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百妖帐》 第一章：我可以出山了？ 第二章：土地运唐僧 第三章：逃出五行山 第四章：行者名 第五章：意外失白马 第六章：夜宿鹰愁村 第七章：水下的白龙 第八章：阿远的顾虑 第九章：和白龙的初遇 第十章：成为你的朋友 第十一章：选择相信 第十二章：保护我的朋友 第十三章：龙蛟错 第十四章：击败蟒蛟 第十五章：新的白马 第十六章：约定的远方 第十七章：赛跑游戏 第十八章：斗袈裟 第十九章：纵火 第二十章：作恶者咎由自取！ 第二十一章：黑熊 第二十二章：和好的师徒 第二十三章：双双被擒 第二十四章：试善裟 第二十五章：高老庄 第二十六章：年轻的阴阳师【求推荐收藏】 第二十七章：恍若曾相遇 第二十八章：大圣是女孩？ 第二十九章：哑女 第三十章：猪刚鬣 第三十一章：谜云 第三十二章：交差 第三十三章：高老的真面目 第三十四章：人面畜生 第三十五章：抵达黄风岭 第三十六章：村民的警告 第三十七章：刺目黄沙 第三十八章：地下鼠穴 第四十一章：无尘水 第四十三章：硕鼠 第四十四章：鼠钳【二更】 第四十五章：青铜【三更】 第四十六章：噩耗 第四十七章：围剿【二更】 第四十八章：放火烧林【三更】 第四十九章：重生的风沙 第五十章：定风丹【二更】 第五十一章：灵吉收妖【三更】 第五十二章：胡杨林 第五十三章：贪财的河妖 第五十四章：背不动 第五十五章：水下宝藏 第五十六章：找观音（上） 第五十七章：找观音（下） 第五十八章：收悟净 第五十九章：万寿山 第六十章：采购 第六十一章：慈父 第六十二章：献果 第六十三章：护短 第六十四章：偷果子 第六十五章：果子少了 第六十六章：责问 第六十七章：果树倾 第六十八章：替身 第六十九章：欺骗 第七十章：人心散落 第七十一章：殿中殿外 第七十二章：树下鬼（上） 第七十三章：树下鬼（下） 第七十四章：三日之约 第七十五章：四海无方（上） 第七十六章：四海无方（下） 第七十七章：故地重游 第七十八章：不欢迎你 第七十九章：疏远 第八十章：如果你能消气 第八十一章：死讯 第八十二章：无法欺骗 第八十三章：我不相信！ 第八十四章：凶手是谁？ 第八十五章：换我来 第八十六章：血祭 第八十七章：我要陪着悟空 第八十八章：突然抵达的帮手 第八十九章：金箍 第九十章：许你一路向西 第一章：想要一件新衣服 第二章：巡山一二事 第三章：你捉弄我？ 第四章：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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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弯腰闪过背后冲过来的蜘蛛，面露紧张：“我也是听说，自蜀南流传出的有一种蛊毒术，可以控制毒虫为己所用。毒虫依赖主人而生，若食主人的血**可发展为恐怖的武器。有些疯子，就用自己的血养毒虫，利用他们杀戮自己的敌人。” 莫文听后只觉得脊背发凉：“那蝎子精莫不是......” “他恐怕是气到极致了，竟牺牲性命也要杀掉我们。”踢走地上的毒蝎，毒钩却断裂开来，从里面飞溅的毒液不小心溅上悟空衣角，便立刻“撕开”了布料。她低头看了看破洞的袖口，啧了一声。 “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不使用火的法术？” “这里太狭小，火属的咒语引起的燃烧或者爆炸会把我们都吞没的。” “该死的......”悟空咬咬牙，“这毒虫越聚越多，如果再不能想办法，恐怕......”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时，忽然，那些毒虫却停滞住两秒，紧接着便一窝蜂往另一个地方散开。 仍然神经紧绷的两人看愣了，面面相觑。 “师姐，这怎么回事？” 悟空屏息凝听片刻，瞳孔瞬间收成一条线，她来不及解释，拉起莫文便朝虫群散去的方向奔跑。“快走！” 身后，洞穴开始颤抖，碎石块从头顶劈里啪啦地滚落，地面发出咔咔的分裂声，紧接着，深黑色的钳子伸了出来卡在地上，慢慢钻出只两人打的巨蝎，尖锐的毒钩和曾经那只蝎子精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身后的巨大毒虫让莫文看傻了眼：“这只蝎子简直和那蝎子精的原型差不多大。” “这也是他们的手段之一，培养巨大的怪物。而且这一只恐怕就是那蝎子精最得意的，说不准，原本是他修炼用的材料。” “太可怕了，这些用毒的家伙到底都用的什么手段？” “别感慨了，我们必须马上逃出去，跟着疏散的毒物群跑，他们更清楚这附近哪里可以出去。” 然而，话音刚落，背后的毒蝎便发动起公式，长钩冲过来，对准莫文的脑袋。 悟空反应迅速，急忙推开他：“小心！” 长钩从两人中间传过去，砸在地面上，急速变形的地面让两人站立不稳，翻滚几下落在地上。悟空被撞在凹凸不平的洞**壁，正中伤口，顷刻间，那种撕裂的疼痛就让她发出闷哼：“唔额......” “师姐？”莫文挣扎着爬起来，奋力冲到悟空面前，这才在毒蝎动手前召唤出屏障。 毒蝎被震开了，伤痛似乎激发了它更强烈的攻击欲望，它如同发疯一样，脚重重敲碎着地面，重钳在狭窄的空间里飞舞，砍断一片又一片支柱，大大小小的石块连通毒钩不断掉落在屏障上，力量博弈让莫文觉得颇为吃力。 怎么办，这样下去要支撑不住了。 动用火术，不行，若是自己单独还能搏一把，如今跟师姐在一块儿，师姐暂时没有法术变回普通的血肉身，也会被波及的。 如果师姐没有事情就好了......莫文想到，可紧接着又觉得可笑。真是，如果师姐没事，还用得着自己出面吗？恐怕这小小的蝎子精根本不在话下。 虽然情况紧急，本不应该分神，但莫文还是萌生出了“自己真没用”的悲观想法。 而背后，悟空却显得较为平静，她抬头观察着隐隐有些崩塌的屏障，洞穴里的石块还在坠落。悟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里，忽然金光一亮。 “莫文，撤走屏障，改变计划，我们呆在洞里！” “啊？”莫文没能反应过来。撤走屏障，还要继续走？师姐疯了吗？ 不过悟空可不等他答应，直接粗暴地拽住袖口便冲了出去。 失去屏障，毒蝎扑了空，几波碎石同样不能幸免，只是砸在了先落在地上的蝎钳上。毒蝎被砸痛，身体飞快扭动几下，拔出自己的蝎钳。 看到身后这一幕，莫文缓缓意识到悟空想干什么：“师姐，你是想？” “这毒蝎身形巨大，动作终究没有那么灵活。或许它有那个力量从地下钻出来，但我不信，一下不行，十下、二十下，这些石头还不足够砸晕它。” 悟空一边拉着莫文跑，一边解释着，只是这会儿功夫，就拉开了毒蝎不少距离。 “你沿路攻击洞穴里的石柱，造成落石攻击他，并且，我们要营造出封闭的空间，然后，我要你动用火属性的法术，把这个毒蝎彻底干掉！”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一七二章：智斗巨蝎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你疯了？”若不是后面的巨蝎穷追不舍，造成的压迫感让人窒息到极致，莫文甚至以为自己是做梦听错了，“先不说本身炸毁洞穴就很危险，如果我把石柱击落，到时候引发的爆炸会十分危险的。” 悟空倒是淡然，说话显得十分冷静：“所以最后一件事就是要你在引发爆炸后，赶紧捻护身咒啊，我记的你说你有屏障的吧？” “可是，爆炸是瞬间的事情，根本来不及准备保护咒啊。” “那简单，只要你距离你的符纸够远，就来得及。” “咦？” 身后的巨蝎再次甩动起尾巴，瞄准两人的后背。 二者向两边一躲，尖钩钉入厚厚的石柱，悟空从蝎尾下面迅速穿过，继续和莫文往另一侧奔跑。 堪堪回过神的莫文才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什么，忍不住一拍掌心：“是了，这家伙被砸晕以后，只要把符纸放在附近，然后我们赶紧想办法疏散到安全的地方就好。”语落，他不免再次觉得一阵羞愧，“师姐，你果然比我聪明。” “毕竟我可比你多活那么久，作战的阵势见识的不少的。”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悟空居然得意洋洋的吐起舌头，“你小子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 看她又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莫文无奈又好笑，只是摇摇头：“好，那我开始了。” 黄符纸自指尖飞到狰狞的岩壁表面，白光一闪，那几块凸出的石块便一块接一块坠落。 两人轻松跑过碎石，但后面的巨蝎却显然没能幸免，石块打中了它的其中一只眼睛，疼的它发出悉悉窣窣的呜咽声。只是，身形放大，这原本微弱的声音便像极了猛兽受伤后狂暴而起的怒吼。而显然它的确如此，六只大脚快速运动起来，恨不能将面前的两人碾为粉末。 “正中一只眼睛，做的不错。”悟空回头看了看蝎子的惨象，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但巨蝎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坚强又疯狂，节肢啪嗒啪嗒在地上踩踏，尾巴在疼痛下不断转圈，扫断了周围的石柱。 抬头看到有更多的碎石掉落下来，悟空急忙叫走莫文：“走吧，继续往前，这巨蝎疯起来甚至会不管自己的安全，这对我们有利。” 两人拔腿就往洞穴深处跑去，巨蝎见猎物跑走，恼羞成怒，跳到陡峭的洞穴壁沿上穷追不舍。 奔跑过程中，莫文始终留心周围可以利用的地形，恰到好处击落洞中落石，生动体现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巨蝎根本察觉不出端倪，只是拼命追赶。落石敲痛了它的四肢、尾巴还有眼睛，它只是疼的到处打滚，而后继续愤怒地扑上来。 渐渐的，落下来的石头越来越大，追赶与被追赶的路线上开始出现零零散散的虫腿，巨蝎的身体被彻底打穿，左右各遗失了一两条腿，眼睛也已经被砸的几乎看不见。然而，猛兽鲁莽下的偏执疯狂蒙闭掉疼痛感与危机感，它就像是没有了意识一样，随本能往前跑。 绕着弯曲的洞中道路跑上一圈，期间地上已经堆满落石，悟空和莫文绕回了一处三尺宽的中型溶洞。 抬头看到洞顶还悬挂不少尖锐的石锥，两人心中大喜，相视一眼，急忙跑到那洞的尽头。 不过几秒，巨蝎拖着残破的身体扭动进来，腹腔刚刚进入洞穴，莫文的符纸便震断洞顶石椎，五六块大石头应声而下，一一砸中它的腹部。 巨蝎扭动几下身子，终是扑通趴倒在地，若不是腹腔还有起伏，二人几乎以为他们凑巧已把这蝎子结果掉了。 “干得漂亮！”悟空高兴地猛地一拍莫文的肩膀。 “嘶......”吃痛的声音却是两声，莫文回头看到一时粗心忘掉自己有伤的悟空吃痛的半蹲在地上，神经绷紧起来。 “师姐，你背上的伤复发了吗？是不是很严重？” 悟空摆摆手：“无碍，只是刚才撞到而已，回去再上一遍药就可。” 见莫文还想说什么，她急忙指指地上的巨蝎：“先解决掉这个怪物吧，否则我连养伤的机会都没有了。”语落，便在莫文转移注意力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擦掉额角的汗水。 符纸很快便准备完毕，为了保险起见，莫文还给巨蝎周围设置了短暂屏障。 一切就绪，两人即刻开始转移至安全的地方。考虑到晕头转向地奔跑了几圈，找到洞穴出口恐怕并非易事，商讨过后，也就只剩下先前察觉到的一片露天花园离得更近，而且直接外部，可以飞出去。 “师姐，一会儿回去师父醒了，你准备怎么解释啊？” 转移过去的路上少了紧张的威胁，两人又开始交谈聊天。听了莫文的话，悟空露出一副夸张愁苦的脸色，挠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但也总不能继续变成以前那个样子吧？除了他你们都知道了，隐瞒还有什么意义？” “就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这么做，再好好道个歉吧，我相信师父可以理解。实在不行，我帮你向师父求情。” “你就不怕师父迁怒你这个包庇犯？”悟空挑眉。 莫文哈哈笑了两声，挠挠脸颊：“那也总比你一个人受惩罚好，起码有我陪着。” 听了莫文的话，悟空愣住几秒，反应过来后，只觉得心里无比温暖。她别过头，竟有点不好意思，笑着骂了一句：“你可真是个笨蛋。” 莫文也跟笑了两声，不怒反觉得很开心。 抵达露天花园时，那边本生机勃勃的草木已经被方才的毒虫侵蚀枯萎，满目凋零的景象。一路上更别说些小怪、毒虫的尸体，更显凄惨。 莫文摇摇头，很是感慨道：“唉，不过一个时辰之前，还有一只妖怪在这边作威作福呢。” “多行不义必自毙呗。”悟空耸耸肩，似乎对这个话题很不感兴趣，“走吧，别让悟净等久担心。” 莫文点点头，剑指放在胸前，轻念几句咒语，霎时间一阵轻风袭来，伴随着清脆的长鸣声，风灵鸟乖巧地在两人面前垂下身子。 坐在鸟背上后，莫文看着黑糊糊的洞内，面色严峻，只听他大喝了一声：“咒起，急急如律令。” 洞中忽然炸开剧烈的声响，随后就是石块倾塌的轰隆隆的声音，脚下的地面激烈颤抖着。莫文见状，拍拍风灵鸟的脖子，风灵鸟会意，张开靓丽巨大的翅膀，腾空而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一七三章：是梦吗？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赛霏罗，起床啦，太阳都要晒屁股喽！” “唔......”赛菲罗不情不愿地扭动一下身子，觉得头特别沉。 一双手拉扯着被褥，很不客气地彻底掀起来。刹那间，阳光把床上的人儿照的透亮，赛菲罗立刻发出一声“嗯......”的埋怨声，飞快蜷成一团。 罪魁祸首却仍不满足，继而在她后背上推了推。终于，赛菲罗才艰难地睁开眼睛，迷迷瞪瞪地看着周围的光亮。或许是刚醒的缘故，总觉得哪里不太真实。 正当她揉动着被清晨白翳盖住的眼睛时，叫醒她的声音又吵了起来：“赶快起床啦！真实的，堂堂一个女王，怎么这么爱睡懒觉？” 好熟悉的声音。 赛菲罗猛然睁开眼。这、这不是悟空的声音么？她没事？ “悟空！”赛菲罗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攥住了悟空的肩膀。 悟空被吓了一跳：“诶诶？” “你没事吗？那些毒物有没有伤害你？真怪，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晕倒了，只记得当时自己闯进了洞里，然后......”赛菲罗痛苦地捂住头，努力想回想起一阵疼痛前的事情。不过，她有很快停止下来，怔怔地看着悟空，“咦？悟空，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了？” 仍是相同的面容，但明显褪掉不像人类的成分。浅棕色的一头猴毛不见了，变成乌黑长发，以西梁国的审美风格盘编，一袭王族的长裙，纯白无暇，逆光靠床而坐，周身被柔光包裹着，似乎要融进周围温暖的气氛里。 悟空低头看看自己，十分疑惑：“赛菲罗，你在说什么呢？这难道不应该就是西梁国领袖该有的服装吗？” 这下倒轮到赛菲罗愣住了，傻傻地看着悟空伸手摸她的额头：“发烧了吗，还是做噩梦？说的都是什么胡话，你何时跑去什么山洞了？” 赛菲罗眨眨眼，觉得悟空的话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没有，你刚才不是还呆在蝎子精的洞穴里吗？” 悟空挠起头，更是用一种看病人的眼神看着赛菲罗，只是深处掺杂几分柔和的关心：“赛菲罗，你傻了吧？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啊？” “什么？”赛菲罗身体一颤，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巴，这才感知到，她的声音似乎变得更沧桑成熟，而不负透亮灵动。 望着赛菲罗低头诧异的模样，悟空噗嗤笑了出来，转而揉动起赛菲罗的头顶：“傻丫头，你是梦到以前的事情了吧。也难怪，毕竟当时那蝎子精让我们都头疼了很久，所幸已经是历史。” 悟空的掌心非常的温暖，细细的暖流捂热了血液，在赛菲罗身上流淌着。莫名的安心让她逐渐忘却掉惊讶到来的紧张不安，沉溺在悟空浅浅的微笑中。过了几秒，思绪才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一把抓住头顶的手腕：“十年前，那、那为什么你还在？你师父呢？” 就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话那般，悟空又回归到惊愕的表情，眨眨眼：“笨蛋啊，我还在当然是因为我留下来了啊，师父早已经和师弟们离开，继续往西取经去了。” “什么？”赛菲罗觉得自己听错了，“你留了下来？” 悟空往后一仰瘫在了床上，生无可恋道：“得，看来你还是没清醒彻底。” 赛菲罗甩甩头，悟空的话无疑是一份惊喜，不，甚至是惊喜到爆炸的地步。可越是觉得不可思议，越是觉得狂喜，就越觉得疑惑，为什么自己仿佛一点都不记得呢？ 她再次扶上自己的额头，也就是在这刹那，记忆若脱缰野马奔驰而过，几乎让她的大脑无法承受。伴随着阵痛，眼前一幕接一幕地划过自己与悟空相伴的掠影，大到为国家政事争论不休、重大节日祭拜祭祀，小到在山河间游玩欢笑、临时起意的武艺切磋，从未体验过的感情一并涌现上来，仿佛突然间嘴里塞满各色山珍海味或粗粮稀粥，酸甜苦辣咸陆陆续续从舌尖传递到全身。 心境似乎是在一瞬苍老下十年，也快活幸福十载，承受下全部的记忆后，赛菲罗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确实刚刚从一场梦里醒过来。 “好啦，虽然我们的女王还是没清醒，但是外面的臣子还等着您处理公务呢！所以，现在马上给我走！”悟空看她还在发愣，十分自然地拽住她的胳膊，一点也不客气就将她拉扯下床，一路往寝宫外走。 “咦咦？等一下，悟空，我还没......” “时间不等人，这可是你身为一国之君的责任！” “可你也不用这么强硬吧......”赛菲罗颇为委屈地小声嘟囔，但还是老老实实跟在悟空身后。 虽然变成了人类的模样，但悟空的身形仍旧超过自己半头左右，她遮住了一小部分光芒，当赛菲罗抬头看着她，仿佛是在遥远地看着一副会动的画，只是头发上的清香和身上散发的温暖，如此真实。 算了......赛菲罗在心里说到。如果真的是梦，就享受到它醒过来吧。 ———— “赛菲罗，你醒醒，赛菲罗！”悟空疯狂摇动着赛菲罗的肩膀，希望她能够回答自己。 可是面前的人依旧紧闭双眼，躺在乱石废墟当中，紧靠着胸口那一点点微弱的呼吸，提醒人们她仍旧活着。 悟空的呐喊就像是掉进死水中，甚至击不起半点波澜。 “怎么办怎么办，赛菲罗女王会不会死掉？”悟净在一旁看的快要急哭了，但却被悟空厉声堵回去。 “别瞎说，她没有受重伤，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那她为什么就是不醒啊......”悟净强忍着情绪，猛吸了吸酸涩的鼻子。 “毕竟头部还是受到了冲击，虽然止住血，但难免不会因此昏迷。”莫文在一旁拍拍悟净的肩膀，安慰他冷静下来。他的目光中带有愧疚的哀愁，再看向赛菲罗时，竟不敢去看她被灰尘弄脏的脸，“对不起，师姐，我没想到爆炸的冲击会......” “这不是你的错......”悟空摇摇头，“我们谁也没想到赛菲罗会冲回洞里想救我们。” “是我，是我没拦住她。”悟净说着用力鞠躬，“我应该拉住她陪我回去送师父的！” “好啦！”悟空打断了两人的吵闹，眉头皱的死死，强压着内心烦躁不安的情绪。说内疚，恐怕没有人会比自己更深，赛菲罗能够不顾性命闯进充满毒物的洞穴，究竟是为何，悟空心里再清楚不过。 该死，为什么又害了她一次！悟空恨不能以头抢地宣泄感情。 让她白费感情还不够，甚至接二连三带给她危险与伤害，为什么？当初怎么就优柔寡断，不早一些咬咬牙逃走呢！ 看着双眸紧闭，却眉头舒展的赛菲罗，悟空心底五味陈杂，竟不知道等赛菲罗再次醒来，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她。 只是当务之急是要送她到安全舒适的地方医治，即便皇宫危险，但也只有这条路走了。 如此想着，她一把抱起赛菲罗，转身对两人说到：“走吧，我们回西梁国。” “咦，可是......” “赛菲罗的伤我们难逃其咎，不管怎么样，都必须要把她送回家才行。走吧，出了什么事，我给你们担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一七四章：亲密却遥远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法芮卡这个臭丫头，南区的问题已经那般严峻，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下次有机会我非把她罚去子母河巡逻一周！”赛菲罗一边跺着脚，一边恶狠狠地低头自语。 与她的气恼不同，悟空把胳膊往头后一靠，俨然悠闲自在的姿态，嘴角挂着的坏笑让赛菲罗越看气越不打一处来。想也没想，伸手就往悟空额头弹了个暴栗：“笑笑笑，你居然还在笑？身为摄政王，女王的伴侣，你不为我说话就算了，你居然还接那家伙的话茬！” 悟空歪头看着赛菲罗气急败坏的模样，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为什么不能接呢？她说的不是很有趣吗？骚扰我们边境的外国军队，长途跋涉，所处位置严重缺水，只能仰仗那一小条溪流。普通的士兵自然不能饮用，唯一有资格独占溪水的自然是将军或领头人物。如果稍稍在溪水中动手脚，将子母河的一小部分引流过去，那敌军首领必然会因孕陷入僵局。” 悟空说着说着，眼里跳动起兴奋与激动，当她思考起来，转动聪明的滚筒，从内到外便传出无声却吸引人的音乐，似是能让人看到阳光。 赛菲罗有些看愣了，悟空仍在详细说着计划：“既然潘国不承认对这件事有责任，那么当这首领穷途末路，必然不会得到支持。彼时我们的条件将会是他唯一的选择，无论是退兵加交换情报，亦或是掺杂控制**物的堕胎泉水。不是吗？” 赛菲罗陷入沉默，低头思索一下，觉得悟空的分析不无道理。 “当然，我可能更倾向于后者，派遣他回去做卧底的收益更大，你不是说，潘国多年前从你母王那里夺走了不少领土吗？如果你放心的话，这事交给我，我可以很快还给你本属于西梁国的东西！”说到最后，悟空几乎是克制不住狂喜的心情，浑身的血液叫嚣着，似乎已经预料到未来的胜利，正提前呐喊着。赛菲罗怔怔地望着悟空，为不曾看到的一面吃惊。 不对，并非不曾看到，这十年来，悟空的深谋远虑不止帮助她多少。原以为在严苛条件下被培养的自己已经是佼佼者，但在悟空面前依旧自惭形秽，细想来，她说过她做了几百年的妖王，如此漫长的积累，确实不是自己可以比的。 想到这儿，自尊心总算找到一点点安慰，可赛菲罗并不想就此熄灭自己不好的情绪，哼地转过身，别扭道：“就算这样，你也不用那么热情的回应她啊，明明是刚接任官职不久的一个小姑娘。” “可我看她挺聪明的啊？而且貌似挺活泼，嘿，俺老孙一般看性子好的人顺眼嘛！” 赛菲罗气的差点一脚踢到悟空不正经的脸上，抓起裙摆就往前走：“顺眼？好，顺眼那你就去看她吧，笨猴子！” “嘿！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反应这么大么？”见赛菲罗似乎是来真的，悟空慌不迭跑上去一把从后面抱住她，不许她再动弹半步，“还是说，我们伟大的赛菲罗陛下会对臣子生气，居然不是因为计谋本身，而是吃飞醋？” 听着悟空的混账话，赛菲罗脸颊便像一团突然烧着的火一样红。 “滚开了，我才没有！” 两人就这般嬉闹着，直到一位侍女匆匆赶来，苦恼不已地半跪在地：“陛下，摄政王殿下，宫外来了使者求见。” 她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来通报，悟空笑嘻嘻地放开赛菲罗，没有为此想太多。“哪里的呀？” “殿下......是，是大唐高僧玄奘，他取经回来了。” 微笑在悟空的面庞上淡去颜色，手指半曲卷，轻轻颤抖起来。 “你说，什么？”她背对着赛菲罗，无法被捕捉到表情，可她的声音变了，变得不再明丽，很空旷，也很遥远，“师父回来了？” 赛菲罗如同被当头一棒那般，紧接着是无尽的恐慌，她自然忘不掉十年前，就是因为这个彼此间感情深厚的团队，险些让悟空彻底离开，远走高飞。 她更忘不掉，这个队伍里曾经还有一个人，吸引去悟空所有的目光与关心。 赛菲罗的惊愕不比悟空少，但更多的是害怕，她飞快的在脑海中盘旋着悟空接下来或许会有的反应，从话语到表情，可越想却越是不肯定，就越是被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触惹得焦躁不安。 然而，悟空只是稍稍低下头，而后忽然转过身。当她转身时，美丽的微笑又出现在了脸庞上，她仿佛满不在乎，将赛菲罗唯一没有料到的答案抛了过来。 “赛菲罗，需要我回避么？” 居然不是请求见面的理由？赛菲罗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一遍悟空，紧接着又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该死，就算悟空在乎，自己也不应该流露出那样的表情啊？毕竟是陪伴多年的师徒师弟，自己尚且无法做到狠心割舍呢。 但，赛菲罗还是不太敢相信，悟空的反应会平淡到过分。 “你......你不想见他们么？” 悟空一歪头，眨眨眼，答非所问：“你希望我见他们么？” “为，为什么问我？”赛菲罗被搞糊涂了，“他们是你的师父师弟啊，已经过去十年了，你居然不想见他们？” 悟空又笑了起来，可突然间，赛菲罗觉得那份微笑有些怪。 “可是若是你不高兴我见他们，就算了吧。” 恍惚间，她惊觉，一天而来，悟空好像都在保持着这种笑容。或许是梦醒还有些头懵，她未曾察觉到笑容里的不对劲。 记忆中的，那个让她深深着迷的悟空，绝不会露出细水长流那样温柔的笑容。不，至少不会一直是。她的生命就是燃不尽的火焰，绽放出的是最炽热的身姿，她的笑应该更夸张，更爽朗，或是更活泼。就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面对强盗那样，那么玩世不恭，又可靠到让人情不自禁依赖。 然而现在的悟空只是一只保持温和的态度，仅仅是刚才策略战事的瞬间，她才恢复几分应有的样子。 她会温柔的照顾自己，调皮地开玩笑。可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赛菲罗才意识到，悟空却在不经意间变得遥远起来，比曾经触不可及还要远上几分。 “什么叫我不高兴，我要的是你自己回答啊，你这叫什么态度啊？” 悟空转过头，没有看赛菲罗，而是远眺着宫门的方向，就好像是隔过几层城墙看到历经十年风雨后的师父他们。 “你说过，希望我能够留下来陪伴你。”她呢喃开口，目光始终没有再次转过来，“可如果我再次见到师父他们，我可能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思念，违背诺言而去。如果那样的话......” 悟空终于看回来，眼神里骤然染上几分无奈：“......不如就不见了吧。”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一七五章：是梦了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一把重锤狠狠敲在赛菲罗的胸口。不对，明明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悟空的话非但无法让她开心，倒更像是一把刀，狠狠扎进她的心底。 伸手拽住想要转身离去的悟空，赛菲罗厉声道：“我才不要你这么答非所问，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思念他们？如果有，就去见，用我的情绪去决定你的选择，简直荒唐之极。” 悟空低头凝视赛菲罗拽住自己的手，和自己手上共同佩戴着一枚琉璃金镯，作为帝王象征，亦是作为两人伴侣关系的象征。她沉吟片刻后，呢喃道：“荒唐之极吗？” 随后，她又露出了让赛菲罗觉得刺眼的笑容：“可你不觉得，作为妖的我和作为人的你的结合，本身也是荒唐之极的事情么？” “我......”赛菲罗语塞，的确，悟空的话让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只听悟空继续说道：“当初，我确实不忍心从你身边永远离开。你想尽一切办法留下我，最终我答应了。你和我真的很像，我能在你身上找到齐头并进、势均力敌的感觉，同样身为王的我们，都懂得高处不胜寒时的那份孤独。我留下了，我希望我能够一直对你好，让你每日生活的快乐而幸福。” “但我要的是你和我一起幸福啊？你现在总是微笑面对我的样子，根本不是我第一次见你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你这样，岂不又和西梁国面对我的臣民毫无差别？你根本就是在迁就我啊！” “可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忽然之间，悟空整个人的体温消失了，她俨然成为座散发出寒冷的雕塑，用笔直、锐利又冰冷的目光，看向面前的赛菲罗。 赛菲罗觉得浑身一颤，身体被拿到冷光锁住，尽管冷汗直冒，却无法挪开。 “是你曾说过，不择手段也希望我能够留下来；是你曾说过，如果我留下来，那你便是开心没有遗憾的；是你曾说过，只要我的人在你身边，你就什么都不在乎......” 赛菲罗越听越陷入莫名的恐慌中，明明都是自己说过的话，但从悟空的口中说出，却突然那么刺耳又残忍，她狠狠闭上眼睛，大喊道：“不！”她挣脱了悟空目光的束缚，不顾自己仍在王宫，被人注视着，抱头蹲下来，就像是恨不能将自己藏起来，“不，不是这样......” 我希望留下来，因为我爱你，我不希望你会离开我。我不想像我母亲一样总是面对月色下的远方失神，我不想日后再没有人能够懂我的心境！ 我会想要不择手段，是因为看到你总是想要离开，所以总觉得，只要你留下来，一切就都好了！ “可是......”赛菲罗忽然自言自语起来，“可是如果你留下来会是这样，我宁愿不要啊......” 最后的声音染上了几分哭腔，赛菲罗抬起头，看到悟空沉默着与她对视的样子。刹那间，她感受到深沉的恐惧，面前的悟空不再活泼而从心快乐的样子，不比自己即将失去她那般来的恐惧要少。 “那么，为什么不早一点明白过了呢？” 伴随着悟空空洞的话，周遭突然坠入黑暗，赛菲罗始料未及，一时间竟只是呆呆地看着乌黑的前方。 突然，一阵光爆发开，无数颜色像是五彩缤纷的马匹，在她眼前飞驰而过，顷刻间，她的面前演绎过未来的一幕幕。 她看到两人一次次像今天这样争吵，悟空都是迁就自己的模样；她看到除了经营国事尤其是战事，悟空再也没有流露出野兽那样鲜活喷涌的活力；她看到悟空长久守诺的陪伴，可时常还是会盯着当初的行者服发呆...... 她看到，直到自己老去，悟空的容貌仍然美丽依旧，几十年的岁月对她似乎只是一瞬，可却又是漫长的不快乐。 和悟空在一起的日子，她们谁也不曾感觉到真正的幸福或快乐。那两把琵琶，那一把古琴，仅仅如同昙花一现，便再没有响起过。 漫长的人生在短暂中飞驰而过，赛菲罗像是亲身“看”了一个悲痛的故事，只是故事的主角成为了自己。 “为什么......”她忽然问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自己仍然在梦中吗？ “这不是梦，而是极有可能出现的现实。” 赛菲罗猛地转过身，看向声音的来源。 从黑暗中缓慢走出一位白衣如雪的人，手持一只玉瓶，圆润的眼睛里溢满纯净而波澜不惊的水，只一眼，便能给予人平静。 赛菲罗望了望她的妆容，又看到她足下踏着的莲花座，思索片刻，便猜出了身份。“......你就是西方极乐世界里的观世音菩萨吧？” 观音不语，只是轻轻点头。 赛菲罗嘲讽道：“你让我看这些是什么意思，是想吓唬我吗？” “这并非吓唬，就像我刚才说的，这是极有可能出现的现实。” “少骗我了。”赛菲罗很不客气地打断，“这是未来，而未来谁又能确实会发生什么？你这么做是为何？想让我主动放弃吗？” 观音看着愤怒的赛菲罗，只是淡淡的摇头：“非也，是极有可能，而并非一定。未来确实谁也无法预测。” “为什么？”赛菲罗直勾勾盯着观音的眼睛，“你这么做无非是想悟空继续西行。她的师父师弟有这般私心我能理解，你们又是为何？” 观音仍是淡漠的模样，微微合眼，答：“她自然能够留下，可若是她留下，世间大乱的危机，便无人能解了。” “世间大乱？”赛菲罗重复一句，随后忍不住笑起来，“哈哈，你们佛门还真是有趣，原来也会信口胡说。” 终于，观音轻轻蹙起眉头，但转瞬即逝：“此非戏言，未来将有一场危机，置三界于水火。此难，未有悟空能解。而她能解的条件，是必须坚定不移地走下这条西行路。” “凭什么？”赛菲罗不屑又不解，“你们当悟空是什么？物品？她会乖乖听你们的话，莫名扛上所谓拯救黎民苍生的任务？” “她不是物品，她也会答应。”观音透亮的眼睛里，是让人无法怀疑的坚决。 “这世上，唯有悟空，兼备这份强大的本领，和这颗大义之心。”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一七六章：赌？还是放下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观音说话时的语气平淡柔和，从不让人觉得突兀刺耳，可是，那一词一句汇总起来，便如同点燃喷泉的地热，温和平静的水面，被从内到外迸发的力量完全炸开。 赛菲罗站在无尽的黑暗中，一望无际，可观音的声音却如同碰到墙壁那般回荡，让她伫立原地，无话可说。 唯有悟空兼备强大的本领和大义之心......呵，真是真实又残忍的话。 不错，仅凭自己与悟空的交往，就能感觉到悟空骨子里会散发出的善良。尽管偶尔嚣张跋扈，做过称王侵略的残忍之事，但世间万物皆是如此，生命为生存而手染鲜血的事情还少吗？也许有人会说悟空好，也有人会说悟空坏，但不会有任何人不愿承认她直爽的性格与正直的内心。 正因为她肆意潇洒到极致，才证明她对这个世界与活着的渴望，她绝不会容忍有人破坏它，只要她还认为其中有让自己喜爱的东西。 是啊，悟空就是这样的人。 赛菲罗放在胸前的手收的更紧。可正是这样的悟空让她爱慕至深，而爱慕至深，又怎么忍心看她去承受危险。 “如果我执意留下她呢？是不是不会让她承受这样的危险了？” “的确，若悟空最终选择留下，我们亦没有办法强迫她完成这条道路。”观音点点头，停顿片刻，“只是......你能够忍受她得知自己本可以救下很多人，包括她的师父、师弟之后，为曾经的决定懊悔自责，终日郁郁寡欢吗？” “我......”赛菲罗张张嘴，答不上话。 “悟空的去留或许可以改变，但危难只能如期降临。彼时，即便不是她的师父和师弟，单单是你们也会面临毁灭的威胁。” “我不懂，即使悟空留下来，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她一样可以接受这个责任啊？”赛菲罗忽然想到什么，质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她继续走下去？” “因为只有她选择继续西行，我们才会想办法解开她身上的毒，归还她的本领。” 赛菲罗只觉得浑身僵硬：“什么？为什么！” 观音慢慢合眼：“天机不可泄露。” 看到观音敷衍的态度，赛菲罗顿感一股火气冲到咽喉，却又无处发作。凭什么？悟空的能力是她自己的，任何人都不该用什么理由剥夺。而更可恶的，是竟有人将此作为威胁，逼迫自己放弃悟空。 这还是佛门吗？竟也会如此卑鄙？ 读出赛菲罗眼神里深厚的敌意，观音无奈地叹口气，仍不提所谓的天机，话锋一转：“即便不是为了别的，仅一点请你想清楚。悟空留下，仍有一定的可能会和你两情相悦，可是，你真的想用她的快乐与幸福来赌吗？” 赛菲罗的瞳孔忽然收紧，匆忙低下头，盯着脚下的黑暗。 即使不愿，但她还是要承认，她确实动摇了。梦魇久久环绕着，让她回想起悟空空洞的内心与麻木冰冷的“温柔”，她亲眼看着悟空在几十年的生活中被思念与遗憾所折磨着，直至自己老去。 甚至，甚至于......赛菲罗狠狠闭上眼睛。在自己临死的那一刻，竟觉得对两人是一种解脱。 凝视着赛菲罗纠结痛苦的表情，观音呢喃有声，佛语渐渐闯入赛菲罗的心灵之中：“求不得，万物之八苦之一。既然求不得，何苦强取豪夺？” 赛菲罗听着观音的教诲，默默攥紧了拳头。 忽然间，她问了一句话：“那，她和那个朱莫文呢？”赛菲罗抬起头，眼神里的感情复杂无比，有不甘，有紧张，甚至有恐惧。 “如果我放走她，她日后会幸福吗？我无法得到回应，那她呢？是不是会像我一样注定痛苦或选择放弃？” ———— 明月高悬在漆黑的夜幕当中，几点微光从牢狱的缝隙里钻进去，缓缓照在师徒几人的身边。里面静默无声，师徒几人只是席地而坐，谁也不知道该先开什么话题缓和这难耐的寂静。 悟空一手搭在膝盖上，模样悠闲，可抠弄着杂草的手指暴露出内心那份焦躁不安。她倚靠在背后的墙面上，似乎在沉思什么。 终于，莫文第一个鼓起勇气，随便问上一句话：“师姐，要不要我召唤只小灵兽，去女王那边看看？” “女王既然昏迷，周围定然有很多人看守保护，灵兽进去差不多不可能吧？”玄奘小声点出计划的漏洞。 莫文自觉尴尬，缩缩头也就不再说话了。 悟空放下手里被掐醸的小草，长叹一声，愧疚不已：“抱歉师父，先是让你知道了我这么久以来一直在欺骗你，而后又连累你们进了牢房。” 玄奘微微一笑，摆摆手：“不碍事。我也只是在你告诉我的时候惊讶了一下，悟空，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在意你的容貌性别，你永远都是我信赖的徒弟，我对你的态度是不会改变的。” “谢谢师父......”悟空只觉得心里又暖又酸涩，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回应师父无条件的关照。 见几人都陆续开口，悟净也坐不住，挪动几下坐的更近一些，笑嘻嘻地拍着悟空的肩膀：“至于坐牢房，毕竟女王的事情我们都有责任，我们都是敢做敢当的人，当然要等待着女王醒过来嘛，所以师姐你就不要自责啦！” 歪头看着悟净属于孩童那样真挚的微笑，悟空一直收在一起的眉头终是舒展下来，她伸手盖住悟净的手背：“嗯，谢谢你们。” “只是师姐，如果赛菲罗能够醒过来......”玄奘忽然端坐住，脸上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你打算如何？你最终的决定，是想要留下来，还是继续西行？” 或许是早就料到玄奘会问出这个问题，悟空咬住嘴唇，抱着早已思索再三才会有的坚决和勇气，转过来面对三人：“我不会留下，我要继续和你们走。” “你确定吗？这是你内心真正的想法吗？不是为了守诺，也不是为了责任，仅仅是你心中所想？”玄奘严肃的态度不减反增，当抛出一系列犀利的问题后，才终于在悟空错愣的眼神中，柔和下目光，“为师不愿成为你的负担，虽然不舍，但我们都更愿意看到你遵从内心的选择。人生八苦中的‘求不得’想解，就是转而‘不强求’。你真的，没有过为女王动心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一七七章：若有来世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玄奘的话字字如针，扎得悟空胸口刺痛无比。赛菲罗一往情深的模样历历在目，着实会让人动容。可是，动容终不是动心，越是觉得愧对她，越是能够明确自己的内心。悟空抓住了膝盖上的衣襟，深呼吸几口，最终挺直腰背，和玄奘对视：“没有，我明白赛菲罗对我的心意，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应这份感情！” 紧接着，谁也没料到的事情发生了，她突然郑重地向玄奘磕下一头，浑身散发着决绝：“师父在上，悟空只求和师父师弟们相守相伴，不达西天，誓不罢休！” 莫文和悟净默默坐在旁边，似乎是受到悟空的感召，那一瞬间，内心似乎再次感觉到了，这只队伍最坚毅与执着的力量。 玄奘合上双眼，嘴角浮现出欣慰的浅笑，伸手摸了摸悟空的头：“既如此，便和陛下说明白吧。犹豫的越久，只能造成更多的伤害，那都是无法磨灭的债啊。” 悟空没有抬头，只是更加坚定地回应着：“是，弟子明白。” 就在几人说话的空挡，突然，牢门的大门被推开，几名全副武装的侍卫走了进来。 “唐朝圣僧，陛下已苏醒，命吾等释放诸位，带回使馆，悉心款待。” “赛菲罗醒了？她怎么样，身上还有留伤么？”听到这一消息，悟空几乎是一个箭步冲到了头领面前，甚至忘记了自己不该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赛菲罗的大名。 不过，头领似乎并不介意，反而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看悟空。她退后一步，双手抱拳，态度十分恭敬，道：“孙先生，陛下单请您过去，有事想要和您说。” “我？”悟空指指自己，转头看向玄奘等人。他们显然也没料到赛菲罗会单独约见悟空，难道是还不死心吗？ 那如果让悟空过去，会不会继续惹上麻烦...... 队伍之间的默契让他们仅仅是望向表情就能感知到心中所想大半，悟空读出几人的忧愁，不知怎的，忽然心中萌生出淡淡的愧疚。如果自己早点斩断清楚，师父他们也不会牵扯到麻烦中来。 如此想着，悟空轻轻合上眼，再次睁开时，心中彻底定下决心。“好，请你带路吧。” 该有一个结束了，不管是为谁，都应如此。 没有再理会师父他们的反应，悟空头也不回离开了牢房之中，跟着头领身披月色，一步步穿梭在皇宫的楼宇之中。 直到最后，她们停在藏宝殿的门口，头领向外挪开道路，向悟空示意：“先生，请吧。” 本以为赛菲罗会在寝殿或房之类的地方等自己，却没想到会到达这个地方，悟空抬头望了望牌匾，不禁忆起几日前在其中为赛菲罗演奏古琴的片段，悠扬的琴声仿佛正从里面传来，像是自己正站在过去观望那一切。 半合的拳头彻底收紧，心脏像是被麻绳束缚勒紧，酸痛不已。悟空深呼吸一口，迈步走向大门。 她踏进去，身后的屋门就关上了，只剩下屋里被烛火温热的空气，光芒暗淡，无形中将人的视线引向唯一的光源。 赛菲罗坐在古琴面前，正在用手指摩挲上面的琴弦。她没有穿着王服，而是最开始，两人见面时的模样，平淡无，却盖不住骨子里的美丽。 总会散发出魅力的双眸盯着自己的指甲，看的出神。烛火的倒映就这么闪烁在她的瞳孔里，似是可以从其中窥到另一个世界的面貌。 听到悟空进来的声音，小小的世界关上大门，赛菲罗闭眼片刻，就恢复了常态。她看着悟空露出浅笑：“过来坐吧。” “赛菲罗......”虽然她不再是当初一见面就热情表达感情的模样，可悟空却感觉不到放松，相反，她总能体会到赛菲罗的隐忍和痛苦，和无形的压在胸口的罪恶感。“你的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别的伤......” “我没事，只是昏迷了一天多，现在醒了。” “......那就好。”悟空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慢慢走过去坐在赛菲罗的正对面，不敢直视她，也便盯着古琴看。 赛菲罗随手拨弄了一根琴弦，声音非常轻缓，但在静谧的房间中，就被衬托的很大。 “我已吩咐下去，倒换了你们的官文。明天，你们就走吧。” 赛菲罗没来由的话让悟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下意识问出口：“什么？” “我说，明天，你就和他们一起走吧。” 悟空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你......为什么......”赛菲罗居然没有再恳求自己留下吗？ 赛菲罗没有看她，而是把目光转到了窗外，凝视着被夜晚染成灰绿色的树丛。 “在我昏迷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 悟空不说话，静静地听她娓娓道来：“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我们是相爱的，我不是女王，你也不是需要保护玄奘的徒弟。我们就像是普通人，但很开心地度过了一生......” 明明在诉说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可赛菲罗的样子却让悟空越看越觉得心痛，她下意识张口：“赛菲罗，我......” 突然，赛菲罗转回头，目光刹那间和悟空相对。 “悟空，你有喜欢一个人，对吗？” 这个问题来的太过突然，悟空如同被揭露了最不堪的秘密似的，本能地汗毛竖起，瞳仁也收成了细线。 她死死攥住衣物，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等到她再次抬头，赛菲罗瞬间就察觉到了从内到外透露的坚毅与勇气：“是的，我心有所属，所以赛菲罗，我永远也无法回应你的感情......对不起。” 尽管早已知道这个答案，亲耳听到时，还是会觉得痛苦不堪。赛菲罗苦笑一下：“我登场的太晚了，是么？” 悟空抿紧嘴唇，点点头：“......如果我能再早一年、半年、甚至仅仅是一个月之前，能够遇见你，我想我会爱上你的。可是现在......” “现在你的心已经装不下另一个存在了，是么？”赛菲罗倏然露出微笑，满目写尽痛苦。 悟空的嘴唇已经被咬的发白，她又点了点头。 赛菲罗强忍眼睛里酸涩的感触，止住了险些留下的泪水。她仍然保持着美丽的微笑，签下身子，攥住了悟空的袖口。 “那我的梦，可以作为一种奢望吗？一个关于来世的展望？今生和你无缘，若有来世，我会早一点点遇到你，那时候......” 那一刻，她最后也是最卑微的请求，望向遥不可及的一点点光芒。 “你，能为我停留吗？”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一七八章：若不能相见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徐风有声，围绕在悟空和赛菲罗之间，连连发出叹息声。烛火也掩去色彩，因悲痛垂下头颅。 霜雪那般洁白美丽的手，紧紧攥住悟空的袖口，仿佛稍稍松开的那一刻，眼前的人就会消失殆尽。赛菲罗死死盯着悟空，观察着她的一切表情，此时的双眸里闪烁的不再是烛光，也不再是作为王时的那般意气风发和骄傲，她从高山落入沉寂的死水，无人能及，只是抓住面前最后的那棵稻草。 悟空想说什么却如何也说不出，话语被堵在了喉咙里。不，应当是心中纠缠成麻，揪不出最适合的那一个。 来世......多么卑微的请求。 究竟是要多绝望又多痴情，才会把今生无缘寄托于来世。 从同情的角度，她应该答应她，圆她这个梦，亦或是，留下还算美好的希冀。 可是...... 悟空不忍地闭上眼睛，然后，缓慢地，坚决地，抽开了自己的手。 她几乎是强迫自己开口，才把最真实也最残忍的答案告诉了赛菲罗。 “对不起......” 稻草折断了，赛菲罗沉入水中，仰头看着的是斑驳模糊的光芒。 “对不起，可是，无论是今生，来世，再来世，至永恒......我的心与灵魂都只想注视那一个。” 风吹了进来，古琴的弦发出细微的嗡鸣声，像极了一个脆弱的婴孩的哭泣。 这哭泣声扎进悟空的心窝深处，成为永远的伤痛，此生只怕都无法再拔掉。 赛菲罗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痴神许久，终是苦笑起来：“哈哈......悟空，你可真是，好残忍啊。哪怕是谎言，也不愿意说给我听吗？” 悟空不再说话，自认惭愧，只是默默接受赛菲罗接下来的埋怨或哭骂。 只是赛菲罗没有这般，她坐在古琴前，再次摸了摸那些琴弦，缓缓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悟空，我也成了卓文君，是吗？” 不等悟空答话，赛菲罗却自问自答地摇摇头：“不，我不是。卓文君至少曾经被爱过，可我连开始都没有经历。我不是凤，亦不是凰，我只是普通的鸟儿，却误以为可以拥有凤凰的爱情故事。” 语落，她忽然一把推开了悟空，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水，尽量保持女王的大气：“你走吧，此去西天，一别即是不复相见。我们的缘分，就只是到这里为止了。” 最美丽的笑容再次绽放出来，赛菲罗的模样，亦如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相互微笑的样子。“还请你多多保重。” 看着赛菲罗故作坚强的表现，悟空羞愧难当，可却无奈地发现，除此之外早已没有别的选择。 郑重地向赛菲罗行下一记和手礼，悟空犹豫很久，才成功咬下牙转身离开。 赛菲罗没有出声挽留，她只是注视着悟空直到背影被合起的房门关闭，才终于支撑不住瘫坐下来，泪水滑过满是自嘲笑容的脸庞。 雪打梅花，花朵仍会坚强，可待人群散尽，化开的雪水，却尽是悲痛的眼泪。 开始仅仅是呜咽，到后来，赛菲罗终于忍受不住，一头扑在古琴上，泪水打落在琴弦上，混乱的响声正是心裂开的写照。 本以为是谎言，本以为至少可以得到话语上的安慰，但到头来，仍是被斩断的干干净净。 观音的答案回荡在耳畔，语调平淡，可扒开来只觉得是嘲笑。 「她和莫文的未来，是悲是喜，谁也无从知晓。」 「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他们二人的羁绊，远比话语所能描述的还要深，即便如我们也无法阻止灵魂的吸引。他们可以成为彼此最大的劫，也可以成为彼此最大的幸。」 果然，果然......赛菲罗又哭又笑的模样，让绝美的容貌上终是显得有些疯狂。自己注定只是匆匆过客，仅仅是他们故事里的一章罢了。 既是如此，倒不如不曾相遇。 ———— 城门打开，大象并行，为外使开路。 宽阔的大路上洒满晨曦的光芒，远处树木连绵，仍是前路未卜。 师徒几人整顿行装，看着前方的长路，皆是长舒一口气。 “师父，走吧。”悟空率先开口，拉住敖烈的缰绳，向前走去。此次离城，她没有像以往那般露出激动的神情。头一次，她沉默无声，浑身不再散发活力。 看着悟空那副模样，莫文心底也紧跟着难受，他小声叫道：“......师姐，你还好吗？” “无碍。”悟空摇摇头，为了安慰莫文和师父的担忧，她轻轻笑起来，尽量看起来没有事，“你们是很怪我的状态么？真的没事。只是这次离去，身上终究是背了些情债，我着实再笑不出口了。” “师姐......”悟净小跑上去抱住了悟空的腰，“师姐如果真的难受，还是留下来吧。” “不，悟净。”悟空摸了摸他的头，“我不爱赛菲罗，永远也没有这个可能。我不能因为可怜而留下，那只会伤害她更深......” 语落，她拉开悟净，走到队伍前方，直视着师父与师弟。 那一刻，她眼里跳着的，是豁然一新的火焰：“我无法向赛菲罗许下承诺，可我却一定会履行和你们的约定。往前走吧，我会陪伴你们到底，不到西天，誓不罢休！” 悟空坚决的模样让几人皆是看得出神，最终，队伍中的彼此交换了一个微笑，默契无言，向前方的道路继续前行。 身后的城墙上，赛菲罗站在建筑的庇护下，仅仅是攥着手里的一张纱巾。 不能去看，不能留恋。 似乎是彼此间能够感知到对方察觉自己，悟空和赛菲罗只是背对着彼此，任由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长。 恍惚间，从走远的队伍那里，传来一阵美妙的歌声。赛菲罗几乎是瞬间就认出那是属于悟空的，仿佛天空一样明亮的嗓音。 “花恨木长生，霜催芳华敝。木遗花千落，归土再无希。” 她猛然间瞪大眼，四周的万物仿佛再没有了声音，天地间只留下悟空的歌声，和自己的内心形成着共鸣。 “东风满喜幕，秋鸾空悲啼。” 赛菲罗攥住手里的纱布，终**忍受不住，遗恨的泪水浸湿手中的面纱。 “......相见不相知，何必曾相识。” 相见后才发现无缘，当真是，不如不曾相见。 云染血曦，赤红色的天空绽放出最极致的美丽，但也是最沉重的痛苦。 手里的面纱早已湿透，赛菲罗却止不住心底的悲恸伤感。她合上眼，那一瞬，与悟空见的过往被抛在脑后，开心的不开心的，竟都再也无法闯入她伤痕累累的心。 她唯一看到的，是两人刚相遇的模样。她戴着这个面纱，面前是那个绽放笑颜的少年。他对自己伸伸手，问道： “小兄弟，你没事吧？”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一章：更改计划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这世上，没有人能决定你是什么，又可以成为什么。」 「择善是你，择恶亦是你，善恶相辅相成才会有世间的平衡。」 「无论你选择什么，自大来看，都是这万物规律的不变之一。」 「所以，莫要怀疑自己的存在是否值得，你的价值，当由你自己活出来。」 少年看着面前即将圆寂而去的老人，低头凝视他递给自己的那颗木鱼，只觉得如鲠在喉。他擦了擦湿润的眼睛，对着床榻上的方丈，重重磕下一头。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 玄奘从梦里睁开眼的时候，完全是被悟净给晃醒的。 “师父——起床啦，太阳都晒屁股啦！” 勉勉强强睁开眼，他从地上直起身子，看了看远处太阳的高度，又环顾周围寻找莫文和悟空的身影。 只见他们一人已经在收拾打铺盖的行囊，另一个则正用着小石锅煮着杂米粥。 虽然没有视线交流，但悟空还是敏锐察觉到玄奘投来的目光，她浅笑一下，半开玩笑道：“师父不睡还好，每次若睡总得让我们叫醒，有时候还真是怪师父你当初在大唐真的不会被寺里的方丈责骂吗？” 悟空的话如同撬开堵塞河流的石块，让记忆的河水一点点流入玄奘脑海里。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经常被责骂，不过好在方丈他老人家还是很认可我的修行。” 悟净被挑起了几分兴趣，追问道：“诶，师父你是从小就出家的吗？好像还没怎么听你提起过加入金山寺前的事情，令尊令堂支持师父出家的吗？” 玄奘平淡的笑容消逝片刻，他垂下头，凝视着自己手背上颜色浅浅的血管。 半晌后，他才长叹一声：“不是，我的父母早在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咦？”三人皆是一愣，悟净反应过来后，脸立刻羞红起来。 “抱、抱歉师父，我不知道......” 但玄奘只是伸手摸了摸悟净的头，并未批评他：“无碍，这对我早就不是什么伤心事了。” 他看了看放在手边的檀木佛串，被人油抹亮的木珠之中，穿有颗小小玉珠，上面用行楷刻了个“佛”字，笔画收放有致，是法之中的佳品。 玄奘盯着自己的佛串出神，经由梦境和徒弟随口的询问，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岁月。不知该说是悲伤、遗憾、痛苦抑或是迷惘，但却总有很多深刻的片段难以忘怀。 西行五年，看过太多人间往事，以前不太懂的，竟也慢慢开始变得明了。玄奘露出欣然的笑容，将佛珠重新放在手中。 “有机会为师再和你们讲讲我以前的事吧，咱们赶紧用膳，今日赶路尽量能找到个投宿的人家。” “是，师父！” ———— 九天界没有白天与黑夜，光或暗的交替永远没有规律可循。此时虽是午时，但周围却被黑暗填满，冷风瑟瑟，吹得悬浮在空中的那些幽**焰一甩一甩。 细细的脚步声在周围响起来，一位彩衣少女快步走向其中一门，长长的裙裾拖在身后，和环境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她的容貌秀丽端庄，眉眼里诠释着冰山之清冷，此时她细眉轻蹙，满脸不悦地走向长长的石床，焦急道：“哥哥，你到底是要搞什么？先前你定好的那些要去杀唐僧等人的棋子，怎么全都不要了？” 倚靠在石床上的男人早已料到她会来，慵懒姿态不变，只是换了个姿势依靠着，手里一纸一笔，正写写画画着什么。“不是不要，而是要重新计划下他们都要做什么，毕竟我的计划有变。” “为什么？你疯了吗？就因为你前些日子在金兜洞看到的那个二师弟？” 男人歪过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自然是。我当初还想，为何如来要让一普普通通的凡人跟随唐僧西行，没及时看到那家伙的模样，是我的疏忽了。” “我没有问你这个。”女子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一把抽走了他手里的纸笔，“我是说，你居然就因为朱莫文是那家伙的转世，就冒险走新的计划？” 男子不以为然，重新夺回自己的东西，向后倚靠在椅子上：“有何不可？镜儿，你不觉得稍稍用点手段，将孙悟空策反成我们这边的人岂不是更好。” “......叫我青尘，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面对他的自信，青尘却十分不屑，“五百年前你也是这般打算的，可结局如何呢？” “当初只差一步之遥，我便可以让悟空成为和我一样的存在，只是没想到一向自诩跳脱世外的佛门会插手。” 青尘旋即冷笑一下：“呵，所以你就不怕他们再插手一次？” “不会。”男子答得飞快，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深海一样诡异莫测的光芒，“青尘，你不要忘了，如来之所以得手，还亏得是当初悟空散掉了自己的大半修为与几分魂魄，才让他钻的空子。更何况，你以为他们控制住作悟空的记忆是件轻松的事情吗？”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青尘，笑容愈发残忍而高傲起来：“我的傻妹妹，你可别忘了，她或许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可你和我不知道吗？” 语落，男子终于舍得从石床上站起来，缓慢走到那片池水前。诡异的紫水之中逐渐浮现出悟空等人的状态，他看着悟空头顶的金箍，得意道：“封印记忆越久，那如来老儿的损耗就只能越多。彼时若我略施小计，再强行破坏掉封印，他们根本无力还手。” 看着男子执迷不悟的模样，一口气生生堵在青尘喉咙里，她很想大骂自己自傲的哥哥，可深知那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无奈，她愤懑地跺跺脚，拂袖而去：“罢了，待你自作自受的时候，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她一路踏出那道石门，转入另一道门中，坐在漆黑的石凳上，青尘越想越气，神情写满不甘。 该死的，自己的哥哥迟早要败在自己的狂妄自大上！ 哥哥的计划不无道理，收益也很诱人，但他敢冒险去赌，自己可不会心甘情愿将复仇大事置入巨大的风险之中。 青尘越想越气，她攥紧身上的裙裾，美丽的容貌逐渐因为愤恨变得狰狞起来，双眼陷入和周围环境一样的阴郁中。 罢了！她拍案而起，径直往更深的洞中走去。哥哥不愿意，那便自己来。 孙悟空......青尘嘴角忽然露出残忍的笑容。 寻常手段杀不了你，那这一次，就让你和自己自相残杀好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二章：好转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师姐，你已经连续测试三天了。”莫文看了看眼前一人宽的大树，抬头望向悟空的眼神里透露着深深的忧虑，“你还要继续啊？” 悟空正在往胳膊上缠绕粗布条，她伸手活动两圈，检查了一下包裹程度和松紧，便转头回给莫文一个宽慰的笑容：“当然要继续。” “可是，大师姐，如果毒素的影响还没结束，你一拳头砸树会很疼的。”悟净站在旁边，光是看着树的样子就觉得害怕，“我觉得其实师姐你可以不用这么着急，说不定只是解药引发的副作用。” 就连玄奘也有些不忍看悟空受伤，拍拍悟空的肩膀劝阻道：“是啊，悟空......你这样还是太危险了，就算你觉得没事，我们看着你手上有伤，总归是会心疼的。” 早已料到师父和师弟会担心自己的悟空只是轻轻摇摇头，笑着回握住玄奘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到他体内，带来无声的宽慰。 “不，我一定要继续尝试一下。如果有幸今天就恢复了呢？何况......”她说着已经拉开了架势，“在很早的时候，我修炼法术之前，也没少用凡躯肉身打斗，疼痛和伤之类的早就习惯了。” 语落，她不再等几人有说话的机会，心底默念玄铁术的咒语，举拳蓄力，紧接着猛地向树干中间捶过去。 坚实的树木发出悲鸣声，粗实的纤维应着“咔嚓”的脆响根根断裂，树叶剐蹭着毗邻树干的枝叶，沙拉拉地往下倾斜。最终，庞大的树身倾倒在地，几人脚下扬过一阵风，吹起几点泥土和落叶。 悟净本还紧张地咬着十根手指的指甲，可等他看到大树拦腰而折，浑圆的眼睛眨巴几下，便陷入到惊喜之中：“哇！大师姐你做到了！你恢复了！” 玄奘和莫文也相继反应过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阿弥陀佛，善哉，悟空恢复了就好。” “是啊，有恢复就好......”莫文也总算是放心地长出口气。 然而，听着几人的恭喜，悟空全还保持着出拳的动作，半天没有反应。 发现这点的莫文有些怪，他探过头：“师姐？你还好吗？是发现恢复能力以后激动的有点不敢相信了？” 悟空并没有转身，她缓缓收回胳膊，紧接着，却在众人的注视中蹲下身，缩成了一团，整个肩膀抖得厉害。 “诶诶？师姐你冷静，虽然这是件高兴的事但也不要这么激动啊！” 悟净以为她高兴到想哭出来，赶忙扑过去拍拍悟空的后背。 悟空仍然缩着头，口里呢喃说着什么：“痛......” “什么？” 悟空猛地抬头，眼睛里生理盐水一直在打转，她转过来，几人这才看到她正握着疼到快没直觉的手：“好，痛，啊！！” “......” 约莫不到半刻之后，几人一边递给悟空些包扎的东西，一边心疼地看着她冒满血珠的手背。 “啊哈哈，不管怎么说，至少恢复了一星半点。”三双忧虑的目光压得悟空感觉十分不好意思，心想着转开话题让气氛变得缓和一些。“异于常人的神力恢复了一些，刚才我捻了点别的咒语，整个体格恢复到全盛状态的一半，只是各项法术还是用不了。” “没关系，这已经是很好的消息。”玄奘说着，伸手摸了摸还在笑着的悟空的头，他的目光仍有一些落在悟**扎好的手上，望着那些血迹，只觉得万般揪心，“先不要这么着急测试身体的恢复程度了，你这样会伤到自己。” “可是师父，我总不能一直做个没法术没本领的妖啊？”悟空露出颇为无奈的苦笑，低头继续绕着布条，“再怎么说我还是大师姐，我不能放任自己失去保护你们的能力。” 她说出这个话时，流露出的是总会让人信赖依靠的严肃的一面。话虽然普通，可听在身边的莫文耳朵里，却只觉得惭愧又心疼。 如果不是自己总是赶不上悟空的水平，悟空自然也就不会总是压着那么沉的担子。 悟空此次中毒的死里逃生，让自己的心也跟着在鬼门关外走了一趟。等情况逐渐好转，静下心来，莫文才发觉自己曾经行走在悟空的庇护下，不知不觉间竟都将被她保护的事情当作习以为常了。 如今想来，自己着实太不争气了些。 同样的，他也再次深刻地感受到了和悟空之间不论能力还是心理上的差距。悟空的强大和坚韧，早就已经写在她的生命里，而自己现在的样子，绝对不应该存些越轨的妄想。 但心里虽然自惭形秽，但莫文还是忍不住想劝悟空放宽心态：“师姐，队伍里好歹还有我和悟净的，真要说对付不了的妖怪，终归是少数。至少现在你先放松些吧，而且，你不也常说「真正的强大来自于内心和智慧」？所以从某种程度上，你并没有变弱的。” “话是这么说......”悟空托起自己的下巴，有些无奈地合上眼睛，“但有强大的本领总归会更有益，何况我失去能力的时候，对队伍的损失可不是这么简单来算的，而是......” 玄奘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解释：“好啦，我们都懂你的好心，但此事并非着急就能解决。解毒还需有解药，既然你现在没有头绪，不如等我们行至某个安静平和的城镇乡村，我们可以多等两日，让莫文或悟净带你去找找菩萨求助，总归是有办法的。” “可是......” 玄奘用食指堵住了悟空的话：“没有可是，为师给你放的话，咱们就这么决定了。” 师父难得流露出的任性霸道让悟空呆愣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待她终于回神之后，张了张嘴，可看着玄奘故意做出的凶巴巴的眼神，最终还是半个字也说不出口，只能耸肩叹气：“......好吧，我听师父的。” 玄奘脸上浮现出满意的微笑，他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翻身骑上敖烈的后背。 “说到投宿，咱们中途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单纯赶路又很没意思。不如......我们来玩赛跑游戏？” “啊？”悟空和敖烈皆是一副难以形容的表情，看得莫文和悟净摸不着头脑。 “师父，你不会又要想那次耍我们吧？” “耍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嗅到八卦的气息后，莫文和悟净立刻围上前。 悟空翻了个白眼，冲玄奘投去幽怨的表情：“我刚和敖烈加入的时候，师父有次就和我们玩赛跑游戏，结果最后到了终点，他才告诉我们规则是「谁跑得最慢谁赢」，可把我们整惨了。” 被掀开黑历史，玄奘有些不好意思，他轻咳两下，强装正经：“好了，过去是过去，这次为师把规则说清还不好吗？绝对不会再逗你们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三章：镜影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那师父想定什么规则？” 玄奘合掌沉吟片刻，牵着敖烈在原地转了两圈，抬头往远方看去。 时值朱明时节的尾巴，空气中逐渐渗透进星星点点的凉风，山间树木的叶片沉淀为深厚的绿色，枝头挂着的果实愈发饱满，散发出淡淡的清香。稍稍往前方上空眺望，几簇蘑菇一样圆滚的树叶团高低错落。 不过，玄奘眼尖，还是在非常遥远的位置，观察到有很细的炊烟的淡灰色。 “徒儿们，你们看那边，有很淡的炊烟的颜色。” 几人跟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都睁大了眼，十分惊喜：“是欸。” “从距离判断看，大概离了有四五里路的样子。”玄奘说着，似是被点明了思路，拍了拍手，“既然如此，就做这个规则吧，我们分成两队，从前面两条路往炊烟的地方跑。不用法术，只是奔跑，看看谁先到？” “这个可以，那最后一个到的，总得有点惩罚吧？”悟净调皮地挤挤眼睛，“不如就罚他给大家讲一个自己的故事？” 众人皆是若有所思地摸起下巴，互相对视过后，极为默契地一起点头道：“好啊，没问题。” 玄奘拍了拍悟空的肩膀，对莫文和悟净说道：“那我和悟空一队，你们两个一队，如何？” “当然可以。”悟净满心欢喜地抱住莫文的胳膊，“正巧我也想看看如果师姐不是用法术，到底会不会比我们快。” 如此挑衅的话自然激起了悟空的胜负欲，她拍拍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切，你可别小看我，就算没有法术，我的体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那也得比了才知道，依我看，现在你这个样子，肯定比不过小爷。”敖烈说着踩了踩脚下的地面，甩动洁白的马鬓，一副耀武扬威的姿态。 “那就试试看喽，臭白龙。” “试试就试试，小爷还会怕你不成？” 相对几人的兴奋，莫文却显得安静许多，他垂头不语，思考再三还是说出了几分忧虑：“可是这样一来，唯一还会法术的我们俩就没法护在师父身边，若是遇到妖怪......” 悟净跳起来猛拍一下莫文，小小的身体竟将他拍的往前踉跄一下：“哎呀，二师兄你就不要这么小心翼翼啦！这座山看起来灵气充足，没有太多怪的气息，前方还有炊烟，定然是没有妖怪的。”说着，他向悟空投去几点仰慕的目光，“要有什么，最多也就是山贼而已。就凭那些人，大师姐对付起来肯定不在话下！” 瞧着悟净那副兴奋的表情，悟空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他把危险情况当玩笑，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倒是莫文在一旁听着，经不住满头黑线起来。 悟净啊，总觉得你这是在喂我们毒奶欸...... 商量完整，几人便站在同样的起跑线，随着玄奘的一声令下，两队人马分别冲了出去，以极快的速度闪入茂密的树林中。 他们无暇再去留恋周围的景色，凭着玩耍、乐斗和几分真实的求胜心，朝终点的方向奋进。每个人脸上都抑制不住兴奋又快乐的笑容。 殊不知，他们的全部音容，正被天涯之外九天界内的一双眼睛静静观察着。 青尘把他们放松的笑容尽收眼底，淡粉色的樱桃唇勾起阴冷的微笑，轻轻挥开手。 只见那把悬在她面前的镜子，沿着生长的“藤曼”缓缓缩回另一只手的袖中。 仔细看来，青尘的面容淡去了很多的血色，原本乌黑亮丽的头发变成灰白色，她转身沿着地下铜黄金属组成的树根一样的东西，走到更加巨大的一面镜子面前。仔细观察，便能看到那些树根，也都连接着她衣服之下的躯体。 而那一人高的镜子里，并非青尘那变化过的容貌，反而是一个被紫黑浓雾包裹的生命。 她合紧双眼，呼吸微弱，恍若一个在母亲腹中沉睡的胎儿。 看着面前即将完成的“作品”，青尘苍白的眼睛里溢满骄傲，肆意的笑容仿佛是已经预见猎物进入圈套后的狂喜。 她如同痴神一般，将双手放在镜面上，顷刻间，地下的树根开始发光，猩红和湛蓝色的物质开始在里面流淌，逐渐灌进镜中的那个人。 随着这些东西的涌动，青尘的头发更一步变得灰暗，一身彩衣仿佛被冲散了染在上面的颜料，变成苍白的宣纸，没有生机、没有生命。 可她似乎满不在乎，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正被创造的生命体上，望着她仍然闭合的眼睛，青尘发出低沉的笑声，就像是无形的线，一点点缝进周遭的黑暗里。 虽然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牺牲所有的肉身甚至灵魂，来触动自己能力的禁区，不过想到为主人、为哥哥报仇的大业，她便觉得绝不后悔。 「青尘——天机镜，日后你将被我赋予洞察世间万千的本领，你可以照亮人、神、妖......任何生灵的另一面，你会成为所有生命的警醒，成为圣器之一。」 主人饱含期待的话语，仍然仿佛是真人陪伴在左右。青尘回忆着诞生之时的情形，慢慢闭上眼睛。 照亮另一面，成为警醒，多么美好的愿望。只可惜，生命多自私，当缺点暴露，他们第一反应也只会是消灭告发的那一存在。 呵呵，我的傻主人，就是怀抱着最美好的愿望，被最丑恶的本性记恨。 可那已经不重要了，如今想通的自己，正在做真正正确的事情。 她所拥有的更深层更危险的能力，便是将照亮的另一面转化为现实，逆转乾坤，只是次生只能使用一次，因为她必须要为新诞生的生命存在牺牲自己的灵魂。 代价昂贵，可带来的收益也足够。 青尘再次睁开眼，双眸也已然蜕变为深灰色。 “睁开眼吧，「悟空」，睁开眼，重现她全部的能力、记忆、感情。作为最纯洁灵魂的另一面，取代她！” 镜面在她无尽的幽怨、期待和兴奋中，终于裂开一条缝隙。 “咔啦......”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四章：捉弄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敖烈撒开马蹄，奋力在丛林间穿梭，玄奘倒也不怕，只是握紧马辔任他趱走。悟空的速度也不容小觑，始终和敖烈几乎保持在一条直线上。 一排又一排树木像条漫长的屏风，只用简单的灰棕与墨绿描画，两人一马边赶路边欣赏着周围的端阳之景。风儿的呼吸声擦着耳畔过去，其中还夹杂不少燕雀靓丽的啼叫。不多时，眼前高大的树丛、低矮的灌木开始变得稀薄，前方开始进入裸露的岩石区。 悟空看着前面地形和植被的变化，稍稍放慢了些奔跑的节奏，小心观察四周。她发觉，往前的路开始向下倾斜，形成有些陡峭的缓坡，和对岸形成一个凹进去五六尺的沟壑，岩壁石头的纹路，想来这里曾经有过河流，只是如今早已干涸。 此处的地势有些不太安全，要不要提醒师父他们慢一些。游戏的胜利固然诱人，但怎么也不能把师父置入危险中吧？ 她正这么想着，刚要抬头提醒，敖烈那边察觉到她放慢下速度，已经回头冲他吐了吐嘲讽的舌头：“呦，臭猴子怎么了？跑不动想认输？” 悟空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才想认输呢！我只是觉得前面的路不太安全，还是放慢一些吧，若是不小心伤到师父就不好了。” 敖烈的马鼻子里发出“哧”的起因，显然不以为然，他转头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骄傲地扬起下巴：“哼，我怎么不这么觉得，你别是怕了吧？” “喂，你少给我斗气，我是认真的。”不知为何，敖烈故意嘲讽自己的模样让悟空越看越不爽，沿坡往下跳下几层，两手掐腰，居高临下看着满脸写着不知天高地厚的白马，“走慢点吧，别颠着师父。” 她已经尽量让自己平和的去交流，但显然敖烈不太领情，他原地转了两圈，马蹄磕在石块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他很是不甘，仿佛受气的孩子：“可是我想赢，堂堂西海龙太子变成的马，怎么能输在千里！” 玄奘坐在马背上，看着敖烈委屈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连忙伸手帮他顺着长脖上的鬓毛，安慰他道：“好啦，为师懂你的心情，若是你着急，不如我先下来和悟空一起慢慢走，你先继续赶路。” “不行！”悟空急忙冲上前拦住正要下来的玄奘，“野林危险，走路安全不比骑马多，师父你还是老老实实让敖烈托你走。”说着，她双臂抱胸，盯着敖烈不可一世的脸就是一泼冷水，“千里马你还是算了吧，虽然你品相不错，但天宫上养的那些天马跑起来能甩你好几条街呢！少给俺老孙逞强，伤了师父我看你怎么办。” “小爷才不会伤到师父呢！”熟料敖烈因为悟空的嘲讽，顿时来了火气。小看小爷吗？哼，我偏要打打你这弼马温的脸！ 干脆利落地掉过头，前肢在地上剐蹭两下，敖烈头也不回，用沉闷坚决的声音说道：“你想自己慢慢走你自己来，我会带着师父第一个到的，哼！” 悟空听完他的话，先是一愣，随后瞳仁立刻收紧：“等等，你......” 可敖烈没给她留拦自己的机会，长鸣过后，一溜烟就窜上了那陡峭的岩壁。 “哇啊......”玄奘猝不及防，赶紧抱住头上险些脱落的僧帽，压低重心趴在了敖烈的脖子上。 “敖烈！你这匹臭马，你给俺老孙停下！”他冲动的模样把悟空吓得不轻，尤其是师父还在他背上啊！ 但敖烈根本不理会她的怒骂，灵活地左蹦右跳爬上沟壑的那头，朝下面不屑地“哧”了一声：“我会照顾好师父的，你自己慢慢爬吧，臭弼马温。”临走前，他还不忘对悟空做了个鬼脸。 “敖烈！”悟空已经气到说不出话了。该死的，这臭龙再怎么闹脾气也不能带着师父啊！若是伤到师父的话，看自己不把他的龙筋也扒下来！ 急忙跑到另一侧石壁，却发现这里远比那边还要窄一些，悟空飞不起来，跳跃高度也退步不少，无奈，她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寻找合适的地点向上攀爬。就在她爬动的空荡，敖烈一溜烟载着玄奘便继续向前跑。 “敖烈，等一下啊......”经历刚才猛然爬坡的颠簸，玄奘好不容易找回一些吓走的魂魄，却发现敖烈已经拉开悟空很远。他捂着僧帽看着身后逐渐被树木遮挡住的坡崖，下意识回头想拉住缰绳，“你怎么能就这么扔下悟空就跑？！” 可敖烈奔跑的速度根本没有因为勒紧的缰绳放慢，他满不在乎道：“不用担心她啦，就算没有法力，她那一身功夫修行也够逆天的了。放心吧师父，我会把你安安全全带到终点的。” “但也不能就不管悟空啊，敖烈，停下！”玄奘忍着快马带来的颠簸，只能尽量让自己身体贴近敖烈，可如此一来却会让自己完全陷入被动，“你停一下！” 正放肆奔跑的白马并没有理会玄奘的命令，想了想悟空平时在自己是马各种不方便的时候戏弄他，他便为这小小的报复感到格外的痛快。 哼，臭弼马温这下肯定会被落到最后一名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可以捉弄她，自己才不会轻易放弃呢！ 如此想着，他忍不住在心里哼起小调，欢快地往前跑去。 而在另一边，莫文和悟净的赛跑就显得和谐许多。 “啊呀，呼啊......悟净，没想到你人这么小，居然跑得这么快。”莫文边跑边擦着额头流下的几滴汗水。 接收到莫文的夸奖，悟净笑得极为灿烂，转身一边倒着跑一边得意地拍拍自己：“嘿嘿，怎么讲我也是仙骨啊。” “就是不知道咱们这个速度，到底会不会比敖烈快。”莫文说着调整起呼吸，“呼......毕竟他可是千里马。” “管他呢，反正也是个游戏嘛！”悟净耸耸肩，眼里浓浓的笑意可以看出他真的很开心。 然而，下一秒这笑容就消逝了很多，只因茂密的树林间响起了求救的声音。 这荒郊野岭，哪儿来的人求救？两人相视一眼，默契的没有继续发出声响，小心翼翼寻向声音的来源。 沿着茂密的树丛走过去，藏在树干后往外探头，只见前方的地上，一队商人打扮的人马被五花大绑在一起，地上的行李早已支离破碎。 “救命啊！救命！” 那情形不像是妖怪，莫文和悟净心头一惊，急忙跑出来，冲到了那队商人面前。 “这位先生，你们这是怎么了？” 见有过路人，领头的队长顿时激动的哭了出来，如释重负的感觉让他的声音等起来颤抖沙哑：“老天有眼！居然真让我们碰到过路人了......小兄弟，快救救我们吧，我们这是让山贼抢劫了！” “什么，山贼？”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五章：山贼拦路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山林之中，本是静谧安详，鸦雀栖在枝头，仔细地打理自己的羽毛。 突然间，咔哒咔哒的马蹄飞速闪过，踩踏的动静惊起小憩的鸟儿们，一时间树林中发出叽叽喳喳的鸣叫声。 全力奔跑的敖烈快若疾风，玄奘顶着迎面而来的风吹，用尽全力压好自己的僧帽。耳畔早已不能听见鸟叫兽鸣，满满都是呼沙沙的噪音。他很想回头查看是否有悟空的踪迹，但敖烈的速度却不允许他这么做。如果回头的话，很大概率会直接往后跳下去。 没有办法，玄奘只好趴在敖烈耳朵旁，风刮和颠簸让他甚至睁不开眼，只能闭起来说话：“敖烈，慢点吧......为师连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或许是玄奘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惧怕，耍孩子脾气的敖烈总算意识到不妥，缓慢放下速度，变成较为普通的奔跑，可就是没有停下。 那种快被颠到吐水的感觉好不容易消失殆尽，玄奘如释重负般往前趴伏，待恢复几分元气，便忍不住伸手扯拽敖烈的鬓毛，以示惩罚。 “敖烈，你怎么能就这么抛下悟空不管了？” “她一个人......啊不，一只猴也不见得有事吧。”敖烈满不在乎地甩甩头，“这山里看着也不像有妖怪，最多遇到点山鬼小幽灵，就算她没有法力肯定对付起来也绰绰有余。” “话不能这么讲。”玄奘说着，神情变得严肃，同时也包含几分担忧，“就算不遇到什么意外，你跑的这般飞快，若是她和我们迷路了怎么办？” 敖烈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咯咯笑的时候，脚下步伐才终于恢复到几分走的样子：“哈哈哈，师父，这你就是杞人忧天了，修行之人懂观日月、气象、物律......我走丢了她也不可能走丢的。担心她迷路，我倒是觉得师父你担心下突然冒出几个强盗来还更有可能。” 话音刚落，却听到身后传来怒吼声，扑面而来就是浓浓的杀气。 “混蛋敖烈！你给俺老孙站住——” 只见那密林之中闪过间米白色衣服的身影，不是悟空是谁？彼时她已经发现了敖烈和玄奘的踪迹，一边跑过来，还一边撸着袖子。 “你看俺老孙今天不也把你的龙筋拔下来当皮带呦！” 那浓郁的杀气即便还隔着很远也足够让敖烈顿觉脊背一凉：“糟了，她要追上来了，师父赎罪，我得保命！”说完，他急忙转头，撒开蹄子就继续跑。 “站住！”见他又跑，悟空怎肯放过，立刻奋起直追。 敖烈一边往前逃，一边时不时回头观察一下悟空和自己之间的距离。 他的注意力被分散掉，可始终紧张望着前方的玄奘却忽然发现一些端倪，大喊道：“敖烈，小心前面！” 但已经晚了，敖烈回头的时候，极快的速度已经让他来到了前方横着的一条长绳面前，他始料未及，被绳子直接绊倒，一人一马直直向前摔去。 “呜啊！” 奔跑带来的冲力让他们栽出很远，地上立刻拖出长长的痕迹。玄奘护住头才不至于晕头转向，可身上还是被摔得疼痛难忍。敖烈的情况自然更不必说，四脚朝天仰躺在地，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翻过来。 就在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头顶便被一层阴影罩住——从天而降的巨大绳将他们死死罩在地上。 突然情况让玄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而跟在后面目睹一切的悟空更是吓得不轻，此时她再顾不上生气这回事，慌忙赶过去：“师父！敖烈，你们还好吗？” 她伸手就要去够两人的绳，却忽然觉得后脖发凉，玄奘的惊叫声也同时响起：“悟空，小心后面！” 以极快的速度跳起，悟空的腰在空中转动半圈，一脚蓄力直接踢向那从后方掉下来的大石块。石头被瞬间踢了出去，扯断连接树干的绳索，“轰”一声陷进地面，扬起不少的灰尘。 此时若他们再没从这样的机关里察觉到什么可就太过迟钝了些，果不其然，从周围的树丛中迅速冒出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个个凶神恶煞，顶着青脸黄须，胡子拉碴，赤膊系个毛皮外套，手里握着的粗制却锋利的大刀、斧子，锵锵作响。 自他们出现的瞬间，悟空就立刻向玄奘靠近几步，一手夹在身后，一手则放在身前，拉开的架势，随时提防着这群毛贼的行动。 敖烈看着这些来者不善的山贼，生无可恋地吐了吐魂。 得，自己也变成乌鸦嘴了。 那货贼人聚上来，笑嘻嘻地观察着到手的猎物。为首的那个长得最凶恶，胸口上还留着一寸长的伤疤。 有个小的看清了悟空的模样，发现她不似人类，面上稍露惧色：“老大，这这......这怎么看着不像人啊？” 那强盗头子却也不怕，舞了舞自己手里的刀：“哼，管他是人是鬼是妖呢？来了我们这条路，不留钱就别想走。”他紧接着就把刀指向悟空，“听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给我把钱拿出来！” 面对他们的威胁，悟空脸上不见任何惧色，狠狠瞪了强盗头子一眼：“你们才是，不想死的话，赶紧给我让开！” 听到这声音，一伙强盗愣了愣，随后发出的笑声更加猖狂无理：“哈哈哈，诶呦，没看出来，原来这挡在前面的是个姑娘家？” “还挺凶，居然说如果我们不想死就赶紧让开，哈哈哈......” “我可真害怕啊，哈哈哈！” 他们的笑声不比妖怪来的阴冷可怖，玄奘盯着将他们团团包裹的强盗们，额头渗出几点冷汗：“悟空，这......” “师父莫怕，我会护好你的。”悟空不敢回头，只得稍稍偏过来，轻声安慰着。 强盗头领笑够了，再次挥了挥大刀：“姑娘，都说女人的行李里宝贝多，识相的话，把好东西拿出来，我放你们条生路。” 让他们没想到的事，悟空依旧面不改色，警惕的模样活像蓄势待发的猛虎那般。 “可惜了，我跟随我师父西天取经，出家人讲究苦行，没几个银两。”语落，她冷笑着，甚至挑衅地摆摆手，“我倒是看你们这货强盗富得流油，钱多生灾，何况你们还是用这肮脏手段得来的？哎呦，你们还不赶紧实施点出家人，好让我师父给你念经消灾，省得哪天暴毙野外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六章：不自量力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悟空的话无疑是一种挑衅，且成功的激起那伙强盗的愤怒，只见那头领先是愣住几秒，紧接着整个眉毛险些从脸上跳下来。他舞了舞手里的大刀，恶狠狠朝悟空淬了口唾沫： “呸！臭娘们，你是真想死啊！” 随着他愤怒下的挥手，被激怒的强盗团伙飞扑过来，寒光闪在悟空的脸上，照出她不屑的冷笑。 果断侧身躲过那冲在最前面的家伙的长刀，悟空出手干脆利落，一记手刀砍向那人的胳膊，伴随着“嗷嗷”的痛呼声，对方踉跄着往前跑出好几步，捂着手腕疼的眼泪直流。 或许是没想到悟空当真有能力反抗，强盗伙们被眼前的情形震慑到，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 “诶呦，没想到你这娘们倒有两下。”强盗头子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盯着悟空的眼神可谓是无比猥琐，“有意思。既如此，我倒也可以不要你们的钱财，瞅你细看还挺漂亮的，不如留下来跟我们做个压寨夫人，以后拦路的金银财宝要多少有多少啊？” “哦？”悟空饶有兴趣地挠挠下巴，引得强盗头子以为她真的动心，免不了笑的得意起来。然而，就在他放松警惕的那一点点空挡，眨眼间，悟空便以闪到了强盗头领面前。她脸部的阴影盖住强盗头领整个脸庞：“呵呵，还真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 紧接着，空中闪过一条弧线的残影，强盗头子重重砸在了后面一人粗的树干上。 悟空轻轻拍掉裤脚上的灰尘，丹凤赤瞳用着倨傲的眼神，极为不屑地嘲弄着狼狈的强盗头子。 “俺老孙在花果山做大王的时候，享有的财富不比天皇老子差，且也只有别人上赶着想做我的压寨夫婿。你们这帮鼠辈，配吗？” 强盗头子几分挣扎，好不容易被手下扶了起来。他一模脸，方才被蹬的右半张脸红肿不堪，鼻腔里全是鲜血。那流在掌心里的红色刺痛了虚荣心，强盗头子顿时双眼猩红，他抓起地上的刀，死死盯着悟空，恨不能将她碎尸万端一般。 “你这个杀千刀的臭婆娘！我杀了你！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围做一圈的手下们方才被悟空的所谓所为给完全震慑到了，待听到头领怒不可遏的吼叫声后反应了过来，皆是为悟空胆敢反抗而倍感愤怒，急忙“哇呀呀”叫喊着猛扑上来。 悟空向左右和后方闪避，躲掉一位强盗不断挥砍的斧子，瞅准时机伸手掐住他抬起的手腕，而后将他整个手臂狠狠转了一圈。关节处明显发出了“咔”的声响，紧接着就是那强盗凄惨的叫喊声。 下腰躲过从后面攻过来的武器，悟空腰身一转，便把刚才制服的那个往身后扔过去，刚好和后面的两位撞个满怀。似乎是担心这份攻击还不够，悟空跳至空中，对准那人的后背又揣上一脚。三人形成的“团子”极为狼狈地摔倒在地，哀嚎声不断。 冲那三人摆了个嘲笑的鬼脸，悟空笑嘻嘻地反手一记手刀，正正打在准备偷袭的强盗的脸上，那家伙顿时被鼻血糊满一脸。灵活地按住他的肩膀做支撑，悟空整个身子跃入空中，落下时，一左一右两名强盗，都被她踢翻武器，再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仅仅是如此短暂的功夫，强盗们便频频落败。悟空居高临下端详着那几个躺在地上的虾兵蟹将，看着强盗头领的眼里充满嘲弄。 “这点本事还****吗？也难怪你们需要依靠机关陷阱这种不光明的手段了。” 强盗头子有些傻眼，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面前这个半人半猴模样的家伙，竟是正经的练家子，让他们这么多人马都束手无策。 心底暗骂今日出门撞了晦气，他掩饰着紧张的情绪，狡猾的眼珠子飞快转动着。不多时，他的目光就落向了被悟空挡在身后的玄奘。一个肮脏的计划立刻油然而生。 他朝两个手下勾手示意，在他们耳畔低语过后，就推开他们去展开行动。 悟空仍在和其他强盗们缠斗，没有注意到强盗头子诡异的举动。她蹲下身扫踢弄倒一名强盗后，伸手接住他掉下来的大木棍，压低整个身体的重心，冲着那些围上来的家伙的脚腕就是狠狠一棍。一众强盗哪里防的了下盘，齐齐栽倒在地。 她旋转身子上升，一把攥住名想砍下刀的强盗的手腕，握棍的手横在头顶拦下一个进攻，手腕轻转就打的那家伙主动丢掉武器。悟空双手攥着这两人的后衣领，往前一推，两人的额头“咚”撞在一起，弄得两个强盗眼前直冒金星。 下腰继续躲避着，而后几记手刀推在那人的小腹，打得对方眉眼扭成一团。悟空棍棒紧跟着一带，就把他直接撂翻在地。 她身子灵活，穿梭在强盗之中游刃有余。玄奘和敖烈看着她和强盗的扭打，心弦也绷得死死的，担心她会在哪个不经意间受伤。 不过，仅仅是几秒的功夫，他们立刻感觉到余光里闯入两个黑色的身影。 “等等，你们做什么！......”从两侧扑过来的壮汉按住玄奘，一把长刀夹在了他脖颈上，敖烈也被眼前发生的情况惊吓住，连连发出嘶鸣。 正在打斗的悟空听到玄奘的叫喊，原本明朗清晰的思绪如同被泼了粘稠的墨汁，瞬间便搅成一团。她本能的转过头来：“师父？”却忽略了面前还在应对的敌人，等她反应过来想要躲避时已经来不及，只勉强护住身体没被利刃割伤，但整个身子因为对方使足力气而向后倾倒下去，在地上滚了两圈。 她顾不得自己的状况，急忙爬起来查看玄奘那边。 两把寒刀卡在玄奘的脖子上，他纤细的脖颈和刀身比起来，几乎让人害怕下一秒就会被生生砍断一样。 “师父！”悟空心底急了，她踢开几人的进攻，冲站在一旁的强盗头子发出沉沉的低吼：“畜生，你放开我师父！” 强盗头子冷笑一下：“放开？你做梦，你胆敢如此让我难堪，就算不杀你，我也得见见人血才解气！” “住手！”眼看着刀刃离玄奘的脖子又近了一分，悟空瞳孔都几乎收成一条线。 “站住别动，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让你再也见不到你师父！”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七章：妥协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强盗头领的威胁无疑选对了，眼看着对方将玄奘牢牢控住，悟空觉得自己就仿佛是热锅上的蚂蚱，却又无可奈何。纵使百般不甘，最终，悟空还是老老实实扔了武器，伸开双臂。“好了，我不往前，你放了我师父！” 见自己的计划果然有效，悟空不复之前那般嚣张，强盗头子得意地哈哈笑起来，随即用下巴指了指悟空。手下一伙人心领神会，急忙掏出绳索来，围上悟空，想把她绑住。 看着那些肮脏粗鲁的强盗，悟空恶狠狠瞪了一眼，伸出手来，准备反抗。 “嗯？”强盗头子忽然极为威胁地哼了一句，刚刚离开玄奘脖子没有一点的大刀，又重新按在了他的皮肤上。 悟空恼怒不已，咬紧牙关，只恨不能立刻将那强盗头子狠狠揍上一顿，打得他满地找牙，可此时，为了师父的安全，她只得紧皱眉头，强忍怒气由着那伙人将自己的手臂用绳索紧紧捆在身前。 处理好悟空后，强盗头子笑得更为放肆，他走上前去，拔出自己的长刀，刀尖紧挨着悟空的下巴和喉咙。“哈哈哈，你倒是继续狂啊，臭婆娘？” 悟空回给他一记冰冷的眼神，锐利而凶狠，一时间竟让强盗头子获胜的骄傲荡然无存，而是本能的瑟缩一样。 那感觉，就好像绑住的是一只凶恶的猛虎，时刻都有可能挣脱出来反扑。 不过，强盗头子并不认为这只猛兽还有机会反抗，他调整好心态，为自己被悟空的眼神吓到而觉得羞耻，转而萌生出更强烈的、恶毒的心态。 “呵，死到临头还这么凶，倒真是把硬骨头。”强盗头子笑眯眯的看着悟空写满不干和怒意的脸庞，摸了摸下巴，“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们身上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赶紧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们留个全尸。不然......”他忽然凑到悟空面前，眼底写满丑恶，“我就让你师父横尸野外，让你这娘们配我们兄弟几个快活快活，杀掉后扒光了扔在路上！” 被按在一旁的玄奘再也忍不住了，那残忍的话语不堪入耳，让一向温和的他也露出震怒的一面：“恶徒......你们****，不尊法德，如今使出这种卑鄙手段劫持我徒儿，你们、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强盗头子听了，眉头微挑，就像是听见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样。他用小指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大摇大摆走到玄奘面前，蹲了下去。 “和尚，你知道你们这些佛家道家最大的缺点在什么么？” 他声音很轻，说话时满满都是怜惜的语气，恍若自己根本不是手段下流卑鄙的强盗，反而倒成了敦敦教诲的圣人。他虚伪的摇摇头，不等玄奘回答就替他说了下去：“那就是你们太天真了。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好人啊？事事不为自己考虑的话，哪儿活得下去的呀。真要让你说的，我们哥几个一直老实本分，哪儿能来的了钱逍遥？”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若你们认真走正路，怎么可能生活不下去！”玄奘义正言辞反驳道。 强盗头子揣着一副难受的模样，抠了抠自己的耳朵，而后吹掉指甲里的耳垢。“那时间多慢啊，怎么比得上这手段干脆。” “你，你们迟早会自食其果的！”见这帮人竟是如此顽冥不化，玄奘只觉得自己尊崇的道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无奈说不出像强盗这样无耻刺耳的话来。 强盗头子有些不耐烦了，一脚踢倒玄奘，大刀指着他的鼻尖，恶狠狠道：“行了，老子难得和你废话！你若是再不交财物，这些话就留着和阎王老子聊天吧！” “慢着！” 一伙人将目光投向了悟空，她合着眼，细眉轻锁，最终缓缓舒展开，似是万般无奈后终于妥协一样，长长的出了口气：“不就是要钱吗？强盗大哥，放了我师父吧，我有。” “悟空，你......”玄奘觉得不可思议，可他没能和悟空说上话，就被强盗粗暴地再次踢了一脚。 “哈哈，臭娘们，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是不是？”强盗头子扔下玄奘再次拐回悟空那边，没有注意到自己踢倒玄奘的动作让悟空眼底印出深深的阴霾。 她很快就藏好了沉沉的杀意，一反刚才强硬高傲的模样，满脸堆笑：“是，是我刚才不知死活冲撞了强盗大哥，只求您行行好，我们把钱财给你们后，放我们条生路。” 面对悟空的示弱，强盗头子显然十分受用，他乐得满嘴糙胡子都来回舞动着：“自是可以，不过作为你打伤我和我兄弟的惩罚......”他说着捏住了悟空的下巴，“你得给我们点特别的补偿，如何啊小美人？” 拼命压制住从胃部泛起的恶心，和眼睛里那冷厉的杀气，悟空双眸一转，胆怯瑟缩的模样和方才简直判若两人。“人活在世，命最重要，若你们放我和师父一条生路，当然可以。” “悟空？！不能答应啊！”玄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悟空疯了吗？怎么能，怎么能为了自己答应这种事情？ 果然，早知道就应该让莫文和自己一路，悟空和悟净一路。起码遇到特殊情况，两边都能有会法术的人。如今自己肉体凡胎，即便悟空有很强的功夫，却也生生被自己钳制住了。 不甘，后悔，愧疚......玄奘一腔复杂的情绪涌在胸口，闷赌的厉害。 但悟空并没有理会他的阻拦，而是继续和强盗周旋着：“那么，不知你们可不可以先让我师父骑马离开，我会如实交上财物。” “可我放走你师父，怎知你不是在说谎？” 悟空扑哧一笑，笑颜灿若一泓清泉，生生把强盗头子看得直愣。她稍稍偏过头，侧过来的眼睛里平添几分魅惑：“我还被绑在你们手上，怎敢说谎呢？何况......” 她示意强盗头子低下头，贴着他的耳朵轻语。湿热的吐息随着话语拍打在强盗黝黑的耳垂上，只让他觉得心痒痒。 “那财物是我背着师父藏的些私房钱，师父留在这里，被他听见终归有点不好，还请强盗大哥一会给小女留点。女孩子嘛，总是爱美的，我也想以后路上能弄点漂亮衣服呢。” 她眼睑微合，靓丽的容颜配合磁性充沛的声音，不知不觉间，蛊惑了强盗头子的心智。 “怎么着你也不会吃亏的，所以行行好，放了我师父吧......强盗大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八章：引诱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悟空的话语，像是灌满蜂蜜的陶罐，甘甜引诱来飞虫徘徊，心甘情愿落在柔软的陷阱里。强盗头子那小小的自尊心，被悟空示弱甚至转为魅惑的姿态完全填满，他笑眯眯地拍了拍悟空的脸颊。 “行，谅你在我手里也不敢耍花样。”他指了指其中一个手下，鼻子里发出声“嗯”的闷哼。 那手下领命，过去给玄奘和敖烈松绑。随着身上的绳索被彻底解除掉，玄奘的心也被提到了嗓子眼，他顾不得周围的威胁，想要往悟空那边走。 “悟空！” “嗯？”一众山贼们见状，眨眼就把玄奘前面的道路堵得死死的，明晃晃的大刀一齐指着他的脑袋，将他生生逼停住。 “悟空，不可啊！”玄奘无望地伸出手，转眼就被那些山贼架住，根本动弹不得，“你不能为了为师就......” 那些聚在悟空周围的强盗们，他们的眼里早已写尽贪婪，不论是为即将到手的钱财亦或是美色，都足以让他们流露出豺狼那样下流的目光来。玄奘眼睁睁看着悟空被这么一群家伙围住，心里怕的要死。 就算悟空有功夫可以防身，如今她手臂被束，难免也会占下风，若是真么遭遇什么不测......就算她是妖，心中对于某些人类社会的准则不屑一顾；就算她可以心态坚强，不为这些所困惑，但自己作为他的师父，是绝对会陷入漫长的自责当中。 这一切还不是自己拖累的吗？ 想到这里，玄奘更加想要往前，奈何自己的身板根本斗不过好几个身强体壮的山贼。 “师父，别担心了，你先骑着白马离开这儿，总得在日落前找到落脚的地方。”然而，比起玄奘的紧张担忧，悟空却显得悠然，她害怕玄奘无法安心，特意投来一个宽慰他的微笑，“我会没事的，放心去吧。” “悟空......”玄奘还想继续说什么，但衣服却被什么咬住往后拽，回望过去，敖烈低着头，眼神催促地望着他。 敖烈圆滚的眼睛和玄奘对视，终于让他多少镇定下来。透过敖烈的神情，多年默契让玄奘读懂了他的意思。离开这儿，悟空自有办法。 对，自己应该离开这儿。既然都知道是自己限制悟空的行动，当然要尽快腾出可以让她自由发挥的空间。悟空很聪明，她肯定会没事！ 如此安慰着自己，玄奘终于镇定下来，最后满眼忧虑地看了悟空一眼，翻身上马，咬咬牙，挥辔而去。 马蹄声渐行渐远，敖烈雪白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那**的苍绿之中，而悟空藏在眼底里的紧张与担心终于放了下来，转而流露出谋略者的机敏。 她冷冷撇了眼那群贪婪的山贼，心底暗笑，但又很及时地在对方看过来时掩盖掉所有的敌意，换上献媚似的笑容。 “小美人，如今你师父安全离开，可以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了吧？”强盗头子搓搓手，显然迫不及待起来。 “当然可以。”悟空点点头，眼底闪过几丝调皮，“不过，这东西不是实体，全装在我脑子里了。” “什么？”强盗头子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被骗，立刻破口大骂：“好啊，你耍我？你看我不......” 看他暴怒，悟空立刻露出惊恐的表情，慌忙说道：“欸欸欸，强盗大哥别急啊，你先听我说完呀！实不相瞒，我懂很多医术，能带你们找到不少值钱的草药，拿去药堂里卖能换不少银子呢！” 那强盗头子拔出的剑停在了半空中：“啊？真的？你懂医术？” “是的，我懂艺术。” “你别是骗我们的吧，不行，我要先试一试......”强盗头子说着，眼前一亮，拉来最先被悟空用手刀砍倒的那人，“你给他看看，若是说对了，我就信你。” 悟空上下扫视一圈，微微合眼：“从刚才打斗我就看得出来，你虽然看起来高大，但比起一众人来讲却是瘦弱，脚下不稳，出刀明显控制不住力道，很显然，你的肌肉硬结，行动不便。” 随着悟空的描述，被说中的那名强盗眼睛慢慢睁大。 “你睑部有片紫红色斑块丘疹，手指伸侧还有鳞屑样红斑，粗略来看，是得了肉痹。” 听着悟空的描述，那强盗连连点头：“是这样的情况了，可怜这边没医生，我又得守着老父，走不到镇上之类的去求医。你、你知道怎么治？” 悟空打了个哈欠，悠闲的模样让几人不自觉地信任起来。“常见病，当然能治。这地域正好是川谷，川谷中生有莨菪子，取过来三升，合着一升酒，处理成药丸以后，一天服三次，很快就能好。” 悟空说的有模有样，且刚才一语就说中病症的行为，让强盗几人彻底相信她所言的医术是真。 如此一来，强盗头子立刻兴奋起来：“那倒是敢情好，你这娘们还真是神，虽然模样怪但也漂亮，还一身功夫与医学，这般厉害的人，你干嘛陪着那穷酸和尚去取经。” 悟空眨眨眼，故作神秘，一副若即若离的模样：“实不相瞒，只为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了。” “哦？这弱鸡一样的和尚，还能救你一命？”强盗头子像是听见了不得了的笑话，但又成功被勾起了兴趣。 浅笑一下，悟空却是不再回答，话锋一转：“这种小故事小秘密，你打听太多能做什么？还是继续我们的交易吧，我带你们找些对你们身体有益的药物，再寻些能卖好价钱的药材，而后诸位便放我走，可还好？” 强盗头子乐呵呵地点点头，但眼里的贪婪却如何也掩盖不掉：“欸，小美人，你忘了还得给我们兄弟几个点特别的补偿？” 还真是贪得无厌啊。悟空心底冷笑道，劫财害命不说，哪怕是一星半点有益的价值也想汲取干净，这些人，当真是恶心的让人倒胃！ 压住心底的厌烦，悟空故作柔弱：“我帮各位治了些顽疾，不也算特别的补偿了？何况，我也看了，诸位身上的些病，未痊愈时可受不得男欢女爱，否则会留更多疑难杂症的。” 强盗们听了，皆是有些错愣害怕。 看着他们好骗的模样，悟空只觉得好笑，忍不住露出两颗虎牙来，笑颜明亮。 “好了，诸位哥哥还是跟我去找名贵药物吧，你们难道不急着发财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九章：采摘灵芝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太阳逐渐西斜，沉淀在山林中的热量逐渐抬头，温润水汽弥漫其中，让人无处可躲。水雾渗进衣服的缝隙，贴紧皮肤，让人浑身倍感粘腻。鸟雀有些叫不动了，除去些胆小怯弱，受到点刺激就奋力鸣啼的家伙们。 强盗们紧跟在悟空身后，忍不住扯了扯袖口，悟空也被闷得难受，无奈双手被绑住，无法像他们那么自在。忽然间，悟空有些明白为何这些强盗都是赤膊的打扮了。 “这鬼山林子，哪儿都好，就是春夏白天闷得要死。” 悟空回头看着抱怨的强盗头子，浅笑一下：“山林里多湿气，你们常生活在这地方，难免会因为湿热染上些疾病，不过，有针对性吃点药材就行。” 强盗们听了此话，一个个面露喜色，一改刚才要死不活的模样，走起来好像都更精神了些。 走着走着，悟空停下脚步，用被绑着的双手指了指面前：“往前确定有一片悬崖吗？” “当然，我们依山做的山贼，这片山谷什么样我们最清楚了，再走个一里，有块两个山头夹起来的悬崖，口很小，看模样那里面以前应该有水，只是现在干完了。” 悟空摸了摸下巴。看样子是属于开口很小，但内部别有洞天的悬崖啊，亦或者，能算是半个长洞了。这么一来，就有极大可能找到需要的那个药材，倒是省得自己还要想办法打哈哈。不过，险恶环境下的草药大多只能找到一棵，不够平分啊？ 平分......突然，悟空赤红色的眼睛转动两圈，一个计划油然而生。 对了，为什么要平分呢，这群家伙这么贪婪，只有一个的话倒刚好能帮自己个忙，足够拖延出一小段的时间，让自己趁他们不注意挣开绳索。 心底打着小算盘的悟空眼底流露出狡黠的光芒，但由于她背对着那伙强盗，没有人意识到那笑容里隐藏的阴谋的味道。 悟空一路走到他们说的地点，果不其然看到一座更高的山峰向自己的方向挤压，两侧石块重叠在一起，上面早已覆盖上厚厚的青草和苔藓。 露出的崖口约有四丈长，其上垂落不少纤细的树干，左右两边是平淡无的山路，可从洞口看去，却能看到一条狭长嶙峋的深崖，岩壁印满水纹，纵深足有九丈。它们往两侧延申，被黑暗遮挡，观察不到尽头。 强盗头子颇为傲慢地用鼻子指了指深崖入口：“嗯，就是这儿了。” 悟空观察了一下那深崖的结构，须臾后，咧嘴笑得极为开心：“哈哈，幸运啊，这悬崖以我的判断，莨菪子都是次要的，估计还有幸能采到灵芝来。” “灵芝”一词出口，那强盗们的眼睛都蹬直了。就算再怎么愚昧，灵芝这种值钱的玩意儿他们自然也是知道的。那可是重金难买的宝贝啊！ 有位长脸强盗第一个窜过来，脖子深得快要到洞里去了：“真的吗，这下面会有灵芝？”说话间，那眼里冒着的星星，就如同看到的是满地黄金。 悟空沉吟片刻，有些为难：“只是说很有可能，具体的我还得下去看看呢。” “好啊，那你就下去先看看......”强盗头子听完，立刻催促着，但转而一想意识到什么不对的地方，“等等！不行，那岂不是要给你松绑？那我们可不就玩完了？” 还行，没傻到彻底。悟空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套着麻绳的双手摆摆手：“欸，那你们可以先把我的腰拿绳子帮助，吊下去段距离后再松绑啊。” 她说着指了指一名强盗手里的长枪：“这不是有个长点的武器么？我要是吊在悬崖上，肯定不敢造次了，且不说我有些恐高，怎么着我也最多算个练过家子的姑娘家，不是么？” 悟空说的头头是道，唬得强盗头子根本就想不到反驳的理由。他转念一想，也觉得悟空翻不起什么大浪，于是点点头，示意手下拿绳子来。 麻绳缠到了悟空腰上，她攥住绳索，等那边几个山贼将绳索拉直后，便背对着悬崖一点点踩下去。 约莫降下去半丈多，站在顶上的强盗伸下长枪，慢慢磨开了捆绑悟空的绳索。 头领伸出脑袋，对着悟空恶狠狠道：“好了，现在老老实实下去找药，别想耍花招，不然就让这深崖做你的坟冢！” “是是！”悟空急忙应下，态度极为谦卑听话，待那头顶逆光的脑袋一个一个消失后，怯懦的气概一扫而空，变回那磨砺出的冷静和高傲。 低头向下观察了一下，再瞥了瞥眼前所谓的安全用绳，悟空又是耸肩又是白眼。 绳子？得了吧，这种小山崖对于猴子来讲，算什么挑战么？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不能让顶上的强盗起疑，悟空没再理会身上的绳索，飞快向下爬动，瞄准一棵明显枯萎的老树藤。 那树木卡在两块凸起的岩石中间，从树生长的位置上，勉强仍能看到些许光亮。它的树干非常纤细，仅仅是手腕大小，生长出来的枝条早已枯朽掉落的差不多，乍一看，和位迟暮之年，失去所有牙齿的老人别无两样。 但就在树干的根部，赫然生长着个棕红色的伞状物。悟空见此大喜，还果然让自己碰到了！ 还真多亏了自己在五行山下通读了不少本经典，不然这群强盗们想智取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摘好灵芝后，悟空身姿灵活，三下五除二爬回了悬崖边缘，喊道：“喂，我找到了。” 翘首以待的强盗们一哄而上，把上来的路围得密不透风。强盗头子哈哈大笑着，伸手要够悟空手里的灵芝。 然而，就快到手时，悟空猛地一收手，强盗头子险些没被引掉下去。 “等一下啦，商量点事呗？”悟空的手指在嘴唇边摇了又摇，“我采到的这只灵芝不太尽人意，要不我再带你们找点别的，这灵芝让我留着，也当是给小女了点私房钱行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十章：自相残杀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强盗们一听，相互看了看，头领粗眉一挑，忍不住嘲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这娘们骗谁呢？真当我们干强盗的是白痴啊？灵芝可是个好东西，最差的起码也能强身健体，让我们留给你换钱，做梦！” 悟空一听，立刻缩起脖子，眼睛飞快看向别的地方：“可是，可是这个灵芝真的......” 强盗头子一看，笃定了悟空是想撒谎，在这灵芝的功效上有所隐瞒，由此更加确定眼前的灵芝实际上是不可多得的凤毛之物。 心底暗暗嘲笑着悟空演技的拙劣，他忽然一把抢过手里的绳索，故意晃了晃。悟空有些不稳，慌忙抱紧石头，一副吓破胆的样子。 “你别想骗我了，这灵芝到底是什么品级？老实交代，不然，我不介意把你扔到这崖里面！”说着，他还故意把绳子往崖内送去。 抱着绳索的悟空险些要急哭出来，整个身体激烈的抖动起来，连开口解释的声音都听起来颤颤巍巍的：“别！我说我说！” 她死死抓住绳子，眼睛紧闭，全然不敢看悬崖下的光景：“这灵芝，是千年品，服用的话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少说也足以保人活过百岁的。” 此话一出，那伙强盗全部倒吸了口凉气。他们没听错吧，可以保人活过百岁？ 谁不知道，能活到耳顺的人都可谓是少之又少，更别提是超过百岁了。人都怕死，若是能长命百岁，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快把这灵芝给我！”强盗头子盯着悟空手里的灵芝，两眼放光，甚至不顾危险开始去够。 “唔，灵芝只能一人服用，你要拿走吗？”悟空勉强睁开一只眼，疑惑道，“那你的手下怎么办？” 强盗头子冷哼一下：“我是老大，这灵芝当然归我！”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呢。悟空的嘴角微微勾起计划得逞的冷笑。 果不其然，强盗头子此言一出，手下们纷纷不乐意了。 最先开口的就是那个被悟空看了病的瘦小强盗，对于头领的霸道，他极为不服：“凭什么？弟兄们跟着你辛辛苦苦打劫，好处怎么能全让你占了？” 头领拍拍胸脯，一副想当然的模样：“我是老大，战利品当然我该有的份最多！” 另一个体态丰腴的强盗站了出来：“你是老大就要最多啊，那怎么不见你每次出最多的力？” “你懂什么，我费的可都是脑子，没有我你们想得到办法吗？” 长脸腾地站了起来：“胡说！明明都是我一直在想新点子的，你好不要脸抢别人的功劳！” 眼看着他们越发想要吵起来，悟空故作烦躁，嚷嚷着：“喂，晚点吵行吗？先让我上去啊，灵芝你们谁拿着不都一样？” “不一样，它只能是我的！”强盗头子立刻激动起来。 “不行，这灵芝是我的，我父亲体弱多病，全指望这灵芝救命了！” 强盗头子一把推开了那扑上来的瘦弱的家伙：“滚吧，说的好听，谁不知道你是要给自己用？” “那这灵芝也是我的！” “做梦，灵芝我要定了！”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冲突中：“不，我要这个灵芝！” “是我的！” “是我的！” 气氛顷刻间变得极为凝重，沉闷的水雾被烘干了，只剩下一点即破的火药味。不知是谁最先推搡了对方一把，眨眼间，情况便再也无法控制，那伙强盗们将喊着，扭打作一团。 听着上方肉搏打架的动静，悟空捂嘴咯咯笑得开心。她叼着灵芝，缓慢爬到另一侧的边缘，爬上来时，果不其然看到那十几个强盗已经滚成了肉团。 拉扯衣服的，抓脸的，无所不用其极，有些强盗鼻子已经流血，许是让揍上了一拳头。此刻，各种污言秽语从他们口中流出，辱骂着面前要和自己抢夺珍宝的家伙。 悟空悄悄解开绳子，想要溜走。 有位眼尖的强盗发现了悟空的踪迹，发出惊慌的叫喊：“灵芝！那娘们想带灵芝跑了！” 还在厮打的强盗们闻言，急忙爬起来，红着眼冲悟空扑过来。 悟空眼疾手快，把手里的灵芝往远处奋力扔出去。追过来的强盗们忙不迭刹住脚，转身就往灵芝要落下的地方赶去，活脱脱像是一群看到鲜肉的鬣狗们。 强盗头子跑得最快，抓住灵芝就抱在怀里，满心欢喜地蹭了蹭：“灵芝，我的了！” “给我！” “灵芝是我的！” 几双手里立刻扑了过去，想要夺回能够长命百岁的筹码。 眼看他们又扭打在一起，悟空再也无法忍受，发出一连串长长的笑容：“啊哈哈哈哈......” 可是那些强盗们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价值连城的千年灵芝。 他们的丑态让悟空越看越忍俊不禁，那灵芝是千年的不假，但真要说长命百岁倒也未必能成真。这群贪婪的家伙居然会为那么点飘渺的希望就大打出手，着实可笑又可悲！ 虽然很想留下来看戏，但师父的安危更加重要，自己得赶快赶上师父，免得他又遇到麻烦。悟空无奈地耸耸肩，转身消失在了那片树林中。也罢，这灵芝你们就自己慢慢抢着玩吧！ 待她逃离现场，那伙强盗们打红了眼，彼此间的不满和愤怒俨然进入了阈值。 瘦弱些的强盗被一脚踹出了人群，因为体能不占优势，他早已被打得鼻青脸肿，眼看着那些家伙嚣张的模样，怨恨的情绪愈演愈烈，并在他看到地上自己的武器后到达顶点。 毫不犹豫地抓起砍刀，他对准离得最近的一人的后背就是狠狠一刀。鲜血涌了出来，可他却更加兴奋，像被激怒到没有理智的恶狼，死死盯紧势在必得的猎物：“灵芝是我的！是我的！” 被砍伤的人先是嚎叫几声，待发觉始作俑者后，恶狠狠淬了口唾沫：“妈的！你居然敢砍老子！”说着抓起自己的短刀就扑了上去。 简单的肉搏演变成了刀剑无眼的死斗，强盗们纷纷掏出自己的武器。他们每个人眼里都写满杀意，肉体里迸发着的，是为了夺取财富和长寿的贪婪。 嘶喊声里逐渐掺杂了许多悲惨的**，周围一圈的鸦雀被惊吓地一群接一群飞起。空气里，开始弥漫起淡淡的血腥味。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十一章：隐瞒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悟空沿着来时的路狂奔回去，直到回到最初遇见强盗们的那片机关所在地，她放慢脚步，细心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以防再掉进新的陷阱中。 所幸，那些强盗并没有设置稠密的机关，悟空很快就跳到安全区域，开始沿着师父离开的方向奔跑。 若是没有估算错的话，应该也已经见到莫文他们了。有莫文和悟净在的话，至少很大程度上会是安全的。 不知为何，连悟空都无法明白，为什么如今想到莫文之时，总有种下意识的安心。明明从实力上讲，莫文并不算出类拔萃，但，自己就是很愿意相信他。 罢了，现在不该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悟空调整好呼吸，全身心扑到捕捉声音这一件事情上。她绝对不可以漏掉师父的动静和行踪！ 又往前行进一会儿，悟空敏锐地在树丛间捕捉到异样的动静。 像是有什么东西的轻微鸣叫，并且愈发临近，过了几秒，便能分辨出是狗叫声，它正朝自己的方向奔跑着。 它身后紧跟着还有沙沙的脚步声，应该是两个，从动静可以判断出，来者心里有着强烈的不安，正焦急寻找着什么。 所有的因素夹杂在一起，悟空联想到了一种可能，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眼眸中立刻闪烁出欣喜。 果然，正前方接连出现两个熟悉的声音，正是莫文和悟净。 “莫文！悟净！” 两人闻声着实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悟空后，眨巴好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 “大师姐，你没事！”悟净飞快扑了上去，惊慌未定。 “没事没事，让你们担心了。”悟空柔声安慰，目光扫过莫文额头上的薄汗，心中有什么东西隐隐蹦跳着，令她无法转移开自己的视线。激动的情绪里说不清是什么，小计谋成功后的庆幸、得意？还是看到师弟们那饱含深沉担忧后萌生的愧疚？或许都有吧，但现在却不该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你们怎么在这儿，师父呢？” “师父已经在前面等候，我留了护身符在那儿，不必担心。方才我和悟净沿着那条线跑的时候，遇到了队被山贼强盗打劫的商人，救下他们后，担心你们也会落到山贼手里，就赶紧过来看。正巧遇到师父夹着白马跑过来，一听你在强盗手上，就赶紧过来了。” 莫文刚说完，悟净就开始绕着悟空检查，不放过任何一个小角落：“大师姐，你有受伤吗？那伙强盗呢？他们有没有欺负你，我去打他们！” 软萌的脸蛋气得鼓起来，悟净努力摆出的凶狠的表情，逗得悟空扑哧笑出来。她飞快摸摸悟净的头，安慰这只暴躁的，奶凶奶凶的小老虎。 “我没事，能伤到你大师姐还是个人类？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听了悟空安慰的话，悟净反而更加委屈，抱着悟空哭嚷着：“师姐，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乌鸦嘴了！” “没关系，又不是你的错。”悟空笑着推了推莫文和悟净，把两人转了个方向，“咱们先离开这儿找到师父，此地不安全，细节我路上和你们说。” 莫文点点头，收回召唤出的犬灵，而换成另一张符纸。剑指甩开黄色符纸，山林之中忽然刮起阵阵大风，清透空灵，卷起无数叶片。那一团团清风汇聚在三人面前，化成了风灵鸟的模样。 坐上鸟背，风灵鸟即刻带领三人折回与玄奘汇合。听到悟空巧用一株灵芝摆脱了强盗，都觉得十分惊。 “那灵芝当真这么神？” “哪儿啊，虽然是千年灵芝不假，但长命百岁也太夸张了，当它是人参果呀？能滋心补气倒是真的。”悟空耸耸肩，忍不住感叹，“可他们真的相信不说，居然还为了这个厮打起来，我看出他们贪婪，却没想到他们可以贪婪到这种地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莫文呢喃出声，神情既有痛恨也有可怜，“咱们一路上，这种人见的着实也不算少了。” 但他紧接着微微皱眉，想到一种不太好的结果，担忧到：“但是师姐，这么放任他们真的好么，既然你都说他们财迷心窍，若是带起来动了杀心。” “那也是他们的一种报应，不是么？”悟空淡然，可话语却让莫文着实一愣。有那么一瞬间，莫文深刻感觉到了悟空身上散发出的冰冷锐利，恍若神兽俯视那些可悲的蝼蚁一样。 她合起双眼，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那伙强盗丑陋的嘴脸，像极群喂不饱的鬣狗。她轻轻皱眉，虽然明知话语很是无情，但还是平静说道：“他们意图不轨，差点杀死师父，但我最后还是白送了棵千年灵芝，没跟他们计较，不是么？他们本该是栓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何况打劫分赃早就不应是第一次。他们为了私欲不顾情面，甘愿染上同伴的鲜血，我难道就算作是罪魁祸首了吗？” 悟空字字珠玑，让莫文也找不到理由反驳。细想下来，的确，人性的恶是本罪，那伙强盗伤天害理，谋不义之财，终究会尝到自己种下的恶果，又何必去为他们担心。 虽然悟空的话语有些冷漠无情，甚至残忍，不过，这也不正是她的本性么？快意恩仇，若有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可若是有人招惹到她，又会摇身变作睚眦必报的人。她很纯粹，什么东西都算的很清，自己不也一直是因为这份真性情而为她动容么？ 想到这里，莫文的脸颊微微浮现起浅淡的红色，好在悟空开始和悟净说话，并没有注意到他没能掩饰住的神情。 “那师姐，一会儿要不要告诉师父这件事？” 在悟净的提醒下，悟空沉吟片刻，摇摇头：“算了，估计师父知道的话，免不了又想教训我一通，就说灵芝引开了他们的注意力，但别提他们后来扭打的场面好了。” 如果知道的话，恐怕又会像当时在观音寺那样，起些冲突吧？ 即便不想承认，但自己真的不是很想和师父有矛盾，就好像是孩子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认为做的对，但他们却认为是错的事。 同样知晓自家师父脾气的二人相视一眼，立刻爽快答应下来：“好。”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十二章：老夫妇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风灵鸟庞大的身躯渐行渐远，消失在了层层叠叠的山峦和树木之中。师姐弟三人专心想要赶回师父身边，强盗们的事情，早已被他们抛在脑后。 而此刻，就在他们背后转过两个小山头的悬崖口前，那**空地早已布满鲜血，地上仰躺着的强盗们哀嚎不断，场面极为惨烈。 这些强盗用上武器，但也并未死绝，大多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或是失去力气而连连喘息着。 千年灵芝身上染上了鲜血，最终被一位留了络腮胡的棕黑皮肤强盗抱在了。强盗头子断了只胳膊，眼看着那灵芝被抢走，嘴里骂骂咧咧全是不堪入耳的话语。 得胜的络腮胡强盗得意洋洋地摆下灵芝的一小块，想作为胜利者的一种纪念炫耀方式。 但他没能把灵芝放在嘴里，就忽然被一只手紧紧攥住手腕。 络腮胡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灵芝就也被抢了过去，面前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 “哼，阴崖死树上生长的千年灵芝，确实是好宝贝。” 那声音让人极其熟悉，地上的强盗们下意识转过来看，而络腮胡自然也认出来者，气得黑胡子来回颤抖：“你？你这该死的女人竟还敢回来了！” 抢走灵芝的来者，可不就是刚才那个偷偷溜走的臭女人么？方才他们顾着灵芝没来得及抓她，她居然还有胆量回来？ 这些强盗只顾着那灵芝的归属，直到“悟空”笑嘻嘻的开口，才后知后觉体会到一股彻骨的寒意。那不是来自林间的冷风，而是从面前这个他们口中该死的女人身上，悄无声息渗进皮肤里的，冷酷的气息。 “但怎么也不能长命百岁啊，呵，为了这么个谎言自相残杀，真搞不懂，干嘛不杀了更痛快？” 一听那长命百岁原来是谎言，躺在地上的强盗们差点没有再气出更多鲜血来。络腮胡眼睛瞪若铜铃，扬手就想给悟空来一拳。 “什么？你居然敢耍我......啊啊啊！” 他所有的打算，被从手腕上传来的锥心的疼痛给打断，悟空仍然面带笑容，一只手把玩着灵芝，而另一只手，则正用力掐着被她折断了的手腕。 “算了，她没杀了你们，倒也是对我有利，正好......” 眼前的悟空忽然绽放出极为***笑容，笑容下却是浓郁的杀气，直到现在，强盗们才意识到，她身上的气息明显和刚刚有天壤之别。 可是，他们已经没有机会知晓真相，也搞不清她嘴里哪些莫名妙的话，悟空长长的影子，盖住了他们一排人的身躯。她享受般的舔了舔灵芝上的鲜血，赤红色眼睛迸发出幽光。 “就拿你们这些混账家伙活动活动我新生的身体吧，呵呵呵......” ———— 悟空三人接上玄奘过后，很快就找寻到了原本计划好的终点——一处炊烟飘渺的小小村庄，村庄倚溪流而建，四周山坡上开垦了不少梯田，但大多狭小，里面的农作物已快到秋收时刻，颗粒饱满，为空气中熏上点点糯香。 石砌的小院墙粗糙简陋，邻居间所隔不远，看得出来当真是片极为偏远的地域。 就近选了一家住户，莫文上前敲了敲门，院里紧接着传来位老汉的声音，虽然沙哑，但说话利索干爽，中气十足。 “来了来了！” 随着房门打开，一位绑着粗布头巾的老人出现在师徒面前，头发还留有些乌黑，看到来客后，笑容挤出了更多的皱纹。 “欸，诸位长老客从何来啊？” 玄奘合掌行了记佛礼：“阿弥陀佛，老施主，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这三位都是我的徒弟。今日看天色已晚，路过此地，不知能否有幸在此借宿一晚？” 听了他们的名号，老汉笑得更开心了：“原来是位高僧！高僧若不介意，小舍自是可以借住的，快请进吧！” 老汉引了他们进门，从后院里匆匆跑出位白发的婆婆，大嘴巴，身体比起老汉显老许多，看到玄奘等人进了院子，灰白眉毛很不高兴地皱在一起：“老头子，你怎么又乱往家里带客人了？” 面对婆婆的不满，老汉正色打断：“不得无礼，这几位都是从大唐来的高僧，只是在此暂住一晚罢了。” 听到暂住，婆婆却是更不开心，眉毛皱的更不客气，道：“家里***那么大的地方和吃食，你倒是心大。” “怎没有地方，西房屋子空了那么久，让他们暂住一夜便是。” 婆婆忽然瞪直了眼：“什么？那是咱儿子的房间！” “什么儿子，只当他是死了！”熟料，老汉却比婆婆反应更大，深邃明亮的眼睛迸发出愤怒来。师徒几人见此，略有些不好意思。 悟空怕这对老夫妇吵得更厉害，急忙打圆场：“老先生，若是不方便也没关系，我们可以问问别的人家。莫要和您夫人伤了和气啊！” 此言一出，婆婆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悟空身上，待她看清悟空的长相，苍老的脸庞煞白如纸，惊叫道：“啊啊，妖怪啊！” “欸？”她的反应之大让悟空也着实愣了下。 “老头子，你带人回家就算了，怎么还带个人不像人猴不像猴的妖怪？” 悟空的眉毛飞快地跳了跳，剩下三人神情也跟着有些尴尬。 老汉见自己的老伴如此不懂礼貌，着实也有点生气，批评道：“不要胡说，她是高僧的徒弟，你怕什么？” “可她眉眼锐利的很，不像人样，偏偏相貌还好看，你当真不怕她是蛊惑人的妖怪？很多人不多说了，这种漂亮妖精会喝人血吃人肉的！” 悟空的嘴角也开始向上扯。这都是什么胡言乱语啊？虽然她齐天大圣是不会介意有些人对自己的长相做出评价，也深知自己这般长相在人间行走会引人侧目，可这么堂而皇之诬陷她是个吃人妖怪，态度语气还如此无礼的，这着实会让人不爽吧？ 面对婆婆的无礼，老汉连连摇头叹气，背过身来，索性不再管她。 “高僧莫怪，内人粗鄙，还请诸位宽宏大量，原谅她这无礼。” “无妨，只是老先生，方才您妻子说，那偏房本是令郎的，若是麻烦......” 然而，老汉却像是触及到污秽那般露出厌恶的神情，飞快甩甩手，意图摆脱什么缠在身上的东西：“莫听他胡说，抢劫杀人，伤天害理之事做尽，他早不是我儿子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十三章：无理老妇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打劫？”师徒们相互看了一眼，不禁联想起今日在山林间遭遇强盗的事情。玄奘握着佛珠的手轻轻颤抖一下，莫名的不安感涌现在大脑里。 老汉没有察觉到他们神情的变化，自顾自说着，衰老的面貌因为愤怒，和对不孝子的恨铁不成钢变得有些恐怖。他捶胸顿足，道：“那逆子，送他到镇上求学，不学好，跟着些随意结交的狐朋狗友回来，仗着深山人迹罕至，却又是商队赶路的必经之地，就拦路打劫。十天半个月不见踪影，不敬父母！” 说着说着，老汉猛然咳嗽起来，师徒几人心底一惊，慌忙上前扶住他。 老汉摆摆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后，只是无奈痛惜：“罢罢，我也不想提他！” 悟空与莫文、悟净互相看看，对于这个儿子是谁大致有了眉目。不过，他们着实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在自己家乡附近的山里去打劫。说起来，遭遇强盗们的地方其实离这里也不远，那他们的胆子也就更大了。 玄奘自然才猜到了他们的身份，眼底露出一丝尴尬的情绪，但也很快遮掩下去，轻声安慰面前这个对孩子失望至极的老人：“老施主，莫要气恼，有句俗话叫回头是岸，或许令郎以后应当会改变的。”虽然回想起那些强盗丑恶的嘴脸，玄奘连自己都劝服不了。 “老头子，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就这么一根独苗，你还不认？”婆婆却是反应最强烈的那个，她瞪大眼，说话声音足足提高了一倍，“咱们孩子不过是还年轻不懂事，搞了点不好的勾当，但你也不至于连人也不认啊！” 此言一出，悟空几乎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了。还年轻？不懂事？那么无耻的姿态，那么贪婪的心理，说难点听，那已经是些没有底线的豺狼，不，是鬣狗！更何况，听他们的描述，他们儿子的刀子上还沾过人命。 背负了人命的债，居然可以用这种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概括。这个老妇人，心里还有些是非观么？为了儿子，就可以什么都不顾，没有道德，没有律法？也难怪她的儿子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打心底萌生出对这个院落和人家的不悦感，再联想到那些强盗，若是今晚折返回村，恐怕又要起冲突。有师弟们，自己不用担心师父再被俘虏，完全有信心把这些人揍的屁滚尿流。可是善后就成了很大的一个问题，老汉还能讲道理，可是这位婆婆呢？或者说，这村里，也有那些强盗中某几个的父母，且也像婆婆这样呢？ 对于不讲道理的人，她孙悟空向来一个字——打！打的他们没力气再死皮赖脸。但显然这招在这里行不通，先不说师父会生气责骂，稍不留神若是出了人命，就更是麻烦事。 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悟空当机立断，拉住玄奘往后扯了扯，对着争吵起来的老两口子微微颔首：“老施主，左右那房间也是令郎的，我们占用难以心安，就不叨扰两位老施主了。” 语落，她拉住玄奘径直出了门，莫文和悟净一看，也乖乖赔了句“打扰”的不是，转身离开。老汉没想到他们离开的会这么快，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挽留，只能自感有些惭愧。 这么一来，老两口就又争执了起来。 听着身后吵架的动静，玄奘抿抿嘴，看着拽着他走的悟空，小声问：“悟空，这......” “他们两人因为这个不断吵闹的话，才是我们最大的失礼，师父。”悟空像是一下就猜到了玄奘的想法，叹口气宽慰他，“何况，他们还不知道我们遇到过他们的儿子，如果今晚他折回了呢？师父，您真的有把握再次正面撞上的话，不会有麻烦的事情？” 玄奘被说动了，低下头默默跟着悟空，不说话。 “所以师父，我们就找个离来的地方稍远的人家借宿吧，总归是安全些。”莫文笑了笑，也跟着劝说起玄奘。 玄奘彻底没了反驳理由，只得浅笑下点头答应，一众人走到村子另一尽头的人户家，住定下来。主人是个老鳏，孩子早些年不幸病逝，本还显得狭小的两个小房子突然变得孤寂冷清，师徒几人能陪他一晚说说话，让老鳏开心不少。 时值傍晚，莫文和玄奘跟着老鳏在厨房准备饭菜，悟净则到山上老鳏家原有的片天里帮他取些熟了的庄稼来，悟空领着敖烈在前院吃草。 她把采来的干草放好在了地上，拍拍手，趁着自己掌握敖烈的生命食粮，借机逗他：“今天跑得开心了吧，嗯？” 敖烈自知理亏，可骄傲不允许他低头，于是他选择不去看悟空充满嘲笑的表情，高高地扬起下巴：“哼......” “下次，可别再那么不看路了。”熟料，悟空并没有选择继续批评下去，而是伸脚干脆地把草堆送了过去。 曾经，她向来会抓住一切机会讥讽自己，和自己吵上半天的架，今日反常的举动却让敖烈始料未及。心底担心她是策划着什么诡计，敖烈低下头，目光却一直看着悟空，不敢吃。 “吃吧，我现在又没法力，搞不了恶作剧。”悟空说着，转身走到离敖烈稍远的地方，从衣襟里拿出条细绳，把散落一头的毛发扎了起来。 眼前变化了气质的悟空让敖烈看的有些愣神，悟空的长相本就带着英气，如今扎起头发后，干练洒脱的模样尤为凸显。他回神过后，很是疑惑：“你，不继续怪我？” “本来也不是你无意的错，虽然，我的确很想拿个马鞭子把你打一顿。”悟空终于冲他翻了个白眼，可很快就专心到眼前的其他事。她开始活动筋骨。“但眼下，我认为有更重要的事。我必须继续尝试法术，或者加强体术的训练，避免让今天的事情再发生。” 敖烈呆愣住了，这样的想法却是没有想到。原来，她考虑到的居然是自己本该可以用更安全些的方式保护师父么？ 即便没有法力，即便已经负到责任，甚至于，忍受着从女儿国至今还不算好完全的身体，也仍然要把守护的责任看得如此重要么？ 有那么一瞬间，敖烈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嗓子眼，可又说不上来。 不过，悟空也没有心思再去听他讲话，她拉开阵势，开始尝试念咒和练武。 敖烈识相地保持沉默，静静吃草，一人一马就如此安静的待在院落里。 但平和的气氛没能持续很久，炊烟还没从厨房里消失，大门就被狠狠煽开。原来是那强盗的老母亲婆婆，带着浓浓的攻击的气息闯了进来。 悟空看到她，还未能反应过来任何事，只见她一个健步冲上来，老态的身体竟是飞快的扇出一掌，对准了悟空的脸颊。 “恶魔！妖怪！你还我儿子！”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十四章：你是凶手！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正在吃草的敖烈也被吓得跳起来，本能压低身子夹住尾巴，警惕地看着那老婆婆。她打的那巴掌卯足了力气，让毫无准备的悟空踉跄几步才站稳。 脸颊先是有一股风吹过的冰凉感，紧接着便是阵火辣辣的疼。悟空意识到自己被做了什么事后，眼神从惊愕转化到愤怒、屈辱，最终汇杂了所有成分，瞪向老婆婆。 婆婆仍然是泼辣气恼的样子，满是皱纹的脸上滚动着泪水，她还在骂着，想要继续打悟空：“造孽啊！你这个妖怪，你还我儿子！” 这次她的巴掌没能落下来，悟空一手抓住了婆婆的手腕，站直身子，赫然比婆婆高出大半头。她微怒时自带的压迫感骤然释放出来，却还是耐心性子没有对婆婆出手。 “这位施主，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先前因我容貌有所不敬也就罢了，怎么还血口喷人，无故侮辱我？” 婆婆见被她攥紧手，怒火更甚，扭动着矮胖身子想要抽出手臂，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斗不过悟空的力气。她抓得很死，身上由内到外迸发出的气势也让婆婆微微犯怵，甚至于有过一瞬竟也莫名害怕起来。 只是这种恐惧被沉重的痛苦吞噬掉了，让婆婆仅仅是愣神两秒，就奋力想要用另一只手去掐悟空的脖子。 “我血口喷人？我呸！明明是你杀死了我儿子，你纳命来啊，妖怪！” “你儿子是哪个？说我杀了他，你有什么证据？” 婆婆的儿子不就是强盗中之一么，他死了？可就算他死了，自己也只是设计让他们内讧，杀人罪名说什么也不该是自己的，更何况婆婆如何找到了她？ 脑海中飞快思考着前因后果和缘由，悟空隐隐感觉到一种不安。门外此时熙熙攘攘跑来了一些村民，老汉走在最前面，匆忙跑进来拉回婆婆。 “老伴，你犯什么蠢，太胡来了！” 婆婆挣扎着，转身掐住老汉的衣襟，眼睛里血丝密布，活像可怕的讨命鬼：“我没有胡来，你这老头才是无情，咱们的儿子死了啊！让这个妖怪杀死了！” 过来围观的村民堵在院门口，眼神在彼此、老汉婆婆还有悟空之间来回打转。他们低头窃窃私语，不知是在说些什么话。悉悉索索的声音听起来聒噪，很是让人烦闷。 厨房里的玄奘莫文这时听到动静赶出来，见婆婆和悟空在对峙，急忙上前查看。 “悟空，这是怎么回事？婆婆您为何会在这里？”看到婆婆瘫坐在地上，玄奘心中不忍，想上前扶她起来。熟料，手还没有碰到婆婆，就被狠狠向后甩去，他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栽到地上。 “师父！”悟空和莫文眼疾手快，托住玄奘的身体。 婆婆还在撕心裂肺的骂喊：“你少在这里假好心，还大唐高僧，我呸！你纵容徒弟杀人，算个屁的高僧啊？你还我儿子的命，还回来！” “喂，老太婆，你若是找我就冲我来，欺负我师父算什么本事？！”悟空看着她泼妇的模样，又望了望惊魂未定的玄奘，积压着的对强盗们，和对这强盗之一的母亲的不满彻底爆发，“你说我杀了你儿子，听谁说的？让他出来和我对峙啊？！” 此言一出，本还嘀嘀咕咕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悟空盯着大眼瞪小眼的村民们，冷笑一下：“怎么了，原来婆婆你只是**来风啊？” “你胡说八道，怎么没有人？**狗，你哪儿去了？你出来啊！”婆婆忽然连滚带爬冲到了村民当中，找寻着什么人。 “二狗，你出来，你不是告诉我她就是凶手吗？你出来让她见见，我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随着一阵唔唔的声响，只见一个略微瘦削的身子被婆婆硬生生拽出来，眼睛里是一万个不情愿。他的目光和悟空对上的刹那，悟空便认出了他的身份来。 “是你？”这不就是那个被自己诊脉的家伙么？ **狗察觉到悟空投来的眼神里肃杀的寒冷，几乎是顷刻间趴倒在地上，抱头缩成一团：“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杀你？”悟空五分气笑五分好，“是啊，我的确该杀你。你们劫持我师父，妄图羞辱我，为灵芝自相残杀过后还要冤枉我做杀人凶手，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对你们那么客气！” 她身后的玄奘也认出了**狗是遇到的强盗之一，想起惊心动魄的一幕，脸色还有些苍白，可又对悟空与他的对话感到好。 “自相残杀......悟空，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们被灵芝引开后你就逃回来了么？” “师父，我......” 悟空刚想解释，婆婆却用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别打断话题！**狗都说了，你先是用灵芝让他们耗尽体力，然后又折返回去，把他们一个接一个用残忍的方式杀死了！”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可怜我的儿啊！居然就被，就被扭断了脖子死了，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胡说八道！”怒意随着在悟空看来莫名其妙的谎言腾地燃烧起来，她几乎是无法克制想要冲上去，将**狗整个拎起来。莫文感觉到她情绪的几分失控，出手迅速才拽住了她的身子。“我从没有折回去，也没有用残忍的方式杀他们，更没有折过你儿子的脖子！你们青天白日，张口冤枉人，就不怕日后下阎王府被割舌头吗？” 她仿佛一只濒临爆发的猛兽，震得村民个个面露惧色，退后几步。婆婆忍受着丧子疼痛，顾不得悟空凶狠的气场，悲愤着呐喊：“你这个无耻妖怪才应该下地狱被扒皮抽筋，如今我儿子他们的尸体就在村头，**狗亲眼所见你杀了他们，你还想抵赖？” “我没有杀他们，是这**狗说谎！”悟空说着直直盯着**狗，恨不能用眼里的怒火将他烧个干净，“你们这伙强盗，亏我给你诊治过病，送你们一个灵芝！你们杀人劫财，坏事做尽，因为我送你们的灵芝起了内讧争斗导致惨死，就还想把罪名放我身上吗？” **狗瑟缩着脑袋，悟空的话字字珠玑，他自知理亏，可想起那残酷的修罗场，那个和悟空一模一样的面容——那个凶手，他却又咽不下这口气来。 虽说自己是侥幸捡了条命回来，可兄弟们的性命，怎么能白负？ 不管怎么样，是悟空杀了她们，那这就是悟空的错！ 想到这里，**狗吞了口唾沫，他梗着脖子大声道：“我没有说谎，我可以用我父亲和我自己的命担保，我亲眼看到的，是你杀了他们！”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十五章：针锋相对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一伙强盗的尸体，横七竖八堆叠在村头的空地上。他们有的身上污血密布，衣襟破损不成样子；有的身上还算干净，四肢却被扭折的不成样子。所有人共同拥有的，便是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瞪大的眼白里溢满临死前的绝望、痛苦和深深的恐惧。 这座尸体垒起的小小凸起，散发着死亡的静谧与阴冷，那些眼睛盯着不同的方向，又仿佛都在凝视着同一个目标。而那同一个目标，想必就是给他们带来死亡的凶手。 悟空伫立在这些尸体前，完全无法接受眼见的真实。天色渐渐晚去，即将入秋后的晚风逐渐冰冷，吹来尸体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强盗们会拥有这样悲惨的死相。即便是料到他们或许会为了贪婪自相残杀，可这样残忍的场面，也着实让悟空觉得吃惊。 婆婆正跪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几个时辰前还嚣张的强盗头子，此时翻着白眼，头生生折到身体后方，他张大嘴巴，尸体此时已经进入尸僵状态，面部表情凝固住，如同被定格了恐惧和不甘的雕塑。 “儿啊......你这让为娘这条老命怎么活啊......”婆婆痛哭不止，身旁老汉背手而站，虽没有说什么，但眼底仍然有几分悲恸。 玄奘望着满地尸体，心头隐隐作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经历过白骨精那次的历练，莫文磨砺出的强大心理已不会为这样“温柔”的惨象而感到害怕。可死亡终究是死亡，压抑的气氛足以让人喘不上气，更何况面前死去的人数也算很多了。 “师姐，你，你还好么......”他不安地看了眼悟空。 他不认为是悟空所作，因为莫文十分清楚，以悟空的性子不会屑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说谎。她既然讲只是扔给强盗们一个灵芝由着他们自己抢夺，那便断不可能会再动手。 可是，这些人会信么？师父会信么？那婆婆一副势必要讨回公道的模样，还有那个咬死悟空是凶手的家伙...... 悟空咽了口唾沫，沉吟片刻后，脊背挺得笔直：“这些人不是我杀的。” 听完悟空的话，婆婆如同疯魔一样，指着悟空捶地“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杀的！**狗都亲眼看到，你这个恶魔还想抵赖！” “一个贪得无厌的强盗的话，你们也信？”悟空冷笑一下，微微别过头瞥了**狗一眼，刹那间释放出的寒冷的敌意让对方只觉得膝盖发软，咽喉如同被对方的视线掐紧，呼吸困难。 他躲藏在婆婆的身后，姿态猥琐，令悟空的眉毛更嘉皱起来，愈加不相信**狗的话。 “他说的话不可信，你说的话就可以信了吗？” 看婆婆咄咄逼人，老汉有点听不下去，原本自己的儿子作为强盗头子抢劫杀人，已经让自己觉得颜面扫地。如今，儿子自食恶果，但妻子却泼妇一样惊动全村讨公道，更让他觉得羞耻不堪。 “好了，咱儿子犯过多少杀戒，沾了多少人命，这些家伙们生性顽劣，**狗的话，我认为只能信一半！” 村民们听着老汉的话，窃窃私语的声音一点点渗过来。 “是啊是啊，他们儿子那帮人什么恶事没做过，张嘴出来能有多少实话？” “话虽这么说，但这些人是怎么死的，也太惨了......” “谁知道，估计是遭天谴了吧，我早就说，这些坏家伙该有人收拾收拾了。” 婆婆趴在地上，村民的嘀咕声声声刺耳，她不愿意接受老汉的劝说，抱着强盗头子的尸体，铁了心想让悟空付出代价。 “那你倒是讲啊，咱们儿子怎么死的？这些人怎么死的？！”婆婆指了指身后的尸体们，“可怜我的儿子，咱家唯一的香火啊，怎么就断了。我还没能抱的上孙子呢，丧尽天良啊......” “怎么死的，既然你想知道，那好啊，我也可以告诉你们我提供的解释。”悟空冷眼看着婆婆，厌恶感因她的话语愈来愈多。这样恶毒的人，也配为人父母吗？溺爱，无理，腐朽的习俗......婆婆可悲又可恨的姿态，让气急的悟空逐渐变得冷静，愤怒中也开始萌生出悲哀来。 “他们这伙人，设下机关抢劫我师父，不敌我后，拿我柔弱的师父的性命做威胁。我同意给予他们值钱的东西后，他们还妄图对我不轨，我带领他们找到一株珍稀的千年灵芝，他们便为了抢夺灵芝大打出手。如今躺在这里，是他们贪婪的结果，是他们自己自相残杀，是他们罪有应得！” 悟空的话富有穿透力，听起来清澈悦耳，带有穿云裂石的力量。村民们听着她的描述，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紧接着看着强盗们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鄙视讥讽。 “居然为了利益自相残杀，不顾昔日情面，天呐......” “说白了这不就是罪有应得吗，居然还想怪别人。” “就是就是！” 悟空提供的真相，把强盗们丑陋不堪的一面生生揭开，莫文和悟净早已听过悟空口述，面部还无所变化，但先前被蒙在鼓里的玄奘，此时眼睛瞪大到快要掉出来。 婆婆自然也觉得这样的解释刺耳尖锐，更是让她觉得备受侮辱。她本就泼辣无理，认准了悟空要付出代价，如今听她把事情归结为儿子的自食其果，是儿子的过错，她自然无法接受。 “我呸你的自作自受，说到底，不还是你的原因吗？” 她粗糙的手指，恨不能立刻戳到悟空的眼睛里，她像一条蛇，吐着红红的信子，没有理智的释放着凶恶：“你为什么不多给他们些灵芝，为什么要给他们机会自相残杀！如果不是你，我儿子他不会死，你就是凶手！” “更何况，我不信我儿子会和他的兄弟们死斗，他不会这样的，你这是在编造，在说谎！无论如何你肯定是凶手，你要为我儿子的死负责！” 她的儿子，她疼爱有加的孩子不可能有错！什么为了灵芝反目成仇，他的儿子不过是想要好东西也有错吗？杀死儿子的不是他自己，是别人，是这个妖女！ 谁都可以是凶手，谁都应该为这件事负责，除了她的孩子自己！ “我的儿子死了，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他都是你间接害死的，你要为他的死负责！”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十六章：狂风暂歇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老太婆，闭嘴吧，你还嫌自己丢人不够吗？”老汉脸色红紫相间，早已被羞耻感搅得心神不宁。眼见着婆婆还想继续无理纠缠，他飞快拽起她，想将她拉回家去。“这逆子行凶作恶，残害过多少无辜性命，如今因自己的贪欲而死，你却还想为了他讨公道，简直是荒唐至极！” “我不走！”婆婆奋力甩开老汉的手，抱着强盗头子的遗体，怨毒眼神从未离开过悟空半步，“我不管，我儿子死了也是被她害死的。你没听到么，是她用灵芝设计的。” 一旁，一直因为悟空的威压而瑟瑟发抖的**狗再次坐不住了，他站起来，怔怔的看着悟空的方向：“不，她说的不是全部。我、我明明没有说谎！我们为了灵芝打架不假，可是从没对彼此下什么死手，是你待我们耗尽体力折回来杀了他们！” 悟空饶有兴趣的看着**狗，勾起嘴角：“如果是这样，那我为什么要放走你？作为被我诊断过病症、得知过处方，甚至于说，从我手下被放走的人，你却还想继续回来找我的麻烦吗？” 俄然间拂过一阵阴冷的夜风，**狗看着面前悟空的微笑，从眼眸深处溢出的冰冷，从那小小身躯释放出的浓烈的血腥味，都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目光，这个气场，可不就是和刚刚杀死他们时，一模一样。 “如今看来，你这个人可真不值得留呢。” **狗身体连连颤抖，紧盯着地面，额头上的冷汗一颗接一颗。周围村民们的注视仿佛一根根尖锐的针，扎进皮肤里，让他坐立难安。那些鄙视厌恶的神情，令他羞得面红耳赤。 总，总不能说出真相吧，那可太丢人了......可是，如果不说的话...... “我，我是当时偷偷蹲在一边，想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在他们累的时候把灵芝拿过来。所以你折回去杀人的时候，我才躲过一劫。” 看着**狗的丑态，悟空嗤笑出声：“哦......原来是个缩头乌龟，本想坐收渔翁之利，结果走了狗屎运呀？” 此言一出，话题瞬间集中在了**狗身上。 “你也太混蛋了，宁愿希望自己的兄弟们缠斗，好让自己获利！”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啊？” “明明是强盗，作恶杀人，遭报应还一副委屈的样子，活该！” “畜生一样，也不知道老杨怎么就教出这么个儿子？” “是啊......” “不会他才是杀了兄弟们的凶手，现在来栽赃的吧？” “我看有可能。” **狗瞪大了眼，慌忙解释：“不，不是我！真的是她！” 可没有人愿意听他说话，所有人都在指责着他，有的甚至开始谩骂起来。承受着这些指指点点，**狗将头深深埋下去，不敢抬起来。耻辱心折磨着他的骨血，让他觉得整个头陷入迷惘朦胧之中。他心里暗暗念叨：没有人会信了，所有人都觉得是自己在说谎。 直到此时，一个可怕的念头萌生而出。难道说，这个妖女，就是拿准这一点，所以故意这么做的？她想转嫁到自己身上，让其他人以为自己是贼喊捉贼？ 委屈和不甘让**狗忽略了悟空本是不知道他们和村庄的联系的，可是此时，他已经没有理智，完全陷入得到恐慌和怨恨当中。 为什么，她怎么可以这么狠毒？就算自己是一个杀过人的强盗，但罪罚也应当来的光明，而不是，又白白替这个妖女再背十几条人命！ **狗扣着地上的泥土，觉得自己已经坠到地狱当中。他越来越坚信，悟空早已设计好这一切，目的就是为了折磨他！ 看**狗不说话，悟空显得有些厌倦，刚想转身结束这荒唐的对峙，婆婆忽然发疯，大喊道：“你承认了！你承认你留了**狗的活口，是你杀了我儿子！” 看着婆婆再次发难，甚至于抠字眼，颠倒黑白，悟空强压着的气再控制不住，她心一横，微微扬起下巴，怒极反笑：“就算是我杀的，你儿子也是死有余辜！” 婆婆眼里红丝喷涌而出：“什么？” 悟空上前一步，身体的阴影压住婆婆。“你的儿子，为本地村民，仗着熟悉山路劫持路人，揽获不义之财，是为第一恶；为子，他不孝父母，常年不回家，自己用金钱享受而放任父母贫穷，是为第二恶；为人，他背负人命血债又毫无悔意，灭绝人性，是为第三恶......单是杀人偿命这个道理，就足以让你儿子死好几次了，你还想和我理论什么？” “你，你......” “我什么，我难道说错了吗？”悟空弯起嘴角，露出尖锐的虎牙，冷厉的笑容带来鬼魅一样的压迫阴森感，“知足吧，他们是自食其果，仅仅是没了各自的性命。这若是碰见个仇家的，只怕你这纵容儿子的老妇，也同样十条命都不够用呢。” 此话一出，婆婆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脸色煞白地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悟空满意的站直身子，双臂抱胸，不再看她。身后一直插不上话的悟净，小声嘀咕了一下：“大师姐说话好厉害啊，不仅字字珠玑，而且还自带气场，婆婆估计都要被大师姐吓死了。” 莫文听着也不知道该不该笑，只得无奈得摇摇头：“只希望这婆婆能真正醒悟，别再总整这些荒唐的道理了。” 玄奘站在他们之后，始终保持沉默，三位徒弟都没有发现他紧盯着那堆尸体的，极为复杂的目光。 这边，老汉不忍再丢脸下去，趁着婆婆被悟空目光吓到失神，连忙撑起她，拖着儿子的尸体，匆匆离去。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村民们见没了热闹可看，三三两两，闲谈着折回自己的家中。**狗还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垂头不语。 解决掉这场闹剧，悟空却不觉得心情有所好转，烦躁地挠挠头，转身想带几人回去：“走吧师父，我们回......” 可是，她正对上的，是一双充满质问和审视的眼睛。那一瞬，悟空心里咯噔一声，她意识到师父恐怕要误会什么了。 “悟空，你......你当真只是扔了个灵芝，没有做其他的？”玄奘上前一步，凝视着悟空的双眼。 忽然沉下来的气压，让本来放松下的莫文和悟净重新屏住了呼吸。 悟空不懂玄奘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点点头：“我没有做别的。” 下一秒，玄奘却震怒起来，他用包含着不可思议意味的表情面对悟空。悟空察觉到他的神情，立刻明白过来，师父这是以为自己说了谎？！ 果然，玄奘紧接着的发问，一下将气氛再次推向让人窒息的高度。 “既然如此，那你怎么解释：这些人全部都是一击致命的，只有练过家子、尤其是你这样的力气的人，才能办的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十七章：裂痕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啊？”玄奘的质问声落，便是三个徒弟无不震惊的发问，三双眼睛一起看向躺在那里的尸体们，仔细观察。 如此一看，却让悟空着实倒吸一口冷气。方才因为情绪激动，外加心思全扑在应对婆婆和**狗的指控，她确实没有好好观察强盗们尸体的伤口情况。经由玄奘提醒以后，她才终于看出了死因的端倪。 许多强盗的小腹、胸口或者胳膊，都有不同程度的割伤。这些数量不菲的小伤口，乍看来，无疑会让人以为他们死于乱斗和刀枪。可是，当仔细从伤口下血肉的裸露程度观察来看，它们长短、深浅不一，但都未伤及要害。 若是再细心些，观察一下这些有皮外伤的强盗们的嘴唇、眼球和脖颈处，就会发现端倪。 悟净指着这怪的现象，手指轻轻颤抖着：“怪，他们的嘴唇，全部是青紫色......” “是啊，而且脖子那里青筋突起的尤为厉害。”莫文也觉得有些疑惑，“按理讲，这不是因为窒息而死造成的吗？可是，看这些强盗的脖子也没有被勒......” “他们不是被勒住脖子死掉的。”玄奘忽然开口，语气阴沉严肃，他蹲下身默默掀开强盗们的衣襟，真相连同一**红紫色的胸膛被暴露在众人眼前。 三位徒弟皆是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无法掩饰住那份沉重的怜惜和悲悯之情，玄奘移开自己的目光，合眼不愿去看他们的致命伤。“他是被击断了肋骨，断骨刺进心肺，因而窒息死亡。” 莫文忍不住捂住嘴巴，旁边的悟净脸像是被漂白过一样，不见几分血色。 “这、这怎么可能，太可怕了......那岂不是，他是生生躺在地上忍受着痛苦而死的？” 玄奘半攥住的手由于悟净的感慨而狠狠收紧，掌心压迫着檀木佛珠，硬质的木珠本该咯得柔弱的手掌生疼才对，然而他已经感知不到了。 “不错，伤口虽然是一击致命，可命却并非瞬间逝去。他们硬生生感觉着痛苦和死亡的降临，是在极度的绝望和恐惧中死去的。除了那几个被折断脖子身体的，我想，应该都是死于这个原因吧？” 玄奘说话的声音不大，可谓像温和的细泉那样。但是，这样的泉水流进莫文悟净的心房后，立刻翻滚沸腾，激起越来越多名为惊愕的水汽充斥其中。 陡折直下的情形，让三个徒弟一时忘记去疑惑自己的师父，为什么会突然观察伤口如此准确细致。 他们还在盯着地上的尸体们说不出话，玄奘则开始移动目光，最终落在同样半张着嘴，无法反应过来的悟空身上。 感知到玄奘的注视后，悟空自然瞬间就明白了玄奘的怀疑从何而来。他说的一点没错，这样特别的击杀方式，且死于其因的人这么多，绝不会是一群正在乱斗的强盗们对彼此使出来的，而定然是有人刻意为之。这个真正的凶手，下手很厉果断，且定有受过严格的训练才会能如此准确命中要害。更还有，能够隔着这些膘肥体壮的强盗们的血肉打断胸口最粗壮的骨头，此人的力气，也不可能是凡人能做到的。 的确，这些因素加起来，无论怎么想，也只有自己是凶手这一种可能。 可是悟空清楚的知道，这不是她做的！ “师父，我承认这种手法，不以我超过凡人的力气和过硬的练家子的家底办不到。但......”悟空一手按在胸前，无比诚恳地说到，“您相信我，我没有杀他们！” 她心里忐忑不已，仔细端详着玄奘的神情，希望能从中得到几分信任的意味。 但，没有。玄奘因为她的话，反而变得更加气愤。 “如此说来，是他们刚好每个人都对对方使出了一个，原不可能是他们使出的招式？以你的解释来看，他们既然是自相残杀，怎么可能会死因完全相同？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干脆的，要以折磨对方到死为目的的攻击手段？” “我知道这解释不通，可我真的没有杀他们。我临走时，只听见他们为争灵芝互相谩骂。而后就在也不知道他们对彼此做了什么。我不是和莫文悟净遇到了吗？” 悟空说着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两位师弟：“莫文，悟净，你们说说看，见到我时，可有感觉到我身上有血腥味？有刚杀过人的感觉么？” 两人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却听到玄奘冷漠打断：“他们见到你，没有见到强盗，你身上有血腥味与否，又能证明什么呢？” “师父......”见情况有些不受控制，莫文拉了拉玄奘的衣角，“师姐如果真的杀了人，碰到那些厮打过的强盗，不可能不沾上他们身上的血才对......何况，我觉得师姐应该没有这么做。” “那，又怎么解释强盗们的致命伤，只有她一个人才能办得到？”玄奘甩开莫文的手，背过身去。 “仅仅是，伤口不似常人所为，根本不能证明是我做的呀？”辨别久了，委屈感让悟空稍显不耐烦起来，狠下心说了句不客气的话，“当初遇到白骨精，他们设计让死者临死前指证俺老孙都有......师父你还想再重蹈那次的糊涂不成？” 果然，玄奘刷的转回头，如同被触及了禁区一样。 “师父，我不服你这样！上一次有人陷害，我拿不出证据你怪我乱杀无辜也就罢了，可是此次，抛开我杀没杀人不讲，这些强盗们的恶行你亲眼目睹，难道还要包庇么？” “一派胡言！”玄奘仿佛触及逆鳞的龙，一向温润儒雅的气质蜕变成勃然大怒，甚至让人害怕他弱小的身躯承受不住那剧烈波动的情绪。“你当师父是个是非不明的愚僧不成，我不气你惩恶扬善，不气你超度恶贯满盈之辈归西，我气的是你敢做不敢当，为了逃避我的几句指责不惜说谎！” 他说着，指向地上的尸体们：“你想替天行道，杀死恶徒，为师作为佛门弟子虽一心向善，但忍忍也不是无法理解你，可你为何要用如此残忍的方法？杀了人就罢了，为何不愿意承认，用这种方法掩饰逃避？用留有活口的方式，和三言两语的谎言，把责任抛到那唯一被你放活下来的强盗身上，让他忍受唾骂？不错，他们都有罪，都该罚！但为何......” 玄奘忽然痛心指着悟空，“你的手段要如此残酷，如此冷血？你可知你把这些嫁祸到那**狗身上，令他今后在村里生不如死，不比你残杀这些强盗们要温柔多少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十八章：冤枉气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他的话铿锵有力，撕裂着夜空的静谧寒冷。他正说着，不远处低头坐着的**狗忽然莫名笑起来。 “哈哈哈，我果然没猜错，哈哈哈......” 他站起来，又哭又笑看着悟空，模样如鬼魅一样恐怖。“你留下我就是为了这些，为了让我成为他们认为的凶手，让我爹他们指责我，甚至于去请官府把我抓走。哈哈哈......” **狗笑得恐怖，悟空他们听着，毛骨悚然的同时，也隐隐察觉到危险的气息。 “反正兄弟们都死了，我就是他们眼里的凶手，我爹也不会再让我进门了。与其让官方抓我走，让那些人天天指指点点我，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突然盯着旁边的树，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决绝。“还不如啊......” 几人意识到他想做什么，震惊之余，急忙想阻止：“等等，不......” “要”字没能出口，**狗已经撞向了树干，他应当是用上了所有的力气，眨眼间，还僵硬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滑落的脑袋上拖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事情发生的瞬息，让师徒几人皆是呆愣在原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玄奘，又亲眼目睹一个生命死去，他再也无法忍受，眼角甚至浸出泪水来。“悟空，你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啊？” 玄奘悲痛的呼喊，唤回了悟空被震惊而去的理智，待反应过来师父的意思，她却也震怒起来。“我做什么了？我没有做任何事？我唯一做的就是给了他们一个灵芝！” “你......”玄奘以为悟空死不悔改，一时气火攻心，话卡在嗓子眼，甚至还堵住了呼吸，让他觉得心头沉痛。 “师父，你就别气了啊！师姐应该是没做。再者，强盗们这么坏，你何必为了他们悲伤生气呢？” 玄奘揉着头，听了悟净的劝，却更加生气了：“惩恶扬善可以，但也当有度，更何况她做了事又不愿承认呢？而且，强盗们的命就不能算命了吗？！” 屡次不被信任，悟空的忍耐也抵达极限，她再也顾不得分寸，说话也不再思索：“悟净说的没错！师父，抛开是不是我杀的不讲，一群穷凶极恶的强盗，贪得无厌，丧尽人性，即便是我做的，是我用了些狠毒的招又怎么了？那是他们该的，师父！” “你，你......”这大胆叛逆的话语，终于让玄奘怒火冲脑，眼前金星直冒，踉跄几步向后倒去。 “师父！”莫文见状赶紧抱住他，将他慢慢放在地上。 悟空看到师父想要晕倒，心头一紧，可愤怒未消，便赌气地转身不再看他。 安抚玄奘过后，悟净忧愁地看看他又看看悟空，小跑过来拉住悟空的胳膊：“大师姐，师父已经气到不行......你不要再和他吵架了好不好，你、你就服软给师父道个歉啊？” 悟空咬紧嘴唇，听着悟净的话，眉毛越皱越紧，她不甘、不服，委屈逼出了润湿的泪花，却被她强硬地憋回去。 “凭什么？”她挣开悟净的手，冲他吼道，“不是我做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去受那个冤枉气？” 刚刚恢复一点的玄奘听了，新一轮火又烧到胸口，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悟空：“你觉得你受冤枉气，为师还内疚五年下来，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一个冷血恶毒的徒弟？” 尖锐的话，就如同尖锐的刺，它毫不留情地割伤悟空的自尊与内心。 五年，似乎还在昨天一样，她才刚刚从五行山下出来，可转眼，自己已经陪伴着师父整整五年多了。 原以为，五年的光阴，经历过白骨精那一难的分离又重逢，她的师父会一直相信她，理解她，愿意静下心听她的解释而不被表象蒙蔽。但，现实终究还是给了她重重的一棒。 冷血、恶毒......哈哈，这就是师父在不相信自己之后，给自己的描述么？原来所有的努力，还是敌不过外界的这一点点挑拨。 这一瞬间，从没有在取经路上觉得疲惫的悟空忽然觉得很累很累，累到不想再坚持下，累到不想再给师父解释，累到只想干脆一些离开去找个地方静静。 “好啊，既然你这么讨厌我......”盛怒变成痛苦，再转化为空洞的心冷，悟空再开口时，居然是格外的平静。 她对玄奘笑了笑，耸耸肩：“那我就走好了，反正现在的我没有法力，也是一点用都派不上。” “等等，师姐！”悟空的决定让莫文悟净始料未及，他们下意识挽留，可追究是晚了一步，眨眼间，悟空已经跑离他们很远很远。 莫文下意识拉出符纸：“风灵，来......”可却被玄奘忽然一下拽住手臂。 “都不许追她啊，让她走！” “师父？”莫文和已经跑出去几步的悟净觉得自己听错了，“这怎么行呢，大师姐要是走了......” 但被悟空出走决定气得半死的玄奘，已经无心听他们的解释，挥挥手，勉强撑着身子想要起来。“没有她，为师不信到不了西天......她想走就走吧，没想到这么久过去，她还是如此顽冥不化。” “师父，我还是觉得师姐应该没说谎，这些强盗可能不是死于她手里。” “那凶手是谁，难不成这山里还有其他妖怪，专喜欢杀人过后，制造出这样的闹剧玩不成么？” 莫文被玄奘质问回去，一时语塞无法回答。的确，连他也觉得，那些强盗的死，除了悟空没有别人能做出来，可隐隐约约总觉得有说不通的地方。 他笃信悟空的原则是敢作敢当，如果她真的做了，她绝不会用这么不光明的手段去掩饰。否则的话，天宫当初也不会三番五次找到她这个扰乱秩序的罪魁祸首。 可这些话，他无法说出口。眼看玄奘情绪并不稳定，莫文深知此刻若不顺着师父些，恐怕他真的又要晕过去。左想右想，悟空虽然失去法力，但超出常人的力气恢复过，还有那么恐怖的体术，至少不用担心遇到危险。飞不了的话，应该也不会跑出太远的距离，等晚些哄睡了师父，自己再连夜去找吧。 如此想着，莫文扶着玄奘起来，安慰着：“好好，听师父的。那我们先把这些强盗带去山间埋了，等回老鳏家以后，再商量师姐的事，好吧？” 他让悟净带着玄奘回另一边的村头，自己则动用法术先处理满地的尸体。 正合上眼的时候，周围吹过瑟瑟的冷风，瞬息之间，沙沙的树叶声从不远处传来。 莫文猛地睁开眼，额头渗出几滴冷汗。怪，总觉得刚才空气里好像飞快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就好像是......被猛兽盯上了一样。 但当他仔细感受时，周围又是静悄悄的，没有什么诡异的动静，也察觉不到刚才那抹气息。 莫文甩甩头，只当是错觉。罢了，可能是这些尸体堆在一起，夹带着了些许的怨灵，才会让自己觉得脊背发冷吧？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十九章：蛛丝马迹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当夜色愈发浓郁，空气也便渐渐降下温度。树林中弥漫着灰白色的雾群，让本就看起来幽静灰暗的山野更平添诡异神秘的色彩。远远的，有几声鸟叫割裂安静的空气，枝叶摩擦沙沙作响，伴随着的是更远处类似豺狼、野猫捕食猎物而发出的低吼声。 庞大的山林之中，一切都显得原始，直到源自另外一种生命社会的鞋履，踩碎飘落枯萎的落叶，漫无目的地在其中走来走去。 悟空双臂抱胸，眼睛紧紧盯着地面，她整个上半身直得尤为僵硬，脚步飞快，还有紧皱双眉，都无不揭示了心中情绪激烈的波动。 她往前走出几步，路过棵有些粗壮的大树，本没有聚焦在面前景物的眼睛向它释放出兴奋之意，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狠狠出拳砸在那树干中间，枝干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悟空似乎还不解气，两手夹在身体两侧，拳头收紧后，又是抬脚对准树干踹过去。 一下，又一下，树上的树叶不堪重击，接二连三掉落下来，微微翻黄的叶片在夜晚显得有些苍白。它们落满了悟空的头顶，她却全然不顾自己的头发上浮满灰尘和落叶，继续踢着树干泄愤。 “啊啊啊，气死了！” 终于，大树在她的踢打下拦腰而断，在轰隆的声响里侧躺在地上。周围树木上歇息的鸟儿被这巨大的动静吵醒，惊慌失措飞往天中。群星满布的夜幕上，划过鸟儿们大小不一的身影。 看着眼前自己造成的很小一片狼藉，悟空烦躁的心情多少受到慰藉，她深呼吸一口，尽量调整自己。高低错落的山峰可以透过树林的边缘窥探到，那些乌青色的山头里，还在隐隐传来猛禽类幽深的低吼声，把悟**裹在内。 不过，她看起来全然不在意这些野兽的威胁，转身望了望来时的方向——村落的入口早已离自己很远，层层叠叠的树林灌木把视线都掩盖得死死的。悟空就这样注视着这些遮挡物，似乎视线能够透过它们抵达玄奘那里，察觉到他正在做些什么？ 虽然刚才老汉带婆婆回去了，但婆婆会不会又回去刁难师父，她可不像是会安安分分的人。悟空如此想着，写进蹙眉里的感情，由愤懑、委屈逐渐变成担忧、不安，她因为紧张而夹住脖颈的肩膀也一点点放松下来。 可是，下一秒，她飞快甩甩头，又换上气愤的表情，转头就大步往前走去。 不对不对！自己在瞎担心什么？师父明明都又不相信自己，还说出那么过分的话，你为什么还要为他操心？ 悟空一边往前走着，举起手拍拍自己的脸蛋，心里念叨着：孙悟空，你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白骨精那次已经原谅师父，这次绝对不许心软！走，走得远远的才好，让师父好好反省去！ 但是......悟空快走几步后，忽然站住脚，面露迷茫，身体忽然被抽走力气一样醸了下去。 她扫视了一圈莽莽山野，深深叹口气，靠着旁白的树揉眼睛。 走可以，但又能走去哪儿呢？自己现在法力还未恢复，飞不了的话，也就回不了花果山啊？ 还真想回去，见见马、流元帅和奔、芭将军，见见那些热情的子民们，他们多爱戴自己啊，不管是日常侍奉还是在一起聊天玩乐，都很照顾体谅自己的想法，也能读得懂自己偶尔想藏却藏不住的小心思，更重要的是......他们一直都无条件相信自己。 想到这里，悟空更气了，她跺跺脚。该死的，真是越想越窝囊！就算师父说的有道理，但也多少应该相信自己的说法啊？ 忽然，悟空停住了脚，似乎想到了什么而愣住。 对啊，师父说的那些理由，刚才光顾着生气没能细想，现在重新想起来，为什么会出现那些伤口？杀死强盗们的到底是谁？ 正像玄奘提到的，强盗们死于助骨断裂刺穿心肺，另外一些则死于脖颈被猛然折断，能做到这样的人力气不会小。不，应该说，除非天赋异禀，否则那凶手十有**不会是人类！ 刹那间，紧张的气息弥漫在了周围的空气里。悟空抬头望向最后一次和活着的强盗们见面的那地方，白雾充斥着林间缝隙，夜深过后，空气也越发冰凉。她凝视着那团灰白与乌青相融的颜色，陷入沉思。 是妖怪么？那为什么他要做这种事情，按理讲妖怪杀人多半为血肉或心，但这家伙仅仅是杀死他们，并留了个活果回来报信，诬陷自己...... 等等，诬陷自己？！悟空瞪大眼，**狗曾经指控自己的话回荡在脑海。 「我可以用我父亲和我自己的命担保，我亲眼看到的，是你杀了他们！」 一个可怕而让悟空震怒起来的想法浮现出来。如果，**狗确实没说错呢？他的确亲眼见到了“悟空”杀死这些人，只是这个“悟空”，是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那这一切不就说得通了？修为高些的妖怪有些也会易容变身，普通人怎么能认得出来，自然会被妖怪变出的假相蒙骗。 可是......悟空沉下脸，赤红双眼燃烧出火焰，漂浮在四周的白雾仿佛凝结成了细小的冰珠，一点点垂落下去。居然有妖怪如此大胆，竟敢扮成自己的模样！ 如此一来，她定要把这件事情彻查清楚！她要抓住真正的凶手，让她知道敢假扮到自己头上的代价！她还要把这家伙扔到师父面前，让他好好看看清楚真相！ 正咬牙切齿着，悟空突然眨眨眼，而后快速甩甩头，本来可怕的气场瞬间泄了气。不对，怎么又想到师父了...... 唔，反正也没错，师父误会自己，自己就证明清楚，不然师父才不会知道他自己有错！ 如此安慰着自己的小小偏心，悟空调整好心绪，决定回到强盗们被杀死的地方，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刚刚抬脚，身后的树林里突然传来脚步声。悟空警觉起来，飞快转身做好防备措施：“谁在哪里！” 只见那个阴影明显被吓了一跳，而后急忙走出来，月光照清楚了他的样貌。“师姐，是我啦！真是，你刚才那声吼吓死我了......” 看清楚来人，悟空不免眼前一亮：“莫文？你怎么找过来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二十章：浓云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莫文似乎刚刚经历过比较疲惫的奔波，面色流露出些许劳累的表情。即便如此，他还是往前走一步，对悟空回以一个宽慰她的笑容。 “这不是安顿好师父以后，就赶紧过来找你了么？”他说着外头看着悟空，眼里带着几分戏谑，但更多的是关心，“师姐，你还好么？” 悟空听到莫文找寻自己的原因，先是愣了几秒，而后故作仍有些气恼，双臂交叠背过身：“你要是被冤枉了，你觉得你现在还会笑起来？这不是明知故问的事情吗？” 果不其然，莫文神情有些尴尬，他挠起后脑，似乎是在绞尽脑汁思考些安慰劝解的话，可是每每张口又重新闭上，仍然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 眼看着莫文手足无措，甚至是窘迫的模样，悟空忽然扑哧一声捂嘴笑起来，冲他摆摆手：“我逗你而已啦，那么紧张做什么？你私自追过来找我，也不怕师父会生气。” “还好吧，但是相比而言，而是追上你更重要些。”莫文说着几步走到悟空面前，沉吟片刻，道：“师姐，师父心性如此，你也不要太过怪他，我还是愿意向相信你绝对没有做这种事情的。” 说着莫文投来笃定的眼神，那浓浓的信任，看得悟空心头扬起无限暖意，叹口气后，忽然觉得憋屈的心情好转不少。 是啊，怎么就忘记了这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这个悄悄偷走自己爱慕之心的家伙，是会一直默默支持和相信自己的呢？即使是再难过再失落的时候，总也会给自己那无法泯灭的光芒。有时候，就像此刻，悟空甚至会有种怪的感觉：只要莫文还留有对自己的信任与支持，自己的肩膀就绝对不会被那所谓最后一根稻草压垮。 “我知道，谢谢你相信我。”悟空露出欣慰的笑容，但很快又抬头严肃起来，“不过，这可不是仅仅是说说就能解决的问题，师父说的那些证据，如果我无法找到合理的解释，也就消弭不掉误会。” “证据......”莫文小声重复了一下，垂头思考后，恍然大悟，“你是讲，强盗们身上的伤口，和**狗的证词吗？” “正是。莫文，其实我刚才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最有说服力，当然也是听起来最不可思议的情况。”说着，悟空又看向了强盗们被杀害的那个方位。 莫文好地走上前：“什么？” 悟空回过头，盯着莫文的眼睛，郑重道：“有一个妖怪，或者是什么有特殊能力的人，他变作我的模样杀死强盗们，并通过伤口的成因和**狗的指控妄图在嫁祸于我。” 听完这种猜想，莫文果不其然惊愕地张大嘴巴：“什么？这怎么可能？” “我明白这听起来非常疯狂，但可惜的是这是唯一最可能的解释。” 镇定几秒过后，莫文也开始点点下巴，思索起悟空给出的猜想。悟空一直观察着她、、他的表情，见他的眉宇先是展现出惊愕和不可思议，紧接着也慢慢转化为了然来，她明白莫文已经理解到了自己说出此话的原因，并由衷觉得开心起来。 莫文紧皱眉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我总觉得，**狗的模样不太像说谎。如果说他真的看到一个假扮你的家伙，那他当然会坚持说自己亲眼看到的。” “嗯，孺子可教也。”悟空笑嘻嘻地拍拍莫文的肩膀，俨然一副**看待有所成就的晚辈那般，“不枉跟着师姐这么一路，总算是近朱者赤了呢。” 莫文翻了个白眼，推开悟空的手后，很不客气地笑骂她：“算了吧，我倒是觉得我是近墨者黑呢。” “嘿嘿，一样一样。”悟空全然不在意他埋汰自己的玩笑话，一手掐腰，一手则握拳伸出拇指，指了指身后的方向，表情立刻回归正经，“我刚才在思索，如果想找到真正凶手的来历，或许我最后和强盗待在一起的地方会有线索。陪我一起去查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莫文毫不犹豫答应下来，“我帮你一起找！” 踩着夜色披盖在大地上的薄薄银灰，悟空和莫文一前一后，朝那悬崖口的位置靠近。这一路，雾气逐渐四散开，空气不再像方才那般湿冷，但温度却又降下几分。鸟雀的活动愈发稀少，来自远方的野兽们的动静也一个个消失不见了。山林陷入真正属于夜晚的静谧中，晦暗的色泽更加阴森清冷。 或许是这份安静太过浓郁，让悟空觉得极为不舒服，便开口打破了它，又和莫文闲谈起来。 “莫文，说来我其实一直也很怪，为什么哪怕是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你还总是选择相信我呢？”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莫文，悟空紧接着玩笑道：“仔细想想，俺老孙好像也没给你熬过迷魂汤吧？” 脸颊随着悟空的调侃有几分羞涩的微红，莫文急忙转过去调整思绪，回答时显得很不好意思：“唔，是没熬迷魂汤，但是......算是一种感觉和直觉吧。因为从小我就觉得齐天大圣很了不起，读过无数关于你的话本子，印在脑海里的，是你敢作敢当的真性情。跟你接触后，也越发坚信，你就是这样一个有担当的存在。” 他说着说着，更加觉得害羞，呆呆地挠头，活像还是一个儿童那般：“在我看来，如果你真的做了，你一定不会隐瞒，也不会说谎。所以就是这样原因，让我始终相信你，没有做过你说了没有做的事。” 听起来平淡无的声音，可每一个字似乎都带有力量，让悟空的身体在冷风之中忽然感觉不到寒冷。她终于忍不住笑起来，边笑边感慨起来：“哈哈，谢谢啦。唉，若是师父有你一半了解俺老孙就好了。哦，到了，就是这里。” 两人面前便是白日里悟空来过的暗崖旁边，没有人清理，此时的地面上还留有不少的血迹，只是早已变得乌黑。空气里似乎还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可见当时强盗们的打斗，也是极为惨烈的。 悟空轻轻皱眉，而后边走到那摊血迹周围，开始找寻有什么可以的地方。 “莫文，四处看看吧，找找那个真正的凶手，有没有落下些东西。” “好。” 两人即刻分开来，在周围的树丛、草地上仔细寻找着蛛丝马迹。莫文掏出符纸来，叫出了犬灵，让他也帮忙去嗅特别的气味。 看着犬灵在地上埋头寻找，莫文双手掐腰，忽然开口：“说来，师姐，我其实也很怪，为什么师父对你做过两次过分的事，但你看起来好像不太生气？ “啊？不生气？”悟空抬头看了他一眼，狠狠伸舌头做了个鬼脸，但还是继续低头查看自己眼前的区域，只是嘴里念叨着，“怎么不生气？俺老孙都快被他气死了，他怎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呀！总是因为我平时看起来比较狠心，比较冲动，就总是害怕我会走上邪路。” 语落，悟空有些气恼地挠挠头，但显然并不是真的气到心底：“啊啊啊，师父这个说白了也是个臭毛病，我也想让他改了，不然每次都要害我生气，哼！” “那既然师父让你生气了，那不如我帮你稍稍解个气？”莫文忽然浅笑了起来，往悟空的方向走去。 “解气，你怎么帮我解气啊？”悟空有些惊讶，转而好莫文的回答来。要知道，以往莫文可是个乖乖仔，怎么今天突然也有些调皮起来了？而且还是因为自己受气，想帮他整蛊师父一下。 只见莫文缓步走到悟空旁边，一边走一边低头思索，待站在悟空面前后，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拍手，笑眯眯道：“比如，杀了师父怎么样？” 莫文的笑容太过天真无暇，太像以往那样总是温柔若四月春风，以至于悟空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他所说的话语。待她意识到莫文刚才说了什么，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嘴巴长得很大。 他说什么？杀了师父？莫文......莫文没发疯吧？ 头上下意识留下一点点冷汗，悟空忽然觉得后背不知名的冷起来。是风的原因吗？周围又刮起了晚风，冷清入骨，树叶又纷纷沙沙作响。 “莫文，不许胡说！就算开玩笑你这也太过分了，更何况，这一点也不好笑。”悟空说着摆摆手，以为莫文下一秒会露出玩笑得逞的表情。 熟料，那幼稚的笑容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莫文看着悟空，眨巴几下眼睛后，深深叹口气，合起眼来，似乎有些无奈。 “没有啊，我是认真的。” 随着话语张开的嘴里，露出了尖锐的几颗虎牙。 猛然间，悟空意识到了什么。周围的冷气忽然齐齐压了过来，从血肉一路窜到大脑。头顶的云彩飘荡而来，遮住了月亮这唯一的一点光。 而突然降临的晦暗中，突然间闪出一丝恐怖的光芒。浓烈的杀气，和野兽般残忍的鬼魅笑容，随着莫文张开的眼睛完全释放。那双本该深邃的黑眸，蜕变成了与悟空一样的赤红琥珀的颜色，倒映着悟空惊愕的表情。 “既然师父让你生气了的话，那就干脆杀了他吧？”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二十一章：鸠占鹊巢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咳咳......”身上的每一处关节似乎都被折断，经脉内气息紊乱不堪。疼痛，刺骨的疼痛，在体内蔓延着。 可是，她没有时间能够去痛呼，歇息。她挣扎着爬起来，双手剐蹭地面，细细的土壤陷进指缝里，并在地上留下道道痕路。 层层的浓云堵截月光，让阴暗的山林越发冷清起来，薄雾鬼魅般渗在其中每个角落，像是一双双眼睛，冷漠而残忍地端详着悟空狼狈的模样。 悟空转过身，捂着被捶痛的胸口，死死盯紧眼前浮在半空中的“莫文”的双眼。两双同样琥珀般明亮的眼睛，此时却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质。一双清澈严肃，布满锐利果敢；一双邪魅妖异，写尽杀伐血腥。 只见“莫文”勾勾嘴角，笑容还为映射在悟空的瞳孔里，他的身形就已闪到悟空身边。悟空心下大惊，急忙反手出拳，手刀砍在对方的脖颈处，可却像打在厚重的石块上，顿时让悟空觉得疼痛难忍。 “唔......”她退后几步，捂着发红骨痛的手，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莫文”显然根本没有因为悟空的进攻而有任何变化，反而是如同看弱小的虫子翻跳挣扎那样，带着极为高高在上的姿态。 “怎么样，自己栽在玄铁术上面，很有趣吧？” 悟空瞪大了眼睛。玄铁术？怎么可能......玄铁术虽说听起来不算什么特别的本事，但实际上，却是方寸山的秘传本事之一。真正的玄铁术如果不是方寸弟子，根本无法触及。 他在说谎？还是真的？ 悟空仍陷在震惊中，但“莫文”又再次出手，他忽然分作两半，夹击到悟空左右，趁她不备之际，狠狠掐住了悟空的脖颈。 紧接着，更为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其中一个“莫文”轻轻摘下自己的一根头发，手腕一甩，那发丝便化成一把短刀握在了他手中。 “你、你到底是什么妖怪，为什么......” “为什么好像会的全是你的本事？”两个“莫文”再次咧开嘴，尖尖的虎牙像极了捕获到猎物后兴奋的猛兽。他端详着悟空带着几分惊恐的神情，慢悠悠掐着她的脖颈抬起来，再慢悠悠往那悬崖边走去。 脖子上传来的束缚感，令悟空觉得呼吸越发困难，青筋顶起皮肤，无法抵达头部的血液让她很快感知到了意识的流逝，想要发力掰开“莫文”的手，可浑身因为缺氧根本提不起力气，更何况眼前这个妖怪似乎还拥有着异于常人的力气。 到了现在的情况，悟空多少有了眉目。这个假扮莫文的家伙，就是杀死强盗们的真正凶手！可是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让自己毫无察觉，为什么还偏偏拥有着和自己极为相似的能力？ “你猜你现在一定在怪很多事情，大圣？” 两个“莫文”微微一笑，下一秒眼眸里就闪过兴奋的血光。悟空忽然感觉到小腹侧面闯进什么冰冷的东西，又匆匆退出去。 先是透彻到血肉里的冷，而后，身体的热血如决堤洪水，从体内涌现出去，肌肉撕裂的疼痛终于姗姗来迟。 “呜......啊......” 见悟空瞪大眼却说不出话，而是本能想继续挣扎的模样，“莫文”显得格外满足和兴奋。 “这一切问题解释起来都很简单，因为......” 伴随着一层光芒笼罩在他身体左右，两个“莫文”蜕变回一个，容貌也在光中一点点扭曲，变形。 “我就是你啊，孙悟空。” 最终，她站在了悟空面前——同样的容貌，同样的衣着，同样的声音，甚至于戴着同样的金箍——一个和悟空一模一样的存在。 “咯......你、你！......额啊！”仿佛临死前所看到的朦胧的幻境那般，悟空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窒息感、流血的疼痛和一种久违的死亡将至的沉重恐惧，又无一不提醒着她，眼前发生的全部都是赤（裸（裸（的真实。 “悟空”抬手，这次刺进了悟空的胸口。她拔出刀，又刺进小腹中，再拔出，再次刺入...... 鲜血很快染红了悟空的整个身体，把衣襟染得再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多余的血滴入她脚下的深崖之中，夜晚的里面只有无尽的乌黑。它张开嘴巴，等待着食物的跌落，再用那照不透的浓黑吞噬掉。 “不过当然，你现在心里想的一点都没错——这世上只可能有一个孙悟空。所以呢，就烦请你永远半死不活呆在这个悬崖里吧。” 悟空被拉到“自己”面前，那享受杀戮的兴奋，那欣赏猎物惨状的残忍，那桀骜放肆到极致的冷酷......不得不承认，她的气场，她的表情，如果是自己在同样的情形和心态下，也会如此，没有任何差别。 可就是这样的认知让悟空觉得惶恐。她到底是谁？她为什么会和自己如此相似？！ 没有人能给予她答案，失血过多加重了体内氧气缺失，悟空的眼前慢慢地无法看清任何事物，甚至于这个恐怖的妖怪的容貌，也逐渐模糊起来。 彻底失去意识时，她只能感知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身体与意识，都随着“悟空”的脱手，坠落入悬崖里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 亲眼看着悟空惨不忍睹的身体消失在悬崖张开的血盆大口，“悟空”满意的点点头，笑容越发抑制不住，可也写尽残忍与冰冷。她甩开手，短刀散落成灰，褪为最初的模样，漂浮进林间风中。 她唇瓣轻启，低念咒语，那冷厉的风忽然变得更加凶猛，夹裹着空气里原本浓郁的血腥味奔向不可知的远方。 薄雾也紧跟着风吹散开来，头顶的乌云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明月。 皎洁月光重新降临于大地，为伫立着的胜利者披上银灰色的外衣。紧接着，背后的树林里响起沙沙的声音，一双脚踩进月光的照射里，看到崖前之人的背影后，他露出惊喜的笑容。 “师姐，终于找到你了，你果然没跑太远。” “悟空”转过头，原本还环绕在她身边的阴霾忽然间全部消失了，她的眼眸变得澄澈明亮，就仿佛是燃烧着烈日那般，在看到来者过后，迸发出真挚的、惊喜的笑容。 “莫文？你怎么找过来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二十二章：认错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师姐，你真的没有继续生气了吗？”莫文紧紧跟随在悟空的身后。悟空的步伐很快，哪怕是莫文现在已比她高出半头，也着实想要跟不上。 夜已进入后半段，山林中生灵尽数歇息，薄雾散开过后，视野也愈发清晰起来。莫文看着那些排排擦肩而过的树丛，紧张跟近的同时，不免也有点纳闷。 以往悟空和自己走的时候，除非是寻找被妖怪抓走的师父，不然可从来不会走这么快。印象里，她总会选择跟自己并肩，或时不时就停下等待自己。 可这熟悉的场景闪现入脑海中，莫文才忽然意识到那曾经不被察觉的，来自悟空的温柔。 不过，这份心理的悖动并未持续太久。一直将自己的感情视为无用的莫文，压根没有深入品味的打算，他把这页写满突兀文字的章节轻轻翻开，继续专心于现实中正在讨论的问题上面。 悟空没有回头，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回答：“有小情绪还是有的，可也总不能不理会师父。我都答应过他护送他到大雷音寺，又怎能食言呢？” “哦，哦......”悟空的话让莫文挑不出任何毛病，自然也没有了接话的机会。他呆呆跟随在悟空身后，看着对方的背影，心底却一直有种微妙的感觉。 悟空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陌生，抑或是，忽然间和自己隔开了很远很远。明明两个人一前一后，只是伸手便能触碰的距离，但在悟空说话的时候，又似乎**道天涯。 这突如其来的感触让莫文心头莫名揪紧一下，可他回神的时候，差点撞到悟空写满关切的脸上。 “呜啊！” 看着莫文吓得后跳一下，悟空扑哧笑了一下，点点莫文的额头：“怎么回事？想什么呢？” 尴尬和窘迫让莫文慌忙低头，匆匆答道：“没，没想什么......”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放心啦，我已经想好怎么跟师父交谈。这次我会控制着不和他吵架的。”悟空笑着，手转而轻轻揉动起莫文的头顶。 自掌心传来的温度，驱散掉萦绕在莫文胸口的阴云。直到悟空用以***笑容摆摆手，对他说着“好啦快走吧，我们回去找师父”，他才悠悠摩挲起头顶，垂眼用夜色晦暗掩盖掉自己羞红的脸颊。 真是的，自己太疑神疑鬼了。这种散发着强烈的生命力，笑容若阳光般的笑容，不正是悟空么？ 想必是她太着急于和师父的事，才做出和以往有些往常的举措。更何况，谁又规定了，悟空必须要时刻照顾他，让他处于一个特别的位置呢？ 我根本没有那个资格啊......莫文如是想着，略带几分自嘲笑起来，摇摇头。 两人从暗崖的位置赶回村庄的时候，老鳏的屋子里，仍摇晃着蜡烛的微光。 “师父居然还在诵经？不是嘱托了悟净监督师父早点歇息么？”莫文见到窗户那里露出的玄奘的身影，立刻流露出几分生气的模样，他往前走几步，“真是的，他一定又是犯困就先睡了，我得好好收拾他，没收几天他的稀罕宝贝，看他......” 莫文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到萦绕的周围的温热的体温被落在后方。他转身看去，却意外发现悟空直直伫立在院落门前，凝视着拨珠念经的玄奘。她的目光，辉映着透射过来的烛火，瞳色此时被衬托得深邃若身后的黑夜，有些让人看不到底，猜不透心境。 她只是看着玄奘，那份神情，就仿佛欣赏着一个从未见到过的美丽的事物，所以才会显得痴迷。 “师姐？” 悟空的身体忽然微微颤抖几下，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可又隐隐带着几分胆怯。她的唇瓣动了起来，小声呢喃：“......好美的光......” “什么？” 仅仅是一瞬，笼罩在悟空周围的怪的氛围就消失不见，她对莫文摇摇头：“嗯，没什么。我只是感慨师父这么晚居然还在看经文。” “是啊，或许，他也在担心你而睡不着吧。”莫文笑了笑，拉起悟空往屋内走，“走，我陪你和师父好好说。” 他径直走入房中，推开屋门：“师父，我回来了。” 玄奘下意识转过头，面露欣慰：“啊莫文，你平安回来就......”他的目光落在了跟在莫文的后面的悟空身上，笑容戛然而止，转变为一种厌弃，匆匆又转了回去，不愿再看悟空一眼。 “你，你怎么回来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师父，别这样，师姐是过来和你道歉，想和你好好聊聊的。”见玄奘还在生气，莫文急忙上前打圆场，希望一向温和慈祥的玄奘能够安稳下来。 玄奘的头稍稍往回偏了些，而后又僵硬地转回去，仍然不愿意看悟空：“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 “师父？” “师父......”悟空忽然开口，这一次，没有了刚刚赌气出走的冲动蛮横，而是真的像是一个认错的孩子一样，声音到语气，都很柔软。 不过，这份柔软却恰恰刺进了玄奘的心中，让他不自觉地舔起嘴唇，支吾着：“还，还叫我做什么？你不是说要走了吗？” 悟空再次往前走近一步：“师父，抱歉，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对。” 或许是没料到悟空会认错的如此干脆直白，玄奘在震惊之中输给了内心，转到悟空这边，眼带惊讶望着她。 她凝视了玄奘的眼睛一秒，便立刻垂下来双眸，微微颔首道：“是我说话举止太过冲动，更不应该赌气出走，还请师父原谅我！” 这下，反倒是玄奘突然没了话说，事先准备好的应对固执成性的悟空的那些说辞，此时此刻竟是一个都说不出口。他张开嘴，支吾半天，终于选择册过脸，故作严肃又宽慰。“......你知错便好，为师还是那句话，我不否认你有时快意恩仇，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凡事有度。物极必反的道理，我想你比我多活了几百年，不该不懂。” 悟空没有抬眼，只是迎合着点点头：“弟子谨遵师父教诲，我不该用那种残忍的手段杀害强盗们，我保证，今后不会再翻了。” 看悟空的的确确是虚心悔过的样子，玄奘惊喜的同时，不免也有些欣慰。虽然悟空此次展现的莫名乖巧有些突然，但看在玄奘眼中，当真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然而，和玄奘露出的由衷笑容不同，莫文却在悟空说出此话过后，瞪大了双眼。 “师姐，你说什么？那强盗们真的是你杀的？师父之前说的事情，真的是你在说谎？”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二十三章：你不了解我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悟空缓缓抬起头，回以莫文一个愧疚的表情，并再次垂下去：“嗯......” “不可能！”熟料莫文却忽然激动起来，以为自己在做梦，“你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你明明是做了就一定会承认的性子啊？” “我现在不就是做了以后承认么？”悟空歪头看着莫文，几分疑惑的眼神，让莫文再次陷入到某种迷惑当中。 “可是......” “这件事，我的确不得不检讨自己，是我害怕师父的指责，也不情愿听师父的唠叨，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谎话。师父......”悟空打断莫文想说的话，而后单膝跪下，饱含歉意道：“是弟子被蒙蔽心智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但还请师父能够理解我，当时，那些强盗们卑鄙残忍，我已经放宽心态，送了他们一棵上好灵芝，谁知道他们竟为灵芝相互斗殴，并要挟我给予他们更多，否则还想羞辱我。看着他们丑陋的心态，我实在是忍不住......” 语落，她似乎又被带进了白天里的情绪当中，牙齿愤愤咬合在一起，搭在膝盖上的手也紧握成拳，隐隐颤抖。 玄奘望着悟空这副气恼的模样，神情显得极为复杂，可最终，他还是长叹口气，将悟空扶了起来：“罢了。你会这般，也有你的苦衷。此事就此了结，只是以后切莫再犯，明白吗？” “弟子明白。”悟空见玄奘彻底原谅自己，很快露出宽慰的笑容，应该是悬着的心被安定下来。 可身后，看着她背影的莫文，却撇开头来，觉得眼前温馨的情景诡异又刺眼。困惑不解形成的令人烦闷的雾气，氤氲在心海之上，蒙蔽掉全部的视线，让思绪之船左右漂浮，全然找寻不到方向。 又一次，他觉得悟空陌生起来。可具体来讲，却又说不出什么。 太多的疑惑缠绕着他，所以待他回神之时，悟空已经把师父劝回卧室中歇息。迎面便是已经放松安神下来的悟空的笑颜，她拍拍自己的肩膀，顺势要往外走：“好了，师父也已经去歇息了，我到外面站岗，你也快点进去睡觉吧。” “师姐，等等。”他叫停了悟空，依旧不死心地问道：“你真的做了那些事？” 悟空听不懂他想表达什么，只是应着点头：“有什么问题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说谎？明明之前还笃定地说，你被冤枉了，你绝对没有做这种事......”莫文显得有些激动，他瞪大眼，希望能看透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悟空，“你不是向来敢作敢当，心性耿直么，为什么......” “但那些，也并不影响我偶尔的破例吧？”悟空淡淡打断道，双臂交叠看着被自己的回答惊愕到哑口无言的莫文。对方受到的刺激显然不小，因为他的瞳孔已经快要被眼白挤压到看不见。 “可是，既然如此，用残忍的方式杀害强盗们，又用可谓是卑劣的手段诬陷给**狗，也都是真的？” 悟空靠在身后的桌子上，没有回答，可莫文还是从她淡漠的眼神中获得了答案。 “怎么可能......你从不会干这种不光明的事情。为什么？你这次会这么反常，会做出这么多和平日里的你不一样的事情？这不像是你齐天大圣的作风！”莫文越说越显得激动起来，甚至于，从心底莫名萌生出恐惧感。是因为眼前的悟空像变了个人一样吗？ 突然，悟空嗤笑出声，她双臂交叠，带有几分玩味地看着莫文，幽幽道：“平日的我，齐天大圣的作风......为什么你就信誓旦旦地认为，我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开始向莫文逼近，无形气压让莫文本能后退几步，脊背发冷。 “难道这不该是你么，无论是戏文还是和你接触，我一直都感觉得到你是......” “所以归根到底，仍然是你的臆想罢了。”悟空忽然极为无奈的摇摇头，“无论是黄风岭，还是五庄观的那次，还是以往的很多次。你没发现吗，你太过把自己的想象当成理所应当了。” 悟空耸了下肩，随即流露出的姿态，几乎是将莫文一把推入另一个世界那样。她直勾勾盯着莫文的眼睛，以往让他熟悉无比的，带着生命光芒的赤色眼眸，第一次流露出晦暗和冷漠来，就像是遇到过的那些残忍无情的妖怪。 “你忘记我即是齐天大圣，也是妖界的七大妖王之一？在我跟随师父之前，几百多年的经历，对你来讲所谓是好的的举动，又会有多少呢？” 突如其来的质问，如同给予莫文当头一棒，瞬间置其于深深的迷雾当中，回过神时，悟空已经转身走到了屋门位置，偏头望着自己，眼神疏远淡漠。 “虽然我知道你偏袒我对我是件好事，但还是别装作很懂我了，莫文。你不了解我，也永远都不会真正了解的。” 眨眼的功夫，她已经关闭上屋门，也关闭上了曾经在莫文心中构建起的城门。光芒似乎消失在了他的心房，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冰冷与孤寂。 「你不了解我，也永远都不会真正了解的。」 莫文默默在心底重复着这句话，直到他垂下头，恍若一只落单受伤的鸵鸟，只恨不能把脑袋钻进土壤中。 怪，明明都已经告诫过自己，不要妄想，也就不要为此失落。可当悟空这番疏远淡漠的话真正传来，心底还是疼痛到无法呼吸。 他慢慢坐在还留有玄奘身上余温的凳子上，双手抱紧头，将脸缩进胳膊和桌面之间形成的黑暗里，无言却诉尽颓唐。 屋外，悟空看中棵巨大的柳木，几下便蹿到了横生树枝上，倚靠树干看夜景，好不轻松悠闲。 她微微合上眼睛，本该是黑暗的世界，忽然间燃烧起白紫色的火焰，而从火焰中缓步走出一位头发花白的少女。她极为美丽，但惨白没有血色的脸上，满是深深的疲惫。 不过，疲惫的容颜还是在看到自己的时候，露出几分微笑。 “还真是没想到啊，我原以为你对那朱莫文也会流露出温柔来。因为按道理说，作为镜像被**的你，不是也应该留着几分悟空的感情么......” 她看着眼前的“悟空”在晦暗中慢慢睁开眼，笑得更加灿烂。 “......六耳？”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二十四章：不愿听从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在连接着的精神世界里，无边无际的黑暗让声音显得空灵遥远，亦非常透彻。被呼唤名字的六耳，对青尘疲惫苍白的脸回以淡淡的微笑。 “你的猜测不错，但很抱歉的是，我并不想让这份遗留的几分感情影响到我。”六耳随意用手指绕着头发打转，漂浮在黑暗之中，一腿搭在了另一只上，好不悠闲，“我是要用一个崭新的面貌成为孙悟空，暂时还不想考虑儿女情长的东西。” 青尘端详着她漫不经心的姿态，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在凝视着什么。待她确定六耳的确不是说谎后，如释重负般绽开笑颜：“哈哈哈，如此甚好。我原本还担心作为悟空影子的话，对莫文抱有同样感情会阻碍到我的计划。” 她慢慢走到六耳旁边，眼底洋溢出兴奋和欢喜：“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计划？”六耳歪头看着她，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挠挠额头，茫然道，“什么计划？” 青尘的笑容立刻僵硬在脸上，她愣愣地望了六耳一眼：“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让你杀了唐玄奘！” “哦？”六耳把姿势从仰卧改为盘腿而坐，似乎对青尘说出的话感到新。但这样的表情，却让青尘感觉到几分疑惑，甚至于察觉到微弱的不安。 “别告诉我你忘了，我制造出你的时候说了什么话！” “你说的，不就是「从今往后，你就是孙悟空了」？”六耳摊开手，乍一看来，她的表情天真烂漫，仿佛懵懂的小孩面对心绪复杂的大人模样。 但，青尘却因她的反应而显得气恼，骤然拔高音调：“我是让你取代孙悟空不假，可也没说事情就到此为止。我会让你存在，就是要阻止玄奘到达西天。派出去的妖怪们杀不掉他，那就从内部动手。你成为他亲近信赖的人，还杀不掉他么？” 六耳两手一起托着下巴，手肘撑在盘坐的膝盖上面，饶有兴趣般看着青尘，仿佛在听好玩的故事似的。 青尘察觉到她的轻浮，心底顿生不快，可还是耐下心，微微扬起下巴：“我知道作为悟空**品的你，本性与她一样是个放荡不羁的妖猴。可同样你也应该和她一样聪明，只要你杀死玄奘，悟空又被你用那半死不活的状态禁锢在无人可知的悬崖里，我和哥哥便再无人能阻挡，到时候，我们就能一起......” “呵欠......”六耳忽然大声拍拍长大的嘴，呛得青尘说不出话。她看着神情茫然的青尘，勾起的嘴角下露出尖尖的虎牙，“计划是很好，可我不想听你的。” “什么？” “你没听错，我不想听你们的。我不会杀死玄奘的。”六耳说着单手五指互相搓捻，她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喃喃道，“我想做什么不需要别人命令我，也没人能让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就比如，杀了玄奘。” 此言一出，青尘的瞳孔便因震惊瘦成一条细线，她不可思议地瞪着六耳，声音克制不住抬高起来：“不想？你在胡说什么？是我把你创造出来的，你居然不愿意听从我的计划？” 六耳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捂嘴笑起来：“啊哈哈哈......是，你是把我创造出来了，可我想......你并不是以什么伟大的意志才做出这一举措的吧？”她说着，琥珀双眼露出尖细的兽瞳，“说到底，你们不就是想让这个世界重归无止尽的黑暗和混沌吗？很不幸，我讨厌这些东西，所以恕我不能答应。” 见六耳似乎已经连对话都不愿进行下去，而转身想要离开，青尘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怒火，威胁道：“狂妄自大，你就不怕我既能创造出你，也能让你毁灭吗？” “顶着力量透支的惨白脸色还大言不惭，你才是真正的狂妄自大吧？”六耳冷冷回过头，锐利的双眼刺破青尘强提的气势。她凝视着青尘梗住的尴尬神情，笑得越发放肆，“更何况，你可真够愚蠢。既然想到了用一模一样的悟空去对付她，那也应该想得到，无论谁胜利，结果不还是一样的吗？” “我不喜欢被人当作工具使用，也不喜欢待在你的旁边。”满满的厌恶和嫌弃，从六耳的眼里传递而出，她望着青尘的眼神，好像再看一块肮脏的破布。尽管，那倾城容貌足以让世间生灵叹为观止。 “你的灵魂颜色，可真是太丑了。” 简单的言语，明明只应该像是雨点滴落，可落在青尘心底的刹那，它们化身成无数尖锐的刺，深深扎进血肉里。那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羞辱感，青尘仿佛看到自己高傲的尊严，被对方不屑地扔进泥潭中践踏。 怒火在此刻再也克制不住，这强烈的情绪，竟是让苍白的脸颊上重拾了几分血色。 “六耳，你找死！” 从黑暗中伸出条条紫黑色的利爪，它们疯狂扑向六耳，背后青尘狰狞的眼神，恨不能将对方撕成碎片。 然而，面对这样的进攻，六耳却显得淡然自若。她轻轻合上眼，再次打开时，从眸子里奔涌而出的熊熊大火，瞬间吞没了这些黑暗的利爪。 “啊......”仿佛是肢体也被灼烧那样疼痛难忍，青尘捂着自己的手腕，踉跄着退后几步。 眼前的火光，并不像太阳那样耀眼火热，相反染上极深的妖异色彩，深沉的红与鬼魅的紫交织在一起，六耳立在其中，单手掐腰，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你叫错了，我不是六耳，从今往后，我就是孙悟空！” 她扬起高傲的头颅，恍若睥睨凡尘的王者，对眼前这个叫做青尘的蝼蚁送上几分宽容：“老老实实回去吧，我不想和你合作，但也没兴趣跟你们对抗。只要你们不影响到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不也挺好？” 火团慢慢消失不见，悟空向后伸手，打开了一道离开的门。 就在她一脚踏出去的刹那，青尘忽然趴在地上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哈哈哈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被玄奘身上的气息吸引，想跟随他到西天洗掉自己身上的黑暗吧......”她露出狰狞的笑容，而后戛然而止，露出恐怖的表情，“别做梦了！” 青尘看着六耳的背影，笑容像鬼魅一样恐怖：“你以为你能够摆脱掉吗？不可能的！就算我给了你和孙悟空一模一样的能力、肉体和记忆，你依旧无法彻底代替她！就算你和她本源上都是女娲创造出的原石，可是孙悟空吸收了千万年的天地灵气，她才是最后的成功品。你又是什么？从无穷无尽的黑暗里诞生的灵魂，日日浸泡在无数尸体的阴气邪气中......就算你跟着玄奘，就算你到了西天，你也永远都抹不掉你本性的邪恶！”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二十五章：没人能阻碍我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青尘活像被激怒的毒蛇，她疯狂吐露出蛇信子，残酷冰冷的话语，深深刺激着六耳的神经。这份释放出的毒液，让眼前的孤狼刹那间陷入暴怒之中。 “够了！” 刚刚熄灭的火焰再度燃烧起来，在六耳回头之时喷涌向青尘面前。可她堪堪躲过，身形也逐渐模糊起来。邪火灼烧着周围的黑暗，让这片虚无的境界开始破碎、肢解。“喀拉喀拉”的声响伴随着一块块碎片的掉落。 而青尘望着开始崩塌的精神世界，发出低沉的笑声，久久无法散去。 “不要做白日梦了，六耳猕猴。邪恶、暴戾、黑暗、肮脏......你的灵魂就是依靠这些组成，你以为你能摆脱的掉吗？” “你给我闭嘴！”六耳的胸口强烈起伏，她溢满杀意的眼睛，死死盯着已经消散而去的青尘。 青尘毫不畏惧，依然咯咯笑着：“被黑暗造就的生命，居然还妄图能成为光明吗？那我就坐等看着你失败的丑态吧，哈哈哈哈哈......” “轰隆隆——”周围的黑暗彻底塌陷，从四周刺入灼眼的白光，将六耳的身体完全包裹住。等到青尘的笑声愈发遥远直至消失不见，六耳身边重归一种平静祥和，并隐约可以听到动物的鸣叫声。 缓缓睁开双眼，她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月光的明亮给了她一瞬的恍惚，但转瞬间，六耳便重拾方才冰冷恐怖的眼神。 她从衣襟里掏出一颗小小的紫色水晶，那块水晶里涌动着诡异的光流，六耳凝视着她，双眉紧蹙在一起，就仿佛是再一次看到了青尘那般。 不过，她的确又一次听到了青尘的声音。 “愚蠢的家伙，实话告诉你，孙悟空还没死呢！既然你不愿意听话，那就等着被正品重新打回黑暗之中吧，哼哼哼......” 六耳静静听完青尘的嘲笑，溢满黑暗杀意的眼睛，竟然突然露出傲慢的笑意来。她毫不犹豫一把捏碎了这块水晶，碎屑化成粉末，在空中消失不见了。 “可惜，我注定会让你失望的！” 她拍拍残存在掌心里的碎末，起身站在了树干之上，凝视着朦胧弯月，与那些布满穹顶的星辰。 大地沉睡在黑暗之中，即便有着那么多的繁星和明月，但和白昼中的太阳相比，散发的光芒依然微弱，让世间万物仍被铺盖在晦暗的面纱之下。 但即便是这样的黑暗，落在六耳眼中，依然像是最美的光明那般。 大概只有自己这样，生活在绝对的黑暗中千万年之久的存在，才能发出月光如此明亮耀眼这样的感慨吧？六耳深深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间流露出几点自嘲的悲哀。 可紧接着，这短暂的悲哀就化成骄傲、愉悦。她如同最终得胜的赢家居高临下，欣赏着弱小的世间万物。 不过，那些都是过去了。从今往后，我就是孙悟空。我可以永远挺直腰板在世间存活、奔跑、品尝自由的快乐，以及......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而后慢慢握紧，兴奋地笑起来。 享受这美妙强大的力量！ 就算孙悟空还活着又怎么样？她当然知道悟空是杀不死的，一旦性命垂危，身体就会陷入濒死的状态，而灵魂则进入游离而不是落入地府之中，也吸引不来黑白无常。可是，一旦时间足够长，即使灵魂未灭，可肉体仍会消亡，这样的话，她无法正常投胎的灵魂便会成为孤魂野鬼，失去理智。到时候...... 六耳嘴角划过残忍的笑容。谁还知道你是不是什么齐天大圣的灵魂，那些云游的道士高僧，甚至黑白无常，最爱收的可就是这样迷失自我的魂魄了。 这也是她会把悟空扔进那处悬崖的原因。在那么一个地方，是不可能有人能救得了她的。 没有人能阻碍自己。六耳再次笑了起来，兴奋的模样甚至有些癫狂。没有人！ 伴随着一夜轻声呼啸的风，黎明降临，大地迎来崭新的一日。 玄奘等人昨夜都入睡得很晚，早上起床之时还未彻底卸去疲惫，一个个都是睡眼惺忪的模样。 悟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可等他看到正在准备着的一桌早膳后，顿时睡意全无，眨眼间窜到桌子前，盯着满桌水果热汤流口水：“哇，早膳看起来很棒！” 语落，从后厨的帘子里走出来端了馒头的悟空。悟净看到她后，不可思议地揉揉眼睛，而后张开双臂，兴奋地往悟空身上一跳。 “师姐！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又要丢下我们跑了！” 这一切本该是极为正常的现象，可悟净刚刚抱住悟空身体的时候，悟空突然脸色大变，瞳仁收成条线，反应极快地一把推开他：“你做什么？别碰我！” 悟净始料未及，扑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茫然地望了望悟空。 而后者显然这时才姗姗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还举着的手僵在半空中，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玄奘和莫文看到这一幕，困倦也几乎是立刻就被吹散干净，同样以极为诧异的目光看着悟空。 “师姐，你......你怎么了？”悟净显得极为受伤，委屈巴巴的样子，仿佛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你为什么突然吼我，还推了我一下？” 玄奘已经上前扶起了悟净：“是啊悟空，你这是做什么？”他找寻着悟空眼睛里的神情，希望能获得什么答案。 后者却立刻移开了双眼，低下头有些尴尬地说：“抱、抱歉，是我昨天和强盗周旋的时候，胳膊受了点伤，悟净刚才扑我的那一瞬间弄疼了，所以......” 她紧接着看向悟净，回归到以往作为师姐的温柔关切的形象：“悟净，还好吗？有没有摔疼，对不起，我下意识就......没能控制住力道。” “唔，还好。”听了悟空的解释，悟净原本困惑的小脸上溢满担忧，“师姐受伤了吗，怎么也不给我们说？需不需要我给你拿药？” “不必了，小伤而已。”悟空冲他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随后便推着玄奘转回去往餐桌那里走，“不用担心我，你们先赶紧用膳吧，这些可都是我准备的哦。” 提到吃的，悟净的注意力马上就转移到餐桌上，他舔舔嘴角，道：“师姐好厉害啊，我都不知道你也会搞吃的。” “师姐我是谁啊，还没有我不会的事情呢！” “吹牛，你明明水下功夫不好的。略略略......” “臭小子，找打啊？老老实实吃饭！”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二十六章：转醒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悟空催促着玄奘和悟净入座，转身撇了眼还愣在那边的莫文，冲他伸了伸：“莫文，站着干嘛，过来吃吧。” “啊？哦哦......”莫文仿佛是做错事的小孩，急忙低下头跑到饭桌前，举起了石碗喝下口热汤。 温暖的感觉在体内弥漫开来，然而伴随着的，是另一种深深的困惑忧虑。 悟空叫自己的语气与神情寻常如故，让他有了那么一星半点昨晚发生的皆是梦境的不真实感。但，那份若即若离的疏远感，却并没有因为悟空平淡的语气而减少。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悟空推开悟净的刹那，自己仿佛在悟空的眼神里察觉到无法克制的震惊，那简直就像是从没和别人亲密接触过的人第一次被拥抱而显露出的，本能的恐惧疏离。就像是，突然戒备起来的刺猬一样。 怪，悟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真的是因为受伤么？ 莫文想着想着，不免抬起头来，入目是悟空和悟净谈笑打逗的样子，温馨如故。 或许是自己没有睡醒产生的错觉吧？莫文如此安慰着自己，把疑虑连同口中的热汤，一并吞进了肚子里。 阳光已经开始从窗缝渗透进房间里，将简陋的房屋里的空气熏热，温暖抚慰师徒几人。窗外，鸟雀的晨鸣声响起，晨露溢满空气之中，让光芒四散至周围，辉映出七彩斑斓的颜色。 这些美丽的光充斥世间每一处角落，除去那些狭窄幽闭，仿佛是被世界遗忘了的小小通道。从那里，直直的往下看去，仿佛是看向一条通往阎王地府的路。黑暗，除去黑暗，便再也无法从这条道路两侧看到任何东西。 而直耸而下，穿过层层深厚的岩石土壤，坠落到不知多深的底部，一切忽然间豁然开朗般。蓝绿相间鬼魅似的火光，把广阔、庞大的世界照亮。悬浮着的鬼火四处飘荡，它们经过巍峨的阎王殿，经过雅趣的孟婆楼，经过绵长无尽的忘川水...... 它们是唯一给予这幽深黑暗世界的光，可却一点也无法让人觉得身心舒适，满满都是阴冷的感触。 阴冷到仿佛是冰水浇盖在皮肤上。这讨厌的感触，让沉睡在一处楼阁房中床榻上的人，轻轻皱了下眉。 “唔......” 轻微到几乎不可闻的**，但在万籁俱尽的房间里，便显得极为突兀。 而那边，正在悠闲饮茶的灰发妇人，听到这个动静后，惊愕地瞪大眼，手举着茶杯在半空，询问似的看向床榻那边。 那躺着的人身体轻轻颤动一下，这次发出的声音则更加明显：“唔，啊......” 那灰发女子忙不迭放下茶杯，几步走到床前，看到那双沉重的眼皮，缓缓挣开。 悟空恢复意识的刹那，只觉得身体撕裂一般的疼痛，从腹腔到胸口，无论前后，都深深被一种仿佛让蝼蚁啃咬撕扯的疼痛包裹着。神智始终有些游离，沉重的疲惫感，让她在睁开眼的刹那间，就恨不能继续合上沉睡。 歪头看了看周围的景物，灯光晦暗，头顶是房屋的天花板。她还在诧异之时，一张半老徐娘的脸闯进视线，深邃眼眸里悦动的光，不比那些年轻貌美女人来的少。此时，她兴奋地笑起来，满眼欣喜：“太好了大圣，你真的醒过来了。” 虽然眼皮还是很沉，但悟空还是因为吃惊睁大了几分眼睛：“孟......婆？” “是我大圣，原以为你这么重的伤还要隔上几日才会醒的，倒没想到你体质居然这般顽强。”孟婆说着，急忙跑到房门外，推了推落在门栏上的单脚鸟，“醒醒，老娘养着你是让你天天睡觉偷懒的啊？赶紧报信去，大圣醒了！” 催促走地府里的兽鸟，孟婆回到床前，听到悟空喃喃道：“我......我怎么会在这儿......” 可是，尾音刚落，她便猛地瞪大眼。姗姗来迟的回忆，让她眼前再次浮现出一个残忍冷酷的笑容。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五官双眼，让她几乎是立刻回归清醒而弹坐起来：“对了，那个混蛋......唔哼——” 但她仅仅是起来了短短的一瞬，便被强烈的疼痛硬生生逼回了床上。浑身上下好似散架那般，每一寸都还在流血一样，抽干悟空的所有力气。那失血过多的无力感，让她扶着床沿的双手都隐隐发抖。 “哎！别动！你现在这一身伤可动不得啊！”孟婆看到她这样，慌忙过来扶着她重新躺好，心底怕得不行。她拉开被子，看着缠满悟空全身的绷带上又晕开了一些鲜血，忍不住唠叨嗔怪，“看看，伤口又裂开了吧？” 语落，她一边摇头，一边解开绷带再次帮悟空处理伤口。 在疲惫和疼痛双重的折磨中，悟空强撑着意识，缓缓道：“我怎么，在这儿？” 下一秒，她突然想到一种可怕的结果，转头看着孟婆，双眼瞪大：“别告诉我俺老孙又死了？” “......你这个「又」字用得还挺到位。”孟婆微微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觉得十代阎王是嫌阴曹地府太旧需要翻修了不成，才撞着胆子故意把你勾过来当不要银子的拆迁工？” 悟空被孟婆的打趣逗得有些想笑，可让人冷汗直落的疼痛将她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嘴角微微弯起来：“陈年旧事你们地府怎么还惦记着呢？” “明明是大圣自己做的过分，倒来怪起我们了。”孟婆从柜子上取来草药，开始处理悟空的伤口。 “既然我没死，那我是怎么来的地府？我记得我失去意识前，是被个妖怪所伤扔进暗崖深处才对。” “说来也巧，你可得谢谢黑白无常，他俩昨日出去引魂的时候发现重伤的你，才把你带回来的。”孟婆说着，眼里也紧跟着流露出紧张，“太及时了，大圣你也知道，你这魂魄因为不在生死簿上的原因，是没办法吸引到引魂人的。若是再晚些，你的肉体开始消弭的话，无法被引渡的魂魄就会变成逐渐丧失自我的厉鬼，后果嘛......不说你也知道。” 悟空深呼吸一口，比起孟婆的唏嘘，反倒显得十分平静，仿佛那可怕的事情并非自己才是主角。她盯着天花板，目光穿过那里看到其他的地方，呢喃出声：“看来，她真的十分清楚我的所有事情，才会想到这种办法让我彻底消失。”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二十七章：一丝线索（上）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大圣在说谁？”孟婆为她包扎好后，重新盖住被褥。 “那个伤了我的妖怪......不知是做了变换还是如何，长得跟我一模一样，会的招式也是。”悟空长叹口气，双眉紧锁起来。 “什么？居然还有这种妖怪么？”孟婆听到悟空的描述，也觉得极为震惊。 早已亲身经历过这份情绪的悟空此时内心已不再有太多的波澜，取而代之的是被戏弄的耻辱，愤怒一点点灼烧在胸口，只是还夹带了极为强烈的忧虑。 她还记得，那妖怪对自己动手时说过，她会代替她活下去，成为孙悟空。 既然如此，将自己扔到悬崖下后，这家伙会去哪儿？冒名顶替自己回到花果山，享受自己作为美猴王的荣誉，耀武扬威？不，这还算比较好的状况。花果山毕竟和自己同根而生，若非自己亲身，灵气之间的排异也早晚会让她暴露。 最怕的，就是这妖怪不仅想成为自己，还想把自己要做的事情也一并抢了去。 师父......悟空猛地攥住床单。如果这妖怪的目标是师父呢？自己能感觉到，她的修为极高，凭借莫文和悟净恐怕看不破她的伪装，更何况她还有跟自己一样的招数本领。若利用此放松了师父师弟们的警惕，再趁机下手的话...... 悟空有些不敢想下去。额头上滚落的薄汗，早已不知是因为疼痛虚弱，还是联想到可怕结果后的恐惧。她歪头看了看孟婆，道：“我怕那妖怪的目标会是我师父，孟婆，我需要去查清楚这妖怪的来历。” 悟空此话一出口，孟婆就换上长辈般严厉的表情，重新把悟空身上的被子又往她身上掩了掩：“现在还是别想了，你这伤，少说也得再躺上一天才能下床呢。” “这么久？”这种情况倒是让悟空有些没想到，她不甘心地想撑起身子，却发现那强烈的疼痛和肌肉切切实实传递而来的无力感比什么都强烈，盖过了她向来自信的意志力，再次把她狠狠按回了床榻上。“唔，该死......” 她正在懊恼这不争气的身体，那边，门外已经传来噪杂的声音。只见黑白无常两兄弟火急火燎奔了进来。 “大圣大圣！你醒了吗？” 他们挤得太快，屋门又太小，以至于黑白无常的帽子跟随着他们倒地的动作滚落在地，互相叠在一起的模样看起来憨态可掬。 然而，孟婆却对这一滑稽的场面露出突然间爆发的愤怒：“黑白无常！臭鬼头！你们又挤我的门。” “啊哈哈哈，得罪得罪。”三人忙不迭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衣服，再把帽子重新戴好。 “道歉有用吗，你们这都是第几次了？要不是咱们冥界用的不是实物门，我这门估计都要翻修好几次了！” 的确，虽然悟空躺着的名义上是屋子，但周围实际上全部由阴曹地府里的冥花、阴泥以及流淌着的无形的力量构成。孟婆的房子，从外部看，就仿佛是一朵绽放开的冥花，美丽又富有危险性。 “所以，不也不是什么大事么？”黑无常戳戳手指，企图填塞过去，“还有，孟婆，外面奈何桥那边都排了一天队，你今儿怎么偷懒了？” “老娘偷懒？偷个屁的懒，我辛辛苦苦照顾你们带回来的大圣，倒成我偷懒了？那汤锅不就在桥那边么？你们见着怎么也不知道帮我送几个亡魂？啊？” 孟婆这边又开始了她的暴脾气，无常两兄弟对视一眼，交换了颇为无奈的眼神。就在这个空当里，白无常余光看到侧趴在床上的悟空，便立刻将还在生气的孟婆抛在脑后，径直跑了过去。 “大圣，你感觉如何？我和弟弟发现你的时候都被你的样子吓坏了。” 悟空苦笑下，轻轻摇摇头：“疼得很呢，不过受这么重的伤也正常。说来，我听孟婆说过了，是你们救的我，还真是谢谢你们。” 黑无常紧跟着走上去笑了笑：“大圣说的哪里话？更何况也是巧合，我们刚在那边引完些意外死去的亡魂，就感觉到一股特别刺眼的光在一个压底闪烁着，过去一瞧，没想到居然是大圣你。” “大圣，你猜是什么在发光？居然是你的如意金箍棒！它就躺在你旁边，身上还沾了一点你流在地上的血，感觉到我们靠近以后，竟还变回绣花针的样子钻回你耳朵里了。”白无常一边说一边比划，眼神闪烁，显然这发生的一切让他觉得极为稀。 “你说，如意？”悟空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居然是如意救了自己吗？这个自己珍爱许久的武器。当年在东海下，就是因为触摸到它的瞬间感觉到了一种心灵相惜的默契，她才会下定决心选择了这个武器，甚至不惜把东海龙王得罪一番。 都说武器跟久了主人，或多或少都会吸收主人身上的气息而变的有灵性。如意，你是感知到我有危险所以才这么做的吗？ 但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可也已经足够让悟空感觉到一阵温暖。收为飘渺的思绪后，她立刻捕捉到黑白无常话里的一点玄机。 “黑无常，你方才说，你们是去引意外死去的亡魂？” “不错，他们看起来像是被人谋杀了，并未在生死簿上计划好的世间结束阳寿。” “那你们在那附近，有没有察觉到什么特别的气息？”悟空歪头看着他们。她很想坐起来问得更加详细，可重伤的身体不允许她这么做，只能是侧躺在床上，用眼神维持着些许独属于她的气质。 “特别的气息......”黑白无常异口同声，并极为默契地一同举起手托着下巴，因着悟空的询问陷入思考。 气氛显得格外安静，悟空和孟婆都用着期待紧张的目光盯着他们二人，以至于安静许久后，白无常突然一拍手，让她们免不了轻吓一跳：“哦，好像确实有。当时我到那里的时候，还在吃惊，这些尸体不过刚死，怎么就沾染了那么多的邪气。” “邪气？” “不错，是很重的邪气。生命死亡后的肉体会吸引邪气滋生，可是那些尸体身上的，显然多得有些过分，而且，浓烈得可怕。硬要比喻的话，就好像是，眼前有一团深深的紫雾，蹭在你身上都觉得阴冷无比，从骨子里感到恐怖。”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二十八章：一丝线索（下）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黑白无常的话，让悟空陷入沉默中，她蹙额思索其来，显然情况比她预想的更加棘手。过量的邪气当然不会是凭空聚集到强盗尸体们上面的，这定然是因为那妖怪的原因。但是，拥有让人震惊的邪气的妖怪，从来都不会好对付。 要么，就是这妖怪天生吸收邪气而修炼；要么，就是修炼过后自己选择了条泯灭良知的道路去强化自身。无论哪一种，都代表着对方拥有强大的法力。毕竟抛弃掉常规原则的力量，往往都是可怕的。 “大圣，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说其中有什么玄机？” 悟空有些烦闷，双眉半天都无法舒展开：“那邪气不是尸体吸收来的，而是杀害他们的妖怪身上携带着的邪气。她也是把我重伤扔下悬崖的凶手——一个和我拥有一模一样面容与力量的家伙。 “和大圣一样？”黑白无常瞪大双眼，白无常一直克制着的长舌刷一下托在了地上。 “这，这妖怪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黑无常挠挠头，“不过，怎么可能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呢，还不是双胞胎。” 白无常点点头，伸手把舌头又塞回去：“是啊，更何况大圣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么？” “石头......”悟空却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她隐约记得，当那妖怪抓住自己时，笑容、力量，虽然和平日里自己展现出来的大相径庭，但只有她感觉得到，这两份看起来截然不同的气息，碰撞爆炸的时候，在那剧烈震动的中心，竟然有些一种极为和谐的共鸣。 可这份共鸣从何而来？悟空联想到一种微弱的可能。在方寸山成长之时，菩提祖师曾经告诉过自己，她生于女娲留下的灵石。 长久以来，她自认为自己独一无二，也就想当然认为自己诞生的灵石也是特别的。可如果呢，如果碎裂下的小石块也经历了和自己相同的经历？或者是，在其他地方，也有女娲留下来的灵石？ 那么就解释了为什么触碰到那妖怪的刹那，会有这种怪的，心灵相同的感触。 虽然这样的可能有些恐怖，也让悟空觉得后怕于自己的独特受到挑战，但至少寻找到一丝线索，能搞清楚她是谁。 “孟婆，黑白无常......”悟空转头看着他们，笃定决心般，咬咬牙，将身子撑了起来。在她稍稍用力的刹那，整个胳膊和肩膀就感觉到那酸刺的疼痛。悟空狠狠咬住下唇才没有叫出声，深呼吸一下彻底做起来。“帮我个忙，我要去找十代阎王，我需要查看生死簿。” “大圣，你做什么？快躺好！” 悟空轻轻拦住孟婆伸来的手，摇摇头。刚才这简单的动作，已经让她头上疼得挂满薄汗，可她调整呼吸，坚持道：“不，我必须去。我的师父和师弟们可能有危险，我不能再这样耗时间了。” “大圣......” 悟空慢吞吞做到床沿，站起身，略显松垮的底衣领口露出的皮肤被绷带彻底缠满。“带我去找十代阎王，快点！” 黑白无常和孟婆相互看了看，最终都被悟空的坚决打动，也不敢忤逆她的要求。 “好吧，大圣你跟我们来。”黑白无常无奈地摇摇头，一人上前搀住悟空，另外一个则跃到前面去引路。 三人离开了孟婆居所，玫红色的巨大花朵张开花瓣，让他们从中走出，又再次沉眠似的收紧。紧跟着出来的孟婆远远望着悟空的背影，很是感慨，但最终还是摸摸转头去奈何桥边继续自己的工作。 ———— 三界间的时间多不大相同。天界来回，一日接近凡间三到四日；地府之中，一日的功夫，凡间却过了也已有两日。玄奘们自从告别了那小小村庄，赶赴两日的行程都没有再碰及什么人烟。 天气转凉的很快，路边野草之中，已经隐隐有雏菊含苞。树叶仿佛是一夜之间一齐褪色，苍绿化成暗黄，水嫩的叶片弯曲成皱，如同苍老下去的人的面庞，染上岁月沧桑的感觉。 晨夕时的水雾冷如冰珠，穿透衣物刺激皮肤，总能让人起一阵鸡皮疙瘩。山林越发显得苏静空远，飞禽走兽陆陆续续开始南迁，冷清的荒山里，不过两个夜晚，生灵的气息与鸣叫便少上一半。 走出山林到一片丘陵地带，时值下午午时，几人终于望见不远处有座城池，已经广阔的平原。 “徒儿们，前面有城池了。”玄奘手作帐篷，远远望着那城门，欢喜道，“十数座门，周围绵延有百十余里......看来是做皇城，我们能倒换官文了。” “皇城？咱们一路也没见什么其他的大城，居然直接就到皇城了么？” “小国而言，不足为。并不是所有人间国家都能有大唐的国土。”悟空双臂搭着金箍棒，神情悠闲散漫，“再者，咱们刚出来的山林也算险峻，单独一队人马还能自由穿梭，要是军队的话，估计是很难呢。选址在这旁边，也没错。” “这样......”莫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说出长串话的悟空并没有看他一眼，将金箍棒改成一手拿住搭在肩上，径直往前走：“走吧，我们敢在天黑前进城找个地方歇脚，我瞅见了，里面好像有个宝塔寺院，应该能收留我们。” 师徒一行入了城门，或许是因为是皇城，里面看起来倒也繁荣有度，市井里东西向国家的宝贝，和本地的些土特产，形成条漂亮的风景线。 他们绕过人多嘈杂的市街，沿着其他小路行进，想要寻找方才在远处望见的塔寺。 最终，等他们走到了片和城中截然相反的地方，他们终于看到了一座极为破败的寺庙。 灰墙沾染了不少灰尘和显然是扔上去的泥巴，大门顶上挂了蛛丝，木门悬吊在门框上，看起来摇摇欲坠。 玄奘望见这塔寺衰败的外墙，不免有些吃惊：“怎么会是，这么个废旧的寺院。” “啊......兴许是已经没人了吧。”悟空倒显得满不在乎，她直接走到前面，推开了摇摇欲坠的木门，一阵灰尘随着她的动作扬到空气中，她皱眉别过头那另一只手甩了甩，又把门继续往外拉开些，“管他呢，至少也能歇脚一晚上，师父，先进来吧。”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二十九章：金光不复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几人径直走进寺院之中，不成想里面看起来更加破旧，檐下一根根横木上积压了厚厚的已一层灰。角落里，蛛肆意纵横，看起来腐朽陈旧。两道青石台阶中间，苔藓、杂草从缝隙里生长而出，零落的几棵青松针叶稀疏，铜钟和背后的宝塔都看起来灰蒙蒙的，浮雕壁画，皆是被掩去了色彩。 玄奘望着满目苍凉的景色，不知怎得，忽然觉有些悲凉。“还真是个荒寺啊。” 悟空在前面转了两圈，便跳到大殿前推开门，扑面而来便羞到股潮味。那里面空空荡荡，除了正中按照惯例供奉有释迦摩尼的像，剩下的，便是连牌匾对联都已经卸去。 她把门彻底拉开，侧身对玄奘示意：“师父，里面看起来还挺干净，今晚咱们就此歇脚吧。” “也罢，那就在此宿住一晚，明日进宫求见国王。”纵使感慨，但万物兴衰始末自有规律，玄奘调整了一下思绪，便释然许多，将敖烈的缰绳递给莫文后，合掌走进正殿中。 他上前摆好倒落的香台，往后退了几步，虔诚地跪下礼佛。 身后，悟净已经跳进正殿里四处张望：“哇，还真是的空空如也。”他旋即卸下背包往殿后走，“我去看看后面有没有厨房和僧人的寝殿！” 他小跑着绕到佛像后方，却突然“哇啊”地一声叫喊。被他这一声叫吓了一跳的其他三人转头就看到他惊魂未定地跌坐在地上。 “天啊，怎么还有人啊，吓死我了......” “有人？”玄奘即刻起身绕到后方，所见的一幕却让他大吃一惊：约莫有七八位僧人，消瘦面黄，被粗麻绳捆在一起，还缠了布条在嘴上堵住他们的嘴巴。看到悟净和玄奘的刹那，他们的眼睛迸发出和身形不相符的期望之光，哀求地望着他们。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玄奘愣在原地，而反应过来的悟净已经上去帮他们解掉了封口布，问道：“你们还好吗？是谁这么无礼地对待出家人啊！” 语落，他还想给其他人松绑，但身后靠着佛像的悟空悠悠打断他：“等一下悟净，问清楚再松绑，万一是伙骗子想讹人，你是想说不清楚么？” 悟净伸出去的手僵在原地，而后立刻收了回去，茫然又尴尬地看了看他们又看看悟空，而后小跑着回到了玄奘这边。 玄奘轻轻皱了一下眉，不知怎么，悟空这份突然的谨慎，总有些让他很不舒服。而站在最后面的莫文则更是露出复杂的神情看着悟空的侧脸。 虽然悟空一向谨慎，会说出这个也是情有可原，但是......她的神情和语气，为什么总有点让人觉得，她是在冷漠地看戏？ 她以往可没这样过，是还在生师父的气吗？ 但和尚们开口说的话，让玄奘莫文都没有继续细想下去。 坐在最前面，看起来相对年长的和尚，有气无力道：“施主，我们是出家人，不敢说谎诓骗。此地是祭赛国的金光寺，我们是这里的僧人。” “祭赛国金光寺，可这寺院不是曾因为有颗巨大的夜明舍利珠国宝而闻名么？怎么会衰败成这般？”莫文吃惊地环视正殿一圈，再联想到那荒芜的院中场景，怎么也无法想象这是父亲曾向他提及的金光寺。 “是啊，我也曾听方丈说起金光寺，你们既是僧人，犯了何等罪责，被绑在这里？” 提及此事，那僧人话中满是悲怆委屈：“施主，说来也是八月飞雪之冤。三年前，祭赛国下了场大雨，举国昏天黑地足有七日，雨霁过后，金光寺里的国宝却不翼而飞。自此金光寺再无祥云盘绕，众臣上谏怀疑是我们偷了国宝舍利，国王大怒，派人抓住了我们所有僧人，严刑拷打，叫我交出国宝来。天地可鉴，我们些潜心修佛的人，怎么敢动舍利宝贝的主意啊......” “怎、怎么会还有这种事情？”玄奘听完都下意识后退一步，“且不说修佛之人不贪图宝贝。舍利在寺中消失，僧人自会被第一个怀疑，怎可能会有人傻到掩耳盗铃呢？” 后面位年龄小些的僧人听着玄奘为他们抱不平，竟是委屈地落泪哭喊：“施主明鉴啊，但国王陛下派人搜查，七日之内又无人出入过宝寺，他笃定是我们寺中僧人所偷，还气我们互相包庇。往上两代的前辈不堪重刑都已经死了，只剩下我们几人。国王已经下令明日之前再不交出舍利，我们就全都要被砍头。” 玄奘踉跄几步：“什，什么？” “这也太冤枉人了，怎么可以这样屈打成招呢？”悟净也是吓得不轻，他拉着玄奘的袖子，抬头看着他，“师父，他们好可怜。这个国王也太过分了，没有十足的证据怎么就可以这么冤枉好人？” 莫文自然也不愿意接受这荒唐之事，愤懑地叹口气，手腕一甩，袖中符纸化成刀刃，隔开了僧人们的绳索。 失去支撑，显然已经许久不曾好好进食的僧人们一个个想要栽倒在地，他们痛哭着爬起来朝几位拜谢：“多谢施主恩情，若不是施主相救，我们必定会蒙冤而死的。” “快请起吧，贫僧自东土而来，往西求经，曾立誓不放过解救遇到的疾苦。你们蒙冤，贫僧同为礼佛之人，又怎么忍心呢？”玄奘将他们扶起来，拍去粗布衣裳上的灰尘，“你们且放心，我的徒弟们都有本事，我会帮你们把事情调查清楚的。” 一众僧人闻言，正要拜谢玄奘，忽然听到悟空似笑非笑的声音：“师父，听我句劝。你还是让我把这些和尚送走到别国去吧，国宝失窃的事情，咱们插手不好。” 此言一出，包括莫文和悟净在内，十几双眼睛齐齐看向悟空，同样的惊愕里，是不同的讶异或恐慌。 “悟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要这些施主们畏罪潜逃吗？”玄奘看着自始至终神情都波澜不惊的悟空，觉得很难理解。 悟净也投来疑惑的目光：“对啊世界，虽然这样他们能够活命，但不也就让他们坐实了罪责，永远洗不清了？” 悟空扑哧笑了一下，在这样的气氛中，竟让人觉得有些残忍：“笨蛋，他们本来就永远都洗不掉罪责的。” 玄奘瞪大眼：“悟空，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他们真的偷了国宝吗？” 悟空抬眼看着渐渐有些气愤的玄奘，浅笑着反问：“师父，前有观音寺为了你一件袈裟不惜杀人的方丈，后有群为了灵芝或美色起内讧的强盗们。「人为财死」这句话，可不是没道理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三十章：真相不重要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观音寺，袈裟......你们在说什么呀？”悟净听得云里雾里，转头疑惑地看着玄奘，“师父，我怎么没见过你有什么特别的袈裟？” 谁知玄奘却没有再理会悟净，而是攥紧手中的佛珠，低头陷入沉默。悟净和莫文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悟空好整以暇地端详着玄奘凝重的脸色，看着他连连调整呼吸，才勉强用温和的声音道：“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愿意相信僧人们是无辜的。” 那份无法反驳的不甘，那份目睹过黑暗事实的心灵，此时将这些负面的情绪化成一种倔强，由玄奘炯炯有神的双眸释放出来。“更何况，他们的前辈都已经有人丧命，如若真是他们所偷，没道理坚持到这种地步还不承认。毕竟他们如果真是你口中轻易为钱财入歧路的人，那某种程度上，也会极为想保命才对。” 悟空看着玄奘严肃理论的样子，再次忍俊不禁，但还是尽量克制住了自己：“师父你一本正经的样子永远都这么有意思。”她转瞬间就收回笑意，眼睛里转动起捉摸不透的意味，“罢了，我给师父你说实话吧，恰恰就是你说得这些，我才讲我们管不了这金光寺的事情。” “为什么？”玄奘被悟空绕糊涂了。 悟空干脆直接坐在了突出的一小片台子上，转转手中的发缕：“师父啊，连你一个过路和尚听完始末，都能想到和尚真偷了国宝是最愚蠢的事情。你觉得这祭赛国的国王，真能笨到审了三年，杀了两代和尚，都没意识到这点吗？” 问题一抛出，剩下的师徒，包括那些消瘦可怜的僧人们，都着实一愣。 一种让人细想而后怕的感觉，随着悟空接下来的话，在每个人心中萌生：“从这国王杀死第一个和尚开始，他们僧人们就不可能被证明清白了。听信庸臣谗言，大肆严刑拷打修佛的出家人，让他们蒙冤而死，试问但凡有点脑子的国王，会让这种不干净的名声落在自己头上么？更不要说，他现在都已经杀了多少僧人了？” 玄奘脸色越来越白。 “其实说白了，国王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不是僧人偷走了国宝。可是第一，找不到偷取国宝的盗贼，说出去丢人；第二，已经杀了僧人，断不可能让自己背上冤枉好人滥杀无辜的昏君骂名。所以国王已经决定让这些僧人们被蒙冤到底，师父若是帮了他们，不是打国王一国之君的脸么？” 悟空说着摇摇头：“要我猜，如果我们真把小偷抓回来，国王十有**唬走我们西去就会将国宝派人送回寺庙再‘搜查’出来，彻底坐实僧人们的罪名。更甚的，只怕连我们都要连带进偷国宝的惩罚里。” “可这也太荒唐了，他怎么能这么做！”莫文觉得自己仿佛在听天方夜谭，如此恐怖骇人的事情，被悟空有理有据讲出来后，就像是腊月的冰凌刺进胸口，让人窒息胆寒。“他怎么可以这样歪曲真相？” “因为对君王而言，第一要义是稳固统治，只有不威胁自己地位的真相才有资格被披露出来。”悟空淡然地解答了莫文的疑惑，那份平静的神情，和所有陷入震惊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僧人们被点破了真相，忍不住一个个嚎啕大哭，以头拳抢地：“佛祖啊，怎会是这样的事情。” “是我等上辈子修恶太多吗，还是佛祖嫌我们修行不够诚心，要让我等蒙此冤罪啊！” “为什么？贫僧不想死，不想死......” 空荡荡的正殿里回响起僧人们的哀嚎，听起来震耳发聩，是一阵阵喊到灵魂和良心里的声音。玄奘背对着那些哭泣的僧人们，纤细的身体激烈地抖动，显然，他也无法接受悟空说出的这些残忍冰冷的事实。 要听取悟空的建议么，把他们送去别国避难，顶着在祭赛国里洗不掉的罪名勉强留住性命？可是，不甘心，他们身上的罪行明明可以洗净，如果自己放弃了，这种自责同样会缠绕自己一辈子。但悟空说得又不无道理，就是因为太过真实，才会让人难以接受。 要怎么办才好？ 悟空扫视一圈眼前这悲怆的场面，无奈地长叹口气：“师父，还是听我的，把他们送出去吧。” 玄奘依然保持着低头沉默的姿态，许久之后，缓缓点了点头。 悟空欣然一笑，跳下来，催促莫文道：“莫文，来吧，咱们有活干了。” 突然，玄奘转过身：“但这只是为了防止国王日后继续为难他们，这份冤罪，我依然要为他们洗清。” “什么？”悟空的动作呆愣在原地，莫文也紧跟着瞪大了眼睛。 “师父，你疯了？那这样一来，若是陛下觉得丢人，又找不回曾经的僧人，那你岂不就......” 玄奘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决然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要这么做。先斩后奏，至少保证国王的埋怨不会再牵连到僧人们身上。” “可是师父，你可能会死的啊！”悟净拉住玄奘的衣袖。 “是，你说的没错。”玄奘深呼吸一口，伸手摸了摸躁动不安的悟净的头，“但这也是为何我想让僧人们先走的原因。保护我一个，我想你们足亦，但若是加上更多的僧人，恐怕就会有些力不从心了。” 莫文眨眨眼，突然有些明白过来：“师父你的意思是？” “有你们在，我相信国王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玄奘浅笑一下，“他若不想丢面子，我们自然也能帮他编个故事圆过去。左右只是让他稍稍生点闷气。” 僧人们听了玄奘的话，皆是愣神很久，而后纷纷奔过来跪拜：“圣僧们啊，贫僧们真不是该如何感谢圣僧们的大恩大德！” “若圣僧们真能抱我们性命，洗我等清白，此份恩情毕生难忘！” “圣僧是菩萨转世啊......” 悟空看着玄奘宽慰僧人们的模样，没来由的，眼底忽然萌生出一种委屈和不解：“师父，你也太大胆了，为了让事情圆满解决，不惜用上自己的命做冒险......你难道忘了你还要西去取经吗？” “可如果连这样的苦难都无法伸手相助，我自觉我也便无颜继续西行了。”玄奘冲悟空笑了笑，“更何况，有你们在，我想我不会有危险的。” 悟空眨眨眼，眼神突然再次让人无法捉摸：“你就这么放心把命交到我们手上吗？” 玄奘看着悟空的眼睛，依然保持着淡然的微笑：“我相信你们，也相信你。”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三十一章：疏离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悟空接收到玄奘投来的真挚的目光，竟是不留痕迹地移开了视线，她皱眉思索着什么，喃喃道：“你相信我会一直保护你？” 玄奘点点头：“从很早开始，我就愿意相信你。” 悟空忽然攥紧了手，只是那只手被她的身体挡住，没有人发现。 可是你先前却不愿意相信悟空没有杀死强盗。 没来由地发出这样一句无声的感慨，悟空突然间感觉到了一种妙的愧疚心。因为她清楚，会让“悟空”蒙冤的罪魁祸首，不就是自己么？ 同样的，她的心底亦萌生出一种和“过去了的”悟空的共鸣。那种不甘和委屈，忽然间变得极为强烈，强烈到她险些就要说出这句话来了。 好在她迅速控制住了情绪，不着痕迹扶去表情，对玄奘摇摇头，露出极为无奈的笑容。 “你还真是傻。” 玄奘稍稍愣住，没能来得及对这句似乎是冒犯的话做出反应，就被悟空接下来的话语抢先了去。 “既然师父都坚持了，好吧，依师父的就是。不过师父可有些计划？” 被问到的玄奘低头沉吟片刻，转头问了问僧人们：“国宝失窃过后，宝塔里有过什么异常么？” “圣僧，除了官府的人进去看过，三年来早已没人上去。不过，时不时从里面传来酒香味，倒是非常怪。 “酒香？”玄奘若有所思，“佛门圣地，出家人是不会喝酒的，想必里面有蹊跷。莫文......”玄奘呼唤到，“你快些把这些僧人们送走到安全的地方。悟净悟空，你们准备些吃的，再帮我找好扫帚。用完晚膳以后，我要去扫塔勘察。”他将计划一一布置，带着让人无法忤逆的气质。 “等下师父，你一个人扫塔会不会太危险了？” 玄奘望着疑虑的悟空，忽然间笑得有些顽皮：“没错，所以扫帚准备两把，悟空你今晚跟我一起扫塔吧。” “啊？”悟空的眼皮跳了跳，“别了吧师父，我现在法力又没恢复，真遇到什么危险，若是我保护不了你。” “不碍事，我们只是查看情况，若是遇到什么不对早些撤离便可。” “可是......”悟空的肩膀耷拉下来，显得很痛苦，“扫塔，还这么高，好无聊啊。师父你明知道我静不下来的。” “所以正好，帮你磨磨性子。”玄奘说完转过身，不再留给悟空辩解逃避的机会。“好了，按我说的去做吧，我先去找敖烈说明一下，让他晚上也多留意留意周围的情况。” 玄奘背过身的动作已经透露出拒绝反驳的残忍，悟空没有办法，只能沮丧地抓耳挠腮，一番委屈不知道该如何释放。 莫文看着，想笑的感觉和同情交织在一起，但最终还是选择上前拍拍悟空的肩膀：“师姐，认命吧，就当是找个机会和师父......” “别碰我！”又一次，悟空在莫文触碰到自己身体的刹那，条件反射似的一下打开了他的手，刹那间流露出的，是紧张到极点的戒备心。 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莫文呆呆地抓着被打开的手，表情极为茫然。 又来了。这一次，那种异样更加强烈，也更加让人觉得心寒而悲伤。悟空流露出的表情，像是无情的刀刃割开敏感的心灵。 “欸？” 再次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悟空眨眨眼睛，窘迫地低下头，不敢去看悟净和莫文的眼睛。“我......对不起，你又碰到我伤口了。” “这，这样么？”莫文的心底猛然一揪，一时间竟忘了刚才悟空反应的反常，他下意识想走近查看，“严重吗？要不要......” 悟空迅速退后一步：“不用了，很快就能好。你还是快些把僧人们送出去，拖太久了终归是不好。” 语落，她便逃避似的跑向正殿后面：“我去找扫帚。” 她离开的匆忙，甚至于在空气中留下了一股淡淡的风。莫文直到她彻底消失在门后几秒才堪堪反应过来，失落夹杂着心痛的感触再次袭来。 为什么呢？突然觉得悟空变得那么遥远，远到曾经自己认为认识了的那个人的样子，都有些开始模糊。 莫文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打开的手，有些疼，还有些从指尖传递来的轻微的凉意。那凉意，从皮肤渗到血管，才一点点冲满全身。莫文挺着的脊背，突然感觉到有些落寞。 是夜，金光寺内灯火熄微，玄奘用过晚膳再净身沐浴，换上小袖褊衫，束了环绦的玄奘站在塔门口，远望广阔无垠的夜空，忧虑道： “送僧人到邻国，最快恐怕也要过上一整夜，但愿莫文能平安无事。” “师父，你就别担心他啦，可能没问题。”悟空举着油灯柱，肩扛扫帚，对玄奘催促着，“快些进去扫塔吧，这塔这么高，不早些解决的话，师父你可就没法睡个饱觉了。” 玄奘跟着她进了塔中，从第一层开始扫起。他环视一圈蒙上厚灰，但仍无法被埋没掉精美与辉煌的塔壁，心中暗暗感慨欣赏的同时，忍不住打趣道：“怪了，以往莫文若是独自出什么任务，你都是全队里最紧张的才对，怎么这回倒显得很放松？” 背对着他的悟空微微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因为曾经的悟空喜欢他喽？ 但是自从她成为了悟空的那一刻，这会让人烦躁的感情就被她决定抛掉、碾碎。真是不明白悟空的想法，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阴阳师，普普通通的人类男性？为此，还害的她如今还要狠心割掉心中被强行按入的感情。 她清楚的记得，当她推开莫文手的刹那，那种紧张和窘迫有多折磨人。它们比起被其他人触碰拥抱还要强烈，并且在自己匆匆逃离的时候燃烧到顶峰。 绝对不可以再总是想那个家伙了，悟空腹诽。就算崭新的自己可以享受一番情劫的幸福或痛苦，但至少不该是现在。 “没什么，以前担心是因为总觉得他还是我刚认识他时的那个16岁小屁孩。经历过蝎子精的事情，突然觉得他成长蜕变了，所以也就觉得不需要再去担心。”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三十二章：恶亦有痛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是啊，连莫文都已经从16岁的少年模样蜕变成现在这个个子高高的及冠男人了。”玄奘因为悟空的话，也不免陷入到深深的感慨中去。他一边打扫着塔寺的地面，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也开始有老了的迹象了。” “师父别瞎说，你老什么？”悟空笑着打趣他，“在你面前的可是个千岁的猴妖，你若是说你老了，那俺老孙这年纪算什么？” 玄奘调笑道：“你不都说了，是个老妖怪。” “嘿，师父！”悟空先是一愣，而后故作点不开心地撇撇嘴，“你这样我不陪你扫塔了，叫悟净过来。” “好，为师不开你玩笑了还不行么？”玄奘急忙给悟空顺毛，低头看着被扫开了的尘土，浅笑着感慨，“唉，还好，为师还担心你仍会生我之前的气，不愿和我说笑呢。” “强盗们的事吗？师父就别在意，都是过去的事。”悟空说着已经窜到半层，扫着上面那些台阶，“更何况我也有错。” 玄奘看着神情自若的悟空，手上打扫的动作稍慢了一些，他偏过头去，看着墙壁上精美的壁画，丰富的颜料因为岁月流逝显得有些模糊，时不时有小块颜料的缺口，让整幅画显得既有残缺美，又多了些古韵。 “说实话，当我看到你对强盗们做出如此残忍之事，我的心情颇为复杂。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说谎，会伪装，用那么......不正当的方式去惩罚强盗们。” “提到这个话题，我倒也一直怪一点......”悟空停下手里的扫帚，挨着楼梯扶手向下看着玄奘，神色难得显得很严肃，也极为认真，“为什么这一路，遇到过不少穷凶极恶之徒，师父总是会心软，总不愿我们对他们做的狠绝？” 她盯着玄奘，眼中是深深的不解：“世人不是都对恶深恶痛绝，尤其讲杀人偿命，师父不觉得你对恶人的袒护愚善了些？” “我并非袒护他们，而是不愿意看到你们为了惩罚他们做出出格的事情。”玄奘低头捡起地上的一片枯叶，这塔中还有不少被风卷进来的落叶，皆是枯黄。他喃喃开口，深邃目光仿佛是从细微的叶脉里窥探到一个庞大的世界。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世间每个生命都如这花叶，皆是庞大世界小小而短暂的存在。先生，再死，入轮回，重生......循环往复。我们做的每件事情都会成为因，并在将来的某一天铸就我们的果。”他扔开落叶，让他从窗外漂浮：“那些作恶多端的人，终会食到自己的苦果，从长远而讲，又何必着急呢？” 悟空笑了笑：“师父这话说的，那岂不是恶人便不需管了？” “非也。”玄奘浅笑着拿起扫帚继续清扫，“你们大可以交给官府，走这人世形成的法则。也并非不可以替天行道，只是度、手段多需要注意。若是过了，行善便会反噬成一种恶因，对你可不是件好事。” “更何况，如果能够劝他们回头是岸，少牺牲人命也终归是好的。” “说得容易，有些恶可由不得你想渡化就渡化啊？”悟空耸耸肩，显得不大赞同，她的眼睛随着话语看向前方漫长的楼梯，突然间变得讳莫如深，“何苦同情这些恶呢，所有人的意见不都是赶尽杀绝？师父，难道你不认为邪恶本就该被彻底铲除？有些人，生来就不应该存在？”她突然自嘲般勾起微笑，只是背对着的玄奘没有看到她怪的表情。 “我并不这样认为，不会有生命生来就是想要做恶。难道你还没有发现，这一路上遇到过的很多妖怪、很多人，都有着不同的经历，他们有的有苦衷，有的有不能放弃的东西，所以最终走上歧路？我从他们的可恨里看到了痛苦......” “痛苦？”悟空忽然愣住，玄奘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深藏着的记忆的锁扣。 被无数的尸体们包裹，被满满积攒着的怨念、不甘、仇恨浸泡，永无止尽的黑暗汇成流动的鲜血，每一寸，每一点，都承载着那些生命逝去时的痛苦悲哀。 可是为什么自己就要忍受这样的生活？她想要出去，她想要新生，她想要自由。如今她终于得到了，代替了悟空活下去。 在获得生命的那一刻，她觉得迷惘、愤怒、恐惧，为什么她要被迫成为一个**品？被强行加快的意识让她陷入到自我认知的漩涡里，尤其是在明明白白知道还有另一个自己的存在时达到顶峰。 想要新生，想要真正名正言顺生活在阳光下，又怎么能做一个阴影呢？ 痛苦，是啊。痛苦，不论是成为生命之前还是成为生命之后，她都在感受着痛苦。青尘的话她表面上没有任何反应，但实则那些**已经埋进心口的土壤，正被满满培养成恐惧的花朵。 就算她成功替代了悟空又怎么样？真的能够抹杀掉她的过去吗？向往着的光明是那么炙热，炙热到足以烧灼灵魂。她想摆脱过去，却发现自己无法挣脱也无法反抗。因为，被黑暗塑造出的生命，断不能离开哺育自己的母乳。 即便所有人都不记得，但只要还有自己仍记得她出生时是“六耳猕猴”，是和悟空依靠截然相反的力量诞生的生命，她就永远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悟空......悟空？” 突然，玄奘的手出现在视野里，“六耳”意识回炉，愣愣地反映着：“欸欸？” “还好么，怎么突然脸色这么差劲？”玄奘的眼里写满担心，“可是伤口又不舒服，要不还是叫悟净替你？” “啊啊，不碍事的师父，我刚刚想别的走神了。”六耳打着哈哈掩饰过去后，便急忙低头专心扫地，以防玄奘还想追问什么。 玄奘见此，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就继续扫塔。 他们转眼就清扫到了第八层，这里的成环壁画上开始勾勒着不同的故事，有序排列着的佛像形态迥异，姿态万千。玄奘伸手抚摸了一下那饱含佛礼深意的寓言壁画，眼神虔诚真挚，透着灯火摇曳般的光辉。 六耳端详着玄奘的模样，再次看得出神，他的身体被外面投射的月光包裹住，在六耳眼中有些美得虚幻。 “师父......”在这样的玄幻中，她开口了，“你真的觉得，有些恶可以改便？哪怕是被别人说是生来就是邪恶的人，也能够改变那些既定的事实吗？”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三十三章：两条鱼怪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玄奘开头看了看凝视自己的六耳，似是真的没有想过“悟空”会这么询问自己，“真稀，平时你不是常说「不信任何既定命运，成败终要试一试才知道」？” “......总也有迷惘的时候嘛。”六耳一边挠着下巴，一边不好意思地偏过头，怕玄奘看出什么端倪。 好在玄奘确实没有多想，他先是低头扫着楼梯，再把扫帚停下，两手撑着那中间的竹竿子，脸上保持一种淡然又温和的微笑。“我相信如果有决心有毅力，就一定可以证明自己。不管是邪是正，都该自己说了算。” 玄奘看着六耳错愣的模样，停顿瞬息，继续道：“就像不会有人天生是恶，也并非所有人天生是善。它们是分化，是选择，是你给自己确定的价值。不是吗？” “邪恶也会有价值吗？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六耳越听越觉得有趣，干脆坐在了楼梯上面，手中把玩起扫帚来。 “起来，还有好几层没扫呢！”玄奘笑着用扫帚推推她的脚，先一步往上走去。 他抚摸着那些描绘故事的壁画，声音澄澈，回荡在佛塔中，就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佛曰，众生皆苦。因有了七情六欲，所以人们被分割出了善恶，两者相辅相成才能成为平衡。失去了恶，善自然也将毫无意义。” 六耳点点下巴，若有所思，又似乎还没有听懂。 “简单来讲，就是从庞大的世界来看，无论善恶，都是这世间万物的不变之一。”玄奘看她有些迷茫，笑着解释道，“这是我师父告诉我的。” 六耳木讷地点点头，跟在玄奘后面继续清扫宝塔，忽然间她想起了什么，脸上再次露出迷惑：“那师父，既然如此，你一直希望劝导人向善，不觉得会破坏这一切平衡？” “其实我要劝的倒不完全是向善，而应该是，放弃欲望，割断造成善恶分化的因素，达到佛界对世间万事万物一视同仁的极为理智的境界。” 六耳忍不住噗嗤笑出来：“只怕很难啊，这世上但凡是能动的生命，都有些自己的欲望。” 玄奘长叹口气，并不否认六耳的直白：“是啊......连我自己都不一定能彻底放下私情，放下感性的影响，众生就更不用说了。” 但很快，他的几点落寞就被一种别样的气势盖住，他忽然直起脊梁，目视自己握紧的拳头，毅然决然：“所以才要抵达西天，取得真经，参透佛家真理，以真正解救苍生。这是我的梦想，我会完成的，也一定要完成。” 那一瞬间，瘦弱的他身上忽然闪烁着引人注目的光，也许是月光在辉映，也许是灯火在抚弄，又也许仅仅是灵魂绽放出色泽。六耳再次看到了，那美丽而动人的颜色，那温暖诱人的光芒。 “美丽的光......” 玄奘回头：“悟空，你说什么？” 六耳回神，匆匆移开双目：“不，没什么。今晚的月光看起来很好。” “是啊，正好我们扫累的时候，可以远眺赏景放松。” 两人又继续往上扫到了十层，玄奘此时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胳膊也早已发软。他往上看了看还有很多层的宝塔，深呼吸一口，扶着楼梯边缘席地而坐。“哈......悟空，先歇一会儿吧，倒是没想到这塔扫起来竟也不容易。” “是师父体质太弱了。”六耳笑着打趣，“虽说念佛的人不食荤肉，但坚持锻炼也不会这般，师父别是从小连动都不想动吧？” 熟料，玄奘笑着摇摇头，忽然有一种回忆的，感慨万千的欣慰与快乐：“这你可就猜错了。我曾经身子也很强壮，只是经历了一件事后，就......” “诶？是什么事？”六耳眨眨眼，一下来了兴趣。 “......你可知道我为何觉得，邪恶并非一定无法改变？” 六耳摇摇头。 “实不相瞒......在成为僧人以前，我曾也做过不合法律的事情。” “什么？”六耳几乎是跳了起来，惊讶到极点，“怎么可能？” “说来话长，都是很长的故事了。”玄奘低头缓解片刻，调整好思绪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以后看着六耳，“以前的我，是......” 突然，塔上传来的瓷器破碎的“啪啦”声，切断玄奘的话，让他们二人瞬间紧**来。 空气忽然间变得极为安静，他们甚至屏住呼吸，仔细捕捉着其他声音。 终于，从往上的楼层响起醉醺醺的叫喊，一股淡淡的酒香下沉到玄奘和六耳的笔尖。他们二人相互看了看，沉默之中，默契让他们立刻明白过来，他们找到了线索。 “师父......”六耳压低声音，把油灯递给玄奘，将他手里的那把扫帚也拿了过来，“下去，回到悟净旁边。我上去看看。” 六耳刚一起身，却被玄奘抓住手腕：“悟空，你一个人......” “放心吧师父，看模样多半是喝醉酒的小妖怪，凭他们还奈何不了我，你且放心下去。” 玄奘不好拒绝，权衡局势后，只得一步三回头，慢慢走下塔去。 待玄奘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后，六耳温柔的表情就突变为冷漠，她朝上瞥了一眼，摇身变作一只小飞虫，来到了宝塔的顶层。 满地堆满食物残渣，脏乱模样让六耳不觉皱起眉。而这食物残渣的中间，赫然坐着两条鱼头妖怪，模样醉醺醺的，挥舞着鱼鳍手在玩猜拳。 “嘿呀，哥俩好呀，三星照呀，四喜财呀，五魁首呀......”一边划拳一边灌着酒，“哈哈哈，爽快爽快！” 六耳看着有些干枯消腐的骨头，估算着这两个妖怪恐怕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宝塔，之前僧人们闻到的酒香恐怕就是他们搞出来的。看来，十有**他们也真跟国宝失窃有关系。 虽然一开始懒得理会这麻烦事，但......唉，傻瓜师父应下了，那她就勉为其难帮忙查清楚吧。 如此想着，她幻化出原形：“二位这是喝什么酒如此开心啊？不知道能不能再加一个？” 青蓝色的那条鱼怪迷迷瞪瞪看着六耳，慵懒道：“奔波儿灞，你、你做什么怪事，变成个女妖精干嘛？” “啊？”红棕色的鱼怪也同样一脸醉态瞅了瞅六耳，“不是你变得？” 两条鱼终于相视，而后突然意识到什么，那一脸马上睡着的姿态瞬间惊醒：“咦？！”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三十四章：真正的小偷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酒确实是好酒呢，醇香味浓，入口细品还有股淡淡的甜，还有这后味的漫长，嗯......”六耳坐在那楼梯扶手上面，随意摇晃着双腿，把手里拿着的那壶酒倒进嘴里，合眼品尝。等她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后，这才笑嘻嘻地看向前面趴在地上的两个鱼精，“少说，300年酿？” 那两条鱼精被打的鼻青脸肿，尾巴被互相纠缠在一块儿，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急忙点头：“是是，女侠酒品了得......” 六耳又喝上一口，盯着酒瓶漫不经心道：“看在酒让我高兴的份儿上我就不继续欺负你们了。说吧，为什么偷这宝塔里的宝贝？” 两条鱼精听了，肿眼皮都硬生生睁开了，连忙扭动着爬过去磕头：“冤枉啊冤枉！我们俩就是负责看塔的小妖，可没有那个胆子和能力去偷国宝舍利啊！” “没有偷宝但也和偷宝的贼脱不开关系吧？”六耳双臂抱胸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笑里藏刀，“那么就老老实实交代，是谁偷了国宝舍利？现在何处？” 红棕鱼精抢先解释：“回女侠，我叫奔波儿灞，他叫灞波儿奔。我们是城外六十里外乱石山碧波潭里的两条鱼精，为潭内万圣龙王的手下。万圣龙王有一个女王唤作万圣公主，容貌美丽，前些年招了位九头驸马，驸马神通广大，是他设计偷走了舍利。我们现在负责看着宝塔传达消息，若是有人查出端倪立刻找回去报信！” “万圣龙王？”六耳摸了摸下巴，试着在自己的记忆里找寻到什么线索，但不幸的是在“悟空”的经历里，从没遇到过什么万圣龙王，想来就是给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龙王了。 不过区区一个小地方龙王，居然有胆量偷如此贵重的国宝舍利？六耳微微皱眉。是该说确实是这驸马神通广大让他有恃无恐，还是说......有什么别的仰仗？ 六耳正在疑虑着，忽听到塔外传来悟净的声音：“师姐，师姐！” 她回过神来，只见悟净匆匆跳进塔里，跌跌撞撞差点没摔倒，扬着宝杖气势汹汹：“别带信，我来帮你啦！妖怪呢！在哪儿？” 一猴两鱼极为安静，皆是目光注视着突然闯入的悟净，空气里飘荡着一种莫名的尴尬的气息。 悟净反应过来两条鱼精已经被收拾得很惨，傻愣愣地收起武器，害羞似的红了脸。“额，原来师姐你已经搞定了......” “扑哧！”六耳忍不住掩嘴笑起来，“哈哈，悟净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太夸张啦。” “嘿嘿，这不是师父找到我以后让我赶紧过来嘛，害怕你遇到危险......”悟净挠着头解释着，很快就转移开话题，“所以这两条鱼精就是偷国宝的贼吗？” “不，他们的主子才是。”六耳从扶手上跳下来，把酒瓶子扔给了悟净，“跟我一起把这两条鱼绑好带下去，给师父看一眼。明日面见国王的时候，就把他们带过去对峙吧。” 悟净呆呆地点着头。 “顺带给师父和你一个好消息——刚才制服鱼怪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法力已经恢复了。” “哦哦......等等，师姐你的法力恢复了？”悟净回过神来，先是吃惊，再是狂喜地原地蹦跳，“好耶好耶！师姐又可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了！” 看着悟净幼稚单纯的模样，六耳忽然觉得心情也格外的愉悦，头一次，她从心底流露出一些宠溺，无奈地笑了笑，拉着鱼怪的尾巴从窗户径直跳了出去：“走吧。” 要恢复法力本来是因为考虑到这事情牵扯到有法力的妖怪，若是再坚持装作没恢复的废人模样，难免会凭空多很多麻烦，不若索性让他们知道自己恢复了。只是没想到悟净可以这么开心......罢了，随他去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是？ 窗外月光明亮如雪，照着六耳由衷的笑容。但在光芒照射不到的地府里，悟空却陷入到烦躁与不安中。 偌大的生死簿帐房阴冷无比，十殿阎王中的秦广王、五官王，黑白无常以及崔判官围在一起，颇为紧张地相互看着。他们彼此张了张嘴，但最终都化成无声地叹息，继续忧愁万分地，望向前面那一排排架前的人。 在庞大的架面前，悟空的身形显得极为单薄瘦小，素色的单衣几乎要和她的脸色一样白。她的身体状况明显已经在极限边缘徘徊，但还是硬撑着查看面前悬浮着的生死簿，上面的文字像凭空写在空气里，幽蓝色的墨痕，落笔干脆有利，很漂亮。 “没有......这本里也没有......”悟空咬咬牙，忍着身上无数伤口的疼痛，合上这一本，想要往后去查看，刚走一步，虚弱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踉跄一下扶住架这才没有摔倒。 “大圣！”身后的地府成员倒吸口气，秦广王思索再三，“唉呀”一声锤锤膝盖，急忙上前拉住他。 “大圣，您就别撑着了，在这样下去你这一身重伤会要了你的命的！” 悟空惨白的脸上露出调皮的笑容，偏头看了看秦广王：“怎么？你还有胆想再收俺老孙一次？” 秦广王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然我们不会收走你的魂魄，但你这样岂不是要一直熬着受罪。先回去吧，我派人帮你查阅那妖精的下落可好？” “不碍事。”悟空轻轻推开秦广王的手，“我受过的罪多了去了，这点不算什么。不过说到查阅，阎王爷，你这里怎么已经查不到猴群的名字和画像了？” “大圣你受伤严重有点糊涂了吧？你当初被我们俩勾过来，一气之下勾画了所有猴类的生死簿，现在早就找不到任**息了。” 悟空眨眨眼，回想起自己做的过分事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额......这样的吗？” “不过，说到此事我倒是想起来......”崔判官在后面托起下巴，“大圣，若那妖怪真的如你所讲，和你同出于女娲留下的灵石，那么这生死薄上，可能不会有她的名字。” “什么？”悟空转过头，有些听不懂。 身旁的秦广王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地拍拍手：“哦......对对。大圣，女王灵石是上古遗留下的神宝，由其孕育的生命本是跳脱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我们地府能力不足以窥视到这生命的迹象，故而生死簿上是不会有他们的名字的。” “那俺老孙当初为什么......” “大圣有所不知，我们地府能力有限，但世间有佛眼可感知万象。当年就是佛家帮我们将你和其他两只灵猴的名字加上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三十五章：试探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也就是说，若那妖怪是最近才出现在这世上，那么佛界主动找我们之前，纵使你翻遍了所有生死簿，也是寻不到任何线索的。”黑白无常一唱一和，向悟空解释着她从未听说的异闻。 悟空先是了然地点点头，再紧接着皱起眉来：“可是，如果她是刚刚出世，怎么就有和我如此相似的能力，这未免也太诡异了。” “那我们也就无从知晓了，不过大圣，以你现在的情况来讲，还是去找找佛祖菩萨之类的求助好。一来能打探消息，二来可以帮你的身体恢复一些。”秦广王说着，神情极为复杂地看着悟空失血过多且强忍疼痛的惨白的脸，“你现在这样，即便回到了你师父旁边，也奈何不得那妖怪啊。” “说着容易......”悟空苦笑一下，“先不提这里和阳界隔上多远，光是从我被救起的地方到西天都还有至少六七年光景要走，我没有法力，你们又不能离开地府太久。我如何过去？” 秦广王和五官王交流过一个眼神后，倏尔一笑，若不是考虑悟空身上有伤，只怕秦广王要拍动悟空的肩膀嘲笑她半天。 “哈哈哈，大圣贵人多忘事了么？要求菩萨不需到西天，地府之下的那位菩萨你忘了？” 悟空起先不明白他们笑从何来，待听到“地府之下的菩萨”后，她眨眨眼，幡然醒悟般露出惊喜的笑容：“对欸？地藏王菩萨！” ———— 祭赛国都城今日的清晨，有些灰蒙蒙的小雨。风清雨冷，哒哒哒打在屋檐瓦砾上面，若明珠落盘清脆动听。高耸威严的皇宫建筑被灰白色的雨雾蒙住，视野里一片模糊，倒是为这宫殿平添一番神秘，仿佛是处仙人的隐居处，远望苍茫，近看蓬荜生辉。 玄奘整理好衣冠，先行一步和悟净带着奔波儿灞进了皇宫内觐见国王。六耳、莫文则押着灞波儿奔，悄悄藏在午门外的酒坊等候。 “呜啊......师姐，咱们为什么不直接跟着师父进去呢？非要我给师父贴个符纸？”忙乎一夜赶回来的莫文连连打着哈欠，整张脸都写满了想睡觉的意思。 为了不引人注目，六耳专门变成了普通的人类女性模样，奔波儿灞也让他们塞进了个不透光的麻袋里。 六耳坐在室外的小帐篷下，专心致志摆弄着自己用毫毛变出来的孔明锁：“很简单，先让柔弱的师父和可爱幼小的悟净去激那国王，若我先前对他估算不错，那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赶快毁尸灭迹的机会。”她解开倒数第二个锁环，表情是快要成功的喜悦，“到那时，我们手里还留着个证据，就能多份保障，让国王答应放走师父，此事也就了结。” “可我还是不懂，反正那国王也奈何不了咱们，为什么要弄这么麻烦？”莫文趴在木桌上面，脸挨着木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你没被师父骂够，我可觉得够了。”六耳耸耸肩，“直接和国王硬碰硬我怕稍不注意失手重伤了几个侍卫，师父又要责骂我。” 莫文下意识地“哦”着回应，等迷迷瞪瞪听懂悟空的意思后，慢慢从桌子上爬起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六耳：“师父......还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 六耳撇撇嘴，手上搞定了最后一环，开心地一甩手将孔明锁变回毫毛，两手撑着下巴，也不看莫文，就直直地盯着远处的午门。 “防着点总没错吧？更何况毕竟挨吵的不是你，谁让大多情况下打头阵出主力的是我这大师姐呢？” 莫文又皱了皱眉，突然觉得如鲠在喉，一种说不上来缘由的不开心让他渐渐没了刚才的困意。 悟空这话，总觉得怪怪的。她是在发牢骚？还是在埋怨自己或者悟净一直没有进步，而老让她脏活累活一个人背？虽然这的确是事实，也是自己长久以来觉得惭愧的事，但被悟空用这么阴阳怪气的语调说出来还是头一次。 怪，太怪了？从偶遇强盗那件事后，自己总有种被审视被挑剔的感觉，悟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变了。不，应该说，她渐渐有些不想和自己交流，甚至不怎么愿意看自己。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也总会让自己产生被鄙夷轻视又无力反驳的惭愧。甚至于，她呛人的话头一次让自己很想红起脸发脾气......总之，很不舒服。 所有委屈和嘀咕都被打碎吞在肚子里，莫文在心底暗暗安慰自己：也许只是悟空最近太累了吧，所以才多了些不满。 正说着，莫文袖子里突然开始发光，六耳带来的不愉快顿时就被他抛在脑后。他一把拽出符纸，惊慌地递给六耳：“师姐，你看。” 六耳反倒是一种，期待的画面终于成真的得意感。她一拍桌子起身，径直拎起了地上的灞波儿奔。 “唉，这国王倒还真没让我失望。走吧，轮到咱们威胁威胁国王了。” 她没有顾及身后的莫文，一跃便跳进空中。后者一边喊着“等等我！”一边叫出风灵鸟坐上去。现场只留下一阵风，和周遭被吓得不轻的居民。 他们几乎是眨眼就抵达了王宫的正殿前，两侧侍卫见状也是目瞪口呆，等下意识想上前，就立刻被风灵鸟挥动翅膀的风给卷倒在地，哀嚎起来。 正殿里也是颇为热闹，一队侍从簇拥着中心的什么，摩拳擦掌，隔几秒便会从中间飞出去几个，伴随着的是里面传来的悟净的叫骂声：“滚开！你们不能抓我师父！” 高台龙椅上，一位个子魁梧的男子，他面容已显几分苍老，但眉眼中全是王者才会有的威亚，此时盯着那狼狈的侍从们，只觉得又羞又气。 “没用的饭桶！竟连个小孩子也打不过！” 六耳听着那国王的怒斥，嘴角浮现出玩味的笑容，只见她一手做势，口中轻念个咒语后，朝大殿上喊了个“定”字。 噪杂的侍从们顿时像雕塑似的定在原地，悟净起初还有些愣神，等意识到这是谁的本领后，连忙惊喜地推开那层人墙：“大师姐，二师兄，你们来啦！” 国王也未曾想过会有这种稀事情发生，立刻警惕地看向殿外：“来者何人？” “哎呀，看来陛下连我和我师弟的底细都未参透。既如此还贸然动我师父，是不是太莽撞了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三十六章：胆量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六耳拖着那只**袋，慢悠悠下落到悟净和玄奘身边。高傲和冷酷的眼神，硬生生让座上那不怒自威的国王心底暗自发怵，但等她看向玄奘的刹那，那冰冷的山峰化开一些雪水，汇成温暖细腻掺杂了淡淡忧虑的溪流。 “师父，你还好？” 玄奘从一开始就有被悟净护在身后，所以毫发无损。他环视一圈被定住的侍卫们，再望了眼将愤怒与警惕交织在一起的国王，墨黑色的双眸中明显闪过失落。 多希望眼前发生的一切是梦，好让他能够抱着最简单的愿望和国王交流，洗清金光寺的冤罪。 “我没事。”玄奘站起身来，和三位徒弟一齐面对着国王。 祭赛国国王微微皱起眉，被侵扰的怒火已经在极快的反应中冷却，而变为纯粹的审视和提防。他的眼睛轻轻上下滚动出不易被察觉的幅度，将新闯来的六耳莫文打量一番。 “你们也是这和尚的徒弟？” 六耳轻轻挑眉。如此情况下，话语还能如此平淡，保持着一种不容侵犯的高贵，倒不愧是一国之主。 “不错，陛下如此兴师动众欺负一位出家人，总有些说不过去吧？” 国王眯了眯眼，双手背后，很自然地往远离几人的方向踱了两步：“欺负？朕可不是在欺负，而是在惩治犯人。” “那就是不知我师父犯了什么律法喽？” 国王摇头沉吟片刻，吐出一句冷冷的话：“他私放我国囚犯，在殿前大放厥词指责朕昏庸无道。如此无理放肆之徒，朕怎么就审不得？” 六耳双臂抱胸，笑笑：“囚犯？那些囚犯何罪之有？” 国王凝视着和自己对话游刃有余的六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警惕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惊叹，但转瞬即逝。 “那些和尚偷取金光寺里的国宝舍利。” “陛下，贫僧已经说过。那些僧人们是冤枉的，偷取国宝的另有其人。”玄奘行了一记佛礼，难得轻皱眉头，显然心中有些不悦，“证人我已提供给陛下，为何陛下还要一意孤行冤枉好人呢？” 国王冷笑一声，笑中带着残酷和狡诈：“证人？证人何在？” “陛下......”玄奘的眉头再次皱紧一分，语速因情绪激动而无法控制起来，“陛下扣押没收贫僧提供的证人，咬定贫僧有罪，此等行为不觉有失贵国尊严吗？更何况，陛下何苦一意孤行，要用那血淋淋的人命掩盖自己的失职？这不是昏庸无道，贫僧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词语可以形容了。” “住口！”国王猛地一拍龙案，手指玄奘，话语字字铿锵有力，“你还胆敢如此无理，别以为多了两位会法术的徒弟就可以横行霸道，朕今日便不信，举全城禁军的力量，还奈何不了你们！” 此话一出，从其他地方陆陆续续传来冷兵器磨蹭碰撞的声音，只见大殿前后眨眼间涌上来一群整备有素的军队，箭羽瞄准师徒几人。 莫文和悟净见此立刻将玄奘护在中间，两人一前一后拉开架势，防止那些禁军伤害师父。 六耳则显得冷静无比，面对乌泱泱的士兵，她嗤笑出声，俯下身拉住麻袋口。 “陛下可真会说笑，证人，这不就有么？” 她拉开了麻袋，灞波儿奔丑陋夸张的嘴脸立刻跳出来，他呜咽出声，一脸狼狈，躺在地上胆怯地看着士兵和高处的国王。 果不其然，国王的表情在看到灞波儿奔的瞬间终于表现出一点震惊和恐慌。不过，他几乎是立刻就调整过来，坦然自若地俯视着师徒。 “随便抓来的妖怪，也想糊弄我？” 六耳大笑起来：“哈哈哈，「糊弄」陛下自然是没办法了......”紧接着，她也露出了方才和国王几乎相同的，残忍又狡猾的表情，“但「糊弄」一下这举国的百姓总是可以的吧？” 国王瞬间的震惊变成了真正表露出来的惶恐，他恶狠狠盯着六耳：“你想做什么？” “很简单，如果陛下一定要闹大的话，我们不介意用这妖怪在全国周游一圈，让所有人都知道是陛下你错怪错杀了那么多僧人，正好圆陛下这一心愿？” “你敢？”国王发出沉重的质问声，眼眸里的杀意足以吞噬一个正常人的勇气。 可六耳并未如愿被他释放的气场给镇住，即便背后的玄奘、莫文和悟净都下意识空咽一口。相反，她依然笑眯眯的，弯起眼睛的笑容更加凸显出她变成的这个人形的美丽来。 就在国王有些错愣的时刻，她忽然睁开眼，一手举起和肩同宽，掌心对准了窗外的禁军们。 她的眼神，让国王觉得自己仿佛正面对着一个被他激怒而兴奋起来的猛兽。那不是狂妄，而是一种与生俱来般的自信，睥睨苍生，又带着血淋淋的冷酷和残忍。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更是让他吃惊，只见从她掌心指向的方向，禁军手里的箭羽纷纷不受控制地飞起来，他们的表面燃烧起火焰，悬浮在了大殿上空，尖端对准着不同的方向，也包括国王。 一股冷汗从国王额头上滚落下去。他听到六耳的浅笑声：“陛下觉得，我敢不敢呢？” 玄奘见到这番情形，心底顿时涌现出恐惧来，他伸手拉住六耳的衣袖：“悟空，别做的太过了，不可如此杀生！” “师姐，你冷静些，你难道想把这些人都杀了吗？这可不在我们的计划里！”莫文也跟着紧**来，急忙出声劝阻。 沉浸在某种情绪快感中的六耳被打扰，她似乎很是不悦，冷冷地回过头。 那一瞬间，国王所感知到的浓郁的血腥味和侵略感，转移到了玄奘等人身上。他们始料未及，皆是被六耳的模样吓得镇住，回过神来时，只觉得脖颈似乎要被狠狠扼住一样。 六耳盯着他们，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她皱紧眉，脸上是明晃晃的烦躁，但最终还是硬生生堵了回去。 箭羽头部的火熄灭了，啪嗒啪嗒掉落在地上。如巨浪般足以让人窒息的气场如同退潮似的，就这样眨眼间消失不见。 “啧”了一声过后，六耳再次两臂交叉在胸前，回归到皮笑肉不笑的社交微笑状态：“陛下，做个简单的协议吧？你放过那些已经远走高飞的无辜僧人，别为难也别想着继续陷害我们师徒几位，我们也就不会揭露你做的见不得人的事，还顺带帮你把国宝给追回来，如何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三十七章：打动国王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大殿经历过无形的血雨腥风，此时安静得可怕。那一圈禁军各个看傻了眼，有的甚至吓到瘫坐下来，惨白着脸。 国王的表情则是凝重，只有仔细的人能透过他冕前垂珠观察到极淡的水光，是浸出的一层薄汗。他如此这般和六耳四眼相对，以目光交手半晌，才开口问道。 “说来容易。不再追究僧人们，还放走你们师徒。那失窃国宝追踪回来，朕又该如何和百姓解释？” 六耳对国王意料之中的回答并不感到惊讶，她笑了笑，移开自己的视线，偏头用手缠起两颊的头发把玩：“陛下可真会说笑。既然能让百姓相信国宝是僧人偷的，又怎么会被这种小问题困扰呢？” 国王听完六耳的话，不悦地皱起眉。 玄奘上前将六耳往后拉了拉，合起手掌：“陛下，贫僧知道此事到了如今的田地，对您是左右为难的死局。但正像贫僧说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金光寺的僧人们是无辜的，还请您莫要再继续牺牲清白的人命！”他语气虔诚，几乎想要跪下叩头祈求，“贫僧几位徒弟神通广大，能保证帮陛下追回国宝，还望陛下对僧人们开一面，还他们公道。” 国王沉默，侧身过去，垂头思虑着什么。 “陛下！若陛下当真觉得无地自容，硬要有台阶下，贫僧自愿承冤，做这偷窃国宝的贼人。只请陛下还金光寺一个清白吧！” “师父！”“师父你疯了？” 就连国王也讶异地回头看着玄奘，不信似的想要从他的神情里读出一些深层次的含义，比如威胁、比如以退为进的示弱。 但这些没有，玄奘目光澄澈，就像是凝视一泓清泉，一眼就可以洞见全貌。他没有说谎，他是真真切切，希望能够替僧人们承受本不该承受的委屈。 场面一时陷入某种僵局，侍卫们呆在两侧，惮于六耳恐怖的能力，也不敢贸然有所动静。 六耳抱胸看着有一丝丝动摇的国王，和执着劝说的玄奘，而后便将视线集中在后者身上。莫文和悟净已经上前劝说，但玄奘只是摇摇头，仍倔强地等待着国王的回答。 真是个满脑子善良和大义的笨蛋...... 虽然心里这么感慨，但六耳终于还是长出口气，周身散发的刻薄和咄咄逼人就这样慢慢消散了下去。 罢了罢了，就当是为了能早点互送这家伙到西天，去掉头上被**的金箍而获得彻底的自由。 “陛下，一方龙王执掌一方风雨，但小地方的龙王，往往吃力不讨好。祭赛国连续几年风调雨顺，却不见贡品诚心，龙王没了生计，自然会想偷取国宝解气不是？” 六耳出口后，国王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些。 “而陛下，因少了些佛宝圣光照付，被邪煞蒙蔽了双眼，又恰逢龙王动些蛊惑之术，所以有些晕头转向，不辨是非。我们此次来，可是为陛下祛邪镇恶，且也靠陛下的意志战胜了龙王蛊惑，还了金光寺清白。” 玄奘等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六耳煞有其事般，为国王想好了一个完美的方案：“我等帮陛下追回国宝后，陛下可自请到金光寺吃斋念佛段时日将功补过，翻新龙王庙对外宣称和龙王解除误会。为此，我甚至可以让偷走国宝的龙王保证祭赛国未来十年绝无旱灾，让陛下的说辞无懈可击，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悟空......这，这岂不是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玄奘一个箭步来到六耳面前，看着她面不改色，惊愕着，“你怎能这般淡定地想出这么一个庞大的谎话？” “但眼下这是能让国王和僧人们都拿到想要的结果的最好办法。”六耳预料到玄奘的反应，神情依旧有些淡漠，她偏头看着那双写满困惑不解的黑眸，无奈又纠结道，“就算师父你代替了金光寺的僧人，陛下不还是要多加一条无辜的人命？” 此言一出，玄奘被堵住了话语，呆愣在原地。 高台上的国王却是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唐长老，幸好你这徒弟只是你的徒弟，若是邻国尤其是西梁国多了这么一个心思缜密的女官，朕恐怕要为此头疼很久呢。” “陛下......”国王突然的喜悦让玄奘有些捉摸不透，不知那笑容有几分真假。 国王深深叹了口气，直到此时，才终于露出这个年龄该有的几分沧桑感：“罢罢......望见长老你大义凛然，为求公道清白不惧牺牲。看到令徒聪敏机智，能为师父为僧人们甘愿编这个弥天大谎。朕，倍感愧疚啊......” 他正视着师徒几人，突然行了一击礼仪，顿时让玄奘有些惶恐：“陛下？您这是做什么？” “还请长老诸位高徒夺回国宝。金光寺之事，朕另有打算，但朕许诺会还金光寺清白。” 玄奘眨眨眼，直到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几乎是喜极而泣：“谢陛下能听取贫僧的无礼进言。” 国王朝玄奘摆摆手，示意他大可不必如此激动，注意力却已经全部转移到六耳身上：“不知小长老取回国宝，可需要祭赛国的军队帮持？” “不必了，带了反而会拖俺老孙的后腿。”六耳毫不客气地回绝了国王的好意，“我和我这位小师弟过去试探一下，陛下且照顾好我师父和二师弟就是。” 莫文和悟净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咦？我吗？”“师姐，不用我去了吗？” 六耳上前一步望着吃惊的两人：“此次是水战，悟净在咱们三个里水性最好，自然应该过去作为主力，师父这边又不能没人看护。我这样的安排，有问题么？” 莫文和悟悟净张了张嘴，最后双双把话憋回去，摇摇头：“没有。” “很好。那悟净你立刻和我一起出发，莫文看好师父，不要让师父出差池。” 六耳的态度很严肃，甚至可以说是不容忤逆。莫文有些不敢去看她突然变得“无情”的目光，不自在的同时也只好应下六耳的叮嘱：“......知道了。” 只是在不被人注意到的地方，他柔和的眼角，渗出隐忍的失落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三十八章：我去会会他们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出祭赛国皇都往外六十里的乱石山山如其名，满山布满嶙峋的岩石，缝隙内生长着顽强的松柏。树木稀疏，绿茵罕见，更不用提此时秋意显现，那苍绿色尤为枯燥暗淡，像是褪去墨色的一座座雕塑。 山野荒凉，见不到丝毫的人影，比起玄奘被抢劫时途径的那片山林还要原始许多。碧波潭藏匿在层层叠叠的山峰之中，如果不是有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指路，几乎没人能够发现这片只有三里宽的小潭。 潭水幽绿成碧，深不见底，六耳坐在云头上看着那层层涟漪，没有说话。 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战战兢兢地指着水下：“女侠大人，下面就是碧波潭。” 六耳微微笑起来，忽然伸手狠狠拔下了奔波儿灞的一小片鱼鳞，而后又在他痛苦的嚎叫里，生生扯下灞波儿奔后背上的鱼鳍。 悟净瞪着眼看了看六耳，有些被吓到。但六耳似乎毫不在意，她把两手上的战利品扔在两条鱼怪面前。 “回去报信吧，就说齐天大圣孙悟空来此讨要祭赛国的国宝。万圣龙王不给的话，俺老孙就要他遭受比你们这还要不客气的拔鳞抽骨！” 两条鱼怪抱着从自己身上跳下来的东西，捂着流血的伤口，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往潭水里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悟净望了望那些被鱼怪激起的杂乱的水面，忧虑的目光在它们和六耳之间徘徊。 “大师姐，那两条鱼不会骗咱们吧？” “不会。这潭里的确有龙，我能够嗅到那份气息。”六耳笑笑，随后便坐在云头翘起二郎腿，“且等着吧，龙族视鳍与鳞是最值得骄傲的身体部分，龙王被我这般挑衅，不信他不出来。” 两条鱼怪飞快地游动在水中，他们的伤口正向外渗血，暗红色于碧波之中蔓延开，一路来到那熠熠生辉的龙宫里。宫殿并不庞大，但自内而外散发着微光，朦胧之感好似被梦境亲吻，从而叫人远望去心生向往。 血液渗入到这微光里，连带着几声委屈的哭嚎：“大王，祸事了。国宝的事情叫人发现了！” 正殿之中正响贝螺乐器演奏的清透乐曲，万圣龙王和驸马正饮酒寻欢，突然的呼喊打扰了他们的兴致。万圣龙王颇为不耐烦的转过来，待看到两条鱼怪身上的伤，到口的斥责话便变成了惊讶：“咦？让你们守在金光寺通风报信，怎么成这副模样回来了？” 灞波儿奔听完立刻大哭起来，连连磕头：“大王替我们做主，昨日塔上遇到只猴脸的女妖，她制服我们，盘问出了国宝下落，如今奉祭赛国国王的请求要来讨宝啦！” “她还说不换宝贝就要对大王拔鳞抽筋，大王她也太嚣张了，她......” “被一只猴妖打成这样便只会哭惨吗？”身后的驸马闻言起身走过来，比万圣龙王高出半头的身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颇具有威严。 两只鱼怪突然间不敢接话，只是颤巍巍压下头。驸马看他们懦弱的模样，厌恶地皱起眉，转而对万圣龙王道：“岳丈大人，你我之前也分析过，那国王既然已经开始杀僧人，应是不想再追究国宝的真实下落，怎么如今转了性子似的，居然要求别人追踪国宝？” 白发佝偻的万圣龙王捏紧手里的鸠杖，眉眼里比起驸马多出几分忧虑和紧张。他没有回答驸马，而是盯紧地上匍匐的鱼怪：“猴脸女妖......那她叫什么名字？” “大王，她说她叫孙、孙悟空。” “咣当！”奔波儿灞刚回答完，万圣龙王的鸠杖便倒在了地上，他目瞪口呆，皱纹横生的脸上写满被惊吓后的煞白。 驸马不懂他这反应是为何：“岳丈，怎么了？” “该死，怎么还真是这祸精？”万圣龙王愤懑地拍拍手，战战兢兢拉过驸马的胳膊，“贤婿你没听说过她吗？她就是齐天大圣，当初大闹天宫让玉帝都没办法那个家伙！” 被他提醒，驸马才悠悠地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是她。”随后他抽出手，不屑地笑笑，“这有何惧？小婿倒要会会她，捉她回来给岳丈做下酒菜！” “可是贤婿......” 万圣龙王还想上前拦他，却被驸马推回到宫女那边：“岳丈大人只管看好公主！”语落，他也不等万圣龙王的反应，直接劈波斩浪往潭面冲出去。 外面的六耳和悟净隐隐看到水下有个快速窜动的黑影，眨眼就跳出水面来，看着二者劈脸大骂：“哪里来得泼猴和小屁孩，敢叨扰碧波潭的安宁？” 一身银色盔甲在光照下仿佛雪原般明亮，戎装干练，腰间犀纹带纹路考究，倒是显得气质不凡。长发系在头顶，让冠束住后再垂落下来。妖异的浅棕上斜眼，透过锐利的厚眉，以饱含敌意的冷酷神情盯紧二人。 六耳端详他一下，面无惧色，反而是露出调侃的模样：“呦，看起来容貌还不错，怎么想到来这小破潭水里当入赘女婿呢？” “与你何干？我倒想问问你这臭娘们，没事管这祭赛国国宝的事情做什么？” “同样的回答还给你。”六耳继续笑得十分灿烂看着那驸马，只是眼睛里的笑意正慢慢变成冰冷的威胁，“劝你早点交出来佛宝，免得遭罪。” 驸马看她自信满满的模样，极为不屑地淬了口唾沫，二话不说挥舞着月牙铲扑了过来。 “有种你就来拿！” 六耳和悟净反应很快，立刻向两侧散开，驸马瞄准身形相对娇小的悟净便攻击过去，但被悟净唤出宝杖扛了下来。 他转动一圈身子，发挥矮小身材的速度优势，两手抓住宝杖从身侧斜一圈再上挑，想勾那驸马的大腿。驸马却没能让他如愿，将月牙铲迅速横在中间拦下来。 后耳感觉到冷风，驸马踹开悟净拉开距离，反身下蹲躲过六耳那一棒横扫，照准下肋进攻。六耳慌忙在空中向后仰身，让那尖锐的月牙铲蹭着胸前的衣襟刺了个空，紧接着又借这一动作的便利旋转身子，同时调整金箍棒去铲驸马的脚踝。 驸马腾空向上，不仅躲开了进攻，还游刃有余地迎上冲过来的悟净。他和悟净两人武器来回好几回合，这边刚瞅准漏洞一掌拍在他胸口让他震出好远，那边手腕灵活一转，月牙铲调转方向拦下六耳的劈头一棒，又紧接着和她缠斗起来。 三人来来回回半天，仍不见有优势胜负。 忽然间，悟净见那驸马和六耳纠缠，后背暴露在眼前，慌忙想砍下去。 谁知，那肆意黑发的一撮突然蠕动起来，化成了一个丑陋的蛇般头颅。 “哇啊啊啊，这是什么！”悟净吓了一跳，攻击动作也彻底停止，那头颅趁他被吓得魂不守舍，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呜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三十九章：九头蛇首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附马的新手段两人始料未及，等六耳反应过来的时候，悟净已经被那只头缠绕起来。它的尖牙依然咬着悟净的肩膀，鲜血似乎刺激它变得更兴奋，两只眼睛散发着嗜血气息。 “好痛，师姐救我！”疼痛让悟净失去了抵抗能力，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六耳，而后者已经本起棍棒朝附马得意的那个头打过去：“放开他！” 附马的月牙铲很轻松地挑开六耳的进攻，但防守得却太过顺利，等他意识到这是佯攻时，六耳已经闪身到一旁想敲咬住净的头。熟料，附马不仅没有惊慌，甚至还需出狡猾的笑容。六耳心底一沉：难道他还有后招？ 果然，就在六耳即将触碰到悟净的时候，旁边的一缕头发蠕动两下，也活了过来。它化成另一个头，牙齿扑向六耳的手臂。 六耳有所戒备，侧身躲开，并狠狠踹了那丑陋一下。驸马轻轻皱眉，呜咽过后带着悟净退后几丈的距离。 悟净被旁边突然又出现的头吓了一跳，他十分警惕地盯紧驸马的头发，生怕那些乌黑的发丝又编出更多的头来：“什么怪物啊，你到底有几个头？” 驸马看着悟净惨白的脸色，得意洋洋地露出残忍的笑容，他转过来直视六耳。他的头发开始分成八簇，除去咬住困扰悟净和攻击六耳的那两个，剩余的头发也纷纷化成蛇面的头，九头十八目，眼中满是凶恶，当真如蛇那样用足以让人胆寒的目光盯紧猎物。 “呵呵，我有九个头呢，想偷袭我，门都没有！” 见情形不利，六耳不再轻举妄动，皱眉观察这驸马半天，挑眉道：“九头蛇面，你是相柳一族的后代？” “哦，居然能看出来我样貌后的门道，有意思。” 六耳却不理会驸马阴阳怪气的夸赞，反而是看着驸马的眼里中多了几分嘲讽：“哼，你老祖宗在《山海经·大荒北经》里就作恶多端，你这后代也是一个样。 听完六耳的讥讽，九头驸马非但没有生气，甚至突然捧腹笑起来：“哈哈哈哈，泼猴子，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激怒我？实不相瞒，我就是喜欢听别人说我是个恶棍，你又能奈我何？” 六耳没有说话，攥着金箍棒的手却收紧了一些。 九头驸马把悟净拉扯到身边，他的肩膀已经被血浸染，疼痛还在让他发出呜咽声。九头驸马在这本该让人觉得心疼的哀叫声里露出兴奋的笑容，他揪住悟净的头发，心满意足道：“小孩子的模样，吃起来味道一定不错。” “你你你......放开我啊！”一听妖怪要吃了自己，悟净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费力蹬腿扭动挣扎，却根本斗不过那长长的蛇头的力量，并只是徒劳的让伤口变得更痛。 六耳把九头驸马的得意和悟净的惶恐尽收眼底，目光逐渐冷下去：“放了我师弟。” “哦？你这算是在向我求情吗？”九头驸马抓着悟净的下巴，扬起头傲慢地俯视六耳，“但求情应该不是用这个语气吧？呵呵，投降吧臭猴子，就凭你们也想管祭赛国的破事？” “我说我在求情了吗？”六耳对他的挑衅不为所动，只是眸子里的杀意逐渐浓郁，“我是命令你，放了他！” 九头驸马先是愣了愣，等他确定自己没有幻听后，便捧腹大笑：“哈哈哈哈，真是个不知天高地......” 可他没能说完，六耳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棍棒举起来，直直往九头驸马的正头上砍。九头驸马促不及防，但好在月牙铲举起来的很快，没让这致命一击要走自己的命。 他踉跄几步，做好迎击准备，但心里却觉得极为震惊：“你疯了？你师弟可还在我手里！” “所以才要杀了你把他救回来啊？”六耳冷笑一下，继续冲过去进行攻击。 九头驸马没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狠角色，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师弟的安危？怎么可能呢？他们这些所谓的行侠仗义人，不是最讲义气吗？ 这份失算让九头驸马有些乱了手脚，被动拦下六耳的几次进攻过后，这才终于调整过来，开始控制剩下的七个头向六耳扑过去。 它们每一个都似乎有独立的生命一样，躲避进攻的动作行云流水。六耳在它们的猛扑中左臂右闪，时不时挥棒打痛几个，让九头驸马头疼地嗷嗷叫。 眼见六耳下手越来越很，九头驸马恼羞成怒，控制其中一个头张嘴悬在悟净的正头顶：“死猴子，别以为我不敢！你再不投降，我吃了你师弟！” 那蛇信子上的涎水滴落在悟净头顶，他瞪大眼看着那个深红的蛇口，圆滚滚的脸蛋上被吓得毫无血色。他拼了命一样扭动身子，喊声几乎是哭出来的：“不，不要吃我啊！师姐！” 然而，让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六耳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哪怕是表情也未曾有过一丝变化。她冷漠地看着九头驸马，后者则深深感觉到一股可以不顾一切的纯粹的攻击性，仿佛是发疯之后的猛兽，完全不计后果，心中只剩下进攻和杀戮的冲动。 六耳几下打开蛇头，手中掐了记咒语，变出了三头六臂来，三根棒子打得那些蛇首眼冒金星，内里疼痛难忍。 九头驸马被彻底激恼，他怕六耳再冲过来，急忙让那头俯冲下去，想要一口咬断悟净的脖子。 悟净已经吓得完全发不出叫喊声，只是眼睁睁看和蛇口逐渐盖出他面部的阳光，黑暗即将把自己吞没。 千钧一发之际，和蛇头缠斗的六耳忽然奋力掷出真身的那根金箍棒，细长的武器化成光一般，竟然生生贯穿了那扑向悟净的头。鲜血溅在悟净的脸上，那闪烁凶光的眼睛失去色泽，蛇头松松垮垮垂落下去。 负伤又被吓狠的悟净没能来得及反应，扑通一声就被摔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九头驸马被这一断头的进攻惹得疼痛难忍，浑身激烈颤抖着，被贯穿的头部奔涌出鲜血来，哗啦啦滴进了碧波潭的水中。剩下的七个头也被这剧烈的疼痛影响，纷纷缩了回去，绑住悟净的那个也松开了束缚，随其他的一起重归成发丝的模样。 九头驸马见局势不妙，在顾不得许多，抓着锦袍一转，便化成一道烟雾钻入碧波潭中。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四十章：冷漠的师姐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呵，跑得倒是挺快。”六耳冲那片漩涡投去鄙视的眼神，双手一抬，三头六臂和金箍棒就都慢慢消失。她思忖片刻，听到悟净爬起来的**声，最终无奈地叹口气，转过去落在了悟净旁边。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拨开悟净挡住肩膀的头发去查看伤口。显然，悟净先前的挣扎动作让蛇牙撕扯开了皮肉，血成股渗出来，看起来触目惊心。不过好在所伤之处没有触及骨头，因此并不算非常严重。 六耳拔下一根毫毛吹落，变作绷带，开始帮悟净缠绕伤口。悟净全程除了呜咽声也没有说话，神情似乎还沉浸在刚才将要被吃掉的恐惧里。直到六耳手上的动作误触到他的伤口，他才被一种尖锐的疼痛给唤回理智。 “啊，痛......” 六耳缩了缩手，观察了一下悟净的神情，并没有停顿下来，只是手上的动作稍微轻了些。“忍着吧，总得处理一下。” 悟净望了望六耳，呆滞很久，才呢喃出声：“师姐？”他的语气似乎有不解，询问甚至是质疑。 可六耳通通没有予以回应，她打好绷带的结后，直视悟净挂满冷汗的脸蛋。那幼稚可爱的婴儿肥，此时眼角带着泪水，恍惚的模样应是惹人怜惜，但却没有让六耳露出宠溺的表情。“怎么样，还能施法飞行吗？” “嗯？”悟净有些迷茫。 六耳站起来，回头扫视一圈重归平静的潭水。碧波荡漾，周围山峦的苍绿倒影其中，并闪烁着头顶耀眼的日晖。时辰越来越靠近傍晚，尤其是靠近水源，使得这附近的空气开始变得湿冷。悟净的伤口感觉到带着潭水气息的风，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准备匆忙，着了这妖怪的道。你今天这状态已经不适合再下水捉妖了，且时候不早，我们先回祭赛国再说。” 苍山碧潭，这里的景色此时其实可称得上赏心悦目，但两人却都没有赏景的兴致。六耳上前扶起悟净，唤来云头带他离开了这片潭水。 悟净吹着周围的风，情绪被慢慢抚平，镇定过后，他感受到六耳的体温，可神情却表现得像是这一切并非真实。 “大师姐，刚刚，你为什么会继续动手？”他小心翼翼地提问，幼小的脸上全是不安。 “要打败妖怪让他交出法宝的话，为什么要停手呢？”六耳似乎是不懂悟净的疑惑从哪里来，反而是将自己的疑问作为答案抛了回去。悟净眨眨眼，几乎不敢相信她的回答。 “可是，那个妖怪要吃了我啊。那么卑鄙无耻的家伙，师姐你难道就不怕......” “怕你被妖怪吃掉？”六耳打断了悟净的发问，紧接着的话语让悟净更加惊愕，“我为什么要害怕这件事？” 悟净怔怔地看着六耳，他觉得自己像是还没从刚才惊吓后的恍惚里回到现实，眼前的人和耳旁的话都是幻觉，是从未存在的事情。 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肩膀上的伤还疼得厉害，时刻提醒着他六耳刚刚所作所为透露出的冷酷来。 六耳察觉到悟净的讶异，她耸耸肩，仿佛像是谈论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那样平静：“因为我是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既然如此，我还怕他的威胁做什么？” 她望向祭赛国的方向，没有去直面悟净受伤的委屈表情，也没有转口说几句温柔的话，她只是露出自信的神情，笑笑：“你未免太胆小了，他想吃你？呵，白日做梦。我讨厌别人威胁我，他没那个本事，却还要触及我讨厌的事情，我就是想打他。” 悟净呆呆地望着六耳，曾经能在受伤时感觉到的温暖关切此时都没有了，哪怕是急切的指责，也没有再出现在面前之人身上。她真的好像把这些看成了小事，一件可以被她随意控制，因而就不需要在意的小事。 “可是师姐，真得很险啊，那只头差点就要吞到我了，我都感觉到我的半个脑袋进去了啊！”他开始有些激动，一把摸下额头上的鲜血，扬了扬，“你捅穿它的血都已经浇在我头上了！我那时候以为我要死啦！” “但你没有，不是吗？”六耳疑惑地看着激动起来的悟净，仿佛对此感到十分迷惑一般露出怪的表情，“既然没死，那还喋喋不休做什么？” “可是......” “行了，先赶紧回去把你肩膀的伤处理一下再说。”六耳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粗暴地打断悟净的发问，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我都已经讲了，我能保证不会让你出事所以才出手，你还听不懂吗？” 她盯着悟净，不耐烦地眼神里甚至流露出气恼来：“再者，如果你没有被妖怪抓住，会产生那种情况么？你能力的弱小才是让妖怪钻空子的真正原因，难道还要埋怨我救不了吗？” 悟净被问愣住了，他从未听过自己的师姐说出这种话。 六耳的御风飞行速度很快，说话的功夫已经回到了祭赛国的王宫。卫兵看到他们二人的身影，便立刻通报了在殿中等待的玄奘等人。 待六耳化成人形带着悟净降落，玄奘和莫文已经冲到了他们落下的地方。 “悟空，悟净，怎么......啊？悟净你的肩膀？”玄奘本想问问国宝的情况，但看到悟净渗血的肩膀和六耳明显愤怒烦躁的表情，便立刻猜到了结果，“......不顺利吗？” 六耳抿紧嘴，别过头似乎不敢看玄奘失落的目光，她长叹口气，望向旁边的公公：“烦请把我师弟带去疗伤吧，我只能简单地帮他包扎，清理伤口的事情还没做。” “哦哦......这就去。”公公反应过来，立刻召了两个太监扶住悟净往太医院那边走。悟净一言不发，只是垂着头任由他们带走。 六耳凝视着悟净落寞的背影，心底莫名萌生出一丝疼痛，这种感觉让她立刻烦躁起来。 “悟空，到底怎么回事？” 国王此时也已经来到这边，但很聪明地没有说话。 六耳沉吟片刻，还是简单的把情况告诉了几人。 “相柳的后代，我听说他们的唾液和血中都有毒素，悟净他不会......”莫文联想到自己在上读过的知识，忍不住表现出担忧。 “悟净得道成仙，体质与凡人不同，那血不会影响到他的。”六耳捏了捏自己眼睛上的穴位，“不过你们放心，那九头驸马让我打掉了一个头，钻回了潭里，明日做足准备，我一定可以取回国宝。”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四十一章：不需牵绊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见六耳信誓旦旦，莫文上前一步自告奋勇道：“那师姐，我和你一起去吧。” 谁知，听到这句话的六耳非但没有欣慰地点头，反而是猛地抬眼莫文，气愤又疑惑道：“你去作做什么？” 莫文被她了一跳，但还是下意识回答：“帮、帮你啊？” 六耳皱起眉，态度坚决地摇摇头：“不行，你和悟净都给我老老实实待着，明天我一个人就够了。” “欸？可是......” “别可是了，悟净有仙骨才不会受影响，你肉体凡胎过去若碰那妖怪的体液，找死吗？”六耳的情绪似乎已经忍到了极限，面对莫文的“莽撞”，她显示出格外的气愤来，把莫文吼得一怔一怔。 “师姐，我、我......” 六耳不想继续对话下去，她挥挥手，示意莫文不用再多说什么，便揉着发痛的头往后殿走去。“求求你们俩，不要再总是让我烦心了好吗？能力不够还要逞能受伤，只会让我们的行动变得非常不便。”她冷冷的语气传了过来，听得莫文浑身僵硬。 他眼睁睁看着六耳那充满烦躁的，远去的背影，许久都无法从那句留下的话里挣脱。玄奘也被她突然释放的情绪给震住，同样呆在那里，不断地眨眼睛。 大概过去足足十几秒，直到祭赛国国王轻咳几声，玄奘和莫文才从这种恍惚里苏醒。 “唐长老，令徒既然出师不利需要休息，那朕这就安排些素斋，教令徒好好调整一下。” 玄奘望着国王几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颇为窘迫地欠身行礼，愧疚道：“贫僧失礼。弟子不才，此次首战吃亏，荒废了陛下的期许。” 国王轻轻摇摇头，并不在乎：“无妨，本来妖孽就不是好对付的。不然朕当然也希望早点追回国宝来。”语落，他的眼神变得深不可测，凝视着随自己的话而露出惊讶表情的玄奘。 “咦，陛下......？” 国王示意他们跟去后殿，背过身来，叹息道：“此时缘由，朕满满和你说吧。” 眼看着他随着一行侍卫往前走，玄奘也只好把疑惑吞进肚子里，拉了拉莫文的袖子。 后者仿佛一个没有意识的木偶，感受到玄奘的拉扯后，甚至差点被那轻柔的力道弄得险些摔倒。他目光呆滞地望了眼催促的玄奘，便默默调整，跟随了过去。 察觉出他脚步的沉重无力，玄奘面对莫文落寞的背影，沉思片刻，上前轻轻拍了拍莫文的肩膀：“悟空或许是因为悟净受伤，作战不利，压力有些大了，因此说话重了些。我相信她并非对你有恶意，不要担心。” 莫文看了看微笑着的玄奘，岁月已经让那双眼睛多出了天然的成熟慈祥，给予人长辈固有的安全感。那种无声的安慰，在淡淡的皱纹里流淌，并随着目光落进莫文的眼里。仿佛是被春风轻拂额头，莫文本陷入自我怀疑的焦躁不安的心，竟迹般平静不少。 他回握住玄奘的手，点点头：“嗯，我知道。师姐这么决定想必也考虑过的，我会尊重她。” 他跟着玄奘随国王往后殿走去，玄奘见他情绪稳定不少，随即也就放心许多。只是，那些负面的情绪并未彻底消失，而是被莫文悄无声息地埋葬到深处，他没有让玄奘注意到自己抱紧另一只胳膊的左手，和在他转身之后咬紧的嘴唇。 经历过清晨的小雨，此时临近傍晚，空气越发冷起来，宫殿之内高楼耸立，稀疏的树木皆是枯老，看在莫文眼里无一都在加重他倍感寒冷的心。 他不知道玄奘是否在意，可在六耳转身时，自己深深感受到了那强烈的冷漠和嫌恶。那是自己从未在自己师姐身上感受到的，就仿佛是感受到了一种梦碎的恍惚和不真实。同时，那些冰冷刺骨的话，像针一样，生生把残酷的事实挑开暴露在莫文眼前。 能力不够，只会拖累。多么无情的话，可又那么真实。 就算他多么想反驳，在那一刻都说不出口，因为他找不到理由。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虽然这是事实，虽然自己也曾意识到，但都被内心逃避了过去，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可以放心地依靠悟空的庇护。 可直到悟空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就像之前那样。直到悟空终于指着自己说他成为了拖累负担，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不成熟。 为悟空的直白感到伤心吗？不，不如说是为自己感觉到了深深的愧疚和羞耻。 不仅把被保护作为了习惯，甚至还用这样弱小的姿态倾慕遥不可及的梦。莫文过往的生命里从未有过像此刻这样，觉得自己愚蠢天真，又狂妄。 他木讷地跟着玄奘，任由情绪波动将自己吞没，即使他的表情看起来波澜不惊。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前面漫无目的前进的六耳，亦没有享受到片刻的安宁。 她的脚步飞快，却又无序，如同一只漫无目的的虫蛾，只是笨拙地拍打翅膀。 为什么？她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心里如此不安，为什么会有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为什么想到悟净受伤的表情，想到莫文冲动的提议，她就会克制不住产生一种忧虑，而这却恰恰总能让她烦躁。 明明自己最讨厌威胁，明明能够一击毙命那个九头驸马，可是在听到悟净的哭喊，她却最终忍不住去敲要咬住他的那个头，并没有追踪落荒而逃的妖怪。以及，在莫文那样不知天高地厚提议之时，气愤并不仅仅来自于对他莽撞的失落，更多的是因为说不清来由的担忧。 天啊，她竟是如此地不想......不想悟净、莫文或者师父受伤。 是因为悟空**在自己身上的情感造成的吗？让她也下意识和师徒们产生了心灵上的牵绊，总是不自觉地被那透明的线缠绕住。 可她根本不需要啊！六耳抱住头。她怎么会不记得悟空这一路因为感情，因为这种团队的牵绊受到的委屈。如果是她，五庄观那里她绝对不会为了警示自己戴这破金箍；如果是她，白骨精根本没有陷害自己的机会，她亦不会选择忍受委屈还愿意回来；如果是她，她早应该离开这个团队，离开这些源源不断的麻烦。 六耳拍了拍她的头，伪装的眼睛逐渐流露出深红琥珀的颜色，溢满痛苦。要克制，要克制......她不能再被这些悟空留下的情绪影响了。忍着送师父到西天取下金箍，剩下的都不要想！ 一个个无声又悲伤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们来自于曾经无尽的黑暗，来自于一个又一个悲伤的灵魂。 感情只会让自己脆弱，只会让自己悲伤，她被那些为情所伤的灵魂产生的怨恨痛苦包裹那么久，她再清楚不过了！ 不需要牵绊，不需要悟空留下来的这些没用的东西！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四十二章：起疑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夜幕在几人各自的心事中降临，六耳在晚膳时几乎只是吃了点水果，就匆匆离开了桌席，回到安排了的寝殿闭门不出。 莫文安顿好玄奘后，接到国王传来的话，想请玄奘过去闲谈一下。考虑到太医院那边也有消息，悟净的伤已经处理完毕，并无大碍，可以继续正常生活。莫文便在玄奘的吩咐下，出发去接悟净回来。 临走前，他望了望六耳的房间，模糊的纸张透出微弱的光来，里面静悄悄的，也不见她的身影。他现在哪里沉吟许久，才终于出发，临走时的眼神暗淡不已。 莫文一路奔向太医院，以防自己在这孤单的路上胡思乱想，等他跟着公公推开暂时安顿悟净的大门，他几乎是一下就被扑了个满怀。 “呜哇哇哇......二师兄你终于来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处理伤口好痛好难受！”悟净的大半个胳膊都被白色布条缠绕住，他把头埋在莫文怀里，被包扎的手臂只能抬起来在旁边，整个人的姿势又可笑又可怜。 莫文被他憨态可掬的模样转移开注意力，急忙抱着他安抚：“抱歉来晚了，伤口还有疼么？” 悟净摇摇头，眼睛里水汪汪的：“还好，太医院的医生们给我敷药包扎以后就不疼了，不过听他们说要养一周。” “没有大碍就是好事。”莫文继续抚摸着他的头顶，随后取过悟净的外套帮他穿好，“走吧，我带你回国**排给咱们的寝殿，饿坏了吧？吃的都准备好了。” 悟净乖乖地跟着莫文出了太医院，一路走在月色朦胧，静谧庄严的宫殿之间。他非常安静，就像是懂事的孩子一样，但莫文却察觉到了他这种反常的安静。 以往的悟净可是极为活泼的，受伤也不可能让他安生下来。怎么今天？ 他刚在思索开口询问的方式，悟净却主动开口了：“二师兄，大师姐她回来后......没说什么吧？” “嗯？”莫文回头看了看悟净，后者拢紧衣服，小心翼翼道：“她是不是很生气？” 莫文露出吃惊的表情，悟净读懂了他表情的含义，解释起来：“今天会失败，我的责任很大。回来的路上师姐就责骂过我，所以我想也许她气还没消。” “她也和你生气了？”这倒是让莫文有点意想不到，自己想法简单被批评还可以理解，但悟空可从来不会在他们谁受伤的时候说什么重话，顶多是批评，还从未有过责骂啊？ 悟净委屈地点点头，把在碧波潭的遭遇简单说给莫文。 莫文越听越瞪大眼，随后慌忙挥手示意悟净停止：“等等、等等！你说什么？她在你被妖怪挟持有性命之忧的时候，仍然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悟净抿紧嘴唇，点头。 “怎么可能呢？师姐她可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她怎么可能不顾你的安危？”莫文觉得自己在听一个荒唐的笑话，可悟净的身份却又不得不让他去相信。 “可能正像师姐说的那样，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吧，所以才没在意。而且正如她坦言，她的确没有然后九头驸马得逞......”说着说着，悟净低下头，隐隐啜泣，“可是，我真的好害怕。师姐的样子好吓人，我几乎从没见过她那样。” 他们慢步行走在长廊，墙壁回荡着悟净的啜泣声，此起彼伏，又显得格外透亮。巡逻的卫兵经过，匆匆用疑惑的眼神瞥了瞥，就又立刻离开。 莫文看着悟净，仿佛是看向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那可爱的，总是白里透红的脸写满沮丧和疑惑，他那真挚纯粹的神情，就好像是真的看到悟空所以才会这般，但莫文清楚，他此时一定不敢这么去找她对峙。 疑惑姗姗来迟，敲开了莫文的大脑。或许，他可以劝说自己理解悟空对自己的态度转为淡漠，理解她说话方式变得尖锐，理解她突然间对自己和悟净能力不足的不满，可是，唯独......唯独她会这样不管不顾悟净的安危也要和妖怪斗个高低，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 她从来不可能是这样无情的人，曾经经历过的一幕幕都证明着这一点。她有为师父的性命而毅然决然选择牺牲，有费尽心思只为安全解救师父或师弟们，有为了团队成员甚至陌生人的性命宁愿承受妖怪的进攻......悟空是会拼尽全力去守护她在意之人的强者，又怎么会不在意悟净的生命呢？ 就算她能力超群，也从未见她做过这样的举动。更何况，是还说出那样决绝冷漠的话？ 突然间，莫文觉得自己心目中一直构建起的一尊雕塑变得模糊，悟空明明就在脑海、就在眼前，可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陌生而遥远。仿佛过往只是虚无的梦境，从未存在那般。 这样怪的感觉，竟令莫文有那么一瞬产生了疑问。这真的还是他们认识的悟空吗？还是说，他们真的从没认识过真正的悟空？ 他不知道，也不太敢想。如果后者的答案是肯定的，那无疑是对自己自孩童时代的梦的践踏和碾压，也是对他那可谓是痴想的爱恋的讽刺。若自己曾认为的、看到的、体验到的都不是真实，那么一直以来支撑自己小小心灵的月光，又有何意义呢？ 莫文拉起悟净的手，垂眼掩盖住波涛翻涌的心灵，只是温柔地对悟净笑了笑：“算了，别想那么多了，快回去吧。” 皇宫这头是落寞与怀疑，皇宫那头，玄奘亦是觉得坐立难安。 祭赛国国王邀请他到了御花园，松柏恰逢生长之季，和周围凋零的其他树木形成鲜明的对比。国王枕在软椅上，默默凝视面前的湖面，御湖上，波澜不惊，辉映星空，恍若成为了进入天空的一道窗口。 玄奘坐在旁边，许久也听不到国王开口，小心揣度他用意的感觉并不好受。周围的宫女侍卫被遣远一段距离，皆是呆呆站着，不见有动作。 这样让人坐立难安的寂静一直持续到水面发出“哗啦”声，一条小鱼拍打了水面，明镜破碎成一环又一环。 “唐长老，出家人不食荤腥，所以想必你没有食过鱼肉吧？” 玄奘看了看国王，话题虽然怪，但从中可以看出，国王或许有什么心事想谈。他浅笑一下，笑容里竟有种无奈的惆怅感，他摇摇头：“实不相瞒，贫僧曾今吃过。” 国王果然讶异地转过头，玄奘看着他惊讶的表情，依旧维持着温润的微笑：“贫僧其实是半道出家的和尚，说来我的故事，很妙。” 然看着国王似乎来了兴趣，玄奘合掌闭目，却突然转了话锋，朝他投去温柔的询问来：“不过，想来陛下或许也有您的故事，就此看来，贫僧的故事当放在您之后再讲，不是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四十三章：市井里的孩子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快找，那家伙肯定跑不了多远！”小小的县城市内，嘈杂的声音里突然多出了一声愤怒的低吼。 说话的男子一身富庶打扮，四十有余，眉眼平和，但此时挤出了震怒的情绪。 街道上的人群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等他们认清这中年男人的身份后，好心更是加重。不为什么，只因他是这小小县城的知县，素来以平易近人著称，做事办事公道有理，颇有民心。如此一来，什么事情能惹他这般生气？方才听到他说什么，“那家伙”？ 感受到群众的注视，知县的心里越发不好受，害羞的同时，那份对始作俑者的怒气又添重三分。可恶啊，谁想在这大庭广众下生气，还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抓什么家伙？但若不是那个小偷太过分......知县想着想着竟突然跺脚。 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偷走自己给妻子准备的生日宴礼物？要知道那对耳坠自己可是费了很大功夫才讨来的，更何况是要给发妻一个惊喜！ 如今没了，被偷了，还是在街上被人光明正大偷了！说出去不得被笑掉大牙？而且若是在夫人的生日宴上两手空空，自己可不知道会被自家老婆罚到偏房多久呢！ 这边知县心里把小偷咒了七八遍，那边手下们领命散去，个个面带凶气，誓要把惹主人气恼的罪魁祸首抓出来复命。 他们匆匆跑过街道，两侧不少店铺刚刚开门，还有些卖吃的的，锅碗里热气腾腾，白雾散发出食物的香气。 这其中有一家支帐篷的包子铺，老板看起来还很年轻，他一边在那里和面，一边目送着知县的手下们跑出自己的视野。 “真难得，我还是第一次见我们知县这么生气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面团用力挤压，头偏过来看向那边坐着的一位戴斗笠的男子，“我和你说，我们知县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瞅这个架势，像在捉贼啊。” 男子的面纱遮住了他的容貌，只留下来露出淡淡微笑的嘴巴。他伸手拿起面前的那碗热豆浆喝了一口，嘴角立刻浮现出幸福满意的微笑：“嗯，这个豆浆味道真不错。” “还不错吧，哈哈......实在抱歉，明明你帮我父亲治了病，但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报答你，也就这手做做吃的的手艺。”老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后者却不以为然，浅笑道： “食得美味也是幸事的一种，你能让我尝到这么美味的豆浆，在我看来已经足够回报了。” 老板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脸有些红：“是吗，那就好那就好。” 斗笠男子低头继续用自己的早膳，此时还很早，包子铺前面没有顾客。老板做包子做了只是一会儿就觉得无聊，继续和他攀谈起来。 “恩人，你说你是在找东西的，可你怎么知道会是在我们这个小县城？” 斗笠男子慢斯条理地咀嚼着口中的包子，咽下去之后，笑得破有深意：“直觉。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往这边找的。” “哦？这么神？”老板毕竟是小地方的居民，对于这种玄乎的东西天生有种好心，也更容易接受些，他回想起斗笠男子说过的话，脑子联想一下，便干脆放下手里的包馅工作跑了过来。 “诶诶，恩人，你说你是从长安来的。长安里是不是也有很多和你一样厉害的人？尤其是些德高望重的阴阳师啊、高僧啊之类的？” “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老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哎，这不是好么。像我们这种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去长安的，那里的妙完全只能靠想。很多时候我们也知道，能得到这么一个秉公无私的知县是我们的福气，很多地方的百姓都是被压迫的。而传说中里那些本领高强的高僧、道士，都会惩恶扬善，在我们看来是很了不起的人。” 斗笠男子看着老板越来越激动向往的眼神，始终保持着浅浅的微笑。只是，那笑容逐渐多了些沧桑，低下头呢喃的时候，话里带上了浓烈的疑问，不是对老板，而更像是对自己：“了不起么？道士可以这么说，但佛家人......” “什么？” 斗笠男子一瞬间恢复了神情，摇摇头：“啊，没什么。说来，那边好像有个小男孩站在包子铺前有一会儿了，你不去招待下顾客吗？” 顺着男子所指的方向，果不其然看到高高的蒸笼后面隐约能看到一个男孩子五黑的脑门。老板一见客人来了，立刻抛去刚才的注意力，热情地上去道：“小弟弟，想买包子吗？我这里有肉馅和素馅的，你要......” 可他热情的笑容在看到笼后场景时戛然而止。一个七八岁个头的小男孩，看起来蓬头垢面，此时正抱着一个大包子吃，听到头顶有动静，他抬头扭过去，大半个包子就叼在嘴里，模样憨态可掬。 但老板可没兴致笑，他看了看前面一排被打开了的蒸笼，笼里少掉了几个包子，再看看面前男孩一点也不像是会掏钱买的样子，足足愣了一会儿。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男孩已经拔腿跑开好远，老板抓起擀面杖便冲了出去，大喊：“臭小子，敢偷包子？站住！！” 老板同样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斗笠男子孤零零地坐在铺子里。此时，他嘴角的笑容消失了，表现得更像是呆愣住。他的面容正对着男孩和老板离开的方向，即使是隔着黑纱，他的眼神依旧穿过障碍，畅通无阻地望向很远的前方。 就在刚才，男孩带上包子跑开的时候，斗笠男子看到了男孩的面容。虽然仅仅是一瞬，但...... 斗笠男子忽然笑了起来，这一次是由衷的，富有强烈的感染力。 “总算是让我找到了呢，我心爱的宝物。” ———— “原来如此，陛下年幼时曾遭遇叔父叛乱，流落在市井中。”玄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扫视了一圈美丽的御花园。“而这都城并非以前的都城，难怪植被看起来并不是非常年老。” 国王仔细观察着玄奘的表情，警惕的模样似乎是在提防他露出任何鄙夷嘲笑的意味。但让他惊讶的是，玄奘的笑容依然是温和的，让人如沐春风，而不掺杂任何其他的情绪。 听着他口中自己意料之外的话题，国王有些讶异，竟是下意识问道：“怪，你怎么没有表现出好，没有追问朕年幼时经历过什么，反而像是听到了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这又有什么可以惊的吗？”玄奘淡淡地合起眼，让国王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古以来，王的故事形形**，他们或许都认为自己坐上宝座的经历是稀的，但放在一起看就都没什么特别的。说不客气些，比起陛下叔父弑兄篡位，陛下只是年幼时没有生长在繁华宫殿，并无特别稀的事情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四十四章：放不下的是你自己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国王看着玄奘，满脸的不可思议。这样的说法，这样淡漠的态度，是他从未想过的。 原以为会面临强烈的好心，所以在开口之前，国王本是做足了准备，去承受询问的目光、残忍的刨根问底。如今，当这些全都没有出现，反而让国王觉得很不现实，甚至陷入到忽然间的迷茫中，末了，便萌生出一种自嘲的心理，仿佛忽然间成为了一个旁观者，在冷冷观赏着自己杞人忧天的心。 玄奘观察到国王的神情从惊讶到迷茫再到疑惑，优雅的气质丝毫没有动摇，他仍然用平淡亲和的语气，一一道来自己的话：“陛下，在贫僧看来，再精妙绝伦的过去都已经无法改变，与其藏着掖着，不如淡然处之。佛曰，万事皆有因果，因已种下不被外力所干扰，果自然也就冥冥之中有它的定数，何不放宽心去看待呢？” 湖面上，水因鱼儿摇尾被拍打出层层波浪，清脆的声音恍若遥远的、悬挂在天边的钟，和玄奘的话一般显得空远又动听。国王没有望向他，只是低着头，陷入沉默。 悄悄把目光投向周围静默的景物，玄奘沉吟片刻，对神情复杂的国王投去宽慰的笑容。“陛下，恕贫僧大胆一些。先前那些金光寺的僧人们蒙冤，不会和陛下年轻时的经历有关吧？” 国王扶住座椅的手突然纂成一团，又悄无声息地松开。 他不说话，玄奘也便不打扰他，一直等到过了半晌，国王带着几分苦笑，身体微微前倾，竟是以一种不算非常雅观的姿势坐住。他的胳膊搭在了膝盖上，十指若即若离地扣在一起，眼睛凝视前方倒映着月光的湖面。 “不愧是大唐的高僧，竟是让你看出来了吗？”国王停顿一下，便继续缓缓道来，“在朕逃出都城之后，便辗转流浪，最终让金光寺的僧人们收养，在那里担惊受怕地活过了好多年。朕不甘心父母就这样被杀死，所以韬光养晦，默默组织联络旧朝支持朕的势力......” 说着，国王的目光投向金光寺的方向，并不算高的塔尖被淹没在周围辉煌的宫殿建筑后面，相隔甚远，无法望见。可是，他似乎是真的能看到那般，表情显得空远，带着几分淡淡的哀伤在望着一张庞大陈旧的画卷。“金光寺，承载着朕最压抑也最不堪的记忆，你能想象到卑躬屈膝，想尽一切办法抹杀掉自己的存在，只为了能够活下去么？” 玄奘不回答，依然保持沉默。国王却在他的沉默里得到了无形的安慰，他说着说着露出苦笑：“他们帮了朕很多，所以成为国王后，朕把都城迁到了这里，也大肆翻新寺院，报答我的恩情。” 他忽然捂住脸，让人看不出表情了。“可是时间久了，朕才发现。有关朕那些不堪入目的过去的消息，被一点点渗透在了朝野中，有人谈论朕从小没有接受正统的皇家教育，是个没有教养的野孩子；有人戏谑朕在金光寺剃光头，吃菜根的粗鄙日子；更有甚者，因为这段经历，他们怀疑着朕的身份，觉得真正的前太子死了，而朕是冒名顶替的人。” 玄奘听着国王越说越激动，最后一腔复杂的情绪因太过强烈而在口中戛然而止。他长长叹息一声，感慨道：“阿弥陀佛，人言可畏呀。” “是，人言可畏。因为这件事，有人笑话朕，也有人崇拜赞颂着善良慈悲的金光寺。这么久了，朕早就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次成就每一次治国有方，都不再是朕的功劳，而是因为有菩萨圣僧还有佛宝的庇护......” 玄奘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露出微微惊讶。国王的情绪开始有些气恼：“哈哈，唐长老，作为一国之君。看着你的权威被架空，看着你的丑事被提及，看着你努力的结果被抢夺......而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一座宝寺的存在。朕不知道，你会不会和我有一样的情绪。” “希望消灭宝寺，稀释他们的神圣光辉，摆脱掉在它光芒背后扔在自己的阴影么？”这一次，玄奘回答得很快，以至于被直白道破心情的国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面对那份写满惊讶的目光，玄奘浅笑一下，摇摇头：“陛下不必自责，贫僧理解您的心情。贫僧自认为也浅读过些史古籍，帝王的所作所为所想，亦略有所闻。他们身居高位，而高处不胜寒，对于权威更加敏感，也对自己的地位更加珍惜......您的这种想法是万千钟的一份，不足为。” 然而，下一秒他却露出严肃的神情，痛心道：“但，用冤屈和这么多的人命来达到这一目的，恕贫僧作为一个出家人，实在无法接受和理解。” 国王刚刚点燃的几分期盼被打断，慌忙中眼神竟有些躲闪。他垂头不语，自知理亏，也就更加说不出话来。 “陛下，其实真正放不下您的过去的是您自己，和金光寺一众无辜的僧人们没有关系。俗话说的好，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陛下想要把明明是卧薪尝胆的珍贵经历作为难以启齿的事情，而恨不能统统抹杀，在贫僧看来，陛下的心性可就有待磨练了。” 国王被玄奘说得无法反驳，便只侧过脸，借助月光让玄奘看不到自己窘迫的神情。白天里那个处变不惊的国王，终于在玄奘敏锐的观察中被看破内心，变成仓皇失措的普通人。 “陛下，贫僧明白。您既然愿意诉说这些，愿意承诺还金光寺清白，那证明陛下其实打心底仍然明白着自己正做的事是错的。悬崖勒马，为时不晚。”玄奘说着站起身，走到国王面前，合掌欠身行了一记佛礼。“陛下，贫僧修为浅显，其实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真正疏解您的心结。但至少从贫僧的角度，您的过去一点也不低贱，反而让贫僧觉得陛下是有恒心能办大事的人。若陛下能自己释然，放下过去，我相信大多数会和贫僧一样，称赞您坦坦荡荡，能屈能伸。” 国王怔怔地看着玄奘，没有来由的，在他的浅笑中感觉到一种触及心灵的亲和。那份温暖，就如同是望见超脱人世的神灵，一言一语总能牵动内心，去细细品味他的箴言。 许久，他仿佛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样，腰背展现出疲惫，但又透露着决绝和坚定。 “我明白了。”这一次，他甚至没有用彰显身份的自称。 玄奘却不表示惊讶，只是默默合掌默念阿弥陀佛。 突然，一阵强烈的风横**这份平静中，飞沙走石里，传来恶狠狠地吼叫，恍若猛禽狂怒。 “老不死的国王！该死的大唐人！都给老子滚出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四十五章：威胁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成团成簇的枯叶叫声沙哑，被卷在迷乱视线的风中，挡得人看不清东西。玄奘用长袖掩住脸庞，余光则观察着头顶那恐怖的妖怪。 八条青黑色如蛇身的东西，从那男妖最中间的头后脑延伸出去，除去一个被截断，露出丑陋的伤口，剩下的无不是张开血盆大口，仿佛饥饿的怪物。 正中还像人一点的那个，表情狰狞，目眦尽裂，飞快扫视着地上乱作一团的人群。侍卫们早已吓得不轻，慌忙朝着国王的位置跌跌撞撞地跑去。 “陛下！保护陛下！” 九头驸马冷笑一下，立刻俯冲下去，疾风刮倒了那些侍卫，也卷起正中黄色衮服的国王，以及袈裟在身的玄奘。 他将两人带离地面，分别用长长的头缠绕住，那两双蛇一样幽冷可怖的眼睛，此时露出看猎物似的兴奋的光芒。 “陛下！陛下！快来人救陛下！”地上侍卫们见此乱作一团，个个头顶直冒冷汗，他们毫无目的地相互奔走，却都无计可施，活像晕头转向的蚂蚱。他们没有见过妖怪，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更何况这样长了好几个头的怪物把他们吓得不轻。 反而是国王经历过大风大浪，惊吓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便恢复成冷静。他看了看浑身燃烧着怒火的九头驸马，道：“你就是那个偷走我们国宝的妖怪？” 九头驸马冷哼一下，用讥讽的表情看着国王：“尊贵的国王，真怪，先前不是还铁了心要让和尚们为你没本事讨国宝担责？如今找到个有本事的，便马不停蹄求他们再把国宝找回来了？” 国王霎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唐朝和尚唐玄奘......”九头驸马的注意力却立刻转移走了，缠着玄奘的蛇头勒紧几分，用贪婪的目光审视着。忽然，九头驸马咯咯笑起来，用手摸了摸玄奘的脸，“你就是那个吃掉**能长生不老的家伙？倒是看起来细皮嫩肉的。” 听闻这残忍的话语，就连国王也在惊讶过后萌生出惧怕的情绪，但早已习惯妖怪们这些话语的玄奘只是抿紧嘴唇，警惕地盯住九头驸马。 九头驸马凝视他严肃戒备的眼神半晌，便一弯嘴角露出尖锐的牙齿：“哈哈哈哈，别紧张。我现在对你的兴趣远没有手刃你大徒弟的欲望强烈，孙悟空呢？她在哪儿？”说着说着，九头驸马的脸部狰狞起来，重新恢复到刚来时狂怒的模样。“让她滚出来！我这有笔账要和她算！” 语落，他抓起国王和玄奘的衣服提起来，两只头慢慢张开巨大的嘴巴。他对着地下小心翼翼攥紧武器的侍卫们喝问：“叫孙悟空过来，否则你们国王和这唐玄奘，就全都会没命！” 突然之间，几道金黄色的光束从某个方向突袭而来，九头驸马瞳仁收缩一下，抬手举起月牙铲，便将那些光束一一砍碎。光芒散去后，破碎的符纸飘零在空中九头驸马啧了一声，偏头看向地下给予攻击的来源。 莫文的周身被鼓动的风环绕，他目光决然，并不为妖怪接下了进攻而有所动容。他唇间低念咒语，只见那本散落的符纸重新聚合起来，直插云霄。浓黑的夜幕中闪烁出紫蓝色的电光，刹那间照亮正片大地。在那些跳动的闪电里，一只老虎的形状隐约呈现，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朝九头驸马俯冲下去。 九头驸马侧身躲过降落的几道闪电，掏出月牙铲抵挡住之后的两三下攻击，看着莫文的眼神里多出点玩味来。阴阳师，这就是唐僧的二徒弟了吧？还挺有意思。 不过，现在他还没功夫和这二徒弟纠缠。九头驸马看到了跟在莫文后面的负伤的悟净，但唯独不见悟空的影子，便更加激动气恼来。“二徒弟和三徒弟都在了，大徒弟去哪儿了？” 说话的时候，他忽然把绑着玄奘的头抬起，让玄奘直面俯冲下来的电虎，本镇定自若的莫文心下大惊，急忙甩手变更电虎的攻击方向，几乎是擦着玄奘的衣服而过，令人胆战心惊。九头驸马开始用玄奘做挡箭牌，莫文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狠狠握紧拳头，紧张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九头驸马对此似乎很满意，嘴角勾起冷酷的笑容来，得意道：“连二徒弟都出来保护师父了，怎么？不顾自己师弟的安危以后，又想不顾师父的？” “那你自己呢？不也是不要自己的性命过来找死？” 轻蔑的嘲笑在压抑沉重的气氛里显得格外响亮，九头驸马转身看去，便和悬浮在空中的六耳的眼神撞了个照面。 见到她的身影，悟净拉扯下莫文的衣袖，高兴道：“啊，师姐来了！” 玄奘被蛇头死死勒住，看到六耳到来，原本的一丝紧张终于得到一些安慰。可是，远远看上去，“悟空”好像怪怪的，她的眼神太过阴郁，即使是在黑夜里放射着夺目的琥珀色的光芒，但似乎，比这夜色还要黑暗。 “师父。”六耳看着玄奘呢喃开口，嘴角似笑非笑，“我能下狠手吗？” “什么？”玄奘被问得有些懵，可一旁的国王已经大声叫了出来： “女侠，请救朕出去！朕绝不能死在一个妖怪手里！” “天真，你以为她救得了你？”九头驸马咯咯笑起来，掐住玄奘的脖颈拉到自己面前，冷冷地威胁，“臭猴子，要么你自断一条腿赔我一个头，要么你师父死在我手里！” 六耳不做反应，只是笑着，眨眼间忽然闪身冲了过去。火花一样的光闪烁而过，她的金箍棒和一个蛇头叼着的铁棍碰撞在一起，刚刚好停在了距离玄奘不到两寸的地方。 九头驸马哈哈大笑起来：“老招式还想用两次！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得逞了！我可有好几个头和好几双眼睛，看咱们谁快！” 他的爪子掐进了玄奘的脖子，有两道血痕印上他的脖颈。“不过提醒你，下次再出手，你师父一定会没命！” 琥珀眼睛发出的光没有晃动，六耳淡淡地看着面前那巨大的蛇口，贪婪、暴戾......他真的就像蛇一样，冷漠残酷。下一次会杀了师父这句话，他肯定是认真的。 六耳却忽然笑了一下。可惜啊，虽然有好几个头不好对付...... 九头驸马不知道六耳为何而笑，顿生一种被轻视的耻辱感。玄奘脖子上的血多了一些，他忍不住发出呜咽声。 “师父！”莫文和悟净看得倒口凉气。 “死猴子，真以为我不敢吗？我......”九头驸马构思好了刺耳的言语，本准备一股脑吐出来，可下一秒，他的瞳孔散开，再也说不出来更多。 他呆呆地低下头，金箍棒穿透了自己的胸口，殷红正疯狂流出。 他的背后，来自六耳的声音嘲笑起来：“可某种程度上，我也可以拥有好几个头啊，愚蠢的妖怪。”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四十六章：她不像悟空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空气足足凝冷了很久。九头驸马的眼睛在自己胸腔的伤口和眼前六耳以及身后的“六耳”之间辗转许久，神情写满着不可思议。 插在胸口的金箍棒骤然拔出，血液迸流而出，九头驸马脱力地下坠有一些距离。与此同时，周围逐渐幻化出更多的“六耳”，每一个身上都散发出十足的冷意，眉眼里尽是冰冷杀气。 “你，怎么会......”面对这样的情形，九头驸马着实有些傻眼。她怎么做到有这么多的自己？ 六耳居高临下观察着九头驸马的表情，随后冷笑起来：“不打探好对面的底细就随便招惹，所以我才说你也是不顾自己的性命的蠢货。” 九头驸马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心中涌出深深的恐惧，可仅仅是一个呼吸的功夫，这份恐惧化成一份不管不顾、负隅顽抗的力量。八个蛇头扭转起来，对准玄奘和国王的头颅张嘴咬去。 想来自己生机渺茫，既然如此，那就绝不能孤零零的，到死也要有一个陪葬！九头驸马的双眼发红，逐渐丧失了理智，但下一秒几个蛇头传来的尖锐的疼痛，让它们逐渐失去色泽，转化为惊愕。 原以为自己的速度够快，可显然六耳比自己还要迅捷。分身几乎是瞬移到了那些蛇头的面前，两个用金箍棒抵住了蛇口，剩下的则手起棒落，干脆地将那几个蛇头打断下来。 蛇头坠落而下落入池塘的扑通声接连不断，水花四溅而出，碰触到岸边的植物，鲜血滴落到上面，瞬间便引起了生命的消逝。花草树木骤然枯萎腐化，漂浮出的烟雾展现出浅绿色的光芒。 “小心！”莫文眼疾手快布置好结界保护，这才让那些还来不及落下的沾染头颅血液的毒水碰触到侍卫们。 而后，情况仍紧急万分，失去头颅的那些蛇身卸掉力气，自然也让玄奘和国王坠落下来。前脚还没松口气，眼看着师父遭遇危险，莫文几乎是拼足速度扔出符纸，极快念动咒语。 地上尚存的树木扭曲成结，汇成一条长长的斜坡，正好接住玄奘和国王让他们顺着滑下来，进入到结界的保护内。 “师父，你还好吗！” 完成这些的莫文还有些后怕，忍不住抬头去看六耳。师姐不是知道相柳血液还有剧毒，怎么还能这么大手大脚？就不怕伤及师父和无辜者吗？这也太危险了！ 但，六耳并没有注意到莫文疑问的目光，她盯着眼前抱紧身子嘶叫的九头驸马，浑身若寒冬那样冰冷。面前的九头驸马身体扭动着，那些断裂蛇头鲜血喷涌，可谓是十足的惨状，仅剩下的这个头目眦尽裂，猩红色的瞳孔里绝望、震怒、怨恨与黑暗一样浓稠。 他伸手想触及六耳，恨不能掐断她的脖子，却只能任凭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他失去力气重重落下去，扬起不少地面的石块泥土。泥石消散，生命也戛然而止，九头驸马就这样横躺在地，死不瞑目。 六耳缓缓落下，站在这具尸体旁边。 刹那间，一直观察着她的莫文，忽然捕捉到她眼角闪过的神情。那是一种得意，一种高傲，一种胜利者的荣光。但这般血腥悲惨的情形，却生生让这份胜利染上刺目的颜色，让她的笑容平添几分幽冷。 莫文觉得自己恐怕看错了，因为他从未见过悟空这副模样。从头到尾让人感觉到恐怖，让人害怕。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他已经分不清是来自九头驸马尸体上的，还是她身上的。 恍惚的功夫，六耳身上诡异的气息已经消散而去。她走到玄奘面前，缓缓半跪，垂下头来。 “师父，对不起，我又用了一些，太过残忍的手段。” 玄奘看着六耳不敢抬头的样子，费了很大劲，才让自己从被紧勒而呼吸困难许久所造成的折磨里回过神。 他的视线越过六耳落在九头驸马身上，沉吟片刻，柔声开口：“......无碍，我知道你是在保护我以及国王，他有这么多头，不彻底斩断，恐怕也没有别的办法吧？” 六耳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到玄奘略带几分无奈的笑容：“我说过，为师不介意你行侠仗义，只要你光明正大，不说谎，讲得来理由，我始终能够理解。” 玄奘伸出手，想要拉起半跪的六耳，但手指刚要触碰到她，六耳却直接站了起来，刚好躲过。 “......师父快去整顿休息吧。这九头驸马既然自投罗，想必如今的碧波潭中已经没什么威胁。我这就前去取回国宝，还金光寺安宁。” 语落，她也不等讶异的玄奘出口制止，便把话锋转向那边惊魂未定的国王：“陛下，还请照顾好我师父，今夜过后，国宝舍利便可物归原主。” “女侠？”反应过来的国王也有些呆愣，但六耳已经转身走出好几步，刚要唤来云头，身后却响起一个声音。 “师姐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吧。” 见六耳回头看他，莫文生怕她拒绝，连忙解释：“师父这边已经安全不必担心，龙宫里毕竟还有些龙王龙子龙女，你不太擅水，多个帮手总归是好的。万一他们气恼你杀了驸马，不愿意说出国宝的下落呢？” “我有的是办法套出线索来的。”六耳不以为然地笑起来，又一次，莫文感受到了那种，被寒风剐蹭后背的感觉。 不过，仅仅是他感知到了不对劲，玄奘悟净注意力落在别处，只当她是自信惯了，说的是能智取的意思。 这句话的尾音反复缭绕在莫文脑海，像是在低语着它更深的含义——这办法，恐怕会极为残忍触目。 有些如此瘆人的预感，莫文恐惧的同时，心里萌生的某些想法也愈加明显起来。他满眼期盼地看着六耳，最终如愿等来了同意： “好吧。不过你可跟上我的速度。” 看着六耳跃入空中，莫文长舒一口气，唤出风灵鸟紧跟上去。六耳的背影就在眼前，莫文凝视着她，眼神慢慢有些严肃，也透露出紧张。 虽然在短短的时间里，莫文在自己的彷徨自问中想出了搞清楚悟空变得怪陌生的方法。但，他只希望自己的猜测不要成真。 因为，他产生了一种直觉——面前的这个人，也许已经不再是“悟空”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四十七章：讨回国宝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时过三更，就连昼伏夜出的动物，也陆陆续续有些几分倦怠。森林里比刚才还要安静，夜色更浓，沉重的晦暗似乎可以催生人的疲惫，连续奔波两天没有合眼的莫文，则更是感受到了那浓烈的睡意。 但，身体几位疲惫，精神却不断催促着他清醒。不远处，六耳和他拉开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如果他表露出来困倦，一定会被落下，或者被她勒令折回王宫。可这样的话，岂不就是失去了一个辨别的机会？ 莫文揉了揉眼睛，看着六耳的背影，发沉的大脑仔细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点点滴滴。从她忽然的疏远，到不愿和自己悟净接触，再然后是行为举止几乎可以算得上性情大变。虽然他的猜测很大胆，可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所有的反常了。 不过，话说回来，若她真的不是悟空，那真正的悟空又去了哪里呢？莫文心底泛起深深的忧虑。既然有胆量假扮悟空，证明她的实力不容小觑，那么真正的悟空，会不会被她藏了起来？她怎么样，会不会受伤了？ 越想心情越发忧虑急躁，莫文的思绪跑到遥远的地方，直到身后巨大的吼声把他惊醒：“莫文！你往哪儿飞呀？” 匆匆回头看去，六耳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后面，她脚下一泓宽阔碧潭，倒映繁星。见他终于有所反应，六耳又气又笑道：“想什么那么出神呢？我叫你说到地方了都没听到。” “啊，可能是太累了吧。”莫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话间还打了个哈欠，“连着两天没睡觉了，好困。” “那你还死皮赖脸要跟过来！”六耳一边嗔怪一边按下云头，捻起避水诀，“累了就回去吧，我一个人取国宝。” “啊不不不，我还能坚持。”莫文急忙叫住想跳进水的悟空，从怀里拿出自己的避水珠置于胸前，一副乖巧的模样。 六耳不语，只是撇撇嘴，便转身跳入潭中。 黑夜里的潭水本该漆黑如墨，可这里却微光熠熠，正中底部的宫殿则更为明亮，金黄色的暖光包裹着琉璃砖瓦，棱角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本还打算用计照明的两人省去功夫，追着这显然是佛宝光辉的指引游入大殿。 歇息之时，根本没有人能料到会有人进攻，所以当六耳把万圣龙王夫妇和公主拖出来时，他们甚至神情恍惚，总觉得这像是一场梦。 金箍棒敲在地上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他们彻底惊醒，万圣龙王认出了这份神器，年迈的身体忽然精神似的抖了三抖，急忙行礼道：“大、大圣，不知大圣光临，有失远迎......” “免了吧，我来只是想讨一下祭赛国金光寺的国宝。老龙王，识相就交出来。” 万圣龙王心底一颤，空咽一口，满脸堆笑着：“大圣，你、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国宝......” 六耳忽然蹲下来，双目直视万圣龙王，犀利的眼神霎时将他拉入冰窟之中。他后背不断发冷，呆呆地看着面前六耳似笑非笑的表情。 “哦？老龙王啊，那要是我亲手搜出来的话......” 万圣龙王吓得连忙点头，六耳浑身上下的气息让他感觉到深深的恐惧，他总觉得她再眨一次眼睛的功夫，自己就会没命了！“大圣息怒大圣息怒！我去拿，我去拿！” 他刚刚连滚带爬拖起老朽的身子，万圣公主忽然尖着嗓子叫起来：“哎？对了，驸马呢？驸马哪儿去了？” “你的驸马，呵......他趁夜色袭击祭赛国的国王和我师父，已经被就地正法了。” 六耳说得轻描淡写，可万圣公主的世界却几乎轰隆一声坍塌下来：“什么？你说什么？！”她突然扑过来扯住六耳的袖子，“驸马死了？” “死了。”六耳甩开她的拉扯，退后一步。“他偷盗国宝不算，还接二连三想害别人性命，死有余辜！” “不可能！驸马，驸马怎么可能会死......”万圣公主双目瞪得浑圆，瘫坐在地上，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晴天霹雳。她忽然之间散发的颓废与悲伤如此强烈，以至于站在一旁施术看管虾兵蟹将的莫文也不忍地别过头。死有余辜不假，但这公主失去家人的痛苦也是真实的。 万圣龙王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双眼立刻红了起来。“我、我的女婿......” 他看着失神的公主，又看了看伫立在前，神情有些淡漠的六耳。再开口时，他忽然间失去先前的惊愕，质问声里掺杂些许怨恨：“就地正法......他，是你杀的？” 六耳别过头，好像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他劫持祭赛国国王和我师父，欲要吞掉他们。” 语落，万圣龙王的眼中忽然爆发出极深的怨愤，他的身体再一次抖起来。 莫文见状，悄无声息走回六耳旁边，义正言辞道：“你的驸马偷取国宝，伤人性命，几次三番用无辜者性命要挟。他会这样......”他狠下心看着万圣龙王痛苦的眼睛，“也算是罪有应得，请你分清是非。” “我、你们......”万圣龙王用颤巍巍的手指指着面前的二人，长指皮肤松弛如木，条条沟壑明显。他的喉咙里卡着千万种思绪和言语，只能发出“呜呜”的哽咽声，他很想斥责怒骂，却又发现无话可说。最终，他痛苦地扔掉拐杖，抱住了自己的头部。 六耳默默看着他所做的一切，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冰冷得有些瘆人。莫文将她的冷漠看在眼底，不露声色。 万圣龙王最终拖着重创后更加枯朽无力的身躯，将佛宝舍利取了出来。六耳抱着宝匣，莫文紧随其后，两人在晦暗的潭水中慢慢上浮。 “师姐，你、你能拉住我一会儿么？” 微弱的夜明珠在前方照亮些许方向，六耳转过身来，只能照出一点点侧脸，她怪地看着莫文：“怎么突然这么说？” “唔，总觉得这水很冷，很黑，有点......害怕。”莫文讪讪地低下头，很是不好意思地挠着脸颊。 六耳凝视着他局促的样子，许久没有说话。莫文紧张地等着答复，煎熬到准备出口反悔，却看到六耳伸过来的一只手。 她叹着气，道：“真麻烦，果然这次就不该让你跟来。赶紧吧，我拉你上去。” 莫文愣了一下，随后慌忙伸手抓住她的手，几乎是刹那，他明显感觉到六耳的肌肉绷紧了。 她很不适。 但曾经悟空和自己有过触碰时可从来不会不适，她向来神经大条，甚至每每能把自己弄的面红耳赤。 温热的触感从掌心和指尖传来，六耳没有理会被晦暗遮住的莫文的表情，只是跟着小小的夜明珠，继续上游着。莫文看着他们拉紧的手，他感觉到了相同的体温，只是这一次，有些特殊的东西消失了——一些让他笃定她不是悟空的东西。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四十八章：理由呢？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夜晚风凉，刚从潭水里出来，六耳就被那阵阵冷意刺激地连连打颤。她一边念咒除去水珠，一边看着旁边身上干干净净的莫文，心里烦起些许轻微的嫉妒来。“避水珠还真好，至少在冷风天里出来不会被冻到。” 莫文笑了笑，自然听出了她话底的酸味，安慰道：“那也并不是完全没坏处，若是像当初找悟净那样被强行偷走了，也很麻烦。” “那倒是......”六耳说着打开宝匣确定佛宝的情况，“你那次差点都被淹死了。” 背后的莫文听到此话，神情稍有一瞬的错愣，可在六耳回头叫他的时候便被掩盖过去。 “走吧，我们赶紧回王宫。兴许你还能赶在天亮前躺回床上睡觉。”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莫文笑着笑着就打了个哈欠。 语落，六耳就一下跃入空中，莫文紧跟着唤出风灵鸟紧紧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像是刚刚过来那样飞行于星空之下。月牙西斜，天边微微烦起光芒，临近初晨的空气水汽更饱满，也更加阴冷。虽然春末夏初，温度不会低到太可怕的程度，但还是让泡过潭水的六耳打了个喷嚏。 “师姐，你着凉了吗？”莫文跟在她后面，自然听到了她那声清脆的喷嚏声。 “没有。我身体好得很，只是刚才吹冷风刺激到了。”六耳说着揉揉鼻子，随意地摆摆手。 莫文沉默两下，小心翼翼试探道:“师姐，反正回去路上也是无聊，为了防止我睡着，你给我讲讲那天你和师父扫塔，塔里是什么样子的呀？” “就一个塔呗，还能是什么样子？” 莫文好地歪过头：“欸？可是我送那些和尚出去的时候，他们给我讲说塔里有非常多的壁画，看起来没什么名头，但都是宝贝呢！” “那些壁画也是宝贝么？”六耳觉得讶异，“嗯......不过确实那些画功都很不错，挺精美的，可惜时间久了，它们有些掉色。” “师姐，你一直自诩过目不忘，那些壁画都画的什么呀？能不能给我讲讲？” 六耳一听来了兴致，得意地清了清嗓子：“呵，当然可以，我想想......嗯，一层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二层的楼梯间画的是释迦摩尼觅道、证道的经历，然后三层到四层是他在波罗奈城、摩揭陀国等游历时的事情，五层往上就是些佛经里经常讲的寓言，有买五戒、沙门救母、提婆之死......” 她专心回想着当时在金光塔里的见闻，说得兴致勃勃，全然没有看到身后越来越靠近自己的莫文。 “十层再往上我就没注意了，因为听到有吵闹声，我就警惕起来，不再有功夫观察周围......诶，你拍我做什么？”六耳正在说话，忽然感觉到莫文伸手在她背上拍了一下。她怪地回过头，看到莫文微笑着面对自己，却没有回答。 六耳心里越发怪，她想了想口，可突然间，从背后传来刺骨的疼痛，几股闪电窜上她的四肢，她毫无防备，一下就被电得浑身战栗不堪。身体没有力气的刹那，面前的莫文忽然扔出好几张符纸，双手合十喊到：“缚！” 符纸瞬间幻化成金黄色的锁链，将六耳紧紧捆住。其上附带着的道术触碰到六耳之时就让她感觉到灼烧般的刺痛，且一张无形地罩在她的身上，让她短暂失去了法术，直直坠落到树林间。 宝匣也跟着掉落在一旁，佛宝跳了出来，周身被暖光包裹。莫文慢慢落在地上，将它小心翼翼捡起，吹去灰尘。 六耳挪动身子直起来，感觉到整个骨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弄得隐隐作痛。她看着莫文将佛宝重新装好，一股怒气瞬间爆发出来：“朱莫文，你发什么疯？你这是做什么？” 莫文转过来看向六耳，从他的眼里，六耳察觉到了褪去温柔后的严肃和冷厉，那是莫文在面对敌人时才会露出的面貌。 “我也想问你想做什么？师姐......不，应该说是，扮成我师姐的‘妖怪’？” 六耳刚要发作的愤怒转化为惊愕，她瞪大了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莫文一步步走过来，看着被自己施法束住的六耳。“你不是孙悟空，对吧？” 虽然是问句，可他的态度与神情，却很明显是在说一件笃定的事。 六耳心里咯噔一声，内心少有地被恐惧和不安占领。她表面上笑了笑，不以为意道：“莫文，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不是孙悟空？” “虽然面貌和本领相似，但这些都是可以模仿的，不是吗？” “别逗我啦，莫文......”六耳表现得像是慈祥的长辈，在看着一个犯傻的可爱晚辈那样，“如果我不是悟空，我怎么会有金箍棒？会知道咱们路上经历过的这么多事情？” 莫文抿紧嘴唇，摇摇头，他的眉间流露出一些痛苦和失望：“......你不是她。悟空桀骜不驯，爱恨分明，但她不冷血残忍，不会用骇人听闻的方式对待任何敌人；她敢作敢当，不屑说谎，骄傲也受不得冤枉气，可你却承认了你杀死强盗；她强大却平易近人，更重要的是讲义气，而你是置师父和悟净的性命于不顾......” 他深呼吸一口，慢慢睁开眼，看着面前微笑渐渐减淡的六耳。“这些种种，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会是孙悟空？” 和蔼的微笑消失了，六耳沉默之后，紧接着流露出的表情则带着淡淡的嘲弄：“只是这些理由么......莫文，我还是那句老话，为什么你就笃定了我会是什么样子？而不是你看到的这副模样呢？” 她忽然冷笑起来，即使坐在地上，身上释放的威压也足以让莫文膝盖发软。哪怕是知道她不是悟空，但这强悍的气场和眉眼里渗出的冷厉，却丝毫不比悟空逊色三分。 “你凭什么认为你了解真正的我呢？因为戏文？这五年的相处？......可是莫文，五年和我活过的几百年相比，算得了什么？”六耳抬眼看着莫文，可表情像极了是在俯视，“不论如何，我本质上都是猴妖，骨子里有野林动物的残忍。为了强夺王位，我当年可以眼睛不眨地杀死竞争者；为了巩固花果山在妖界的地位，我亦手里染过其他族群的鲜血，因为他们不肯归降......” 莫文默默低下头，躲掉六耳的凝视。她就像是看到玩笑一样，笑出了声：“哈哈哈......就像我曾经问你的那样，你总说我这个齐天大圣是你的偶像，可你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是你幻想出来的我，还是真实的我？是不是我在你眼里，就是完美无瑕的。漂亮、善良、强大、率真......所以但凡我暴露出一点自己内心的黑暗面，你就会觉得，我不是悟空？” 她笑着笑着，突然露出愤怒的神情：“得了吧，朱莫文！我再说一遍，不要把你的想象强加给我！我没有必要因为你崇拜我，就必须按照你所幻想的形象去活着！趁早打消你不切实际的想象，认清现实吧！”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四十九章：源于倾慕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风动叶动，另有些许声响夹杂在它们之中。六耳的质问被张开的树木包裹着，一直回荡到很远。莫文听着那遥远的回音，表情终于露出一丝痛苦，他合上了眼睛。 “呵，我就说啊，这根本就是你的臆想！”六耳以为自己成功说动他，总算松了口气，语气也略显缓和一些，“别胡闹了，我们还要赶紧回去把国宝给国王......” “你是觉得，我一直都在傻傻地崇拜幻想着的孙悟空吗？”突然，痛苦着的莫文睁开眼，他看着六耳的眼睛里暗含悲恸，竟是透露着些许落寞和几点自嘲。 “不。”他自己又紧接着回答道，“早在知道悟空是女性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我曾在戏文里得到的才是虚妄。” 莫文紧皱着眉，喃喃说到：“常言道‘美梦成真’，可在我看来，成真之后的梦便不能再作为梦对待，梦想是靠自己编制的，但现实不会。” 他开始盯着六耳，一字一句似有千斤重量，忽然就那么重重在砸响在六耳的耳畔，那样清脆、有力。 “我从不认为悟空会完美，她会冲动，为了争一口气撞进别人的陷阱里，且毫不长记性；她会心狠，对于伤天害理之人，对于妄图伤害师父的妖怪从不心软，杀伐果断；她会任性倔强，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跟我们吵架，发起脾气来做的事只有最让人头疼，只会更让人头疼......”他说着说着，竟是在目光中渗出微弱的暖光，却明亮地仿佛能够照亮天际。 六耳呆呆地望着莫文的双眼，惊讶地发现，他已经穿过所能见的东西，看到了自己描述的一切——那个悟空，而不是眼前的自己。再然后，这份遥远的光忽然被掐灭，余下的是轰然压上肩头的冰冷，莫文这时看向了眼前的自己，但是用着疏离、冷漠甚至是厌恶。 “她从不是完美的，我很早就知道。她既然可以展露出让人叹为观止的美好，那么也就有最可怕的黑暗的潜质，你以为，我真的没有想过也不知道吗？”说到最后时，莫文忽然拔高了嗓音，他仿佛是被冒犯了一样，滔天怒气让他一瞬间拾取主动权，变成了俯瞰的那一个。 “你错了，如果我真像你说的那样，我我反而不会怀疑你是妖怪。我的最终证据不是你一反常态的行为举止，而是那颗在我眼前忽然失去色彩的心。”他放慢了语速，看着惊讶中睁大眼睛的六耳。 “你不是那个深深吸引着我灵魂的人，那个让我付出倾慕之心的孙悟空。你，不是。” 怪？六耳坐在地上，眼前的景物忽然变得格外模糊。莫文的声音是变小了吗？为什么显得如此遥远？可是，我分明能听见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他说，他倾慕孙悟空。 他倾慕孙悟空...... 他......倾慕孙悟空？ 六耳的瞳仁慢慢扩散。她像是突然间听懂了什么东西一般。 他，倾慕，孙悟空？！ “不可能！！” 几乎是无意识地低吼出一句话，六耳忽然红了眼睛，抬起头盯着莫文。在那写满疯狂的眼睛里，竟迹般地探寻不到愤怒和杀意，而完完全全是由神智上的疯狂造成，是源自得知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后的震惊愕然。 就连莫文也被她骤然释放的这种癫狂吓到，可对方仅仅是大吼一声后就再也没有说话，就那般看着自己。他忽然看不懂六耳了，只因她的眼睛空洞失神，面带恍惚。 末了，她缓慢地低下头。如果不是因为周围的静谧，那轻语呢喃几乎不可能被听清。“你说你......喜欢孙悟空？” 莫文端详着因她道不清缘由而突然颓堂的六耳，郑重回答：“对，我喜欢她，喜欢她的全部。正因为喜欢她的全部，我也能够触碰到她的全部，或许会有残忍、会有冷酷......但绝不会有你。” 他的每一句话，即使体感上相隔甚远，但还是一颗一颗钉在了六耳心房。 “你是冰冷的，是死的，仿佛是雪原最深处的寒冰。我和你双手掌握，我感受不到那份炽热的，活着的，就像最绚烂的烟花那般的生命......我感受不到，那个让我深深留恋的人的身影。” 莫文再次闭上眼，苦笑起来，可笑容里却洋溢着苦尽甘来的甜蜜。“或许这很荒唐，但正因为你不是我喜欢的人，所以你绝对不是悟空。” 东边微光乍现，太阳开始预热它每日登临大地前的微暖。森林不再阴冷，有了丝丝生机，夹裹光芒的风吹拂在万物的脸庞。终于不再那么冷了。 突然，沐浴到暖光的六耳发出了低沉的笑声。“呵呵呵呵......可笑啊......” 她从头深深的垂落到抬了起来，当那双眼里透出的是真实的泪光时，莫文有些恍惚和错愣。 “哈哈哈哈！可笑，太可笑了！”六耳的笑声变得刺耳起来，尚在睡梦里的花草树木被惊醒，听出了这其中深深的悲凉之感，也沙沙摇动起来，发出哀鸣声。 莫文不懂她这般动作的原因，也不懂那份扑面而来的悲伤，硬着头皮问到：“......你在笑什么？” 六耳因笑耸动的肩膀终于停了下来，眼睛空洞望着前方，冷漠道：“笑悟空......” 笑她困在了情伤之中自怨自艾，聪明反被聪明误，竟是和有情人咫尺之遥，心若隔海。如果她知道自己笃定不会喜欢上自己的人是抱着这样沉默的爱恋，她会是什么表情？ 可笑啊，可笑...... 六耳冷漠的脸庞突然又笑了起来：“笑我自己......” 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她清楚地感觉的到，一种涌自心底的狂喜。它们挤压出眼泪，让她浑身颤抖，让她仿佛身陷云彩飘飘欲仙。 可是下一秒，一股名叫现实的风让她瞬间坠入深渊底部。就算她继承了悟空的情感后知道莫文喜欢悟空，但那又如何呢？ 「正因为你不是我喜欢的人，所以你绝对不是悟空。」 多么深情又残酷的话语，终是让她这几日的自我暗示被击垮成满目疮痍。 就算骗过了所有人，但眼前的人——这个自己终于意识到自己也有些喜欢情感的人，他十分清楚自己不是孙悟空，不是他口中心心念念的对象！ 原来就算自己逃避否定，可因为是被**的存在，所以她无法逃离这情感的桎梏。可就在她终于认清这残酷现实的时候，这份情感又被莫文亲手宣判了死刑。 如此愚钝又不幸的自己。怎不可笑呢？可笑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五十章：敢赌吗？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笑容本该洋溢着喜悦，可六耳的笑却充斥着浓郁的一种悲伤，那仿佛是源自一种深沉的悲鸣，听得莫文都禁不住双手打颤。不过对于悟空的担忧和这五年经历的诸多变故，终是让他快速平稳下情绪，面对六耳正色道：“你总算是承认你不是悟空了。” 六耳的哭笑声一点点微弱下来，她似乎也是一瞬间抚平躁动的内心，抬头看着莫文。她又换上了那副俯视的、倨傲的姿态，似笑非笑，也没有回答。 莫文轻轻皱了下眉，紧接着质问：“我师姐呢，她在哪儿？把她交出来！” 六耳慢条斯理地挪动下身子，盘坐在了地上：“如果我不交呢？” “那我就只能对你不客气了！”莫文少有地露出冷酷的表情，“先别说让你无法超生那种过分的话，单是现在这样绑着你你也能感觉到万般的难受吧？” 六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锁链，耳畔是莫文稍加停顿后的威胁：“不想继续吃苦头，就把我师姐交出来，现出原形后离开。我没取你性命的意思——只要你配合。” “扑哧......”六耳突然大笑起来，这次是因为真正的开心和被逗乐了，“哈哈哈哈！取我性命？哈哈哈！” 琥珀色的眸子释放出瘆人的光芒，隐约中似乎有一只猛虎绕到了莫文的后背，湿冷气息扑打在他的后脑，激起层层冷汗。原本酝酿的那么多的狠话被轻易抽走了主心骨，余下的是被深深埋藏住的忐忑。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也让他惊愕中退后一步，掌中攥紧的符纸被渗出的汗水浸湿。六耳缓缓浮动起来，身上散发着鬼魅的光芒。她轻轻一抖，就仿佛是拂去身上的灰尘那样，让锁链断裂、分崩离析，化成随风散去的粉末。她飞在半空中，对着朱莫文煞白的脸得意道： “朱莫文，你不会真以为这锁链是能困得住我吧？” 形式转瞬颠倒，莫文又本能地往后退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神经是不紧绷的，生怕六耳会在哪个不注意的时刻出手。 看着如此紧张的莫文，六耳笑了笑，忽然落下来，步步逼近。“别紧张啊，你不会以为我要杀你吧？” 莫文心里的警钟几乎要被杂碎，他强挤出一丝笑：“你不会吗？” “不会，那样的话，可就要在师父面前暴露了。” 看着笑嘻嘻转过身去的六耳，莫文读不透她的内心，只是小心提防着。 “为什么？” “不好糊弄过去啊，师父他们会发现的。” 那你就不怕我告诉师父吗？莫文腹诽。不过如果她真的不会动自己，终究是个好事，只要能找到机会寻找帮助，或者找到师姐的下落...... “我知道你听说我留你命已经开始打算盘了，臭小子。”六耳的脸突然移到了自己面前，把沉思的莫文吓得不轻。 “不过我劝你不要。因为，一旦我发现你把我这件事抖露出去，你这辈子......”她露出诡异的笑容，阴冷无比，“都别想再见到悟空！” “你胡说！”几乎是顷刻间，莫文便仿佛是受到最大的打击，脸上的惨白不比方才逊色三分。什么意思，她会杀了悟空？怎么可能？ “师姐她神通广大，更何况早就在生死谱上除名，你杀不死她的！” “是吗？”六耳露出疑惑的表情，可偏偏看在莫文眼里，却让他的恐慌又加剧许多。 “可她现在不就是个没有法术，没有力量的废物么？”六耳露出可惜地表情，观察着自己的一只手，“但我不一样啊，不是吗？” 莫文的脊柱开始像被冰霜冻住一样，刺骨的冷。 “至于生死谱，呵呵......天真崽子，你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生不如死」？” “你对她做了什么？她在哪儿？”再也顾不上力量的悬殊，莫文让冲动占据上风，扔出的符纸变成四种灵兽，虎视眈眈地将六耳包围起来。他化成的除妖的长剑弧光刺眼，只是，被轻轻捻住停在了半空。 六耳瞥了下那四只溢满杀气的灵兽，笑容不减，慢慢用手指夹着莫文的那把剑压下去，平和温柔地声音，就仿佛两人只是在安安静静地谈判一样：“别着急啊，你看你，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她看着被忧虑和恐惧深深填满的那双眼睛，神情里闪过短瞬的落寞，而后便继续缓缓道：“且不说你杀不了我。倘若我死了，你一样别想见到她。” 莫文冷笑：“你有这本身？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只是说谎？” “那你想用悟空的命......来赌一赌吗？”六耳歪过头，故意放缓放轻的语气里，暗藏的是无穷无尽的残忍和冰冷。 “你......”莫文只恨不能立刻让这无耻的妖怪魂飞魄散，但残存的理智和对悟空的担忧却不允许。强烈的情感在他心头盘旋斗争，让他温润的脸因为狰狞的表情变得扭曲。用悟空的命去赌？他敢吗？ 他不敢啊！ 莫文愤而发出悲恸的低吼，一甩手，却是光剑散去，四兽无影。他的胸口在激烈的起伏，双眼写满欲要喷发的愤怒、不甘和心痛。 六耳满意地发出轻哼声，走到莫文身旁，一把抽走他腰上别着的宝匣。 “师父应该等急了，走吧，回去。”她略过莫文的身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似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再次跳入空中。 ———— “六耳猕猴？” 面对悟空疑惑的重复，地藏菩萨轻轻点点头：“对，据谛听所言，她的确如你猜测的那般，始源于你同是女娲炼制的石头。只是......她本不该在这是孕化成生命啊。” “那她是怎么出现的？” 地藏菩萨合起眼，比起悟空显得更平静一些：“这世上出乎意料的事成千上万，何况这是生命灵魂的诞生孕育，本就不被任何人控制。会有些意外的存在，是很正常的。” 悟空却显然不太满意这样的回答，继续追问道：“她仅仅只是意外吗？意外中她会和我一样，有着同样的法力？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还有，我一直想查询女娲石的事情，可不知为何三界对它的记载不是空白就是亦被销毁，菩萨，这又是为什么？” “悟空。”地藏菩萨淡淡地打断她，摇摇头，“有些事情，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五十一章：必须忍耐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喂你......咳咳......”悟空正要跳起来质问，奈何情绪和身上的动作引发伤口复发，胸腔里还没吐尽的血呛住咽喉，顿时让她苦不堪言。 “哎呀大圣，为了你的身子考虑，就别再这么激动了好吗？”秦广王急忙过去扶着她，帮她顺通肺腑。 悟空用手接住涌上来的淤血，别过身抹去唇瓣上的殷红，待气息顺通后，虽没有再动太大的肝火，可还是皱眉仰视台上的地藏菩萨：“菩萨，为什么我不能知道？那个六耳猕猴的力量到底从何而来？除了她，以后还会不会再出现另一个‘我’？她是模仿的我！凭什么我不可以知道？” 偌大的地藏宫充斥着悟空的质问，当碰触到廊柱时，它们甚至没有被弹开，而是像尖细的长针传过去，刺进那空旷的殿宇中。地藏菩萨将她的执着看在眼里，神情却始终保持着疏远的淡漠，他轻轻叹息一声，似是非常无奈。 “不是不让你知道，悟空。而是太早，更何况，连我们都还未彻底了解，这六耳猕猴到底为何诞生。” 悟空撇撇嘴：“呵，太早......你们就是喜欢故弄玄虚。” “故弄玄虚也好，冷漠无情也罢，随你去说。信不信都看你们，但我们如此选择的背后有很深的理由，那也是你如今不能理解的。” “好啦好啦，我没那工夫和你瞎掰扯这些，说话七绕八绕的，费神费心。”悟空很是不耐地摆手打断，仿佛是经历了什么疲累的事情那样，开始揉头，“那既然如此，菩萨你总归是帮我一把？你有没有法子解掉我身上的毒？若不是我不能使用法力，那妖怪根本不可能得逞。” 熟料，地藏菩萨的眼中露出为难，他合起眼摇摇头。 “不......不会吧，菩萨你也不知道法子？”看到地藏菩萨的反应，悟空的心里咯噔一响。“那，那其他佛祖菩萨呢？你可不可以帮我去问问？” 接下来她得到的回答，更是让呼吸也跟着短暂的停滞。“事实上，如果你现在的情况真的有办法解掉，这一个月来，观音早就找去了。” 悟空往后踉跄一步，失血过多的脸变得煞白：“什么......这怎么可能？”她忽然少有地萌生出一种恐惧，要知道，佛法的强大早在500年前失败时就体会到了，某种程度上，他们的确代表了这世间最高的力量呵学识。连他们都不能有办法解毒......那这个毒，到底是什么！ 突然间，她回想起苏醒后从莫文口中听到的事情。他们说，赛菲罗当初也中过那蝎子精的毒，被路过的莫文的父亲所救，并留了方子，自己也是服用同样的方子以后才总算挺过来。 当时因为被封印法术，所以她始终觉得是体内还有残毒，可现在仔细推理，这毒不该有特别的针对修炼之人的能力，若是因为赛菲罗肉体凡胎不受影响，那莫文的父亲作为修道之人，难道会看不出来么？但那留下的方子里却对这“封印法术”只字未提。 悟空睁大眼，突然感觉到浑身上下所有的伤口都被这清冷大殿里的风拂过，又疼又痒。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思路错了。或许，让自己无法使用法术的不是“毒”，而是某种特别的东西呢？因为说起来这一个月，自己隐隐感觉到体内的法力无法流动运输，原以为是余毒作祟使丹田经脉受损，但现在细细回想，却依稀有些不对劲。那些与其说是丹田经脉的原因，倒更像是，什么东西把浑身上下所有的法术通道都给死死赌严、抢占了力量运输的空间，可它们本身却释放不出来。 地藏菩萨看着悟空的表情从沉思到了悟再到惊惶，对着抬起头用眼神无声询问的她轻轻颔首：“没错，因为这不是解毒的问题，而是有一些别的东西，让你无法使用法力。” “这个东西和六耳的诞生，有联系吗？”不然的话，也未免太巧合了些。刚好自己无法动用法术，刚好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妖怪趁机取代，天下会有这么偶合的事情么？ 可是地藏菩萨却没能给出答案，又一次地发出无奈的叹息：“这一点，我们目前也并不知晓。现下唯一能做的，是帮你治好这一身伤，再将你送回到玄奘身边。” 得到可以回到玄奘身边这样的好消息，悟空心中划过短暂的喜悦，而后便被深深的忧虑所覆盖。“可是，我现在的情况......治不了那妖怪，也护不住师父啊。” “那这些就要看你了。”地藏菩萨似笑非笑地勾了勾手指，一股暖橘色的细流从指尖流出，滑落在悟空身上。它们飞快地散开，如同细腻的薄纱衣罩住悟空全身，而后慢慢地渗入衣下。 清凉的感触从皮肤表面散开，尤其是在那一处处伤口的位置变得尤为明显。悟空感知到，血肉正在极快地恢复、生长，以至于那种伤口恢复的搔痒感觉让她不自在地皱了皱眉。不过，原本动一根手指都会被牵扯而出的疼痛开始飞快消失，轻飘飘、拾不起力气的身子，也终于重拾那种血气饱满的力量。 随着光芒一点点消散，悟空脸上褪去惨白，充实红润。她抬手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端详起恢复好的身体。“你想让我悄悄跟在师父旁边，不去揭发她，是么？” “准确来讲，是先不要打草惊蛇，去触那个霉头。” “那我怎么可能忍得了！”悟空几乎是一下就又爆发起来，瞪着那坐台上仿佛什么事都无所谓的地藏菩萨，越看越气，“她用如此不齿的手段对付我，潜伏在我师父旁边，我怎么可能放得下心让她继续待下去？万一她对我师父意图不轨，那我......” 盛怒下的悟空就如同将要爆炸的爆竹，秦广王刚听到悟空拔高的音调，就本能地后退了好远，生怕被误伤。然而，地藏菩萨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便把那团火气硬生生堵在悟空的嗓子眼。 “可你现在斗不过她。” 欲要喷涌的怒气就这么被强压回了内脏和血液里，让它们灼烧，悟空奋力深呼吸几口，这才调整好想要爆发的愤怒。“可恶......” “不光是你，既然她是完全和你一模一样，那就算请来其他援军，只怕也会和你当初大闹天宫那样——谁也不会是她的对手。至于佛界......若她不像你当年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样意欲连佛界也颠覆并取而代之，我们，轻易也是不能出手的。” 随着地藏菩萨陈述出一桩桩沉重的事实，悟空一点点攥起拳头，心也跟着那些颇有道理的话低落下去，感觉到深深的不安。 “关于她的事，我会尽快向如来禀报以商讨主意。所以，在此之前，就算为了你师父的安危考虑，不要让他因激怒六耳而陷入危险之中，悟空，你就暂且忍忍吧。”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五十二章：所图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悟空站在原地，头微微垂落，没对地藏菩萨的要求说些什么。秦广王看了看她，心底隐隐害怕，也不敢上前劝说什么。 时间过了很久，最终，悟空似乎是放弃了挣扎，用着不甘、屈辱却又无可奈何的痛苦的情绪艰难地点头。“好吧，我明白了。” 她转过来，吓了秦广王一跳，而后越过他径直往大殿之外走去。 “秦广王，让黑白无常带我回去吧。我要马上返回阳界。” ———— “真的是国宝，真的是......”祭赛国国王捧着宝匣的手都在不住颤抖着。金黄色的舍利子在初升的艳阳下更显夺目，把国王竭力想要掩饰的狂喜照射得明明白白。他用指摩摸索着匣盒，半晌后才想起应该抬头感谢玄奘等人。 “圣僧，谢谢你，谢谢你的高徒。替朕夺回了国宝。” 玄奘淡淡一笑，安抚祭赛国国王递过来的手：“陛下不必客气，这也是为了金光寺僧人们的清白。”他的神色变得郑重，清瘦的身躯因肃穆而充满一种独特的气质，“陛下，还请您不要忘记您的承诺。为金光寺平反，为您犯下的过错恕罪。” 国王的笑意和欣喜消散在脸上，他低头望着怀中的国宝，它似乎是一瞬间变得沉重起来，化成一座大山压住内心，令他有些沉闷而透不过气。玄奘的话勾起了他的某些往事，也迫使他面对自己逃避自我时造下的罪孽。 如果没有这些圣僧帮助取回国宝，金光寺会如何？大概会真的被自己雪藏尘封吧。 他无法知晓那样的前提下，自己在今后回首会如何看待这件事。但此时此刻，当他不得不怀着羞愧之心面对它们时，是真实地感觉到了如释重负。 “朕明白。”国王浅笑一下，他彻底放松下来，也彻底决定按照玄奘的劝说，好好正视自己的过去，“因自己荒唐的怯弱做出颠倒黑白之事......朕不该，真的不该。” 他直视着玄奘的眼睛，这一次没有逃避。“我会为金光寺平冤，令人修葺翻新，此后我愿于金光寺修行半年，磨砺心智。” 如此举措出乎了玄奘的预料，他微微怔住，但随后便是欣慰的笑容：“陛下有此诚心，甚好。” 婉拒过国王为他们设宴的请求，玄奘执意带着徒弟们折回金光寺，带回被转移出去的僧人们，为他们送去这个好消息。 因为莫文和悟空连夜奔波此事，玄奘最终决定让悟净前往。携带着莫文给的指路符和六耳给的可以变成小猴的毫毛，悟净哼哼唧唧地走了。 夜深，玄奘继续点灯读经。六耳和莫文在外面守夜，气氛一时显得十分诡异。 “你的表情简直就像是想吃了我。”伴随着被逗乐的笑容，六耳冲莫文眨眨眼，意有所指，“你是巴不得师父发现异常吗？” 心里暗暗骂了这妖怪的阴险凶狠，莫文表面上力图平静，但眼睛里克制不住的愤怒却骗不了人。“换做你遭遇我这个事，难不成还能笑吗？我已经尽力克制了。” “还真的是个沉不住气的小男孩。”六耳啧啧啧地连连摇头，象征性的打个哈欠，“都连着两天没谁了，你居然也不困吗？师父让你休息都不。” “那师父让你休息，你听了吗？”莫文冷哼一下。睡觉？然后留你一个人跟师父待在一起？做梦！ “那可不一样，我可是大师姐。”六耳伸了个懒腰，“哈啊......保护你们是责任啊，又不是没连熬过很多次。” 莫文秀山般清细的双眉拧在一起，他瞪着六耳，低吼着：“你才不是我大师姐！” “抱歉。”六耳露出可惜的表情，“你说了不算。” 莫文哑口无言，因愤怒和憋屈死死咬紧牙关。 看着他气恨到极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六耳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爽快，而让心底某些阴暗的癖好得到极大的满足。 “唉，我又不会害师父，你何必呢？” “鬼才信你的话。”莫文恶狠狠地吐出几个字。 六耳无奈地摆摆手：“得了，能杀的话，他和你早就已经投入轮回道了。” 莫文不愿信，却也觉得六耳说得不无道理。如果她的目的不是想吃了师父长生不老，那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似乎是读到了莫文的心语，六耳双臂交叠，摆出安抚用的微笑：“我只想把玄奘护送到西天，没别的目的。” 莫文瞪大眼睛。什么？他没听错，这妖怪花费如此大的功夫和如此残忍的手段，最终目的确实这个？陪师父到西天取经？“开什么玩笑？” 六耳挠挠耳朵，并不为他的怀疑感到难过，应该是早就预料到了：“信不信由你，我话说到就是了。” 此时，背后的屋子里传来玄奘的呼唤声。“悟空，莫文，能帮我进来磨些墨水吗？” 六耳刚刚迈出脚，却见莫文一手拦在面前，敌意不减。“你留在这儿吧，我进去。” 她笑眯眯看着莫文审视的目光，而后者看了他几眼，留下一句低沉的威胁，尽管在六耳看来根本不存在半点的威慑力。“我会一直盯紧你的，妖怪。” 目送着他进入屋内，六耳后知后觉被他打的呵欠传染，也顿时觉得浑身疲惫酸软，于是便活动身子伸懒腰。少了僧人们的金光寺更显萧索凄冷，灰蒙蒙的屋檐上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落下重重的灰尘，六耳仰头看着那些细线蛛，半晌后也许是觉得无聊，便走下台阶去散步。 可就在她离开不到一会儿，不远处的小殿之后闪出另一个人影，跟随她往寺院后方前进。 六耳来到埋葬圆寂高僧们的浮屠林，竟完全不介意这里透露的阴森，散漫地在一座座浮屠塔之中游荡穿梭，恍若鬼魅一般。 那追踪的人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害怕她会有所察觉。但很快，六耳的身形消失在前方的一个拐角处，那人微微愣住后，急忙追上。 面前是一**草地，而后是倾倒的石块和不远处破败荒废的小屋。六耳的痕迹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人正在诧异，突然间感觉到照在背后的月光被什么遮挡住，风声划过，一双冲满杀意的手在脖颈处激起深深的寒意，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巨大的力量便完全遏制住脖子，将其压倒在了地上。 “哎呀呀，看看我抓到了什么？”六耳笑嘻嘻地看着被她完全钳制住脖子和胳膊的人，月光把她们一模一样的面貌照得格外清晰。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五十三章：交易达成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孙悟空，你还真是命硬。”六耳压底身子贴着悟空的耳朵，惊讶之中带着愤怒、紧张和凶恶，她不断收紧自己的手掌，使得悟空的脖颈上血管突起，让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我都把你弄成那样扔进悬崖底下了，你居然还能爬上来。该说，不愧是你么？” 难得的，六耳竟愤恨起悟空的本事。她偏偏是个杀不死的，否则，哪里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悟空的一只手被反扣在后背上，肩膀处的关节被扭得发痛，她艰难地在六耳的扼制中突出声音，尽管沙哑短促，但字字带着不屈的气势。“......我有能力回来一次，我就有能力回来第二次......咳！地府的无常们已经随时注意我，你用过的招数......别想用第二次！” 六耳听罢，狠狠地咬了咬牙，猛地将悟空的头往地上按压一下后起身，冷笑。“呵，原来如此。倒是没想到地府的人能找的那么仔细，居然发现你了。” 悟空揉着已经发青的脖颈缓缓站起，不断咳嗽着。六耳面对有些狼狈的她，讥讽着：“所以呢，我已经暴露了是么？” “至少很快阎王就会通知天界，有个冒充我的妖怪。” “哈哈哈哈，是吗，那你如今是想来做什么？打败我，捉拿我？”对于悟空的话，六耳丝毫不感到紧张，反而是期待般的扭动自己的脖子和各个关节，目光倨傲，“别开玩笑了孙悟空，他们对上你的本事是什么下场你不会不知道。而如今，和我实力相平的你又用不了法术......” 她仰仰脖子：“你们能奈我何啊？” 悟空看着她不可一世的面貌笑了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还真的是跟自己一模一样。 “他们不行，那如来佛祖呢？” 六耳的笑容僵硬住。“......你说什么？”悟空有那个能力找到如来佛？她又没有法力到西天，至于天界，佛家处在三界之外，若不是佛祖主动现身，他们同样也是请不到的才对！ 见此话起效，终于从那种疼痛中缓过来的悟空揉揉脖子，找到了反将一军的筹码。“看来连你也是记性不好呀。也多亏你让我入了次地府，现在想想......地藏菩萨应该已经把你的事告诉如来了吧。” 果然，被点醒的六耳双瞳瞬间扩大。地府，地藏！该死！是啊，地府里不就有个佛家的人么？ 悟空站直腰板，看着脸色微微发白的六耳，冷冷道：“你的诡计已经在被很多人知晓了，我劝你还是认清时务好些。” 六耳紧紧攥住拳头，计划的轰然崩塌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甘、震怒、耻辱感填满她此刻的脑海，却又不得不面对。可最终，她仍不愿露出一丝一毫的示弱，直视悟空的双眼发笑： “哼哼......好吧，那么就算是我失策。但如果你是专门过来想看看我落败后那好玩的表情，那很抱歉，你也失策了。” 悟空浅笑，轻轻摇头：“你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的，我当然知道。你可是跟我一样，傲到骨子里呢。”她眯起眼，已有所值地呢喃，“当然，应该也跟我一样聪明吧？” 六耳沉默地看着她，静静等待这话语深层次的东西。 见她大概有所察觉，悟空爽快地拍拍手：“我不是来看笑话的，我是来和你做交易的。” “交易？”六耳挑眉，“交易的前提是你能够有能力给予我利益。” “能够决定是否让佛界插手，这算不算呢？” 六耳不得不停止嘲讽的笑容。“......你在撒谎。” “不。实际上，佛界没有出手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我现在还没有法力。”悟空搓着自己宽敞的袖口把玩，“他们尚且需要一个人能够保护我师父到达西天。同样的，我也需要。所以，只要我还是如今的样子，你就可以继续好好的扮演这个角色。甚至，我可以让阎王都暂时不要给天界通风报信，让你就这么好好地用着我的身份逍遥。”她稍稍停顿一下，目光一沉，“只要你能保证好好保护我师父前行，不要打他的主意，也别伤害我的几个兄弟。既然用了我的一切，就给我扮真一点。” 六耳紧盯着悟空的眼睛，半晌后冷笑：“但一旦你恢复，我不照样要遭殃。” “把本要在现在就让你承受的推延到后，不也是种利益么？”悟空笑着回答，“更何况，我还没说完。只要你做到这一点，我可以在恢复法力以后，不让他们对你做什么。” 六耳扑哧笑起来，觉得悟空在逗自己：“说得轻巧，你有那个本事吗？不然也不会被压到五行山下了。” “没错，一个我或许不够。”悟空笑眯眯地走上去，和六耳面对面，“那......两个呢？” 六耳的双眸瞪大些许，她也没想到悟空会说出这种话。“......可我怎么保证你到时候不会倒戈。” 似乎是预见了她会这般发问，悟空很干脆地抓住了她的手，将其放在了自己脖颈下的位置。“很简单，我会给你一个筹码——我的妖灵。” 那瞪大的双眸又往外扩张几分，六耳不知怎得居然想哈哈大笑。“你还真是能下血本。” “我向来能够舍得下血本。”悟空不理会她目光里的敌意，依旧是那副自信爽朗的笑容，“因为我相信你会同意这样的交易。” 六耳看着悟空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模样，微微勾起嘴角。悟空既然干脆，她也便欣然接受，那被攥住的手掌心闪出微光，与此同时也让悟空的胸前发出同样的光芒。她的身体仿佛被一股力量拉扯中，从正中缓缓浮现起一个鸭蛋大小的橘色圆球，通体透明，隐隐能看到里面有细细的螺旋在滚动着。 这颗小球最终落在六耳手中，光芒散去，悟空如同脱力一样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妖灵剥离肉体的疼痛后知后觉地席卷上来，让她刚恢复不久的身体布满冷汗。 六耳端详着手里的妖灵，随后将它放在自己的胸口，妖灵快速融入到她的胸前，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体那般。 悟空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心中的鼓砰砰作响。不过最终，她的余光瞥见一个伸过来的手，抬眼望去，六耳用笑颜看着自己，这次没有太多的敌意。 “交易达成，孙悟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五十四章：师父的秘密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悟空望着那只伸来的手，自然也能感觉到六耳身上的敌意已经彻底消失，她确实将自己纳为了“盟友”的队列里去。再怎么说，自己终究是赌赢了。 然而，六耳伸出的手却没有握到悟空的回应，而是被她轻轻推开。悟空慢慢站直身子，深呼吸一口，依旧用灼灼的目光望着六耳。“好，交易达成。我会偷偷跟着你们保持观察，真有不得已的情况，我会出手的。” “真到了那个程度，你出手也没什么用。” 即便六耳很不客气地点破现实，悟空却十分释然：“我知道，可这不影响我拼上最后一点能力去帮师父。”她往玄奘所在的房屋方向远眺，即是目光无法抵达，但思绪牵挂显然跟随着风慢慢来到玄奘身边。短暂的停留过后，它们回到原点，转而落在六耳身上。 就在她还想说什么时，身后忽然传来渐行渐近的呼喊声。 “悟空！悟空......” 认出那是师父的声音后，悟空的神情里流露过稍纵即逝的欣喜与伤痛，她果断地转身，只是稍稍撇头留下了一句话。“履行好你作为徒弟的责任，我走了！” 灵动的身影飞快沿着废旧木屋下堆砌的杂物跃上屋顶，而后便迅速消失在了其后，唯一留下的只是很淡很淡的“沙沙”声。 六耳用余光目睹她的离开，无法克制地显露出些许情绪复杂的模样，可这些也存在地极为短暂。她迎着那阵叫喊的声音跑过去，果然在前方的岔路转身，撞见了正和莫文找过来的玄奘。 “师父，你叫我？” 看到终于出现的六耳，玄奘眼里的担忧很快消失，他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怪着：“怎么不吭声跑走了，害的我还以为你又要跑去哪里搞乱。” 六耳笑嘻嘻地吐吐舌头。“哎呀，我这不是无聊所以随便转转嘛！对了，师父你有什么事情找我么？” “师父刚才看了会儿，对其中一段文百思不得其解，就想拉我们出来走走。”莫文飞快扫视了周围一圈，那份隐隐的紧张戒备通过小细节传递而来，“没想到你居然不在门口。” “抱歉啦，我只是出来溜达。”六耳自然能够察觉他对自己不加任何掺杂的敌意，只是全然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凑到师父面前，朝身后指了指，“师父，我刚才转到了那边的塔林，里面有好几个浮屠塔。” “浮屠塔？”喃喃重复了一声，玄奘的表情立刻蒙上敬畏，沿着六耳所指匆匆走去。 雕刻风格各不相同的浮屠塔，被月夜笼罩，恍若从地下伸出的刺。可它们不带恐怖，不带阴森，而是有种神秘的庄重感，仿佛是那些德高望重的僧侣，仍用这坚硬的“眼睛”凝望尘世中的一切。 玄奘伫立在他们面前，身形对比之下更显单薄瘦小，却独自一人撑起了和这片沉寂肃穆不同的，生者的世界。 “阿弥陀佛。”他合掌献上虔诚的佛礼，浑身散发出的庄严让人绝不会怀疑他目光里的真诚。 半晌，他慢慢转过来，像是想起了悲痛的事情，但蒙上了岁月遥远后被改造成的轻轻的哀伤。“突然想起，我都好久没和我的师父扫过墓了。” 六耳调用悟空的记忆，点点下巴。“师父的师父，也就是师祖，我倒是也听说过，似乎是叫......” “法明。”玄奘帮回想的悟空补上了那句卡在嘴边的名字，“他法号法明。他，是个了不起的人。” 玄奘说出这句话的语气里带着深沉的敬慕之心，可却让旁边的莫文感觉到有一点怪，忍不住发问：“我以前在长安待过的时候，倒听过过那佛寺里有一位叫法明的和尚，他似乎并不太出名......甚至，甚至......”根据他的记忆，这个法明和尚甚至有些离经叛道，让金山寺的方丈们头疼不已。可看着师父的样子，却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也许是看出了莫文的疑惑，玄奘朝他轻轻一笑，点点头，反而是直白地承认：“不错，他甚至也挺混蛋的。” 此言一出，六耳和莫文难得没有剑拔弩张地对视，彼此交换了错愣的神情。他们没听错吧？这是什么神的评价。 面对徒弟们的困惑，玄奘长舒口气，娓娓道来：“从常理来看，他从不是守规矩的本分人。可从他的知识和见解来看，他又的确是不可多得的高僧......就算抛开这些，师父，是我的恩人。没有他，我或许早就饿死了。又或者......” 浮屠塔周围吹来徐风，枯草发出噼噼啪啪的动静，玄奘凝视着这些庄重的浮屠塔，停顿些许，最终又笃定心绪，转身看着两位徒弟。“......我早就走上邪路了。” “邪路？！” 玄奘重重点点头，半分笑意挂在嘴边。“我在想，向你们坦白一些过去的事情也许没有什么不好。悟空，你还记得我们在常青镇陷入梦境时的情形么？你成了一名捕快。” “是，在梦里我还和成了盗贼的师父你打了一架，可这和你说的事有什么......”六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等等，师父，难道......” 身着袈裟的人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被月色映得发白的石砖路上，抬头仰望。“是。在遇到师父以前，我就是一名盗贼，为了钱财，做过不少坏事。” 莫文无法控制地让自己的嘴巴长得浑圆：“这、这......” “这怎么可能？”六耳亦是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冲击，飞快地否定着。 “你们觉得我会说谎吗？”早已预料到他们的反应，玄奘浅笑着走过来，却仍无法避免脸色上的羞愧，“可这终究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我亦不能欺骗自己去给大人编一个完美的故事，莫文，悟空......或许你们会惊讶，但我确实是个不完美的师父。唯一的完美，也无非是完成了被誉为美好的改邪归正的事情。” 突如其来的事实冲击了莫文和六耳的认知，的确，他们谁也不曾想过，这一路上总是恬静、温柔、优雅又正直的师父，曾经也是一位触犯律法，有丑恶行径的人。 风被周围的空气凝滞住了，莫文和六耳就这么呆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 鼓足勇气迈出了这第一步，玄奘却反而觉得有些轻松，他仍是那副淡漠儒雅的样子，微笑着看着他们。“先回去吧，等悟净回来，我会慢慢给你们讲一讲，我身上的事情。”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五十五章：我要收你为徒 “人呢？跑哪儿去了？”包子铺老板气呼呼地扫视着街道，这里靠近人流更为狭窄的县中央，彼时晨起后的工匠人或是店老板，都在忙忙碌碌收拾着开张的东西。无数房屋促成一条条岔口来，他根本不能猜测出那个小男孩拐进了哪一个。 包子铺老板愤愤地跺跺脚，却也无可奈何，想来自己这么一跑，包子铺更是没有人看，心下不免更加紧张。他暗暗骂了声那小男孩是个混蛋后，一边卷起衣袖，一边抓着擀面杖往回赶去。 等他走远，左手边的一个楼房后面探出灰扑扑的小脸来，他反复确认包子铺老板走远后，这才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地上，掏出怀里偷来的包子。 包子还很烫，把破旧的衣服都闷湿上一**。白乎乎的面皮上沾染了不少衣服上的灰尘，他却也不在意，直接咬上一大口，即使灼热的温度令他不断张嘴喘息，他仍贪婪地咀嚼着。 这次是他难得没有被老板抓住，虽然在流浪甚至于偷盗生涯里，他早就习惯了身上带满大大小小的淤青和伤口，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不讨厌棍棒拳头落在身上的感觉。 疼痛是适应不了的，人都会怕疼。 他飞快搞定自己手里的饭食，这顿好不容易偷来的饭，应该够他撑上两三天，转移到另外的城镇去。 男孩伸出舌头舔掉嘴角的食物残渣，又再次把手伸进衣襟里。再掏出来的时候，他手中多出了一对雕工漂亮的玉耳坠。他心满意足地把玩几下，回想起知县那恼羞成怒的表情，简直了开了花。 今天一天还真是走运。没挨打吃到了饭食不说，还顺来了知县的这对玉耳坠。就算他不懂，也觉得这耳坠成色极好，应该也算是上品，等到跑去下一个城镇，消息还没传过去，他完全可以把这对耳坠变卖换成银两。 到时候，那就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太用愁吃穿了。 他幻想着拥有足够的伙食和衣物的美好日子，以至于没能注意到其他人的靠近，当一个挺拔的身影盖住晒在他身上的阳光，男孩几乎是心里咯噔一声便想要跳起来。 不过，这次围住他的不是预料中被偷取东西的人，而是一名僧侣装扮的家伙，他带着纱笠，遮住大半张脸，看不透面容。 望见男孩紧张戒备的脸，他唯一露出的嘴微微弯起。 “随便偷取别人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原本还有些放松的男孩瞬间绷紧了每一块肌肉，虎视眈眈地瞪着对方：“什么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僧侣笑了笑，用下巴示意他藏在背后的那只手。 男孩后撤一步，眼神开始飘忽：“没有，我没偷。这、这只是我捡来的。” “原来如此吗？”僧侣的嘴角依旧是微微弯起的模样，即使看不到容貌，可男孩始终觉得被一双锐利的双眼看透了，浑身上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遮羞布，被完完全全暴露在对方面前。 他感觉到深深的不适，开始寻求机会想要逃离。 “如果真是这样，那不如我陪同你去把东西还了吧。”僧侣说着走上前一步，“这许是知县丢下的东西，方才我看他非常焦急。你交还回去，说不定能得到许多好吃的。” 一听此话，男孩几乎是拔腿就跑。“不必了！这东西捡到就是我的，我才不要还！” 还？开什么玩笑？那他还不直接就被知县捉起来问罪了？这么傻的事情他才不要去做。不过，这僧侣到底什么来头，居然会知道自己偷的知县的东西？他自己带的人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呢！ 总之，这僧侣让他觉得非常不安全，先跑为上。 然而，男孩还没能跑出去几步，忽然感觉到手腕被什么东西牵制住，紧接着强大的力气将他整个身体抬起来，转动整整一圈。那僧侣竟然不知何时健步赶上，钳制住了自己的手腕。 男孩奋力想要挣扎，也顾不得什么，挥拳就想往他脸上砸。 僧侣微微收头，轻松地躲过他的拳头，可突出的斗笠却没那么幸运，被瞬间击飞坠落在地，灰黑色的面纱在空中划过一条短短的弧度，这讨厌的家伙的真实面目也随之浮现出来。 男孩视线落在僧侣的脸上，刹那间，竟是看得忘了挣扎。 他游荡过不少城市，也见过那些达官贵人中的佼佼者。其中面容姣好的不在少数，但如面前这人一般的，却是头一遭。 男孩没读过几本书，只是常听街角的婆娘们谈论这个掌家玉树临风，那家公子桑弧蓬矢......这些词应该都可以用来形容面前的人吧？他的面貌让自己一瞬间想到了春天在城外常见到的梨花，白白净净，让人感觉神清目爽。他的鼻梁很是挺拔，双眉硬直地就像那些方方正正的木板。更重要的是...... 他看着僧侣的双眼，他的眼睛居然透着些微的海蓝色，就像是他手里攥着的那个玉坠那般有一种别样的气质和美感。感觉到斗笠掉落，他甩动几下墨黑色的头发，把被弄乱的刘海甩回顺通的状态。 “你，你......”男孩子看愣住后，竟一时忘言。 僧侣笑笑，笑起来时，仿佛连周围的光芒都被点亮一般。“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不对......你不是和尚么，怎么有头发？” 僧侣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谁说有头发就不能是出家人了呢？你做了我徒弟以后，你要是不想，一样不用剃。” 男孩眨巴几下眼睛，觉得不可思议，而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僧侣刚才说了什么。“等等，你说什么？做你的徒弟？我什么时候说要拜你为师了？” “可我现在就想收你做徒弟。”僧侣手上稍一用力，男孩奋力的挣扎便如同羽毛落入水中，惊不起像样的涟漪。 “滚开，我不需要！”男孩恶狠狠地瞪着他，“莫名其妙的家伙，我凭什么要拜你为师啊？” 僧侣显然真的被他问住了，皱眉低头沉吟片刻，笑眯眯道：“因为可以吃饱肚子穿好衣服，而且还能学很多本事？” “哈？” 以为他是不信，僧侣目光笃定地看着他。“我是说认真的，你如果愿意跟着我，我可以让你吃饱穿暖，而且教你些有用的功夫，你觉得如何呢？” 他真挚的目光让男孩完全摸不着头脑，他还从来每见过这样的情况。“不是......你为什么突然就要收我为徒？我认识你吗？” 僧侣看着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男孩觉得他好像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名叫哀伤和思念的东西，可并不能肯定，因为对方很快又用那莫名其妙地笑容冲自己说道：“没什么，就是看到你以后，觉得有缘。真的，你不想考虑考虑吗？我给的条件非常不错呢。” 是很不错。男孩腹诽。可混迹市井，他早看清人间冷暖，这世上能莫名给予你好处和善意的人如凤毛麟角，大多数情况下，他更愿意相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俗话。 “不用，我觉得我自己辛辛苦苦搞吃的也挺好。”他再次尝试把被束缚的手挣扎出来，却发现自己甚至连带动对方的胳膊动一下都困难。 这家伙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 也许是早就预料到了男孩的回答，僧侣几乎是立刻开口：“是吗？那这样的话，我就只好把这东西和你交给知县，领笔不错的赏金了。” 他手里扬着那两颗玉坠，令男孩陷入巨大的惊愕当中。飞快用剩下的一只手摸摸胸口，男孩盯着玉坠的眼睛瞪得浑圆：“你、你什么时候偷过去的！” “乱说话。”僧侣稍稍有些不悦，可下一秒又笑嘻嘻起来，“你那才叫偷，我这明明叫收缴赃物。” “你......”男孩没有心情和他斗嘴，只想赶紧挣脱以后逃跑。偷走的玉坠落在了这僧侣手里，要是他真的报官或者喊上一嗓子，自己可就完了！“放开我！” 僧侣不为所动，继续笑着凑近：“怎么样？考不考虑做我徒弟呀？” 男孩只想给他的头上来一拳头，可是刚抬起手，他的另一边手腕也被紧紧扼住，随后两只手被外部力量强制转到身后，下一秒，他就被按在了墙面上动弹不得。 身后仍是僧侣欠扁的声音。“瞧瞧，做我徒弟的话，这样的招式什么的的，我全都教给你。” 男孩奋力抵抗也无法直起身子半分，恐惧与愤怒同时涌上心头。他摸不清楚这家伙的用意，可对方给出的条件显然让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毕竟，真要让他选择，他宁可留在这该死的家伙旁边，也绝对不要去坐牢！ 感受到男孩逐渐不挣扎了，僧侣心里暗暗知晓他已经做出了定夺，放开束缚住男孩的手后，他心满意足看着那怒气冲冲和不甘的脸。“嗯，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答应你，你就不会报官？” 僧侣点点头：“不错。” 男孩垂眼思索一小会，最终无奈地点头。 “嗯，徒儿真乖。”僧侣高兴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随后满脸期待地看着他，“那么徒儿，你叫什么？” 男孩别过头，不是很想看到对方得逞的脸。 可是，他全然不在意男孩给自己脸色，始终半蹲着紧盯他的脸，眼睛里期待的光都快要把他吞没了。 最终，男孩没有办法，闷闷回答：“......江流儿。” “江流儿。”僧侣细细品味了一番，随后依旧是兴高采烈的模样，俯身捡起了掉落的斗笠。“为师叫法明。那么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徒弟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五十六章：抢夺孩子的士兵 “然后呢然后呢？”悟净干脆直接跳到了敖烈的后背上，但此举立刻引发了后者的不满。“悟净，你给我下去！” “不要嘛，我想听师父讲故事。”悟净一边说一边扭动着，彻底爬上去后，他干脆挤到玄奘身前，同他一起骑行。 玄奘笑了笑，伸手扶过悟净头顶的碎发，默许了他如此任性的举动：“后来啊？我就跟着他开始了流浪生活，从这个城市到那个城市，从这个山间走到那个河畔，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法明师祖倒还真是有趣的性格，”莫文讪讪地挠挠下巴，“毕竟，这种作风的出家人，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玄奘一边理着悟净的头发，一边无奈地叹气摇头，微微弯起的嘴角略带几分气恨，但更多的还是欣慰以及深深的思念，说道：“不光是你，我也曾一度觉得我师父太离经叛道了些，甚至觉得他讲自己是出家人实在说谎。可没有办法，他确实熟读佛经，深谙其中道义。每每我想和他争执理论，劈头盖脸就是一堆我反驳不了的东西。” “那这种感觉可真是够糟糕的，”六耳啧啧啧地摇头，随后两手交叠背在脑袋后面，“而且我猜，他说那些的时候一定也是用着让师父你非常想揍他的方式。” 玄奘噗嗤笑了笑，点头道：“嗯，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表情啊，师父，”六耳说着故意夸张地模仿起来，边说边指着自己的额头比划，“你就差在脑袋上明晃晃地写出来「我想打他」四个大字了。” 被点破小心思，玄奘耳根微微红了几分，但也十分坦然：“不错，不论过了多久，我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打他。” “那么师父，你跟着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性子的？”莫文挠了挠头，“我是真没想到师父你如此恬静儒雅的人，以前是个野得不行的小孩偷。” “莫文，人是会变的，虽然回顾起来，现在的我和20多年前的我，的确是大变样，”玄奘说着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它们因为这些年西行奔波，已经被风吹雨淋折磨出暗黄色，可仍挡不住那份纤细感。皮肤表面除了晒黑后的颜色，依旧光滑细腻，仍可以称得上「**书生」这么一个捎带贬义的形象，“现在，我哪里还像是能够连跑十几里路，背得动二十斤米袋的人？” 悟净歪头思忖片刻，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这么讲，师父你很早以前也是学过武的！难怪当初在车迟国你能打赢妖怪。”他转头看着玄奘，两眼写满崇拜，“师父，你太厉害了！” “啊，被你推理出来了。”话已挑明，玄奘也不好继续掩饰，“不错，当时我确实用了点以前的东西，但也仅仅是技巧。真的**实干，我早就已经不能游刃有余了。” 莫文在一旁也蹙眉思考着什么，末了，突然没来由地**来一句略显沉闷的话：“......那不会，之前师父你能一眼看出那些强盗的真实死因，也是因为......”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凝重，玄奘温柔的浅笑停顿几秒，随后变成了略显逃避的微笑。他摸了摸同样情绪有些低落的悟净，道：“嗯。” 不开心的旧事重提，大伙都显得十分不自在，莫文像是后知后觉察觉到他的唐突，立刻捂住了嘴。“额......抱歉，我不该说的。” 但他的余光却不时瞥向那一边的六耳。 六耳此时移开了她的视线，低头看着脚下随脚步向后延伸去的草地，随意晃动着手指。种种举动看在莫文眼中，都是心虚的表现。 果然，他感慨着。自从察觉到六耳不是悟空，他便明白过来强盗之事自始至终都是这家伙的阴谋，悟空没有说谎。她不曾伤害过强盗们，真正杀死他们的，就是这个鸠占鹊巢的混蛋。兴许，她就是用这种方式挑起悟空的怒气，因为她知道悟空不是愿意忍受委屈的人。 还真是煞费苦心，又阴险至极！ 心里再次不受控制地响起咒骂，莫文却只能不断压制这份怒火，他别过头去，以防止有人捕捉到他脸上阴郁的色彩。 沉默片刻后，六耳忽然开口道：“不碍事，毕竟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藏也没用。”她随后拽住玄奘的缰绳，眼底流露出惭愧和自责，“师父，强盗之事的确是我不对，我真的可以保证，这种事以后都不会发生了。” 莫文忽然觉得一口血气卡在了喉咙里，并且的确直接猛地咳嗽起来。 “莫文，你怎么了？”玄奘立刻将头从六耳那里转过来。 莫文摆摆手示意：“没、没什么，不小心吸进了点草屑。” 玄奘忧心，轻轻扶住莫文的肩头，柔声道：“唉，小心些，另外如果真的有什么身子不舒服，一定尽早告诉为师，我......” 远处忽然爆发出的惊叫声强行插||入到这长辈的关心中，群鸟乌泱泱从树间飞起，师徒几人的注意力一下便被拉了过去。 “救命......啊啊！......救......孩子！” 听起来是个妇女的声音，紧接着的是一片嘈杂声，玄奘指尖一颤，急忙收手拉好缰绳。“那边有人求救？” “是，好像是有人求救。”莫文也紧跟着把神经绷紧，无论这是妖怪的陷阱还是真实的求助，都值得他保持警惕。玄奘思忖片刻，再次伸手拍了拍莫文的肩膀，说道：“莫文，你去看看？” 莫文下意识看向六耳，她此刻正双臂交叠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犹豫片刻后，考虑到悟净还在，即便有什么问题，危险也不太大，莫文这才点点头：“知道了，师父。” 他小跑着追寻去求救的来源，离得越近，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就越发清晰。 “不要！这是我的孩子！你还给我！这是我的孩子！！” 妇人有些哭哑了嗓子，声音十分粗糙，却依旧带着决然。与之相对的，忽然响起许多男人的怒骂声，于她的绝望中凸显出残忍冰冷。“乖乖交出来！快点！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 “我才不管你这是什么规矩！”女人还在哭喊着，与此同时，莫文终于摸到了那片区域，他藏在棵巨大的树后小心观察。 只见一伙兵卒似的人正把一个妇人和一个躺在血泊中的男子团团围住，刀尖闪烁出寒光，齐齐对准了她。其中一个士兵正拉扯着妇人怀中的一团红布，红布上绣满了吉祥的图案。莫文听得到，那红布里有一个婴儿的啼哭声，她抱着的是个孩子。 妇人奋力捶打着那人的手，母爱促使那瘦弱的身躯迸发出无限的力量，竟是能让比自己壮上两倍的男子都无法将孩子抱动半分。她一边捶打，一边怒喊，凌乱发丝下目眦尽裂，眼角滚落着泪水。 “我不会让你带走我的孩子的！你们这群禽兽，恶魔！你们杀了我丈夫，还想抢我的孩子？” 抢夺婴儿的士兵愤愤淬了口唾沫，骂道：“呸，你还有脸提，是你丈夫自己找死，居然还拔刀想砍我们。说过了，这是这里的规矩，孩子必须交出来！” “我不要！”妇人被逼至绝路，顾不上后果，狠狠咬了那士兵手腕一口。 疼痛之下，他果然松手，惊愕地看着牙印下的皮肤流出鲜血，他愣了几秒，随后便被怒火熏红了脸，恶狠狠地瞪着妇人：“妈的，你敢咬老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杀了她，把孩子抢过来！” 士兵们领命便立刻举起了武器，丝毫不为这羸弱的妇人露出半分同情。 莫文再看不下去，就算是陷阱也不至于做到这种份上，妇人身上散发着的恐惧、绝望是如此的强烈，无一不刺痛自己的善心。 眼看着刀刃就要刺进绝望中抱住孩子闭眼的妇人身上，几道符纸若箭矢碰撞上去，将他们所有人都一一弹开。士兵们猝不及防，瘫倒在地后皆是面面相觑，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下命令的士兵也为此看呆了，眨眨眼睛回过神后，立刻拔刀私下观望：“谁？什么人在哪儿？” 莫文从树后缓缓走出，和那领头士兵四目相对。“几个男人欺负弱女子，强抢婴儿，你们是哪里来的士兵，就不怕丢脸吗？” 领头士兵睁大眼，显然没有料到出手之人会是位年纪轻轻的男子。他审视莫文一圈，又往后退了半步。“你是谁？与你何干？” 莫文双手掐腰，偏头望向那个妇人。她仍抱紧着自己的孩子，死里逃生后，先前经历过的强烈的恐惧，令那单薄的身体连连颤抖着，泪水混杂着冷汗涔涔落下脸颊。感知到莫文的目光，她也望过来，视线碰撞的刹那，莫文便读懂了那无法抑制的，求助的神情。 长叹一口气，莫文忍住将士兵头领狠狠教训一顿的冲动，再次看向他。 “你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什么？”士兵头领茫然重复着，随后便眼带凶光，“呸，你才是少管闲事。逞英雄吗，都给我起来，让这家伙知道点好......” 一道符纸从莫文的指尖划出，碰撞在地面上，顷刻间发出异彩。等光芒散去，士兵头领的正脸前对着只呲牙咧嘴的老虎，它幽幽盯着自己，白紫相间的身上体上传来雷电劈里啪啦的脆响。 “......歹......”最后一个字几乎淹没在颤抖的气息中，士兵头领前一秒还嚣张跋扈的脸，瞬间被吓得惨白。 莫文冲他那双发颤发软的腿扫了一眼，依旧保持着平淡的口气，可话尾带着浓浓的警告。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明白了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五十七章：小儿城？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看着那一队的士兵若过街老鼠，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山林之中后，莫文转身来到妇人身旁蹲下，保持着相对让她觉得安全的距离，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 “别害怕了，他们已经走了。” 话音刚落，妇人却忽然一手抓住莫文的胳膊，泪水夺眶而出：“少侠，求你，你看看我的丈夫！他还有救么，你救救他！” 莫文被他拉着再次望向地上的男子。他正面趴伏在地，和妇人一样穿着简陋的衣服，但后背已经被鲜血彻底浸透。一道贯穿伤口刺穿了他的身体，莫文注意到，那是心肺附近的位置。 将激动的妇人轻轻拉扯回来，莫文按住她颤抖的手臂，没有说话。妇人用沾满泪水的眼睛发怔，待看到莫文沉默着摇头时，便瞬间痛哭起来。 “可恶，为什么，夫君啊！”她趴伏在丈夫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本就羸弱的身子看得莫文心中焦虑，唯恐她情绪激动之时会晕过去。好在怀里的婴儿因压迫感发出低吟，一瞬间把绝望中的妇人从深渊中拉回。 她的眸子从悲痛的空洞转为错愣，再到回神后的清明，她透过散落的头发再次望着丈夫的尸体，随后又俯身凝视挣扎着哭喊的孩子，对孩子的爱迫使她迅速承受下了突如其来的悲剧。 妇人飞快伸手将头发理在双耳之后，用袖口蘸去脸颊上的泪花，整理妥当后，冲莫文磕了一个头：“少侠与我有恩，多谢你出手。” “欸？！这位夫人，你快起来。”莫文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慌忙将她搀扶起来，“不必这样，帮助你是应该的，只是抱歉，我没能来得及救你的丈夫。” “不，你能救下我，尤其是救下我的孩子，这份恩情小女子没齿难忘。”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拍动孩子的身体轻晃他以安抚，“如果我的孩子让他们夺去了，我真不知自己……” 说到那差一点成真的未来，妇人眉角再次染上几分哀伤与恐惧。 “放心吧，令子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莫文浅笑一下，示意妇人去看襁褓中的孩儿。 她低下头，对上那双湿漉漉的浑圆，眸色黑若浓墨，此时感知不到危险后，小孩子咿咿呀呀的，竟慢慢开始对着自己的母亲笑起来。 看到孩子的笑容，妇人这才终于平静些许。 正在此时，背后忽然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玄奘的询问紧随其后。 “莫文，你救下呼救的施主了吗？” 他和六耳、悟净一同出现在两人面前，随后因为望见妇人声音戛然而止，但随着地上男子的尸体闯入眼中，玄奘下意识捂住了嘴：“天啊，这……这，阿弥陀佛……” 妇人见到生人，下意识后撤一步，用眼神看向莫文做询问。 “这位夫人，你别害怕，我们几个是师徒几人，白马上的是我师父。方才，我们途经此处，听到了你的声音所以过来看看。”莫文浅笑着安抚他后，向前一步靠近了些玄奘后，笑容便瞬间消失了，“师父，刚才是有几个士兵，他们想抢这位夫人的孩子，我已经把他们赶走了。只是，我发现她的时候，她的丈夫已经被……” 见莫文转头回望，玄奘也看向了地上那死去的男子，半晌后，他翻身下马，走到了妇人面前。 “阿弥陀佛，女施主，节哀。贫僧也没想到，让徒弟来会晚了一步。” “圣僧不必道歉，令徒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妇人摇摇头，蹲坐下来靠着自己的丈夫，一手摩梭着他湿粘的衣服，一手抱紧孩子。“大概是命劫吧，我和他本只是想投靠一下我的哥哥，谁曾想在路上会遇到这种事。” 六耳走上前，蹲在男子旁边再次查看起来，确定没有救后，她微微皱眉，随后站起身：“莫文，你刚才说，是士兵袭击的他们？” “是，他们好像要抢走这位妇人怀里的孩子。” “士兵要抢孩子？”六耳的眉毛皱得更紧，她又低头看向妇人，“这位夫人，他们为何这么做？” 妇人仰面望着她，却是微微瑟缩起脖子来，没有回答。 “……你怎么不吭声了？” 莫文飞快挤到六耳面前，将她往后推了推：“行了行了，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顶着一张猴子脸？”他紧接着又立刻予以妇人浅笑安慰，“夫人别怕，我师姐她就长这样，但实际上是个……好人。” 在说“好人”之前，他明显停顿了一瞬。“不过确实，你可以说说看为什么那些官兵要抢你的孩子么？” “我不知道，他们说是在城外巡逻，遇到我和夫君后，就要求我们交出孩子，说这是他们「小儿城」的规矩，”妇人说着说着，牙齿不自觉地磨在一起，泪水又在眼眶打转，“我和夫君不从，他们便硬抢，夫君为了保护孩子出手，结果被他们一刀捅穿了胸口……” “小儿城？”玄奘和几个徒弟对视一眼。 悟净挠着后脑勺：“不对啊师父，之前在借宿的地方询问过，这前面不该是「比丘国」么？” “是啊，我和丈夫也是想去比丘国找我的哥哥，前面再有不到十五、六里也就到了。我还从未听过有过什么小儿城。” “不管怎样，先往前走吧，若是可以，我们先行到比丘国帮你找到你哥哥要紧。”莫文说着，冲男子投去遗憾的目光，“至于你的丈夫……我是阴阳师，可以勘测到这附近有什么风水好的位置，我们先帮你把丈夫安葬一下吧。” 哀伤再次布上妇人那红肿的眼上，半晌之后，她的头沉沉点下。“嗯，麻烦你们。” 就这样，师徒们匆匆葬下这位可怜男子，由玄奘诵吟完佛经，几人带着妇人继续前行。一路上，痛失丈夫的噩耗令她神情总有些恍惚，沉默不语，只是在孩子小声低吟时才如梦惊醒，慌忙安慰起来。 悲伤的气氛也影响了师徒几人，嬉闹的话语被冻结在心底，唯有脚步和马蹄声打破周围的安静。除去六耳。谁也没有发现走在最前面的她神情始终淡漠，仅仅是偶尔因为婴儿发出动静而稍稍回首一瞥，随后便继续向前。 从上午走到正午刚过，太阳悬在头顶正上，光芒到了一天里最晃眼的时刻，就连大地都被渲染出一层格外的白茫，树林由密到疏，逐渐不能起到这样作用，但幸运的是，师徒们看到前进的方向逐渐冒出一座城门建筑。 “悟空，你看前面是不是就是比丘国了？” 六耳远眺一下，动用自己绝佳的视力望去，看到的城门匾额却不是「比丘国」，而是「小儿城」。 “欸？不是比丘国？师父，那城，叫「小儿城」。” “小儿城？那不就是刚才这个女施主……” 妇人愣神片刻，也睁大了眼睛看向玄奘：“怎么可能？这里我来过两次，应该是「比丘国」才对。” 这下几人也是傻了眼。 “那，好好的「比丘国」怎么改名了？而且还多出了抢婴儿这种规矩？”悟净说着说着想到什么，猛然跳到莫文身后，“唔，师兄，该不会这城里出现政变了吧？” “去，别乌鸦嘴。”莫文说着弹了下悟净的脑门。 悟净痛得捂住头，气鼓鼓道：“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改城名还多出了条离谱的规矩嘛！” 一旁的妇人越听越害怕，收紧怀抱孩子的手臂，瘦弱双肩再次颤抖起来。“政变，不，千万不要这样。如果真的这般，万一先前有什么事，我哥哥他会不会……” 眼看她又要哭出来，莫文急忙出声安慰：“这位妇人别怕，先不说是不是有政变，就算有，也并不是每个政变都会血流成河的。” 直到这时，一路保持沉默的六耳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是啊，与其在这儿胡思乱想，你赶紧进去看不就是了。” “诶？” 莫文瞪了她一眼，却依旧没能让她收起那颇有些冷漠的语气。她继续伸展胳膊，自顾自往前挪动双脚：“我说真的啊，反正终归也要进去，那等看到了再说也不迟，”她忽然回头冲妇人怀中指了指，“提醒一下，从现在起看好你的孩子，先藏怀里的衣服里，不然，按照那些士兵的话，让里面的人看到了，你的孩子还会不保。” 妇人吓了一跳，慌忙将孩子拢进衣摆之中。 “悟空，别这么吓人家，难道我们还能连一个孩子都护不住么？” 六耳似乎是料到了玄奘会这么说，刷地转过身。“师父……难道你又想干涉别人内政了么？” “我……”玄奘被生呛一声，一时半会有些回答不上。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玄奘垂下头，眼中的不甘格外醒目，他努力在嘴边组织好语言，想去进行驳斥。六耳望着他气恼又倔强的模样，不知怎么，刚提起来的些许不悦被瞬间抚平，整个人的语气再度软化下来。 仿佛是认命那样，六耳长叹一口气，两手合在掌心捻了句咒，指尖一弹，一道微光便划到婴儿身上。 “我给他周围设了道隔音咒，这样就算他忽然哭闹起来，别人也是听不见的。你把他抱好在怀里，进城以后，尽早找到你哥哥。”语落，六耳便大步迈开往前走，“走吧，进城。”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五十八章：鹅笼（上）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师徒们原本做足了城内形势紧张，场面混乱的准备，但当踏入城门，逐渐步入到中心地带时，周围的景象却让他们有些错愣。 酒楼前旌旗依旧随风飘动，偶尔几栋歌倌里充斥着笙歌艳舞，街道旁铺车排成一列，彼此紧挨着，老板们叫嚣声互砸在一起，互相比着谁的声高。街道上，拉货的、奔走的、闲逛的……有嬉笑有交谈，有怒骂有争吵。整座城镇散发着生机，看起来丝毫不见有过什么异常。 “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啊？”悟净说着，眼睛直勾勾盯着路边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师父，这里感觉和我们以往到过的城镇没什么不一样。” “的确没什么不一样。”玄奘抿紧嘴，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跟在后面的妇人此时面露欣慰，眼前如同看见了希望：“那，如果没有异常的话，至少哥哥应该没事了？” 旁边的莫文笑了笑，说道：“放心，你哥哥肯定不会有事的。不过，你哥哥具体住在哪里？” “嗯……我哥哥，是这里驿站的主事。” “驿站？那不正好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么，倒还省去拐弯路了。”莫文脸上的笑意更浓郁，看得妇人心中的紧张忐忑又消减上几分，也浅笑着点了点头。 师徒们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最前面的六耳环视一圈后，悄悄退回到几人中间，压低了声音：“真要说没异常也不恰当，还是有些许不对劲儿的地方的。” “哪里？”始终能感觉到一种被细绳勒住脖子，却又总摸不到绳子的形状，玄奘心底的烦躁和不适简直强烈到的极点。迎着他对答案渴求无比的目光，六耳伸手指了指前方的一处房屋门口。 “师父，这里有一些人家门前，放着用布盖住的鹅笼。” 几人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往前的道路是一个微微的上坡，刚好能远眺到那排房屋的门口。差不多每隔上四到五个门户，就有一只半人高的鹅笼放在门口，其上被不透光的粗布覆盖着。 “我观察到了，虽然这城里整体热闹，但放着鹅笼的人家明显更安静冷清一些，甚至于闭门不出。除此之外，明明是大白天，可我发现有不少官兵四处巡逻，频率高得不太正常。” 跟随着她的描述，几人开始针对性地观察着那些人家和街道。果不其然正如六耳所言，而且，巡逻的官兵还时不时停留在放有鹅笼的人家前，观察着鹅笼里的情况。 “的确如此，这是怎么回事……” 六耳冲玄奘耸耸肩：“不得而知，我觉得也许等到了驿站，找到这位女施主的哥哥后，询问一下吧。” “也是，那我们快些找到驿站吧。” 沿着主道行走，几人从城东南一路走到城西南，此处渐渐远离喧闹的中心，楼屋排列疏密，空闲的土壤上种有树木，绿叶青葱。缝隙里野蛮生长的灌木、野花歪歪扭扭，像是竭尽全力寻找存在感。 驿站就坐落在较为偏僻的地方，被这些生机勃勃的植物们包裹着。师徒几人来到大门前轻轻敲了敲门，不多时就等来了一位明显是主事的人。 主事开门见到玄奘，察觉到他气质不凡，整个人都极为毕恭毕敬：“没想到，今年居然有圣僧莅临，不知您是哪里来的贵客？。” “贵客不敢当，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想去西天拜佛求经的。今日抵达贵国，还望能在此驿站投宿一夜。”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主事笑眯眯地侧过身，但也是因为这一动作，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玄奘身后，而后，他便立刻瞪大了眼睛。 “你是……小妹？” 迎上主事不可思议又惊讶的目光，妇人几乎是一瞬间就哭了出来：“哥哥……”她上前几步，伸手去擦滚落的泪珠，“我还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小妹，你……你怎么来的？钧安呢？钧安上哪儿去了？！” “钧安，钧安他……”一听到丈夫的名字，妇人哭得更厉害了。那悲惨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如今面对余下的亲人，委屈、悲伤和仍然存在的恍惚感让话语生生卡在她的喉咙里，根本说不出话。 她哭得太凶，主事一时慌了手脚，刚才面对玄奘的精明消失了。 玄奘心底也跟着抽痛，他轻咳一声，让主事微微缓过神来。“施主，不如进去再说吧。令妹……遭遇了些不好的事，眼下让她进去喝口水，稳稳心神最重要。” 主事被玄奘的话点醒，也才想起还在面对外宾，顷刻间，他便将本还太过外露的情绪收敛起来，尽量克制住那份忧虑。面对玄奘的提议，他不住点头：“是是，诸位快请进！小妹，你也快进来！” 情况特殊，师徒们顾不上收拾行李，便跟着主事聚集在会客用的厅堂中，主事叫来了茶水，并且很贴心地遣散了下人。 妇人坐在椅上小声啜泣，主事半蹲在她身边，柔声问道：“小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哥哥……钧安他，他被杀死了。” “什么？” 妇人咬紧牙齿，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 “她和她丈夫本是想带孩子来找你，却不想在城外遇到有一伙官兵。他们想抢走孩子，她丈夫不肯，结果被官兵杀死了……”莫文壮着胆子打断，试着让妇人减少回忆带来的痛苦，“我们听到叫喊赶过去的时候，也只来得及救下小孩。” 语落，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凝重。主事的目光在莫文和妇人之间缓慢地移动，他的眼睛张的很大，嘴巴微微张开一个缝隙，脸色很是苍白。 然而，让人没有预料到的是，他缓过神后开口第一句话，却是无比恐慌：“你……你刚才说，你们救下了小孩？” 不是“钧安死了”，也不是“怎么会这样”。主事第一下关注的，居然是小孩？ 这倒是让师徒们有些困惑。不过，六耳还是点点头道：“是，那孩子就在妇人怀里，我会点法术，对他施了法，别人听不到那孩子的动静，这样好不让过路人发现。”说着，她一打响指，妇人怀里忽然就爆发出一阵啼哭声。 意识到孩子哭闹，妇人慌忙松开衣袖，露出一直被藏在怀里的孩子。 “啊，好像是尿了，所以才会哭。”妇人说着从袖中取出替换用的衣物，想要帮孩子换上。 但，主事突然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事物，他飞快伸手抓住妇人的衣袖，重新盖在孩子身上。 “不，快！这位圣僧，把咒语重新加上去！快！”他转过头看着六耳，眼中满是惊慌和深深的祈求。 六耳为他的反应感到莫名，但还是重新念了遍咒语，施加到孩子身上。顷刻间，婴儿仍然在张嘴踢腿，但那哭闹声已经听不到了。 主事长长松了口气，就仿佛是解决掉了什么惊天危机那般。 “施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如此紧张？”玄奘微微皱眉，主事的反应太不对劲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五十九章：鹅笼（下）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主事看了玄奘一眼，一瞬间脸上闪过很多情感。他忽然起身跑到厅堂门口，小心翼翼探出头观察，随后便飞快关好门，又紧跟着跑过去把窗户之类的也完全封锁住。 “施主，你这是……” “圣僧，隔墙有耳。”主事说着指了指外面，声音压低不少。 六耳微微挑眉，随后再次捻了句咒语，厅堂的墙壁霎时冒出淡淡的光，不过眨眼也就消散了。“放心开口说吧，我把咒语扩大到了整个房间。” 主事眨眼看了六耳，似乎是在确认她话语的可信度。 妇人轻轻攥住主事的衣袖：“哥哥，当时那些官兵说什么，这是小儿城的规矩。这里以前不是比丘国么？为什么会变成小儿城？为什么那些官兵会突然，要抢我的孩子？” 主事再次把目光放在自家妹妹身上，过了许久后，才勉强壮着胆子开口：“小儿城的称呼，是国王作为答谢百姓改的，至于官兵要抢你的孩子，那……那也是国王的命令。” “国王！”师徒几人都大吃一惊。莫文下意识追问：“国王抓小孩子做什么？” 主事的五官都几乎拧在了一起，他长叹口气，再次把声音压低。“此事，说来话长呀。五年前，国王在外出打猎时遇险，被一很厉害的大人所救，国王赶紧，就把大人引进宫中当官。后来，这大人把自己的女儿带到比丘，引见给了国王。他女儿生得貌若天仙，国王特别喜欢，于是，很快就把他女儿封为王后，这位大人如今也就成了国丈爷了。” “嗯？师姐，这故事我怎么嗅到了一点阴谋的味道？”悟净说着往六耳那边歪了歪身子。六耳偏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搭话。 “那，这和国王下令抓孩子，有什么关系吗？”玄奘有些听蒙了。 “圣僧莫急呀。当初，这王后刚进宫，比丘是难得的全年风调雨顺，有些总是连年旱涝的地方，这些灾祸也居然全都没有了。大伙都说，这王后是比丘的福音，是天赐的礼物呢。” “是不是后来，这天赐的礼物出问题了？” 主事苦笑着对莫文点点头：“不错，大概是一年半前的时候，王后生了场大病，请便御医和民间医生都治不好。与此同时，比丘一下就遭遇了很罕见的虫灾，当年收成可谓悲惨，如果不是因为国库前些年攒了不少粮食，真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联系王后之前健康时的情形，大伙都觉得这是因为王后生病导致的，全盼着娘娘赶紧好，这样就能继续避开天灾，好重归有余裕的生活。” “有意思，天灾这种东西，居然还能被一个单人掌控么？”六耳浅笑一下，眼中闪过戏谑之意，“除非是学会法术，不然单因为一个凡人，可做不到影响风雨虫害这种地步。” 对于六耳的怀疑，主事不置可否，只是顿了一下便继续解释：“反正，大伙都是这么说的。后来，国丈献上一计药物，居然还真让王后病情缓解了不少，虫害也因为王后病情转优一下子就不见了！但王后的病始终不能治干净，一直到今年初春，国王实在焦急，国丈才说这药物无法治本的原因——它需要药引子。” 说到这里，主事再次停顿了下来。话已至此，已经经历过不少稀古怪事情的师徒们怎么会猜不到那剩余的部分？玄奘的手指开始颤抖，他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道：“施主，你不要告诉我，这药引子……” “国丈说，这药引子要制成，需要取一千一百一十一个七岁以下孩子身上的阳气。” “什么？”玄奘倒吸一口气，身体下意识后倾撞在了椅子的靠背上，“整整一百一十一个孩子？” “这也太荒唐了！”莫文也下意识跳起来，“这国王要为此杀这么多的孩子？” 主事慌忙起来安慰莫文：“不不，诸位你们太紧张了。国丈说取阳气，但他从没说这会危机孩子的性命。准确来讲，他坦言这些举动绝对不会伤害到孩子一分一毫，只不过可能会让孩子昏睡两天而已。” “那，师父，那街上的鹅笼难道……” “是的，里面装的就是被选中的七岁以下的孩子，他们被要求先装在鹅笼里养起来，等国丈命令送入宫中，去取阳气。” 师徒几人面面相觑，惊愕感让他们一时说不出话来。在一旁的妇人已经听得毫无血色，但怀抱里孩子的扭动还是支撑起了她的理智：“可是哥哥，那为什么我的孩子……” “因为前些日子，有一位被选中的孩子因突然的疾病去世了。”主事说着露出痛惜的目光，“需要尽快再找一个去补上空缺。” “可是为什么？这妇人甚至不是本国（内的呀，官兵居然在国（外去抓……” 六耳打断了莫文的迷惑：“与其再抽一个让民众不舒服，为什么不去针对下在外面流离失所的人呢？就像这位妇人一样，他们全家没什么背景，甚至是因为生活苦难所以才来比丘国投奔。把他们的孩子抢过来，根本不需要担任何的风险。” “但，但这……国民居然也会同意吗？”莫文张大了嘴巴，“就算没有生命危险，可是，这是孩子啊！一群活生生的孩子，就能够被这么随意对待？这么多的父母，就可以这么坦然？” 主事再次苦笑着摇摇头，以一种看天真小孩的目光看着激动的莫文：“这位小师傅，且不说国师声明的是不会危害到孩子的性命安全，就算真的是要开膛破肚取心，一千一百一十一个7岁以下的小孩，和整个比丘所有的孩子相比又能占多少？只要自己的孩子没被抽中，那么这些小孩子，又和那些其他孩子的父母有什么关系呢？“ 莫文呆愣在原地，同样愣住的还有玄奘、悟净及妇人，从脚底板传来的冰冷让他们感觉像是站在寒冷的冰窟里。 “如果能够牺牲掉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来换取风调雨顺，换取自己富庶的生活，尚且有人前赴后继呢。”六耳叹了口气，随后搓捻着自己的几根拇指，把上面的一些灰尘抹去，“更何况这些孩子还被宣称是不会有性命之忧，那如此一来，自然就更没有旁观人会愿意提反对意见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六十章：理想曲折（上）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堂中一时寂静无声，每个人都低头望着脚下的地面。茶香已经被滚烫的沸水泡开，飘到几人鼻前，却只能让他们因热湿倍感烦闷。 “这，这也太……”莫文倒在座位之上，双目和身旁的玄奘一样瞪得很大。他很想对六耳口中说出的话语进行反驳，却无能为力。不是因为他嘴笨，而是因为那话中的真实残忍到生生堵住了他的口。 人们不会吗？怎么可能。这几年一路走来，他们看过的令人可怖的人间地狱，难道还少么？ 没有人再开口。狠心把事实说出来的六耳，却忽然觉得耳朵烫，玄奘和莫文他们咬紧嘴唇时下唇的苍白似乎刺痛了她的心，甚至让她有了一种负罪感。或许她不该说出口。 妇人最先结束这压抑的气氛，她将孩子又往身上拢了拢，看向主事：“那，那哥哥，我的孩子……” 主事的眉头拧在一起，垂眼看着她怀抱里的婴孩。从他嘴巴合起可以看出他此时已经没有再哭闹了，那粉扑扑的圆脸白里透红，着实可爱。主事看着他足足有好几秒，才叹息着拍了拍身旁的桌子。 “好吧，我会保你们俩周全。驿站里有个空了很久的下人卧房，位置比较偏僻，现在几乎不会有人经过。我叫信得过的伙计带你先去那里落脚，等过两天缺下的名额补上了，你再出来。” 妇人对主事点了点头。 安顿好自己的妹妹后，主事转回向师徒几人，行下一礼。“感谢诸位高僧出手救下小妹和她的孩子。” “施主不必多礼，是应该做的。”玄奘上前一步扶起他，却看到抬起头后的他面覆阴云，十分紧张。 “不过，诸位高僧，还请你们不要把小妹的事情透露出去，也千万别和别人提起我讲过这些事。” 玄奘呆愣一秒，便很快理解了主事的担忧，露出淡淡的浅笑。“施主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日头过了正悬在头顶的时候，燥热感稍稍减轻了几分，然而，师徒几人坐在主事为他们安排的房间里，仍免不了被屋内浓浊的热气蒸得有些烦闷。就连向来能沉得住气的玄奘，此时拨弄佛串的速度也时快时慢，紊乱起来。 “师父，再喝口茶吧。”莫文递过去一被清茶，玄奘朝杯中望了望，长叹口气，却只是摇摇头拒绝。 莫文只好把茶杯放回在桌上，沉吟片刻，又坐回了玄奘身边。 “师父，你还在想那些孩子的事？” 回答他的是玄奘痛心的叹息：“唉……怎能不想呢？那些都是孩子啊，就这么被关在笼里放在门外，未免也太可怜了。难道，就没什么办法能帮帮他们吗？” 悟净在一边正用着蒲扇扇风散热，听到玄奘的话，伸手抹了把头上的汗珠，道：“主事不也说这主要是为了治皇后的病吗，那我们如果能直接把皇后治好……” 他还没说完，意识到什么的莫文便再次从位子上站起来，一拳扣在自己的另一只手掌心：“对呀，要是我们能帮忙救皇后，不就能帮到这些孩子了！” “可是，可是我们中有人懂得医术……”玄奘眨眨眼，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飞快看向房间另一边半倚着桌子闭目养神的六耳，“悟空，你不是懂得医术么？是不是有办法医治皇后？” 听闻玄奘的呼唤，六耳的眉毛颤抖两下，寄出些不悦的弧度来。她缓缓睁开眼，正对上玄奘期待的目光。她张了张嘴，下意识想拒绝，但内心深处却忽然伸出来一只手，扼住了她想要说出残忍话语的喉咙。 最终说出口的，是带着几分无奈的语句：“的确是有可能治好皇后，再不济，我也能找太上老君要点仙丹让她康复，但……” 玄奘的笑容果然在她说出“但”字后立刻僵住。 “……师父，这也只能是一时地帮助比丘国而已。在我看来，这样的情况日后仍然会发生。” “你，这是什么意思？” 六耳坐正身子和玄奘面对面：“很简单，因为这里的国王。师父，你不要忘了，是国王下令这么对这些孩子，也是他下令哪怕杀人也要掠夺过路人的小孩。”她勾起的笑容里逐渐带上讥讽的意味，“就算我们这次解决了他的需求让他放过了这些孩子，可是日后呢？等我们离开了，倘若再有什么情况，国王再次行无道的举措，师父难道还要千里迢迢回来继续救比丘国民么？” 玄奘僵坐在位子上，突然间哑口无言。一旁的悟净突然间忘记了扇扇子，半晌才因为炎热回过神来。 “可是师姐，之前我们不也救过一些国家的人么。比如车迟国、乌鸡国……” “但那些灾难的本源是一些为非作歹的妖怪，不是么？一个用妖术蛊惑麻痹了国王，一个干脆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突然，一旁的莫文忽然冷哼一下：“是啊，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六耳抬眼望着他，电光火石间，两人用眼神交换过威胁、敌视和警告，气氛短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房间里燥热的空气，就像是被一点小小的火苗点燃那般。玄奘忍不住扯了扯自己汗湿的衣襟，房间里好像更热了些。 “啊，不过说来也讽刺，当时乌鸡国那个假国王，可是把国家治理得国泰民安呢。” 莫文攥紧了拳头。 “可是悟空，如果这次也是妖怪的蛊惑呢，毕竟你刚才不也说，国师提的这个主意很诡异么？” 六耳继续看回玄奘：“那么，如果他们不是妖怪呢，师父你又觉得该如何？我只是觉得需要提醒师父你，如若有一天我们遇到的国王无道，是完全由他自己决定的，那么他能这么做一次，也就很可能会这么做第二次。而到那个时候，师父难道要为了救那么个国家，不惜以一己之力拥立位新国王吧？” “那怎么可能！”为一个国家改立国王？那是干涉内政，稍不留神还会为大唐平添争端！就算无为者不胜其位，但现实往往不会像理想里那般美好。他此行承载着太宗陛下对他的信任，定然不会做会为大唐带来麻烦的事。 玄奘低下头，余光可以瞥见六耳的双脚。她把现实残忍地撕开，扔在了玄奘的眼前。头一次，玄奘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他忽然感觉到，他希望世间人多善，恶欲消除的愿望，是那么飘渺，实现起来的路，也是那么曲折。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六十一章：理想曲折（下）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玄奘不说话，屋里的气氛一下冷到了冰点。悟净望了望六耳又看了看玄奘，思索两秒，便上前试图调和这尴尬的氛围。 “欸，师父何必纠结这么多情况呢？讲点自私的话，帮人是看情分和缘分的，又不是什么本分事。咱们一路过帮过的萍水相逢的陌生者已经够多了不是么？至于什么‘改立国王’，‘妖怪的错还是人的错’……未来的事情，就留给未来去处理吧。” 他顺手向玄奘递过去一杯新茶，深棕色的茶水映入眼帘，莫名让玄奘烦躁的心得到些许安慰。他接过主事的茶水，微抿一口。 “……谢谢悟净，我只是觉得自己无法帮更多的人脱离苦海。” “嗐。师父你的目标未免也太高了点，真要能做到众生脱离苦海，那人间朝代更替时的血雨腥风，何故维持这么上千年？”莫文笑着摇了摇头。 玄奘无言以对，只得沉默。过了半晌，他摸着温热的茶杯，再次抬头看着六耳。 “悟空，但不管怎么说，明天面见国王，如果可以，还是帮忙看看王后的病吧。” 六耳似乎是料到了他会这么说，按揉起额头：“师父，你果然还是不放弃。” “能帮一些是一些，否则，若日后当真发生了一些荒唐事，这往后恐怕也会被按个‘红颜祸水’的罪名。她本就重病，真要把这个罪责怪在她头上，那就太可怜了。” 六耳轻轻从嘴唇里嗤出口气：“师父你永远都在考虑别人。” 这话带着几分嗔怪，回想起自己这份善心给徒弟们添过的麻烦，玄奘难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埋头饮茶，挡住了自己的表情：“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我会把握好度，不会引起太多的麻烦。” 六耳听了玄奘的话，足足眨了半天眼睛才明白过来玄奘的意思，下意识回答：“我没有嫌弃师父的意思，卷入麻烦什么的又不是重点。” “那……” 六耳嘴唇又动了动，可忽然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几人都等着她的回答，可最终却只能看到她忽然抓起茶杯一饮而尽，而后重重放回去。 “唉，算了，没什么，当我没说。” “那就不说了吧。”玄奘浅笑一下，“时间还早，距离晚膳还有些时间。要不，悟空你和莫文去市上采购点新东西？” “好呀，正好换季该弄些新的衣物。”莫文巴不得赶紧把六耳拉走，这混蛋的性子比起悟空黑暗冷血太多，再这么说下去，恐怕又要让师父郁闷上好几天。 六耳还没回应，莫文就已经精确无比攥住她外披的下摆，将她外来拽。刚一出门，他便飞快松开手。 还真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多碰自己一下呀。虽然刚才抓的也是外套，根本没碰到她的身体。六耳暗暗感慨，不知怎的忽然萌生出一种沉重的失落感。属于悟空的那部分记忆让她知道，莫文也不愿意太长时间的触碰到悟空。可这两者的含义截然不同。 对悟空是因为含羞，对她则是因为纯粹的厌恶。 莫文没有看到六耳眼底那短暂的黯淡，他径直往前走。“你也真不怕说这些话让师父察觉到异常来，进而发现你根本不是师姐。” “我觉得不会，”六耳耸耸肩，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刚才神伤的表情从未出现，“况且，我并没有表现得不像悟空。这些想法其实一直都在孙悟空的脑子里。” “不可能。”莫文不假思索就否定道。 “听明白一点，是想法，不是行动。将近一千岁的年龄放在那儿，就算剔除五行山下的五百年，剩下的时间也足够你们普通人类活好几十辈子。难道你觉得她会看不透很多道理？” 莫文愣了愣，回答不上来。 “拜托，你难道忘了你对于孙悟空来讲，始终是个小屁孩。她表现出小孩子的任性冲动，你不会就真以为她心智也只是小孩子？”六耳嗤笑一下，“得了吧，她实际上看问题通透得很，我说出的话她也全都能说出，她只不过是没说而已。” 莫文嘴唇抖了抖，很想表达什么，可到了最后却只能问出一句不太有用的话：“那她为什么从来没有……” 六耳不等他问完就给出了答案：“因为她不想打击师父，损伤他心里那美好的念想。” 莫文彻底闭了嘴，实际上，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是啊，这个答案太显而易见了。 但从另一方面，悟空又不仅仅是如此。莫文能感觉得到，悟空的乐观开朗是发自内心的，并不是伪装出一副孩子气。她的确拥有能看透凡间人情冷暖的智慧，可她没有让世间丑恶麻痹自己，仍旧我行我素。 “所以你们不一样。” 莫文的小声嘀咕传到六耳那里，就更加听不清了。“你说什么？” “没什么。”莫文淡淡支开话题，“说来，你提起五百年让我突然想起了刚才在驿站里的对话。如果你仅仅是冒充师姐，那本不应该知道车迟国、乌鸡国的事情才对” 他满眼戒备，手指微微攥紧。刚才他没有意识到，现在想起来才觉得有些可怕。这个妖怪不仅仅会悟空的法术，而且似乎还对悟空经历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可你显然非常清楚以前我们经历过的事情。不光是这些，还有更早的观音寺，常平镇……具体的细节你全部都知道。”莫文越说声音越有些颤抖，“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六耳看了莫文一眼，浅浅一笑。“如果我说，很多层面上我就是「孙悟空」呢？” “不可能。” “那你就自己慢慢猜别的正确答案吧。”六耳笑眯眯地往前跳了几步，转过身超莫文摆摆手，“我要自己先去给师父买点笔墨和纸，你自己去布衣店买衣服吧，一会儿见！” “诶？等等，喂……”莫文还来不及叫停，六耳就已经灵活地消失在人群中。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景象，莫文长长叹口气。罢了，省得她老在眼前晃让自己心烦。 快速找到最近一家看起来风格不算奢侈的布衣店，莫文进去挑了几块还不错的粗布，给伙计报了尺寸，伙计就急忙吩咐人进去赶制。 定好明日一早来取衣后，莫文谢过老版，手伸进衣襟里准备取钱袋。 然而，什么都没摸到。 莫文的笑容僵硬了一秒。他飞快又在身上摸了摸。不对啊，队伍里的钱袋一直都被自己带在身上才对。自己可以确定，没有忘记在驿站。 老板目睹了他的动作和表情变化，推笑的表情也开始一点点消散。 “客官，你不会是没钱吧？” “不是，我……”莫文有些着急，他继续尝试在身上寻找着。 老板的表情忽然变得越来越危险。“客官，布料可都已经剪出来完了，你说你没钱，是想欺负我做小本生意吗？” “我，我真的不是。我保证我出来的时候带了钱袋，只是现在……”莫文头上开始冒汗，心里也越发疑惑起来。钱袋到底去哪儿了？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难不成？ 下一秒，他的表情就狰狞起来。这个该死的妖怪，难怪临走时笑得那么诡异！ 然而，店老板的表情比他更加狰狞。他已经用手势指挥了下人凑过来，莫文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满脸陪笑着往后退。 “抱歉老板，但请你一定不要停工，我这就去取钱，我就在城郊的驿站住。要不，我把什么东西先赊……” 下人们举起了家伙。 莫文撒腿就跑，城区里使用法术会引起恐慌，他也只能用双腿找寻逃命的路。 杀千刀的妖怪，回驿站的时候你给我等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六十二章：不正常的地方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就在莫文骂骂咧咧的时候，约莫在两条街外的六耳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她揉揉鼻子，从后腰上卸下钱袋，一边看一边露出狡猾的坏笑。嗯，居然会打喷嚏，估计莫文已经因为买东西不带钱被老板收拾了吧？想着他狼狈窘迫的模样，恶作剧成功的她心情更别提有多开心了。 时间还早得很，回驿站估计少不了要因为恶作剧和莫文纠缠。六耳不想早早就折返，索性在街上溜达起来，散散步换心情。晚些时候再去买纸币吧。 比丘国的城镇不大，但商铺种类还算齐全，足以满足普通人的各类需求。沿路有小吃店的香味飘过来，六耳从中嗅到了一点甜味。循着这甜香味走过去，是间藏在巷子里不起眼的小作坊。 店老板是个才不过十五岁左右样子的男孩，正在一侧桌上用新鲜荷叶包裹糯米。香味是从门前的大锅里飘出来的，应该是糯米枣糕。甜香味很是诱人，六耳有些嘴馋，忍不住上前问道。 “小老板，枣糕怎么卖？” “啊，十文一个，不贵。客官要尝尝吗？” 的确不贵。队伍的钱的确不好乱花，但这枣糕的价格完全可以接受，六耳思忖着，也许还可以带几个回去给师父他们。 “拿四块吧。”六耳说着想要付钱，谁知小老板摆了摆手。 “啊啊，客官先别急。新糕还没蒸出来，估计还要等一刻钟，”他说着脸有点红红的，似乎很不好意思，“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先去逛逛别的店，等下过来取？” “那我就等下再来取吧。”六耳倒是不介意，收紧钱袋就走回了主干街。 考虑到刚才小老板的话，她决定先去找店铺买来纸笔，而后回来慢慢吃完自己的那块再说回驿站。 走在熙攘的街道上，六耳还没走出两步，就感觉到了背后似乎有人跟踪。她微微用余光瞥了眼身后的人群，表情淡漠，过了几秒长叹一声，随后飞快选了个相对僻静的巷子转了进去。 一直走到一棵两人粗的树下，确定距离主街有一定距离后，她挠挠头发冲头顶喊着：“下来吧，这里没人。” 树叶沙沙作响，悟空从树上轻盈落下。 “莫文被你整蛊得怪惨的。” 六耳撇撇嘴，看着悟空，似笑非笑道：“怎么，心疼啦？” 悟空剜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好吧，不聊这个。你总不至于这么明显地跟着我，就指为了替你师弟打抱不平吧？” 见六耳主动切入正题，悟空也不隐瞒，直截了当道：“我来是为了比丘国孩子的事。” “嗯哼，你想劝我管？”六耳扬了扬眉毛，随后很是无奈地摊开手，“可是我说了，我不想管。” 六耳冷漠的态度让悟空多少有些恼怒：“你能不能别这么冷血？” “那你又能不能别这么烂好人？”熟料六耳回给了她一个同样具有威胁性质的眼神，她双手掐腰，直视着悟空的眼睛，“我明白你偏袒你师父，但你应该也听到我当时在驿站说的理由，你不会糊涂到想让你师父卷入到别国内政里去吧？” “当然不是。”六耳回答的态度弄得悟空越来越气，下意识提高了嗓音。说完话才意识到这可能召来别人的注意，飞快扫视一下周围后，她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主动放软语气妥协，“听着，我不想和你吵。而且我也并不是过来要你去管孩子被选中治病这件事。” “那你……” 悟空往前走了一步：“听完你们在驿站的话，我有注意到一个怪的地方。主事说，前几天有几个孩子染病去世才导致如今的空缺。他说得太快，你们又因为孩子被用以吸取阳气这事太过震惊，所以可能没有留意。但是，仔细想想，怎么会有同时生病去世的事情呢？又不是羸弱的老年人。” 随着悟空的描述，原本还一脸不耐的六耳也察觉到什么。“这么说来，的确……难道是疫病？” “不，我想不是。”悟空说着从袖口里抽出一张纸，“在这段时间，我用最快速度找到了周围门挂白帘的人家，偷偷潜进去观察了一下尸（体，结果你猜怎么？” 熟料，六耳非但没有回答悟空的问题，然而是听闻此话突然后退一步，仿佛她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你你，你居然去扒尸（体？身上有尸（臭没？离我远点！” 悟空：“……” 怎么这重点容易错的特点也和自己一模一样啊？ “那些孩子的尸（体，无一例外都呈现出了浓墨色，墨色中可以见到稠密的细藤结构。据我所知，这可不是尸（体（腐（化该有的表现。”六耳不作回应，悟空也只好继续说下去，并把手里的图纸递到她面前，“我弄了纸笔把看到的景象画了下，你看看？” 在听闻尸（体诡异的变化后，六耳就已经流露出几分惊讶的神情。悟空刚把画像递过来，她就马上抢过去观察。过了半晌，她抬头看了悟空，满脸写着不可思议。“这……这很像是，蘑菇的茎？” “没错，就是很像蘑菇的茎，但唯独不像人的肉身。”悟空的表情十分严肃，她收回画像，目不斜视地看着六耳，“我怀疑比丘国里有妖怪。”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这些本应该是病逝的孩子的尸（体是障眼法，那真正的尸（体哪儿去了？” 悟空摇摇头，眉头紧蹙：“这就不得而知了。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家伙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师父很有可能随时陷入到这妖怪制造的危险中。” 空气霎时凝重起来，六耳咬了咬下唇。突如其来的消息也让她顿感棘手，如果这妖怪是偷走孩子去吃，那很有可能也会盯上师父。毕竟唐僧肉的传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好吧，我明白了。我会提高警惕留意周围，护好师父周全。” “你知道就好，那若无其他事，我便先走了，比丘国这件事我会继续悄悄看有什么蹊跷的地方。如果有这妖怪的消息，我再通知你。” 六耳耸耸肩：“你先护好自己别在调查过程中没命吧。” 悟空用眼神狠狠瞪了她一下，转眼便灵活地又爬回了树上。 “对了，别天天板着脸。俺老孙在师父面前可是经常笑的。” “我懒。” “不行。” “我不笑。” “你想被师父察觉端倪吗？” 悟空紧追不放，六耳被骚扰地有些烦了，一抹脸去掉人形的伪装，冲着悟空故意露出了一个傻气十足的笑容，活像戏台上专门化妆而成的丑角。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你这什么弱智表情啊？！不准用俺老孙的脸做出这么怪怪的样子！！” 然而，悟空的怒吼还没碰到六耳，她就已经一溜烟逃回到街上了。 该死的！悟空暗暗骂道。下次见面一定要先给她脸上来一拳！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六十三章：干啥都好，别动枣糕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接连整蛊了莫文和悟空，六耳的心情别提有多开心。她几乎是蹦着跳着到了买纸笔的店铺去，无视老板仿佛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挑好需要的东西，价格一问，银两一给，便抱着买好的东西往回走。 路上，她轻轻哼着几句随意编出来的小调，但眼里明显藏着事。搞怪归搞怪，悟空提供的情报却仍然需要引起重视。 死去的孩子的尸首被替换，从迹象上都指向为有妖怪所为。会觊觎孩童的妖怪，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货色呀。 六耳抿了抿嘴唇。而且重点是，目前也不知道这个妖怪身在何处，他现下在做什么？有没有像其他地方的妖怪那样，听闻玄奘之事后早早的就有在此处设好陷阱呢？ 问题太多，而现有的线索又太少。六耳想不出来所以然，索性甩甩脑袋不去操心了。无妨，那就提高些警惕，只要能及时护住师父就好。 想着想着，六耳恍然间回过神，一股莫名的感慨涌上心头。真是的，原本她可是决定好把保护玄奘仅仅是看作无足轻重的任务，怎么现在格外上心起来了？ 她摸了摸头上的金箍，很是气恼。啧，青尘的法术倒也实在，复制其他的就算了，就连金箍也给复制了个一模一样的出来，平添给她许多麻烦。不然她也不会选择来到队伍里，陪着继续西行，只等到了目的地能去掉头上的金箍彻底获得自由，从此逍遥自在。 刚开始的时候正因为有这种心理，所以对于保护玄奘她也不过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应付态度。她早已想好，能护就护，一旦情况变得棘手或者不可控制，那玄奘死了也就死了。取经计划一失败，她不照样回归自由身。 但现在，六耳很难再说她可以在玄奘陷入危险时保持坦然。甚至于玄奘一旦有了想要置身危险和麻烦中的苗头，都能令她心烦意乱，控制不住那带刺儿的脾气来。 六耳也说不清这份心态转变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悟空的情感多少仍影响到了自己，就像当时救悟净那样；或许是因为现在悟空没死，她最初的计划全被打乱；又或许，只是因为她看到了玄奘灵魂的颜色，那抹吸引她，让她不忍看着它消失的光芒。 深深呼出口气后，六耳复杂的眼神慢慢沉淀下杂质，表面再次呈现出澄澈的模样。罢了，现在和悟空达成的交易也没什么不好，只要最终都能达到她的目的，过程无所谓。 抛开这些情绪，六耳准备回刚才预订枣糕的巷口去取枣糕。 然而，刚刚拐进巷口，她便听到了些动静，抬眼一看却见到刚才的枣糕铺子前有几个人推推搡搡。 此时，从那堆里跑出个肥头大耳的人，一看就是个生养极好的公子哥，手里还仰着一只鹅笼。 原来这枣糕店门口还有鹅笼？刚才来时注意力全被枣糕吸引，六耳倒是没注意到。可是，鹅笼不是装孩子么？这小老板才十五岁模样，就有孩子了？ 肥头公子哥笑得眼睛挤在圆圆的脸里都想要看不见，他偏头冲后面轻蔑道：“不过是借笼子玩玩，你那么小气干嘛？” 人堆里有个瘦小的影子蹿动一下，便被那几个更为壮实的家伙按在地上。小老板也顾不得身上被磕的痛，死死盯着公子哥手里的鹅笼。“混账，你放开我妹妹！” “妹妹？哪有妹妹呀？”公子哥说着看了看鹅笼，摇头晃脑的动作夸张至极，“我怎么没看到？” 事实上，笼子里的确有个约莫四岁的小丫头，瘦瘦小小一只。她显然吓得不轻，紧攥着笼子边缘不敢说话。眼眶里全是泪水打转。 “你！” “呦，气啦？前些日子当街不给我好脸的时候你不挺沉稳的样子吗？”公子哥说着走回人堆里，狠狠揪着小老板的头发把他拉起来，目光逐渐染上凶戾，“不就是拿了你一个枣糕没给足钱么？我都说了我隔天补给你，你居然还骂骂咧咧，弄得最后府衙来了，弄得我好没脸面。” “你是只拿了枣糕不给钱吗？”小老板被他揪得脸部肌肉打颤，可气势上丝毫没有怯懦的样子，“你几乎把我所有做出来的东西都拿走了，还是插队，前面好几位客人还没买到呢。” “那你不会再烧一锅？”公子哥想当然地骂道，“榆木脑袋。” 小老板显然更气了，狠狠回骂道：“明明是你蛮不讲理，却在这儿颠倒是非，不要脸！” “你说谁不要脸呢？”公子哥被骂气了，上去踹了小老板一脚。他吃的胖，力气怎么也不可能小，那小老板身形瘦弱，挨了他这么一脚，后仰摔在地上足足扭动了很久才正回身位。 围观的人变多了，但大多是远远看着，无人敢插手。 六耳站得稍稍靠前，寻了块地方靠着休息，也没有管的打算。这公子哥一闹事，枣糕一时半会儿是取不成了，这点倒是让六耳隐约有些不悦。那边锅里的枣糕味又甜又香，六耳尚且能闻到，更是抓得心里痒痒的慌。 小老板还在地上打滚，公子哥晃了晃手里的鹅笼。“不过呢，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样吧，笼子借我们兄弟几个玩会儿，我就不怪你了。” “你，你敢碰我妹妹！”小老板几乎是立刻跳起来，刚想冲上前就被按了下去。 而公子哥已经把鹅笼当球一样上下抛来抛去，笼子里的小丫头哪里受过这个，脸霎时变得纸一样白，嘴唇抖了抖后，小声哭起来。 “呜呜！” “妹妹！混蛋，你放我妹妹！”小老板的脸也跟着白起来，目不转睛盯着笼子，心提到了嗓子眼。 公子哥全然不顾，继续抛玩着，自己玩还不过瘾，指了指那堆自己的朋友，几人会意，便开始跑动起来。公子哥把笼子抛给了其中一个。 “住手！”小老板看得快要昏过去，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这份变化似乎激起了公子哥扭曲的虚荣心，和几个伙计玩得更起劲来。 小丫头的哭声越来越大，还带着受到严重惊吓后的尖叫声，小老板在地上听得心直碎，脸庞扭曲得可怕，他也跟妹妹那样，被一种恐惧感深深笼罩住。 “住手！住手啊！” “哈哈哈，哎呦呦，你别是要哭了吧。”公子哥冲小老板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不忍看下去，小声嘀咕起来。公子哥听到动静，恶狠狠地扫视了人群一眼：“干什么？我爹可是丞相，想管闲事的都给我掂量点！” 此言一出，人群噤若寒蝉，甚至有几个飞快散开去。 得到满意的结果，公子哥很是高兴，继续不管不顾小丫头撕心裂肺的哭喊，玩乐起来。 小孩的哭声尖锐，此处哭喊又嘈杂，六耳渐渐听得有些心烦。 而紧接着看到的一幕，终于打破了她保持安静的计划。 公子哥单欺负人似乎还不过瘾，他命令了其中两人道：“你们俩，给我把他那枣糕锅砸了。你不是心疼你的客户买不到枣糕么？好啊，我让你继续心疼着！” 他话音刚落，被指派的两人就急忙来到了蒸锅前。 六耳彻底忍不住了。那枣糕她刚才付了钱的，砸了？砸了她上哪儿吃去？ 那两人还没把锅抬起来，忽感觉耳畔生风。反应过来之前，两人的脸被狠狠踢歪过去，紧接着身体便跟随一股力道砸在了地上，滚了好大一圈。 公子哥始料未及，两人摔到他腿前才意识到是什么，手上刚接住的笼子还没扔出去，就这么傻傻地看着闯上前的“好事者”。 六耳拍了拍双手，毫不掩饰两家伙是让她捶倒的这一事实。注意到公子哥看过来，她也不客气，狠狠骂道：“我说你，手很贱是吗？” 公子哥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眼睛终于不再是一条缝了。“你，你个臭娘们骂谁呢？” “我骂你手贱！这枣糕我付了钱买的，谁准你砸了？” “好嘛，管闲事吗？别以为你一个女的我就不敢打，揍她！”公子哥气呼呼地一扬手，他的那群喽罗们相视一眼，便叫嚷着扑过来。 然而，一分钟后。 “哇，我错了，我错了。”公子哥捂着膝盖在地上直打滚。其他人也都以极为狼狈不雅的姿势躺在地上，哀嚎连连。 六耳搓搓手上的灰，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滚。别碍着我吃枣糕的眼。” 公子哥慌忙点头：“是是，我这就走。走啊，快走！” 地上的人加上公子哥，纷纷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巷口。 事态一过，看热闹的人也就乖乖四散开来，忙各自的事去了。小老板还维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姿势，看着六耳，似乎有些傻眼。 鹅笼横倒在地上，里面的小丫头也不哭了，盯着六耳眨眨眼睛，随后突然拍着手哈哈大笑：“赶跑了，坏家伙，赶跑了！” 小老板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查看妹妹的情况，确认她没有伤后，他松了口气，将笼子重新放好在铺门口，就急忙折回来，想找六耳道谢。 熟料，六耳已经挑了个小板凳坐下来，见他过来，不等他开口便抢先道：“枣糕有事吗？” “啊？”刚想鞠躬的小老板愣了愣。 “我问你枣糕没事吧？没事的话，我的四份，拿来吧。”六耳说着扬了扬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六十四章：头一次窘迫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四块分好的枣糕转眼就被放在了六耳面前的小桌子上，连带着还有四十文钱。钱两让六耳着实愣了一会儿。她指指那串铜钱，抬眼看着小老板：“这……” “姐姐刚才帮了我，枣糕就算我送你的谢礼吧。”小老板说着拍拍后脖颈，脸颊微红，“对不起，小店往年的收益前些日子几乎花光了，也给不了什么特别好的东西。” 六耳把他紧张的情绪尽收眼底，方才他害怕到下意识流了生.理眼泪，此时眼圈还有点微红。他长相偏清秀，于是更显得委屈可怜起来。 她在钱和小老板之间移动着目光，最终把钱往前一推，拨开其中一个荷叶开始吃。 “没必要，我本来就不是帮你。” “欸？” 六耳咬着枣糕，也不管这是不是很不雅，一边嚼一边说：“你刚才也听到了，我出手主要是那个肥头大耳的叫人砸锅。我等了好久的枣糕，还付过钱了，凭什么他说砸就砸？” 小老板站在她旁边，眼睛瞪得浑圆，过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听错。他眨眨眼睛，仍觉得有点诧异。 “这其实没什么。我认得你的，真要是出现那个情况，我一定会把钱如数退还。” “重点又不是这个，”六耳把嚼好的那口咽了下去，嘴里仍回荡着红枣的清甜，丝毫不腻。她指指自己撕开过的枣糕，“重点在我想吃枣糕，所以枣糕不许有事。” 这下小老板眼睛瞪得更大。他观察了好久六耳的表情，确定她是认真的，并不是信口胡编些理由后，便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小老板掩着嘴试图控制：“抱歉抱歉，我只是……哈哈，我只是觉得姐姐你很有趣。” 有趣吗？六耳挑挑眉。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 小老板笑了几声就恢复过来，连带笑意，最终还是摇着头把钱又推了回来。“没关系。就算你的本意并非如此，但我的的确确因为你才脱离刚才那危险的局面。在我心里，你就是帮了我，所以还是请你接受我的一点心意吧。” 小老板的笑容很具有感染力，眼角弯起来时，嘴角还有陷进去的小酒窝，模样十分可爱。六耳看着他的模样有些恍惚，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悟空的记忆。玄奘、莫文、悟净还有曾经被帮助过的人，他们或多或少都曾在悟空面前展露过这样纯粹的笑容。 如光一般和睦，如水那样温柔。 六耳忽然觉得心头很痒，一种很怪的感触慢慢爬上她的后脖颈和手腕，叫她痒得慌。等她下手去挠，才明白过来，这是她从没有过的情感——害羞，不好意思。 怪，明明对于小老板这固执的感谢，她应该是嗤之以鼻，或是在心底或是在明面上笑他无趣、幼稚，但话到了嘴边怎么也挤不出来。相反，她的语气变软了，变成了一种无伤大雅的调侃：“早知如此，那我应该早点出手，是不是能多捞几块枣糕？” 本不该这样。为什么呢？为什么小老板如此真挚的感谢会让她突然想要躲起来？好不去面对她方才本打算冷眼旁观的心理？ 而那边，小老板听了六耳的话却当真了，转身就要往锅前走。“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呀，姐姐想再加几个？” “啊？不不不，不用了，我开句玩笑。”如此一来，六耳竟更加紧张起来，这次干脆变成了窘迫。为了转移话题，她下意识扫了眼后面的鹅笼，“刚才我来的时候，还真没注意到那里有鹅笼。” 小老板跟着她的目光转过身，视线触及到妹妹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但柔情里还带着浓烈的悲伤。“唉，小妹向来是个很乖巧的，不怎么吵闹，所以没注意到也正常。” “其实主要是我没想到你这么年轻会有‘孩子’。你家大人呢？” 小老板的笑更加苦涩：“我父母前些日子去世了。钱就是因为料理后事才……” “啊，抱歉，”六耳下意识觉得自己也许应该道歉一下，尽管她并没有太强烈的心理波动，“节哀。” 小老板摇摇头，回归到那副傻笑的模样。“没关系，只要妹妹还在，就一切好说。”语落，他又回到工作台，去包新的荷叶枣糕，“只是也不知道皇后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妹妹正在长身子，一天到晚被关在笼子里，看得我心里怪心疼。” 提及皇后的病，六耳瞬息之中又再次想到了悟空送来的情报。她观察了一下笼子里的小姑娘，心里暗暗想起主事叮嘱过不要将他告知他们此事的情况张扬出去，忖度着用当地人的口吻说话应该更合适些。 “是啊，前些天不是还有孩子染病去世了吗？孩子放在室外终归是受罪。” “谁说不是呢。可这又事关皇后娘娘的病，很没办法。她给比丘国带来过福运，如果我们有能帮的地方却不帮，未免太冷血了些。” “你真这么想？”六耳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心底暗暗感慨，果然是个单纯的“傻”男孩。 “是呀。”小老板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反而让六耳觉得有点不自在，“就是那几个孩子也很可怜，得了怪病，整个身子都成乌黑模样了。” “等等，你说什么？”六耳睁大眼，“乌黑？” “姐姐没听到有人说么？那几个孩子死的时候，身上全是黑乎乎的东西，摸上去还很黏，怪瘆人的。” 此言一出，却令六耳心底一惊。那几个孩子死的时候就已经呈现出那副模样了？那岂不是，在那之前就有妖怪出手？既然如此，比丘国上下难道无人察觉到异常不成？毕竟正常情况下，身体变得像黑乎乎的蘑菇茎，怎么看都很不正常。 “那，那有查出来是什么病么？”六耳吞了口唾沫，继续尝试套话。几个呼吸的空挡，她隐隐已经有了份猜想，“我前些日子忙家里的活儿，没太在意。” “一开始医生们也都束手无策。后来还是国师站出来，提及他看到的古籍里有记录一种怪病。他说，这是摸了些外面不太干净的东西染上的。” 果然！ “国师说的？” “没错，国师说的。” 六耳又低头咬了口枣糕。 还不错，这下倒是清楚妖怪在哪儿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六十五章：头一次不忍 “你还敢回来！” 六耳刚踏回驿站的房间，照面便扑过来一张符纸。但她的反应速度显然更快，不等那符纸发挥作用，便对其捻了句咒语。符纸停驻在距离她还足有两三尺的位置，随后化成小小的烟火。 看着那飘散的袅袅轻烟，六耳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唉，虽然早就料到莫文会生气，但正因为他当真这么做的，才觉得很是无奈。明明知道不会成功，他又是何必呢？ 穿过那层烟走回里屋，迎面对上的便是莫文气得咬牙的脸。旁边的玄奘看着两人的模样，叹息之中颇有些生无可恋的意味。 “悟空，你这次也太调皮了些，要不是莫文跑得快，估计就要在挨揍和引起恐慌之间抉择了。” “对呀，真要开这种玩笑的话，也要等二师兄是去买什么吃的呀那种，好歹能抱个东西回来，省得白挨揍……啊啊啊，二师兄疼疼疼！” 莫文捏着悟净的耳朵，脸阴成乌云：“沙，悟，净！” “呜呜，二师兄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你放开我。” 看着两人之间的闹剧，难得的，六耳没有感觉到吵闹。她把纸笔放回桌子上，扬了扬手里的一提荷叶枣糕。“好啦，我承认我开玩笑是我的错。哝，我给你带了枣糕赔罪。” 莫文眨了眨眼：“枣糕？” 玄奘也不由得愣神一瞬，随后疑惑道：“悟空，你偷莫文拿的钱就是买枣糕去了？说实话，这样不好。” “不是啦师父，这不是我买的，没花钱。” 悟净闻言一脸惊恐：“什么？大师姐你又偷东西去了？” “……” 纵使六耳自觉本性有些恶劣，也着实想为平白添了恶名感慨一番。孙悟空，瞧瞧你之前的行事作风都成什么样？「又」字都用上了！ “没有。我沿路救了个被公子哥刁难的老板，他感谢我，就免掉了我买枣糕的钱。” 莫文撇撇嘴，半信半疑中闷声道：“你居然是去帮人了？” 六耳无视掉他语气里的嘲讽含义，抬头望着玄奘，神情很是严肃。“师父，这些都不是重点。方才和那个老板聊天，他告诉我，前些日子因病去世的孩子，都是呈现出了同样的症状。” “什么？”五年来各种稀奇古怪的经历也磨练出了玄奘的心智，几乎是一下，他就想到了六耳想要表达的意味，“难不成他们得了同一种「怪病」？” 六耳点点头。“从描述上来看，他们死去时身体几乎都变成了黑色的蘑菇茎。当然，这个蘑菇茎是我的描述，因为比丘国上下最后都信了国丈对其的解释，认为那不过是个稀有的疾病。但是……”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玄奘，同样不往用余光扫视身侧的莫文。 玄奘的脸色已然开始有些发白，握住椅子扶把的手成拳收紧，甚至已经能听到细微的声响。过了很久，他平复下心情，重新抬眼看着六耳。“但以你的判断，应该是妖怪所为。由此一来，信誓旦旦让比丘国相信这不过是怪病的国丈。要么是愚笨无知，要么他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六耳忽然笑得很欣慰，就差鼓个掌：“师父变聪明了，不错不错。” “少打趣为师。”即使气氛紧张，玄奘也忍不住笑了笑，旋即又恢复到正色，“不过结合其他情况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显然更大一些。” “那，明明要抓小孩的是他，怎么现在偷偷杀了小孩的还是他呢？”悟净拖起下巴，“他难道不想给皇后治病吗？” 莫文摇摇头：“怕只怕治病是假，做坏事是真。” “是啊，比丘国的孩子其实出境十分危险。”玄奘说着，眉眼再次紧皱在一起，“不管国丈是不是妖怪有没有阴谋，可以肯定的是，有个妖怪在威胁孩子们性命。” 房间里沉默了有一阵，玄奘身形微晃过好几次，才鼓足勇气抬头回望着六耳。他嘴唇抖了抖，小声试探道：“悟空，既然是妖怪的话，那……我们应该可以插手帮忙了吧？” 果不其然，他看到六耳的眉梢轻轻扬了起来，眼中闪过轻而易举就能读懂的气恼。本做好了被她数落的准备，然而这一次，玄奘听到的却不再是六耳的批评。 “我就知道。”他看到六耳认命般叹着气，合起眼挠自己的后脑勺，“放心吧师父，我要是真不打算管，还和你说这个做什么？” “诶？” 也许是被玄奘惊喜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六耳再睁开时，刻意没有去和他对视。“这不是，万一妖怪也跟之前的那些一样，早早听闻过师父你的名声，所以设下有陷阱呢？如果这孩子也是他的计划之一，倘若不管，岂不是加大师父被抓的危险？” “所以，咳咳！”六耳清清嗓子，抱着双臂，将下巴轻轻扬了起来，希望能增加自己的气势，“为了师父的安全考虑，比丘国的事咱们还是管吧。但是，我的意见师父你还是要听，谁知道以后呢。” 话说完以后，玄奘盯着六耳看足足看了好几秒，久到她甚至觉得这段时间足以泡好一壶清茶。好在这让她浑身不自在的气氛，被玄奘的轻笑声打破了。 “悟空，你怎么这次突然这么不坦率了？” “我哪儿有？”六耳只觉得玄奘的笑让她耳根很烫很红。实际上，她自己都无法相信她所说的话。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措辞，可面对玄奘神情的刹那，才恍然中察觉到，那些编造的借口似乎真的走进了自己的心。 那个小老板，哪怕知道自己一开始有过冷漠，也仍然为她提供的帮助表示感谢。他很爱自己的妹妹，如果匆忙走过，国丈、或者说那个妖怪，会不会有一天也把魔爪伸向他的妹妹？倘若妹妹真的死了，那个真性情的男孩，大概率会痛不欲生，甚至孑然一身于世后忍受不了孤独而选择自戕吧？ 还有师父，尽管六耳不想承认，但他委屈、不甘的眼神总能触动自己藏在内心深处仅存的那一小块柔软。他对行善近乎痴迷的渴望，他为理想受挫流露出的神伤，仿佛是一滴滴墨水，悄然间滴落在团美丽的光芒中。六耳只觉得格外刺眼，格外心痛。 不忍再对那个天真烂漫的男孩抱以冷漠。不忍再让那独一无二的灵魂被现实打磨。借口在阴差阳错中，成为了真实的理由。 就连六耳自己也有些疑惑。不知从哪个瞬间开始，她头一次为自己曾经表现过的冷漠残酷，感到了几分羞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六十六章：夜探线索 夏日的夜来得晚，师徒几人用过晚膳，天色仍不算非常浓黑。但街上早早敲了封禁的响铃，失去那排排商铺之后，本还喧闹的城镇一下变得静悄悄的。白天里不曾听闻到过蟋蟀知了的鸣叫，此时它们仿佛倾巢而出，要把白天被人们抢去的威风夺回来似的。 月牙挂悬在头顶，天有些阴，云团随夜晚的微风徐徐前进，连带着散落的月光也时而暗淡时而清澈，落在比丘国那高低错落的座座屋顶。 路上冷冷清清，比白天里看上去宽敞了不少。四下无人，只是偶尔见到巡逻的卫兵提着灯笼行走，时不时还会检查一遍那些鹅笼。 然而，若是他们仔细些，还去检查下头顶的话，兴许能够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捕捉到一抹在楼顶上跳跃的残影。 六耳落在一处无人小巷，从怀里掏出城中地图，手指从自己的所在地一路摩挲到某个标注圆圈的位置。 过了几秒，她身后又落下一个身影。莫文观望周围没有人影后，这才压低声音问道：“巡视那几个「因病去世」孩子家的周围，真的能找到线索吗？” 六耳没有作答，莫文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没走过去看地图。 直到这时六耳才稍稍侧过神，斜了莫文一眼。“怎么了，害怕我把你拐到什么暗处杀掉？” 莫文没想到六耳会这么直白地戳破他的心思，反而觉得自己像是个小人，一时让口气哏住喉咙，说不出话来。 “那要是这么说，你不看地图岂不是更危险？”他不答话，六耳把目光收回，合起了地图。而后，在莫文有点惊讶的神情里递了过去，“行了，别紧张，我说过你老实点我就不会怎么样。” 莫文用审视的眼神扫过她的脸，伸手接了过去。 “从目前的线索来看，妖怪主要动手的目标仍是孩子。不论国丈是不是妖怪，他的怪病解释已经形成了一个可以再利用两三次的保护罩。既然是染病，无妨再多几个孩子，只要围绕着上一次的地点成圈往外扩散，控制好数量，就绝不会有人起疑心。” “你是怀疑妖怪还会再动一次手？”莫文看完以后，也合上了地图。 “是的，所以稍微巡视一下，应该能得到些线索。”六耳从他手里抽回地图，足尖一点又跳到屋顶上面，“走吧，就在前面拐角的地方了。” 莫文依言跟上，和六耳到了目的地。正巧这片区域有座打更用的楼，比其他住宅房屋要高出不少，两人藏在顶层的檐角灰暗中，屏息观察。 “说实话，我原以为你说的管，是连夜跑去宫里确定国丈是不是妖怪。” 六耳看了眼莫文，他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双眼依旧注视着巷间。但她感觉得到那份疑惑。 本想正经解释一下，可话到了嘴边，心绪却比它们还快，抢先一步让六耳萌生出逗弄的心理。于是，说出口的就变成另外一席话：“你要是没跟着，我就这么干了。” 果然，莫文因此话回头看着他，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能变成个小苍蝇，你又不行。这么大个，就算贴了隐身符也容易被发现。到时候平白无故给师父添麻烦。” 受到六耳的奚落，莫文心里暗念「我就知道」。他白了她一眼，刚要出口辩白，谁知六耳忽然眉头一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有情况。” 这下莫文也跟着紧张起来，顺着六耳皱眉凝视的方向看过去。巷间宁静依旧，表面上全无二样，但作为阴阳师的莫文却敏锐察觉出落在一户人家前的邪气。 那邪气成团，明显是妖怪施法所为，此时悄无声息徘徊在人家门口，往返几次后便腾空而去，只是身边跟了好几个鹅笼。 “朱莫文，你回去看好师父。” “什么？不行，说好我们一起调查的？” 六耳已经悬在空中，从屋檐的阴影中来到月光下。对于莫文的抗拒，她只是用目光扫了一眼。忽然之间，莫文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压迫感。 “但妖怪现身，你我二人同追，谁又知道是不是调虎离山？师父的安危要紧，给我回去！” 那压迫感实在是太强烈，乃至于莫文觉得脖颈都被生生噎住似的，无法作答，也无法拒绝。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六耳已经远远飞走，去追妖怪了。 刚刚那一瞬间，他简直有种悟空回来了的错觉。可是，悟空身上的气势是与生俱来的，虽有能力雕琢，但根本上还是依仗来自灵魂深处的力量。尤其是谈及有关师父正事的时候，那种紧张严肃，是独属于悟空的，来自于她对师父独一无二的牵挂与担忧。 那么，为什么方才他又清晰地在六耳身上也感觉到了同样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个妖怪和悟空，真得太像太像了。若不是那份深切的爱慕，恐怕直到现在他也不会怀疑真假。 这家伙，到底是谁？如果她不是仅仅易容出悟空的模样这般简单，那她到底是何来历？又有什么目的呢？ 莫文心里满腔疑问，六耳的心绪同样也不怎么平静。 那妖怪移动不算快，反而让跟踪有些危险。近一些怕被发现，远一些又担心哪个不注意让他溜走。 就这么小心追到了城外，妖怪终于开始下落。他停落的位置离城门倒也不远，但还是把控着不会让守卫察觉动静。 周围草木茂盛，盛夏时分熏得空气湿热无比，虫声聒噪，却也盖不住那笼中小孩惊讶后害怕的哭声。 那团风慢慢成型，幻化成一位青丝美女，藕色长裙衣角飘飞，衣摆上绣纹娟丽考究，一看便是上品。她模样更是美丽，杏眼圆润乌黑，肤若白雪，花容玉貌。只是此时，她眼角却全无寻常美女的柔情似水，反而充斥着一眼都看不到底的恶毒。 女子伸出手打开了面前一个鹅笼，抓着哭闹的孩子就提起来，细长的红指甲划着孩童嫩白的脸。端详片刻后，她嘴角上扬，笑得得意又残忍。 “呜哇！呜哇！”被提起的小女孩哭地撕心裂肺，面前的女子却全然不顾，桃红色唇瓣轻轻一张，小女孩身上忽然聚拢起淡淡的白雾，就要往她嘴里钻。 只是她还来不及吸取到元气，头顶呼传来寒意，喝声伴着一击铁棍捶了下来。 “住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六十七章：救下小丫头 那女子反应很快，寒风袭上脖颈的刹那便侧开身子，堪堪躲过了金箍棒的攻击。棍棒捶落在地面上，击起好几块碎石，也让周围的土地都跟着颤抖起来。 这动静让女子吓了一大跳，乘云拉开段距离，这才顾得上观察袭击她的人。 六耳手持长棍，向前一步将剩下还在哭喊的孩子们挡在身后，双眼在夜空中如燃烧的火焰那般炽热逼人，把光芒射向眼前的妖怪。 这份强大的气势让女妖怪有短暂的愣神，但反应过来后还是厉声喝问：“哪里来的猴头？管什么闲事！” 正在她说话的当，刚刚罩住月亮的云彩向前飘荡，微光照在她怀里挟持的孩子脸上。六耳看清楚那小女孩的长相，脸上划过一瞬间的惊愕，随后便被更为可怕的阴鸷笼罩。 那个小丫头，不是枣糕铺小老板的妹妹么？妖怪居然抓了她？可是那枣糕铺子不是在另一侧来着吗？ 兴许是住处和店铺不在一起。可眼下并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在看到小丫头的瞬间，六耳清清楚楚体会到了令呼吸停滞的紧张，脑海里快速跳过许许多多的画面，而当小老板痛不欲生的表情一闪而过时，那份紧张则更为显著。 “放开那个孩子。”所有情绪汇成短暂的话语，六耳的嗓音听起来极为低沉可怖。 女妖怪却将孩子抱得更近：“我取些孩子身上的元气，与你何干？” 六耳依旧死死盯着她。 “我再说一遍，放了她。” 女妖怪的十指张开，尖细长甲卡在小丫头的脖颈下面：“若是我不呢？” **回答。六耳二话不说，举起金箍棒便闪身上前，照准女妖怪的门面砍去。女妖怪长袖甩动，幻化出把长剑来，想要抵挡。兵器相触的刹那，铿锵声清晰入耳，十分尖锐。只是下一秒，那女妖怪的剑便不堪重负，应声断裂成两半。 六耳使出的力气极大，女妖怪先是惊讶于武器的破损，而后便是从手腕延伸到大臂的镇痛，让肌肉全麻，短时间失去了知觉。 趁着女妖怪晃神的功夫，六耳又是举棍攻击，女妖怪见状匆匆往旁边躲闪，但棍棒还是打到了她的脚踝。 “啊！”女妖怪只觉得骨头应该是断掉了，锥心疼痛引发出凄惨的喊叫声，她连滚带爬落在地上去看自己的伤势。原本雪白的肌肤红若滴血，正片脚腕都是肿胀的，痛得动弹不得。 然而，紧张的形势却不容她有时间痛心自己漂亮的玉足受伤变丑。六耳从空中跃下，就要继续攻击。 女妖怪心头一乱，也顾不得什么，狠狠将手里的小丫头往远处扔去。 “啊啊！”小丫头被她扔得极高，魂都要吓坏了，坠落之时发出大声惊叫。 目睹此状，六耳只觉得心口肉让狠狠揪住一下，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拼尽速度赶在小丫头落地前抱住她，并飞快调整身姿防止自己冲倒在地。 小丫头很轻，窝在她的胸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做出此番动作后，六耳刚想转身继续去追，却见女妖怪化成一抹灰烟，早已逃出很远了。 她很想去追，可怀里的小丫头忽然攥紧了她的衣服，让她愣了愣。低头看过去时，小丫头圆滚滚的眼睛就那么看着自己，里面流的全是眼泪。 她吓坏了，但也认得六耳的模样，此时被她抱在怀里，一瞬间就像是找到了亲人那样，二话不说抱着六耳的脖子就大哭起来：“大姐姐，呜呜呜，呜哇哇哇！” 这下，反而是六耳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诶诶？这，哭了？怎么办？唔，好像是要安慰？可是安慰人该怎么做来着？ 虽然悟空的记忆里也有安慰小孩的时候，但是现在她的脑子却完全调不出那部分经验做参考。除了束手无策外，大脑也陷入一种迷惘中，她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总觉得十分恍惚。 她向来秉承的是快准狠原则，明明刚才她可以动手更加干脆些，来把小丫头解救出来，就像在祭赛国悟净被抓住时那样。但这一次，她迟疑了，小丫头就仿佛是一个小小的魔咒，让她无论如何不能下定决心大开大合地攻击，就连冲过去救她也几乎**犹豫，只因为头脑里第一反应是「她会有危险」。 而小丫头有危险，就代表着那个小老板会难过，代表着师父会难过。也许是因为，她下意识清楚，她可以避免那些令他们难过的事发生？所以她才会想要做这些，因为完成这一切，仅仅只需要改变一点点自己以前的做法而已。 可是她本不该这样。帮助别人到底能有什么好？不过是平添给自己麻烦。就像现在，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奇奇怪怪的考虑，此时那妖怪一定已经落网了。 该死，都怪那个小老板，为什么要那么认真地谢自己？不然她也不会感到惭愧，也就不会被这种如果不帮一下他们会难过的想法牵绊，不会畏手畏脚，不会行动**。明明......六耳咬咬牙，合起眼睛。明明自己就不是帮他，他到底为什么要那样笑！ 为什么有些人就是这么蠢？抱着那么天真的心，那么愚蠢的善意，到底有什么好！ “我说，她都哭得那么狠了，你就不能拍拍她吗？” 骤然闯入的嘟囔让六耳突然间清醒过来，先是受惊的一颤，而后是本能跟随听到的话语伸手拍了拍小丫头的后背，再紧接着，才意识到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抬眼看去，悟空正在那些鹅笼面前，伸手抱出其中一个小男孩，抚摸他的后背，柔声安慰：“好了好了，别哭，妖怪已经被赶跑了。” “你怎么在这儿？”六耳上前一步，有些惊讶。 悟空抚顺这个小男孩，放下来后，又蹲下身轻轻摸着另一个笼子里的小孩的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在驿站外面，知道你们的计划，我晚上也就一直悄悄跟着喽。” “你能跑这么快？”六耳挑眉，显然不相信。 “好吧好吧，我只是猜到如果妖怪真的要再对小孩动手，数量太多，城中自然不方便，十有**会到城外去。所以我在城墙外面候着了，看到你追着妖怪出来后，我便一直跟着。方才也是寻着动静来，”悟空重新站起身，正色道，“是个什么妖怪？” “真身狐狸，岁数不大，也就二百*修为而已。” “狐狸？”悟空眨眨眼，随后皱起眉，“可是替换尸体的是些蘑菇茎，按理说应该是个植物妖怪才对。” “不光如此，那妖怪是个女的，一身华服，花纹看起来像是王室才能用的东西。”六耳说着点点下巴，不多时她和悟空异口同声道：“王后也是妖怪！” 悟空冷笑一下：“那就解释得通了，看来从一开始这俩妖怪就打好了如意算盘，要对比丘国的孩子们下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六十八章：是混蛋吗 “估计王后那个病也就是个噱头，借以收集全城的小孩子。依我看，他们原计划应该是让这病就彻底治不好了，王后病逝，国丈痛心不已告老还乡，两人至此离开比丘国。” 六耳也跟着露出鄙夷的笑容，把悟空没说完的后半段补充上去：“如此一来全城父母的怨恨就会留给那昏君国王，他们倒是全身而退甩得干干净净。这计划不算高明，但确实管用，而且也确实卑鄙。” 悟空摸了下自己的下巴，扫视一圈那些仍发出阵阵抽泣声的鹅笼，眼角从愤怒再到心痛，再从心痛到强迫性的理智。她看了眼六耳，问道：“你有办法把比丘国所有的孩子都救出来吗，先放到城外来。” 谁料，六耳虽然脸上短暂地浮现过对两只妖怪的厌恶，但转瞬间又回归到悟空熟悉的冷淡来。 “有。但我不想干。” 悟空瞪大了眼睛：“什么？为什么？” “一开始就说了我管是因为害怕这是妖怪针对师父所施行的计划之一，如今情况搞明白了，我为什么还要理会？”六耳说着耸耸肩。 “说得轻巧，你又怎知上了正殿见到国丈王后，他们听闻师父的来路不会临时起意？” 六耳歪头思考一下，随后眨眨眼，用无辜又懵懂的眼神望着悟空：“可是，这和这些小孩又有什么关系？” “你......” 无辜的小孩忽然间阴冷下脸庞，月光镀在她肩膀上，竟是格外的冷。“***，别搞错了，我和你的协议是说保护玄奘，可没答应你还会到处管闲事。比丘国的孩子怎么样与我无关。” 对，就该是这样。她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何苦像***那样总是打抱不平，四处抚平遇见的不公？她只需要护好玄奘，只是护好玄奘就足够了。 她不需要做一个善良的人，从来都不需要。黑暗已经给够了她痛苦，里面到处都是不甘、怨恨的嚎哭声，那些镌刻在灵魂上的沉重感情，无一不是这残忍现实削割出的成品。他们都曾是善良的，天真的人，可结果又如何呢？ 行善十有**并不会有什么回报，又何必去让自己卷入太多的纷争？ “可是你都答应师父了！你说过你会管！” “那我也说了，那完全是担心这会危害师父我才管！”面对悟空突然而来的愤怒，六耳心底腾地燃烧出一团同样的恼火，她高声质问着，“我就不懂，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没事干了帮助别人？这到底有什么好？明明你也是个活了快一千岁的妖精，看透过世间冷暖！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本就是善一定能得善终，又为什么还要跟那些愚蠢的凡人一样？” 她用手指指着悟空，已有些顾不及怀里还抱着小丫头，双目显现出尖细的兽瞳，猛兽展露出獠牙，扑面便是浓浓的攻击意味。“师父也是，你也是，还有莫文他们......何苦对那么多人那么好？善恶因果自有它出现的时候，你们又何故淌浑水？”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能善良地那么理所当然？为什么你们都能轻易显露出纯粹的笑容？到底是为什么呀？！” 一连串的质问铺天盖地地将悟空淹没，虽然气势上并未有所动摇，但她眉间多多少少还是显露出错愣和讶异。直到六耳呼吸便沉，直到她意识到眼前之人因狂怒被浓浓阴霾笼罩而变得不安。 悟空看了一眼六耳怀里的小丫头，显然被大声吼叫给吓了一下，但她**哭，眨巴着大眼睛仰望六耳的下巴。 “因为如若不管，我会不高兴。” 树叶发出低低的交谈声响，把叫人听不懂的话用风儿送到六耳的耳畔。一时间，周围忽然很静，静到只能听见虫鸣聒噪，叶片沙哑。悟空的回答淡漠如水，仿佛仅仅是一滴小小的露珠，掉进广阔的池塘里，眨眼就消失不见了。可是它又的的确确存在过，在水面上荡开了很小很小的涟漪。 「我会不高兴。」就仅仅是这么简单？怎么可能...... “说实话，虽然我活了这么久，但其实有时候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又或者说，我觉得我的解释对于你而言，仍然是无法理解和赞同的事情。所以，我只能说，如果我**帮助我本可以帮助的人，我会不高兴。情感之事，无所谓缘起，无所谓缘由。” 六耳怔怔地望着悟空，眼里仍然充斥着迷惑。她似乎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在那片荡着涟漪的水下，但是伸手却碰触不到。 忽然间，一双漂亮的手抱住了她的脖颈，紧接着她感觉到脸颊被一个软软的东西贴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小丫头已经不好意思地缩回脖子，注视着低头看自己的六耳。 “大姐姐，你不开心了吗？”小丫头说着忽然笑起来，“哥哥每次难过时，只要阿兰亲一亲他他就开心了。大姐姐，阿兰亲了你，你也开心起来呀！” 语落，小姑娘还伸出手指抵在六耳的嘴角，让它们弯了起来。 六耳身体霎时僵硬住，呆呆地停在那里。 开心，高兴。是啊，说起来，从诞生出的刹那，她似乎还**开心、高兴过一次。她有笑过，可那些笑**温度，只会让内心如同蒙上冰霜，很冷。 玄奘在帮助过别人后会开心，莫文在帮助过别人后会开心，悟空在帮助过别人后也会开心...... 行善会带来快乐吗？她不知道。但恍然间，她猛地想起，即便是自己见过的最痛苦的灵魂，似乎在忆及最初的善良时，仍会有短暂的宁静。 不知从哪里跳入一只小小的锦鲤，它摇动裙尾，浅浅地凫水。更多的波纹向周围荡开，直到再无一片死寂的水面。 “阿兰是么？” 听到六耳叫自己，阿兰点点头：“嗯嗯。” 六耳没再说话，将阿兰从怀里抱出，递给了悟空。“你先抱一下。” “诶？你要做什么？”见六耳转身要走的意思，悟空心下紧**来。 熟料，当六耳再次回头时，忽然变回了淡漠的样子，只是这一次不再带着刺骨的冰冷。“我去把其他孩子带过来。” “恩？”悟空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六耳已经伴随着一阵风消失在眼前。 没过多久，平静的夜空忽然卷起狂风，风大却似乎有意识，远远带来一个又一个小小的鹅笼。等到所有的鹅笼彼此紧挨排列在这片山林中后，六耳从风中踏出，落在了悟空面前。 “你这家伙还挺奇怪的，刚刚还和我呲牙咧嘴叫板，眨眼的功夫就忽然又答应救这些小孩了？” 六耳随意拨弄着头发。“准你随心所欲，就不许我性子变化无常些吗？” 她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甚至让悟空不禁怀疑，那困顿暴怒的猛兽，仅仅是一场幻觉。 “**。只是小孩子救出来以后，你打算怎么办？”悟空的目光在那些鹅笼上飞快地走过一圈。一千多个呢，好在大多睡得熟**醒，不然这么多小孩一起哭起来......那场面可就壮观到让人头疼了。 悟空正这么感慨，抬眼正对上六耳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察觉到丝丝危险的气息。 “这不是有你在么？”六耳歪头鼓作思考状，“我想了想，你一没什么要紧的事，二还比较擅长对付小孩，所以，这些孩子交给你管一段时间应该是不成问题。” “？你在逗我吗？一千多个小孩，我又不是会法术的时候，一个人怎么带的过来！”悟空几乎是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你可以找找土地和山神喽。” “再说一遍我没法术！怎么叫？！” “哎，土地山神又不是只能用法术叫。”六耳扬了扬手指，“你找找这山上的山神庙和土地庙不就可以找到了么。” “你说得轻松！我不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针对我。” 六耳已经飞在了半空中，面对悟空的炸毛，她非但**悔意，反而拉着下眼睑做了个鬼脸。“没错，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你！混蛋，有种你给我下来！喂！别跑！！”眼看着六耳驾云笑眯眯地走了，悟空下意识往前追了好几步，看着她的背影，若不是顾忌到背上的阿兰，还有地上那么多睡觉的小孩，她绝对要把这妖怪狠狠地骂上一个时辰！ 正当她生气时，背在背后的阿兰开口问道：“大姐姐，你和刚才的大姐姐是姐妹吗？你们长得好像。” “哈？”悟空愣了一下，随后狠狠摇头，“开什么玩笑，那么个混蛋怎么可能是我姐妹？！” “混蛋？”阿兰眨眨眼睛，“可是，哥哥说过，会帮别人的是**。大姐姐今天帮过我和哥哥，怎么会是混蛋呢？” 悟空被问住了，忽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小孩子的话很稚嫩，思维也很直白，那些复杂的事情，即使解释了，恐怕也听不懂。 悟空将阿兰从背上抱回到怀里，伸手帮她理好额前的头发。小丫头很可爱，全程盯着自己看，很显然还在执拗地等着她的回答。 过了半晌，悟空长叹一声。再次抬头看了眼星云变换的夜空小声呢喃，像是说给阿兰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也许，她其实也**那么混蛋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六十九章：你的心之所属 春日里的洛阳城花团锦簇，馥香萦绕街巷。马车的车辇压过那些花香，将它们一直带到更深的街巷，或是那些大户人家的门前。 市中心的位置，东六坊西六街，到处都是热闹的场景。茶楼酒馆里人流攒动，妙龄女孩身着各色鲜艳的襦裙，恍若花朵成了仙子，落在尘间。 法明坐在一处相对冷清些的茶楼，装潢家具比起其他地方少了些讲究。他只叫了碗清茶和一盘瓜子，悠哉地端详着门外来来往往的人群。 就这么嗑了足足有一个半时辰，久到那些瓜子壳都被他摆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桌旁这才多站了一位小男孩。 “呦，回来了？”法明头也不抬，继续低头拨弄着正在摆的形状。 然而那个精心摆弄的形状眨眼就被一双沾满土的手给拍回混乱的模样。 如此一来，法明不干了，又委屈又生气地抬起头：“为师弄了半天才快摆好的。” “你还知道你是我师父！”一听他说此话，江流儿气不打一出来，干脆把手上的东西往他脸上甩。 法明单手拦住。“嘿！你个不孝徒！” 江流儿却再理会他的嘀咕，一屁股坐在了茶桌对面，抓起茶杯便开始喝。 “真粗俗。”法明小声调笑。 茶杯被咣一声摔在桌子上。 “是，你君子！”江流儿白了他一眼，继续倒茶，喝茶。 法明低头小心拉开包裹的缝隙，待看到里面的的确确装有一部分首饰后，才笑眯眯地小心装好，塞进自己胸口的衣襟里。 “真该让佛祖看看你这个样子。” 法明挤了挤眼睛：“不不不，你或许不知道吧。说是佛界眼观六路，实际上三界的事情他们根本不管。” “那照你的意思，是人都能成佛，反正没有审核，不是吗？” 面对江流儿讥讽的笑容，法明并未露出什么窘迫的神情。相反，他如同和人讨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样淡漠冷静，把面前的茶杯重新倒上一半。 “说句实在话，你并没有说错。”如若不是法明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平静，江流儿或许就会觉得他又在扯些鬼话。 说来奇怪，这个自称法明的家伙，性格脾气真的和印象里的出家人不沾一丁丁点。会喝酒暂且不说，手脚的不干净和自己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某种程度上，说他是个披着袈裟的流氓小偷或许会更合适。 但另一方面，他又时常会有些严肃认真的时候，会说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理论。乍一听令人诧异，可细细品味后，却总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来。 而一般他的严肃认真就体现在从玩世不恭，油嘴滑舌的状态，忽然间变成一个正常人。 见江流儿不再开口讥讽，法明把手上装茶的茶杯推过去。“相信我，你不会想那么做的。” 好吧。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江流儿撇撇嘴：“你怎么知道我不想。” “你想吗？”法明长大了嘴巴，露出吃惊的模样。 江流儿见他这一表情，却忽然莫名升起一团火起来，一拍桌子就想怒吼，可马上就又想起他们还在茶馆中。无奈，他只能用着最凶恶的表情说出轻声细语的话，看起来颇为好笑。 “我不想？你自己摸摸你自己的良心问问，你从强行让我跟着你以后，给我讲过几次佛经？教过几次教义？不是让我跟着你偷鸡摸狗，就是坑我去大户人家偷宝贝！” 说完他又愤愤地倒回椅子上，双臂交叉别过头：“做好人？我倒是想啊！你给我机会吗？” 周围再次变得安静，本被忽视了的市井喧闹，重新透过敞开的窗棂渗进来。不知又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马车跑了过去，马蹄咔哒咔哒直响。 一直等到那马蹄声先远再近再走远，法明都没有说话。这样的沉默令江流儿心里莫名觉得疑惑，最终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来。 于是他就看到法明又在笑呵呵地低头摆瓜子壳。 “笑死了，瓜子马车！” “……” 果然就不该对这个家伙存什么幻想。 这次江流儿已经懒得再理他了，自作主张找小二添了份茶点后，自己给自己接着倒茶。 等待中百般无聊，他也便开始偏头看窗外发呆。 他看得很出神，法明再次开口时，他竟然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江流儿，你想做一个好人了吗？” 江流儿扭过来，这次对上的是那双平静、深邃的墨色双瞳。只是一眼的功夫，就让周围的景物都淡出视野。 一种无形的压力落在了他的肩头，除此之外还有话语被梗住的感觉。 “换句话问吧。我要是真的教你那些教义，给你说大道理，让你做好人，你听吗？” 江流儿支吾几声，却只得讪讪低头，不好意思回答。 因为，他确实不会听。 流浪这么多年后，他早就觉得做一个好人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可世人也说了，善是正道，才是一个体面人该有的样子。 法明似乎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手指持续拨弄着瓜子壳：“所以啊，既然你现在全无向善的念头，我何苦做些无用功，陪你干你现在想干的事，教给你有助于你想干的事的本领，不好吗？” 江流儿被问住了，又或者说，被惊愕住了。 什么意思，他可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觉得向善没有必要，或者说，觉得做一个坏人是稀疏平常之事。 就仿佛这仅仅是在茶馆里点茶，要碧螺春和要龙井，都是无足为奇的景象。 法明不再动瓜子壳，将前倾的身子摆正，抬眼看着江流儿迷惑的眼睛。 “徒儿，在为师这里，我不在意你选择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只在意那是否真的是你的心之所属。在这一基础上，我愿意倾尽全力教给你我会的一起。” 江流儿眼里的惊愕却多出了几分。 只在意那是否真的是你的心之所属？这又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难不成，自己想做个江洋大盗，他还能笑呵呵地出谋划策让他成一代名偷不成。 见他彻底呆住，法明朝他挥了挥手。 “嗯？怎么了，傻了？江流儿？江流儿……” ———— “师父，师父！” 玄奘猛然惊醒，入目是三个徒弟凑近的脸。 “嗯？我睡着了？”玄奘揉着眼睛从桌前爬起来。 “你睡了有一小会，如果不是有紧急的事情，我其实也不好意思吵醒师父的。”六耳挠了挠头，便开门见山道，“师父，关于比丘国孩子的事有新发现。我有一个计划，需要你配合。” 玄奘眨了眨眼：“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七十章：孩童失踪 比丘国王宫之内，油灯摇曳，四下静谧，只是比起外面的街巷戒备更加森严，侍卫巡逻更为认真频繁。 但纵使他们多么认真，也不曾能够发现从王后宫中的后院里飘入的那道淡淡灰烟。灰烟落入殿中，幻化成人形，正是先前被六耳打伤脚踝的狐妖王后。 此时她发型散乱，风情*种的眼里写满惊吓，再配上半倚在桌椅前的妖娆身段，却莫名有种勾魂摄魄的韵味，叫人见着心生怜惜。 而坐在宫内的人的确露出慌乱和心疼来，从那小小的书桌前站起，跑过去扶起她。 “美人儿，你怎么了？” 狐妖王后见到来人，豆大的泪珠簌簌直落，满心委屈地叫起来。 “陛下......” 那从书桌烛火光影中踱步而出的人，黄袍在身，眉眼里有帝王的冷厉，正是比丘国的国王。 美人落泪，纵使是一国之君，常*不见波澜的眼中也流露出心疼，他几乎是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她：“美人儿，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哭了？” “该死的，方才我带孩子出去吸食元气，遇到了个管闲事的。”狐妖王后坐直在桌子前，揉弄着自己的脚腕，那里的骨头和血肉仍火辣辣的疼。 比丘国王见状也是惊讶不已，急忙蹲下来查看。语气变得极为不悦：“这？谁干的？” “我不知道，是个长了猴子脸的，也是个妖怪。她把我打伤，我没了办法只好逃回来，我当时要是没躲闪及时，伤的就不是脚踝了，我......” 她说话说得六神无主，比丘国王的目光却渐渐沉静下来。他刚想开口，叫狐妖王后不要着急慢慢说，突然间窗门被狂风卷起，烛火也尽数被熄灭了。 “呀啊！”风势之大险些卷起沉重的木桌，狐妖王后紧紧抱住比丘国王的身体，避免自己被卷走。 风的怒吼持续有很长一段时间，而后戛然而止，来去突然，甚至让两人都觉得很不真实。 但是那凌乱的头发和地上散落物品的狼藉，却提醒着他们这绝对不是梦。 “怎么回事？哪儿来的怪风？”比丘国王理好衣襟，心里不免疑惑，他低头看了看还瑟缩着的狐妖王后，“这风像极了以前我见过的法术招来的风，美人儿，这是不是跟打伤你的人有关？” 提到六耳，狐妖王后的脸色霎时又变得很是苍白，她咬住手指思考片刻，回想起六耳要她交出孩子的模样，忽然间料想到什么，一把抓住了比丘国王的衣摆。 “坏了！陛下，那猴妖见面是找我抢孩子的！她抢了那几个孩子，很有可能还要抢其他孩子！”她说着忽然推开国王，顾不得身上的伤口，重新化成灰烟飞了出去，“不行，我得去看看街道上的鹅笼还在不在！” 眼看着狐妖王后消失在宫殿里，比丘国王的神色倏然凝重，即使消息内容很令人惊愕，但他也飞快捕捉到最重要的部分——有一只猴妖要动比丘国里的孩子？ 不安感迅速笼罩在他的头顶，他无暇顾及那些翻倒的案台，推门走到宫殿之外踱步。思前想后又害怕有人察觉到自己在王后宫中，只得又退回去把门关好。 那些孩子可是他辛辛苦苦才搞来的，要是出了什么差池，那自己的计划...... 他还**来得及想出什么对策，狐妖王后便已匆匆赶回，进门的刹那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音，大声喊到：“陛下，不好了，那些鹅笼全都不见了！” “你说什么？”尽管已经有些预兆，可真正听到消息后，比丘国王还是忍不住觉得愕然。 狐妖王后比起他显然激动得多，似乎连脚上的疼痛也忘记了，跪坐在地上直抓面前的木椅子。“该死，怎么办？陛下！那些孩子我们是要交给大人的啊！数量不够的话，那......” 相比起来，比丘国王的心理素质俨然还是要更胜一筹，电光火石间便已叫自己镇定下来，对狐妖王后厉声低喝：“小声一点！你想让别人发现你没病吗？” 狐妖王后被他喊怔了一下，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呆呆望着他。 面对那张漂亮的脸，比丘国王心底对她不成器的埋怨也着实不忍发泄出来，无奈中揉动着太阳穴，向后指了指床铺：“你先回床上，不要担心，这事我会安排好。” “陛下有什么办法？”一听此话，狐妖王后的眼里立刻燃烧起希望的火种。 比丘国王悄然勾起嘴角，双目微沉，在晦暗之中显得有些阴森：“何须我来想办法？找国丈爷不就成了？” ———— 除了比丘国王和狐妖王后，就只剩下一人知晓王后宫的木床之下有道极深的密道，而他此时被沉重的锁链捆锁，面若朽木，有气无力地躺倒在地。 围绕着他的身体，则是一个极为狭小的铁笼，几片符纸贴满四个边角，其上画满紫黑色的条纹。 地面阴冷，他合起双眼强迫自己沉睡，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片热量的靠近。他的内心发出呐喊，劝他去信这只是一个梦，但他仍然不得不睁开眼睛去看象征着噩梦的人。 “国丈大人，睡得可好？” 国丈慢吞吞爬起来，胳膊支撑上肢时牵动锁链，发出喀拉拉的脆响。面对皮笑肉不笑的比丘国王，他也回以一个不带感情的浅笑来，随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托你这几天没来的福，睡得很好。” “呵呵，那就好。”比丘国王似乎也不气，举着火把慢慢蹲下来，“不然可就没劲儿帮我解决问题了呢。” “帮你？”国丈重复一声，先是流露出惊讶，随后则再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丘临熹，我帮你的还少吗？助你国内风调雨顺后，你转手就把我**。亏我信任你，把逃离清泠国的原因告诉你......你，你居然......” 他此时的身体状况显然不好，情绪稍一激动，说话就变得有气无力起来：“你居然心生邪念，拿国里无辜的孩子去满足你长生不老的私欲！” 国丈说完便继续咳嗽起来，而被他恶语指控的丘临熹，却只是摸着已经长出胡茬的下巴：“哎，想长生不老又有什么错呢？况且我也并不是不能放掉那些孩子，现在不就是找你帮忙来了么？只要你能帮我，那些孩子也就不会丢掉性命了。” “什么意思？”虽然丘临熹的话让国丈有些意外，可转念一想，他又紧**来。 丘临熹依旧带着那阴冷的微笑，看着笼子里的国丈：“很简单。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清泠国那位大人提及到，除了用孩子的心肝炼药，还有个更方便的法子能长生不老来着......” “不如你告诉我，那是什么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七十一章：威逼 国丈苍白的脸，因腾得燃烧起的愤恨而重拾那么一点点的红晕。“你做梦！你就是个贪得无厌的无耻之徒！” “我提醒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丘临熹不愿再去伪装那份友善的微笑，冷下脸后，藏在略带沧桑脸下的狠厉透过细细的皱纹流露出来，“更何况我不是说了吗，你告诉我办法，那群孩子也就免得丧命。”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国丈鄙夷地笑着，“你可是**我的人。” 见国丈摆明了油盐不进，丘临熹也不多言，悄悄伸手点了点贴在笼前的一张特殊的红色符纸。 一时间，一股灰白色的电光沿着笼子栏杆不断攀升，并从锁链上一路来到国丈的四肢。顷刻之间，国丈抱紧身体发出了凄惨的喊叫声。 “呃啊啊啊！” 电光就像是一根根淬毒的针，扎在他的血肉和骨缝中，又立刻生长出利爪，在其内翻搅。仅仅用「疼痛」已不足以描述他身上的感觉。他恨不得立刻去死，可痛感却一次次生生把他从**的边缘又唤醒。 他扭动在身上，仿佛是条只瘦削到只剩下皮的蛇，在做着无用的挣扎。 丘临熹望着他痛苦的模样，神情淡漠。只是在此情此景下的淡漠，无一透露出可怕的残忍来。 直到国丈几乎要晕厥过去，他才施施然把手指从符纸上移开。望着脱力在地上喘息的国丈，他再次笑了起来，问道：“怎么样，现在改变主意了吗？” 国丈把手撑在地上，五根指头不住颤抖着，仅仅是勉强让他的头抬了起来。“我......不！” 这下，丘临熹终于显露出愠怒来，猛然一下把手里的火把向前伸出，停在距离国丈额头还差一寸的地方。 “是吗？” 火焰劈啪作响，迸溅的火星有一点点落在了国丈的皮肤上，刹那间那上面显露出红光，紧接着是白烟升起。国丈却似乎是感觉到了比方才符纸折磨还要恐怖的事情，接近全力向后瑟缩。 “你！你不能！别过来，别过来！”他方才还残存的坚强，似乎是被火把烧成齑粉，一时间简直判若两人。 国丈甚至顾不得那铁栏杆会带来符纸的折磨，就那么向后撞去，拼尽全力让自己离那把火远一些。“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他的脸在火焰的映照下，比起丘临熹刚刚下来时还要惨白。 “怎么样，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丘临熹笑眯眯的，继续把火把压得更近。 国丈只恨不得自己能懂得缩骨之术，还在狭小的空间里尽可能地离火焰远一些，再远一些。 “不要，求你......就算我告诉你，那个法子也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丘临熹彻底没了耐心，厉声喝到：“你别管我成功与否，说！实话告诉你，要不是一只猴妖把孩子们偷走，我也犯不着来这臭烘烘的地下问你，浪费时间！” 然而电光火石间，国丈护在手臂下的双眼却猛然睁大了一下。 「猴妖」？ “你说什么，猴妖？” 丘临熹不懂国丈为什么会问这个，轻轻皱了下眉。 国丈看懂了他的默认，下意识确认：“女的吗？” 丘临熹却是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他语气里的戒备几乎是顷刻间让国丈从茫然中清醒过来，低下头的瞬间，无数看不透的情绪在他脸上划过。 丘临熹不识有他，将火把进一步逼近。“这个暂且不管，另一个长生不到的法子，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不要，别，别靠近我！”感觉到火的温度，国丈重新显露出惊恐的模样，被逼无奈下喊道，“我说还不行么！唐僧，唐玄奘！有一个和尚叫唐玄奘，吃了他的肉，就可以长生不老！” “当真？”国丈真的投降妥协，丘临熹反而总觉得有些不真实，眯了眯眼睛看着他，“你可没骗我。” “**，这的确是我在清泠国时听闻的事情。”国丈看着近在咫尺的火把，吞下口唾沫镇定自己，“刚才我之所以问你那猴妖是不是女的，就是因为她可能就是唐僧的大徒弟。她既然来了，那玄奘一定已经到了比丘国。可要从她手里夺走唐僧，你几乎**胜算。” 丘临熹闻言先是一喜，随后又立刻紧**来：“为什么？” “她叫***，本领十分高强。仅凭你一个凡人可斗不过，我那不孝女自然也是不行。” 丘临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对于国丈的话不置可否，从脸上也看不出表情。然而，他内心却的的确确信了国丈的话，方才狐妖王后身上的伤，就证明了仅凭她是对付不了这叫***的家伙的。 可是眼下唐僧又是唯一的办法，这可怎么办？ 他踱步之时，余光再次瞥向笼子里重重喘息的国丈，心底默默萌生出一个计谋。 他重新蹲下去，用着不容忤逆的语气，趾高气昂道：“国丈大人，那么就请你帮个忙，想想办法吧？” ———— 翌日天晓，被晨露打湿的地面在初晨之时略显微凉。玄奘整理过衣冠，携上通关文书，准备趁着早朝的功夫进宫。 一路走至朝门外，玄奘对着黄门官施一记佛礼，请求他将自己前来的消息送入殿上。 看着黄门官匆匆离去，玄奘以微不可观的幅度侧过身，小声问道：“悟空，我就这么过去，那妖怪当真不会一把把我抓走？” 在他侧过的肩头上，一只小小的蚂蚁攀附在袈裟上，正是六耳变成的。 “不会，就像我昨晚说的，孩子们消失的消息还**传来，妖怪为了不暴露自己，也只能硬生生等到别人通报才会实施计策，所以你大可放心。” 玄奘还想再问些具体的，可回想起昨晚和六耳在一起商量好的计划又觉得似乎**什么反驳的点来，张了张嘴，终究还是重新闭上。 不多时，黄门官折返而来，请玄奘进宫。 沿朝门大道一路走到巍峨正殿，玄奘抬眼殿上的丘临熹。*过半百，鬓角已有些许灰白之意，脊背虽尪，气质却有沉淀下的厚重感，隐隐间叫人心头不免紧张。 见到玄奘，丘临熹眼角的一小许皱纹舒展开，露出亲切和蔼的模样。 “不知这位远道而来的大唐高僧，尊姓大名？”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七十二章：人眼所看不透的 “尊姓不敢当，贫僧法号「玄奘」。不过是从东土大唐出发，想去西天极乐世界求取真经的一位普通僧侣罢了。” 玄奘自报家门后，丘临熹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微乎其微的精明。他稍向前探出身子，姿态里布满了尊重之意：“高僧不必自谦。东土大唐乃泱泱大国，您一路行来见闻颇多，又有西行的决心，怎么当不起一声敬称呢？” 玄奘浅浅地颔首，沉默以示回应。 丘临熹再次张口，话还未出，忽然从殿门外传来一声问询。 “陛下今日可是有贵客？” 此人话音未落，丘临熹眼里闪过惊讶之意，连忙起身向前迎去。玄奘见状悄悄起身侧立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悟空，听这声音也有沧桑感，何况能这么大胆，估计就是国师了。” 趴在肩头的六耳应和着：“不错。刚才我就嗅到了国王身上有种很重的阴邪气息，现在国丈一来，味道更重了。” 顺着丘临熹迈步的方向看去，正面徐徐走来一位青衣男，约莫和他一样的*纪，但髯鬓要更显苍白。行走之间似有云生，衣诀翻飞，袍角的梅花纹路跟着摇曳，似乎洒落下了淡淡的香气。 在袅袅香烟之下，旁边站着的宫女侍卫都毕恭毕敬向来者行礼，叫道：“国丈爷！” 丘临熹也是面带喜色，急急迎上前去：“国丈大人，你平日仙踪，今日过来倒是难得。” “听闻来了位贵客，贫道自是要过来看看的。”国丈见到丘临熹，竟也不行礼，径直跟着他往殿上走去。 待到临近玄奘身边，玄奘投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国丈大人，贫僧问询了。” 国丈的目光立刻投向了玄奘，自始至终眼角都微微扬起，带着些许高傲之感。等把玄奘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他呵呵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位和尚。僧家何来啊？” “国丈大人，他是位从东土大唐来的高僧，要去西天拜佛求经。” “去西天，长路漫漫的，有什么好？”国丈不屑地笑了笑，走过去坐在了软布绣墩上。 玄奘不为所动，仍是那份恬淡的浅笑：“国丈大人此言差矣。既如此，整日苦守丹炉木烟，就不怕呛么？” 国丈眼中霎时晦暗起来。“我们修道者，存八卦，采日月华，你又怎么懂得其中奥义？” “我们僧家人，辟五谷，寂灭阴神，国丈又何曾明白各种道理？” 国丈让生生呛了一口。 丘临熹见状急忙上前调解：“害，国丈和高僧本就不是一行人，何必争论这个的高低呢？高僧，还请见谅。国丈脾性傲气，难免爱与人争论。”他转身冲玄奘行下一礼，“我这就签下通关文书，归还于你。” 这是下了逐客令啊？玄奘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把所有礼数都做足，拿回文书后，便干脆地出了王宫往回走。 “看来这国王还真是对国丈偏袒颇多呢。”玄奘喃喃感慨着。 “若无此般偏袒，哪里还会有亲信妖怪谗言祸害孩童的事情呢？”六耳从蚂蚁变成个小蜜蜂，围着玄奘连连转圈，“不过师父，也亏国王拦着你，不然我都觉得你要和那妖怪打起来。” “打倒不至于，”玄奘说着露出有些顽皮的笑，“但你要是说唇枪舌剑那种「打」，那为师也能战上几百个回合没问题。” “得了得了，你那些絮絮叨叨的话，还是留给我们这些被磨出耳朵茧子的人说吧。别人哪个受得了被你一通说教。”六耳落在玄奘头上，向后仰着身子，甚至翘起二郎腿摇起脚来。 玄奘不光不气六耳的调侃，反而当真给逗乐了：“怎么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我是在祸害人啊。” “*一被你「说」皈依的人太多了，僧庙没地没饭给新和尚，那可不是祸害么？” “贫嘴。”玄奘干脆不再掩饰，慢慢把笑给放开来。笑够了，那份欣喜又多了些其他缘由，“你真觉得为师有那么好？” 六耳还在摇脚的动作猛然一滞，她听得出来，玄奘的问说认真也不认真，更多的还是一种玩笑，随口问了出来。 可是，她却不想用聊天、寒暄的态度去回答。 从僧帽上跳下来，她继续拍打着翅膀，来到玄奘正面前。即使玄奘此时看不到她的表情和眼睛，但她还是用着能想到的最真挚的态度望着玄奘的双眼，一字一句回答道： “师父，你有。你是我见过的，灵魂最漂亮的人。” 六耳突如其来的认真也是让玄奘**料到，一时间竟呆愣在原地。往来的人群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偶尔有几个回头，对他站在道路正中怔神的举动感到疑惑。 尤其是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前面，可前面也没人啊？ 过了许久，玄奘才眨着眼睛反应过来，随后噗嗤再次笑出声。“什么啊，干嘛强调灵魂，听起来怪怪的。” 六耳也意识到自己或许太认真了，可看着玄奘笑起来的模样，又觉得很是窘迫，一时间翅膀闪动的速度变得更快更紊乱。 “师父你笑什么啊，我是认真的。”她佯装生气地转过去，“我的眼睛可不像人类，总是只能看到皮相这种外表的东西。我可以看得见每个灵魂的颜色的，你的灵魂，真的很漂亮。” 玄奘浅笑着走上前，冲还在前面慢悠悠飞着的六耳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相信，正直勇敢，敢爱敢恨的悟空你，一定也有一个漂亮的灵魂。” 六耳停驻在原地，忽然间飞不动了。 玄奘**察觉到端倪，继续往前走去，不曾知晓藏在蜜蜂外表下的六耳，只恨不得把牙齿都咬碎。 「漂亮的灵魂」？她吗？六耳自嘲的笑了笑。 不，那个词是用给***的，倒是也**用错。那家伙的的确确配得上这句赞誉。 至于自己，呵......六耳摇摇头。 被无数仇恨浇灌出的花朵，***可能会是「漂亮」、「美丽」的呢？ 他看不透自己的伪装，所以才会这么说。他也看不透所谓灵魂，所以才会对***有这样主观的猜测——尽管他猜测得正确。 人类的眼睛啊，果然只是能看到外表的东西。 “悟空，你刚才有看出国丈是个什么妖怪么？” 玄奘的问话让六耳回过神来，刹那间挥去所有复杂的情绪，她慢慢飞上前：“是个大蘑菇。” “大蘑菇？”玄奘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个真身，为什么总觉得有些......”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喽。”六耳在心里耸耸肩，“好了师父，先别急着回驿站。走吧，按我原计划说的，先去找些干净的泉水和新鲜的泥土。”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七十三章：换角戏 当御前侍卫带着一队人马停驻在驿站门外时，主事官险些**吓到腿软，差点以为是自己妹妹的事情被人告了密。所以，等他听清命令是带玄奘出来时，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师徒几人的客房内。 “唐长老，陛下派人来请您进宫了。” 玄奘正和其他人收拾着行李，听闻此言，师徒几人相互看了看。 莫文最先有所反应，疑惑道：“奇怪，师父你不是才从王宫里回来么？怎么又要你回去？” “我也不知道，”玄奘摇摇头，眼里也是不解。 反倒是六耳无所谓地耸肩，继续埋头收拾包袱：“师父，你不是说刚才恰逢国丈大人进宫，和你有些意见不合，国王陛下就先让你回来了么？也许是他这会儿想请你回去再好好招待一下吧。” “为师***那么大的面子。”玄奘被她说得不忍笑了一下。 主事官却被他们这闲聊的话弄得很是着急，找准一个机会，拽住玄奘的衣角将他往外拉去：“哎呀长老，总是你先去吧！这一对侍卫守在门外，呆久了，我怕小妹的孩子会被他们发现。” 他动手的速度有些快，几个徒弟反应过来时，玄奘已经被拽离屋子很远了。 “诶诶，师父，那你早点回来！”三个徒弟见也没机会阻拦，只得跟上去几步，大声嘱托着，随后将木门轻轻拉上。 当屋子忽然间少去很多的阳光后，三人的浅笑似乎也被一并封锁上大门，变成一种严肃紧张的凝重。 “呼，吓死我了，”「六耳」拍着自己的胸口，转身坐回了椅子上，“我一直在担心我扮演悟空会露馅。” “师父你太紧张了吧，别人又没见过我大师姐，其实怎样都不会看出端倪的，”悟净笑嘻嘻地跳过去，拉过凳子也坐下去，“反倒是咱们该担心大师姐假扮你露馅吧，是不是二师兄？” 莫文盯着合紧的木门，似乎**听见悟净的呼唤。 “二师兄？”悟净歪着头几乎喊着，待确定他是在走神后，便伸手拍了拍他，“喂，二师兄！” “欸？”莫文这才讪讪反应过来，点点头，“啊，是。她那猴子脾性，哪里坐得住？演出家人估计挺难为她的。” 玄奘望了莫文一眼，轻声开口道：“怎么了，有心事？” 莫文笑着摇摇头，再次看了看木门，视线透过它窥探着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随后才终于走回来，一起坐在了茶桌前。 “我只是担心，事情真的会像师姐想的那样吗？” “老实讲，她的猜测我也不大愿意信。”玄奘手上开始沏茶，一边摆弄着那些青绿色的瓷器砂壶，一边长长叹气，“但既然她会如此计划，就一定有她的道理。我相信她的判断。” 真的是这样吗？莫文腹诽。师父不知那妖怪的真面目，所以还将她看作是悟空一样信任。可见识过她阴险狡诈一面的自己，却难免总觉得她的心太灰暗了些。即便是此次这个客观来讲无比周密的计划，也总让自己有一种因她过多揣测人性之暗而产生的不适。 或许这种心情也可以理解为是偏见作祟，可是......一个伤害悟空，还拿她威胁自己的家伙，怎么也没法让他信任起来。 只能静等事态的变化了。 再次走过通往朝阳门的路途比刚刚快上了不少，披着玄奘皮相的六耳一路将带路侍卫对自己频繁投来的审视的目光尽收眼底。 这是怕「玄奘」半路**吗？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先不要说自己本就没打算**，就算真的逃了，这群侍卫也压根拦不住。 沿着早间玄奘走过的平敞宫路回到正殿门前时，丘临熹已经连同国丈大人端坐在位。六耳现身的时候，他们眼里不着痕迹的闪过欣喜。 “不知国王陛下再次进宫召见，是有何事？”六耳也不客气，草草行完礼拜，便学着国丈那样昂昂烈烈来到阶上，在一旁的软垫椅子上坐了下来。 国丈对她这次流露出的些许傲慢感到几分不满：“听僧家这话，反而是不愿意进宫面圣。” “哪里的话。若是国王陛下召我进宫想听些佛经，贫僧自然不胜荣幸。而若是国丈大人因方才之事心有不甘，想召回贫僧理论......”六耳说着将目光移向国丈，轻轻笑起来，“那么一想到能酣畅淋漓进行辩论，把对方说到咬牙切齿，自然也很高兴了。” “你......”国丈闻言面色一下就青黑起来，欲要起身。 丘临熹匆匆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按下去：“欸！国丈大人，切莫伤了和气啊。” 语落，他换上十分讨好的微笑，转身看着六耳：“其实是朕有一事相求，所以才又叫了高僧入宫。” “陛下所求为何？” 丘临熹的笑意更浓，浓到那些积压的皱纹形状过了火，反而从慈祥变得有些瘆人。 “高僧，实不相瞒。朕的王后乃是朕心头所爱，如今她身患大病，唯有一种药可以医治。但是此药想起作用，还非得用个特别的药引子才行。” 六耳同样笑容不减：“陛下的意思，这药引子在贫僧身上？” “高僧聪慧啊，哈哈哈哈......”丘临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摸了摸下巴上的几缕胡须，而后眯起眼睛，伸手指了指六耳的胸口，“朕需要长老肚子里的那颗心。” “什么，心？”六耳往后仰过身子，“这怎么行，要心，那不是要人命么？” 丘临熹依然笑眯眯地看着六耳：“不瞒你说，其实朕也是极为不舍。”纵使他眼里丝毫不见为难的意味，却也装出一番痛苦的样子，“但除了高僧的心做药引，那就必须要用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孩来牺牲了。朕不想当昏君，去残害那么多小孩的命。” 呵，说的好听。都下命令尊听国丈抓走小孩子了，还说自己不是昏君？ “是吗？”六耳挑挑眉，兀自仰头说道，“那陛下可曾听闻过，出家人慈悲为怀不假，可佛法里也教导过众生平等。牺牲贫僧一个和牺牲一千多个小孩，都是手上沾血的事，陛下又何故假惺惺的，装什么**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七十四章：好心与坏心 丘临熹始终保持着的微笑随着六耳讥讽的话，顺细小的皱纹一点点流落出去。 他理了理搭在龙座上的袍衣，前倾着的身子，慢慢摆正：“高僧，你们佛家能将此当做平等看待，可我们比丘国的百姓可不一定。若是他们知道高僧愿意为了那一千多个小孩的性命牺牲自己，一定会非常感激你的。” 六耳险些拍手叫绝，这样强词夺理的**话都能说出口，脸皮之厚着实叫人佩服。自己以前见过的冤魂，可没少被这样道貌岸然的家伙给骗得团团转。 她举起手里的佛珠，缓慢拨弄起来：“听陛下的意思，贫僧还应该感谢才对？” “不然的话，若是高僧执意不从，那岂不就要摇身变作害死那一千多个孩子的**了？” 六耳低头继续看着那串佛珠，又小又光滑的珠面反射出她淡漠的表情：“可若是贫僧不在意比丘国百姓的评价，执意不从呢？” 此话刚落，殿上忽然冒出诸多带着武器的人，乌泱泱把龙座周围堵住。 国丈笑嘻嘻地捋起胡须，对六耳眯了眯眼睛：“那陛下自然也能找个由头定你死罪。” “陛下倒是不怕我朝圣上的怒威，”六耳佯装出自己正强忍恐惧的模样，“贫僧可是奉唐王之命前去西天的。” “可那并不代表着，若是你犯下了罪行，我们就得忍气吞声。”国丈站起身，走到六耳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 六耳会看着她，**说话。 丘临熹此时**来，也不再维持假惺惺的客气：“高僧，你若是听从，尚且还能落个好名声。朕可以为你盖庙立碑，让我国子民世代称颂。可若是不从，不仅没命，还平白添了点坏名声，何必呢？” 六耳继续拨弄佛珠。大殿的阳光已被层层侍卫遮蔽，而夏日炎炎，殿内的木香气被彻底烤出来，不仅失去了香馨，还总让人觉得又闷又热。 等了许久，侍卫领头慢慢抽出佩刀。利刃剐蹭刀鞘，发出冷厉的刺耳声响。 就在这刺耳的声响里，六耳叹出了一口气。“罢了，那贫僧自然选择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朝丘临熹伸出手：“拿盘子和刀来。” 丘临熹见她妥协，面露窃喜，急忙叫宫女送来了玉盘和银匕首。 六耳将玉盘捧在手心，抬眼看了丘临熹一眼：“要什么心？” “就要你那颗黑心。” “好啊，我找找看有**。”六耳笑眼盈盈，忽然一把刀狠狠捅进了胸口，鲜血霎时让袈裟显现出了更深沉的颜色。 而她面不改色，继续向下拉动，刀刃割开了胸口，形成一道大大的窟窿。 阶下排排站立的侍卫们见状几乎是个个面露惊异，下意识退后半步。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更让他们血气方刚的男人都不住地双腿发软。 六耳放下刀子，伸手钻进那道伤口里，抓出一颗滚烫的心放在玉盘上。紧接着，再伸进去，再拿出来一个......就这样直到那玉盘里装满了整整七颗还在跳动着的心。 旁边的丘临熹和国丈，纵使心狠手辣，也被眼前的一幕生生怔住，看呆了眼睛。 六耳却好似旁若无人，也不去管还在流血的伤口，用红透了的手端起玉盘看着那里面血淋淋的场面，却仿佛是看一副珍贵的艺术品。 “不知陛下和国丈大人可曾听说过，至真至善之人的心，总是会有好几颗？ 丘临熹和国丈面面相觑，**答话。 六耳也不在意，指腹摸索着那一颗颗心，继续道：“赤子追远需要决心，高屋建瓴需要耐心，救苦救难需要善心，矢志不渝需要恒心，普济众生需要慈心......除此之外，勇气、正直、果敢，不为高官厚禄折腰，不为身处低谷气馁......千千**，汇成一颗颗不同的心。” 她慢慢转过头来，冲着丘临熹和国丈粲然一笑：“毕竟阳光照耀的地方总能有千*种颜色，而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永远只会有一种单调的晦暗而已。” “我师父是个**，他什么心都可能有，”随着幻化之术散去，六耳现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但唯独不会有一颗黑心！” 国丈见她面露真容，瞳仁瞬间缩成一条缝，反应过来时，那带血的玉盘后跟着棍子便砸了过来。 “想要我师父的心，你也配！” 见识不好，国丈立刻抽身躲闪，逃过一击后，即刻化成云烟飞入空中。六耳持棍撞破木窗，跟着一起跳了出去。 然而，她的动作还是迟了一步，国丈化成一股烟早已消失得不见踪影。 六耳无奈，只好跳回正殿。丘临熹在六耳现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四处找寻藏身之处，此时已经在龙椅下抱紧身色，瑟缩成一团。 六耳将他的模样尽收眼底，冷冷笑了一下。 “国王陛下，还要心吗？” 听闻此言，丘临熹连忙从椅子后面钻出来，对着坐回椅子上的六耳连连鞠躬行礼。“女长老，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杀你？你倒的确该死，”六耳眼底里的冷意不见，干脆都不用正眼去看他，“随意早芥人命，做起伤天害理的事来眼睛都不眨，你这样的国王，留着何用？” “女长老教训的是，教训的是......”丘临熹满脸堆笑地迎上去，“我这，我这不也是受了妖怪蒙骗嘛。谁曾想原来这国丈大人，居然是妖精。” 又想全部推脱给妖怪了吗？六耳心底暗暗咂舌，面子上强忍最后一点礼貌，抓过地上宫女逃窜掉下的茶壶，仰头喝了一口：“算了，你的事情俺待会儿再给你算，妖怪老巢在哪儿？” 丘临熹小心翼翼道：“这，这我也不知。我只知道当时是在城南外见到他的。” “好吧，那我就去找找。”六耳一拍大腿就要站起身。 然而，她眼睛忽然睁大了一些，从嘴里骤然涌出无数的黑水来。 那些黑水如同喷涌的粘液，从她嘴角开始一寸一寸爬满身子，但蔓延的速度却可以用瞬息来形容。六耳还未有所反应，从四肢各个角落涌出的黑液便将她彻底包裹，顷刻间成为一个恐怖的「泥团」。 她最后的动作，是拼尽全力往前伸手，但最终却只是让这个泥团成型时，多了一片向前伸出的形状。 在六耳成为黑色黏液雕塑的刹那，丘临熹眼中所有的胆怯都化为乌有，他拍拍身上的灰尘，看着眼前早已望不清面容的六耳，得意地笑出声。 “国丈的计谋倒是果真有用。” 随后，他双手搭在背后，向殿外走去。 “来人，去驿馆，给我抓唐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七十五章：支开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丘临熹率领着一行亲兵，更换上**百姓的衣服，悄悄从偏门离开了王宫。 硕大的宫殿一下变得极为清冷，熏香烟雾缓缓在空挡的殿内飘荡着，妄想一点点、一寸寸填补那些空白。 掉落在地的玉盘早已碎成一块一块，血块干涸粘结在上面，呈显出棕黑色。而比那更要浓黑的是裹住六耳的层层冒着黑液的枝杆，不过此时它们也在凝结，把缝隙填得更满，更密不透风。 殿外留下的一队侍卫耐着不适将这棵黑乎乎的「树」扛起，以最快速度溜向王宫后半部分，寻了一个早已荒废的冷宫院子放置。随后，一根火把被悄悄递给领头者。 大**起，侍卫们退到门外静静等待，几个大胆的偶尔会从墙上的窗棂和门缝里探望进去，但大多只看了一眼便吞着唾沫急忙缩回。 渐渐的，一股灰白的烟雾从宫墙后飘出，升入宫殿头顶的天空中。 而远到望不见烟雾的驿站门口，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忽然多出了许多经过的人群。他们目不斜视，足下轻盈，似乎都在为了什么别的事奔波。可只有静下来仔细观察，才能注意到偶尔会有重复的面孔。 丘临熹踏入距离驿馆最近的一处茶馆，要了位二楼靠窗的敞座，跟着几位亲信在一起喝茶，余光则居高临下观察着驿馆内的情形。 不多时，一名小公公急忙忙跑进驿馆里，也不顾主事迎来的问询，抓着他就往更深处跑。 “大唐和尚是哪一个，大唐和尚是哪一个！” 主事在迷惑中被半拉半扯，断断续续指出玄奘等人的房屋，小公公二话不说丢下他就冲进房间里，大喊：“大唐和尚！” 玄奘等人正在饮茶，被这般动静吓了一跳，手里的茶都溅了出来。 “你是？” “我是宫里的太监，你可是唐玄奘？”他指了指仍用着假皮相的玄奘。 玄奘缩了下脖子，支吾道：“这，我不是，唐玄奘是我师父，他......” “唉呀长老你就别装了，你大徒弟用你的样子入宫，如今已经和国丈打起来了。国丈爷被发现是个妖精，下手极狠，那个叫***的让我们找人过来叫她的师弟们帮忙！” 莫文和悟净腾得站起来：“你说什么？师姐怎么了？” “正和妖怪打得难分难解呢，你们师姐说害怕妖怪威胁到无辜人，让你们俩赶紧过去帮忙！” 二人极为同步地看向了玄奘。 玄奘搭在桌上的手已然攥紧，他伸手扯掉了能造成幻觉的符纸：“去吧，快去帮悟空。” “那师父你......” 小公公见状上前推了推犹豫着的莫文：“小长老快去吧，你们师父我们国王派了人保护，你们对付完妖怪自然没人能伤害他。” 莫文和悟净相互看了看，又同时望了眼玄奘，这才下定决心跑出了屋门。 眼看着二人以各自的方式飞入空中，小公公才背对着玄奘轻轻松口气，再转过去时，已经换上了完美无缺的笑容。 “长老放心，我们会守在您左右的。国王已经吩咐人去往密道入口，让我带您过去躲一躲。” “密道？”玄奘的眼睛在小公公看来写满了迷惑，“不必了吧，贫僧觉得在此等候就好。” “可是国王吩咐了，要我一定送您过去。”小公公面露难色。 “我明白陛下的好意，只是我实在希望能在此等候我的徒儿，”玄奘冲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放心吧，陛下真的问起来的话，我会帮你开脱。”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公公也不好强求，寒暄一句后就毕恭毕敬地含胸退出去，合上了屋门。 在他转身的刹那，眼里霎时充满冷厉的冰霜。细长的指头指了指两边的两个侍卫，又悄悄指了指屋子。 两个侍卫了然，不动声色，跟着他从院门口退了出去。 丘临熹坐的位置看不到玄奘所在的房屋，但他能够看清前端。小公公很快就出现在进入大门的首进院中，找机会抬手做了个手势。 丘临熹抿着嘴里的茶，轻轻勾起嘴角。随后放上超额的银两在桌上，合衣起身，走出了茶楼。 玄奘坐在房间里的茶桌旁，半只胳膊撑在上面，垂眼沉吟。他的思绪跟着莫文和悟净离开了屋内，却不知飘向了何处。他时而眉头紧缩，时而嘴唇微抿，时而会把另一只手够到茶壶旁边，又叹着气收回去。 计划目前还算顺利，一切都在按照正常的进行。莫文和悟净那边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问题，但只希望悟空不要受伤啊...... “阿弥陀佛......” 随着梵语的一声轻叹，屋外的树梢随风颤动，阳光透着缝隙打在纸窗上的斑驳影子也跟着摇晃起来。 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似乎只剩下了玄奘一人的呼吸声。它很沉，却不够稳，瞬息中透露出浓浓的忧虑。 就这么过了不知多久，屋外忽然出现一声惊叫声：“呀啊！” 玄奘如梦惊醒，警惕地看向屋外。 周围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可是那声惊叫不会是错觉，有人在叫喊，就在往后走的一个院子里。 玄奘从座位上起身，尝试呼唤道：“公公大人？” **人应他。 玄奘上前推开了屋门，小院里除了草树，根本**人的影子。他又唤道：“公公？” 依然是安静，就连院外也**人回答。 玄奘只好只身往后门走去，那道门只能从内插上门闩。主事说过，玄奘所在的已经是客房区最偏远的一间，再往后的是块给下人住的院落。不过*代久远，此时也都已经**下人住在那里了。 他还记得，主事说过他把自己的妹妹安排在了那个房中。刚才那声呼喊好像也是女人，难道那位女施主出事了？ 玄奘不敢耽误，悄悄观察四周后，便急忙快步跑到那块荒废的院子里。 “女施主？” 他试图得到什么回应，但这里就和刚刚一样，安静得有些诡异。旧房的屋门**彻底关上，而是虚掩着。 玄奘壮着胆子上前，轻轻推开了门。 阳光一点点撒进去，驱散填满其中的黑暗，也慢慢着凉了里面的情形。 那位妇人此时就趴在地面上，一手紧紧够向门的方向，一手则压在她的胸下。 而胸下还有一摊血泊，液体仍在一点点向外流淌着。 她死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七十六章：三个无辜者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血液仿佛在体内停止了流动，玄奘觉得很冷，从脚底窜入骨心的那种冷。他觉得视线有些模糊，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不仅仅是因为眩晕感，还因为他的身体也跟着不住颤抖。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反应过来，急忙上前蹲下去。 “女施主！” 可他也知道那不会有任何的回应。血从胸口流出，左胸对应的后背那里也被鲜红色润湿。她是被贯穿了心脏，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女施主......”但尽管如此，玄奘还是想把她翻过来，试试看还有**最后的一点点希望。 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 妇人的面容被一点点转过来，双眼瞪得浑圆，死不瞑目。而且随着她的身体被转过来，玄奘才发觉她压在身下的那只手到底在做什么。 她抱着的是自己的孩子，那个婴儿包袱的颜色玄奘认得。正因如此，玄奘的心底骤然一沉，连忙伸手拨开布料去查看。 不，千*不要...... 他摸到了温热的液体，并非来自妇人，而是婴儿的头部。 圆滚滚的小脸蛋已经被鲜血布满，从额头到鼻子再到嘴巴，仿佛将他的脸塞进过红色的染缸。一个碗大的伤口赫然出现在婴儿的头顶，那是个向下凹进的坑。 四周的空气恍然间已经**了，玄奘呆滞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他们**，死了？ 他们死了？ 为什么，这怎么可能......是谁...... 玄奘的心脏怦怦直跳，刹那间他想到了很多很多。他觉得自己想被扔进一个漩涡里，到处都是嘈杂的水声，他拼劲全力才捕捉到一点点的方向感，向着那里**。 可他也听闻到了正确方向背后更恐怖、更嘈杂的水声。 “砰！” **被彻底推开的木门让人狠狠踹开，光彻底刺进来，打在了玄奘的脸上。 “唐玄奘，朕念你是唐朝来的高僧，礼让有加。不成想，你居然做出抢盗婴孩，滥杀无辜的罪行。唐玄奘，你可知罪？” 玄奘半蹲在地上，怔怔地望着那出现在面前的一双锦绣履。他缓慢地，抬起眼睛去看。 丘临熹背对着光站在面前，藏在皱纹下的眼睛，比这屋内背光的角落还要黑暗。 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主事，本还懵懂瑟缩的表情在看到妹妹尸体的刹那**得无影无踪。 “小妹！！”他惊叫着扑上去查看，“小妹？小妹——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国王？”玄奘几乎是颤着站起身，“你在说什么？” 丘临熹看着玄奘苍白的脸，和那滚动在眼角的被抑制着的水光，似笑非笑道：“朕说，你抢盗婴孩，滥杀无辜。” 玄奘的手已然贴不紧身体，半垂在身体两侧，肩膀也已经失去了直挺的力气，跨了下来。 “什么？” 丘临熹迎着他溢满质问和惊愕的眼神，语气顿挫有力，道：“怎么，地上这些还不是证据吗？朕可是抓了个现行。” 玄奘盯着他，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他。 “侍卫可是说了，先前他们在比丘国外遇见了你的徒弟杀害这个妇人的丈夫，想抢他们的孩子。”丘临熹说着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体，“你们打伤了这位妇人，以为她死了，就带着她的孩子悄悄进入比丘国。听闻有一千多个孩子放在外面，你更生歹意，连夜偷走了那些孩子。” 还在哭诉着的主事也愣住了，用惊愕的眼睛看着丘临熹。他听到了什么？小妹可是被玄奘救的。 “不曾想，妇人没死，她进城找到了自己的哥哥，听闻你在此，兄妹俩想要夺回孩子，但却被你一气之下连带孩子全都杀了。不是么？” 玄奘的瞳仁收成了一条线。 主事却还在一种震惊之中，未曾反应过来。“陛下，您在说什么呀。” 丘临熹冲他笑了笑：“我说，这大唐和尚抢夺孩子不成，连带着你们兄妹俩全都杀了。” 主事瞪大眼睛，过了几秒忽然意识到什么。 “不要！”玄奘反应过来，要去推开主事。 但已经晚了，侍卫的匕首已经掷过来，不偏不倚刺进了主事的胸口。 主事仍是那副惊讶失神的模样，瞪大眼睛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随后一点点想旁边斜倒过去。 “不要！”玄奘疯一般冲了上去，想要做些什么。可此时主事口吐鲜血，胸口那里也是一片惨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却毫无办法。 “主事大人，主事大人！”他摇动着主事尚且温热的身躯，只是他知道，过不了一小会这份温度就会彻底消失。 玄奘绝望地闭上眼睛，低下了头。 丘临熹冷漠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再次开口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大唐妖僧，朕现在就要拘捕你，你可知罪？” 玄奘呆坐在地上，随着他的话音再次僵硬地转过来，抬起头。 而后，又是僵硬地站起身。“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丘临熹摆出了慈祥**的笑容，**回答。 “国王，你为什么要杀害无辜的人！”玄奘声嘶力竭地吼起来。 丘临熹皱起眉，伸手揉揉耳朵：“哎呀，长老又是何必。你，你的徒弟还有这三条贱命加起来，怎么也不比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孩的命多吧。” 玄奘的眼睛几乎要跳出来：“你说什么？” “朕想长生不老，只能在你和一千多个孩子之间选。朕当然知道，肯定是选你更「仁慈」，不是吗？” 玄奘向后踉跄一步，身形不稳。 “所以，那一千多个孩子的事情，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从一开始就帮着妖怪骗了所有的百姓，想拿一千多个孩子的命，换你的长生不老？” “唉，我这不是及时改变了方法，选择只杀你一个了吗？”丘临熹好像是觉得愧疚了，可玄奘看得出，那**的表情下是怎样丑恶的得意笑脸，“长老，这三个人被牺牲也不是你的错，只能怪他们命不好吧。” 玄奘身上的血在沸腾，在咆哮。许久，他垂头呢喃：“不，是我的错......” 丘临熹不想再给他废话，手冲着身后的侍卫做了个手势。 侍卫们上前，将玄奘团团围住，伸出了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七十七章：计中计 突间，从玄奘身上被触摸到的地方，生长出无数金色的线。它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窜上了侍卫们的胳膊，像一条条金色的蟒蛇将他们死死缠住。 更多的线迸射出去，其中一个爬上了丘临熹的身上，在他未有所反应的时候也将他锁紧。 “这，这是什么？！”他惊叫起来，想要挣扎，却被锁得更紧。眨眼间，他和他带来的侍卫们全都被绑住，躺倒在了地上。 玄奘一步步来到丘临熹前，面如死灰，但绝望下是深深的，如同烈火一样的愤恨。他的嘴唇一直在颤抖，他想说话，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丘临熹躺在地上来回扭动挣扎：“你做了什么？你......” 玄奘盯着他，半晌后忽然哭了起来，摇摇晃晃想要摔倒。 侍卫们也在大声呼叫着，用身体在地上蠕动，想要往外爬。 然而一对阴影挡在了门前。 “师父？这、这怎么回事？” “主事，主事怎么会？” 莫文和悟净看到房间里的情形皆是被吓得不轻。玄奘呆滞地望着二人，眼泪一颗颗滚落。 “他们死了......他们，被杀死了......” 莫文和悟净睁大了眼。 丘临熹在听到他们的呼喊时扭过头去，面露惊讶，此时好不容易回过神，心里立刻慌了：“你们？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应该在宫里被杀死的吗？” 明明计划好了的，让国丈在那里设计好陷阱，为什么他们**过去？ 丘临熹觉得脊背一阵发凉，莫文和悟净此时已经从目睹**的刺激中苏醒，眼睛眨动两下的功夫，便明白过来谁是杀死他们的**。 莫文一把抓过丘临熹胸前的衣服，将他捞到自己面前，双眼的眼白里不满怒意的血丝。 “你这个昏君，你竟然还要伤害无辜的人？！” 悟净**参与到泄愤中，而是咽了口唾沫，眼疾手快跳进去扶住眼看就要摔倒的玄奘：“师父，师父你没事吧？” 丘临熹被莫文的怒吼怔住，此时除了害怕就是深深的疑惑，只是这些疑惑到最后也会化成恐惧感，一寸寸腐蚀着内心。 “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 “你以为你的计划很周密吗？”莫文将他一把摔在了地上，“从昨晚我们确定王后是妖怪开始，就已经怀疑你并非只是个被愚弄的昏君。今早师姐跟着师父见过你，就更加确定了。而若是王后已经和你串通一气，那必然会打我师父的主意！” 他气到极致，竟也忍不住露出扭曲的笑容，只是不知那份深藏的苦涩要往何处宣泄：“师姐说，在这般情况下，你一定会佯装不知情，暗中布置陷阱，想等她现身捉妖的时候暗算她，并支开我们，抓走师父。所以，我们早就恭候多时，等你上钩了。” 莫文越说越气，胸口无法控制地起伏，起伏。最终，他已经说不成话，也不愿意再说，从怀里抽出一张符纸。 “只是没想到，你，你居然心狠手辣到连抓我师父这一过程里都要踩掉三个无辜者的性命！你还有人性吗？你还配叫国王？！” 丘临熹在他亮出符纸的刹那就已经吓到，但到底做过一国之君，常*尔虞我诈练就出极快的反应速度。 “我，我可是国王，你杀了我？你不怕被比丘国当做弑君！”他强迫自己镇定，试图散发出气场让莫文能有所胆怯，“且不说国民愿不愿意，我儿定然也不会放过你们，放过大唐的。” 熟料莫文却不为所动，冷厉的表情像是无声的嘲笑，仿佛他就是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说出来的话只让人觉得聒噪。 “是吗？可我告诉你，比丘国的百姓不会恨我和我师父弑君，反而会认为我们是在为民除害！” “不可能，他们不会信的！仅凭你们一面之词？” 莫文看着他完全不信的模样，气愤到了极致，就变成凝重的无法言说的憎恨。但就连憎恨也因为过于浓郁，被生生调成了对所发生一切感到的可笑来。 就连悟净也忍不住了，难得露出讥讽的语气：“比丘国王，你要的证据，只怕我师姐早都找到了。” “你师姐？你师姐不是已经......”丘临熹说到一半便愣住了。对了，刚才他们不是说，这一切都是将计就计？那自己捉到的那个***岂不也！ 眼看着丘临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是难看，莫文便知道他已经反应了过来。 “更何况，不止她能找来证据，”莫文说着上前，从玄奘的袖子里拿出一只小海螺，“你自己承认自己想拿一千多个孩子的命换长生不老的话，很快全国的百姓就会亲耳听到。” “什么？”如果不是有法术的绳索，丘临熹一定会蹦起来。 “这是传音螺，我放在我师父身上，就怕你不显露真面目呢。” 丘临熹恍若被抽掉了骨头，也忘记了挣扎，脖颈扑通瘫躺在地上。他的眼直直地盯着莫文手里的海螺，脑子里嗡嗡作响。 完了。全完了。 ———— 六耳站在王后的宫殿里，脚边还躺着一个拿着桃木剑的小太监。 木剑上印有咒语，但此时在晕倒了的太监手里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六耳拍拍手，伸脚把他挪动到一边后，上前几步坐在了宫殿里中间的木桌旁。 “别紧张啊，我可是把要杀你的人打晕了，你该感谢我才对。”六耳冲面前床铺上被五花大绑还堵住嘴的狐妖笑了笑。 只是这一笑，看得这狐妖拼了命想再往里缩缩身子。 六耳看着她的模样觉得很是有趣，依然笑容满面，起身朝床边走去。 “算算时间，那个国王应该已经在驿馆被抓了。”她对狐妖歪歪头，投以询问的目光，“怎么样，听到想过河拆桥的伙伴被抓了，心情如何？” 一开始仍不断战栗的狐妖，在六耳靠近后却没采取动作的情况下慢慢冷静，听闻她的话，则更是注意力一下跳跃到了别处。 六耳清楚地看到她眼里渐渐燃烧起的愤怒和怨恨。 她拔掉了堵在狐妖嘴里的布块。 “你，你想怎么样？”即便心里被仇恨填满，狐妖还是控制不住在六耳的气场下瑟缩。 “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咱们俩是闹过不愉快，但如今国王背叛了你，我又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你一下呢？” 六耳本还在笑，话说完的刹那，那些笑容就消失了。 “我给你一个机会不杀你，告诉我你和国王做过的一切。还有，我进来时就察觉到你床底好像有密道，底下藏了什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七十八章：比丘国的** 狐妖吞了口唾沫，磕磕巴巴道：“没，没什么......” “哦？真的？”六耳似笑非笑，双臂交叠在胸口，弯下腰来将额头几乎触碰到她的头顶，“你可想好，要是我自己搜出来什么的话......” 狐妖浑身激烈地颤抖起来：“国丈，是真正的国丈！”她闭着眼睛，拼命把头往胸口里挤，“真正的国丈被我们藏在里面了！” “方才见着的国丈，还真是个假象啊？”六耳眨眨眼，听到自己预料中的回答后，她忍不住笑起来，“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和你们制造病逝小孩尸体的手法，一幕一样吧？” 狐妖默默点头。 六耳手指一挥，几点火光从指尖跳动到狐妖身上的绳索上。绳索燃烧冒出不正常的黑烟，时不时有几片灰紫色的光一闪而过，应该是有过咒术的特殊处理。 “走吧，带我下去看看。” 地下这个密道挖的很深，走进去时，阴风吹得衣物好像只是摆设。那冷厉的触感大摇大摆地在皮肤上跳跃，奔跑，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轻打颤。 走着走着，除了脚掌碾过地面的脚步声，六耳敏锐察觉到不远处有微弱的喘息，与此同时，偶尔也会有铁链或铁栏杆被碰撞而产生的铿锵。 狐妖走在见面，和国丈视线撞上的刹那，后者仿佛是濒死之人回光返照，用奄奄一息的嗓子扯喊出声：“孽障......” 狐妖**理会他的愤怒，匆匆侧过身子，往里面指了指：“大圣，他就是了。” 国丈本还在咬牙切齿，从愤怒之中汲取些数量可怜的精力，听闻狐妖喊出「大圣」的刹那，他却恍然睁开眼，双手奋力抓在地上把身体往前爬。 “大圣？！”他奋力伸长脖子想早一些看清楚来人，六耳望见他如此兴奋的模样，虽说有所预料，但也还是疑惑不已。 她**如国丈那愿迎上去在他激动的情绪中迎上去，而是在距离笼子的不远处左右踱着，目光端详着他：“就是你给国王出了抓我们师徒的主意吧？” 国丈讪讪笑了，他的脸庞瘦削到几乎只剩下骨头。嘴角弯起来的时候，外面这层皮互相褶起的样子，乍一看还会有些恐怖：“大圣恕罪，为了瞒过国王，又让你察觉，我只能这样了。” 六耳回头看了眼安安静静躲在角落里，被国丈话语弄得面露疑惑的狐妖，笑道：“你骗了他们说只要我喝掉加了你药的茶水，我就会被感染，被转化为「蘑菇」，对吗？” 国丈点点头，随后朝六耳重重磕下头：“还望大圣大人不计小人过，救救我吧！” “救不救你得看你到底是不是敌人，不妨先给我说说看吧，这比丘国的闹剧，到底是怎么回事？” 国丈抬起头来，眼睛凝视起脑海里流过的图景，半晌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唉，大圣，其实说来比丘国如今这般，都是我的错......” “我原本是在清泠国生活，后来有一日，那里来了位神通广大的「大人」，他心狠手辣，杀死了山妖王，又侵占了很大一片人类的国土，和国王狼狈为奸，残害百姓。” 国丈说话间，逐渐压制不住心底的愤恨：“他精通邪术，知道一种炼药方法，能制造出令人延*益寿的药物。清泠国国王就是为了此药和他达成交易，为他提供想要的贡品、药材，而那妖怪则帮他维持残暴统治，帮他炼制长生不老的药丸。” “贡品和药材，可这和比丘国国王要杀害小孩有什么关系？”六耳刚问完，忽然眉头一皱，意识到什么，“等等，该不会......” 国丈苦笑着肯定了她的猜测：“没错，长生不老药的原材料，就是小孩子的心肝。每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孩子可以炼一颗，一颗里就能延长一百*的寿命。” 六耳的脸色霎时多了几分苍白的意味，抱着胳膊的两只手下意识掐紧衣物。 “当时我被强行留在那个妖怪身边做事，帮他**抗议的凡人......他逼着我们去杀人，可我，我......”国丈说着捂起脸，竹竿一样羸弱瘦削的身子激烈颤动，仿佛要自己把自己摇晃成一块一块，“我做不到，我自修行时就不是走的吃心喝血的路，让我杀人、造孽，我做不到啊！” 那些惨痛黑暗的过去像是一双手，死死扼住国丈的喉咙，让他每说一句话都那么艰难、沙哑。 “所以你是逃走了，逃来了比丘国？” 国丈试着平复情绪，还继续说下去：“是的。我在**的过程中救下了***，她一定要和我做义父女，我本还高兴有个伴。谁知到了比丘国后，她在空中见到了国王丘临熹，坚持自己一见钟情，说什么也要留下来。**办法，我原想帮她引荐以后，悄悄离开的......”他将愤怒的火燃向一旁的狐妖，“没想到，她**了我，告诉丘临熹我知道一个长生不老的秘密。那丘临熹就利用酒席套出了我的话，然后，悄悄派人去了清泠国，表示要向那妖怪效忠服臣！” 狐妖被他指的浑身别扭，又往后挪挪屁股，彻底缩在角落里。 “丘临熹和妖怪沆瀣一气，弄来了他给的邪门歪道，将我困在这里，逼我给他们想法子弄来一千多个孩子！” 国丈说着说着，情绪再次激动，竟开始朝六耳不断叩头：“大圣，幸好你来了！幸好你来了！不然这比丘国的孩子一定都会惨遭毒手，那我这份罪可就怎么都还不清了！大圣，你就是比丘国百姓和我的救命恩人啊！” “诶？你你，别这样！快停下！”国丈的举措让六耳也着实吓了一跳，慌忙要他起来。不知为何，她觉得耳根烫得发痒。 这一次管比丘国的事，她可从来**过一丁点救世济俗的念头。救命恩人？别开玩笑了，这样的称赞她可不配。 “听闻大圣你出现，就像是溺死前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果然，大圣如我所料的那样，察觉到端倪，真的来救我了。”若不是那些会刺痛自己的铁笼，国丈恨不得马上伸手够到六耳的腿，朝她行大礼。 六耳意识到他想出来的渴望，思忖过后，还是上前帮国丈把铁笼狠狠掰断，一边救他出来，一边笑着摇摇头： “只能说，缘分吧！因为某种程度上，是咱们俩的计划不谋而合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七十九章：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国丈轻轻伸手，想让六耳拉自己一把。可即将触碰的刹那，六耳却本能后撤一步，可是在看着那羸弱的身躯因为**支撑几乎要栽倒的瞬间，她却再次无意识地伸出了手。 直到那微微凉的触感从手腕传递到身上，六耳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都经历了什么样的本能反应。 怪，就算她下意识还是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但似乎有另一个私自闯入的意识在悄然间影响了她。 不过她此时**功夫去细想。将国丈背在肩上后，六耳押着狐妖一路出了密道和王后宫，径直到了正殿那边。 彼时丘临熹已经被莫文带了过来，蹲坐在殿内的朱红廊柱旁。当**摘去笼罩他身上的意气风发后，岁月痕迹再无任何东西可以遮掩，让那伛偻的脊背显露出颓唐。 他呆呆看着地面，听到六耳的动静后艰难地抬起头颅望过来。 他似乎已有所预料，但眼底忽然消散的最后一点光，却将他倔强的不甘揭露。只是此时，就连那最后一点倔强也化成更加深沉的绝望了。 “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莫文低头看了看呢喃自语的丘临熹，冷哼一下：“从你开始行不义开始，一切就都出问题了。” 随后，他的注意力就被六耳背着的国丈吸引，尤其是那皮包骨头的模样让他都不免惊异。 “这是，真的国丈？” 六耳得意一笑：“怎么样，我早上说的时候，你还不信我。” 国丈眼看着莫文露出窘迫来。 “毕竟人反利用妖这种事，太少了。” 六耳没去在意他别扭的表情，自顾自将国丈放靠在旁边的一根柱子上：“小后生，永远别低估邪念的力量。” 莫文不以为然，但却一时找不到理由，便只好撇撇嘴别过头去。 “大圣......你刚才说不谋而合，什么意思？还有，你很早就看出那不是真的我了？” “不然你以为「火眼金睛」只是摆设？”六耳被他的话弄乐了，“就算蘑菇可以通过根茎快速**自己，但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 她的笑容忽然凝固了一下。她敛起笑容，眼睛飘向别处：“再怎么，也不会变成真的......” 难得遇到六耳自己给自己指桑骂槐了一通，莫文捂着嘴才没笑出来。 不过六耳很快就调整回来，继续道：“其实在发现那个国丈是假的前，我一直以为你们三全部是一伙的。” “你，你怎么会知道？”丘临熹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 “在听人说，你这个国王为了王后要收集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孩时，我就觉得有些端倪。就算不会危害孩子生命，那也是个会给自己名声上砸污点的事情。而作为一个国王，你要么是能从中得到比那更好的利益，要么就是真心能为了王后的安危不顾名声，”六耳将他拉了出来，笑道，“可是自古帝王，有几个是有心的情种？” 丘临熹被呛了一口，国丈却跟着笑了起来：“这倒是......所以大圣你猜到，这背后其实就是国王在操纵，对么？” “是。但今天早晨跟着师父入宫以后我才发现情况有一点点不一样，虽然这并不太影响我的计划。因为不管是你是主动**还是被迫成了阶下囚，你定是昨晚就会听说我，只是那时候，你们谁也不会意识到我早早的就把国王也算在戒备的范围内。” 国丈讪讪地合起眼：“的确，我那时候的确是以为大圣你只会把「我」和逆女当做敌人。” “那么在这种判断下，你们肯定也自然而然地预料到，在你们主动宣我师父入宫的时候，我会假扮成玄奘，来捉你们。所以国王肯定设好了陷阱在等我......” 六耳说着，缓步走回当时自己喝茶的茶杯旁边，捡起来，扭头冲丘临熹得意一笑：“就比如，当时的这杯茶。” 丘临熹已经完全听愣住了，头一点点沉下去。 “只是我没想到国丈你这边居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给我留了个小后门。虽说不管你留不留，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看着六耳那自信满满的模样，国丈羞愧地点点头：“唉，我哪里会蠢到以为自己真的能困住你？我所计划的一切，不过是让丘临熹以为我可以困住你罢了。” 本快要彻底颓然的丘临熹，在听闻此话后愤怒地扭动起身体。 “你，你居然敢骗我？！” 这一次，不等国丈开口，一直蹲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狐妖就抢先一步讥讽起来：“哼，为了独吞唐僧肉可以对同伴卸磨杀驴，如此歹毒残忍，你活该！” 莫文瞥了她一眼，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你好像也没啥资格说这话吧？ “老实说，如若不是我师父的原因，我根本都不用费这么大一圈子，给你们玩计中计。整件事里唯一让我好的就是那些孩子到底被你们偷偷运去了哪里，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六耳抱着胸口，此时看着丘临熹的眼里满是鄙夷，“好在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你是把他们送去了另一个地方，找人给你炼长生不老药啊！” “什么？” 听着六耳提及玄奘对此事的作用，主事兄妹惨死的事赫然映现在莫文眼前，那悲惨的情形仍让人心底真真哀恸。 他本想张口给还不知情的六耳说些什么，但听到后半段话，注意力却完全顾不上哪些了。 “这事情牵扯的还有人？” 六耳看向国丈，目光不动，下巴则向莫文那里撇了撇。 国丈明白他的用意，又再次简单说了背后缘由。 莫文不比六耳的心理承受能力，听完后，脚下踉跄了半步。 “你是说，还有个妖怪在清泠国，他才是幕后黑手？”莫文沉吟一下，“那现在......” “清泠国的事，和解决比丘国的事情关系也不大，”六耳耸耸肩，“左右也不影响我们计划的那样，先让传音螺把国王的真心话传到**耳中，再让国丈控诉国王的真面目。而且现在，我们还多了个证人......” 她转向安安静静的狐妖，笑了笑：“我可以想个办法留你一条命，只要你把你知道的也说出来，指控这个过河拆桥的家伙，你觉得如何？” 狐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这个立场早已**讨价还价的机会，就算只有死路一条，她也会想尽办法让背叛自己的丘临熹先去垫背！ 六耳笑着拍拍手：“好，那么我们就等一会儿民众聚集到宫门外，然后把丘临熹干过的好事一五一十说出来吧？”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八十章：动摇的“未来” 有时，人群所聚集出的愤怒，远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当乌泱泱的人海表面吹起情绪的旋风，那些汹涌的浪涛，带着排山倒海的压倒气势，几乎让脚下的大地都着不断撼动。 从贫民百姓，到王公大臣，甚至于到一些本该无条件誓死效忠的禁军们，全都无一例外对丘临熹展现出了彻底的失望。 昔日总会响起朝贺声的朝门道，此时仍然人声鼎沸，可喊出的却再也不是「万岁」了。 丘临熹被捆绑着摊坐在正殿前，只是看了一眼下面那一双双愤怒的眼神，便被刺痛到再也不敢睁开双眸。 六耳动用法术，帮国丈恢复了不少的精力，让他能够正常站立行走，甚至高声喊出几句话都已经不成问题。 关于丘临熹被国民推下台后，比丘国会怎样选择新的君主，又会如何，六耳一点兴趣也没有。 狐妖被莫文附了咒语，往后不出意外就不会再敢为非作歹。国丈也说过说清楚事情后，他会继续流浪，逃到一个清泠国妖怪找不到的地方生活下去。 把该办的事情安排妥当后，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撒手飞离。莫文差一些就没有发应过来她的离开。也正因为如此，他没能寻到机会把驿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六耳。 所以，当六耳兴冲冲跑回驿站想告诉玄奘一切顺利时，她被那两个从门口让人抬出的白布担架，弄得愣住了。 昨日里还洋溢着旅人来往的热闹熙攘的驿站，忽然间被一种阴冷的安静笼罩住。门口聚集了不少人，一个个低声咬耳朵，时不时叹气摇头。 对情况茫然不知的六耳只当是哪个旅人不幸去世，径直回到房间里，推门笑道：“师父，我回来了！” 她没有看到预料中宽慰的笑容，也没有听到温柔的问候。 房间里连玄奘的影子都没有。 “师姐，你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一切顺利，我关于国丈和国王的猜测可是一点不错，”六耳一边得意道，一边探头扫视房间，“师父呢？” “唔……”悟净的表情僵硬起来。 在六耳疑惑的注视下，悟净可爱的脸蛋因为心痛、愤恨变得格外叫人心痛，他犹豫了很久，一直到莫文急匆匆地追进来，才下定决心似的，指了指后方：“师父在后面的那个院子里。” “后面的院子？他去那儿做什么了？” 悟净和莫文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极为默契地低头看向别处。 沉默的气氛持续有很久，直到六耳快要耐不住性子再问一遍，悟净突然哇的哭出来。 “大师姐，你快去看看师父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劝师父了！” 六耳是一脚踹开院门的：“师父！” 那间房里仍弥漫出血腥味，在地上蔓延过，干涸过的血水，像是静静诉说着曾经发生在此的悲剧。 玄奘跪坐在这悲剧的门前，双目指指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神志还被那痛苦的情绪折磨着。 “师父……”六耳张开嘴，才发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她刚才心里有很多的情绪，有很多话应该说，可看到玄奘背影的刹那，脑子却刷得变成空白。 那总是挺直的腰背，不再是风清气爽，它背上了一层厚重的东西，看不清，摸不到，可却能够遮蔽那饱含光明的灵魂。 烛火暗淡下去，身下汇聚着滴落出的泪水。 听到六耳的动静，玄奘的头仅仅是有了一瞬的微弱偏移。 “悟空……” 六耳感知得到，他不敢面对自己。 他明明永远也不该有愧对于自己的时候！ 六耳说不出那份情绪缘何而起，可就是感觉到了深深的哀怜心痛，和尖锐的怒意。她几步上前，拉起玄奘的胳膊，想让他起来。 “师父，你这又是何必，那明明不是你的错！” 玄奘却挣开了她。 “师父！”六耳踉跄后，再次上前一步，“事情的缘起都是那个国王，是他枉为人君，用子民的骨肉满足私欲！是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为了维持几分虚伪的名声才眼睛不眨地杀人！杀死主事兄妹和婴儿的是他，是国王啊！” 她几乎是一句一句地吼出来，声响让玄奘的身躯微微摇摆。而这一幕又再次刺痛了六耳的心。 玄奘凝视着那间空荡荡的房屋，缓缓开口。 “可是，如果我能早一点接受你说的猜测，如果我能不用那不管正恶一视同仁的慈悯之心，他们本不会死……” 最开始的时候，玄奘还是小声低语，直到最后，他变得声嘶力竭，每一句说出的话里仿佛都在滴着心头血。 “如果我能想当然一点，如果我能私心一点，他们怎么会死？！甚至那个国王都说，这不是我的错……”他终于抬起了头，用红了的眼眶看着六耳，用力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怎么不是我的错！我就应该多听你一些，多信你一些！这怎么不是我的错？！” 他哭了，起初只是呜咽，而后便是声泪俱下的哭泣，他趴伏在地上，朝着那间门重重的磕头。 “这是我的错啊，悟空，是我的错……” 本以为，用最宽容的态度对待众生，对待世上的善恶，是作为一个出家人应该秉持的态度。万物皆空，芥子与须弥，顽石草木与飞禽走兽，圣贤与奸佞……他们本不该有什么不同。 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应妄自判断人的好坏，他本是想着，要避免清白之身蒙冤，防止浪子再无回头之路。 可是，他好像错了。 六耳，莫文，悟净，他们说的其实都没错。甚至国王说的也没错，起恶念的是他，做坏事的是他，真正应该被追究的绝不是自己。 但，给了国王机会的难道不是他么？哪怕他知道，推动这一切的本质是丘临熹的恶，而不是自己。 豺狼捕食兔子，是天性，是自然的规律，是它们的生存之道。恶人伤害善人，从不因是外因导致，是一件正常的事。他应该保持平常心，去将其看作是善恶间的因果循环。 他应该。 应该。 然而，真的应该吗？ 不为人间善恶悲喜，不为生死之事叹息，摘去会有偏袒和七情六欲的心，再也不为世间发生的一切有心理波动，真正遁入空门…… 头一次，玄奘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恐惧。 那样的未来，他真的，真的，想要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八十一章：事与愿违 “师父，师父，你起来吧！”六耳眼看着玄奘的情绪越发不对劲，急得急跺脚。 她很想用力把玄奘拉起来，可又怕太过用力反倒伤了玄奘的身体，只能强迫自己耐心，耐心，尽量用话语劝动他。 “师父，这一切真的和你**关系，我求你了，你快起来吧！” 玄奘这才一点点把磕在地上的头抬起来，可是并**起身。 “你先回去吧，我要为他们三个人念经渡行。”玄奘伸出手，轻轻拽住六耳的半边衣袖，“悟空，同样的，算为师求你了。就让我再待一会儿。就我一个人。” 六耳没办法拒绝。玄奘眼里那些涌动着的苦涩的海水，是那么深邃，那么容易吞噬外来者的情感。 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地下深处，被悲伤包裹。只是这一次的悲伤**尖叫，**怒吼，**撕扯般的疼痛。 它很平静，可却比任何一种不平静的悲伤还要浓烈。 “好吧......”六耳叹了口气，默默向后退了一步，随后转身往院外走。 她伸手想要关住院门的刹那，玄奘突然再次开口：“悟空，对不起。” 六耳愣了愣。 “也许你说的对，我对妖怪的恶太敏感，对人神的善又太自信，”玄奘转回头，露出一丝苦笑，“我应该多信你一些。” 六耳抓着的木门发出轻轻的一声鸣叫，整齐排列的木纹中间，多了几条微笑的裂缝。 她**答话，将门彻底合拢。 当六耳回到客房时，悟净听到动静，连忙坐起身望过来。 看到六耳的之后，他满怀期待的眼神就暗淡了下去。 “师父还是那样么？” “恩。”六耳从鼻子里哼出这声回答，“就让他一个人静静吧，晚点我回来他若还是那样再想别的。” “晚点回来？”莫文眨眨眼，“你要去哪儿？” “把那些孩子们接回来。”甩下这句话的瞬间，房门外就已经再也见不到她的影子了。 时值傍晚，晴朗的天空边缘开始泛起橘红，如同是点在水里的一点彩墨，正随着时间推移缓慢地扩散出去。 抢先绽放的一两棵桂花树，香韵让徐风吹散开来，馥雅有致。 六耳自然也嗅到了那好闻的花香，可心情却一点都不能因此得到丝毫平静。 她正对着暂放孩童的那片山头飞，线路笔直，利用高度优势很快就捕捉到了一片红布鹅笼的影子。 降落的时候，她还以为会听到悟空的奚落，可彻底站稳后才发现，悟空抱着阿兰靠在一块石头旁，睡着了。 她应该是累了，即使是睡颜也带着一丝疲惫，而且毫无防备到根本**察觉到六耳的靠近。 六耳却觉得莫名有一种心安的感觉。她意识到，此时此刻，比起和别人说话，她更希望可以自己静一静。 于是，她选了个离悟空不远的地方坐下，姿态随意，手上开始扣地上长着的各色杂草。 一直不知道这样发呆了多久，等到被悟空转醒时的轻吟唤回意识，六耳发现太阳已经几乎完全落在山后了。 悟空缓缓地眨动眼睛，下意识看着不远处的那群鹅笼，确定孩子们都平安无事，她的神经明显放松下来。 然后她又把头随意转到了这边。 “哇啊！” 六耳亲眼看着悟空以坐姿在地上弹了一下。 “你他妈干吗，什么时候来的？吓死我了！” 一整天被这群孩子折磨得少了半条命，悟空此时情绪极为不爽，早已顾不上考虑言语会对周围小孩是否造成影响。 不过怀里阿兰被吵到后哼唧唧的嗓音让她立刻清醒过来，连忙轻拍她的肩膀，让她继续睡下去。 六耳**什么表情变化：“看你在睡，就没打扰你。没想到你睡了这么久。” “我为什么睡这么久某些人心里没数吗？”悟空白了她一眼，“比丘国的事解决了？” “解决了。” “那敢情好，赶紧把这些孩子带回去吧，我真的快被那些叽叽喳喳的叫喊外加哭闹弄疯了。” 得到这个好消息，悟空别提有多兴奋，可正高兴的时候，却也注意到六耳情绪上的不对劲。 她太安静了，安静的不正常。 “你怎么了？”悟空这时注意到，六耳身下的一圈草，已经被她擦得干干净净，“发生什么事了？” 六耳**答话。 悟空心里疑惑更深：“到底怎么了？不准用俺老孙的脸做那么苦大仇深的表情！” 六耳这才瞥了她一下：“说得你自己没露出过比这还难看的表情似的。” 悟空被怼得哑口无言，可看着六耳还有心思挖苦自己，她却反而有种宽慰。 “是因为师父。”六耳长叹一口气，“我总觉得，我做了件错事。” “师父？错事？到底怎么了？”悟空听得云里雾里，六耳把她发自真心的关切看在眼里，本还纠结的内心像是被双手从后面推了一把，在也忍不住想要往前主动走一步。 她把发生的一切，以尽可能简单的方式告诉了悟空。 “这丘临熹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悟空听完简直怒不可遏，“妖怪里像他这么心狠手辣的都不一定有多少。” 可骂完过后，她所有的心绪一下就扑在了玄奘身上：“师父一定很难过。” 六耳又开始抓动地上所剩不多的草根：“说来，真的很奇怪。实话告诉你吧，我习惯于用最恶毒的想法揣度他人。师父先前展现过的一些天真的想法，我都嗤之以鼻，心想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他头撞一次南墙，好好接收一下这世间险恶？” 她猛然往后靠去，躺靠在了一棵树上。 “如今我的愿望实现了，可是，我为什么却**很开心？”六耳苦笑一下，“甚至于，我感到的是烦躁，愤怒，怨恨，我竟有满腔的火想生生把丘临熹的脖子拧断，质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对我师父，让他看到那么血淋淋的东西？” “但话说回来，这一切不是我原本想要的吗？我想让师父现实一点，想让他切身尝尝好心换来恶意的残酷。” 悟空看着六耳的双手扣入头发，紧紧抓着，而她也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却忽然间恨不得这一切从未发生？我忽然间开始期盼的，却是师父从未看到过这一切，甚至在未来也永远不要遇到？” “***，为什么！我亲手把师父推进现实后，现在，我却开始憎恨起我自己了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八十二章：保护？报复？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天幕的橘黄正被另一层晕染开的灰黑墨水取代，星辰点点，渐渐开始显露在云层之后。树林里的蝉儿和蟋蟀轮番登场，声响愈发聒噪，连绵不断。 悟空拍着阿兰的肩膀，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说话。 六耳捂住脸庞，也**任何反应，就这么合眼聆听着周围的虫鸣。 又过了一小会儿，悟空才小声开口：“也许是因为，你本性里，终究**那么混蛋。” 六耳张开手，先是惊讶，而后很没好气地斜眄着她：“想骂我？直说。” 悟空却只是淡然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属于你自己的过去如何，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应当是痛苦而黑暗的。”悟空稍稍停顿一下，看向远方，“所有经历过困苦的人，无外乎两种心态。一种释然自己，救济他人；一种心生不甘，拖他人下水。有时候这两种**的心理也会同时存在。” “你看出师父心思里的单纯，却因自身的经历流露出鄙夷。你对他存在着报复心理，想把自己经历过的苦难放在他身上重演一次。可是真的做了，你看到的就成了过去的自己。” 六耳愣愣地看着悟空冲自己弯起嘴角，她一手托着下巴。 她从悟空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调皮，玩味，还有对自己的戏谑感。 “你......”被戳破心理活动，还被当作是对方心头一乐的原料，六耳的四肢一下变得很烫。 谁知悟空的微笑紧接着就不再像是针对她一个。 “老实讲，我也有为师父的想法咂舌过。” “你有么？”六耳怔了一下，紧接着却想对自己翻白眼。废话！你之前不还给莫文说，悟空也是个心若明镜，看事透彻的家伙。 “有。但我和你不同，”悟空扬起得意的双眉，“我从一开始就只想保护住师父的这份纯粹。世间繁杂太多，像清泉那样澄澈的灵魂太少。有几个人能如愿用孩童时那么干净的心里走完一辈子？” 她随着自己的话合起眼睛，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某个未来，露出满足的微笑：“所以我想，我经历过了，如今有本事。那么，为什么不能偏心我师父一下呢？” “可惜啦，”悟空忽然做了个鬼脸，“俺老孙终究比你更胜一筹。” 六耳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此时的脸一定写满嫌弃。“切，瞧你嘚瑟的。” 不过她却不能否认悟空的话让她心头微动。 保护师父那干净清澈的灵魂？她抬眼看着天上闪烁的繁星。悟空是这样自然没错，可问题是，她也是这样吗？ 六耳自诩不怕承认自己对世间存在着报复心理。保护某人心灵、灵魂这样的事，怎么看也不会和她有任何关联。 可到了师父那里，一切却忽然行不通了。 原以为只因为玄奘的灵魂过于美丽光明，让她本能地心生敬畏。但到了此时，听过悟空的话，她却忽然产生了一丝疑问。 到底是因为看到了玄奘的灵魂才产生动摇，还是，她也许从一开始就打心眼里不愿意去实施所谓的对世界的「报复」？ 其实无所谓那是否是玄奘，她都会如现在这般愧疚、难过，只不过此次玄奘的存在格外特殊，她才会格外纠结？ 这个疑问跳出来后，六耳自己都吓了一跳。紧接着的是更深奥的疑惑：不愿意「报复」，那么为什么会不愿意「报复」呢？ 是那对这个世界绝望至极而衍生出的悲悯作祟么，还是说......在某个她轻易看不到的地方，那最深处的自己，仍然保留着相信美好的固执？ 六耳直直地看着天空，眼睛越睁越大。 悟空在一旁可不知道她心理活动正如暴风雨般猛烈，见她那副眼睛，着实有种见鬼的感觉，忍不住伸手戳她。 “欸欸！你这一副现场演示尸变的节奏是要干嘛？” 六耳被她一下子推醒，险些**反应过来。 悟空用鼻子朝那边的鹅笼指了指：“你要是没什么事了，就把孩子们都带回去吧。在晚些，比丘国的父母们肯定要急疯了。” 六耳站起身挠挠头：“放心。不过带他们回去前我得先去办个事儿。” “什么事？” “这你就不用管了。”六耳回头朝悟空笑了笑。不知是不是错觉，悟空骤然间觉得后颈的毛根根耸立起来。 轻咳一声后，悟空克制住想提问的冲动，把阿兰递了过去。“赶紧走吧，明天你们启程，我会照常跟上。” “师父的事你不用担心，他是个很坚强的人，会自己想开的。” 六耳眨眨眼看着她，猛然间眯眼坏笑：“哦吼，担心我？” “我脑子有坑才担心你个混蛋！”悟空也冲她翻了个白眼。现在是谁在自恋啊？ ———— 当六耳回到驿站时，天色已彻底黑沉。莫文和悟净轮番劝说的攻势下，玄奘终于**那么固执，为了不让徒儿担心照常回了房间，但却一直在自己的床位上闭目打坐，不愿言语，也不愿吃什么东西。 六耳听完两人的诉说，倒也**再劝玄奘，让两人照常休息，留玄奘一人静静就好。 翌日清晨，几人早早起床洗漱。悟净跑出去帮敖烈喂足粮草，没过多久却急匆匆跑了回来。 “师父，师姐师兄。丘临熹那个昏君昨晚被杀死在寝宫了！” 莫文手上的动作一滞：“什么？这么快？” “可不是，本来昨晚大臣将军已经逼丘临熹今晨退位伏法，只是不知道哪个恨意足的，溜进去把他杀了。据说是刀剑刺穿胸口，当场毙命。”悟净说着说着，鄙夷道，“不过死了也好，昏君一个，活该！” “是啊，活该。”六耳在一旁，似乎从一开始就**任何情感波动。**人曾注意到背过身的她眼里闪过的那抹冷血和快意。 玄奘虽然有过惊讶，可转眼又继续低下头，并未出声。 悟净观察了一下玄奘的表情，挠挠头：“师父你好安静，我还以为你会感慨一下「善哉善哉」。” 莫文伸手打了他一下，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不过好在玄奘**表现出失神的模样，仍然在叠着袈裟。 悟净自知说了不该说的，乖乖溜进来帮着收拾。 直到东西都已经清点干净，几人背好准备出发，玄奘才在踩过大门时忽然开口：“不会了。” “什么？”身后三人愣了愣。 玄奘**回头，向外迈开另一步。 他彻底跨过了那道门。 “从今以后，对于那些不配的，无论是人是神是鬼，我都再也不会说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八十三章：高兴罢了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玄奘的话语带来了一段很长的沉默，莫文、悟净甚至还有六耳，一时间都忘记手上的动作，相互间看了一眼，而后又很是默契地看回玄奘那边。 “放心，为师没什么，只是感慨一句。”似乎是感觉到了他们的担忧，玄奘浅笑着转过头来，一时间又变回了那个清静寡欲、处变不惊的模样。 “走吧，我们继续上路。” 悟净从后院牵回敖烈让玄奘坐上后，几人带着行李准备出发。 然而行至驿馆门口的时候，他们听到外面有很大的嘈杂声。 满怀疑惑推开门时，所见之景让师徒几人都不免一愣。驿馆门前聚满了人，从鹤发到童颜，从男到女，形态气质各不相同。 他们正聚在一起说话，听到门推开的声音，嘈杂停顿了一瞬。待看清玄奘几人的面容后，这份嘈杂就以更为猛烈的攻势席卷过来。 “圣僧！” “恩人！” 人群的呐喊并不统一，但面容上却都是写满感激和喜悦。他们乌泱泱上前聚过来，高呼着：“多谢圣僧救命之恩！” 玄奘吓了一跳：“这？” “大唐圣僧，谢谢您和徒儿搭救，不然我们这么多家庭可就要承受丧子之痛了。” 人群里缓缓走出名**，鬓发全白，容颜却带着厚重感，令人望之肃穆。 玄奘在长安时也见过这般气质的**，那份谈吐行走的方式，往往都是任职朝廷命官几十*后积攒的成果。想来这位也不例外，应该是一位已经功成名就的老官了。 “老施主别这么说，这都是分内之事，”翻身下马的玄奘行过礼，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行至六耳身后，“而且，贫僧其实没做什么，都是徒儿们费心操劳。” 六耳本没怎么在意，等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眼前是一片乌泱泱的人群时，本能“嗯”了一声，讶异回头望了眼玄奘。 正当这时，人群里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 “就是那个大姐姐，是她带走了阿兰！还有其他朋友！” 卖枣糕的小老板奋力挤到前排，肩膀上的阿兰正乐呵呵拍手，来回动弹。 “有坏蛋来，大姐姐就赶跑，砰砰！” 小孩的话讲起来并不清晰，但足以让人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好多眼睛齐刷刷丁向了六耳。 “是这位女菩萨？” 小老板朝人群笑了笑：“没错，是这位女侠把孩子们安全转移出去，又带回来的。” 面对忽然聚集来的目光，六耳下意识后撤一步。 额，什么情况？ 接下来发生的却更加让她惊讶。 人群忽然齐刷刷朝她深鞠一躬。 “多谢女菩萨！” “如果**你，我的孩子就死了，我的命也没了！” “谢谢你！谢谢你！” 道谢声层出不穷，并且渐渐有多愁善感的女子啜泣起来。 那些声音钻进六耳的耳中，其实并不刺耳，但她却忽然觉得心脏怦怦直跳，像是内心有什么的东西被点燃。它们如同爆竹见到火星，即使再微不足道，那一点也足以发出震耳发聩的巨响。 “这，我，不是——”六耳的舌头莫名打结，“你们别这样，快起来！” “我不是......你们真没必要这样，我只是，我......” 眼看着她完全说不出话来，悟净在后面幸灾乐祸，戳了下她的后背。 “怎么了师姐，被这么多人谢害羞了？还真少见。” 熟料前一秒还结巴的六耳转头便冲他呲牙：“你才害羞！莫挨老子！” 悟净瞬间吓到缩回玄奘身后。 嘤。怎么这会儿又不结巴了？ 经由悟净打岔，六耳原本一片空白的意识反而恢复了些许色彩。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熙攘的人群。 在那一双双眼睛里，流淌着的是澄澈真挚的感情。六耳从不知道，这样浓烈的感情可以在同一时间，从不同的人身上一起显露出来。 他们有些人泪中带笑，或是笑中有泪。但无论是哪种，那些闪烁着的水花都轻轻落在了那座藏在她心里的冰川。 冰川之下，慢慢渗出了些许暖流。 被赋予的记忆是一回事，但真正亲身体会却是另外一回事。六耳早已习惯了安安静静的冰冷，或者是声嘶力竭的疼痛。她从不知道，细腻流淌的温暖是怎样的。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人群还在对她说什么，可她的大脑即使不再一片空白，也仍然想不出任何该说的话。 许久后，还是玄奘轻轻拉了她一下。 “施主们，你们的感谢我们都深深地体会得到，其实真的不必如此激动，我们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六耳回头的时候，玄奘也正好将目光从人群移向了她，“对么，悟空？” 六耳鬼使神差下点了头：“呃，恩......” “恩人们，在留几日吧，我们想好好谢谢你们。”那位**带头问到。 剩下的人群连连附和。 玄奘浅笑摇头：“不必了，诸位的心意已经传达。我们志在西天，路途仍然遥远，还是早些赶路为好。” 众人不舍，又劝了几句，但都被玄奘微笑婉拒。无奈，只好作罢，依依不舍将师徒几人送至城门外。 临走时，小老板忽然抱着阿兰跑到六耳面前，拦住了她。 “这位姐姐，我有东西给你。” 六耳下意识指指自己：“我？” 小老板示意阿兰。阿兰好像有点害羞，红着脸把一串系绳的枣糕递过去，便立刻钻进哥哥的脖颈里。 六耳低头看了看：“枣糕？” “没办法，实在**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你们，而且我也想着，你们都是修行人，恐怕也不愿收钱财，”小老板用另一只手挠挠头，“所以就想着包给你们一些枣糕做几日口粮也好。” 六耳望着他仍是那副懵懂干净的笑脸，稚嫩未退，有些傻气。 手里的枣糕还有余温，放在掌心很暖。 这一回，她**避开那***笑容。 “......谢谢。” “诸位西行归来，若有机会，就再来我店里一次吧。到那时，我要开个卖更多好吃点心的大铺子，请你们。”小老板畅想着未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六耳听着，**意识到自己渐渐弯起嘴角：“好。” 那些人群的挥别声，随着哒哒的马蹄渐行渐远，直到了无踪迹。 六耳始终抱着枣糕，盯着它们出神。 憋了两天没说话的敖烈再忍不住，狐疑道：“弼马温，你傻了？还是说你就这么喜欢这家枣糕？你都笑一路了。” 直到此时，六耳才讪讪反应过来：“恩？我笑了一路？” “不仅如此，笑得还很诡异。”悟净说着一直往莫文背后藏。 六耳又看了眼玄奘，后者苦笑着点点头。 本以为又要来一番唇枪舌剑，谁知六耳沉吟片刻，却忽然转回去往前走。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高兴。” 由衷的高兴。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八十四章：旧庙留宿 出了比丘国后，又是一段漫长的山间穿行。盛夏已过，秋色渐进，但山峦仍是连绵不断的郁郁葱葱。 暑热还未散去，甚至还要比前些日子都闷热得多，似乎是知晓期限将至，要赶在离开前尽情舞弄一番热情。 渡水爬山，转眼已过将近一个月。这天行至傍晚，几人在山窝间发现了一座荒废的古庙。 曾经铺设的青砖经历风雨，已看不见上面的纹路，其中几块被顽强的草木顶得掀翻。放眼望去，尽是杂草在肆意生长。 “旧庙，看着制式有些年头了。”敖烈上下扫视一圈，从鼻子里嗤出声沉呼，“不过好在看起来不算危房。” “是危房也不怕，大师姐和二师兄还能让它塌了吗？”悟净一边说一边蹲下来捏自己的脚踝，“好累啊，师父，我们今晚住这里吗？” 玄奘已经翻身下马，往前走了两步。 旧庙虽然破旧，可山间空气湿润，倒没有蒙上很重的灰，不至于看起来太过荒凉。但是周围荒山野岭，偶尔还有风穿梭在狭窄山窝中产生的阴森呼啸，听起来有些瘆人。 他观察完旧庙，便看向了站在最前面的六耳：“悟空，这庙如何？可以留宿么？” 六耳刚收掉火眼金睛，转过来牵起敖烈的缰绳。 “没什么异样，是座普通旧庙，放心进吧。” 推门而入，庙内空空如也，就连供奉的像和像台都看不到。墙壁上长了层青苔，让空气有股淡淡露水味。 莫文找了块地方，弄扫干净地面上的碎石草衣，从行李里拿出张很大的布铺在上面，又接着把行李挨着放在旁边。 悟净一屁股坐在垫子上，躺下来，也不嫌硌得慌：“呼啊，终于能躺块相对平坦的地儿了。” 莫文笑着用脚踢踢他的屁股：“干什么？起来！去找点茅草回来再铺一层，躺着舒服。” “不要，我好冷啊二师兄，你去好不好？”悟净翻了个身，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莫文蹲下身开始拽他：“少来，今天轮到你了，还记得吗？” “我不想去嘛！二师兄你先替我好不好？下次我替你。” “这是你第几次说这话了？”莫文又用力了一把，然而悟净应该是使出了神力，贴在地上，就是不起来。 莫文开始拉着他往外拖。 “啊啊啊求你了二师兄！我好累啊！我不想动！” 莫文坚定不移，继续往前走。 眼看着悟净连带布块已经被拽到门口，六耳抚了抚额，叫到：“行了，别拽他了，嚎的像妖怪似的。” 语落，她拔了两根毫毛下来，化成两只小猴，一前一后从悟净身上跳过，跑出了门。 莫文和悟净看看小猴，互相看了看，又转过来看看六耳。 “一个去找茅草，一个去找吃的。”六耳简单回答了他们没说出口的问题，就一下窜到横梁上躺下来。 “我就知道大师姐最好了！”悟净说着蹦起来，从莫文手里拿回垫布，临走还不忘吐个舌头，“哪像二师兄，真冷血！” 莫文冲他跑回去躺下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她好？好个鬼！那是你不知道她的真面目。 不过说来，从比丘国离开以后，这妖怪的确有点不太一样。 莫文抬眼看了看六耳露出来的一点衣角。 以前总觉得她身上环绕了层乌云，悄悄走近些就压抑得很。可最近几天，那种压迫感减轻了很多。她开口说话时，好像也没那么以前那般冷冰冰的。 但还是提高些警惕好。在找到悟空的行踪前，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想起悟空，莫文的双拳微微攥紧。 她到底在哪里？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无数忧虑就这么徘徊在他脑海，惹得内心惴惴不安。 不一会儿，两只小猴子就抱着东西回来了。悟净看六耳接过两组物品，胳膊用力带着身子坐起来，奇怪道：“师姐，以前怎么不见你用毫毛变小猴找东西啊？” 六耳一下坐在他面前，将东西铺展开。 “分身不会思考，你看，捡回来的能有十中六七都是用不成的。” “这样。” 又费些功夫把能用的挑出来后，六耳生了团火，将带回来的水果分给每个人。 到了玄奘那儿，她注意到玄奘正闭着眼睛低念佛经。思索过后，六耳还是决定不打扰他，垫块布，将水果放在了他膝旁。 她拉着敖烈离开房间，帮他找块地方吃草。 刚刚绕到旧庙之后，敖烈就回头望了望：“师父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的。” “师父的性子，想彻底从那种事里缓过来，得些时日呢。” “唉，又是何必呢，有多高尚的善，也就对应会有多丑陋的恶。”敖烈叹了口气，连连摇头，“师父也是可怜，本质上是个善良感性的人。修佛追求的万物皆空，做到了或许对他是一种解脱，但如果做不到，就只能给他徒增折磨。” 六耳扬了扬眉毛：“哦？你也这么想？” 敖烈回给她一个白眼自行体会。 “别总觉得自己才是世界上唯一聪明的，弼马温。” 六耳笑了笑，倒没有生气，继续牵着敖烈往前走了几步，抵达一片新出芽的草坪。 趁着敖烈低头进食，六耳靠在旁边的树上，双臂交叠。 “说来奇怪，你想想看。神仙，鬼妖什么的，是好是坏，其实有时候闻闻气息，还有看他们用的法术就能感觉得到。唯独人——”六耳点了点眼睛，“就算是我的火眼金睛，也看不透人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世间本来就属人心最难忖度，古往今来，恐怕也只有獬豸一族属于另类了。” 熟料六耳笑着摇摇头：“是啊，所以它们早就被人类近乎赶尽杀绝了。” 停顿片刻，她伸了下胳膊，将双臂从胸前移到脖颈后面枕住。 “而且不止他们。硕鼠，鹿蜀，狌狌……很多上古异兽都被追杀到了无踪影。讽刺的是，人间却只会说妖怪伤人的故事。” 敖烈一边咀嚼草食，一边用讶异的目光看了看六耳：“弼马温，你最近一个月，有点奇怪啊。” 六耳先是愣了下，随后忽然觉得很有意思，笑问：“我哪里奇怪了？” “说话有点阴沉沉的，总觉得忽然之间经历了很多事。” “很多事？”六耳摸摸下巴，神情讳莫如深，过了半晌，忽然轻轻笑起来，“我本来就是经历过很多事，可能只是最近才把一些想法说出来而已。怎么，吓着你这个才两三百岁的小龙仔了？” 敖烈歪嘴嗤出声：“再敢笑我是龙仔，我一撅子送你去玉帝那儿逛一圈。” “那他不得再给你罪加一等？”六耳指了指自己，“我敢担保，你爸你叔，玉帝，还有阎王他们，最烦的就是见我了。” 眼望着六耳那嬉皮笑脸的模样，敖烈气也不是，恼也不是，愤懑剁了两脚，低头继续吃草。 “有机会真想扒开你的猴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做的，哪里来得这么多清奇想法？” “得了吧，你没机会的。赶紧吃草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八十五章：那今晚你来守夜吧 敖烈吃完草的时候，夜幕已然悄悄降临。山间的温度降下来，行走在白昼间的闷热被阴冷感取代。 “是不是起雾了？”敖烈扬起头，扫视了一圈天空。 六耳跟着看过去，树木比起方才来时要朦胧许多。伸手悬在空中一会儿，隐隐也有一种湿漉漉的感触。 “夜间太冷的缘故吧。”六耳说着，一边拉动敖烈继续往前门走去，一边在地上捡拾掉落的木头，“一会儿我把这些和挑剩下的茅草聚一起，点些火取暖吧。” 回到庙里时，六耳第一反应是向玄奘的位置看去。 地上的水果已经被吃掉，玄奘此时也已经没有继续盘坐在哪儿，而是和莫文悟净一起聚在那团茅草上，正在接着蜡烛读书。 六耳暗自松了口气，这才因为余光瞥见的缘故看了看旁边的二人。 悟净已经转过身去睡着了。莫文坐在他旁边，和玄奘共用一根蜡烛，往空白符纸上撰写咒文备用，听到开门的声音，抬起头正看着他们俩。 “木材？” “外面起雾了，估计后半夜温度会很低，捡些柴火取暖。”六耳说着手指一划，先前被扔掉的茅草又聚集起来，在距离大伙不近不远的地方堆起来。 她将木材扔在上面，深吸一口气，吐出团小火。底部的茅草顷刻间燃烧起来，不一会儿火苗就将木堆包裹在了中心。 听闻起雾，莫文一下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轻轻拉了下玄奘的衣角：“师父，起雾的话，证明后半夜会很冷，还是早点休息吧。” “也好。赶了这么多天山路，总算有个好点的地方能安心睡一晚。”玄奘叹了口气，将书本慢慢收回包裹中。 敖烈的马蹄在地上踢踏了几下：“那个，今晚这么冷，我也想待在庙里。” 玄奘先是愣了下，随后笑笑：“这当然没问题啊，何必这么紧张。” “因为他担心自己身上有点臭，让师父你烦心。” 正高高兴兴往另一角落走去的敖烈，听到六耳这声调侃，果不其然刷地转过来，咬牙切齿道：“你才臭！你还一股猴骚味呢！我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紧张！” “那是因为什么？” 六耳笑眯眯的样子却让敖烈语塞了一下。因为实际上她的猜测没错，自己就是因为担心身上有马的些许臭味才会询问玄奘。 但这不代表被弼马温这家伙说破就不会生气！所以，就算为了不让这猴子取笑自己得逞，他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情急之下，他抓住闪过脑子的第一个想法，道：“小爷是怕你们晚上没人在外面望风！” 话一出，他忽然很想打自己一下。怎么这么蹩脚的理由都想得出来？ 果然，六耳露出了一看就是假的的惊讶神情：“哦？原来你还会望风？” 敖烈吞口唾沫，蹄子往地上一敲，转过去仰着脖子：“怎么了？小爷我也是很靠谱的好吗？” 六耳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歪头看了很久他那高傲的姿态。 那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敖烈，盯到本就心底有点发虚的他后背连连发毛，心想着六耳会不会又要说什么揭短的话。 然而他刚预备好了很多种应对方案和话语，只听六耳一拍手，笑了起来：“哎呀，好啊，那今晚就拜托你站岗巡夜了，怎么样？” “哈？”敖烈一脸蒙逼看着六耳。 过了几瞬，他猛然反应过来：“弼马温，你故意的！” “哪有哪有？明明是你自己说你也可以站岗的嘛。”计划得逞的六耳已经背过身去，摊起手，一副无辜者姿态。她抱着手转过来，笑眯眯道，“那么今晚就拜托你了，敖烈师弟。” “……” 不管了，就算玉帝会生气，他也要把这猴子踹去南天门那儿！实在不行，他爹那儿也行！ 但话一出口，敖烈也没机会反驳六耳让他站岗的要求。 反正也是在室内待着，守一夜就守一夜吧。当年在天宫当差，连续几天熬夜也不是没有过。 不过这并不影响我骂这个弼马温！ 敖烈卧在火堆另一侧，心里默默把六耳骂了不知多少个来回。等他彻底骂过瘾后，夜晚已然过去大半了。 面前的篝火火势小了许多，但好在窗户开的并不大，让暖流得以聚留在庙宇里。敖烈抬眼看着在横梁上睡着的六耳，狠狠翻了个白眼。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悟净翻身的呜咽声。 跟着声音看过去，悟净把覆盖的薄被弄得离开了上半身，嘴里吧唧一下，又继续睡过去。 敖烈叹了口气，起身悄悄走过去，咬起被子帮他重新盖好。 这个家伙从入队伍到现在，就一直是这副小孩子的习性。明明是个天界的将军，好歹也有一两百岁了吧。到底是怎么做到还能跟个人间八九岁小孩一样的？ 敖烈一边感慨，一边摇着头往回走。 可他刚走出两步，忽然瞪大眼愣住。 对了，悟净既然是卷帘将军，可为什么，自己印象里却从来没见过或者听说过呢？ 他为玉帝驭车护驾足足有一百多年。玉帝时常会巡览各宫，就算是再不起眼的小仙官，一百年的世间，也应当能转过来个遍了。 更何况悟净这贪财的程度，就算是在神仙里也能被称之为极品，怎么从没听人提起过？ 敖烈突然有种强烈的不安感。他意识到，尽管悟净是天界来的人，但似乎在自己这里，却如同从没存在过似的。 卷帘将军。卷帘。帘……帘？！ 敖烈的眼睛瞪得越发浑圆。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带了「帘」字而已，谁又能说，因为含有同样的字，所以两者一定有关系。 而且，如果悟净的真实来历真是那儿的话—— 敖烈又回头看了一眼。 悟净的睡姿很是不雅，整个人四肢铺开了躺在那儿，半长着嘴巴呼吸。 实力不像。当然，要么就是他一直在伪装。 可是这不是他想接受和细想的事情。 敖烈甩了甩头，又卧回老地方休息。火苗舞动裙摆晃动在他眼前，光芒稍稍有那么一些刺眼。 在凝视火苗的空挡，敖烈的内心也跟来回摇曳不安着，甚至连浓烈的雾气悄悄透进屋子里也不曾感知到。 慢慢的，他觉得似乎是被火焰的踪迹催眠了，强烈的困意袭上来，让他的眼皮越来越重。 即使告诫自己不许睡，然而最终，他的眼睛还是彻底闭上，整个人坠入梦河中。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八十六章：迷雾（上） “啾！” 有鸟叫啊？敖烈的耳朵轻轻甩了甩。 “啾啾！”轻快的鸣叫自头顶盘旋一圈后，又重新落在他身上。 “唔——”清梦被打搅，敖烈很是烦闷，却也已经没了睡意，只能睁开眼。 起先他还是迷迷瞪瞪，嘴里暗暗骂着这些钻进庙里的小鸟。然而，没过多久，他猛然睁开眼，整个身子从地上弹起。 等等？他睡着了？ 敖烈甩动起头，把睡醒时迷蒙的感触通通抖下来，心里把自己责怪了个遍。 该死，怎么就能睡着呢？他可是负责守夜的！ 想到这里，他慌忙抬起头，往六耳躺着的横木看去。 即使心里暗暗祈祷着，但望见空无一人的横木时，敖烈的内心仍然崩溃到了极点。 得，自己这是上赶着给那猴子送嘲笑素材了。 敖烈的心情一下降到极点，做好了下一秒被出声揶揄的准备。 然而，他将头垂下来时，沮丧很快就变成了讶异。 旧庙里空无一人。 不光是六耳，就连玄奘、莫文还有悟净也都不见了。 地上那团茅草还在，木柴早已燃尽，余下的灰白色上，只残留着几点淡淡的火星子。 “师父？莫文！”敖烈立刻出声高喊，“悟净！你们在哪儿？” 他往门口走动两步。地上的行李之类的还在，火也还没熄灭太久，会不会只是出去透气了？ 敖烈如此安慰着自己，可顶开门走出去的刹那，这种牵强的自我安慰就再也站不住脚了。 入目灰蒙蒙一片，扑面而来湿冷的水气。树木的身影几乎已经淡到让人怀疑是不是幻觉，抬头往天上看，也是清一色的灰白。 风声索索，然而却不见白雾有任何移动的痕迹，远处仍然有鸦鹊的鸣叫声，听起来空荡荡的。 敖烈听到内心猛跳一下的动静。 “师父！师父！” 他开始狂奔起来，顾不上去想贸然闯入是否会彻底迷路。 马蹄飞快跃过湿润的泥土，踩着晨间露水而行。敖烈依靠着最后一点微弱的视线辨别方向，但仍不可避免险些撞上树干。 他尝试用上自己的嗅觉，可悲惨的是，那团团白雾就像是硬生生把他的鼻子堵上，让他一点点气味都闻不到。 敖烈没有法子，至少开始四处寻找有无脚印。晨间的泥土很湿，若有人经过，必然是会留下痕迹的。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沿着自己的脚印先回到旧庙，随后又绕着旧庙转圈，找寻玄奘他们或者其他人的踪迹。 好在寻觅一圈后，他真的在距离旧庙不到几丈的地方找到了蛛丝马迹。 那串印记很浅，在浓雾里若不仔细查看，很容易就会被忽视。而且，从形状来看，并不是人类的脚步。 敖烈的神经一下子绷得很紧，他深吸一口气，沿着这串奇怪脚印延伸的方向往前走。 一边走，他一边暗自调动脑海里的知识，推断这来自是什么种族。 没有分叉的趾状，从凹进去的泥土表面可以推断出它的脚板平整，而且是四肢一起前进的类型。 敖烈又仔细观察一下，觉得这很像是「蹄子」造成的脚印。 不过不是马，也不像鹿。敖烈凑近一下查看，这才发现那规则的圆形前段和后段各有一个往圆内凹的孤。 这种脚印，到底是什么…… 浓雾仍然很重，敖烈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久，但这么漫长的一段路下来，雾气仍不见任何消散，就连太阳光也几乎头不进来。 太诡异了，这绝对不是自然形成。 意识到这点，敖烈竟悄悄有些懊恼。 昨晚雾气的时候，怎么就没留个心眼呢？还有，半夜居然就这么卸下警惕睡着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的困顿十有八九也是妖怪造成的。或者不如说，那个让自己昏睡的法术应该也作用到了其他人身上。不然的话，就算不考虑别人，悟空也不可能真因为自己守夜就完全放松下来去休息。 可是，如果妖怪的目的是师父的肉，如今全数抓获，应当不需要这些雾才对，为什么还会持续这么久？ 敖烈暗自琢磨了很久，一时也没有头绪。忽然间，眼前的脚印断了。 不仅如此，在断了的地方周围，有好多条藤蔓的边角。 错综复杂的藤蔓悬挂在树木的枝干上，却似乎又有序通用一个共同的方向。 它们同体幽绿，一根套一根，本该有种自然的美感，可此时此刻，在浓雾的笼罩下，却只剩说不出的瘆人。 尤其是敖烈正观察树木藤蔓时，余光捕捉到藤蔓扭动生长的姿势，那情形让他本能退后一步。 马蹄踩踏泥土发出的泥泞声响似乎吓到了生长的青藤，那延长的动作一下变得缓慢许多。 哪里会有生长这么快的树藤？ 敖烈干咽一口，再次向前看向被白雾掩盖着的地方。 沿着这些藤走，应该可以找到什么。 敖烈稳住心神，安慰自己不要怕，随后便硬着头皮往前走。 越往前，这些藤蔓就越是粗壮，东一下西一下挂缠在周围的树木上。敖烈一路找寻那些更密集、更粗壮的树藤，往它们的生长地接近。 终于，往前约莫前行了半里地，眼前赫然出现一棵巨大的柏木。 它的树身直径足有五个壮汉站在一起，头顶分支生长出的密叶形成片厚重的小天空。 周围很大一圈内都不见任何其他的树木，藤蔓在根部汇聚成一个，随后沿着柏树主干盘旋而上，直到抵达终点。 敖烈的视线顺着它一路往上，锁定到了一个圆滚滚的巨大藤团。 那藤团是由树藤收紧而成，如同一个蛹，内里正包裹着一个敖烈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悟空？” 六耳的四肢已经消失在树藤中，只有只手顺着缝隙垂落下来，此外就是那个脑袋还勉强露在外面。 “悟空！悟空！”敖烈急得团团转，可除了叫喊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藤蔓很高，他跳不到。柏树又过于粗壮，不是他现下这个形态就能摧毁的。 “孙悟空，你醒醒！”好在敖烈观察到六耳仍在平稳呼吸，应该只是还晕着。 听闻他的呐喊，六耳皱了皱眉，可仍没有转醒的意思。 “孙悟空！你给我睁开眼！” “孙悟空？！” 又叫了很久，六耳却只是皱眉。 眼看着话语只能叫到六耳的潜意识，敖烈急了，只好破罐子破摔，尝试一个非正常手段的方法。 “弼马温！臭猴子！女猢狲——” 第四个词还没说出口，敖烈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力量十足的怒吼。 “姓敖的，你再骂？！”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八十七章：迷雾（下） 黑暗。 无尽的黑暗在周围蔓延着。 六耳悬浮在这片密不透风的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 她眨动几下眼，想要伸出手。 四肢如同被捆上铁链，将她紧紧拴在一口灌入铅水的青铜鼎上。鼎的大小望不到边，恍若和这黑暗融为一体似的。 六耳张动嘴巴，可口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恐惧感突袭而来，用手蒙住她的口鼻，顷刻间让她觉得窒息。她多么想挣扎，想大叫。 可仍然是四肢动弹不得，嘴巴怎么也说不出话。 六耳记得这种感受，它熟悉无比——她似乎回到了**被创造出来的时刻。 隐隐约约的意识让她苏醒，又残忍将其禁锢在岩石中。周围全是幽魂的呐喊，接连不断，永无止尽。 「为什么要杀我？我恨！我恨——」 「我的爹娘！明明是他欺负人，却在外面逍遥自在的，他应该惨死！他应该*劫不复！！」 「我明明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我是蠢货！我恨自己！我恨自己！蠢货——」 够了，够了！ 那些声音拥有着无形的双手，在响起之时狠狠抓挠着六耳的身躯。 火辣辣的疼让她惊叫不止，奋力冲撞，然而无尽的黑暗和绝望的泥土死死包裹着她。 让我走！让我走！ 「就因为我不够美吗？就因为我不够美，所以哪怕我救人也要被当做是别有用心吗？为什么！——」 六耳蜷缩着身子，捂住耳朵。 「她就是恶魔，她就是恶魔！我为她付出了那么多，转头却要将我毒害！她不得好死！我恨啊——」 「我恨！」 「我恨！」 「我恨——」 “够了！” 这是一声简直不属于活物的嘶吼，尖锐到足以搅动起惊涛骇浪。 它击碎了黑色的幕布，让所有喧闹声戛然而止。哀怨与恨语，在这无尽的狂怒下归于静谧。 刺耳吵闹的黑暗一块块碎裂，掉落，露出背后另一层安静祥和的黑暗。 在这里，六耳终于可以动了。 她轻轻抱住自己的膝盖，缩起身子，像极了尚在母亲身体里的孩子。 又是这个梦。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这梦到底是不是真的。 或许是梦连接着现实与虚无，她又是在虚无中诞生，所以才会格外为此困惑吧？ 每一次她都暗暗**，这就是梦，会醒过来的。 还会再看到那些明亮美丽的色彩，还会获得更为安宁的环境，还会能重拾玄奘的那抹光...... 经历过美好的东西，就再也撑不住以往那痛苦的日子了。 求求你。 六耳暗自呢喃。 “求求你，赶紧让我醒过来吧。” 哪怕是有人叫醒我。 “......悟空！” 谁？ “你醒醒......” 他在叫谁？ “***......弼马温！臭猴子！女猢狲......” ***？ 对了，我现在是冒充着「***」的。 他是在叫我！ 他是在...... 等等？ 六耳愣了一下。 他在骂我？！ 他，骂，我？ 六耳猛然间抬头，黑暗刹那消散，变成刺眼的白色。 她一头冲了出去。 她醒了，而且也认出了那个声音是谁。 “姓敖的，你再骂？！” ———— 睁开眼时，六耳正对上敖烈那双眼睛。 后者望见他，忽然间喜上眉梢，而且神情看来像是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起初，六耳张开嘴，正要为敖烈骂自己回击，可瞬息之间，她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这里不像是旧庙，敖烈脚下踩着的明显是草和泥土。 还有，她怎么觉得身体有种被勒住的感觉？ 敖烈眼看着六耳从怒不可遏变得惊异哑然。 “这怎么回事！” “我也想问呢。”敖烈叹口气，“你都没发现你被妖怪抓走了么？” 六耳呆呆看着敖烈，愣了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该死！什么玩意儿！”六耳暗念咒语，四肢用力将藤团撑爆裂开，落在地上。 她环顾一圈四周，惊讶逐渐带上了紧张：“师父呢？” “还**找到。”敖烈此时面色凝重，向六耳示意了一下周围，“昨晚的雾有蹊跷，让我们几人都昏睡过去毫无意识。今早我醒过来发现你们不见了，急忙寻找踪迹找过来。目前只找到了你，还没发现其他人。” “师父还没找到？”听闻师父仍然失踪，六耳的心被硬生生提起好几寸。 敖烈沮丧地摇摇头：“**。而且，这迷雾似乎根本散不开，做了这些的妖怪也一直**露面，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能力如何。” “我试试看这个情况下，还能不能叫来土地山神。”六耳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狠狠朝地上砸了一下。 地面跟着颤抖起来，余震一直绵延出去，激起群群森鸟。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静悄悄，**人回应。 六耳的双眉皱得更紧：“......咱们运气真好，刚好到了片**土地山神看管的地方。” “那就只能自己找了。要分头吗？” 六耳摇摇头：“不行。迷雾诡异，就连我的火眼金睛都没法透过雾气看清树木花草，分开来只会走散。还是一起去找吧。” “行。” 二人语落就并肩踏入迷雾中，一路上为了防止迷失，六耳总会拔下毫毛变作绸带缠在路过的树干上。 他们一路走，一路大声呼喊。 “师父——师父——” 回声嘹亮，游走在层层树林中。 两人行走半晌，忽然见到前面的路似乎宽敞许多，树木也稀疏起来。 正当两人以为找到什么，兴高采烈跑过去时，看到的却是那棵巨大的柏树。 两人的眼睛同时瞪得很大。 “这，我们怎么绕回来了？”敖烈觉得冷汗直冒，“不是做着标记呢吗？” 他急忙回头，然而让他毛骨悚然的是，背后的树上挂上了六耳变出的绸带。 可刚刚经过的时候明明**。 “难道是鬼打墙？” “不是。”六耳抿着嘴摇摇头，抬眼望了眼那高大粗壮的柏树，“是阵。” “阵？” “小鬼上身，凭我的本事不可能发现不了，何况这片区域的气息也并非阴沉沉，而是隐隐有力量流动。”六耳说完，指了指前方。 柏木仍然耸立着，枝叶繁茂。条条藤蔓仍旧盘根错杂在一起，将柏木紧紧包裹着。 “这柏木应该就是阵中一角，布阵中心应当不在这里。” “迷雾也是阵法的一部分，负责将法术能量进行输送，以影响我们的每一步行走。” 说到这里，六耳先是啧了一声，随后自嘲似的笑起来：“恐怕从进入旧庙开始，不，或者更早，我们就已经在浑然不觉中踏进一个布阵里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八十八章：顺藤 最快更新西游百妖帐最新章节！ “什么？那我们怎么办？”敖烈再次观察柏木时，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团团青藤像是蛇，正吐着信子，静悄悄凝视着二人，“这周围的气氛简直糟透了，整个后背都是冷的。” 六耳正摸着下巴，闻言斜睨了他一下。 “那只是因为有雾气，你又没穿衣服。别自己吓自己。” 某只龙宫三太子顿时火了，甩着头，四只蹄子来回踏步，跃跃欲试：“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打趣我，你就一点都不着急？” 面对敖烈的怒火和随时可能踹过来的马蹄子，六耳揉动靠近敖烈那侧的耳朵，许久后，叹了口气。 “主要是着急也并不会有任何帮助。而且我不着急还有个原因，虽然师父失踪了，但在刚刚找寻的那一圈里，我并没有嗅到很辛辣的妖气。” 本还呲牙咧嘴的敖烈闻言，愣了一下：“没有？你确定吗？会不会是他藏起来了？” 六耳摇摇头，冲他似笑非笑道：“听我说完，没有辛辣的妖气，但有温和清新的。” 敖烈看着六耳，神情茫然。 “这里的确有妖怪，但他们身上没有血腥味，是走正经途径的「苦行妖」。换句话讲，他们很大概率其实并没有恶意。” 然而面对六耳的解释，敖烈却摇摇头，不以为然：“那也只是很大概率，哪怕是千分之一的可能，师父也会在危险里。” “我明白，”六耳再次摸动自己的下巴，双眸透出鹰眼般锐利的目光，扫视既安静又不安静的柏木，“只要是阵法，自然是有破解的办法的。不过首先得知道这阵法是什么。” 她往前走了几步，回到树木旁边，蹲下来观察靠近树根的青藤。 汇聚在此的青藤比其他地方都要粗状，根根细小的纹路整齐排列，顺着藤生长扭曲的方向蔓延。细小叶片偶尔打破这整齐的线条，零零散散生长而出。 总体来讲，的确是再平平无的藤蔓。 如果它不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生长的话。 六耳眯起眼，目光锁定在了那些纹路之间。她伸手轻轻一挤，从缝隙里缓缓渗出一些淡蓝色的液体。 “藤中含液，还是蓝色的？”敖烈在一旁飞快调动脑子里的知识，“这藤蔓已经有灵气了。” “不止，”六耳站起身来，拍拍手，“是已经成精了。” “它就是妖精？”敖烈一下后撤一步，低下头尽量不去触碰那些在地上密布着的青藤。 “本体不在这里，这仅仅能看做是他分身中的一条。” 六耳说着往敖烈这边走开。和他不同，六耳目光直视前方，根本不介意自己会不会踩到那些还在扭动的藤蔓。 “你说你是寻到一丝痕迹才找到我的，那痕迹是什么？” “脚印。”敖烈低头用前蹄在地上画出一个图形，“模样是这个，我觉得很像是马、鹿、驴这种有蹄子的，但又不是前面说到的那种……” 六耳仔细端详着那个不太规则的圆形，嘴唇微动却没出声。 敖烈在一旁等了许久，却只能见到六耳轻轻皱眉，不由也紧张起来：“怎么，连你也认不出来？” 谁知六耳的回答却让他愣了一下：“认倒是认得出来。” 敖烈茫然看着六耳挠起后脑，她双眉皱得更紧：“形状上来看，像是「?疏」。” “?疏？那个状若马，头带一角的异兽？”敖烈咀嚼着六耳的答案，越想越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对诶，的确是?疏的脚印不错，只是这一族销声匿迹很久，很多人早就以为它们不在了。” “应该是只藏匿于此的?疏，不过——”六耳眼里的疑云更浓，“虽然?疏一族通自然灵气，能够布出这样离的浓雾，可藤蔓这边却不像是它们的手笔。” “也许和他一同生活的还有其他成精的草木。说来，你七十二变里不是也有布雾、唤风么？为什么不能把雾吹开？” 六耳转头，像看傻子一样斜了敖烈一眼：“我倒是想。可一是这雾无法轻易用风轻易吹动，二是我们身处阵中，真吹去了，风也会带着雾绕一圈再回来。” 敖烈神情窘了一下：“好吧。?疏属于灵兽，生性善良不会伤人，他抓师父是做什么呢？还有，为什么偏偏你们都被抓走，光留我在旧庙里。不会是有什么更深的阴谋吧？” 六耳盯着敖烈，许久之后，敖烈才看到她在犹豫纠结中开口：“嗯……你想听实话吗？” “什么？” “我觉得它可能就是单纯把你当普普通通的马了，觉得没有抓的必要。” “……” 藤蔓生长，相互摩挲的声响，和远处鸟兽的鸣叫声一起回荡在两人之间。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一小会儿，六耳面不改色抬起手，抓住了某只红了眼睛的白马的缰绳。 “混蛋！小爷就这么没存在感么！我可是西海龙族！放开我我要给那只?疏头上来几蹄子！” 他奋力想要往前冲，六耳站在原地不动如上。体形上的些许差距让两人这样的造型显得有些滑稽。 “别闹了，你也得先找到那只?疏才行。” 六耳的话提醒了敖烈。“你有法子？” 凝重的神情慢慢消失在六耳脸上，取而代之的是略带狡黠的笑意。她指了指地上那些藤蔓，又指了指生长进山林的部分：“顺藤摸瓜。” 见敖烈眼神茫然，六耳继续道：“藤蔓即便成精，本体也仍然会留在泥土中。这块柏木前汇聚的藤蔓虽然粗壮，却不是它的根所在。但是，只要是长出来的藤，顺着它们总能找到根脉所在。” ———— 密林深处，葛藤织成，形态迥异，结梗处好似藏有秘密一般。 雾气越往深处越浓，轻轻漫过条潺潺溪流。清水踏着小石一路向下，随后又在不远处一分为二。 两条溪流中夹裹着一片小岛，其上花团锦簇，群芳斗艳，在白雾笼罩下颇有种仙境的意味，很是清新雅致。 而在花草香馥的簇拥中，倚树半躺着一位素衣美女。长发光泽靓丽，恍若岛外的溪水，随风舞动时皆是美丽的波纹。 她正在拿着蒲扇轻轻扇动面前的火堆，火堆上放着紫砂茶壶，扇动则壶口的水雾动，荡出去的满满都是沁人茶香。 不多时，几缕烟雾凑过来，聚在了女子身边。 “真香真香，好久没喝到你烹的茶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八十九章：岛上茶会 最先幻化出的是位看样子*龄不大的青*，发间带有小小的叶片，偶尔还会有藤蔓似的东西混在其中。 眼看着他就要伸手摸旁边茶台上的茶杯，煮茶女子蒲扇一抽，正好打在他手上。 “去，今日的茶没你的份，一个都不许碰。” 青*让抽疼了手，急忙缩回去，一边吹一边露出委”屈的表情来：“乔瑾，你真小气。” 端乔瑾姿态依旧悠闲，继续对着火堆扇风。白嫩圆润的脸蛋还有几分少女的稚嫩，但动作上却极力想要做出优雅稳重的样子。可惜，那眉眼间跳跃着的灵动还是暴露出她内心仍是个活泼姑娘。 余下的烟雾也渐渐焕化出人形。先是位霜姿鬓白的老妪，而后跟上苍发婆娑的而立男子。两人看着端乔瑾微微一笑，**说话，倒是忽然从二人身后蹦出来的一男一女两个孩童，冲还在揉手的青*做了个鬼脸。 女娃笑了笑：“谁让盘罗你前些日子偷喝端姐姐的茶。” “就是就是，这是报应！”男娃也跟着嘲笑起来。 盘罗很是不忿，瞪了他们二人一眼：“切，你们凌、赤两姐弟半夜偷吃乔瑾的点心还敢说？” 此言一出，果然，凌子和赤子粉扑扑的脸霎时变得通红，小声支吾半天，却说不出话。 盘罗得意地吐了吐舌头。 霜姿老妪见此，弯起的嘴角里满是慈爱之感。她虽然模样衰老，眼里的光却仍透亮得很，此时眼睛笑眯起来后，更显出一种还像是*轻人的勃勃生机。 “你们啊，好在今日有过路人，不然一准憋坏。” 茶香如水漪漪，端乔瑾嗅到气味，判断出时间够了，便收走蒲扇，隔着衣袖轻轻将茶壶踮起，往旁边的桌那儿走：“说到过路人，拂云奶奶，你今天怎么挑了个小孩子？” 拂云媪笑眯眯看着端乔瑾，意味深长道：“你真的觉得是小孩子吗？” 端乔瑾眨巴几下眼睛，飞快放下茶壶，冲到拂云媪面前席地而坐：“难不成是「千*童翁」？” “诶诶，什么叫「千*童翁」啊，听起来好怪，”凌子不满地嘟起嘴，“而且感觉有被冒犯到。” 端乔瑾挤挤眼睛，那满脸的调皮显然是不打算道歉的。 拂云媪没理会他们的拌嘴，继续道：“倒也不错，是个长相不大，但*龄已经很老的人。或者说是神仙更合适点。” “神仙！”凌赤二子一个叠在另一个头上，“真的是神仙吗？我们已经有好久没碰到神仙了呢。” “的确是。只不过和我以往见过的不太一样，”拂云媪摸了摸下巴，笑意渐渐淡去几分，“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甚至于留于表面的能力，他似乎都想让自己看起来不过是个三四百岁的小仙。但是，在布阵观察前尘往事的时候，我却感觉得到，他的真实寿命其实远比那还要*长......” 拂云媪伸手取过茶水，抿下一口：“还有，他的记忆其实有一些模糊的，就像是，唔，你翻一本书，突然发现残缺了几页。虽然大体能连得上，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直很沉默的那位而立男人，忽然打断了拂云媪的话：“恩？这倒有意思了，我带走的那两个长得很像的猴子，其中有一个，她的前尘记忆也感觉怪怪的，很模糊。” “孤直公，你的也是这样？”拂云媪听了，始终写着风轻云淡的脸上，难得露出被什么惊异到了的表情。 端乔瑾，盘罗还有凌赤双子互相看了看，四人八目皆是茫然。这样的情形，倒还是第一次遇到？ “总觉得我们是不是抓了队不该抓的人？”赤子趴在姐姐身后，幽幽感慨。 其他人听了他的话，也有点头皮发麻，感受到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不过，盘君甩甩脑袋，最先占了出来：“怕什么喽！我们又**对他们做什么！他们睡上一大觉，也不会记得自己重温了一遍前尘今世。更何况——” 他转过去望了眼端乔瑾。乌黑发下的脸颊，如初绽的桃花般明丽娇艳，双眸浑圆，眼波流转，很是可爱动人。 但那份活泼可爱的身后，却帮着一份渴求。盘罗看得到，在她内心深处隐藏着的那份执念从未因为岁月消退过。它们就像酒，像茶，泡的时间越长，韵味便越浓。 “我们可是下过决心要帮乔瑾找到那家伙的。” 一开始，几个人还默不作声。但很快，他们的神情就恢复到轻松的状态。 孤直公扯了扯自己的摆袖，笑道：“的确。往好处想，这伙人这么奇怪，说不定还真就是我们需要的家伙呢。” 拂云媪跟着点头，随后将头转向了端乔瑾：“端丫头，你带走的那个，不是和尚吗？按理说，比其他几个更有可能有你要找的家伙的线索才对。” “他......”端乔瑾摸了摸脖子，“我还没开始看。” 盘罗愣了一下：“诶？为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想找到那人的下落么？” 端乔瑾本还有些窘迫的表情，一下就变成“张牙舞爪”的发怒模样。她伸手对准盘罗的脑袋就是一下：“闷头藤！不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吗？” 刚被抽手没多久，现下又让捶了脑袋，盘罗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捂着头僵在原地。 “啊？” 一旁的凌赤双子咯咯咯地笑出声，即使盘罗用凶巴巴的眼神瞪过来，姐弟俩也仅仅是捂着嘴，不让自己的表情太过放肆而已。 “端姐姐很少能遇到佛家弟子的，她找了这么多*未果，如今希望忽然间多了几分，怎么可能不紧张？” 盘罗被他们姐弟俩说的无言以对，语塞望了眼别过头去的端乔瑾，只得挠着头，慢吞吞蹲回去。 他看起来是不好意思，想藏去脸上的窘迫，但盘罗自己心里很清楚，他更多的还是不想暴露他落寞的眼神罢了。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么？我怎么可能不懂。 我只是没想到你如今对那人的执念仍然这么强。 凌赤子本还想再揶揄盘罗几句，刚笑着开口，忽听到头顶传来轻笑。 “找什么人啊？不妨说来给我听听？”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九十章：我是想找一个人 这声轻笑来得很突然，甚至于直到此时，几人也并未察觉到有任何陌生者的气息。凌子和赤字呆滞片刻后，本能抬头去看那位闯入者。 端乔瑾一开始枕靠的树木背后依靠着隆起的石头坡，离地大概有三人高。此时正上面坐了个长着猴子脸的家伙，双手托腮，眼里还流露着对方才他们交谈内容的意犹未尽。 见他们发现自己，六耳笑了笑，继续催促：“怎么，说说看啊？” “啊啊啊！”最先叫起来的是凌赤姐弟俩。在席的六人嗅到危险，急忙起身想要逃离。 然而，刚迈出不到几步，他们皆是被一阵古怪的力量给弹了回来，脚上还留有刺痛感。 原来聚集的周围不知何时已经被上了一层结界，看不见的力量涌动在结界边缘，互相链接，像碗一样把他们扣在了里面。 “救命救命，别打我！”凌赤姐弟又是第一个有所反应的，只不过二人是刷一声就钻到了茶台底下，怯生生抱紧了脑袋。 这样的情形出乎所有人预料，盘罗倒地后先是呆愣一下，随后便急忙闪到了端乔瑾面前。直到这时，他才顾得上真正看清楚来者的面孔。 而后，比起警惕，他看到六耳后更多是流露出一种震惊。 孤直公此时也瞪大了眼睛，没过一会儿转过来看着盘罗：“盘罗，你的藤蔓怎么没捆好？” 盘罗脚下一滑。 “去！怎么赖我头上了？就算是我没捆好，她这会儿也不该醒啊！” 这话倒是不假，孤直公心里也清楚，这队师徒都已经被端乔瑾施过法术，按理应该在三天后才会苏醒。 毕竟就算今生短暂，也还有不知道几回的前世，那些陈情往事回首一番，即便恍若大梦，也不会太短。 这家伙是怎么醒的？ 六耳从他们眼里读出了多种多样的情绪，心里不禁感慨这伙草木树精年龄很大，却是不大会掩盖情绪。就连那边那个最年长的老太太，双手也是轻微颤抖着，嘴唇则更是半天都说不出话。 “什么叫「这会儿也不该醒」呀？”六耳晃了晃双腿，“恩，不过我刚才确实是从睡梦里醒过来的，而且应该是中了妖怪的陷阱才会昏睡，同样中陷阱的还有我师父跟师弟。我正想着那群妖怪藏哪了人呢……” 她笑盈盈的眼睛里渗透出寒意来：“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你们干的吧？” “不不不，我们没有算计你！”凌子在石桌下来回摆手大叫。 赤子也在一旁恨不得把头塞进地里：“我们也不是妖怪，你认错人了！” 盘罗很是无奈地望了他们姐弟一眼：“……先把你们俩那一看就不是人的头发变了再说吧。” 六耳不理会他们交谈的内容，手腕一甩，将金箍棒幻化出来，脸上的笑意全无：“我师父在哪儿？交出来！” 面对六耳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从未经历过这些的树精们后背很快就让冷汗给浸透了。 不过，拂云媪到底年岁更高，紧张一阵后便很快镇定下来，斗胆上前一步。 拂云媪朝六耳行过一礼：“我等眼拙，不识大人本领，多有冒犯。不过还请相信我们，我们虽然抓走了令师令师弟，但绝无加害之意。” “那你把他们抓走是做什么？”这时，敖烈从六耳身后冒了出来，鼻子里喷出一口气，“而且我找到我师姐时，你们可是用藤蔓把她五花大绑呢！你们是不是也对我师父那么做了！” 敖烈一出现，凌赤双子互相看了看。 “恩？马怎么也会说话？” “成精了？” 敖烈怒。 “你才成精！小爷我是龙族！现下幻化成马了而已！一群没有见识的小妖精！”骂完了怒气却更盛，若不是被六耳眼疾手快按住，敖烈只差跳下去给他们两脚，“对了，说到这里我就要算算账。你们谁出的主意只抓他们不抓我？以往的妖怪如果抓我们师徒都会把我带上，你们为什么不带我？看不起我嘛！” 六耳捂了把脸，莫名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匹「马」。不过她还是一边手上发力，一边幽幽盯着下方：“说吧，我师父是不是也被那么无礼对待可？” 二人敌意不减，拂云媪刚刚开口想要解释，忽然被端乔瑾挡在了身后。 “二位莫怪他们，他们这么做都是因为我。” “小瑾！”她的动作太快了，盘罗甚至没能来得及拉住她，如今见她冲到最前面，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哦？”六耳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下端乔瑾。 她模样上像十五岁的姑娘，头发乌青靓丽，黛眉微挑，嘴唇红润，衬得那浑圆的双眼格外有神。不过让她看来更富有吸引力的，还是那眼眸里和这片森林一样旺盛的生命力。 不过她额头上向上生长的一只角，却彰显了她妖怪的身份。 六耳瞄了眼端乔瑾的角，忽然一跃而下，来到她面前：“那就说说看你为何要抓我师父吧，?疏姑娘？” 早已准备好接受怒火，可听闻六耳说出的话，端乔瑾酝酿好的凛然之情瞬间破碎。 “你，”她开始后撤，与此同时其他瞪着眼挤上前。 “你认得出我？” “你也想打端乔瑾角的主意吗？”这下，换成盘罗他们戒备地看着六耳。 敖烈冲他们翻了个白眼：“谁稀罕?疏的角。我们俩能延年益寿得道修行的法子多了去了！” 盘罗和拂云媪，孤直公互相看了看，将信将疑。 “正因认得出你，我才觉得大跌眼镜。因为据我们所知，?疏可是生性和蔼温顺的族群，不会伤人。”六耳一边质问，一边上前一步。扑面而来的气势压得几个树精很是喘不过气，“我方才也听出来了，除了我们，你集结这些妖精还捕捉过其他路人，为的是动用法术私自查看别人的今世前尘。我还真不知道，?疏一族通灵的法术还能被这么用，恩？” 面对六耳的质问和讽刺，端乔瑾羞耻低下头：“我，我只是想找一个人。” “找谁？” 端乔瑾咬了咬嘴唇，没有回答。把她神情看在眼里的盘罗犹豫片刻，小声道：“其实我们也不知道。” “不知道？”敖烈差点咆哮，“不知道你们这叫什么找人？还不经他人同意看人家的记忆！” 端乔瑾的脖子缩得更紧：“因为……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九十一章：救命僧人（上） 端乔瑾刚出生的时候，头上还**角。 一直到长大好几岁，开始有了将自己有周身比较的意识，她的额头仍然**半点动静。 看着父母和族人头上那漂亮的独角，端乔瑾很郁闷，总觉得自己好像和他们格格不入。 可头一次问父母的时候，他们眼中却不见丝毫的嫌弃，不仅如此，因为从她的提问里察觉到想要角的念头，他们反而不高兴了起来。 “小瑾，长不出角是好事。”父亲语重心长，抚摸着端乔瑾的额头。 那时候端乔瑾还看不懂父亲眼里的苦涩。不过，她脑袋聪明，想了想平时听到的族人的对话，故意装出了然和乖巧的模样：“是因为有人想要我们的角吗？” 父亲苦笑出声，点头道：“是呢。我们?疏的角可入药，普通人喝了能延*益寿，修行者服用则能快速提升修为。所以我们很容易成为狩猎的目标。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 “等你再长大一点再告诉你吧。” 端乔瑾倒也没再追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看向父亲的。 父亲和一个人类男子几乎一模一样，可偏偏就是头上有一只角，突兀得很。 “爸爸，为什么我们可以轻松幻化出人形，却不能把角隐藏起来呢？” “这其实连我也并不清楚。根据先辈们留下来的记载，族里也有过道行颇高的人士，不过，却无一人能有办法把角藏起来。” “这么稀奇吗？” “是啊，所以你的角长不出来，算是件好事。”父亲说着，将端乔瑾抱在肩头，示意她去摘树上的果实，“这样的话，如果哪天我们被人类发现了，至少你可以伪装成「马」逃走。” 端乔瑾刚刚揪下果蒂，正准备将果实放在手中。可父亲的话让她愣住了，果子顷刻间掉落下去，砸中了父亲的头。 “哎呀！”父亲退后几步，摸着被砸疼的地方吸气。 “爸爸不许乱说！”端乔瑾的脸委屈不已，她狠狠抱住父亲的头，双腿也跟着缠住父亲的脖子，“什么叫我能逃走！我才不要丢下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也不许丢下我！” 父亲这时才意识到失言，慌忙想要抱住端乔瑾安慰。可端乔瑾仍然死死抱住他，仿佛一旦松手，那可怕的未来就会成真似的。 “好啦，是爸爸不好，乱说话。”父亲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十分柔软，带着端乔瑾熟悉的，让人心安的稳重和慈爱。 正啜泣着的端乔瑾忽然就不再那么害怕了：“真的？” “真的。爸爸妈妈会小心再小心，绝对不让那样的情况到来。”父亲冲他伸了出拳头，“我和你击拳发誓？” 小孩子的世界里，父母是无所不能的，他们的保证就是最大的庇护伞。 **人会不相信父母许下的诺言，端乔瑾也一样。 所以她抹干净眼泪，用小手回应了父亲的诺言。 ———— 端乔瑾扬起下巴，努力回忆着什么：“我其实也记不清那具体是在什么*份，不过我记得中原大地那时在打仗，什么蜀汉，东吴的互相争天下，总之乱的很。” “那是东汉末*的时候，”六耳补充道，“离现在的确有些*月。” “当时有**争霸，对永生和力量的渴望就格外强烈，我和我的家人就是在那时候被人发现的。” “当时暴露我们位置的是个被我们救下的孩童，想来也不怪他，恐怕他根本都意识不到自己遇到过什么，只当是个新鲜事讲了出去，”端乔瑾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但不管怎样，我们被发现了。当时只有仍然**长出角的我，靠着伪装，逃了出来。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我的额头开始很痒，靠着潭水查看一番，却发现自己竟然开始长角了。” 敖烈和六耳交换了一下眼神。虽然两人都因端乔瑾讲事主次不分，铺垫太多而有些不耐烦，但看着对方那么沉浸在回忆里，又不忍打断。 好在端乔瑾接下来的话总算是出现了她一直想说的那个人：“我躲藏不当，叫人看到了，险些也跟随父母坠入轮回。也就是那时候，我被一个人救了，他是位穿着僧侣袈裟的和尚......” ———— “啊嗷！” “唔......” 端乔瑾奔跑起来，没能刹住速度，只来得及让头转向一边，好不让长出的角捅到面前那人的肚子里。 她和那位僧侣皆是仰躺着倒在地上，对方的斗笠也让撞掉了，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端乔瑾在地上挣扎几下，舞动那像极马匹的四肢，以一种狼狈的姿态将自己翻回来。 她看到被自己撞到的人也捂着胸腹坐起来，眼神带着几丝迷茫。不过奇怪的是，这个和尚的眼睛竟然带着几分水蓝色。 中原有这种瞳色的人么？ 那和尚看清端乔瑾过后，眨了眨眼，显然是被她的模样怔住了。这让正有些分神的端乔瑾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他不会也认出自己是?疏了吧？ 她不敢细想，也顾不上再思索他特别的瞳色，只想赶***，可刚刚迈出一步，忽然发觉右后肢的脚踝有锥心刺骨的疼痛——方才的跌倒让她受了伤。 如此一来，端乔瑾心里的恐慌感更加强烈。后方的脚步声更近了，端乔瑾甚至觉得她已经闻到了刀刃和箭矢身上浓烈的杀意。 “快跟上！这边！” 僧侣正慢悠悠走到斗笠面前，听到那阵渐行渐近的喧哗，他看了眼端乔瑾，脸上流露出几分了然。 “在被追杀？” 情况紧急，端乔瑾也只好赌一把，她开口道：“拜托，帮帮我！” 语落，她不等僧侣答复，忍痛拖着身子钻进了旁边的灌木丛里。 那伙人马几乎是在下一刻就奔至了僧侣面前。 “喂，和尚，有**见到一匹长角了的马？” 端乔瑾缩紧身子，不敢去看。她只能听得到僧侣很是无辜的话语：“长脚？马不都是长脚的吗？” “......是头上有一只犄角！犄角懂吗？” “那贫僧不曾见到呢，”那僧侣应该是笑了起来，“不过这么奇怪的生物居然也会存在吗？” 领头的嘴里发出轻蔑的嗤笑：“穷酸和尚，你懂什么！走，换个方向追！” 踏踏的马蹄向远方奔去，逐渐变得听不见声响，可端乔瑾依然害怕得不敢露头。 直到她听到僧侣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响起：“出来吧，他们走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卷四：爱憎本同根 第九十二章：救命僧人（下） 端乔瑾慢慢从灌木丛里钻出脑袋，小心翼翼扫视一圈周围。 空气里还有残留着的肃杀气息，可从僧侣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淡淡的清香，正一点点吞并着前者。 僧侣看端乔瑾仍一副戒备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更加亲切起来：“我没骗你，真的，他们已经走了。” 端乔瑾也才终于松了口气，可是想到迈出去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 “你，你不怕我？” 先不说自己长得奇特，就算真的没了角，面对一匹能说话的马，这僧侣的反应也太淡定一些了吧？ 要么就是他特别大胆，没被新奇事物吓到，要么就是他知道自己这种异兽的存在。而后者显然会把她置入新的危机中。 似乎是察觉到了端乔瑾的紧张，僧侣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亲近。有那么一瞬间，端乔瑾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父亲一般。只不过，眼前的人比起父亲更*轻，更有一种蓬勃的朝气。 但这都无法妨碍她在这份亲和的笑容里慢慢放松下来。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僧侣抖掉斗笠上的尘土，将它重新扣在头上，“只是这么多*，我早以为?疏一族已经被剿杀干净了。” 端乔瑾刚刚钻出来半截身子，听闻此话，又猛地缩了回去：“你你你，你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啊，”僧侣往前走了一步。端乔瑾看得到，他笑起来时，水蓝色的眼睛会弯成缝隙，那些温暖祥和就从缝隙里涌出，让人无法移开视线，“我还知道你们?疏一族，通灵博慧，可探今生前世之过往。角可入药，服用者得天地灵气，逸享长生。也正因为如此，你们才会成为那么多人猎杀的目标。” 他说话时，语气抑扬顿挫，很有气势。端乔瑾听着时，感觉到的不是以往很多人类和自己说话间的贪婪、窥伺，而是一般人萍水相逢时的礼貌友善。 这个僧侣好像**恶意？ “你，你不想杀我？” 僧侣看着端乔瑾怯生生的模样，噗嗤笑出声：“哈哈，不想。别人的前尘往事我不感兴趣，至于长生——” 他笑里忽然多了份意味，端乔瑾觉得，那好像是一种无可奈何。 “——若不是有件事没完成，我可是盼望自己赶紧死掉呢。” 这么奇怪的话端乔瑾是第一次听说，怎么会有人巴不得早点死？他到底是什么存在啊？真的是个普通和尚？ 等她回神的时候，僧侣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歪头查看她腿上的伤：“还能走吗？我需要今晚到最近的镇子上投宿。” “什么？”端乔瑾愣了一下，“你要带我去？不行不行！去镇上那我不就死定了！” 僧侣摇摇头：“非也，我有办法伪装你的外表，让任何人看不出来。” “怎么可能，少骗我了！”端乔瑾这时已经往后**，随时准备**。 等到了镇子上，你肯定会把我**！哼，亏她还觉得这家伙是个**。原来不过是个玷污袈裟佛门的糟和尚！ “觉得我是在骗你到镇上？” 端乔瑾耳朵一竖：“诶？你......” “你的表情太好猜了。”僧侣再次捂嘴笑起来，而后手指一划，奇迹就这般显现在端乔瑾面前：一串暖光悄无声息落在她扭伤的脚踝上，不过几秒，那份刺痛感就荡然无存。 端乔瑾活动活动那只脚。完好如初。 面对端乔瑾惊异的目光，僧侣扶了扶帽子，把眼睛遮在阴影下，让瞳色被掩盖为普通人一般的黑。 “放心吧，若我真想用你谋私利，方才就用你的情报找那领头换银子了。”他伸手扶了扶端乔瑾的鼻梁。 即便不是马，?疏一族也有些马的脾性，就比如也是很爱被抚摸鼻梁。 端乔瑾感受着僧侣掌心的温度，一种说不来的心安油然而生。 “我可以带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僧侣说道。 “哪里？” 随着一声响指，端乔瑾清楚地看到，自己额前总会浮现在余光里的角，正慢慢消失。 “中原地区并不怎么安全，你真的想逃的话，得往西边接近灵山的地区走。那里灵气聚集，树木容易成精，却又不容易有坏心肠。我帮寻个有这种树木妖精的地方，应该就不会再有人发现你了。” 说完，僧侣轻推着端乔瑾的后脖颈往前走。 端乔瑾鬼使神差地**拒绝。奇怪，明明是个陌生人，但她却下意识觉得，他值得信任。 “那个，我，我叫端乔瑾。怎么称呼你？” “你叫我的法号「法明」就好。” “法明......”端乔瑾咀嚼着这个名字，“谢谢你，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僧侣转头看了端乔瑾一眼，随后若有所思叹出口气，嘴角仍有笑容的余温。 “不为什么，只是一个我总改不掉的坏毛病罢了。” ———— “喂喂喂，等等！你说他叫什么？”六耳忽然摇头摆手，叫停了端乔瑾的回忆。 端乔瑾对于她的打断很是迷茫：“他说他叫法明，怎么了？” 六耳和敖烈瞪大眼睛，互相看了看，又继续瞪着眼睛看回端乔瑾。 “怎么可能？”这是两人异口同声的感慨。 孤直公从他们惊愕地表情里察觉到什么，狐疑道：“难不成，你们见过他？” “我们没见过，但是，”敖烈迟疑了一下，“但是我师尊——我师父的师父，叫「法明」。” 端乔瑾等人皆是从各自的姿势变成了站起。 “你们说什么？”“真的？！” 面对几人又惊又喜的表情，六耳呆呆地补充道：“而且他也是，蓝眼睛。一开始你们提到他的眼睛是我就觉得不对劲，但我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 她摸了把脸，显然没能从这份震惊了缓过来：“可这不可能啊！如果你在东汉末*遇到的「法明」和我师尊是一个人，那我师父在唐武德*间遇到师尊时，他起码——” “——起码已经四百岁了。”敖烈越说声音越小“正常人怎么可能活那么久？而且师父还说，他遇到师尊时，师尊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再加上按你的说话，法明好像还会法术。” 空气忽然间沉默下来。 六耳和敖烈再次相互看了看。 “难不成，师尊法明他，不是人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