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君生我未生

    入秋以来的长安，已连续好几日阴雨沉沉，今日好不容易放晴，天空湛蓝，万里无云。于是，我换了素服，拿着剪刀，打算去后院摘些盛放的菊花，回来做雪梨菊花羹。

    长孙府后院的菊花不同与别处，它们不是长在花盆里的娇花，而是盛放在泥土地里成片成片地蔓延。细细瞧来，此时的菊花已绽放了许多，亦有多种不同的色彩可供人赏玩。那些细而狭长的花瓣，就仿佛一片片薄而透亮的金箔，鲜妍欲滴，叫人喜爱。

    我将花篮放在花圃边的空地上，而后挽起袖口，开始挑选合适的花朵。

    选着选着，却见一个月白的衣摆在我眼前停下了。我仰起头，微眯着眼，看清了眼前那个眉目清秀，轮阔越见深刻的少年。

    于是，我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对他道：“雉奴，你怎么来了。”

    他闷声闷气，说：“我若不来，你怕是永远也不会来找我。”

    我向前走了两步，仰起头，看着又长高了许多的他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学业繁忙，我也不便来打扰﹍﹍”

    但他显然不领我的情，转过头去，气恼道：“哼，不必如此虚情假意地哄骗于我。”

    我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雉奴，你瞧，我方才选了好些漂亮的金菊，反正如今天色还早，我回去与你做些菊花羹喝，润润肺、去去燥，如何？”

    李治没有理我，而是转身提起花篮，大步往前，“还不快走﹍﹍真是年纪越大越啰嗦。”

    被他这样嫌弃一番后，我倒是有些啼笑皆非，于是，拿起剪刀，抖了抖裙摆上的花瓣残渣，而后快步跟上。

    良瑛打来了一盆清水，我坐在庭院的石凳上清洗花瓣，李治则是端了杯茶，坐在对面看着我。

    “你今日怎么这样得闲？”我见场面尴尬，便开口问他。

    李治略有不满地说：“哼，你整日只顾着谈情说爱，当然无暇顾及于我。”

    我捂嘴而笑，幽幽道：“你这小孩，今日怎么尽说些没头没脑的怪话？”

    他将茶杯搁在石桌之上，然后走过来，蹲在我面前，用干燥的白布为我擦去手上的水。水擦干了，他的手却迟迟没有拿开。

    李治低着头，神情有些黯然。我心下担忧，便问道：“怎么了，不开心吗？”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我听说，你要嫁给三哥！”

    我想把手扯出来，但李治的双手却越发用力。

    我只当他是小孩心性，又闹别扭，于是便说：“我与他一路走来，早已两情相悦、生死相许，如今，心愿达成，你也应当为我高兴呀！”

    李治盯着我，似乎在细细玩味我方才说的话，因而并没有答话。

    我担心他又耍横，便再次柔声安慰，“你放心，我虽嫁了人，但终归还是你的姐姐，所以，你若无聊时想找我玩，亦是可以的。”

    李治叹了口气，将头放在我的膝盖上，轻轻道：“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样一日。”

    我一怔，问道：“雉奴你说什么？”

    他摇摇头，而后将脑袋靠在我的膝盖之上，“我只恨，君生我未生，否则﹍﹍”

    他声音很小，以至于我听得不甚明白，于是我赶紧问道：“你又是哪里看来的这些市井俗话？”

    李治像只撒欢的狗儿似的蹭了蹭我，道：“没什么，前几日在东市酒肆的瓶子上看来的。”

    我哦了一声，却下意识地轻轻推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