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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防道章节,作者追文去啦!  大姐夫上前, 点头哈腰的将事由给说了, 那保安却只敷衍他们让等会儿,具体等到什么时候却又不说。

    唐丰莲是风风火火的脾气,一听就不乐意了, 双手叉腰大声叫起来:“我兄弟在你们矿上没了, 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们来问问怎么了?你今天要不放我们进去, 我们还就不走了!”

    “老板不在,我也做不了这主,放你们进去也没用。”

    唐老太红着眼哀求道:“大兄弟,咱们不是坏人, 就在隔壁太平乡, 我儿子叫唐丰年,都在你们矿上干了五六年了,你一定知道的。”

    那小伙子,个子高,人也生得浓眉大眼, 往日话不多,他当然知道,昨日下井前还同他打过招呼呢,谁知道就

    想着也动了点恻隐之心, 好言好语道:“你们也别着急, 我们老板快到了, 等他来了,有什么话都好说。”

    唐德旺见他好说话,就问:“大兄弟可见过我家丰年?”

    保安自个儿也是为人父母的,正要安慰他两句,只听“吱呲——”一声刹车声,一辆铮亮的黑色轿车就停在铁门前。那两只猖狂的大狼狗也不吠了,李曼青估摸着是主人回来了。

    果然,那保安赶紧三两步跑出来,点头哈腰拉开后排车门,半晌,伸出一只穿黑西装裤的腿来,唐家众人屏气凝神。

    李曼青一路上已经想好了,既然唐丰年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那她只能想办法多为唐家两老要点赔偿金,就是多一百块钱也够他们花半年了就当是为上辈子的自己赎罪吧。

    无论何时代,能开私人煤矿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钱他们不缺,只是关系不好找,为了给上头省事儿,出了矿难都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只要她提得恰到好处,应该能得一笔不菲的赔偿。

    男子一下车,唐丰莲就扑过去拉住他车门,边哭边说:“季老板,你一定要把井口挖开,要让我们看看兄弟啊!”

    男子躲避不及,皱眉看着女人鼻涕眼泪抹在自个儿身上,司机小刘赶紧拉她:“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啊,别拉拉扯扯的。”

    唐丰莲已经哭红了眼,哪里还听得进去别人怎么说,只一个劲的哭求要见弟弟,李曼青眼见光哭不是个办法,只得上前拉劝,对穿黑西装的男子说:“咱们好端端的人来了你们矿上就没了,季老板可得有个说法。”

    男子见她冷着脸面无表情,比在大渔乡政府前见时又白净了点,连露出来的手腕都快赶上他衬衣的颜色了,也不知道这姑娘怎么生的宣城地处高原,海拔高,紫外线照射强烈,男女老幼没几个白的。

    李曼青抬头,见这季老板也才三十出头的年纪,瘦高个儿,她得仰着头才看得见他表情,当然此时的表情也比较臭。

    国字脸,五官深邃,脸黑这是李曼青对季云喜的第一印象。当然,没有浮夸的手指粗的金链子,也没有满手戴满金戒指,至少他看起来不是那么像煤老板。

    “季老板怎么说?”少女娇嫩的声音把季云喜的神思拉回来。

    “哦,这次塌方是他们违规操作所致,本来老板已经让他们停工了,说是再检查一下,是他们三人不听指挥,自己钻进去的所以,这次的事故,主要责任还是在唐丰年三人身上,你们闹也没用!”司机小刘一板一眼,搬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唐家一家子都是老实人,闻言都愣住,以为真是自家儿子“自作自受”。

    李曼青却心内不屑,她二十年打工生涯已经见多了这种情形,出了事都是先将责任往你身上推,讲责任划分?不过是欺负他们老实巴交的农民罢了。

    “我们不是闹事的,只想进去看看儿子哪怕是看看他住的地方也行。”

    “就是,我们只想去看看,责任如何划分,还得靠上头的认定。”

    季云喜闻言,定定的看了李曼青片刻。看得她也开始害怕起来,其实她也拿不准这种事该到什么部门反应,心想实在不行就只能报警了。

    “小刘,你领他们去宿舍看看。”季云喜最终丢下这么句话走了。

    唐家五口跟着司机,绕过堆成山的煤炭,踩着黑漆漆的路面来到一栋二层小楼里。唐丰年的宿舍在二楼,楼道里全是黑漆漆的煤灰,工人们挂在走廊上的衣服也都蒙了层灰似的。

    “喏,那就是他的床了,你们顺便把他东西带回去吧。”唐老太太已经扑在那张木板床上哭起来了。

    李曼青印象中的唐丰年还算干净,至少夫妻仅有的几次生活,他都洗刷得干干净净,没想到他一个人的床铺却是一团乱麻,红红绿绿的枕头和被子胡乱堆着,床下有一双塑料底的布鞋,是他过年回家时穿过的,床旁的桌上放着一个陶瓷口缸,里面竖了一把刷得劈了毛歪歪扭扭的牙刷。

    他的个人物品少得一目了然。

    不过那抽屉却是上了锁的,司机小刘叫来保安,帮着他们用锤子砸开了,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沓钞票,钞票下还压了个小本子。李曼青眼尖,看见上面“小楷本”三个大字。

    他一个大男人买这种小学生的作业本干嘛?莫非是账本?

    可惜,也不知是当时手术出了问题还是上天的惩罚,后面的二十年,她再也没怀上过了。当时说好要跟她白头偕老的罗有秀,早就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

    现在想来,一切都是她应得的报应!

    这一回,她坚决不能再打掉自己的孩子了!她要让他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宝贝,她要他健健康康长大,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她都要让他们好好读书,以后成家立业,她也能像别的同龄老太太一般周一到周五带孙子,周末跨越大半个城市挤公交去买菜。

    “曼青想什么呢?不怕,我们都能看得开,你学历高,性子又好,也不用害羞”

    “妈,我怀孕了。”

    “啊?!”唐老太太惊得脚下一个踉跄,幸好唐丰莲扶住了她。

    “曼青说什么?我人老了耳朵不好使”

    “我例假两个月没来了,高中课本上说的,怀孕的人才会这样。”她知道,其实月经不调三两个月不来都是常见的,罪过罪过,但她低着头,带着恰到好处的少妇娇羞。

    “曼青确定吗?”这是唐丰莲的难以置信。

    “我也不确定,只是书上这样说,也有可能是我生病了。”

    “别别别,瞎说什么,童言无忌,大吉大利,哪里病不病的,肯定就是有了!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咱们老唐家可终于有后了,丰年他也能瞑目了。”唐丰莲喜极而泣。

    李曼青见她们都这么激动,又不确定起来,如果这辈子被自己重生改变了命数怎么办?会不会她就又没孩子了?到时候她们白欢喜不说,她又要受命运的捉弄。

    “妈,大姐你们先别我也不确定。”

    “不怕不怕,咱们曼青不怕,怪道你这几日胃口好呢,平时只小猫似的吃得下半碗饭,这几天每顿都得两碗,可不就是大喜事吗?!”

    大姑姐也跟着问:“闻见油烟味儿腻不腻,想不想吐?怕不怕鱼腥?想吃酸的还是辣的?唉,不对,咱们还没吃晚饭呢。”

    “曼青饿不饿?”

    天都早黑透了,李曼青不想给她们添麻烦,只推说“不饿”,但肚子却不争气,“咕噜噜”的叫起来。

    大姑姐看她闹了个大红脸,越看越喜欢,哎呀这弟媳妇不止是生得好,还聪明,以后生的侄儿侄女肯定也是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哎呀,不行,不能饿到小团子!

    唐丰莲赶紧去拍丈夫的门,让他出去买点吃的来。

    “曼青喜欢吃什么?米线还是面条?面包喜欢吗?就是烤出来的面饼,看着圆溜溜那种,芳菲那丫头怪喜欢的。”刘芳菲是大姑姐的女儿,今年刚十七岁。

    这是把她当闺女一样了?

    李曼青“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年头的面包可都是稀罕东西,但都味道单一还死贵死贵的,后世啥味道啥形状的都有,她别的爱好没有,只喜欢做烘焙。也不需要花多少钱,让公司里的年轻人帮她网购一个两三百块钱的烤箱,自己买面和奶油每天下了班就在出租屋琢磨,刚开始还买过一套烘焙的教程,后来学会了就只自行发挥了。

    那个时候,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家面包店。

    “那就是面包了,让你姐夫给你买两个大的去。”说着就将刘建国使得团团转。

    李曼青还来不及劝阻,大姐夫已经跑出去了。

    剩下的唐家三口也不哭了,只一个劲的围着她转,一会儿问她可要喝水,唐德旺颠颠着下去打了壶开水来。一会儿问她可要躺平了休息,怪她不早说,早说就不坐那拖拉机了,可千万别颠出毛病来才是。

    一时间,唐丰年去世的悲痛倒是冲淡了不少。

    李曼青挑在这个时候说,目的就是想让老人高兴一点,尤其想到最后司机说的,明天会有派出所的民警上矿,给人家瞧过,有了死亡认定,注销了户口那时候才是心如刀割。她提前说出来,儿子没了,至少给他们个期盼也好只是求老天爷保佑,千万别是空欢喜一场啊!

    等了快一个小时,大姐夫才满头大汗的端了个红色塑料袋回来,里面用白瓷盘子装了满满一盘的蛋炒饭。

    李曼青刚想说怎么不用一次性餐盒装呢,大姐夫就笑着解释:“多给了五毛钱,那老板娘连盘子送咱们了。”原来二十年前的大渔乡还没有那么多白色垃圾,人家见他跑了一条街买吃的,又要带走,只能多出钱了。

    一打开来,随着丝丝热气,屋里弥漫出一股鸡蛋和米饭的香味儿。

    大姐夫又憨厚的笑笑:“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卖面包的,得去到县里才行,曼青就将就着吃一顿。”

    唐老太也道:“对对,今晚随意吃点,明早咱们进城去,给你买两斤面包,想吃啥咱都多买点儿!”

    众人眼巴巴看着她,劝她赶紧趁热吃。

    李曼青望着那盘被大姐夫小心翼翼“端”回来的蛋炒饭,那鸡蛋都快有米饭多了,肯定花了不少钱心下微热,自己上辈子真是猪油蒙了心,有这么好的家人却不懂得珍惜。

    “我吃不完,妈你们也来吃点儿。”

    “我们不饿,睡一觉就能到天亮了,曼青快吃!”说着一个塞筷子给她,一个帮她塑料袋整整齐齐的收拾好了,都众星拱月的伺候她。

    自己不吃,反倒拂了他们的好意,李曼青最后还是狼吞虎咽的吃了尖尖一盘蛋炒饭。

    心满意足的曼青,临睡前还不忘感慨:嗯,有家人的感觉真好!前夫一家人真好!

    电话响了,李曼青又被吓一跳,仿佛电话那头正有张血盆大口,等着她跳下去一样,她突然就怯场了:“妈快过来,你来接吧。”

    老人家从来没打过电话,也被那响个不停的铁筒吓一跳,不敢过去。

    “诶你们磨蹭什么,还不快接起来?响过七声不接的话,他那头就得断了,重新打过来又要再花钱呢!”所里专门有一个守电话机的工作人员,动不动就要说她“电话机跑着钱呢”,又不是不给她钱,着什么急。

    曼青定了定心神,“啪”一把抓起听筒,放到耳朵前。

    那工作人员又翻着白眼咋呼:“你轻点!抓坏了可得赔呢!”见她抓起来半天却又不说话,她又不耐烦道:“听声音用上面那头,说话用嘴巴冲着下面那头!”以为她也是不会用电话机的“土老帽”。

    李曼青却充耳不闻,全副心思都只在那被人捏得热乎乎的电话听筒上。她接电话从来不喜欢说“喂”,感觉不够礼貌,都是习惯性等着对方先出声,她再想要怎么称呼人。

    何况,不知道是谁,她也先不出声,等着电话那头先出声。

    然而,那头也不出声,只听得见听筒里“滋滋滋”的电流声。

    如果是唐丰年的同学的话,她要怎么告诉对方,丰年已经没了?哭是暂时哭不出来,对方听她太冷静会不会骂她铁石心肠?丈夫死了居然哭都不哭一声,确实不像话。

    难道真是云喜煤矿的人?这么小远的距离,也犯得着打电话?可真够糟蹋钱的诶,对,钱啊!她们接电话的也要出钱呢!每分钟三毛钱,她可不是来听电流声的。

    “啊喂!说话啊,别哑巴了,不说话钱也照样要跑呢!”曼青又被电话员吼了。

    她清了清嗓子,试探着发声:“喂?”

    然后,感觉对面的电流声都加重了似的。就像是有个人在那头,呼吸突然就加粗加重了。

    她在心里纳闷,到底是谁,花钱来听电流声,真是人傻钱多!

    “喂?请问是哪位?是找唐丰年的吗?我是唐丰年老婆,丰年半个月前没了,家里只有我和公公婆婆,来一趟乡里不方便,你有啥要说的能不能麻烦快点说”待会儿还要赶路回家呢。

    不确定他同学是不是本地的,怕人家听不懂她的宣城口音,她还特意憋了一口普通话。

    然后,感觉电话里的电流声更大了,还伴随“刺啦刺啦”的摩擦声,像摩擦了塑料袋,又像电线冒火花了一样嗯,上辈子看过的恐怖片都涌上心头,什么裹尸袋,什么电锯

    曼青突然就毛骨悚然。

    “喂?请问你还在吗?如果你不认识我,不愿意和我说话的话,让我婆婆来接,你和她说好不好?”她温声细语商量着,希望对方能答应,就是“嗯”一声也行啊。

    但那头依然没有人声,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打错了。

    “喂?你好,我们这里是云岭省宣城县太平乡,我们是唐丰年的家属,如果不是找我们的话,你是不是打错了?如果打错的话,你能不能先把电话挂断,好让排在后面的人接打?”

    那头依然没人说话,李曼青一看手表,急了,这什么情况啊,她听了三分钟的电流声?!那可是一块钱啊!一块钱!都够她未来孩子吃两碗米线了。她们省吃俭用来,连米线都舍不得吃一碗,可不是来听电流声的!

    她内心是非常c十分c极其的想挂电话,但心头总有个声音提醒她:万一是真找她们的呢?万一真是唐丰年的同学呢,人家好心好意慰问一下她这“遗孀”,可不能拂了人家好意啊。

    “妈,你来接吧。”曼青把听筒递给婆婆,又小声教她:“问问他是谁,怎么不说话,你就说你是丰年家妈就行,看他说不说。”

    老太太一脸懵神,捏着听筒的手紧作一团,将话筒凑在嘴边,学着媳妇“喂”了一声,又问媳妇:“曼青啊,咋里头没人说话?村里人不是说只要我这头说话,电话里也有个小人说话吗?”

    李曼青又气又好笑,这可不是有人躲在电话机后。只是对方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不说话?于是又在老太太耳边一字一句的教她。

    于是,电话员在旁听见的就是:“喂,我是唐丰年的妈妈,请问你是谁?找他什么事?如果不是要紧事的话就算了,你们找别人吧,他已经不在了。如果是要紧的,那对不住,他也帮不了你了”后面这些是老太太自个儿哭着说的,曼青没教她。

    曼青心头一酸,婆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又被这莫名其妙的电话勾起来,那边到底是哪个王八蛋?!

    气急了,一把抢过电话去,故意恶狠狠的“威胁”:“喂,你别寻我们孤儿寡母的开心,我数三声,再不出声就挂了啊!”却不知她自个儿的声音也不知什么时候哽咽起来。

    “一”

    “二”

    “三”

    “我挂了啊?”

    曼青气急了,王八蛋,这到底是人是鬼,不说拉倒!“啪”一声,她挂了电话,才发现有泪水大滴大滴的滚落。

    她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戏弄哭的一天。总觉着心底有莫名的委屈,令她鼻子眼睛都发酸。

    “八分三十二秒,两块七毛钱!下一个”

    李曼青一听,气得心口都疼了,明明还没满九分钟,她偏收了她们九分钟的钱,将近三块,都够她们一家三口,哦,不,算上肚子里的是四口,都够他们四口两天的伙食费了。

    这电话真是接得莫名其妙,一肚子火气,又气又委屈。

    但这时候全乡只这一部电话,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她除了乖乖给钱,别无他法。而且还得痛快些给,不然那女人又开始叨叨叨的数落人了,仿佛电话机是她宝贝儿子,碰一下都心疼。

    婆媳俩离了邮政所,再买了两斤盐巴味精啥的,就已经三点钟了,再耽搁不得,紧着往家赶。

    晚间,曼青躺床上,耳边仿佛都还能听见那“滋滋滋”的电流声,下意识的要看时间,才想起来手表已经摘下来了,她只得摩挲着光洁的手腕,渐渐出神。

    二十一岁的她,手腕纤细,一直在外面读书,没做过几天农活,皮肤白皙光泽,骨肉纤和有度,比一般女子要好看得多。老年人也有爱美之心,她慢慢摩挲着就傻乐起来。

    夜里做梦也梦到电话响,她胆战心惊接起来,突然那听筒就多了个液晶屏,屏幕那头居然有个高大的男人,但无论她怎么看,也看不见他长相,只隐约看出来理了个平头,精神抖擞。

    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但她实在想不起来了,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后生了。现在电视上多的是花样美男,乖萌精致有余,阳刚威猛不足。

    等醒来,她才反应过来,梦里的“现在”其实是她上辈子了。

    因为夜里做了梦,睡眠就不太好,早上天亮了好大会儿也不想起床。听见院子里有公婆剁猪草的“叨叨”声,公公抽旱烟的“吧嗒”声,春日里鸟儿觅食的“叽喳”声仿佛就是春日乡村里的欢快乐曲。

    肚子也“咕噜噜”来凑热闹了,曼青摸摸小腹,真是个小馋嘴嗯,虽然它现在还啥都不是。

    “曼青起了?快洗漱去,热水在温瓶里,洗过赶紧吃早点,炒了蛋炒饭,还在锅里热着呢,我去给你端来。”说着就要歇下手里的菜刀。

    曼青赶紧拦住:“妈不用麻烦了,我自己端去。”想到什么,又道:“妈,晚上丰梅回来正好,星期天咱们一起和她进城去,医生让我半个月后照b超,你跟爸正好也去检查一下身体。”现在唐丰年没了,她就要替他尽到责任。

    “检查啥,不费那钱,我好着呢,带你妈去就行。”唐德旺抽了口旱烟,可能是吸得急了,“咳咳”的呛起来。

    自从有了孩子,李曼青就谨小慎微,知道“二手烟”危害大,想要劝公公别吸了,但老人家也没啥爱好,唯这一口烟,又正逢丧子之痛,她也不好开口。不过,常年四季吸烟的,肺上可得注意。

    “爸也去,给你们都检查一下,人家城里人每年都兴体检呢。”两老自是舍不得钱,怎么也不肯。曼青知道一时半会儿她也说服不了他们,想着等晚上小姑子家来了再劝劝。

    唐丰梅还有两个多月就高考了,家里人也不敢让她做事,地里活计有老人去,家里猪鸡饭菜有嫂子操持,她就只用吃饭睡觉看书就成。

    可小姑娘闲不住,一天跟在曼青身后,眨巴着哭红的大眼睛问:“他会踢你吗?嫂子。”

    曼青“噗嗤”一乐:“咱们生物课本上不是学过嘛,他现在还是个受精卵呢,不急,等你高考完,应该就会踢人了。”眼里满是期盼,她也好想好想看看他或者她长什么样啊!

    丰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问:“那嫂子现在有啥想吃的没?我下次从城里给你买回来。”她摸了摸口袋,那里还有哥哥活着时给她的零花钱,她一分没舍得用。

    嗯,以后都买好东西给嫂子和侄子吃!

    “诶,那可是老唐家的?”

    婆媳俩以为又是要套话的,只当没听见,赶紧加快脚步。

    “诶,等等,老唐家的,有你们家的信!”

    二人顿住。

    信?谁会给他们写信?

    “喏,邮递员来说了,有人给你们家留了口信,说是让星期四下午两点半,在乡里邮政所等着,有电话。”村长一面说,一面狐疑的打量她们。

    见她们都发愣,村长又问:“知不知道是谁找你们?说是要拿电话机打电话呢,能听见声音那种。”电话机在大平地那可还没几个人见过呢。

    曼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二十年前的宣城县不是一般的落后,已知的整个太平乡只有唯一一部电话机,还是在乡里邮政所,得分时段排队打,排队接。

    据说光安装费就得好几千,乡政府在邮政所统一安了一部,方便全乡父老,家里有人在外省打工的,可以通过那机器听见对方的声音当然,曼青知道不止有电话机,还有传呼机,以后还有手机,有电脑。

    只是,唐家三个闺女两个女婿都在宣城县,根本没人在外省,也从来没有人给他们打过电话啊!

    曼青虽读过高中,但自从结婚后就与同学断了联系,不可能是找她的。丰梅在学校,找她也不可能找到乡里来思来想去,他们认识的能打电话的人,好像就只有云喜煤矿了。

    “可是赔偿的事儿出了岔子?”老太太小声问曼青,她也想到了这茬。

    曼青摇摇头:“不是,所有事情都办妥了,本本全在我身上揣着呢。”再说了,要找她们直接来家里就行,那电话费都够他们来回跑几趟了,不用这么麻烦。

    老太太就长长的松了口气。

    “叫你们哪,丰年媳妇,听到没有啊?知道是谁吗?”村长老婆也来打探了。

    曼青心内一动,接嘴道:“怕是矿上找咱们唉!”说着低头抹眼泪。

    果然,村长两口子就睁大了眼:“怕是要说赔偿的事了,了不得,到时候就是好大一笔了!你们可得多说点好话,让他们多赔一点儿”外加哪个村的谁谁谁死了赔了多少,哪个村的谁谁谁又赔了多少,压根没想起这笔钱是一个男人用命换回来的。

    老太太又红了眼,眼泪却掉不下来,可能是哭得太多了,眼泪早哭干了。

    曼青就叹了口气,人心在任何时候都是一样的,好像钱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命既然人都死了,那肯定是拿钱最重要了。

    她嘴里应下,牵着婆婆,慢慢回了家。

    今天四月二十五号,星期一,星期四是二十八号,也就是大后天。管它谁打的电话呢,到时候接了就知道了。

    家里,老两口早早的就做好饭等着她,菜在锅里还热着,米饭也还在风炉上支着,炉里火炭还是热的。她已经好久没被这样照顾过了。

    吃过热乎乎的饭菜,曼青收拾了锅碗瓢盆,才从怀里掏出两个小本本来:“喏,爸妈,这是东西。三万六在爸爸存折上了,你们看一下数字对不对,赶紧收好。房产证”她不知道要怎么说写了她名字。

    “别别,两样都由你是收着就成,我们老了也弄不来这些本本,万一哪天弄掉了多可惜,你收着就成,这都是以后孩子读书娶媳妇的钱。”说到孩子,老人情绪终于又好了一点,这是他们唯一的期盼了。

    曼青本来是决心要把存折拿给他们的,但现在听老人说得真诚,况且还有二姐夫一家不省心的,为了不节外生枝,她还是收下了——孩子的未来,她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

    “那好,我会好好收稳当的,以后哪里花到钱了都会跟爸妈说,要取钱了再找爸拿身份证。”正好一个保管存折,一个保管身份证。

    老两口愈发满意了,若她没怀上孩子,那可能还不会这么放心,现在有了孩子,看她凡事都以孩子为重,看样子是会守着孩子过的,他们也要给她一点保障。

    就是以后要改嫁,也至少守到孩子能读书了。

    直到躺床上了,曼青心内仍觉着暖融融的,两位老人待她,确实是够真诚了,真诚到她都不知道怎么回馈他们了。

    一会儿,又好奇那电话到底是谁打的。刚才桌上她问过公公了,他也不认识外头的人,不知道谁会打电话。

    算了算了,大后天就知道了,想着也就睡着了。

    接下来两天,唐德旺去隔壁建华家捉了两头猪仔来,老两口扛着锄头和化肥,下地去了。太平乡的包谷一年要锄两次草,四月份刚到半人高时一次,在跟脚下撒一把化肥,再稍微扒一点土盖上就成。等到了六七月份还得锄一回,为了防止雨水糟了根脚,还要专门挖出一条沟来,工作量更大。

    现在第一道倒是省力,曼青只在家煮猪食,伺候着猪鸡,再做好一日三餐就成。

    每日的猪草都由老人找来,帮她剁好,她做些轻巧的。

    因是自个儿做饭,她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春芽已经基本没了,就开始吃青椒和茄子,剥两瓣蒜,舀一勺婆婆自己腌的豆瓣酱,就能做个酱爆茄子。

    或者削两个洋芋,切片或者切丝,配上酸腌菜和青椒,炒出来都下饭得很。她本来是喜欢吃生脆的,但考虑到两个老人牙齿和脾胃问题,她都特意做成熟透的,软软的入口即化。

    极得他们欢心。

    到了星期四这天,一大早的,吃过早点,婆媳俩就出门了。总觉着电话不是找她的,想到来回还得四个小时的山路,她压根就不想去。

    可是又怕光让老人去的话,遇着什么事又没人商量,她也放心不下,只得跟着婆婆去了。

    她们算走的早的,到邮政所门口才十二点过,正好赶上所里工作人员下班,她们也没个去处,只在街上四处走了走。

    “曼青可要吃米线?”

    曼青摇摇头,家里吃得饱饱的才出门呢,一碗米线五毛钱,差不多够买一斤米了,还是能省则省,以后养孩子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

    “没事儿,咱们不用省钱,你去吃一碗吧那天你两个姐姐都说了,以后孩子出生了,她们会帮着抚养的。”老太太真是老实人,大闺女的话倒是可信,但二闺女说这话曼青总觉着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那三万六的巨款,谁都想来分一杯羹呢。

    不过,嘴上还是宽她的心:“好,大姐和二姐的心意我都记着呢,到时候有需要了会请她们帮衬的。”

    婆媳俩也舍不得吃米线,只三毛钱买了三个包子,曼青两个,婆婆一个。吃过就一直坐邮政所门口等着,等到一点钟上班了,先由排在前头的人打电话,每个人限制在十五分钟以内,刚打了两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就道:“好了好了,今天打电话的名额没了,轮到接电话了,你们没排到的明天再来。”

    就听身后有人唉声叹气。

    这时代在城里,条件好些的都会装电话了,只太平乡这种高寒山区,全乡四五万人,都指着这台电话机与外界联系呢。

    李曼青递上户口本,工作人员也不在意,只随便看一眼,就道:“来吧,一分钟三毛钱,有什么话快说,别磨蹭,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李曼青拿起听筒,突然就害怕起来,连手都微微发起抖来。好像隔着电话线,藏了什么洪水猛兽。

    “诶你抖什么,别动,还没响呢,你拿起来干什么?会跑钱的知不知道?”好像那座电话机就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一般,工作人员着紧得很。

    曼青被吓一跳,赶紧“吧嗒”一声又扣回去。

    她低头看了看表,已经两点过两分了,电话还没响。

    不知道那头是谁,会不会准时,如果超过五分钟不打过来,就要轮到下一个打出去了,到时对方再打就打不进来了。

    她仔细想了两天,能指明要找唐家人的,肯定是认识他们的排除她的同学,排除丰梅的同学,排除老两口认识的人,就只剩唐丰年的同学了!他当年虽只是初中毕业,但因为是在县里读的书,有什么同学公公婆婆也不知道。

    到底会是谁呢?

    “叮铃铃——”

    下定主意,确定熊孩子已经到院里了,李曼青就故意“啊”一声大叫起来,又尖又细,保证隔壁堂屋里的所有人都能听见,都忙问:“曼青咋啦?”

    “家里进贼了!”

    “啊?!”众人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