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三国》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二章 其实古人不简单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三章 各有各自的算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章 路要怎么走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十二章 董卓的发家史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十九章 记名弟子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二十七章 笔杆子和枪杆子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三十五章 后会有期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十二章 浮生半日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十九章 那飞来的枪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十七章 拖拉的刘辩(圣诞节加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十四章 王允献丹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十二章 汉代基层官吏(元旦加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十九章 初讲(为cs09书友加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十六章 襄阳车祸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十四章 荆州别驾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一零一章 基础力学(感谢第一舵主龙蠖及众多书友支持和厚爱)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一零八章 被打劫的庞统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一一五章 到底几个意思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一二二章 工匠的传承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一三零章 黄氏的底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一三七章 铠甲发展迟缓的原因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一四五章 那只粗糙温暖的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一五三章 送走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一六零章 机伯的犹豫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一六六章 看一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一七三章 忠义奇人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一八零章 姗姗来迟的刘岱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一八七章 曹操的转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一九四章 劫杀之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二零一章 崔家的方向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二零八章 会诊(感谢北宫君平书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二一五章 失败的会晤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二二三章 迁都之议(月票加更50)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二三零章 绞杀之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二三五章 被阻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二四一章 左署侍郎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二四七章 连锁反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二五四章 前途未卜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二六一章 九原的小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二六八章 杀机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二七四章 命悬一线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二七八章 燚焱炎火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二八二章 攻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二八九章 第一滴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二九五章 亲情的多种用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三零一章 觐见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三零八章 曲线而求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三一六章 忽悠着找北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三二二章 始于足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三二九章 是哪一类的君子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三三六章 在光复上郡的大旗之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三四三章 到底是谁的坑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三五一章 常规开场曲中的不和谐音符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三五八章 生意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三六六章 回来了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三七四章 胜兵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三八一章 出征前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三八九章 仪式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三九五章 吃独食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零二章 被还原的陌刀阵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零九章 愿立军令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一五章 永安城下(愤怒的六一盟主欠账2/3)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二三章 或人或兽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二九章 马越溃败带来的信息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三六章 拖延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四四章 顶住,谁都不许撤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五一章 坐而相商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五九章 降人的问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六六章 吾欲予之,便不得辞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六七章 大家都是中郎将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六八章 声东击西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六九章 声西击东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七零章 声南击北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七一章 退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七二章 纷至沓来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七三章 不可为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七四章 开库建衙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七五章 职责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七六章 建学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七七章 起点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七八章 云游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七九章 渊源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八零章 常林的意外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八一章 胡人的部落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八二章 收编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八三张 三老(为堂主GANK疯加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八四章 忠诚度(为版主瞬间日羊加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八五章 基层的改良(月票欠账1/17)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八六章 命题太大难为文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八七章 批判的继承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八八章 吹捧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八九章 送到嘴边的馅饼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九零章 防不胜防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九一章 今古经学的问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九二章 汉代月光族(起点首发)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九三章 汉代经济学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九四章 汉代的通货膨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九五章 一起下水吧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九六章 道友请启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九七章 道友请留步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九八章 道友你我有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四九九章 看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零零章 红城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零一章 谁敢擅动?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零二章 头汤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零三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零四章 不觉明历(起点首发,请支持正版)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零五章 需待天时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零六章 刺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零七章 天下大乱的开端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零八章 南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零九章 长安长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一零章 真正的祥瑞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一一章 记忆当中的亮点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一二章 理想照进现实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一三章 只想好好的活下去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一四章 突如其来的传闻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一五章 面临的危机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一六章 薄纱之后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一七章 摘桃子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一八章 都是软柿子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一九章 现实总是血淋淋的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二零章 六角和七弦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二一章 喜悦与忧愁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二二章 四知和三惑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二三章 不眠之夜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二四章 深夜之谈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二五章 围魏救赵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二六章 临危受命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二七章 恰到好处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二八章 暴风雨前的安静期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二九章 不如归去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三零章 真假其实不重要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三一章 快要被忘却的外号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三二章 水面之下的阴影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三三章 难以处理的困扰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三四章 艰难的远离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三五章 天下四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三六章 汉代的两把火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三七章 升官之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三八章 湢室之内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三九章 逐渐消亡的弩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四十章 那一片脱离树梢的残叶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四一章 鹿山脚下,一座孤坟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四二章 木屋五人众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四三章 人心人性人情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四四章 尴尬的斐潜心愿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四五章 细微的转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四六章 物理之上的推动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四七章 迟疑不决的选择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四八章 突如其来的战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四九章 各种各样的麻烦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五零章 有些偏差的变化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五一章 联姻之下的联盟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五二章 江东猛虎的计策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五三章 不可宽恕的错误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五四章 最初一波的攻击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五五章 意料之中的崩坏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五六章 逃跑的江东猛虎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五七章 狂飙的汉华盖车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五八章 绝世的黄忠箭术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五九章 杀一千自伤八百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六零章 祈求饶命的面庞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六一章 死中求活的孙坚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六二章 江东将星的陨落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六三章 黄忠难离的惋惜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六四章 对于汉弩的改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六五章 工艺当中的瓶颈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六六章 领先世界的炼钢术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六七章 突破的思维模式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六八章 已经注定的选择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六九章 人在囧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七零章 囧在人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七一章 途在人囧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七二章 囧人在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七三章 凤鸣此刻天,花开彼时海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七四章 昔日的小弟,今日的大佬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七五章 方向的指引者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七六章 上党的变故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七七章 相互之间的谋划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七八章 历史的掩盖之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七九章 那一刻依偎的温馨(月票5/26)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八零章 那一颗风干的泪滴(月票6/26)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八一章 没意思的工作(月票7/26)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八二章 鲜卑军的目标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八三章 鲜卑军的战术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八四章 白石羌的观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八五章 高奴城的欢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八六章 耕田呃耕田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八七章 装醉和装傻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八八章 平阳战略储备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八九章 第一次参谋本部会议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九零章 第一次的汉代军改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九一章 不再版图内的平定县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九二章 鲜卑的小心思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九三章 汉代的交通旗帜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九四章 不同的作战模式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九五章 黑夜里的小算计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九六章 黑夜里的小兵卒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九七章 黑夜里的少女心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九八章 黑夜里的大混乱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五九九章 不同的将领技能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零零章 战争与赌徒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零一章 抢劫和小偷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零二章 八百人的狙击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零三章 鲜卑的第一波试探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零四章 无法阻止的鲜卑行为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零七章 最后的激励士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零八章 袭击平定的汉骑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零九章 骑兵之间的碰撞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一零章 骑兵之间的博弈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一一章 骑兵之间的追讨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一二章 骑兵之间的对阵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一三章 骑兵之间的中结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一四章 坚守之后的转机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一五章 警告!脑容量不足!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一六章 进军!夜里的战鼓!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一七章 对阵!便宜要尽占!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一八章 俘虏!汉代的公平!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一九章 对攻!鲜卑的选择!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二零章 疑兵!血战的序幕!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二一章 选择!细微的变化!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二二章 硝烟!平定的终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二三章 不是摆设的英雄祠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二四章 繁华的邺城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二五章 各人的话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二六章 茅棚里的货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二七章 有道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二八章 虚张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二九章 做势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三零章 扯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三一章 算计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三二章 恩师至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三三章 恶客来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三四章 新刺史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三五章 旧事件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三六章 封单于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三七章 不能退让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三八章 形势比人强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三九章 胖子没人权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四零章 心照不宣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四一章 另辟蹊径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四二章 说到就到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四三章 原来是你(中秋节加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四四章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四五章 假假真真真真假假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四六章 拿得起放得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四七章 拿得起放不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四八章 拿不起放不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四九章 失败的交易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五零章 张扬的末日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五一章 站队很重要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五二章 未来很重要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五三章 壶关很重要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五四章 雄关自古从内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五五章 布告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五六章 一日为贼终身为贼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五七章 黑山的出路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五八章 萝卜章的名号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五九章 富家人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六零章 穷家子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六一章 出上党而守壶关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六二章 以退为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六三章 会面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六四章 待价而沽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六五章 名人的第一步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六六章 会喊666的咸鱼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六七章 时间差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六八章 武装游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六九章 学宫之博士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七零章 学宫之试卷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七一章 西厢房的私藏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七二章 换一个方向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七三章 准备该准备了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七四章 该准备准备了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七五章 英雄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七六章 汉人的道理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七七章 最简单但是最严重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七八章 兼爱非攻进化版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七九章 风中凌乱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八零章 文明之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八一章 诗和远方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八二章 小物件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八三章 大传承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八四章 不同的人相同的路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八五章 相同的路不同的人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八六章 滥竽充数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八七章 借鸡下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八八章 浑水摸鱼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八九章 未雨绸缪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九零章 意外之获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九一章 树上开花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九二章 墨家来人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九三章 盛宴背后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九四章 善莫大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九五章 就地转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九六章 天黑请闭眼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九七章 铁弩的诞生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九八章 有个毛线啊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六九九章 谈个毛线啊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零零章 战乱的开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零一章 乱糟糟开篇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零二章 刺史也为难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零三章 期盼和绝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零四章 素手为羹汤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零五章 牛辅新习惯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零六章 西凉老战法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零七章 阵法重要性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零八章 筮者的决定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零九章 林中的窥视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一零章 营中的烈火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一一章 三方的对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一二章 进攻的前奏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一三章 进攻的节奏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一四章 进攻的变奏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一五章 进攻的终奏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一六章 疯狂的追击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一七章 反叛的初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一八章 有人可以收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一九章 有人不能留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二零章 有人很恐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二一章 有人很深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二二章 有人搞事情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二三章 有人做交易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二四章 有人想转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二五章 游侠和士族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二六章 学宫开学日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二七章 学宫论古今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二八章 传天下之书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三零章 商业上尝试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三一章 辽东的来客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三二章 寒门崛起路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三三章 走马起征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三四章 意外中意外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三五章 北方大战的开端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三六章 抢先一步的邸报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三七章 在一退一进之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三八章 颠覆观念的地图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三九章 穷山恶水出胡人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740章 在小球大球之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四一章 虾落的临战决意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四五章 个人的想法和策略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四六章 难以下咽的酒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四四章 撑犁之下的赤那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四五章 赵子龙的第一次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四六章 斐潜的营中清梦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四七章 徐晃的首场个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四八章 永安营战线崩乱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五零章 小狗引发的血案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五二章 时隔多年的老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五三章 莫名带感的战号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五四章 最难掌控属人心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五五章 参谋本部重要性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五六章 孝义传芳的延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五七章 野望幻灭的老扎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五八章 败中求胜的渴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五九章 那盛开的彼岸花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六零章 飘扬的赵字旗帜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六一章 同一片夜空之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六二章 同一块土地之上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六三章 同一个城池内外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六四章 绕道而来的军队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六五章 冲天而起的烈焰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六六章 不请自来的客人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六八章 烈火中战斗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六九章 跌落的火花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七零章 杨瓒的进攻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七一章 贾衢和衢门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七二章 南匈奴王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七三章 得意的单于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七四章 节杖的巧合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七五章 欢喜和烦恼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七六章 阴山的攻略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七八章 有得必有失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七九章 崔钧的建议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八零章 讨阴山檄文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八一章 钓鱼的鱼饵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八二章 忙碌的徐羽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八三章 阴山的鲜卑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八四章 孤独军的策略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八五章 於夫罗的誓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八六章 胜利真实含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八七章 骨都候的末日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八九章 拓跋的小尴尬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九零章 长城上的旗帜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九一张 狼王牙的战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九二章 意料外的对阵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九三章 骑兵阵的突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九四章 生死间的摇摆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九五章 以正合以奇胜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九六章 右大当户覆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九七章 暴雨下的残骸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九八章 步度根的判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七九九章 战场的时间差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零零章 左大将的愤怒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零一章 追击途中的小烦恼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零二章 独孤余欢的两难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零三章 理想和现实之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零四章 意料外的大漠来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零五章 黄泉路奔出的恶鬼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零六章 仓促之下的圆车阵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零七章 狗急跳墙的鲜卑人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零八章 草原狼王中的狼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零九章 骑兵之间的争斗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一零章 重装骑兵的冲击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一一章 分秒必争战场动向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一二章 将对帅(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一三章 将对帅(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一四章 将对帅(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一五章 将对帅(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一六章 将对帅(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一七章 兵卒眼中的热切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一八章 天地之间的回响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一九章 人心见人心(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二零章 人心见人心(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二一章 人心见人心(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二二章 人心见人心(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二三章 人心见人心(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二四章 人心见人心(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二五章 草原上的风(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二六章 草原上的风(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二七章 草原上的风(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二八章 草原上的风(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二九章 草原上的风(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三零章 草原上的风(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三一章 草原上的风(七)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三二章 草原上的风(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三三章 活着不容易(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三四章 活着不容易(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三五章 活着不容易(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三六章 活着不容易(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三七章 活着不容易(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三八章 活着不容易(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三九章 活着不容易(七)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四零章 活着不容易(八)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四一章 活着不容易(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四二章 另一个战场(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四三章 另一个战场(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四四章 另一个战场(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四五章 另一个战场(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四六章 另一个战场(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四七章 另一个战场(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四八章 风雅颂(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四九章 风雅颂(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五零章 风雅颂(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五一章 风雅颂(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五二章 风雅颂(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五三章 风雅颂(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五四章 叩长安(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五五章 叩长安(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五六章 叩长安(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五七章 叩长安(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五八章 叩长安(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五九章 叩长安(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六零章 叩长安(七)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六一章 叩长安(八)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六二章 叩长安(九)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六三章 叩长安(十)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六四章 叩长安(十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六五章 叩长安(十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六六章 叩长安(十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六七章 叩长安(十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六八章 叩长安(十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六九章 叩长安(十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七零章 叩长安(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七一章 大汉的崩塌(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七二章 大汉的崩塌(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七三章 大汉的崩塌(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七四章 大汉的崩塌(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七五章 大汉的崩塌(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七六章 不速之客(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七七章 不速之客(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七八章 不速之客(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七九章 不速之客(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八零章 不速之客(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八一章 不速之客(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八二章 不速之客(七)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八三章 不速之客(八)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八四章 不速之客(九)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八五章 不速之客(十)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八六章 反客为主(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八七章 反客为主(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八八章 反客为主(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八九章 反客为主(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九零章 反客为主(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九一章 反客为主(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九二章 反客为主(七)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九三章 反客为主(八)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九四章 反客为主(九)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九五章 反客为主(十)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九六章 君子当弘毅(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九七章 君子当弘毅(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九八章 君子当弘毅(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八九九章 君子当弘毅(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零零章 君子当弘毅(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零一章 任重而道远(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零二章 任重而道远(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零三章 任重而道远(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零四章 任重而道远(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零五章 任重而道远(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零六章 乱长安(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零七章 乱长安(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零八章 乱长安(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零九章 乱长安(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一零章 乱长安(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一一章 乱长安(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一二章 乱长安(七)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一三章 乱长安(八)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一四章 乱长安(九)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一五章 乱长安(十)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一六章 战长安(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一七章 战长安(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一八章 战长安(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一九章 战长安(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二零章 战长安(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二一章 战长安(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二二章 战长安(七)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二三章 战长安(八)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二四章 战长安(九)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二五章 战长安(十)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二六章 战长安(十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二七章 战长安(十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二八章 战长安(完)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二九章 贾诩的计策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三零章 三辅的震动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三一章 潼关的攻伐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三二章 汉代的秘闻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三三章 头疼的问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三四章 头疼送枕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三五章 祸从天上来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三六章 为难的处置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三七章 初阵的气运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三八章 大军的进发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三九章 前进的转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四零章 临战的煎熬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四一章 混乱的局面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四二章 是队友还是对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四三章 是进攻还是防守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四四章 是胜战还是败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四五章 是你的还是我的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四六章 是团队还是团伙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四七章 是祭天还是祭人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四八章 信息差和时间差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四九章 梦想中和现实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五零章 沉睡者和清醒者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五一章 演戏人和看戏人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五二章 想少的和想多的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五三章 善意的和恶意的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五四章 战场上的关键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五五章 战场上的选择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五六章 战场上的问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五七章 战场上的直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五八章 战场上的变化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五六章 战场上的反击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五七章 战场上的飞熊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六一章 战场上的烟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六二章 在战场上的心理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六三章 在希望中的援兵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六四章 在绝望里的美阳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六五章 在臆想中的局势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六六章 阴山下的酒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六七章 计策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六八章 定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六九章 叹息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七零章 心思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七一章 怒火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七二章 恐惧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七三章 潼关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七四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七五章 有人计算有人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七六章 有人忍辱有人笑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七七章 欲求中兴的中兴剑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七八章 无法中兴的中兴剑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七九章 斩臂方生的中兴剑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八零章 瘟疫的阴霾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八一章 贾诩的见闻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八二章 返平阳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八三章 议民政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八四章 改税制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八五章 夜正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八六章 书香浓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八七章 尸瘟毒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八八章 锦马超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八九章 关键的方向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九零章 抢或者被抢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九一章 大佬和小弟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九二章 翻盘被翻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九三章 关外算关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九四章 有舍才有得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九五章 讲武堂讲武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九六章 前人老套路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九七章 后人新途径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九八章 阴山披棘路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九九九章 截杀粮道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00章 阴山暴乱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01章 鲜卑进兵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02章 攻势展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03章 张燕布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04章 山雨来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05章 雨中兵马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06章 什么东西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07章 这种东西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08章 心中喜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09章 心有忧虑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10章 道口之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11章 关口之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12章 关口鏖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13章 鲜卑突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14章 形势突转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15章 老卒新兵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16章 暗夜凶兽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17章 驾临阴山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18章 是个问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19章 谁回来了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20章 夜色之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22章 正奇之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23章 信物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24章 吃相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26章 春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27章 熊孩子的成长史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28章 是机会还是陷阱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30章 鲜卑的大计划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31章 战场的小心思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32章 可怕的爆发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34章 鲜卑人的坑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35章 来了就别走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36章 战场上抉择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38章 战场外力量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39章 战场外也不轻松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40章 酒席间也不简单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42章 子嗣之中的文章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43章 兄弟之间的矛盾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44章 杀人不过头点地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46章 商队带来的新情报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47章 曹操和徐州的情仇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48章 刘备兄弟战斗策略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50章 人心到底不是NPC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51章 即将卷起娱乐风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52章 政治上的表面文章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54章 命运就像一条泥鳅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55章 平阳养猪职业大户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56章 初步改良饮食结构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58章 难得糊涂的箴言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59章 农业制度的推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60章 风云再起的关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62章 种劭的一线生机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63章 那被遗落的锦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64章 无法平静的夜晚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66章 忽青忽白的面皮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67章 那条玄色的布幔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68章 超出意料的转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70章 刘协的第一次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71章 那一碗的风情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72章 那一夜的低语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74章 复仇能获得什么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75章 汉家的文武之道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76章 求贤令前世今生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78章 一纸求贤动四方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79章 书信引发的问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80章 大汉的新旧规则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82章 光溜的刘协下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83章 究竟应该怎么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84章 各人各自的选择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86章 写写信和杀杀人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87章 杀杀人和翻翻脸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88章 送走的和留下的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89章 教化胡人的温吞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91章 吃吃便饭聊聊教育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92章 无形战争的前奏曲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94章 太原变故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95章 授柄之策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96章 南郊大营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98章 漠北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099章 凶兆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00章 辟谷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02章 变革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03章 传承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04章 论政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06章 瓦罐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07章 云动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08章 民心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10章 潼关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11章 来路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12章 行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14章 受阻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15章 实践出真知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16章 人头也是小钱钱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18章 下雪了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19章 这一场风花雪夜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20章 大汉的保皇党们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22章 差不多了哈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23章 倒春寒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24章 饿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26章 伤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27章 乱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28章 忽悠进行时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30章 大胆的想法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31章 长生天之咒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32章 长生天之惑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33章 长生天之伤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34章 令人失望的征西将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35章 为什么会这样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36章 请猜一猜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37章 主动权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38章 选择权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39章 赶场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40章 风水轮流转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41章 该死的谁开的头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42章 想请的却不来了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43章 大家都是生意人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44章 以为是和自以为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45章 意料中的和意料外的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46章 被改变的剧本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47章 吃或是不吃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48章 独乐乐和人乐乐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49章 杀鸡儆猴是对是错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50章 战场之内和战场之外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51章 在人前和在人后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52章 新卒和旧识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53章 打架和打仗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54章 绝望和希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55章 近战力量和远程力量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56章 没时间了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57章 天意乎人意乎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58章 顶天立地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59章 走那一条道路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60章 试炼场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61章 无产者的力量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62章 山路和水路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63章 在难题面前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64章 阴影之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65章 百思不得其解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66章 腊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67章 黑白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68章 大户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69章 香饵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70章 城落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71章 否极泰来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72章 试验田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73章 上风口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74章 两道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75章 别无选择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75章 或人或鬼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76章 人才引进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78章 缺失的拼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79章 战争的迷雾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80章 李鬼和李逵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81章 相关和无关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82章 人多心思杂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83章 年号和策略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84章 屯田名田爵田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85章 这里就交给你了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86章 理智是个好东西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87章 惯性思维的误区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88章 营寨水门的激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89章 当长枪对上长斧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90章 请君入瓮加点料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91章 送到面前要不要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92章 人心见不得人性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93章 永不停息消耗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94章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95章 谁对谁错谁能说清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96章 事情来的措手不及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97章 谁对谁错谁能明白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98章 祁山之战的开端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199章 谁是谁的口中肉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200章 祁山之战的变化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201章 死人会不会说话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202章 不由自主的战斗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203章 约定时效有多长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204章 战场之上的选择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205章 正确的选择未必有正确的结果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206章 四百年前的战旗是否还能飘扬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207章 四百年前的战吼是否依旧响亮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208章 祁山之战的转折 东汉洛阳城最后的辉煌 第1209章 祁山之战的终话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10 笑也容易笑出事情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11章 西凉也是要合作的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12章 是非谁能说清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13章 谁也无法避免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14章 空谈依旧没啥用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15章 刀杀人人亦杀人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16章 野心是一把双刃剑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17章 睡前别喝太多水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18章 埋伏别吃太多饭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19章 憧憬人人都会有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20章 追梦总是会付出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21章 网太小难捕大鱼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22章 黎明前总是最暗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23章 临晋城下的丰碑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24章 临晋城下的碰撞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25章 临晋城下的终结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26章 就算是废物也是有价值的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27章 天错地错都不是自己的错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28章 从何里来与到那里去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29章 民心可用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30章 民意可导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31章 声名可扬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32章 当关之夫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33章 箭于弦上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34章 大业为重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35章 临阵感悟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36章 古今传承的键盘侠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37章 战场之上的小黑点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38章 兵临城下的小推测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39章 令人惊讶的小想法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40章 行军途中的小变化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1241章 山道之上的一抹艳红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42章 谁的说词才是真的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43章 谁的想法才是对的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44章 谁的策对才为恰当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45章 平阳城下三通鼓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46章 平阳城外一群兵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47章 平阳城头一支弩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48章 贪狼星起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49章 翻车现场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50章 灵堂之前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051章 府衙之中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052章 扬名立万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53章 咎由自取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54章 讲农学社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55章 裴氏举贤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56章 山雨欲来风满城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57章 山川地理找人量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58章 喝酒切莫问姓名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59章 借问贵人何处去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60章 今宵秋夜分外寒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61章 兖州初定心惶惶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62章 志不强者智不达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63章 秋天里的一场火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64章 聪明还是不聪明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65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66章 唯有一战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67章 吃饭呢,打搅了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68章 你埋伏,我埋伏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069章 将领怎样才合格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70章 将领中的卖油翁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71章 阵列也有优缺点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72章 正是天凉好个秋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73章 正是少年满豪情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74章 韭菜割了一茬又是一茬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75章 三人成虎新的后续演化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76章 掩盖在通宝下的新策略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77章 钱财自然最是动人心魄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78章 当连横对上合纵的时候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79章 渐行渐远渐无书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80章 东西南北凑齐了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81章 当阿珍遇上了阿强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82章 那不可不说的话语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83章 黄绢幼妇外孙齑臼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84章 一锅鱼汤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85章 首次朝会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86章 无味的酒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87章 喜庆的酒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88章 纠结的人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89章 汉学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90章 商贾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91章 约定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92章 经文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93章 月牙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94章 风波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95章 黑玉断续膏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96章 商贸与农桑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97章 恒产和恒心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98章 阴山风波起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299章 各自的思考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00章 各自的意思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01章 夜幕之下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02章 刀枪之间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03章 夜半霹雳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04章 留点纪念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05章 一块香饵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06章 跃马阴山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07章 战场之神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08章 用来换命的消息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09章 用命换来的道路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10章 第二条丝绸道路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11章 立场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12章 对答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13章 双面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14章 自私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15章 手段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16章 错了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17章 风动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18章 书信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19章 师道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20章 种子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21章 喜悲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22章 春意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23章 规矩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24章 文章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25章 人物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26章 煎熬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27章 兄弟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28章 局势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29章 吃瓜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30章 吃鱼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31章 来战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32章 领导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33章 局变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34章 农事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35章 琉璃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36章 风雨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37章 城下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38章 生死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39章 仲秋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40章 吃肉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41章 清野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42章 九空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43章 太行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44章 疑问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45章 童谣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46章 看法 (加更)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47章 不惑 (加更)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48章 经验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49章 突袭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50章 进退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51章 斗将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52章 戏子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53章 布置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54章 仁慈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55章 功利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56章 僵持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57章 阵战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58章 凋零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59章 绝望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60章 天意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61章 信号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62章 新生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63章 风潮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64章 宴会 (加更)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65章 杀机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66章 笑话 (加更)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67章 妥协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68章 旧儒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69章 新道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70章 言论(来来,加更了)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71章 狄道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72章 跗骨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73章 吞天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74章 渔阳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75章 光暗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76章 解疑(加更)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77章 宴迎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78章 人心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79章 祭坛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80章 难为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81章 拜授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82章 夜宴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83章 夜话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84章 开花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85章 夜阑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86章 凳子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87章 主客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88章 梦想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89章 冽风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90章 操戈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91章 三约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92章 白雀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93章 身份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94章 焦虑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95章 地位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96章 怒火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97章 非常规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98章 新变化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399章 新与旧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00章 山雨急(加更)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01章 送上门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02章 袭汉昌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03章 破军刀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04章 攻心计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05章 阵前卒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06章 两为难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07章 风云动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08章 延津落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 1409章 贪狼杀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10章 邺城乱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11章 战于野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12章 亡于癔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13章 聚于荒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14章 借刀计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15章 乱军计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16章 相商计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17章 落石计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18章 不光是落石计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19章 不光是选择题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20章 不光是缓兵计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21章 背刺有加成的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22章 雁行的菊花落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23章 持颅过延津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24章 因时而度事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25章 纵马围拓跋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26章 千骑卷平冈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27章 战场见真章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28章 催死前反扑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29章 天崩山地摇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30章 进退维谷(加更)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31章 破朔迷离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32章 太原内乱(加更) 第一章 其实东汉末年就一个字 第1433章 山药之言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34张 尺牍定乱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35章 难得糊涂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36章 各家之经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37章 战场变幻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扶罗韩破口大骂,恨不得将前方莫名其妙又出现的乌桓人扒皮抽筋,粉身碎骨! 扶罗韩派遣兵卒斥候哨探,一路向前搜寻赵云等人的踪迹,但是没等到找到什么线索,就遭到了乌桓人的伏击。 虽然只是斥候哨探的小队收到了攻击,扶罗韩的大队人马并没有多少损失,但是扶罗韩依旧感觉到了是一种侮辱,暴跳如雷。 “追上去!杀了这群该死家伙!”扶罗韩下令,让秃发匹孤带队,沿着乌桓人留下来得印迹追向前去。 乌桓人的举动,在扶罗韩和秃发匹孤眼中,认为这是一种非常严重的挑衅行为,同时也代表着一种报复,毕竟之前拓跋搞死了一些乌桓人…… 然而,扶罗韩和秃发匹孤没想到的是,他们沿着踪迹追赶上去的时候,发现竟然不是一小队的人,而是一大片的乌桓人!没等鲜卑前锋的秃发匹孤反应过来,乌桓人就已经纠集起了人马,气势汹汹的直接扑杀了过来! “这群狗崽子,想干什么!之前的事情不是已经算是完了么,怎么还翻旧账!”秃发匹孤气急败坏,怒声狂吼,“什么杀人凶手!我们的儿郎还被这群狗崽子杀了!还找我们要什么杀人凶手?!” 双方一接触,几乎是立刻就谈崩了,都是社会人,奉行的都是能动手绝不BB的理念,于是两句话没说完,就展开了攻势。 等到秃发匹孤察觉不对,准备后撤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乌桓人的骑兵从两翼同时扑了上来,上千的骑兵象灰黑色的浪潮一般,在草原上汹涌澎湃,铺天盖地倾斜而下! 这是准备一口将秃发匹孤全数团灭的节奏啊!其声势之大,令秃发匹孤魂飞魄散,肝胆俱裂,为了让自己不至于被包圆了吃掉,秃发匹孤疯狂的指挥着兵卒向后方撤离,企图在包围圈没有合拢之前逃出去。 在人数上鲜卑人实在是出于劣势,秃发匹孤只能考虑先和扶罗韩汇合再说。 战马的奔腾声惊天动地,士兵的喊杀声震耳欲聋,整片的天地也似乎因此而颤抖起来。秃发匹孤虽然惊慌,但是毕竟还是多年的沙场经验,知道眼下要保命,就必须突破乌桓人的包围,他左右扭动着脑袋,指着左前方地方向,大声的呼喊着:“往哪里冲出去!”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秃发匹孤在奔逃不久,就听到了自己熟悉的牛角号节奏,立刻精神大震,朝着发出牛角号声的方向聚拢过去。 “快!快!”秃发匹孤纵声狂吼,在低沉的牛角号声当中显得极其尖锐。 “该死的乌桓狗崽子!”扶罗韩见到了当下的场景,也是狂怒的叫喊着,“冲上去!冲上去!杀了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不该惹得!” “冲锋!冲锋!” 低沉的号角声不断的响起,双方都是骑兵,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管是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停下冲锋的脚步,毕竟谁都知道,只要稍微降低一些速度,就等于是将刀把手递到了对方的手中! 乌桓骑兵和鲜卑骑兵,眼下都是一个个高声呼喝着,挥舞着战刀,直接对撞到了一处!战马的撞击声,兵卒的狂吼声,兵刃的击打声,尖锐的惨叫声,还有牛角号的低沉声响,全部混杂在一起,响彻在战场的各个角落。 长枪互相穿透了对方的躯干,战刀镶嵌在对方的血肉之中,冲撞第一线上的双方兵卒纷纷摔落马下,纵然有个别人侥幸没有在第一时间死去,但是随即他们就被冲上来的后续的兵卒战马践踏而死! 后方抛射出来的箭矢,时不时的带走一些倒霉的兵卒,而这些中箭的兵卒,在临死之前又狠狠地投掷出了手上的兵刃,企图拖一个垫背的…… 血雾一蓬蓬的在阵线上喷洒而出,兵卒的性命在此刻低贱无比。 因为乌桓人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所以第一波的凶猛攻击给鲜卑人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但是鲜卑人总体上的人数也不少,并且又有秃发匹孤冲出了包围之后,调转了马头对乌桓人的左翼开始袭击,导致乌桓人阵形的左翼越来越薄,随时有可能被鲜卑人冲破,而一旦阵势被拦腰截断,乌桓人就会被分割包围,陷入被动当中。 然而这些变化,在战阵当中相互搏杀着的一线双方一线兵卒是看不到的,对于他们而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的目标,便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对方,一直往前杀,直到前面无人可杀为止。 在长矛和战刀疯狂挥动之下,没有人可以自由自在的考虑一些什么其他的问题,只能是舍命相搏,无法畏惧,因为畏惧的人反倒是死的最快,也无法退缩,因为战马只能向前,在这些人的眼中,只有眼前的对手! 扶罗韩在后方,看着战场当中的变化,当他发现自己的兵卒开始占优的时候,脸上也渐渐浮现出来了笑容,然后转眼又变化成了恶毒之色,咬着牙喃喃念叨着:“该死的乌桓狗崽子!这一次不让你们知道厉害,我扶罗韩的名号就倒过来写!” “来人!吹号!命令秃发匹孤给我杀进去!” “后军向前!进攻乌桓人的右翼!” “冲锋!冲锋!彻底讲这群乌桓兔崽子杀光!杀光!” 扶罗韩意气风发的下达一连串的指令。 “左大王,后军加入战场的话,我们就没有后备军了……”扶罗韩的一个护卫在一旁小声的提醒道。 扶罗韩扭过头,将马鞭在面前环指了一圈,说道:“就眼前这样的局面,留着后军干什么?杀上去,早点结束战斗!” 在扶罗韩的指挥下,原本在后方预备的后军随即一分为二,补充到伤亡严重的两翼战场上,乌桓人士兵被连续击杀,导致乌桓人已经有些被压得变形的两翼不堪重负,陷入即将崩溃的困境当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什么时间出现在战场边缘的难楼,带着一千多的骑兵,猛然间冲了出来,这些难楼的骑兵明显比之前的乌桓人装备精良,士兵们身高马大,勇猛异常,他们怒吼着,就象出笼的野兽一般,在扶罗韩松懈下来的时候,从侧翼发动了最凌厉可怕的一击! 扶罗韩面色大变,惊叫着要兵卒上前拦截,却发现自己已经将最后的预备部队派遣了出去,吓得立刻在几十名的护卫保护之下,带头就跑。 扶罗韩一逃,整个鲜卑战阵立刻受到了动摇,乌桓人欢呼一声,各个奋不顾身的搏杀起来,而鲜卑人则是茫然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秃发匹孤气的破口大骂,但是也是无力回天,只能带着自己的部队,死活杀出一条路来,顺着扶罗韩逃走的方向追赶了下去。 随着鲜卑指挥将领纷纷逃亡之后,整个的鲜卑兵卒也失去了斗志,纷纷四散奔逃,没来得及逃走的鲜卑人,很快就被杀戮一净。 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乌桓人付出了近千人的代价,将扶罗韩的鲜卑部队,彻底击溃,也可以说是一种大获全胜。 乌桓乌延部落头领乌延王策马到了难楼面前,沉默了一会儿,行了一个抚胸礼,说道:“多谢难楼王援手相助!” 难楼哈哈一笑,说道:“乌延王,客气了,你我原本就是如同兄弟一般……兄弟有了麻烦,帮忙也是应该的,哪里还需要客气什么?” 对于鲜卑人来说,乌桓人就是乌桓人,当然反过来也往往一样,就像是华夏人看见高鼻子各种颜色的眼睛的外国人,也统统称之为色目人一样。 乌桓人有三大部落,难楼,乌延,苏仆延。 部落名就是王名,难楼代表了难楼部落,以此类推。 难楼和苏仆延支持楼班单于,而乌延则是支持蹋顿单于,两方之间有些矛盾,但是毕竟这个矛盾是在老单于死后,袁绍用了分裂的手段之后才产生出来的,所以之前的交情多少还有一些,不至于见面了就喊打喊杀的。 乌延有些尴尬,但是很快就将这个尴尬丢到一边,说道:“这些鲜卑狗是疯了么?一上来就找茬,前两天杀了我一些部落儿郎,今天竟然直接找上门来!这群家伙是准备和我们开战么?!” 难楼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到的是鲜卑左谷蠡王的旗帜……” “左谷蠡王?”乌延皱着眉头说道,“嗯……没什么印象,这个家伙似乎跟我们没有什么交情……突然带着人马过来想要干什么?” 难楼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说呢?兄弟。这大漠之上,狼群要是想要吃肉了,会找什么样的猎物?” “……”乌延不由得愣了一下。 “为什么之前鲜卑人不来,这个时候反而出现了……”难楼看着乌延,意味深长的说道,“难道兄弟你心中就没有一点想法么?” 乌延沉默着,腮边的肌肉跳了跳。 “算了。”难楼显得有些兴意阑珊的挥了挥手,“不说这个了……蹋顿呢?怎么没见到他?” “……蹋顿单于他……”乌延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蹋顿单于去找南面的汉人去了……” “哈?南面的汉人?”难楼瞪着眼说道,“是不是那个汉人大将军?还找他干什么?我们几个兄弟之间出现了问题,不都是因为这个家伙么?蹋顿还去找他?这,这……蹋顿这是傻了不成?” 若是之前,难楼这样说法,乌延自然难免不高兴,两个人说不到一处就又会争执起来,不欢而散,而现在乌延却沉默着,并没有反驳难楼的话语。 “汉人,有好的,也有坏的……”难楼说道,“就像是之前在幽州的刘使君,对我们就很公平,很好,但是现在的这个汉人的大将军么……嘿嘿,呵呵……算了,不说了,我这一次来是想要和你说,那个刘使君的公子来了,你……要不要见一见?” “刘使君的公子?”乌延说道,“他来干什么?” “他想要继承他父亲的职位……”难楼说道,“他也说了他会继续保持他父亲的民政方略,对我们依旧是如同刘使君在世的待遇一样……希望我们能够支持他……当然,见不见还是你自己拿主意。” “你呢?哦,你是见了的……”乌延下意识的问道,然后瞬间又反应了过来。 “嗯,是。”难楼点点头,说道,“有一个对我们有好意的汉人,总是好过一个对我们怀着恶意的汉人吧?反正我不相信南面的那个汉人大将军,一点都不相信!你自己拿主意吧,若是想见,就明天中午之前到我的部落来……行了,我先走了,你考虑考虑吧……” ……………………………… “我们不能就这样回去!”扶罗韩咬着牙,看着周边的残兵败将,恨恨的说道。莫名其妙的一场战斗下来,导致扶罗韩损兵折将,一路退却,收拢而来的兵卒还不到原来出发之时的三分之一! 当然,并不是所有减少的兵卒都在战斗当中死亡了,而是很多人会见势不妙,偷偷的逃离回家去了…… 毕竟现在临近了大牲口的繁殖期,很多事情都是壮男力来操劳的,若是有战利品什么的能带回去还好说,结果什么都没有,还吃了败仗,那么还会有谁愿意傻傻的跟着扶罗韩一路走到黑啊? 扶罗韩也是知道这一点,这样灰溜溜的回去,步度根肯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再次剥夺他的部落人口! 战败者要接受惩罚! 上一次跟着轲比能南下去袭击幽州,虽然不是扶罗韩的原因,但是也因此失去了一些部落人口牲畜,而现在又吃了败仗,扶罗韩不认为步度根这一次会对他的再次失败,表现得宽宏大量。 草原之上,兄弟之间,其实是竞争最厉害的,因为谁都知道,步度根要是死了,最有继承权的不是步度根的孩子,而是扶罗韩。扶罗韩将会继承步度根的一切,包括步度根的妻妾和孩子…… 所以步度根会轻易的放过惩罚扶罗韩的机会么? “那要怎么办?”秃发匹孤现在基本上命运已经和扶罗韩捆绑在了一起,“不回去?就我们现在这些人马……” “我们去找轲比能!”扶罗韩咬着牙说道,“传令下去,都好好收整一下!告诉所有人,我们没有打过败仗!没有打过!我们是一开始就去找轲比能的!” “左大王你的意思是……”秃发匹孤忽然想到了什么,也露出了笑意,“对!我们没打败过!我们是去找轲比能联盟的!” 扶罗韩看秃发匹孤领会了自己的想法,点点头继续说道:“轲比能之前吃过汉人的亏,所以这一次我们去找他,他必定不会有什么怀疑……而这个时候,他多半只是会派人和我们一起行动,到时候这些人就可以成为我们的助力……”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38章 横岭之谜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赵云一手持枪,一手安抚着战马的焦躁情绪。 刘和的计谋很好,和赵云的想法不谋而合。 赵云觉得,就算是乌桓人能猜到,甚至是看破了也是一样,毕竟现在乌桓人的当下的情况就是如此。乌桓人想要自己解决现在的分裂苗头时不可能的,如果不想分裂,只能是让蹋顿和楼班尽快的分出胜负,而在这个过程当中,谁能获取更多的外部助力,谁就能获取更大的优势。 而在乌桓人周边,外部助力只有两个,鲜卑人,汉人。所以,纵然或许乌桓人之中有人猜测得到赵云和刘和的意图,但是单于楼班和乌桓王难楼,只能再这个阶段,乖乖听从赵云的安排,对于他们而言,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选择。 如果不是刘和对于乌桓人如此了解,或许也无法制定出这样一个让乌桓人无法回避甚至无法选择的计谋,当然,顺道坑一把扶罗韩,也自然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扶罗韩败落,少了这一个不稳定因素,赵云统领的这一只联盟军队,整体而言,实力不降反升。少了的那一部分鲜卑人,则是由新来的乌桓人补充上了,而且不管怎样说,乌桓人因为刘和这一层的关系,至少比鲜卑人要让人稍微放心一些。 至于袁绍的北路军…… 赵云忽然抬头,望向了远处。远方扬起了些许的烟尘,依稀能看到是几名征西骑兵拍马而来,这是前出的斥候,看这个样子,似乎是发现什么了…… 多半是侦测到了袁军兵马的位置了。 赵云微微一笑,踢了踢战马,战马嘶鸣一声,从小山丘上奔驰而下,迎着那些斥候而去。 和袁绍南线的部队不同,在幽州冀州这一边的袁绍北线军队,有着相当数量的骑兵,因此就决定了赵云没有办法采用像是太史慈一样的越城突袭的战术。 毕竟在战场之上,能跟得上骑兵的机动力的也只有骑兵,因此,怎样对付袁绍北线军队当中的这一支骑兵部队,就成为了赵云面前最亟待解决的问题。 按照刘和从乌桓人那边了解到的情报,袁绍北线军队当中由文丑统领的骑兵一共有七八千人,这其中有近一半是原本袁绍手下的正儿八经的骑兵部队,也是一直跟着文丑,跟公孙瓒对抗的老兵,不容轻视。 除了袁绍老兵之外,在这七八千骑兵当中有两千人是公孙瓒的降兵,虽然也是战场经验丰富,但是因为是新降,所以指挥上可能会有一点点的问题,但是这种问题在一般的战斗当中并不会暴露出来,除非一些特别的情况之下…… 那么还有一小部分,则是袁绍新招募的骑兵,训练上还是欠缺了一些。 正面对抗,不是不可以,但是明显并不占优,毕竟赵云这里主力部队也只有三千人,另外都是胡骑,若是打顺风仗自然没有问题,但是如果战况胶着的情况下,任何一方的胡骑崩溃,可能都会牵连赵云的本阵,所以除非极端的情况下,否则赵云是不会选择硬拼的。 那么很明显,想要完成搅乱冀州后线的计划,就必须解决掉文丑手下的这一只骑兵部队,至少要尽力挫败,让文丑等人无暇西进…… ……………………………… “什么?”文丑皱着眉问道,“刘虞刘伯安之子要来争夺幽州?哈,哈哈!谁给他的胆子!” 沮授在一旁慢吞吞的捋着胡子,缓缓的说道:“嗯,刘伯安,此人于乌桓之中,总素有威望……征西借其名而来,恐怕少不了笼络乌桓之人为其助力……” “乌桓?那群狗东西?哈哈!”文丑挥舞着手臂,显得有些不屑的说道,“土鸡瓦狗尔!不堪一击!刘家竖子当前位于何处?” 文丑看不起乌桓人。 前几天文丑刚刚送走了乌桓蹋顿,毕竟蹋顿提出的要求,文丑哼哼哈哈的一条都没答应,只是表示他可以向袁绍转达,让蹋顿等候消息,因为在文丑心中,乌桓人分不分裂,内部打不打仗,关他屁事! 最好这群乌桓人都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一群群全部都在内战当中死光了最好! 结果没想到乌桓人分裂的情况,比文丑他原先料想的还要严重! 最关键的是,乌桓人的分裂,似乎还给征西提供了便利,这就让文丑极其不爽了…… “回禀将军,现于灵丘西五十里横岭之处。”袁军的斥候说道。 沮授皱了皱眉,说道:“倒是来得好快……” 邺城被袭击,南路溃败的消息这个时候也传到了文丑这里,让文丑和沮授都不由得震惊不已。邺城被袭击,这不仅仅是代表着冀州的大后方不能安宁,而且还从这样的事情反馈出冀州南面的混乱局面,这才是更让文丑和沮授担忧。 文丑和沮授甚至不敢让邺城被袭击的事情扩散出去,唯恐会影响军心,但是两个人其实都知道,瞒是瞒不了多久的,因为军营之中虽然大体上是封闭的,但是不可能和外界完全断绝来往,至少来往运送辎重的车队,补充休整物资的工匠商队什么的是无法隔绝的,保不准什么时候某个人就说漏了嘴。 所以,如果能够用一场胜利,来对冲邺城被袭的影响,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于是乎,文丑和沮授很快就统一了意见,要准备给来到了灵丘横岭的刘和部队,狠狠地一个教训! 当然,作为军中谋士,沮授劝住了文丑,打消了文丑想要亲自领兵的想法,而且也阻止了文丑一次性的将所有骑兵都派遣出去的计划,只派出了蒋,带着一千骑兵,试探一下具体的成色再说。 ……………………………… 当蒋作为文丑的先锋部队,带着一千骑兵先锋,追赶着逃窜的乌桓骑兵,呼喝着,像是旋风一样冲上了横岭之处的一个山坡之上的时候,脸上原本的兴奋顿时凝固,一个个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袁军骑兵原本以为冲上了山坡便是可以扑杀进混乱的步卒当中,就可以肆意砍杀了,但是没有想到,在山坡顶上,居中的位置上用木头和壕沟,构建出了一个矩形的防御阵地,纵横交错,高低落差,让蒋等袁军更为吃惊的事情是,在防御阵地之内,并非是预料当中的乌桓人,而是排列着整整齐齐的汉人兵卒,正严阵以待。 几乎是同时,在山坡阵地当中的刘和大喝道:“擂鼓!放箭!” 阵列当中的战鼓,轰然震响。 蒋等人脸色大变,呼啸一声,就拨转马头顺着来路如飞回去。“撤退!撤退!” 远处树林内的赵云见状,便下令道:“列阵!出击!” 低沉的牛角号声,冲天而起。 树林内,密密麻麻的骑兵陆续走出,开始列队。一千乌桓人骑兵在左,一千汉军骑兵居右,赵云率领护卫在最前方,身后掌旗兵高举着别具特色的三色征西战旗。在征西战旗旁边,赵云的个人将旗和代表乌桓人的红底白边的旗帜也是一同在空中飘展。 “啊!还有埋伏!快撤!快撤!” 蒋见势头不对,急切的呼喊着,带头夺路而逃。 乌桓人率先冲出追击袁军,企图在蒋完全撤退之前拖住袁军的脚步,但是蒋毕竟带领的都是骑兵,在没有能够形成有效包围圈的时候,也是难以捕捉堵截,最终一路追杀出去了十余里,斩杀了袁军百余骑之后,也就渐渐收了队伍,重新退了回去…… 文丑听了惊魂未定的蒋的汇报,详详细细问了征西和乌桓人的数目和兵卒配置,皱着眉头让蒋先下去休整,毕竟派遣蒋也并不指望能够一举击退征西和乌桓人,更多的侧重在探明情况上面,只不过蒋带来的信息,让文丑心中不由得又了些疑惑,乌桓人在横岭,征西的人马也在横岭,为什么会在横岭,是不是代表着横岭之处有什么蹊跷? 征西人马和乌桓人究竟在横岭是想要干什么? 难道说,征西兵马是想在横岭和我们进行决战? 嗯,不太可能。毕竟从蒋探知的情况来看,两千左右的征西兵卒,两千左右的乌桓人,要是正面作战的话,征西的部队人数是处于劣势的,其实若真的在横岭决战的话,也未尝不可,因为那就意味着只需要将征西的这一波人马击退,那就等于打开是征西并州太原的北大门!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文丑欢迎和征西人马进行决战,条件是确实征西只有这些人马的情况下…… 明知道位于劣势,为何还摆出这样的姿势?这明显不合常理的做法,让沮授很是怀疑,是不是征西和乌桓准备趁着这边的人马移动,然后再来一次邺城之战? 文丑盘算着,有些乌桓人站在了征西那一边,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主要是骑兵麻烦了一些,机动性太强,如果能够将这些人牵制在某个地方的话…… 这样说来,或许也是一个机会! 文丑脑中忽然有这样的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让他不由得有些兴奋起来,但是当他将想法和沮授商议的时候,却被沮授兜头泼了一头的冷水。 沮授不同意文丑立刻领兵前往决战的想法,因为他觉得,之前征西人马再横岭,但是不代表现在就再横岭,万一已经撤走了,文丑又领了骑兵冲出去了,真要是遇到了第二次邺城之战,就凭着沮授这些两条腿的,想追都追不上…… 而且沮授考虑得更多。沮授觉得,若真的征西兵马这两天没有什么前进,依旧在横岭,那么除了修建了防御阵地,是不是在布置什么埋伏?文丑这样领兵而去,会不会反倒是吃亏? 虽然蒋说了征西人马在山坡上构建了一个防御阵地,但是这个防御阵地真的是准备用来防御的么? 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或许征西人马本身可能也遇到了一些什么遇到了什么问题?还是说,在这个时间,征西那边发生了一些文丑沮授所不知道的新变化? 一切的一切,都掩藏在迷雾之中,若隐若现。 文丑看着慢吞吞的捋着胡子的沮授,急得跳脚。 半响放不出一个屁来得沮授,和文丑火爆的个性完全不搭,要不是之前袁绍有交代让文丑多听听沮授的建议,现在早就一个大耳刮子上去,拔光这家伙的胡子,让这家伙整天慢吞吞的捋什么山羊胡子! “再等等……”沮授说道,“还要再等等……再看一看……至少先将这里的防线做稳固些,不让征西有可乘之机……” “哼!来人!再多派斥候!扩大侦查范围!”文丑气呼呼的下达了再行侦查的命令。 第二天,袁军的斥候很快的将侦查到的消息报了回来,在周边百里之内,似乎除了在横岭的这一只征西军队之外,并没有什么在其他地方发现兵马的动向。 “沮从事……”文丑皱着眉背着手,在大帐当中焦躁的转着圈,问道,“这些征西人马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沮授也是想不通。 毕竟邺城的教训摆在面前,所以文丑和沮授不仅要想着进攻,还要想着防守,若是任这一批征西兵马像南路一样溜进去,那么可不仅仅是丢了面子的问题,甚至有可能会因此丢了脑袋! 难道自己判断错了,征西的人不准备玩南路的那一套,真是想要和文丑沮授在横岭决战? 真有那么傻的? “会不会走山道绕过去了?”文丑问道。 “不可能……”沮授摇摇头。从若是进山绕道走,不仅是路程更远,而且还有要走回头路,更重要的是山道难行,就算是有战马也走不快,再加上沮授早有派遣人手在山谷之中勘察侦测,至今也没有人回报说见到了什么征西兵卒的踪迹。 那么为何征西这些人马在横岭驻留不去? 进也不进,退也不退? “沮从事,”文丑瞪着眼问道,“现在怎么办?还等下去?” “嗯……”沮授依旧觉得情报不充分,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被征西迷惑,因此还是皱着眉,捋着胡须,说道,“再等等……再看看……” “……”文丑闭上眼,深深的呼吸了几下,然后咬着牙再次下令,“再探,向横岭方向继续探查,斥候范围……扩大到两百里!” 正常哨探斥候的侦查范围是四五十里左右,而之前文丑为了得到更多的信息,已经是下令延伸到了一百里,而现在再次扩展到了两百里,也几乎是超出了正常斥候的一个侦测范围,不惜消耗斥候的马力,来急切的获取更多的信息。 两百里的范围,一来一回就要四百里,也就意味着斥候当天基本上是回不来的,而且要侦查,要赶路,并不能像是平常行军那样悠闲的控制战马体力的消耗,可以说,就算是一名斥候来这样一趟侦查,就算是人还可以坚持,战马也会在短时间内消耗太多的体力,至少需要休整个两三天才能恢复过来。 而在这斥候的休整时间当中,也就等于是文丑会失去了一部分的侦查能力。 换一个简单的说法就是,文丑爆了一波眼,然后技能就要CD一段时间,在CD的这一段时间内,有可能侦测范围比正常还要大大缩减下来。 不过,这样的爆发,似乎也带来了一些让文丑欣喜不已的消息,袁军的斥候在横岭征西的部队侧面的一个隐蔽山谷之中,发现了一些空的,被遗弃的,已经是损坏了的辎重车……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39章 横岭之战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空的辎重车?为什么?征西人马粮草吃完了?那么若是没了粮草,为什么依旧在横岭驻守防御?等下一批的粮草么?” 文丑听到斥候回报的消息的时候,他的头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人的大脑,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东西。在大脑里面,成千万亿的神经细胞相互碰撞缠绕,无数的神经触手之间激发出一道道的微电流,然后就依仗这些微电流,人可以完成各种信息的交换和思考。 在汉代,因为信息的匮乏,人们在接收到新的信息来源的时候,第一反应往往不是排斥,而是接收,也极少有产生疑惑的。不说其他,就像是在后世名声臭大街的砖家叫兽,早些年头的时候不也是有极强的信誉度?否则也不会出现什么气功大师横行了上下,搞得众多高层神魂颠倒的事情了。 对于沮授来说,谋士之所以能成为谋士,因为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不但要负责提出问题,而且还要负责解答这些问题,所以文丑能够一股脑的将问题抛过来,而沮授却不能瞪着眼珠子回上一句,你问我我去问谁啊…… 必须要有一个解释。 征西的人马为什么会遗弃这些辎重车? 正常来说,没有用的东西,自然是丢掉它,但问题是这些东西真的没有用么?辎重车又不是一次性物品,纵然有些坏的,修修补补还是可以继续使用的,而且在横岭做防御阵地,这些辎重车不是刚好可以派上用场么? 那么征西人马丢掉这些辎重车必然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或者说,丢弃这些辎重车,征西人马可以获得什么样的好处? 沮授皱着眉头思索着,细心揣摩着,对于这个违反了常规认知的事情,寻找着其中的相关联系…… “坏了!”沮授脑袋之中灵光一闪,“征西这是要撤退!” “什么?”文丑愣了一下。 沮授一改之前的缓慢语速,急切的说道:“征西要撤退!吾等中了其缓兵之计!正常来说,粮草吃完了,辎重车还是可以继续使用!若是丢弃空辎重车,一来就是表明征西不打算继续调粮,二来是因为带着辎重车必然会拖慢行军速度!故而征西人马必将撤退!” 至于横岭的征西人马会不会像是南线那样轻兵突袭,沮授也考虑过,而且这一段时间的战略安排就是针对这个来布置的。以从灵丘到昌河,从昌河到易京,看着是空旷,但是实际上,不仅有纵深的防御,还有文丑手中可以灵活机动的近八千骑兵! 而淳于琼手中没多少骑兵! 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沮授还真心希望征西人马可以不管不顾的冲杀近这个圈子当中来,这样沮授便可以一点点的扎紧这个口袋,将在其中征西兵马全数吃掉! 然而,现在征西人马表现出了要撤退的迹象,这反倒是让沮授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了。 追上去? 能追上骑兵的便只有骑兵!脱离了步卒掩护的骑兵,就像是出鞘的长剑,虽然锐利,但是不小心也会容易折断。 不追击? 那么就等于是征西人马成功的只用了一个破烂不堪的横岭阵地,硬生生的欺骗和拖拽了文丑和沮授近十天的时间! 这样一来,叔叔还能忍么? 大帐之内,文丑和沮授相互看着,似乎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 蒋心急如焚,很不等此时此刻就肋生双翼飞到横岭去,他不停地催促着手下加快速度,虽然战马跑动带来迎面的风,呼呼的吹个不停,但是蒋的额头上依旧在冒汗,战袍后背上衣襟都不知不觉让汗水都浸透了。 “将军!”蒋身旁的护卫多少明白一些当下蒋的心思,一边跟着,一遍劝说道,“将军,且莫着急……说不得征西人马还未撤离……” 然而护卫的安慰并没有让蒋减轻多少烦恼,反倒是更让他焦虑了。 当领导定下的战略目标没能实现的时候,有几个领导会站出来表示这个是他考虑上出了问题?恐怕绝大多数都会直接说是下属执行力上出现了问题了吧? 要不然后世那么多企业也不会一股脑的让下属去读去看什么当兵的送信那本了,还必须写出什么读后感…… 论送信的三十六种姿势? 所以如果征西人马真的撤退了,要承担延误大军责任的是谁? 文丑还是沮授? 开什么玩笑,必然是带来了“虚假”消息的蒋啊! 当然,如果征西人马没有撤退,蒋同样也是麻烦,让他带着本部不满千人的骑兵,要和征西骑兵,乌桓骑兵周旋,还要拖住征西人马,这他娘的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不过蒋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只能是硬着头皮向横岭进发。接近正午的时分,派出往横岭的斥候回来了,表示在横岭的征西人马果真是撤退了! 真撤退了? 蒋再三追问。 斥候连连点头,甚至表示他还上了横岭,在原先征西人马的那个防御阵地当中撒了一泡尿…… 这么说来,这些征西人马,果然像沮从事推测一样,是个样子货啊! 蒋带着的人马顿时欢呼起来,然而蒋的心却沉了下去。他现在非常的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做出更勇敢一些的举动来,说不定当时就可以戳穿征西人马摆出的虎皮架势了,搞不好还可以凯旋而归…… 他娘的,蒋感觉脸上有些火辣辣的,一边下令让人速速报往文丑,一边带着人马往横岭之处赶去。 就在蒋距离横岭大概是十里不到的时候,蒋抓住了一名逃窜的乌桓人,在威逼利诱之下,乌桓人终于开了口说,昨夜征西人马就开始撤退了,他只是因为贪心被征西人马丢弃的一些物品,所以偷偷留了下来,准备藏一些等以后再来取,没想到被蒋的人给发现了…… 蒋又仔仔细细的询问的好几遍,再三确认这个乌桓人没有说谎之后,便让人带着送到后方文丑那边去。其实蒋这次是过于小心了,这个乌桓人确实不是赵云特意安排的,况且若是真的安排了,乌桓人也未必能扮演出这样的效果来。 “将军……”蒋的护卫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蒋下令道,“自然是沿着踪迹追上去!否则文将军怪罪下来,又是一个放纵敌军的罪责!” ……………………………… 当狗看见一个摇曳不定,风骚无比的屁股在其眼前晃动的时候,不管是不是正儿八经的猎物,总是会让狗觉得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会激发出狗追逐猎物的本能。 人也是一样。 “快马通知文将军,我们于横岭之西发现一部分守备的乌桓人马,正在剿杀!战斗结束后,我们会立即再追上去!”蒋看不上乌桓骑兵的战斗力,而且粗粗一看,自家的人数也占优,也自然没有什么好犹豫退缩的,立即展开了战斗。 “各部骑兵,列队,准备冲锋……” 蒋的骑兵将校吼叫着。 “呼呜呜呜……” 乌桓人也呼喝着,双方的声响在战场之间回荡着。 横岭西侧的这一片土地上,突然风起云涌,双方的兵卒像是奔涌而出的两道水流一般,呼啸着,跳跃着,怒吼着,就将要撞击到一处! 战马奔腾的轰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终至于淹没了士兵们的呼喊声。 蒋的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因为他发现在远方之处竟然又腾起了一股烟尘,该死的,征西有伏兵! “中计了!” 这是蒋惊愣之后的第一个念头。 “撤退?” 这是蒋随后泛起的第二个念头。 来不及了,部队的速度已经接近了极限,而对面的乌桓人也距离很近了,根本没有多少可以回转的余地,只能是先对冲一波,否则损失还会更大! “求援?” 这是蒋的第三个念头。 自己有一千精骑,对付一群装备不良的乌桓的骑兵,还是可以占据一定优势的,虽然远方的烟尘腾起,但是要抵达战场,至少也需要一两个时辰,而且若是在后方的文丑能够赶上来,那么…… 实在不行的话,还等征西部队抵达战场的时候选择突围,至少这样一来,不会再次被称之为胆小怯阵,延误军机什么的了。 “立即通知文将军,遭遇征西骑兵主力,速来救援!快,快去……”蒋回头对身后的传令兵大声下令道。一名传令兵领命,立刻突然加速,斜向的先从阵列当中奔出,然后才调转马头,脱离大队,往来路奔回。 “后队加速,向中军靠拢,列锥形阵!”蒋挥舞着长矛,大声的号令着,让手下开始准备冲锋对撞。 袁军骑兵在不断加速。 统领着乌桓骑兵的难楼,看见对面的蒋将部队收拢起来,逐渐形成一个攻防兼备的锥形密集阵势,不由得心中也赞叹了一声。 可以说,袁绍的这一只和公孙瓒对抗了经年的骑兵部队,素质相当的不错,能在高速奔驰当中变阵,兵卒之间并不显得慌乱和无序,这已经是说明这些兵卒训练有素,甚至可以称之为精兵了…… 若不是看见了征西的骑兵,难楼都有可能会对于当前蒋的人马产生畏惧感,而现在么,呵呵。 “中央散开!两翼包上去!”难楼下达了对应的指令。 对付中央集中的锥形冲锋,要么用更强硬的中央集群去抵挡,硬碰硬的敲掉对方锋锐的箭头,锥形阵势的攻击自然就会瓦解了,但是这样的选择就是代表着大量的消耗和牺牲。 另外一种方式就像是难楼这样,中央松软,然后两翼撕扯锥形阵的侧翼,若是能够打乱锥形的步骤,也是一种成功的对应方法。反正难楼也没有打算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就吃掉蒋的部队,只需要拖住就好。 “加速!加速……”蒋声嘶力竭地吼叫道。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相差一百二十步。 蒋舞动长矛,正准备命令手下士兵放箭,他的嘴巴张开了,却没有喊出声音,因为他看到了乌桓人已经是抢先一步,射出了漫天的长箭! “该死!” 蒋忽然想起来,他居然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这群乌桓人是跟着征西人马的! 所以这些乌桓人手中的箭矢,不再是之前那种扎在身上连铠甲都射不破的骨头箭矢,而是会有凶残锐利的狼牙箭头! “举盾啊!”蒋终于吼了出来。 长箭从天而降! 乌桓人扩张出来了两翼,提供了充分的射击空间,获得了箭矢升级的乌桓人,在原本箭术的加持下,在短短几息的时间内抛射出了三箭!有一些箭术更加熟练乌桓人甚至射出了五箭! 突然出现在两军上空的长箭,它们就象一片巨大的黑云,在空中飞行着,发出刺耳的凄厉啸叫,尖锐的声音在战场上回响,就像是死神在在士兵耳旁尖叫,这种声音直接钻进了他们的心底,死亡的恐惧让袁军骑兵不由得浑身颤栗起来。 骨质的箭头和精心打造的带倒钩的狼牙箭头,完全是不同等级的两个概念,当呼啸而下的箭雨降临的时候,还在将这群乌桓人按照之前的标准进行防御的蒋手下袁军骑兵,顿时就吃了一个闷亏。 士兵的惨叫,哀嚎声,尸体的坠地声,战马的痛嘶,仆倒声,马蹄从肉体上践踏而过的沉闷声,长箭击在盾牌上的噼啪声,顿时交织混杂在一起,血腥而恐怖。 蒋愤怒无比,思考的能力在血气蒸腾之下逐渐退让,让给了动物的厮杀本能,他要杀了这群该死的乌桓人,他要让这些胆敢伤害他手下的乌桓人付出成倍的代价! “全速前进……”蒋转头大叫起来,“全速,越过箭阵……” 蒋统领着袁氏骑兵,顶着箭雨,踩着伤亡士兵的躯体,狠命地驱打着战马,几乎飞一般地杀向乌桓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40章 时差交错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双方密集的长箭在空中凄厉地啸叫着,互相交错而过。 就像是交错而来的两支部队。 若是从极高的空中往下观看,那么在战场之中的是蒋和难楼,而正要加入战场的则是一群征西骑兵,而在更远的地方,正在赶来的则是得到了报信的文丑部队。 骑兵的活动空间很大,战场的覆盖范围自然也是很广,接触和脱离,往往取决于双方的速度,而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征西的人马显然会更快的抵达…… 袁军在蒋的号令之下,一些人手忙脚乱的高举着盾牌进行防御,但是还是有许多的人为了加速,并没有来的及摘下挂在马侧的盾牌,他们高呼着,悍勇无比的冲向了乌桓人。 “噼啪!” “哧!” 带有锋锐箭头的长箭是相当可怕的,就算是有盾牌防御,长箭凌空而落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密密麻麻的砸在盾牌上的时候,显得是那么的狂暴而粗野。 许多外围的袁军士兵给这一阵密集的箭矢撞击得摇摇晃晃,手臂酸痛,纵然侥幸没有中箭也有许多人端坐不住,跌下马来。 还有一些长箭则是越过了盾牌,又或是射伤了那些来不及举盾的袁军丙组,这些被射中的倒霉鬼,惨嚎着跌落马下,然后很快的消失在马蹄之间。 幸运的是,双方对冲,箭矢发挥的空间其实并不大,很快双方的锋线就接触到了一处。 “杀!”蒋长矛挥舞,率先扫开一柄侧砍而来的战刀,然后将这名乌桓人挑落马下,激战旋即展开。 骑兵的冲击力是非常可怕的,尤其是双方都是骑兵在相互对冲的时候,仅仅是双方第一轮的接触,在爆起一层层的血雾之下,几乎是瞬间就都被侵蚀掉了狠狠的一层。 处于较后排的骑兵对着对手,疯狂的射击着,尽可能在自己冲杀上去之前,杀伤和削弱对手,在闭着眼睛都能射中密密麻麻扑上来情况下,箭矢的准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射速才是关键! 在射速这个方面上,乌桓人占据了一点点的优势,毕竟作为草原上的人,摸弓箭的时间比汉人要长许多。 然而这样的优势在肉搏战展开之后,基本上就被抵消掉了,袁军骑兵被战友的血刺激得疯狂起来,他们只知道杀死对方,为战友报仇,如果可以,就多杀一个垫背,再杀死一个就赚上一个…… 在血腥的冷兵器战斗之下,思考和理智已经蜷缩在角落,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将身体交给了本能和血气,要生存,杀出去,冲出去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越怕死便越是死的快,只有前赴后继冲杀的一条路,就算是自己死了,也要给后面的战友士兵争取一条活路! 乌桓人箭矢强,但是袁军骑兵在甲胄上的防护相对来说比乌桓人要更好一些,因此整体上来说就算是减轻了百分十,百分二十的战斗损耗,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下来,也能渐渐的积累不少优势来。 双方很快杀疯了。 战友和敌人的尸体就在纷乱的马蹄之下践踏,断肢残臂就在自己的眼前飞舞,鲜血就在空中溅洒,吼叫声就在耳畔回荡! 双方都没有退路,不是死在敌人的刀下,就是砍死对方,然后再迎上下一个的对手。战刀同时捅入对方的胸膛,那激烈的吼叫既是痛苦的,也是快乐的,同归于尽未尝不是精疲力竭之后最好的结局。 蒋奋力刺出长矛,一名乌桓骑兵惨哼一声,溅血的身躯从战马上腾空飞起,重重地摔落到地上,接着就被无数只飞腾的马蹄淹没了 乌桓人的阵列在蒋等人的冲击之下变得稀薄,但是依旧在坚持着,任凭袁军强力的撞击,不停的哀叫着,可就是不崩溃。 蒋望着死死拦在前方的乌桓人,面上的肌肉下意思的抽搐了两下,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感觉,身上的冷汗随即冒了出来。 这样的情形,非常的不乌桓。 按照蒋这么多年在冀州北部和胡人作战的经验,胡人往往只能承受大概一二成的战损,甚至有时候稍微有些失利的表现的时候,胡人就会下意识的选择退却,并不会舍命拼杀,而现在的一切,完全是颠覆了蒋的观念,为什么? 为什么这群乌桓人能够这么坚韧? “再冲一次!”蒋大叫道,“冲出去,正面的乌桓人不多了!” 乌桓人队列当中,难楼也在大声的呼喝着,“吹号!吹号!再坚持一阵,援军马上就到了!” 是的,若是按照平常,现在难楼应该选择避免战损,先行撤退,但是今年不一样,这一次也不一样,一方面是因为难楼要扶持单于楼班,那么就肯定要证明袁军是可以被击败的,让蹋顿的所谓依仗失去作用;另外一个方面,他也必须拖住袁军,让征西人马,甘风的军队有时间加入战场,从而不至于让自家的子弟白白牺牲。 人在战场之中,嘈杂的声音响彻上空,每一个人所能够到的范围都是有限的,虽然难楼尽可能的约束着乌桓人,但是天性比较散漫的草原民族,在需要大规模协同作战上的时候,依旧有些弱点暴露了出来,起先的一些优势在持续的作战当中渐渐丧失,如果不是难楼一直坚持着,敦促着,鼓励着,说不定现在乌桓人也开始退缩和避战了。 难楼期盼着甘风的队伍赶快出现,按照原先的约定,甘风的队伍落在后面大概五里左右,按照时间来算的话差不多应该是快到了…… 似乎是呼应着难楼的急促的牛角号声,战鼓之声忽然在远处的山林之中冲天而起。 战鼓是刘和携带的,虽然他不是标准的一个战场厮杀汉,但是他并不喜欢使用胡人的牛角号来传递消息,虽然对于骑兵来说,明显携带牛角号会更加方便一些,但刘和认为,只有战鼓才是最华夏,最汉人的,上古的时候炎黄就是敲着战鼓征服四方,现在他也要一样敲着战鼓征服幽州。 关于这一点,从侧方赶来的甘风倒是觉得无所谓,毕竟同样是使用牛角号,长短和旗帜信号的配合,也可以传递出相应的指令,只要兵卒指令接收到位,战鼓或是牛角都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不过,战鼓确实有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当沉闷的鼓声在大地上传播的时候,似乎心中的血脉也跟着一同跳动了起来。 这一次甘风并没有带着局装屯骑,而是带着普通着装的并州骑兵,毕竟具装屯骑虽然勇猛,但是毕竟耐力有限,并不适合奔袭使用…… 乌桓人精神大振,迎合的牛角号声同时响起,袁军则是不由得有些慌乱起来…… 一千征西骑兵就像是平地上刮起的一股飓风,呼啸着摧枯拉朽一般杀了过来,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接扑向了蒋的人马的中心位置。 蒋大惊失色,他非常清楚他自己的任务,并不是依靠他自己就完全击败征西人马,而是探查、拖延,等文丑主力赶来,进行围歼,所以他看得出来征西骑兵的意图,对方似乎想要将将自己的部队拦截在中间,然后由乌桓人在外围游走包围!蒋并不希望自己立刻就和冲杀上来的征西骑兵进行对决,也不希望被乌桓人包围,因此他立刻高声吼叫道:“右转!右转!冲出去!” 但是战场纷乱,想要及时的冲出去,并非像是走两步一样轻松,就像在每年大天朝拥堵周一样,明明咫尺,却是天涯。 双方士兵各举武器,你来我往,纷纷坠落马下。 蒋刚刚挑落了一名乌桓兵卒,正待前冲,胯下的战马却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突然悲鸣一声,腿脚一软,前扑倒地! 蒋的护卫大惊,纷纷勒住战马护卫着,周边的乌桓人见状大喜,纷纷持着战刀长枪扑上,顿时双方在蒋摔倒的地方战成一团。 蒋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运气还算是不错,只是头盔甩掉了,不知道落于何处,但是他的战马就够呛了,前腿骨折,躺倒在地,哀哀低鸣。 “将军!上马!”一名护卫二话不说跳下马背,让出了自己的战马。 蒋连忙翻身重新坐上,但是发现就这样一个耽搁的时间,他的部队已经陷入了乌桓人和征西人马的包围之中,死伤惨重…… “冲出去!”蒋呼喝着,“不要恋战!冲出去!” 袁军骑兵试图重新跑动起来,朝着外围冲出,但是甘风带着征西骑兵已经赶到了,紧紧的咬着蒋的部队,让蒋的人马每向外一点,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蒋大声的呼喝着,鼓舞着兵卒士气,企图带着兵卒往文丑的方向靠拢,但是周边的征西骑兵和乌桓骑兵依旧是紧紧的的缠绕着,就像是狼群跟着不断流血的猎物,不断的扑咬撕扯,让猎物的伤口不断扩大失血,纵然看见了文丑的部队正在赶来,依旧是不愿意松开口一样。 蒋回头看了一眼紧紧的尾随厮杀在自己后面的征西骑兵,心里恨恨地骂着,明明见到远处文丑领兵激起的烟尘,必定也知道是袁军的援兵前来了,但依旧不肯松开口,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恨,竟然似乎要咬死自己方休的模样! “向右!向右!冲出去!”蒋挥舞着长矛,“和文将军汇合!冲出去!” “死来!” 甘风带着人马已经突破了蒋落在后方的兵卒阵列,快马杀至,马槊一展,便朝着蒋后心捅去! 蒋奋力向后横扫,将甘风的马槊击开,然后顺势斜拉,企图划砍甘风的胸腹和马首,甘风则是微微向一侧带了一步战马,让开了蒋的攻击,旋即再次向蒋猛刺过去,两人在短短几息之内多次交手,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蒋不断的想要摆脱甘风的纠缠,却被甘风死死地缠住。蒋的护卫也企图来帮忙,却被征西骑兵拦截,双方以蒋和甘风为中心,缠绕在一起,舍命搏杀。 “坚持住!”蒋大声吼叫,给周边的兵卒打气,也似乎在给自己鼓劲,“文将军马上就到!” 甘风也明白这一点,见一时间只靠自己实在是拿不下蒋,便朝着蒋一指,怒吼一声:“风来!” 甘风可没有什么玄幻的本领,所谓风来只不过是一个约定好的暗号而已,听闻了甘风的指令,跟在甘风周边的征西骑兵立刻从腰侧取出了投掷的武器,冲着甘风所指的蒋方向,呼啸着投了出去! 蒋等人一方面要夺路而逃,一方面又要防备甘风等人的砍杀,又猛然间遭遇到了投掷类兵器的袭击,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一时间没来及做出防备的动作,顿时不少连带着蒋周边袁军兵卒被投掷中,惨叫着落马。 蒋则是被集火的重点,防得住自己却防不住战马,不知道被那一个人投掷而出的小斧头砍中了战马马腿,战马哀嚎一声,侧身便倒,顿时就将蒋的一条腿压在了马下! 甘风拍马赶到,长长的马槊一伸,将还在挣扎的蒋钉在了地上! “哈哈哈!” 甘风纵声大笑,也不管地上蒋的首级,挥舞着马槊将两名赶过来的袁军挑翻,“得手了!我们走!快走快走!” 望着即将赶到战场的文丑大部,甘风调转马头,二话不说,打马就跑,难楼也连忙招呼着乌桓人一同撤退。 而蒋的残余人马却因为蒋的死亡,并不能有效的组织起拦截的力量,有些人或是茫然的四顾,或是庆幸自己的生存,更多的则是下意识的朝着文丑的方向靠拢而去…… 赶到战场的文丑,看着远处甘风和难楼带着人马徐徐而退,再看了看一侧蒋四散逃串的的残兵,脸色极其难看。 甘风赶在文丑来临之前杀了蒋的行为,这几乎是在文丑脸上狠狠的抽了一个巴掌,让文丑感觉几乎是所有的气血都冲到了头顶,这让他无法压抑的怒火冲天而起! 战场之中都是各种人马的尸体,有乌桓人的,也有征西的,但是更多的还是袁绍兵卒的…… “该死!” 或许早出发一刻,或许路上再加紧一些,或许…… 然而战场之上并没有什么或许,也没有什么后悔药可以吃,虽然蒋手下还有五六成的人马残留了下来,双方战损比也相差不是很大,但是统军将校蒋的身亡,却刺激得文丑双目赤红。 “追上去!” 文丑此时已然忘却了沮授一再的叮嘱,在他眼中,只有那些退却的征西人马和乌桓骑兵,他怎么能轻易的放过!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41章 北路骑战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文丑看着满地的鲜血,依旧在惨嚎着的,在战场之中垂死的伤兵,还有被兵卒抬到了近前的蒋尸首,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着。 文丑和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矛盾,只不过是蒋偏向于冀州人士,而文丑更强调要忠诚于袁绍而已,除了这个分歧之外,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 文丑下令蒋追击征西人马,是要将征西人马拖住,最好能够确认征西主力所在,然后进行一场决战,当然,最好是能够将征西人马引诱道他和沮授布置下的伏击圈内,但是现在看来,这个计划不仅没能够实施,反倒让蒋将自己搭了进去。 这样的情形,文丑以为自从击败了公孙瓒之后,便再也不会遇到,但是没想到今天这样的一幕又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是文丑引以为耻的经历。 没想到征西的骑兵,竟然似乎比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似乎都来的要强! 为什么会这样? 文丑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个答案,但是他很快的将这个答案否决了。不,征西的骑兵怎么可能比多年纵横的白马义从更强? 更何况…… 自从麹义身亡之后,其下的重盾强弩大刀兵,这种及其怪异的兵种就失去了传承,没有人懂得如何继续训练,也不知道诀窍究竟在哪里,因此这种在和白马义从交战当中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兵种,就这样消失了。 算了。 文丑将一些杂念甩出脑海,然后专注到战场上来。征西骑兵击杀了蒋之后,向西而逃窜,如果他不追,那么就等于是蒋死得毫无价值,对于兵卒得士气也是重大得伤害;如果追赶,那么又必然和后续跟进得沮授步卒产生脱节,不能配合作战。 追上去! 文丑下令追击,他不想,也不愿意再等了。 这几天沮授不停得告诉他要谨慎,要小心,要步步为营,要稳扎稳打…… 是,文丑愿意听沮授的建议,但是有一个前提,这些建议是要有效的! 然而蒋的尸首现在就躺在那里,这让文丑怎么能继续按照沮授的计划来办? 自己现在的骑兵具备数量上的优势,如果说可以用手头上的骑兵咬住征西,那么不管是取得一些局部的胜利,又或是斩杀一两名的征西将领,那么蒋的死亡也就算是值得的。 盯着出现在远方的征西战旗,文丑挥舞着大刀,下令道:“两翼展开!加速!追杀敌酋!” “哈!杀、杀、杀!” 文丑的手下骑兵们轰然应喏,伏下了身子,用脚磕踢战马马腹,再次将战马的速度提升起来。这些骑兵,大多是冀州人,骑术原本也算是不错,而且在和公孙瓒的的对抗之中,经过多年的厮杀,可以说是战场老手了,因此很快的就将战马提升到了极限,紧紧咬着甘风的尾巴就冲了过去。 甘风回头看了一眼,呼啸着,也是敦促着手下再次加速,尽可能拉开距离,但是因为包括乌桓人在内的许多战马已经是奔跑了大半日,而且还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所以现在体力下降得很厉害,要不是甘风和难楼得这些手下都是人马娴熟,尽可能伏低减少风阻,减轻战马奔驰得助力的话,此时恐怕战马掉速会更厉害…… “吹号吧!”难楼对甘风说道。 甘风摇头,“不!再等等!” “你个疯子!”难楼叫道,“袁兵就快追上来了!” “哈哈哈!”甘风大笑,“老子就他娘的是疯子!你现在才知道么?有他娘的力气还不多跑几里!” 难楼气结,“嗨”的一声,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低下头,撅起屁股,尽可能的贴近马脖子,随着马背上下起伏。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袁军骑兵忍不住开始开弓射杀一些落在后面的征西骑兵和乌桓骑兵,虽然箭矢逆风射击,多少属于摸奖性质,但是摸得多了,总是有写运气值较低得人没能ROLL通过,被箭矢射中,掉下马来。 “将军!”文丑身侧的护卫大声的提醒道,“小心埋伏!” 文丑哼了一声,说到:“此地一望无物,除了那一片树林之外,还有什么埋伏!”话音刚落,就听到号角声从树林之处响起,一蓬乌泱泱一般的骑兵从树林当中窜了出来! “还果真有埋伏!”文丑一开始被吓了一跳,旋即定睛细看,却笑了起来,“这点人马,也算是什么埋伏?来人,传令,左翼上前!击溃敌军!” 顿时文丑骑兵部队就分出了左翼,向着从树林当中窜出来的匈奴骑兵而去。 秃瑰来在马背上直立起来,举起手中的战斧,大声咆哮着,鼓舞着南匈奴人马的士气,让匈奴人迅速的改变了阵列,并没有直接奔向文丑主阵,而是朝外开始拉扯起来,勾引着文丑的左翼也跟着渐渐的偏离了原先的追击路线。 要让秃瑰来舍命去攻击文丑部队,说实在的,秃瑰来肯定不干。这个跟联盟不联盟没什么特别大的关系,也不是秃瑰来抗命什么的,主要是匈奴和袁军骑兵真的无法直接进行对抗…… 看看身上的装备和武器,确实差距还是挺大。 虽然说这些年匈奴人跟着征西将军斐潜也多少混了一些装备和武器什么的,但是比起壕哥出身的袁绍,相比较还是差了许多,再加上匈奴人出战依旧是老套路,全家老小一波流的类型,有年轻的,有年老的,反正能上马开弓的,对于匈奴人来说都可以算是士兵,因此在整体上的战斗力而言,其实还是于正统的袁军兵卒有一定的差距。 不过,想这样牵扯和扯开袁军的阵列,带着袁军的左翼兜圈子,这样的战斗任务,对于匈奴人来说,秃瑰来表示还是可以轻松愉悦的接受的。 秃瑰来一边让手下射击,一边斜斜的望战场边缘扯动,不知不觉当中就带着文丑的左翼越离越远…… “左翼脱离了,难楼王,现在可以吹号了!”甘风大笑着叫道。 “哈哈,吹号!”难楼立刻下令。 低沉的牛角号声在战场之上回荡,掩藏在小土坡后面的刘和连忙令人在文丑右侧的坡顶树起了大旗,令人敲响了战鼓,迎合着难楼的号角声,表露出自己的方位。 轰隆隆的战鼓声响彻四野,遮掩了一切的声音,似乎代表着无穷无尽的杀机。 文丑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又有征西的部队! 这样不是一个好事! 文丑少年的时候就因为武勇过人,担任了破贼曹,然后积功升至都尉。后来袁绍到了冀州之后,凭着自身一身好武艺,在战场之上搏杀,几度游走于生死之间,才算是到了当下的职位。如今成为了袁绍手下的重要骑兵统领大将,几乎是统管着袁绍一半以上的骑兵部队,就连和袁绍有亲戚关系,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高干,见了面都要尊称一声文将军。 今天可以说是文丑第一次和征西的部队进行交战,在文丑心中也未必没有好好打上一场,再度证明自身的想法。 可是当左翼被拖走了之后,在右侧又出现了这样的情形,原本下意识准备派遣右翼的文丑,忽然心中一跳,顿时就警觉起来,思索了半响,终于是高高的抬起了手臂,竖起了拳头:“全军停步!” 文丑盯着在右翼的刘和阵列,眯着眼考虑了半响,觉得完全不顾侧翼的威胁,继续追击颇为不妥,然后再度分兵也不是什么上策,于是乎便决定暂且驻留等候一下,让后续的沮授跟上来再说。 “传令!让左翼先别追了,全部回来!”文丑下令道。 “唯!”一侧的传令兵立刻答应着,然后便策马望左翼的方向而去。 和战略游戏系统不同,当相互之间的距离拉扯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中央主阵的号令想要传递出去,绝对不是即刻能够传递得到的。 当文丑的传令兵奋力打马往左翼赶去的时候,就看见了让他惊骇莫名的一幕。 之前远远的被拉扯开的文丑左翼人马,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陷入了困境之中! 此时此刻,文丑的左翼人马,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跑出去了很远,距离其本阵有这相当一段的距离,因此虽然厮杀的声音震耳欲聋,但是一来文丑以为左翼正在和匈奴人马交战,有些声响也是自然,而来也没有想到,赵云竟然主要针对的并不是文丑本身,而是这个被分离出来的袁军侧翼! 赵云一开始的策略就不是想要一举消灭或是击垮文丑,而是尽可能的削弱和消减其部队,因此和刘和等人商议的策略也是坚持着这样的方案,先是击败文丑的先行部队蒋,如果文丑追赶,那么就像现在这样,拉扯出一部分,然后合围吃掉;若是文丑不分兵,执意追赶那更好,**背刺向来就是加成最高的…… 当然,文丑如果非常谨慎,连一点破绽都不露,那也没有关系,反正击杀了一部分的袁军先锋,已经达成了一定的成效。更何况征西将军斐潜的意思就是拖住就行,所以怎么算赵云这一方都不会亏。 虽然文丑在看到了刘和和乌桓人部队之后,并没有鲁莽的一脚踩到刘和面前的那些陷阱当中去,但是之前剥离出来的左翼,却在赵云和秃瑰来的合围之下,损失惨重。 “这……”文丑的传令兵勒住战马,有些发懵。眼前的人马纷乱,在这样混乱的战场之上,旗帜交错,传令兵一时之间找不到左翼的指挥系统的所在,更谈不上将号令传递过去了…… “嗖!嗖!” 在外围游弋的几名征西斥候发现了这三名孤零零的袁军传令兵,立刻二话不说,一边弯弓射箭,一边冲杀了过来。 其中一名传令兵的战马被射中,吃痛惨鸣一声,望斜侧里就狂奔了出去,另外剩余的两名传令兵一看情形不对,也顾不得继续传令了,连忙掉头打马就跑。 “杀——” 两军相互拼杀,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兵卒受伤,落下马来。战马巨大的身体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闷响,马背上的骑兵因为惯性飞了起来,张牙舞爪的向前扑去,即使是在半空中,他们依然瞪大了眼睛,努力寻找着可以砍杀的对手。 “杀!” 赵云的长枪一闪,抖开一柄长矛,顺势割开了那名袁军骑兵的脖子。袁军骑兵闷哼一声翻身落马,旋即绊倒了后面另外一名袁军骑兵,战马嘶鸣的摔了出去,马背上的袁军骑兵怪叫着,朝着赵云猛的扑了过来! 赵云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长枪一收一抽,正抽中了这名袁军的胸腹之间,飞扑而来的袁军的怪叫声嘎然而止,斜斜的跌落地面,消失在马蹄之下。 长枪再闪,荡开刺来砍来的战刀和长矛,然后红缨绽放,正中一名袁军的胸口,回手的时候,锐利的枪尾正好划过了一匹交错的袁军战马的脖颈,不规则的枪尾再再战马脖颈上扯开一个巨大的血槽,鲜血顿时像喷泉一般喷出,战马长嘶一声,横了过来,轰然倒地。 马背上的袁军骑兵也算是身手了的,及时跳起,再身体腾空的时候,一声怒吼,一刀砍下了一名征西骑兵的头颅,但是没等他庆贺自己的胜利,一柄长矛飞驰而至,洞穿了他的腹部,将他从空中挑落。 战马奔驰如风,战刀挥舞如电,鲜血飞溅,血肉横飞,惨叫声混杂在马蹄的轰鸣中,不绝于耳。 袁军左翼统帅的都尉连声怒吼,手中的战刀连砍带扎,一连杀了三名征西的兵卒,他的骁勇立刻引起了征西骑兵的注意,便纷纷不约而同的调整战马,直接朝着他就撞了过来,同时并举刀枪,朝着他连砍带扎! 袁军都尉全力拨挡,狼狈不堪。 双方交错的瞬间,一名征西骑兵突然从马背上飞身跃起,扑向袁军都尉。袁军都尉大惊失色,连忙收手,一刀砍向那名征西骑兵。 “噗!” 虽然袁军都尉砍中了征西骑兵的肩膀,战刀深深的嵌入了其躯干之中,但是这名征西骑兵依旧靠着惯性,撞到了袁军都尉的身上,两个人一同跌下了马去! 袁军都尉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大腿上鲜血直流,他惊骇莫名,眼前全是飞驰的马腿,头顶不断的有战刀劈来,有长矛刺来,纵然他疯狂的用战刀劈砍格挡,但是片刻之间,他的身上就多了几处伤,若不是他作为都尉,身上的铠甲还算是比较坚实,只怕现在已经是一命呜呼,倒在了血泊之中了。 “都尉!快上马!”一名袁军骑兵跳了下来,让出了他的战马。 袁军都尉咬着牙一把拉住马缰绳,奋力翻身上马,但是没等他呼出去一口气,猛抬头就看见眼前一朵鲜艳无比的血红花朵绽放! 这里的战场细微变化,引起了赵云的注意,接连挑杀了十余名袁军骑兵之后,赵云拍马赶到,可怜袁军都尉还没有坐稳,就被赵云一枪当胸透入,然后竟然向后飞了一段,才啪嗒一声砸在了地面之上! 袁军的骑兵虽然在装备上和征西骑兵并不相差太多,但是征西骑兵胜在骑术更加的精湛,配合更多默契,因此在纷乱作战,小队各自为战的情况下,给袁军骑兵照成了极大的伤害。 尤其是在失去了统领调度之后,许多袁军骑兵只能是凭着个人经验在单打独斗,渐渐的就在征西骑兵的配合作战之下,一点点的被砍杀消耗。 赵云虽然冲杀在前,可是他的身边却有大量的亲卫保护,再加上赵云本身的武艺高强,因此虽然他出入敌阵,但是几乎没有遇到真正的危险,同时他也有足够的时间来调整队形,指挥手下人马以最有利的方式战斗。 在赵云的指挥之下,征西骑兵流畅的转换着,像是一把钉耙一样,又像是一柄锋利的长刀,将袁军的骑兵分割开来,然后一点点的击破,吃掉,同时也降低了自身的伤亡。 袁军骑兵开始溃散,此时此刻秃瑰来的匈奴人则是发挥了百分之两百的勇气和力量,就像是一头头恶狼一样咬着溃散的袁军骑兵不放。因为匈奴骑兵的负重比袁军骑兵更小,所以许多袁军骑兵逃也逃不过,被这些匈奴骑兵一个个的追上,然后砍杀跌落马下。 战场之上,此时此刻,胜负的天平,在袁绍左翼完全崩溃之后,也开始逐渐的朝着赵云这一方倾斜起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42章 北路局定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文丑依旧是老习惯,披散着头发,并没有兜鍪捂着,但纵然如此,当文丑看见了溃败下来的左翼的时候,依旧觉得脑门上热腾腾的直冒汗。 根据经验,文丑看过了溃兵的数量之后,便知道损失的大体比例了,其实严格来说,冷兵器时代部队溃败的时候,往往并不是因为战损过大,而是因为士气下降得太厉害。 左翼的都尉统领,虽然骁勇,也是跟在文丑身边的老兵了,但是指挥上还是欠了一些火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文丑让人上前,梳理溃兵的队列,在这样的骑兵冲锋之下,就算是再勇猛的战士也难免会遇到危险,毕竟高速运动当中,一旦落马,也许就会被一个实力不怎么样的对手杀死,或者被战马撞死踩死…… 在超过了一千人的规模作战当中,武将个人的武勇其实能起到的作用就大大降低了,若是超过了万人,武将个人的力量基本上就可以忽略不计了,依靠的更多的还是军队整体实力,就像是曹操当年欺负皇叔,虽然博望坡,长坂坡风光了几个人,但是整体上刘备依旧是被揍得只会一路逃,一路叫唤。 骑战的节奏要比步战的节奏更快,这个事情,文丑知道,但是他没想到得是左翼竟然崩毁得如此快!虽然说战场之上稍有闪失,都有可能带来不可预料的损失,然而左翼不是追着匈奴人去了么?难道说匈奴然竟然也又这么高得战力了? 当文丑看见远处压上来得征西和匈奴的战旗之后,不由得恍然,但是也已经晚了。 现在摆在文丑面前的就两条道,一条就是趁着征西等人分兵两处,集中力量强行攻击其中一侧,然后解决了一侧再回头解决另外一侧。理想状态之下,纵然左翼崩坏,但是现存的兵力依旧比征西联军的任何一个方面的人数都要多,打还是有可能打得赢的。而且战斗持续下去,等后续的沮授部队赶到了,必然还可以进一步扩大兵力优势…… 然而选择这个战术的前提是,征西联军愿意配合,若是征西联军转头又跑,文丑就陷入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的尴尬境地。 文丑是冀州人,他军旅生涯之中,并没有多少接触胡人战术的机会,所以当他第一次遇见将胡人战术发挥到了极致的征西联军的时候,真的是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憋屈从胸腹之间涌上来。 主力进攻,对方就跑,分兵追赶,对手就反过来包抄,大家都是骑兵,跑起来相差也不是太多,真想要按住一个,另外一边就杀出来。这样的战术很简单,但是问题是并不好对付,就像是大汉王朝几百年来都在和北方的胡人抗衡,但是能够在历史长河之中留下赫赫威名的骑将,也就是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个人。 而对于文丑来说,另外一个方案就更加耻辱了,但是也还有一些机会…… “退兵!” 文丑咬牙下令。 袁军的骑兵收拢了溃兵,开始向后徐徐而退。 看着袁绍的骑兵退却,刘和一直提着的心才算是缓缓的放了下来。说起来,和赵云统领的哪一方比较起来,他统领的乌桓人相对来说才是偏弱势的一方,真要是文丑不管不顾直接拼杀上来,刘和要执行所谓的连跑带打策略,还是有相当的难度的。 “袁军退兵了……”虽然文丑退兵,让刘和松了一口气,但是没能彻底解决袁军骑兵的问题,刘和收复幽州的期望依旧是相当玄乎,因此见到了赵云之后,第一句话便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听闻袁军此名统兵将领,自持武勇,专爱冲阵,未曾想竟然也知进退……只是如此一来,未能尽除其兵……” 赵云微微笑笑。 喜欢冲阵并不代表头脑简单。甘风也是喜欢冲阵,但是甘风难道就是二傻子么?见势不对,懂得及时止损撤退,才是真正将领应该做的事情。 今天这一场战役,斩杀了蒋和击溃文丑左翼,前前后后加起来大概折损了袁军骑兵一千多,接近两千的数量,让袁军骑兵皮肉损伤,但是还没有到骨断筋折的地步。所以撤兵虽然憋屈,但是并非不可以接受。 憋屈的事情天天都有,该忍的时候还是要忍。 尤其像文丑现在的处境,颇为不利,但是如果和其落在后面的步卒汇合起来,那么不利的处境就变成了赵云这一方。 “吾等分军,其击左,而右袭之,其击右,而左袭之,故不得不退……”赵云缓缓的说道,“然如今其汇集步卒,以为基石,再行推进,便再无今日一般破绽。” 刘和皱眉说道:“如此一来,又如何是好?” 赵云却笑着说到:“当下袁军无力西进,吾等就算是胜了八分,又何必求险?” 刘和看了看赵云,却不说话。 赵云权当作没看见,让秃隗来去和难楼一起打扫战场,对于这种事情,秃隗来很是起劲,当即喜滋滋的就领着人马去忙活了。 刘和的意思自然很简单,只不过赵云并没有理会他,毕竟对于赵云来说,完成征西将军斐潜的部署才是第一位的事情,至于其他,能帮就帮,帮不上也算不上什么。 像这样左右游离,文丑分兵不敢分,进军不敢进,是赵云和刘和占据主动,而如果说按照刘和的意思,要搞什么乘胜追击的勾当,说不准反倒是落入了文丑设立的陷阱当中去,因为一旦合并在一起追击文丑,那么正好给与文丑一个全力决战的机会。 毕竟文丑虽然撤兵,但是汇集在一起的兵力才更具备威胁,这一次利用主动撤退引诱袁军追击,让文丑吃了一个大亏,再想着要再次故技重施,恐怕就没有这个效果了,所以从现在开始袁军基本上就很大可能是固守整个从灵丘到易京的防御线,基本上不会轻易出动了。 “若某所料不差,”赵云看着刘和,还是补充了一句道,“袁大将军此番三路并进之策,已然颓矣。刘使君有所不知,征西将军遣太史将军袭邺城,斩了淳于之首!如今袁军南路已经溃败,北路纵然人马众多,也是无济于事,不日多半就会南调入冀……” 刘和一听,神情明显好了很多,笑着说到:“若是如此,当为征西将军贺!” 赵云点点头,调转马头,往回缓缓而行,接下来,就是转头稳固后防,解决楼班的问题,这是完成之前的承诺,但同样也是扶持一个亲征西的乌桓人派别,对于北部的安定也是很有帮助的…… 虽然说北路并没有取得像南路那么璀璨夺目的战绩,但是这样已经是足够了,赵云并不贪心,因为在战场之上越是贪心的人,恐怕是死得越早。 然而赵云不贪心,并不代表其他人不贪心,尤其是已经损失惨重的扶罗韩。然而这一次贪心的扶罗韩也没有想到,他的贪心在一定程度上也反倒是帮助了赵云。 扶罗韩打算游说柯比能,让柯比能和他一起联手袁绍军队,共同对付征西的人马,以此报仇,但是柯比能毕竟还是柯比能,并不是扶罗韩所能摆布的。 对于扶罗韩的提议,柯比能很感兴趣,但是柯比能考虑的方向,和扶罗韩完全不同。柯比能认为之前和袁绍军队有过恩怨,就算是现在去找袁军示好,也未必能得到袁军的信任,说不定反而被当成了敢死队,收益甚小不说,肯定损失很大,还不如趁着袁绍军队和征西军队在代郡常山一代开战无暇分身的情况下,再度袭渔阳! 渔阳的盐铁,都是草原上的胡人极其缺乏的,因此柯比能的这个计划,在部落贵人会议之下,立刻得到了绝大多数的部落头人支持,面对这样的局面,扶罗韩只能是瞠目结舌,虽然非常不情愿,但是也不得不从大流,跟着柯比能的大部队一同转向,奔向幽州渔阳而去。 于是乎幽州边境突然烽火告急,驻守在易京的袁熙,一方面急切派人去向文丑沮授求援,另外一方面则是将情况汇报到了邺城…… ……………………………… “啪!”袁绍手中的玉碗落地,摔得四分五裂,他怔怔的看着郭图,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着:“北路也败了?!渔阳被袭?!” 郭图低着头说道:“……启禀主公,只是小败……不过渔阳被袭,若是不就……恐怕是……” 袁绍倒吸一口凉气,忽然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不由得身形晃了晃,险些摔倒在地上,连忙用手按住桌案,定了定神,怒声说到:“显奕在做些什么!如此大好之局,竟不能守!逆子!逆子!” 就跟许多华夏家长一样,在看见别人家孩子表现优异的时候,总觉得自家的孩子的进步空间实在是太大了,总是会觉得熊孩子怎么落在我这里的感觉,就算是曹老板也不由得感叹一声生子当如孙仲谋…… 因此当袁绍痛骂起自家儿子的时候,也忘了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给袁熙多少资源,再加上又忙着给北路的文丑沮授提供后勤保障,又怎么有空去规整地方,提升防御力量呢? “主公……”郭图低声唤着,“……当下之局,还请主公速断啊!” “不要急,不要急……”袁绍在案边坐好,以手支额,喃喃自语道,“……且让某思索一二……” 这不是北路面一路兵败的问题,而是袁绍整体战略失败的问题! 这个事件带来的后果,远远比死了一些人马来的更加的严重! 袁绍原本进军并州,执意要攻打征西将军,就是顶着很大的压力的了。正所谓“兵不可三调”,而现在不仅是第三次调粮,甚至是第四次调粮了,冀州士族的意见已经是根本毫不掩饰了,几乎天天都有人在议论着袁绍这样穷兵黩武,非明主之举云云,若不是田丰多少在其中调和了一下,说不定现在府衙之令都难以下达到冀州田亩之中…… 不顾鲜卑人的劫掠,舍弃一段时间的渔阳盐铁,继续对征西将军斐潜的北路军进行作战,对于袁绍而言,若是可胜,做这样的牺牲也并非不可接受,但问题是依靠渔阳盐铁得利的冀州士族,又怎么会同意袁绍的如此举措? 调兵回援渔阳,那么也就等于是完全宣布了北路军战略彻底失败…… “此事……”袁绍撑着头,使劲按压着头上蹦蹦跳的太阳穴,低声说到,“……元皓知否?” 郭图摇了摇头,但是很快又说到:“……恐怕有心相瞒,也瞒不了多久……” 这种事情,捂盖子是捂不住的,就像是一坨屎拉在锅里,再怎样盖锅盖,也照样会有味道散发出来,再加上田丰也有他自己的冀州那个帮派的消息渠道,纵然郭图这边控制着军情谍报,但是一样遮掩不了多少时间。 现在,南路军完全崩溃,高览还未完全收拢好那些溃兵,北路军正面失利,又被偷袭了渔阳,也几乎是等于处于败退边缘,而中路…… 可想而知,若是消息传开,袁绍要面对怎样的一个强烈的抗议高潮,原本进军并北,是袁绍携持攻克公孙瓒的大胜而强行推动的,而现在南北两路的溃败,将会让人对袁绍的用兵能力产生新的质疑,说不定就会有人讲袁绍只是命好,还有可能会有人将麹义的事情重新提出来,说若不是麹义奋勇,恐怕袁绍早就死于公孙瓒的马蹄之下,而袁绍却忘恩负义,转头就杀了麹义,自断根基等等…… 都不用多想,袁绍都知道现在在冀州的这些士族当中,等着看他笑话的人不在少数。 袁绍脸色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发白,神情扭曲,而在一旁的郭图同样也是紧张万分,他对于这其中的利弊同样也是再了解不过了,看到袁绍紧张,他比袁绍还要更紧张。 郭图是豫州派,原本就和冀州派再争夺权力,而这一次因为袁绍执意打压冀州派的人,所以就扶持了豫州派的人上台。而郭图这个人,因为秉性的原因,太过于喜欢把持权力,所以他的人缘并不是非常好,即便是在豫州派内部,也不是很受欢迎,所以如果一旦袁绍准备再次向冀州派屈服,恐怕第一个跌落尘埃的就是他了。 如果袁绍这一次对冀州的打压失败,他必然跟着倒霉。因此袁绍这一次整体战略的失败,对他的打击其实也是非常的严重…… 一时间,两个人都默然无言。 在节堂之外,天色已经是临近了黄昏。一轮夕阳西下,暗淡的在山梁之上坚持了片刻,便无奈的滑落了下去,只留下淡淡的红色霞光,显得是那么的昏暗无力……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43章 大德轮回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取图来。”袁绍轻声说道,声音当中却显得有些低沉和沙哑。 “啊?唯!”郭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之后,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连忙帮着袁绍将桌案之旁的架之上翻找出地图。郭图的动作略有些慌乱,明明地图卷成一个长卷,十分的明显,但是郭图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能找到,反倒是将蜀将上的卷翻得的凌乱之后,才再整正前方的明显位置看到了那一卷长条的地图。 袁绍没有在意,接过了地图之后,立刻将地图摊在了桌案之上。 郭图连忙在一旁的木匣之内找到了几枚涂着红色和黑色的小木人,将其按照现在的一些情报摆放在地图之上,让袁绍有更加直观的感觉。 袁绍双手支撑在桌案上,死死的盯着地图,看着红色和黑色的小木人,似乎在寻找着破局的方案,喃喃的念叨着什么,眼睛里面充满了血丝,一层细密的汗水从袁绍额头上冒了出来,撑在桌案上的手臂也不由得在颤抖着。 南路和北路得失败,让袁绍实在是觉得太失望了。 南路安排淳于琼,是因为淳于琼本身就是河洛之人,又在灵帝时期担任过西园八校尉,多少在河东河内一带有些声名,淳于琼走南线,正好可以用的上之前得人脉和关系,说不定可以直接策反一些河东的士族,达到兵不血刃的效果。 而北路,安排了大量的骑兵,由文丑为正,蒋为副进行统领,虽然文丑和蒋之间并不算是非常默契,但也不是仇敌,相互配合大体上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没想到蒋竟然就被斩杀了! 在北路重点安排骑兵,是因为袁绍也知道征西将军斐潜在并北阴山之地有大量的骑兵部队,所以必须要有骑兵进行牵制和攻击,而现在竟然连北部的骑兵对抗也落于下风,这让袁绍怎么能不失望? 虽然袁绍口头上一直在骂袁熙,但是实际上袁熙不管怎样讲都是自己的儿子,就像是许多家长天天叫着自家的孩子是熊孩子,然后就代表着外人可以也叫熊孩子? 郭图恭敬的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了袁绍的思路。 袁绍放在地图上的手指不由自主的颤动着,原本寄希望于北路能够顺利突破,然后一同夹击并州,然后现在不仅没有存进,甚至还损兵折将,这样的结果实在太出人意料,任何人都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临战之前的战术推演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到这种可能。 事出突然,使得原本就捉襟见肘的袁绍,整个进攻并北的计划如今到处似乎都充满了让人触目惊心的漏洞,即使城府极深的袁绍,也有些慌了神。 “啊哈!”袁绍愤怒的将地图之上摆放的小木人横扫一地! 郭图在一旁吓了一跳,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出,锁着脖子,试图将自己身形变小一些,厅堂之内只剩下袁绍重重的喘气声。 不过袁绍毕竟还是袁绍,在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袁绍总算是平复下来,似乎也下了决心,抬起头,只不过似乎是不过长时间的僵硬让袁绍一时之间直不起腰来,仿佛骨头和肌肉绞在了一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抹痛苦从他的眼中一闪而过。 “公则,请元皓来。” 郭图楞了一下。 “快去!”袁绍一手扶腰,然后狠狠的瞪了郭图一眼。 郭图一个激灵,连忙应答下来,匆匆而去。 堂下的心腹护卫看着袁绍似乎腰痛,便请示要不要叫医师或是什么其他的人,袁绍摆了摆手,只是换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坐在桌案之后,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田丰此时正在家中看。 虽然说田丰和袁绍达成了一定的妥协,但是田丰心中也是清楚,因为之前造成的举动,导致他和袁绍之间的裂痕,不是一时半会之间可以弥补过来的,甚至有可能永远无法弥补。田丰奉命和冀州的这些士族进行沟通和协调,虽然完成了袁绍的要求,但是随后袁绍就没有任何的差事任命了,田丰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便待在了家中看,平日也基本上不出门。 权利之间的斗争原本就是很微妙的事。 田丰清楚袁绍的想法。 袁绍想要的是一言堂,然而就选是大汉的朝堂之上,这么多年都没有能够形成一言堂,皇帝说话都要看一看大臣的脸色,袁绍凭什么以为他就能做到这一步? 这种事情,大家放在肚子里知道就是,妥协退让什么的,也不过是一时而已,最后的胜负还是要靠手段高低,袁绍这里,就当是看成是一个小朝堂的预演,也是未尝不可。 毕竟像是这样的政治上的争斗,一味的扯破脸,以砍头为要挟,是最下三滥的做法,否则董卓也不会到最后几乎是失去了全天下士族支持,到现在基本上所有人提起董卓,必然说的都是董卓如何残暴,如何不仁,如何叛逆,对他当年取得的那些功勋,几乎所有的士族子弟都表示,已经时间太久了,都忘了。 人言道,人老了,事情什么的都看得开了,所以脾气就变好了,而这样得说法,在田丰这里行不太通,田丰年龄大虽然,脾气也不见得有所衰减,这几天虽然说是在家中看,但是家中得仆从什么得也是知道田丰现在心情不佳,所以做什么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稍微有所差池。 因此当郭图来道了田丰家中的时候,田家之中表现得非常得安静,就连树上的鸟雀似乎都不敢鸣叫,又或是干脆就是被仆从直接赶跑了…… 田丰得知郭图来了,也并没有出来迎接郭图,而是依旧在房当中看,就像是要安心做学问,不问政事了一般。田丰能成为冀州名士,在学问上的造诣也是颇深的,但问题是田丰更看重的是在朝堂之上取得进展,因此并没有多少心思在学问上立言立德什么的。 袁绍让郭图来的意思,自然不是让郭图随随便便派个人过来传话,而是另有其意,郭图虽然称不上的顶尖的智谋之辈,但是多少还是能够领悟揣摩到袁绍一些的心思,因此便亲自等梦,见田丰没有迎接也忍着,反倒是笑眯眯的,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些一样。到了房的时候,见到田丰正在和幼子正在勘误一条经文,两个人似乎已经说了许久,桌案之上摊着好几本的经。 “见过田公!”郭图一本正经的行礼道,似乎是完全不在乎田丰对他的怠慢姿态。 “哎呀!”田丰似乎是现在才看到郭图一般,连忙转头对着幼子说道,“还不向郭从曹行礼!”郭图有好几个职务,但是田丰似乎都忘了,只让幼子称呼其最低的一个职务。 郭图勉强笑了笑,说道:“免礼免礼……早听闻贵公子聪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郭图说的很勉强,田丰也自然不会把这一种奉承话当真,挥挥手先让幼子下去,然后才好整以暇的问道:“公则寻某何事?” “田公,大将军有请。”郭图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田丰有些意外的看了郭图一眼。 郭图是什么心性,田丰自然也是清楚,这一段时间颇受大将军袁绍的器重,郭图便是越发的抖起来,什么时候见他对人这么客气过? 田丰上下打量了一下,看到郭图外表强作镇静,却掩饰不住脸上流露出一丝慌乱的眼神,不由得心中一跳,瞪着郭图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郭图欲言又止,掩饰着说道:“大将军久日为见田公,特而相邀,并无大事……” “公则,何来欺某也!”田丰不满的打断了郭图的话语,不容分辩的说道,“且直言说来,究竟出了何事!” 郭图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个事情早说晚说一样还是要说,而且当下田丰说不得又要重新被袁绍启用了,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因此最后还是说道:“……幽州有变……鲜卑再袭渔阳……” “什么?!”田丰瞪圆了眼,怒声道,“邪胡孽蛮,如此猖狂!” 田丰骂了一声,旋即又看向郭图,捋了捋胡须,说道:“若仅如此,大将军定不会召某……还有何事?” “这个……”郭图眨眨眼,低声说道,“文将军落败,蒋将军……阵亡……” “斯……”田丰手一抖,不小心扯下了两三根的胡须,长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半天才慢慢的吐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惊讶,还是因为扯了胡须有些痛,脸色铁青的呵斥道,“此等大事,汝要瞒到几时!” 知道事态紧急,田丰也再拿着什么架子了,跟着郭图到了大将军府。 不过到了大将军府之前,田丰却完全没有了之前在家中的惊讶模样,拄着拐棍缓缓而行,见到了旁人的问候还点头给与回应,一举一动都泰然有序,风度有加,反倒是一旁的郭图额头之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见到了袁绍之后,田丰缓缓行礼。 袁绍上下看了田丰一眼,呼了一口气:“见田公如此,某便心安许多。来,请就座。” 田丰谢过,然后在袁绍下首入座,整理好了衣服下摆,才缓缓的说道:“昔日见大将军执念颇深,失之清明,丰心甚忧也……如今见大将军目清神明,当知已去妄念,丰喜不自胜也!当为大将军贺!” 袁绍失笑,目光闪动,“田公倒是好说辞!” 田丰笑道:“不敢当。如今胡蛮当值繁衍之季,必不久战,若大将军将文将军撤回,胡蛮自去,渔阳当可无忧矣……渔阳既然无忧,冀州盐铁自然可用,与民生养些许时日,届时自然可再组大军,讨逆伐叛……” 袁绍面带笑容,听着,面上的笑容就像是挂上去的面具一般,精美但是僵硬,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吾等悬箪竭浆,远途而袭,离弃故土,原本已是艰难,正所谓‘飞鸟返故乡兮,狐死必首丘’……”田丰意有所指的说道,“如今征西鲜卑于幽北,远道而来,所携之粮不过旬月,纵然劫掠所得,也不弥损耗,正如人过壮年,虽有雄心,然体力渐衰,无以为继也。大将军只需谨守幽州,其寇自退。虽有失,然靖可保,不必过虑。” 袁绍明白田丰的意思,垂下了眼帘,遮挡住自己忍不住迸发出来的厌恶和恨意。到了这个时候,田丰依旧还是一个劲的说什么“故土”,什么“生养”,简单一句话就是让袁绍立刻撤兵为上。 “天下纷乱,如今百姓凶饥,若不早日平复,待战火绵延,经年不定,届时岂不府廪皆空,民不聊生……”袁绍低着头,没有看田丰,而是盯着自己的桌案上的地图,就像是俯瞰战场一般,缓缓的说道。 田丰笑道:“大将军感怀天下,慈悲为怀,实乃吾等楷模也!然逐鹿者,非力取一途也!昔日荆楚霸王,力拔山兮,所向披靡,然亦败于垓下!有千秋之谋,方有万世之业也……大将军自当风物远量,以谋而取,岂不甚善?” 袁绍仰头哈哈大笑,“田公果然谋划深远,老重持国……不过,若想以谋定邦,以衡轻重,还需田公多多襄助才是!” 田丰抚须微笑着说道:“但为国家计,大将军有令,丰焉敢不从?若大将军尚觉田某尚可一饭,丰愿再次北上幽州,驱逐胡蛮,为大将军扫荡敌患!使鲜卑胡蛮得知,大将军之威,不可轻悔!” 袁绍笑着摇摇头说道:“田公壮志,某亦佩服。然鲜卑些许跳梁之辈,焉需再劳田公大驾?值令文沮二人督办就是……倒是征西……迟早乃大患也,不知田公可有何策以对?” 田丰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关中三辅,水利失修,耕田败坏,加之董贼残暴,人土两失,已然不复初汉之盛也。山西之地,贫瘠无比,不耐耕作,又无特产,何必劳师动众,兴师而伐?如今大汉火德,火燃久也,自有烬生,故而有黄巾之乱,然灰烬飘零,无有根基,虽为纷扬,终究尘定,因此黄巾之盛于一时,然败也速,其天定也,乃土德不得克火也。土尽则金生,故当下之时,征西之盛,属金之兴也!然金者刚则者,不耐其久,大将军身处北方,正为水兴之地,水则善柔,当属龙腾于海,正符大将军之势也!大将军如今以水击金,乃逆取之势也,故而有败。圣人言,上善若水也,大将军可南联诸侯,兼容并蓄,以柔而取,待征西气运衰竭,届时权柄在手,大汉上下莫敢不从,区区窘迫山西之地,些许胡蛮之兵,岂能与大将军争辉?不知大将军以为然否?”田丰原本不屑于什么谶纬之说的,但是为了妥协,依旧选了一些应时应景的好话来说。 袁绍听了,显然心情舒畅了许多,颇感兴趣的问道:“如此说来,吾军当树玄青旗,改服之色,承水之德,以应运之?善!便依田公就是!” “大将军英明!”田丰连忙一锤子敲下去,就算是敲下了跟脚。 两人坐在堂内,相视一眼,不由得都笑了起来,只不过真不知道这笑容之中,有几分的真,有几分的假……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44章 金银外交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人和人之间似乎确实是有相性的,有些人似乎和谁都谈得来,唯独只和某某人谈不来,又有人只和某个人谈得来,其他任何人都谈不来。 莫名其妙之中,似乎也有着冥冥天意。 许攸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许攸大体上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或许是因为说话太直接,或许是因为贪婪太功利,又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许多人为了表示自身的清白无瑕,也不愿意和许攸太过于接近,致使自己沾染上什么铜臭的味道。 不过许攸对于这个事情,基本上毫不在乎。在许攸的观念里面,旁人对于他的评价有几个五铢钱的作用?嗯,对了,现在都是征西铜钱了…… 劣币驱逐良币的前提是,劣币和良币必须同时在市场内流通,然后也同样作为商品一般等价物来使用,具备同样的结算功能,然后劣币就会逐渐的驱逐良币,导致市场上充斥了大量的劣币…… 但是有个词叫做物极必反。 当劣币大规模的泛滥,导致市场经济遭受到严重破坏的时候,不管是官府还是民众,都亟待着一种改革和变化,来让商品经济重新恢复活力。因此当董卓大规模的铸造劣质五铢钱,然后在斐潜的带头之下,各地诸侯忍不住都投入了印钱大业之中后,经济市场就被劣质的五铢钱完全摧毁了。 五铢钱,铸造工艺其实并不复杂,防伪功能更是几乎等于没有。想想看也是,大汉王朝成立了三四百年,然后使用了三四百年的货币,没有任何重大改版,还指望着各地诸侯能够老实巴交的不钻空子? 谁也不是傻子,再加上又都处于需要庞大开销的时间点上,铸造劣质五铢钱掠夺民间财富,就成为了各地诸侯之间都心知肚明,秘而不宣,但是又广而皆知的秘密。 在这样的情况下,五铢钱的价值迅速的跌到了冰点,有大堆的人要用,却没有人愿意收,就像是后世买一包草纸要带一袋子的纸币一样,毫无价值可言,市面上也就渐渐的如同一潭死水一样,许多货物无法流通,有的或许还可以储存,有的便只能是看着一天天的腐坏…… 在这样的情况下,征西将军斐潜因为庞大的商队流通性,带来了新的替代货币,用竹纸制造的交子,暂时性的成为了新的信用货币单位,反正许多大宗货物都是和商队进行交易,所以接纳交子作为一般等价物也并非完全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但是随着征西地盘的扩大,交子在体制上过于超前,不论是保存性还是使用性,都有些限制,因此征西将军斐潜又推出了新的货币系统,借着交子在前期的铺垫,各地商贾也就自然而然的接受了更加让人觉得放心的金银铜三级金属货币。 就像是一个国家发展久了,通货膨胀总是避免不了的,市场上流通的货币面值总是越来越大一样,大汉王朝三四百年,民间早就需要一种超过铜钱价值体系的货币,但是以往的汉代官员,只懂得一股脑的制造什么当十,当百,甚至当千的铜钱,除了增加剧烈通货膨胀和让各地诸侯大捞一笔之外,并没有任何的作用。 嗯,或者换一个角度来考虑,这些古代经济学家未必不懂要使用金银,但是为了能够保持一个随时可以收割一波韭菜的手段,所以…… 不管怎么说,现在征西的金银铜币,刚好是适应了市场的需求,又符合汉代人民一贯以来的价值习惯,因此比交子更加的受欢迎,因为重量之上也算是不足量的货币,再加上精良的压制工艺,导致仿制的成本很高,一时之间就算是有心仿造,也不太容易仿制得出来。 再加上五铢钱的前车之鉴,许多商户都学乖了,但凡是劣质货币一律拒收,这样也无形当中帮助了征西钱币的流通铺广,甚至在冀州等士族豪右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成了气候,成了一种习惯,想要改,都不容易了。 大汉经济,分为两个大区,一个山东,一个山西。山西自然是以关中弘农之地为主,而山东则是冀州兖州豫州为重,然后山西那一片就不说了,山东这一块因为兖州豫州这一段时间都在征战,冀州又因为和公孙瓒交战,也没有腾出手来管货币这个事情,而豫州一侧的荆州,有算是半个征西老家,对于征西货币也欣然接受,导致等到冀州士族豪右才想着过两天再处理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市面上基本上所有的商户都接受了征西货币。 然后一些聪明的人,比如像是许攸这样的,就发现了征西金银铜货币之间的利润差价,便迫不及待的开始进行原始的金融货币投资起来,用铜币去换金银币,然后再用金银币再冀州等地方换铜币,虽然一年之内只能跑一两趟,但是其中接近50%的高利润也让许多人为之疯狂。 许多人都觉得征西将军斐潜指定的金银铜币的兑换比例,简直就是傻子一样,然而包括许攸在内的许多人都没有想到,其实这就是征西将军斐潜留下的一个大坑。凭借着在阴山之北新发现的金矿,征西将军斐潜可以借着奴隶开采,获取近乎于低廉的金银,然后加上水力压制,就可以出产大量的金银币,完全可以无视兑换比例的这些差价亏损,然后又借着这些投资者的手,无形当中扩大了货币的流通速度和使用规模…… 因此喜滋滋天天点着金银币的许攸,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则成为了征西斐潜的在经济战争当中的助手。 当然,就算是许攸知道这一个事实,许攸也会毫不在意,因为在许攸看来,世间万物都为虚幻,唯有金银才是最为真实。 “郎君……”许攸的管家笑着见牙不见眼的走到了堂下,禀报道,“蔡昱蔡郎君求见……”言毕,递上了一封名刺。 “蔡承熙?”许攸伸手接过,根本不看正面的落款,熟练的将名刺翻转到了后面的附页上,然后上下看了一眼,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快请!快请!” 许攸忽然瞄了一眼管家,说道:“你这个老货,是不是又收了蔡郎君的好处?” 管家眉毛跳了跳,下意思的想要摇头,却看到许攸盯着自己,只能是无奈的从袖子里面掏摸出了一个钱袋,放到了许攸伸出来的手中。 许攸颠了颠钱袋,然后大概估摸了一下数量,然后打开钱袋,从中拿了几枚,然后又将钱袋丢给管家,说道:“什一又不多,干什么每次都躲躲闪闪的……下次自觉些,真是,还不赶快去请蔡佐来……” 什一税,怎么能算是多呢? 难道不晓得是因为自己这些人才有这些好处,这些收入,取十分之一来奉献给自己有什么问题么? 为什么这些人就不会自动自发的缴纳? “见过子远兄!”蔡昱见到了许攸,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拱拱手见过礼,笑着说道,“看子远兄气色如此之佳,莫不是又做了什么大生意?” 许攸哈哈大笑,浑然没有汉代大部分清流羞于言铜的忌讳,说道:“就是托主公之福而已,不算得什么的……” 蔡昱说道:“早就听闻子远兄深受大将军器重,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许攸哈哈大笑,伸手邀请蔡昱喝茶。 两个人闲扯了一会儿,蔡昱才说道:“子远兄,不知大将军欲采购何物?若是小弟可以帮得上的,自然也忘不了子远兄的好处……” 许攸看了一眼放在桌案一旁的名刺,从桌案下方取了一块布匹的样品递给了蔡昱,笑着说道:“皆为大将军帐下之臣,自然都为大将军分忧……嗯,其实大将军所需……大量玄青色布匹,嗯……极其大量……至少需要千匹以上!若是承熙贤弟有办法弄一些来,这价格么,好说,好说……” 许攸有个特点,拿人钱财了必定会给人办事,这个特性至少让人放心不少,不像是后世的某些人。当然,大将军袁绍需要很多物资,玄青色布匹只是其中的一种而已,不过因为数量需求很大,所以许攸也不介意透露给蔡昱,让他从其中分一杯羹。 “玄青色布匹?”蔡昱皱眉说道,“怎么特别需要玄青色布匹?其他颜色不可么?” 水德,色尚黑。但是绝对黑色的,在古代并没有,绝大多数便是玄青色,因为在汉代染色工艺的问题,无法像后世那样有比较鲜明且纯粹的颜色,因此,青色大多数时候就是蓝紫,或是蓝黑,是属于比较深沉的颜色。 就像是荀子所言,青,取之于蓝,这里的青色是属于蓝紫色,而又有说青青子衿的学子衣袍,这个青色就是蓝黑色。因此青色布匹并非特定的一种颜色,而是代表比较深沉的一种偏于蓝色光谱的混合颜色,而玄青色,基本上就是确定指深蓝黑色的这一种了。 因为汉代染色工艺的局限性,玄青色的布料又不好染,又容易褪色,所以穿久了渐渐便成为了浅色,因此当袁绍要搞形式主义的时候,便需要大量的玄青色布料,上等的要给官员,差一些的给兵卒,虽然说玄青色是民间常备的,但是一时之间需求量太大,也是一件难办的事…… “其他颜色都不行!”许攸否决了蔡昱的建议。许攸喜欢钱,但是同样也要达成袁绍的要求才行,因此价格上可能会吃回扣什么的,但是至少材质上不能差太多。 “这是为何?”蔡昱不能理解。 许攸眼珠动了动,说道:“这……这某如何能知……” “……”蔡昱熟练的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璋,说道,“某新得一枚玉璋,因位卑不敢擅用之,特此敬献于大将军,还烦请子远兄代为呈禀……” 玉璋,玉圭,都是祭祀用品,爵位不同而有不同得规格,不是普通人能用得,所以蔡昱这样说也没有任何得问题,至于许攸会不会真的将这个玉璋献给袁绍,那就不是蔡昱关心得事情了。 许攸眉眼都展开了,接过了玉璋上下端详着,啧啧称赞道:“承熙贤弟如此忠心耿耿,某自当禀明大将军……其实大将军如此大量采购青布,乃为行水德也……此乃机密之事,承熙贤弟万万不可传于他人之耳……” 蔡昱自然是连忙答应,然后心中不由得一动…… ……………………………… “噗……咳咳,水,水德?”王铭正在喝茶,听了蔡昱得话,一口茶汤顿时喷了出来。 蔡昱皱着眉头,虽然有些嫌弃王铭如此行径,但依旧还是点点头,表示王铭听到的是真的。 “大汉是火德啊!”王铭压低了嗓门,叫道。 蔡昱点头。 “火德啊!”王铭再次强调道。 “我知道,你叫什么叫……”蔡昱掩着嘴,低声说道,“据说火盛则生土,故而有黄巾之乱,然后土尽则金生,因此有征西之盛……然火德未衰,土已尽势,故而金不可久……” “所以大将军欲取金生水,然后水克……”王铭皱着眉头说道,“这,这……真是……真是……”王铭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觉。 “如今之局,有差别么?”蔡昱嘿然说道,“某只是想说,这个事情,要不要告知……嗯?” “这个……”王铭琢磨着。王铭明白蔡昱的意思,毕竟这个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若是按照小的来说,这个改尚水德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大汉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改了好几次德了,再改一次也不算是什么问题。 要是要从大的角度来说,那就问题大了。 因为汉代大多数人都比较相信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所以五德轮回之说也大有人信,而现在袁绍表示要改为水德,这对于很多人来讲,就是一个信号。 “报!”王铭说道,“某这就联络人员,将此事上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45章 五德之说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上党,壶关。 原本以为即将到来的一场战,并没有如期抵达,让上党壶关的兵卒松了一口气,但是袁军依旧在太行山的山寨之中没有退去,似乎随时准备着继续攻战。 袁绍究竟有多少家底,可以支撑到什么样子的程度,斐潜并没有确切的把握,毕竟当下的战事也没有什么系统数据可以查阅,可以知道袁军储备和士气的变化,一切都依靠着个人的判断和对于局势的预测。 太原城定,吕布杀了陈宫之后就待在自家府邸之中,也不出来,张辽去求见了几次,都是不见,也不见其他的人,就是闭门不出。 高顺在校场埋头练兵,也是一副不问凡间俗世的模样,至于其他几名将校,要么待在家中,要么就是带着几名护卫到山里去打猎…… 在这样的情形下,斐潜一时之间也不好去见吕布,召唤他来么也不好,索性干脆冷处理,交代了崔均多加注意之后,便带着人马先赶回了壶关,毕竟上党壶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只有将袁绍彻底击败,许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毕竟就像是一句话,业绩治百病。没业绩的时候什么问题都是大问题,有业绩的时候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不过现在袁军的状况让斐潜有些琢磨不定,是原先设想的袁绍后方出了问题,还是袁绍在什么地方憋着坏,准备阴一波?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一封信揭开了谜底。 当下斐潜的情报也是铺设的比较开了。当然,还是局限在大河南北,对于南方来说,一个是没有人去,另外一个原因是就算是有人愿意去,也要通过一片交战的区域,十分的危险,因此斐潜对于现在袁术和孙策的情况,也就只是知道一个大概而已,具体什么的还是非常的模糊。 相比较南方的空白,北方的情报就相对来说比较完善了,像袁绍在邺城做出的这个举动,在经过了辗转传递之后,通过安插的人员和商队之间的接力,很快的就传到了斐潜这里。 当然,这个很快只是相对而言。 就算是再快,信辗转,在路途上也花了接近十天的时间…… 不过,依旧是很有价值的。 当斐潜得到了这一封信的时候,竟然也有些哑然失笑的感觉。 五德终始说在春秋战国时期的时候还有一定的市场空间,但是被汉代几个皇帝玩废了之后,也就没有多少人还吃这一套了。 那么现在汉代是代表着什么德? 很多人都知道,大汉是火德,但是实际上大汉王朝最开始的时候是水德,色尚黑,和秦朝一摸一样…… 五德终始说,大体的意思就是说,历史的演变始终离不开五行的相生相克,而且是周而复始的循环。 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每个朝代都对应着不同的五行,凡是后面朝代推翻前朝,就必定是新的五行克旧的五行,当然这是邹衍的理论,也被当时很多的王侯所认可。 秦始皇是很信五德始终说的,虽然春秋战国时期大多数王都在打来打去,也有许多国家,但是绝大多数人还是认为周朝是正统的王朝,因此周朝是火德,秦灭周之后,秦朝就应该是水德,这样才叫顺应天意。 所以秦始皇什么东西都往水上面靠,比如他们的服饰颜色,水尚黑,于是秦国上下普遍以黑色为主色调,包括秦军将士、武器、装备,还有秦始皇的龙袍,都是清一色的黑色。 那么很怪的事情就发生了,既然说刘邦推翻了秦朝,建立了汉王朝之后,按照五德终始说,应该就是以土克水,尚土德才对,然而在汉代的初期,刘邦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继续尚水德,而且还给自己硬生生的在原本神灵四帝之中挤进去一个位置,成为黑帝的化身。 难道是刘邦是个流氓,所以不懂这些? 错了,刘邦其实是个懂文化的流氓,所以刘邦这样做,是出于重要的考虑。刘邦推翻项羽,依靠的并非他原本从荆楚带出来的那些人马,而是整个关中的老秦人。 不错,刘邦是楚人,他被封汉王的时候,手里的10万人几乎都是楚、魏、韩一带的人。不过,凭这点儿人是不能和霸王项羽抗衡的。在刘邦暗度陈仓,袭取三秦的时候,他几乎收编了整个关中的秦人,甚至包括后来在乌江边抢到项羽尸体的那5个将领,全是秦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秦人恨急了项羽,因此秦人支撑了刘邦在楚汉战争中汉军的主要军事力量和后勤,所以其实刘邦和项羽争夺天下,其实最主要还是依靠着秦人,要不然垓下十面埋伏的时候奏响了楚歌,难道刘邦就不担心自家的兵卒也同样思乡,无心作战? 刘邦和项羽争天下,在一定的程度上来说,实际上是秦人和楚人的再一次争霸,因此刘邦在建立汉朝后,毅然将国都定在了长安,因为只有在长安,才有办法直接管辖住这一帮子秦人,然后不断地将天下大郡豪右迁往三辅,一方面是为了地方的稳定,一方面也是不断的往关中掺沙子。 就连杀韩信,其实也是因为害怕秦人再次做反,因为当时统领这些秦军的主帅,就是韩信,一听到有人蛊惑韩信,顿时跳了起来,毕竟这些秦人似乎也更信服韩信…… 所以,刘邦选择了继承秦朝的水德,来拉拢这些秦人的心,然后在汉武帝的时候,汉武帝果断不能忍,便改成了土德。 然后到了王莽同志的时期,为了证明自己是受命于天,是采用了周朝的禅让制度,王莽便说自己是继承了周朝的火德,便重新改土德为了火德。 刘秀呢,一开始势力小,也不敢公然反对王莽同志的火德,干脆就趁势而上,借机大做“火”字文章,为“有火自天,流为赤乌”“火为主”等图谶之言,然后再推翻了王莽之后,也都说顺口了,干脆也就没有改,直接沿用了火德,一直到了现在。 可以说,其实到了王莽后期,五德终始说已经逐渐没有了市场,大多数的政治家都知道其实这个东西就是一个幌子而已,王朝更替和什么德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在汉代之后,也渐渐没有人提这个事情了,至于穿什么衣服,色尚什么颜色,都不太在意,所以汉代之后的华夏人,依旧很喜欢红色,其实就是从汉代火德开始留下来的基因沉淀。 在这样的情况下,袁绍依旧要搞一个什么水德就有意思了。 “来,这个情报有些意思……”斐潜将冀州的消息递给了贾衢。 “此……此乃大不逆也!”贾衢愤怒的将情报拍在了桌案之上,言辞愤慨说道,“昔日以承制矫诏,今日又推行水德,此叛逆之举!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贾衢毕竟还是年轻一些,虽然这些年也是经历了不少,但或许是并州人本身就比较直爽,又或是真的对于袁绍的这样举动十分不满,于是乎表现出了强烈的反感情绪。 “汉之有汉,乃礼之序也!”贾衢摇头叹息说道,“如今天下纷乱,不求和同,反而逆异,如此行径,其能长久!大汉袁本初,终究为路人!” 斐潜看着,却笑着说都:“某看袁本初此策也是迫不得已……到也可以说是一个上策,可谓一举数得,可保声名不堕,又可解释外败之因,可拢内乱之民,还可安抚士族子弟之道……只不过么,未必将来也是一个良策罢了……算了,袁军要退兵了,不知梁道可有什么想法?” 站的位置高了,斐潜看到得并不是这个策略本身,而是策略推行的意图,用处,以及未来演变的方向。 袁绍不清楚所谓五德终始说的真假么? 未必,但是对于袁绍来说,这个说法确实能够让他有一个梯子可从之前架高的地方下来了,所以也就管不得下来之后,这个梯子会不会掉下来砸到自己脑袋上…… 袁绍的这个策略,从当下的效果来说,确实也不失为一个比较好的举措,就像是斐潜所说的那样,因为袁绍在征讨并州这一件事情上卡住了,下不了台,因此需要一个保全袁绍他自己的名声的一个说法。 就像是阿Q那样的人物,也是需要面皮的,纵然在人前被扯得稀烂,在人后也需要寻求一些心理安慰,更不用说像袁绍这样十分要面皮的大人物了。 攻打并州失利,连老巢都被太史慈捅了一刀,这样的情况让袁绍怎么给出一个交待?不给交待的话,以后还有没有人会愿意跟着袁绍一起走? 不是败给了征西,而是败给了天下的气运走向,所以当下的失败也就成为了一种可以接受的结果,毕竟金盛则生水,就会轮到水德兴旺了,未来还是相当的可期的么…… 因此这样的一套理论,转移了冀州士族子弟的视线,大体上挽回了袁绍的面子,让其不至于退兵退得太过于难看。 “主公言之有理!”贾衢也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具体的兵事之上,“若此一来,袁军必定布疑兵,徐徐而退……而山道之中,兵卒追击也是不易,稍有不慎,恐中其伏……嗯,主公,是否可以让凌校尉领小部兵卒,沿途追扰……” 贾衢说的没有错,既然这一份情报能够辗转到了斐潜的手中,想必袁绍撤兵的命令也是到了在壶关山寨当中的逢纪手中,作为历史上也算是有名的谋士,肯定不会乱糟糟的立刻什么都不顾的撤兵,必然是会留些疑兵,甚至也会挖几个坑…… 因此大规模的派人马追击,在太行山这样的区域,也未必能有多少的效果,还不如像贾衢建议的那样,将凌颉派遣出去,能捞多少便宜就捞多少便宜。 “如此也好……”斐潜思索了一下,然后点头同意了,毕竟凌颉这一段是因为龚俊的死也是颇为低沉,若是给他一个机会发泄一下的话,也是让他丢下包袱,重新振奋的一举两得的做法,“不过,需和凌校尉交待清楚,且记不可强求,莫再蹈覆辙!” 贾衢领命而去。 贾衢走了,斐潜重新将袁绍的这一份情报拿过来又重新看了几眼,想到了一个事情。袁绍搞这个五德终始说也给斐潜提了一个醒,袁术和袁绍两个人的举动,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恐怕是多了一些变化。 袁术在历史上被曹操揍得叫爸爸,然后只能转头去欺负江南那一块地方,要知道在汉代大多数人观念里面南方潮湿闷热,虫子野人一大堆,瘴毒什么的更不用说了,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袁术取南方之地,其实也是被迫的,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袁术为什么会提出称帝呢? 曹操的魏之中,也是写明了袁术只是“僭号”,并没有正式称帝,甚至连具体称了什么号都没有写清楚,然后话题一转,只是大加渲染袁术的奢靡和残暴,就像是描写纣王的用词差不多,对比一下刘备和孙权称王的详细描写,大体上可以猜测出来实际上袁术的所谓称帝举动甚至比刘备和孙权都要小的多……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袁术在历史上的想法,恐怕也是和当下的袁绍差不多吧?借一个由头来巩固一下已经是有些分崩离析的内部统治。“我才是正室……不对,是正统的名号……”袁术多半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挽回孙策的心,然而变心的男人和出墙的女人一样,对于原配做出的任何举动,都会觉得厌恶和不耐。 可是谁能想到,气候在这个时候翻了一个身,冰线南压,导致原本属于热带或是亚热带气候的江南地带,变成了更加适宜人们居住的温带气候,而原本经济发展的重心,冀州兖州青州一带,则是天灾人祸凑到了一起……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孙家的气运才算是最好的吧?莫非还是应了那句老话,生活要过得去,果然是……咳咳…… 这样考虑的话,袁绍现在推行的五德之说和袁术当时的正统之论,其实相差并不大,恐怕只是为了维护自身的权威和声望,才不得不推出来的一项举措而已。 那么,是不可以利用一下? 就像是当时曹操抹黑了袁术一样……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46章 父子之问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许昌城中。 原本名为许县,因寄希望于汉昌,故而改名为许昌。 曹操坐在华盖车上,缓缓的沿着北宫前的长街而行,脸上的神色不阴不阳,让人无法神态上探知其内心的想法。 曹操刚刚觐见过了汉帝刘协。 整个过程么,不见得有多么的愉快。 刘协不满意所批复的政务都是一些什么民生杂事,他希望能够了解更多,知道更多,也同样不希望天天宅在宫中,而是想要出宫出城,看一看大汉百姓,看一看周边郡县…… 若是平常世家,有这样一个心怀进取的子弟,作为长辈恐怕大多都会高兴和配合,然是对于曹操来说,刘协表现出来的这些愿望,却并非是一个好事情。 或许,在曹操心中,后世的宅男,才是最佳的皇帝人选。反正就宅在宫中,没事就点个外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求又低,二次元就行,三次元都看不上…… “停下!” 曹操一眼瞄到了在街道一旁避退谦让的董承,出声道,“董君侯,这是欲往何处?” 董承没想到会在街道之上撞见了曹操,想要躲避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毕竟北宫大街畅通无比,稍微有些碍眼的动作都是非常的明显,只好干脆下车在街道一旁避退,期望曹操没注意,就这样直接过去就好了,没想到曹操哪里会轻易放过他,径直向他询问。 “启禀曹公,这个……在下新得了几尾渍鲐,味道鲜美,不敢独享,便取之敬献陛下……”董承低着头,拱手解释道。 “哦?”曹操笑着,小眼咪咪,“董君侯如此有心,真乃臣子楷模……渍鲐位于何处,可否一观?” “这……这是自然……”董承当然无法拒绝,“来人,将漆盒呈给曹公过目。”渍鲐,就是用盐腌渍得鲐鱼。鲐鱼就是小青花鱼,或许不同地方有不同得叫法,但是在汉代,因为有个词叫做鲐背之年,因此很多人也认为吃这个鱼能够长寿,是一种美好的象征。 曹操盯着董承,半响之后才收回目光,然后缓缓的打开了漆盒,漆盒之内在一层青盐之上,四条鲐鱼交错摆放着。 曹操伸出手指在鲐鱼身上按了按,然后又扒拉了一下铺在漆盒底层的盐,似乎漫不经心的问道:“不知董君侯,此鱼如何得来?” “启禀曹公,于市坊之内购得……”董承拱手说道,“幸得曹公治理有方,百业兴旺,如今市肆之中,物品颇丰,实乃百姓之福也……” “哈哈,此乃陛下洪福,诸位勤奋,”曹操盖上了漆盒,笑眯眯得说道,“某不敢居功……陛下如今在宣明殿……董君侯可自便……” 董承一边连忙令人接过漆盒,一边朝着曹操拱手致谢。 曹操微微颌首,然后下令继续前行。 董承躬身恭送,等到曹操一行走远了,才长长得呼了一口气,说道:“走,去觐见陛下……” 走出了一段路程之后,曹操忽然敲了敲华盖车得护栏,在一侧的护卫立刻贴近上来,只听到曹操低声吩咐道:“去市坊查探一下,这几日有没有新至渍鲐出售……” 护卫立刻领命,脱离了大部队,转向东市而去。 在华盖车上充当御者的曹昂不由得问道:“父亲大人,这是……” 曹操瞄了一眼曹昂,原本不想说,但是又觉得这种事情还是需要教导一下,省的曹昂不知道将来怎么处理,所以最后还是说道:“……今日觐见陛下……陛下言辞多及冀豫大事……” 曹昂有些茫然,没有能够反应过来。 曹操看了曹昂一眼,虽然清楚曹昂还没有想明白,但是既不继续解释,也不着急,就这样半睁半闭着眼睛,端坐如山。 曹昂皱着眉头,一边握着拉车的马缰绳,一边思索着。陛下谈论冀州豫州的事情和市场上有没有什么新到的渍鲐出售有什么联系? 车声沥沥,快到曹府了,曹昂忽然兴奋的转过头来,刚想说话,却被曹操瞪了一眼,曹昂连忙将话吞到了肚子里。 曹府中门大开,曹操车马一行直接进了前院。 曹昂率先跳下了华盖车,将车辆上的脚蹬放到了地上。曹操扶着栏杆下了车,往中堂而行,示意曹昂跟上。 到了中堂之后,仆从上了清水铜盆,先净了手面,然后再上了茶汤,曹操才挥挥手让仆从退下去,转头对曹昂说道:“听闻汝与安民,今日求学于文若,可有此事?” 曹昂还以为曹操会继续刚才的话题,却没想到曹操忽然换成了这个问题,不由得楞了一下,才应答道:“启禀父亲大人,正是如此。荀侍中家学传承,又博才众长,昂经学所惑,均得其解,实乃获益良多。” 曹操点点头说道:“经学渺如烟,瀚如海,纵生不得全也……须知取舍,方为进学之道也……” 曹昂眨了眨眼,说道:“嗯,谨受教。” 曹操看了曹昂一眼,知道他未必是明白的,只不过是习惯性的先答应了下来而已,但是曹操也不想戳穿或是追问他,便说道:“汝母于后堂,且去请安吧……” 曹昂并非是丁夫人所生,却是丁夫人从小带大,不是生母却胜是生母,因此听了曹操的话,也是期盼,于是便站起身,拱手行礼,然后告辞往后堂而去。 堂外的阳光照耀在曹昂的甲胄上,闪耀着鲜亮的华光,就像是年轻人的活力,总是在不经意间散发了出来一样。 曹操看着曹昂远去的背影,捋着胡须,沉默着,半响忽然哑然失笑,然后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 “臣董承叩见陛下!”董承朝着刘协拜下。 “爱卿请起。”刘协伸出手,虚扶了一下,然后吩咐道,“取锦团来,给董爱卿垫上。” 汉代是跪坐的,因此有个锦缎垫子,总是比跪在硬邦邦的木板上舒服一些。 刘协现在已经渐渐的长开了,眉眼之间,稚气渐消,英气渐发,颇有几分神采。可以说汉代的几个皇帝都长得还可以,天庭饱满,眉眼明朗,想想也是自然,毕竟多少年的自然基因优化而来,基本上来说还算是有些地位的皇室宗亲,歪瓜裂枣的不是完全没有,但是毕竟概率小了一些。 现在的刘协,眉眼之间颇有几分当年汉灵帝的风采,让董承心中也不免生出了几分的感慨…… 当年汉灵帝也是勤奋过一段时间的,只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发现懒惰比勤奋更加舒适,又或者是在前进的道路上遇到了沉重的打击,又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反正最后变成了天下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不知道眼前的这一位,能在这一路荆棘的道路上前进多长,多久…… “怎么?”刘协看着董承似乎有些走神,不由得笑道,“董爱卿,可有何事?” “……”董承回过神来,连忙致歉,说道,“臣见陛下,宛如先帝风仪,不禁恍惚,殿前失仪,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刘协挥了挥手,说道,“爱卿不必如此拘束。不知爱卿此次所携何物?” “今日之物,乃东海之产……”董承谢过了刘协,然后令人将装了渍鲐得漆盒敬献上来,然后将这些渍鲐的产地讲述了一下,甚至还给刘协描述了一些东海的风光和地理。 董承将其女敬献到了宫中,因此从某种角度来说,董承还是刘协的长辈,因此两个人之间多少是有一些亲切感的,再加上董承着意小心照顾着刘协的情绪,自然两人交谈甚欢,一时之间大殿之内倒也气氛融洽。 “未曾想天下如此之大,竟连此鱼也有如此讲究……”刘协看着漆盒里面的鲐鱼,想象着董承言语之中当这些鱼繁殖之时,逆流而上的情形,不由得有些感慨。 “陛下……”董承看着刘协,拱手说道,“此鱼逆流而上,虽知道难,亦无退意,盖因皆竞而取,因惰而殆也……” 刘协渐渐的收了笑容,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董承也点了点头,笑了笑,拱手告辞。 刘协下了大殿,让人端着漆盒,往后宫走去。 小黄门在一旁弯着腰问道:“陛下……不知陛下欲至何处?奴婢好做安排……” 刘协脚步不停,说道:“去皇后处。” “唯……”小黄门迅速退下,然后旋即就有侍从高声喧道,“陛下摆驾坤宁殿!” 皇后依旧还是伏寿,虽然说这两年宫中新进了不少新人,但是刘协对于跟着自己从苦难当中一步步熬出来的伏寿,还是多少有一些患难夫妻的情感。 伏寿得到了消息,连忙出了坤宁殿门口来迎接刘协。 刘协服气伏寿,便顺手牵着她往殿内走,两人坐下之后,便让人将董承进献的漆盒取来,摆放在桌案之上。 刘协看了看伏寿,伏寿会意,抬眼看了一圈,吩咐道:“都下去吧,陛下累了,需要歇息一阵……” “陛下……”伏寿见这些宫女和太监都退下了,才低声说道,“这些都是跟着我们多年的老人了……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刘协叹息了一声,站起身,将漆盒拿在了手中,“……小心些总是没坏处的……” “……”伏寿默然,没有反驳,帮忙刘协将漆盒掀开,然后拨弄了一番鱼和盐,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由得疑惑的抬头看着刘协。 刘协也有些疑惑,皱着眉头将董承的话前前后后又想了一遍,忽然有些恍然,将原本放在一旁的漆盒盖子取了过来,翻转过来细细察看,摸索着漆盖内部的锦缎,然后面色一喜…… 伏寿连忙取来了针线盒子,将锦缎缝线挑开,从其中取出了一叠绢帛,递给了刘协,然后一边又用针线将锦缎重新缝上,一边看着正在阅读绢帛的刘协。 “逆贼!”刘协脸色变得铁青,甚至都有些扭曲起来,“逆臣贼子,亡我大汉之心竟如此猖獗!” “陛下!”伏寿连忙说道,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 刘协会意,喘息了几下,闭上眼,将绢帛递给了伏寿。 伏寿接过上下看了几眼,也忍不住轻声低声而呼,原来绢帛之上,便是写了些近期天下的变化,其中最为让刘协夫妇在意的,便是袁绍在冀州改尚水德的事情了…… 刘协身处宫中,不通消息,这个事情他和曹操提过了几次,曹操要么就是推诿,要么就是取了一些不干痛痒的事情来糊弄,几次下来,因此刘协要得到外界一些真正重大的事情并不容易,所以这样几次下来,刘协便不再和曹操继续交涉,而是暗中托付了一些相对来说比较靠谱一些的大臣收集动态,比如像是董承,然后偷偷的送进来,不至于完全就是一个被曹操遮蔽了双眼的瞎子。 “好一个水德!”刘协实在是按捺不住,站起身,背着手,在堂内转着圈子,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朕……”刘协停了下来,幽幽得说道,“朕原以为,曹孟德忠心社稷,可托大事,如今看来……唉……袁贼改尚水德之事,其定然早知,却无只言片语禀报于朕!其欲瞒乎,其欲欺乎?其心可诛!” “陛下……”伏寿试图劝慰,“或许此事过于忤逆不道,方未禀报……” 刘协摇了摇头说道:“曹孟德自幼与袁贼交好……” “自朕登基以来……”刘协压低了声音,缓缓的说道,“勤学经文,询明政务,纵然衣食无着,亦不敢有片刻松懈,唯恐误了大汉朝纲……可是,可是!奈何,奈何啊……”刘协仰首望天,委屈和愤怒交织在一处,不由得在心中喃喃的念叨着:“父亲啊,我已经如此努力,为何这些臣民依旧不认可我,依旧要反对我……为什么,为什么啊……” 刘协仰头,仰了许久,却没有任何人给他一个答案,最终低下了头颅,将满腔的愤懑,化成了一声幽幽的长叹……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47章 君位之侧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三月,朔日辛卯,日有食之。 袁绍顿时傻了眼。 在汉代,或者说在古代,日食月食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甚至因为日食月食掉脑袋的,也是大有人在。 袁绍正在风生水起的搞水德,接过老天爷丝毫不给面子,当场拂袖而去,立刻就影响到了一大帮子人,甚至有些侍御史的开始上,“……惟时羲和,颠覆厥德,沈乱于酒,畔官离次,俶扰天纪,遐弃厥司。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瞀奏鼓,啬夫驰,庶人走……当今天象警之,若罔闻知,不谨行遵意,恐触怒于天,频下灾祸也……” 甚至有些人将这个天象和之前的蝗灾联系了起来,然后表明是有大臣不修仁德,致使上天震怒云云,一时间冀州纷乱。 为什么不是天子的问题? 因为谁都知道,现在天子连成年都还没有,根本管不了大汉上下的事务,所以跟刘协没有多少关系,那么有关系的是谁? 首当其冲的便是袁绍。 袁绍大怒,当即怒称:“日或有蚀,南北皆见!岂有普天下皆祸之理!若有祸,祸于何处,又将何出!” 侍御史诺诺不能答。 不过百姓众人么,嗯,有名有姓方为百姓,自然是不会因为袁绍的这个解释而平息议论,加上汉代确实娱乐节目比较少,能吃的瓜也不多,所以反正有事没事聊几个征西铜钱的也是应有之意。 于是乎,袁绍原本高大光鲜亮丽的形象,就蒙上了一层黑灰。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头而已,更坏的情况发生在后面…… 四月,望。 臧洪于渤海改旗易帜,宣称脱离袁绍麾下,回归大汉统属! 渤海郡原本算是袁绍起兵的大本营,但是在前一次蝗灾的时候,有好几个县都是颗粒无收,过惯了月光族的贫下中农顿时就活不下去了,然后袁绍表示,这群提前消费透支信用的都是些不懂规划不思进取之辈,不值得动用政府救助,因此渤海郡相当多的农户,被迫背井离乡,纷纷逃亡。 这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多大的事情,蝼蚁么,天要下雨,总是会淹几个蚁窝得,这能怪得了谁?但问题是,袁绍出兵攻打并州,接二连三,嗯,三番五次得征调各地钱粮,这就不仅是寅吃卯粮得问题了,而是直接杀鸡取卵了! 渤海原先就不是什么非常繁华富庶的大郡,再加上之前受灾,许多农户逃亡,因此袁绍的征调对于冀州其他郡县来说,或许还可以支撑一二,但是对于渤海郡来说,则是苦不堪言,再加上有了袁绍搞水德引发了日食这么一档子说法…… 臧洪原本是袁绍的头牌,咳咳,是头面,嗯嗯,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大家明白就可以了。想当年在酸枣联盟之时,各地诸侯上演一场闹剧,争权夺利纷争不休,又害怕沾染因果相互推诿,倒是臧洪不管不顾成为了上祭坛盟誓之人,然后代表袁绍接受了盟主的位置,因此也得到了袁绍的器重,旋即不久之后便找张超要了去,授予了渤海太守之职。 袁绍的思维模式很大汉,也是很符合社会标准的,臧洪替袁绍盟誓,取了盟主之位,虽然大家都清楚这个盟主除了一个名号之外,并没有什么鸟用,但是袁绍依旧感谢了臧洪,授之于重职,将臧洪从一个郡县的小小从曹,提拔成为一地太守,也算是恩宠有加。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袁绍树立在前面的头面人物,却成为了反对袁绍的急先锋,这如何能让袁绍吞咽下这口气? 几乎是在接到了臧洪改旗易帜的消息的同时,袁绍就立刻纠集人马,兵发渤海! 然而,俗话说的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但是实际生活当中应该是福基本不至,祸基本不停…… 袁绍也是如此。 就当袁绍气呼呼准备统领大军亲自讨伐臧洪,让周边的那些叽叽喳喳的家伙们知道“袁”字不是随便都可以说可以写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痛袭击了袁绍,顿时让袁绍瘫倒在出战途中。 说起来,袁绍也渐渐的接近了汉代平均男子的寿命线,再加上这两三年基本上都是南奔北走,东征西讨,身体的负担也是非常的大,所以在心情大起大落之后,也难免邪风入体,病痛缠绵…… 袁绍一病,顿时袁氏上下就动荡起来。 在汉代,病痛这种东西,可不是找个医师开个方子吃点药汤就能痊愈的,因为医疗技术的不健全,有太多太多的人就这样病着病着就一命归西的也是大有人在,因此原本压制在水面之下的问题就渐渐的浮现了出来。 大公子袁谭,最开始的时候也是跟着袁绍在军旅之中,因此也很受军队将校的认可,所以很多人都认为袁谭应该是袁绍的继承人,在袁绍卧榻不起的时候应该出面主持事务…… 二公子袁熙个性亲和,因为是庶出的原因,所以待人处事都比较温和,又迎娶了冀州大族之女,所以很多冀州人士也认为如果袁谭不能继承大业,那么袁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的有趣,袁绍既不认可袁谭,也看不上袁熙,偏偏喜欢幼子袁尚,所以么,冀州士族几乎所有人的押注基本上全都落了空! 顿时冀州各地纷纷朝袁绍发来慰问函,对于袁绍的身体表示了十二万分的关切和慰问,甚至有人表示在家中天天为袁绍焚香祈祷等等,然后必然在信函末尾附加一句,建议和推荐他们所押注的袁谭或是袁熙回到邺城主持大局。 看到这些信函,袁绍不由得躺在床上愤怒的大叫,狠狠的拍着床榻,老子还没死呢! 于是乎,袁绍对于袁谭和袁熙的印象越发的差了起来,而对于在身边每日昏定晨省的袁尚越发的看的顺眼…… 毕竟汉代的标准,以孝为先么,有孝便是好人,纯孝就是大好人,至诚至孝便是最顶尖的好人,袁绍便认为袁尚如此孝顺,将来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于是乎,袁谭表示要回来尽孝,袁绍拒之;袁熙表示要回来端茶递水,袁绍斥之。 一时之间,冀州人心惶惶,就连出发取渤海征讨臧洪的军队都耽搁了下来,驻留不前…… 除去袁绍不谈,看到日食的地方也不仅仅是在冀州一地,在并州的斐潜这里自然也看到了日食。 在学宫的一个博士也不知道是那一根筋搭错了位置,也给斐潜上了一份行章,表示日食是天示警兆,表示灾祸降生,要斐潜善待子民,休养生息,消除弊端,减轻赋税,方可避免天灾降临云云。 斐潜笑眯眯的当众表扬了这个博士,并且认为这个博士对于天灾祸事很有研究,便加封了这个博士为福祸巡风使,让他专职去查看各地福气灾祸…… 对于冀州的变故,在斐潜治下也有两种不同的声音,一种就是趁他病取他命,既然袁绍当下虚弱动荡,就不妨进军东征,取得冀州;另外一种就是暂且坐看事态发展就好,不要太早参与进去,先稳固自家的基本盘再说。 经过两三天的商讨,斐潜也最终还是决定了不出兵。 毕竟连番征战下来,损伤也是不少,再加上四五月正是田地里面庄禾生长,草原之上牲畜繁殖的季节,此时出兵,确实有些太过于勉强,而且就算是大军能供攻入冀州,然而战线从东到西,从南到北,铺开的太大之后怎么有效统管,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到时候若是一个不妥当,仓无所得,野无所掠,怎么可能持久? 因此还是踏下心来,老老实实种一两年地再说吧。 纵然大多数人都认可斐潜的决定,但是依旧还是有人会觉得惋惜,毕竟冀州肥肉一块,有这么好的机会,却只能旁观,未免扼腕。 方针顶下之后,斐潜便收拢了兵线,除了在北面继续支撑刘和的一部分开支,让刘和有能力在袁绍后方幽州搞风搞雨之外,其余的地方基本上都处于一个收缩防御的状态。 抛开重新关注种田的斐潜不谈,在豫州之处,皇帝刘协也认为这是一个收拾袁绍的大好机会,趁着大朝会的时候就打了曹操一个措手不及,公然向群臣说道:“如今天降警兆,乃主重臣失德!如今大将军袁,不思奉王,私逞强横,百姓流离,兵火连绵,乃罪责深重也!今闻冀州动荡,可乘此良机,发兵河北,征讨忤逆,不知各位爱卿意下如何?” 说的失爱卿,但是刘协的目光却只停留在曹操身上。 曹操微微低着头,双手持着朝板在胸腹之间,一动不动,宛如木雕一般。 一旁的满宠拱手说道:“启禀陛下,如今天象示警,乃主为政者恭自反省,以求神庥也,岂可再动刀兵,致使百姓涂炭……” 刘协转向了满宠,说道:“爱卿此言……所谓为政者,乃何人也?” “这个……”满宠眨巴了两下眼皮,说道,“为政者,当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不赏私劳,不罚私怨,若失仁德,当失其政也,陛下不必忧虑,行不义者当自毙也……” 刘协哑然失笑,按满宠这个意思,我现在什么都不做,等着就好了? “曹司空,此事,爱卿之意何如?”刘协也懒得理会满宠,便直接点名曹操问道。 曹操不慌不忙的拱拱手说道:“陛下所言极是!然河东多有大族,其多踞坞堡,人丁附庸,粮草积累,而如今兖豫疲敝,仓廪空虚,实有心讨贼而无力也!不若明发檄文,表明大义,斥责邪崇,赏善宣德,当定使其迷途知返也!” 刘协看着曹操,忽然一笑,点头说道:“就依爱卿之意。不过……若是依旧罔顾王令,只逞私欲,又当如何?” 曹操应道:“当讨也!不过其割据日久,若即征伐,必致人心背离。兵甲乃国之重器也,不可轻举,亦不可轻悔,如果举兵,亦当慎重,方可至胜。” 刘协沉吟了片刻,点头同意。 朝会结束之后,曹操回到了自己的府衙之中,召开了小朝会。 刘协开始和曹操争夺权力,这其实也在曹操的意料之中,然而让曹操没想到的是,这一天竟然来的那么快,那么的早。 见众人皆落座之后,曹操轻轻敲了敲桌案,说道:“今日之事,诸位以为如何?”皇权和相权,天生就是冤家一对,根本融不到一起去,而曹操现在所言,同样也是一种态度上的试探。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夏侯氏兄弟和曹家子弟,不约而同的表示了立场,这一点并怪,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夏侯氏和曹氏在军队上的绝对掌控权,说不定现在曹操已经被人架空了…… 曹操微微点点头,然后转向了另外几人,刘晔、满宠、程昱、陈群等人,尤其是坐在上首的荀彧…… 刘晔默然不言。这一点可以理解,毕竟刘晔也多少是出身皇室,这种事情自然不方便发表什么意见。满宠皱着眉头,也是没有说话,这也没有关系,至少大朝会上他也替曹操挡了一个回合。 程昱向来沉默寡言,不指名道姓的问,一般也不会主动说话,所以现在不说话也很正常。陈群加入这个小集团相对较晚,资格摆在那边,坐得也比较靠后,所以别人没有说话表态,他自然也不会不顾秩序抢先发言。 而唯一现在应该说话的荀彧,却没有说话。 曹操面色平缓,不紧不慢的用手指头敲着桌案,嘟嘟嘟的就像是一只啄木鸟,在用声波探知树皮之下的虫子,似乎很从容。 大朝会上,刘协用出兵冀州来逼迫曹操,让曹操表明立场,而曹操也在这里同样也询问他的下属立场,政坛官场,向来就是如此。 刘协真的在乎出不出兵? 不,刘协更在乎的是曹操和袁绍是不是站在了一起…… 而现在,曹操就想要知道,在他的这个小集团之内,有谁的屁股歪了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48章 权柄阴霾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坐在什么位置,说什么样的话。 当曹操发现他和刘协之间的冲突已经无法避免的时候,曹操自然而然的开始辨别自己的盟友和对手。就像是华夏许多单位新领导上任基本上都会请一顿饭一样,其实请的并不是那顿饭,而是饭桌上的表现和态度。 荀彧沉默了片刻,说道:“启禀主公,汉自桓灵,君失其柄,陵迟不振,乱殄海内,以弱致弊,时至今日,已然颓矣。然朝堂之更,虐不及民,刘氏之泽未尽,天下之望未改。故征伐者奉汉,拜爵赏者称帝,名器之重,未尝一日非汉,望主公三思。” 荀彧如此直接,也不由得旁人侧目。不过反过来想想也是,这种事情,堂堂正正的说,反倒是显得磊落坦荡,若是遮掩回避,多半会让人觉得鬼祟。 曹操默然良久,然后脸上慢慢的绽放出了些笑容,说道:“果真乃吾之子房也!”旋即对于这个事情按下不提,然后转而询问起其他的民生政务的事项起来,似乎方才压迫众人表态的事情完全不存在一样。 不得不说,曹操这个政治小集团处理政务,明显比起朝堂大会来的高效了许多,基本上大多数的事情都在很快的时间之内得到了解决,甚至还可以从旁人哪里得到一些额外的建议,因为各人所处的位置不一样,所以对待问题的角度也不同,有时候一些触类旁通的建议其实也是非常的不错。 因此在处理完了事务之后,众人便纷纷散去,待出了曹操府衙之后,郭嘉从后面赶上了荀彧的车辆,然后打了一个招呼,便径直爬上了荀彧的车。 荀彧身边的仆从护卫显然似乎已经对于这个事情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因此对于郭嘉的行径唯一表现不满的也只有荀彧,然而荀彧表现不满的方式,也只有瞪上一眼,然后下意识的往一旁挪动了一点,给郭嘉腾出一些空间来。 “汝素来聪慧,为何不明主公之意?”郭嘉也不客气,上来就问道。 “……”荀彧沉默着,并没有立刻回答。 车辆摇摇晃晃,压过了青石板,没有任何缓冲的轱辘加上硬邦邦的车板,实在是毫无舒适度可言,车辆上插着的弯曲所谓华盖,其实也就是个垂着布条的大雨伞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华”的感觉,而且因为整个华盖的重心并非在车辆的中轴上,导致车辆的御者是不是的要偏转一些,才有办法让车辆依旧保持着一个直线的行进,然而就选是如此这般简陋的车辆驶过,依旧有不少在街道两侧的行人投来或是羡慕,或是期盼的眼神…… 因为这不是一辆车,而是代表了一个权柄。 权柄啊…… 荀彧仰头望天,发现天空被车辆上插着的“华盖”遮蔽了半边的天空,阳光在云层后面透下来,给云层描绘出了一道金边,却无力撕扯开云层,将自己的身影显露出来。风吹动着华盖上的幡,也吹动了荀彧进贤冠上的冠带,却吹拂不开荀彧眉间那隐隐的忧虑。 “……”郭嘉看着荀彧,也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某打算向主公进言……陛下如今尚无子嗣,社稷不宁,可遴选清白之家为秀女,绵延汉家之胄也……”曹操长女,现在也差不多到了婚配的年龄。 “汝!”荀彧猛的转头看向了郭嘉。 “怎么了?”郭嘉无所谓的看了一眼荀彧,挑了挑眉毛说道,“如此一来,陛下和主公才可以稍微安心一些,不是么?” 荀彧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低声说道:“只是暂且而已!” “暂且也好啊……”郭嘉幽幽叹道,“这人若是受了伤,总是需要静养一二,得过且过,总好过撕扯的鲜血淋漓吧?” 荀彧脸颊抽动了两下,欲言又止,最终化成了一声叹息:“唉,如此一来,汝……恶名深重……” 郭嘉双肩抽动,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低声笑道:“恶名?哈哈,哈哈,天下之事,纷纷扰扰,孰为善乎?孰为恶也?” 似乎是阳光过于强烈,又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荀彧缓缓的闭上了眼,半响之后才说道:“……终究还是有善恶之别……若无善恶,与禽兽何异……” “切……”郭嘉不屑的说道,“茹毛饮血而来,俘夺土地而居,便为三皇,征伐四夷而定,凌弱欺邦而贡,便为周公……何有善恶?何为善恶?” 荀彧沉默着,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依旧摇了摇头。眉眼之间,依旧有一种固执在其中绽放出来,就像是华盖车上的歪着脖子的伞柄,虽然已经被人弯成了一个扭曲的姿态,但是依旧坚硬的表达着自己的质地和坚持。 …………………………………… 刘协坐在桌案之后,身后的汗到了现在才渐渐停了下来,心跳才恢复了正常。在大朝会上面对曹操表现出来的强势一面,其实刘协到现在想起来依旧有些害怕。 万一曹操当场翻脸怎么办? 万一曹操根本不理会又怎么办? 万一…… 有许许多多的假设,刘协根本没有预案,但是他依旧这样做了,因为他真的不想再变成之前在长安,在雒阳的那种状态,那种被人养在猪圈当中一般的状态。刘协想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对着大汉天下发出属于他的声音,而不是成天之是吃了睡,睡了吃! 刘协有很多想法,很多对于未来大汉的期盼,如果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又谈何改变,又怎样能中兴? 所幸,曹操似乎退让了。 刘协长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至此来看,曹操还是和那些乱臣贼子有所不同的,当初选择曹操,终究还是对了的。 不过,接下来要怎么走? “陛下……”小黄门在殿外禀报道,“荀侍中求见……” “嗯?有请!”刘协坐正了,挺了挺腰背,扬声说道。 不一会儿,荀攸来了,到了近前,拜见了之后,荀攸递上了一份行文,说道:“此乃曹司空发冀州之行文,还请陛下御览。” 刘协楞了一下,旋即让一旁的宦官将行文取来,展开一观,不免有些失望,眉头皱了起来,缓缓的将行文放在了桌案之上,说道:“荀爱卿,此封行文,汝可曾观之?” 荀攸现在正在尚令任事,尚令又是朝堂中枢汇集之处,也负责起草很多相关的法令和文件,所以自然也是看过这一封行文,于是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此封行文,汝意如何?”刘协问道。 “尚可。”荀攸说道。 “尚可?”刘协皱着眉头重复着。这一封软绵绵的行文,虽然词章华美,但是重头到脚都是在讲什么天地伦常的大道理,然后又是什么乾坤法度等等飘渺言辞,就连刘协自己读起来都觉得简直就是一篇废话,然后荀攸竟然表示说尚可? “陛下……”荀攸抬头看了刘协一眼,说道,“昔日老聃有言,道可道,非名道……此封行文便是如此……” “……”刘协愣了一下。 这是几个意思? “曹司空之意何如?”刘协问道。 荀攸说道:“禀陛下,曹司空已过目,并无他言。” 沉默了片刻之后,刘协将行文递给了一旁的宦官,让其转交给荀攸,说道:“既然曹司空首肯,便如此吧……” 荀攸将行文接过,却没有立刻告退,而是从袖子里又掏出了一本略微显得有些古朴的卷,“陛下……臣偶得青牛道人所撰抄道经一本,特进献于陛下……” “道经?”刘协有些疑惑的问道。 “正是……臣告退……”荀攸也没有任何解释,便再行了一礼,走了。 刘协翻看着有些古朴的卷,看着上面的撰抄的文字,皱着眉头。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就是一本普普通通抄录了道德经的卷,没有夹带,没有异常,当然,汉代的就是这样的,从头到尾没有标点。 这究竟是几个意思? 荀攸想要借这一本道经要表达什么? 刘协看着,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但是似乎也没能完全的明白…… …………………………………… 川蜀。 “呯!哗啦!叩咯咯……”刘璋将桌面上所有的物品全数扫落在地面上,或是摔碎,或是跌散,或是沿着地板,滚到了远处。 “呼……呼……”厅堂下面的仆从吓得个个都匍匐在地上,只听闻刘璋坐在大堂之内沉重的呼吸声音。 庞羲漠然的看着刘璋,就像是看着自家后辈,嗯,那眼神更像是看着自家养的那条阿拉撕家的二货一样的眼神…… “为何不能战!”刘璋愤怒的吼叫道,“说无兵甲,某便采购兵甲,减衣缩食以供之!说无粮饷,某便倾空仓廪,千方筹集以给之!如今便一句暂不可胜,便算是交待了么!” 庞羲皱了皱眉头,说道:“兵甲之事,牵涉极多,其中兵甲粮饷便为其重!如今……” “某不听!”刘璋摇头说道,“某就问一句,能不能战,可不可胜?” “……”庞羲盯着刘璋,沉默了半响才说道,“暂不可战……若是欲战,仍……” 刘璋竖起手掌说道:“某知矣!庞令君可且去!” 庞羲张了张嘴,但是看着已经扭过身去的刘璋,最终摇了摇头,拱手告退。 刘璋听庞羲的脚步渐渐的远去了,方扭过头来,眼中透出一种复杂无比的神色,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但是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话。 庞羲是刘焉死前,特意给刘璋的辅助大臣,但是在刘璋和庞羲相处的这一段时间,在经过了一段蜜月期之后,不可避免的进入了疲惫期。 庞羲和赵韪不和,原本也是刘焉也是有意这样安排的。庞羲对于川蜀来说,算是外地人,而赵韪则是本地川蜀人士,因此在一定程度上两个人是可以相互补充的,但问题是向来就是理想卖家秀,现实买家秀,庞羲和赵韪在刘焉死后不久就因为争夺权柄而相互反目。 刘璋起初就像是看着父母长辈在家中吵架甚至大打出手的小孩一般,是处于一种茫然且恐惧的状态的,也曾经企图在中间想着办法进行调和,尽可能的挽回庞羲和赵韪之间的关系,然而这一切的努力,最终都化为一江春水向东流。 就像是家中父母吵架,起因或许是因为一杯水,一碗饭,或者是一些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但是实际上两个人做出激烈言辞或者行为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感觉对方不能理解,不够体贴,不能分担,而这些所有能够表现出来的一切其实都是表面上的,小孩无法理解,也无法劝慰,因为小孩永远都不懂,其实父母吵架,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承受了生活的重压之下,所表现出来的无可奈何的一种情绪发泄。 因此,刘璋也看不明白,明明最开始相处还算是融洽的两个人为什么变成了现在的水火不容? 要兵权,可以啊,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分一分,有必要搞成现在这样的局面么? 一三五,二四六,剩下一天一人一半就是了么!有什么可以争执不下的? 赵韪在朐忍,死活不肯回归,手中控制着兵权,俨然就是川蜀之地的二政府,既不听调也不听宣,甚至表示若川蜀无庞羲,方可有宁日的言论出来,然后说如果刘璋一日不除庞羲,他就一日不回。 在另外一旁的庞羲则是一面强调赵韪就是个瓜娃子,一面加紧收拢军队,光招门客,表现出礼节下士的姿态,紧紧的握住成都左近的兵权,和赵韪形成对峙的状态。 刘璋在几度发行文到了赵韪之处,劝说无果之后,也是恼怒,便让庞羲出兵平定赵韪的这种明显有些反叛嫌疑的举动,但是庞羲却一拖再拖,先是说没有兵甲,后说没有钱粮,再来就是什么一些杂七杂八的理由和理论,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还不到开战的时候…… 为什么不到开战的时候?! 刘璋不满意的就是这一点,有什么条件不满足?说出来啊,解决它啊,这样一天天拖下去算是什么事情? 赵韪如此,庞羲也如此,让刘璋渐渐的怀疑起来,他父亲在临终之前留下的这些辅佐大臣究竟是有没有这个能力,是不是能够维护住他的权力和地位,或许,到了需要做出一些改变的时候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49章 乱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每次遇到焦头烂额的时候,总是希望能在乱局当中寻求一个出路,能够拨开眼前的迷雾,确定未来的方向,然而老天爷嘎嘎的笑着,然后将事情的发展道路拨转到了人们希望的相反方向。 刘备希望能够安定下来,安定的有一块地盘,安定的有一群朋友,安定的有一片产业,然后每天能睡到自然醒,每天能够和三五好友,嗯,也不一定要都是好友,或许一些只懂得奉承的清客也行,就像是他的祖上一样,做一个逍遥的王爷,品品茶,吹吹风,赏赏景,喝喝酒,调戏调戏美姬…… 刘备微微的笑了起来。 然而要做到这些,就必须有权势,有地位,一个平头农夫,面朝黄土背朝天,连戴一个帽子的资格都没有,就更不用想着可以享受到这些了。为了自己的梦想,刘备一直在努力,但是他发现,似乎越是努力,便越是偏离了原来希望的方向。 刘备的笑容渐渐的僵硬,冰封,然后消失不见。 手头上的这一封行文,重逾千斤。 虽然行文是以汉帝刘协的名义发出来的,而且也是加盖了汉帝刘协的印玺,但是刘备不相信,或者不敢相信这就是刘协的意思。 刘协对于大将军袁绍十分不满,表示大将军袁绍目无汉室,搅乱乾坤,败坏朝纲,荼毒地方,让刘备挥军北上,征讨冀州。 “呼……”刘备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吩咐道,“去请二将军,三将军来,就说有事相商……” “唯。”侍从领命而去。 攻打徐州,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方面是刘备的本钱少,兵卒总数就只有从许昌带出来的这一些,若是全数折损了,恐怕也就再也难以翻身了,所以刘备非常的谨慎,没有把握的事情从不轻易涉险,所以这一段时间进展并不大。 可以说刘备从许昌而来,最主要的目标仍然是发展自己的实力,而不是拼死拼活和纪灵死磕,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只要他将纪灵牵制在徐州这里,对于曹操来说,也是可以减轻一些侧面的压力,因此曹操虽然知道刘备在划水,不过么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权当作看不见就是。 伴随着袁术的渐渐衰落,豫州大半落入了曹操的手中,就连汝南这个袁氏的老巢,现在也基本上成为了曹操的领土,若不是春耕夏种的事情暂且放缓了兵锋推进,说不得现在曹操已经将部队推进到了江淮一线…… “大哥!”院外的张飞┗|`O′|┛嗷~~ 刘备原本正愣愣的想着事情,心中丝毫没有准备,听到了张飞的一嗓门,顿时一哆嗦,差点一抖手将原本拿捏着的行文丢出去…… “大哥。”关羽微微点头,拱手行了一礼。 “哈哈哈!大哥!!”张飞张大嘴,喉咙里的小舌头乱颤。 “嗯嗯,来了,坐。”刘备勉强笑笑,然后指着坐席说道。刘备询问了一下城内城外的相关事务之后,微微沉默了片刻,然后就将桌案上的行文取给了关羽张飞二人观看。 “……”关羽看完,也是沉默了下来,然后将行文递给了张飞。 张飞早就伸长着脖子,连忙急不可待的接过,上下才扫了几眼,顿时差一点蹦起来:“什么!要打袁大?!”旋即张飞抬头看了看刘备,然后又看了看关羽,说道:“大哥,二哥,这个……这个……” 刘备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几颗牙齿,说道:“找二位贤弟来,就是要商讨一下这个事情……” “吾等如今有马军五百,步卒四千,辅卒两千……”关羽捋了捋胡须,缓缓的说道,这些数值都在关羽心中装着,不需要问旁人,“粮草较为欠缺,若是出兵,也仅堪堪一月之数……” “什么?二哥你的意思是真的要按照这个什么鬼命令去打冀州?”张飞瞪圆了眼睛说道,“冀州坞堡众多,城高河深,就我们这点兵力就算是真的投进去,恐怕也就是听一个水响而已!” 关羽眯着眼,并没有回答张飞的话语。 张飞看关羽没有说话,便又扭头看刘备。 刘备叹了口气,说道:“确实如此,若进军冀州,就我们手头上的这些兵马,确实是有些……不过,我们知道这个,难道旁人就不知么?” 关羽猛地睁开了丹凤眼,眉眼如展开的刀锋一般的尖锐,沉声说道:“定然又是曹司空之计!” 刘备默然。 张飞嘿然道:“这矮矬子一肚子坏水!不听他的就是!他又能奈何?!” 刘备咧咧嘴,指了指行文说道:“问题是行文上并非加盖的曹司空印,而是……唉,所以,若是不遵,便是违背圣意……前两天刚刚听闻陛下发文斥责袁大将军,未曾想这曹司空之意竟然是落在此处……” 张飞听了有些挠头,虽然刘备说的每一句话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很难将这些零散的信息联系到一起来。倒是一旁的关羽皱着眉头,似乎有些感悟。 刘备看着张飞,便解释道:“曹司空和袁大将军素有旧谊……之前有传言,袁大将军令曹司空护送陛下至邺城……若是曹司空遵其令而行,陛下便又多半沦落为朝堂傀儡,故而陛下也是忧虑,见曹司空未有明言定论,故而相迫曹司空与袁大将军割席分坐……原想着既然已发行文斥责袁大将军,陛下北迁之事便告一个段落,竟未想到……” 张飞大体上似乎明白了一些,然后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又令吾等攻打冀州?” 刘备哈哈苦笑了两声,说道:“曹司空定然是认为我们三人便是陛下外援……” 张飞愣了,有些迷茫的说道:“我们是陛下的外援?陛下有跟大哥说过这个事情吗?” “陛下有没有说过并不重要,”关羽捋着长髯,在一旁说道,“曹司空已然认为吾等为陛下外援,便是自辩也是无用。更何况,吾等为汉家子民,自然当为陛下分忧!” 刘备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天子有忧,便是臣子之罪!虽说吾等兵力微小,然替陛下分忧,亦责无旁贷!只不过……这进军冀州之策,仍需细细考量一二……” 张飞忽然一拍手,说道:“不若由某统领骑兵,仿效征西之法,突袭冀州,便可搅乱其后,便可胜之!” 关羽呵呵笑了两声。 刘备为了避免张飞尴尬,便接过了话头说道:“三弟所言也有道理,不过吾等麾下骑兵,骑术尚未娴熟,当不得如征西骑兵如臂指使一般……不过三弟所言,倒是令某有了个主意……不妨就如此这般这般,二位贤弟觉得如何?” ……………………………… 刘备面临乱局的选择,在南面的袁术同样也面临着选择,甚至从某个角度来说,袁术面临的混乱比刘备要大的多! 疯狂的扩张,喧嚣繁华之后,往往就剩下了一地残骸。 袁术也是如此。 从汝南起兵,袁术先是选错了方向,先是企图直接扑向雒阳,一次性解决问题,虽然孙坚取了一定的进展,然而袁术在关键的时刻竟然自己掉了腰带链子,等他弯下腰提起内裤的时候,抬头而望,发现孙坚已经粮尽不得不退兵了,导致原本最好的开局,变成了最坏的结果,也埋下了孙策今日离心的苗头。 明明是袁术打下了雒阳,结果盟主的名头被袁绍拿走了,反董义士的名声被曹操拿走了,袁术就只剩下身边孙坚的白眼…… 旋即袁术又再次选错了方向,看着曹操刚到兖州,以为自己出马,在加上徐州陶谦之辈,还有黑山,汝南黄巾等在一旁相助,四面八方齐攻兖州,曹操这个阉贼后裔定然除了望风而降之外,没有第二种选择,然而没想到联军根本谈不上什么配合,行动之间更是没有任何协调和章法,导致最后竟然反而被曹操搞了一个桶狭间,击败了袁术主力,导致其余的多路联军有的连出发都还没有来得及出发,就听到了袁术败落的消息…… 明明袁术都安排好了,结果不仅没能收了曹操,反倒是让曹操在兖州站稳了脚跟,同时也让许多人看清楚了袁术外袍之下略显得有些嶙峋的仙风道骨…… 同时因为袁术和黑山、黄巾之间,甚至胡人之间大谈交易,来往过密,导致了在汝南跟本地上很多袁氏家族里面的人员对于袁术这样的做法很是不满。 此时袁术的脚步,又鬼使神差的踩向了另外一个地方。在和汝南这些袁氏本家发生了一些矛盾之后,袁术表现出了一个袁氏子弟的傲骨铮铮,不屑于和汝南袁氏这些人谈什么条件,或者是做什么调和,毅然决然的抛弃了汝南这一块根据地,转向攻略江南扬州等地,关键还不是自己去取,而是派了孙策。 不仅如此,袁术见到了徐州内乱不定,陶谦刘备一个个都是脱离了他的控制,又大为恼怒,再一次的神操作,将手下纪灵派出去攻略徐州,然后就到了现在局面,手下两个算是比较能打的将领,一个在江南,一个在徐州,而本身这里就剩下几个三脚猫,带着些尚未完全经过训练的新兵,抵御曹操和刘表的联手攻击,狼狈不堪,节节败退…… 袁术在不经意之间,就成为了他最为推崇的周公,还是周公的后期模样,外部诸侯强大,而主干薄弱,然而关键是袁绍依旧没有察觉,依旧认为在外的将领都是忠心耿耿,天下依旧到处都是盟友,都是自己人,从徐州到江南,天下还有谁的地盘比他更大? 就问还有谁? 袁绍? 袁绍那个庶子,只有冀州一块还算是凑合得,青州幽州都是烂底子,没什么好货,不值一提! 征西? 那个穷得只能吃土的荒凉之地能有多少民众,又有多少产出?别看现在似乎不错,那就是枯泽而鱼,必然不能持久! 曹操? 阉贼也!要不是当初那个谁谁顶替了曹操一死,现在曹操的坟头上的枯草恐怕都有过膝高了! 刘表? 老贼耳!别看现在嚣张,其实刘表年龄那么大了,就像是秋日里面的蚂蚱,也没有几天可以蹦跶了! 袁术环首四顾,竟然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傲然卓立,是如此的孤芳临风,周边的都是一群粪土一般的人物,在这样的情况下,袁术又想要做出一个抉择,一个关系到了他千秋之名的抉择…… 寿春城,府衙。 主簿阎象急得一脑门都是汗,顺着发鬓往下流淌,“主公!切不可如此!” 袁术皱眉说道:“袁姓出于陈,陈姓乃舜后,如今汉室火德衰败,自当以土承火,得应运之次,为何不可?” “主公!”阎象说道,“如今四海未定,此时如此行径,岂不有四面树敌之危?还望主公三思!” 袁术很是不痛快,手中盘着一枚玉玩,将其不停得在手中转着圈子,半响不语。 这两天听说袁绍在冀州搞一个什么水德,差点没把袁术气得鼻子都歪了。袁绍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婢养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什么水德? 不对,是根本有什么可称之为德的? 于是乎,袁绍搞一个水德,袁术就想要搞一个土德,毕竟水来土掩,怎么说也是要比袁绍高上一头才是! 然而没有想到,袁术刚刚找了阎象提出来,就遭到了阎象的强烈反对,而且这反对的理由算是什么? 四面树敌? 彪悍的人生哪里没有敌人的? 难道不称土德,这些周边的对手就会各个投降,立刻化敌为友?要是真能这样,那么就不称也不是不可以,然而现实是不管称不称,依旧还是要打的! 既然如此,为何袁绍可以称水德,在我这里就不能称土德? 袁术看着阎象,说道:“若某不称土德,曹贼刘贼可愿降伏?” “这个……”阎象愣了一下,这两个事情相互之间是有联系么? 袁绍扭过头去,不耐烦的挥手道:“某知道了……汝先下去吧,某自有主张……”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50章 破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在巴西郡的山间,魏延坐在一块溪边大石之上,脱下了兜鍪径直在溪水当中荡了两下,让兜鍪里面的灰尘和头屑等等死物和活物随着溪水而去,便勺了溪水痛饮了一番,清凉溪水下肚,总算是解了几分的暑热,舒爽的出了一口大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在追求的过程当中,或许辛苦,或许酸楚,或许流汗流血,但是只要心中还有那口心气在,便可坚持,便可攀爬,直至终有一日登上巅峰。 或者死在半道上。 魏延并不觉得自己会是属于后者,他认为,最窝囊的人生,便是碌碌无为,蹉跎一生,所以他要成为人上之人,成为统领千万人马的大将! 而在这之前,魏延知道,他必须先将眼前的这个巴西的乱麻解开。 要解开乱麻,有很多方式,或许挥刀直砍是一种最为直接的方法,可是这坨乱麻之中不仅有麻,也有石头,刀也未必锐利,这一刀下去,或许能砍断几根麻,但是也有可能崩坏了刀口。 所以魏延决定采用另外一个方法,他要去找板楯蛮。这群生活在川中刀耕火种的賨人,虽然生活条件并不好,而且也没有什么文化,但是这群人确实是和中原的汉家联系比较紧密的一群人。 魏延痛痛快快的喝了一通水,然后又取了干粮啃咬起来,周边的护卫也大都和魏延一样,随意找地方坐了下来,吃着东西,补充着体力。 在川中这些没有怎么开发的山区,是没有现成的道路的,同时带来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容易迷失方向,幸好魏延在出发的时候,就找到了熟悉賨人的黄权,得知了一条比较稳妥的道路,就是沿着眼前的这一条溪水一直逆流而上,便会在山间找到賨人的山寨。 如果能够通过第一道賨人山寨,让賨人带领着,接下来的道路自然就不成问题了。当年黄权去找賨人的时候,也同样是走这一条路。 或许这一条路,便是解开巴西这一团乱麻的捷径。 有人劝说魏延,说他这样孤身深入过于冒险,若是賨人翻脸,魏延等人未必能够有机会活着逃出大山,然而魏延很清楚,这个风险,值得他去尝试。 賨人也同样是人,既然是人,就有欲望,就有需求! 只要能见到賨人王,魏延就自然有办法找到賨人王的欲望,找到突破的口子,而在之前…… 魏延将兜鍪的水倒掉,然后扣在了自己脑袋上:“传令!启程!” 沿着溪水默默在山间攀爬,战刀砍掉的不是敌人的脑袋,而是更多的砍着身侧胡乱伸出来的藤条和茅草,长枪不是捅到敌人的躯体,而是更多的在敲打扫荡着草丛驱赶虫蛇。 太阳虽然高悬天空,但是山间树荫较多,倒也不是非常热,然而却非常的闷。魏延等人走了没有多久,便是一身的臭汗,新的汗水重新浸染了之前干爽的一些的葛布衣袍,透出一道道的盐渍线出来。 行行复行行,忽然一名在前方的魏延兵卒兴奋的喊了起来:“将军!你看!” 魏延走上前去,在溪边的一块岩石之上看见了一个简陋的布幡。 布幡扎在一堆乱石当中,显然是有人故意堆放到岩石之上的,作为绑着布幡的旗杆是一段连树皮都未去除的树杈,而在发黄发黑的布幡之上绘画着几道纹路。 魏延制止了兵卒要拔取布幡的行为,然后抬头环视一周,朗声喊道:“某乃大汉征西将军麾下偏将!魏延魏文长!前来求见賨人王!” 四野静悄悄的,只有魏延的声响在山谷之间回荡。 兵卒也跟着转首四顾。 “将军……”一个兵卒说道,“没人吧?” “某乃大汉征西将军麾下偏将!魏延魏文长!前来求见賨人王!”魏延没有理会这名兵卒,再次大喝道。魏延气血旺盛,全力大喝之下,只听见山谷之间回音嗡嗡作响,如同闷雷一般滚滚而去。 又过了片刻之后,一侧的山林灌木忽然分开,几名賨人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着魏延等人,然后用着极其僵硬的汉语说道:“跟来!” 其实魏延带着两名懂得賨人语言的兵卒,但是此时魏延并没有表示出来,依旧当作只能听得懂汉语的模样,然后跟着领路的賨人钻进了一旁树林当中的灌木当中,穿过了这一片树林之后,突然眼前一片开朗! 这是一块山间难得的平坦土地,三面被山体环抱,在其中是北高南低的一片土地,賨人在其中建起了山寨,搭建了房屋,开辟了耕地。在北面高山半腰之处,有一些带着色彩装饰的房屋,想必就是山寨首领居住的地方了。 “等……等……”似乎是突然忘记了汉语的词语应该怎么说,賨人比划着,让魏延等人站在山寨的外围等候,然后自己先行进了山寨的大门。 “将军……”那名懂得賨人语言的兵卒从凑近了魏延,低声说道,“在路上,賨人说怎么又有汉人来……” 魏延猛地瞪圆了眼,心便往下一沉。 几乎是瞬间,魏延就意识到了现在他们就站在险境的边缘! 魏延可以十分肯定的是,征西这一边除了他们这一行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人,因此所谓“另外的汉人”必定是敌非友! 因为魏延也没有想要和賨人进行战斗,再加上山间山道难行,所以也并没有带多少兵卒来,就带了三四十人而已,然而这个山寨之中粗粗一看就至少有七八百人,更糟糕的事,魏延根本不清楚在他之前来那些“汉人”究竟是谁,又带了多少人,如果真的一旦发生了冲突,要怎么办? 这种不安的感觉在賨人回来之后,到达了顶点。 先前领路的賨人面色不善的表示他们的首领不想见魏延,比划着手势,让魏延回去…… “将军……” 魏延周边的兵卒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魏延。 魏延反而放松下来,笑呵呵的说道:“可以啊,不见就不见……不过这天快黑了,总不能让我们抹黑赶路吧?要不这样,我们就在山寨外面借个地方露营,明天天明之后再走如何?” 賨人也抬头看了看天色,觉得魏延说的确实也有道理,便想了想,又去请示了他们的头人,然后带着魏延到了山寨之外的一片平地上,似乎是賨人他们的晒场,又或是什么集会场之类的地方,然后给了两口锅和一些粗粮,便不再理会了。 魏延似乎浑然不觉危险就在身边一样,乐呵呵的指挥着兵卒到周边去拾取些干枯的树枝草木什么的,有时候乱走走错了被賨人呵斥也不脑,似乎就是为了忙活晚脯之事而已。 有人比魏延他们先来,这让魏延难免有些意外和紧张,但是再最开始的紧张之后,魏延却渐渐的平静下来,因为在魏延心中,从来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既然不放弃,那就想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像班超一样,直接在肉体上消灭竞争对手,然后自然就没有反对意见了。 能将自己的生死先放下,那么很多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三口两口随意吃过了晚饭,点上了几堆用来夜间取暖和熏蚊虫的篝火堆,魏延就率先找了个地方和衣而卧,呼噜噜的小呼噜还打得挺美。 入夜之后,山岚渐渐凉了起来。 月朗星稀,林木全数化成了小虫小兽的乐园,吱吱叽叽的声音此起彼伏。 魏延缓缓的坐了起来,转头四周看了看,然后慢慢的叫醒了周边的兵卒…… 在白天的时候,借着捡柴火的机会,魏延已经基本上查看了这个賨人的山寨,这个賨人山寨原本就不大,北面是山寨统领等高级賨人居住的地方,南面是山寨的寨门,那么自然只有东西两个面有可能作为客人的落脚点。 而魏延在走动的过程之中,在东面山寨的房屋窗口之处,看见了几个面色不善的汉人…… 因此攻击的重点便很容易的确定下来了。 魏延在月色之中指着山寨的围墙,然后很快和几名兵卒消失在月色的斑驳阴影之下。 征西将军之下,稀古怪的工具特别多,像是用来爬墙的飞索,就有好几个版本,魏延带的是可以折叠的,虽然强度并没有一体的更好,但是胜在方便和隐蔽。 几根飞索被抛出,斜斜的卡在賨人山寨的寨墙之上,趁着刚刚过去一队巡逻的賨人,魏延和十余名兵卒很利落的就顺着飞索攀爬而上,然后消失在寨墙的阴影之处。 寂静的夜,很快的就被连续的惨叫声打破了,賨人慌乱的从睡梦当中惊醒,然后发现出事的竟然就是居住着汉人的客居房屋! 混乱的光影之中,魏延提着滴血的战刀走了出来,和他预料的一样,在山寨之中的那一拨汉人同样数量也不多,四个房间也就是一共二十来人而已,在有心算无心的突袭之下,魏延这一方面占据了优势,许多人还没有拿到刀枪就被魏延的兵卒砍杀,到了后期真正搏杀的损失并不多。 賨人似乎醒悟过来,愤怒的用賨语叫喊着,甚至有人取了刀枪,将魏延等人围在了客房走廊之上。 “賨人王何在!”魏延将明显是领事的那一名汉人的头颅举起,高声断喝道,“如今可否一谈!” 鲜血淋漓的头颅,铁青扭曲的嘴脸,再加上魏延身上沾染的血迹腥臭,和在火把的光之下闪动的战刀寒芒,让魏延身后的身影似乎越发的庞大,也更加的显得狰狞可怖,就连周边叫嚣着的賨人都不由得渐渐收了声,惊魂未定的左右相互看着。 “这就是征西将军的处事方式?”賨人人群当中响起了一个声音,然后賨人纷纷往两旁让出一条路来,一名腰围虎皮的賨人头人现出了身形,盯着魏延说道,“不开门,就打杀上来?!” “哈哈哈!”魏延大笑,丝毫不怯的锋芒针对说道,“吾主征西将军,也有一言,粗直浅白,想必賨人王定然能懂……朋友来了有酒肉,敌人来了有刀枪!且不知賨人王是要选酒肉,还是要选刀枪!” 賨人王目光在魏延脸上转悠了几下,然后落在了魏延手中的人头上,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那么征西是认为我们賨人是朋友,还是敌人?” 魏延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笑容越发的灿烂起来,只不过沾染了血液的笑容,多少让人看了有些心寒:“这并非是由吾主征西将军决定的,而是由賨人王来定的……不是么?” 賨人王沉吟了片刻,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死的人已经死了,既然在賨人山寨当中死的,那么自然賨人也脱不开关系,抛开賨人的解释会不会让人相信的问题,就算是现在将魏延这些人全数擒拿扭送,或者击杀什么的,也无法让死去的人重新复生,这样的责任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就像是魏延所说的一样,就看怎么选而已。 既然死去的人已经失去了价值的体现,那么作为賨人的头人统领,自然就要考虑能获取更多利益的方面了,而且魏延这一方也同样展示出了超强的战力,若是之前的魏延选择不是斩杀这些汉人,而是摸到了北面…… 所以賨人王也就似乎完全忘却了那些死去的汉人一般,反正山寨之中的人都已经起来了,也就没有必要再睡什么回笼觉,便让人在山寨之中点燃了篝火,又令人取宰杀了几只鸡,两只羊,然后招待起魏延一行来。 昨天黄昏虽然魏延到了山寨,但是賨人王并没有将魏延真正当成客人,而现在情况不同了,自然要补上所缺的礼节。 魏延和賨人王一起坐在上首,看着在篝火处的賨人忙忙碌碌,载歌载舞,心中原本堵着那一块乱麻总算是觉得放开了不少,或许这一次解开整个巴西郡僵持不下的局面,就从这一刻开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51章 设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阆中位于巴西郡的中部偏西一些,处于阆水中部,故而称之为阆中。 在川蜀这种地方而言,阆中就已经大体上算是一座雄关了,要是和什么函谷关潼关比较起来的话,还是差距了非常大,不过么,毕竟川蜀之地,真正战事的时间并不比中原腹地要多,再加上防御川越蛮人,也并不需要太过于强悍的城池。 就这样一个若是在中原来排名的话,并不算是很强悍的一座城池,给魏延带来了非常大的麻烦。 毕竟阆中位于阆水中段,依山跨河,所以如果进行围城,则是要两面河流一起围,然而又无法阻断阆水,因此其实围城并不能起多大的作用,而如果选择强攻,一来是沿着阆水山道难行,二来阆中的守将张任也并非是一个愚钝的将领,因此损耗必然非常大,而魏延手中便只有这些本钱,不能不精打细算一些。 川蜀之地,若是没有都江堰,便是一个闷热无比的盆地而已,而就这样一个水利工程,因为水系贯通,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水,所以在整个都江堰的范围之内,不仅改变了川蜀的耕作环境,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川蜀成都附近的气候,使得成都有了成为鱼米之乡的资格。 阆中,则是通往这个鱼米之乡的门户。 或许是因为秦始皇对于川蜀采用了怀柔和拉拢的策略,再加上汉刘邦又是从川蜀之地出发的,而刘秀什么的更是连川蜀都基本没有涉足,因此阆中在整个大汉的三四百年时间内,基本上都没有被人强行攻破过。 有这样的心理因素,又有川蜀的丰富物产支持,阆中的守将兵卒基本军心很稳定,虽然也听说过征西将军如何如何,关中生活如何如何,但是对于这些兵卒来说,太过于遥远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不现实的,每天两顿饭能多些干的,晚上能够躺得舒坦些,便是整个生活的全部,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让上面的人取考虑吧…… 有这样的底气,张任也很稳定,他不怕征西前来攻打,甚至有些期盼,期盼着自己能够在这样的攻伐战斗之中取得更大的功绩。有了功绩,才意味着更多的权势和地位,才能光耀自己的家族。 因此当张任接到了成都来的示警的时候,不仅没有紧张,而且还有一些兴奋。 “希望这次是真的要来,而不是又一次虚张声势。”张任坐在城墙门楼之上,俯瞰着桌案上的地图,眯着眼睛,看着细细长长的阆水标识,然后盯着代表汉昌城的小方块说道。 “我看啊,将军可能又一次要失望了……”秦宓微笑着,不紧不慢的接了一句,“汉昌城小,又疏于防备,故而被征西得手,而阆中么……呵呵,别说只有汉昌的那三四千的征西兵卒,有将军坐镇于此,就算是再来两三倍,恐怕也打不下阆中!” “那是,有将军指挥,有这么多勇士,征西人马即使来了,也只有一个败退而归的下场!”袁约大声笑道,笑声略显得有些沙哑刺耳,就像是在山崖之间的石头摩擦。 袁约大概四十左右的模样,虽然身高不高,只有六尺左右,却生得骁勇剽悍,年少之时便是称勇于賨人,更重要得这个货竟然还去过关中和雒阳,相当于是賨人之中的大汉海龟派了,是镀过金的…… 袁约原本姓罗,本名为森,结果因为在雒阳的时候拜会了袁隗,得其招待和看重,便感恩戴德得连名带姓全数改了,成为了袁约,袁氏之约么,许多人对他改名不以为然,但是袁约却以为得意,就像是华夏后世也有很多人将自己的汉名不用,偏偏去用什么刘艾伦,张乔治一样…… 袁约是賨人罗氏当中头人,后来罗氏賨人王年老衰败,见袁约多少算是海龟派,武勇不错,又能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见多识广,便将他提拔出来作为统领,后来便顺理成章的成为罗氏賨人的王,也是賨人三王之一。 另外两名賨人王,是朴胡、杜濩。其中朴胡其实是两只賨人,朴氏和胡氏,因为读音比较相近,加上关系也不错,所以合并到了一处,然后其賨人王便干脆自称为朴胡,多简单明了。 另外一个杜濩,也称为度濩,和朴胡的原因差不多,只不过度氏的賨人人数比较少,算是从杜氏賨人之中当中分化出去的。 这三个賨人王算是在川蜀之中较大的賨人头领,基本上賨人相关事务都由这三个賨人王进行主导。 袁约在当賨人王之前,那个时候罗氏賨人是賨人当中最为强大的部落,因此那个时候罗氏賨人的头人就想要借着机会统一全部的賨人部落,就像是许多伟大的领袖传说一样,但是很可惜的是,当时的罗氏的賨人王并没有能做到这一点。 或许是因为利益分配的问题,或许是因为女人分配的问题,反正具体原因现在也不是很清楚了,罗氏賨人和其余几个賨人部落大战了一场,虽然最后还是以其余几个賨人部落落败远遁告终,但是罗氏賨人也因此衰败,到了袁约这个时候仍然未能完全恢复过来。 不过现在一切都看起来发展得很顺利,袁约不仅到了关中雒阳见了世面,而且还在川蜀之和刘焉走得很近,也从刘焉哪里得到了不少汉家得物品和资源,渐渐的重新发展了起来,不过也因此和刘焉挂在了一处,在刘焉死后,也就成为了刘璋的手下的一员。 面对突然出现的征西将军,袁约一方面表现得很不屑,另外一方面则是在内心当中隐隐有些忧虑,汉人袁氏曾经也算是他的恩人,刘焉也曾经是川蜀的雄主,但是现在刘焉死了,而且听说汉人的袁氏大官也死了,袁约可以借的虎皮就无形之中消失了许多。 这些年,袁约为了自家賨人的部落发展也是费心费力,若是征西将军一来,就要将利益拱手想让,这无疑是让袁约所不能接受的。 因此袁约支持刘璋,就想要保住原有的那些利益,而现在事情的发展却逐渐偏离了袁约的设想。刘璋的表现远远没有刘焉更给力,不仅没能管理好川蜀之中的纷争,还被征西人马插入了巴西当中,接下来连阆中也面临着威胁。 征西将军的侵略性,不仅在军事上,就连在神秘学上,同样也是如此。新一代的賨人觉得征西那些人正在汉中推动的道教很好,那些道人又充满了神通,又和蔼近人,跟原本賨人部落里面的丑陋凶恶的巫师完全不一样…… 賨人是部落制度,袁约身后这些年轻一代的竞争者,他们其中有人觉得刘璋完全不行,还是投靠新来的征西将军更有好处,这样的思想对于袁约形成了威胁,虽然袁约找了借口杀了几个领头的,用血腥的段震住了所有人,可是他清楚,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除根。 要想消除这些不良影响。袁约就必须证明自己的正确,要证明自己正确,就要击败征西将军一次,让所有的賨人看到,征西将军之下的那些兵卒是可以战胜的,而那些道人也不过是装神弄鬼的骗子。 “袁头人,你的那些人怎么样?”张任侧过脸,但是眼睛却依旧停留在桌案上的地图上,或许是觉得军情紧急,也似乎是连多看袁约一眼的都不想看。袁约也没有字,叫什么王吧,客气的时候倒也罢了,现在多少算是上下级关系,天天叫着这个王,那个王的,不仅是自己尴尬,也难以区分上下尊卑,干脆就叫其头人。 “请将军放心。”袁约拱拱手,学着汉人做了一个拱手礼,说道,“到时候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我们部落的勇士一定会冲杀在前,绝不后退。” “你的勇猛和忠诚,我当然没有任何担心,可是征西人马之前在汉昌虚张声势,假扮賨人夺了城池,难免不会故技重施……”张任缓缓的说道,“賨人之中,难免有些人不明道理,被征西的花言巧语蒙蔽,你除了要管好手下之外,也需要关注这一段时间来阆中的賨人,小心其中就有被征西拉拢过去的家伙……” 袁约脸色一变。 秦宓没等袁约说话,便借着张任的话头继续往下说道:“别看征西在汉中广开耕田,免除赋税什么的,招揽山中賨人耕作,似乎是恩泽民众……哈哈,明眼人其实都知道,这就是个骗局!要知道征西人马也是要吃粮的,不纳取赋税,难道那些征西人马个个都是风餐饮露么?被骗下山的賨人等开垦了一两年之后,到时候宣布要收赋税了,那是交还是不交?不交,那这一两年辛辛苦苦的耕作而成的熟田就成了征西的了!若是交赋税,哈哈……那还不如还在山上自在些,是不是这个道理?袁头人?” 张任和秦宓话里话外都有敲打袁约的意思,让袁约听得眼皮不由得一跳一跳的,连忙应答道:“多谢提点,多谢提点……” “那些耕田什么的好处都是底下的人的……而你的头人的位置,才是你一个人的……”张任抬起眼皮,看着袁约,“相信袁头人知道要怎么选……” 袁约用力的拍打着胸脯,说道:“将军但请放心,我一定会听从将军的号令,看好手下的賨人,只要是胆敢和征西接触的,不用将军吩咐,我……我一定先斩了他!保证不出任何的差错!” 张任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不……袁头人,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让你杀这些人,而是要让你替代这些人……” 袁约有些茫然。 “守城,孤守永远不是良策……”张任笑着,但是目中却露着寒光,“既然袁头人与我们的意见统一……某倒是觉得,袁头人可以试着让人接触一下征西人马……” “啊?”袁约反应不过来,方才不是说征西那啥,现在怎么又让和征西接触? 秦宓笑着说道:“某和张将军寻思了良久,觉得于此整日枯守,未必是良策,还不如将征西人马引诱出来……然后……”秦宓微微笑着,然后做了一个下切的动作。 “哦!”袁约恍然,“明白了!明白了!好好,果然是好计策!” “既然袁头人也认为计策不错,那我们就分一下工……”张任轻声笑了起来,“袁头人,你需要派些心腹,去找到征西的人马,就说你愿意和征西合作,只要征西人马到了阆中,你就会举兵内应献城!” “我的手下?”袁约皱了皱眉头,说道,“我的手下都是些粗鲁之辈,恐怕做不好这样的事情……” 张任笑了笑说道:“若是引了征西人马前来,所获铠甲兵刃,某一样都不取,全数与袁头人!你看如何?” 秦宓在一旁轻声说道:“征西兵马别的不说,这装备么,可真是精良啊……” 袁约一愣,眼神之中显然多了几分贪婪之色。 “袁头人,如何?”张任注意到了袁约的眼神变化,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浓厚,“你只需要找个妥当的人,去引来征西人马到阆中城下,便可以轻轻松松换取征西人马的装备……这样的生意,若不是看在相交多年的颜面上,却是哪里去找的来?” 袁约眼珠转了转,权衡了起来,确实心动了。汉军的装备一直是他眼馋的对象,尤其是装备精良的征西人马,更是让袁约眼红。对于没有制作工艺的賨人部落而言,部落中的勇士没有制式武器,除了偶尔能缴获一些战利品之外,大部分人用的都是木盾、竹弓、竹矛等等,和川蜀汉军的制式甲胄、环刀铁矛相比,这些武器都太原始了,更不用说和征西人马的兵刃甲胄相比较了。 而现在张任愿意将缴获的征西人马兵刃铠甲全数给他,这样一来,若是计策成功,就可以让他手下的部落勇士发挥出更大的战斗力,在对于其他賨人部落压制争斗之时,也更具优势…… 袁约很快做出了决定,豪爽的拍着胸脯道:“哈哈,好!连我袁约都听将军的号令,我的部下当然也全凭将军安排。将军要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52章 杀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巴蜀。 张任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征西将军斐潜,同样,张任也谈不上多么忠诚于刘璋,因为张任根本就没有见过斐潜,也就自然谈不上喜欢和不喜欢,张任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被侵略的这种感觉而已。 男人么,自然是喜欢自己主动多一些。 等待和被动接受,不是男人的选择,至少,张任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张任觉得,与其在阆中苦苦等待征西人马打上门来,还不如寻找一个自己可以控制的机会! 尤其是在张任久久没有等到派出去联系周边賨人的信使消息回报的时候,危机感和压力感都压在张任的身上,让张任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宣泄出去的感觉。 其实张任也不完全相信袁约,但是只要袁约将征西人马引诱出来就可以了,张任不愿意僵持不下,相信征西那边肯定也不愿意。 经常反复无常时好时坏的賨人,是巴蜀一直以来的一个问题。所以派去联系賨人的人员失去联系,让张任警觉,却还没有达到警报的程度。让袁约去,就算是最坏的结果,反而投靠了征西也不怕,因为张任根本不打算在阆中等待,而是决定要在半途当中伏击! 反正要过阆中,必然是走阆水,当袁约和征西人马都以为张任会在阆中城下等着他们的时候,半路上的潜伏的这一个杀局才会更加的凶残! 至少,张任就知道有三个地点都不错…… 张任打发走了袁约之后,目光便一直在地图上的这三个地点来回巡视着。第一个地点太远了些,而且征西人马在遇到如此险要地形的时候,多少也是会提前派遣斥候勘察的,再加上刚刚出发没有多久,想必不管是征西将领还是普通兵卒,警惕性都还是较高的,所以第一个地点虽然险峻,但是并不适合作为伏击点。 张任在犹豫的,是在第二个还是第三个伏击地点当中选择那一个。第二个有第二个的好处,第三个伏击点也有另外一方面的好处,让张任有些难以抉择。 “秦从事……”张任目光依旧停留在地图之上,招呼着秦宓,然后指点着地图说道,“若是汝来选择伏击之处,汝会选择何处?” 秦宓凑近了看了看,思索了片刻之后,便将手中的折扇点了点地图上的居中位置,张任心中的第二处伏击点说道:“此处最佳!”折扇,其实也是征西将军推动出来的新鲜玩意,这种折扇,因为制作工艺并不复杂,因此很快的就有了不少仿制品,虽然不见得有征西将军工坊里面的那种原装正品的精细和巧妙,但是就这些略显得有些粗糙的仿制品,价格低廉再加上采购方便,依旧得到了不少人的追捧,秦宓也就是其中之一。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正版,选择盗版的理由也有非常多,但是不管什么理由,其实都折射出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穷一个字而已,生理上或是心理上的穷。 征西折扇,低档的竹纸扇秦宓觉得用起来没面子,毕竟周边的人用的都是描金扇或是玉骨扇,但是原版征西的折扇太贵了,一把普通描金扇都要五枚征西金币! 更不要说玉骨绢扇了…… 所以相对比较廉价的川蜀本地描金扇,自然成为了秦宓的首选,虽然扇骨打磨不是那么精细,偶尔还会有些毛刺,但是毕竟便宜啊! “何也?”张任没有抬头,依旧盯着地图,根本不关心秦宓手中拿的是什么。 秦宓哗啦一声撑开了折扇,摇了两下,又哗啦一下合了起来,说道:“此处山高林密,路窄水深,最适伏击……若是临近阆中的此处,虽说也是不错,然而征西人马临战必然有所防备,未有效也……” 张任沉思了片刻,抬起头对着秦宓笑了笑说道:“秦从事果然思虑周全。如此,若某领兵前去伏击征西,阆中城防诸事便要烦劳秦从事多家劳心了……” 秦宓连忙正容说道:“张将军放心,宓必然尽心尽力,以待将军凯旋!” 张任点点头,笑了笑,说道:“如此,临战之时,事务繁重,某便不耽搁秦从事了……” 秦宓会意,也拱拱手,先行告退。 张任目光在秦宓的背影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重新落到了桌案之上的地图上,过了片刻之后,张任将注意力全数集中在了距离阆中最近的哪一处伏击点上。 就像是秦宓所说的那样,或许征西的将领在临近阆中的时候,因为即将见到对手,因此会有些警戒,这倒是没有错,不过么…… 倒不是张任不相信秦宓,只不过换一个角度来考虑,既然秦宓能想得到的,那么征西的将领能不能想得到? 如果征西的将领也如同秦宓一般的考虑,那么临近阆中的这一处反而成为了伏击最佳的地点! 因为知道对手确切的位置了,纵然心中有所警醒,但是在经过两次最佳的伏击点却没有遭受攻击之后,一路上提着的心恐怕多少也会有些松懈,所以…… 张任一掌拍在桌案之上,便于此处,伏击征西! ……………………………… 战船顺流而下,沿着大江一路向东。两岸树影婆娑,苍山翠竹,夹杂着起伏山峦之上的层层白雾,就像是绵延起伏的两道翠绿色的锦缎,又像是江南女子那柔软的腰肢。 孙策站在战船的船头,看着船头破开江水,目视四野,都是满眼的翠绿,让人陶醉且舒适。江水凉爽的风迎面吹来,让孙策连日来的烦闷一扫而空,畅怀放声长啸,长啸声顺着江面,传递得很远很远,引起了一些在江边打鱼得渔女注意,其中有几个抬头看见了孙策,尤其是看见了孙策身边得周瑜,不由得也跟着唱起了火辣辣的情歌,朝着江中的两个郎君表示爱慕之意。 孙策哈哈大笑,显然很是得意,然后朝着身边的周瑜挑了挑眉毛,神色之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周瑜却微微皱了皱眉头。渔女为了让声音能够传递得更远,便提了几个音阶,结果气息跟不太上,导致有的地方唱不上去,难免有所不美。 孙策笑了笑,对于周瑜没有说什么言语,并不在意。孙策本是豁达之人,最为喜欢的就是简单直接,最烦的就是绕圈子,因此对那些城中的士族世家之间的繁文缛节早就讨厌了,现在身处这莽莽群山,涛涛江水之中,喜则载歌载舞,怒则横眉竖目,不用丝毫掩饰,他觉得浑身轻松。 “如何?”周瑜看着孙策绽放出来的笑容,也不由得笑了,和孙策一同迎风而立,看着滔滔江水崩腾,“心中可是舒畅了?” “哈哈哈哈!痛快,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孙策仰天大笑。 “那当然,我还能诳你不成?”周瑜也是展颜笑道,顿时周边山水增色不少,“看看这些天地山水,自然烦恼皆消……” 孙策也是点头,但是过了片刻之后,孙策的笑容还是消减了下来,没头没尾的淡淡说了一句:“还是你家中兄弟好些……” 周瑜沉默了片刻,说道:“也不是这样说……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孙策轻轻的拍击着立在船头的木楯,说道:“也是……不说这个了,你觉得张子布所言如何?” 周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持重之言也。” 孙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是如此认为的……” “那么……”周瑜欲言又止。 孙策哈哈一笑,说道:“是觉得我既然认可,却又不按照子布所言而行?子布所言,就是过于持重了……” “……”周瑜看了看孙策,忽然有些明白了。 俗话说,时间会令人成长,会让人从幼稚变成成熟,天真变成沉稳。 然而这一句话就是狗屁,时间只会让人长大,并不会让人改变,改变人的是时间之外的东西。 比如巨大的生存压力。 当一个人可以随意BB,指点江山,言语之间便是谁都是弱智,谁都是石志乐的时候,往往都处于没有承受生活的重压的状态之下,而真正每日为了生存忙碌的人,是没有空闲去说什么话的,甚至连多说一句的气力也没有。 因为能活着,活下去,便已经是消耗了最大的精力了。 当然,之前瞎逼逼的人可能还会讲,这样活着还不如去死!然而,或许这样活着的人,肩上还担负着更多的责任,他们身后有老有小,只能艰难的负重前行,活着永远比去死要有更大的勇气。 孙策在孙坚还活着的时候,自然是万事有孙坚担着,但是当孙坚身亡之后,孙策便不得不挑起孙家的重担起来。 孙坚留下的几名大将,那个不是孙策叔叔辈的? 以刚刚弱冠不久的年龄,就单凭一个孙氏儿郎的身份就能让这些叔叔辈的大将俯首听命,言出计从? 于是孙策,每次临战,必然先锋士卒! 往往一场战役下来,孙策身上沾染的血浆,都能挂下厚厚的一层! 不是孙策他不想坐镇军中,不想位于最安全的位置,不是他不怕死,而是他不得不如此!只有这样,他才能让所有的兵卒看见孙家儿郎的勇猛和强悍!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这些叔叔辈的将领折服! 要不然能怎样,就放两个嘴炮,便可以“说服”这些沙场老将?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生死之间也有大智慧。 孙策在一次次的搏杀之中,迅速的成长起来,懂得了许多,当然,也失去了当年纯粹BB的那种快乐。 张昭认为要对江东的这些世家进行安抚和招揽,不能一味的进行强压,建议孙策在该缓和的时候还是要缓和的,不能动不动就兵刃相见…… 然而孙策不为所动。 之前的孙策,采用暴力手段,是因为他懒得动脑子,觉得这种方式直接了当,就像是小孩子之间的斗争,谁拳头大谁就当孩子王。再加上有孙坚在后面擦屁股,所以就算是闯出祸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就是被孙坚打骂一顿而已。 而现在的孙策,在明白张昭的意思之后,依旧采用简单粗暴的方法,却再也不是因为懒得动脑,而是孙策想的更多,想得比以前更远。 “时不我待啊……”孙策看着天空,轻轻的说道,“前些时日,袁公路来令,称号仲家,大兴土德,令某改旗易帜,进贡寿春……” “什么?”周瑜猛然扭头看向孙策。 “仲家……仲家……”孙策哈哈笑了两声,“天老大,他老二啊……” 周瑜想了想,忽然脸色微微一变,说道:“许家!余家!” 孙策这一次跟上了周瑜德跳跃思维,说道:“某已经令人前去抄拿了……” 周瑜缓缓的吐了一口气,但是依旧忧虑的说道:“如此一来,江东必然又是一场动荡不安……唉……”纵然周瑜智谋百出,但是面临这样的杀局在前的时候,依旧只能先求自保,再说其他。 劝阻袁术,甚至去救袁术? 不可能的,袁术如果是能够听从善如流,听从建议的人,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袁术的不靠谱,周瑜也是知道,但是没有想到这一次袁术竟然这么的不靠谱,袁术一脚踩到了杀局之中,孙策周瑜自然不想跟着一同跳下火坑,但是要脱离袁术的归属,和袁术真正摆脱关系,又谈何容易? 不说其他,孙策能取江东,难道没有身后袁术这一杆虎皮旗帜的作用? 袁氏门生天下,不看孙策的颜面,也要看一看汝南袁氏的颜面,因此很多时候江东士族虽然觉得孙策过分了些,但是想着将来再找袁术惩治孙策就是,又何必和一个袁氏门生计较太多,生生掉了自家的身份,所以在一些事情上也就忍了,等着将来再说。 现在袁术搞一个仲家,自寻死路不说,连带着孙策也要倒霉,孙策在江东不仅要处理之前的积怨,还必须摆脱袁术的影响,而在江东之中最为倾向袁术的便是许家和余家,因此这两家就必须先下手为强,以免在孙策表示脱离袁术的时候产生什么后患。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问题。 孙策能够主掌孙家,除了孙策自身的因素之外,袁术对于孙策的欣赏也是众人看在眼里的,因此虽然孙家之中还有孙策其他的长辈,但是这些长辈也不会有这个胆子跳出来大刺刺的表示袁公路你这样不好,我才是孙家的老大…… 然而袁术一旦倒下,孙策就将直面内外的双重威胁! 天地风云滚滚,大江水流涛涛。 人心就是血肉磨盘,人性就是无间地狱,这一场浩大的杀局已经展开,血海翻涌,或许无人可免……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53章 死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冀州。 渤海城的城门楼上。 臧洪拍打着桌案,怒声吼道:“无德之人,某何能奉!不见,不见!斩了来使,丢出城去!” 臧洪的几名侍卫领命,立刻退下去。可怜那个倒霉的使者,还没来及的发出什么长笑来就被人一刀砍了脑袋。 “臧令君……”一旁的渤海主簿皱着眉头说道,“如今城外围困多日……仓廪已然虚空矣,或能支撑十日,十日之后……” 袁绍生病,大军虽然拖拖拉拉的来了,但没有攻城,只是将渤海县城团团围困。 渤海被围城多日,许多民生问题就暴露出来了,最为主要的还是粮食不足了,毕竟青黄不接的时候,原本就因为袁绍几次征调,没有多少储备粮食,城中很多普通民众只能依靠去城外樵采才勉强度日,而现在城池被围,无处得粮,自然问题就大了。 城外的袁军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袁军也不攻城,只是派遣了使者前来劝降,却不了直接被臧洪砍了头颅。 臧洪如今年近五旬了,皮肤黝黑,面容消瘦,穿着一身葛布衣袍,听了主簿的禀报,说道:“城中大户怎么说?” “……这个……”主簿迟疑了片刻,说道,“皆拒见于某……甚至有言,此乃令君与袁大将军之怨也,岂能牵连地方……” “混账!”臧洪勃然而怒,沉声说道,“无道者,人人诛之!岂能自保于家,视仁德道义于无物邪!” 主簿默然。 “某府中尚有些粮草,且取之,分发与兵卒!”臧洪挥了挥手,做出了决定。 主簿抬起头来,看着臧洪,说道:“令君!某知令君乃忠诚之人,如今世道昏闇,人心浮乱,令君反袁,纵然振聋发聩,荡清寰宇,然终须虑及家人……纵然事不可为,也要留下些血脉才是……” “汝!”臧洪先是怒,然后渐渐的平息下来,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无忠义于身,与虫豸何异!某臧氏之人,生当俯仰无愧天地,断然无苟活之辈!” “令君!” 主簿待要再劝,却被臧洪轰走,无奈之下,也只得按照臧洪的命令,取臧洪家中去取那些可怜的粮草了。 臧洪穿着那一身的葛布衣袍,更多像一个老农多过像一个县令,离开的城门楼,巡查城防。渤海兵卒见到了臧洪,纷纷行礼。 自从臧洪到任,便没有克扣过这些大头兵卒一丝一毫,不仅如此,还将原本在军中的蠹虫全数清查出来,当众斩首,使得军中腐朽之气顿时一清,若不是臧洪之下,确实没有什么统军大将,凭借臧洪这些军中士气,或许倒也可以放手一搏。 越是位于最下层的民众,便越是质朴。因为这些人的需求最简单,有口吃的,有件衣服穿,有个地方能遮风避雨就算是幸福的生活了,而臧洪到了渤海之后,最先关注的就是这些,臧洪也自然受到了这些最为基层民众的拥护和爱戴。 至于城中大户…… 呵呵。 阶级本身就是如此,利益向某个方向倾斜,自然另外的方向上就少了,就好比本科生一个月六度电就够了,反正给多了都是让这些人整天玩农药,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倾斜给留学生,毕竟留学生晚上的学习任务比较重…… 然而这些城中大户也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来,毕竟国事为重,嗯,大局为重,嗯,仁义为重…… 反正差不多吧,就是这个意思。 因此臧洪在渤海之中声望很高,但是城中大户却不是非常的配合。 “令君放心!”兵卒之中有胆大的高声喊着,“只要某三寸气在,定然舍命保得令君安危!” “哈哈……”臧洪展颜而笑,丝毫不以为兵卒这样有什么违礼之处,“并非保某一人安危,乃保着天地正气!吾等固然有一死,然天地忠义不可亡!” 周边的兵卒闻言,都是肃穆正容。这些人或许不知道什么叫做忠义,但是他们相信跟着臧洪便是一种忠义,纵然明知道这是一个死局…… 臧洪心中也不是不清楚,但是终究还是有一份的期盼,期盼着就像是酸枣会盟,当时为了反抗董卓的暴行,忠义之士汇集而来一样。如今袁氏无道,或许便有忠义之士,将汇集于渤海…… 以渤海一地,抵抗袁绍显然不现实,但是若是各地响应,袁绍便自然溃败,就像是当年的董卓一样! 然而臧洪没有想到的是,现在的情况,和当时已经是截然不同。 围城一天天继续。 粮草一点点消耗。 臧洪期盼的所谓忠义之士终究无人来,等来的是袁绍愤怒的命令,强令围城兵卒立刻攻城,否则就斩中军主将! 袁军开始攻城,而渤海城中,粮草基本耗尽。 战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时陷入了死局之中,见不到任何得希望曙光。 臧洪见等不来外援,目中原本的神采也渐渐的黯淡下来,终于是在一日攻城间隙的时候,召集了兵卒将校说道:“袁氏无道,所图不轨,奈何冀青各将,迫于淫威,竟无人来援……洪於大义,不得不死……而今诸君无事空与此祸!今城不日将破……诸位可先城未败之时,趁夜将妻子出,各自逃命去罢!”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有人惶恐,有人无措,但是也有人高呼:“今府君求大义,无畏生死,吾等原如蝼蚁一般,受府君恩泽免饥寒之苦,得府君授忠义之道,岂可逢大难便舍府君,苟且求生?原与府君共生死!” 虽然臧洪和兵卒哀兵舍生忘死,但是实力上的差距和粮草的短缺,渤海城终究时没能守住多久,终于是被袁绍兵卒攻破,臧洪死于刀兵之下…… ……………………………… 陷入死局之中的,并不是只有臧洪一个人。 袁术披衣而起,额头冷汗淋淋,他做了一个噩梦,现在虽然说大多数的细节已然忘却,但是依旧记得迎头斩下的那个冰冷刺骨的刀锋。 “主公,怎么了?”睡在大帐一角的护卫也警醒了,起身走了过来,点起了烛火。 “……无事……”袁术看了一眼护卫,纷乱的心境稍微平复了一些。袁术起身披上大氅,向帐外走去,护卫连忙跟上。 清冷的月光披散而下,映照着袁术有些苍白的面色。 “伯符之处,仍旧没有消息么?”袁术问身边的心腹护卫道。 护卫默然。 “发出信使大概有几天了?”袁术又问。 护卫回答道:“差不多有两旬了……” “两旬了……”袁术皱起眉头,喃喃的念道,“伯符……呵呵,孙伯符!” 过了片刻,袁术又问道:“去陈国的人回来没有?” 护卫迟疑了一下,说道:“回……回来了……” “嗯?”袁术回头瞪了护卫一眼,说道,“既然回来了,为何不速报?!” 护卫低头说道:“回来的时候主公已经歇息了……主公近日事务繁杂,已经连日未有休憩,故而……令其暂缓,欲天明再报主公……” “混账!”袁术怒道,但是很快又消了气,拍了拍护卫的肩膀,说道,“某知汝为好意,然军国之事,不可耽搁,速速令其前来禀报!” 护卫拜倒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带着去陈国的人回来了。 “陈王如何说法?”袁术见了面,当头就问道。 使者拜附于地,低声说道:“陈王……陈王……多有不逊之言,令人将在下杖将出来……在下无能,未能竟功,有罪,有罪……” 陈王,刘宠。刘宠是汉明帝刘庄的玄孙,陈孝王刘承之子。在其父刘承死后,继承陈王爵位。刘宠勇猛过人,善长使用弓弩,因此在陈国之内竟然有千具强弩! 当然汉灵帝在世的时候,曾经有人揭发刘宠有不臣之心,不过汉灵帝虽然将下令彻查问罪,不过中常侍收了刘宠不少好处之后,便说刘宠不过是追求黄老仙丹而已,并无反叛之心,加上汉灵帝当时才刚刚干掉了一个刘姓王爷,多少也要顾及一下皇室的颜面,便不了了之了。 但是基本上明眼人都清楚,一个若是有心最求黄老长生的人,会在郡国之内存有强弩千具? 因此在酸枣会盟之时,各州、郡起兵讨伐董卓,刘宠也同样率领郡国军队四侵吞地盘,自称辅汉大将军,也和袁术有一些往来。 这一次袁术自称仲家,觉得所有对手之中,便是曹操这个阉贼最为恶心,并且是整个反对的中枢力量,只要击败了曹操,其余的势力也就自然不敢妄动了,因此亲自统领大军,带着大将桥蕤、李丰、梁纲、乐就,号称三十万,前来征讨曹操。 不过因为碰上这两年不是旱灾就是虫灾,袁术手中的钱粮不是很充裕,因此就想到了这个陈王刘宠,想找他腾挪一些粮草来用用,结果被陈王刘宠断然拒绝了…… 袁术皱着眉,没有说话,而是目光落在了大帐内桌案上的地图上,又取了一旁的标尺,量了一下,然后将尺子往案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说道:“曹阉贼可有妄动?” “启禀主公,曹……阉贼,人马尚于豫州,并无举动……”一旁的长史杨弘说道。 “哼!”袁术冷冷说道,“谅阉贼也不敢乱动!”袁术这里欠缺钱粮,但是同样曹操那边也是一样,所以袁术认为这样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而要抓住这个机会,就必须先解决陈国这边的钱粮问题。 陈王不愿意借,那么就剩下一个方法了。 “来人!叫张都尉来!”袁术沉声说道,然后才似乎看见了跪拜在地的那名倒霉使者,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倒霉使者低着头,并不敢抬头,却偷眼瞄着一旁的杨弘,发现杨弘微微示意了一下,连忙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倒退出了大帐。 张闿不多时便来了,拱手向袁术见礼。 袁术示意张闿就坐,沉吟片刻说道:“若使汝见陈王,可斩之否?” 张闿微微一愣,但是几乎立刻说道:“若使某可近陈王五步之内,便可斩之!” 三国之中,刺客之类的从来就没有少过,或者说在大多数的历史时间之内,总是会有这些人的一席之地。 袁术也不是没有想过动用刺杀的手段解决曹操这个阉贼,但是曹操防范森严,进出要么是曹氏的护卫,要么就是夏侯氏的护卫,因此袁术也一直没有找到什么机会。 现在陈王刘宠不愿意借粮,那么袁术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种采用肉体上进行消灭的方法,简单,有效。 “善!”袁术拍板说道,“天明之后,某便再遣使者,备厚礼,见陈王!” 张闿心领神会,点头说道:“某定不负主公之令!” 袁术笑了笑说道:“有劳了。事成之后,某当重赏!陈王妾姬,据说绝色,届时汝可择一纳之!” 张闿大喜再拜,然后便退下去准备了。 杨弘在一旁迟疑了片刻,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了看袁术之后,还是吞了回去,什么都没有说。 “孙伯符之处……”处理完了陈王刘宠的问题,袁术拿起了地图上的标尺,敲击着桌案,发出“啪啪”的声响,说道,“也派些人手过去吧……若是……便斩了!” “主公!”杨弘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叫道,然后看着袁术冰冷的目光投了过来,连忙解释道,“孙伯符……或是信使路上耽搁了……” “某知道,故而只是先令人前去查看一二,并未直接下令诛杀……”袁术对待孙策很好,但是那就象是某些人对待家中的猫狗一样,也会给穿名牌衣服,挂上四五个名牌手表,但是不代表猫狗就此能够翻身做主人。 不听话的猫狗要怎么办? 杨弘抽了抽一边的嘴角,低下头,没有继续说什么。虽然杨弘也知道,袁术这样的做法,实在是有些上不了台面,也很是招惹人记恨…… 毕竟袁家门生天下,在袁氏四代人的经营之下,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多少官吏,多少游侠,多少刺客曾经受过袁氏的恩惠,在汉代大多数人依旧是讲究一诺千金的道德标准之下,纵然袁术有些不合理的要求,但是这些曾经受过袁氏恩惠的游侠刺客,恐怕也会将其作为偿还人情恩德的方式。 袁术借孙坚之手杀南阳太守,占据了汝南,借张闿之手杀了曹嵩,让陶谦和曹操之间再无缓和余地,如今又要杀陈王刘宠,掠夺陈国粮草为己用,虽然也有一定的作用,但是这个手段…… 有谁会喜欢天天要小心翼翼的活着? 袁术在给旁人布下死局的同时,其实也是将自己完全送进了死局之中……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54章 搅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川蜀。 南充城外。 千余名的兵卒急促脚步声,汇集成为一道激烈的变奏曲,朝着南充城迅速逼近。南充虽然不像是阆中一样的险要,但是也算是巴西郡之内的一座重要城池,作为阆中的后方基地,不但存有前线所需的粮草,也有很多军用器械。 虽然在阆中风声鹤唳,但是在南充,因为许多人觉得战争多少还有些距离,所以对于南充城内的兵卒而言,并没有像是阆中一样的戒备森严。许多人的观念里面,阆中就足够将征西人马阻挡在外了,既然征西不会来,那么又何必天天自己紧张兮兮的? 更何况南充的兵卒也有许多并非职业兵,也是需要同时操持要么自家的要么是将主的农田,所以很多兵卒觉得既然阆中无战事,那么自己又何必天天钉在墙头之上,误了农时,亏得可是自家得口袋! 一切都不是太太平平的么? 并且对于大多数这些基层的川蜀兵卒来说,刘璋和刘诞之间谁更有继承权,他们一点都不关心,甚至征西不征西的,他们也不是非常的清楚,甚至还有一些隐隐的好,毕竟这些人大多数一辈子都居住在同一个地方,从来没有见过离开家乡三十里之外的天地。 因此虽然官府有令不许四处播散关于征西的消息,但是实际上,呵呵,老百姓闲着没事的时候不就喜欢议论这个家长那个里短的么,哪里可能禁止得住? 关于征西将军的消息还是点点滴滴的传到了南充民众的耳朵里。 就像是比如征西手下的兵卒都有肉吃…… “啊……” 一旁吃瓜群众顿时觉得瓜的味道不怎么好了。 就像是征西手下兵卒都有钱饷领,每个月都比川蜀本地兵卒多五倍…… “哇……” 顿时觉得钱袋子似乎空荡荡的。 就像是每一个征西骑兵都配三个辅兵,上马都有人扶着…… “噢……” 顿时觉得自家的兵生竟然是如此的昏暗。 川蜀兵卒觉得在关中的征西将军似乎神秘无比,待遇又好,都是痛恨自家怎么脱胎在这样的穷乡僻壤之中?在心底之中,不知不觉竟然觉得生活是如此的不公,甚至有那么一点期盼着征西真的能够打下阆中,然后说不定还有一些改变自家命运的机会。 因此在这样的心态之下,当南充的兵卒看见征西人马的从群山之中窜出来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属于一个懵圈的状态之下。群山之中不是没有道路,但是那种道路是非常的险要,一般只有采集草药的,或是在山间的猎户才知道有的小道,正常大军是不会走的…… 奈何碰见了一个就是喜欢走小道的魏延…… 当魏延带着本部五百多人和一些賨人,一同从山里冲出来的时候,在南充的兵卒都傻眼了,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茫然不知所措。 就连南充出城樵采的民众也是傻了眼,直愣愣的站在道路中间,要不是魏延看这些民众没有什么威胁,懒得动刀子,一脚踹到一边去,恐怕早就被兵卒踩成了肉泥。 南充城头上值守的将校一看形势不对,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一边令人发出警报,一边要人收起吊桥,关闭城门。 还在城门附近得南充民众哭喊着,越是紧张慌乱便越是手脚僵硬,有的甚至走着走着,一条腿顿时就痉挛了,吭哧一声扑到在地,更加增加了城门之处的混乱。 魏延一看,立刻带着兵卒往前狂奔,“砍断吊桥,注意掩护!” “唯!” 六个带甲士卒立刻往两侧奔出,一把拉扯住即将脱离地面的吊桥,然后抽出腰间的小斧头,猛砍吊桥的拉索。 城上的守将见状,便要下令让兵卒射箭,却看见在征西三色旗下有个人非常的眼熟,不由得迟疑了一下,定睛细看,却是认得,是賨人王朴胡。 守将看朴胡觉得眼熟,朴胡也看他觉得眼熟。朴胡望了一眼插在城头上的将领姓氏旗帜,忽然想起什么来,顿时扯开了嗓门,大声叫道:“格老子是賨人朴胡,城上的可是雷将军……” “朴胡?”守将大吃一惊,把身子探出城墙城垛,神色变换不定,“你个龟儿子,该不是不是叛投征西了吧?” “哈哈哈……你懂个啥子!格老子可不是叛变,老子是弃暗投明!刘家那宝气龟孙,就是个哈巴儿,悬吊吊的,迟早玩完!雷将军,莫得好有宝气撒,硬是要碰到石头头才罢休!”朴胡扯开嗓门高呼着。 城上的守将犹豫了一下。 守将名雷铜。 雷氏么,除了姜子牙那个分支之外,大多数都是胡姓,因此对于雷铜来说,刘璋就是一个公司上司而已,并没有多少坏印象,当然对于征西将军斐潜也同样谈不上什么恶感,只不过要让他弃城投降,万一征西没有能够打下川蜀,那么他这样一做,将来还有活路吗? 朴胡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大声喝道:“征西将军霸道着哈,战无不胜,小小的这破城又怎么挡得住!你又何必为刘家宝儿卖命,害了自己不说,还害了手下的兄弟撒,不如早点降了算球,哈有钱粮拿!不比在刘家宝儿下舒坦?” 魏延趁机大喝道:“汝若愿降,可保高位,可赏万金!” “万金……这个……”雷铜眉眼跳了跳。 雷铜迟疑的时候,魏延手下的兵卒可是没有闲着,锋利战斧砍砸之下,纵然是宛如儿臂的吊桥绳索也没能够支撑多久,咔嚓一声断成两截,已经被拉扯得离地得吊桥重新跌回地面,激扬起一大团得烟尘。 魏延手下兵卒见状,也不用号令,顿时齐齐一声喊,便涌过了吊桥,直接扑向了城门,而此时关城门得守军才刚刚准备上门闩,被吓了一跳,顿时门闩都没拿稳,跌在地面上,就被魏延兵卒撞开了城门,冲进南充守军当中,左扑右砍,顿时就杀出一条血路来。 南充守军本来就没什么心理准备,看到吊桥被砍断,凶悍得征西兵卒又杀到了面前,哪里还有战斗的勇气,发一声喊,如鸟兽散。 魏延等人一涌而入。 守将雷铜其实已经有些被杜胡说动了心,再加上也根本没有为刘璋舍生忘死的打算,见到了当下的情景,便觉得再顽抗也没有意义,于是乎干脆投降了,等到南充县令赶到的时候便只见到了魏延的大笑和征西兵卒举起的战刀。 不过一段饭的功夫,魏延已经坐在南充城中的府衙之中,准备接见城中的大小官吏和城中大户了,大体上可以算是兵不血刃,也就没有必要搞得太过于紧张,该给的安抚动作还是依旧要给。 安排完了事项,魏延才有空重新找到朴胡,哈哈笑着说道:“此番得城,賨人王当首功!” 朴胡笑了笑说道:“将军过奖。只是南充虽然降了,但是阆中依旧是个麻烦,阆中守将我虽说不熟,但也听闻不是很好对付的,还有另外个賨人王也在阆中……” “放心!”魏延知道朴胡的意思,再次强调道,“賨人王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不会有旁人,征西将军也不会认第二个賨人王!” “哈哈,好说,好说……”賨人王朴胡说道,“征西将军的信誉么,自然是信得过的……别的不说,我们賨人去汉中采买货物,从来就不短缺坑骗,征西将军的名号,在我们賨人之间都是这个……” 朴胡伸出了大拇指。 魏延也是大笑。在这个时候,魏延才发现之前征西将军的那些稀古怪的规定,甚至有些他不以为然的东西,竟然在今日局面之中,不经意之间起到了作用。 征西将军重视商业,所以也就影响了许多许多方面,不光是并北,就连三辅汉中,也是规定了各地不允许随意刁难克扣商人,也不许劫掠商人,违者严惩。当然也不允许商人滥竽充数,奸猾欺客。这些在平常魏延看起来似乎和战争关系不大的事情,却在他到了賨人山寨之后,渐渐的展现力量出来,甚至魏延能够感觉得到,在賨人王朴胡心中,征西将军并非是一个外来侵略者的角色,而是一个可以改变賨人现状,让賨人能够过上比现在更好生活的统治者…… 魏延现在的策略很简单,就是尽可能在賨人指引的山道之中,再次汇集更多的人,守住南充,然后传讯到汉昌,再到汉中,让徐庶速速南下,和魏延一起,南北夹攻,打通阆中! 阆中一旦被攻下,那么也就基本上意味着巴西郡落入了征西版图之内! 阆中的张任接到了南充该旗易帜的报警,之后不由得大惊失色,他原本都已经出城埋伏了,结果没有等到征西的兵卒,却等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张任安排了人员到南充采买调配军中用盐的,结果来的人见到了南充城头上的征西旗帜,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再三确认之后连南充城都不敢进,连滚带爬的又逃回了阆中,张任才知道了这个消息。 张任立刻找来了秦宓和袁约。带着兵卒在野外啃了两天的干粮的张任一脸土色,也不知道是因为灰尘大,还是因为血色少,反正脸色极其难看。 秦宓和袁约也是非常的莫名其妙,他们甚至怀疑是采买用盐的人看错了,又或是碰见了些打着征西旗号的疑兵,在他们看来,征西的人马怎么可能出现在南面的南充! 要知道南充虽然没有多少守军,但是也有近千人,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就这样被征西拿下了?而且真的是征西的兵卒,那么他们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这可不是几十人,上百人,是,上千人的队伍啊,这根本无法想像…… 秦宓虽然说是个谋士,但是实际上就是一个生,而袁约虽然改了袁姓,然而不代表就能换了脑子,因此对于突然出现的情况,也感到没有任何的头绪。三个人碰在一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半天都没能商量出什么来。 再一次派往南充的斥候回来了,情况比张任等人预估的还要麻烦,征西的人马不仅已经取得了南充,更关键是的征西人马几乎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城池,这就意味着张任等人要面对的不是一只残破的征西人马,而且还等于是阆中将腹背受敌! 最为严重的是,阆中因为聚集的兵马较多,单单凭借阆中一地,无法支撑起这么多的兵卒消耗,所以有很多东西是需要从后方调配过来的,别的不说,军中用盐若是断绝了,十天半月之后,在这样的天气之下,兵卒便会脱了力,连刀都拿不稳,还怎么打,怎么守城? 就算是阆中再坚固,张任他也无法长期坚守。 “怎么……会这样?”袁约结结巴巴的自言自语道,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很快打湿了衣领。“这……这征西的人马,难道……难道是会飞么?” 秦宓的脸色煞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他的手拢在袖子里,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张任原本就灰黑的脸也变得更黑了,黑得像锅底一般。 原本大好的局面,突然被魏延如同鬼魅般的在他们身后出现,并且轻取南充,一下子打破了他们的心理防线,他们从来没有设想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不知如何应付。 面对搅成了一锅稀烂的局面,纵然平日里自视甚高的张任,也无法重新将这锅里面的水米分开来,看清锅底到底是什么,看清未来的方向在何处…… “乱局……搅局……”张任嘴唇哆嗦着,喃喃的念叨着什么。 “什么?张将军……张将军?”秦宓注意到了张任的异常,不由得担心的问道。 张任忽然站了起来,一下子冲到了袁约的面前,直勾勾的盯着袁约说道:“征西能翻山越过阆中到南充,那就意味着此山之中必然有山道可通!既然彼可来,那么吾等也可往此去!当下局面已乱,那么不妨彻底将其搅乱!賨人王,某要你与某领兵袭汉昌,征西人马定然不备!你敢还是不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55章 败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刘备仿佛听见了母亲的压低声音的哭泣声,滴滴答答,呜呜咽咽,甚至深切的感觉到了自己的胳膊上似乎被泪水沾湿了,衣袍粘在身上,就像是一层紧紧包裹着的束缚之物,将他越压越小,越压越紧。 “哈!” 刘备猛地翻身坐起,才发现天空已经下雨了,雨丝飘进来,打湿了他的衣裳。 “大哥……”在外守护的关羽回过头来,脸上还带着雨滴,身前的残破的战袍已经被雨水浸润,扩散出一大块的深色色斑,而关羽的后背却是干爽的。 刘备笑了笑,笑容依旧温和,丝毫不见战败的颓废和失意,就像是不过是打猎失手走了猎物一般,嗯,顺带还扯坏了弓,嗯,再加上摔下了马…… “二弟,辛苦了。”刘备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语,也没有说什么让关羽不必替他遮风避雨的客气话,因为刘备知道,他们不是兄弟,但是胜似兄弟。 关羽默默的点点头,往旁边让开的一些。 这一个山洞,其实说山凹可能会更好一些,就是山石下方一块凹进去的石平台,勉强能躺下两三人,虽然拥挤,但是总比躺在夜里会返潮的泥土上好得多。 刘备跳下了山石,在小雨之中站着,仰起脸,闭上眼,让略有些凉意的雨水洒落在头上脸上,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随意扯了身上的衣袍,擦了一下脸,浑然不顾这一件原本是刘备最为喜欢的,带有鱼龙纹刺绣的锦衣。 “三弟呢?”刘备环顾了一下,问道。 “带了些人,到林子里去樵采了……”关羽在一旁应答着,沉默了片刻,又补充说道,“……昨夜,又逃了十余人……” 刘备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然后继续绽放出来,“无妨!人各有志,且容他去!” 丢城去国,兵卒四散,而刘备的笑容依旧,让人看了便心情平顺,而潜藏在笑容皱纹深处的阴影,却只有刘备一个人才懂得的痛楚。 “哈哈哈!”张飞人未到,声先到,钻出了林子,手里晃荡着一些什么,“大哥!看我猎了两只兔子!还有两只山雉!” “好!”刘备的笑容更加明亮了些,“洗剥干净了,和锅炖上!给大家都分分,每个人都有!”还有些兵卒跟着张飞一起出来,手中拿了些野菜和蘑菇什么的,似乎也算是不错的收获。 见有了血食,原本有些无精打采的兵卒也似乎也有了几分精神,顿时就在林前的空地忙碌起来,有人挖土灶,有人去取水,有人则是去寻些干木枯枝什么的…… 刘备缓缓的走着,几乎和每个兵卒都笑着见一面,点点头,有时候见到了熟悉的老兵,甚至还会停下来聊上几句,等走上一圈回来,只见张飞早就坐在大石上,手揣在怀里,眼珠子咕噜噜转着。 见刘备和关羽回来了,张飞连忙跳了下来,然后凑进了些,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摸出了四枚小小的鸟蛋,然后分了两个给刘备,然后又给了关羽一枚,最后自个儿才捏着个小小的鸟蛋,嘿嘿的笑了两声,“林子里刚好看见个鸟窝,掏出来的……特意给大哥二哥留着的,还热着呢……这么点东西,大哥就不用再分给兵卒了吧……” 刘备捏着两枚还没有拇指大的鸟蛋,看了看鸟蛋,又看了看张飞,不由得哑然失笑,这样易碎的东西,张飞却小心翼翼的藏着过来,还特意强调一下,这真是…… “行,这就不分了……”刘备笑着,点点头,拉过张飞的手,然后又还回去一枚鸟蛋,说道,“三弟一清早就行猎也是辛劳……我吃一个就够了,这个还是给你……” “啊?这个……大哥……二哥……”张飞愣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刘备,又看了看关羽。 关羽扫了一眼张飞:“看某作甚!大哥既然给你,吃就是了!” “噢!”张飞也不客气,将两枚鸟蛋直接就丢进了嘴里,喀拉喀拉声中便咬碎了,几口便吞了下去。 刘备微微一笑,也像张飞一样,将整个的鸟蛋咬碎,吞下。 关羽也是如此。 虽然鸟蛋的蛋壳坚硬,但是毕竟算是固体物质。空荡荡的腹部在哭号着,相互摩擦得生疼,有了些蛋壳和蛋液的混合物,胸腹之间的火烧火燎的感觉才算是好了一些。 “来,坐。”刘备招呼着,看着关羽和张飞,说道,“我们战败了……这一点不需讳言,但是我们必须要知道为何战败,也……也为了下次……下次不再重蹈覆辙……” 不管交战的双方是怎样想的,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相同的,没人想要战败。 刘备原本和纪灵交战当中,原本企图利用这一次命令他北上攻打袁绍的行文,来一次瞒天过海,但是没想到失败了。 刘备大范围的调动了兵卒,做出一副要北上的模样,自然引诱着纪灵前来攻伐,结果埋伏的军队反而被纪灵侦测到…… 要伏击自然是要分兵,而分兵就意味着力量分散,分散的兵力遇到了纪灵的大部队攻击,纵然是关羽和张飞这样的猛将,依旧无法挽回落败的局面,只能是护住刘备,一路逃亡。 “某这两日也在思索,为何某等伏兵竟会暴露……”关羽眯着眼,沉声说道,“全军北上,袁军来追……一切都正常不过……然而……” 刘备闭上了眼,眼皮之下的眼珠子迅速转动着。 “确实怪……”张飞也是挠头,说道,“某领一军,位于山谷之内,不知怎的,袁军竟然直击而来……就像是,就像是早就知道我在山谷之中一般……” 关羽眯着眼说道:“说不得有袁军斥候查勘……三弟未曾发觉……” 张飞眉发皆张,怒声道:“不可能!俺老张就在谷口,寸步未离!谷外又有林遮蔽,若不穿林而出,又怎么能看见谷内情况?没看见任何袁军斥候,来的直接便是袁氏大军!” 刘备睁开了眼睛,说道:“埋伏之事,除了二位贤弟之外,还有谁知道?”策略被人看穿这并没有什么太怪的地方,毕竟刘备能想到的,别人也有可能想得到,但是伏兵的地方,在没有斥候先期探查的情况下,被人准确的找到,就非常的怪了。 关羽细长的凤眼左右扫了扫,说道:“子仲、元叹……还有各部军司马……嗯?三弟,汝麾下军司马陈嵩陈子诚位于何处?”糜竺和顾雍为跟随着关羽和张飞的随军文官,自然也是知道具体的计划和安排的,而军司马则是第一线的指挥人员,负责具体军队杂物事项安排,当然也瞒不了。 “陈子诚?”张飞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刘备,说道,“陈子诚不是得了大哥之令,前去……莫非……” 刘备摇头苦笑道:“某何尝有令……纵然有事,某也会直接找三弟你,又怎么会越过三弟你,去给你手下的军司马传什么号令……” “啊呀呀呀!气煞某也!”张飞怒不可遏,站立起来仰天咆哮,吓的不少周边的兵卒都转头看了过来。 “三弟!”关羽沉声说道,“闭嘴!坐下!” 陈嵩,陈郡人。家道中落,故而四处游历,知刘备求贤纳才,故而来投。 刘备迅速回想着陈嵩的相关信息,虽然不愿意将一切都和那个有着一脸络腮胡子的年轻人联系在一起,但是不管从那个角度来说,陈嵩依旧是一个内奸的可能性最大。 “……”张飞坐了下来,脸紧紧的皱成了一团,没有嚎啕大哭,只是默默的流泪,豆大的泪水从张飞的眼角蹦出来,跳到了他的络腮胡子之上,然后像是荡秋千一般,晃荡了几根胡须之后,才落到地面之上。 张飞很伤心,哭得就像是一个两百斤的孩子。 因为自己这一方面的疏忽,导致刘备和关羽不得不返回前来援救,导致全军溃败的悔恨…… 虽然刘备和关羽在战败之后,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但是张飞依旧在心中十分的难受,现在又得知最关键的战败因素可能就出在自己这里,这心中翻腾的情绪,一时间自然是难以控制。 陈嵩也是络腮胡子,虽然没有张飞那么夸张,但是张飞却和陈嵩仿佛是一见如故,说不出的就有亲切感,而这种亲切感和信任感,或许就是张飞听了陈嵩的借口的时候没有过多的去深思的原因…… 关羽叹了口气,然后伸手在张飞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刘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三弟!这有什么好伤心的!反而应当高兴才是!” “啊?”张飞有点懵。 “天寒方知松柏青,地远方明马力久……”刘备笑着说道,“如今小败又能怎样?须知繁芜尽去,方得菁华!” 刘备手臂环指了一圈,朗声说道:“些许奸妄小人,且去!且去!何以惜之!有二位兄弟,有诸位于此,情谊比金石,忠义昭天地!足矣,足矣!遭此劫难,依旧有众人于此不离不弃,何愁大事不济!当贺,当贺之!” 在周边的兵卒才明白是什么事情,虽然不见得人人都明白或是相信刘备所说的喜事,但是至少围绕着的氛围不再沉重,多少有些活力焕发了出来。 张飞也是知道自己失态,擦了擦眼泪,看了看刘备和关羽,说道:“大哥,二哥,你们……你们不怪我?” 刘备笑着说道:“不怪,不怪。” “怪你作甚?”关羽拍了张飞一下,“下次自己多留意小心些就是……”说着说着,关羽忽然眉眼一立,宛如长刀扬起,扫向了在远处正在指挥着兵卒的另外一名军司马刘隶。 刘备察觉到了关羽的异样,也顺着关羽的目光望去,沉吟了片刻之后便摆了摆手,轻声说道:“二弟勿需如此……陈……子诚是子诚,经国是经国,不可混为一谈……” 关羽依旧盯着刘隶,说道:“某知大哥心善……然此人与陈贼亦多有往来……” 刘备琢磨了一下,依旧是摇头,轻声说道:“若是之前,倒也可疑,然当下光景,你我又有何物可以供其图谋?二弟,休要冷了人心……再说,经国与子诚同为军司马,自然多有往来,此事也不足为……” “嗯……”关羽听闻,缓缓的点了点头,这才从刘隶的身上收回了目光。 虽然说找出了失败的原因,但是不代表就能摆脱现在面临的困境,接下来要去往何方,依旧是一个需要详细考虑的问题。 二次攻克徐州失败,这不仅是刘备的痛楚,也是徐州百姓的痛苦。自从陶谦时代开始,一直到现在,徐州就没有少过纷争。因此,许多徐州人也逐渐的逃离,随着人口的下降,徐州也不再是一个富庶的地方,而是出现了十室九空的情况。 最为关键的一点,徐州介于曹操,袁绍和袁术中间,在三方之间摇曳不定的墙头草,终究是滋味不怎么样,也谈不上什么稳定发展,只要稍有壮大的苗头,立刻就会引来多方的关注,这个事情,刘备经历过了一次,也不想要再经历第二次。 一旁的兵卒将野菜粥烹煮好了,淡淡的食物香味弥漫开来,刘备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笑着说道:“走,先吃饭去!吃完了……我们去荆州!” “荆州?”关羽皱了皱眉头。 刘备笑着说道:“荆州人主,乃汉室宗亲,又有八骏雅名,当欣然而纳吾辈也……” “我不是说荆州不好……”关羽跟着走上了几步,低声说道,“大哥,你知道我的意思……”关羽也是清楚,毕竟现在北方要么就是曹操,要么就是袁绍,唯有南方似乎还有一些空间,可是就这样前去投靠,就等于刘备再一次沦为小弟级别,仰人鼻息而活。关羽是骄傲的,所以他也不愿意,不想看到刘备去委曲求全。 “二弟心思,某自然知道!”刘备哈哈大笑,笑容明朗光亮,将手向前一指,犹如剑锋一般,斩钉截铁的说道,“只要我们兄弟三人位于一处,心于一处,便是千般困顿又有何妨!定有一日,终将杀出一条光华大道!” 关羽抚过长髯,微眯双眼,傲然应答道:“如此,便去荆州!” 刘备哈哈笑着,笑着,点了点头,朝前而行。 关羽和张飞一左一右跟在刘备后面,腰杆笔直,如同出鞘的刀剑,依旧锋芒,就像是当年从桃园出发的情形一样。 虽然人到中年。 虽然一事无成。 虽然再度兵败。 虽然衣食无着。 但是败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败了之后便再也站不起来,躺倒在泥滩之中化为脓血。 刘备的笑容依旧灿烂,明亮,带着宛如孩童的纯真,让人看了似乎就能温暖起来,也似乎是和当初没有经历过失败之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唯一和当年不一样的,便是在刘备脸上的多出来的那两三道皱纹,隐藏在明亮的笑容之下,深刻得就像是一道道伤疤,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割裂着,拉扯着,刺痛着,提醒着刘备,告诉刘备他依旧是一个失败者,儿时的梦想,兄弟的承诺,兵卒的期盼,都还没有能够实现。 “只要不低下头……”刘备眺望着远方,昂然而道,“便依然可以看得见整个天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56章 格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袁绍因为南北两翼进兵失败,加上中路又一度受挫,虽然攻克了太行山寨,但是最终还是不得不退兵。 凌颉虽然千方百计的想要报之前的仇,可惜逢纪并没有给太多的机会,再烧了一部分粮草之后,逢纪立刻加大了对于道路的清理和防备,致使凌颉并没有多少的收获。 当然,这些防护动作都是针对逢纪自己本部中军的,至于那些留下断后扫尾的兵卒,逢纪表示可以随意。 这个年代,基本上都是靠两条腿走路的,又是在山区之中,凌颉如果赶路翻山抄近道,也是需要休整的。纵然凌颉带的是久经战阵的老兵,但是人的气力终究是有限,气力的消耗并不会因为双方地位的不同而有什么区别对待。 因此在追出一段路之后,发现并没有多少破绽之后,凌颉也就撤了回来。毕竟袁军最后撤走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物资可言了,而且逢纪留在后面的大部分都是民夫,而绞杀民夫是不算军功的,所以真没有多少价值。 当凌颉颇有些羞愧的回来之后,斐潜温言安抚了一下,表示将来还有机会,也不用急于一时。 凌颉退下去修整了,然而斐潜却没有办法说是同样停下来休息,在战争期间停滞的繁杂事务像是铺天盖地一样,重新涌动上来,将斐潜淹没。 地盘越大,越是事务繁忙。 最初的时候只有在平阳一地,就算是积累了一周的事务,处理起来也不过就是半天的功夫,到了现在,若是三五天不处理,那么积累下来的各地行文数量,就已经是以车来计算了…… “推动纸质化办公!”斐潜咬牙切齿的揉着手小臂,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道,“不管了!就算是纸质化办公要花费一些钱财,但是……也要推行!” 一片木牍,轻的半斤,重的一斤,有的时候一面还不够,还要再写一面,用麻绳连在一起,捧在手上,简直可比后世的大屏手机,连续看超过半个时辰,手臂指头便不由自主的开始发麻,酸痛,一定要停下休息一段时间,否则的话长期血脉不通,肯定会造成肌肉筋骨的损伤!(别转头看他人了,就是你!放下手机,活动一下!) 造纸,最大的问题就是原材料不足。 而现在,如果能够入川…… 嗯,或许从这个角度来说,似乎也可以减少一些阻力? 斐潜连忙从身边摸了一块木牍,翻看了一下发现上面写的都是一些屁事,便毫不客气的用刀子在木牍上面削了削,然后将自己的方才的想法大体上记下。人老了,记忆力就不太好了,不动笔记一下,很多时候就撂爪就忘了。 现在各地的太守,都还算是比较聪敏且勤奋的,比如徐庶和荀谌,基本上大部分事情都在当地处理完毕了,只留下一些必须要斐潜拿主意的,才上报过来,但是也有聪明又懒惰的,比如庞统和贾诩。 贾诩么,斐潜多少还能理解,至于庞统么,多半是纯粹的偷懒了…… 所以,在现在,对于当地政府的主政长官的职权范围控制和授予,的确是一个非常让斐潜头疼的问题。 党政军一把抓的太守制度,确实能够及时处理当地的各种突发时间,但是同样也造成了太守职权过大,御史府、刺史、州牧制度原先也是为了制衡,但是没想到按下葫芦浮起瓢,不仅没有有效的制约,反而形成了更大更多的麻烦。 郡县制度,从秦朝开始就一直延续道现代,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很多事情都是需要当地处理,而不是一股脑的像现在这样等着斐潜来进行批复。 重大的事情,地方可以先期预算,中期中央派遣专员督察,再加上明面上御史府监察,暗地里情报收集,基本上就可以有一个比较明晰的空间,最后年终审评,升降赏罚,这样或许算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合理的运作模式。 不过,再好的制度,到了华夏人手中,终究能变出许多花样来,所以只能是先对付着过,一点点来,至于将来的演变模式,斐潜只能说尽可能的将解决问题的思路传递下去,而不是只传递条例和法令。 斐潜看着桌案边上堆成山的牍和竹简,实在是头疼不已,到了最后,干脆叫来了阚泽,让他先将这些牍和竹简过滤一遍…… 阚泽明显对于这样繁琐和杂乱的事情甘之若饴,二话不说立刻就开始工作起来。毕竟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能够接触到中央的一些重要行文,对于将来的行政上的发展也是非常有益处的。 斐潜甩着袖子,顿时觉得一身轻松,但是很快又轻松不起来了。 唉,人都是喜欢偷懒的,不过,有些事情依旧是无法偷懒,不管怎样都是要斐潜亲自去解决的…… 比如,吕布。 吕布这个人的性格确实不怎么讨喜,但问题是这才是正常的,若是在古代,从头到尾都没有下属叛乱的,莫不是开了系统? 玩游戏,用个金手指,开个修改器什么的,斐潜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毕竟游戏大多都是消遣,只要不影响他人,单机游戏怎么改问题都不大,毕竟是玩游戏,不是让游戏玩人。然而在现实当中,人的情绪往往是多种因素相互影响,不可能有什么永远不变的忠诚,因时因地都会有些波动,只要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问题都不算大。 不过吕布这样的,上下波动的值,明显是太大了,就算是斐潜心中早有些准备,现在想起来依旧还是有些膈应。 膈应归膈应,笑容归笑容。 优秀的政治家甚至连扔上桌子的皮鞋都是精心准备的,就不用说挂在脸上的笑容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斐潜虽然不算是绝顶的政治家序列,但是至少现在也有了一些觉悟,只懂得玩弄政治的,或许迟早会被政治玩弄,但是只懂得军事的,却一定会被政治玩弄到死。 斐潜看着吕布宅院紧闭的大门,看着门外台阶上的灰尘和落叶,默然不语。当下是入夏,不是入秋,积攒了这么多的落叶,这是闭门了多久? 门户吱呀一声打开了,吕布带着一脸的颓废走了出来,皱着眉头看着斐潜,说道:“何事?” “这是拙荆酿制的三花酒……”斐潜权当作没有看见吕布一脸的臭模样,拍了拍车辆上的几个酒坛说道,“先取春之桃花,再取秋之桂花,最后取冬之梅花,三酿之后,入窖深藏,经年乃成,于夏日之时,取冰鱼佐饮,便可得享四季之美也……大哥至平阳之时,尚未满时日,未曾取出,如今火候纯熟,正当畅饮之时,特令人取来,不知可合大哥之意?” 吕布咕嘟吞了一口口水,瞪了瞪斐潜,又忍不住瞄了瞄一旁车上的酒坛子,沉默了片刻,叹息了一声,转身进了门,“进来吧……仆从都被我赶走了……” 怪不得吕布亲自来开门。 想想也是,毕竟这年头,仆从什么的都是吃主家的,若是吕布之前还算是可以支持,现在窝在家中坐吃山空,自然也就承担不起那么多的仆从和奴婢的消耗了。 斐潜挥挥手,让跟在后面的亲卫将车上的酒水搬进去,然后跟在吕布后面,进了前厅。虽然外面灰尘积累挺多的,但是前厅前院走廊什么的多少还算是干净,显然是还有人时时打扫…… 吕布看斐潜四下打量的模样,说道:“家徒四壁,兵将崩离,闲散之辈,还有什么好看的?” 所以,怪窝咯? 斐潜哈哈笑了笑,说道:“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求神拜仙,清心寡欲者都是如此,更何况吾等凡人?” 吕布面皮微微一动,目光多少有些凝滞。诗词的意境往往都需要人的心境契合,就像是少年为赋新词强说愁,而到了中年却只会淡淡的说一句天凉好个秋一样。 经历了起起落落的吕布,多少还是在心境上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毕竟吕布依旧是个凡人多一些,无法具备伟人一般的强韧心态。这一点,从方才吕布忍不住抱怨就可以略微窥得一斑。 吕布沉默了下来。 斐潜并没有特意停下来去看吕布的表现,而是话题一转,絮絮叨叨的开始讲起这一段时间的变化来,当说到南北两路突进,特别是太史慈千里奔袭邺城的战绩的时候,吕布不由得拍腿大声赞叹,“如此战绩!速取酒来!当痛饮三爵!” 酿好的酒坛启封,兑入新酒,然后因为是已经入夏了,所以也不用再温热,直接倒在酒碗之中,然后滑入一两条的冰鱼,便算是在汉代相当高等的享受了。 为了雕刻这些冰鱼,工匠必须待在冰窟冰窖之中,迅速雕刻,不经要形态各异,活灵活现,还要将刻好的冰鱼小心翼翼的放在木格之中,防止其重新融化或是粘连起来,繁琐的令人发指。 不过显然,这样的繁琐功夫,确实带来了极佳的感受,手指头传来冰凉的触感,微微晃动着酒碗,看着冰鱼在黄红色的酒水之中上下起伏,仿佛活了起来一样,冰鱼相互撞击,叮叮咚咚,清脆悦耳。 吕布晃了两下酒碗,咕咚一口倒入了口中,哈出一口酒气,大赞道,“好酒!” 斐潜又给吕布重新倒上。 吕布酒满就喝,连喝了三碗之后,才停了下来,盯着酒碗当中游动的冰鱼,半响才说道:“子渊,你……你果然……比我强……”当年吕布被袁绍逼迫得不得不奔逃兖州,现在斐潜击败了袁绍,在某个层面上来说也算是替吕布报了一仇。 斐潜微微一笑,不知可否,也不接吕布的这个话题,而是说道:“当年我在荆襄鹿山之下习经,求学于庞德公之时,越是多读,便越是觉得自身渺小……就像是离井观天,方知天地之阔……” 吕布转头看了过来,忽然笑道:“你是在说我是井底之蛙么?” “不,我们都是……”斐潜大笑,“这么多年,只有北匈奴跳了出井去……温侯可想知道这群丧家之犬去了何处?” 吕布坐正了些,问道:“何处?” “取图来!”斐潜拍了拍手,然后让手下亲卫将地图直接悬挂在身后的屏风之处,指点着说道,“朔方阴山极西,在大漠的深处,便有连绵山脉,遍布千里,过此区域,便是一片寒冰平原,南面草场还算是丰盛,持续往西,还有一山,横贯南北,若是在过此山,便是一片丰美平原……北匈奴之人,便是一路往西而去,如今称雄于此地,被当地蛮夷称之为上帝之鞭……” 吕布听了,瞪大了双眼,愣了半响才说道:“你莫非是在诳某不成?” 斐潜哈哈大笑,说道:“如今某派去西域之人已经陆续有人回来了,从西域诸国之中,皆有言匈奴人西去的事情……更何况,还有个极西色目之人,也有言及此事……” 吕布等着斐潜,然后又转头去看那个被悬挂起来的地图,再转头看斐潜,又转回去看地图,如此重复了好几次之后,才幽然说道:“没想到这匈奴之辈,也能有此壮举……” “然而匈奴毕竟是匈奴……若是有汉家男儿,也成此大业,举世闻名都是少的,等然是汗青留名,千古传芳……”斐潜也看着地图,然后看着吕布说道,“……昔日曾有班定远,今日……可有吕奉先?” 吕布脸颊上的咬肌明显的跳了跳,眉毛紧紧的皱了起来,目光盯在地图上,就像是要将地图盯出一个洞来一样。 “算了,某只是随意说说……”斐潜挥了挥手说道,“大哥莫要在意……” 吕布转头过来,看了斐潜一眼,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你不是随意说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57章 棋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虽然吕布看穿了斐潜的小心思,但是吕布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应激反应,甚至到了后来斐潜告辞的时候还专门送了出来。 吕布最终没有当场表态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不过按照斐潜的感觉来说,吕布对于那个“上帝之鞭”的名号还是很在意的,至少在过程之中就不由自主的念叨了好几次。 像这样要长途跋涉,经年累月的事情,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毫无顾虑的,总就是要一些考虑缓冲的时间,所以斐潜也没有介意吕布的犹豫……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或许吕布顺着北匈奴的足迹一路向西,取得真经修得正佛,咳,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总比在华夏这块地盘上折腾来得更好一些吧? 当然,吕布的年龄也不小了,这样一走,或许也就是一辈子不可能再回华夏…… 到了这一步,雒阳的那种时光,斐潜是不可能退得回去了,吕布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两个人之间必然是有了隔阂,只不过,谁和谁能没有隔阂呢?纵然多年的夫妻,也难免同床异梦,更何况有利益冲突的时候? 斐潜默默的回头看了一眼吕布的府邸,然后转过头,轻轻踢了一下马腹。 战马轻快的迈起步伐,向前而行。不管是在地理方向上,是向东还是向西,甚至是向南向北,只要朝着一个方向努力前行,就永远都是正前方! 斐潜要赶回平阳,原本定于春季的大考,因为袁绍战役的发动,一拖再拖,终于在战事尘埃落定的时候举办了…… 人心就是如此,当斐潜和袁绍未能分出胜负的时候,就像是大风扬尘,喧嚣直上,甚至有一些人明显就有了一些观望和徘徊,直到了胜负已分的时候,才纷纷汇集而来,表示着自家的忠贞,宣扬着胜负早定看好征西等等的言论。 都是闹剧,这些人就是闹剧当中的小角色,虽然厌烦,大多时候可以无视这些家伙,但是又不可或缺,毕竟这些人也是征西这个政治集团的背景板的一部分。 四月,望日。 斐潜赶到了平阳。 大汉官吏习惯上,是有休沐制度的,而且采用的五日一休,甚至在大汉的某些地方公务员还采用每五日休两天的制度,并且有调休、补休等等,根据公务员离家距离远近不同而略微有所调整。 这不就是普通的双休制度么? 有的人可能会觉得没有什么,但是大汉的官吏们笑而不语。 其实最大差别是因为大汉官吏的休沐制下的休息时间,可以自由的调整,只需要上报给上司进行备案就可以了…… 这意味着什么? 等于是在大汉的官吏,可以随时安排自己的“黄金周”,甚至是超级“黄金月”! 举个栗子来说,比如从正月十一到十五工作了五天,那么十六十七休假两天,属于正常操作;二月十六到三十工作十五天,按五休二的频率,应该休六天,后面就可以从三月初一休到了初六,这个属于稍微舒服一些的休假了;那么如果从三月初一一直持续工作到了五月十五,那么就代表着有长达三十天带薪休假时间…… 因此在汉代,长时间工作一段时间,然后再撒着欢玩一段时间的官员大有人在。 就比如在斐潜到了平阳守山学宫宣讲的时候,就有许多平阳左近的官吏,特意调整了休沐的时间,前来旁听。 此时的守山学宫之中,已经聚集起了学子近两千人,置经学博士十四人,额外的管理人员祭酒等八人,虽然规模上比起灵帝时雒阳太学三万之数,差距仍然很大,但是考虑到这里是并北,并且守山学宫这一年来也是风波不断,征西将军斐潜的名声也是这两年才渐渐传开的因素,这成果就已经是相当喜人的了。 更何况各地诸侯都不是傻子,嗯,除了脑壳坏掉的董卓之外,各地都在兴办学宫,除了并北有守山学宫之外,荆襄刘表修建了荆州太学,曹操在许昌办了兴都学宫,袁绍在邺城再兴稷下学宫,就连袁术都在寿春办了个太学……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能够摆脱当地诸侯的束缚,前来并北学宫的真的不算多,有当下的规模,其实已经算是令狐等人成绩斐然了。 重新篆刻“熹平石经”的工作已经在开展,斐潜回来平阳之后,曾经偷偷换了常服,溜达到了在守山学宫之下的石经碑林去看了看,便多少有些为不能收门票而暗中唏嘘惋惜…… 若是真能保存到后世,搞不好还会成立一个什么博物馆之类的,然后周一例行休息,周二三四五还要预约参观,没有预约统统赶回去什么的…… 斐潜有些不靠谱的想着,跟着学宫大祭酒令狐邵缓缓的走进了守山大殿。 令狐邵,现在颇有些像是后世大学的校长,不算正儿八经的政坛人物,但是又有一些政坛上面的身份,就算是见了县长令君,秩禄虽有高下,但是地位并没有相差太多,颇有些清流领袖的感觉。 好好先生司马徽早早就在大殿当中,见到了斐潜前来,从席子上站了起来,拱手行礼。大殿之内的学子也纷纷向斐潜行礼。斐潜也还了一礼,然后从容走上了中央的高台。 说是高台,其实就是两三阶的木台而已,在台后方有一个屏风,作为隔断,然后在屏风的前面是桌案和蒲席,就是来授课宣讲的人坐的。这一切的装饰都和平日里一样,并没有因为今日是斐潜宣讲而有什么多少的变化,毕竟众人来大殿,主要还是听讲,而不是看某个人摆谱…… 见斐潜坐定,在一旁的侍讲司马懿直立正坐,拿起击子,敲了一下小磬,“叮”的一声脆响之下,在大殿内的学子也纷纷端正坐姿,正冠顺袍,肃容以待。 今天斐潜宣讲,那么侍讲的人选,也是特别遴选了一下,后来便让近期表现比较优秀的司马懿来担当了。侍讲就是助手,得帮忙维持课堂秩序、端茶递水、收拾教案什么的,要是天气热,说不定还得帮忙打扇。 虽然算得上是一个伺候人的工作,但是侍讲一般来说都有机会露个脸,刷一波声望,所以司马懿能成为侍讲,其实也多依仗了司马徽的老脸,再加上司马懿这一次大比之中也是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因此才有机会在众学子当中脱颖而出,成为他走上仕途当中的一个小小的履历。 大汉官吏,基本上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流程,就像是木匠的孩子懂得锯木头,桶匠的孩子懂得刨木片一样,作为知识垄断阶层,一边读学经,一边依附官场,充当一些比如门客或是佐之类的小吏,来增加政治经验,也就是大多数士族子弟的必经之路。 司马懿见众人渐渐安静下来,便转向了斐潜,再行了一礼,也就是表示斐潜可以正式开始宣讲了…… 斐潜微微点点头,然后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卷卷,“啪”的一声轻响,放在了桌案之上。 政府要推广无纸化办公,呃,错了,是无木竹办公,当然首先就要推广纸张的运用,而在汉代,纸张这种东西,还在大多数人心中属于高大上的东西,属于只能用一次的高级消费品,不像是木牍和竹简一样,还能削一削重复利用,所以纵然是斐潜已经在平阳这里建立了造纸作坊,但是依旧没有能够完全的铺开销售,更不用说学子们大规模的使用了。 推动无木竹办公的效果不畅,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些已经担任官职的人大多数已经习惯了木牍和竹简,而且纸张对于这些人来说是高级礼品,不是普通的消费品,因此斐潜想要让无木竹办公在将来能够顺利展开,对于年轻一代人的潜移默化也是必不可少的。 于是乎,斐潜特意在宣讲的时候,带了一本城中坊的印刷本放到了桌案上,而不是像之前宣讲的人那样,捧着两三卷的竹简,哗啦啦啦的摊开。 斐潜很随意的讲本翻开,然后又很随意的用手抹了一下,压了压,让本能够平稳的躺在桌案上。 “今日言孝。《孝经》有云,孝,乃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 大汉立国之初,便注重孝道,甚至还有个专有的名词叫做举孝廉,由此可见“孝”这个事情是一个大汉当下普遍的公知,也是整个社会的一块基石,绕不开,也不可贸然的去折腾撬动。 斐潜前一世也看过不少穿越文,很多主角穿越到古代以后,为了扭转传统的思想,争取把中国扯上近代化的道路,开口就跟古人讲些什么自由、民主的大道理,还竟然真能把古人给唬得一愣一愣的,每当瞧到这种桥段,斐潜便只能笑笑…… 人的思想是因社会环境而生的,也是受社会环境所制约的,超前者肯定会有,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和社会主流相一致的。 在整个封建社会还未完全确立的情况下,还残留农奴和奴隶阶层的时候,大谈民主和自由,还能让一帮上层社会利益既得者纷纷认同,这怕不是个笑话? 当然,也不是完全只能随波逐流,绝对不可超前,问题是饭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跨越太大必然扯到蛋,还可能扯烂了蛋。所以斐潜建立了学宫之后,一直都没有试图在这些经学博士面前去扯什么大道理,直到他现在携着大胜袁绍的声势而来,具备了一定的声望和势力,可以代表着相当数量的利益集团发言的时候,才坐在了守山学宫的大殿之中,而且,就算是这样的情况下,在斐潜试图做一些思想启蒙的时候,依旧扯了孝经作为幌子,遮掩藏在下面的私货…… 稍微引用了一些孝经的言语,斐潜就打住了,抬头环视了一周,然后转了话题,不继续讲解经文的意思,因为孝经原本就是这些学子基础的必学之一,过多的强调和重复的解释,并不能引起这些人的关注。 “某于荆襄游学之时,幸得庞德公授业解惑,明经文之理,当学以致用,知行合一。今天子蒙尘,中原板荡,便如家老承难,族尊蒙冤也。穷于经学,老于章句,固然可喜,然学生少年,便应学以致用,芟夷大难,兴邦安国,故今日亦不教汝等寻章摘句,而要教汝等天下之大义!” “何为大义?”斐潜再次环视一周,看到绝大多数学子都在专心聆听,就连一旁的令狐邵和司马徽也都连连点头,便微微颌首示意,接着往下说道,“大汉立国,便以孝治天下,以为国本。孝,为德之本,为义之端,乃人兽之别也。人之初生,为亲所养,故知爱亲,此即为孝。是故,子曰,‘夫孝,始于事亲。’孟子乃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仁者爱人,忠者爱君,皆始之于孝。孝经之意,便是令人先明孝意,然而知行爱亲,而后爱于家,及爱于族,爱于国君,爱于天下也!” “孝,因爱而生,因教而知,因行而明,子不教,则不知孝意,不行孝,乃不明忠义。故而常有孝于亲,且未必即爱于族,及于君,至于国,故而必先教而后行也……”斐潜侃侃而谈,声音铿锵有力,“故而少年必先明孝,后行之,如此族方安,国方定,天下方平!” “言国之强盛,需言国士老少。国士老,常思既往,故生留恋,事事皆其所已经者,故惟知照例,不言进,抱残守缺,越发举步维艰;国士少,常思将来,故生希望,事事皆其所未经者,故常敢破格,勇开拓,豪壮而取,越发国力强横。” 斐潜见铺垫差不多了,便改头换面,开始大量的掺私货…… “故而国士不可不老,不老则失持重,易失其国,如前秦一世而斩也,国士亦不可不少,不少则失进取,易失其邦,如周公王室渐衰也。”斐潜渐渐提起了声音,滚滚声响在大殿当中回荡,“今吾等渐老,而尔等仍少!故今日国之责任,在于吾辈,明日国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诸位少年。今日吾辈马踏阴山,明日汝等少年便可放牧天下!天下之大,四海八荒,便于尔念,皆于尔心!汝等心之念想,便是大汉之疆!” 斐潜讲完,大殿当中一片沉寂,似乎还有些余音在空中回荡。斐潜眨巴两下眼睛,心中正开始有些忐忑的时候,忽然喝彩和拍掌声在众学子当中猛然爆发了出来,许多学子激动的不能自己,涕泪横流依旧拼命喝采,死命鼓掌……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58章 书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斐潜在学宫当中的宣讲,其实就是在转换一些观念,将汉代原有的一些理念,换成了现代人的一些认知。 这个年代的士族子弟,国家的概念,有是肯定有,但是并不是很强,他们会为了大汉王朝在面对外族入侵的时候奋勇作战,但是也会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偷鸡摸狗。或者说,他们对胡蛮的勇猛其实也是为了换取自己家族的荣耀。 但国家的真实概念,还是比较缺乏的。因此所谓狭隘的爱国主义,可以说在大汉士族当中,已经是比较难得了,更不用说斐潜想要推动较为广泛的爱国主义了。 虽然汉代推行儒教,而儒家讲究的是忠君,但初期的忠君思想又与后世极端化有所不同,汉代的忠于君其实可以等同于“忠诚于上级”,对于士人来说,他所要忠的是上级的卿大夫,卿大夫所要忠的是上级的诸侯,诸侯所要忠的上级的天子,一级忠诚于上一级,形成一个金字塔的解构,颇有些周王朝的遗风。 一直到汉武帝搞“大一统”,不断地举行封禅仪式,其实也就是汉武帝想要告诫臣民,你们层层忠君是应该的,但更应该忠于我这个天下最大的“君”。 可是逮至汉末,这一思想也并没有彻底地融入人心,这时候的官僚与其属吏仍可主公、君臣之名相称,便是明证。 这样的思维模式有没有好处?有,至少在秦汉交接的时候,对于整个郡县的行政制度推广的时候,起到了非常大的稳定作用。因为当时更加注重的是要稳定地方,使得秦末风起云涌的状态不再重演。 然而这样的政策,却导致了在各地的士族子弟心目当中,往往只有家族的概念,所谓汉天子,不是国家的代表,仅仅只是天下最大最成功的那个家族的代表而已。 再加上举孝廉等等的人才征募系统,使得家族的作用越发的强盛,对于许多普通士族子弟而言,国家距离他们过于遥远,他们能读,能出仕,他们只会想,是因为家族在地方上或朝廷中有势力,所以才能或被荐举或因萌荫而入仕,除了自身的努力外,出人头地全靠家族支持…… 所以,斐潜必须特意的将国家民族独立出来,形成一个整体的概念,将天子作为这一个概念的代表,要求士族子弟忠诚于天子,实际上是为了让士族子弟更忠诚于国家,从思想上慢慢的去渗透和改变家族至上的思维模式,从而进一步遏制门阀的兴盛。 从历史上看来,门阀一旦形成必然就会形成各种垄断,而垄断一旦出现,就会随之而来各种不思进取腐败堕落,就像是牙膏厂,要不是被A厂逼得狠了一回,也不会突然挤出一大截得牙膏来…… 很显然,斐潜遮掩在孝经大旗之下的这些私货,并没有因此太大的抵触,相反,很多人认为这是一次对于孝经更为深层次的拓展,并且在斐潜煽动性的语言之下,许多学子纷纷觉得若是如同斐潜所言一般,国家社稷的将来要仰仗他们,顿时就从内而生萌发出不少的荣耀感,而这种荣耀感又反过来让他们更加的容易接受斐潜的理论。 只有培养起了士人的国家概念、爱国理念,才能提升凝聚力,抵御将来可能会汹涌杀来的分崩四离的局面。 至于什么民主啊,自由啊,个人价值实现啊,思想全解放啊,言论文字无罪啊等等,别说汉代了,就算是到了后世,也不一定能够完全实现,就极端不适宜拿出来说了。这些东西,在汉代大多数人眼中肯定就是属于叛经离道的东西,而且也会增加离心力,说出来相当的得不偿失。 斐潜这一次在守山学宫的宣讲,简明扼要,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也就大体上结束了,毕竟斐潜肚子里面的货色有限,也不可能像那些博士大儒一般,对于经章节烂熟于胸,任凭学子怎么问,都能找到出处和解释,所以斐潜见好就收,也没有像一般大多数宣讲一样,留出些提问的时间,而是直接宣布结束。 反正在我的地盘,我做主就是。 斐潜一转头,忽然看见一旁司马懿若有所思的面容,心中不由得一跳,眼珠转了转,随手便将原本拿着的那卷孝经递给了司马懿,说道:““且赠与卿,望勤学之。” 司马懿左边的眉毛挑了一下,右边的却没有动,似乎有些惊讶,但是非常快的又摆出一副感激莫名的模样,毕恭毕敬的,双手接过。 司马懿是相当聪明的人,这一点斐潜毫不怀疑,因此当斐潜看见司马懿泄露出一些思索的神态的时候,就立刻下意识的做出了打断的举动,顺便呢,还也有表示你小子不错,我很看好你的意思,反正就花费一本而已。 效果也比较明显,斐潜离开的时候,司马懿很快就被其他的学子围了起来,人人纷纷都想看一下征西将军的这本,看看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注释或是心得之类的话语…… 特别的话么,倒是真的有,不过也不是斐潜自己的,而是梁大人的少年强,斐潜略微做了一些改动,便写在了孝经的扉页上,顿时就引发了不少的学子的诵读,纷纷扰扰之间,司马懿原本的思路感悟也就被彻底的搅乱了。 倒不是斐潜害怕司马懿,只不过在前期需要制造出一种统一的思潮的时候,像司马懿这样的聪明人,还是越少越好一些,毕竟若是前期思潮涌动起来了,那么有一些异议,也会被淹没在泡沫之下,至于将来司马懿能不能回忆起之前的感悟和思路,斐潜也无法控制,或许也无需控制了…… 想要有思潮的涌起,仅仅依靠一堂宣讲的课是不够的,为了推动这样的思潮,斐潜很大度的拿出了大量印刷版的孝经,在平阳城中大搞销售活动。 限时大减价! 买两本还送一本! 买全套还送文房四宝! 猫狗双联动!不剁手不罢休! 这样的活动,斐潜准备下一个阶段在河东和关中陆续铺开,一直延续到汉中和弘农去…… 用这样的方式来推动士族风气的转变,从而推动整个社会风貌的变化,或许能够成功,或许依旧失败,斐潜此时此刻也无法确保结果如何,但是总归是要去做的,毕竟东汉现在的局势,确实不容乐观。 早在斐潜之前,并不是没有人看到这样的问题,但是么…… 东汉从和安二帝以后,因为宦官和外戚相互交替专政,导致整个社会处于混乱当中,政治形态也逐渐失去了进取的锐气,每一代的掌政者想的都是怎样保全自己的地位,打压当前或是潜在的对手,因此在整个政治格局上,就出现了民风日下,虽然有党人倡导士之自觉来抵御抗争,但是依旧没有能够挽回东汉的颓废形态,一路走低。 民风是一个社会的晴雨表。而在整个的社会民风当中,最容易受到改变的,无疑是年轻的学子这一小批的人,他们最容易受到新思潮的影响,这一点,斐潜深知。 斐潜还依稀记得看过一档不知真假的科普节目,说为什么年轻人更冲动,是因为年轻人的大脑皮层还未完全发育,再加上在上古原始人时期,需要年轻的一代要更加勇敢,或者说更加鲁莽,去搏杀去尝试,所以有时候会见到年轻人毫无畏惧的无脑冲锋…… 相比较而言,年长者大脑皮层褶皱会更多,考虑得也就会更多,会更加谨慎,因为族群需要这些好不容易在年轻时于猎物搏杀当中存活下来的年长者来给年幼者传递经验…… 当整个的王朝上下都失去了前进的方向,整个社会都体现出来向钱看,社会经济生活当中的所有人都在竞相牟利,只想着怎么赚钱,怎么赚更多的钱的时候,大汉王朝的这种浮华之风,也就成为了王朝覆灭的祸根。 虽然有志士疾呼出声,表示“今民去农桑,赴游业,披采众利,聚之一门”,“舍农桑,趋商贾,牛马车舆,填塞道路,游手为巧,充盈都邑。”,“事口舌,而习欺诈,以相诈給”,“或以谋奸合认为业”等等,表示在东汉末期,社会当中的男女老少,都是为了钱在奔忙,只要能弄到钱,不管是经商还是演戏,抑或是求神弄鬼,欺诈赌博,什么都敢干。 因此这些以王符等人为代表的一帮人员,强调要重新回归农桑,制约奢靡,但是这些人并没有看到,社会不可能单独由农桑一种行业构成,越是强调普通百姓回归农桑,回归淳朴,便越是给那些掌控了信息和资源的上层统治阶级更多的贪腐的机会。 王符等人终究是失败了,而且不但没有成功的转变社会风气,还助长了朝堂政治的进一步腐败,同时还培育出一大批的沽名钓誉的士族子弟…… 党锢事件当中,固然由许多士族子弟是正身之士,是愿意引导社会风气而舍弃自己声名生命的人,但是在评论什么三君、八骏、八顾、八及、八厨、八哥的时候,嗯,似乎有什么怪的东西混进去了,在这些人当中,有真正的勇士,当然也少不了鱼目混珠之辈。 许多士族子弟一看王符等人批判政府,斥责朝堂,竟然也可以混得大好声望,受到世人尊敬,便纷纷有样学样,以吸引眼球为目的,虚造声誉,欺世盗名,加上察举失真,这些人渐渐得混进了官场,进一步促进官风衰败,至此,从上之下,从官风,到士风,到民风,一片昏暗,东汉也就彻底走上了一跳不归路。 不过么,年轻的学子好鼓动,那些屁股底下尾巴毛都变白的老狐狸却不好蒙蔽。斐潜出了大殿,才刚刚拐到了回廊之处不久,司马徽就匆匆的赶了上来:“将军,将军请留步……” “水镜先生,可有何事?”斐潜停了下来问道。 “好好……将军经学深厚……呼……今日之言,振聋发聩,振奋人心……”司马徽毕竟年纪大了,赶上来的时候多少有些气喘,稍微喘息了几下,平复了气息之后说道,“……将军,不知今日宣讲,可是欲正礼去妄,匡复儒学正风?” 这个老狐狸,是不是又挖坑让我跳? 斐潜看着司马徽,微微笑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水镜先生何有此言?” “好好,”司马徽依旧满面笑容,“将军直言孝经本义,不谈图谶纬,不正是摒弃虚妄,斩断邪径之举么?有将军之举,乃儒学之兴也!幸甚!幸甚!” “昔日朝纲阍闇,是以修学之人,不明经文,急于求成,趋学奏对,滑习跪拜,召署辄能,故经学废而不修,章文暗而不明,儒者寂于空室,蠹吏哗于朝堂……”司马徽讲起来,似乎有些激动,花白的胡子一跳一跳的,“自倾以来,五经皆颓,后进之人,趣于谶纬,宿儒大能,无以传业,是由蠹吏贪欲之辈繁炽,儒生求真之人益减……辟雍之中,不闻谈经之声,从横之下,不睹讲说之士……堂堂朝堂高官,好虚无之事,争雕丽之饰,蒙道德之心,欺善良之民,故而世道阍鄘,烽烟频起……” 司马徽朝着斐潜再次拱手行了一礼,继续说道:“今得闻将军直指儒经之本,阐明先贤之意,思整众人之齐,摒弃虚妄之章,所言所论,精妙绝伦,实乃深得经学深昧也……故而老朽贸然而问,若将军欲拨正世儒文风,若不弃老朽昏庸学浅,当为将军尽绵薄之力也……” 噢,明白了。 斐潜微微思索之后,便说道:“古今经文,本无过错,奈何无道之人,讪毁正本,中伤非党,托言图谶,身行弊事,如此种种,丑态频出,确使不忍论之也……今有水镜先生欲拨迷雾,指点大道,堪合真经,乃上上之善也!某虽为末学后进,不通文墨,亦以此为荣,岂有阻拦之理?” “好好……”司马徽显然大喜,连声说好。 “……不过,”斐潜沉声说道,“若党同伐异,以文锢人,尚儒学之名,行贪欲之事,便失其本意,沦为腐蠹之辈矣……” 司马徽一愣,立刻拱手说道:“将军所言甚是!理当如此也!” 斐潜又换上笑脸,温言几句,让司马徽先去准备一些章程,就可以走马上任,正式成为所谓的儒风学使,行匡扶经学偏差的职责了。 虽然司马徽在冠冕堂皇的话语之中也潜藏着他的私心,但是斐潜并不是求全责备的人,毕竟纯粹的圣人实在是太过于稀少了,孔子都有私心,更何况他人? 而且用司马徽这样的老牌名士,其实也有一定的带动效果,但是,沙子还是要往里面掺一些的,选谁比较好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59章 迷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就在征西将军斐潜在平阳守山学宫之处进行布局,以学宫和经为棋子,开始在经学和思想这一盘大棋盘上展开博弈的时候,远在川蜀的汉昌也展开了在血肉之间的博弈。 汉昌县城,虽然并不大,却是整个巴西郡的东大门。川蜀之地,群山层峦叠嶂,许多道路自古以来就没有人烟涉及,或许也是可以走,但毕竟没有按照现有的道路来行进方便和安全。 从汉昌往西,然后沿着阆水而下,就是直入川蜀中心腹地,而汉昌往北,便是汉中,虽然并不是雄关矗立,然而为西进川蜀的必选之路,如果不经过汉昌,便只能绕道去剑阁那个方向,不仅耗费时日,而且还要承受崎岖山道带来的一系列例如粮草转运,兵卒减员,瘴气虫蛇等等不良因素的影响。 张任带着兵卒摸到了汉昌城外的峡谷之处,终于是在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自从南充失陷之后,对于前途的迷茫和未知的恐惧,张任便失去了笑容,直至今日。 远远眺望着笼罩在清晨山间薄雾的汉昌城,一身露水,熬了一夜的张任叫来了袁约,低声吩咐了几声,然后袁约迟疑了一下,但依旧是点头应诺下来。 清晨笼罩在薄雾之中的汉昌城,吊桥缓缓的放了下来。 已经是辰时了,准备要开城门了。 汉昌城中这些时日,住进了不少兵卒,不过原本生活在附近的民众在经过几天的惶恐不安之后,也逐渐的发现似乎这些打着另外一个旗号的兵卒似乎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比原本的川蜀兵还要更好一些,至少这些征西兵卒身上有钱…… 民众的标准永远是极低的,就像是现在汉昌里面的这些原本的住民一样,只要不掠夺财物,买卖什么的给钱,就已经很满足,就已经可以让这些住民多少安心下来了。 因此,汉昌渐渐的也恢复了原本的生活习惯,每日清晨便有住民汇聚在城门之处,或是进城采买,或是出城樵采,在城门之处,便汇集了不少人,相互闲聊着,大嗓门尖喉咙的,什么都有。 汉代之处,有严格规定,普通的百姓一律是不得穿任何有颜色的衣服的,只能穿本色麻布,像电视电影上普通百姓还穿得什么多姿多彩,在当时都是要掉脑袋的。这样的禁令一直持续到了西汉末东汉初,朝廷才放宽了一些,可以允许普通百姓穿一些青衣,但是毕竟染色的布料都比较贵一些,普通民众也不太舍得采购,便只有在节日什么的情况下,才会穿些青色衣服,平日里面,大都还是穿本色葛麻衣服。 不像是士族子弟,汉代民众大概率只穿一件衣袍,交领,短下摆到膝盖附近,然后用麻布绳系在腰间,有些像是后世许多酒店里面的短浴袍,当然,布料材质上是粗糙且污浊的,许多民众一年也不见得洗一次澡,更不用说洗衣服了。 原因很简单,在汉代的编织衣料技术的条件下,衣服洗多了,容易坏…… 所以绝大多数的民众站在一起的时候,是不太能够分辨得出谁是谁的,因为基本上装束都差不多,张任也就是让袁约派一些賨人假扮成为普通的民众,企图混入城中,制造骚乱,抢夺城池! 汉昌城池之上,征西兵卒手持兵刃,一名屯长模样的士官从驰道上缓缓的走上了城墙,转过城门楼…… 几名兵卒带着人到了城门洞处,嘻嘻哈哈的聊着些话语,等着城上下达开门的号令。 廖化按照惯例站上了城门楼,左右扫视了一下,习惯性的扬起手臂,刚准备下令打开城门,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怎么对劲,便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看…… 廖化一路从豫州走来,到了河洛,后来又到了关中。原本廖化并不准备投军的,要是早想投军,廖化便早就投军了,可是到了关中之后,廖化才发现,他除了投军之外,依旧是没有什么特比好的路子可以糊口,或者说混出点名堂来。 当然促进廖化做这个决定的,其实是一件小事。 廖化在关中的时候,见到了征西之下的几名巡检吵架,而吵架的原因让正好在一旁的廖化瞠目结舌…… 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廖化是有些执拗的性格的,他认为不好的,便怎样都不会接受,就像是他认为曹操军队在豫州兖州一带并没有干什么好事情,所以任凭曹操等人在招募兵卒的时候吹破天,他也不为所动。 在关中,廖化却因为城池当中的巡检而动了投军的心思。 总所周知,在征西地盘之下,许多城池之中的巡检,都是由负伤或是轻度残疾的老兵担任的,并且这些老兵除了正常的保持城市秩序维护治安之外,还在一定程度上担负起一些教导和征募的工作。 廖化见到了征西之下的这些巡检,竟然在空闲的时间的时候不是去寻欢作乐,也不是饮酒撒泼,而是拿着竹简毛笔在练习,在研读,甚至见到了这些巡检甚至会为了经当中的章句的不同理解而相互争执起来,而不是为了谁谁多喝了几杯酒多拿了多少财物……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廖化从未在其他的任何地方,看见竟然有除了士族子弟之外的人还如此求知的! 所以廖化决定到征西军中去看一看…… 然后结果没有想到,一看就跟着大军来到了川蜀。 廖化望了望城外的人群,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但是廖化却依旧有些觉得不对劲,忽然心思一动,便出声问道:“今日城中可有市集?” 一旁的兵卒哈哈笑了两声,应答道:“廖屯长可是少些器物?城中初二、十六方有大集,今日才十一,还要过三四天呐……” “那为何今日城外如此多人?”廖化趴在城垛上,望着城外等候入城的人群说道。 “啊?人多了?啊,确实好像是多了一些……”一旁的兵卒也是挠了挠头,甚至将幞头都挠歪了一些。川蜀中虽然有树荫,但是依旧比较闷热。许多兵卒纵然配发了皮质兜鍪,然而过于闷热,所以在平常的时候还是戴着幞头多一些。 “不好!”廖化看着一旁兵卒嫌天气热,甚至连皮甲都敞开了的模样,心中猛然一动,知道了自己为何察觉不对劲了,立刻对着城下大喝道,“缓开城门!谨防有诈!” 如今天气渐渐炎热,就连最讲究规矩的军中,兵卒都有些不着皮甲了,更不用说普通民众了,而城外竟然还有二三十人穿着遮蔽得较为严实的长袍! 若是这些人分散开来,或许还有可能不会引起廖化的主意,但是賨人哪里懂得什么具体兵法战术,自然是下意识的汇集在袁约身侧左右…… 为了让人不看见身上揣着的兵刃,这些賨人不可能穿着露胳膊露腿的短袍衣褂,自然是需要用长袍进行遮掩,而这样的装束,在夏日来临的川蜀之地,当然就显得非常的怪异。 虽然廖化还不能完全确定是不是有问题,但是不妨碍廖化直接出言诈上一下! 跟着袁约来抢夺城门的賨人,原本就不是干这种精细活计的,心中都是忐忑不安,站在城外手心脚心都不断冒汗,踩踏出一个个的脚印子来,正有些焦躁的等待的时候,猛然听的城头上一声断喝,顿时就慌乱起来…… “@&#@!” 袁约骂了一句賨人方言,脑容量相对较少的他也没有考虑什么,径直便下令让手下抢上去,却压根没有想就他那点人,能不能对于城门造成什么伤害,更没有想过他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城门之处,轰然大乱! 早一日潜伏进了城内的张任兵卒,听到了城门之处的声响,便以为张任已经带人到了城外攻打,虽然这些人手中多半只有些小斧头短匕首之类的兵刃,并且也没有甲胄护身,但也是纷纷冲了出来,直取城门! 在远处翘首以盼的张任,听到了城门之处喧嚣喊杀之声,顿时大喜。这一路风餐露宿,虫咬蛇叮,总就是到了汉昌城,眼下只需要拿下城门,攻进城中,不管怎样便可以算是扳回一城!总算是没有辜负刘璋刘益州的托付! 张任猛地挥手下令:“前进,突击,抢门,入城!” 早就已经是饥渴难耐的张任手下川蜀兵卒,嗯,这是真的饥渴,便纷纷的从藏身之处奔了出来,朝着汉昌城门奔去。 为了夺城,自然不可能让兵卒排列出什么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之后再来夺城了,自然是谁跑的快,谁便冲在前面,乱哄哄一片,气势虽足,却没有什么阵势可言,自然也就不可能有什么相互掩护,支援配合…… 就像是轻甲甚至无甲的賨人,自然比带甲持兵刃的川蜀兵卒跑得更快一些。 冲到了一半,张任脸上原本的喜色却不由自主的消退下去,依旧黑洞洞的城门之处,就像是掐灭了张任的希望之光一般,让张任的心宛如沉到了冰冷刺骨的深潭之中。 城门怎么没开! 城门怎么能没开! 城门怎么可能没开! 在这一刻,张任真的很想抓狂大吼大叫,城门都没开,就开始喊打喊杀!该死的袁约究竟干了什么! 然而冲出的川蜀兵卒不可能就这样退回去,也不可能就这样无功而返,别的不说,光这一路上的粮草消耗就已经是到了极限,就这样退回去,吃什么?难道去掠夺更加穷困的賨人山寨不成? 张任目光冷了冷…… “杀!杀上去!”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张任也只能寄希望于城中的兵卒能够奋勇杀开城门,于是便大声高呼,企图鼓舞士气,寄托于那微薄的期盼,“抢下城池,不禁三日!” 跟着袁约而来的賨人,兴奋的乱纷纷的吼叫着,就像是已经攻下了汉昌城一样。然而,从汉昌城头上泼洒下来的箭雨让这些陷入狂热賨人吃了一个闷亏。 纵然事起仓促,廖化仍然迅速的下达了防御的指令,让城头上的兵卒一边示警让人扯起吊桥来,一边分派兵卒,一部分去阻挡城中冲出来的潜伏兵卒,一部分站在城垛之处,开始向城下泼洒箭矢。 很快,在城中各处的兵卒接到了警报,纷纷赶来,将企图夺门的张任预先派遣而来的兵卒逐一砍杀,然后开始登上城墙,开始协同防守。 随着城中张任的兵卒一个个的被肃清,在城外的张任也听到了城门处的喊杀声音渐渐衰弱,原本仅存的一丝希望也破灭殆尽,在一箭之外愤恨的停留了片刻,便转身而去,让急匆匆赶来的徐庶一头的雾水…… 这是干什么? 徐庶迷惑不已,皱着眉头,心中盘旋好几种的可能性。 莫不是魏延那边有失? 又或是川蜀之中有什么变化? 要不然就是对手的一种试探? 还是说故意用这种简陋的方法来麻痹于我? “城中乱兵可有活口?”徐庶转头问道。 一旁的护卫连忙去查看,过了片刻之后便奔了回来,“禀使君,尚有两名……” “好生看着,待某前去问话……” 徐庶觉得必须要搞清楚究竟事发生了一些什么,要不然按照徐庶的性格多半事连睡都睡不安稳,不过在临走之前,还是着重表扬了一番廖化,并当场表彰廖化护城不乱,防御有方,还特意召了廖化前来,询问廖化的一些个人情况…… “哦?元俭竟为沔南之人?”徐庶有些惊讶的说道,如果不是这一次廖化表现出众,徐庶基本上是不会特意去关注军队当中一个屯长的籍贯的。 廖化拱手说道:“正是。”廖化平日里面较为沉默寡言,再加上家族在战火当中惨遭毁灭,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值得天天回忆且挂在嘴边上的事情,因此也很少向旁人提及,若不是徐庶动问,恐怕还不为人知。 “善。”徐庶点点头,再上下打量了一下廖化,便说道,“好生把守,功勋簿上,少不得汝今日之功!” “谢使君。”廖化拱手拜谢,然后退下了。 徐庶暗暗点头,觉得廖化也算是一个可造之才,将来有机会便不妨提拨一二,不过,现在徐庶是更关心魏延那边的情况,究竟川蜀之内发生了一些什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60章 战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阆中。 临时代理军政事务的秦宓,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自己得掌大权的惬意,反倒是日夜忧愁,睡觉都睡不好,连原本最为心爱的描金扇也懒得挥动了。 张任带兵前往汉昌的那一天开始,秦宓就陷入了不由自主的恐慌当中。 面前的战局,让秦宓一筹莫展…… 秦宓是谋士,从加入了刘焉集团的那一天开始,秦宓就是谋士,虽然也处理过政务,也管理过县城,但是和今天这样的局面完全不一样。 刘焉时代就算是有战乱,也就基本上是川蜀的这些蛮人的一些械斗罢了,有时候郡县的兵卒一到,两方各打五十大板也就是了,根本没有什么太多的战乱。 而现在…… 张任若是能成功还好,若是不能成,怎么办? 如果南充的征西兵马打过来又要怎么办? 兵粮物资断绝了,又要去那里筹办? 一连串的问题萦绕在秦宓的脑海当中,搅得他片刻不得安宁。 原本谋士的状态下,秦宓只需要出主意就行了,反正拿主意的都是旁人,若是出的主意不好,顶多也就是一句学有所短,思虑不周,降职降薪什么的也就过去了,谁还没有犯过错? 然而现在,再出错可是要老命的! 自己要个自己出主意,还要自己给自己拿主意,这无形当中增加的压力,让秦宓恨不能适应,在一开始的时候竟然发出了两三个自相矛盾的命令,导致阆中的这些地方官吏投向秦宓的目光更加的充满了疑虑和审视…… 这样的情形,也进一步加重了秦宓的心理负担,最终拖累了整个阆中的事务安排。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秦宓如今战战兢兢的守着阆中,祈求着张任能够获胜,也祈求着南充的征西兵马不要北上攻伐而来。 至于什么攻打南充? 这种事情,还是等张任张将军回来了之后再说吧…… 秦宓忧虑。 徐庶也同样的忧虑。 不过,有的人却表现出一副毫无忧虑的模样。 在徐庶担忧魏延的情况的时候,魏延其实也在担忧着自己的战局,只不过与徐庶不同的是,徐庶担忧归担忧,依旧是在稳中求进,而魏延表示自己担忧的方式则是转嫁出去,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笑呵呵的让杜胡多少有些无奈。 “你是个疯子!”杜胡不满的在魏延面前嘀咕着,这句话他已经唠叨了三遍了,但是依旧忍不住再说一次,“南充还未稳,就进军广汉!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哈哈哈!”魏延对于杜胡的言语不敬不以为意,反而笑呵呵的说道,“我疯了,不是还有你陪着么?” “我也是疯了!”杜胡气呼呼的说道,“南充的守将我刚好认识,省了兵刃厮杀,也还算是不错,可……可广汉的守将我哪里知道是谁!” 杜胡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魏将军,不是我说丧气话,你看看我们,既没有多少富裕粮草,也没有携带攻城器械,就这样去广汉……将军三思啊……” “嗯,你没有看过兵法……”魏延笑着说道,“兵法之中,最重要的不是什么器械,什么粮草,而是出其不意!知道么?什么叫出其不意?就是别等别人都有准备了再上,那多麻烦啊?是不是?铿铿锵锵的打半天,屁事没有,多没意思?出其不意就是趁别人没防备的时候,只要这么一刀……就完事了,不是更轻松?” 杜胡愣了一下,说道:“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可是如果一刀砍不死……我们不就麻烦了么?” 魏延哈哈大笑,说道:“怎么可能砍不死?要不你叫个人来,看我一刀砍得死还是砍不死?放心啦,你都觉得我们是冒险,广汉的人定然也是想不到的……” 杜胡叹息了一声,觉得自己也说服不了魏延,便只能是摇摇头,然后又叹息了一声,结束了和魏延的争论,到一旁气鼓鼓的嘟囔着一些什么賨人的土话,估计八成也不是什么好言语。 魏延笑着,也不在乎杜胡说些什么,只是规整着军队的行进,时不时的窜前跑后,看见有些兵卒做得不到位的,或是笑骂或是举了刀鞘敲打,麾下的兵卒也不认为这是严酷的责罚,反而有时候会跟着起哄…… 魏延原本就是从最基层的士官做起来的,如今虽然是偏将军,但是并没有多少将军的架子,这让普通的兵卒倍感亲切,也正是因为如此,漫长且枯燥的山道似乎才没有那么煎熬,兵卒行进的速度才得以保持。 其实杜胡所说的,魏延就不清楚么? 未必。 魏延心中,考虑的比杜胡多得多。虽然魏延嘴上说的是出其不意,好像是很轻松的模样,然而魏延心中的压力,也不会比杜胡少了多少。 南充是拿下来了,可是阆中还在,而攻打重兵防守的阆中,就基本上等于是需要进行强攻了,仅仅依靠魏延和杜胡现在手头上的兵力配置,做这样的事情就是吃力不讨好。 然而继续留在南充,固守待援,看起来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魏延知道,人啊,只要一闲下来,就必然有杂念! 更何况现在魏延的状态几乎就等于是孤军深入一般,若是因为在固守期间,军士兵卒之中产生了一些繁杂的谣言,魏延就算是行军法强行镇压下去,也同样是会元气大伤。 若是真的出现了这样的情况,降将雷铜就还会乖乖配合,没有半点想法? 所以魏延就敢吹将牛皮吹到最大,竟然仿佛丝毫不对雷铜设防一样,依旧任命雷铜代理南充县令职位,等征西将军后续来了之后再进行安排,然后就表示自己要和杜胡继续挺进川蜀腹地! 魏延如此决断,果然就唬住了雷铜,让雷铜连点小心思都不敢泛起来。在雷铜的认知中,按照正常的来推断,魏延表现得如此强悍,必然有后续兵卒跟进,想必征西大军恐怕已经是抵达了阆中,不日就会到南充来…… 所以雷铜不仅是拍胸脯表示忠诚,还特意上缴原本要运送到阆中的那些物资粮草,让魏延携带着前往广汉。 这是一个方面,而另外一个方面来说,魏延前往广汉也没有像是对着杜胡所说的那样,上去砍一刀就能解决问题,因为魏延也知道,自己并没有携带一些重型的攻城器械,纵然到了广汉城下临时组装,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所以若是不能轻取广汉,那么强攻就毫无意义。 不过,若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广汉守军若是看见了魏延领兵出现,他们会怎么想,会知道魏延其实没有能力强攻广汉县城么? 所以,就算是魏延打不下广汉,也必然会让广汉的守军不敢轻易进攻南充,也就变相的为固守南充赢得了更多的时间。 魏延看了看在一旁有些憋闷的杜胡,哈哈笑了两声,高声下令道:“往前赶一程!到了前山便埋锅做饭,休息一阵!” 兵卒纷纷答应着,加快了脚步。 魏延的目光眺望着远方,广汉,广汉,不知道现在广汉情形如何,又会怎样的迎接我等的到来? 在广汉城中,赵韪也是对着面前的战局很是烦恼。 刘璋像是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的统兵要来攻打赵韪,这既让赵韪吃惊,也让赵韪陷入了被动当中。 赵韪并不想和刘璋作对,他的主要目标是庞羲。 当年刘焉入川,时任太仓令的赵韪便毅然辞职,跟着刘焉一同进川,为的就是能够在家乡建功立业,扩充自己的家族势力。赵韪是巴西人,自然希望自己的家族不仅在巴西郡之内更上层楼,甚至能扩展到整个川蜀境内,然而这样的理想起初还算是顺利,直至刘焉病发身亡…… 赵韪偏向于军事事务一些,所以多数时间都在忙着兵卒的征募、调配、训练等等的事务,因此在陪伴刘璋的时间上,自然就没有庞羲来的更长了,而刘璋这个傻小子,竟然听信了庞羲的谗言,一步步的缩减赵韪的职权范围,这让赵韪无法接受,所以不得不采取了极端的做法,依仗着原本在军中的积累,和庞羲进行对抗。 真的造反?然后制霸川蜀? 赵韪并没有这样想过,他只是希望将庞羲打倒,或者至少恢复到像刘焉在的那个时候一样,庞羲主政务,他主军事,互不干扰,平分秋色。 不过这一切的想法,都被刘璋不管不顾的出兵所打乱了。 打? 赵韪就要正面对抗刘璋的军队的同时,还需要关注自己后院会不会出现一些忠于刘璋的声音…… 毕竟刘焉在川蜀稳定上的功绩也是不容忽视的,这一点尤其在老一辈的川蜀士族心中是比较认同的,所以多少有些不看僧面看佛面的意思,只要刘璋依旧按照刘焉的宽容政策实行,这些人多半还是会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并不会支持赵韪取代刘璋,打破原有的利益分配格局。 不打? 若是投降,不仅是意味着自己前期的付出付之东流,更重要的是自己家族必然会承受极其巨大的损失!这种损失意味着或许自己家族在未来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不能翻过身来,这样的结果,也是赵韪所不能接受的。 最关键的是,巴西郡内现在也不安稳,汉昌已失,赵韪不仅要面对这刘璋这个方面,还要提防着征西那个方面的兵力…… 最让赵韪烦恼的是,不知道是因为庞羲的阻挠,还是因为刘璋的意思,派遣过去准备和刘璋和谈的使者,全数都被砍了脑袋,送了回来,这让赵韪心腹当中的火气也不由得升腾了起来,准备在广汉好好的给刘璋一个教训。 想要让熊孩子懂得听人话,先揍一顿再讲道理,远远比干巴巴的讲道理更容易让熊孩子记忆深刻! 先打一顿再说! 赵韪做出了决定,就立刻开始了布置,他先期和广汉的城内大户取得了意见上的统一,并允诺出相当数量的利益之后,征调了民夫和粮草,准备和刘璋好好的过上两手,展示一下自己的肌肉。 这个时候,刘璋也憋着一股气力,他模仿着记忆里面刘焉的举动,在军营之中陪着自己的中军部队,摆出一副礼贤下士,同甘共苦的模样。当然这些原本属于刘焉的直属中军护卫,也是明白刘璋的用心,配合的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就差哭着喊着跪着唱征服了。 也不知道刘璋是看出来了还是没有看出来,但是至少刘璋表现得还比较满意,不过再外表现得英勇的架子,在回到大帐之内便完全没了形状,脱了铠甲之后便瘫倒在床榻上,挺着一个硕大的肚子喘息半响才算是缓过气来。 以前刘璋还能自我安慰,他这个不叫胖,叫做健壮,现在等真的进了军营,刘璋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太胖了,别的不说,光他的战马就要多准备两匹…… 不行,等打完了赵韪,说什么也不打第二次了! 刘璋狠狠的咬了咬牙,下了决心,坐了起来,让一旁的护卫去取饭菜来。都是该死的赵韪!若不是赵韪这般刁横,又怎么会让自己这样的辛苦? “明日便集结兵力,开始攻城……”刘璋呼噜噜的吃着饭菜,一边巴咂着嘴,一边哼哼了两声,嘟囔着说道,丝毫没有什么即将大战的金戈杀伐的气息,反倒是就像是小孩子在抱怨着“从今天开始,就不再是朋友”一样,充满了呆萌。 “主公……”一旁的护卫眨巴眨巴眼,不太敢确认的说道,“那么我就去传令了?” 刘璋从饭菜之中抬起头来,嘴角还带着一些饭粒,眼神从发散渐渐的汇集起来,开始有了一种锐利的感觉:“对!去传令!今日修整,明日开战!” 护卫似乎也受到了鼓舞,挺起胸膛,大声的应答着,然后转身出去。 刘璋看着护卫走了,原本锐利的眼神重新落回眼前的饭菜上,又变得有些发散起来,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低声的嘟囔着,“早打早结束……这样的饭菜,这样的床……老子是真的一天都不想要多待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61章 僵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厮杀的声音嘈杂无比,就像是将十几个集市同时搬到了广汉城下一般。广汉城墙,虽然不是雄关如铁,但是和血肉之躯比较起来,似乎也强了不少。 城外不大的护城河,现在已经是有多处被填平了,乱石擂木、泥土袋子再加上人的尸骸,将护城河填出了大大小小的十余条的道路,兵卒歪歪斜斜在上面奔跑着,进攻或是颓败。 城墙之下,挖出了两三个巨大的洞穴,似乎像山野之中野兽的巢穴,然而距离要挖通,或是挖垮城墙,还有一段相当大的距离。 广汉城墙之上的原本的青砖,有很多在战斗当中剥落了下来,露出其中灰黄色的夯土,被血水浸润了,呈现出紫黑的颜色,颇为怪异。 当然,更加显得怪异的是刘璋。 从日出到日落,刘璋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执拗着进行督战,忍受着刺鼻的气味和繁杂的声响,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是依旧不愿意后退,如此强硬的表现,真是扭转了不少人原本对于刘璋的印象,自然也就更加奋力了些。 广汉城池之上,对应也是非常的强硬,此时此刻,正将两具尸首用竹竿挑了,挂将出来。这两个人正是之前登上了城池的两名刘璋手下的勇士,如今被剥了甲胄,赤裸裸的像是两条即将准备风干的腊肉一样,带着血污挂了出来,目的自然是为了打压刘璋麾下的兵卒攻城的士气。 “何时才能……才能攻下城池?”刘璋出声问道,声音沙哑。 “主公……”一旁的庞羲应答道,“快了,快了……只需要……” “不,我不想知道只需要什么就能什么……”刘璋打断了庞羲的话语,说道,“我就想知道还要几天?!” “这……”庞羲有些瞠目结舌,这如何能精确到几天的?“主公,切莫急躁,需知急躁乃……” “乃个屁!”刘璋实在有些忍不住,爆了粗口,“有空天天乃这个,乃那个,还不如去干点正事!去吧!我不需要你陪着!” 刘璋个性么,说懒散也懒散,但是同样也有些执拗,若不是这一份的执拗,刘璋也不会起兵攻打赵韪,更不会在广汉城下坚持督战,要知道,刘璋之前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头,但是也咬着牙忍了下来,只不过在这个过程当中,也一点点的在消耗着刘璋的忍耐力。 或许明天就能攻下城池来了…… 或许明天…… 或许…… 在连续几天进攻受挫之后,刘璋的忍耐也逐渐的逼近了极限,要不是觉得就这样退走的话会十分的没面子,刘璋此时此刻都已经想要回转成都,去享受他的澡堂凉席、冰鱼醇酒、红粉美人了…… 要不是惦记着祖宗家业,要不是第一次出征也不能太怂包,要不是…… 刘璋扭过头去,磨了磨牙,否者庞羲的那一张老脸,有什么好看的? 庞羲无奈,只能时退了下来,到了战线的前言,再一次检查各项布置。几日攻防之战,似乎看起来双方杀得热火朝天,血腥遍地,但是庞羲知道,其实还并没有达到正真的关键时刻。 赵韪在等待机会,庞羲知道这一点,他明白赵韪在城中并不只有表现出来的着一些兵力,所以庞羲也在等待,等待着赵韪从城中扑击出来的时候给与迎头的痛击,这样才能彻底尽快击垮赵韪的斗志。 守城,向来不能死守。 只有击溃了赵韪出击的兵力之后,才能说多长时间去攻克广汉,否则仅仅凭借这样兵力交换和损耗,真正要攻克广汉,没有两三个月根本不可能,而显然的是,刘璋并没有这样的耐性…… 庞羲眯着眼,盯着广汉城头,想要速战速决,还是需要将城中赵韪的预备队给引出来为妙,“来人,将塔楼推进三十步!” 号令一下,兵卒就开始了行动,随着木制的塔楼逼近城墙,对于城墙之上的弓箭压制效果就更加明显,许多守城兵卒在箭雨的覆盖之下,不幸中箭,惨叫着摔下城来,为大地添上一些必要或是不必要的色彩。 “刀盾手!上前!”城墙之上,赵韪一手持盾,一手提着战刀,大吼道,“快!弓箭手反击!” “喝!”在驰道之下的一队刀盾手立刻跑上了城墙,然后依托着城垛,将盾牌立起,形成了一个临时性加高的防御墙体,遮蔽了不少从对面塔楼抛射而来的箭矢。 赵韪在盾牌后面,仔细查看着战场的动向,虽然刘璋的位置十分的显眼,但是一来赵韪并没有要绝杀刘璋的想法,另外一个在刘璋前面的屯有一只持盾带甲护卫,明显不是那么好突袭的,所以赵韪的目标就只是落在这些城池周边的攻城器械上。 云梯倒还是罢了,这些塔楼和那几个冲车确实是极大的威胁,或许,是到了该动用手段的时候了!庞羲这个老王八,玩的这一手诱敌之计,简直是可笑,真当我是傻子不成?不过,用来将计就计也还是不错的…… ……………………………… 魏延带着人马在山道之中穿行。 川蜀之地,只有川中成都那一片区域是大体上比较平整的土地,都江堰也是在那一片土地上沟通了岷江和多条河流,也正是因为有都江堰的存在,成都才变成了鱼米之乡。 都江堰不仅是给川中耕地带来了充沛的水源,还解决了原本旱涝不定,泽国千里的局面,让地势较低的盆地,不再受到汛期洪灾的影响,可以稳定的发展。 在盆地周边的群山,则是这一块土地的天然屏障,如果说整个华夏是一个大盆子,那么川蜀就是这个大盆子里面的小碗。 在群山之间行进,纵然有道路,如果没有向导指引,也是回陷入迷途的,许多山口都是三岔的,若是一旦迷路,就算是再往回走,也不见得能找到原来出发的方向。 从南充而来的,这一路不算是好走,但比起刚刚入川的那一段路,也已经算是比较不错的了,魏延甚至还有心情赋诗一首…… 嗯,其实只有一句,另外的句子还没有想完整,魏延正巴咂着嘴,觉得是“山啊,都是石头”好一些,还是“山啊,都是树木”好一些的时候,忽然前面队形有些散乱,几名斥候从前方奔来。(汉代诗中多有兮字,后世便是大概是“啊”这样的语气助词,并无具体的实际意义。) 魏延神色一动,立刻就把石头还是树木丢到一边,大步流星的迎了上去。 “启禀将军!”斥候神色也有些紧张,低声禀报道,“在前方十五里之处,发现山谷之中有兵卒踪迹!” “什么?!”魏延皱起了眉头,立刻下令,“全军止步!” 魏延详细的询问起斥候观察到的相关信息,但是越问便越是迷惑,许多事情相互矛盾,无法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在前方山谷之处会有伏兵?难道是广汉的守军得到了消息,准备伏击自己?不过若是准备伏击,又怎么会显得丝毫没有戒备的模样,导致被自己这一方的斥候兵卒发现? 魏延迷惑不已,最终决定要亲自查看一番,便先将兵卒暂且临近找一个地方驻留,带着三十余名的护卫跟着斥候,悄悄的前往发现对面兵卒的踪迹之处而去…… ……………………………… 广汉城外的战斗,似乎又是在重复,又似乎有一些不同,双方似乎都在节制着一些什么,又像是等待着一些什么。 天明到天暗,日升到日落,眼见着在太阳即将落下的时候,沉闷的战场上突然迸发出了新的变奏节拍,广汉城东门和北门轰然洞开,赵韪麾下两只部队分别从两门之中冲了出来然后绕着城墙开始扫荡矗立在城池周边的这些攻城器械! 弓箭手么,大多数是没有配备什么近战兵刃的,像什么指环王那样可以拿着弓弦勒死敌人的,多半只有在游戏当中才有的场景,绝大多数的弓箭手都是属于远程交战牛气冲天,一旦被近身就立刻做鸟兽散的类型。 也有个别的弓箭手,弩兵部队会装备近战兵刃,甚至有的近战能力比远程还更强的,比如麹义的部队,就是长戟配强弩,文体两开花…… 不过显然刘璋庞羲的这些弓箭手,也就是比一般的新招募的好上一些而已,见到了赵韪的部队穷凶极恶的扑杀过来,立刻轰然一声,朝着自方的大部队方向就溃散,若是还能惦记着捏着弓箭一起跑的,就已经算是训练有素了。 庞羲见到了如此场景,不怒反喜,大喝一声来的好,立刻下令让原本在后方坡地下的兵卒立刻赶赴广汉城下,一路阻拦赵韪兵卒的破坏,一路反杀向了广汉的东门北门。 从上空往下看,赵韪和庞羲两个人的部队就像是两个交错在一起的洋葱头,中心便是广汉城池和刘璋本阵,双方延伸出去的部队便是一层层的洋葱片,都在企图将对方的部队包裹起来,然后相互绞杀,相互吞噬。 “好!好!”刘璋从胡凳之上蹦了起来,踮着脚往前看,挥舞着手臂尖叫着,就像是刚刚断奶不久的狼狗展示着自己的凶悍,浑然不顾自己叫到最后都有些破音了,“对!就这样,杀上去,杀进城去!先进城者重重有赏!对!有赏!赏万金!赏~王~七~” “主公有令!先入城者,可赏万金!”一旁的护卫连忙齐声大喝,将刘璋的破音遮蔽下来。 因为和关中在刘焉时代就有意识的主动断绝了往来,所以五铢钱在川蜀之地还是有一定的存在数量,再加上川蜀原本的经济体系就比较独立,川蜀货币体系并没有受到恶钱影响太大,万金还是比较让人振奋的一个数目。传令兵的大喝之声,也鼓舞了不少兵卒士气,纷纷高呼者,冲着广汉城门而去! 赵韪站在城头,看着自己两只部队逐渐的被侧翼抄袭上来的庞羲部队围拢,嘴角边挂赏了一丝嘲笑的纹路,庞羲这个老匹夫,只懂得舞文弄墨卖弄口舌的家伙,也敢领军在某眼前碍眼? “传令!击鼓!点火!”赵韪一巴掌拍在城池城垛之上,“让这些愚钝之辈,知道某的厉害!” 轰隆隆的战鼓声中,原本扑出去的赵韪部队开始收拢步伐,就地结成了一个圆阵,依托着城池之上的弓箭兵,不进也不退,吸引了大量的庞羲部队,就像是落在蚂蚁堆前的两颗糖果,一层层密密麻麻的沾染上,而外圈还有些蚂蚁焦躁着不断徘徊,或是等待空出来的位置,或是着急的往核心区域挤进去…… 伴随着广汉城头上的战鼓韵律,升腾起三堆篝火,远近可见,猛然之间,从远处山谷之中也杀出了一只部队,直扑刘璋和庞羲所在的本阵而去! “保护主公!”刘璋周边的护卫一看形势斗转,立刻汇集起来,将刘璋团团护卫在土坡之上。 “庞!爱!卿!”刘璋在盾牌后面吼叫道,“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一切都在你的帷幄之中么?现在你的帷幄呢?帷幄呢!” 庞羲顿时两难,要么就是现在撤军,调回部队抵御从山谷之中杀出来的部队,要么就是赌自己现在的本阵人马可以抵挡得住这一支部队,然后让自己的部队抢先破开广汉城,然后这一只部队也就自然溃散了…… “主公莫慌!”庞羲将身边装饰大于实际用途的长剑抽了出来,站到了刘璋身前,“此战已至关键之时!赵贼已然技穷!若能支撑片刻,夺了广汉城池,此军必溃!主公莫要忧虑,但有老臣三寸气在,定保主公无忧!” 庞羲说得慷慨激昂,豪情万丈,不过如果手中得长剑不颤抖得话,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 不过在盾牌之后得刘璋并没有看见庞羲颤抖得长剑,于是乎觉得心中多少安定了一些,说道:“好!便仰仗庞爱卿了!速速破敌,速速破敌!” 战鼓轰鸣之中,双方兵卒汇集在几个要点之上,拼杀争夺,形成了暂时的僵局,现在,就看哪一方先行败溃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62章 闹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魏延站在山坡之上,拨开挡在面前的灌木,朝着远处的广汉城望去,双眼被战场上的火光映照着,眼神也在跳跃着,心中着实有些不解。 这是怎么回事? 川蜀自己打自己起来了? 最初魏延还以为在广汉城外山谷之内埋伏的军队是为了对付自己的,结果等他摸上去一看,这些兵卒注意力全数都在广汉城的方向,根本不管魏延这里,而且丝毫没有任何的掩饰,乱糟糟的搭的棚子,烧煮的锅釜全数都是朝着魏延的方向上的缓坡处,升起的炊烟在魏延这个方向上看起来非常的明显,怪不得斥候早早就就侦察到了…… 如此毛躁的布置,倒像是要伏击广汉的方向,而不是要准备对付魏延这里的。 这样的情形,让魏延疑惑不已,然而在临近黄昏的时候,这些兵卒就开始整理行装,陆陆续续的开始往广汉移动,浑然未觉魏延已经带着本部的人马摸了上来…… 说实在的,为了谨慎起见,魏延已经准备等到晚上夜幕降临的时候,给这些屁股向后的川蜀军队狠狠的来上一击,结果没想到还没等魏延摆好架势,这些原本埋伏在山谷之中的川蜀兵卒就已经走了。 裤子都脱了,嗯,不对,是家伙都准备好了,嗯,还是有些不对,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让魏延很是诧异,便悄悄的尾行在这些川蜀兵卒身后,然后见到了在广汉城下这么精彩的一幕。 夜色已经在广汉左近的山川大地上笼罩下来,正在广汉城周边厮杀的双方兵卒,都没有注意到魏延站在这里,尤在狠命的纠缠着,嘈杂的声响弥漫四野,搅的山坡上原本的林鸟都不敢落下。 魏延默默的思索着,杜胡站在身边,有些担心的看着魏延,但是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打搅魏延的思路。 相比较而言,魏延的兵力在三个方面的军队当中,是属于最少的。 不过呢…… 魏延盯着远处战场之上的刘氏战旗,舔了舔嘴唇。至于旁边的什么庞氏的战旗,已经被魏延选择性的忽略了。 魏延的眼眸,在战场的火光之中烁烁闪光,川蜀之中能打出刘氏战旗的还有谁?若真的在这里的这个刘氏战将,就是刘璋的话,那么岂不是天大的功劳就摆放在自己的面前? 自己南下川蜀而来,不就是为了击败刘璋,取得川蜀么?若是能够在这一次战斗当中,成功的抓住或是斩杀了刘璋,那可就是基本上可以说将川蜀的土地至少收拢了一半! 如果成功,自己这个偏将军,就必然要成为有名号的正儿八经的将军了! 虽然不完全清楚广汉城当中的这一部分川蜀军队为何会被刘氏战将所攻击,但是这一点并不要紧,反正敌人的敌人大体上还是可以看成是某种程度上的友军。 眼前的双方僵持的战局,魏延自然也是看得清楚,刘氏军队一时半伙攻不进广汉城,广汉城的部队也一时拿不下刘氏的本阵,如果…… 魏延的眼眸烁烁发光,就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举火!打出旗号!” 一旁的杜胡吓了一跳,心中顿时升起一个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念头,连忙劝阻道:“将军!现在双方敌我不明,我们就这样杀出去,怕是搞不好被双方夹击……那可就……不如再等等……” 杜胡倒不是怕死,只不过不喜欢送死。毕竟现在的情形有些像是川蜀之中两个兄弟相互打架,不仅用拳头,还抄上了家伙,打得头破血流要生要死的,但是如果此时家中院子里面突然出现了外来的贼人,这两个兄弟是会招呼着贼人一起解决对方,还是停下手先将外来的贼子打杀了再说? 賨人个性粗蛮,在山寨之中也没少了械斗,杜胡最清楚不过,像这个样子,杜胡认为是最好等两个都打的两败俱伤了,再冲出去解决残局,岂不是更加妥当? 魏延哈哈一笑,说道:“怕什么?賨人王,我可没有下令往前冲……先打出旗号,试试看效果如何……” 杜胡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掩饰着说道:“我这不是担心将军的安危么……” “賨人王有心了!”魏延也没有拆穿杜胡的掩饰,而是径直转身下令道,“传令下去,散开了,沿着山道多设篝火,待号角便同时举火,一同竖旗!” 广汉城下双方打得热闹,魏延这里也忙乎开了,过了片刻之后,魏延看着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便摆手下令,身边的亲兵护卫解下了牛角,举到了嘴边呜呜的吹动起来。顿时周边山道山梁之处,也同时应和响起,在天地之间回荡。 山道之处,山梁之上,一处处的篝火点燃了起来,然后绵延蜿蜒到了远方,声势骇人。魏延和杜胡两人的分散出去的手下兵卒,在篝火前晃动着往魏延此处汇集,一时间看起来就像是有无数的兵卒,从山间不断涌出一般。 火光星星点点,有如繁星。 若是每一处的篝火之处,都有一队人马的话,但看这样的声势,确实不知道在黑夜之中,有多少兵马直冲广汉而来! 魏延哈哈大笑,说道:“竖旗!竖旗!打出旗号!让这些川蜀小辈,知道某的名号!” 旗杆附近,更多的火把汇集起来,将战旗照耀的一片通明,许多人影在旗帜之下晃动着,就像是矗立着阵列的兵卒,准备随时展开攻势一样。 三色战旗在夜风当中昂然招展,吓坏了正在广汉城下搏杀的双方兵卒,许多人下意识的放缓了手中的兵刃,呆呆的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向了魏延所在的山坡之处。 正如魏延所料一样,在广汉城下川蜀兵卒并不认为这仅仅就是疑兵之计,下意识的就认为眼前的山道之内有无数的大军正在赶来,战场不由得就混乱起来…… 眼见在火光之中,三色战旗之旁,忽然又立起了一根新的旗帜,旗帜上杂色布幡边缘参差不齐,明显就是临时制作的,但是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布幡上面的几个大字:“刘……氏……死……于……此……” 战场之中,也有不少认得字的军中士官,在这个瞬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同时念叨出声:“刘氏死于此?” 刘氏死于此! 刘璋和庞羲之处,不由得一阵哗然! “这是征西的人马!”庞羲神色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镇定,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心念电转之间,他已经将出现的征西人马和广汉城的赵韪联系了起来,越想,便越是心中发慌,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些的颤抖,“这是赵贼的奸计!赵贼勾结征西,欲害主公!” “什么?”刘璋脸色也是一片惨白,“这,这要如何,这要如何是好?” 庞羲眼珠子转个不停,还没有拿出什么主意的时候,猛然间又听到火光所在的征西人马之处开始涌动了不知道多少身影,然后从山坡之上一排排的兵卒往下而行,排列阵势,似乎准备随时冲杀上来…… “退……对,退兵!退兵为上!”庞羲打了一个哆嗦,然后立刻说道,越说越是坚定,“赵贼联合征西,反叛川蜀,目前之局已然不可胜!唯有先退兵,保存实力,严守郪县,便可保成都无忧!若不退兵,主公万一有个闪失……” “退!”刘璋吞了一口唾沫,“退兵!”刘璋有时候是挺执拗的,但是看见刀子在眼前挥动起来的时候,再执拗的人恐怕都会下意思的避退三分,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道理刘璋还是懂得的。 广汉城头之上的赵韪也是茫然,一直到了刘璋发出了鸣金的号令之后,他的部队开始下意识开始追杀刘璋溃退的兵卒的时候才猛然间回过神来,也忙不迭的敲响了鸣金的号令…… 然而魏延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扔下杜胡让他留在现场带着一部分兵卒维持声势,自己带着本部直扑刘璋的本阵,一路上越过了广汉城内的兵卒的时候还大声招呼着一同杀敌什么的,结果广汉城中的这些赵韪的兵卒也将信将疑的跟了上来,咬着刘璋的尾巴很是冲杀了一阵,要不是天色实在昏暗,辨别不清了,魏延说不定还会继续追杀下去。 等魏延带着自己本部兵马和被挟裹的这一批赵韪兵马晃晃荡荡的回到广汉城下的时候,看到城上城下对峙的局面,这些跟着魏延杀了一路的赵韪的兵卒才猛然间明白过来自己跟征西人马并不是一路的,慌忙拉开距离,不知所措的站到了一旁。 魏延朝着城头上喊道:“某乃征西麾下,魏延魏文长是也!城上何人?某前来助尔等一臂之力,汝等莫非不知好歹,欲恩将仇报不成?” 赵韪闻言,几乎都快哭了出来,心中嘶吼着,格老子就米有请你们来帮忙好不好!不过魏延的话语依旧是有强烈的迷惑性,导致很多赵韪麾下的兵卒都转头看向了赵韪,以为赵韪和征西将军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 “……魏……魏将军……”赵韪望着远处山中的火光,也不清楚魏延身后究竟有没有征西的大军,或是有多少征西的人马往此处而来,便艰难的吞下一口唾沫,也不敢就当场发作,将原本的或是委屈或是郁闷都吞了下去,只得模模糊糊的说道,“如今天色见晚……这个多有不便,不若天明再议如何?先委屈将军于城外暂且安歇……” 没想到魏延很好说话一般,点头答应了,只是说就算不开城门,但既然是大胜刘氏,多少也要给些粮草酒食酬劳兵卒,让赵韪吊些酒肉什么的下来。 赵韪急于先打发魏延离开,也就没有多想,便答应了魏延,让人取了些酒水肉食什么的,装在竹筐之中,吊下了城去,等魏延带兵离开之后,赵韪看见周边兵卒的神色,才猛然间反应过来,自己不应当魏延这般要求的,却已经晚了。 人在激烈的战斗之中,肾上腺素都是大量分泌,但是在战斗之后,意识到进入安全时间之后,总是会觉得自己异常的疲惫。 赵韪的兵卒,当下就是如此。 许多不明情况的兵卒,以为这一场战斗已经是完全打完了,城外虽然还有一只军队,但已经不算是敌人,而算是友军了,否则赵韪怎么会给酒肉粮草?所以理所当然之下,许多兵卒便瞬间松懈下来,连日奋战争斗积累下来的疲惫感涌动而来,许多兵卒顿时摇摇晃晃的连站都站不稳,还有不少便直接躺在墙脚之处,也不管血污刺鼻,呼呼大睡…… “唉……”赵韪不由自主的长叹了一声。 今日一战,虽然战胜,但是并没有按照赵韪设想的那样,解决了庞羲的问题,相反,还带来了更多的问题。 征西人马既然出现在了这里,说明阆中、南充必然已然陷落,也就意味着巴西郡落入了征西的囊中! 而赵韪自己是巴西郡人,手下兵卒之中也有大量的巴西子弟,这就意味着若是和征西的人马翻脸,也就是将还在巴西郡内的那些族人弃之不顾! 纵然自己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然而自己手下的这些巴西子弟呢?也会毫无怨言的跟着自己么? 更何况,当下已经算是彻底的恶了刘璋,纵然自己表明和征西并非串通好的,并不是自己引来了征西人马,刘璋就会相信? 赵韪环视了一下,有些索然的往城池之下走去。 赵韪的贴身护卫虽然对于赵韪表现出来的略有些伤感的情绪不明就里,但是这些人哪里能够按捺得住在胜仗之后的兴奋,于是跟在赵韪身后嘀嘀咕咕的议论着,有的说是要准备好好喝几杯耍一耍,有的则是说先要回去睡个饱再说其他,还有的竟然谈到了征西人马的装备,说什么果然名不虚传什么什么的…… “都闭嘴!”赵韪愤怒的回头怒斥了一声。 赵韪身后众护卫吓了一跳,瞪大双眼看着赵韪,完全不明白赵韪怎么忽然如此愤怒。 “……”看着这些大部分出身巴西郡的心腹护卫,赵韪脸上的怒色渐渐的消退,最终变成了一种无奈,“都……都散了吧……早些歇息,不许饮酒!明日……明日还要去见征西人马……”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63章 流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突进的魏延让赵韪产生了一个虽然不完全算错,但是也略有偏差的认知,整体而言还不算是问题太大的话,那么对于刘璋和庞羲来说,基于战局的认知则是已经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刘璋和庞羲是亲眼见到了征西将军的兵卒杀到了广汉,差一点就杀到了近前,自然是慌乱不定,匆忙留了庞羲在郪县布防阻挡征西之后,刘璋便赶回了成都,召集众臣商议此事。 最开始的时候,刘璋大体上还是可以麻痹一下自己,说征西的事情还远着呢,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眼下有的享受便先享受为上,在广汉城下,刘璋才猛然意识到征西兵马的刀锋距离自己这么近! 如何抵御,或者说是如何拖延征西人马的逼近,就成为了刘璋迫不及待需要解决的问题了…… 刘璋洗刷干净,换上了宽袍大袖,又戴好了通天头冠,如果光看外表的话,还是蛮有威严的,然而在袖子里面微微颤抖的双手才真正体现出刘璋的内心世界。 征西兵马已经到了郪县! 郪县一过,就是川蜀腹地! 这不就是等于已经打倒了自家门口了么! 刘璋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两下,期盼着有人可以振聋发聩的提出什么金玉良言,但是现在耳边传来的依旧是众臣嗡嗡嗡的议论之声…… 要说川蜀人才,刘璋帐下确实也并不少,但是刘璋看着其座下的诸位众臣,心中却没有一点点的安全感。 “若孝直仍在……”刘璋微微叹息一声。 法正很有能力,但是现在法正并不在成都。说起来,法正也有些是自贬川南的味道,一来是出身关中的法正在川蜀之中属于外来派,和原本川蜀派也聊不到一处,二来法正个性也比较刚硬,看不惯庞羲和赵韪两个人争权夺利的模样,又不好管,再加上川南受到云南各蛮的侵蚀,时不时有各洞蛮人出山打打牙祭,改善生活,大行民族融和之事,故而也不堪其扰,便需要一员大将坐镇川南,法正便毛遂自荐,算是避开成都这个让其恶心的争权夺利场所了。 外来派愿意替自家看守门户,川蜀派自然是乐见于此,于是对于法正的评价反而是更高,甚至超过了庞羲,言下之意自然也是非常的浅显,就差直接和庞羲明说了。不过这样的行为对于庞羲来说,根本就是听了也当作没听见。 庞羲现在于郪县带着吴懿、杨洪等人在做防御的工作,于是现在于成都之处的,便只有成都太守董和,别驾张松,绵竹令费诗,督邮李恢,还有张翼、孟达、吴兰等武将。 说人数多么,也不算是多,但是也并不少了,至少比起大耳流窜惯犯来说,已经算是豪华型的阵容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刘璋之父刘焉,本为西汉鲁恭王刘余之后,曾因宗室身份拜为中郎,历任雒阳令、冀州刺史、南阳太守、宗正、太常等官职。因此,刘璋自小便生活在一个宗亲加上官宦的环境之中,一不为衣食操心,二不为生存担忧,三不为出路犯愁,犹如温室中的花朵,一切皆有府中清客下人代为操劳。 正所谓,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再加上刘璋连下棋都懒得动,所以,刘璋这朵温室中成长起来的娇嫩之花,又怎么可能经受得起乱世风云中的雨雪秋霜呢? 或者这也或许是川蜀派的人员,并不是十分看好刘璋的一个原因吧。 东川之人拥立刘璋之心,川蜀派也是心知肚明,因为刘璋本身也具备川蜀派所需求的特质,因此在拥立刘璋这一件事情上,川蜀派和东川派分歧并不大,因为其实在川蜀派和东川派人的心中,刘璋的作用么…… 也就比一尊雕像好上一些而已。 “诸位爱卿!”刘璋咳嗽了一声,朗声说道,“可有定计否?” 堂下原本乱纷纷的议论之声徒然而静,然后陷入了一片难言的寂静当中。几乎所有人都化身为木雕,眼观鼻鼻观口,默然不言不动。 刘璋额头上有了些细细的汗珠,然后在鬓角处汇集起来,顺着发丝往下流淌,最终滴在锦袍之上,将锦袍晕染出一个个深色的圆形。 还是一旁的成都太守董和有些看不下去,打破了沉寂,开口说道:“请问主公,欲战,或是欲和?” 刘璋瞪圆了眼,有些茫然,也有些愤怒的看着董和,怎么反倒是问起我来了,不是应该你们来出主意的么?要不然叫你们过来是干什么?然后你们一句话不说,反倒是问我应该怎么做? 董和无奈的看了一眼刘璋,欲言又止,最终微微叹息了一声。 刘璋又转头看向了其他的人。 别驾张松微微笑了笑,说道:“使君莫急……不若由某前往广汉,与征西会晤……征西进川,无非假借使君之兄为名也,恐为使君之兄所惑,故兴兵南下,此乃不正之师也!某若得见征西,当斥责言之不正,义之不存,或可凭某不烂之舌,令征西幡然悔悟,两家和善也……” 刘璋大喜,连忙说道:“如此甚善!如此甚善!就拜托子乔幸苦一趟了……” 张松微微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些意味深长的微笑,低头行礼说道:“为使君奔劳,当不得幸苦……” 似乎得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刘璋也就失去了继续探究的兴趣,匆匆结束了这个让他觉得很不舒服的会议,便往后堂而去。 才瘫倒下来不久,刘璋就听到由侍从说,成都太守董和前来…… 刘璋不得不又爬了起来,换了一身衣服,到了偏厅见董和,问道:“董爱卿,寻某何事?” 董和也是年龄大了,脾气多少缓和一些,闻言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说道:“使君,莫非果真求和不成?” 刘璋愣了一下,说道:“董爱卿,此言……何意?” 董和低声说道:“若是等闲之事,主公令吾等主意也无有不妥,然此乃兵家之事,事关生死……岂可,岂可……如此岂不是……唉,主公还是三思为上……” 刘璋疑惑的说道:“董爱卿之意……张别驾……莫非在诓骗于某?” 董和摇了摇头说道:“诓骗倒是未必,只是……主公还是三思为上,是战,是和,总有定论,方可行之也……老夫言尽于此,还望主公三思,三思……” 说完,董和也不多停留,便拱拱手离开了,留下刘璋茫然的瞪着眼。 这是几个意思? 刘璋看着董和远去,几次想要叫唤其回来,但是想了想,还是最终放弃了,皱着眉头,背着手在厅堂之处转悠起来。 厅堂之上,悬挂着一块题写着“听涛”的牌匾,是原来刘璋老爹刘焉所题,因为此厅之侧便种有一片斑竹,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竹叶相互摩挲,便如清涛一般。当然,刘焉写这一块牌匾的时候正值董卓入京,其中蕴含的深意也未必像是刘焉表面上所说的这个简单的理由,只不过刘璋并不能理解罢了。 就像是现在,刘璋烦躁着转着圈,依旧不太明白董和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说一定要开战? 还是说张松这个人不可靠,不能相信? 纷乱的思绪,就像是一团团的乱麻,堵塞在刘璋的脑袋里面,让刘璋无法清晰的进行思考,不过,刘璋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庞羲在郪县布置了防御之后,便连夜赶回了成都,匆匆洗漱之后便赶来见刘璋…… 因为庞羲也是清楚,家里的这条二哈,若是不看好,随时可能就会撕家。 刘璋见了庞羲,如释重任,连忙将这两天的他和众人商议的相关事情说了一边,不过刘璋多少还留了写心思,并没有将董和劝说他的那些话语说出来。 庞羲一听,便不由得叹息一声。二哈撕家,果然是不能片刻或离,才离开了才这么几天,局面就已经开始向不利的方向转变了…… “主公……”庞羲拱拱手说道,“张别驾可是动身了?为何未曾遇见?” 刘璋点点头说道:“应该是动身了……昨日就听闻已经走了……” 庞羲已经是无力吐槽,不过反过来想,当初选择刘璋,也不正是因为刘璋的这一点么?因此庞羲也没有说些什么,估计是张松也担心走郪县的道路回碰见庞羲,所以故意绕道出去了。 庞羲看着刘璋,耐着性子解释道:“主公,张别驾乃川蜀之人也,家业均于此地,自然不愿遭遇战火殃及,故而必然劝说主公以和为上……故而张别驾欲与征西言和,皆为其自身所虑,并非为主公所想也……” 刘璋这才恍然,不由得大怒道:“某待其不薄,为何如此待某!” 这还是待谁不薄的问题么? 庞羲也不想在这个方面多说一些什么,毕竟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张松是川蜀人,所以选择必然是偏向于川蜀的方向,准备和征西和谈也并不怪,因为在张松等人观念里面,刘璋同样也是外来的统治者,和征西并没有什么多少差别,正义不正义的,往往都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而庞羲则是不同,作为东川派系,则必须依附在刘璋身上,因为毕竟握在手里的才是真实可靠的,如果说换了一个统治者,东川派的利益肯定会遭受到损失,至少也不会像是当下占据这么大的优势。 所以,庞羲是真的想要保全刘璋。 当然前提是,刘璋可以保得住,若是保不住…… 庞羲沉默了片刻说道:“主公,如今征西势大,坐拥三州,贯通南北,不可小觑,吾等仅仅一州之力,若是拒之,恐不可久……” 刘璋一口气差点没有顺过来,咳嗽了两声才算是缓和了下来,问道:“庞……庞爱卿……为何又有此言,方才,方才不是说……” 庞羲正容道:“某与张别驾不同,张别驾求和,乃为其族也,某欲和,乃为主公也!” 刘璋眨眨眼,这两个和,对我来说,有什么不同么,莫非“和”字也有三四种写法? 庞羲说道:“若征西入川,定然扶持主公兄长,主公则是需仰人鼻息……若依某之计,便可巧借他人之力,北拒征西,主公可稳坐川中,不虞有失也!” 刘璋顿时来了兴趣,连声催促,让庞羲速速说来。 庞羲也没有太拿架子,用手虚指了一下,说道:“主公,令兄求援于征西,为何吾等不可求援于外?若有强援至川,吾等又必惧怕征西兵马?” “求援?”刘璋疑惑的问道,“何处求援?” 庞羲似乎胸有成竹的说道:“刘荆州就于巴东!多闻刘荆州贤明仁德,早有八骏之名,现控荆襄富庶之地,带甲十万,且又和主公同为宗室之后,血脉同宗,当为援也……” “刘荆州?”刘璋挠了挠头,说道,“若是刘荆州……若是……” 庞羲笑着说道:“刘荆州所处,乃富庶之地也,与征西截然不同,故而……若得其援,主公大可放心,不必忧虑……”庞羲的意思就是刘荆州自家的土地那么好,又怎么会惦记刘璋这些小家当呢? 当然,这只是庞羲的说法,至于是不是真的刘表就那么大度的充满了英雄因特纳的精神,就见仁见智了。 刘璋也没有太多的主意,听庞羲所言,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但是想了想,又说道:“听闻征西将军早年求学于荆襄,又与沔南黄氏联姻,这荆襄之人,未必妥当吧?” 庞羲大笑,抚掌而道:“主公果然聪慧过人!此正为其中机妙也!” 刘璋虽然不明就里,但是也附和着笑了笑,仿佛自己确实是看穿了世间一切。 “当年刘荆州亦是单骑入襄阳,与先主何其同也……”庞羲也没有为难刘璋,旋即解释道,“听闻沔南黄氏假征西威名,吞占宛城,刘荆州如何不怨?荆襄之下,多有与征西往来者,刘荆州又如何不忧?荆襄士族,时时事事皆比类征西,大有分庭之势,刘荆州又如何不怒?故而,若主公求援于刘荆州,刘荆州必然倾力来援!如此,主公有强援于侧,可战可和,当不受制于人也!” 刘璋听了,顿时觉得很有道理,便当即同意,由庞羲全权代表,立刻向荆州刘表求援……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64章 变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在三国游戏当中,一片区域只有一座城,顶多再加上两三个农庄或是渔港什么的,便算是繁琐到了极限了,当然,这个极限并非游戏设计者的极限,而是玩家的极限。要是按照游戏设计者的想法,往往都是恨不得更复杂一些,复杂到每走一步都需要大量操作得那种,这种极限,是普通玩家的极限。除了个别的骨灰级玩家之外,大多数玩家都不喜欢过于复杂的模式,甚至一上手就将难度调到最简单的菜鸟级别的也是大有人在。 不过现实里面,川蜀的地盘就不是一块两块的城池这么简单了,虽然魏延一再突进,但是到了广汉之后,也已经是强弩之末,纵然魏延有心,但是兵卒的疲惫程度已经不容许魏延再多做什么动作了,不过因为最开始的威势吓住了赵韪,才让魏延在广汉城中获得了一些补充休息的时间。 南充也好,广汉也罢,除了主要的两座城池之外,还有一些周边的山寨,村镇等等的人员聚集地,而只有控制了这些人员聚集地,让偏离了县城的人也清楚现在城镇已经换了主人了,这才能算是基本上控制了一片区域,而要等到完全控制,让这些村寨什么的认可纳税什么的,至少都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赵韪也渐渐反应过来了,魏延只是一只偏军,不,是一只骗子军,魏延就是最大的骗子! 在魏延身后,或许也有征西的人马,但是绝对不是现在! 广汉城门楼上,赵韪端坐着,像是眯着眼养神,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问题。 和魏延翻脸,赵韪自然也是不敢,多少也有一些顾虑的,但是就这样咽下这口气,赵韪又觉得很不甘心,因此内心当中的复杂程度,难以用言语来表达,最关键的是,赵韪甚至找不到可以倾述和分担的人。 从这个角度看出去,赵韪就能看见魏延建在山道那边的营地。这让赵韪很是糟心,就像是早脯的时候不小心吃了半只虫子,而且这半只虫子没死,还在胃里喉咙里面乱爬一样,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辞官跟随刘焉入川以来,已经是数度春秋了,自己家族也因此而获益良多,若不是这一次庞羲太过于咄咄逼人,赵韪也不会想着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权益。原以为在广汉城下,给刘璋和庞羲一个教训之后,刘璋和庞羲必然清楚了赵韪自己的实力之后,必然就会重视起来,多少可以获得一个分庭的地位。然而赵韪到了现在猛然间发现,这一件大事他以为已经是准备多年,总以为所有的情况都预料到了,所有的麻烦都有准备了,可是真正到了现在,他觉得所有的计划和方案,都赶不上局势的变换。 征西在攻打巴西郡,赵韪不是不知道,但是原来赵韪认为虽然汉昌丢失了,但是阆中有重兵,征西要攻打阆中,大军运作,至少也要两三个月,等到天气凉爽下来的秋季发兵,然后阆中怎么说也可以支撑一两个月,这样算下来,赵韪就有接近半年的时间可以和刘璋庞羲达成一定的共识…… 毕竟刘璋和庞羲也不愿意见到巴西郡全面崩溃,成为征西将军的领土,所以必然最终还是会妥协的,这样一来,赵韪就有时间重新回到阆中,然后将征西将军的人马拦住。 等到秋冬一过,阆水必然大涨,若是征西不退兵,熟悉巴西地形的赵韪已经有好几种办法可以用得上了…… 然而这样的计划,又因为魏延的出现,再一次出现了偏差。就像是原本借的房贷和车贷还款时间自己工资刚好可以安排得过来,却没想到这两个家伙突然宣布,不仅要提前还款了,还要提升贷款利率取消公积金优惠一样。 魏延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不仅是对于刘璋庞羲,对于赵韪来说也是如此。虽然说征西大军暂时还没有抵达,然而赵韪依旧是感觉到了弥漫在广汉城内,甚至在自己手下当中的担忧和茫然。 赵韪原本是想着说依托川蜀之内特殊的地形,然后凭借着自己在军中的地位,纵然不能独霸一方,也可以在征西和刘璋两个方面之间游走,然后寻机而动,然而现在,一切的计划都已经成为了泡影,所有的事项要重新推演,任何人都依仗不上,赵韪自己,甚至是赵韪家族的命运,都必须由赵韪一个人来进行谋划。 赵韪甚至有一种最坏的设想,就是征西将军斐潜确实已经拿下了巴西,只不过需要时间来稳固郡内的局面而已,然后魏延此处就是一个试探,若是赵韪识相…… 正在赵韪忧虑不定的时候,忽然有一名兵卒急急的冲到了门外,禀报道:“将军!川中来人!是张别驾!” 赵韪猛的站了起来,张别驾? 张松? 他怎么会来这里? 难道是说…… 赵韪连忙说道:“来人,备马,准备出城迎接张别驾!” ……………………………… 先抛开混乱不堪的川蜀局面不谈,在荆襄的刘备其实也面临着许多的问题。 如果刘备看见后世的有些三国游戏的设定,一定会忍不住大骂出口,为什么刘备这一方的开局设定是如此的虚幻,一点都不像自己的情况? 黄巾乱世,以为可以凭借军功出人头地,没想到依旧是豪门世家轻松晋级,寒门贫民沦为分母,没有钱财可以贿赂,刘备便只能落得一个贫瘠之地做一个小小的县尉。 一步步往上爬,然后一次次被人打落下来,顾不得抚平内心的伤痛,顾不得擦去流出的血泪,就要为下一次的向上去努力…… 这就是普通难度的开局? 明明就是地狱模式好不好! 到了荆州,刘表亲自出城迎接,然后拨调钱粮,补充兵员,甚至还指派了一个小县城让刘备驻扎修养,表面上的一切似乎好得不得了。 嗯,对,就是新野。 南北会冲,战略要点。 虽然新野的名字带了一个“新”,似乎还不错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因为还有一个“野”,所以新野的实际情况,相当的感人。 新野是襄阳北面的一座小城,小的不能再小,从城北走到城南,只要不到八百步,从城东到城西更小,只有六百步不到,城防年久失修,据说上一次大规模的修整的时候是在延熹七年…… 不是什么延熹攻略,而是延熹七年啊,是现在汉帝的爷爷那一辈的事情了。 城中民户不足一千,人口不满五千,月收入么…… 零。 要等到秋赋的时候才会有第一笔的收入。 然后,去年秋天收入的赋税是十一万五千余钱。 很多么? 看着数目似乎挺多的,但是只要对比一下现在的物价…… 一匹好一点的驽马,差不多就是刚好这个价格,十万钱出头。驽马,不能上战场,只能用来拉货拉田的那种,若是战马,要翻上一倍多,差不多要二十万或是三十万。 一年的收入只能用来买一匹驽马,这算是多,还是算少? 刘备还需要在关羽张飞面前,在兵卒将校面前,在新野民众面前,表现得一副风轻云淡,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其实只有刘备自己知道,他心里发慌啊…… 空洞洞的那种慌。 上下摸不着,四边靠不住,属于起手二五八万,三六九条,东西南北各式各样的风头各一个,要什么就摸不到什么,要吃吃不到,要碰碰不了的类型。 “没事,没事……”刘备说着,笑着,然后心中慌着。 刘表为何会让他驻留新野,其实刘备心中也是明白。 这年头,谁能信得过谁? 刘备投过公孙瓒,投过陶谦,投过曹操,谁能保证刘表不是下一个投过的人?这一点连刘备自己都不敢保证,就更不用说刘表了。 不过,刘备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但这个机会来临的时候,刘备依旧是有些茫然,甚至是有些不知所措…… ……………………………… “局势不利啊……”蔡瑁也是很有些感叹。 从蔡氏的最初开局来说,其实也算是可以的,和荆襄这个土皇帝刘表联姻,相当于就是镜像地区的外戚一般了,然后理所当然的手握军权,一方面清剿刘表的反对势力,一方面也清剿蔡氏的反对势力,文体两开花,什么都不耽误。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刘表就像是大多数权势被架空的皇帝一样,也不甘心,总想着重新夺回所有的权柄,于是乎,在蜜月期之后,也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懈怠感,对于蔡氏表现出来的诱惑身姿,没有了什么兴趣,甚至还多出了几分厌恶感。 刘表开始步步紧逼,一点一点的想要重新拿回权柄,先是借口护卫力量不足,就小规模的组建了一只直属于刘表的亲兵护卫部队,并且还亲自挑选兵卒,表面上说是要和兵卒同甘共苦,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是害怕其他人在这些亲兵里面掺杂他人。 光组建挑选,刘表就足足花了三个月时间。 这个,蔡氏忍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刘表自己组建护卫,是属于刘表个人的事情,既然规模并不大,也就没有必要和刘表扯破脸皮…… 然而接下来刘表非但没有满足于现状,反而是一步步的得寸进尺。 不过那个时候,拦在刘表面前的最大困难,是没有统兵大将,正好甘宁来投,简直就是及时雨一般,让刘表瞬间就看见了希望,立刻让甘宁统领兵卒,独立成军,成为了刘表帐下直属的部队。 旋即不久,曹操发动了对于袁术的战争,刘表见有机可乘,虽然说没有摆明了和曹操同盟,但是实际上也差不太多,配合着曹操军队进行作战,甚至有时候相互支援,很快就将原本残留在荆襄的袁术势力清剿的差不了,接下来就开始和曹操一同侵吞豫州,瓜分袁术的地盘。 随着刘表在荆襄之外的地盘扩大,直属于刘表的实力也在膨胀,如今甘宁已经不是一个投奔而来的落魄将领,而是统兵数万的大将! 当然,这个数万么,包含民夫。不过,这样也是相当惊人的了,至少,是可以和蔡瑁分庭抗争了…… 在荆襄本土,蔡瑁因为联姻优势,具备相当的实力,刘表不好插手,但是也因为这一点,在荆襄之外的地盘上,蔡瑁同样也插手不了,同时,刘表不断在外拓展地盘,原本的天平也渐渐朝着甘宁一方倾斜。 因为蔡瑁这里,荆襄并无战事,那么钱粮什么的自然也就需要向有战事的那个方向上去倾斜,可以这么说,如果刘表持续对外扩张,蔡瑁总有一天会从原本重要的席位上滑落下去,成为配角,甚至是龙套,路人甲,无名氏…… 深重的危机感笼罩在蔡瑁心田。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蔡氏家主蔡讽竟然染病不起,随后没过过久,便一命归西。这要是放在一般人的家中,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老人家年岁到了,谁也没有办法,然而在蔡氏,尤其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蔡氏家主蔡讽的身亡,顿时打乱了蔡氏反击的节奏,等到蔡氏家主正式落在了蔡瑁身上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反击时机,刘表的派系已经壮大起来了…… 现在竟然还又来了个刘备!面对这样的局面,蔡瑁有时候真想痛骂一声,枪尼玛个苕样滴…… 那个笑得假模假样的大耳朵,蔡瑁一看就觉得厌烦,恨不得一巴掌铲死他。 必须给刘表一个警告,不能让刘表就这样无休止的扩张下去,否则的话,荆襄势力的利益还怎么进行保证? “来人!”蔡瑁叫来了心腹侍从,沉吟片刻,便吩咐道,“送出名刺,三日后在襄阳小洲沉香轩设宴……” 是该展示一下蔡氏家族肌肉的时候了,要不然时间长了,许多人恐怕都忘了蔡氏原先的刀有多利!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65章 千百年江渚上的歌谣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江东……” 曹操眯着眼,吐出了两个字,然后沉吟不语。 和大多数汉代人一样,曹操对于江东的认知,依旧是非常的浅薄。其实一直到了晋朝被迫转进之前,大多数汉代人都不认为江南江东有多么好,毕竟两河平原,华中华北才是王道,地又平,产粮又好,交通往来都很便利。 然而派去江东的细作传来的消息,孙策势力庞大得让曹操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纵横四个郡,囊括近三十余城,若是单纯论郡县的数量的话,甚至超过了曹操自己,这不得不让曹操生出了不少忌惮之心。 如果说曹操攻打袁术,到了最后的时刻,孙策在最后关头横出一杠子,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那样的话,曹操岂不是这两年都白蹦跶了? 原本曹操的计划,就是吃袁术,然后在袁术的尸骨之上长大,然后才能想着挟天子以令诸侯什么的,若是自身实力不强,就算是有天子又能如何?前车之鉴,王允王司徒的飞身一跃,尤在眼前。 “此事已知,汝先暂且去休息……”曹操挥挥手,让一名黑衣文吏先行退下。 曹操背着手,转悠了两圈,然后沉声道:“来人!请中军祭酒来一趟!”中军祭酒,就是郭嘉。 这一段时间,因为曹操感觉自己周边非常的不安稳,甚至睡觉的时候都不能好好的睡,便在郭嘉的建议之下,组建了一支校事的队伍。所谓校事,就是稽查校检事务的意思,其实已经有些军宪和特务的混合体,是独立在军队之外,然后向曹操负责,直接承保各项事务,随后便疯狂扩张,现在已经是延申到了非常多的区域…… 当然,表面上么,曹操是表示说,军中校事是为了整顿军纪而临时设立的,说军队欲强,则必申明纪律,古有司马穰苴,近有亚夫细柳,断无军纪不整而军士强横也,所以校事必须设立,况且如今是朝廷之军,更需正名清吏,必禁劫掠、滥杀等等,如此才能天下归心,百姓箪食壶浆以迎云云…… 堂皇的言语之下,谁也没能说出什么反对的意见来,但是实际上曹操背地里依旧还有一只掘金校尉,就属于看见了也要当作看不见的了。 在历史上,后来袁绍曹操两个人闹分手,陈琳作檄文,里面说:“又梁孝王,先帝母昆,坟陵尊显;桑梓松柏,犹宜肃恭。而操帅将吏士,亲临发掘,破棺裸尸,掠取金宝……操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 说曹操靠着偷坟掘墓来搜集军资,固然有其夸大和污蔑的一面,但也空穴来风,未为无因。不过陈琳也是老大笑老二,当时十家诸侯里就有九家都偷掘过坟墓,董卓、袁绍那个没干过这个事情?曹操也绝不是最过分的那个,毕竟汉代厚葬成风,甚至有一些家族为了丧葬导致家道中落的,也是大有人在,所以挖掘坟墓,也就成为了横财来源的一个便捷的手段。 早期的曹操军队其实就跟普通军阀没有什么两样,毕竟要养活那么多的人口,又不像是征西将军一样属于精简的部队,动不动就是拖家带口的一大帮子,数据上好看归好看,实际上的压力也不小。 不过现在曹操迎了天子,多少也会收敛一些,不再像之前的那么肆无忌惮,因此军中设立校事一事,也逐渐的被大多数人接受下来,而作为中转的负责人,就是郭嘉。 郭嘉没过多久就赶来了,曹操先是让郭嘉坐下,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铺垫,便直接谈起了江东的事情,表示对于孙策的忧虑。 “若江东之人,寻机而上……”曹操皱着眉头,沉声说道,“奉孝可有对策?” 郭嘉是聪明的人,听闻了曹操的言语,便知道其实曹操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只不过需要郭嘉来验证一下,或者说让郭嘉来做一个背锅侠而已。 要不然像这样的事情,多少也算是军国大事,怎么不召集群臣,共同商议,而是单独叫郭嘉前来答话? 因此,曹操叫郭嘉来的意思,便是一种暗示,表示曹操并不打算不准备走正常的途径了。而这个不正常的手段,其实也很简单…… 郭嘉在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曹操为何找他,还不是因为郭嘉身出寒门,没有太多牵连,就像是汉室皇帝就喜欢提拔一些寒门子弟来充当朝廷大臣一样。如果出事情了,抛弃这些寒门子弟的时候,也不会因为其家族什么的而有太多的顾虑。 “哈哈……”郭嘉笑道,“主公何忧之?其轻而无备,性急少谋,乃匹夫之勇耳,他日必死于小人之手……” 曹操微微笑了笑,说道:“果真?” 郭嘉点了点头。 曹操也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今有奉孝,吾可无忧矣!” 郭嘉行了一礼,说道:“本分之事尔……” 两人相视而笑,一副君臣相得的模样。 “对了!”曹操一拍手,说道,“新得些平阳三花美酒,乃以春之桃花,秋之桂花,冬之梅花所酿,具三花之香,纳一年之美,正好奉孝带上两坛!” “如此,某便却之不恭了!”郭嘉笑着,收下了曹操的赏赐,然后退了出来,回到了家中,沉默了片刻之后,便让家中的侍从将酒坛打开,也没有配上什么菜肴,便自斟自饮起来。 年少不知愁滋味,但觉官宦好,欲上层楼,上层楼,绸缎美酒少不了,前呼后拥风光好,如今上层楼,再上层楼,却只见天凉,好个秋…… 秋,五行属金,主兵戈,杀伐。真当好个秋,是指得秋天的景色那? 郭嘉笑笑,举起酒爵,虚虚向前一伸手,对着空中的虚无说道:“且敬汝一爵!饮胜!饮胜……”说完,便咕咕喝下,然后吐出一口长长的酒气。 “……怎么了……”院外荀彧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郭嘉摊坐着饮酒,微微皱了皱眉头,带着一些嫌弃说道,“……天色尚明,这便饮酒?你这真是……连菜肴也没有?” 荀彧转过身,对着自己的手下说道,“去前街酒楼,让其送些应时菜肴过来……”其手下应答一声,便要转身而去。 “要买烤羊腿!”郭嘉在后面补充叫道,“别的可以不要,烤羊腿一定要!” 荀彧的侍从停了下来,看了一眼荀彧。荀彧无奈的挥挥手,示意侍从就这样吧。侍从一弯腰,抵着头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抬着头的话会忍不住笑出来…… 荀彧脱下木屐,走上了厅堂,堂前的木板似乎有些松动了,踩起来叽歪叽歪的发出了声响。荀彧停顿了一下,皱了皱眉头,然后转头就去看在堂下陪着笑的郭嘉的管家。 “莫要怪他……”郭嘉晃了晃酒爵说道,“原本用来修缮的钱……呃,被我拿去喝酒了……反正修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坏了,还不如不修……” 荀彧:“……” 荀彧在郭嘉面前坐下,沉默了片刻,挥挥手让众人都退下,然后才低声说道:“主公寻汝……是为了……江东?” 郭嘉端着酒爵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微微的点了点头。 “主公欲如何?”荀彧眼神闪烁了几下,然后说道,“莫非……” 郭嘉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喝酒。 “……”荀彧深深的皱起眉头来,说道,“岂能如此!须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焉可行此等宵小之事!传出去岂不是天下人耻笑?” 郭嘉哈哈笑了两声,含含糊糊的说道:“有么?主公又没有做什么……怎会被人耻笑?呵呵……” 荀彧摇头说道:“此非汝之过也,安受此罪?昔日袁公路买凶行刺,使秦公命陨……诸侯皆怖,方有刘荆州合围而攻……如今若是他人知晓,吾等亦如此行径,岂不如袁公路一般?不妥,某当寻得主公,务必劝得勿行此策也……” 荀彧说完就要起身,却被郭嘉扯住了袖子,差点吭呲一下栽倒。 当年袁术或许是觉得曹操威胁太大,又或是想要省些事情,反正并没有采用大军攻伐这样的方法,而是寻了一些汝南的游侠和武士,乔装前来刺杀曹操,结果秦朗这个倒霉鬼由于和曹操身高胡子都差不多,被这些袁术的刺客当成了曹操,死于非命,曹操因此才算是躲过了一劫。 从此之后,曹操基本上不管是到哪里,必然带上大量的护卫,以防不测。 荀彧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说这个,既然曹操讨厌被别人刺杀,又为什么要让郭嘉去江东安排这种事情? “稍安勿躁……”郭嘉示意道,让荀彧重新坐下来,然后拿起酒勺,给荀彧倒上了一爵酒水,说道,“……主公如此,也是无奈之举……且听某说来……” 荀彧一愣,然后似乎有所感悟,扶着桌案,重新坐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被郭嘉拉扯得有些歪斜的衣袍,点了点头,似乎是表示示意让郭嘉说一说…… 郭嘉咕嘟嘟又喝下去一爵,带了些醉意的指了指荀彧面前的酒爵。荀彧有些无奈的端起了酒爵,小口喝了一口,然后就看着郭嘉。 “##@@……”郭嘉嘀咕了一句什么,含含糊糊的,然后才说道,“主公行此策,乃利大于弊也……文若试想,若是袁公路覆灭,吾等是继续挥军南下好,还是……” 郭嘉挑了挑眉毛,然后咕嘟嘟又喝下去了一爵。 荀彧闻言,也不由得沉默了,然后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手中的酒爵,然后一口饮尽。 除了一些特殊嗜好的人之外,大多数人是不喜欢污浊的,但是污浊的事情又肯定少不了,总是有人要去做。 由于袁术自身的原因,江东孙策在袁术之后叛变革命,寻求自身利益的做法虽然多少有些让人觉得不算是什么忠义的行为,然而在先是面前还是大多数人会选择了利益。那么对于曹操来说,继续向南攻伐江东,或许在许多人的认知里面,是属于一种比较属于正道的做法,然而带来的利益却并不多…… 首先从兖州到江东,比起兖州到青州、豫州、甚至什么徐州的距离远多了,上一次曹操前脚去了徐州,后脚兖州就叛乱的情形,想必在曹操心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如今虽然说迎了天子,但是天子在朝堂之上的表现,却也不能完全让人放心。 至少不能让曹操放下心。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曹操又怎么可能将大军调离兖州太远,去征讨什么江东呢? 而且还有袁绍在…… 再加上江东世家士族林立,就算是征讨得下,想要收拢这些人的心思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得到的,如果这个时候兖州有变,那么是救还是不救? 回军,就等于是将打下来的地盘再度拱手让出去,不回军,那么这几年辛辛苦苦的经营的大后方根据地岂不是落到他人之手? 所以,出兵江东,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然而又不能置之不理。江东孙策这两年度的发展速度是在说过于惊人,江东六郡已经得了大半,若是按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迟早也会成为心腹大患。 就算是现在暂且没有问题,将来若是曹操北面正在忙活的时候,孙策从南面杀出,这酸爽的味道…… 虽然手段有些低劣,但是如果能用最少的人力和投入,搅乱江东,让江东陷入纷争当中,无暇他顾,甚至一蹶不振…… 荀彧长长叹息一声,默然无言。经过郭嘉一提醒,荀彧多少也能想得明白,这个事情,或许也只有这样处理,才是最符合于当下的情况。 “……此事……”荀彧摇了摇头,停顿了片刻,又再次摇了摇头,说道,“终是……唉……总归是要以正合之……更何况,除却江东,亦有征西……” 说到此处,荀彧忽然像是想起一些什么事情似的,猛地扭头看向了郭嘉。 “……”郭嘉没有说话,而是苦笑了一下,转头望向了厅外,良久,才缓缓的叹息了一声……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66章 千百年传承下的生意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念长安,去长安。 作为一个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甚至说是一个国都,长安还是具备相当大的优势的,至少在现阶段来说,长安就比平阳要好得多。 川蜀的进程,比斐潜预料要快得多,因此斐潜也就将整个的政治中心,开始往关中转移,随着第一批的政府官吏在长安开始运作,斐潜也就自然需要前往长安坐镇了。 在这个时候,斐潜就怀念起后世的交通,就算是没有飞机,高铁也算是蛮舒适的,实在不行,长途大巴也行。然而,现在,斐潜的选择便只有选择在马背上颠簸,还是在马车当中震荡,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黄月英不跟着,因为孩子还小,尤其是在汉代这样卫生医疗条件不佳的情况下,小孩进行长途跋涉,只要一个水土不服,可能都是致命的,所以只能是待在平阳,等孩子大一些的时候才能考虑换地方。 蔡琰么…… 斐潜也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当文艺女青年觉得要实现自我人生价值的时候,那种疯狂的拼搏,着实令人感概。蔡琰现在基本上都埋头于经文章句之中,几乎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竹简木牍之中,连斐潜去平阳学宫宣讲,也不过是匆匆见了一面而已,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要跟着斐潜去关中的想法。 这算不算是一种作茧自缚? 或者说在蔡琰的心中,其实经什么的才是最重要的? 也许吧…… 斐潜仰着头,远眺着平阳的方向,默然片刻,回过头来,将手一摆,“出发!” ……………………………… “说是近日征西将军便要来长安了?”脍绝楼的楼上雅座之内,有人低声说道,顿时引起一阵议论之声。 脍绝楼是长安新开的一家酒楼。或许是各地不同的习惯,在长安的酒馆饭店大多数都是用某某楼居多,所谓脍绝之意,便是做肉菜很有一手,尤其是鱼生,更是绝妙,当薄如丝绢的鱼脍铺垫在黑色的陶盘之上的时候,再加以花瓣点缀,简直就是视觉味觉的绝佳享受。 因此,脍绝楼没有开多久,自然就被长安人所接纳。经常有人在此宴请,甚至会人满为患,一楼是大厅,有有墙有壁,冬夏皆宜。二楼三楼是用木板和墙砖搭建的半砖半木的结构,用一个个的屏风隔开,成为相对来说比较隐私一些所在,自然成为许多士族子弟的钟爱场所。 这个年头,要举办酒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仅要在家中有可以拜访酒宴的厅堂场所,也要有一些家中蓄养的歌姬舞女什么的助兴,再加上要准备什么菜肴,要采购什么物品,其实很罗嗦的,因此很多士族子弟,为了迎来送往,也是为了简便一些,便选在了酒楼宴客。 春秋汉代的酒肆,还不太讲究私密性,虽然有屏风格挡,但是还是属于半敞开式房间,屋子里有些贯通一至三楼的巨大木柱,在中间有两个宽道,中间宽阔的通道还可以邀请舞伎伴舞。两侧是略高于地面几分的木质平台,平台上铺着凉席,放着十来张矮腿的几案,客人们在此饮酒时,一人一桌,或两三人,或四五人,根据人数调整屏风位置,然后据席而坐,推杯换盏。 舞伎什么的,可以自带,也可以在宴会前由酒店代为邀请,这时是有一些以表演歌舞牟生的团体的,这些团体大多都是自愿的组合,组团表演,盈利根据各人的名气和受欢迎的程度,按事先说好的比例分配。如果歌舞伎们有人被客人相中,自愿与人欢好的,那缠头之资就归个人所有了,说起来也算公平。 这是古老的职业,大部分由女性充当,当然,也有一部分是男性,而且当有男性在其中的时候,甚至有些人还比一般的女性还要更加的受欢迎。 今日是李冠请客,让脍绝楼的老板替他请来了长安城中较为有名气的歌舞伎团,乐师们坐在一角调拭着钟、磬、鼓瑟,时不时传出没有节奏的几下乐器声,二楼一角还特意树立了几块屏风,让歌舞伎可以在屏风后面换装打扮。大厅里已经坐了些衣冠楚楚的士族子弟们,互相攀谈言笑。 当下坐的都是一些小世家子弟,像是韦氏杜氏什么大家族,一般是不会来参与像李冠这样的等级的聚会的,就算是真的给面子来,一般也都是来去匆匆,露个脸而已,像从头到尾都坐着的,也一般都是如同李冠一般的普通士族阶层。 李冠原先因为兵乱破家,然后毅然投奔了征西,跟随着征西前去攻打汉中,然后在汉中待了也接近一年的时间,终是忘不了重新在关中振奋家族的执念,便求了征西调回关中,担任了长安的一名从曹,重新开始建立自己的关系人脉,期待一日可以再复家族。 听闻席间有人开始谈及了西的事情,众人便抛弃了原本的话题,开始纷纷谈论起征西相关的事情来,毕竟征西将军现阶段风头正盛,兼并了弘农之后又击败了袁绍,简直就是一跃而成了天下瞩目的诸侯势力,让人不得不心生佩服…… 李冠哈哈大笑着说道:“若说主公,便称文武全才亦不为过也!军功炳耀,守土靖边也就不说了,难得是仁德忠义,体恤爱民。若说寻常官吏,每到一处,便恨不得黄沙铺地,官吏出迎……然征西将军特意传,一概皆免!为得就是不搅扰民生……” 若说是斐潜给别的太守这么说,别的太守可能还会多少想着是不是应该反着理解什么的,但是如今是庞统在长安,于是乎庞统就真的下令无需准备什么迎接的仪式,还义正词严的说什么关中乃征西所辖,征西到哪里都跟到家一样,搞什么仪式不是生分了么? 所以虽然李冠等人知道征西将军会来长安,但是长安之内不管是官吏也好,士族也罢,都没有什么十里出迎的戏码,依旧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在二楼的角落之处,坐着一名半大小子,身边跟着两名护卫,听了大厅屏风之后的李冠等人的言语之后,神色肃然,沉吟了片刻之后,便站起身,结了饭钱,带着护卫下楼去了。 李冠正在高谈阔论,眼见有人下楼,虽然不是在他邀请范围之内的,但是也随意瞄了一眼,然后似乎觉得有些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什么,又被旁边的人打岔了一下,顿时就将这个事情抛在了一边,叫来了歌舞,笑谈畅饮起来…… 下了楼的半大小子出了脍绝楼,皱着眉头往前而行。一旁的护卫落后半步,走了片刻之后,忽然低声说道:“若是征西轻车而来,吾等又该如何?” 半大的小子像是在安慰护卫,又像是安慰自己,低声说道:“莫急,莫急……总归是有破绽的……而且,若是征西真的轻骑而来,说不得还是吾等的机会……” ……………………………… 六月初五这天,征西将军斐潜抵达了长安城。 虽然说征西将军斐潜交代了不需要搞什么欢迎的仪式,但是劳民伤财的大场面不做,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庞统在接到了传令兵卒的信息之后,便带着长安城内的一帮大小官吏,出了城门,往城外而去。 庞统年岁尚轻,但是毕竟出身荆襄世家,政治上的手腕其实也不算差,在经历了初期被人看轻之后,便设下了圈套,很是收罗了一批。当滚滚的人头累成京观的时候,许多人也才不敢看轻这个岁数不大的郡守。 虽然名义上还是假行郡守事,但是大多数人都知道,那只是因为庞统还太年轻,才用一个“假”字,等上几年之后,也就转正了。 之前袁绍进兵凶猛,长安之地也有些心思浮动,结果庞统雷厉风行,又抓了些闹腾的士族子弟,抄家斩杀了,顿时压制住了长安的躁动。 当然,以庞统的政治指数,绝对不会落人口实,而且选择的人选也是恰到好处,既不会太小,以至于让人忽视,又不会招惹来太多的麻烦,就像是砍去了几根枝杈,虽然痛,但是不至于要勃然而反,也算是在长安斗争当中,不大不小的一个胜利。 庞统见了征西的旗帜远远的露了出来,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忙迎了上去。 斐潜见到庞统,不由得一愣。 在之前斐潜的印象之中,庞统就是个黑小子,一副没毛的小鸡模样,和水镜先生给他的绰号十分的合拍,也不知道当时水镜先生是在夸庞统还是在损庞统…… 但是今日一看,也许是间隔时间长了些,庞统个头也窜起来不少,也或许是伙食不错,这身形也从之前的瘦小的黑矮矬子,变成了现在黑胖子,嗯,虽然不至于太胖,但是庞统黑脸下面的双下巴,却展示了其未来的发展方向。 “嗨!”斐潜拍了拍庞统的肩膀,然后又顺手拍了拍他的肚子,低声开着玩笑说道,“真怀疑长安的赋税是不是都被你吃到肚子里面了……你看看这……还能骑上马,还真是幸苦你了……” 庞统哈哈大笑,摸着自己的有些发福肚子说道:“这是长安平稳,民众富庶的表现!怎么,我健壮些不好么?非要我瘦得风都能吹跑才叫勤勉?” 斐潜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可是你这不叫健壮啊……我没记错得话,你今年还不到二十吧?这肚子就出来了……你要是这样下去,肯定是脂肪肝……嗯,一肚子油啊,对身体不好……少吃些肥肉,对身体好……”如今平阳的家猪养殖已经颇具规模,而且也拓宽到了关中长安一带,阉割过后的猪不仅肉质的气味相对较好,而且更易有肥膘。对于汉代人来说,脂肪肥肉才是心头好,瘦肉什么的都是靠边站。 庞统顿时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道:“那可不成!我就好这一口了!取寸膏,炙于火上,待外表渐硬,色泽金黄之时,以蜜涂之……咝……不说了,等到长安的时候我来烤一次,包你也喜欢!” “哈哈……”斐潜也是有些无奈,毕竟这个是汉代人的习惯,就像是庞统这些人也觉得斐潜为什么不太喜欢喝烹煮的茶汤一样,属于个人嗜好,不好强求,“行啊,我等着你展示手艺就是……” 跟在斐潜和庞统之后的官吏,虽然插不上什么话,但是见庞统和征西将军的关系如此融洽,自然也是多有感悟,相互之间传递着眼神,然后继续跟在斐潜和庞统后面,一行人缓缓往长安城而去。 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搞什么仪式,但是越是临近长安,便越是人流多了起来,许多百姓发现了是征西将军来了,便自发的在退到了道路两侧,让出了中间的主道,甚至有一些普通的民夫,跪拜在地上,对征西将军斐潜表示出最大的尊敬…… 在这些普通民众看来,不管士族官场是怎样说法,他们只有一个非常简单且质朴的标准,那就是比起之前董卓时代,抑或是后来的李郭等人的时期,生活要好了许多。这就是征西将军斐潜的功勋,这就是他们为征西将军斐潜献上的崇拜和尊敬。 虽然这些普通民众不知道朝堂运作,也不清楚具体斐潜和其他的诸侯之间有什么纷争,但是对于这些民众来说,只要能好好的生活,能够满足一家的温饱,便是最大的幸福。 这时候,闻讯赶来的人越来越多,在道旁挤得密密攘攘,人群之中,似乎有一些人高呼着征西将军的名号,然后捧着手中的东西往前涌动了一下,似乎真的有些单壶的味道。 斐潜看了一眼庞统。 庞统连忙摆手说道:“这个可不是我安排的……真的不是……” “哈哈……”斐潜笑了笑,说道,“就当不是吧……”然后挥手让一旁的兵卒散开些许,让这些热情的民众往前一些。 “什么叫做当作是……” 庞统正说着,无意当中扭过头,却看见在道路一旁的废旧小亭之上,似乎微微立起了两三个身影…… 庞统的心,立刻从欢快的气氛中被抽离,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小心!” 不只是庞统,在斐潜身侧的黄旭也发现了情况不对,立刻出声示警,同时往前策马,举起盾牌,想要保护住斐潜的侧面! 然而箭矢的速度比人的反应更快,弓弦的崩响被热闹的人群欢呼掩盖! 下一刻,整个长安城外的欢呼,这一刻仿佛被这利箭封喉,霎时间寂寥无声!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67章 千百年穿越者的仇人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时隔数年,长安城中的氛围又一次变得异常的沉闷、凝重、且有些惊恐。 原本是不怎么设防的街坊,也被军事化管理了起来,街坊中的坊甲,带着兵卒挨家挨户的搜查。长安郡守府邸的门前,也有一名军侯沉着脸,带着上百人守着四周,并在角楼各处之上,都安排了人手,手持弓箭强弩,一旦有行迹可疑的人不经允许靠近,可以当场射杀! 斐潜终于是察觉到了这个世界,对于穿越者产生出来的深深的恶意,也体会到了为什么大华夏不管哪个朝代,除了秦朝那个短命鬼之外,都一再严令禁止弩机的存在,甚至不惜自废武功,也不允许发展远程武器,尤其是我大清,简直是越发的登峰造极,连自己原本的骑射也都一起废了。 这还是远距离的刺杀,要是距离近了,强弩的射击之下,就算是斐潜穿着铠甲,也未必能够起什么作用! 所以,能怪谁? 斐潜看着自己被包扎起来的肩膀,不由得有些苦笑。 当时斐潜察觉情况有异,便想着要迅速下马,借用马匹和周边的护卫来遮蔽…… 在临机处置的这个方面上,斐潜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现在么…… 这射来的长箭原本应该是射不中的,结果不知道是庞统还是黄旭,拉扯了一下自己,导致自己在躲避的时候改变了形体姿态,然后就被射中了肩膀…… 庞统也摔下了马,斐潜也还记得当时庞统脸上那种错愕和不敢置信的神情,从这一点来看,斐潜觉得这个刺杀事件庞统应该不知情。若是庞统连这个表情都能够伪装,那么至少也是影帝级别的人物了。 另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因为这一场刺杀不能给庞统带来任何的利益,反而有巨大的负面影响,像庞统这样的人物,除非脑筋确实是坏掉了,否则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么,应该是谁? 见斐潜受伤,黄旭大为恼怒,不仅立刻下令反击,击杀了小亭之上的刺客,甚至准备立刻将在场的不管是谁,全部都擒拿下来…… 然而斐潜却制止了黄旭的行为,只是令人去调来军队,然后在军队的护卫之下,进了长安。 斐潜很清楚,就算是将在场所有的人都抓起来,也未必能够找出来真正的谋划者,反而会因此而使得不少人无辜丢了性命。现在这个阶段,长安不容许再乱了。若是真的乱起来,说不定正中了他人的心意。 是不是穿越者都会遇到这种麻烦,还是说穿越者都能豁免这种事情,只有自己算是最倒霉的一个? 刺杀。 当政治利益无法采用其他手段进行调和的时候,便有不少人会选择这样的手段来直接消除竞争者的存在,当然这样的方法也就等于是放开了囚禁在规则之下的猛兽。 不过现在要搞清楚的事情,是究竟谁在背后主导了这个刺杀的事情。 “明日便将城中各坊门禁撤走……”斐潜示意一旁的医师先下去,然后对庞统说道,“只需在城门和城外要道之上设卡……就像是捕兔,越是挖土,兔子便遁藏得更深,搞不好还将原来的洞口搞塌了……” 斐潜微微动了一下肩膀,虽然疼痛,但是还算是可以,并不算什么太严重的伤势。 得益于斐潜对于军中金创之类伤势的医疗重视,从高度酒精清创杀毒,到蒸煮麻布包裹,再加上张云配制的金疮药收敛伤口,在现有条件下已经是最大程度减少了感染的可能性,也算是不幸当中的万幸了。 “唯!”庞统很快的就明白了斐潜的意思,“某这就去安排!若不能引其出洞,某便无颜在见主公!”说完,庞统便急匆匆的告辞走了,这一次征西在他的地头上出了事,简直仿佛是在庞统脸上左右扇了十几个耳光一般,若是不能查出背后主谋,庞统不仅颜面上暗淡无光,甚至罪责也无法减轻。 城禁并不能持续太长时间,时间一长就容易引起各种连锁反应,普通民众也是需要出城樵采的,长安城内的人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待在家中等斐潜将背后的主谋者抓出来才出门上街。而且还有一个因素,就像是斐潜所说的,若是逼迫得太紧,说不定就会有人将弃子抛出来,而一旦断绝了顺藤摸瓜的可能,要找到隐藏在其后的主谋者就更加的困难了。 同时,说不定主谋者也未必在长安主城内,所不定躲避在周边陵邑之内,而要将周边陵邑也一同封闭查寻,那就基本上要动用大军来行动了。 “城中陵邑之内,可有何流言?”斐潜转头问黄旭道。 黄旭在一旁说道:“城中略有主公安危之言,但昨日夜间府衙张榜公布,主公无恙,民众也就少了几分忧心……不过……也有人说这是……” 肩膀伤口时时传来的刺痛感,让斐潜的气色并不是很好,听了黄旭的话,斐潜吁了口气道:“人心,最是琢磨不定。吾等强说无恙,恐怕多数还是不信……若是我等表现得过于紧张,反而会让人猜测我已经重伤濒死,徒生乱象……至于些许谣言,也是正常,等过两天某露个面,也就消散了……” “主公所言甚是。”黄旭应了一句,然后咬着牙说道,“待捉到了事后谋主,某定要将其挫骨扬灰,方解心头之恨……”对于斐潜遇刺,黄旭身为愧疚自责,恨不得以身代之。 斐潜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在自省,觉得自己在这个方面上的防备,还是太过于大意了一些。 这是一个刺客横行的时代,春秋战国时期的专诸刺王僚、豫让刺赵襄子、聂政刺侠累,再到后面的荆轲刺秦王,刺杀政敌、干掉敌国首脑,从肉体上直接消灭,是一种相比较大军对垒而言更加成本低廉的方式方法。 汉代三四百年,培养了儒教这个讲究礼法的朝堂运作模式,但是不代表所有人都尊重约定俗成的规则,拼什么会给穿越者以优待?刀枪箭矢之下,除了那些开挂的逗逼,又有谁能时时刻刻都能免疫伤害? 这一次虽然受伤,但是斐潜觉得并不亏,毕竟过于自信导致的自大,则是穿越者最大的仇人啊…… “现场的那几名刺客,可曾寻得什么线索?”斐潜转过了话题。 黄旭说道:“所用的弓箭,某都看过了,并没有什么记号……不过,按照箭矢材质来看,应该是军制之物……另外,刺客身上除了弓箭之外,并无他物……某怀疑是他人蓄养的死士……” “看来,我的仇人还不少啊……”斐潜说道,却笑了出来,没有多少死里逃生的恐惧,反倒是有些悠然而生的坦然,间杂着一点对于那些想要动用这种手段来取他性命之人的轻视…… 这是在战场之上依旧是觉得无法击败我了么? “却不知道某之首级价值几何?”斐潜呵呵的笑了笑,“不过倒是提醒了我等,接下来需要加强护卫了……不仅是我这里,还有平阳之处……既然采用了如此下作的手段,也就意味着此人便再无顾忌……” 黄旭凛然遵命。 “此外……”斐潜望着窗外阴沉的夜色,缓缓的说道,“还要排查一下长安城内官吏,看看是否有人宣扬某会来长安的消息……切记,需要秘密排查,切切不可动静过大……” 黄旭脸色一变,说道:“主公之意……庞使君……” 斐潜摇了摇头,说道:“未必是庞士元这边,也有可能是其他的人……抑或是无心之下说出去的……毕竟我们前来长安,并未隐匿行踪,若是有心之人……不过查一查总归是好的,这个事情,你亲自找人去办,选些信的过的老人,别大张旗鼓,以免反而错过了真凶……” 斐潜之前就有想过别的诸侯势力,会不会往他这里安插人员,毕竟之前平阳还算是小,一亩三分地上有几根庄稼也是能数过来的,而现在地盘大了,行政人员是原来平阳的五六倍,这其中自然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精细遴选,被有心之人混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老早就想着说是筛一遍了,结果不是这个事情就是那个事情,一直拖延了下来,现在看来,确实是迫在眉睫的事情,若是不清理一遍,保不准自家田地内的庄稼最终会长成什么样子…… 还有一件事情,斐潜没有跟黄旭讲,只是记在了心中,除了民政这一块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块,那就是军权。今天还只是在长安城外遇刺,如果万一到了某个图谋不轨的将军军中,然后遭遇哗变,那么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虽然斐潜的思绪很多,但是毕竟身体失血,精神不是很好,支撑不住便沉沉睡去,第二天的时候,没想到庞统就兴冲冲的跑来了,向斐潜禀报道:“主公!主谋抓住了!” 斐潜不由得精神一振,立刻就让庞统当面报来。 庞统说道:“昨夜放开城禁之时,某令人宣扬今日早晚只各放一个时辰……呵呵,又令贼曹便和各坊坊甲,伏于城头勘察出城之人,果然于今日辰时,在东城门处,抓到了三名行踪异常之人……” 庞统一边将袖子里面的过所逃出来给斐潜过目,一边说道:“刑木之下,贼子交待说此行一共八人,假作商贾、游学而来,其过所所计均为伪造……写的是荆州所来,实际上都是左冯翊之人……” 斐潜翻看着过所,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汉代虽然有户籍制度,但毕竟方法太过古朴。伪造过所,也不算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只不过想要做假做得像,必然是懂行的人才能做的出来,比如原本就是制作过所的政府人员。所以,要么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参与了,要么就是敌对方的政府人员在背后指示…… 庞统显然不会满足于只给斐潜看几个伪造的过所,在一旁继续说道:“……某得了贼子口供,立刻领兵前往霸陵,将藏于其中得主谋一举擒拿!” 说到此处,庞统的神色略有些怪异起来,迟疑了片刻,终究是说到:“……不过这个主谋,乃郑公业之子……” 谁? 郑公业是谁? 斐潜也是愣了一下,半响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喃喃的说了一句:“如此说来,此人倒也真有杀某的理由……此人现于何处?” “现于长安大牢之内……”庞统回答道。 斐潜沉吟了片刻,说到:“带某前去。” “主公……”庞统迟疑了一下,旋即说道,“好,请主公随某来……” 长安大牢。 说监狱阴森,一般来讲,都是因为为了防止犯人逃逸,修建的时候完全不考虑什么采光通风,只追求如何安全坚固,所以久而久之,监狱之内湿气排不出去,便污垢虫蚁横生,气味污浊不堪。 斐潜没有亲自进到大牢里面去,只是坐在地牢之前的广场上,让黄旭跟着庞统下去提那个主谋出来。 阳光从天空映照而下,带着夏日的灼热,却驱逐不了斐潜心中的寒冷。 是,自己是穿越者,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穿越者,但是穿越者就一定无敌于天下?手下就一定忠诚度满值?兵卒就永远不会叛变?情感就稳定不会变色? 呵呵…… 片刻之后,黄旭提着,嗯,确实是提着一个半大小子从地牢里面出来了,然后掷在了斐潜面前,说到:“便是此人了!” 斐潜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从其污浊的面容当中依稀能找到一些郑泰的影子。“汝便是郑公业之子?” “恶贼!”郑泰之子或是原来擒拿的时候被打得狠了,或许是黄旭摔得手重,一时挣扎不起来,只是在地上蠕动着,喘息着,叫骂着,“竟不得……手刃于汝……” “何人遣汝而来?”斐潜没有理会郑泰之子的辱骂,依旧是声线平稳的说道。 “呵呵……哈哈……”郑泰之子披头散发,满面的血污,依旧狠狠的盯着斐潜,口中喃喃嘟嘟的咒骂着,并不回答斐潜的问题。 “好个贼子!”黄旭看不下去,一脚径直踹了过去,将郑泰之子踢出一米多远,然后有大步走了过去,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样提了回来,“好生回话!听见没有!” “咳咳……”郑泰之子似乎是伤到了内腹,咳着,咳着就咳出了一口血出来。 “我杀了你父亲……所以你找我复仇,并不怪……” 斐潜看着眼前的这个半大小子,缓缓的说道。或许在后世这个岁数应该算是未成年,属于没有完全民事行为权利的一类,然而,现在这里,这个时刻,是汉代,是汉末,是天下动荡,是皇帝都朝不保夕的时代…… “……不过,你父亲杀了我的师傅……”斐潜抬头望天,天空澄清,万里无云,蓝得让人心醉神迷。“……所以我杀你父亲,也是应当……” 斐潜低下头,看着郑泰之子,缓缓的说到:“……回答我的问题,我便将郑公业的头颅还给你……让你可以抱着,葬于同穴,入土为安……” “……”郑泰之子咒骂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半响之后才沙哑着说道,“……果……真?” 斐潜缓缓的点点头,然后向黄旭示意了一下。 黄旭会意,走到了郑泰之子面前,然后俯身下去,听到了郑泰之子说出的名字,不由得睁大了双眼,愣了一下,才走回斐潜面前,在斐潜耳边低低复述了一边…… “……”斐潜脸颊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半响才说道,“来人!传令!去取平阳守山学宫的郑公业的头颅来……然后,便将其……嗯,小子,汝名为何?” “某名……袤也……尚无字……”郑袤回答道。 “袤者,南北也……”斐潜点点头,站了起来,向外走去,“名倒是不错,奈何心胸不可容南北,便也成不了大器……也罢,念汝倒也有三分血勇,便赐汝白绫三尺,且留汝全尸……”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68章 千百年未变化的主题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这个世界很大,这个世界也很小。 当斐潜受伤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顿时就像是引发了一场地震一样,让整个三辅地区都震荡不安。 庞统对于斐潜将郑袤直接处死的决定比较不满,倒不是庞统有什么未成年人保护的心理,而是觉得郑袤年岁尚小,并不一定能够想出这样的行刺计划,很大可能在郑袤身后还隐藏着一个另外的策划者,所以留着郑袤,不管是作为诱饵还是从郑袤口中挖出其他的线索来,都是比直接杀了要更好一些。 对于庞统的怨念,斐潜笑笑,并没有表示什么。 很多事情,站的位置不一样,自然理解角度也是不同。斐潜对于寻找出真凶的执念,并不像庞统那么的强烈,而是对于接下来的防御工作以及内部清理的事情更看重一些。 毕竟这么多年下来,直接或是间接的死在自己手里的人,有名号的,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人了,怎么可能会没有仇人?难道说在这个时间点上,找出郑袤身后的谋划者,就能保证将来一定不会出现新的刺杀的人么? 曹操睡觉的时候都要放一把剑在身边,还要杀了自己贴身的侍从来展示什么“吾梦中好杀人”的说法,在起初的时候斐潜有些认为是作态,现在想来,才觉得心中惺惺,多有悲切之感。 三辅各地的士族子弟,以杜、韦为首,听到了斐潜已经斩杀了行凶主谋之后,便纷纷立刻从龟缩的状态当中苏醒过来,然后一个个带着大量的所谓“慰问品”前来拜访,尤其是韦端,更是殷切,见到斐潜的时候神情激动,甚至有些慷慨激昂的对于卑劣的刺杀行为表示了最大的谴责和愤慨,顿时引得一大帮的士族子弟纷纷异口同声的谴责,同时也表示自己对于征西将军的忠诚可昭日月…… 几乎就是和后世某某官方喉舌一模一样。 斐潜对于韦端等人的行为,全盘接纳,然后便托言说身体不适,仍需静养,然后便让人将这些家伙统统送走,嗯,带来的礼物什么的自然是通通留下。华夏就是这样子,如果不收东西,这些人反而不放心,收了,这些人才会觉得斐潜真的没有要那这些人开刀的心思,这是千百年来都没有什么变化的主题。 斐潜看了看一旁的仍然似乎有些想法的庞统,便笑着说道:“士元,不用多想了,这个事情……暂且先放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庞统一愣,脱口而出说道:“难道是川蜀攻下来了?” “哈哈……”斐潜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元直于汉昌,已经算是敲开了巴西郡的大门,至于后续,则是看黄叔业和魏文长的了……我说的要事倒不是这个,而是西域来人,说白都尉返程了,算算时间应该是快到陇西……” 庞统脑筋转得很快,立刻就找到了重点,挑了挑眉毛说道:“难道说……那个什么……黑山残……嗯,不是,是白都尉,真的找到了主公所要的物种?” “我也不清楚,但是既然白都尉突然让人提前赶回来禀报要返程,多半是找到了一些什么东西……”斐潜说道,“所以我才特意赶到长安来,却不曾想遇到了……嗯,算了,子敬呢?若是真的找来了什么种子,还是要让他来操心些……” 庞统叹了口气,说道:“子敬还能在哪里?不就是在山里的那块田那边么?要不是我派人过去通知他,恐怕他至今还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外护卫高声唱名,说是枣衹到了。 枣衹几步奔了进来,看见斐潜笑着看他,方缓了一口气,扭头瞪向庞统,并指说道:“你个庞士元!说什么主公遇刺,凶险万分!害得某……咳咳,咳咳……” 枣衹显然奔得急了些,气息不稳,又着急说话,顿时呛到了,咳嗽起来,但是依旧用指着庞统,显然是气得不轻。 庞统一脸正经的说道:“主公确实遇刺……而且当时情形,也确实是凶险万分……”或许在熟悉的人面前,庞统嬉笑的个性一面才更多的展示出来。 斐潜挥手让一旁的护卫递上些水来,让枣衹匀一下气息。 枣衹拱手谢过,然后咕嘟嘟喝了下去,才算是好了一些,转头打量着斐潜,说道:“主公……这伤势……” “逸阳给我看过了……”斐潜笑着说道,“现在已经止血,也还好,等过些天,若是没有发炎,静养些时日也就是了……”自己上战场都没有负伤,却没有想到下了战场反而是负伤了。 对了,自己也是用长枪的啊,自古枪兵不是幸运满值么?难道说……嗯,要不现在换个武器?那么自己以后就拿剑好了……嗯,还是不行,某个人也是有拿剑的,要不换成战刀?现在重新练习新兵刃,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主公……主公?”枣衹见斐潜忽然有些发呆,不明就里,便出声问道,“主公,没事吧?可是伤处有所不适?要不要再叫医师来看看?” “哦,不,伤口没事……”斐潜回过神来,说道,“正好,你来了,有个事情也要和你说一下……还记得那个之前的黑山白雀白统领么?” 枣衹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有些印象。” “此人前些时日,令人传来信息,说念想平阳桃花,准备返程……”斐潜缓缓的说道,“某派遣其远涉西域,寻求些珍稀物种……现在看来,似乎有了些结果……” 庞统在一旁笑着说道:“这定然是取了那什么……棉花?嗯,棉花来,故而方言平阳桃花……” 斐潜点点头说道:“棉花,土豆,番薯,就是可增国力的重大物种……我原以为可能先会找回土豆番薯什么的,没想到是先找到了棉花,也算不错,毕竟这个小冰……嗯,子敬,若是真的寻了棉花来,便不管怎样也要种活一批,然后扩展开来,我们之中也只有你最了解农事,这个重任便只能由你来挑了……” 枣衹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将信将疑的说道:“真的有这么大的功效?” 斐潜哈哈一笑说道:“国力民生,其实就四个字,衣食住行。那一个字提升了,对于一个国家来说,都是了不起的大事……而棉花这个东西,就凭借此物,便可以改变大汉之衣!你说功效大不大?若是子敬种植推广了,单凭此物,子敬便可追功神农!” 枣衹明显是觉得责任重大,顿时手脚都有些不知道怎么放,“可是……如此贵重之物……某从未见过,亦不明种植之法……这,这……主公,莫非主公知晓?” 看着枣衹有些慌乱,又有些期盼的小眼神,斐潜咳嗽了一声,“这个么……种植之法啊……某也不知道……所以还望子敬……啊呀,子敬你怎么了?” ……………………………… 六月时分,天气开始逐渐的炎热起来,在大汉和西域交接的地带,因为地理的关系,虽然不见得如同川蜀一般的闷热,但是每每到了日中,太阳依旧让人满身是汗,然而到了夜间,气温便急转而下,不至于像冬日里面的寒风像一把小刀一样的割动,但是依旧让人感觉到了寒冷。 在这样的区域之内,许多人都是像胡人一样,就穿一件皮袍,热的时候就光着膀子,冷的时候就拢着袖子,再加上头巾面巾蒙面遮蔽风沙,以至于大多数人开起来似乎都差不多,离得远了,只看装束的话,也根本也区别不出什么汉人亦或是胡人。 汉代,原本在西域这里,是设立有西域都护府的,从汉宣帝开始的郑吉第一任西域都护开始,一直到西汉末期,一共前后有十八人担任过西域都护。西域都护是汉王朝中央政府派遣管理西域的最高军政长官,其级别相当于郡太守,也是两千石,可以开府,下设属官,统辖西域诸国,管理屯田,颁行朝廷号令,诸国有乱,便发兵征讨,维护西域秩序。 然而在王莽之后,光武上任,对于西域的控制力度就急剧降低,甚至有人建议重开西域都护府,然后被光武帝拒绝了,想必原因不仅仅是因为钱粮,还有一些存在于光武心底的一丝恐惧。 虽然说汉武和光武就差了一个字,但是实际上两个人的性格却天差地别,光武完全没有汉武的气魄和拓展欲望,或许也是光武从治乱当中的思量,但是光武具体怎样想的,谁也不清楚,只是知道,从光武之后,在西域的汉家威望就在逐渐的降低…… 大汉百余年来,几乎是完全放弃了西域的控制,纵然在光武之后,也有匡扶幼君的重臣,也有让太后撤帘的贤臣,甚至也有常年盘踞中枢屹立不倒的权臣,可是不管是皇帝还是这些大臣,似乎都没有人再度提起这个西域都护府的事情,就像是这一块区域从来就不存在一样…… 长安城下那一场刺杀惊变,就像是深潭的投石,虽然一时间激起了滔天的巨浪,但是随着时间和空间的推移,等传递到河西走廊这里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力度,连泡沫都鼓动不起来多少。 或许在将来带动的变化,会让人回想起这一次的刺杀,然而当下对于白雀等人来说,能够顺利的通过河西走廊,返回陇西关中,才是最为关键的事情。 白雀用一块麻布蒙着脸,只露出两只眼,顶着风沙策马上了一个土坡,四下而望。 这个地方,原本是西域都护府的一个军寨,然而现在这个军寨早已经废弃,只剩下些残延断壁和风沙融为一体。或许是原本秩序之地一旦被破坏,就会爆发出更大混乱,这个原本代表着秩序的军寨之地,现在则是成为了诸多马贼出没的场所。 这些马贼之中,有汉人,也有胡人,有小股的,也有大堆的,林林总总,不下二十来股,有些是真马贼,有些是假马贼,还有些是临时马贼,纷乱复杂的程度,让每一个通过这里的商队都是头疼不已。 当然也有简便的方法,就是寻找羌人领路,在这里,先零羌、种羌、烧当羌都算是大羌族,找这些人,给一定的钱财,也就可以基本上顺利的通过这一块区域,毕竟人都是要恰饭的,如果完全断绝了商队,不管是对于羌人还是西域各国来说,都未必是一件好事。 至于在黄沙砾石之下的白骨,往往都是些跑单帮,又或是没有按照规矩行事的一些家伙…… 其实若是单人,其实在一些情况下反而更加安全,因为单人匹马,行囊什么的都看得见,若是装扮成为羌人,也不见得就会被马贼盯上,但是如今这么一帮子人,自然就是目标大得多了。 现在的问题是白雀不敢找羌人,因为他知道征西之前和羌人有过冲突,也不知道后续是怎样的变化,如果万一依旧是处于敌对的状态,白雀这样一头扎进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打听? 呵呵。 在汉代民众百分九十以上都是文盲的时间里,作为汉代周边的普通羌人,则更是基本上不懂得任何的文字,一些消息往往都是羌族头人才清楚,自己贸然上去打听,岂不是不打自招的行为? 装商人? 哈哈。 常年走这条线的一些商人,这些羌人基本上都认识,自己若是装成商队,一副完全陌生的面孔,然后带着大队的货物送上门来,然后队伍之中也都是对于商队物品一窍不通的兵卒,随便一问肯定都露馅,岂不是就像是闹事之中的小孩抱着大堆的金银一般? 白雀虽然不是非常的聪明,但是他也不傻。 可以说,从这里到陇西,才是最为危险的一段路! “怎么了?”马库斯策马跟了上来,也学着白雀一样左右看了看,然后问道,“泥米奴了?” “米奴你个鬼!”白雀没好气的说道,“把舌头拉直了说话!是迷路,不是米奴!” “对,对,那就四真米奴了?”马库斯神色大变,哀嚎出声,“米奴了!OH,my god!要玩蛋了!” “死开!你自己玩蛋去!你这个大裤衩子!”白雀翻了翻白眼,懒得和马斯库解释,呼哨了一声,策马下了土坡。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69章 千百年在心中的牵挂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怕什么,便是有什么。 当白雀看到远方烟尘掀起来的时候,便知道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能在河西走廊强横逞凶的,便只有骑兵,白雀等人虽然也是骑兵,但是和这些基本上一生都生活在马背上的骑兵比较起来,在骑术上依旧是还有些差距的,而这种差距,越是到了疲惫的时候,便越发的明显了起来。 “快!快!”白雀大喊道,“马贼不可能脱离老巢过远!冲过去!冲过去!” 这些时日,白雀统领着这些原本是该被斩杀的黑山大小头目,一路向西,如今又准备重新返回,吃了多少苦头就不说了,单人员在路途之上的折损,就差不多已经是近半,若不是白雀这个人本身处事公正,性格也好,恐怕也早就离了心,散了志气,沦落成异乡的匪贼流民…… 如今被马贼所追,众人自然也是听从白雀的指令,压榨着马匹的极限,尽可能在马贼的追杀拦截之前逃出去。 白雀频频回望,当看见落在后面的黄二狗还有另外的几人的时候,眼神之中充满了痛苦。这几个人或许是因为战马的原因,又或者是因为人的原因,导致在落在了后面,而这些落在后面的人,必然就是最为危险的,如果不能尽快的逃离,也就几乎等同于死亡了。 马库斯虽然是色目人,但是出乎意料的骑术也是相当的娴熟,和白雀几乎是只差了半个马身的距离,见白雀回头,便大吼道:“韦森么要跑?泥确定四马贼?” “白痴!”白雀懒得理会,也没有心情解释,马库斯愿意跟就跟着,不愿意跟着白雀也不拦着。 在河西走廊,甚至在西域各国,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认知,但凡是没有打出旗号的部队,不是匪徒就是马贼! 有没有马贼耍小聪明利用这个规则来欺骗? 自从那几个不懂规矩的二傻子被周边众多国家和部落联合起来清剿干净,为首的被活活剥下人皮在烈日之下曝晒而死之后,也就没有人敢挑战这样的规则了。 就算是混乱的环境当中,人依旧是有等级区分的,而一旦有了等级,必然是有秩序,完全混乱邪恶的地域,就连恶魔都看不上眼。 “快!”白雀指着前方的山口,大声的鼓舞道,“冲过山口!快冲过山口!”虽然每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可是谁都不敢脱离大队,竭尽所能的也要跟上。谁都知道,只有跟上大队,结成阵列,才有可能在马贼的追袭当中挣扎出一条性命出来,一旦是落单,基本上就是离死亡不远了。 活着,回去! 此时此刻,就连平日里面话最多的马库斯也都安安静静的,每个人都竭尽全力的赶路,,只能听见在马蹄声中,夹杂着人员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声。 马贼大声呼啸着,从侧翼包抄而来,想要将白雀等人拦截在山口之前,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进…… 这群马贼,看起来似乎是也曾经当从过军,行进之间并非完全杂乱无章,似乎隐隐的分出了前队和后队,还同时保持着有一个冲锋的势头,和一般马贼杂乱无章的奔驰有着本质上面的区别。 白雀越看便越是觉得心惊,心知肚明仅仅凭借着自己这些因为长途赶路才锻炼出来的骑术要和这样的马贼在马背上进行较量,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但是同时,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一些疑惑,这些马贼究竟是从何而来? ……………………………… 陇西,一队军马,正在缓缓的向西行进。 走在前列之中的,正是徐晃,他领一千军马,去援应退回来的白雀等人。徐晃在陇右,也是待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了,骑术也在姜冏等人的教导之下,比起在并州的时候要好很多,可以正式的成为一个骑将,而不是上了马的步将。 为了减轻战马的负担,徐晃不得不改小了战斧的型号,减轻了重量,幸亏在黄氏工房之中有不少好钢,在缩减了斧头厚度的同时,依旧能保持一个非常大的硬度和强度,才算是让徐晃勉强接受这样的改变。 徐晃原本以为在陇右还有许多硬仗要打,但是没有想到战局变换莫测,韩遂投降之后,使得原本在金城周边的许多部落以及当地的豪右,也都相继放弃了对抗,陇右很快就评定来下了…… 想想也是,以前这些豪右和羌人部落,喜欢叛变和劫掠的原因一个是大汉管辖西凉的官吏不顾民生死活,二来是见到劫掠叛乱反而更有好处,自然是平而复叛,现在叛乱明显没有好果子吃,再加上征西将军斐潜指定的不管是税赋还是交易的制度,都让这些豪右和羌人部落感觉到了些许的公平,所以自然没有人愿意继续叛乱下去。 没有叛乱,徐晃姜囧等人自然是没了对手,整日闲得发慌,当传来征西将军的号令要去接白雀等人的时候,三四个人一阵好争,最后徐晃以微弱的优势胜出,成为了这一次的领兵的将领。 陇右空旷,人烟稀薄,有时候走了五六里地,都未必能见到一个人,越是望河西走廊而去,便越是如此。 怪不得朝廷不愿意在此地维护…… 徐晃一边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前行,一边想着。此时的太阳已经开始偏西,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若是正常的话,也差不多该找个地方安顿歇息了,忽然徐晃凝神一看,望见前方天际之处似乎隐隐约约有些烟尘! 旋即,烟尘变大了一些,三名斥候拍马而来,未到近前便大声嘶吼道:“将军!前方有马贼围山,似乎……似乎围的就是我们的人!” “什么!”徐晃一摆战斧,“全军!加速!” ……………………………… 白雀等人狼狈不堪。 被马贼一路追赶,白雀甚至想办法将一些原本携带的东西都抛弃了,还将有些银钱散落在黄沙之中,结果发现经过的马贼有的凭借身手抓上一把,而更多的人则是根本看都不看,径直向他们冲杀而来。 他娘的这不是求财,这些马贼是要命的! 白雀急切的寻找着逃脱的方向,发现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和方向,他们将会在山口的位置被马贼赶上…… 而狭小的山口一旦被堵上,对于已经拉扯出了一条长长的零散队列的白雀一方来说,就几乎是等于死地! 白雀猛的转头,挥舞着手臂,大声吼叫道:“向北!上山!向北!上山!”山地不利于战马驰骋,也就等于是将马贼在骑术上面的优势和自己这一方扯平了,但是同样也意味着自己这一方失去了机动能力,只能是等待救援…… 但愿,但愿陇右的征西兵马,能赶得上! 当年汉代李陵就是在距离汉家边境不足三十里的地方被匈奴所围住,结果弹尽粮绝没有等到汉朝的援军…… 白雀身后大多数都是原本跟着白雀的手下,这时候下意识的也没有多想,便跟着白雀拨转了方向,朝着北面的山奔去,其余的人不由得也跟着转向,驰骋到了山下,然后纷纷下马开始向山上爬去…… 正常来说,马贼得了马匹和财物,也不见得非要将人赶尽杀绝,然而这一群马贼的统领却不是一般的人,而是马休。 马休见白雀等人上山,铁青着脸,咬牙下令道:“下马!追上去!杀光他们!” 庞德在马休身后,听了马休的号令之后有些怪的说道:“为何要追杀?这些人已经尽妻财物马匹,纵然身上有带一些,恐怕也没有多少……“ 马休咬着牙说道:“这些是征西小贼的人!下马!杀光他们!杀!”马休对于征西将军斐潜的恨意,简直就是滔天一般翻涌着,如果不是征西,马休觉得或许自己应该是在长安,纵然未必成为朝廷重臣,也能够把持地方,至少一个二千石是少不了的,然而现在,竟然不得不沦为马贼,依靠劫掠才能养活跟着自己的手下兵卒,这其中的差距何止天地! 因此当马休意外得知有一批人准备返回陇右,似乎就是征西将军的手下的时候,马休就生出了杀意,一定要杀了这一群人,也好稍微减轻一些自己的恨意。 庞德微微皱了皱眉,但是看了马休一眼,也没有说些什么,便下了马,带着人手开始跟在白雀等人的身后,向山上攀爬追杀而去。 ……………………………… 白雀看着后方紧追不舍的马贼等人,皱着眉头,腮边的咬肌跳了一跳,忽然将马库斯扯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包,塞到马库斯手中,然后紧紧的连带着将小布包和马库斯的手一起握住,非常严肃的说道:“马裤子,你是色目人,他们不是冲你来的!拿着东西,从另一侧走!记着,带着东西,去找征西将军,有你的好处!” 马库斯下意思的看了一下手里的小布包,似乎感觉不到有什么分量,迟疑的说道:“什么?真喜间君?” 白雀懒得和马库斯罗嗦,再次强调了一下:“去长安!知道么?长安!征西将军!别丢了!收好!重复一下!长安!征西将军!” “残按,真喜间君……”马库斯喃喃的重复念叨道。 “对,对!快走,从那个方向走!”白雀一指侧面的方向,对着马库斯吼道,然后推了他一把,随后便带着人从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马库斯愣了一下,然后看着后方逼近的马贼,打了一个寒战,连忙将小布包揣到了怀里,窜到另外一侧的方向,手脚并用的攀爬着,一边害怕忘记了,还不听的念叨着:“残按,真喜间君……残西,按喜见去……啊,是去见什么来着……” 一旁的白雀看着马贼似乎对于向侧面逃窜的马库斯不怎么在意,只是分出两人去追赶,然后其余大部都紧紧盯着自己这一波追杀而来,不由得狠狠的骂了一声:“他娘的!果真是冲我们来的!” 白雀摸了摸怀里的另外两个小布包,咬了咬牙,吼道:“快!快!天快黑了!只要天一黑,马贼必然回退走!快走!”白雀一度怀疑是这个马库斯引来了追兵,因为只有马库斯的外表特征比较明显,结果还是让白雀有些失望,这些马贼依旧是盯着自己这些人来的。 然而白雀的运气似乎用光了一般,继续向上攀爬了不久,就到了山顶,而又往前奔了二三十步,才猛然发现这个小山头的另外一边竟然是几乎是垂直的断崖,直上直下近三四层楼的高度,然后才是一个缓坡往下! 此时已经有十余名的马贼赶了上来,见到白雀等人没有继续往前奔跑了,愣了一下之后也明白了过来,顿时不约而同的也放缓了脚步,举起刀枪,喘息着,笑着,还有些马贼叫嚣着一些什么,似乎是在嘲笑白雀等人…… 白雀将背后的战刀抽了出来,左右看了看,说道:“既无去路,便只有放手一搏!抱歉了诸位!没能带诸位回家!待九泉之下,再给诸位斟酒赔罪!” “哈哈!白统领说什么话!既然都是兄弟,便是同生共死,别无二话!” “当年就已经死过一回,现在的日子都是挣来的,已经是足够了!” “就是就是!他娘的,让这群贼子也知道俺们黑山的厉害!” “黄二狗子,我们是征西麾下了,不是黑山了……” “……他娘的,都到这个时候,征西黑山有区别么?你计较个屁!” 众人嘻嘻哈哈的笑着,叫着,然后纷纷抽出了兵刃,转身面对着追来的马贼,排成了一个简单的阵势。 追上来的马贼见白雀等人毫无惧色,也就渐渐的收了无用的讥讽和哄笑,也陆陆续续的站成了一排,一步步的逼迫上来。 白雀回头望了一眼向了东方。 回家,这是千百年来,残留在汉人心中的那一份牵挂,那一份期盼。在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白雀知道,那里是陇右,那里是长安,那里是他们的家乡,然而未曾想到,临到了家门口,竟然回不去了。 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就像是他们生还的希望也随之暗淡了一般…… 白雀扭过脸,愤怒的大吼了一声:“杀!杀了这些让我们不能回家的贼子!”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70章 千百年归家人的愿望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火把被高高的举起,熊熊燃烧的火炬堆叠在战场上,火光摇曳,映照着人搏杀晃动着的黑影,在山体之上摇曳不定。每一个光明和黑暗缠斗的地方,都是敌对的双方在拼死的搏斗。 喊杀声在这夜色当中回荡,撞击在天地之间,嘶吼、惨叫混杂在一起,又四溅开来,给这个夜里,更增添了十倍的杀气! 白雀等人无路可退,反而激发出更多死斗的意志,能拖一个垫背就是一个,纵然负伤也不轻易退却,甚至有人临死之前就扑倒一个马贼,然后两个人从山坡之上直接翻滚下去。 相反,马贼在面对白雀等人反扑的时候,反倒是没有多少以命换命的心思,在他们看来,白雀这些人都已经算是死人了,纵然现在一时凶悍,但是迟早会气力消耗,到那个时候便可以轻松收割,又何必现在冲上去死斗? 马贼的生活其实并不好过,粮草补给什么就不说了,单单兵刃这一块,就不像是有根据地,有铁匠随军,可以随时修补,就连箭矢箭头也都是会损耗的,如今断绝了补充,兵刃武器便是越用越少,许多马贼也是空背着一张弓,没有什么合适的箭矢。 再加上山崖之上,并没有太多的展开余地,所以在面对白雀等人展开的阵列面前,庞德也没有急躁的进行突破,只是利用手下一步步压缩白雀等人的空间。 马贼的武勇,往往都是在面对着弱者的时候,对手越是弱小,便越是血腥和残暴,而面对反抗的时候,这些马贼也不适所有人都勇猛无畏,悍不怕死,毕竟刀枪不入只是个神话,被砍杀了一样都会死。 黄昏的时候,庞德带着人追上了白雀,虽然庞德并不十分认同马休的做法,但是既然马休是将主,那么马休发出了号令,就必须遵从,不管这个命令是不是庞德所想的。在现在这个阶段,马氏已经容纳不了任何的纷争了。 不过,庞德在面对白雀这些人的时候,依旧很敬佩这些直面生死的汉子…… “令明!”马休也从后方上来了,见到庞德只是站在外围,并没有直接加入进攻的行列,不由得皱起眉头,“你在干什么?些许小贼,为何迟迟不下!?” 庞德也没有争辩什么,只是提起了战刀盾牌,正准备往前的时候忽然在视野之中出现了一些跳跃的亮点,“那是什么?” 马休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一些亮光,很快的就反应了过来,这是一只疾驰而来的队列,而在这个时间点上出现的队伍,就算不是马休的敌人也肯定不是什么友军,“斩杀了这些狗贼!快!” 白雀也看到了情况的转变,便展臂大呼道:“援军到了!到了!再坚持片刻!我们可回家了!“白雀周边尚存的人也纷纷大声应和着欢呼着,顿时就觉得身上的气力似乎又重新恢复了一些一样。 就像是应和着白雀的话语一样,远处跳跃的光点之处,突然传来呜呜的号角之声,让熟悉这个声音的马贼都不由得像是心中被针刺了一般,纷纷扭头望马休看去。 用牛角号传令的,要么就是羌人等胡人部落,要么就是将马休击败的征西麾下,而在这个时刻,羌人等胡人一般在正常时间,是不会赶夜路的,因此远处而来的部队,就又很大程度就是征西将军的麾下…… 远处光火跳动,似乎映照出了大批的征西骑兵,让马休手下的人不由得纷纷议论起来,甚至多了一些慌乱。征西骑兵给他们留下了太过于深刻的印象,那些悍勇的骑兵,那坚韧又锐利的兵甲,那轰天的巨响和马蹄,都在马休这些曾经和征西骑兵交过手的败兵心中烙印出了深深的痕迹。 “都愣着干什么!”马休怒吼道,提着长枪往前就冲,“杀进去!杀光他们!” 庞德默默的拦下了马休,说道:“少主,还是我来吧……少主带着人先去山下,这些人马来势急猛,须臾便至,若是被这些人马抢了山下的战马,恐怕……” 马休沉默了片刻,然后用长枪指着白雀,吼道:“好!那这些贼子就交给令明你了!某在山下,护着战马,令明速速斩杀了此獠!”马休是个彻头彻尾的骑将,因为从小就基本上待在马背之上,所习枪法又是大开大合的那种,所以当马休乘坐战马,有施展的空间的时候,人借马力,冲撞加成非常的高,但是一旦下了马,这一身的武艺就要打上一个折扣了,毕竟有很多招式,在马背上可以轻松施展,而下了马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至少在地上,辗转腾挪都是依靠自己的两条腿,而马休基本上从小就在马背上生活,所以么,骨骼发育也就和胡人差不多,马休的两条腿早就变成了“O”型,在地上变幻身形的能力自然就差了许多。 看着马休带着人望山下而去,庞德默默的提起战刀和已经瘢痕累累的盾牌,往前走了几步,对着白雀说道:“抱歉,汝等皆为好汉……不过,将主有令,不得不从!且战来!” 白雀哈哈大笑,扬声喝道:“废话少说,欲战就战!” 白雀从开始,就一直厮杀在抵抗队伍的最前面,此时得了间隙,方退到了后排调整喘息。原本的战刀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卡在了哪一个该死的马贼骨头上,现在手里的也不清楚究竟原本是谁的兵刃,身上也挨了两刀,一刀在胸口,一刀在左肩。胸口的伤痕看起来很严重,其实不深,血淋淋的将胸腹染红了一大片。对于白雀来说,胸口的伤势并不是最严重的,严重的反而是左肩的那个不是很大的伤口,每一动作,每一次的砍杀,都会扯动伤口,痛彻入骨,但是白雀依旧没有半分的萎缩胆怯,依旧战意昂扬。 见庞德邀战,白雀虽然嘴上不弱分毫,但是也并没有中庞德的计策。 庞德原先并没有加入战斗,可以说是生力军,气力什么的都还算是旺盛,夸耀之后邀战,无非就是看白雀是统领的身份,若是能够沉重白雀受伤,气力受损的情况下,迅速将白雀搏杀掉,也就自然能够极大的打击白雀等人的士气,然后顺理成章的也就可以尽快的将剩下的人一口气全数斩了。 因此白雀避开了庞德的邀战,而是冲到了一侧,协助维护阵线的稳固,白雀知道,只要拖到了援军到来,便是胜利。 一名马贼挥舞着一把战刀,向白雀砍来,而白雀才刚刚砍倒另外一名马贼,想要转身格挡,却扯动了伤口,不由得闷哼了一声,动作变形了一些,就在白雀要被砍中的时候,一旁的一名黑山老兵扑了过来,替白雀挡了这一刀,自己却被马贼砍中,软软的望地上倒去。 白雀怒吼一声,抓扯着马贼的手臂,然后一刀砍去!那名马贼几乎就是和白雀贴得极近,被白雀砍杀之时,一双眼睛像死鱼一般瞪得极大,死死的盯着白雀,喷涌出来的鲜血也喷了白雀一脸! 马贼颓然而倒,白雀扶着战刀喘息着,抬眼望去,正好看着庞德也朝着这边看来,两个人目光交错,似乎都能闪出火花来。 “坚持!援军快到了!”白雀咧嘴一笑,然后大呼道。 此时此刻,已经能隐隐听见马蹄沉闷声响,从远处传来,就算是战场之上的厮杀和吼叫,也不能完全的遮挡。 虽然白雀是这么喊着,但是因为失血过多,白雀的腿脚还是有些发软,脚步踉跄了一下,却被后面的人一把扯住,然后有人支撑着自己,让自己能够站稳。 白雀回头看去,却是那个向来好色的二狗,他似乎是胸肺受了什么伤,一边咳嗽一边从嘴里喷出血来,看见白雀望着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头儿,这……咳咳,回长安了……有女子没……” “有!”白雀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到了长安,老子出钱!给你寻个好女子!” “咳咳……”黄二狗咳嗽着,大笑,但是笑了一半却引发了咳嗽,便喘息着,然后奋力将白雀往后拖了拖,“你说的咧……后面呆着去!你死咧,谁……咳咳,谁给老子找女子去……” 说完,黄二狗便提着刀,猛的往前一扑,一刀将一名码字的脖颈砍开,巨大的血口中,鲜血夹杂着气泡往外喷涌,连叫一声都没有,就倒在了混乱的双方阵线之中。 庞德想要尽快击杀了白雀,但是黄二狗等人却死死拦住了庞德的脚步,凭着血肉躯体将马贼顶在了阵线上,战刀和长枪不断的飞舞着,带出的是一蓬蓬的鲜血,带走的是一条条的生命。 白雀眼睁睁的看着黄二狗,在连着扑杀了几个马贼之后,便被一名马贼捅穿了腹部,然后两个人就像是串在一起的肉块一样,从山崖边上翻滚着,然后落了下去…… “啊……”白雀怒吼着,一刀砍杀了一名马贼,更抢过一名马贼,来不及转刀将其杀死,便死死的勒着他的咽喉,将他当成盾牌一样,顶在前面去抵挡刀枪,纵然如此,自己手上腿上依旧多了两道伤口,受痛之下,白雀咬牙发力,竟然将这名马贼活活掐死,然后奋力一推,让其尸首跌撞在马贼人群当中,形成一块小小的空档,让自己得以喘息。 然而这一次,些许的喘息时间,并没有让白雀感觉恢复多少的体力,奋战至今,白雀几乎是消耗干了身上的每一分的气力,不断的失血也导致白雀头昏眼花,觉得周边的一切似乎都在不停的旋转,一切都在不停的往下坠落,坠落,直至无穷无尽的深渊…… 也罢,就这样罢。 白雀摇摇晃晃,身形欲坠。 自己已经尽力了,若征西人马赶来至此,还希望能将自己的尸骨带回去,埋在大汉故土,埋在家乡…… 在白雀已经变得有些缓慢的思维当中,似乎感觉到了有一些噪杂的声响,但是此时此刻白雀已经没有多少气力睁开眼去查看了。 “果然是征西人马!”当远处一行人越来越近,终于能看清旗号的时候,马贼顿时有些慌乱起来,“是征西人马来了!” 庞德用盾牌顶飞砍来的战刀,然后回手一刀将对手砍倒,再回头看的时候,目光在仅存的几名黑山众身上掠过,发现原本盯着的那个统领的身影已经在战场上消失了。 “死了么?”庞德看着几乎已经是临近了山下的征西人马,呼喝了一声,“手脚快些,打扫战场!我们撤!” 打扫战场的意思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拿些合用的兵刃或是什么其他的东西,而是用刀枪在躺在战场中的尸首上一个个的戳过去,所以那些想要在战场上装死的,一个是要祈求下手的兵卒没有戳到要害,另外一个是要确保自己被捅到的时候不要动不要叫…… 战马的马蹄声,如同闷雷一般越来越近,就像是夏日闷热的午后,乌云之间翻滚酝酿的力量。马休派了一个传令兵手脚并用的爬了上来,大吼道:“下山!快下山!征西人马就快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远处火光越发的明显,征西三色旗帜也在火光当中跳跃着。鳞甲和兵刃在火光之中反射这森森寒芒,表明来的这一批人纵然不是征西兵卒当中的百战老兵,也是和普通兵卒不同的精锐部队。 “快!快!撤了!”庞德顾不得再度巡查战场,大概查看了一下之后,便急忙领着人手连滚带爬的下了山,然后和马休汇合在一起,奔逃而去。 几乎是前后脚,徐晃带着人在马休等人离去之后,便抵达了山下。看着已经沉寂下来的山体,徐晃沉默了片刻,低声叹息一声,抱歉,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来人,上山……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生还之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71章 千百年进取者的骊歌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徐晃看着整理出来的一具具尸首,默然无言。 战场之上,生死往往在一瞬间,不是杀死敌手就是被敌手所杀,纵然马革裹尸也是心安理得,不会有什么太多的感触,但是徐晃这一行并不是来和敌手对阵,而是进行援护接应,所以当见到眼前的这一幕的时候,徐晃心中依旧是翻滚起来。 若是出发的时候早了半日? 若是半路上的时候多赶了二十里? 若是接到斥候的信息的时候立刻不顾及马匹耐力,用上全部的速度? 若是…… 可惜所有的都只是假设,而现实的事情,却从来不容纳半分的如果。 马贼的尸首,被徐晃兵卒毫不客气的直接扔到了一边的山崖之下,白雀等人的却一具具的平整摆放整齐,就像是一同躺在了山顶熟睡了一般。 “报!” 一名斥候从山下跑上来,禀报道:“启禀将军,发现一名色目人,行踪诡异,已擒拿与山下,请将军定夺!” “色目人?”徐晃皱了皱眉,“带上来。” 马库斯被兵卒推搡着上来了,不安分的扭动着被绑着的手臂,低声叫唤着:“喔不四怀楞……不四怀楞……喔早残喜间君……” “跪下!”徐晃手下也听不太懂,干脆就没有理会,直接将马库斯押到了徐晃面前,叱喝道,要让马库斯跪下。 马库斯不明白,扭动着,叫着,“喔是一其的,一其……” 徐晃心中一动,挥手制止了兵卒的举动,比划着说道:“你,是说,和这些人,还是那些人,一起的?” 马库斯想用手去指,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捆绑着,完全伸展不开,便扭着身躯,用一个别扭的姿势指着白雀等人的方向。 “哦?那么,证据呢?”徐晃缓缓的说道,“怎么证明你确实和这些人是一起的?” “泥四残喜间君?”马库斯反问道。 “什么?哦,我不是征西将军,喔是……呸,我是征西将军麾下徐晃徐公明……”徐晃说道,“现在能说你是谁了吧?” “喔,跟他一其……”马库斯扭着屁股,从背后伸出手来指着白雀那一边,又扭着指了指徐晃头上的旗帜,说道,“他所四三个颜色的间君的冷……” 徐晃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在自己头上飘扬的三色征西战旗,沉默了片刻,挥了挥手,说道:“……松绑,给他点水……慢慢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马库斯接过水囊,咕嘟嘟灌下去了一半,才缓过气来,将之前白雀的前后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包括白雀让他自己逃生的事,不过马库斯却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将白雀的给的小布包的逃出来…… “去,带他上前将白都尉认出来……”徐晃听了前后事项,大体上是信了五六分,至于那些疑惑,暂时也没有什么解答,便只能是暂且按下,先让马库斯去上前认人。 马库斯在并排躺着的白雀等人的尸首前走过,很快就站在的白雀面前,沉默了片刻,半跪在白雀尸体之前,单手放在胸前,像是祈祷什么,低声喃喃的念叨了几句什么,然后站了起来,对着徐晃说道:“九四他……他四个号人……” 徐晃走上前,蹲了下来,将白雀的领口翻开,找出绑在白雀脖颈之内的铭牌,用解刀割断了粗麻绳,取在手中,一看之下,却愣了在当场。 “……”徐晃沉默着,将手中的铭牌握紧,片刻之后才转头问马库斯,“你知道其他人的名字么?” “有些此导,有些不此导……”马库斯说道。 “没关系,知道的都说一遍,”徐晃超一旁招了招手,叫了一个护卫来,“……取笔记好……每个他能记得的,都记下来……” 护卫不明白徐晃为何要这么做,但是也没有多问,领命便跟着马库斯而去。 徐晃默默的看着,然后将手松开,低头看着,半响无语。 几乎都要忘了,白雀等人并非是正儿八经的征西兵马…… 这些人虽然有铭牌可以辨别身份,但是没有用刻字,也就说铭牌之上并没有名字。不是说这些人没有姓名,而是代表着这些人是戴罪之身,要等到抵消了罪名之后,才能获得篆刻姓名的权利。 而现在,徐晃认为,这些人已经有资格在铭牌上烙下他们的姓名,然后也有资格悬挂在平阳英雄祭坛之前的木桩上,吃上一口香火…… “将军!”一名兵卒前来禀报道,“长眠冢已经挖好了……”按照征西征战的惯例,三日之内路程的,便可以直接带战死的兵卒尸骸返回,若是在三日路程之外的,便在兵卒战死沙场寻向阳山坡,挖掘长眠冢,立碑埋葬,然后带着铭牌回去。 “取某战袍、大氅来!”徐晃沉默了片刻,转头吩咐道,“给白都尉换上!取其衣冠收好!带回关中!”正常来说,如果像这样埋在外面长眠冢的,一般回到兵卒家乡之后,便会再立一个衣冠冢,但是徐晃知道,像白雀这样的人,恐怕不管是在平阳还是在关中,都没有留下什么衣物器皿,可以代替他来立衣冠冢。 别的人,徐晃也无能为力,但是白雀,徐晃觉得有必要将其衣冠都带回去…… 至少,证明这些人奋战过,搏杀过,已经用鲜血洗刷了之前的罪名,应该享受和正常征西兵卒一样的待遇。 不一会儿,护卫将染血的白雀衣冠等物收拾完整,奉到了徐晃面前。 徐晃上前一步,将手中的铭牌,放在了这些衣冠之物上,然后说道:“收好,带回去……其余的,便入土为安吧……” 最后一箕土落下,伐来的树干剥去了树皮,充当墓碑立在了长眠冢前。徐晃看着墓碑墨色的大字:“大汉征西将军麾下上郡都尉白雀……”默然良久,微微低头,朝前一拜。 徐晃身后众人也纷纷行礼,顿时只听到山坡之上,粼粼铁甲碰撞的声响…… “走了!”徐晃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墓碑,然后转身而行,昂首大呼道,“兄弟,随某归家!” “兄弟!随某归家!”徐晃手下兵卒齐声大吼。 “兄弟!随某归家……” “归家……” 天地之间,风云滚滚,隐隐回声,似乎是白雀等人在应和着…… 徐晃跨上战马,沉声吩咐道:“派人去周边羌人部落传令!三日之内,某要知道究竟是那一帮马贼,竟敢做出如此之事!届时,再来用这些毛贼之血,重铸白兄弟之碑!” ……………………………… “白雀身陨了?” 斐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得哑然,半响说不出话来。斐潜万万没有想到白雀竟然都快到了陇右了,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因为肩膀受伤,至今还未痊愈,一遍基本上来说是用不上什么气力,而只用一只手的话,翻看竹简木牍,又要批复什么的也确实不太方便,所以现在大部分的行文,都是庞统在一旁代为查看朗读,需要斐潜批复的时候,才由斐潜批复。 “谁做的?”斐潜目光微微转冷。白雀等人虽然之是黑山贼,但是现在既然是为了自己前去西域寻求种子,那么就等同于是自己的属下,自然是要知道究竟是谁干了这样的事情。 庞统说道:“文和的行文上是说在河西之外新出现的一群马贼……” “马贼?”斐潜皱着眉头说道,“竟然如此猖獗?” 庞统说道:“西域久无大汉都护府,自然贼匪猖獗……不过竟然敢惹到吾等头上……哼哼,文和已经调集兵力,准备前往清剿……” “善!”斐潜点点头说道,“自当如此。” 斐潜沉默了片刻,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心中难免多少有些失落。原本斐潜以为,白雀前来,就算是没有带来什么种子,也多少能说一说西域的情况,这对于长时间已经和西域断绝了交通往来的大汉来说,不亚于是重新睁开了望向西边的眼睛,然而未曾想到,白雀竟然就死在了河西走廊上。 莫非是天意? 斐潜皱着眉。 近来诸事似乎都有些不顺利,先是自己遇刺,现在又是白雀身陨,接下来是不是还有什么糟心的事情? 难道想要提前推行一些科技跃进的物种或是技术,便会有什么盖亚意识前来阻碍? 一时之间,在斐潜心中升起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来。 “……徐公明取得白都尉衣冠,亦已并文一同送至……特请于平阳英雄冢,立其衣冠冢……”庞统继续念着行文,一边点点头说道,“……虽说白都尉原为黑山之人,然今既已战陨,其罪亦可免也……主公意下如何?” “什么?”斐潜回过神来,问道。 庞统又说了一遍。 “衣冠?白都尉得衣冠?!”斐潜心中猛地一跳,说道,“位于何处?” 庞统不明究竟,但是既然斐潜问了,也就转头吩咐道:“来人!将右扶风贾使君送来的白都尉衣冠取来!” 不多时,护卫便取来了一个木匣,在木匣之中的,便是染血的白雀衣冠。因为已经过了好些天了,这些原本鲜红的血迹都已经干涸,呈现出一片片的黑紫色。 斐潜轻轻的将衣物从木匣当中去除,然后将其在桌案之上展开。一只手吊着,只用另外一只手做这样的事情,看起来简单,但是也并不容易。 庞统不知道斐潜想要做什么,也是好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斐潜的身边,不过站得近了一些得时候,依旧是觉得衣服的气味有些难闻,便下意识的用袖子捂住了口鼻。 而此时的斐潜,没有嫌弃衣服上面的各种血渍汗渍以及泥灰,也没有管这件衣服散发出来的气味,只是认真的在衣服之中检查着…… 忽然,在腰带上的缝着的一个布包引起了斐潜的注意,捏了捏,似乎有些硬物,但是单手实在是无法拆开这个布包,便转头对着庞统说道:“帮我拆开!” 庞统取来解刀,帮斐潜将布包拆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这……”斐潜有些迟疑的看着布包里面黑乎乎,有些像是发霉了的小干果一样的东西,还多少带着一些黄灰色的绒毛,轻飘飘的,并没有多少分量。 这是种子么? 真的就是桃花,不,棉花的种子? 不会是已经发霉,坏了吧? 斐潜无法确定,但是叫来了枣祇,让枣祇来看一看。 “……这个……”枣祇也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托在手中,细细察看,甚至还闻了一下,就差上嘴去舔一下了,“呃……怎么这么大的血腥味……” “此乃自白都尉衣冠之中寻得……”斐潜解释说道,“若其真寻得物种,多半也就是此物了……只不过貌似……也不知道种不种得……” 枣祇听闻,顿时神情严肃起来,认真的一颗颗的数着,然后皱了皱眉头说道:“仅有十余枚……也不知道此物种品性如何,可否存储……”若说是黍麦什么的,根本就不用斐潜多说什么,枣祇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处理,从仓储到育苗到种植到追肥什么的,一条龙服务,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面对全新的物种的时候,枣祇确实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 是种一半,留一半? 这样的好处是可以有第二次的补救机会,万一第一批的种子有什么问题,还可以从中吸取教训,但是问题是这些种子可以储存么?要储存又要怎么储存?若是错过了种植时间,然后种子反而干枯不能发芽了,那么岂不是浪费了一半的种子? 若是全数种下,万一有个什么水浇多了,太阳太大了,什么虫子又来了等等的问题,又到哪里去补救? 而且种子就这么十来颗,不管怎么做,似乎都有些问题,不是很妥当。面对这样的问题,枣祇自然是有些犹豫迟疑起来,有些不太敢下手的样子。 “种了!都种!无需顾虑许多!”斐潜最后下了决心,拍板说道,“白都尉舍生寻得此等物种,吾等岂能辜负其志?都种了,一份一个盆子,分开种……不知埋多深,便深浅皆试之,不知加水几何,亦试之,不知喜阴喜阳,便分置多处试之……千百年来,华夏先辈,不也是如此步步尝试,方有今日庄禾?今日不成,明日再试!此次不成,便再遣而取之!凶兽横行,茹毛饮血,亦未阻挡先辈步伐!今日吾等,又岂能畏手缩脚,失了先辈进取真意!” 天地苍苍,千古悠悠,向来都是为坚韧不拔的进取者所歌!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72章 千百年武勇者的传说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枣祇带着忐忑,又有些期盼的心理,带着种子去种植了,而要看到结果,恐怕就要等一年以后了,就算是最快只是看生根发芽什么的,至少也要登上一两个月,这种事情,急也急不来,就像是吃饭,总是要一口口的吃,想要一顿吃一个月的,多少有些不现实。 想到一次吃一个月的饭,然后一个月不吃饭的家伙,似乎传说当中有一个,那就是左慈。吃豆豆大仙,左慈大仙人,现在于汉中真的混得是风生水起,很是收拢了不少原本属于张鲁的道众,就连原本的益州刺史刘诞都被迷得神神叨叨的,据说是丹药磕得多了…… 这让斐潜很是矛盾,觉得这样么,似乎也还好,又觉得刘诞这样一路嗑药下去,也是迟早GG,要是再没有拿下川蜀之前,失去了刘诞这个招牌,难免有些就像是刘备失去了刘大公子一样的会有些啰嗦。 无用的人,永远都没有人会惦记。 但是反过来讲,如果一个人被惦记得太多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情。 斐潜现在就为了自家的护卫力量有些头疼,毕竟现在斐潜发现居然有人惦记着他的菊花,咳咳,他的性命,这多少让斐潜心中不安。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没有人原因天天面临着刺客的刺杀,事情终究是要解决的。 也不是说黄旭不好,而是仅仅是黄旭这个人适合做一个亲卫队长,并没有能力管理更多的人员,就比如现在斐潜手下也有重甲兵卒,也有强弩手,但是真要指挥的时候,必须还是斐潜自己去指挥,黄旭只是待在斐潜身边,作为贴身护卫。但是比较尴尬的是,就算不是被刺客近身,而是在战场之上,当敌军出现在斐潜面前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斐潜要直接面对威胁,而黄旭起到的减免作用,也并不是很大。 然而一时之间,也不好找到一些合适的亲卫将领…… 陈到? 于禁? 而且现在斐潜要面临的还有一个问题,关中的士族子弟已经不满足于屈居人下了,他们总是觉得已经让庞统等人爽够了,终是要轮到他们来爽一爽,虽然暂时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从总总的迹象看来,这些人依旧是忍不了多久。 人的欲望总是无穷的,更何况斐潜在关中推行的新田政,在一定程度上也对于这些吃老本的关中士族有些利益上的损伤,现在这些关中士族,虽然不至于反抗斐潜,但是也肯定琢磨着要从其他的地方收罗一些好处来弥补,所以蠢蠢欲动也就成为了必然。 斐潜受刺,这些人也不好在这个节点上多嘴多舌,但是这依旧是一个问题,一个迟早要解决的问题,斐潜估计,在今天秋天之前,这些人必然会有一个波动。 毕竟华夏,在地方税务和中央财政之间,向来就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既有统一,又有对抗。只要在合适的范围之内,斐潜也并非不能容忍这些士族子弟的小心思,但是如果超过了界限,那么斐潜也不介意剁了他们伸出的爪子。 一口气全数剁死,并不妥当,至少在没有培养出继承者之前,上位者对于下位者的冒犯,宽容度总是宽泛一些,就像是企业里面若是没有AB岗位,总经理炒人的时候都要掂量掂量看看有没有接任者。 “今年的军中大比,便放到关中来吧……”斐潜对着庞统说道,“对了,士元,关中讲武堂建好了没有?” “哼哼……”庞统一边翻看政务行文,一边头也不抬的回答道,“哪有那么快,又不要劳民伤财,又想着要建得快……最早也要等今年年尾……赶一赶吧,尽量在军中大比之前建好就是……” 斐潜嘿嘿笑了笑,没有理会庞统言辞之间的抱怨。 “主公,上郡……”庞统从行当中抬起头来,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本来此事并非某职责之内的,不过……上郡,该设一个郡守了……” “上郡?”斐潜愣了一下,也反应了过来,点点头说道,“是啊,是该设一个郡守了……” 原本因为斐潜大本营一直都在平阳,所以基本上上郡就等于是斐潜直辖,因此也没有什么设立郡守的必要,然而现在斐潜渐渐要将政治中心转移到关中来,所以上郡的职权就空出来了,需要一个人可以直接进行处理。 上郡在长安三辅以北,起初是没有多少的实力,不过从河东割了三个县城,又有平阳作为补充,实力其实比河东郡强大了许多,因此如果像之前那样,完全交给一个人的话,这个职权可就太大了些。 荀谌作为上郡郡守应该还是合格的,但是军权就必须分出去,否则就算是现在不出问题,等到荀谌下一任也难保不出什么问题,所以还不如现在就将上郡的军权给直接切出来,减少以后出现的纷争和潜在的危险。 而且上郡要分权,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上郡自古以来都是兵家的重要战略要地,胡人汉人之间就不说了,就说华夏之间的内部战争,魏秦两国就在上郡争夺了十余年,直至秦大败魏国,魏国割地纳上郡十五县于秦,从此之后,上郡就成为了秦朝进攻东方的跳板,也成为了一块养马地。 最关键上郡距离长安不远,如果长安有什么事情,上郡兵马可以在数日之内就抵达长安,可以说是距离长安最近的军区。 “友若为郡守……”斐潜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若是叔业取川蜀建功,便令其为上郡都尉,主持军务……川蜀之地,进展如何?元直之处,还没有什么消息么?” 庞统摇了摇头,说道:“如今虽然修了大部分的栈道,然而毕竟还是蜿蜒难行,如今又值盛夏,山林之间瘴毒横行……” “也是,是某心急了……”斐潜点头承认。 “报!” 正在此时,厅堂之外有传令兵疾奔而来,递上了一封信函,禀报道:“启禀主公!太原崔使君急信!” “太原?呈上来!”斐潜皱了皱眉。 太原又出什么事情了? …………………………………… 时间回到十余天之前。 太原城。 吕布坐在胡床之上,心不在焉的看着严氏在忙前忙后。 “郎君,我看你这两天似乎茶饭不思……”严氏从一侧的侍女手中取了一豆的圆胡饼,放到了吕布面前,“便特意让人做了这个……我记得当年在九原的时候,你便是最爱吃这种烤制得酥脆的圆胡饼了……” 吕布眨眨眼,顺手取了一个,咬了一口。 “怎么样?”严氏期盼的看着吕布,问道,“好吃么?可合郎君口味?” “嗯……”吕布愣了一下,然后又咬了一口,才说道,“还成。” 严氏闻言,笑着说道:“若是喜欢,郎君就多吃些,我让人做了些肉羹汤,过会儿就给郎君端来……” “哦……”吕布几口将小圆饼吃完,并没有继续吃,而是又发了一会儿的呆,然后看着严氏,说道,“你觉得……现在这样,如何?” “?”严氏一脸的问号,“郎君问的是什么事情?” “我是说……”吕布坐正了些,搓了搓手,说道,“这样的生活……你觉得怎样?” “现在?”严氏问了一下,见吕布点了点头,便笑着说道,“很好啊!比起之前来,好得多了!你不知道,原先我每天最发愁的便是吃些什么……呵呵,现在也是发愁吃些什么,不过呢,以前是没有东西吃,现在是有好几样,不知道怎么选……” “……那一年,郎君离开长安……”似乎想起了一些不怎么好的事情,严氏笑容渐渐淡了些,“……长安大乱,几次乱兵都差一点打砸上门……然后就跟着庞侍中离开了长安,一路向东……那个时候,一路之上,都是流民,每天都要小心计算着口粮,还要防着那些流民看见……最期盼的便是能早日见到郎君……” “唉……”吕布伸手,抚了抚严氏的后背,“苦了你了……” 严氏摇了摇头,说道:“……没事,现在就好了,吃穿都不愁……说出来也不怕郎君笑话,看着库房里面的东西都装满的,我这心里啊……才踏实些……” 吕布哈哈笑了几声,然后又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吕布忽然说道:“若是……我只是说若是啊,若是我们……离开这里……你觉得如何?” 严氏一愣,急急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离开这里?这里不是挺好的么?怎么又要离开?离开了又去哪里?” 吕布说道:“我只是说一说,你着急什么?” “怎么能不急!”严氏急切的说道,“这些年到处流浪,好不容易能够安定下来,怎么又说要走?郎君啊,有谁不想过安稳的生活?安稳一些不好么?你去问问,周边的人,不管是府内还是府外,有那个人喜欢天天奔波,一年到头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小草就愿意……”吕布呃了一声,嘀咕着说道。 “小草……小草!”严氏差点没气晕过去,“这个贱人!就懂得蛊惑郎君!我……我……你……你……” “别急,别急!”吕布伸手按住严氏,说道,“我就是问了一样的问题而已,然后小草说……” “说什么?说不管郎君去哪里,她就去哪里是不是?”严氏拨开吕布的手,气呼呼的说道,“这话谁不会说?啊?她又不用操心府内上下事务,又不用计算着每日的口粮吃食,什么都不用管,当然说话轻松!跟着去,跟着去!都跟着去了,这府邸怎么办?府里这些刚刚采买不久的东西怎么办?前些日才置办的田亩怎么办?” “你还买田了?”吕布愣了一下,“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你……”严氏气结,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半响才算是顺了气,哼着说道,“前两天才拿了田亩采买的文给你看,然后还是用了你的印玺,你居然跟我说你不知道?” “啊?”吕布挠了挠头,“有这个事?” “郎君你做大事的,这些琐碎事情原本不该打搅与你,可是啊……”严氏扒拉着手指头算着,“每个月,我们府内上下二十余人,吃食大概近百石,郎君你还要饮酒,现在酒价也不便宜,要不是崔使君时不时遣人送一些来,根本就买不起酒……若是不采买些田地,就这样一天天吃下去,有多少银钱可以花销啊……” “对!买!该买!”吕布说道,“买买买!” 严氏顿时笑了,然后转过来,拉住吕布的手臂,仰着头说道:“郎君啊,就安分一些,过几年的稳定时日好不好?就算是你不为我,不为府内上下所想,也……也要……也要为了郎君的骨血想一想啊……” “啊,啊?”吕布愣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急切的抓住严氏的手臂,说道,“你说什么?你……你……” “今月红信未至……”严氏将头扭到了一侧,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奴家也不确定……原本想着再等等看看……” “这个事情,怎么能等等看看!”吕布哈哈笑着说道,然后就朝外连蹦带跳的走去,“等着!我立刻就去寻医师来!哈哈,哈哈哈!我吕布吕奉先!终于是有后了!哈哈,哈哈哈哈!” 不多时,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吕布终于是等到医师,没等医师见礼,便扯了医师便进了门,连声说道:“免了免了!赶快给某夫人诊脉去!” 医师差点被吕布扯离地面,踉跄几步,才算是跟上了吕布的步伐,然后进了厅堂之后,调匀了自己的气息,才缓缓的闭着眼,将手按上,进行诊脉。后世很多人说中医号脉不准,还是机械准确,但是这些人往往都没有想过,若是中医这个也不准,那个也不行的话,都不用后世的人来进行批判,早就被历朝历代的当权者给杀光了…… “恭喜温侯!”医师号完脉,笑呵呵的说道,“老夫给贵夫人开些安神养身的方子……这些时日,还是要多多注意,安胎为上啊……” “好!好!”吕布乐得见牙不见眼,“有劳了,有劳了!” 然而在送走了医师之后,吕布却在前院站立了许久,仰着头,望着天,不知道心中在想着一些什么,似乎是在向上天祷告,又像是在处于矛盾的煎熬之中……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73章 千百年困惑者的答案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杀一个人,往往只需要十几秒,甚至更短的时间,而生一个人,至少需要八九个月,太早出生的孩子,在汉代这样的医疗条件下,基本上是养不活的。就算是足月的孩子,在汉代也是多有夭折早逝的,更不用说消毒条件不过关的生产过程,许多妇人因为出血伤口未能及时愈合,感染发炎,生一个死一个的,也是大有人在。 这一次严氏有了身孕,吕布心中大喜的同时,也有了一些忧虑,毕竟毕竟原先吕布的夫人和孩子,便是在生产过程当中双双殒命,大的死在了产后,小的也没有熬过一年…… 因此,吕布便来找斐潜,希望借斐潜的医疗队来替严氏保驾护航。 结果吕布到了平阳之后,才知道斐潜去了长安。荀谌的意思的可以转达,让吕布在平阳稍等,结果吕布根本坐不住,也觉得平阳到长安反正也就是几天的路程,便干脆带着高顺和魏续,另外还有十几名护卫,来到了长安。 算起来也就是比崔钧的信使晚到了三四天而已。 “你这是……”见了面,吕布才发现了斐潜身上带了伤,不由得有些疑惑。 坐在一旁的庞统,代为解释了一下。 斐潜笑笑,说道:“兄长喜得麟子,此乃大喜之事,就是小弟伤势未愈,不能敬兄长几杯喜酒了……”虽然不清楚是男是女,但是就算是在后世,也不都是说男的么? “哈哈!”吕布一挥手,直愣愣的说道,“喝酒什么时候都能喝!无需介意!只是竟然有凶贼欲刺杀贤弟,哼哼,好大的胆子!话说回来,贤弟武艺稀松,身边护卫还是要加强一二才是……” 立在斐潜身后的黄旭,阴沉着脸:“……” 斐潜哈哈一笑,明白吕布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针对黄旭的意思,也就笑着说道:“兄长所言甚是。某即可便手一封,拨调医师前往太原,务必护得嫂夫人母子安康……” 在这种事情上和吕布谈什么条件,没什么意思,也失了斐潜特意成立一支妇科医生的本意。和原先许多妇科是男性兼任不同,专职为了黄月英生产而特别设立出来的产科稳婆等人,则是女性为主,而且这两年不仅仅给黄月英接生,这些年同样也给平阳周边的一些士族子弟,甚至是一些普通百姓接生,也算是活人无数,颇有些声名。 以往这样的专职接生稳婆,一般都是在士族世家之中,在皇宫大院之内,专门为少数人服务的,现在斐潜推广出来,能为许多不是世家的人进行服务,也算是成为了一项仁政。 吕布见斐潜爽快,心中也是大定,哈哈笑着,又觉得自己承了斐潜许多人情,又因为严氏的事情导致自己至少一段时间内不可能远离,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便说道:“贤弟可曾查到刺客为何人所遣?不若让为兄前往讨之!也算是为贤弟出这一口恶气!” 斐潜微微沉吟了一下,笑着说道:“虽说刺客伏诛,不过这背后主谋,一时还未查清……待查得清楚了,再来告知兄长就是……” 毕竟要让吕布玩一些手段和方法,还不如斐潜自己来稳妥些,又或是让庞统来进行更好一些,真要吕布出动,基本上就是杀人为主了,更何况现在时机也还未到,斐潜也不希望吕布直接搅乱了计划,因此干脆就推说不清楚主谋是谁。 而且郑袤所供出的人名,斐潜认为有很大的程度只是一个中转站,在这个中转站的背后,还有人隐藏着,但是像这样的事情,急是急不来的,必须一点点的排查下去,而且还不能打草惊蛇,否则断了线索,又必须在等下一次线索的出现,岂不是自己还要再次面临危险? 吕布挠了挠下巴上的胡须,也有些无奈。这种有力施展不上的感觉,向来就是吕布毫无办法的一个问题。 正在这个时候,枣祇带着一身的泥,赶了回来,见到了吕布不由得一愣。 “子敬,何事?”斐潜问道,“种子发芽了?”虽然斐潜心中知道种子并不可能那么快就能发芽出来,但是见到了枣祇依旧忍不住想要问一下。 “呃……”枣祇噎了一下,然后颓然说道,“没有……” “……没事,”斐潜自嘲的笑笑,说道,“不急,不急,是某过于心急了……” 枣祇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种子,说道:“某请教了不少老农,其中有几名建议说,像这样有毛的种子是需要晒种……这个……这个能晒么?” “这个……”斐潜也迟疑了一下,无法立刻回答。这个时候斐潜真是万分的怀念后世的度娘,正所谓内事不决问度娘,外事不决问狗狗…… 晒么? 不晒么? 有些头疼的问题。 吕布在一旁有些好,庞统就给吕布大致讲了一下这个种子的事情,顿时引发了吕布更大的好心,向枣祇要来了种子,放在手心之中细细看着,说道:“这个物种,竟然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值得的……”斐潜点头说道,“如今华夏,若是天寒地冻,便只能用毛裘皮袍抵御……可皮袍价格高,并非百姓黔首可用,若有此物,便可大量种植,生产毛绒,可织可编,可为日常服饰,亦可为御寒之衣,广护天下,岂可不慎之?” 吕布瞪圆了眼珠,半响忽然反应过来,说道:“莫非,莫非这就是贤弟所言……极西之物?” “正是。”斐潜点点头说道,“天生万物,各分东西,虽说大汉地广物博,但依旧有些物种并不具备……就如胡麻、胡香,若无定远侯千里携来,吾等后辈恐怕至今也不得其食……此功乃千秋之基,万世之表……唉,可惜白都尉若在,多少也能给些建议……” “白都尉?”吕布疑惑的问道,然后得知了白雀在河西走廊死于马贼之手后,勃然大怒,“贼子可恶!皆应诛之!若某不知倒也罢了,如今知之,又岂能让这些贼子继续搅乱贤弟大事!贤弟若是信得过某,某便去一趟河西,替贤弟灭了这群贼子就是!” “……可是嫂夫人有身孕,这个……”斐潜迟疑的说道。 “是啊,有身孕,让她在太原静养就是……”吕布大大咧咧的说道,“某又没有身孕,跑上一趟又不费多少时日,三四个月也就回来了,不碍事!” 既然吕布这么说,斐潜也就同意了,他也看得出来,吕布确实是这一段时间多少憋屈了些,若是让吕布去找那些马贼撒撒气,又能剿灭了河西之害,也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便用老农之言,晒!”斐潜转过头对着枣祇说道,“子敬也休要忧虑,放心去试就是!”既然选择让他人协助,也就要给与一定的信任,这不管是对于吕布来说,又或是对于枣祇手下的老农来说,都是一样的道理。 “唯!”枣祇正容拱手应下,然后转身找向吕布,却不免依旧有些缩手缩脚,“温侯……这个,那个种子……可否……” “哦,还给你……”吕布连忙小心翼翼地将种子放到了枣祇的手上。 枣祇也不耽搁,告退一声,便转身风风火火的去进行下一步的试验了。 吕布看着枣祇远去,不知为何感叹了一声。 “既然兄长愿意前去河西剿杀马贼……”斐潜笑着说道,“正好,近日陇西送了两三匹好马过来,兄长若是不嫌弃,便选一匹可好?” “好马?”吕布眼睛顿时就有些放光。 斐潜哈哈一笑,想要拍手示意,却扯动了伤势,不由得咧咧嘴,向外走去,说道:“正是,小弟见兄长座驾赤兔牙口渐长,恐怕气力也多有衰减,多一匹战马,也好途中替换……” “甚好!甚好!”吕布哈哈大笑,说道,“还是子渊想得周到……” 不多时,几人来到了长安城外得马场之处。 这里的马场虽然比不上陇右那种天然马场,但是散养一些战马还是可以的,至少不能让战马在马厩中待的太久,失去了战马的能力。 赤兔,便是当年董卓送给吕布的战马。不过呢,虽然董卓认为赤兔是宝马,但是送出去的时候虽然有些不舍,但是也不是完全舍不得,说明赤兔这样的战马,其实在董卓心中,也并非是独一无二,可遇不可求的…… 赤兔之所以能成为三国之中最为出名的战马,也成为了所有好马的代表,可日行千里,还能夜走八百,其中最为主要的原因,恐怕还是罗老先生的功劳占据了大数。不过在《三国志》中也有关于赤兔马的记载,裴松之注《三国志·曹瞒传》时曰:人中有吕布,马中有赤兔。罗老先生的赤兔马设定,多半是根据这个而来的。 不过裴松之这个家伙,写的这些注释也未必靠谱…… 就像是读笔记,写下来的未必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也有些是自我的想象和思维扩展…… 至于为什么会有赤兔这个名字,是因为早在中国最早的相马术著作,相马经中载记载,相马的第一步就是看马的头部,因为头部是马的品种、品质、体能、齿口最明显的外部表现。赤兔么,按字面意思就是红色的长得一副兔子脸的马。 作为中国史上著名的战马之一,虽则正史中就只有简单的一句,布有良马曰赤兔,但是这一匹赤兔却一点都不简单,不仅是让吕布杀了丁原,甚至还辗转至到了关羽手中,转战南北,直至败走麦城,赤兔在演义中,至少奔驰了大半个三国。 不过么,就像是英雄最怕白头,美人最怕迟暮一样,战马也是一样会老的,那么这一只超龄服役的赤兔马,究竟活了多少时间,恐怕也是三国演义当中的一个大谜团…… 且不去算赤兔马的具体年龄,就单说一个问题,如果吕布和关羽所用的战马都是同一匹的话,说不定关羽败走麦城,也有赤兔马的些许功劳。 毕竟战马不同于普通马,是需要强健的体魄和充沛的精力的,就像是人类,不管怎样保养,从四十岁开始必然身躯就走下坡路一样,可以延缓,却无法刹车…… 所以斐潜一直怀疑曹操送给关羽的赤兔马其实并非是吕布的那一只,只不过曹操想要接着同样名字的战马来向关羽暗示一些东西而已。然后关二爷装傻充愣,应是用其他的事情给曹操还了这个人情。 吕布到了马场,顿时眼睛就直了,颇有些后世爱车一族见到了心仪的豪车一样,尤其是这其中的一辆还会成为自己的…… “这个好……那个也不错……”吕布顿时有些选择困难,“好马,好马啊……” 斐潜笑笑,然后用手一指,说道:“兄长看那一匹红色的如何?”斐潜所指的也是一匹红色的战马,不过并没有像赤兔红的那么鲜艳,而是暗红色,在阳光之中如缎子一般,闪烁着隐隐的光华。 “好马!好!”吕布赞不绝口。 “那就这一匹了!”斐潜斩钉截铁的说道,让人将战马牵出来。 斐潜做出了决定,吕布虽然也有些不舍得其他的战马,但是在看到眼前的这一匹暗红色的战马的时候,也是喜欢得不行,乐呵呵的就开始和新战马拉拢感情起来,从赤兔侧边的袋子当中取出了一些糖炒过的豆子…… 一旁的赤兔马喷了个响鼻,呼噜噜的还抛了两下蹄子。 吕布乐呵呵的又转身在赤兔嘴里塞了一把,赤兔马这才消停了些。 “兄长,欲给此马取何名?”斐潜问道。 “何名?”吕布愣了愣,想了想,然后说道,“既然也是赤色之马,便也叫赤兔好了……” “啊?”斐潜有些发呆。 “这样方便!”吕布一遍抚摸着战马的脖子,一边说道,“名字什么的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马熟悉你的声音,像我,根本都不叫名字,唿哨一声,就知道我在找它,自己就来了,比什么名字更好用……再说了,普通兵卒也记不得那么多名字,若是紧急之时,便是越简单越好,只要是赤兔,便是某的战马,牵来就是……” 闻言,斐潜不由得感叹了一下,“哦……原来如此……”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74章 千百年世家子的高峰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战场之上,四处都是熊熊烈火,血肉和残肢四处都是,无数火光摇曳着,映照着双方兵卒搏杀的身影,原本属于平稳富庶的扬州地区,如今像是鬼蜮一般的存在。双方嘶声力竭的喊杀之声,在这夜色当中回荡着,在天地之间翻滚着,在寿春城墙之上荡漾着,激发出了无边无际的死亡气息,双方的兵卒就像是永远都填不饱的饿鬼,贪婪的吞噬着对方的每一块血肉。 曹军兵马,如同流水一般的不停在夜色当中调动着,一堆堆的上去,一队队的向前,死伤的兵卒,也如同流水一般的抬下来。原本架设起来的数十架的箭楼,如今已经被焚毁了大半,这些依旧在燃烧的箭塔,就像是擎在夜空当中的巨大火炬一样,照耀着整个战场。 这是曹操第一次指挥如此庞大的一场战役,也是针对于袁术的一场决定性的战役。连续三天,寿春的外围防御设施和前突营地全数都被曹操攻破,寿春城池本体就成为了袁术最后的屏障。 曹操发起了对于寿春不分日夜的猛攻,如同潮水一般的拍打着寿春城头,要么就是彻底将寿春淹没,要么就是寿春将血色浪花彻底粉碎。 再无第二种结果。 火光之中,曹军再次派出的一波攻击队列,由曹仁带着,再次向寿春城头发动攻击。十余面的前线战旗在火光之中飞舞翻卷着,配合着战鼓的声音,发出一条条的号令,在前线战旗之下,曹仁几乎就是踩踏在尸首堆上,横刀立马,红着眼,咬着牙,敦促着兵卒次第向前! 沉闷的鼓声震动了天地,也震动得吸满了血液的土地再一次的蠕动起来,血浆噗噗的从寿春城墙上掉落,无边的血肉磨盘再一次转动起来。 双方箭矢弩矢,在夜色当中密集交织,仿佛没有尽竭的时候,虽然夜间射击,效果不是很理想,但是双方都没有放弃任何杀伤对方的一丝一毫的机会。 在整个曹军攻击的展开面上,每一寸的空间里,都塞满了双方的兵卒。 寿春城头之上,袁军顶着城外矗立的箭塔的压制覆盖,将一切可以扔下的东西都投掷下来,滚木擂石,甚至是城内的瓦块房梁,还有烧得灼热得热水滚油,腐朽恶臭的金汁,甚至是战死的尸骸,都一股脑的往城下泼洒! 这些滚烫的热水热油,顺着城头而下,洒到城下曹军兵卒身上,纵然有甲胄防护,然而根本没有什么太多的防御作用,热水热油顺着甲胄的缝隙渗透进取,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 在没有有效消炎药的汉代,大规模的烫伤造成的皮肤溃烂,几乎就等于是死亡的代名词,更不用说因为泼洒到金汁的那些兵卒,几乎是都是只要沾染上一点,就几乎等于是半个身子进了鬼门关。 死斗到了现在,袁军也知道,他们已经退无可退,若是没有了城墙的防护,他们绝对无法抵御曹军骑兵的攻击,再加上寿春四面都被围堵,反击的手段也是用尽,只有竭力的抵抗而已,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间才会出现的援军。 曹操站在中军大旗的高台之上,在高台四周的火把映照之下,曹操原本不算是多么高大的身形却在旗帜之中形成了一个巨大且晃动的身影。 曹操身边,数十面的战鼓,时不时的根据曹操的指令发出轰然的巨响,将号令传达到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上。 一名名的受伤的曹军将校被抬了过来,不少将校甚至就是在曹操面前咽下的最后一口气,其中也有不少是曹操的自家族人,有曹氏的,也有夏侯氏的,在血肉磨盘面前,这两个姓氏也不能豁免伤害的降临。 可是此刻,曹操却看也不看这些伤亡的将校一眼,甚至连去抚慰的行动也没有,只是站在高台之上,盯着战场之上的每一处的变化,身形虽然矮小,但是站得却是笔直,背后血红的披风在夜色火光中猎猎而动,如同翻滚起来的一层层血浪! 曹洪半披着甲,吊着一只胳膊站在曹操的身旁,他是上一次攻城波次当中负伤,但没有因此而退缩在后营养伤,而是坚持站在了曹操身边,以无声的行为支持着曹操…… 这一战,曹氏和夏侯氏的族人不知死伤了多少,曹操和曹洪一样的心痛不已,但是也只有这样,曹氏和夏侯氏才牢牢的确定了在军中统领的地位! 乱世,军权才是第一位! 曹洪在攻打寿春的战役开始的时候,就作为曹操的倚重的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从攻打袁术的第一个营寨开始,直到现在兵临寿春城下。 夏侯惇? 夏侯惇在后方,在兖州,没来。 和三国演义当中的诠释不同,夏侯惇并非是一个骁勇的战场武将,相反,夏侯惇更擅长的是坐镇统管,调度兵卒,至于在前线厮杀,还是夏侯渊更加强横一些。 “子廉,且下去休息吧……”曹操没有回头,尤在盯着战场,“你身上带着伤,多休息一下,不用来陪某……” 曹洪却摇了摇头,说道:“回去了,某也不能安心休息,还不如在这里……” 曹操眼珠转了过来,瞄了一眼曹洪,然后又转过去盯着战场,默然,也不再劝。 这一次,可以说是堵上了曹军所有身家的一次战役,曹操虽然没有亲自上阵杀敌,但是心中承担的压力,其实也不必一线的兵卒轻松多少! 激战这么久,曹操也一直都没有什么休息,嗓子已经喊破了,现在每吼出一道军令,都觉得嗓子里面发甜发润,如刀子割裂着喉咙一般发出一阵阵的剧痛。 曹军上下都在坚持着,因为不坚持,不行。 原本答应要进行配合作战的刘表部队根本没有出现,打到现在全部都是曹操一力支撑下来的,而刘表那个老家伙在算计着什么,只要不是傻子的人都能清楚,因此,这一场攻伐袁术的战役,只能速决! 也唯有速决! 寿春城池之上,主持防御的,是袁术的大将纪灵。 曹军疯狂的攻击,让纪灵这个久经战阵的宿将都暗自觉得心惊,这些曹操手下的兵卒,仿佛是不知道生死为何物,又仿佛是觉得没有明天一样,只求将最后一分勇气力量都拿了出来,一波波的冲杀,一次次翻卷扑击,让纪灵都有些身心俱疲。 纪灵不是没有和曹操军队交过手,但是他从未见到曹操军队这样的一番模样。曹军一直以来都是稳健夹杂着诡异的战斗风格,和曹操作战,必须时刻小心中曹军的埋伏,但是像这一次这样,完全不用什么计策,也不管什么损耗,直接硬碰硬的攻坚拔寨,强攻城池,丝毫不想着用什么埋伏,用什么诱敌的方案,就是拼消耗,拼兵卒的战斗,纪灵确实是第一次见到。 从寿春城头上望去,纪灵甚至能看得到曹操的中军高台!甚至都能感觉到曹操犀利的眼神一遍遍的扫过城头! 曹操的旗号,可以说从战斗一开始,就几乎是顶在了激战的第一线上,曹军人马也在曹操的大旗之下,奋不顾身的向前攻击,退下去喘息未定就再度翻卷上前,径直用血肉将袁军布置下来的一道道的防御体系全数都撞成粉碎! 就像是现在,白天已经是激战了一天了,竟然在夜间还举火持续攻击,这不是一天两天,算上今日,都已经是第三天了!这一群曹兵在战场之上表现出来的战斗坚韧性,让纪灵有时候感觉这些曹军甚至不像一个个的人,而是一群不知疲倦不懂生死的恶鬼一般。 甚至有那么一些时间,纪灵心中甚至升腾起一种觉得自己无法支撑下去了的想法,怀疑着这坚固的寿春城池,就会被眼前的曹军撕扯得粉碎四散! 四野似乎都是曹操的人马,寿春就像是一座困在血海之中孤岛,时时刻刻都被血色巨浪拍打着,双方在夜色当中围绕着城墙,战在一处,喊杀声惨叫声混在一起,连天上星辰都似乎被这声音惊动得摇摇欲坠…… 曹操仍然站在他的大旗之下,出征之时,跟随他牵来的将校,现在完好无损的,已经不多了,这些将领一个个的派出去,领兵或者正面猛扑,或者向两翼搏杀,虽然将袁军最后围困在了寿春城内,但是这些将校兵卒,也都折损了许多,现在仍然顶在前面的,也都是大多数鼓着最后一口气力而已。 曹操虽然是以近四万兵卒对六万袁术大军,但是做为攻击一方,曹操是有选择进攻方向的权利,所以借着集中兵力进行突击的便宜,一路突进,围困了寿春,但是这样的成功,也是由血肉换来的,其中损耗最大的,依旧是曹操直辖之下的青州兵! 能在战场之上,面对血肉横飞,依旧有勇气搏杀的,并非是随便拉一个民夫上去就成的而要顶着袁军倾泻而下的箭雨还有各种各样的守备器械,还能坚持着奔走向前向上的,和袁军进行面对面的做殊死肉搏的,就已经不是一般的兵卒所能做到的了。 这些青州兵,原本都是一些黄巾残兵,也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现如今曹操给这些人授了田地,分配了居所,甚至还给其中的一些人配了婚,也就收拢了这些青州兵的忠心,为了曹操,也可以说是为了曹操给与的那些待遇,这些青州兵悍不畏死,成就了这一次的寿春之战。 不过到现在,曹操的攻势冲力,其实也已经接近耗竭干净,毕竟人也不是铁打的,一场激烈的搏杀下来,纵然是侥幸没有负伤,但对人的精力消耗,也是平时的十倍百倍。吃食是一个方面,不能好好休整也是另外一个方面,虽然有干粮食水,一波波的兵卒也轮流填了肚子,但是杀到现在,退下来的休整的曹军也是一个个也摇摇晃晃的,有的倒在地上,便径直睡着了,躺在尸堆当中发出了沉重的鼾声…… 但是曹操就是死也不退! 寿春城墙之处的惨烈厮杀声,曹军军阵当中的战鼓轰鸣之声,席卷了整个寿春城的上空,自然也是传到了袁术的府衙之内,将袁术身上的锦袍,都是似乎震动得不停的颤抖着。 袁术当下,愤怒得几乎都无法控制! 从战事一开始,袁术就没有上过城门楼,寿春城池最高最大得那个城门楼上的袁氏大旗之下,只是站了一个影子而已,战事进展如何,都是由望楼上坐镇的亲信将领,随时传报过来,而袁术就在城中的府衙大堂之内,随时处断调动军情。 其实从整个战略来看,袁术也没有犯太多的过错。 寿春城,原本就是大城,又有山水之势,再加上袁术这一段时间以来的不断修葺和加固,还有袁术携带而来的物质和周边搜刮而来的粮草,说是一个雄城也不为过,正常来收,别说守个十天半月,就算是坚守两三个月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因此起初的时候,袁术对于曹操围困寿春,并没有太在意,甚至精神还很亢奋,下达一些指令也是声音洪亮,但是随着曹操军队的猛攻,袁术在曹操兵卒不计生死的攻击之下,袁术原本的信心也在一点点的跌落,下达调度指挥的军令也显得含糊迟疑起来,有的时候新的军情传过来,半天也听不到他做出决断。 还好寿春城内上下内外,人人都是非常疲倦,再加上原本袁术对于前线作战就不是很擅长,更多的时候还以依靠其他人进行调度和安排,所以对于袁术的这样变化,众人还没有察觉到什么太多的差别。 “……某是仲家……是仲家……这些贼子,岂敢……岂敢……” 袁术喃喃的低声念叨着,声音掩盖在城池内外的嘈杂声音之下,让在堂下候命的杨弘和桥蕤都听不清楚,不由得对视一眼,然后桥蕤高声说道:“主公?主公!可有什么吩咐?” “……”袁术的视线在桥蕤身上汇集起来,沉默了片刻说道,“援军!江东军!汝南兵!庐江人马!何时可至?!” 对,现在大家都很疲惫,所以只要任何一路援军抵达,曹操那个阉贼,也必然讨不到好处去! 还是依照原本的计划!以点破面,中央开花!先前各路联络,不就是为了今天这样的局面么?曹操军队虽然凶猛,但是强弩之末也就尔尔,只要援军抵达…… 只要援军能来,我袁术袁公路,依旧是天下第二! 依旧是大汉所有士族世家所仰视的高峰!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75章 曹孟德的决意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援军,谁都想要的援军,可问题是,都想要,但是未必都能得到。杨弘等人自然也不可能清楚援军究竟什么时候能来,或者说会有多少人来,见袁术动问,想回答也回答不上来,只得沉默着,就听到堂外如同流水一般的兵卒大声禀报着…… “主公!曹军猛攻东门北门!敌将一度登上东城门!曹兵城下箭楼弓手发矢如雨,东门北门伤者无数!纪将军、袁偏将正在死战当中!请主公速调盾牌木板等遮蔽之物!” “启禀主公!袁偏将身陨!尸身已经抬至城下街口!纪将军正在统管袁偏将部众,且让主公宽心,曹兵破不了他守备的城头!” “主公!城头箭矢将尽!请主公速速调拨箭矢,火速送至!” “主公!纪将军城头斩曹军登城先锋将校一人!曹军受挫!已在后退!纪将军正在督促所部,调整兵卒!” “主公!曹兵退下去了!纪将军正在清点兵卒,预估此次迎击曹军,又斩杀曹军精锐甲士两百余,正兵四百众,其余辅兵民夫无数!现东门城头之上,堪战之士不足五百,箭矢已空,弓手指腕损伤,不堪再用,急需调整!请主公急援兵卒!” 听到最后一道军情传过来,正在袁术大堂之中的杨弘和桥蕤等人,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袁术手下,但凡是能打一些的将领,几乎都被派出去到正面当住曹军的猛攻了。这几天下来,也是死伤惨重,就连袁术家族之中的袁氏将领,也是没能撑几个下来,今晚又折了一名。毕竟袁术手下能开无双的,真没有几个,纪灵还算是强悍一些,其他得人也就是强差人意了。 此刻在袁术身边的,除了桥蕤一人之外,其余要么都是一个文官请客,要么就是袁术他家族之中得一些心腹子弟,统领他的亲兵,卫护着他的安全的将校。这些袁氏子弟,和袁术沾亲带故的这些子侄之辈,要上阵打仗是肯定不成的,但是袁术也不认为,以自己的身份之尊,还要用到自家亲兵参战的时候,因此也平日里面也没有敦促这些子侄之辈武勇之事,反正平日里面,自家这些贴心的子侄,也都是满乖巧凑趣的,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进身之阶,不算得什么大事。 然而现在,战况激烈之下,袁术环视一周,竟然找不到什么人可以放心的人选。而那些平日里面跳得欢的袁氏子侄之辈的人物,现在一个个都缩着脑袋。不缩着不行啊,之前那个火线提拔起来的袁偏将,竖着出去,结果横着下来了,也不知道尸首完整不完整,搞不好还是拼接的…… 这些袁术手下的亲兵将领,这些袁氏子侄,多半都完全未曾经历过兵事,来攀附袁术之后,也没有心思放在武勇兵事之上,整天忙着的就是怎样为袁术提供精美的菜肴,寻觅奢华的供应,甚至管着奴仆歌姬,多过像一个管家,而不是一个将领。 当然,这些袁氏子侄,平日里面谈及军务的时候,也都是慷慨激昂,指点江山,似乎各个都是军政才一般,没有战事的时候也舞枪弄棒,四处行猎,夸耀猎物,意气风发,而现在都像是鹌鹑一样,恨不得将脑袋缩到肚子里面。 听到曹军总算再一次被纪灵所击退,众人都缓了一口气,一旁的那些袁氏子侄脸上的青白之色也稍稍退下一些,结果听到又要派遣援兵援将,而之前的那一名“袁偏将”的前车之鉴还血淋淋的摆在面前,顿时这些袁氏子侄就有些不安了,见袁术目光扫将过来,有人实在是顶不住,便拱手说道:“主公!前前后后,主公给纪将军派遣了千数兵马,将校十余人!更从亲兵护卫之中抽调人手,输送弓箭器械无数!怎么现在又要再次增援?如今城中也就仅存一些主公护卫,若是再行抽调,抽空了城中兵力,要是有曹军细作趁机作乱,又要如何应对?纪将军真是糊涂!” 桥蕤皱了皱眉头,看着袁术在上首默然不出声,以为袁术也是认同这一名袁氏子侄的观念,便忍着怒火瞪了这一名袁氏子侄一眼,拱手向袁术说道:“主公!纪将军的兵马,连日作战,就算是如今还在城上,也未必还有多少战力,不若替换下来休整一二,也好让这些兵卒可以缓一缓,否则下一次曹军再来,死伤必然惨重!纪将军增兵之请,正合兵家之意,岂能由摆弄口舌之辈,妄加指责?若城池失陷,曹军蜂拥而至,城中留兵又有何用?可用口舌抵之?” 那袁氏子侄吃桥蕤堵了回来,顿时气得眉头立起,脸色发青,正待再说什么的时候,袁术咳嗽了一声,摆摆手说道:“再给纪将军派两百百重甲步战之卒,三百弓手!城中再抽一千民夫,供纪将军调遣,就这样,速去传令!” 袁氏子侄见不用他们自己上,也就没有说些什么,便有人退下,去安排兵卒了。 袁术其实也不是完全不通事理,只不过方才分心去想着其他的事情,但是如今曹军攻势太强,导致袁术确实也有些应对失措,沉默了片刻之后,袁术低声说道:“曹贼再次受挫……这一次总该歇息几天了吧?” 桥蕤:“……” 杨弘:“……” 其余的袁氏子侄:“……” 袁术仰天而叹。袁氏子侄各个低着头。 桥蕤实在有些忍不住,便站起身,拱手说道:“某也休息了些时辰,也是可以了,便由某再度领兵,替换纪将军……只要某三寸气仍在,便保主公安稳!” 桥蕤其实已经在之前的战斗当中坚持了两天一夜,然后实在撑不住昏倒在城头之上,才被兵卒给抬了下来,而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又再次请缨,袁术也是大为感动,连忙站起身,走到桥蕤面前,拉着桥蕤的手臂说道:“桥爱卿!辛苦爱卿了!爱卿忠心耿耿,某深知之!这寿春安危,便托付爱卿了!” 见袁术说得有些动情,桥蕤也是多少有些感动,便拱手再拜,出了大堂,领了兵卒再往城头而去…… 过了片刻,在一旁的杨弘,忽然咳嗽了两声,低声说道:“主公,在座各位皆为主公心腹,某便放肆一回……这个,若是事有不济,主公也要有所准备……” “什么?!”袁术瞪圆了眼睛。 杨弘的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杨弘年龄不小了,不再像年轻人一样那么有冲劲,如今曹操在城外猛攻不止,杨弘心中也是惊恐万分,因为他知道,他现在所有的一切权势和地位,都是仰仗袁术才获得的,若是袁术一旦身死,就算是自己能够保全性命,也无法保全现有的权势和地位,就算逃过曹操的屠刀,到时候这些年得罪的仇家找上来…… 所以,保全袁术,也就等于是保全杨弘自己。 寿春丢了就丢了,大不了去江东那边,那边还有孙贲,孙策,再不济还有刘勋,惠衢等人,也查不到那里去…… 袁术瞪着杨弘。 这个意思是寿春保不住了? 袁术原本的信心在曹操这些时日不断的猛攻之下,也在不停的消减着。寿春城,在曹军如此凶猛异常的攻势面前,最后能不能支撑住?袁术心中也不由得开始盘算着这样的可能性,若是真的守不住,那么很有可能,自己这条性命就要没于乱军当中! 是走? 还是不走? 大颗大颗的冷汗,从袁术的头上脸上,顺着发梢便往下流淌,此时此刻,袁术身上也再也看不到半分富贵尊荣的从容神色,只能看见他纠结万分的神情,眉头嘴巴似乎都扭曲在一起,实在是纠结到了极处。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城外方向,就听见曹军的军鼓,震天动地的再度响起,鼓声震得大堂当中每个人都似乎跳了起来,各个面面相觑,不敢置信。曹操竟然上一波攻势退下还不到半个时辰,又再度要进攻!这鼓声震震,不仅在传递着军令,似乎也在表达着曹操的一种所向无回的味道! 曹军激战如此,死斗如此,疲惫如此,竟然还要再打? 袁术眼珠子转个不停,这矮骡子真的有那么恨他?自己之前似乎也没有做什么招恨的事情,如今曹操这家伙,竟然是要推平了寿春城,然后要将他斩杀在此么? 袁术猛的抬头,大声厉喝道:“快!随某去城门望楼!某倒是要看看,这个曹阉贼,这个阉贼!究竟想要干些什么!” 在寿春城池之外,曹操站在中军高台之上,已经是一动不动得站了许久,看着眼前得这一场惨烈的厮杀情形,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心如寒冰一般,不起半点的波澜。 在他前面,是惨烈的战场,是如血的火光,是濒死的惨叫,是窒息的血腥,是如同凶兽一般匍匐着的寿春城,也是巨大的血肉磨盘…… 至今为止,曹操这一场战役,折损了已经过万,其中正卒已经超过了五千!若不是曹操之前狠狠抓了一阵的兵卒训练,恐怕现在兵卒士气早就低落,不堪战斗了。 战场火光,将所有事物都映照得忽明忽暗,加上在城池上下死伤的人散发出来的浓烈血腥味,似乎将整个天地都涂上了一层晦暗的血色,让每个置身于此的人,都恍惚起来,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是在地狱,还是还在人间。 曹军之前的再一次败退,让曹操身形终于是动了动,闭上眼,只觉得眼睛酸涩一片,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子廉!此处就交给你了!某……某要亲自领兵,攻城!” “主公!”曹洪大惊,说道,“主公何必如此!休整一二,再攻也不迟!又何必亲身涉险,亲冒箭矢!” “这场战役,到了此刻,也是到了极限了……某何尝不知并将辛苦,可是……每多拖延一刻,吾等危机便多上一分……”曹操仰头望天,一字一顿的说道,“若苍天佑某,破敌便在此举!袁军,呵呵,袁公路此人……他定然不敢!他一定比吾等更撑不住!” 曹操低低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包括曹洪在内的,周边的兵卒将校也都听得清清楚楚。虽然这些人都一样疲惫不堪,但是一时之间也不知是因为曹操的话语,还是为当下惨烈的战事,默然无言,谁也没有发出一声。 “破敌就在今日!”曹操看着天边微微露出的启明星,吼道,“来人!传令!取某甲胄来!集合中军护卫,随某一起破敌!今日!必破此城!” 中军护卫,可以说是唯一一只从开战到现在,都没有直接卷入大规模战斗的曹军系列了,而现在,曹操准备将这一只可以说是生力军的部队,也是最后一只预备队投入战场,再不留半点的后手。 没有后手意味着什么,相信每一个上过战场的人都清楚,因此当看见曹操的身影出现在战场的中央,牵头几名骑兵高高举起号角,号角之声,似乎带动了每一个人的心弦。 曹操的这些中军护卫,可以说都是精挑细选的,各个都是军中骁勇之辈,平日里也都是直属于曹操麾下,可以说是精锐当中精锐,平日里一般都是作为中军守护,抵御敌军猛攻,又或是出动击溃对方中军力量,一举确定胜局的,而现在,曹操却准备将这一只部队投入到攻城当中! 投入到寿春这个巨大的血肉磨盘当中! 曹操环视一周,然后视线落到了典韦和曹昂的身上,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朝着身后招了招手,立刻就有护卫捧着战甲到了曹操面前来,替曹操披挂,另外有十余名贴身护卫持着长枪大盾,站在了曹操身边。 “……寿春城中,袁公路忤逆犯上,目无君王,罪无可恕!吾等替天伐罪,当得天佑!天下之贼,当知天罚之威!汗青之下,当有诸位之名!”曹操将手中长剑高高举起,“袁公路,蝼蚁之辈,胆怯无能,当死此地!且看各位英豪,有谁可获贼子头颅!有谁可成名于天下!成败,便于此役!诸君,且随某杀贼!” 说毕,曹操便率先而行。 典韦默不作声的跳将起来,取过两只大铁戟,便跟在曹操身后,接着就是曹昂举着长枪跟了上来,然后是更多的曹军将校也纷纷带着自家护卫跟了上来,就连手臂受伤的曹洪,也单手拿着战刀,咬着牙,跟在了曹操之后…… 金鼓之声,再一次的轰响起来,似乎比刚才最烈的时候还要响亮了十倍!冲天的杀气蔓延开来,直直的朝着寿春城扑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76章 袁公路的愧疚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就在袁术又惊又恐的第一次爬上了城门望楼的时候,纪灵和桥蕤已经是顾不得什么惊讶和恐惧了,因为他们就是直面曹军最猛烈攻击的防御将领,必须把全部的精力都集中起来,多余的情绪都是一种奢侈。 寿春城西面是矮山,不好展开部队,南面不远处有水,所以大部分的攻势都在北面和东面,如今这两面的城墙也是伤痕累累,血迹重重,似乎下一刻就会垮塌下来。 虽然有袁术派来的一部分增援兵卒,但是同样也要换下一批兵卒去休整,所以实际上在这两个方向的寿春城墙之上的守城袁军数目,并没有增加多少。 对于纪灵和桥蕤来说,在上一次击退了曹操的一波进攻之后,都是以为曹操至少会等到早脯之后再进行攻击,那么至少也有三四个时辰的休整时间,而且之前见到曹军也一样是士气开始低沉,精力体力什么的也是极大的消耗,多少心中还有些坚守的信念,然而看着当下曹操的进攻阵势,两个人也不由得渐渐没了之前的那种信心…… 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曹军都是应该休整一下的,双方兵卒搏杀了三天,不,连着今天应该是第四天了,曹操手下的也都是血肉之躯,怎么能支撑如此长的时间?再加上城外无片瓦遮蔽,兵卒在野外休整肯定是不如寿春城内的袁军的效果的,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要攻城,也需要再增添一些攻城器械来,又或是挖掘城墙地道什么的这种方式,怎么硬生生的就用血肉之躯来蚁附? 纪灵和桥蕤都不能理解,更不用说登上城门望楼的袁术了。袁术也可以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战场,见到如此血腥的世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看见了曹军兵卒不顾伤亡不惜性命,密密麻麻在城下列阵的时候,无边的萧杀气息,竟然让袁术双股都有些微微战栗起来…… 纪灵没有发现城门望楼之上的袁术到来,因为之前袁术也不过是站了一个影子,所以纪灵也以为现在在望楼的也依旧是袁术的那个影子。对于纪灵来说,他的注意力全数都在曹军的阵列之中,他在寻找曹军有没有隐藏一些攻城器械。毕竟守城战当中,摧毁对方的攻城器械,才能更有效的击垮对手的攻势。不过按照现在看来,曹军或许只能依靠那不多的箭塔来压制,利用甲士来步战先登了? 若是真的如此的话,自己手中还有新增援而来的带甲生力军,或许,嗯,应该是可以抵挡得住曹军的这一次攻击…… 若是真的抵挡的住了,说不准就是曹军的最后一次攻击了! 纪灵做出了判断,立刻也有了决断,开始大声的号令起来,一边给北面城门的桥蕤传递自己判断的信息,另外一方面也开始鼓舞周边的兵卒士气,让这些袁军兵卒能够知道希望所在。 曹军在东城门之外集结的最多,纪灵这里的压力也自然就是最大,然而纪灵依旧无所畏惧,或者说也没有什么心思来畏惧,兵卒的调配,器械的准备,民夫的搬运,还要时时观察着战场的变化,增加或是减少兵卒的分布,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在短时间内完成计算和调度,否则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跟不上变化,便只有吃亏败落。 不过,纪灵也没有想到,曹操将他的中军护卫也派了出来,这一只由典韦带领的生力军,强悍得远远超出了纪灵得想象,混在在普通攻城曹军当中,在第一波攻击得时候就趁着袁军没有反应过来,抢下来了一片城墙! 若不是纪灵带着自己的本部重甲护卫,及时赶到,死活着将这一批带甲曹军精锐杀得杀,赶得赶,说不定曹军就跟着这一批人扩大了缺口,等到曹军在城墙之上站稳了脚跟,那就是相当麻烦得一件事情了。 混杂在普通兵卒当中的曹军生力军,很是照成了不少的混乱,导致纪灵几乎就成为了救火队员,时不时的要带着本部重甲护卫,前去清理这些冒出来的曹军力量…… 北面的桥蕤也是几乎遇到了相同的问题,时不时冒出来的这些曹军新力军让已经是疲惫不堪的袁军疲于应付,顾此失彼,也逼迫得桥蕤奔走在城头各处,挽救危局。 然而曹操的安排并非简单的只是在两面进行蚁附攻击,在战况焦灼的时候,潜藏于寿春西山的曹军猛的扑了出来,在曹昂的带领之下,打了寿春城西的袁军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这两三天的曹军进攻,根本就没有攻击到这个方向上,再加上东面和北面几度吃紧,虽然纪灵等人也有怀疑曹操会不会用什么声东击西之计,然而一步步下来,也不由得被牵引着将兵卒调到了东面和北面…… 要防御声东击西,便要在西面布置人手,而东面的战况激烈残酷,兵卒减员极大,难道就一直放着西面兵卒不动?如果在东面和北面被曹军打出翔,那么坚持认为曹军会搞声东击西就是不动西面兵卒,结果东面北面被攻破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在习惯了曹军在北面和东面攻击的袁军,在见到了曹操亲自领军,出现在西面的时候,几乎都傻了…… 西面的袁军守军,多数都是在东面和北面调换下来的疲惫之军,这样的袁军兵卒在面对着强悍且体力值几乎全满的曹操中军带甲精锐的时候,战况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在寿春望楼之上的袁术,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汹涌而来的曹军如同滔天巨浪一般,将他西面城墙上的守军拍得七零八落! 曹军冲击着寿春城池,仿佛可以席卷一切,淹没一切。 寿春西面袁军守兵企图堵住这些缺口,然而就像是在洪流当中的蝼蚁一般,转眼之间就被淹没,除了溅出一些血色浪花来,竟然没能抵御曹军的侵蚀! 十余面代表着曹军的旗帜,也跟着汹涌的巨浪,涌上了寿春城头,虽然旗面之上也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但是这些旗帜却宣告着一些什么,让袁术心中开始不由得开始恐惧起来,而这种恐惧,是他多年以来从未体验到的一种情绪…… 在袁术身边,包括杨弘在内的其余袁氏子侄,几乎每一个人都是面无人色,在那里战栗发抖。如此死战场景,如此大量的生命在顷刻之内消失,他们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早些年的黄巾之乱算得什么?周边最为严重的不过是颍川地区,根本没有蔓延到南阳腹地,而就算是如此,颍川也才被黄巾攻下了几座城池?大多数雄城,黄巾贼也无力攻打。 而眼前的一切,血肉横飞的战场,似乎在嘲笑着他们,告诉他们这才是战场,这才是一向被他们认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战场! 袁术同样在双脚股栗,但是他依旧强撑着,尽可能,或者说他认为尽可能的不让其他人发觉出来。安享尊荣富贵二三十年,袁术虽然是大军统帅,却难得亲临厮杀血战之地,眼前一切,令他觉得万分陌生和恐惧。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不是朝堂之上的利益交换才更重要么? 我也会死么? 难道像我这样天下第二的仲家,也会死么? 袁术原本的骄傲和傲慢褪下之后,剩下的在他眼神之中的,也就是仅仅剩了恐惧二字而已…… 北面的桥蕤见西面情况紧急,便领着兵卒前来救援,很快就和曹昂撞到了一处,双方在城墙之上搏杀起来。桥蕤有战场上的经验,但是曹昂有少年人的血勇,当经验失去了回旋的余地,被迫和武勇硬刚的时候,往往都被武勇按在身下摩擦。 桥蕤原本就已经是没有充分得休息了,再激烈得搏杀之中,纵然有身边护卫,但是不管是这些护卫还是桥蕤本人,十之八九都有带伤,就连桥蕤本人,左臂也是被不知道哪一个曹兵给砍了一下,几乎见骨。然而战场之上也没有时间能够休整,只能是草草包扎了一下,便算了事,稍加激烈得运动,伤口便往外渗血,桥蕤也顾不上了。 曹军中军带甲精锐,体力几乎都是完全的,每斩杀一个,桥蕤都要付出相当大的气力和精力,再加上伤口不停的渗血,气力也渐渐的从桥蕤身上流失,只是勉力支撑着而已。 桥蕤模糊的视野之中,一个黑色的人影朝着桥蕤冲来,正是年轻力壮的曹昂! 桥蕤猛的一拧身,想要避开曹昂刺过的长矛,然后将长矛夹臂肋之间,再反手一刀顺着长矛削过去,若是对方不弃长矛,便至少要付出几根手指头的代价…… 这是桥蕤对付长矛兵的经验,靠这一招,桥蕤已经杀了不知道多少长矛手了,然而桥蕤忘记了,他现在的左臂有伤。 桥蕤刚将曹昂的长矛夹住,却发现自己根本用不上气力,左臂一阵剧痛,根本锁不住曹昂的长矛,竟然被对方直接挣脱,甚至还连带着自己的晃动踉跄,身形不稳。 曹昂见有机可乘,便又是一矛当胸扎去! 桥蕤已经无法再躲,便只能狂吼一声,不管曹昂扎来的长矛,当头一刀就往曹昂的脖颈之处砍去,使出了两败俱伤的招式! 战场之上,避无可避,便只能用这种方式,但凡对方稍有胆怯,收矛而退又或是拨打招架,也就给了桥蕤喘息调整的一个机会! 然而曹昂年轻气盛,根本也不管桥蕤砍来的战刀,只是奋力向前突刺,“噗嗤”一声,就像是扎透了厚牛皮水囊一般,长矛从桥蕤前胸而进,后胸而出!鲜血喷涌之间,似乎还有骨头破碎的声音! 桥蕤临死的一刀,也砍了下来,但是毕竟是失去了准头,只是砍在了曹昂的肩头,血液和甲胄铁片一同高高飞起! 曹昂闷哼一声,然后双手用力一扭,长矛在桥蕤胸腹内一阵翻滚,也彻底葬送了桥蕤的生机。 桥蕤扑在曹昂面前,死前依旧怒睁着双目,盯着曹昂。 “好一条汉子!抱歉了!”曹昂活动了一下被砍伤的肩膀,将长矛调转过来,将桥蕤的首级砍下,然后擎在了手中,高声大喝,“敌将已是授首!” 桥蕤一死,顿时引发了更大的崩坏,更多的曹兵爬上了城头,混乱不断的蔓延开来。 如果袁术本身是一员猛将,或者说他心中有那么一点的觉悟,此时的混乱还并非完全致命,因为曹军绝大多数的兵力依旧是在东门和北门,此时此刻,只需要袁术挺身而出,带领着兵卒将西面这一小部分曹军挡住,甚至是击退,那么这一次曹军的进攻也就等于是宣告瓦解,寿春城依旧安泰…… 然而,袁术不是一个战场武将,眼前的一切血腥场面,已经完全击垮了他原本对于战场的浪漫梦想。 羽扇纶巾? 刀子都要砍到面前了,烧焦味、血腥味和尸首内脏破裂混在在一起的腐朽且恶臭的气息四溢,几乎让袁术都难以呼吸,还有几分能想到什么羽扇纶巾,逍遥帷幄? 他,天下第二,士族世家的巅峰,袁术,袁公路,说不得就会死在此地! 然而袁术也明白,如果他一旦率先而逃,那么城中守军必然是全线崩溃,这一次寿春的战役也就彻底失败了,援军什么的,根本也不用来了…… 如此一来,袁术他也将被迫让出寿春这个可以直接突进豫州兖州的前沿阵地,同时城中收罗了许多的物质钱财,也等于是拱手让人,说不得自己就要去庐江、建业那种偏远地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回归这里。 自己已经失去南阳,难道还要再失去寿春吗? 袁术猛的回头,扫视了一圈周边的众人,却发现身边的众人,包括杨弘在内,个个都是面无人色,青白一片,见袁术的目光投过来,要么萎缩着低着脑袋,要么眼中流露出来的全数都是恳求的意味,不是恳求作战,而是恳求逃避…… 有道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放弃和逃避,原来就是比坚持和奋斗容易得许多。 袁军兵卒凄厉的呼喊声和曹操手下兵卒的欢呼声,几乎在同一刻传到了望楼之上,袁术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般,往后退了半步,然后用手指了指身边的这一群人,如同老了十岁一般。 在袁术身边,他的一个子侄亲将终于崩溃了,软倒在地大哭出声:“曹贼疯了,曹贼疯了!他们都是疯子!我们挡不住了,寿春守不住了……主公,主公!撤吧,撤吧,趁着曹贼兵力都在城东城北,我们……我们从城南走水路,可以走得了!” “逃?”袁术凄惨一笑,说道,“你们觉得呢?” 众人一片沉寂。 望楼之上,虽然现在还是初秋,但是袁术却觉得寒风呼啸,浑身冰冷。他绝望的扫过每一个身边的人,觉得这些原本熟悉的面孔,现在竟然是如此的陌生。袁术看着看着,忽然眼中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庞滚滚而落…… “术,愧见袁氏列祖列宗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77章 孙伯符的策略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天下的城池或许各有各自的不同,但是城池当中的监狱,却大多非常的类似,阴暗,潮湿,虫豸老鼠横生,跳蚤曱甴共舞。 孙策缓缓的走进了监狱,也没有太在意周边环境的污浊,站在了一个牢房的面前,看着牢房之内的一名中年人。 “汝何于此?”孙策说道,“许使君,别来无恙?” 牢房之内的中年人缓缓的转了过来,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孙策,冷笑一声,又垂下了眼皮,说道:“孙二郎,何必明知故问?” 孙策是嫡长子,但是也是老二,再他之上,还有一个庶长子,孙朗。孙家么,关系比较复杂,除了孙坚自己的孩子之外,还有孙家的,比如孙贲、孙辅等等,当然,除了堂兄弟之外,还有吴夫人的关系的人马,比如吴景、吴奋等人。 孙策见许贡如此说法,也不以为意,微微笑了笑,然受说道:“既如此,许使君身陷囹圄,竟无所悟,可惜,可叹。” 许贡翻了翻眼皮,看着孙策,忽然大笑起来,然后高歌道:“美哉!轮焉!美哉!奂焉!歌于斯,哭于斯,聚族于斯!哈哈哈……天意,天意……哈哈哈……” 孙策皱起眉头,他少年时期就跟随着父亲孙坚到处乱跑,并没有系统的求过学,也没有心思静下来读什么,自然也就不清楚许贡这句话的意思究竟是什么,这种感觉让孙策感觉很不舒服,于是也就断了要和许贡继续谈下去的兴致,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许使君好雅兴……便如此吧,若是许使君这两天,什么时候想通了,传信于某就是……” 说完,孙策也不等许贡回话,便直接出了大牢。 许贡看着孙策远去,大笑着喊道:“孙家二郎!大汉以忠立国!以义立身!汝父身为汉臣,不思援救汉帝,只想着争权夺利,谋杀同僚夺其地!是为不忠!汝落魄之时,蒙袁公所纳,得其兵马,方有今日!现袁公有难,汝却袖手旁观,只谋私利!是为不义!汝父不忠,汝为不义!如此孙家忠义传芳,当绵延千年!孙氏列祖列宗,当蒙羞于九泉!某死则死矣,且看孙家子孙,如何有颜见天下人!哈哈哈哈!” 孙策的脸色越发的深沉起来,脚步也渐渐迟缓,等走到大牢门口的时候站住了,沉默片刻说道:“不必再等了,今夜便了结了此獠!” 跟在一旁的牢头一愣:“主公……这……” “嗯?”孙策转身,横了牢头一眼。 牢头一个哆嗦,立刻躬身应答道:“谨遵令!”等到牢头再直起身的时候,却看见孙策已经走远了。 牢头呆立半响,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来人!去备些酒肉,给许公送去……”说完,摇了摇头,便回一旁的小屋之内了。虽说他是听命行事,但是难保没有人会迁怒于他,所以,多给些礼遇,也就是所谓的断头饭,也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心意,至于其他,牢头也做不了更多了。 许贡,许靖,许攸等等,都是名士。 所谓名士,不是自己有本事有能力,就能成为名士的,若是没有家族作为支撑,有那个人会替其鼓吹,使其声名远扬? 豫州许,可是相当多的人啊,许贡这些年转任吴郡都尉、太守,加上许氏的身份,哪能像是普通黔首一样,捏死了就捏死了,根本没有人会留意?若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牢里,岂能让外面的人接受? 不小心躲猫猫而死? 呵呵。 这样的说法简直就是侮辱他人的智商。 那么作为一个两千石的太守,就这样死在了牢房当中,孙策真的不打算给周边的人一个解释? 就连牢头都觉得这样其实不是很合适,孙策自己怎么不清楚?但是对于孙策来说,根本不好解释,所以干脆就不解释了。 有时候,不解释就是一种解释。瞎解释反倒是显现出自身的心虚。 杀许贡,不仅仅是许贡在利益上和孙策对立,更重要的是许贡因为出身南阳,所以不仅仅和许氏等人有联系,甚至和袁氏和曹氏都有些七转八拐的亲戚关系,所以孙策要脱离袁术的控制,像许贡这样的一帮人,就成为了极大的阻碍。 对于孙策来说,现阶段江东的稳定必须先处于第一位,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许贡其实未必全数为了袁术,或者什么其他人做打算,而是也掺杂了许贡的私心,毕竟许贡原先是吴郡太守,现在虽然被赶下了位置,但是许贡依旧念念不忘,寄希望于那一天能重新登上太守的位置,然而孙策并不打算让许贡担任任何的职位,因此两个人的争端必然也就不可能调和了。 再加上孙策现在也没有多少心思和许贡周旋,他在家中,依旧有竞争者…… 吴夫人坐在厅堂之内,看着冰棱窗之外翠竹,视乎显得宁静而悠闲,但是听到孙策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她转过头,嘴角噙起淡淡的笑容:“伯符回来了?” 孙策上前行礼,说道:“见过母亲。” “去大牢了?”吴夫人说道,“看这一身的味道,且去更衣,再来叙话吧……” “唯……”孙策目光一动,点点头,便退下往后堂而去。虽然说吴夫人看起来似乎是足不出户的模样,但是整个家族当中的大小事情,几乎都没有逃得过她的眼睛,当年孙坚还在世的时候,吴夫人就已经是如此了,现在更是这样。 过了片刻,孙策换好了衣服,重新回到堂内。 “坐吧……来人,取些冰镇酸梅汤来,给吾儿去去暑气……” “谢过母亲……”孙策说道。 吴夫人笑着,淡淡的说道,“都是一家人……再说了,现在为母也年岁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你们男儿在外拼搏,我便在家做些羹汤,也好让你们男儿能安心做事……” 孙策心头一跳。 其实吴夫人并不怎么喜欢孙策,原因么,其实很简单,因为和郑伯姜氏有些相似,毕竟当年吴夫人生孙策的时候是头胎…… 然后孙策又一直大多数时间是跟着孙坚在外面跑,和吴夫人相处的时间其实也并不多,导致孙策和吴夫人之间的感情么,虽然不至于像是姜氏那样,但是也就是比陌生人好一些而已,谈不上什么多少亲切。 孙策笑了笑,说道:“母亲大人说笑了,如今江东动荡,某于外也是苦苦支撑,若家中再无母亲大人支持,恐怕孙家覆灭,恐怕也是须臾之间……” “是么?”吴夫人说道,“还有吾家麒麟儿处理不了的事情?”虽然吴夫人说的轻描淡写,但是身体却直立了少许,就连面容上的笑意也是收了三分。 仆从端来了冰镇酸梅汤,孙策端了起来,喝了两口,然后就放了下来,看着吴夫人让仆从一一退下之后,才缓缓的说道:“如今孙家,如烈火烹油一般,若是稍有不慎……恐怕……” 吴夫人目光微微一缩,说道:“吾家麒麟儿莫不是说笑?如今江东尽于汝手,何来忧虑之说?” 孙策也不指望吴夫人可以立刻转变态度,支持自己,但是孙策也希望至少不要再这样的时刻,在内部出现什么幺蛾子的情况,所以孙策今日过来,也就是为了尽可能的说服吴夫人,让她出面,支持自己当下的计划。 吴夫人的兄弟,吴景,现在是在广陵做太守,所以,吴夫人的态度也是重要。 吴夫人虽然不怎么喜欢孙策,但是吴夫人更不喜欢孙家崩坏,然后自己成为一个没有夫君又没有了权利的寒门寡妇,所以当孙策找上门来的时候,吴夫人心中其实多少也有些计较了。 “伯符,汝可有何应策?” 孙策笑了,心中轻松不少,吴夫人既然能问出这样的不怎么客气的一句话,就说明有愿意谈下去的意思。愿意谈,便是有希望,若是还如同方才那样,句句客套无比,反而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某已下令,斩杀许贡。”孙策说道,对于许贡,他真的一点好感都没有,干脆就直呼其名,“许贡遣人密表,注明江东虚实,包含祸心,罪不容赦!” 吴夫人微微颌首,虽然她不是很懂军事这一块的事情,但是宏观大方向上还是知道一些的,对于斩杀了许贡,吴夫人也没有说孙策做得有什么不对,只不过…… “许氏乃豫州大姓……”吴夫人沉吟了一下,“不过若是只杀许贡一人,倒也无妨……”谁没有几个仇人,谁没有做错事情的时候,许贡做错了事,出来扛就是,被杀了也就被杀了,最多说一句杀得好或是不好。“而如今抄家灭族……虽说为求稳妥,也是杀戮太重了些……” 放了许贡家人,那么万一许贡有和家人什么交代,然后袁术袁公路并没有在这一次当中完全败亡,那么袁术袁公路得知了许贡之事,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孙策? 孙策沉然。 “杀便杀了……”吴夫人看着孙策说道,“现如今,吾儿欲如何应对?”杀了许贡,只能掩盖一时,还是要看现在怎么选,以及今后怎么走。许氏对于江东来说,也不过是外来姓氏,江东的这些大姓才是下一步的关键。 “三弟还小……”孙策说道,“不过二弟倒也到了婚娶之龄……” “权儿?”吴夫人沉吟了一下,忽然抬眼看向了孙策,说道,“有什么安排便都说出来就是!可又是周公瑾之策?” “母亲大人……”孙策拱手说道,“公瑾事事无不尽心尽责,还……” “我懒得管你和公瑾之间的破事!”吴夫人挥挥手说道,“我只是想听听,这小子究竟怎么安排的?” 孙策无奈,便将周瑜的谋划都说了出来…… ……………………………… 数日之后。 广陵。 城中府衙之内,太守吴景看着孙策,惊讶得不能自已,“策儿!你怎么来这里了!?” 孙策换下了原本的伪装,然后取出了吴夫人给吴景写的信,送到了吴景面前。 吴景见孙策亲自送来的信件,自然知道事情严重,于是也不再追问,而是打开了信件,仔细看了起来,片刻之后,手就微微有些发抖了起来,然后吸了一口气,再看了孙策一眼,又将信件从头到尾再看了一遍,便在一旁的火烛之上点着了,然后举着,当火焰几乎吞噬到了手上的时候,才将其丢在了地上,看着其化为片片黑灰。 “策儿……”吴景摇头苦笑道,“你这个性格……唉,真是和文台兄一摸一样……也不知道我姐姐怎么会同意你这样的计划……” “那么……不知道舅舅……如何选……” 吴景苦笑了一下,说道:“怎么选?你们母子两个,有准备让我选么?我还能怎么选?” 孙策笑了笑,拱手而拜,说道:“舅舅今日之恩,侄儿定然不忘!” “嗨!”吴景拍了拍孙策的肩膀,说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就是这样放弃了多年经营的地方,多少还是有些难舍就是……” 其实吴景还领了一个袁术的督军中郎将的职位,甚至来广陵的兵卒都是袁术给的,不过当吴景到了广陵之后,就一改之前勇猛的作风,和盘踞于此的樊能、于麋、张英等不入流的将领也是打得有来有去,经年都未将其攻克…… 不日之后,广陵太守吴景,率领部众,宣称袁术无道,弃印东归。 长江水道不知何时兴起了一股庞大水贼,于牛渚之处盘结,隔绝南北交通,甚至四处骚扰地方,一度劫掠了袁术手下的陈兰雷薄储备粮草的大营,令四周郡县皆为大怖。 如此贼人,自然需要进行讨伐,然而就连江东猛虎第二代,孙策,也在讨伐牛渚水贼的时候负伤,不得不暂时结营自保。 同年,因为被劫掠了粮草的陈兰雷薄,惧怕袁术因此降罪,又见袁术衰败,索性就挟持了剩余粮草,进了灊山,成为压倒袁术的最后一根稻草……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78章 刘景升的烦忧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刘表最近这些时间不怎么舒服,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头经常晕而且有些轻微的疼痛,而且不能久时间看行文政令,否则必然加重,其余的时候么,身体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不适,因此刘表也不是很在意,直至今天他一时间兴起,替蔡氏挽起头发的时候,才在铜镜当中见到了自己并不是非常清晰的影子的时候,心中才猛然间一跳。 原来,自己已经是老了。 镜子当中的蔡氏,肤色依旧细腻平整,青丝柔顺光泽,而自己的模样,却已经脸上布满了皱纹,头发也大半花白…… 老了,老了。 若是世间英雄在,当畏光阴向东流。 “郎君……”蔡氏觉得刘表有些发呆,不知道什么事情,便轻轻的出声问道,“郎君,怎么了?” “……”刘表回过神来,将蔡氏的头发盘好,然后用发簪固定住,微微笑着,说道,“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郎君……”蔡氏有些含羞,“又来取笑奴家……” “哈哈,哈哈……”刘表用大笑掩饰着心中的惶恐,这种惶恐,无人可以分忧,无人可以分担,无人可以排解,无人可以逃避。 “算起来……某来荆州……”刘表捋了捋胡须,沉吟了片刻,说道,“似乎也有不少时日了……” 蔡氏不明就里,点了点头说道:“琮儿都七岁了呢……” “是啊……”刘表转了转头,不想再看镜子当中的自己,走到了一旁,说道,“琮儿最近学业如何?” 说道自家的孩子,蔡氏也是和后世大多数母亲都差不多,恨不得将孩子的每一个优点都显摆出来,“琮儿如今已经在学大禹谟了呢……” “哦?”听到自己孩子有进步,刘表虽然奉行的是从严从重管教的方针策略,依旧不免露出了一些笑意,点点头说道,“……儆戒无虞,罔失法度。罔游于逸,罔淫于乐……大禹谟多有深意,当细细体会才好……” “郎君说的是……”蔡氏自然不会戳破刘表的心思,低声顺和的应答道。 “嗯,琦儿最近如何?”刘表又问道。 刘琮是蔡氏所生,刘琦则不是,是刘表的前妻所生,大刘琮八岁。这些年,蔡氏除了生养了刘琮之外,还生了一个刘修,前年还生了一个刘家小千金,还在襁褓之中,因此也得到了刘表的尊重,在刘府之中的地位牢固得不能再牢固。 毕竟在这个年代,能够开枝散叶的女君,才是一个好女君。 “琦儿?”蔡氏应答道,“应该是去城北郊外行猎去了吧……” 听了蔡氏所言,刘表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相比较刘琮而言,刘琦不怎么喜欢读,自然也不太坐的住,不是去打猎便是去游玩,很少有心思能够坐下来好好读的。 蔡氏飞快的瞄了一眼刘表的神情,然后便低下头,一点异常的神色都没有露出来。 刘表挥了挥手,说道:“某去前堂了……晚脯么,便叫人送到前堂来吧,近日政事繁重,就不陪你一起了……” “唯……”蔡氏应下,然后说道,“郎君也是要注意身体,休要太过劳累了……” “知道了……”刘表沉默了一下,便向前而行。劳累?有什么事情不劳累?睡饱了吃,吃饱了睡,固然舒爽一时,但是终究会成为他人刀俎之下的亡魂! 曹操一路高歌猛进,刘表心中也十分的犹豫。 一方面是新扩张的地盘需要巩固,一方面是军政财务物资上面的调配和支出,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刘表觉得曹操越来越具有威胁性…… 这种威胁性,与日俱增。 卧榻之侧,平常人有谁愿意与猛虎同眠? 可是要去除猛虎,就必须小心谨慎,要不然反而被猛虎所噬,就不好了。虽然征西将军斐潜的问题也不小,但是一来先秦的成功经验,未必斐潜能够复制,二来战略上远交近攻,不仅仅是秦国才能用,对于刘表来说,也是相当重要的一个策略。 所以刘表要烦心的事情,一点都不少,也一点都不轻松。 但是对于刘琦来说,他爹刘表的各种问题,他一概不知,或者对于刘琦来说,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会认为这些问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更希望刘表能给他更多的爱,而不是见了面就只有呵斥,指责,教训…… 刘琦不明白为什么刘琮会念几本,便能得到刘表的赞扬,而他同样在刘表面前读,却永远只有指责! 为什么? 为什么! 刘琦不明白什么叫做爱之切,也不明白刘表藏在怒容之下的着急和担忧,他只是心中不断的盘旋着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得到父亲的爱? 失去了母亲的他,虽然跟蔡氏的关系并不差,毕竟但凡是他有所需求,蔡氏都做得很好。锦衣有,银钱有,使唤丫头也有,只要他开口,甚至刘琦他都不用开口,蔡氏就已经是做的稳稳妥妥,丝毫不差了,这样的情况之下,刘琦也说不出蔡氏有什么不对,做得什么不好…… 然而蔡氏的周到和备全之下,刘琦却能感觉到深深的距离感,在蔡氏笑容之下,却给刘琦感觉是冰冷的,然而这种感觉,无人可以倾述,无人可以理解,就连父亲刘表也不能。 刘琦他想吸引父亲刘表的关注,但是每每吸引来关注之后,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然后又要做这个又要做那个,久而久之,刘琦也不再期望的看着刘表,而是刘表去哪里,他便不去哪里,刘表在何处,他就不再何处。 “着!”刘琦开弓射箭,正中树上的一只野雉,顿时哈哈笑了起来。脚边的猎犬如风一般,窜了出去,然后将野雉叼了回来,放到刘琦脚边,吐着舌头邀功。 “哈哈哈,好狗,好狗!”刘琦将长弓收起,然后揉了揉狗头,“回去赏你肉吃!”转头看了看,觉得自己这一次行猎也差不多了,便招呼着几名侍从,开始返程。 到了襄阳城门的时候,刘琦忽然有些犹豫起来。自己捕猎的猎物,要不要送刘表一份?若是送了,岂不是等于是不打自招的告诉了刘表,自己又出城打猎了? 刘琦仰着头,看着襄阳城门,皱着眉头。他发现自己只要离开襄阳城,似乎不管做什么都开心,但凡是回了襄阳,便什么开心的也都变成不开心了。 “算了!”刘琦不耐烦的拍马进了城,不送了!省的又是一顿训斥! 荆州牧府衙大堂之上,一名仆从前驱到了堂下,然后低声和堂前的刘表护卫叽咕了两声…… “何事?”刘表瞄了一眼,然后将目光又收回到了手头上的文上面。 “启禀主公……”护卫传述道,“少郎君回府了……” “哦?回来了?”刘表没有抬头,“怎么不来见某?” “……”护卫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仆从说是直接进了后门,并未走正厅……” 刘表手一顿,然后将手中的文放了下来,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了两下,“……知道了……下去吧……” 晨昏定省啊! 这个逆子! 竟然连这一点最为基础的都不做了?! 刘表深深呼吸了几次,才让自己的情绪不至于外露出来,然后放下手中的文,对着一旁的蒯良说道:“子柔,刘益州之请,汝可有何策?” 这两天,除了自己和家中的问题之外,刘表正在为了刘璋的事情烦忧。刘璋的使者已经到了襄阳,恳切的请求刘表的援助,说句实话,刘表确实是很动心,不过要翻阅巴东,然后进入川蜀,也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若可连横益州,可得盐、铁、铜,多有裨益……”蒯良放下了手中得笔,沉吟了片刻说道,“何况益州之主懦弱无能,主公若是得其军政,便可逐步蚕食,假以时日,便可掌控川蜀全境,诚为霸业之基也……” “然川蜀山路艰险,进出不易,此乃其一,其二么,刘益州请主公入川,便是借主公之力,抵御巴西之事罢了……”蒯良看了一眼刘表,然后说道,“若主公因此进军川蜀,无异于……庞德公,黄公之处……”蒯良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其实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将利弊陈述一遍而已,至于判断什么的,还是要刘表自己来。 蒯良跟着刘表也是很多年了,自然知道刘表的性格。刘表外表看起来亲和,但是实际上非常的刚愎,要是蒯良什么都替他做主了,刘表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是内心当中必然会异常的不满,因此这样的层度便算是刚刚好。 “嗯……”刘表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将手撑着头,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蒯良所说的,也正是刘表所忧虑的,所以这两天刘表就连晚上睡觉都不能安稳,头也是常常隐隐发痛。 荆襄是鱼米之乡没有错,但问题也是在这里,只有鱼米。鱼米可以吃饱饭,可以养人,但是不好养兵!兵卒需要铜铁,需要盐,需要皮革,需要战马,需要很多东西,而荆襄这里,抱歉,只有鱼米。 鄱阳一带有铜矿,但是那属于孙家的地盘,中间不仅隔着江陵,还隔着江夏、庐江,刘表纵然是再有心,也一时之间手伸不了那么长。因此有铜铁盐之利的益州,居然请求刘表出兵,向刘表掀起了裙子,纵然刘表现在也已经是五六十岁的高龄了,当然,在汉代平均寿命四十不到的年代,五六十岁自然是高龄,依旧是心动不已,血脉喷张。 上,还是不上,这是一个问题。 “若是遣玄德前去……”刘表沉吟良久,说道,“子柔以为如何?” 蔡瑁和甘宁之间有矛盾,这事情刘表知道,而且刘表还乐见于此,毕竟蔡瑁和甘宁都是手握兵权,若是这两个人和睦相处,万一联手起来将自己架空怎么办?所以刘表其实表面上不偏不倚,但是实际上没少在这两个人背后煽风点火,然后等这两个人撕扯到一起的时候,又出面调和…… 所以,蔡瑁不能离开荆州,甘宁同样也是不能,刘表觉得这两个人就像是天平的两端,失去哪一方,荆襄的平衡都将打破,于是乎便只有边缘化的刘备,似乎比较适合充当投石问路的这个石头了。 蒯良垂下眼睑,拱手说道:“若遣玄德为先锋,自然是上佳之选……不过,玄德此人,野心蓬勃,想必不甘久居人下……主公还是需防备一二……”对于刘表瞻前顾后的样子,蒯良能理解,但是不怎么赞成,于是隐晦的点了一下。 “若遣机伯与其同行,若何?”刘表片刻之后,又问道。 伊籍那个小身板,能压得住刘备么?蒯良表示怀疑,但是在这个时刻,蒯良又不能说伊籍的能力不行,便只能说道:“机伯与玄德相交甚好,若是同行,必然可齐心协力也……” 刘表“嗯”了一声,然后不知可否,旋即又谈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将政务安排了一下,然后精神也逐渐萎靡,看着行文上的墨字也模糊了起来,头隐隐发胀发痛,便只能是起身转到厢房去躺上片刻,休整一下。 “到底还是老了啊……”刘表在心底默默的感叹。想当年初入襄阳之时,彻夜批改行文颁发政令,第二天还要跟着部队人马去清剿周边的宗贼,一点问题都没有,而现在,仅仅是看一看行文,批复一下,身体就已经是吃不消了。 自己老了,而自己的孩子却还未成长起来…… 刘琦,刘琦! 刘表忽然翻身,从卧榻之上坐了起来,若是让刘琦跟着刘备一同入川如何?这个不孝子,不是不喜欢读,反而喜欢舞枪弄棒么?在加上伊籍作为辅佐,若是能借此机会,拿下川蜀,也可以作为立身之业了…… 不行,还是要再找一个,光伊籍恐怕不够。 蔡和,蔡中? 算了,蔡氏和黄氏还有联姻,万一…… 那么应该选谁比较好? 刘表陷入了深深的烦忧之中……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79章 斐子渊的客人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山东的变化,一时之间还没有体现到关中来,但是在关中的斐潜,却迎来了一名新的客人,来自于川蜀的客人,张松。 张松丑么? 也不能说是算丑,但或许是因为出身川蜀的关系,所以张松并没有像是冀州等地的人一般的高大,身形略微有些单薄瘦小,再加上过于精明的眼神,多少让人有些觉得不怎么好交往。 当然,张松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觉悟,相反,到了长安城中的时候,还显得非常的怡然自得,在驿站之中,使唤起驿站的人来,也是丝毫不客气。 不过,对于斐潜来说,感兴趣的是张松所代表的一帮川蜀人士,而不是张松本身。 “见过征西将军……”张松个头虽然小,但是穿得衣袍却不少,外氅长衣中衣小衣一件都不少,在领口之处层层叠叠,很有仪式感。 相反,斐潜这一帮人,或许也是在胡地待的时间比较长,或许是因为受到了斐潜本身发明的一些新衣服的影响,又或是川蜀地区和并北地区温差确实比较大,所以习惯也有所不同,衣着也就没有像是张松一样,穿得那么多,似乎就并没有那么隆重的感觉了。 “免礼,看座!”斐潜摆摆手,让人给张松送上一个锦缎的垫子。 “谢过征西将军。”张松目光落在了锦缎垫子上,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拱手说道,“此垫华而睆,乃大夫之箦,在下位卑,不便其用……” 还没有等斐潜说些什么,庞统顿时就不太乐意了,说道:“汝既言礼,自当知晓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如今见贤者于前,却狎言无敬,此便为川中之道也?” 张松“哦”了一声,然后看着庞统,有些明知故问的说道:“汝为何人?” 庞统虽然在经之上的造诣比斐潜高深,但是小呆鸟无毛鸡毕竟还是少了一些经验,见张松动问,便下意识的张嘴就要回答,却被斐潜伸手拦了下来,说道:“贵使前来,且为论经而来?若是论经,不妨且去守山学宫……” 张松不由得一滞,顿时气势就弱了下来,拱手说道:“自然是为了军国之事……” “既如此,请就座……区区一个锦垫,可比军国之事更重?”斐潜指了指,毫不客气的说道。 “唯……”张松愣了半响,最终还是拱手说道,坐了下来,也不再说什么锦缎的事情。 庞统微微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了。 斐潜左右看看,笑了笑。没办法,汉代的士族子弟就是这样的德行,张松言语之中说的是锦垫,但实际上并非单单指锦垫,而是另有所指,只不过斐潜并不愿意接着张松的话题往下说,陷入张松准备好的节奏而走,所以干脆直接截断了庞统和张松之间的理论,然后直接说军事,也就是告诉张松,就算是张松在经之论上占据了上风又能如何? 张松显然也是明白了斐潜的潜台词,所以在最后张松也就放弃了继续和斐潜绕圈子的行为,毕竟他过来,也是为了谈事情,而不是为了论经文。 “征西将军明鉴,”过了片刻,张松拱拱手,说道,“外臣一路而来,见川蜀如今生灵涂炭,百姓背井离乡,于心着实不忍,古之有云,伐者,当不斩祀,不杀厉,不获二毛,不知征西以为如何?” 在一旁的庞统又似乎有些听不下去,便忍不住想说话,看了看斐潜。 斐潜虚虚伸出一只手,嗯,确实是只能伸出一只手,因为另外一只手还绑着绷带,向庞统示意无妨,然后对着张松说道:“川蜀之内究竟如何,某不得知,不过么……来人!且取徐元直的表疏来!” 立刻就有一旁的侍从将徐庶的表疏从一旁的架子当中找了出来,奉给了斐潜。 斐潜接过,单手抖开,哗啦啦往桌案上一铺,到也有几分的气势出来,“……自入汉昌以来,行关中田政,改什一为二十赋一,亦除徭役,归于税中,百姓莫不欢欣,皆称善也……” 斐潜抬起头,看了张松一眼,然后又低下头接着念道:“……调拨粟黎计十万石,平抑仓禀,兴建粥舍,贷以青禾,今汉昌之内,野民皆归,賨人伏顺,今共计有户一千三百余,新增四百余户,皆为新政之功也……” 斐潜将徐庶的表疏一抖,然后笑而不语。 “这个……”张松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说辞来。 事实就是事实,张松也可以强行狡辩说这个表疏有误什么的,但是那样就等于是落了下成了,毕竟原先张松的是按照春秋战国时期的优良传统,站在大义的制高点来进行辩论,而一旦变成了争论一份表章的具体真假问题,其实也就等于是张松原本的策略失败了。 斐潜并非不知道张松的意思,张松的话语出于经文当中,原本春秋战国时期,吴国攻打陈国发生的一件事情。当年吴国大军攻打陈国,因为陈国算得上是春秋时期比较早期的国家,虽然国力不强,但是毕竟也是周公亲传的妫姓,所以很多人对于这样一个国家反而被当时位于算是南蛮地区的吴越之地所攻打表示痛心…… 正所谓北方蛮子,南越山人。 当然,张松并不会认为川蜀是边缘地区,反而认为川蜀之地留存有大量的上古遗风,这个么,自然是见仁见智的时期,斐潜也不会就此说些什么,也不屑于和张松进行道义上的争辩,只是将数值拿了出来,摆在张松的面前。 春秋不仅多义士,也多辩士。 春秋战国时期的太宰嚭,一番巧辩,说得吴王夫差一阵尴尬,不能不使人叹为观止,没准张松也是这么打算着,一来可以借此扬名,二来也可以压制一下斐潜的气势,第三个方面才是轮到替刘璋说话。 张松的说辞,在一定程度上也没有错,毕竟在汉代,打仗还是有些重视规则的,正所谓师出必须有名,否则,即使打了胜仗,也不会让人心服;攻城掠地,烧杀抢夺,擒获俘虏等等,都得有一个说法,否则,会被称做“不义之师”。 所以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召之即来,来之能战”的说法的,大都需要先在出征之前誓师,誓师的主要内容无外乎就是罗列各种名目说法,也就是找理由和借口,以便说服参战的人相信这一次的战争行为,是合乎礼仪和正义的举动。 任何战争,不管找出多么堂皇的理由,其实都是政治上面的利益冲突,不过,利益冲突归冲突,总该有些界线是不能超越的,诸如毫无理由的屠杀俘虏和百姓,无限制无目的奸淫掳掠,抓老弱病残作攻城人质等等,这类不人道的举动,是任何堂皇的名目理由,都无法抵销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打仗也应当是一种公平的、按一定规则进行的竞争。名目重要,规则同样也重要。 斐潜忽然想起了后世看过的一本,是川人所著,开篇就是讲三国,讲曹操心黑,黑得发亮,刘备皮厚,皮厚如山,孙权么,既黑又厚,但是也不够黑不够厚,所以最终三人各得一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大师说的也没有错,毕竟曹操确实够黑,刘备够厚,孙权又黑又厚。当然,其实这三个人也都是又黑又厚的,不说其他,光刘备进川之后,赏赐手下的钱财从哪里来的?天上掉下来的?结果赏赐得太多了,结果导致川蜀经济市场一片混乱,猪哥搞了近十年也才渐渐恢复起来。 “征西将军果然不凡……”张松哈哈笑了起来,缓解了自己的尴尬,“昔日听闻,今日一见,更胜闻名啊!” 斐潜笑笑,没搭话,毕竟他也知道,张松必然还有其他的话要说,特意去谦虚别人的客套话也没有多少意思。 果然,张松也没有继续吹捧下去,而是一转口就说道:“且不知征西将军欲取川蜀,或是欲得川蜀?” “取之如何,得之如何?”斐潜看了看张松,也不想讲气氛搞的太过于尴尬,便多少配合一下,做些捧哏的行为。 “欲取,大军辗转于山间,钱粮运送困顿于牛马,城池攻伐于疲惫……欲得么……”张松朗朗的说道,“某主亦无意忤逆征西将军,愿与将军就此两下罢兵,就此议和……川蜀之士,必然感激不尽,如此一来,将军可得其利,吾主亦得其安,岂不两全其美?” 张松也确实是一个人才,能将这样的事情,讲述得如此清新脱俗,也是难得。或许是之前的计划全数被斐潜打乱,或许是觉得那些套话并不能取得什么效果,张松也就几乎没有说什么混淆的话语,而是极其准确的表达出了他的意图。 两下罢兵。 意思就是只要斐潜不攻伐成都,便什么都好,至于已经被斐潜占领的巴西郡内的汉昌等地,张松一个字都没有提,这其中的意味也就是相当的明显了。 除此之外,张松还特别强调了川蜀之士…… 不过么,斐潜还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斐潜沉默了片刻,忽然哈哈一笑,说道:“此事关系重大,且容某思之……子乔远道而来,也是辛劳,明日设薄宴,且为子乔洗尘,还望子乔赏光……” “将军相爪,松自当遵从!”张松也知道这个事情也不是一两天就能谈下来的,既然已经表述了自己的意思,开出价格,就算是怎样斐潜自然是要和手下商议一二,因此自然是笑着应下,然后便告辞了退了出去。 斐潜起身送了送,也算是尽了礼仪,至于这一点,斐潜觉得没有必要像曹操那样的操作,毕竟买卖不成仁义在。张松历史上去曹操哪里,其实也和今天有些相似,毕竟抬高自家身价也是正常的。曹操当年可能的选择是根本不理会,晾着张松,结果张松大失面子,便格老子脾气上来了,顿时转身投了刘备。 对于历史上当时的曹操来说,川蜀之地确实可有可无,毕竟曹操的大本营是在冀州豫州兖州一带,经济文化政治中心都在这一块,而川蜀地处偏远,就算是取得了也不过是名义上面的归附而已,实际上的效用并不大,所以曹操也根本不惯着张松。 而斐潜这里,和历史上的曹操那个时候并不相同。对于现在的斐潜来说,川蜀是一个重要的产粮基地,同样使用一份人力,同样的一亩田地,川蜀产粮大概会是并北陇右的两倍,甚至像成都附近的都江堰地区,甚至有可能是三倍,如此以来,如果斐潜想要在关中发展,那么川蜀的粮食就成为了其中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基础。 以太原河东之地多余的粮草来供应并北阴山的支出,以汉中之地供应关中的粮草缺口,这是斐潜现在的局面,当然,关中和阴山同样也有产粮,但是一个是关中自己消耗本身就大,另外一个是阴山开垦前期能求支出平衡就不错了,所以斐潜若是想要做一些战略储备,仅仅依靠现有的粮草产出,并不能说是多么富裕。 再加上因为这些年南北征战,之前集中起来的一部分粮草,也都基本上消耗一空,若不是斐潜想方设法搞出一些油脂来弥补碳水化合物的缺口,搞不好现在斐潜地盘上已经开始出现粮草慌情了。 所以,川蜀这个产粮之地,怎样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算是真正安全。 “主公,那么现在……”庞统在一旁问道,“子乔之意,应该如何处置?是谈还是……” “谈!”斐潜笑着说道,“为什么不谈?” 庞统挑了挑眉毛,多少有些疑惑,毕竟前两天斐潜才和庞统说过要让黄成带着山地营开拨进川…… “谈!不打怎么谈?”斐潜笑着,后世的一边打一边谈的事情多了去了,自然不像庞统那样思维固化,“不是还没有谈好么?且令叔业,加紧攻势,若是能打上一波,或许也更好谈!” 庞统恍然,不由得也是抚掌大笑起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80章 大小乔的命运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家破人亡。 只是落在纸面上的时候,似乎不过就是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就连看过的人,也未必会多看一秒,但是对于真正发生在自家身上的时候,这四个字,在每一个比划之间,都是血迹斑斑,泪痕点点。 对于大小乔来说,就是如此。 似乎尤在昨日,她们依旧是安享着富贵,每天早晨起来,先是悠闲的洗漱,自由仆从将一应用品端到面前,然后让贴身的婢女替自己穿衣,替自己梳头发,替自己施粉黛,自己只需要微微示意,用这个,抑或表示一下不喜欢用那个,就可以了。 用完早脯,便可以歪着小憩片刻,逗一逗家养的猫狗,看一看小院池塘当中的金鱼,接下来便可以弹琴的弹琴,练字的练字,愿意的话,便做一些女红,做一些刺绣,不愿意的话,就到后院捕捉金蝉,荡一会秋千,待到晚脯过后,多半再闹一会儿,也就歇息了。 日子一天天就这样过去,悠闲快乐似乎可以一直持续到永远。 不过,这些快乐,这些美好,这些幸福,都在曹军到来的那一天,全数毁灭了。 那满城的血腥味,肉体烧焦的臭味,似乎尤在大小乔的鼻子前萦绕不去,那刺耳的惨叫声,那绝望的嚎哭声,也是充斥在大小乔的耳旁徘徊不前。然而这些,都不是大小乔最为恐惧的,让她们两个恐惧的,是父亲桥蕤的死。 当她们被父亲念念叨叨,说这个说那个的时候,大小乔其实心中未必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不用父亲念叨了要有多好,但是她们绝对没有想过,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竟然是如此的残酷和悲哀。 大小乔甚至连替父亲桥蕤收尸都没有办法做到…… 袁术带着人,先从南门而走,城中顿时大乱,若不是杨弘派遣了几名护卫,到了桥蕤府上,护卫了大小乔一同出城的话,恐怕现在大小乔已经沦落在曹军手中了。 桥家本身就不是什么大姓,家中的护卫又基本上跟着桥蕤战死在寿春城头。大乱之下,也仅有两三名的府中护卫,还有一直跟随了桥蕤多年的老管家,踉踉跄跄的跟了上来,多少让大小乔心中有一点点的凭依感。 然而,就像是常言所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样,仅仅是这一点点的凭依感,也很快就在逃离了寿春城不久,便消散了,只剩下了恐惧和忧虑…… 因为跟着大小乔而来的护卫,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也不清楚究竟因为什么原因,竟然在半途之中,意外而亡! 就这样,死了…… 无声无息,没有任何波澜的死去,就跟她们两个人的父亲一样,死了连一个收尸的都没有! 袁术惶惶不可终日,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几个普通护卫的死亡。这一路向南逃亡,袁术彻底的明白了什么叫做树倒猢狲散,原本以为自家根深蒂固,枝叶繁茂,没想到现在看起来,不过是镜花水月,其实已经是中空了,稍有些风雨,便咔嚓一声,不是这里折断,就是那边破损,风雨交加之下,袁术怎么会有心去管这些底层护卫路途当中身亡,这样的鸡毛蒜皮的事情? 从寿春逃亡出来,一路向南。 有人建议去庐江,因为刘勋原本是袁术的老部下,之前袁术待之也不错,封其作为庐江太守。然而也有人反对,说是这一次曹军进攻寿春,刘勋竟然没有任何动静,这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了,再加上一直以来听闻刘勋和曹操都有往来,若是真的到庐江去,说不定就是自投罗! 若是不去庐江,便只能去淮南,可是淮南郡原本是九江郡,被袁术改名了而已,因为袁术居于寿春,算是淮北,那么原本叫做九江的淮南郡,自然就需要承担起袁术的一应需求,再加上袁术这些年也不懂得什么叫做民生经济,在他的观念当中,钱财物资就像是田地里面的庄禾一样,只要到时间去派人收割就好了,所以在寿春时间,袁术没少向淮南要东西。 作为华夏的优良传统,上位者要一,那么转达者必然加码,要不然如果只送上来一个,出现了些瑕疵怎么办?多少也要有个预备的,替换的,很正常吧?所以层层堆叠之后,到了淮南当地,就成为了一个庞大的数目,自然引起了淮南当地的士族和豪右们的强烈反对。 不过那个时候袁术势大,加上袁术也没有拿这些身处于淮南,算是偏离了中原地区的士族豪右们当回事,因此也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派人镇压,很是收拾了一波之后,淮南人也就自然消停了。 消停归消停,但是心中的怨恨,却没有少半分,如今见袁术衰败,淮南的这些士族豪右没有冲上来痛打一顿落水狗就算是不错了,又怎么能指望这些人会心甘情愿的欢迎袁术驾临淮南? 去庐江不妥,去淮南也不妥,那么也有人建议去投孙策,可是要去找孙策,这路途就远了,不仅要过大江不说,这一路上的粮草自然也是要预备的…… 就在袁术左右不决的时候,派出去收罗粮草的陈兰雷薄,竟然没有带粮草回来,还携了袁术原本就不多的兵马进了山! 袁术勃然大怒,但是已经没有任何的将领和兵马去征讨陈兰和雷薄了。桥蕤死在曹军攻城之中,死在了袁术眼皮子底下,纪灵为了掩护袁术后撤,至今未有什么消息,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无奈之下,袁术只能暂时停留下来,重新收集粮草辎重,抓捕周边的民夫充当壮丁。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袁术哪有心思去管大小乔身边的护卫死了几个,又是怎么死的? 到了黄昏,大小乔的老管家,怀里揣着三个黑饼子,默默的来到了大小乔的车前,然后心疼的看着大小乔两个人缩在车辆内,双手捧着黑饼子,一边被粗糙的麦麸割着喉咙,艰难的伸着脖子下咽,一边是饿得腹内空空饥火上升,不吃的话便什么也没有得吃,于是大小乔两个人,也就顾不得许多了,也谈不上什么讲究。 看着灰土和汗渍也不能完全遮掩大小乔的隐隐流露出来的容颜,老管家微微的叹了口气,然后扭过头去,看向了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嘴唇微微蠕动,不知道念叨着一些什么。 “阿叔……”大乔捧着饼子,往前趋了两布,就像是一只捧着食物的土拨鼠,毕竟身上沾染不少灰尘和泥土,当然不可能像是小白兔一样的了,“阿叔也没有吃吧……我和小乔一人一个就够了……” 老管家转过头来,朝着大乔笑了笑,轻声说道:“那就先留着吧……我吃过了……” “那……”大乔愣了一下,看着老管家,似乎悠些明白,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便只能微微点点头,然后将黑饼子用手帕包好,放到了怀里。 天色慢慢得昏暗下来,野地里点起了这一堆那一堆的篝火,袁术败兵散乱的在各处围坐在篝火边,时不时有叫骂声,或是哭泣声,隐隐约约的从黑暗当中传了过来。 “阿叔……”小乔也凑了过来,蹲在一旁,小小的蜷缩成一团,依偎在大乔身边,似乎这样才能感觉到一些温暖和安全,“我们……我们还要走多远,要去哪里?” 老管家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他只是一个管家而已,若是桥蕤在世,多少还有人会看着桥蕤面上,招抚一二,然而现在桥蕤身亡,就连袁术自己都在惶惶,又有谁会搭理他? 小乔可怜兮兮的看了看大乔,瘪了瘪嘴。 老管家又转过头去,看着夜色,低声说道:“你们……还是早些歇息吧……我就在这里……你们安心歇息就是……” 说是可以安心歇息,但是站在当下的情况之下,就算是心思再宽泛的小乔,也不见得有安心歇息的想法,不过也是知道是老管家的好意,也就稍微应答了一声,然后往车内缩了缩,缩成小小一个球状态,就像是一只被拔光了刺的小刺猬。 大乔或许是觉醒了作为姐姐的感悟,沉默了片刻之后,便凑到了老管家的身边,轻声说道:“阿叔……若有羊角,便给我吧……” “小娘……”老管家猛然间回过头去,脖子老骨头不堪重负,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咔哒声,“你……你知道了?” 大乔微微点了点头。虽然她不完全猜测到全部的事情,但是她也隐隐的有一些联想,尤其是在护卫莫名其妙的身亡之后。 老管家沉默了片刻,然后低低叹息一声,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布卷,然后从布卷当中抽出了一柄细长且有一些弯曲,仅仅是在尖端有开刃的短铜匕,最上端有雕刻出来的一个羊头,羊的两只角弯曲成环,作为装饰,也可以系绳。老管家将其拿在手中,轻声说道:“小娘……你会用么?若不会,还是我拿着好……” “……给我吧……”大乔说道,“原先管教嬷嬷有教过的……” 老管家有一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将羊角匕递给了大乔。 大乔接到了手中,发现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沉重。 大乔低着头,紧紧的握着,半响之后,便毅然将头上原本的象牙簪子拔了出来,然后将羊角匕当成新的簪子,插在了头发当中,微微朝着老管家笑了笑。 老管家不知道何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车辆之内的小乔挪了过来,不明就里的看着老管家:“阿叔,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风沙迷了眼……” ……………………………… “混账东西!”杨弘对着自己的一名手下呵斥道,“某是让你看紧了桥家二女!没让你动手!你个蠢货!” “这……”杨弘的这一名心腹有些傻眼,“不是你说……” “某说了什么?”杨弘瞪眼道,“某让你看好了!别让他人染指!其余的有说么,有让你动手么?啊?!” “是,是!”杨弘心腹连连点头,说道,“明白了,小的明白了!” 杨弘又骂了一声,然后才甩了袖子,走了。他虽然好女色,桥家二女又是双生子,更添几分的诱惑,但是杨弘还不至于色欲智昏到如此的地步,只不过手下理解错误,以为杨弘要收了乔氏二女,便下手将乔氏护卫先行打发了,好方便若是杨弘有意,就可以下手…… “真真混账东西!”杨弘怒火未消,然后又不由得想起了大小乔的美色,舔了舔嘴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低声叹息一声,“唉,可惜了……” 好色,那个男人不好色? 但是只懂得追求色欲的男人,多过像一头野兽,而不是一个人。 就像是再笨的男人都会说想要睁开眼就能看见你一样,杨弘又不是从未近过女色之辈,又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上还想着满足自己的色欲? 普通男人是说,找一份工作,赚一点钱,娶个老婆,生个小孩,而对于杨弘来说,则是要有事业,积累财富,绵延家族…… 能是一样的么? 就像是二手开封至少打八折一样,桥家二女是不是处子,体现出来的价格,自然是完全不一样。 袁术无处落脚,作为首席幕僚的杨弘自然需要拿出一些主意来。总不能让袁术就这样一直在野地里待着…… 所以,相对较为近一些的庐江,就成为了杨弘的下一步主要的选择方向。庐江的刘勋,杨弘倒是心中清楚,此人虽然外表看起来似乎豪迈大气,但是实际上好色又好财,若是真的迫不得已要往庐江,那么桥氏二女就必然成为极佳的沟通媒介了。 当然对外的话,杨弘也有说辞,桥氏家中无主事之人,杨弘作为同僚,替桥氏二女寻求一个安稳之处,妥善安置,也当是对于桥蕤的一份同僚之情。 就是…… 有些可惜了啊! 下次要再找到这样的双生子,又不知道要到何时了,真是便宜了刘勋这厮!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81章 刘玄德的机遇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刘备的情况么,其实就跟华夏后世的全民大赌场差不多,虽然天天自己被关羽张飞叫着“凶涨”,可就是涨不起来。不过可以美其名曰慢牛,其实就跟某个时段的“转进”差不多一样的意思,只不过欺骗一些心甘情愿的自欺欺人者罢了。 再说了,如果不哄骗一些新手入行,砸在老手里的东西怎么能找到人接盘? 江山代有韭菜出,割了一茬又一茬。 刘备也想着割韭菜,毕竟他作为韭菜这么多年,也自然想要升级一下,从新韭菜被收割者变成老韭菜收割者。 问题是哪儿有韭菜田啊? 荆襄是不错,刘备仅仅是这一段时间的了解,就觉得心向往之。不过么,荆襄的士族是一个大问题,那么刘备自然也有这样的小心思,虽然驻扎在新野,但也是借着各种理由往襄阳跑。 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刘备去找刘表,当然也不仅仅是为了去摸刘表大腿,嗯,抱刘表大腿,嗯,反正就这么个意思的,而是为了和荆襄的士族打好关系,做一些铺垫,万一,万一有一天…… 不是有一位咸鱼大佬曾经说过,人没有了梦想,与咸鱼有什么分别。当然,哪一位咸鱼大佬也忘记了,正是有千千万万他所嘲讽的咸鱼,板砖的,环卫的,码字的,才有足够的分母来体现大佬的独特。 刘备自然是一条有梦想的咸鱼。 不过咸鱼么,大家都知道,气味是比较大的,走到哪里都闻得出来…… “那个刘玄德又来了?”庞德公的鹿山小亭之外,一名少年悄悄伸着头看着正在往山下走的刘备,却不料刘备似乎有所感应,抬头上望,连忙缩了回去,“又来想要请师父出山?” 庞德公哈哈一笑,裹了裹身上的皮袍。 “当年刘景升都没有能说动师父,”少年微微撇撇嘴,“整天把汉室宗亲挂在嘴边,烦也不烦……” “世人不皆如此么?”庞德公笑着说道,“尽饰之道,斯其行者远矣!” 少年楞了一下,沉默片刻,拱手说道:“谢师父指点……” 庞德公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汝观此人如何?” “如浮萍一般,若无根基,必不得久也……”少年说道。 庞德公笑着,不说对,也没有说不对,而是话题一转,又问道:“江东孙伯符又如何?” 少年抬头看了庞德公一眼,然后说道:“血勇过盛,刚则易折也。” “许昌曹……”庞德公刚说了一半,忽然想起什么来,便改口说道,“汝观征西将军如何?” “征西将军?”少年脱口而出,“不是士元已在彼处了么?” “士元是士元……”庞德公回头看着少年,“孔明是孔明,怎可混为一谈?听闻汝兄子瑜近日去了江东?” 诸葛亮沉默了一下,点头说道:“正是。”孙策也在江东招募人才,诸葛瑾在此时此刻前去江东,自然意义不言而喻。 “袁氏已衰……”庞德公仰着头,看着天空,慢悠悠的说道,“袁本初外表光面堂皇,内则鼠目寸光,兄弟之间不能和睦,如今便落得一个独木之局,可谓求仁得仁,亦为落败之因也……如今天下,便是越发混沌,山东山西,江南江北,皆有一战……汝可要想好了……” 诸葛亮拱拱手,默然无言。 ……………………………… 鹿山山下,刘备又特意往鹿山之下的木屋转悠了一圈,当得知木屋之中诸葛亮又不再的时候,便只能怏怏的留下一句,便慢悠悠往回走。 “征西何得天时之厚也!” 走到半路上,刘备不由得感叹出声,“听闻鹿山之下,此屋之中,便有庞士元、徐元直,皆为才智绝顶之人,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又有枣子敬,精通农桑之事,人称神农转生,所过之处,便可解旱平涝,丰收增产!亦有太史子鉴,精通兵械,专攻器具,所产兵刃,皆为上等利刃,据说还有神兵,可斩金断玉,世人皆求之而不得……唉……若是某能得其一,此生亦足矣!苍天为何待征西如此之厚……” “大哥……”张飞看着刘备,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刘备转头看了过去,看着张飞,忽然一笑,说道:“不过某有二位好兄弟!征西又如何!二位兄弟便是如同某手足一般,但有手足,便天下何处不可去得!不去取之!” 此言一处,便连关羽都有些感动,微微眯起双眼,拂过长髯,傲然说道:“兄长所愿,便是关某所趋!” “俺也是!”张飞也跟着吼了一嗓子,震得山林之间鸟兽连忙惊走。 正当三人相视而笑得时候,忽然前方道路之处有人高声喊道:“前方可是玄德公?且稍驻!” 刘备三人相视一眼,等到了来人临近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是刘表的大公子刘琦。 刘琦到了刘备近前,也没有下马,径直在马背上微微供拱手说道:“玄德且让某好找!”刘琦得知了父亲刘表有意让他领队前去川蜀,便忙不迭的去找刘备,结果赶到了新野的时候说刘备去了襄阳,回到了襄阳的时候又说刘备去了鹿山,这一路奔波,确实也是不易。 刘备连忙说道:“让公子奔波,皆备之过也!” 刘琦也不是特意要找刘备的麻烦,就像是平常的时候,如果有人爽快承认错误,一般人也不会太过于计较,反倒是如果一直找理由说借口,反而更令人生厌,因此刘琦见刘备如此说法,便也没有继续就这个事情多说一些什么,而是跟刘备说道:“好让玄德得知,前些时日川蜀刘益州派人寻得家父,欲求援兵入川,抵御北敌……” 刘备猛得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那么……令尊之意是……”这两次刘备前来,都没有见到刘表,要么是说刘表身体不舒服,要么是说刘表已经出去了,很显然,刘表并没有最后决定下来,只不过刘琦藏不住事情,急切的就给捅了出来。 “家严欲令某领兵!”刘琦大大咧咧的说道,“若能得玄德之助,某便无忧矣!不知玄德可愿随某入川?“ 刘备和关羽张飞对视了一眼,似乎都能从对方的眼神里面看出一丝喜色出来…… “得公子器重,备愿随公子入川!” ……………………………… 可是事情,并没有刘备想象的那么简单。 刘琦是兴匆匆的表示了出来,但问题是谁都知道,在荆州这一块地盘上,若是说打猎喝酒什么的,刘琦说了算数,但是要出兵,要兵卒钱粮,光刘琦一个人说了,也不算,还是需要刘表最终点头才可以。 而刘表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找刘备说这个事情,直至两三天之后,曹操攻占了寿春的消息传了出来,刘表才宴请了刘备,正式提出了这个事,但是刘表也同样提出了一个条件…… 刘备从襄阳返回到了新野,到了家中,却没有进厅堂,而是在后院处坐了下来。 “郎君……”麋夫人听闻下人禀报说是刘备回来了,但是等了半响却不见刘备进屋子,便有些怪的找到了刘备。“你这是……” “贞儿……”刘备伸手示意了一下,让麋贞就坐。 说起来,麋贞比刘备小了近两轮,或许在后世会引来许多旁人的议论,不过么,在汉代这是属于很平常的事情,嗯,或者说,对于刘备这样有一些权势的人来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就像是现在,刘备又要准备结婚了。 “这……”听闻了此事,麋贞勉强笑了笑,说道,“这就恭喜夫君了……可需要奴家准备些什么?” 刘备颇有些为难,但是依旧说了出来:“就烦劳贞儿先搬到西厢可好?”新人是蔡氏女,据说还是蔡讽的女儿,虽然未必是蔡讽亲生之女,但是至少在蔡氏也算是主家之女,身份也依旧是蔡瑁之妹,所以也不可能来了就当作小妾来处理,自然是需要麋贞先让出主屋来。 麋贞闻言,盯着刘备看,就像是要重新认识眼前的这一名夫君一样,呆立了半响,忽然一笑,点头说道:“好,我今日就搬!” 刘备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面对关羽张飞能说出来的豪言壮语,在面对这麋贞的时候,却似乎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刘备让麋贞让出主屋,其实也在某种程度上是在保护麋贞…… 刘表不仅给刘备拉了这样的一门亲事,甚至还表示此去川蜀山路崎岖难行,并且巴东左近,都是基本上荒废了许久,生活条件并不理想,因此刘表表示家眷么,最好就不要带着一路奔劳了,留在荆襄,既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生活条件也较好一些。 话虽然说的好听,但是实际上等于是什么,刘表和刘备心中都清楚。 如果要得到这样的一个机会,刘备就不仅要接受联姻,而且还要留下家眷作为人质,当然,刘备也可以选择不接受,只不过这样一来,就有可能连新野都会被刘表收回去,继续刘备的大篷车之旅。 当机遇来临的时候,不仅要有准备,而且还需要有牺牲。刘备最终还是选择了他的梦想,自然也就要做出一些牺牲。因此如果麋贞留下来的话,提前让出主屋的行为,至少可以让她在新人蔡氏面前获取一定的豁免权,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蔡氏只要不蠢,是不会对麋贞做什么事情的,从而也保护了麋贞的安全。 然而刘备所有这些考虑和安排,似乎很完备,然而似乎并没有多少意义,至少此时此刻,在麋贞心中,毫无意义…… 许多成功者会说,当机遇真的来临之前,要做好准备,但是那些人没有说,这些准备当中,也包含了一些牺牲,或许牺牲自己,或许牺牲他人…… ……………………………… “真是便宜那个老家伙了……”蔡瑁嘟嘟囔囔的说道,看着自家的夫人在给小妹挑选嫁妆。“要是之前比黄家下手早了些就好了……” “等等!”蔡瑁忽然站了起来,将自家夫人手中的两卷法挂轴拿了回来,“这个不能做嫁妆,另外挑个别的……” “琴棋画,家中就这个孟皇挂轴成双成对的……”蔡瑁夫人不乐意了,好好挑选出来的陪嫁之物,现在说不行了又要哪里去找可以替代的,“其余的画都是单条的,有双条的么,写得又是写老气横秋之句,如何能当的陪嫁之物?” 作为家中长嫂,自然要替小妹准备一些出嫁私人压箱底的器物,至于那些普通的物品自然氏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像琴棋画这一类的东西,当然就需要精挑细选一番,不是普通物品可以充当的了。 蔡瑁看着手中的挂轴,着实有些不舍:“真没什么其他的了?我看后屋不是有两条也还可以么……” “写着非澹漠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的那两条?呵呵……”蔡瑁夫人笑了起来,“新婚送这俩句话,郎君以为确实合适么?” 蔡瑁黑着脸,沉默半响,还是将手中的卷还给了夫人,“便宜那老贼了……” “什么老贼老贼的,现在都是一家人了……”蔡瑁夫人瞪了蔡瑁一眼,“小心让人听了去……再说,纵然小妹……这么说终究不妥……” “嗯……”蔡瑁嘿然,“其实更重要的是陪嫁的兵卒……那老……玄德,不日就要和大公子西进川蜀,所以对于玄德来说,恐怕陪嫁过去多少兵卒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蔡瑁夫人皱起眉头来,虽然说身为女子,在汉代当下成为政治的附属之物也是有所觉悟,但是终究有些替自己小妹有些不平,“如此说来,岂不是……” “你懂什么?”蔡瑁看了自家夫人一眼,“若是我们不舍得分些兵卒出去,主公会觉得心安?这些日子甘宁那厮得意劲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头稍微退让三分,割舍些出去,主公反而要扶持于某,进退之道,有进有退,有取有舍,方为长久之道……” 蔡瑁夫人自然不能说是替小妹不平,只能微微叹息一声,含糊过去。 “对了,”蔡瑁又想到一个事情,说道,“琮公子再过几年也该到岁数了……这族中良家子,还是要好好挑选一二……” 蔡瑁夫人笑了笑:“这个你放心,早就在准备了……” 蔡瑁点点头,望向了天空。对于蔡瑁来说,能用联姻解决的,自然就是用联姻解决,只有联姻解决不了的问题,才考虑其他的手段……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82章 吕奉先的畅意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陇右。 “看!征西将军的旗号!”在天水,作为陇右临时的治所,几名守军突然指着远处地平线上出现的旗帜,高声喊道。. “没错!是征西三色旗帜!快,快禀报校尉!” 这一日正在城头上值守的是姜冏,闻声立刻从门楼里面跑了出来,然后按着城垛翘首而望,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来人!给长史报个信!就说吕布吕奉先来了!嘿嘿,前两日刚接到了传信,今日就到了,看起来吕奉先这个脚程,也是不慢……也好!早些打完这群贼子,也早点让周边的家伙都安分些!” 姜冏一边说,一边不由得笑了出来:“前次是公明前去,这一次怎么也要轮到我了!嗯,还是要找长史确定一下,可不能再让了出去!”说完,立刻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招呼自己的护卫,“去,将某的甲胄兵刃都准备好!到时候要是少了一样,小心你的皮!” “放心吧!我们一天都擦三回,就盼着这一天呐!少不了的!”姜冏护卫也是高兴,大声回话道。征西治下,军攻的赏赐极厚,加上不管是庞统、贾诩还是李儒,都是不会吃兵血的,因此这些厮杀汉子,真的是闻兵则喜,出动一趟甚至可以赚上常人一年才能赚的钱财,如何不让这些人心动? 姜冏原本就不是多么安分守己的人,当然在陇右这种胡风较盛的地方,安分守己也几乎就等于是老实好欺负。自从投了征西将军以来,姜冏也从一个马场的管事,成为了官家的身份,不过么,姜冏依旧不满足仅仅是一个天水的从事,他还渴望更高的台阶,更广阔的天地,而这些,自然都是需要战场之上的军功累积,因此也怪不得姜冏如此的表现。 前一些时间,徐晃铩羽而归,虽然不能说是败落,但是也是颜面无光,没少跟姜冏嘀咕,说是要替白雀报仇云云,姜冏权当作听不见。替白雀报仇那是应该,但是不一定要徐晃去啊,自己去也行! 再说,徐晃不是已经出去一趟了,哪有一而再的道理!这一次定然是要自己去! 虽然说是以温侯吕布吕奉先为军队统制,主管清剿河西马贼一事,但是姜冏又不打算和吕布争权,只要争个出战的机会,料想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征西将军斐潜也没少给吕布兵卒,足足分出了一千骑兵,而且还给了吕布假西域都护的职位,可以说,只要吕布愿意,出了陇右这一块区域,在西域这一块地盘上,便是吕布说了算。只不过这一点,在这个时候,吕布还暂时没有意识到而已…… 在城头上的天水郡兵,看着姜冏飞快的跑下了城墙,又看着远处征西的旗号渐渐行近,在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一批黑压压的骑兵,顶盔带甲,迎面就是一股萧杀气息扑来,不由得自个儿的呼吸都急促了些。战旗招展,盔顶和长枪之上的红缨,错落有致,一丛丛一簇簇的如血浪一般的涌动跳跃,一看就知道这些都是战场的老兵精锐,不是那些七拼八凑的招募的胡骑。 “啧啧……真是威风啊……”天水郡兵忍不住赞叹道,“要是我也能像他们一样就好……” “得了吧你!连上马都不知从哪里爬的,还想着当骑兵?” “这些应该是征西将军的精锐吧?这兵器,嚯!看看!前面的几个还拿着马槊!还有长戟!啧啧……” 槊和枪、矛的外观所差无几,但是价格却昂贵了不止百倍! 而且马槊还经常有价无市,主要是因为马槊制作时间太长,不仅马槊枪头精钢材料昂贵,甚至马槊的长杆都不是寻常木杆,而是用做弓的柘木为主干,既坚硬又有韧性,先削成薄片,在油浸泡上至少一年,然后于荫凉处彻底风干后,再用胶漆重新胶合成杆。 至此才算是完成的第一步,接下来需要极细的麻绳缠绕其上,再刷胶。待麻绳和胶都干透之后,涂以生漆,裹以葛布,再阴干。 阴干一层之后,再裹一层布,再刷一遍漆,如此往复,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杆发出金属之声,却不断不裂,如此才算合格,正式完成。 这样制造出了槊杆不仅柔软有弹性,而且分量比较轻,丈二的长槊也就和七八尺的长枪差不多重,方便骑兵单手持槊冲阵,同时槊杆的强韧弹性又保证了马槊在刺中目标后可以弯曲,以缓冲和释放高速撞击产生的冲力,不会伤到持马槊骑兵的手腕手臂。 不过这等上好的马战兵器却是极不易得,且不说一支槊要花多少钱,便是这生产的工艺和时间,就决定了马槊是一种军事贵族兵器!根本不是寻常士兵可以装备的。而且不是从小打熬磨练出来的真本事,随便找个民夫练上几个月也玩不了马槊,还是老老实实找根用完就扔的便宜长矛算了。 长戟也是如此,虽然长戟木杆不像是马槊那么复杂工艺,但是因为单边月牙的长戟武器重心并不在中轴上,想要玩得好,不伤及自身及队友,就不是一两个月能达成的,所以天水郡兵,有些懂行得,看见这些持马槊长戟的兵卒,自然就清楚这些都可以算是精锐当中得精锐了,并非寻常骑兵可比。 吕布被身边的护卫簇拥着,已经远远的看见了天水城池。经过了这些日子的修整,天水城池已经和当初被羌人劫掠攻打的残破模样大不相同了。毕竟背靠着征西将军的右扶风,同时承接了一部分汉中物资的转运工作,因此也是得益了不少,如今天水城墙已经修补一新,就连城门之上的铭牌也新换了,城头之上的兵卒兵甲也算是鲜明,只不过依旧比不过征西将军的直辖兵卒,更加无法和吕布的亲兵护卫相比较了。 这一次,除了吕布自己带的两百亲卫护军之外,其余千骑都算是游骑兵,未配备重甲,但是配有弓箭,可以游走,又可以冲阵。 吕布也是相当的满意,至少在他辗转南北的这一段时间之内,都没有统领过如此威势的一只骑兵精锐! 再加上吕布原本就是骑将当中的一流水准,统领起全骑兵的队伍来,简直就是驾轻就熟如鱼得水,这一路从长安出发,一直往天水而来,竟然比普通行程还要少了两天的时间,关键是这些骑兵竟然没觉得有多么疲惫,几乎就是和普通行军一样…… 不过吕布的好心情,当到了天水城下的时候,就截然而止了。因为吕布看见了一个他不怎么喜欢的人…… 李儒没理会吕布当即变得如同粪坑一样臭的面色,微微笑着说道:“温侯,别来无恙乎?” 吕布:“……” 当年还在董卓手下的时候,吕布就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李儒就觉得瘆得慌,没想到到了今日竟然在天水又遇到了李儒,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不过李儒当下容貌却像是老了十余岁一般,吕布也不由得有些怪,脸上也就多了几分探寻之色,说道:“长史,你这是……嗯,长史为何也在此地?” “某离了长安,便来了陇右,得征西将军不弃……”李儒笑眯眯的,就像是在雒阳之时一样,丝毫不以吕布的面色为异,说道,“今得知温侯前来,便已备好一干应用之物……温侯可要清点一二?” 吕布觉得喉头有些发干,咳嗽了两声之后,才说道:“长史说笑了,这还信不过长史么……伯平……且去接了军资……”怎么李儒竟然在此,要是知道李儒在这里,嗯,说不定自己就不主动讨这个差事了…… 高顺在一旁拱手说道:“在下遵令!” 李儒笑眯眯的,引着吕布就往城内走,虽然吕布的面色并不好看,似乎也是一句话都不想搭理他,可是李儒依旧不以为意,甚至还替吕布介绍周边的将校。 姜冏凑了上来,说道:“温侯可熟河西地势?某生于此,熟悉地利,骑术也不差!若不得嫌,某便为温侯先导可好?” 一旁徐晃沉着脸也过来,说道:“某去过河西多次!地势某也熟悉!白校尉死于某眼前,此仇不可不报!愿请为先锋,诛杀贼子!” 吕布愣了一下,然后不由得转头看向了李儒。 李儒笑笑,说道:“温侯自定就是……温侯不是有西域都护印绶么?” 吕布闻言,皱着眉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然后看了看徐晃,又看了看姜冏,然后随意点了姜冏说道:“就你吧!若是出了差池,休怪军法无情!”丑话都不好听,所以都要说在前面。 姜冏拱手领命,顺便朝着徐晃挑了挑眉毛…… 徐晃哼了一声,然后将头扭了过去,不理会姜冏。 吕布倒是没有搭理姜冏和徐晃之间得小动作,他这个时候才有些反应过来,原先斐潜轻描淡写得给出这个西域都护的印绶,似乎不仅仅是一个虚名? 难道说? 吕布看着李儒,心中隐隐的生出了一些念头。 “请问长史……”吕布紧走了两步,追上了李儒,说道,“……长史之意,不,征西之意是要在西域重建都护府了?” 李儒哈哈一笑,微微点点头。“昔日汉武,西域诸国,皆为朝贡,而光武之后,便再无往来……若得复建西域都护,得诸国纳贡,何其功也,何其伟也!某虽老朽,亦盼见于此,不知温侯之意如何?” “这……这是真要重建西域都护府?”吕布还是重复确认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这个西域都护府几乎就等于是废弃了一两百年,几乎就等于是古董级别的称号了。 “大汉泱泱,数百年间,官吏无数……”李儒缓缓的往前走着,然后慢慢的说着,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似乎充满了一种魔力,“四世三公又如何?家累两千石又怎样?天下郡县,官宦如过江之鲫,不可计数……唯有西域都护,仅仅只有一十八人!人人皆载史册!” 吕布不由得挺了挺胸膛。 李儒微微瞄了一眼吕布,笑着继续说道:“西域都护,辖有南北两道,鄯善左近为南道诸国,车师以西为北道诸国……原治乌垒,不过如今已是荒废,多为马贼所据……温侯此番前来,若仅是平复马贼,不过是小功,不入笔墨,不登史册,最多就是于地方志中些许提及罢了……” “……若是重开西域都护,”李儒转身看着吕布,“天下定然皆闻温侯之名!温侯此行,比起山东诸贼,蝇营狗苟,争权夺利之举,岂不是好了千百倍,上下之差岂非云泥之别?” 吕布虽然有些心动,不过依旧还是有些怀疑,看了看李儒说道:“长史之言,莫非诳某不成?” 李儒摇了摇头说道:“征西心胸之阔,非常人所及。昔日某只知长安雒阳,却不明天地之宽;昔日某计算权柄得失,却不知毕生之求……若温侯仅为二千石俸禄而来,不妨且驻于此,亦不减半分钱财……某自去西域就是,去看千国俯首,万邦朝贺!去看大汉之旗,插于天涯,立于地角!” 说完,李儒也没有继续和吕布说什么,径直就往前而行。 吕布呆愣愣的看着李儒的背影,一丝丝的火苗从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眸当中燃起,然后就像是烧开了一层雾气,又像是拨开一层迷沙一般,顿时觉得天地清明,寰宇澄清。 原来,在这一方的天地,竟然还有这样的一个前行的方向! 原来,征西将军斐潜说的那些话语,不是托词,竟然是真的,都是真的! 吕布抬起头,看着天宇澄清碧透,顿时觉得心胸原本那些郁闷和气结,似乎都在这一刻荡化得干干净净,呼吸之间只是觉得胸腹舒畅,顿时有些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之中似乎有一些嘲讽,一些解脱,也似乎充满了畅意……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83章 袁本初的迟疑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初秋之时,莫名其妙的气候开始变换,冀州之地接连下雨,而且还下得很怪,下得很大,让许多农户都不由得开始担心自己家中的庄禾,每日都忧心忡忡的望着天空,期盼着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大雨早日结束。 邺城之外,亦有三千兵卒早已经集结完毕,军资什么的也大体上备齐了,兵刃弓箭器械什么的,基本上都装在了大车之中,可是就是因为这一场雨,不得不停留在营地之内,迟迟不能动身。 三千兵卒,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要是进行作战,可能还是欠缺些,可是要接一个人回来,这样的规模也不算是少了。 袁术兵败寿春,无路可去。不得已之下,才想到了袁绍袁本初,言辞恳切的写了一封信,星夜传到了邺城,表示愿意将仲家这个名号让给袁绍…… 袁绍看了信之后,不由得当夜饮酒高歌,“仲家”,袁绍根本不在意什么仲家不仲家,只是在意袁术终于向他低头了!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言辞恳切的向他低头了! 因此袁绍当即就决定要去接袁术回来,让袁术好好看一看,袁氏的大佬究竟应该怎样当才是正确的! 但是问题是下雨久了,道路泥泞无法成行。 这个时代可是没有什么坚固的路面,辎重车若是真的陷入了泥坑当中,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再加上许多物资是不能淋雨的,因此也就只能是待在营地里,等待老天爷的重新开脸…… 不过,袁绍是这么想的,不代表其他的人也同意。 “主公,有道是天无二日……”田丰依旧直言不讳,“若后将军来此,若再有宵小之辈,挑拨离间,岂不是……还望主公三思……” 在这一件事情上,豫州派和冀州派的意见都是差不多的,并不太愿意袁绍接纳袁术,原因很简答,袁术可以说是臭大街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说接纳了袁术,无形当中就等于是认可了仲家的身份,这对于袁绍本身而言,也是一个负面的影响。 原本汉帝刘协就多有不满,甚至下诏斥责,虽然受汉帝刘协的诏,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听也就算了,不能算是什么,但问题是如果袁绍接纳了袁术,几乎就是又点起了一把火,冀州派原本期望的保皇路线,也就是越来越偏离了。 豫州派么,也不看好袁术。 这些跟着袁绍而来的人,本身就是觉得袁术不怎么样,或是一些其他的什么原因,才来到了冀州这里,现在袁术要过来,岂不是意味着另外一波豫州派也会跟着过来? 这样有什么好处? 要知道地主家也没有多少余粮啊! 在手下谋臣,出乎意料的齐心反对的情况下,袁绍不由得也有些犹豫了…… 袁绍坐在府衙上首,望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滴,似乎想要透过雨雾看见未来的方向,可是四下在雨中似乎都变得不怎么真实起来,让袁绍根本看不清楚。 袁绍尽力看了许久,眼睛都瞪酸了,终于长叹一声:“公路虽有过错,终究是某家兄弟……如今公路亦知其过,幡然悔悟,亦不得改过之机?若不伸援手,岂非陷某于无情无义?” 郭图笑笑,说道:“主公情义,自然是可昭日月,然共叔段可知兄弟情义?若至于大京,岂可免乎?” 袁绍摇了摇头,说道:“公路岂能如共叔段一般……”话说了一半,却并没有说下去,因为袁绍在最初的情感激荡之后,也渐渐的沉寂了下来,也开始迟疑了。 世间多少兄弟姐妹情义,当父母还在的时候,多少有些联系,而当父母不在了,或者说各自成家立业之后,又能有多少情义依旧留存?大家族勾心斗角,小家族忙于生存,不大不小的家族则是更惨,中产阶级的陷阱早就准备好了…… 袁绍不由得再次审视起自己原来的决定,接纳袁术,真的是一件好事情么? 田丰看了郭图一眼,郭图也回了田丰一眼。 袁术的地盘都在南方,中间还隔着一层曹操和刘表,袁术来了北方之后,袁绍也不可能立刻就可以将手伸到难免去,如此一来,南面的这些领土岂不是都白白放弃了? 因此还不如让袁术尽可能的坚持一下,等到袁绍整合了曹操之后,再挥军南下,收纳南北之地,岂不是更好? 但是这个计划当中,现在曹操的比重,明显就要比袁术大得多了,现在的问题重点不是怎么对待袁术,而是要怎么对付曹操! 可是现在这个话,并不怎么好说。 一来原本曹操是作为袁绍对付袁术的棋子的,作为一个缓冲区,一个隔离带而存在的,而现在曹操不仅成功的建立了隔离带,并且还成功的推倒了袁术,这不免就有些干弱枝强的味道了。 另外一个方面,汉帝现在还在许县。不管是汉帝刘协的意思,还是曹操的意思,反正田丰一再提及的迎汉帝的事情,到现在还是耽搁着,也不见有什么动静,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若依元皓之意,应当如何?”袁绍最终还是点名道姓的问道。 “主公若是仍旧欲纳后将军……”田丰沉默了片刻,然后拱手说道,“仅三千兵卒,却是不够的……” 袁绍一愣,没能立刻明白过来。 一旁的郭图说道:“且不妨待秋收之后,集十万兵,号称百万,南下迎之!” 袁绍稍微有一些明白过来了,但是同样也有些迟疑起来,真的到了这样做的时候了么…… ……………………………… 庐江之北,寿春之南,郭嘉正在自己帐篷当中,合衣而卧。 虽然说是攻陷了寿春,但是整个战事还未完全结束,曹操深知打虎不死反而被噬的道理,既然将袁术得罪狠了,就不要再给袁术喘息的机会,因此这一段时间除了必要的停留休整之外,曹操依旧带着部队,紧紧的咬着袁术的尾巴,持续跟进。 现在陆续开始要准备秋收了,如果不能及时控制周边的郡县,仅仅拿下寿春一地,对于曹操来说也没有实际上的多少好处,毕竟兵卒还是要吃粮草的,早些和周边郡县达成一定的默认规则和协议,因此,曹操在淮北一带一方面追赶袁术,一方面收拢地方政权,忙的是脚不沾地一般。 曹操都是如此忙碌,郭嘉自然也就没有偷懒的道理。 当然,大多数时间,郭嘉依旧如同平常一样,随军而进,但是实际上,郭嘉的工作,往往都在旁人不经意的地方。 郭嘉帐篷之中,还有郭嘉自己的身上,都发出一股浓厚的酸臭味,这些时日下来,因为身上的皮甲浸润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汗渍,早就有些发臭了,但是在军中,周边都是如此,渐渐的鼻子似乎也失去了对于这个酸臭味的敏感度。 忙得连休沐得时间也没有啊…… 郭嘉手中,可不仅仅是一些民生政务的事情,他的手中还有着曹操派出去到各个地方的人员信息渠道!可以说,曹操手中有些雏形间谍部队,便是在郭嘉手中。曹操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郭嘉,自然让郭嘉觉得力薄任重,如履薄冰,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也只有加倍的小心谨慎来对待。 这一些时日来,整个豫州的变化,郭嘉自然也需要多加留心,毕竟豫州南阳之地,一来曾经为帝乡,另外也是袁氏的大本营,虽然被袁术败坏了一波,但是残留了不少的袁氏门生故吏,联姻亲戚,这些人对于曹操击败了袁术都是箪食壶浆夹道欢迎? 很显然不太可能,那么如何甄别其中哪一些是可以争取的,哪一些是必须要打击的,自然就成为了郭嘉眼下的重要工作。这些家族之中,因为相互之间多有联姻,就像是一团乱麻一样,若是不管不顾一刀切下去,很有可能又会带来许多的隐患…… 作为略有有些强迫症的郭嘉来说,面对这样的一个题目,如何轻巧的解出来,自然成为了郭嘉一种自我折磨,也像是一种乐趣,就像是今天,郭嘉又肝了大半夜,直到快天明的时候,才倒在一旁,昏昏睡去。 不过郭嘉的睡眠,并没有能够持续多久,很快又被兵卒叫醒了,说是从北面来了一封信…… 北面? 郭嘉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然后接过了信。 难道冀州之地,又有什么变故发生? 但是郭嘉知道,若只是信,那么很有可能只是在冀州的眼线的一个推断猜测而已,并非真正的大军行动,因为若是真的有大军行动,调动兵马的动静是无法隐藏的,因此很有可能是一些不怎么寻常的迹象,眼线又不好确认,便只能提前告知,让郭嘉做一些判断。 眼线的作用,也大多是如此。如果真的大军开动了,这个时候也不需要眼线说一些什么,毕竟双方边境的烽火传信,比起眼线的人力传送,速度要快上不知道多少倍,反而是在战争之前的一些蛛丝马迹,才是更重要的信息,通过这些信息,或许能预测出对手下一步的行动,这才能体现出一个眼线的价值。 当然,也有可能是误判,或是误报,这就需要郭嘉进一步的判断和甄别,也是曹操特别让郭嘉来处理这样的事情的原因,毕竟曹操手中事务也不少,实在没有更多的时间来从这些眼线信当中一一甄别出最为重要的那些信息来…… 此刻的曹操,正在帐篷之内,看着曹昂肩头上的绷带,说道:“伤口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适?” 曹昂笑着略微动了动,说道:“无妨!些许小伤而已!” “别逞强!”曹操也笑着说道,“有伤就别乱动,这两天你就先回寿春,修养一段时间再说!小心扯裂了伤口,就麻烦了!切记不可沾水!好好养伤,其余的么,养好了再说!要上沙场,以后多是机会!” “嗯!知道了……”曹昂看着曹操的黑眼圈,也是说道,“父亲大人也是要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曹操笑了笑,正待说些什么,忽然在帐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护卫禀报道:“军师祭酒有要事求见主公!” 曹操眉头一皱,“请进来!” 曹昂原本还想说一些什么,但是被这样一打断,也就咽了回去,知道郭嘉前来必然有要事,也就拱拱手先告退,在大帐门口和郭嘉打了一个招呼,便走了。 郭嘉进了大帐,从怀中取出了刚刚接到的北面眼线的信,奉给了曹操,说道:“请主公阅览此信……邺城之中,恐有变故!” 曹操心中不由得一跳,连忙接过信,“有何变故?” “邺城大营已有近月未曾补充兵卒器械!”郭嘉说道,“预估邺城大营之内,兵卒不过三千!其余兵卒不知去向!此外,冀州粮价居高不下,邺城之中田氏粮庄掌柜曾言,纵然秋获,粮价还要再涨!” “粮价还要再涨?”曹操皱起眉头。 正常来说,秋收之前的粮草价格必然是比较高的,这个大家都清楚,但是在秋收之后,一方面大地主要将自己仓禀之中的陈粮置换出去,另外一方面也为了更好的剥削普通民夫,所以一般情况下,粮价都会有一个大幅度的回落…… 因此秋收之后,粮价不下跌,反而还要再涨价,这就是相当反常的一件事情了。 大帐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之中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云层之间隐隐有闷雷之声传了出来,眼看似乎就有一场大雨降临。 曹操心中也是同样乌云密布,他看了一眼郭嘉,看到了郭嘉在默默的点头。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曹操也得出了和郭嘉差不多同样的结论。虽然邺城左近不见兵马,但是不代表其他的地方没有兵卒,比如说是河内…… 若袁绍真的要准备发动一次进攻,那么进攻的方向,或许是再度进军并北,一报之前的兵败之仇,但是也有可能是要…… “轰隆隆!”天空当中滚滚雷声汹涌而过,也似乎是砸在了曹操心中。 曹操站起身,看着大帐之外的风云变幻,“来人!传令!击鼓聚将!”曹操决定留下曹仁于禁作为一只偏军,继续追讨袁术,而其余的大军人马,即可回转,返回兖州,以迎不时之变!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84章 太史明的印刷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科技树就像是数学题目的求解,少了任何的前提条件,推导的时候就能死去活来。 想要在汉代推行一些更加先进的东西,往往需要大量的前置条件,缺少一个,似乎都会要么导致事倍功半,要么事与愿违。 长安城内,征西将军府衙,三四十名的兵卒护卫着一群工匠,抵达了府衙前院,然后一同协同着,和工匠一起将车辆上的器械搬了下来,在前院之中搭建了起来。 若是在后世,谁都知道活字印刷比雕版印刷来的更先进,是更高等的科技技能,不过当要视线活字印刷的时候,往往会忘记了许多前置条件…… 比如纸张…… 比如油墨……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有没有社会的需求…… 太史明也算是跟着斐潜多年的人了,而且关键的是,太史明和枣祇有些相识,不喜欢打理什么政务,只想着捣鼓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今天这一套的器械,也自然是在太史明的监督之下给制作出来的。 随着斐潜对于器械的需求和兵卒装备的升级,太史明的职位也越发的重要,甚至有些像是考工官和盐铁官的综合体,但是又没有那么全面,颇有些征西之下的少府的感觉。 因为征西将军斐潜对于制造技术上的不断需求和指引,太史明一直也都沉迷于制作新式的器械之中,对他而言,创作出一种全新的器械的满足感远远大于担任什么官职,所以颇有些乐在其中的感觉。 这一次,太史明也将原本在平阳的工房,大部分都跟随斐潜搬迁到长安,留在平阳的便是一些黄氏族人还有一小部分的打下手的工匠,基本上算是黄月英私人的工房来处理了,这样一来,大规模制作的量产器械什么的,基本上都可以在关中产出,然后精品手工件,则是在平阳之地制造,两下分工也会比较清晰,不会因为某些事情相互耽搁。 眼下征西将军斐潜,不仅是需要大规模的制造兵刃和铠甲,同样也需要制造在思想上的武器,而这个思想上的武器,便是籍。 其实斐潜也是到了现在才算是逐渐的想明白了,想要依靠儒家推动籍的大规模传播,根本不现实…… 就像是让补锅匠推广大规模制锅技术一样,儒家的人就是靠这个生存吃饭的,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推行四五经的普及呢?一直到了唐朝之后,科举已经成为了不可逆转的趋势,儒家才放弃吃老本的行为。 要推行科举,就必须民众有相当大量的识字基础,否则科举不就是一个笑话? 而要让民众有大量的识字基础,就必须有大量的籍印刷扩散出去。 要有大量的籍,不仅是要有印刷技术方面上的齐备,还需要庞大的社会需求,既然儒家不能提供出这样的需求,那么斐潜只能依靠自己的方法来实现…… 太史明这一次带来的就是这一批雕版印刷出来的器具和籍。 雕版虽然比活字更为落后,但是在推广籍方面却比活字有先天上的优势,至少雕版只需要一个木工,就基本上可以做到了,就算是木工不认识字,也可以照着样子临摹雕刻,但如果用活字,不管是用铅,用铜,或是其他金属,甚至用陶土烧制的方法等等,都比简简单单用一块木板的初期门槛要高很多,所以一开始,推行活字印刷反而不汝雕版。 毕竟斐潜追求的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方便,而是知识传播的方便。 工匠们纷纷忙碌起来,有人将雕版按照编号一一放置排放好,有的则是开始用烟黑灰和油脂开始调和油墨,还有的则是挂起了绳索准备悬挂印刷好的纸张…… 庞统到了关中之后,也是基本没有去过平阳,因此这一次算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的场景,自然是好不已,四下转悠着,东看看西看看,直至不小心踩到了一块雕版,差一点将雕版踩裂了,才在太史明愤怒的眼神之下,怏怏的缩着脑袋回到了斐潜身边。 “你该减肥了……”斐潜慢悠悠的说道,往庞统身上补刀,“寻常人一脚也不至于会将雕版木头踩裂啊……你看看你的肚子,再胖下去都快拖到地上了……” 庞统下意识的用双手将肚子往上捧了捧,瞪着斐潜说道:“胡说!我这明明不胖!这叫壮实!壮实!” 斐潜只是摸了摸自己因为常年军旅奔波劳累,并没有来得及积累脂肪而导致凸起的腹部,笑而不语。 “哼!”庞统扭过头去。 太史明没空理会斐潜和庞统之间的小插曲,只是盯着每一道工序的准备,直至最后一项准备工作完成,然后再巡查了一遍,便看了斐潜一眼,得到了首肯之后,便下令让工匠开始印刷。 负责印刷的工匠,按着一块雕版,拿起一个毛刷子,蘸着掺了麻籽油和烟灰制成的油墨,在雕版上来来回回的均匀的刷了一层,然后趁着油墨没有干的时候,迅速将裁好的纸张覆盖在雕板上,然后取了软木杖,轻轻的在纸上之上加压,让纸张和雕版完全接触,吃透油墨,最后,才轻轻的将纸张从雕版上揭下来,立刻就有人在一旁接手,小心翼翼的凉在了麻绳上,等待油墨风干…… “哦哦……”庞统看得有趣,浑然忘却了之前肚子得话题,又不由得往前凑了凑,“这样就印出来了?哦哦,确实比抄写快了许多……” “之前不能大量印刷,最主要还是制造纸张的材料不足……”斐潜说道,“以麻皮制纸,纸质较为粗糙,而且色泽发灰发黑,漂白不易,不如竹纸……若是子敬能将棉花种植成功,以棉制纸……” “咦……”庞统凑到了悬挂晾干的纸张面前,看着文字,带着些怪的说道,“这印的是……道经?” 斐潜含笑不语。 雕版印刷的技术很难么? 其实一点都不难,甚至在汉代的时候,所有前置技术都已经是完备了,虽然纸张什么的不见得会有斐潜用的质量好,但是及格线应该是有的。 就像是在汉代,印绶制度已经是相当的成熟了,不管是大小官吏,人人手上都有一个印把子,而且这个习俗甚至绵延千年直至后世,就可以证明这个制度是多么的深入人心了,就拿斐潜来说,也基本是天天翻着印子,但凡是需要批复执行的,都要咣当盖那么一下。 因此油墨、雕刻的技术,其实都已经是齐备了。只不过是将小印面的金属印绶,换成了较大版面的木质雕版而已。 太史明作为一个已经算是比较成熟的工匠管理者,自然是知道需要用什么木材最为合适,当然不怎么吸水,不易变形的黄梨木当然是最好,不过么要是没有,也可用些黄杨木来替代,当然,最差的用枣木也可以,备选其实很多,这些木头经过裁切,抛光,油浸,干燥等等工序之后,便可以作为雕刻木板来使用了。 所以,其实在汉代,推出雕版印刷,其实一点难度都没有。难得并不是技术,而是推广应用,就像是指南车,地震仪,计里车等等,就算是放在后世,也不是一个普普通通得工匠能够做出来得,但是因为这些东西只是满足了极个别人需求,并不为广大民宗所需,所以也就很快得消失在历史长河当中,甚至只是在史当中留下了一两滴得墨点而已…… 中国雕版印刷术的出现,大概是在唐代,但是这个雕版技术,最初却不是用来印普通识字的籍,也不是用来印刷四五经的,而是用来印佛经的。毕竟佛经这个这东西,在光头众的不断推崇之下,仿佛只要是信佛的人,都必须人手一本…… 如此一来,自然光用手抄,满足不了庞大的需求,雕版也就应运而生。同时,佛经的大量刊印,并没有遭遇到儒家的强力反抗,因为在儒家看来,这些东西不过是“子不语”的范围而已,没啥好说的。 不得不说,宗教在这亲民这个方面,确实要比儒家要更强。 斐潜麾下,不是还有左慈大闲人,嗯,大仙人么,再加上左慈在汉中,那也是是风风火火恍恍惚惚,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推一波道经,自然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关键是道士在给信众传授道经的时候,其耐心程度和周到服务,往往是之前斐潜推动的那些教化使所不具备的…… 关于这一点,其实斐潜也走了不少弯路。谁说穿越者就一定能够找到所有的事情的捷径的? 在斐潜之前推广的这些教化使之中,有些的确很不错,尽心尽责,但是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只是为了求得更好更高的官职而来,心思并没有真正用在教化这个方面上。相比较之下,为了宗教和信仰的这些道士,尤其是后来居上的佛家,在基层民众方面,显然具备更大的优势。 当然,斐潜如此大张旗鼓,隆重的要推广雕版印刷,绝对不仅仅是为了推广道教或是刚刚有些苗头的佛教,同样,除了在普及识字率之外,斐潜还有另外的一个深层次的需求。 消除在领地之内,士族世家豪右等等地方权势对于基层的控制程度! 而这种方法,不是靠着喊打喊杀,不是需要血流成河,也可以靠着小小一个雕版,一张纸来推行…… “……这,这是……”庞统又转到了另外一边,看着另外一边印刷出来的纸张说道,“这是九章律?这一个是越宫律?这……莫非……” 斐潜笑着说道:“如今天下混乱,律法败坏,民不知所凭,故而正是急需以律定序之时,修编三尺法,颁布各县,便是当下之急也……” 当年刘邦攻入咸阳,宣布废秦苛法并与关中百姓“约法三章”,所谓“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除去秦法”,便算是最早汉代律法的开端了。 后来,简单的三条约定不能应对复杂的民间生产生活需要,所以后来便有了《九章律》,再后来,又有了新的补充,称之为《傍章律》,再往后又增加了《越宫律》等,在汉武帝之后,边越来越繁琐,不仅有律,还有各种法,比如什么《沈命法》、《通行饮食法》,甚至还有大名鼎鼎的《腹非之法》…… 这些繁杂的法律,一方面加强了统治者的集权,另外一方面也让普通百姓无所适从,因此斐潜去除了大量汉代后期肆意添加的各种乱七八糟法律,重归最为简单的九章法,加上一些补充和新推行的田政制度,以雕版印刷的技术,将这些法律印刷发放到每一个郡县之中。 如此一来,就算是不精通法律的官吏,甚至是那些从军队当中退役的巡检,就可以依照律法来行事,虽然多少摆脱不了人治的影响,但是至少比毫无头绪任凭当地士族豪右以宗族法来制约民众要好得多。 而这些获得了执法权的巡检,就是武警的雏形。 同时维护治安稳定,也是各地士族豪右的共同利益,不管怎样,这些士族豪右都不希望自己土地上的都是一群目无王法的暴民,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这些士族豪右也会支持和配合斐潜巡检的一部分工作,而等到这些士族豪右发现自己的执法权和判决权在缓慢的转移出去的时候,恐怕大势已成,不可扭转了。 斐潜将印好的一本律法取在了手中,用笔墨在扉页上写了“昔日之言,今日之律”这八个字,微微笑了笑,然后叫来了护卫,让护卫将这一本走邮驿送到陇右给李儒…… 或许在众多谋士当中,只有李儒最为清楚斐潜这一本律法的深意,嗯,或许贾诩也能猜个几分,至于胖胖的脱毛小凤凰么…… 斐潜看着庞统笑笑,说道:“士元,这关中推动律法之事,就是你的事情了……” “啊?”庞统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的事情?” “当然,难不成是子鉴的事情?”斐潜哈哈笑着说道。 太史明也笑,表示他只管印刷,其余的事情都不管…… “发什么愁?”斐潜笑着拍了拍庞统肩膀,说道,“之前我就跟文正说过一次,这一次也再和你说一次……别什么事情都你来做,该分下去的就要分下去,不然下属怎么成长,怎么能够独当一面……” 庞统哼哼了一声,说道:“这就是主公你什么活都不干,都分下来让我们干的理由么?” “呃……”斐潜连忙否认,只不过辩解略微有些苍白,“我也很忙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85章 杨德祖的叹息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在人类成为了这一片大地主人之前,曾经或许有无数的动物在这一块土地上活动,但是直到了今天,这一片土地之上,依旧还是人类。 甚至有许多动物已经被驯化成为了人类的宠物,小的像是鸡鸭猫狗,大的甚至牛马,甚至天上飞的高傲的鹰,山林之间凶猛的虎,也成为了一部分人的宠物。 杨修算是官宦世家出身,许多普通人见都没有见过的东西,杨修或许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甚至还亲身经历过,比如养鹰。 养鹰最终要的便是熬。 这一点,不管是杨修还是传授杨修养鹰方法的那一名胡人,都是认为最为重要。杨修回头望着长安城,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熬鹰的经历,想起那只年岁并不大,稚嫩的小鹰在铁架上摇摇欲坠,却始终不肯低下倔强高昂头颅的画面。 从小到大,甚至在和比他年长的一些人的接触之中,杨修都很有自信,他可以轻易的猜测到旁人的心思,推测旁人的行为,甚至可以利用手段,利用利益,利用愤怒,利用仇恨,像是熬鹰一样,最终让旁人低下头颅,最终屈服。 杨修以为自己是一个很成功的人,天底下可以和他比肩的不过是寥寥几人而已,当他将注意力集中在袁氏兄弟身上的时候,却不经意间猛然回头,却看见那一面刺眼的三色旗帜…… 杨修原本是觉得任何人在他的揣摩之下,应该都像是在脸上写了心思一样,纵然心思老到之人,也有些破绽可寻,然后杨修自然可以利用这些破绽,让其受伤,让其流血,让其不知不觉当中耗光了精力,最终在漫长的路途当中流干,就像是那一只小鹰一般,要么倒下死去,要么屈服在他面前。 而杨修万万没有想到,如今他感觉,他成为了那一只的小鹰。 疲惫,虚弱,甚至是身躯之内最深处升腾而起的疲倦,似乎都在让他明白,自己才是那一只被熬着的鹰…… 杨修咳嗽了两声,虽然只是入秋不久,但是已经让杨修感觉了有些寒意,连带着怀中的那一封信,都感觉像是一块玄冰,寒冷不化,刺骨严寒。 一般的敌人不可怕。 聪明的敌人也不可怕,只是麻烦一些而已。 但是那种无法琢磨,甚至连行为推测都很困难的敌人,就不仅是麻烦,还相当的可怕了…… 征西将军斐潜,无疑就是最为麻烦的那种。在征西将军面前,杨修觉得自己的花招和伎俩,就像是一只小鹰在老雕面前卖弄着捕兽的技术。 无论是谁,无论是小鹰还是老雕,抓住了猎物才是王道,而现在的杨修,觉得自己就是那一只猎物。 杨修缓缓的放开了握着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深深的嵌入在掌心当中,形成了一串深深的凹痕,就像是一串伤疤。平常看起来似乎毫不起眼,应该也不至于会伤害到自己的指甲,在特定的情况下,其实也足够让本体受伤,甚至会破口,流出鲜血。 这些伤口,这些鲜血,或许对于普通健康的人来说,也不算的是什么,但是对于现在的弘农杨氏来说,却不容许有半分的差池。如今弘农杨氏已经显得非常凋敝不堪,作为杨氏家族家主的下一代继承人,肩头之上自然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这些责任让杨修必须谨慎小心,维护着弘农杨氏已经显得有些干瘪的身躯,维护着原本看起来似乎坚不可摧但是实际上已经是伤痕累累的外壳。 弘农杨氏不能倒! 杨修他也同样不能倒!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今世间的弘农杨氏,就是他。他就是弘农杨氏,他是杨氏最后的精神和骄傲,所以他不能倒下。所以哪怕是和一群寒门在一起,重新走一遍官场路,甚至是俯首听令,谦卑恭顺,他依然要保持着希望,保持着似乎一切都是风轻云淡的模样,让旁人觉得弘农杨氏果然名不虚传,果然不负盛名…… 天知道,为了这个名不虚传,杨修要在背后付出多少的努力!旁人不知道的经文,可以推说一句没有看过,也是无伤大雅,然而作为经传家的杨氏,若是旁人说一句典故,却不知道经文出处,岂不是被人耻笑经年? 杨修抬起头,望着天空。“……杨氏一族,难道是我一个人的么?为何我如此努力维护,却依旧有人在背地里破坏?” 一旁的老仆袖手站着,默然无言。 杨修也没有指望跟着自己的老仆能够给自己一个答案,只是太过憋屈了,不吐不快。杨修转头看着跟在自己车辆后面的几辆满载的辎重车,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走!回弘农!且去见一见,我的好族叔……” ……………………………… 弘农杨氏,族老别院。 五长老杨桐迎来了他的客人。 家主杨彪,还有杨修。 对于杨彪的到来,五长老有些意外,毕竟自从上一次三长老的事情之后,五长老便算是半退隐状态,也没有多少和杨彪联系,这一次杨彪杨修突然出现,难免让五长老杨桐心中泛起了一些波澜。 五长老杨桐和杨彪之间的关系,并非外表看起来那么的不错,所以五长老杨桐很清楚,杨彪杨修的前来,一定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果不其然,当安静的房里只剩下杨桐他和杨彪杨修二人的时候,麻烦便来了。 房是雕花窗,很是高雅精致。在雕花窗外,是一汪池水,池水之中立有一座假山,假山之上还有些微雕小亭,小石径,小陶人什么的,就像是一个袖珍的山岭一般,取表里河山之意,倒也是古朴典雅,别有一番味道。 杨彪端着茶碗,饮了一口,然后放了下来,看着窗外隐隐可见的景色,微笑说道:“五长老此处,果然是风景绝美,当得悠然之意也……此山别致,想必花了不少心思……” “不过是山野之色罢了……”杨桐捋了捋胡须说道,“此山乃小儿令人所制,雕虫小技,不务正业罢了……”虽然嘴上批判,但是杨桐对于儿子的这一番孝敬还是很得意的。 杨修在一旁,忽然轻声说道:“此山峰回路转,移步换景,小亭深深,一树一木,皆是精妙无比……想必是花费不少了吧……” 五长老杨桐顿时收了笑容,淡淡的看了一眼杨彪,然后也不看杨修,微微抬头说道:“不过是山野石土,也不值几何……” 杨彪笑着,就像是没有听见杨修和五长老杨桐的话。 杨修左右环顾,看着房之内的摆设和器物,神情微妙,轻笑着说道:“此屋之内,也是精妙,单凭此对挂轴,便是连城……上谷散人王公之,八分楷模,绝世珍品也……” 杨桐垂下眼睑,盯着杨修,说道:“德祖若是喜欢,便取去就是。” “非杨氏所出,修如何敢取?”杨修微嘲的说道。 房之内,气氛急转而下。 五长老杨桐沉吟片刻,说道:“德祖不妨直言……” 杨修沉默了一下,看了杨彪一眼,见杨彪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从怀中取出了征西将军斐潜的那一封信,让仆从递给了五长老。 五长老杨桐带了些疑惑的接了过去,看了看杨彪,又看了看杨修,然后才低头打开了信,慢慢的看了起来,但是片刻之后,五长老杨桐的手却开始颤抖了起来,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旋即将信扔在了桌案之上,如避蛇蝎一般。 “这不可能!”杨桐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沉稳之色,脸上惊慌,青白一片。 “咳咳……”杨彪咳嗽了两声,轻声说道,“幸得征西伤势轻微,并无大碍,又有修儿在征西之前,陈明厉害,表明此事并非弘农杨氏一族所为,征西将军方知弘农杨氏并无反意,乃族中宵小不孝之辈,利益熏心,做出如此蠢事……若吾等给征西将军一个交待,此事也就多少算是揭过……” 说的算是轻松,但是实际上一点都不轻松。杨氏不仅是要给出人员上面的交待,还需要给出在政治层面上面的让步,需要杨修出面,在士族层面支持征西将军的新政新律,这一次杨修带回来的几车征西将军刊发印刷的法律,就要负责在弘农境内推广实行…… 但是不管怎么说,总是比征西将军大军压境,然后在战刀之下,颜面扫地要来的划算得多,因此纵然杨彪和杨修心中有些什么想法,现在也都是想都不敢想。 “吾儿……吾儿,断断不会做如此之事!” 五长老杨桐惊慌得看着杨彪,又看着杨修,似乎是想要在杨彪和杨修脸上找出一些事情转机来,然而让他越来越发绝望的是,杨彪和杨修似乎已经完全不打算在这一件事情上再和五长老杨桐进行一些什么讨价还价,只是微笑着,然后也没有要回那一封征西将军斐潜的信的意思,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然后起身就走了…… “文先……不!家主,家主请留步!请留步啊……”杨桐慌乱的想要站起来,却不小心勾到了桌案,吭呲一声摔到在地上,只得看着杨彪和杨修渐渐远去。 在房之外的原本远远避开的仆从,见情况似乎有些不对,连忙上前扶起了杨桐。 “快!快!”杨桐紧紧的抓住了一旁的心腹,急切的说道,“快!去告之吾儿!速离!速离!快去!” ……………………………… 天色昏暗下来。 五长老族老别院后方某一山脊之处,吭哧吭呲的爬上来十余人,其中一名年轻士子一脸惊惶,原本的鲜衣似乎被山道荆棘所挂带,也成了褴褛一般,晃晃荡荡的。 “火!看,火!”此行人员当中,忽然有人惊叫出来,将手指向了五长老的族老别院。 众人不由得齐齐回头望去,脸色都在火光之中映照的又青又白。 “父亲!”年轻士子悲号出声,下意识的又想要向族老别院而去,却被周围的护卫连忙扯住,行之不得,只能是扑倒在地,痛哭不已。 “斐潜恶贼!杨彪、杨修!”年轻士子泪流满面,咬牙切齿,指着天空发誓道,“此仇不共戴天!某定要将斐潜、杨彪、杨修三人……” “哦?”没等年轻士子说完,在不远处得山石之上,杨修站了出来,笑着说道,“世兄要将某如何?” “要……啊啊啊啊……”年轻士子接口才说了一个字,顿时反应过来,吓得瘫倒在地,手指着杨修说不出话来,等到他勉强镇定下来的时候,才猛然间发现自己带的护卫已经被杨修的手下尽数围杀了,只剩他孤零零的一人…… “德祖,不,不,少家主!我没有想要刺杀征西!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年轻士子急急的争辩着,企图为自己挽回一线生机,“我真不知道!我只是尽地主之谊……对了,对了,郑氏不是也在家主之下一段时间么……郑家子不是德祖也见过么……真的,真的只是偶然遇到,然后一起喝了酒……” “听你的意思……”杨修笑笑,看着周边已经将年轻士子的护卫打杀了,也就慢悠悠的说道,“这事情……还怪某家严不成?” “不!不是!”年轻士子惊慌的说道,“不是……只是……” “略尽地主之谊?呵呵,说的好,不过……谁让你尽地主之谊了?你不在外招摇,不常有出言不逊,郑家子会找上你?再说,郑家子的落脚之处,是你的安排吧?尽地主之谊,做得很好啊!”杨修咬着牙说道,“现在我只想知道……跟着郑家子来的,另外的那个人是谁?现在在哪里?” “什么人?”年轻士子问道,一脸的茫然。 杨修盯着,良久才叹息一声,说道:“世兄……若当下是太平之年,某还是真喜欢你这样的族兄啊……” 年轻士子听到“喜欢”二字,不由得一喜,然后琢磨一下,才回过味来,不由得惊慌大叫,却只见到杨修转身而去,挥了挥袍袖,然后顿时觉得天地颠倒,世界一片昏暗…… 杨修抬头望天,良久,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声音轻轻的,很快的就消失在山岚之中,悄无声息……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86章 魏文长的决断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这几天,魏延闲得实在是有些坐不住。阆中还未归属,赵韪这个老狐狸,粮草什么的都是掐着点给,继续西进难免有些困难,只能是暂且待着,实在无聊便进山打猎。 这一日魏延刚回大营,却见到赵韪的侄子特意到了城外,见到了魏延,便堆了满面的笑,乐呵呵的说道:“魏将军!可是让某好等!” “呵呵,既然来了,不妨一同吃些野味?”魏延示意了一下他打来的几只野兔山鸡什么的,“正好某也猎得了些……” “哈哈,本是要叨扰一番的,但是某家将军于城中设宴,请魏将军赏光……” “设宴?”魏延问道,“为何?” “喜事啊!”赵韪的侄子还卖了一个关子,“魏将军见了某家将军,自然知晓。” 魏延沉吟了片刻,说道:“好!先等我安排一下军务就来!” 赵韪的侄子自然是满口答应。 作为跟着魏延前来的杜胡却有些担心,撇了一眼在大营之外等候的赵韪侄子说道:“魏将军,这突然搞什么宴会……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就像是你们汉人说的那个什么门?” “唷!你还懂得不少哈!”魏延哈哈大笑,似乎丝毫不将自身的安危放在心上一样,“管他什么门!赵韪要真有这个胆子,早就动手了!有何必搞鸿门宴多此一举?若是我等畏头惧尾,岂不更显得心虚?别忘了,我现在是征西麾下的魏文长!” 杜胡跟着魏延,这一路也看着魏延一路破关斩将,甚至就像是那什么棍子一样,将整个川蜀当中的势力平衡搅和得一塌糊涂,或许也有运气的成分,但是魏延本身对于战机的敏锐也是在其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见魏延如此说法,杜胡琢磨了一下,似乎也有几分的道理…… “我去赴宴,大营之内就由你多看着点了,”魏延嘴上说的豪迈,但是也不见得有多么的松懈,该注意的依旧一点都没有放松,“哨探我已经让人放出四十里,每两个时辰会有回报一次,若有紧急情况,便击鼓吹号,某便知晓!” 杜胡看了一眼魏延,也是失笑道:“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魏延将脚翘在桌案上,然后取了一柄匕首插在了战靴当中,扭动两下,然后提起战刀,说道,“也不知道徐使君取了阆中没有……若是阆中未落,依旧是个隐患,多少还是要防范一些的……” “那将军你……” “我没事,赵韪只要不丧心病狂,他不会对我下手。”魏延挠了挠头,他虽然说得很有把握,但是这种事情,也不见得人人都能够理性一生,万一赵韪冲动愚蠢了一回呢? “我带四十名带甲护卫前去,万一真有什么事情……”魏延沉吟了一下,嘿然说道,“只要赵韪不离开某五步之内,除非他想要玉石俱焚……” 魏延带着手下护卫,离开了大营,起身去了广汉城。赵韪侄子也是早早的派人在城门口候着,见到了魏延的旗帜,便立刻赶了出来,亲自领着魏延进了城,然后奉承话也是一路不要钱的乱扔…… “魏将军如此少年有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以后还要请多多关照……” “魏将军武勇无双,想必也是征西麾下翘楚……” “魏将军……” 魏延哈哈笑着,眯着眼,似乎很是享用,但是眼睛却丝毫没有放松,在广汉城防布置、兵卒神色、城中店面等等全数不落的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从进城到现在看来,应该是问题不大,广汉城中的兵卒都是比较松懈,并没有体现出一个紧张或是防御的姿态,这对于魏延来说,算是一个好的消息。当然,如果这些兵卒各个都是影帝级别的,又或是赵韪只是在府衙之内有什么安排的话,那么有时另当别论。 一路跟着赵韪的侄子来到了城内中心,魏延也算是第一次近距离的见到了赵韪。赵韪看起来四十开外,身形也是很健壮,比起一般的川蜀人士似乎都要高大半个头,就比魏延稍微矮了一些而已,见到了魏延便是笑声朗朗,说话的声音很是洪亮,给人一种很豪迈的感觉,不过眼神总是有些游离,因此实际上赵韪的内在性格未必像是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 当然,这也可能是魏延心中有些先入为主的观念所致。 “见过赵将军……”魏延抢上两步,拉近了和赵韪之间的距离,拱手行礼。不管如何,至少大家现在都是盟友,以后还有可能做同朝为臣,这应有的礼节还是要的。 赵韪哈哈笑着,双手虚扶,朗声说道:“早就该宴请魏将军,奈何俗事确实繁重……今日得闲,便算是向魏将军赔罪了!” 魏延也是呵呵笑了两声,心中却是微微一动。这个赵韪,半个字都不提征西将军,是几个意思? 前些时日张松到了广汉,然后表示说要去和征西将军和谈,两项罢兵。当时赵韪的态度就有些暧昧,如今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变化?魏延虽然早有一些心理上的准备,但是听到赵韪说的话,依旧还是不免有些怀疑和揣测升腾了起来。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赵韪也不见得是要和征西将军翻脸作战,毕竟赵韪家族都是在巴西郡,若是真的打将起来,还是那一句老话,除非赵韪舍得玉石俱焚…… 魏延一笑,说道:“赵将军久在川蜀,又是征战多年的老将,魏某不过一个区区偏将,能得赵将军相邀,便是荣幸之至,哪里来得那么怪罪不怪罪的……赵将军如此说法,岂不是折煞了在下不成?” 赵韪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然后就依旧从容自如的请魏延入内。 进了大堂,魏延脚步却不由得一顿。 赵韪微微一笑,伸手相邀,“魏将军,莫非有什么不妥之处?” 魏延看了一眼大堂之内。 赵韪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一样,笑着说道:“啊哈,竟然忘了介绍……来来,好给魏将军得知,这位便是吴中郎之从子,吴懿吴子远……” 吴懿? 魏延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从子,在汉代基本就是代表收养干儿子,又或是家族之内的侄子之类的身份,如果说没有嗣子,那么从子也是可以继承家族名号等等的,吴懿便是这样的一个情况。吴懿的叔父吴匡,如今膝下无子,所以吴氏下一代的继承者,便是吴懿。 吴匡,这个人也算是汉灵帝时期的朝廷大员。当年就是大将军何进手下的直接下属,在袁绍曹操诛杀宦官的那一场混乱当中,吴匡不仅是杀了许多宦官,甚至将大将军兄弟何苗也一同斩了,也算是当时风云动荡当中有些名号的一个人…… 虽然说何苗在何进之死当中,扮演了多半是一个不怎么光彩的角色,但是对于吴匡来说,其实也有一点下克上的意思,因此吴匡在随后的分赃大会当中并没有获得什么好处,后来关中混乱,吴匡一大帮子家族便避难来到了川蜀,和当时川蜀之主刘焉搭上了关系,甚至还将吴懿的妹妹嫁给了刘焉的儿子刘瑁。 嗯,没错,就是那个早早身亡了的刘瑁。 因此从这一个角度来说,吴懿也算是刘璋的半个外戚身份…… 吴懿坐在席上,倨傲的半立起来,拱拱手,便算是见过了魏延。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魏延只是一个军伍之中爬起来的暴发户而已,并无家世,连一个寒门都算不上,像吴氏这样的官宦世家,自然有骄傲的理由。 魏延呵呵一笑,没有理会吴懿的态度,而是看了一眼座位,便转身对着赵韪说道:“赵将军,这不会是安排错了吧?” 赵韪摆出一副无辜嘴脸,说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大堂之内,有三席,上首一席,左右各有一席,成品字形态。赵韪是主人,他坐在主席,这个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在左右却有分别。 汉人尚右,尝有言,无出其右,立于道左,一个表示赞扬,一个表示谦卑,到了唐朝之后,便因为五胡乱华的原因,受了胡人的影响,变成了以左为尊,一直延续到了宋代,到了元朝,蒙古胡人便又要颠覆之前的习惯,又给搞成了以右为尊,明朝朱元璋打败了元朝之后,又重新改成了以左为尊…… 所以在此处,吴懿坐了右席,赵韪自然是要坐主位,那么空出来的一个位置给魏延,分明就是把他摆在吴懿之下了。或许对于魏延个人来说,在一般的情况下,坐哪儿都无所谓,可是对于眼下的形势来说,坐在什么位置上,却有着不同的意味。 魏延如果此刻不争,或者稀里糊涂的就坐下了,就等于承认了赵韪在川蜀巴西主人的位置,并且承认吴懿等川蜀士族高于魏延这个外来者,这或许并不能实质性的改变什么战场局势,但是却能影响川蜀士族的态度,甚至也可以看成是一个试探。 魏延眉毛一挑,虽然是笑着说道,言语却毫不客气:“赵将军,这次弃暗投明,迷途知返,重回大汉征西将军旗下,是莫大的好事……如此一来,你我之间乃同殿之臣,赵将军年长,又居于广汉,坐上首也是应当……只是这左右之席么……呵呵,还是请这位换个位置为好,以免伤了和气……” 吴懿顿时抓狂了,他一跃而起,怒喝道:“一派胡言!汝不过乃一介武夫,竟敢令某居于下首!好胆!莫非征西之下,皆为狂妄无礼之辈耶?” 魏延冷笑一声:“大汉征西将军乃陛下亲封!拥天子剑!持节!可斩妄臣谋逆!汝竟然对征西将军出言不逊,莫非欲谋反不成!” “竖子无礼!”吴懿大怒,抓起了放在席上的长剑,拔刃出鞘,直指魏延,“汝敢口出恶言,污蔑于某!欺某刃不利乎?!” 赵韪连忙双手连摆,人却牢牢的钉在了地面上,一点都没有涉入魏延和吴懿相争的圈子里面的意思,“哎呀呀,不可如此,不可如此……有话好好说就是……” 见赵韪如此作态,魏延心中恍然。 原来如此…… 魏延对着吴懿沉声喝道:“收起兵刃!否则休怪某不客气了!“ 吴懿根本无视赵韪在一旁无力的劝住,将长剑举起,直指着魏延,举步离席,缓缓向魏延走来,一面走,一面还大声喝道:“吾辈于朝中为官之时,汝等之辈不知位于何处!川蜀之民何辜,竟遭兵火屠戮!让某看看征西之下,竟是何等杀戮之辈!” 魏延瞥了赵韪一眼,见赵韪依旧站在远处,而堂下的护卫兵卒仆从,也都是一个个呆头鹅一般的站立着,仿佛没有看到眼前的这一切一样。 魏延脑子里飞速转动,片刻之间,吴懿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两步。魏延眯起了眼睛,没有看吴懿的长剑剑尖,而是死死的盯着吴懿持剑的肩膀,脚下也是一动不动,立在原处。倒不是魏延吓傻了,而是魏延他不相信吴懿就敢这么一刀砍死他,无非是虚张声势,给他个下马威罢了,到了一定的距离,肯定会停下来。 而且魏延对于自己的身手也很自信,算准了若是吴懿真的要刺砍,也会有一个发力的动作,所以只需要看到吴懿肩膀有向后拉扯用力的时候,再躲避反击也不迟。 果不其然,吴懿只是做个样子,到了魏延面前,见魏延毫无动作,吴懿便以为魏延胆怯,便收住了脚步,正要准备好好开口斥骂魏延一顿的时候,一直垂着手没有任何动作的魏延却突然动手了! 魏延忽一蹬踏,扭转了身躯,让开吴懿长剑锋刃,然后双手往上一合,将吴懿长剑合在双掌之中,然后猛然发力一扭,大幅度的旋转和拉扯顿时让吴懿措不及防,单手也握不住长剑,五指一松,长剑脱手! 魏延嘿然,借着势头合身而进,撞进了吴懿怀里,肩头撞在了吴懿胸口之处,顿时将吴懿撞得身形不稳,踉跄向后,倒在了摆满了豆盘和碗筷等餐具的桌案之上,顿时桌案咔嚓一声,塌了一边! 点心浆水四溅,吴懿滚落其中,头冠歪着,衣袍也歪着,狼狈不堪。 魏延甩手将长剑掷回,笃的一声插在了倒在地上吴懿的脖颈旁,吓的吴懿脸色煞白,脖子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某最后说一次!”魏延面对着吴懿,但是眼角却扫了赵韪一眼,“不要玩这种手段!些许雕虫之技,也竟敢献丑于堂!”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87章 说一套做一套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魏延突然暴起发难,不仅是出乎吴懿的意料,就连在一旁等着看好戏的赵韪都没有想到。原本以为魏延多少会忌惮一下吴懿的家世和资历什么的,结果赵韪根本没有想到魏延根本不在乎这些,也不在乎和川蜀士族的关系会因为这样的举动而产生什么变化。 赵韪在这个瞬间,脑袋都木了一下,脑袋当中只盘旋出一个念头,这!这简直就是一个莽夫! 原本赵韪认为,也不仅仅是赵韪一个人的观念,在汉代大多数的士族理念当中,不管怎样对立,士族之间只有合作和不能合作的区别,就像是一个家族当中有多个兄弟分别出仕不同的诸侯一样,并没有哪一个诸侯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对于其中那个人因为对面有其兄弟而产生什么不信任或是厌恶感。 利益交换么,很正常的事情,具体事情具体对待,所以那个不愿意沟通协调,只想着打打杀杀的刘璋都已经是够葩的了,没想到这个征西将军之下的偏将军,竟然也是如此的暴躁! 这一动手,不久代表着与川蜀士族之间的合作,就算是不泡汤,也会因此蒙上一层阴影了么? 吴懿是可以说是川蜀亲近刘璋一派的代表,如今既然愿意出面,就说明其实亲近刘璋这一派也有些动摇的意思…… 吴懿又不敢真的动手,不过就是拿个架子就是,在天大的利益面前,被人骂几句算什么事情?若是促成了和谈,不就是立刻川蜀一统了?魏延被骂几句,给足了吴懿的面子,吴懿为代表的这一帮亲近刘璋的川蜀士族,自然会投桃报李,宣扬一下征西将军谦逊,礼贤下士云云,然后自然也有就转投的理由和借口,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魏延就不清楚?难道这么大的功勋,魏延都不想要了?只是被人骂了几句,就做出了如此令吴懿难堪的举动? 这个魏延,傻了不成? 赵韪目瞪口呆。 原本在堂下的护卫见到了如此的情形,纷纷大喝出声,然后拔出了兵刃,眼看一场恶斗即将爆发! “都住手!”躺在地上的吴懿,捂着胸口站了起来,魏延虽然将其击倒,但是也并未用上狠劲,缓了几息之后,吴懿也就缓过气来,盯着魏延,不怒反笑,“好好!好一个征西将军麾下的无双战将!领教了!” 吴懿就像是没事人一样,从厅堂木板上拔出了长剑,然后收到了剑鞘当中,然受坦然的朝着赵韪拱拱手,说道,“赵兄,某这就告辞了……” “啊,子远,这个……那个……”赵韪还想说些什么,吴懿却根本不想再听,便挥挥手,径直带着护卫离开了。 “魏将军!”赵韪哭笑不得的看着魏延,“何必呢?何必呢!” 魏延笑道:“怎么了?难道他要砍杀我,我也只能看着不还手不成?” “嗨!”赵韪也没有叫人来收拾狼藉不堪的厅堂,而是挥挥手让护卫仆从什么的都退下取一些,然后才说道,“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以魏将军的身手,难道看不出吴子远只是个空架子?他连战阵都没有上过几次,真要动手,能打得过谁?嗯?” 像吴懿这样的官二代,虽然不算是什么顶尖的衙内级别,但是从小大多数事情都是仆从下人代劳了,真正动手的时间很少,再加上个人武勇这个事情,想要提高,成为武艺高强的战将,若没有什么所谓的系统来提供作弊技能的话,流汗甚至流血都是少不了了,而吴懿这样的享受习惯的官二代,又有多少心思能够坚定练武的决心? 真要是吴懿有这样的决心,那么至少也是像孙策那样的提着战刀,浑身上下血腥味极重的武将,而不是穿着长袍拿着长剑作为装饰品,脂粉味道更浓厚的士族子弟了。 “……”魏延默然。 “吴子远,吴氏,并非川蜀本地士族,原本乃陈郡之人,因避祸入川,投于刘益州之下……”赵韪端起桌案之上的浆水,缓缓的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如今……唉,如今张子乔已是北上,若是再加上吴子远……川蜀之中,便十得七八,刘季玉不通兵政,庞老贼纵然再有本事,也是独木难支……而如今,大好局面,便拜魏将军之赐……” 正常来说,没有人喜欢战争,因为战争意味着就是大量的消耗,不管是消耗物资还是消耗人命,而这些物资和人命,若是能够省下来,不又是大批的财富,纵然挥霍,也能挥霍一段时间了…… 所以,当吴懿前来的时候,赵韪几乎是立刻心领神会,原本觉得川蜀战乱会宣告结束,损失也就不会继续扩大,可是没想到魏延这样一来,就将大好的局面全给搅和了。 吴懿抖威风的行为,赵韪也能理解,毕竟吴懿一派,原先是支持刘焉刘璋的,甚至连吴懿的妹子也嫁给了刘瑁,若是没有一个充分的理由,一个比较好的条件,又怎么会轻易放弃手中的利益,然后乖乖的从头开始奋斗争取? 而且退一步来说,若是吴懿一上来就卑躬屈膝,跪地去舔,难道就能获取比张松那些人更多的利益了?所以吴懿要进行试探也就成为了一种必然的行为,就连吴懿本身前来广汉,也是这些原本亲刘璋一派的部分人员的试探。 所谓位置,就是要地位,所谓争吵,不过是要利益,所谓拔剑,就只是表态度,真的会打么?谁见过要杀人的时候还缓缓的举着剑,走过来的?真以为剑气能杀人啊? 平日看魏延这个人也不觉得是个傻子,结果怎么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刻,反倒是做出了如此昏庸不堪的行为? 好事还没有开头,就被搅和了,放在谁哪里,也是难以平复,赵韪还算是老成持重的,否则翻脸动怒也不是不可能的。 赵韪心中郁闷难平,原本的宴会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心思办下去了,不过看在征西将军的面子上,赵韪依旧是将魏延送了出来,然后才闷闷不乐的自己长吁短叹去了。 魏延出了广汉城,缓缓的往前行,看着远方,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丝微笑,丝毫没有因为吴懿之事而产生的懊恼,反而显得有些兴奋。 魏延伸手握住了战刀,手上的肌肉虬张,青筋浮现,大拇指摩挲着刀柄之上的睚眦花纹。“呵呵……”魏延轻声低语道,“某苦练多年,难道就是为了觥筹之间,言语交易么?哈哈……” 男儿当世,纵横疆场,立不世功名,将天地翻转! “麒麟阁上音尤在,云台诸将气长存!汉儿自当提七尺,无功何言荫子孙!”魏延哈哈笑着,笑声在广汉城下,传递得很远很远,“征西将军如此佳句,当浮三白!哈哈,哈哈哈哈……” ……………………………… 大丈夫自然是当娶公明,嗯,功名,所以刘备当看到一丝光亮的时候,甚至付出了百分的努力。 因此当刘表最终同意刘备他可以带着兵卒前往川蜀的时候,刘备立刻就像是放开了笼头的二哈,有些不对,像脱了缰的野马,嗯,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撒着欢就朝着川蜀而去,甚至一路上的山道崎岖,也不觉得有多么的难行,要不是兵卒辎重拖累,刘备甚至都觉得自己可以翻着跟头进川! 从荆襄进川,有两条路,一条么,自然是经过上庸汉中,然后入川。这一条相对来说远一点,但是好处就是可以借水路,省去一部分气力,但是现在这一条路在征西将军的手中,所以是连想都不用想。 另外一条相对来说距离可能近一些,但是基本上都是山路,蜿蜒崎岖,不是很好走。刘琦走了没几天,便落在了后面,叫苦连天,刘备也是无奈,只能是带着兵卒作为先锋,先期出发,让刘琦慢慢在后面跟进上来。 “二弟,三弟……”刘备爬上了一个山坡,四下看着,觉得这个地方不错,又摊开地图看了看,估摸了一下自己所处的位置,便说道,“就在此地休整一下吧……明日再行进……” 关羽点了点头,转身下去安排事项了。 张飞倒是凑了上来,盯着刘备手中的地图,说道:“大哥,我们现在位于何处?” “嗯……”刘备看了看,然后指着地图当中的“鱼复”二字说道,“大概距离此县,百余里吧……” “鱼复?”张飞吧唧了一下嘴,说道,“一股鱼腥味……怎么这个名字啊……” “哈哈……”刘备将地图细细收好,这个地图虽然在后世看起来十分的粗糙,但是对于刘备来说无疑就是宝物一般,“这个名字,倒也有些讲究……” “三弟可知楚国屈原么?”刘备呵呵笑着,心情不错,便给张飞解释道,“此地之名,便与其有关……相传夔乃天宫昊天大帝之少子,一足之龙也,因天生残疾,故而多有怨气,天帝便将其置于川蜀这里,令其观山游水,以解其怨……” “……一日,夔便到了汨罗河边,化身渔夫坐在礁石上垂钓,结果遇到了屈原……”刘备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带了些感慨的说道,“屈原受辱,心生悲愤,嚎哭不已,撞散了夔原本垂钓兴致,再加上原本夔就心中多有怨气,顿时言语讥讽屈原,使得屈原投江……” “……屈原投江,天地震动,风号雨悲……”刘备继续说道,“夔此时方知害了好人,顿时悔恨不已,便化出真形,将屈原尸首纳于腹中,欲转于灵地而葬之,逆流而上,却于此处撞到了江中石柱,顿时翻滚,显现腹部出来,又闻江岸大呼鱼复,感觉天意如此,便将屈原葬于此地,故后人称之为鱼复……” 张飞眨巴着眼,相当佩服的看着刘备,“大哥,你懂得的真多……” “哈哈,多看些就知道了……”刘备拍了拍张飞的肩膀,说道,“等入川了,你也要多看些才是……” 张飞憨憨笑了笑,然后应答了一声,又看兵卒正在扎营,也跟着关羽前去调配安排了。 刘备一个人坐在山坡石头之上,念叨着“鱼复”二字,忽然心中升腾起一些感触,念起了屈原的九章,“……奉先功以照下兮,明法度之嫌疑。国富强而法立兮,属贞臣而日竢……” 屈原之死,非死于君昏臣妄,而是死于变法不成功。在战国那个原有礼仪制度崩坏的年代,屈原作为楚国大臣,受楚怀王之命,进行变法,企图再度强盛楚国,然而变法的过程当中却因为涉及了太多利益的变动,甚至影响到了楚怀王本身,最终导致楚怀王反而将其抛出来作为平息楚国旧贵族怒火的牺牲品…… 再想想秦朝的时候,出身楚国项羽,要不是刘邦搅和了,说不定就是新皇帝了,就可见楚国旧贵族的势力究竟有多么的庞大。 楚国当时将倾,如今大汉不也是如此么? 刘备长长的叹息一声。 “鱼复,屈原,屈原,鱼复……”刘备摇头叹息道,“忠臣葬于鱼腹……怪不得楚国旧裔虽然攻下咸阳,却依旧不得天下……” 刘备喃喃念叨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不由得站了起来,朝着西面望去,脸色也是一变,显得有些慌乱焦急起来,就连回来复命的关羽都发现了,低声问道:“兄长,发生了什么事情?” “某疏忽了……是某疏忽了啊……”刘备跺了跺脚。 关羽不解。 “鱼复啊……”刘备有些焦急得说着,“水流湍急,鱼过亦复!此便是鱼复!若无充足船只,吾等怎生过得此江!?哎呀,怎么没早想到此事!” 关羽闻言,脸色也是凝重。 大军行进,物资繁多,不是说谁便搞个铁掌水上漂就能过江的,这人员兵甲么,小规模的倒是好说,但是如今五千余人,怎么过去?渔船么,肯定会有,但是渔船本身船小,数量也是不多,真要依靠渔船摆渡,这要渡到几时去? 要是渡上半个月一个月的,万一军粮消耗光了,还入个屁川蜀,想打道回府都没吃的回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88章 舍不得丢不下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巴东郡,嗯,现在还不叫做巴东郡,官方的名字是叫固陵郡,是刘璋他老爹还在世的时候,特意从巴郡当中割出来的,于是大体上就有了巴西和巴东的称呼。 刘焉分割巴郡,其实用意么,基本上只要有点脑子的,大体上也能猜出来七八分,毕竟弱干强枝的滋味,有了周公前车之鉴以后,大多数人都愿意再尝试一遍。 不过么,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或者说任何计划都很完美,实际执行都很稀烂…… 如今在巴东郡,作为临时假行太守事的,是刚刚从成都赶来不久的孟达,不是演无花的哪一个,是姓孟名达,字子度。 孟达其实是和法正一同入川的,但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法正混得好,或者说没有法正的声名好,这其中虽然有法正不参与东川和西川相争的一部分原因,还有孟达本人自身的一些原因。 虽然说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懂的掩饰一些自己的性格上面的缺陷,然而相处时间长了,总是会有些不经意的表现出来,孟达此人,其实看着像是豁达之人,实际上小气吧啦的,什么都看得很重,因此在刘焉的时代,孟达并没能得到什么大的官职,一直都在成都担任一些事务性质的工作,不能出任一方。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刘璋比起刘焉来说,更喜欢听一些奉承话,所以孟达也有了机会,出任巴东。 当然,最主要的因素也并非是孟达的马屁,而是庞羲分身乏术,巴东又是联合荆襄的通道,若是放给了川蜀本地士族,保不准会出现什么问题,于是便便宜了孟达。 这一日,孟达正在府衙之内处理公务,忽然听闻手下禀报说是吴班来访,不由得连忙出来迎接。 两人宾主落座,寒暄了片刻,便渐渐的谈到了正题。吴班说道:“孟兄观今日川蜀如何?兵刃之灾何以消弭?” 孟达闻言一愣,这个事情,不是早有定论的么,怎么听起来似乎又有些变化的模样?于是转身过来,拱了拱手,说道:“吴兄之言……恕某愚钝,这个……” 吴班轻轻叹了口气,回答道:“川蜀陷于兵火,百姓生灵涂炭,某心悲伤痛,难以自己,幸得庞公于中斡旋,使君亦有退让之意,便可约和,各保疆界,不起龃龉,则百姓可免于兵燹之祸,安乐而居,然而……” 吴班沉默了片刻,然后手“啪”得一声拍在桌案之上:“奈何征西欺人太甚!贪欲狂妄,欲灭吾等基业!吞并川蜀,若征西得逞,你我皆为阶下之囚也!” 孟达闻言,皱眉说道:“这……这莫否是有些误会?这个,某曾闻,征西亦饱学诗,更是精通左传,应不至于如此吧?” 吴班怫然不悦的说道:“如今征西已经侵吞巴西,尤不满足,欲进兵而下,直取成都!汝如今亦为固陵之守,岂有侥幸之理啊?昔关中倡乱,蹂躏三辅,因此破家者十之五六,子度竟忘了不成?” 顿了一顿,吴班又说道,“然而川蜀之士见识短浅,不知厉害,只求明哲保身之谋,却置你我于何地?更何况征西久居并北,恐早已忘却经,腥臊遍染,亦无尊王之义,孔孟之风矣!” 孟达默然。 “如今若得刘荆州兵至,子度兄可知要如何安排?”吴班忽然话头一转,说到了刘表方面。 虽然庞羲和吴班、孟达等人都是属于东川人,但是各自的利益不太相同。孟达就不用说了,属于刚刚爬起来的,并没有多少的权势,还处于积累的初期。而吴班所在的吴氏,则是比较像是声色衰败的外戚,只见昨日黄花落,不得今日花黄香。 所以,吴氏吴懿吴班等人,自然不可能逍遥自在的成都等着一切事情的发生,而是要借这个机会崛起一波,否则真的什么事情都让庞羲全数都做了,那么哪里还有什么好处能轮到吴氏和孟达这样的人头上来? 危机,同样也是代表着转机,只不过要看抓得住还是抓不住了…… 因此作为原本被排挤到了边缘地带的吴氏和孟达,自然就形成了天然的联盟,企图在波涛汹涌的川蜀之地,做一回浪尖上的弄潮儿! 孟达见吴班如此说法,自然是心领神会,思索了片刻之后,便慨然而言道:“今川蜀之地危在旦夕,生灵倒悬,某亦岂能坐视,愿追随吾兄左右,尽绵薄之力也!” 有了共同的利益基础,两个人自然是融洽许多,正当两人陆陆续续的交谈着更为深入的一些话题的时候,忽然有兵卒前来禀报,说是大汉皇室宗亲,豫州牧,左中郎将,新野太守刘备刘玄德已经到了鱼复,特遣人前来禀报…… “啊?谁?”孟达猛然之间没听明白。 一旁的吴班倒是听清楚了,不由得抚掌而笑,说道:“来的好快!川蜀之机便于此人身上!鱼复,鱼复!若无水来,岂有鱼复!刘玄德遣人前来,定是为了渡江一事……不妨见上一见,且看其如何说辞……” “吴兄所言大善!”孟达哈哈大笑。 按下两人去联系刘备,然后和刘备如何商讨不表,在阆中的张任,也是处于舍不得丢不下的状态之中,对于何去何从,实在是手足无措。 阆中当下,无形之中就成为了一座孤城,虽然城中钱粮还有一些,但是就跟工薪族每个月临近发工资的那些时间一样,天天要计算着吃多少的量,甚至还要祈祷着财务健健康康,不至于因为大姨妈或是小姨妈什么的,拖延了发工资的时间…… 这种精神上的煎熬,让张任这些时日憔悴了许多。 是走,是留,或者…… 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了张任肩上,让张任有些不堪重负,不过川蜀之人独有的韧性和倔强,却让张任每日依旧三次巡城,一点都没有松懈,也让浮躁的军心稍微稳定了一些。 这一日巡城之后,张任回到了城门楼之中,坐在桌案后面,呆呆看着摆放在桌案之上的地图,,默然不语。 如果选择走,只是求自己一条活命,其实也不算是太难,毕竟有袁约这样的賨人部落统领在,翻山越岭找一条路出去,也不是完全做不到。只不过这样一来,不仅是丢了阆中,而且还会丢了张任这些年养下的名望。 弃城而走的名头,将会伴随着张任后半生! 如此一来,不仅是张任这一辈子算是仕途走到了尽头,说不得还会连累自家孩子,让孩子也在同辈人当中抬不起头来! 那么留下来守么? 若是后路安全,供给跟得上,凭借着阆中地利,守是原本没有什么问题的,然而问题是现在孤城一座,兵心浮动,士气低落,若不是这些时日,仔细看着,说不得早就有些哗变产生出来了。 尤其是那些賨人…… 所以,若是真的征西兵马兵临城下,依照当下得情况,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就算是征西人马现在不来,城中粮草补给跟进不上,也是迟早溃乱! 张任抬头看着天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如今已经入秋,天气早晚都有些凉意了,少了酷暑林瘴,正是用兵的好时节!张任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走不能走,守不好守,那么战…… 如今城中兵卒的士气,也是低落,要是再加上征西到了城下,然后宣传些什么投降免死等等,说不定人心浮动之下,纵然张任个人再坚决,恐怕也未必能够完全压制得住! 再加上袁约这个賨人,还有城中的那些賨人战士,若是事情真的发展到了绝境的地步,恐怕袁约等賨人也不会有多少人会保持忠诚…… 但是现在又不好处理,若是既不能杀了袁约等賨人,也不能任其离开,因为不管是杀还是让其离开,都会极大的损伤兵卒士气,搞不好就立刻崩坏,无法收场了…… 张任苦笑了一下。“来人!请秦从事来一趟!” 不久,秦宓来了,神情也是有些萎靡,就连平日里面片刻不离手的描金扇子,也没有心思拿出来盘弄。“将军,有何吩咐?” “……”张任沉默了一会儿,也没有心思计较许多,毕竟他自己当下的状态也不见得有多么好,“袁头人那边如何了?” “袁头人?”秦宓略带一些苦笑的说道,“牢骚话倒是不少……不过出格的事情也不见得敢做……我都派人一直盯着,这两日么,新取了些钱粮,也算是安分少许……” 张任点点头,然后又是沉默了许久,然后轻声说道:“秦从事,若是我们再降一次……你看如何?” “什么?”秦宓刚开始没能反应过来,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张任的意思,“将军之意是……再诈降一次?这,这如何可能?之前征西就没有上钩,这一次又怎会相信?” 张任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也正是我们之前诈降过一次……秦从事你觉得不可能,征西人马多半也会觉得不可能……不过,若是要让征西统帅更加相信……恐怕还是要借一个人头用一用……” 秦宓顿时头皮发麻,惊恐的看着张任,张开嘴,却发现舌头像是打结了一样,说不出什么话来,“将军……将……军……你……我……” “如今局面,不管是弃城而走,还是固守孤城,都是只有败落一途……”张任瞄了秦宓一眼,“放心,不是用你的……”当然,并非张任对于秦宓情有独钟,而是秦宓不过是一个谋士,就算是用他的人头也不见得有多少的分量。 “呼……”秦宓顿时心落回了肚子里,舌头也不在麻木,“那么,将军之意是要……袁头人的?” “哼!若是他的有用就好了……一个废物……”张任不屑的说道,“要用,便只能是用我的……也只有用我的,征西人马才会相信这一次真的是投降……” “嗯……”秦宓下意思的准备点头同意,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挺直了脖颈,“将军!这如何使得?!” 张任盯着秦宓,嘿嘿笑了两声,然后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了阴森和恶毒,“是用我的,但也不是用我的……我的那个族弟,与我也有七八分的相似,若是头发披散,血污纵横,征西之人纵然有人知道某的相貌,也未必能够分辨得出……” 秦宓睁大眼睛,“这……这……将军,这个……那个,可是愿意?”这人头可不是什么普通物品,就算是有借有还也安装不回去不是么?虽然不是用张任自己的人头,然是张任竟然能狠心将自己的族弟人头作为筹码,也是让秦宓心中感到一阵的发寒。 “今夜,我便让他到我府上……”张任没有理会秦宓的傻问题,还愿意不愿意,怎么不问你自己愿意不愿意把人头随便借的?“届时某便宣称自刎而亡,然后秦从事你要带着人头,前往汉昌……” “啊?我?”秦宓的心,简直就像是川蜀的道路一般,忽高忽低,忽上忽下,盘旋不定,就差一点心肌梗塞了。 张任如同恶狼一般的眼神盯了过来,“某都将自己人头送出去了,难道秦从事还不敢么?”张任算是主事,那么张任死后,秦宓这个二把手献出张任的脑袋,自然是符合正常的逻辑,也才不会显得怪异,再说在阆中城中,若是秦宓不去,总不能让话都讲不怎么利索的賨人统领袁约去吧? 这种事情,若是没有几分口才,搞不好当场就露馅了,那么张任不就是白死了,嗯,是张任族弟不就是白死了么? 秦宓闭上了眼,深深的呼吸了几次,才将激荡起伏的心平稳下来,沉默片刻之后,点头说道:“也只有某走上一趟最为合适了……” 张任站起身,离席到了秦宓面前,竟然给秦宓大礼参拜,叩头有声,“秦兄!休让征西之辈,小觑了吾等川中人!纵然有摇尾乞怜之辈,亦有忠勇慷慨之人!任,谢过秦兄忠义无双!”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89章 假人头真首级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汉昌城中,徐庶看着盛放在木匣之中的首级,微微笑着对秦宓说道:“贵使远道而来,也是辛苦,所述种种,某已知悉,请暂且休息一二,明日再议不迟……” 秦宓拱拱手,带着一后背的冷汗退了下去,走的时候似乎还能感觉到徐庶审视的目光在打量着他。 “叔业,你看此事如何?”徐庶沉吟了片刻,转头问黄成道。黄成在前些时日,带着训练已久的山地营,进了汉昌城,准备展开对于川蜀的攻击,却没有想到先来了个秦宓,而且还带来了阆中守将张任的头颅。 龙傲天模式的,基本上就不用考虑许多了,反正不管是我方友军还是敌方部队,都是说一不二的,能BB的时候绝对不动手,动手了也立刻跪倒BB。虽然说能够兵不血刃直接拿下阆中,徐庶也是觉得这个买卖不错,但是心中总是有些疑惑,真有这样的好事情? 黄成憨憨的笑着,眯着眼,说道:“这个啊,我就是个粗人,也说不好,还是请使君拿主意吧……” 徐庶瞄了一眼黄成,微微撇撇嘴。别看黄成看起来一脸忠厚老实的模样,实际上也是个老司机,在汉中一直在训练山地营,这一次进军川蜀会没有想法?别开玩笑了,只不过黄成历来都是这样,也不是针对徐庶一个人,除了在征西将军面前之外有放开些之外,其余时间大多数都是“不懂不知道不明白,你们看着办”的话语,似乎是个大老粗,但是其实心里比谁都精细。 “来人!”徐庶招来了堂前的护卫,“去询问一下,有谁认得川蜀阆中大将张任张公负的,领他到堂前来!” “唯!”护卫领命,拱手下去了。 黄成笑着,似乎笑得更加憨厚了。 “张任,张公负,嗯……”徐庶从桌案一旁的革囊之中,抽出了两三个竹简,然后没有直接打开,而是查看着插夹在竹简上面的牙牌,“嗯,找到了……” 徐庶将其余的竹简放回革囊,然后打开了悬挂有张任牙牌的哪一个竹简,“张任,张公负,蜀都人。父张名焉,因讳改延,任蜀都从事,征龙之时陨于阵,任得荫功出仕。面方,略黄,三缕须,无疤痕,身高……” 黄成在一旁听了,脸颊一边的肌肉不由得跳了跳。 “嗯,面方……”徐庶一边拿着竹简,一边凑到了盛放人头的木匣面前仔细观看。或许对于一般的士族子弟来说,纵然平日里面表现得再武勇不过,但是要让其近距离的凑到一个死人头面前,脸贴脸,眼瞪眼,未必有多少人可以做得到。 虽然为了防止人头腐烂,在木匣之中铺垫了一层的石灰,但是浓厚的血腥味和腐朽的臭味依旧不能完全被遮掩住,靠得近了更是浓厚,就像是在超市生肉区,又碰到夏天中央空调管道里面死了几只的老鼠然后找又找不到,清理不出来的哪一种混合起来的味道…… “看着似乎有些相似……”徐庶皱起眉头,盯着木匣之中的人头,看着人头一副死不瞑目瞪着如同死鱼一般惨白色的眼珠子,“就是胡须有些对不上……”情报当中说时三缕胡须,但是匣子当中的人头下巴上却时一撮山羊胡子,上嘴唇上面虽然也是有胡子,但是并非很长,当然,硬说这就完全不算三缕须,也不是很恰当。 毕竟古代的面容描述,就算是到了清朝,在没有照相机出现之前,大都时属于这样含糊且没有什么严格标准的描述。 护卫带着几名说是见过张任的人前来,看过了人头之后,也都说有几分像是…… 毕竟谁也不傻,没有人愿意一口咬定,承担无谓的责任,但是如此一来,就让徐庶心中难以定下来。 徐庶是出身寒门,所以他十分明白作为大多数的寒门的士族子弟生平最大的愿望,便是获取名望,振兴家族…… 这一点,就连徐庶也不能免俗。 所以徐庶当年宁可改名换姓,背井离乡逃避官府抓捕,而不是耍什么好汉做事好汉当,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谱…… 人死了,便就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从情报当中来看,张任出身也并非什么世家大族,张任还是因为父亲的军功才获得了荫封,而不是传统士族世家的什么举孝廉的模式进入仕途,这样的一个人,难道就这样轻易的放弃了振兴家族的希望,甚至以自刎的方式来终结一切? 若是真的放弃了川蜀的一切,为何不直接投降,换取东山再起的希望? 若是无法完全舍弃川蜀家族族人,那么为何不选择死战,用来保全忠义的声名? 而自刎求死,不过一懦夫所为,简直就是逃避一切,既不能有再起的希望,也不能保全原本的声望,除了自己解脱之外,什么好处都没有…… 结果张任就偏偏选择了自刎这种方式? 徐庶无法理解,也就无法立刻做出决定,就连晚脯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随意的吃了一些之后,又处理了一阵公务,觉得困倦无比,便和衣而卧…… 到了半夜之时,徐庶却猛然从睡梦当中惊醒,翻身坐起,沉吟了片刻,朝着外面沉声说道:“将张任人头取来!”半夜还要观人头,这胆子肥的,也只有徐庶这样像是武将大过像是文官的葩才能做得到了…… 护卫将人头送到,徐庶令人掌灯,然后也没有嫌弃人头腥臭污浊不堪,便将人头扶正,脸对脸,眼对眼的就这样相互瞪着,然后一丝笑意在徐庶脸上浮现出来……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徐庶如释重负的将人头扔回了木匣之中,然后挥挥手让护卫将人头拿回去,然后一边笑着,一边念叨着原来如此,便又躺回了床榻之上,不多时便沉沉睡去,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 ……………………………… 阆中城。 秦宓似乎终于是轻松了一些的模样,指着城门大开的阆中城说道:“徐使君,如今城中父老已是箪食壶浆,待使君入城了……” “善……”徐庶意味深长的朝着秦宓笑了笑,然后微微转头看向了阆中城两侧的地形,才对着黄成说道,“准备一下……” 黄成双手交击,朝着徐庶点头示意,战甲铁片相击,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然后黄成面向阆中城,竖起了手臂。 黄成身后的战旗手,顿时也将代表黄成的战旗高高的举起!顿时兵卒中层将校的号令就像是爆竹一般,一连串的爆裂而开,一队队的兵卒开始汇集起来,摆开了阵势! “这……”一旁的秦宓察觉到了有些不对,转头看向了徐庶,却看见了徐庶似笑非笑的模样,心中不由得猛得一跳,脸色也有些发白。 “秦子敕!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么?”徐庶哈哈笑着,“不说也是无妨!且在一旁看看吾等手段就是!” “这……我……”秦宓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平日里面引以为傲的言辞能力似乎在这一刻荡然无存,“这个……” 徐庶也没有心思和秦宓解释什么,示意一旁的兵卒看好他,便转首看向了阆中城,大喝道:“击鼓!进军!” 轰隆隆的鼓声震天而起,在阆中城外装作样子的一群川蜀兵卒顿时混乱起来,有的想要逃跑,有的不知所措,有的呆立原地,就连原本伏在城墙城垛之下的张任,心神也是不由得一乱,这种感觉,就像是持着瓜片刀的抢劫小贼,破门而入正觉得高兴万分,可以大捞一票的时候竟然看见了屋内有一名正在擦拭枪械的壮汉一样…… 关键是这一名壮汉还喜好那一口…… 怎么会是这样? 按照原本的计划,如果徐庶急不可待的率先入城,那自然是最好,如果徐庶并没有作为第一批入城的部队,张任也可以一方面攻击和驱赶这一部分兵卒,然后再跟在后面掩杀,加上埋伏在城外山岭一侧的袁约会从山梁之上翻越而来,直接冲杀徐庶的侧翼,这样一来,纵然徐庶的部队较多,但是一来阵型绵长,没有防备,另外一方面也没有什么营寨可供抵御,事发突然之下,兵卒必然慌乱不堪,届时只要张任和袁约一路追杀,必然可获大胜。 然而原本应该显得散乱和绵长的征西兵卒,如今却是队列严整,防护力强的盾甲兵都走在外侧,内测则是长枪手和弓弩手,而原本应该最为容易混乱,也是最为防御薄弱的辎重车队,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在那个地方已经停了下来,根本就没有跟着徐庶黄成等一起到阆中城下! 没有了辎重部队拖累,征西将军的整体部队就显得很是轻盈,兵阵变化的时候也没有了那么多的累赘和弱点…… “将军!怎么办?”张任身边的兵卒急切的问道。 是啊,怎么办? 张任自己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举火!起狼烟!让賨人王从侧面攻击,打乱征西阵列,我等再冲出去!直取中阵!”张任一连串的命令发了下去,到了现在这个时刻,也只有这样的一招了,难道还能关起城门,舍弃了在外的秦宓和袁约,用原本士气就不高的兵卒来防守么? 在阆中不远处的山谷之中,袁约带着一千多的賨人兵卒正小心翼翼的埋伏着,他不得不小心,因为万一被征西人马发现了,仅仅凭借着一千多的人马,恐怕还不够塞牙缝的…… 不过好在賨人都是习惯在山地当中行走攀爬,所以一般兵卒认为比较难行的地区,对于袁约等人也不算是什么太困难的问题。 张任说,等到征西人马到了阆中,在先头部队进城被击溃之后,必然是混乱不堪,到时候他只要带着賨人翻过山梁,然后冲向征西人马的侧翼,就可以和张任一起迎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到时候就算是再从阆中撤退,也不会有任何人说什么闲话,说不得还会嘉奖,而且若是撤走,阆中的物资只要袁约能拿走的,张任一概不问! 这样的条件之下,袁约终于是被说服了,不过么,小心使得万年船,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错的,当然,袁约表示,这也是为了让自己的这些賨人不至于过早暴露出来,被征西的人马发现,然后破坏了张任的计划…… 抱着矛盾无比的心态,袁约并没有在距离阆中很近的山谷当中埋伏,而是还继续往山中前行了一段距离,不过他也同样派出了賨人的斥候,在山头高处去盯着阆中城头,如果张任放出了约定的暗号,也不至于错过了战机。 时值入秋,天气虽然已经不像盛夏那么热,可是穿着厚厚皮甲,在茂密的树林灌木里,纵然是习惯了山道的賨人,也不见得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身上的甲胄太重,又或者树林里的湿气太大,袁约不知不觉之中,发现自己身上已经全是都是汗,衣服皮甲粘在身上,非常难受。 袁约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看向远处的山梁,默然半响,叹了一口气。他总觉得张任这么做似乎太冒险了,就算这一次打赢了,又能怎么样?征西人马又不是只有着一些,上一次不是也算是打赢了一次么,征西人马还不是照样又来了?难道就这样一直打下去,然后拼到兵尽粮绝? 袁约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不,不管这一次结果是怎样,他都要带着人回山寨!钱财拿不到,以后还有机会,老命没了,那真的是有再多的钱财又有什么用? 正在袁约心乱如麻的时候,一名賨人从山梁之上,手脚并用的爬了过来,低声说道:“头人!征西的人马来了,快到城下了!” 袁约的心猛地一跳。 如果祈祷神灵有用的话,袁约现在肯定是五体投地,不管怎样先祈祷一轮再说,但是如今之下,也只能祈祷张任的计划能起到作用了,袁约想要吞了一口口水润一下喉咙,却发现自己口腔内部干涩无比,只得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咳咳……走,往前走……等着张将军的暗号……” 賨人从各自藏身的地方汇集起来,然后准备翻阅山梁,但还没有等袁约这些人集结完毕,就听见了隔着山梁,阆中城下响起了征西人马特有的战鼓和牛角号混合起来的声响,这个声响响彻了天地,覆盖了整片的山林,似乎让周边的一草一木都散发出来了无边的杀气! 怎么回事? 袁约惊魂不定,不是说好先让一波征西人马进城,然后再击溃这一波先头部队么,怎么好像是征西才到了城下,就开始打起来了? 还没有等袁约反应过来,猛然间就有賨人高声惊呼起来,然后一杆三色认旗在山梁处出现,紧接着就看见山梁处处似乎草木树枝都在晃动,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猛兽就要从草木林后窜出来,撕咬扑杀一般! 几名身手矫健的征西山地兵卒,冲出了林地,看着见一群賨人聚集在山谷之下,竟是不惊反喜的模样,立刻呼哨一声,显然是在招呼着同伴…… 袁约看着征西兵卒各个都是一身皮铁护甲,手臂上还带着似乎是特制的小圆铁盾,不是用持着的,而是直接绑在护腕上,边缘还闪着寒光,似乎很是锋利的模样,战刀一律都是斜插在身后,显得十分的精干和彪悍! 随后一名像是征西兵卒曲长或是屯长模样的基层军士,大呼着整理着阵列队形,然后就是越来越多的征西兵卒从山梁山林处出现,三五成阵的组成了一个个显得散乱却有带着章法的小阵列,眼看着就要扑下来…… 袁约懵了半响,总于是反应了过来,怪叫一声,立刻带着人马掉头就跑! 开什么玩笑,让袁约和这明显是有备而来的征西精锐作战,袁约就像是想死也不会这样选! 賨人原本就是属于顺风追十里,逆风做兽散的部队,而且在川蜀之中这些年头,也没有正儿八经的打过什么像个样子的硬战,更谈不上什么以少胜多的英雄壮举了,多半时间都是跟着正式的郡兵后面捡便宜,如今见到如此精悍的征西兵卒,还没有接战,已经是心慌意乱了,于是乎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在袁约撤退的命令一下,立刻就哄然一声,业务熟练的四散奔逃…… 賨人袁约如此表现,让原本憋住了气力正准备放手大战一场的黄成属下的这些山地兵卒,都不由得发呆起来,什么意思?这都还没有动手呢,怎么都跑了? 已经开始将弩矢开始往手弩上架的兵卒连忙又重新将弩矢卸了下来,松开弩弦以免不小心误伤他人,而在前面已经冲出去一段距离的征西兵卒也纷纷陆续停下了脚步,相互看着,一脸的茫然。 “这……这就算是赢了?” “呃……我也不知道……大概吧……”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90章 谁是谁的英雄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阆中的城门为了更好的迷惑徐庶等人,原本就是开启的,一些冒充了所谓城中百姓的兵卒在城门外假模假样的放了些桌案和酒水什么的,因此充当前锋的征西兵卒毫不客气的就直冲着城门突进而来。 阆中城中,原本就有两千左右的守军,再加上前一段时间从后方开拨而来的,还有袁约的賨人部队,最鼎盛的时候甚至近万,但是随着一而再的吃了败落,如今在阆中的也不过就是不足四千人,但是如果说这四千人能够齐心协力,共同防御的话,也不见得徐庶能够马上将阆中这一块带肉骨头啃下来。 可是这一次,张任为了引诱徐庶,不仅是将袁约放出了城外,还打开了城门,摆出一副毫不设防的模样,原本以为借着城中的瓮城,就足够将先期进城的征西兵卒杀一波,然后接着势头再冲杀徐庶本阵,大胜也是可期的,没想到如今反倒是被徐庶将了一军,眼见着征西兵卒举着大盾长枪,直接前出欲来强夺阆中的外城城门,慌乱之下,在城中埋伏的兵卒自然也没有办法立刻移动过来。 毕竟大多数的弓箭手都是布置在瓮城后端,就算是有少部分的也原本都是在城门楼的另外一面,朝着城内伏着的,结果征西兵卒前锋只是抢夺外城门和吊桥,并没有想要直接冲进瓮城当中,导致张任的这些弓箭手也找不到合适点进行压制。 城门之处的兵卒慌乱的大叫着,指着前冲而来的征西兵卒,“征西,征西人马抢城门了!抢城门了!” 当然,最为正确的做法,就是这些在城外假扮成为百姓乡老的兵卒舍却性命的直接迎击上去,只要能够争取一定的时间,让张任藏在城中的兵卒可以扯起吊桥,关闭城门,那么至少阆中城依旧可以还有防守的机会。 然而征西兵卒前出的气势,却将这些兵卒全数震慑,在这一刻,没有任何一个阆中兵卒往前迎敌,反而是纷纷的往城中狂奔,大呼小叫的抢着要进城,甚至在吊桥上挤成一团,有些兵卒还被挤掉下了桥,落到吊桥下的壕沟当中,被扎穿了胸腹,惨叫声此起彼伏,让场面更加的混乱,也导致了张任最终失去了关上外城门的唯一机会。 在城门之处的阆中兵卒混乱不堪,还未完全进入城中的时候,征西的前锋已经是杀到,恶狠狠的直接扑咬上来,直接撞进了阆中城门之处的杂乱兵卒之中! 呼喊砍杀声音顿时爆发而出,阆中兵卒心胆俱丧德只顾得逃跑,没来得及进城的,依旧挤在吊桥上面的,不是被砍杀,就是被推搡跌下,城壕当中,只听得一片扑通扑通的落水之声,倒霉的家伙被戳在尖桩上,鲜血喷涌而出,顿时就将阆中护城河水,染出一大片的通红! 这些充当前锋的征西兵卒,有大半都是曾经跟着征西将军斐潜征战南北的老兵,对于战阵之中的事情,异常的敏锐和熟悉,挥舞着战刀,直接都不需要特别的交代,立刻就奔到了吊桥绳索之处,背对着绳索持着盾牌站好,大吼一声:“斧来!” 立刻就有另外的兵卒将手中的长枪丢在了地上,然后取出别在腰后的斧头,几步赶来,在盾牌的防护之下,狠命一斧砍在吊桥绳索上,顿时绷得紧紧的吊索伴随着崩飞的木屑,发出了啪啪清脆的破裂声音! 第二斧! 第三斧下去之后,嘣的一声,吊桥绳索完全断裂,断头猛的缩了回去,在半空中徒劳的飞舞着…… 沿着驰道已经有两三名的阆中军士冲到了城门之处,但是这些军士却被混乱的兵卒一涌,竟然连站都站不稳,无论这些军士怎么呼喊,也无济于事,只是被卷得一起往瓮城内得唯一得那条驰道涌去! 这一条驰道,并不是可以跑马得那种,而是在城墙之中开得一个大概有七八十度的石阶小道,城下是只是容纳两人而进的小门,城上出口只是三尺见方的一个口子,可以上下,但是并不方便。 因为瓮城城门是关闭着的,所以想要脱离战场,便只能是通过这个狭小的洞口。 张任几乎已经是红了眼,见这些乱兵只想着逃命,竟然连半点抵抗都不做,怒不可遏,提着一柄战刀就来到了城上的这个口子处,大声怒喝着让这些兵卒退下去。 这些已经丧失了勇气的兵卒哪里肯听,再加上最上面的虽然被拦住,但是下面的兵卒却一个劲的死命往上推,就像是挤牙膏一样,即便是上面的不想动,下面的往上挤,却也不由得不动…… 张任见自己的话也丝毫不起作用,原本这些时日来就没有休息好,肝火暴躁旺盛,顿时无法再忍,一刀兜头砍下,噗嗤一声便将企图爬上的那名兵卒枭首了去,头颅飞落一旁,鲜血喷天而起! “杀下去!”张任朝着自己的护卫吼道,“谁敢登上来,都给我杀下去!” 几名张任护卫领命,一涌而上,用长枪在洞口乱戳,卡在了洞口的兵卒一方面被下面的人不断的往上拱,上面又有长枪穿刺,哭号无果之下也发了性子,奋力的挥舞武器砍砸着上头兵卒的腿脚,双方顿时打将起来,但是毕竟在洞口内的吃亏,短短一会儿就死了十来人,尸首混着鲜血往下滚落,倒也是让下面的溃乱的兵卒多少清醒了一些,不再往上涌动。 张任的眼睛,就如身上鲜血一样都变成了赤红的颜色,他扑到了城头垛口之处,看着征西兵卒已经大队大队的逼近了城此,猛的掉头厉呼:“还等什么,快!都愣着干什么!调弓箭来!快!准备接战!!” 张任自己也没有料想到,他苦心安排的一切,甚至是牺牲了自己的族弟,用最大的好处笼络了賨人袁约,还安排了这么一个古怪陷阱,想要诱使征西将领在这么大的一个饵料面前掉进来,然后自己再内外一起配合,在败局之中闯出一条胜利的道路来…… 张任他已经是殚精竭虑,而一切安排,原本都如期而行,眼见得征西人马就要进了瓮城之中,结果就在这样的关口,却骤然变故! 为什么? 为什么! 原以为自己是猎人,然后布下了陷阱,没想到其实自己才是落入陷阱当中的困兽! 张任狂吼一声,声音悲愤无比,但是也透露出了些自己的恐惧和无奈…… 伴随着张任的吼叫声,在阆中的吊桥之上,仅存的几声惨叫声之后,双方的争夺焦点,便只剩下了瓮城的那一道城门了…… 当然,正常来说,虽然瓮城的城门并不相识外城门那么的坚固,但也不是仅凭着刀剑就能砍开的,就算是加上斧头等重型武器,也不见得一时半会能够砍砸开,所以若是用弓箭四面攒射之下,张任认为,就算是征西人马没有中计,但想要破城,依旧是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那么在挫败征西的进攻前锋之后,未必没有趁势反击的机会! 一名征西山地兵卒从山梁之下奔来,到了黄成跟前,将山梁那一边的情况汇报了一下,让黄成不由得也是有些错愕…… 不过很快,黄成就下令让那些山梁上的山地营兵卒继续监视防御侧翼,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阆中瓮城的城门之处。虽然徐庶黄成前来,为了迷惑张任秦宓,也并没有携带什么重型的攻城器械,但是如果仅仅只是针对一个瓮城门的话,黄成表示,这并没有什么太高的难度。 “结盾阵!”黄成见已经控制了吊桥和外城门,便大声下令道,“龟甲阵!向前!破城便是当下!” 呼喝之声在阆中外城门之处响起,旋即在瓮城四周的阆中川蜀兵卒,包括张任在内,都不由得目瞪口呆的看着征西兵卒举起了大盾牌堆叠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如同龟甲一般的阵型,缓缓的朝着瓮城城门之处移动…… 不是亲身经历过战阵,又或是有过练兵经验的将领,是完全无法理解这样的一个阵列,需要多么强的训练熟练度的,别的不说,单单是阵列当中每一个人的移动速度,就必须至少是大体上一致的,否则必然就会露出间隙,然后如果在行进当中有人不幸伤亡,阵中也要有补位和调整的兵卒,这些细节上面的一切,在许多汉代招募而来的兵卒连左右都未必能够完全分辨清楚的情况下,不是训练三四个月就一定能够做得好的! “放箭!放箭!”张任大呼道,“快!快!准备点火!用火箭!” 说是用火箭,但是要用火箭并非直接拿着箭矢往火苗上点一下就能成为火箭的,而是要准备带油的布条,缠绕在箭矢之上,然后再点燃火苗的瞬间就要将箭矢射出去,否则一旦迟缓,说不定烧得就是弓箭手自己了,因此能射击火箭的弓箭手,至少也要是熟练的老兵,一般新弓箭手也未必能够完全胜任。 一部分人慌乱的开始向朝着瓮城城门而去的征西兵卒的龟甲阵射击,箭矢射在了大盾之上,不是被弹开,就是被大盾格挡下来,偶尔个别的箭矢射中了缝隙,又大多被兵卒自身的铠甲挡住,纵然有些个别箭矢射中了甲胄鳞片没有覆盖的区域,也不是狠严重,征西兵卒的龟甲阵依旧一步步的朝着瓮城城门之处逼近…… 阆中原本就不是什么大城,自然瓮城也是不大,三四十步的距离,纵然龟甲阵移动的速度不快,但是没过多长时间,龟甲阵也到了瓮城城门之下。 在瓮城城门之上的川蜀兵卒,抬起了几块滚石擂木往下砸去,但是滚石砸在大盾之上,并没有如同川蜀人想象的那样立刻将龟甲阵砸开,只是砸倒了几名征西兵卒之后,缺口很快就被缝补上了…… “火油!金汁!快快!准备放火!” 张任大叫着,手下的兵卒急急忙忙打开地窖,往外搬运。毕竟原先张任是甚至要出城追击的,所以不管是在外城门还是在瓮城城门,都没有放火的打算,而且火油这种危险物品,当然不可能随意露天堆放,所以现在纵然情况紧急,也不是立刻就能变出来,依旧要从城门楼的耳房地窖处,往外搬运。 然而来不及了…… 就在张任兵卒急匆匆的抱着火油坛子往瓮城城门之处赶的时候,征西的盾甲阵忽然一声呼哨之下,立刻散开,各个如同像是被猛兽在屁股后面追赶一样,哗啦一声就退了回来,让四周还在努力往下攒射的张任弓箭手,都来不及反应。 “?”若是现在的这个场景,是在游戏当中的话,那么肯定可以看得见,在张任还有这些阆中川蜀兵卒的头上,齐刷刷的冒出了一片的问号。 似乎经过了很长的时间,又像是只有短短的几个呼吸,在瓮城城门之处,猛然间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轰然一声巨响,被紧紧的压在了瓮城城门处的火药罐子爆炸开来,巨大的冲击力量不亚于一辆冲车的猛然撞击! 升腾而且的硝烟之中,瓮城城门被炸坏了门栓和门板,一面歪歪斜斜的挂在一旁,一面依旧顽强的试图站在原位。 虽然没有完全将瓮城城门完全破坏,但是这已经足够了,不用黄成下令,征西兵卒已经是齐齐发一声喊,朝着瓮城内部蜂拥而进! 此时此刻,在瓮城四周的阆中川蜀兵卒,在轰天巨响之中被震的手脚酥软,再加上瓮城城门一破,这心中的防线也像是被捅破了一样,顿时就觉得全身无力,就连射出去的箭矢也都是软绵绵的,风一吹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甚至有的兵卒已经二话不说,将弓箭兵刃往地上一丢,埋着头就开始逃命…… “城破了!”张任护卫见张任呆呆站着,瞪目张口,半响不动,不由得焦急的喊道,“将军!城破了!快撤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哈哈,城破了,哈哈……”张任总于是有了反应,神经质的笑了两声,“撤?还能往那里撤?” “将军!我们可以走山路回成都!” “……”张任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走吧……也别回成都了,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好好过日子吧……某杀了族弟,陷了秦兄,还失了阆中,折损了兵将……呵呵,哈哈,回去?回去受人一辈子的耻笑和辱骂么?” 张任提着战刀左右看了看,露出一丝苦笑,“你们陪我多年,某却不能带给你们荣华富贵……抱歉……若有来世,便让某身为牛马,为各位还上这笔账吧!就此……别过!” 言毕,张任提着刀,便迎着城下征西兵卒人流奔去,在纷乱溃散的阆中川蜀兵卒之中逆流而上…… “将军!”张任的护卫之中,一些人吼叫着,也跟在张任身后,往征西兵卒的洪流当中冲去,而另外一些人则是左右看着,然后低下头,丢了兵刃,静悄悄的混杂在溃兵之中,不见了踪影。 很快,虽然也是斩杀了几名的征西兵卒,但是力量微薄的张任和那几名忠诚的护卫,就被滚滚的征西兵流所淹没,消失在翻腾的血浪之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91章 谁是谁的棋子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关羽站在甲板上,看着沐浴在晨光中的两岸山峰,脸色如水。吴班站在他的身后,双手紧握战刀,脸上挂着一些若有若无的笑容。 张飞怕水,嗯,严格说起来也不是怕,就是张飞不太喜欢在船上的那种摇晃不踏实的感觉,所以张飞一开始的时候兴匆匆表示谁都别和他抢,然后听了要坐船,立刻从心的说还是二哥您先来吧…… 所以最终还是只能关羽来,总不能让刘备这个二把刀,嗯,双股剑的亲自出手吧? 吴班微微侧头,看了看关羽,并没有在意关羽的面色,在他看来,关羽有怎样的面色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吴氏现在流落川蜀,不得不在川蜀之中勾心斗角,仰人鼻息,所以这一次有机会掌握属于自己的权利,自然是不容错过,至于其他的人面色什么的,并不重要,只需要让这些人听从自己的安排也就行了。 其实关羽到也不是故意要给吴班面色看,只是关羽他这样习惯了,平日里面关羽他也是极少言笑,更不用说和不熟悉的吴班在一起的时候了。要关羽低头下气的做一些谄媚之事,还不如直接杀了关羽算了。 不过,再骄傲的关羽,当下也只能是听从吴班的命令,讨伐在巴东的这个賨人的山寨,虽然关羽和这个賨人部落之间毫无恩仇,但是现在也不得不大开杀戒。 “关将军,这些賨人可都是不怎么老实……”吴班看着船头破开的浪花,缓缓的说道,“不知仁义,也不诚信,这些年没有少作乱,如今更是依附征西……也只有将这些賨人打服了,打怕了,这些賨人才会听话……关将军,你认为是不是这个道理?” “关某知道。”关羽捋了捋胡须,不冷不热的回答道,“某先回舱了,到了地头叫某就是!告辞!”吴班的话外音,关羽自然能听得懂,不过关羽懒得和吴班多说些什么。 吴班微微错愕,忽然笑了,“关将军请随意。” 吴班目光盯在关羽身上,看着他进了船舱,然后才收了回来,继续望前方眺望。先行借刘备的手来讨伐巴东賨人,一方面可以稳固巴东的局势,另外一个方面也可以试一试刘备这些人的成色。这两个方面,基本上只要是个人都能猜测得出来,不过,在这个表面上的理由下面,这样的行为,也隐晦的表明了刘备就算是强龙,但是来了川蜀,一样还是要听从地头蛇的安排,同时,也可以借这个机会,让刘备和川蜀这些土著对立起来,将来要是有什么问题事情,也就只能依靠吴班这些人了…… 原本吴班还想着要和关羽多少说一些有关于賨人山寨的事情,包括人员数量啊、武器装备啊、地形地貌啊什么的,结果见到关羽如此一副傲气凌人的模样,也就懒得贴个冷屁股,反正这一次吴班他只会在船上给关羽掠阵,并不会直接动手,若是关羽攻伐不下,便掉头回航就是,也不至于会有多少损失。 等着就是。 至于是看笑话,还是看战果,那就要看刘备帐下的这个所谓的大将关羽,究竟是几分的成色了…… 若是关羽连攻打这样的賨人山寨也只能是落败,那么也就没有和刘备有什么合作的必要了,毕竟最终是要和征西将军斐潜进行正面对抗,若是来了一群软脚虾,那真的还不如不要的好。 巴东,汉人的经济并不是很好,毕竟山岭众多,平地较少,不适宜开展耕种,当然,相对于賨人来说,反而是一片比较适宜的定居地点。而今日要讨伐的这个賨人山寨,就是其中一个比较大的,也算是在巴东这一带有一些地位,属于杜胡之下的重要一只力量,若是能攻下这个山寨,不仅可以向賨人示威,还可以消除一些潜在的威胁。 毕竟听闻杜胡最近和征西将军斐潜的手下走得很近,这要是一只放着不理会,不处理,保不准賨人会有样学样,到时候也就不好应付了,杀鸡儆猴在很多时候都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情。 虽然吴班对于关羽的表现出来的态度不是很满意,但也只是在内心当中寄存着而已,并不会立刻表示出来,就像是大多数的士族子弟一样,习惯性存着,该算账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算账,而不会一点点的就咋咋呼呼像一个二愣子一样。 两天后,关羽吴班一行就到了杜胡之下的一个賨人山寨之处。在水浅之处停好了船只之后,吴班静静的站在船头,看着关羽号令着自己的直属校刀手下船集结…… “关将军……”吴班见关羽整理队列完毕,便拱手朗声说道,“祝关将军此去旗开得胜,某便于此敬候佳音了……” 关羽拂了拂长髯,微微点点头,便往山道之中昂然而去。 其实山寨大了固然人多势众,但是也带来一个弊端,就是不会太难寻找,毕竟山寨之中人的人员也是要进进出出,往来的道路走得多了,自然都有印迹可以追寻,关羽就沿着山道一路前行,走了不久就看见半山之中有一个山寨,而山寨之中的賨人明显也已经是见到了这一群似乎来势汹汹的兵卒,开始大呼小叫的在山寨之中来回奔走叫喊。 一名跟在关羽伸手的校刀手小头目模样的军士,往前紧走了两步,盯着山寨说道:“二将军,山寨位于山壁只上,只得绕行攀爬……吾等而来,并未携带攻城器械,攻伐此寨,恐怕不易……” 关羽对于吴班之类的士族子弟显得很傲慢,但是对于自己的手下兵卒却并不是如此态度,而是颇为和善,见手下的校刀手军士如此说法,也不觉得他堕了威风什么的,而是眯了眯眼,也是看着山寨,说道:“那么叔至觉得应该如何?” 校刀手指了指山寨,说道:“这样规模的山寨,必然不会只有一个寨门,必定有后门……不若我带一部分人手,绕到山后,前后齐攻之下,必然使其溃乱!” 关羽看了校刀手一眼,点了点头说道:“平日也见汝勤勉,为曾想竟然也有些谋略……善,便由叔至领五十人,且取道后寨,见机行事……” 陈到拱手领命,然后便点了五十人,绕过了小道,往后山而去。 关羽取了锦囊,将自己的胡子包好,然后悬挂在胸前,看着陈到远去的身影,微微点了点头。陈到的建议与关羽原本的计划完全一致,所以关羽也不介意给陈到这个机会。 陈到,陈叔至,汝南人。原本跟着刘备的时候,关羽还有些不太放心,便干脆将其要到了自己的旗下,一方面可以确保刘备的安全,另外一方面也就近可以观察一二,不过这一段时间看起来,陈到虽然出身汝南,但是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而且头脑灵活,办事勤勉,倒也是一个可以培养的人才,关羽觉得如果这一次拿下了川蜀,有了更多的位置,也会跟刘备禀明一声,给陈到一个机会。 陈到带着人,一路寻找着踪迹,往山寨后山走,心中思绪烦乱,并没有像是表面上的那么平静。 袁术那么大的一个盘子,竟然玩砸了! 这事情在没有发生之前,有谁会信? 可是竟然就这样发生了,而且还是发生得这么快,块得让人瞠目结舌,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处理…… 陈到指挥着兵卒沿途收集一些干草枯枝什么的,准备进攻后山的时候,可以用来放火搅乱,毕竟他这一队兵卒也才五十人,正儿八经的跟賨人硬拼,并不怎么划算。 陈到是寒门,不,连寒门都很够呛,只是有一个陈姓而已,其余的跟门一点都沾不上边,而在汝南,士族多如狗,随便在大街上丢一块石头,说不定就可以砸到七八个跟汝南各大士族有关联的人,像陈到这样家业已经基本上落败干净,又没有什么亲戚人脉的人,想要出头,谈何容易? 因此,当袁氏的人找到陈到,要让陈到做一枚棋子的时候,陈到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收下了袁氏的钱财…… 天地如局,纵横交错,有谁不是棋子? 身为棋子,也不见得多么可悲,可悲的是,有的人还不知道自己其实是棋子,还以为自己是龙傲天…… 身为棋子就有棋子的觉悟,然而让陈到完全想不到的事情,竟然就这样发生了。 卧底卧到一半,然后上线玩完了,那么自己是继续卧下去,还是赶紧卷起包袱赶快溜?如果现在有论坛的功能,陈到一定是属于那种有问题然后挺急的在线等的类型…… 怎么办? 只能是见一步走一步罢了。 这一次刘备来川蜀,陈到心中甚至还有些欢喜,毕竟远离了豫州,如此一来,不妨也就看成是一个新的开始…… 战斗,很快的就在山寨之前展开。 賨人原本就不是什么擅长于土木工程的群落,再加上平常时间也没有专人会对于攻城守城做一些什么预演训练什么的,所以当关羽带着兵卒开始攻打山寨的时候,賨人就显得有些手脚忙乱起来。 川蜀之中,多竹木,所以賨人所用的弓箭也都是竹木为主,而竹箭的攻击力么,用来打猎还勉勉强强凑合,用来作战么…… 许多后世东洋表现武士勇猛的电影当中,那些满身都是箭矢的武士依旧嚎叫着冲锋,其实并非完全是电影的表现手法,完全不可能实现,毕竟当时岛国之内,也是严重缺乏钢铁,箭矢也很多都是竹子。 因此当賨人纷纷从寨墙之上往下射箭的时候,看着声势浩大,但是实际上箭矢飞出一段距离之后就会因为重心,因为尾翎等等问题,开始乱飘,因此对于关羽等人的威胁并没有多少,再加上关羽的这些校刀手一直以来都是跟着关羽,装备什么的也都还算是可以,训练也没有落下,自然和乱纷纷的賨人比较起来,天差地别。 一直等到了关羽带着人顶到了寨门左右,伤亡才渐渐的开始出现,毕竟山道狭窄,距离近了弓箭力度也就增强了,再加上賨人也开始投掷石块木头,所以渐渐的也开始有了不少的减员…… 关羽提着长刀,正在蓄力……咳咳,正在等着山寨后营出现骚乱,这些年头跟着刘备走南闯北,这小小的山寨关羽还没有怎么看在眼里,只不过若是能够引发后山混乱,也就更加容易攻克一些。 没有多长时间,山寨后方果然出现了不少火头,浓烟滚滚而起,賨人惊慌的大叫着,有些顾此失彼,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关羽立刻抓住了机会,带着几名持大斧头的护卫,直接突进到寨门之前,賨人山寨的寨门,纵然厚实,也毕竟还是木质的,刀剑或许还能抵御一段时间,但是在大斧面前,依旧是个弟弟,周边的校刀手的又纷纷汇集起来,用盾牌掩护,这些大斧手很快就将寨门砍出了一个豁口,然后关羽长刀一挥,便带头杀入了山寨之内! 面对一涌而入的关羽等人,賨人显然更加的慌乱。关羽作战经验自然是极其丰富,立刻抓住了机会,大步杀了进去,长刀挥舞之下,无人可当! 关羽身形高大,又穿了一身的甲胄,自然看起来更加的魁梧威猛,再加上长刀大开大合,又长又宽的刀刃闪烁着寒芒,但凡是站在关羽面前的賨人,就没有一个能落得全尸的,时不时就见到残肢断首伴随着一蓬蓬的鲜血高高飞起! 如此威风的形象,如此锋利的长刀,如此勇猛的战将,賨人惊慌大呼,气势也一泻千里…… 还在尽力指挥着,企图挽回局面的賨人头领,还正在嘶声力竭的叫喊着,猛一抬头却看见关羽已经带着人直冲着他而来,不由得吓了一跳,在川蜀巴东这么多年,賨人头领哪里见到这样高大威猛的关西壮汉? 没等賨人头领反应过来,急速奔杀过来的关羽已经冲到了其面前,大吼一声,长刀寒芒如同月弧一般,当头而下! 賨人头人下意思的举起战刀招架,然而如何能抵御关羽的力量,顿时战刀崩飞,被关羽一刀从脖颈斜斜砍到了腋下,当场毙命! 关羽斩杀了賨人头人,将长刀往身后一收,傲然而立,偷偷的喘息几口气。一旁的校刀手不用吩咐,抢上前去,将賨人头人带着半边肩头的首级血淋淋的举起,大吼着展示给还在抵抗的賨人看。 剩下的賨人见头领已经死亡,再加上本身也没有多少勇气和关羽这样的魁梧壮汉叫阵,于是纷纷逃奔,山寨之中一时大乱…… 关羽微微低头看着胸前装着胡子的锦囊,看着上面沾染了不少的血污,微微有些皱眉,然后抬起头,展眉说道:“来人!去给吴将军报信……此等山寨,某已取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92章 谁是谁的传说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刘备展示了较高的军事素养和战斗能力,虽然只是关羽出手,虽然也就是一个山寨,但是多少还是能管中窥豹,见其一斑的,因此不管是吴班还是孟达,都对于刘备更加亲近起来,也开始准备一些军用物资,还给在成都的刘璋上了一个表章,狠狠的夸赞了一番刘备。 刘璋自然是大喜过望,不仅派了董和亲来慰问,还立刻想要让刘备带着人马去广汉,不过却被刘备以兵马劳顿,且刘琦还在后方,暂时不便动身的理由给婉拒了。 刘备不愿意动,作为使节的董和自然不太满意,然而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就只能回去复命。 刘璋一听刘备不太愿意马上去广汉,又听闻刘备等人的兵马竟然还不过万,顿时深感失望,态度也变得冷淡了些,然后便不断派人敦促刘备去广汉,言辞之间也一日强硬过一日。 当然,如果庞羲在成都的话,或许也不会让刘璋做这样的事情,只不过庞羲需要在前线布置防御,轻易不能离开,而刘璋的个性么…… 因此,当刘琦总算是赶来之后,对于刘备表示要他前来才能做决定的态度很是满意,当然,也就对于刘璋的三番五次的不断催促非常反感,勃然大怒,甚至扬言就要撤兵回荆州! 刘琦愤怒的说道:“吾等前来,乃念两家友善,援于此地,未曾想竟遇如此无礼之事!不如归去!且由彼等自斗可也!” 刘备连忙劝说道:“公子且息怒……吾等前来,未有一战,先言退却,未免落人口实,言吾等胆怯避战也,如此一来,如何能让他人信服?今日益州牧三番五次催促,想必也是前线紧急,心焦气燥所至……” “什么心焦气燥?”刘琦听闻刘备劝说,不仅没有平息怒火,反倒是更加愤怒,“其心焦便要吾等急急开拨?其气燥便是呼来喝去?焉有此等道理!” “公子……公子息怒……”刘备再劝,“退也不难,恐难以向刘荆州交代……” “这个……”刘琦虽然嘴上表示他自己完全不怕他老子刘表,但是真要是碰到事情了,依旧还是有点老鼠见了猫的本能反应。 刘备看在眼里,跟着说道:“不若某信一封,陈明厉害……若益州牧调拨兵粮人马,吾等就助其作战,若是不肯,便是无心合作,吾等再退,也是不违道义……” 刘琦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皮球又回到了刘璋的脚下,刘璋无奈,召集了群臣商议。成都太守董和说道:“荆州兵马不足万,可御征西亦不可知,送其钱粮兵卒,若不能胜,又奈之何?” 费诗则是说道:“如今荆州领兵前来,正和庞公犄角之势也,索要兵粮,亦在其理,不妨调拨之,促其发兵,若破广汉,则征西兵必退,切不可因小失大。” 董和原本是南郡人,也是原本在刘焉手下的外来派,也是受到刘焉器重,让其位任成都太守,上一次去作为使者见到了刘备之后,董和就觉得刘备这个人很不简单,又有吴班也在巴东,因此内心当中也是颇为忧虑,看了一眼费诗,然后对着刘璋说道:“此事非小也。今刘氏为客,吾等为主,刘氏兵微,吾等卒众,方可御之。若将成都兵马钱粮交付刘氏,又置自家安危于何处?不若请庞公转,再行商议。” 费诗反驳道:“庞公位于前方督阵,不可轻回,若有闪失,岂不满盘皆输?如今刘氏兵寡,却皆能战,索要兵粮,乃有意于战也!若是吾等犹豫不决,恐寒其心,届时荆州兵退,吾等又难以支撑……不若以言辞交好于刘氏,内结厚利于将,分而化之,如此一来,征西兵败之后,亦不足为虑。” 刘璋一听,哦,还能这样搞?好像是挺不错的模样,但是要给刘备什么样的条件呢?谁知道刘备有什么爱好呢?是喜欢美女,还是喜欢金银珠宝? 这个问题谁也说不上来,不过费诗拱拱手,自告奋勇的说准备去巴东查探一下口风,“……若可使得刘氏引兵北向,则川蜀安矣……刘玄德客居新野,所辖不过数里,若可允其败韪而替之,或可行也……” 费诗的意思也很简单,毕竟在这样的节点上,美女钱财什么的,其实都不怎么拿得出手,如果有权有势,要什么美女钱财没有?所以不如直接给一些实际的东西,比如说巴郡。原本刘备就是一个新野的客将,若是我们给出来的条件比刘表给的更好,自然就可以吸引刘备了,而刘备成为了我们的人之后,刘琦就算是想要做点什么,也是无能为力。 刘璋闻言,自然是大喜,旋即一边让董和筹备一些兵卒钱粮,调配给刘备,一边让费诗带着前往巴东…… 刘璋之下,也并非完全都是心怀诡计的坏人,但是基本上都是喜欢打牌的,如果抓了一手的坏牌,那么是硬着头皮打下去,还是找个理由离场不打了? 不管是那一种,对于这些喜欢麻将的川蜀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好选择。 刘备现在的声名自然没有像是历史上的那么强盛,费诗和吴班等人抓着刘备,一方面是希望能够借着刘备的力量抵御征西的兵锋,另外一方面也是希望通过这样的一次行为,将川蜀之中的牌面重新推倒洗一洗。 如果真的能够让刘备赶跑了赵韪,那么扶持刘备当上了巴郡太守,自然就会涉及到非常多的变动,在川蜀之中,也就自然可以将受压制许久的益州本土人士,还有之前位于东州下层的这些人全数都重新翻到台面上去! 至于一再强调让刘璋调拨成都的钱粮兵卒,则是不管费诗还是吴班,甚至是刘备都知道,这些钱粮兵卒也就是刘焉死后留下来给刘璋的最大凭依,也是庞羲这些年能够横行川蜀政坛的基础,要打破原有的局面,重新清洗牌面,自然要消弱一些刘璋和庞羲两个人的实力。 至于刘备会不会取而代之,成为了川蜀之主,其实在这个时刻,不管是吴班还是费诗,都认为不太可能…… 刘璋给出的好处,刘备自然毫不客气全数吞下,直辖管理的兵马猛然膨胀了一倍,一边让关羽张飞先准备着,一部分开始向巴西进发,一边自己带着陈到,在巴东郡疯狂练兵,倒也让刘璋还有刘琦两个方面都觉得刘备这个人很靠谱,是个脚踏实地做事情的人物。 刘琦刘备等人进川的消息不久之后也传到了巴西,攻克了阆中的徐庶也抵达了广汉,和赵韪见面,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也不免有些皱眉。 毕竟斐潜和徐庶也都算是半个荆襄出身,如今刘琦带着刘备从巴东入川抢肉吃,打并不是不能打,但是问题是如果影响到了荆襄那边又要怎么处理?毕竟不管是斐潜还是庞统,又或是徐庶,甚至手下很多兵卒将校也都有荆襄人,因此一时间也就停顿下来,并没有马上展开战斗,一面整顿大军,一面急急将情况往回传。 当斐潜接到了徐庶传来加急的军报之后,也是吃了一惊,他完全没有想到刘备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 或许是因为许多事情都被改变了的原因,斐潜一直以为川蜀之地没有刘备什么事情了,主要注意力也就放在了山东之处,眼瞪瞪的瞅着袁绍和曹操之间什么时候开始反目,好准备趁机搞上一波,结果川蜀反倒是出了这样的一个篓子。 “士元,这个事情,你怎么看?”斐潜叫来了庞统,将这个事情说了一遍。 庞统皱起眉头,沉默了片刻,叹息了一声:“这个刘景升,这是准备动手了啊……” 斐潜眉头挑了挑,说道:“不至于如此吧,他就不怕荆州分裂,没捞到好处,反而引来曹平东?” 庞统苦笑道:“所以这个老家伙选了川蜀啊!” 斐潜先是一愣,然后很快也就明白了。“看来,也只有做上一场了……” 庞统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荆州……唉,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不管斐潜打不打刘琦刘备,刘表做出这样的举动,都是表明了刘表已经是下了决心了,之所以没有在荆州直接动手,基本上还是因为曹操。 毕竟川蜀打烂了,那毕竟是川蜀的,而若是在荆州发生了内斗,那么不仅仅是自身损耗极大,而且还可能会引来曹操的窥探 如果之前曹操没有在寿春表现出来如此强盛的战斗力,而是让刘表最终出场,击败了袁术,那么获得了袁术财物补充的刘表,再加上大胜而来的气势,说不准刘表就会对一直以来都游离在外的庞氏和黄氏下最后的通牒,也有可能二话不说直接开打…… 然而在这个事情上,曹操无意当中帮助了斐潜一把。 真要是在荆州打得不可开交,鬼知道曹操会不会趁机来个渔翁坐利?感觉到了身边躺着一条饿虎的刘表,自然注意力就主要放在了曹操身上,至于比较远的征西,相比较而言似乎就没有原本的那么强的威胁性了。 所以,派兵前来川蜀,也就成为了刘表前后考量之下做出的一个试探,毕竟这一次机会难得,如果说在川蜀击败了征西斐潜,那么自然不仅可以借着机会吞并川蜀,也就跟着会收拾在荆州的庞氏黄氏…… 如果说失败了,也没有什么关系,主要的力量并没有多少损失,再加上又有刘璋这个挡箭牌作为借口和理由,也不至于在场面上弄得太过于难堪。 不过在历史上,刘备进川的时间要晚得多,如今刘备竟然提前了这么多年就得到了入川得机会,虽然刘备现在依旧是刘表手下的客将,实力么也不算是太强,但是按照刘备的尿性,这有些阳光便会灿烂三分的特有属性,可能转眼之间就会强大起来,而且又得了刘璋支持,若是打起来,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 并且最为关键的是,如果针对的仅仅是刘璋,那么收拢川蜀,可能不会花太多的气力,现在加上刘备三兄弟,若是将战争长年累月拖下去,川蜀最终打成糜烂一块,对于斐潜来说也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不打,不行。 但是打得太久,也是不行。毕竟万一让刘备像历史上一样在川蜀站稳了脚跟,那么不亚于是在斐潜后方埋下了个大爆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刘备来个什么定军山。 可问题是要速战取胜,难度相当大…… 斐潜皱眉沉思,庞统也是默然不语。他们两个人都先后想到了这个问题,而这样得问题向来就是最难得,要打不难,要胜应该也不难,但是要速胜,就难了,若是稍有不慎,恐怕还会遭遇到极大得挫折,影响极大,因此不得不慎重考虑。 “刘玄德此人……”斐潜沉默半响,还是说道,“枭雄之姿也,若是掉以轻心,令其入主川蜀……恐怕迟早为祸……” “刘玄德?”庞统挑了挑眉毛。 斐潜看了看庞统,反应了过来,毕竟在这个时候刘备还是没有多少的名气,许多事情还没有展开就结束了,庞统没有多少印象也是属于正常的反应,但是不代表这斐潜就能掉以轻心,“这样吧……某调徐公明,张文远来关中,随某走上一趟……” 庞统看了看斐潜受伤的手臂,说道:“主公你尚未痊愈……要不还是某进川吧……” “你?”斐潜看了看庞统,琢磨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关中事情相当不少,不管是子敬那边还是子鉴那边的,都是刚刚开个头……还是你在关中,有公明和文远一同进军,加上元直和叔业,纵然不胜,也不至于落败……”关中事情确实是有许多,这一点也不假,不过斐潜更担心是庞统这个小胖鸟真的又碰到了什么落凤坡,还不如自己走一趟。 更何况,斐潜也想见一见这个传闻了千年的刘关张!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93章 谁是谁的猎物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斐潜想要即刻就动身前往川蜀,但是实际上要准备的工作非常多,并非拍拍屁股就能立刻走的。 首先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先让汉中一带的粮草暂时不再往关中输送,而是存留再当地,作为储备。另外,关中现在的粮食缺口就需要从河东平仓之内调拨一些,那么如果斐潜再带一些兵卒前往川蜀,这样一来,作为前线战斗的粮草就有些缺口了…… 这是一个问题,想来想去,斐潜便想到了杨修。 这也是斐潜之前没有和杨氏翻脸的一个重要的原因,毕竟现在出产粮草的地方并不是很多,先保上一个就保一个,总比又把弘农打烂了,然后还要往里面贴粮草要来得更好一些。算账不是可以算十年么,往后推延一下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真的进入川蜀,长期作战的话,粮草问题将是一个令人头疼的事情,总不能一直让关中河东弘农远距离调粮草吧?仅仅依靠巴西一地,是不能供应起斐潜和赵韪的部队的,再加上战争侵扰,双方或是三方、四方在巴西郡内的战斗,必然会极大的影响道地方经济生产,说不得还会导致整个巴西郡在一两年的时间之内成为负产地…… 关中现在才刚刚开始恢复不久,并不能马上就成为一个产粮大区,并且关中人口也相对会较为集中,或者说将来也会较为集中,所以关中的粮草就不适合长时间支援其他的地区,那么还算是能给川蜀做支撑的,也就是汉中了。 但是汉中区域,之前已经是多次调配了,如今再一再征调,难免就会影响到地方,如今在汉中的那个卧虎先生,已经多次上表章表示汉中民众不堪重负,支撑不起了…… 那么如果不想要在汉中调配粮草,只求当地解决,那么正常来说,有几种方式来解决,首先一个就是劫掠。如果说被劫掠的百姓,固然是悲惨的,但是军队的完整和稳定性,在战争时刻,往往是排在第一位,但是这样必然会加深斐潜军队和川蜀人士之间的矛盾,就算是后期占领下来,也不是一两天之内就化解的。 斐潜现在各个区域之间,并没有太大的民间反抗力量,纵然有个别士族有些什么想法或者是什么动作,但是也难以引发大规模骚乱或是叛变,其中最为主要的原因,就是斐潜在对待占领区或是即将占领区域的时候,采取的都是比较温和,在融合当中进行逐步改革的策略,因此就没有像是曹操在徐州那么大的波澜和反抗。 那么川蜀之中,山林繁密,是否可以派遣兵卒进行打猎和采集食物? 似乎看起来可行,但是首要条件就是兵卒不能多,一多的话,纵然某个山区产出再丰富,也不足以支撑集中猎取消耗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刘备和川中的联军,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会很多,至少不会无限制的增加,毕竟不管是民夫还是兵卒,都是需要消耗粮草的,如果说人数多到了一定的程度,必然也是对于川蜀内部是一个很大的压力。 其实没人任何头脑正常的将官会限制军队在敌国境内的掠夺。只有在内战中,掠夺才有可能得到限制。即使在现代战争当中,国际法也认为敌国的人民和财产具有“敌性”,允许限制其自由和进行征发。当然,无节制的掠夺是被禁止的了。 在掠夺时,一般大部队不出动,只出动散兵进行,但补给队容易遭到袭击,因此补给队本身也需要护卫。 之前大汉在打匈奴的时候,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漠北决战,主力骑兵约是十万,而保护后勤队的步兵却有数十万! 这些步兵当然也要消耗粮食,因此运到目的地的粮食有限,当时就有一种说法,三十得一,就是运三十石,到漠北基本上就剩一石不到,由此可见大规模得战争,后勤压力是多么得大。 不过苦难都是相对的,斐潜这边不可能提供大量的兵粮,那么反过来推演,如果说刘璋刘备联军要防守整个川蜀,压力也不见得小,毕竟他们是防守方,斐潜有选择进攻点和进攻时间的先天优势,如果把握住这样的优势,也是可以创造一定的机会出来的。 所以斐潜在见到了杨修带来的人头之后,也没有继续再在刺杀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什么,而是问道:“德祖可愿为某军中左军师,随某前往汉中?” 杨修自然无有不应,拜谢之后便退下了。 庞统在一旁冷眼看着,等杨修下去之后,忽然笑道:“主公你这是要让杨家出粮草不成?” “要不然呢?”斐潜呵呵一笑,“这拆东墙补西墙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尽头……” 庞统迟疑了一下,说道:“要不然今秋岁赋……”税收么,说好了就是不改变的,但是临时性的加赋么,也不是没有先例,毕竟上缴给斐潜的,也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还有一部分自然是落到了各个士族豪右手中,留给老百姓的都是只有很小的一小部分。 斐潜也是迟疑了一下,寻思了良久,最终还是摇头,说道:“此例不可开。”虽然加赋什么的,若是家国危难,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可以轻用,否则一旦有什么问题,就加赋,而这些加赋往往又是沦落到最为基层的人头上,虽然可以解决燃眉之急,但是往往都是带有不少后患。 庞统楞了片刻,也默默的点点头。 一个国家,一个政权,要给治下的民众有稳定安全的感觉,必然不可能朝令夕改,后世那种马沙特发型的首领,动不动就改关税,造成多大的动荡? “左军师,呵呵,也罢,就让杨氏出些钱粮……”庞统看了斐潜一眼,“不过杨氏钱粮,恐怕也不能完全支撑大军用度,主公若是不欲动用关中储备……” “若是减少兵卒数目呢?”斐潜笑着说道,“某只保得汉昌,阆中,广汉一线,然后周边县城么,也不派兵,也不驻守……士元你看如何?” 庞统先是疑惑,然后恍然,抚掌而笑道:“主公果然心思巧妙!哈哈,哈哈,若是如此,当可胜也!” ……………………………… 在没有即时通讯的年代,战争双方往往只能限于战斗,或是战术,在局部当中搏杀,很少人会有一个全局的安排,统筹一个战役。 曾经有人说,古代没有战役,只有战斗。从某个角度来说,确实也是如此,因为就算是战局再大,很多时候统帅让将领领兵出征之后,便难以再度的调整和协同,就算是战局之中有什么新的变化,往往也不能立刻改变,甚至不能让原先的部队变换目标,而是只能再将自己手中的预备队派遣出去应对,或是弥补漏洞。 就像是诸葛亮在街亭,在整个局面上大体上还是占优的,结果被司马懿一击绝杀,断送了前期积攒下来的所有成果。 现在,对于刘备来说,他就想要在纷乱的战场局势当中,寻找到那一条可以绝杀的路,就算是没有,也至少要有一个策略,一个针对的方案。 而这一点,对于从来没有经过系统化军事学习,完全是凭借着个人能力和这么多年实战经验的刘备来说,确实是一个相当困难的问题。 即便是有系统的军事知识的学习,在面对这样一个庞大的,繁杂的战局的时候,刘备也未必能够轻松下来,这一次战斗的成败,不仅关系到了川蜀,也关系到了刘备自己。 打赢了才有希望和未来,若是输了…… 刘备苦笑了一下,不去考虑这个问题,然后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地图上来。 这些天,刘备都要盯着巨大的沙盘,然后不断地进行筹划,纵然有兵卒将周边的信息不断的传递过来,但是对于整个战争大局,刘备所能知道的,依旧是比较的粗糙。 比如,只是知道征西兵卒人马由汉昌而进入巴西,然后攻克了阆中,现在于广汉之处,和赵韪合兵一起,约有近两万的人马…… 兵卒构成? 将领习惯喜好? 粮草存量还有几何? 这些消息一律都是模模糊糊,众说不一。 赵韪么,大体上川蜀当中给出的信息还算是可以让刘备勾勒一个轮廓出来,但是对于征西将军的统帅徐庶,刘备就只有一点印象,除了知道徐庶也是鹿山之下的五人众之外,其余的一概不怎么清楚。 征西军队现在屯扎在广汉,下一步是准备要做什么?是先安各地,还是先取蜀郡?是要偏军牵制这里,然后兵走边锋直取成都,还是要准备稳扎稳打,一步步的向前推进?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次战斗是在川蜀,征西人马原本的强势骑兵部队,在川蜀这样的地形当中用不大上,所以刘备多少还是有些信心的,要是像在地势平坦的地区带着一群步卒,想要去和骑兵对抗,这个难度就比现在至少还要再高上几个等级了。 刘备的目光,一直再汉昌、阆中、广汉这几座城此巡游着,心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但是一直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策略…… “二弟,你也来看看……”刘备听到了一些脚步声,便知道是关羽来了,头也没有回,只是将目光钉在地图上,“这样一个局势,究竟要如何处理?”毕竟现实之中,谁也没有全知全能的视觉能力,要从零星琐碎的情报当中拼出全部的答案,纵然刘备已经是统领多年兵阵,依旧是觉得有些吃力。 “大哥,还在看呢?”关羽将手中端着的一些吃食放在桌案上说道,“兄长不如先用些吃食,然后便请机伯、公泰前来商议? “二弟三弟你们都吃过了么?”闻到了饭菜香味,刘备肚子也不由得咕咕叫了起来,便直起腰,来到一旁的桌案坐下,一边端起饭碗,一边说道,“不,先不要叫他们来商议……哦,今天还有新菜啊……二弟,作为军中主将,先要有一个大概方略,然后再听军中谋臣的建议计谋,来印证自己方略是否正确,若是正确,正确于何处,若是错误,错误又于何处,都必须清晰明了……嗯,这个菜做得不错……否则,若是没了主见,只听谋士之言,终究不可成大事……” 关羽默默点点头,然后也走到了地图旁边,皱起眉头,仔细查看起来。汉昌、阆中、广汉三城,就像是一把尖刀一样,插在了巴郡地图之上,刀锋直指川蜀腹地,就连关羽站在地图上观看,都觉得一股金戈之气迎面扑来,让人不由得心跳加速。 刘备呼噜噜的吃喝着,还吃得挺香。反正帐篷之内只有自家兄弟,也不用太过于计较些礼仪规范,他不像是有些人,有心思的时候便茶饭不思,刘备则是该吃吃,该睡睡,若不是这样的习惯和性格,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情压下来,身体早就不堪重负垮掉了。 只不过刘备这样的吃喝声音对于正在皱眉思索的关羽来说,未免就是一种骚扰。关羽皱着眉,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地图上,耳边却一直听到刘备西里呼噜,外带一点点的吧唧嘴的吃喝声,忽然之间心中一动…… “兄长!”关羽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眼睛盯在了地图之上,似乎闪耀着一种光芒,“兄长,某有一策!可胜征西!” “哦?”刘备腮帮子动了几下,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低着头看了看碗里还有一些的粟饭,干脆将豆盘里面的残菜残汤全数都倒进了饭碗里,然后就这样端着个饭碗,来到了关羽身边,一边扒拉着,一边说道,“二弟你说,我听着呢……” 关羽并指成刀,然后在地图上空虚虚劈砍着,就像是用他的那一柄长刀,来打击在川蜀之中的征西兵卒一样,“兄长你看,征西如此兵势,如长蛇一般沿着阆水,盘旋而来……如今广汉屯有重兵,蓄势待发,便如毒蛇扬首,择人而噬一般……若吾等直接面对广汉,纵然可胜,损失也是在所难免,不如如此这般这般……”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94章 谁中谁的计策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正常来说,不管是哪一个统帅,都会喜欢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作战,在战斗开始之前,任何军队都需要进行侦察,而侦察的频率,也可以看成是双方军队即将展开下一步的行动的前奏。 但是在整个接战之后,斥候的作用就开始往下降,因为在具体的战斗过程当中,没有即时通讯工具,当获悉新情况的时候就算是想要调整也往往来不及,所以大多数时候双方主帅有没有预备队就往往成为了胜负手。 在相对战争节奏缓慢的古代,就像是下棋一样,双方有来有去,虽然说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实际上相当考验统帅的水准,如果说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有可能影响到整个的战局。 合适作战的区域,其实在整个川蜀地形当中,除了川蜀腹地成都左近的一大片盆地之外,恐怕就是沿着川中的几条水,汉水,涪水,阆水等等,相对来说是属于最重要的行进线路和争夺要点了。 征西从北面入川,就是基本上沿着阆水而进,然后从广汉向西,斜斜向西南方向直指成都,这一条最快,同样也避开了一些山路上崎岖难行的地方,但是问题是战线相对较长,没有可以掩护侧翼的城池和关隘…… 如今的战局,庞羲则是带了兵卒在成都前沿郪县屯扎,修建城防,挖掘工事,进行抵御,屯扎重兵,是整个成都的防守的重点。 在郪县以北,则是梓潼水和涪水体系,而在梓潼水的水系节点之中,最重要的自然就是梓潼县,同样,在涪水之中,就是涪县,这两个县城距离并不远,也是有屯扎了重兵,并由刘璝泠苞把守,形成了相互呼应的态势,不管是进攻那一个县城,都有可能遭遇到另外一个县城的袭击,并且护卫住了庞羲的侧翼,大体上形成了一个倒三角形的,又像是一个口袋,朝着广汉张开了口子。 如果说避开在郪县屯有重兵的庞羲,先行攻打在侧翼相对薄弱的梓潼和涪县,一来是从广汉走梓潼和涪县之道,又等于是多绕了一圈,然后是侧翼又等于是暴露给郪县,如果稍有不慎,那么不仅是打不下来梓潼和涪县,还有可能得不偿失连广汉也丢了。 在广汉的南面偏东一些,则是安汉。 刘备军队如今就是开进了安汉,隐隐对于广汉进行牵制。 如今双方都具备一些地利,盘踞对峙,就像是即将展开撕咬拼杀的凶兽,都等着对方先露出破绽来…… 不管怎么说,在川蜀这种崎岖山路居多,行进方向受限非常大的区域上,没有人喜欢在自己攻打对方城池的时候,然后自己后路被抄袭,也同样不喜欢在攻伐的关键时刻,对方援军就出现在自己的侧面。 在没有摸清具体形势,以及对手的兵卒分布的情况下,恐怕也只有莽夫会不管不顾的直接发动进攻,尤其是在多方混杂的局势下,想要攻克对方城池,或者说是要针对于对方的据点进行攻城作战,必须是在清理了对方在野外的军队之后,才可以采取的策略,否则,作战目标仍然是要以对方的野战部队为优先。 因此,对于征西人马来说,徐庶想要对郪县展开进攻,两翼的威胁就不能不管。在梓潼和涪县方向,相对来说比较的远,威胁还不是非常的直接,但是在安汉的刘备军队就等于是直接捅到了徐庶的侧肋之处。 同样,对于川蜀联军来说,想要要对于广汉进行攻击,就必须让徐庶丧失在野外作战的兵卒…… 安汉城北,越有四十里外,有一个山涧,当地人称五里涧,在五里涧之中,原本修建了一个军寨,不过因为川蜀之中已经是长时间没有内战了,所以之前被废弃了,但是如今刘备等人则是想要将其重新修建起来。 因为这个年月的测绘制图技术或是标准的落后,因此很多时候就只是写了几个字,至于具体情况,山川地理什么的,也都是一片空白,没有当地人作为向导,又或是像是张松献册那样给出详细具体的山川地册,都是抓瞎。 关羽就和吴班来到了安汉城北的五里涧处,具体现场勘察。 五里涧究竟有没有五里长,这个么,谁也没有非常具体的去测量过,但是大体上是不差的,山涧在中间冲出,一侧较为陡峭,一侧则是平缓一些,可以通行,而在五里涧之中有一个石梁,石梁三面悬空,下有涧水环绕,一面缓坡,是天然的险要之地,也就是原本军寨之所。 关羽站在废弃的军寨之前,环视周边的山势,看得非常的仔细。 “昔日贾贼为祸川蜀,曾于此地集三千兵卒,并恃险要,刘益州久攻数月,均不克,惜乎外无救援,又闻贾贼授首,乃溃。”吴班指点着石梁军寨,说道,“其后因川蜀内无战事,便撤了军寨……” “如此雄浑,若有三千兵卒,便是敌军万余,亦难逾越!”关羽看了一圈,心中也是略有计较,“还请吴从事调集石木、民夫,速速重修此寨!” 如果说安汉县城就像是一把刀捅到了广汉侧翼,那么五里涧这里的石梁军寨,就是这一把刀上的锋锐的刀尖。 吴班点头应下,但是也提醒道:“关将军,此寨荒废已久,木朽砖残,纵然重修,亦非一日之功也,恐怕……若是征西得知,必定来袭,以阻吾等修复此寨也……” 关羽微微眯起眼,拂了拂长髯,傲然说道:“此事元雄不必多虑,某自有计较……” 吴班愣了一下,看着关羽的神色,心中也略略猜到了几分。 不久,安汉就派遣出了大量的民夫和土木石材,一车车的运往了五里涧的石梁山寨之处,大张旗鼓的重新修建军寨起来…… ……………………………… 关羽在石梁之处修建军寨的消息,不久之后也就被斥候探知,然后回报到了广汉。 徐庶这些时日,也是一直都看着地图琢磨着,虽然说有赵韪这个本地人在地图上补缺补漏,但是对于从未进过川蜀的徐庶而言,要做到心中有数,依旧还是很有难度。 魏延来找了徐庶一次,献上了绕开广汉,翻越梓潼和涪县中间的山区,反正距离成都也不算是太原,若是袭成功,一举擒拿刘璋,便可以结束战斗了。虽然整个设想很美好,但是徐庶知道,这种袭策略,可一不可再,再加上成都大城可不象是汉昌这样的小县城,就算是攻进了城门,市坊之间的大门一关,也是可以提供一定的防御力量的,想要直接擒杀刘璋,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这种可能,但是可能性非常小,不值得为此冒险。 再加上徐庶还是偏向于正统作战,所以还是倾向于在正面战场上击败击溃川蜀联军,当然,也只有这样川蜀的这些当地人后期的心思才不会那么多…… 纯粹用阴谋获得的,总是会让人觉得是取了巧,但是当展示出了实力之后,这些川蜀之人才会更加衡量得失,不至于动不动就玩什么花花肠子。就像是现在汉中就比关中的要安分很多,虽然也有左慈大闲人,大仙人的一部分作用,但是汉中人是真正见过征西兵锋的,而关中三辅地区,只有长安和左冯翊的一部分是征西打下来的,而其余大多数区域都是后来直接依附了,所以到了后期还是有人跳跳跳,被收割了一圈之后才算是比较老实下来。 川蜀和关中的地形相差太多了,在关中,只需要在几个重点城市有一些骑兵,就可以直接控制整个的关中三辅地区,纵然稍有变动,也就一两天之内骑兵就必然可以赶到,而在川蜀之中,山地起伏不定,除了成都都江堰一带的盆地地形之外,川南那一片就不说了,单单说是不管是巴东还是巴西,都是有山川形成天然的隔断的,驻扎的兵力多了,消耗就多,就不能给关中提供更多的粮草,而且还有随时会被袭击运输队伍的风险,因此在这个战役之中,若是不能让这些川蜀地头蛇口服心服,后期治理起来难免事倍功半。 所以对于徐庶来说,不仅要胜,还要胜得漂亮,让人无话可说。 荆州军在安汉前突,于五里涧内重修山寨,这样的行为让徐庶很不舒服,但问题是战争的双方,自然都是对方怎么不舒服怎么来,因此徐庶也就只能考虑要如何应对…… 从广汉到安汉,原本还算是有一段距离的,但是中间多了一个五里山涧的石梁军寨,那么无形当中就等于是缩短了距离,也就等于是如果石梁军寨建成,刘备这些荆州军随时可以趁着徐庶进攻成都方向的时候来袭击侧翼。 不能放任不管,但是如果说去攻打石梁军寨的话…… 徐庶盯着地图上面那一条弯弯曲曲象形化的线条。 虽然说征西将军斐潜已经在关中并北推行地图标准,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制作出了关中三辅和并北一带的地图,但是川蜀这一带的地图么,还是只能凭借着赵韪提供的为主,而赵韪所用的这些地图,就属于悟性要高才能看得懂的了,否则自己拿倒了,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也不是不可能。 那一条弯曲的线条,一来是代表山道行进不易,二来代表其中水流路线,一举两得,画地图的人省事了,但是看地图的就难了,要不是和赵韪一再确认过各个细节,徐庶也未必能够从一条弯曲的线条上看出什么问题来。 而石梁军寨,便是在这一条线条上面的一个墨点和两个字,“石梁”。 “这是阳谋之策啊……”徐庶默默的将地图放下,叹息了一声,“看来刘玄德之下,也是有能人……”这虽然是一个很浅显的计策,但是如果打,明显不好打,搞不好还有陷阱早早设好了,而不打么,这个石梁山寨就会成为一个前进道路上面的隐患。 徐庶沉吟了片刻,叫来了赵韪,笑了笑,显得非常轻松的说道:“今吾等欲进川中,恐安汉石梁贼军抄袭侧后,不知赵将军可有何策?” “这个……可直迫其垒,击溃贼军,以除侧翼之忧……”赵韪有些怪,眼珠转了两下,出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解决方案。 徐庶点点头,笑呵呵的说道:“赵将军果然武勇,精于兵阵,此事便交给赵将军如何?” “啊?”赵韪一愣。 徐庶看了一眼赵韪,说道:“荆州来兵,不过是些残兵弱卒也……赵将军麾下皆为勇猛之辈,以强击弱,定可大胜!再者,川蜀地形,赵将军亦是了如指掌,亦不虞迷失道路,赵将军切切不可自谦……” 前几天赵韪还再夸自己的兵卒多么强悍,自己在巴郡是多么的人脉宽广,荆州兵也没有什么威胁,言下之意就是不用征西来,赵韪自己也能搞得定…… 当时徐庶只是笑笑,也不深究。毕竟赵韪要提高自己的身份,这样的说辞也是可以理解,但是可以理解不代表徐庶会纵容赵韪的这样的行为,因此这一次,借着机会敲打一下也是属于正常操作。 赵韪张嘴结舌,徐庶说的几句话都是自己说过的,如果现在否认岂不是自己扇自己的嘴巴?可问题是让赵韪真的去和刘备等荆州兵对战,赵韪心中又没有底数,所以说道:“徐使君有所不知,此处非同小可……石梁军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昔日刘益州以数万精兵围之经月,方克贼军……如今贼据此地,吾等若是强攻,恐怕是折损颇多,得不偿失啊……” “嗯……”徐庶点点头,“若以赵将军之见,应当如何?” 赵韪拱拱手说道:“如今之计,应于五里涧之口立寨!如此一来,贼军若进,便失其利,若其不进,亦不为忧也,如此岂不更佳?征战之事,徐使君有令,某自然是无有不从,不过若是某去了五里涧立寨,这城中物资调配,民夫转运……” 徐庶点点头,说道:“赵将军果然深谋远虑!是某考虑不周了,不若赵将军于广汉,协调军械物资,某另遣人往石梁就是……”徐庶原本就没有打算真的让赵韪去,若是真的赵韪傻愣愣的就这样去了,徐庶还会更加担心,因此见赵韪所说的正好是自己想要的,便装作思索了片刻,便顺水推舟同意了赵韪的建议。 赵韪不疑有他,见不用自己上阵去对抗荆州刘备了,顿时松了口气,拍胸脯表示会大力支持营寨工程建设,不让徐庶担忧云云。 徐庶送了赵韪出了厅堂,笑眯眯的拱手作别,然后转身回来,“来人,传魏文长来此!”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95章 谁信谁的传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安汉这几天,成为了一个硕大的军事基地,城外建起了三个大军营,众多的兵卒和大量的物资从川蜀运输而来,通过车辆舢板,送到了这里。 刘备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每一天都是从一睁开眼就开始不断的处理各项事务,然后一直持续到深夜,虽然幸苦,但是刘备内心当中则是很开心,觉得很充实,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实力慢慢的膨胀起来,这种感觉,和守财奴每天数一遍金币差不多。 刘琦么,也有表示要帮忙处理这些事务,刘备连忙好言将其哄走了。 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让刘琦来插手? 若不是害怕吃相太难看,刘备甚至连刘琦手下的那一些兵卒都有些眼馋,不过多少还是要顾及一些颜面的,因此刘备也只是对于川蜀这一方面的来处理,打乱编制,重新训练,调整统属,分化结构,经过这样一来,许多兵卒不知不觉当中就从原本的川蜀系列,变成了刘备自己的系列,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也就真正会消化干净,壮大刘备自身了。 这样的情形,刘琦不太看得出来,但是不代表跟着刘琦而来的蒯琪看不出来。 蒯琪现在年龄也大了,自然也是需要一块施展才能的空间,这一次刘表要给自家儿子找一个保驾护航的谋士的时候,自然就找到蒯良,让蒯良推荐一个,而蒯良也就举贤不避亲,举荐了蒯琪。 如此一来刘琦的双驾马车就算是配齐全了,至少在刘表感觉当中是这样。 蒯琪担任主簿,掌管一应往来文和具体政务,算是刘琦对内的大管家,而伊籍呢,擅长沟通交际,可以作为刘琦的代表,处理一些对外的事务,包括对于川蜀人士的,甚至包括对于刘备三兄弟的相互沟通,也算是伊籍的强项。 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两个御守,刘表自然就可以比较放心让刘琦上路,嗯,出发了,至于拉动车架的牛马么,自然就是刘备三兄弟了…… 只不过这样的设想和布局,刘表是觉得很完善,然而在实际的运作过程当中,蒯琪却渐渐的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便开始向刘琦发出了警告。 刘琦虽然有时候个性比较特,但是并不代表他愚蠢,只不过很多时候是他懒得那么去想而已,听了蒯琪的谏言之后,便给刘备下了一个请帖,说是他猎到了些不错的野味,请刘备赴宴。 刘备虽然觉得参加刘琦的宴会,还不如多花些时间处理政务军事,但是毕竟刘琦是荆州军名义上面的头面人物,自己也不好做得太过难看,至少在自己实力没有能够完全建立起来的时候,多少还是要应付一下的,所以也就笑呵呵的向下帖的刘琦护卫表示,会准时赴宴…… 汉代人举办宴会,一般都是在下午,规模大一些的甚至从早上就开始办了,刘琦这样的宴会不算是什么正式宏大的那种,不过也是不能随随便便穿的邋遢模样去参加,因此刘备也洗漱沐浴了一番,然后带着两套更换的衣服让自己的护卫带着,然后就准备出营地进城赴宴了。 刘备刚到了安汉城内,迎头就撞见了伊籍。 两个人寒暄了片刻,得知都是要参加刘琦的宴会的,便相携而行,一同缓缓的向安汉刘琦的临时府邸而去。 “刘豫州……”伊籍笑呵呵打量了一下刘备的战马,缓缓的说道,“吾相使君此马,雄峻非凡,想必是不可多得之良马也……” 刘备一愣,旋即笑道:“机伯亦好相马?此马乃某前些时日,无意得之。若机伯喜欢,取去便是……” “哎呀……”伊籍笑呵呵的连连摆手,说道,“某又不上战阵,纵然有此良马,又有何益,岂不是明珠暗投一般?某只是今日看了些相马之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还望刘豫州莫怪,莫怪……” 刘备以为伊籍只是客气,但是经过几番来回,看伊籍的模样,是真不想要这个马,心中不免有些怪,既然不要这个马,又何必当面提及夸赞? “……马头为王,欲得方。目为丞相,欲得明。脊为将军,欲得强。腹为城廓,欲得张。四下为令,欲得长……”伊籍笑呵呵的背了一段相马之术,然后指点着刘备的马,缓缓的说道,“此马,头高峻山削,额则方且平,骨絮如包圭,肉硕大而明,乃万千选一之良驹也……只不过……呵呵,此马有一劣处,不知刘豫州可知否……” “哦?是何劣处?”刘备也不由得随着伊籍的指点,看着自己的战马。 “如此,某便放肆直言了,还望刘豫州莫要怪罪……”伊籍指了指战马额头上的一撮杂色毛,说道,“……额头之色不正,双目泪槽深沉,此乃妨主之马,亦称之‘的卢’是也,久之则碍,不若早做取舍……” “啊?”刘备将信将疑。 伊籍笑呵呵的,看着刘备,拱拱手说道:“某就是这么多嘴一说,也未必是真,哈哈,刘豫州莫要怪罪……啊,到了……” 刘备和伊籍一同翻身下马,然后将马缰绳交给早早一旁等候的兵卒侍从。 刘备看了看自己战马头上的一撮黄毛,然后又看了看伊籍骑的那一匹杂色马,再看看了看那杂色马至少有三种颜色的马头,再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战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个伊籍,究竟是几个意思? 颜色不正? 不正? 嗯?! 刘备心中忽然有些感悟,忙扭头去看伊籍,却看见伊籍意味深长的在冲着他笑…… 莫非,莫非是…… 刘备目光闪动,正待追上伊籍再详细问问,却看见蒯琪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拱手行礼,然后相邀。刘备也就只能是先忍下不谈,和蒯琪见过了礼,朝内走去…… ……………………………… 两天之后。 刘备扑棱着大耳朵,站在五里涧的石梁之上,极目远眺北面幽深的山谷涧道,神情凝重,微微透出一些忧虑和不安。 关羽站在身后,眉宇之间却没有多少忧虑的神色,或许在关羽看来,万事万物皆挡不住他的战刀,有什么困难,径直斩断就是,又有什么困难? “大哥,征西的军队就在这五里涧的出口处斜岭上。”关羽指着前方说道,“前两天来的,然后再涧口守了一天,随后便开始立寨了……” “二弟,你觉得……征西真的要再这里立寨?”刘备内心当中无法判断,出言询问道。 关羽默然,他也不清楚。 “据说,统领征西兵卒入川的统帅,唤作徐庶徐元直……”停了半响,刘备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升腾起一种怪的感觉,似乎很是熟悉,又很是陌生,“原本亦是走投无路,结果在鹿山之下遇到了征西……如今竟然独镇一方……此人智谋超绝,不可小觑……” 当阳谋碰上阳谋的时候,有时候就是这么的无奈。 原本刘备的主意,是想用最小的代价去换最大的收获。一个石梁山寨,既可以引诱征西人马前来攻打,也可以有借口让刘璋不断的往安汉这里输送兵卒钱粮,如此一来,刘备就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不断的壮大,又不用付出太多的兵卒,也不会有太多的损耗,说不定还可以利用石梁这里的特殊地形,设下圈套伏兵,收拾征西人马一波,给自己添光增彩。 结果征西人马根本不进来,反倒是借势也在五里涧建立营寨,如此一来,刘备原本的打算便是全数落空,而且如果真的这样僵持下去,反倒是刘备这里更加的熬不住。 “山里……”刘备问道,“山里粮草大概能支持多长时间?” 张飞带了一票人马潜藏在石梁后方的山中,若是征西人马前来攻打,张飞就可以趁着石梁军寨吸引了征西人马的注意力的时候,找机会摸过去,直接搞一波,不过现在很显然,征西人马并不打算到石梁这里来,所以张飞也就等于是白白在山里喂了三四天的蚊子。 关羽说道:“应该还有四五天的粮草,不行的话,还可以再送一些过去。” “征西军有攻击的迹象么?”刘备问道。 “还没有。”关羽说道,“就连斥候也都没有看见几个,更不用说兵马进五里涧里面来了,看来征西不准备打这里了。或许征西也是觉得这里不好打,干脆就不打了。” “不要大意,”刘备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前方,似乎是想要透过山峦直接看到征西人马内心当中的计划,“当年汉中张鲁张公琪,就是一时疏忽,然后被征西人马轻易取了过了斜谷、子午,然后又被取了阳平关,进而全境皆失,无处可守……这是前车之鉴,我们不能小看他们……” “征西军现在连战连胜,又击败了袁绍袁本初,气势正胜,这个时候……”刘备摇摇头,颇有些感慨的叹息一声,“我们现在实力还很薄弱,所以我们要更加的小心……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指望着别人犯错,而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上……” “所以……还是要想办法打一场?”关羽微微眯着眼,一手拂过长髯。 刘备默然,然后点了点头。 现在这个局面,反倒是刘备变成了不能不打。 因为如果双方就在五里涧展开对峙,处于西线无战事的状态下,那么刘备还有什么理由去不断的找刘璋索要兵卒钱粮,又怎么有机会不断吞并消化川蜀的力量,然后变成刘备自己的实力? “前两日,公子请某赴宴……”刘备压低了声音,缓缓的说道,“路遇到了机伯……”刘备将遇到伊籍,然后伊籍说他战马不好的事情前后说了一遍。 关羽傲然笑道:“此乃方术谶纬之言,不足以信!杂色之马天下岂止万千之数,皆为妨碍之马?岂不可笑?” 刘备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认为如此,不过么……机伯之言,并非是指马,而是另有所指……” 关羽皱起了眉头。 “于公子宴会之中,公泰献策,吾等五里涧石梁军寨暂且修建着……然后另外从汉水而下,绕过汉昌,直接袭击上庸……”刘备缓缓的说道,“若是上庸侵扰,汉中震动,征西兵卒必然不能久居川蜀,自然可退……公子大为赞赏,欲令吾等依此策行事……” “一派胡言!”关羽皱起眉头,“绕这么远?如此一来可不是十天半月能够抵达的……再者这一路行舟,也未必能够有充足的舟船运输兵卒粮草……” “有,鱼复之处有船……”刘备轻轻笑了两声,“直至此时,某才知晓机伯之意……还是要多谢机伯提点……” “大哥你的意思是……”关羽皱着眉,手指头往一个方向上指了指。 刘备点点头说道:“嗯,就是这个意思。” 关羽丹凤眼微微睁开了一些,露出了些寒芒,“好胆!” “嗯……此事你知道就可以了,也不必告诉三弟,他那个性子……”刘备呵呵笑了笑,说道,“我以五里涧军情有变,先推脱了……不过么,若是不做上一场,总就是躲不过……” “虽然周边山路崎岖,但是并非完全不能通行,我已经仔细问过元雄,确有山路可以通行,我们可以绕过去,然后袭击五里涧口的征西营寨后路,待其自乱之后,再行掩杀,或可取胜……”刘备指着山岭说道,“元雄已经去寻周边山中猎户,算算时日,也差不多该来了……” “可是……”关羽欲言又止。 “征西人马未必没有防备,说不得还布下了陷阱……”刘备看着远方,缓缓的说道,“不过,我们能打赢最好,不能打赢么……其实说起来,公泰之言,也并非全无道理,也是符合兵法,只不过……上庸,毕竟还是太远了一些……” 关羽沉默了片刻,缓缓的点了点头。 山岚吹拂而来,吹起了刘备和关羽的战袍,在空中飘动着,就像是两个人的心情,又像是当下的局面,跌宕起伏,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安定。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96章 谁布谁的圈套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夜色慢慢的笼罩下来,四野时不时的有些夜间捕食的鸟兽,开始发出了鸣叫,一来惊扰猎物,方便自己发现目标,二来也是向周边的邻居什么的宣告一下主权,格老子在这里捕猎,其他的家伙就不要凑过来了。 就连鸟兽都有极强的地盘意识,作为人类自然更不例外。 五里涧,不仅仅是五里涧,整个川蜀都不算是太大的地方,实在是容纳不了这么多的人,因此,地盘的争夺也就自然是在所难免…… 这个时代,虽然动不动就号称十万百万规模的军队,就连胡人现在也学会了这一招,动不动就向外宣称自己有多少军队人马,反正人数一过万,阵势展开的时候真的是铺天盖地,想想各个大学一年级军训,三四千人就基本上占满了整个操场,若是乘上两三倍,甚至十倍,让一个连自己手指头脚趾头都数不清楚的普通汉代人,别说十万一百万,就说是一千万,也照样相信。 因为完全没有概念…… 而在川蜀之中,山区之间,动不动宣称十万百万的,基本上就是属于笑话了,除了原本就是要吓唬人的除外,否则双方真正都出动上万人的决战,显卡肯定就爆了……咳咳,是山谷肯定挤爆了…… 川蜀多山,真要是那么大的规模,肯定一个山摆不下,然后部队分割成为几个部分,这边山头一些,那边山谷一点? 所以正常来说,山区作战,数量都是在千人级别,顶多三四千人封顶,再多也展不开队列,不在接战线的兵卒,也都是属于干瞪眼够不到的类型。 刘备号称三万兵马,然后在五里涧这里宣称是有一万人,实际上也就是两千出头,还有一千张飞带着在山里猫着。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这些兵卒却大部分都是刘备在新野的时候招募训练的兵卒,其中绝大多数的人都已经有接近半年的训练时间,称之为比较精干的正卒,或者说是初级精锐,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地方。 这个时代,基本上也就是这些精锐,承担了最为重要的战斗任务,野战之中作为突击力量,攻坚的时候能作为死士,待遇好,装备也较为精良。 其余的人马么,一般都是承担守备、警戒、巡逻、维护粮道等等辅助性任务,在野战之际,能起到的作用也就是维持战线,保持阵型,掩护侧翼,让这些精锐之士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发起决定性冲击。 不说汉朝了,就算是到了唐宋那种经济相对发展的朝代,也没有办法长时间同时整备十几万的兵卒,然后让这几十万全部脱产接受高强度的训练,成为国家政权独立支持的职业军人,因为这样实在是太消耗物资钱财了,历朝历代的文武之争,也往往就是钱财之争。 所以如何更好的运用精锐兵士,有效的打击对方,在增加对方损失的同时减少自己的伤亡,就成为现在川蜀之内,统领兵卒的将领必须面临的问题。 张飞紧紧裹着大氅,坐在一堆篝火的旁边,有些憋闷的看着手中已经烤焦了一只鸟雀…… 方才走了些神,没注意一时间竟然烤焦了。 旁边的护卫噗嗤噗嗤的忍着笑。 张飞横过一眼,哼了一声,也没太多计较,张嘴就咬。鸟雀并不大,张飞连骨头也都没有吐,咯吱咯吱的全数咬碎了吞下了肚。这些时日窝在山里,有口热汤喝有些血食吃就算不错了,谁还有闲工夫扭扭捏捏细嚼慢咽? 五里涧虽然不算长,但是要绕过去,就不是五里的路了,加上又是山区,上下起伏盘旋不定,再加上时不时还要停下来让向导辨别一下方向,整个行进的速度也快不起来。 五里涧的征西营地,先期出发的斥候也已经是探测明白了,关羽这些时日不断的派人前去骚扰,不仅是给征西兵卒施加压力,也是为了疲惫征西的兵卒,同时也是为了吸引在五里涧这一部分征西人马的注意力,好让张飞有更多的机会。 正面打,消耗就大。 五里涧口虽然还算是比较宽敞,但是毕竟也是只有一个出口,展开面顶多也就是不足千人,若是被征西兵卒在涧口外面弧形阵型一包…… 所以关羽就只是带着人不断的拉扯,逼迫的五里涧的征西将领不得不天天在涧口列阵,防止营寨被冲击,同时,征西人马也不敢贸然追击关羽的部队,如此一来,征西将军的立寨自然就被拖延了下来。 而张飞,就是打破僵局的那一只兵。 张飞啃下了烤焦的鸟雀,又吃了一个黑黄饼子,取了水囊咕嘟嘟喝了小半,然后才觉得腹内多少有些饱意,便叫来了向导,仔细问了一下具体的路程,随后便传令:“今日早些休憩!明日寅时做饭,卯时出发!” 兵卒纷纷应答下来,张飞却看着篝火,眼眸之中似乎也有些火焰跳动闪烁,再过两个山头就算是绕出去了,而明日,便是胜负的关键时刻! ……………………………… 魏延愤愤的将头盔扔到了一旁。 今天又是基本上站了一天岗。 这些时日,要不是徐庶早有明令,魏延早就领着兵卒杀进五里涧了! 天天看见对面的那个细眼长胡子的家伙耀武扬威,魏延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是一阵的反感,反正怎么都看不顺眼,就想着早早将其一刀砍翻,剁下那长胡子的脑袋来。 跟着魏延的护卫,也是一样憋了一肚子火, “将军,”护卫给魏延捧来了水囊,说道,“营寨天天被耽搁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魏延接过水囊,咕嘟嘟喝了一气,然后丢给了护卫,往后靠在了营寨柱子上,将双腿伸直,发出舒爽的叹气声,“哈……放心吧,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来了……” 护卫接过水囊,闻言一愣,“将军,你的意思是……” “老子没什么意思,”魏延瞪了瞪眼,说道,“给自家兄弟都悄悄的传令下去,不想死的就都皮绷紧一些,别半夜被人偷了营地都不知晓!其他人么……别管他们……” 虽然说在这种地形下,只要把守住山头岗哨,被偷袭的概率就会极大的降低,但是魏延也不得不防,毕竟魏延知道,他这一支就是诱饵,而其中最为吸引荆州军的美味,自然就是从赵韪那边分出来的一部分原本广汉的兵卒。 这一部分原本也是为了舍弃的…… 毕竟,赵韪现在也还是联盟的一部分,若是赵韪保存的兵卒过于众多,也不利于在广汉的稳定,对于这一点,赵韪也是心知肚明,因此割出来给魏延带来的,也都是一些老弱残兵,这些人自然就成为了被牺牲的对象。 护卫心领神会,便转身下去传令了。不管是古还是今,弱者,永远都是最先被抛弃的一部分,想要不被抛弃,哀求哭泣是毫无作用的,只能不断的变强,强到别人不得不重视。 魏延也等来了这样的机会。 天明之后不久,关羽便再度领兵前来,反正就是不足五里的地头,每天来来回回也不算是费事,而正在双方布阵对峙僵持的时候,张飞带着人马便从魏延的侧翼冲出,一边包抄魏延后路,一边杀奔过来! “小贼!拿命来!” 张飞嗷唠一嗓子,震的山谷嗡嗡作响,挺着长槊就来取魏延。十余名原本在侧翼的赵韪广汉兵卒,顿时被张飞扫荡一空! 见到如此情形,魏延的瞳孔不由得一缩! 虽然说魏延等人早有准备,但是张飞如此勇猛,还是大大的出乎了魏延的意料。看着张飞异形的长槊上下翻飞,不仅是杀伐凌厉,当者披靡,而且魏延还看的出,其实张飞手下还依旧存着些气力,可以依据战场的形势的变化而随时做出调整…… “走!”魏延当即二话不说,带着本部兵卒掉头就撤。关羽正在五里涧涧口砍杀,被赵韪的这些兵卒挡着,一时间出不来,但是如果说魏延一旦稍有迟疑,被关羽张飞合击,必然讨不到任何的好处。 “嗷嗷嗷,哪里走!” 关羽被人群挡着,还没有看见处于较为后方的魏延动向,但是从侧翼冲出来的张飞却是看得清楚,连忙大呼小叫着提着长槊就前来堵截。 侧翼的赵韪广汉兵卒,听到了张飞叫喊,然后又看到了魏延撤退,顿时士气动摇人心涣散,也是纷纷掉头就跑,张飞带着人手也没有和这些逃窜的侧翼兵卒过多纠缠,而是直接冲着魏延杀来。 魏延微微皱了皱眉头,对着身边的一名军侯说道:“带着兄弟往前走,某去拦这厮一阵!”说罢,便斜斜带着自身的护卫,前往拦截张飞。 “哇喀喀喀!来的好!” 战场的嘈杂,依旧遮掩不了张飞的大嗓门。张飞见到了魏延迎击上来,怪笑着几步冲前,然后朝着魏延当胸便是一槊扎去! 张飞这一槊,虽然是朝着魏延胸口而去,看着去势凌厉,但是实际上槊杆微微颤动,后手还留着三分的力道,准备随时因魏延的反应而变化,可上下调整,甚至还可以改成抽击和砸打,变化极多! 魏延双眼微微一眯,紧紧的盯着张飞异形长槊的来势,等看到张飞双手手臂从弯曲变直的那一刻,猛然将错身,将长刀斜斜从下往上甩了出来! 因为重心的关系,长刀的重心相对于长槊比较靠前一些,就算是张飞的这个异形加长,扭曲如蛇一般的长槊有些不同,但是要和长刀想比,在重量上面还是吃亏了一些。魏延借着错身扭腰甩出来的长刀,不仅有本身自己的力量,还有长刀本身重量的力道,后发先至,快若闪电一般,“铛”的一声就斩在了张飞长槊的槊杆之上! 若是寻常木杆,这一击之下,怕是早就木屑横飞,断裂成为两截了,而且若是一般人,多数也只是会死死攥着木杆,然后因为捏的太紧,说不得在兵刃撞击的巨大震荡之下,连双手虎口都会震裂! 张飞和魏延,都几乎在双方兵刃撞击的哪一刻,不约而同的松开了一个瞬间,化解了第一波的撞击力量之后,再重新握紧了兵器,调整控制,又是几乎同时之间,一刀一槊,又撞击在了一处,发出比之前更响亮的撞击声,火星四溅当中,双方的身形都不由得向后一扬,退了半步! “哇咔咔咔咔!痛快!再来!”张飞怪叫着,抖了抖有些发麻的手臂,不怒反喜,大叫着邀战,挺了长槊便再度刺来。 魏延却借着势头,收了长刀,往后跳了一步,喝道:“等着干什么?射!” 魏延一声令下,身后的几名护卫从盾牌后面抢上前来,举起了才刚刚上好了弦的强弩,也没有时间瞄准,大体上对着张飞就扣下了悬刀! 在迎击张飞之前,魏延就吩咐了几名护卫去准备强弩,此时突然用处这一招,顿时就杀了张飞一个措手不及! 张飞“嗷”的一声,寒毛倒竖,此时此刻,想要寻找格挡之物也是来不及了,而且张飞正挺着长槊前冲,也来不及挥舞长槊进行拨打,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张飞双手猛地往下一压,就像是撑杆跳一般,马槊砸在了地上,借势头腾空而起! 七八根弩矢尖啸着从张飞脚下而过,顿时射倒了好几名跟着张飞冲过来的护卫。 “强弩!” “小心!” “三将军!” 张飞的护卫连忙冲上来,用盾牌遮挡住张飞。 在这样的距离之下的强弩面前,真的是众生平等,若是不小心被射中了,纵然有铠甲护身,也一样基本是多一个透明窟窿! “可惜了……”魏延瞄了一眼正在杀来的关羽,用手指点了点张飞,然后掉头就走,“快!我们撤!” “哇呀呀!”张飞推开了挡在前面的持盾护卫,暴跳如雷的吼道,“暗箭伤人的鼠辈!有种别走!”魏延那种算你小子命大的神态彻底的激怒了张飞,顿时不管不顾的带着兵卒,死死的跟在魏延身后,一路追赶了下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97章 谁听谁的呼喝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山梁之上,黄成盘坐在一块石头上,如同一尊雕像一般。手下的山地营兵卒,四散错落,似乎看起来凌乱,但若是认真查看的话,则会发现这些兵卒实际上分成了三个部分,有的是负责警戒,有的则是在整理兵刃器具,剩下的才是像黄成一样是在养精蓄锐。 一直等到了隐隐有些人声嘶喊的声音传来的时候,黄成才像是被唤醒了一般,睁开了双眼,然后站了起来。 川蜀就是这一点不好,四眼望去,都是山,形怪状的,大的小的,能爬上去的和不能爬上去的,树木繁茂的和秃顶的,什么模样的山都有,如此一来也是遮蔽了视线,就算是黄成极目远眺,也就是隐隐的看到在对面山梁之后,有一些黑烟升起。 不过人马的惨呼之声倒是逐渐的增大,似乎是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了进来,震动着山谷,仿佛要将这一片沉睡的地区完全的唤醒一般。 这声音,听在普通人耳朵里,大多会觉得害怕,但是听在黄成耳中,却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似乎也伴随着声音开始翻涌起来,冲击着心脏和手脚,迸发出无穷的力量。 “总算是来了!” 黄成从怀中掏出一个一指左右长短的竹哨,放到了嘴里,吹了起来,竹哨里面的小珠子受到气流震动,上下翻腾,发出了像是尖锐且急促的鸟鸣一般的声响。旋即更多的呼哨声和鸟鸣声响起,这种声响汇集在了一处,就像是山林当中惊动了一群鸟雀一般,又像是风雨即将前之时山岚急切的吹拂过着,摇曳着树梢。 作为主要是奔走在山地之间的兵卒,携带什么高高的牙旗和硕大的角鼓,在茂密的林间和灌木当中,无疑就是吃力不讨好的类型,因此山地营主要的联系方式和传递号令的方法,一个就是呼哨,另外一个就是这样的竹哨。 山坳之中征西山地营的兵卒也在号令之下,纷纷披甲持戈,然后在什长和队率的统领之下,按照之前的安排,纷纷攀爬山壁,或是躲在山石之后,或是藏身于灌木之中,转眼之间就像是一大群人消失在了山地两侧一样。 长时间的训练和对于山地地形的熟悉,在这个时刻表现得淋漓尽致,不用过多的命令和调整,这些黄成手下就像是山间多年的老猎人一样,掩藏好了身形,持刀取矢就等待着猎物的来临…… 征西成名,是因为征西的骑兵。 征西骑兵从并北而起,然后南北转战,越来越是庞大,也越来越精锐彪悍,但是骑兵纵然有许多的优势,同样也有许多的弊端,至少在山林之间,骑兵就显得异常的笨重和迟缓,没有足够驰骋空间的骑兵,在这样极端的条件下,甚至还不一定打得赢一名长枪兵…… 伴随着征西地盘的扩大,也就必要需求有更多的兵卒种类,当然,发展万金油那样的普通兵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征西将军斐潜一项都是认为兵另可精干一些,投入大一些,也不要零零散散的随便拉个人头塞一杆长枪就算是兵了。 在黄成于上庸训练这些山地兵卒的时候,斐潜虽然没有亲自倒上庸指导,但是和黄成两个人通过公文信,沟通交流想法,让黄成在训练的过程当中摆脱了原本旧有的普通兵卒训练的模式,开创出全新的兵卒理念,而现在,则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黄成虽然骑术不算差,但是并非骑术好就能当一个好骑将,和那些天天在马背上混,对于战马,行列间距,战阵距离,马匹速度有着近乎于直觉一般的张辽、张济、甘风等人,黄成还是差了很多,因此,黄成只能成为一个会骑马的将军,而成不了一个骑将。 而要在征西麾下具备一定的地位,要么就像是荀谌那样,文韬过人,政事精通,可以坐镇后方运筹帷幄,要么就像是徐庶那样,能文能武,可以作为一线的统帅,要么就是有过人的武勇,可以临阵杀敌统领兵马,而这些,黄成在那个方面上,似乎都欠缺那么一些,除了身上挂这个黄氏的牌子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优势。 现在,则是证明自己并非只有一个黄氏名号的时候了…… 黄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紧紧的握住了战刀的刀柄,手背上的青筋虬张,旋即又放松下来,活动了一下,微微眯起了双眼,紧紧的盯着前方的山道,感觉到了心中的血液不断的翻滚着,翻滚着,就像是一个被压抑着的火山口,就在等着喷发的那一刻。 ……………………………… 魏延逃的有些狼狈。狼狈的原因并非是他要假装败退,毕竟领着赵韪的那些二流三流广汉兵卒,想要抵御关羽和张飞那种级别的战场勇将联手的攻击,着实也是不太可能,所以魏延撤退也不觉得有什么太过于憋屈的地方,主要让魏延觉得十分不爽的原因,是因为身后紧紧跟着的张飞一路上的大呼小叫…… “放冷箭的鼠辈!有种停下来跟三爷大战三百合!” “黑脸的矮子!逃的倒是挺快!本事都长在腿上不成!” “兀那汉子!上了战阵就只动得跑么!” 张飞一路大喝,嗓门洪亮无比,一声声就像是跟在魏延后面说话一样,也没有说因为追赶奔跑而导致气息不稳,声音有所衰减什么的。 “……”魏延气的一口牙都快咬碎,却没有办法像是张飞一样,在奔跑当中还能有那么大的肺活量,还能喊出声来,只能是臭着一张脸,承认张飞天赋异禀,自己无法在这个方面进行对抗,埋头装作没听见。 张飞叫骂得欢快,却没有注意到双方兵卒的差距在一点点的体现出来。虽然说张飞手下的兵卒也算是长途跋涉,体力上面比起魏延的兵卒来说不占什么优势,但是正常来说,三五里之内,被拉扯开的差距也不会这么的明显…… 原本感觉就差一点点,似乎伸手就能抓住,然后舞动着战刀来砍的时候,发现也是差那么一点,只有长枪能够得着,等换了长枪来扎得时候,长枪也是差了那么一点,弓箭可以射的到,等取了箭矢搭上弓的时候,却发现这样追着射,箭矢也是差一点点…… 双方不知不觉从交错的状态,变成了一前一后,张飞兵卒奋力的追赶,却发现自己速度明明没有下降,甚至比之前还要更用力,可魏延的这些兵卒依旧是在前方扬起一片沙土,就是追不上。 “三将军!三……将……军……”一名传令兵从后面使出吃奶的气力追上了张飞,一边跟在张飞身边,一边吃力的说道,“……关,关将军……说,说……不,不追了……回,回……” “嗯?”张飞转了转眼珠子,觉得自己还是咽不下这个气,“你说什么?大声点!” “……呼……咳咳咳……”正当传令兵想要吸一口气,重复一遍的时候,就被张飞在后背“啪”的一声拍了一下,顿时气息岔了,咳嗽起来,不由得停了下来,也没办法跟着张飞继续向前追赶。 “回去跟关将军说,等某一个时辰!某定取了这贼子的头颅来!哈哈哈哈!儿郎们,再加把劲,今夜大胜之后,某请大家喝酒!”张飞嗷嗷叫着,丢下传令兵,带着手下径直往前追赶而去。 “咳咳,咳咳……”传令兵呼哧呼哧,总于是理顺了气息之后,无奈的看着张飞等人远去的身影,只能是掉头回去禀报。 ……………………………… 关羽此时此刻,正在魏延修建了一小半的营寨之处,看着初具规模的营寨还有一旁堆积的木料和一些器械,拂了拂长髯,微微眯起眼睛,觉得这一次攻击效果不错,恰到好处。若是等征西真的将营寨完全建立起来,再来攻打,恐怕就不会像是今天这样的顺利了。 “将军,这些……要烧了么?”一名军士指着魏延的这个修建了一小半的营寨说道。 关羽等人并不打算占据这个营寨,应为这个营寨实际上主要的作用就是封锁五里涧的出口,而营寨背面很是宽阔,如果说关羽等人在这里立营的话,实际上就等于是舍弃了优势的地利,而将自己暴露在较为开阔的场所之中。 而对于不能占据的敌方营寨,正常来说都是一把火烧了了事,不给对方重新免费获得的机会。 不过么…… 关羽眯着眼,看了看营寨之内的那些物资器械,“不,等等,先不放火,让人去后面调些车马来,将这些能运走的都运走!” 这些年,跟着刘备走南闯北,虽然现在被人称之为将军,但是实际上大多数时候都是紧巴巴的扣着手头上的那一点点的物资,算计来算计去,当下见到了征西魏延营寨之内这些物品器械,怎么会舍得将其全数就这样烧了? 这些寨墙要不是拆下来费时费事,关羽都想连上面的木头带钉子都卸了带走。 有些兵卒在营寨之中找到了一些粮草吃食,还有些干肉什么的,欢天喜地的来禀报关羽,关羽也笑笑,安排了一些兵卒烹煮,然后轮换着去吃一些,打了胜仗么,借敌方的物资粮草庆祝一下,也算是给自己的这些手下兵卒一点小小的奖励,也可以收拢些新编进自己队列当中的这些川蜀兵卒的军心。 正当肉干野菜粥的香味渐渐弥漫在营寨上空的时候,传令兵上气不接下气的回来了,将张飞的情况禀报给了关羽。 关羽皱起眉头,心中微微有一种不怎么好的感觉,思索了片刻,站起身,“来人,传令!集结人马,随某接应三将军!” ……………………………… 山间的风似乎大了起来,吹动着四周的树梢灌木一阵乱晃。隐约一些急促的鸟鸣响起,就像是有些鸟雀被张飞一行人惊扰了一般。 张飞望着前方扬起的烟尘里面渐渐模糊不清的身影,又转头看了看两侧的山体,心中不知道为何忽然感觉有些不安,脚步也渐渐放慢了下来,从最前头的领头位置,落到了靠后一些的地方。 “全军,止……” 张飞扬起长槊,刚准备发出号令,就听到山岚呼啸! 不! 这不是山间的风声,而是箭弩的尖啸! 山道之中,突然响起了一连串的蹦蹦蹦蹦响动之声! 两侧山体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了大量的兵卒,或跪或站,或持弓,或持着手弩,二话不说就朝着位于山道之中的张飞兵卒,将箭矢弩矢,如同雨点一般的泼洒下来! 这些“雨点”,带着闪闪的寒芒,带着尖锐的呼啸,伴随着山岚一同,从天而降,急速而下! “小心!有埋伏!”张飞将长槊挥舞得就像是风车一般,将十几只冲他而来的箭矢和弩矢击飞,“快撤!快撤!” 为了行动方便,黄成手下的山地营兵卒并没有大量的携带重弩,而是基本上用的是弓箭或是手弩,虽然说在近距离威力上不如重弩,但是抛射而下的锋锐箭头,对于毫无防备的张飞兵卒来说,也是难以抵御的沉重打击。 张飞兵卒顿时哀嚎一片,惨叫连连,靠近山体两侧的兵卒更是直接就像是被扒下去的菜叶子一样,直接少了一层! 黄成持了他自己的长弓,从灌木当中露出了半个身躯,搭上了狼牙箭矢,瞄准了张飞…… 张飞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了一样,忽然全身恶寒,二话不说立刻往后一跳! 一只箭矢呼啸而来,“噗呲”一声扎在了张飞眼前,若是方才张飞没有变换身形,恐怕此刻早就已经被射中了…… “啧……”虽然黄成知道一击不中,对方也有了警惕,但是依旧还是搭上了第二根箭矢,反正就像是摸奖,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中奖呢? 果然,大多数摸奖都是不会中的。 张飞猫着腰,将身形掩藏在护卫当中,黄成很快的就失去了射击的窗口,只能惋惜的将长弓扔给了一旁的自家护卫,然后提起了战刀,呼哨一声,带着兵卒开始往山下冲锋。 原本转过山道的魏延也重新带着兵卒赶了回来,和黄成汇集在了一处,一边砍杀着狼狈逃窜的张飞兵卒,一边高声喝道: “兀那汉子!上了战阵就只懂得跑么!有种停下来跟某大战三百合!” “黑脸的大胡子!逃的倒是挺快!本事都长在腿上不成!”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98章 谁占谁的便宜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在古代战争当中,有时候就是这么的无奈,不追击,想要在野战当中围歼一支部队,往往都不是那么好办的事情,就算是布置了围堵的部队,也未必能抓得住四散奔逃的兵卒,除非是部队投降,否则是真的不怎么好处理。 同时,两军在野外作战的时候,虽然那个所谓的战损达到百分二十就回导致溃败撤退的论断,是后世无脑的民跟风的一个论断,但是也从另外一个侧面说明了其实在许多战斗当中,特别是在冷兵器时代,战场之上直接死于刀枪之下的,并非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多。 尤其是那些死伤数万或是十余万,甚至更多的,要么是长时间的战役,要么就是坑杀投降、俘虏照成的,直接在死于战斗当中的,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部分。 而在这些战斗的兵卒之中,将领又是相对来说既危险又安全的一个位置,说危险,是因为将领往往都是对方针对的目标,而安全,则是因为将领大多数都是体力比一般兵卒好,装备比一般兵卒精良,还有大量的护卫保护,所以想要逼退一方的将领不是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任务,孙十万也在一旁表示赞同,但是想要在万军之中直突斩将,恐怕也就是关羽拂着长髯傲然微笑了。 追击一时爽,但是一直追击么,就容易导致追到了火葬场。 毕竟双方队阵的时候,大体上是可以看成是等号,或者是很多个的等号,上下两个边相互拼杀,接触面较大,队形一般情况下也都是比较完整,而追击的时候就成为了破折号,一前一后,接触面只有那么一点,队形也都是比较散乱,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对方伏击,大多数时候都不要想着什么瞬间调整姿态反击,后撤才是最正常的应对方式。 张飞就是如此,在遭遇到了黄成伏击之后,就立刻带着人马往后方拉扯,脱离危险区域,对于魏延的叫喊也是全数当作没有听见。想来也是,三爷毕竟是市场上叫喊买卖说rap出身的,又怎么会被魏延这个半路出家的人比下去? 魏延和黄成的追击也没有持续多久,见到了关羽来援之后,也就整顿了队形缓缓撤退,关羽也护着张飞,双方很有默契的脱离了接触。 虽然不算是非常强烈的激战,但是双方兵卒大体上也是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除非是真正到了绝路,否则一般的将领也没有那么蠢,明知道没体力了还让兵卒上去搏杀。 张飞多少还有些愤懑,觉得既然关羽来了,就能将后头那个鹦鹉学舌的黑脸矮子反杀了,但是关羽在看了魏延黄成等人的兵卒之后,便阻止了张飞的一厢情愿。 毕竟现在算是还有些优势,五里涧的营寨确实是攻打下来了,就没有必要再和征西的人马继续在自己并不算是熟悉的地形之中战斗,就像是饭要一口口吃一样,战斗也是一场场的打下来,能一局定胜负自然是最好,但是大多数时候依旧是不断积累小胜然后达成大胜的。 看着关羽缓缓退去,虽然魏延本身也是有所准备,但是心中依旧还是有些不是很爽,咬着牙嘀咕了一声,似乎像是说什么“便宜了这黑厮”云云…… 黄成瞄了魏延一眼,憨憨的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仰头看了看天色,便收拢了队列,缓缓的退下。 白天有白天的事情,晚上有晚上的事情,各有分工,谁也不耽误谁…… ……………………………… 关羽和张飞退到五里涧的涧口的营寨。前来转运物资的车辆牛马什么的也才刚到不久,正在往车辆上面搬运帐篷、木料什么的。 “行了,休要再嘀咕了……”关羽指了指营寨之中的物资说道,“如今得了这些,又攻下了营寨,便算是吾等胜了一筹,又有什么可懊恼的?” 虽然关羽这样说,但是张飞依旧还是有些不解气,接过一旁护卫递过来的水囊,咕嘟嘟灌了一气,又将剩余的水倒在脸上,呼噜噜搓了几下,然后像是狗甩水一样将胡子上的水甩出去,瓮声瓮气的说道:“俺知道,就是心中不舒坦!” 关羽见张如此,也就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对于关羽的性格而言,能这样开解一句也已经算是非常不容易了,要是换成了旁人,关羽多半只是哼一声就走,甚至有时候连眼角都懒得去搭理一下。 不过在看到了营寨之内物资的时候,关羽的眼角就不得不搭理了。毕竟原本在五里涧的车辆原本就不是很多,而且汉代的辎重车一般来说都是两个轮子的,装载量自然也是受倒不小的限制,想要短时间,至少在入夜之前将这个营寨之内的物资全数搬空,难度非常的大,可以说基本上实现不了…… 于是便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搬一部分,烧一部分,而且搬得只能是一小部分,而大部分的物资搬不走,只能烧掉;另外一个办法就是在这个营寨之内坚守一天左右,多跑上几趟,也就自然搬空了。 关羽有些犹豫。 若是说到战场决断,临战选择,关羽重来不含糊,甚至能够找到一转即逝的战机,但是在面对这些辎重器物的时候,关羽却难以取舍,似乎每样东西都用得上,丢下哪一样的东西都觉得有些可惜。 “三弟,等下这些车辆装好了,你便领着先回石梁吧……”关羽拂了拂长髯,微微眯着眼说道,他还是有些舍不得这些物资器械,“让兵卒手脚都快一些,来回多搬上几趟……” 张飞走到一旁,翻看了一下物资,说道:“哈,这些个油布不错!我先拿两捆哈!这些时日在山里,露水太大了,衣甲都没干过!哟!还有油毡!啧啧,听说征西人马装备好,今算是见到了……等等!这味道!这还有酒水!哇咔咔咔咔!” 若是征西将军斐潜在场,张飞都想抱着喊一声亲人了,多久没有闻到酒水的味道了,而且这个还是多次酿制的烈酒! 张飞的眼珠子都直了,口水都差一点留下来。 在野外营地,有什么是最麻烦的? 必然就是睡觉。 直接躺在地面上睡觉,晚上湿气升腾,土腥味能呛得就像是自己已经被活埋入土了一般,而油布和油毡都能隔绝地上的湿气,若是往篝火烘干烘热的地面上一铺,然后往上一趟,别提有多舒坦了,绝对是不可或缺的扎营必备之物。 当然,对于张飞来说,有没有油毡油布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些酒水! “回去多派些斥候……”关羽吩咐道,“今日某看征西之下多有精兵,奔走山岩之间,如履平地……这些酒水搬回去倒也罢了,三弟却不能饮酒误事!” “这是自然!”张飞拍着胸脯,然后立刻屁颠颠的去指挥兵卒装车,“二哥你放心!来来来!快快快!将这些酒水都搬上车!哎哎哎!小心些!若是打破了一坛老子抽死你!” 关羽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看着张飞那一脸的谗样子,心中也不由得一叹,然后就由着张飞去了。 张飞好酒肉,关羽也是知道,这么些时日以来,刘备为了筹集军资钱粮,大部分的开销都用在了兵卒身上,自家兄弟反而是没有多少享受的时候,对于这个,关羽也是能够理解,也没有什么怨言,所以见到了张飞当下的谗样子,虽然多少知道张飞回去了必定饮酒,但是也是不太忍心下令不让张飞运这些酒水回去…… 也罢,今夜将斥候往周边散开一些,将五里涧入口都看严了,这样一来,纵然三弟在石梁处因为饮酒有些疏忽,也不至于有什么大碍。 关羽思索已定,便不再理会张飞,一边看着周边的地形,一边指派兵卒,在关羽心中,也就是多一夜的功夫,正常来说,就算是征西人马想要再度攻打,多半也是会等天明再来,而等到天明的时候,他便已经退回石梁军寨之中了,如此自然便是万无一失…… ……………………………… 石梁军寨的外围山坡之处,几个荆州兵斥候慢悠悠的爬上了一个草坡,当头的一个一头便栽到地上,躺到柔软的草地上呻吟道:“哎呀呀,累死老子了,骨头都快散架了。” 另外几个斥候也纷纷也是坐倒,其中一个应和了了一声:“他娘的川蜀有什么好,都他娘的是山!除了山就是山!天天爬山!” 另外一斥候也同样吐槽道:“也不知道刘使君是怎么想的,让我们来川蜀……再怎么说都还是荆州好啊……” 当兵的么,哪里会没有吐槽的?尤其是像这些原本在荆州的本地兵卒,长途跋涉而来,又紧紧的赶到了五里涧这里,加上和川蜀本地兵卒相互之间语言语音有些差异,饮食习惯也有些区别,基本上谈不到那里去,有些怨言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最先躺倒那个斥候,枕着手臂,若有所思的望着越来越是昏暗的天空,说道:“听说大公子不受使君待见……我们这些其实就是被……” “闭嘴!”旁边的什长霍然变色,虽在夜色之中,又在山坡之上,除了自家兄弟之外四下并无无人,他仍心惊胆战地转头四处环视了一下,压低嗓门喝道,“这个事情你小子也敢讲!传出去,被上面追查起来,少不得一个惑军之罪!你要大家陪着你一起掉脑袋么!” “是我失言了!”最先的那名斥候也知道是说不得,连忙翻身坐起,朝着其他人拱手谢罪,但是依旧忍不住说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我们算是什么?” 众人顿时都默然下来。 那个老成一些的什长咳嗽了一声,“算什么?你自己以为算什么?今天吃多了?还操这份闲心?你我都一样,就是个脑袋拴在腰带上的大头兵!走了!再往上走走,今夜要在山顶值守,有这份闲心还不如好好找个地方!” 几个荆州斥候没精打采的翻身爬了起来,继续往上走去。 走了一小会儿,正在向上攀爬的其中一个斥候放缓了脚步,转动着脑袋四下看着。 “又怎么了?”正跟在他后面的另外一名斥候差点一头撞在他屁股上,顿时不满的嘀咕道,“停下来干什么?” “真怪,我好像停见了一些鸟叫声……” “鸟叫?这山林众多,有鸟叫声不是很正常么?没鸟叫声才不正常好不好,这有什么好怪的?” “不,不……”前头的斥候迟疑的说道,“你听,这个好像有些不一样……这鸟叫声,好像在……” 先头的荆州斥候努力辨别着声响,然后猛然间看见从头顶上方草丛当中冒出了一个带着一头的蒲草,脸上还花花绿绿的怪物,顿时吓得嗷得一声,手脚酸软,在斜坡上也附不住,跌将下去,还将后面得其他人也撞得踉踉跄跄,连带着两三个一同往下翻滚而下。 等到跌得鼻青脸肿得荆州斥候天旋地的勉强撑起了身子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边已经汇集了不少方才见到的那种怪物,呼啸着将自己几名同伴或是射杀或是砍杀,才明白这些怪物其实也是人…… 荆州斥候忽然脖颈一凉,一柄锋锐的战刀贴了上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老实告诉我,今夜营寨口令是什么,便饶汝一条性命……” “是……是……”荆州斥候眼珠转动了几下,“这个……口令是……襄阳……” “哼!”廖化手下一用力,刀锋割破了荆州斥候的脖颈,鲜血噗的一声往外喷溅。廖化顺手将荆州斥候的脖颈往下一扭,鲜血大部分都喷溅到了地上,并没有沾染多少到廖化的身上。“你当我傻子么?” 凌颉提着战刀走了过来,顺手将战刀上的血渍甩掉,“元俭,怎么了?” 廖化站了起来,说道:“原想问个口令……这小子不老实……”军中白天用旗帜鼓角为号,夜间就多数用灯火为号,外出侦察的哨探回营地的时候,也是有口令,廖化原本也就是顺口一问,能问出来最好,问不出来也没有关系,因此一见到荆州斥候眼珠乱转,迟疑不定,便猜测其多半讲的是假的。 猜错了? 猜错了就猜错了呗。若是真的相信了这个荆州斥候所说的,然后当成是真的,大模大样要走正门,那就真的是自个儿往刀尖上跳了。 “这是第三批了……”廖化将战刀收起,“差不多了,估计一两个时辰之内,不会再有斥候出来了……” 凌颉也转头看向了石梁,又抬头望了望天色,说道:“嗯,动手吧。” 今天晚上秋风正爽,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节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499章 谁放谁的火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或许是人类从远古时期,便发现火这样的事物,不仅可以带来温暖,还可以带来熟食甚至还可以驱赶蚊虫野兽,营造出一个舒适的生活环境,所以对于火的运用,也就是像刻入了骨髓一般,在某些场合之下,甚至能够无师自通。 火烧起来之后大多都是相似的,只有起火的方式各有各的不同。 若是说到放火的装备,对于正西将军的这些兵卒来说,如果说是第二,还真没有什么人敢称第一。若是接到了放火任务的兵卒,除了本身会携带的火绒火石基础个人野外生存生活装备之外,还会额外的下发一些罐装的火油炼制物,还有像是浸了油的绳索等等,足够任何一个有一点创意的兵卒,将点火的方式玩出各种花样来。 在石梁之处的营寨,虽然是三面环水,一面缓坡,算得上是险要之地,但是那也只是对于一般的兵卒,对于大规模的进攻一方来说的,如果想要针对凌颉廖化这样的小规模精锐部队,其实一般所谓险要的地形,都可以无视。 半夜时分,石梁军寨之中就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而那些被运来的什么油布油毡就成为了绝佳的引火之物,就算是军寨之中的荆州兵卒慌乱的从山涧之中取水,也没有办法控制越来越是旺盛的火势。 再加上在山涧对面,时不时就有暗箭射出,将那些到山涧取水的兵卒射到在地,虽然杀死的并不算是很多,若是军寨里面的兵卒全数一涌而出的去取水,廖化带着这一拨人纵然每个人长六只手臂也是射不过来,但是人性总是如此,见到了前面有人死在了取水之处,便心生畏惧,迟疑着不肯上前,然后更多的人也就是有样学样,都不愿意冲出来当一个无所畏惧的勇士,也就导致了营寨之内的火焰越发的蔓延开来,最终无法收拾。 张飞在军寨大帐之中,老早就已经是卸了甲胄,捧着酒坛子就是不放。喜欢喝酒,或者是看见别人喜欢喝酒的,大多数都看见过一种怪的现象,喝酒的话,一坛子下去,可以不用上厕所,但是如果只是喝半坛子的水,恐怕大多数人都会有尿意…… 张飞就是如此,喝了一坛子酒之后,张飞虽然已经有一些醺醺然,但是意犹未尽,又灌下去半坛子之后,才将喝酒的速度放缓了下来,虽然没有什么下酒菜,也就是一些硬的硌牙的肉干,但看样子张飞依旧打算将半坛子酒喝完才算完事,否则心里不舒坦一样,一点点的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而在火焰升腾,混乱渐起的时候,军寨之中大多数人都和张飞一样,解了甲胄,有的已经睡着了,有的则是因为同胞磨牙放屁说梦话,还在辗转反侧,没有睡下,所以大多数兵卒一开始都是懵的,许多人还以为自己在梦中一般,是见到了火焰燎来,热浪袭人的时候,才猛然间醒悟过来,吓得哇哇乱叫,乱跑乱跳。 帐篷被点燃,衣袍被点燃,头发被点燃,似乎一切都被点燃了,到处都是火苗火焰,人影在火光当中乱撞,加上夜间的秋风干爽无比,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似乎就是一转眼之间,火焰就从后营蔓延出来,映照得半边天都通红一片! 营寨之中有人慌乱的叫着,“征西人马打来了!是征西人马打来了!” 略带了一些荆襄口音的声音,引起了更多军寨之中荆州兵卒的共鸣,他们慌乱的四下看着,不知道现在应该是赶快去救火还是要准备迎敌,也不知道现在是要去拿木盆水桶,还是要去取盔甲兵刃。 人迟疑不定,火焰可没有分毫停歇,等到张飞摇晃着穿好了甲胄出了大帐的时候,已经是热浪逼人,“呼”的一声带着火星扑了过来,差点就将张飞脸上的如同钢须一般的胡子,都给烫成离子烫的麻花卷。 张飞一个哆嗦,酒意醒了三分,跳着脚大吼着,让兵卒镇定下来,指挥调派兵卒起来。营寨之中的兵卒见到了有人统领,也渐渐的从无头苍蝇的状态之下,恢复过来,成为了一只有头的苍蝇,毕竟心中之前的恐惧和慌乱,也不是说消除就可以消除的。 喜好喝酒的人体内大多数都有极高的转化酶,张飞头上身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向外冒,一方面是被惊吓的,一方面也是体内技能在危急的情况之下开始高速的运转起来,额头上,眉毛上的汗水不停的往下滴淌,张飞也顾不得擦拭,只是大步向前,忽然皱眉前冲了几步,扯住了一名正在慌乱乱跑乱叫的荆州口音的兵卒,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将这名兵卒打了一个踉跄,吼道:“叫什么!再扰乱军心,老子斩了你!” 虽然张飞手下留了气力,但是这个兵卒脸上很快得就起了五道红印。被扇了一巴掌的兵卒低着头,抱着脸,缩着脑袋。 “还待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救火!”张飞气得大吼,恨不得再一巴掌扇过去。 被扇了一巴掌的兵卒连忙低头答应着,然后就像是昏了头一般,没有掉头往去取什么器物救火,而是一头朝着张飞撞了过来! 张飞正扭头往前走,一时间没有注意到,但是在张飞身旁的护卫却看到这个兵卒异常的动作,连忙大吼一声小心,然后抢身上前,挡在了张飞的前面,扭过手来就要拔刀…… “噗嗤”一声,这名兵卒撞进了护卫怀中,然后就像是一只被惊吓到的兔子一样,又迅速往回跳了回去,手脚并用的消失在摇曳的火光和阴影之中,“你害死了我们兄弟!我们要报仇!” 此时此刻,张飞才发现自己护卫肋下不知道何时被深深的插进去一柄短剑,“该死的!抓住他!” 可是营寨之中原本就是混乱无比,加上火光火影乱晃,到处都是人在跑动,一个恍惚之间就看不见人了,哪里还能追上抓的住? “刺客!” “保护将军!” 护卫纷纷大吼着,将战刀拔了出来,围在张飞的四周,虎视眈眈的看着任何一个稍微靠近一些的兵卒,随时准备将其砍杀。 “是荆州人!是荆州的口音!”张飞瞪圆了眼睛,四下看着,觉得除了自己这些护卫之外,那些从荆州跟过来的兵卒一个个都是潜在的威胁。 军寨之中越发的混乱起来,张飞防范着刺客,军寨里面的兵卒又不敢去找张飞,大火终于是无法抗衡的熊熊燃烧了起来,就无可救…… 十几个身影,悄悄地趁着混乱,翻过了军寨寨墙,麻利的像是山间猴子一样,顺着原本留下来的绳索,渡过了山涧,消失在山涧的另外一边。 石梁营地被烈火焚烧,隔了好几个山头的五里涧涧口的关羽,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准备抵御可能从黑暗当中袭来的北面上,布置的防御人手也都是关注着北面,根本就没有人还特意绕过山梁,去看山那边的隐隐红光。 等到关羽押送着最后一趟的车辆,将五里涧口一把火也给烧了,往回走的时候,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三弟!”借着天光微曦,关羽看着被烧成了一片黑地的石梁军寨,连原本平日里面大多都是眯缝着的丹凤眼也瞪圆了,“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张飞焦头烂额的低着头,脸上沾染的都是黑灰,没有回话。张飞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大火,莫名其妙的刺杀,加上酒精的余韵还未褪去,让张飞的脑袋就跟一桶浆糊似得,根本抓不住重点。 “二,二将军……”张飞一旁的一名护卫,迎着关羽仿佛要吃人的目光,多少有些怯懦的说道,“我家将军……他昨夜遇刺了……” 关羽闻言,立刻上下打量了一下张飞,见其身上似乎没有什么伤势,才算是放下心来,语气也放缓和了一些:“来!详细说来,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荆州口音?” 关羽听完了汇报,皱着眉头,环视了一圈。 山道两边,原本石梁之中的兵卒各个有气无力的左边一堆右边一群的坐着,一个个灰头土脸,有的还算是多少甲胄齐全,有的便连兵刃都没有,只是抓着之前救火的木盆,甚至还有的因为救火,被泼了一身的凉水,现在正在微寒的秋晨当中瑟瑟发抖。 “撤,撤吧……”关羽叹息一声,“什么事情,等撤回了安汉再说……” 张飞猛地抬起头,眼角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大颗大颗的泪花,“二哥,二哥,我……我……” 关羽上前,拍了拍张飞的肩膀,什么话也没有说,径自向前,站在满是残骸的石梁军寨之前,沉默了半响,然后便呼喝下令,让兵卒汇集起来,重新整队,缓缓地朝着安汉而去…… ……………………………… 五里涧么,虽然说地形复杂,但是既然张飞能找到路绕过去,那么对于凌颉廖化等人,也不算是太难的一件事情,只不过现在但凡是有人看见了凌颉脸上的红印,都不免想笑,实在忍不住了,便用手捂着,噗嗤噗嗤的,就像是一连串的闷屁。 “笑个屁啊!”凌颉不满的低声骂道。到现在,凌颉依旧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有些疼,就连后槽牙都似乎有些松动,他娘的,这个黑厮手劲真他娘的大!算他命好,竟然没能一刀捅了他。 “唉唉……”廖化一边嘿嘿笑着,一边调侃道,“知道的,是说我们凌校尉亲入敌营,功成身退……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凌校尉上了哪家的窑子,然后没给钱……” “啊哈哈哈……”众人实在是忍不住,顿时一片大笑。 凌颉想要沉下脸,但是自己也忍不住,啊呀呀啊的捧着脸,指点着廖化笑骂道:“看你小子长的还正派,没想到也是一肚子的坏水!” “哈哈,廖某也是没想到凌校尉如此智勇,竟敢直接混进营地之中,差一点就手刃敌方大将,只是可惜老天不给脸,要不然这一次可就是锦上添花,大功再赠一件了!”廖化说着,然后左右看了看,“若是真得了手,赏金什么的肯定少不了,我们弟兄也就自然可以跟着凌校尉,混吃混喝一顿了!哎,着实可惜了……” 凌颉会意,一边点点头,一边向前走,笑着说道:“不就是吃一顿么?还绕那么多圈子,回去之后,有一个算一个,老子请客!大鱼大肉请不起,但包子淡酒少不了!让你们吃到都站不起来为止!” 众人一听,顿时都低声欢呼起来,身上的气力似乎也无形当中多出了几分,攀爬的速度也纷纷加快起来,似乎下一刻就准备回营地好好吃喝上一顿。 凌颉微微瞄了廖化一眼,然后冲他点了点头。 像凌颉廖化他们这样的前线指挥将领,是没有什么太多的个人护卫的,因此也是不怎么讲究将领的威严的,而是维护兄弟同胞之间的情谊联系更重要一些,否则天天在刀枪最前线混着,难保有什么时候自己没注意一些什么危险的情况,这个时候若没有身边兄弟奋不顾身护着,能不能每次都囫囵着回来,自然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至于什么正儿八经的将军威严,要等到成为了正牌的校尉之后再说不迟,像凌颉现在这样,身边也就是十来名亲兵的,说是校尉也不过是众人给的面子,要真和那些手握成千上万兵卒,亲兵本部上百上千的将校比较起来,还是有些差距。 当然,真要成为了运筹帷幄的将军,就真不能天天下基层和普通兵卒摸爬滚打了,更多的是考虑战略战术上面的事情,偶尔体现一下可以,但是长时间就不行,毕竟不能抢了基层军士将校的工作,职位不同自然分工就不同。 再者说,要是当上了大将,依旧还要天天吃粗食,睡草棚,跟普通兵卒一样,在封建等级深入人心的汉代,还让那些手下将校有什么晋升的欲望和远大的理想? 因此,如今对于凌颉来说,上了战场有一说一,军令一下便众人合心一起向前,回到营地之内便是一起喝酒吃肉,联络情感,这自然就是最应该做的事情,而这些原本都是龚俊之前做的,现如今凌颉从副手变成了正职,一时间还没有适应过来,得了廖化的提醒,凌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补救一番,果然效果不错。 嗯,这个廖化,似乎还算是不错搭档。 凌颉抬首望天,心中默默的念叨着,龚校尉,你觉得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00章 谁是谁的人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南充不大,但是也不算是小,最重要的是南充有个宝。 南充有盐场。 人离不开吃盐,但是川蜀之地,并不能像是沿海一样,靠着海边的晒盐来获取盐分,而大自然的解决之道,便是准备了岩盐。 南充有川蜀,或者说是西南较大的下沉盐场,开采岩盐,向来就是南充的福利,毕竟岩盐这个玩意,又不需要什么成本,至于花些人力什么的,那简直就提都不用提,一堆贱民的劳动力,能值几个五铢钱? 雷铜当初到了南充之后,便舔到了南充的咸味,便一发不可收拾,简直就是将南充视为了自家的摇钱树,命根子,当年刘焉还活着的时候,想要转调雷铜去其他的郡县,甚至要提雷铜的级别,但是雷铜死活不肯,一方面装病,一方面甚至不惜出重金收买了张松等人说话,最终还是成功的留在了南充。 别看岩盐一份也没有多少钱,但是耐不住量大啊,谁都离不开,不管是军队还是老百姓,别的像荤腥什么的,没有也就没有了,但是没有盐,人就没有气力,就连牛马都知道时不时要找个咸的地方舔一舔。 这些年头下来,雷铜靠着吃盐,很是积累下不少的身家。因此对于雷铜来说,谁在川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雷铜依旧还是在南充,这就够了,其他的事情么,于雷铜无关,爱咋咋滴。 不过,城门失火,池鱼迟早要遭殃。 这一天,雷铜在南充的家中,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啊哈哈哈……”雷铜哈哈大笑着着,快步上前,“竟然是元雄来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吴班微微笑笑,拱手说道:“贸然前来,还望雷氐王海涵。” 雷铜摆手说道:“不要称什么氐王,某就是……呃,大家都是兄弟,就不用那么客气了……哈哈,哈哈……”雷铜原本想说是刘璋帐下一小将,大家都是同僚什么的,结果一想到现在似乎讲这个也并不合适,只能是略显得有些生硬的转了口,以大笑来掩饰尴尬。 雷铜在史上似乎只有寥寥几笔,但是实际上雷铜在川蜀并非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小人物…… 雷铜是氐人王。当然,这个什么王都是有些水分的,大体上就是一个大部落,或者是几个小部落联盟的统领性质。 氐人,算是最早一批认同华夏文化,并且主动融入其中的一只民族吧。氐人和羌人差不多是同一个历史时期上的产生出来的民族,但是氐人相对来说和华夏走得比较近,交往也比较密切,虽然说现在也算是还保留着一些各自的政治体系,但是大多数依旧是依附在大汉政体当中,雷铜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在整个的川蜀地区,像雷铜这样的有很多,比如杜胡,比如袁约,这些人一方面是自己部落的统领,一方面也是归属于刘璋,或者说归附于川蜀的大汉政权之下的将领,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川蜀之地的人也都习以为常了。这就像是在后世当中,虽然很多人知道雷氏其实也依旧是是少数民族传进来的,但是并不会特别将雷氏看成是什么少数民族一样。 氐人虽然不像是賨人一般的好战,但是真要闹腾起来,也不会比賨人差多少,因此除非是想要一举清扫境内的少数民族,否则大多数情况下,对于少数民族的举动,都是用安抚和拉拢为主,这样的手段,一直到后世依旧在沿用。 不过么,拉拢和安抚手段,也就是通常用用,就是给其他的氐人或者是賨人看的,若是不听话,该动手的时候依旧动手…… 这一点,雷铜也不傻,所以当吴班前来的时候,虽然雷铜嘴上哈哈哈,但是心中却是在敲小鼓。 “元雄来此,真是蓬荜生辉!”宾主落座之后,雷铜哈哈笑着,“今日且放开规矩,不醉不归!其他闲杂事务,明日再说!” 吴班并没有理会雷铜的话外之意,毕竟他特意冒着风险来到了南充,难道就是为了找雷铜喝酒吃肉?虽然说在汉代,亲亲相隐几乎是默认的一个规则,但是谁能保证雷铜不会转脸就将吴班给卖了?因此,能够早些将事情办完才是正理,至于什么吃喝,到哪里不能吃喝? “雷氐王倒是自在……”吴班笑了笑,“不过这自在恐怕是没有两天了吧……” 雷铜见吴班说得不客气,纵然有些城府,依旧是觉得不痛快,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收了收,看着吴班说道:“莫非吴兄欲讨某不成?” “岂敢岂敢……”吴班笑笑,说道,“只不愿见雷氐王自寻死路尔……” 雷铜哼了一声。 “盐铁,乃国之重事尔……”吴班不慌不忙的说道,“以雷氐王之见,征西将军与吾主刘益州相比,谁更胜一筹?” 雷铜“哈”了一下,说道:“元雄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不妨直言!” “两家兵事么,如今倒也难说,吾主新得荆州牧刘景升之援,如今征西人马亦不得进……毕竟吾主与荆州牧皆为汉室宗亲,自有守望之意……此外,吾主宽厚仁慈,纯良至诚……至于征西将军么……”吴班笑笑,意有所指的说道,“某就不太了解了……不过,想必雷氐王多少应该知晓一二……” “南充之地,城虽不广,田亦不丰,奈何此地产盐啊……”吴班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然后说道,““纵然此时征西未有所动,呵呵,雷氐王……不知雷氐王又能留于南充几日?” 雷铜的脸色总于是沉了下来,这个事情向来就是他的逆鳞,也是他一直担忧的问题,虽然说徐庶来了之后,也没有表示说要调动他,但是雷铜他知道,其中过半还是安抚之意,若是到了将来…… 历史上,雷铜也是见到了刘备并吞川蜀之势头已成,加上川蜀士族大多数也投向了刘备,雷铜便也投了刘备,以此来保全自己的地位和利益,然后和张飞共同镇守巴西了一段时间,随后便在和曹操争夺地盘的战斗当中战死沙场。 虽然历史上对于雷铜这样的人,向来就是少用笔墨,甚至有时候连写都不写,但是从一开始能和张飞联合治理巴西郡,然后变成了征讨曹操的先锋将,最后默默无闻的死去,连多一点描述都没有,也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没有任何一个政权,会长时间的容许自己治下还有什么政治小团体,尤其是像雷铜这样,还能有地方武力支持的团队领袖。 其实雷铜也有些犹豫。 和历史上不同,当年只有一个刘备和刘璋在争夺川蜀,而且不管怎么看,刘璋都是成不了大器,也无力回天了,因此除了个别的一些死忠派之外,大部分人都是树倒猢狲散,然后再选新的树,所以雷铜当时的选择也不太为难。 然而这一次刘璋竟然有荆州的援兵,这就和雷铜之前想象的刘璋会速败的结果不太一样了,并且局势也越发的混乱起来,虽然说征西当下似乎有些优势,但是征西毕竟是擅长于骑兵,这川蜀之地骑兵就等于是基本用不上,那么就等于是征西要用自己不擅长的一方面和刘璋以及荆州兵进行对抗,这个自然是上下一落差,区别就大了。 再加上雷铜原本就不是什么智谋超群,可以动不动就摇着扇子,出口便是天下大势的人物,所以雷铜这些天,同样也是烦忧不定,吴班这一番说辞,很是浅白,也直直的戳在了雷铜的痛处。 不过雷铜同样也是知道,反复小人是最不受人待见的,现在已经算是投了征西,然后若是又转而又投了刘璋,若是刘璋最后胜利了,多少还好说,如果是征西最后胜利了呢? 见雷铜迟疑,吴班决定给雷铜下一记重药。 “好叫雷氐王得知,也算是尽某一番同僚情谊……如今荆州牧人马已是北进……”吴班微笑着说道,“征西之兵不日即退,届时雷氐王……” 雷铜心中一跳,脸上却勉强维持着正常的颜色,打着哈哈说道,“某不求高位,只替南充父老所忧,不欲其受兵火之害也……此愿此心,可昭日月!若真是征西兵退,刘益州欲加罪于某,亦无憾也!” 吴班不理会雷铜的嘴硬,也没有揭穿他,而是继续说道:“荆州北进,又岂会置南充不理?” 雷铜终于是色变,追问道:“元雄莫要说笑,南充此地既无丰田,亦无富户,乃贫瘠之地也,纵然荆州北上,岂能来此?” “雷氐王说得也是……”吴班点点头,“不过,南充有盐啊……某曾闻荆州之内有谋,欲掘汉水……呵呵,如此一来,便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毁了南充盐场,使得征西人马无盐可用……” 雷铜发现自己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一片汗湿,穿堂的凉风吹过,便是一阵的透骨寒意,咬着牙,死死的盯着吴班说道:“不知何人献此毒策!好生恶毒!” 掘开汉水,不一定会给南充城墙造成多少的损坏,也不见得会给南充城内造成多少的灾难,但是一定会给原本就处于低洼地带的盐场造成极大的破坏! 虽然水流迟早会退去,但是这盐场想要恢复生产,就不是一两天能办到的了,甚至要花上大半年,甚至是一两年的时间,而在这个空白期之内,为了恢复生产,也就意味着要投入大量的钱财物力去将灌进了盐场之内的淤泥给重新掏出去…… 雷铜真的是动怒了,也是恐惧了,他无法想象失去了盐场之后的恶劣情形,也无法忍受自己的钱财要承受如此大的损失,当然,雷铜现在也已经差不多将南充的盐场看成了是自己财产的一部分,丝毫不记得原来这个盐场究竟是属于谁的。 雷铜死死的盯着吴班,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心中急切的盘旋过几个念头,最后还是没能下决心,只得咬着牙说道:“元雄到底想要些什么?!” 吴班低声说道:“某想要的,也不算什么,不过就是一个时辰而已……” “时辰?”雷铜疑惑的说道。 吴班点点头,“对,时辰。” ……………………………… 傍晚,清点了大半天的运粮官总算是核对好了数目,然后提起笔来,在木牍之上确认签名,勾勒画押,又连忙令手下将盐袋整理捆扎好,准备和粮草饲料等等一同运往广汉。 兵马一多,对于当地的粮草物资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压力,南充这里算是最后一站,从南充调集了岩盐之后,便会从汉昌阆中运来的粮草一起,送到广汉前线。 为了防止被敌军轻易地堵截,通常来说运粮的频率都是不固定的,再加上从各个县城出来,到下一个县城之间的距离都不是很远,最多也就是三五天的时间,因此来说,就算是对方斥候探知了运粮的队列,然后想要回去报信,一来一回之间,等组织好军队兵卒出来,可能运粮队已经到了下一个安全的站点了,也就失去了在半途之中拦截的机会。 为了防止粮道上出问题,一般还会特意先期派遣些骑兵步卒进行巡逻,加上走的都是官道,往来的人流相对来说也不算是特别少,因此如果说是埋伏的话,为了不让往来人流发现暴露行踪,就必须在比较远的区域埋伏,而像是川蜀这样的地形,就算是有战马也用不上,真要是埋伏得很远,就算是有心想要来劫道抢烧粮草,一路喊着翻上几座山头再冲过来,能存下多少体力拼杀? 搞不好被运粮队反杀回去,那简直就是作一个大死了。 因此,最关键的,便是能精准的掌握运粮队出发的时辰,然后再准确的时间,准确的地点之上以逸待劳…… 负责对接的南充文吏一边收着木牍笔墨,笑嘻嘻的问运粮官:“校尉可是要连夜走?这山路可不好走啊!” 运粮官瞄了文吏一眼,也没有在意,随口回道:“那个傻子会半夜走山道?今夜城中休整,明日天明再出发。” “那是,那是……”文吏呵呵笑着,点着头,然后便捧了木牍笔墨,走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01章 谁劫谁的道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为什么很多将领都喜欢劫粮道? 是因为道德的沦丧,还是……咳咳,其实很简单,就是捏柿子是捏冻柿子好捏,还是软柿子好捏? 正面作战的一线部队,再怎么样差,也是一线部队,这个跟显卡主板一个道理,大厂一线的就算是有其下限,但是下限还算是有一定标准的,而二线,甚至不知道几线的部队,不是亲眼见到,都不一定知道其下限在哪里…… 所以曹操喜欢劫粮道。 不是因为曹操阴险狡诈,而是曹操在初期的时候,没有多少实力和对方的一线部队硬碰硬打损耗,便只能挑个软柿子来捏一捏。而到了较为后面的阶段,击败了袁绍之后,整合了大批的部队人马,直至赤壁之战,曹操都甚少再用什么抄截粮道的战斗模式。 直至司马懿奔袭街亭。 然后司马懿也就干了这么一次较为出名的抄截粮道的战斗,随后大多数时间都是怂得穿女装都无所谓,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在街亭之前,司马懿根本就没有什么名气,没有名气就无法有太多的兵权,没有多少兵权就只能挑软柿子来捏。 因此如果历史上马谡战胜了司马懿,恐怕后面也就没有了五丈原。 刘备不想走那么远的道路,如同司马懿一样赌一把,又想要做出一些文章,便只能将目光投向了这里,南充。 南充是一个好地方,尤其是刘备和吴班得知了雷铜依旧在南充担任县令的时候。虽然说雷铜一再表示,这种事情他只会做一次,但是刘备和吴班都知道,这种事情,就跟蹭一蹭没什么区别,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几名在山头眺望的兵卒兴奋跑了下来,禀报说是看见了运粮车队的烟尘…… 刘备和吴班点点头,便带着先锋部队往前出发,吴班则是领着弓箭手在侧翼压阵。不管是川蜀还是荆州,兵卒当中,弓箭手的占比是相对较大的,而且也多半训练有素,反倒是前锋拼杀的精锐并不多。 这或许跟地理气候的有关,像是川蜀等地,气候较为炎热,一年四季,嗯,有四季么,不是就三个季节? 因此在川蜀这样的区域,人就不需要太多的脂肪来抵御寒冷,甚至在夏日炎炎的时候,脂肪过多反而会导致散热困难,因此这也就是古代的时候北方人比南方人看起来要高大健壮的原因,而高大健壮的躯体,自然在前锋短兵刃交接的时候更占据优势。 跟着刘备的这些兵卒,都是老兵,一部分是蓟县的,一部分是丹阳的,基本上都是属于无家可归,咳咳,流浪多年,嗯,跟着刘备走南闯北,嗯,这个表述相对好听一些,反正差不多就这个意思,最终来到了川蜀。 刘备的这些老兵熟练的集结起来,形成了队列,在道路的两侧埋伏了起来。 而吴班带着弓箭手,则是麻利的在山腰附近,各自隐藏了身形,等待着。 吱吱呀呀的车轴声响越来越近,烟尘之中也隐隐的见到了那一杆的三色旗帜,刘备觉得胸口的热血扑通扑通的跳着,似乎像是回到当年在面对黄巾的心情,攥紧了双股剑。 近了,近了! 刘备从灌木当中站了起来,将双股剑高高举起,嗷的一嗓子,“上啊!杀啊!” “放……咳咳,放箭!放箭!”吴班也是有些紧张,导致最开始的时候竟然被口水呛到了气管,痛苦的一边咳嗽着,一边吼叫,脖子上的青筋暴露。 箭矢如雨,越过了刘备等人的头顶,然后朝着征西将军的运粮队列撒去。 征西运粮部队,也并没有接触过什么苦战,而且队列当中大多数依旧是民夫,在刘备发起攻击的时候,大多数的民夫下意识的就丢下了辎重车开始往两边逃窜,还有些人慌不择路钻到了辎重车下面,将双眼一闭,然后捂住双耳…… 真正算是见过世面的则是为数并不多的从汉中而来的征西兵卒,大场面都见得多了,还会害怕当下的小场面么? 运粮的军侯大吼着号令兵卒集结,依托着辎重车进行防御,阵列在箭雨当中也不见得有什么慌乱,反倒是让前冲的刘备步卒有些慌乱起来。 要说刘备的中坚力量,也都是跟着刘备多年的这些老兵,虽然未必能称得上是什么百战精锐,但是论胆量和战斗技能,至少在战场见识上,就不是没有经历过多少战斗大场面的川蜀兵卒能够比拟的,可是见识太多的,在某些时候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情。 就比如当下,当刘备的这些兵卒发现自己冲杀出来的时候,对面的征西兵卒阵型并没有慌乱,而是借着辎重车形成了一个小阵列的时候,这些经验丰富的兵卒,立刻就从心了。 越是在战场上混的时间长的兵卒,往往表现得就越发的怂,倒不是说这些兵卒不够勇猛,而是这些兵卒知道什么时候该上,什么时候不该上,不是胡乱的呈现个人的英勇,然后轻易地死在了敌方的刀枪之下。 就像是现在,面对着征西兵卒的小阵列,刘备的这些兵卒便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也从零散的队形开始汇集在一起,开始列阵。 就像是能够对抗骑兵的,往往只有骑兵一样,对抗阵列,也只能依靠阵列,而且越是老兵油子,越是见多识广,便越是知道有没有阵列,对于短兵相接的时候,往往是天差地别,见到了征西兵卒冒着箭矢而前,阵列丝毫不乱,就知道自己今天撞见强敌了…… 在双方军队鏖战之际,个人战技真的不是很重要,即便你有通天彻地之能,力敌百人之勇,一旦矛刺入肉,刀劈入骨,伤到了敌人,都难免会产生短暂的“硬直”时间,很容易被他敌人趁虚而入。这就需要你身边的袍泽帮忙分担一部分防护功能,而同时你也必须要在袍泽伤敌时,帮他挡住来袭之兵。战阵的作用由此便得以发挥,所以说千人作战和百人械斗,所必须的技能点完全不同。 战场之上,阵列越完整,则战斗力越强,阵列一旦散乱,导致各自为战,战斗力将会直线下跌…… 强兵,兵刃武器是一个方面,强悍的心理素质是另外一个方面,征西运粮军侯见到了当下如此情形,也是知道多半躲不过去,便干脆横下心肠,沉声大喝道:“想想家中老小!战死于此,家中老小自有供养!征西之下,绝无懦夫!战!来战!” “哈!战!来战!” 征西兵卒一同跟着大喝起来,气势不降反升,让刘备的兵卒都有些错愕。 刘备挥舞着双股剑,大喝道:“他们人少!杀光他们!”立刻带着自己的护卫向前攻击,带动了其他的兵卒也一并向前,才没有导致什么迟疑和混乱的场景出现。 金铁交磕声当即响彻四野,嘶喊惨叫声也随之越来越密。 虽然刘备带来的前阵兵卒基本上都是披甲之卒,但是其中也有很多只有些硬皮甲防护,这种硬皮甲的范围很窄,大体上来说就像是背心一样,也就仅仅前胸后背而已,有的甚至后背都是用几根绳索系着,根本就没有防御力,至于什么胳膊腿,就更是不用说了,全靠自身的幸运闪避BUFF,再加上平日没有洗澡的泥甲防御…… 因此,在大多数的情况下,百步之外的流矢或许难以射穿,百步以内直射或者投射,这种皮甲就有很大可能性被透甲而入,至于临阵的短兵器相接,枪矛捅刺,皮甲是基本上防不住的,战刀劈砍,倒有一定几率可以减轻伤害。 反观征西兵卒阵列,基本上人人都是扎甲,最差的也是两裆铠,不仅覆盖了前胸后背,甚至还垂下一块,遮挡了腹部和裆部,当然,和对面穿着硬皮甲的刘备军一样,腿脚胳膊依旧是只有衣袍,并没有战甲覆盖。 穿着全身战甲的,也就是征西军侯一人,肩膀上多了披挂,大腿上也有战裙,虽然更加沉重,但是防御性能自然更强。 没有养过兵的人,是绝对不会知道兵卒是多么的花钱。 原本大汉征兵制度,是服役调拨的,民夫带着自家的武器装备来服役,一般将校根本不管这些兵卒器具的,因此在这项制度推行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发现这样的兵卒装备普遍都非常的差,生锈掉渣的兵刃箭头比比皆是,大家都是抱着拿个破烂充数,然后到了战场上捡漏的心思,然而战场之上哪有那么多漏可以捡? 于是乎,这样的兵卒的战斗力自然可想而知了。 随后便有了募兵制,将校要负责手下兵卒的器械兵刃,这样一来虽然解决一部分的问题,但是也带来了钱粮的巨大开销…… 而乱世之中,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死了可以再找地方拉伕;相比之下,装具可是笔大开销,怎可能让普通士卒用好物? 所以像是刘备这样,能让兵卒大部分用上硬皮甲的,都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而如今见到了就连运粮的普通征西兵卒,都穿上了他们只有军中中高级军士才能穿的札甲,这心情,复杂得真的就像是山区里面的朴实农夫第一次进了大城市…… 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杀!”刘备大吼着,带着兵卒和征西兵卒开始了短兵接战。这算得上是刘备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征西兵卒,自然也是对于征西兵卒的装备,心中暗暗的感到吃惊,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羡慕,一丝丝的愤懑…… 虽然在装备上占据了优势,但是毕竟人数相差太大,再加上刘备其实个人武艺也不差,双股剑舞动起来,就像是纳鞋底的双针一般,咳咳,不是,是像两团绽放的绣花一般,因此被包围起来的征西兵卒在不断的减员情况下,坚持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也就全军覆没了。 战毕,刘备收了双针,嗯,双剑,看着狼藉一片的战场,还有那些滚滚燃烧起来的辎重车,心情不免有些沉重,他原来有想过征西兵卒凶悍精锐,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如此的彪悍,就连这些算是二线的运粮兵卒都是如此,那么位于一线作战的那些征西兵卒,岂不是更加的棘手? 还有在这些步卒之上,征西将军赖以成名的骑兵…… 刘备打了一个哆嗦。 还好是在川蜀,征西的骑兵排不上用场。 刘备看着自家的手下在兴高采烈的剥取着死去的征西兵卒的战甲,也不管是否有血污或是破损,便往自己身上穿套,心情却一点都好不起来。 在人数占据了绝对优势,并且还是在伏击状态之下,征西兵卒竟然也几乎是造成了接近一比一的死亡率,这让刘备有些不敢相信,再次清点了一遍之后,才算是勉强接受了现实。 吴班大笑着,恭贺刘备的胜利,刘备也只能是将笑容重新挂在脸上,心中却是波涛翻涌,思绪繁多。这一次冒险走水路绕过广汉,袭击南充,一来是为了牵制广汉的征西兵卒,毕竟刘备也不可能常驻在这里,不能真正切断供应链的都是假劫道,只是给征西人马施加压力而已,想要靠一次劫杀粮草部队就能获取大胜,纵然刘备心态乐观,也是不敢这么想的。 另外一个方面的作用,就是给刘琦一个交代,来搪塞一下绕道去上庸的策略…… 而现在,刘备认为,在见识到了征西兵卒的强悍之后,有很多策略需要重新调整了。并不是刘璋太过于无能,着实是因为征西将军斐潜太过于犀利。 所以,原先削弱刘璋,吞并壮大的策略,现在要缓一缓,至少要让刘璋具备一定的实力,而且从现在这样的局面来看,要单独对抗征西,这个压力实在是太大…… “元雄……呵呵,这个来了川蜀也算是有些时日了,还未拜见庞公庞子仁……”刘备拉住了吴班,笑呵呵的说道,“不知道元雄可否引荐一二?” 吴班皱起眉头,有些不解刘备为何有这样的转变,而且从某个角度来说,吴班这一帮人,对于庞羲并没有多少好感,自然也就谈不上有多少合作的心思,忽然听闻刘备这么一说,自然有些诧异。 “元雄,”刘备补充说道,“征西势强,非你我二人可抗衡,某听闻庞公之处,兵马甚众……”劫道的快乐,怎么能一个人独占呢,大家都来劫道,才是真正的快乐啊! 吴班有些恍然,寻思了片刻,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此,某待过些时日,再给使君引荐就是。” “不,不……”刘备连忙说道,“如今之胜,不过是损征西之一毛,断不可掉以轻心,川蜀之局,依旧如累卵一般,需众人协力,方可有一线之机也……征西不过运粮兵卒,便是如此悍勇,若是……纵然可胜,折损亦大,不若联合庞公,这个……” “?”吴班迟疑的看着刘备。 刘备真诚无比的点着头。 “好吧,回军之后,某便派人动身前往就是……” “如此,某便代公子谢过元雄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02章 谁咳谁的丹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徐庶和刘备之间小小的交换了一手,互有输赢的消息传到了汉中,传到了斐潜这里,有些意料之外,也有些意料之中。 刘备,却是也不算是浪得虚名,这一手不仅是威胁到了粮道通畅,而且还是双重打击,还一并的威胁到了徐庶和川蜀这些投降将校之间的关系。 虽然徐庶也知道多半是在南充出了问题,而且和雷铜也不见得能撇清关系,毕竟像徐庶这样不定时不定量的短距离押运粮草的模式,虽然整体上会比较繁琐,并且也会增加不少的工作量,但是对方想要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也是非常的困难。 这一次刘备军不仅绕行潜入,而且还那么好的卡在点上,若说是没有内线提供准确的信息,哪能做得那么轻松写意? 知道归知道,但是徐庶毕竟还是徐庶,便装作不知道,只是重新安排了人手,对于粮道进行了一次筛查,然后重新调派运输,就像是完全不知道雷铜这里有什么纰漏一样。 历史上刘备是什么时候才开始收拾这些川蜀派系的?是一入川便大举讨伐么?还是进了成都就翻脸不认人? 都不是。 刘备历史上是通过三四年的时间,慢慢的调派,遣送,甚至有意无意的让这些川蜀士族土著地头蛇在战场上战死…… 当然,这其中多少也恐怕有诸葛在后面的推手,以至于诸葛掌权的时候,这些川蜀士族各个服服帖帖,屁都不敢大声放一个,然后在诸葛死后,便立刻变了天。士族一项如此,当代打不过,就记账呗,然后腐化下一代,打不过虎狼,总是能打得过猪狗吧?虎父无犬子多半都是恭维话,实际生活当中,最常见的便是父母太强势,然后孩子被压制得非常懦弱。 斐潜对于徐庶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法,表示了赞同和理解,毕竟现在川蜀处于混沌和动荡之中,尽可能不要让自己陷入四面楚歌的被动和危险当中,同时也提醒徐庶,对于这些投降过来的川蜀将领,也不能放得太松,若是刚好碰上了,也不放抓一两个来开个刀,当然,执行者不是征西这方面的人就可以了。 斐潜一路从关中到了汉中,走得并不是非常快,因为他同样也是要等一下徐晃和张辽,等这两个人到了,才一同向川蜀而进。 现阶段,斐潜的精兵策略已经逐渐的有了成效,将领和旗下的兵卒之间的联系,也不像是其他诸侯那样的密切,在征西系统之内,精兵是支撑各地的重要武装力量,但是这个武力量并不是属于某一个将领的,而是根据情况进行调派,就像是汉中原来这一块是黄成在统领,但是黄成进川也没有将所有的汉中兵卒全数都带走,只是带了山地营。 徐晃和张辽也是如此,只有其下直属的亲卫营队,才算是徐晃和张辽本部人马,这样虽然也会带来一些其他方面的问题,但是只要上面的统管做到位了,还是可以减免或者是避免的,毕竟军法国律摆在那边。 当然,很多时候这些什么军法国律都是给某些人看的,而另外一部分人,普通百姓是绝对不可能知道如何才能绕过去,就像是刘备当初没给十常侍上供,然后连县尉都当不了,而损兵折将的董卓,却能依靠给十常侍献金,然后屁事没有还能加官进爵…… 任何制度,都有弊端,都有益处,只有取舍衡量与具体执行的问题而已,并无其他,至少,在现在这一段时间,这种做法也还算是不错,既保持了兵卒的精锐性、军心稳定性和一定程度的地方依附性,又不会导致军权过大,膨胀到挟持地方民生的情况。 斐潜在汉中,同样也没有能够闲下来。 麻烦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自找的,或者说是自造的,真是一点错没有。 因此斐潜在见到了眼前这一片黄幡高悬,香烟缭绕,二十余名的童男童女穿着齐刷刷的道袍,在刘诞府衙之内,锣鼓喧天的开展什么水陆大会罗天大醮,便有些搬了石头砸在自家脚背上的感觉…… 刘诞如今倒是瘦骨嶙峋,加上身上宽大的道袍,粗粗一看,似乎有个几分的仙风道骨的感觉,但是若是仔细看其眉眼,眼眶深陷,眼圈漆黑,红丝遍布,其实就能知道这所谓的仙风道骨不过就是个表象,实际上刘诞的身子底,已经是腐朽不堪,摇摇欲坠了。 刘诞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之中,根本没有在意斐潜的到来,就算是旁提醒之后,也就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打了一个稽首,自称是广虚道人…… 广虚,尼玛。 斐潜忍住想要抽刘诞一巴掌的冲动,然后随意说了几句,便离开了青烟四处,熏得斐潜呼吸都有些不畅的刘诞府衙。 “卧虎先生……”斐潜瞄了一眼在一旁的张则,“得偿所愿了?” 张则额头上冒出了些细细的水光,虽然这一段时间倒是过得挺爽,但是现在被抓了包,自然不免还是有些紧张,连忙拱手说道:“主公明鉴,这些所有事物,都不是在下操办的……在下也曾经劝过刘益州,可刘益州不仅不听,还颇为震怒……” “呵呵……”斐潜面无表情的呵呵了两声。 。斐潜都不用具体找人询问,都能猜到张则是怎样操作的。张则有规劝么,肯定有,而且一定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刘诞下不了台的那种规劝方式,不仅可以达到适得其反的效果,还能在公众面前树立起其自身刚正的形象 世家养猪么,不都是这么养的? 吃的喝的送到身边,特意指着红粉温柔坑大声疾呼,不要看这里,千万不要看这里,不能跳啊,这不能跳! 嘿,不叫唤说不定对方还真没注意…… 刘诞名义上是益州刺史,然后张则是益州刺史长史,若是刘诞这个家伙沉迷在道家青烟袅袅之中,整天就只懂得打醮,无心政务,得益最大的是谁? 所以张则说他没有做任何的动作,没有怂恿,甚至还有规劝,那就只能是呵呵了…… 但是话说回来,若不是刘诞自己本身有破绽,张则也不会叮得这么酸爽。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纵然是国法森严,有时候也管不到一些龌龊的事情,更不用说像是当下这样律法还不健全的汉代,在斐潜自己大力推行道法的汉中。 所以这个石头虽然砸在自己的脚背上,斐潜依旧只能是忍着,就像是他知道了张则必然有些小动作,但是依旧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样。张则同样也是推算到了如此的结果,所以虽然表面上有些惶恐,但是并非胆寒。 先记账吧。 斐潜说道:“此事暂且不提……左真人现于何处?”若说是现在刘诞这个情形,张则有个三分责任的话,那么左慈同样也脱不开干系。 “左仙……左真人,之前于安富讲道……”张则毕恭毕敬的拱手说道,“得知征西前来,亦是立刻回旋,想必这两日也就到了……” 斐潜挥了挥手,张则会意,连忙拱手告退。 刘诞本身就不是什么好料子,这个斐潜自然也是知晓,但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废材,这才多长的时间就已经是腐烂了,还在上面长出了不少五颜六色的蘑菇来。 只能说之前的环境太好,或者说太差,没有给这个刘诞长蘑菇的机会?现在接触了风雨之后,这刘诞内心当中的孢子便按捺不住冲动了? 斐潜当然也希望刘诞是一个废物,这样自然是比较好控制,毕竟当初也不过是利用一下刘诞的名头,找一个可以进攻川蜀的借口。这种借口,大家都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说破了就没有多少意思。就像是大部分人的生活,赚些钱找个配偶,生个孩子,一日三餐锅碗瓢盆酱醋茶,俗的不能再俗,但是嘴上至少说是事业,爱情和家庭…… 虚伪? 不,这是现实。 现实从不虚伪,虚伪的只有人心。 就像是现在,斐潜也根本没有考虑刘诞会如何如何,而是在想着,要是刘诞这样下去,万一哪一天咳药咳丹出了问题,一命呜呼了,多少有些麻烦。 至于刘诞自己的死活,他自己都无所谓了,还有谁会在乎? 刘诞变成当下这个样子,斐潜多少能够猜测到一二。不是所有人都是有梦想的咸鱼,当然,当有了梦想的咸鱼努力奋斗之后,猛然间发现自己竟然不是金光灿灿准备跳龙门的鲤鱼,而是一条咸鱼的时候,承受的心理上的打击,远远比那些活鱼要大得多…… 而像是刘备那样的,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终咸鱼翻身的,毕竟少之又少,大多数咸鱼在鲜血淋漓之后,便躺下了。 说刘诞没有一点点的意气飞扬,指点江山的愿望和冲动,肯定也是不对,若是真没有,刘诞也不会愿意和斐潜合作,但似乎是在川蜀的这一番折腾,让刘诞看见了自己身上的盐分,又或是沉重的心理压力使其转化向虚无方向寻求安慰…… 具体刘诞走过了怎样一段心理路程,斐潜当下已然不可考究,也不想多花时间去考究,只想着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而解铃往往还是需要系铃人,要让刘诞恢复一些,或者是尽可能的延长一些刘诞的生命时间,自然还是从道家入手比较简单。 也比较容易让刘诞接受。 因此斐潜在见到了左慈之后,劈头就道:“你和张元修做得好事!” 左慈吓得一个哆嗦,完全没有了在其他地方那种超然物外天外仙人的模样,愁眉苦脸的连声说道:“将军!将军!这个,这个不能怪我啊!我哪知道刘使君会这么信,说什么都信……这,这真的不能怪小老道啊!” 别人还不清楚丹药的成分,左慈作为操作者,能不知道原材料是什么么?真让左慈自己吃自己炼制的丹药,左慈都不敢,实验丹药的毒性,都是偷偷摸摸找个什么野狗之类的混杂在馒头肉里面丢过去,见没能毒死狗了,才拿出来给人吃,就跟后世那些炼地沟油的人一样,他自己是宁可吃泡面也绝对不吃快餐的…… 斐潜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对着左慈说道:“两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需要至少两年!得活着,知道么?” “两年?”左慈苦着脸,一副绝望的表情,“将军明鉴,这个……不是老道那什么,刘使君当下身形内外两虚,丹毒已深,别说两年,恐怕……这个……刘使君恐怕是……最多半年,就会登入仙班……”左慈自身很重视养生之道,所以对于身体健康这一方面自然也是很有研究,见了刘诞当下咳丹就像是一日三餐的模样,也是不免心惊肉跳,不敢承下斐潜给的这个任务。 “还登入仙班呢?”斐潜嗤之以鼻,“仙人要是都这样来的,那么仙界不就成了鬼域了?” 左慈尴尬的捋了捋胡须。 “有丹毒,就解毒,有阴虚阳虚,就给补一补,”斐潜说道,“这养生之道,你最在行,难道不能延长些时日?” 左慈依旧是尴尬的陪着笑:“回禀将军,这普通人么,身体若是偶有亏虚,食补一番也就是了,延年益寿也不算是多难……但是刘使君这个情况……如今刘使君全数靠着身中那一点自身三昧火熬着,如风中残烛一般,稍有举动,便是……便是……故而不可补,并非老道不愿,而是不能啊……” 斐潜皱起眉头。 左慈的意思,斐潜大概能够明白。就像是许多浑身肌肉,看起来很强壮的武者,那一身的肌肉都是依靠年轻的身体机能顶着,一旦岁数到了,或者说是潜力用光了,那么原先积累下来的病痛和伤处,就会像是火山喷发一般一同爆发出来,这也就是后世许多运动员到了年老的时候,大体上比一般人还要较辛苦的原因。 “不能救?”斐潜追问。 左慈默默点点头。 “哼!”斐潜哼了一声,说道,“左仙人,想好了,真不能救?” 左慈汗滚落下来,这和普通人相互叫嚣不同,掌权者一声令下,就不是简简单单几个唾沫星子的问题了,“……这,这,小道尽力试试……不过两年,却是不能保证……一年或许还是可以的……” 斐潜看着左慈,确认这的确是左慈的实话了,便点了点头,让左慈退下了。 或许,也该做一下没有这一块遮羞布的打算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03章 被揣测的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任何时代,只要有阶级的存在,下位者免不了就会揣测上位者的心思,甚至还将这样的能力当成了一种秘籍,一种绝学。 张则也不例外,揣摩征西将军斐潜,已经成为了他下意识的一种行为。张则知道,在刘诞这个事情上,他的确有些不地道,不过话说回来,每个人,但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的时候,就需要为自己思考的事情负责,这个标准应该是能力,而不是年龄。 所以刘诞陷入当下的绝境,或者是旁人眼中的绝境,刘诞他自己的仙境,也是刘诞自己的选择,张则只不过在关键的时刻,选择了沉默和顺水推舟而已,有责任么,有,但是并不是非常的大。 然而问题是,张则并不能确认在自己眼中并不大的这个问题,这个责任,在征西将军斐潜的心中究竟是怎样的…… 谁能知道征西将军斐潜竟然来到了汉中,就等于是现场抓了个现行一般,毕竟刘诞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张则在之前的公文行里面根本就没有提,从这个角度来说,就算是不追究张则在其中的推动之罪,就简简单单一个失察渎职之罪,或多或少的也是难以免去的。 张则原来以为,征西将军斐潜和大将军袁绍之间的并州之战,并不能那么快的就结束了,所以征西将军斐潜自然也就没有多少心思会管到汉中来,只要汉中供给出来的钱粮不出什么纰漏,也自然就没有人关心在这个过程当中刘诞不经意的“病死”,就算是退一步来说,征西将军斐潜关注了,又有谁会为了一个死去的咳丹鬼讲什么好话…… 奈何世间往往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猜想到大将军袁绍竟然如此不经打? 大将军袁绍似乎有些花架子的表现,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证明了征西将军斐潜当下的强横,所以当征西将军表示这件事情“暂且不论”的时候,张则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这个“暂且”就是他最后弥补的机会了。 那么,怎么弥补? 让汉中缴纳更多的钱粮来支持征西将军斐潜? 张则思索半响,摇了摇头。 这个想法不能算是错,但是也不能算是对的。 缴纳钱粮,或者说征调更多的钱粮,的确是可以帮助到征西,让征西将军愉悦的一件事情,但这一件事情,并不是非张则不可! 换一个人来做,甚至还有可能做得比张则更好。因为新官上任总是三把火么,而且大多数汉中士族也不会一开始就和新上任的官员对着干,所以在短时间内,只要新官想,手法得当一些,那么在短时间内挤出一部分额外的钱粮来,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因此,张则需要的是一个非他不可的事情,除了他,别人都不能的事情,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征西将军口中的那个“暂且”,无期限的暂且下去。 那么什么事情才是自己能做,而旁人不能做,或者说是不好做,做不好的呢? 张则在自家房之内,背着手,来回转圈。 忽然之间,张则看到了房桌案之上的那几本卷,心中不由得一动…… 华夏有很长,相当长,非常长的一段时间,是上有国律,下有家法的。 甚至就算是到了民国时期,依旧宗族法大于地方法,国家法。举一个简单的栗子来说,再这样的情况下,什么小三小四婚外情,日子就不是太好过了,不是所有人都有豁免进猪笼的金身的,而且往往只有男方有,而女方要么...要么进猪笼,因此不是蠢到一定程度的女人,是不会轻易红杏出墙的,毕竟不仅是自己性命,还连带着自家的家庭名誉,付出的代价确实太大。 如果不是...其实很多地方依旧会保留下来这个“传统”,因此从某个角度来说,其实任何事情,都是有其矛盾的统一性的。 这样的习俗形成,当然是因为封建制度。 春秋周公分封天下的那一刻开始,就形成了王公贵族,士族官吏,黔首基层的三个基础等级,这些等级之间,是不可以轻易逾越的,而从春秋到战国,然后到了民国,其实都可以看成是这三个阶级之间的碰撞和相互渗透,越是盛世,阶级便越是稳固,然后矛盾不断积蓄,然后进入下一个环节,而年代的变化,只是让这三个阶级之间有了一些相互沟通的窗口,但是实质上,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具体可以参考现在依旧残留着大量这样习俗的阿三国度。 因此,征西将军斐潜要推行汉律,重新印刷了九章律等等律法,或许在普通人眼里无关痛痒,但是在张则眼中,这就其实和当年贾公一样,于法中求变,以儒中求稳…… 但是做这个事情,对于张则来说,有什么好处?因此张则虽然揣测到了一些征西将军斐潜的用意,依旧是将这些新到的律法置之高案,并没有实际推行。 不过现在么,似乎也到了妥协一些的时候了。 张则重新坐回桌案之后,将那几本律法取到了面前,翻看起来。 汉代的律法,当然和后世法律无法相比,但就算是后世的法律,依旧有些漏洞,对于身份证时间都能随时想变就变的人来说,法律也就是一纸空文,但在明面上,依旧还是要高谈法律。 作为一个士族族长,张则自然是喜欢自己就是法律的代言人,这样一来他在家族之中的地位才更为巩固,才更有人敬畏,而要是换成了汉律…… 这不就是等于只要遵守了汉律的族人,张则就不太好管了?或者说,就等于是他这个一个族长,同样也要在汉律的这些律法律章规则之下? 张则虽然有些觉悟,但是当拿起这些汉律之的时候,依旧难免还有些迟疑。 望着府衙院墙之外的三色旗帜,张则默然良久,长长叹息一声,然后微微清了清嗓子,扬声吩咐道:“来人!取某名帖,去姒家、田家、杨家、牛家下帖!就说明日老夫设家宴,请务必赏光!” 罢了,罢了,先保住当下吧! ……………………………… 张则在想着如何保住当下,徐晃却在想着怎样保住自己的未来。 望着头上摇摇摆摆的三色战旗,徐晃的思维也不免随之摇摆起伏起来。 现在征西将军的三色战旗之下,可不像是之前在并州时候的三两人了…… 张辽一人三百兵,突进弘农直取粮道,逼迫潼关之军进退不得;赵云出身卑微,当下却能独领一军,于匈奴鲜卑乌桓之间周旋,一战就逼退大将军袁绍的偏军;还有那个不知道那个地方冒出来的太史慈,妖冶无比的身法和骑兵控制能力…… 徐晃每次想到这些,嘴角都不免抽动一下。 征西之下,这些妖孽似乎太多了啊! 怎么做? 是去说张辽心思不纯,跟着温侯吕布绕圈子肯定是别有异心?还是去讲赵云出身低微,又管着黑山之众,难免有死灰复燃之嫌?亦或是喷太史慈和平东将军有所勾结,才能顺畅来去毫无阻碍? 不负责任的乱喷,有谁不会啊? 相比之下,徐晃之前的那些战绩,似乎都已经遥远,或者说已经不算是什么耀眼的标记了。 打白波? 打羌人? 换个人行不行? 不一定不行。这些年头,打过黄巾黑山白波的不知道有多少,有败落的,自然也有取胜的,至于羌人,那更不用说了,大汉和羌人撕扯了三四十年,各有胜败,谁能说离开了谁就一定行,或者说是一定不行? 但是反过来,要让徐晃指挥骑兵,在黑山白水之间,在并北幽左纵横来去,又或是在河洛冀州,辗转腾挪寻求战机…… 徐晃扪心自问,他也不敢说自己就能做的比赵云太史慈来得强。 如此一来,徐晃心中的不安全感就越发的强烈。 一线自然是不敢想了,那么自己现在算是征西麾下的二线战力?亦或是连二线都排不上? 徐晃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要将这个不怎么美好的想法从脑海当中给摇出去。 自己当初投奔征西,难道就是为当一个二流都排不上号的低等统军武将么? 开什么玩笑! 那么问题就很现实的摆在面前,若是论骑术,徐晃不是最好的,而且对于骑兵的掌控力,也并非是最好的,然后对于步卒方面…… 他娘的,但凡是有点能耐的,还有那个将领是不能统领步卒的? 就算是将这些步卒立刻都转移到了像是李儒贾诩这样人更多偏向于民生政务的人员手中,也不会耽误多少事情,这些人一样可以管理得好好的,该扎营就扎营,该列阵就列阵,绝对不会比徐晃在指挥差上多少。 这么想来,自己似乎就比这些人多出了一个可以扛着斧头上阵拼杀的优势了? 徐晃磨了磨牙。 多少有些家学传承的徐晃,自然是知道若是纯粹做一个阵前斗将是多么吃青春饭的一件事情,的确,在身体机能巅峰的那几年,风光无二,在战场之上就是全军的锋锐重心,受到万人敬仰,也会获得许多荣誉和赏赐,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负伤,气力衰减,难道能在战场之上第一线搏杀十年二十年? 然后这些从巅峰跌落下来的斗将都在哪里? 都成为了下一代斗将成名的垫脚石和收藏品,成为了放在木匣里面,成为对方炫耀战功的资本。 纯粹的斗将没有前途,那么自己又有什么优势,又该在什么地方发挥出来呢? 这些时日,徐晃从陇右往汉中赶,心中便是不断的琢磨着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毕竟关系着徐晃自己未来的方向,也有徐氏家族前景和期盼。 “将军!前方就是阳平关了!” 徐晃猛然抬头,发现确实如此,阳平关的轮廓,已经是出现在了远山之间。 旋即没过多久,徐晃就在阳平关下,见到了益州别驾兼阳平关令,马恒。 马恒,原本其实就是刘诞故意拉拢过去,企图借着马恒等人的荆襄势力对抗张则这一方汉中本土的,结果没想到还没等到双方真正进入角力阶段,刘诞自己先塌了架子,马恒自然就被排挤出了汉中的中央行政圈子,顶个了个别驾的名头当了阳平关的守将。 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像是阳平关这样重要的关隘,当然也是落在荆襄派的手中比较稳妥,因此徐庶后来虽然入驻了汉中,对于这样的调派,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意见。在徐庶看来,借着这样一个机会,磨练一下马恒,让其多积攒一些军务上面的经验,也是正常范围的操作,不值得特别大惊小怪。 马恒也并非愚钝之人,多少也能从徐庶的态度之中体察到了一些什么,因此在阳平关的这一段时间,基本上都没有穿着文士的长袍宽袖,而是顶盔贯甲,就跟普通的武将根本没什么差别。 就连徐晃也是不免有些诧异,毕竟在徐晃的印象当中,所谓长史别驾之类的,不是应该纶巾博带宽袍高冠的么? 马恒虽然看出徐晃带有些疑惑的眼神,但也就是哈哈一笑,并没有解释。马恒又不是徐晃他老子,也不是徐晃师傅,凭什么给徐晃去解惑? 不过要是说反过来偷些师,马恒就表现得毫无心理负担,一面向徐晃表示备有多少物资,多少粮草,提供给徐晃作为补充,套了些不痛不痒的交情之后,就立刻口风一转,说到了徐晃的这些下属如何彪悍,竟然有许多人提着硕大的战斧,表示这么多强悍的兵卒,究竟要如何培养,让徐晃能不惜赐教云云…… 徐晃也不傻,打了几个哈哈混了过去。自己是用战斧的,因此多教了些手下怎么用斧头,这不是很正常的么,不过马恒又不是自家属下,凭什么白白说出去? 马恒也不以为意,反正在汉代,不管是什么知识,基本上都是各人安身立命之所,因此不轻易传授也是正常,反正原本就是属于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试探,因此徐晃不说也是正常,又是同僚,将来还有机会,便笑呵呵的告辞离去了。 倒是徐晃在送走了马恒之后,心中忽然有些感悟,又转头去看自己那些提着战斧的属下…… 这一段时间,徐晃基本上都在西凉陇右,自然也是招募了一些西凉汉子,这些西凉汉子高大雄壮,要不然也玩不动沉重的战斧。 徐晃看着看着,忽然有了一个初步的设想,不由得皱着眉,微微歪着脑袋,看着头上的三色旗,嗯,也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征西将军会不会支持…… 嗐,甚是苦恼……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04章 被怀疑的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远在汉中的张则和徐晃是怎样想的,张飞自然不可能知道,他只是知道他被征西人马狠狠羞辱了一次,甚至是和死亡擦肩而过。 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圈,张飞才猛然间意识到,他现在的对手,不是普通的黄巾贼,也不是袁绍袁术的偏军,而是拥有丰富战斗经验,并且诡计多端的征西将军,还有其下彪悍的兵卒。 虽然张飞推测,当日准备刺杀他的,十有八九是混进来的征西兵卒,但纵然是如此,也让张飞看着周边的荆州兵多少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眼神。 这些荆州兵,都是可以信任的么? 会不会在其中依旧有些刺客? 当一个人有了疑心的时候,往往看什么都觉得像是鬼祟。张飞也不能免俗,纵然心中知道在这些荆州兵当中绝大多数,甚至是基本上不会有第二个刺客了,可是心中那种疙瘩却难以释怀。这些时日,见着荆州兵卒,总是免不了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揣摩一下,搞得许多荆州兵卒,包括在刘琦那一部分的,都觉得张飞似乎有些怪异,也不免招来了一些风言风语…… 不过怀疑归怪异,如今在安汉之处,荆州兵就是刘关张的另一条腿,岂能轻易有什么举动? 这几天张飞也没能闲着,他要领兵出城,并非和征西交战,而是要清剿一下安汉周边的“匪贼”。 如今在安汉之处,因为兵卒的汇集,城中城外也渐渐的表现出来一些败坏的模样来,想想当年在酸枣会盟之地,在联军退去之后,酸枣原本这个地名,便彻底的消失在大汉疆土上,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大量的人员汇集,彻底的破坏了当地的小农经济…… 安汉当下,也逐渐的有了一些苗头。 人生在世,可能没有几个朋友,但是怎么可能没有几个仇人,抑或是早就看不顺眼,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整治一下的那些人? 虽然在安汉左近,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在安汉周边,不少人却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开始了偷鸡摸狗的行为,也许是城中原本的无赖地痞,也许是周边闻到了腥味的游侠盗贼,又或是…… 总之,各路人马扯着这个那个的旗号,一方面劫掠着安汉周边的山寨,賨人的,当然,也有些汉人的,反正在这个混乱的时间点上,人心险恶的一面暴露无遗,都想着趁乱搞一票,狠狠的捞上一笔。 这样的把戏也不可能持续太久,这些冒充各路神仙的家伙,所求利益也并非一致,随着混乱的绵延,一些最早带头的人反倒是心照不宣的停了下来,纷纷蜷缩在自家营寨之内,向着安汉发出凄切的求援信号,仿佛他们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一般。 于是乎,当张飞带着兵卒在安汉周边扫荡了一边的,清剿这些引发混乱的家伙的时候,其实清剿的基本上都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盗贼和地痞,那些见到了甜头就昏头的无赖流氓,而对于那些“凄惨”的受害者来说,他们不仅是消灭了对手仇家,顺道还剿灭了周边的匪贼,而付出的,也是仇家贡献出来的钱粮…… 皆大欢喜。 除了那些莫名其妙就遭到了兵灾之人。 杀戮一旦是蔓延开来,就很难停留下来,就像是覆盖过去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在这样的涌动之下,纵然有些理智,也会被碾碎无踪。 安汉南门,张飞按着战刀,带领亲兵的队伍进入了安汉的街道。 这一日,又是根据周边豪右的情报,清剿了一处“匪贼”聚集之地,斩杀了三十余名贼子,也自然是将血迹斑斑的人头首级带回来以儆效尤。 一双眼睛,正在路旁一座二层楼房里,静静地盯着张飞。 “就是这厮么?” 在窗沿之处,露出了半个带着些胆怯表情的脑袋,飞快的瞄了在城门处指挥者兵卒悬挂“匪贼”脑袋的张飞,便迅速缩了回去,“……是,是这个旗号……是他,黑脸,大胡子,不会错,应该不会错……” “……好,去将弓箭刀枪都准备好……” “少,少郎君……这,这……” “破某家门,戮某族人,此仇不报,羞为人子!”年轻的少年眼中不可抑制的冒出了怒火,死死的盯在了张飞身上。 在城门之处的张飞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转头四下看了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街道两侧行人或是畏惧,或是躲避的眼神。 怎么回事? 结合这两天情形,张飞心中也有些犯嘀咕。 可就在张飞还没有琢磨出什么来,正准备带着人往安汉府衙而去的时候,忽然街道当中一阵大乱,一辆似乎是受惊的骡马,拖着一辆柴车,朝着张飞等人狂奔而来! 几名安汉的百姓被马车撞伤,似乎是骨折了,一时间惨叫着爬不起来,而更多的安汉百姓,则是慌乱的下意思的躲避,朝着张飞等人之处涌来。 在马车之后,似乎有十几名持着长枪长刀的人,大呼着疯狂向前,遇到了挡在前方的民众也是不管不顾的持着刀枪就往前砍刺! 鲜血飞洒而出,男人的叫声、女人的叫声、孩子的哭声汇成一片,有的人试图蜷缩起来躲避刀枪,但旋即被踩在了脚下,只能哀嚎出声,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 “贼子好胆!”张飞大喝下令道,“迎上去!杀了他们!” 在部分张飞手下开始迎击拦截奔驰而来的骡马车辆和在其后奔来十余名持刀之人的时候,忽然街道一侧的店面当中,也冲出了约有十名的人,嚎叫着朝着张飞杀来,而在这一间店面的二楼上,在窗户之中,也伸出了长弓,两三人正弯弓搭箭瞄着张飞,其中就有方才的那一名窥探张飞的少年。 尸体与鲜血在街道上绵延,张飞骤然遇袭之下也浑然不惧,长槊第一时间抢到了手中,横扫开去,将最先冲过来的两三人直接荡开,然后哗的一声抖出长槊,便是简简单单的两个极短的突刺,另外冲来砍杀张飞两名贼人,脑袋就像是被破开的浇上了辣椒油的豆腐花一般,白花花的脑浆和艳红色的鲜血,飙射出去,泼溅在其后面的人脸上身上。 “恶贼!死去!”窗户之上的少年怒吼着,射出了长箭。 张飞将长槊摆开,抡成风车一般,然后往斜里一跳,便全数让过了这三四只冲他而来的箭矢。张飞皱着眉,心中一股无名火升腾而起,他娘的,怎么又是我老张遇到这种破事! “将此贼擒来见某!” 被激发出了怒火的张飞舞动着长槊,转眼之间就店铺里面冲杀出来的人统统刺杀当场,几名张飞的护卫踏着鲜血冲进了店面之中,打斗声从楼下迅速移动到了楼上。 少年人抛下长弓,抽出一把短刃,恶狠狠的盯着张飞:“天道昭昭,总有报时!恶贼,某于黄泉之下候汝!”言毕,便一刀刺在自己胸口,直没至柄,然后从窗口翻落,跌在了街面之上。 “嗬……也是个血性汉子……”张飞见状,反倒是消了两分少怒火,拖着长槊窜到了少年人面前,微微歪头看着少年人面容,辨认着,“汝是何人?为何刺杀于某?” 少年人咯咯咳出一口鲜血,盯着张飞,却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不多时眼中的怒火便黯淡了下去,变成了死鱼一般的颜色。 ┗|`O′|┛嗷~~ 张飞没能得到答案,不由得郁闷的仰天大吼起来,声浪滚滚,如同闷雷一般,在安汉街道之上震荡而过…… ……………………………… 安汉县衙之内,刘琦孟达分坐上首左右,然后刘备坐在一侧,蒯琪和伊籍坐在末尾,关羽张飞则是在刘备身后坐着,另外对面则是坐了原本川蜀的一些官吏,吴班也混杂在其中,大堂之内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异常的沉闷和尴尬。 刘琦愤愤不已,这打什么还要看什么不是么,这在安汉城中,张飞当街遇到了刺杀,刘琦觉得就像是脸上被扇了好大一个耳光,自然是愤怒的找到了孟达,要一个说法。 孟达咳嗽了两声,然后说道:“这个……刺杀张将军之人已经查明……乃安汉西北雷家寨,雷石之子……” “既已查明,为何不见擒拿贼凶?”刘琦不满的说道。 孟达苦笑了两声,瞄了一眼刘备,然后说道:“这个,好让刘将军知晓,这个雷家寨么……几天前,被人给破了,寨中钱粮财物,皆是席卷一空……这寨中老小么,多半皆亡,故而……这个雷氏么,呵呵,这如何擒拿……” “嗯?”刘琦也不是傻子,琢磨了一下之后,也有些迟疑的转头看向了张飞,然后又看了看刘备。 “嗯?!”张飞腮帮子一鼓,就要蹦将起来,忽然肩头上一沉,扭脸一看,却看到关羽如小刀一般的眼神丢了过来,便急促的喘息了两声,又重新坐了回去,闷闷的憋着嘴。 刘备连忙一拱手说道:“二位将军明鉴,某家二弟三弟,前些时日,皆于五里涧山中伏击征西人马,如何能与这个……什么雷家寨扯上什么瓜葛?” 刘琦也说道:“正是如此!” 孟达依旧在苦笑,说道:“所以此事才颇为蹊跷……” “有什么蹊跷不蹊跷的!”张飞实在是按捺不住,立直了身躯,大声说道,“某于阵前奋勇杀敌,还要受此等龌龊之辱!” 张飞的话音刚落,在对面的川蜀官吏之中就冒出了一个小小的声音:“奋勇杀敌?哦,呵呵,损兵曰奋,折将曰勇不成?” 如此冷嘲热讽,张飞何尝能忍,顿时跳将起来,就准备要冲到对面去将其扯出来,却被关羽拉住。 刘备转头过来:“二弟三弟,你们先出去。” “大哥!” “先出去!”刘备沉声说道。 张飞愤然而出,关羽则微微眯缝着眼,环视了一周,然后朝着上首的刘琦和孟达,拱了拱手,告退了一声,才往外而去。 刘备对着刘琦孟达拱了拱手,先是替关羽张飞赔罪,然后微微侧向了川蜀官吏一侧,说道:“兵家之事,胜败岂有定论?退一步来说,纵然某二弟三弟于五里涧一时不慎,棋差一着,然某奔波辗转,于南充城下,截杀了征西兵马,亦不可称之为胜不成?” 川蜀一侧的官吏静默着,没有继续出言以应。 刘备也没有等这些人回话的意思,转头面对着孟达刘琦,继续说道:“如今荆襄川蜀联盟,共御征西,理应携手并进,内外齐心,岂可将相不和,徒增笑柄?征西兵卒强盛,并非虚言,若不得心齐,又如何能御之?安汉城外,雷氏山寨,与某三弟,绝无干系!某与某家兄弟,虽仅粗通文墨,亦知仁义,岂能行此不义之举?望各位清查此事,勿使亡者含冤,生者受辱也!” 刘琦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查!当彻查之!某领荆州将士前来,乃家父念与刘益州相知多年,和睦友善,不忍坐视,故而相援!非欲至此,领不白之冤耳!查!彻查之!” 孟达连连说道:“少君息怒,息怒,某亦觉得此事蹊跷,亦是派人勘察,定然还清白于天下……” 显然,一时半会这个事情的真相是不可能知道了,于是在略显得尴尬的局面之下,刘琦带着刘备等人离开了。 孟达送走了刘琦刘备等人之后,缓缓的度着步,皱着眉回到了堂内,又将一干川蜀官吏打发了去做事情,然后才转入房。 而吴班,便已经早早就在房之内等候着了。 将仆从下人打发了出去,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孟达轻轻敲了敲桌案,低声说道:“这个雷家寨……” “不是我做的。”吴班立刻摇摇头,然后看了看孟达。 孟达挑了挑眉毛,“我也没有。这个雷家寨,平日也还乖巧,又是南充雷的旁支,某岂会良莠不分,胡乱下手?” 吴班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虽说某至五里涧之时,未见张翼德……不过,观刘玄德此人,也不至于……” 孟达点点头,然后脑海当中一点亮光跳动了一下,面色有些怪的说道:“某……某听闻……刘少君与刘玄德,嗯,那个……” 吴班睁了睁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孟达一眼,然后迟疑着,摇了摇头,“如此岂不是自断手脚?应不至于如此……” “也是……”孟达点头,旋即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脑海当中就都是盘旋同一个念头,这个事情,到底是谁做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05章 被排挤的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刘琦回到了在安汉的行辕,先是接过一旁的婢女递过来的热巾,在脸上胡乱的擦了擦,然后将脸巾丢在了铜盆当中,转头问蒯琪道:“这个事情,果真和那个黑脸张无关?” 虽然刘琦和刘备之间略有些利益上面的分配问题,但是在一些问题上,还是有着相同的利益取向的,所以在这个阶段,刘琦也不可能借这个事情来打压刘备,反而要维护刘备,或者说是张飞的名誉,因为刘琦也知道,维护刘备张飞,实际上也就是维护自己的声誉。 在这一点上,刘琦虽然并不算是多聪明,但是也不至于傻到如此的地步。 但是在外人面前维护,不代表刘琦心中没有怀疑。 毕竟空穴不来风,无风不起浪,若张飞没有做这个事情,为什么矛头却指向了张飞,而不是什么其他的人? 蒯琪低着头,权当作没有看见方才那个美婢有些妩媚和哀怨的眼神,然后看着盈盈的裙裾消失在眼角了,才低声对刘琦说道:“张校尉应不至于如此……”称张飞将军,那都是敬称,实际上张飞的职级就是个校尉,杂牌的。 刘琦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呼了一口气:“不是他就好……不过应该是谁呢?孟子度?” 安汉城内外,有兵权的无非就是两方,一方是刘琦这边的,一方就是川蜀孟达这边的,既然蒯琪分析觉得不是张飞做的,那么又不是刘琦这里做得,那么似乎唯一的可能就是孟达这里做的了…… “某亦有些怀疑……”蒯琪微微点头说道,然后又皱了皱眉,“不过看孟子度神色……又似乎不太像……” 刘琦烦恼的抓了抓头,说道:“那到底是谁!” 蒯琪笑道:“少君,何须在意究竟是谁……此番纵然不是张校尉做的,刘玄德一个管教不严终究是逃不过……少君何不……” 刘琦恍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有道理,有道理!” 刘琦站了起来,走到了堂前,朗声说道:“来人!责令刘玄德配合孟令君,彻查雷家寨一事!城外军营杂务,暂且由蒯公泰协同处理!” 蒯琪站在一旁,拱手领命。 ……………………………… 刘备回到了自己的营地的时候,已经是朗月当中。关羽和张飞一同迎了出来,颇有些担心的看着刘备。 “没事!没事!”刘备哈哈一笑,跳下马,抖了抖腿,活动了下血脉,先后拍了拍关羽和张飞的肩膀,向营地中间走去,“这就是小事,无需挂怀。” 张飞呼哧呼哧的跟在刘备后面,等进了大帐之后,便实在忍不住,瓮声瓮气的说道:“大哥!这太欺负人了!” 关羽眯缝着眼,不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是表现出来了一切。 刘备坐下,抖了抖自己的腿,虽然脸上极力的在掩饰,但是身躯腿脚的疲惫却无法掩饰,在山区上上下下跑了一天,纵然是年轻的小伙子都不一定能承受,更不用说刘备这样已经步入中年的人了。 这个年头,根本就没有什么刑侦学,也自然是谈不上什么所谓的侦破,刘备跟着孟达派出来的川蜀官吏,在雷家寨周边转悠了一天,什么也没有发现。或者说,纵然有些什么印迹,也未必能够发现。 不过这个事情,究竟是谁做的? 刘备也是非常的疑惑,不过想了片刻之后,也就暂且将这个问题抛在脑后,问道:“这两日,公泰……在营中都做了些什么?” “昨日公泰前来,取了营中账目,核算了一日……”关羽在一旁说道,“今日又是叫了大小军侯曲长,一一面谈……哼……不过言辞之中,倒也没有什么不妥,也就说些要忠心刘氏之语……” 张飞在自己大腿上啪的拍了一下,颇有些懊恼的说道:“都怨我!连累了大哥二哥!” “诶!”刘备说道,“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怨不怨的……公泰可有接手军务?” 关羽默默的摇摇头,说道:“这倒是没有……” 刘备笑道,笑容依旧灿烂,但是眼神当中,多少有些无法形容的光华流动而过,“这不就是了么……不过是敲打一下我等而已,过两日八成就走了……二弟三弟,你们就再忍忍,忍忍就是了……”蒯琪代表的是刘琦的态度,而刘琦为什么要来敲打呢,还不是因为前期刘备吃相太难看了? 一啄一饮,自有天定。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刘备入川,就跟饿了三年的人突然见到了美食佳肴一样,能忍得住?等吞到肚子里之后才想起来后头还有一个刘琦,再想要做什么弥补动作,一方面是刘备毕竟没有刘邦那么流氓,另外一方面刘备也舍不得吞到肚子里面的这些,如此一来,这样的态度和做派,纵然刘琦心眼粗,没注意到,但是再一旁冷眼旁观的蒯琪能装作没看见? 毕竟蒯琪跟着刘琦过来,就是为了维护刘琦的利益,若是什么都不说,岂不是完全负了其使命?所以,对于这些违背蒯琪他作为刘琦家臣的道义的事情,蒯琪献策献计,对刘备进行敲打和限制,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管是刘备还是蒯琪,都不会做得太过分,都在限度之内。刘备问蒯琪有没有插手军务,便是如此。 “唉……”刘备仰头望月,长长叹息一声。 这就是明摆着的事情,蒯琪不问军务,光查钱粮账,就是表示刘备这些人也不要插手钱粮后勤的这些事情,专注打仗就好,钱粮什么的,交给刘琦来。 这也是对于在外统领军队的将领,常用的控制手段,就像是刘备当初在新野,不也是如此,刘表总是掐着点才送来些钱粮器械什么的…… 若是一般将校,也就罢了,可问题是,刘备前来川蜀,就是为了从被人控制,仰人鼻息的新野,来到一个同样被人控制,仰人鼻息的川蜀么? 自然不是,那么,要怎么办? 沉默了良久,刘备低低叹息了一声,向关羽和张飞招招手,说道:“明日,不妨如此,如此这般……” ……………………………… 对于很多人来说,刘璋这个人,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了其本人并非什么旷世才,也谈不上什么英明领袖。 刘璋这个人,耳根软,容易轻信别人,但是同样,容易被人三言两句打动的,自然也就可以被另外的人三言两语也给打动,因此在刘璋这里,朝令夕改那就是常有的事情。因此后来历史上对于刘璋的评价,所谓的文法羁縻,互相承奉,德政不举,威刑不肃。蜀土人士,专权自恣,君臣之道,渐以陵替;宠之以位,位极则贱,顺之以恩,恩竭则慢等等词语,已经可以算是很中肯的了。 刘焉入蜀的时候,汉灵帝还活着,而汉灵帝别看史上面写的多么昏庸,但是对于这些封疆大吏,该有的管制还是没有放松,因此刘璋等人都被留在了雒阳充当人质,不过么,既然是人质,也就不可能是什么实务性的工作,简简单单一个奉车都尉养着,因此刘璋就很缺少像孙策、曹丕那样随父出征的军事经验,也没有袁谭在冀州镇守一郡的民生经验,一下子就统管整个的川蜀,自然是手脚忙乱,这也更加让刘璋旗下的一干人等,心底难免有些各种想法。 刘焉入蜀前,益州就不是什么清静之地,前刺史刘隽、郗俭皆贪残放滥,取受狼藉,以至于元元无聊,呼嗟充野。还有凉州当时也有人马进川,破坏三郡,自称天子,逼的刘焉不敢入成都,一度准备要徙治绵竹…… 进了川蜀之后,为了消除隐患,刘焉手腕颇狠辣,一连杀了州中豪强十余人,而这些豪强或许也是罪有应得,但是多年联姻之下,哪能一下子斩断都干净?因此有些怨恨什么的,也就是在所难免了,东州人和川蜀人面和心不和的祸根,其实也算是刘焉留给刘璋的重要遗产之一。 再加上川蜀之地,宗教、民族纷乱,比如顺帝时巴郡的女服贼,冲帝时巴郡服直自称天王,桓帝时蜀郡李伯称帝等等,都说明川蜀一带相对闭塞,当地人有强烈的避祸意识和乡土观念,对于“阴图异计”的外来政权抵触性很大,虽然有部分巴蜀人士出于利禄问题择割据之主而仕,但是有更多的人还在恪守矜持,不予合作,或是有限度的进行合作。 若是刘璋雄才大略,很有手腕,像是诸葛亮一般打一派拉一派,给出路也举刀枪,说不定还能成为一番基业,但是仅仅凭着其耳根软,善良的个性…… 自然也就怨不得其下众多的谋臣,各自求各自的出路了。 庞羲的大营,绵延极大,方圆五里之内,几乎都给占了,气势宏大。 刘焉故去,庞羲也年岁不小了,自然也是要替自己的下一代考虑考虑,作为谋臣来说,庞羲自然不能完全去走像是刘焉一般的老路,因此在朋党之事上,该拉拢,该妥协的时候,依旧还是拉拢和妥协。 这一次离开成都这个政治中心,庞羲自然是不放心,但是又不得不亲自主持前线的防御军务,因此对于成都的遥控,也就是借助费诗和李恢等人来完成。 费诗和李恢,是川蜀人,但是不是所有川蜀人都能得到刘璋德重用,也不是所有川蜀人都平等,就像是费诗,李恢,文学、民生、政事、军事都不算是太差,可就是一直没有什么好去处。 费诗多少还算是好,绵竹县令。 听地名还算是不错吧? 是不错,当年刘焉领益州之时,还准备将将州治迁于绵竹,由此可见绵竹原本也算是不错的地方了,可为何能落入费诗手中? 很简单,因为在前些年,绵竹忽起大火,而川蜀多竹木,大火烧了三天,也将绵竹烧成了一片白地,至今也未曾恢复其原貌三分…… 费诗这绵竹令的水分,自然就可想而知了。 李恢更是如此,身为建宁人出身,原本就被成都左近的人视为乡巴佬,遭受排挤自然也就成为了家常便饭。 庞羲这一次自然是拉拢了这一批被排挤到边缘的川蜀之人,然后允诺好处,使其归为己用。费诗和李恢也是期盼能咸鱼翻身,也就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也不知安汉之处,当下如何了?”庞羲慢悠悠的说道。 李恢拱拱手,毕恭毕敬的说道:“庞公但请放心,一切都已办妥,绝无半点纰漏……” 庞羲点点头,说道:“川蜀之机,便落于刘玄德一人,余者碌碌,皆不能战,若得刘玄德相助,你我便可安枕无忧矣……此番公举前去,若可成事,便不枉老夫一番心思……此等舨荡之时,方体忠诚之意……张阆中陨于城下,忠义无双,某已上表,举其子为破虏校尉,以彰其功,而雷南充叛变投敌,当诛九族!此间不过小惩,余罪亦当别论!” 李恢德眉毛动了动,附和着说道:“庞公所言极是。” “彭永年于成都,可有什么异常?”庞羲问道。 李恢拱手回禀:“未见什么异常。” 庞羲冷冷笑了笑,说道:“昔日彭永年目无尊长,肆意妄言,方有髡钳之罚,虽说已赦免,定然心有余怨,如今秦子赦……哼哼,此二人素有往来,德昂这次回成都,需多加留意……” 李恢眼珠转了转,说道:“庞公之意,恐其二人……里外应合?” “彭氏乃广汉大姓……”庞羲捋了捋胡须,说道,“如今广汉落入征西之手……不得不防啊……” 李恢皱眉说道:“如此,某至成都,便禀明主公,擒拿此人,以除后患!” 庞羲却摇摇头,露出了一些耐人寻味的笑容:“不可。” 李恢一愣,旋即有些会意,试探的说道:“庞公之意是……” “德昂此去成都,需勤练兵卒,整顿军务,不可一日懈怠!”庞羲却没有任何的解释,直接话头一转,“今川中余者,或各怀心思,或碌碌无为,唯有德昂,公举忠贞不二,勇于任事……此番事成,便足可出任一方,以牧万民……亦当勤勉,勿负主公厚望也……” 李恢起身拱手:“恢自当不负主公重托!亦不负庞公荐擢之恩!” 庞羲笑呵呵也是起身,然后亲自将李恢一行人马,送出了营地,又一同上马,徐徐出了两三里地之后,才分手作别。 走出了几里地之后,李恢回头而望,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难言的神色,最终化成了一种冷哂。别看现在庞羲似乎礼遇非常,当年被排挤的时候,幕后就没有庞羲在其中上下其手?看庞羲如今对于刘备所展示出来的这种先打压再拉拢的纯熟手法,或许就可以证明一些事情了…… 李恢目光闪动,也罢,如今之局,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06章 被征服的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当一个领导,干最多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耍嘴皮……咳咳,是抓思想建设,统一上下的思想。没看到不管是哪一种政治结构,最常见的便是各种各样的会议么?封建帝国有什么小朝会,大朝会,资本联邦有什么参议会,众议会,还有那……咳咳咳…… 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在这样的无法避免的客观条件之下,想要让许多人可以统一起来,联合起来做一个共同的事情,就需要不断地进行洗脑……咳咳,统一思想。斐潜以前在的企业也是经常这么干,什么我们是世界某某强啦,每年产值多少多少啦,利润率增长多少多少啦云云,似乎进这个企业就是多了不起的一件事情一样,而实际上除了那些耳根软,容易被蒙蔽的小鲜肉之外,大部分老油条都会表面上猛点头,但是心里只认一个字。 川蜀这些人,一看就知道,都是些老油条,而且还是下锅反复炸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那种。这也难怪,川蜀之地,一直以来,都算是安稳之地,虽然有些战争,但是比起那些动不动就千里无鸡鸣的地方来说,则是要好上太多了,所以在川蜀,有这相当多的士族关系,这些当地土著,甚至是从秦朝的时候就在川蜀,比什么杨氏袁氏的历史还要久远,不过么,或许也是因为川蜀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丰厚的产出,导致了这些当地土著地头蛇什么的,很少离开川蜀,向外发展…… 这,或许也就是那一句少不进川,老不离蜀的由来。 斐潜坐于公堂之上,胳膊依旧带着绷带,但是伤口基本上都愈合了,只是为了防止大幅度动作拉扯到伤口,导致二次崩裂,因此才捆扎着绷带而已。 大堂两侧,赵韪雷铜,徐晃张辽等人分列左右,都是纹风不动,静静的等待着斐潜的训话。在大堂之外,还有一批人等,大都是川蜀当地豪强大户。 汉代的大堂,自然不可能是有多么大的规模,摆放个十几张的桌案,也就差不多摆满了,而堂外的便是连桌案都没有的,只是在干地上铺了个蒲席…… 斐潜并没有直接兵发广汉,而是停留在了阆中。汉昌是个小山城,不适宜屯兵,而阆中有阆水贯通南北,交通也算是方便,距离前线广汉也不是非常的遥远,因此作为临时的指挥中心最适合不过了。 作为整个政治集团的首领,到了新扩展的地盘之上,自然就需要召集一下众人,洗一洗脑……咳咳,统一一下思想…… “巴蜀之地,四方险固,都江之堰,丰饶美物。东临荆襄,得巴山之阻,西迩邛崃,获三城之驻,北接汉中,拥金仓之渡,南壤檄外,有蛮夷之圄。故而,川蜀之中,经年稳固,内成方圆,自得黍稢……” 斐潜温和的笑着,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显得很是清朗且有穿透力,从大堂之内传出,一直传到大堂之外,周边不管是徐庶还是赵韪,亦或是在躺下正坐的这些川蜀地头蛇代表,都一个个屏息聆听,不敢发出任何的动静。 “……然,蜀道险途,便可隔绝法外,自立为国乎?”斐潜收了笑容,沉声说道,“蚕丛逆夏,柏灌抗商,鱼凫拒周,其后何如?瞿上丝何存?什邡渠何在?湔山祠何留?今川蜀之地,乃汉家之民,欲隔华夏之道,阻炎黄之途者,皆为大逆之徒,罪无可恕!” “先帝委其重,以其为鶐,寄之以抚,俾之可御,不可谓恩不厚也。圣意宽纯,待民以卹,嘱其简静,慎付之牧,以领川蜀……”斐潜继续说道,声音如同滚滚川水,直流而下,“然焉何为?绝子午之道,断往来之途,戮川之民,罔顾国律,得都江而生骄尊,聚民财则僣欲,阴求窃器,遽造舆服,图射侥幸,曷云何如?不外地堕身逐矣!又以枝叶之亲,据绶私与,窃壤自箓,与谋逆者何异!” 停了片刻之后,留了些时间让这些人在心中多少翻腾品味一下之后,斐潜放缓的语气,慢慢的说道:“某得天子圣恩,得授中兴之剑,斩奸除妄,清朗乾坤,平叛定乱,守土靖疆,若容谋逆窃国,坐视百姓困苦,无为碌碌,则是上负圣意,下违民心!吾何忍之!今领兵至川,非以擅杀为威,亦不穷查小罪,乃不欲妻子迁于途,流离亡于路,只求平稳川蜀,回归汉统,望各位周悉。若执迷不悟,呵呵,也休要怪某不讲情面……” 斐潜说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言词当中锋芒却不减半分。众人皆是伏首聆听,有几个甚至看见一丝在鬓角凝结出来的汗珠,顺着脸庞滚滚而落。 斐潜环视一周,然后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手,说道:“今见各位仍有汉家之心,仍尊汉家之令,吾心甚慰……望各位谨言慎行,遵令守法,慕爱友邻……”斐潜不痛不痒的又讲了几句屁话……呃,大道理之后,便拍拍手,让黄权代表着自己,带着这些人去另外一个大院,宣布宴会开席。 包括赵韪雷铜在内的一些川蜀本地人氏不由得都有些错愕,相互之间递送着眼神。虽然并没有人说一些什么话,但是似乎有一种轻松的氛围开始蔓延开来…… 一些人开始挤眉弄眼,似乎在传递着,原来征西将军,似乎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好像也很好对付的样子么? 一来没有索要钱粮,二来也没有说要征调民夫,甚至连一些具体安排都没有论及,听着似乎还有些空谈的味道,难道这就是征西将军? 也有些老成的,不慌不忙的走在人群中间,似乎是觉得不管征西将军玩什么花样,都接的下来一般。 黄权看在眼里,捋了捋胡须,也不多说些什么,便在前头领路,不一会儿便到了一旁的一个大院之前,拱手立于一旁,引领道:“赵兄,雷兄,请!” “不敢,不敢,公衡兄请,公衡兄请……”赵韪和黄权谦让再三,然后不分前后一同进了大院,雷铜自然是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一进大院,赵韪抬眼一看,有些发愣,转头看了黄权一眼。 黄权微笑着,伸手说道:“赵兄,请上座。” “啊?不敢,不敢,”赵韪正待说些什么,忽然看见这院中桌案摆设,上首像是并没有征西主位的模样,而是只有一个三联席,其余的都是布置在廊下,围绕着院中的空地,便有些迟疑的说道,“公衡兄,这……征西将军……” “哦,征西将军箭伤未愈,不能饮酒,便由某暂且招待各位……”黄权一边往前,一边说道,“将军曾言,若有不周之处,待伤痊愈之后,再行设宴,与诸君畅饮……” 赵韪恍然,连连点头,说道:“是,是,将军贵体重要……将军真是太客气了……” 雷铜也连忙狗腿的表示一番,对于征西将军的漂亮话,不要钱的到处乱丢。 黄权呵呵笑笑,然后又招呼着一帮川蜀地头蛇代表们坐下,然后又将方才的话语朗声交代了一下,就二话不说的宣布开席,一时间便觥筹交错起来,似乎氛围都挺好。 酒过三巡,黄权告罪一声,起身站到了院中,轻轻咳嗽了一声。 赵韪雷铜对视一眼,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周边环形廊下的其他人也纷纷停了下来,目光集中在了黄权身上。 “吾主仁慈,一路南来,见川蜀之民,行刀耕火种之法,觅山间石缝之食,深感其困顿劳苦,着实不忍,故而令某介绍一二农耕之术,或可裨益……”黄权朗声说道,“来人,先将黄氏犁呈上来!” “……诸位请看,此乃黄氏犁……哈哈,当然,非某之黄氏,乃荆襄黄氏也……”黄权一边指挥者兵卒将黄氏犁放到了院中,一边指着其中的曲辕说道,“吾主于平阳之时,见民耕田,驱牛马之力,亦只得浅薄之获,深感耕作不易,便与子敬先生研制,又得荆襄黄氏巧匠之助,方有此犁……此犁可用牛马,亦可用人力,若用人力,则两人在前,一人在后……” 黄权刚开始说的时候,还有些人不以为然,也不知道究竟是这个黄氏犁是干什么的,毕竟不是所有豪右大户都知道农桑之事,但是随着黄权的讲解,还有一旁兵卒的实时演示,有些懂行的便完全坐不住了,瞪大眼珠,若不是看在周边兵卒环立护卫,几乎都想要奔涌到前面细看,顿时间席间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曲犁比直犁更省力,更小巧,能翻起的泥土量更多,也就意味着可以更容易地深耕,而深耕的好处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清楚,但是祖祖辈辈遗留下来的经验却能告诉他们这样做肯定比不翻田,不耕地要收获更多…… “这……”有的人忍不住在廊下叫了出来,“这……莫非……征西将军,愿……愿将此犁授予吾等?” “哈哈……莫急,莫急……”黄权笑笑。然后又招来了另外一人,介绍着说道,“来来,好让诸位得知,此乃农学士也,主管农桑之务,掌耕作之学也……” 农学士也不怯场,拱手行了一礼,便开始朗声说了一些数据和情况,并结合川蜀本地的一些事项和现有的弊处,然后说到了在平阳关中,推行黄氏犁等等的器具,收获增产的数值之后,不仅是在廊下的川蜀大户代表们坐不住了,就连赵韪也不免在席子上扭动了两下,仿佛有什么虫子在其心间爬过了一般。 赵韪迅速的盘算起来,如果说采用了这个什么黄氏犁,什么深耕之法,那么一亩地可增加半石左右,自家在广汉的田亩有一百余,还巴西郡内各地的还有四百余,这样一来每年就可以多收…… 哇! 四舍五入不就一个亿了么! 赵韪眼眸之中,似乎有什么亮了起来,盯着院中的黄氏犁,就像是黄氏犁不是用木头和铁制作的,而是像黄金白银打造出来的一般。 关键这只是更换了一个工具,并不需要做什么太多的额外改动…… 然而,黄氏犁只是开场菜而已,接下来农学士不仅说了黄氏犁,还略带讲了一些关于在关中平阳实行的一些沃田法,又推上来一个微型的水渠灌溉的木雕模型,当说到经过如此这般整治之后,原本的下田会变成中田,中田会变成上田良田的时候,几乎全场都沸腾了起来,没有人再关心自己桌案上吃的到底是什么菜肴,也不关心说什么川蜀之主究竟是刘焉还是斐潜,几乎所有的人心中就是火辣辣的一片,眼睛不是变绿了就是变红了,有些急切的甚至举了酒爵就上来和黄权拉关系…… 谁家中没有众多的田亩? 谁不是仰仗着这些田地才能掌握一方,累积下来家中的财富? 然而川蜀之地,众人都是清楚,开垦出来的适宜耕作的也就是那么一些,牛马也就是那么一点,若是可以用了黄氏犁增产,又能得了那什么沃田法,岂不是白白在原有的基础上多了至少一半收入! 关键是还不用和他人争抢! 平白得的,有那个不想要?! 要知道,川蜀之中,并非所有山头都可以用来开垦成为梯田的。 众人不约而同的就像是被磁铁吸引的铁珠一般,咕噜噜的一个个自动自发的滚到了黄权和农学士的身边,一边阿谀奉承的话不要钱的向外扔,一边想方设法的企图给自家捞些干料,各个都是恨不得立刻将黄权和农学士所说的好处立刻捞回家中去…… “诸位!诸位!”黄权不得不高声喊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吾主仁慈,欲将此等利国利民之法,授于川蜀……” 众人一片欢喜之声,然后便是交口赞叹,虽然说各自代表了各自的家族大户,但是此时此刻竟然有些整齐划一的味道。 “……若是谋逆之辈,或是执迷不悟,依旧从逆而行……呵呵,呵呵,也就休要痴心妄想了……”黄权继续说道。 众人相互看看,也是立刻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会跟随着征西将军的指引,拥护征西将军云云,大表忠心。 “……为谨慎起见,也为了使得平阳关中之法更适宜川蜀之地,征西将军决定,将于巴西郡内,择三四之地,先试行沃田增产之法……有意者,可于明日卯时,至阆中府衙……” 黄权还在交代着具体的实行点的一些标准,但是坐在上首的赵韪却渐渐的从原本兴奋和贪婪当中微微清醒过来,看着里三层外三层围着黄权的那些川蜀大户的代表,心中不知道为何涌起了一阵悲凉之意……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07章 被驱使的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鉴于川蜀的特殊情况,蜀人治理蜀地,也就成为了一个比较偷懒且合适的做法。在汉代,一个地区要发展,要稳定,还是需要本地人,征西将军斐潜若是能控制大概的方向,就已经是非常的不错了,不可能事事亲为,毕竟像是猪哥那样呕心沥血的,也不过是只能控制一地,一旦距离远了,控制力也不可避免的衰减。 “蜀人于此,仕者众矣,自郡守而下,一郡之内,土人大半,官吏采民,皆为乡里。故而难于徇公,易于朋党。若收其令缺,归之朝廷,量立分限,又有政令不达,川野不通之忧……”斐潜缓缓地说道,“……吾等欲进川蜀,却也离不开此等人物……” 川蜀之人跟着黄权都走了,剩下的便是征西麾下的自己人,斐潜见徐晃张辽多有思索之色,也就大概解释了一下。 川蜀之地,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称呼自己是老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上来就占些便宜的,在川蜀之地当中,很是常见。而其他许多地方,开口往往都是问候对方祖先,又或是母系一列,言毕称老子的,或许也就是川蜀。 自古以来,中原地区的官吏,就不喜欢去川蜀。因为在古代的交通条件之下,川蜀实在是太远了。川蜀是一个典型的盆地,四周崇山峻岭,和中原有联系,但是不密切,纵然有些人往来出入,但也大都是些官吏,商人什么的,至于普通百姓,大都一辈子,或是说几辈子都是在川蜀之中,从来没有走出过这个盆地。 川蜀的富饶也是针对于巴西和成都一带来说的,像是川北川南,甚至巴东,很多地方依旧是刀耕火种,山高林深,经济一般,不过对于战乱频繁的地区来说,川蜀又算是好的了。 可以说,川蜀就像是华夏的一个微缩版本。 华夏,不也像是一个大盆地,除了极个别有出去的人之外,大部分的人都是祖祖辈辈都在一处,从未想过外面的世界究竟如何? 同样,川蜀之人也和华夏普通民众一样,表现出性格的两面性,甚至更加典型一些,一方面表现得胆小,柔良畏事,忍气吞声,单独一个家庭来说,耙耳朵被挠了,也都权当作所有人都看不见,就算是看见了也不恼,呵呵自嘲一下了事;一方面又表现得胆大,若是一群人汇聚一处,相互惊吓,以谣传谣,很容易就信以为真,然后便以之为乱…… 乱了,又很容易平,不像是西羌,耗时耗力就是搞不干净。 不过么,就算是容易平乱,对于中原人,或者说是山东人来说,要去川蜀为官,依旧是一件非常不情愿的事情。如此一来也就形成了外地官吏来川蜀,要么是将川蜀看成是矿产地,刮地三尺,要么就是视其如虎,把能活着离开当成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再这样的前提下,斐潜也不可能有什么大神通,可以违背什么自然规律,从天而降就招来一大帮子所谓的忠心耿耿,可以为了青天白日旗……咳咳,三色旗,努力奋斗奉献一生什么的,所以只能是沿用老套路,采取蜀人治蜀地。 “主公,某生于并北,幼时常见居官不久,亦不知俗,不暇抉剔已离去……”张辽在一旁说道,“……蜀地之大吏,宿老,众矣,若不克之,未免权柄旁落……” 斐潜点点头,说道:“故而,欲改此貌,便由此物为始……” 张辽的意思斐潜自然能够明白,如果采用蜀人治理蜀地,就容易滋生各种腐败,朋党联合,架空主官,再加上任官不管是两年期,或者是三年期,在交通不方便的汉代,很有可能才熟悉了治所附近的一些地区情况,然后就任期满了,掉头走了,再来一个新的主官,周而复始的轮回。 在斐潜张辽徐晃面前,同样是有各种农具的微型雕塑模型。 徐晃看着,似乎有些感悟。 斐潜笑笑说道:“人活一世,温饱为首。若不得温饱,便无暇他顾。如今川蜀之地,多有刀耕山猎之民,人畜上下混居……此等之民,何物为法,何域为邦?故而入川需入心,取蜀先取人,若不用舍,如何能得……” “主公此计大妙!”徐晃恍然,不由得抚掌而叹,“昔日宣政,多以檄文,然川蜀之民多壅塞,不通文墨,亦不知朝廷律法,故而不得通达也……主公借此等妙举,增其收获,便得其心,使其自求明于主公之下……” 斐潜微微点头,对于徐晃所说表示认可,然后又看了看张辽,看到张辽也在一旁若有所思点头认同的时候,才微微笑着,让一旁的侍从护卫,将农具的模具撤下。 斐潜之所以跟徐晃和张辽特别解释一下,也就是因为接下来的时间之内,徐晃和张辽将会作为入川的重要将领进行作战,在不确定战况发展进程的前提下,能够大体上知晓斐潜在民生政务上面的举措,然后不至于发生什么矛盾和冲突,也是非常重要的在战前思想统一的环节。 要不然徐庶在后面努力搞民生,收民心,然后前线作战的的徐晃和张辽,为了某个战术目标,拉壮丁杀土著…… 占领一块区域,然后就稳固一块区域,逐渐向前推进,不一定要多么快,但是一定要稳固发展,否则起起伏伏反反复复,像川蜀这样山地众多,道路难行的,真是一个相当困扰的问题。 站在护卫重新拜访上来的地图面前,斐潜在汉昌至广汉画了一条线,开始布置军务,说道:“如今仅有汉昌至广汉,入吾等之手,其余巴西诸县,皆游离在外……以某之意,皆不取之……” 张辽徐晃不由得都愣了一下。 都不打? 斐潜点点头,再次确认,都不打,都放着。 张辽和徐晃有些面面相觑,这些都不打,难道是要直取成都? 然而张辽和徐晃的想法又落空了,只听到斐潜继续说道:“吾等守于此四城,元直文长于广汉,某于阆中,公明文远你二人则去南充……” 徐晃张辽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心中冒出了许多念头,四个城,三个都有安排了,还有一个汉昌呢,谁守?另外,难道征西将军斐潜就满足于这四个城?不想再打了?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安排? ……………………………… 对于征西将军斐潜的安排,也是在不停的困惑和思索的,不仅仅是只有徐晃张辽,还有赵韪和雷铜。 “如今看来,真是小觑了天下人……” 赵韪感叹一声,放下了酒爵。 参加完了黄权所代表的宴会,众多的川蜀大户代表急不可耐的或是要将最新获取的消息传递出去,或是要和家族之中的人进行研讨商议,因此哪有什么心思再来捧赵韪和雷铜的臭脚丫子,纷纷做鸟兽散,只留下了赵韪和雷铜两个人面对面,眼对眼。 也不知道是因为在征西宴席上吃饱喝足了,又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赵韪和雷铜两个人虽然重新找了个地方,又上了一些吃食,但是两个人都没有什么食欲,除了一开始两人相互喝了两杯之外,就再也没有动过筷子。 当夜晚的寒意席卷而来的时候,就像是无边无际的孤独感,冰冷滑腻,从皮肤上渗透到心理。堂下,回廊上,甚至在厅堂另外一边,都有人,然而赵韪却觉得自己依旧是孤独的,就像是溺水者,四周都是水,想要呼救,一张口,声音却被灌了回去。 这个川蜀,还是那个川蜀么? 当年北面汉中,张鲁的覆灭,或许是因为众多因素混杂在一起的结果,赵韪有稍微想过,但也没有深思,毕竟觉得还比较遥远,而现在想起来,这些林林总总的信息汇集到了一处,赵韪忽然发现,张鲁其实败得不冤。 就像是现在的刘璋一样。 “我们……做了一件……不知道是对,还是是错的事情……”过了许久,赵韪才缓缓地继续说道,他手中握着酒爵,似乎想要抬起来喝,邮箱是要放下来,不上不下。 雷铜也是默默点头,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这个……有谁能保证一定是对的,亦或是错的?不过像是到了我们这样的境地,不管对错,也是由不得我们了……” “征西果然不是凡夫庶子……”赵韪摇摇头,说道,“这一下,你看着,庞子仁,董幼宰等人,还有那荆州来的什么刘玄德,有一个算一个,谁能再挽回败局?这个仗啊,还么怎么打?哈哈,哈哈……这已经是结束了……” 雷铜眼珠骨碌碌转了一下,隐隐有些张皇的神色一闪而过,“不至于吧,征西将军……这个,听说荆州来人也是甚为武勇,还有庞公庞子仁手握重兵……这个,怎么会短时间就能分出个胜负来的?” “胜负?”赵韪哈哈一笑,看了雷铜一眼,原本不想回答,但是又觉得还是稍微给雷铜解释一下比较好,毕竟小王子船上也就这一只老鼠了,真要是连这只老鼠都没了,又找谁去说话?“胜负已经不重要了……川蜀之地,向来闭塞,越是闭塞,便越是看重眼前利益,而现在……别说周边大户,就连某听了都是心动不已……你说,这仗还能打的下去?明面上打的是兵卒刀枪,实际上打的是钱财粮草啊!” 说着,说着,赵韪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些苦涩,也就举起酒爵,咕嘟一口喝下,长长哈出了一口酒气…… 原本赵韪认为,在征西将军南进川蜀之下,赵韪他还是很有一番腾挪的空间的,甚至说不准还可以两边获利。 当然这样的信心也来自于赵韪原本的政治生涯,他原先也不就是在东州和川蜀之间两头获利,甚至不惜为了个人目的,跳动内乱,借口平叛,然后另立门户的么? 哪一个两百斤的胖子,当年还不是一个粉嫩的正太啊? 赵韪自然也是有过自己可以统领一方,成就一番事业的。而这些梦想,还没有完全展开的时候,就被人拔了枝叶,铲除了根茎,这心中的酸爽,岂是雷铜这样认为自己是个氐人统领就很了不起的家伙,所能理解的? 原本投降征西,是存了先避其锋芒,看两边局势如何再说的心思,当然,也想着保全自己在巴西郡内的财物权势,同时若是征西想要借用自己的力量,也少不得讨价还价一番,然后可以换取更多的利益。 如今,这些打算全盘落空! 征西将军轻而易举的突破了川蜀大户的心理防线,如今赵韪不用想都知道,明日天明之后,征西将军带来了关中最为先进的产粮工具和增产秘法的消息,就会向四周迅速蔓延开去,而这些在川蜀当中生存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几百年的家族,有那个又会不心动? 更何况这些工具方法,都是在关中用过,并且取得了成效的! 赵韪甚至都能想象得出来,当这样的消息传递到了成都左近,那些在成都的地主豪右,定然眼珠子都快跳出来,然后或许还看着刘璋的面子上,装这样子说要和征西决一死战,但是实际上若是真的有三色旗开到其面前,八成立刻笑呵呵的投降了事,表示不是我们不打,是确实打不过云云,然后立刻就恨不得带着征西将军手下的农学士直奔自家的田间地头…… 刘焉入川,给川蜀带来了什么值得称道的好处? 并没有。 刘璋继承了职位,又给川蜀带来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么? 也没有。 然而征西将军来了,一点都没有掩饰的表明,就是要川蜀的粮草,然后并不像是刘焉刘璋一样,急匆匆的四处侵占土地,就只是表示,需要粮草,将来川蜀的粮草要用来供应关中…… 没有多余的钱粮? 好办!征西将军带来了新式的耕作工具和最先进的产粮秘诀,可以增加川蜀的亩产,甚至产量翻倍!让川蜀之地可以轻松的获取更多的粮草,不仅可以满足自身需要,还有多余的钱粮可以出售。 反正粮草不能久存,多了自然是价高者得。 征西将军收,大量收购,而且不仅收购,征西将军还带来的一些原本川蜀之中少见的物品,比如描金扇,比如银缕衣,比如琉璃器,比如西凉马,甚至还有像是什么三花酒,肉包子,各式各样新式菜肴…… 赵韪呆呆的看着天边,最深沉的夜色已经过去,原本浓墨一般的天空渐渐开始变得有些青灰起来。 “要变天了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08章 两个松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刘璝正在府衙后院舞枪。 和大多数的川蜀土著不同,刘璝生就一副高大强健的体魄,虽然不至于像是关二爷那种高人一等的体格,但是也比一般的川蜀民众要高上了许多,一身肌肉贲起,脸庞略黑,短髯如戟、连鬓接唇,倒也有几分张三爷的模样,可惜胡子就没有张三多了,不过就算是如此,在护心毛的衬托下,倒也显得颇为威猛彪悍。 虽然刘璝也姓刘,和刘璋论起来,或许一两百年前是一家人,但是现在么…… 有的人习武的时候,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有的人则是相反,最烦有人打搅,刘璝就是不喜欢旁人的其中之一。 一杆大枪虎虎生威,刘璝在后院呼叱连声,府衙之内的仆从下人们远远的避开了去,也都不敢近前。但是在今日,有个不开眼的管事,却颤颤巍巍的在后院门口探头探脑…… “呔!”刘璝一声断喝,一枪砸在了管事面前的地上,溅起大块的泥土,击打在管事身上,吓的管事连忙站好,一动不敢动。 “滚!”刘璝大喝,“找死不成!” 管事下意识就想要跑,但是依旧强行禀报道:“将军,这……有客来……来访……” 刘璝裸着汗津津长满胸毛的上身,将长枪收了,重重地呼了口气,喝道:“什么鬼客人?这种破地方,还有鬼登门吗?”自从驻守在涪县之后,在涪县左近的一些大户便见势不妙,纷纷搬离躲避兵灾,搞得如今涪县民生凋敝,而刘璝又并非是一个善于理政的人物,也只得干生气,却不知道如何处理。 管事:“……” 刘璝抓起一旁的衣袍,胡乱的在脸上擦了几下汉水,走到了管事面前,抖着一胸的护心毛,斜着眼看着有些吓傻了的新管事:“叫什么名字?” 这个管事么,是原来涪县的府衙内的管事,刘璝过来也没有撤,就延任了,但是明显这一次是被其他的老人给推出来的,像跟着刘璝久了的,基本上都知道刘璝的脾气,又怎么会在这样的时间来打搅他。 新管事咽口唾沫,说道:“将……将军,小人姓常,叫……叫……” “叫个鬼啊!”刘璝没好气的一脚踹在管事身上,将其踹了个踉跄,“老子是问来的人叫什么!” 常管事一哆嗦,慌忙说道:“来人自称……益州别驾……” “别驾?”刘璝一愣,然后连忙说道,“开正门迎客,请进正厅,待某更衣!即刻便来!” 刘璝换了一身衣服,急急穿束整齐,然后大步流星地向前厅赶去,一进厅,便满脸堆笑地拱手道:“张别驾,稀客,稀客,别驾怎地……嗯?这一位是……” 此时此刻,刘璝在才注意到,在前厅当中,不仅有张松一人,还有另外一个人。看坐席位置,张松明显是将其当成的平等的人来对待的,并列而坐,不分左右。更有趣的事,两个人粗粗一看,竟然有几分相像,搞得像是两个张松一般。 此人说是相貌平常都算是表扬了,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三缕老鼠胡子一翘一翘的,虽然尽力维持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但总是让人觉得似乎有那个地方看起来有些猥琐。 张松哈哈笑着,说道:“刘将军!某急于回成都复命,来的冒昧了,失礼失礼!这一位,是征西之下,杨松杨孟茂是也!任征西将军祭酒!”祭酒,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官职,也可以当做一个方面的主官之人,也可以当成是一个闲杂顾问,当然,这个祭酒究竟是属于哪一个,那就是可上可下,冷暖自知了。 杨松轻轻咳嗽一声,努力挺了挺胸膛,使自己单薄的身躯显得伟岸一些。“见过刘将军……” 什么意思? 难道这个就是征西将军派遣过来的使者? 这,这一副德行的使者? “啊,见过贵使……”刘璝一边下意识的还了一礼,然后看向了张松。 张松微微点点头。 刘璝看看张松,原本有些吃惊也慢慢平静下来,在他想来,有张松作陪,杨松出现在涪县,应该是作为征西将军的回应了,属于正常的使节往来,自己也不用过于紧张,只不过不知道这一次的商谈,究竟有什么结果…… 三人见过礼之后,重新落座,刘璝咳嗽了一声,说道:“贵使前来,可是欲两家和谈?不知至此,可有何事?” 杨松笑了起来,捋了捋老鼠胡子,“此番入川,欲和,也欲战也!不过么……首要之事,还是欲救将军一命……” 刘璝瞪起眼睛道:“贵使……贵使此言何意?” 杨松说道:“将军可知,如今涪县,已是危如累卵一般?” 刘璝嘿然,说道:“贵使是要威胁某不成?”刘璝说着,看了张松一眼,却看到张松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两个人谈话一样,自顾自的端着茶碗喝茶,然后还仔细端详着茶碗的泡沫和纹路,就像是那些泡沫和纹理,可以占卜出世间所有的问题答案一样。 杨松道:“刘将军可知,汝于此地,摆出一副攻击吾家将军的态势,步步紧逼,针锋相对,纵然吾家将军欲和……恐怕也不得不战……若真的两家动兵,川蜀黎民百姓生灵涂炭,且不论将来胜负如何,将军此举,难道不是自绝于川蜀之民么?” 刘璝一愣,这他娘的是什么道理!怎么听起来一切都是好像是老子的问题了? 杨松嘿嘿嘿的笑着,继续说道:“将军若胜,川蜀亦残破不堪,民生凋零,世家哀怨,为平息众人之怒,刘益州多半也会选一二人出来论罪,以平民怨……且问将军,这个时候,刘益州是选庞子仁,还是选将军?嘿嘿嘿……若败,征西将军取了川蜀,刘益州必然亦称受小人唆使,以期免罪,这个时候,将军又认为刘益州会说是那个人唆使?” 面对杨松毫不掩饰的挑拨离间,刘璝瞠目结舌,连忙转头看张松,却看到张松依旧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似乎是自家的茶汤今日特别的好,正在细细品味一般。 他娘的,一碗茶你能喝这么久! “张别驾!”刘璝指了指杨松,“张别驾,你都听到了……” “哦?听到什么了?”张松悠然的放下茶碗,笑眯眯的说道。 “他,他……”刘璝瞪着眼,“挑拨离间!对主公不敬!” “哦?有这等事?”张松咳嗽了一声,正容对着杨松说道,“杨祭酒,你可有对吾主不敬?” 杨松也正容毫不客气的说道:“某乃征西之下祭酒,敬征西即可,为何要对刘益州异常尊敬?岂不乱了尊卑次序!” “嗯……”张松也不生气,换了个笑脸,笑眯眯的转头问刘璝,“杨祭酒所言,虽说粗鄙,但也有理,不知刘将军认为呢?” 刘璝虽然说不是非常聪明的人,但是到现在也看出来了,这两个松,虽然姓氏不同,但是都快穿一条裤子了……嗯,裙子了…… 难道说…… 刘璝瞪着眼珠子,看着张松。这些时日,刘璝也有关注川蜀之中的一些变化,然后听闻荆州援军和征西兵马在广汉左近有过交手,各有胜负之后,也感觉似乎是可以和征西抗衡一二,说不准胜面还算是比较大的。毕竟单凭借荆州援军就可以和征西人马打得有来有去,那么再加上自己的这些兵马,难道不是更胜一筹? 刘璝看着张松,脸上的狐疑之色越来越重。这个张松,该不会是被征西将军收买了吧?若是如此,要不要将其抓起来? 张松就像是看不见刘璝的神色一般,笑呵呵的说道:“将军可知,某于阆中碰到了什么人?将军恐怕是难以想到……” 阆中? “什么人?”刘璝虽然觉得自己当下应该将这两个松一并抓起来,然后送到成都去,但是被勾引起来的好心,让刘璝还是忍不住问道。 “程氏、费氏、李氏、阴氏、雷氏、赵氏、黄氏、彭氏……”张松缓缓地两个字,两个字的向外冒着,还特意停顿了一下,让刘璝有些消化的时间,“皆于阆中,其笑殷殷,其语切切……” 刘璝脑袋嗡的一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响了一般。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张松,却看到张松笑脸之上,眼眸之中的一点寒意。 川蜀,难道这是要变天么? 一念及此,刘璝顿时面色如纸,惨白一片。 为什么刘璝要维护刘璋颜面,替刘璋把守涪县,不过是因为在当下的情况,维护刘璋就等于是维护自己利益,而现在,似乎情况完全不同了,若是刘璋真的垮台了,那么刘璝的这些维护刘璋的行为,不仅不能带来任何的利益,说不准反而会成为了罪名…… 再进一步来说,纵然能守得涪县一地,但是如果真的像是张松所言,这么多的川蜀大户都倒向了征西的话,那么光守着涪县一城又有什么意义? 秋色已深,天气并不炎热,可是刘璝刚刚舞过长枪,浑身血脉已然行开,此时骤闻这样消息,一时骇得呆若木鸡,动也不动,可是那额头颊上,却是冷汗淋漓而下。“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会如此!?当下胜负未分,征西仅有四城,刘益州久居川蜀,又有庞公重兵在握,荆襄援军聚于安汉……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难道就不怕刘益州追查下来,抄家灭族不成?” 张松哈哈一笑,“刘将军!想到哪里去了!某又没有说这些人等,皆投于征西,刘将军又何必如此紧张?” “啊?”刘璝完全被搞糊涂了。 杨松颇为骄傲的说道:“吾主征西仁慈宽厚,见川蜀之民行刀耕火种,人畜杂居,于心不忍,欲授川民农耕秘法,增产增收,使川蜀之民温饱无忧,此等恩泽,宛如天赐!汝等竟举兵抵御,简直是不知所谓……” “啥?”特喵的还说的跟真的一样,刘璝刚想大笑三声,却看到一旁张松一脸严肃,不由得也迟疑了下来,“这个……贵使所言……” 张松微微点头,说道:“此番某回成都复命……征西所遣,除杨祭酒一人之外,另有农学士、工学士各一,一并前往……” 刘璝只觉得脑袋当中如同浆糊一般,一片混沌。这个世界,难道已经是变化到了如此的地步,让自己完全跟不上,理解不了了么? “等等,等等……”刘璝仰着头,竖起手掌,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然后整理了一下纷乱繁杂的思绪,对着杨松说道,“吾主刘益州,贵上征西将军,当下,尚未议和是吧?” 杨松点点头,“然也。” “然后征西将军要传授耕作秘法,助川蜀之民增产增收?”刘璝又再次追问。 杨松继续点头,“然也!” “这……这个……”刘璝瞪着眼珠子,脑袋当中进程数明显不够用了,顿时卡顿在那边。他实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征西将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做法?两家都还在交战呢,然后就表示要帮助对手搞生产,要传授耕作秘法,来让对手增产增收? 征西将军的脑子,是坏了不成? 怪不得那些川蜀大户,就跟听到了什么人傻钱多速来一样,一窝蜂的全跑到了阆中去…… 可是征西将军真的是脑袋坏掉了? 不可能吧?若是征西将军真的如此迂腐,又怎么可能取得了关中汉中那么一大片的地盘? 那么征西将军若是不傻,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傻子才会做的事情来? 几个相互矛盾的事实,碰撞着,激荡着,谁也说服不了谁,刺激得刘璝脑袋都疼。 张松看了杨松一眼,也不避讳,缓缓地说道:“某特意前来叨扰将军,便是为了此事……此事干系重大,还望将军谨慎克制,勿轻启战端……一切事务,待主公于征西将军商议稳妥之后,再行安排为上……” 刘璝连连点头。 这个事情可不小! 要是坏了刘璋一个人的事情,搞不好赔个罪,然后旁人一道求个情,说不准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等待一段时间又可以重新复起,又是一条好汉。而要是坏了川蜀之中这么多家族的财路,不被这些家族恨之入骨才怪!届时就算是自己没有什么问题,也扛不住这么多家族的针对,搞不好落得一个挫骨扬灰都是轻的…… 刘璝缓缓地说道:“多谢别驾提点……某知矣……自今日起,某会下令周边兵卒,严守不出……一切事务,皆待主公与征西商议之后再说……” 张松重新露出了笑容,说道:“如此,甚好,甚好!啊呀,连日奔波,腹中甚是饥饿……” 刘璝连忙说道:“啊,对,对!怪某,怪某招待不周!来人啊,速速准备盛宴!还请二位赏光啊……” 三人哈哈笑着,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根本就没有了敌对双方的模样……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09章 一大招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曹操坐于堂上,浓眉紧皱。 左右便只有荀彧和郭嘉,其余人等一概排除在外。不得号令,不许靠近,违令者,斩。 在三个人中间,是一堆的简,各式各样的都有,有竹筒漆封的,也有锦囊缝制的,不一而同,但是收信人却都是同一个人,不是曹操,而是袁绍。 “某……待此等皆不薄也……”曹操声音沙哑,就像是沙砾相互摩擦,“……为何依旧如此?” “天下之人,子胥不常有,而无忌常有……”荀彧说道,“……今日种种,不过是楚秦旧事罢了……” 曹操抬头,哈了一声,然后从这些信当中随意取了一个,“侍中张……呵呵,前两日还上表,言孤平乱有功,宜加大将军位……奉孝,你说,为何这些人能做如此之事!” “……”郭嘉沉默了片刻,然后不堪荀彧的眼色,只是低头低声说道,“……若迎新主,必然加官。” “啊,哈哈……哈哈哈哈……”曹操愣了片刻,忽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没错!没错!加官进爵,加官进爵!” 曹操抓起一把各式各样的信,高高举起,然后松开,看着这些竹筒锦囊纷纷落下,就像是看着残阳西下,“如此,便战吧!” 荀彧皱眉说道:“主公!” 曹操却没有理会荀彧,而是转头对着郭嘉说道:“明日某召集诸臣,奉孝可否有言以告众臣?” 郭嘉拱手说道:“某自当言主公必然大胜也……” “善!”曹操点点头,然后说道,“粮草辎重,文若也去准备一二……准备进军阳山……” “阳山?泰山之阳?”荀彧微微想了想,几乎是立刻明白了曹操的想法,但是依旧是劝说道,“主公,若如此,便是有进无退了……”荀彧是想要曹操和袁绍分裂,但是没想要这么明显的表达,这么决然的分裂。 曹操哈哈大笑,“某这一路走来,何曾有退过?” 厅堂之外,秋风萧瑟,呼啸着从天空划过,就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巨人,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刀剑所发出来的声响一般。 荀彧没有再劝,领命退下。荀彧现在就像是曹操的大管家,后勤部长,许多物资调配都要经过他,因此曹操要进行一些战争行为,别的部门可能还没有调配,但是荀彧这边便要先行忙碌起来。 郭嘉微微抬眼,看到曹操正盯着荀彧远去的身影,心中忽然一跳,连忙垂下眼帘,然后就感觉曹操似乎将视线转了过来,刮在头上脸上,感觉如同被刀锋所指一般。 “奉孝……”曹操收回了目光,望向了天空,缓缓地说道,“……我们……能赢么?” 郭嘉依旧低着头,没有立刻回答,停了片刻之后,说道:“旁人可降,或有封赏……而吾等之辈……绝无他途……” 曹操沉吟了片刻,不仅没有因为郭嘉的话语而感觉丧气,反而是有了一些笑意,站了起来,朗声说道:“你我君臣相宜,同心协力,便是荆棘遍地又能如何?且破将开去!大丈夫,当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 “愿附翼主公左右,荡平天下宵小!”郭嘉下拜。 “哈哈,哈哈……”曹操亲自将郭嘉扶了起来,温和的笑着说道,“某有奉孝,文若,万事皆足!对了,某新得了两三只炙鹄,甚是美味,不忍独食,且与奉孝与文若分享……来人啊!去后院,匣取炙鹄来!” “谢主公。”郭嘉也笑道,“主公怎知某近日嘴馋,正无处寻觅?得此佳肴,便又可浮三大白……” “哈哈!”曹操大笑,指了指郭嘉,“美酒虽好,可不能多饮!罢了,罢了,知道你惦记着某家中的酒水……来人,再备两坛酒水,让奉孝一并带走!” ……………………………… “娘亲,你这是……”曹昂缓缓地走了进来,看见丁夫人正在让仆从清理两个匣子,又在匣子之内铺垫锦缎,不由得有些怪,问道。 “子脩!你怎么出来了?”丁夫人连忙上前,拉住了曹昂,担心的看着曹昂的面色,皱眉说道,“你伤势未痊愈,怎么能到处乱跑?” “娘,不碍事的……”曹昂笑笑,想要拍拍伤口逞强,却扯动了伤处,不由得咧了咧嘴,“父亲,叔父他们不也是受过伤么……娘亲不是还说过,男儿但行荆棘路,岂能胆怯伤痛处么?我这也是屋内待久了,气闷得很,出来走走……娘亲你在做什么?这两个匣子不是你最喜欢的么?” “就你有理……等下还是要回去好好歇着的啊……”丁夫人爱怜的想要摸摸曹昂的头,手抬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来,也就放了下来,牵了曹昂的手,温声说道,“吾儿将来也是要继承大业的,这御人之术啊,还是要找你父亲多学学……” “……五谷六仞,设菰梁只。鼎臑盈望,和致芳只。内鸧鸽鹄,味豺羹只……”丁夫人笑吟吟地念道,然后转头看向了曹昂,说道,“炙鹄是楚国佳肴,刚好这两个漆匣亦是画得荆楚之风,再加上楚锻,便是愚钝之人也能明白了……怎么样,吾儿可曾明白了?” 曹昂:“=_=?” “儿啊,你真要多读些……”丁夫人还是忍不住,在曹昂的后脑勺上轻轻抚了抚,笑着说道,“这是屈子的大招啊……” 大招? 什么大招? 甲乙丙丁一起按下去的大招?要不要推一下摇杆? 曹昂一脑门的雾水。 “……你父亲呢,这两只炙鹄,是要给荀文若和郭奉孝的……”丁夫人一边继续说道,一边指挥着婢女将炙鹄放在漆匣内的锦缎之上,“你想想啊,这当下局面,像不像屈子大招之时?你当你父亲只是为了送两只炙鹄啊?不是的……发政献行,禁苛暴只。举杰压陛,诛讥罢只。直赢在位,近禹麾只。豪杰执政,流泽施只……明白了么?” 曹昂眨了眨眼,似懂非懂…… “还不明白?”丁夫人有些哭笑不得,便开始撵曹昂,“去去,去房自己找屈子的看看去!你这个木头脑袋!” ……………………………… “十胜十败?”刘协哑然失笑。“曹司空怎么说?” “曹司空言,其何德以堪……”小黄门低声说道。 “嗯,知道了,下去吧……” 刘协点点头,让小黄门退下,然后一个人坐在大殿之上,看着四周空荡荡的殿内,看着两旁矗立无语的朱漆大柱,看着安稳端坐的黑漆描金隔板,皱着眉头,低声喃喃自语道,“呵呵,说得好,说得真好……” 声音微微细细,就像是大殿里面空空荡荡的回音,只不过不知道刘协的这个说得好,究竟是说这个十胜十败说的好,还是曹操那一句何德以堪说的好…… ……………………………… “十胜十败?”贾衢瞪大眼,然后说道,“旋即曹司空发兵讨泰山?这,这不是……”正常来说,宣称了袁绍如何如何差劲,曹操如何如何的优势,然后按照逻辑来说,就是“我方和袁绍打,肯定必胜,赶快开战”…… 结果曹操一扭屁股,转头去打了泰山贼?兵锋直指泰山之阳,然后根本就没有进军河北冀州的样子! 受到征西将军斐潜指示,一直在关注着冀州兖州变化的贾衢,在得到了情报之后,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一波转折,简直是不仅闪瞎了一旁吃瓜群众的钛金狗眼,还顺带闪了不少的老腰,这转折,真的是出人意料,惊心动魄。就像是高调宣称有十条理由,可以踢进世界杯,然后一转头,找了一家幼儿园足球队先练练脚感…… 曹操这是想要做什么? ……………………………… “这曹阿瞒,欲何为?”袁绍皱起眉头,不满的将新得来的情报扔在了桌案之上。什么十胜十败,狗屁不通! 田丰微微捻着自己的胡须,沉吟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拱手说道:“此乃曹司空之计也……主公不必忧虑……” 袁绍有了些兴趣,转头问道:“愿闻其详。” 田丰一边整理着思路,一边说道:“主公,曹司空南下豫扬,虽有斩获,亦有折损……故而曹司空有此言论,一来可混淆视听,二来可稳固朝堂,三来么……呵呵,亦是一种告诫……呵呵,呵呵……” 袁绍点了点头,不由得一哂,说道:“如此说来,这个曹阿瞒,是故意说给孤听的了?” 田丰笑而不答。 郭图在一旁说道:“如此说来,岂非曹司空色厉内荏,不敢与战?” 田丰用眼角瞄了郭图一眼,然后微微扬起鼻孔,用鼻孔对着郭图说道:“非也!公则心思纯良,不知人心之恶啊……” 郭图嘿嘿笑了一声,但是眼眸当中却阴沉了下来。尼玛才纯良,尼玛一家都纯良!毕竟对于一个谋士来说,心思纯良可不是什么好形容词,就像是领导对着下属说什么你这个人内秀,有内才一样,都不是什么好的话语。 袁绍权当作看不见田丰和郭图之间的小摩擦,只是继续问田丰道:“元皓有言,不妨直说!” “曹司空欲战!”田丰斩钉截铁的说道,“昔日主公令其护送陛下至邺城,便是百般理由,千般说法,就是拖延不来,如今更是有此十胜十败之论,足可见其狼子野心!故而,曹司空已然视主公为敌寇,故而某断言,此必有一战!” 郭图一愣,眨了眨眼,忍不住说道:“田公,这方才之言,还是说曹司空宣而不战,避而不打,此番又说曹司空已是下定决定,欲与主公死战……这个,呵呵,究竟是那般啊?” 袁绍也是听得有些糊涂,点头称是。 “公则心思纯良,不思其中奥妙……”田丰不管郭图脸臭得跟大便一样,慢悠悠的说道,“如今主公权倾河北,坐拥幽冀,兖州尽在咫尺,岂能毫无动荡?曹司空见朝野之内摇摆不定,故而宣十胜失十败,以定军心也!然如今曹军疲惫,兵卒短缺,又不得战,故而避之,转取泰山……主公,若此时可遣上将,前驱兖州,直入许县,便可破其虚妄,定然大胜可期!” “哦?”袁绍听了,沉吟了片刻,说道,“不知元皓之意,何人将之?” “当属文将军!可令文将军为主,张儁乂为辅,如当年征西奔袭邺城一般,取许县!如此一来,定然令曹司空无所防备,定可搅乱兖豫,断其根基!”田丰毕竟老辣异常,一眼就看穿了曹操,然后针对性的提出了建议。 袁绍似乎有些意动。 郭图在一旁,心中却非常的不爽,这个老家伙,好好三番两次说某心思纯良,看在其年迈,半截入土的样子,也就不多计较了,但是好死不死又提及什么邺城之战,这不是将某的颜面放在地上摩擦么? 于是见到了袁绍有些犹豫的模样,心中自然心领神会,出言说道:“田公此言差矣!如今曹司空仅言若两家开战,便有胜败,并未欲战也,转军进泰山,亦是向主公表明,不欲与主公为敌也!更何况孤军深入,若胜则还罢了,若败,定然是全军尽墨!须知主公帐下如今唯有如此一只骑兵!如今已是入秋,幽北尚未平定,乌桓、鲜卑、辽东三地,若知主公调动骑兵南下,作乱起来,又何以应对?田公,需以大局为重啊……” 郭图噼里啪啦讲完,顿时觉得浑身上下一片酸爽,怡然自得的捋了捋胡须。 “哼,无知小辈,不通军务,便休要多言!”田丰毫不客气的说道,“骑兵转战,千里奔袭,此乃用骑之妙也!若以骑奔兖州,便如热刃割脂,直取其弊,待其朝野上下动荡,军心溃散,主公便可不战而胜也!幽北可布疑兵就是,待其知晓,吾军亦回,此乃上上之策!主公切莫犹豫!” “若是不胜,主公这五千精骑,便是有去无回!”郭图也毫不示弱地说道,“也罢,纵然幽北动荡,文将军可及时赶回,这千里奔波,马力疲惫,又如何能战?若是征西又来,主公又如何应对?须知阴山之侧,亦有征西四千骑兵,并有近万匈奴从骑!若是文将军稍有折损,休说幽北,吾等皆于征西马蹄之下!主公,不可不慎啊!” 田丰转头怒视郭图,郭图也蔑视的看着田丰。 袁绍见田丰和郭图两个人,就像是斗鸡一样怼上了,吹胡子瞪眼,不由得有些头疼,捏了捏两边的太阳穴,然后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二人暂且退下,且容孤斟酌一二,斟酌一二……”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10章 三碗酒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川蜀,安汉,刘备在院中中舞剑,来回盘旋,动作缓慢而沉着,双股剑就像是纳鞋底一般,一针一眼,一来一去,颇有章法。 后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生,然后护卫高声禀报说是蒯琪来访。 刘备放下了双股剑,沉吟了片刻,微微笑了笑,还剑入鞘,让护卫有请蒯琪,然后换了一身的衣服,来见蒯琪,却见到蒯琪沉着一张脸,一声不吭的盯着他。 刘备哈哈笑着,仿佛完全看不见蒯琪脸上的神色一般,殷勤且热切的请蒯琪坐,喝茶,吃点心,仿佛蒯琪就像是多年老友一般。 这么多年来,刘备从一开始战战兢兢只懂得看旁人的脸色,分辨好脸色,坏表情,稍微见到当权者脸色一变就有些啜啜不敢言,在很偶然的情况下才知道,其实大佬外表生气,不见得是真生气,而真生气,不一定都有坏表情…… 到了现在,刘备就算是看见了旁人的脸色变化,也是权当作看不见,只是悄悄记在心中,然后在一个人在夜里,慢慢的琢磨,细细的复盘。 “哈哈,元泰兄,来来,尝尝这个……”刘备笑着说道,“这个据说是川蜀有名的点心,费时费事不易得,不过味道确实不错……” 蒯琪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住,目光锐利,仿佛要戳穿刘备的面皮一般,出言说道:“征西人马,果真准备进兵安汉了?” 刘备“啊”了一声,然后似乎非常惊讶的模样,反问道:“征西要进军安汉?” “……”蒯琪盯着刘备,“刘豫州,你这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刘备一脸的惊讶,纹丝未动,说道:“元泰兄,你这话说的,这些天来,我不都是在山里跑来跑去?毫无闲暇,元泰兄,你觉得我能知道些什么?”虽然说刘备比蒯琪的岁数大了许多,但是一口一个元泰兄叫起来却那么的自然,就像是后世跑江湖做营销的,见面就叫人老板老总一样,根本连眼都不眨一下。 蒯琪沉默半响,还是败下阵来,“斥候来报,说广汉征西人马异动,有进军安汉迹象……刘豫州果真不知此事?” “竟有此事!”刘备脸色有些变化,似乎多了一些的不满,“征西进兵在即,元泰兄还在这里做什么?速速领兵至五里涧抵御方为正理!若是征西人马过了五里涧,岂不是……唉!来来,你我速速求见公子,陈明要害……” 蒯琪见刘备就要上前来拉扯,无奈之下,最终是和盘托出,“……公子有令……令刘豫州领兵前往五里涧,狙截征西人马……” “啊?”刘备一愣,连忙朝着堂外一拱手,低头沉声说道,“……备,谨遵令!”刘备眼眸之中,不知道是堂外的光线反射,抑或是内心的情感流露,终于有一丝光华一闪而过,然后消失在垂下的眼睑当中。 ……………………………… “大哥,这个什么费公举,所言可真?”张飞皱着眉头,说道。 刘备沉默了一下,拍了拍张飞的肩膀,说道:“这么多年了,我们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我们付出,我们努力,但是依旧一无所获……三弟,你认为,是我们到底欠缺了什么?还是我们哪里没有做好?” 张飞愣了,半响说不出话来。关羽则是在一旁眯着双眼,似乎有所感悟。 “你我兄弟,当日在桃园之中,共饮血酒,共盟誓约……”刘备一手拉着关羽,一手拉着张飞,微微仰着头,似乎回想起了在桃园桃花之下,并列在桌案之上的三碗掺杂了鲜血的酒水。 三牲在前,青烟袅袅,血红的酒水在碗中荡漾,光华流动,仿佛尤在昨日一般。 “若论武勇,二位贤弟皆为万人敌,于兵阵之中来回搏杀,如同出入平地一般……若论勤勉,我这些年来,多少也是兢兢业业无一日松懈,二弟练兵,每日不懈,就连平日最为爱惜的长髯,也是布满尘沙,三弟素来喜爱酒肉,却为了招募人马,便硬是忍着将酒肉全数都让给了兵卒……若论机缘,你我三人,也曾经获一州之地,郡县壤接,旗下一呼,万人景从……可是,为什么时至今日,依旧如此,需看他人颜色,仰仗他人鼻息?” “这个……”张飞无语。 关羽沉默片刻,说道:“大哥,你可是有了答案?” 刘备笑笑,示意周边的护卫稍微退开一些。护卫哗啦啦的向外走去,形成一个圈子,将刘备关羽张飞三人护在中心,也给他们留出充足的空间。 “这些时日,虽然遭人诬陷,奔波劳碌,但是我也正好借这个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刘备仰头看向了北方,缓缓的说道,“二弟三弟,你二人可曾知道征西是如何方有今日之势的么?” 关羽皱起眉,说道:“这个关某倒是没有在意……某第一次听闻征西之名,应该还是在征西破了西凉李郭……嗯,不对,要更前一些,白波,对,白波!征西于并北战白波……啊,兄长这么一说……确实也是,这么些年……” 关羽不免也有些感慨。当年听说征西战白波的时候,刘备三兄弟其实也和征西当时差不多,也是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之内,管着不大不小的一块地盘,当然,当年的征西还没有征西这个名号,但是转眼之间,这么多年过去了,征西将军斐潜势力越来越庞大,而他们兄弟三人,却依旧还是在辗转四方。 “并州……先有董仲颖,后有丁建阳,如今又多了个斐子渊……呵呵,并州这真是……”刘备也是摇头而笑,感慨了一下,然后说道,“二弟,三弟,你们知道这个征西将军,当年入并州之时,除了战白波之外,还做了一些什么?” 关羽眯起眼,思索了一阵,摇了摇头。 张飞瞪圆了眼,茫然的看着刘备。 “征西将军,入了并州,便启用了一人,姓贾名衢,字梁道……”刘备缓缓的说道,然后看了看关羽和张飞,给他们两个人一点思索的时间,随后才继续说下去,“贾梁道此人,当年投征西之时,岁不满双十,家中贫寒,衣食无着……” 张飞挠了挠头,似乎想到一些什么,但是又表述不出来,有些尴尬和难受。 关羽继续眯着眼,拂了拂长髯,然后将眼一睁,说道:“兄长之意,莫非是……千金马骨?” 张飞连忙一拍手掌,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大哥,对不对?” 刘备点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征西重用此人,无疑就是向外表明了一个态度,在征西之下,不问年龄,不问出身,不问财富……故而后来,便多了个荀友若……再往后……” “颍川荀家荀友若……”关羽想到了一些什么,“听闻曹司空之下,也有个叫荀文若的,颇为受曹司空重用……” 张飞一愣,吞了一口口水,然后迟疑的说道:“莫非在袁大将军之下,也有个荀家的什么人?” “这倒是没有……”刘备笑了笑,说道,“不过听闻征西的这个荀友若,当年就是在袁大将军之下……” “啊?”张飞瞪圆了眼,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刘备笑着瞄了张飞一眼,继续说道:“……而且陛下……陛下阶前,还有一人,唤作荀攸荀公达,颇受陛下信赖……也是荀家之人……” 张飞吸了一口气,说道:“咝……大哥,我们去抓……不对,去找一个荀家的人来吧……唉!当年过颍川的时候,就该冲进去的……” 刘备笑而不语,但是心中却浮现出当年去颍川求才,却被颍川各大家族十动感拒的情形…… “有了人,方有其地……”刘备看了看关羽和张飞,说道,“想想当年你我兄弟,在徐州之时……陈氏虽然于帐下听令,却并未顺服,故而反复不定……” 关羽皱起眉,哼了一声,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开森得事情。 张飞抖着胡子,咬牙说道:“待某一日回了徐州,定要抽陈家小子三百鞭!” “都过去了,也就不提了……”刘备摆摆手,“不过当下么,你我兄弟,却不能再重蹈旧辙……首要之事,便是这川蜀之人……” 刘备仰起头,似乎是在回想,也似乎是在畅想,“之前你我兄弟,都是找大家大户,登门拜访,甚至是恳求,但是这些大家大户,哪里看得上你我兄弟?呵呵,好一些的便温言婉拒,差一点的甚至……” 刘备笑了笑,关羽张飞眼中却泛起了怒色。 “而现在,你我兄弟需要转变一些想法了……就像是当年征西将军所作的一样……”刘备说道,眼中像是有团火焰在熊熊燃烧,“……找一些人,找那些不算是大家大户的人,找那些像是你我兄弟一样渴求着一些什么的人,找那些不愿意就这样沉沦下去默默无闻的人……告诉他们,我,中山靖王之后,豫州牧,左将军刘备,刘玄德,欢迎他们……一起共谋大业……” “而费公举……你们不觉得么?恰好有点像是这样的人……”刘备呵呵笑着,说道,“说不得,过些时日,你我兄弟,就要再找些人喝酒了……” ……………………………… 想喝酒的,自然会找到去处。 成都城内,一家小茶馆之内,昏暗的灯火摇曳着。 已经是晚脯过后许久了,临近城中宵禁的时刻了,街道之上纵然还有些人,也都是行色匆匆,急急的望家中赶去。 虽然说征西人马并没有打到成都城下,但是多少还是影响了不少人的生活习惯,要不然像是茶馆这样的场所,成都人多半都会坐到巡逻更夫敲响了宵禁的铜锣之后,才会骂骂咧咧的一摇一摆的回家中去,就像是大学宿舍之中,每日不到十一点拉电闸之前,游戏不能停的节奏一样。 不过现在,茶馆的生意也就惨淡了许多,还没有到宵禁的时辰,人也基本上走光了,只剩下一两个人坐在角落昏暗的灯光之下,似乎还在喝着小酒…… 呃,茶馆也卖酒的,甚至有时候,在茶馆之中,还会卖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只要想得到的,茶馆其实都有卖…… 几个人影走到了茶馆门前,一个人伸进了脑袋,似乎是看了看情况,很快的有缩了回去,片刻之后,便有人在光影晃动之下,走了进来,到了角落之处,坐下,呵呵笑了两声:“德昂兄,你还真会找地方……” “公举兄……”李恢笑呵呵的在阴影当中露了出来,脸上的笑容在光影之中变幻着,拱拱手说道,“好地方都被别人占了,像我,也就只剩这种地方了……也不知道公举兄会不会嫌弃……” “哈哈……”费诗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些什么,但是也没有客气,随手取了李恢面前的酒水角子,在桌案一角取了个粗陶碗,倒了半碗,一仰脖,喝了下去。 费诗虽然是士族子弟,但是也是过得并不富裕,粗茶劣酒,对他来说,也不算是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谁不希望自己能够锦衣玉食,但是谁又能保证自己一定是含着金钥匙,或者含着宝玉出生? 投胎也是个技术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一个好去处的。在发现了自己的生活条件并不是很好的时候,谁当年没有想象过自己是一个小王子小公举的梦想呢?谁没有突然有个什么陌生的信件告知忽然有个什么亿万家财的亲戚指定了受益人呢? 然而实际的情况,就好像是当家中父母大声的告诉你拿了一块地的时候,狂喜回家之后才知道其实就是拿了一快递…… 能靠谁? 依旧只能丢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靠自己一点一滴的取争取,或者,去夺取…… “……此酒经年了,放得久了,味道多少差了些……”李恢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幽暗的火影之下摇曳着,“听闻公举兄得了些新酒……不知……如何?” 费诗将粗陶酒碗向前推了推,“……碗中无酒,可醉人否?” 李恢看了看酒碗,又看了看费诗,有些会意的笑了起来,然后取了酒角子,给费诗倒了酒,说道:“若如此,便取一瓢饮?” 费诗微笑着点头,“自当取饮之!” 话音落下,两人都不由得微笑起来,相互看着对方,光影摇曳之下,似乎都从对方眼眸当中看见了一些自己的影子……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11章 一块田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斐潜轻轻的用手指敲击着桌案,听着黄权说着之前统合川蜀大户,并且安排的相关事宜的汇报。 以农攻略川蜀,而不是以兵卒进攻,这可以说是破天荒的一个巨大改变。 而这种改变,在斐潜没有想出来,做出来之前,似乎谁也没有想到,但是做出来之后,又都恍然一片,毕竟古代的华夏,追根究底依旧还是一个农耕社会。 后世有些杠精表示最初农业都是在狗尾巴草里面找吃的,又怎么能养活一大群人呢?然后表示怀疑,表示其实农业就是一种偶然的发展,因为最初的庄禾,确实是跟狗尾巴草差不多。 或许农业的庄禾驯养,的确是一种偶然,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却是人类生存的必然。 就像是川蜀一样。 人类历史发展到今1万年前左右,最后冰期结束之际,考古学上的中石器时代,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生态环境发生的巨大的变化,全球气温的回升,动物、植被的更迭以及海平面的变化等,导致一系列的新事物先后出现,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农耕的出现…… 当然,农耕也并非一帆风顺,其中甚至出现过断层的情况,但是随着后冰河时期的结束,冻土解冻,湖泊沼泽的增加,导致了原本适应寒冷的大型猎物开始灭绝,比如长毛象,而小型哺乳动物繁多起来,原始人类又不可能像冰河期一样保存食物,狩猎的质量和数量的双重压迫,使得原始人类开始将目光转向更多更广法的食物类型,而鱼类贝类等等食物,也从第二梯队开始向第一梯队渗透,形成了较为复杂的食物链体系,在这样的食物连体系当中,人类有意识的存储,筛选一些高产出,优良的品种,来补充因为大猎物的缺失照成的食物短缺,农耕就初步形成了。 此外,在农业起源过程中,家畜饲养起源可以说是它的孪生姊妹。在某种意义上说,它们是互相促进、互为动力的,之后又共同成为人类社会发展的主要经济基础。 所以,在古代,农耕为主的华夏始终和游牧为主的胡人相爱相杀,是因为原本就是一条线上发展出来的两个蚂蚱,互相看不太顺眼的基因,恐怕在原始人的相互争执殴打当中,恐怕也就是早已经种下了。 斐潜之前考虑了很久,在怎样获取川蜀之地这个问题上,确实是很是费了一番的心思。按照庞统他们的想法,就是用兵卒推进去得了,从汉中一路往南,推到建宁为止,基本上就算是可以将整个的川蜀控制在手中了。 而斐潜,则是需要考虑得更远一些。 占领川蜀,或者说控制川蜀,最终目的是什么? 获取川蜀的粮食和物资。 从某个角度来收,至少在汉代,川蜀的兵源都不怎么样,或许山地营用得上,但是要用在其他的方面么…… 还是凉州和并州的汉子更适合冷兵器作战。 这倒不是看不起川蜀的人员,而是历史上证明了但凡是获得川蜀作为后方的,相对来说都算是不错,但是只有川蜀的,往往不能长久。刘邦那个小子,当年也只是进了汉中转了一圈而已,一两年的时间又给转出来了,而且当时充当刘邦前锋的,也并非是川蜀兵卒,而是当时前秦留下来的大量关中军。 另外,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商品经济的发展某种程度上是战乱与和平年代的标尺,在较为动乱的地区必然民户聚众自保,自然经济甚至是小规模的聚集生存经济体会占据主要地位,就像是黑山贼一样,若不是山中人口增长,负担不起,这些黑山贼有也有一部分是不想要出山进行劫掠的。 而整个关中河洛大乱后,整个中原地区的商品经济遭遇毁灭性打击,董卓至李郭,关中的经济体系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若不是斐潜将自己一套经济体系注入了关中,恐怕像历史上,直到了魏文帝曹丕在位之时,中土依旧是“钱货不行”,甚至一度被迫“罢钱,使百姓以谷帛为市”。 而与此同时,在历史上,益州却能看到明显的用钱痕迹,这说明在巴蜀地区,钱货交易的商品经济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现在关中并北,急需产品的销售渠道,也需要大量的金属货币,川蜀之中这些没有多少被搅乱的经济体系,自然就成为了斐潜目光当中的一块肥肉。 在收到了后世许多信息熏陶之下的斐潜,当然不认为战争只有用刀枪子弹这样的模式,经济上面的战争一样是血肉横飞,凶残无比。 毕竟连中学政治课本上都白字黑字写了一堆,都二十一新世纪了,却只懂得不服就杀?这么多年的读的,难道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不成? 所以,用耕田技术引诱川蜀众人,然后再用经济体系侵袭川蜀,从而形成既成事实,让刘璋和本地川蜀人众的矛盾激化,最终获取川蜀整体的掌控权,也就成为了斐潜当下的整个战略的操作重心。 因此,斐潜带来的这样战略上的转变,使得整个川蜀顿时陷入了一片的混沌当中,原来对于斐潜并不欢迎的川蜀人众,如今忽然觉得,似乎在征西之下做事,被其管理统治,也不算是什么太坏的选择…… 那么斐潜想要达成这样的战略目标,基础有没有? 有,而且非常充足。 除了一般人普遍性那种贪婪本能之外,川蜀之地多年形成的人文特性和社会解构,都成为了斐潜实现这种战略计划的基础。 历来争天下者不能仅看面板上的产出数量的多少,而是要看具体情况,只有真正利用好每一份的国力,将其运用到了该用的地方,较好地整合了所据的根基之地的各种政治、经济资源,这样的政权才能有制霸天下的资本。 川蜀地这个地方,是经济实力雄厚不错,但是很少人能够用好,发挥出川蜀之地最大的潜力。 黄权作为川蜀本土的土著人士,又是位于巴西这种和汉中接壤的区域,加上本身人也比较聪慧,这一次跟着斐潜从汉中再次入了川蜀,自然也是打算在本土上做一番事业,不像是在汉中客居他乡。 因此在阆中府衙大堂之上,黄权在结束了之前的工作回报之后,便主动指着川蜀地图向斐潜说道:“川蜀之地,风俗与汉中,关中皆为迥异。川蜀之辈,敏慧急躁,形蕞貌陋,七尺之下,以为多数。颇慕经学,亦有斐然者,然子弟多溺于乐,少从宦之士,或至耆年白首,不离乡邑……” 斐潜缓缓的点点头,看了一眼黄权,这家伙忽然讲起川蜀人士的弱点来,是表示他是个例外,还是表示他对川蜀很了解,抑或是两者都有,还是除了两者还有些别的什么? 不过黄权所说的川蜀情况,也确实如此。 这就是川蜀人众典型的乡土思想了,由于蜀地封闭而富庶,民风溺于逸乐,所以体现出来性格就比较软弱,喜好享受,不尚武勇,和西凉并州那种能动手绝不BB的风格自然不同,同时,这也难怪川蜀之地大姓雄张,而川蜀本地政权往往被大姓把持,这一点,跟关中有些相似,但是比关中还要更严重。 “川蜀之人,多巧匠工……”黄权看了斐潜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说道,“……精于揣侔,绫锦雕镂之绝,戏耍饮食之妙,皆老少逐之,多以为傲……其处家室,则女勤作业,而士多自闲,聚会宴饮,尤足意钱之戏……” 斐潜一边听着,忽然心中升起了些感慨,这川蜀形态,一脉相承啊,别说汉代这样,就算是到了后世,似乎也还是这样,并没有多少改变,这劈里啪啦的麻将声,绵延千年啊! 在后世,一提到川蜀,然后肯定就是想到川菜,然后提到了川菜,肯定少不了水煮鱼酸菜鱼沸腾鱼…… 斐潜之前也有去过成都,问路么,若是问些政府办事之处,街道行政之所,普通人十个里面有七八个都不怎么清楚,但是如果问周边有哪里是好玩好吃的,呵呵,顿时双方都皆大欢喜…… 而且很有意思一点的是,斐潜在川蜀那边,听闻谈男女朋友,谈婚论嫁之事,别的地方或许也有些别的词语别的意思,但是在川蜀,不管老少,男方女方,都称这种行为为“耍朋友”,真是细思极恐…… 同时,因为这样的川蜀特性,导致雄踞蜀地者往往是外来避乱的武力相对劲悍的流民集团。主客矛盾在历来蜀地政权中都或多或少存在,但是在刘焉父子的蜀政权中却极其尖锐,甚至威胁到该政权的存亡。 当年刘焉入川,带了南阳三辅地区数万进川蜀避祸,以为朋党,便是当下川蜀之中的那些号称东州士的家伙,也是刘璋现在的最后屏障…… 而想要瓦解屏障,往往从内部着手,更有效果,不是么? 黄权继续说道:“如今成都左近,有东州兵近三万……因刘益州宽柔无略,东州兵卒搅扰地方,益州破怨……主公行此策,不攻城却攻心,正合兵家之妙,乃上上之策也……若此庄禾茂之时,当为定川蜀之日也……某虽不才,欲为主公分忧,愿尽绵薄之力,于阆中,择一田而试之,助主公成就此事,早取川蜀也……” 哦,明白了。 黄权这一次特地前来,不仅是要汇报,而且是想要请缨来了。 不过么,将这个权限给黄权,也并非不行…… 整体来说,川蜀之士,在当初刘焉受天子之命而为益州牧的时候,最开始恐怕对其是有所期待的,要知道刘焉入蜀之初,益州大姓贾龙是亲自前往迎接的。然而刘焉成功领州之后便出尔反尔,不久即枉诛益州大姓十余人以立威刑,此举直接让益州大姓对刘焉的统治离心。而刘焉干了这一出后,不思缓和矛盾、改弦更张,而是因得罪益州大姓,更加依赖东州人这支外来力量,以其为爪牙,对抗益州豪族,导致双方矛盾最终不可调和。 黄权恰好就是见证了这样的一个变化,所以虽然此番言语之中,难免掺杂一些私心,但是同样也是对于斐潜的策略是出自内心的极度认同,便前来请缨,想要主持这样的一个事情,毕竟如果成功了,这样的功勋,不亚于在阵前攻城略地。 和曹操那种将兵权全数控制在自家亲戚兄弟手里的模式不同,斐潜并没有多少亲属可以分担重任,因此大部分的兵权都是分散出去的,荆襄派一部分,西凉派一部分,并州派一部分,看起来似乎很松散,但是实际上却是由黄氏工房承当起了内在的联系。 别的不说,单单铠甲兵刃上面的“征西将军斐黄氏监”几个字,便是这些大头兵文化扫盲最先学会的一些字了,再加上每一个正卒身上的铭牌,更是将这些零散的兵卒统合成一个整体,所以别看现在征西之下统领兵卒的将领分散,但是其下兵卒都清楚,在这些直接统属的将校之上,还有一个征西将军…… 黄权自然也是不敢在兵权上向征西将军讨要一些什么统领兵马的权限,但是在这一次的主持展示农耕技术的时候,却敏锐的发现了这是他展示自己,获取功勋的的一个绝佳机会,而且附带的,如果成功了,不仅是证明了征西将军的这些先进农耕技术的可操作性,而且自家也就同样的掌握了这些技术…… 对于征西将军斐潜来说,黄权的建议,做这样的一个试验田,自然是很有必要的。 实验田…… 斐潜微微点点头。 从某个角度来说,黄权难道不是一块试验田? 当然,这些川蜀人众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搞定的,具体还是要看疗效,嗯,看亩产的成效,所以黄权的建议,在阆中开辟出来的这一块试验田,就自然会成为了整个川蜀的下一个阶段的目光焦点。 斐潜沉吟了片刻,看向了黄权,说道:“新作试田,如拦河修堤,筑之不易,毁之须臾,不知公衡可有计较?” 黄权拱手朗声说道:“主公明鉴,阆中城外西山校场之北,有一山,名屏,山如其名,如屏如障,乃绝佳之所也。山坡之上,面阳背阴,可为营地,下临阆水,可做耕田。掘修沟渠,以兴水利,外建栏护,驻兵巡弋,以防宵小。权不才,愿领军令,若不成此事,耽误主公大业,便提头来见!” 斐潜微微而笑,点头表示嘉许,但是斐潜万万没有想到,当他在阆中准备这一块田地的时候,另外一方田地却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12章 两面性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人都是两面性的,就像是月球,虽然每一次在夜晚之中仰头而望,或许能看到如勾如盘的明月高悬空中,以为这就是月亮的一切变化,而实际上,月球还有另外一半,是永远不会被大多数人看到的。 征西将军斐潜在阆中搞什么耕作技术,并没有扩大攻击面积,因此川蜀之中的战局一时之间就沉寂下来。 征西将军斐潜没有继续打,川蜀大户也不想打,原因自然是很明显。 荆襄军方面,刘琦无所谓,打不打都行,他心中倒是没有刘表那么强烈的扩张意愿,来川蜀,不过是想要证明给他老子刘表看看自己并非一无是处而已,至于要打成什么样子,最终要取得什么战果,刘琦其实一点战略目标都没有,属于闭着眼走路的那种。 刘备也不想打,乐得见到拖时间,反正只要川蜀成都之处得钱粮兵卒源源不断,刘备便在川蜀待上三四年都无所谓,每天都在忙着训练兵卒,不亦乐乎。 唯一着急的,便是以刘璋、庞羲等为首川蜀统治集团。 不着急不成啊,这粮草钱财,不仅是要供给了自己的部队,还要给荆州军,这两方面一加,可是没日没夜的如同流水一般哗啦啦的就出去了…… 关键是,原本征西将军进川,并没有得到什么补充,而现在因为战事停顿,加上阆中似乎成为了一个临时的贸易聚集点,许多新的事务让川蜀大户也不免见猎心喜,于是乎驻扎起来的征西人马,甚至因为贸易获得了不少的基础物资补充。 两相一比较,自然刘璋和庞羲不得不急。 人一急,就容易做错事。 有些错事可以挽回,而有些错事一旦做出,就无法挽回了。也不知道刘璋和庞羲,有没有那一刻,是在后悔自己犯下的错误? 突如其来的战斗,往往让人措手不及。 而更让人手足无措的,则是从内部发生的战斗…… 晏平四年秋,九月二十日,在这天夜里爆发出来的战斗,对于刘璋和庞羲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混乱的,或许其一生都无法理解,无法忘却的乱局。 对于刘璋来说,因为他还在成都,对于在郪县爆发出来的这一场混乱,依旧后知后觉,当然,就算是刘璋抢先一步知道了,以其对于整个战局的了解和把控,也是无能为力。 当人汇集在一起的时候,总要经过不断的尝试和磨合,或许才能形成统一的团队,但是只要在这个磨合的阶段当中,稍微有些不慎,有些细微的变化,这个团队也就变成了团伙,甚至连团伙都谈不上。 军队系统,一旦人数众多之后,浩大且庞然,再加上现实当中不可能像是游戏一样,一个小兵举着一杆旗帜,便算是一只部队了。 郪县原本并不是很大,但是为了抵御征西将军的人马,临时性集结了这么多的兵卒,自然不可能全数都收拢在城中,在面对着征西人马来袭的北面上,不仅是修建了军寨,而且还挖了壕沟,插上了锐利的竹签,形成了半永久的工事。 若说是庞羲,这个人虽然在历史上名不见经传,但能在川蜀成为刘焉的托孤之臣,多少也算是有些本事的,虽然不见得庞羲能在战场之中入百万军取上将首级,但是布置军营防务,也不算是太菜,从广汉至郪县,因为自家比较掌握了解地利的关系,庞羲在大概每隔二三十里,都有一个秘密的岗哨点,这些岗哨点唯一的作用便是预警,然后如果说征西一旦出兵,便不可能完全不被这些岗哨察觉。 只要岗哨一旦发出警告,郪县兵马就能立刻做出响应,也就自然杜绝了被偷袭的可能。奈何的是,越是大规模的工事,在实际作战似乎是越派不上用场。庞羲辛辛苦苦布置出来的防御体系,也没有能够挡住刘备等人的突袭,因为刘备直接就是从后方进攻,而在郪县前沿的防御军寨当中的兵卒,甚至是到了天明,才知道一切已经是尘埃落定了…… 正常来说,庞羲这些部队,如果全数发动起来,刘备也未必能够做出什么动作来,但是一方面征西人马在广汉毫无动静,没有任何警告,庞羲在郪县的这些兵卒自然也没多少警戒,另外一个方面,汉代的指挥系统落后的通信模式,导致了庞羲在失去了第一时间传递消息和号令的机会之后,便是一败涂地,再无任何的挽回机会。 若有一个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便可以看到,在晏平四年的这个血色的夜晚,被刘备攻击波及的庞羲军队,其实只是占了全数军队的十之一二,而绝大多数的庞羲兵卒,都是在惶然和等待当中,不知所措的成为了这一场事件的见证者。 战斗最先是在郪县的西城门之中爆发的。 一场莫名其妙的混乱之后,郪县的西城门在夜色当中缓缓开启,拉开了整场乱局的序幕,也敲响了庞羲的丧钟。 几乎是同一时间,城外刘备大营之中,兵卒举着火把,如同火龙一般从营寨当中奔涌而出,然后顺着洞开的西门,直入郪县之中,顺着东西大道,扑向郪县的府衙,庞羲的指挥重心。 城外山地之中,被惊醒的野鸟,在空中胡乱的飞舞,凄厉的鸣叫,不知道是在咒骂,还是在悲歌。 距离郪县最近的一座军营之中,便是庞羲的最为信赖的将校统领的人马,而这名校尉也没有辜负庞羲,在发现了郪县出现了莫名的混乱之后,便第一时间集结了部队,从城北绕过,带着兵卒往火光熊熊的郪县西城门奔来。 在昏暗的夜色当中,火把的光摇曳不定。 庞羲的这名校尉正往望着西城门的火光,往前急赶,耳朵却听到了一些令其毛骨悚然的声响,“小心弓箭!” 旋即兵卒的惨叫此起彼伏的响起,此时此刻,才有人发现,在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了一队人马,为首之人举着一把长刀,在月色和火光照耀之下,闪耀着寒芒。 “杀!” “杀!”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双方几乎是同一时间便高声喝道,指挥着兵卒向前搏杀。 清冷的月色当中,长刀如月光闪过,斩断的肢体就像是缤纷落下的花瓣,喷洒而出鲜血在火光之中荡漾出一种瑰丽的光华。 虽然庞羲的校尉忠心耿耿,但是在关羽刀下,并没有因此而获得多少属性加成,黑暗之中又是双方兵卒直接面对面的搏杀,更考究的是兵卒本身武勇和训练,而以逸待劳的关羽这一方,不管是从兵卒个体,还是从战阵布局上都占据了上风,再加上关羽个人的武勇,因此在黑夜之中,庞羲的这一支部队的救援行动,很快就伴随着这一名校尉的人头落地,宣告了终结。 关羽眯缝着眼,看着未死的庞羲兵卒狼狈的借着夜色掩护四下逃命,轻蔑的哼了一声,然后便收拢了队列,并没有追赶,而是继续在西城门外守护…… 几千上万人,就算是集结成为了军阵,真要是遇到了战事,也不见得所有人都能明白具体战况进展如何,更不用说像是黑夜之中,结营分散各地,没有号令之下的情况了。被骚乱惊醒的人很多,但是具体知道发生了什么和具体要做些什么的人,却并不多。 毕竟在汉代的军律当中,一般的兵卒素质么,也就是那样,尤其是在夜间,稍有躁动,一些纪律不严的,或是大战前后的军队,甚至因为夜间某一个普通兵卒的夜游梦话,就导致全营全军轰然溃散的,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因此在营地当中,对于夜间行动这件事情是及其敏感的,也是严令禁止的,因此纵然是不少人看见了郪县的变化,但大多数人依旧只能是苦苦的等待,紧张的观望…… “刘备!刘玄德!”郪县府衙之处,庞羲爬在院墙哨塔之上,咬牙切齿,“吾待汝不薄!未曾想汝竟是狼子之心!天道昭昭,天理何在!” 刘备毫不示弱,也大声吼了回去:“天道昭昭,屠戮川蜀大姓之时,怎不思天道?天理何在,驱使川蜀黎民之时,怎不言天理?吾领兵进川,原以为两家和善,携手抗敌,然庞公何为?阴使人假冒吾家三弟,行残暴之举,嫁祸于某!此便为庞公之天道天理乎?!” 庞羲听闻隐秘之事被刘备揭破,也是心中一跳,面皮之上多少也有些过意不去,正待说些什么,忽然想起这个事情也只有在成都的李恢才最为清楚,若不是他这里泄露了出去,那么就意味着在成都…… 想到此处,庞羲脸色不由得惨白一片。 庞羲周边的兵卒不明就里,但是看庞羲的面色变了,原本就有些慌乱的兵卒心中就更加的没有了底数…… “玄德兄,还在和这种奸妄小人多说些什么?”吴班站在刘备一旁,举起手中长剑,高声呼喝道,“锄奸斩逆,便在今日!获庞氏之首者,赏万金!” 张飞哈哈大笑,仿佛要将几日之前郁闷全数发泄出来一般,口中暴喝着,便带着兵卒猛攻郪县府衙大门。 双方箭矢如同飞蝗一般,在夜空中相互划过,郪县府衙门口,顿时成为了修罗之地,但是毕竟庞羲直属护卫携带的箭矢并不多,没过多久之后,府衙之内箭矢便宣告枯竭,而猛攻前门的张飞统领的兵卒则是士气越发的旺盛起来,更有人甚至开始攀爬府衙的围墙。 而在围墙之内的庞羲兵卒,虽然多了一层的围墙保护,但是看起来反倒是更加虚弱,许多人冲着杀来的张飞兵卒,龇牙咧嘴的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但是就不向前。 双方肉体之间的距离,那仅有可怜的隔离带,很快的就被攻破了…… 张飞怪笑着,冲进了庞羲在府衙正门集结的步兵阵列当中,就像是疯狂的打桩机器一般,舞动着他的长槊,伴随着鲜血崩裂飞溅,将一切的郁闷和憋屈,在这一刻完全释放出来。 庞羲企图退出郪县府衙,到城外军营当中重新汇集兵马,但是这样的行为反而导致了留在府衙之内兵卒更快的崩盘,连庞羲自己也没有能够逃出多远,就被追上…… 夜空之下,郪县之中,火光盘旋,喊声震天,鲜血与尸体陈铺在街道之中,小巷幽暗之处,都是庞羲之下胆寒奔逃的溃兵,当然,也有些武勇的庞羲兵卒努力的抗争,但是在刘备等人的成建制的队伍面前,几乎便是一面倒的屠杀。 被围堵在街道中间的庞羲直属部队,在被包围之下,在遭遇到了如此突然的袭击,在慌乱之中,动摇的军心,莫大的惶恐,无形当中战斗力就削减了三四分,在稍微抵御之后,便在一片惶然的、歇斯底里的呐喊与惨叫声中,被冲散,被斩裂! 庞羲的护卫将庞羲围在中间,但是这些护卫依旧不能带给庞羲任何的安全感,巨大的压力让他们死伤惨重,庞羲心胆俱寒。当张飞将长槊捅进了庞羲最后这一圈的护卫身躯当中,听到骨断筋折的声响就在耳边响起,感觉到横飞的血肉沾染脸庞的时候,庞羲终于是大胜嚎叫着,丧失了斗志,表示愿意投降…… 伴随着庞羲护卫兵刃的跌落,张飞盘旋呼啸的长槊最终也暂且停了下来,鲜红的血液在长街之上蔓延着,然后被踩在了刘备的战靴之下。 “庞公!”刘备依旧温和的笑着,就像是之前在府衙咆哮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一事不扰二主,城外军营之处,还是请庞公幸苦一趟吧!” 张飞哈哈笑着,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了庞羲的脖颈,就像是掐着一头小鸡一般,拎在手中,往外就拖,“放心,俺不杀你!快走,快走!某要误了俺大哥的时辰!” 火光映照之中,刘备依旧笑着,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刘备的腰背似乎更挺拔了一些,眼眸之中也更加的有了光彩:“天明之后,某便赶往成都,此处,便往元雄鼎力协助了……” “玄德公自当放心,某敢不尽心竭力!”吴班连忙应下。 刘备点点头,望向了天边,征西啊征西,若不是你进攻川蜀,然后忽然又停滞不前,说不得还真没有这样的机会来取成都…… 此为福也,或为祸乎? 刘备思索着,忽然哈哈一笑,便大步向前而去,且不管祸福如何,但求扬名天下,得取一方!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13章 一条路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大汉晏平四年。 九月二十五。 成都城中,每逢五日,便是庙会时节。大体上到了这一日,纵然是家中贫寒的,也要抖出两个钱来,到庙会集市上走上一圈,就算是吃不了龙抄手油葱饼子,但是能喝一碗醪糟水,也算是过了节,回到家中五邻六舍的,也好摆个龙门阵,多少有些说头。 今日又是一个大晴天,秋高气爽,气温宜人。成都临近庙会的大街小巷当中,到处都是人潮涌动,小摊小贩们各自占据着自家的地盘,忙里偷闲的高声吆喝一二招徕声音,就连声音里也是体现着忙碌的快活。 虽然川蜀之中战火并没有完全停息,整个中原大地也是动荡不安,就像是一锅不清楚有几颗或者是十几颗的老鼠屎的粥一般,可是成都依旧是成都,这庙会的喧闹,依旧不减半分,茶馆之中,或者喝茶的,或者饮用砸嘛酒的,依旧翘着二郎腿,不紧不慢的摆着龙门,怡然自得。 在成都水门之处,原本是属于城外码头棒棒儿和苦力的棚屋居所处,一家小店周边,竟然也摆出了流水的席面,绵延了好长的一段。 设立在水门空旷土地上,几块木板左右一搭,顶上立一个篷子,便是两进的小食铺了,后面便是在地上直接垒起的大锅,咕嘟嘟的不知道炖煮着什么,一旁就是正在冒着腾腾热气的大蒸笼,不知道正在蒸着些什么,另外一旁新加的三口锅,正在整治一些肉菜,五个大灶都烧旺了,让掌勺的人单衣都穿不住,光着膀子,身上也是大汗淋漓,一颗颗的往锅里掉。 店内没有铺垫木板,所有的小桌子小胡凳都是放在土地上,被长期踩踏的地面,别看一个小坑一个小坑的高低不怎么平整的样子,但是极其坚硬,走起来也不见得有什么尘土。这样的店面,自然不是做什么豪客大商生意的,往来的也就是些普通百姓,吃食也自然谈不上多好,量大就成,当然,还要盐足些,要不然店里就有人会喊,“里头地是生病了嘛还是疯了嘛,这么没味的东西咋个吃嘛……” 在店铺边上临水之处,一些半大小子正在处理河鱼。 淡水鱼刺多,一般的士族子弟都不喜欢吃,但是这些苦力和棒棒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就连扑鼻而来的鱼腥味,也觉得甚是好闻,不少人还特意坐在临近一些的位置,一边看着小工收拾鱼,一边计算着自己这一席上,怎么一个人也能分上两块吧? 这样的席面,在水门此处,已经算是极好的了,甚至算得上奢侈了,不少乞儿闻到了味道,也纷纷汇集过来,远远的坐着,等着,期盼着最终能分上一些残渣什么的。 也有不少闲汉在远处围着指指点点,只是咽口水。却没人敢上前搅扰,原因无他,今日这个场面,是水门陈爷置办的,谁敢在他面前生事? 水门陈具体叫什么名字,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成都水门之处,混得风生水起,他本人也是个厉害角色,手底下有百十个亡命徒,为人也算得是豪爽,在成都水门这里,市井人物,都要卖他三分面子。 以前倒还罢了,不过这一二月来,水门陈的人手似乎又多了不少,手面更大,气度更壕。除了原来百十个苦力之外,又额外招揽了一些人手。这成都水门之处,地盘什么的都是定数,往来商船什么的也没有多增,这人一多,吃喝什么的就得水门陈自家贴本,往常偷偷想混一个小工,在码头上处背挑货物,领签子拿点苦力钱的,短了水门陈的收入,都要承受被人告发殴打的风险,而现在水门陈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些,白白养了多少闲人。 但是好处也有,手下弟兄多了,势力就大了,再加上手面也大,水门陈就俨然成为了成都水门一处的市井豪侠人物。哪怕是在水门之上的巡检军侯,领守郡兵的小军官,见了面都多了几分笑容,客客气气的打声招呼。 大家私下里也猜测,这个水门陈,到底是遇见了什么,竟然一下就发达起来了? 此时此刻,水门陈穿了一身新作的长袍衣裳,像模像样的站在这店门口,笑呵呵的招呼着邀请来的客人。 今日除了他手底下现在三百多汉子之外,还邀了一些往常联络得多的,多少认的脸的水门郡兵。这些郡兵平日虽说有些军饷,紧紧巴巴的也能糊弄到自家肚子,但是能见荤腥的也不多,因此听到了水门陈这里开流水宴,而且还有鱼肉吃,顿时没有执勤的,便一窝蜂的都来了。 若是士族之间宴请,不仅要提前准备帖子,还要准备登门和答谢的礼物,然后主人不但要收下,还要准备客人的伴手回礼,礼数极其复杂,但是穷人请客么,就没有那么多事情了,人到了就好,再加上这些水门左近的郡兵,有的还有些逛赌场窑子的习惯,更是肚肠空空,哪怕并不认识,也硬着头皮打着哈哈凑过来。 水门陈倒也豪爽,也没有计较,见到面生的顶多也就问一句姓名,然后便是招呼着落座,让里面帮工的先端些热汤热饼子垫个肚子。如此这样的做派,自然是引得人越来越多,原本的席子都坐不下了,又临时在街面上往外铺。 水门陈在人群当中周旋,大声说大声笑,一副市井大豪的豪爽模样。却谁也没有想到,在他的长袍之下,一身中衣小衣,早已被汗湿透了。 今日,就是要动手的日子啊…… ……………………………… 水门之处的热闹情形,自然也有人传到了掌管水门安全防务的水门都尉之处。毕竟在水门之处,都是一些有气力的棒棒,若是一个管理不慎闹腾起来,也自然是要被打板子的,所以,水门都尉也有几个耳目,今日也算是尽责,早早的将探听的情形报到了水门都尉这里。 水门都尉么,算不上好的职位,但也不算是太差,别的不说,这往来商船,想要进水门靠岸卸货,总是有个先来后到吧?如果说来晚了,船上货物又耽搁不得,怎么办呢?这买卖不就是来了么?再加上周边大小苦力头目的平日孝敬,所以大体上比起那些只能领着些俸禄的基层文吏来说,多少还是强了不少…… 听闻了手下的汇报,水门都尉微微皱了皱眉。 都有四五百人了? 这个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若是平常,这么也要出动些兵卒,控制一下局面,但是这是水门陈在办流水宴啊,之前水门陈也有提过这么一件事,只不过没有说会有这么多人就是了。 这个水门陈,想要做什么? 听说在水门另外一边的棒棒头子杨老头身体不怎么好了? 水门陈该不会是想要抢地盘了? 水门都尉思索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家腰间钱囊里面硬硬的银豆子,这个是水门陈上供来的,明显比东边那个老杨头阔气得多,便摆了摆手说道,“知道了,随他去吧,流水宴么,人多些也是正常……不用理会了……” ……………………………… 几艘船吃着深深的水线,缓缓地从远处而来,船头之上,一只吴氏的认旗迎风招展。 把守水门郡兵的一个毛头小子还待吆喝,却被一旁的老兵扒拉到了一旁,冲上前去笑呵呵的喊道:“这可是吴将军的船哈?不知道装了些啥子哦?也好让老汉儿登记一下……” 船头站了一名身穿锦袍的中年人,像是掌柜的身份,闻言笑道:“能是什么?给使君押运的盐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袋子,只有两三个指头大小,鼓囊囊的装了些盐,随手便丢给了老兵,“……给找个好位置……吃水深,休要撞了底壳子……” 普通兵卒,给些盐也就是了,若是直接给金银什么的,恐怕是反倒更让人疑心。 老兵一巴掌利索的抓住了布袋子,立刻揣到了怀里,然后顺便还舔了舔手指头,也没有任何要上船搜查的意思,点头哈腰的说道:“放心!放心!绝对好的,绝对好的,不会误了贵人的事撒……” ……………………………… 关羽在船舱之中,有些气闷。 主要是拥堵,到处都是人和兵刃,而且人一多,什么味道自然都有,臭脚丫子的,口臭的,放屁的,再加上商船又不是什么客舱,也不讲究什么通风,这什么味道在舱内一捂,真是别提有多么酸爽了。 关羽还算是好,多少靠近舱门一些,空气还算是新鲜,要是在最里头,恐怕红脸都能捂成跟他身上衣服一样的颜色出来。 吴掌柜也知道船舱味道不好,有些担着小心,在过了水门之后,便到了船舱门口,悄声说道:“关将军,已经进来了……在有个时辰,也就天黑了……” 关羽依旧闭目养神,只是低低的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 吴懿当下并没有在自家宅院之内,而是城中另外的一处宅院之处。 既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吴家宅院,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多么大,只有例外三进而已,而此时此刻,里里外外的都挤满了人。 吴家虽然从刘焉刘瑁都死了之后,便算是断绝了刘氏外戚的这一层关系,但是瘦死的架子骨头还在那边,多少军中的一些旧吏都还在。 而且因为吴懿被排挤出了川蜀军队统治阶层,连带着这些原本跟着吴氏的军中军士,也是或多或少的受到了牵连,有的降级,有的甚至是被驱逐出了军队,幸得吴氏多少还懂得做人,拿了一些钱财出来给这些人作为嚼头,也是收拢了一批这样的军汉。 不过对于吴氏来说,破一些钱财么,并不是什么大事,没有了权势,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之前吴氏吴懿前往广汉,原本是想要和征西谈谈条件,衡量一下价码,却没有想到还没有见到征西,就被魏延搞得颜面扫地…… 这几天,成都之中风云动荡。 倒不是说刘璋对于吴氏有什么举动,而是征西派来了一个前汉中的别驾,现任的征西祭酒,杨松,作为使节,还竟然带了一个农学士一个工学士,进了成都。 吴懿还清楚的记得,当听到了征西准备将农耕之术传授给川蜀之民的时候,那些原本像是木雕一般的成都大姓,各个都不由自主的挪动起来,眼中泛出的那种或红或绿的光芒…… 尼玛个仙人铲铲! 吴懿甚至能够想象得出来,若是真的有一天征西控制了川蜀,那么头一个倒霉的大姓家族,不是刘璋,而是庞羲,毕竟不管怎么说,只要刘璋不作死,保一条命应该不难,而庞羲肯定完蛋…… 而接下来呢? 就轮到了吴氏了。 作为前任刘氏外戚的吴氏,一方面没有和刘氏完全摆脱关系,另外一方面又和荆州兵马往来密切,若是征西真的得了川蜀,能就这样轻易放过? 吴懿劝说过刘璋,让刘璋全面禁止川蜀大户大姓和征西搞这个什么农耕技术,防止征西侵蚀川蜀,但是另外一方面,其余的成都大姓却不停的在跟刘璋说这样的好处,甚至不惜派遣私家兵卒保护征西的使者,这样的局面,自然是让吴懿感觉到了急迫的危机。 虽然说刘璋还在犹豫不决,迟迟没有决定,但是吴懿却看得出来,其实刘璋已经渐渐的偏向了另外一边。毕竟多一些钱粮也就意味着可以多招募一些兵卒,而对于未来潜在的那些危机,也是未来的,潜在的,不是还没有发生么? 其他人可以再等等,再看看,而吴懿不能再等。 必须趁着局势没有变化到最恶劣之前,将整个的盘面控制住,想要控制局面,就要有兵权,而庞羲明显是不可能会让出手中的兵权的,因为那些兵权也就是庞羲的立命根本,同时庞羲和吴懿也不存在合作的基础,毕竟将吴氏从前外戚身份赶下来的,并一步步加以排挤的,不是旁人,正是庞羲。 所以,眼下便只有一条路! 有进无退的一条路!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14章 一把火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秋风萧萧愁杀人,出亦愁,入亦愁。 座中何人,谁不怀忧。 令我白头。 胡地多飚风,树木何修修。 离家日趋远,衣带日趋缓。 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刘璋斜靠在卧榻之上,唱一句,喝一爵,喝一爵,又唱一句,临到末尾,便觉得心腹之中的委屈翻腾涌动,便是长长叹息一声,眼泪都几乎要掉下来。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当一个首领自然有其权柄,但是更多的则是责任。 问题是刘璋不想要责任,只想要权柄,吃好,喝好,啥事都不用想就成! 而当下这样,天天这种事情,那般麻烦,这种日子,实在是令刘璋烦不胜烦,委屈满腹,夜深人静之时,也无处可依排解,只得自斟自饮,愁酒入肠。 正当刘璋有些醺醺然,准备借着酒意昏昏入睡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隐隐的有些骚动的声音传了过来。 成都虽然比不上什么长安雒阳,但是也是刘氏父子经营了许久,加上这宫殿内外也有不少护卫值守,正常来说也不会有什么搅扰到刘璋的事情,但是当下成都城内却突然喧哗了起来,夜晚本身就比白天要更加安静,这声音传来,自然就在宫殿当中回荡不去,让刘璋听得清清楚楚。 刘璋原本有几分醉意,原本起初也懒得理会,只等着外头的人尽快处理一下,消停了便拉到就是,也不愿意爬起来大发雷霆,但是没有想到,这嘈杂纷乱的声音不但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搅扰的实在是无法入睡,便再也按捺不住怒火,狠狠的一拍卧榻,坐将起来:“来人!” 在殿外的仆从管事连忙滚了进来,袖手低头,弯腰躬身,不敢抬头。 刘璋哼了一声:“现在是越发的混账了,孤于此处,难道也不得安宁了么!外间何事,为何喧哗不止!” 管事面如土色,连忙说道:“似乎是水门火起,正在扑救,故而喧扰……” “水门?”刘璋挑了跳眉毛,“水门火起?” 虽然说秋日干爽,这火灾么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但是刘璋心中似乎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沉吟了一下,却没有想出什么头绪来,便说道,“传令,让巡弋速去扑救,勿使绵竹旧事重演!” “唯!”管事如蒙大赦,连忙拱手退下。 刘璋又坐在卧榻上,仰着头,听着声响,想了片刻,或许是酒意上头,或许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反正依旧是没能想出什么问题来,便又翻身躺下,扯过锦缎来堵住了耳朵,不管了,先睡觉,失火了便失火了,只要不烧过来,也懒得计较了。 ……………………………… 有一位大佬曾经说过,人要有梦想,要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分别?这句话倒也没什么错,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愿意成为咸鱼,或许是没有眼光,或许是没有一个香世家,或许是没有跳出原有格局的机会,或许是当机会来临的时候,并没有抓住。 而对于刘备来说,他定然是一只有梦想的咸鱼,因此当机会来临的时候,刘备毫不犹豫的就紧紧抓住,不顾一切的抓住。 嗯,所以,刘备再一次的结婚了。 当关羽在窝在船舱当中,带着兵卒杀破成都水门的时候,刘备正和新娘在成都城外的院落当中洞房。 汉代结婚,按照常规来说,自然是需要许多礼节的,但是老祖宗同样也考虑到了特殊的情况,因此才有了一句,事急从权。 没错。 任何环节都省略化了,刘备不在意,吴氏家族更不在意,甚至迎亲的举动,也不过是刘备从前门出去,然后绕了一圈,从后门接了人,然后重新绕回前门来,就算是完事了。 贺喜的宾客? 没有。 吴懿和关羽都在成都城中,连观礼的时间都没有,更不用说其他宾客了。只有一个吴班忙前忙后,不亦乐乎。 新娘子是吴氏,也就是那个短命鬼刘瑁的夫人,吴懿的妹子。 什么? 麋氏? 蔡氏? 某某某氏? 哦,想起来了,不还是那句老话,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么?当然,刘备不仅说过前面的这句话,同样也说过“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仪式可以以后再补办,但是这个联姻的纽带必须在这个时候敲定下来,否则吴懿又怎么放心替刘备扫清道路? 吴氏,无意就是双方合作的最后一道保险。倒不是说吴氏多么美丽,多么惊艳,能够将刘备的心牢牢拴住,而是吴氏原本的附加身份。 所以当刘备脱下衣服,然后又穿上衣服,踏出了院门的时候,刘备他便和刘璋再无任何调和的余地了。 吴氏一族,也同样没有。 ……………………………… 城中乱起的时候,杨松也正在搂着个美姬胡天胡地。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杨松哈哈笑着,然后眯缝着眼,将头脸凑到了美姬的胸口上,“来来,且容某休憩一二,好好思之……” 美姬娇笑着,一边挺起胸,一边却用手推着杨松的脑袋,而气力却是极小,也不知道是在推搡,还是在按摩。 嘈杂的声响渐渐大了起来。 杨松念念不舍的离开了美姬的胸口,歪着头听了片刻,脸色微微变了变,招呼道:“外面何事喧哗?” “水门走水,正在扑救……”门外人影晃动了一下,并没有进来,直接回答道。 “哦,走水了啊……”杨松晃了晃脑袋,然后又将脑袋准备贴回去,却猛然间顿住了,“再说一边,何处走水了?” “回禀祭酒,据称是水门之处走水了……” “水门?!”杨松色变,一把推开了美姬,站了起来,也没有整理身上歪斜的衣袍,急冲冲几步奔到了门前,拉开房门就往庭院之中而去,朝着水门的方向眺望。 水门走水? 水门还能走水? 进了成都之内的杨松心中清楚,成都四面城门,陆门皆有瓮城,唯独水门码头深入城中,并无额外的瓮城加强防守…… “来人!”杨松看着水门方向隐隐的红光,目光闪动,“准备一下,随某去张别驾之处!”不管怎样,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虽然不清楚究竟情况如何,但是找一个相对来说比驿站更加安全的位置再说。 护卫有些迟疑,“祭酒,这个时辰……” “管他什么时辰!即刻便走!”杨松胡乱的套上了外袍,现在自家小命最重要,礼节什么哪能管那么多! ……………………………… 汇合在一处的刘备和吴懿,顺着关羽杀出来的道路向刘璋的宫殿逼近。 刘备神色如常,吴懿却有还是有些揣揣不安。虽然说吴懿心中也是知道自己必须要这么做,但是如此一来就等于是和大多数的川蜀大户对立,再加上外有征西虎视眈眈,这前途究竟如何,也依旧还是一个未知数。 而刘备就坦然了许多,反正不就是一心一意的完成梦想么?没有任何家庭负担,有遇到了这么好的时代,这么好的机会,不拼搏一把,怎么能对得起自己的咸鱼? 百余支火把猎猎燃动,兵甲粼粼,相互碰撞,加上步履在石板路上踩踏出来的声响,散发出无边的杀意。两百名吴氏私兵加上两百名刘备帐下的丹阳兵,都身披重甲,簇拥着同样披甲在身的刘备和吴懿,直逼向刘璋宫殿之处。 刘璋的对于川蜀的治理,控制力度的薄弱,在这一刻展现无遗,在城中乱起之后,也就是一些原本负责巡逻的兵卒和劳役,下意识的提着大桶小桶跑来水门之处准备救火,但是一见事态并非他们所料,不是简简单单的失火,就立刻扔了水桶木盆,转身就跑。 而一路之上的市坊坊门,要么是被吴氏早早安排下的人手打开,要么被关羽带着先锋攻克,这一路之上,纵然有些大户家中有私兵家丁,但是一个都没有出来,只是牢牢守护着自家的庭院,几乎是让刘备和吴懿两人如同出入无人之境一般。 要不怎么说,城堡从内破坏,是最为容易的呢? 许多城中大户大姓,见到了吴懿和刘备,便立刻反应到了今夜城中乱世,不仅仅是一场混乱,也代表着政治格局的改变,是蛟龙腾飞,还是龙蛇潜藏,都不确定了起来,有些脾气暴躁的,免不了跳脚叫骂,说在前面的那几家大户,怎么没有出兵拦截,真是该死云云,然后见到吴懿和刘备临近,最终也是下令,紧闭门户,等待尘埃落定…… 别人都没上,为何要我上? 能混到家财丰厚的,都不是傻子,再加上四五百的带甲精锐兵卒,放在哪里都是一块硬骨头,自然也不可能有那个城中大户,能豁出命去,将自家的爪牙全数用上,就算是全数崩裂也在所不惜,因此,也就眼睁睁的看着刘备和吴懿招摇而过,朝着城中刘璋的大殿而去。 在刘璋宫殿外墙之上,一些宿卫值守,捡到了吴懿,几乎都以为自己眼花了,确定了事实之后,顿时就惨叫连连:“不好了!吴中郎叛变!遣兵马杀来了!” 惨叫声又长又厉,在夜空中传出去好远。 整个刘璋宫殿之内,顿时就骚乱起来,哭喊之声冲天而起。 还没有等刘备一行人开始攻打宫殿大门,就听见里头一阵骚乱,然后宫殿大门一下子就轰然而开,然后冲出了十余名护卫,既没有朝着刘备吴懿冲杀,也没有结阵防御,而是贴着宫墙的墙根,便直接四散奔逃! 火光摇曳当中,似乎还看见在大门之内,有些人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早对刘璋有所不满,正跪倒在地,冲着吴懿和刘备磕头…… 刘备愣了一下,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吴懿,心中暗暗警惕起来。 吴懿微微皱眉,察觉到了刘备的目光,待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刘备已经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前方,顿时心中也是一凛。 越是普通的事情,聪明人越是不敢相信就这么的普通。在刘备和吴懿心中,这刘璋宫门自行洞开的事情,都不是简单的胆怯逃命,而是对方特意的安排,不由得心中都是一阵乱跳,暗自心惊,但又不好问,因为问了又显得自己过于着相,自爆其短。 不过到了现在的局面,问和不问并不是最重要的了…… 刘备哈哈一笑:“吴兄,请!” “玄德公,请!”吴懿并没有因为刘备娶了自家妹子,便在刘备面前拿大,依旧是谦让着要让刘备先行。 刘备目光闪动了几下,微微笑着,也不再多什么客套,便昂然带着兵卒,向前而进。 当年第一次接过徐州牧的时候,刘备心中忐忑不安,浑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如何做,怎样做才好,而现在怎么算也是多了些经验,刘备自然表现出多了几分的从容。 而刘备这些从容,又增强了吴懿的信心,于是也笑了笑,跟在了刘备的身后…… 说实在的,刘备自己也是知道,在这个节点上,取代刘璋,并不是一个绝佳的选择,但是对于刘备来说,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选择空间。如果说不渴求高位,不追求地盘,在雒阳当一个松散闲人,曹司空巴不得供养起来,又为何要这些年四处亡命,奔波劳碌? 现在接任川蜀有巨大的风险,这个傻子都知道,但问题是,如果川蜀没有任何的风险,又有哪个傻子愿意将其双手奉上? 刘备缓步前行,踩踏在大殿当中铺设的木板之上。 咯吱,咯吱。 身后兵甲哗啦啦向前推进。 当年徐州,不也是外敌环视,内有奸妄么? 川蜀之地再难,会比得上四战之地,储备虚空的徐州更难? 大殿之上,在十余名护卫身后的刘璋看着吴懿,咬着牙说道:“竟然是你?!”刘璋并未见过刘备,并不认得。 吴懿往边上一让,刘备淡然而笑,微微拱拱手,说道:“刘益州……闻名已久,今终得见,不亦说乎?”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15章 两方面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等消息传递到了阆中的时候,斐潜只能看着张松和杨松哭笑不得。 这个算是什么事啊! 这么大的事情,两个大活人在成都,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预先探查到,差一点被人堵在被窝当中,这是要说这两个人心大呢,还是说这两个人无能呢? 其实想想,多少也能理解,毕竟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军事上面的好手,从阆中至成都这一路上,又都是顺风顺水,结果恐怕也是放松了警惕,再加上刘备…… 这个刘备啊,斐潜微微撮了一个牙花子,然后让两个难兄难弟下去休息。说责任么,也并非没有,但是要说完全是这两个人的责任,也是不通情理。为上者,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度衡。 如果张松杨松在成都是负责护卫,手中有兵卒,然后如此这般丢城弃兵,孤身逃回,那么立刻推出去斩了也不会有任何人觉得这两个人有什么委屈的,但是这两个人明显在成都市没有什么兵权的,要有也只有张松可能有一些,不过张松有还是外臣的身份,要治罪按照道理也要刘璋来,跟斐潜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也就只能是这样了。 说起来,现在去追究张松杨松的什么责任,也没有多少意思,重点是成都竟然被刘备占了,这确实是出乎斐潜的预料。 刘备怎么能就这样得了成都? 虽然斐潜有些不能理解,但是实际上,这一次斐潜是做了刘备的助攻。 正常来说,刘备在当下的局面之下,并没有多少机会,但是一来斐潜搅乱了川蜀盆地原本的一潭死水,让许多原本被压在下面的鱼虾看见了青天白日,二来斐潜扯动了原本在成都左近的驻军,使得成都附近形成了空虚状态,第三个方面么,斐潜采用了阳谋来逼迫川蜀,但是同样也给予了刘备等人的辗转腾挪的时间…… 只能说是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 演变成为了这样的局面,斐潜也叹息一声。 不过也并非全数没有好处。 至少现在这个局面上,川蜀已经是分崩四离,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一个地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有矛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分裂,当分裂产生的时候,自己人捅自己人起来,那叫一个爽快…… 因为是自己人,所以知道捅哪里最痛。 看看张松的样子就知道了。虽然说一见面哭得昏天地暗涕泪横流的样子也有几分角色扮演,但是多少也有些真心,尤其是说道其家中财物被劫掠的时候,更是豆大的眼泪如同涌泉一般往外喷溅,脸色青白,浑身乱抖…… 这是真心疼。恐怕比割了张松他的肉都疼。 看的一旁的杨松也是心有戚戚,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 刘备这是直接朝着张松等人下手了。 想想也是必然。 张松这些人,代表了原本川蜀大户,在斐潜抛出农耕技术之后,便多数要么倾向于斐潜,要么也在观望,并没有急迫的想要和斐潜进行开战的欲望,所以大体上可以看成是亲斐派。 而与刘备合作的,要么是原本排挤川蜀人氏,要么是被庞羲打压的东州人员,这些原本被边缘化的人员,原本就不能在和斐潜合作当中摄取更多的超额利益,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走上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道路。 刘备是什么个德行,斐潜心中清楚,这种给点阳光便是灿烂半边天的主子,这要是得了成都,恐怕立刻就会开始整合…… 接下来,刘备必然拿类似张松这样的川蜀大户开刀,然后将其钱财一部分分给新投靠他的川蜀新贵,一部分拿来招兵买马。 历史上的刘备也是这么干的,不过搞笑的是,估计历史上的刘备也没想着要在川蜀长待,所以下手也够狠,分赏也是很大方,结果没想到荆州老窝被人掏了,不得不又滞留在川蜀。结果这样一来,分赏出去的钱财都屯在各个大将府邸之内,一时半伙花不出去,然后川蜀市面上竟然因此导致铜钱缺,就连刘备手中都无法应付这样的局面,于是乎就搞出了一个什么当十直百的大钱的昏招来应急,不但没有救活川蜀经济,反倒是更是给川蜀经济沉重的一击,直至诸葛治理十年左右,才算是恢复了生气。 至于现在么,刘备一来没有想到那么长久,二来么斐潜的压力迫在眉睫,所以肯定是涸泽而渔,顾得眼前…… 斐潜皱着眉,摸了摸自己下巴上长出来的短胡子,他这个胡子永远是不要想和关二爷比了,似乎手下武将当中,也只有张辽有这个潜力,其余人的胡子不管是密度还是质量,都是有些差别。 也不知道关二爷那一把胡子,若是在行房之时,是会添不少麻烦,还是会多了不少情趣?起开,压到某胡子了? 斐潜苦中作乐,微微笑笑,然后将注意力重新回到战局上来。 现在的策略很明显,就两条。 一条是趁着刘备立足未稳,挥军猛攻,趁着刘备还不能完全整合川蜀成都之地的资源,施加压力,击溃刘备等人的联军。 另外一条路,就是维持原本的策略,只不过将计划之中的刘璋换成了刘备而已,然后等待川蜀内部自我分裂完成,刘备穷兵黩武之后遭遇反噬之时,便可不用多少气力直接取了川蜀。 第一条路或许更快,第二条路明显是时间较长。 第一条路弊端在于逼迫刘备等人,在外力的条件下,说不定反而促进了刘备等人的融合,就像是之前斐潜的举动给刘备助攻了一样,搞不好还帮刘备去芜存菁精简了队伍…… 第二条路的坏处是时间拖得太长,如果刘备自己控制调整好,反倒是给了刘备喘息和立足的空间,等想要再攻打,也就更添难度了,而且战事延长对于刘备是一种压力,对于斐潜自身又何尝不是…… 怎么办? 怎么选? 是左还是右? ……………………………… 征西将军斐潜略微有些犹豫不决,而对于刘备来说,则是一点犹豫的余地都没有。 这也很好理解,俗话不是说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斐潜不仅要考虑川蜀,还必须全盘通虑,而对于刘备来说,只要顾得眼前当下就好了,至于其他方面,都是次要的。 人们在回顾历史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形成一种廉价的历史优越感,然后对着历史人物品头论足,大有历史上这些某某某简直都是弱鸡,都是一群白痴,然后带着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快感指点江山。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行为,在中二的时候最经常出现,就连后世开国太祖爷也避免不了,说“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生意气,挥斥方遒”。 从实际的情况来看,刘璋向荆州求援,找到刘备帮忙,对于当事人来说,已经是最优选择了。 毕竟刘备的名声也不错,救孔融于危难,助陶谦于绝境;守刘表之北门,虽然还没有联孙权于赤壁,但是那一次不是旁人遇到了难事,便挺身而出,大义相助?哪一次不是尽心竭力,合作双赢? 当然,历史上的刘备还要更加的名声响亮,响亮到了就连占据了荆州,孙权都没有办法多哔哔什么,只能是暗中记到了小本本上面。 说什么刘备如狼似虎,进了川蜀便会吞并,那是后人知道了结果,反过来的推论,像刘璋这样,遇到了难题,然后得到了刘备这样的人相助,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像是一个遇到困难的企业招聘部门经理来解决问题,这人都还没有到任,然后就说这个人脑后有反骨,必有野心,将来会吞并企业云云,然后要求其他人一起信? 低头一看,这个人的简历漂亮让人无话可说,不仅能治理平原那样的小工程项目,而且还得到了当地老百姓的交口称赞,还接受过像是徐州牧这样的烂摊子,而且人家徐州陶氏轻工陶谦陶董事长还是亲自出马三让徐州,人家才勉强接受了,代理了,而且代理得也不算是差,要不是袁氏重工搞吞并,也不见得会垮台…… 这样的一个人才,然后就凭一张嘴,说这个人不好就不好? 这若是放在当时,被暴脾气的张三爷知道了,直接拿长槊将串串了,估计也不会人说什么,坏人清誉,这在汉代,比后世的那种轻描淡写的诽谤罪量刑要重多了。 因此,不管是刘璋还是刘表,选择刘备,都是一种必然,一种当下局面的最佳选择。而且刘表留下刘备的家眷,最大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好好照顾,而是为了制约,但是奈何遇到的是刘备。 为了能够实现心中的野望,对于刘备来说,自家家眷又算得上什么? 因此毫无犹豫的就丝毫不考虑刘琦等人的感受,立刻进军了川蜀成都,等到了消息传到了安汉之后,刘琦蒯琪伊籍也不由得相互瞪着眼睛,不敢置信。 从某个角度来说,刘备虽然是客将,并不是直接属于刘琦之下,但是毕竟也是客将,多少有个好聚好散的仪式,像刘备这样完全不打招呼的行为,几乎就可以看作是刘备脱离客将的身份的举动了。 但谈不上背叛,只是不合道理。 就像是后世当中许多事情,不合理,但是合法一样。 而且就算是真的论起理来,刘备也不算是完全不占优。 刘璋请刘琦刘备来,是要做什么?是共同抵抗征西将军斐潜的入侵啊,那么这样一个大前提下,刘璋单独和征西将军使者会谈,虽然刘璋并没有最后决定,但是没有和刘琦刘备通个气,光凭这一点,岂不是很有可能掉头就将刘琦刘备这一方给卖了? 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临战决断之下,刘备抢先发动,杜绝自家的隐患,再加上有吴懿吴班李恢等人做旁证,真要说起谁背叛了谁,便是谁也扯不清楚。 扯不清楚就证明刘备所做作为并非没有道理,并非没有道理就没有办法指责刘备有违道义,没办法指责刘备违背道义也就没有理由鼓动其军分割其兵…… 搞得刘琦现在也是十分的犹豫为难。 以前吧,能控制刘备这个若即若离的外包单位,全靠合同拨款了,给一点卡一下,然后再摸摸狗头,让其听话,但是现在这外包单位自己找到了一个大单子,然后愤然表示爱给给,不给拉倒,这要怎么办? 一条路,紧紧抓住刘备的小辫子不放,斥责刘备没有按照合同条约办事,没有通报便私自外面接单,属于非法所得,按照道理应该上缴所获,并且追究当事人责任…… 另外一条路,全当作看不见,没这回事,然后要么寻求第二家的外包公司,要么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在这个事情当中获取一些利益…… 最重要的,这个市场上不仅有刘琦刘备刘璋的公司在,还有一家大西北畜牧产业公司在一旁虎视眈眈,准备随时进场…… “故而……”刘琦长长叹息了一声,原来以为刘备这个浓眉大眼的看起来着实不错,没想到竟然也是个背叛革命的,“唯今之计,便只能是暂且坐视,置之不理了?” 蒯琪觉得自己非常的忏愧,竟然没能帮刘琦早点揭开这个大耳贼的真面目,也是有些羞愧的说道:“饿虎在侧,不得不防……先看征西如何动作再说罢……” 虽然说刘备占据了川蜀之中最为肥美的一块肉,但是刘琦这边若是能取了巴东,也算是给荆襄扩展出去老大一块地,虽然巴东这种贫瘠的山地,除了林木产出之外,也没有太大的经济附加值,但是毕竟好歹是开疆拓土了,不是么? 虽然亏,但是也不算亏得太多。 因此,具体要怎么做,关键还是要看征西,总不能这里全数打起来,然后让外围的征西白白捡到一个大便宜吧?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16章 小飞挂角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魏延回到了广汉,刚进军营不久,便觉得有些怪异,当碰见凌颉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见过魏将军!” 明明是已经点头示意交错而过了,却没想到凌颉才走出了两步,又立刻转过来叫住了魏延,有板有眼的拱手行礼问候。 “啊?见过凌校尉……” 虽然凌颉现在名头只是一个校尉,但是谁都知道凌颉和魏都是一样直属于征西将军之下的营队,所以也没有人因为凌颉的职位偏低而轻视他,因此当魏延忽然被凌颉如此正式的称呼问候的时候,不免也有些诧异,连忙拱手回礼。 “见过将军了?将军伤势可痊愈了?”凌颉问道。 魏延点点头说道:“将军安好,伤势么……据某看来,应该是差不多了……” “天佑吾主……”凌颉显然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然后看了中军帐一眼,悄声说道,“使君这两日有些烦躁……魏将军还是快些去复命吧……” 魏延神情也不由得凝重了一些,连忙拱手致谢,然后告辞朝着中军帐而去,只不过一边走着,一边心中还是觉得有些诧异。 这个凌颉,虽然不能说其是什么桀骜之辈,但是平常也不怎么好相处,再加上自己原本在征西军列之中也算是资历不深,所以凌颉在态度上也就不冷不热,更不用说像是今日这样温言提点了…… 不管哪个朝代,军队当中永远是最讲阶级的,只不过表现的形式可能有些不同而已。毕竟军中军令一下,就要从上到下贯彻执行的,绝对没有什么商讨的余地,要是不能一级压一级,那么死的不仅是将军,还有可能亡国,因此军中上级压制下级,老兵欺负新兵,就算是到了后世,只要不做的太过分,也都是算是军队当中的一种无形的规则。 这种规则,也有一个例外,甚至有时候会下克上,这个例外,正常来说只有一个下克上是被默许的,甚至有些纵容的,也就是老兵对于新鲜出炉空投而来的准尉的挑战,在其接管职权管理时的挑战。 这个挑战,只要不出格,是被默许的,甚至是一种惯例。上级在初期也都是冷眼旁观,不会轻易出手制止。 当然,这样的挑战,处理得好的话,新的准尉就会扎根下去,老兵也会汇集而来,形成战斗集体,但是处理不好,或者在老兵的挑衅之下进退失措,那么不仅老兵不服气,甚至就连上级也会看轻几分,搞不好甚至就准备调去养猪了…… 魏延也是如此。 因为魏延岁数也不大,除了进川之外,其余的战绩也没有,所以一开始魏延并不是受到多少征西兵卒的重视,要不是魏延身先士卒,表现出了强大的武力,被调拨给魏延的兵卒也不见得就会立刻俯首听命。 在凌颉身上这种挑战,或者是下意识的对魏延的掂量,就比较明显了,然而今日竟然很有些亲切之意,这不由得让魏延有些诧异。 不过这个时候,还不是魏延思索这些的时间,他必须立刻找徐庶复命。在路上稍微聊几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长时间耽搁不复命,这肯定就不成了,再加上凌颉之前也有稍微提点一下说徐庶这两天心情有些烦闷,魏延自然不敢耽搁。 “见过主公了?主公伤势如何?精神可好?阆中情况如何?” 徐庶也没有客气,见到了魏延之后,便是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去。待魏延一一回答之后,方点了点头,又接过了魏延转过来的征西将军的信,展颜笑着说道:“文长既得主公赐甲,便要好生珍惜……” “唯!主公之赐,延不敢或忘!”魏延目光望自己身上一落,心中略有些恍然,连忙拱手回答道。 “嗯,文长也是辛苦,先下去休整吧,某若有事,再请文长来商议……”徐庶笑呵呵的说道,表示魏延客气暂时去休整一下,还特意站起身,将魏延送到了大帐之外,颇有些让魏延感慨。 征西所赐的这一身铠甲,竟然有如此附加效果? 魏延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之中,几名留守在此的护卫也纷纷围了上来,也是喜笑颜开,甚至有人还低声说道:“就知道将军一定可以的……看看,着不是,征西果然给将军赐甲了……” “啊?”魏延平时也不是什么专营之辈,自然也不怎么会关心这些东西,要不是亲身遇到了这些变化,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听闻护卫在一旁欢天喜地的嘀咕,也不由得有些好心,看了看刚刚脱下来的铠甲,又摸了摸,说道,“这你们也能看出来?我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将主,不是看这里,而是这里……”护卫明显比魏延更懂,连忙指着铠甲上特殊的标识给魏延看。 之前护卫不曾和魏延谈及这些,一方面是认为魏延本身应该懂,另外一方面讲了不就是等于是刺激魏延么? 现在既然魏延获得了征西将军的赐甲,又表现得似乎真的不懂,护卫觉得就必须要好好说道说道了,至少不能让魏延闹出什么笑话来。 魏延仔细一看,才算是明白。 征西将军的铠甲特征之处并不是在人的正面上,而是在背面,而且也范围也不大,就是靠近后腰之上,在两肋之处,有一些带着花纹的鳞甲,而固定这些花纹鳞甲的,是用三色的丝绦…… 魏延起初也没有注意,但是经过这么一说,他也是觉得心中恍然,怪不得凌颉都错开两步了,又重新转回来打招呼。 “将主,这征西之甲,仅有黄、马、徐、赵,还有西张北张才有,对了,还有太史将军,如今将军也有了,真是可喜可贺……” 魏延眨眨眼,如此一来,似乎在征西将军心目当中,自己也是和这些大将平列而论了,不由得大喜,想要努力憋一下,让自己多少表现得谦逊一些,但是片刻之后便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眉飞色舞的说道:“都知道了还不将甲好好挂起来!一群兔崽子!来,这些银钱拿着,去后营采买些腊肉来,给兄弟们晚上加个餐!” 护卫顿时低声欢呼起来,若不是军营当中律法森严,他们真的是会雀跃高呼,毕竟自己的将主得到了征西将军的器重,也就等于是他们的地位也是相应提升了,都是兴高采烈的先下去忙碌了。 铠甲挂在木架上,魏延坐了一会儿,忍不住又站了起来,走到了铠甲面前,伸手摸了摸,嘿嘿嘿眉飞色舞的低声笑了起来…… ……………………………… 且不论魏延了解了征西之甲的价值所在的兴奋庆贺,徐庶在看了征西的回信之后,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桌案的地图之上。 “此棋妙啊……”徐庶看了许久,不由得点头称赞。 原来征西将军斐潜同意了徐庶的进行试探的建议,但是将试探的方向,从广汉的正面,挂到了涪县之处,一记小飞挂角。 在汉代,围棋也渐渐昌盛了起来,虽然古法围棋和现代围棋有很多不同,但是中心思想依旧是一样的,胜负为重。平局,其实也是胜负的一种,表示暂且不分胜负,待来日再战而已。所以当斐潜的建议发回来之后,徐庶自然认真考虑,而考虑的结果发现,确实是比自己之前的计划要更好…… 战场本身就是一种胜负的博弈,因此虽然不完全和围棋一样,但是其中的精髓是相同的,简单来说,就是对方怎么不舒服怎么别扭怎么难受,就怎么来。 如今川蜀变化,刘备入了成都,就像是下棋下到了一半,突然换人了,而这新来的棋手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习惯,有没有什么阴招,都不是很清楚,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猛烈突进未必是一个好选择,一般都会放出试应手来试探一下,看看对方是怎么回应的,然后再进行判断。 原本徐庶是准备在正面战场上,也就是郪县之处,直进中宫的用这一招,但是斐潜建议改向涪县。因为斐潜觉得,如果走郪县,刘备有可能会脱先不应。 毕竟之前庞羲在郪县的防御做了十足,若是刘备不应,那么原本是试应手就不得不要变成了强攻,那么就失去了灵动,输了固然是非常的不好,但是想要赢,在面对那么多的防御工事营盘,多少也是要付出不少代价。 所以,斐潜觉得,如果正面举兵,刘备也有可能依托营寨,不会做出任何的变化调整,也就看不出刘备一方的虚实,还不如直接剑走偏锋,突然扎向涪县,看看刘备如何反应。 在这一点上,倒不是徐庶忽然智慧谋略下降了,而是徐庶作为前线总指挥,就会更关注面前的这一条战线的变化,也就自然会不由自主的选择在自己熟悉的这个阵线上作战,毕竟天天盯着这些郪县营盘防线,在心中也是不断盘算了许久,当然下意识的会选这里。 而斐潜原本就坐镇后方,相对来说,先天上视野就比徐庶要更加开阔一些…… 虽然涪县也有防御,但是据张松杨松所言,其防御工事并不像是这里一般,里三成外三层的,所以就算是真的发动攻击,伤亡也可以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而且还有一点好处就是涪县距离成都要比郪县更远,而这增加的距离,而距离的增加,也就增加了刘备控制的难度,若是有什么破绽,自然也更容易暴露出来。 同时涪县的兵卒并非像郪县这里一样,属于东州兵,涪县那边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原本川蜀兵卒,这样一来,在面临了新变化之下,原本川蜀防御体系之中各自同属的兵卒是否还能够协作,也可以通过涪县窥见一斑…… ……………………………… 魏延带着兵卒,朝着涪县缓缓而行,不快,也不显得慢。 拜见了征西将军一次,魏延性格当中那种激进的方面得到了一定的压制。 魏延不是不愿意听旁人的意见,他只是不愿意听所谓弱者的意见,而征西将军斐潜自然不是那种只懂得嘴炮的弱者,斐潜所说的话,魏延自然是用心聆听。 突袭不是不能用,而是必须在外有因,内有应得情况下,还要再加上对手毫无防备,才能使用,并不是想怎么用就能怎么用…… 魏延甚至至今还清晰的记得征西将军斐潜当时将赵云和太史慈突袭冀州,以及当初魏延他突袭了南充,还有刘备突袭了成都都拿来作为例子,同样都是具备了以上的条件,才获得了成功。 要知道,刘备能进成都,吴懿在其中至少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而当初在广汉城中,可以说魏延要是稍微忍耐一下,说不定现在就换成了吴懿领着征西将军斐潜进成都了…… 魏延忽然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当初在广汉…… 嗐! 魏延又翻来覆去想了想,征西将军知道不知道是自己将吴懿给推到了刘备那一边? 不知道? 那么为什么还特意用刘备进川来举例说明? 知道? 那么为什么还赐给我这样一身铠甲? 魏延反过手,摸了摸后腰上的铠甲鳞片三色绦的位置,心中不由得忐忑起来,尤其是回想起征西将军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是七上八下,征西将军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要不要现在写一封请罪? 现在写还来得及么? 还是说…… 要不然先等打完这一仗?待某再立些功勋,然后再找征西将军坦白,到那个时候反正也取了川蜀,至于中途的过程,也就是个小失误,征西将军也就应该不会怪罪…… 魏延又摸了摸后腰上的三色丝绦,当然,还是要取了川蜀! 要不纵然征西将军不治罪,这个事情传开了之后,魏某人的颜面要往哪里放! “报!”一名斥候赶了过来,禀报道,“查得涪县更换了将旗!现在认旗为张!” “张?!” 魏延皱眉,难道是碰到那个该死的,没有半分口德的黑脸胡子张?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17章 小尖侵削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话说兵贵神速,但那个是在对方并不了解自身的情况下,然后方能出制胜,但是如果对方堵在路上,抛弃了后勤的所谓神速,也不过就是一个笑话。 冷兵器战争,一进一退之间,更像是围棋上面的小尖,虽然步态较为缓慢,但是进可攻退可守,怎么都行。 涪县么,后世以其榨菜闻名,但是也同样反应出,这个地方么,物产什么的,比不上成都,再加上这些日子的汇集的兵卒祸害,几乎就跟郪县一样,大多数普通百姓不堪重负,要么逃进山中躲避,要么到了川蜀腹地投靠亲友,反正县城之内,基本上都没有百姓,剩下兵卒了。 毕竟这个年头,说什么军纪之类的,恐怕也只有征西将军这些职业精锐相对好一些,像是川蜀普通的郡兵,也算是不错了的,至少不会奸淫掳掠本地居民,但是吃个饭打打牙祭什么的总是少不了,一来二去谁能负担的起? 所以整个涪县、梓潼到郪县,再到安汉,几本上也都类似,也就成为了军事防御地区,似乎将川蜀百姓切成了南北两半。 刘备算不上什么料敌入神,也谈不上多少深谋远虑,但是向上拼搏,紧抓住一切机会想要咸鱼翻身的精神,却是一般人所无法比拟的。 和吴氏联合,趁机吞占川蜀,旁人看起来似乎是毫无意义的,自寻死路的举动,但是对于刘备来说,则有很大的不同。 难道说不吞并川蜀,刘备就不用对抗征西了么? 所以刘备这样的举动,一方面消除了被拉扯后腿的隐患,另外一方面来说,万一赢了呢?就像是那位伟大的咸鱼导师说的一样,普通人考虑的是那九千九百九十九,但是刘备看重的,是那个万分之一。 不过当下刘备,最大的问题就是手不够长,啊呸,手下将领不够多,分不过来。如今刘备在成都收拾一帮川蜀遗老遗少,关羽坐镇郪县,统帅愿来属于庞羲的大军,涪县也就只能让张飞前来镇守了,至于原本的安汉防线么,刘备只能表示嘿嘿…… 若是征西真的觉得安汉防线薄弱空虚,然后朝着巴东而进,刘备定然举手加额,欢庆不已。巴东那个地形,刘备是亲身经历过的,所以知道若是真的一头扎进去,想要掉头再扎出来,起码没有一年半载折腾不过来,所以也就等于是给刘备更多的时间了。 不过征西将军斐潜显然也不会走这样的冤枉路,一个尖顶便捅在了刘备软肋之处。 刘备最近真的忙,忙得脚打头的那种。 胁迫了刘璋,让刘璋在公众前露了个脸,表了个态,便算是多少扯一块遮羞布盖在三角区域上,然后便是着手收拾比如像是张松这样的亲斐派,提拔吴懿李恢等作为左右爪牙,威胁震慑那些还处于中间立场的川蜀大户。 听闻了张飞八百里急报,说是征西前锋临近涪县,刘备纵然是心中建设已久,依旧不免咯噔一下,塌了小半边的角楼,自个儿琢磨了一夜,就暂且想出了三个字——“不能慌”。 一慌就完了! 因此第二天召集众人商议的时候,刘备早早的起了床,却没有立刻到了大堂商议,而是用了早脯之后,又让护卫仆人打了热水,用热脸巾将脸庞捂得血脉通畅,白里透红,才故意穿着一身宽袍大袖,而不是穿着甲胄,晃晃悠悠的脸上带着笑,到了大堂之上。 果然,见了刘备神色,众人似乎也有些安稳下来,不得不说,刘备的笑和哭,都是极具备感染力的。 “今征西一偏军来袭,不知各位有何对策啊?”刘备不咸不淡的说道,语气语态似乎都没有将这个征西偏军放在眼中似的。 堂下左右相互看了看,回想一下也是,不过一偏将尔,征西主力都还没有动呢,值得一夜辗转反侧么? 于是氛围不由得也有些轻松起来。 “涪县雄兵万余,有张刘二将,区区三千征西偏军,能奈之何?且如今已是深秋,再过月余,山间寒风一起,征西偏军,不得寸进,必然退之。依某之见,固守即可,不必理会。”费诗缓缓地说道。 费诗现在也不再是那个被烧得一穷二白的绵竹县令了,而是成为刘备帐下督军从事。 督军从事,一般来说,是掌管军事的,但是很显然,想要管军事的人太多了,根本轮不到费诗来,因此费诗也只能是退而求其次,掌管了刑狱。想想看这些时日,除了张松之外,那些刘璋庞羲派、亲斐派倒下了多少,家财又有几何,便是知道费诗最近究竟这个督军从事分量如何了。 很明显,费诗也想保住自己的新获取的地位,因此他认为目前还是要以稳妥为上,至少要等自己先将这些获取的浮财转移一部分到家乡之后再说…… 刘备缓缓的点点头,微微笑笑,没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拖延,其实也是一种战略,也不能说是费诗胆怯避战,而且费诗说的也没有错,纵然川蜀气温比起关中并北要高上了不少,但若是冬日来临,山间的气温温差还是很大的,再加上高度对于气温的影响,若是转运粮草出现了一些问题,那么不战而胜也不见得有什么怪的。 “使君,某倒是有一计,若是此计可行,某观征西大军,不过蝼蚁之聚,徐魏之辈,亦如草芥一般!” 喔喔喔? 刘备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向了发言人,连忙表示出一副恭聆妙策的态度来,说道:“愿听子远高见!” 吴懿自然是忘不了之前魏延在广汉刺下的那一剑,如今听闻了是魏延率领偏军而来,心中自然是不可能轻易放过,因此带了三分的狠毒说道:“征西偏军不取梓潼而进涪县,无非是涪水平缓,又非汛期,其多密林,乃伐巨木而以索缚之,即可渡也,故而我兵分则力弱,兵合则难御……” 吴懿深知川蜀地形,自然也对于涪水一带有所了解。涪水在涪县之处蜿蜒而进,这一段路虽然起伏不定,但是并非什么高山险要的地形,加上山地林木繁茂,要是选一个地方来渡河,即便是没有船只,砍伐一些大木头也是可以将就用,所以不好在沿河岸进行抵御。 “吾等可于涪水之西设立营地,以诱征西偏军伐木而渡,另阴遣兵卒,于上游蓄水,待征西偏军半渡之时……如此必可胜之!”吴懿笑了笑,只不过笑容有些阴森,“除此之外,吾等亦可如此这般……” ……………………………… 就在川蜀刘备研究着要怎么对付征西将军斐潜的时候,在冀州的袁绍也正在一直考虑着关于南下讨伐平东将军的相关事宜。 说实在的,对于这个发小,袁绍心中多少还留着一点情谊。 当然,情谊并不是关键因素。 起决定性的因素有两个,一方面是曹操确实有能力,袁绍还想着尽可能的多用用,另外一方面是一旁的征西将军斐潜实在是亚历山大,不能不小心谨慎一些。 不过随着征西将军征调军队南下进了川蜀的消息传来之后,袁绍原本的心思也不由得有些活泛了起来…… 再打征西? 嗯,欲攮外必先安内么…… “主公,如今之局,战机稍纵即逝,军情紧急,不能再拖了。”田丰忍受不住袁绍长时间的拖延,便再次前来敦促道,“如今征西自顾不暇,正当吾等用兵之机!若是再有拖延,等征西取了川蜀,而吾等又腹背受敌,届时便是悔之晚矣!” “嗯……” 袁绍慢慢的点着头,然后咳嗽了几声,进入深秋之后,或许是感染了些风寒,或许是年岁大了一些,袁绍自己觉得精力也似乎没有像是前几年那么的好。 田丰说的也是有几分得道理。 “不过并州之处……”袁绍缓缓的说道,“又要如何应对?” “可令高将军镇守中牟!主公,胜败乃兵家常事,高将军为贼所欺,苦战得脱,也是难得。让他小心应对,不要让征西趁隙袭击,便可保得冀州无忧。”田丰知道袁绍担心的是什么,也立刻给出了建议。 “嗯……” 袁绍思索良久,总算是点了点头,进入了下一个环节,“幽北强敌环绕,不可轻动……孤最多抽调两千骑兵……可这统军之将……” 田丰再一次在心中感叹,但是也只能是无奈的退一步说道:“若是不动文将军,便以宁国中郎将为主,高偏将为辅共御之,另调四千步卒随后……” “嗯……” 袁绍衡量了一下,又看了看田丰。张郃高览都是河北人,虽然将兵权交一部分出去到了冀州将校的手中,但是当下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余地了,最终袁绍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若如此安排,攻略兖州,元皓以为,需时几何,可有几分胜算?”袁绍最终问道。 田丰真想跳脚骂人,但是喘息了两下,还是忍住了,说道:“主公!兵家之事,瞬息万变,岂有定数?若一切顺利,少则半年,多则一年……” “一年啊……”袁绍皱眉,要是征西一年之内就收了川蜀了呢? 田丰毫不客气的瞪着袁绍,并不接话,虽然这样的行为极不礼貌,于礼不合,但是田丰这个暴脾气,真的有些忍不住,这又不给兵卒,又想着要成效,哪有那么多的好事? “咳咳咳……”袁绍似乎也是知道自己的要求似乎有些急躁,最终也是自嘲的一笑,说道,“便如此吧……当下兖州濮阳守将何人?” “夏侯惇,夏侯元让。”田丰拱手说道,“兵马约为五千。” 濮阳是曹操在兖州的大本营,若是能攻克濮阳,便是给了曹操阵营的沉重一击,所以袁绍也是关注到了这一个城市来。 袁绍皱了皱眉,“五千?” 要攻打一个守军有五千的城市,正常来说至少要五倍兵力,也就是要接近三万的人马进行围城战,才有比较大的获胜希望,当然,若是有五万的兵马,那就更好了。 田丰用手杖在地面上敲了敲,说道:“主公,攻城为下下之策……应诱而击之……” 就算是亲兄弟,在利益的面前,也不可能完全避免争执的打斗,更不用说像是袁绍和曹操这样的结合体了,因此在见到了征西将军斐潜注意力转移到了川蜀的前提之下,袁绍和曹操这一对兄弟,终于是将脸皮扯破,准备开始动手了。 几天之后,张郃就带着兵卒人马,和高览一同南下。 这一次领军出征,张郃觉得肩头沉甸甸的,一路之上也是神情凝重。 高览更是如此,前一次太史慈搞得袁绍南路军全部崩溃,要不是田丰等河北士族向袁绍求情,高览恐怕当时就被袁绍给治罪了,这一次得了一个副将辅佐张郃,多少也有些戴罪立功的味道。 高览回头看了看后方的兵卒人马,又看了看张郃,几次欲言又止,神情尴尬,犹豫了很久,才提醒道:“张中郎,这就要进军兖州?”高览并不知晓田丰的全部计划,他只是被告知要完全配合张郃,毕竟这一次高览他也是副将,不知道全盘计划也是正常。 张郃看了高览一眼,他知道高览在担心着什么,或者说是高览在隐蔽的提醒着他什么。 确实,就这点兵马,就想要直接可以拿下兖州,这不是笑话么? 不过张郃并不打算和高览详细说明田丰的计划,只是说道:“高将军,天色不早,暂且寻一地休整……明日卯时,便拔营兵发黎阳……” “黎阳?”高览皱眉,但是依旧拱手领命而去。 打仗,完全就是兵卒搏杀么? 显然不全是,但是这一场战斗,田丰明显是要将兵卒搏杀放在了次要的位置上,更多的是攻心之策,这样的计划,真的能够成功? 张郃并不清楚,但是他也只有执行,至于执行的效果怎样,他的心中,也没有一个底数……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18章 先手刺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征西将军斐潜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变成了光头强的感觉。 刘备占据了川蜀成都一带,采取的方案就是典型的笼络边缘被排挤的,一同打到既得利益者,然后拉拢中间派,进行利益的再分配,而斐潜,就像是隔岸观火,随时准备进攻成都的那一派。 因此,斐潜纵然现在不准备即刻进军,也需要展现出一定的力量来,否则这个摘了桃子的刘备,说不准还真的将桃子给吃光抹净了。 而负责展现力量的,便是魏延。 还有跟在魏延身后的黄成。 一前一后,一明一暗。 当下的时间已经算是秋天了,气温什么的也是相当的宜人,山上山下,土黄与青绿的颜色混杂在一起,还看不出多少衰败的迹象。 原本这一片山地,是飞禽走兽的乐园,这里有他们的一切,可是现在这山间多年的平静,被如同涌动的潮水般的人群所打破了。 虽然魏延带领的人数并不是非常多,但是在山道当中蜿蜒而来,也是多少有些漫山遍野的模样。军队行列,沿着山道,蔓延到了山谷,然后重新出入在山麓间,并列绵延出去好几里,负责负责联络、规划路线的斥候在崎岖的道路间穿行,呼应着附近的众多军列,调整着一拨拨军队的速度。 魏延希望自己是万人将,可将万人,但是他也是知道,现在他还做不了这个事情,在千人将和万人将之间,并非人数叠加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调配难度的攀升,这种难度的提升,不是人数的相加,而是相乘。 一个百人将,可以奋勇杀敌,在前线鼓舞士气,抓住战机破阵讨杀敌方大将,这就算是非常不错了,也就成为了先锋首选,而千人将就需要考虑接阵兵卒前后调换,相互兵卒配合,攻击波次安排,人员辎重调整等等得工作,然而进入万人将得范畴,除了以上这一些,还必须了解每一个兵种的优势短处,每一个将领的位置安排,每一次攻击的前后呼应,每一块空间的利用堆叠…… 纵然双方兵卒数量种类都一样,高明的统帅甚至会全程压制,然后将对方收拾得哭爹喊娘不要不要的。 现实当中,兵卒都是会疲惫的,普通兵卒使出全力搏杀的时间一般都在一刻钟至两刻钟之间,也就是大概15分钟至30分钟,超出这个时间之后,兵卒体力会大幅度的下降,很容易就被对方新加入的生力军所击败,所以波次更换体力下降的兵卒进行休整这个就是百人将和千人将的进阶课程。 对于万人将来说,这个控制力度就是要扩大到战场之上的每一块区域,每一处的阵线,有没有符合自己的计划,交战的战线还需要坚持多久,损伤比率是不是可以接受,出现突发情况需不需要派遣兵卒调整等等,都必须在极端的时间,甚至是瞬间做出反应,而这样的要求对于领兵时间并不是很长的魏延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对于当下的魏延来说,五千人,大概已经是上限了,而当下三千余,多少还是好一些,至于统帅万人以上,恐怕还是需要积攒相当的一些经验,才有几分的把握。 因为川蜀地区山地起伏不定,所以行军自然不可能保持成统一的军势行进,而是必然成为一条长蛇蜿蜒盘旋,魏延仔细规划,将军队分成了六个部分,放慢速度,呼应前行,并且每一天的行程必须是在斥候的侦测辅助之下,详细规划好次日的速度和目标之后,在斥候扎下的道标标识之下,缓缓推进,避免在任何时候出现兵卒过于劳累,甚至是军阵脱节的情况,务求以最为稳妥的姿态,迎接任何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毕竟进入了这样左右都有可能出现敌人的区域,不谨慎一些,肯定是不行的。 涪县在西北方,梓潼在东北方,而魏延在中间,就像是一个三角形。虽然说后方还有黄成一部隐匿在后作为支援,但是魏延当然想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为好,自己家的功勋越多越好…… 尽管说速度不快,姿态保守,但是魏延带着兵卒徐徐推进的时候,当三色旗帜如林一般向涪县压去的时候,依旧给了涪县的张飞守军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梓潼方向的川蜀守军,似乎在静默着,等待着什么,似乎没有想要参与到这一场战斗当中来一样。 伴随着双方距离的逼近,在十月初八这一天的巳时左右,刘备川蜀的刘氏旗帜出现在魏延的视野当中…… 半个时辰之后,战斗打响。 魏延军主攻,川蜀兵主守。 “呜……呜呜呜呜……”长长的牛角号声在山间回荡,人影前后蔓延,在川蜀的山间不多的缓坡平地上,一波波,一群群,一块块的展开,从川蜀这个防守的营寨的视线看去,似乎要绵延到天的那一边去一样。 这一座营寨,勉强算是涪县的一个前出的前哨。 川蜀山地多,加上商业也不差,所以伴随着商队的发展,有一个行当就自然而然的产生了——山匪。 为了维护商道,在川蜀县城和县城之间的一些要点上,大多数都会有这样的营寨,少则一队,多则一曲,卡住主要的通道,负责区域的安全。当然,如果是那些穿山小道,一般也没有商队走,也自然不会有这样的哨站营寨。 为了抵御征西人马,显然这个哨站营寨经过了再次的加固,营寨寨墙之上露出来的那些新木断面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时间仓促之下,这些木头既没有刷上生漆防虫,也没有煅烧表面来防腐,只是简单的糊了一层泥巴,有的地方则根本没有糊上,裸露在外。 魏延默默的观察着,虽然远道而来,但是他并没有让兵卒歇息,而是直接进入了战斗,他相信自己手下的这些征西兵卒有这样的实力,同样也是作为一次检验,毕竟拦路的这个营寨只是涪县的一个前哨营地,自己可以重视,可以谨慎,但是不能表现得胆怯和畏惧。 魏延决定,第一阵,选择直接寨门突破,实打实,硬碰硬,正面肛上去,尽快击溃这些川蜀人马,结束战斗。 魏延转首,朝着一旁的传令兵下达了命令,旋即传令兵开始挥舞着旗帜,牛角号声也一同响起,向前沿的军阵传递出了信息…… 魏延前阵当中,高然正在山麓间一片矮灌木之后荒地间与向自己的手下,也是自己的同伴,训着话。 这一片灌木恰巧遮掩了高然等人的身形,让他们并没有直接暴露在川蜀守军的视线当中,但是又不妨碍他们接收魏延发出的信号。 高然等人,便是当时突破阆中瓮城城门,一举攻占的最大功臣,龟甲盾阵。 而领队的高然,便是从学宫之中的寒门学子当中挑选出来,特别作为担任这些特殊战阵的领队将校,如今三十多岁的他,目稳重、身如铁塔,双手皮肤粗糙,虎口长满老茧,这是战阵外的训练与战阵上的砍杀共同留下的痕迹。 高然读过,也做过一阵的流民,他懂的生活的不易,更知生命的可贵,同时具备一定知识的他,比一般将校更容易接受一些比较特殊的战法和指令,也是成为了征西将军斐潜军中强悍的中层力量。 高然因为性情扎实勇烈,但是他并无突出的谋划能力,所以更适合在前线作战,而不是居于后位进行调配统御。如今,他带领的是便是征西之下的一个特别用来破门的龟甲阵,总人数近四百,其中半数都是老兵,其余的新兵,也多是一年以上,经过挑选而来的优质新卒。 虽然在阆中高然等人已经是亮相了,但是对于汉代这种信息传递落后到令人发指的时代来说,涪县这些川蜀兵卒,还并不知道高然这些人的特别之处,又或者在漫山而来的征西兵卒之中,眼前的这些征西军阵,各个都是同样的神秘可怕。 “……某再说一次!都听好了!待等第一波军阵退下来之后,我们便向前移动到预备线上,等第二波的军阵开始交手之时,我们便跟着向前,在一箭之地外集结,组阵!目标,是对面的寨门!注意!不用急!谁的步伐要是像上一次阆中那样乱了,回来自己个单独举着三盾练三天!听明白了没!” 高然伸出如同蒲扇一般的大手,相互拍了拍,“都打起精神来,这一次是山路,不平!不光要看着路,还要看着大盾高低!要及时进行调整……千万别乱,真要受伤了,也别害怕,用盾遮住头胸趴下……” 高然说着,反复强调着重点。 “高军侯,你就放心吧,我们理会得……”高然说完,手下一个队率笑呵呵的说道,“我们都练了多久了,这又是个小山寨……来来,有谁怕的,说出来,不丢人,别耽误自家兄弟性命!这段时间多练练,下次再上也成!” 七嘴八舌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嗨!这话说的,怕的就是孙子!” “就是,说什么笑话,那边又没有多少人!” “不就个山寨么,就一会儿的事!” 一群人哈哈笑着,倒是真没有多少紧张的情绪。 号角声再一次响起,代表着高然这一支部队的旗帜在中军当中被举起,来回晃着圈子。高然一眼看到,便一边示意手下旗手回应中军,一边说道,“成!都不怕就成!不过也小心些,各自位置都给我记好了!好了!该我们上了!” 午时刚过,太阳高悬在空中,蓝天如洗,万里无云。而山道之上,黄叶黄沙之间,鲜血横飞。 因为地形的原因,整个接战线上,真正作战的不超过两百人,双方加在一起,也就是四五百人的样子,但是同样的惨烈,征西兵卒的第一波兵卒为了扫开去除路线上的陷阱和障碍,不少人被箭矢射中,翻倒在黄沙之上。而山寨之中的弓箭手也有不少被魏延的弓手弩手压制覆盖,寨墙之上也像是骤然多了一层尖刺一样,箭矢的尾翎沾染了鲜红的血色,在风中摇曳…… 高然等人默契的在预备线上进行汇集,而与此同时,第二波前冲的征西兵卒也已经将沿途之中的那些鹿角和陷阱清理得七七八八了。 “成了!到我们了!”高然大胜吼道,“准备结阵!” 兵卒轰然应答,然后相互聚拢起来,在阆中城下出现过的盾阵再一次出现在了涪县前哨军寨之处…… ……………………………… “什么!” 吴懿抓住了前来通报的兵卒,头上青筋冒了出来,“你再说一次!征西花了多长时间破了三寨?” “将,将军……”可怜的兵卒吞咽着口水,“一……一日之……之内,连,连……连克三寨……距离此地,已,已是不足五十里!” “啊嗨!”吴懿怒喝一声,一掌将兵卒推开,脸上神情变幻,十分精彩。 任何计划,都可能遇到不可意料的变化。 要水淹征西兵卒,不管是要拦截涪水修建堤坝,还是进行蓄水,都是需要时间的,因此吴懿特别派遣了一些兵卒,将涪县之外的那些军寨加固修缮,企图用这些军寨拖延一下魏延前进的速度,给自己争取到在涪水动手脚的时间,但是吴懿没有想到的是,魏延的锋芒竟然如此的锋锐! 差不多接连在一起的三个前哨山寨,吴懿原以为至少可以抵御两至三天的时间,实际上竟然在一天之内全数被魏延所攻破! 该死,该死! “去看看堤坝还需要多长时间!”吴懿抓住一名自己的亲卫,急切的下令道。但是不久之后赶回来的护卫带回来一个让吴懿极其失望的消息,现在才刚刚在涪水上游投下了砍伐的大树,将其勾连捆绑在一起,正在挖掘土壤朝中间填埋,但是距离合拢蓄水,至少还是需要一天到两天的时间! 听到这个消息,吴懿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 魏延距离此地,不过就是四五十里,纵然天色当下已晚,魏延所部不太可能连夜赶路,但是明天一天正常来说也会赶到这里了,说不定其斥候…… 吴懿打了一个哆嗦,立刻下令道:“来人!东岸加派斥候,务必探明征西兵马动向!” 该死的,这要如何是好!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19章 后手应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十月中下旬,山间的温度已经是逐渐降低了,伴随着一阵接一阵的山岚吹拂,微微冬日的寒意似乎也在逐渐的临近,白天也渐渐的缩短,不仅是亮的晚,而且也黑得早。 在涪水之西岸驻守得吴懿兵卒,早早得就被军校从睡梦当中叫醒,趁着天边那清灰亮色,开始了忙碌且混乱的一天。 战争到底是一个什么? 有人说像是一盘棋,有人说是抢地盘,有人说是争夺利益,可能每一个人都有其不同的说法,但是不管哪一种,其实都充满了血腥和黑暗。 吴懿也早早就醒了,这两天他都睡得不好,极其不安稳。 一名心腹护卫端着一盆热水到了帐前,另外一名护卫连忙上前掀开帐篷的门帘,顿时一股寒风呼的一声边窜了进来,让仅仅是身穿中衣的吴懿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该死的,掀那么大干什么!没看将军才刚起来么!将军,今天有些起风了,小心别受了寒……” 吴懿点了点头,取了大氅先披着,然后沉默了片刻,一边接过护卫递过来的热巾,一边说道:“征西人马可有什么动静?” “回禀将军,似乎是在山寨之处暂且扎营了……” 吴懿将手中的热巾覆盖在脸上,似乎这样就能吸收热巾当中的温度,让自己的思维能够更活泛一些。 听闻了魏延一天之内连克三寨,吴懿顿时就坐立不安了,昨夜更是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在吴懿看来,魏延不顾梓潼的川蜀兵卒,便直接插向了涪县而来,这一件事情本身久显得非常的不可思议。正常来说,谁都不愿意将侧面暴露给敌方,但是如此浅白的道理,征西将军又岂能不知?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征西选择了这样的进攻线路? 吴懿无法得知。 “来人!早些做饭!早脯之后,便于涪水之侧列阵!”吴懿下令道。 如果魏延真的前来,至少可以获得一个以逸待劳! 这一次吴懿领兵,选择在涪水这里,迎击魏延,同样也是一个带有风险的举动,然而吴懿不得不来。 人总不可能永远一个人活着,但只要是群居,必然就会收到群居当中其他人的影响。吴懿在广汉之处,跟魏延交过了手这一件对于吴懿来说并不是非常光彩的事情,自然在川蜀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吴懿和刘备进行合作,又统领了一部分的川蜀兵卒,肉反正久那么多,吴懿多吃了几口,旁人自然也久没有了肉吃,自然有些意见,这嘀嘀咕咕的声音也就自然传到了吴懿耳朵当中。 若是再做一个缩头乌龟,稳妥自然是稳妥了,但是必然也会引来众多的非议,所以吴懿必须用战绩来证明,在哪里跌倒的,自然就要在哪里爬起来,为了服众,击败魏延,就成为了吴懿当下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 于是乎,吴懿思前想后,决定第二天主动出击,在涪水西岸列阵拒敌,一方面表示自己毫不惧怕魏延,敢于正面和魏延队阵,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让在上游的自家兵卒能够顺利蓄水。 ………………………………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吴懿决定要在涪水列阵进行拦截魏延行进的时候,魏延也正在考虑下一步的举动。 魏延天生喜欢冒险,所以当听闻征西将军斐潜安排他充当最危险的先锋,来进行以点破面的战役的时候,魏延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只有兴奋。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天色才刚刚明亮起来,魏延已经穿好了盔甲,站在中军帐外的司令旗下,来来往往的兵卒都能够一眼看见他。 作为中军主将,并不需要时时刻刻都在忙碌不堪,而是要让所有的手下兵卒都知道,当遇到了问题的时候该去哪里找人,有一个主心骨支撑着,军心自然就稳固。 然而离得近的,魏延却并没有像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的心有成竹。 “涪县,梓潼,广汉……”魏延低声的念叨着,三个地名在嘴角飘逸着。 虽然出发的时候,徐庶表示前锋主要是魏延做主,但是也同样说明,如果说了跟在后面的黄成若是有号令传来,魏延也必须听从黄成的安排。 黄成的那些手下么…… 穿山过林如履平地一般,真是跟山猴子差不多。不过很明显,这样的部队用来正面对战,并不是不行,而是过于浪费了,要是魏延是统帅,也不会轻易的让这一群“山间猴子”白白的在正面兵卒对决当中损耗掉。 魏延现在是一枚棋子,这一点他并不反感,但是他也希望早点能够脱离棋子的身份,成为一名棋手,那么就要求他能够看清棋盘,读懂对手,并且能够知道那一步应该怎么下,为何而下…… 那么,黄成跟在后面,除了是让自己这一支部队掩护其踪迹,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呢? 如果有什么目标,又是以什么为目标呢? 没错,魏延现在就企图脱离自己现在的这个棋子的身份,开始准备站在更高的层面上来分析,来琢磨着为什么征西将军和徐庶为什么这么安排,企图从这样的安排当中汲取让自己可以成长的养分。 魏延思索着,然后忽然有所感悟,站起身来,转悠了两圈,然后又停了下来,目光转动,然后忍不住又转了两圈,忽然仰着头,哈哈笑了两声,旋即唤来了护卫:“给后面的黄将军带个口信,就说某今日进军十里便下寨!” “十里?”护卫以为自己听错了。 魏延嘿嘿笑笑,说道:“没错,十里!就这么说,若是黄将军有什么其他吩咐,你在回报于某就是,去吧!” ……………………………… 在魏延身后十里左右的一个山谷之内,黄成很快的就收到了魏延派人传递过来的消息。 “十里?”黄成微微一愣,旋即哈哈一笑,点头说道,“好,知道了,便按你家将军说的办吧……” 昨日听闻魏延一日之内攻克了三个山寨,黄成不喜反忧。黄成也没有想到魏延竟然如此的犀利,如同一把锋锐的钢刀一样,直接突进,一举破开了涪县最外围的防御体系。 涪县,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防御圈子,最外围的,就是魏延攻破的这三个距离并不算是太远的山寨前哨基地。这三个山寨的作用,一方面是用来拖延,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后面示警,所以被攻破也是早晚的事情,只不过魏延的这个进攻速度,确实让人出乎意料。 涪县的第二层防御,自然是沿着涪水上下的几个渡口,尤其是距离涪陵最近的那个渡口,更是第二层的防御重点,吴懿便是在这里。 第三层自然就是涪县本身县城城墙防御体系了。 这些防御体系很正常。如果说真的要进攻涪县,那么扫荡外围的这些在外川蜀军队,将其击败击溃,然后才能安安心心的进行攻城战。 但问题是,征西将军斐潜和徐庶,一开始就不想要进行损耗巨大的攻城战。 征西整体的作战计划,如果说魏延只是知道其中的一个小部分,那么黄成则是知道了至少一大半。 双方博弈,下等的棋手便只会跟着对方的步骤走,对方下一步,便走一步,就像是围棋之中,明明白白的的背了大量的定式变化,然后分毫不差的也走了出来,最终发现自己所有的应对明明都是最好的,可是就是输了…… 如果一个城一个城的去攻克川蜀,一来耗费时间,二来也是耗费兵卒,所有征西将军废斐潜之前采用的是攻心之策,那么现在兵发涪县,自然也还是攻心之战,只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而已。 原本黄成都准备派人和魏延进行联系了,没想到魏延抢先了一步,明确表明了只行进十里,顿时也就让黄成知道了魏延也是想明白了,不由得也对于魏延高看了几分。毕竟懂的听命行事的将校有很多,但是不仅知其然且知其所以然的将校却并不多。 看起来,魏延的潜质,似乎还算是不错…… ……………………………… 第二天。 吴懿抬头望天。 秋日的太阳虽然没有夏日那么炎热,但也是不容小觑。尤其是这两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确实是好天气,但是也就意味着吴懿等人连一朵云彩稍微遮蔽一下都没有,只能是干晒着…… 算算时辰,应该是差不多到了啊! 吴懿有些焦躁。 其下的川蜀兵卒则是早就议论纷纷起来,一些中层的将校起初的时候还多少喝令几声,到了后面也闭上了嘴,任由兵卒交头接耳唧唧咋咋…… 谁他娘的列阵列了大半天,连个鬼影都没见到,肚子里面会没有牢骚? 吴懿又再次抬头望了望天色。 太阳明晃晃的,似乎也是在嘲笑着,将一脸的笑容毫无保留的泼洒下来。 “来人!”吴懿招呼来了斥候,“去查看一下,究竟征西人马到了何处!” ……………………………… 第四天。 头两天的时候,吴懿还有些窃喜。 慢慢走好,更慢一点更好,最好等到拦截的水坝建成的那个时候再来最好……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吴懿心中的窃喜慢慢的变成了疑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头一天走了十里,第二天也是十里,第三天干脆不动了! 这到底是要耍哪样啊! 涪水的拦截水坝昨天夜里总于是紧赶慢赶的完工了,经过一夜的蓄水,吴懿也已经能够看到水位已经有了明显的下降,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人来。 可是这人呢? 这最后二十里的距离,让吴懿十分的尴尬,征西人马肯定也知道了自己在这里,可就是不露面。 会不会是上游干的勾当被发现了? 可是周边安插的斥候和警戒也并没有传回什么消息,再加上一般水攻之策都是在春夏之际居多,秋冬因为枯水,所以也不好用,所以正常来说不会有人会想到这个事情,这个时节正常来说应该是防火攻才是正理。 再加上涪水上游山势崎岖,正常来说也不见得会有人特意绕道过去查看,所以,吴懿认为自己的水攻策略可以说是别出心裁,定然是出乎魏延的意料之外,可是现在,吴懿自己也不免有些嘀咕了起来,心中也不再那么的底定。 忐忑之中,又是一天的苦守,结果在第五天的时候,情况突然转变了。 一大早,吴懿早早的就派出了斥候度过了涪水前去打探。这个时刻他已经实在是有坐不住了。可是斥候回报的消息让吴懿大吃一惊,魏延的人马不见了!根据痕迹来看,似乎是在昨日夜间,连夜撤走了! 撤了? 为什么? 那么现在我要怎么办? 继续在这边等着,还是说收兵回涪县,或是…… ……………………………… “黄将军,为何魏将军退走了?” 山坡之上,焦纵看着魏延带着兵卒消失在山道的远处,有些不解的问道。 焦纵,字守懿,有武勇,善骑射,之前听闻征西将军于并北战鲜卑复阴山,不胜向往,便会同了些良家子,前来投奔征西将军,现在归并在黄成手下,暂且居一曲之长。 黄成憨憨的笑了笑,看了焦纵一眼,说道:“呵呵,我们又没想着要真的进攻涪县,为何不退?” 黄成除了下达军令的时候严肃之外,平日里面大多数时间都笑的憨憨的,所以也自有一种亲和力,因此手下跟着的包括焦纵在内的几个曲长军侯闻言也不免有些怪,这要是不打涪县,又为何一路而来? “你们钓过鱼没有?”黄成笑着说道,“要钓到鱼,总归是要下点饵么……” 焦纵等人不由得恍然。 “行了,都去忙吧,”黄成挥了挥手,说道,“我们就在这等着,回去看着点,都别露了馅……看看是那只鱼上钩……” “将军放心!” “属下明白!” 一干人纷纷应答,然后散去,各自去安排了。 黄成站在山坡之上,停顿了片刻,转头看了身边的一名亲卫一眼,亲卫会意,默默的退了下去。这钓鱼啊,外面的江河自然需要钓一钓,内部的池塘么,多少也要看一眼,保不准就某个鱼上钩了,不是么? 黄成外表看起来憨厚老实,但实际上心中细腻无比,自己手下人手不仅仅只有西凉并北人,还有些汉中的兵卒,甚至还有来自荆襄的…… 就像是焦纵,不也是从荆襄来的么? 山岚浮动,自由自在,吹着山间的草木。青山绿黛,纯净无比,反衬着人世间的躁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20章 双争先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大前天我们推进十里,川蜀兵卒列阵以待虚惊一场。前天我们又推进十里,然后这些傻子又等了一天,身心俱疲。昨天干脆休整一天,而这群川蜀兵,则是天天都列阵……”魏延对着大帐之内的军侯曲长,笑道,“我们则是好好休息了三天,也算得上是以逸待劳了……现在就看这群傻子敢不敢追了……” “将军,川蜀兵没那么傻吧?这样还追上来?” “这个可不好说,万一真碰到傻子呢?” “得了吧,听将军的……” 魏延微微点点头,说道:“我们在这里再等一天,如果没有追上来,就算他命大!然后我们掉头走梓潼……” 魏延现在彻底明白了自己的本质工作,就是充当一个搅屎棍……啊呸!是作为一个破坏川蜀当前平衡的人……呃,似乎两者没有太多的差别…… 好吧,反正差不多就这样吧。 吴懿傻不傻不好说,但是魏延想赌一赌吴懿能不能咽下这口气。之前在广汉的时候折损了吴懿的颜面,要知道,在汉代,颜面这个东西,比起后世来说,在许多时候都看得更重一些。 当然,吴懿也有可能直接回到涪县去。 不过这样也没有问题,魏延还可以继续去引诱梓潼守军,又或是继续转回来再勾着涪县,反正进攻的选择权在魏延手里,东边刺一下,西边捅一下,并且还有黄成隐藏在后,真要是有谁忍不住了,呵呵,保准让他爽一把…… 吴懿在涪水列阵,魏延本能的就觉得有些问题,不过既然暂时没有一口气推到涪县的打算,那么吴懿要在涪水动什么手脚便由得他了。魏延之所以不揭破,也是因为这年头,不管挖什么陷阱,都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体力,让吴懿等人有地方消耗,总好过自己这一方消耗吧。 “凌校尉,元俭那边还没有信息么?”魏延转头问凌颉。 凌颉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接到特别的回报,梓潼之军依旧于城中,并无出兵举动。” 为了自己这一路人马不被涪县和梓潼两面夹击,一开始的时候,凌颉手下的精英斥候就像是长长的触手一般伸到了梓潼方向,侦测动静,而涪县这一边,则是依靠魏延自己的斥候哨探来查看。 “嗯……”魏延点了点头,客气的拱拱手说道,“烦劳凌校尉了……” “不敢当。”凌颉也拱手回礼。 现在魏延最担心的,就是他在和涪县的人马交手的时候,侧后被梓潼的守军冲杀,所以一方面凌颉的提前预警非常重要,另外一方面魏延自然也是看在了凌颉等人极其强悍的个人战力上。 “对了,凌校尉,若是在梓潼左近,打出某的旗号,以为疑兵……”魏延忽然想到了一计,思索了一下似乎也有些操作的空间,便朝着凌颉说道,“某之前攻汉昌之时,与梓潼守将交过手……” 凌颉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望向了魏延,露出了一点显得有些阴冷的笑容:“魏将军……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啊,就是如果我们不小心让梓潼的人看到了旗帜,然后又不小心让他们发现这不过就是疑兵之计……”魏延嘿嘿笑了两声,“其实他们也是害怕,不是么?让他们看得见,或许就不是那么害怕了……” ……………………………… 秋日的天空湛蓝无比,万里无云。 在郪县的川蜀兵卒,在关羽的统领之下,以近一万的刘备老兵和荆州联军为中心,以川蜀兵卒为两翼,大军以品字排开,沿着川蜀之地难得的盆地平地,向着广汉推进了二十里之后,停留了下来。 在接到了刘备传递而来的消息之后,关羽就立刻行动起来,一边统合兵卒,一边鼓舞士气,然后便出乎意料的离开了原本郪县左近的防御体系,主动向前推进邀战。 因为在关羽的后方,就是原本庞羲修建已久的工事,再加上如今替关羽把守后线的是一条线上的另外一只蚂蚱,吴班,因此关羽也就自然还是有些放心的,大刺刺的将军阵几乎是一线排开,很有一番气势,向着广汉推进。 吴懿吴班都是捆绑在了刘备战车之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所以将自己的背后交给吴班,关羽心中倒也没有多少忧虑,他所关注的,只有广汉的征西人马。 这广汉的征西人马,会不会出来迎战? 抑或是准备收缩防守,借用城池来进行防御? 真实的战争就是如此,永远不可能完全知道敌方在做什么,甚至所看见的举动,也要考虑一下,这些举动是真,是假,抑或是半真半假? 对于关羽来说,既然知道了广汉征西人马派遣出了一支偏军,那么这一次的主动离开工事向前出击,便也是一个试探,一个随时可能由虚转实的试探,如果广汉因为分兵而显得薄弱,关羽不介意直接挥兵而上,强攻一把。 如果广汉收缩防御,那么关羽甚至可能会让安汉的荆楚联军一同而进,进一步压迫广汉征西人马的空间,然后或是攻城,或者是抽出人马,对广汉派出的魏延偏军进行包抄作战。 当然,如果广汉依旧强悍,关羽还可以一边吸引广汉征西人马注意力,一边暗度陈仓,甚至可以且战且退,反正广汉侧翼始终有安汉作为威胁,加上自己后方也有坚强的工事,也不会有多少劣势,说不定还有可能拉扯征西人马,创造出空挡来…… 关羽眯缝着眼,看了看左右两翼。 任何军事行动都是有一定风险的,关羽这一次的行为同样也是如此,他的风险便是左右两翼这新收的川蜀兵卒,这些原本庞羲的手下。 不过,任何兵卒都是需要在战场上见真章的,早些暴露出问题来,总比到了关键时刻才暴露出来更好吧? ……………………………… 退回涪县,自然是更为稳妥,但是吴懿吞不下这口气。 就这样退回去,岂不是之前自己做的一切功夫都白费了?人往往都是如此,当沉没成本越多的时候,所形成的影响也会越大,作出的行为也越发的不理性。 沉没成本是人性当中最棘手的难题之一,处理不好很容易导致两种误区,一个是害怕走向没有效益产出的“沉淀成本”而不敢投入,另外一个则是对“沉没成本”过分眷恋,继续原来的错误,造成更大的亏损。 追上去!若是能战胜自然最好,若是不能胜,则是将其再引诱到涪水来,总之,之前修好的水坝,总不能就这样白白浪费了,不是么? ……………………………… “启禀将军,涪县之兵已经过了涪水,正往此处而来……”焦纵拱手向黄成禀报道。 黄成看了焦纵一眼,憨憨的笑了笑,眼却眯缝了起来:“来了多少人?” “追赶而来的,乃涪县前锋,不过千人而已……” “千人?”黄成皱了皱眉,不是嫌多,反而是有些嫌少。感觉就像是饥肠辘辘正准备吃大餐呢,结果冷盘都没有,直接只上了一盘豆芽菜…… “给魏将军提个醒……”黄成吞了一下口水,然后说道,“传令下去,都藏好了,放这些家伙过去……” 沉没成本么,也同样对于黄成有了影响,都埋伏那么久了,自然要吃口好的,光吃了这样一盘豆芽菜有什么意思? 忍着,等着。 作为猎人,自然需要有极强的耐心…… 其实说起来,或许大多数的战法的原理都是相同的,就是田忌赛马的翻版而已,所谓什么玄武阵,什么八门阵,其实也就是通过兵卒排列的变化,在局部地区形成优势,然后在进而取得全局胜利。 能够理解这一点呢,就自然能够明白为什么在战争当中诱敌和埋伏成为了最为主要的两个手段,就算是到了热兵器时代,也是如此。 而论起兵卒的身体素质来说,征西将军的这些兵卒,至少在正儿八经的正卒行列,可以算是顶尖精锐才有的待遇了,别的诸侯不是没有,而是那些待遇往往只有大将神身边的亲卫等级的才能享受,而一般小兵是不用想了,这就造成了在兵卒体力上和耐力上的巨大差距。 就像有句话,叫做什么女真满万,但是实际上也就是身体这种体力差距,饥一顿饱一顿,平常时间最为主要的任务不是训练,而是要给卫所的将主赚钱搞生意的这样的兵卒,能和天天肉食,一年至少九个月时间都在搏杀当中度过的北方胡人比较么? 即便到了后世,位于西伯利亚的毛子,不也是经常见到莽得跟熊似的,直接跟黑瞎子掰手腕的? 兵卒之间的差异,在征西将军手下和川蜀本地兵卒之间表现得更加得明显,这种差异也带来了黄成等人的信心,他们纷纷由各自的曲长军侯带领,打扫了残留的痕迹,翻进了山林当中,隐藏了行踪,并没有对于涪县的这一支前锋发动攻击…… 虽然吴懿同样派出了不少斥候,但是对于根本没有和征西将军有过交手经验的川蜀兵卒根本发现不了黄成等人的粗浅迷彩装备,就像是刚刚接触了吃鸡的玩家,瞪着两只眼睛,都快贴到屏幕上了,依旧是一片茫然,这有人么?为什么什么都看不到? 前锋没有遭遇到袭击,吴懿自然也就没有觉察到什么风险,再加上为了追赶魏延,吴懿甚至连夜出动,为了克服不少兵卒的夜盲症,吴懿不仅打起了伙伴,还让人相互之间用绳索牵引,赶了大半夜的路,终于是在第二天的时候抓住了魏延的脚印…… 吴懿怀疑魏延是因为广汉,或是梓潼发生了什么变故,所以不得不先行撤军,这一点,似乎也从魏延并没有设置伏兵攻击吴懿派出来的前锋证明一二。 行行复行行,一路之上并没有受到多少阻碍的吴懿人马,顺风顺水的逼近了魏延的人马,双方进入了目视范围,自然开始列阵相对。 双方都在用最块的速度调整自己的队形阵列,吴懿需要将攻击队形展开,而魏延也需要将人马进行转向,一时间都在调兵遣将。 吴懿自己清楚,个人武勇么,自然比不上魏延,所以他也不敢一头久直接撞入魏延的尾巴当中带头绞杀,而是按捺性子,等待自家的兵卒列阵。见赶来的川蜀兵卒,或许是有些疲惫,或许是看见了征西人马的装备有些胆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又抬头望了望天空,发现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再看了看地形,不由得仰天大笑了几声。 一旁的护卫凑趣问道:“将军为何发笑?” 吴懿指了指天上的太阳,得意洋洋的朗声说道:“吾原以为征西之下,皆善战之辈,如今观之,亦不尽然!今日渐斜,敌军之所,再过片刻,必然晃目,不能直视!此乃天时于吾等也,自当大胜之!” 护卫连忙将吴懿的话传出去,顿时让周边的川蜀兵卒安心不少,毕竟看着对面人高马大的征西兵卒,装备也比自家的精良,若是没了吴懿的鼓舞,也难免心中在打鼓。 “需知善战者,非阵前武勇也!能整兵者未必能将兵,能勇战者未必能耐苦战,能破寡者未必能敌众!今敌军张惶,吾辈安泰!”吴懿借机鼓舞麾下兵卒,“征西人马作恶多端,夺吾等之地,劫吾等之财,巧言饰非,无恶不作!今吾等当替天伐罪,讨杀邪逆!今日得胜,人人皆重赏之!” “哦哦哦……” 吴懿的鼓舞似乎有些作用,听到了吴懿护卫的人肉扩音器的传播之后,也纷纷的举起刀枪迎合着…… “将军,敌方似乎还在整队,阵型不严,要不要趁着士气可嘉,掩杀上前?”护卫听见重赏二字,不由得有些心动,毕竟要是真有重赏,他们自然也是拿大头的,便舔了舔嘴唇,双目放光的说道。 吴懿胸有成竹的再次看了看天色,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如此,便是对方阵型完备,又能如何?在过一个时辰,日光便斜射其目,届时彼等逆讨,吾辈顺取,岂不是更好?” 话音未落,就听前沿的兵卒惊呼道:“动了!动了!征西兵卒动了!” 吴懿吓了一跳,连忙抬头望去,只见魏延军阵当中突出了四五百人,前面的刀盾手长矛手稳步前来,侧翼跟着些长弓手也缓缓而进,直取吴懿的中阵而来,不由得大怒道:“竖子,焉敢弄险!急命前军列阵,弓箭左右散开!后军并入中阵,某便于此地,蹴散其列,斩敌首级!”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21章 双争劫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魏延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身侧后的三色丝绦的位置,不由得想起了征西将军斐潜,然后咳嗽了一声,装作淡然的模样,挥手下令进攻。 每个人一般都会有一个崇拜偶像的过程,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在大多数人的心中,偶像的存在是为了映照出一个完美的自己,或者换一个角度来说,崇拜偶像其实就是在崇拜心目当中完美的那个形象,和具体这个偶像是张三还是王五,并没有直接的联系。 毕竟路转粉,粉转黑,就是那么的自然。 魏延见到了征西将军斐潜之后,就有些路转粉的味道。征西将军和魏延年岁相仿,但是征西将军如今已经是有了这么大的一块地盘,这么惊人的权柄,这如何不让魏延羡慕和钦佩? 所以,魏延不知不觉当中,想象着,模仿着,尝试着用征西将军斐潜的角度和方式来指挥战斗,期望着盼望着自己也有一天能够像征西将军一样,能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准备!弓箭手准备!” 魏延大声呼喝着,然后紧紧的盯着前方的吴懿阵线。 “嗡!” 吴懿阵地两侧腾起了漫天的箭矢,朝着魏延前出的部队射去。连续抛射出来的箭矢密集得甚至遮蔽了天日,在地上洒下斑驳变换的阴影。 “哈哈,蠢货!”魏延非但没有任何担心,反倒是大喜,连忙用手一指,“两翼漫射!给我射垮他们的弓箭手!” “嗬哈!嗬哈!准备!风!大风!”魏延阵地两翼的弓箭手小跑进入了射击阵地,然后几乎是没有停顿,立刻开始对对方的弓箭手进行抛射压制。 严格来说,这一片的区域并不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战场,至少正面的展开宽度不够,这也就意味着阵线相对来说比较集中,不管对于魏延还是吴懿来说都是如此。所以不管是魏延前出的兵卒,还是吴懿的阵线,都是站得比较密集的。 然而因为双方将领的抉择不同,却享受到了截然不同的待遇。 魏延突出在最前方的,自然就是高然等人组成的龟甲刀盾兵,在吴懿弓箭手抛射的那个瞬间,就像是穿山甲一般,将全身团了起来,一块块的盾牌就像是鳞片一样,让吴懿弓箭手抛射而来的箭矢基本上失去了效用,也不能照成多少的伤害。 反观魏延这里,在用龟甲刀盾兵吸引了远程火力之后,便立刻下令让原本有些滞后的弓箭手立刻向前,进入射程范围,对于吴懿暴露出来的弓箭手位置,进行覆盖抛射攻击…… 一方用弓箭射击重甲单位,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对方重甲单位上冒出一长串的“miss”,然后自己这一方的轻甲或是无甲单位,遭受到了对方的集中穿刺攻击,顿时一片惨嚎升腾而起,这一上一下的相差,便是战场之上的细腻变换,也体现出将领之间的经验差距。 等吴懿发现情况不对,然后下令让弓箭手往后撤,脱离被攻击的区域,想要重新整理队列的时候,他两翼的弓箭手就算是没有半残,也基本上废了三分。 真实战场之上,并不是鼠标一划拉,便可以直接下令的,这么来说吧,或许可以将其看成是一个延迟极高的战略游戏,跟绝大多数即时传达即时执行的游戏不同,延迟极高的双方的号令下达之后,都要延迟三分钟,然后兵卒开始执行命令,然后又要再等一分钟,受到了指令的兵卒才会开始执行,当然,这个三分钟一分钟只是一个比喻,一帧帧就跟幻灯片似的,足足可以让急性子的指挥官发狂。 射退了吴懿的两翼弓箭手之后,魏延的弓箭手就开始朝着吴懿中央阵列开始交叉射击…… 一名合格的弓箭手,必须在一百息之内,能够速射出三十只箭矢,最多不能超过一百二十息,当然,速射三十只箭矢之后,就必须进行调整和恢复,但是在双方交手的这个极短的时间之内,有弓箭支援和没有弓箭支援的肉搏单位,相差简直不要太多。 高然带着两百刀盾手像是一堵矮墙一样,便直接拍进了吴懿的阵线之中! 刀盾手的攻击模式其实非常的简单,也就是两招,盾击和突刺。至于什么腾空三周半,空中转体180度外接前空翻等等的动作统统不要想,也都没有。 借助肩膀腰身的力量,将大部分要害蜷缩在盾牌后面,然后向前发力猛撞过去,在撞击的那个瞬间,顺势将另外一只手的战刀顺着盾牌的边缘刺出去,不管有没有刺中,便是下一个撞击的开始,如此往复,直至面前的对手全数倒下。 吴懿的前沿阵列一接战,就几乎是凝油遇到了热刀一般,只是矜持了片刻,便哗啦一声,如水般的败退下来,败退速度之快,让魏延都有些惊讶,不由得高呼,让阵线保持稳定,不要跟着吴懿的败兵一同散乱…… 其实也不怪,川蜀兵卒原本个头就比较矮小,自然在气力上有所欠缺,就像是轻量级的拳王到了重量级的擂台上被一流的,甚至二流的重量级拳手揍的叫爸爸一样,川蜀兵卒和西凉汉子在体型上的本身差距就不小了,再加上征西兵卒的待遇确实是好,隔三岔五的还有油腥吃,自然气力上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吴懿脸色煞白,他有想过自家的兵卒或许比不上征西兵卒,但是绝对没有想到差距竟然如此的大!不过呢,到现在为止,吴懿也还没有想着是自己指挥失措,下了一招臭棋之后便被魏延抢了先手,步步紧逼,只是想着自家兵卒无能,都是兵卒的问题…… “后阵!后阵顶上去!”吴懿手忙脚乱,头上的汗珠汇集起来,将脸上的尘灰冲洗出一条条的泥沟,一连串的下达命令,“不能乱!不能乱!稳住阵线,稳住阵线!从两翼包上去!弓箭手呢,弓箭手……” 若是按照正常的军阵指挥来说,吴懿现在的举动也不能算是全都是错的,毕竟前线兵卒拼杀失利,那就第二阵顶上去,只要中间的凹点不被击穿,就将魏延的兵卒看成是汹涌的浪花,扑过一层防线之后总归是要消减一些气力,然后在顶回去的时候在两翼尽可能的扩大杀伤面,辅助以弓箭手追杀补刀,这样一来,整体上的伤亡交换,也就不会亏得太多。 可是当吴懿一转头,准备看一下自家弓箭手在侧后重新集结得怎样的时候,却猛然间发现在自己的后方出现了一杆三色旗! 吴懿这个小心脏,顿时漏了一拍,顿时觉得大脑供血不足,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吴懿忍不住揉了揉眼,再确认一下,这一次不仅是看见了三色旗,还看见了从山脊之处攀爬而下,像是一只只野猴子一般,在林间灌木里面蹦出来的征西兵卒! 这,这都是什么玩意! 吴懿发现了后面冒出来的征西人马,其手下的兵卒也陆陆续续的发现了,顿时一片慌乱,几乎每一个人的头上都蹦出了三个大字:“中计了!” 原本地形就不是很好,如今又被魏延和黄成前后一个包夹,吴懿手下的兵卒士气和斗志,几乎就像是肉眼可见一般刷刷的往下掉,原本极力坚持的阵线顿时土崩瓦解,一塌糊涂。只剩下吴懿中阵的兵卒多少还在坚持着。 “将军,将军!”手下护卫急切的呼喊着,“将军!怎么办?怎么办?!” 战场之上,在这一个瞬间,似乎所有的声音全数都一股脑的塞在了吴懿的脑袋当中,自己家兵卒的纷乱惨叫,征西人马的呼啸叱喝,在脑袋当中碰撞,重叠。 吴懿瞪着双眼,双眼之中有些茫然,喃喃念叨道:“这,这不可能,在后面的,应该是张将军才是,应该是张翼德!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将军!张将军没有来!没有!”护卫大吼道,“现在怎么办!将军请下令啊!” “没来,竟然没来……”吴懿眼珠子左右看了一下,发现不管是向前还是向后的道路,都被堵死了。 死战? 不,不! 自己还是大好的年华,怎么能在此地轻易抛弃? 吴懿的嘴角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咬了咬牙,却很快的松下来,“传令……我们,我们投降……” ……………………………… 张飞没来么? 没来。 难道说张飞有意要坑害吴懿? 其实并不是。 原先涪县的守将是刘璝,为了保护成都刘备侧翼的安全,也为了掌控兵权的稳定,关羽到了郪县,张飞自然要到涪县接管人马兵卒。 刘璝对于张飞的到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敌意,反倒是相当的配合,不管张飞说什么,一律都是是是,对对对,中中中,搞得张飞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 毕竟刘备也不希望在和征西对抗的时候,内部出现大规模的波动,因此也是对于关羽和张飞一再的交代,能拉拢……咳咳,能团结的尽量要团结,不要见一个杀一个,最终搞得谁也不敢来…… 于是乎刘璝当下的做派,张飞真的是暂时也无法将刘璝如何处置,虽然知道张松杨松就是从涪县进来的,又是从涪县逃出的,但是刘璝一推二五六,表示当时他就是听命行事而已,再说当时刘璋和张松一个是州牧一个是别驾,他远在涪县,又怎么能知道成都究竟怎样了? 治罪?怎么治罪?以什么罪名?难道听命行事也是罪名了? 再加上吴懿来了,也表示说不要做得太过于绝情,于是张飞也只能是圈了一个闲散的差事,将刘璝闲置一旁,只要刘璝不阻碍张飞接管兵卒,张飞权当就没有看见刘璝这个人。 本来这样,事情算是了解了,等张飞完全掌控了兵卒,将刘璝残留在军中的一些中层军士慢慢的甄别出来,剔除出去,就算是万事了,到时候将刘璝调回成都,又或是不理不睬,都没有什么问题。 然而问题是,吴懿竟然坚持要领兵去迎战魏延! 那个黑脸矮矬子岂能是善良之辈? 可是张飞又拗不过吴懿。毕竟要是认真追究起辈分来说,张飞在吴懿面前,就是个弟弟…… 刘备娶了吴懿的妹子,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政治交易,但是面子上还是多少要顾及一些的,终不能说前些日在成都刚上了人家妹子,今天便在涪县翻脸不认大舅子了吧? 所以张飞劝了劝,见吴懿心意坚决,便也由得他去。 可没想到,吴懿不仅是迎战,竟然还要追击! 张飞人虽然有些莽,但是绝不是傻,当时一路追赶那个黑脸矮矬子,然后兴高采烈的一路大骂大叫,最终变成了让那个黑脸矮矬子原样奉还,又是一路骂回来…… 向来都是三爷喷人的,所以那个黑脸矮矬子,张飞是记忆深刻,顿时立刻觉得吴懿去追击必然是不妙! 吴懿的计划虽然说得很不错,说是如果遇到了伏兵,便回撤拉扯,然后和张飞合并一处,再掉头迎击,必可大胜云云,但是张飞知道,这计划看起来不错,实际上做起来很难…… 这个该死的,只懂得纸上谈兵的白脸山羊胡子! 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蠢蛋! 张飞虽然没有读过多少兵,但是也敏锐的感觉到了吴懿计划当中的不足和漏洞,这山道蜿蜒,真要遇到埋伏了难道就能想出来就撤出来?就算是能撤出来,然后再山道上绕不开,还不是将张飞的部队一同阵线撞得稀烂,还怎么翻身一击? 而且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当下张飞正在逐步接受刘璝的部队兵卒,虽然说刘璝不声不吭没有什么动静,但是如果说张飞离开了涪县,领兵在外,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那责任谁来承担?要是误了刘备大事,又该如何? 因此重重原因之下,张飞迟疑了,并没有立刻出兵护卫吴懿后路,犹豫了再三,便派出了刘璝,让他带着本部人马去接应吴懿,但是张飞毕竟也还谈不上什么心思细腻,百转千回的人物,在他只想着刘备这方面的事情的时候,却忽略了刘璝……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22章 那魂牵梦绕的身影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刘璝的无暴力不抵抗的行为,明显让张飞放下了不少的戒心。 其实张飞和关羽都差不多是同样的类型,吃软不吃硬,越是正面怼,讲一些威胁的话,又或是表示什么将来会后悔的云云,张飞关羽的性格脾气一上来,便越是不服气,肯定对着干。相反,若是像是刘备那样,欸欸的叫两声,然后掉两三颗泪珠子,张飞和关羽也就心软了。 因此刘璝完全配合的姿态,却是也让张飞放松了警惕。在张飞的想法之中,如果是张飞他自己出城遇到了危险,刘璝倒是未必会去救他,但是吴懿有危险,刘璝应该是会去救援的,因为刘璝毕竟和吴懿相识多年,怎么也会有些交情…… 然而问题是,专职做一些爬墙头挖墙脚插两刀的,不都是朋友兄弟居多么? 刘璝信誓旦旦的在张飞面前拍了胸脯,等到出了涪县,过了涪水,真切见到了征西将军的三色旗帜之后,便立刻让自己的本部人马将另外一部分同行的荆州兵围了起来,然后向黄成投降了。 刘璝不看好刘备,一点也不。 若是刘备没有动刘璝他的手下兵卒倒也罢了。这种事情,在作为统军将校身上,不亚于是断人财路,抢人饭碗,刘璝是真感觉自己打不过张飞,为了不吃眼前亏才一忍再忍。 当然,也只是张飞这个粗线条的,换成是刘备,说不定就察觉出来了,不过话说回来,若真的刘备来接管涪县,肯定也不会像张飞做的这样毛躁,至少该给的面子还是会给一段时间,就像是刘备软禁了刘璋,但是时不时还会高调的带些吃穿用度然后亲自送到刘璋的庄园处一样。 于是乎,吴懿就悲催了。 投降可耻么? 在依旧崇拜春秋战国的汉代士族子弟当中,投降这个事情,真不算是什么特别大的耻辱,甚至还比不上战败。 打个比方来说,战败就像是负责的项目完全崩塌失败,代表了或者是计划出现了偏差,或者是执行出现了问题,又或是个人能力有所欠缺,反正都是有问题的,但是就投降这个行为而言,对于汉代的士族子弟来说,就像是跳槽,从一家公司跳到另外一家公司…… 后世的大多数人会觉得跳槽是一件耻辱的事情么? 不会的,或许有一点愧疚,但是肯定不会觉得有什么耻辱。 “黄将军……”魏延心头那种不安分,又一次的冒了出来,然后越来越大,熊熊燃烧起来,“黄将军,诈一次涪县如何?” 黄成愣了一下,然后皱眉沉思起来。 “黄将军,你看,我们有刘吴二人,可假其名义……”魏延说着,然后越来越觉得这个计划有很大的可行性,“只要诈开了城门,一涌而入,又有刘将军旧部于城中,哄乱起来,内外交攻,取涪县便犹如翻掌一般!” 黄成想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或可一试……不过,还是要小心些……” 魏延见黄成同意了,便哈哈大笑道:“放心吧,这个事,我熟!” 黄尘哑然失笑,然后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 涪县城外有一个军寨,一方面是屯兵,一方面也是为了有一个训练的场所。 正常来说,刘璝等人是先要带着兵卒回归兵营的,因此当刘璝带着人一路往城门走去的时候,虽然有一些人觉得有些诧异,但是依旧没有引起什么躁动。 毕竟刘璝之前是在涪县镇守了一些时日,作为主将,他在涪县想竖着走就竖着走,想横着走就横着走,根本没有敢问敢管,虽然说现在是张飞接管了其权限,但是原有的旧思维模式没那么快就能消除。 涪县和大多数的小县城一样,大体上呈现出四方形的状态,但是因为地理的关系,并不是一个完整的正方形,而是有点梯形,东面和北面较为狭小,而西面和南面呈现一个圆弧状,几乎连载了一起。一道护城河,不知道是原本的就宽深,还是后来又加固的,显得比一般的城池要更宽一些,同时也因为这个原因,吊桥在视觉当中似乎也显得很狭长。 吊桥的木板很厚,每一块桥板都是几块大木由头至尾钉在一处,再加上镔铁铁箍箍上的,很是坚固,不过要拆卸也是容易,战时将铁箍敲下,便可以将其完全拆除,还可以用来堆叠加固城门。 因为是临战状态,所以一天当中只有两个时辰开放樵采,而且这两个时辰并不是固定的,而是提前告知,或许是在上午,或许是在中午,也可能改在傍晚,至于城内的居民方便不方便,呵呵,谁在乎? 反正涪县梓潼一带,有些钱财的大姓大户,早就基本上跑光了,而那些还有些亲戚可以投靠的一般民众也是都跑了,留下来的大多数都是无路可去,投靠无门,离开了涪县就会被当作流民抓起来的那种最为基层最为贫困的百姓,对于这些人来说,能活一天就算是一天,更没有什么底气来讲什么人权,自由,平等云云了。 刘璝越众而出,虽然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但是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快……快开城门!某回来了!” 不过现在在城门值守的,并不是刘璝之前的下属,而是换成了张飞的直属。 “见过刘将军……”城门都尉从城垛上伸出脑袋,拱了拱手,然后打量了一下,虽然心中觉得似乎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也没有盘查得很详细,毕竟张飞和刘璝之间的问题,还是让张飞和刘璝两个人去解决就是,“稍等,某这就请张将军来……” 刘璝皱眉,“还烦劳张将军作甚!开了城门,某自行去找张将军复命就是!” 城门都尉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抱歉,刘将军,职责所在,还请刘将军稍候……”说完就缩了回去,不再理会刘璝。 刘璝又叫了几声,没有回应,不由得回头看了藏在队列之中的魏延一眼。 魏延心中也是咯噔了一下,不过魏延觉得这个计划似乎还不算是完全失败,似乎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没有过多久,张飞就登上了城池,看着城下的刘璝,瓮声瓮气的说道:“吴将军呢?” “启禀张将军,吴将军收了些伤,正在后面……”刘璝按照之前约定好的说辞应答道,“某赶到之时,吴将军已经被包围……所幸救得吴将军,只不过吴将军当下失血过多,身体衰弱,还是请张将军速开城门,速请医师救治为好……” 这个便宜大舅子吴懿受伤了?张飞皱了皱眉,该死的,叫他不要小觑征西,结果还那么自大的就去追击了,看看,不仅是战败损兵折将,还负了伤,这不都是自找的么? 真晦气。 “来人,开……嗯?等等……”张飞原本都将脑袋缩回去了,准备下令开城,忽然心中一动,觉得似乎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便又将脑袋伸了出来,左右打量着城下刘璝等人。 城池下方,刘璝头上的汗,不由自主的就冒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流淌,却又不敢擦拭,也不敢和张飞对眼,生怕被张飞看出什么问题来,可是越是如此,便让张飞觉得越是怪,但是张飞毕竟心思转动的不快,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到那么多,只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的那种。 在队列当中的魏延见情况似乎不妙,便低声下令让周边的兵卒准备偷偷的上强弩,他准备再赌一把,要是能当场将那个黑脸大胡子射杀在城垛之上,虽然说这个距离有些偏远,但是万一射中,自然也就可以造成一定的混乱,说不得就可以趁乱攻下涪县了。 可惜魏延一时之间也忘了一点,在队列当中搞这些小动作,在魏延的视角里面,似乎都被前方的人员遮挡了,但是对于在城头上的张飞,却是居高临下,显得十分的明显,就像是后世里面课堂学生低着头做小动作,自以为有课桌本遮挡,老师看不见,但是实际情况其实是自己看不见老师而已,老师在讲台上一目了然。 若魏延没有做这些动作,张飞目光扫几圈,说不定没发现什么也就开了城门,结果魏延等人一动,就立刻吸引了张飞的注意,然后定睛一看,猛然间发现一个异常熟悉,令其神魂颠倒的身影……咳咳,魂牵梦绕,嗯,反正差不多吧,一个激灵之下,顿时嗓子走在了大脑的前面…… “呔!兀那黑脸矮矬子!” 若是心思阴沉的,比如像是司马懿这女装大佬,说不得就算是发现了什么破绽,也不会立刻喊破,而是多半会将计就计做一些布置,然后狠狠的坑一把,但问题是张飞口快啊,见到了之前做出了那等让他羞羞答答,咬牙切齿的事情的魏延,哪里还按捺得住,立刻一嗓子吼了出来,然后吼完了才反应过来,这个黑脸矮矬子竟然想要诈城! “射死他!”魏延见计划败露,便将手一指,爆喝道,“征西麾下!魏延魏文长于此!吴懿全军覆没,已降!征西天兵已至!尔等速降,献城者免死!”你个黑脸大胡子,老子有名有姓,听清楚了没有! 在魏延左近,十余名的护卫抬起了强弓强弩,便将箭矢弩矢,带着浓浓的死亡气息朝着张飞一股脑的射来! 张飞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双手一推城垛,一缩脑袋,用力之大,甚至一屁顿坐在了城墙地面的方砖上。从下而上的箭矢弩矢,呼啸着从垛口空缺之处窜了上来,有的砸在石头上,歪歪斜斜不甘心一般的掉了下去,有的则是钉在砖缝之中,似乎冒出了点点火星,还有的扎到了临近的两三个倒霉鬼的脑袋胳膊处,顿时血涌如注,喷射在城墙垛口之处。 等张飞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坐在了城墙地面之上,不由得又羞又怒,若不是脸黑,恐怕是早就被人察觉了,顿时一蹦而起,嗷嗷大叫道:“来人!给我射!射死他们!” 城头之上,顿时示警的铜锣响成了一片,喧嚣之声蔓延开来。 虽然说魏延喊得话语硬气得很,但是他也明白,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械,要攻破一个吊桥高悬已经是引起了戒备的城池,这个难度真不是一点半点,于是乎也立刻退后,向隐藏在后面的黄成发出了信号。 张飞原本想要让在城外的军营里面的兵卒包抄拦截魏延等人,可是也发现了后方的黄成兵马,离的远,又不明数量,或许是之前的埋伏让张飞记忆深刻,或许是张飞总算是脑筋用了一回,也不敢让军营就这样打开寨门,在不明局势之下发动攻击,于是魏延刘璝等人也就被射杀了外围的十余名的兵卒之后,便徐徐退到了后面,和黄成汇集在一起。 “高都尉,若某压制住城外兵营,可破城否?”魏延还是没有死心,找到了高然,问道。 高然眺望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此城桥窄河宽,一时之间,恐难逾越……而且,震天雷亦存数不多,未必能坏了此城之门……” 震天雷,就是这么土的名字,偏偏还更容易被普通兵卒们接受,若是文绉绉的用什么像是3C+2KNO3+ S来命名,恐怕绝大多数人都见了就懵圈。 高然携带的黑火药,自然也不可能是无限量的,在连续攻破了三个山寨之后,也就用得七七八八没有剩下多少,想要在炸了涪县的城门,就算是能够过得护城河,也未必能够有足够的量可以破坏城门…… 魏延心有不甘,咬着牙盯着涪县,忽然想到一个事情,“涪水之处不是有那个家伙留下来的水坝么,不若我们引诱……” 黄成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的,换成是你,在当下情形之下,你会出城作战么?并且还一路追击至涪水?” 魏延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 黄成忽然憨憨的笑了笑,说道:“文长,不必气馁,此处不成,还有他处……不过这一次,就别想着一口气夺城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23章 那令人怀念的游戏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虽然吴懿已经被押送回了征西将军斐潜之处,但是黄成和魏延这里,依旧留下了一些好东西,比如几名吴懿的护卫,还有一些川蜀的盔甲什么的,当然,最为重要的是吴懿随身携带的印绶。 没错,黄成原本的想法就是要用诈的,只不过和魏延的目标不太一样,不是诈城,而是诈兵。只不过因为魏延之前信心太满,黄成也不便说些什么,姑且让魏延一试,结果在涪县之下,碰了个石头。 严格来说,魏延的计策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如果当时魏延没有被张飞发现,但是问题是魏延和张飞交过手,而且交手的过程着实令张飞没齿难忘…… 又或是魏延不跟这刘璝一起,但是如果不跟着刘璝,刘璝未必有那么大的胆量单独面对张飞…… 所以,似乎是偶然的结果,其实也成为一种必然。 继续在涪县左近待着,也没有了什么意义,毕竟魏延和黄成的兵力不多,要是在野外山道上对战,还是比较有威力,但是用来围城蚁附,那就太亏了一些。 毕竟再强悍的兵卒,真要是进了血肉磨盘,其实也不比普通的兵卒好上多少。 冷兵器时代,精锐兵卒和普通兵卒的差距,其实就是那一两刻钟的时间。普通人,一般来说,高速运动10分钟也就差不多坚持不住了,能撑过20至30分钟的,就基本上可以说是高阶兵卒了,能够超过30分钟的,这体力值就相当可以了…… 然后精锐兵卒,就是在高阶兵卒之上,更懂得调整身体姿势,更知道对方弱点,更注重使用工具等等,但是不管怎样,依旧是血肉之躯,若是遭受到致命打击的话一样也是完蛋。 因此黄成更倾向于在半途伏击,利用精锐兵卒的战力欺负对手,而不是将自己陷入在消耗的局面当中。 “黄将军……”魏延有些迟疑的说道,“真不用写点什么?” 黄成憨憨的一笑,望向了远方,摇了摇头,片刻之后才说道:“不用……征西将军曾经说过一句话,画蛇易添足……有些事情,做多了,细节不够,倒是更让人看出破绽,相若是你不做,反而对方会替你补全了……” 魏延一愣,若有所思。 “对了,这个事情啊,还要找凌校尉……”黄成的笑容忽然有些莫名的情绪流露了出来,不知道是有些兴奋还是有些疯狂,“这个方法还是他们最先搞出来的……” ……………………………… 梓潼。 严颜坐于府衙大堂之中,看着地图,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当初和魏延在汉昌一战,严颜肩膀受伤,幸运的是严颜本身也是兵家出身,家传有些良药和治理伤口的法子,也才没有一些什么并发症,慢慢浆养了一段时间,也算是差不多好了八九分。 严颜,是川蜀人,对他来说,不管是刘璋还是征西,都是外人。可问题是川蜀大姓众多,谁都不服气谁,便给外来者刘焉捡了个便宜。想当年,贾龙实力也不算小,可惜就是不能服众,所以特意迎刘焉进川,结果不仅没能上位,反倒是被刘焉反噬,而现在刘璋请了刘备,遭到了刘备的反噬,这一啄一饮,有时候想想,让严颜也不由得有些心寒。 严颜的目光在地图之上,但是脑海当中想的却是川蜀的未来,或者说,他自己的未来。严氏,不算是大姓,虽然有传承,但也传得十分艰辛。 总所周知,要学经文,或许只需要传承一些卷什么的,而后人只要有些悟性,肯下苦功去学也就是了,但是如果换成了兵家武学,这打熬气力,联系武艺的时候若是没有足够的营养补充,或许也能成,但是人也就被掏空了…… 所以,严颜这一支的传承,到了他这一代,也就出了一个他而已,其余的供给不上,便慢慢的废了,流失了。 刘备给出的条件很诱人。 至少对于严颜来说,是这样的。 刘备进了川蜀,也就等于是利益的再分配的一个过程,之前那些倾向于征西将军斐潜的大姓,被刘备拿来开刀,还有原本属于庞羲的东州一派当中,也有许多权利被拿出来重新分配,这样一来,自然笼络得到了一些人,比如严颜。 严颜拿到了原本属于庞羲在巴西的一块封地,还有梓潼太守的职位。当然,巴西的那一块地么,要等到打跑了征西将军斐潜之后,才有可能会落到实处。不过梓潼这个太守职位,倒是实打实的好处,硬得不能再硬的好货色。 梓潼,自从秦朝开始,就算是川蜀当中的大县了,工业和农业两开花,甚至有当时代表了最高工艺技术的工官配制,要知道,当时秦朝上下,全国范围内,也只有九个郡县有这样的工官职位,而梓潼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严颜捞到了这个原本根本不可能属于他的地盘,若是能够保得住,吃得下,或许严氏从小扩大,也不是不可能的。 合作的基础是有了,合作的前景似乎也不错,但是具体实行的时候,严颜却感觉不怎么好。 因为没有具体的规划。 严颜虽然不懂什么叫作规划,但是他觉得,刘备似乎只看到了当下,也就是眼睛前的那一块,至于未来更长时间的目标,似乎非常空洞…… 严颜皱着眉,将地图推开,又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刘备如此,难道他严颜不也是么? 是啊,先顾得眼前吧,眼前都顾不上了,哪里还能管得了明天,哪里还有什么未来? “将主!”厅堂之外,一名兵卒有些慌乱的跑了过来,战刀的刀鞘拍打着他自己的屁股,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不断驱赶着一般,“将主!不……不好了!在……那个……呼呼,发现征西,征西的斥候!” 严颜眉头不由得再次皱了起来,“气喘匀了再好好说话!” ……………………………… 凌颉不慌不忙的割断吴懿的护卫身上捆绑的绳索,或许是漫不经心,或许是气力用大了些,或许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不仅是割断了绳索,甚至还有的划破了些胳膊大腿,割出了些不深也不大的的口子,往外直淌血…… “啊,抱歉,抱歉……”凌颉毫无诚意的笑着,甩了甩战刀,收入刀鞘当中,然后招招手,让手下捧来了些甲胄,哗啦啦往地上一扔,激起好多尘土,“这两天火气大,手抖了些……来来,先将这甲胄穿上……” 几名吴懿护卫大眼瞪小眼,捂着新被划出的伤口,有些茫然,站着并没有什么动作。 “哦?不愿意穿?”凌颉挑了挑眉毛,笑了两声,忽然指着其中一名吴懿护卫,“不愿意穿就去死吧!” 凌颉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征西兵卒上前一步,便将那名被凌颉指着的吴懿护卫一枪捅出了一个透明窟窿! “啊啊啊啊……” 剩下的吴懿护卫相互看了看,似乎是商量好了一样,忽然全数动了起来,争先恐后的抢着地上的甲胄,然后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川蜀的甲胄都是比较简单的两裆铠,其实就跟后世背心差不多,往脑袋上一套,胳膊一伸就基本上穿得差不多了。当然,作为吴懿原本的护卫,多少还有些皮质的战裙和贴铁片的皮头盔。 “对,对,不用急,不用急,那个,那个谁,你这个丝绦多少要系一下嘛……”凌颉笑眯眯的,不仅不催促,甚至还出言指点指点,等这几名吴懿护卫穿得差不多了,才拍了拍手,指了指自己周边的手下说道,“来,你们都听好了……今天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呢,跟诸位呢,耍一耍……” “这里呢,距离梓潼大概有个五十里吧……”凌颉不紧不慢的说道,伸手往远处一指,“来来,往那里看,顺着这条路,在那个山脚下,有个白杆子,看到没?” 吴懿的几名护卫不由得都扭头往凌颉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远方大概四五里之处的道路旁,立着一根寻用来标记道路的木杆,在杆头上涂了白漆,还帮了一小块的红布。不是很显眼,但是也不是很难找。 “都看到了?在那边呢,有五匹马,还有些兵刃……”凌颉嘿嘿的笑着,“你们呢,可以先去那边取战马和兵刃,然后愿意回来和我们斗上一场呢,也行,愿意逃往梓潼呢,也可以……不过先说好了,我们会等一炷香,或者你们取了战马兵刃之后才开始追杀,要是被我们追上了,呵呵……” 其实这原本不是专门用来对付吴懿这几个护卫的,只不过是最早凌颉等人自身训练追杀和逃离的训练方式而已,然后经过了凌颉等人,又传授到了黄成训练山地营,作为野外拉练的一个特殊训练项目…… 当然,如果是训练,自然也不会动真刀枪,顶多就是未开刃的兵器和取了箭头的箭矢,当然纵然如此,依旧还会有人受伤,不过对于凌颉等人来说,这些小伤都不算是什么,甚至还有人异常的喜欢这样的训练方式…… “都明白了么?还有什么问题?”凌颉一副“毁人不倦”的样子,又等了片刻,见这几名吴懿护卫没有提出什么问题,便招了招手,“那么没有问题的话,现在就开始吧!顺便跟你们说一声,我们到天黑就收队!不管有没有追上,真的,我凌某人向来不骗人!来,让开路,点上香!” 几名吴懿护卫其实还不是非常清楚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但是凌颉等人散开了队列,让开了出口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又见一名征西斥候将一根香插在了地上,青烟袅袅而上的时候,相互看了看,然后停滞了那么一个瞬间,便猛然发一声喊,便齐齐转身朝着凌颉等人让开的缺口奔出去。凌颉等人看着吴懿护卫踉跄狂奔,不由得哄然而笑,不过确实是没有做出什么举动,任由这些吴懿护卫跌跌撞撞的冲到了山坡下,朝着道路远处的白杆奔去…… “凌校尉,”廖化站在了凌颉身边,“万一这些家伙取了兵刃便掉头和我们拼命,那不就……” “呵呵,你东西都放好了吧……嗯,放好了就行,放心吧……你之前没玩过……”凌颉哈哈笑了两声,神色之中有些缅怀之意,“不会的……当年某和龚校尉还在并北训练的时候,新入伍的兵卒都要过这么一关的……但凡是第一次玩这个的,十之八九都是只顾得自己逃命,甚少有人集结起来正面拼杀的……再说,就算真拼杀也是无妨,只不过到时候要引梓潼斥候前来,多少有些费手脚而已……啊,说起来,真有些怀念当时的时光……” ……………………………… 梓潼。 “将主!” 一名面色凝重的军校匆匆到了严颜面前,拱手一拜,然后将带来的染血的铠甲和一个小布袋双手奉上,“将主,某于城外和征西斥候交手,发现他们正在截杀吴中郎亲卫……待某带人赶到的时候,吴中郎亲卫已然不治……不过,这是在吴中郎亲卫尸骸之上发现的……” 严颜眉头深深的皱在了一处。 铠甲么,严颜认得,这是川蜀兵卒的兵甲,自家护卫也是差不多穿着这样的。严颜伸手将铠甲翻到了内衬之处,在边缘处果然找到了一个篆体的“吴”字。 “果然是吴中郎的亲卫……” 严颜又取了染血的布袋,抖开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小卷绢,缠绕在一枚玉阙之上,打开被血色晕染的绢布,之间潦草的写了两个“速援”,便再无他字,也没有用印,就连笔画因为被血液浸染,也有些模糊了…… “可有其他文、信件?” 严颜一边端详着绢布和玉阙,一边追问道。 军校摇了摇头,说道:“除却兵甲,此物之外,便无其他了……” “嗯……”严颜呼出一口气,“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绢布字迹非常潦草,但是从斑斑点点的血迹上来看,就连笔墨也是用血写的,足见战况激烈…… 玉阙也有吴氏的标识,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吴懿本人使用的,但是至少作为吴氏的信物,也不是什么不可以接受的…… 吴懿说不定或许还有其他的什么口信,但是传信的兵卒已死,自然也就无法得知具体还有些什么信息。严颜却是有些惊讶,难不成涪县情形已经如此危急? 这如今,是要救,还是不救?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24章 那虚弱无力的言词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虽然说吴懿投降之后被剥夺了许多权利,连身边的护卫也大部分都被扣留了,只留给他两三人,但是对于吴懿本身个人的伤害倒是没有多少,一日早晚两顿,吃的不见得有多好,但是也会有多么差,反正跟普通的兵卒都是一样,没有故意去刁难他,也没有特别照顾他就是了。 很多时候,往往都会见到一种人,这种人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什么都看得明白,然后会习惯性的给所有的事情下一个定义,做一个结论,然后不屑的哼哼两声,仰着头朝着天,用鼻孔对着旁人,以显示出自己的高傲,仿佛不这样做,就不能体现出自己的聪明才智,就不能让旁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一般。 吴懿原来,也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什么都看得明白,可是做了魏延和黄成的俘虏,跟着二十余名的山地精锐一同返回阆中的时候,吴懿才猛然间察觉到,这个世界,还有好多东西他完全没有见过,这一方天地,除了川蜀,还有好多地方他不曾了解…… 最开始的时候,吴懿以为,征西将军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一个有些气运的年轻人,趁着关中混乱的机会,占据了关中汉中而已,至于和北面的鲜卑羌人作战云云,想起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年吴懿自己也在川蜀平过叛,也扫荡过建宁以南的那些蛮子,不就是些胡蛮么,自己都没有夸耀,征西将军那又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吴懿也觉得,他战败被俘,并不是他策略的问题,而是魏延和黄成的这些兵卒太过于强悍,实力相差太大的问题,非战之罪也,那么他尽力了,投降也不算是多丢人,就像是春秋战国时期一样,国与国之间交战的时候,也没见士大夫一定都要殉国…… 不过跟着走了这几天,吴懿慢慢的就开始察觉到了有些问题。 首先就是吃食。 征西将军的兵卒,基本上身上都有一种极其特别的干粮,这种干粮和一般川蜀兵卒携带的黑面饼子完全不同…… 川蜀兵卒的干粮,也就是黑面饼子,吴懿也吃过,那种黑面饼子,平时硬得就像是石头,形状也像石头,闻起来也只有一点点的麦子的味道,若是不小心丢在战场上,踩上几脚之后,想要再找回来都费劲。想要吃这种黑面饼子,必须用火烘烤,但是就算其软化了,依旧是像是吃沙子一般,割得喉咙生疼。 然而征西将军的这些干粮完全不同,不仅有麦香,还加有盐!甚至其中还掺杂了油脂!这种征西干粮水煮最佳,干吃也不差,很是方便。 起初吴懿以为这样的干粮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份而获得的特别优待,结果见其他征西兵卒也是吃同样的东西才恍然,原来自己认为绝佳的食品,竟然只是征西这些兵卒的配装…… 还有斥候哨探。 一路行来,吴懿察觉到征西兵卒似乎有在跟外界联系,但问题是吴懿根本看不到他们究竟在联系谁,一块石头?一蓬乱草?又或是一些约定好了,但是吴懿现在还不知道的特殊记号? 这些兵卒,一定是征西手下最为精锐的兵卒了。 吴懿下了一个结论,也只有这样的结论才隐隐让自己似乎感觉好一些,然而等吴懿真正到了阆中,见到了正在城外一群西凉大汉,穿着从头到脚的重甲,然后抡着重斧在进行训练的时候,依旧是不由得长长的抽了一口凉气…… ……………………………… 徐晃感觉到了似乎有一个目光死死盯着这里,死死的盯着他,不由得转头过去,看见了吴懿,又看了看在吴懿一旁的山地营兵卒,不由得嘬了嘬牙花子。 该死的,又是旁人的功勋! “都干什么!早脯都没吃么!”徐晃扭过头去,大喝道,“挥砍三百次!开始!” 不能急,不能急,先将眼前的这些人都练好了,功勋还会有的! “斧头举高!都他娘的举高些!” ……………………………… 徐晃建议设立一支重甲重斧兵卒,专门用来破阵攻坚,斐潜考虑了一下,也就同意了。毕竟重斧兵的使用比陌刀手要更加的灵活,可以用之以军阵,又或是零散的作为突击尖兵,比起一定要组成阵列的陌刀手要更适应战场。 当然,也要懂得用斧头的徐晃来训练才成,至少怎么发力,怎么借力,怎么调整呼吸等等,这些东西,都不是简简单单的胡乱挥砍就能做得到的。 另外一个方面,重斧兵只需要夹钢斧头就可以了,不需要陌刀这种锻打钢,相比较而言成本下降了很多,同时重斧兵的训练也更加简单,反正就是三斧头的事,不行就继续三斧头…… 或许这也是陌刀最终退出了战场的一些原因? 具体也应该很快就见效果了…… 但是今天的重点,并不是徐晃的重斧兵,而是被押送至此的吴懿。 征西将军斐潜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软胡子,然后招来了护卫,轻轻的吩咐了几句…… ……………………………… 吴懿吃过了晚脯,虽然并不丰盛,但是也不差。作为败军之将,吴懿也没有提什么特别的要求。沐浴之后,便坐在了床榻之上,闭着眼,心腹之中将明天见征西将军斐潜的说辞又重新默默琢磨了一番,直至深夜,方躺倒睡觉。 次日天色才刚刚放亮,吴懿就已经醒了,翻身坐起,洗漱完毕,又再一次默默打了许久的腹稿,方见到了黄旭…… “什么?”吴懿瞪大眼睛。 黄旭淡漠的说道:“吾主今日无暇,令某带中郎四处走走,以尽待客之道……” 好么,白准备了一夜。 吴懿无奈,只得拱手说道:“如此,便有劳黄将军了……” ……………………………… 出了阆中城,往北大约二里地。 吴懿站在集市外,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里还是阆中? 这么热闹喧嚣的场面,就连成都的集市都未必能够见到,或许只有当年雒阳东西二市方能媲美…… 简陋搭建起来的篷子丝毫不能减缓商贾之间的热情,来来往往穿梭不停。 近处这两间篷子似乎是卖绸缎的,各式各样的绸缎样品,悬挂在篷子高处,或描金或镶嵌或抽丝的绸缎在阳光之中散发着特有的诱人华光,似乎可以吸引着一切人的目光…… 但是,也就是似乎而已。 从秦朝开始,川蜀的丝绸产业就开始逐渐的占据了主导市场,虽然说吴懿并非本土川蜀人士,但是待着川蜀也有好些年头了,自然知道在这个简陋的篷子当中丝绸样品几乎就是川蜀之中包揽了各个层级的丝绸,从最普通的黄黑茧绸到最昂贵的描金绣绸,竟然全部都有…… 因为地区开发的原因,后世江浙丝绸,在汉代的现在,还根本连个影子都没有,整个华夏丝绸的重要产地,便是川蜀。 或许古代的人并没有办法像是后世一样,在实验室当中分离丝绸的分子式,但是并不妨碍古代人对于好东西的鉴赏和需求。 丝绸,就算是到了后世,依旧是相当高级的衣料。穿着舒适就不说了,还可以吸、放湿气,散热保暖,并且可以兼顾吸音、吸尘之功效,同时还防紫外线对于人体皮肤的破坏,甚至蚕丝之中的氨基酸能够增强体表皮肤细胞的活力,促进皮肤细胞的新陈代谢,同时对某些皮肤病有良好的辅助治疗作用…… 然而现在,这些曾经被川蜀各家大姓作为珍品,向来都是轻拿轻放,生怕毁坏了半点的那些珍贵丝绸,却被这样简简单单的悬挂起来,在一个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篷子里面展示…… 在这样的精美的丝绸篷子里,却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漫不经心的询问价格,袖子搭在一处相互扳着手指头,似乎生意一般般。 生意火爆的,却是在吴懿前方不远处的一个篷子。 吴懿吞了一口唾沫。 在那个棚子外,几乎被挤满了,要不是在篷子外面的兵卒护卫,恐怕都能将篷子挤塌了。吴懿随便一看,都认出了其中有好几个川蜀大姓的人,嘈杂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三百枚枪头一组,共计十组,想要的可以开价了!” “我是彭氏的,要三组,七十万钱!” “川中李氏,要五组!一百三十万钱!” “……” 纷纷乱乱的声响又轰起了一波。 吴懿再次吞了口唾沫,觉得嗓子里面干渴得厉害,心中迅速盘算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这,这个……黄将军,这个枪头,不知道材质如何……” 黄旭斜着眼瞄了一下吴懿,然后让人挤进篷子里拿出了一枚,丢给了吴懿。 汉代川蜀,攀枝花还没有大规模的发现开采,那一片区域是属于蛮人的区域,称之为嶲夷。因此川蜀多铜,却少铁。 吴懿非常老练的将枪头颠了颠,又舔了舔,神色一动:“这样的枪头,竟然只价八百余钱?” 对于一个每日背朝天面朝黄土的农夫来说,八百钱可能是他一辈子都无法积累的数目,但是对于豪门大姓来说,或许只是一件普通衣服的价格。 如今各地纷争,钱财进一步贬值,虽然川蜀并没有如同其他地区一般经济崩溃,但是多少也受到了影响,武器类的商品价格也是持续高涨,有时候甚至是有价无市,八百钱简直就等于当下川蜀市面上的六到七折的价格,简直就是便宜到令吴懿不敢相信。 黄旭瞄了一眼,没有说话,或者是觉得这个啥问题不值得回答,但是黄旭和吴懿等人的到来,却引起了正在争抢枪头配额的大户代表的注意,其中不少人其实认得吴懿,顿时不少人停了下来,转头向黄旭和吴懿行李问候,目光之中颇有些怪异,吴懿一时之间也难以分辨其中的情绪。 黄旭随意的摆摆手,但是吴懿却有些尴尬,但是也同样还了一礼。 “那就是吴中郎了……” “呵呵……没想到啊……” 细碎的议论之声,伴随着向前而行,渐渐的消失不见。吴懿回头而望,似乎还能看见有些人投来了些意味深长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动,脸色也有些发青…… 不,但愿不是我所想的那样,不,一定不会是的! 吴懿在心底给自己打气鼓劲。 行行复行行,等走出去老远了,那集市上嘈杂的买卖声才算是渐渐的变小了些,吴懿神色不免有些恍惚,犹如梦中一般。 前方左侧,靠近阆水,是一片工地,看得出似乎正在修建瓦房,有的正在上梁,有的正在砌墙,大工匠小帮工忙得热火朝天。 “此处,是新建的阆中集市,等建好之后,便会将方才的集市迁来此地……”黄旭用手一指,说道。 “啊……”吴懿有些怅然地,也有些茫然。 黄旭也没有和吴懿有什么继续沟通交流,等了片刻之后,便又往前行。 转过山道,有一座竹桥横跨在阆水之上,看着竹桥上的竹子颜色,便知道着一座竹桥才刚刚修建不久,在竹桥两侧,架有草棚,草棚之下,有卫兵把守,见了黄旭出示的令牌之后,便退了回去,让出了道路。 一行人晃晃悠悠过了竹桥,传过了山坳,顿时豁然开朗,山崖坡地之下,一片新开垦出来的土地展现在面前,一些农夫时不时的弯下腰,将深犁出来的石头捡起来,丢到田外,另外一些农夫则是在拍打夯实着小半截水渠泥土,而另外半截水渠已经覆盖上了一层石板,基本上可以说是完工了…… 另外一边则是一个军营,营寨之上有兵卒来回巡逻,在山崖的高处,也有些民夫兵卒似乎正在修建着哨楼,钉着栅栏。 吴懿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自然也就看到了依托着军寨之下的一排木屋前,或站或坐,或者干脆下了田的一些中年人,这些人似乎是川中大姓的一些老把式,农桑方面的专职人员…… 几乎是所有的川中大姓! 因为在那些木屋之外,悬挂着代表那些大姓的旗帜。 吴懿张着嘴,半天才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心目当中原本打算和征西将军的说辞,在不经意间变得毫无价值,就像是田间被犁出的碎石头一样,被抛弃在了远处。吴懿甚至听见了在心中细微的破裂之声,原来,我想的,我以为的,竟然都是错的…… 黄旭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吴懿从张着嘴,到低下头,嘴角微微翘起,又等了片刻,便不声不响的带着吴懿开始往回走。 吴懿没有了出来之时的劲头,一路上都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到了临时的住所,黄成漠然的上前一步,仰着头对吴懿说道:“吴中郎,今日便算是看完了……征西将军有一言,令某传达……” 吴懿连忙躬身拱手:“懿洗耳恭听。” 黄旭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征西将军有言,‘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若吴中郎有所领悟,便于明日卯时,阆中府衙来见!”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25章 接战(加更,感谢一直支持的各位)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十个字,在后世,向来就是学术界里面的争论要点,当然,也是因为古代文学没有句读,导致了意思上面也有很多不同的坚决,对于孔子的执政思想,也有很多不同的评价。 然而,在斐潜到了汉代之后,发现其实这一句话,这十个字,未必像是后世许多学则所推测,所意想的那样的解释…… 儒家子弟,最强悍的技能是什么? 是断章取义啊! 从经文当中摄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浑然不顾上下文的勾连,就像是“君子远庖厨”一样。 孔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在表示泰伯之政,而句读断在中间,其实是因为在近代的时候,有一场著名的运动,而在这个运动当中,需要有一个标靶,这个标靶自然是越大越好,结果没想到这样的句读,反倒是成为了更为广泛的认知。 然而孔子这句话的上文是,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下一句是,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 然后再想一想,能在古代社会上面,能够谈及诗礼乐的,会是社会基层,会是最为普通的“民”么? 然后再考虑一下,下文当中的“乱”,是指普通的百姓之乱么? 而孔夫子的从头到脚,一整个的“泰伯”篇,难道又是说给普通百姓听的么? 一个最为基础的主体对象都没有定位好,又怎么能够鬼扯什么百姓不百姓? 做人啊,有个比较关键的地方,就是不要自作多情。 吴懿以前就比较自作多情,认为自己非常重要,整个川蜀都应该围绕着他来转,稍加忤逆掉了些颜面,就愤怒得不能自己,定要挫骨扬灰方可罢休。 然而在阆中,吴懿发现,他什么都不是。 征西将军让黄旭带来的那句话,更是让吴懿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躺在床榻上,诸多的思绪疯狂涌动着,吴懿干脆翻身坐起,双眼在黑暗之中透出迷茫。 当下在阆中,不就是活生生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场面么?那些被原本川蜀人士视以为傲的精雕细琢雍容华贵的绸缎细绢,高高悬挂在草棚当中吃灰尘,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受欢迎,然而简简单单冰冰凉凉的铸铁枪头,却被人哄抢一空。 战乱么,可以理解。 但是反过来思索一下,真的就简单到只是“战乱”这两个字那么肤浅? 征西将军斐潜出售兵器兵刃,购买者是川蜀之中的大姓大户。 购买了这些兵刃的川蜀大户大姓,难道是为了在家中添置些收藏,摆放在仓禀当中好看的? 那么征西将军的用意,几乎就是摆放在了台面上! 吴懿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脑袋嗡嗡作响,关键是这就赤裸裸的阳谋,还让人挑不出半点的刺来! 吴懿能想到的,难道川蜀大姓这些老狐狸就想不到? 因为川蜀的局势,已经逼迫到了当下这个份上! 而帮助,或者说是推动征西将军斐潜到达这个境地的,不是旁人,正是吴懿他自己! 怪不得今日集会场所之处,那些川蜀大姓的一些子弟投来的意味难明的目光…… 吴懿想到此处,顿时觉得全身发燥,血液仿佛都涌上了脑袋一般,羞愧得几乎要找一个地缝钻下去。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够这样? 人活一世,有的人活成了王者,有的却一直只能是青铜,成为撸者,归根结底,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努力不够,或者是因为能力不行? 吴懿在黑暗中咬了咬牙,然后下定了决心,他要和征西将军斐潜好好的正式面谈一次,或许这也将决定了吴氏的未来…… 不过这个世界,往往都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恰恰相反,老天爷会敏锐的察觉到你内心当中,真实的想法,然后最不想要什么,他就给你什么…… 吴懿茫然的牵着一匹马,茫然的走出了阆中城,然后茫然的看着黄旭扬长而去。 吴懿压根就没见到征西将军斐潜,连一面都没有见到,当又是起了一个大早,然后老老实实的在阆中府衙之前袖手等候,结果就等来了黄旭的一句话: “可是想明白了?” “明白了。”吴懿拱手回答,态度端正。 “既然想明白了……”结果黄旭点点头说道,“征西将军有言,想明白了,也就不必见了,吴中郎,这是行所,你便自回川中去吧……来人,给吴中郎牵马来!” “啊?!”吴懿当时就傻了。 “走吧!某送吴中郎一程!”黄旭不由分说,将吴懿押送出了阆中城,然后就这样丢下吴懿,径直走了。 倒不是征西将军斐潜戏耍吴懿,只不过当下的斐潜,真没有什么心思见吴懿,便干脆不见,顺手也再继续坑一把。 因为前线最新传来的消息,让斐潜有些惊讶。 魏延和黄成,这两个家伙,着实有些膨胀了…… 说实在的,斐潜其实颇为敬佩刘备,甚至在后世,很多时候他也会为了刘备的事迹而感动,为了他那功败垂成的悲壮所伤感,不过么,现在毕竟位置不一样了,这些感动和伤感,也无法减轻阿土伯对于路障的怨念。 唛冻咯啦! 毕竟,对于斐潜的整体布局而言,刘备现在所做的事情,其实就是在拖慢整个华夏蜕变的过程。 有一种说法,远古人的迁徙,是因为气温的变化,导致原本居住的环境不再适宜,所以原本在非洲大陆的原始人,就开始向扩散和迁移。 而当下,汉代末期,气候也开始在变化了,比如像是一直持续关注天气的斐潜,都已经感觉到了这个秋天分外的寒冷…… 尽可能的保存体力,储蓄粮草,是原始人迁移扩散的基础,而对于征西而言,尽可能的保存兵卒,储蓄资源,则是度过,甚至是利用这一次天候变化的基础! 然而魏延和黄成这两个人,竟然想要和严颜硬肛一次! 当真认为川蜀之中,就没有可以一战的兵卒么? 根据斐潜这几天跟张松等投靠过来的川蜀大姓的了解,其中就有一些是在严颜的手下,属于严颜的个人私兵…… 这两个家伙! 斐潜低着头,看着地图,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将地图一推,抬头吩咐道: “来人!速传张辽,张文远来此!” ……………………………… 当严颜发现征西将军兵卒似乎在攻打涪县,并且吴懿发来了求援信号的时候,便再也坐不住了。 征西将军之下,必然有一些投降,又或是合作的川蜀人士,熟悉川蜀的地形,因此征西兵马大胆的隔开了梓潼,径直攻击涪县,这并不是什么不可以接受的兵行险着,并且在某些方面来说,攻克了涪县也就等于是绕开了在郪县的防御体系,打开了进入成都的侧门,从战局上来说,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然而,征西将军胆敢进攻涪县,那么出动了多少人?如果自己援救涪县,会不会有伏兵?征西将军是想要拿下涪县,还是说也想要顺带拿下梓潼?征西有这么大的实力和足够的兵卒钱粮么? 这些问题,让严颜不得不谨慎对待起来。 外派的斥候,和征西的斥候相互绞杀,虽然落于下风并且损失也不小,但是多多少少也给严颜带来了一些信息,至少说明,攻打涪县的征西兵卒并不希望自己能够得到更多的信息,也不希望自己出兵和吴懿会合,毕竟这样一来,征西想要攻伐涪县,恐怕就相当困难了。 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考虑,若是自己出兵,梓潼也有可能会面临空虚的局面,也有可能会被征西人马偷袭…… 思前想后,严颜最终决定还是要出兵。 因为追究根本,还是保住成都的现状更重要一些,保住涪县,就等于是保住了成都,而保住了成都,也就等于是保住了当下的局面,否则刘备一旦败亡,严氏也就等同于丧失了崛起的机会。 不过,严颜并没有急切匆忙的出兵,而是小心翼翼的摆开了阵势,一路驱赶征西的斥候,一路缓缓向涪县推进。 严颜如此的行径,让魏延和黄成有些失望,也有些棘手。 可以伏击的地点并不多,然而这些地点对于严颜来说,也是相当的熟悉,因此在前两个地区,严颜都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在暴露行踪的威胁之下,魏延和黄成也不得不暂且放弃了前两个伏击的地点。 或许是在伏击点的一些痕迹被严颜所发现了,严颜的行为更加的谨慎起来,虽然这样会导致行动缓慢,然而破绽自然也更少。 伏击不成,又一时间无法绕行到严颜背后去,那么就剩下两个办法,要么先行撤退,要么正面迎敌…… ……………………………… 魏延站在土坡之上,眺望着不远之处,严颜军阵摆出的军势。 魏延和黄成,最终还是决定既然无法取巧伏击,又不甘心就这样撤退,那么就干脆正面上! 不过从当下看去,这个曾经在自己刀下吃过亏的川蜀将领,似乎也确实有两把刷子…… 魏延依托地形,摆出了一个左轻右重的阵势。左侧是山地,兵卒行进不易,因此明面上布置的兵卒自然也是较少,右侧还算是平坦开阔,便布置了重兵,高然等刀盾兵也在其中。而魏延的中阵则是相对靠后一些,若是打个比方来说,魏延当下的阵型,就像是一只寄居蟹,庞大的钳子在右边,而左翼和中阵都显得有些羸弱。 这依旧是一个欺招。 如果严颜觉得魏延的左翼有机可乘,挥兵攻击的话,那么就等于是一脚跳进了陷阱当中,因为左翼明面上看起来似乎很是薄弱,但是实际上还在山林之中隐藏着黄成的兵卒,随时都可以跳出来,对于严颜的兵卒进行攻击。 魏延瞄了左翼的山林一眼,然后又看了看天色,缓缓的举起了手臂,然后重重的切了下来,霎时间,战鼓擂响,号角齐鸣,顿时惊天动地一般! 严颜也几乎摆出了和魏延差不多同样的阵型,只不过严颜的兵卒人马相对多一些,在魏延敲响了进攻的鼓角的时候,严颜也下令让兵卒向前推进,顿时战场之上鼓声、号角声、口令声,兵刃兵甲碰撞声,纷乱的脚步声,混在在一起,充斥四野。 双方的阵线,几乎同时起步,各自保持队列,大步前进。纷乱布置战术,通知队列的旗帜摇晃着,传令的兵卒来回跑动,让人眼花缭乱,血液沸腾。 正常来说,冷兵器对阵之时,双方列阵,大概会距离五百步到七百步左右,然后中间便是战场,当然也有可能一方寸步不动,完全采取守势等对方来进攻的,而这一次,双方都似乎没有任何的退缩,都摆出了最为强硬的姿态,双方对攻! 双方的距离在战鼓声声当中不断的缩短。 三佰步。 轰隆隆,战鼓声伴随着脚步声震颤着整个大地。 两百步…… 魏延一侧开始吹响了长长的号角声,而严颜方面的战鼓声响也几乎同时放缓,放重,就像是一计计的心跳,噗通,噗通的砸落在战场中央。 一百五十步! 双方不约而同的开始整顿队形,稳住阵脚。强弓手在各自士官的号令之下开始向天空抛射标的箭矢。 洁白的箭翎在湛蓝的天空划过,就像是不经意间落下的一小块白云,然后呼啸着扎在了土地上,旋即纷乱的脚步在其不远处踩踏而过…… “风!大风!” 双方弓手几乎是在同时间展开了攻击,箭矢挟带着骇人心魄的厉啸飞上了天空,漫天的长箭汇集成了一片巨大的黑云,遮天蔽日,箭阵密集而猛烈,仿佛无休无止一般,在短短的几瞬时间内,双方合计几乎就成千的长箭冲上了天空,呼啸而下,不约而同的指向了对方的前沿阵列!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26章 败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伴随着双方高昂雄浑的战鼓声,两方的部队相互接触,开始了面对面的搏杀,一时间战场之上,血肉横飞。 和之前吴懿的战斗不同,魏延并没有采用先集中弓箭手打击对方弓箭手的策略,最为主要的原因,是地形的变化的对方阵列的不同。 进入五十步,便是普通弓箭的最强直射杀伤距离,但是在这个范围之内,大部分的目标都被自己这一方的兵卒遮挡,所以并不能直射,所以当下弓箭主要是在八十步到一百二十步之间区域的曲射杀伤。 同时,之前在和吴懿进行战斗的时候,双方队列因为山道的关系,所以相对来说队伍都站得比较集中,因此没有重甲的弓箭手自然就成为最佳攻击目标,穿刺效果好,掉血快,损伤大,但是现在严颜的弓箭手站的是一个散阵,就像是后世散兵线一样,在没有机枪之前,任何单发的热火器都对于散兵阵的击杀效果不强,就更不用说若是山间风一大,箭矢都会飘的汉代了。 因此,与其去射那些散阵的弓箭手,还不如集中射击密集的对方前阵来的效果好,毕竟弓箭手射击数量都是有一定限制,自然是要用到极致。 正常来说,一个普通刀盾手在训练当中能够挥刀劈砍一千下,但不代表着在实战当中他就可以挥砍一千下,毕竟对方也不是木头桩子,傻傻的站着任人砍劈,在很多时候格挡和相互用盾牌挤压,也是要消耗大量的气力,所以大概一刻钟左右,就必须将前线队列置换一次…… 可是问题就来了。 魏延也好,高然也罢,虽然说装备精良,但是这些时日在山道之中来回奔走,虽然说打败了吴懿,但是并不代表着就能得到体力上的完全恢复,大体上可以看成是套上了一个全体耐力体力下降的DEBUFF,然而反观严颜一方,虽然可能整体兵卒素质上比魏延等人要差,但是其体力几本没有损耗。 魏延刚开始也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但是慢慢的就觉得有些不对,兵卒体力在搏杀的时候下降的速度明显比对面严颜兵卒要来的更快,虽然在战斗技巧和装备上胜于严颜兵卒,但是着并不能完全弥补战斗力的缺口,导致不仅没有能够压着对方打,反倒是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少原本不应该出现的伤亡。 因此伴随着战斗的持续,严颜的指挥老辣渐渐的体现了出来,在双方兵卒交互替换的时候,严颜的兵卒似乎能够更顺利的退下,更敏捷的补位,或许每一次更换位置只是快了大概那么几秒钟,但是就是这样累积起来的优势,便慢慢的压住了魏延的兵卒,逼迫得魏延兵卒的空间在缩小。 魏延现在才明白自己有些错了,但是现在想要退回去不打了,又怎么可能做得到?眼见前沿难以稳住阵脚,魏延立即带着亲卫的士兵顶了上去。他知道,此时此刻,绝不能退! 此时右翼还没有占据上风,中军还在反复拉锯,甚至还有些被突破的风险,黄成还在一侧等待着机会。若是中军再这样退下去,必然就会影响到整个的战场,一旦形成了乱战的状态,原本兵力就显得有些薄弱的缺点就会被骤然放大出来,最终很有可能就会导致全军混乱,而全军混乱的下场,魏延亲眼见过,只不过当时他是胜利的一方,而现在…… 魏延忽然有些感悟,原来征西将军讲过的“以正合以胜”,这个似乎没有任何花哨的道理,竟然是战场之上的铁律! ,真不是兵啊! 魏延怒吼着,手上的战刀左右开阖,连劈数人。他的亲卫士兵紧紧地跟着他,聚拢在一起,立刻就将原本有些摇晃的阵线重新顶了起来,并且反压过去。 “杀!” “哈啊!” 双方刀枪交错,兵刃碰撞的火花和纷飞出的血液交替闪现,时不时有人倒下,然后消失在双方交错的脚下。 魏延一边奋力搏杀,一边不停的高声吼着,周边的士兵们也纷纷大声附和,声震四野。原本有些吃力的兵卒也被魏延的勇猛所激励,他们纷纷再次鼓足了气力,站在魏延的左右,先前缓慢的,但是却坚定的推进。 双方士兵鏖战在一起,喊杀声震耳欲聋。 严颜皱起眉头,紧紧盯着战场。 因为魏延的加入,导致原本严颜中军进攻受到阻滞,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严颜吃过魏延的亏,也知道征西之下有一些比较怪异的武器,比如强弩,比如什么火弹等等,所以当魏延摆出一副左翼空虚的模样的时候,严颜几乎就是立刻推测出魏延必定在左翼有一些什么陷阱…… 严颜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在同一个魏延身上摔倒两次? 明知道自己兵力占优,还拼着命跟对方比计谋? 所以严颜很直接的就采用最为稳妥的办法,直接用兵卒压,硬碰硬。 “击鼓!出击!” 严颜再次瞄了一眼魏延阵线的左翼,冷笑了一下,没有选择和上前和魏延对阵,而是继续下达了向前线增派兵卒的指令,他带来的兵卒要么就是梓潼的郡兵,要么就是原本他的步卒,至少都是经过正儿八经训练的老兵,虽然不见得比征西兵卒精锐,但是胜在数量占优。 既然数量占优,那么何必吝啬不舍得用呢? 退到了后面的严颜兵卒,在几个曲长和军侯的大声呼喝之下,从地上站起,拿起了兵刃,汇拢成阵,然后向前挺进,抓住了魏延等人冲杀喘息的间隔,立刻补充到了第一线上。 被补充完毕的严颜兵卒阵线,立刻给魏延等人带来极大的压力,魏延等人刚刚往前推动了一阵,就发现自己推不上去了。 当然,凭借着魏延的武勇,硬推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那就意味着魏延要暴露在外,如果一旦陷入了重围之中…… “杀!” “坚持住!坚持住!” 魏延一边用战刀弹开从一侧扎来的两只长枪,一边高吼道:“给黄将军传令!该出击了!” ……………………………… 在魏延的左翼上,黄成躲在一个灌木后面,皱着眉头,看着战场的拉锯。 打到现在这个局面,黄成也没有预料到。 原来川蜀之中,也有些猛将和悍卒? 有些大意了…… 黄成原本以为,只有刘备那些人马才需要特别的关注,川蜀的兵卒人马,大多数都像是吴懿所带的,要么就象是刘璝的那些兵卒一样,结果现在严颜的人马,显然是让黄成对于川蜀兵卒有一个更加深刻的认识。 “刘将军……”黄成转头对着刘璝说道,“对面在这个方向上布置的兵卒也没有多少,你带着本部人马,向前突进!” “啊,啊?”刘璝瞪大眼睛。 “有什么问题?”黄成问道。 刘璝卡壳了片刻,低声说道:“没,没什么问题……” “善,某替你掠阵,放心上吧!”黄成点点头,便让刘璝下去准备。 真没有问题? 其实黄成和刘璝心中都知道,肯定有问题的,但是对于黄成来说,他的这些山地兵卒若是破袭背刺追击什么的,定然是好手,但是在平地之上正面对抗,先别说能不能赢,光兵卒消耗,黄成都觉得心疼……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山地林地等黄成兵卒能够更能施展的区域?很简单,如果选择这样的地区,严颜会愿意列阵交战么? 所以只能派刘璝先上。 胜了固然最好,若是败了,也可以引诱严颜的兵卒向前,自己这边也就有了机会,总好过在这里干看着,使不上力气。 刘璝一脸不甘愿,但是也无奈的带着人手从树林后面绕了出来,举起长枪:“儿郎们,随某杀啊……” 刘璝原本统管的兵马不少,但是大多数都被张飞给夺走了,手头上便只剩下了三百多的本部人马,也就是将领的私兵,还有些调派而来的一些其他川蜀兵,比如吴懿手下的一些降兵,战斗力么,可想而知。原本魏延和黄成都没有将刘璝列入作战的行列,但是现在,也不得不将刘璝派上了战场。 对于刘璝而言,自然也是相当的不情愿。 对于一个将领而言,在汉代,很重要的便是自家的本部人马,私兵的多少,如果说本部人马多,就算是一个校尉,也比光杆将军强,正常来说,战损的自然会得到补充,但问题是像刘璝这样的,至少在短时间内,是别想着有什么补充的,所以当黄成令刘璝上阵的时候,刘璝心中的确是不愿意的。 可是又没有其他办法,阵前倒戈这个事情,就算是刘璝干得出来,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刘璝磨了磨牙,再次举起长枪,刚准备下令让兵卒开始冲击,就听到身边忽然有人大喊:“将军!火箭!” 刘璝猛地一抬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严颜的兵卒阵列当中齐刷刷的转出了好几排的弓箭手,而且最该死的是这些弓箭手的长弓上,不仅搭着箭,而且还点燃了箭头前的布条…… “该死!散开!快散开!” “放箭!” 就只有魏延黄成留了一手?严颜的突然袭击,不仅是让刘璝措手不及,甚至让黄成也不得不调整位置。 火箭的引发的火苗不是那么好扑灭的,要是在地面上的还好说,关键是那些卡在了树梢上的…… 一时之间,火焰升腾! 黄成和刘璝狼狈不堪的带着兵卒从左翼山林之中逃了出来。 严颜或许没有直接侦察到黄成等人的踪迹,但是作为一个老练的统帅,依旧是做了预案,在发现刘璝动向之后便立刻施展应对! 原本左翼就是山坡,山坡之上灌木林木众多,如今火头被点起来,顿时浓烟滚滚,随着风势便往下压去…… 天赐良机! 严颜见状,顿时眼中精光一闪,大喜过望,立刻大吼一声,带着中阵的人手,全数压上! 原因很简单,浓烟的方向是偏向于魏延军阵的,而这一点,不仅出乎魏延黄成的意料,甚至也不在严颜的计划之内,毕竟山岚这个东西,有可能上午朝着北,下午就改成了朝南,谁也说不准,但是既然当下的风向如此,严颜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当即就如同饿虎出笼一般,领着本部私兵,朝着魏延的中阵而去! 严颜还记得魏延当初的给予的创伤,这一次也可以说是含恨而来,加上又有一旁的浓烟协助,气势滂湃,顿时就让魏延阵列吃了不小的亏。 “杀进去!擒杀贼将!”严颜高呼。 一方面要抵御严颜的攻击,一方面又是浓烟渐渐,魏延的中阵顿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战鼓声,喊杀声,惨叫声,金铁交鸣声交织在战场上,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 凌颉和廖化负责的是战场的右翼,这里最为宽阔,同时双方布置的兵卒也自然更多,混乱交战当中,当凌颉和廖化渐渐的取得了右翼的战场优势,开始将严颜的兵卒往中央压迫的时候,却猛然间看到了左翼火起,然后中军又被浓烟席卷…… “不好!”廖化立刻拉住了凌颉,抬起战刀,指向了中阵,向凌颉示意。 按照原本的计划,魏延的中阵是起拖延作用的,如果严颜重兵紧逼中间,就给了左右两翼机会,如果严颜侧重攻打右翼,那么左翼的黄成就会进行突袭,同样,如果严颜想要攻打左翼,那么原先在山林当中布置的陷阱也够严颜喝一壶。 然而当下,严颜出人意料的用火箭袭击了左翼,逼迫黄成等人逃离山林,其实也就等于是让魏延等人在左翼的布置完全失效,同时浓烟在风向的影响下往魏延中阵蔓延,也就威胁到了中阵的安危…… 虽然说在右翼上,凌颉和廖化已经占据了一定的优势,只要再加一把力,就差不多可以将严颜阵线扯开破口,但是眼下却魏延中阵突然承受巨大的压力,导致了凌颉和廖化顿时有些犹豫起来,不知道是要继续攻击,还是退回去援救魏延…… “呜……” 低沉的牛角号声响起,黄成见战局已经混乱不堪,整体布置也宣告失效,如果持续下去,就变成了纯粹的消耗,并且还是不怎么占据优势的消耗,便让兵卒吹响了撤离的号角。 凌颉和廖化送了一口气,立刻按照号令朝着中央杀去,接应了魏延中阵之后,便慢慢的和严颜的部队脱离了接触,朝着后方退去。 严颜的部队起先也是紧追不放,但是被黄成带着山地兵和弓弩手射了一波之后,也不得不停下脚步休整,再加上山林燃烧的浓烟在战场上遮蔽视线,呛人口鼻,严颜便稍微追赶了一小段之后,确认魏延等人确实退去之后,也收拢了兵卒,脱离了战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27章 信任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信任是一个很好的东西,可是很多人没有,还有一部分人虽然有,但是也很吝啬的收藏着,轻易不分享出来。 因为他们知道,随随便便分享信任的,最终也就变成了随随便便的东西。 一斤信任多少钱? 能问出这一句话的人,其实兜里面往往也没有剩下多少信任。 大帐之中一片沉寂。 关羽眯缝着烟,看着吴懿,半响之后才说道:“吴中郎,如此说来,竟未见征西?” 吴懿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吴懿的神情很是疲惫,原本常常挑起的眉头,如今变得有些耷拉下来,脸色也不像之前的那么红润,脸上还有两三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伤的印子,红彤彤的还没有好全。 关羽抚了抚胡须,默然不语。长长的胡须像是绸缎一般平滑柔顺,散发出柔美的光泽来,闪耀动人。若是到了后世,那些个什么洗发水广告,妥妥的肯定找关羽。什么?洗发水是用头发的?头发又是什么?长在头上的毛啊,而胡子难道不也是长在头上的毛么?用洗发水有什么不对? 关羽觉得有些不对。当然,不是指洗发水,而是指吴懿。没见过征西将军,然后就这样被放回来了? “既如此……”关羽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吴懿,然后说道,“吴中郎一路辛劳,便请暂且歇息调养一二,若有要务,某再寻中郎赐教就是……” “不敢,不敢……”吴懿拱手回答道,便起身出了大帐。 关羽瞄着吴懿的身影,冷冷的哼了一声。 ……………………………… 梓潼境内。 张辽坐在马上,晃晃悠悠向前而行。山道侧面的草坡之上,青草,呃,大部分都枯黄了,应该叫做黄草可能更加合适一些,跟着树上的枝叶败落下来,遮蔽了马蹄。 战马或许是有些饿了,一边缓缓前行,一边想要去啃一口,但是伸出脖子咬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带上了笼头,根本无法咀嚼,不由得郁闷的甩了甩脖子,喷了几声响鼻。 从昨日下午,张辽就赶到了梓潼区域外围地带。 川蜀战马缺,但是并不是完全不能通行,只不过战马走山路转运进川,确实不易,这么长时间以来,也就转运进来的不足千匹,而张辽这一次,就带了五百。 沿途不断地有洒出去的哨探归队,距离梓潼越来越近,张辽等人也是引起了梓潼守军的注意,然后很快的,张辽就遇到了梓潼派出了斥候哨探。 “打出旗号来!” 疾驰中的张辽大声的吩咐一声,他的亲兵立刻从怀里取出一面旗子,很熟练的将旗子套在长矛上,随手插进马鞍子前面的过梁上,旗子被风一吹,就立刻散开,呼啦啦,一面三色旗帜迎风招展。 “前左三百步,有骑十!”一名斥候大声的在前方报出方位人数。川蜀也有马,只不过并不多,而且多数都是给将领和斥候配备的,普通的骑兵相当少,更不用说什么成编制的大规模骑军了。 张辽将手一挥,大吼道:“截杀!” 说完话,张辽便抽出了马侧的长弓,握在了手中,又顺手摸了三只箭矢,两只夹在指缝间,然后搭了一支在长弓上,扳指半拉,虚虚张着。 三百步的距离,对于战马来说,几乎是一瞬间,在枯黄的荒草后面就看见这一小队骑兵,这些从梓潼出来的斥候也没有想到竟然撞见了张辽等人,几乎是立刻就拨马狂奔逃命。 “嘣!嘣!嘣!” 几乎是连在一起的声响,张辽射出了箭矢,正在奔逃的梓潼斥候顿时被射下了三人,几乎都是被射中在背心上的同一个位置,当场毙命,一头栽下马来。 几乎同时, 梓潼斥候吓的魂飞魄散,连头都不敢回,只将身躯紧紧的缩在马背上,恨不得自己两条腿也帮助胯下的战马去划拉两下…… “行了……”张辽追出一阵,便缓缓地收了马速。 “将军,不追了?” 张辽点点头,露出了些笑意,点点头说道:“不追了。” ……………………………… 广汉以南,关羽大营。 “关将军!”吴懿不能理解,“为何撤兵?” 关羽眯着眼,似乎看了吴懿一眼,又像是根本就没有看他,淡然说道:“某自有主张……” “如今距离广汉不过百里!”吴懿皱着眉头说道,“吾虽未见征西将军,然亦经广汉,见广汉城中守兵,不过千余!如今正是伐取之机,关将军岂能轻退?” 关羽沉默片刻,微微仰起头,说道:“某意已决!吴中郎无需多言。” “关将军!” 吴懿还待再讲,关羽便有些不耐了,径直拂袖而去。 “关将军!汝疑某通敌不成?!”吴懿追了两步,沉声喝道,“某与刘使君一损俱损,岂有背使君之理?关将军多心了!” 关羽脚步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思索了片刻,但是依旧没有说些什么,便继续向前而行。 吴懿看着关羽远去,最终无奈的扬声喝道:“关将军!休误了使君大事!” 但是此次,关羽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根本就没有回应吴懿。 ……………………………… 正在向涪县而去的严颜部队。 “什么?!”听了斥候的话语,严颜脸色也不由得一变,“细细说来,究竟征西来兵几何?!” 梓潼斥候将遇到张辽骑兵的事情详详细细的叙说了一遍。 严颜挥挥手,让斥候下去休息,自己却背着手,在大帐之中转悠了起来。 单单骑兵,是不可能攻克城池的,这个是共识,严颜心中自然也是清楚,所以如果只有骑兵,严颜自然也不用太过于担心,但是问题是,可能只有骑兵么? 征西将军难道只会派几百骑兵出来,然后进攻梓潼? 如果征西将军不是傻子,那么这几百的骑兵,就意味着只不过是征西部队的先锋而已! “果然如此!早就料到征西定有阴谋!”严颜冷笑一声,下令道,“来人!传令下去,即刻拔营回军!” ……………………………… 严颜军列,蜿蜒前行。 侧面之处,忽然一阵林鸟从山脊之处腾空而起,盘旋不落。 严颜顿时一惊,旋即大呼道:“全军戒备!收缩防御!” 绵延而来的兵卒并不能立刻集结起来形成相互协助的阵列,但是就地集结起来,汇拢起来进行防御,大体上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不多时,从远处的山谷之处冒出了一队骑兵,缓缓而来…… 严颜咬着牙说道:“斥候统领陈氏何在?!”竟然被人摸到了这种距离上,斥候竟然没有有任何的反馈,这如何不让严颜愤怒。 负责斥候的陈军侯拜倒在地,请罪道:“将军!此路某前后派出两批计二十名,皆无回报……如今看来,恐尽殒矣……” “起来!”严颜眺望着远处的部队,沉默了片刻,说道,“暂且记下,回去再行计较!汝速遣派兵卒察看前路!若再有闪失,便提头来见!”竟然能将斥候全数击杀,征西骑兵果然是名不虚传。 “长枪手!向前!弓箭手准备!”严颜大声号令,“各部严守阵脚,不得妄动!”严颜也看清楚了,这里不过是一小队的骑兵而已,大概不过是一百余骑,所以纵然事发仓促,严颜依旧不太害怕,他关心的是在这一百余骑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征西人马。 但是从远处的烟尘来看,似乎没什么发现,又或是征西人马并不在此处? 所谓望山跑死马,虽然说看得见对面山谷之处的兵卒,但是不管是严颜这一方迎击还是对面的征西将军骑兵赶杀过来,其实都要绕一圈,并不是直接能够飞过去的,所以严颜部队纵然有些紧张,但是并没有多少的慌乱。 双方对峙了片刻,征西人马忽然便调转了马头,重新回去了,消失在山谷之间。 严颜深深的皱起眉头,这些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 半响之后,严颜得到了斥候的回报,说是这些征西人马确实是走了,才下令让兵卒继续前行,只不过行进的速度在不知不觉当中减缓了许多。 ……………………………… 半夜时分,四下静穆。 关羽临时驻扎的大营。 松枝捆扎的火把,在夜风当中偶尔发出哔啪的声音,虽然撒了一圈的石灰,但是在光线找不到的帐篷角落之处,悉悉索索的依旧似乎有什么虫子在爬动,还有些蛐蛐有一下没一下的叫着。 急匆匆的脚步声在大帐之外响起,然后似乎被护卫拦了下来,细碎的问话声被夜风撕扯得伶仃不堪,但是关羽却立刻被惊醒了,翻身坐起,然后沉声招呼放人进来。 一名兵卒进了大帐,拜倒在地,从怀中拿出一个密封的竹筒。在大帐当中的火把光照之下,这名兵卒的手上,还有竹筒之上,都有些阴暗的颜色,那是已经干涸的鲜血。 “可有惊动他人?” 关羽一边接过竹筒,一边说道。 “启禀将军,卑职于道左设伏,一举擒杀,并无惊动他人。” 关羽点点头,说道:“甚善。先下去吧,休要张扬此事。” 关羽摸索着竹简,目光渐冷。这个竹筒很轻,在封口处盖着吴懿的印鉴。 “哼……取火来!”关羽冷哼一声,吩咐道。 一旁的护卫连忙将插在帐篷中间柱子上面的火把取了下来,然后凑近了给关羽照明。 关羽根本不管火漆如何,径直便用短刃破开了竹简,取出里面的丝绢细看,半响之后沉吟不语,然后又拿起来,从头至尾再看了一遍,眯着眼,嘴角微微翘起…… 吴懿吴子远,你还分辨说没有和征西将军有所勾连? 先不说若是没有勾连,征西怎会轻易放你回来,就单单说你让吴班在郪县提高警惕,小心防范就足以证明包含祸心,图谋甚大! 你吴懿瞒得了旁人,怎么能瞒得了某! 不过毕竟还是有些联姻关系,贸然斩杀了也是不美,干脆等回到了郪县之后,便寻个由头将吴懿吴班兄弟二人打发回成都,让大哥来处理吧…… ………………………………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严颜也猛地从干草铺垫的床榻上翻身坐起,惊动了一旁的护卫,连忙凑了过来,低声问道:“将主,有何吩咐?” “现在什么时候了?”严颜低声说道。 护卫察看了一旁的计漏,说道:“大概是子时了。” “嗯……”严颜竖起耳朵,听了听周边的动静。 夜风呼啸,时不时有走兽在山间嚎叫,显得分外凄厉。 严颜睡不着,披上了大氅,便出了帐篷,站在帐篷外面,眺望着沉寂的夜空。“征西骑兵攻又不攻,打又不打,就一味的绞杀吾等落单的斥候,究竟是为了什么?” 护卫沉默着。 树木摇曳,沙沙作响,似乎是在回答,但是没有人能够听得懂。 严颜紧紧裹着大氅,缓缓地绕着帐篷转圈,忽然之间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什么,顿时神色一变,“来人,速传陈军侯来!” 不多时,陈军侯便在睡梦之中被人叫醒,一边穿着甲胄,一边小跑着来到了严颜面前。 “陈军侯,某且问汝,往前方斥候派出多少里?可有派往梓潼的斥候?”严颜没等陈军侯站稳,便劈头问道。 陈军侯有些茫然,但是也立刻回答道:“往前方斥候,按将军之令,派出五十里……并无派往梓潼去的斥候……”距离梓潼还有一百多里,正常来说斥候不会跑那么远,否则当日根本赶不回来。 “即刻令人,前往梓潼城查探!”严颜脸色严峻,“一路需小心征西人马拦截!” 陈军侯虽然不明就里,但是也当即应答,然后立刻安排人员,冲出了营地,往梓潼而去…… 严颜望着斥候远去,咬了咬牙。该死的,又中了征西的缓兵之计! 征西人马围绕不去,绞杀斥候,并不是要寻找机会攻击此地大军,而是为了断绝斥候往来,为了让梓潼求援的斥候无法抵达! 梓潼,恐是危矣! 想起这一日被征西骑兵威胁,然后下意思的减缓了行军速度的行为,严颜就有些后悔,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来人!传令,立即埋锅做份,两个时辰之后便出发!”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28章 穿插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严颜大营。 因为地形的关系,所以在山道之中绵延出去了两三里,结成了三个营寨,分为前中后,一边靠着潼水,一边临着道路。 赶了一天的路的大营之内,只有些许火把照耀,其余的地方都是一片黑暗。巡弋的兵卒有气无力的在营内走动着,摇摇晃晃的身影在稀疏的火把照耀下,拉得很长。 这里是后营,一路上需要携带辎重器械,要跟上急行的步伐,还要再落脚的时候为前营和中营修建营地,不论是兵卒还是骡马,都是极其疲惫,再加上原本也不是什么主战兵卒,因此轮到自己的营地内的什么栅栏哨塔,也就是应个景而已,就没有多少心思摆弄了。在绝大多数的严颜兵卒,尤其是后营的这些兵卒心中,他们是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前方是庞大的严颜正卒保护着,纵然遇到了征西的兵卒,多半也是前方的营地先去应对,而后方,后面有个鬼哦,留在后面的斥候根本就没有发出警报,再说一天走了五十里的路,人都累出狗模样了,哪里还有什么人可以跟得上来? 因此,严颜后营的这些辅兵和民夫,在劳累之下,都睡得恨踏实。 可以说,当严颜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梓潼方向上的时候,疏忽了来自于后方的威胁,而这种疏忽,有时候就会要人命…… 而在严颜后方大概一里左右的地方,有一片树林,在树林边上,黄成正在指挥着赶来的山地营兵卒,按照不同的作战目标在进行调配。 没错,若是跟着严颜的部队走,难免会被严颜留下一些看着后路的斥候察觉,但问题是黄成等人根本没有走正儿八经的管道,而是可以说是直接翻着山穿插而来的…… 虽然没有月亮,但是漫天的星辰依旧能够提供一些光线。 黄成身后,除了些兵卒走动,偶尔发出的兵甲触碰的细碎声音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声响,衬的四下更显得静谧。 前两日张辽派人传递了消息,一方面沟通了整体的计划,一方面带来的征西将军斐潜的两句问话…… 什么是山地营? 山地营又应该怎么用? 即便是到了此时此刻,黄成想起来,依旧还是心头一片羞愧。这两个问题并非黄成第一次见到,也并非斐潜第一次提及,而是黄成居然在具体指挥的时候疏忽了。之前和魏延配合进攻涪县的时候,多少还算是有些沾边,但是到了反过来引诱出了严颜部队的时候,却因为自身的急切和自大,舍弃了山地营的优势,去当成一个普通的兵卒一样和魏延一同在战场了进行和严颜的正面对抗…… 而现在,则是证明自己,改正错误的时候。 黄成转头看看左右已经集结完毕的兵卒,扬起了手臂,然后像是一把战刀一般,砍向了严颜的后营! 在严颜后营之内,几匹骡马忽然在地上站了起来,虽然没有仰着脖子鸣叫,但是甩着脑袋喷着响鼻的声音,还是惊醒了在临时马厩角落之处蜷缩着睡觉的马倌。 “嗯嗨……”马倌艰难的从干草上爬了起来,累了一天了,感觉就像是刚睡着,就被吵醒了,多少有且起床气,嘟嘟囔囔的,然后就下意识的摇摇晃晃的准备去拖一捆草料来喂马。 等走到了草料堆放之处的时候,马倌才觉得有些不对,想起来似乎自己刚才已经喂过一次了,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消停了才对,这些大家伙怎么又闹腾起来了? 骡马比起战马,自然要更加温顺,川蜀虽说没有产马,但南蛮的小个头的滇马耐力极好,虽然不好用做战场拼杀,但是用来牵引车辆负载货物,确实是最佳的选择。 马倌疑惑地抬头四处张望,心里有点不安。他的这些骡马向来很温顺,很少象今晚这样反常,马倌不由得抚摸着骡马的脖子,想要让它们安静下来。 在黑夜之中有些隐隐约约的一种味道伴随着夜风传了过来,这种味道模模糊糊的,若隐若现,不太真切。 马倌耸了耸鼻子,难道是什么东西烧焦了? 就在马倌还在寻找气味来源的时候,忽然一声炸响如同旱地霹雳一般,在营寨栅栏之处响起,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腾起的火焰和烟雾,响彻了正片的天地,甚至远方的山谷都在不停的颤抖和回荡! 大营各处都了恐惧的叫喊声,紧跟着,叫喊声冲天而起,霎时间响彻了整个军营。马倌吓得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周边的几匹骡马也是不停得乱踢乱叫,差一点都踢到他身上。 在摇曳的火光之中,马倌看见了营寨的外墙之上,似乎有一个个阴影划过,短时一个激灵,闭上眼,扯着脖子,杀猪一般的叫了起来:“有鬼啊啊啊啊啊!” 严颜的三个大营,都被巨大的声响所惊醒,但是在帐篷之中,没有足够的光线照耀之下,在黑漆漆的帐篷之内,什么都看不见,更加增加了恐惧,巨大的声音就宛如天神的震怒,直接刺穿了严颜兵卒的心底。 不明就里的兵卒,神经质的叫喊,嘶哑且疯狂,伴随着毫无目标的无意识举动,在营地之中此起彼伏,显得格外的恐怖。 严颜三个大营之内,大多数的人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每个兵卒头上都顶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和感叹号,然后茫然四顾看到的,也是其他人茫然失措的眼神。 “突袭,敌人突袭……” 忽然有撕心裂肺的声音在混乱之中响起,随之示警的铜锣也响成了一片。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虽然有一些光线,但是在川蜀兵卒之中,依旧有很多人因为营养不良的原因,什么都看不到,这不但给士兵们心理上造成了巨大的恐慌,也增加了他们恢复镇静和秩序的时间。 严颜也同样被声响所惊醒,但是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之下,他也仅仅只能够先控制着自己周边的护卫,然后再用这些护卫去唤醒整顿其他的兵卒,就像是一个金字塔,严颜只能从上而下慢慢的去梳理和整顿,几乎是没有经历过什么夜战的川蜀兵卒,在这个方面的反射弧上面长得让严颜几乎是感觉度日如年一般。 虽然严颜纵声大叫,尽最大力量得维护秩序,但是在三个营地之中,被惊醒的兵卒太多了,现场一片混乱,几千人拥堵在一处,传令兵在胡乱奔跑的兵卒之中艰难的寻找着分散的军司马、军侯、曲长等基层士官,虽然是尽了最大的速度,最大的努力,但是恢复的速度,依旧是缓慢的。 更多的是茫然无措的兵卒,奔出了帐篷之外,便像是被汹涌而来的浪潮携滚在一起了一样,在营地里面无序的到处碰撞,踩踏,拥挤,甚至爆发出了心里面最为黑暗和恐惧的那一面,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的浪头拍击在营地上,激发出更大更多的混乱。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火头在营地之中升腾而起,虽然不见得每一处的火焰都能烧到什么重要的物资,但导致了更多的慌乱,数不清的兵卒身不由己的被混乱的人流涌动着,就连自发扑救的兵卒也免除不了,变得更加零碎和分散。 有的士官大声叫喊着,有的实干则是象征性的吼了两嗓子之后,便沉沦在混乱的喧嚣之中…… 严颜看着发生炸营的大军,脸色苍白,虽然竭力挽回,但是依旧一时间回天乏术,就象一匹陷入绝境的野狼,对着黑暗,爆发出一声愤怒而绝望的长嚎。 黄成指挥着手下冲进了严颜的后营之中,就像是一把钢刀一样扎进了有些松散的严颜兵营身躯之中,又像是钉耙扫进了谷场,顿时切开了一条条的血路,鲜血喷涌而出,让原本战斗力就不强的严颜后营辅兵和民夫更加疯狂的嚎叫着,逃窜着,狂奔着,慌不择路的到处乱撞乱跑。 黄成的山地精锐熟练的挥舞着砍刀,甚至有时候还会利用尖锐的小钢盾的边缘,砍割着,碰撞着,驱赶着,酣畅淋漓的一路砍杀,飞快的吞噬着一条又一条的生命,时不时有手弩的弩矢从黑暗当中呼啸而出,将企图拦截的严颜兵卒射杀得七零八落。 从严颜被爆破出来的后营破口之处开始,直至严颜后营的辅兵和民夫自己打开了营寨寨门之处,黄成带着手下就像是龙卷风一样,只要是席卷而过的区域,便是一片的狼藉,处处可见血肉模糊的尸体和躺在血泊中呻吟的士兵。 严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各种迹象都表明征西兵甲就在梓潼附近,甚至切断了他和梓潼之间的联系,就连他一天之内派出去的四趟斥候,都是死伤惨重,并不能得到梓潼的具体情报,而当严颜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梓潼方向上的时候,却发现这一切原来是征西等人的骗局,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落在后方的黄成兵卒,就盯上了防备薄弱的严颜后营兵卒。 当严颜以最快速度集结了中央营地的兵马,避开了后营逃窜出来的那些没头没脑乱撞乱跑的辅兵民夫,稍微绕开了一圈,朝着后营扑来的时候,黄成已经带着手下,将严颜后营杀出了一个穿透了。 黄成没有想到今天的收获竟然是这么大,其实直接死在黄成等人的砍杀之下的兵卒并不多,甚至连后营的十分之一的人数都不到,但是混乱的逃兵导致了更多的伤亡,严颜手下这些没有多少战斗力的辅兵和民夫,象没头苍蝇一般乱哄哄,一会儿纠缠在一起,一会儿四散奔逃,他们这种毫无组织的行为,反而延缓了他们的逃亡速度,让死亡更快地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黄成以前都以为,像什么夜袭,破坏,搅乱的战术,是需要像是凌颉那样,专门的特殊精锐斥候战士才能做得到,却没有想到今天自己带着山地兵卒,也可以达成像是凌颉一般的效果。 不过看着奔来的严颜兵卒,黄成并没有让兴奋和得意冲淡理智。 “撤!撤兵!” 急促而低沉的号角声惊醒了沉浸在血腥厮杀中的山地营的兵卒们,看着前面哭爹叫娘毫无抵抗能力,狼奔豕突的严颜逃兵,血红的眼睛里杀气腾腾,犹有不甘,但是依旧按照原本的计划,停下了追杀的脚步。 黄成在亲卫的簇拥下,回头望了一眼从东面冲杀过来的严颜,得意地大笑了几声,然后便毫不停留的没入了黑暗里。 混乱,在没有持续伤害的情况下,终于是慢慢的平息了下来,在紧张和不安之中,天色渐渐的明亮了起来。 眼前的一切,让严颜心胸气血翻腾,愤怒无比。 整个后营,基本上已经荡然无存,除了遍地的死尸,坍塌的辕门,倒地的栅栏之外,营地之内的一大半的物资都在混乱当中被烧毁了,只剩下了一片灰烬之地。 四周基本上都是严颜手下的辅兵和民夫的尸首,竟然没有一具是征西兵卒的,也不知道是确实没有伤亡,还是说那些伤亡的尸首也被征西的人在撤退的时候一柄带走了。昨天晚上之前,似乎还是算是人声鼎沸的营地,如今只剩下残骸,就像是一个血肉狼藉又遭遇了火灾的屠宰场。 “将主……”严颜身边的心腹亲卫,看着严颜变换不定的面色,有些迟疑的问道,“我们,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昨夜的征西人马并不多!他们要追赶上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严颜似乎也想明白了,“是我们疏忽了!疏忽了!整顿兵马,别管这些该死的家伙,他们就是要拖垮我们,只要能赶回梓潼,这些损失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是的,正常来说,战局之上,兑子是常有的事情,只要最终的胜利,兑子也有其价值,但问题是,征西将军斐潜,向来就不是什么规矩的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29章 盟约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川中。 成都城内。 刘备皱着眉头,看着在地图上被圈起来的大大小小的地域,沉吟不语。 战争不是过家家,也不是匹夫一怒愤而拔刀,牵扯到的东西方方面面,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这一场战争就有可能或是打不起来,或者被拖延。 大大的地图上,标出的是成都附近方圆五百里的地形,上面的那些或大或小的圈子,就是周边大户大姓的田亩的示意图。 成都左近,秋收大体上早就完毕了,但是秋赋迟迟没有结清。 虽然说小冰河的气候导致北方越来越寒,但是被山丘阻挡保护的川蜀,气候似乎并没有多少的改变,因此整体收获其实和去年是差不多的,然而在各地上报的情况上,要么被虫吃,要么被鸟吃,似乎到处都遭遇了灾害一般。 刘备心中也是清楚,实际上并不是什么虫灾,鸟灾,而是人灾。 没有粮草,就难以支撑战局,因此今年的秋赋,是刘备和征西作战的最重要的基础,然而现在,这个基础出现了许多的空缺。 在成都已久的大户,家中少则百亩,多则上千亩,这些大户大姓,一年收的租子,少则百石,多则千石,而且这些租子,这些大户大姓一般自己都是吃不完的,因此正常来说,很多大户大姓家中仓禀都是满满的粮食。若是拿出个几百、千石左右的粮食出来先将秋赋交齐了,然后再分散各个租户去慢慢去收租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压力。 然而当下,这些大户却一点自家粮食都拿不出来,只能是一家一户去收,然后再行汇总,搞得刘备焦头烂额。 这些大户大姓多余的粮草呢? 都运往阆中了…… 征西将军给出了高价,超高价,不管新粮陈粮都收,让这些川中大户顿时感觉人傻钱多速来,纷纷将粮草想尽办法的运往阆中。毕竟在阆中的财买物品兵器,都需要大量的钱财,而征西将军表示可以用粮草来换,而且用粮草换在原有基础上还可以获取更大的优惠! 所以,川蜀大姓大户,便偷偷的将家中的陈粮基本上都取了出来,运往了阆中,换取兵甲武器…… 乱世的粮草更金贵,这一点傻子都知道,但是只有粮草没有武力行不行?岂不如同幼儿怀壁,行走于闹市一般?将家中多余的陈粮换取保家护族的兵器,武装自己,让自己不再任人鱼肉,又有什么不妥? 然后刘备就很尴尬了。 抓人? 杀一波? 抄家灭族? 别开玩笑了,再杀一波,搞不好就不用征西攻打,成都左近先乱了…… 之前清剿了张松一族,成都附近的大姓大户已经是多有怨言。这些川蜀大姓大户相互之间百余年的联姻下来,那家那户没有张氏的七扭八拐的亲戚?虽然说拉拢了一批像是费诗李恢这样本土人士,但问题是费诗李恢原本就没有多少地产,并不能在这个方面上给与刘备提供多少额外的粮草。 抄了张氏已经让川蜀周边的大姓大户兔死狐悲,现在购买兵器兵刃也正是因为看到了张氏的原因,如果说刘备继续杀鸡取卵,搞不好川蜀大姓大户便会不管不顾的铤而走险了…… 毕竟粮草有办法运出去,兵卒也就等于有办法绕进来!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里应外合之下,刘备能守得住成都么? 但是同样的,如果不采取措施,任其发展下去,刘备同样也是难以坚守。 李恢急急的从外走来,见了刘备之后,正待行礼,却被刘备一把托住。 “德昂,可曾探听到了?”刘备急切的问道。 李恢点了点头,几步走到了地图之前,画出了一条路线来,沉声说道:“都已经探听明白了……使君请看,这些运粮人马,过绵竹走剑阁,便下阆水,顺流而下,直至阆中……” “绵竹……剑阁……”刘备沉吟了片刻,“犍为张?” 张松为蜀都张,而川蜀之中还有另外一个张,则为犍为张氏,而且如果说源远流长的话,犍为张甚至还要更出名一些。因为犍为张号称是刘邦谋臣张良之后,甚至蜀都张都是犍为张分裂出去的姓氏。 犍为张之中,出过司空,也出过太守,如今家族主事者张续,曾任汉灵帝的郎中、太常,后来因为董卓之乱,便辞职避祸回了川蜀,而其子张翼,便为剑阁守将。 绵竹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现在基本上是处于无人管辖的状态,所以这些川蜀大姓大户偷偷走绵竹路线,一时间也没有被发现,但是要过剑阁,就必须过剑阁关,因此张翼必然和此事脱不开关系。 “犍为张……”刘备沉吟良久,说道,“如今若不能隔绝粮草外流,吾等便无可战之兵!剑阁……便交于德昂了……”张翼杀不得,但是又不能留在剑阁,便只能用李恢取替换出来。毕竟犍为张和蜀都张不同,牵连实在是太多了。 “使君放心,某定不让一谷一粟出关!”李恢也知道事情紧急厉害,便也没有什么托词,慨然领命。这件事情,对于刘备来说事关重大,对于李恢来说也是如此。不能确保刘备的地位,那么李恢的利益同样也不能稳固。 至于犍为张的张翼,还有涉及这件事情的相关人员,刘备也将其记在了心中的小本本上,只不过现在并不是动手的时候,等到合适的时机,必然拿出小本子,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从前线传回来的消息不容乐观,张飞严颜各有胜败,涪县梓潼都遇到了征西兵卒搅扰,在不明虚实的情况之下,刘备也不敢悍然挥军直进,而位于郪县的关羽,因为吴懿的关系,也不敢相信广汉只有些许兵卒,更以为是诱兵之计,再加上原本关羽也没有打算直接进攻广汉取攻打城池,毕竟郪县兵卒并非完全收心,携带的粮草原本就不多,所以虚晃一枪见不能引诱出广汉征西人马之后,也只能是先暂且退回了郪县,等待秋收的粮草备齐之后才能选择或者进攻,或者防守。 刘备送走了李恢之后,回到了厅堂之中,目光紧紧的盯着地图,接下来战局如何,刘备也是很为难,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征西将军的人马并不是很多,或许,这就是下一个阶段的突破口…… 不过,这一切,都先要解决了当下的粮草问题。 对了,粮草之事,似乎还有些可以操作的余地,刘备几乎是趴在了地图之上,目光烁烁,不知道究竟在计划着一些什么…… ……………………………… 同样被粮草困扰的,不仅有刘备,还有刘琦,不过这个问题,很快的就得到了解决,而解决这个问题的,正是困于粮草的刘备。 安汉城中,酒宴正盛。 三千川蜀兵卒,原本属于东州系列的,被纳入了安汉城中,被刘琦孟达各分得一半,皆大欢喜,同时随着这些兵卒而来的,还有大批的劳军之物,一时间顿时让安汉丰盈起来。 “刘公子!”孟达哈哈笑着,向着刘琦举起了酒爵相邀,“某之前有言,玄德取了成都,乃形势所迫,非于不敬刘公子也!当下且看如何?成都秋获未毕,公子粮草已至,可见玄德仍为念旧之人,公子大可放心……” 孟达新获得了不少的分润,自然也就场面大了起来,原来有些略微有些破败的县令衙署,虽然说来不及完全修缮,但是破损处都张挂起了锦障,暂且遮蔽一下。天气虽说尚未到严寒的程度,但是秋天早晚也还是温度不高,为了饮酒之时既不气闷,有不会感染风寒,饮宴花厅四门窗户都打开,同时在地板底下通了地龙,在窗外还设了一个又一个的火盆,蜀地送来的竹炭毫不吝惜的烧了一盆又一盆,只为这些贵人们能在门窗俱敞之时,还能衣衫单薄,尽显倜傥之色。 几案之上,陈设的俱都是累累山珍,牛肉羊肉,还有河鱼做的鱼脍,满满的摆在盘中,随吃随加,各色果子也摆了一盘又是一盘,一桌酒肴残了一些,马上就是另外一桌新的换上。 大丈夫,不就是应当高歌畅饮,吃肉喝酒,逍遥自在么? 至于边境苦寒兵卒食不果腹,失了耕田的农夫在地窝之中冻得半死,又与高高在上的贵人们何干? 刘琦虽然说并没有说些什么,但是神色明显比起前些时间略好了一些。至少明面上,刘备还没有将刘琦的颜面落下太多,当然,要说完全就这样听之任之,也不太可能,只不过当下还有个征西将军在北面,多少有些忌惮,不想窝里斗然后便宜了征西将军罢了。 一旁的蒯琪虽然说心中也有些意见,但是总不能刚吃了人家的好处,嘴上的油花还没有消,便立刻一抹嘴,翻脸不认人吧?多少还是要些颜面的,所以也只是看了看孟达一眼,并没有出言驳斥。 孟达哈哈笑着,然后挥挥手让侍从都离开远一些,放下了酒爵,沉声说道:“如今之局,分则两害,合则两利!征西虎踞广汉,待机而噬,乃你我之大敌也!” 刘琦瞄了孟达一眼,又沉吟了一下,微微翻了翻眼皮,点了点头。要不是这样老子早就翻脸了,这还需要你说? 孟达也没有在意刘琦的态度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径直往下说道:“玄德之意,便是兵分三路,一路陈于郪县,牵制广汉之敌,一路出涪县,攻阆中,一路则由安汉出兵,攻南充,三路齐下,可令征西不得兼顾也,如此,便定然大胜之,至收复汉昌,川蜀之地便再无忧患也,届时再议论郡县分治……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刘琦想了想,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旁边的蒯琪咳嗽了一声,便闭上了嘴。 蒯琪拱手说道:“敢问孟令君,可是意为咸阳之约乎?”攻打南充,蒯琪认为也不算是太难的事情,毕竟之前刘备已经是有过成功的先例,难道自己就比刘备还差?因此蒯琪并不反对兵分三路,各自打各自的目标,也不觉得对于南充有什么意见,而是觉得合作之前,必须先有些保证,虽然这个保证未必有多少效力。 孟达愣了一下,皱了皱眉。 “非吾等不信于孟令君,乃……呵呵……”蒯琪呵呵的笑了笑,多少有些嘲讽之意,说道,“若无盟约,岂不如刘益州一般……不知孟令君以为然否?” 说起来,刘璋邀请刘备入川,也是属于口头上的协议,并没有像是酸枣之盟一样,搞一个什么正儿八经的祭坛,然后搞一些歃血为盟什么的仪式来广告天下,所以到了后面刘备翻脸,虽然说在道义上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但是如果严格来讲的话,也不能完全说刘备背信弃义…… 当然,纵然有盟约,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也一样该翻脸的时候还是会翻脸,但是结盟之后又出尔反尔扯破盟约,就会导致声望大跌,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成为旁人诟病之处。因此说白了,盟约就是一个信誉的水坝,可以用来拦截一定量的利益,累积到一定程度也就会崩溃,但是不至于什么大小利益来的时候,都一泻千里无法抗拒。 孟达思索了片刻,也点了点头,说道:“某即刻便将此意报于玄德……直此板荡之时,当携手齐力,共御外敌……盟约,当如是也……” 在一定程度上,刘琦和刘备的利益存在着一定的一致性,至少在对付征西将军斐潜这个上面上,双方确实是有合作的可能性的,因此当蒯琪提出来需要做一个正是的盟约仪式的时候,孟达也同意了这一点,当然,双方其实也知道,任何的盟约,都是为了将来撕扯准备的,只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 有了统一的意见之后,双方的气氛也就融洽了不少,甚至似乎回到了之前刘备还没有吞并成都之时的模样……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30章 本心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许县。 万家灯火。 刘协走在皇宫内墙之上,深秋的寒风吹拂而至,荀攸跟在后面一步之遥,缓缓的走着。 “陛下,夜寒露重……”伏寿低声说道,“……不妨先行回殿吧……” “再等等……”刘协摆了摆手,显然并不想现在就回殿中,只是用目光眺望着远方,似乎在看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夜风吹拂而来,席卷了些落叶,在宫墙之下盘旋着,打出一个漩涡。 “如此大好江山……”刘协看着落叶被秋风挟裹,上下舞动,似乎有些触动,露出了一点笑容,然后很快的又收敛了起来,“只可惜……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啊……” 两个人站在宫墙之处,默然无语。 伏寿知道刘协哦吟这一首君子偕老并不只是指着她,但是伏寿不知道是说征西,还是再说其他的人…… 风光华丽之下,瑳兮瑳兮之中,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陛下,天寒了……”伏寿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左右看了看,说道,“回殿吧?”伏寿担心刘协的感慨,又被一些耳目所听闻,然后少不了又是一番的啰嗦。 上一次刘协感概一些什么忠臣良将之类的,然后曹司空就上表,表示要还政于刘协,顿时引起一阵轩然大波。结果真的有些大臣不开眼的站出来表示赞同曹司空还政,结果一转眼,还没等议论出具体怎么还政呢,跳出来赞同的大臣,就被人揭发说是什么贪腐,渎职之类的罪名,纷纷被捉拿下狱,然后还政之事也就自然而然的没有人感在提及。 曹司空最后便表示,天子年幼,暂且摄政,待过得几年,天子成长之后再议还政之事,给这个事件画上了个句号。 当然,天子什么时候才算是成长,曹操没说,也没人敢问。 刘协微微笑笑,笑容有些冰寒,“天时不寒,人心方冷……”不过刘协也明白伏寿的意思,压低了声音,半响之后才说道,“朕准备封征西为骠骑将军……” 伏寿睁大了眼睛看着刘协,愣了一下,有些吃惊的说道:“骠骑?” 刘协点点头,然后又说道:“知否,征西当下,已进军川蜀……” “川蜀?”伏寿低声说道,言辞在寒风当中显得破碎且无力,“……如此一来,岂不是……” 刘协微微笑着,年少朗俊的面容之上,展示出来的全数都是疲惫,“朕的这些好臣子啊……当年先帝在世之时,朕只是以为是庸臣无能,耽误国事,而现在朕才算是明白,朕的这些臣子……呵呵,并不是庸臣,而是能臣啊……” 刘协的声线幽幽,细碎的夹杂在秋风之中,就像是被秋风挟裹的落叶,上下飘动不定,“……先帝,错了,朕,也错了……错得厉害啊……” “陛下……”伏寿无言以应。 刘协也没有想要让伏寿回答的意思,或许刘协只是心中憋闷了许久,又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商议和倾吐,借着这个散步的机会,一吐为快而已。“……征西进并州,收阴山,这是功,功于社稷!朕赐其将军位!讨关中,伐李郭,败西凉,乃救国于将倾,亦功勋彪炳!朕亦进其关中侯!呵呵,朕也曾以为征西一心为国,然……此次进军川蜀……呵呵……朕便进其骠骑就是……” 伏寿沉默片刻,说道:“这个,曹司空之处……” “曹司空?”刘协总算是露出了一些开心的神色,“若在平时,曹司空定然驳斥封回,不过这一次么,曹司空也不得不认了……” 刘协看了伏寿一眼,却没有等到伏寿问一句为何,憋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毕竟当下曹司空自顾不暇……大战在即,曹司空也也需要些旁援……” 伏寿恍然。 刘协拍了拍冰冷的宫墙,却并没有感觉到多么的寒冷,因为他觉得第一次主动的进攻,而不是被动的招架,这种感觉让刘协多少有些热血奔涌,就像是似乎终于是站上了原本遥不可及的博弈之处,面对着江山之局,拍下了棋子一般。 秋风呼啸,划过夜空。 “大将军,司空,骠骑……”刘协仰着头,看着远方,“呵呵,天下啊……” ……………………………… 兖州。 大战一触即发。 原本这里是一处村落,但是当年酸枣之时已经荒废,如今又重新恢复了人气,只不过现在这里已经全然没有了农夫,只剩下了兵卒。 点点火光之中,人影晃动,中军大帐之内,灯火通明。 袁绍的先锋部队到了河内,进驻黎阳,兵锋直指兖州。曹操也是在泰山虚晃一枪,清剿了些不开眼的黄巾孱弱山匪之后,便转进至此。 大帐之外,荀彧站在土坡之上,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纶巾博带亦在风中乱舞。 帐篷之内,虽然有通风之处,但是毕竟人多了,待久了,也是气闷得很,出来走一走,让自己几乎近于沸腾的脑浆稍微能有一个冷却的时间,正所谓一张一弛,修养之道。 巡逻的兵卒敲着更,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在这样的夜里,没有人知道,有多少人的思绪在翻涌、交织和碰撞…… “……据说陛下要封征西为骠骑了……”荀彧身后,一个有些疲倦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传了过来,“啊哈……困啊……真是到处都不消停啊……”郭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了过来。 “此乃小事……”荀彧淡淡的说道,“不过是陛下多心而已……” “多心?呵呵,未必吧?”郭嘉在荀彧身边站定,一同看着夜空之中璀璨的星辰,“陛下也长大了啊……” 荀彧沉默了许久,低下投来,说道:“……是啊,长大了……所以,我们现在必须要打……” “就算是打不赢也要打?”郭嘉低声说道,声音就像是夜风当中的小草,摇曳漂浮,“你知不知道,运送秋赋过来的这些大户大姓,表面上笑呵呵的一点钱粮都不少,转头就给大猿猴写信,一五一十透露军情表忠心……哼,要不是某令游骑加强巡弋,不知道最终会流落多少出去……” “二袁乃国之贼也,一日不除,国之不宁……”荀彧沉声说道,态度坚决,然后瞄了一眼郭嘉,“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说有十胜来着……” “切……”郭嘉表示那都不是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再说,信不信那十胜我再拆一拆,掰一掰,凑个二十胜二十败出来?再说了,若是胜负全由某说了算,哈哈,那还要这些兵卒干什么?我站出来,看谁不爽便吐一口……” 荀彧闻言,勉强笑了笑。 “征西进了川蜀,一时之间未必能够出来……刘景升身体不适,荆州动荡……如此,方无后顾之忧……”荀彧幽幽的说道,“所以,若是此时不打,还等什么时候?等征西定了川蜀,刘荆州痊愈之后再打么?” “这我知道……”郭嘉也压低了声音,“所以大猿猴那边也肯定知道啊,那你觉得要是真打起来,大猿猴会只派个什么张高二将,领几千兵马来?如果万一……万一……” 不知道是深秋夜风寒冷,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郭嘉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裹了裹身上的衣袍,“……万一,真要是倾巢而动……” “不会的!”荀彧想也不想便断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不会?”郭嘉问道,“万一呢?” 荀彧扫了郭嘉一眼,“某说不会就不会!没有什么万一!” “嘿!”郭嘉扭过头去,不理会荀彧了。 又过了片刻,荀彧才低声说道,若不是郭嘉就站在旁边,几乎都听不见荀彧说一些什么,“……陛下封征西为骠骑,大将军必然以为吾等与征西联手……幽北要防鲜卑、乌桓,还要防着征西阴山之兵,至少要有骑军三千,步卒八千……中牟之处,邺城左近,要防征西过太行突袭,又至少要七八千的兵卒……青州初定,也需要兵卒镇守,多少也分出去三四千……我都算过了,如此一来,大将军最多只有二万至三万兵卒可以调动……我们胜算还是很大……” 郭嘉说道:“我也算过了!这个我也知道!我的意思是说……” “不,不会的……”荀彧断然否决。 是的,如果袁绍真的又要防着幽州,又要看着青州,还要盯着并州,手头上的兵卒一分散,曹操确实就有比较大的赢面,但是万一呢?万一袁绍也像是曹操这样,孤注一掷,倾巢而动呢? 当下曹操甚至基本上放弃了青州,徐州,扬州等原本攻占过的区域,全面收缩兵卒兵力,将这些区域交还给当地的大姓大户进行治理,只是留下一些象征性大于实际力量的兵卒和官吏,可以说,若是和袁绍的战争,曹操一旦败落,这些地方几乎就立刻会转头拜倒在袁绍的衣裙之下跪舔。 如果说袁绍真的采取换家策略,像是曹操一样,暂时舍弃幽州青州,也同样集中兵力和曹操正面作战,那么曹操的兵卒就居于极大的劣势,也就自然没有多少胜利的希望。 关于这一点,曹操知道么? 曹操同样也是知道。 这是一场豪赌! 压上了曹操全部身家的豪赌! “我们会赢的……”荀彧望着天空,望着天空之中的群星,“一定会赢的……” 郭嘉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好吧,买定离手吧……” ……………………………… 同一时间。 皖城,城外,孙策大营。 孙策站在大帐之前,望着如同一只巨兽一般爬在夜色之中的皖城。 明天就要展开攻城了…… 袁术没能熬过去,一路奔波劳累,又是树倒猢狲散,又是心气丧失殆尽,最终像历史上一样,死于半路之上,至于有没有要蜜水,有没有呕血而亡,谁都不知道,只是知道了袁术家眷什么的,最终投了刘勋。 刘勋原本是袁术故吏,被袁术封为庐江太守也是有一段时间了,多少在庐江此地有些根基,兵卒数目也不少,因此,孙策就采纳了周瑜的调虎离山之计,一方面假意示好,表示愿意听从刘勋号令,一方面鼓动刘勋攻打荆州…… 因为袁术败亡,其中也少不了刘表刘荆州捅来的刀子,刘勋想要更好的继承袁术的基业,至少就要表现得有这个能力替袁术报仇,就像是道上的大佬被做了,下一个坐馆的多少要展示一下肌肉一样,加上刘表最近又生病了,刘勋便觉得是天赐良机,于是乎就领兵北上攻打荆州。 得知刘勋大军出动之后,孙策立刻扯掉了之前温顺的伪装,统领兵卒直奔刘勋的大本营皖城而来,将皖城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周瑜缓缓的走了过来,在孙策侧后停下脚步,目光也一同投向了皖城,半响之后说道:“担心么?” 孙策转过头,看了周瑜一眼,爽朗的一笑:“有你在,我担心什么?” 周瑜微微一笑,顿时整个夜空似乎都亮了一下:“那你在想什么?刘子台的援军?纵然他可以回军,但是没有五天的时间也回不来,到那个时候我们早就攻下了皖城,然后又以逸待劳……不管他回不回来,其实结果都是一样……” 孙策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我不是在考虑这个……” 周瑜肤色光洁,在夜空之下温润如玉一般,但是更为明丽的则是双眸,仿佛倒影进去整个的夜空,炫丽多彩,微微一动,便是斗转星移。“那你在考虑什么?” “袁家女……”孙策停顿了片刻,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某不想娶!” “伯符!”周瑜眉头皱了起来,“只有娶了袁氏女,才……” “某知道!”孙策打断了周瑜的话语,“这个事情,你也说过好多次了,我懂得其中的好处!” “那你为何……”周瑜疑惑的问道。 孙策仰头望天,半响才说道:“袁公路虽有负于某,但也有恩于某……娶其女,谋其基业……呵呵,固然很好,不过某心中过不去!” 周瑜都想要跳脚,“这又有什么关系?!” 孙策摇摇头。之前袁术败退的时候,其实孙策是确实有机会北上,然后援救袁术的,但是最终孙策没有这么做,虽然在很多人眼中,这并不算是什么事情,但是孙策心中多少有些愧疚,感觉自己是背叛了袁术。 现在又因为要更好的继承袁术的遗留下来的这些基业,然后就要去娶袁氏女,虽然孙策也知道,这样是最好的做法,但是自认坦荡的孙策,却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而且孙策觉得,袁氏女也不是傻子,或许短时间不清楚,难道时间长了就不会想明白?从某个角度来说,孙策就等于是见死不救,袁氏女难道就不会有所怨念?这样一来,难道还会整天嘤嘤嘤,心甘情愿的相夫教子,还替郎君找妾姬? “靠女子联姻获得天下,又算哪门子的大丈夫?”孙策笑着,对着天空,又像是对着自己的内心说道,“某便是不娶袁氏女,难道就不能得天下了?笑话!”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31章 登门之客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远在川蜀的征西将军斐潜,对于山东发生的总总变化,甚至是因为他当下的地位地盘引发出来的对于大局的改变,都是无从知晓,或者说,纵然知晓也暂且顾不上,毕竟当下依旧还是川蜀为重。 这两日,在阆中,倒是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刘备虽然发现了这些川蜀大姓运输采买的商队道路,企图进行拦截和处理,但是先头出发的已经到了阆中。在商队之中,除了那些正常的商队掌柜伙计之外,还混杂了一个人,彭羕。 彭羕并没有直接前来拜访斐潜,而是先走了黄权门路,然后跟着黄权一同前来拜访征西将军斐潜,毕竟如果直接过来的画,彭羕当下虽然是在川蜀有些声名,但没有什么重要的朝廷职位,搞不好连征西将军斐潜的面都见不到。 分宾主落座之后,在亲兵护卫端上茶水的时候,斐潜稍微打量了一下彭羕,见此人身高八尺,倒是和一般的川蜀土著,比如像是张松那样的不同,再加上身材也颇为魁梧,若是放到一般川蜀之辈之中,倒是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然而对于斐潜来说,看惯了西凉并州的高大汉子之后,对于彭羕的身高相貌也就视为寻常,并不感觉其有多么的出众。 斐潜一边请茶,一边问道:“川蜀之路崎岖难行,闻彭君千里相访,也是辛劳,不知是乘车而来,抑或乘舟乎?” 彭羕拱手说道:“回禀征西将军,羕先车后舟,倒也谈不上辛劳二字……”彭羕说着,脸上神情颇有些倨傲之态。 斐潜微微皱眉,看了看黄权。 黄权似乎是要端茶碗喝茶,但是在端起茶碗之前,伸出两根手指头,在桌案之上比划出走路的模样…… 嗯? 哦。 斐潜微微点点头,大体上明白了黄权的意思。方才斐潜所说川蜀行路难,而彭羕却说行路不难,除了为了显示其能力之外,还隐晦的表示着彭羕手中掌握着一条路线,这一条路线可以行商走车行舟,也就代表着可以通行大军兵卒…… 川蜀的道路,自然是川蜀当地人最为熟悉,而当下在彭羕的脸上,就差点写上了“快来求我”四个字了。 斐潜却是一笑,根本不接彭羕的这个茬,装作根本不知道的样子,笑呵呵的说道:“善。且不知彭君此番前来,欲探亲乎,或访友乎?” “……”彭羕看了看斐潜,似乎有些吃惊,但是很快又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说道,“非也,某欲北上,观关中风物也,若有暇,亦欲往阴山……” 斐潜点点头,说道:“川蜀之人,或生与此,或客于此,恐多未尝睹北地之风物也。云北地极寒,其实未必,暑间之热,不亚于南,风光之美,亦不逊于川蜀也。吾观彭君气色欠佳,可是有所不适?” 就此开始,斐潜便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丝毫不提什么军政要务,就当彭羕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一般,一方面关心彭羕的身体,一方面又给他介绍关中内外的风景名胜,还表示自己实在是公务繁冗,不克相陪,只能让彭羕自行前往,但是让彭羕放心,只要是在自己的地盘之内,必然不会让彭羕断了衣食吃穿云云…… 斐潜这番言辞,仿佛只是简单的有朋自远方来自由行一般,便包吃包住还包找导游似的款待一般,却一句都不涉及双方的阵营和立场。 彭羕看了斐潜片刻,忽然也是一笑,便顺着斐潜的话头,同样东拉西扯,没有一句落在实处。 如此毫无营养的话语聊了一个多时辰,直至日头开始偏西,斐潜终于有些烦了,也不想继续在彭羕身上花太多的时间,便说道:“彭君来访,言谈甚欢。奈何某事务繁忙,不得闲暇……今时已晚,君自远方来,也是一路困顿,不妨早些安歇,待某有暇,再行聚首……” 于是乎,彭羕告辞,斐潜送客。 斐潜派黄权给彭羕安排下榻之所,时候不大,黄权折返回来,表示都已经安排好了,然而也有些挠头,说道:“彭永年远来,得所无言乎?” 彭羕联系上了黄权,表示想要求见征西将军斐潜的时候,黄权就猜测彭羕是要准备献上那一条到成都的路线了,结果等真见了面之后,反倒是扯七扯八,根本就不谈正事,让黄权有些出乎意料。彭羕这家伙,难道就是为了见一见征西将军,然后扯一堆的废话么? 斐潜倒是想明白了,当下便说道:“公衡不妨也去歇息……某料彭永年此来,必有所求……”后世谈判场上,这种事情多了去了,双方憋着气都不肯先开口谈正事,因为一开口就意味着自己这一方更加的迫切,所拥有的牌面也就无形当中少了许多一般。而彭羕的牌面虽然很不错,但是实际上也就是那么一张而已,真要上了牌桌,当然要看时机再下,要不然只吃到了一些小分数,彭羕,或者说彭羕后面的那些川蜀大户大姓,自然也不乐意。 因此,彭羕端着,也就成了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问题是,斐潜并不一定完全需要彭羕手中的牌面,所以斐潜也自然不急着要和彭羕谈什么条件…… 耗着呗,反正斐潜不急。 果然,没有过去两天,不知道是彭羕探听到了一些什么,又或是在涪县和梓潼的战事传到了阆中,还是什么其他的一些原因,彭羕再次上门,求见征西,见了面便立刻敛容曲膝,大礼拜见。斐潜倒也没有因此就倨傲,上前亲手将其扶起,说道:“永年不必如此……此番而来,不知所欲何言?” 这一次彭羕倒是真的没有绕什么圈子了,开门见山的说道:“实不敢瞒将军……羕自成都而来,乃欲请将军,救成都百姓于水火也!”当然,彭羕这里所说的百姓,究竟是真的百姓,还是那种馀粱肉的百姓,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 斐潜装出一副友邦惊诧的模样,说道:“成都之乱,竟至此乎?”你们之前不是都拥护刘璋么,还支持他来和我打对台戏? 彭羕连忙说道:“刘益州不知天高地厚,妄图抗拒将军天兵,引刘玄德入川……谁知刘玄德身怀虎狼之心,竟反客为主,割据川中,祸乱地方……” 嗬,还真是士族一张嘴,说生就是生,说死就是死。行,就算是不说刘璋对待你们好不好,值不值得你们这样得评价,单单说刘备这个,斐潜记得不管是三国演义还是三国志之中,似乎讲起刘备治理川蜀,多少还算是正面的评价,怎么到了彭羕的口中,仿佛就跟大不赦的罪犯一样,无恶不作荼毒乡里一般? 不过斐潜倒是没有和彭羕计较这一点,而是忽然转换了话题,说道:“某已上表……请陛下封刘益州之子为益州刺史,统御川蜀……” 刘益州自然不是刘备,而是死去的刘焉,而刘益州之子当然也不是刘璋,而是刘诞。 说实在的,刘诞现在真的还是正儿八经的有一个名分的益州的统治者,所以斐潜不遗余力的要左慈护住刘诞小命的原因就在这里。刘焉死后,东州人和川蜀人,为了各自的利益考虑,统一起来推举了刘璋作为继承者,但是作为刘焉的另外一个儿子,严格说起来同样也是有继承权的。换句话说,刘璋和刘诞都是被推举的,只不过推举人的分量不太相同,作为朝廷的重臣,征西将军斐潜,分量自然是更足一些,至于刘备,就跟自封的没有什么两样,见面的时候称一声刘使君,但是实际上也不知道称的是益州还是豫州…… 斐潜此举,自然是为了分化川蜀,更让自己进军,有一个光明正大的旗号,至少在汉代,还是很多人吃这一套的。 斐潜的意思就是老子这里有大牌,而且代表了是正统,你们那边都是些不上台面的,就别充大尾巴狼了。 彭羕显然也是有所准备,见斐潜如此说辞,便立刻应答道:“朝廷册封若下,吾等自然遵从……不过,当今朝廷,亦非天子之朝廷,曹司空专断其中,这益州之位,恐不易定也……” 汉帝刘协当下,若是按照后世的标准,也还算是半大小子,但是如果按照汉代的标准,也基本上算是成年了,按照道理来说,应该逐渐走上台面来,亲自处理政事政务。而且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曹操这个司空,也不过是半路出家,并不是汉灵帝死的时候的托孤大臣,也不是钦命的摄政王之类的,所以架空皇帝的举措,在许多人心中都是有些不爽的。彭羕的意思也就是指征西将军斐潜上表了归上表,依旧是没有什么卵用,曹操是绝对不会批准刘诞接任益州刺史,让征西将军斐潜获得便宜的。 斐潜没有在这个方面上和彭羕争辩什么,方才他指出刘诞这一点,也不过是表示自己的立场,告诉彭羕别觉得自己呆在川蜀,就可以用川蜀的主人身份来说话,川蜀可能是刘备的,也有可能是刘诞的,但是肯定不会是彭羕等人的,让彭羕自己端正一下位置,因此见彭羕这般说法,也就没有继续深入,而是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有时候,沉默就是一种施加压力的方法,尤其是身处上位之人,玩这种手段更是常用,就像是家中的领导大发雷霆的时候一样,经常会说什么你意识到错在哪里了么,然后沉默着,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就等着猎物自动自发的将所有的弱点错误都暴露出来。 所以斐潜沉默着,也就等于是告诉彭羕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反正斐潜不想和彭羕就这个川蜀之主究竟是谁更正统一些的话题聊下去了。 “将军如今权掌三辅,令达河洛,马踏河西,兵驻阴山,天下大势,已居三四,若再添川蜀,便是半分山河……”彭羕也同样转换了话题,说道,“届时将军便取秦势,可东出函谷,席卷南北,则天下可定也……” 呦,说的这么好,算不算是“阆中对”了? 天下大势么,呵呵,这个只要是稍微上了一些台面的士族子弟,都会心心念念的牵挂一番,就像是斐潜年轻之时,多少也会愤慨愤青愤怒的指点江山喷吐唾沫,大有天下皆醉吾独醒的模样,现在想来,懂得怎么指点江山固然可贵,但是要懂得怎样做,才是最为重要。 就像是千古传唱得隆中对,实际上从一开始的战略上,就出现了问题。猪哥那个时候还年轻,很多知识也就是来自于本上面的内容,也没有到过川蜀,自然也就不知道当年刘邦走的路,都已经断绝了,什么陈仓道,什么汉水路,都不再适宜行军运粮,所谓两路大军分头而进,从一开始就已经是断了一条腿,等到了进了川蜀,又失去了荆州,就变成了强行要用这一条断腿支撑着北伐大业…… “正所谓知易行难也……”斐潜淡淡的说道,并没有因为彭羕描绘出来的所谓“大业”而激动,“更何况天子英明,纵有纷乱,终亦平也……” 斐潜自己有没有野心? 废话,当坐到这个位置上的时候,纵然没有野心,也会被下属们不断的向上推动,也不得不有野心,但是这个事情,斐潜会当着彭羕的面认账么? 想都不用想。 至于用什么成就大业之类的浅薄词语,就想要让斐潜乖乖的听从,服务于彭羕等川蜀大户大姓的需求,那简直就是开玩笑。 彭羕沉默了片刻,像是思索了一下最终下了决心一样,拱手再拜,郑重的说道:“若将军可进军川中,驱逐兵患,某愿联合川中各姓,拜于将军麾下,唯将军马首是瞻!” 这句话么,多少还有些意思,至少表明了一个态度。斐潜也就自然要给一些回应,当即就表示川蜀之地也是大汉的疆土,既然川蜀遭遇了兵害,自然也不能坐视云云,双方不由得一笑,浑然就已经将刘备摆在了兵害的层面上。 大体方向上取得了一致,那么接下来自然就要谈及一些具体的问题了。 斐潜微微向前倾了倾身躯,表示对于这个问题的重视,“以永年之见,刘备刘玄德乃何许人也?所带之兵又当如何?” 彭羕丝毫没有停顿的就说道:“刘玄德乃反复小人,所辖之兵皆乌合之众,亦不足为虑也!” 哦? 斐潜挑了挑眉毛,看着彭羕似笑非笑,说道:“故而川蜀之中,兵卒洋洋,人才济济,皆落其手?”刘备真是你说得这么烂,那么作为川蜀的人就这样落在刘备手中,岂不是更烂? 彭羕闻言,抬起头来看了斐潜一眼,沉默了一下,然后伏下身去:“将军明察……”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32章 川蜀之道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刘备真的是反复小人,手下真的只有一群乌合之众? 这不是开玩笑么? 但是为何彭羕要这么说呢? 不外乎就是想要给斐潜一个印象,一个刘备很好对付,川蜀唾手可得的印象,然后就挺军川中,和刘备正面开搞。 呵呵,斐潜说了一句之后,就看着彭羕笑而不语。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来蒙人? 彭羕最终低头,说了一声将军明鉴,其实也是表明,既然将军你都知道了,那还跟我在这里绕什么圈子呐…… 斐潜猜到了什么?其实斐潜是猜到了彭羕这一次前来,前来作为游说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还想要保住他在广汉左近的这些家族产业,是特意是来走门路的了,不管斐潜最终要不要出兵川中,都需要先确保彭羕他自己在广汉左近的这些利益不受损害。 作为川蜀大姓之一,彭羕的目标,其实和斐潜的战略当中,有一小部分是利益重合的,也就是斐潜不希望得到一个被打的稀烂的川蜀,川蜀的这些大姓大户同样也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在几十年或是几百年积攒下来的家业也在战火之中毁于一旦。所以,在保全川中经济上,斐潜释放出了善意,川中大姓们也就立刻抓住了这一点,派出了彭羕前来商议。 不过斐潜和川中大姓之间,也有些目标上的差异。斐潜的目的是只要川中不完全打烂,可以在短时间内恢复生产就行,但是对于川蜀大姓大户来说,这真是稍微坏一些,就跟要了他们的命一般…… 可以说,之前的张松只是起了一个头,加上现在的彭羕才能算是完整的一个结果。当然,具体还是要看双方商讨得如何。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其实刘备在川蜀之中并不像是后世游戏里面的那种调调,只要是刘备坐镇,便是+200%的民心归附…… 斐潜觉得有些好笑,当年他自己看三国的时候,对于什么曹操占据天时,孙权占据地利,刘备占据人和,然后才能三分天下的所谓概念深信不疑,可是到了现在才知道,其实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不过是罗老先生的一个玩笑。 真实的情况是任何一方都有天时地利人和,只不过是或多或少罢了。天时这个暂且不讨论,各人有个人得机会,单单说这个地利,刘备的川蜀,难道就没有地利?还有曹操的关中,若不是子午谷等山道地利,刘备会攻打得那么艰难? 人和就更不用说了,根本就没有大范围的人和,有一小部分就已经是很不错了。纵观整个三国,哪一家不是在和外部打生打死的同时,内部也在打死打生? 曹操为什么称呼夏侯渊是白地将军?只是因为鹿角的关系? 孙权为何前期打压江东四大姓,后期又提拔这四姓的子弟?还同其联姻? 刘备进川之前人才济济,为何进了川之后却陷入困境?真的是因为川蜀之中就没有后继人才? 对于不服自己的这些大姓大户,当地的豪强士族,不管是曹操还是孙权,抑或是刘备,采取的策略都相差无几,华夏优良传统一脉相承,打压和拉拢。 其中暴躁老哥孙策是下手最狠的,就像是后世许多杠精一样,动不动就叫嚣着杀杀杀,然后“屠戮江东英豪”,杀鸡给猴儿看,于是东吴四姓只好暂时表态臣从,随后便千方百计找了个机会,干掉了孙策。 历史上的这种敌对和压制的政策,可以说是引发了孙策的惨案的前提。所以孙策临终前也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对孙权说:“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暗示孙权可以放宽一点儿对吴人的抑压政策,以建立更广泛的统治基础。 曹操就稍微好上一点,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杀边让,杀杨修,杀孔融,当然,曹操不像是孙策,动不动就屠戮全族,而只是大多数时候只是杀头面人物,但是就算是如此,曹操也没捞到什么好结果,到了赤壁之战后期,矛盾便是全数爆发…… 刘备呢,前期确实是真正“人和”的,也就是为了真正的普通老百姓考虑,鞭打督邮,治理平原等等,可是到了中期,刘备发现只有这些普通老百姓的口碑有个鸟用啊,要钱没有钱,要人没有人,除了落得一手的好人卡之外,便是像丧家之犬一般被人到处驱赶。 于是乎刘备就开始各种联姻,跟上层的士族子弟也慢慢的进行融合,与广大的普通民众的“人和”也就转变成为了小范围的“人和”,在赤壁之战的时候甚至有意无意的利用普通民众阻挡拖延曹操的进军脚步…… 现在,刘备虽然没有经历过长坂坡,但是在川蜀成都干的事情也是差不多,一方面借荆州兵卒压制和收编东州兵,然后拉拢一部分落魄的川蜀士族,打压原本掌权的东州人士和川蜀士族。 而彭羕,明显就是属于被刘备打压的那一派的。 既然话已经挑明,彭羕也就没有继续绕弯子,而是侃侃而谈道:“川蜀之地,绝非坐守之地也。当以得川蜀而衡天下,上之足以王,次之足以霸,恃其险而坐守之,则必至于亡。刘益州父子二人,便为佐证也……” “昔日高祖,王巴蜀,都南郑,出陈仓,定三秦,战于荥阳、成皋之间,而天下遂归于汉。故而,若窥巴蜀之险,则从而窃据之。当其始也,气盛力强,智勇交奋,勃然有并吞四方之势,故足以创起一隅。若其后处堂自足,意计衰歇,妄思闭境息民,却不知已然气力衰竭,无力以拒外敌矣。” “是故从来有取天下之略者,莫不切切于用川蜀也。秦欲兼诸侯,则先并蜀,并蜀而秦益强,富厚则可轻诸侯。如今将军欲进川蜀,又遇刘氏窃据川中,不服王化,若不能及早去之,恐异日祸延也。宛西羌旧事,稍有耽搁,致其坐大,蹂躏地方,难以收复。今将军既兵至广汉,何不挥军直下,早日底定,即可专注山东,以待天时。若将军仍有疑虑,吾等不才,愿为先导,尽绵薄之力……” 斐潜伸出一只手,制止了彭羕的滔滔不绝。妈拉个巴子的,说了这么一堆,依旧是假大空的套话,一点实际性的东西都没有,什么先导,就说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掐断的道路,还似乎觉得已经是做出了很大贡献一样。 斐潜盯着彭羕,说道:“永年以为,刘豫州,何许人也?” “刘玄德,枭雄之姿也……”彭羕沉默片刻,推翻了之前所谓的“乌合之众”的言辞,重新下了一个定义。 斐潜点点头,然后长长得叹了一口气,说道:“既是枭雄……尔等车马众多,蔓延而来,刘豫州会毫无察觉?” 彭羕愣了一下,然后顿时色变。 彭羕之所以还多少拿捏着架子,无非就是待价而沽,现在连待价的东西都没了,那还能落得什么好价格? 斐潜摇头,没有继续说什么。彭羕这些人毕竟还是斗争经验太少,或许是之前刘焉和刘璋这个等级,并没有让彭羕等人多么费心思,所以到了刘备手中的时候也没有提起足够的重视,以至于出现了这种不应有的疏漏。 这其中也有斐潜引诱和推动,当然斐潜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而且斐潜也是有意想要看到川中的这些川蜀大姓大户和刘备发生一些剧烈的冲突,只要底子不打烂,斐潜甚至还希望能够斗争得激烈一些…… 明面上么,斐潜自然也就带了一些惋惜之色,语气之中也有些不满之意:“尔等自诩为川中智慧之辈,如今却是……唉……” 此言一出,顿时就像是千斤巨石一般,咕咚一声砸在了彭羕勉强维持的外壳之上,将其砸了一个稀烂,露出了其虚弱无能的一面来。 “将军!这,这……” 彭羕“这”了半天,没能说出什么道道来,反倒是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在外袍之上打湿出大小不一的圆点。 彭羕最终脸色涨红,也失去了原有的平稳气场,吭哧一下拜倒在地,叩头有声:“将军!还请将军看在川中父老一片拳拳之心,速救吾等于水火啊……” ……………………………… 从汉中想要进入川蜀,其实有三条路。 严格讲起来,应该是四条路,自西向东分别是:阴平道,金牛道,米仓道,洋巴道。只不过阴平道山路实在是太过崎岖,又因为这条路是从陇南出发,经文县,平武,通江油,虽然可以避开剑阁险关,直通成都平原,但是长七百里。又缺乏水源补给,同时周边也由于沿途艰险,人烟稀少,所经之处古时多属氐,羌这些少数民族的活动范围,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一般人也不会走这一条道路。 不过,这一条路,最终还是被邓艾带人攻破,这也是阴平道在历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历史当中记载当时邓艾等人用毯子裹住自己,从山上翻滚而下,跨越悬崖峭壁,偷渡阴平直取蜀汉,走的就是这条险路,结果发现在在阴平竟然有废弃的兵营,说是原本诸葛设立,后来川蜀中有人说是毫无作用,劳民伤财,便废弃了,邓艾当时就是直称侥幸…… 所以当下这一条阴平道,基本上走是有人走的,但不适合大规模进军。 斐潜进军川蜀,走的是米仓道。米仓道在巴山通道中的的地位,和金牛道差不多。从汉代到唐代,川中百姓往来汉中,关中,大都是走金牛道和米仓道。 米仓道最难的地方就是两个,一个是两角山,一个是九井渡,一个是难以攀越,一个是激流难渡,但是有了火药之后,开山凿石也就不是那么工程浩大的事情,再加上黄氏工匠,在九井渡搭建了铁索吊桥,因此反而比金牛道还要更加便捷一些。 而最后一条洋巴道,从达县经巴山抵达洋县。这条路见于记载较晚,也较为艰难,行军打仗和平日出行都很少经过,地位要低于金牛道与米仓道,独在唐代时尤为繁荣。 这是因为在唐朝时期,重庆乃至三峡左近都生产荔枝,这正是唐朝达官显贵们的最爱。运送荔枝走的就是洋巴道,虽然艰险,但是因为路程比较短,荔枝能更加新鲜,因此洋巴道又被称之为荔枝道。 而剑阁所在的金牛道,则是是巴山山道之中最早,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历朝历代的官道,大部分都指这一条,李白蜀道难之中说的“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说的也是这一条山道。 金牛道从汉中出发,经勉县、广元、剑阁、绵竹,再到成都,开发最早的一条山道,也是川蜀之人以前往来汉中关中最常走的一条山道。 剑阁关,便是在金牛道上。 李恢带着人马,站在土坡之上,遥看剑阁关口,忽然轻声叹息道:“欲进川蜀,则先定金牛……剑阁之要,便于其冲……” 李恢在前方感概万千,在李恢身后的护卫则是有些担心,毕竟这一次前来剑阁,是要收取剑阁守将张翼的军权的。换句话说,就是来抄张翼的饭碗来的,若是顺利还好,若是张翼心存异念,翻脸不认人,就仅凭李恢带着这四五十人,能在剑阁关中掀起多大的风浪? 李恢原本也是穷困潦倒,这一段时间才算是风云际会有了些起色,而这些护卫也都是这一段时间才招募而来的,相互之间自然不可能像是那些长期在一起磨合时间长久的将领那样心意相通,如臂指使。 李恢转头看了看,哈哈笑了起来:“一个个的,怎生如此面色?” 护卫低声说道:“据说剑阁关中,有军两千!张将军手下,亦有五百私兵……将军你看看,我们……”言下之意,我们就这四五十人,要是真的动起手来,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李恢仰天大笑:“此去剑阁,何必动刀枪?” “不动刀枪?”护卫显然有些将信将疑。 李恢没有继续说什么,径直打马前行,哈哈笑着:“且随某来!” 一帮李恢的护卫亲兵左右相互看看,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李恢往剑阁而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33章 剑阁之令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这几天的时间,又有一队商队从成都辗转而来,因为长时间没有商品销售渠道的川蜀而言,斐潜开出的这个口子简直就像是在水坝之中扒拉出来,哗啦一声就奔涌而出了积蓄多年的需求。 若是川蜀是一个物产缺乏的地区倒也罢了,问题是川蜀自从秦朝开始,因为都江堰的关系,一直都是鱼米之乡,物产丰盛,铜矿盐矿还有一些什么朱砂矿等等都不缺,原本一直以来都是供应关中三辅的,结果刘焉一来,为了其个人的政治目的,主动掐断了往来关中的道路,结果只能靠走那一条更难走的路,去找胃口更小的荆州销售商品货物。 随便想想也是知道,荆州那个体格,又怎么能吃得下川蜀原本供给关中地区的货物量?因此就有大批大批的商品货物制作出来囤积着,销售不出去,而现在斐潜提供了一个几乎是来者不限的渠道,又怎么不让川蜀这些人疯狂? 有向阆中运输的,也就向川蜀成都川中地区运输的,在剑阁左近,但凡是仓库,几乎都是堆满了货物,或是一包包的粮草,或是一批批的绢布,又或是一些长长的方方的木箱子装起来的物件。 这种长长的,方方的木箱子,都是极重,都要至少四个人才有办法搬得动,而且似乎很贵重的样子,上下车都有兵卒在一旁看着,护卫着,直至有一次装卸的时候有人不小心摔了一个,木箱子掉地上摔裂了,咕噜噜滚出许多用麻布和干草绳捆扎的兵刃和皮甲,才让许多人恍然,原来这些木箱子都装的是兵甲…… 或许是因为贸易利润不错的关系,就连运输这些物品的苦哈哈们的伙食,都比之前的平常时间要好许多,至少汤桶上面多少能见到些油花,而且有时候还能见到白生生的肥肉沫子,虽然黑面饼依旧还是黑面饼,但是能吃多少就给多少,只要能多赶路,商队的掌柜也不会吝啬几篓筐的黑面饼子。 李恢站在剑阁最大的客栈外面,看着川流不息的往来车辆和苦力,还有些掌柜的模样凑在一处,似乎在交谈沟通着商品的一些信息,笑逐颜开显然很是兴奋。 “将军……”李恢的护卫见李恢站着不动也有些时间了,不清楚李恢到底是要停下来,还是继续往前走,便有些迟疑说道,“我们现在……” “哦,”李恢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走,我们走!” 沿着主街,往前大概三百多步,有一条向右的石板路,往里一拐便是剑阁关隘的行政区域了,包括剑阁府衙还有些什么公仓兵器库的,都在这一条路上,因此在拐角处的牌坊下,就有一个伍的兵卒在值守,见了李恢等人前来,便喝了一声:“来者何人?” 李恢这一次前来,也没有提前打招呼,再说绵竹之处百废待兴,整个城池修复还没有过半,更是没有什么像样子的政治机构,因此李恢一路而来,也自然没有人知晓。 “益州功曹李,前来拜访张将军。”李恢不咸不淡的说道,掀开了罩在外面的衣袍,露出了绶带的一角。 在汉代,代表身份的一个就是印,一个就是绶。绶带是系在腰间,不同颜色不同规格的绶带就代表了不同级别的官职,虽然造假不难,但是在汉代除非是胆大包天的,否则一般人真不敢作假,被发现了抄家灭九族可不是说说而已,因此值守的兵卒见到了李恢表明了身份,也就搬开了拒马,让李恢一行拐进了牌坊之内。 到了剑阁府衙之前,甩鞍下马。 咳咳,甩鞍下马这个动作呢,若是高头大马,多少还有些潇洒的看头,但是如果是蒙古马还有云滇马,这个么,若是个头高大一些的,说不准脚往下达拉一下就到地了,还甩什么甩啊…… 也不是李恢不想要高大的马匹,关键是没有,川蜀自从被刘焉掐断了供应链之后,这么多年就没有新货,纵然有些库存,又哪里能轮到李恢? 就像是李恢,虽然带了是有四五十人的护卫,但是实际上连这种矮脚马也只有十匹,其余的都是两条腿,都不能全数配齐,由此可见战马在川蜀之中的缺乏程度了。 虽然李恢表明了身份,但是依旧不能带着大批人马直接闯剑阁府衙,除非直接动手,但是对于李恢来说,走了这一路,看了这一路,其实心中原本那一点点隐隐约约的东西已经渐渐的成了形状,于是在面对剑阁府衙门口值守兵卒阻拦,不让李恢带更多人手进门的时候,也没有生气,甚至连一些多余的情绪都没有,便让手下都在府衙院外待着,然后就只是领了三四个人进了侧门。 正常来说,府衙的正门有四扇,两扇较大居中,另外两个较小,在大门的左右两侧。大的两扇门,平常都时不开的,像什么电影电视剧上,什么时间都将四扇门敞开,不管是什么人,平民百姓也可以大刺刺的爱走中间走中间,爱走两边走两边的情况,在封建社会基本不存在的。就像是像李恢这样的身份,突然来访,在剑阁主将没有下令开正门迎接之前,便只能走侧门,也就是大门两侧另外开的小一点的门,不可能直接走中间的,更不用说那些普通一些的官吏或是连官职都没有的平头百姓了。 李恢在前院等候,作为剑阁的主将张翼,在府衙之内,接到了消息之后也有些意外。 李恢来了? 李恢来这里干什么? 张翼的目光渐冷。 作为犍为张,张翼的张家在川中实力也不小,别的不说,单单是在川西犍为左近的大大小小十来个庄子,捏吧捏吧就能扯出近万人! 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和周边大小势力的各种关系,说一句不夸张的,若是犍为张有些什么动静,整个川西都要动一动。 “来了多少人?”张翼问道。 “四十余人……”一旁的心腹护卫回答道,“陪着进来的四个,其余的都在院外……” “呦呵,”张翼笑了,拍了一下桌案,说道,“看着这胆色不错啊……得了!走,随某来吧!要是不见一面,岂不是让人小觑了某?” 双方见了面,倒也没有一开场就唇枪舌剑,相反,倒是礼仪到位,很客气的相互见了礼,分宾主落座。 “万里云兮戍剑门,乱千山兮直长安。张将军,这剑阁千山,蜿蜒山道,倒也是别有景致啊……”李恢笑呵呵的说道。老子这一路,看到不少风景啊!而且还直通长安! 张翼咧开嘴,哈哈笑了两声,但是眼眸之中丝毫没有什么笑意,只有寒光一片,“李兄说笑了,南中山林秀美,岂是剑阁能比?”少跟老子瞎咧咧,你姑父在南中也没少干这个事情! 李恢的姑父是爨习,世代为南中一带地方的豪强,拥有大批部曲。走私这个事情,其实也没有少做,而且在和少数民族之间的贸易当中捞够了好处。在历史上,就连诸葛南征云南的时候,也征其为部属,官至领军。在诸葛亮最终平定了南中之乱后,便提拔了爨习、朱提、孟琰为地方官,一直到了到了东晋时期,中原内乱,地方豪强与晋王朝之间,豪强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而孟氏等豪强大姓相继灭亡。爨氏趁势崛起,雄踞南中,统治整个云南以及四川,贵州部分地区长达四百多年。 李恢大笑。 张翼也是笑。只不过两个人看似笑得畅快,实际上敌意渐浓。 李恢从腰带革囊之中摸了摸,然后掏出一枚铜印,丢在了桌案之上,笑着说道:“将军,且看……” 张翼盯着李恢,片刻之后才伸手取了铜印,翻开一看,吸了一口凉气,因为铜印之上也是镌刻着四个大字,“剑阁令印”。 因为朝廷体系和地方诸侯的政治结构混乱问题,在川蜀之外很多地方已经出现了许多一个官职许多人同时担任的情况,比如像是什么青州刺史,豫州刺史等等,就算是到了三国后期,也是常有的事情,比如诸葛还是个武乡侯,而武乡则是在魏国之中。 而对于川蜀而言,这样的事情在此时此刻还基本没有,张翼本身就是是剑阁令,手中自然是有一枚“剑阁令印”,然后突然见到了第二枚,当然大惊失色,连原本端着的架子也一下子就崩塌了。 张翼“腾”得一下就蹦了起来,手指着李恢,正待说些什么,却见到李恢伸出手掌示意,“张兄,稍安勿躁……堂堂犍为张氏,还惧些许风雨不成?” 若说单独劝慰张翼一个人,张翼未必肯听,但是听李恢谈及犍为张氏,张翼勉力控制了情绪,紧紧捏着那一枚新的“剑阁令印”,重新坐了下来,然后将“剑阁令印”往桌案上重重一顿,“李兄,有话请讲!” “此印,乃刘使君所授……”李恢捋了捋胡须,微微笑着说道。 张翼翻了翻白眼。废话,李恢拿出来的时候,张翼就猜到了,不过,很快,李恢所讲的话语就吸引了张翼的注意力。 “某年幼之时,初离南中,至川蜀之地,见楼栋鳞比,街道纵横,商贾云集,繁华无比,宛如至天界一般……”李恢呵呵笑着,“现如今,川蜀之地,又算几何?张兄,以为然否?” 张翼沉默了片刻,紧握着的“剑阁令印”不由得松了松,说道:“李兄有言,不妨直说。” “犍为张氏,时历四代,开创川西基业,着实令人敬佩……”李恢缓缓的说道,“不过,张兄,如今川蜀,不觉得太挤了一些么?” 张翼紧紧的皱着眉头,琢磨着。 “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李恢缓缓的哦吟了一句诗经,然后敲了敲桌案,看着张翼,似笑非笑的说道,“无茶无酒,何以兕觥?” 张翼哑然,片刻之后大笑道:“李兄教训的是!是某落了风度!来人,准备酒宴!” 吩咐完了下人,张翼看了看手中的铜印,便往李恢之处推了过来,说道:“……刘使君之处……有何吩咐?” “一谷一粟,皆不得出关!”李恢笑着说道。 “嗯?!”张翼眉毛顿时又竖了起来,然后看着李恢,忽然眼珠子转了转,“若是……并非粮草呢?” 李恢哈哈大笑,“某只问粮草,其余不论!” 张翼脸色和缓下来,摇了摇头,啧啧有声,低声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最后叹息一声,说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 自然是可惜粮草这一条赚钱的路子被掐断了。粮草是川蜀囤积最多的商品,征西将军又给了一个相当高的价格,这要是不做粮草了,自然是少了很多的利润。 当然,其他的物品利润也不低,只不过没有粮草那么高而已。 只是禁止粮草的话…… 张翼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还是妥协了。 犍为张么,自然主要势力就是在犍为左近的,距离川中成都一带富饶的区域还是有些距离,这一次刘备清洗川中倾向于征西将军斐潜的大族大姓,还有剥夺刘璋和庞羲等人名下的一些产业田亩,自然酒空出不少间隙来,自然是引得不少周边大姓的垂涎,犍为张也不例外,因此,在一定程度上,犍为张也不想和刘备翻脸,看在能够伸手到川中去的份上,能妥协的,也就妥协了。 刘备的意思是只禁止粮草么? 当然不是! 原本刘备让李恢前来,原意么,是让李恢和张翼斗一斗,不管李恢是斗赢了还是斗输了,刘备都是不亏。 李恢若是赢了,作为一个在家族在南中才有些实力的川蜀边缘势力,想要通过剑阁扩张基本是很有难度的,刘备自然不用太担心李恢会成为张翼第二;若是李恢输了,也没有关系,一方面在争斗当中自然就耽搁了剑阁这一条线路运作,另外一方面也等于是给刘备争取了一定的时间,同时又提供出一个良好的借口,只要腾出手来,甚至可以和荆州刘琦联手,直接对付犍为张氏。 不过,显然李恢有自己的打算。反正他跟刘备的保证,也是说不让一谷一粟出剑阁关,至于其他的物品么,李恢保证了么? 或者说,从李恢涉足纷乱的川蜀政坛开始,就有李恢自己的计划,什么庞羲,什么刘备,甚至眼前的张翼,也不过是李恢的一个又一个的阶梯而已。 “何必可惜?”李恢微笑着,敲着桌案,粮草的利润确实是太高了,令人见了都想分一杯羹,“使君有令,粮草不过剑阁……可有言不过阴平乎?”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34章 汉水之敌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发国难财的,也不是只有李恢和张翼两个人,也不是只有汉代一个朝代,更何况对于李恢和张翼而言,这种行为甚至谈不上背叛,因为春秋大义之中有表明不允许和其他诸侯进行商贸交易么? 所以么,而且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如果采买了打量的兵刃回来,不就等于是给刘备增加了一些兵卒力量么? 当然,如果刘备能够征召到各家的私兵的话…… 作为在阆中的斐潜,这个时候也没有多少精力关注剑阁,因为接到了斥候传递回来的情报,在巴东的刘琦部队,似乎和刘备达成了一些什么协议的模样,开始沿着汉水运动,威胁到了南充以及阆中。 作为有关中和汉中经验的斐潜,在对待新占领区域的态度,自然是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兵权不能不给,不给的话容易引起新降将领的失落和不满,也不能多给,否则就容易产生各种后患。 赵韪和雷铜,基本上就等于是被斐潜困在了阆中,一方面封赏不断,一方面又三天一招五天一唤,洗脑加安抚,又是让黄权带着赵韪和黄铜两人,接见川蜀各地的大姓大户,又是表示不会动赵韪和雷铜的产业,甚至还公开表示要给赵韪和黄铜上表请封,搞得赵韪和雷铜心中纵然焦虑,也无处说什么不是来。 不过既然雷铜在阆中,南充现在没有了守将,斐潜也就只能是暂且让徐晃,带着一千五百兵卒,赶往南充,进行防御。 汉水之畔。 刘琦从船舱当中钻了出来,对着朝阳,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见过公子……”蒯琪早就已经起来了,站在船头,向刘琦拱手行礼。看着刘琦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蒯琪心中也只觉得有些好笑。蒯琪今年已经快三十了,早就过了年少嗜睡的年龄,因此也不会像刘琦这样,起床了依旧哈欠不断。 “久居于陆,初登船舶,多少有些不惯……”刘琦一边捂着嘴打哈欠,一边说道,多少有一些不好意思。 蒯琪笑了笑,倒也没有戳穿刘琦的借口。 荆州有水军,而且规模也不算小,但问题是荆州的水军开不到川蜀来,而之前鱼复左近的这些船只,大体上都是一些艨艟,偶有小楼船,体格也不像是荆州那么的大,作为转运兵卒粮草来说,还算是不错,但是要是水面作战的话,多少有些够呛。 但是蒯琪这些时间,在安汉鱼复也没有闲着,利用荆州兵卒熟悉船只的特色,让随军的工匠牵头,征召了不少巴东的民夫,重新造船么当然时间不够,但是利用原有的船只进行改装加固,还是可行的,也就临时打造出一支还算是有些模样的舰队来。 当然,蒯琪也不想着要和征西兵卒对抗什么水面的部队,他的计划很简单,但是也很实用…… 征西将军斐潜没有水军,更谈不上什么水面船只部队,因此为何要和征西将军兵卒在陆地上对抗呢?沿着汉水,上可侵扰阆中,下可进攻南充,往来有船只运输,兵卒也不会有多少劳累,但是如果征西将军用兵卒跟着跑的话,在陆地上转上两圈,精兵也久拖了成疲兵,还能剩下多少战斗力? 刘琦也正是觉得蒯琪的计策很吸引人,所以也就跟着一起来了。在刘琦心目当中,这一次的胜率应该是不小的,搞不好还能捞到一些名声,到时候就算是再川蜀,又或是回荆州,都可以作为自己的战绩来炫耀了。 不过蒯琪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便又一次强调道:“公子,若两军交战……” “知道了,知道了,”刘琦一听,便是知道蒯琪是想要说一些什么,“若是两军交战,某便于船内,绝不下船,随时可走!” 蒯琪一笑:“某也是为了公子安危……” “放心啦……”刘琦接过一旁护卫递过来的热汤,咕咕喝了两口,顿时觉得身上温暖了一些,“此战,吾等多为侵扰……若是刘玄德之处……” 蒯琪也是点了点头,望向了远方,“若是事不可违,便只能是暂退巴东了……”对于刘备能不能在正面战场之上和征西将军对抗,蒯琪心中也觉得有些没底。一方面是征西主力骑兵派不上用场,兵卒在川中施展不开,另外一方面是刘备虽说掌控了川中,但是初来咋到也不见得能够完全如臂指使,所以各有各自的问题,也就是五五之数罢了。 刘琦嘟囔了一句,含含糊糊,不太清楚,不知道是在埋怨刘备,抑或是在表示对于战局的不满意,片刻之后说道:“快到南充境内了吧?” 蒯琪点头说道:“正是,过了此道河湾,便算是进了南充境界了……” 两人正在说话之间,忽然有快船从远处而来,船上几名兵卒奋力划水,击打起层层的水花,“报!南充主将已非雷氏,现为徐氏!” “徐氏?”刘琦看了蒯琪一眼。 蒯琪也有些茫然。征西将军手下,有太史氏名震冀州,有赵氏纵横幽北,有张氏专长突袭,有魏氏为进川大将,这个徐氏又是那里的人? 徐晃在和鲜卑作战之后,便基本上都是在陇右,因此也不太引起他人的注意,加上刘琦等人也不像是征西将军斐潜一样那么的重视情报来源,因此当听说南充换了主将之后,也没能立刻形成什么概念…… “公子,不若某领前军,前去试探一二……”蒯琪思索了一下,说道,“待查探得此人虚实,再做计较……” 刘琦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多多小心。” 蒯琪应下,然后下了刘琦的坐船,登上了小舟,然后换到了前面的艨艟,然后领着前方的五艘船只还有船上的兵卒,向前而去。 刘琦看着蒯琪带着兵卒远去,小心脏不由得跳动了起来。之前来的时候,还没有觉得怎样,现在忽然意识到真正的战斗即将展开,这心中难免就紧张了起来。 在荆州,刘琦混的其实并不怎样。 许多人都说刘琦他就是一个绣花枕头,能有当下的地位,并非是刘琦多有本事,就是刘琦有个好爹而已,而且还有人评论刘琦的才能肯定远远比不上他的弟弟刘琮…… “会读几本经有什么了不起的……”刘琦想起这个事情,忍不住低声嘟囔着,“会读能当饭吃么?能统兵么?差不多就行了,读那么多经能有多大作用?真是……” 其实这个事,真不能完全怪刘琦。 不是每个人都从小聪慧,能抵御各种诱惑,然后坚持不懈成为伟大的人士的,大多数人都是普通的,成长为什么样子,大都和环境相关。 当年刘琦还小的时候,刘表还没有当荆州牧,居住在动荡的雒阳之中,经历了先是灵帝驾崩,然后十常侍和何进对决,后来又来了个董卓等等各种事件,好几年都没能安定下来,作为一个没有多少根基的刘表,在风暴中心上下波荡,最终走了董卓的路线,混了个荆州刺史,然后单骑入荆州,又要笼络人心,又要巩固地位,还要抓兵权等等,哪有时间去管刘琦教育的问题? 等到刘表一转眼,觉得自己事业比较稳固的时候,猛然间发现自己的孩子竟然长歪了,怎么办? 骂呗。 骂不行,就打呗。 赏识教育?鼓励文化?不存在的。汉代人,棍棒之下出孝子才是正道。 然而若是刘琦年幼,打骂一下,说不定孩子害怕疼痛,也就不敢做一些离谱的事情了,但是问题是等刘表开始要管教刘琦的时候,刘琦已经年龄大了,开始有自己的想法,皮也厚了,再加上蔡氏在背后施行的养猪策略,能有什么好效果? 于是乎,刘表在打骂效果不佳的情况下,也就越发的看刘琦不顺眼,但毕竟是自己的种……什么,隔壁老王,咳咳,不存在的,所以这一次到川蜀来,多少也是给刘琦最后的一次表现机会…… 刘琦这心中,也是有些哔数,因此在刘备几乎是公然背叛的举动之下,依旧是忍了下来,无非就是不想要灰头土脸的回荆州,然后成为他弟弟刘琮的陪衬。 这一次跟着蒯琪一同北上,沿着汉水侵扰南充和阆中,其实刘琦心中也隐隐的有些期盼,有些梦想,毕竟人怎么能没有梦想呢,没有梦想岂不是和那啥有什么区别? 虽然刘琦名义上是主将,但是实际上有主意的从来都不是刘琦,他更多的时候都是点头,点头,继续点头的份,而这一次,可以算是刘琦的第一战! 从战略计划上来看,刘琦也找不出蒯琪的计策当中有什么毛病,当下各地都基本在秋获,侵扰阆中南充一带,不仅可以威胁征西将军斐潜的粮道,给在广汉的征西人马施加压力,给刘备创造出更好的进攻时机,而且进退方便,实在不行也可以焚烧沿途的庄禾田亩,甚至是山野林地,来阻断征西人马通道,可以说主动权全数都在手中,而且安全系数也是很高。 这一次,一定能成功! 刘琦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扶住船帮,信心满满…… ……………………………… 徐晃站在南充城头,多少有些怒意。 雷铜才离开南充几天,这些原本川蜀的兵卒就涣散得不成个样子,要不是徐晃带来了一些征西精锐,说不定都被荆州兵摸到南充城内了! 而且更让徐晃不满的是,之前征西运粮队列是在南充城外被袭击了,事后查明是从水路上来的,结果这么多天过去了,竟然对于水路的侦测和防备几乎还是等于零! 封锁水道? 没有。 架立哨塔? 也同样没有。 徐晃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皱眉沉思。既然已经见到了荆州兵卒的痕迹,说明距离荆州人马大部队出现的时间并不远了,但问题是南充没有船只,或者说没有足够可以用来在水面上作战的船只。 徐晃手头上,也只有一些平常用来渡人载货的平底船,风浪大一些都会翻了,跟不用说水面作战了。那么不能进行水面上的作战,便只能考虑在陆地上进行作战了。 汉水,在秦朝的时候,还可以直接通行到汉中,但是因为地震的原因,地势改变,到了现在,已经不再像秦朝的时候那么宽阔,河道也变得有些蜿蜒起来,因此徐晃便在临近南充的一处汉水河湾之处,开始砍伐山木,搭建拦河的设备。 拦河设备么,一个方法就像是拒马一样,用粗大的木桩结构,钉入河床之中,木桩底部甚至要钉入河床三米,就像是暗礁一样,水面上不注意看不见,船行过去的时候要么被卡住,要么撞破船底,就算是对方想要破坏,也不是很容易。这种方式十分犀利,但是这种方法耗时较多,技术要求较高。 另外一个方法,就是在水面上拦,或用铁索,或用树杈,置放下去就可以使用,比较好架设,但是也比较容易被破解。 因为时间的关系,徐晃也无法采用耗时较长的方式,便只能是让兵卒砍伐左近的一些大树,像是铁蒺藜一样,卡在河底就行了。 纵然是采用了比较简单的方式,但是从砍伐树木,然后拖拽到河畔,然后再袖箭枝杈,只保留一定的主要分岔,然后投入水中,又要防止被水流直接卷跑,还要加以一定的固定,等到完全卡在河床之上的之后,才能进行下一个的架设,根本就不像是路面上一样,丢下去就可以不管了,所以纵然加快了进度,但是一时之间也无法立刻完全封锁水道。 “若是在早几天前来南充,也不会如此的棘手!”徐晃不止一次的暗中感叹,越发的对于原本在南充的这川蜀兵卒有些不满,甚至有些怀疑这些川蜀兵卒是不是和荆州兵有什么勾搭,要不然怎么如此的消极怠工。 不过,现在这个也不是当下的重点,就在徐晃再次下令要求抓紧河道拦截的工程架设的时候,就看见在城外预设的斥候狂奔而来,“报!将军!有荆州兵卒,乘五船袭来!已至石弯之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35章 你中计了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虽然说刘琦蒯琪等人乘船而来,比在陆地上更为快捷,但是只要临河选一个高山,登高眺望,山脚之下再安排几个人员,山顶或用旗号,或用狼烟,自然也就有办法通知到了山下,迅速回报到了南充城下。 像这样的警戒哨站,除非刘琦蒯琪下船,沿着河岸推进,然后一点点的拔出,否则根本无法阻止这样的哨站传递消息,当然,相对的,徐晃设立的这些哨站也同样无法对于河道当中行进的荆州船只起什么作用,除了报信之外,便只能看着这些满载荆州兵卒的船只摇曳而来,扬长而去…… 投石机? 这种精度几乎就是指哪不打那的家伙,必须要有一个较为广阔的场所,以密集覆盖代替精度,否则只有一两架根本就是看老天赏脸,太不靠谱了。再加上征西南下,也没有随军带了大量的工匠,更不用说在南充徐晃军中了,也没有这样的技术,所以纵然有些位置确实不错,但是也无法架设像是强弩车或是投石机来覆盖河道。 因此,在徐晃派遣了兵卒拦截河道之处,就成为了双方交手的第一个战场。 蒯琪冷眼看着在山坡之上的徐晃兵卒阵地,然后估摸了一下双方兵卒数量,发现差不多都是五百左右,便呼出去一口气,又打量了一下双方的距离,还有河岸以及在一侧搭建了一部分的拦截河道像是拒马一般的大木叉,忽然笑了笑,然后叫来了传令兵,放出了一首小船回头,通知在其后的刘琦部队,又下令让最前面的一船兵卒先行靠岸列出阵线,另外派出了一只船,开到河道中间,或者拖或者拽,开始清理徐晃兵卒投到河道的拦截木叉。 徐晃皱了皱眉头。 在号令声中,蒯琪的兵卒从船上跳了下来,踩踏着齐膝深的水,冲向岸边。他们并没有一股作气的冲向已经等候多时的徐晃等人,而是背靠汉水,迅速的列阵。在他们的身后,另外三首战船上的兵卒将船锚抛下了船,大体固定住船身,距离岸边大概三十步左右,可以看清楚的看到,在船边有兵卒开始就位,可以想象的到,如果徐晃进攻在岸边列阵的蒯琪兵卒,将会遭受到在河中蒯琪弓弩手的致命打击。 “狡猾的家伙……” 徐晃轻轻的嘟囔了一声。 徐晃选择在山坡上列阵,特意空出上岸的区域,也是为了想要引诱蒯琪,看一看蒯琪会不会大意的直接登岸,那么徐晃便可以选择半渡而击,也可以利用箭矢的射程白嫖一波。 但是现在蒯琪只是派出了一首船的兵卒靠岸,然后其余大部分兵卒都在河中,则是反过来引诱徐晃,想让徐晃脱离原本在山坡之上的阵列,向前进军,进入蒯琪部队的打击范围之内。 对于没有多少骑兵,又有水师训练,并且乘船而来蒯琪一方而言,因为可以将箭矢放在船舱之中,所以携带的箭矢数量,比起徐晃等人来得更多,这是先天上面的优势,所以对于徐晃而言,不能随意浪费弓箭手的弹药,然而蒯琪的余地就大得多,甚至很愿意和徐晃兵卒进行对射,然后若是拖到中后期等徐晃的弓箭手箭矢消耗干净…… “擂鼓!”徐晃将手一摆,“刀盾手!缓步向前!” 还好蒯琪这几条船,都是艨艟改装,并没有楼船,自然也就没一般楼船配制架设一些强弩车。楼船之上的强弩和拍杆,虽然不管是从射速还是精度,都是有些堪忧,但是其实这些强弩什么的最终的要的并非直接杀伤,而是可以迅速的挫伤对方的兵卒士气,毕竟任何人对于无法防御的武器,都会多少有些心生畏惧…… “嗬!哈!” 徐晃刀盾手两步一顿,将阵线往前推进了一段距离。 “刀盾手止步!弓箭手准备!”徐晃再次下令。蒯琪在岸边的阵列和河道当中的兵卒有三十步左右的距离,而这个距离则是徐晃的可以抓住的破绽。 在双方的战鼓声中,箭矢破过天空,交错而过,然后朝着对方的头顶倾泻而去。 不需要任何额外的命令,征西手下的这些刀盾手已经举起了盾牌,拼凑成了一面盾墙。最前面的一排蹲着,后面一排站着,最后面一排则将盾牌斜斜搭其上,就形成一人多高且带了一些向内幅度的盾墙,完全遮蔽了盾墙后面的兵卒。 长箭如急风暴雨。连续不断的敲打着盾阵,箭矢射中盾牌,啪嚓咔哒笃咚之声不绝于耳,恍如一曲死神的交响乐。如果是刚上战场的新兵,在如此猛烈的箭矢攻击之下,难免会慌乱紧张,盾阵也就会有些混乱,可是现在列阵的刀盾手都是征西旗下久经战场的兵卒,见过更大的场面,也经历过更密的箭阵,蒯琪在岸边的一百多弓箭手的射击密度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样子虽然不差,但是实际效果没有多少。 虽然在河道之中的蒯琪兵卒也发射了箭矢,但是徐晃步卒恰好就在最大射程附近,偶然有箭矢射到了盾牌之上,但是也因为汉水之上的风,导致箭矢落下的时候角度不对,像是横拍下来的多过于砸下来的,更不用说有什么杀伤力了。 双方几轮交换之后,在岸边的蒯琪兵卒就出现了明显的伤亡,阵列也开始有些松散,但是徐晃依旧没有下令冲击,而是稍微减缓了兵卒射击弓箭的频率。 徐晃平静的看着山坡下的战斗,也看到蒯琪还在战船上,暂时还看不出他有下船的意思,那么也就意味着当前的这些战斗都不过是开胃小菜,双方真正的较量还远远没有拉开序幕…… 徐晃不相信蒯琪就只会派遣这么一小队的人前来破阵,也不相信蒯琪这里只有五艘的战船,这个家伙肯定还有一些什么其他的安排,只不过徐晃还不清楚蒯琪等人有什么其他的安排,毕竟在川蜀山河之间,纵然再一些山头上有布置岗哨,但是想要照看到全部的区域,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侦察对方的动向,不仅需要时间,还需要运气。 大家都有计划,只不过看看谁的计划更加周全,更加的实用罢了。 征西将军在情报上面做的不错,所以徐晃知道刘琦和蒯琪两个人并不是非常值得重视的阵前斗将,也就不用太过担心会突然从一旁杀出一个破阵将军来,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刘琦和蒯琪并不了解徐晃,也就留给了徐晃一定的操作空间。 当然,也要做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便暂且放弃河道的拦截,然后缩回南充去,只要保持了对于南充的控制权…… 徐晃目光一转,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对于蒯琪和刘琦的猜测是否正确,又或是有多少误差,但是就眼前的情况来看,似乎这个家伙真的打算来这招? 若是没有跟着征西将军,又或是没有经过讲武堂的那些或是荣耀,或是羞愧的战术研讨,徐晃未必能够有当下的战场察觉能力,或者换句话说,任何一个将领,想要成长,没有经历过长时间的自我反省和不断思考,是不可能有所锐变的。 徐晃之前,可以说是一个阵前斗狠的将领,为了最求每一个阶段的胜利,不惜舍弃兵卒性命,斗狠斗命,这样固然在某些阶段上会战胜对手,但是实际上很容易导致战损过多,引发持续战斗能力的下降,也就容易导致部队整体的战斗时间缩短,而且需要更长时间的新兵训练和战力补充。 打个比方来说,若是之前的徐晃和司马懿对决,双反拥有同样的兵力,只要兵卒数量等级足够抵消徐晃个人的武力,那么最终肯定是司马懿获胜。因为司马懿能龟会拖,纵然徐晃可能在一些局部上获取胜利,但是在整体战损和伤亡上,作为擅长防守的司马懿自然更加具备优势,慢慢的也就会取得整个战场的主动。 而当下,在经历过沉淀和思索之后的徐晃,不仅会进,也学会了会退。 见自己的部队占据了上方,徐晃不仅没有下令上前挤压攻击蒯琪在河岸之处的部队,反倒是下令向后收缩,摆出一副准备撤离的样子出来。 “咚,隆隆……” 在汉水河道当中的蒯琪部队,见到了徐晃似乎准备撤离的架势,并没有顺势脱离战斗接触,接回在河岸处损伤颇大的兵卒,反倒是镭响了战鼓,拔起了锚,开始往岸边靠来,似乎准备全数上岸追击徐晃。 “呵呵……”徐晃目光一冷,“果然……” 战场的解读能力,是征西将军斐潜一直给手下的将领强调了又强调的技能,徐晃自然也多少学到了一些。 并不是懂得用长枪对抗骑兵,用刀盾手对抗弓箭手等等的动作,就叫做懂得战场解读了,而是需要更多更强的观察能力和推理能力。 就像是当下,徐晃撤回兵卒,也就等于是表明了要放弃对于河道这些铺设了一小半的拦截设备的保护,如果说蒯琪等人的目标仅仅是这些河道上面的拦截设备的话,那么蒯琪自然就会趁势收兵,然后全力清楚河道上面的拦截物品,就可以顺利往前行驶了。 然而,蒯琪并没有选择这样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稳妥的方案,而是下令让船只靠岸,增援最先上岸的兵卒,摆出一副想要和徐晃进行较量的态势,这样的行为,说明了什么? 如果说不懂得解读整个战场,只会关注在眼前的一小块区域的话,那么自然是大喝一声,来啊,浪啊,战个痛快什么的,但是如果说关注点放得高一些,从行动推测蒯琪背后的意图,也就很自然的能有一些论断出来了…… 徐晃等人缓缓而退,让出了山脚大片区域,开始往山坡之上收拢,似乎根本就不管蒯琪的兵卒,也要撤退了。 蒯琪手下的荆州兵卒在战鼓声中列阵完毕,便急切的开始向前推进,一队在前,两队在后,成三角形攻击阵势。他们走得并不慢,但是每走二十步,便要停下来整顿队形,然后再继续向前,虽然追得急,但是阵列也不乱。 “咚,咚,隆隆隆……” 战鼓声一声紧过一声,蒯琪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朝着徐晃阵地压迫而来,每一次荆州兵卒停顿整理队列,都会拍打盾牌,敲击地面,发出吼叫声,气势也是相当强横。 虽然说徐晃心中大体上推测出蒯琪想要搞一些什么名堂,但是对于徐晃带来的这些兵卒而言,却未必人人都能清楚,因此见到了荆州兵卒步步紧逼的态势之后,受到了对方气势的刺激,不免也有些细微的变化,刀盾手紧紧握着战刀,长枪手也是攥紧了枪杆,明显看到手臂有些用力,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受到对方战鼓和兵卒的影响,颇有些跃跃欲试,蠢蠢欲动,看到了对手的兴奋…… “击鼓!”徐晃微微皱了皱眉,大喝道,“稳住!”既然追得这么紧,那就来战罢。谁能笑到最后,还不知道呢?这点计谋,便想要计算于某? “咚、咚、咚……”一板一眼的战鼓声如同水波一样荡漾开去,冲击着每一个兵卒的耳朵,抚平他们的焦虑和冲动。位于前沿指挥的基层士官几乎是同时间都大吼了起来:“兔崽子!深呼吸,别急啊!都稳住了!” 徐晃的兵卒停了下来,连吸了几口气,慢慢的放松下来,静静的看着荆州兵卒一步步的逼近,然后静静的等待着战斗的开始,等待着搏杀的时刻。 荆州兵卒到了山坡之下,层层叠叠的排出了攻击的态势,最前沿的兵卒距离徐晃手下的前列刀盾手只有大概不足三十步的距离,一个短暂的冲刺便可以直接进入正面冷兵器搏杀的距离,在这样的距离上,双方都能看清楚对方的面貌,甚至视力好的连对方几根鼻毛伸出来都能看得清楚…… 徐晃走上前,并没有提着他的战斧,而是提着一把战刀,拍了拍在前列的刀盾手的肩膀,刀盾手会意,侧了侧盾牌,给徐晃让出位置。 徐晃上前一步,露出身形,举起了战刀,遥指河畔的蒯琪旗下,然后有一些轻佻的说道:“蠢货,来战!” “来战!来战!”徐晃兵卒顿时跟着大声怒吼,一时间战意沸腾起来,“战!战!战!” “你才是蠢货,你中计了……”在河畔船上观阵的蒯琪,听闻了徐晃的挑衅,不免有些动怒,冷笑了一声,旋即大吼道,“传令!进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36章 赶上来了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每一个初上战阵的将领,总是会忍不住做一些超越自身能力的想象,这有时候会成为前进的动力,也有可能会成为自我坟墓的阶梯。 就像是赵括。 不过,很显然的是,刘琦并不认为自己是赵括。或者说,刘琦认为,蒯琪也不是赵括,所以,刘琦现在很兴奋。 在徐晃和蒯琪双方作战的河湾稍后一点的地方,大概四五里左右的样子,刘琦正带着一千多的兵卒,正在攀爬山坡,准备绕过这一座山,杀到徐晃身后去。 没错,蒯琪特意在开战之前,派遣了一个传令兵,找到了刘琦,就简单的做出了这样的一个计划,前后包夹,吃掉徐晃。 当然若是站在后世杠精高高至上的角度看,想要包夹击败吃掉徐晃,难道不是吃太饱,亦或是想太多了? 但是对于徐晃根本没有什么了解的刘琦和蒯琪两个人,看见徐晃带了并不算是非常多的兵卒在河湾之处现身,在兵力占据优势的情况下,难道只会满足于击退? 而且从谋略的角度来说,若是能吃掉徐晃,甚至是大败徐晃,都可以让刘琦和蒯琪两个人统领的兵卒提升士气,接下来的战略行动更加的从容,也打成了初步对于征西南充阆中的压力施加,众多的好处之下,有什么不这样选择的理由? “等下!等我喘口气……”虽然说刘琦也像要眨眼之间就翻过山岭,然后如同神兵天降一样出现在徐晃身后,但是无奈体力不足,只能是气喘吁吁扶着一旁的大树吐舌头,心有余而力不足。 原本刘琦是可以在船上等候,不必亲自前来的,但是刘琦认为,既然统兵打仗,又怎么能光在后面吆喝?不亲临一线指挥的将领,又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在者说,刘琦也有一个梦想,梦想着有一天可以骑着高头大马,驰骋疆场,梦想着有一天可以踩踏在对方将领的头颅之上仰天大笑,梦想着有一天可以一声令下,千军进发,万马奔腾…… 要实现这样的梦想,难道躺在船上不动弹便能实现的么? 不能! 我今天,就要让征西将军,不,就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有我刘琦这样一号人物! 刘琦呼呼的喘着气,接过一旁护卫递过来的水囊,灌了两口,然后盯着头上的山梁,咬着牙,继续向前,“走!走啊!”为了梦想,他今天就要翻个身,跳过这个龙门,嗯,翻过这道山梁! 层峦叠嶂,霜叶尽染。 若是按照景色来说,这种没有多少人烟,纯粹天然的景色,想必会受到不少后世驴友的欢喜,但是对于刘琦来说,他只恨天太高,地太远,山太陡,林太密,头皮太痒,草地太滑…… 虽然有着咸鱼的决心,虽然现在时节已经到了深秋,虽然说刘琦的护卫一个在前面拖一个在后面推,但是穿着厚厚的皮甲,嗯,刘琦穿不了铁甲,穿了铁甲就根本走不动了,纵然如此,不透风的皮甲也很快的将刘琦捂出了一身的汗,顺着发梢就往下流淌,衣服也粘在身上,非常难受,每一脚踏下去,秋日落败的枝叶都深深的陷下去,发出咯咯的声响,战靴之内也吱吱作响,仿佛里面灌满了水。 “不……不行了……”刘琦再一次的呼叫救援,暂停比赛时间,“呼呼……让我再歇一下……就歇一下……” ……………………………… 迷惑了对手之后,徐晃默默的换成了战斧,站在刀盾手的身后一动不动,看着那些疯狂而来的荆州兵卒,快要冲到最前沿的刀盾手面前的时候,才从刀盾手身后闪出来,猛然向前一大步,扭腰旋臂,硕大的战斧呼啸着从地上盘旋而起,仿佛是成精成怪了一般,渴望着血肉,张牙舞爪的扑向了面前那些荆州兵卒。 第一斧! “嚓!” “噗……” “笃!” “嘣!” “啊……” 冲杀上来的荆州兵卒纵然有人想要用盾牌格挡徐晃的战斧,但是为了行船方便,也为了减轻重量,荆州兵卒的盾牌大都是小一号的普通圆盾,和征西兵卒刀盾手专用的方形大盾不同,不管是在面积上还是在质量上都有写欠缺,在徐晃战斧劈砍之下,顿时有的被砍裂,有的被砸飞,前冲而来的荆州兵卒阵列,顿时被扫倒了五六个人,破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 “杀!” 徐晃爆喝一声,双手持斧,再度扭转身躯,借助腰腿的力量,战斧不仅没有因为砍砸荆州兵卒而降低了速度,反而更加犀利的一个气刃大回旋,呼啸着在空中兜了半圈,再度劈砍而下! 第二斧! 荆州兵卒阵线当中被破开的缺口还没有来得及补位,就再度遭受到了第二次的重击,大腿和手臂,头颅和肠子,血液和碎骨,一同在空中飞舞,然后望着苍天,望着血色的战斧,无奈的跌回地面。 徐晃向前一个大踏步,直直撞入荆州兵卒阵列当中,战斧再次加力,借助前两斧头的力量残余,一丝一毫都没有迟疑,一点一滴都没有浪费,战斧锋锐的斧刃似乎连空间都要一并切割开,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的光华,沾染其上的血肉都在高速劈砍而下的斧面上与空气摩擦,似乎像是要燃烧起来…… 第三斧! 无可匹敌的力量,加上精钢打造的战斧,徐晃的那种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的力量感,在这一个瞬间展现无遗! 一斧蓄力,二斧开刃,三斧红刃状态下的战斧,呼啸着横扫出一个将近三米的血肉圆圈,但凡是在这个屠杀圈子里面的荆州兵卒,没有一个能够获得全尸的,更不用说有人可以抵御徐晃爆裂无比的三斧头连击了,横七竖八不是被砍飞,就是断手断脚,开腔破腹的被斩杀在地,整个荆州向前推进的兵卒阵线,顿时破开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 一人破一阵,徐晃徐公明! ……………………………… 蒯琪读过的经也并不少,若是平时听闻旁人叙述什么战场景致,又或是说些什么运筹之事,少不得念叨些“击鼓其镗,踊跃用兵”之类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向往功勋,钦佩勇士的美好情绪,但是当他真正亲临战场,然后亲眼看见了徐晃如此的勇猛,胸腹之中万千文字,竟然一时间都像是被徐晃三板斧砍得稀烂一般,就剩下了“啊昂”两字。 就像是后世一部分人一样,到用时方恨少,只剩卧槽泪两行。 顷刻间,刚刚取得了一点点进展的荆州兵卒遭受到了重创,前冲的箭头被硬生生的打折,一整个波次的进攻完全被打破,被徐晃砍杀之后的荆州兵卒在面对后续冲杀而来的征西兵卒毫无抵抗能力,就连原本在后面,准备第二波进攻的荆州士卒也是被吓了一跳,不敢再贸然前进,下意识的都停住了脚步,眼睁睁看着最前方的三十几个同伴像是庄禾一样,被征西兵卒一一砍倒在地。 荆州兵卒的气势一下就被打压下来,就连后方敲得震天响的战鼓,仿佛都失去了气力,有一下没有一下的敲着。阵前原本第二波的荆州兵卒相互看着,紧张得冷汗直冒,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前进,还是应该望一旁躲避拖延一下,至少不要正对着前方的那个宛如凶悍的猛兽一般的将领…… 徐晃手下的兵卒,初战告捷,气势如虹。 徐晃停下了大斧,将其收在了背后,看着荆州兵卒,不屑一顾。 “射!射死他!” 阵前荆州兵卒的犹豫,蒯琪也察觉到了,在船上尖叫着,声音高亢得都有些公鸭嗓子了,指着暴露在外的徐晃,伸着手指,恨不得越过空间和时间,直接施展神通,一个手指头点死这个徐晃。 “嗡!嗡嗡!” 箭矢呼啸而来,但是徐晃早就缩身到了刀盾手的后面,毫发未伤。 “不要怕!他就一个人!”蒯琪大吼道,“杀上去!他再厉害也就一个人!我们人多!我们还有箭矢!弓箭手,上前抛射!压制他们!” 徐晃的武力让蒯琪心惊,但是反过来一想,若是现在不趁着徐晃兵少,配合刘琦前后夹击击败或是击杀之,难道还等着徐晃回去,带来更多兵卒,有更多护卫的时候再来作战,再来捕杀么?! “弓箭手下船!”蒯琪将全部的兵力全数压上,“上前!射住阵脚!箭矢呢!再搬一些上岸去!” “杀!杀!杀!” 重整旗鼓的荆州兵卒,列好阵列,开始缓缓的向前推进。后面跟进的弓箭手虎视眈眈,拉弓搭箭,准备如果徐晃再次胆敢前出的话,就给徐晃十斤八斤的狼牙箭头尝尝鲜。 “杀!快,快!击鼓!”蒯琪都喊劈了嗓子,“荆州必……咳咳,必胜……咳咳,荆州比生……”他娘的,刘琦走了这么半天,总归是该到了吧? 双方再战。 荆州兵卒在弓箭手的协助之下,再次鼓足了勇气冲杀上前,徐晃也知道被盯上了,便收了战斧站到了后面。徐晃他作为统帅,自然不能时时刻刻都在一线拼杀,那样虽然可以作为全军的先锋箭头,但是同样也会失去视野,搞不好就成为像是项羽那样的人物,冲阵无人能当,但是依旧垓下之败。 现在整体人数相对来说比较少,毕竟一方面徐晃自己原先也没有准备要激烈的阵地战,另外南充城中也要安排人手,并不能全数都带出来,所以之前徐晃前出,一个是打一个冷不防,二来是提升自己手下的士气,当下既然士气已经提升起来了,徐晃自然也就不用持续在前线作战。 荆州兵卒再次鼓足勇气杀上来,徐晃手下紧密配合,攻守有序,双方在土坡之上展开厮杀…… 战刀一次次的挥起,甩出一溜溜的血珠,长矛一次次的刺出,捅破敌人的战甲,刺破他们的皮肉。鲜血泼洒,染红了脚下的土地,惨叫迭起,掩盖了汉水的波涛。 面对涌来的荆州兵卒,徐晃手下稳定的发挥出精湛的自身技艺,相互娴熟的配合,不仅顽强的挡住了荆州兵卒的攻势,并且凭借着超出于对手的勇气和更高的训练强度,更娴熟的战场武技,一步步的掌握了战场的主动。 ……………………………… “啊!” 刘琦惨叫一声。 “公子,公子!怎么了公子!”刘琦身边的护卫吓得一个哆嗦。 “他娘的!怎么走的啊!”刘琦像是骑马一样,跨在两名护卫勾连起来的手臂上,捂着脸叫道,“没长眼睛啊?没看到那边有树枝么?” 刘琦实在是爬不动了,最终便只能是由护卫轮流架着往上。 “是……是……” “呼,呼,小的……小的罪过……” 上山本来就不容易了,再加上还要架着刘琦走,两个护卫纵然相较一般的兵卒来说,还算是魁梧有力的,但依旧是累得够呛,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哈……”刘琦疼过一下,也还算是通情达理,“算了,走,走,注意点就是!” 不用自己亲自爬山了,就不会那么的累了,战鼓之声隆隆不绝,在山谷河川之间回荡,让刘琦的心也不由得要跳出来一样。 “到了没有?快到了没有?” 刘琦焦急万分,恨不得生出双翼,立刻飞过去。嗯,是所有的兵卒都生出双翼,一起飞过去。这一点,刘琦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光凭着他自己一个人,绝对是打不赢的。 厮杀的声音越来越大,包括刘琦在内,几乎所有人听着声响,心中都浮现出了一副荆州兵卒围杀徐晃等征西人马的画面,刺激着他们不顾疲倦,疯狂的往上攀爬。 山岚吹拂而过,第一个冲上山顶的荆州兵卒一眼就看见了对面山下的战场,大喜过望,都来不及细看边转身喊道:“到了!我们赶到了!” 架着刘琦的两名护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咬着牙快步冲了上来,将刘琦送上了山脊的时候便立刻东倒西歪,瘫倒在地时不时的抽搐两下。 “哈哈哈!”刘琦大笑,欢喜的用手搭着凉棚往下而望,“我们赶到了!哈哈哈……呃,额……这个……” 谁能告诉本公子,这,这眼下到底是怎么一肥四?!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37章 怎么肥四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就在刘琦登上山顶的前十几二十分钟左右,战场之上的变化已经让蒯琪有些控制不住了。 徐晃兵卒占据了战场的上风,而这个所谓的上风,就是战场的主动权。想要打,就打,想要撤,就撤,兵卒进退配合从容,队列完整。 而反观荆州兵卒,或许从一开始下了船,登上岸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被动的局面。 徐晃调配着兵卒队列,让兵卒阵线轮次上前,替换下前沿那些气力衰减的兵卒,一进一退之间,充分训练的成效展现无遗,许多荆州兵卒下意思的想要咬着退下的徐晃前线要占一点便宜,却在下一批替换的徐晃兵卒的大盾前撞得头破血流。 就像是广场上的大型分列式表演,外行人看着队列交叉变换,相互之间进退自如,仿佛行云流水一般赏心悦目,有的杠精就会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多了不起,不就是走个路么换个位置么,但是等真正让训练不足的兵卒进行这样的操作的时候,往往就会因为配合度不足,相互撞到了一起。 一进一推,犬牙交错的徐晃兵卒就像是疏剪毛发的推子刀齿一样,顿时剃下不少荆州兵卒来,而荆州兵卒对于徐晃手下的杀伤力,却在良好的配合之间被分散了不少,几乎是倒下三五个荆州兵,才见到一个徐晃兵卒或伤或亡。 当然,还有一部分是在蒯琪的弓箭手的射击之下的伤亡,虽然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徐晃弓箭手的箭矢消耗得七七八八的时候,蒯琪手下的弓箭手也消耗了许多的气力,射击频率也下降了,但是如此的战损比率,也让徐晃有些不满。 蓄力槽已满,是时候放一个大招了…… “让强弩手上前,准备射击!”徐晃下令,吩咐一旁的亲卫道。 虽然强弩威力强大,但是比起弓箭来要沉重了许多,携带不便,而且因为弩矢没有像是弓箭一样的长长尾翎,所以速度衰减很快,一般的强弩在射程末端的杀伤力还不如普通的弓箭,所以徐晃也没有带多少的强弩手,而是作为一定的兵卒补充搭配而已。 然而在双方相互贴得很近的时候,强弩的威力就能完美的展现出来了…… “山!大山!” 负责传递军令的十几名大嗓门的兵卒同声大喝,声音传递到了阵线的头头尾尾每一个人耳朵当中。 “哈!”刀盾手齐声应答道,然后一边对抗,一边准备聆听指令。 “山!大山!退!” “嘿!”最前排的刀盾手沉下肩膀,依托着几乎一人高的大盾,猛地向前一撞,然后用力一推,借着挤压的反作用力迅速向后撤出两步,有些手快的甚至还能顺手在盾牌边缘多捅上一刀,旋即后撤,隔着一人收起一面盾牌,倒退而行。 被刀盾手推得有些踉跄的荆州兵卒忽然觉得面前一空,便下意识的吼叫着,挥舞着刀枪追赶了上来。 “劲风!起!” 强弩手顺着刀盾手的缝隙站了出来,一人蹲下一人直立,端平了已经上好弦的弩机。 “射!” 几乎是没有任何间隔,击发的号令就传递下来。 悬刀板下,弩矢呼啸而出! 一些反应快的荆州兵卒,毛骨悚然的连忙将头脸藏到了盾牌之后,而更多的荆州兵卒还在举着刀枪挥舞,只能是下意思的或者瞪圆了眼珠,或者是闭上了眼睛,发出无意识的惨叫声…… 对于征西将军一贯的兵械标准,强弩基本上就是至少三石起步,四石才算是正常,而在不足十步的距离上,弩矢蕴含的巨大的力量,轻易地撕扯开挡在射击线路上的一切东西! 盾,盾碎! 盾牌上蒙着的牛皮被锋锐的弩矢穿透,连带着牛皮后面的木屑一同乱飞,正缩着脑袋躲在盾牌后面的荆州兵卒,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只看到面前突然一亮,旋即一黑…… 甲,甲崩! 不管是穿着皮甲,还是札甲,都无法抵挡弩矢的行进,穿透一层铠甲的弩矢力道未尽,往往带着人体直接朝后抛跌,甚至有的弩矢去势不停的扎到了第二个荆州兵卒身上!荆州兵卒体内因为厮杀而翻腾的血液找到了宣泄的口子,喷洒出漫天的血雾…… 强弩! 是强弩! 对于弩机,荆州兵卒也不算是孤陋寡闻,突然发现自己的小命竟然在这么短短距离之内暴露在强弩之下,顿时就有些不寒而栗,一想到下一刻就有可能被强弩直接一轮收割带走,一股莫名的恐惧顿时蔓延开来,纵然徐晃带来的这些强弩手已经射过一波了,还没有上弦,但是荆州兵卒依旧两股颤颤,迟疑不定,就像是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虽然不清楚其中有没有子弹上膛,但是依旧没有人敢轻易上前拿生命试探。 就连那些位于那些中了一箭,但是暂时还未死去的倒霉鬼身边的荆州兵卒,也几乎是本能的往边上让开一步,惊恐的看着之前的战友倒地呻吟惨叫,脸色发白,就像是倒在地上的是自己一样。 汩汩的鲜血,循着或大或小的伤口,欢快的向外喷涌,流淌,浸湿了土地,染红了黄沙,饥渴的山石沙地,大口的吞咽着鲜血,惬意的吐着泡泡。 远处指挥观战的蒯琪也是骇然,但是毕竟距离较远,被汉水的冷风一吹,顿时一个激灵,劈着嗓子大喝道:“杀,杀上去!快杀上去!” 强弩威力巨大,但是问题是上弦速度比起弓箭来要慢上了许多,因此射击间隙就是最大的进攻机会,此时不上前,难道还等着对方强弩手上好弦,然后再来一波? 荆州兵卒在号令之下顿时也明白过来,只有只有冲上去,和徐晃手下搅杀在一起才稍微安全一些,如果呆在原地,那只会成为对方的靶子。如果掉头逃跑,那更是死路一条,就算能躲过这些强弩的追杀,难道到了岸边,还能逃得过蒯琪督战队的斩杀逃兵的刀子么? “杀——” 没有退路的荆州兵卒鼓起勇气,向徐晃等人冲了过来。 正常来说,蒯琪的思路是没有问题的,策略也是正确的,但是当下他所遇到的,并不是一般的普通军队,而是经过了长时间的不断战斗,同时又有征西将军斐潜精良器械加持,再经过讲武堂诸多将领共同智慧打造出来的这么一只军队! 徐晃从陇右而来,为了让自己多少能够不被边缘化,便主动的找到了征西将军,献出了自己……咳咳,自己的武艺才能,组建出一只重装战斧部队。 战场之上,单一兵种固然是游戏初级玩家的心头好,但是真实当中,却只有混合兵种才能应对各种不同的地形,处理不同的突发状况。 原本在征西战争兵种系列当中,重型装甲兵卒只有只属于斐潜个人的,由魏都率领的重装陌刀兵,但是在下层的将领左近,却没有统一的重装步兵。徐晃的这个重装斧兵,就补全了这一个环节。 斧头比起陌刀来,自然技术要求更低,同时西凉并北也有不少彪形大汉,再加上征西之下对于兵卒伙食的提升,论兵卒气力来说,也算是提拔到了一个相当高的程度,所以当这一支重装斧兵组建起来的时候,也没有遇到多少的难度。 当然,最为出色的,依旧是跟在徐晃身边,调教时间更长,训练强度更大的这些斧头兵,再穿上了陌刀兵的那一身重甲之后,虽然毕竟负重极高,说耐力比起一般的兵卒要差一些,持久力差,但是在战场之上短时间的爆发力,却是大地上的王者级别,数一数二的存在。 荆州兵卒为了挤压强弩的射击区域,躲避强弩的下一轮射击,乌泱泱毫无阵型的埋头冲上前来,却迎头撞到了从强弩手后面冲出来的十余名的重装战斧手跟前! 见过绞肉机么? 差不多就是那样的情形。 精钢打造的战斧,费铁又费钢,除了费钱,咳咳,斐潜之外,那个诸侯舍得用可以打着五十个长枪兵,甚至掺些铁水,还能打造出更多的枪头数量的钢铁量,全数用在一个兵卒身上? 但是效果确实好! 当巨大的战斧抡起来的时候,什么长枪战刀,什么木盾皮盾,根本就是架也架不住,挡也挡不了,轻者骨断筋折,重者肢体分离! 陌刀若是使用不当,还有可能会砍蹦刀口,甚至绷断刀身,但是战斧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就算是战斧的刃口砍得钝得不能再钝,在没有停下挥舞旋转之前,没有了切割伤害,依旧还有钝器加成,就算是不能破甲,隔着铠甲吃上一击,照样也是重伤,再战不能。 战斧呼啸,伴随着惨叫和纷飞的肢体头颅,四散泼溅得鲜血碎骨肉块,荆州兵卒的前锋顿时就像是肉条塞进了绞肉机当中一样,顿时稀烂一片! 短短三四十息之间,冲进了荆州兵卒人群当中的重装战斧兵卒就扫开了一大块地空挡区域,而在这空挡区域之中,如同修罗场一般,竟然找不出几个尸首还算是完整的…… 荆州兵卒几乎都被吓傻了,就连那些站在远处的弓箭手也不例外,有的刚拉开弓,见到如此情形,腿脚手臂顿时吓得发软,然后箭矢“咻”的一声,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 设身处地,换成任何人发现自己居然贴着绞肉机站着,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前方的人被绞肉机扯得左一块右一块,连留个全尸都要看运气,纵然没有什么兔死狐悲的情绪,也不免心惊胆寒,士气全崩。 徐晃不失时机地下令让兵卒火力全开,直冲荆州兵卒,而这些士气崩坏的荆州兵卒伴随着第一个吓破胆的兵卒转身逃跑,演变成为了一大片,最终成为了全线崩溃,就连在后方督战的蒯琪亲卫,要么被挟裹着,要么砍倒了几个之后不知道被哪一个红了眼的逃兵捅翻,拦也拦不住,哗啦一声,兵败如山倒。 就算是到了热兵器时代,部队的士气依然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胜利因素。在经历了强弩打击,又猛然遭受到了重装战斧兵卒迎头棒喝的荆州兵卒,如果有一个足够长的战场距离,说不定退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多少能够恢复一下理智,然后可以重新回归战斗,但问题是蒯琪整体的空间不足,一退就退到了汉水之畔…… 慌乱的兵卒有的踩着踏板就向船上跑,有的甚至急切的跳下河,抓住船边的绳索什么的就向上攀爬,还有更多的被拥挤得身不由己的冲进了汉水之中,然后被水流带动跌倒,旋即或浮或沉漂流而下。 手足无措的蒯琪大叫着,怒吼着,可是片刻之后便变成了哀嚎,最终摇晃了两下,眼前一片发黑,“咚”的栽倒,险些掉下船去。留在蒯琪身边的护卫吓得连声号令,拔锚起航,根本顾不得河畔之上被驱赶而来的其余荆州兵卒了。 若是论直接杀伤,恐怕荆州兵卒只不过是战损了一二层,但是就在逃亡的过程当中,因为相互踩踏,拥堵,甚至跌落汉水当中,导致伤亡的,却占了兵卒整体数量的一半左右! 另外一侧,刚刚辛辛苦苦爬上了山脊,兴高采烈准备和蒯琪联手夹击徐晃的刘琦部队,看见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汉水之畔,荆州兵卒像是一群手无寸铁的羊群一样,只懂得埋着头,撅着屁股,咩咩咩的被驱逐追杀得四散奔逃! 说好的两面夹击呢? 计划中的大败徐晃呢? 这到底四怎么肥四!? 刘琦脑袋当中只剩下了这几个问题,其余地方一片空白。 徐晃也注意到了山脊上面的变化,不由得笑了出来,然后冲着山脊之处,招了招手,大喝道:“兀那小子,下来一战!” 徐晃身边的护卫也是拍打着兵刃,跟着大喝道:“来!来战!” 旋即更多的征西兵卒也高声喝道:“来战!来战!” 邀战之声甚至一度掩盖了荆州兵卒被追杀的惨叫声,在山谷河川上空如同闷雷一般的滚过…… “公子……”刘琦护卫有些怯怯的低声说道,“我们……” “走!快走!”刘琦二话不说,掉头就走,心慌意乱之下一脚踩空,顿时吭哧吭哧滑下去老远,哎呀呀的叫唤着,“咚”的一声撞在了一个树干上才停了下来,“嗷”的一声便昏了过去。 “谷砸!” 刘琦护卫吓得连声音都变了,手忙脚乱的冲上前去,然后架起昏迷的刘琦便往山下而逃……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38章 人到中年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人到中年,或是三十而立,或是三十不立,但是有一点是大约相同的,就是从身躯肉体上衍生出来的焦虑感,是每一个人都没有办法避免的。 千百万年的进化史,进化论什么的合理不合理暂且不谈,单单说人类自身。十几岁二十出头的人,往往都是冲劲十足,动不动就想要莽一波,除了大脑皮层还未完全发育的原因之外,身体旺盛的生机也使得这个年龄段有较为充沛的精力,甚至是无处发泄的精力,影响了其正常的思维和判断力。 人到三十,向上生长的势头就基本结束了,虽然身体精神还能持续旺盛一段时间,但或多或少就开始掉头,或是准备向下,和六七十岁的时候的那种身体机能大滑坡不能相比,但是至少向上的持续生长的势头都绝灭了。纵然人的自我意识还没有到位,但是身体之内每一个细胞都已经清楚,不再生长而是步近死亡的这种转变,这种感觉,自然就会慢慢的积累,到了四十岁左右就往往会超出潜意识控制的阀门,表现出来的中年焦虑和内分泌失调。再加上如果还有十来岁知道道理但是不讲道理的孩子,还有明白道理但是已经开始糊涂老人,那真是欲仙欲死,死不能死,生不得生。 大汉征西将军,斐潜,在清晨起床洗漱的时候,突然发现,他已经咣当一脚,踩进了中年人的区域。虽然现在的斐潜暂且还没有体验到中年焦虑的那种欲仙欲死的绝妙滋味,但是前世有。 铜镜里面,映照出来的身影虽然依旧清秀,但是脸庞已经失去了年轻时候的尖锐棱角……嗯,怎么说呢?或许是胶原蛋白不足,或许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十几二十岁那种赏心悦目的轮廓渐渐的就会被或是松弛,或者肥腻的物质填充,渐渐变得……嗐,光是经历一次,都让人沮丧……可是在斐潜这里,却要经历两次…… 之前的那些穿越的前辈,是怎么克服自己衰老两次的这种心情的? 斐潜皱着眉头,将脸巾扔回铜盆当中,挥挥手让侍从退下。 这个年头,别说什么癌症中风心脏病,单单一个感染都可以让人寿命终结,甚至什么寄生虫,或者是掉了一块皮肉,跌了一棵牙,破伤风,伤风…… 当然,好处也是有的,至少交通意外是少了许多,也不用太过于担心什么高空落物天降正义之类的…… 时不我待啊! 趁着年轻,总还是要做一些事情的,要不然等自己真的精力消退,越发求稳的时候,恐怕就做不下去了。 吃过了早脯,斐潜摸了摸肚皮,决定准备跑一跑前线,否则着能量消耗不掉,腰围越来越大,终究不是什么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不过在动身去前线之前,斐潜还有些事情要做,就是见一见从涪县左近退下来的黄成。 黄成虽然说整体战绩而言,也不算是太差,但是如果按照斐潜的要求来说,却并未达标,甚至还有些失望,因为自从建立山地营开始,斐潜就是不断地在和黄成信往来,交流沟通,原本认为黄成对于统领指挥山地营有一定的了解和认知,却没有想到黄成到了临战的时候,依旧出现了问题。 “叔业,看看这个……”斐潜指着摆放在一侧兵器架上的两套武器,然后说道,“说说这两个有什么不同……” 黄成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不是黄成有什么情绪,而是这两套武器黄成都非常的熟悉,不需要多看便能知道,一套是山地营专用的战刀和手臂圆盾,另外一套是普通兵卒用的战刀和小圆盾。 虽然都是并州工坊出产的,但是山地营的战刀和手臂圆盾,都要比正常普通兵卒的小一点,短一些,这自然是为了山地营的兵卒能够在灌木林地当中更为方便的作战,而不至于因为过长过大的兵刃,出现卡在树枝灌木当中的尴尬场面。 “知道问题在哪里了么?”斐潜追问道。 黄成点点头,说道:“我不应该用山地营兵卒和对方普通兵卒交锋……” 斐潜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说对了一半,再想想。” “这个……”黄成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应该在山地之中作战!” “对!这个才是关键问题!”斐潜表示认可,然后忽然话题一转,似乎是说另外一个不相关的话题一样,“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有能力进攻涪县、梓潼,但是我并不愿意这么做么?” “不过多损失兵力?”黄成说道。 “对,还有呢?”斐潜继续追问。 黄成思索了片刻,但是没有说什么其他的答案出来,抬头看向了斐潜。 “我们现在地盘大了,要看住的地方就多了……”斐潜扒拉着手指头说道,“光关中一地,武关、潼关、函谷关、大散关、延津、风渡口等等,哪里不需要安排人马?再加上并州,上党、太原、陇右、汉中,哪里不需要兵卒镇守?接下来若是取得了川蜀,建中巴东哪里不是山地丘陵?叔业你是亲自练过兵卒的,自然也是应该知道一个好的老兵在军列当中是多么重要,更何况这些地区,除了一些关隘之外,很多地方都是山地军寨,山地兵刚好可以派上用场!你这些山地兵卒,现在都是一个个的种子,将来是要种到各地去的,现在若是消耗太大,就等于是又要重新培养训练……叔业啊,你就愿意继续在汉中再练两年兵?两年再两年?再两年你就快四十啦!到四十岁了你还只想着练兵?庞士元那个黑小子都当太守了,你就一点都不急?” “主公……”黄成拜倒在地,哽咽得不能自己。 “嗨……”斐潜看着黄成,闭上眼,叹息了一声,然后走上前去,将黄成拉起来,拍了拍黄成的肩膀,说道,“我明天要动身前往广汉,你去准备一下,跟着一起走,也回去晚上好好想想,这山地营究竟应该怎样打,怎样用,写个方略上来,明天我要在路上看!还有,别急,别乱,知道么?” 人到中年,有了基业,有了家庭,不能急,不能乱。 或者说,没有资格急,没有余地乱。 ……………………………… 刘备也没有什么资格急,没有多少余地乱。 关羽让人送来的特别提醒,刘备收到了,但是刘备一点都不敢乱动。刘备他现在就像是在水中正在往下沉的人,手头边只能捞到一根稻草,那么对于刘备来说,这一根稻草是抓,还是不抓? 抓了,几乎等于没有,不抓,更是什么都没有。 刘备眼看着马上就是四十的人了,别说四十不惑了,当下连而立都谈不上,你说让人急,还是不急? 年轻的时候,失败了,还可以说失败不要紧,反正年轻,还有机会,还有时间,就当作积攒经验,而现在,连说这种话的资格也在慢慢的远离。 汉代人,平均寿命四十出头。说句不好听的,当感觉到了泥土腥味盖到了脖子上的时候,还有什么自欺欺人的本钱? 就像是刘备知道川蜀当下并不是一个好选择,就像是知道刘琦并非是一个神队友,但是就跟水面上的稻草一样,不抓住,便是什么都没有…… 同样,对于刘备来说,吴懿就是第三根,或者第四根稻草。 刘备招来了孙乾,先问了问关于秋粮缴收的情况,然后沉默了片刻,说道:“子仲……子仲现在如何?” 若是按照后世的标准,别的暂且不论,单单在对待枕边人的态度上,刘备就是一个不择不扣的大猪蹄子,绝世渣男。麋夫人跟刘备的时候才不到二十,正是青春姣好,肤白如玉,据说可以跟白玉媲美,让当时的刘备爱不释手…… 刘备到了荆州,转眼之间就得了个新欢,蔡夫人,然后到了川蜀,又多了个吴夫人。 麋竺之前还有些怨言,结果慢慢的也就沉寂下来了。 “子仲兄……”孙乾看了刘备一眼,然后说道,“于城外收纳秋赋,每日忙碌,勤勤恳恳,无有停歇……” 刘备垂下眼睑,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换了个话题,说道:“公佑,某有一事……某欲封吴子远为讨逆将军……便请公佑辛苦一趟,去一次郪县……” 孙乾愣了一下。 吴懿战败,这个事情虽然刘备控制了消息,尽可能不让其传播扩散,但是这种事情,哪里能够完全隔绝,孙乾也自然略有耳闻,所以当听到刘备不仅不降罪,反倒还要加封,一时之间多少也有些诧异。 虽然说讨逆将军不算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将军封号,是属于汉代临时设置的杂号将军,也不能开府,也没有什么实际的俸禄增加,就跟后世小皮包公司的什么董事长一样,叫得响亮而已,但是毕竟好听啊…… 而且刘备的意思是…… 孙乾略一沉吟,便拱手称是,应答了下来。 刘备点点头,也是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公佑……你我也是相知多年的老友了……若是依你看来,当下川蜀局势如何?有什么便说什么就是……” 孙乾看了看刘备,刘备又再次恳切的点了点头。 “唉……”孙乾微微叹息一声,说道,“听闻主公和刘大公子盟约,欲刘大公子西进攻略征西后方?这个……主公以为,以刘大公子之能,可胜否?” 刘备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孙乾再次叹息一声,也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只是这样看着刘备。 都已经无话可说了么? 刘备苦笑了一下,便让孙乾先行退下了。 窗外,枯黄的落叶被秋风扯下,摇摇晃晃跌落在地面上,早晚的寒意也渐渐的让人痴迷于被窝的温暖。但是,想要有一个温暖的被窝,首先就要有一条至少足够长的被褥。然而刘备现在,就像是只有一条半人宽的被褥一样,不管是横着盖还是竖着盖,总要有些地方遮盖不足,暴露在寒冷之中。 张飞在涪县,守护成都的西大门,关羽在郪县,看护住正面的方向,刘琦在东面,虽然刘备也知道这个家伙并不多给力,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其余的川蜀各地,纵然刘备知道有些人在后面阳奉阴违,背地里搞一些小动作,但是能管得过来么? 这一次,吴懿战败,刘备打落牙齿吞到肚子里,不也是为了至少能在面上维持一下?如果连吴懿都一并舍弃了,那么还有什么人可以用? 除非…… 刘备站了起来,背着手,走到了堂外。 人到中年,不对,对于刘备个人而言,应算是人过中年了,才有了一方天地,难道就这样再次抛弃? 若是这一次又是落得两手空空,下一次又将走往何处? 焦虑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吞没至顶,让刘备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应该,应该还是有些机会,对,还是有机会的…… 有机会的! 刘备再次在心中暗暗强调道。 刘备问过成都城中的官吏,知道每一年从十一月开始,川蜀之地就会变得比较寒冷起来,而且在周边的山区地带,甚至还有下雪,有时候甚至因为雪花过多会导致封山,纵然不一定能够达到像是冀州幽州那种积雪及膝,不能于行的程度,但是至少对于在外的行军的部队就是一个巨大的不利因素! 而且寒冷会持续到明年的开春,也就是说如果能抵挡住当下征西将军斐潜的进攻,拖到十一月,那么很可能就会因为天气原因,不得不暂停军事行动,也就等于是从十一月份开始,到明年的二月,刘备就至少多出至少三个月的时间…… 然后春天川蜀有连绵雨雾,夏日又有虫蛇横行,如果再拖一拖,搞不好又到明年的秋天了! 如此一来,就多少可以让刘备有些缓冲的时间,训练兵卒,整合资源,站稳脚跟,对抗征西了! 是的,还有机会,现在,不能慌,不能急,不能乱!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39章 利益之争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斐潜往广汉前线,除了说是要看一看具体战线的情况之外,也多少有些想要避开喧嚣的阆中的意思。自从阆中展开了贸易之后,几乎每一天阆中的官吏都是忙得头打脚,既要和川蜀大户大姓相互沟通,商讨事宜,又要重新丈量土地,清算田赋,再加上阆中已经隐隐成为通往汉中的重要商道,水陆交通繁盛,这其中的商业利润可想而知,眼馋的心动的络绎不绝,也就导致阆中根本清净不下来,有时候确实是太吵了一些。 转眼之间,晏平四年就快要结束了,适宜进兵的时间窗口也在慢慢的关闭,所以对于战争来说,正常的选择就是两个,要么抓紧时间进军,要么拖延一下,等到下一年继续再打。 话说回来,没有到汉代之前,斐潜也有时候会有些疑惑,为什么古代战争有时候一打就要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的,现在想想,也是正常,毕竟汉代交通不便,一地的兵卒要走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本身就要消耗不少时间,再加上作战又不可能都是双方约定好,一起坐下来掰手腕,谁输谁滚蛋,所以一来二去,就难免时间延长了。 斐潜到了广汉,最先见面的自然是徐庶。 “这个时间,并北估计快下雪了吧?”斐潜拍了拍广汉的城墙,“物资准备得怎样?还有什么短缺的,都一并报上来,趁着雪还没有封路,能一次运来的都运来……” 徐庶站在斐潜身侧,闻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主公体恤将士,乃吾等幸事也!” 斐潜摆摆手,表示徐庶不用说这些客套话。 雪地纵然有雪橇,但是对于人和牲畜都是一种考验,因此能不在天寒地冻的时候行军运输,还是最好不要,这个年头,一到冬天战争双方就很有默契的停战,也是一种无奈之下的常态。 不过徐庶并不想就这样读过这个晏平四年的秋冬季,片刻之后,便将手指向了前方,说道:“如今吾等以四城为体,吾专而敌散,吾安而敌乱,正值破敌之时也……郪县之下,有左右大营,各有五千兵卒,城中亦有八千人马,数目虽多,然各有统属,若攻之,可乘其隙,乱其心志,以天雷破门,即可大胜之!” 徐庶说的也没什么错误,虽然说在郪县的关羽接手了原本属于的庞羲的川蜀部队,但是东州兵和川蜀兵之间的间隙和纠纷,并不会因为武圣的加成而有什么减少,更何况当下关羽还没有达到后世不断神化的境界,当下能够大体上统管起来,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因此从某个角度来说,只要动作够快,直扑郪县本体,然后左右两翼牵制郪县城外的大营,一举突破郪县城门,击败关羽,那么留在城外的左右两个营地之内的一万兵卒,也就会极大几率的丧失斗志,搞不好当场投降都是有可能出现的。 不过么,虽然徐庶已经是有了计划,但是斐潜并不打算现在就马上安排着手进行,“我觉得吧……在我们动手之前,还可以见一个人……” 徐庶顺着斐潜的目光望去,恍然而道:“賨人?” 斐潜微微笑笑,点了点头。 徐庶皱了皱眉说道:“魏文长真是不晓事理,当重责罚之!” “罚自然是应该罚,不过么……”斐潜摆摆手,说道,“大战在即,暂且记下……而且賨人之事,对于吾等也略有益处……” 做一个好的领导,至少要会给手下搽屁股,而不是胡乱甩锅。一些坐在领导职位上的人,有时候只会敷衍了事,其实不是说不懂这个道理,而是他要么懒,要么做不到。从基层爬上来的领导,就明白那一些事情容易出篓子,然后那一些手下容易出问题,除了要盯着提醒之外,万一真出了问题,就需要能够及时补位,将事情盘圆回来,而不是将手下推出去背锅,然后推一个少一个…… 就像是魏延。 魏延有能力么? 肯定是有的,要不然当年魏延在汉中那种地方,不仅能够掌控地方,还能够抵御曹魏的侵袭,甚至到了北伐诸葛身亡之后,依旧强悍得让人忌惮,但是魏延明显也是有问题的,否则也不会被人在背后套麻袋。 就像这一次的賨人王杜胡。 魏延当初拐卖,嗯,拐骗賨人王杜胡的时候,大刺刺的用的就是征西将军斐潜的名义,但是实际上魏延根本就没有跟斐潜报备过,甚至之前到阆中的时候也没有专门汇报这一件事情,结果到了广汉的时候,眼见着杜胡肯定要见到斐潜了,纸张已经保不住火了,才来向斐潜请罪,把斐潜气得够呛…… 不过气完了,依旧还是要给不安分的魏延搽屁股。 回头再揍两下,多少给个教训。 从某个角度来说,换成斐潜自己,也会做出和魏延差不多的行为,对于愿意倾向于自己的賨人进行拉拢,因此整体上来说,魏延也不算是什么大错,只不过是没有及时报备,或者说…… 斐潜揉了揉下巴上的胡子,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如果这个并非是魏延故意隐瞒,而是魏延本身的性格特点呢? 这就有些意思了…… 那么整个事情,就从有意隐瞒变成了过于独立…… 从历史上的结果看来,魏延也却是有这样的特点,所以被盖了麻袋之后,竟然在川蜀之中,没有任何人为其抱怨喊屈!可见个性太过于独立,明显脱离了群众,走这种独行侠路线,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啊,文长小同志。 斐潜不由得瞄了瞄一旁的魏延,捉摸着要用什么方式来稍微雕琢一下魏延这个有些别扭的小个性——嗯,要不要找一个什么时间,搞一次什么团建活动? 魏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上一阵恶寒,连忙回头四下张望,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有些诧异的挠了挠后脑勺。 傍晚,广汉城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穿着新衣的蛮子賨人们互相打量着,兴高采烈的打着招呼,等待着征西将军的大飨的开始。从广汉周边听闻了消息赶来的大户豪强们也客气的相互打着招呼,彬彬有礼的寒喧着,他们很自然的和賨人们保持了一段距离,泾渭分明。 虽然立场不尽相同,但是当斐潜出现的时候,依旧收到了双方极大的追捧,不管是賨人还是川蜀豪右,这不要钱的奉承话,或浅白或是高深的词语一个劲的往斐潜身上摆放,若是这些堆砌饿起来的词语都有各自的重量的话,恐怕斐潜走不出三步…… 酒过三巡之后,賨人杜胡捧着酒爵站了起来,来到了征西将军斐潜的面前,拱手向斐潜敬酒,然后笑呵呵的说道:“闻将军有令,賨人自今日始,若自愿出山,便不为他人部曲,可独自成寨,不知当真否?” 刹那之间,顿时不知道多少道德目光顿时集中到了斐潜和杜胡两个人身上。 杜胡身躯微微有些颤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亦或是两者皆有。 不管是在汉代,还是在三国期间,华夏周边的民族,匈奴也好,羌人也罢,甚至是川蜀的这些賨人南蛮,东吴的百越,基本上都是没有多少人权的,有好事的时候轮不到,要打仗的时候充当炮灰,要不是这样,当年于夫罗的南匈奴也不会因此而叛乱,西羌更不至于是叛了又降,降了再叛。 三国期间,魏国蜀国吴国都有征发少数民族补充军队的措施,曹操的乌桓骑兵,刘备的白毦精兵,孙权军中也同样有大量的百越士兵,但是这些兵卒无一例外,都不是自成系统,而是成为了君主手下的直属部队,或者是打散了变成了各个将领的部曲。 作为将领的部曲,也就基本上成为了将领个人的财产。对于这些财产,将领有供养的责任,也有处置分割的权利,换一句话来说,这些成为部曲的人,也就没有了自主的权利。 賨人王杜胡激动的,也就是这一点,他不反对部曲制度,但是他不希望自己的族人一下山就像是鱼肉一般,被这个人割一块,那个人割一块…… 硕大的大堂之中,忽然一下变得安静起来,只依稀的听到各人的呼吸之声,每一个人都关注着,竖着耳朵,生怕漏掉了一个半个的字眼。 斐潜微微笑着,点点头,说道:“然也!” 杜胡大喜,顿时跪拜在地,高声叩谢。 顿时周边一片哗然。 这就是魏延没有搽干净的那一坨了…… 作为川蜀士族豪右,也不见得多么喜欢没有开化多少的賨人,但问题是免费的人口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就算是将其当成是补充牛马的劳力也是不错的啊! 更何况,华夏人对于“免费”这两个字有着天然的热忱,当然,国外的也是一样,甚至不惜脱光了衣服进超市也毫不在乎。 现在居然免费的没了? 徐庶瞪了一眼一旁低着头的魏延,捋了捋胡须,然后收回了目光。 “将军……”一旁川蜀豪右之中,有人忍不住拱手说道,“賨人不明道理,不服王化,岂能由其随意下山结寨?若是不纳税赋,岂不是乱了伦常,败坏朝纲?此事颇有不妥,还请将军三思!” 到目前为止,汉朝对付治理蛮夷的手段都差不多。 第一种,蛮夷自治,部落的头领只要名义上臣服,再交一点象征性质的税赋就行了,其他的事务全由部落头领治理。 这样的方式的前提,就是蛮夷都是在原本就是蛮夷的土地上,比如深山老林,比如草原深处,原本就不是汉人手臂够得着的区域,自然是有管没有管都差不多,能够表面上臣服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第二种,就是编民。 当条件逐渐成熟的时候,汉王朝就会派遣官吏进行治理,把蛮夷变成编户齐民,按管理汉人的办法进行管理,税赋、徭役,一概按照规定征发。如果能跨到这一步,那就是一个飞跃。一旦决定这么做,那就要有相当周密的准备,否则一旦这些人再逃户,那当地的地方长官是要负责任的,而且按照律法也必须要对于这些逃民进行征讨,主持这些事务的人都会遭受舆论批评,甚至会被免官。强者为兵,弱者补民,这就是中原王朝为了增加人口,弥补损失而采取的措施。 因此再这样的情况下,许多人就会选择将这些比较成熟的蛮夷地方内部分割消化掉,而不是正儿八经的上报给汉王朝,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又吃饱了又少了麻烦,何乐而不为之? 正常来说,并入其他川蜀大姓,对于这些賨人而言,也并非完全不好,因为不管賨人也好,其他蛮夷也罢,都是有些野性的,若是欺压太过,自然也会闹腾起来,除非真的遇到那种又傻又没人性的士族成员,否则大体上还算是比纯粹在山中多少强上一点。 当然,也就是强一点而已。 但是如果说賨人自己能够下山,成立村寨,然后不依托任何士族豪右大姓,这样自然对于賨人而言,是好了许多。 不过也因为如此,让周边的士族大姓大户,又没有捞到好处,又要兼顾着地方乡土防务,收缴赋税等等职务,若是因为賨人立寨,发生什么争水争山的冲突,受到了什么牵连,自然也是绝对不会喜欢的。 于是乎,在大堂之上,骤然气氛就冷了下来,一方是以賨人杜胡为首的七八名的賨人统领,个个虎视眈眈的瞪着对面,另外一方则是川蜀豪右大户,几乎都朝着賨人微微仰着头,表示自己对于賨人这种野蛮家伙的不屑。 徐庶又转头瞪了魏延一眼。 魏延知道自己在之前给杜胡做出的允诺,让征西将军有些为难,便默不作声地低下头,脸上也带出了一些羞愧的颜色。 “哈哈……”征西将军斐潜笑着,打破了僵局,“此事乃两全其美之事,又何必作此i意气之争?来来,且满饮此杯,然后听某一一道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40章 釜底抽薪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刘曹孙三家之中,作为各自的首领,刘备的包容度是最高的,但是也不意味着刘备可以无限制的包容,就像是刘璋,若是放到其他两家之处,恐怕多半就是个必死的结局,而刘备则多少还是会让刘璋得一个善终,只要刘璋不搞怪。 就像是后世各家单位之中,有哪一家单位里面没有一些天天骚话连篇,不是吐槽这个,就是讽刺那个的人存在,但是对于这些人的领导来说,处理方式也和具体人员布置各有不同。若是人少,又没有替换人选,多半都会忍了,大不了当没听见,然而若是原本岗位替换性就很强,又不缺这号人,就像是许攸一样,该杀的时候也就杀了。 整体来说,斐潜现在也比较能够理解刘曹孙的各种操作了…… 就像是当下。 賨人王杜胡,现在对于征西将军斐潜来说,有一些重要性,但是并非是非常重要,这一点,川蜀左近的广汉士族豪右都看得出来,因此也就敢犯颜直言,换成其他人比如说是徐庶,这些家伙自然就是缩着脑袋,屁都放不出来。 当然,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利益的关系。 賨人以往都是在山地深处结寨,这些区域原本就不适宜开垦耕作,所以这些川蜀士族豪右也不在乎,也大体上相安无事,相互没有多少影响。然而如果说賨人下山,择地立寨,那么对于川中平整土地有限的这些区域,就必然会形成竞争关系,反正适宜耕作的靠近水源的土地数量就那么多,给賨人了自然就少了士族豪右的,再加上作为士族豪右,按照汉朝的惯例来说,也必须承担着收缴地方赋税,传播行政命令,守护地方安宁的职责,所以既没有多少好处,又要承担不小的责任,这样的事情有谁会心甘情愿的调出来承担? 因此再这样的条件下,这些川中豪右出言反对賨人下山择地立寨,又不归属地方的情况,也就属于很正常反应。 既然是属于正常的反应,斐潜自然就早有考虑,所以便不慌不忙的说道:“賨人下山立寨,不选熟田之所,不安插地方职务,不归地方统管……” 一旁的士族豪右听了,原本有些皱眉的也就松弛了下来。 不选熟田,那么久不必割让出原本属于这些士族的土地了,不安插地方职务,那么也就不用让出一些地方政务的职位了,不归地方统管,也就等同于不用管賨人,不用承担什么安全啊赋税啊人口钱啊等等一系列的破事…… 这样一来,虽然没有额外的好处,但是至少也没有失去什么,因此也就没有了反对的理由,征西将军爱折腾,就让其折腾去吧。这些川蜀士族豪右左右看看,小声的对了对口径,便异口同声的拱手而拜,说道:“征西将军所虑甚是,吾等佩服!” 川蜀豪右士族没有意见了,但是賨人王杜胡却不满意了,吭哧了一下,毕竟是賨人,也少了几分的修饰,直接就说道:“将军!这无有熟田,如何下山?若是如此,还不如在山上自在……” “嗤嗤……”川蜀士族豪右当中,不知道是谁偷偷的笑出了声。 站在賨人的立场上看,当然是分配熟田的这种操作最好,也就是等于賨人一下山就可以获得较好的定居条件,现在变成了没有熟田,也就等于是要重新开垦,那么对于賨人来说,这个难度确实不小。 賨人下山,就是为了过上比在山上要更加舒服安宁的生活,结果这个也没有那个也要新建,又要抛弃原本熟悉的事物,自然是不太愿意。 “莫慌……”斐潜转头安抚賨人王杜胡,说道,“在座各位,哪一家的土地不是从生田变成熟田的?不就是一两年的事情么?再说,賨人王不要忘了,在某家旗下,可是有农学士、工学士的,新辟之地,说不得更好呢……若是缺乏耕田牛马庄禾种子,亦可按照关中旧例,租借与賨人王……如此一来,賨人王还担心什么呢?” 賨人王讲的直白,斐潜也回答得直白。斐潜有这个底气打包票,但是当下刘曹孙却没有,甚至连袁绍都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因为农学士和工学士,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賨人王杜胡想了想,便转忧为喜,再次上前拜谢了征西将军,然后回去之后又给其他一些賨人哩咕咕噜解释了一通,顿时引得这些賨人头领各个喜笑颜开,若不是杜胡一再约束,恐怕就是当场就会做歌做舞起来…… 一旁的川蜀豪右士族,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但是出钱出种子出牛马的,又不是自己,就算是想要反对,一时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最终也就自能是相互看看,无言以对。 如此便是皆大欢喜。 团队领头人的工作么,不就是指方向,抹稀泥,平衡利益,分配工作,团结下属么? 简单么? 不简单。 因为斐潜现在做的,让賨人下山立寨,又给了相当多的好处,这个事情,其实不仅是考虑这自己,也是朝着刘备的下三路去的…… 说的文雅一些,便称之为釜底抽薪。 ……………………………… 郪县。 吴懿新获得了一个讨逆将军的称号,但是在回到了自家的住所地时候,却没有显现得多么的高兴。因为吴懿知道,这不过是刘备给的一个安抚之意罢了,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战绩功勋换来的,而且刘备也同样担心吴懿玩一个什么釜底抽薪,导致川蜀成都左近的局势受到影响,崩坏整个的战局。 “探听清楚了没有?”吴懿坐在堂内,没有点灯,夕阳透过窗楣有气无力的照进来,在吴懿身上留下了些斑驳的黑影。 “启禀将军……”在大堂当中的吴懿心腹微微低下头,沉声说道,“在城外山林间,找到了些痕迹……小的顺着痕迹挖掘,便寻得了小杠子等人的尸骸……” “……”吴懿沉默了片刻,“可有寻得某的信?” “并未找到。” “……此事,不可外传……”吴懿低下头,脸庞藏在了斑驳的光影之下,“……另外,你且去打探一下,看看小杠子出城当日,有哪些人马调动……” “唯……”心腹应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吴懿默默的坐在大堂之内,盯着桌案之上新摆放上去的讨逆将军的印绶,不言不笑,一动不动,直至夕阳落山,四周开始昏暗起来,就像是一尊雕像一般。 良久,吴懿忽然挺直了腰身,然后伸出手,在半空之中停留了片刻,旋即将桌案之上的所有东西全数拂到了地上…… 讨逆将军的铜印,咕咚一声在木地板上弹跳了一下,翻了个底朝天,露出崭新篆刻的“讨逆将军章”五个篆字,笔画之间,多有些仓促斧凿之意。 汉代印章,分为印,章二类,大多数汉代官职都称印,比如像是郪县,就有“郪县令印”,但是唯独汉将军印,习惯称之为“章”,但不是绝对,比如“征西将军”这一类的正儿八经的将军职位,便是“征西将军斐印”,而不是“征西将军章”。 大多数出现所谓“将军章”的,便是像是吴懿拂到地上的这个样的了,因为不入品级,所以不加姓氏,再加上汉代对于这种将军职位都是随时加封,随时撤销,有时候在军阵当中,临时加封,用来确定军队之间级别高低,统属范围,因此也就称之为“某某将军章”,当然,若是担任的时间较长,已经可以算是终身称号了或是一种荣誉称号了,也可以改成“某某将军印”,比如较为出名的“度辽将军印”,便是如此。 将军章,也是因为临时增设,所以多半临时浇筑,临时篆刻,所以边角之处,也自然是多有一些不圆润。 吴懿站在讨逆将军这枚印章之前,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着一些什么,沉默了许久,然后竟然没有捡起,也没有踩踏,就像是在道路中间遇见了一块小石头一样,直接抬腿跨过了这枚印章,背着手,转向了后堂去了。 夕阳西下,黑影渐渐的从大堂的一侧开始蔓延开来,似乎很慢,但是实际上却很快,带着一种不容否决,不容置疑的坚定,覆盖到了地上的讨逆将军章的身上,然后咕噜一声,吞咽了下去。 ……………………………… 想要玩釜底抽薪的,远远不止征西将军斐潜一个人。 远在许县,董承也觉得,釜底抽薪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董承从某个角度来说,也算是大汉朝的外戚了,但是他这个外戚当得很是不爽。翻翻看大汉历朝历代的光辉无比的外戚历史,不说什么卫氏霍氏窦氏了,就连次一档的王氏梁氏也都没得比,就连何进…… 呸! 想某堂堂董承,和何进那个无脑屠夫相比,岂不是失了身份? 何进为什么死了?还不是因为优柔寡断,当断不断? 而董承觉得,现在就是应该到了需要进行决断的时候了。 前些时日,董贵人有喜了,汉帝刘协趁着这个机会,便封了董承为车骑将军,当然,也封了斐潜为膘骑将军…… 暂且不论远在关中川中的斐潜,单说这个新出炉的车骑将军董承,在经历了短暂的兴奋期之后,便是陷入了圣人一般的空虚感。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哲学三问,困扰的人从古至今都有,也自然包括了董承。 说实在话,大汉王朝上下三四百年,活的窝囊无比的外戚也有,但是更多的是风光无比,权柄滔天的外戚家族。当然,巅峰过后被满家炒斩,诛灭九族也不少,不过么,就像是不走人行横道,也不走天桥,就是要直接穿越马路,展示一下跨栏技术的非专业运动员一样,脑海之中知道这样做有风险,但是认为自己可以避免,又或是觉得这种风险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来一样…… 许多怨恨的起因,有时候很简单,简单到让人瞠目结舌。 引发董承滔天一般的怨念的,其实就是一辆车。 董承就觉得,自己这个车骑将军,连他娘的一辆像样子的车都没有,还他娘的叫个屁车骑将军? 虽然现在许县名义上是天子居所,大汉王朝的政治中心,但是实际上,这个中心并不算是多么繁荣,至少在这个时刻是如此。 因为征西将军,嗯,现在或许就要开始叫做膘骑将军了,斐潜在并北关中搞得商贸风生水起,自然带出了经济上面的虹吸效应,导致许多钱财物资都集中到了并北关中,许县之处自然没有像历史上的那么宽裕了。 当然,就算是历史上的许县,也不见得有多么的宽松。历史上记载,汉帝刘协需要出行的时候,甚至找不到四匹同颜色的马匹来拉车,许多朝廷大臣,出行也都是靠牛车,连马都没有。 现在么,原本应该收入囊中的宛城,成为了征西将军外戚黄氏的自留地,原本应该倾向于曹操的河东区域,也成为了征西将军的产粮地,就连河洛弘农杨氏,也跟着征西而不是像是历史上一样投靠了曹操,所以对于曹操整体经济来说,自然是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 再加上曹操当下紧锣密鼓地准备和袁绍进行对决,争夺整个北方的统治地位,所有的物资财力自然是要倾向军事,更不可能拿出多余的什么东西来,给什么大汉朝廷官员们作为体面之物,仪仗出行。 就连曹操自己,大多数时候都坐牛车,董承这里,又有什么好例外的? 但是问题是,董承并不这样觉得。 这大汉三四百年,还有做牛车的外戚?还有连牛车都半新不旧,缝缝补补,甚至有些破破烂烂的车骑将军? 说什么国事艰难,好,某也能理解,不开府就不开府了,车骑将军的仪仗什么从简也就从简了,但是好歹搞一辆像样子一些的车给某也成! 但是看看这牛车,陈旧就不提了,这车栏上面的横杆之处,竟然还能看到有虫子吃出的虫洞!董承每次上车坐着,都能看见,都觉得这几个虫洞就像是旁人嘲笑裂开的嘴,而那些虫子就像是在啃咬着他的心! 这,简直就是耻大辱!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41章 叔可忍否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忍耐,是一种品德。 之所以成为一种品德,受到大多数人的称赞和推崇,除了官方推荐之外,其实根本上的原因就是这个品德很稀有,难以坚持…… 试想一下,若是像小区里面的狗屎一样多,不管是走廊还是电梯间,随处可见,一不小心就中地雷,尤其是在周六早晨特别多的时候,还会有什么称赞和推崇么? 董承现在就觉得他完全没有办法在坚持忍耐。 每天看着车架之上的虫洞,都快要疯了! 堂堂大汉车骑将军,竟然乘坐的是这种车! 董承觉得,这是不仅是打自己颜面,甚至是在打天子的颜面! 其实董承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真不能怪曹操。如果留在许县的是曹操,又或是荀彧,多半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但是如今不管是曹操,还是荀彧,都在外线大野,咳咳,准备和袁绍作战,这许县之内自然是托付给了二线,也就是夏侯惇和满宠来负责,在民生政务上,满宠的点数自然没有像是荀彧那么的高度,再加上萝卜蹲智力加成也不够,又要满足前线需求,又要稳定后方,自然不可能照顾得非常周全,在调拨给董承的仪仗和车辆上出现一些纰漏也是无心之举。 如果董承和负责这个士气的官吏说一声,然后调换一辆也就没什么事情了,或者抓几个办事不利的小官吏问责,也就过去了,可问题是董承又好面子,又琢磨着这不是普通小官吏敢做的事情,必然其后有人指使,而指使做这样的事情的罪魁祸首,又能是谁? 不就是因为当下自己是外戚,有可能威胁到了某个人么? 俗话说得好,叔叔可以忍,婶婶不能忍,董承不想从叔叔变成婶婶,便只能是彻底得解决烦恼的根源。 “陛下……”董承拜倒在地,恳切的说道,“如今大汉纷乱,究其根源,乃陛下未能亲政,致天恩穷于地方也!如今陛下已是明达之龄,诚应主政,广恩寰宇,被泽万民!” 刘协默默的点了点头,在心中给董承点了三十二个赞。刘协他也想要亲政,但是问题是条件不允许啊。“爱卿可有何策?” “……如今许县之内,阻陛下亲政者,唯一人也……请陛下给老臣一道诏令……老臣必将联同忠义之士,除此奸妄……”董承在地上驱前了两步,沉声说道,“臣,蒙陛下天恩,侥幸高禄,如今见陛下雄才大志,竟不能展,实乃心痛不已,寝食难安……” “嘶……”刘协吸了一口气,虽然早就将周边的侍从护卫退下了,但是依旧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沉吟半响,然后才低声说道,“国丈,此事非同小可……” 董承叩首道:“老臣……甘为陛下肝脑涂地,以报君恩……陛下,正所谓,事在人为,如今贼人在外,正值剪除良机业……若是待其羽翼丰满,恐怕是……” 刘协又沉默了片刻。董承说的也没有错。不过,依旧还有问题,刘协虽然年龄不大,但是毕竟经历得比较多了,思想也比一般的少年人要更加考虑全面一些。嗯,就像是辣鸡当中的战斗机,要么买的好,要么啃得起,但是追根究底,依旧还是属于鸡。 “其下人马众多,国丈可有定策?”刘协将董承搀扶起来,悄声问道,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他的话语似乎因为激动,抑或是因为紧张,而有了一点颤音。 董承显然也考虑过这个方面的问题,便毫不犹豫的说道:“当下之形,可比昔日长安否?诛其恶首,收其党羽,便可安天下也!可假诏其归,老臣便同忠义之辈,斩贼于城下,宣首之恶,赦宥其众,便可定也……” 当年董卓不也是兵马众多么?但是董卓一死,不就是树倒猢狲散了?要不是王允那个倔强的老头自寻死路,把持着朝政不分权,又怎么会落得被西凉乱兵反噬的下场? 只要扫尾工作做的好,区区一个曹操,连董卓第二都算不上,又能算得了什么? “陛下不必忧虑……”董承表示,这些事项他都考虑好了,都有完全得对策,现在只欠一道东风,嗯,诏,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动手了,“可致信于冀州,令二虎相争,待其疲惫之时……” “……退一步来说,若有反复,亦可令人至河洛召集征西,嗯,骠骑将军前来护驾……骠骑将军若来,一可扫荡谋逆,稳定许县,二可令其收冀州,诛杀袁贼,三来远其基业,可虚其后,若是……亦可……如此一来,天下岂不是尽在陛下帷幄之中?”董承侃侃而谈,就像是什么许县对一般,弹指一挥间,天下风云变。 不就是像杀董卓一样,如今董卓二代眼看着肥了,便先杀董卓二代,然后让董卓三代搞二代剩余兵马,然后转头一看董卓三代肥了,也可以继续再杀董卓三代,培养董卓四代…… 国家这么大,总是要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么。 刘协仰着头,闭着眼,思索着。 他是刘协,但是他也是天子,大汉的天子。 “……不过当下印玺皆存于尚台……”刘协低声说道,“若取用之,必然引其疑心,多为不美……”其实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就代表着刘协心动了。 “陛下……若是如此,老臣到有一策……”董承低声回应道,“陛下可赐老臣些信物就是……届时老臣便宣称有了陛下密诏……” “国丈忠体为国,寡人铭感五内……”刘协左右看了看,实在找不出什么可以替代自己的信物,沉吟半响,便解下了腰上的玉带,交到董承手中,“……国丈还是要小心行事……” “陛下!”董承热泪盈眶,“老臣,老臣必然不负陛下之托!” …………………………………… //关于所谓衣带诏这个事情,衣带是多半是有的,但是所谓血,甚至是家奴什么的,恐怕是罗老先生的发挥了// …………………………………… 河内。 张郃与高览已经停留了一段时间了,但是依旧没有得到冀州发出的继续向南面进攻的具体指令。 “张将军……”高览说道,多少有些抱怨之意,“这都待了几天了……” 张郃看了高览一眼,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稍安勿躁。”虽然口头上张郃在安慰高览,但是实际上张郃心中也没有多少底数。 来到河内已经是好多天了,但是一直都没有继续军事行动,像是要往南攻打,又举棋不定,这样的感觉让张郃也有些不是很舒服。 “都说兵贵神速,你看看我们也是到了不少时日了,也没有任何动静,这还能算是什么兵贵神速么?”高览依旧还是吐槽着。 张郃想了想,说道:“……主公……恐怕是还有其他什么安排……” “还有什么安排?”高览说道,“不就是害怕征西趁乱又突袭么?要我说,有这个担心的时间,早就杀得一个来回了!就算是征西再次来突袭又能如何?” 张郃摇了摇头,看向了西面的方向说道:“骑兵不是步卒……太史子义,怎样小心防备,都不为过啊……” 高览虽然想要再说两句硬气一些的话语,但是想到了上一次被太史慈支配的恐惧,也不由得抖了一下,“……那……那现在怎么办?” “只有等着……”张郃说道,“等什么时候谈妥了……” “那要是都没谈妥呢?”高览又追问道。 张郃默然,并没有回应,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远方。 …………………………………… 邺城。 出使并州的许攸,摇摇晃晃的回来了。虽然并没有见到征西将军斐潜,但是许攸见到了荀谌,缔结了几项贸易协定,取得了一定的谈判结果。 许攸摇晃着脑袋,嘴上虽然说得是为了袁绍辛劳不算得什么,但是不管是眉毛还是翘起的胡须都在叫嚣着,夸奖我吧,快来表扬我啊…… 其实就和一开始袁绍召集众臣商议的结果差不多,征西将军斐潜现在主要精力放在川蜀,因此对于冀州这一块暂时是顾不上的,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双方是有可以暂且停战,然后各自经营一下后方的基础前提的,缔结商贸协议,暂且休战,也就并没有什么怪的地方。 “子远,辛苦了……”袁绍对于许攸的功劳还是表示了肯定,然后话锋一转,立刻就到了军事方面上,“如今大军准备得如何了?” 田丰一边在地图上比划着,一边说道:“如今左路军已至清河,右路军已知河内,便候主公一声令下,便可南下讨逆!” 袁绍默默的点点头,没有立刻说话。 袁绍心中其实也多少有一些复杂的情绪。 曹操和他,多少算是竹马,曾几何时,也在一起谈古论今,指点江山,但是现在变成了兵刃相见,这种造化弄人的感觉,确实让袁绍有些心酸。不过,既然当下已然称“孤”,自然也就没有了“友”…… 众人静静的看着袁绍,邺城大堂之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袁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其余众人也一同站起,拱手敬听。 “传孤将令!”袁绍环视一周,斩钉截铁的喝道,“进军!” …………………………………… 兖州曹军前线。 郭嘉嘴一撇,说道:“又是什么搞三路大军,一点新想法都没有,啧啧,真是……” 吐槽归于吐槽,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别说什么三路大军了,单单一路而来就够让人紧张得双手颤抖,心中发凉了,而且袁绍摆明了就是欺负曹操总体兵力缺乏无法分散,同时对于各地得把持力度不住,正是一拳打在了曹操的软肋之下。 “主公知道了么?”荀彧问道,声音风轻云淡,语调不急不缓,似乎透露着一种从容的优雅。 郭嘉闻言,却挑了挑眉,抬头盯着荀彧,嘿嘿笑了两声。很少能见到这么紧张的荀彧,确实比较难得,需要多看几眼。 要是荀彧真的不紧张,就不会问出这样的蠢问题了,这么大的事情,曹操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果然,荀彧在看到了郭嘉的眼神之后,便垮塌了原本的从容形态,沉吟了一下,说道:“袁军左路,多为步卒,可用妙才驱而破之……右路,子廉曼成二人,足可当之……中路么,中路啊……你有什么计较?” 郭嘉却摇了摇头,说道:“不,不,绝对不能这么打……” 荀彧皱眉说道:“为何?”在民生政务之上,荀彧自然是一等一的水准,不过在军事上面,荀彧多少还是和郭嘉有一些差距,但也是极高的水准了。 “我还没有想好……”郭嘉也是皱眉,低声嘟囔着,“……你的这个想法,和我原来的计划差不多,但是……既然你我能够想到的,那么袁本初之下,谋臣众多,难道就没有人会想到?所以不行,还是要另外寻一个办法……” 荀彧默然点点头。 确实是如此,荀彧方才的对策方式,规规矩矩,以快破慢,以静制动,都是符合军家要义。青州兖州冀州一带,四野开阔,正好适合骑兵驰骋,袁绍左路是以袁谭为首的青州步卒,便以夏侯渊破袭为主,纵然不能大胜,也可以挤压袁谭这一路的活动范围,延缓其进军速度。而在河内一线,以张郃为首的袁绍骑兵部队,正好可以用上曹洪和李典这一段时间为了防备征西骑兵在河洛一带修建出来的一些防御工事,以逸待劳,抵御其骑兵。 重点自然还是袁绍的中路军…… 不过郭嘉却表示荀彧的对策太过于正统了,若是曹操兵力和袁绍相当,那么采用这个方案自然是再好不过,但是问题曹操现在能有那么多的兵力么? 没有。 而且非常关键的一点是,如果战事一旦拖延漫长,从双方的底蕴上来说,依旧是袁绍占据上风,也就是说,如果战线拖长,多处防御,战事延申漫长的话,那么曹操的劣势就会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狼狈。 因此,荀彧之策固然没有错,但是也不算是对。 “唉,要是有些美酒就好了……”郭嘉目光落在了后院内一角堆放的酒坛子身上,不由得叹息道,“没有了酒水,我这脑袋转不太起来啊……”那些酒坛子都是他喝光的,因为就连请仆从的钱都被他节省下来去换酒水了,因此也没有来得及收拾完毕。因为曹操绝大部分粮草都要用来作为军备,因此酒水什么的也就成为了管控物资,若不是曹操知道郭嘉好酒,有时候多少支持一些,光凭着郭嘉的俸禄,是根本买不起这些酒水的。 荀彧有些气结,闭上了眼,似乎忍耐着什么,然后默默的站起身,转头向外就走。 “若是再有些羊腿腊肉,便是极佳了!”郭嘉嘿嘿一笑,扬声说道。 荀彧脚步顿了一下,然后便神色平常一般向外而行,只是微微扯动的须眉,似乎暴露了一些他此时此刻真实的心情……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42章 婶不可忍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许县。 大汉宫城。 在用完了晚脯之后,伏寿照例想要跟着刘协身后,一同到宫墙之上走上一圈,那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保留时间,也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甜蜜时刻,就算是什么话都不讲,只要静静地站在一起,看着同样的天,吹着同样的夜风,就已经让伏寿很满足,很欣慰了。 “嗯……皇后……”刘协走了两步,却停了下来,转身说道,“皇后今日也是辛苦了,就不必陪朕一同了,早些休息吧……” “啊?”伏寿一愣,瞪圆了眼睛,迟疑了一下,啜啜想要说些什么,却看见刘协已经远去,只得将“陛下”两个字吞到了肚子里。 刘协仰着头,向前而行,转过了大殿,走到了宫墙之下的时候,早有董贵人等候在一旁,见到了刘协连忙低头行礼。 “免礼!”刘协摆了摆手,然后走上前去,在经过董贵人的时候说了一声,“来,跟着朕来吧……” “谢陛下……”董贵人盈盈的应答一声,然后跟在了刘协身后。 “最近身体如何?可有不适?胎儿如何?”刘协一边走着,一边轻声问道。 董贵人有身孕了。 正常来说,这是一件大喜事,若是国事允许,皇权稳固之下,对于刘协第一个孩子,虽然还未出生,但怎么也要显摆显摆。 然而,现实是,什么都没有,没有披红挂彩,没有大赦天下,就连董贵人的衣食和医师,都是刘协好不容易让荀攸从宫外找来的…… “回陛下……”董贵人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笑容之中充满了母性的光辉,“都好着呢……前两日医师开了些安胎方子……” 刘协点了点头,目光也不由得在董贵人的小腹上停留了片刻。 一个自己的血脉将孕育着,然后诞生出来,成为自己生命的一个延续,这种复杂滋味,刘协也是第一次感觉到。 很妙。 “我在中看到,虽说有孕,但也不能久坐不动,也需要偶尔走一走,活动一下血气,这样对你,对孩儿都好……不过要注意风寒……来人,去将朕的大氅取来,给董贵人披上!” “谢陛下……”董贵人道谢。 刘协哈哈笑了笑,说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哈哈,说起来,朕倒是要谢谢你呢,能给朕诞下一名皇儿,便是大功一件了!” 董贵人双手抚在小腹上,脸庞微微泛红,纵然现在即将是当妈的人了,但是听到刘协的这些话,依旧是有些害羞。 刘协显然心情还算是不错,沿着宫墙走了一小段之后,又缓缓的一边走着,一边说道,像是说给董贵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当下家国动荡,方显忠义之臣……大汉啊……需要的是更多的忠臣良将……” 董贵人跟在刘协后面,低声迎合道:“陛下英明,自然有贤臣良将相助……” 刘协一愣,缓缓的点点头,笑了出来:“正是如此!正是如此!你父亲,还有你,都很好,都很好啊……” “陛下……”一名宫女走上前来,双手奉着一个漆盘,盘中托着一件大氅。 “来,朕替你穿上!”刘协显然兴致很不错,伸手取了大氅,然后亲自将大氅披在了董贵人的身上,“你父亲有功,你也有功!到时候说不定便是双喜临门啊……” 董贵人不是非常明白刘协的意思,但是依旧向刘协道谢,两人相视而笑。 另外一侧,托举着漆盘的宫女缓缓退下,在漆盘之下有几丝的头发微微在夜风之中飘荡着,露出了一小半边秀气小巧的耳朵…… ………………………………………… “奴婢去得晚了……没能听得许多……”一个小小的宫女跪拜在伏寿面前,低声汇报道,“只听得陛下和董贵人说什么……说董贵人和国丈都有大功,然后双喜临门什么的……” “有功?双喜临门?”伏寿喃喃的重复道。 宫女低着头:“是,奴婢就听到这一些……” “嗯,知道了……你退下吧……”伏寿低声说道,“此事,不得再向他人提及!” 宫女叩首,退下,“奴婢明白……” 原本晚脯之后,那一段在宫墙之上漫步的时间,伏寿以为,是属于自己的,是属于自己和刘协两个人的,是属于皇帝和皇后之间亲密无间的爱情的,但是现在…… “大功?”伏寿皱着眉头。 董贵人有大功,这个伏寿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是在忠孝为先的大汉,替夫君诞下孩童,便是作为妻妾的大功,伏寿自然是心中清楚,所以纵然有多么的不情愿,依旧笑呵呵的表示自己不在意刘协在董贵人处留宿。 真不在意?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不知道是身体的原因,还是什么其他的因素,一直以来都没有能够怀孕,倒是董贵人…… 唉…… 伏寿呆呆望着暖阁上的龙凤木雕,有些出神。 汉代的雕刻最求的是大气,是浑厚,没有那些精细到繁琐的花纹,也没有绚丽到夺主的色彩,所以龙凤纹都很简朴,取其意,而略其形。 伏氏,就快像历史上的那些人老珠黄,失去了皇帝的宠爱的那些女人一样,陪伴着孤灯,了此残生了? 窦氏,王氏,卫氏,何氏,在汉代历史上的这些皇后的命运,在伏寿脑海当中翻腾不休,而这一切都只能是由伏寿一个人去思索,去衡量,去承受。 和刘协之间的情谊,能抵挡得住像是董贵人那样,一批又一批的…… 唉…… 伏寿幽幽叹息。 双喜临门,若说董贵人诞下皇家骨血便是一喜,那么另外一喜便多半要应在其父亲身上了,要不然怎么陛下会说其父也有大功? 这样一来,其父的大功又是什么? 陛下,你要抛弃伏氏,擢拔董氏了么? 伏寿迷迷糊糊,苦苦想了半宿,却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来,最终沉沉睡去,似乎回到了那一天跟着刘协从长安皇宫之中逃离出来的时候…… 纷乱的火光,照耀出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而世界中心唯一的稳定的色彩和形体,便是刘协的背影。 嘈杂的声音,响彻天地之间每一个角落,忽远忽近的黑影和扭曲的脸庞,时不时的冲到伏寿近前,大声的吼叫着,伏寿却听不懂他们在叫着一些什么。 忽然之间,伏寿觉得怀中一轻,低头一看,似乎是一段锦帛,又像是自己肚子里面的骨血,跌落下去,无穷无尽的跌落下去,黑暗和污浊扑上来,拖住一半像是锦缎,一半像是孩童的手脚,往黑暗无比的深渊当中拖拽! 伏寿下意识的哭喊着,想要用手去捞,去抓,却发现自己的手脚根本就动不了! “夫君!陛下!” 伏寿叫着,希望向前奔跑的刘协能够回头帮她一下。 刘协停住了,然后缓缓地转过头来,脸庞之上,不是伏寿熟悉的温和笑意,而是冰冷且扭曲的面容:“连孩儿都不能保住,要汝何用?!” “要汝何用!”刘协的脸庞扭曲到了一处,弥漫着无边的黑,冲着伏寿大吼。 不知道何时,在刘协身边出现了董贵人,挺着硕大无比的肚子,里面仿佛还有孩童的手脚在动,缠绕在刘协身上,“呵呵,姐姐,我们就要双喜临门了呢……你开心不开心啊?呵呵,还有,既然不会生,还占着位置干什么!快点让出来!让出来!” “董氏女!你要干什么!不!双喜临门!没有双喜!没有!”伏寿大声吼叫道,想要冲到前方去,却怎么也动不了,“董氏女!你这是谋逆!谋逆!” “皇后!皇后!”在伏寿塌下的贴身宫女推着伏寿,低声叫道,“醒醒,醒醒,皇后你发魇了!醒醒!” 伏寿从睡梦当中醒来,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大汗淋漓,衣裳竟然全数湿透,半响才算是回过神来,低声说道,声音沙哑干涩无比,“……我,我可有说些什么?” 贴身宫女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没……没有,皇后只是叫喊了两声,并没有说什么……” “哦……” 伏寿松了一口气,昏昏沉沉之中,也不疑有他,便在宫女的服侍下更换了衣裳,又沉沉睡去…… ………………………………………… “董氏女?谋逆?!”满宠皱着眉头,“你没听错?” 一名皇宫禁军叩首道:“小人当夜值勤,便听得皇后夜中大叫,除这几句听得较为清楚之外,皇后还有叫一些什么,却听不太清楚了……” “嗯,知道了,做得不错。且去找仓令,领钱五算……” 满宠在一块木牍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丢给了这一个禁军,让其退下之后,便陷入了沉思。 满宠当下是许县令。不过虽然名义上只是一县之令,但是因为许县有刘协这尊大佛在,因此也就有些地位和职权上的不同,不仅有普通县令的权利,还要统管着一些宫城之内的事务,当然,也有负责一些关于察看监视刘协的任务。 满宠在他快到十八岁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所要走的名声前途,和旁人是不太一样的。比经文,他比不上那些有天赋的,就像是作弊一样的家伙;比孝道,他又下不了手,毕竟大冬天到河里卧冰,下狠手割自己的血肉,却是太困难了些…… 所以,只能是另辟蹊径了! 因此当满宠在十八岁的时候,在郡中便任职督邮…… 满宠表示,十八岁就能任职督邮,他绝对没有走关系,完全是凭借个人的实力! 当然,信不信由你。 当时郡内的李朔等人各自拥有部曲,为害百姓,让当时的太守很是烦恼,便遣满宠前去纠察,结果李朔等人闻讯之后,非但没有抵抗,没有狡辩,而且还是非常配合的前来请罪,表示不敢再作恶,于是满宠便代表正义,赦免了这群浪子回头,勇于改错的好汉。 此事像是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飞快的向四周传播,顿时吓呆了一群小伙伴。 哇,满宠竟然有如此威名! 满宠表示,他没有和李朔做什么约定,更绝对没有让人传播此事,宣扬自身名望,完全是民众自动自发的行为! 当然,信不信由你。 随后满宠便因此盛名,试任了高平县令。结果在任期间内,县内大小官吏都知道满宠的威名,不敢动什么手脚,唯独县中督邮张苞居然敢知法犯法,挑衅满宠的威严,在满宠试任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明目张胆的贪污受贿,干乱吏政!满宠派人将其抓捕并考问,结果张苞受刑而死,于是满宠弃官而归。 满宠表示,张苞绝对是是罪有应得,只不过是其嘴太硬了,没招供,自己不小心才将其打死了,绝对不是张苞实在是编不出什么罪过,然后自己在郡县内张氏面前下不了台,才那什么辞官的。 当然,信不信由你。 于是乎,满宠名声越来越响亮,就连曹操都知道了,亲自前往,征辟为从事,后来便转任许县县令。 在满宠担任了许县县令不久,曹洪的亲戚、宾客在许县境内界多次犯法,满宠把他们抓了起来。曹洪向满宠求情,满宠不肯放人。曹洪请曹操去求情,满宠就在曹操来之前把犯法的曹洪宾客提前处斩了! 曹操得知后不怒反喜,称赞满宠执法严格。 满宠表示,他绝对是公正执法,罪责全数都在曹洪宾客身上,已经处决,至于曹洪亲戚么,属于被宾客怂恿,罪责较轻,可免一死,如此判决,符合律法,绝对不存在什么看在曹操、曹洪面子上的问题的事情。 当然,信不信由你。 所以,当禁中卫士上报了一个关于皇后和董贵人之间关于谋逆的信息之后,满宠就觉浑身上下的细胞似乎都被点燃了一般。 啊哈!这个可是个大事件! 像是谋逆这种事情,只要是确凿了,便是无论无何都会在青史当中记载上一笔的!那么作为破案的重要人物,自然也就少不了写上几笔…… 啊哈! 谋逆啊! 接下来,禁中宫墙之内么,自然也是要继续盯着的,但是毕竟不太方便,所以眼下自然是先盯着董承比较简单,也比较合适的了…… 嘿嘿,谋逆啊! 董氏女有了身孕,这个满宠也是知道,那么所谓的谋逆自然不太可能是针对刘协,至少要动手也会等皇子生下来养大一些之后,所以么,多半是针对皇后的,毕竟汉代宫内的魇咒之事也没少见,不过么…… 满宠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有些兴奋起来,眼眸之中,闪过了如同恶狼见到了小白兔一般的凶光……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43章 此时此刻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许县有变。 如同惊雷一般,差点吓掉曹操的一魂一魄,于是曹操在得到了满宠加急送来的信息之后,便是立刻连夜出发,秘密赶回了许县。 十一月初一。 戊戌、癸未。 娥眉残月,岁煞西。 百无禁忌。 是个好日子。 曹操早就已经换好了朝服,但是并没有直接上朝,而是背着手,在司空府衙,站在大堂的之中,仰着头,静静等待着,就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人是有气场的,曹操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落在大多数的仆从下人们眼中,就像是在空中隔离出一块无形的格挡,上面写着,越界者死! “咔哒……” 曹操周边的这个无形的格挡,被丁夫人撞了一个粉碎。 曹操一回头,却见到丁夫人默不作声地厅堂之中的桌案上,布置着一角酒,一豆盘,一小碟的青盐,一块滚烫的石板。 丁夫人将豆盘之中切得极薄的牛肉,用筷子夹起,铺在了已经烧得滚烫的石板之上,顿时发出细微的“吱嗞”之声,灼炙牛肉的香味慢慢的散发出来。 豆盘不大,肉片不多。 丁夫人旁若无人的烤着肉,没看曹操,也没有看着其他地方,就像是这里并非是大汉司空的白虎堂,而是乡野农家夫妇床头的小矮桌。 一边烤着肉,一边顺道还倒了一爵酒,放在了桌案上。 然后从石板上取下第一片烤肉,略微沾了些青盐,便置于小碟之中,往曹操的方向上微微推了推。 酒温。 肉香。 曹操看着,忽然笑了。 “你怎么起来了?” 曹操坐了下来,夹起烤肉,便塞到了嘴中。牛肉大概只有五分熟,只烤了一面,微焦,带着油脂的香气,而另外一面则是沾了些青盐,激发出牛肉本身的滋味。在口中咀嚼,又有焦香又有细嫩,简单的青盐反衬出牛肉当中丰富的脂肪酸蛋白质,简单,却美味。 昨夜曹操到的时候已经是很晚,又特意交代不要惊动了他人,在房将就了一两个时辰之后便换上了朝服,没想到还是让丁夫人给察觉到了。 “我听见了你的马叫声……” 丁夫人淡淡的说着,然后将第二片的牛肉沾了些青盐,放在了曹操面前的小碟子里,刚好是曹操咀嚼完第一块肉的时间。 “呵呵……” 曹操笑着摇摇头,然后拿着筷子在桌案上轻轻敲着,吟哦起来,“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丁夫人也笑了,接着曹操话头应和道,“……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曹操点着头,夹起肉,一边听着丁夫人的浅吟,一边摇头晃脑的咀嚼着,然后端起了酒爵,一饮而尽! “且容某取杂佩之!” 曹操站了起来,然后跨步向前,沉声说道,“备马!上朝!” 丁夫人也站了起来,似乎想要说一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曹操的身影,消失在晨光之中…… ………………………………………… 大汉早朝。 嗯,严格说起来,似乎每一个皇帝都会被早朝支配过,好像是不早朝的皇帝就不是好皇帝,就像是不提前到校的学生便常常被认为是差生一样。 关键是一个态度,对吧? 因此刘协坚持着,虽然被窝在进入深秋的时候,就开始显现出异常强大的威力,但是刘协毅然的早起,准备,然后登上了大殿宝座,看着群臣下拜行礼,这让他多少有一些满足感,一些大汉依旧的欣慰。 生活要有仪式感,对吧? 所以刘协特别喜欢听着小黄门在一旁如歌如泣的吟唱着“有本早奏~~无本退朝~~”,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大臣次第上前,启禀奏事,虽然这些事情都是小事,但是刘协依旧一丝不苟的认真问,详细答,认为这就是他将来彻底主政之前的储备。 不过么,任何时候,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当刘协听到大殿之外传来了“大汉司空到”的唱名之声的时候,整个的心噗通便漏掉了半拍,顿时觉得手脚发麻,发冷。 “我是大汉天子!”刘协在心中这样说道,“我是天下之主!大汉天子!”刘协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原本表露出来的一些仓皇神色,渐渐的平复下去,但是刘协一转眼看见了一旁的董承,看到他一脸白毛子汗,心中不免依旧又是狂跳了几下。 哗啦啦…… 大汉司空曹操的身影还未看见,却看见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兵卒冲进了大殿之中! 这些兵卒显然都是经历过战阵的,兵甲之上甚是隐隐的透着一股血腥味,让大殿之内的大臣忙不迭地左右躲避。 兵甲凛凛,锋锐的寒光似乎更增了几分的萧杀,除了几名曹氏心腹亲信纵然有些疑惑,但是依旧大体上神色泰然之外,其他不了解情况的大臣便纷纷骚动起来,一股紧张的氛围在大殿之中无形的扩散。 刘协觉得喉咙干涸得厉害,就连吞咽都有些疼痛。 “大……大……大……大胆……”一旁的小黄门有气无力的,似乎是拼尽了全力才叫喊了出来,“此……此乃天子所在,尔等大胆,竟……竟敢冲撞圣驾……” 小黄门声音在大殿当中刺耳的响着,却无人应和,也无人理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大殿门口,没有人去关心小黄门说了一些什么,也没有人去替刘协说些什么话。 就连董承也没有,他就像是被冰封了一般,除了在原地发抖之外,连话似乎都说不完整…… 刘协闭上了眼,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大汉啊……” 大殿门口的晨光之中,出现了一个身影。背对着光,只是能见到锦袍之上反射着光芒,似乎比晨光都还要刺眼,但是在脸庞之中,却是一片黑暗,似乎比深渊都还要混沌。 “臣,大汉司空,见过陛下。” 曹操缓缓地平举双手,将四根手指头平搭在了一起,然后超着前方平推了几寸,便算是跟刘协见过了礼。 “大……大……大胆!”刘协身边的小黄门又想要叫,却被刘协制止了。 是的,曹操行的是平揖,按照礼仪来说是不符合拜见皇帝的规范,但是现在兵卒都上殿了,还追究一个行礼规范不规范,又有什么意义? “曹司空,”刘协尽量的用淡然的口吻说道,“今日前来,欲废帝乎,欲刺帝乎?” 曹操冷哼一声,说道:“今日前来,乃清君侧,诛奸妄,斩谋逆也!” 不知道为何,刘协忽然就觉得不是那么慌了,便又说道:“满朝皆忠良,何奸妄之有?” “果真?”曹操依旧面无表情,然后目光转向了董承,说道,“董车骑,汝意如何?” “欲,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董承一脸的汗,但是依旧咬着牙说道。 众臣顿时一片哗然。 曹操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指着董承,然后看向了刘协,似乎就是在跟刘协说,看看,这就是你选的,这就是你所仪仗的人! 董承忽然反应过来,顿时脸色一片煞白,慌乱之间,正待分辨一些什么,却听到曹操一声爆喝,“来人!带王子服上殿!” 曹操轻蔑的扫了一眼董承,似乎觉得这样的对手实在是太过于柔弱,连亲自上手的欲望也失去了一般,看向了一旁老神在在的满宠,说道:“伯宁,可言之……” 满宠领命,向前一步,站到了大殿之中,然后朝着刘协行了一礼,倒也是一丝不差,标准到位,然后直起身,环顾左右,从袖子里面取了一封的奏章,朗声念道:“……奸贼董氏,欺君妄上,不服王法,私蓄兵甲,欲行谋逆,罪证确凿……” 满宠还没有念完,就被董承打断了,“诬陷!此乃诬陷!臣对大汉忠心耿耿,绝无半分谋逆之心!” “王子服……”满宠虽然被董承打断,但是也不以为意,干脆就不继续念了,反正也就是走个流程而已,有,就行了,至于有没有将这一个流程办完,也不是非常重要,所以就进入了下一个流程环节,“……今于陛下面前,汝且好好分说……” 王服,字子服,任昭信将军,分管许县守护之职。 董承原本的计划,嗯,甚至不能称之为计划,实在是连一点创意也没有,几乎是照抄王允的那一套,也就是刺杀董卓的翻版而已,或许在董承眼中,反正像是董卓那样的有那么多西凉兵力的家伙也干掉了,曹操这个董卓第二又有什么了不起? 只不过,董承前脚刚跟王服联系上,后脚满宠也就到了…… 王服叩首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起,“……启,启禀陛下,董车骑……董车骑寻某,言……多有谋逆之语,并称家中兵甲甚众,可循机而作……” “汝血口喷人!” 董承大怒,上来就想要捶打王服,却被一旁的两名曹氏兵卫拉扯住,正挣扎之间,一柄短剑“当啷”一声,掉落在木地板之上…… 顿时大殿之上,在这个瞬间,似乎时间凝固了一般,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地面上的短剑之上。 “这……这……”董承眼睛都瞪圆了,“这不是某的!不是……” 曹操上前了几步,将短刃捡起,然后抽了剑刃,寒光一闪。 “此剑颇美,刃口锋锐,装饰繁华……倒也是难得……”曹操笑着,只是这笑容阴森一片,“董车骑,此剑果真非汝所有?” “当然,当然不是!”董承下意识的就回答道。 曹操将短剑完全抽出,然后“笃”的一声就扎到了大殿当中,钉在木地板上摇曳着,颤抖出一片的寒芒,“既然非汝之有……此剑身之上,为何有一董字?” “这……” 不知道为什么,董承突然暴跳起来,力气之大,就连身后擒拿他的两个曹氏兵卒都抓不住,径直便往曹操扑去! 刘协也是坐不住,立起身来,伸出手去,不知道是要制止,还是要发令…… 早有防备的曹操往后撤了一步,然后顺手拔出身后护卫的战刀,直接送进了董承的胸腹之间! “曹贼!”董承胸腹之间,鲜血喷涌,双手死死的抓住了曹操的手臂,咬着牙,瞪着眼,“汝构陷于某!” “是非曲直……呵呵,自有后人评说……”曹操低声笑了笑,然后将战刀抽出,一脚将董承踹到,“来人!” “在!” 大殿上下的曹氏兵甲轰然应答,震得似乎大殿横梁上的尘灰都在往下掉。 曹操将战刀向下一甩,沾染的血液从战刀上滑落,在木地板上画出一条血线,“董车骑谋逆,罪证确凿,当诛九族!斩立决!” 刘协重重的坐了回去,垂下了脑袋。 良久。 似乎过了一辈子,等刘协重新抬起脑袋的时候,才发现大殿之中众臣和兵甲不知道什么时间已经退去,只剩下了他和曹操两个人。 刘协坐着,曹操站着。 在两个人中间,却是董承留下的一滩血,红的发黑。 “为何?为何?!”刘协盯着曹操,艰难的问道,只觉得嗓子眼里就像是被割裂了一半,带着沙哑,充满血腥。第一个为何,刘协不是问曹操为何杀董承,而是在问曹操为什么要在他的面前杀董承,第二个为何么…… 曹操默然的看着刘协,并没有回答。 “曹爱卿……”刘协双手捏着桌案的边缘,脖子之上的青筋暴露,哑着嗓门嘶吼道,“……朕,朕也曾以为,汝乃大汉忠良!” “是么?”曹操终于是开口,盯着刘协说道,“臣,亦如此……” 就像是挨了一记钝器重击一般,刘协瞪着眼,愣了一下,旋即有些茫然起来,下意识的避开了曹操的目光。 “唉……”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曹操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拱了拱手,“臣,告退……” 刘协没有反应。 曹操后退了两步,转身走到了大殿门口,忽然停了下来,仰头望着天空,幽幽说道:“陛下……臣原以为……陛下会为董贵人求个情,故此等候……呵呵……” 就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刘协猛然间跳将起来,就连桌案都撞翻了,大叫道:“曹司空!不可!董贵人还有身孕啊……” “难得陛下现在才想起来么?”曹操摇了摇头,继续前行,“晚了啊……晚了……” “曹操!”刘协摔倒在地,挣扎着爬起来,不知何时已经是眼泪鼻涕横流,“汝绝朕之子嗣,就是绝大汉之后!汝,汝就不怕天谴么!” “天谴?”曹操头也没有回,继续向前,“若可令苍天开眼,令陛下聪慧,某……亦无憾也!” 刘协跌跌撞撞,追奔到大殿门口,却只能看着曹操的背影远去,心中愤懑不已,翻腾难以平息,不由得咬牙大叫道:“曹贼!苍天在上!汝绝吾后,汝后亦绝之!” 曹操停顿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刘协半响,最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此时此刻,陛下竟然,尤未开悟……可悲,可叹啊……” 刘协终于色变。 曹操转身而去,再未回首。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44章 圆锅会议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川蜀之地。 广汉城中。 寒风凌冽,将城墙之上的旗帜吹拂得哔啪作响,在城门望楼左近,兵卒矗立,面容严肃,戒备森严。 因为在城门望楼之上,斐潜和徐庶两个人正在召开闭门会议,商讨军政要事,闲杂人等自然一律回避! 不过么,和众多普通人想象的场景不同。斐潜和徐庶两个人并没有正儿八经的坐在桌案左近,然后盯着川蜀地图,布置兵马,运筹帷幄,而是…… “真有意思……”斐潜有些慵懒的裹着身上的大氅,一边将肉片投入火锅当中,看着肉片在沸腾的汤水中上下翻滚,“刘玄德确实是个人才……竟然给撑了这么长的时间……” 在寒冷的夜晚,没有比火锅更好的了。 万物皆可涮,世间如铜炉。 “不过也撑不了多久了……”徐庶一边将涮好的葵菜悉悉索索的吃进嘴里,一边又夹了一筷子的青菜,放进了火锅当中,“还是这个菜好吃……真鲜……好久没吃到这么新鲜的青菜了……” 到不是徐庶喜欢素食,而是因为进川以来,因为补给方面的原因,导致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便只能吃一些干粮腊肉面饼什么的,因此在见到了新鲜的蔬菜的时候,自然是更偏向于摄取各种维生素的养分。 如今广汉的蔬菜瓜果逐渐正常,一来是因为米仓道经过了接近一年的不断修正和维护,已经渐渐全面恢复了生机,甚至还超越了原本的主要交通路线金牛道,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征西人马和川蜀本地士族豪右之间的关系,因为贸易往来,得到了大幅度的缓和,因此也就得到了不少当地的物资补充。 “川蜀这些家伙,还真有钱!”斐潜一边乐呵呵的吃着肉,一边说道,“你知道一匹战马在川蜀可以卖多少么?像陇西那边的,稍微差一点的,要五十万钱,若是好一些的,一匹至少百万!啧啧,要是没有阉的,这价钱啊,再翻一倍!搞得我都有些动心,想一口气将带来的马都卖了……” “川蜀财货积累多年,又极度缺乏好的战马,有这个价格也不怪……”徐庶看了看斐潜,“主公你不会真的把马全买了吧?” “哪里会!”斐潜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价格这么好,怎么舍得贱卖了?我让公衡在阆中再加了一个拍卖会,然后让赵雷二人辅佐,每隔五日便拍售几匹好马……赵雷二人光是售卖些战马的内部消息都能收一大波浮财,所以也是乐得不行,估计一时间也舍不得回来……” 徐庶大笑。“等他们两个反应过来,得了钱财,却失了根基……哈哈,怕不是要懊悔得吐血……” 斐潜又夹了块肉,放到火锅当中。“赵氏么,是在装糊涂,他的根基在巴西,有没有广汉,对他影响是有一些,但是也不大,至于那个氐人雷么,倒是真糊涂,估计是想不到这些的……” 徐庶思索了一下,哈哈笑了笑,表示同意。 “看这样的天气,今年冬天,川蜀之地,恐怕是会下雪……”斐潜看着火锅汤水当中的牛肉已经褪去血色,连忙捞了起来,随意沾了点调料,便塞进了嘴里。 调料很简单,也就是一些酱而已。受限于汉代食材的品种,因此像是后世什么辣椒啊,麻酱啊,韭菜花啊,豆腐乳啊,都没有,不过因为用来涮火锅的食材很新鲜,所以其实不用多少调料,味道也是相当不错。 知道牛肉什么时候最好吃? 便是刚杀不久的…… 嗯,严格来说,应该是所有肉类,都应该在宰杀之后,尽快食用,否则不管是红肉还是白肉,都会因为细菌真菌的繁殖,要么产生毒素,要么败坏味道。 当然,如果是有意要吃什么像什么鲱鱼罐头那样的,就当是什么都没说。 刚杀的牛肉,不用排酸,不用腌制,直接切片下锅就涮,想吃肥一点的,可以选些雪花纹理的肉,脂肪和肉质交相辉映,相得益彰,想吃筋道一些的,可以选择小腱肉,又多汁又有嚼劲,还有像什么细嫩的里脊,独特纹理的牛舌,什么都有一些的肋眼…… 徐庶点点头,也选了一块肉下锅,一边涮着,一边说道:“对,我问了周边的一些川蜀农夫,说这两年川蜀之中到了十二月,一月的时候,是会有雪的……不过川南如何就不太清楚了,据说还好一些,似乎去年才下了点,不多……关中应该更冷……” “嗯……说到关中……”斐潜举起了酒碗,“这杯敬枣子敬!关中温室又扩大了,今年冬日,应该可以活人以万计……” “主公是想说敬你自己吧?”徐庶哈哈笑着和斐潜碰了一下,“若不是主公一力推行,光有子敬一人,也没有什么用处……郁养强熟非时物,太官园中今何在?省费岁数计千万,休算寒冬草庐哀……” 斐潜笑笑,也不多说,仰头干了一碗。 其实汉代就有了大棚菜,汉之中记载,最早种植大棚菜的是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覆以屋庑,昼夜燃蕴火,待温气乃生。”因为作为皇室的特供菜品,所以这种温室蔬菜没种多久,就被大臣竞相弹劾,原因是冬天种出来的蔬菜是“不时之物,有伤于人,不宜以奉供养”。皇帝一听,觉得有理,于是下令停止温室种植,“省费岁数千万”,百官弹冠相庆。 可笑的是,皇宫不再用大棚菜作为皇室用度,然而地方士族却开始偷偷摸摸的种植起来,之后皇帝便愤怒的表示,“……凡此新味,多非其节。或郁养强熟,或穿掘萌芽,味无所至,而夭折生长。岂所以顺时育物乎?”下令抓捕那些胆敢偷偷种植温室菜的士族…… 旋即,大棚温室的方式方法,就基本上断绝了,只剩下简之上的三言两语,时间长了,或许还有人在随后有些尝试,但终究不得其法,最终到了斐潜,才算是又将其重现了出来,或者说做出了相应的改进。 漫长的华夏文化之中,像这样的事情,其实很多。 “袁大将军、曹司空两个,呵呵,总算是要动手了……”斐潜将涮好的肉夹了出来,“……所以我们不能急……刘玄德么,拖一拖,也不差……” “袁曹憋了这么久,早就该打了……”徐庶点了点头,似乎毫不惊讶的样子。 “嗯?”斐潜倒是有些惊讶,看着徐庶。 徐庶也夹了块牛肉,看了看牛肉的纹理,放进了火锅当中,然后说道:“之前在关中的时候,和士元有谈及这个方面的事情……” “哦……”斐潜点点头,过了片刻,有些好的放下了筷子,他觉得听听徐庶对于曹操的判断,应该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便问道,“元直,你觉得曹孟德此人,应该怎样评价?” 后世之中,在痴乎上关于对于曹操的评价如同马月猴年写的小说一样,水分极多,对于健康很有帮助…… 但是实际上,因为曹操的时代却是距离后世非常遥远,在这么漫长的岁月之中,因为历史文献,考古材料等等的因素制约,曹操本人的勾勒其实并不完整,甚至并不真实。 就像是针对于曹操高陵的争论一般,许多人的心目当中已经有了关于曹操的锚定,自然会产生各自之间大相径庭的认知,那么对于曹操的面孔,也就有了非常多的不同描绘。 曹操是权臣,是军事家,是诗人,是奸贼,是宁负天下人等等,但是在这些面具之下,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曹操?或者,那一部分是? 就像曹操逃出雒阳这一件事之中,是在三国志里面,只有“卓到,废帝为弘农王而立献帝,京都大乱。卓表太祖为骁骑校尉,欲与计事。太祖乃变易姓名,间行东归”等寥寥即几字,然后在魏之中,则是多了一个杀了吕伯奢的故事,甚至是在越往后的籍当中,关于曹操的这一次逃亡行程就越发的生动,细致,甚至出现了曹操个人的心理描写…… 只有小说才有人物心理描写! 甚至有的籍之中出现了描写曹操在一个人感叹时所说的话语! 居然还有人将其当成是史来看! 当写这样的“史”的作者是鬼么?当时飘在曹操身边听到了? 再加上但凡是写的,就算是写的是史,也难免会夹杂一些私货,或多或少而已,所以可以很清楚的知道,就算是魏,因为陈寿完成魏的时间是在晋朝,是司马夺权之后的事情,所以对于曹操本人的描写,也未必全数都是真实的…… 尽信不如无。 便是如此。 起初曹操的形象还算是毁誉参半,但是到了宋代之后,就基本上都是以奸雄论了,苏轼《东坡志林》记载:“闻刘玄德败,颦蹙有出涕者;闻曹操败,即喜唱快。以是知君子小人之泽,百世不斩。”曹操形象的负面化进一步加剧是在元杂剧里。例如,在元杂剧《博望烧屯》《千里独行》等剧目中,曹操都是最大的反派,而彻底被棺材板压牢了,则是在更往后的长篇小说三国演义中,曹操作为奸雄,反派的形象,就被盖棺定论,基本上被固定下来了…… 嗯,所以,如果曹操知道他死后会被姓罗的描绘得这么黑,会不会就在三国时期,将天下姓罗的都给咔嚓了? “曹孟德此人,有大志,有谋略,不可小觑……”徐庶将涮好的肉沾了厚厚一层调料,便吃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徐庶五大三粗的体格原因,他比较喜欢重口味。 “嗯……嗯……”斐潜点点头,看着徐庶。 徐庶眨眨眼,看着斐潜,似乎在脑袋上面出现了一个:“?” “这就完了?”斐潜扒拉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就这么十个字?就算是评价完了?” “对啊,不然主公是要多少个字的?难道还要给曹孟德写个赋?”徐庶皱了皱眉,有些为难的说道,“嗯,某已经多年不做赋了,现在要写有些难度啊……” “咳咳……”斐潜差点被呛到,摆摆手说道,“算了,不说这个了……元直你认为,袁曹二人之战,谁会获胜?” “若是没有意外,袁应胜之!”关于这一点,徐庶到也没有什么犹豫,直接就给出了一个相当肯定的答案。 “咳咳,咳咳……”斐潜再次被呛到了,摆了摆手,示意徐庶继续说。 “袁曹之间,实力相差太多了……”徐庶看了斐潜一眼,见斐潜端起酒碗喝了一口,便不在咳嗽了,便也没有继续关注,也放下了筷子,说道,“冀州天下富庶,又大体完整,并未多少败坏,再加上幽州青州,袁氏至少有一个半的大州作为底蕴……而曹孟德之处,一个残破的兖州,一个败坏的豫州,还有什么,哦,还有一个被他自己搞烂了的徐州……虽然表面上都是三州之地,但是这上下之差,又如何能比?曹孟德胜率最多三成,而且只有速胜,若拖得越久,便越是难以获胜……” 徐庶指点着,继续说道:“就好像是当下川蜀,虽然说刘玄德占据川中大半,而主公只有巴西四城之地,但是刘玄德依旧毫无胜算,纵然刘玄德可以笼络部分川中士族兵卒,但是拖得越久,便是消耗越大,只要我们不出乱子,刘玄德便毫无机会,终为一败……” 斐潜点点头,然后揉着下巴上的胡子,沉吟着。 看起来,似乎…… 那么要不要…… 算了,还是先解决川蜀的问题再说吧。 “不过也不能轻视这个刘玄德……”斐潜说道,“之前我们以为放吴懿吴子远回去,能够起点离间的作用,结果……刘玄德竟然忍下来了……” 徐庶点点头,然后笑着说道:“刘玄德这一点确实是做得不错,不过么……刘玄德能忍得吴子远,难道也能忍得其他人么?” “川蜀之地,这些人也有意思……”对于徐庶的话,斐潜表示认同,然后继续说道,“不过么,倒是希望刘玄德早些动手……所以我们也不应该给刘玄德那么大的压力……要不要趁着秋冬寒冷,将兵线收一收?多给刘玄德一些空间……” “给刘玄德松口气?嗯,收兵线也行,不过就是有些担心南充一带……”徐庶皱眉想着,然后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安汉鱼复两地,或可沿着五里涧至此,也可沿着汉水进南充,虽然说徐将军在南充击败了一次,挫其锐气,不过这些家伙损伤也不算是很大,若是卷土重来,多少也是个麻烦……” “既然不准备给刘玄德多少压力,那么不若……”斐潜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往前比划了一下,看着徐庶说道,“一路攻安汉,一路走鱼复……” 徐庶笑着点头,接着说道:“明面上攻安汉,暗中攻鱼复?” “对!”斐潜也是笑,“而且么……我想啊,还可以这么做……” 两个人凑到了一处,顿时嘀嘀咕咕起来,时不时的发出一些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笑声,顺着望楼的门缝窗缝往外游荡……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46章 征西之贼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鱼复。 刘琦大营。 起初涌动而来的难民还没有引起安汉多少重视,结果几天之内越来越多,安汉顿时慌乱了,连忙关闭了四门,然后严禁流民进城,并且禀报道了刘琦这里…… 刘琦暴跳如雷,大声吼叫着,手臂挥舞着,就像是要将征西将军斐潜砍成千万节一般,“卑鄙!无耻!征西老贼!”呃,对于刘琦来说,征西将军斐潜的年龄自然是更大一些,被称之为老贼,也不算是什么错误。 蒯琪皱着眉头,脸色依旧带着一些之前在汉水的苍白,低声说道:“此乃征西乱军之计尔!” “某亦知此乃征西老贼之计!”刘琦不满的瞪着蒯琪,“当下应如何破之!?” 伊籍在一旁,低着头,袖着手,尽量将自己模拟成为一座雕像。之前就有说过,别跟征西将军斐潜正面冲突,没扯住刘备的狗链子也就罢了,还听了刘备的忽悠,亲自上阵动手,看看,征西的报复来了吧?慌了吧? 正常来说,像这样的事情,出兵将其驱逐也就是了,但问题是,刘琦和蒯琪现在在鱼复,不在安汉,所以在安汉的守军也不敢轻易派遣小队的兵卒出去啊! 兵少了,根本没有用! 就算是外面没有埋伏,按照征西人马兵卒的实力,又不是没有见识过,真对阵上了,数量纵然相等也讨不到好处,除非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否则的话派出去也是白搭! 而且刘琦蒯琪等人的兵马都在鱼复,安汉城中兵卒也不是很多,若是真的将兵卒大量派遣出去驱逐这一支征西人马,那么安汉城中又该如何防御? 再说了,在没有甄别清楚安汉城中先前进来的这些难民之中有没有混杂进去一些征西伏兵之前,安汉的兵卒也不能乱动。 蒯琪也在思索着。 完全不顾这一头,直接换家对攻么,南充那边过不去。再次对上征西麾下叫徐晃的那个家伙,蒯琪也没多少信心能够赢。 二人刚刚在南充之下损兵折将,难免军心动荡,在没有恢复士气之前,就贸然出兵再去南充作战,要是万一又中了什么埋伏之类的,岂不是…… 所以还是只能老老实实防守。 问题是,如果下令让安汉接纳了这些川蜀难民,虽然能够给安汉增加一定的民夫数量,甚至能够抽调一部分青壮,补充进城池守军队列之中,但是同样的也意味着增加了粮草的负担,而且关键是人多了就乱,训练程度参差不齐,真要上了阵,万一骚乱起来,控制都不好控制。 不接纳。今年或许没有问题,但是明年问题就大了,开春没人手耕作,秋天就没有收获,难不成还要靠刘备接济粮草,又或是千里迢迢再从荆州调粮?都不是上佳之策啊…… “要是五里涧军寨尤存……”蒯琪忍不住感叹的一下,“唯今之计,便只有兵合一处,驱逐安汉城外征西兵卒!另可与刘玄德联系,令其出兵广汉,相互照应……”只有放弃在鱼复北上汉水的便利,将人马重新汇集到安汉之处,自然兵力上,就占据了一些优势。 刘琦想了想,又转向伊籍,问道:“机伯意下如何?” 哦?知道问我了?我的意思是不打了,赶紧求和,你能听么?伊籍不动声色的拱拱手,说道:“某不通军事,公子可自决之……” 蒯琪轻轻哼了一声。 刘琦有些头痛。来川蜀之前,刘表也交代过,伊籍其实就是刘琦的最后一条安全绳,万一真到了不可描述的境地,伊籍毕竟和征西将军斐潜又几分交情,多少能出面拉拉关系,保全刘琦性命。对于自己的这一条保命的绳子,再加上伊籍说的也是没有错,他更侧重的是政务方面的事情,所以纵然伊籍不出主意,刘琦也没有什么办法…… “也罢,传令!”刘琦无奈的说道,“移军安汉!” 传令兵出去了,刘琦才低声嘟囔了一声,“该死的征西老贼……” ………………………………………… “该死的征西小贼……” 对于征西将军斐潜痛恨不已的,不仅仅只有刘琦一个人。刘备也是窝在成都厅堂之内,忍不住痛骂出声。 刘备是一个非常能忍的家伙,但是这一次,不知道是因为实在是无法可忍,亦或是征西将军斐潜下手太重,终究是让刘备的好脾气也一同崩溃了。 当下大汉,基本上都是以募兵制为主,因此川蜀也不例外,所以刘备手中的这些川蜀兵卒之中,不仅有川蜀的汉民,也有大量的原本周边的少数民族,比如賨人……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原本在川蜀之中,刘焉手下,这些渐渐华夏化的賨人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当征西将军斐潜来了之后,一切似乎都变了样…… 最开始的时候,刘备还没有注意到,等不经意见到越来越多的賨人聚集在一起叽叽咕咕的时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让人去查探打听了之后,顿时忍不住暴跳起来。 征西将军给出那么好的条件,难怪賨人会心动,可问题是,刘备给不出相应的待遇!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些川蜀之中的賨人,原本就是招募而来,说白了就是为了军饷为了钱财,忠诚度自然是跟钱财相挂钩的,若是不知道征西将军那边的好处倒也罢了,现在传开了之后,顿时觉得这个川蜀还是征西将军的待遇好,这一下就连原本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理念都有些动摇,更不用说什么忠诚了。 庞羲留下的东州兵和川蜀本地兵之间就有一些矛盾,现在又增添了賨人这件事情,刘备简直就是一个脑袋三个大,再好的脾气也是忍不住,狠狠的痛骂了几声,才算是多少出了一口恶气。 痛骂归痛骂,依旧解决不了问题。 解散賨人的这些离心背德的该死的招募兵卒? 那岂不是白白送给征西一份大礼? 加强管理,将賨人全数打散了并且派遣兵卒监视? 那岂不是又要耗费一部分的战力?而且如此一来,整个的军队士气也不容易保持,就像是那些黄巾贼一样,只要中层稍微统管不到,士气一崩塌,战场随时说崩坏就崩坏。 如果说能打一场胜仗就好了,至少胜仗之后,士气多少就会提升一些,也会对于刘备的治理统管会比较的有信心。 刘备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问题是直到现在,所有的消息都是坏消息,没有消息的时候反而是好消息,你说这叫什么事情! 就在刘备苦恼的时候,忽然接到了在巴东的刘琦的信,表示征西将军大举进攻巴东,直扑安汉城下,刘琦等人面临危机,要让刘备做出一些动作,扯动广汉的征西部队,给在巴东的安汉刘琦等人减轻一定的压力云云…… 这么说来,征西主力移动到了巴东境内?难道征西将军斐潜这是要准备切断荆州和川蜀之间的联系?亦或是要清剿侧翼的巴东兵卒,然后给正面的战场减少一些将来的威胁? 嗯,如此一来倒也说得通。 既然是征西将军想要的,那么作为敌对方,自然就是刘备想要破坏的,只不过究竟要怎样破坏,这倒是需要好好的思量思量。 刘备和刘琦自然不一样,头铁的岁月已经过去,鞭打督邮的热血也逐渐冷却,剩下的只有一颗依旧滚烫的心,所以也自然不可能听从刘琦的要求,一股脑的,不管不顾的直接出兵杀向广汉。 出兵是要是出兵的,毕竟刘琦独木难支,万一真的被征西将军斐潜切断了川蜀和荆襄的联系通道,单单凭借刘备一人,恐怕下场也是可想而知,对于刘琦的必要的救援,还是应当的,但是究竟要怎样出兵,就是刘备需要仔细衡量的事情了…… 刘备在大堂之内,像是石磨旁边的蒙上眼罩的驴一样,转了一圈又一圈,忽然脑海当中灵光一现,一个想法逐渐的浮现出来,然后渐渐的有了形状…… ………………………………………… “该死的……” 刘隶低声嘟囔着。 刘隶他跟着刘备,也算是有些年头了。大概是刘协返回雒阳的那个时候,刘隶就悄悄地跟着刘协的队列,从并州到了雒阳,然后又找到了刘备…… 刘隶据称么,真的是据称,因为刘隶自己也没有办法求证,在他年幼时,父亲告诉他,他是属于胶西王刘端的后裔。胶西王可以说是和中山靖王一个辈分的了,因此从某个角度来说,刘隶也可以像刘备一样,动不动就宣称自己是皇家血脉,皇室宗亲。 不过刘隶毕竟脸皮没有刘备那么强悍,而且这个胶西王刘端么,风评比中山靖王还要差,简直就跟某上面的负面评价一样,可以直接让人感觉怀疑人生。中山靖王是播种机,胶西王则是反着来的,胶西王后来在太史公笔下是断了子嗣的,所以刘隶也就不太敢自称是胶西王之后。 不过至少刘隶他可以追溯到汉景帝,是汉景帝的血脉…… “该死的,当初就不应该听那个谁忽悠……”忽悠,这是跟着征西将军学习来的新词,但是刘隶从征西将军那边留下的,也就剩下这些了。 原来在刘隶的想象之中,间谍应该是周旋在双方庞然大物之间,可以挥挥手就可以决定一方的生死,然后就可以闻名天下,也可以急流勇退,只留下千古流传的一个名声…… 可是,现实当中完全不是这样! 刘隶每天晚上都睡的很浅,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梦中说了一些什么,每次看见斩杀被捉拿的其他方的奸细,心中终是免不了咚咚的猛跳几下,就感觉像是自己被砍头了一样…… 但是这并不是最难熬的,对于刘隶来说,最难熬的反而是刘备对他的态度! 解衣衣之,推食食之。 刘备做得如此自然,就像是原本就应该如此。 就连身上的这一件战袍,原本也是刘备的。刘隶记得在一场战斗之后,刘备看见刘隶他身上的战袍破损了,当即就脱下自己的衣服,硬是给刘隶披上…… 还有…… 身上的这一套铠甲是三将军给的…… 一套全身铠可真不便宜,原本刘备军中落魄的时候,真没有多少人有,刘隶还记得当时张飞哈哈笑着,一边给自己系上铠甲丝绦,一边说:“立了功,记得要请某喝酒哈!” 是了,还欠三将军的一顿酒水。 二将军虽然没有给什么物品,但是自己的刀法却是二将军传授的…… 刘隶原先武艺确实不怎么样,刚到军中的时候,说句不好听的,连军中老兵都未必能打得过,后来就是关羽默默的带着,每日在营地校场之内传授刀法,虽然关羽的言语不多,但是自从关羽传授刀法之后,那些原本颇为难以统管的老兵油子,也一个个的听话起来。 是了,还欠二将军的传授之恩。 欠得越多,刘隶心中就越发的愧疚。 不敢讲,也不能说,让刘隶日渐沉默,只能是将气力都发在了练习刀法上,倒是无心当中有了不少长进,就连关羽见到了都有些笑容,刘隶却难以回应…… 这叫什么事啊! 若是让刘隶回到之前,再次选择一回,刘隶肯定打死也不选择听征西将军斐潜的鬼话…… “刘校尉!” 一名传令兵跑了过来,拱手说道,“主公有请!” “啊?”刘隶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下意识的就问道,“主公说了是什么事么?” 传令兵憨憨一笑,“刘校尉,这个我哪里知道咧……” 刘隶也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不过当他找到了刘备之后,很快就被刘备叙述的计划,刺激得脑海之中茫然一片,短暂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是木然的维持着表情,倒是让刘备觉得刘隶此人见泰山崩能不动神色,足可挑大任…… 其实在那么一个瞬间,刘隶甚至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备竟然准备诈降! 其中主要的执行人,不是旁人,就是刘隶……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47章 刘备的无奈之举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战争,永远都是在变动当中的。 像是华夏某个阶段,上阵的武将竟然要按照后方的文官勾勒出来的出阵图来布阵作战,并且还有督军在一旁监视,如果胆敢有违抗后方的出阵图的,就算是打胜仗了,也一定要重重的治罪,以免得将来有其他的将领会有样学样。 若是依照出阵图打输了?这怎么可能?在后方运筹帷幄料事如神的文官怎么可能给一份会打输的出阵图,定然是前线指挥的武将指挥不当,出现了什么纰漏才导致的,跟出阵图无关。计划永远都是赶不上变化的,所谓料敌千里的猪哥,也不过是罗老先生的自我替代而已。 刘备原本也计划着要龟缩一阵,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对于刘备来说,一直被动的防御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一直处于挨打的局面之下,士气是怎么样都不会高昂起来的…… 征西将军斐潜虽然没有直接攻击川中,但是因为对于賨人拉拢,导致了刘备出现了一些被动的局面,别的不说,单单熟悉川中山路这一条,就很有可能会让征西将军斐潜找到大量的带路党。 狗被逼急了都跳墙,何况是刘备? 于是乎,此时此刻,刘备就站在了郪县的城墙之上,看着城外的两座军寨。 郪县,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之内,已经是从一个普通的民众县城,变成了庞大的军用要塞。 城墙虽然来不及再往高处建筑了,但是围绕城墙的壕沟,却可以继续向下深挖。两侧的军寨也是如此,昔日突袭庞羲的痕迹已经消失不见,就连原本郪县之内残余的部分民众如今也是纷纷逃亡,只剩下了一部分的征调民夫,日复一日的继续挖壕沟,打木桩,运泥土,麻木且毫无生气…… 刘备看了一眼,并没有多少关注这些民夫的死活,便将目光重新落到了两侧军寨之中,说道:“二弟,这两个军寨……由谁主事?” “左营且让平儿统领,右营则是周校尉……”关羽沉声说道,“左营之内,多有东州兵卒,右营之内则多为川蜀招募兵卒……” 刘备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且让刘军侯先入右营吧……” 关羽思索了片刻,也点了点头说道:“右营,嗯,倒也不错……只是此策……刘军侯愿意么?” 像这样的计策,执行计划的人,多半就是九死一生,所以若不是自愿的,强迫的还真没有什么效果。 “刘隶刘经国身怀忠义,乃慷慨之士也……”刘备微微笑了笑,笑容之中透着一种苦涩,“征西兵锋强横,入川之中少有败绩,士气高昂,若不用计挫之,恐怕是……纵然此策不成,亦可离间征西与川蜀、賨人之心,令其相互提防……无论如何,都要破了征西金牛之计!” 关羽抚了抚长髯,沉默半响,轻轻的叹息一声:“如此一来,只是苦了刘军侯……” 刘备亦是长长的叹息一声,沉默不语。 是夜,郪县右营骤发叛乱,火光喧嚣之中,军侯刘隶带着一批兵卒破寨门而出,北向投往征西而去…… ……………………………… 广汉。 城外十里。 号角声中,低沉的呜咽声音,似乎就已经震动了这一方的天地。 斐潜排众而出,看向了远远而来的刘隶等人。 跟着刘隶而来的兵卒,带着一些敬畏,带着一点不安,看着不远处的三色旗帜,看着那位已经被传得有些神秘色彩得征西将军斐潜。 川蜀兵卒和雍并人马,确实相差太多了。 雍州并州之地,原本都是些武勇好斗得男儿,再加上陇右和并北多半间杂着胡人,因此这些地方的兵卒,多半也骑得劣马开得弓,民风也相对比较彪悍一些,一旦归入军伍之中,多半都会成为好兵卒,而反观川蜀之兵,在体格上就相差了许多,这种劣势一直持续到了冷兵器结束,直至热兵器得时代才有所改观,甚至转变。 因为在热兵器时代,大大减少了肉搏的重要性,并且若是山地运动作战的过程中,身躯较小较为消瘦的,所需热量也就相对较少,若是在处于长期半饥饿环境下的,反倒比那些高大的北方汉子更能适应疲劳,更少消耗,川蜀兵卒表现反超也就不足为了。 不过么,在冷兵器时代,依旧是体格为王,就像是华夏虽然四面都有一些蛮夷,但是最大的威胁永远来自于北面,就可以证明一些事情了。 刘隶所带来的这些川蜀兵卒,夹杂着一些川中募集的賨人兵卒,几乎是第一次见到了如此强悍的北地兵卒,见到了披坚持锐的雍并人马,顿时都有些骚动,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刘隶大步向前,拜倒在地:“拜见征西将军!今刘备刘玄德于川中无道,迫害忠良,掠夺地方,吾等不堪其苦,特此来投!” 斐潜铠甲看起来显得有些深沉暗淡,不过那是因为在战场之上的一种伪装。斐潜毕竟不能像是温侯吕布一般的凭借着自身的武勇,顶着一公里之外都能看见的骚包颜色和毫无防御能力只有更骚包的超高头盔来鼓舞全军士气,而是需要低调的藏在大军之中,不拖全军的后腿。因此不仅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甚至连铠甲的甲片都有意做旧,喷上了黑漆。 不过么,在此时,斐潜披上了一件艳红无比的大红披风,黑红配色之中,倒也显现得多了三分的威严气度,见了刘隶之后,也朗声说道:“得诸位壮士来投!潜不胜喜之!诸位都是忠勇之辈,刘氏不能善用,乃自绝于天下也!今潜得诸位相助,定可收复川中,平乱定叛!诸位亦可再立功勋,功荫子孙!” 刘隶等人连忙一同下拜:“征西将军定然马到功成!吾等定然死不旋踵,唯将军马首是瞻!” 斐潜微微笑着,点点头,结束了这一次广汉城外的大型秀。 马首是瞻啊…… 呵呵,当年似乎自己也用过这样的词语。 只不过这个刘隶,究竟是哪一方面的意思呢? 在得到了刘隶来投的消息之后,斐潜也和徐庶立刻碰头,对于这个事件分析和商议。虽然有一些疑点,但是斐潜和徐庶的意思都比较统一,不管怎样,必须先收下再说! 而且还要光明正大的收下,并且好酒好肉的招待,还不能一来就打散编制,至少要等过上一段时间再说…… 原因么,很简单,不懂的人都应该去一边玩泥巴。 不过这样一来,同样也就意味着有一定的风险,但是因为刘隶原本就是斐潜之前特意放出去的人,因此斐潜多少还是有些放心的…… ……………………………… 郪县。 就在刘隶等人去了广汉之后,刘备在郪县大堂之中,看着桌案之上的川蜀地图,细细的琢磨沉思。大堂内外站着走着十来名护卫,都一个个连巡逻的步伐都不敢太大,以免发出太大的声响来打搅了刘备的思路。 这一张地图,还是当年刘焉在世的时候的川蜀地图,后来传到了刘璋的手中,再后来自然就到了刘备的手里。檀木做成的画轴已经被摩挲得有些发光发亮,但是绢布的质量还是很不错,并没有出现多少的断裂和脆化。 刘备的手在地图上空,不住的指指点点,像是模拟着排兵布阵,久久的沉吟着,最后却只能喟然叹了一口气,“若是再多些兵卒就好了……” “某的兵力,实在不够啊……绝不能擅自前出和征西兵马决战啊……”刘备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又很快的摇了摇头,说道,“若是某手下有如此精锐,何愁川蜀不宁,天下不平啊!” 关羽再一旁,也是点了点头,他虽然傲气,但是也不得不佩服征西手下的这些兵卒确实是彪悍,至少和自己的校刀手差不多了,关键是自己的校刀手也才不过三四百之数,而征西人马当中至少是三四千往上,这还不包括征西麾下,久负盛名的骑军! 关羽沉吟了一下,说道:“征西若是不中计呢?” “这个……”刘备的手在地图上面悬空着,停顿可一下,“多半会来的……川蜀纵然冬日较迟,但终究是快要到了……若是错过此机,便是要白白等上一个冬春……征西,必至!” 刘备最后的几个字,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关羽默默的点了点头。 双方对峙,也就意味着双方都在消耗。 刘备其实在军事上面很有天赋的,和演义当中的描绘不太相同,在真实历史之中,刘备早期,甚至到了中期,刘备都是作为一个比较合格的军队统领的,但是到了后期么…… 因此刘备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征西将军斐潜暴露出来的一些问题——征西对于賨人政策的拉拢,说明了征西想要通过这些賨人,给刘备在川中的治理制造一些麻烦和矛盾,但是也同样说明征西将军在物资上并非那么的宽裕,否则早就该用给钱给粮草的收买手段了,而不是特意在现在才提出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 是秋收之后了,纵然賨人生产能力不如在平地上的汉人,但是多少也会有一些收获,那么至少对于物资上面的需求,就不像是青黄不接的那个时间那么的紧缺,所以征西将军斐潜大可以轻轻松松的说一些场面话,又不用特意拿出什么东西来给賨人应急。 接下来就要入冬。 入冬之后,川蜀山林之中,有的地方会下雪,有的地方会结冰,可能原本可以通行的山道,就不再适宜通行了,而这些山道的状况,什么人会更熟悉? 自然就是天天在山林之中生活的賨人! 因此征西向賨人买好,不仅是给刘备这里添堵,还可以免除自己的后顾之忧,毕竟这些賨人惦记着征西允诺的那些将来的好处,所以一旦山道之中有什么异动,多半都会倾向于征西,多少给个信息提醒一下什么的,等于是征西将军用此策,便免费得了不少川中各处的眼线! 甚至还潜藏着后续的变化手段! 要知道川蜀和关中的金牛道是如何而来的? 石牛粪金,五丁开道!金牛道其实就是蜀王自己开出来的道路,引来了秦王灭其国的大军! 若是刘备置之不理,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这些投靠了征西的这些賨人,自然就会想要获取征西的这些耕田的牛马,而在賨人转运这些牛马的过程之中,征西自然就可以知晓了几乎所有能通行牛马的山道! 接下来的事情,还用得着多说么? 刘备只要一想到这个,就有些不寒而栗…… 所以,派遣刘隶作为诱饵,主动吸引征西来战,其实也是刘备的一个无奈之举。 大堂之内,两人沉默了片刻,刘备盯着地图,忽然问道:“二弟,若是征西遣兵前来……应有多少兵马?” 关羽眯着眼,抚过长髯,计算着,缓缓的说道:“征西骑兵皆于川外,并未入川,川中原本仅有三四千的兵卒,然后征西亲来,又带来二三千人,加之收了广汉南充等地川蜀之兵,当下应该在万三四左右……虽说安汉之处的尚未回传信息,不清楚征西派遣了多少兵马进了巴东,但是若以某估计,至少应有一两千征西北军,二三千的川蜀之兵……再加上又要兼顾广汉阆中等四城的防御,因此若是征西真的中计前来,恐怕最多也就是四五千兵马……” 刘备点头说道:“某也是如此想法……某已令三弟前出涪县,佯攻广汉左翼,多少也能牵扯一些征西人马……听闻征西麾下,有妖魔之能,可唤天雷,破轰寨门……征西若来,多半也会以此为凭,强攻左右两营,再攻城池……” 关羽傲然说道:“妖魔之说,乃凡夫俗子愚昧之言,亦不可信!不过征西兵马强悍,善于攻坚,倒也不是言过其实……兄长勿忧,征西若来,有心算无意,又有刘军侯为应,定可大破其军!” “征西……”刘备目光从地图上抬了起来,望向了远方,似乎想要看穿空间,看到广汉之处的征西一般,过了片刻之后,目光重新汇集起来,又看向了地图之上,“如此自然极好……不过,你我还需再合计合计……看看还有什么纰漏之处……” 征西若是落败,最多是伤筋动骨,就算是退出了川蜀,但是至少征西还有关中汉中,相反,如果刘备败落,那就是毫无退路了! 这一战,便是只许胜利,不可失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48章 江山如画相见欢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若地球仅仅是某个不知名的神灵的试验地,那么这个神灵就会在这个时候看到,在这个不是很圆润的球体之上,遍布任何文明,不约而同的几乎都在同一个时段燃起了战火,原因么有很多,但是归根究底,是天气整体的变化。 因为这个神灵忘了关窗,又或是空调不小心调低了十几度…… 川蜀之中,三方面的势力也在全力翻滚着,混淆再一处,进攻的进攻,防守的防守,潜伏的潜伏,突袭的突袭,都在盯着对方的要害,企图绞杀对方。 目光若是再放高一些,不仅是在川蜀之地,在江东,在兖州,在幽北,同样有着无数军队,遵循着各路枭雄的意志,在这一片土地上亡命搏杀! 冀州,邺城。 袁绍皱着眉,看了看左右,沉声说道:“诸位,许县之事,各位可有听闻?” “曹贼名为汉臣,实为汉贼,如今更是行忤君逆上之举!天神共愤,寰宇皆怒!”田丰毫不客气的说道,“主公应广宣其恶,惩其行,举义师,伐无道!主公早该听某计策!当下应速进兖州,绝不可再迟疑不决,直下许县!” 原本田丰就建议袁绍要趁着曹操兖州虚空,拉扯曹操兵力之后便要迅速出击,直接攻伐许县,一举确定战局胜负,结果一方面收到了郭图的阻扰,一方面袁绍自己本身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些犹豫,结果左右两军都出动了,中央大军还有些迟缓,简直都要让田丰气晕了,现在曹操给出了这样一个绝佳的借口,田丰自然是要大力敦促袁绍速速行动起来。 袁绍闻言,看了郭图一眼。 郭图立刻拱手说道:“主公深谋远虑,知曹孟德狼子野心,纵然遮掩一时,终将暴于天下!故而明为缓军,实则令其自乱也!所谓上军伐心,主公果然军略卓越,远非常人所能及也!如今许县变故,正如主公所料!如今当广传檄文,令天下咸之曹孟德恶行,收事半功倍之效,亦可荡绝曹孟德之援,收兖豫之民心……” 袁绍脸上顿时多了一些笑意,缓缓的点头说道:“公则此言大善!师出,必有名也!曹孟德自寻死路,沦丧忠义,也就休怪孤不念情谊!当行义师!为国除奸!” 田丰瞪了郭图一眼,胡须微微颤动两下,想必是暗中咒骂郭图拍马屁的无耻行径,但是只要袁绍同意迅速出兵,田丰也就忍了,不再多说一些什么。 “诸位以为,何人可做此檄文?宣曹之恶于天下?”袁绍环视一周说道。 “当孔璋兄执笔也!”逢纪应声说道。 沮授也点了点头说道:“可矣!孔璋文赋,当世之绝也!” 陈琳连忙表示其他的人的文章也很出色云云,谦虚的表示了一下,然后袁绍一锤定音,让陈琳主笔。陈琳又再次谦让了一下,便先行退下,去写那个著名的讨曹檄文不提。 过了片刻,袁绍又说道:“令有一事,新郑郑氏,暗行表章,欲为内应……诸位以为如何?” 曹操在许县的事情,正常来说并不能这么快的就传递到了冀州,不过因为位于新郑的郑氏,在得知了此事之后,愤懑不平,表示曹操此举乃违背忠义,又杀了天家骨血,简直就是等同于谋逆,因此派遣了信使前往了河内,找到了在河内的张郃等人,愿意接引袁绍兵马,届时作为内应,献新郑之城,共讨曹贼等忤逆之辈。 新郑位于陈留之西,许县之北,在阳城被董卓毁灭之后,便也算是一个属于枢纽的城池,不管是要进攻东郡,还是要直接逼近许县,都可以作为一个比较合适的前进基地。 当然,新郑的郑氏也表示,他做出这样的行为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随时可能会被曹操发现,若是袁绍不速速派遣兵卒前来的话,若是有什么万一,那就是…… 逢纪接口说道:“新郑……乃四冲之地尔,若许县可速下,倒也无妨……并且张高二将均为骑兵,若是急驱于此,又不得进,未免陷于内,而丧灵动,不若令出动河内郡兵,张高二将为其左右,相互掩护,应可无忧也……” “不可!”沮授摇头说道,“并州征西,不可不防!若吾等调离河内驻守兵卒,征西出兵太行,又当如何应对?且不可因小失大!”河内的兵卒,多半都是在防御着太行山径,主要是为了不让上党的征西人马可以轻易南下,若是真的抽调了大量的防御兵卒,固然可以弥补张高二人都是骑兵的弊端,但也是有一定风险,确实可能会出现沮授所说的局面。 许攸皱眉说道:“与征西方结和盟,又岂能轻启战端?岂不为天下所笑?沮兄过虑了……”许攸对于征西还是有一些好感的,因此听了沮授的征西危险论,自然有些不乐意。怎么,当老子辛辛苦苦谈下来的与征西的和平条约不存在? 郭图捋了捋胡须,缓缓的说道:“新郑郑氏欲弃暗投明,吾等自然理当接应,以免寒了一片拳拳之心,不过么,元图所言,亦有道理……若以某之见,主公可进军黎阳,若曹贼应之,张高二将奔袭新郑,也就少了阻碍……若是曹贼不应,主公便可直渡白马,兵指许县!如此一来,定让曹贼顾此失彼,难以应对!” 田丰补充说道:“主公,可令大公子侵扰济北,进军任城,切断曹军东西联系,曹贼力孤,则可速定也!”田丰比较看好的是大公子袁谭,自然也需要给袁谭多一些立战功的机会。曹操的主力现在都在东郡以及许县附近,那么自然在济北还有任城国一带的兵力就只是一些防守军而已,再加上这一片区域只有泰山附近有些山林,其余地区还算是平整的,袁谭只要不出什么大错,攻克这些区域也不是什么太难的问题。 袁绍见帐下谋士难得的有一次统一了意见,便也十分高兴,虽然其中多少有些小差别,但是主要方向上还算是一致的,故而当即拍板,大军进发,挺进白马,左右两翼也是一同启动攻势,浩浩荡荡,号称百万,朝着曹操东郡许县一带,掩杀而去! ………………………………………… 征西将军斐潜,则是领着大军,沿着广汉至川中的官道,徐徐往郪县推进。 刀枪如林,兵卒如虎。 虽然已经是入冬,但是这样的寒冷对于习惯了雍州并北的苦寒的征西兵卒来说,算不了什么,甚至还有些兵卒行走得发热了,还扯开了衣襟敞开了怀,露出黝黑精壮的皮肉,满不在乎的吹着初冬的川蜀寒风。 斐潜微微瞄了一下位于较为落后一些的刘隶部队。 刘隶带来的兵卒并不多,也就是四百余人。斐潜也并没有将其拆分出来,而是仍旧归于刘隶管辖。 此时此刻,领军进兵郪县,这么做自然是有些风险,但是斐潜一路从并北走来,那一步又是完全没有风险的?经历的多了,也就淡然了,心智磨砺得不说是坚硬如钢,至少也是冰冷如铁了,这点风险,斐潜还是认为值得去冒一下。 毕竟这个时间点就是最后较为适宜的气候窗口,再晚一些,也就基本上不怎么适宜了,别的不说,单单每天夜晚的寒冷,都会消耗掉兵卒很多的体力,就难以保证战场之上的搏杀需要,所以,只能是趁早行动。 同时,刘隶汇报表示,川中不管是士族豪右,还是普通的百姓賨人等等,都已经对于刘备的不断的索取粮草,招募兵卒感觉到了厌倦和愤怒,并且因为征西的大量商品和各种鼓励吸引的政策,导致川中已有不少人更倾向于接受征西的管辖,再上刘隶也认识一些川中的中层军校,尤其是详细说名了在郪县左右两营之内的情况,又献上了郪县的布防图,虽然不是非常的详细,但是也足够作为一个参考的凭据了…… 斐潜和徐庶商议之后,便决定出兵试探一下,毕竟在这个年代,信息传递是非常慢的,就算是刘备知道了其布防可能会被暴露,但是想要全数调整,依旧是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所以如果刘隶献上的郪县布防图是真实的话,刘备是来不及改变多少的。 当然如果刘隶说的是假的,那么也可以从刘备的布防上,看出一些端倪来。 对于刘备,斐潜还是比较佩服的。 刘备幼年时,身处于不时都会收到胡人侵扰的幽州,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刘备才更加适应战场,有着敏锐的嗅觉,领兵统将的本事,公平来说,也在一般人的水准之上,之前接连的败绩,固然有一些战略上的短板,但是至少刘备能够一次又一次的从危险的战场之中毫发无伤的脱离出来,从这个角度来说,刘跑跑的逃生能力,至少是华夏当中的一流水准。 再加上刘备又非常擅长于整合人心,固然征西斐潜做出了不少应对,硬生生的在川蜀士族豪右之间打入了不少楔子之后,又再次往刘备基层兵卒当中掺沙子,但是时间若是拖长了,说不定刘备就能想出什么办法来,然后就像是笼络丹阳兵一样,从徐州给带到了川蜀…… 之前的战术安排是不想要过多的消耗自家的兵卒,但是当下有了机会,也不能完全就这样放过。 总之,还是要试一试。 行进队列的前方,传来了战马嘶鸣的声音,在扬起的黄尘之中,只见前出的一小队的斥候飞快的朝向这里驰来。 自从斐潜将斥候营单独成军,甚至称其为健骑营之后,这些军中的斥候,不仅是在装备上提升了一个档次,甚至在技能上也是精益求精,原本就是擅长于骑术的家伙,加上整日在马背上坐卧休息,现在有的人甚至比一般的胡骑的骑术还要更强,斐潜就见过好几次,这些艺高人胆大的家伙,不用任何的保险装备,就在马背上趴着睡觉,竟然也不会掉下马来…… 这一小队斥候的领袖,就是凌颉。 转眼之间,凌颉已经赶到了面前,斜斜的冲出去一段,又拨打战马跟在了斐潜侧,摘下了兜鍪,擦了一把汗水,说道:“儿郎们已经放出去五十里,和川蜀哨探多有交手!这些哨探身手倒也了得,想抓几个活口回来,嗨,结果差点着了道!” 斐潜有些皱眉,说道,“感觉和之前的川蜀斥候哨探有所不同?” “完全不一样,现在遇到的这些都是老手!”凌颉应答着,然后迟疑了一下,补充说道,“而且说起来也不像是纯粹的斥候……倒是有些像是军中老卒,临时拿出来顶替的……” “口音呢?”斐潜问道,“川蜀口音?” 凌颉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听不出来是那里的,但绝对不是川蜀的口音。” 斐潜点点头,然后吩咐道:“知道了,让儿郎们辛苦一下,再往四周勘察一边,尤其是前方的山脚营地左近,必须详细查看周边情况……” 凌颉领命,再次驾马向前而去。 不是川蜀口音,又是强悍老兵,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也就只有刘备帐下的那一批跟着刘备奔走东西的丹阳强兵了…… 看来,果然就像是刘隶所说的一样,刘备到了郪县,否则这些丹阳兵也不会出现在此地。至于双方斥候接触,部队的行进被发现了,这个在汉代基本都是难以避免的事情,尤其是在川蜀较为忠心的这一块区域上,相对比较平坦,方便行进的同时自然也就少了几分的隐蔽性,早晚都是会被发现的。 斐潜环目四顾,远远的天边,都是群山环抱,黑黝黝,灰沉沉的围绕着川蜀之地,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盆碗的高耸的边缘,而斐潜、刘备、刘琦等人,则是在这个巨大的盆碗之中的虫子,即将相互接触,撕咬拼杀,直至最后一个胜利者。 刘备刘玄德,或者,应该轻蔑的一点表示,大耳贼? 江山如画,相见欢,天下英豪,王见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49章 斐潜的作战布置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作战计划这种东西,其实有时候并非一成不变的。就像是原先看着兵线也还可以,便计划准备着下一步要钻草丛打一下野,结果一转眼看见对方的血皮在眼前一晃,这个时候是权当看不见,大啊大摇大摆的继续去打野,还是立刻改变主意,跟上去A一刀拿个人头送对方回泉水?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个陷阱,当转过拐角的时候便猛然间看见迎面扑过来四五名的大汉,瞬间让人体验到什么叫做满身大汉的感觉也并非没有可能,但是么…… 不试一下,怎么会知道这个是机会还是陷阱? 渐渐的逼近了郪县,就要找一个前进的营地,正常来说,十里至十五里是一个比较合适的距离,若是能够解决对方在野外的部队,那么逼近城池下营,也不是不可以的。 然而斐潜却选择了一个距离郪县二十五里地营地。在这个距离上,对于斥候来说就比较尴尬了,来回跑一趟就是五十里,想要获取相同的信息,无形当中就要付出更多的体力…… 不要看小小的一个距离上面的增加,无形当中就等于是扩展出了一片属于双方斥候的广阔战场,但是在斥候小规模部队作战上,兵卒的精锐程度往往就能极大的影响胜利的天平,在适应了对方搏杀的提升程度之后,善于隐藏和携带有强弩的凌颉手下的斥候精锐,就在夜色之中,给了刘备的丹阳兵狠狠的回敬了一杯! 夜冷露寒,小冰河时期的初冬夜风吹拂起来,就已经感觉有些刮脸了,若是暴露在野外,没有良好的御寒衣服,感觉上的冰冷刺骨都是轻的,搞不好一夜下来,寒意就穿透了皮肤,进入了内腑,使人得了风寒。 斐潜披着大氅,站在帐篷之外,仰头看着猎猎作响的旗帜。 若是在自己穿越之前,像这样的天气,自己定然是早就缩在屋子里,甚至还会打开暖气,再加上一杯热茶,舒舒服服的摊在沙发上,亦或是半躺在床上,或者是打打游戏,或者是看看小说,若是有个同样细皮嫩肉的小娘皮搂着,那就更是香艳暖和了。 然而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脸皮吹裂了,涂上些原味的油脂,重新长好,再次吹裂,再长好,重复了几次之后,这脸庞也就厚了,钝了,小刀一样的夜风割砍上去,根本没有太多的感觉。手脚关节,尤其是原本单薄细嫩的手掌,现在也是粗厚了一圈,还结出了厚厚的一层老茧。 别看现在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但是恐怕多少都会有些风湿什么的隐患留下来,等到自己四十出头,身体机能开始衰退的时候,风湿病什么的恐怕就是上门拜访,并且还留恋不去了…… 斐潜微微摇了摇头,带出了一点笑容,只是这笑容里,多少有那么一丝的苦涩。 真正坚持到了五六十岁,还在带兵打仗的,三国里面恐怕也只有刘备这个大耳贼了,汉昭烈帝啊,这个烈字,真是可圈可点。 川中连续败落,左右两翼都失利了,再加上斐潜不仅在正面战场上给予了刘备压力,甚至还对于刘备的后方施加了不小的影响,对于刘备来说,就等同于吃了好几下,但是按照刘备的性子,也不见得会一味的缩回泉水旁呆着,所以说,刘备当下,就算是血皮了,但是依旧忍不住出来晃一圈,买个破绽,然后坑一波,也是有这个可能的。 换成是站在刘备的立场上,川蜀之中,也确实是需要一点胜绩来提升士气,稳定局面,所以这一战,刘备必打,只不过打到什么样子,什么程度,就要看接下来的发展了…… 而自己领兵前来,将自己的身形暴露在外,其实也同样也是反过来引诱着刘备,虽然徐庶之前也表示过担忧,但是如果能够在这里重创刘备一次,纵然不能擒拿刘备三兄弟,那么接下来的川中,十有八九必然生乱! 就像是历史上川蜀士族看见了刘璋的无能,便暗戳戳的倒向了刘备,然后见到了刘禅的无为,便跟魏国眉来眼去一样,这个年代的士族豪右,想的并非国家,而是家国。 因此如果在郪县的正面上,再击败刘备一场,这些原本就被利诱过一遍的川中士族豪右,有些什么出格的举动,自然也就不足为了,而对于刘备而言,内外交集之下,纵然想要再继续固守,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人心散了,独木难支。 “啊呲!”或许是在风中站立的时间太长了些,斐潜打了一个喷嚏。 “主公,回帐吧,这外面的风还是大了些……”黄旭带着亲卫,一直都在斐潜身后护卫着,听到了斐潜打了一个喷嚏,连忙上前说道,“帐中还有些姜汤,主公要不要喝一些?” “嗯,好……”斐潜点点头,毫不逞强,转身往帐篷内而去。虽然说现在征西军中已经是装备了一些毛线衣,斐潜也有穿一件,但是这种毛线衣虽然保暖,却不怎么防风,若是编制成像是毛毡那么密实的话,又太重了一些,活动不方便。 不管怎么说,毛线衣还是无法完全取代棉花的作用。棉花这个东西,确实是上天赐予的防寒恩物,只不过不知道枣祇那边,种植得如何了…… 斐潜一边端着热姜汤喝着,一边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一旁的护卫看了一下漏刻,回禀道:“刚过子时三刻。” “嗯……差不多了……”斐潜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说道,“让凌校尉将还在外面的,大体上都撤回来吧……他要是杀得太凶,还让对方怎么能过来?另外,让后营也烧一些姜汤,回来的斥候多少喝一碗再歇息,省得受了风寒……” 黄旭笑呵呵的应答着:“主公仁德无双,体恤……” 斐潜嘿了一声,瞄了黄旭一眼,打断了黄旭的奉承话:“得了,哪学的啊?我看罐子里面还有些姜汤,让今夜值守的儿郎都分着喝一些……我先睡了,若是没什么事,便到寅时三刻再叫我……” 行军之中也没有什么像样子的卧榻,几块木板一拼,然后垫上干草,然后铺上麻布,便是极好的了。斐潜位高权重,也不过是多了一块熊皮垫着而已,其余的也和普通兵卒差不多。 躺下之后,斐潜眼皮之下的眼珠子,尤在咕噜噜转着,又过了片刻之后,才算是稳定下来,沉沉睡去…… 黄旭蹑手蹑脚的上前,将斐潜身上的被角掖好,然后比划了一下,带着几名没轮到值守的护卫才在大帐的另外一侧躺下,悄然入眠。 …………………………………………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的白色,整个大营也渐渐的苏醒过来。 良好的兵卒状态,自然就体现在兵营的各个角落。若是兵卒行动之间,死气沉沉,行动迟缓的,多半就是士气低落,没有多少战斗欲望…… 踏着清晨的薄雾回来的,则是在夜间外出戍卫的兵卒,摇摇晃晃的排着队列深一脚浅一脚的回来,交代着信息,然后赶回营帐之内补觉。营寨门口之处的兵卒虽然也多少会抓着一两个笑闹着,但是从后营那边提溜过来的热汤,却是给每个回营的都满满的打上一碗,让他们可以喝了暖着肚皮去休息。 中层的军士长官,已经是站在各自统管的营帐外面,中气十足的大声号令着,按照之前安排好的事项,或者是带出营地进行训练,或者是到周边值守,又或是取了工具准备去砍伐树木等等,不一而同,显得繁忙且有序。 张辽、廖化、刘隶,还有刚刚巡查回来的凌颉,都一同汇集到了中军大帐之中,准备点卯。军中点卯,也是顺便议事,有什么当日的军务安排,然后各人分头下去执行。 廖化年轻,原本这样的机会,多少是要攀谈几句,多少加深一些相互情谊,可是廖化和凌颉比较熟悉,和张辽并不怎么熟,没有什么好话题可以聊,而一旁的凌颉么,虽然和张辽和廖化都还算是可以,但是值守了一夜,也是有些疲倦,自然是没有多少聊天的心情,也不会想着替廖化牵个头什么的,因此大帐之中,虽然四个人坐着,但是静悄悄的,略有些尴尬…… 张辽本身也是沉稳性格,所以坐在那边四平八稳的,凌颉似乎在闭目养神,剩下廖化和刘隶两个人有心想要说几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眼瞪眼,干坐着。 所幸不多时,就听到一串脚步伴随着铁甲碰撞的细碎声响起。 “大汉征西将军到!” 大帐门帘一亮,斐潜走了进来。四人连忙站起,拱手见礼。 斐潜摆摆手,走到上首坐下。 中军大帐,虽然带一个大字,但是实际上并不是很大,像是可以随时埋伏着五百刀斧手,只等着一声令下就冲出来的情况,也就存在于影视剧当中而已。 斐潜的中军大帐比一般的兵卒帐篷来得大一些,但是也是有限,中间是一个桌案,上面摆放着一个很简陋的沙盘,然后左右两侧将领分坐,并无桌案。斐潜自己倒是有一张桌案,但是也不大,摆放着一些文档地图之类的东西,像什么动不动就甩出一个金牌令箭什么的往下扔的情况也是根本就不存在。 点卯过后,凌颉先拱手说道:“昨夜诱杀刘军斥候五十有七,伤二十余人,捕获活口四人……此乃刑问得来的信息,请主公过目……”凌颉从怀中掏出了一片木牍,递给了一旁的斐潜护卫,然后转给了斐潜。 斐潜细细看了一遍,其中大部分和刘隶之前所说的差不多,但是有一条挺有意思的,关羽到了城外右营地之中,而不是像之前是由周氏将校统领。当然,也有可能因为刘隶从右营中逃出,所以关羽到营地内加强护卫。 随后,张辽也讲了一下营地之内的布置,什么主营在什么地方,后营位于何处等等大体上的一些事情…… 斐潜听着,然后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便沉声吩咐道:“诸位听令!” 四人顿时肃然起立,拱手听命。 “凌校尉!你白天就在带你的手下在营地内休整,夜间再在外埋伏游弋,能捉活口就捉活口,但也不用勉强,重点是要多杀伤刘氏斥候!记住,多伤,好过于多杀!”斐潜对着凌颉提点道。凌颉什么都挺好,也不是笨,只不过有时候思路会慢上半拍。 凌颉恍然,连忙领命。 斐潜转向廖化:“廖都尉,另外一半斥候营便交由你统领,多伪装,多埋伏。刘氏定然会多派人马打探,要求也是一样,击伤胜过于击杀!伤人伤马都可以,尽量消耗刘氏这些熟练的斥候!” 廖化领命。 “刘校尉……”斐潜转向了刘隶,说道,“刘校尉手下多半川蜀之人,熟悉此地山川地理,可领一部分人游弋周边山林,补充绘制地图详略……” “谨遵令!”刘隶拱手说道。 “张将军!”斐潜最后对着张辽说道,“统领各营防务,巡弋支援各处,若有变化,及时来报!好了,都去忙吧!” 张辽等人轰然应下,然后又行了一礼,拱手退出中军大帐。四人在大帐外相互打了一声招呼,便各自散去。 张辽刚往外走了两步,忽然身后跑来了一个斐潜的护卫,低声说道:“张将军,且留步,将军有请……” 张辽愣了一下,但是很快明白过来,旋即跟着斐潜护卫,重新返回了中军大帐。 掀开门帘,张辽见斐潜双手撑在沙盘之上,正在看着简陋堆砌起来的模型。 “文远,来,看这里……”斐潜手指着沙盘上的一处,说道,“若是将马营置于此处,文远觉得如何?” “这里?这里怎么能行?”张辽低头看着,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抬起头,目光闪动,“主公,你这是要……”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50章 必有玄机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正常来说,同等数量的战马马营的占地比步卒营地的面积要大上许多的,同时也有一些其他的要求,比如要比较靠近水源,方便战马洗涮等等。 因此斐潜指定的那一小块区域就是在山坡的另一面,沿着一条小溪流的一片平缓地面。若是粗看起来,确实是一片不错的区域,可以方便战马的休整,但是实际上因为小溪对面的一片树林,还距离步卒营地的距离稍微有些远,便导致了这一块区域的安全度实际上并不高,甚至有可能会受到在对面树林内的偷袭。 张辽本身统军能力就很强,加上中军大帐之中的沙盘虽然简陋,但是也能大体上体现出了山川地貌,所以张辽立刻觉得这个位置并不是很妥当。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马军的数量并不多。 从汉中至川蜀的道路虽然用火药开辟了一些险要的山道,不过么毕竟火药的数量不是很多,威力也不是很大,因此并不能像是后世一样直接开凿隧道什么的,简便只是相对而言,入川的战马自然也是受到了限制,数量并不多,张辽此时统管的马军不过就是六百五十人。 如果说再多一两千,或者说只是多上一倍,张辽就会设立两个相隔距离并不远的马营,像是左右两翼一般护卫着中间的步卒营地,就算是任何一个地方受到袭击,马军也能飞快的集结,迅速的出击。但是现在整体的马军的数量少,每受损一分,力量就减少一分,所以自然不可能像是几千人的骑兵那样的相同布置营地的模式。 “主公,你这是……” 张辽不相信斐潜在沙盘之前捉摸了半天,左挑右选,结果却选了一个有破绽的地方来设立马营,因此张辽也是颇为疑惑。 “若是寻常川蜀将领,倒也不一定会在意我等马军,但是……”斐潜沉吟着,缓缓地说道,“刘玄德久居幽北,自然深知马军妙用……若是得知此处破绽,便用火箭隔水侵扰破坏……特别是在对阵之时……” 张辽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若是两军对阵之时,马军遇袭,必然大乱,纵然再度约束,恐怕也会失去战机,说不得牵连其他阵线……” “若此一军,要偷袭马营,又要不被我们的步卒营地发现,就必须绕过这个山地,然后进入这一片林地……”斐潜用手在沙盘上面比划着,“文远你注意到没有……正常来说,若有对方斥候,从前方步卒营地观测,有山地和营地阻隔,是难以看见这一片马营的……” “除非对方在此山地之上设立哨探!”张辽指着沙盘之上的一处山头说道。 斐潜笑了笑,说道:“凌校尉已经遣人勘察过周边山岭,并无刘玄德的兵卒哨探踪迹。” 张辽似乎有一些糊涂,被绕得有点晕,皱了皱眉头说道,“主公之意是……” “今日某指派刘校尉出营查勘地貌……”斐潜依旧笑着,目光却有些闪动,说道,“文远不防关注一下其出入营的人数……不过,切莫声张……” 张辽目光一寒,说道:“主公是说刘校尉……” “刘校尉呈送而来的郪县布防图,着实详尽,连兵卒数量器具置放之所也是详尽无比……”斐潜摊开了刘隶送来的那一张郪县布防图,指着上面的一些非常具体的标识说道,“而刘校尉曾言,其从川中调来郪县,只有三日……” 按照刘隶的说法,是因为刘备见疑,然后准备让刘隶充当右营的先锋,做第一波进攻的敢死队,再加上右营之中也有一部分賨人对于刘备不满,所以刘隶就趁机鼓动这些賨人作乱,自己则是带着手下破营而出,逃到了广汉。 整体逻辑上,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张松的入川图恐怕是在刘璋上台之后不久,就有意识地开始准备的了,先不论画了多长时间,至少查勘整理就要耗时许久,而刘隶才到了郪县三五天,就能摸清楚郪县布防,而且还画好了? 难道说刘隶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间谍才? 看起来正常的事情,不一定没有问题,但是若是有些异常的事情,多半都是有问题的。因此斐潜特意加强了对于刘备斥候的绞杀,而且也很凑巧的发现,刘备派出来的斥候竟然不是之前的川蜀的那些相对弱一些的普通斥候,而是丹阳老兵…… 这个就有些意思了。 昨天一天,在凌颉的权利绞杀伏击之下,刘备就大概折损了近百丹阳老兵,而这些丹阳老兵做什么不好?非要放在斥候战当中牺牲掉? 这些丹阳兵,是在阵地战当中的价值更大,还是在斥候战当中的价值更大?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个见仁见智,但是问题是刘备手下还有东州兵,还有川蜀军,还有招募而来的賨人,而这些兵卒,对于刘备的忠诚度,斐潜不相信是全部能够像是游戏当中一样,都是满值得…… 现实之中和游戏里面最大的一点区别,就是不光将领有忠诚度,小兵也是有的。斐潜自己用各种方式,包括荣誉体系,优厚待遇,军功授爵、伤亡善后等等多种措施,才能大体上能够保证手下兵卒对于三色旗的忠诚度,然后刘备刚到川蜀不久,难道就能完全笼络所有不同派系的兵卒? 斐潜不相信。 只是侦察斐潜大体位置,大概兵数等等信息,需要一定动用丹阳兵么?不见得。丹阳兵必然就是刘备最为信赖的,也是最为忠诚的一支部队,而这样一支部队,只是作为斥候来消耗,不是作为统管协调各派系的兵卒骨架来使用?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考虑,刘备使用丹阳兵作为斥候,必然有其不能不用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么…… “此事中必有玄机……” 于是乎,斐潜准备试探一下。 …………………………………… “此事中必有玄机……”蒯琪也在皱着眉头说道,“征西驱民至安汉,必有奸计……” 蒯琪被魏延这一招,搞得有些神魂颠倒,不知所措。虽然思索了许久,可究竟征西麾下的这个魏延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蒯琪依旧是不太明白…… 驱逐人口,破坏周边村寨,蒯琪认为,这个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战争么,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春秋之前,为什么战争会显得彬彬有礼,各种规矩各种礼节一大堆,主要还是因为当时的社会生产条件和人口制约,并不是人的性格品行有什么变化…… 想象一下,春秋之前,公国就那么大,百姓生产能力就那么低,若是杀伤太大,抢来的地不够人手耕作,也毫无意义,加上大多数时间战争的产生,其实就是周王朝之下的分封贵族家族之间的矛盾,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时候,就打一架看谁的拳头硬就听谁的呗。 自然是比较守规矩的。 然后到了春秋后期,战国兴起,那个孙子虽然不是第一个用撩阴腿的,但他是第一个总结出撩阴腿的三十六种的使用方式的…… 加上当时华夏的人口也增长了不少,也足够挥霍一阵了,因此以打击对方生产力,消弱对方力量,从而赢得战争的战术也就层出不穷,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到了战国后期,动不动就坑杀,也就成为了一种常态。就像是被诟病了许久的白起,若不是坑杀了赵国青壮有生力量,赵国也不至于一下子就从准一流直接跌落到三流诸侯国。 因此,魏延用这个手段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征西派遣魏延到这里做这样事情,侵扰安汉,驱逐民众,是为了什么? 蒯琪派遣出去一些斥候,但是很快斥候就伤的伤,残的残,死的死,除了带来魏延等人在步步逼近之外,并没有多少的特别信息,到了后来,一来斥候伤残严重,二来蒯琪也认为魏延是冲着安汉而来的,所以也就没有继续往外派遣斥候了,将城门紧闭,严查流民,防止魏延人马混杂在其中,趁乱夺城什么的。 但是,在蒯琪心中,还是有个疑问。 难道就像是那个魏延宣称的一样,只是为了报复这些民众将钱粮给了刘琦而没有给征西么? 当人是傻子不成? 这么鬼扯的理由那个会信? 位于安汉左近的这些山寨村寨什么的,难道还要将钱粮千里迢迢,嗯,百里漫漫的送去征西人马所在的广汉不成? 明显不合常理。 然而这个不合常理的理由,却被征西麾下的这个魏延信誓旦旦的拿出来作为幌子,是为了干什么?或者说是为了掩饰什么? 如果仅仅是为了制造流民,蒯琪并不怕。 大量的百姓到了安汉,对于蒯琪来说,是有一些麻烦,但是并不是很大。虽然说收了这些民众的钱粮,就相互的应该负起一定的保护责任,但问题是这些原本就是川蜀巴东的百姓,又不是荆襄人,意思意思也就行了,那个真的会去管这些人的死活? 为了减轻负担,蒯琪一面派人宣称这些人现在面临的痛苦完完全全都是征西照成的,丝毫不提自己方面的保护不力,将仇恨全数引导到征西那个方面上,而且另外一个方面开始大大肆宣称安汉已经多么多么困境,粮草已经多么多么虚空,自己是在多么困难的情况下才凑齐了一点点的物资,然后就自然而然减少了各项的供应…… 如此一来,这些位于城外的流民自然就什么不好了,没得吃没得穿没得住,痛苦不堪,更是对于征西非常仇恨。 蒯琪自以为处理得不错,若是真的征西派遣魏延来攻打安汉,说不得这些流民还能成为什么敢死队,自动自发的去攻击消耗魏延人马,岂不美哉? 在流民的痛苦不堪背后,在安汉城中的坐地虎现如今都笑开了花,背地里不知道多感谢征西魏延做的这一出,要不然自家也不会挑了好几个姐妹花什么的来养着,甚至还有人捡了个双生子,准备好好的调教三四年,不管是留着自己用还是拿来送人,都是上佳,其余得了消息,看的眼馋的,便天天用赈灾的名义,拿些小恩小惠,到城外的民居点里面去采买人口。 青壮男丁有人要,娇美小娘也不缺人抢,至于那些没人要的老弱,等囤积到一定数量,蒯琪便找个借口说这些人作乱,甚至连借口都不用找,直接宣称这些人是征西奸细什么的,派遣兵卒围起来,尽数屠了,又可以嫁祸给征西,然后自己又省下不少钱粮。 再这样的局面之下,纵然刘琦蒯琪已经抵达了安汉,增加了不少兵卒力量,但是因为城外的流民还没有达到安汉大户所无法忍受的极限,甚至还有不少大户觉得这个是天赐的发财机会,是增加人口的良机,因此对于出兵围剿征西偏军魏延部队不是很上心,也不怎么支持…… 而刘琦蒯琪两个,之前见识过征西兵卒的勇猛,吃了一个大亏之后,也没有太多的勇气独自领军出战,便一方面派遣了信使去往川中成都敦促刘备来援,一面守着安汉,等着魏延前来攻城…… 三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七天过去了…… 就连城外的流民也渐渐稀疏了,不再像是最前几天,密集的往安汉而来,现在只有零星的几个,就像是周边的山寨已经被魏延扫荡光了,又或是魏延停下了攻势。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安汉城下,依旧不见魏延等人的身影。 刘琦和蒯琪合计了一下,这样苦等也不是什么办法,便开始驱赶这些被钉耙过了一遍又一边,已经是被吃得没什么味道的残羹冷炙,滚回原来的地方去,让这些家伙多少发挥一些余热,借此察看一下征西人马究竟在哪里。 可是等这些被嚼得没多少汁水的巴东民众回去的时候,才猛然间发现征西人马已经不知所踪,就连原以为已经被烧毁破坏的村寨,依旧存在,就连之前被攻破的寨门也被封钉了起来,撬开一看,村寨之中的财物也大都完好……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51章 疑兵之计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山林之中,魏延坐在一块大石头之上,手里拿着是之前就发下来的巴东地图,正在聚精会神的辨认着手中地图的标识和自己实际位置的差距。 虽然说魏延之前就冒险走过山道,但是并不代表走过巴西郡的山道,就能在巴东郡如履平地,不过相同的是,上一次是杜胡带着他,这一次也是。 作为賨人王,杜胡虽然看不懂魏延手中的地图,但是他熟悉周边的地形,趁着初冬的时分,虽然山岚已经是有些寒彻骨,但是还不至于遭遇到大雪封山,因此快进快出还是很有必要的。 从安汉转进山中,魏延已经走了三天,除了必须要特意派遣出去查勘地形的斥候会在道路上插下标识的白杆之外,其余的兵卒都尽可能的收拢着自己的物品,减少行踪的暴露的可能。 平面的地图,慢慢的在魏延脑海当中形成立体的形状,他带着人马在安汉虚晃一枪,目标其实就是汉水之畔的鱼复。 为了掩饰大军行进的路线,对于沿途的山寨采取屠杀灭绝的事情并不少见,但是魏延依旧开一面,用一个听起来很是荒谬的借口驱逐了沿途的村寨民众,遮掩了大军实际的行进方向,同时也引诱了刘琦等人错误的判断了魏延的进攻的选择。 魏延比较喜欢冒险,或许是天生的倾向,他对于这种带着一些赌运气成分的行动,有着难以抑制的冲动,但是有意思的是魏延却不喜欢纯粹的博彩,甚至很多士族子弟喜欢得不了的斗鸡走狗,魏延也是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要知道斗鸡,别觉得后世看起来似乎不怎么上档次,和什么梭哈德州麻将牌九什么的不能想比,但是在春秋时期,这个可是堂而皇之的记录在左传当中,甚至还写明了双方如何斗,如何作弊等等的细节…… 就连史记之中,也有记载,“袁盎病免居家,与闾里浮沉,相随行,斗鸡走狗”,在汉代整个朝代之中,上至大臣,下至百姓,对于斗鸡走狗,都很喜欢。即使汉亡后,三国时期,也照样被一些上流社会的人们所热爱。魏明帝曹叡,不仅喜欢斗鸡,还专门为此建了斗鸡场所,进行大规模的斗鸡博彩。这种习惯,一直持续到了南北朝时期,依旧是“高端人士”们的嗜好。 魏延或许是之前家贫,没机会参与,现在虽然不再为钱财发愁,但又看不上那种小场面,所以根本无爱,只有在面对着战争当中的相斗决杀的时候,才能让魏延热血上涌,兴奋异常。 征西的优良后勤,巨大的财力投入,带来了足够的御寒毡毯和高热量的干粮,只要找到干净的水源,就可以在山中行进和野营,这一点,或许是其他任何诸侯,都没有办法轻松办到的。 得益于此,魏延这几天,在山中的行进还算是比较轻松,并不至于消耗了大量的兵卒体力,不过伴随着鱼复的临近,最艰苦的一段路就要到来。 “要说最短道路的话……翻过这两座山,就是鱼复了!”杜胡指着前方的山岭说道,“不过这两个山,都不好走,只有些山间行猎的小道,没有现成的道路……” 时机,时间就是机会。 魏延看着面前的两座山岭,沉默了片刻,决定不绕道,直接翻越这两座山岭。之前驱赶安汉左近的民众,牵扯了刘琦蒯琪等人,创造出了鱼复这样一个兵力空虚的时间段,自然不能白白让其错过。 “欸,将军,等,等一下……”杜胡见魏延似乎要下令的模样,连忙扯住了魏延的胳膊说道,“翻山到鱼复,虽说艰难,但是也会消耗儿郎的体力,这要是……怎么办?将军可有想过退路?” 魏延瞥了杜胡一眼,“怎么,觉得是某打不赢鱼复的守军不成?” 杜胡连忙在脸上堆上一大堆的笑容:“怎么会,我就是担心我的手下……这个,毕竟和将军虎狼兵卒,还是有些差距的么……再说,鱼复虽然城池狭小,但也是巴东重镇,这个……我们又没有带什么攻城器械……莫非将军带了那个什么,什么震天神雷?” 魏延点了点头,说道:“带是带了些,不过么,前段时间我们用的多了,所以现在也没有剩下多少来……” “啊?”杜胡眨眨眼,说道,“这鱼复之中,至少也有两千兵卒,要是不能攻克城门……这个……那个……恐怕是……” “放心吧!”魏延最后看了一眼地图,然后收在了怀中,“没什么恐怕这个,恐怕那个的,呆在家中吃饭喝水都有被噎死的风险,怕这怕那的还上什么战阵!某心中有数,放心吧!某什么时候坑过賨人王你啊!” 杜胡嘬了一个牙花子,“好吧,你是主将……听你的……” ………………………………………… 鱼复,在汉水之畔。 因为水流湍急,鱼游到此处也会倾覆,所以有鱼复之意。不过现在时节已经是入冬了,水位不管是流量还是水位,都是下降了不少,连带着也就不见得像是春夏之时,那么汹涌澎湃,触目惊心了。 在鱼复城南,有一个半人工半天然的港湾,当地人称之为圆石湾,因为原本这里像是一个半月圆弧的凹陷,水流在此相互激荡,使得在这个地方的相对平静,不像是河道之中那么的滔滔奔涌,因此这里就被当成是个渡口在用。 后来鱼复驻军,进来了大量的军船,刘琦蒯琪又根据川蜀船只进行整修改装,这个圆石湾顿时就扩建成为了一个大水寨,基本上鱼复所有的船只都汇集在这里。 水寨之处,一面是水,另外一面就是对着鱼复的南城门,若是没有船只又单独攻打水寨的话,便只能顶着鱼复南城之上的箭矢,冒着随时被鱼复守军抄袭侧后的风险,所以除非是鱼复城池陷落,否则圆石湾的水寨并不会有大的风险。 所以在鱼复的孟达也很放心,并没有特别的加重圆石湾水寨的兵卒防御力量,因为在孟达看来,并没有这个必要。 再加上之前刘琦和蒯琪北上攻击南充的时候,虽然败落了,但是也证明了征西并没有水军,要不然南充的那个什么徐晃,也不至于要在水道之中修建拦截的木桩什么的,真要是征西有水军船只,不就等于是连自己都拦起来了么? 因此,现在关键就还是在安汉之处,刘琦蒯琪领兵前去了许多时日,也没听闻有些什么动静,这让孟达有些疑虑,难道说征西人马又撤回去了? 不过毕竟鱼复和安汉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因此或许已经打起来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将消息传来也说不准。 没有及时的消息,有没有其他额外的消息来源,孟达在茫然之中过了好几天,心中不知道怎么,老有些事情放不下,睡觉也睡不好,这一夜,又是迷迷糊糊的感觉刚刚沾到了枕头上,还未入眠,就听到夜空之中突然一阵喧哗,沉闷的号角声和尖锐的示警金锣声震动了整个的鱼复! 敌袭! 可问题是,哪里来的敌袭! 孟达被惊醒,一个咕噜滚下的床榻,才发现自己的腿不知道是血液不通畅,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竟然有些发软,踉跄了一下才算是站稳了,急急的一边穿甲一边问道:“哪里来的敌人!可是征西人马?” “回禀令君,未见到征西的战旗……”一旁的护卫应答道,“看起来像是賨人……” “賨人?!”孟达猛地觉得自己的腰腿也有力量了,勃然大怒的喊道,“来人!去查看到底多少人马!速速来报!” 该死的,就连賨人也如此嚣张了? 竟然胆敢夜袭城池? 孟达气冲冲的登上了鱼复的城墙,往外张望。 冬夜沉暗,呼啸的寒风吹着火把,只是将粘稠得仿佛有质一般得黑暗驱赶了些许,再远一些,光线就败下阵来,无力得沦陷在夜色的魔爪之下。 借助城上城下摇曳的火把光芒,确实是没有看到什么战旗,只有一些穿着賨人衣装的站在光芒照耀的一箭之地上,矗立不懂,似乎数量不少,在冷冷的打量着鱼复,打量着孟达。 果真是賨人! 孟达见状大怒,虽然在夜间,还是不太敢就这样洞开城门,但是如果就这样被城下的这些賨人逼迫得连反击都不做,那么他孟达还有什么颜面! 这些賨人,原本在孟达心中,都是下等的贱民,是些不可教化的蛮夷,如今竟然胆敢夜中围聚城外,简直就是叔叔可忍,婶婶不能忍! 孟达决定至少要杀一杀这些賨人的锐气,也是提升一下自己的兵卒士气。 战鼓声中,孟达正面派遣出一队兵卒,从城墙上吊垂而下,作为正面迎击,同时暗中又派出了一队,不打灯火,从侧面城墙也是悄悄的吊下去,准备给这些賨人一个教训,让这些不通文墨,不知兵法的蛮夷,知晓一下自家的厉害! 当然,孟达心中也有那么一个瞬间晃过了几个疑点,但是很快就被愤怒所蒙蔽,这两天睡眠本身就不好,心中又有许多焦虑,既有对于自己的,也有对于川蜀的。毕竟随着战局的变幻,原本以为能够至少能平分秋色的刘备刘琦军队,竟然好像是全面落在了下风,这将来要是…… 这样的忧虑无人可以排解,一直积压在孟达心间,当下见賨人攻城,顿时将这些时日的情绪都引发了出来,所幸还算是多少有些神智清明,还不至于夜间不明情况就要洞开城门出城作战…… 正面沿着绳索吊下城的是孟达的外甥,邓贤。作为孟达之下,较为重要的军中统领,邓贤自然也要展现一下自身的武勇,表示一下自己不仅仅依靠着裙带关系,还有相当强悍的个人实力。 邓贤知道孟达在侧翼另外也派出了兵卒,所以下了城墙之后,便不慌不忙的先是召集了兵卒,然后整理了队列,稍微磨蹭了一下,多少留给侧翼的兵卒一些时间,但是又担心被对面的賨人发现有异,便恶狠狠的用战刀拍击了一下盾牌,然后下令列阵越过吊桥,向前推进。 一百步。 賨人似乎有些慌乱。 邓贤哈的笑了出来,高声喊道:“这些牲畜就这点能耐!不用怕,待杀败这些牲畜,老子请弟兄们喝酒吃肉!” 鱼复兵卒应答一声,士气蒸腾。 八十步…… 在这个距离上,邓贤也大体上看清了对面的賨人看起来似乎很多,但是实际上站得很开,相互之间竟然隔着好几个身位! “我日你屋里仙人板板!”邓贤见到如此情形,顿时大怒,“这胎神瓜哇子,摆了个花架子!” “杀!甩死这些龟儿子!” 邓贤大吼,甚至都觉得不用等侧翼的包抄了,賨人这个样子,不就是摆了一个疑兵之计么,但若是被自己杀到了面前,这什么疑兵之计还有什么作用! 就在邓贤大呼小叫的带着兵卒超前猛冲,要准备一举打散賨人的阵列的时候,忽然看到在黑暗之中似乎有些人影晃动,旋即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嘣,嘣嘣嘣!” 邓贤多少也是在军中混过一段时间,对于这个声音自然是非常熟悉,这一连串的弓弦之声密集的在黑暗之中响起,似乎有成百上千的弓弩手在一同齐射一般! 邓贤嚎叫一声,猛地向地上一扑! 此时此刻,什么丰功伟绩,什么伟岸风度,邓贤统统顾不上了,只求能在强弓劲弩的覆盖面之下,能够活下来! 跟着邓贤正在冲刺的鱼复兵卒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从黑暗之中射出的箭矢弩矢射倒了一排!血肉横飞当中惨叫着扑倒在地,而后面跟进的兵卒也收不住脚步,有的直接撞上了箭矢,有的则是踩踏到了前面的兵卒身躯,整个阵线顿时乱成一片! 深沉的夜色之中,一只又一只的箭矢弩矢从黑暗之中飞出来,射得邓贤等人惨叫连连!在仅有的火把照耀之下,光影晃动,当看到箭矢弩矢的影子的时候,多半已经是射到了近前,就根本谈不上什么躲避了,纵然个人武勇再强,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也用不上。 “丢掉火把!丢掉火把!”趴在地上,用盾牌顶在脑袋上的邓贤狂叫着。 鱼复的兵卒反应过来,纷纷将手中的火把远远的抛出…… 几乎是同时间,邓贤手下抛出了火把,对面賨人也纷纷同样抛出了火把,消失在黑夜之中,这样一来,原本准备在从侧翼包抄的另外一队鱼复兵卒顿时也失去了目标,有些不知所措的停在了原地……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52章 声北击南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对于黑暗,或许刻在基因里面的恐惧,或者是脑垂体的褪黑素分泌,人类多半是比白天更谨慎,更不敢随意的冲进这浓稠得仿佛有质一般的夜色之中。 残留在地面上的火把挣扎了几下,很快的就屈服在刺骨的夜风和冰冷的地面双重夹攻之下,畏缩了火苗,有的干脆呜咽一声,化为一缕黑烟,消失殆尽。 邓贤一声不吭的退回到了自家弓箭的保护范围之内,才算是缓下一口气。对付賨人,邓贤毫无畏惧,就算是賨人人数再多,杀几个人,放几把火之后,賨人依旧能够抵抗搏杀的,已经是及其难得了,大多数賨人都会四散奔逃,因此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压力的,可是黑暗之中激射而出的箭矢和弩矢,让邓贤明白,在鱼复城下的,不仅仅有賨人,还有征西的兵卒! 也只有征西的兵卒,才拥有这么犀利的武器配置! 不是我军无能,而是敌军太强了…… 那么,现在要怎么办? 邓贤仰头看着鱼复城墙,看着城墙之上的孟达。 城墙之上,孟达有些迟疑着,惊魂不定,也没空理会邓贤的扬起的小脸。 征西兵马居然来到了鱼复?怎么没有任何的消息?是怎么来的?从什么地方来的?来这里要干什么?是不是安汉已经败落了?川中呢?难道说刘备刘玄德也挡不住征西了么? 突然迸发出来的各种各样的问题,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的霹雳,在孟达的脑海当中炸响,炸得孟达都感觉整个天地都有些晃动,只能是扶着城墙的城垛,才能保持自己的身形不垮塌下来。 “轰!” 夜色之中,忽然有火光一现! 一杆三色旗帜在火光之中骄傲的仰着头,在旗帜下方,魏延举着战刀,大声吼叫道:“抢城!” “噢!噢!抢城!抢城!”似乎有无数人的狂吼,夹杂着兵器相互拍击,敲砸地面的声音一同响起,就像是汹涌的浪潮一般,撞击在鱼复的城墙之上,让鱼复上至孟达,下至普通的兵卒,都不由得微微向后一缩,脸色有些发白。 城下的邓贤更是不堪,被一通乱箭射杀了近半之后,又见到了这样一个阵势,顿时都快吓哭了,嗷的一声便往回冲,“征西要攻城了!征西要攻城了!绳子呢!快!绳子扔下来!快拉老子上去!” “放箭!放箭!”孟达大声吼叫道,“弓箭手,放箭!” 鱼复县城一直以来,都不算是什么大县,因此城中驻扎的兵马原本就不是很多,之前刘琦蒯琪等人在,多少还好一些,现在只有孟达一个人在这里,自然胆气就伴随着兵卒数量的减少而衰退了不少。 虽然半夜抢城这种事情,认真讲起来有些荒谬,但是更荒谬的是连征西的部队都不知不觉的出现在了这里,还有什么事情是征西做不到的? 箭矢如同乱雨,纷纷而下。 魏延等人基本上都是在一箭之地外,再加上夜风凌冽,箭矢到了末端的时候大多数都被吹歪了,有气无力的落在地面上,自然是毫无损伤。 魏延放声大笑,在火把的照耀之中,在三色旗帜之下,他将战刀高高举起,然后指着头上的孟达,虽然魏延不认得孟达,但是根据护卫和旗帜判断,也多少猜到这个就是鱼复的守将,嘿然高喝道:“兀那匹夫!敢来一战否?!” 尼玛才匹夫!尼玛全家都是匹夫!孟达气的脸色又白又青,也不想和魏延对骂,只是举手下令,“射击!全力射击!” 鱼复弓箭手涌到了城垛之上,朝着魏延的方向全力吊射。 魏延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撇撇嘴,低声吩咐道:“收了,都收了,准备换地方了……” 黑夜之中的火把,再次熄灭了。 此时正是寅时初刻,也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火把熄灭之后,鱼复城头上的众兵卒顿时失去了目标,茫然的射出了几箭之后,便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邓贤正攀爬到了一半,不上不下的吊在半空中,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继续向上,还是下去侦察一下…… 孟达转头,似乎这个时候才发现了邓贤等兵卒一般,顿时暴跳如雷:“瓜娃子!都下去!下去哈!给老子看看征西在干什么!” 邓贤无奈,又哧溜着下了城墙,然后重新捡起之前丢下的盾牌,顶在自己面前,招呼了一声,汇集了一些人手,慢慢的再次度过了吊桥,朝着火光熄灭的地方摸去。 “都小心些!”邓贤紧张的转动着眼珠子,四下乱看着,一边心中暗骂,不仅有骂孟达,还有骂原本应该从侧翼包抄的哪一个小队。不知道那个小队也是被打残了,还是说被吓坏了,反正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静,也见不到人,结果导致压力全在邓贤这里。 “啊呀!” 黑灯瞎火之中,不知道是谁踩中了什么,又或是被冷箭射中了,吭哧一声摔倒在地,吓得邓贤就是一个哆嗦,然后才发现只是那一个人跌倒了,凌冽的寒风之中,并没有参杂着令他恐惧的声音。 还好,还好…… “戒备……小心戒备……”邓贤猫着腰,小步小步的向前挪动着。若是在后面向前看,邓贤此时此刻的姿势,像极了一只瘸腿的鸭子。 “嗷!嗷嗷!” 突然之间,几名鱼复的兵卒惨叫一声倒了下去。紧接着又是倒下几人,整个队形顿时又有些混乱起来。 “该死的!是铁蒺藜!地面上有铁蒺藜!” “小心脚下!” “别踩到铁蒺藜!” 顿时队列之中,鱼复兵卒大呼小叫起来。 邓贤正准备下达指令让兵卒用兵刃拨打地面,以此来清扫铁蒺藜,耳朵却猛然间听见夜风之中似乎有些令人恐惧的声响…… “嘣,嘣嘣……” 虽然没有火光照耀,但是在黑夜之中惨叫连连,嘈杂无比的鱼复兵卒,无形当中就是矗立起一个巨大的标靶,顿时从黑暗之中吸引出来了一片箭矢弩矢,呼啸着,夹杂在夜风之中,突袭而至! “趴下!”邓贤连忙趴在地面上,再次用盾牌斜斜的盖在自己脑袋上,“都别叫唤了!该死的,都闭嘴!别吵吵了!” 一只只箭矢从黑暗之中顺着声音袭来,虽然有不少是落空的,但是也有一些射中了鱼复兵卒,激扬出一片的血雾,也让场面越发的混乱起来,纵然邓贤发出了正确的指令,但是依旧没能够立刻控制得住场面。 一个接着一个,傻站着的鱼复兵卒接连倒下,死透了的自然一声不吭,没死绝的有一声没一声的哼哼着,在黑夜之中更增添了几分凄惨。 远处黑暗之中,似乎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好像方才的那些令人恐惧,夺人性命的箭矢弩矢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邓贤呸了一声,趴着不动了,侥幸逃过了两轮的箭矢突袭之后,两次的死里逃生也让邓贤丧失了继续向前的勇气,他看了看天边,似乎有些灰黑的浅色了,算球了,再等等,再等等天色亮一些再说吧,反正现在老子说什么都不动了,就算是老舅来了都不好使…… 鱼复城墙之上的孟达也很无奈,转头看了看,觉得天色将明,既然不见征西人马逼近攻城,那么就谨守城墙,等待天明就是,反正也就是大概不到一个时辰了…… 而此时此刻,魏延带着手下,正急速的赶往鱼复城外,汉水之畔的圆石湾。 精锐的征西兵卒,也都沉默着跟在魏延身后,朝前疾行,虽然脚上包裹了一层的麻布,但是疾行当中依旧不能完全消除脚步声,再加上偶尔兵甲相互碰撞,形成了一曲低沉但是有紧张的曲目,沉沉的在晨曦将至的时候响起。 “啊哈……”杜胡跟在魏延身侧,低声说道,声音里面夹杂着三分的兴奋和三分的骄傲,毕竟最初的时候也有賨人贡献的力量,虽然只是举着火把而已,但是也是一份功劳不是么,“魏将军,了不起!这仗,居然能这么打!这要是征西将军知晓了,八成也是要佩服将军的哈……” 魏延嘿嘿低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表示不是自己的首创,不过依旧还是有点小得意:“哈哈,这办法啊,是我跟讲武堂里面战例学的,不能算是我的……鱼复这些软蛋,料他们也不敢追出来……” “那也是将军打得好……”杜胡再次强调着,然后说道,“……我们现在是去烧船么?” 魏延摇了摇头,说道:“不能烧,烧了你准备再爬一趟山么?” “啊?”杜胡愣了一下,顿时落下了两步,连忙加快了追上来,说道,“不烧船,难不成……我们……” 魏延嘿嘿一笑,说道:“猜对了!我们坐船回去!” “啊?可是,可是我的族人大多数都不会开船啊!”杜胡有些急切的说道。 魏延也是愣了一下,旋即继续向前,“不会?那就只能赶快学了……跟着我们学,我们做什么,你们做什么……” “这一时之间怎么能学得会啊!”杜胡叫道。 “天一亮,我们的这些兵力就再也遮掩不住!”魏延脚步不停,继续向前,“我们的兵粮也快用尽了,若是再走山道回去,都要饿死在半路上!乘船便是唯一的活路!不会驾舟不要紧,学就是了!拿命学!想活命的,就学得快!” “不是……那个什么……”杜胡想要说什么,却发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咬咬牙,跺了跺脚,跟在了魏延后面。 魏延原本计划之中,就没有准备攻打鱼复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圆石湾这里的船只,只要是夺取了这些船只,自然就解除了南充以及阆中承受的威胁。 同时,纵然征西兵卒大多数都可以称之为这个时代的精锐,但依旧还是肉体凡胎,依旧还是要吃喝拉撒,若不乘船回去,在体力和粮草消耗殆尽的情况下,纵然魏延有通天之能,也不见得能带着兵卒活着回去! 汉中,自然也有汉水的一段,荆襄商队也可以乘船直至上庸,加上魏延本身也是跟着荆襄人马一起来到汉中的,自然手下有些懂得操船之术,至于杜胡的这些賨人,就像是魏延所说的一样,到了这个时刻,也只有拿命去学了,学会的自然是有命,而学不会的…… 圆石湾水寨。 刘琦蒯琪走后,这边便只留下了一个隶属于荆襄的军侯,带着四五百人驻扎于此。又因为这些水军,一直以来都是属于刘琦这边管辖的,所以和鱼复那边的联系并不密切,也没有什么上下级别的关系。 因此,纵然再圆石湾水寨这里听到了鱼复那边的一些嘈杂声响什么的,水寨之中依旧是大门紧闭,没有派遣兵卒出来支援鱼复县城的意思。 伴随着鱼复声响的沉寂下来,圆石湾水寨仅有的一些骚动也同样沉寂了下去。 看这样子,多半是走水了?不管了,天亮了再说。留守在水寨中的军侯这样想着,见周边也没有什么情况,便下达了个让兵卒戒备的指令,自己摇摇晃晃的回去睡觉了。 临近天色将明之际,往往都是人体最为困顿的时候。在水寨朝外的两个哨塔之上,值守的兵卒强打这精神,和不断下垂的眼皮做着殊死的搏斗,一会儿输一会儿赢,当然,输的时候越来越多,头颅也越发沉重起来…… 魏延的兵卒从黑暗之中窜出,逼近了水寨寨墙。 哨塔之上燃烧的火把,照出了几个值守的兵卒身影。 哨塔之上值守的兵卒晃动着,当发现视野之中有些人影也在晃动着的时候,在寒风当中被吹拂了半夜的神经,竟然一时半会没有能够反映过来! 二十余名的征西强弩手分成了两队,二话不说的便冲上来,瞄准,射击! 虽然说这些强弩手并不像是凌颉的那些精锐斥候一样,拥有精准的远程射击能力,但是质量上的不足,便用数量上来弥补,每个哨塔上都在十余枚的弩矢关照之下,纵然有个别的射手射歪了,但是依旧还是有其他人射中了,顿时水寨哨塔之上木屑横飞,鲜血飙激! “轰开寨门!”魏延大喝一声,指挥着让人将仅存的火药埋在水寨寨门之处,“不要恋战!抢船!抢船!我们回家!” “轰!” 水寨寨门被轰开了一个豁口,大小木块木屑,在火光和烟尘当中崩飞。 魏延带着兵卒顺着豁口一拥而入,直直的朝着停放这船只的地方杀去,几个还未完全清醒的水寨兵卒从帐篷里面茫然的窜出来,迎面就被魏延两刀砍了回去。 “砍缆绳!”魏延指挥着,“别恋战!放完火都上船!賨人王,让你的人跟着做!” 幸运的是,虽然賨人手忙脚乱,多少有些混乱不堪,但是水寨之中的留守兵卒却更加无序,被魏延等人凿杀出一条血路之后半响都没能反应过来,等到魏延等人大部分都冲上了船只,开始冲撞烧毁其他的船只,賨人们也勉强着将船只撑离岸边的时候,才算是重新汇整了队列,追杀了上来。 人在挣扎活命的时候,爆发出来的潜力,向来都是不容小觑的。粗浅的划桨技能,不追求速度,也不追求技巧,只是要求整齐统一,虽然賨人之中很多人是第一次拿木桨,但是在死亡面前,还是很多人很快的学会了如何使用。就像是那些被丢在水中的旱鸭子一样,要么很快的学会了狗刨式,要么就…… 至于那些掌握不了统一步骤,慌乱得乱转的賨人,划着划着有的就撞到了一处,然后翻到了在水中,然后很快的就被水流冲刷带走。 杜胡紧紧的扒拉着船帮,也不敢站起来,看着他手下的賨人转眼之间少了接近一半,痛苦的哭号着,泪流满面。 “走了!回家!”魏延稳稳的站在船尾,丝毫不在意船体的轻微起伏,看了一眼杜胡,“哭什么!行军作战,那个不是将自家的脑袋挂在裤带上!不豁出命去抢,难道泼天一般的富贵就会掉在你面前么!和老天抢富贵,输了鸟朝天,赢了荫子孙!就这么简单,有什么好哭的!” “我们胜了!大胜!”魏延高声呼喝道,“征西将军定然重重有赏!求仁得仁,还有什么好遗憾的!来!向身亡的兄弟们招呼一声!魂归来兮!随吾归家!” “魂归来兮!随吾归家!” 征西兵卒高声喊道。 “魂归来兮!随吾归家!” 杜胡扯着脖子,青筋毕露,和其他的賨人一同,跟着征西的兵卒朝着天空大喊。 汉水滔滔,滚滚向东……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53章 进退为难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冬日的太阳,看着耀眼,但是实际上却是一个样子货,有气无力的挂在空中,就像是年满八年,已经签了长期合同的办公室主任,热度不是没有,却毫无激情。 刘隶坐在一颗树下,任凭着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但是刘隶依旧觉得很寒冷,从心里发冷。 呵呵。 我刘隶刘经国,竟然会有这么一天…… 刘隶闭上眼,只觉得嘴里又涩又苦,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在刘隶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一幅场景。 黄色的天空,血色的土地,呼啸的烈风。 阴山之上三色战旗迎风招展。 征西将军矗立在三色战旗之下,地面上黄沙飞扬,人影若隐若现,眼前如梦似幻。 那个时候还是领着中郎将职位的斐潜,在阴山之上傲然而立:“某领兵北上,若无兵将齐心,若无单于相助,若无并州父老支持,也无今日此刻之荣耀!若言贺喜,当为一路拼杀死伤的诸位兄弟手足,当为并州北地饱受鲜卑摧残之百姓,当为诸位同心同力,当为千里华夏,当为煌煌之大汉所贺!” 刘隶至今想起,尤然觉得热血沸腾。 下一刻。 灰色的天空,黑色的土地,也是一样呼啸的烈风。 绵延蜿蜒的队列,似乎就是在黄沙之中挣扎求活的长虫。 刘备那时刚刚战败,无家可归,军中惶惶不可终日,可是刘备依旧笑容灿烂,声音晴朗:“吾等心往一处,力往一处,便是荆棘遍地,也可成心安之所!今日诸位不负备,翌日备亦不负诸位!向前看!只要不低下头,便依旧可以看得见整个天下!” 那时那刻,刘备的笑容依旧灿烂,明亮,带着宛如孩童的纯真,让人看了似乎就能感觉到温暖,感觉到希望,就像是刘备第一次见到刘隶的时候的笑容,依旧是一模一样。 刘隶至今想起,尤能感觉到哪一种温暖。 两幅画面轰然相撞,化作了漫天的火光…… 刘隶痛苦的用双手捂住了脸,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狂风之中的浮尘,永远都在空中飘荡着,永远都没有踏实的那一刻。 谁能告诉我,究竟应该怎么做? 自己回到了征西将军这一侧,可是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这种心情甚至连刘隶也难以控制和掩饰,像征西将军那么聪慧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的察觉?可是征西将军依旧没有调走我的部曲,甚至还一视同仁的安排对待…… 怀中的小竹筒,就像是一块烧红的炭一般,灼烧得刘隶非常的难受。 竹筒之中的,便是征西将军斐潜营地的布防图。 征西将军斐潜的大营,距离郪县的距离,是二十五里。而二十五里,则是一个相当尴尬的距离。看起来似乎只是比正常的十里或是十五里的多上了一点点,账面上的数值落到实际当中,就要兵卒多走一两个时辰,且不论对于兵卒的体力消耗影响怎样,单单说若是攻克不下,想要再回头返回郪县,然后再遇上张辽的六百余的骑兵侧翼突袭,这多出来的十里将会成为梦魇一般的存在。 因此,除非是完全掌握了对方动向,并且有一定的取胜把握,否则作为步军统帅,是不会轻易地离开营寨的。 作为刘备,自然最希望得到的,就是关于征西将军斐潜的兵力构成,营寨分布,还有最为关键的布防设置,就像是刘隶提供给斐潜的那一份郪县布防图一样。 有了确切的布防图,才能有的放矢的进行调整,控制军队行进的速度和距离,还可以有效的保持着兵卒的体力,使得兵卒可以在达到有效的要点之后,立刻展开进攻,同时对于对方的防御调动也有相应的预案,如此一来自然会提升不少的胜率。 可是,这一份的布防图,真的要交出去么? 征西将军斐潜有义,平复白波,驱逐鲜卑,收复阴山,那一项那一桩不是家国大义? 违义者如何能立于天地? 可是左将军刘备有恩,这几年,就不说刘备,就连二将军三将军,也都是照顾有加,还有传艺之恩,点点滴滴涌向心头,又能说忘便忘? 忘恩者又如何有颜见于世人? 一方是义,一方是恩,刘隶不知不觉当中,已经是泪流满面…… ………………………………………… 郪县。 关羽见到又是一波的斥候狼狈的退了回来,两道卧蚕眉几乎都快连到了一起。 “不必懊恼,好生下去休整就是!” 关羽对待士族的态度似乎傲然,甚至有些冷冰冰的感觉,但是对于普通兵卒却很亲切,询问了一下侦察的情况,便温言吩咐让这些斥候下去休息。 这几天,斥候的折损却是很厉害。 关键是征西将军斐潜那边,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竟然可以让兵卒掩藏在树木草丛之中,隐踪秘形,一开始就让刘备的这些斥候吃了一个大亏。 虽然后来刘备的斥候逃得一些回来,说明了一些情况,但问题是这些斥候未必能够清晰的描述出征西斥候的伪装,就算是描述出来,其余没有见识过的依旧没有相应的概念…… 吃鸡游戏吉利服,懂得的人自然有概念,但是要向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吃鸡游戏,根本没有见到什么吉利服的人解释,这个难度自然是不小。 什么? 画出来? 呵呵,有这个想法的小伙伴不妨自己画一下,然后给一个不知道吉利服的人看看试一下先…… “兄长,吾等斥候连日折损颇多……”关羽来到了郪县厅堂之处,见到了刘备,便拱手说道,“要是这般持续下去,恐怕是……” 刘备低着头,没有注意到关羽来临,全神贯注的在看着地图,似乎要将地图上看出花来一般,因此也没有立刻回应关羽的问题。 “兄长……”关羽又轻轻唤道。 “啊?二弟方才说些什么?”刘备像是从沉思当中回过神来一般,抬起头,放觉得脖颈有些酸痛,不由得伸手狠狠的揉捏了几下,松弛了一下肌肉,才吐了一口气出来,“哦……斥候啊……这个征西将军……果然是名不虚传……” 关羽闻言,顿时眯了眯眼。拂了拂长髯。 刘备对于关羽,就像是了解自己的手掌一般,相当的熟悉,看见了关羽的神态,就知道关羽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必然还是有些傲气不服的,所以干脆点了点地图,说道:“二弟,到真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来,你来看……” “这几日,我们的斥候大概只能到差不多这里……”刘备在郪县之外,大概二十里的距离处虚虚画了一条线,“然而再想要向前,便是极难……二弟可知这是为什么?” “多有言妖法者,然依某观之……”关羽眯缝着眼说道,“并无妖法,不外乎征西之下,精锐较多尔……”当年黄巾贼也是妖法这个,神通那个的,不也是一刀砍了?什么刀枪不入黄巾力士,其实就是一些比较精锐,装备较好的黄巾贼,想必当下在斥候方面,遇到的这个情况也是差不太多。 刘备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此乃其一,可有其二?” “其二?”关羽微微睁开眼睛,又看了看地图,沉吟了一下,说道,“莫非……这个距离……” “正是!二弟果然天赋过人!寻常人可是绝对察觉不到这一点的差异……”刘备对于关羽的推测表示称赞,并继续说道,“寻常斥候哨探,若无特别言明,二十三十里就是常数,若是四十五十里,便基本上要一日方得一个来回……而征西大营便是在二十里之外,故而吾等斥候从郪县至此……” 刘备指了指二十里的那一条线,继续说道:“……人力马力均是消耗小半,而征西人马相较而言,却只是走了这么一段……”刘备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如此一来,征西斥候消耗小,又是以逸待劳……斥候落败,也就不足为了……可是我们又不得不查探……征西此人擅长谋略,盛名之下,果无虚士啊……” 冷兵器时代,体力就是关键因素,就算是关羽,万一体力耗尽,就像是血皮一样,说不定那个哨塔那个小兵扔出一条绊马索就倒了。 “征西小贼,果然奸猾!”关羽冷哼一声,“既如此,兄长又为何……嗯,刘经国已是多日未有消息,会不会……” “经国贤弟面容方正,心地仁厚,当不负吾也……”刘备低着头,看着地图,没等关羽讲完,便打断道。 关羽闻言,却是目光闪动了一下,看了一眼刘备,然后又重新眯起了眼,也将目光汇集在了地图之上…… ……………………………… 征西将军大营。 征西将军斐潜,也在看着地图,只不过,他的这一张地图,比刘备的要来得更大,不仅仅是川蜀地区,而是全华夏范围。 斐潜虽然领兵前来,但是其实并没有打算直接攻击郪县。 正常来说,攻略一个城池,需要先将这个城池位于野外的兵力清剿干净,然后才能有效的进行围城作战,换句话来说,如果说斐潜想要攻打郪县,就必须先要将郪县左右两翼的大营先后攻克拔下之后,才能放心大胆的围攻郪县。 而这郪县左右两个大营,先是在庞羲之下全力修建,又在关羽之下修葺规整,纵然有刘隶带来的布防图,也不是说攻克就能攻克的一件事情。 纵然用火药炸开营门,也不见得能够立刻获胜。最简单的应对方式就是在营门内挖一个大坑,上面搭上木板,平常的时候营地内部的兵卒往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从外面冲进来的兵卒肯定就不知道…… 所以,对于斐潜来说,能不攻坚,最好还是不攻坚。 当然,对于刘备来说,自然也是一样。谁也不是傻子,会放弃自家的优势然后硬生生的白龙鱼服被人殴打成为鱼龙白服,纵然再混蛋的纨绔也不至于如此愚昧的执胯…… 故而只要大军出动,不管是斐潜自己,还是刘备对方,肯定都是判断能够占据一定的优势,有比较高的胜率的时候才会出动,而不会随意的开展攻击,消耗自身的力量。 就像是在五丈原,双方实力差不多对等的情况下,就连猪哥也只能送个女装表示一下愤慨,其余的也没有办法做些什么…… 说实在的,斐潜还真的希望能够引刘备出来再打一场,毕竟若是论野外正面作战的兵卒能力,斐潜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在这样一个冷兵器时代,自家的装备比刘备更好,自家的兵卒训练比刘备更强,自家的后勤待遇比刘备更贵,呸,更佳,若是在野外兵线上的正面交锋,自然是占据一定的优势。 而且斐潜脱离了广汉的维护范围,对于刘备而言,也是增强了不少对于刘备的引诱力,毕竟对于刘备来说,若是擒杀斐潜于此,那么川中大局基本上来说就等于立刻可定。 虽然说对于斐潜自己来说,呆在广汉拖延下去,依旧是占据上风,而且纵然刘备在川中如何操作,斐潜埋下去的那些隐患,总有机会爆发出来的,但问题是刘备可以只关注川蜀这一个地方的战局,而对于斐潜来说,却要通盘考虑。 先不说冀州兖州那一块的变动,前几天接到在陇右的消息,吕布吕奉先经过多方的探查,甚至剿灭了三个相关联的胡人部落,总于是找寻到了之前截杀白雀的那一拨马贼踪迹,据李儒来信称,吕布已经带着人马,杀向了那群马贼藏身之地…… 如果陇右能够平定,那么接下来少不得要将吕布在太原的家人,护送到河西走廊那边去,还要安排一些民生军事的人员,还要和河西这些分散各处的外族国度建立贸易路线,然后通过这些家伙看能不能获取一些大汉原本没有的物品。 同时吕布吕奉先现在的状态么,李儒在,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李儒的身体……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隐患…… 另外一个方面,在阴山幽北之处的乌桓人和鲜卑人之间的矛盾也是越来越大,一方面是因为刘虞之子刘和,还有腌肉咸鱼兄弟,咳咳,阎柔鲜于兄弟等人在其中搅合,另外一方面也有天气变冷,草场缩减的原因,反正战火是一触即发…… 还有,荆州也传来了消息,刘表身体好像也是很有问题了,若是刘表真的熬不了多久,那么荆襄的地盘要不要伸个手处理一下,还是推选个代理人出来,亦或是通过黄氏…… 这些事情,都必须要考虑,都需要处理,因此周边的环境变化了,导致斐潜也就自然希望在川蜀的战斗能够早一点结束,早一些脱手出来处理其他方面的问题。 当然,最重要的并不是斐潜想怎么样,还是要看刘备配合不配合…… 叮当铠甲鳞片碰撞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传了过来,在大帐之外值守护卫的兵卒高声唱名:“启禀主公!张将军求见!” 这是终于有新的变化了么? 斐潜放下手中的地图,朗声说道:“有请!” 片刻之后,中军大帐的门帘一挑,张辽走了进来,拱手说道:“果然不出主公所料……”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54章 川中一战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征西将军大营。 中军大帐之中,张辽的面色深沉。 “昨日,刘校尉统领其下出营查勘,出营者六十七人,归营者六十二人……” “今日,刘校尉辰时出营,计数七十四人,申时返归,归者六十七人……” “此外,某令人探听,刘校尉等人,皆于周边山间查勘,并未遭遇虎虫搏杀……” 张辽陈述数据事实,并没有加上任何的揣测用词,也没有做出任何的论断,因为张辽知道,这个事情是属于征西将军斐潜的,他没有这个权利。 斐潜听了,微微叹了一口气。 其实刘隶一开始回来,就有一些问题。 刘隶是说他因为被刘备所怀疑,因此才不得不寻得了机会,逃杀了出来,然而刘隶却么有说明他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刘备怀疑的。 斐潜既没有叫刘隶传递消息,同时刘备位于川中也没有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若是刘备南下建宁,联合所谓的什么三十六洞七十二路蛮王,引来是十万藤甲兵什么的,那这样的消息确实是值得刘隶冒险传递一下,可是并没有。 刘备至少好歹还有个底线,并没有做出这么折腾这么离谱的事情,那么刘隶又是怎样被发现的? 这是其一,另外一个方面,斐潜并没有抽调拆散刘隶带来的人马,也就等于刘隶的这些兵卒,或多或少就是原本属于刘备系列的兵卒,然后听闻斐潜要打郪县,便各个都乐不颠全数跟来了? 当年收了西凉一部的时候,就连西凉那种大大咧咧的粗糙汉子都懂得说做别的事可以,但是不能掉头就直接怼上原来的老东家…… 刘隶又不是笨拙到百无禁忌,毛躁到生冷不禁的人,又怎么会一声不吭,然后就这样直接带着这些人又转回来了? 毕竟这个时候,还是大汉,还是讲究一些忠义廉耻的大汉朝,不是那种今日递交辞职报告,明日就立刻在竞争对手的公司内走马上任的后世环境啊…… 怎么不让斐潜见疑? 等了几天,尤不见刘隶前来主动解释,那么自然也就不用解释了。 唉,不过,斐潜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感慨,刘备这人,怎么说呢,当真确实是了不起…… “文远,此时你怎么看?”斐潜问道。 “纵然非刘校尉指使,也是脱不开干系,”张辽拱手说道,“连日走脱,一来无虎虫之伤,二来并无遇敌……纵然是兵卒逃逸,也应禀告说明,捉拿逃卒,然而刘校尉号毫无动静,颇为可疑……” 斐潜摇头而笑,说道:“其实刘校尉……呵呵,若是这些减少的兵卒都是刘校尉一人指派,说明刘校尉多少还是有些能力,若是这两日之中真的还有些逃卒……那真是……” 张辽闻言,思索了一下,顿时目光一动,“主公,如此一来,要不要……” “再等等……如果某所料不差的话……”斐潜望着天色,“若是文远你收到了我等兵卒分布情报,又探查到了破绽之处,会如何处理?” 张辽沉声说道:“若消息来源准确无误,当兵贵神速,直击要害,破营乱军!” 斐潜微微点了点头,“是了……这是要起风了……” 寒风呼啸,吹拂着中军帐外的三军司命大旗被拉扯得几欲飘飞一般,长长的尾翎在空中相互碰撞击打,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 郪县。 刘备桌案之上,探访者或粗略,或详细的三份不同的征西将军斐潜大营的布置图。 最大的那一张较为详细一些的地图,是刘隶所画的,而另外两张小的,甚至还有一张沾染了一些血迹的,则是刘备安排的另外的人送来的。 倒不是刘备完全不信任刘隶,只是这么大的事情,甚至是关系到刘备的身家性命,未来前程的问题,刘备怎么能够不小心不谨慎? 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下来,就算是年轻时候的热血,受过那么多次的伤,也都基本上流得七七八八,多留几道后手,也就成为了必然。 刘备再三核对了地图之上的差异,确定了这些差异并非是作图者的有意所为,而是因为角度不同还有地图标准大小不同而产生出来的区别,毕竟这个年代,可是没有什么地图的制作标准一说,有人喜欢用圆圈,也有人喜欢用方框,还有人喜欢添加一些青龙白虎之类的象形亦会之物…… “此役若胜,经国当居首功也……”刘备仔细端详三幅地图之后,最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多少放下了一些。 整体来说,三个不同的人递送过来的地图大体上是相同的,一些细小的地方有一些偏差倒也是无妨,比如营地的大小,三个人画的就不是很一致,但是重点的区域都是很清晰,都指向了在山下的左营和后营之外的马营。 从地图上看,征西将军斐潜按照地形,布置了一个类似于梅花大营的变形形态的营地。中央是征西将军斐潜的三军司命大营,然后左右两翼微微向前伸出,像两只钳子一样护卫着中央的营地,右翼是在山上土坡之上,居高临下取其势,左翼则是稍微后缩一些,控制了一侧的小河流,确保整个大营的水源供给,后营在中央大营的后部,和中央大营几乎连接在一起,略显得中阵庞大一些,紧接着就是在后方小溪之处的马营,占据了几乎整个后面半边山脚下的空地,和小溪对面的树林隔沟相望。 或者说,如果刘备有见过蝎子的话,那么必然会觉得征西的这个大营就像是一只大蝎子趴在山水之间,一只钳子抢占高地,一只钳子护住水源,中军营地像是厚甲一样,包裹着薄弱的后营肚皮,然后高高扬起的尾针便是狭长弯曲的马营,随时都可能出击。 “来,二弟,你来看,若是依你之见,要进攻征西营地,应当如何排兵?”刘备稍微让开了一些正面的位置,拉过了关羽,让其站在中间。 作为前线指挥型的将领,关羽必然是作为前线的重要核心,又要负责冲破敌方阵线,又要负责指挥调派兵卒,因此很多时候就需要关羽有一个非常清晰的战场直观认知,否则一旦失去了战场洞悉度的话,很有可能就会陷在敌军人群当中,不仅不能突破敌阵,反倒是影响了自家兵卒的后续作战。 关羽眯缝着眼,一手握住了长髯,一手如长刀一般,直取中宫,“征西小贼,奸猾无比,看似左右空虚,可先取之,实则不然。若攻其右,则以下逆上,损伤则众,耗时亦久,恐为马军所袭;若取左营,纵然可下,右营中阵齐出,亦使吾等首尾不能顾!故而,欲破此营,必取其中!须以迅雷之势,直破中营,令其自乱,壅塞道路,使马军不得出,左右翼不得救!然此举亦有风险,若稍有延误,便会被左右合围,加之征西骑兵突袭,则兵势大坏,多半败矣!” 刘备听了,又琢磨了片刻,点了点头,微微叹息着说道:“二弟所言甚是。征西左右两翼,看似孤悬,实为陷阱,稍有大意,便是胶粘其中,进退不得,暴己侧翼……嗯,这个征西,果然是沙场宿将,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不过……”刘备笑了笑,说道,“如今既知征西大营虚实,又岂能如征西之愿?二弟直取中营之策上佳,尚可做些许改动……” ………………………………………… 将近午时,郪县城上城下的大营洞开,兵卒一列列从城内营地之内开拨而出,在野外集结起来,然后顺着道路,缓缓地向前而行。 吴懿站在郪县城墙之上,看着城下的刘备和关羽,虽然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是心中却是涌起一阵阵的波涛。 刘备,刘玄德,对此一战,竟然有必胜的把握? 二十五里,若是安排得宜的话,那么在接近黄昏的时候,双方就会接战了,然后如果不出所料,今夜战局便会有所定论…… 刘备似乎是察觉到了吴懿的目光,转身过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朝着吴懿微微点了点头。 吴懿连忙肃然拱手。 别看现在刘备和吴懿两个人似乎相得益彰的模样,但是实际上不管是刘备还是吴懿,都知道已经不可能回到之前的那种相互信赖,亲密无间的状态了。 纵然说起来吴懿还是刘备的大舅哥,但是实际上这种关系,真要扯破的时候。然而暂时不管是刘备,还是吴懿,都是暂且维护一下颜面而已,或许今夜之后,便会有了定论。 若是刘备大胜,那么自然是以刘备为尊,纵然之前关羽张飞有任何无礼之举,吴懿也会将其当成丝毫不存在一般,替刘备扫平川中士族的道路…… 若是刘备落败…… 想到此处,吴懿只觉得脸皮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之前和魏延作战,虽然身躯整体还算是无碍,但是小伤小碰还是少不了,自己的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划破了一道口子,现在虽然已经愈合了,不过有时候还会有些隐隐作痛,尤其是想到了征西将军的时候。 吴懿心中也是清楚,刘备让自己留守郪县,多半也是无奈之举。 如此关键的战斗,阵前用将用兵,自然是要刘备信得过的,用的好的,那么郪县之中,还能有那些将领那些兵卒可以达到这样的标准? 剩下来的这些兵卒将校之中,若是要留守郪县的,又能选谁? 刘备是迫不得已,而不是心甘情愿,否则也不会特意又留下了五百兵卒,交给了孙乾跟在自己的身边…… 天边的夜色已经慢慢的笼罩了下来,不知不觉当中,吴懿站在郪县城墙上头,已经是站了许久许久。 郪县城中,因为战时戒备的关系,已经是全城戒严,早早的就没有了什么噪杂的声响,就连街道之上的点点火光,也是来回巡游的值守兵卒的火把,就像是荒坟之中摇曳的鬼火。 刘备和关羽作为主将,副将是关平和周仓,抽调了郪县近半的兵力,自然是一时间显现得空虚了许多,而且这些剩下来的兵卒,大概三分之一是忠诚度在两可之间的东州兵,另外一小部分是川蜀特有的招募賨人军团,属于川蜀本地兵卒怎么算也不超过二分之一,而且被刘备抽调之后,也大部分剩下一些老弱…… 此时此刻,双方的斥候已经是接战了吧? 大军攻击,必然是以斥候为序幕…… 黄昏会掩盖刘备军队的烟尘踪迹,若是能够压制征西将军的斥候近距离查勘,也就可以让征西将军斐潜不清楚来袭的兵马数量。只不过征西将军之下的斥候也是精锐异常,刘备刘玄德究竟能不能在斥候战之中占据优势? 若是能够取得一定的优势,那么就应该可以争取到一定的空间,拉开阵型,安排进攻阵线和防守阵线,还有预备部队等等,然后有条不紊的进行展开,直至接触征西军阵营寨,双方展开搏杀…… 吴懿远眺着,希望能从天边的光影之中看出一些端倪出来。 夜风之中,吹拂着城头上的旗帜,喀喇喀喇的作响,听着就像是战场上的嘶吼和兵刃相交撞击的声响,吴懿甚至隐隐的闻到了人类血液特有的那种腥臭无比的味道,虽然他的理智也告诉他,距离这么远,其实什么都听不到,闻不到…… 生硬的夜风,吹在吴懿脸上的伤口处,突然感觉到了一阵阵冰冷的刺痛。吴懿下意识的捂住了脸庞,久未活动的身躯有些僵硬,踉跄了一下,又连忙按住了城垛才算是重新站稳。在吴懿后面伺候的亲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小心的低声问道:“将主,夜里风大,可是要休息了?” 吴懿摇了摇头,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息:“不!某要在这里!等着看这川中一战,究竟到底胜负如何……” 说道后面,虽然吴懿的声音不大,却忍不住咬住了牙齿,连带着脸上的疤痕,似乎也一同在火把光影当中扭曲起来,显得分外的狰狞,就连吴懿一旁的亲卫,也都不敢直视,一个个连忙低头应声,然后退到了一旁。 吴懿死死的盯着远方,低低自语道:“我要等着,等着看看,这明日之川蜀,究竟是归属何方……这天下之势,究竟是在谁的手中……”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55章 退无可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望着远处的征西将军斐潜的营寨,刘备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再寒风之中吐出开声:“向前!进攻!” 刘备没有设立自己的营地,甚至根本就没有携带任何设立前线营地的设备和器具,这一路过来,要么就是最终拿下征西的营寨,击溃征西将军斐潜,要么就是自己败退回郪县,而且此时此刻,可以说川中最为重要的,也是引之未屏障的自家兵卒是带来了七七八八,若是真的败落,就算是回到了郪县,恐怕这个日子也不好过。 可是这依旧是一个机会。 一个算是正面和征西将军对决的机会,若是错过了这一次,刘备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得到,就算是自己愿意等,川中的其他人也愿意等么? 人数一上万,就显得无边无际。 虽然人数上比征西人马要多一些,但刘备在此时此刻,脸上却未曾有半点轻松之色,只是看着远方的征西营寨,在黄昏暗淡的天色当中,征西营寨宛如一只巨大的蝎子一般趴着,凶态毕露。 关羽站在刘备身侧,一手驻着长刀,一手揽着长髯。 “算算时间,三弟也是快到了吧?”刘备轻声说道。 关羽点了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刘备看不见,便又应了一声:“若是按照脚程算,也就是这两日了。” 日头已经西斜下去,眼看不久就要落下。 作为全军的前锋,关平已经领着部队朝着征西左翼的营地渐渐逼近,若是从高空当中望下来,便是看到一个红黑色的三角形,宛如一个巨大的箭头一般,扎向了征西将军的营地! ………………………………………… 对于在山林之中作战,黄成越发的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正面搏杀永远都不是山地营应该关注的,侧袭和背刺,穿插和封锁,才更能发挥出山地营的强悍且可怕的战斗能力。 这一次,黄成负责的就是封锁住斐潜的侧翼,做好防御,不让涪县的张飞有机可乘。 别人还有可能不熟悉刘备三兄弟,但是斐潜却异常的了解,刘备关羽若是出动了,张飞还会坐视,会完全不动么?虽然说在这个年代,战场上的配合是绝对无法达到像是后世那样的精确,但是大体上的时间配合还是能够做到的,所以一旦正面的战场打响,侧翼张飞前来袭击的可能性就会非常的大。 对于黄成来说,想要进行封锁,防护住斐潜的侧翼,最大的问题不是如何杀死敌人,而是要怎样发现敌人,追上敌人,甚至是绕过敌人。因为地形的问题,在山林中作战注定了不可能像是在平地上,双方列阵,然后相互搏杀,只能是突袭和反突袭,其实就是一个生死只在转瞬之间的战斗。 而在山林之中,作为训练已久的山地兵卒而言,最大的威胁并不是粮食,一来斐潜的强大的,且不惜成本的后勤保障体系确实是强过了许多诸侯精锐的水准,单单油脂这一个方面的摄入量,就已经是完全性的碾压。而油脂的重要性,不仅体现在能量的提供上,还包括了许多个方面,甚至会影响智力的发展,在几千年上万年的基因进化的过程中,摄取油脂所产生的饱腹幸福感,是吃其他任何事物都难以替代的。 同时,作为一开始就针对山地进行训练的黄成兵卒来说,就地取材,采用一些山林之中的长虫野菜蘑菇什么的,也是基本的技能,至少什么样的蘑菇,什么样子的野果不能吃,多少还是懂的一些的,这就已经比起大多数的普通兵卒来说要强很多了。 因此,其实对于黄成等人,影响最大的,还是道路的问题。 严格来说,就是容易迷路。 山林之间,一眼看过去,都是山,都是树,虽然可能形状数目什么的略有不同,但是实际上在人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偷懒的情况下,根本就记不住每一个山头有什么区别,稍有不慎便会走迷路,然后陷入越着急越走不出来的怪圈当中,直至消耗光体力,成为野兽的美餐,化成山林之间野草的肥料。 不过,因为征西将军斐潜进入阆中以来,和川蜀之中当地的賨人的关系,是一天紧密过一天,因此在黄成手中,也有一张看起来有些简陋的地图,上面就是賨人标明的一些猎道,只有常年走在山林之中的猎人才知道的道路…… 而这些山道,不仅能够让黄成在群山之间休整,还能绕走赶在了张飞的前头…… ………………………………………… 张飞大声吼叫着,敦促着兵卒加快速度,声音之大,导致在两侧山林之中,似乎都不停的回响着张飞的吼叫声。 虽然张飞知道他这样赶路,兵卒的体力消耗也是很大,但是他的大哥二哥就在郪县和征西正面交锋,他又怎么能够心安理得的慢悠悠的向前行进? 刘备让张飞护守住涪县,是为了防御征西对于川中的进攻,但是如果说征西击败擒拿了刘备,那么张飞就算是将涪县守得再好,又有什么意义? 因此张飞在收到了刘备得信息之后,毫不迟疑得就几乎将涪县的兵力调集一空,尽数赶往郪县,往征西将军斐潜的侧翼赶来。 当然,这样做也有风险,但是张飞也有想法,毕竟张飞深知,这一次也是大好的机会,因为接到消息之后就必须要赶路,所以张飞来不及招募更多的人马,否则要是按照张飞的性子,就算是搬空了涪县也在所不惜! 只要能击败征西,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快!再快点!”张飞再次大吼道,嗡嗡嗡的震得似乎山林都在晃动。 张飞行进得坦坦荡荡,甚至根本就没有做什么防备,甚至在他认为当中,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做什么防备工作,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这倒不完全是张飞鲁莽,而是张飞认为最重要的是尽快赶到郪县左近,和刘备关羽二人一同对于征西大军进行包围打击。 再者说,前一次进犯的征西人马也都退回去了,想必也不会那么快回头,最近涪县梓潼都很太平,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就算是征西人马察觉到了自己的动向,只要自己动作够快,那么就算是征西人马想要追赶都追赶不上! 张飞兵卒有些有气无力的应答着,继续向前,队列拉扯得老长,顺着官道,延伸出去,蜿蜒起伏。 突然之间,隐匿在林后灌木之中得征西山地兵卒猛地窜了出来,举起手中的战刀,三五人组成了一个小阵,朝着张飞的兵卒就发起了突袭! 几乎所有的征西山地兵卒的小阵都是在前面的两三人拔刀扑进,而在后面一些的兵卒则是端起了手弩,射出了第一波致命的弩矢! 手弩在强度和射程上,虽然没有办法和蹶张弩等相比较,但是在近距离上,依旧是致命的。一排手弩弩矢激射而出,许多张飞兵卒还没来得及看清冲来的对手,就被射中了面庞或是胸口,若是没有甲胄遮挡,弩矢便直接扎进血肉中,直至扎上骨头,就算是一般的皮甲,若是被正面射中的也是会被射穿,只有少数那些穿着铁甲的,才依靠着铁片多少能够防御下来。 尖锐的弩矢带出一蓬蓬的鲜血,张飞兵卒顿时惨叫连连,不少人顿时被射到在地,队形大乱,而就在此时,前冲的征西山地兵卒已经赶到,挥手劈砍之间,又是一片没有能够反应过来的张飞兵卒伴随着鲜血泉涌倒地…… “敌袭!敌袭!” 至此此刻,张飞的兵卒总算是反应过来,一边大吼着,一边拔出战刀,举起了长枪进行防御。 急促的铜锣声响成了一片,打破了山林的之间的寂静,惊醒了无数在山林中栖息的山鸟野兽,发出凄厉的鸣叫,混在在人类的惨呼之中,让整片的山谷都似乎都晃动了起来。 “杀!” 黄成带着一队兵卒,穿过树林,向前疾奔。未经修剪的林间,那些垂下的枝条藤条,就像是小鞭子一样,抽打脸上身上,很是疼痛,可是黄成和其他的征西山地兵卒一样,都仿佛一点感觉也没有似的,一个个健步如飞,如履平地,对那些枝条的抽打更是浑不在意,仿佛那些只是情人温柔的抚摸。 黄成带着手下兵卒突然暴起,打了张飞一个措手不及。面对如山间的虎豹一般腾跃而来的征西山地兵卒,张飞带领的这些普通川蜀兵卒一来没有防备,二来整个的阵型队列也是不好,使得他们根无法做出有效的抵抗,有的下意识的刚准备向前,就被弩矢迎面射中,有的刚挡住了一边的攻击,就被另外一边砍来的战刀砍翻。 其实对于张飞的全部军队来说,黄成带领的征西山地兵卒数量不过是其十分之一,受攻击的部位也是比较靠近前方,毕竟黄成主要的战略目的依旧是拦截,若是攻击后端,很有可能张飞便直接会采用短尾策略了,因此重点还是希望张飞能因此收缩起来,延缓其进军的速度…… 不过就算进攻的前半段,因为张飞的兵卒是沿着整个的官道而来,所以遇到袭击之后,转眼之间,张飞的这个像是长蛇巨蟒一般的阵型,就好像同时被几只的凶猛的獾兽啃咬了一样,无力的翻滚着,血肉横飞,看起来十分的凄惨。 在山头之上的张飞兵卒自然看得更远,他们看到了山谷林地之间窜出来的征西山地兵卒将自家人马杀得东一截西一段,着急得大声鼓噪着,紧紧的抓住手中的兵刃,但是有力却用不上,只能是眼睁睁得看着远处得混乱越发得不堪起来。 若是在平地上,被拦截成为几块的兵阵,多少也能自动的汇集起来,说不定在军中将校的指挥之下,还能左右包抄,但是现在是山上山下,有的还隔着沟谷,这怎么能够进行合围和包抄? 有些站在低处的张飞兵卒,视线全数被遮挡着,根本看不见具体的战况,就像是遇到了看不见的敌人一般,自能听得见的自己这一方兵卒的惨叫,这一切就像是遇到了鬼一般,让这些张飞兵卒从心底里直冒凉气。 “杀!杀上前去!”张飞一边赶向前方的战斗地点,一边大声的吼叫着,“向前!向前!别挡着路!杀上去!” “将军!三将军!”一旁的护卫急急的说道,“小心还有埋伏!三将军,要不我们暂且收整队列……” 护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飞一个巴掌打断了,“不!大哥二哥都在郪县等某,此时此地,已经是有进无退!这些征西兵卒,要的就是拦截于某!要的就是暂且收兵!不能退,一步都不能退!杀!杀过去!” 张飞激励着兵卒,带着中军赶往前方,虽然山道上并不能一口气冲杀向前,但是不断拥堵而来的张飞兵卒,依旧给黄成统辖的山地兵带来了相当大的压力。 “啧……”张飞的不管不顾的前冲,让黄成多少有些意外。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紧锁阵列,然后暂时舍弃被攻击的这一部分,再进行下一步的举动么,怎么就这样没头没脑的冲过来,就不怕老子再埋伏一波? 可问题是,黄成毕竟还是不够了解张飞,也不明白张飞和刘备关羽之间的情感,因此还真没有准备第二波的埋伏来对付位于中军的张飞…… 黄成一刀砍翻了对面的张飞兵卒,呼哨一声,让手下兵卒吹响了收兵的号角。“唉,可惜了……要是有足够的火油……哼哼……” 为了保证手下兵卒能够在山林之间不至于太过于窘迫,保持相应的体力,一些御寒物资和干粮就占据了绝大多数的携带份额,至于火油这样的东西,当让相对来说就少了许多,除非真的遇到天时地利,像张飞这样的长蛇阵型,想要放出像是陆逊那样的重创效果,也不是那么的容易。 同时最关键是征西营寨那边也需要火油,而川蜀转运毕竟还是比较艰难,整体上数量多少也是受到了限制,所以当下纵然有些可惜,也是无奈。 低沉的号角声,在山林之中回荡,征西山地营的兵卒有的捡起地上掉落的兵器抛出,有的射出手弩当中最后一只弩矢,解除了双方的接触面,在张飞中军完全赶来之前,渐渐撤离战场。 能够击杀张飞固然不错,但是黄成知道,其实自家的手下兵卒的体力也不是看起来的那么凶悍,想想也是知道,虽然是抄近道,但是翻越攀爬的难度自然比一般的道路来得更大,消耗的体力自然越多,要不是自家兵卒都是特意训练过的,一般兵卒就算是赶到了伏击点,也未必能够保持战斗的体力。 张飞退无可退,但是黄成还有一定的空间,所以整体上虽然目前战局黄成是占据了优势,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可以用数目才是张飞十分之一的兵卒就可以将其正面击败,因此暂时性的撤离就自然是最佳选择。 不过从现在开始,和张飞的争斗,其实才算是走了一个序幕……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56章 各出手段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郪县左近,征西大营前方,漫天的火把,映照这这一片川中的天空,就像是被点燃了一样,艳红如血。 斐潜并没有选择和刘备关羽进行阵地战,而是依托营寨进行防御。 原因有很多,其中最为基础的一点,就是既然自己这一方有防御上面的优势,又为什么要傻不啦叽的的舍弃呢?反正远道而来,又是野外寒风凌冽,不管怎么说,兵卒体力消耗比较大的,是刘备这一方, 两个前置的左右营地,最先遭受到了刘备军队的攻击。 山坡之上的那个营地还算是可以,毕竟具备一定的地利优势,加上布置的一些陷阱和鹿角什么的,给进攻的刘备方面造成了较大的打击,一时间刘备军队也没有办法进逼征西右翼营寨,更不用说突破防线了。 倒是稍微后侧一些的,靠近水源的征西左侧营地,则是承受了更大的压力。 当战斗展开的初期,刘备还是比较保守的,也是比较中规中矩的展开的队形,进行试探性的攻击,顶着征西营寨之中射出的箭矢,冲向了靠近水源的征西左侧营地。一队队的刘备弓箭手,也前出到了射程之内,朝着营寨拼命的压制,给自己一方的兵卒提供掩护。 想要攻破营寨,那么营寨前方的壕沟和各种防御设备,比如拒马和鹿角,就是必须先行清理干净的了,而双方的第一波争夺的要点,往往都在这个区域爆发出来。 刘备兵卒趁着自己的弓箭正在和征西弓箭手对射的空挡,冲上前去,有的直接用手中的兵刃凿砍,有的则是套上了绳索,几个人合力进行拖拽,这些立在营地之外的拒马和鹿角,虽然也大都有钉入地面之中,但是一来时间征西驻扎营地的时间不够长,另外一方面在昏暗的夜色掩护之下,虽然有火把照耀,但是又要防着刘备的弓箭手的箭雨,顾得上这头顾不上那头,也就渐渐的被刘备兵卒破坏出一条道路出来…… 当然,刘备因此也损失了不少的兵卒,许多兵卒跑着跑着,往往忽然惨叫一声,就是仰头而到,被箭矢射翻在地,跳跃的光影之中,想要躲避空中乱射而来的箭矢,完全就是凭借着个人的人品运气,但凡在二十面骰子的一次检测之中甩不出十五点以上的,基本上就是没有机会再来第二次了,直接可以领饭盒下场了。 斐潜在中军大营之内,看着左右两营被攻击的程度,计算了一下时间,然后又回头望了望后方的马营,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听见后方溪流的沟壑对面的树林之中,冲出了一队刘备的兵卒,弯弓搭箭,没头没脑的就将火箭射到了位于征西大营后侧的马营之内,顿时引发一阵的骚动! 斐潜不惊反喜,哈哈笑了一声,说道:“唉,总算是来了……” 征西骑兵,声名赫赫,纵然是谁都不能掉以轻心,因此刘备一上来就派遣人员绕过了山丘,抵达溪流对岸,然后用火箭点燃破坏马营,然后削减征西骑兵的力量,自然就成为首要的战术选择。 马营是掩在中军大营之后,一侧有山地隔挡,一侧是溪流沟壑,唯一的破绽就是在溪流之侧沟壑这里,弓箭手可以毫无忌惮的隔着沟壑搅乱射杀这些战马,又不用担心被近身攻击。因此这些刘备弓箭手在最开始的时候也是进行得十分得舒畅,一口气将预备好得一轮十根箭矢全数射了过溪流对岸之后,看着对岸营地上被点燃了不少得火头,火光摇曳之中人影晃动,刚开始还有些觉得征西将军不过尔尔,旋即就看见了对岸之中火光虽然腾空而起,但是并没有什么战马窜动,就更不用说有什么骑兵在这一轮的突袭当中受到伤害了…… 被引燃的帐篷和栅栏什么的,似乎燃烧得很尽兴,火光冲天,将这一侧都照的透亮,但是没有看到什么征西骑兵,也没有看到多少其他的兵卒,这个原本应该是征西骑兵所在的营地,当下似乎早就变成了一个空营一样。 指挥这一批八百弓箭手的陈到,顿时心中有些发虚,他下令让弓箭手停止攻击,然后睁大眼睛在对岸的被引燃的一些火头火堆之中搜寻着,企图找出对岸军队的所在。 “刷刷……” 一些细微的声响不知道从哪里传了过来,夹杂在溪流对岸搏杀惨叫声中,虽然不是非常的明显,却不知道为何让陈到感觉有些心中发毛,正觉得有些不对,猛地回头一看,便吓得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陈到等人身后,出现一大排的凶兽,在火光之中毛发曲张,正缓缓的朝着这里逼近,那些细微的“刷刷”的声响,正是这些凶兽行动之时发出来的。 陈到叫了一嗓子,顿时引得不少刘备弓箭手也是回头,顿时也一样是吓得魂飞魄散,惊慌失措…… 凌颉见行踪已经暴露,便高喝一声,便带着身上依旧披着伪装的兵卒,举起了战刀和盾牌便往前突进! 弓箭手固然远程犀利无比,但是真要对上了近战兵种,绝大多数都是立刻溃败的下场,毕竟像麹义那样的极端加点的远程部队,别无分号。因此当陈到等人发现近身的这些并非是什么凶兽,而是征西兵卒的时候,虽然免除了面对野兽的恐慌,但是也依旧摆脱不了被转眼就击败击溃的下场…… 马营之处的战斗,陈到的从顺利的展开袭击,到最终的被潜藏的凌颉溃败,作为大军统帅的刘备,根本无法知道,或者说,在汉代这样信息传递的条件之下,刘备只能按照自己看到的现象来推测整个的战局变化,因此当刘备看到征西后营之处突然火起,照耀了小半边的天空的时候,不由得大喜,觉得已经没有了征西骑兵可以威胁侧翼的风险了,便立刻让关羽领着中阵的一部分人马,朝着征西左营推进,而他自己则是领着另外一半,攻向了征西的右营! 精锐兵卒和普通兵卒的差距,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且不说斐潜自从在并北以来,心心念念的提升的兵卒装备,单单是在兵卒中下层的军士之中开展的扫盲工作,就确保了号令之间的传递,不至于出现衰减,甚至可以接受一些比较复杂的指令,光这一点,已经比绝大多数的当下诸侯要强上许多。 知识的差距,导致兵卒接受命令的层面不同,就像是同类型的战略游戏当中,一个是沙丘2,所有的指令都必须左键选取单位,然后在一侧的命令栏当中下达指令,而另外一个则是星际2,不仅可以用鼠标的左右键选,还有键盘上的快捷键和命令路径…… 在征西后营出现火光,灼烧的火焰照耀了夜空的时候,征西其余的营地也不免有些受到了影响,但是随之在斐潜打出的镇静的示意旗号和各营的中层士官的强有力约束之下,刘备所想要的那种慌乱并没有在阵地上出现,而是依旧按照原来的部署,进行着对抗。 在面对这样强悍的反击,刘备自然是有些吃惊,但心中依旧还是宽慰着自己,他还有更重要的手段,征西现在的抵抗,不过是就是强弩之末,一切都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只要刘隶按照计划行动起来,征西当下勉励维持的阵线,必然就会被一举击破! 征西左营之中,一束束牛油松油的火把,照耀着营地内外,兵卒相互之间搏杀吼叫的声响,就像是在一侧流淌的溪河突然决堤了一般,汹涌澎湃着席卷着营地,也激荡着刘隶的耳膜。 征西将军斐潜手下的兵卒,一向是训练有素,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军营之中都是军法森严,因此刘隶所部虽然也是在征西左营之内,但是除了部分人员执行一些寻常任务之外,一般来说也没有什么汇集沟通的机会,更不用说寻找破坏寨墙等重要设备的契机了。 不过,当刘备大军涌动而来的时候,刘隶等人总于是找到了机会,偷偷的汇集在了一处,然后齐齐的看着在火光之中面色不断变幻的刘隶…… 刘隶的这些兵卒,成分很复杂,有些是刘隶本身的护卫,有的是跟着刘备多年的老兵,还有一些是招募而来只认钱财的雇佣兵賨人。賨人么,自然是用来遮蔽征西耳目,也是刘隶叛逃过来的借口,而那些跟着刘备多年的老兵,才是刘备特意埋伏下来的最为重要的手段。 这两天,刘隶迅速的憔悴下来,脸庞的肉消下去,眼眶深陷,目光在火把映照之下,幽幽犹如鬼火一般。他抬头看着一侧飘扬的三色旗帜,沉默了良久,直至一旁的刘备老兵都露出了一些不耐烦的凶光的时候,才闭上了眼,挥了挥手…… 哄然声中,刘隶的手下顿时在征西营地之中作乱起来,奋勇抢先的自然就是跟着刘备多年的这些老兵。这些老兵原先的出身都不太一样,有些是高唐的乡勇,有些是平原的壮士,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在刘备手下,都觉得自己受过了刘备的恩,而现在,就是报恩的时候! 至于那些招募而来的賨人,原本脑袋当中就没有多少大脑汁水的,现在看见这番情形,越发的头脑混乱起来,浑浑噩噩畏畏缩缩的跟着这些刘备老兵后面,走几步路相互看看,然后再走几步再看看,有的跟着刘备老兵一起将火把丢进了帐篷之中,有的则是觉得事情不对,然后默不作声钻在火光照耀不到的黑影之中趁乱逃跑了…… 刘隶从营地之中发动,顿时整个征西左营内部就一片大乱。 正在加紧对征西左营攻击的关羽顿时大喜,号令之下就带着手下的兵卒,分成了三路,跟在关平之后,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势头,朝着征西左侧大营猛攻过来。 征西左营之外的障碍,在之前的前哨战过程之中,多数都已经被拉扯扫清,唯一还没有完全被破坏的便是营寨之前引了溪河之水的一道沟渠,但是因为冬日土硬,这个沟渠开挖也没有多少时间,因此宽度虽然足够,但是深度却是步卒,纵然沟渠中间有水,然而在沟渠的两侧,并没有修成直上直下的土壁,因此在关羽不管不顾的下令猛攻之后,这个沟渠很快的就被疯狂涌来的兵卒用血肉直接填入其中! 这些兵卒呼号着冲在前面,有的人多少还扛着木板和架梯,准备架濠而过,然而更多的人就只是手持兵刃,准备就这样爬濠而上。壕沟内侧的土墙,也没有完全修整完毕,高的高,低的低,甚至还有缺口未曾完全合拢,看起来只要爬上壕沟,就能沿着这些缺口冲过去,直扑征西的左营! 连续不断的“噗通”声响当中,关羽统帅的兵卒冲下了征西左营之前的沟渠壕沟,在沟底烂泥当中拥挤成一团。在前面的人拼命在濠壁上刨土,准备将坡度改得更平缓一些,好沿着爬上去,后面的则是向前不管不顾的推搡着,想让自己尽快脱离泥水的困境。 拥堵在壕沟之处的兵卒,越来越多,不管是在沟渠的一侧,还是在沟渠之内,都是挤成一团,有的人在上面站不住脚,就被挤落下来,只要来不及爬起,就立刻被其他人的脚掌踩住,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完整,就连投带脸的被压在了烂泥水之中,随之便是无数双脚陆续踏过…… 就在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候,依旧坚守在征西左营寨墙之上的廖化高声喝道:“倒火油!放火!” 黑乎乎的陶罐从营寨之中被抛了出来,砸在了壕沟之中,砸在了拥堵的关羽统帅的兵卒头上,破碎之间,粘稠的火油四散,沾染了沟渠的左近,也沾染上了这些还在疯狂向前推搡的兵卒身上! 十几二十几个火把随着火油罐子便被抛了出来,虽然有的征西兵卒因此被寨墙之外的刘备弓箭手射中,惨叫声中跌落而下,但是依旧有不少的火把落下,顿时轰然一声,烈火腾空而起! 拥堵在在壕沟左近的刘备兵卒,顿时在烈火之下,发出了不类人的惨叫之声! 腾然升腾的大火,使得整个空间似乎都扭曲晃动了一般,在土地上燃烧!在水面上燃烧!在肉体上燃烧!在所有接触到了火油之处燃烧! 紧紧跟在后面的兵卒,急忙紧急止步,但是拥挤而来的队列哪里是那么容易说停下就能停下的,有几个倒霉的家伙,硬生生的被后面的兵卒推进了沟渠的大火之中,惨叫声中化为一块块舞动的黑炭! 关羽和关平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脸色都是有些发白…… 关羽还算是比较靠后一些,关平真的是距离壕沟只差了二三十步,若是在过得片刻…… 简直不敢想象! 征西左营之中,廖化见大火暂时隔绝了营地外部关羽的进攻势头,立刻下令让兵卒全数转向,下了寨墙,朝着营内的正在企图突破兵线拦截刘隶部众包抄迎击而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57章 生死存亡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晏平四年的冬夜,寒风越发的凌冽,却无法减轻郪县左近这一场战场之上的疯狂。或许是一个偶然,或许是一种必然,在这样的一个越发寒冷的夜晚,所有的暴力因素全部被释放出来,不知道这是意味着一个终结,还是一个开始,或者,两者都是…… 烈火蒸腾而起,仿佛是一根针一样,扎伤了所有人的瞳孔,自然也扎在了刘备的眼中,让其不由得紧缩了一下,感觉浑身上下顿时一片冰寒。 不过,幸好的是,火油为引子烧出来的大火,虽然一开始就爆发出巨大的威势,但是随着火油的逐渐消耗,这股威势也不能长时间的保存,再加上大火虽然阻隔了关羽关平的进攻,但是四处蔓延的火势,在寒冬干冷无比的夜风吹拂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点燃了征西将军斐潜的左营寨墙,导致征西左营内的兵卒不得不撤出了营地,退往中央大营。 而斐潜为了接纳这些退下的兵卒,似乎是很无奈的开放了寨门,一边派出兵卒在营寨前方列阵,一方面收拢队列,让廖化等人进入其内休整。关羽关平见有机可乘,便舍弃了失去了占领的价值,正在陷入火焰之中的征西左营地,扑向了征西中军。 征西将军这种近乎于妇人之仁的举动,让关羽关平大喜过望。 咬着廖化等人斩杀的关平,身先士卒的冲在了最前列,差一点葬身火海的恐惧化成了满腔满腹的愤怒,一路追杀过来,随着他手中兵刃挥动,发泄得只有痛快两字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境! 这些征西兵卒,又有什么了不起?! 还不是照样被自己像是砍柴一般的砍杀在地,虽然比川蜀兵卒要好上一些,但是还不是依旧被某所败! 关平得意的一边挥舞长刀,一边大吼,就连他身边的护卫,也是跟着厮杀得痛快,倒是真的杀出了一阵的威风,鼓舞了刘备一方的士气,就连落在后方指挥坐镇的刘备,都不由得击掌称赞,大声吆喝着让人给前方的关羽关平击鼓助威。 同时,关羽看见关平如此悍勇,眼中已经满满的都是赞赏之意,又看着征西的兵卒惶惶而退,不由得也微微笑着,习惯性的伸出手,想要拂一下长髯,却摸了一个空,只得隔着锦囊捏了两下过过瘾。 见此情形,关羽也是长长出了一口气,虽然距离大菊以腚,呸,大局已定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在逼近了斐潜中军之后,就算是之前还有些什么征西骑兵残留下来,也是无能为力,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毕竟这样一来,关羽关平就等于是堵着征西中央营地大门了,压缩了原本的距离空间,也就让征西的骑兵没有多少展开的余地,而原地站着,跑不起来的骑兵,比一般的步卒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还因为行动不方便反而容易被步卒砍伤马蹄,跌落下来,成为步卒的战利品。 减轻了骑兵的威胁之后,那么现在不就是完全进入了步卒的时间么?而比拼步卒,虽然自己这一方在装备上略有些不足,但是胜在自己人多! 关羽就不相信,征西将军斐潜的火油,就能无穷无尽的用! 下一步,只要能切断征西右营和征西中央主营的联系,那么就可以集中兵力,攻击征西中央主阵,而征西中央营地一旦告破,纵然征西右营还有一些力量,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这就是刘备的全盘计划,也是刘备认为必胜的手段。当然,到目前为止,虽然有些小惊险,但是大体上还是跟着刘备的计划在向前发展的,这让刘备的心渐渐的放了下来,似乎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征西将军斐潜,确实没有那么多的火油储备量,但是手中并不是刘备所想的那样,已经没有什么牌面可以打…… 要知道刘备的名号是什么? 不是什么左将军豫州牧,而是鼎鼎大名的刘大耳,呃,刘跑跑啊…… 见势头不对,掉头就跑,这要是让刘备跑进了建宁以南,再和当地的那些蛮王结合起来,斐潜就算是有心学猪哥的七擒七纵,也是施展不开。若是在北面,斐潜拥有大量的骑兵,多少还可以称雄大漠,但是黄成手下的山地兵还是有限,若是真的撒开到云南大山内部,几乎就等于是杯水车薪一般,所以若是有机会将刘备留在这个战场上,自然还是要创造机会的…… 不过所谓的机会,其实也是等同于风险。斐潜大体上虽然有一个腹案,可是真要面对千年传名的武圣关羽的时候,依旧是不免有些胆颤。 搞不好关羽憋了一个大招,一刀把城门砍了,呃,把中军大营的寨门砍了怎么办?一刀砍天,一刀砍地,然后加上些什么军魂BUFF之类的,一个能打一百万的那种,电光影效果什么的都要加上,要是少打了一个人,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斐潜坐在中军将台之上,看着逐渐逼近的关羽部队,沉默片刻,微微偏头,对着黄旭说道:“按照计划去做吧……让邑夫准备了……” 黄旭迟疑了一下,但是依旧点头称是,去传令了。 中军将台之下,魏都接到了命令,连忙将羊腿上的最后一块肉撕扯到了嘴里,然后咕嘟一声,连嚼都没嚼就吞了,随手将骨头一扔,又看了看另外一个羊腿,想了一下,顺手就塞到自己怀里,也不管油腻什么的,然后抓了一把土,搓了搓手上的油,拍了拍,裂开大嘴,瓮声瓮气的喊道:“兔崽子们,都起来了!准备吃肉了!快!着甲了!” 营寨之外,关平越杀越勇,吼声如雷,冲在第一个,长刀所到之处,挡者披靡,打到性起的时候,甚至还会捡起战刀长枪等兵刃,劈砍投掷,在他的前方,廖化带着的征西兵卒根本像是无法抵御一般,只顾着低头猛跑。 不知道是因为黑夜光火之间能见度的差别,还是说征西兵卒在慌乱之下出了错,廖化等人在退往营寨的时候,竟然没有全员绕着已经列阵的两侧而进,而是一头撞上了征西营寨之前的防御阵列! 顿时征西营寨之前的防御阵列就是散乱一片! 关羽手下顿时发出了兴奋至极的叫喊声,就像是肥宅看见了女神掀起了短裙露出了**,就像是在沙漠之中饥渴的旅人看见了美酒佳肴…… 关羽几乎是立刻看到了这一点,却没有立刻也兴奋起来,而是眯着眼,冷冷的打量了一下斐潜的中军营寨,然后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旋即大笑起来,将长刀一举,“征西盛名,不过如此!儿郎们,随某来!” 征西防御的阵列被自家人冲散,纵然征西的兵卒再训练有素,也无法短时间内重新汇集,加上关羽关平两杆长刀挥舞砍杀之下,阵列顿时被切断成为了三节,然后又坚持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轰然而溃,往中军大寨之中败退下去…… “进军!”关羽这个时候,才收了刀,一边下令让兵卒继续追击,咬着征西败退的兵卒,杀进中军营寨中去,一边驻刀先回上几口气。 透过中军营寨的大门,关羽依稀能够看到在营地之中还有征西的阵列,而在阵列之后,便是一座将台,而在将台之上,则是一个身影站在三色旗帜之下…… “征西将军斐?” “关羽关云长?” 似乎是同时间,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到了一处。 “诱兵之计,也敢卖弄!”关羽傲然一笑,将长刀遥指,“列阵!向前!” 征西兵卒退而不乱,多有引诱嫌疑,关羽虽然看破了这一点,但是依旧认为自己可以将计就计,直取斐潜中阵,斩其首级于刀下! 斐潜也看到了营寨门口前方的关羽。超出一旁的川蜀兵卒近乎于一个脑袋的关羽,纵然是在黑夜之中,依旧是显现得非常瞩目,想要让人忽视都难。 这可是武圣啊…… 自己果然没有料错,抢先进攻而来的就是关羽。刘备应该还在右营之处,一方面作为预备队,一方面拦截右营和中军的联系。这一次布下的饵料,且不论是看破的,还是有意进来的,总于是有人上钩了,自然也就扯动了整个的战局,也意味着进入了最后双方决一胜负的时刻! 当然,也得自己撑过去才成…… 可惜徐晃和魏延不在这里,否则的话,自己也不用如此的提心吊胆。 当然,这个问题若是反过来看,如果不是斐潜将魏延和徐晃分出去,让刘备觉得斐潜身边已经没有大将,又怎么会悍然发动,前来搏命一击? 斐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不过在这个时代,自己出生入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反正都麻木了。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换成了旁人在此,饵料自然就不是那么香了。 同时,历史上的曹操也没少干这样的事情,甚至不止一次,不过最后还是曹操赢了,这个或许是因为都是一个师傅的原因? 斐潜尽可能的用这样的方式舒缓着自身的压力,不但正面对上千年关老二,多少心中还是有些发毛。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斐潜迎着不远处的关羽,迎着关羽仿佛迸溅出火花的目光,突然一笑,朗声大喝道:“斐某人在此,可敢来战!” 关羽冷笑一声,微微偏头,朝着关平吩咐道:“征西所凭,不过寨门狭隘尔……汝可领兵,从左侧再破寨墙……另外令人报与主公,可于右侧同击,某自领兵攻其中,如此三路齐进,征西必败!” 关平点头领命,旋即说道:“孩儿这就去办!父亲大人也请小心……” “速去!”关羽摆摆手,“些许阵势,某还不妨在眼里!征西,哼,真是小瞧于某!” 二人旁若无人一般在兵卒川流之中交谈了几句,旋即分开,一路由关羽统领继续向前进攻,一路则是由关平带出,斜斜的朝着大营营寨门口的左侧进发,开始拖拽那些拒马和鹿角,准备硬生生的在征西中军大寨上再凿开多几个豁口…… 关羽战场上的经验也不比斐潜少多少,作为一个打枣专业户,需要一眼就能看清楚那棵树上有枣,那一颗树上的枣子成熟的较多,三杆子打下去便能获取最大的收获,因此斐潜摆出的这样一个引诱的姿态,再引起了关羽警惕的同时,也激发了关羽的傲气。 刀山血海某都一路走过,又怎会畏惧眼前此阵? 关羽调集了手下兵力,开始准备正面肛一波。 但是如果乱哄哄冲进去,定然就是被征西在营寨当中的半月阵给轻易剿灭的下场,因此在营寨宅门口稍微停留一下,分好波次,然后再协同冲杀进去,远远比一窝蜂的猪突来的效率更高。 羽箭如雨,在空中交错而过。 虽然短兵还未交接,但是远程部队率先开始了相互的攻击。 双方阵列之中,有些倒霉的家伙被箭矢射中,顿时惨叫着倒在地上,而后面的兵卒没有半分的犹豫,便向前一步,顶上了这些人的空位,而那个倒霉的家伙,就被人倒拖着,从人群的脚板缝隙当中拖到了阵后,若是运气好,便还能抢救治疗一下,若是运气欠佳…… 前排的阵列之后,双方布置的基本上都是弓箭手,只不过因为征西兵卒依托着大营,而刘备军队是原道而来,因此在箭矢的数量等级上,也就慢慢的出现了差距。 “关将军!”指挥弓箭的曲长跑了过来,疾呼道,“箭矢将尽!请将军拿个主意!” 关羽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坏了,这个事情,是他疏忽了…… 原本关羽想要等着关平和刘备破开征西中军营寨的另外两个豁口之后,一同齐头并进,但是战况激烈之下一时间没能想到这个弓箭箭矢数量上的差距,而现在摆在关羽面前的,便是两个选择,一个就是进,不管关平和刘备那边怎样,自己先冲进去,那么自然也就不用太多的远程力量了,另外一个就是退,退出营寨寨门范围,那么征西就会得到喘息的机会,重新调整部队…… 是进,是退,或许一念之间,便是生死存亡!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58章 生死立判(加更)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别看现在斐潜倒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心中也是多少有些方。 小腿在抖,心率不齐。 快到碗里来,嗯,快进坑里来! 可是,真要进来了,斐潜又害怕关羽将碗直接给打破了…… 斐潜瞪着关羽,密切关注着关羽的下一步动向。 斐潜虽然对于刘备三兄弟有足够多的了解,但是这样的了解并非建立在直接见面的印象总结当中,而是依据后世的籍以及相关的资料。 所幸的是,或许是因为三国这一段历史被太多的人喜好,所以关于刘备三兄弟的资料也是不少,除了罗老先生的YY的那一本之外,大多数的资料相互之间还是可以印证一些东西出来的,比如关羽。 傲气成就关羽,也注定了关羽的失败。 如果不是傲气使然,关羽就不会有单骑斩颜良,也不会有威震华夏的水淹七军,但是同样,也不会断了和东吴的关系,最终走麦城。 因为傲,所以关羽选择了如他长刀一般的道路,直来直去,宁死不悔。 当下这个征西中军大营的陷阱,就是针对着关羽的傲…… 在刘隶为了取信于斐潜,自然也是要拿出一些真材实料来,因此在斐潜获知了郪县汇集了刘备和关羽的时候,就开始针对着刘备和关羽,开始和徐庶研讨制定相应的策略和计划。 就像是刘备亲身到郪县,企图作为诱饵引诱斐潜前来进攻一样,斐潜也对应的将自己作为诱饵,反过来引诱刘备和关羽出动。 徐庶原先很是反对,但若是徐庶领兵前来,就不能达成当下的效果,最终无奈之下,也就只能是同意了斐潜的计划。 斐潜赌刘备,比自己更加的着急…… 斐潜赌关羽,依旧是像历史上记载的那样的骄傲…… 若是刘备冲到了中军大寨前,肯定不会直接冲进来的,而是会等待关羽一同而进,可是刘备会在旗下有关羽的情况下,依旧置身于前锋之中,然后让关羽坐镇中军么? 显然不可能。 因此,最先冲到这里,冲到斐潜的中军大寨布置的这一个区域的,必然就是关羽。 斐潜不能确认关羽在阵前会不会识破自己的诱兵之计,但是斐潜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依旧是那个骄傲的关羽,那么就不会像是普通人一样畏惧和躲避风险。 白马之战,关羽斩颜良,难道万军之中,就不危险么? 水淹七军,以一州之力抵御曹军,难道就没有半点的风险么? 可是关羽依旧做了,义无反顾,高傲的向前直进。 因此,斐潜看见关羽稍微迟疑了一下,便下令带着兵卒朝着斐潜此处的将台冲杀过来的时候,便微微笑了,可是心中不由得也提了起来。 关羽虽然跳进了布置好的坑中,但是依旧如龙如虎,可能不能让这只龙盘着,让这只虎着,依旧要看接下来的战斗…… 双方战阵之间。 这一场郪县之战,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惨烈无双。 或许是整个大汉现在最为费钱的,呸,最为精锐的部队,和历史上鼎鼎有名,千古传唱的,甚至可以说有着莫名其妙各种光环加成的刘备三兄弟,这样两只军队就在川中,在郪县,再这样的一个冬夜,在晏平四年的末尾,撞击到了一处。 如果说在安汉五里涧那边,还是双方的第一战,相互之间还有一些试探的意味,双方也还有相应的腾挪空间来进行追逐厮杀,左右萦绕,计谋策略,那么在今夜的这一战,从一开始,直至现在,都是在硬碰硬,命换命,没有半点的退缩余地。 双方不约而同地,不知道在什么时间点上,就已经降低了在相互搏杀的时候的怒吼声,显得沉闷且惨烈,兵刃相互交击碰撞的叮当声,砍入骨头之中的咔嚓声,鲜血喷溅的嗤嗤嘶嘶声,还有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叹气声,混在了一处,令人没有了之前的热血翻涌,只剩下了直面死亡的恐惧,让人感觉仿佛今夜的寒风,并不是冬日的冰冷,而是地狱之中透入灵魂一般的绝对冰寒! 关羽的兵卒顶着弓箭蜂拥而至,前排的校刀手灵活的用盾牌遮蔽着身躯,开出了一条血路,和征西大营之中的阵列狠狠的撞在了一处! 第一排拼光,第二排顶上。 人命飞快的消耗,负创倒地的人鲜血还在喷涌,下一波的人就在喷涌的血雾当中继续搏杀,用刀砍,用枪捅,用脚踢,用手抓,甚至互相抠挖对方的眼睛鼻子嘴巴,就像是重新沦成为了野兽,鲜血淋漓,寸步不让,直至将对方杀死或者被对方所杀。 双方的兵卒飞快的在这个短短的时间内消耗着,交错着,似乎是千万年之后,也似乎是一转眼之间,厮杀的阵线就延伸到了中军将台之前,魏都统领的重装甲兵的面前! 魏都迎头一斧劈碎了面前的一面盾牌,将盾牌后面的关羽校刀手砍翻在地,去势不减的重斧还顺带将对方的兜鍪砍裂,深深的嵌入对方的头骨之中! 透过面罩的缝隙,在周边不断跳跃的火光之中,魏都看身边的征西兵卒,自己的手下,在相互搏杀之中,不断的倒下,便再也没有爬起来…… 左前方的那个似乎是常常跟着自己讨吃的大嘴巴的王七郎,刚刚用断矛杀了一人,又砸碎了一名关羽甲士的头颅,便被一名关羽手下狠狠一枪捅在的胸腹之间,似乎是被捅在了重甲丝绦薄弱之处,顿时血涌喷溅出来,虽然也反手一斧砍翻了那名长枪手,但也是被另外几名关羽的兵卒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 “都去死!” 魏都没有空闲悲伤,只能咆哮着,再次抡起战斧,凿开了两名扑来的校刀手的胸腹,滑落的内脏在夜空中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却也喷得魏都的面罩上都是一片血水,模糊了视线。 魏都甩了一下脑袋,顺手拉了一下战斧,却因为战斧被之前校刀手临死之时紧紧抓握住了斧柄,一时之间带动得有些迟钝,而另外一名校刀手见有机可乘,便一刀扎向了魏都的脖颈之间! 阵列之中,哪有什么躲闪的余地,再加上魏都一身重甲,也无法躲避,只得瓮声瓮气的在面罩后面低吼了一声,然后径直用手臂上的铁甲往外一格,却不想格了一个空! 作为关羽麾下中流砥柱一般的校刀手,刀盾之上的功夫,也不比征西麾下的差上多少,之见劈砍魏都的校刀手急切的一收又一砍,竟然错开了魏都的格挡,而是一刀砍在了魏都的面罩之上,火光四溅当中,不仅将魏都脑袋砍得一个后仰,甚至还砍裂了三分,一股鲜血顿时从魏都脸颊上喷涌而出! 魏都嚎叫一声,疼痛之下抽出了战斧猛地往身前一抡!砍了他一刀的校刀手连忙用手中的盾牌去挡,却根本挡不住,嘎啦声响之中,就像是一个被拍成两节的沙袋一般,斜斜对折,带着一蓬鲜血,跌落在地面之上! “尔等退下!”关羽赶了过来,拦下了两三名原本继续要扑向魏都的校刀手,在魏都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了魏都几眼,微微眯起眼,“倒也是一名好汉!便由某送汝一程!”话音未落,也不等魏都回话便是手起刀落,冷艳绝伦的刀光一闪,斜斜向魏都砍去! 关羽心中也是有些发急了,他真没想到征西麾下这一群重甲兵卒如此的强悍,就像是血海之中的礁石一般,在几度汹涌澎湃的攻击波浪之下,依旧屹立不倒,迫使关羽不得不亲自上前来一个一个的拔出。 关羽这些校刀手,有许多是在平原的时候就跟着关羽的了,一点点的传授技艺,一点点的打磨成型,而现在,却一个个的倒下,就连关羽自己,都在拔出这些征西重装甲步卒的搏杀之中,负了了伤…… 关羽的左臂上有一道口子,那时两名擅长联合搏击的征西重甲兵留下的;右大臂上的铁甲片已经崩飞,露出了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包扎;右腿大腿上和小腿上各有一道伤处,乌青一片,肿的老高,那是被战斧砸到的,是因为自己砍杀了对方之后,气力转换之时来不及腾挪,也没有多少空间腾挪躲避对方无力跌落的战斧而砸出来的硬伤;腰间也是被流矢所伤,所幸并不深,只是在扭动发力砍杀的时候,总是不得已崩裂伤患之处,也是久久不能止血…… 刀光上下飞舞,势大力沉,魏都虽然用宽厚的战斧挡了下来,但是连人带斧头竟然被关羽砍得连连后退,手臂发麻,胸口发闷。 魏都狼狈,关羽也没有能够完全占据上风。关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停了下来,回复气息。魏都的战斧钢材都是上佳,若不是关羽武艺精湛,若是换成另外一个什么普通将领,在兵刃碰撞之中就会吃了大亏,甚至会震裂虎口,再战不能。纵然如此,关羽仍然需要让自己的手臂和几乎快要炸裂一般的肺部,稍微恢复一下,并没有立刻追砍魏都。 关羽暂时未动,但是跟着关羽多年的校刀手却毫不客气,立刻就有人抢前两步,趁着魏都也是气息不稳,捡起地面上掉落的战斧,便没头没脑的朝着魏都砸砍而去! 没有用过斧头的人,对于这种重心和战刀完全不一样的武器,总是拿捏不稳,并不能发挥出十成十的威力,但纵然如此,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也是让魏都措手不及,“咚”的一声闷响砸在了魏都胸侧的甲胄之上,疼的魏都连叫都叫不出来,也不知道甲胄后面的肋骨是裂是断! 魏都忍着剧痛,腾出一只手来,如同蒲扇一般的大手呼啸着,横拍过去,扇在了那名校刀手的上,带着铁链手套的大手,几乎将那一名校刀手的脸砸得凹陷下去,还顺带钩扯下来大片的脸皮和血肉,甚至连一边的眼珠子似乎也被魏都拍了出来! 可是下一刻,如同血月一般的光华便是划破了整个的夜空,朝着着魏都的头颅而至! 魏都只能是竭力单手提起战斧往上招架,可是毕竟少了一只手的力量,顿时抵御不住关羽的如同巨浪一般拍来的力量,战斧顿时被往下一错,连带着双膝也承受不住这一股力量,被砍得跪倒在地! 刀光再闪! 魏都勉力一缩,全力招架,但是毕竟失去了腰腿之间的协力,更是不堪,连斧头带人一起被砍飞,身上外层的甲胄铁片崩飞,竟然被关羽直接破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连带着内衬的锁子甲也是环环崩裂,带出细碎的铁渣皮块,连带着鲜血往空中喷薄而出! 若不是魏都脑袋缩的快,说不定这一刀连头颅带胸腔就一同被关羽一刀斩断! 纵然躲过致命的一刀,可是魏都也失去了再战的能力! 如同血月一般的刀光回转,然后关羽再往前跨出两步,又再次举起了长刀! 砍倒了这名征西悍将之后,便是距离征西将军的中军将台仅仅是不足百步!也就是等于说只要再一个冲锋,便可直扑征西中军! 不管征西将军最后是战,还是逃,只要让征西将军的这一面三色旗帜稍微有些动摇起来,必然就会牵连到整个的征西军阵士气,到那个时候,便可以一举而胜! 此战,定矣! 关羽心中刚刚转过这个念头,忽然眼角当中看见在魏都前方,在征西将台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列出了一排阵列,而且虽然来不及看清楚具体情况,但是关羽猛然的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就像是当年孤身在山间之中,遇到那一只猛虎一样! 转眼之间,就是生死立判! “嘣!” “嘣!嘣!嘣!蹦蹦……” 已经是完全脱力的魏都躺倒在地面上,面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跌落,之见漫天星斗之间,星光璀璨,天河倒垂之间似乎看到了一根根弩矢的影子,从自己的面前破空而过! 魏都张了张嘴,喷出了一股鲜血,手勉力的抬了抬,似乎要摸什么东西,却没有气力,又垂了下去,“咳咳……好饿啊……我的羊腿……”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59章 生死咫尺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时间稍微向前回溯一点点。 征西将军斐潜的左营燃烧的火光,几乎照亮了半边的天空,就算是在十里之外的张辽等人,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全员都有!装鞍!检查兵刃装备!” 张辽呼的一声,站了起来,率先整理起自己的战马。先是给战马铺上垫子,然后再将高桥马鞍放上去固定好,又扎紧了皮带扣子,然后伸手拽了两下,看确实牢固之后,才搂过战马的大脑袋,头顶着头,眼对着眼低声嘀咕了几句什么,随后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兵刃,也不用一旁的护卫帮忙,腾身便安坐于马上,顺手一抄,便将一旁矗立的大枪提起,然后调转马头,静静的看着身后的其余征西骑兵。 这些骑兵大体上都是之前跟着张辽一路从陕津走到阴山,然后又跟着到了上党太原的骑兵,可以说虽然挂名在征西麾下,但是大体上还是张辽在带,可以算是张辽的半个私兵…… 为什么只有半个? 因为费钱啊…… 若是普通的骑兵顶得上五至十名的步卒,那么征西麾下的骑兵,其装备的价值至少是十五至二十名的步卒装备价值。 从与步卒不同的筒袖铠,到骑兵专用的弓箭,再到骑兵盾,再到精致的长枪,甚至是马槊,这一切的装备,再加上比人类还要更大的胃口的战马粮草消耗,会让一个没有多少经济基础的诸侯直接发狂到要么自己崩溃,要么让骑兵崩溃。 高投入,加上良好的养马地,像张辽赵云太史慈等优秀的骑兵将领,才有施展才华的空间…… “随某出击!” 吼声未了,张辽已经是一摆长枪,调转了马头,朝着火焰腾空的战场而去! 张晨紧紧的跟在张辽身后,小心脏噗通噗通的乱跳,忽然之间感觉就像是当年跟着张辽扑进了陕津的军寨当中一样…… 十里左右的距离,若是让步卒来全速奔跑,多半会累的像是老狗一般的吐出舌头,但是对于天生就喜欢驰骋的战马,尤其是陇右的这些西凉战马来说,不过就是刚刚好热个身而已,转眼之间,就已经能看见远方的火光,还有那些在火光之中闪耀晃动的身影。 张辽迅速的找到了代表征西将军的那一面旗帜,旋即也看到了在中央将台之上给他特意标明出来的方向旗帜,在火把的照耀之下升腾飞跃,就像是即将在下一刻腾空而起一样。 “随某来!” 张辽微微调整了方向,朝着征西将台上指出的方向飞驰而去,身后的张晨等人也紧紧跟随。为了增强突袭性,张辽等人在接近战场的时候就已经将火把全数抛了,唯一指引他们的便是人人插在身后的一杆白色小旗。这个白色小旗并不是代表着投降,而是为了让跟在身后的战友能够在高速奔驰当中,依旧能够判断出距离和速度,不至于掉队。 率先接触到的,便是一队刘备布置在最外圈的防御哨。这些在外线游弋的刘备哨兵,见到了张辽等人从夜色当中奔出的时候,甚至还没有能够反应过来,就喜提了一波箭雨,惨叫声连连的死伤大半,剩下的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辽等人呼啸而过,连稍微抵挡阻碍一下的都无法做到。 看见了! 属于刘备的中军大旗! “此处来!” 张辽大喝一声,旋即在战马上踩镫长身而起,闪电一般摘弓在手,一手抓了四支羽箭,嗡嗡声连响,他手中硬弓弓弦就在满月和半弯之间不断变幻,四支羽箭,顷刻即尽,连珠也似射出! 刘备后阵才刚反应过来,几名正在指挥者兵卒调转方向的军中士官,顷刻之间就死了四人,吓得在其一旁的兵卒连火把都丢了,原本还算是勉强正在整理集结的刘备后阵队列,立刻就滞缓下来,弯弯曲曲的不成形状。 张辽大喝一声,将武器切换成了长枪,习惯性的将长枪抖动起来,血色的红缨顿时绽放而开,抖出了一朵朵的红色花朵,遮蔽在张辽身前。高速旋转的红缨不但起到夺人眼目的作用,虽然在夜色之中效用不大,但是这样还能拨打对面射来的零星箭矢,就连身下的战马头脸胸腹,也都可以一同遮护住,确保冲阵之时的人马安全。 不幸就在张辽前面的刘备兵卒,见张辽等人风驰电掣一般冲击而来,狂嚎一声,闭上眼就是朝着张辽前来的方向尽力的将自己手中的长枪伸出,仿佛这样就能挡住张辽等征西骑兵的冲击一样,却不知道其实这样的举动,其实一点效果也没有…… 张辽已经双腿用力,确保自己在马鞍上的身形稳定,同时在即将撞入刘备阵列当中的时候,大枪的枪头就像是活过来一样,左右微微一震,便是如同怪蟒一般,几乎是同时间,拍击在了拦在前方的两名刘备兵卒的脑袋之上! 两名倒霉的刘备兵卒的脑袋,就像是熟透的果子被石板拍击而中一样,直接就被抽爆,连带着身躯也向两侧抛飞,脑浆混在鲜血之中四溅! 旋即,轰然声中,张辽所带领的骑兵,就撞进了刘备的步卒后阵当中,这一刻,伴随着令人牙齿发酸的骨肉闷响断裂的声音,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影被高速而来的战马撞飞,多少躯体被踩踏在地,多少鲜血残肢抛飞! 张晨紧紧跟在张辽身侧,一只手将战刀的刀刃朝外,死死抵在马鞍之侧,高度刚好就是在普通兵卒的脖颈上下,然后只是专心用另一侧手中的钢皮骑兵盾,格挡住那些乱戳乱砍来的刀枪,然后任凭马速带着马刀,收割那些倒霉的错身而过的刘备兵卒。 张晨的骑术说不上差,但是也说不上多好,因此作为张辽的远房亲戚,张辽多少也照顾提点一二,这一招便算是为了张晨量身打造,只需要保持在张辽的一边侧翼,既不用分心劈砍,也不需要太高的技能,还能确保一定的安全性,简直就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必备之选…… 当然,向张晨这样,骑术较为低下的走裤带关系的征西骑兵,依旧还是少数,绝大多数的征西骑兵都是相当的强悍,甚至比一般的胡人在马背上都还要更自在。 在高速突阵的张辽骑兵内部,这些征西骑兵甚至还能再马背上半立而起,开弓怒射,加大破坏的面积和打击的范围,甚至还有人用的是及其消耗体力臂力的急射,虽然不至于像张辽那么的变态,但是十几个呼吸之间便爆发射空箭囊的速度,也让周边的刘备兵卒遭受到重创。 不管是刘备还是关羽,在战斗一开始的时候,注意力便全数都集中在征西将军的大营之处,虽然也是按照多年的行军作战的经验布置了一些侧后翼的防御部队,但是这些部队不管是在战斗力上,还是在数量上,都是远远不足的,在猛然遭到了张辽骑兵突袭之后,竟然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能坚持下来,就被张辽等人完全突破! 张辽忽然觉得眼前一空,然后抬头一望,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整个的战局,竟然如此惨烈! 征西左营,已经成为了战场之中巨大的火炬,熊熊燃烧的火光几乎是覆盖了整个的战场,就算是不用举火,其实也多少能够看得到。 在征西中央大营之前,乌泱泱的全是刘备兵卒,就像是见到了蜜糖的蚂蚁群一般,几乎全数堵在了营寨的大门附近,甚至有一部分刘备军队已经明显是攻进入了征西的中军营地之中! 虽然心中焦急万分,但是张辽依旧沉声喝道:“征西将军有令!直击敌军中阵!其余不顾!必擒刘备刘玄德!” “整队!整队!” 张晨高喊着,然后再次的调整了队形,跟着张辽身后,如同奔涌而出的潮水一般,直指刘备的中军所在! 这个时候,关羽已经冲入了征西营寨,正陷入和征西兵卒的阵线胶着之中…… 关平正在急切的越过征西中央大营的壕沟,准备再在营寨寨墙上破一个口子,却发现这个征西中央营寨和基本上都是木制的左右营寨不同,竟然是一种混合结构,不仅有木材作为框架,还有石土填充其中,甚至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东西,让关平的手下一时之间也找不不到什么比较合适的突破口…… 刘备此时也舍弃了继续攻击右侧山地上的征西右营,只是留下了周仓在半攻击半阻拦,而将主要的注意力和兵卒都集中到了征西将军斐潜的中军营地之前…… 因此,当刘备留在后面的这些兵卒被张辽冲垮之后,在营地之外的刘备兵卒竟然再也没有任何的部队可以稍微减缓张辽等骑兵的速度! 张辽也丝毫没有浪费这宝贵的机会,抛下疯狂的从右翼山腰山脚下奔来准备拦截的周仓部队,马蹄纷飞当中,已经分成了前后两队,每一队都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组建成为了锋矢冲锋的阵型,而张辽,则是这锋矢阵型当中最为尖锐无匹的刃尖! 三百步! 刘备挥舞着双股剑,大声号令着让后部的兵卒转向,准备迎敌! 周仓带着兵卒,疯狂的往张辽侧翼赶杀阻拦而来,而在周仓身后,久攻不克的征西右营的寨门主动打开,队列鳞出的征西步卒咬着周仓的屁股,居高临下的冲杀下来! 二百步! 张辽一声断喝,几乎所有的前排骑兵都将手中的短矛投掷了出去,然后旋即平举了长枪和战刀,再次加快了马速! 刘备的后部阵线,已经完成转向的和尚未完全转向的兵卒撞在一起,弯弯曲曲的聚集成为这一坨那一团的形状,就像是湿哒哒的面团跌落滚水之中,再想要将其分开整理成型,已经是难如登天! 一百步! 张辽等人,就像是一柄锋锐的战刀一般,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再次激发出战马的潜能,速度再提起三分,朝着刘备后部,朝着那些猬集成团,毫无抵抗余地的刘备兵卒冲杀而至! 马蹄声轰鸣如雷,长枪战在火光之下闪动刺骨的寒光,带着如排山倒海的气势而来的张辽骑兵部队,虽然数目并不是很多,但是在此时此刻,却有着成千上万的气势,让这些极少经历过对抗骑兵的刘备兵卒,在自家混乱的阵列当中面无人色,更有人骇然之下,知道此时此刻已经是身处绝境,也只能发出垂死野兽一般的嚎叫之声! 张辽挺枪冲在最前,目光如同利刃一般钉在了对面步卒身后的刘备身上,大吼一声,如同霹雳一般在夜空之中响起:“刘备刘玄德!留下命来!” 吼声未落,张辽已经冲过了这不足百步的距离,直直撞入了刘备后阵的这一群慌乱无比的步卒阵线之中,长枪纷飞之下,一名正在指挥兵卒的刘备军侯虽然奋力格挡招架,可是依旧眼睁睁的看着张辽的长枪宛如虚幻一般,穿过了自己奋力格挡的战刀和盾牌,直接没入胸腹之间! 制式的札甲宛如豆腐一样,锋锐无匹的长枪枪头破甲而入,刘备军侯整个人都被张辽挑起,在空中张手张脚的高高抛飞,直接撞在了后面抢来的刘备步卒之中,顿时砸到了三四个人。 巨大的反震力量,若是平常兵卒,恐怕只有脱手弃枪一途,但是一来张辽长枪极其精致,韧性超强,另外张辽本身武艺也是一流,双手一阴一阳之下,松紧自如,又借了高桥马鞍的稳定力量,卸掉了大部分的冲击力,毫不停留的向前冲杀! 刘备军侯不是张辽的一招之敌,其余普通兵卒就更是抵御不住! 比一般战马都来得更高更大更重的西凉战马,就像是一辆辆战场之上的肉身坦克,人马一起接近两吨的重量,轰隆隆按照接近五六十迈的速度,朝着刘备中央大旗碾压过去! 许多刘备步卒躲闪不及,只能发出半声的惨叫,便被轰然撞飞,然后被不知道多少马蹄踩踏而过,立刻变成了一滩肉泥! 生死不过咫尺之间! 见此情形,刘备纵然向来是城府深沉,也不由得骤然变色!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60章 生死兄弟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天边微微露出了一丝亮光。 但是刘备等人却看不到多少的希望。 征西骑兵如山如岳,如雷如电,激荡而起的不仅仅是尘土,还有鲜血,残肢和死亡! 兵卒垂死的惨叫声,人和马之间的碰撞声,兵刃破开皮肉的切割声,混杂在寒风之中,在人体肾上腺素的分泌之下,显现得越发的清晰。 因为急迫的想要攻下征西的营寨,所以刘备整体的军队布置都是重心向前的,当遭受到了张辽的突进之后,一方面是兵卒拥挤一团,无法迅速调整转向,另外一个方面也是刘备将预备队都大部分派遣出去,没有留下足够的后手。 谁能想到这些征西骑兵根本就不在大营之内? 谁又能想到这些征西骑兵如此凶残彪悍让人胆寒无法抵御? 就在这样短短的一转眼之间,刘备后部的阵线就已经完全被搅乱,血腥味蔓延四散,就连凌冽的寒风都吹拂不开! 虽然天边已经渐渐的显露出了一丝灰白之色,但是天空之中的云层却是越来越厚,就像是日月也不愿意看到人类如此惨烈的场面一样,遮蔽了自己的双眼,权当看不见。 在重达一两吨的征西骑兵面前,普通兵卒就像是小孩遇见了大人一般,在体格吨位上差距太大,再加上征西向来走的精装备路线,虽然张辽等人并没有像是甘风那小子带的重装骑兵一样给战马也覆盖一层铠甲,但是以厚麻制成的马衣也足够抵御一些轻微的伤害,同时马蹄铁的全面配装,也让战马能够在战场之上自由驰骋,不再出现一些无谓的折损。 人体内部喷涌而出的热气和鲜血凝结在了一处,就连寒风似乎也吹拂不动,低低的匍匐在战场之上,而在这一团的血色之中,冲出来的便是张辽所带领而来的征西骑兵! 这些征西骑兵,几乎每一个都失去了原本的颜色,都染上了各种红色,鲜红,粉红,紫红,黑红,染得一身上下的纹饰都显得红彩纷呈,就连人马喷出的白气,似乎也是红色的,就像是从血海之中跃出的凶兽一般,让刘备的兵卒不由得心中胆怯,步步后退。 刘备眼看形式不对,正准备下令再度拦截,却猛地听到在征西营寨之处一阵大哗,扭头看去,却看见属于关羽的那一面战旗在空中落下,在凋零飘落! 刘备就仿佛觉得自己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抓捏了一下,大脑之中一片空白,嘶吼出声:“云长!” 怎么办,又要跑先么…… ………………………………………… 虽然战旗飘落,但是关羽暂时还没有死。 关羽倚靠着长刀,半跪在地面之上。长刀上沾满的血肉,顺着刀杆的纹路向下缓缓流动,就像是一只仰首向天的蛟龙一般,伤痕累累,却依旧高傲。关羽自己浑身上下也是一片通红,有他人的血,也有自己的血,双眼怒睁,死死的盯着前方那一面猎猎飘扬的三色战旗,看着将台之上的那个身影,想要重新站起来,努力了几次,却依旧做不到…… 关羽最怕什么,便是怕贱,呸,是箭。 倒也不完全是罗老先生的艺术加工,而是关羽一生当中,或许是因为武器的关系,或许是因为武艺的关系,又或是个人习惯的关系,关羽没有被人用刀枪砍中扎中的经历,但是好几次都被箭矢射中…… 之前虽然关羽也是知道征西将军斐潜手中有一只强弩兵卒,但是打到兴头的时候,关羽一时之间也几乎忘了这个事,再加上斐潜也是一直压着没有用,一直等到了关羽突进本阵之中,几乎逼近了中军战旗之下的时候,才猛地发动,顿时就射了关羽一个促不及防。 虽然说关羽在危急关头之下长刀疯狂舞动拨打,但是毕竟自身目标太大,而且长刀也不像是长枪一样有红缨可以甩动,舞动的速度也不及长枪便捷快速,因此虽然让过了头胸等要害之处,但是手脚却没有办法避免,连中两三根的弩矢,顿时就重伤倒地。 关羽校刀手疯狂的向前,企图抢回关羽,却因为一方面关羽前冲得过于靠前,抢救不便,另外一方面在失去了自己这一方的进攻的队形之后,也失去了整体腾挪的空间,不仅没有能够将关羽及时抢回来,甚至还失去了原本攻占的区域,被黄旭带着斐潜中军重甲护卫,切断了关羽与营外的联系,包围了起来,连关羽的战旗都被斩断,飘落下来。 魏都也是重伤,不过幸好的是这个贪吃的小子,在最终的一刻,怀里的羊腿替他挡了关羽开胸破腹的一刀,否则纵然斐潜军中有医生治疗,在汉代没有精细医疗技术条件之下,就不说如果内脏沾染上了一些尘土什么的,单单是那么巨大的开腹创口,也不见得能够抢救回来,算是捡了一条命。 对于一般的部队来说,领军将校被击败,因为失去了指挥中枢,那么就很可能会导致整支部队的溃散,但是征西将军斐潜的军队架构和一般的诸侯并不一样。 斐潜在搭建军队架构的时候,除了大体上沿用汉代军制之外,还将后世的那种副职系统和军衔系统加入其中,虽然说没有脑残的一定要改什么三三制,但是细微的变化已经可以让征西兵将的统领更加的紧密和有序。 三三制,是基于现代热火器战争所适应的架构体系,班排制度也是一样,如果稍微有一些常识的都知道,这种兵卒架构体系就是基于整个作战小团体的不同火力分配而产生的,跟冷兵器时代完全就是两码事。 但是副职系统和兵衔体系,却能让征西手下能够在主将伤亡的情况下,能够继续战斗,甚至坚持更长的时间。就像是廖化现在是凌颉的副手一样,若是凌颉在战斗之中不幸身亡,就会由廖化自动接替其职位,然后进行命令的传导。而军衔什么的,也没有必要像后世那样硬生生的分出什么十几级二十几级的校尉士官来,仅仅是简单的铠甲上的三色丝绦的区别,就可以甄别出一般将校和特别将领了。 因此,当黄旭带着斐潜身边的护卫,在魏都重伤的时候,几乎就是立刻接替了其原本的指挥位置。 虽然黄旭不见得能够有指挥一场战役的才能,但是论小范围的防御和围杀,却是他的强项,就算是他面对的是关羽,也是如此,毕竟防护中军将领斐潜就是黄旭的职责。这些手持几乎有一人高的大盾的斐潜直属护卫,讲究的就是超强的防护能力,顿时就让关羽的兵卒感觉就像是撞上了一面石墙一般,不仅不能突破,反倒是撞得自己头破血流…… 重盾,重甲,加上原本就是魁梧的体魄,一个斐潜直属护卫几乎就要占据两个普通兵卒的身位,而且以精钢打造的盾牌铠甲,也不惧怕一般的刀枪箭矢,关羽的手下疯狂想要突围出去,却只能在一阵叮叮当当之中无奈的退回,虽然关羽这些人不管是距离斐潜中阵将台,又或是营寨大门,都并不是很遥远,但是这几步,却宛如咫尺天涯一般,怎么也过不去! 斐潜身边,站得满满的都是弓弩手,一排排,一列列站得齐整,手中的弩机上寒光四色,破甲的弩矢仿佛在下一刻就会激射而出! 失去了关羽的指挥之后,原本就是聚合而来的这些人马也开始了分崩,东州兵川蜀兵丹阳兵荆州兵,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各自有各自的目标,混乱一旦产生,就难以控制。刘备关羽的这些兵卒,原本能够胶粘集合在一处,靠的就是刘备关羽等人为中心的凝聚力,如今关羽战旗一落,许多人不明就里,顿时就是心思松起来,再加上攻了征西大营也是几乎整整一夜,不管是体力还是意志力,都跌入了红线区域,一口气松下来,也就再难以提上去了。 不少川蜀兵和东洲兵,见形势不对,便开始向外逃窜,纵然一些丹阳兵和荆州兵在努力维持阵列,但是独木难支之下,也是渐渐的维持不住,最终便是轰然而散,也没人再管被围困在中央的关羽死活,便是朝营外溃逃出去! 看着关羽兵阵松动,斐潜却没有放松半点警惕。从一开始,斐潜的目标就是刘备三兄弟,因为斐潜知道,这三人,就是川蜀破局的关键。 “关羽关云长!”斐潜高声喝道,“若不受降,某便下令斩了张翼德!” 斐潜护卫齐声大吼,又复述了一遍,震得关羽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形,摇摇欲坠。 “汝……好胆!”关羽指着斐潜怒喝。 斐潜大笑,“云长!汝若不降,张翼德便死于你手!” 张飞被斐潜抓住了? 呵呵,并没有,但是问题是关羽不知道。 您的好友,斐大忽悠已经上线…… 这个年代又不能发个短信打个电话及时联系确认一下什么的,再加上关羽此时此刻也是大量失血,虽然经过手下的紧急救治,但是毕竟不是游戏当中哪样,打个绷带喝个血瓶就能立刻到处蹦跶了,所以关羽的思维也不是像平日一般的清晰通透…… 像现在的关羽这样,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普通人哪有办法在重伤大量失血的情况下,还能忍着疼痛思索的? 关羽忍着怒气,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脚下。在他的周边,满满都是自己的校刀手伤卒。强弩之下,岂有完卵?有的还有口气,挣扎惨叫着,有的已经是没了气息,静静的躺着。 面前的,也只有一圈薄薄的兵卒,努力给关羽他撑出了一面肉墙,但是这些人又能支撑多久? 三弟…… 三弟竟然也落入了征西之手! 此时此刻,关羽只觉得身边所有的声响都失去了,连眼前的这一副画面,也同样失去了颜色,只剩下黑白灰,斑驳且惨烈。 关羽回头而望,却看见代表着刘备的一干战旗,也是不稳,乱动乱晃…… “若是云长愿降,某便下令,也不伤刘玄德性命……”斐潜悠悠善导,声音充满了磁性,“川蜀之争,本就无辜者甚众,如此两家罢战,川中百姓得以修养,岂不美哉?云长义薄云天,自当知忠义二字……” 关羽回头而望,周边的双方兵卒都静悄悄的,等待着关羽的最终决定。 营寨之外的动静倒是越来越大,简直是惊天动地一般,但是关羽也不知道,刘备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如同斐潜所说的一样,刘备也在面临着危险……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刘备哪里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否则这个时间,怎么也该是来了…… 自家军队是怎样的一个结构,关羽自己也是清楚,当下这个局面之下,若是刘备一旦危急,就算是自家原本带来的丹阳兵恐怕都会崩溃,何况是才收服不久的荆州兵、东洲兵和川蜀兵? 而军心若散,又怎么能够继续坚持下去? 战场上面所有的颜色和声音,这一刻都回到了关羽的感觉当中,呼喊惨叫的声音,简直是铺天盖地一般的将他笼罩。 火光映照下,地面上满是汩汩流淌的紫黑血液,涂满了这一片天地,也涂满了关羽的内心,让原本希望的华光渐渐的暗淡。 “……某降大汉……非降征西!”关羽咬牙说道,“征西也愿否?!” 斐潜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 关羽呼出一口气,“若可保兄弟儿郎性命……某便降了……” 斐潜也呼出一口气,笑着朗声道:“如此,甚善!便暂且委屈云长了!来人,速让医师前来,给云长救治!” 防护着关羽的那些剩余的校刀手,见关羽下了令,又听见斐潜说要派医师过来救治,也就相互看了看,慢慢的放下了刀枪,让出了一条路来…… 斐潜笑着,微微歪了歪头,低声说道:“快拿上此人兵刃,然后找到刘备刘玄德,宣称其若不肯投降,某便将他兄弟斩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61章 军中宣讲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见过征西将军……” 刘备倒也光棍,输了就认,虽然多少还带着一些未能清洗干净的硝烟血迹,但是当下的神态平和,似乎昨夜挥舞着双股剑,死命要将斐潜当成草鞋一样穿个千万个孔洞的,并非是他本人一样。 “云长可好些了?” 斐潜笑眯眯的,就像是一只刚吃了蜜的狐狸。 刘备连忙又拱拱手说道:“好些了,多谢将军挂怀。” 斐潜微微点点头。 关羽是贯通伤居多,因此最麻烦的不是止血包扎,而是有没有木屑沙石被带进了伤口之中,尤其是若是清理不干净,还有可能会出现像是破伤风等等的后遗症,因此在关羽投降之后,斐潜就立刻派了医师进行伤口的重新清洗和处理,虽然不敢保证说是一定能怎么样,但是至少比起那些毫无金创技能的普通兵卒来说,要好上不止千万倍了。 敌对双方,当时的情况就是你死我活,容不得半点手下留情,否则一个搞不好就留到自己死了。当时斐潜也是两套手段,一套就是关羽没死,另外一套就是不顾天下之不违,直接将刘氏三兄弟尽数团灭了…… 斐潜看着刘备。 刘备低头顺目,一副逆来顺受的鹌鹑样子。 这个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刘跑跑,相貌端正,面方口正,天庭饱满,天生一双笑眼微微咪着,三缕胡须,虽然和电影电视那个扮像不太相同,但是似乎神韵上却出的接近…… 没杀了刘备三兄弟,或许是一件坏事,但是在当下,若是真杀了,也未必回是一件好事。当然,如果说杀了关羽,必然也就是要杀了刘备和张飞,三人其实是三位一体的,要留都要留,要杀都要杀。 这个好事和坏事,跟川中有关系,但是也不是很有关系,主要还是要从全局看。刘备三兄弟关系着川蜀,也关系着其他方面。 杀不杀刘备关羽张飞,不仅能决定取川中的方式不同,而且还能决定是否获得更广泛的认可的问题。所谓无容人之量者,不可为尊也。 川中现在因为刘琦等人在巴东,所以也是鞭长莫及,根本赶不到斐潜的前面,自然也不可能来阻扰了。失去了刘备三人之后,川中的防守力量也下降到了一个低点,甚至斐潜推断,接下来根本也不用太过用兵,只需要不断进行收编也就是了。 至此川中一战,若是不准备攻克巴东的话,差不多到现在就算是基本上可以告一个段落了。刘琦毕竟还是刘表的儿子,打狗还要看一下狗爹不是么?若是真的逼急了,黄氏一家子还在刘表的家门口呢…… 虽然说现在听闻刘表病重,但是毕竟还没死呢,猛禽凶兽临死之前反扑最为危险,万一干掉了刘琦,刘表一个想不开,硬要拖着黄氏垫背,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还不如用刘琦吊着刘表,拖些时日之后,再回头收拾不迟。 倒是眼前的这个刘跑跑,斐潜虽然说收降了,但是要处理得比较妥当,还是需要费一番的功夫。 以前看三国,斐潜也曾经怪过为什么刘备就这么能跑,现在等真正身临其境,才知道其中的奥妙。 刘跑跑之所谓能跑,或许也有刘备他自己的原因,但是也有另外一个隐藏的因素,就是刘备他现在身上还有一个被刘协亲自承认的,并且昭告天下的皇亲身份。有了这个身份之后,除非是各地诸侯想要表明和刘协势不两立的态度,否则多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年头,就算是董卓那么莽的,都要大体上走个流程,表示一下,但凡是不走流程的,都是耍流氓。刘备虽然不是皇帝,但是毕竟是当今皇帝官方认可的,作为野生的皇亲勋贵和被官方认可的正统皇亲,还是有区别的。就像是乔帮主的官可以十五天无条件退换货,但是其他的地方有的虽然能更便宜,但是真要有什么问题,要么就是七天未激活才能换,要么干脆就是拆封了就不能换,而且换起来也啰嗦无比…… 为了不啰嗦,很多时候各地诸侯明知道刘备留不住,但是依旧笑眯眯当作没看见,其根本的原因就是在于这里,没杀刘备,还可以在权臣和忠臣当中选择,而一旦干掉了刘备,便只剩下一条路了,除非是早有准备,否则谁会愿意立刻给自己头上挂上一个不是权臣就是奸臣的招牌? 当然,以上都是还有其他选择的时候,而一旦真正到了别无选择的境地,也就自然另当别论。就像是历史上刘备离开曹操,其实就是因为知道留在曹操那边的话,必然会被曹操干掉,倒不是因为曹操容不下刘备,而是当时的刘备被董承这个憨货架到了火上。董承希望自己是第二个王允,刘备则是董承寄托了希望的二号吕布,所以不跑,就是死局。 那么现在,刘跑跑又再次投降,是属于哪一种情况? 想要三言两语就能收服刘备? 别特喵逗了。 收服刘备,简直比收服渣男茶女都还要困难万分。多少良家子以为自己魅力无限真情一片,然后企图做出这样自不量力的行为,结果都没有好下场,纵然有一个两个,再看看这些年失去的青春,看着镜子里面的残破的容颜,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账户余额,是得是失,恐怕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斐潜不是心念善良的良家妇女,看见小猫小狗就挪不动步伐,所以对于刘备,斐潜不打算杀,但是也不打算放,更不能留在身边做定时炸弹,当然,但是也不是现在就处理,而是多少要过滤一下,先给刘备三兄弟埋些地雷什么的…… 斐潜看了刘备一会儿,目光微微有些闪动,笑着说道:“如今将士多有疲惫,不知使君愿否随某巡营抚慰一番?” 刘备连忙说道:“愿听将军吩咐……” 斐潜点头,然后站了起来,率先走出中军大帐,刘备连忙也站起来,跟在了斐潜的身后,一同往军营当中而去。 军营处处,依旧是残骸遍地。 不少原先刘备手下的川蜀兵卒,被斐潜挑选出来,一同在收拾战场,收敛尸骸。至于为什么单独挑选出川蜀的兵卒来…… “瓜娃子!快些撒!”一名征西兵卒,站在几个叠起来的木箱上,大声的用着川蜀的口音训斥着,“各各烂眼子的晃壳儿么,方脑壳都被门子夹了撒,被人鼓斗闹起打燃火,死得还不四自家的娃儿……” 而在另外一个地方,也有征西兵卒正在给这些劳作的川蜀兵卒讲述为什么要统一处理尸首,为什么要统一清理个人的卫生等等事项…… 斐潜瞄了刘备一眼,见其不动声色,也不知道他是没有听懂,还是听懂了在装听不懂。不过么,无所谓,就算是装作听不懂,再这样的局面之下,刘备也是无能为力。或许刘备在收拢将领人心这一块有相当高的天赋,但是问题是斐潜没想着用自己去做,而是让这种类似军中宣讲的走在了前面。 刘备或许在这个方面上很强,比斐潜手下的任何一个军中宣讲都要强,但问题是刘备只有一个人,而斐潜的军中宣讲有一帮人,而且还会越来越多。 军中宣讲,其实就是最早的时候,从军中普及文盲班的那个时候的副产物,一个相当重要的副产物。作为知识的传授者,这些半桶水的,刚刚掌握了一些知识的士兵,比起那些不知道自己是半桶水的士族子弟,来得更加珍惜现在的地位,也对于征西将军有更高的归属感。 甚至在军中传授那些不认的字的普通兵卒,也能给这些军中宣讲提供更多的心理满足和价值感受,同时因为汉代知识的宝贵和稀缺,使得这些军中宣讲的地位也比一般的兵卒要来得更好,在某些层度上,甚至有些接近于后世的政委制度…… 前期做出的铺垫,总算是在川蜀之中初见成效。 刘备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手下兵卒直接被拆分出来,干净利落的连响声都没有,心疼的脸都紧紧绷着,不敢有半分动作,生怕一不小心就放松了会扭曲起来……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 刘备在心中嚎叫着,脸上却一点都不露出来。 当然,刘备也不是完全被剥夺干净,也有剩下的兵卒,比如剩下的丹阳兵,斐潜就没有动,而是单独的安排了一个驻扎地,至于其他的川蜀兵,荆州兵,甚至东洲兵,斐潜的又有相对应的兵卒前来进行宣导,或着是拉家常,或者是讲道理,当然更多的,是告诉这些兵卒,你们之前当兵都是当得渣渣! 看看征西将军,别的什么将军主公光讲好听的,有给你们配战甲么?又给你们配兵刃么?有给你们配二夏一冬的战袍么?有给你们一天两顿吃饱么? 关键是有肉啊,有肉啊,有肉啊…… 或许有些兵卒还会念旧,但是很快就会沦陷在其他人的议论之中,就像是有些征西老兵说的那样,“有谁还能和我们将军比?啊?我们将军的好处,从身上到肚子里,都有,傻子都看得见!你们之前那些呢?都他娘的在裤裆里,夹着,都要把钩子掀起来才能看到!” 于是乎这些川蜀兵,荆州兵,东洲兵也就半推半就的从了…… 这年头,笑贫不笑娼,呸,嗯,但是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词了,出来当兵,不就是混个饭吃,另外多混些兵饷么,至于给谁卖命,卖给谁不是卖?第一次的时候难免有些情节,多卖几次之后,也就无所谓了。就像是人体知识教导师和光滑坚硬持久不倒的畸形物,似乎天然就有一种联系。 其实在军队建设的初期,斐潜就意识到了与其搞什么四不像的后世军衔军制,还不如抓精髓然后套上一个汉代的外袍来得更管用。 军中宣讲,原本最大的目的就是普及知识面,消除军中文盲。因为从某个角度来说,作为一个诸侯,其手下的兵卒便大体上算是这个诸侯的私兵,由诸侯提供武器和生活资料,为这个诸侯进行战斗,所以斐潜给自家的手下兵卒,无论是精致的兵甲也罢,开设扫盲班也罢,其他的士族子弟顶多就是背后说一声败家子,但是绝对不会上来指责斐潜败坏了传统,侮辱了经文什么的…… 而对于斐潜的另外一条普及知识的道路,这些既有的利益士族体,就不是那么的宽容了,招收寒门子弟学习,提供一定的减免和支持,可以,但是要注意是寒门,至于那些连门连个窗户都没有的地窝子,是根本不允许走这一条路的。所以虽然守山学宫规模不小,但是实际上学宫之内,除了那些仆从杂役之外,其他的人要么就是各地的士族子弟,要么就是寒门学子,至于真正的普通没有任何基础的百姓,就根本没有一个能成为学子的。 因此斐潜下一步,就准备在长安正式开设讲武堂,和守山学宫一文一武,相互补充。正好这一段时间南征北战,这些将领兵卒也有不少的功勋积累下来,总是要让他们有一个消费的地方,就像是每年双十一,攒了一年的羊毛,也该割一割了。 如此一来,普通的人想要晋升上级阶层,斐潜就给这些人打通了一条简便但是残酷的道路,就算是一穷二白的家庭,只要敢去拼,也有机会凭借着武勋改变家庭家族的地位,从而晋升为上层阶级。 一个国家,一个政权,最可怕的不是阶级,而是阶级固化。当阶级之间不再相互流动的时候,这个国家,这样的政权,也就岌岌可危了。就像是士族这样一个阶级,在九品中正制全面垄断了所有的晋升空间之后,也就拖累了整个的国家一同跌入地狱,连带着还奉献出五胡乱华的无数生灵作为祭品,最终才走出了科举这一条路…… 当然,科举也不是健全的一条路,就像是斐潜现在的这种办法一样,也仅仅是在当下这样的社会环境,这样的阶级层面之下的改良和突破,至于将来的问题,正如一句话一样,有万世人,无万世法。 将来的事情,由将来的人去考虑,斐潜只需要将当下做到最好,指出一条发展的道路,便已经是足够了…… “报!”一名兵卒跑了过来,看了斐潜身旁的刘备一眼,“黄将军带着张……那什么,已经至三十里外……”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62章 夜凄凉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夜凄凉。 风惶惶。 若是有些什么鸡蛋壳再吹一吹,就是极好,极应景的了。 刘备兄弟三人,在同一个帐篷之内呆呆坐着躺着,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帐篷当中的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了一根火把插在小木棍上,立在帐篷的一角,多少给刘备三人隔开一些黑暗。 关羽捆扎着一手一脚,斜斜躺在卧榻之上,手脚上一圈圈的白布之中隐隐透着血晕,血腥味之中散发着单身狗,呸,草药的清香,神情虽然有些萎靡,或许是因为救治的还算是比较及时,因此现在并没有发现什么并发症,只不过这样的伤势,关羽想要恢复过来,最少也是需要至少静养几个月。 “二弟……”刘备见关羽没有睡,便凑了过去,轻声问道,“可有哪里不适?要不要喝点水?” 关羽默默的摇摇头,轻轻叹息一声:“不妨事……就是心中有些憋屈……” “嗷呀呀……”张飞实在憋不住,压低了嗓门嘶吼道,“这征西小贼,谎言欺瞒!真是气煞某也!” 刘备瞪了张飞一眼。 张飞瘪了嘴,扭过头去。 张飞实在也有些憋闷不住,不过呢,他叫归叫,也不敢叫得太大声,因为张飞知道,最先被骗的应该是关羽,关羽又身负重伤,若是自己大吼大叫,引得关羽情绪崩溃导致伤势崩裂,就更不好了。 刘备三兄弟,也都不是傻子,分开的时候还能被斐潜一个个的诓骗一下,聚合在一起的的时候自然是拆穿了斐潜之前用的策略,在庆幸自家兄弟无碍的同时,也不免多出不少恼怒。只不过这种恼怒之中,有六分是因为战败,三分是因为对于未来的迷茫,剩下的一分才是因为被欺瞒的愤怒…… 刘备轻轻握住了关羽的手,再瞪了一眼张飞,温言宽慰关羽道:“二弟,三弟,你我兄弟情同手足,既如此,手足焉可轻弃?更何况……征西也不算是太过,依旧给吾等三人留了丹阳兵……” “留了丹阳兵?”关羽和张飞立刻被刘备转移了注意力,不约而同地问道。 刘备点了点头,会想起白天的时候跟着斐潜一同在兵营内转圈的情形,眨巴了几下眼睛,微微一叹:“你我兄弟,倒也败得不冤……征西此人,高深莫测……二弟,三弟,川蜀兵就不说了……东洲兵在我们手下,多少也有一年了吧?结果到了征西手中,这才两三夜功夫,竟然大半归心……真是,真是……唉,若不是征西留了几分情面,恐怕丹阳兵也是……” “什么?!”张飞眼睛瞪得溜圆。 “征西以川蜀领川蜀,以荆襄近荆襄,以关中拢东洲……”刘备缓缓地说道,“以琐事劳其神,以衣食安其心,用功勋诱其愿……如今川蜀、荆襄、东洲三军之中,十有七八已是尽弃前嫌,不知你我兄弟,唯有征西矣……” 关羽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关羽也是有一段长时间专门是练兵的人,自然心中清楚对于这些从农夫转职而来的兵卒而言,他们脑袋瓜子是多么的木然,有时候不用棍棒鞭子都根本听不懂人话的,然而就是这样的一拨人,刘备竟然说这些人已经是大部分的归心了征西,这不由得让关羽惊叹莫名。 “这些黑心肝的家伙!都被蛆吃了良心!”张飞不满的嘟囔着,“亏老子待他们不薄!真是枉费老子一番好心!” 刘备看了张飞一眼,没有说话。张飞的所谓好心,是连带着鞭子一同出来的,在张飞眼中,兵卒不听话就要揍,揍了就听话了,因此除非是要唱黑脸,否则一般刘备也不会让张飞出面训练兵卒…… 暂且不论张飞的好心是否是真诚无比,但是就仅仅是从征西收拢兵卒的速度上,就已经是让刘备不得不惊叹了,同时,在和斐潜转悠兵营的过程之中,刘备还有一点感触,并没有直接和关羽张飞说出来。 因为说了,也没有用。 斐潜是在用这样的一种方式,在跟刘备说明,征西比刘备更适合,更受这些兵卒的欢迎,同样也是在表示让刘备安分一些…… 可是,刘备虽然隐约有些知道征西之意,但是并不服气。 “哈,毕竟征西还留下了丹阳兵,说是依旧归于你我兄弟之下……”刘备笑着说道,“二弟,也别多想了,现在么,好好养伤,等养好伤了,才能有所作为……” 张飞点头说道:“对,二哥要好好养伤,想吃什么告诉俺,俺老张明天就去营外山内猎些走兽来!” 关羽闻言,微微的叹息一声,点点头,然后便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 刘备又安抚了一下张飞,赶着张飞去睡觉,然后才回到了自己一旁的床榻上躺了下来,侧身过去,将被子盖在身上,脸上的温和却在黑影之中慢慢的阴冷下来。征西留下了丹阳兵,确实是多少值得高兴一点,但是也只有一点,因为丹阳兵已经残缺不堪,数量也没有多少了…… 还有一点非常关键的是,如果只有他们兄弟三人,真的等关羽伤势好了,要是真心想要逃走,拍个屁股就走了,斐潜能防得住一天,防不住一年啊,但是现在多了这些丹阳兵,甚至还有些伤兵,这要走,就不是那么轻巧容易了。 要留,这年年月月的粮饷…… 不找征西,又去哪里得来? 而要找征西,一次次的伸手之后,自己的心中的那些志气傲气还能保持多久? 这些丹阳兵,看着像是征西的照顾,但何尝又不是一副脚镣? 可惜自己还要心甘情愿的接过来,自己给自己套上去…… 征西啊,征西…… 刘备在床榻上缩在阴影之中,睁着眼,皱着眉头。眼见着爬过了不惑的门槛,就飞快的朝着知天命而去,身体上的衰老速度似乎就突然变快了,心中的野望究竟还有没有实现的那一天? 汉家的荣光究竟位于何处? 天下之大,难道真的没有一个地方能让我兄弟三人安身立命么? 不知不觉当中,刘备觉得眼角有些温润,旋即变成了冰凉,连忙用袖子轻轻擦拭了一下,缓缓地呼出一口气,默默的闭上了眼。 夜凄凉。 心惶惶。 帐篷之上,似乎有些稀稀疏疏的声音,过了片刻,营地之中似乎是值守的兵卒出声惊叹着:“呀哈!是雪!下,下雪了……” ………………………………………… 安汉。 天色阴沉。 伊籍穿着一身窄袖口的武士服,一手捏着剑诀,一手舞动着长剑,有板有眼,神色庄重,隐然有些大家风范。 汉代大部分的生都是会两手武术的,再不济拿起弓来也能射上几轮,只要不是像郭嘉那样,天天嗑药的,武力值都能在五六十的,基本都是正常范围。 伊籍跟着刘琦前来巴东,却遇到了一个权力欲望极强的蒯琪,嗯,或者说,其实蒯家三兄弟都差不多,或许只有蒯家老大稍微稳重一些,老二和老三都是有些争权夺利的性格。 作为跟着刘表多年的老人,伊籍也不太愿意和蒯琪扯破脸,因此在大多数的时间内都让着蒯琪,反正自己只要顾着内政这一块,帮助公子刘琦稳定好民生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伊籍不想管,当然,也管不了。 “君子剑,当知行,起奋袖,光日星……”舞到兴致高涨之处,伊籍收了长剑,屈指弹在剑身剑脊之处,长吟而歌,“……手中剑,绘古今,决浮云,开太清……” “好一个君子剑,当直行……”刘琦不由得鼓掌称赞道,“君子之剑,当取直,当百折不饶,直道而行……机伯言语精辟,发人深省……” 伊籍转过身来,连忙将手中长剑垂下,纳入剑鞘之中,拱手说道:“不知公子驾临,未得远迎,还望恕罪……” 尼玛,我是说“知行”,不是“直行”啊!撞墙了要知道疼,要知道想办法,而不是一股劲地只想着“直道而行”啊! 不过又不好说,你个傻公子全数听岔了…… 刘琦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某无礼才是,贸然而来,还望机伯莫怪。” 伊籍连称不敢,然后表示请刘琦厅堂就坐,招呼仆从准备饮食茶点。 “不用太过麻烦……”刘琦说道,“某自带了些酒水,欲与机伯共饮一番……” 两人在厅堂内落座,沉默了片刻之后,刘琦率先开了口,说道:“机伯以为,吾等可独抗征西否?” 伊籍一愣,沉吟着,一时间没有立刻回答。 刘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闻悉家严有恙,恨不能立刻回转,侍奉膝前……然川蜀之地,丢兵失地,若是就此回军,又有何颜……唉呀……” 伊籍微微瞄了一眼刘琦,心中了然。 刘表现在生病了。 刘琦自然是急着想要回去的…… 刘琦和刘表虽然关系并不是很好,但是这毕竟关系到了荆襄的继承问题,所以除非是二傻子,否则都知道应该怎么做。可问题是是刘琦入川之后,就没有打过什么胜仗,连点拿得出手的功勋都没有,这要是就这样回去了,真的就像是刘琦自己说的那样,什么颜面都没有,又怎么和他兄弟去争? “刘氏三兄弟言过其实!害某不浅!”刘琦说到这个,真是气得咬牙切齿,“先是坑某兵卒,又不能胜于川中!如今征西取了成都,必然收整兵卒,不日进军巴东,以靖川蜀!如今吾为鱼肉,人为刀俎,可奈之何!?” 伊籍缓缓地说道:“公子过虑了……征西并不会速进巴东……” “机伯何出此言?”刘琦目光炯炯,盯着伊籍问道,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伊籍微微躬身,说道:“川中虽败,然未定也。征西新得成都,必安抚于内,方得战于外也。又直冬日风寒,巴东山路崎岖,纵然欲战,亦为明年开春之后,此事此刻,仅需严防安汉,可无近忧。” 刘琦微微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提了起来,眼神微缩,“如此说来,却无近忧,当有远虑乎?” 伊籍点头,语气依旧平稳,且不失恳切:“公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昔日……嗯,算了……如今征西既然入主川中,又岂能坐视巴东孤悬于外?” 刘琦不安的扭动了两下,看着外面越来越是阴沉的天空,似乎脸上也是越发的阴沉起来。 伊籍端坐,似乎如木偶一般。 刘琦斜睨了伊籍一眼,然后又转过身来,正对着伊籍,恳切的说道:“若是依机伯之计,当下应如何才是?” 伊籍微微笑了笑,几乎想也不想的说道:“如今之选,非籍之策也,乃公子所欲也……”之前老子就说过,你听都不听,都听蒯琪那个小贱人的,现在总算是懂得找老娘,呸,老子来了? 刘琦一愣,然后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先前未能听从机伯之策,吾心甚愧……如今事态紧急,还望机伯能看在家严面上,不吝赐教……” 伊籍垂下眼睑,低声说道:“若依某之见,仍是一字……” 刘琦紧紧的皱起眉头,说道:“和?求和?” 伊籍默然。 刘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扭头望向了厅堂之外。 天上的云层低低的压下来,几乎没有了风,四周一片沉闷,就像是当下刘琦内心一般,压抑且无力。 刘琦作为一个依旧还在中二年龄范围边缘晃荡的人,纵然如今压力如山大,但是依旧多少还有一些老子可以这么做,但是你们绝对不能说的念头,要不是看在伊籍是跟着刘表的老人,怎么说也算是叔叔一辈的人物了,必然叫其知道厉害! “可是……”刘琦沉默许久,低声说道,“某领兵进川,若是……与征西罢战求和,岂不是被他人耻笑?” 伊籍微微一笑,说道:“公子可知荆襄黄氏?” “啊?”刘琦有些发愣,这怎么忽然讲着讲着,话题就转到了荆襄黄氏身上? 伊籍说道:“主公权掌荆襄,南北八郡,官吏千人,兵甲十万……可有以荆襄黄氏为耻焉?”你老子都忍得,你他娘的熊孩子就忍不得?别人讲一句就忍不了,怎么不想想自己之前做的破事呢? 刘琦闻言,不由得呆了半天,久久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厅堂之外,越发的阴沉,旋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片片的雪花飘荡而下,义无反顾的扑向了充满了污浊和血痕的大地,像是企图遮掩一切,又像是要净化这个人世间……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63章 心思量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晏平四年冬。 川中大雪。 一行人在风雪之中蜿蜒而行,不快不慢。 仿佛就像是将这一段的岁月,凝固在风雪之中,宛如一幅隽永的画卷。 斐潜在并北关中倒是见到了不少雪,但是在川蜀之中看见大雪纷飞,依旧还是第一次。 刘备在一旁,默默的摸着身上新穿上不久的羊毛衫,然后又看了看周边的征西兵卒,心中也只能是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原来,就算是拖延到冬季,也不见得能躲的过去啊,这个征西,究竟还有多少的手段…… 大雪纷飞,将天地万物染成一片净白,似乎表示一切将会从头开始,又似乎在表示一切的终结,只不过刘备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属于哪一种。 斐潜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刘备,发现刘备在仰头望天,雪花飘洒在他的头盔和胡子上,点染出一些花白的颜色。因为刘备原本就是一个内府极深得家伙,再加上当下雪花飘飞,也不容易分辨得非常清楚刘备的神色,所以斐潜也猜不出刘备现在在想着一些什么。 或许是觉得这一场大雪为什么不早来几天? 还是在担心关羽的伤势? 关羽的伤势么,算是比较严重的,但是也幸好是天气寒冷,因此细菌什么的不像是春夏之时的那么多,因此在两三天草药的止血消炎之下,创口已经渐渐收缩,至少现在已经不再渗血了。 斐潜这些年南征北战的医师,也是积攒了不少金创的经验,再加上斐潜这一方的武器装备都算是不错,也就意味着基本没有在关羽体内留下什么残渣,更有助于关羽伤口的愈合。若是换成了其他人的物品,比如生锈的铁箭什么的,都不用涂什么毒药了,崩坏的铁锈渣滓若是留在了体内,三五天就能捂出一块烂肉来! 这么说来,关羽当年刮骨疗伤,恐怕多半就是生锈的铁箭头导致吧? 涂抹的毒药,然后接触到创口,甚至时接触到了皮肤就会中毒的,后世之中就有不少,其中那些在二次大战前后研制出来的更是登峰造极,但是在汉代,因为生产技术科技条件限制的原因,绝大多数的毒药都是矿物类毒素或是生物类毒素,要么局限在消化道吸收,要么容易被空气氧化,因此涂毒箭毒药什么的,也不是像后世影视剧当中一样,满大街人手一瓶,居家旅行必备什么的,只有一些比较有底蕴的世家士族,才有可能会有些许的珍藏。 同样,反过来说,因为毒药稀少,所以一旦中毒,也往往不知如何救治,所以在这个年代,致死率依旧是极高。 斐潜在关中被刺杀了一次,所以当下,不管走到哪里,都有重装的大盾贴身护卫,别的不说什么,单单这种气势,就足够吓唬人的了。 一路前行,郪县在望。 朦胧之中,凌颉带两个斥候跑了过来,人马都喷着长长的烟气,就像是烧开了的水炉子,噗嗤噗嗤的。“主公,郪县吴将军等,已经在城下恭迎……” 刘备投降之后,郪县的吴懿也丧失了继续抵抗的心思,当张辽带着前锋抵达了郪县之后,几乎是没有犹豫多久,就立刻下令举城而降。 人和人之间毕竟是有些不同的。 张辽已经先行控制了整个郪县,城上城下也都是换成了征西的人马。城头三色旗帜,在望楼一角的旗杆之上高高的飘扬着,长长的尾翎灵动不已,似乎下一刻准备越空而去。 刘备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颅,然后很快又抬了起来,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仿佛对于眼前的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坦然面对。 吴懿头上身上,都是落满了雪花,就连眉毛胡子上也都是,见到了征西将军斐潜之后,便连忙带着迎接的众人齐齐跪倒在地,将地面上的积雪压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洞来。 斐潜上前,搀扶起了吴懿,然后又是虚虚请其他的一同起身,便一手拉着吴懿,一同进了郪县,亲善的姿态做得足足的,也让周边的川蜀大户将心多少放回了一些肚子里面。 当然,让这些包括吴懿在内的川蜀大户,彻底放下心的,依旧是斐潜在酒宴之上表示出来的态度…… 自古而来,华夏人都喜欢在酒宴上谈事情,也喜欢在酒宴上决定事项,其原因么,到是不是像后世许多家伙可以借着醉酒的名头,扯下脸皮来反口,这种人就算是在后世也不会被人信任,吃过一次亏便再也不会上二回当,而是在华夏文化之中,酒宴之上,取其形而得其意,谁吃肉谁喝汤,谁多给一块,谁少吃一口,不正是和酒宴之中情形极其类似,并且符合文雅上的需求么? 因此当在酒宴开场的时候,斐潜就宣布说,之前在阆中针对于川蜀允诺的农业商业的各种事项,并不会有任何的变化,依旧是会继续推行的时候,这些川蜀大户顿时不约而同的献上了各种彩虹屁,浑然不顾在一旁陪坐的刘备脸上越来越是僵硬的笑容。 斐潜坐于堂上,将诸人的表现尽收眼底。 虽然说斐潜最终也还是会去成都的,但是这些川蜀大户依旧是忙不迭的都赶到了郪县。想想也是,若是斐潜如果像是刘焉一样,只是益州一地的领袖,这些家伙们自然多少要拿捏一下,表示出一些文人的矜持,也给自己拉扯一下身价什么的,但问题是现在斐潜不仅仅士益州一地,还有关中汉中,甚至还有荆州作为后援人才补充,若是再搞什么矜持,还要斐潜三请五请的,到最后斐潜干脆调来了其他地方的人员来充当川蜀官吏,那么岂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在自己的脚上? 所以,当斐潜正式入主川蜀的时候,这些川蜀大户们表现出来的热情度,自然比当年刘焉抑或是刘备,要来的高涨不少,态度也放低了。 当然,决定这样的态度的,不是斐潜这个人,而是背后的相关利益。 历史上川蜀迎刘备,是因为这些人发现刘璋并不能起到一个保护川蜀的职责,所以这些人选择了刘备,到了后期发现蜀国也不能保护好他们的利益,便投向了魏国,纵然是那个时候汉帝刘协已经被迫退位,川蜀大户们叫嚣了十几年的汉家正统的口号遮羞布,也被扯下来塞了回去,丝毫挡不住这些人的追寻利益最大化的脚步。 然后,现在,斐潜占据了这里,这些人眼前虽然表现得似乎欢欣鼓舞,不胜自喜的样子,但是如果那一天这些人发现斐潜挡不住什么外敌的时候,恐怕多半也会立刻倒向外敌那边去…… 人性如此,故而年年代代,各个王朝,都对于那些忠心耿直之士大加讴歌,试想一下,若是人人皆是品德高尚,那么又何必树立什么榜样? 酒过三巡,斐潜端着酒爵就从上首的位置走了下来,黄旭跟在后面,另外还带了一个持酒的护卫,挨个儿的和今日出席宴会的川蜀大户见面交谈。 吴懿也是跟在斐潜身侧,遇到斐潜不认得的,便是介绍一二,走着走着,便到了一人面前。 当前一人,便是谯并。 此人身穿锦袍,头戴纶巾,却无绶带,说明此人仅为乡绅,却无官职。但是在今日大多都是官身的情况下,尤然有此人一席之地,而且还颇为靠前,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在下谯并,见过征西将军。”谯并拱手见礼,态度不亢不卑,加上三缕长须飘飘,相貌堂堂正正,倒也不会让人心生反感。 谯并? 斐潜隐隐约约似乎有点印象,但是一时间想不太起来,毕竟之前虽然有看过关于川蜀人物的情报,但是人数太多了,木牍上面的空间有限,自然是言简意赅,而且作为情报重点,多数是关注在各地太守和领兵将校上,对于社会闲散的人员,自然就是空间不足,没有过多的留意。 吴懿目光贼精,看着斐潜似乎有些迟钝的样子,立刻在一旁补充说道:“谯荣始师从董十辟也,得其真传,胸怀锦绣,于成都之中开设经学,今知将军莅临,特迢迢而来……” 董十辟,谁啊? 哦,想起来了。 蜀地在两汉期间,在经学之中,大家硕儒辈出,如司马相如、扬雄等,在各自领域的地位堪称至高无上。而蜀学成就亦灿烂辉煌,“隽士张叔等十八人东诣博士,受七经,还以教授。学徒鳞萃,蜀学比於齐鲁”。 不过到了东汉末年,川蜀之中的求学氛围逐渐的沦为神秘论当中,对于经学之上的东西渐渐没落,而是更喜欢搞一些什么祥瑞啊,图谶啊之类的东西,其中最为经典的代表人物就是董扶。 董扶这个人呢,倒也很有意思。这个家伙原本是绵竹人,少年的时候就到了雒阳游学,然后也博取了一些名声,然后回到家中,便开始授课讲学,弟子自远而至。前后普通的州府郡县累计十辟,公车也有三征,再举其为贤良方正、博士、有道等等,皆称疾不就,最后大将军何进都听到了董扶的名气,便征拜侍中,董扶才表示勉勉强强的从了。 第一次么,总要卖得价格高一些…… 结果董扶到了雒阳之后,见势头不对,大将军何进虽然位置高,但是没手段,不是什么好主子,立刻就找了个机会教唆当时的太常刘焉道:“京师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 刘焉本身也是野心勃勃,当即就改了交州,求出为益州牧,董扶便为蜀郡属国都尉,相与入蜀。后来见刘焉和川蜀士族闹崩了,不想再其中两面受气,便借了灵帝驾崩的借口,表示为皇帝守丧,辞官回家,又收割了一大波的名望…… 那么这个谯并,作为董扶的弟子,也就是说代表了川蜀董扶这一波的经学领袖了?至于董扶的儿子?董扶之子纳于言,没什么天分,因此还是谯并作为其传承的代表,也是川蜀经学的代表…… 似乎在那么一刻,斐潜感觉到了厅堂之中,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集中了过来,就连一旁的笑闹饮酒之声也似乎小了这么一个瞬间。 都看着呢…… “天下纷争,各地经文常沦兵火之灾,吾常喟叹,心亦难安,今得闻荣始继董公真传,以经精要,广教化,开民智,真乃社稷之福也……”斐潜眼珠微动,转身将手里的酒爵交给了黄旭,然后转身朗声而道,“且容某替川中子弟,天下学子,谢过荣始传经之德也!”言毕,便是肃容,朝着谯并拱手一拜。 谯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起斐潜,又是撩开了衣袍,趴在地上给斐潜还了一礼,也是朗声说道:“在下习得圣人经文,当遵圣人教化之意,此乃本分之事尔,实不敢领将军之礼!” 斐潜也是连忙上前,将谯并搀扶起来,两人相视而笑,连带着握在一起的手臂也似乎是很激动很用力的样子…… 顿时旁边的吃瓜群众顿时就是一片高声的赞扬,表示亲眼目睹了一件君臣益彰的文化盛事,又是称赞征西将军斐潜果然是出身高贵,注重经文教化,和那些只懂得杀杀杀的乡巴佬军阀劣等贱货完全不同,一方面也很自豪的表示格老子川蜀也是有些拿得出手的人物和东西的,不会比关中汉中那些人差到哪里去…… 在这样热切的氛围当中,斐潜当即表示,为了尊重谯并的志愿,也为了弘扬川蜀经文传承,正好守山学宫正在开展一项熹平石经二代工程,邀请谯并作为川蜀特别顾问,参与其中修订工作,然后必然青史留名,会在大汉文化青史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云云。 谯并也几乎就是立刻表示自己愿意为了大汉伟大的经文传承事业,奉献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云云。 然后皆大欢喜。 嗯,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皆大欢喜……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64章 雪茫茫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大雪纷飞之中,酒宴结束之后,各自三三两两散去。 谯并微微有些醺醺然,摇摇摆摆的走着。 “谯公!恭喜,恭喜啊……”一人从侧面走过,朝着谯并拱手说道,“今得征西一番礼,不日自当天下闻!恭喜,恭喜啊……” 谯并摇晃着脑袋,似乎是醉酒当中,迷糊不清得样子,说道:“啊?啊……你是,你是谁啊?” “某……”来敏呵呵笑了两声,摆摆手说道,“谯公还是先去歇息吧……” “啊哦……歇息,对,歇息……”谯并嘿嘿傻笑两声,摇摇摆摆的走了。 这个来敏并没有也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回廊之中,呵呵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在笑谯并的醉态,还是在笑什么其他的事情,过了半刻之后,方轻轻的一挥袖子,从另外一个方向上,走了。 谯并摇摇晃晃的坐着骡车,到了自己的临时住所,下了车之后,等进了院门,脚步便渐渐的沉稳起来,脸上的表请也从一副痴呆的醉酒模样,变成了阴沉面色,低声嘀咕了一句,“来氏狂夫,口出妄言!不也是毫无所得,焉敢耻笑于某?” 待在侍从的服侍下进了厅堂,去了遮雪的大氅,谯并也松懈了自己,坐了下来。 “郎君……可是要上些醒酒酸汤?”一旁的心腹仆从小心翼翼的说道,“……还是要先歇息……” “先取些酸汤来吧。”谯并接过了热巾,在脸上擦了擦,又细细的自己抹干净三缕胡须上面沾染的一些酒汁菜汤啊什么的,然后又在仆从的侍奉下,更换了一身的衣袍,才重新回到了堂内,望着堂下纷飞的大雪出神。 征西将军斐潜,这是几个意思? 别看征西将军似乎很是恭敬推崇,但是实际上给了谯并什么确实的好处没有? 并没有,除了一个所谓的兴教化,开民智的名头之外,就是是一个所谓的守山学宫熹平石经二代的什么狗屁顾问了…… 谯并不惜在大雪之中,辛辛苦苦赶来郪县,难道就是为了求一个所谓什么守山学宫顾问的鬼职务么? 守山在并北那么远,那个傻鬼会兴冲冲的从川蜀一路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并北去? 所以,别看征西将军斐潜说得多么漂亮,实际上等于就是画了一个大饼而已,若是谯并真的去啃,多半不仅吃不到,还磕掉半嘴的牙。 难道说征西将军厌恶自己? 没理由啊! 征西将军之前不是靠着敬献祥瑞出身的么?这一行当里面的事情,征西将军心中应该清楚才是,自己特意前来,也不是隐藏着表示自己愿意为征西将军造势么? 当年刘焉难道就信了所谓“天子气”?多半还是相互利用罢了,而征西将军这个意思,是不需要这方面的事项了? 这真是…… 自己的师傅董扶能够拒绝十辟,三征,那是因为征辟的都是些啥子歪瓜裂枣么,一县之地一郡之守来征辟,能给什么官?顶天了也就是六百石! 到了大将军何进前来征辟,起步就是千石! 这能一样么? 因此不管是刘璋在成都还是刘备来川中,谯并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来,甚至有些淡漠,孤傲,但是到了征西将军斐潜来了川蜀,确定了大体上川蜀的归属权的时候,谯并自然就热着脸,贴上来了…… 从陇右到函谷,从并北到川蜀,如今征西之地,横跨东西,纵揽南北,若是说征西执掌了半边大汉倒是有些夸大,但是囊括了三分之一,确实是一点也不虚言,这样的实权人物,又怎么不值得压上一注? 结果碰了一鼻子的灰。 “这个时令,怎生好大的雪……”心腹仆从端着漆盘进来,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酸汤,说道,“郎君,小的见天寒风冻的,便让庖丁多加些姜烹煮了,也好去些寒气……” “嗯……”谯并点点头,端过酸汤,喝了一口,顿时热辣辣酸津津的从喉咙直接暖到了肚腹之中,顿时不由得舒爽的叹出一口气,点头称赞道,“哈……这汤不错……” 心腹顿时乐得眉开眼笑,“郎君觉得好,就是小人的福分了……”说完,便准备先行退下。 “等等……”谯并忽然心中一动,“你方才说了些什么?” “啊?小人的福分?”心腹仆从不明所以,茫然的回答道。 “不是这个……”谯并皱起眉头,“前面的,前面说了些什么?” “大雪风寒,小人让庖丁多加了一些姜……再往前,没说什么了啊……” 心腹仆从没能想得非常得精准,倒是谯并回想起来了,笑了笑,说道:“嗯,我想起来了,没事,你先退下吧……” 心腹仆从眨眨眼,不敢再说什么话,连忙一点头,倒退了几步,下了堂。 谯并仰起头,看着堂外,飞雪纷纷,半响之后才感叹道:“是时令啊,时令不对啊……某来早了些……唉,未曾想到,这……这竖子,竟然好大的心思……” …………本章说注………… 大雪纷飞。 斐潜散了酒宴之后,又悄悄派人将正准备离去的李仁,叫了到了偏厅,让手下上了些热巾热汤,然后一边招呼着李仁就坐,一边将热巾覆盖在脸上,蒸开毛孔,散发些酒气,让头脑清醒一些。 虽然古代的粟米酒度数并不高,但是喝多了也一样是会醉的,尤其是温热的米酒后劲较大,所以现在不趁着还有几分清醒,先把事情布置下去,再等到睡醒之后,恐怕又是耽搁多了一天了。 “古之先贤,多忠勇之士也。潜曾闻汉中李太尉惩治贪腐,整肃纲纪,勇于任事,忠于社稷,所谓父不肯立帝,子不肯立王,天下咸闻之……”斐潜放下已经失去热度的脸巾,端起了热汤,一边请李仁喝汤,一边说道,“今观德贤,文仪具佳,思敏智捷,便知李氏家学甚厚,源远之有传也……今川蜀百废待兴,不知德贤可愿出仕,为川蜀百姓谋一片净土,得一方安平乎?” 李仁,是汉中李氏之后。 汉中李氏,原先也是出过两个三公的,只是可惜…… 当年汉和帝时期,汉中李郃,初为汉中户曹史,后来逐步升迁至尚令、太常、司空、司徒,而其子李固,年轻时便博览古今、学识渊博,屡次不受辟命。后被大将军梁冀任命为从事中郎,后任荆州刺史、太山太守,成功平息两地的叛乱,之后对朝廷屡有谏言。历任将作大匠、大司农、太尉,顺帝驾崩后为梁皇后所倚重,但受到梁冀的忌恨。质帝驾崩后,与梁冀争辩,不肯立刘志为帝,最后遭梁冀所杀。 李固有三子,两个也一同被梁冀所杀,只有幼子李燮逃脱大难,后来隐姓埋名,直至梁冀倒台之后才返回家乡,但是那个时候汉中李氏已经是大不如前,加上李燮自己也是在流浪之中身体亏虚,最后只是官任到了河南尹,便于任上病故。 再往后,凉雍不稳,叛乱多生,李氏便跟着当时很多人一同迁徙到了川中,定居在了涪县,成为当时浩浩荡荡的入川东州帮当中的一份子。李仁便是汉中李氏乔迁而来的其中一员…… 不管是之前刘焉刘璋,还是后来的刘备,在川蜀之中的政府管辖模式,都几乎相同,采用的汉代传统的小规模庄农体系,或者叫做小自然经济,政务基本上都是依靠各地的大户和豪右,甚至有些地方连军务治安也是一并给了出去。 当然,这样的作法,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是省事,但实际上却让出去相当多的权柄,而现在头疼的,自然是轮到了斐潜。 首先要做的,自然是收拢兵权。 要抓兵权,也是要有艺术性的…… 斐潜的艺术性,就在于费钱,呸,设置一个超高的准入门槛,让这些川蜀狗大户不能轻易的跨过去。 第一道门槛,就是剥离东州系。 而选什么样的人,自然就是关键当中的关键。斐潜选了李仁。 东州原本的首领是庞羲,后来落入了吴懿手中,而对于斐潜来说,不论是庞羲还是吴懿,都不是最佳的人选,而李仁相对来说就好上了许多。 同时,虽然李氏之前荣耀无比,但是现在已经衰败,李仁也急需向上的阶梯…… 另外一个方面,李仁曾经跟随过司马德操学习过一段时间,从某个角度来说,也算是和斐潜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在。 让李仁去出面笼络东州人士,比吴懿和刘备自然更好控制得多…… 见斐潜说得恳切,李仁几乎是立刻拜倒在地,口称主公,激动的热泪盈眶。当然,这个热泪是因为得到了斐潜的肯定的感动,还是得尝心中所愿得激动,又或是两者都有,就不得而知了。 李仁当即又向斐潜推荐了一人作为副手,名为尹默,多有才能,字为思潜…… 嗯,这个么…… 斐潜眨了眨嘴,似乎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怎么对劲。 李仁愣了一下,立刻说道:“啊呀,是在下记错了,尹默其字实为思贤也……”呃,这个,似乎也好像有些不对劲,算了,就这样吧…… ………………………………………… 吴懿和刘备两个人对坐,呆呆看着堂外得飞雪如絮。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吴懿望着大雪,轻轻的哦吟着,然后长长的叹息一声,久久不语,最后冒出了一句,“今年,好大雪啊……” 刘备听了,似乎被冻得僵硬得坐姿也稍微挪动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之后,也是接了一句:“是啊,风雪如此,安可奈何……” 吴懿看了看刘备,刘备也转头看了看吴懿,两个人的目光接触了一下,似乎在那一刻,有了一些的了然,也有了一点的默契,但是很快的两个人的目光旋即又分开,重新各自都将目光重新定位在了风雪之中。 虽然两个人之前有一些分歧,但是到了现在,这些分歧的根本点已经消失殆尽,两个人似乎又重新找到了可以相互融合相互配合的姿势,呸,方式。 吴懿看得出来刘备依旧没有死心,对于他的这个便宜的妹夫而言,若是真的死心了,反而不会投降,只会愤怒一击,求仁得仁,现在得委屈求全,不过就像是之前他在曹操刘表之处所作所为一样而已。 但问题是,吴懿能看得出来,难道征西将军斐潜看不出来? 就算是征西将军看不出来,征西旗下依旧有许多智谋高远之士,又难道能给刘备什么机会? 吴懿不知道,或者说,他觉得很渺茫,就像是眼前得这一片庭院,被风雪覆盖,生机都被萧杀殆尽…… 刘备想得却和吴懿不同。虽然嘴上讲的是可奈何之,可是刘备心中从来就没有放下过,也没有放弃过,当年能从一个又一个的大佬手下溜达出来,然后越溜达便是位置越高,这一次到了征西之下,也不见得是完全都是坏事,至少,还有希望…… “成都太守……”吴懿忽然说道。 刘备应答道:“观征西之意,延用董和董幼宰……” “绵竹……” 刘备这些时日在征西之侧也不是白白呆着的,一些基础的人员任命消息,自然是比吴懿要更早知道一些,因此也就回答道:“许文休任之……” “那么费公举……”吴懿又说道。 “迁为征西将军府督军从事……”刘备说道。 吴懿沉默了一下,又说道:“李恢李德昂?” “进假建宁太守,行安抚教化南蛮之责……” 刘备仰着头,看着一片雪花吹进了堂内,落在木板之上,然后慢慢的润变为圆圆的一滴水,消失在地板之上,只是留下一个印迹,也懒得吴懿一个一个的问,咕噜一下全说出来,反正这些事情已经事是基本确定,很多任命都已经签发,甚至有些人都已经是走马上任了,并不存在什么秘密,只不过吴懿这里才刚刚接触征西,所以有些事情还不如刘备了解。 “另,进黄假为巴西太守,任赵为属国都尉,任雷为阆中守,辟法正法孝直为广汉太守,辟秦、彭二人为博士祭酒,辟吕、杜、刘三人为治事校尉,驻南充……还有些原本汉中关中之人调度,备就不得而知了……” 吴懿沉默半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仰头说道:“这风雪,竟然如此之大……” “风雪终有尽,春绿当复生……”刘备微微笑着,“吴兄,且观之,亦得风雪之美也……” “或许吧……”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65章 印煌煌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晏平四年十二月。 己亥,壬午,宜订盟、纳采、会友、安床、纳财。忌祈福、安葬。 连日大雪总算是停歇了下来,原本纯洁无暇的地面,也开始渐渐变得污浊了起来,就像是人生,天上的时候是干净的,一落地,就脏了。 刘备站在成都西南安平坊的一户院子之外,有些发呆。他没有想到征西将军斐潜竟然拉着他一同来到了这里,就像是他也没有想到斐潜一路南下都要带着他的原因一样。 倒不是怕死,因为刘备对于投降这个事情来,已经是有一些经验了。 投降之后的前半年,基本上就是安全期,半年以后才会开始慢慢的变得危险,一年到三年会最为危险,三年之后么…… 三年之后谁他娘还呆着? 基本上只要是不作死,在投降之后半年左右的时间内,基本上都不会有那个诸侯就立刻动手杀人的,除非那个诸侯脑袋瓜里面全数都是浆糊,否则也不会做出这样自绝后路的事情来。 所以刘备也不是很担心斐潜要下毒手的问题,但是有些担心接下来要如何处理安置他的问题,就像是之前刘备安置刘璋一样…… 没错,这个院子,就是刘备安置刘璋的地方。 刘备只来过两次,一次自己来看过,第二次送刘璋到这里。 门口的那棵樟树,似乎依旧是还是那样半死不活的样子,被风雪压得就像是要在下一刻就塌掉折断了一般。 石阶上面湿漉漉的,混杂了泥水和雪水,似乎还有些结冰,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当然,最关键还是站在石阶上面的那个人,那个笑眯眯的征西将军斐潜。 怎么就能站得那么稳呢? 刘备在肚子里面嘀咕着,然后见征西将军转过脸来,连忙送上一脸呆萌的笑。 “听闻此处是玄德所选,可有说法?”征西将军斐潜慢悠悠的问道。 怎么选的? 难道不是四面都是高墙,又处于成都之中较为偏远的区域,很好的方便进行监视和看管么? 这,这怎么好说出来? 啊? 难不成是准备将自己也如刘璋一样,软禁起来? 刘备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然后迎着斐潜探寻的目光,略有些尴尬的笑着说道:“一冬之威,乃至于此也……” 斐潜哈哈一笑,便不再追问,抬腿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也不小,三进。 四合院,并非是明清的专利,只不过明清的时候达到了巅峰的状态而已。早在西周时期,四合院已经出现,汉代的时候也是不少,而且加入了一些风水学说,更加讲究起来,之后历朝历代都有一些变化,直至明清。 进了外院门,迎面就是一个影壁。上面硕大的福字,显得十分的接地气,但是原本的红漆都已经有好些地方剥落了,露出灰黑色的底子出来,影壁墙体的白垩也是斑驳不堪,还有些地方能看见一些青黑,似乎是一些青苔什么的。 地面上铺设的是方石,积雪虽然已经被打扫干净,但是因为石条表面不平,所以依旧有些雪水什么的残留,湿漉漉的。 走过外院,转过来到了垂花门前,那些原本应该是雕梁画栋,带着莲瓣纹饰的柱头,也缺了一个,另外一个也是多有残缺…… “嚯……”斐潜笑道,“这两个好的,叫做子满蓬莲,如今剩得一个,却不知应唤作什么?” 刘备低眉顺眼,只要斐潜没叫他名字,就权当没听见。 进了二门,回廊之上的朱柱也都是陈旧脱漆,许多柱子凭栏之处甚至是大块大块的剥落,露出灰褐色的木面,在雪水浸润之下,就像是浸泡久了的陈皮,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恢复新鲜时刻的光滑柔顺的模样。 刘璋立于内院之中。身边就是一些枯败的野草。 或许是新年将至,或许是因为斐潜等人要来,刘璋穿了一件还算是比较新衣袍,锦袍之上的折痕还很深,见到了斐潜,便连忙下拜道:“征西将军驾临,未能远迎,有罪,有罪……” 按照年龄来说刘璋应该才不到二十,可是当下不管是表情还是动作,都木然的像是雕像,迟缓得就像是七八十岁的老者,完全没有了多少年轻人应该有的精气神。 “起来吧……”斐潜站在刘璋面前,受了一礼,也没有出手拉扯的意思,便迈步而过,“进来说话……” 刘备跟在斐潜后面,也没有说话,瞄了一眼刘璋,却在刘璋抬眼回望的时候缩回了目光,然后低着头,也进了屋堂之内。 刘璋起身,看着刘备的背影,神情似乎灵动了一些,嘴角提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黄旭令人端进两三个火盆,放在了屋堂之内,然后又让人上了热汤,顿时原本寒冷潮湿的屋内就渐渐的温暖起来。 斐潜喝了几口热汤,将碗放下,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说道:“人而无仪,不死何为?季玉,若往者可追,当为之何?” 无仪,可以解释为没有威仪,也可以解释为没有德行。没有威仪的自然就是刘璋,而没有德行么…… 人生当中,最没有用处的便是悔恨,可是这种最无用的东西,往往又最难以排除。刘璋也不例外,当独自被软禁在这个囹圄之中的时候,难免在心中就会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回想之前的所作所为,悔恨也就自然没日没夜的啃咬着刘璋的内心,因此当斐潜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刘璋原本木然的面容立刻扭曲起来,双手紧紧的抓着膝下的坐席,抓得是如此的用力,让一旁的刘备都有些心惊肉跳。 “当……当……”刘璋咬着牙,瞪着刘备,“悔不该听从小人之言……” 斐潜微微点点头,也没有看去刘备的表情,因为斐潜知道刘备肯定会掩饰得很好,便缓缓地说道:“那么,季玉之意,若是听了忠良之言,便可独守川蜀乎?” “……”刘璋愕然,无言以对。 刘备面无表情,但是胡子微微抖了抖。 “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岂其取妻,必宋之子?”斐潜又说道,“季玉可是明白了?” “这个……”刘璋缓缓地低下头,“在下,明白了……” “呵呵,”斐潜轻轻笑了两声,却摇了摇头说道,“季玉何必诳言于某?” 刘璋猛地抬头,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在下并无诳言……” 斐潜看着刘璋,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也罢,就算汝并无诳言……然汝有怨!怨这天,天不逢时!怨这地,地棘天荆!怨这人,人心背向!怨玄德,夺汝基业!亦怨某,侵占川蜀!” 立时之间,刘璋脸色煞白,连忙拜倒在地,口称不敢,纵然是在寒冬腊月,刘璋头上的汗珠依旧滚滚而下,不一会儿就在木地板上晕出一个又一个的大小不一的圆出来。 “天若有怨,当怨风调雨顺,依旧不得养万民!地若有怨,当怨厚土所出,依旧不能足口欲!若人有怨,当怨终年劳作,依旧不免百罹!玄德有怨,当怨殚精竭虑,依旧败落沙场!某若有怨,当怨忠臣难觅,依旧阳奉阴违口是心非!” 斐潜一口气咕噜完了,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刘备和刘璋,说道:“二位,以为然否?” 刘备比较光棍,也比较厚脸皮,面不改色的拱手说道:“将军所言,深蕴大道,令人深思……” 刘璋依旧比较嫩一些,也不知道是被斐潜激出来的,还是这些时日积攒的怒气消不下去,头铁铁的死不承认,说道:“将军所言差矣!某并无怨也!” “哈哈哈……”斐潜哈哈大笑,然后点点头,说道,“善,汝并无怨,可好?” 说到底,刘璋依旧还是一个没有经历过多少风雨的熊孩子,就算是社会教做人了,也未必能够像是天命之子那样,立刻幡然悔悟,正视自身。更何况,斐潜今天到这里,也不是为了教育刘璋,或者是要和刘璋进行争辩一个高下来的…… 斐潜向一旁微微伸出手,黄旭会意,立刻从怀里摸出了一方金印,放到了斐潜的手中。 斐潜随手就将这一方的金印扔在了桌案上,骨碌碌翻了一个底朝上。 二人的目光顿时就都仿佛被金印粘住了一样,然后被镌刻的五个字刺得目光都是一缩,这竟然是“益州刺史印”! “二位,印在此,”斐潜指了指金印,意味深长的说道,“孰欲得之?” 刘备最先反应过来,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斐潜的面色,然后又皱起眉头思量着这其中有没有一些什么问题,转眼之间,不知道掠过去多少念头,却没有想到…… “吾欲得之!” 刘璋忽然大叫道,声线似乎都有些扯破了,眼巴巴的盯着斐潜。 刘备吓了一跳,然后也连忙看向了斐潜。 斐潜呵呵一笑,便挥挥手,示意了一下。黄旭上前,然后抄起了金印,放在了刘璋的面前。 刘璋就像是饿了七八天的狗看见了肉骨头一样,立刻扑了上去,死死的将金印捏在了手中,那种冰冷,沉重的感觉传递到了刘璋大脑的时候,那种对于权势,对于地位,失而复得的喜悦,刺激得刘璋顿时露出了一个幸福无比的笑容,张大了嘴,嘿嘿傻笑着,口水都差一点流下来。 刘备眼睁睁的看着,不由自主的咕嘟一声,吞了一口口水,然后不敢置信的看着斐潜,却对上了斐潜是笑非笑的模样,一愣之下,略有所思的转开了目光。 刘备从来不相信什么天命所归之类的图谶,或者说他年轻的时候头很铁,心也野,可是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挫折之后,有时候也不免会暗自嘀咕,对于天命这个词也有些将信将疑起来,就像是许多半桶水的人并不认为自己是半桶水,但是知道得越多的人却往往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少,然后不知不觉当中就将自己推向了另外一面…… 好像是某某生信教。 不过刘备依旧还有不少克制成熟的地方,就像是他现在虽然已经猜测出部分的征西将军斐潜的用意,但是依旧是不言不语,没有试图表现出来,让旁人知道自己是多么的了不起,多么的聪明,多么的目光敏锐明察秋毫。 刘璋废了。 纵然刘璋拿到了益州刺史之印,也做不了什么事情,只是白瞎了这个印子而已…… 这一点,刘备毫不意外,因为刘璋虽然有些变化,但是依旧不成大器,甚至在拿到这个益州刺史印的时候竟然都没有多问一句! 就算别的不问,只是多问一句这个益州刺史印的原主人,当下如何了,刘备甚至都觉得刘璋是有些进步,至少懂得用脑子了…… 刘备跟着斐潜又从院子里面出来,刘璋亦步亦趋的也是跟着,笑得就缺一条在股间摇晃的尾巴了,自然不像是最开始时候,站在内院之中的孤傲模样…… 刘备看在眼中,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感慨。 有得必有失啊…… 谁能想到,当年赫赫如刘焉,今日惶惶如刘璋? 征西这用人手段,竟然和曹操曹孟德似乎不相上下…… “季玉,先暂且委屈此处几日,待刺史府衙修建完毕,再行搬迁……”斐潜笑眯眯的对着刘璋说道,然后又吩咐左右,“刺史但有生活所需,皆齐备之,不得有误!” 周边小官吏连忙躬身答应。 斐潜又勉励了刘璋几句,便上了马,向城中而行。和大多数大汉官吏不同,斐潜更喜欢骑马,而不喜欢乘车。刘备自然也跟在斐潜身后,落后一个马身左右。 马蹄铁敲击在石板上的声音清脆,伴随着战甲鳞片碰撞之声,就像是一首汉府乐曲。 刘备缓缓转头,依旧看见街道远处刘璋的身影,站在大门之外直立痴望,实在有些忍不住,轻轻的呲了一声,笑了出来,却猛然间察觉前方有些异样,转正头颅却看见征西将军似笑非笑的面容,吓得一个哆嗦,差一点径直从马背上掉下来! “玄德,为何发抖?”斐潜慢悠悠的问道,“可是觉得寒冷?” “呃,这个……一冬之威,乃至于此也……”刘备下意思的就接口应答道。 斐潜又是看了一眼刘备,笑道:“今日之事,玄德可是看明白了?” “这个……”刘备迟疑着,“有些明白,也有些不明白……” 斐潜大笑,就像是兴致高昂一样,用手向前一指,说道:“前方便是青羊肆,且去一观,饮杯热茶如何?” 刘备自然无有不可,便随着斐潜一同向前而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66章 青羊肆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青羊肆。 不是酒肆,而是道宫。或者称之为道观。 斐潜要表示去这个青羊肆,别说是道观了,就算是真的去酒肆,刘备也只能陪着,只不过多少心中依旧还是嘀咕着,琢磨着斐潜的用意。 青羊肆并不大,据说是在周朝的时候就已经修建了,但是都没有什么大发展,直至后世才慢慢的扩大成为著名道观。 说起来有意思,很多华夏人对于“庙、寺、观、庵”傻傻分不清楚,也不太知道其中具体的区别,但是实际上这些地方是不同的。 华夏是先有庙的,但是这个庙不是佛家的,而是祖宗祭祀所用,也可敬神,就像是太祖庙高宗庙等等。一般人的,则是称之为祠。 而寺,原为通假字,即为侍也。佛教原本是外来教派,到了华夏最开始的时候,是住在招待外宾之鸿胪寺,以后虽然别建住所,亦以“寺”为名,此为佛教称寺的由来。 庵,原是一种草名,叫做庵闾,长大长老了,便可以用之盖屋。原本僧人苦修,便会在静僻处盖屋时,也常用庵闾,成为一座小小茅棚,日子久了,便称这些小屋子为“庵”,后来便指那些不怎么通外界,追求苦修之地,加上古代对于尼姑多戴有色眼镜,因此更求清净,所以多称庵,而和尚多称寺。 道教称观么,始于周王。“周穆王好神仙,召尹轨,杜仲居终南山,尹真人草楼因号观,由是奉神仙之地皆名观”。道教最开始的时候,很多皇帝问道家之人,说是神仙喜欢什么,结果这些道家之人便说,仙人喜欢高楼观台,故而皇帝也为了迎接仙人,修建了不少楼台大观,祈求长生,使卿持节设具而候仙人,便是道教称观的由来。 斐潜到了汉代,发现汉代的道教是十分混乱的,根本不成体系,更没有什么中心思想,甚至连统一的祭拜神灵也没有,这也是斐潜他能忽悠了左慈的根本原因。 最初的这一波道教的人,可以说是一群作死的小能手。 道教最开始是国教,至高无上,连周公都搞易经八卦,在那个时候,除了道教之外,这其他宗教,真的是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道教的建立没有一个明显的创教时期,它的史前期很长,创教活动分散而缓慢。一般而言,凡属道家流派、黄老学派及神仙方术的提倡者,都可视为道教的前身。 正是因为这么的分散,所以道教一开始就没有统一好口径,结果导致了信仰分散得非常厉害,这在人口基数较少的古代,是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 另外,道教侍奉老子,作为创世道祖,可问题是汉代距离春秋战国时期并不遥远,甚至一些大世家家中说不定还存有老子的用过的物品,写过的简什么的,就像是孔子的木屐也一度成为汉代皇宫内的珍藏,这么近的一个距离之下,自然不够产生多少美出来。 最为关键的,是道教在最开始没有任何对手的时候,自我放任了,飘了,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去研究纯道义的,去搅合儒法家的,上山炼丹的,下海寻仙的,求雨的,求生的,求阴阳的,求谶纬的,甚至医师原本也是出于道家…… 然后为了争夺皇帝以及古代社会并不是很富裕的一些产值,道家自己里面的人物相互倾轧,捧出一个比一个比格更高的神灵来打压自己队友,然后最终构建出一个就算是神仙下凡也圆不回来的复杂到了极点的体系。 于是,崩盘。 儒教阴笑着,从道教阴影之下走了出来,然后他没有再给任何其他教派机会…… 听闻征西将军斐潜前来,左慈屁颠颠的出来迎接。 左慈原先在汉中,但是因为刘诞死了之后(没错,这个家伙终于修成金丹,得证大道),一来是要跟斐潜面禀这个事情,二来汉中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固,不需要左慈继续坐镇了,而川蜀之中才刚刚拿下,再加上周边少数民族的信仰也是非常的纷乱,需要左慈这样的一个超级神棍,呸,有道仙人前来坐镇,因此斐潜便留了左慈在这个青羊肆中,并且派遣了一队工匠,开始翻修和扩建青羊肆。 因为左慈的屁股颠得确实是比较厉害一些,然后被一旁的刘备看出来了,不由得诧异的看了一眼左慈,然后又看了一眼斐潜。 这两天刘备确实是开了不少眼界,但是一直憋着脸不动声色,也是十分难受。 斐潜没理会刘备,一边向前走,一边看了看大殿当中的正在重新雕刻的神像,说道:“如何?这神像还要多长时间?” 左慈在一旁连忙说道:“估摸着还要三个月……” “嗯,细心些,别出错,也别着急……”斐潜点了点头,对着左慈说道,“相貌记得要亲和一些的……不知道什么叫亲和?嗯,像他那个样子……” 斐潜一指刘备。 刘备一愣,下意识的堆上了笑容。 左慈目光在刘备脸上停留了片刻,也不由得点点头,然后又连忙对着斐潜说道:“这个,将军,难道不用……真不用那个什么……”左慈挤眉弄眼,说得白眉乱动,仙风道骨倒是有一些,但是在这一刻更像是老流氓。 斐潜知道左慈是什么意思。之前左慈就有提议过,说是可以将雕像的面容稍微朝着斐潜的相貌调整一下,也就等于是给斐潜造个势什么的。 斐潜摇了摇头。 左慈见斐潜态度肯定,也就不再多说,重新恢复了一副高人的模样,甩了一下拂尘,请斐潜到后殿用茶。 刘备不明就里,但依旧是亦步亦趋,跟着斐潜一同拐进了青羊肆后面的静室之中,坐了下来。 左慈很有眼力,知道今天的斐潜来这里,主角不是他,于是稍微用了一点时间跟斐潜汇报了一下关于青羊肆的工程进展之后,便找了一个借口,退了出去,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了斐潜和刘备两人。 斐潜端起了热茶,喝了一口,点了点头。因为斐潜喝茶的习惯,导致征西当中很多人都改变了原本的暗黑料理模式,开始流行清起来。汉代茶汤烹煮,真是谜一样的添加物,从地上抓一把土加进去都有,真不知道喝的是茶,还是…… 像现在左慈奉上的茶汤,汤水就比较清澈了,再加上两三个红枣即可,既不会显得过于脱离群众,也不会显得太过于混杂,因此也比较容易让人接受。 “玄德,何为道也?”斐潜放下了茶碗,缓缓地说道。 刘备一愣。这么大的一个题目,哐的一下砸过来,谁接得住?不过刘备毕竟是刘备,轱辘话倒也不缺,沉吟片刻之后便说道:“道者,即为天地之理也……” 斐潜呵呵一笑,追问道:“何为天地之理?” 刘备胡子抖了抖,“天地万物,皆有道也。” 斐潜瞄了一眼刘备。可以啊,刘大耳,有水平,两句话,做出了一个闭合环。 可是斐潜并没有放过这个话题,而是说道:“若论神仙之道,某不得知。然论民政之道,以某之见,道即羔羊也……” “啊?”刘备没反应过来。 斐潜缓缓地念叨道:“此地,名为青羊……羔羊之皮,素丝五紽;退食自公,委蛇委蛇。羔羊之革,素丝五緎;委蛇委蛇,自公退食。羔羊之缝,素丝五总;委蛇委蛇,退食自公……玄德以为然否?” 刘备大脑疯狂的开始旋转起来。虽然刘备并不是什么大儒,但是斐潜所说的这几句话,是在诗经当中的句子,而诗经在汉代的士族子弟当中,可以说是开蒙籍一般的存在,就跟小学二三年纪开始背的乘法除法表一样,是基础当中的基础,所以这几句话,刘备也不可能不知道,但是要从这几句话当中揣摩出征西将军斐潜的用意,却依然需要费一番脑筋。 这首诗歌,是周朝的。国风,召南。羔羊此诗,便是讲召公手下的官吏的。 周召公,有人说他是文王的庶子,也有人说不是,但是不管是还是不是,周召公经历三代周王,也算是周朝著名的大臣,在召公之后,周朝便由盛转衰。 周代由文、武奠基,成、康繁盛,史称刑措不用者四十年,这时可称为周代的黄金时期。昭、穆以后,国势渐衰。后来,厉王被逐,幽王被杀,平王东迁,进入春秋战国时期。 对于这首诗歌而言,汉代官方的意思是主褒扬,不过么,刘备知道,斐潜之意,并非是简简单单的指这个诗歌本身。 诗歌并不复杂,总结起来就是一件事,八个字,官员下班,回家吃饭。 那么,征西将军斐潜,这一首诗歌,是想要说明什么? 让我回家吃饭? 还是他自比召公? 亦或是表示在他之下要如羔羊一样? 还是说我只是看起来表面光鲜,实际腹中无食? …… 一时间,刘备陷入长考之中,不能自拔。 斐潜静静的喝着茶汤,一言不发。 静室之外,隐隐约约听到工匠和劳役在搬运吊装木柱砖石,便还有一些道士在念诵道德经的声音…… 也没有过多久,斐潜的一碗茶喝了一半,刘备长长叹息了一声,拱手说道:“备愚钝,不能解,还请将军赐教……” “非不能也,乃不愿也……”斐潜呵呵笑了两声,也不强求,便说道,“万千羔羊之中,偶有仰头望天地者,便为头羊,头羊所向,羔羊所随……若头羊得观天地之变化,察地势之厚薄,便可避凶险,履安平,得丰美,倘若是……” 斐潜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悠悠说道,“万民为羔羊,故而有牧。千吏为羔羊,故而有公。百官为羔羊,故而有王……玄德身负鸿鹄之志,心向四海之民,且不知欲为牧乎,欲公乎,亦或欲王乎?又可为牧,可为公,或是可为王乎?” “这个……”刘备看了一眼斐潜,迅速转开目光,不敢对视。 有时候是屁股决定脑袋,这一点倒是真的没什么错。若是一般人跟刘备这么说话,就算是刘备笑眯眯,一旁的张飞早就大耳光子呼上去了,瞬间就可以让其知道什么是挂壁。但问题现在就算是不提斐潜现在的身份,单单是斐潜这么多天带着刘备一路看着,再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有些别样的味道了。 刘备其实没读多少,也没有相关的理政知识,从他历史上进川之后搞得一个烂摊子,猪哥生生磨了十年才算是磨平,就可以看出来,刘备在民政上面的点数基本上都加在了人事这一条机能树上了,至于民生经济这一块,基本上等于零。 前一些时间,斐潜在刘备面前展露了怎样管理军队,三下两下就将刘备原本统领的兵卒拆得七零八落,而且关键是还不带什么烟火气,这些兵卒乖得就跟羊羔一样,咩咩叫着就跟着跑了…… 前两天,斐潜则是表现出如何在这些川蜀大户大姓之间的平衡调度,提拔征辟了大量的官吏,几乎是迅速且有成效的填补了架空刘备和吴懿等人之后的空挡,而且关键是这些人有东洲的,有巴蜀的,还有荆襄的,竟然能完整的融合在一处,也是跟着斐潜一路咩咩叫得开心不已…… 今日,在刘璋之处,抛出的那一枚金印,至今还让刘备眼热心跳不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仅表现出斐潜可以将一方大员,在手中肆意拿捏,与杀与夺,还表现出超强的平衡能力,不仅抹平了之前刘备的手尾,甚至还笼络了一帮原先跟在刘焉刘璋之下的死脑筋的一帮人也信服的咩咩叫…… 这就是羔羊。 这便是牧。 当然,或许征西将军说这个羔羊,还有其他的什么意思,但是仅仅之前的那些东西,那些项目,就已经让刘备有些怀疑自己这些年头是不是都活到了狗肚子里面? 和曹操曹孟德那种时时刻刻宛如被一条毒蛇盯着的感觉不同,刘备觉得,斐潜这里似乎什么都可以放开看,放开学,但是越是看,越是琢磨,便是越觉得蕴含在其中的东西和道理,浩如烟海,无边无际…… 刘备久久无言,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好。他之前所自傲的那些东西,如今在征西面前似乎都拿不出手,要不跟征西说,自己比征西多了好几岁,还有多了好几个老婆? 斐潜看着刘备,一样米养万人,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方式,刘备刘玄德,归根结底,依旧是从底层走上来的游侠儿…… “若是暂且未明,不知道于何处……”斐潜指了指静室,然后站了起来,“此地清幽,又近神灵,倒是一处静思之所……玄德不妨暂且留之,三日之后,某再来接玄德就是……”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67章 白鹭亭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河洛。 袁绍偏军。 张郃望着前方,心中不知道为何,忽然有了一些波动。 “来人!唤前锋营军侯来!” 虽然说按照徐氏的说法,他已经在雒阳城中布置好了内应,只要张颌一到,立刻就会相应,帮助张郃夺城,但是张郃不知道为什么,越是临近雒阳,便越是觉得心中不安。 按照斥候的侦察情况来看,从河内到河洛这一块区域,还是比较安全的,至少并没有发现什么大规模的曹军踪迹。 随之而来的前锋营的军侯也证明了这一点,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张郃微微呼出一口气。 又过了片刻,前方斥候又有几人跑了回来,喷着口沫禀报道:“将军!前方二十里就是白鹭亭!徐氏之人,带了三车牛酒,前来劳军!” 虽然斥候的声音并不是故意那么大,但是走了好几天了,都没有什么好吃食,猛然间听到了牛酒,这口水就忍不住分泌出来,就连张郃一旁的护卫和普通兵卒,听到了这些消息也忍不住发出低低的欢呼声。三车牛酒,虽然不多,但是兑上些水,也多少有个味道,解一解肚中的馋虫。 张郃沉吟了片刻,又看了看左右有些兴奋的面色,点头说道:“也罢,往前赶一赶,今夜便在白鹭亭扎营休整!” 有了牛酒作为目标,兵卒走得似乎都更快了一些。待见到了小山丘之上那个标志性的建筑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先发除了一声欢呼,接着便是更多的兵卒欢呼着,打破了这一片的宁静,甚至惊动了原本在这个小山丘上的林子里面的飞鸟,叽叽喳喳乱叫着,在天空中盘旋乱飞。 最前方的兵卒已经到了白鹭亭之处,也见到了三车牛酒,不管怎么说,这一天的劳累不堪的行军总算是到点了,接下来就是享受一下难得的肉香酒香,便有人高呼着,然后就去扯了牛车,拉着就走。拉车的黄牛也不知道是意识到了一些什么,哞哞的叫了几声之后,也慢慢在兵卒的欢呼声中,沉寂了下来。 跟在后面的兵卒也忍不住往前赶,原本长蛇一般的规整的队形不免有些散乱起来。 张郃皱了皱眉头,又左右看了看,沉默了一下之后,也就顺势下令,让兵卒在这个小山丘下扎营。 顿时一片欢声笑语,不到半个时辰,袁军便将三头拉车的牛都给宰杀了,连骨头带肉,一锅锅的乱炖起来,每个伙都能分到至少一块肉骨头,甚至还能多一小块肉,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已经让这些大头兵心满意足的哈哈笑着,一边忙着搭建自己的帐篷,一边舔着嘴唇,用期盼的眼神盯着汤釜。 一个时辰之后,吃的心满意足的兵卒纷纷躺倒在帐篷之内。一般来说,釜啊碗啊什么的,都是不用洗的,因为长时间没有见到什么油腥的兵卒,肯定都是舔了个比洗的还干净,要不是嫌弃太硌牙了,恨不得连碗都吞下去。不少人就是在巴砸着嘴,回味着幸福的味道,笑眯眯的睡着了,就连在营地外围巡游的兵卒,也都很多是在马背上摇摇晃晃,昏昏欲睡得比清醒得多。 临近半夜的时候,一匹战马突然警觉地抬起头,睁大双眼竖起了耳朵,呼哧呼哧的喷着响鼻,望向了黑暗深处。随即更多拥挤在一起休息的战马好象受到什么惊吓,都惊恐不安地嘶叫起来,然而身心都得到极度放松的士兵睡得太熟了,他们横七竖八地裹着各式各样的御寒衣物躺倒在地上,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战马的异常举动。 如果是经验充分的老兵,或许能够早一点发现问题,一方面骑军老兵大都集中在幽北,被鲜卑和乌桓牵制着,另外一方面之前也被左败坏一些右损失一点,导致张郃带来的这些骑兵,也仅仅是只有三分之一的老兵,其余的都是新卒。 萧瑟冰冷的夜风里,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轰鸣声,声音不大,但越来越清晰。 张郃猛地从帐篷当中冲了出来,愤怒的吼叫着…… 蒙头懵脑的袁军兵卒开始醒悟过来,瞪大了双眼,惊恐的盯着营寨外的夜幕…… 轮值的兵卒敲响了铜锣,引发了更大的骚乱…… 轰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浑厚,地面已经有了明显的震动感…… “偷袭,敌人偷袭……” 惊惧而凄厉的叫声霎时撕破了夜空。 黑暗里突然涌出了滚滚洪流,象惊涛骇浪一般呼啸而出。 “混账!这是个圈套!”张郃忽然意识到,白鹭亭这里就是一个地标,而这个地标就是一个陷阱,是吸引他们在这里驻留下来的陷阱。 不是说曹军的骑兵都在青州么? 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 狡猾的曹贼! “结阵!快结阵!”张郃大喝,抓起了长枪,翻身上马。 然而曹军来得太快,加上袁军又有些反应迟钝,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距离太近了,根本没有时间组织起像样子的防御体系,只能是凭借着自身的武勇,各自为战了…… 曹军骑兵一声不吭,全身都趴伏在马背上,以战马的极限速度冲向惊惶失措,乱哄哄的张郃营地。 夏侯渊满脸杀气,气势汹汹,双手平枪,仰首狂吼:“杀!杀进去!” 有道是十年磨一剑,而夏侯渊这一柄长枪,虽然没有十年,却也是磨了三四年!自从见识到了征西骑兵之后,夏侯渊就一直憋着一口气,想要一较高下…… 而现在,虽然对手不是征西,但是也可以让夏侯渊稍微释放出一些憋闷依旧的怒气! “杀!杀进去!” 夏侯渊纵马狂奔,高声怒吼。 白鹭亭,便是袁军死地! 这个地方只有一个小土丘,四下皆平,适宜骑兵奔驰。如果是一般来说,不会选择这个地方,但是徐氏的三车牛酒以及之前允诺的重重言辞,让张郃错误的判断了以为战斗只会在雒阳附近展开,而放松了在白鹭亭这里的警惕。 再加上一般来说,突袭战之所以难打,是因为在战场之上,没有即时通讯的条件下,很难得形成一个准确的合围时间,不过因为白鹭亭这个地标的存在,所以曹操便可以很舒适的将骑兵分成了两队,一队由夏侯渊带领,由东南而至,一队则是由李典带领,从西面杀来,形成合围的态势,更增加三分骑兵突袭之威! 曹操骑兵各个都显得神情激奋,纵情狂呼,喊杀声惊天动地,声震云霄。相反,袁军这一方毫无心理准备,被汹涌扑来的曹军骑兵吓呆了,他们惊惶失措,恐惧万分,一个个手忙脚乱,完全失去了训练之时的有序模样,大呼小叫的在营地内来回奔跑。各层将校军士勉励指挥控制之下,也是只能强作镇定,或是各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或者乘坐上了战马,互相靠拢,三五成群的分散着东一队,西一堆,难以形成有效的防御阵势。 曹军分成两路,就像是两柄硕大的战锤,在呼啸声中,重重的砸进了袁军的营地之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然巨响! 夏侯渊控制着战马,高高地腾空而起,四肢舒展,跃身跳进了密集的袁绍兵卒中间,挥动大枪,连扫带刺,两个欲图逃跑,躲避撞击的袁军士兵,立时就被结果了性命。 另外一个方向上,李典也高呼着,杀进了营地之中,卷起一片的血腥和惨嚎,更让袁军左右为难,不知道应该向那个方向上防御。 袁军在奔跑,在惨叫,在空中飞舞,在马蹄下垮塌。 曹兵在砍杀,在吼叫,在任意屠杀,在战马上咆哮。 战场上顿时陷入了激烈的厮杀之中…… 一名前冲的曹军骑兵被几名袁军反击砍伤了马腿,顿时庞大的战马身躯轰然跌落,曹军骑兵也随着惯性跌落在地,被几名袁军围了上来,虽然奋力反击,连挡数刀,但是依旧寡不敌众,被一名袁军近距离的扎中了肋下,曹军骑兵大吼一声,也是一刀看在了那一名袁军的脖颈之处,刀身都卡在了脊椎骨上! 然而更多的曹军骑兵,在下一刻,猛然冲至!这几名袁军甚至还来不及高兴,便被冲来的曹军骑兵撞飞,骨断筋折当中跌落在地面上,然后就消失在纷飞的马蹄之中。 仅有的一些袁军防御体系,便在这样一波又一波的曹军冲击之下,迅速的崩溃,就像是积雪遇见了烈阳一般,看起来似乎有些形状,但是虚不受力,很快就毫无章法阵线可言,气的张郃几乎要吐血! “将军!将军!”张郃护卫急切的叫道,“左右都被破了,曹军不知凡几,抵御不能!将军还是速退,联合高将军,方能整队再战!” 张郃狠狠的盯着夏侯的旗帜在营地之中冲杀,压下火气和冲动,咬牙说道:“撤退!” 张郃等人且战且走,准备逃离白鹭亭,和后方高览回合,但是张郃一动,就被夏侯渊发现了,顿时抛下那些零散的袁军部队,死死的跟在了张郃身后,大呼小叫的追杀而来。 不可辜负的,是青春,而不可挑衅的,是没有了多少青春的武将。 比如张郃。 见到夏侯渊状若疯狂,长枪挥动之间隐含风雷之声,气势嚣张,张郃也是忍无可忍,拍马直进,铁戟展开,将扑杀而来的两名曹军骑兵一个断臂,一个枭首,和夏侯渊撞在了一处。 两人都是狠人,基本上都是秉承着能动手就绝不BB的方针,一见面便是下了狠手,夏侯渊一枪挑往张郃胸腹,而张郃则是看都不看扎来的长枪,径直一铁戟斩向夏侯渊的脖颈。 枪短戟长,夏侯渊被迫先行变招,一抖枪身,然后用枪头撞击在张郃铁戟上,旋即借着弹力反扎张郃腰侧! 电光火石之间,张郃铁戟虽然被挡开,手中却不知什么时候拔出了战刀,一刀压在夏侯渊的长枪枪柄之上,不但将夏侯渊的长枪推开,还顺带着接着双方战马交错逼近的这个瞬间,沿着长枪杆便滑斩过来! 夏侯渊大惊,也来不及再做变化,便只能松开长枪,伸手向背上一探,抽出战刀,顺势斩下! 双方战刀“铛”的一声巨响,撞在一处,火光四溅! 在火光之中,闪耀而过的是两个人凶狠的眼眸…… 张郃带着手下一个反扑,虽然没有能够将夏侯渊斩杀,但是也切断了夏侯渊继续追杀的势头…… 至于其他的袁军骑兵,在承受了曹军猛烈的冲击之后,损失惨重,再加上训练和实战毕竟还有区别,老兵或许还能勉强坚持战斗,但是那些新卒很多已经肝胆俱裂,士气全无,一个个无心恋战,只想着尽快逃离这个血肉模糊的战场。 随着张郃的退却,没有主将指挥的袁军骑兵也迅速崩坏得象一盘散沙一样,在经过一阵毫无希望地短暂抵抗之后,立即就被凶狠的曹军杀得大败,不少人甚至还被包围了。 一夜的血火,张郃大败,其中新练的兵卒死伤大半,还有些竟然被活捉了,这对于骑兵来说,简直是一种耻辱,但是夏侯渊的损失也不少,主要是长驱而来许多战马消耗太大,再加上冬日里面的寒风吹了一晚,虽然大胜,但是依旧导致很多战马不能再战,也是有些伤筋动骨…… 不过夏侯渊的问题,只需要浆养一下战马也就渐渐能够恢复,而张郃虽然汇合了高览,但是一方面士气跌落,一方面兵力亏损,再加上气候的原因,便只能暂且撤退。 晏平四年冬。 袁绍大军进军兖州。张郃高览为骑军先锋,结果在河洛地区中了曹军的埋伏之计,损失大半,被迫退回河内休整。 袁绍闻讯大怒,亲自领军猛攻白马渡口,曹操不能抵御,七日之内连连被攻克了五个营盘,不得已全军退往东郡…… 袁绍原本要尾追曹操,结果关键时刻,上天再救了曹操一次,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阻断了袁军的追击步伐,甚至让袁绍的军队的后勤补给,也陷入了困境之中,不得不暂且驻扎下来,等待天气的好转。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68章 黑虎山(为人在梧桐下盟主加更)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黑虎山。 只是十里长山其中的一个。 十里长山,名为十里,但是在华夏体系当中,数词多为虚数,不见得有零有整的十里,但是也够长了,有山水,有湖泽,山为五洲山,狮头山,黑虎山,鸡笼山,马鞍山,丹徒山,簸箕山等等,水有谷阳湖,长山泽,宝莲湖,金盆湾等等,虽然山不高水不深,却是极佳的鸟兽栖息之地,自然也就是士族子弟散心游乐行猎的绝佳之所。 夜风吹拂,山间隐隐听到些野兽呜鸣,在山石林间回荡显得颇有些惊心动魄。天上的星辰暗淡,似乎有一层薄纱笼罩天地,让人觉得十分沉闷。 在山坳避风之处的一处山洞之处,隐隐有些火光透了出来。 五六名壮汉守着一个篝火,坐在山洞之内。 篝火可以御寒,也可以驱赶野兽。 不过在山间停留了多日,这些壮汉也渐渐变得和野兽没有什么区别。 “咔嚓”一声,坐在篝火旁边的一名壮汉折断了一根树枝,三指粗细的树枝就像是一根细筷子一样,被轻易地成了两节。壮汉顺手将其捅了捅篝火,然后塞了进去,让篝火能够燃烧得更久一些。 火光闪动,映照着篝火旁边壮汉脸色忽明忽暗,也连带着让靠在山洞内壁上闭目养神的人身后的影子也摇曳起来,就像是一条摇摆不定的毒蛇。 “还……还要几天?” 似乎有人低声说道,就像是石缝里面吹拂而来的寒风。 “快了……明天就差不多了吧……” 另外一人低声应答道。 先前说话的那一个人闭上了眼,然后很快的有睁开了,带出了几分的怒意,更多的是不耐烦,“你他娘的前天就是这么说的!” “老子也想早点啊,不来有什么办法?” “会不会是……” “闭嘴!” “你他娘的才闭嘴!” 山洞之内几个人,实际上都有些焦躁了,被勾引了一下顿时都吵闹起来,挥舞着手臂,连带着身后的影子也一阵乱晃,就像是几头毒蛇准备相互啃咬。 “啪!” 一节树枝被砸在了山洞内壁之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正在争吵当中的几个人下意识的闭上了嘴,扭头朝内望去,却看见原本躺在内侧的一名壮汉缓缓地坐了起来,目光在阴影之中却如电光闪动,横扫而过,让众人心中不由得一跳。 “都那么着急去死么?”山壁之下,壮汉虽然坐着,但是身形魁梧,如同一块山石一般,肌肉虬张,给人带来强大的压迫感。 “不……不是,和首领……这个……” “哪能呢……首领爱说笑……” 和首领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老子从来不说笑!”和首领,姓和,具体叫什么名字,谁也不知道。原本是严白虎手下,也是一个悍匪,因为长得极黑,又凶残无比,故而人称和黑虎,不过明面上,大家还是叫他和首领。 众人闻言顿时都闭上了嘴,跟鹌鹑似的缩着个头。 “那一年,也是如此的寒冷……”和首领微微仰头,眯起眼说道,“我不喜欢许氏,也不讨厌孙氏……只不过那一年,山间老小,粮草吃尽……就只有许氏送来了三车粮食,熬过了一冬,还没死人……虎子,你还记得么?” 一旁的另外一人瓮声瓮气的说道:“记得的。” 和首领点点头,裂开的嘴,“记得就成!老子是匪,但是老子也讲道义!这一次,便是还上许氏的情!老子最讨厌欠人情!” 一旁的疤脸汉子笑着说道:“是,是,和首领义薄云天,这个什么……” “闭嘴!”和首领毫不客气的说道,“别他娘的把老子当傻子!你个疤二郎,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攀附上了下邳陈?啊?你以为搭上了下邳陈,就他娘的有脸在老子面前抖了?” 疤脸汉子脸色一变,小眼珠子先是左右扫了一圈,偷偷捏住了手下的刀柄,冷声说道:“和首领,某也是奉命行事……绝对没想着要针对你……” 另外一名汉子嗤笑了一声,“鬼知道你疤二脸,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疤脸汉子脸上的疤痕似乎充血起来,在火光中跳动着,就像是一条红色的蜈蚣,准备随时跳出来一样,怒声戟指道:“黑角头人!你他娘的少挑拨!老子没说你的破事,你他娘的还敢来扯老子!你以为派去兖州的人,老子没看见?你他娘的还有脸扯!” 黑角头人脸色一变,抄起了身旁的刀子,死死盯着疤脸汉子。“怎么,就只需你去找靠山,就不许老子去了?” 山洞之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老子管你爱找谁找谁!”和首领转首对着黑角喝道,“将刀子收起来!怎么着,要在老子地盘上龇牙?” 黑角脸颊肌肉抽了两下,换上了一副笑脸,“哪能呢,哈哈,人都是要恰饭的么……” “最后再说一次!老子不管你们两个这个那个的破事!”和首领打断了黑角的话,“但是这一次是捕杀猛虎!你们他娘的若是还他娘的这样,就趁早散了!” 疤脸转了几下眼珠子,也连声说道:“这个自然是听和首领安排,谁敢违令,别说和首领了,也就是跟老子过不去!”说完还瞪了黑角一眼。 黑角也瞪了疤脸一眼,转头对着和首领说道:“我这里自然也是一切都听和首领的。” 和首领也没有客气,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坐在篝火旁边的那个汉子说道:“小四,东西什么时候送到?” “约的是明天……”小四回答道。 “那就差不多后天的事了……”和首领点了点头,看了看左右,然后说道,“其实要干掉猛虎,很简单……明天会有人送来五把六石强弩,你们只需要让猛虎落马,或者只是需要停留那么一刻就成了……” 疤脸和黑角对视一眼,心中不由得浮起了一些微妙的想法,然后又几乎同时间扭开头去,不看对方。一般民间都只有弓,没有弩,尤其是六石强弩,便只有军中才有出现,而在这江东地域,能送来六把强弩,并且还能提前在猛虎到来之前送到的,又会是谁? “明白了?”和首领左右看看,“明白了就早些歇着!杀完猛虎之后该干啥干啥,也别在老子面前晃荡了!” 说完,和首领也没理会其他的人,翻身又躺了下来,留下几人在山洞之中相互大眼瞪小眼,但是也都没有继续说什么…… 山洞之外,寒风呼啸,就像是一曲凄厉的哀歌。 …………………………………… 冬日已深,就连江东也下了一场大雪,将建业城粉饰的一片洁白。 若是平常之时,像这样的雪景,自然会有些士族子弟闲暇的出来晃荡一下,吟诗赏雪什么的,但是今日,却一个都没有。 来往穿梭的传令兵卒和士族之间报信通信的仆从,将建业城中大小街道上的积雪踩踏得稀烂,就像是污浊的沟渠被翻倒在街道上了一样。 除去一些没心没肺的小孩,嘻嘻哈哈的在巷子内玩雪之外,几乎没有人对于银装素裹的雪景有什么兴趣的原因,是因为孙策遇刺了…… 建业城中,不管是大酒楼,还是小别院,都有些士族子弟坐着凑到了一处,相互递着眼色,低声交谈着…… “听说是许氏的人干的……之前不是那什么……然后有忠义之士……” “哦哦?这倒是天道昭昭……” “可我怎么听说是征西下的手……有六石强弩……是荆襄那边的手艺……” “征西和那什么,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怎么可能大老远跑这来下手,多半是假的……应该还是许氏的人……” “许氏都多久的事情了,要报仇早就报了,怎么会等到这个时候……” “那你说是谁?” “管他是谁……这猛虎倒下了,也该消停消停了吧……” “哈,这倒也是……这猛虎一来,牛羊价格都翻倍了!酒水也是!唉,真是苦了百姓啊……” “谁说不是呢?” “你说我们这些升斗小民,不就求个安心日子么,这折腾,那折腾的,谁受得了啊?” “是啊,是啊,简直就是世风日下啊……” 且不论这些江东士族怎么议论,在孙氏府邸之中,则是一片的阴云惨淡。 “大兄伤势如何?!”孙权急切的抓住了从内院出来的管事,“究竟怎样了?” 管事一脸的哭丧样子,一言不发。 “嗨!”孙权甩开了管事,踮着脚尖往内院望去,可是院墙隔断,除了在院门之外驻守的兵卒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家主吉人自有天相,当无碍也……”孙朗在一旁,脸色很差,也不知道是因为担心孙策,还是因为之前孙权的那一声急切的“大兄”…… 孙朗的年龄比孙策还大,只不过因为孙策是嫡长子,而孙朗他只是庶出而已。 孙权没搭话,连头都没有动一下,不知道是太过于关心孙策没听见,还是压根就不想要理会孙朗。 孙朗目光之中,凶光一闪,然后旋即消失,依旧是一副悲伤的模样。“唉,关键时候,外人都是靠不住,还是自家兄弟才好……家主天天和那个周公瑾,出双入对,恩宠有加,可是看看到了这个关键时候,这个周公瑾又在何处?这真……” “闭嘴!”孙权怒声说道,“管好你自己就是!” 孙朗一愣,也没有继续说什么,低下了头,将脸藏在了阴影之中。 内院之中,吴夫人坐在孙策榻前,心如刀割。 虽然说吴夫人和孙策的关系并不是非常融洽,但是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见到了孙策这番模样,旧时那些不快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了孙策的好。 “我的儿,可知是谁下的手?!”吴夫人强忍着悲痛,脸颊边的肉一跳一跳的,显得有些狰狞,“我定要灭其九族,挫骨扬灰!” “像是许……许氏的人……”孙策脸色煞白,躺在卧榻之上,胸间和一条腿上都缠绕着绷带,血腥味混合着金疮药的味道,腥味很重。虽然有战甲保护,但是六石强弩的威力,也不可小觑,腿上那一矢就不说了,胸前的这一发,虽然说偏离了心脏,在铠甲的阻挡之下也没有穿透,但是开出来的血洞依旧是非常严重的伤势,到现在才算是勉强止住了流血…… “许氏?”吴夫人皱了皱眉头。许氏之前都被抄家灭族了,难不成再从坟墓里面挖出来,真的挫骨扬灰一回? 孙策胸腔受伤,失血也有些多,不免呼吸有些艰难,“……听……他们喊,喊的……” “刺客自己喊的?”吴夫人依旧皱着眉,“儿啊,为娘知道了……行了,你安心养伤,外面的事情,有为娘在,不用担心……” 孙策艰难的点点头。 吴夫人站起身,准备朝外走。 大乔见状,连忙从地上起来,准备送一下吴夫人,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天旋地转一般,然后忍不住一阵恶心,顿时趴在地上干呕起来,鼻涕眼泪都在小脸上乱流出来…… 吴夫人顿时面有怒色,恶狠狠瞪了一眼大乔,刚要发怒,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连忙叫人将大乔搀扶到耳房,然后叫一旁的医师前去诊断。 就像是大多数的婆媳都有矛盾一样,吴夫人也不喜欢大乔。 原因很简单,大乔没价值,没有夫家,没有可以给孙策任何加成的东西,虽然孙策表示他就是喜欢大乔,其他人就是不娶,什么心之所系云云,可惜吴夫人觉得大乔的价值,就是个玩物而已,并不需要孙策投入太多的情感。 吴夫人希望孙策能娶的妻子,应该是那种夫家强大,可以相辅相成,最好就是在吴家当中选择一个佳人…… 虽然最后孙策自己拿了主意,但是也导致吴夫人一直以来对于大乔没什么好脸色。 “启禀夫人……这个……”医师看了看吴夫人,又瞄了一眼孙策的房门,脸上就像是憋了十几天没拉出来一样,不知道要摆出一副悲伤还是欢喜的模样,“这个……少夫人,有喜了……可是少夫人体弱……这个,还是要小心莫要动了胎气啊……” 吴夫人一拧眉头,眼目当中涌上了复杂未明的神色,“那一事不烦二主……烦劳开些安胎之药……” “应当的,应当的……”医师退了下去。 吴夫人仰头望天,沉默了许久,最终轻轻叹息一声,丁零的几个字飘散在寒风之中,“夫君啊,策儿有后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69章 玄旒旃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官渡。 袁军大营,中军大帐。 青色的幕布悬挂大帐之中,显得格外的肃穆和庄严。 而在大帐之中的两个人却在袁绍面前吵得一片火热,不可开交。 “主公!当速进军!”田丰的嗓门很大,大的都盖住了北风的呼啸,“迟则生变,悔之晚矣!” 田丰见大雪见缓,于是立刻找到了袁绍,建议袁绍立刻出兵,持续给曹操压力,不要给曹操任何喘息的机会。 “正所谓一鼓作气,二衰三竭,如今我军气势正盛,曹贼定不能挡也!”田丰挥舞着双手,口沫混杂在白烟当中喷涌而出。 袁绍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郭图在一侧,看到了袁绍表情,立刻猜测到了袁绍并不是非常的情愿,虽然暂时也没有想到袁绍为何不愿意听田丰的,但是也不妨趁机会给田丰添一些堵。 “元皓兄!此言差矣!”郭图在一旁说道,“汝可知若是再向前进军,一来兵粮难以接济,二来孤军深入,倘若是稍有不慎……呵呵……才真是悔之晚矣……” “可就食于兖豫也!”田丰瞪着郭图,怒声说道,“只需进军取了东郡,东可进徐,南可下豫,西可取洛,而曹军必然四散!难以首尾兼顾!主公定然不日可胜!迎帝可期!” 兖州,说实在的,其实也没有剩下多少了,但是兖州没有什么富裕的地方,豫州还是有一些地方不错的,比如说颍川…… “孤军深入!粮草无着!何来大胜可期?”郭图毫不示弱,不就是比嘴炮么,老子还能怕你这个糟老头子?“元皓兄虽说兵纯熟,然少于战阵,情有可原。不过因此欺瞒主公,置大军安危于不顾,若是论罪起来,恐怕是……哼哼……” “郭公则!”田丰重重的顿着拐棍,就像是下一刻要抡到郭图头上去一样,“莫以为老夫不明汝之鬼蜮肚肠!汝一再阻拦主公就食兖豫,无非欲保汝颍川不失!汝贪恋乡土,罔顾大业,罪无可恕!” “田元皓!”郭图脸色如同锅底一般,丝毫不让,“汝有意唆使主公,劫掠兖州豫州,也不是为了汝等冀州之谋乎!休要忘了,南阳乃帝乡!汝此言此策,莫非要令主公陷于不忠不义之境乎!” 田丰目光动了一下,顿时不再和郭图对喷,转向袁绍说道:“某乃主公大业所计,方有此策!更何况如今兖州豫州乃曹贼之地,劫掠以充军资,又有何不可?汝再三阻扰,方为私欲!主公明鉴!”虽然被郭图看出了意图,但是田丰依旧不认账,摆出一副我是为了主公袁绍考虑,完全没有私心的模样。 “豫颍之地,乃帝之基也。主公休要听信谗言,自毁基石,诚为天下人所笑……”郭图也是立刻对着袁绍拱手说道,“当下主公若是欲再进兵东郡,可令冀州再集粮草就是!粮草若齐,某便再无二话!”郭图也是立刻一刀子捅在了田丰的软肋之上。 “混账!冀州连降大雪,已是苦寒,又岂能再调粮草!”田丰听了郭图的话语,不由得站了起来,重重的顿着拐杖,指着郭图骂道,“汝方为小人!汝策方是谗言!再调冀州粮草,地方必然多有怨,若是一个不稳,岂不是前功尽弃!” “为了主公大业,有何怨言?”郭图冷笑道,“莫非汝冀州粮草便是金贵,帝乡之人便是草芥么?田元皓,此番大逆不道之言,汝竟然也说得出口!” 袁绍揉着脑袋,就觉得脑仁嗡嗡直响,烦闷异常。 田丰还在和郭图两个人对喷着什么,袁绍到了后面也都没听得很清楚,只看见两个人口鼻之处喷溅飞沫,喷吐呼吸的白烟徐徐向上,然后消失在帐篷顶初…… “主公!主公!” “还主公请定夺!” 袁绍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田丰,说道:“元皓,冀州粮草……” “定然不能再征调了!”田丰斩钉截铁的说道,“经年以来,已经征调了六次啊!六次啊!主公!仓禀已空啊!主公!调之必然生乱也!” 袁绍沉吟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了郭图,说道:“公则,若是就食于兖豫……” “主公!南阳可是帝乡啊!”郭图慷慨激昂的说道,“若是吾等以劫掠充军,则与黄巾贼何异!主公,切不可行此策,断了大好前程啊!” “嗯……”袁绍点了点头,沉吟半响,说道,“孤知道了,二位暂且退下吧,且容孤思量一二……” 田丰还待再说什么,却见一旁郭图已经拱手告退,张了张嘴,最后只能长叹一声,拄着拐棍,一瘸一拐的出了大帐,还没走出两步,就撞见了双手抱胸的郭图。 “郭公则!”田丰毫不客气的说道,“汝私欲过盛!终将害主也!” 郭图冷笑两声,两缕长须抖了两下,似乎也表示出来了一种不屑,“哼哼,田元皓,休以为天下之人皆可谋算!汝计算颍川之地,明为解大军就食,实坏主公声名也!汝方为害主之辈!” 田丰怒声道:“无知小儿!专擅挑拨!” “哼……汝以为主公就看不透汝等之策?可笑,可笑啊……” 郭图没有继续和田丰争辩,甩袖冷笑而去,留下田丰阴沉着脸,然后瞄了一眼中军大帐,沉吟了片刻,也是一甩袖子,朝着另外的一个方向走了…… 下雪的时候寒冷,可是下完雪的时候,更冷。 袁尚裹着皮裘,端着一碗热汤,依旧觉得有些寒冷。 “可有好些了?”袁绍掀开了大帐的帘子,走了进来,关切的问道。 “回禀父亲大人,”袁尚连忙要起身,却被袁绍按住了,“有,有好一些了……” “嗯,多喝些姜汤,等下好好休息一下,别再吹风了……”袁绍笑着说道,然后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火盘,扒拉了一下炭火,“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只是还有些头晕……”袁尚说道,“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 袁绍点点头,说道:“那就多休息两天……这雪下得急,不注意就会受了寒,这个,你以后也是要自己小心的……” “可是……父亲,不是听闻要进兵了么?”袁尚问道。 “嗯?”袁绍微微有些皱眉,说道,“你听谁说的?” 袁尚看着袁绍的面色,有点迟疑,但还是继续说道:“听营中的兵卒议论的……难道不是父亲大人的意思?” 袁绍笑容依旧,“……那你觉得我因该进军,还是不应该进军?” “这个……”袁尚不敢说。 袁绍看着这个像极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儿子,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拍了拍袁尚的肩膀,“说,没事,大胆说!” 袁尚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说道:“孩儿不知……” “哎呀,你啊!”袁绍指了袁尚一下,鼓励道,“在父亲面前,不需要那么谨慎,该说就说!” “……那我就大胆直言了?”袁尚试探着说道。 袁绍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觉得么……不应该此时进军……”袁尚一边说着,一边盯着袁绍的表情,“如今天寒地冻,车马不便,粮草辎重什么的,也是难以供给,如此一来,就算是进军,兵卒又有几分的战力?所以还不如等待天气好转,再做决议……” “嗯……”袁绍点点头,“可是有人建议说可以劫掠兖州豫州,来就地补充……你觉得如何?” “劫掠地方?”袁尚皱起了眉头,“谁的主意?” 袁绍摆手道:“这个你暂且别管,先说这样的计策你觉得怎样?” 袁尚思索了一下,说道:“劫掠地方,岂不是如同匪贼一般?这如此有违仁义之事,又怎能用之?” 袁绍哈哈大笑,拍着手,说道:“唉!吾儿果然心善!哈哈哈……不过啊,这个事情,也不能说完全不对……” “……仁义什么的……不是不要,而是不是你我首要应该考虑的……”袁绍压低了声音,给袁尚解释道,“退避三舍,非为义也,乃为战也……这个,吾儿可是明白了?” 春秋历史上第一场争霸战就是晋楚之间爆发,当时骄傲自负的楚帅成得臣不顾楚王的反对,率领楚、郑、许、陈、蔡五国联军,气势汹汹,有如暴风骤雨般一路北上,寻找晋、齐、秦、宋四国联军主力决战,双方在曹都陶丘附近摆开阵势,战争一触即发。 可以说这一场战役,是南方和北方的一次超前的,有史以来的大规模的一次正面对决,卷入战争的国家,共计至少有九国军队,兵力超过二十余万,战车超过两千乘。在此之前的大战,如商汤灭夏、武王伐纣、宣王伐夷,也最多只有数万人而已。但这一次,整个中华大地上几乎所有的中等级别以上的诸侯国,全都参战了! 天下霸业的归属,就在此一战! 然而眼看双方就要大打出手,晋、齐、秦、宋四国联军突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撤退了,而且一退就是足足九十里。 这次撤退,就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退避三舍”。 袁尚恍然道:“父亲大人之意,当下不进军,乃取退避三舍之意,以示气度,又显仁义?并且还可减少我军消耗,以逸待劳,然后察曹贼破绽,一举破之?!” “哈哈,吾儿果然聪明!”袁绍笑着点头说道,“不过,除此之外,你要知道你的手下给你出一些主意,一些计策,除了有利于你自己之外,有没有利于他们自己……” 袁绍慈爱的看着袁尚,就像是看着年轻的自己。袁绍当年年轻的时候,受尽了家族之中的委屈欺辱,甚至还不得不装出一副二愣子的模样来躲避灾祸暗算,苦不堪言,如今面对自家孩子,自然是希望自己之前得不到的爱都能给孩子,尤其是外表和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面的袁尚。 “你大哥常年在军中,素来都有名望,也颇得冀州子弟之爱,这不是什么坏事,但是问题是你大哥性格太急,遇事不爱动脑,孤是担心他被冀州这帮家伙,戏耍在股掌之间而不自知,就辜负了孤一片苦心啊……”袁绍微微仰着头,“你二哥呢,他么,经上倒是懂的不少,说好听一些,叫做满腹经纶,说不好听的么,就是一肚子……唉,有时候天天过于计较些什么仁义道理……如今局面,这不讲仁义的,不行,但是太讲仁义的,也是不行啊!” “你呢,比起你大哥二哥要好一些,不过你的弱点也非常明显……”袁绍转头看着袁尚,说道,“你自己知不知道?” “孩儿……年岁……”袁尚低着头,轻声说道。 “对!”袁绍轻轻拍了怕手掌,点头说道,“你太年幼了,而且没有什么战绩可以拿得出手……若是上一次……这也是孤为何要带着你一同至此的原因,若是此战可胜,自然……你可懂的孤一番苦心?” 袁尚连忙起身,拜倒在地,“父亲大人厚爱,孩儿涕零,铭感五内……” “起来吧,你这身子还没有完全好……地上寒气重……”袁绍讲袁尚扶起,然后继续说道,“这继续进兵的主意呢,是田元皓出的……他的意思呢,除了你知道的那些,还想着保全冀州,消减豫州实力的心思……若是真的要劫掠兖州豫州,光中军战力就不够了,必须还要你大哥在侧翼侵扰,这样一来,你大哥的功勋也自然不少……另外还有一点,我袁氏若是恶了豫州,断了南阳之基,也就成了无本之木,这将来若是陛下……也就有了收拾你我的理由……” 袁尚越听越怒,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个老贼!待孩儿去……” “去干什么?坐下!”袁绍沉声道,“他是谋士!谋士向来就是如此!如长剑于手,若不能御之,便伤自身!若可用之,则能破敌!” 袁尚愣了一下,点头说道:“孩儿受教……” 袁绍点点头,却又说道:“不过这个老匹夫越来越是嚣张,总该找个机会算一算……” 袁尚:“……” “算了,现在还要用他……”袁绍摆摆手,说道,“郭公则反对进兵,说的倒是仁义,兵法,条理不差,合情合理,但是实际上还是舍不得他自家的颍川基业……还有就是害怕豫州败坏之后,其等之辈便不敌冀州子弟,将来在朝堂之上难以立足……这样,你懂了么?” 袁尚瞪大双眼,佩服无比的看着袁绍,“父亲大人深谋远虑,孩儿佩服!” “嗯,多听,多学……听其言,察其意,观其行……”袁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才是最重要的……行了,好生休养,孤先走了……嗯,不用送了……” 袁绍又吩咐了袁绍的护卫,让护卫再去领些银炭,保持袁尚帐内的温度云云,才背着手,缓缓的返回自己的大帐。 雪水消融,到处都是一片狼藉的模样。 袁绍缓缓的走着,神情严肃。 其实方才跟袁尚解释的时候,袁绍还有一点没有讲…… 征西在侧啊! 若是真的和曹操拼得两败俱伤,到时候怎么能抵御征西虎狼之骑? 这个征西啊…… 袁绍仰头看着自家青色的大旃,看着旒尾在风中纷飞,一时间思绪万千……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70章 黍离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曹操很焦虑,这种焦虑让他的头发一根一根的掉,很快发际线就不断的向上发展,两鬓也有了些白发。 虽然在河洛之处取得了一定的胜利,可是在正面战场之上却是一败涂地,纵然曹操一再强调这是战略转进,但是实际上该是怎样就是怎样,并不会因为他改了个名称,就会导致结果有什么变化。 东郡,是曹操的基本盘。颍川,是曹操的大本营。 别的地方也不是说可有可无,只不过都没有这两个地方重要,但问题是,曹操似乎觉得连这两个地方,都有些保不住。 这一点,曹操知道,其他的人么,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是察觉得出来。 因此这些天,不管是那个官吏,哪方面的士族子弟,都是小心翼翼,夹着尾巴,丝毫不敢在曹操面前招摇,就怕被曹操一怒之下拉做垫背的…… 至于在曹操背后,呵呵,简直就是精彩纷呈。 晏平四年,十二月十五,大朝会。 曹操摇摇晃晃的坐在华盖车上,崭新的锦袍在冬日阳光之下散射出炫丽的华光。曹操脸上表情庄严肃穆,头发胡子一丝不乱,头顶上的貂蝉冠金铛闪烁,貂尾鲜明,令人观之便觉得气度非凡。 “曹公……” “见过司空……” 在宫门之前等候的大小官吏连忙给曹操见礼,堆上甜腻得都会让人发抖的笑容,毕恭毕敬的请安问候。 “嗯……”曹操不紧不慢的下了华盖车,像是往常那么一样,依旧是半拱手,平揖还礼,“见过诸位……”然后浓眉之下的小眼珠子迅速左右划拉了一下之后,立刻重新眯缝起来,脸上笑容依旧,似乎完全没有被前线的事情困扰。 几乎是曹操前脚刚到,后脚就有小黄门腆着笑,凑了上来,“曹公,这个……吉时已至,可否早朝……” 曹操微微点头。 小黄门立刻弯了弯腰,迅速且无声的退了下去,旋即宫门前的卫士声声高喝,层层鳞进,开始了这一天的大朝会。 百官在曹操的带领下,次第而进,汉帝徐徐而来。 一板一眼,丝毫不乱。 小黄门于丹陛之下高声喊着:“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几乎所有人,都迅速且尽可能追求隐蔽的瞄了一眼曹操…… 一片沉寂。 片刻之后,荀彧走了出来,拱手上奏道:“启禀陛下,今近年终,当以轻重御民。虽年未丰登,然储积略备,当可流有余而调不足也。子曰:‘有国有家者,不患贫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故天子不言多少,诸侯不言利害。当畜仁义以风之,广德行以怀之。是以近者亲附而远者悦服。常有言,善克者不战,善战者不师,善师者不阵。若上修之于庙堂,而折冲还师。岁末严寒,多有困苦,故请出仓赈民,收拢流夫,行仁政者王,亦可光泽陛下之恩于天下也……” 荀彧此言一出,当即引来了一群或是惊,或是疑惑的目光。 这时候还有闲情逸致搞什么赈灾? 不约而同地,众人又去看曹操的面色,却见到曹操依旧是面容肃穆,就连头上的金蝉都纹丝不动,似乎根本不想出来说话的模样。 这么看来,是早就商议好的了? 可是,为什么呢? 大殿之内顿时响起一片稀稀疏疏的声音,这是混在在一起的低语和朝服摩擦的声响。 刘协沉吟了片刻,说道:“如今四方桀黠,惊扰京畿,擅恣犯厉,悖逆不轨,故任兵革,兴师伐,屯戍备,转输粮……若是开赈流民,使边境之军饥寒,可乎?” 曹操微微咳嗽一声,大殿之内顿时寂静一片。“可也。古之贤圣,治家非一,富国非一也。昔管仲以权谲霸,而纪氏以强本亡。民者,养生于农,国之本也,亦如舜不甄陶,伊尹不为庖。故善为国者,天下之下我高,天下之轻我重。今虽有战,然可定也,故不可因战而弃民,因兵而亡农也……” 刘协深深的看着曹操,似乎要从曹操的鼻子胡子上看出一些什么名堂来……嗯,主要还是因为曹哥眼睛实在是太小了,一眯缝起来,谁也看不见…… 沉吟半响之后,刘协点头说道:“司空之言甚善……便准奏吧……” ………………………………………… “这老贼,定然是装腔作势……”督军从事韦晃,拍了一下桌案,不满的嘀咕道。下了早朝,韦晃怎么琢磨,都觉得这个事情有些不对,便来到了耿纪的家中。 “慎言!”耿纪低喝,然后又将左右屏退,才缓缓地说道,“韦兄,欲步董之后尘乎?” 韦晃知道自己一时之间没有控制得住,便朝着耿纪拱了拱手,表示歉意,然后说道:“耿兄,今日之事,汝观何如?” 耿纪望着窗外,沉默了片刻。 窗外院中,一颗老树,枝干嶙峋的指向空中,虽然渺小,却似乎想要刺破灰暗的苍穹一般。寒风呼啸,挂在房檐之下的云牌都被吹得几乎要飞起,扭动着,就像是要借助着寒风,挣脱身上的枷锁…… “不仅仅是取势,亦取实也……”耿纪轻轻的说道,“久闻荀文若巧于谋略,今亦可窥一斑……” 就算是先不论荀彧智慧的高低,曹操是会愿意做吃亏不讨好的人么?显然不是,那么这一次光明正大的提出什么赈灾的事情,只是为了苦难的民众? 呵呵,谁也不相信。 可究竟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韦晃认为,这是曹操在虚造声势,表示自己还有更多的余力,甚至是为了抵御袁绍,打肿脸充胖子,但是耿纪认为,事情远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韦兄,此策连消带打,端是厉害无比……”耿纪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不由得感叹道,“此时赈灾,可得其名,亦可得其实也……试想,若是因灾而乱,孰为之害?” 韦晃恍然道:“原来如此!” 过了片刻,韦晃目光转动,低声说道:“如此说来,岂不是……若是……” “不可。”耿纪摇头说道,“荀文若既有此策,岂能毫无准备?更何况当下名为赈灾,若是稍有动作,便可以治之为蠹民梗政之罪!届时群口滔滔,便是痛毁极诋,也难脱罪责……” 韦晃愣了一下,“如此说来,岂不是荀文若早已磨刀霍霍?待人入瓮?” 耿纪默默的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此乃阳谋也,纵然识破,又可奈何?” 曹操最担心的是什么问题,自然是他在前线打仗,然后后方起火,内外交迫,而现在,荀彧用一个硕大的名头笼罩在上,一方面可以稳固地方民心,反正基本上统治阶级都懂得的,只要基层民众还有一口吃的,就不会乱到哪里去,所以只要及时开展赈灾,就算是浪费一些粮食,也可以让苦寒的民众暂且稳定下来,不至于那么容易被人鼓动作乱。 另外一个方面,荀彧也牢牢的站在了道义的至高之位上,但凡是有人想要趁机搞一下什么小动作,荀彧都可以借着赈灾的名头,然后将一个大帽子扣杀下来,就算是不死也会半残!说不定就像是韦晃说的那样,荀彧早就虎视眈眈,等着有人跳出来,然后可以收割一波…… “荀彧荀文若……”韦晃很是感慨,摇头叹息道,“如此计谋超绝之辈,竟然沦为虎狼爪牙,唉……大汉,悲矣……且不知北面……战况何如?” 耿纪道:“此便是荀文若之谋厉害之处了……赈灾若开,流民汇集,如此一来,民夫便是充裕,何愁转运粮草不便?一策三用,可定于内,可济于外,宜民宜兵……你我……唉,所不能及也……” 韦晃只觉得有些浑身发冷,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还是因为心理上的感觉,只能是用力的裹了一下身上的外袍,可是依旧觉得手脚冰寒。 “如此寒冬……”耿纪悠悠叹道,“甚难煎熬啊……” ………………………………………… 大汉司空曹府。 曹操依旧是一身锦袍,坐在堂中,闭目沉吟。 曹操心很乱,很累,但是在表面上不能表现出一点点的乱,一点点的累。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暴露出来分毫,便会迅速扩大成为无数,然后这搭建不久的楼台宫阙,便会轰然垮塌! “见过父亲,咳咳,父亲大人……”曹昂因为受伤了之后在没有完全康复的时候淋了雨,导致伤口发炎,虽然没有致命,但是也拖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眼下伤口倒算是愈合了,可是长时间的发炎低烧,也削弱了曹昂的体格,使得其身体有些虚弱,不复之前的勇猛之态。 “吾儿,身体可好些了?” 曹操看着曹昂,心中不免有些愧疚。这些时日曹操他不是忙于军事,便是忙于民政,甚至还要顾及屁股上的刘协不要捅他后沟子,却是对于曹昂的关心程度就有所不足了…… “回禀父亲大人,有好些了……”曹昂说道,“近些时日,略有进食些……咳咳……进食些牛羊,想必过段时间,便可恢复如初……” 曹操点头说道:“如此甚善!”神情之间也是略微宽慰一些。 “父亲大人唤孩儿来,可有吩咐?”曹昂说道。 “这个……”曹操有些迟疑,捋了捋胡须。确实是当下事务众多,导致曹操之前也没有想得非常充分,下意识的便叫了曹昂,可是看见曹昂身体颇为虚弱,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 曹操皱着眉头。 要不叫老二去? 可是老二偏小了一些,恐怕是镇不住场子啊…… 曹昂察觉到了曹操的迟疑,拱手说道:“父亲大人,如今孩儿不能上阵杀敌,但也想助父亲一臂之力,还请父亲吩咐!” 曹操微微吸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曹昂的肩膀,凑到了曹昂的耳边,换了个轻松一些的语气,低声说道:“战事胶着,我必须到前线盯着……你元让叔叔要在濮阳,子孝子廉各有要务……所以而许县这里,没有人坐镇,我放心不下……” “孩儿愿为父亲分忧!”曹昂当即便说道。 “嗯,”曹操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现在文若以赈灾为名,行陈仓之策,具体的么,到时候他会告诉你……此外,知不知道这一次赈灾,是为了什么?” “呃,是为了救助百姓?”曹昂几乎是没怎么想,便直接说道,然后看着曹操的面色,迟疑了片刻之后,又补充道,“难道是为了……大汉社稷?” 曹操眉头一挑,摸了摸曹昂的脑袋,顺手就扇了一巴掌,不轻也不重,“去吧,等这个事情忙完了,再来跟我说说你的收获……” 曹昂笑了笑,退了下去。 曹操盯着曹昂的身影,一直盯到身影消失在门廊之中,才缓缓地收回了目光,仰头看着厅堂之上的雕梁画栋,长长的,轻轻的叹了口气。 过了片刻,丁夫人匆匆从后院而来,见到了曹操便问道:“郎君,你让昂儿这么冷的天气去赈什么灾?昂儿身体才刚刚恢复,这要是……” 曹操闭上眼,指了指自己的发鬓,说道:“看到了没有?” “什么啊?”丁夫人不解其意。 曹操嘿然一笑,悠然长吟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曹操挥了挥袖子,站了起来,说道:“夫人啊,你疼爱昂儿,某何尝不是?不过就如这院中大树,不经历风雪,怎能成长?此次赈灾,一则可定民心,二则可获名望,昂儿不去,谁去?谁能去?” 丁夫人默然,过了半响靠近了一些,抬手在曹操的发鬓上摸了摸,说道:“唉……夫君说的也有道理……夫君啊,也要注意身体,白发渐生,妾亦心忧……” 曹操哈哈一笑,反手握住了丁夫人的手,一同站在堂前,望着远方昏暗的天空,相依无语……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71章 击鼓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自从陇右出发,越往偏向于河西走廊的西侧,便越是人烟稀少,甚至明显的有些一些村寨坞堡都已经被荒废,只剩下些残断的墙体和半塌的瓦檐,才依稀证明这里曾经也有繁华过一段时间。 天上云层极厚,仿佛就像是直接压倒的地面之上一样,然后只要再往前走一点,伸手就能够得着。 当然,这就是一个幻觉,实际上天边依旧是天边,无穷无尽。 吕布带着一队骑兵,沿着古道,徐徐向前,人马喷出的白烟,萦绕在口鼻之处,很快就积攒上了不少的雪花,然后结成冰霜。 在荒无人烟的道路上进行,枯燥和补给便是两头凶兽,肆无忌惮的在一旁窥视,然后随时会准备着扑上来。 严寒对于吕布带着的这些骑兵来说,不算什么太大的事情,有了毛衣,加上原本的油毡和皮裘,只要注意一下不要让毛衣被汉水或是雪水打湿,其实问题不算是非常的大,但是补给这个事情么,依旧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或者说,在交通不方便的年代,补给依旧是制约军队向外扩张的一个最为重要的因素。就算是说敌方境内有人烟,但是广袤的无人区要怎么过?如果有草原,像是蒙古那种模式或许还可以,但是如果连草都没有,比如海水,又要如何突破? 幸好的是,吕布这一次,并不需要走得太远,来回带上十日左右的口粮,也就差不多了。 这条路原先是往来的官道,可惜现在没有什么人走了,便重新被各种动植物侵占,现在也变得狭小了起来,若是在春夏植物疯长的时节里,恐怕有的地方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在最前面的,是负责斥候的游骑兵,没有盾牌,只有弓箭,战刀斜背在身后,腰间悬挂的是已经张开,方便取拿的箭矢,皮毡帽之下,露着一双警惕的眼睛,不停的搜寻着前方的蛛丝马迹。 这部分的人不多,但是散得挺开,就像是一个梳子一样,扒拉出去老远。 在中间的,则是相对密集一些得主力战团,这些骑兵不仅是有战刀,还有在枪柄缠绕了麻绳的长枪,在马侧还有小盾牌,身形剽悍,形成相对齐整一些的队列,缓缓向前而行。若是从空中往下看,像是一块扭动的灰黑色的长方形斑块。 在最后面的,则是战马居多,有些背着一些水囊油毡什么的,但是还有很多是空负载的。这些战马都是用来替换的,若是发现了自己的战马体力下降太过厉害,一般来说都会在一段距离之后调换一下,将出汗耐力消耗太大的战马擦干,然后裹上干燥的毛毡,再喂上几口炒豆子什么的,便让这些战马暂时到后面缓缓跟着,恢复一下体力。 原本李儒的意思是不用太着急,等着春暖花开的时候在行进军,结果吕布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实在是百抓挠心一般,后来李儒也就干脆由着吕布了…… 反正还可以实验一下在西域这一块地盘上面长时间行军,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有没有什么疏漏,这些经验什么的,到时候真要是再向西扩展,多少也用得上。 大汉毕竟已经将西北丢开一百多年了,所以纵然是之前有一些什么经验留存下来,也多半已经化为灰灰,不复存在。 吕布之前已经查明,在河西走廊突然出现的这一支庞大强悍的马贼,其实是原本在呗漠的鲜卑一支,为卢水部落,头领者是沮渠费郓王,人称野猪王,倒不是这个沮渠费郓王长的胖,而是因为他性格像是野猪一般的凶猛,而且记仇,又比较凶悍,最为关键的是因为什么狼王鹰王的称号太招人惦记了,而野猪王恰到好处…… 姜冏跟在吕布身后,补充说道:“听说这个卢水部落,是阴山北部鲜卑的其中一个,后来不是征西打败了阴山鲜卑么,这些人害怕,便向西迁徙了……结果还碰上了那个什么马家,两个人就不知道怎么勾搭在了一处……” “两头丧家之犬……”吕布不屑的哼哼着说道,“也罢,某就替征西收拾一下残局……”吕布随手摸了摸赤兔马二号的脖子,颇有一番我是大哥,然后替小弟搽屁股的嫌弃模样。 “温侯,我们什么时候进攻?”魏续跟早后面问道。 “既然要一举而灭之,就不能太急……”吕布嘿然,望着前方说道,“要不然真先给跑了,还不太好追……先要看看这两只丧家犬有什么布置再说……” 吕布作战,向来如此。倒不是吕布有什么傲气,只不过因为吕布是完完全全的前线统帅形态的武将,最擅长的就是根据战场的细微变化指挥部队,所以基本上来说没有什么具体的事前的攻击计划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临战之时的临时命令,至于什么锦囊妙计,不存在的…… 临近了野猪王等人的藏身之所,吕布下令让人找了一个土沟进行修正。在大西北,有高山,也有荒漠,还有这种远处看根本看不见的土沟。这些土沟原本可能是冰川水切口,也有可能时上古的河流改道留下的河床,反正都是隐藏在地平线下,因此若是在远处,什么都看不到。 兵卒纷纷下马,各自找地方整理大伙伴,或者是喂大伙伴吃点东西喝点水,然后自己也咕噜噜灌上几口,虽然都很忙碌,但是忙而不乱。 斥候从土沟上沿爬出去,就像是一群蚂蚁离开了窝,朝着远方而去。 ………………………………………… 战马飞奔的速度突然加快。密集的马蹄声立即变成了轰鸣声,随即犹如奔雷一般,震撼着整个战场。 犹如一声声的炸雷,重重的砸在了空旷的荒野上。 “击鼓!进军!” 千人的骑兵阵列,突然由吕布为雁头,成人字行急速在高速奔跑中开始变阵。尖锐的雁行阵锋,越来越长,越来越犀利,远远望去,就象一把闪着杀气的利剑,寒光刺激着卢水鲜卑的所有人的目光,甚至夺取了天上的日光,只觉得下一刻这种锋锐,就会刺破皮肤,血肉,刺破任何事物。 沮渠费郓王就像是被这个锋锐提前刺中了一般,脸上露出了惊诧、痛苦、悔恨等等的颜色,混在在一起。他原来以为只是小规模的汉人部队,只是一小队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他的老巢的侦察队,为了不让这群汉人逃回去报信,暴露自己老巢的位置,便带着人马冲杀了出来,企图包抄解决这一支汉人部队,可是结果…… 往回跑? 先不说能不能跑得过,单单老巢之中那些毫无准备的族人,在汉人兵锋面前,又怎么能得什么好?难道再一次抛下族人,然后再往西逃? 沮渠费郓王左右看了看,自己带出来的人马是两个千人队,虽然说并不是完全满员,但是数量上还是占据了一定的优势,若是见到了汉人就掉头逃跑,不管怎么说都对于自己族人是很大的士气打击…… 沮渠费郓王拔出战刀,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左翼向中军靠拢,右翼掩护,中军出击,全速前进!让马家的小子抄侧翼!杀!”他用力猛踢马腹,战马受痛,象箭一般疾奔而出,周边的护卫立刻汇拢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锋矢,朝着汉人军队中阵冲去。 双方的骑兵越来越近! 沮渠费郓王一手拉扯着马缰绳,一手挥舞着战刀,口中呼喝着意味不明的叫喊声:“呼噜噜……” 卢水鲜卑也是不约而同的高声喊叫了起来,一时间战场之上充满了这样诡异的喊叫声:“呼噜噜……呼噜噜……” 这种方式,就像是竞技场上的凶兽,又或是山林间的野兽,仰头嚎叫一样,除了宣告主权之外,也是为了提升自己这一方的气势! 由于双方同时在纵马飞驰,彼此之间很快就拉近了距离。 沮渠费郓王高喊:“上箭,上箭……” 鲜卑骑兵熟练的将弓箭取到了手中,然后弯弓搭箭,朝着上空抛射出去,企图在接触之间,先用一两波的箭雨,打乱汉人的队列阵型。 “咻咻……咻咻……” 弓弦声响之中,或灰或黑或黄的箭矢,带着高低不同的尖啸,往空中飞去,然后很快的又从空中转了个方向,掉头而下,就像是一群吸血的虫子,又像是一片稀疏的黑云,朝着吕布前锋笼罩而去。 “举盾!” 吕布大喝到,然后方天画戟在空中盘旋起来,扫落了一大片的箭矢,不仅是遮盖了自己,还同时帮助赤兔马二号,以及近身的护卫拨打掉了箭矢。。 虽然说征西向来就是强调装备,对于骨气时代的箭矢有极高的豁免权,但是战争当中说实在的,并不是完全靠装备,还有相当大的运气部分,因此在箭矢落下之后,依旧还是有些运气值落入谷底的兵卒被箭矢射中面庞,又或是什么关节之处,顿时就是人仰马翻,然后被后续的马蹄所淹没,只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的印迹…… 双方相距四五十步,面对面都可以清楚看见彼此的相貌。 “取矛!投!” 姜冏眼见双方即将正面撞上,顿时一边大喝出声,一边取了身后的短矛,便奋力向前投掷而出! “嗡……嗡……” 短矛因为铸铁枪头短枪身的原因,有些前重后轻,但也是因为如此,所以特别适合投掷,就像是大号的弩矢一般,虽然射程比起弓箭来说,短了很多,然而在近距离的威力上,却是弓箭的数倍! 卢水鲜卑的士兵在下一刻,就像是被无形的凶兽直接啃咬了一口般,瞬间倒下了一大片。一二百名的鲜卑士兵惨叫着,伴随着战马临死前的悲鸣,象一片倒下的麦秸一样被冲上来的己军士兵和汉人士兵任意践踏,在黄沙之中,转眼就被无数的的马蹄踩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肉酱,比屠宰场还要血腥恐怖万分。 然而更多的兵卒来不及对于血腥有什么特殊的反馈,下一刻就象是失去理智的疯子一般,互相舍命在搏杀,喊杀声此伏彼起,碰撞在了一起。 浓烈的血腥气息,就连风都吹不动,双方的激战,在这一刻成为了这一方天地的最强悍的声响。 吕布挥舞着方天画戟,看也不看直刺而来的鲜卑刀枪,怒吼一声,简单的几个直劈横扫斜砍,带着特有的尖啸之声,就像是地狱之中放出来的凶兽挥舞着锋锐无匹的爪子,不仅是普通的鲜卑兵卒,就连迎面冲来的鲜卑战马的马头,都被吕布切割劈砍而落! 侥幸还未死去得鲜卑兵卒,伴随着其他鲜卑人马得残肢肉块,因为战马的死亡,控制不住身躯在空中飞舞,还未来得及落地,便被跟在吕布后面的骑兵一枪穿透了胸腹! 汉军骑兵在吕布还有姜冏的带领之下,一往无前,奋勇杀敌,又因为展开的是长长的雁行阵,所以就算是一击不中,也不管不顾的继续驰骋向前,让后面跟进的其他战友来处理,向前,唯有向前,奔驰的战马就像是扎进了血肉当中的刀刃一样,伴随着鲜血一路向前! 吕布俯身剁死一名准备砍他战马的敌兵,再一个小回旋劈掉了左侧敌骑的半个身子,顺手向侧一拉,又割断了另外一名鲜卑骑兵的脖颈,周边死去的鲜卑人马,喷溅而出的鲜血就像是一层层的血雾一般,立即染红了吕布的战甲,染红了吕布的战袍,染红了吕布的赤兔马! 这一团红色,跳跃着,灵动着,带着无边无穷的杀意,带着夺人心魄的瑰丽,就像是在战场之中点燃了鲜红无比的火焰一般,吸引着无数的生灵血肉,成为其座下的白骨,成就着战神的威名! 吕布在前,姜冏在右,他们两个便是整个汉军骑兵前进的标志,雁行阵发挥处了强大的冲击力和破坏力,外侧的士兵砍杀敌骑,内侧的士兵补充外侧的伤亡,竟然有序,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毛发推子,犬牙交错之下,不仅剪了毛发,还带起了一整条的血槽! 原本要奔袭汉军侧翼的马氏部队,在见到如此的情景之后,不由得减缓了马速,有些迟疑了起来…… “这个汉将是谁?!”马休盯着如同散发着血色火焰一般的吕布,眼中露出的是惊骇的神色。马休自认武艺也是不错,但是要想吕布这样在战场之中,依旧轻描淡写一般,却又举重若轻劈开重重血浪,迅猛如凶兽,犀利如神兵,却是极难。都不用正面交手,马休已经有些胆寒。 一旁的庞德眼中也是露出一丝惊慌,“吕?难道是……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72章 定之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卢水鲜卑的士兵忽然觉得有些恐惧,就好像是死神从血海中伸出了脑袋,冲着他们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汉人骑兵的阵列,就像是一把铁锤,又像是一柄巨刃。冲锋在前的汉军骑兵熟练的摆出了最常用的战阵,两两骑兵相互依靠,成为一组,然后纵向上再让出一个半左右的空间,在高速驰骋的对冲之下,如果不想要正面撞击,便只能被迫的进入这样一个狭长且血腥的通道,然后迎接各种两边而来的兵刃武器招呼,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挣脱死神的镰刀,只能是坚持时间的长短而已。 双方在瞬间轰然接触。直接对撞的士兵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不管是在战马上,还是在兵卒盔甲上,汉军骑兵都比卢水鲜卑的兵卒要来的更加的精良,而且整体重量也会比没有备甲的鲜卑兵卒要来得大,因此就算是双方碰撞,依旧是汉军骑兵要占据一定的优势,再加上吕布这样的杀神,优势不断累积下来,到了后面,卢水鲜卑的骑兵速度被压制,而汉军骑兵的速度基本没有减少多少,简直就是遇到什么撞飞什么,当真是遇人撞人,遇马撞马,所向披靡,无人可挡其锋。 马上的汉军骑兵手执战刀,或左侧,或右侧,狂呼猛吼,任意砍杀,酣畅淋漓。进入通道的卢水鲜卑兵卒感觉自己就象奔进了一条死亡之路,这路上无数的刀光剑影,凶神恶煞,仿佛根本就没有尽头,没有士兵可以跑出这条长达六百步的死亡通道,除非这条路上全部都塞满了人,实在是杀不尽杀…… 有吕布加持的汉军骑兵发挥出了十二层的威力,就像是从血海当中跃起的凶兽,一口就吞噬掉了对手的头颅,又像是一个无穷无极的深潭,投进去多少生灵血肉都不带一点声响,卢水鲜卑的骑兵兵卒只在一开始的时候还能照成一些杀伤,但是越往后,便是越没有还手之力,被杀得血流成河,转眼之间,近千人就这样消失在战场之上。 在吕布感觉当中,杀穿了卢水鲜卑的前阵,似乎只是大餐之前的开胃头汤,只会让吕布觉得胃口大开,而不是觉得已经饱了…… “杀穿这群狗崽子!” 吕布呼啸着,挥舞着方天画戟,毫不停留,也丝毫没有减速,踩踏着卢水鲜卑兵卒人马的身躯,依旧在狂奔不止,就像是风卷残云一般,携带着风雷滚滚,怒吼着,朝着沮渠费郓王的中阵而去! 在吕布等人的身后,只留下了一片的血肉模糊的残肢断体,成百上千的人马倒在血泊之中,晕染了这一片的大地…… 沮渠费郓王没有后备军队了。他忽然意识到,如果不能阻挡住冲在前方的吕布这个锋锐的阵列,那么也自然无法阻挡汉人骑兵前进的脚步,留给卢水部落的也就是只有死路一条! 唯一的办法,便只能是收缩阵型,绝对不能再使用鲜卑习惯的松散的队列,否则依旧还是给汉军骑兵送肉吃! 沮渠费郓王立刻下令让手下吹响了收缩阵型的号角,他准备用密集的阵型和汉军骑兵正面对撞,迫使其下降速度,然后再用人数上面的优势包围起来,最终让失去了速度的汉军骑兵丧失灵活性,彻底停下脚步。 在死亡面前,一些人会胆怯的无法有任何的举动,而另外一些人则是变得更加疯狂,这些原本就在大漠之中挣扎性命的鲜卑游牧民族,特别是沮渠费郓王的直属护卫,在死神镰刀到来之前,越来越是凶悍,越来越陷入疯狂,这些人就像是丧失了一切思维能力的僵尸,只懂得凭借着个人的本能在战斗,将自己的生命也押到了赌桌之上,和死神翻牌。 卢水部落的士兵用自杀式的攻击,不管不顾的相互撞击策略,总于有些奏效了。 奔驰在战场之上的汉军骑兵,如同狂暴的野牛一般的疯狂奔跑速度,开始慢慢地降了下来。 沮渠费郓王大吼着:“吹号!吹号!让马家的小子从侧翼进军!” 苍凉且悲怆的牛角号声在荒漠里面荡漾而开,然而马休只是瞪着眼前的战场,并没有像是沮渠费郓王所希望的那样,领着兵卒冲杀汉军骑兵的侧翼…… “费郓王在战阵当中,视线被遮挡了,看不见啊,这样的局面还要我们上……那边还有一队汉军骑兵……”马休用虎头枪指了指,吸了一口气,说道,“看见没?在土沟那边……在等着我们冲上去……” 庞德沉默了片刻,说道:“那怎么办?” 马休说道:“吹号,撤吧……趁着卢水部落拖住了征西的骑兵……” “可是……”庞德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们就这样走了?不会那个……” 马休仰着头,看着在云层当中若隐若现血红色的太阳,然后垂下了头颅,一边调转马头,一边说道:“先顾着自己吧……我们先回去,顺便给卢水部落带个话……能跑掉多少,就看个人的命了……反正征西骑兵既然已经追到了这里,就算是打赢了这一场,又能如何?说不定下一次来的人更多……撤吧……” 呜咽的号角声传递了回来,让沮渠费郓王的心就像是掉进了冰窟之中一般,瞬间冰寒一片! “叛徒!该死的!”沮渠费郓王怒声大吼,“马家小子!叛徒!该死的叛徒!” 卢水鲜卑的兵卒也不是听不懂号角的意思,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已经开始有些慌乱起来,纵然胡人再少跟筋,再被抛弃之下,也会察觉倒有些不对劲…… 沮渠费郓王很是后悔,后悔当初听信了马休的一片花言巧语。马休表示征西兵卒就跟之前汉皇帝派出的那些大将一样,并不会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上很长时间,过一段时间之后,必然就会回去,等到那个阶段,就可以去陇右附近联络那些之前跟着马氏有交情的羌人,然后重新返回金城云云。 马休所说的,确实是和之前恒帝灵帝时期的情况一样,朝廷的大军来了,羌人鲜卑人打不过就跑,然后等朝廷大军退去了,羌人鲜卑人又重新回到原来的地方,顶多就是像一次草场的迁徙一样,因此沮渠费郓王也觉得很有道理,所以也就没有继续向西,而是停留了下来,等待重返的时刻。 而现在,在看到汉军征西骑兵的旗帜出现在地平线上的那一刻,沮渠费郓王心中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妙,但是依旧还仅存着微薄的希望,直至当下完全的破灭…… 沮渠费郓王的部队就像是一个面团,被吕布带领的汉军骑兵狠狠殴打了一拳,凹陷进去一大块,如果继续按照沮渠费郓王的设想进行下去,确实也有包围吕布等人的可能性,但是在马休带着侧翼的部队后侧之后,就等于是缺了一个口子,胜利的希望也自然是彻底破灭了…… 要挡住吕布等人的冲锋,必须兵卒要有坚强的信念去拼死拦截,而现在马休的号角,就几乎让沮渠费郓王看到了一个令他完全崩溃的场面,许多卢水部落的兵卒,也在跟着马休的号角声,开始掉头,准备逃跑…… 沮渠费郓王的心,就像是灌满了铅一样的沉重,眼前火红色的那个汉人猛将,就像是一面硕大无比的旗帜一样,在战场上肆意的飘荡,张扬的飞舞…… “撤!”沮渠费郓王朝着斜侧调转了马头,“我们撤!” 在空旷的战场之上,击败一群骑兵,并不算是什么,但是想要完全包围一群逃窜的骑兵,那就几乎是难比登天了。 败退的卢水部落的鲜卑骑兵,很有经验的就像是捅破了巢穴的蟑螂一般,轰然从各个破口之处蜂拥而散,纵然吕布姜冏魏续三人就像是带着三个兜,不停的捕杀,依旧还是不能完全阻挡住这些鲜卑人逃窜的脚步。 打不赢就跑,这原本那就是胡人的生存之道,就像是被野火烧过的枯草,纵然地面上凄惨一片,化为黑灰,但是只要地下的根不被撬出来,依旧有一天还会重新长回来的。 只不过这一次,那血红色的火,会烧倒哪里?会在什么时间才熄灭? 沮渠费郓王不知道。 马休也不知道。 就连在西域的各个部落,各个小国也不知道。 他们仅仅是知道,当年的那个强悍无比的大汉王朝,似乎又卷土重来了…… ………………………………………… 这边鲜卑被打跑了,那边的鲜卑又来了。 汉王朝,其实在边缘地域防御上面,几乎不可能完全阻止这些穷亲戚串门,他们有时候带着笑,有时候带着刀,有时候又带着笑也带着刀,有时候干脆什么都没有带,就带着不知道那个山沟沟里面拔出的几根甘草,然后兜头就拜,说这是仙草,来换点吃的呗…… 而且就像是猫狗双节日一样,相互联动,双十一之后还有双十二,要不是双十是老常家的生日,真是恨不得一个月来一次,一次一个月。 在幽州北部,渔阳城外,一名骑兵带着风尘,带着血污,带着让人恐惧的消息来到了城下:“鲜卑,鲜卑南下了……” 袁熙从睡梦当中呗惊醒,瞪着眼珠子:“什么?!鲜卑南下了?!” “是的,回禀二公子……”传令兵急促的呼吸着,显得有些紧张,当然,更多的是不知所措,还有相当一部分恐惧,“鲜卑人来了……很多,有两三万人……” 袁熙的手微微有些发抖,追问道:“是谁的旗号?” “是柯比能……还有十几个其他部落的……”传令兵回答道,“这一次,比之前来的还要更多……” “为什么?”袁熙下意识的问道,旋即发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连忙改口说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先前一点消息都没有?” “回禀二公子,这些鲜卑也是突然出现的……”传令兵也觉得怪,“秋天的时候没有来,正常来说应该就不会来了……可是没想到……” 袁熙有些茫然,但是他也知道从传令兵这边不能得到什么解决问题的答案,便只能说道:“知道了……再派人前去查探清楚一些……” 是的,正常来说,鲜卑人都是秋天南下,但是这一次竟然是在冬季,这究竟是因为什么?难道说鲜卑人知道父亲袁绍领兵南下,所以冀州空虚来趁火打劫了?若是如此,那么给鲜卑人提供消息的又是谁?前一次鲜卑人想要渔阳的盐铁,这一次必然也是冲着这里来的,那么这一次能不能抵挡得住? 两三万啊…… 这些鲜卑人究竟是怎么了? 就选是这些鲜卑人当中有些老弱,杂七杂八的扣除一下,算一万吧,那也是够让渔阳这边喝一壶的…… 如今的幽州,真不是公孙瓒那个白马义从纵横来去的幽州了,一方面因为军队被收编,另外一方面因为幽州大户很多都在战火当中被波及,因此实力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对付鲜卑南下也更加的苦难。 “来人!”袁熙大声叫道,“速速传信至邺城……速求援军!” 接下来的三天,一个接着一个的坏消息从前线传递回来,鲜卑人就像是蝗虫一样,打一路吃一路,不断的将幽州边境的军寨民庄吞下肚里,化为焦土,然后休整,再次向前,就像是一群从地狱里面逃出来的恶鬼,将幽州北部的仅有的丰盈一点点撕碎…… 渔阳左近,气氛一天比一天的紧张起来。 还有些能力的,觉得势头不对,便举家迁往冀州,舍不得故土的,咬着牙顶着风险,将希望寄托在渔阳的城池城墙防御上。大批大批的民夫夜以继日的修葺修建防御体系,然后希望这样就能够隔绝鲜卑人的刀枪。 第七天,更坏的消息传来了…… 鲜卑人来的更多了,这一次不仅有柯比能,还有步度根,两个鲜卑大王汇集在了一起,带来了数十个大小不同的鲜卑部落。 袁熙几乎要崩溃了,日日夜夜翘首南望,父亲,父亲啊,孩儿在这里,在这里啊,鲜卑人就快来了,快来了啊,您的援兵,援兵究竟在哪里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73章 鹤鸣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新年,似乎就在不远之处,这一年虽然跌宕起伏,多灾多难,但是总算是要过去了,或许是因为如此,冬日依旧寒冷,但是成都就像是完全忘却了之前的战争之痛一般,依旧渐渐的明媚且妖娆起来。 太阳懒洋洋的悬挂在半空之中,多少带出一些暖意。 人,总是活在当下最好。 活在昨天的,往往充满悔恨,活在明天的,常常失于懒惰。 把眼前的事情一件件做好,才是最为根本的要务。 斐潜和护卫穿过成都街道上的时候,阳光刚好从东面的天空上洒落下来,照耀在道路两侧的树木和花草上,也照耀在来往的行人身上。 同样也是洒落在斐潜的身上,照耀着一片金黄,让刘备都觉得其闪亮得有些碍眼。 往来的行人,有形色匆匆的民夫,也有三三两两的士族子弟,还有些跳着担子的棒棒和持着布幡行走的方士游医什么的,在见到了征西三色旗帜之后,便纷纷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靠在街道的两边,让征西一行人马先行而过。 这就是统治者的特权,是特权当中细微的一个体现。 所有人都知道,时间对于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但是使用时间产生出来的价值却不同,就像是有人用时间获取知识,得到感悟,有的人只会化身杠精,在贬低一切的过程当中找寻自我的价值。 让出中央的道路给特权者使用,节省特权者的时间,这并非是成都一个地方的做法,也不是汉代才有的专利,然后身为特权者,应该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也是很有意思的。 就像是成都城内的结构也很有意思。 因为虽然说成都是盆地,是比较平坦的,但也是比较而已,并不是像华北西北那样的广袤平原荒漠地形,而是有一些细微的起伏,那么街道往往都尽可能的在地处,房屋则是渐渐的蔓延到了山坡上,夹杂着树木一起,当春天来临的时候,就会整个城市都瞬间翠绿了起来。 当然,如果是冬日,就像是现在,就多半是枯枝,灰黑一片满目凄凉。就像是要在绝望中看到希望,还是在希望中只能体会绝望。 幸好成都气候偏暖,冬日不长。 斐潜坐在马背上,他刚刚去青羊肆接了刘备出来。三天的禁闭,呸,清修,却是能让刘备静下来思索一些事情,当然,每个人的思想是不一样的,就像是强扭的瓜只能解渴一样,水到渠成方为最佳。 不远处也有一条水渠。 这条水渠从西北角引入,然后从东南角穿出,穿过整个的城市,是普通民众取水洗衣等等的重要生活构件,沿着水渠两边,也自然成为了城中最为热闹和繁华的地方,像是老字号的四方斋,春月肆,吴氏的成衣铺子,来氏的米铺,还有些什么当铺酱肆等等,都沿着水渠展开着幌子,或用字,或用图,表示这这里有什么样的物品。 水渠在这里,人们自然往来取水洗衣,然后也就自然汇集了各类的商铺,接下来便是吸引带来更多的人流,而人流又促进了更多的商机…… 而现在,斐潜的工作,个人的价值,便是在汉代,开出一条新水渠来。 街道之上,往来的行人很多,川中的繁华可见一斑。 当然,也有很多是兵卒,属于征西系列当中的兵卒。这些兵卒大部分是驻扎在城外,然后进城来采买一些物资,次序井然,见到了征西的旗帜之后,也纷纷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向斐潜一行致礼。 一队城中巡兵,看见了斐潜一行,也是纷纷在马背上行礼,但是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前,和斐潜等人交错而过。因为巡骑都是在执行公务,而普通兵卒只是在私人采买…… 刘备看着,看着,忽然叹息了一声。 “将军手下,皆令行禁止,又通达明理,兼得爱惜百姓……”刘备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奉承,“若天下兵卒皆是如此,百姓幸甚,社稷幸甚……” 刘备依旧还是刘备,并不愿意在斐潜手下担任什么职位,在经过了三天的思考之后,表示要他自己要追求圣贤的脚步,为百姓真正的做一些事情,让百姓能够富裕和幸福云云,方上不负皇恩,下不负黎民…… 其实也就是表示希望出任一方大员,以牧万民,也就是州牧。 斐潜不置可否。 不过刘备依旧很谨慎,表示自己愿意跟在斐潜身边学习个半年一年的,然后才带着斐潜的这些精神和方略,去学以致用,充分的展示对于征西的服从和尊敬。 至于刘备内心当中是怎么想的,斐潜大体上也能猜测出一个七七八八,但是不说其他,就单单刘备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很有迷惑性的,八字眉松弛下来,双眼弯弯,令人不由得忽略了其较深的法令纹,看起来就想是普通的一个中年人一样,谁会知道其实在这个中年人迷惑性的外壳之下,藏着一颗永远不服输的内心? 一件事情一种状态持续得久了,人总会为自己找出各种正当的理由来。 刘备如此,斐潜也是如此。 回想起来,有时候斐潜也会有些疑惑,为什么之前看过的一些重生之什么什么的籍,那些重生者总是迫不及待的就是抓钱收女人?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哪朝哪代,只要是能站上顶端的那些人,大都有及其坚强的意志力和各自的坚持。 古人不是都傻,后世也不缺二楞。 人的言行举止,一般都离不开个人的欲望,因此归根结底,对于那些只是一味追求钱财权势美人的穿越者来说,很可能就是原本缺乏感,带到了重生之后。 比如重生之前是谨小慎微或是被欺压的对象,所极度缺乏的就是钱财和乃子,然后重生穿越之后,便是为了满足这样缺乏感,第一时间就急着抓权赚钱花钱找乃子,然后继续抓更大的权,赚更多的钱,花钱找更多的乃子,硬生生将原本应该活成大时代的机遇活成了小时代…… 对于更高层面的贡献和时代的进步呢? 斐潜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伟大,但是至少不能向渺小看齐。 来汉代走一圈,难道就是为了收罗些美女满足下半身?还是说下半身愉悦了,未来一切都能变美好?一进一出就能增长些GDP什么的? 难道不应该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像是修筑川蜀的都江堰一样,改变一个地区的未来,甚至是改变一个世界的未来? 所以当下,还有无穷无尽的事情要做啊,斐潜根本就没有多少心思放在这种原始本能上,任何一个问题处理不好,都会引发一系列的后续反应,就比如他身边的这一个,刘备刘玄德。 斐潜转头向一旁的黄成,然后指了指刘备,说道:“我们兵卒按规矩采买的这个事情,你跟他说吧……” 黄成露出憨笑,指着一旁的兵卒说道:“刘使君,这个到不是因为这些兵卒爱惜百姓……而是因为有军规,当然,仅有军规是不够的,像这样的普通兵卒,讲再多的道理和法规,都比不上给他足够兵饷……” “啊?”刘备有些糊涂,给钱就能代替道理和规矩? “对,不能克扣的,该给多少给多少……有了粮饷,这些兔崽子就不会因为缺衣少食,然后动什么坏心思……”黄成继续说道,“……然后,才是军规……如果有人触犯,不仅是其本人受罚,所有在场的,或是知晓的,未能阻止其行为又没有及时揭发者,皆要受罚,其曲长军侯,也是一并责罚……” 就像是大多数人的习惯一样,如果某个人做坏事,但是这一件坏事并没有直接联系到自己的头上,那么就算是看见了也不会有太多的反应和制止的动力,不过若是牵连到了自身的利益么,再加上一人犯错全队连坐的制度…… “哦,知矣……”刘备点点头,这个方法他也是知道,“此乃什伍法也,正所谓里有里魁,什主什家,伍主伍家,以相检查,民有善恶,以告监官也……” 保甲法么,并不是明朝的专利,而是从春秋战国时期就开始了。在春秋战国时期,人口逐渐增加,乡里渐渐形成,什伍制便成为后世保甲法的基础,在商鞅变法之后,更增加了连坐制度,一家有罪,其余九家必须告发,若是不告发,那么十家连坐,因此在秦朝的时候,民众之间反倒是甚少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因为成本实在是太高…… 后来这样的制度在以后一千多年的时间之内不断完善,如汉代的亭,魏晋的三长,隋唐的里长,直至宋代,王安石变法期间,才正式确定了保甲法,并且制定了相关的细则,奖惩措施,然后在明朝的时候发扬光大,甚至更加细致的分出了什么军户商户民户等等各种户口,成为了戴在民众上面的镣铐,直至后世还有部分的残余。 保甲法有没有缺陷? 缺陷很多。 比如保甲法首先就是为了限制人口流动而产生的,然后自然跟随着就是收取赋税的方便,方便剥削阶级的统治,然后培养出一批倚靠着保甲法而产生出来的土豪劣绅等等…… 然而优势呢? 至少在汉代,却极其重要且强大。 斐潜转头看向了刘备,笑嘻嘻的说道:“既然玄德也认为此法不错,那么可愿助某一臂之力,暂且任此事如何?于川中推行什伍之法,便民利国,其善大焉……”军队之中有这样的连坐,但是在民间因为大汉的律法变更了几次,便没有这样的规矩了,甚至还多出了亲亲相护,不为论罪…… 刘备一愣:“将军之意是?” “玄德之志,岂非牧万民乎?”斐潜摇晃着马鞭,就像是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兵民之政,原本一体……吾观川中民政,多有谬漏之处,不妨便以此为始……玄德以为如何?” 这就是要安排具体的职务了? 刘备不由得在心中衡量起来。 这绝对不是仅仅一个律法的问题,这个征西,难道是为了清查川中人口?不过这样一来岂不是将我推在火上烤?清查人口,多半也会触及一些川蜀大户大族之间的利益,那么这样一来,岂不是…… 可是方才才说了要牧民之道,转头就不做这个事,这传了出去定会败了名头…… 更何况自己确实是在民政这一块有些不足,借这个机会,多学一些征西将军是如何治理属地的方法,然后也有机会…… 想到此处,刘备便拱手说道:“如此,备愿为将军驱使……” “善。”斐潜笑着说道,仰头看了看天色,“那么就明日卯时,玄德可至议政厅,某当众宣之……玄德这些时日也是辛劳,不妨早些歇息……” “唯,如此,备先告退了……”刘备也没有多啰嗦,便向斐潜行了一礼,然后便目送斐潜离开,才转身带着三四贴身护卫而去。 黄成憨笑着,向着远去的刘备也是拱拱手,算是告别,然后转过头来,收了收脸上的笑容:“主公,真让他来做这个?” “不然呢?白养着?迟早养出问题来……”斐潜甩了甩马鞭,“还不如多少让其发挥些作用……这个事情,到时候你作为副手,主要还是看着就行,不要插手其中,看着他怎么做就行……然后主要还是要借这个机会,察看川蜀各地的地形,要不然下一步,就算是要将兵卒派驻出去,都不知道派到哪里好……” “另外,你也要学一学民生方面的东西了……”斐潜一边向前,一边和黄成说道,“过些时日,大概半年左右吧,具体还是要看你自己学习的程度如何……我准备将你派任上郡守……那边的情况和川南差不多,胡夷多,汉人少,要镇也需要抚,其中平衡度量,你也要学学才是……” “上郡守?”黄成愣了一下,然后白了一眼在一旁拱手贺喜的黄旭,有几分不安,也有几分期待的说道,“主公,某定然好生学!” “上郡很重要,贯通南北,连接关中阴山,腹侧还有平阳……”斐潜点点头,“交给旁人么,我不放心,但是你也要好好干,不要让我失望……” 黄成用拳头在胸口敲了两下,“主公但请放心!某定然竭心全力!” 斐潜嗯了一声,然后便继续向前,问黄旭说道:“制作的川中沙盘好了没有?还有郪县的伤员恢复得如何?大个子现在怎样了?” 黄旭连忙说道:“沙盘已经做好了,某令人先放在了议事厅之中……郪县那边还没有消息,某已经派人去催了,最多明日就能回复……” 事情很多,但是也只能慢慢做,就像是没有先前的铺垫,也就没有现在的方便,没有之前的军中扫盲,没有城中巡骑,也自然没有当下的军规,更不用说下一步的保甲制度,这不仅仅是一个清查户籍的手段,更是后续一系列动作的展开……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所以很多人就干脆不开头,或者只是开了一点点便躺倒不做了。 斐潜仰首远眺,近处人来人往,远处酒幡高悬,再往天边之处看去,便觉得川中如碗,四周群山环抱,矗立天际,而苍穹如盖,正好覆盖其上,就像是一个硕大无比的炼丹炉,人在其中,要么被时间和欲望化为枯骨污血,要么炼就一身本领杀将出去…… 是生,亦或是死,其实全在一心之选。 向前,迈步向前,只要心之所向,愿之所望,何处不是正前方?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74章 汉广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智力是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差异化最为明显的方面。 就像是有些人就是喜欢不带脑子一样,虽然说看见了也听见了,依旧还是有人没能够迅速的适应新的变化。 比如征西将军带来的这些变化…… 临近新年了,虽然还没有到时间,但是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筹备起来,纵然穷苦了一年的普通黎民,也捉摸着打些柴火,换些钱来到街面上扯上三尺的新布,亦或是买一升的白面白米什么的,更不用说那些川蜀大户大姓的子弟,眼见着战事平定,又可以重新回到他们最喜欢的时光里,这心情,巴适惨了…… 于是乎,成都内外,也渐渐洋溢起喜庆的气息起来,似乎冲淡了许多天气的严寒。 就在斐潜从青羊肆将刘备接出来的时候,在成都东门大街,原本的积雪早早的就被扫到了一边堆在砖墙之下,左近一间临仙楼内楼上楼下点着好几个火盆子,又有厚厚的遮风帘子,再加上酒肉的香气一熏,几乎让所有进门的人都立刻感觉温暖了起来,仿佛春天提前到来了。 楼下卖茶也卖酒,许多腊月里面闲暇的,手头上不怎么紧巴的汉子,便在间中坐了,一边烤着火,一边饮着苦茶酸酒,扯七扯八的闲聊着,当然大部分依旧是围绕着新入主川中的征西将军斐潜…… 在这些人的话语当中,征西将军渐渐的就神魔化了,虽然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经历过郪县的那一场战斗,甚至好多消息都是不知道经过了几道手了,但是依旧阻止不了这些人发挥超出平常的想象力,将征西将军以及他的手下,描绘成为充满了神力量,挥手便云来,袖手便雨落,跺跺脚便城门轰塌…… “这么说来,这以后求雨就不用找龙王了?”一名闲汉嘀咕着,似乎找到了一条新思路,“征西将军原来有这样的神通,能催云布雨,怪不得说是能让关中风调雨顺,增产增收呢……” “对啊,对啊,这要是征西将军也给我家田头……嗯,我是说我们川蜀田亩也拨些神通什么的,岂不是……” “想啥子呢?好处也轮不到你先,还不是那些大户在前面?” “征西将军的神通那么多,这些大户也遭不住吧?多少漏一些出来,我们也就够了……” “这倒也是……不过这个征西将军神通么,现在倒是没见到,规矩倒是先见着了……嘿,我说那个大宽啊,你被罚的劳役做完了?巴适不巴适?” “巴适惨了!”大宽哼了一声,输人也不能输了面皮。 “哈哈哈……” 这一方角落顿时飘荡起快活的氛围起来。 “大宽啊,下次可别到处尿了,小心征西将军不罚你扫街了,哈哈哈……” “就是就是,大宽胆也肥的,好歹找个偏僻巷子也成,当着征西的那些巡骑尿,这不是自找的么?” 佰大宽虽然涨红了脸,但是依旧嘴硬,“格老子就尿了!真么了!格老子就是不服!这征西将军上管天,下管地,中间还管拉屎拉尿了?是个人难道就不能拉屎拉尿了?这还罚老子……” “大宽,你要是不服气,去找征西将军讲理去啊!出门左转,然后朝北,没人拦你!” “切,格老子是脾气好撒!懒得计较……” “哈哈哈……” 来敏在店伙计的引导下,一边缓缓地登楼,一边听到了角落里面的嘈杂笑谈,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些笑意,然后便上了二楼。 二楼之上,便雅致奢华了许多,不仅有屏风间隔,甚至还有勾连了幕布垂下,角落之处还放着香炉,袅袅的青烟散开,就像是隔绝出了一片优雅来一样。 “敬达兄,这边请!”吴懿早早得到了信息,转出了屏风,招呼着。 “啊呀,小弟来晚了,吴兄恕罪,恕罪……”来敏拱着手,笑呵呵的说道。 吴懿哈哈笑着,上前亲切的拉着来敏的手,见牙不见眼的说道:“敬达兄何必如此!你我相知多年,多扰于繁琐之事,不得闲暇,甚少欢聚……今日听闻这临仙楼新有佳肴,独饮未免无趣,得敬达兄不嫌某搅扰粗鄙,真乃三生有幸也……” 来敏也是笑,两人又谦让了一阵,方相互扯着袖子,一同入座了。 吴懿就不多说了,这个来敏么,其实也算是和吴懿一样,属于天涯沦落人,相看两不厌的类型。 来敏原本祖上也是不错的。当过三公的,当过车骑将军的,当过侯爷的,甚至还娶过汉家公主的,都有,但是到了来敏这一代么…… 历史上来敏因为是新野人,所以很快的就跟入川之后的刘备勾搭在了一起,甚至成为了刘禅的家令,随后一路飙升,直至他自己膨胀起来和猪哥对肛上了,然后说错话了,便被***,熬到了猪哥死后,又重新抖起来,结果没想到又说错话了,再次被**,然后这一次便没能再起来。另外来敏年终九十七,也算是相当高寿的一个家伙。 吴懿和来敏,在某些方面上比较相似,再加上现在两个人基本上都是处于赋闲状态,又同为东洲人,自然就觉得相互抱起来比较温暖,所以在一起联络感情也就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事情。 菜肴上来之后,两个人吃吃喝喝一阵,便渐渐的开始说起了正题。 屏风左右也都是自家的心腹护卫,除非是有人贴在二楼的窗外,又或是贴近楼板,否则在酒楼吵杂的环境之下,就算是想要偷听,也未必能听得到。 “明日征西……”来敏凑近了一些,低声说道,“召集众人议事,吴兄可知所欲何为?”来敏现在暂时没有官职,也自然无法了解一些内部的事情。 吴懿放下了酒爵,也是轻声说道:“新年将至,多半是些事务评定,来年举措……” 来敏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吴兄近来可见得刘使君?” 吴懿摇了摇头,说道:“玄德近些时日,皆于征西左右,某亦不得见。” 来敏看了吴懿一眼,然后垂下了目光,捏着筷子,和箸枕相碰了两下,发出细细的清脆声响,“这么说来……刘使君……” 临仙楼是成都城内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再加上吴懿来敏虽然当下并无官职,但是也不是一般的普通百姓,因此在餐具上也就比较讲究,就比如所用的筷子是用象牙镶银的,然后箸枕也是青铜的,甚至在箸枕之上,还刻了几道纹路,象征着饕餮。 “玄德素重情谊,当非此也……”吴懿看了一眼,便知道来敏是什么意思,只不过这个否认的话语,似乎说起来也没有多少底气,“当不至于如此……” 来敏放下筷子,笑了笑,没说话。 吴懿一时间也不好说些什么,两人不由得沉默了片刻,略有些尴尬。 楼下的嘈闹之声,透着楼板传了上来,零星的几个词语飘荡着,像是什么“征西”,什么“规矩”,什么“银钱”,进入了吴懿和来敏的沉默范围。 “这个……征西之法……”吴懿打破了沉寂,“敬达兄以为如何?” 来敏笑了笑,举起了酒爵邀请了一下,“在下位卑言微……此事,呵呵,且容权重之臣商议就是……” 吴懿也端起了酒爵,点头笑道:“也是……正所谓,冬去春来,所种所获也……不妨且祝征西新法大行之……” 两人相视大笑,然后举杯一饮而尽。 ………………………………………… 战争,发展到了汉代这个阶段,已经脱离了骨气时代拿着猛犸的腿骨相互乱敲一气的模式了,想要获取更大更多的胜利,其决定的因素,不仅是在战场内,也是在战场之外。 随着时间的退役,整体社会的发展,战场之外的决定因素会越来越重要,装备上面的压制,技术性的更新,类似这样的东西会扩大双方的差距,然后迫使对方投入更多的资源消耗,最终有可能因为消耗不起而输掉整个的战役。 因此,斐潜当下的强悍,不仅仅是在军队上,还有之前在并北和关中打下来的经济基础。这些软硬实力加起来,发挥出来的功效,往往大于普通的相加,就像是原本关中到汉中的道路崎岖难行,子午谷狭小艰辛,而现在经过不断的开山炸石,原本连人都难以攀爬而过的山道现在已经变成了可以让一马通行的小道,若是持续的开凿下去,交通也会越来越便利…… 汉中至川蜀也是如此。 黑火药在战场之上的运用实际上并不是无往不利,但是用在炸山石上却很好用,至少比什么原始的什么水火法来得更快,减轻了难度,加快了整个工程的进度。 同时,因为并北畜牧业的发展,因此有更多的牛马可以替代做一些粗笨的工作,比如运输沙土石块什么的,因此征西之下的民夫就可以从事一些比较精巧的项目,不至于在粗笨的事情上花费太多,而这些粗笨事务原本就是最消耗人力的…… 或许在很多事情上,斐潜都有些不足,并不如那些尖端一流水准的谋士和武将,但是在整体把控上,对于资源的利用的调度,却是在后世的办公室运作过程当中有着相当多的理论和经验,这一点,斐潜在整个汉代,无出其右。 就像是历史上,刘焉刘璋把持了川蜀,也就是只懂得像一个守财奴似的积攒财富,然后被刘备将原本刘焉刘璋积攒下来的这些,一股脑的又给花了一样,很多诸侯并不清楚究竟应该怎样利用资源,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利益最大化。 川蜀,就是资源密集的区域,而想要富,自然是先修路。这个道路,不仅仅是原本的官道,还有那些连接新资源点的未经开辟出来的道路。 就比如说某地的一枝花…… 在汉代,并没有攀枝花这个称呼,而是称其为大笮。 斐潜回到了府衙,进了厅堂之内,便看到了刚刚建好的沙盘,不由得双手撑在硕大的沙盘边缘上,看着沙盘上标志着这个大笮的大体上的方位。 因为川云一带,群山众多,因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形成了众多的部落形态,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新的部落诞生,也有些部落消亡。就像是大笮,原本就是指在这个地方住着一群笮夷人,曾经一度兴旺,据称鼎盛之时,有户百三十万,口六百余万,然后就被汉武帝给盯上了,便在元鼎六年的时候着手开始征讨大汉西南,将这个原本有些发展希望的苗芽,彻底的给闷在了土里…… 到了现在,笮人分裂成为白狼、盘木、楼薄、青衣、三襄、旄牛诸部,然后一部分留在原地,一部分逃亡和羌人结合在了一起,已经没有当年的强盛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笮人和汉人的关系一项不怎么好,再加上刘焉和刘璋父子两个都不是非常有能力的,因此对于这些笮人,只要不来捣乱,也都是权当看不见…… 但是问题是,斐潜现在想要这里的矿产,就不得不要和这些笮人打交道。 招抚? 按道理来说,汉武帝时期结下来的冤仇,到了现在该散了也差不多散了,毕竟两三百年过去了,中间差了多少代的人了,就像是匈奴一样,当年打生打死,现在还不是乖乖听话? 斐潜绕着沙盘走了一圈,堂内的火烛照耀着,让立体的沙盘上的光影也跟随着火烛的晃动而变化起来…… 不过笮人和匈奴生存的环境不太一样,在草原上,时刻都要面对一代新人换旧人,走马灯式的大联盟,而在山里面的,不是有句话叫山中无岁月么?眼界不开阔的,往往思想也受其束缚,所以如果说笮人依旧惦记着当年的事情,也不是什么怪的事。 因此,现在应该还是要做两手的准备,毕竟攀枝花的铁矿啊…… 想一想都觉得要流口水,更何况还有那些伴生矿,记得还有煤矿,花岗岩矿,简直是只要圈下来,立刻就可以当场建高炉的节奏! 所以无论如何,此处便是势在必得!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75章 棠棣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刘备和征西将军斐潜分开之后,并没有立刻往自己的临时住所而去,而是在街上又晃荡一段时间,看着街道两侧的商铺和往来的行人,又在一家酒肆里面买了些熟食,才慢慢的转进了自家住所。 刘备现在,当然是没有多少仆从护卫,除了贴身的这几个之外,便是都收了回去,不过刘备也是苦过来的人,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应,更何况比起仆从什么的身外之物,刘备更看重的是这些时日在征西身边学到的东西。 征西将军斐潜有很多东西,是刘备从未见过的,但是见到了之后,又觉得必然是应该这样,这就让刘备有些迷糊了…… 说起来刘备去过很多地方,当然,这并不能怪刘备,但是在汉代能够动不动就行千里路者,也是凤毛麟角,自然也就增长了不少见识,可是这些知识刘备依旧觉得不够,因为他在所有诸侯之中,就没有见过像斐潜这样的治理方式。 公孙瓒就不说了,那家伙连自己的军队都治理不好,更不用说什么治理民生了,若是论起来,以公孙瓒个人的能力,充当一地校尉应该差不多就到顶了,再往上都不行。 袁绍么,刘备虽然没亲眼所见,但是也大体上知道一些。这家伙的方式刘备也用不来。袁绍帐下人多,有什么事情这个那个分着做些,也就没了,但是袁绍下面各方面的倾轧很厉害,似乎袁绍也不以为意,亦或是有意为之…… 至于曹操,可能是因为曹操出身的原因,所以很多朝廷大臣对于曹操并不是十分的配合,而且汉帝刘协对于曹操似乎也不是很满意,再加上曹操的算计也让刘备不是很舒服。而刘表,呵呵,更不用说了…… 现在,在征西将军斐潜这里,刘备却有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什么事情似乎都摆在明面上,但是若是细细捉摸起来,又能品味出一些谋略出来,但是这种谋略么…… “大哥!!!” 一声断喝,吓的原本吗趴在石缝之中吵吵个不停的蛐蛐立刻收了声,然后死命往石缝之中贴了进去,企图规避这突如其来的音波伤害。 “啊呀!”刘备刚准备下马,差点崴了脚,踉跄了一下站稳了,“三弟!你怎么来了……这个……下次能不能等我下了马再打招呼……” 张飞见到了刘备,高兴坏了,溜溜的在刘备左右身侧转着圈子上看下看,“大哥你瘦了啊!啊?!大哥你方才说什么?“ “……”刘备笑了笑,“你怎么来了?你二哥现在伤势如何了?身边多少也要有人照顾啊……” “好多了!伤口现在大都愈合了!二哥担心大哥,让我先过来,说他有平儿在就行了,还说等伤势好了之后也过来……”张飞哈哈笑着,然后便转成了嘟囔,“这个征西小贼的金疮药效果还不错……也不知道怎么搞出来的……” 对于常在战场上厮杀的张飞来说,像征西这样的治疗愈合速度,已经是让张飞非常惊讶且佩服的了,不过么,张飞性子向来就是就算是心中服了嘴上依旧不服的,所以能说一句不错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刘备也点点头,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我也有听闻的,据说征西这边,伤兵若不是致命伤,大体上能活下来的不少……你看到城中的巡骑了么?听说在关中,都是些伤兵退下来的,还有好些断了手脚还能活着的……” “大哥的意思,断了手脚都能活下来?不是,我的意思是,这样的有很多?”张飞瞪圆了眼。因为像征西这样注重消毒和急救的毕竟较少,再加上断手断脚的创面很大,所以很多人在愈合的过程当中出现这样或是那样的并发症,因此在一般诸侯治下,基于简陋的医疗条件,下了战场之后这样的兵卒,大多数都活不了几个月。 刘备点了点头,进了厅堂,坐了下来,沉默了片刻,似乎思绪飘到了之前的那些岁月之中…… 张飞也有些黯然。 虽然说在战场之上必须要有铁石心肠,但是人非草木,尤其是一些跟在身边已久的护卫,然后因伤折损,在心中多少也会留下一些印迹,时间长了,这些印迹也就越来越多,仔细一想一翻看,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不过,说回来,这个征西,果真是名不虚传……这些天,我也学了不少……”刘备很快的收拾了心情,对着张飞说道,“就不说军事了,单单民政这一块,简直就是环环相扣,相当不得了……三弟,你进城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和之前不一样的?” “嗬!当然有!”张飞撇了撇嘴,说道,“一个个兴高采烈的,都在张灯结彩准备过新年……”这么明显的拍马屁的举动,我老张怎么会看不到? 刘备倒也不急,引导着说道:“还有呢?” “还有……”张飞捉摸了一下,“人比以前多了……” “然后呢?”刘备继续追问。 张飞想了想,不太肯定的说道:“川中大户都来了?” 刘备点了点头,说道:“大部分都来了,这也是应有之意……不过,三弟,你有没有发现,这城中街道干净了许多?这气味……” “这个……大哥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啊……”张飞搓了搓下巴上的胡子,刷啦啦的就像是搓着一把刷子,“怪不得看起来有些不习惯……” 古代,嗯,一直到了民国,依旧很多地方是没有公共厕所的,就连室内的,也是一样没有,每天清晨便有人拖着大木桶车出来收夜香,就不用说还没有形成什么制度的汉代了,随处人马排泄物简直是一个城市的必然附带物…… “啊哈,没想到征西将军居然还管这个?”张飞挑着眉毛说道,似乎准备给征西将军编排一个什么关于屎尿屁三尸称号。 刘备却认真的说道:“小中见大啊……若是这个事情,让三弟你来处理,要怎么做?” 张飞眼珠子转了转,说道:“难道不是像征西一样,派些兵卒在街上巡查,抓到一个罚一个么?” 刘备却笑了,摇了摇头说道:“在主街上巡查,嗯,没错,那么坊内的呢?还有,这事,总不能进城就要憋着吧?多少要有个出处,又怎么安排?若是三弟你来处理,要如何安排,又需要多长时间?” “这个……”张飞真没想那么细的东西。 刘备竖起了一根手指头,说道:“征西只是召集了城中大户,只说了一件事情,干戈属金,瘟疫属水,所以秋冬多干戈,春夏多瘟疫,大战之后,金便生水,于是就易有大疫,不过水又生木,因此这些污浊之物,于庄禾又是大有裨益……” 张飞瞪圆了眼:“这……真的?” 刘备哈了一声,说道:“关键是征西同时还说,关中并北用的沃田之法,便可增产二成……而谁收了这些污秽之物,便归谁所有,可用于积肥沃田,征西亦派农学士指导一二……于是乎,这城中上下,征西一兵一卒未动,也没花一分一毫,只是派了些巡骑,便在大户协助之下,三日之内,打扫了一个干净……” 刘备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说道:“三弟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在这里的时候,让这些大户做些什么事情,便是这个说很难,那个也说不易,收个赋税都要三番五次……而这征西,只是一句话……这就是其中之妙啊……再如什伍之法,先秦亦有之,不过后因大户隐匿,所多废疲……对了,征西要推行编民什伍连坐之法,令某主事……若是往常,大户往往隐匿不报……然而征西欲开新田,行什么山耕水车之法,然后这些耕田要授予无田之户,如此一来,各地大姓大户又怎敢不报?毕竟大户之下这些隐户,若是不知倒也罢了,若是知道这些大户断了其授田之利,呵呵……” 刘备望着厅外说道,“……如此一来,川中平白就多出多少人口,便又多出多少赋税……这个征西,唉……” 隐匿人口,向来就是华夏传统,就算是到了后世,依旧有不少黑户。这些人口就成为最好的剥削对象,不过若是这些人听说有机会分田分房子,那还会心甘情愿躲在大户之下么?再加上连坐之法,举报有奖,包庇同罪,原本的利益天平立刻就被打破了…… 张飞皱着眉头说道:“如此一来,这些大户岂能答应?” 刘备点点头说道:“这个正是我的忧虑啊……不过,明天征西才会宣布任事……而且按征西脾性,恐怕是还有后续手段……征西此人,素爱用阳谋,这阳谋之下,唉……” 刘备就觉得这些时日,他叹的气,比之前最困难的时候都还要多:“于青羊肆之中,征西问我志向如何?想要出任地方,亦或是位居三公,还是欲为王……三弟你说,我能怎么选?若是选为王,征西多半立刻划一个属国,例如绵竹这样的破败之地,再安排一个国相……” “选三公?我若是要这三公之位,又何必离开许县?”刘备摇头苦笑着,“明面上似乎是三条路,但是实际上只有一个啊……然而选了这个牧民之位,就跟着来了这个什伍之法,我何尝不知此事会恶了川蜀大姓大户……” “嗷呀!”张飞明显就要站起来嗷一声,却在刘备一瞪眼之下缩了回去,也收了音量,“征西小贼……真是……奸诈狡猾……” 刘备说道:“可是这些都摆在明面上……征西将军甚至还说了此事不易,做好了自然就懂得如何牧民……” “征西也如此说?”张飞有些茫然,“就这样跟大哥说的?那他是什么意思?” 刘备沉默了片刻,忽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多半是觉得我做不好这个事情,连牧民的资格也是缺乏……” “混账!”张飞怒道,“竟敢小觑大哥!” “可是我觉得征西说的有理……”刘备摇头道,“征西问我在新野那么长时间,都干了些什么?有没有兴修水利道路桥梁,有没有清剿周边匪徒山贼,有没有整顿市场扩大贸易,有没有指导农桑收拢流民……” “啊……这个……”张飞也有些懵圈,然后又犟嘴说道,“新野弹丸之地,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怎么做事情?这么一堆,谁做得了?” “可是征西能啊!”刘备喟叹道,“征西到并北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上郡之地,不是白波就是胡人,兵不过一千,将不过三人……可就这样做起来了……” “呃……”张飞哑口无言,几次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发现似乎什么也说不了,最终只能是憋着嘴,胡子抖啊抖的,就像是一只缩着刺的刺猬。 刘备笑了笑,轻声说道,声音里面依旧充满了希望的力量,“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并不是没有机会,但是确实没有做好……现在学,也不晚啊,总好过等到学不动的时候,再来发现这些问题吧?三弟,你既然来了,也是要学的……” “啊?我?”张飞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也要学?” 刘备点了点头,忽然说道:“对了,我们的兵卒现在如何?”不管怎样,作为安身立命的丹阳兵,依旧是刘备心中最为重要的一块倚靠。 “在开田……”张飞撇了撇嘴,“那边那个什么徐元直说了,兵卒不能闲着,闲着就多是非,所以拉去开辟新田了,好来年开春配给给无田之人……” “只有我们丹阳兵去?”刘备皱起眉头来。 “不是,都有去,轮着来的……”张飞说道,“这一点倒也是公平,川蜀的,东州的,还有荆襄的,就连征西自己的也有去,所以……”正是因为如此,张飞也没有办法说些什么,大家都去,所以众人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地方。 “嗯……不患寡而患不均啊……”刘备嘀咕着,点了点头。兵卒也可以用来屯田的,嗯,这一个方法也是不错。 “对了,那么征西可有安排你做什么?”刘备又问道。 张飞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暂时没有,不过明天聚将议事,有什么事多半就会说吧……大哥,若是征西真的安排什么事情下来,这个……是做还是不做?” 刘备沉吟了一下,说道:“若是不害及自身的,就做吧……征西这里,有太多事情看不清楚了,多做一些,或许就能多明白一些……” 刘备目光转向了堂下,一株棠棣斜斜立在院中一角,因为还是腊月,因此向上的枝杈孤零零的伸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发芽,重新开出鲜艳的花朵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76章 沙盘之论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今天是征西将军斐潜聚将议事的日子,许多官吏早早的就来到了府衙之前,其中自然也包括刚刚走马上任的益州刺史刘璋。 刘璋孤零零的站在最后,不管是征西原本的手下,还是费诗李恢秦宓彭羕等这一波被擢升的人员,亦或是跟着刘备吴懿这样暂时闲散的人员,都没人有什么兴致搭理刘璋…… 刘璋看着成都府衙大门,一时间万千滋味涌上心间,竟然觉得有些哽咽起来,眼眶之中充满了泪水,朱红大门也觉得有些模糊和扭曲了起来。 刘璋十来岁到了川蜀,然后便几乎都住在这一个府衙之内,有时候一天经过这个大门三四次,但是似乎没有一次认真看过着这个大门,而现在才算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才知道原来旗杆的位置是在这里,门上的五彩似乎有些褪色,石阶有个角落磕坏可一个小缺口…… 然而这一切,已经和刘璋毫无关联,这里不再属于他,也不再属于刘氏。 就像是当下的大汉王朝。 当今天子姓刘,可是能说当下的大汉就是刘氏的么? 比起天子来,我这点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刘璋一边默默的流下泪来,一边神经质一般的轻笑了两声,吓得原本就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其他官吏,下意识的又站远了一些…… 在自怨自艾的刘璋稍微前面一些的,也显得有些孤立的,是刘备、吴懿和张飞,三个人站在一处,默然无语。吴懿面无表情,而刘备则是依旧带着那一副温和的笑意,似乎随时都准备和人打招呼。 然而并没有人和刘备打什么招呼。 至于一旁的张飞,则是和再前方一些的魏延对上了眼,呸,瞪上了眼,两个人虽然没有直接说话,但是在空气当中似乎都有兹拉兹啦的声响。 魏延和张辽站在最前面,旁边就是黄成和徐晃,许多川中官吏众星捧月一般的围着,五百斑斓的彩虹屁不断的奉上,刚开始魏延还多少应答两句,到后面便渐渐没有了耐性,哼哼了两声便不约而同的和徐晃退到了稍微靠后一些,将这些应付事务都交给了相对温和且比较善于交际的张辽和黄成两人。 然后魏延一转头就对上了张飞,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黑脸对黑脸。 魏延缓缓地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张飞,然后嘴角翘了翘,朝着张飞龇了龇牙,小声的嘀咕道:“黑胡子……” 张飞虽然听不到魏延在说些什么,但是也猜得到没什么好话,于是曲着手臂,鼓着肌肉,撇撇嘴低声骂道:“这个黑矬子……” 不过张飞的嗓门,大家都懂的,虽然已经是张飞有意的压低了声音,但是依旧让一旁的刘备吴懿,还有其他人听到了,不由得都是回头一看,顿时场面就是一静! 刘备只觉得额头上的青筋扑棱棱跳了两下,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瞪着张飞那张嘴,恨不得回家拿双股剑直接给缝上去…… 魏延也是大怒,正要去找张飞麻烦,却被张辽侧身一把拉住了手臂,低声喝道,“文长!这可是在主公府前!” 若是旁人劝住,魏延未必能够服气,但是张辽一来相貌堂堂,二来本领也是不差,三来战绩也是不俗,因此魏延见是张辽出面,同时确实是议事就要开始了,在征西面前也不是很好看,也就停了下来,没有上前…… 正好这个时候,黄旭从里面走了出来,见状也是不由得愣了愣,然后说道:“这怎么了?” 刘备连忙拱手说道:“没事,没事,正准备拜见征西将军……” 魏延哼了一声,转头过去,没有继续纠缠此事。 黄旭左右看看,虽然知道其中必然有些变故,但是当下时辰也到了,也不便耽搁,也就点点头,请众人进府…… 汉代的府衙其实都不大,进了大门就是前院,过了前院就是议事厅,结构也相对简单,并不复杂,后世才会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复杂。 一进议事厅,众人的目光就被厅堂之中的一个巨大沙盘所吸引了。 沙盘四四方方,很是硕大,几乎是占据了整个的厅堂中央的区域,就连原本的摆放着的桌案席子也都因此被撤走了,众人也就只能是站着,围拢在沙盘的两边。 整体看来,沙盘的地形却像一个不怎么规则的大盆子,四周都是山,一条河流从南方沿着山边一直到了中间东面而去,中间则是纵横沟渠的平地,还有些像是城门一样的建筑物模型,让人一看就明白了这个其实就是川蜀地形图。 虽然众人大多数都有看见过川蜀地图,但是直观的看见具体地形示意沙盘,很多人还是第一次。 “觉得像是什么?”斐潜没让护卫唱名,径直从堂后转了出来,见众人围在沙盘左右,便出声问道。 “拜见主公!” “见过将军……” 众人连忙朝着斐潜行礼。 “今日只是召集诸位议事,并非点卯军政,诸位也无需拘束,都随意些……”斐潜摆摆手,然后指着沙盘说道,“观川蜀地形,各位觉得像是什么?” “有如巨盆一般……”黄成在一旁说道。 斐潜点点头,然后指着其中靠近都江堰的一座城池模型说道,“吾等便于此处……” “哦……” “嗯嗯……” “原来如此。” 众人低声议论纷纷。 “川蜀如宝盆,鱼米皆于中……”斐潜一边指点着沙盘,一边说道,“此处有铜,此处有盐,此处有朱砂,此处有硝磺,竹木更是繁多,桑梓则是遍地……金牛而进陇西,米仓则进汉中,建宁通交州,巴东邻荆襄,虽有山川间隔,然自古以来商贸不断,皆因物盛于此,可贾于外也……” “故而……”斐潜抬眼扫了一下刘备和刘璋,然后继续说道,“关中强盛必取川,荆襄雄横亦夺蜀,此乃兵家之道也,春秋先秦皆如是……” 此言一出,不仅是刘备刘璋脸色略有变化,就连费诗李恢这样的川蜀人士,也是同样多少有些黯然。 法正在一旁也是瞄了两眼,咯有所思。 董和微微叹了一口气。 斐潜扫过一圈,将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眼中。今天虽然说还有一部分人没有到,但是周边的这些官吏基本上也都到位了,而且也比较有代表性,各种都有,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个各种不同的集团。 话说起来,斐潜当下也是各种各样的小集团,不会比其他的诸侯少多少,但是主要的兵权和重要的支撑点,依旧还是以斐潜最早的一批人,因此整体上来说并不会出现像是袁绍那样难以平衡的局面。 毕竟斐潜不需要调整平衡,他只需要将外围的人不断的拉进自己中央核心,让核心群体的比重保持住就可以了。 什么是核心体呢? 其实说白了很简单,就是利益共同体。 这一次在川蜀,斐潜也同样想要打造出一块这样的利益共同体来,关键是川蜀确实有这样的条件。 “此川蜀丰盈,山林茫苍,云飞而树密,庄禾之安昌。著而至理,治水以兴邦。先秦设郡,劝课农桑,大汉修文,不逊明堂……”斐潜缓缓地说道,“诸位设想,如此之所,又有山川之美,物产之丰,为何不敌于山东诸子,弱于朝堂?”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默然。 川蜀有出过一些汉代大臣,但是整体上来说依旧是山东把持了整个的朝堂,川蜀的这些人也不过就是昙花一现一样,偶然有登上三公之位的也不能长久,很多不等到第二代,在自己这一代的时候就已经被打击下来了。 刘备站在一旁,目光盯着沙盘,略有所思。 斐潜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说道:“究其缘由,便是川中多安逸,四下多险川,若得一日足,何思百日难?川蜀四野山川环抱,所思所见,皆于此中,故而久而久之,便是所思所想,狭于此内,难以匹敌眼界开阔之人……” 董和、法正两人站在一处,不约而同地抬眼扫了一眼刘璋,然后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对方的动作,收回目光相视一眼,然后微微点头,重新看向了沙盘。 黄成徐晃魏延张辽四人也是各有所思,对于征西将军斐潜的话语自然也不会说些什么,但是川蜀土著的彭羕就有些忍不住了,多少觉得征西小看了川中士族的,为了颜面问题,便说道:“敢问将军,如此说来,关中亦是四关阻断,八山环绕,莫非也是视野所限,难敌山东?” 对啊,说起来这关中地形,其实也和川蜀差不多,周边也都是山丘高地,中间一块沃土平原,既然川蜀被征西说是目光受限,那么在关中的不也是如此么? 当然,彭羕说这个话,不仅仅是表面上的意思,还有潜藏的意思在内。 徐晃听闻彭羕所言,顿时有些动怒,正待向前跨步质问,却被黄成有意无意的挡了一下,转头看去,却看见黄成目光集中在了征西将军身上,也不由得跟着看去,却看见征西将军斐潜温润的笑容,忽然明白了一些,便垂下眼睑,往后退了一小半步,不再向前。 魏延和张辽立于一处,也是听出了彭羕言中隐含之意,不过魏延看着张辽没有动,又看见黄成拦住了徐晃,也没有做出什么其他举动,只是双手抱在胸前,冷眼盯着彭羕。 说起来,彭羕这个人么,其实就是个大嘴巴子…… 当年还是在刘璋手下的时候,叨逼叨的就惹到了刘璋,刘璋一怒之下,便将彭羕施以髡钳之刑,又免其官职令其与奴婢为伍,可是彭羕本性难改,到了现在好不容易在秦宓的推荐之下重新有了官职,却又出言暗讽,简直就是作死小能手。 当然,在历史上,彭羕也是如此,投靠刘备之后,见将被派往外地任职,心感不悦,便多有怨言,甚至在和马超见面的时候,对马超说什么“老革荒悖,可复道邪”“卿为其外,我为其内,天下不足定也”的话语,结果惊弓之鸟的马超在彭羕走后,立刻就告发了,于是彭羕被收监下狱,最后被处死…… 若是单凭相貌而言,彭羕可以说是川蜀之中的另类,人高马大的,比一旁的南郡董和都要高大半个头,面容端正,任是谁看了,都不知道彭羕竟然这么碎嘴。 李恢默默的往边上让出了两步,眼观鼻鼻观口,摆出一副这个人我不熟的样子来。而站在彭羕身边的秦宓,则是头上的汗珠噗噗往外冒,想要上前去拉扯彭羕,却又不敢…… 斐潜左看看右看看,将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笑了笑,说道:“彭永年之言亦有其理,且不知诸位,与其意同乎?” 众人默然,无人应答,将彭羕一个人抛在前面。 斐潜轻轻拍了拍沙盘,说道:“川蜀、关中形相似,然人不同也……关中自春秋以来,便是如此,西么,有秦宪公出陇右,灭国十二,开地千里,北面有秦始皇进河南,收县九原,筑连长城,东则是征山东,平定寰宇,一统河山,这南面么……” 斐潜笑了笑,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意思大家都能明白。 关中的南面就是川蜀。 关中人至少有四面出击,主动进攻过,也取得了不起的战绩,而同样差不多地形的川蜀,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么? 众人的目光也集中在了彭羕的脸上,有的蕴含着嘲笑,有的流露出鄙视,还有一些则是露出看好戏的样子…… 彭羕顿时脸涨得通红,准备说一些什么,但是急切之间,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是憋着站在那一边,被秦宓偷偷在身后捅了一下之后才哑声说道:“将军所言甚是,在下学术不精,若有冒犯,还望将军恕罪……” 斐潜呵呵一笑,也没有回答什么恕罪的话题,而是说道:“今日召集诸位议事,乃让诸位得知,川蜀之地,非锦绣于内,亦有金玉于外也……” “金玉于外?”刘备也有些好,不由得问道。 斐潜点点头,敲了敲巨大的川蜀沙盘边缘,然后指着一个方向说道:“便于此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77章 万水千山总是钱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征西将军斐潜,看着周边的这些人员,尤其是川蜀土著和刘备张飞吴懿等人,观察着他们在有意无意之间流露出来的表情和信息,觉得非常有意思。 费诗和李恢明显就是关系比较亲密,因此站在一起,两个人不时还有些小动作互动一下,就像是上课的时候两个要好的同桌。 董和一脸的淡然,既没有听闻川蜀贬言有什么愤慨,也没有听闻川蜀之利有什么意动,略有些花白的须眉似乎表示着老夫见得多了,颇有些宠辱不惊的感觉。 秦宓则是和大嘴炮彭羕立于一处,稍微靠后了一些,应该是秦宓拉扯着彭羕,不让这个嘴炮王者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刘备张飞和吴懿站在一处,和刘璋隔着大概一个身位还多,就像是其中有一个无形的隔墙一般,相互毫无交流,显然依旧还有些尴尬,几乎就是当作对方不存在一样。 然后再加上站在自己左右的黄徐张魏,几乎就可以构建出一个小型的朝廷模式——各种派别林立,各有各自的小算盘。有倾向自己的,有注重家族的,有野心蓬勃的,有胆小怕事的,有喜放大炮的,有心怀鬼胎的,有左右摇摆的,有孤立无援的…… 有意思吧? 这才是真正的三国。 一个人的格局有多大,最主要的标准是眼光和胸怀。 一个人在社会上的能力有多大,最主要的是能调动的资源数量等级有多少。 对于斐潜来说,他和汉代这些人最大的区别,不就是这两条么? 举个栗子来吃,或许任何一个对于三国演义有些了解的人,当然这些人未必知道还有一本叫三国志,大多都会因为老罗同志对于刘关张的描写产生出一些偏好,或喜欢,或厌恶,而这些偏好又反过来去让他形成了一种惯性思维,影响到了他的判断力…… 或者说,惯性思维较强的人,基本上就是在倚靠惯性思维在做事情,不需要什么额外的判断力。为什么有些人不喜欢用发展变动的眼光去看问题,而是喜欢用惯性思维去解决问题呢?因为这些人比较懒,形成一定的思维模式之后,就不爱变动。毕竟变化思维,还是需要动一些脑筋的。 就像是有一部分人见到刘关张,要么就说好好好,收下来,三国没收刘关张还能叫三国么?另外一部分人则是会说,看到收刘关张就受不了了,有毒大败笔没意思又来老一套等等。而这两小部分人的评判标准,不就是这些人在之前形成的惯性思维么? 刘关张好,好在何处,又要怎么用其好?若是刘关张恶,恶在哪里,又怎样用其恶? 一个办公室老油子,自然懂得物尽其用,但是斐潜到了汉代之后,却多懂了一些,就是人亦要尽其用。 各种物品是资源,人力也一样是资源,能调动更多资源的,更更好的使用这些资源的,自然就能在接下来的战争当中占据上风。 历史上曹操拒绝吕布投降,有人说刘备的原因,但是实际上依旧是吕布惯性思维在作死,或许吕布只要动一下脑子,改变一下说辞,曹操也就不会杀了。比如不说要领骑兵,而是对曹老板说自己也擅长领步卒,可以南下替老曹克江东,毕竟骑兵是老曹心头肉…… 其实吕布当时还说了一些话,也很有意思(本章说注)。 而现在,作为新占领了川蜀的征西将军,就必须考虑很多方面的问题,就像是他知道刘璋是一个废物,但是依旧要给他一个益州刺史的称号,将他摆放在台前一样,表示就这样得到吉祥物都能有所用,其他人又何必担心呢? 因此当征西将军斐潜让人将两三块铁矿石呈上来的时候,厅堂之内但凡是觉得自己可以从中找到一些机会的人,都立刻开始了大量思考,连带着呼吸有些变化起来。 人的大脑一旦高速运作,就需要大量的能量供给,因此就需要吸进更多的氧气来分解提供能量,因此在紧张的时候往往会伴随呼吸急促,便是如此。 斐潜微微笑着,让黄成上前讲解,然后稍微退后半步,也方便观察众人的表情。 黄成则是先朝着斐潜拱拱手,然后才指着两三块铁矿石说道:“出城西,过眉山,进西南,沿金河而下,可至大笮,便有一山,形如残瓮,便有此石,裸露于野,伏手可得……” “大笮?”费诗飞快的和李恢交换了一下眼色。 李恢微微点头,目光依旧盯在铁矿石上,不舍得离开。因为若是真的在大笮的话,那么其实在距离上,建宁自然比成都要来得更近,也就意味着李恢这个假建宁太守,搞不好就可以利用这一次机会名利双收…… 铁矿啊,而且还是裸露在外,伏手可得的铁矿! 川蜀之前有铜矿,但是在秦朝之后,铜就成为了器皿和钱财的主要金属,而兵器类和日常生活工具类就慢慢的被铁矿所替代了,因此对于川蜀来说,铁矿就成为了稀缺物品,甚至还成为了流通货币。 历史上没有开发出此处的原因有很多,至于什么磁铁矿,什么开采率,浪费不浪费什么的,都不是最重要的,其中最大的原因或许就是交通问题,比起其他早期就被开发的矿产地而言,这里山路崎岖,而且自从西汉开始没有继续设立越嶲郡,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后续开发,三国时期实际上猪哥主要注意力依旧在北方,对于这里自然是以安定为主,也没有想要深入探索什么…… 有了具体的方位,找起来当然相对好一些,同时加上从水路而下,黄成的这些出发探索的山地兵卒,才有办法依托船只的承载力,到达更远的地方。 话说回来,若是当时猪哥找到了此处,会不会因此有些什么北伐变数? 斐潜捏了捏自己下巴上的胡子,然后看着费诗和李恢的互动,又看了看吴懿和刘备之间的小动作…… 费诗和李恢,作为川蜀土著,自然是巴不得希望所有的矿产都把控在自己之下,而吴懿和刘备,当下并没有实际负责的具体职位,自然也就对于这个新出现的萝卜坑多少有些意动。 这自然是在斐潜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看到一旁的刘璋也是一副激动难耐的样子,就不免有些意外了,这熊孩子想要干啥? 刘璋上前一步,激动得都快撞上了沙盘,大声说道:“璋不才,欲为将军分忧,愿领军民至大笮,开凿此矿!助将军兵马强盛,宏展大业!” 呃,这个…… 斐潜微微笑着,表面上不置可否,心中却有些尴尬,橘麻卖皮的,原本计划当中没有你个熊孩子什么事情,你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做一个吉祥物么? 吴懿顿时脸颊就是微微一跳,拱手说道:“大笮之地,多有笮、髳、微、濮人等,不知王法,不明教化,另自蚕丛国破之后,亦有子孙居姚嶲之间,跳跃山林,滋扰地方。故而欲开此矿,则需清剿地方……在下蒙承将军厚恩,无以为报,若将军不弃在下愚钝,在下愿领兵一支,为将军绝荡此地,扫平隐患!” 虽然说姚嶲郡,大笮此地却是比较偏远,但是有矿啊!待上几年,稳住不要浪,也能积攒出不少家底,更何况还可以光明正大的掌兵权! 有胡夷在山林之间,打仗什么的有什么可怕的,初期肯定都会打赢,但是接下来么,什么是养寇自重,不妨了解一下…… 斐潜还未说话,就听到费诗在另外一边拱手说道:“吴将军有心报效,自是极佳,然兵甲之事,不可不慎,若费时费事,岂不误了主公大事?臣愿保举一人,严颜严希伯,有勇有谋,又忠心可嘉,可平靖定疆,诚可担此重任也!” 严颜也是川蜀人士,被收了兵权之后现在也是赋闲在家,为了避嫌也是闭门不出,费诗举荐严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且也符合川蜀一派的利益需求。 “嗯……这个……”斐潜继续捏着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没有立刻做什么决定。 一旁的吴懿着急了,拿眼连连瞪着刘备。 刘备只是沉吟不语,他在考虑这个事情,究竟利弊如何,而且还要考虑一下,时不时征西将军斐潜挖下的坑…… 刘备不是不知道吴懿的意思,但是根据他之前和征西将军斐潜的接触来看,这个事情没有那么的简单,难道说就没有什么附加条件? 斐潜伸出一只手,在控制比划了一下,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全神贯注的聆听着:“此地不仅有笮人,还有之前败退的賨人……”斐潜扫了一眼秦宓,看见秦宓缩着个脑袋,恨不得用袖子遮住头,“山高林茂,道路不通。故而,征讨之事,转运之途,立寨之地,冶炼之所,林林总总,皆一者二,二者一也,均需通盘而虑,取位恰当……” “诸位之意,某已知晓,然此事重大,非稳重足谋者不能任也,故而此事么……”斐潜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环视了一圈,缓缓说道,“诸位可暂且先回,细细思量之后,作一策论,五日之后,再行评定……” 这个事情和其他诸侯争夺地盘不太一样,并不存在什么兵贵神速的说法,而且在大笮那边矿石也是死物,不经过冶炼什么毛用都没有,所以早三天和晚三天并没有什么差别,在加上现在再过几天就是新年了,虽然说面对这么大的利益的时候,一个新年也不算是什么,但是对于普通的兵卒百姓来说,最好还是让这些人过完年再行动…… 因此斐潜也不急,先将这样的消息放出去,就算是这些川蜀的人提前查勘也无所谓,像那样的地方,如果不是预先让黄成训练了一批山地兵,也未必能够顺利的抵达,更不用说连具体位置都不是很清楚的川蜀土著了。 唯一可能增加麻烦的地方,就是这些人当中有可能会出现给笮人等蛮夷报信的,但是这种可能性比较小,属于损人不利己的,真要有,查起来也不难…… 再说真要动作起来,也瞒不住周边的蛮夷,毕竟这个不是三五十个人就能办到的,大规模的军队出动必然引起其警觉。 看着众人各有所思,斐潜停顿了一下,继续慢悠悠的说道:“五日之后,策论优劣么,为显公平,便以此绳准,公论优者任之……” 说完,斐潜便让黄旭拿出了一张锦布,悬挂了起来。 刘备定睛细看,心中一提,然后却松了口气,也是,这才像是征西的做法…… 只见那一块锦布之上,写明了以下几条: 所需兵卒、民夫、器械、粮草等各类物资几何? 统军将领,民夫统管为何人? 路线如何安排,所需时日? 何处立寨,缘由为何? 如何转运矿石,可否就地冶炼等等…… 几乎每一个问题,都让周边的人脸色白了一些。策论,难道不应该是铺才逦文,体物写志,只求大概,不写详数的么? 难道还不能写些风赋比,兴雅颂的了? 斐潜微微笑着,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小圈,扎在一起的绢册示意了一下,说道:“此乃某之浅见,届时再请各位一同参详,若有不足之处,也请各位指正……此事么,因为地处偏远,又属川蜀,当以诸位之中,择佳者主其事,方为恰当……还望诸位多多努力,直韬略,展示才华……” 刘璋有些结巴的说道:“将……将军,某,某也可以做此策论否?” “自是可也……”斐潜微微笑着,点头说道,“诸位可自行为论,亦可集多人之智,并无人数限制……” 费诗和李恢顿时大喜,相互看了一眼,立刻拱手道:“属下领命!” 刘备吴懿等见状,也是一同齐声领命。 有钱可以鬼推磨,有庞大的资源财富甚至可以让磨推鬼!之所以不愿意走出去,其实多半觉是得不偿失,若是有足够的利益,有些眼前的暂时困难又算是什么? 须知道万水千山过后,便是钱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78章 风物长宜放眼量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人类追逐资源,是一种天性,是一种本能,是镌刻在基因当中有关于贪、懒、馋三大欲望的最直接的联系。 控制资源就代表着可以获取大量的利益,在场的这些人之中,多半都是人精,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于是告别了斐潜之后,也都急冲冲的向外走,似乎这样一来就能多抢占一些时间,取得一些先手一样。 斐潜看着一干众人退下,忽然微笑着左右看了看,对着特意留下来的黄张徐魏四人说道:“猜猜几日之内,此番大笮之事,便能传遍川蜀?” 黄成呵呵憨笑两声,伸出三根手指头,说道:“差不多要三天吧?” 张辽摇了摇头说道:“今日之内,各川中大族必然皆知……” 徐晃默默的点了点头。 魏延接着说道:“不过想要做出什么决策,恐怕至少也要三日之后了……” 斐潜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四人转到了后堂就坐。 转过中堂之后,便是后堂,后堂较小,只是能容下几张桌案,通过后堂的门,便可以直接看见中院。中院之中有一角假山,斜斜依在院中一角,假山之下便是挖出来的一汪池水,和内院通过沟渠相连,池水之中原本也是种了些莲花什么的,不过冬季也都枯败,剩下些残叶二三,多少显得有些凄凉。 不多时,仆从送上了些茶汤茶点什么的,然后又静悄悄的退了下去。 斐潜端起茶碗,示意了一下,黄张徐魏也才跟着端起茶碗,喝了几口热茶,顿时觉得身上涌起暖意,连带着筋骨都舒爽了不少。 斐潜放下了茶碗,然后沉吟了一下,说道:“僖公三十年,秦晋围郑,以其无礼于晋,且贰于楚也……诸位以为,此郑之过乎?” 黄成眼珠动了两下,便闭口不言,这方面是黄成的弱项,虽然这一段时间以来都有做一些补充,但是毕竟年岁大了,就算是一直看也一直忘,就像是一个有破洞的水缸一样,往里尽力的倒水,水位却不见得高上多少,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持续的下降,所以么,黄成虽然一再弥补,但是到现在,依旧没有能够补充起多少的经文水准,虽然知道这个事情大概应该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事情,但是具体怎样,依旧是一头雾水,不明觉厉。 魏延么,相比较黄成会好一些,但是也是好的有限,毕竟当年在义阳的时候,魏延家道已经败落得很厉害了,否则也不会轻易得成为一个部曲离开家乡,要不是斐潜知道魏延这个名字,恐怕徐庶等人也不会给与魏延更多得关照和机会,也就没有魏延崭露头角的舞台了。 相比较黄成和魏延两个人,张辽和徐晃就多少强了一些,一来是张辽和徐晃虽然是因为并北的混乱导致家门衰落,但是多少还有些底蕴,而且不管是张辽还是徐晃,都跟着斐潜有一段时间了,多少也比魏延学习的时间要长一些,因此多少也有些积累。 “郑过之有二,一则拒重耳,二则亲楚国,不过么……”张辽缓缓的说道,“其实未必如此也……” 徐晃也是点了点头说道:“重耳刺于狄,亡于卫,走五鹿,受其土,亦未有罪之,如此说来,郑国罪何焉?” 张辽也赞同徐晃的说法,补充说道:“重耳至楚,成王厚遇,重耳甚卑。成王曰:‘子即反国,何以报寡人?’而后又以亲楚而罚郑,多有牵强也……” 魏延在一旁听得有些三四五六分明白,而黄成则是一分都没有,睁着眼有些幽怨的左看看右看看,颇有些无辜的可怜模样。 斐潜瞄了一眼黄成,暗自笑笑,让你平常不读,现在吃泥了吧? 黄成接收到了斐潜的眼神,不由得憨笑了两下,挠了挠后脑勺,心中决定回去好好请人解释一下这个其中到底是什么一个意思。 “僖公卅年九月,晋军进郑,请秦共伐……”斐潜转过头来,对着张辽和徐晃点了点头,表示对于张辽和徐晃的解释认可,然后继续说道,“晋军于函陵,秦军于汜南,不日即下郑,然夜缒烛之武而出,见秦伯片言而退,何也?” 烛之武,不是说一个人姓烛名之武,而是说在烛地有一个名人,叫武。 春秋战国时期,注重的是姓氏,而不是名字,而一些血统次一级的人物,甚至连姓氏都没有资格拥有,比如说这个烛之武。 这个烛之武,是春秋时期郑国人,在当时秦、晋两国合兵围郑的时候,烛之武只身前往秦营之中,向秦穆公陈说利害,终于使得秦穆公放弃了攻打郑国的打算,最终拯救郑国于危难之中。 烛之武应该算是一个说客,而说客在春秋之战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他们穿梭来往于各国之间,或穿针引线,搭桥过河,或挑拨离问,挖敌方墙角,或施缓兵之计,赢得喘息之机。可以说,缺少了这些后世被称为外交家的角色,春秋舞台所上演的戏剧,必定没有这么惊心动魄,精彩纷呈,波澜迭宕。有了他们,台前台后两条战线上真是热闹非凡,你方唱罢我登台,演出了古代战争史上独一无二的一幕。 在周王朝彻底衰败,各地诸侯轮番称霸的时候,没有了中央的权威,各地诸侯都为了各自的利益相互纷争,可以说,在这样的局面之下,自然不可能有永远不变的关系,是敌是友,恐怕就是在转眼之间的事情…… “这个……”徐晃皱着眉,沉吟着,没有立刻回答。 黄成又转头看张辽,结果看见张辽也在思索,不由得回过头来和魏延两瞪眼…… 到底说的是什么啊? 在左传之中,只是略微的写了烛之武说的几句话,大概就是说晋国距离郑国较近,而秦国距离郑国远,就算是郑国灭亡了,秦国也不可能得到什么实际上的好处,如果能放郑国一马,郑国就给秦国做小弟,添沟子喂马子绝对不二话,然后再说晋国其实也没安好心,憋着坏呢,现在看起来虽然是联军,保不准郑国没了就会使坏…… 秦伯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便引军而还。 以上,粗粗一看,似乎也说得通,但是细细一想,却不尽然。 大军出动,牵扯到的东西何止千万,别的不说,粮饷就跟流水一样的开销,难道是郑武几句话,就能解决抹平的? 这就像是后世熊国和鹰国进攻老虎,然后老虎派个人说两句,然后鹰酱就退兵了…… 虽然比喻有些不恰当,但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斐潜见徐晃和张辽都没有说话,便悠悠提醒了一句,“秦晋联姻……”说完,斐潜微微瞥了魏延一眼,旋即又收回了目光。 张辽喃喃重复了一句,猛然一拍手掌,说道:“当如是也!秦穆公之女文嬴,有子乐,然晋文公嗣于欢!”(本章说注) 徐晃也是点头,恍然说道:“如此说来,倒也有理……” 黄成在一旁,看到魏延有些茫然的眼神,不由得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斐潜一笑,然后说道:“如此,公明可知回广汉之后,当如何应对?” 徐晃沉吟了一下,说道:“当引而不发,不战而战,若其退之,便截其归路,即可不胜而胜之也。” 斐潜哈哈大笑,点头说道:“公明得之矣!明日即可且去广汉,协管南充,进逼巴东!” 徐晃连忙站起来拱手领命。 “文远么……”斐潜转头对着张辽说道,“川蜀之地,山峦环绕,不利骑兵,故而也不必文远于此督阵……嗯,留一司马与此协防即可,任成都骑都尉,便是张晨张子初了,文远以为如何?” 张辽拱手说道:“臣代子初谢过主公!” 因为地形就是如此,所以川中留一只快速反应部队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张辽这样的骑兵大将坐镇,张晨跟着张辽也有一段时间了,也有些经验,因此担任成都骑都尉也是有足够的资格。 至于魏延么…… 斐潜看着魏延,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川蜀之中,士族大姓林立,若汝不通经文,不明其意,如何能以巧破敌?若是出任一方,又如何能清理关系,明辨厉害?难道皆需他人辅佐,方可治政不成?听闻文长这两日……宴饮宾客,又得歌姬数人,皆婉转可人……” 魏延脸色比较黑,所以纵然有些脸色发红也看不太出来,但是额头上的汗珠却不停得冒了出来,一滴滴得往下流淌,连忙离席拜倒在地,“主公,属下……属下……有罪……” 魏延这一次进军川蜀,多次立功,在川蜀之中自然也是有了不小的名气,加上如果说斐潜离开川蜀,也是需要一名勇将坐镇,才能确保川蜀兵权稳固,因此斐潜就任命了魏延作为益州别驾,兼领定虏将军,统管川蜀兵卒,驻扎在成都。 然后么,魏延年岁较轻,又是新得大功,心境自然没有像是张辽等人的沉稳,所以一时间没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欲望,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只不过对于斐潜来说,多少还是需要告诫敲打一番,要不然任魏延这样下去,恐怕到最后就回坏事了。 “来,起来……”斐潜站了起来,将魏延扶起,然后拍了拍魏延的肩膀,又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对着魏延语重心长的说道,“春秋直此,便是如此,史传之中,林林总总,皆有明示……读史,可明鉴也,文长有暇,不妨多读些……此事么,也不怪文长,乃某思虑不周,文长既需居于川蜀,自然需些仆从奴婢……不过么,切不可用川蜀之人侍奉左右,毕竟文长所管,乃川蜀军政之重,若是有歹人暗藏刺客,伺机而动……文长可知其厉害否?” “主公……”魏延头上汗珠滚滚而落,再次拜倒在地,叩首不已,“属下知罪!还望主公重重责罚!” 斐潜就是告诉魏延,连老子都有人胆敢刺杀,你一个魏延,府邸之内招了那么多的川蜀本地土著,平常要是没有什么事情也就罢了,若是真要是什么时候,将谁逼迫到狗急跳墙了,难道那些人就不会想到这条路子? 斐潜将魏延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对着其他三人说道:“汝等可知,江东孙策孙伯符,于山中行猎,遇刺,生死难料……” 张辽和徐晃不由得也是相互对视一眼,纷纷有些心惊。 斐潜让魏延坐下,然后自己也回到了座位之上,缓缓的说道:“重耳于秦时久,故秦穆公知其甚矣。秦苦于函谷,晋欲霸于诸侯也,两相合利,故而秦晋围于郑。晋欲秦为先,秦亦观晋之举,故两国虽盟,然屯于郑,皆按兵不动,相互忌惮,方有烛之武一言退之。郑国之女,姻于卫楚陈宋,若秦晋急击之,便为众矢之的也,故而秦退兵之后,晋亦退也。” “然秦晋之好终于崤,便知国之大利,不可假于姻也。如今川蜀之中,联姻者甚众,牵扯繁多,吾等入川,如秦入山东,苛之,则多叛,纵之,则多乱,故需何为?” 斐潜笑了笑,也没有等四人作答,而是直接给出了答案:“引其相争便是!今有大笮之利,必有其争,吾等可择一主事,纵其贪,助其欲,令其智昏,暗抄其罪,收拢其证,待其恶名沸盈,便可……” 斐潜将手掌轻轻向下一切,如同斩落了无数人头,顿时后堂之内萧杀一片。 为什么非要站在士族的对立面才能解决问题呢? 士族有养猪之策,那么也自然可以将那些贪婪的士族当猪来养啊…… “文长,如此,可是明白了?”斐潜看着魏延说道。这个计划,最终的执行者就是魏延,有可能是一年后,也有可能是三年五年后,不管时间究竟是长是短,但是如果在这个期间之内魏延被川蜀士族的各种手段腐蚀了,那么这个计划也就不可能顺利的执行,因此斐潜才不得不特意在提前告诫魏延,同时也给其他的将领敲响警钟。 魏延连忙说道:“主公请放心!延定然谨言慎行,不负主公之望!” 斐潜笑着点点头,像是对着魏延说,又像是对着其他三人说道:“川蜀不过一隅,天下之大,岂有尽时?吾辈之志,岂止于此乎?江山风物秀美,何妨放眼量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79章 细微之处见思量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许县。 司空府衙大堂。 荀彧依旧在伏案工作。 现在已经时深夜了,算算时辰再过不久就要天明了,而荀彧依旧不停的在处理着各项事务。 临近年关,许县也渐渐的有了些过年的氛围,但是在这个氛围当中,却时伴随着几分萧杀。 自从袁绍南下的消息传到了许县之后,许多人都在看着,一部分人已经早早的缩回了自家的坞堡之内,等待最终的结果,甚至都准备好了向曹操的庆贺礼和给袁绍的见面礼,反正只要准备一份就是,大不了到时候换个礼物清单的抬头名称而已。 其余普通民众,无法潇潇洒洒的弃城而去,只能时留在了城中,新年的气氛和即将而来的兵灾前奏紧密的联系融合在了一处,让人不由得时时刻刻感受着这一份的煎熬,感受着在心房之上的震颤与焦灼。 曹操去了前线,后方不能没有人坐镇,因此司空府内便留下荀彧等人处理内政公务和后勤事务。 天边微微有了些光华,从灰白变成了橘红色,就像是融化的铁水一般。 仆从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更换已经有些失去了温度的火盆,吹熄了几根火烛,然后打上来了一些热汤,奉到了荀彧几人的桌案之旁,动作娴熟且细致。 荀彧抬起酸胀不堪的脖子,活动了一下,发出格拉格拉的声响,然后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禀荀令君,已是寅时二刻了……”一名管事轻声回答道。 荀彧端起热汤,喝了一口,然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管事,又问道:“府衙内外布置得如何了?” “回禀荀令君,都布置妥当了……”管事依旧时毕恭毕敬的回答着。 很有意思,也很矛盾,作为荀彧内心来说,更希望这些什么布置新年的物资都能尽数运往前线去,毕竟曹操所在的前线,什么物资都是短缺的,能多一些支援前线自然就是更好,但是问题是毕竟新年也是到了,如果什么都布置的话,难免就会有些人开始嘀嘀咕咕一些什么话出来…… 因此负责转运前线物资的,焦头烂额,负责张灯结彩营造过年气息的,也是忙的不可开交,而这两条线的都汇总在荀彧这里,还要包括那些政治、军事、民生等等,还有些谍报、人事安置,因此几乎每天都是高度紧张,彻夜不眠,也就成为了这一段时间的常态。 一边是新年,一边是战争,这两种氛围怪的交织在一起,既相互影响,又相互抽离,形成了许县之处,让人极其无语的特一幕。 荀彧要照顾队友,也要防着自己这一方的猪队友,当然,荀彧要是知道猪队友这个词语的定义的时候,定然也是会赞同的,毕竟在荀彧心中,这些猪队友真的是一点帮助都没有…… 或许是从袁绍正式南下的那一天开始,整个曹操的政治体系当中,就出现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原本还算是组成一体的机构,忽然之间感觉像是有了各自的主意,导致曹操荀彧等人每前进一步,似乎都如同在沼泽之中一般,被各种阻力拉扯着,难受之极。 各方面说什么的都有,市坊之间也有些谣言不时流传出来,有些自然是袁绍的一些什么奸细暗子流传出来的,而有些则是不满曹操的猪队友在起哄的…… 这样的局面,在董承的那个时间点上几乎到了极致,如同原本大体上还算是一个人在走,然后转眼之间似乎大腿有大腿的想法,小臂有小臂的主意,然后肚子也有肚子的主张,而作为头颅的曹操和荀彧等人,就要不断的调整各部分的意愿,安抚其中的变化,然后努力的带着这些部位继续向前,抵抗着外部和内部的压力。 幸好,在朝堂之上那一场巨大的波折平息之后,局面多少安定了一些。 汉帝刘协不知道是有了感悟,还是被打击得有些一蹶不振,反正这一段时间都在皇城之中,接连两三次的朝会也没有上朝。 董承之案爆发的时候,荀彧等人就紧急碰过头,讨论过这个事情,相互确认了董承之案不能扩大化,必须在短时间内消除影响,仅仅抓一些首要就必须停下来,毕竟当下对抗袁绍才是最终要的事情,若是内乱起来,岂不是正好让袁绍捡便宜? 但是对于其他朝堂官吏来说,表面上闭嘴不谈董承的事情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背后会不会凑在一起,议论是非,就不是荀彧满宠等人能够控制的了,毕竟在很多眼中,董承不管如何,依旧是还有汉帝的国丈的身份的…… 当然,还有董贵人…… 另外还有袁绍的消息,也是让人不安。 从十二月廿一开始,青州袁谭就带着兵马,开始沿着青州往下,侵扰兖州地方,直指徐州,途中烧杀抢掠,就食地方…… 虽然说袁谭进攻的这些区域原本就没有多少繁华之地,破坏的村寨也并不多,距离也还算是遥远,但是对于豫州的这些人来说,不亚于当年的人间悲剧,再一次的降临和上演。 远处的鸡鸣之声传来,荀彧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笼着大氅,看着厅堂之外几名仆从正在打扫回廊庭院,感觉到了丝丝寒意,不由得抱紧了大氅。 正在此时,外面院墙忽然传来了警报之声,然后就有喧哗和尖叫的声响而起,荀彧一愣,旋即怒道:“何事躁乱!?” 立刻就有卫兵从奔至堂下,禀报道:“城外粥棚有奸人作乱!大公子正在当场,已下令戒严捉拿!” 荀彧听闻,脸色忽然大变,叫道:“来人!速令夏侯领兵出城!护卫大公子!” 赈灾粥棚,每日放两次粥,早晚各一,若是从时间上来看,正好是早上放粥的时候,曹昂作为赈灾的负责人,当然也不时需要去现场查看督导一番,因此荀彧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这一次的骚乱,多半就是针对着曹昂来的! 等到荀彧带着人赶到了现场,整个许县已经全城戒严,兵卒上街巡逻缉拿作乱的匪徒,因为事发突然,长街之上不时有些小规模的混乱和冲突,血色浸染了青石板,就连街道两侧的紧闭的店门木板之上,也有不少血色的印迹。 夏侯充急急而来,身上沾染了一些血色。一开始荀彧以为是夏侯充受了伤,可是听了夏侯充的话语之后,荀彧宁愿是夏侯充受伤…… “……贼匪混于流民之中,见大公子至,便鼓噪而乱……大公子,大公子防备不及,肩头中箭……”夏侯充脸色阴沉得就像是寒冰一般,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些贼匪定然有人指使!某已经下令刑问之!定要找出此等谋逆贼人!” 荀彧身形摇晃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初升的太阳有些刺眼,还是因为头晕有些站不稳,不由得以手抚额,闭上了眼,停了三四息之后,才放下手,缓缓的抬起头来。 夏侯充不由得一愣。 在初阳之下,只见荀彧眼中一片血色…… ………………………………………… 山间的寒风刺骨,似乎身上穿了再多的衣物都遮挡不住,只会觉得寒冷似乎从每一个缝隙当中钻进来,轻易的就带走身上的仅有的那些热量。 茫茫大山之中,山林树木都显得很大,映衬得这一行人渺小无比,就像是在蒸饼之上攀爬着的蚂蚁。 越是往大笮而行,便越是没有道路,行走在山林之间,不仅需要辨别方向,还需要一路披荆斩棘,开辟出一条道路来,确实是艰难无比。 西南苍莽,能在这穷乡僻壤生存的人,往往都是凶悍异常,毕竟要和天地斗争,少一点勇气都不成的,因此不管是笮人还是賨人,抑或是什么其他的蛮夷,都不怎么好说话…… 嗯,当然,就算是说话也未必能够相互听得懂。 因此在这一行人当中,不仅是需要携带一些山林野营的装备,还需要带着一些粗盐,毕竟经在这种地方,有时候盐比钱还要更好用。 在征西将军还没有确定开采大笮铁矿这个事情究竟是谁来主持之前,川蜀之中这些大户已经是按捺不住了,便联合起来,先行派遣出一队人马往大笮而去,反正不管最终是谁,都需要开辟出一条道路来的,早一天查勘清楚,便是早一天的获取收益。 中原战火蔓延,川蜀之人也是多有听闻,这个天下即将大变,因此多一个铁矿的意义自然不用多讲。 这一队的领队首领,则是李恢侄子李球,而李球的目标,并不是一下子就找到大笮左近的这个铁矿,而是先要找到之前逃进了山林之中的袁约等賨人部落。 袁约之前在阆中一战之后,自己知道跟着刘璋没有什么好处,便带了族人一路进了山区之中,因为后来刘璋刘备之间的事情爆发出来,所以也没有人理会这些賨人究竟躲在那个山头之中。 如果不是这一次征西将军说大笮发现了铁矿,李恢也不会想着要和袁约这一波賨人重新建立什么联系,对于李恢这些川蜀大姓大户来说,袁约这样的人物就像是一条狗,之前就像是走丢了一样,不算什么大事,现在忽然想起来这条狗还有用,便派出了李球进行寻找,企图抢占一些开矿的先机什么的…… 因此李球等人连新年都顾不上,便带着人进了山。虽然说之前听闻有些賨人出没在左近采买一些物资什么的,但是对于李球来说,要找到这些賨人的踪迹,并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賨人毕竟有些惊弓之鸟的感觉,搞不好缩在那个山洞之中,再加上西南之地,山洞众多,这又没有具体的什么线索,所以只能是沿着最有可能的方向探索而行。 毕竟人总是要依靠水源的,因此沿着水源寻找,总归是能找到一些踪迹,只不过这山林繁茂,行进困难。 李球眯着眼,眼光沿着溪流不断向前,忽然看见溪流对岸似乎有些异常的地方,不由得叫住了向导,指着那一片区域说道:“快看!那边似乎有条小路!” 山林当中的道路,其实一开始多半都是兽道,毕竟走兽比人更为精明,知道那些道路走起来更加稳妥,没有沟堑落石什么的,后来便慢慢人走得多了,抢了兽路来走,一方面是踩踏,一方面也是有意识的清理,所以植物生长便有了间隔,形成了道路。 向导也赶了过来,朝着溪流对岸望去,“这里好像是有个山洞……” 这里是西南山脉当中的一段,因为有石灰岩的关系,因此有不少的山洞掩藏在山间,就算是熟悉这个地方的土著,也不清楚具体有多少山洞,山洞有多大,那些山洞又通往何处。 李球心中顿时跳动起来,说道:“这条路是新开的么?” 向导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毕竟这个地方,本来就来的少……” 李球沉吟了片刻,便下了决定,说道:“走!找一个地方可以过去的,我们去看一下!”不管是不是新开的道路,查看一下总是没有错的。 冬日水浅,再加上这一条溪流原本也不大,因此李球带着几个人很快的翻越到了对岸,然后仔细的查看起这一条山间小路起来。 这一条路大概只有三四个脚掌那么宽,道路两边的草有些倒伏的迹象,明显是被踩踏所致,因此可以肯定这边是有人活动的,而且是经常性的。 “会不会是……取水的路?嗯,应该就是……”向导站起身,皱着眉头,一边查看着周边的山头,一边说道,“如果是要取水……那么一定是在周围了,但是这里林密草多,根本看不见啊……这怎么找……” 阳光正从天空中的白云间照射下来,山野荒凉,只偶尔传来飒飒的风声,偶尔听见一两声的兽鸣,更显得苍凉。 李球眼珠转了转,笑着说道:“不,我们不用上山去找!我们在对岸林后扎营,然后再派人在这里盯着,只要这些人再次前来取水就成!”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80章 欲取之必先予之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川蜀之中的夕阳,也是极其美丽的,尤其是当夕阳在群山之巅渐渐落下的时候,更显得有几分特别炫丽之色,就像是夕阳积攒了一票大招,然后在最后一刻施展了出来一样。 随着夜幕的将领,成都城内也渐渐有了灯火。尤其是在城外的军营之中,绵延的帐篷林立,一直延续到了城外水渠之处。营寨之内的火把和篝火堆,似乎如同将天上的星辰也一并扯到了地面,摇曳的火光,晃动着的身影,在三色旌旗之下,提醒着每一个川蜀人,这里,已经是征西的统治之下了…… 川蜀毕竟偏于南方一些,因此一场大雪之后,便没有继续再下,同时伴随着川蜀的整体大体上的平定,商路通畅起来,也带来了原本积压的一些信息和情报,让斐潜多少有些诧异。 徐庶默默的坐在桌案之侧,喝着热茶,等着斐潜看完最新的情报。 徐庶是昨天才从广汉而来,一方面是在川北的事务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另外一方面也是即将新政推广到川蜀各地,任重且道远,所以也必须跟着斐潜一段时间,借用征西将军的势头推行原本在关中运行的爵田制度。 在新的这些情报之中,最为显著的,自然就是关于孙策被刺杀的相关详细一些的信息。 孙策这个脑袋瓜只想着简便,讨厌繁琐的家伙,终于是被人暗算了,这个不算是什么太让人惊讶的事情,毕竟按照孙策的性格,这样的事情就是迟早会发生的,但是随后而来的一些详细资讯,却揭开了黑幕的一角,让斐潜多少有些感觉到了一身的寒意。 动手的,是江东人,但是在背后的,却不仅仅是江东一处。 这让斐潜多少有些不可思议,另外出现在现场的黄氏强弩也让斐潜觉得有些恶意袭来…… “从这些情况看来,参与行刺之事的,连我们也脱不开干系……”斐潜摇了摇头,有些苦笑道,“这黄氏强弩,究竟怎样流落到江东的……若说没有刘景升在背后授意,某便不信有这般的顺利……” 徐庶点头说道:“刘荆州一来是嫁祸,二来么也是除掉心腹之患,毕竟孙伯符一直以来都是想要讨伐荆襄,念念不忘……此外,据说刺杀人手,是下邳陈氏从庐江召集的……” “下邳陈氏?”斐潜哂笑道,“这下邳陈氏之中,多少有些是曹孟德的手笔吧?” 徐庶说道:“某亦是如此认为……不过么,没找到什么凭证……” “证据?”斐潜摇了摇头,说道,“曹孟德如今正值凶险之时,断断不能忍受后路被孙氏攻伐的,因此……再说了,这种事情,也不需要证据的……” 孙策其实面临的问题,和袁绍差不多,但问题是孙策并没有袁绍的声望和底蕴,因此江东这些士族世家,也不像是冀州一样那么支持孙策。 孙策统领兵马,攻打江东吴郡也罢,建业也好,甚至是庐江这些大体上属于江东区域的地方,江东士族都比较乐于资助,因为江东士族在被北方的士族排挤的过程当中,已经是如同荆襄一代的士族一样,相互联姻成为了一个大体上的利益集合体,因此孙策要替他们完成各地从分散到统一的过程,这些江东士族的利益集合体并不反对,甚至还有些欢喜,毕竟其中有些人,早就想要这么干了。 然而随着江东大体上的统一,孙策开始准备要向北进军的时候,江东这一波人就不怎么愿意了…… 原因很简单,孙策有当年项羽的雄姿么? 莫须有。 那么项羽当年没能做到的事情,孙策凭什么一定能做到?更何况当年项羽北进,荆州冀州豫州等等地区都基本上是望风而降,只需要对付先秦就好了,而孙策北进,就算是干掉了刘表,还要不要打曹操? 打完曹操了,细不细还要肛袁绍? 肛完袁绍了,接下来还要怼征西? 这样一来的话,什么时候算是个头? 因此江东士族就不干了,觉得不划算,认为孙策当下应该采取的最好策略就是在江东稳固,然后看着北方先打生打死,等到最后一个或是最后两个的时候再来决定是加入还是依附…… 然而孙策那个暴脾气,哪里愿意坐着干等? 于是乎,自然是谈崩了,然后孙策就开始琢磨着要再抓只猴子,可是这一次,猴子露出的獠牙。再加上孙策若是北上,无非是三条路线,一个是攻荆州,一个是攻豫州,一个是攻徐州,而这三个州郡,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作为孙策来说,当然第一选择就是攻荆州,但是问题是荆州水军和江东水军相差无几,强行攻打的话基本上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怎么划算,再加上孙策和荆州有仇,但是江东士族和荆州却没有什么仇恨,相反还有不少人有联姻,甚至还有些人是之前找过庞德公学经的,这要是动起手来,多少颜面上过不去,因此江东极力反对,不愿意支持。 那么豫州和徐州么,比较起来自然是徐州更弱一些,如果从庐江向上,就可以进攻下邳,这样的消息传出之后,然后下邳陈氏就急了…… 于是乎,在孙策大大咧咧的表示年后要准备进军北上,并且遭到了反对仍然表示坚持,还扬言要杀一只江东猴子来祭旗,沟通无效之后,一个由下邳陈氏牵头,曹操背后推波助澜,刘表授意提供强弩,江东士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局面就形成了。 “孙伯符……”斐潜轻轻敲了敲桌案,说道,“只是重伤?尚未有死讯?” 徐庶点了点头说道:“重伤,未死。不过就算是浆养,恐怕也需经年……” 斐潜沉吟了片刻,缓缓地摇头说道:“不,孙伯符恐怕是……没有康复的机会了……” “主公之意是……”徐庶愣了一下,思索了片刻,也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打虎不死,必遭其害……” “欲取之必先予之……”斐潜摇头说道,“孙伯符此番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士族世家哪里可能会只凭借两句话,便兜头就拜,然后心甘情愿奉上所有财产,任凭主公打骂驱使依旧无怨无悔? 贪懒谗,人性这种东西,不管古今,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差异的。 早在入主关中的时候,斐潜就已经和李儒有过一次深刻的沟通交流,对于当下的士族世家也是越发的感触深刻,不管是川蜀大姓,还是江东世家,其实有一点是共通的,就是利益,家族的利益。 为什么斐潜在川蜀没有太大的阻力? 那是因为川蜀士族大姓们,基本上都认为在征西将军统治之下,整体来说利大于弊!因此这些家伙基本上还算是配合,尤其是在斐潜抛出了一个铁矿的消息之后,也几乎立刻将这些人的注意力全数集中在了新矿场的利润上,再加上贸易的不断深入,对于川蜀大姓大户来说,新田政和清查人口的痛苦,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了…… “爵田制,一定要施行……”斐潜说道,“关中爵田,多半来自陇右并北的羌人和鲜卑,那么西南川蜀,要行爵田,就必须要有一个目标……” 徐庶点点头,然后捋了捋胡子,表示这个事情他门清,“还是用关中的办法,先开辟新田授予入川有功将士,然后再征讨周边,分出些田亩授予川蜀大姓,然后收集不法之徒……” 如今军队基本上还在川中,而且交战的时候也大量扩充了军队,这个时间便一方面将精锐挑选出来,一方面让这些集中起来的人力开垦新田,然后将集中开垦出来的新田交付给在川蜀中有功的将领和兵卒作为奖励,川蜀大姓大户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于是爵田制度便向前偷偷进了一小步。 大笮的铁矿能不能顺利量产,什么时间能够完全产出,斐潜也并不清楚,但是至少可以肯定一点的是,只要西南商路一开,除了大笮之地之外,还有交南的香料,稻米等等,肯定可以给川蜀的这些大姓大户找到新的征战目标的,而这些目标的奖励,自然依旧是爵田。 川蜀之然也就自然像是关中士族一样,对于这些爵田欣然接纳,而跟随而来的爵田制度也就算是站稳了脚跟,接下来就是养一头肥猪,杀一头,再养下一头…… 封建王朝最大的弊病就是土地,而土地这个东西在封建时代是流通性极差的,新王朝手中有大量的土地,分封的过程当中自然四海升平,但是随着朝廷手中的土地越来越少,地方势力越来越强,自耕农越来越少,大地主越来越多,矛盾动乱就不可避免的产生了。 虽然朝廷有查抄处死某一个士族世家,然后重新分配土地的权力,但是这样的权柄在士族联姻和地方势力庞大的前提下,会越来越无力,甚至被地方士族倒逼也也不少见,所以基本上来说,原先的土地政策,流通最终都会卡在了士族大姓手中,朝廷无法有效的回收土地资源,也就无法真正的让土地流通起来。 然而爵田制度就在一定程度上让土地在特权阶级里面流转起来,就像是商品一样,不流通就会导致产品积压最终公司破产,只要流通起来,整个公司就可以维持经营下去。 “另外,爵田授予的时候,要注意错开时间……”斐潜提醒徐庶说道,“兵卒零散田亩倒也罢了,士族大姓的数目庞大,不可一次性授予太多,以免尾大不掉……”爵田授予的时候自然是人人都开心,但是要收回的时候当然就不乐意了,如果说时间错开,便有了各个击破的空间,毕竟这一家要收回来的爵田,有可能是准备授予下一家的,那么这些士族大姓之间就不可能形成完全一致的合力。 欲取之,必先予之。 当然,以武勋为基础的爵田制度,很容易就会走向帝国制度,而当帝国吃成一个巨大的胖子的时候,也就面临着分崩覆灭的下场了,但是中央技术的提升,却能将这个过程延长,至于能拖延多久,斐潜自己也不清楚…… 整体来说,就是四方不断的向外夺取占据资源,然后中央利用这些资源攀爬科技,反过来压制和反哺地方,就像是后世的一句名言一样,只要吃得够快,热量就追不上,而一旦坐着不动,混吃基本上就是等死…… “主公,那么明日择选……以谁来主持大笮之事?”徐庶问道。 斐潜微微笑着,问道:“元直以为如何?” 徐庶捋了捋胡须,平稳的说道:“何必择之?兵分两路即可……” 斐潜哈哈大笑起来,点头说道:“某正有此意!” 评定这个事情,说那一个好,不就是上级嘴歪一下的事情么?正所谓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之前说什么让各人回去写策论什么的,其实一个是缓兵之计,斐潜也要等周边稳固,徐庶将兵力收编汇集,二来也是让这个事情发酵一下,使得更多川蜀大姓知晓,并且投入到这事情当中来,第三方面则是以此事将原本的川蜀官吏,人为的切割成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新擢升的亲征西一派,这些人没有资格参与这个事情,而另外一派没有擢升,或者说提升并不多的川蜀大姓,有这个甜头吊着,也不会立刻感觉到巨大的失落痛苦…… “一路由吴、刘为主,领丹阳兵,自成都西进,沿金河而下……”徐庶也没有等斐潜问一句答一句,径直便将自己的考虑说了出来,“另外一路则由假建宁太守李为首,引川中兵,自建宁而西……” 斐潜点点头说道:“正合吾意。”老让张飞呆着闲着也不算是什么好事,让他去山里头折腾去,毕竟如果将吴懿和刘备归为一路的话,那么这一路能拿得出手的将领必然就是张飞了。虽然张飞武勇较高,但是李恢那边,不是听说已经有人偷偷的就进山了么,因此两个方面多少也算是打平,就看后续发展了。 “对了,这些时日,川蜀这帮家伙送了不少的财货,还有不少的歌姬舞姬……”斐潜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事情,轻轻敲着桌案说道,“张徐二人收了些兵甲,钱财和歌姬都没有收,叔业呢,收的都转到我这里来了……文长么,倒是来者不拒……元直你觉得,文长这其中……有没有一些自污之意?”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81章 内学谶纬八十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魏延收受礼物,这样的行为究竟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魏延本身能力是不错的,但是性格什么的肯定也有一些缺陷,否则当年刘备也不会选了魏延做汉中太守,因为刘备知道魏延一定有能力,但是也一定是个孤臣,不管是川蜀还是荆州,那一边都不会容他,他也不会和什么人拉帮结派……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魏延本身并不是一个笨人,所以当下魏延表现出这样的行为,虽然斐潜之前处理了一下,但是并不表示就没有后续。 一般情况下,作为上位者来说,喜欢什么样的手下呢? 首先必然是能办事情的,光吃饭不动的,谁也不会喜欢,那么在能办事情的前提下,当然是选择自己可以控制得住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魏延的这个行为,颇有些将把柄送到斐潜手中来的意思,毕竟真要收财物,何必表现得如此急切毫不掩饰? “一时之间,也不好决断……”徐庶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此事,庶会留意……” 斐潜也点点头。他特意和徐庶讲这个事情,就是因为接下来徐庶和魏延将会有较长的一段时间相互配合,必须要对这个事情有一个底数。 如果魏延是无意的,那相对于来说,简单一些。除非斐潜不用魏延,否则就说明魏延在这个方面上面是一个弱点,不仅需要魏延本人注意,也需要徐庶在这方面留心。 反过来,如果魏延有心的,那么说明魏延企图掩饰一些什么,或许是野心,或许是之前做的某些事情,亦或是什么其他方面,同样也是需要徐庶关注。 若是魏延真的属于自污,无疑就是一个领兵将领所能交出的最好把柄,毕竟当下魏延年岁尚轻,又统管了川中的大部分的兵卒,但是魏延如此一来也是表现出没有安全感的心态,也是需要徐庶加以留意。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都需要后续观察魏延的行为来做判断,也需要徐庶加以注意。 这样一来,魏延作为前排关注川蜀,徐庶在后面看着魏延,再加上另外布置的一些事项,川蜀大体上才能确保安定,也才能放心。 斐潜点了点头,又说道:“待冬日一过,便调河东关中女婢入川,择军中良家子配之,以充地方……至于川蜀之女么,便送往关中就是……” 徐庶表示记下。 如此相互调换一下之后,也就基本上斩断了原本之间的联系,自然也就大大减少了可能存在的一些问题。 比起魏延的个人问题来,现在川蜀之中,更为突出的,就是如何在不影响整体局面的前提下,削减川蜀士族的力量,进行整体政治制度的变革。 而想要变革,就必须知道往那个方向改进,并且也要知道关键的阶段节点在哪里。 和关中不同,川蜀这些年并没有遭受多么大的破坏,因此在地方之上,川蜀大姓大户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这种力量会在斐潜大军驻扎的时候潜伏下来,而等到斐潜带着军队走了,又会像是土拨鼠一样从洞里面冒出头来。 这是正常的士族大姓的操作,而且也已经是这么做了两三百年了。 可以说在整个东汉期间,因为缺乏制衡世家士族的力量,所以皇帝不得不采取扶持外戚和宦官来,甚至发动党争,却依旧没有取得良好的效果。这样的局面持续到了东晋年代,很多皇帝也过着像是白痴一样的生活,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不得不如此。 当然,也不是说世家士族就是不好的,至少在文化传承方面,世家士族的的确确做出了极大的贡献,虽然他们的本意是想要垄断知识。 征西将军斐潜当下推进的策略,就是要改变这种状况。想要抑制这些士族世家,仅仅是倚靠单方面的力量是不足的,必须多管齐下,让这些士族世家难以兼顾…… 如果仅仅是职位上面的压制,对于这些士族来说,除非是他们有机会入主朝堂,否则谁主政天下并不重要,反正都要需要他们进行掌控地方,这种情况有点像是黄牛这个群落,专门摄取供不应求的时候产生出来的额外收益。 当然,有一些人会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不就是杀么,大刀一挥,爽就行了。但是其实制约和制衡的本意是对私人欲望的控制,是对“家国天下”这种理念的规范,而不是要清剿整个的阶级。 虽然说破碎了,是可以再建,但是破碎的代价是巨大的,会导致巨大的文化,技术,思想等等方面的损失,而这种每一次的破坏都回带来巨大的文化,技术,思想的损失,是整个华夏文明的最大苦痛。 所以斐潜现在推行的制度,不是打破,而是变革。变革就像是治病,而不是直接将病人砍杀或是活埋。 不管是什么政治制度,只要是有阶级,必然有其既得利益者,而这些既得利益者的存在,又往往会因为其个人的私欲破坏原有的制度,最终使得制度崩溃,这种事情很难避免,就像是人体内部的癌细胞,时时刻刻都有出现,一旦免疫系统漏了一个半个,然后发展起来,不过在这些癌细胞当中,有一个很有意思的部分…… “谯氏……”斐潜沉吟一下,低声说到了最后一个问题,“川蜀之中,今文经学极盛……与董谯二人脱不开干系,需寻其破绽而乱根基,方可久安……” 徐庶缓缓地点点头,面容严肃。 “譬犹画工,恶图犬马,而好作鬼魅,诚以实事难形,而虚伪不穷也。宜收藏图谶,一禁绝之,则朱紫无所眩,典籍无瑕玷矣。”斐潜喃喃的念了一段,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收禁之策,如防川也,立意虽善,然不可取……” 徐庶默然,微微叹息一声,久久不语。这个事情还真是个大问题。 斐潜所引用的那句话,是东汉张衡说的。大多数人印象当中,对于张衡似乎就是个搞机械的理工男,然后埋头弄了什么浑天仪之类的东西出来,但是许多人根本不知道,其实张衡不仅机械方面有成就,在文学方面也不差,比如《二京赋》、《思玄赋》便是其代表作,其中也有一些针砭时弊的上疏,而《请禁绝图谶疏》就是其中名震天下的一篇。 张衡认为,八十一篇谶纬图鉴根本就是祸国之源,应该全面禁绝。当然,此言一出,便是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而且还是八十一个马蜂窝。 《七经纬》、《论语谶》、《河图》、《洛》等合称为“谶纬”,共有八十一篇。谶是神的预言,谶是一种占验吉凶的,比如像是河洛,而纬是经之支流,衍及旁义,纬就是依傍经义,是神学迷信、阴阳五行说与经义的结合。 谶纬之学的首创者,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董仲舒。 天人感应么,没有神秘感怎么行? 随后,在《白虎通义》之中,全面确立了谶纬的地位,让谶纬与今、古文经学迅速结合,而且在引征经典时,凡是有经有纬的,通常是先引谶纬,后再引经。谶纬成为决定国事的本源。凡经说上的分歧,甚至国家的礼乐制度、征伐战争,都要以谶纬决断,谶纬决定一切纷争和犹豫不决的事情。 谶纬被尊为秘经,孔丘秘经,为汉赤制,号为内学,是孔子的心传,微言大义所在,是儒学的精髓,具有正宗的权威性。到了光武皇帝,更是以图谶宣布于天下,在他的极力倡导下,众多儒生争相趋从,侈谈纬候,妄言图谶,所谓“学孔子《七经》、《河图》、《洛》,内外艺术,靡不贯综”,这成了汉代士族子弟,尤其是今文经学家的共同风尚和特色,就像是后世某段时间内,不挂个洋名的商品都觉得土掉渣一般,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一时间谶讳之学如日中天,盛极一时,至今不衰。 开始的时候,儒家拿着谶纬这个武器却是很爽,就像是开挂一样,捅翻了法家,干掉了黄老,顺便扫平了方士和墨家,还穿上了神秘的外袍,反正说什么都有图,最终解释权在手,天下可横行。 斐潜之前为何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些什么祥瑞来谋福利,最根本的原因就在这里,纵然有很多人知道这个什么狗屁祥瑞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依旧捏着鼻子哈哈呵呵的认下来,因为在当下,谶纬依旧是占据很大的主流意识层面。 对戳纬的态度和掌握谶纬之学的水平高下,早已成了大汉士族子弟的一项指标,这个指标甚至能影响其在朝廷的当中的职位高低。 今文经学和谶纬几乎已经合而为一,凡今文经学硕儒无一不是谶纬大家,而古文经学因为着重于章句训诂,以经史释义,从本质上排斥谶纬,所以一直受到今文学家的极力抨击和贬斥。 同时,需要强调的是,并不是今文就不好,古文就好,相反也是一样,只不过是因为时代的发展,需求有变化。 最早的时候只有古文经学,而这些经学隐晦难明,甚至因为传承的原因缺文少字的,所以儒家想要壮大自身,打翻竞争者,不仅是偷偷摸摸的从别人口袋里面掏了些东西装成自己的,还杜撰出不少东西来,谶纬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在当时整体文化水平不高的情况下,相比较而言更为通俗易懂一些的今文经学,就成为了大汉治理民政的标准,比如以《禹贡》治理河川,以《洪范》察知天变,以《春秋》判决案件,以《诗》引为谏论等等,今文经学早期不仅对大汉,甚至对整个华夏文明的发展,都有巨大的推动作用,而仅仅依靠隐晦难懂的古文经学,是远远做不到这一点的。 不过,随着时间的发展,以谶纬为基础的今文经学就开始变形了。每逢灾患战乱,天子和大臣们不是先考虑如何解决危机保护社稷和百姓,而是以谶纬之言欺骗百姓,自欺欺人,最后导致祸乱愈演愈烈,国势日衰。而在军队之中,每逢战事不是整训军备积极应战,而是先用谶纬蓍筮预测胜负,结果自然也是可想而知。 “加之光武以谶纬而兴……”斐潜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河图赤符伏,角逐天下鹿,故而纵然迁都雒阳,再建学宫,亦不得绝谶纬……” 徐庶点点头说道:“光武定图八十一,亦属无奈之举也……殊不知如此一来,天下乱,谶纬必然四起……” 光武皇帝一统天下后,痛定思痛,随即宣布图谶于天下,把图谶八十一篇作为定本正式公开。这一方面维护了谶纬的尊严,提高谶纬在大汉至高无上的地位,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奸佞阴谋再造谶纬祸乱国家,以至威胁社稷稳定。 然并卵。 比如近一些的黄巾之乱,那个响彻天下的口号,其实就是一句杜撰出来的谶言。还有像是“代汉者”,不知道将多少人带到沟里去了。 因此斐潜不得不防。 尤其是当下川蜀,像是谯并这样以谶纬为幌子的大有人在,当下斐潜势头强盛,加之兵马于城下,自然老老实实,但是如果说斐潜离开了川蜀,再加上前线吃紧什么的,然后这些家伙也搞出一个什么谶纬来,就相当不好玩了。 粗浅一般的方法自然是如秦始皇那样,抓一个杀一个,自然也就消停一段时间了,但是实际上这样做并不能解决多少问题,甚至会引发更多的矛盾。 “青羊肆三月方可成……”斐潜轻轻敲了敲桌案,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某打算在青羊肆一侧,新建谶宫,立八十一图,并征谯氏为其宫祭酒,并设谶学……” 徐庶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说道:“主公此策甚妙!此事便交给某就是!” 两人相视,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三日之后,便有川蜀子弟上疏,言光武八十一内学传承至今,多有勘误,恳请征西将军拨乱反正,纠明清理云云,旋即引起了川中子弟的议论。 反正刚好是新年前,大多数人都处于闲在家中无所事事的阶段,因此这一条消息扩散得非常快,再加上川蜀原本谶纬的氛围就非常的浓厚,因此越来越多的人便加入了这样一场争论的过程中来,和大苲铁矿一起成为了晏平四年年末,在川蜀最大最热闹的两件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82章 子不语怪力乱神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晏平五年再过两三天,也就到来了。 对于大部分的大汉官吏来说,猿猴的生涯还是比较惬意的,不仅有五日一沐休,还在春节、冬至各放七天,算是双黄金周了,再加上夏至也放三天,清明四天,中秋腊八也是三天,还有元宵,正月卅,春分秋分,立春夏秋冬各一天等等,这些时间都放假。 大汉的学生呢,有授艺,呸,授衣假还有田假,各有十五天,算起来和后世差不多一样吧。 当然,汉代的猿猴放假这个事情么,还没有正式写入律法当中,除了冬至春节夏至三个节日是铁定要去洗澡的之外,另外的时间一般都是当地主政长官决定,甚至比如说该到了上班的时候,然后出门撞见了一砣米田共,甚至是见到一只狗一只猫,都可以大刺刺的说今日不吉利,掉头回家,再推迟一天上班。 至于什么各种原因,然后托病不办公的大猿猴,少者三四天,多则十天半个月不出门的,更是属于正常操作…… 至于当下的川蜀么,什么事情也都是斐潜说了算,正值一来也要促进川蜀经济,二来也要让辛劳了许久的兵卒多少放松一下,还有其他两个方面的原因,斐潜决定索性准备放了十天的长假,从十二月二十八日起一直到一月初七,统统放假。 川蜀竹子多,所以爆竹就多,从二十八开始,零零星星的就有爆竹声衬托着成都左近的热闹气氛,到了年三十的时候,将会达到高峰,从早到晚响成了一片,烧掉的竹节至少可以绕成都一周。 当然,新年第一天的第一个时辰是不能点燃爆竹的,因为这个时间是属于皇帝的…… 大大的福字高高的张贴起来,述说着普通百姓最质朴的愿望,过去一年当中,或许有悲伤的,或许有欢喜的,但是终究已经过去,新的一年到来,也就暂且忘记,然后仰头看向了未来。 战争会搅乱许多东西,也带来了很多。 成都扩建工程已经基本上敲定了,原本的城区将作为西城,然后再东面扩建出一个新的城区来,对应将来的贸易和经济发展需求,大体上的地址什么的已经敲定,就等着新年一过,便陆续开始动工。 若是没有大笮铁矿的刺激,这些川蜀大户也未必会那么爽快的同意出工出力来建设新城,但是有了将来可期的利益的时候,暂时眼前付出去一些投资,不是很正常么,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当然,相比较在二十八这一天,在晏平四年的最后一次碰头会当中决定下来的其他事情,扩建成都城就显得有些小了,甚至没有泛起多少的波澜。 甚至连在青羊宫旁边,同时修一个谶宫的事情,都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许多人,就连谯并本人,都以为这不过是斐潜想要提他自己造势的前奏,所以谯并乐呵呵的也接受了征西将军斐潜的征辟,正式的成为了滚烫出炉的谶宫祭酒,将在正月初九主持开年大祭,根据内学八十一谶图,推荐十二星座全年运势云云,咳咳,反正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重头戏,依旧还是大笮铁矿。 这一次斐潜拿出了自己之前简要写的那些要求和基础措施,其实很多时候,古代人的智慧并不差,但是在统筹学上面多少会短缺一些,这个主要还是接触的事务有一定局限性的原因。 就像是愚公移山,古代可能认为这个是一种坚持不懈的精神,但是随着时代的变化,社会的发展,除了原本的坚持本意之外,解决门口大山的问题可能有其他的方式,比如挖隧道架桥梁,甚至还要考虑水土流失什么的,还可以有反向的思维模式,比如开个农家乐,让城里人往乡下跑…… 当然,这就是一个比喻。 作为后世的习惯了分工协作的斐潜,将工程进度表悬挂出来的时候,顿时就引出了一片厅堂之内所有大小官吏的抽气声。 斐潜咳嗽了两声,然后让徐庶代为阐述。 和后世那种具体到每一个项目,每一天进程的项目表不同,汉代大体上因为不可控的因素太多,所以想要具体到非常细致的天数,还是有些困难的,但是就算是如此,看着同时成立的几个项目小组,然后各个分工明确的具体事项,相对应的交付时间和对象,包括刘备在内的许多人依旧是不由自主的长大了嘴,目瞪口呆…… 在座的,基本上都不傻,包括刘璋也是一样,在见到了项目图表之后,几乎立刻意识到了这个是一项相当重要的工程统筹技能,各个伸着脖子,静静的聆听徐庶的讲解,生怕漏掉了一两个字。 这些年头,虽然听闻征西将军在关中并北搞风搞雨,也或多或少的听到征西相关的一些传闻,但是包括刘备在内的许多川蜀士族官吏,在这一天,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自己和征西民政工程上面的差距。 许多人不由得默默的吞咽着口水,然后瞪着眼,宁可眼球都瞪酸了,也不愿意多眨几下,就是为了将这一幅悬挂着的工程进度项目图记下来,然后回家详细研究,最好吃通吃透,成为自家的传承。 在箍木桶都能成为一门家传手艺轻易不传授的汉代,统筹规划基本上只有相当高级别的家族领袖层面的人才有些落于纸面上的东西传授,很多普通人,比如大工匠什么的,这些人虽然脑海当中有这样的概念,但是难以形成文字上面的直接表达,就好像是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因此在这样的前提之下,一份基于后世的详细大笮铁矿建设项目分工表,就足以横扫一切,让川蜀各人相形见绌了。 随后斐潜又装模做样的点评了一下关于吴懿刘备一派和李恢费诗一派的大笮策论,表示都写的不错,难以评定上下之别,就干脆暂且并列前茅,让两派分别回头准备,然后谁最后能在大笮建立军寨稳固矿产了,便为第一,成为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 ………………………………………… “厉害啊……” 刘备回到了住所,坐了下来,愣了半响,显然是依旧惦记着早上的议事内容,久久的才长叹一声,“这个征西,果然厉害……” 张飞咕嘟嘟的喝着水,闻言也是憋屈了半天,心中虽然也是有些震撼,但是嘴上依旧不松口,眼珠左右转了转说道:“这有什么?大哥比征西更厉害!” “嗨!”刘备摇头笑了一下,说道,“如今方知啊……真是如今方知何为各司其职啊……” 没等张飞继续说什么,刘备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之前我们怎么做呢?比如说修城墙吧……这个我们在新野也做过,当时是怎样?先找民夫对吧?用了多少天?有的先来,有的后到,这就延误了两三天,然后呢,要采泥,转运,夯土对吧,采泥出来才发现了泥不合用的,转运时发现车辆不足的,夯土时发现器具顺坏的……都是小事对吧,我们也很快都解决了,但是前前后后这些一点点的耽误加起来……呵呵……” “三弟你再看看征西这个,就前期开拓道路,也要用民夫对吧……”刘备指着他所记下的那些项目说道,“你看看,车辆谁负责,什么时候到位,工具谁负责,什么时间送到那个地方,然后民夫谁管理,初期多征调,然后到了二月二,民夫尽数转为春耕,换成辅兵向前开道……” 很多事情,在一些人眼中,或许很简单,很平常,甚至不值得多说一句,但是在没有做过的人面前,却会很难。就像是扫地,绝大多数人都懂,但是叫一个幼儿园大班的,或者是一年级的小朋友扫地,立刻就会看到形怪状的各种葩扫地模式出现了。 游侠出身的刘备,在民政方面的能力,因为没有学习的机会,所有的经验都是他在担任高唐和平原县令的时候一点点学来的,所以实际上谈不上多么的高明。见到了征西当下如此详细的分工协作的方式方法,自然是赶快捡起来如获至宝一般。 “三弟,”刘备对着张飞说道,“此次你和元雄一同西进,脾气可要收着些!切切不可犯浑了!” 张飞瓮声瓮气的应答了一声。 正如斐潜所预料的一样,作为刘备而言,绝对不甘心手中没有任何兵卒的统领权,而这一次西进大笮,自然就是重新领回兵权的绝佳时机。不管怎么说,作为笮人賨人等南蛮出没的地区,战事自然是无法完全避免的,自然需要兵卒人马控制局面,因此也就是刘备等人光明正大的重新获取一定兵权的最好机会。 “三弟,此事干系重大……”刘备还是有些不放心。 “大哥!”张飞抖着刚针一般的胡子,“放心好了!俺老张这次肯定小心!小心再小心!大哥你放心!” “呃……”刘备叹了口气,“好吧……” ………………………………………… “谯祭酒!恭喜,恭喜啊!” 左慈笑得就像是一朵花一样。当然,是老花。这样的笑容在别的人身上,多少有些猥琐的感觉,但是在左慈这样分分钟都在装扮的职业人士脸上,长长白须飘动着,只有体现出无尽的慈悲和善。 谯并微微瞄了一眼,拱手还礼:“见过左真人。”态度不偏不倚,甚至有些微微的冷淡。 并不是谯并不开心,而是因为作为青羊肆的新邻居,谯并对于左慈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兴趣。和大多数迷茫的百姓不同,加上谯并本身就是研究谶纬出身的,自然对于左慈的什么道法不感兴趣。 谯并婉拒了之前的征西邀请,表示自己身体不好,不适宜去并州之后,以为自己恐怕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反正这个事情,也是属于正常操作,要不然他师傅怎么会有董十辟的称号呢…… 结果没想到征西居然要搞一个什么谶宫,然后再次邀请他作为祭酒,这一下,谯并就不能拒绝了,原因么,很简单…… 左慈呵呵笑着,用手捋着胡须说道:“老道此处新到了些好茶……呵呵,不知谯祭酒有暇否,可否共饮之……” 谯并一本正经的说道:“得征西大任,建此谶宫,岂能擅离……望左真人莫怪……” 左慈微微点头,然后笑着说道:“正是,正是,如此老道就不打搅谯祭酒了……告辞,告辞……” 谯并点头说道:“左真人好走。恕不远送。” 左慈呵呵笑得慈眉善目,缓缓地回到了青羊肆之后,等一个人坐在了清修静室之中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才算是彻底的扔到了一旁,三角眼立了起来。“谶纬之术……哼哼……” 谯并瞄着左慈走远了,也是冷笑了一声。 一旁默不作声的来敏走了过来,说道:“谯兄,左真人……可是号称神通三千,大道通达之人啊……” “子不语怪力乱神!”谯并傲然说道。 来敏嘿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怪异。 谯并没有看来敏,而是盯着正在修缮修建的谶宫的工地,说道:“川中正值多事,若你我擅离,此地修缮出了差池……” 来敏目光顿时一冷,然后转向了一旁的青羊肆,说道:“谯兄之意是……” 谯并说道:“某没什么意思,但需小心为上。” “善,谯兄言之有理……”来敏沉吟了片刻,又说道,“不过征西有令,欲从内学之中推算得来年运势,这个……万一……” 谯并微笑着说道:“圣人之言,蕴含大道,吾等凡夫俗子,只能揣测其万一……征西之意么,也不过如此……听闻征西有隐鲲之号,当下既见大川,自当化鹏……” 来敏恍然而笑:“自当如是也!若不是谯兄提点,某竟不得悟也!所谓川中运势之说,不过托言尔,若真有化鹏之语,自然就是运势极佳了……啊哈,哈哈哈……” 谯并微微笑着,也是捋着胡须,不知不觉当中,他摆出的笑容,竟然和方才左慈的模样有几分的相似……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83章 月光如水照缁衣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从雒阳到官渡,从白马到酸枣,一次次的战斗,一次次的流血,从讨伐董卓的那一刻开始,河洛和兖州就基本上陷入五六年的战争期,甚少安宁和平静,导致原本在这里的村寨全数破落,上千上万的此地居民要么被抓民夫,死在了战场之上,要么居家迁徙,死在了道途之中,余者寥寥。 空置的房屋成为了鸟兽的居所,败坏的门楣在黄昏之中勾勒出诡异且死寂的线条,老鸦在枯干的树枝上时不时的叫着,“啊……吖……” 失去主人的野狗红着眼睛流浪着,不知道是因为血污还是脓包,野狗的毛发肮脏的粘连在一起,流着口涎。 就连许久不见的狼群,似乎也重新出现在这一片毫无人烟的土地上。 荒漠之中,黄骨粼粼。 官道两侧的杂草,因为久未清理,已经蔓延到了路面之上。 几匹快马从远处而来,带起一股烟尘。领头的骑兵一脸尘灰,鼻子眼睛眉毛上全是土,汗水冲刷出一条又一条的印迹,显然已经是奔驰已久,疲惫异常,但是依旧咬着牙,催促着同样吐着白沫的战马继续向前。 跟着驰骋的骑兵向前一段,便远远的在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庞大的兵营,骑兵已经是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是再次拍了拍战马汗津津的脖子,指了指前方。 这里是无名渡口。 因为原本连着官道,有官府修建的码头,因此便叫做官渡。 “咚!咚咚!喀拉!哗……”沉闷的声音混在水声当中,沿着河道交错响起。 一队曹军兵卒,沿着河道散开,站在河岸边上,用大锤或者是铁斧,亦或是用绳索简易捆扎的方石头,砸在河边形成的薄冰上,将冰面翘裂凿开,白色的水汽混合着碎冰,在河道边升腾而起,成为了每日固定的景色。 曹军大营,临近渡口。 虽然说袁绍大军在白马并未进军,同时兖州之处也不像是冀北一样,滴水成冰,但是既然在此有结冰的迹象,那么谁也不能保证若是留着这个冰面不清理,随后会不会成为袁军突袭的凭借,便只能是日复一日,不断的派人开凿,直至春暖花开的那一刻。 原本这里是不应该结冰的…… 曹仁带着一队巡骑,沿着河岸而来,在渡口之处停了停,扭头望向了远方。 袁绍大军很诡异的没有继续逼近的动作,这让曹仁,甚至曹操都有些心惊肉跳,不知道袁绍葫芦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药,但是又不能说大刺刺的舍弃这里的地利,然后主动上前迎战,毕竟实力对比,依旧是曹军较弱。 嗯,当然,官方的宣称,依旧是胜券在握,在这里驻扎,只是为了体恤兵卒,不欲兵卒在寒冬之中跋涉辛劳…… 马蹄声传来。 曹仁先是看向了袁绍那边的方向,搜寻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并不是在那一边,便连忙又扭过头来,神色微动。 “将军……将军?”曹仁的护卫问道。 曹仁拍马向前,并未答话,护卫也连忙跟上,进了曹军大营之内。 寒风之中,旌旗席卷,兵甲森然。 曹仁下了马,将缰绳甩给护卫,大步向前,不知道为何,曹仁在听闻了马蹄声之后,便是心中一阵乱跳,心绪不宁,似乎预感着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而且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子孝来了?” 曹操依旧坐在中军大帐之中的作案后面,批阅着公文,见到了曹仁进来,也就是抬了抬眼,然后依旧低着头,手上不停,依旧像是往常一样,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巡查可有所得?” “启禀主公,未见袁军动向。”曹仁拱手说道,迟疑了片刻,又补充说道,“要不要再派些精锐斥候,前往袁军大营打探一二?” 曹操没抬头,手中继续批复着,然后说道:“不必。袁本初兵马未动……因其子感染风寒,不良于行……” “啊?”曹仁愣了一下。要是袁绍感染风寒,然后不能举兵南下,曹仁多少还能理解,这袁绍不趁机会进军的原因竟然是他儿子生病了? 曹操抬手,似乎要从一旁的情报当中拿什么的模样,却抖了抖,然后将最上面的一封拨到了一边,从下面抽出一封,让护卫递给曹仁。 情报不是从袁绍大营当中传出来的,而是从邺城传出来的,然后辗转到了许县,再从许县而来。 军营当中戒备森严,通常又有游骑巡弋左右,像是故意留下什么信情报的,在没有事先约定好的情况下,谁知道留在那块旮旯石头树皮下啊?就算是事先约定好的时间地点,想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又要躲避巡查的骑兵,还要找到合适的借口出营寨,将情报放到恰当的地方…… 反倒是从后方传递出来,只要避开兵线,便相对容易一些。 邺城当中的情报也很简单,一方面说明了袁绍在调动兵粮组织后勤运输,这个是正常的操作,没有什么特别的,唯一特别的就是在这一次的兵粮转运当中,还带上了邺城之中的几个有些名气的医师一同南下。 然后又有传言说袁绍生病了,顿时冀州一片哗然,旋即就有官方站出来讲说并不是袁绍,而是袁尚生病了,袁绍下令调集医师。 即便是如此,冀州士族子弟依旧将信将疑…… 不过,邺城的暗线表示后一个传言比较可信,因为同时还有传言说田丰因为袁绍不愿意接纳他的建议,同时又因为袁尚之事,止步不前,又是吵吵了一顿,和袁绍闹得很不愉快。 当然,吵架的根本原因,不是袁尚生病需要照看,而是袁绍再次下令征调冀州粮草…… 曹仁摸着胡须,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军国大事,如此儿戏……真是……” 曹操没有置评,而是说道:“子孝,正值此机,可将营中新兵再练一番,以免临阵有乱。” 曹仁拱手应答,见曹操没有其他的吩咐,便告辞出来。走出中军大帐之后,曹仁微微皱起眉头,停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看中军大帐,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向前而去。 曹操将手头上的行文一个个的看过,一个个的批复,不知不觉当中,太阳西下,军营的刁斗之上也传来了清脆的击打更鼓的声音。 曹操护卫抽空将晚脯送上,曹操默默的接过来吃,吃完了便让护卫端走,又默默的坐了一会儿,便让护卫将烛火吹熄,转去后面默默的躺下歇息。 夜深沉。 大帐之内,自然没有砖石房屋的隔音效果好,曹操侧躺着,面向屏风,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是实际上睁着眼,并未入眠。 远处有兵甲巡逻,踩踏地面发出的脚步声,近处有护卫陷入睡眠当中的低沉呼吸声,还有营寨之中不知道是谁在睡梦当中低语磨牙之声,参杂在松油火把不时地爆裂声响当中,组成了军寨之中的夜晚。 曹操自认为是有静气的,即便是当年在雒阳手下没有多少人就准备冲杀宫中营救汉帝的时候,依旧是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但是当下,曹操却睡不着。 “……” 不知不觉当中,微微的温暖从眼角滑落,然后转眼之间变成了冰寒。 曹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无法像是年轻时一样,顺利入眠。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梦里几次惊醒,不是梦见了在扬州的那一场营啸,轰然之中,全营炸乱,自己穿着一身小衣彷徨无措孤立无援…… 要么就是梦见了吕伯奢躺倒在血泊之中瞪着他,还有董贵人捧着肚子满面血泪的瞪着他,还有鲍信,还有无数张面孔都在血海当中晃动着,沉浮着,都在瞪着他…… 亦或是看见火光四溅之中,人影晃动,然后父亲的死在矮墙之下,半身是血,半身是黑泥,就像是当年他拜别父亲的时候,房檐洒落下来的黑影…… 这一路,曹操走的极难。 模糊的视野里,曹操似乎看见他父亲朝着他伸出的那只手,在空中微微颤抖着,似乎还在等待着,等待着这个浑身都是野心的孩子回心转意…… 然而他父亲没等到,而曹操他,也是再也握不到这只手了。 “父亲大人,我长大了要当将军!带着千军万马,开疆辟土!我要做将军!”小小的曹操,拿着小小的竹刀,仰着脖子说道。 阳光之中,曹嵩温和的笑着,“好,好,以后你就当将军……” “吾乃上将,尔等听令!” 绿茵之上,小小的曹操,高高举起竹刀,向着假象当中的敌手冲杀而去。 下一刻。 “父亲大人,我长大了要当将军!带着千军万马,开疆辟土!我要做将军!”小小的曹昂,拿着小小的竹刀,也是在阳光之中,仰着脖子说道。 曹操哈哈大笑,向前挥手道:“善!吾儿今后定为大将……” “啊呀呀!汝等兵马,如草芥一般!” 城墙之上,小小的曹昂,高高举起竹刀,大呼小叫的奔跑着。 再下一刻,便是一片黑暗。 曹操张着嘴,双拳紧握,微微颤抖。 有些人,悲伤到极致的时候,是哭不出声的。 他的父亲,死了。 死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甚至还那些嚼舌根的士族子弟,略带着讥讽的神色,说他父亲是因为太胖,所以翻不过矮墙,而且还是溷藩之侧…… 然后便神色了然的相互哦哦哦,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 他是出身不好,但是出身不好是他能决定的么? 难道出身不好的人,就永远都应该属于下贱,永远都不能掌握权柄么? 父亲曹嵩劝过他,但是曹操没有听,曹操觉得他可以走出一条新路,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路…… 然而一回头,却看不见父亲的那条路,也看不见父亲的身影。 而现在,他的儿子,也死了。 死于旧创,死于暗算,死于躲在夜幕和黑影之下的那些人的计算之中。 曹操杀了董贵人,刘协口出恶言,诅咒曹操绝后。刘协固然没有能力做出什么实际的举动,但是别人有。当然,这些人未必只是为了替刘协报仇,而更多的则是为了打击曹操,就是为了搅乱曹操的节奏和军心…… 走上了这条路,便是披荆斩棘,遍体鳞伤的曹操一回头,却发现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奔跑的身影也渐渐的淡去,消失了。 “昂儿啊……” 曹操从胸腹之中微微的吐出几个字,混杂在夜风当中,如同轻烟一般消散无踪。他甚至不能说,不能回,更不能大张旗鼓的追查,去替他儿子报仇,只能是在军帐之中,如同孤狼一般,任凭一次又一次的痛楚冲刷着心灵,让眼角的泪从滚烫变成了冰寒。 曹操知道,那些蜷缩在黑暗之中的毒蛇,正兴奋的舔着毒牙,就等着曹操回到许县,然后掀起轩然大波,然后从中渔利…… 前线需要曹操坐镇,否则新兵,青州兵,兖州兵,豫州兵组成的集团军没有了主心骨,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刻就会发生什么事情! 曹仁曹洪夏侯渊夏侯恩等等,现在还没有达到可以统帅大局的声望,关系也不是各个都融洽无比,相互之间如果没有了曹操居中调度,自然就难免运转生涩,徒生事端。 许县也不能乱,如果后线一旦生变,也会影响到前线士气,说不定都不用迎战,便是输的一塌糊涂了。 就连刺杀曹昂的那些凶徒,也只能是暂时暗地里追查,不能兴大狱捕百官,否则必然朝野动荡,人心惶惶。 所以,曹操只能给荀彧回了四个字,“密不发丧”! 对外宣称曹昂只是重伤,一切等到战事结束之后再进行处理…… 战争总是会死人的,曹操知道这一点,接下来还有无数的人会死去,如今这些献祭的生灵,只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这几年来,在这一片土地上死去的,有老人,有青壮,有妇孺,也有他的友人,他的亲人,他们都像是在某个地方安静的等着,看着,就像是天地间唯独只有曹操一个人站着,而他的身影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每一道阴影当中都充满了死去的亡灵…… 寒冬,无春。 月光如水照缁衣。 “本初兄,你是个好父亲……” “而我,不是……”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84章 何肉不登俎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晏平五年,春。 川蜀之中已经是略微有些春色,但是在幽北,却依然冰雪风霜,一个都不少。 雪花飘飘,夜色深邃,低矮的云层显得厚重无比,压在每一个人的头上,让人觉得呼吸都有些艰难。 寒风在山岩之上呼啸着掠过,在山洞洞口形成了像是吹口哨一般的效果,如同鬼哭神嚎一般。 在这个山洞之内,有篝火正在燃烧,在篝火之上,还有些简单的汤食炖煮着,飘着些食物的香味。几名身披毛皮,腰挎战刀的壮汉在洞口守卫着,而在洞内坐着的,便是这一次南下的鲜卑头人。 上首坐在熊皮垫子上的,便是轲比能。 洞口处光影一晃,又有一人从风雪当中走了进来,跺了跺脚,又扫去了身上的落雪,然后才往里进,朝着轲比能行礼。 轲比能挥挥手,让护卫从篝火之上给刚来的头人也打了一碗热汤,然后示意这名刚到的头人自己找个地方坐。 因为山洞本身形状受限,因此也不太可能像是像是平日一样,还要排个位置,所以也就大体上意思意思就行了。刚来的头人转头看了一下,便和自己熟悉的另外一个头人坐在了一处。 轲比能左右看了看,默默的计算了一下人数,然后开了口:“这雪……看起来还要下两三天……” “嗯,很麻烦啊……”在一旁的苴罗侯闻言也是点头,苴罗侯是轲比能的弟弟,坐的位置也比较靠近篝火,顺手将一根树枝扔进了篝火当中,看着火光闪动,“算算现在都是快开春了吧,还在下……” “大王,这样的天气,这渔阳城……” 一旁有个性子急切的,忍不住就脱口而出,然后说了一半猛然反应过来,旋即又停了下来,颇有些尴尬。 山洞之内的几个人听了此言,面色之上也是颇有些怪异。 在游牧民族生活过程当中,这些人,包括苴罗侯在内的,基本上都是鲜卑部落的大小头目,甚至轲比能也是,只不过是更大一些的部落头目罢了,所以松散的政治体制,也就成为了一种必然。 上一次攻打渔阳没有攻克,轲比能自然是念念不忘,多少心中恼火,同时渔阳的盐铁,确实也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诱惑。结果上次被殴打得抱头鼠窜,这一次又受到了大雪得阻碍,着实令轲比能有些郁闷。 鲜卑内部纷争很多,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这些鲜卑人并非是正面击败匈奴而继承了大草原上的王者地位,而是依靠捡便宜才获得的,因此在檀石槐死后,鲜卑就难以形成一个有效的整体…… 轲比能甚至有时候怀疑,檀石槐大王的死,是不是因为汉人的刺杀。 因为在那个时候,北方大漠已经什么人可以阻挡檀石槐崛起的脚步,甚至可以说是只要击败了汉人,就可以确定鲜卑不可动摇的地位了,可就是在檀石槐拒绝了汉人皇帝的和谈请求之后,便死了…… 当上一个小部落的头人,并不难,只需要打败几个人就可以,甚至不需要动刀枪,但是想要成为几个部落的领头人,不动刀枪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更不用说像轲比能现在想要获得的鲜卑大王的位置。 想要真正的获得所有鲜卑人的尊敬,唯一的途径,也是最快的办法,就是像檀石槐一样,正面击败一次汉人的大军,便自然而然可以获取无上的声望,将步度根一脚从大王的位置上踹下来,成为独一无二的真正的鲜卑大王。 可是,理想归于理想,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 “今天叫大家过来,就是想说这个事情,渔阳啊……”轲比能环视了一周,缓缓的说道,“暂时放一放……让儿郎们先去收集粮草……” “太好了!” “早就要这样了!” “哈哈哈!大王英明!” 轲比能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心中却是在橘麻麦皮。先前一个个死气沉沉的模样,现在一听说是要放出去撒野了,顿时高兴的跟没栓住缰绳的野马一样。 “汉人随时都有可能会来……”轲比能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所以,不要散得太开了……记得,多派些好手四下查勘,别光顾着拿东西,被汉人给围上了!” “明白的!” “大王放心吧!” “汉狗算个屁,老子一个打五个!” 手下又是一阵七嘴八舌。 轲比能左右看看,也没有理会这些家伙吹牛,挥了挥手,便让这些人都退下去,各自散了。 苴罗侯默不作声的看着,等这些大小头人都走了才皱眉说道:“大王,真的散出去?不打渔阳了?” “唉……”轲比能长长的叹息一声。 当年檀石槐统帅左中右三路大军,击溃汉军的实际,轲比能无时无刻不想着重现在当下,可问题是如今大漠苦寒,他们已经没有了像是当年一样的战略纵深,被迫不得不拖家带口的南下,如此一来,别的不说,单单粮食方面上的消耗,就肯定比全是作战单位要来的更多,因此更需要粮草物资的补充,在恶劣的天气面前,无法顺利攻打渔阳的情况下,也不得不妥协先行散开到周边进行劫掠,确保各自的生存再说。 “该死的步度根!”苴罗侯恶狠狠的将手中的树枝往篝火当中一捅,就像是将战刀捅在某人的胸腹之中一样,低声喝骂道,“如果步度根按照约定一同到渔阳来,还会打不下来么!只顾的自己四处收掠,罔顾大局!真是室韦人的耻辱!” 轲比能紧紧皱着眉头。 有什么场所能比在渔阳城下更好?一方面可以在众人面前直接在军略上碾压那个死胖子的步度根,另外一方面也可以乘机通过初期的协同指挥,然后借着大胜的势头,一举将步度根反手拿下。 结果呢? 不知道是步度根识破了这个计谋还是有什么其他方面的原因,步度根直接是虚晃一枪,根本没有来渔阳,而是在半路之上就开始劫掠幽州各地,反过来逼迫着轲比能也不得不也改变作战的计划。 “派人,去找扶罗韩……”轲比能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去告诉他,只要他愿意,我便支持他为大王!” “啊?大哥!你这是……”苴罗侯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轲比能挥挥手,说道:“叫你去,你就去办!” “呃……好吧……”苴罗侯见轲比能不解释,又被催促,也只能是悻悻的站了起来,出了山洞去传达轲比能的意思驱了。 轲比能一个人靠在熊皮之上,就像是一只脱了毛的熊一样,眯着眼,盯着篝火,片刻之后,嘴角边挂上了一丝有些残酷的笑意。 ………………………………………… “某不管这些,某只问当下援军位于何处?”在渔阳城中的袁熙,这一段时间下来,几乎瘦了一大圈,瞪着眼珠子,就像是想要吃人一样。 厅堂之内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前一次,鲜卑人南下,没有多久之后,便有文丑带着骑兵赶到了渔阳,一举将鲜卑人击溃赶跑,而这一次,袁熙派遣出去求援的兵卒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个人了,可是依旧没有任何援军的消息。 “诸位,援军于何处!”袁熙瞪着眼,挺起身,然后忽然又笑了两声,只不过因为脸上的表请丝毫未变,显得有些怪异和神经质,“除了坚守待援,依旧是坚守待援!好,也罢,如今某在此坚守,援军呢?援军位于何处?!” “公子……”焦触见场面多少有些不好看,便出言说道,“如今主公南征未了,故而人马调度略有迟缓,也属正常……公子切勿焦躁,想必当下援军亦于途中……” “是啊,公子,援军定然会至……” “公子切莫焦虑……” 众人连忙跟着一同劝慰。 袁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重新坐回席上。“也罢……眼下鲜卑于外,吾等亦不可松懈半分,城防之事,还望焦将军多费心思……” “属下定然尽心尽力!”焦触拱手说道,“定保城池万无一失!” 袁熙点点头,然后朝着众人拱手一礼,说道:“方才某失之焦虑,多有冒犯,还望诸位见谅……” 焦触和其他人等连忙还礼,口称不敢。 “如今天寒,还需多备些衣物粮草……”袁熙低低叹息一声,“某内府之中,亦有些许钱粮布匹,张将军可且领去,分发给诸位将士……” “如此怎生可以!”张南连忙说道,“公子体恤将士之心,吾等尽知!岂能再取公子财物?不可,不可!” 袁熙摆摆手,说道:“不必多言,就这样罢。诸位,当下城中百姓安危,便系于诸位了!望诸位勉力!” “当不负公子所托!”众人连忙应答道,然后便缓缓退了下去。 袁熙坐在厅堂之内,看着众人退下,默默无语。 北风呼啸,吹拂着堂前的袁氏大旗,摇摇摆摆,长长的尾翎席卷飘荡。 袁熙盯着袁氏大旗,露出了一丝苦笑,喃喃的低语道:“幼时,某便是如此,当下亦时如此……父亲啊,你到底还是偏爱三弟……呵呵,呵呵……” “哎呀,公子,慎言啊……”一旁的贴身心腹袁久连忙说道,“公子切莫如此……若是被旁人听闻,传了出去……” “唉!”袁熙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闭口不言。 袁谭是老大,然后因为当时袁绍需要掌控冀州,加上当时岁数也比较大了,所以袁谭一开始就在袁绍的有意引导之下,接触军阵事务,掌控兵卒,这些年征讨山贼,平复贼兵,也是略有战功,并且也得到了袁绍手下的一些文臣武将的倾斜,手下也有不少兵马,战将数人。 袁尚么,不多说了,说多了袁熙一口气根本平复不下来。 而袁熙自己,因为老大袁谭走的是武的路线,因此袁熙就自然走的是文学路线了…… 然而,袁熙自己,并不是多么喜欢经文。 经文枯燥乏味,一本,不仅要记,还要懂的什么意思,还要会用,这样的难度,在袁熙看来,简直就是强人所难,更何况,不是一本,而是一堆,一屋子的! 在许多寒门子弟眼中,这些如同无价之宝的籍,却在袁熙那些年里面,渐渐的成为了内心当中最为厌烦的东西。 可是一文一武,明显就是袁绍的培养儿子的计划,因此袁熙便只能是强忍着厌烦,装出一副喜好经文的模样,可毕竟内心之中是拒绝的,所以袁熙虽然读经多年,但是没有什么建树,更谈不上什么惊艳之才了。 时间长了,袁绍或许是知道了袁熙其实不喜欢读,或许是觉得袁熙就是如此平平庸庸,于是乎也渐渐的不怎么理会袁熙,而将主要精力和爱心,放到了相貌更出众,性格更聪敏的袁尚身上。 袁尚也没有辜负袁绍的厚望,从小就开始展现出了读种子的潜力,让袁绍越发的喜欢,直至当下…… 其实从生理上的年龄来说,幼儿时期的教育非常的关键,像袁熙这样,到了十来岁才开始努力读的,又没有什么逆天改命的主角光环,自然是比不上从两三岁就开始启蒙的袁尚。 这一点,袁绍或许明白,或许不明白,但是对于袁绍这样出身在大世家之中的人来说,子孙肯定有好有坏,再正常不过了,给了相对应的资源,那么子孙自己去生根发芽,至于能成长到什么程度,袁绍也不会太在意。 就像是袁绍将袁熙扔到了幽州一样。 幽州原本就不是什么富庶之地,加上和公孙大战之后,更是破败,而袁熙才华么,也并不是很好,因此当他到了幽州之后,也没有吸引多少谋臣来辅佐他,只有焦触和张南两人,算是手下的统兵将领,其余的么…… 一概没有。 大部分的袁绍手下的谋臣,不是倾向于袁谭,就是青睐于袁尚,像袁熙这样上下够不着的,根本就没有人在意。 “父亲啊……原来我在你心中,也竟然是一个可以舍弃的棋子么?”袁熙闭上了双眼,在心中幽幽一叹。援军久久未至,很明显,袁绍就是认为袁熙必须在此坚守,不知道是不是认为鲜卑人劫掠完了就会退回去,还是认为幽州本身并不重要,所以这么长的时间,什么援军的消息都没有。 是的,坚守,可就算是这一次坚守了,鲜卑退去了,幽州还能剩下些什么? 难道我就这样一辈子,困顿在这个残破不堪的幽州,一次,又一次的阻挡鲜卑,成为袁氏家族的挡箭牌,直至真的挡不住的那一天? 袁熙望着天空,默然良久,最后哦吟出声: “幽北仍有雪,人甲皆冰寒。何肉不登俎,何处是潇湘?”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85章 且听某说来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一只苍鹰,掠过长空,在关中之地上巡游着,如同天空之上的王者,在查看着自己的领土。 斐潜仰头而望,心中多少有些唏嘘。一别经年,原来以为自己去川中,或许只需要几个月,却没有想到,过了近两年。或许自家的孩子,都快忘却了自己了吧? 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总归是要借用到其他人的能力,总不能在并北的时候自己亲自上阵,然后等到了一统天下的时候尤然需要自己亲自上阵吧? 川蜀虽然还有巴东一块区域,但是已经不是非常重大的问题了,有徐庶和魏延在川中,还有徐晃位于广汉南充对巴东进行压制,大体上来说川蜀之战可以基本上不用斐潜再多费什么心思了。 嗯,不对,还有刘跑跑三兄弟…… 不过呢,一来刘备注意力会被引导到了川蜀西面大山之中,二来钱粮后援什么的都在徐庶手里,刘备之前也没有给其他的川蜀大姓留下多少的好印象,因此只需要爵田制收的时候将刘备抽离川蜀,也就自然没有了联手作乱的空间。 这也是至少一年后的事情了,所以现在也不用着急。倒是现在到了关中,需要将吕布的家眷送往陇右…… 算起来,吕布也和斐潜差不多,原本吹牛皮说是几个月内会返回,结果一搞一年多…… 吕奉先的小鬼头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虎头还是什么,反正应该不会叫狗头…… 大名还没有起,等着吕布来起名。关中到陇右一段路大体上还算是平整,就算是陇右山道也时常常通行的,不算是太艰难,因此送到陇右,也就基本上可以算是给吕布定一个家了,否则从河西走廊要赶到并北,确实是太远了一些。 斐潜忽然转头看了看张辽。 张辽:Σ(°△°|||) “文远啊……”斐潜脸上露出了媒婆特有的姨母笑,“好似尚未娶妻?闻喜裴氏有一女,听闻贤良温舒,可谓良配……有空见一见?” 张辽愣了一下,连忙拱手说道:“全凭主公做主。” 斐潜哈哈笑了两声,也就掠过不提。等回到了关中长安之后,自然再进行安排。当然,除了张辽之外的其他尚未婚配的将领,或多或少也还是需要其他的一些士族女子来进行联姻的,这在汉代是一种常态。 闻喜裴氏,严格来说和斐氏出自同宗,所以从其中挑选一个家族女子来许配给张辽,不管是对于张辽还是闻喜裴氏,都可以算是一种稳定剂。 现在整个大汉王朝在动乱不堪,那就更需要在人心上面的稳定,而这样的稳定,联姻也是其中的一个部分。除此之外,世家士族当中的教导出来的女子,多数情况下都是相当符合大汉主流价值观的,像是范阳卢氏那种,毕竟也是异数。 同时,让手下这一批有武勋的将领和士族女子进行联姻,也在一定程度上稀释了这些士族之间构建出来的关系,比如张辽若是按照平常来说,就差不多算是寒门,若是他自己去求婚,未必能够配比上当地的士族大姓,但是斐潜豁出去一张老脸之后,给张辽这样的寒门加上一层BUFF之后,这些当地的大型大户自然需要重新考虑和定位了。 张辽,徐晃,赵云,徐庶,贾衢,还有太史慈,嗯,太史慈可能不行,毕竟太史慈家族在东莱,不像是其他人一样,基本算是独立出来的一支了。 慢慢来吧,川蜀需要消化一段时间,也正好将各地关系打乱一下,不至于将来出现地方关系太过于强盛的现象。 长安,遥遥在望。 几骑兵马飞快的奔驰而来,说了些什么,然后下马在道左拜了一拜,又飞快的重新打马而回…… 黄旭接到了传令兵的消息,拍马向前到了斐潜左近,低声说道:“庞使君已带长安官吏,前来迎接主公。” “好,加速向前!”斐潜下令道。 不多时,就看见远远的旌旗招展,而在旗帜之下的,便是以庞统为首的一干长安三辅官吏,立在道路一侧。 斐潜正待拍马向前,却被黄旭拦阻,先是派遣了不少护卫到了前面仔细查看了一番之后,才让斐潜在戒备森严的护卫之下和长安官吏见面。 斐潜和庞统对视了一下,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斐潜多少还是有一些后世的习惯,不至于玩什么虚情假意的客套,毕竟上一次的刺杀也才刚刚过去,而且因为战局的混乱,不守规矩和浑水摸鱼的人越来越多,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加高等级的防备,也不能说是有什么过错。 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斐潜和庞统之间久违的感觉自然也就被搅合得一干二净,草草大略说了两句之后,便进了长安之中。 ………………………………………… 洗漱过一身的尘土之后,斐潜又用了餐饭,多少恢复了一些精力,坐在厅堂之中,一边喝着茶,一边翻看着庞统整理出来的关中相关的简报。 庞统笑呵呵的,坐在一侧,看着斐潜。 斐潜抬头看了一眼,干脆将简报推到了一旁,说道:“还是你来说吧……这些东西等有空的时候再看……” 庞统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正准备掰着手指头一桩一项的说,却被斐潜打断了:“只需最多说三个事情!其余的明天再说!” “呃……”庞统将到了嘴边的话又重新吞了进去,然后说道,“好吧,就说三个,一个是子敬之处,已经种出那个什么……嗯,反正当下正在扩大面积,等过两年形成规模……另外一个么,是周边的田地基本上都要么屯田,要么爵田了,再要分配,恐怕就要向西走了,或者向河洛?这一点还是要你来做决定……第三么,算了,明天说吧……” “你要是今天说……”斐潜瞄了一眼庞统,“我就不说你又胖了这样的话了……” 庞统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呼的一下站了起来:“我哪有胖!这明明就是壮!” 斐潜呵呵笑了两声,然后说道:“我到了川蜀啊,有一个地方,叫做落凤坡……嗯嗯,就是那个凤字……然后呢,我在想啊,其实像我上一次被刺杀的时候,就算是来不及格挡,若是反应迅速一些,翻滚到了马下,箭矢也不容易中的对吧?不过呢,如果说身手不够敏捷,那就……呵呵,呵呵……” 庞统涨红了脸,想要发怒,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呼哧呼哧喘息了几下,重新坐了下来,强调道:“再说一次!我这不是胖!那什么,既然你想要听……就是我叔父来信了,谈及我们现在在做的一些事情,然后么……这个……我叔父有些不同意见……” “哦?庞德公?”斐潜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关于什么事情的?” “嗯,这个……坊……”庞统瞄了一眼斐潜的面色。 “坊?”斐潜眼珠转了一下,“开民智?” “唉……”庞统见说开了,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从一旁的架上找出了庞德公的回信,递给了斐潜,然后说道,“叔父的意思么,还是那一套……” 斐潜接过信,飞快的翻看了一下,然后沉吟不语。 黄老的思想,若说是只有“无为而治”这四个字的话,难免有些太过于笼统,因为黄老其实是融合了道、法、阴阳、儒、兵、名等等的学说而成的,其中自然也有相关的律法和制度,只不过因为在明面上强调君王不要注重享乐,而是要与民修养,以自身的“无为自化”才能达成民众的“自朴”,成为了后世广泛一些的认知。 但是很显然,黄老的思想并不适合时代需求。尤其是在人口越来越多的时候,黄老治国就越发的困难,这也是汉代为何在汉武帝时期,极度的渴望转变的原因。 对于斐潜在关中并北一带推行的坊加军队,双重扫盲开启民智的做法,庞德公表示现在这个阶段,并没有太大的必要,他认为的依旧是那一句老化,“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再加上黄老注重乘势而为,因此对于斐潜的举措多少有些拔苗助长的忧虑。 庞德公在信中说道,民众茫然无知,是天理使然,上古有仓颉造文字,以文字记录下每一代人、一辈子的领悟、智慧,成为籍,后人方可从其中窥视天道,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智慧,所以知识应该是少数人的,而不应该轻易的普及。 没有足够智慧的人,获取了知识之后,反倒会伤害其身,如同少儿持械奔于野,不是被野兽扑杀,就是会割伤自己…… 再加上民众获取了知识之后,便会有更多的欲望,若是不能满足,便会产生怨恨,这样与黄老本身追求的清净是相违背的,也是国家社稷不稳定的因素,从长远来看,也不适宜开启民智。 简而言之,庞德公认为需要慎重,不能随意的处理这个事情。 “黄老之道……”斐潜放下了庞德公的信,轻轻叹息一声,“昔日鹿山之上,庞公问某,何为天道……士元,这个事情,你怎么看的?” 庞统看着斐潜的面色,眼珠转动了一下,嘿嘿嘿的陪着笑说道:“这个么,咳咳,我觉得都有道理啊……” “说实话!”斐潜瞪了庞统一眼。 庞统的脸瞬间垮塌下来,沉默半响之后说道:“我觉得叔父说的有道理……本是一样的,但是不管是孩童还是大人,资质上是有差别的,有的人多懂一些,有的人少懂一些,这不是什么问题,但是问题是少懂的人不知道自己少懂,甚至还认为自己知道的那一点点便是全部……就像是如果当下长安遇袭,那么是打,是守,打要怎么打,守要怎么守,又怎么可能让一介民众都知晓,都清楚?而且就算是这些人知道了,有的为了活命,有的因为怯懦,或者是因为街坊之间的口角,便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而且军情紧急之下,又怎么有时间让每个人都明白,都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不如不要传授给这些人知识,不要让这些人知道为什么,只需要让这些人知道怎么做就好了……” 斐潜托着脑袋,皱着眉,不置可否,“嗯,还有么?” 庞统鼓了几下腮帮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另外,有个事情,叔父虽然没有在信中提及,但是他让我转告你,当下水镜先生乐意配合你做这些事情,因为水镜先生想要推广古文经学,是在借势!他是要冀州的郑公争个高下,并不是真正觉得你的这些方法好!只要等古文经学的压过了今文经学,水镜先生恐怕……让你多少提防着一些……” “庞公大德,某铭记在心……”斐潜整理了一下头冠,朝着荆襄方向拱了拱手,行了一礼之后,沉吟了片刻,才说道,“这个事情……庞公也是认为今文经学多有不妥吧?” 庞统点头说道:“今文经学谶纬误人子弟,混淆朝纲,着实有害无益。仅仅凭借一文片字,便私下注释,妄加论断,纵然知晓真解之后,依旧为了颜面,不肯认错,其言行令人厌恶……” 斐潜点点头,在这一点上,大家的观念是一致的。 不过么,有一点,恐怕不只是庞统,还有庞德公等人都没有意识到…… “上古春秋之,相传至今,便为古文……”斐潜轻轻敲击了几下桌案,缓缓的说道,“那么上古之,于彼之时,焉知其为古为今?” 庞统愣了一下。 “须知,周公亦是恐惧流言日啊……”斐潜继续说道,“洛邑需迁,故而卜都定鼎,上下无别,故而定制礼乐……如此种种,若于当时,何为古,何为今?” “这个……岂不是……”庞统听的有些糊涂了,皱眉问道,“如此说来,今文更佳?” 斐潜摇了摇头,说道:“士元又错了……且听某说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86章 上者需不仁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欢乐是短暂的,而麻烦则是人生当中永恒的主题,所以人类才那么喜欢欢乐,讨厌麻烦。遇到了麻烦,通常有三个做法,一个是正面解决,一个是侧面绕开,另外一个则是待在原地,企图拖延。 烦恼,顾名思义,有了麻烦便有了恼怒,这是人之常情,但是能控制自己的,方能成其大业。 斐潜自然可以选择只管下令,少解释,甚至无需解释,毕竟长途跋涉而来,身心也是疲惫,就这样让庞统退下,也不会有什么不可以的,但是斐潜依旧控制着自己因为疲惫产生出来的心中怒火,给庞统说明解释一下。 作为比斐潜还要更年轻,甚至是可以说荆襄士族集团的代表人物的庞统,如果不能让其心悦诚服真的理解斐潜举动的含义,那么也就谈不上其他的荆襄人物能够理解并且配合执行了。 庞德公的说辞,让斐潜有些出乎意料,但是严格讲起来么,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毕竟对于大多数汉代的士族世家子弟而言,其实考虑的并不是非常多,只有像是庞德公这样的思想者,或许才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斐潜的用意,并且有了自己的见解。 “还记得军中用的那个吊装物品的滑轮部件么?”斐潜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是我当时在鹿山之下画给黄大匠的,不过呢,后来我又在黄家别院中当着其他的匠人的面给画了出来……你可以想象得到当时黄大匠的神情了么?” 庞统微微点点头。 “所以啊……”斐潜又说道,“这个事情,就像是我们穿的衣服……人最开始的时候,并不会织布,只是用动物皮毛,方有茹毛饮血之词……后来么,就找到了麻,便有了衣,这衣一字,不就是人外面带了个帽子穿了件布么……再往后,从单纯的用手捻编,到了现在有了踞织机,将来或许还有更复杂,更有效的机械,而这些,包括黄大匠的事情,都是一样的,都是因为人的本能欲望……” 斐潜竖起了三个手指头,然后逐一收了回来:“贪、懒、馋!” 庞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然后朝后吸了一口气,憋住,但是没有过多久又绷不住,弹了出来,摇头说道:“也不是尽然吧?世上亦有不贪,不懒,不馋之人啊!” “能控制其一者,便可成名士,能抵御其二者,便可为能者,三者皆免者,可谓圣人……”斐潜呵呵笑着,也没有反对庞统的说法,“不过这个世间,多为凡夫俗子,圣人几何?” “这个也是……”庞统又摸了摸肚皮,说道,“那么我就是馋之一字了……唉……这么说来,某距离圣人也就差这么一点了……” 斐潜仰头笑笑,不置可否。 “所以可看出,不只是庞公一人,也不仅仅是士族子弟,就连普通工匠,都不喜欢自己掌握的知识外传……”斐潜继续说道,“但是你有没有发现,但凡是不外传的,基本上最后都容易失传,就算是家族之中保护得再好,也是如此,这又是为什么?” 庞统眨巴了几下眼睛,点头说道:“家族子弟天资各异,再加上有些战火动荡……家族之中断了传承,也就是了……” “庞公之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是第一种说法,不过还有第二种说法,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斐潜点头说道,“而某么,其实也是认同的第一种说法的……愚人不可言,便是天下至理……” 庞统愣了一下,看着斐潜说道:“你怎么……” 斐潜哈哈笑道:“若是愚人,怎么说,怎么教都不明白,难道还真的要全数教会了才能做什么事?那还能做什么事?” “从远古之时开始,聪明的人懂的趋利避害,就懂的带着普通人一同如何更好的寻找猎物,采集瓜果,而愚笨之人呢,遇到问题便是一筹莫展,又岂能带着他人一同前行,披荆斩棘?” “因此庞公之意么,便是当下世人各自天赋有限,而知识智慧,又极看天赋,若是不通不明者,真要让其知晓明理,这要费多少时间和精力?还不如由聪慧者明理,愚笨者劳作,便时天地伦常……便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了……如此便是天地之道,无为而治之……对吧?” “正是如此。”庞统点头说道。 “其实啊……这两句话虽然听起来似乎不同,但是么……”斐潜忽然露出了一些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这两句话都是一样的……” 庞统吸了一口气,迟疑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这‘民’?” 斐潜咣咣咣的拍了几下桌案,大笑着:“对啊!是‘民’啊!关键就是这个‘民’啊!光读句读是不成的,还要明白其中字词的意思!何为民?第一种句读的‘民’,指的是什么?第二句的‘民’,指的又是什么?” 庞统转动着眼珠子,嘿然不语。 斐潜持续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用手擦了一下,自己也是摇了摇头。在后世之时,其实原本是比较认同第二句的,认为民众么,怎么能够被蒙蔽,怎么能没有知情权,怎么社会是这个样子,怎么不能是那个样子,可是真正到了汉代,成为了掌权者之后,一些观念和习惯也在被当下汉代所改变。 汉代从春秋战国当中走来,从前秦百家当中走来,这千百年之中,不乏各种聪明绝顶的人杰,探寻着,摸索着,然后找到了一条当下的行走的道路。 诸子百家,并非完全是学术上面的争执,而是政治治国理念上面的差异,最终汉代用黄老定国,儒家传邦,也是众多先行者留下来的一种规矩,在这个规矩里面,普通小民,知也好、不知也好、做也好、不做也好,拧不过规矩,强不过礼法。 后世亦如此。 但是么,可以往里面掺杂一些私货…… 斐潜指了指在厅堂当中的一个火盆,说道:“天地如烘炉,你我便是其中的薪材……但是如果这个炉火之中的薪材就这么多,所能暖和的,也就是这么一方厅堂……换句话说,如果薪材足够多的话……” 庞统有些明白了,挺直了身躯,神情也是有些振奋:“这样啊……薪材……嗯……” “斗室之内,这么一盆也就够了,但是如果是天下千万间,又需要多少薪材火盆?光你我二人可以做得到么?”斐潜继续说道,“这就需要更多的‘民’,就算是不懂,也要告诉他们,教会他们,才有办法使得天下寒室俱欢颜……甚至更近一步,还可以让这些人自己去找办法,看怎样才能在相同的时间内更好的砍柴,做出更多的火盆,而我们则是奖励这些人,在将这些人找到的方法告诉后面来的砍柴人,这样薪材就无穷无尽,火盆也就越来越多……而这些人要做到这一点,不先教会他们,不知其然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一个国家要发展,要稳定快速的发展,具备一定知识基础性的普通民众是不能缺少的,所以后世不管那个国家,都不断地推行基础教育,甚至强行立法的免费教育。 “所以在这个方面上,就是之前的第二句话,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斐潜用手指敲着桌案,“然而这些‘民’,只会砍柴之术,能参与到治国理政么?依旧不可能。一千个人有一千个想法,一万个人有一万个想法,而斗升小民首先考虑的又往往都是自己,在对待整个庞大集体利益对应的时候,能满足所有人的所有不同愿望么?明显是绝对不可能的。因此在这些‘民’之上,也就是绕回第一句话,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了……但是同样也是需要注意一点,这使民之人啊,绝对不能是愚钝之辈,贪欲之徒,否则的话,定然就是躲不过贪懒馋三灾,最终家国破灭……” “所以,这两句话,其实一点都不矛盾……”斐潜看着庞统,说道,“我们要强大,就需要更多的‘民’……庞公之所以担心,无非是这些‘民’知道得太多了,然后便不好控制……但是问题是,现在我们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么?天下如此之大,我们需要更多得‘民’,去掌控各地,去找到更多的‘薪材’和‘火盆’!我们现在是如此的缺乏,就算是再多上百倍千倍也是不够,又何必因噎废食呢?” 就像是后世某些砖家叫兽,见到民众开始冒出各种质疑的时候,就忙不迭的开始大肆的宣扬要下一代快乐,不要学的太多了,最好什么都不要学…… 在全世界都还是满怀恶意的人居多的情况下,何必自废武功,开始因噎废食呢? “如果永远只有内部的问题,那么采用第一种方法,以黄老之政,让治下所有人平安喜乐地过一辈子,开开心心的,不想不问不烦恼,其实也挺好的……”斐潜接着说道,“但是武帝之时,这个事情就已经是清楚了,黄老之政,只能解决内部问题,而无法对外……” 斐潜说着,忽然沉默了片刻,因为他想起了接下来的儒家,在汉末,融合了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的儒家子弟,也就继承了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的精华和糟粕,越发的追求阶级和有序,而民众自然也就一而再的被阉割…… 这就是斐潜所知晓的“未来”。 “想要对外,想要走出去,就必须要让民众重新有血性,就必须唤醒民众的民族自豪感,就必须告诉民众一些东西,一些知识,一些智慧,这样,这些民众才有办法走出去,并且再外面站稳脚跟……” “从古至今,我们都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难道到了当下,为了平稳,就开始要捆绑手脚了么?” “这样,够清楚了?” 斐潜问庞统道。 庞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默了半响,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们之前只有并北,现在却有了关中、汉中、陇右、川蜀……”斐潜抬起头,望向了远处的天空,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切都是平等的,我们怎么理解这个‘民’,自然这个‘民’就怎么对待我们……若是天下皆为华夏之民,纵然一家失了传承又又何妨?或许这一代的人有这样或是那样的不好,总能有一代的人能够重新抗起来,重新向上,重新去寻找更广阔的天地……” 斐潜停顿了一下,轻轻拍了拍桌案,说道,“位此者,亦不仁也……” 庞统点了点头,旋即又说道:“可是具体应当如何来做?” “有教无类。最基础的那些东西,只要愿意学,便让学!基础的识字,数数,法规等等,都可以学……”斐潜胸有成竹的说道,反正后世的这些东西,若是拿到汉代来怎么也是够用的,“然后所有高等教育,便是在这些受过基础教育的人员之上,再挑选出一批人,有天赋,有意愿的专门学习某一项的知识,然后在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群之中再选出了一批精才,观时势,掌大局……如此一来,只需华夏文华之火不灭,便是千秋万载不朽!” 庞统神情振奋的舞动了两下手臂,不过很快又皱眉说道:“这样啊……我怎么觉得好像和一般的士族家族之内的族学之法差不多啊?” 斐潜哈哈大笑,点头说道:“原本就是从这其中出来的,怎么会不像!但是一族之学毕竟基数太小,贪懒馋之欲太易伤人,稍有不慎,这族学之中原本应该是精才之人,便会和光同尘混吃等死……腐朽的,就应该连根拔起,要不然就只会越发的腐烂下去……我们要把族学做大,而不是越做越小……” “需知,这大汉天下,华夏原本就是一族……” (本章说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87章 何物胜高寒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虽然当下已经基本上算是进入了春天,但是寒风依旧呼啸着不肯停息,死命的朝衣物盔甲的缝隙当中扎着小刀子。 斐潜也不由得裹了裹大氅,却感觉这个锦缎的大氅似乎也压不住风啊…… 似乎每一次小冰河时期,都是农耕民族的灾难。 温和的气候持续的时候,满朝文武笑呵呵的吃着穿着用着,不仅没有想着尽可能的向外扩张获取更多的资源,而是一股劲地企图甩掉外界用兵的包袱,东汉如此,明朝也是如此。 等到气温下降,北方游牧民族不得不集合起来,为了求生而南下。一方是得过且过,一方是死里求生,双方军队的士气在一开始的时候恐怕就相差不止一倍,而处于防御第一线的农耕民族常备战兵被击败之后,往往就会如同滚雪球一般,再也难以挽回败局。 当然,如果明朝没有李闯王,说不得崇祯也会拖一拖,就像是若是没有董卓,刘辩也说不定可以多活个几年一样。 外因很重要,内因更重要。 而现在,斐潜就准备给华夏民族多加强一些内因,让后世面临着苦难的时候,多一些手段,多一点准备。 穿越者为什么一开始都容易表现得有底气? 因为穿越者一开始的时候,是知道未来大体上的方向。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方向感会逐渐的偏离和缺失,当历史迈向了不同的路径的时候,穿越者也就和普通的人一样,对于不再明朗清晰的未来多少有些心生畏惧。 比如,棉花。 在长安之北的这一片山谷之中,里头专门赶在冬日前修建的小水坝,已经有些破冰了,水流夹杂着碎冰而下,流经山谷然后冲向关中平原。细碎的冰渣在阳光之下闪烁着多彩的华光,照耀出山谷之内的一片翠绿的颜色。 枣祇枣子敬正站在山谷之外,带着十几个农学士工学士在迎接斐潜。 农学士,其实是非常适合寒门的职位。一来是这些职位一般的士族世家子弟看不上,二来是一般的普通百姓知识不够担任不了,因为出政绩标准很直接清晰,而且如果做得好了,也会受到普通百姓的爱戴,所以也就成为了很多寒门想要重新进入政界的一个阶梯。 而工学士,则是很多黄氏家族之中的工匠,还有一部分的墨家的人出任了。 因此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农学士和工学士,无疑就是征西将军斐潜当下扎入汉代底层的两根探针,将来能不能成为两根重要的支柱,就要看未来的发展了。 斐潜从马上跳了下来,在护卫的保护之下,和枣祇一同进了山谷。 山谷周边有哨塔,在一些路口之上有路障和栅栏,还有不定时的巡逻兵卒,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避免后世那种无知农夫挖掘了十几万的果蔬…… 农夫无知固然有罪,难道看管不严的就无罪了么? 进入山谷之后,便是营寨拦在当口,营寨后面则是一片片规划出来的种植着各种植物的场所,右侧贴近山壁之下,有两栋两层的木屋,还有一块很大的空地,空地上摆放着一些器具,显然就是工学士的场所了。 脚下的道路用矿渣和碎石铺垫,并且夯实过,显得很干燥和平整,并且走在上面不会扬起多少尘土。 进了营寨之中,斐潜在厅堂之内就坐,目光微微一扫。 营寨很简陋,甚至有些地方还依旧是大木桩子,还未完全的砖石化。 原本这个山谷就是汉武帝当时选专门负责种植的宫殿旧址,只不过当时汉武帝修建这个宫殿也多数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武功而已,并没有多上心,因此自然这个所谓的当时汉代最先进的农业基地,也就昙花一现,什么事迹和成效都没有留下来。 但是在斐潜手中,却重新焕发出了生机,半永久的营寨还在陆续的建设,主要还是用着农闲的时间,毕竟最重要的依旧是对于新植物的培养和栽种,以及在技术上的资料整理和传授,这些东西,远远比修建一个精美的宫殿更有价值。 “子敬,幸苦了……”斐潜等众人坐下之后,头一件事,便是重新站起来,朝着枣祇再行了一礼,郑重的说道,“子敬此功,可比扩土,实为大汉社稷之幸也!” 枣祇连忙避席而礼,说道:“祇不敢当。” 斐潜上前将枣祇扶起,然后朝着堂内的其他农学士工学士说道:“上古厥生,悠悠诸民,耕作有田,灯火传薪。舜既躬耕,禹亦稼穑,周典汉家,社稷之兴!农工乃国之本也,汝等需记责之重,功之伟也,功在社稷,功在千秋!” 被打了一针鸡血的农学士和工学士连声应答,然后再拜了一拜,便退下去,将空间让给了斐潜和枣祇。 斐潜将头上的头冠摘了下来,顺手递给了一旁的黄旭,然后说道:“子敬啊,方才所说的,真不是什么客气话,这一次种植出了棉花,你的名字,肯定是千古流传啊……对了,我从川蜀之中带了一些特产,有空记得回家看看……行了,不说这个了,棉花呢,拿来我看看……” 没等枣祇再拜谢什么的,斐潜便转移了话题。 或许枣祇自己还不这么觉得,但是斐潜知道,棉花这个东西,可以说是抵御寒冷的重要物资,有了棉花,人类就可以适应更加高寒一些的区域…… 要知道小冰河时期之前的气候,是很温暖的,打个比方来说,就好比后世的越南啊,老挝啊等等的地方,一年四季一两件单衣也就够了,而现在忽然之间这种地方就变成了东三省,让这些一辈子,甚至几辈子都没有御寒衣服的普通百姓怎么过? 在没有空调之前,天热是热大家的,天冷是冷个人的,因为天气热,大家都热,热的什么都穿不了也不能将皮扒了吧?但是冷起来,苦的必然就是没有多余衣服的穷人,而富贵之人自然不怎么怕,反正多穿几件呗,就像是什么什么的八重衣,其实原本就是太冷了,没有棉衣,只能一层层往上加…… 因此当大规模寒流汹涌而至的时候,一则北方大战之后,人口下降得非常厉害,二来许多贫苦百姓也呆不下去,纷纷逃亡,因此三国之后的晋朝也就自然不能维持在北方的统治,而随后一段时间内,在华夏大地北方成立的国家,也就都是一些穿牛羊皮的游牧民族的政权。 所以枣祇现在种植出来的棉花,可以说是改变这个局面的一点新希望,一点宝贵无比的火种。 当然,这个火种还是需要再扩散出去,燃烧得更旺盛一些。 枣祇令人将收了一季的棉花拿了些上来,脸上露出了一些回忆的神色,说道:“这就是去年新种出来的了……开始我们不知道,还将这个……” 枣祇苦笑着摇了摇头,“之前是用种麦稻的方式来种的,应该是方式不怎么对,结果没能种活几颗……当时真是……后来主公去了川蜀之后,陇右又来了一个色目人,带来了另外的一些种子,这才算是有了点起色……去年种了二十七亩,今年应该可以扩大的百亩之数……” “色目人?”斐潜一边拿着棉花,一边回想了一下,“哦,当初公明的简报也有提及,不过当时为何没有说这个色目人也有种子的事情?” 枣祇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当时这个色目人一直说要当着主公的面才交出种子来,只不过听了主公已经到了川蜀之后,才拿了出来……” “货可居之?”斐潜皱了皱眉头。 枣祇默然,并没有应答。 斐潜低头看了看棉花,又想了想,说道:“算了,也算是有一份功劳,有空见一见吧……”说完,斐潜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棉花之上。 手中的这几朵棉花,并不像是后世记忆当中的那么的雪白,那么的蓬松,也没有那么大,但是依旧感觉轻盈,感觉到了有些温暖。 微微发黄的棉丝并不长,也不够柔软,这样就意味着在编织的时候需要更费劲花更多时间,但是这个时代,这样的棉花已经是最好的了…… 当然,这个时间点上,整个世界当中,最好的棉花么,并不是在亚洲,而是在美洲…… 或许有了棉花之后,可以尝试着跨越白令海峡? 远古时期,说是亚洲和美洲其实是连在一起的,就算是现在,如果小冰河时期到来了,白令海峡也会冰封,说不定都可以直接走过去了…… 然后说不定就有玉米,土豆,番薯,当然,还有美洲的黄金和白银…… 一时间,斐潜思维扩散了出去,都有些发呆起来。 话说回来,美洲有这么多的资源,为何没有形成一个巨大的王朝呢? 斐潜捏着手中比后世要小,要黄许多的棉花,忽然有些感触,说到底,依旧是一个驯化的问题。 在美洲,缺乏驯化的农业作物,没有像是小麦、水稻这种经过长时间持续驯化的植物。美洲的主要粮食作物玉米,原始的品种玉米穗只有手指粗细,产量很低,而且玉米粒外面还有一个坚硬的壳。到欧洲人到美洲的时候,玉米才被印第安农民驯化成现在玉米穗的三分之一大左右。其他的农作物品种也很不好驯化,像土豆、红薯、葵花籽、南瓜等,都不是像现在这么高产。原始红薯也只是人手指稍微粗些,也不像是后世那么的大。 毕竟,有目的的驯化和无目的的挑选,是完全两种不同的概念。看见好果子,先摘来吃了,自然就没有了后续的优良。 “上古先辈,在野草之中找到了麦谷,然后一代一代的持续种植,优中选优,才有了当下的庄禾……”斐潜郑重将棉花放在了桌案之上,说道,“而现在我们有了这个……便从现在开始吧……我们需要开得更大,丝绒更多更长的品种……一年一次还是时间长了些,看看暖棚当中能不能种……” “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一些能在寒冬里面生长的庄禾……”斐潜继续说道,“这样一来,有棉花,有耐寒作物,有牛羊,就可以闭合成为一个适合寒冷气候的食物链,嗯,就是可以提供给大汉子民在寒冷天气当中也可以收获吃上一年的东西……” 为什么游牧民族是难以发展出璀璨文明? 当然,如果有人硬是要肛元朝,那也就没什么说的了…… 要有一个文明的社会,必然要有很多精细的分工,而时刻处于劳作状态之下的人,是不可能坐下来思索什么文化文字文明的,所以但凡是游牧民族,纵然一时强盛,也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只有坚持农耕地地区,才有更多的粮食慢慢沉淀出来了文明的火苗。 之前寒冷的地区只能靠着皮毛御寒,而现在就可以多一种将来更为廉价更为方便的植物来御寒,这无形当中就将扩展出更多更大的示意耕作的范围…… “耐寒的?”枣祇皱着眉头说道,“冬麦还不够么?” 斐潜摇了摇头说道:“冬麦时间太长,而且也不是真正耐寒,若是遇到寒春,说不得直接冻死的也有……” “如此……”枣祇沉吟了片刻,说道:“要不试一下种些黍?” “黍?”斐潜重复了一下,想了想。 黍呢,因为口感比粟差,而且产量比粟少,所以基本上现在大部分都被粟所取代了。而且因为产量的原因,甚至有的地方也不种粟,而是种麦和粱。 不过黍是最早被华夏民族驯化的一批庄禾,而且因为黍更耐旱、耐瘠,其生长能力更强,而且与杂草竞争处于优势,生长期短、植株矮,耗费的地力也比粟要少,所以相对来说也更适宜培养成为适应高寒地区的农作物。 “就选黍了!”斐潜决定道,“先在这里找个地方试种一下,然后再去阴山,如果阴山能够适应的话,那么就可以再往北……比如九原常山一带……” 正说话间,忽然有兵卒兴冲冲的跑了过来,高声禀报道:“启禀将军,河洛传来消息,有天使将至!”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88章 天使自东来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几天前,如果说春江水暖鸭先知,那么大汉膘齐,嗯,骠骑,自然是杨先知了。倒不是说杨氏有什么未卜先知的异能,只不过离得近了,自然有这一点好处。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便是如此。就连人际关系,往往都是从身边找起,有什么便都是先周全身边的,然后才能及远。再加上原本杨氏之前就有上表过,欲替征西将军斐潜加封为骠骑将军,所以这一次自然是更加上心,因此几乎是汉帝刘协派出来加封斐潜的使者刚进入了杨氏的地界,杨彪和杨修就已经知道了。 弘农杨氏,自从杨震开始,就不断的在经营,在弘农开枝散叶,明面上虽然只有杨彪杨修等几个人露在水面上,但是实际上手下却有超乎想象的产业和财富,像什么杨半城都是往小了说,真要研究起来,这一两百年下来,弘农城内随便找个人,说不定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就和杨氏扯上了关系。 这才是弘农杨氏深深扎在水面下的庞大根系,纵然曹操那样的枭雄,砍人一时爽,但是砍完了,依旧要去杨彪面前过一场,虽然史当中只说杨彪讲了两句,但是谁知道杨氏在后面有没有动两手,又或是曹操死后在某些事件上推了两下? 历史的真相,就像是女神的超短裙,当不经意的掀起的时候,发现竟然还有一层安全裤…… 聪明人都懂得不立于危墙之下,因此杨氏在竞争关西首席的位置失败之后,便默默的缩回了老巢,明哲保身,不和斐潜对抗,而且在杨修亲自到了并北表示修好的态度之后,杨氏手下的许多产业,也都立刻转换,承接了斐潜的商队,闷声发大财。 但是闷声发大财不代表着什么都不看,都不管,杨氏的触须依旧在伸展着,所以当天使自东来的时候,杨氏便立刻快马传递,赶在了天使之前,将消息带到了杨彪和杨修之处。 天色渐晚,杨彪和杨修已经用过了晚脯,正坐在堂前喝茶。 杨彪现在不知道是因为竞争受挫,遭受了打击的原因,还是说年岁已经到了的因素,反正现在明显老态了许多,头发也渐渐花白,手中还拿了一个半杖。汉代要到六十岁才能授杖,但是有的人到了五十几的时候腿脚缺失不方便怎么办?于是,便有了简易的处理方式,俗称小拐棍。 大多数人么,似乎是年龄越大,越喜欢小孩,好像这样就能多感受一些年轻的活力,不至于感受着死亡的临近一样,杨彪也不例外。 看着本家之中的几个孩子在院中玩闹,杨彪微微笑着,然后吩咐仆从都去看着点,别让小孩玩得太高兴摔了或者是撞了受伤…… 仆从自然也都连忙去护着小孩去了,杨彪看着,依旧是一副淡淡的笑容,微微瞄了一眼杨修,没有先谈及关于征西的事情,反而是说道:“听闻你昨夜又在房睡了一晚?怎么?袁氏可有错处?” 杨修愣了一下,拱手说道:“昨夜看看得晚了……” “呵呵……”杨彪不置可否,看向院中,“袁氏之前多有傲气,敲打一番也是应有之意,但不可太过……” “是,孩儿记下了……”杨修点头应答道。 像杨氏这样冠绝天下的士族世家,婚配的对象自然是同样地位的世家士族,袁氏。杨彪原配的夫人过世之后,便娶了袁氏之女,嗯,就像是三国里面的那句老话,一点都不假。 杨彪夫人是袁安曾孙女,然后杨修也自然从袁氏本家之中娶了一个。 袁术败亡之后,袁氏之女自然没有了凭仗,所以也很害怕自己地位的丧失,便会紧紧抓住身边的一切,如此一来自然就会表现多少有些咄咄逼人。 杨彪提点一句,也是因为如此,适度打压一下,让袁氏摆正态度就可以了,大家都是聪明人,响鼓向来都不用重锤。 “家和,方可万事兴。” 杨修点头称是。 “如今,方知征西老成持重,修儿你也要多学学……” 杨彪忽然说道,让杨修有些错愕。 杨彪也不多说什么,便转到了骠骑这个事情上来,“如今天子诏封……骠骑将军……呵呵……” “大汉骠骑啊……”杨修也是感慨。 大汉骠骑将军,因为霍去病而荣耀,也因为他而遗憾。 杨修停顿了一下,忽然笑了笑,输掉:“不过么,此事……呵呵,多有玄妙……” 杨彪捋了捋胡须,沉默了片刻,说道:“修儿,你不防跟着走一趟……对了,将甲字库当中的那件皮子带过去,也算是贺礼了……” “父亲大人,你的意思是……”杨修皱着眉说道,“天子……” 杨彪摇了摇头,说道:“天子是什么意思,我们不需要知道……不过我们什么意思,必须要让征西,嗯,骠骑将军知道……” 杨修默然片刻,点头应答。 其实当年杨氏上表之后,征西将军斐潜就可以自称骠骑了,但是斐潜一直有没有改动旗号,这其中的意味自然是深远。 而且杨彪上表到许县,怎么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来,杨彪的表章就像是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任何的声响,然后忽然现在就有了回响,这其中的含意自然也是令人深思。 “此外……”杨彪收了笑容,微微皱起了眉头说道,“……修儿你也要去关中仔细看看……我总是觉得……这个爵田之政,并不是那么简单……还有,这经文之争……” 杨氏为顶级的簪缨之族,自然对于这些信息非常的敏感,虽然斐潜的一些政策并没有完全在弘农铺开,但是杨氏的触角已经感知到了外界环境的变化,也就希望杨修能够到关中具体查勘一下,确定事态的发展方向。 “孩儿遵命!”杨修拱手说道。 杨彪点点头,然后仰头往天,沉吟了片刻之后悠然长叹道:“鼓角音兮风云,纵马奔兮越朱梁……这大汉江山啊……” 杨修默然,也跟随着父亲的目光,看向了天际,看着在风中变换的云朵,摇曳变幻向西而去…… ………………………………………… 天似穹庐,笼盖着四野八方。 华盖车的顶棚,其实一开始就是模仿着天空,但是终归是不像。 春日的太阳就跟每个月下发的工资一样,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当中什么时间就没了,光明总是短暂的,黑夜不请自来,缠绵不去。 最后一抹天光就要在群山间浸没时,一丛丛的篝火点燃了起来。小小的火光撑起了小小的橘色的空间,好似在与这方天地无边的黑暗进行对抗。 这一次诏封征西为骠骑的天使,一个是伏典,另外一个是荀攸。 伏典是伏寿的弟弟,是伏完的最小的儿子,因为年幼,所以一直都跟着伏寿,也侥幸躲过了那一场兵灾,并未死于乱军之中。 伏完之妻,便是恒帝之女,阳安长公主刘华,因此不管是伏寿还是伏典,身上都有着一些刘氏皇家宗亲的血脉,因此不管怎样说都是够格的,伏典也就自然成为了刘协之选,成为了这一次诏令册封骠骑将军的正使。 那么副使么,原本曹操是推荐陈群的,但是刘协表示陈群资质尚轻,不足堪重任,其实是觉得陈群的屁股肯定坐在曹操的怀里,所以不太乐意,后来便改了荀攸,双方都觉得可以接受,便最终确定了下来。 越往西进,便越是寒冷。 虽然当下已经是元月中了,但是这小刀子风依旧刮着,吹得人身上一阵阵的发寒。 伏典不由得裹紧了大氅,然后又往车厢处靠了靠,可是依旧觉得四面八方全是风,冷的打哆嗦。 不过对于这样的寒风,随行而来的十几名羌骑,却根本不觉得有什么。许多年前,他们就生活在一年会有近半风雪的日子里,冒着严寒穿山过岭,追逐着水草,甚至在冬日也经藏在及膝的大雪中展开狩猎,对于许多羌人来说,这些都是熟悉的经历。 这些羌人骑兵,原本那就是征西之下的,夹杂在汉人骑兵一起,跟着汉帝刘协从并北到了雒阳,又到了许县的,后来么,因为总所周知的原因,便一再减少,最终也就剩下不到二十人,其余的便是汉人。 这一次,刘协也干脆全部都给派了出来,作为伏典的护卫。反正刘协也不知道再这样下去,这些羌人会不会那一天都走光了,亦或是…… 所以还不如全数派回去,只留下汉人才安心些。 羌人骑兵倒是毫无觉察这其中的奥妙,反倒是觉得可以有机会回归家乡,兴致颇高,这不,在一旁的篝火之处,就有羌人一边准备杀羊,一边吟唱起了歌谣。 伏典听不懂羌人的歌谣,但是看见这几个羌人手脚麻利的放翻了一只羊,然后用木盆接了羊血,还热腾腾的端了过来…… “不!不要!” 伏典闻到羊血的腥膻之味,不由得十分抗拒。 羌人呵呵一笑,没有说什么,便端到了荀攸的面前,荀攸倒是也没有拒绝,从盆子当中接了一碗,咕嘟几口就喝了。 一旁的杨修也没有客气,也是用木勺取了两勺装在木碗里喝了…… 羌人端了回去,招呼了一声,然后有些汉人上前也喝了,有些则是和伏典一样,十分抗拒,留在原地没有动。 羊血其实不多,天气又冷,一人分得一点,也就没了。 血腥味在这一方的天地当中翻腾着…… 夹杂着肉香。 伏典觉得前一种味道很恶心,但是又觉得第二种味道很诱惑,却没有想到若是没有前一种味道的对比,或许后一种的味道也不会这么的强烈。 或者说,没有放血的羊肉,自然不够醇香。 杨修目光从伏典之处收了回来,扭头便看到了荀攸打量的眼神,便微微笑着,拱了拱手。杨修是今天在半路上迎上来的,也带来了一些补给,因此也就自然跟着车队一同向西。本来杨修还建议伏典可以到弘农去歇歇脚,但是伏典执意不肯耽搁停留,一路过城穿镇,荀攸也没有说什么,杨修自然也无有不可。 荀攸微微笑了笑,看着杨修:“昔日长安一别,未曾想德祖变化良多……”杨修之前是永远风度翩翩,外袍永远都是干净整洁,像现在这样坐在野外石头之上,然后饮着羊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是现在也似乎做得坦然且平常。 杨修点头道:“时也迁,世也异,自当有不同。”(本章说注) 荀攸眼中似乎有篝火的光华跳动着:“然君子有其恒,方为贵也……”(本章说注) “哦?”杨修微微点着头,似乎表示荀攸说的有道理,但是并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讨论或者驳斥,“侍中言之有理。” 凡事都是这样,当两人之间说到一个话题,然后一方说你说的都对的时候,基本上这个话题也就继续不下去了。 荀攸转了转目光,说道:“德祖知骠骑将军甚也,不知可有见教?” 杨修根本不上当,直接摇了摇头,说道:“岂敢,岂敢……骠骑将军乃忠心社稷,功勋彪炳,方有天子册封……岂是修所能置喙……”(本章说注) 荀攸沉默了一下,忽然看了一眼伏典,然后对着杨修说道:“听闻温侯亦于骠骑之处?”(本章说注) 杨修心中一动,但是表现得却很坦然,说道:“竟有此事?某这些时日,皆于家中读,未闻关中有温侯之事也。” 吕布自然是在斐潜那边,杨修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不过么,杨修也不会笨的现在就跟荀攸一五一十的什么都讲,这还在路上呢,要是因为自己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然后闹出什么不愉快的地方,那么册封不成,是刘协会找自己麻烦呢,还是斐潜会找自己的麻烦? 荀攸似乎也是随口一问的模样,也没有深究,便点了点头,看着远处落下的夕阳,感叹道:“关中风光,甚美也……” 杨修也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结束了话题,一同默默的看着夕阳落下,在天边残留下的最后一片炫丽的色彩,看着孤单一人在车厢之处的等着吃的伏典,也看着嘻嘻哈哈笑得没心没肺的那些羌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89章 大汉骠骑将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潼关已过,长安也就在眼前了。 天色有些昏暗,云层耷拉着,春雨总于是落了下来,一点一点的浸润着,将四周的一切都浸润的潮湿了起来,就连呼吸的空气仿佛也多了几分的重量。 伏典以为下了雨,道路便会变得泥泞难行,但是没有想到临近潼关的这一段官道,不知道是在路面上铺设什么,灰黑之色的路面并不怎么吸水,有些小水洼也不是很深,一行走起来,除了衣物有些被斜风细雨打湿了之外,竟然没有发生什么车轮陷在泥坑当中的事情,完全出乎伏典的意料。 经过潼关的时候,伏典就觉得已经是有些吃惊了,毕竟在伏典认知当中,潼关应该就是一个军事关隘,应该就跟函谷关一样,除了萧杀之外,并没有多少普通百姓才是,但是没想到在潼关街道上,还能看见不少店铺,店主掌柜和伙计吆喝着招揽生意,街道上不光是兵卒,也有许多普通百姓,甚至还能看见光着屁股的小孩子在街角玩耍,还有些半大的孩子举着竹刀木棍什么的,在模仿着打仗,一群跑一群追,挥舞着拳头高喊着什么…… 斐潜被天子册封为大汉骠骑的消息,传递得非常的快,就连潼关守将马延都是与有荣焉,不仅是给天使队列提供了丰厚的粮草补给,还下令在潼关之内披红挂彩,以示庆祝。 如此的情形,自然比许县还要更热闹了许多。 可是,要知道,之前潼关一场大战,几乎打光了所有的潼关的人口,尸横遍野,甚至还爆发了瘟疫! 而现在,一切似乎都已经过去,死亡不再是潼关的主题。 活力,就像是春天当中的野草,从各种灰黑之色当中冒出头来,展露着一身的翠绿,一生的希望。 伏典默默的看着,想着,他回想起许县街道两侧并没有多少生气的店铺,街上寥寥的没精打采的行人,还有不时从街中急促奔驰而过的传令兵卒往来南北之间。 那是从前线传递回来的消息。 伏典每一次见到满身风尘和血污的传令兵,心中都是一阵阵的紧缩。他虽然年龄不是很大,但是看见战争的时间也并不短,已经能够从这些传令兵卒的状态当中,隐约推测出一些前线的情况来…… 自从曹司空尽出骑兵,破了袁大将军左翼军队之后,似乎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好消息了,有的便是一日胜过一日的沉闷。 在这个过程里,许县城中内的物价,也已经涨得非常离谱了。 最先飙升的,自然便是粮价菜价油价。 什么? 肉? 呵呵,作为百姓还想吃肉? 因为颍川一族支持的关系,许县城中原本来说,大体上还算是物资丰盈、价格稳定,但是跟着战事的发展,前线越发的吃紧,许县内的物价也就一天一个样。 虽然官府一直在张贴告示,表示物价上涨是暂时的,是合理的,是预料之中的,但是大部分人都不会有这种预料。在这个过程里,大部分人终究还是会被分成三六九等。城内极少部分的人该吃吃该喝喝没有什么改变,但是很多人终究还是会被这样的情况危及到生计。 比如汉帝刘协。 袁大将军并非良臣,在传出了其有意立他人为帝的消息之后,基本上来说,刘协就不指望若是袁绍胜利了,现在皇帝的地位能够有多少提升,搞不好就成为下一个的什么河间王,弘农王的,刘协如此,作为外戚一份子的伏典,自然也引起了极大的危机感。 因此,这一次册封征西将军斐潜为骠骑将军,伏典虽然年幼,但是也能体会到其中一部分的含意……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怀疑,甚至觉得征西将军斐潜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侵占关中还有些平底西凉乱兵的意思,但是汉中川蜀呢?擅自动兵,罔顾朝纲,还不是一丘之貉! 可是一丘之貉之中,依旧有些白一些,花一点的吧? 总归是要试一下。 刘协并不能坐以待毙,当然,也包括颍川荀氏。 颍川荀氏自从离开了袁绍之后,基本上来说就把宝压在了曹操身上,虽然当时看起来确实是曹操更有希望,并且也比较符合颍川荀氏的需求,但是没有想到,曹操发展的虽然不错,然而还有一个比曹操发展得还要更迅速,更令人瞠目结舌的…… 于是荀氏家族之中,也渐渐的开始有人提及了之前被默契不提的荀谌的姓名。荀彧虽然不欲,可是也是无奈,于是才有了荀攸一同而行。 在函谷关,伏典见到了太史慈手下的那一帮彪悍的骑兵,在潼关却见到了有别于普通关隘的地方,见到了在征西,嗯,现在应该算是骠骑治下这种旺盛的生命力…… 伏典想不明白。 越是临近长安,这种不明白就越来越多。 许县多少还算是热闹的,但是离城十里,便是一片荒凉,但是距离长安应该还有一段距离,甚至可以说从潼关开始,这一路之上,就看见了不少的村寨,沿着道路分布着,还有农夫在田地当中冒着小雨在忙碌着,甚至有的地方还能看见不少的耕牛! 伏典还特意派人问了,这些耕牛当中,一部分是村寨的,竟然还有一些是官府租借出来给农夫使用的牛! 伏典瞪圆了眼,要知道许县之中,还有不少官员连马车都没有,只能坐牛车!而长安左近这些地方,竟然还有多余的牛可以下放来租借耕牛! 难道不害怕这些农夫死命用,将这些租借来的牛用废了么? 啊,不对,这个问题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长安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长安不是兵荒马乱,人口稀薄么? “公达兄,”伏典实在忍不住,找到了荀攸问道,“关中三辅往日就如此繁盛么?”伏典怀疑着,是不是自己当年还小,都记错了? 荀攸微微笑了笑,笑容之中略有些苦涩,低声说道:“关中三辅,原本也是千里无人烟……只不过这些年来……山东战事多少频繁了些……” 伏典瞪圆了眼,“这么说来,此地之民……原本都是……山东之人了?” 荀攸默默的点了点头。这一路行来,荀攸甚至隐隐听到了几个农夫农妇吟唱的乡歌,似乎就是豫州颍川一代的口音…… 战争,打的不就是人口钱粮么? 现在见到了如今的情形,就连荀攸心中都有些惶惶。 或许当年…… “可是,可是这些人又是怎么进了关中?”伏典疑惑不解的说道,“我看河洛之间也没有多少流民啊?” 荀攸用手指了指南北两个方向,轻声说道:“一则过河内,一则走武关……听闻征西,呃,骠骑将军的义所,延山道而设,但凡流民而过,便可支取钱粮……”河洛一带和冀州兖州一带都在乱打一气,甚至连豫州扬州也有波及,还有什么流民会大刺刺的走中间? “什么?”伏典吞了一口唾沫,说道,“直接给流民钱粮?这要花多少钱粮?这……这……这个……这流民不是无底洞么,如何能有如此多的钱粮?” 荀攸也是皱眉摇头,“某也不知……或许骠骑仓禀充裕……”荀攸有时候想想,真怪不得流民将关中填塞得这么快,这要换成了他是流民,也是定然心心念念的奔着这里就来了啊…… “仓禀充裕……”伏典默然了许久,才悠悠叹息一声,“骠骑将军既然属地如此富庶,可是为何不曾进献陛下……” 荀攸目光一动,没有回答。 其实流民消耗的东西,没有伏典荀攸想象的那么多,因为原本流民的生存标准就是极低的,饿极了啃树皮吃观音土,甚至更惨的,都是常有的事情,所以斐潜付出的并不是无限量的那么多,而是有计划有步骤的引导和组织,让这些流民在路途当中得到自救的工具和生存的希望,自然就可以让流民能够坚持着,抵达关中。 为什么在迁徙的道路当中往往会大量人员死亡,粮食占据了其中一部分的因素,但是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混乱和绝望。 没有人存储粮食,找到了就立刻就吃,饿太久的肠胃吃多了又腹泻,然后再找到下一个粮食点之前又继续饥饿,再加上没有目标的绝望和队列当中罪恶的蔓延,团灭自然就是常有的事情了。 而有了目标和生产工具,再加上兵卒加入的组织和带领,回复了秩序的流民就可以自主自发的沿途渔猎,就像是没有渔的流民便只能要么用手抓,又或是用木棍扎,效率底下且收获不多,而有了工具的流民不仅能够吃上一顿,还能带走一些,这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之后,伏典便渐渐失去了探寻和追问的欲望,一个人扶着节杖,在华盖车中发呆…… 稀稀落落的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歇了。 春风挑逗着着华盖车上的长幡,但是潮湿沉重的长幡就像是一个肥胖的宅男,在轻盈的罗莉面前,死命想要抓,却什么都抓不住。 行行复行行,临近长安的时候,不时有属于斐潜的骑兵三三两两的从长安而来,在道旁行礼之后,便一人回去禀报,其余的便跟在了队列后面,让伏典的整个队伍越来越长。 这些骑兵没有携带什么兵刃,但是基本上都有带着一些各色的旌旗,到了队列之后,便将旗帜旗面绑套在了长杆之上,高高举起,增添了几分的行列气势。 天使莅临,出迎百里。 这是一种礼节,但是不是说带着人马在百里处摆个桌案,插上几根香,然后怎么等,说多久的话,那几根香依旧矗立不倒,烧都没多烧一点…… 毕竟是出迎,而不是坐等啊! 随着跟在队列之后的骑兵越来越多,树立起来的旌旗也如同树林一般,在空中猎猎而动,道路之上的沙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震颤了起来,旋即低沉如雷动一般的马蹄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大汉征西将军来了! 不,现在应该是大汉骠骑将军,斐潜,到来了! 伏典的队列已经停下,一同看向了远方腾起的烟尘之处,在烟尘之中,一柄三色旗帜高高冲了出来,旋即更多的人马出现了,气势磅礴,仿佛连天上的云朵都震动了起来,忙不迭地四散让开。 阳光洒落下来,照在盔甲鲜明的斐潜骑兵身上,闪耀出一片光华,让伏典不由得将手挡在了面前…… 似乎是无数的骑兵之中,当中的一群斐潜的亲卫反倒是穿着较为深沉暗淡的盔甲,却像是黑洞一般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而在最中间的,自然就是当下大汉火热出炉的骠骑将军,斐潜! 马蹄声渐渐的成为当下这一方天地唯一的声音,就像是三色旗成为了这里唯一的象征一样,一排排整齐的骑兵兵甲齐备,宛如一个整体,就像是一只钢铁巨兽一般急速奔驰而来,涌动跳跃的甲胄之下,是奔腾的热血,让此时此刻,纵然是站在一旁观看,也不由得浑身战栗,血气蒸腾! 伏典微微有些发抖,他似乎看见了在关中大地,在黄沙之中,如同一排排跃动拍击着海岸的钢铁潮流,铺天盖地而来,汹涌奔腾而去!大地在马蹄的践踏之下颤抖,风云在战旗的飘荡之下破碎! 这就是大汉征西的骑兵? 这就是大汉骠骑的军队! 无数或是热切,或是崇拜,或是尊敬,或是嫉妒,或是怨恨,或是复杂难明的目光,在此时此刻,都汇集到了一处! 若是目光有温度,斐潜的身周空气恐怕都可以直接燃烧! 双方接近,马蹄减缓。 不知道是谁,也不清楚从什么地方开始,忽然有人高喊着: “大汉骠骑!大汉威武!” 每个人似乎都在朝着天空高声呼喊着,一时间响彻天地,意气昂扬到了极处。跟着斐潜而来的庞统张辽等人自然不用说,就连伏典身旁的荀攸和杨修,在这个时候,望向斐潜,目光都有隐藏不住的羡慕之色…… “大汉骠骑!大汉威武!” 大将军一般授予第一等的外戚,比如何太后的何进,车骑将军一般授予第二等的外戚,比如董贵人的董承…… 所以正常来说,在汉代,骠骑将军,几乎是一个军中将校所能达到的最高名号! 在这一刻当下…… 不论是兵是将,不论是关中之民还是外来之人,每个人都如同痴迷了一般,看着滚滚而来的汉军骑兵,看着汉军骑兵头顶之上高高飘扬的三色旗号,当然,还有在旗号之下的那个身材高大挺拔的年轻人身影! 在这一时之中…… 原本笼罩四野的漫天云层退散,风轻云荡,春日阳光如虹如霓,带着暖意,带着希望洒落在关中大地之上,洒落在旌旗甲胄之上,洒落在队列中央的那个带着如同春时一般的微笑的年轻人的脸庞之上! 在这一瞬之间…… 从并北到关中,从关中到川蜀,由东至西,由南至北,一个声音,一个名号,响彻在这一片天空和大地之上,就像是一声的春雷,惊醒了沉睡的土地,唤起了绵延的山峦,鼓动了蓬勃的森林,吹拂着一望无垠的草地和庄禾…… 无数人翘头而望,无数人振臂高呼,无数人热泪流淌! “大汉骠骑!大汉威武!”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90章 一朵黄棉花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骠骑将军,类比三公,自然不可能是随随便便掏出一个什么圣旨,说两句,然后自家回去自己看就成的事情。 斋戒三日,登坛而授,也就是属于正常操作。 斋戒么,不是说不吃饭,而是表示不吃荤腥,不吃葱蒜等刺激性的食物,不饮酒,不和妻妾美姬胡天胡地,不作戏耍博彩大呼小叫等,然后沐浴洁净即可。至于是静坐还是睡觉,没要求,随意,并不是关禁闭的那种模式。 当斐潜被封为骠骑将军的消息传开之后,一时之间,能从各地赶来的都赶来了,长安左近汇集了大批的士族子弟,前来观礼。 毕竟斐潜需要斋戒,其他的人并不需要。 在长安酒楼酒肆当中,满满的都是坐着等着三天后观礼的士族子弟,而这些人来往往又不是只有一个人来,什么仆从啊奴婢啊一大帮,因此一时间长安城内的一房难求,甚至是就连渭水对岸的陵邑之内也是爆满,物价呼啦一下就往上飙升。 不过斐潜早有预案,原本长安左近的这些本地居民和自耕农,都可以凭着官方登记的户籍证明,到长安城外集市之中的去采购粗粮,每日每户限一斗,价格按照之前的平均价来算,因此这些长安的本地户,虽说也因此有些影响,但是总体上来说还算是尚可接受。 至于那些来此观礼的士族子弟,自然是走得市场价,至于其中有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的,斐潜也管不早,反正这些人消费的东西和普通百姓消费的东西基本上都不属于一个批次的,就像是吃的粮食,这些士族子弟追求的都是精细粟米,而普通百姓则是粗糙麦菽,所以就算是物价上涨,也是这些士族子弟付出的代价最多。 反正是中产阶级么,奶多油水多,不杀一杀怎么来补贴给贫苦百姓的开支? 时局的飞速变幻,整个大汉朝堂的起起伏伏,让这些原本习惯了缓慢生活节奏的大汉士族子弟很不适应,又目不暇接,就像是如今长安城中城外,不管是大型集市,还是街侧商铺,都充斥着斐潜之前开发出来的那些超出汉代认知的商品,让这些士族子弟不由得流连忘返一样…… 斐潜从一个河洛旁支当中,一举腾跃成为了天下闻名的顶级诸侯,这种跨越,是这些士族子弟所无法想象,但是又十分羡慕的。短短几年之间斐潜绽放出来的华光,耀眼夺目,刺穿了长久以来笼罩在山西士族头顶上的似有似无的薄雾,扫荡出一片清澄寰宇! 要知道,从光武帝那时候开始,山西士族就渐渐的衰弱了,一直都被山东士族所压制,甚至很多时候不得不投身到对方的阵营当中,才能获取更高更好的地位,就像是弘农杨氏一样。 而现在,三十年的那个话头,似乎又可以拿出来说到说到了…… 银缕衣,金描扇,锦绣纶巾,成为了山西士族子弟的标配装备,尤其在长安城内,这要是一件都没有,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后世之中,不是大把大把的工薪阶层,省吃俭用也要买上几件名牌奢侈品来装饰门面,未必是因为个人的消费观念什么巴拉巴拉的,而是身处在那样一个圈子当中,除非真的是能力绝伦,以自身实力压倒一切的那种人,否则一般性的普通人,还是需要一定的社交和相互沟通的渠道,没有相对应的标识,有时候很难融入进去,自然生存就更加的困难。 当然,只是将这些奢侈品作为敲门砖的,无可厚非,但是不管不顾一味追求的,将其作为生活唯一重点的,那自然还是很有些问题…… 斐和,作为正儿八经斐氏家族的子弟,这个学子三件套,自然一点都不少,而且还是高档货色,不过么,作为冬天穿个厚毛线衣,多少还算是可以,而现在开春了,依旧还穿着,就不免有些燥热,只能是常常将描金扇哗啦一声打开,然后急速摇两下去去热度…… 斐和、斐虞两个人么,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能,唯一的技能若是按照游戏当中体现的话,那么应该算是运气加强,至少当年一路逃亡,年岁虽然小,风餐露宿什么的,竟然也没有得什么病,一路好好的活到了并北,然后就跟着斐潜到了如今。 起初这两个人或许还有些什么斐氏主家的傲气,可是不久之后便全数丢了个精光,要不是斐潜都看不上这一个什么名头,斐和两兄弟都恨不得轮换着三十六种姿势来跪舔。 因为人都是很现实的,斐和两兄弟自然懂得,将斐潜舔舒服了,自然就有其他人来舔他们两个…… 这一次,斐潜再上一步,斐和斐虞两人,端坐在酒楼之上,也是红光满面,与有荣焉的模样,原因无他,被舔得舒畅啊! “如今天下还有那个有这般能耐!”一名士族子弟喷着酒沫子,大声的嚷嚷着,“唯有骠骑将军!天子圣明,慧眼识人!斐兄也是高升可待啊!” “斐兄将来亦定是前程似锦!吾等关中之辈皆有望矣!幸甚!幸甚!” “这是自然!斐氏当兴!当兴啊!斐兄,他日得等三槐,切末忘了提携小弟一二啊!” 斐和自是哈哈大笑,哗啦一下又将描金扇抖开,扇了两下,说道:“某微末之才,如何能窥三公之位……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来来,喝酒!当为骠骑贺!” “是是,当为骠骑贺!” “饮胜!饮胜!” 一时间酒楼雅间之内,一片的祝贺之声响起。 斐潜实力不缺,这一点大家都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之前唯一比较缺乏的便是头顶上的招牌。一个征西将军的格局虽然不算是小,但是毕竟也不算大,而现在晋升为了骠骑将军,又是皇帝亲自下令诏封的,自然和那些自我评定他人举荐的什么妖艳贱货有极大的不同,如此一来也就补上了斐潜当下的一个短板。 骠骑将军类比三公,别的不说,光一个府掾就是六百石起步,顶得上一般的小县城了!别以为府掾似乎不怎么起眼的样子,其实跟实权关联密切,就像是当年袁隗也不过是派了一个太傅掾,便可以联络山东各郡,掀起一阵反董热潮来一样。更不用说骠骑之下,还有各类曹,各类司马,各类参军…… 多少,也会分得一杯羹吧? 这是许多紧巴巴的赶过来的士族子弟,内心深处的念想。 因此,这一次,不仅是斐潜一个人荣耀,甚至是整个山西士族集团的饕餮盛宴! 长安城中一片欢腾,似乎和冀州豫州之地的波澜变故完全不相干,这些急切赶来在长安左近的士族子弟,似乎都不约而同的忘却了在并不是十分遥远的东方,还有袁绍和曹操在相互抗争,天子依旧在苦苦度日…… 这些人看重天子的诏,却并不看重天子本人。这无形当中也表现出,实际上在这些人心中,天子究竟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名头,一个招牌,至于这个招牌是木头做的还是人肉做的,其实并不重要…… 满城的欢庆,到了征西,嗯,现在差不多可以说是骠骑了,在府邸之中,却显得有些安静,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一般,但若是细看,在每一个府邸之中行走的人员脸上,甚至是仆从下人的那边,都能体会到一种几乎要按捺不住的雀跃之情。 毕竟骠骑将军斐潜正在斋戒,府邸之内的其他人自然不好大鱼大肉喧嚣吵闹。 斐潜身穿一身净白的衣袍,头发披散着,坐在院中亭下,手中捏着一朵棉花,心潮也是不由得有些起伏。穿越而来,虽然不像是其他什么穿越者非要凑个十大名器什么的,但是从穿越到现在,斐潜并没有因为地位的提升,而让欲望控制了自己内心,却是难得。 至少在这一刻,甚是无愧。 人生在世,俯仰无愧四字,便是最为艰难。 在大学之中,白马过隙一般,转眼四年过去,除了记得学校食堂无情抖抖手之外,其他的么,也就和那些抖落的菜品一样,勺起来的时候似乎是属于自己的,但是晃眼间,又还了回去,学到的基本用不上,社会要用的基本都没得教…… 在公司当中,嘻嘻哈哈之下,掩盖着的是内心当中的疲倦和无奈。看着有能力的,却因为没有足够关系被踢走,有关系的把持着高位,却往往没有多少能力,看透了,看腻了,原先的棱角磨没了,家中老的老,小的小,不敢生病,不敢请假,不敢顶撞,擦干脸上被喷的口水,继续笑呵呵的做下去…… 俯仰无愧么? 难。 一边是大城市的工作和女友,一边是小城乡当中的老迈父母,想怎么无愧?想无愧那个? 一边是越来越繁重的工作,年年攀升的业绩指标,同事朋友上司等等各种关系的维护,一边是陪着妻儿老小的时间越来越少,老人越老,妻子更年期加上孩子叛逆期,想怎么无愧?又想无愧于那个? 嘴上说着俯仰无愧,背地里躲在厕所里面痛哭流涕。还不能哭太长时间,孩子起夜尿尿要用…… 不是不想做出什么改变,但是身上荆棘缠绕,手中又没有任何资源,别说其他,任何一个蝇头小吏都能将偶尔暴躁起来的气血,毫无波澜的压制下去。 犹如斐潜刚刚到了汉代的那个时刻,就算是想要在自家吃食上做一些改变,都在器具条件上败下阵来,想要对于时代发表一些感慨或者是建议,都要小心世家大臣的护卫会不会一刀砍将过来。 不过现在…… 斐潜看着手中的棉花,露出了一丝笑容。 毕竟有些改变了,不是么? 而且这种改变,已经被很多人所接受,就算是斐潜停止了在其背后的推动,也在缓慢的扩散开去。 好的东西,有它们自己的生命力。 接下来要做什么,要怎么走? 说起来,汉代,或者说古代在授予高位之前,要求被授予者需要进行斋戒,其实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在欣喜之后的沉静,在背人之处的清心,如果真正都能做到,无疑也是对于自身的一次洗礼。 斐潜就有些体会到了这其中的味道。 后世节奏实在是太快,快得很多人习惯了不思考,就像是看电视一样,闪动变化的图片和声音不断的灌输到脑袋里,省时省事。再往后就是手机,也是相同,刷图片刷视频,唯一获得的,便是大脑麻木的接收,迟钝的快乐。 因此才有快餐文化各类神剧大行其道,因为这些不用思考。 为什么不去多想呢? 为什么要去多想呢? 生活都那么痛苦了,为什么还要让大脑继续幸苦?累了,只想着休憩几分,放纵片刻,让许多不同的麻醉,淹没被生活刺痛的神经…… 这就是斐潜体会到的汉代和后世的不同。 周边一片喧嚣,自然是难得心静。 因为没有电视手机,所以便获得了更多自我思考认知的时间,因为没有了无时无刻被轰炸灌输的广告又或是什么其他信息,所以便有了更多指向性更强目的性更明确的知识获取量,因为没有了电力,天一黑就算是有灯油蜡烛,也会被熏得眼泪汪汪,所以被迫要提升效率不拖拉,尽可能在白天做好事,晚上有好眠…… 斐潜忘不了第一次杀人之时的恶心呕吐,但是现在却忘了最近一次下令斩杀囚犯是多少个人又是在什么时间了。人终归是被逼迫出来的,就像是斐潜因为在马背上的时间太长了,太多了,导致现在双腿也有些微微罗圈了起来,甚至大腿内侧的皮肤也是磨出了一层厚茧。若是脱下衣袍,背上腰间手臂内侧的皮肤,还有些白斑。 那是花斑糠疹,俗称汗斑。 因为不透风的皮甲和长期积累灰尘和汗液,又得不到及时清洗,捂出来的。 不少人都有,就连那个被后世许多人心心念念的大饼脸帅哥赵云兄弟,身上……嗯,咳咳…… 世人常看在战场上驰骋的风华,却不见盔甲之下流淌的汗水血水。说起来,若是后世的自己早一些有当下的这种坚持劲头,应该也不会差吧? 那么,究竟是自己在改变了这个汉代,还是这个汉代在改变着自己? 亦或是两者都有? 斐潜看着棉花,微微一笑,笑容之中有着些坦然,也有几分从容。 佛陀拈的是金婆罗花,而自己这一朵则是丑陋的发黄棉花…… 不过,都是花。 一花一世界,一方一净土。 晏平五年二月,斐潜迎天使于长安。甲子日,登坛拜骠骑!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91章 一柄中兴剑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授予大汉骠骑,正儿八经来说的话,这样的官职至少要经过斋、沐、坛、祭四个步骤,每个步骤的繁琐程度又各有不同。 不过么,现在大汉毕竟烽烟四起,社稷未定,加上又是在斐潜的地头上,所以整个典礼过程已经大大减缩,即便如此,仍是极为复杂。 登坛之前,原本要夸街巡游,黄沙铺路的,现在么,省了。 然后再登坛之时,按照礼节是要有三公权领的,而长安左近,又何来什么三公?所以么,也省了。 至于像是什么群臣敬礼,陛下亲封什么的,因为更没有那个条件,所以也是免了 到了登坛之日,一大早,斐潜府邸内外的人员都是忙碌了起来。在府邸之中的几名侍妾更是抓紧了机会出现在斐潜的面前。 其实从征西定下关中之后,河东和关中的士族大家都送了些侍姬来,斐潜自己留下了一小部分,然后给庞统贾诩等人也转送去了一部分,毕竟斐潜也知道,人毕竟有七情六欲,世家士族往来便是如此,若是不收,反倒是令这些人更加不安。 毕竟有这个条件,再加上若是将时间和精力放在什么浆洗衣物打扫房间上面,确实不怎么适宜,因为汉代文传递的关系,许多事情呈到斐潜这里的时候,往往都已经是好几天,甚至是十几天之后的了,而且推行爵田制度,林林总总的事情也是很多,并北的官吏习惯了,关中的这些人未必懂,还有汉中和川蜀的,也是杂事极多,每日公文都是抬进来的。 真抬。 两尺见方的一个大木红漆盒子,木牍竹简高高的垒起,就跟一个小山一样。每次见到了这样一框框的木盒子,斐潜都觉得脑仁疼。 黄月英虽然在平阳带着孩子,但是听闻了斐潜遇刺之后,也是急得不行,找到了黄氏工匠,赶制出了一件颇具时代感的金丝软甲。 真金丝。 以极细的金丝和精选毛发混编成绳,编制成甲,内衬锦绢,然后可以穿在铠甲内侧,照价昂贵,并且大小什么的做出来之后就难以再改动,工序也很繁琐,所以并不能大量制造,只是专门给斐潜增加对付穿刺的防御力的。 三名内院侍姬忙前忙后,先帮着斐潜将内层的金丝软甲穿上,再一片片的挂好外层的铠甲,系上甲胄丝绦。 说实在的,像这样的古代铠甲,没有人帮忙还真不好穿。一般出征在外,也是亲兵护卫协同披挂的,当然,如果是那种最简单的两裆铠,就是一个背心形状的那种,直接套头就是…… 而且普通兵卒的铠甲,一般都不脱下来的,而且也从来不清洗,那个味道啊…… 真化学武器。 今日斐潜要等坛受拜,自然是无比重要的大日子,三个侍姬虽然之前特意都化了些妆容,然后衣袍之间也有动些小心思,但是毕竟不敢耽误了时刻,帮着斐潜将铠甲穿好,还在腰间和头冠上配上一些相对应的饰品。 至于过程中不小心,或是故意不小心的挨挨凑凑,因为总所周知的原因,就不提了。 真不能提的,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头,脖子以下都没有。 还好斐潜授的是偏向于武将的骠骑将军位,要是等同级别的三公的话,就不能穿铠甲了,而是要穿着极度繁琐的正式礼服,小衣,中单、大裘、玄衣、纁裳,里里外外好几层,而且领扣袖口胸口腰间,配饰都不相同,稍微出了一点错,都会被人笑话一辈子…… 没有从小就开始教授这些服侍礼仪的侍姬帮忙,一般人根本做不来。 穿戴齐整,斐潜便昂首出了院门。身上零零碎碎披挂下来,至少三四十斤,这还是依托黄氏工匠的技术,在注重防御力的同时尽量减轻了重量,否则起码是五十斤往上。要是像魏都那样的大个子,又是重型铠甲,都是百斤起步! 前庭之中,已经是沾满了大小官吏,见到了斐潜走了出来,以庞统张辽等为首的便齐齐拜下,口称参见! 斐潜站在台阶之上,缓缓的环视一周,双手一合,便是朝着众人一礼,朗声说道:“得蒙诸位不弃,跟随至今,潜不胜感激!昨日之日,逝者如斯,尤在之侧,今日之日,幸得诸卿,共襄于此,明日之日,亦愿各位,盈虚如故!苍穹曾不能以一瞬!风物亦自可放远量!天地日月共鉴,吾辈心不改,志不辍,同看四海山,共临八荒风!” 言毕,斐潜双手高高举过头顶,直直深拜。 庞统连忙双手一供,高声还礼而拜道:“愿追随主公左右!” 张辽廖化等余下众人也是一同而拜,同样也是高声喝道:“愿追随主公左右!” 声音滚滚,划破长安的天空,又远远的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然后便是礼官的声音高高的,划出几分悠扬的味道来:“吉时至!起——!” 斐潜走下台阶,伸出双手扶起了庞统和张辽,又示意其余众人一同而起,然后点点头,便接过了黄旭递过来的战马缰绳,翻身上马,朝着前而去。 庞统跟在后面,心潮也是起伏不定,一方面是因为上一次斐潜在长安遇刺之后,虽然说没有多少责怪庞统,但是庞统心中却一直是耿耿于怀,这一次自然是先期像梳子一样密密的将斐潜当下需要经过的路线来来回回的清理了好几遍,确保万无一失,自然也是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这两天睡眠都都是不足两个时辰,顶着两个硕大的黑圆圈,再加上其原本就是比较黑的肤色…… 不过这一切,庞统觉得甘之如饴。 起先庞统到并北的时候,其中多半是因为在鹿山之下的情谊,否则按照庞德公的性子,其实并不太在意,甚至也跟庞统说过,不用那么早过来的,但是庞统依旧来了。 虽然庞德公淡泊名利,但是不代表着庞氏一族大大小小的都可以饮清风喝凉水,所以如今斐潜的地位越来越高,庞统的分量自然也是越来越重,甚至因此有些庞氏家族之中的人认为应该跟斐潜这样的人更加紧密一些,若不是庞氏当中一族人丁不旺,说不得连庞山民也要跟过来了…… “登~~!” 礼官站在祭坛之下,昂首直立,高声喊道。 斐潜下了马,一步一步,向前,向上。 登坛而封授,原本的意思就是昭告天地,而作为老天爷呢,自然也是事务繁多,不可能天天都在等候听一些人禀告什么事情,所以为了让自己与众不同,也为了表示自己的声音能被天地所闻,便有了祭坛。 斐潜登坛受封骠骑将军,原本左右应该除了百官陈列观礼之外,还必须有一些镇压气运的宝物,最好是国库当中的国宝之类的东西,比如经常见到的什么青铜鼎之类的,但是因为长安之前就被洗劫了好几番,所以也没有什么东西,只不过斐潜毕竟心思灵动,没有值钱的东西就干脆摆上最不值钱的…… 于是乎,在祭坛左右,陈列的不是什么金银玉器,反倒是五谷和大棚菜,还有一些农家的黄氏犁和新颁布的各种工具标准,像是标准尺和标准斗之类的东西…… 看到此种情形,伏典还有其他人还真不好说什么,毕竟农工乃国之本,说这些东西有多么贵重也不为过…… 其余的么,自然大体上还是按照规矩来的,王旗旌旗,黄册玉册,香炉香烟,祷天告地,献三牲于香案之上,在青铜鼎内燃起燔木,上达于天,以祭拜日月、风雷、四时,然后又以望之法遥拜四方山川河流,最后祭拜汉室先王…… 每一个流程都有不同的祈祷之词,完毕之后,斐潜也就在礼官高亢洪亮的声音吟唱之下,踏上了祭坛台阶。 斐潜如今,已经有了些短髭,加上肤色古铜,少了几分之前在雒阳之时的青涩,多了几分当下位高权重的成熟,加上一身的繁华铠甲,锦绣战袍,更是吸引了全部人员的目光,跟着斐潜一步步向上,心潮也不由得在隆隆钟鼓之声当中澎湃起来…… “敬~~!” 随着礼官的高喝,早有贰官将香递送到了斐潜手中。斐潜接过,点燃,然后举香祷告,然后插在了香炉之上,拜,起,立于伏典面前。 “登~~!” 再往上一层,便是最后拜授的祭坛顶层了。 斐潜正待向前,突然有了变故。 伏典手中捧着黄册金印,在其身后的荀攸则是捧着绶带和节钺,原本都静静的站着,看着斐潜一步一眼的完成了礼节,但是在此时此刻,伏典忽然向前走了两步,“且慢!” 伏典看着台阶之下的斐潜,说道,“替天子有问于斐卿……” 斐潜愣了一下。 伏典身后的荀攸也是愣了一下。 就连一旁的充当礼官的杜幾也是愣了,旋即皱了皱眉头,正待说些什么,却看到斐潜摆了摆手,于是便闭上了嘴,往后退了一步。 斐潜拜倒在伏典之前,应答道:“臣在。” “天子有问,中兴一剑,今之何在?”伏典盯着斐潜的脸庞,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 斐潜拱手答道:“于臣之侧,时常擦拭,不敢有忘。” 伏典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倘若有急,需护丹阶,卿之何如?” 斐潜回答道:“臣自当粉身碎骨,护卫陛下安危!” 伏典松了一口气,再次点了点头,说道:“善!已问毕,骠骑请起……” 杜幾捋了捋胡须,撇了一眼伏典,然后也不等伏典吩咐,径直高声喝道:“吉时已至!登~~!授~~!” 顿时祭坛左近,钟鼓齐鸣,在金石之声当中,斐潜总于是站上了最高一层。 随着最后一声重鼓落下,所有的声音顿时一收。众人神情严肃,正容而待。四野之中,只剩下风云鼓动着旌旗发出的猎猎之声。 伏典上前一步,展开圣旨,朗声念道: “自中平始,天下多乱,战而交争,黔庶凋残。朕受命于天,志存宁远,率土之内,咸思安靖,然力有不逮,不得清晏。多有凶人,肆行残暴,害虐良善,拥迫吏民,反道乱常,日月滋甚。此等祸盈衅积,颠倒伦理,农亩荒废,粮廪内空,城隍社稷,势皆殄溃!” “朕心痛甚!” “幸得大汉征西将军平阳侯斐,统领凉并,北复阴山,西定诸羌,南靖三辅,东镇河洛,分命骁勇,救民涂炭,诛其凶渠,保国定邦!克敌制胜,效策献功,职兼内外,文教聿宣!又器质冲远,风猷昭茂,孝惟德本,故当为重任,以安士黔!以彰其功!” “特拜大汉征西将军平阳侯斐,为骠骑将军,节钺,开府,行并、雍军政,爵乡侯,增邑一千五百户,加赐金辂一对、玉璧两双,前后王旗十二对,昭于天下,咸使知闻!” 随着最后一句落下,钟鼓之声顿时响起,在祭坛周边观礼的官吏和百姓,都不由得大声欢呼起来,一时间人声鼎沸,声动天地! 斐潜上前一步,拜下,然后从伏典手中接过了圣旨。 借着交接的时候,伏典又是低声说道:“莫忘了陛下殷殷之意!” 斐潜也是低声答道:“臣当铭记于心……” 旋即荀攸上前,替斐潜将原本的征西将军印换成了骠骑将军的金印,然后将斐潜战袍外腰间的原本的青色绶带换成了代表着三公等级的紫色二彩绶,然后再将节钺奉到斐潜手中…… 斐潜朝着伏典荀攸微微点头示意,然后缓缓的转过身来,面对着祭坛之下的众官吏和百姓。 “礼~~成~~!贺~~!” 杜幾嘶声力竭的在金鼓之声当中高喊着,连脖子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但是其实并不需要他提醒,已经有人忍不住高声喊了出来: “骠骑威武!” 跟着斐潜一路而来的并州兵卒热泪盈眶,相互拍打身旁战友的肩膀,仿佛不这样就不能发泄心中激动的情绪…… “骠骑万胜!” 甘风像个疯子一样的又蹦又跳,带着西凉一帮子将校又笑又叫,不知不觉当中,似乎也有眼泪流了下来,旋即用手抹去,疯狂的蹦跳着,舞动着手臂…… “大汉骠骑威武!” 更多的人高喊着,声音震动着苍穹,响彻着这一方的天地!就连长安城,似乎也因此而微微战栗着,伏低了头,朝着斐潜致意! “大汉骠骑万胜!” 天地之间风云滚滚而过,似乎也是在欢呼着,雀跃着…… 汉,晏平五年,二月,甲子。 斐潜斐子渊,于关中长安城外,登坛拜授,进骠骑将军,位列三公……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92章 一棵海棠树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江东,虽然春色已经暖了江南,但是在许多的地方依旧没有多少温度,阴雨就像是缠绵不去的悲伤,让人不由得会想起往昔的痛楚。 数骑快马,飞也似的在吴郡城外的官道上驰过。 骑士用麻布遮裹着口鼻,一方面抵御依旧寒冷的空气,一方面也抵御一路而来的沙尘。原本麻黄色的布条已经变得有些灰黑,污浊不堪。 江东虽然少马,但并非无马,尤其是那些在江东已久的世家,十几二十几匹战马还是不缺的,只不过没有足够的数量组建成军罢了。但是战马之间依旧有些差别,冲着吴郡奔驰而来的这几匹战马,显然是其中的佳品,身高腿长,毛色也是柔顺光泽,然而现在却因为汉水和尘土混在粘合在了一起,要多么狼狈就有多么狼狈。 吴郡原本没有这么宽的石板路,但是这两年又铺出去一节,倒也像模像样。马蹄敲击在石板之上,咔哒作响,路旁的行人还有兵卒,不用特别吆喝,便是已经让开。这年头,没有红绿灯,但是也没有人敢闯,所有行人都老老实实在两边走。 把守城门的兵卒正待上前拦截,却看到了其中一名骑兵高高举起的令牌,顿时手忙脚乱的将拦路的拒马搬开,让这几名骑兵得以进城。 为首的骑士,坐在马上,并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在麻布之上露出的双眼,流露出深深的倦意和急切的神情,见到了拒马被搬开,几乎时立刻打马继续向前。 进了吴郡城中,往日还算是繁华的街头之上,如今行人寥寥,隔上一段距离还有披甲守卫在四下警戒,到处都是安安静静,只听得马蹄声声而过。 再向北看,原本的孙府,那些重重叠叠的屋檐和楼角,那些红墙青瓦,不知道为何,少了几分的繁华,却多了几分的腐朽的味道,就像是他兄长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这一座府衙,也如同孙氏的基业一样,在忐忑的等待着最后的决断。 数名护卫,簇拥着默不作声地孙权,在府衙门口下了马。 门外门里都站着兵卒,看见孙权赶来,带队的军侯一声号令之下,众兵卒连忙朝着孙权行礼相迎。此时此刻,吴郡城中已经被孙氏兵卒完全控制,监视控制着任何人在吴郡之内的一举一动,以免出现什么不可预料的问题。 尤其是孙权离开之后。 不过现在,见到了孙权顺利返回之后,军侯也明显略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军侯也是看得到孙权的面色不渝,因此没有多言,径直让人将孙府的大门打开,一边派人往内传话,一边让于一旁,恭迎孙权进府。 孙权只是大步向前,数名护卫也紧紧的跟在其左右,战靴踩踏在地面之上,甲胄鳞片叮当响成一片,迎面赶来了孙家的老管事,见到了孙权兜头便拜。 孙权扯掉了泥水和汉水混在在一处的外袍,露出一身也是尘土的甲胄,阻止了老管事让人上前服侍的举动,哑声问道:“太夫人何在?” 老管事说道:“仍于后院之中……” 孙权疾步向前,穿过回廊的时候,都没耐心等赶来的仆从让开道路,皱着眉头将挡路的一掌推开,便往前去。原本赶来准备给孙权更换衣物什么的大小仆从连忙都匍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孙家的府邸,原本就是许氏的。许氏之前仰仗着南阳袁氏的关系,如同过江强龙一般,凭借着太守之职,在江东也是混的风生水起,生意什么的做得很大,这府邸自然也是修建得富丽堂皇,然而没想到一场浩劫便落到了许氏头上,然后便便宜了孙家。 不过,许氏或许到死,也不清楚他究竟被谁出卖了…… 许氏在吴郡之中的许多产业,就像是这个府邸一般,落在了孙家的手中,当然,这也就成为了孙家霸占许氏基业的明证。之前也有人跟孙策谈及这个问题,但是孙策丝毫不以为意…… 有意思的是,许贡过江龙死在了孙策手中,而孙策又被许贡的门客所刺。当然这个事情都不用孙氏自己说什么,整个江东已经是传遍了。 几名护卫留在了内院门外,只有孙权一人进了内院之中,几步穿过了中堂,一进内院,孙权就看见吴夫人站在院中,背着身,仰着头,望着院内一角的海棠。阳光从一侧的院墙之处照射进来,分割线正好斜斜落于吴夫人的身上,显得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 海棠发出了许多新芽,似乎是充满了新的希望。 “母亲大人!”孙权低垂下了目光,上前两步,下拜行礼。 吴夫人并未转过身来,似乎没有听见孙权的声音,等了半响才淡淡的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都妥了……”孙权叩首道。 在孙策还未咽气之前,孙权就在吴夫人的授意之下,奔出吴郡,四下联络,不仅是得到了吴贲等吴夫人家族成员的支持,还同样得到了周瑜和黄盖两个新老孙家将领的默认,才算是大体上完成了孙家权力的交替,赶回了吴郡。 这其中多有一些相互之间的利益交换,不过更多的依旧是抱团取暖,因为孙家吴家和周瑜黄盖,甚至是张昭等人,其实都不希望孙氏就这样倒下去,而江东各族也同样不希望孙家走投无路,狗急跳墙的将整个江东彻底败坏。 孙权并非江东士族的第一选择。 不过在周瑜、黄盖等孙家武将的支持下,还有吴贲等吴氏家族的背,另外有张昭等人在其中穿针引线,原本裂开的伤口被缝了起来,江东似乎又可以重新融合成为完整的一块…… 当然,这是有待价的。 “呼……”随着一口气呼了出去,吴夫人身躯抖了抖,整个后背明显的看见驼了起来,都有些佝偻了,“办妥了……就发……发丧吧……” 江东士族在孙策被刺当中做了些什么,或者说是没有做什么,其实不光吴夫人,还有孙权等人都清楚,甚至一开始的时候吴夫人都有和孙策劝说过,但是无奈孙策并不是一个愿意听从他人建议的脾性。 孙策下意识的还是选择了简单粗暴的方式,反正一路都杀过来了,又何妨再一路杀回去?天下之大,哪有一把刀砍不出来的?就算是一把刀不成,那就再加一把枪!杀一个人不成,那就杀一群人! 于是乎,当孙策即将遇到危险的时候,纵然有些人先知道了,但是依旧没有一个人去提醒他。 不知何时,吴夫人已经是泪流满面。吴夫人虽然和孙策关系并不是十分的融洽,但是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尤其是在孙策死后,一切的缺点和不愉快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回忆当中那些孙策的闪光点,不停的扎着吴夫人的内心。 孙策因为伤势过重,伤口一直都能好起来,最终还是没有能挺得过去,不治身亡。这几天吴夫人一直守着后院,就是为了拖一些时间让孙权来处理各派人际关系,不至于让权柄交接的时候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 要不要和江东士族全面开展,也曾经是吴夫人和孙权的一个选择,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暂且退让。因为若是一动手,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江东士族百年沉淀下来的人力物力,也不是孙家吴家两个家族就能完全抵御的…… 孙氏也就罢了,就算是孙氏家族之中齐心合力,吴家也不同意为了孙策一个人的死亡,就将全族压上去拼一个鱼死破。 和解也就是成了必然的选择。 江东士族知道这一点,他们也明白孙家和吴家最终也会选择这一点。 只不过,和解是需要付出一些什么的…… 孙权再次叩首,额头在青石板上磕出了“咚”的一声:“母亲大人,还请稍等……某要先诛杀凶手,兄长方能瞑目……” 凶手,当然不是那几个刺客。 “汝又要杀?!”吴夫人陡然旋身,虽然说脸上依旧带着泪水,但是眉毛也已经是树立起来了,“汝兄如此,汝还不得教训么!欲孙氏具亡于此乎!”吴夫人以为其中又出了什么变故,心力交瘁的她已经难以压抑情绪。 孙权默然片刻,抬起了头,说道:“不得不杀!” 吴夫人怒极反笑道:“谁说不得不杀?又是那个周公瑾?” 孙权默然。 “以周之智,必知真凶为何,然为何并不动手!?啊?”吴夫人怒声道,“此举乃逼迫于汝!” 孙权再次默然。 “周公瑾!”吴夫人低声怒喝,急促的喘息几声之后,却停了下来,沉默了片刻,问道,“他有何言?” “此事不决,江东不宁……”孙权低声回答道。 “哼!哈,哈啊……”吴夫人仰头望天,脸上的泪痕渐渐风干了,“他如今倒是想‘宁’了……之前怎么不想一想啊……啊?!某深厌之!” “周公瑾自请外镇巴丘,永为孙氏篱藩……”孙权低头说道。 “善!某此生亦不愿再见其人!”吴夫人低下头,盯着孙权,说道,“……故而汝见周公瑾行君臣之礼,便略其之意了?汝须知周公瑾此策,其用为五啊!未必全数都是为了孙家!” 孙权一愣,皱了皱眉头说道:“其用为五?某只知其四……” 吴夫人冷哼一声,不屑于解释。 “母亲大人……”孙权再次叩首。 杀了所谓的凶手,就代表着要结案,而吴夫人并不想现在就结案,而是想要留一个口子,等到孙家度过这一次劫难之后再来慢慢收拾…… 然而,很显然江东士族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要求结案,就算是交几个人出去,也不愿意留一个把柄在孙家手中。 你死了人,我也死了人,大家都一切回归原点,不存在谁欠谁的。 除非孙权不想做江东之主…… 吴夫人幽幽长叹一声:“说吧……要杀谁?” 孙权将目光投向了院中一角的海棠树。 “……”吴夫人跟着看了过去,“花中仙?嗯?仙?” 孙权点了点头。 吴夫人摇头说道:“不可。葛……嗯,莫非……于?” 孙权点头说道:“于吉贼道,毒咒兄长,行妖做乱,罪无可恕!” 被几个蝼蚁一般的毛贼刺杀,孙策一辈子的沙场威名岂不是付之流水?孙家孙氏父子两代人的培养起来沙场赫赫战功,岂能被几个蟊贼玷污? 因为被诅咒,导致个人能力下降,所以才被宵小所乘,如此方可不损孙策威名。 吴夫人眯起眼来,说道:“又是周公瑾之意?” 孙权应答道:“张子布亦可之……” “张子布……”吴夫人吟了片刻,叹息了一声,说道:“如此……多少也算是……唉……不过仅仅于道人……” “故而还需江东殉之……”孙权借着说道,“闻于吉贼道常至江东,甚喜居于城外玉堂庄之中……” 杀一个于吉自然不能平息孙氏的怒火,但是交出一个江东士族的头面人物来,多少也就体现出江东士族的诚意了。 玉就是玉兰,堂就是海棠。城外有一山,山中遍地种植着些玉兰花和海棠花,花开之时,便是满山炫丽,十分秀美,故而有庄园位于其中,于吉来吴郡的时候,也爱其美,便于其中居住多日。 “陆家舍得?”吴夫人冷哂道。 孙权说道:“由不得他了……朱家顾家并无把柄,唯有陆家收拢了许氏宾客……” “陆季才乃谦谦君子,品行醇厚,爱诗,喜花鸟……”吴夫人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与世无争者,不得好死,处心积虑者,却得长生……哈哈,哈哈哈……甚善,甚善……” 孙权咬了咬牙,再次叩首道:“启禀母亲大人,家中之人亦有牵连……” 吴夫人愣了一下,一点点的收了笑容,低下头,瞪着孙权:“孙家亡者尤不足乎?汝欲何如?!” 孙权头埋在地上,看不清楚面色如何,只听得沉闷的声音就像是从地上青石板的缝隙当中幽幽钻出来的一样:“若家中无人走漏消息,贼人又何得知兄长去处?” 这是一个理由。但是孙策喜欢打猎,却并非他人逼迫。从孙府到山中,不仅是孙府有机会传递消息,就算是城中之人也同样也有机会传递消息,孙权的理由并不是十分的充分。 不过,和之前一样,其实也就是需要一个借口。 吴夫人走到了孙权近前,却并没有扶起孙权,而是垂下眼睑,就那样站了很久很久。 庭院之中鸦雀无声,唯有风吹过树梢之时发出的呜咽之音,就像是有人低低在啜泣着…… “朗儿虽说性格顽劣,然无嗜杀兄长之心!”吴夫人沉声说道,“此事大可不必!” “然其多有怨语,足可令宵小乘之……”孙权依旧伏地不起,“其结交于吉,曾卜问其禄……若孩儿免其罪,又怎能安众人之心……” “这个……”吴夫人虽然依旧坚持不让步,但是口气却松动了一些,“然此亦不至死也!” 孙权抬起头来,脸上不知何时亦有泪痕,再次强调道:“母亲大人,孩儿亦不愿如此!若不责其罪,孙吴亦不可安也!” 吴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良久才说道:“……非孙吴不安,乃汝心不安吧……也罢,各退一步吧,朗儿囚于山阴……永不赦出……如此,可好?”(本章说注) 孙权默然叩首。 “便如此罢……”吴夫人转过身去,佝偻着,一步步缓缓挪动着,从光亮之处挪到了阴影之下。 孙权站起身,伸出手,有点想要上去搀扶,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而在拱手再拜了一下,便转身出了院子。 吴夫人没有回头,而是看着院中的海棠,看着海棠之上发出的新芽,良久之后忽然高声喝道:“来人!将院中海棠,连根伐去!斧凿而焚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93章 一坛新酿酒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晏平五年二月,廿二。 宜沐浴,扫舍。余事不取。 今日微风。 有雨。 淅淅沥沥而下,落在瓦片之上,汇集成为水流,落于堂中。 周瑜素衣散发盘坐在堂前,仰首望天,一动不动。 幽暗的天色绵延着,从此处到彼处,就像是江东之局一般,沉闷得令人窒息。堂前一杆旌旗,此时也在雨中有气无力的耷拉着,尾翎时不时的翘起一下,似乎在告诉着其他的人,这一面旌旗依旧是要时刻准备着出发,在战场之上飘扬猎舞。 右侧的房檐之下,有一窝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安了家的燕雀,一只燕子蹲在窝沿,安抚着唧唧咋咋焦躁着的两三只小燕,然后不耐又带了一些惶恐的伸着脖子,时不时的歪着脑袋盯着周瑜。 院门之外,仆从小心翼翼的走着,却依旧不小心踩到了石径之上的圆圆湿湿滑滑的小石头,不由得吭哧一声,差点摔倒在地,连忙重新站稳的时候,却发现衣裳的下摆已经打湿了,也作声不得,只能是郁闷的先走到回廊之下,将手中的器物放下之后,才用力的将湿了的衣裳下摆扭干些。 鲁肃穿着一身的蓑衣,来到了院前,先是探头看了看发呆的周瑜,然后在周家仆从的帮助下将蓑衣脱下,抖了抖有些润湿的外袍,穿过了回廊,走到堂前,坐在了周瑜旁边。 “如何?”周瑜依旧望着天,似乎像是想要透过云层查看处星辰变化一般,没有看向鲁肃,径直问道。 鲁肃摇了摇头,说道:“不怎么样……孙仲谋竟然囚了孙早安……” 汉代虽然说男子十五岁就算是差不多成年了,甚至国家法律也允许结婚了,但是在很多人眼中,孙权就算是二十岁,也不见得有多么的成熟。不成熟就代表着性格不稳定,甚至有可能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动作来。 江东士族世家原本的想法是让吴氏接替孙家的…… 就像是汉代的许多太后一样。 不过很显然,周瑜并不同意,同样保留意见的还有黄盖等一批老将,这些实际上掌管了孙家大部分兵卒的将领,并不愿意听从吴氏的指令,因此孙家内部的斗争从一开始就异常的矛盾。 幸好是吴夫人并没有站出来争夺这个位置,甚至是支持了孙权来继承位置,否则孙家定然是分崩离析的下场。而且吴夫人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做出了这个决定,甚至还亲自写信给了吴贲,让吴贲也一同支持孙权继承孙家的大业,这一份的决断甚至比一般男性都来的刚烈,让周瑜也不由得不佩服。 这种情形出乎江东士族的意料,也使得江东士族有些措手不及。 在江东士族世家的认知当中,孙家遭到不测,必然要陷入内乱当中,然后就可以顺水推舟的鼓动着孙家之中的孙氏一派和吴氏一派两个打得不亦乐乎,最后两败俱伤之下,彻底退出江东这个台面。 然而江东士族没有想到,在吴夫人的迅速反应之下,好多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后续展开,就不得不截然而止…… 孙家的外戚、老臣、新将站在了一起,共同支撑起了孙家大旗不堕! 旋即,相应的,孙家没有如同设想的一般垮塌,那么反过来应该付出待价的,自然就是江东士族世家了。 就像是赌桌上面的押注,投进筹码池之中的人才有资格竞争最后的胜利,但是一旦失手,也就意味着投入的那些全数折损……, 江东士族之中,也有些人不甘心这一部分筹码就这样损失掉,所以这两天也就不停的在做一些动作,可惜孙家已经联合起来,虽然不说是铁板一块,但是已不是孙策遇刺之时的摇摇欲坠的样子了…… 鲁肃作为周瑜的好友,虽然说也不怎么看好孙权,但是既然周瑜也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也就支持周瑜,这两天都在外面奔走,一方面是搅乱分裂江东士族,一方面也是从中获取一些消息。 孙权这个人么…… 的确就像是鲁肃所说的那样,并不怎么样。 “孙早安确实是多有怨言,但是在当下,也翻不出多少风浪来,孙仲谋做出如此行径,岂不是令人齿寒?”鲁肃皱着眉头说道,“须知郑伯克段亦有时,虽说如此可以提前消除,不至于留有后患,不过么……总归是不妥……” “仲谋尚年幼……”周瑜微微叹息一声,“毕竟没有伯符兄的胆魄……” 孙朗比孙权年龄大,但问题是孙朗是庶出,所以和孙权相比,自然没有了竞争孙家大业宝座的资格,这个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不怎么痛快,孙朗自然也是有些牢骚话什么的。 孙朗的牢骚怨言,虽然代表着孙朗对于孙权上位的不满,但也同样反应出孙朗这个人城府并不是多深沉,若是孙朗真的什么都不说,只是在背地里动手脚,才更危险。因此鲁肃说实在的并不用现在就急着处理孙朗,这也就是表示孙权还不是很成熟的意思。 孙权这样做,一方面可以借着当下众人合力的时候,展示一下力量,打压所有不服的声音,另外一方面也是提前消除隐患,让孙家可以更统合在一起,合力对外。 同时,其实还有额外一点,孙权也接这个机会从吴夫人的羽翼之下脱离了出来,展示出作为孙家继承者的自我思考和策略,虽然还有些不成熟的地方,但是毕竟是一个开始,从这一点上考虑,周瑜也自然没有什么太多的反对。 周瑜长长叹息一声,孙权没有孙策的胆量,这或许是一件坏事,也或许是一件好事。孙策和孙权简直就是性格两个不同的两端,一个是胆魄过人,一个则是谨慎细微。 周瑜沉默了片刻,缓缓的低下了头,说道:“陆家有何动作?” 陆俊是一个好人,但是不代表好人就一定有好报,相反,好人往往会成为第一轮的牺牲品,因为大家都知道,逼迫好人么,自己不一定会有事,但是逼迫一个坏人,自己就必定会承受坏人跟随而来的报复。 陆俊喜欢花鸟,喜欢作画,喜欢诗,为人淳懿信厚,可以说是与世无争的一个人。若是在太平盛世,这样的人会长命百岁,以享天年,然而现在…… “陆季才挖出了自家新酿的酒,送给了顾、朱、张三家……”鲁肃喟然长叹,于心不忍,摇了摇头,“此人……唉……倒也是……唉……” 周瑜默然。 陆俊冤枉么? 是有些冤枉。 陆俊他是有参与,但是并非重要的组织者和策划者,他有罪责,但并不是应该承担全数的责任。更何况按照陆俊的性格,大多数在做什么事的时候都是默认选项,别人赞成的一般他也不反对,别人反对的他也一般不赞成。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性格,大家都知道。这个大家,不仅是周瑜鲁肃,而是大部分的其他人都知道,但是,知道又能如何? 将真凶揭发出来承担这个责任? 揭发谁? 曹操? 刘表? 还是下邳陈氏?荆州黄氏? 就像是后世那些临时工一样,做错事情了,是不是有责任?有,但是,是不是一个事件全部都是临时工的责任?那么要不要不依不饶的从临时工开始,顺藤摸萝卜,将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不同坑位不同重量的白萝卜、胡萝卜、青萝卜全数都拔出来? 刺杀孙策这个事情,江东士族并不是主谋,顶多就是像是陆俊一样,默认了,所以真的要找寻主要的幕后黑手,难道说现在立刻举兵北上? 孙家不可能在这样的局面下还大兴刀兵,这明显不现实,但是如果说全数都归结到江东世家身上,江东的这些世家也不接受,事情总归找到一个大体上平衡的位置,也就是陆俊。 当然,对于其余的人来说,这个是一个平衡的点,但是对于陆俊来说,就未必能平衡了,但是从鲁肃的话语看来,陆俊似乎也就像是他的性格一般,默认接受了这个结果。 将新酿的酒重新挖出来,送出去…… 忽然有一名下人跑了过来,低声禀报道:“启禀将军,陆家,陆家送来了一瓮酒水……” 周瑜愣了一下。 “取将进来……” 不多时,一瓮酒水被两名下人抬了进来。 酒坛不大,是用黄泥封着口的,酒坛之上原本还写了什么字的,但是现在重新贴上了一张红纸,写着十年酿字样…… 周瑜默默的看了片刻,微微抬了抬下额,说道:“将其打开!取一碗来!” 仆从上前,将酒坛封口打开,然后又拿来了碗,倒出了一碗,奉到了周瑜面前。 周瑜伸手接过,皱眉端着,沉吟不语。 鲁肃皱眉说道:“公瑾,这酒……” “无妨……”周瑜摇头说道,旋即端了起来,咕嘟嘟几口喝完,然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将碗随手掷出,落于庭院石板之上,撞了一个粉碎,“好酒!好酒!陆兄,一路好走!” 说完,周瑜站起身,便望厅内走去。 鲁肃在一旁,不由得也叹息了一声,说道:“亦取一碗于某吧……” 仆从连忙又拿了个新碗,倒了一碗给鲁肃。 鲁肃接过,咕嘟嘟也是喝了,然后摇了摇头,将碗一举:“好酒!好酒啊!”然后将碗递给了仆从,也跟着周瑜往厅内去了…… 仆从弯着腰,见周瑜和鲁肃都进了厅,然后和同伴对视了一眼,又转头看了看酒坛子,忍不住伸出手,在酒坛内的酒水之中沾了一些,偷偷摸摸的送到嘴里…… “呃……” 又酸又涩! 这分明就是没有发酵好的,哪里是什么好酒! ………………………………………… “好酒!好酒!”陆俊摇头晃脑的喝着自己的酒,然后看了一眼在跪在眼前的陆逊,说道,“瑁儿尚未明通事理,吾心甚忧……知逊儿性格沉稳,不妨多多提携之……” “叔父!”陆逊大哭而拜。 “公纪虽说辈分长于汝,然亦是岁月尚少……”陆俊将酒碗放到了桌案尚,沉吟了片刻,摇头叹息道,“愿以为可庇护于汝,未曾想竟然需托后事于汝……呵呵,真是……” 陆俊是陆逊的叔父,和陆绩是同一个辈分,按照辈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是陆绩出来顶上,但问题是陆绩比陆逊还要小六岁,所以实际上么,反倒是备份小的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扛起陆家即将垮塌的房梁。 陆逊原本是出生在华亭,其祖父陆纡,官至城门校尉;其父亲陆骏,任九江都尉,但是因为其父亲在其年幼的时候就身亡了,便举家投奔了其从祖父庐江太守陆康,在其任所舒县读。 结果好日子并没有过多久,随着因为袁术和陆康不和,袁术派遣孙策攻打庐江,陆康坚守不住,兵败身亡,而在此之前,陆康已将陆逊与自己的儿子陆绩送到了吴郡,便来到了陆俊的家中和陆俊家中的陆瑁一同读。 结果又是没有多久,陆俊便是飞来横祸,勾连到了于吉巫蛊孙策一案…… “今世扰扰,待叔父走后……可闭门静读,切切不可招惹是非……”陆俊沉声交代着,“逊儿需谨记!不可或忘!” “唯!孩儿谨记!”陆逊叩首回答道。 陆俊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起来吧,坐。某将新酿之酒掘出,送与各家……汝可知之?” 陆逊将脸上的泪痕擦了擦,重新坐下,默默的点点头。 “哦,不妨说来听听……”陆俊摇晃着酒碗之内的残渣说道。 “叔父之意……”陆逊抬头,看着陆俊说道,“其一,此酒原本应深酿十年,此番变故之下掘取之,送与各家,又写明十年酿……此番陆家折损,各族应允情分,照拂陆氏十年之意……” 陆俊哈哈大笑,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一饮而尽,“好酒,好酒!” “其二……”陆逊说道,“新酿之酒必然苦涩浑浊不堪……然陆家之酒陆家酿,陆家已取饮之,其三……” “好了!不要说了!”陆俊打断了陆逊的话语,然后看着陆逊说道,“好!陆家有汝,吾心亦安!” 陆俊亲自给陆逊打了一碗酒,然后递给陆逊说道:“天不绝某陆氏之路,有麒麟儿如此,幸甚!幸甚!来!共饮之!”言语之间,已经是不再将陆逊当成是晚辈,而是平辈一般。 陆逊趴下,向陆俊叩首一拜,然后端起酒碗,大口喝下。 没有发酵完全的酒水,充满了各种杂质,没有充分的时间让乙酸变成乙醇乙酯,自然酒水不可能有什么醇香,喝起来就像是一碗酸涩的苦水一般。 “好酒!” “好酒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94章 一碗旧麦饭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豫州,许县。 郭嘉在发呆。 大概是这个样子(′?_?`) 现在郭嘉不怎么敢出门了,毕竟之前说曹操和袁绍一战,便有什么多少胜多少败的,就是他…… 现在的局面么…… 若是现在出去,少不了会被人调侃一番。 是的,现在于许县之内的,大部分人都认为曹操凶多吉少。 在这个年代,战争依旧主要依靠人力基础和粮食储备,而曹操两项都不占据什么优势,唯一能够称道的,便是从青州收拢的这一批老兵,这一些经过了黄巾洗礼,然后又在兖州有了新的田地的青州兵,坚韧的顶住了袁绍的攻势。 不过么,能持续多久,能抵抗多长,这个连郭嘉心中都有些茫然。这个不是说嘴上强硬一些就真的可以的,除非袁绍想要只和曹操打一个嘴炮…… 兵粮补充,器械修换,加上春天到来了,如果不能够将民夫抽回来耕作,那么也就意味着今年一年的收成又要受到影响,这些林林总总的事情,已经让豫州一带的这些颍川世家很是不满了,要不是荀彧出面一再安抚劝慰,恐怕现在早就有人跳将出来。 反正颍川也有人在袁绍那边,不是么? 就算是真的曹操落败了,颍川依旧可以屹立不倒,甚至再退一步,说起来还有人在征西,嗯,现在应该是骠骑那边呢…… 哪一家最终赢了,都行。 可是郭嘉不行。 不是那个方面不行,而是郭嘉没有像是颍川士族一般,有那么多的退路。 郭嘉离开袁绍,是因为袁绍之下根本就没有多少寒门的空间,若是袁绍赢了,那么依旧还是世家士族的胜利,寒门依旧没有位置,即便是自己侥幸不死,也再无用武之地。 浑浑噩噩,混吃等死。 不过,似乎还有些机会…… “饭呢!”郭嘉回过神来,顿时觉得肚中一阵饥饿,转头看天色已晚,不由得叫了起来,“老钟头,我的饭呢!” 家中的仆从大部分都已经遣散了,反正如果曹操赢了,那么自然还会有不少赏钱,甚至都不用郭嘉去聘请,就有不少人自动到门上来。当然,如果是输了,那么也同样不需要那么多的仆人…… 所以,留下一两个就成了。 老钟头端着一个木盘过来了,上面放着一碗饭,用另外一个碗扣着,一旁放着一叠小菜,像是腌菜之类的东西…… “又是麦饭啊……”郭嘉有点失望。 老钟头愣了一下,不懂怎么回答,似乎有些担心郭嘉不满失望,又有些忐忑的搓了搓手掌,吭哧了两下,却依旧说不出什么话来。 “算了,没事。”郭嘉哈哈笑了两声,“麦饭挺好,就是吃着费牙……行,挺好的,挺好的……”说完,便扒拉了一口。 老钟头放心下来,憨憨的笑着,弯着腰,退了下去。 麦饭因为用的是去年的,嗯,今年的还没有种呢,自然也不会有,所以已经大体上失去了原本的麦的香,只剩下了麦的硬,纵然经过蒸煮,依旧是硬,就像是一粒粒的小石头一样,吃这个,全靠磨…… 后世的稻谷,是经过精磨的,除了谷子外表的那一层糠壳子之外,还有一层皮,如果不磨掉这一层皮,就是糙米,煮着吃也很硬。麦子和粟米都是如此。 正常来说,从谷子麦粒去壳去皮,一般来说就等于是要减少了二三成的重量,所以在汉代,一般的普通百姓舍不得精磨,去掉外面的壳也就是了,所以麦粒很硬,很有嚼头。 所谓周公三吐脯,并不是向后人所想的那么不卫生,亦或是为了表现自我,而是不经过细嚼慢咽,是真的咽不下去…… 因此古人在吃饭的时候讲究不说话,讲究细嚼慢咽是有道理的,食物粗糙,一口饭要磨个半天,还怎么说话? 郭嘉磨了几口,将碗放了下来,捂着腮帮子,低低叹息一声。 累。 若是新成熟的麦子,蒸煮来吃是十分不错的,纵然比较硬,但是富含麦香,慢慢咀嚼之下,麦香也自然一点点的散发出来,从嘴里到胃里都能体会到那种属于粮食的纯香和淡淡的甜味。 然而放久了,就有些问题了。不管怎样小心存储,在没有真空和冰冻技术的汉代,总归是避免不了一些受潮和霉菌,所以好一些的便需要时常在天气适宜的时候翻出来暴晒一番,以免霉变。 每暴晒一次,便会减少一层的味道,也会影响到了麦子的口感,而且因为霉菌的关系,但凡是一袋麦子霉变了,其他相邻的麦子也往往都会收到其气味的影响,所以到了最后,这些麦饭简直就是…… 可是,这已经是当下最好的食物了。这些还是荀彧特意让人送来的,要是让郭嘉自己去市面上买,根本就买不到! 因为前线战争持续的关系,许县的物价已经是高到了离谱,一斗米甚至要三千钱!而且还没有多少的量,每天就只有十石左右在销售,卖完就没了。 “原本一石米多少钱来着?”郭嘉捧着脑袋,用筷子轻轻的敲着碗,“好像是两三百钱?忘了……这么说来,这一碗至少也要个几百钱了吧?这哪里是吃米,这是食铜啊……忆昔兮斗酒不曾醉,叹今兮斗铜不可食……” “什么?怎么,还想要酒,没有了……”荀彧从院外走来,带着一脸深深的倦容,黑黑的眼袋垂着,已经没有了往年那种风流倜傥的容姿,而是跟潮阳区热心群众举报的那些人差不多一样了。 荀彧别看在旁人面前一副淡定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心中也是照样慌乱,当下曹操和袁绍相争,不仅仅是曹操一个人胜负的问题,也同样关系到了荀彧他自己,他在颍川家族,甚至是在颍川各大士族之间的胜负关系,说没有任何压力和心理负担,是完全不可能的。 所以,荀彧也只能是到郭嘉这里,才会略微卸下一些伪装,稍微让自己放松片刻。 郭嘉见荀彧来了,也没有起身相迎,就那么摊着,咣咣用筷子敲了碗边两下,说道:“正好,刚煮的,还热着呢,要吃么?” 荀彧看了郭嘉一眼,“怎么,你不吃了?” “这一边牙疼……”郭嘉捂着一边的腮帮子,“只能用另外一边,磨不动,酸了……” 荀彧点点头,也没有客气,将餐盘拖到了自己面前,端起碗,叽咕叽咕的吃了起来。 郭嘉托着腮帮子,眼皮耷拉着,就像是下一刻要睡着了一样。 荀彧吃的不快,但是也不慢,片刻之后,将一碗麦饭吃完了,又取了水漱口,重新坐下,双手握在一处,看着远方,默然不语。 “……公子之事,非汝之责……”郭嘉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直了一些,低声说道,“纵然不是大公子,也有二公子,三公子……再说,现在你不是已经将防护做到位了么……” 荀彧低声叹息:“其实我早该想到的……” 郭嘉挑了挑眉毛,说道:“你每天过手的文是以百计,大小事务千头万绪……这还觉得应该提前想到?你也太过于苛责自己了吧?此乃命数,天命如此!就像是战场之上,流矢万千,有的人就是毫发不伤,有的人则是面中数箭,这能怪谁?” 荀彧沉默了片刻,不再叹这个话题,而是说道:“且不知公达之处如何了……” 郭嘉看着荀彧,摇了摇头,他知道荀彧的个性,当前不说并非是荀彧他已经放下,而是依旧在心中,表面上不说什么不代表这个事情就不存在,心中依旧还装着。 这一次让荀攸跟着过去,其实就是为了化缘的。 曹操和袁绍之间的战争,其实大体上是可以看成是冀州和豫州之间的战争,虽然说冀州之前经历过几场大战,元气大伤,但是同样豫州也没好过多少,徐州大战,袁术大战,兖州叛乱等等,哪一桩不是耗费钱粮人力? 所以讲起来,豫州甚至还比冀州要更差一些。 如果可以的话,荀彧也想着不要那么快和袁绍进行作战,在拖两年,巩固一下后方,至少多收两年的粮草都好一些,但是一想到征西,嗯,骠骑如同烈火一般,席卷关中,进逼了川蜀,荀彧就坐不住,也等不得了…… 荀彧真的担心他这边储备钱粮,难道骠骑那边就不会有储备? 原本应该拖住斐潜后腿的羌人鲜卑,却因为一场场的战斗,产生了一些变化。阴山之北的鲜卑人基本上已经被打散了,而位于雁门幽北一带的鲜卑,又觉得与其去啃阴山的硬骨头还不如趁着幽州混乱来捏软柿子,所以原本应该是斐潜的北面隐患的鲜卑,现在全数到了幽州劫掠…… 虽然说某种程度上也是帮助了曹操,但是实际上从长远看未必是一件好事。 还有困扰了大汉三四十年的西凉羌人,如今也是…… 唉。 一啄一饮,犹如天定。 西凉羌人势力原本庞大,但是一来是董卓进京失败之后,相互之间残杀了一阵,李郭之间又杀了一批,再加上斐潜和马腾韩遂又再战了一气,随后又有马超领了一波,三番五次折腾之下,原本羌人的那点积攒下来的战力消耗得也就七七八八了,再加上几个羌人大部落头人相继被斩杀,整个西凉羌人也就不再有什么气候。 北方鲜卑东移,西面羌人稳定,南面又进了川蜀,东面么,荀彧怎么能够放心大胆的继续修生养息? 只能是行险一搏了,若是得胜,自然是可以凌驾冀州豫州,以及其余山东各地,之后才有抗衡的力量,若是败了…… 因此,荀彧也是非常的担心,担心自己的计划会被斐潜看出来,那么自然就不可能从斐潜那边得到什么额外的好处。 而对于现在的情形来说,任何资源都是紧缺的,若是能从斐潜那边捞到一些东西,不管是兵力还是兵器,不管是战马还是钱粮,都对于曹操和袁绍的这一场战斗会有极大的帮助。 可问题是,骠骑将军斐潜会给么? 郭嘉苦笑了一下,说道:“当下我们处于劣势……多少会给一些……兵卒就不用想了,粮草器械吧,应该差不多……” 荀彧闻言,缓缓地点点头,也不由得有些苦笑。因为如果是他来做的话,恐怕也是如此。给兵器粮草,并不是为了让曹操能够压倒性的胜利,而是让曹操持续的和袁绍僵持…… “如此,就看伏子章了……”荀彧忽然感觉到有些无力感,这种感觉很多年不曾有了,是一种事态完全自己控制不了的感觉,就像是在祠堂之内祈祷一样,希望事态能够变得更好,但是往往未必能够如愿。 伏典,就是荀彧准备的第二个保险。 若是曹操面子不够大,还有陛下刘协的脸面…… 只是这吃相…… 不过也顾不得了,就像是饿极了的人,哪里还会记得吃得好看不好看?如今不说旁人,就连宫中的陛下也不过是食一碗麦饭,粱肉什么的跟班想都不用想,物资紧缺到了极致。 郭嘉沉默半响,忽然感慨的说道:“纵然此番消劫,彼处又是何如?如今骠骑北有上党太原,可出冀州幽州,南有荆襄通联,可出武关豫州,中间又有函谷关潼关,关山稳固……呵呵……除非……” 除非刘表进攻川蜀,攻伐武关,曹操攻伐函谷关潼关,袁绍进攻太原上党,三路齐进,斐潜便是有再大的能耐也定然是手忙脚乱,顾此失彼,难逃一个败亡的下场。 可问题是,刘表曹操袁绍三家能联合在一起么? 郭嘉不过是无心感慨一番,却没有想到荀彧抬起头,瞪圆了眼,看着郭嘉。 郭嘉立刻警觉起来,反过来瞪着荀彧,“怎么?你竟然……” 荀彧垂下目光,避开了郭嘉的注视,“也不过是是尽些人事罢了……” 郭嘉的眼珠子立刻上下左右乱转起来,皱起了眉头,“这么说来,似乎……嗯,还是有一些……有一些可能的……可是……这个……利于何处?” 荀彧仰头望天,沉默了许久,才说道:“骠骑于并北关中,行爵田之法?” “爵田?”郭嘉恍然,“原来如此……可是,如此也是新政啊,亦是一条新路……大汉之弊,不就是如此么……” 荀彧默然良久,低声说道:“是新路……然亦有旧途……” 郭嘉沉默了下来。 荀彧也不说话。 两人默默的坐着。、 桌案之侧,一个空碗。 院墙之上,一节枯枝。 远处石阶之处,青苔渐绿,几从小草在石缝之中冒出了头来,虽然依旧看起来脆弱,但是已经无法阻挡……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95章 一个头骨碗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二月二十八。 天气已经开始转暖,就算是再眷念不去的寒冷,也不得不暂时退却,将大地山川让给了春风。 野地之中,小草和野花迫不及待的伸出脑袋,绽放出笑脸来迎接春天,但是让它们没有想到的是,最先到来的不是温柔的春风抚摸,而是滚烫的人类鲜血…… 原本应该热闹的劳作和耕作场面,并没有出现,甚至大片大片的天地荒芜着,连鸟兽都极少见到,只有十几只的乌鸦,在野草和野花之间蹦跳着,啄食着尚未来得及腐烂的骨骸,欢快的“呱!啊!”的鸣叫着。 一场大战结束已经有一天左右的时间了,蔓延出去的鲜血已经早就凝固,兵器和有价值的物品,包括死人身上不算是太破烂的皮袍和靴子,都被扒拉干净,裸露在外的肢体和或大或小的伤口在荒野草地之中到处都是。 战利品归胜利者,不过也是分等级的,最先获取的自然是大部落,而那些分不到什么东西的小团体,也只能是在大部队清扫之后,再派几人再打扫一遍…… 就像是狼群之中,永远是强者吃饱,弱者要么吃得少,要么挨饿。 现在还在战场上试图寻找一些遗漏物品的,都是属于柯比能手下的一些小部落了,这些人就像是孤狼一般,在战场之上分散开来,时不时翻开一两具裸露或者说是**露的尸骸,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物品可以捡个漏。 人死鸟朝天,这句话真的大体上没有错的,因为很多人的尸体身上的皮袍被剥去了,所以基本上都是裸露在外,晃晃荡荡的,和身躯之上裸露的骨头内脏一样,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或者腐烂,或者落入野兽的口腹之中。 晏平五年初,鲜卑人南下举行民族大融合活动,围困渔阳。 二月二十三的时候,柯比能以鲜卑大王为饵,引得扶罗韩心动,率众脱离了步度根,投奔柯比能…… 然而,柯比能根本就没有打算实现他的所谓允诺,在见到了扶罗韩带着部众而来之后,便在当夜就悍然翻脸,斩杀了扶罗韩,吞并了其手下的族人和财物,施施然地带着人马返回漠北。 步度根自然是大怒。开始的时候是因为扶罗韩背叛,但是随后听闻了扶罗韩被杀吞并之后,愤怒的情感之中又混杂了一些其他的什么情绪,于是乎便领兵于此和柯比能的队伍大战了一场。 都是鲜卑,也都是穿着皮袍骑着战马,武器么,也是没有完全脱离骨气时代,整体来说战力基本相当,正在双方交缠不下的时候,刘和带着乌桓人出现在战场上,和步度根一同击败了柯比能留下来断后的队伍。 自从刘和等人和乌桓人深度进行合作之后,乌桓人的装备等级明显提升了许多,不仅是皮质的铠甲,甚至有些领头的百骑长都能筹齐一身的铁质兵甲了,这无疑是让乌桓人感觉到了春天的降临,因此也自然不愿意再在鲜卑手下当一条忠犬。 因此这一次,自然也是将实力展露出来,在加入战场之后,如同洪流一般击溃了柯比能的部队,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仅有少量的柯比能的人马逃脱,其余的基本上都死在了这里,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 柯比能战败,可是柯比能一点都不亏。 步度根胜利了,但是胜利之后一点都没有赚。 柯比能留在这里的大概是不到三千的兵马,虽然基本上都损失了,但是从扶罗韩身上吃了将近两万的人马,一进一出依旧是赚了大头。 而反观步度根,虽然赢了,但是不仅赔进去了扶罗韩的人马,而且还在战斗当中损失了一些,所以纵然是赢了,也是赔得底裤都亏了出去。 嗯,胡人是有底裤的,但是有底裤,不代表有什么底线。 就像是柯比能笑呵呵的引诱着扶罗韩,但是一转头就吃了扶罗韩一样。步度根原本也看不起乌桓人,但是现在也不得不摆出一张亲切且温和的笑脸,和难楼坐在一起,称兄道弟吃肉喝酒。 夜晚再次降临了,篝火之上,火星舞动。篝火之侧,是围绕着载歌载舞的鲜卑人和乌桓人。 对于底层的这些普通鲜卑人和乌桓人,他们连姓名都没有,自然也不用考虑什么军国大事,什么未来前程,对于他们而言,最好的东西,莫过于当前的一碗酒,一块肉,至于其他么,他们没有考虑,也轮不到他们考虑…… 春田的夜晚,依旧气息有些微寒,带着些许的湿润,浸入人的肌肤里。 刘和微微笑着,带着春天一般的温和,看着难楼和步度根详谈甚欢的样子,也端详着其他鲜卑头人的面色。 在酒席之前,摆放着是一堆人头,是柯比能手下的人头,碓成了一座大概一人左右高度的小山。人头面容扭曲着,铁青乌黑的肤色,污浊腥臭的味道,还有在那些蓬松肮脏的乱发之下,偶尔露出像是死鱼一般的眼球,还有或者惨白色,或是蛋黄色的骨髓和骨头,构建出了一个非常独特的景观。 “或许父亲在此,应该会厌恶吧……”刘和微微笑着,平静的看着,也平静的挪开,偶尔和其他鲜卑头人或者是乌桓头人的目光接触,也会微微点头致意。 “乌桓王!来来,再喝一碗!哈哈哈,再取些酒来!”步度根大笑着,似乎是这一场胜利就预示着未来也会胜利一样,丝毫看不出对于将来的担忧。 难楼也是大笑着,举起头盖骨的酒碗,和步度根一同喝下。 刘和垂下目光,看着手中的酒碗。 这是人的头骨做成的酒碗。 骨气时代么,还真以为是开玩笑的? 一般来说,人头骨很光滑,比起汉代普通的陶土碗要更为光滑,也不容易沾染上什么污垢,清洗也很容易,比陶土或者是木碗更轻,携带也方便。当然最重要的可以给人震慑,彰显自身的武力…… 人头骨的酒碗很好辨别,因为在酒碗之中,有一个类似于“T”字形状的骨缝吻合线,另外还有一些因人而异的细碎纹路,和一般的酒碗大相径庭。这种风俗,就算是在后世依旧存在,比如嘎巴拉碗。 喝起来的味道么…… 除了酒水本身的味道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哈哈哈,刘使君果然胆略非常,令人佩服啊!” “哦?”刘和转过头来,看着走过来的步度根说道,“大王何出此言?” 步度根笑着指了指刘和手中的头盖骨酒碗,说道:“当年我也请过你父亲饮酒,结果……哈哈,你父亲一口都没喝!还说什么来着……嗯,忘了……” “我父亲一般都说得有道理……”刘和微笑着,然后举起酒碗,“胆略不光是在喝酒上,还有更重要的……我说的对吧?” “哈哈哈,说什么不重要,重要是打得过才重要……”步度根哈哈笑着,“你们汉人就是喜欢说……” 刘和依旧神色不变,缓缓地说道:“但是我们汉人动起手来也不差……” 步度根眉眼立了一下,又展开来,哈哈笑着:“果然和你父亲不太一样!哈哈哈!来,来,一起找个地方坐坐?” 刘和看了站在步度根后面的难楼一眼,点了点头说道:“善。某也正想和大王说几句话……” 这一次,刘和难楼两个人故意分开来,就是为了让步度根主动走下来,而很明显的就是,这一次,步度根真的就如同刘和预计的一样,离开了他的大王宝座,走到了一旁。至于什么步度根故意让人堆放的人头京观,使用头骨酒碗等等的举动,都没有让刘和退缩半分。 篝火旁边的喧哗之声渐渐弱了些,步度根站定了,仰头望着似乎无边无际的远方地平线,四下护卫散开,给三个人构建出一个商谈的空间出来。 “说吧……你们要什么……你们有什么……”步度根没有看难楼和刘和,径直说道。 刘和和难楼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说道:“我们有大王想要的东西,大王也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如此,岂不是刚好?” 步度根哈哈笑了两声,然后转过身看了一眼刘和,却转头对着难楼说道:“乌桓王,我还以为应该是你做主的……没想到……哈哈,啊哈哈……” 难楼挑了挑眉毛,说道:“我知道我这骨头有多重……再说,重要的是好处,如果没有足够的好处,就算是想要做主,也照样做不了,不是么?” 步度根大笑,点头,这才看着刘和说道:“说吧,做主的,具体些……” “常山和九原。”刘和说道,然后微微扬起下巴,指了指一旁的乌桓人,“大王可以获得和他们一样的装备……” 步度根想也不想的就否决了,断然说道:“这不可能!” 九原和常山两个郡,原本确实是大汉的疆土,但是从东汉开始,就在不停的萎缩,在经历过两三次的向内大规模迁徙之后,这两个郡已经不再像是汉武帝时期那么雄厚了,汉人聚集地锐减,可以说是基本上退出了这两个地方,也丧失了这两个区域的统治权。 当然像是这样的区域,包括并北很多地方,还有像是西凉也是如此。 此消彼长之下,游牧民族自然就占据了这些地方,原本的农田变成了草地,原本的村寨变成了牲口棚子,只不过游牧民族不会定居,也不会休整这些村寨,所以这些地方的城镇,便是在游牧民族的放牧之下,毁坏,崩塌。 所以这些地方严格讲起来并没有多少的产业价值,只不过因为气候比漠北温和,所以也自然更适宜鲜卑人等游牧而已。 刘和笑笑,说道:“大王可知为了柯比能此人,虽说名为攻渔阳,然而却围而不攻,便如此而退,便是舍弃了三千人马也在所不惜么?” 步度根听到柯比能三个字,明显很是不快,但是依旧压抑着,沉声说道:“为什么?” “因为一个是已经拿到手的,一个是要头破血流还不知道能拿多少的,有可能多,也有可能少……”刘和笑着说道,“若是大王来选,会选哪个?” 步度根皱着眉,不说话。 “所以,能真正拿在手中的,才是最重要的……”刘和看着步度根,“我能给大王提供柯比能所没有的东西……锐利的战刀,坚固的铁甲,还有用上十次二十次都不会折断的箭头……大王有了这些东西,还担心打不赢柯比能,抢不回人马么?” “虽说我担心柯比能了?!”步度根瞪着眼。 “是某失言了,失言了……”刘和好不为意,继续说道,“有我在此,大王也不用担心征西将军……而且这些东西也是我从征西将军那边辛辛苦苦,花了大价钱才运来的……就换九原和常山而已……” 刘和看着步度根,“再说了……少了九原和常山,大王也可以不用担心征西在阴山之下的那些兵马了……这些年柯比能趁着大王在南面的时候,可是真收拢了不少原本在漠北的人啊……这断后的三千人马,说扔就给扔了……啧啧……” “我要渔阳!”步度根思索了片刻,盯着刘和和难楼两个人,咬着牙说道,“你们帮我拿下渔阳,常山和九原就是你们的!” “大王真爱说笑……”刘和仰天打了一个哈哈,说道,“袁大将军的骑兵恐怕现在就在路上……这要是再像上一次一样……不过,大王也别急……我倒是觉得,可以从渔阳之处拿些东西……虽然不一定很多,但是总比没有好是吧?而且柯比能都没有办法从渔阳之处拿到什么好处,而大王却可以,这是不是也就证明了一些事情哈……大王觉得怎样?” 步度根立着眼,瞪着刘和,又缓缓地移到难楼脸上。 难楼也是笑,并没有说话,只是往刘和身边走了小半步…… “我要钱粮器物,盐铁布匹妇女!”步度根让了一步,扒拉着手指头说道,“要五十万石粮草!还要一百万金!盐五万担,铁二万斤!外加布匹五千,女人三千!” 刘和转过头和难楼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同摇了摇头。刘和笑道:“要不然这样,我们算是免费送大王一些器械,比如云梯冲车什么的,大王自己去打渔阳,打下来多少都是大王你一个人的,我们一点都不要,怎么样?” 步度根也不生气,说道:“那你能弄来多少东西?” “渔阳被困了这么久,城内人不用吃喝啊?就算是真打下来了,也没有那么多东西……”刘和还价道,“这样,粮食呢,三万石吧,盐么,看看有多少,两三百担应该有的,铁么,看看什么铁器收罗上十车,其余的么,能多要些就多要些,没有的,也就算了……至于大王说的那么大的数目,自然是不可能的……另外,我还可以让渔阳之内的人多准备一些什么旌旗啊,战甲啊,还有些印鉴啊什么的,到时候也方便大王展示展示……” “这个也没有,那个也没有……哼,我要那些什么破烂旗帜能吃么?算了,就当时看在你们两个人的份上……”步度根思索了片刻,说道,“不过九原不能给你们,就常山吧……” 刘和和难楼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点头同意了。 “哈哈哈……好,好!”步度根大笑着,拍着手,“行了,这样我们就是好邻居,好朋友了!来,来!继续喝酒去!” “大王请……” “大王好酒量!” “哈哈哈,今夜不醉不归!” 三个人谈拢了条件,便像是亲密无间一般的又往回走,一路大笑着,但是是真高兴还是在敷衍,便不是外人所知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96章 一个金人梦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纵然是骠骑将军,也不可能天天穿盔甲。虽然说古代的斤两似乎都有些缺斤少两的情况,但是一直穿在身上也是不舒服,主要是肩头和腰部承担了大量的重量,长期如此,自然会造成筋骨劳损。 穿越这个活,并非想象当中的那么美好。 斐潜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左肩胛骨附近就常常有些酸胀,活动的时候微微有些嘎啦嘎啦的细碎响声,在天气变得寒冷或者是变得潮湿的时候,会觉得胀痛,活动也不怎么方便。 这,多半是风湿了。 可是就算是风湿,要怎么治疗? 就算是在后世依旧不好治,何况是在汉代。这种情况,就跟世家士族的病一样,日积月累之下,便有些运转不灵了,但是要治,却也是不好治。 斐潜抖了抖新外袍,斜斜的靠在坐垫上。又摸了摸腰上新绶带,将其摆到一旁。 这几天确实有些疲惫,太多的应酬和交际非常耗费一个人的精力,得了空暇下来的时候,斐潜真的什么都不想考虑,就是脑袋放空最舒服,但是往往又松不下来,仿佛依旧是惯性在运作着一般。 阶级这个东西,基本上来说,只要人类还有欲望,就不太可能消除,只会从明显转入隐晦,从野蛮变化到文明。换句话说,就是最开始直接生吃活吞的奴隶制度,到往后就懂得稍微加热烧烤一下的封建王朝,然后继续变成加上了配菜和花边,精雕细作出来的资本合同…… 儒家上下整个结构,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这其实是一个浩瀚的大工程,在这个工程当中,有许多绝冠一时的人物不停的在给这个工程之内添砖加瓦,最后形成了一个固化阶级的模式,然后又挖通了两三个狗洞,高声宣扬给世人,进来吧,此处便有荣华富贵! 后世之中为何文人不遗余力的诋毁武将,甚至不惜赌上国运家运也要搞死武将武勋等人,就是因为这些武将不是从狗洞当中钻进来的,这些家伙是跳窗户进来的! 若是给这些家伙带坏了榜样,一群人全数都要抄梯子跳窗户,那还怎么玩? 越往后,在屋子里面的人越多,就越不允许别人通过其他的方式进来。 因此,走科举制度,是否真的就是好选择? 斐潜用手轻轻敲着桌案,笃笃笃的,像一个啄木鸟,企图敲出找出桌案之中的问题来。 “启禀骠骑,”黄旭走了过来,一本正经的拱手说道,“庞使君来了……” 斐潜翻了翻眼皮,说道:“你也皮了啊!让士元进来……” 黄旭嘿嘿笑了两声,转身退到一旁。不多时,庞统便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吭哧一声在斐潜旁边坐下,然后拖拽了一个坐垫也学着斐潜一样往身后一塞,舒坦的长长出了一口气,“舒服啊……” “怎么样?”斐潜没看庞统,仰头看着天空上飞过的几只鸟雀,心中捉摸着这是喜鹊还是麻雀…… “哈哈,真有一个青龙庵……”胖桶,呸,庞统提起这个事情,倒是有几分兴奋,说道,“起初没注意,结果派人去找了找,还真找到一个,就在乐游原上!” 汉代长安和唐、明长安的位置不太一样,甚至和之前东周列国时期的什么镐京之类的也不在同一个地方。 “这个青龙庵是个叫……叫什么……哭去啦?”庞统嘿然道,“什么怪名字,说他是从雒阳白马寺得了什么……假爷魔头?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反正差不多吧,什么传承的,在那边搭了个草庵修行……看样子黑黑瘦瘦的,倒也老实,像是被那个什么魔头骗了估计……” 什么假爷魔头? 斐潜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还伏地魔呢! “白马寺?那就不是什么假爷魔头了,而是应该叫迦叶摩腾……”斐潜哈哈笑道,“四十二章经啊!你没看过吧?不读,真是可怕啊……哈哈哈……”汉明帝时,遣蔡愔等十八人为使,到大月氏国求佛法,永平十年(公元67年)请得迦叶摩腾和竺法兰二僧,用白马载着佛像和经典来到洛阳。次年,建白马寺,也就算是华夏最早的佛寺,代表着佛教正是传入华夏。 “什么?”庞统怒道,“还有某没有读过的经章?怎么可能?!” “……辞亲出家,识心达本,解无为法,名曰沙门……常行二百五十戒、进止清净,为四真道行成阿罗汉……”斐潜回想了一下,便念道,“……阿罗汉者,能飞行变化,旷劫寿命,住动天地。次为阿那含,阿那含者,寿终灵神上十九天证阿罗汉。次为斯陀含,斯陀含者,一上一还即得阿罗汉。次为须陀洹,须陀洹者,七死七生便证阿罗汉……这四十二章经在鹿山之下有的啊……莫不成士元没看?” “我怎么可能没有看!”庞统站起,叉着腰说道,“鹿山之下每一本经章某都看过!某当年看过的经章,皆以车计之!所看经章,皆过目不忘!” “那么……刚才我说的是第一章,第二章写的是什么?”斐潜微微笑着,撑着脑袋,慢悠悠的问道。 庞统吭哧了一下,没能吭哧出来,呆立了片刻,重新坐了下来,“好吧……说实话,我真没详细看过……你说那个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七生七死,来啊,到我面前来,我杀他七次,便直接送他去那个什么……什么来着?啊箩筐?都是胡编乱造的,一眼假,又写的那么水,哪里值得看……” 斐潜哈哈大笑。 看一章就觉得水有什么稀,还有看了一千多章还是个见习的呢! “其实四十二章经里面,林林总总,说了很多,但是只说了两个字……”斐潜笑着说道,“便是‘戒、欲’二字……” “戒,欲?”庞统皱起眉,咯有所思。 四十二章经有人说是大乘派的,也有人说是小乘派的,但是实际上都不是,这只是告诉世人,要怎样持戒、忍辱、断欲、精进、观空等事,要怎样进行修行。所以后来有人将这一本和另外两本,即《佛遗教经》、《八大人觉经》合称之为《佛遗教三经》。 要读薄。 庞统当年岁数较小,又爱闹爱动,自然对于这种写的云山雾罩又是叫人清心寡欲的章经读不下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庞统或许也是看了,但是没记住,或者是当时根本就不想多花脑力去记这个,但是斐潜不太一样,他会将读薄了…… 将读薄了再去记,就会很好记。 就像是四十二章经,一开始就是介绍一下什么是沙门,然后在讲沙门有什么好处,接下来自然就是讲怎样修行沙门…… 其实沙门不仅仅是佛,也不单指和尚,而是包含了许多,但凡是出家修行追求解脱的方式方法的,都可以称之为沙门,而佛法只是其中一种。 “戒欲啊……”庞统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叹息一声,说道,“如何能戒?如何可戒?世事纷兮难自持,家国破兮皆贪欲……” 斐潜点头说道:“故而显宗之时,方推此此术……不过么……” 显宗是汉明帝的庙号。 汉明帝时期,一切遵奉光武帝既成制度。对内提倡儒学,注重刑名文法,为政苛察,总揽权柄,权不借下。严令后妃之家不得封侯干政,防范贵戚功臣势力。对外致力消除北匈奴的威胁,命窦固带兵征伐,令班超出使西域各国,设置西域都护,维护汉王朝的地位。 汉明帝及其子,汉章帝,两任汉帝时期,史称“明章之治”。 “说到这个四十二章经啊……”斐潜也坐直了一些,说道,“倒是让某想起了一些事情来……” 不是那个什么小宝,而是汉明帝。 读也要读厚。 “显宗在位之时,招抚流民,救济贫农,兴修水利,使得吏治清明,境内安定,民安其业,户口滋殖……”斐潜说道,“如此,显宗可称明君矣……然为何推崇此文?” 正像是庞统所说的一样,一开始接触这个四十二章经的人都不见得会对于什么果味,咳咳,果位有什么太直观的味道认知,更不用说什么要死了一次才能晋级,还有的要死七次才能升级的标准有什么认同度了,所以作为一个在政治、军事、外交上面都有着不菲的成就的汉明帝,为什么会托梦金人之说,来搞一个四十二章经? 庞统沉吟着,说道:“主公之意是这个章经……另有所指?” 斐潜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 金人之说恐怕是个托词,反正梦里的事情,说有就有,说没有也就没有。汉明帝说做了个金人的梦,自然也就要有了来处,因此就引出了所谓的西方佛教。但是在这里却有些牵强,为什么金人就不能是原有的本土道教,亦或是什么上古大神? 伏羲,神农,难道就不能金光闪闪? 太上三清就无法发出亮光? 黑帝就算了,其余四个帝难道就没有太阳能发电功效? 甚至是光武帝想家了,回来转悠一圈,看看家人孩子什么的,不行么? 可以提供选择的太多了,却偏偏说极西之地有佛教?关键是汉明帝一听了,立刻大喜,然后就着手派人去寻找了…… 现在斐潜想着,怎么都觉得里面充满了太多的味道,特别是在永平八年从雒阳出发踏上求经之路,然后永平十年就顺顺利利的带着“金人”和佛经回来了。 这个效率,明显比唐朝的什么和尚更快更好!唐朝还是从长安出发的,路途上应该还短了一些呢! 庞统皱眉说道:“莫非是……显宗感岁月不多,求仙无果,便转投这个什么金人之道?” 斐潜思索了一下,说道:“也有这种可能……不过,这个时间上说不太通……县宗在位十八年,只用了一个年号,而且关键是显宗派人出去的时候才三十多岁……三十多就想着要荣登仙位的事情了?会不会太早了一些?” 庞统一愣,点头道:“这倒也是……”二十三十岁体力什么的正值青壮之时,四十五十才渐渐的觉得身体衰败,生命流逝,这是很正常的。汉代平均寿命四十,并不是代表着所有人进入四十了就呈现衰老之态,而是因为汉代也经常打仗,同时作为民间基数的百姓生活条件也和皇帝士族不能相比。 普通士族之中活到七八十的,汉代也是大有人在。 所以按照正常来说,汉明帝求神求佛的时间不怎么对,或者说,汉明帝在这个时间求神佛,并不是为了自己的长生…… 那么,是为了什么? “川蜀有个金牛道……”斐潜轻轻敲击着桌案,思索着,“显宗之意,莫非是取金牛之法?名为取佛经,实为取西域?” 庞统一拍手掌,说道:“如此倒是说得通了!永平十年取来金人,永平十五年,奉车都尉窦、驸马都尉耿率兵驻屯凉州,十六年便有窦耿等分四路出酒泉,又有班定远出西域,收得五十国!” 斐潜也是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倒也是……不过若是显宗只求金人之法得进西域,便只需要谈金人足矣,又何必再行此四十二章经?” “这个……”庞统翻了翻白眼。 历史就像是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但是这只是看起来,若是剥开外袍,卸下了浓厚的亚洲邪术之后,鬼知道里面是真的大乔小乔,还是乔萝,亦或是干脆是某C某墨啊? “主公,”庞统啜了个牙花子,略有些头疼的说道,“这个……跟我去找的青龙寺……有什么联系吗?” “哈哈,还真的有……”斐潜大笑着,“别的不说,士元有没有发现,这个事情竟然和我们现在准备做的有些相似么?” 庞统张了张嘴,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不由得瞪圆了眼睛,比划了两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97章 一处厮杀场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原先斐潜只是想要让庞统在长安左近找一找有没有什么地方叫做青龙寺的,因为在他后世的印象当中,似乎长安附近是有这么一家,但是不大确定是什么时间才有的,或许是汉代,或许是唐代,也或许是明朝? 结果庞统还真找到一个,虽然说并非青龙寺,而是一个苦修僧修行的草庵,然而这个苦修僧居然是传承于汉代最早的佛法的传授者,迦叶摩腾门下而来,这就引起了斐潜的注意,而且随着和庞统的讨论当中,也引申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汉明帝在引进佛法的时候,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作为一个光武帝的儿子,开创了明章之治的时代的汉明帝,一方面对外态度强硬,开拓进取,一方面对内也是政治清明,治理官吏,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有闲情逸致来追求佛法的精神解脱,而且从时间上来看,却是也是疑点颇多。 就像是斐潜现在,不管做什么事情,都需要考虑一下这件事情有没有什么意义,做了会有什么效果,不做又会如何,然后才决定进行实施。 比如当下在长安,讲武堂正在兴建,将成为最大的,恐怕也是华夏首创的授予武将技能和初等级别认证的学堂。 这是一种全新的尝试,也是斐潜想在科举之外铺设出来的另外一条路径。 垄断,必然会产生高额的利润差,反应在政治上,就基本上可以说等同于腐败,而这种腐败的根源不在于某个人,而是因为整个体制的问题。就像是后世用科举垄断了晋升的途径,随后带来的便是在科举之下集结而成的大批量的政治集团,这些门生座师勾结而成的团体,左右朝政,甚至罔顾民族国家发展未来,只求个人短时间利益,做出了许多令后人扼腕长叹的事情来。 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从科举这个渠道进来的,加上所谓的门生座师模式,便产生出了极强的相互联系的纽带,这种纽带在皇权之下勾结成为一体,虽然历代皇帝只要是有点能力的,都在不停的拉拢一派打压另外一派,但是终而复始依旧在这个圈子里面转悠,没有能够跳出这个怪圈之外去。 科举的确是打破门阀垄断政坛的一种有效手段,但是这反而形成了儒学的垄断。这种用一种垄断替代另外一种垄断的模式,尤其进步性,自然也有其局限性。 而作为光武帝和阴丽华之子,在当年皇位争夺之时,有没有一些没有记载在历史籍当中的事件,因为时间和传承的关系,已经是完全不可考。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的就是,郭皇后被废事件…… 郭皇后是刘秀为了拉拢中山王和阳安思侯而迎娶的,是阳安思侯郭昌之女,真定王刘扬的外甥女,进一步为了安抚冀州士族,在立国之后册封为皇后。 不过刘秀在建武十七年,找了个借口,废了郭皇后,两年后,原太子刘彊(长子)让位,而阴丽华所生的刘庄,也就是刘阳,一举从庶子成为了嫡子,也就正儿八经的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那么作为冀州人士的利益代表郭皇后一派,有没有在这个过程当中做一些什么举动?想必是有的,因为在面对利益的缺失的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尤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族人,一整个地区的人的时候。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汉明帝迎了佛法而来,又迅速的推出了四十二章经,通篇就是告诫需要戒欲,斩断所谓的贪痴嗔,方能征得罗汉位云云,是不是有一些别样的意思在内? 汉明帝想要让谁斩断贪痴嗔? 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不过么,显然汉明帝搞得这个动作意图太过于明显了,结果并没有起到什么好的效果,也没有让这个什么迦叶摩腾,这个外来的和尚将经念好…… 毕竟当时在汉家文化和顾天竺文化上面,依旧是有些很大的差别的。 也因此,导致了在白马寺之后,汉明帝的继位者汉章帝,就没有继续在四十二章经上做什么文章,而是转头用了白虎观。 汉章帝建初四年,令太常、将、大夫、博士、议郎、郎官及诸生、诸儒在白虎观集会,讲议《五经》同异,当时几乎所有的经学大儒都参加了,包括贾逵、丁鸿、杨终、班固、李育、楼望、成封、桓郁等数十人,有今文经学家,亦有古文经学家。 白虎观之议,一是由于古文经学重新抬头,在文字、思想、师说各方面都同今文经学派发生分歧,相互攻击愈演愈烈,而从汉武帝时期就占据了较高的地位的今文经学,为保住自己的地位,也急需利用皇帝的权威压倒古文经学。 另外一个方面,是信仰的缺失,光武帝另立宗庙,摆明了汉虽然依旧是汉,但是皇家已经不是刘邦的那个皇家,这对于很多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小事情,旧有的关系等同于废弃,新的勾连还未产生,因此为了证明光武血脉的正统地位,为了维护皇权,于是乎封建神学和庸俗经学的混合物谶纬就成为了白虎观之中的主流,班固最终将其撰成章,强行推行,并且流传至今。 也就是说,从这些接连发生的事件当中,斐潜可以从其中隐隐约约的看得见一条灰暗的线路,而这一条线路,就是在一百多年前,作为汉家领导者,试图改革和改良的动作轨迹,虽然他们的这些动作,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是也带来许多的副作用…… 因此永远不要小瞧古人,也不要否认古人为了华夏文明的延续,所做出的那些事情,纵然这些事情里面也参杂了其个人的私欲。 “所以,士元你看,现在不是很有意思了么?”斐潜呵呵笑着,扒拉着手指头说道,“有道法,有佛法,有今文经,有古文经,还有谶纬之学……古有白虎观,今有青龙寺……这一次肯定是相当的热闹啊……” 庞统点点头,停了半响,忽然有些泄气的坐在了斐潜的一侧,说道:“这个热闹是热闹了,就怕是收不了场啊!” “哟呵,士元你害怕了?”斐潜斜睨了过去。 “我怎么会怕!”庞统立刻瞪圆了眼,反驳道,然后在斐潜的目光之中败下阵来,用胖乎乎的手掌搓了搓脸,然后沉默了片刻,用手指头比划出一条细缝,说道,“是……是有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知道得越多,这心中啊……便越是不安……”庞统仰着头,看着院外的苍穹,说道,“道法么,根源于黄老之说,但是这一套,就像是主公你说的,不太适宜了……而佛法么,呵呵,呵呵……” “今文经,就那个样,不说主公你也知道……”庞统喃喃念叨着,似乎是将在心中翻搅了许久的念头终于是说出来了一般,胖胖的黑脸之上,带着一种放松和释然,也带着一点点的愧疚和无奈,“古文经么……太隐晦了,不是缺字就是断章,而且又是春秋先秦的东西,真说和现在么……还要用到什么时候?再用几百年?至于谶纬,哈,哈哈,不过就是个自欺欺人的布条罢了,只能用来遮蔽双眼,其他什么地方都不能用……” “我这越想,头就越痛……”庞统转过投来,看着斐潜,指了指脑门,“什么是我们能用的?用一部分?用那一部分?这些人愿意么?不愿意要怎么办?我是个谋士啊,谋士啊!而现在这个事情我竟然拿不出什么谋略来!这样还是个屁谋士!嗨!” 庞统扭过头去,闭上了眼。 “呃……”斐潜看了看庞统,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说道,“今天天气似乎不错,要不要吃石板烤肉?昨天子敬送来了一只鹿……” “好啊,好啊!”庞统立刻转了过来,“有醢醯么?我家里还有一些,要不要拿过来?” 斐潜似笑非笑。 “主公莫非戏耍于某?没有鹿?”庞统黑脸一沉,旋即又嘿嘿笑了出来,“有些牛羊也成啊!主公既然说了,那么今日必食石板烤肉!看那红白相间如绸绣,听那石板之上如梁音,待得异香扑鼻来,掠许醢醯润肚肠!” 庞统咕嘟一声,吞了一口口水,然后看着斐潜。 “真有头鹿……”斐潜哈哈一笑,“不过,多少也要叫上子敬吧?子敬昨日才回来沐休,现在应该还在家中。” 庞统一拍手掌,“某这就让人去叫!”说罢便站起身,然后圆润的小跑到了院外,吼了几嗓子之后,又连忙转回来,一边和斐潜移步到后院的亭子之中,一边让人去准备所要用到的器具…… 对于吃食,庞统从始至终都有十二分的热情。 在等待的过程之中,斐潜和庞统坐在亭子里,手里捧着热茶,一边喝着,一边继续方才的话题。 “这是一个圈子……”斐潜用手指头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说道,“乱世刚结束的时候用黄老休养生息,然后便是今文古文定规矩,随后就是盛世繁华贪欲横生想用佛法来戒欲,结果自然没有什么效果,伴随着今文古文的这些规矩越来越多,富的人原来越富,穷的人越来越穷,便剩下谶纬出场,野心勃勃之辈便纷然而起,然后继续下一次的乱世……” “而且很有意思的是,有些人心中不信,但是也表示相信……”斐潜哈哈笑着,带着一些感慨,“目的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相信,然后达成他自己的目的?” 说的虽然有些绕口,但是道理上差不是很多,庞统也是点头说道:“天下愚夫何其多也……” “所以,青龙寺就是一个战场……”斐潜笑着,拍了拍庞统的肩膀,说道,“你不要想着用他们什么,或者不用他们什么……士元你只需要他们这些都不是最好的,也不是适应当下的……那么只需要将这些人看成是战场上的兵卒将校,是大汉将来行进的对手,引着他们相互厮杀就可以了……” “显宗明显当时也想做这个事情,只不过没能做好……而肃宗接着做,结果做得偏差了些……”斐潜将腰间的新绶带挪动了一下,说道,“显宗当时想要重点扶持佛法,结果动作太过于明显,导致了其余的人都不认同,所以最终失败了……而肃宗则是不仅当裁判,而且自己还下了场……呃,就是……” 斐潜忽然想起来什么裁判什么的,其实是后世的言语,但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什么替代的词语,倒是庞统在一旁点点头说道:“正所谓大德不官,大德不器,大信不约,大时不齐!若失其正,便失其位,所理非人,所人非理也!” “士元所言甚是!”斐潜哈哈大笑。 “不过……”庞统晃了晃脑袋,“怎么确定这些家伙一定会来?” “会来的,我们这里是免费的……”斐潜淡淡的说道,“该来的一定都会来,而且他们也不会想到,免费的价格其实更贵……就算是他们想到了,但是依旧会来……” 人性贪懒谗,不是所有人都能抵御,且正确认知的。 免费的东西,威力大得吓人! 人的双眼长在头上,长在前方,就是为了更好的观察远处的动静,更好的看清楚未来前进的方向,但是依旧很多人只会低下头,盯着手中仅有的那些东西。 当下斐潜提供出这样的一个场所,可以传输传播自己的思想,让自己获取更高更崇尚的地位,同时也带来更多权力和更多财富的地方,那个不想来?不来岂不是损失了? 先是小鬼打架,然后必然是引来阎王。 “只看着一只鹿,有什么意思?”斐潜呵呵笑着,指着院中的那一只被端上来的鹿说道,“当所有人眼光只盯着鹿的时候,便是我们的机会了……还记得鹿山之下的我们曾经说过的一些问题么?” “先驱之人,便是要在茫茫大海中独自找到彼岸,便是要在荆棘遍地之中砍伐出一条道路……”斐潜拍着庞统的肩膀,缓缓地说道,“知道什么是错的,便去改正和避免,知道什么是对的,便记录和传承,这原本就是华夏文明能够一代代流传下来的本质……以史为鉴,可知兴衰……”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98章 两条晋升路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烧烤架子被立了起来,一名亲卫将仆从赶开,然后坐到了烧烤架前,缓缓地转动着穿着一条鹿腿的树枝,让鹿肉均匀受热。 倒也不是仆从有什么不妥,而是因为亲卫日常跟着南征北讨,若是做些什么其他的菜肴多半不怎么会,但是烧烤么,却是在大量的练习之下,手艺逐渐的精湛,甚至比一般的厨子都要好。 鹿后腿在火焰的炙烤之下,原本发红的肉色渐渐开始变白,过了片刻之后便开始有些泛黄出来,香味逐渐的汇集起来,这是脂肪烧烤时散出特有的味道,也是在汉代的人类所能摄取的浓缩能量,刻在了基因深处的欢喜,似乎让胃里的蠕动更加的迅速起来。 幸好,斐潜和庞统枣祇两人不用坐着干等,烧热的石板已经放到了亭子当中,腌制好了的鹿里脊也一片片的切好了,铺在了木盘之上,就像是一朵朵盛开的艳红色的花。 “来来,自己动手!” 斐潜示意了一下,顺手架起一片鹿肉就铺在了黑色的石板之上。石板已经实现用鹿腹部的一些脂肪涂抹过了一遍,整个表面虽然略微有些不平,但是在油和温度的共同作用之下,肉铺上去,也不会粘连。 真石板烤肉。 每一块石板之下,都有一个小小的火盆,里面烧着一些炭火,当鹿肉接触到石板之后,几乎是立刻就发出了吱吱的声响,油脂在石板之上跳跃着,眼见着原本的艳红就在一阵青烟当中换上了粉红色的服装,扭动着身躯,曲线毕露起来。 鹿肉比羊肉还要更加的细嫩,当然,老鹿和小鹿还是有区别的,若是成年鹿,肉质的纹理也就比较粗了。 石板可能是人类最早的炊具了,而烧烤则是人类最原始的烹饪手段,这种蕴含在基因深处的记忆,不掺杂任何额外的工序,只追求最为根本的味道,就是肉本身的各种蛋白质和脂肪酸在高温之下重新分解和组合,当放入口腔当中的肉在唇齿之间分泌出甜美的汁液,混合着焦香的脂肪的时候,就足以让人沉醉其间,不能自拔。 因为肉片切得很薄,又腌制入味,所以基本上都不用再撒上什么调料,直接便是铺上去,等上十几秒,翻个面,然后再等上十几秒,便是可以食用了,所以斐潜三人坐在亭子当中,基本上都是专心致志的对付着眼前的一块石板,一盘鹿肉,一时间都没有空说话,只听到唇齿之间哈气和咀嚼的声音,伴随着吱吱作响的油脂跳跃,成为了一曲美食的乐章。 晏平五年,虽然春天依旧到来了,可是依旧带着些寒意,特别是在早晚之间,气温下降得非常大,太阳下山之后温度便是像是坐滑梯一样,哧溜一下就往下跳。 庭院之中点起了灯,除了篝火之外,也扎了几个火把,温度么自然不能保证像是在室内一样,但是随着一盘子的鹿肉进了口腹,软嫩汁水趴在胃壁之上,还有在肠道之中温存,持续的给全身提供了充足的热量,让人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寒冷,反倒是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来。 北方的羊好吃,是北方天气大多数属于偏于寒冷的原因,所以牛羊吃的草发酵没有像南方那么厉害,所以草中的那种因为发酵产生的挥发性脂肪酸就比较少的被羊的皮下脂肪所吸收,所以相对来说味道就比南方的羊味道好一些。 但凡是吃草的动物,其实都有这个味道,只不过或多或少而已,鹿也是一样。 不过鹿自然是味道较好的那种。 关中鹿或许是因为太好吃了,所以到了后世基本上都吃没了,关中最终只有圈养和有意大规模繁殖的牛羊多少还能延绵下来,而鹿么,基本上就已经是灭绝了。 纯粹的味道使得斐潜三人完全没有交流的欲望,只有油亮的嘴巴和胡子,还有紧紧盯着下一口美食的目光。 直至吃了两盘,又吃了几块送上来的烤鹿后腿肉之后,摸了摸滚圆起来的肚皮,斐潜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总于是将速度放缓了下来。 庞统忙里抽空,左右看了看,发现斐潜和枣祇已经将速度放缓了下来,不由得更加的发急了,一边忙不迭地将烤好的鹿肉塞进嘴里,一边瞪着旁边的仆从,示意赶快再送一盘来…… 斐潜看着,哈哈笑了两声,一边从仆从手中接过了热巾,将嘴上和胡子上沾染到的油脂什么的细细擦去,一边对着庞统说道:“不急,士元你慢慢吃就是,我和子敬先聊聊天……” 汉代,男子都蓄须的,像刘备那样胡须教为稀少的,还会被人嘲笑为“潞涿君”,由此可见毛发在汉代社会的审美观念当中的地位了。胡须也分好几宗,髭,须,髥,各有不同,像关二爷那样的,又浓又密,外加柔顺有光泽,那真是绝品的胡须啊…… 因此虽然不至于要用锦囊包裹,但是对于胡须的保护和日常清理,也就成为了斐潜日常之中习惯的另外一个事情,吃完饭不仅要擦嘴,还需要擦拭胡须…… 所以在汉代,什么洗发水护发素不一定会有多少的销量,但是如果有什么护须素柔顺剂什么的,肯定是会脱销,只可惜斐潜化学知识不怎么到位,搞不了这些玩意儿,否则定然请关二爷袋个盐什么的。 想象一下,关二爷裸露着上身,嗯,还是穿个背心吧,然后刘大耳一巴掌摸到关二爷的胡子上,然后刺溜往下一滑…… 哇咔咔,画面肯定极美。 咦,枣祇的这胡子也不错啊,虽然长度没有关羽那么长,但是也挺光泽柔顺的…… 斐潜笑眯眯的瞄了瞄枣祇,在枣祇下巴上面的兜了一圈,然后收了回来。正在擦拭胡子的枣祇,忽然觉得有些发寒,打了一个哆嗦,然后有些疑惑的左右看了看,却没有看见什么异常。 “杜伯侯近日如何?”斐潜将热巾还给仆从,然后随意的挑拣了一个话题问枣祇道。 杜畿这个人么,很有意思,不知道是他察觉到了枣祇手下农学士的重要性,还是因为杜畿自己也喜欢农桑之术,便自己申请辞去了原本在长安的从曹职位,而是要去枣祇手下当佐官…… “伯侯勤勉细致,亦甚好学,有其为佐,倒也令某轻松了不少……”枣祇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农学之士,虽说不以经为衡,亦有资质上下之别,伯侯因材施教,着实多为不易……” 斐潜摆摆手说道:“这里就是你我兄弟之间随意聊聊,不用那么正式拘谨……对了,农学士评定的标准制定出来了没有?” 农学士和工学士,则是斐潜在汉代举荐孝廉制度之上掏出的两个窟窿,也是斐潜在进入关中之时就通过枣祇播撒下去的种子,现在正在逐渐的发芽。 汉代举荐制度和魏晋的九品中正制度一样的操蛋,完全就是属于朋党的前身,比什么科举座师门生制度还更容易发展成为窝犯。 科举制度之下的门生和座师,毕竟还有些偶然性,比如看中的那个家伙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或者是睡觉的时候口水沾染上了稿纸什么的,而且也有一定的空间给寒门子弟,但是举荐制度和九品中正制就完全就是走人际关系,靠着祖先的功勋和爵位,基本上来说就已经是断绝了寒门的道路。 虽然举荐制度看起来挺美,也就是举荐人需要替被举荐者背,如果这一名被举荐者不合格,那么举荐人就要承担连带责任。如果单纯地从表面上看,举荐制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多大问题,但在实际运用当中却难以避免的造成了两个严重的弊端,其中一个特别严重的,甚至贻害至今。 除了之前说的那个朋党,导致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这种现象一再发生之外,另外一个极其重要的危害,就是有名无德,或者是有德无才,导致这种人担任官职的时候,往往要么被地方官吏架空,要么干脆同流合污,最终不仅不能给社稷带来好处,反倒是往往都变成了蠹虫。 这种遗毒甚至传递到了科举当中,导致千年来,华夏封建社会之中,大把大把的上层官员浮于事,只懂得迎合上司,不懂具体实务,要么好心办坏事,要么干脆是办蠢事。只懂得读读经文的官,自然一碰到具体问题就被当地出身通晓实务的吏捏住了软蛋,然后纵然有些能人志士发起了所谓变革和发展,但是一进行到了基层,就自然成为了流于纸面的空谈和假话。 在这个时代,谁能想到这样的制度会影响了千年? 除了斐潜。 饭要一口口的吃,肉也是。 所以斐潜当下进行的,不仅仅是表面上的争夺地盘成为一方诸侯,甚至埋下了许多的种子,等待着就像是棉花一样,一代代的优选和优育。 枣祇显然是早就对于这个问题有了许多思考,因此斐潜一问,几乎没有什么迟疑,立刻就回答道:“某思之,可于长安之侧,立农工二学,三年为期,学农工之术,届满学成之后,依学识上下分派各县……农则以税赋,亩产之数为绳,工则以道渠,水金等物为准,各以评测,以二年为期,优者上,平者任,下者免……” 斐潜听着,然后点着头,等到枣祇说得一个段落了,便转头问庞统道:“士元你觉得怎样?” 庞统也吃得饱了,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用热巾擦着油,听到了斐潜的询问,稍微思索了一下说道:“整体都还不错,我认为可以按这个先试试……不过有几个问题,一个是三年学期会不会太长,要不要交学费?第二个是到任两年就评定,若是有什么大工程……会不会太短?第三个是优等的和连任的就不说了,这些免职的要怎么进行处理?另外,评定谁来评定?上下数目又是多少?” 斐潜点点头,然后看向了枣祇。 枣祇旋即应答道:“农工之术,繁博无比,若是时间短了……嗯,或许也有天资聪慧之人,但是总归大多数人都是平常之人,三年或许可以改为两年,但是再短就不适合了……学费么?这个确实我没有考虑到……至于考核之期么,一年熟悉一年着手,也是差不多了,不过若是像士元所说,有桥梁水利什么的,便可酌情延一期,如何?至于被评为下等之人,便转次一等的县乡,若是再做不好……便回乡罢……” “……再往后,核查之人尤为重要……”枣祇看着斐潜说道,“若以某之意,不应用经学之士……”枣祇虽然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农学工学都算是比较专业性的学科,一个只懂得读经的人,怎么可能会懂得农学和工学上面的事情? “所以,分科……”斐潜点头说道,“农学的么,由农学之人去核查,工学由工学的人去,经文就按照经文的来,或许再往上的,可以做到触类旁通,但是在下面的,却只能也只有进行分科……” “这样,我来总结一下……”斐潜轻轻拍了一下手,说道,“大体上的框架依照子敬所言,然后一些细则可以暂时先定,等推行三至五年之后再根据情况再行调整……不过,其中品级么,子敬士元你们两个都没有说……农学士和工学士一样要定品级,从学子一路往上……学子就是入学之人,学成之后便称学士,然后再地方任期表现优秀者,授硕士,若成绩斐然可居于上者,可授予博士,一来补充中央官职,而来可至农学工学任教……这样,考核地方的人就出来了,这些博士到任第一件事,便是地方考核……” 庞统抚掌而笑:“甚是!甚是!任有硕果者,方称为硕!博采群硕者,方称为博!” “还有一个……”斐潜继续说道,“学子学费问题,一定要收,不过么,可以开个口子,也算是一视同仁……第一年学费五千铜币好了,然后年年考核一次,若一年内考核通过,学成者,学费可返,若是要学两年才能考核过,方可毕业的,那么学费该交多少交多少,若是第三年才能毕业的,还有那些不能毕业的,学费需倍之……学费不够,可以找官府借,十年二十年还都行……” 枣祇皱起眉头,庞统也是咯有所思。 斐潜也不急,慢慢的端起茶汤喝着,望向了远方,这是两条新路,但是并不意味着就好走…… 对于斐潜来说如此,对于想要那些改变命运的人也是如此!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599章 三处着手点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 这一句俏皮话,或许在后世当中是很多人少年时代的记忆。回过头想想,将小学换算成为童生,中学换算成秀才,大学堪称举人,然后研究生算是进士…… 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违和感。 考试的内容变化了,但是格局么…… 后来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能听那些所谓的教育砖家忽悠,开始强调专科专业专能,但积攒几十年下来,甚至是从封建王朝千年遗传下来的惯性,又哪里是一时半会能改动的? 没看见依旧有高考考了十几年的? 虽然说对于个人来说,完成梦想怎么做都可以,但是从客观角度资源的立场来看,这么做其实是在浪费人生的资源,几年,甚至十几年,如果将这个劲头用在某一项事业上,成功之前的一万个小时,恐怕早就满足了。 算不算一种浪费? 后来的封建王朝为什么要科举? 一个是科举的确能够打破门阀和世家的控制,让更多的寒门和黔首能够进入皇权的视线当中,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科举也同时维护着儒家的地位,因此孔子的地位才越推越高,甚至有什么“人死为大”这样的普遍社会道德公理出来,是应该尊重死者,但是同样也应该尊重每一个人,不能因为某人生死与否,就改变这样的标准,忽略原先的对错。 孔子死了吧? 所以孔子身上全是优点,缺点么,为死者避讳一下也就没了…… 客观最为重要。 世界是客观的,主观能动性并不是强大到可以依靠意念便能修整地球的程度,很多事情依旧要依靠更多的人,更多的具备一定技能和专业素养的人来共同完成。 而农学士和工学士,便是斐潜在这个方向上踏出的第一步。 科举是不错,但是可科举的副作用也非常的大,既然是后世的灵魂,为何还要选一个明知道结果不怎样的路来走?为什么不能走出一条新路? 农耕民族最重要的是什么? 就是农耕。 但是问题是,在儒家体系之下,愿意站在上面唱高调大声吆喝的人很多,而真正愿意弯下腰来进稻田当中人很少。毕竟死读,读死更容易获取想要的那些功名利禄,而弯腰刨地能获取多少利益? 工学也是如此。 工具改良,科技提升重要不重要,很重要,但是封建王朝当中的这些掌权儒家子弟依旧是该吆喝的时候绝对不含糊,但是一旦触犯到其利益的时候,该一把火烧了的,依旧一把火烧了眨都不眨眼。 因此,农业和工业的权柄,能交给一门心思只想着当官的儒家么? 显然不可以。 那么农学士和工学士,就是斐潜整体社会体制改良计划当中,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着手点了。 枣祇和庞统沉默着,似乎也在思索着斐潜提出的相关话题的可操作性,半响之后枣祇说道:“若是收取学费,会不会让贫寒之士更难以由此而进?” 斐潜点了点头说道:“子敬考虑的有道理……农工之学,原本之意确实是为了让寒门以及黔首有一条路子,但是并不能因为如此,就将这两条路变成了应该给他们的福利……嗯,就是免费且应该给他们的东西……我们应该奖励勤奋且有天赋的人,而不能简单的鼓励一味的勤奋却依旧什么都不会的人……” 后世什么范进中举的丑剧,绝对不能再次重演。死读就能获取功名利禄,死背便可登堂拜相,会害死多少人?在汉代,这个时间点上的知识很繁杂么?农学工学有像后世那么细微深刻么?三年时间如果还不能学会,只能证明两件事情,要么学的时候不用心,要么实在是没这个天赋,那就不要在这个上面浪费时间了。 战场之上是靠生死搏杀出来的道路,学海之中不也应该如此么? 想要改变贫穷,改变原有的阶级形态,难道是可以等着旁人的赏赐,然后心安理得的吃着贫困粮吃一辈子么? “收费,是给与一种压力,五千钱,或许是一个贫寒之家一辈子都难以还清的债务,但是不这样做不行……”斐潜说道,“但是太轻易得到的,一般都不会有多少珍惜……这是人性……而且我们也给与了第一年能免费的机会……” “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斐潜轻轻叹息道,“我们的对手依旧遍布整个天下,所以我们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也没有办法,去照顾到这些人……武是一条路,农工又是一条路,我们开辟了道路,但是总不能连走都要推着他们,替着他们来一步步的做吧?我们只能带上愿意和我们一起走的,能跟上我们一起的人……至于其他……” 庞统和枣祇都沉默了下来。 对于广大贫苦寒困的民众来说,有这样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代价就是可能要背上一辈子难以还清的债务,五千铜元或许对于一般的家庭来说不算是什么,但是对于那些没有什么收入的贫困家庭来说,确实是如同天文一般的数字,就算是在后世,在华夏很多山区之中,也依旧有大量的家庭别说拿出五千,就连一千都未必能够凑得出来。 因此一年五千,两年一万,三年就要翻倍成为三万得学费,不得不说在汉代几乎等于是要一个贫困之人堵上一生才能偿还得债务…… 人都是那什么出来的,在这样压力之下成长起来的农学士工学士,别的不说,性格多少是比较坚韧的,也具备一定的才能,如此才能和庞大的旧有利益集团去抗衡。 “那么学宫之处……”庞统忽然说道,“农工如此,然而这经之学,却不好也这么改啊……” “那就不改!”斐潜似笑非笑的说道,“这样一来这些人也就没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了,反正又和他们没关系,我这是全新的路子,又不占据他们的名额,他们愿意学农工的,我们也不拒绝,这样还有什么理由来反对?” 庞统挑了挑眉毛,说道:“不改经学?主公,呵呵,这一招可是够狠啊……” 斐潜大笑着说道:“懂的人自然懂,不懂得么,就让他不懂好了……”世间就是这样,要是给不懂的人解释,这些人还嫌烦。 “这件事,就让杜伯侯去办……”斐潜说道,“子敬呢,你倒是要准备准备,过一段时间我准备在青龙寺开个集会,到时候需要展示一些农学工学的实物……此事颇为重要,切切不可大意……” “青龙寺?”枣祇疑惑的问道。 一旁的庞统稍微解释了一下,枣祇旋即明白了,当下就拱手说道:“请主公放心,定然不负主公之望!” ………………………………………… 就在斐潜和庞统枣祇研讨关于施政策略的时候,伏典和荀攸也在各自都在考虑着找斐潜的讨钱策略,俗称打抽丰。 这个事情原本应该是荀攸来做的,至少是由他来首先开这个口,但是因为之前在祭坛之上伏典的行为,导致了荀攸忽然觉察到了这其中必定还有汉帝刘协的授意,所以在没有搞清楚之前,荀攸并不打算先做什么动作…… 事情就这样耽搁下来。 长安城中繁华如锦,街道两旁的商铺高悬商幡,就连夜晚也是不惜用了最好的灯油,几乎是通宵达旦的做着生意。 这些日子因为斐潜升为骠骑将军,整个长安城都处于欢庆时间之内,狂欢和热闹虽然已经不像是起初那两天那么的狂热,但是这个热闹的劲头依旧没有完全退去。 城中街道上人头涌涌,不光是士族子弟,就连普通民众也在欢庆。 骠骑将军斐潜的一些直辖商铺之中,特意为了庆祝此事,做出了一些让利优惠的活动,比如像是坊之中买一送一的,甚至还有什么送红包抽大奖的,更是让一些人忍不住将手剁了又剁,最终捧着一堆原本自己没有打算买的东西…… 在长安东西两市临近之处的酒楼酒肆,更是没日没夜的,吃酒的,宴客的,联络情感的,品尝美食的,基本上每天都将位置填塞得满满的,就连表演胡舞的,表演杂耍的,都是找了两三波,才不至于被别家比了下去,让客人吃的满意,玩得尽兴。 荀攸慢悠悠得在街道当中闲逛着。 荀攸是颍川荀氏的旁支,比寒门么,好一些,但是也相对有限。当别人可以推三阻四,然后借着举孝廉举茂才举这个举那个的,然后三番五次不去上任来博取更大的名声更好的职位,而荀攸却只能乖乖的一次到胃,咳咳,到位。 荀攸的父亲荀彝,任州从事之职,也就是六百石顶天,没等到升上去的时候,便过世了。而荀攸的祖父荀昙是广陵太守,在荀攸十三岁的时候,他的祖父也去世了,也就是说,在荀攸十三岁之后,便没有了任何官面上的支撑。 因此在中平六年之时,大将军何进刚刚开始秉政的时候,下令征海内名士荀攸等二十余人,别的人可以拒绝不去,但是荀攸却只能乖乖的到洛阳,拜黄门侍郎,正式涉足政坛。 秦汉之时,宫门多油漆成黄色,故称黄门。而这个黄门么,原本是给宦官的,所以宦官之中黄门居多…… 在东汉的时候,这个职位才被拿出来,也给非宦官的人员担任,称之为给事黄门侍郎,六百石,和一般的太守之下的从事差不多的俸禄,不特定人数。 具体做什么事情呢? 《后汉·百官志三》:“黄门侍郎,六百石。掌侍从左右,给事中,关通中外。及诸王朝见于殿上,引王就座。”这个中外,不是古今中外,而是指宫中和外庭。 说白了,就是公司前台。 毕竟荀攸人长的不错,相貌端正,仪表堂堂。 而不能跟公司老总搭上话的前台,都是属于渣渣,三个月换两个都是属于正常操作,属于流动性极大的岗位…… 所以荀攸自然想尽办法和汉帝搭上了关系,也就成为了荀氏当中不多的,站在皇帝这一条线上的人员,久而久之,荀攸也从其中找到了属于他的定位。 颍川荀氏,现在基本上来说就分为三个部分,一个是以荀彧为首的绝大部分,在曹操之下,另外一个点则是之前被隐匿不谈的荀谌,现在也重新被提及了起来,也渐渐的在一些人的考量当中,而最差的,便是荀攸他自己,至今为止,只有他一个。 因为没有人看好汉帝刘协,所以荀攸则是留在汉帝身边的一个备胎之下的千斤顶的摇杆…… 这一次荀攸来长安,除了明面上的代表和皇室刘协的任务,实际上还兼任两方面的事情,一个是负责荀彧的吩咐,替曹老板寻求一些支持,另外一个则是带来了荀氏的信息,想要和长期于并北的荀谌正式的对接上。 三处着手点,三处下注,反正哪一方活了,颍川荀氏都不亏。 不过到了长安之后,荀攸心中却慢慢的生出了许多的问题,越看便越是心惊。他虽然不清楚具体过程是怎样操作的,但是却亲眼看见了关中繁华,甚至比当年董卓败坏之前还要更昌盛,这不能不让荀攸感到深深的忧虑。 骠骑将军斐潜竟然能做到如此的地步! 怪不得在关中推行的爵田制度没有什么人敢翻腾…… 当然荀攸长期待在许县,他也不知道当年长安左近的时候翻腾一波的被庞统贾诩徐庶三个人坑了的事情,荀攸只看到了当下关中士族乖乖如鹌鹑,不管是韦端还是杜畿,都是安安分分的,言及骠骑更是毕恭毕敬的样子,简直就是狗腿当中的标杆。 不过,在并北和关中顺利推行的爵田制,未必能够在山东施行啊! 山东山西,届时何如? 荀攸微微笑着,看着街道尽头之处,在骠骑府衙之上飘扬的三色旗…… “啊呀,荀侍中,可是让小的好找……”正在荀攸思索着的时候,一名伏典的护卫走了过来,朝着荀攸行礼道,“主上正寻荀侍中,有事相商……” 哦? 这一边,伏典终于是忍不住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00章 四方烽火人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战乱,必然就会带来大量的流民。 人类也是有动物习性的种类,对于自己的熟悉的领地,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一般都不会轻易的抛弃,然后觉得四海方为佳,尤其是这些原本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来说,离开了他们的命根子,真的是立刻谨小慎微的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野狗一样,见到了任何生物都想要摇尾巴却又担心摇尾巴会招惹来更大的麻烦,只能犹犹豫豫的,瞪着眼,木然的像个即将腐朽的雕像。 廖化因为有川蜀之间的战功,这一次征西将军升任了骠骑将军,旗下也大量封赏了一波,廖化在面临选择的时候,还是更愿意选择从副手辅佐的位置出来,单独统领一军,而其他的地方么,各自都有安排了,唯独武关此处,一来是因为之前和荆襄关系都还算是不错,所以之前这里也就不是重要的防御要点,另外一个方面则是因为廖化原先也是从流民当中出来的,而武关则是关中流民来源的重要节点,综上两个方面的因素,最终廖化被封为武关主将,接任原本王忠的职位。 王忠是老军伍了,若是论能力么,至少差廖化两三个等级,但是待人处事的经验么,却是极为丰富,接到了调令之后,不仅没有给廖化留下什么隐患或是陷阱,反而清清爽爽的将一切事务都交接完毕,同时还叫来了原本武关的一些官吏,词肃言正的告诫训勉了一番,正式在众人面前将武关主将的将印交到了廖化手中。 王忠年龄大了,所以这一次调回关中,担任长安平陵守,也算是近臣了,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在交接完了之后,便和廖化告别而去长安平陵上任去了。 如今四方烽火起,就连荆襄都不是很安定,荆南一带虽然说是归属了刘表,但是一则襄阳距离什么荆南四郡确实有些距离,像是长沙还算好,什么桂阳零陵简直就是心有余力不足,尤其是零陵郡的太守刘度,仗着自己多少有些皇室血脉的关系,跟刘表原本就不是很对路,迫于兵锋之下虽然表面上说是归于刘表管辖,但是实际上和交州的刘范两个人眉来眼去共同进退,也是背地里搅风搞雨,使得荆襄南部也是大量的农夫不得不躲避拉壮丁和做苦徭役,成为了流民…… 刘范虽然是被封为交州刺史,但是交州还有一个土皇帝叫做士燮,这个士燮占据了岭南大部分的区域,甚至伸出一只脚踩进了后世属于越南的一块相当大的区域,所以根本不理会什么所谓的交州刺史,因此刘范也只能留在岭南之北的,积蓄力量,收拢民夫。 而这些地方原本也没有多少人,现在要建设需要人手从哪里来? 自然是一来偷偷摸摸的挖荆州和扬州南部的墙角,二来招募南越之人,所以不管是哪一种方式都注定了刘范必须化身为匪徒,劫掠地方,而刘度则是也在这个过程当中,销赃获益,狼狈为奸。 廖化作为武关守将,上任之后的首要职责,就是接引流民。从武关道上一路而来的流民,将会在武关之下做短暂的停留,然后分批次,分地域的结伴而行,进入关中或是并北。 武关原本也是在大汉境内,在秦朝之后也就渐渐失去了作为重要关隘的作用,因此一开始的时候也是荒废了多时,但是经过先后赵云王忠等人一段时间的不断修葺,也渐渐的重现了原本应有的雄姿。 廖化在城墙之上走着,城下但凡是空地,基本上都搭建了帐篷。这些帐篷基本上都是不拆除的,先前住在帐篷当中的人走了,马上又会来下一波,到处都是脏乱的流民,除了一个人形状之外几乎是如同荒野之中的野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作为曾经在流民之中待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廖化来说,眼前的这些流民虽然看起来凄惨,但是实际上还算是不错,至少这些流民眼中还有人的光彩,而不是木然的只剩下了本能,抑或是凶残的如同野兽。 在这个年月当中,只要知道自己还能勉强着活下去,百姓的忍耐力就相当的强悍。不管怎么说,骠骑将军的这些举措,确实是有效的。 完全绝望的人是极其可怕的,廖化自己就经历过两次。 一次是夜间突发的暴乱,没有任何缘由,也不知道起因是什么,就是忽然乱将起来,所有人都疯狂的攻击着周边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是如同野兽一般乱抓乱咬…… 廖化见机得早,看情况不对就爬上了树,结果等到黑夜过去渐渐平息下来,太阳重新升起得时候,原本在树林当中过夜的这些流民已经是十亭当中死了六七亭,林地当中还有一些血淋淋的伤者,手上牙上身上全是凝固和未凝固的鲜血,残破的尸首遍布林间,折断的,啃咬的,撕扯的,塌陷的,就像是一个地狱的投影。 另外一次,也是毫无征兆,在山道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忽然就有人麻木的从山道之上跳了下去,甚至在空中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叫喊音,就像是一根木头,最后只剩下啪的一声砸在山涧之中,然后更多的人也跟着一同跳了下去,一排排,一群群…… 那山涧之中,漫出的一层层的血的场景,至今依旧偶尔会出现在廖化自己的睡梦之中…… 因此,廖化知道,这些流民应该怎样来处理更好。 首先并不是分发粮食,而是恢复秩序。 而秩序的恢复其中有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救治弱小伤病。 当这些流民看见有人在救弱小伤病的时候,秩序就开始渐渐的诞生了,一方面是人毕竟除了兽性之外,也还是有人性的,另外一个方面,他们也潜在的意识到,就连弱小和伤病都有人照料,那么他们自然就更没有什么问题。 同时照料这些伤病患者,也可以避免很多疾病的蔓延和产生。弱小的群体,又是大多数是失去了青壮,而没有了青壮照看的这些人,又往往会成为群体兽性的起源点,最终蔓延成为不可收拾的场面。 秩序建立之后,便是筛选和分离的工序。 在食物配给过程当中,又有武力在一旁的维护,所有人都会老老实实的,就连路上发生的一些什么事情,也很容易的询问出来。 一些路途之中有恶行的人员基本上在这个环节当中,被清理出来,和原本的队伍分开,不是走向了居民定居点,而是去往了矿山。虽然不是百分百的甄别干净,但是也极大层度上减少了后续的隐患。 随后就是将这些流民按照编册,填塞到各个地方,重新定居下来…… 廖化站在城头之上,看着城下官吏和兵卒有条不紊的在进行这各项的工作。这些官吏和兵卒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做这些事情了,在加上也招募了一些流民协助,所以对于新来的流民分离和处理的速度并不慢,很快就将一群群新到了武关的流民按照要求进行引导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廖化忽然发现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流民一般来说,衣衫褴褛,形销骨立算是标配,若是在这些人当中出现了一些身形彪悍,依旧健壮的家伙,自然立刻就显现得非常得格格不入起来。 廖化眉头皱了起来,却见到城下远处的这几名彪悍之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廖化的目光,竟然站起身,朝着廖化拱手为礼。 “那些是哪里来的人?”廖化微微颌首,然后问身边的武关主簿道,“到了这里多长时间了?” 主簿看了看,又从腰带上的革囊当中取了一卷的竹简,翻看了一下,说道:“那些是昨夜方来的流民,尚未清理编查。看着一路而来的路引凭证,应该是从陈梁一带来的……” “陈梁?”廖化重复了一下。 陈梁,就是陈国和梁国,原本也是皇室自留地,但是这些皇家甲胄基本上都被养废了,在战争面前,能保住自家的城池宫殿就已经是能力不错了,还有些人甚至在一开始就被人按倒在地,任人鱼肉,因此在几次大战之后,这些地方已经不再像是之前那么富庶和繁华了。 曹操和袁术的接连大战,战场都是在兖州豫州左近,导致这一带的民众很多要么成为了民夫,要么成为了炮灰,剩下的自然也是跑的跑,逃的逃,失去了民众之后,这些地方很多地方也就渐渐荒废,除了一些大城之外,很多之前的庄园失去了依附的农夫,也就自然维持不下去,很多也举家迁徙他处。 像是梁国王刘弥,只想着保全自身,结果最终姓名保全是保全了下来,可是到了曹丕的时候干脆就直接被废除了…… 乱世之中,独善其身是根本行不通的。 “去问一下,哪里来的人,家乡何方,姓甚名谁……”廖化见状,便吩咐了身边的护卫道。既然不掩藏行踪,那么就减少了一定的威胁性,先了解一下在做定论。 取查问的人很快就回来了,禀报道:“启禀将主,那人称自家乃许氏,为谯人,因贼乱而至此,欲进关中……” “谯人,许氏?”廖化沉吟了片刻,说道,“将其唤将上来,先带其去梳洗一番,待节堂见之!” 谯县确实是在陈国和梁国左近,但是曹操的老家也是在谯县,这些人若是要投奔,为何不去投奔曹操,反倒是来到了这里? 梳洗,身上原本纵然可能藏得一些利刃什么的也就藏不住了,该暴露出来的也就自然会暴露出来,而节堂,就是武关之内廖化办公的地方,四下都有护卫,进门都要收检的,所以经过这样两个环节,若是身怀歹意的,多少也会露出一些破绽,再加上廖化本身武艺也不算差,所以真要有什么问题,在强弓重盾之下,赤手空拳的家伙也翻不起多大的波浪来,应对起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一个时辰左右之后,梳洗过后的谯人许氏,换上了一件普通的但是干净的内外衣裳,来到了节堂之前。 离得近了,廖化也看得清晰了一些,此人大概三十左右,身高八尺余,双臂肌肉虬张,显然颇有力量,面色铜黄,额头饱满,脸庞端正,眉眼皆细长,加上唇上两撇胡须,就像是将脸分成了三个部分一样,颇有些特色,但是倒也不算是难看。 “谯人许定许子平,见过将军!”许定拱手朝着廖化行礼,心中也微微有些吃惊。离得近了,自然能看得出廖化的年龄,武关主将竟然如此年轻?是骠骑之下都是喜欢用年轻之人,还是此处就是一个特例? “欲进关中?”廖化并没有直接让许定就坐,而是就让许定就那样站着,问道,“为何?” “乡野之人,因闻骠骑将军威名,故而慕之,进关中欲求得一见……”许定也不亢不卑的回答道。 廖化不置可否,却紧紧的盯着许定的脸庞,审视着许定的神色。 许定的目光看着前方,大体上是定于廖化的桌案上,既不显得没有礼数,又不会显得胆怯和猥琐。 “请坐!”廖化这才指了指一旁的坐席。 许定拱拱手,“谢将军!”说完,便走到了一旁的席子之上,先将外袍微微提起,免得自己坐下的时候压到踩到,然后才端正的跪坐当中,松手将外袍盖下,顺手还整理了一下外袍的褶皱…… 廖化看着许定的举动,见到他自然且平稳的坐姿,心中微微点点头。嗯,这个应该是个士族子弟,最起码也是个寒门弟子。 “既如此,为何不走河洛?又为何隐于流民之中?”廖化继续问道。 “启禀将军,兖冀大战,不得其行也……”许定回答道,“非某隐于流民之中,乃恰逢其会,同行而来……” 廖化点点头,这个事情也简单,到时候再找一些同来的流民分别做一些侧面询问就能知道许定讲的是真是假了。 “欲见骠骑将军何事?”廖化说道。 廖化原想着许定应该会说一些什么欲展心胸抱负之类,然后再展示一下武勇文韬之类的什么的,表示自己愿意在骠骑之下求得一职,回馈家乡什么什么的,结果没有想到,许定竟然拱手说道:“某知贼欲刺骠骑,特来相报也!”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01章 五羖上大夫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整个关中,似乎前几年的波荡和动乱,渐渐的远去,也似乎在记忆当中稀释淡漠了。关中人,似乎习惯了承受这样的苦痛,也善于忽略身上的伤痕,埋着头,直着脖子前行。 或许是当年汉代刘邦的陵邑制度,造就了长安左近包容的文化,涌入的流民虽然来自各个州,但是依然能在此找到自己的一番定位,各自不同的口音,渐渐被原本长安的口音替代着,新的生活重新给这些人带来了新的希望。 斐潜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因为如此,所以后世陕音以嗓门大而著称,并且没有音调的第三声,叫什么来者,上声?只有三个音,声音特大,站街上两人聊天跟吵架一样。 简单,粗犷,充满力量。 或许这样,才能强势的保持住自身,不像是江南一带,走个十里路,恐怕就有两三种的口音。 荀攸前来拜见斐潜,斐潜也想知道一些关于许县朝廷中枢之内的变化,那些曾经在三国历史当中搅动风雨的人物,是不是也能保持着自己不变,依旧充满力量? 豫州能像是长安三辅一样,可以包容曹操么? 江东一带孙策陨落,孙十万正式登上舞台了没有? 还有袁绍在兖州和曹操的相爱相杀相互敌羞吾去脱他衣,究竟现在进行到了那一步? 还有从董卓入京,嗯,不对,应该是从出生就开始身处于漩涡之中的刘协,是依旧充满了理想主义的色彩?还是已经被现实刮蹭得遍体鳞伤了? 荀攸在黄门侍郎上待了时间不短,这一举一动之间自然是最为符合汉代礼仪规范,加上本身人也是相貌堂堂,长须飘飘,很是具备着美感。 “拜见骠骑!” 荀攸上前大礼参拜。 “请起!天使至此,未能远迎,已是斐某的不是,又怎能承此大礼?”斐潜笑呵呵的在府院门口,一边迎上去搀扶荀攸,一边说道。 怎么说荀攸也是代表了刘协,若是斐潜不大开中门,出来迎接而是在堂内公然传唤令其而进,难免在礼节上有所亏缺。 “天子所令,其事已毕。下官此来,乃拜于骠骑也,怎可不行大礼?”荀攸依旧不改,深深一拜之后才站起身来。 斐潜眉毛微微挑了挑,没有继续说些什么,便向内虚引了一下,邀请荀攸进内。 这个荀攸,这句话的意思是表示他并非听从刘协的吩咐,亦或是什么其他人的交待,而仅仅是为了其个人的私事? 荀攸他个人又有什么私事? 莫非是荀氏的事情? 还是说…… 但是荀攸不说破,斐潜也自然不会说破。 斐潜让荀攸先进,荀攸又严词不肯,执意让斐潜先行。斐潜再次邀请,荀攸再次谦让,再三之后,斐潜也就只能是牵着荀攸的手臂,一同进了大门。 表面上两个人相互在院门口处谦让,似乎看起来很是无聊,但实际上是在表示着各自的态度和立场,试探着对方的应对,然后根据对方的表现,调整接下来采取的策略。 当然,也有可能是纯粹的客气,但是能在历史上留下字号的,又怎么可能只会凭借着简单的客气? 果然,进了厅堂之后,荀攸几乎没有绕什么圈子,几句话之后就表示说,现在许县经济物资都非常的窘迫,就连陛下都凑不齐相同颜色的马匹来拉车,百官困苦,俸禄稀薄,甚至需要家人出城樵采…… 这个么,也应该是真的,毕竟当年小萝莉夏侯氏如果不出门樵采,又怎么会被张三爷盯上了? 不过么,当下张三爷的这一段姻缘…… 斐潜嗯嗯嗯的听着,点着头,然后就热泪盈眶的表示天子百官如此困苦,真是令人心忧,令人感慨,令人怆然,但是一句具体内容的话都没有讲。 谁没有几个穷亲戚? 扶持帮助穷亲戚,似乎于情于理当中都是应该的,但是问题是这些穷亲戚心中是不是也觉得这些扶持帮助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后一旦没有了这些扶持和帮助,便反过来又闹又骂? 这样的情形,斐潜在后世见多了。 荀攸目光微动,拱手说道:“陛下常思骠骑,亦称骠骑忠勇,乃社稷栋梁,有济国安邦之能也。” 这个话就有意思了。 明面上听起来似乎是好话,但是实际上…… 荀攸正面的不成,便开始侧面用力了。 斐潜哈哈仰头笑笑,朝着东方拱拱手说道:“陛下厚爱,臣不胜涕零!曹司空亦是大汉忠良,忠心社稷,勇担重任,着实令某敬佩……” 荀攸不由得有些尴尬起来,也同时有一些无奈感从内心深处升腾而起。荀攸不是没有见过油盐不进的人,但是能像斐潜这样,不仅好话坏话全数什么的都能吃得下,还能顺道再扒拉一耙的,也确实是少见了一些。 荀攸眼珠子转了转,看到了一旁的剑架之上,便用手一指,说道:“骠骑将军,此便是中兴之剑?骠骑果然时刻伴身,未有或忘也。” 不曾有忘是斐潜自己前两天才说的,当时荀攸站在伏典身后,自然是听了一个清楚。 斐潜回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眼眸之中或许是堂外的光线反射,闪过了一丝华光,缓缓地说道:“正是此剑……说到此剑,某亦有惑,望公达释之……昔日之时,汝奉而来,今日之时,汝非而问,何也?” “这个……”荀攸一时间有些结舌。 刘协为什么之前选择了荀攸来送,现在却选了伏典来问?斐潜的这句问话,蕴含的意思太多了,表面上看起来是问荀攸,但是实际上有可能是在问曹操,也有可能是问荀氏,甚至还有可能在问刘协…… 可是问题是荀攸能说什么? 说之前刘协选择荀攸,是因为刘协身边只剩下荀攸他一个人可以用了,而现在刘协也开始建设班底不再如同之前那么信任他了? 亦或是因为刘协到了许县之后,发现颍川荀氏也不过如此? 刘协这样安排也必然是经过了曹操的首肯,那么曹操知不知道这个事情?知道了又会怎样处理? 最简单的应对,便是说不知道。 不知道,没办法,不清楚,向来就是太极推手起手招式,一推二五六,再推临时工,三推友邦单位,不仅可以让自身脱离困境,而且还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但是这样一来同样也会让人看清其毫无担当的虚弱本质。 因此荀攸垂下了双目,拱手回答道:“上有所命,攸自当遵从,不敢有问。”不敢问,并非不知道,而是不能探寻不能说。 斐潜微微点头。 这个“上”一字,真是说得极好。 看起来刘协和曹操之间真的是出现了不少问题。那就说明刘协依旧还没有改掉他原本的那种理想主义的形态,或者说,经过这么些年,刘协所改掉的,依旧不多。 这一次选择伏典,其实也是刘协做出的一个错误的选择,要是真正从实用的角度出发,应该直接选择荀攸,又或者是以荀攸为正,然后伏典为辅…… 而且从当日在祭坛之上的情形看起来,荀攸很有可能是不知道伏典还带来了刘协的两句话的,那么也就意味着曹操也同样不知道这一件事情,虽然是两句简单的问话,但是实际上刘协所要表示的意思也展现了出来。 刘协不甘处于曹操的控制之下! 甚至是在和曹操的相互冲突当中,有着相当大的怨气和怒火! 但是同样也展示出了刘协的不成熟不稳重。 这也难怪,人总是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成长,要遭遇苦痛才能变得从容,刘协虽然这些年痛苦也不算是少,但是比起普通的大汉流民来说却幸福千万倍,至少刘协依旧身边围着一群人,锦衣玉食或许谈不上有多少,但是吃穿依旧不用太发愁,多少还是会照顾他一点。 当年在长安在李郭的困境之下,刘协依旧惦记着要吃肉,结果因为几根臭马骨,就愤恨不已,浑然没有想当时长安之民又是过得如何。在并北之时,刘协面对着那一碗杆糊,虽然很吃惊,也很感慨,却依旧觉得老农端上的鸡汤炖得不好,血水去得不全,绒毛去得不净。 这么多年了啊! 刘协可怜么?可怜,但是刘协当下这个长进,依旧是相当的缓慢啊…… 而且这一次也算是比较重要的事情,应该沟通和交流的时候,竟然不是伏典来,而是荀攸来,说明了什么? 又从侧面表现出了刘协和伏典怎样的心理特点? 斐潜虽然没有找什么课代表,可是依旧能够推测到其中几分的缘由。 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做? “……”斐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有一些意兴阑珊,便径直说道,“陛下所需何物?司空所需几何?而汝……又需何事?” 荀攸没有想到之前还在不停的绕圈子的斐潜,忽然之间突然这么直接,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下,说道:“这个……这个……” “陛下遣还羌人,意为兵马也!”斐潜也没有看荀攸,径直望着天,“羌人反复,故陛下所不喜,意得忠诚之辈,方可成其事!曹司空明知如此,亦不阻拦,乃当下兵力窘迫,无力支撑,欲得某兵马,可假于冀州战事也!” “而汝……”斐潜淡淡的说道,“不外宗族之意也……” 荀攸吞了一口唾沫,默然无言。 刘协想要脱离曹操的控制,但是原先的兵马被曹操渗透得七七八八,所以特意让没剩下多少的羌人回来,一方面是留着这些羌人也没有多少用处,另外一方面是刘协希望斐潜能明白他所表达的这个意思,再送一批兵马过来,纵然不能成事,也可自保。 而曹操么,在袁绍的强大压力之下,自然是顺水推舟,就算是不能直接调用斐潜的兵马来对抗袁绍,但是借一下名头,来吓唬一下袁绍,多争取一些喘息的机会,也是不错的。 因此刘协和曹操才会在这个时候默契的站在了一处,笑呵呵的派来了使者,宣布关于斐潜的晋升,否则的话,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间点才来? 荀攸拱着手,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斐潜的表情,说道:“既如此……且不知骠骑将军之意是……” 斐潜忽然笑了一下,只是这个笑容之中似乎有些不怎么好的含意,“公达,若是某以三千兵马,换汝驻留于此地……且不知陛下之处,亦或是司空之处,究竟答应不答应?” “啊?” 荀攸目瞪口呆,一时间真不知道如何应答,心中不由得也开始衡量了起来,旋即一个答案浮了上来…… “……”荀攸低着头,沉默着。 斐潜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某说笑尔……此事某已知,公达不防先回去休息一二……嗯,明日恐怕友若便是到了……” “友若兄要来长安?”荀攸抬头问道。 斐潜点点头,说道:“友若离颍川多时,想必亦望知家乡消息……汝至长安之时,某便令人前往并北,算算时日,也差不多这一两天了……” 荀攸拱手而拜,然后告辞退出了厅堂。 斐潜送了送,旋即转回了厅堂之中,在侧厅的庞统转了出来,坐下就说道:“这个公达果真值得三千兵马?” 斐潜点了点头说道:“此子多谋,更擅长洞察事理,当下未得其用……” 庞统呵呵笑笑,“那就成了,某还担心这三千兵马就是白白费了!能换个贤才也算是不错!” 这一段时间,尤其是斐潜收拢了川蜀之后,必然有一些兵力冗余出来,这一部分有一些是不怎么好消化的,于是乎就可以将这些兵卒借这个机会送到曹操那边去,至于什么兵甲器械什么的,其实也原先川蜀也有,斐潜再加上一些,也不会费多少,一来可以解决一部分东州兵和川蜀兵,使得内部更为安定,另外一方面也可以借这个机会搞一搞刘协和曹操…… 斐潜微微沉吟了片刻,说道:“也不知此策能不能成……” “昔日有五羖上大夫,今日亦有三千荀公达!”庞统哈哈笑着说道,“此事易尔!若是伏子章得闻此事,自是舍得!届时,便也由不得荀公达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02章 蠢人勿鼓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春天往往都是缠绵的,不仅有缠绵的雨,也有缠绵的人,甚至连思绪都是缠绕在一起,难以分得开。 细细的雨珠就这样洒落,不大,但是足够纠缠,不管不顾的往地上贴,往房屋贴,往树木贴,往人身上贴,显得多情却又无情。 荀攸见到了荀谌的时候,正是荀谌在长安的院子内。 虽然说荀谌长期是在并北,但是在长安的安平坊之中,依旧有属于他的一个小院。院子不大,仅有三进,一进门便是照壁,拐过照壁便是前院。前院一角有一个并不是很大的池塘,池塘当中靠近墙体修着假山,水中似乎养了些鲤鱼,荀谌正站在水池之前,捏了些鱼食什么的撒入水中,引得水池当中的鲤鱼翻滚争食,水花四溅。 荀谌穿着一身白,亮眼之极。 在汉代,想要穿一身白衣,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毕竟所谓麻黄麻灰是常态,但是要是麻白就不常见了。只不过因为在并北有了硫磺漂白术之后,纯白的东西也渐渐的多了起来,所以荀谌自然也就穿起了这些的衣物。 虽然说硫磺熏蒸产生出来的气体有害,对环境也有污染,而且经过熏蒸漂白的衣物也不见得能保持多久的白色状态,在经过日照风吹雨淋之后,也渐渐的会恢复原本的颜色,甚至比原来还要更黄一些,但是,这个问题,在汉代,有谁在乎? 不得不说,荀谌穿上这一身白衣,加上荀谌本身相貌也是极其出众,简直如同闪着光华一般,要刺瞎了荀攸的双眼。因为在荀攸记忆里面,荀谌几乎就是等于被流放的,应该是形销骨立才是…… 结果现在,似乎比荀彧还要更抢眼。 荀谌当年,是被荀氏家族所流放。 袁氏作为天下冠族,自然有些什么风吹草动的,就像是后世点了特别关注一样,任何细小的,甚至无聊的推送,都会叮咚一声,吸引旁人的目光。 因此当袁绍投奔了冀州之后,荀氏就立刻密切注视着,而且不仅仅是荀氏,绝大多数的士族也都在看着,所以当袁绍稍微表示了一下态度之后,冀州士族的风向立刻就转变了,作为颍川士族在冀州的荀谌,自然就接到了家族之中的指令,要求荀谌和袁绍进行接触,并且协助袁绍在冀州的夺权。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荀谌对于袁绍了解得更多,更深刻之后,荀谌也就越发的感觉到了失望,甚至阻止了之后来的荀彧,告诫荀彧袁绍并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主公,之后便在完成了家族任务之后,辞官隐退,转道来了并北。 而荀谌的选择,和家族的要求并不相符,因此家族之中自然很是不满意,他们认为纵然袁绍实在不行,荀谌也可以作为一个棋子,继续为家族贡献力量。好比备胎也要有备胎的觉悟,每个人都想要当千斤顶,那怎么能行? 因此最终意见不能统一,于是荀谌便被家族当中除名了。 或许在那个时间点,荀谌到了并北,只是想要走一走,看一看,散散心的成分居多,但是真到了平阳之后,得知斐潜从零开始,一步步的将平阳收整繁荣起来,心中也就不由得有了些许计较。和家族之中因为政见不同导致最终闹翻的荀谌,被家族遗弃,到了平阳之时,何尝不是两手空空,毫无基业? 见到了斐潜一个河洛支家也能打造一番基业出来,顿时引得荀谌也不由得重新振奋起来,旋即找到了斐潜毛遂自荐,直至今日…… “见过叔父……” 荀攸低头拜见。 虽然说荀攸的年龄和荀谌差不多,但是荀攸的辈分和荀谌差了一辈。所以荀攸前来拜访,荀谌也不用出门迎接,站在庭院之中已经算是尽了礼节了。当然,这其中依旧还有骠骑将军斐潜的加持。 “公达,族中如何?”荀谌将手中最后一点鱼食撒入池子当中,一边引着荀攸走向厅中,一边问道。 “回禀叔父……”荀攸神色之中不免泛出了一些黯淡,“族中已经大不如前了……” 当年颍川之人当中有些投了袁绍,袁术心中依旧有些好大不快了,派人到了颍川溜达了一圈,竟然没有人乖乖的听话跟着来,也就落下了积怨,到了后面发现不仅是跟了袁绍,还跟了曹操,唯独没有跟着袁术他自己的,这怒火自然遮掩不住。 在董卓劫杀阳城之后,阳翟也没有能够独善其身。 或许是匪贼,或许是黄巾,或许是一些什么其他的兵卒,反正在曹操和袁术几次进退攻伐之间,阳翟不可避免的遭到了兵灾,许多庄园被毁,而荀氏原本最为主要的基地,甚至那个一度举行了多次荀氏公讲的别院,也盛筵易散,毁于兵火之中。 荀爽死后,荀彧压不住所有的荀氏族人,因此荀氏也就分为了两大块,一块跟着荀彧北上到了曹操之处,另外一部分则是留在了阳翟,而这些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或死或伤,庄园败坏…… 现在的荀氏,也就是剩下了留在许县的荀彧这一部还算是比较完整。 “……”荀谌听着荀攸的讲述,默默的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拿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了几下,几滴水滴溅在席子之上,晕染出几块铜钱大小印迹。 在席子边缘之处的泥炉之上,一个水壶烧着,荀谌荀攸没有叫仆从侍奉,两人隔着桌案坐着,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听到水壶之中水声大了一阵之后,又渐渐的沉寂下去,仿佛是在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下次的爆发。 春雨发现了厅堂之内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小泥炉,顿时恼怒的企图绕过屋檐,扑将进来,但是无奈只能止步于炉前的一尺,便只能狠狠的将这一方木板打得湿透。 “若某依家族之言,隐于汝南山中,恐怕此时亦为白骨矣……”荀谌一边说道,一边从一旁的小陶罐之中用小木勺取出了一些茶叶,放到了茶壶之中。 荀攸眉眼跳了跳,但是不敢做什么回应。 “征西……嗯,骠骑亦喜茶……”荀谌坐着,等待着水开,指了指茶罐,示意荀攸自己看,“不过骠骑之茶,与别处不同……” 汉代茶叶,大部分都是以茶砖的形式存在的,大体上可以看成是后世的那种普洱茶。完全发酵,揉制压成紧密的方块状,需要使用的时候用小刀或者是小锥子翘下一块来,然后在滚碾之中碾压成为碎末,和一些稀古怪的东西一同放进锅釜之中烹煮。 所以汉代的茶汤,什么味道的都有。实在没有什么东西,抓两块石头洗洗一起煮的都有…… 荀攸取过小陶罐,打开封口,一股茶香就扑鼻而来,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脱口而出的说道:“好茶!” 荀谌笑笑,微微点头说道:“昔日之茶,用烹煮之法,多加杂物,欲多为贵,求繁逐丰,以为美也,却不知反失其本,诚为可叹。骠骑至并北后,便改用新茶之法,取青叶,择鲜嫩,以温火慢去其寒,以阴晒再去其燥,求其不偏不倚,不热不寒,究其源本,清身正体,亦合君子之道也。” “如此繁琐,岂非贵重?”荀攸捧着这样一小罐茶叶,估摸着说道,“不知所需几何?” 荀谌摇了摇头说道:“此罐不过五百钱尔。” “五百钱?”荀攸托着巴掌大小的小罐子,看着罐子之内的茶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汉代,茶叶么,价格一向不便宜。 因为产地和产量的原因,导致很多地方甚至是等同黄金,所以若是这么一罐,又像是荀谌所说的那样,荀攸原本预估的价格怎么也要三四千钱,结果没想到才五百钱,确实是有些出乎意料。 荀谌微笑着,看着荀攸说道:“君子之道,岂可以钱财多寡而论之?洗心涤性,孕于细微之处,令百姓黔首亦可体会君子之风,方为骠骑心思独到之处。” 荀攸恍然。 不过么,实际上这些茶叶的价格么,并没有荀谌荀攸这些人想象的那么高。 很多东西都是这样的,产量稀少,物以稀为贵,自然价格就高上去了,而对于斐潜来说,茶叶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合适的地点,大规模的种植和繁殖,然后就可以持续的产出了,像茶树这样多年生植物来说,汉代的环境比起后世来有更多的区域可以种植。 茶树,喜欢温暖潮湿的环境,而汉代,这种地方很多。 虽然当下好多大泽逐渐的在缩小,但是真正变成后世那种四季分明,南北温差极大的局面,是经历了两次小冰河时期之后才变成的局面。虽然说现在小冰河确实是降温了不少,但是很多地方依旧还很不错,比如汉中,还有川蜀…… 荀攸手中的小罐子,就是在汉中开辟出来的山地,种植出来的茶叶。 茶树不用太平整的土地,也不用像是庄禾一样,需要特别开垦什么水渠,只需要初等的施肥和灌溉就可以了,既不用占用耕田,又可以有额外的产出,至于泥陶罐子什么的,也可以顺便就在一旁烧制了,简直就是汉代最佳的经济作物。 再加上不是压制实心的,因此一小罐茶叶其实并没有多少重量,也就大概二两多一些的样子,虽然拿在手中感觉挺沉的,但是那是因为陶土罐子啊! 陶土罐子能不重么? 这个跟后世那种什么什么包装,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水开了,咕嘟有声。 荀谌将水壶的水提来,先略在茶壶之中倒了些水冲洗掉了茶叶表面的尘土杂物,然后再次冲泡之后,才倒出了两小碗茶水,将其中一碗推到了荀攸的面前。 荀攸低头看着,茶汤清澈见底,隐隐茶香扑鼻,不由得低低赞叹一声,先向荀谌谢过,然后捧起碗,缓缓喝下。 旋即,是第二次冲泡。 然后第三次。 三次冲泡之后,荀谌便停了下来,然后将茶叶从茶壶之中掏了出来,放到一旁的小平地钵之中,显然是不准备再次冲泡了。 “这茶叶……”荀攸看着被冲泡舒展而开的茶叶叶片,有些疑惑,看这个样子,这些茶叶难道不吃么? 荀谌也没有立刻回答荀攸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将茶具什么的都规整好了,才叫来了仆从抬下去,等仆从将炉子和茶具都撤下,又端上了一些糕点干果之后,荀谌才缓缓地说道:“为君子者,取其精华足矣,岂可尽食之?” 荀攸愣了一下,吸了一口气,默然不语。 这些茶叶真的会浪费么?不会的,仆从撤下去之后自然就会分掉了,对于这些仆从来说,这些经过了三次浸泡过的茶叶,依旧是难得的佳品。 荀谌轻声说道,声音虽然不大,但一字一顿,充满了力量,“天地万物,需有余数,不也用其尽也。天尽则昏,地尽则瘠,人若尽,则亡……” “治国之道,亦同于此。愚钝之人,只知敛千家万户之财,占千亩万石之地,尤不得足,孰不知吃尽用尽,便是百姓动荡,大乱滋生……”荀谌继续说道,“此茶价虽不高,然并北关中尽用之,亦贩西北,所需数目极大。仅此一项,便年入二百万钱!然于此之中,农夫、陶工、走运、商贾亦得其余,各得其利……如此,公达可明白了?” 荀攸眉眼动了动,但是依旧默然。 “山东之人,已然途尽。”荀谌声调转寒,缓缓的说道,“光武定于雒,亦困于雒也。百年前后,可有变化?治下之民,可有余利?人用其尽,焉得不反?黄巾之乱,其数亦定,虽镇之一时,国本亦动,故而有如今之局也……” 贪婪永远都是无止境的,不要指望着贪婪能够发什么善心,但凡是将人往死里用的,必然会出现各种乱局,或早或晚,这是定数。 斐潜觉得荀攸是个人才,打算将其留下来,荀谌自然也是赞成,毕竟一来荀攸确实可堪一用,二来荀谌自己一个人也觉得有些单薄,尤其是在荆襄这一帮子人面前,因此能够拉荀攸入伙自然是最好不过。 但是纵然如此,荀谌并不打算苦劝,也不打算哀求,而是让荀攸自己去体会,因为荀谌相信,蠢人勿鼓,愚人不言。蠢笨的人只相信自己所看到听到的,根本看不见也听不进去其他人所表明的道理,所以纵然是用钟鼓在其身旁敲响,也未必能将其震醒。 而聪明人,响鼓不用重锤。 一碗茶,却将骠骑将军斐潜和原本山东诸人的区别展现得淋漓尽致,当年荀谌也是看到此点,才留了下来,而他也同样相信,如果荀攸够聪明,也一样会留下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03章 俗人勿忆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似乎每个人都会有在街道上走着,忽然觉得某个陌生人很脸熟的经历,又或是在梦里梦见了一个应该是很熟悉的人,却怎么也看不清这人的脸。 这是大脑的本能保护,因为若是记忆了太多的东西,负担就太重了。 因此能够拥有回忆,是人生当中为数不多的宝贝,所以当人苍老的时候,没有了健康的身躯,没有了敏锐的思维,所能剩下的,也就是回忆了。 然而有意思的是,比起痛苦来,人更容易忘却幸福和快乐。 阴山的春天是极其美丽的。 在太阳初升的时候,和风就懒洋洋的从这一头跑到那一头去,带着绿意,带着草香,带着似乎无穷尽的希望。天气虽然没有完全转暖,但是所有人,所有植物,所有动物,都已经知道冬日已经过去,都在欢欣鼓舞的生活生长。 似乎是一夜之间,小草从地表上冒出了尖牙,然后几日之间便是遍布了整片的土地,但凡是视线之内,皆是碧绿,嫩绿,水绿,而点缀在其间的,便是五颜六色的小野花,和那些已经吃饱却依旧舍不得离开,饿了一个冬天的牛羊。 这个春天,已经渐渐的在进入它最好的时间了。 阴山之下不仅有牛羊,还有战马,同时,沿着从北面山脉流淌下来的河水溪流,也搭建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村寨,周边开垦出来的耕田之中,也有农夫在不辞辛苦的劳作着。 这些农夫来自于不同的州,来自于不同的郡,但是在这里已经是习惯,甚至已经是熟悉起来,在劳作的时候,还用相互之间各有不同的口音聊着天,说着家长里短,时不时的爆发出一阵笑声来。 阴山之南面水源充足,土地丰美,加上又有农学士悉心教导,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农夫在重新获得了土地之后爆发出来的热情超乎想象,每天几乎一睁眼就到了田里,恨不得将田里所有的杂草都清除干净,将没一块石头都剔除出去,甚至会蹲在田头,叽叽咕咕的就像是对着自家的孩子一样的对庄禾嘀咕念叨…… 付出总是有回报的,在经过了生田到熟土的过程之后,阴山农耕系列的产出,不仅可以军民自给之外,甚至多余了七八十万石提供到了并北,而接下来若是没有什么意外,将会更多,据在阴山的几名农学士估计,随着田力进一步引发出来,应该会每年结余一百五十万石至两百万石。 而这,还仅仅是依照现有的开辟出来的耕地进行计算的,若是持续增加人口和新辟耕地,自然也就会有更多的产量。 这一切,赵云自然都看在了眼里。 和平常咋咋忽忽的马越不同,赵云很多时候都是沉默着,一般情况之下也不表态不说话,只是默默的观察,而一旦提出建议,又往往非常中肯,所以在阴山之中,虽然马越的资历比赵云长一些,但是实际上大部分时间和决策,依旧是赵云在做主。 就像是现在,马越又带着那一帮老兵像是赶羊一样,去训练那一批新兵蛋子去了,留下赵云看家,检查军务处理政事什么的。 轰隆隆的马蹄声当中,依旧遮掩不了老兵肆无忌惮的笑声,当然,还有那些脸色发白四肢僵硬头上身上开始紧张冒汗的新兵偶尔发出的尖叫声…… 每年春天的时候,阴山之下这些新兵的训练就开始了。 再过上三个月,这一些现在看起来手脚笨拙,似乎随时都可能从马背上掉下来的新兵,又将成为相对比较熟练的骑兵,会比较习惯于马背之上的生活,也渐渐的会跟上老兵的节奏,而等到半年过去,差不多就是秋收的时候,这些新兵也就像是庄禾一样,成长为真正的一名骑兵,旋即南下,补充到关中,或是其他什么地方去。 这两年补充之下,骠骑将军的麾下,大概现在应该有两万五千左右的骑兵吧…… 赵云站在军寨寨墙之上,一边看着马越带着新兵出去训练,一边在心中默默推算着,每年有一些战损,也有一些兵卒到了年岁,便渐渐替换下来一些,所以骠骑之下兵卒数目增长的并不多,但是这些兵卒的质量,却是相当的不俗。 最开始的时候,南匈奴那一帮子有时候在草原上遇到了汉人新兵训练,还会站在远处嘲笑一番,嘲笑这些在阴山之下的手脚笨拙的新兵蛋子,但是后来就慢慢的没有了,这些南匈奴人会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神情看着这些汉人的新兵从趴在马背上的步卒,变成了熟练的骑兵,最后看着这些汉人骑兵兵甲鲜亮的呼啸而去,来年又是一批新兵来…… 到了现在,南匈奴人也有不少开始学着汉人开辟了田亩,开始播种耕作,甚至有时候遇到了一些庄禾上面的问题,还特意跑来找这边的农学士。因为这一边农田之中的产出,作为邻居的南匈奴人自然也都看得见。 有时候赵云就不禁会想,这定居下来,甚至觉得自家马背上已经不是优势,开始了耕田的南匈奴,还能称之为南匈奴么? 听说於扶罗甚至还非常喜欢折扇和茶叶,几乎天天都离不开…… 赵云巡查了一圈,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便下了寨墙,原本准备回寨中政务厅,半路之上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微微仰着头计算了一下时间,迟疑了一下,便改变了主意,说道:“左耳,先去里面拿上茶具,我们到山上去坐坐……” 和马越不一样,赵云不喜欢喝酒,就算是喝,多数时候也不过是应酬而已。同样,马越也不怎么喜欢喝茶,所以并北送到这边的将校福利什么的,刚好两个人不冲突,各取所需。 好的东西不用说话,有其自然的生命力。 并北出产的绒服,毛衣,简直就是阴山此处的标配。当然,绒服和毛衣依旧有弊端,据说现在于关中新种的什么棉花会弥补上这其中的短板,将来或许就可以更长时间的呆在风雪之中,也会更加的能抵御严寒。 还有茶叶。 应该是从前年的五月开始,似乎就开始风靡了起来。 虽然马越更喜欢喝酒,但是只要是看见赵云泡茶了,也都会坐下来喝上两杯。 清澈透亮的茶水,飘荡而起的茶香,仿佛能让人暂时忘却一切的烦恼,得到心田之中片刻的安宁。 军寨后山,那个用来架设弩车的平台,则是赵云最喜欢的喝茶场所。 后山之上原本就有清泉,架上泥炉子,点上些干柴干草,左耳放上刚刚打来的水,便等水开了就成,简单,方便。 在水声微微之中,赵云盘坐在石台之上,就像是当年坐在群山之间一般,目光幽幽,望着远方。 从阴山向北,还有一个突出去的军寨。 当下骠骑之兵不仅仅是局限在阴山之南,还因为在漠北之中发现了金矿,导致又在金矿之处建起了另外一座军寨,由马越的族弟,马乘在那边驻守。 原本在路途之中的那些投毒的水源,在这几年当中也渐渐的清理出来,重新成为了补给地。毕竟当年赵云投下的所谓毒素,是有机毒而非无机毒素,其实也就是一些因为动物尸体腐烂而产生出来的大量真菌细菌之类的东西,而这些真菌细菌都脱离不了蛋白质的属性,只要大火煮开,也就足够消灭大多数的细菌真菌了,再加上扒拉出那些腐烂的差不多的动物尸骸之后,这些水源也有其自身的净化能力,所以现在基本都没有什么问题。 从阴山向西,则是南匈奴人的地盘。 这些南匈奴人一部分定居在此,一部分人则是向西蔓延,甚至还有很多人和在并北的羌人一样,开始倒手做起了生意,从大漠之中各个分散的游牧聚集点上收集各种毛皮干肉牲畜什么的,然后将从并北获取的各种货物卖给这些人,从中赚取了不少差价,似乎变得更像是商人而不再像是牧民…… “今天……”赵云没有回头,依旧望着远方,忽然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身边的左耳等人说道,“今天是个大日子啊……” “今天?大日子?”在赵云身旁的左耳,愣了一下,想了想说道:“平阳要送补给来了?有没有新布匹啊?我那口子惦记了一两个月了,天天叨叨叨的,真烦……” “烦就拿大耳刮子扇啊!”另外一个护卫嘿嘿笑着接口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五天不抽,皮肉发馊!” “你打啊?” “那可不,打了就老实了!” “我怎么看是你老实了?前两天蹲房门口的也不知道是谁?” “那个……那个什么……我是在看房门轴坏了没!嘿,对了,你小子怎么知道我蹲房门口啊?啊!” 赵云听着后面护卫相互吵闹,不由得露出了一些笑意。 这些护卫大都是从黑山之时就跟着他一路而来的,战场之上折损了一些,剩下的这些也都大都身上带着伤,就像是左耳,那一次手臂差点砍断了,现在虽然恢复过来,但是依旧有一个巨大伤疤,每到气温变化春秋之季,便是酸胀疼痛。 这些护卫,战阵之上,舍生忘死的跟着赵云,甚至用自己的身躯遮蔽对方的刀枪箭矢,可以说算是赵云身边最为亲近的一群人。所以,平时军务之时,赵云严肃,这些护卫也不苟言笑,不过到了这里,赵云心情放松下来,这些护卫也自然轻松了一些。 “你们都不记得了?”赵云笑着,左右看了看,“都忘了?” “啊?今天是啥日子?” “可是要发饷了?” “不是上旬才发过么,你小子又花光了?你个败家的家伙!怪不得这两天的天天一到饭点就往我家里凑……” “嗨!不是,我还有钱的,还有!” “别吵吵了,好好想想,今天啥日子来的?” 几名护卫七嘴八舌的议论了片刻,没有什么结果,也没能想起什么来,最终便眼巴巴的看着赵云,希望赵云能给个提示什么的。 赵云哈的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都忘了,哈,都忘了也好,也好……” 几名护卫面面相觑。忘了也好?既然忘了也好,那么赵云你还一边摇头一边说什么也好? 左耳忍不住说道:“将主,这个,不是,那啥,我们都是粗人,将主要不也给个提示……” 赵云依旧摇头,说道:“不用,不用,真想不起来反而是件好事!” 众护卫将信将疑。 “水开了!”赵云一指水壶,“茶呢?水要是烧过头了,茶味就差了!”被赵云一打岔,几名护卫也顿时忘了方才的话题。 “对对,茶呢?” “不是在你怀里么?怎么还问我?” “小心些,再倒一些……你个小气鬼!啊哈,你倒多了……” “让开!小心烫着!” 赵云微微笑着,听着。也就是在这样的嘈闹喧嚣声当中,赵云才感觉周边的人,包括他自己在内,不仅仅是一个杀戮的机器,而依旧还是在人间,是一个吃五谷杂粮,为了喝一杯茶便几乎要吵起来的俗人。 今天的日子,其实是当年他带着众人上了黑山的时间,也是他带着众人离开了黑山到了平阳见到了斐潜的时间,同样也是他带着众人接任了阴山守备,正式驻扎在这里的时间…… 不过这些家伙,都给忘了。 忘了也好。 俗人,就不应该记太多…… 尤其是痛苦的事情。忘了这些痛苦,就自然能更好的活下去。 就连赵云现在回想起来,都记不太清楚黑山大统领张燕的面容了,只记得一双愤怒的且流血的眼。 不过,赵云还清楚的记得当年张燕的理想和愿望,当年常常也像是这样,坐在山头石台之上,指点着江山说出的愿望。 不管怎么说,当年张燕确实是收拢了一批流民,给了这些流民安全生活的一个空间。包括当时的赵云。 赵云笑着,接过了左耳奉上的茶。茶水滚烫,赵云并没有马上喝,而是转头望向了南方,微微朝着空中举了举,似乎在让山风将茶水吹凉一些,又或是在敬着某人…… 大统领,你看到了么? 这里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太平地界,这里依旧有你当年保护下来的民众,这里有鱼有米,有牛有羊,有汉家的彪悍健儿,有永不倒下的汉家旗帜! 这里安居乐业,这里家有余粮! 就连左耳他们,都有了婆娘…… 这就是你所希望的世界吧? 是的,他带着我们做到了,或许,做的比我们当时想象的还要更好! 赵云脸上笑着,眼中却有些水光闪动,旋即,在轻柔的山岚之中,赵云向着南面举起了茶碗,一饮而尽。 这一碗敬你,大统领! 这一碗也敬他,大汉骠骑!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04章 庸人勿扰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长安。 忆长安,摧心肝。 梦里多少魂断肠,醒来枕边泪双行。 天色已经完全明亮了起来,昨夜细雨绵绵,竟然到了清晨还未完全停歇,一阵阵的轻轻洒落在窗楣屋瓦之上,只让人觉得筋骨松软,就想着继续闷头接着睡。 天色阴沉,若是不看时间的话,也分不清究竟是早上还是晚上,可是杜畿依旧很快的爬了起来,这已经几乎成为了镌刻在其身体当中的本能反应。 等到真正清醒之后,杜畿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唤来了仆从,进行洗漱。 每一个人都有些事情,会深深的埋藏在心中,纵然是自己也不会轻易地去触碰,但是在睡眠的时候,潜意思的漂移就会时不时的闹出来提醒一下本体,来看这儿,其实还有个伤疤尚未愈合。 杜畿姓杜,以地为姓,自然是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长安的杜陵之中,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长安人。若论起杜畿的祖辈来,倒也辉煌过一段时间。杜畿的先辈,杜周、杜延年父子,是曾经在《史记》和《汉》之中留下姓名的大人物,不过很有意思的是,杜周是个酷吏、贪官,史上多有贬词,而杜延年却是个好官,多有褒语。 然而,一个贪婪且凶残的酷吏会教导出一个慈眉善目的儿子么?如果这其中有隐藏着一些问题的话,那么是父亲那边的问题还是儿子这边的问题? 不过杜家到了杜畿父亲那一辈的时候,就已经是很破落了。杜畿父亲没有什么天赋,读也不怎么样,唯独性格很好,所以杜畿小时候的时候还算是幸福的。 只不过所有的幸福往往都很短暂,就像是昙花美丽却不能长久一样,杜畿的生母在杜畿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然后父亲续娶,家里来了一位凶狠的后娘,而且杜畿的父亲随后不久也去世了,之后杜畿的生活具体怎样,史上只是很简单地提了一句:“少孤,继母苦之,以孝闻。” 史依旧是,也是人写的,所以杜畿这些年发生了一些什么,究竟苦不苦,后妈对待杜畿真实情况如何,恐怕也只有杜畿自己清楚,毕竟若是从阴谋论出发,那么汉代崇尚的是孝道,如果后妈不凶残,又怎么衬托出杜畿的孝呢? 但是有一点的是确定的,杜畿幼年之时,亲生父母都过世了。有父母的孩子,毕竟还知道来处,没有了父母,便只剩下了去处。 在杜畿洗漱完毕之后,头脑也渐渐的回复了清醒。梦里父母的样子都已经有些模糊了,只是那种感觉依旧在心中绵延不去,直至坐到了桌案之前,不免还是有些走神,又花了些时间才算是彻底静下心来。 这两天,杜畿从枣祇哪里,嗯,也可以说是从骠骑将军斐潜那边接到了关于农学士的具体考核晋升标准的制定任务,在完全没有办法氪金的汉代,也就只能爆肝了。 毕竟具体条例一旦公布推行,那么每一个细微的小错,都会在无数的目光当中被放大,任何一个漏洞,都有可能导致成百上千的人因此受到了牵连,当然,由此而来杜畿的名声也要么随之高涨,要么跌落泥尘。 寒门,想要重新爬回权柄的高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不过寒门么,走这个道路至少比黔首容易一些,至少有先辈走过的道路可以借鉴一下,而普通的黔首大多数连权柄的方向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摸…… “郎君……”老管家小心谨慎的先是替杜畿拿了一些水来,放到了一旁,方便杜畿取用,看着杜畿停笔的间隙,轻声说道,“韦郎君来了……” 杜畿微微皱起眉头。 因为要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制定农学士标准这一件事情上,所以杜畿这两天都是闭门不出,但有访客也都是谢绝,只不过韦端毕竟不同,当年杜畿家境困苦的时候,是韦端给予了一定的资助,而且杜畿的名声能够传播出去,也有韦端的一份功劳,所以老管家才冒着可能被杜畿责怪的风险,前来禀报。 “嗯……”杜畿看了看手中的简,沉吟了片刻,说道,“让韦兄先去正厅就坐,某且去更衣便至。” 韦端为什么而来,其实杜畿也知道。同样的,韦端也知道杜畿知道这一点,所以在两个人见面之后,稍微寒暄了片刻,便转移到了农学士这个问题上面。 “无农,不得社稷之本,无工,不得兵甲之利。”韦端先是表明了一下自己的政治正确,旋即就说道,“如今伯侯主持此事,足可见得骠骑器重也……” 杜畿看了韦端一眼,他明白韦端的意思,但是沉默了片刻之后,也不打算绕什么圈子,毕竟这两天为了制定农学士的各项细则,已经是耗费了许多精力,根本就不想着再和韦端言谈的时候再额外的多消耗精神了,便直接说道:“韦兄,此农学之人……骠骑将军并无特别限制……” 韦端挑了挑眉毛,显然不太相信。 不仅是韦端不相信,包括韦端在内的很多关中士族也是同样不相信。 这个骠骑将军不搞事情,还能叫做隐鲲么? 藏在水下的有多深? 上一次借着新田政,先是默不作声地让众人跳出来,然后收割了一波,然后接着什么子虚乌有的阁台走水,然后又收拾了一批,虽然说这两三次韦端都顺利躲了过去,但是毕竟不清楚这个农学士工学士是不是骠骑将军斐潜又拿出来收割的新花样,这心中终究是没有底数,所以在家中坐了两天之后,便还是找到了杜畿,希望从比较了解这个事情的杜畿之处得到答案。 不过杜畿如此直截了当的说,反倒让韦端有些不适应,也有些不相信。 真的就只是农学士,不准备掺杂什么东西,不是骠骑将军挖下来的坑?、 杜畿看着韦端的神色,也猜到了韦端在想着一些什么,于是说道:“韦兄无需多虑,此策并无变化,无他,乃收天下寒门也!” “果真?”韦端问道,神色之中也不由得舒缓了一些,“果真无变化?” 农学士和工学士,一开始的时候韦端和杜畿,包括一些其他的士族子弟都有讨论过,认为这个事情是针对寒门的,认为是斐潜为了收拢寒门子弟特别搞出来的路子。 毕竟收拢寒门之心的政治方向,并不是斐潜一个人的独创,甚至包括汉灵帝在内的许多汉代皇帝,都做过这样的事情。 毕竟举孝廉和茂才这样的人才制度,有着诸多的弊端,这个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只不过既然是利益既得者,又怎么会愿意修改一个对于自己有利的制度后门呢? 皇帝想要扩大人才基数,寒门必然就成为了最佳的选择,对于斐潜这样的把持一方的大诸侯,同样也是如此,所以包括韦端在内的许多士族子弟自然对于农学士和工学士这两项政治策略没有太多的意见,毕竟肉都是烂在自家的锅釜之中,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但是进来听闻说农学士和工学士要扩大到了黔首层面,甚至还要正式的在制度当中写明,这就让士族子弟有些忧虑起来,毕竟这个锅釜之中的肉就这么一些,大家分着吃了,多少还凑合,反正都是几百年这么分着过来的,然而现在忽然要是加进来一些生力军,这肉怎么还能够吃? “农学之士,需进农社之堂,年年大比,合格者方可授职……”杜畿点头说道,“并且所有学子,均需缴纳束脩,年五千铜!” “五千铜!”韦端睁大眼,比划了一下,“征西铜?啊,不是,是说骠骑铜?非五千钱?”当下虽然说关中已经大部分都在使用着斐潜还是征西将军之时发布出来的铜元银元金元系统,但是有时候还会习惯性的说这些铜元就是钱,因为征西铜元重量和价值,几乎就差不多等同于没有通货膨胀之前的五铢钱。但是既然明说了是铜,那么必然就是斐潜发行的这种新铜元,而不是大汉王朝那些已经贬值了的五铢钱。 “束脩年年缴纳,年比优者,一年之内可免其束脩,若是学了两年,便要缴纳总数一万,若是学了三年,不管第三年能否通过大比,能否授职,都需要缴纳三万铜!”杜畿比划着说道,“农工之学,直任农工之职……其余职位,依旧出自学宫,并无变化……如此一来,韦兄还有何忧?” “哦……”韦端缓缓地点点头,呼出一口气说道,“如此,甚好,甚好!”然后立刻意识过来,补充说道,“某并非有疑于骠骑,乃是心忧社稷,欲查漏补遗也……” 杜畿点点头,也不想揭穿韦端的遮掩。 起初杜畿也有这方面的疑虑,毕竟最开始说人人都可以参加农学士选拔的时候,杜畿也是吓了一跳,就算是当年汉灵帝设立鸿都学宫之时,都不敢讲说是人人都能进学宫…… 孔子是讲过有教无类,但是问题是孔子那是圣人,所以自然是有教无类,但是现在有谁敢称自己是圣人的? 既然不是圣人,那么做不到有教无类,那么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汉灵帝时期设立的鸿都门学以尺牍、小说、辞赋、字画为主要学习内容。其中被当时儒学之人愤慨万分的就是以经取士的标准被完全打破!当经学不再成为晋升的阶梯的时候,几乎就是等同于将这些士族世家赖以生存的基础完全砸烂! 这如何能忍?! 因此在鸿都门学兴起的时候,便是祸根的蔓延,旋即遭遇到了天下士族的抵制,是血溅当场的那种,于是乎,鸿都门学很快的就又衰败了,汉灵帝的改革之路无疾而终…… 所以当斐潜要大规模推行农学士和工学士的时候,包括韦端在内的士族等人才如此的紧张,生怕出现了第二个鸿都门学。 鸿都门学当中最为被经士族抵触的,就是有人凭借着画个花画个鸟就能得到皇帝的恩宠,然后等上高位,这简直是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不就是画个鸟么! 毕竟艺术品这种东西,价值什么的,真的还不好说,就像是后世拿个胶带贴一只香蕉在画布上,就能买12万美金…… 还有干脆不画,也不粘什么东西,只是拿刀割一割画布,照样可以卖钱的,也是高价…… 所以艺术这个么…… 正是因为如此,汉灵帝说这个人画个鸟,画得好,有极高的艺术气息,肯定人就聪明,可以当大官,而其他士族子弟则是异口同声的说,他瞄的有没有艺术气藕门不知道,只知道他只会个鸟,能当个鸟官! 矛盾,纷争,口沫横飞,血溅五步,自然就不可避免了。 然而斐潜这边的农学士和工学士还真不太一样。 首先这个并非只是在纸面上画个鸟,而是真的要去农田工房之中做出一些什么事情来,这种事情是实打实的成绩,谁都看的到,谁都可以衡量得出来,不像是艺术品花鸟画一样,评判的标准不能统一。 其次,世家士族子弟念叨了几百年的农桑乃国之本,总不能现在立刻大耳巴子扇在自己和自家先辈脸上,表示自己和先辈之前的说的话统统都不算,然后经才是国本,农桑可有可无…… 再加上斐潜明确表示了农学士和工学士学成授职的时候,只是针对所有农学和工学相关的职位,也算是极其标准的专业对口,这样一来连想要挑出什么刺来的都说不出口,毕竟这些职位确实是懂得农工的人来担任会更好,就算是想要比较,也要掂量一下自己会不会这些技术,懂不懂这些知识。 最后,高昂的学费也是让韦端放下了心,毕竟对于汉代人来说,并不是随随便便那个家庭都能拿出五千铜来的…… 因此比起汉灵帝时期的鸿都门学来说,农学士和工学士既能让士族世家享受到了一定的利益,又不会有太强烈的反感。 韦端得知了具体细则标准,当即也就宽心不少,知道杜畿最近时间忙碌,也不好过于打搅,又说了几句闲话之后,便表示让人会送几个服侍照顾杜畿起居的姬女过来,杜畿自是谦让,两人又上演了一番推搡之术后,最后以杜畿收下作罢。 韦端告辞了,杜畿送出门外之后,回转到了厅堂之中,却是一个人默然坐了良久,最后才嘿然笑出了声,摇了摇头,说道:“骠骑之策,岂止于此乎?呵呵,呵呵……且行且观之矣……”言毕,杜畿将袖子甩了甩,走向了房,继续编纂他的农学细则去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05章 愚人勿辩(亿千贝盟主加更)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在武关的廖化接到了许定之后,不敢怠慢,立刻派了专人护送着许定来到了长安。虽然说廖化觉得骠骑将军斐潜当下在长安之中还算是比较安全的,但是毕竟之前发生过一起严重的刺杀事件,要说没有第二次,这个谁也不敢保证。 庞统旋即和许定见了一面,也是怒气难平,转头便找到了斐潜,将手中的一封锦帛奉上…… 斐潜刚刚接到了一封军报,正在捉摸着相关事项的时候,见到了庞统递送上来的这一封锦帛,也是不由得一愣,旋即失笑起来。 只见这一封锦帛之上写着: “……夫天者,为父也,地者,为母也。天道循环,祸福相应,各安以降。有贼兴于河洛,慢悔天地,悖道逆理,沽名钓誉,豪夺高位,实乃不赦之辈也……” “……贼伙恶同,以鸩杀皇血之人为伍,矫托天命,以蛊惑众庶为朋,伪作符,反戾饰文,以为祥瑞……” “……冥昧则为愚,触冒而为蠢,妄顾违忌,淆乱法术,败坏史传,罄天下之竹,亦难也。贼遵亡秦之弊,推酷刑之策,倒行逆施,连坐忠良,以是逆天之大罪也。分裂汉土,截断东西,规锢山泽,豪夺民业,穷极奢靡,祸乱九庙,乃亦逆地之大罪也……” “……更有用奸信佞,诛戮忠正,冤跻无辜。政令日变,官名月易,货币岁改,吏民昏乱,不知所从,商旅穷窘,号泣市道。增重赋敛,刻剥百姓,财入私囊,上下贪贿,徒隶殷积,数十万人,工匠饥死,长安皆臭……” “……并有狂心益悖,穷兵黩武,北攻强胡,南扰劲越,西侵羌戎,东战幽辽。使四境之外,并入为害,缘边之郡,永无安平。故攻战之地,苛法之所陷,饥馑之所夭,疾疫之所及,以千万计。其死者则露屍不掩,生者则奔亡流散,幼孤妇女,流离系虏。此其逆人之大罪也……” “……是故虽有一时之名,实则一世之贼也!天下昭然,所共闻见!是故当遵高祖之旧制,修光武之遗德,除其恶,剿其凶,方得天地人之大德!汉家豪杰,其能坐视,既明忠义,当以践行!击杀蠹吏,免其害民,不去庆父,鲁难未已!若击其恶,即为功勋,可爵其上,亦褒其勇!咸布天下,之使具闻……” 很直白,就是说长安有个大贼人,杀了不仅是顺应天道,还有爵位,就有财富了…… 斐潜哈哈笑了笑,丢在了桌案之上,说道:“写的不怎么样……韵都没有对齐,还没有陈孔璋写的好……也是,这也应该不是写给经文大家看的……嗯,哪里来的?” 庞统将许定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许定说有人在谋划行刺斐潜,从这个锦帛上面看来,倒也是确有其事。 “这么说来……”斐潜思索着,点了点头说道,“应该就是山东之人搞得鬼了……又来这一套,真么什么创意……算了,见上一面再说吧……” 旋即斐潜和庞统一同又出了厅堂,到了院前去迎许定。不管许定是抱着一个怎样的目的来的,至少这个事情算是给斐潜的一个善意,那么对于善意,自然是需要表示出相对应的善意的回应,这不管是在汉代还是在什么其他的时间,都是基本的道理。 孔老夫子也说过,不可以德报怨,要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才是正理。 三人在外见过了面,相互行了礼,然后斐潜邀请着许定到了厅堂之内就坐,又聊了两句之后便转到了正题之上。 “此,从何而来?”斐潜问道。 许定拱手回禀道:“乃乡野传之,某抄于帛也。” “并无檄文?”斐潜皱了皱眉,“某待壮士以诚,还望壮士如实说来……” 只是口口相传? 斐潜一万个不相信,虽然说这一片文章写得的确不怎么样,但是也不是说在汉代这种文盲率相当高的时代就可以完全依靠口头传达,就可以表述清晰的,所以许定所说的什么乡野口传,然后他才抄写下来的,必然有问题。 许定迟疑了一下,然后拜倒在地,回答道:“这个……非某有瞒骠骑,乃此事,确实蹊跷……唉,此乃夜中,有人以箭矢,射入庄内……某亦周寻不得,故不敢妄言尔……” “为何射入壮士庄园?”庞统在一旁追问道。 许定拱手说道:“在下兄弟二人,于谯薄有侠名……”许定又停顿了片刻,又补充说道,“某亦听闻,阳安李文达,泰山臧宣高,也是有此等文章……” 哦,明白了。 斐潜和庞统交换了一个眼神。 许定是游侠,李通也是游侠,臧霸也是某种程度上的游侠游侠集合体。 根据这一封锦帛看来,看来就是根据这些游侠的特性而制定的了。 在东汉,庄园割据成为了一种常态,而在各地这些大小庄园之中,由游侠,或者说其中有游侠勾连而成的庄园体系,又是汉代庄园割据之中的一种特殊形态。 侠,在金文和甲骨文当中是没有这个字的,这个是后来派生出来的字体,本意是“夹”,形态么,就是一个大人胳膊之下有两个小人,而汉字很多时候是可以望文生义的,所以也就可以猜测一二古人对于侠是如何看待的了。 从春秋时代开始,墨家兴起和衰败,但是侠义的概念却流传了下来,到了汉代的时候,这种文化甚至很被推崇,司马迁的史记之中,就有专门的一个篇章用来讲述游侠。 不过从《后汉》开始,正史不再有《游侠传》,这些游侠便只能出现在野史之中,但是一直没有淡出华夏的实现,一直持续到了唐代。至于宋朝之后,这种侠,渐渐的就被绿林,江湖所替代,其中的蕴含的主要概念也有了一些变化,甚至被主流的社会阶层排斥。 其中游侠频出,且具备浓厚的游侠文化的,便是南阳。特别是在王莽时期,虽然遭受到了沉重打击,但是游侠依旧在光武帝逐鹿中原的时候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可以说,当时在光武之下,最初就是游侠组成的小集团。 光武帝的兄长,就被记载是好养士,结轻客,又称刘秀原本还是白衣的时候,藏亡匿死,吏不敢至门,这些都是典型的游侠特征,使得最开始刘秀等人起事的时候,就是利用之前培养出来的侠名,来号召天下,聚集起庞大的人力物力。 甚至游侠在王莽时期,也给予了王莽政权的最后一击,当时“二日己酉,城中少年朱弟、张鱼等数千人起兵攻莽,烧作室门,斧敬法闼”,而这些城中少年,其实就是一些游侠。 而作为靠着游侠发家的光武帝,自然也就知道游侠在其中的厉害,因此光武上台之后,对于游侠也开始压制,不仅限制游侠的土壤,甚至还对于普通的宾客之风,也加大打击力度。宾住同罪,同罚,也导致了一些当时的豪强大户,甚至皇亲国戚之类的人物,没有办法以宾客都是临时工来作为借口…… 不过纵然如此,游侠之风依旧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停歇下来的,尤其是在当下社会纷乱的时候,游侠气息便再一次的抬头。不仅仅是许定李通臧霸等人,就比如说刘备三人组,其实也就是游侠集团,其中张三爷,更是其中的代表。 所以许定到了长安这里,特意向斐潜表示,有类似于许定李通臧霸等人收到了关于斐潜的这一封檄文不像檄文,行文不像行文的东西,就表示着或许是有人想要利用游侠来做一些针对于斐潜的事情了…… 人类,基本上都是相信于自己,都是有一个圈子的,根据自身知识的多少目光的高低,也决定了这个圈子的范围。至于在这个圈子之外发生的事情,有时候就难以被这些人所接受。想要跟这些已经形成了固有认知的人进行沟通和解释,无疑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 所谓愚人勿辩,便是其理。 就好像是跟杠精争论,永远都不会有正确的结果。这些杠精会熟练的将对手扯入他们固定的战斗模式,然后用垃圾淹没对手,而一旦看着对手脱离战斗,他们就会浑身难受,四处跳着叫着,寻找下一个斗争的对手。 所以需要大张旗鼓的辩解说,这文章写的都不对,这些都是谣言都不可信么? 显然不能。 而这些游侠,其中有没有一些人会像是后世的杠精一样,依照固有的认知,觉得搞死了斐潜便是可以算是为民除害,然后就可以天下闻名,便赶着趟来长安,千方百计来干掉斐潜,确实是有这种可能,也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 因为复仇和刺杀,在游侠的理念当中,是正确的道路,甚至可以封侯! 虽然说现在斐潜被刘协新封为了大汉骠骑,但是大汉大将军和大汉司空都被人说是国贼,多一个骠骑国贼又有什么可以怪的地方? 复仇尽义,杀人犯法,这原本应该是一个两难境地。但东汉多赦,法令执行又全靠人治,使这个两难得到部分解决。尤其是在复仇之后,名声大振而又不致死,然后可以保有这种名声,也有多人因此成为豪侠,名震一方,也是吸引着无数年轻且冲动的游侠们的羡慕目光。 “主公,昔日有天凤元年,有吕母,密聚客,攻城杀县宰,逃亡入海中。”庞统在一旁,皱着眉头说道,“又有永初五年,阳太守赵博遣客杜习刺杀琦,后封习讨奸侯……长安城中,亦有此等会任之家,专主刺杀,虽多严令,尤不能绝……主公,此事,需慎之……” 说起来非常有意思,汉代恐怕是唯一一个将刺杀纳入国策的朝代,而且还堂而皇之的封赏刺客,像是刺杀楼兰王,汉人干过,刺杀匈奴王,鲜卑什么的都有,当然,也有刺杀自己人的,都是属于正常操作。 当然最为重要的,便是由地方豪强形成的游侠体系,就像是许定这个样子的,或许是当年袁术也自诩为游侠首领义气为先,或许是因为许定在谯确实是有几分力量,因此在曹操和袁术的战斗过程当中,竟然没有被当成炮灰,得以幸存。 不过也很显然,许定这一次来长安,除了表面上给斐潜报信之外,还有他自己的打算…… 斐潜听了庞统的话,点了点头说道:“此事也需议一个章程,方可处置。时值春耕之季,且不可因此而乱农桑……” 汉代也是有“哔”道的。前一段时间,因为在长安的这些人,要么被抓去当兵当民夫,要么周边破败也没有什么油水了就远走他乡,但是随着长安的经济发展,这样的人必然会死灰复燃。 只不过之前因为还有许多事情要忙碌,所以一时间也没有顾得上,不过加上了许定带来的这一份的锦帛,事态的眼中层度自然有所不同,需要进行重点关注了。 虽然说在当下,大部分老百姓还是有在骠骑治理之下受到了不少恩泽的,但是也不保证有哪些人脑袋抽筋,就像是后世当中也有许多指着外国月亮说圆的家伙。 眼下还是以春耕为重,等春耕忙完了,自然慢慢来收拾整顿也不迟。 “主公所虑甚是。”庞统点头道,然后眯缝着眼,不知道在合计着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琢磨好了挖什么坑,庞统的脸上带了些笑意。 斐潜没理会庞统,转过头来,问许定道:“壮士千里而来,报信于某,不知可有何愿?” 许定拱手说道:“此番前来,愿为骠骑将军持旗!某亦有族人数名,皆精习搏杀之术,可为门下曹吏,擒拿贼人,以靖地方……” “哦,甚好,甚好!”斐潜抚掌而赞,“如有子平相助,吾比无忧矣!闻谯人许褚许仲康,有挽牛之力,有雄伟之姿,有万夫不敌之勇……且不知此番有否与子平同来?” 斐潜盯着许定,眼睛闪闪发光,下意识的捏了捏胡子,防止口水留下来。 谯人么,在三国之中,自然最出名的就是曹吉利之外,接下来就是许褚了! “骠骑过奖,愧不敢当……”许定拱了拱手说道,“舍弟此次留于家中,尚未同行……” 啊? 什么,没有来? 斐潜瞪圆了眼……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06章 梦想和现实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许多人或许会认为自己是一个愚者,大智若愚得那种愚者,而事实上是,这些所谓的愚者之中,绝大多数的人是真正的愚…… 不过对于杨修来说,他倒是真的想要成为大智若愚的愚者,可惜就是没办法。 陪着伏典和荀攸来到了长安之后,远远的拜见了斐潜一次,然后就是作为观礼者参加了骠骑的晋升仪式,其余的就基本上是待在了临时的住所之中,既没有被骠骑召见,也没有其他人拜访,和之前杨氏在长安的时候,完全就是两码事。 杨修虽然能够理解,这种跟高踩低是人之常情,但是问题是杨氏真的就已经是没落到了如此的程度? 是继续等待,还是说主动出击? 在家憋了几天之后,杨修实在是憋不住了,静心装扮了一番之后,又特意吃了一个半饱,主要还是吃一点比较硬的麦饼,一方面可以防止在谈话当中因为腹中饥饿而发出什么不雅的声音,另外一方面也不能吃得太多,以免在等待得过程当中昏昏欲睡,露出什么让人耻笑的行为来…… 可问题是,当杨修到了骠骑府邸,递上了名刺求见之后,却没有立刻受到接见,而是继续要在一旁的门房之中等候,而最先进去的,竟然是个色目人! 色目人! 该死的,难道我堂堂弘农杨氏,还不能排在一个色目人前面去了么! 杨修只觉得头脑当中一阵阵的发晕,血气升腾,似乎脸皮之上也有些了发烫,但是还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杨修知道同样在门房之下等待向骠骑将军奏事的其他长安官吏,未必看不出来他现在的窘态,但是问题是杨修也知道越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越是不能表露什么,只能是如同一个木头人一样,勉力维持着有些僵硬的笑容,保持着原本的姿态…… 斐潜倒是没有多少心思去管一个杨修究竟会不会因为等待一个色目人就有什么样的小心思,按照斐潜的认知当中,只要是按照规矩排队,才算是最为公正的对待。后世之中在银行里面的什么照顾生猛大户,给这些家伙插队,做出歧视普通用户的行为,简直就是给整个银行企业的脸上抹黑,可依旧很多银行的人员也跟着蠢萌蠢萌的,还公然宣称这些人是大户,是有特权的,真心不怕那个好事者录个音摄个像,然后一纸诉状告这个银行人员违宪! 告银行当然不可行,银行也拖得起,但是告单独的一个银行柜台人员么,呵呵,银行会为了保护这个柜员和舆论过不去? 真正的大户是不会和普通用户在明面上抢夺资源的,因为这些真正大户在摄取资源的时候,永远不会让普通用户看到。 就像是斐潜现在推动的商贸,几乎就是垄断性的经营,所有的产出绝大多数来自于黄氏的工房,而这些工房又因为黄氏的关系,处于一个相对于外界比较封闭,不好渗透的环境之中,因此很多事项是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的…… 就像是描金扇,风靡了士族子弟圈子,几乎人手都要一把的扇子,最高等的描金扇是用真金白银镶嵌在纸张当中的,这样的工艺似乎让人瞠目结舌,甚至完全不能理解怎样才能将金丝和银丝像是绣花一样搞到纸张之中去,但是实际上这些金丝银丝根本不是后期才镶嵌进纸张的,而是在造纸的中期直接加入掐好的金银丝线,然后再覆盖上纸浆而成。 因为不明白工艺上面的区别,所以很多商品就具备了很高的溢价,就像是玻璃球在美洲土著手中能卖出钻石价格一样,商贸的利润超出想象。 斐潜接见色目人马库斯,一方面是再次了解一下白雀当时的情形,另外一个方面也是想要通过马库斯,能不能和西方的古罗马建立一些联系,毕竟若是真的能搭建出一条完整的丝绸之路么,古罗马那一群天天喝铅水的二愣子,拿些瓷器丝绸换些黄金白银不算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现在虽然有白石羌人打通了西域的部分商路,但是问题是这些白石羌人也仅仅最远到了大月氏的边境便不再向前了,而更远一些的古罗马,被称之为大秦之地的,甚少有人涉足其中…… 古罗马是欧洲史上非常重要的一个王朝,在欧洲史上,古罗马的存在让欧洲找到了一个可以统一的契机,可是当古罗马灭亡之后,直到后世,欧洲仍然没有进入大一统,这一点就不如华夏古代的封建王朝了。 不过古罗马的整个王朝的时间,确实是非常的漫长。在秦始皇称帝的时候,欧洲大陆已经处于古罗马时期了,这时候的罗马帝国刚刚开始不久。历史上的罗马帝国从公元前27年就已经存在了,如果还将什么罗马王政时代也算上的话,那简直就是漫长到了极点…… 前753年至1453年,历史上这么长的王朝确实是非常少见,但是也同时说明了一件事情,这么长时间的王朝,竟然不能完成一次陆地上极致距离的大一统,这个或许也从侧面反应出了一些靴子岛上的问题。 当然,这样的问题在二战的时候更加的明显。 通过马库斯的叙述,斐潜大概也了解到了关于古罗马的部分信息,当然只是一个大概的情况…… 现在这个阶段,古罗马,也就是大秦,其实和汉朝一样,陷入了衰败期,内乱频繁,政权混乱的风雨飘摇之中。 在东汉,是宦官干政搅乱了政治秩序,而在古罗马,公元192年,康茂德皇帝被杀,旋即新上任的皇帝,佩蒂纳克斯,也在短暂的三个月的皇帝生涯之后被杀身亡,竟然和东汉这一段时间的历史惊人的相似…… 至于之后的事情,马库斯也不清楚了,因为他在那个时候离开了罗马,开始向东而行。 斐潜听着,不时点点头,等马库斯大体上讲得差不多了,又沉吟了片刻,才对着马库斯说道:“我知道你也想成为伟大的人物,现在就有这样的一个机会……” “亲爱的将军,不,窝细说崇高无比的,崇明睿智的将军!窝愿意!窝听将军的丰富!”马库斯将“崇高无比崇(聪)明睿智”这八个字倒是说得像模像样,咬音清晰且流畅,想必是这一段时间反复练习过,听了斐潜得话,当即就表现的非常的热切,双手握在了一处,眼巴巴的看着斐潜。 斐潜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延熹年中,有使自大秦来,谒见孝桓皇帝……嗯,就是说,三十年前么,有一群自称是你们皇帝派来的使者,到了雒阳,见到了我们的皇帝,然后带去了大量我们皇帝赏赐的财富……” “森么?”马库斯愣了一下,旋即叫了起来,说道,“这些人不细……呃,这个……” 斐潜呵呵笑笑,就当作没有听见。 或许汉代的人也有一些人知道这个事实,可是这有必要去纠正么? 延喜九年的这一群所谓的大秦使者,有着相当多的破绽。严格讲起来,应该只是一群商人,走去古印度的一群商人,然后假扮了所谓的使者而已。 或许,也不是这一群大秦人有意假扮的,而是作为汉皇帝的刘志,需要这么一群人…… 毕竟在延喜九年,有好多的事情。清议之风大盛,当时太学之中学生三万余人,沿袭士人官僚之间褒贬人物的习惯,大兴左右舆论的清议之风,以郭泰、贾彪为首,与太尉陈蕃、司隶校尉李膺、议郎王畅互相褒重,太学生推崇李膺等人说:“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 然后呢,朝中官卿皆畏遭士人贬议,皆至太学以图褒重之议。 换句话说,就是部级国级的朝廷大员,都要到太学当中去招揽一下声名,否则的话,就会被人非议…… 这种现象的产生,源于宦官的专政,而宦官的专政,反过来是因为皇帝刘志对于原有把持朝堂的这些士族的不信任之下的制衡之举,双方的矛盾越发的激烈,党锢之祸便爆发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所谓的大秦来使刚刚好就抵达了雒阳,成为延喜九年之中的一道风景线。 从时间上来看,古罗马康茂德皇帝才刚刚登上皇帝位置不久,然后不是先想着如何摆平其古罗马国内的各种矛盾和政治利益集团冲突,而是先派使者千里跋涉去所谓的八竿子打不着的大汉来进行友好外交,当朝敬贺? 古罗马皇帝康茂德,真的这么闲? 当然,也有可能真的这么闲,而且还目标远大,目光跨越了阿尔卑斯山,但是这种可能性毕竟还是很小。 斐潜微微笑着,等了片刻,果然马库斯点下了头,拍着胸脯说道:“窝愿意的!将军!窝愿意!”马库斯到东方来,不就是为了追求财富贺权势么,既然斐潜给马库斯指出了这样一条信息,那么也就意味着斐潜愿意为马库斯来打掩护,让他成为“真正”的大秦使者,从而一举拿回他所失去的权势,重新回归上层阶层,成为大秦的新贵。 斐潜点点头,说道:“很好,等下士元会带着你一段时间,你先在长安等几天,也结识一些人,然后再听后续的安排……” 马库斯深深的匍匐下去,往前抢上几步,似乎是要按照胡人的礼节来亲吻斐潜的靴子,但是被黄旭所阻止了。 自从上一次斐潜遇刺之后,黄旭差一点因此需要自刎谢罪,若不是斐潜劝勉了,黄旭这条小命就算是交代了。就算是如此,当黄成知道之后还是狠狠的揍了一次黄旭,打的黄旭鼻青脸肿皮开肉绽的,黄旭还不敢也不能还手…… 再加上许定的报信,所以现在,黄旭天天几乎都是十二分的小心,但凡是想要靠近斐潜的,都瞪圆了眼,稍微超过了安全距离的,黄旭立刻就会站上前来,神情严肃的瞪着来人,进行阻止。 斐潜笑笑,他也没有想要让马库斯亲吻靴子的,所以见了,也就说道:“不用如此,将来我们一定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的……士元!”斐潜朝着庞统示意,让庞统带着马库斯先行下去,不管怎么说,该教的东西和该准备的物品至少也要准备一下,多少要收罗一些真正大秦的,实在不行也要西域的那种器物,怎么能随便找个什么香料玳瑁贝壳什么的,就冒充大秦送来的礼物吧? 按照朝廷原本的规矩,三公职位就算是有一些特殊原因,没有在首都授予,也是要派遣代表前往大汉陛下丹阶之前去叩拜答谢的,想来想去,斐潜就忽然想起了这个马库斯。 还有谁比马库斯还更恰当的? 想必刘协只要不是太笨,也是能够心领神会。 庞统点了点头,旋即带着马库斯下去了。 汉代人不会笨,但是也不会神化到哪里去,就像是庞统,虽然处理政务绝对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若说可以和三国演义当中那种多智近妖一般的诸葛亮相抗衡,其实还是有些夸张的。大概来说,包括庞统在内的很多汉代士族,他们能够比一般人聪明的原因,是因为这些人可以接触一般人所不了解的知识,也可以获取一般人所不能得到的先辈留下的各种经验,因此这些人视野更广阔,思维更活跃。 就像是后世当各种炒房团,各种PtoP,各种诈骗手段被曝光之后,有一部分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种操作? 三国演义当中的人物,更像是罗老先生的梦想,但是斐潜现在所遇到的这些,更像是更为现实的汉代。 当然,这些家伙依旧是比较聪明且愿意跟着斐潜一同探寻新道路的人,这一点,尤为重要…… 正在斐潜思索着的时候,一旁负责谒者的阚泽轻声提醒道:“主公,杨修杨德祖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 “杨德祖?”斐潜微微皱了皱眉,笑了笑,说道,“不用,按照次序来……不过么,可以给他送点茶水去……”杨修来了刚好! 在门房等待着的杨修忽然打了一个冷战……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07章 现实和未来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晏平五年,三月初。 在斐潜荣登骠骑之位的时候,在长安百姓享受着平安、祥和的时候,在遥远的兖州战场之上,狂风卷起无数的浮尘与黄沙,漫天飞舞着的尘土把太阳的光芒都掩盖起来,天似乎是黄的,而地似乎是红的。 曹操一手握着腰间长剑,一手拿着一块面巾捂脸遮挡风沙,包着他的长髯,也包着口鼻,眯缝着眼,仔细的观察着远方之处,在风沙之中若隐若现的袁军大营。 曹操身穿这一身简陋的战袍,甚至遮蔽风沙的大氅在风中飞舞的时候,还露出了藏在大氅内侧的补丁…… 若是让不认识曹操的人来看,一定以为曹操就是一个普通的军中小头目而已。 谁也没有想到曹操会这么大胆的抵近袁军大营侦擦,或许下一刻袁军辕门大开,冲出一队骠骑,整场战役的结果也将瞬间变幻…… 小山坡之下,原本是一片良田,可是随着人口的衰败,加上战乱的毁坏,良田已经是完全的干涸开裂,稀稀落落的长着一些杂草,似乎还有腐朽的毫无价值的木头,骨头东一堆,西一撮。 而在曹操的脚边,便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来的骷髅头。 骷髅头很诡异的单独出现在这里,不知道是被人遗弃的,还是被走兽叼过来的,被啃食干净的骷髅头张大着嘴,带着头上的破洞,瞪着两个黑黑的眼眶,似乎是在朝着曹操控诉,又像是咧着没有几颗大牙的嘴在嘲笑着…… “袁军竟然没有动静……”曹操连看一眼骷髅头的心思都没有,只是直至的瞪着远处的袁军大营,似乎在询问,也似乎是在自问自答,“或许是因为这个天气?或许是因为粮草还未到齐?又或是想要用诱敌之计……”自家营寨当中的粮草,也是如同这一片耕地一般,几近干涸了啊! 曹操这几天焦急万分,可是又不敢表现在外。 曹操周边的护卫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可以回答。 从曹操一路走来,没有人可以给曹操任何答案。 没有任何答案! 所有的,都需要曹操头铁铁的去撞,去碰,然后鲜血淋漓的杀出一条路来! 曹操原本只是想要改变自己的阶级标志,不再成天的被人称之为什么阉宦之后!所以曹操很努力,很认真,可是最后曹操发现,越是努力越是认真,最终似乎越是一个笑话…… 就像是兖州豫州的一部分士族子弟,也似乎在等着看曹操笑话一样。 那一年,没有人相信曹操能够进攻董卓,也没有人愿意去,结果曹操义无反顾的去了,结果兵败,差一点将自家老命搭上…… 那一年,扬州再次募兵,没有人相信曹操能够东山再起,能够有第二次的机会,所以一夜之间连军校带兵卒全数炸营,跑了个精光,许多人认为曹操定然承受不住这种打击,但是曹操穿着一身染血的中衣,披头散发的,却哈哈大笑着,安慰着惊慌的曹氏夏侯氏…… 那一年,东征青州,百万黄巾曾经一度席卷兖州,多地都是不相信曹操能胜,也不敢出击,缩在城池之内躲避黄巾锋芒,只有曹操领着中军,直击黄巾本阵,在黄巾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击溃了黄巾的中军,旋即大胜…… 那一年,南攻袁术,没有人相信袁术会这么不堪一击,会那么快的结束了争斗,许多人劝告曹操,要一步步来,要稳妥,要缓进,要消化,可是曹操依旧穷追猛打,最终将袁术最后一丝翻盘的机会也一刀斩断…… 而这一次,这一年,曹操又对上了袁绍。 可是,依旧很多人不相信曹操能赢…… 曹操眼眸之中,有着深深的倦色,他为了证明自己,为了让别人相信自己,努力了万分,做出了太多太多,然而,依旧得不到曹操他想要的那些信任。 皇帝不相信他。 兖州士族不相信他。 就连在陈留的老家之中,也是有人不相信他…… 在漫天黄沙飞舞之下,曹操身躯当中的每一个细胞其实都在叫喊着辛苦,嚷嚷着疲惫,可是曹操依旧挺立得像是山坡上面的一块顽石,任凭狂风吹拂,依旧不动。 嗯,主要还是曹操个头小,受风力的面积小…… 曹操沉默着,观察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便忽然一转身,往回便走。 袁绍袁本初绝对不可能就这样干等着,必定在谋划着一些什么事情! 本初兄! 你瞒不过某! 可是这具体举动,又来自于何处,又将袭击何方? 曹操最后看了一眼袁军大营,闭上眼,依旧昂着头,下了小山坡而去…… ……………………………… 在风沙的对面,袁绍穿着一身美轮美奂的锦袍,站在大营的刁斗之上,看着远方。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袁绍忽然觉得有些心绪难平,在中军大帐当中转悠了两圈之后,便上了军营当中的刁斗之上,极目远眺。 风沙漫天。 像今天这样的天气,其实是十分的怪异的。 正常来说,阳春三月啊,怎么会有这样的狂风? 可问题是,这就是面前的现实。 黄沙遮蔽了视野,虽然极目远眺,但是依旧看不清楚远处的景象,只有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 袁绍皱着眉头,左右看着,心脏咚咚咚的跳得厉害,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当年他在雒阳挂节出东门一般…… 不对,不完全像。 到底是哪里不像,袁绍又说不上来,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蔓延在心间,像是风沙一样盘旋着,呼啸着,可是就是看不清。 如从的情形,仿佛是直面未来。 挂节东门,昂扬而出,那个时候他虽然势单力薄,但是袁绍心中有底,他并不迷茫,也不害怕,因为他知道,东去迎接他的不是衰败,而是兴起! 在渤海遭受排挤,被各种卡脖子,甚至最危险的时候门外就站着韩馥的兵卒,但是他依旧不害怕,因为他知道,其实韩馥就是一个即将被掏空的样子货色,一推就倒。 在界桥之战,中军远离,几乎所有的兵力都被派出去追杀公孙瓒的兵卒,忽然一队公孙人马逼近了袁绍所在的地方,所有人惊慌失措,唯独他依旧不害怕,因为他知道,公孙瓒已经败落,余者已经不足虑了。 袁绍以为,他是可以这样一路毫无畏惧的走下去,拨开未来重重的迷雾,直至登上最高的巅峰,所以他在进攻并州的时候,依旧无所畏惧,依旧不害怕…… 可问题是,袁绍终究是害怕了。 当颜良莫名妙的死得尸骨难寻,转眼之间活生生的一名在战场上可以纵横来去,出入刀兵如同平地一般的猛将,就这样一眨眼的功夫,就化为灰灰…… 当袁绍看见了当时的场面的时候,长袍之下的双腿颤抖了起来,他想到如果是他先于颜良一步的话,那么死得尸骨无存得,就将是他自己! 这个世界上,这个大汉朝,竟然有袁绍他不知道的东西,有他没有见过的事物! 未来的道路之上,似乎转眼之间不再是仅仅有荆棘,还有藏在浓雾和风沙之下的刀枪,甚至还有完全不能理解的,威力巨大的东西…… 袁绍第一次,体会到了对于未来的恐惧,感觉到了心中升腾而起的害怕,明白了那种走对一步生,走错一步死的局面。 这个天下,似乎就像现在的风沙一般,在逐渐的偏离袁绍的认知,也遮蔽了袁绍原本对于未来的预计…… “……” 袁绍低声嘀咕了几个字,然后在风沙之中消散了,就连身边的护卫,也没有听清楚。 “主……主公……” 田丰气喘吁吁的爬上了刁斗,本来打算朝着袁绍行礼,却不料腿脚一软,朝旁边一歪,要不是袁绍的护卫手脚快,连忙拉了一把,说不定都有可能一头栽下去。 “元皓,此处风大,若有要事,在刁斗之下侯着就是,何必攀爬而上?” 袁绍皱了皱眉,对于这个老顽固,袁绍也是有时候颇有些无奈。要是真的掉下去了,说是失足掉落的,有人信么?搞不好当天就有谣言腾空而起,说是袁绍亲手将田丰给推下来的了…… “启禀主公……某……某有一策……”田丰喘了喘气,“此处,呼……此处静僻,方不虞旁人之耳也……” 袁绍依旧皱着眉。 这话说的,旁边的护卫的耳朵,就不算是耳朵么?不过么,田丰的意思袁绍也明白,他所说的旁人,就是郭图之流罢了。 “元皓不妨直言。” “主公,可令张儁乂再出河内,直入河洛,侵扰曹军后阵!不必攻伐城池,仅需搅乱曹军粮道即可!”田丰说道这里,精气神也回来了,花白的胡子在风沙之中抖动着,“此事当绝密!曹贼定不料吾等再出河内,必然空虚!只需曹军粮道一乱,曹军大营必溃!” 在正常的古代冷兵器战斗当中,除非像是斐潜一样,能一面压制营寨上的弓箭手射击,一面在短时间内破坏营寨寨墙或是大门,攻打一个戒备森严防御完备并且兵力充足营寨,的确是一个让人头疼的事情。 就像是曹操不愿意贸然出兵攻打袁军大营一样,袁绍也不愿意在完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去攻打曹操的大营。 尤其是曹操的这个大营,就连田丰和郭图两个人都难得的统一了意见,表示曹操修建的大营很是符合兵法要务,并没有留下任何的破绽之后,对于强攻曹军大营,都认同便是属于下下之策了。 “再出河内?”袁绍思索着。 “正是!吾等缺乏粮草,曹贼必定也是缺乏!故而粮道之重,尤重于山岳!”田丰补充说道,“快马传令至河内,只需两日,至多三日,张儁乂整兵而出,再一日,河内进河洛,三日,传讯至曹贼之处,两日,曹军闻后路被袭击,定然大乱,届时掩进,便可一举而胜之!如此一旬之内,便可破曹!” 当然,田丰描述的是最为理想的状态,这一点,袁绍也是知道,不过么,似乎这样也比干耗着要好一些。 “如此自然甚好……”袁绍点了点头,“不过……河内折损战马甚众,恐不堪其用啊……” “主公勿虑!”田丰拱手说道,“若主公首肯,某便传讯于冀,纵然倾家荡产,亦凑战马八百,可供主公驱使!” “善!”袁绍上前,亲自扶了扶田丰的臂膀,说道,“元皓果然忠义!某即可下令,令张儁乂兵出河内,搅乱曹后!” 田丰颤颤巍巍又爬下了刁斗,袁绍看着,良久,却微微一叹。 这次又是倾家荡产…… 田丰田元皓啊,这都倾家荡产了几回了?每次荡一荡,就又多出几千兵卒,几百战马,这叫什么倾家荡产? “回帐……” 不知道什么时候,袁绍心中那种不安且无以名状的情绪消散了,袁绍顿时感觉脸上脖子里都是灌满了尘土,顿时觉得很是不适,便不在刁斗之上待着了,准备回帐梳洗更衣。 袁绍刚下了刁斗,转了个弯,迎面就碰见了许攸。 许攸笑嘻嘻的,身后跟着一名随从,见到了袁绍连忙躬身行礼,笑得眉眼都凑到了一处,“主公!某新得一妙物,特来敬献于主公!” 袁绍哈哈笑着,一边向前缓缓而行,一边说道:“有何妙物?竟得子远之赞?” 许攸朝着后面招了招手,让随从将漆盒端了过来,然后亲自打开,取出一个精美得像是丝绸做得头套一般的物品,向袁绍展示着说道,“此物明为‘定风沙’,取蚕丝精编,再用金丝银线勾勒固形,可隔绝风沙,又免其气闷,更可于风沙之中视物,可谓当下之妙物也!” 汉代大部分人遮蔽风沙就是用一条巾遮挡一下口鼻,至于像这样做成整个的头套,然后特意在眼睛之处用薄纱留出视野空间,既不会遮蔽多少视线,也可以挡住风沙的物品,确实是没有。 袁绍接到了手中,看了看上面的金银丝线勾勒的花纹,点了点头,然后在许攸的帮助下,取了头冠之后再将头套戴上,顿时觉得隔绝了风沙扑面,整个世界都仿佛清爽了不少,“哈哈,此物甚妙!甚妙!子远有心了,有心了!” “某亦备了一份给公子……”许攸笑的见牙不见眼。 “善!甚善!”袁绍拍了拍许攸的肩膀,说道,“亦到了脯时,子远不若于孤同食之,如何?” 许攸连忙说道:“攸幸甚!幸甚!今日攸便有口福了!” 袁绍大笑,说道:“就是些寻常之食尔……岂可比子远此物之妙?”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中军大帐而去。 田丰刚刚吩咐了事项,刚准备去后营查看一下粮草余数,却见到远处袁绍和许攸有说有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拄着拐杖,皱眉起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08章 未来和富贵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将目光拔高,拉扯到云端之后,人类也不过是就是小圆球上的蚂蚁,在争夺着地盘相互残杀着,而太阳月亮等等则是作为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地球虽然本身是战场,但是地球皮太厚了,就像是野猪身上的作为盔甲的泥层,上面是长了苔藓还是爬了蚂蚁,根本察觉不到,依旧在呼呼大睡,只是偶尔动一下。 距离大笮一百一十里,刘备带着兵马总算是赶到了。 这一路的山路,确实不好走,相当的不好走。 刘备曾经以为,他从荆襄那一带走到了巴东,就已经是山路的极致了,却没有想到从川中到大笮,却比之前的那一条还要更难,更苦! 之前荆襄到巴东,虽然艰难,然而毕竟一条路是有先辈走过开凿过的,再不济也有方向,知道要往哪里走,而至大笮这一条路,则是大多都是基本上没有什么行人的山路,自然就没有现成的路线,一步一步都是需要砍断藤曼,扫除杂草,一点一点的查探出来…… 就算是找了向导,依旧是走了两次的岔道,一次走到了悬崖边上,不得不重新退回来,另外一次则是山涧之上春季冰雪融化,水流湍急不可渡,不得不绕道而行。 除了道路上的艰难之外,还有补给的困难。所幸是斐潜给刘备配备了不少独轮小车,这种适宜在山道之间转运粮草的交通工具,确实是帮助极大。 再来就是各种虫蛇…… 有一次,刘备在林边宿营,就亲眼见到有两名丹阳兵,天明之后依旧靠在树干之上,闭眼不醒,等到有人去叫的时候才发现,这两名丹阳兵早就已经死去,身上衣甲掀开,只见其胸腹手腿之上爬满了吸得鼓胀,巴掌长短,两三指宽的虫子! 一夜之间竟然被虫吸干血而亡! 刘备当时吓得所有的毛孔都炸开了一般,魂不附体。 于是乎,刘备从此再也不敢贪路,到了时间就立刻乖乖的寻找干净的露营地,清扫地面,散药并且点燃篝火来驱逐虫豸…… 但也是因为如此,导致了刘备的脚程也快不起来,时至今日才算是接近了大笮。 若是后世那种看腻了水泥,厌烦了高楼大厦的人到了大笮这里,多半是会觉得心旷神怡,空气清新,看着山清水秀那么的妩媚,满眼的各种绿色多么的宜人…… 然而在刘备眼中,这里山上山下全是乱石,山下的溪水咕咕哗哗的甚是烦人,林间春天来了虫子也多得让人恐惧,这种景色要多厌烦就有多厌烦了。 不过这种地区,倒是真的算是上世外桃源。 就连走兽,也都傻萌傻萌的,见到了人都傻傻站着看,直至见到人拿起了刀枪箭矢的时候才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对劲,待转头要跑的时候已经晚了…… 山林之间,完全避免虫子的石头裸露的地面并不多,但是仔细找,还是有的,在经历了恐怖的吸血虫子事件之后,刘备就非常注意,宁可缩短行程,也不冒各种风险了,毕竟现在他的手下也就剩下这些丹阳兵,如果再让这些丹阳兵一再的损失下去,那么别说什么其他了,就光是日子恐怕都不好混…… 这一次兵出两路,刘备是比建中的李恢要更快一些出发,但是现在走到了大笮临近,刘备也不清楚李恢等人是否赶到了自己的前面,甚至也不太清楚周边的笮人究竟如何,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刘备叫来了张飞,看着周边的群山,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三弟,我们这两天先不动,在这里扎一个营寨……你觉得怎样?” 刘备是担心再往大笮走,就可能会进入到笮人的攻击范围之内了,而且在这个方向上究竟会遇到什么东西,有没有什么埋伏,刘备都不知道,所以也就无法判断是否危险,所以再这里扎一个营寨,然后作为据点,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确保自身安全的举动。 不过现在刘备担心的是,李恢等人比自己更熟悉川蜀地形,又有什么賨人的帮助,自己原本就走得不快,又在这里扎营,虽然稳健是稳健了,不过要是被李恢等人抢到了前面,先期取了大笮得首功,那么还能剩下什么来? 因此刘备很是矛盾,也想听一听张飞的建议。 “这里?”张飞转头四下看了看,“这里倒是不错,背有山靠,旁有水源,是个立寨的好地方,不过这里时不时距离有些远了些?” 刘备也点了点头说道:“是稍微远了一些,不过这样也应该不会受到笮人的侵扰……而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一边……” 征西将军说过,谁先到了大笮,便算是谁主持大笮开发的事务,而依靠着这样的一个铁矿,无疑将会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富和兵甲,这对于刘备来说就是最大的诱惑。 嗯,没错,刘备出兵之后,尚且还不知道征西升任了骠骑的消息…… “大哥,要不然这样……”张飞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说道,“你带着人在这里立寨,我带着一些人先往前面取查勘一番,这样都不耽误……大哥觉得怎样?” “三弟你往前查勘?”刘备皱起了眉头,转头看着张飞。 张飞哈哈一笑,说道:“大哥放心吧,我知道,小心些,我懂的!” “这个……”刘备看着张飞消瘦下去的脸颊,微微叹息一声,然后拍了拍张飞的肩膀说道,“三弟,小心为上!切切不可大意,若有异常,宁可退回来,也不可冒进!” “知道了,大哥!”张飞点了点头。 “等下我将物资先匀一些给你带着,虫药、毡毯、砍刀什么的,也都多带一些……”刘备忽然看见张飞脚上的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一个洞,露出了一节脚脖子,便不由分说的将自己脚上的靴子给脱了下来,“这破了怎么不换一双?来,先穿我的……” “大哥,我这不是还能穿么……”张飞拒绝着。 “给你你就穿着,别废话!”刘备佯怒道,“你那先给我,这两天我就在这里,正好有时间补一补就行了!” “欸……”张飞钢针一般的胡子抖了抖,然后低下头去,脱下了破了一个洞的靴子,然后又双手接过了刘备的靴子,看着刘备,光着一只脚站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刘备将张飞那双破了的靴子穿上,见张飞还傻站着,皱眉说道:“快穿上!差不多也到了巡营的时辰了……走吧……” 张飞愣着,然后见刘备往前走了,方醒悟过来,连忙将靴子套上,然后跟在了刘备身后…… 夕阳从山边之处散落光华,照耀在这一片区域上,也给刘备身影上笼上了一层光晕。 山石左近,有一些零散的野生桃树李树,还有些不知名的树木,也在这个季节当中绽放出了花朵,在山岚之中摇曳着风姿。 张飞跟在刘备身后,看着,忽然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在涿县的那一刻,那漫天的桃花之下…… 当年跟着刘备,是为了三人的未来,是为了更为远大的理想,而现在纵然前路漫漫,可是依旧有兄长在此,便依旧还有未来,还有我们的理想…… “怎么了?”刘备转过头来,脸上笑容依旧温和如昔日,“怎么走的这么慢?靴子不合脚么?我记得我们三个人都差不多大小的啊?” “没!挺合适的!”张飞也露出了笑容,“大哥,我这就来!” ………………………………………… 在另外的一条进大笮的线路上,从建宁出发的人马也驻留了下来,一群人在山间高处,迎风招展的旌旗之上,是一个大大的“李”字。 “吾辈之人,欲有基业,大笮之铁,便是势在必得!”李恢看见了远处而来的賨人王袁约的身影,低声对着自家的侄子说道,“欲得大笮,便须賨人为助,耽误了这些时日,也是值得……” 李恢等人其实走的也不快,原因是他们最开始的时间主要化在了寻找之前躲进山中的賨人袁约一部身上。賨人和笮人一样,都是习惯在山间行走的蛮人,对于长期在川蜀之中的李恢等人来说,想要抵御对抗笮人,自然没有比賨人更适宜的了。 而賨人之中,一部分投靠了斐潜的,自然不可能再被李恢等人使用,所以唯一可以用的,便是只有当年逃离了战场的袁约一部。 袁约当年和斐潜之间的战斗,确实是没有什么好称道的,但是反过来川蜀之人也顽强不到哪里去,所以也不用五十笑百步了。 賨人王袁约一开始得时候还不相信斐潜已经取得了川蜀,甚至也不相信斐潜会赦免他之前跟着刘璋的那些行为,一度还以为李恢等人是在诳他,准备把他引诱出来除掉……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所以賨人王袁约将信将疑,一直到了李恢亲自前来,才算是略微放下了心来,和李恢正式见面。 “賨人王,别来无恙乎?”李恢大笑着,招呼着袁约。 袁约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观察有没有什么刀兵的危险气息,然后才回应道:“小王见过李使君……” 山间之地,没有什么豪华场所,一块稍微平整一些的石头,垫上了席子,然后再在席子周围围上一两圈的帷幕,便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李恢一边引导着袁约走进帷幕之中,一边说道:“如今川蜀皆为征西之下,你我自然同属一家,不必如此客气……来来,请坐,请坐……” 席子上的桌案之上,摆放了一些干肉干果之类的东西,李恢邀请袁约食用,但是袁约摇了摇头,并没有吃这些东西而是直接说道:“李使君,我们有话就直说吧,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李恢原本捏了一枚干果,正准备吃,见袁约说得如此直接,也没有生气,便将干果捏在手中,笑了笑,说道:“賨人王,之前我们也是见过几次,不过也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坐下来谈一谈……今天么,别的暂且先不说,有一点某倒是有些好……不知道賨人王有没有想过贵族人的未来会如何?” “未来?”袁约皱起了眉头,旋即放了下来,哈哈大笑着说道,“我们都是些粗人,哪里懂的什么未来不未来的,能过一天就算是一天,每天都很开心!哈哈,哈哈哈……” “哦?果真如此?”李恢也不揭破,只是将手中的干果放到了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有一些模糊不清的说道,“不过另外的賨人王比你过得好啊……” 袁约收了笑,盯着李恢。 李恢也不急,将干果的果核“噗”的一声吐了出来,然后指着豆盘说道:“这个味道确实不错,賨人王不妨尝一尝……” 袁约看了看李恢,又看了看豆盘,最终也是捏了一个干果,扔到了嘴里,将头扭到了另外一旁,像是看周边风景一般。 李恢缓缓的说道:“我们汉人么,其实也是一样,之前的头领么……嗯,也不是不好,就是不够好,带着我们打仗,却……嗨!所以么,我们就想着换一个领头的人,换一个能让我们川蜀的汉人可以生活得更好,更富,有更多的吃的,有更多的穿的领头之人……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袁约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人啊,都会有些理想的,都要考虑一下未来……”李恢继续说道,“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为了自家的孩子也是会考虑考虑的……就像是我,现在也是要为下一辈的族人去考虑考虑,总是不能让这些儿辈孙辈的,也是穷苦一生吧?真要是这样的生活,这些儿辈孙辈还愿意么?还会跟着我们么?” “可是……”袁约盯着李恢说道,“可是你们汉人要的是我们賨人拿命去拼去杀的!从来都是你们汉人拿好处,流的却是我们賨人的血!” 李恢仰头哈哈一笑,“怎么?这天底下还有不用拿命拼杀就可以坐享其成的好事情么?又不是天下人都是父母,只会付出不求回报?你们賨人拿命拼杀,我们汉人就没有拼过命?我们川蜀之辈,之前还和征西打过呢!这些战场之上,死去的川蜀之人,都不是性命了?赢了,自然什么都有,输了,也自然是要认!賨人王,须识时务啊……” 賨人王袁约似乎觉得李恢的话语当中有些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他又分辨不清,也说不出来,皱着眉,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这一次,你们汉人又想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更好的未来啊……”李恢笑得异常得亲切,“当然,也是给賨人王带来的一个大富贵……”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09章 富贵和追求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关中,长安。 刘备等人在川西努力奋进的时候,斐潜却在长安接到了平阳递送而来的一个沉甸甸的锦盒,打开之后却没有任何的欣喜,而是显得有些不解和烦忧,撑着脑袋想了挺长的时间,直至黄旭进来禀报道,说是众将都已经到齐了,方将锦盒盖上,然后背着手往前堂而行。 斐潜年轻的时候也往往觉得有的人为什么老背着手,形态又不好看,又没有意气风发大步向前的进取之意,而且从生理学的角度来说,背着手也不能左右摆动保持身体的平衡协调性,实在是毫无价值的一个姿势。 然而,等到如今,斐潜却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起,也经常背着手走路。 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无形的各种压力,压在背上,似乎只有这样,才会轻松一些,也才会提醒自己,将背挺直。 进了大堂,斐潜已经恢复了原本步态,大步进了节堂,然后在席子上正坐而下。众人齐齐朝着斐潜见礼,斐潜还了半礼,然后再请众人就坐。 说是就坐,实际上就是跪在席子上,顶多再多一个锦缎垫子而已。 凳子什么的,斐潜其实早就叫工匠做出来了,只不过在这样正式的场合,斐潜依旧保持着汉代的会议方式,采用一桌案一席子的正坐模式。 这样有一点好处,跪旧了膝盖疼,所以必须加快节奏,就像是后世也有许多企业会采用金鸡独立的姿势来开会,甚至会选择在天台上开碰头会一样,会议的场所太舒适了,反倒有时候会让参会者不能将精力完全集中。 在正式开始会议之前,斐潜先聊了两句,便笑着,表示先不处理政务,而是说道:“今日又有大贤至此,待某领将进来……” 说完,便起身向外走,庞统和荀谌自然是心领神会,也跟在斐潜身后一同向外走,其余的像是杜畿张辽等人则是有些迷茫,但是也跟着一同行动,于是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便出了前院。 院门之前,便是荀攸和许定,两个人原本以为应该是被传进堂内,结果没想到斐潜竟然亲自出来相迎,顿时颇为感动,连忙拜倒见礼。 斐潜呵呵笑笑,上前几步,将荀攸和许定搀扶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当年在荆州第一次见到刘表的情形,手上不由得多用了几分的气力。 人类的本质,其实就是复读机加上鸽子,再加上真香…… 等到了斐潜左右牵着荀攸和许定,重新进了节堂之后,又重新相互介绍一番之后,才再次坐定,处理起当下的政务来。 当下最为重要的,自然依旧是农桑。 虽然现在汉代小冰河的气候已经逐渐的显现出来,但是作为有群山遮蔽的关中,依旧还是比起漠北并北来说,温和湿润了许多,特别是渭水横贯东西,带来了充沛的灌溉水源,因此关中农业的基础,原本就比并北要好,在经历了两三年的恢复和调整之后,现在也即将迎来一个爆发期。 “关中之处,厥为黄壤,上者八十有五,黑为垆土,中者二百五十七,另外有薄、腊、脯田一百六七,新垦之数暂无算……”对于农桑之事,枣祇自然是最为清楚,当即也不用特意看手中的木牍,便是朗声说道,“……兴水渠,百一十里,建水车,二百余,立肥溷,四百余处,有官牛一千两百头,车,五千余辆……”(本章说注) 一个个的数目在枣祇嘴中,蹦将出来,纵然是对于农桑之事不是很了解的其他诸人,都是精神一振,觉得听了这些数目,就觉得心中安定,浑身舒坦。 “故,预年赋……”枣祇说到最后,下意识的再次看了一眼木牍之上早就算出来的数字,才接着沉声说道,“计五百万石!” 众人听闻,不由得都是喜形于色,眉开眼笑起来。之前关中还要靠着汉中输入的粮草过活,现在不仅是自给自足了,还能结余不少,这自然是欢喜之事。 然而,这并非是欢喜的结束,而是才刚刚开始,随着庞统将工业上面的冶炼钢铁,修建兵甲数目,然后荀谌将商贸上面的利润盈余,钱财器物等等一一叙述出来之后,堂内众人的嘴便是再也合不起来,一个个笑得就跟朵花似的。 斐潜虽然也在听,但是心思却不在这些数目上面,而是想到另外的事情…… 年赋,也就是斐潜能收上来的粮草数目,至于关中一地产出的粮食总数,应该是大概在一千三百万石左右,当然,这么高的年赋,其中也有很多流民屯田的功劳。 斐潜关中治下,自然是实行着大汉持续了百年的三十税一,但是这个所谓三十税一,听起来似乎很少,但是其实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汉·食货志》中记载:“汉兴,按秦之敝,诸侯记起,民失作业,而大饥馑,凡米石五千,人相食,死者过半。高祖以是约法省禁轻田租,十五而税一”。从汉高祖时起,实行“十五税一”的政策,及至汉文帝时期,又有“田租减半”之诏,也就是采取“三十税一”的政策。 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但是这些十五税一,三十税一,不是说将田产分割为十五份,三十份,然后国家收取其中之一,而是有着特殊的计算方式。 “十五税一”是指地主向佃农收取土地产量的十分之五即产量一半的地租后,地主再向国家交纳土地产量的十分之一的税赋。也就是土地产量为十份,地主与佃农五五开后,地主再向国家交一份的税。即地租率为百分之五十,税率为十分之一。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十五税一”。 作为地主的附庸,佃农是没有户口的,自然也就不存在单独向国家缴纳赋税的渠道,同样所谓的“三十税一”,也并不是指地主向国家交土地产量的三十分之一的税赋,而应该理解为,土地产量为十份,然后三七开,佃农得七份,向地主交三份为田租,地主再向国家上交一份税赋。 即地租率为百分之三十,税率仍为十分之一。“十五税一”、“三十税一”并不是税率为“十五分之一”、“三十分之一”的意义。或者严格来说,应该记成是“十、五、税一”和“三、十、税一”。 那么一般的,拥有土地的自耕农,也就是自有土地者,向国家缴纳的赋税也就是十份之一。这在《汉·食货志》写得很清楚,“今一夫挟五口,治田百,岁收一石半,为粟百五十石。除十一之税十五石,余百三十五石。” 由此可见,实际上自耕农的负担一直都没有什么变,有些变化的,只有依附于大地主的佃农的田租,这些人承担了最沉重的负担,就像是后世自有房屋的往往只需要交水电费卫生费物业费等等,或许还不到工资的十分之一,而租房的么…… 汉代最开始,大地主和自耕农的税率都是一样的,但是明显大地主收获的更多,年复一年积累的财富数目差距也在不断的变大,自耕农承担的风险明显要高于地主阶级,一旦天灾人祸,地主阶级只会凭借着手中的余额,更大更多的摄取自耕农不得不出售的土地资产,从而再度扩张。 因此汉代皇帝觉得这样不行,所以改革了税制,在高祖时期,“上於是约法省禁,轻田租,什五而税一”,然后“孝景二年,令民半出田租,三十而税一也”,一来可以减轻佃农的负担,缓解最基础的这些民众的痛苦,二来也可以抑制这些大地主积累财富的速度,但是很显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并没有什么卵用…… 所谓利用税率调控,就是一个温和安慰剂,除非下狠心征收土地持有税,否则困顿的永远都是基层的人。 因此斐潜一开始就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税制改革上,而是一刀砍在了本身根源之上,建立了爵田为基础的等级税收制度,逼迫着大地主想要保持更多的利益,就必须要做出比普通百姓更多的贡献,获取更多的功勋,否则就会在一代又一代的传承过程当中衰败下去,成为普通的百姓。 这或许才是另外一个层面上的公平。 关于这一点,其实关中,包括汉中的很多士族也很不爽,但是一方面确实现在也无法和斐潜抗衡,另外一方面这些士族子弟,也其实在等着看…… 在这些士族子弟眼中,十年八年的根本不算是多长,而当下关中并北最大的地主头子是谁? 就是大汉骠骑将军斐潜! 流民屯田,这些流民就相当于是大汉骠骑将军斐潜的佃农! 在缴纳了高昂的田租的五年或者是八年之后,大汉骠骑将军斐潜若是依旧不倒,会舍得真的将这些土地送给这些屯田的流民么?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没有富贵的时候追求富贵,但是真的接触到了富贵之后便往往没有了追求,这是人的常态,也是人性的弊端。 就算是斐潜这一代能做到,斐潜的下一代呢? 所以这些士族子弟并不着急,纵然有些反对者,但是依旧很多人在等着,在看着,在观望着。司马懿都可以磨刀磨上三十年,其他的士族子弟其实也不差。 不过现在的老司马,是在追求着经文上的胜利,小司马则是还没有完全成长,要不要什么时候将他跟猪哥相爱相杀一番? 节堂之内,听闻了诸多利好的众人,实在是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赞叹着有之,歌颂者也有之,斐潜一边笑着,一边微微点着头。 斐潜看着堂内的喜笑颜开的众人,这些人当中,能汇集到了这里,当下么,自然都是有一定的追求,甚至包括新加入的荀攸和许定,而这些人在获得了一定的富贵权柄之后,又还会追求什么呢? 这些都是将来要面临的问题,而且这些问题远远比眼下的问题还要更棘手…… 又过了片刻之后,斐潜笑容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似乎从一开始就是如此,伸出手,轻轻的在桌案之上敲了两下,节堂之内顿时声音就收了起来,众人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背,拱手静听。 “眼下关中军民二事,皆为重也……”斐潜缓缓地说着,声音不大,却很有力量,“军者,一为练新卒,二为讲武堂……文远,此二者,汝为主事,三日之内列个章程出来……子平,汝暂且跟着文远,助其练兵……” 张辽站起身,拱手领命。 许定了连忙跟着站了起来,一同称是。 “民者……”斐潜示意张辽和许定坐下,然后继续说道,“事务繁多……若是今年丰收有望,仓禀么……数目就有些不足了,此事,士元,与青龙寺一同办了吧……休甫,汝便协助士元,择址定基,不可懈怠……也是相同,三日之内给个章程来……”青龙寺也需要重新建设,所以土木工程一并就给了庞统。 仓禀原先关中有不少,但是战乱当中被焚毁了许多。这些乱兵,抢夺了仓禀粮食也就罢了,还往往习惯性放上一把火,这就是人类作恶时候的本能?放了一把火烧了,就可以不留下什么证据,当作没有这回事了?于是乎,又要重建。幸好基础石条什么的都在,还不算是重头来。 庞统和韦端对视一眼,一同领命。 “今年某欲制棉……”斐潜转头看向了枣祇,又看了一眼杜畿,“这种棉之亩,数目还需扩大,另外农工二学,今秋税赋之后,便开科收授……还需子敬多费些心思,伯侯也要多多协助……农学细则么,某看了,也有些改动,等下拿去,再修改一下,也是三日之内呈上来……”斐潜拍了拍手边上的几卷简,然后示意护卫将简递送给枣祇。 枣祇和杜畿原本就是在一起的,自然无有不妥,虽然觉得农学细则没有一次性通过,但也是属于正常范围,因此也是领命不提。 斐潜点点头,然后对着荀谌和荀攸说道:“有公达之助,友若当可轻松些许了……商贸货物繁杂,虽说当下冀豫商贸缩减,然亦有新处,不过一来川蜀新附,山道难行,二来西域新辟,路途漫长,还需二位慎之……此外,长安市坊,多有损毁,亦须重建,此事也交给二位了,三日之内……” 荀攸在经过了两三天考虑之后,也没有像是有些人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气,便在荀谌的带领之下算是正式加入了政治集团,不过么,因为原本官职的关系,还是需要跟刘协和曹操说一声,走一个流程…… 斐潜准备将并北的商贸分离一部分到长安来,并北平阳将主要保留工房之类的事务,商贸太多的也会导致一些人流的繁杂和不稳定,所以长安作为新的商贸中心,自然是提到了议事日程当中来。 荀谌叔侄二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主要的几个事项都安排下去了,具体操作的话自然不可能就现在三两句话能做完,而是要等各个负责人将具体的章程递送上来之后再研究,再具体到详细的项目上。 斐潜左右看了看,笑着说道:“今日召集各位,除了决议军民之事之外,还有一人,想让诸位见上一见……” 说完,斐潜便拍了拍手,让护卫从堂外带进来一人,堂内的众人不由得一同扭头过去,有些诧异的瞪大了眼珠…… “竟然是他……”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10章 追求和对手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想要唬得住雒阳的那一帮人,自然先要唬得住自家这边的。斐潜笑眯眯的看着马裤子和伏地魔,呃,不对,是哭地魔?嗯好像还是不对。 斐潜低着头看了看桌案上的一张竹简,找到了人命,哦,是库齐拉。 马库斯穿着罗马式的长跑,裸露着一边的肩膀,拉达着前后两块布晃晃荡荡的,腰间扎着一条金丝编制的腰带,一副暴发户的样子。偏偏马库斯还觉得能再次穿上自家的服装很是舒坦,摇曳生辉的走在前面。 跟在马库斯后面的,就是原本在青牛庵,嗯,青龙庵当中苦修的白马寺传人,库齐拉。一身麻黄的僧袍,再加上斜斜披着的袈裟,上面也镶嵌了一些金银丝线,富贵之气遮蔽了原先瘦骨嶙峋的身躯,看起来倒也人模鬼样,法相不错。 斐潜颇有兴趣的左看看,右看看,观察着堂内众人的反应。 庞统这小子早就知道这一回事了,所以见到了斐潜投来的目光,也就嘿嘿一笑,像是包子一样的黑脸泛着油光。 这小子,在这么吃下去,早晚脂肪肝…… 不成,那天怎么也要把他绑到军中去操练操练,要不然落凤坡倒是可能没有,但是压死马的军师倒是更有可能了…… 庞统(°ー°〃)? 至于一旁的张辽,基本上就是完全不了解情况了,和大多数的堂内人员一样,都是颇感兴趣的盯着马库斯和库齐拉两个人,眼神之中有些探究,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另外一旁的荀谌则是知道一半,所以现在基本上都是在看着库齐拉,显然也是有所感悟,然后回望了一眼斐潜,微微点了点头。 斐潜哈哈笑了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自己身上,然后输掉:“来来,某介绍一下,这一位,是极西之地,大秦之国的来使,马库斯,这一位,修行佛法之人,身度之国僧人……”古印度被称之为身毒,斐潜改了一个字,这个意思便完全不同了,库齐拉也大为认同,并且立刻引之为名。 伴随着斐潜的介绍,马裤子扬起一只手,和众人打招呼,却露出了腋下的一撮黄毛…… 倒是库齐拉双手合十,低眉顺眼的让人看的舒服些。 通过这几天的心理建设和不断调整,马库斯和库齐拉都基本上认同了自己的新身份,作为斐潜升任骠骑将军的回访团,将跟随者伏典一同,前往雒阳。 当然,原本随行的荀攸将会留在长安,而斐潜派遣出的使者杨修,也将一同前往。 作为弘农冠族,杨修作为使者自然是恰当不过的事情,最主要的是其他人斐潜也放心不下,一个是如果像是荀攸一样,被曹操给看上了,也照样来个照着葫芦画瓢,自己岂不是亏了? 另外一个,杨修现在依旧还算不上是核心人物,所以很多信息根本不清楚,当然按照杨修本人的聪慧程度,也能猜到一些,但是毕竟猜的依旧是猜的,跟具体实情还是有一些差距,所以也不用太过于担心在长安的策略会提前泄露出去太多…… “来来,给我们讲一讲你们的家乡……” 斐潜乐悠悠的招呼了护卫,给马库斯和库齐拉拿上坐垫来,然后让马库斯和库齐拉开始讲述一些自家家乡的情况。 库齐拉明显是比较纳于言的,所以讲的不多,但是对于佛国的描述,不知道是他自己原本的想象,还是从他师傅那边听来的,亦或是在佛经当中看到的,倒是说得十分详尽,什么香河流淌,什么白玉铺地,什么黄金为梁,听的一旁的马库斯眼角都在不停的跳…… “身毒之国,竟然如此富庶?” 众人议论纷纷。 斐潜微微点点头,笑着说道:“据某所知,身度以及周边之国,皆举国奉佛,倾数国之力,奉养一城,自然富裕,其言也实之。此外,身度之国好金,皇宫之内,大小器物,皆饰黄金,盖身度金矿盛产也……” “哦……”众人恍然。不过心中还是在嘀咕,然后也不由得瞄了瞄厅堂之上的大梁,估摸一下若是这一根大梁都是黄金的话,然后抽了一口凉气,再看看浑身上下金银之色乱闪的库齐拉,舔了舔嘴唇…… 当然,这些人当中大部分都是没有学过工程的,也自然不清楚以黄金的质地来作为大梁的话,就算是真的有人用,恐怕过不久就会被压死在黄金大梁之下了。 库齐拉自己倒是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佛教之中,对于极乐世界的描述原本就是如此,不仅有黄金铺地,还有七宝莲池,八功德水,当在那边的人有任何需要的时候,每个动植物都不仅能够满足需求,还同时能唱出梵天妙音的佛法来…… 其实佛陀最早在描述西方极乐世界的时候,所要表达的意思并非说是西方极乐世界很有钱,而是想要告诉世间的这些俗人,在红尘俗世当中毕生苦苦追求,死命摄取的钱财黄金,钻石玛瑙翡翠等等七宝,在西方极乐世界当中一文不值,都用来铺地了,寓意凡人放下这些贪婪执念,方能体会到生命原有的快乐…… 可惜红尘之中之所谓俗人,必然是有这些俗念的,所以当听到库齐拉的讲述,别的没记住,反倒是将黄巾铺地,七宝满池听了个明白仔细,印象深刻。 就连一旁的马库斯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怎么吹了……嗯,是叙述自家的国度了…… “窝门那啊……”马库斯吭哧着,瞪了瞪库齐拉,“爷有许多黄金!很多很多!窝门那吃饭,要用屎色的毛毯铺在桌上……” 斐潜咳嗽了两声,“是紫色吧?”因为紫色是从一个什么海螺还是什么采集来的颜料,所以异常珍贵,和汉代的什么金丝玉缕一样,不是普通人所能用的。 马库斯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就是屎色!” 好吧,你赢了,你继续…… 斐潜挥挥手,不再纠正马库斯的发音问题。 虽然马库斯讲话的腔调音准怪异,但是也向在场的所有人描绘出了一个富庶且奢靡的国度,在那个国家当中,吃的东西是从四面八方的不同地方运来的,单单其正菜前所上的开胃品就有贻贝、脊椎、肥鸡、牡蛎、海荨麻、鹿胁骨、紫贝、鸣禽等;正菜有母猪**、雄猪头、鱼、鸭、小凫、野兔、鸡、点心和甜食等等。所用的餐具要么是金银制作的,要么就是镶嵌宝石的,身上不仅穿着最为名贵的布料,还需要在身体上涂抹橄榄油,对于这一点,马库斯甚是觉得有些怨念。来了大汉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没有能够涂一次油…… 然后又说到了有巨大的角斗场,每天在角斗场里面都有猛兽和人,甚至是勇士和勇士之间的角斗,胜利者将会获得无上的荣耀和财富,还会被古罗马的贵妇疯狂倒贴…… 在古罗马,从雪山之上搭建管道,修建水渠,就是为了洗个澡…… 在古罗马,穷人才下馆子吃饭,而富人永远都在家吃…… 在古罗马,有百万计算的军队,分布在各个村庄与城市,随时等候着帝皇的号召…… 在古罗马,帆船挤满了地中海,成千上万的人都喜欢在海上生活,可以远航好几个月甚至半年一年都不用靠岸…… 斐潜一边听,一边绷着个脸,尽量不露出什么破绽出来。 马库斯所描述的古罗马么,却是也是如此,但是实际上也有很多是马库斯自己添油加醋说出来的东西,也有很多事情马库斯是没有讲的,古罗马的葩事情不仅仅是用了铅,还有很多…… 就像是所谓被西方称颂了成百上千年的什么世界首创的公共厕所,公共澡堂什么的,似乎西方人从古罗马时期就一脚踩进了文明社会,但是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就算是倒了后世,大锅饭依旧会导致大懒惰一样,在古罗马时期,能指望着民众的素质有多高? 因此公共厕所是有的,而且也的确是古罗马的创举,但是问题是所有的公共厕所既然是公共的,因此就不会有人天天去清洗,那么其中的脏乱差就可以想象了,公共厕所也就成为了各种害虫,大小老鼠,甚至在古罗马完全控制不住也不了解的细菌真菌的滋生场所…… 甚至在古罗马时期,是在憋不住了要去解决一下个人问题的时候,都需要向神灵禀报祈祷一下,让自己可以囫囵的进去,完整的出来,不被在厕所之中的各种害虫老鼠啃咬…… 除了在生活上的奢靡之外,古罗马的习俗也是相当的有趣。 比如在古罗马,就有人专职收集尿液,还需要是刚尿出来的那种,然后拿来洗衣服,甚至还用来刷牙,在古罗马的诗歌当中就有写着牙齿之所以洁白,是因为灌满了尿液的词语,不仅如此,还有人会收集羊粪,然后将公羊粪球碾成粉末,加入调料,制作成饮料,据称会有公羊一般的床上能力,也只有贵族才有资格享用。 然后在路面上会雕刻像是丁丁一样的图案,然后丁丁的指向,便是最近的一家服务工作室…… 还有瞬间日羊的神灵雕像,真日羊的,具体叫什么名字来着…… 还有什么人血馒头,华夏有,罗马也有,甚至因为国度之中过分的崇尚角斗士文化,导致就连角斗士的死皮,就是罗马人喜欢涂油么,涂完了又在地上摸爬滚打,再加上人体分泌,所以洗澡都用木板刮,而刮下来的这些死皮,将调剂成为古罗马贵妇最喜欢的化妆品,用来涂抹,期望以此获取如同角斗士一样,提升自身的魅力,吸引众人的目光。 当然,这些荒谬的事情,华夏也有,比如当下大行其道的五种颜色石头炼的散,服用能升仙什么的…… 斐潜他今天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给众人再次确定一下目标和方向。 作为一个统帅,不清楚自身前进的方向,无疑是危险的,而作为跟在斐潜周边的各种各样的人,也需要知道身处的这个政治集团未来前进的方向,才会保持追求的动力,否则很容易就会停下脚步来,旋即迷失自我。 而作为对手,或者是目标,无疑信奉佛法且显得人傻钱多的身毒,和一个庞大的富裕有有巨大疆土的大秦,自然就比较合适作为汉代 当然,还有安息。不见得立刻要打,但是总归是要让汉代的人知道,知道在这个山川背后,在大漠的深处,不仅仅只有匈奴和鲜卑,还有更强大的敌人。 同时,斐潜特意如此安排,也有另外的用意在内…… 随着马库斯的描述,原先还带着一些笑意的众人渐渐的沉默下来,相互看着,交换着目光,将信将疑。 斐潜拍了拍手,表示对于马库斯和库齐拉的赞赏,然后先让人送两个人下去,然后才环视一周,对着厅堂之内的众人说道:“天地之大,由此可见一斑!四海之盛,非华夏一家独享!正所谓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此番大汉强盛,便是使者来朝,若是大汉羸弱,来的恐怕就是……” “山东之人,浑浑噩噩,相争于鼠目之间,殊不知世间尤有强横甚于匈奴,鲜卑者!若此百万之兵,席卷而来,何人能抵,何处可御!”斐潜沉声说道,“华夏薪火相传,先辈奋勇前行,方有今日之锦绣!若因吾等贪欲,只求自家自族之富贵,不顾华夏之传承,致使神州板荡,社稷蒙难,宗族断了香火!此罪何当!” 众人皆凛然。 “德祖!”斐潜看向了杨修。 杨修连忙站起身,越众而出,拜于堂中,“臣在!” “汝既字德祖,此番出使山东,当宣华夏祖辈之德!”斐潜对着杨修说道,“昔日白波侵扰于河东,搅乱地方,杀戮官吏,彼等只顾相争,以其为疥癣之疾,不必出兵!而吾等平之!” “昔日鲜卑侵吞上郡,迫迁治所,流离百姓,彼等视若罔闻,以其为斗筲之辈!勿需相争!亦吾等复之!” “昔日羌人为祸凉雍,挟持皇帝,残害百官,彼等竞相争逃,以其为虎狼之人,不敢为敌!亦吾辈定之!” “今为汉家骠骑,亦守华夏篱藩!”斐潜沉声说道,“欲争于内者,且去山东!欲守华夏者,且来关中!德祖,汝且告知彼等,三千兵卒,乃护陛下安危,其余朝堂争权夺利诸事,休要来烦某!” 杨修当即一个叩首磕在厅堂之内的木地板上,咚然有声,“臣谨遵令!”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11章 一道猜测题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斐潜坐在长安府衙侧院的小亭之中,看着院中种的几十棵的竹子,听着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心绪却是难以平静。 现在是公元二世纪。 条件落后,交通不便,道路基本没有,通讯基本靠吼。 那么是否意味着,华夏人就应该困守在这个山海之间,绝对不可能在二世纪的时候,向外扩张,就算是想要扩张也走不出去? 答案其实是否定的。 因为在一世纪的时候,汉代人就已经将触角伸到了里海。 建初五年,在西域作为都护的班超获得了平陵人徐干带着千人部队的支持。九年,又复遣假司马和恭等四人将兵八百诣超。也就是说,班超当时在西域之中,直接从大汉国内获取的两次支援,也就是一千八百人,其余的兵马要么就是班超自己长期在西域当中招募吸纳的汉人部队,亦或是一般商队的护卫刀手等等,按照整体比例来看,作为西域都护的班超,其手中的主战兵力,应该在四五千人左右。 对于当下的大汉来说,西域最大的竞争者,应该就是贵霜,而作为中亚和东汉差不多同时间新兴起来的贵霜,也对于西域虎视眈眈,只不过在公元90年的那一场战斗,让贵霜一时间受到了重大的挫折,导致了后续诸多的演变。 就像是隋炀帝征高丽一样,贵霜征西域或许也有几分相识,想要依靠外部战争转移内部的矛盾,但是在外部战争失败之后,内部的矛盾反倒是更加的高涨起来,最终使得贵霜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无法向外扩张。 至于身毒么,也就是古印度,原本的孔雀王朝已经彻底成为了历史的尘埃,旋即分裂成为了十几个小国家,已经是完全不成什么气候了。 贵霜以西,就是安息,安息再往西,就是大秦,古罗马。 至于像是西域附近的诸国,还有西藏高原上面的诸羌,其实都是相对来说属于分散且凌乱的国度,每天有新的国诞生,也有旧的国消亡。 公元90年,汉和帝永元二年,大月氏王求尚公主,为西域长史班超所拒,由是怨恨,遣其副王谢将兵七万攻超。 不过因为班超当时对于贵霜了解的不多,因此还是称其为大月氏,其实班超他并不知道,当时他的对手,实际上贵霜王索特尔·麦格斯,这是在贵霜历史上被称为“救世主”的伟大君主。类似中国人所谓的“千古一帝”。虽然这一场战役这一位千古一帝没有直接参与,但是想要出动大军却不经过这个帝王同意,却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其副王也可以大体上是作为贵霜王的意志体现了。 就像是匈奴和汉人的战争,也不见得汉武帝亲自上场,但是也一样是两个大国之间的斗争…… 因此,这场公元1世纪左右东西方两大国,汉帝国与贵霜帝国之间的火星碰撞,在汉朝政府的眼中,这实在不算是什么太大的事,只不过是因为求婚不成而产生的一些边境冲突而已,若不是对方来的兵卒太多,甚至都不值得特别记载一下…… 但是印度人和中亚人却肯定不这样想,这场战争可以说左右了贵霜帝国之后上百年的国策,东进受阻之后,贵霜人意识到了汉王朝的强大力量,对汉朝转为睦邻通好的政策,再没有发生过战争,另一方面,贵霜帝国将自己的军事扩张政策调整为“西进”与“南下”,贵霜人向南征服了印度西北部,向西打败了安息波斯帝国,其势力抵达咸海一带。 贵霜人打汉朝没打赢,结果打起中亚和印度的“文明古国”来却是得心应手,见谁灭谁,这就难免让人多出了一些想象的空间,若是班超得知了当时的情形,会不会在西域都护的高台之上,对着西方高声喊道:“我的手下败将是你的王!” 当然,也有人说贵霜真正的“千古一帝”是迦腻色迦。 但是这个其实不是很重要,因为汉朝和贵霜一场大战,导致西域和中亚汉王朝的名声大振,以至于后来甘英一路向西的时候,也是没有受到什么刁难,一路直达里海,然后原本还要去大秦,结果安息人说如果要去大秦就要坐船,而且坐船十之八九还回不来,甘英再三思考,决定不冒这个风险了…… 但实际上甘英是被骗了。 因为安息害怕汉王朝和大秦搭上关系之后,双方互通有无之后,发现安息碍手碍脚的,干脆一合计,就灭了安息…… 所以干脆就恐吓甘英,阻止了甘英前行。 以此估计,甘英是旱鸭子的可能性大约是九成…… 同时,按照实际上来说,二世纪的造船术确实是不怎么样,但是也没有达到什么九死一生的程度,否则大秦人也不会前仆后继的开辟出一条抵达古印度的航线出来。 要不然166年的从南方而来古罗马人是怎么来的? 海路上有危险,但并不是不可行,而在陆地上面,人类的行走能力,也不能一味的贬低。也就是说,在一世纪的时候,汉朝的人,就已经是走出了国门,而且横贯了整个的中亚,那么为何到了后世,还有人秉持着华夏人在二世纪是不可能走出去的观点的呢? 难道一百年之前的人可以走,然后一百年后汉朝人就退化了,走不了?大秦人能够乘船从地中海到达古印度,华夏人就全数旱鸭子,完全不能下水扑腾一下? 不过,在历史上,纵然班超有可能会在西域都护的高台上高声大喝,但是没有汉王朝的支持,击败来犯之敌已经是很不容易,就根本不用想着向西进取了。 随着班超死、东汉势力在西域渐衰,贵霜势力又重新进入了西域,并且控制了喀什、莎车、和田等地,而作为在山东起家的士族世家来说,一来不愿意舍弃自己在山东的经营势力,二来也没有从班超或是甘英的报告当中,觉得极西的那些国度有什么值得兴师动众的地方,因此也就将这些资料随手一扔,不再理会了。 班超在这一件事情上的作用,对于整个汉代来说,甚至是整个华夏民族来说,也不知道应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就像是斐潜现在将大秦、安息、贵霜、身毒等国度的概念引入到现在的汉代一样。当然,现在身毒应该叫做百乘?至于分裂出来的十几个小国么…… 谁在乎这些家伙具体叫什么? 庞统兜兜转转的,从小院门之处走了进来,拱手对斐潜说道:“都安排好了……” “善。”斐潜点点头,指了指一旁的坐席,说道,“坐吧。” 虽然说马库斯这个所谓的大秦使者是假的,但是带去的东西可是要像真的,总不能随便给些什么石头贝壳就算是完事了,幸好斐潜一直以来都有和西羌在进行贸易,因此手头上也有一些西域的东西,虽然不真的是大秦之物,但是代表一下西方的那些文明也是足够了。 至少和汉代华夏本身用的东西有很大的不同和差别。 庞统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主公放心,我又让马裤子将所有器物的来历背了一遍,没什么纰漏,这家伙,贪财是贪财,不过也算是聪明……” 说完,庞统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张名刺,递给了斐潜。“另外,主公,你看看这个,杨德祖的……” 斐潜接过看了看,是杨修的请帖,上面写着明日午后,也就是杨修正式启程去往雒阳之前一日,准备在酒楼设宴请客,邀请庞统大驾光临云云…… “请你的,你自己怎么看?”斐潜将这一张名刺还给了庞统。 庞统将手按在名刺上,说道:“一个么,是杨德祖好不容易有个正经差事,怎么也要抖两下……这个倒是不用在意……第二个么,这家伙估计也猜出了几分……第三么,这家伙是在告诉我,他猜出来了……” 斐潜点点头,说道:“杨德祖素来聪慧,猜到一些也不足为,只不过不知道他猜出了多少……” 庞统敲了敲桌案之上的名刺,说道:“那么主公之意……要不要敲打两下?” 斐潜沉吟了片刻,摇头说道:“不用,杨德祖顶多就是猜测我们是要坐山观虎斗,至于其他的么……恐怕未必能够完全猜得出来……你就去装个样子就成了,也不用明说,让他们猜去……” “马库斯呢?”庞统又问道,“我还是有些担心,万一要是他在雒阳之处说漏了……” 斐潜哈哈笑道:“这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假中有真,真中有假,到底几分真假,就让山东的人去头疼吧!” 庞统也是点点头说道,“这个家伙也是个人精,又是财迷,有这样的好处,自然是拼命也要办好的……不过,就算是这样,山东的那一群家伙未必能放下心来……不如再加几分真的……” “嗯……”斐潜想了想,看着庞统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温侯在西域搞点事情出来?” 庞统嘿嘿笑了两声,“主公果然于某不谋而合!怎么样?然后我们大张旗鼓的将在长安的骑兵往陇右草场那边转移一部分,反正从陇右关山草场到这里,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情,但是这样一来,自然而然的就比较像是真的了……” 现在的局面,斐潜确实是不好立刻就进兵山东,因为几个方向上,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往东南,那边是荆襄,真要是刘表撑不下去,有个三长两短什么的,也没有必要到出兵的程度,找两个人沟通一下,实在不行再出兵也不迟。现在出兵说不定反而更不好。 往东,曹操虽然是已经焦头烂额了,但是斐潜也暂时没有想要去接曹操那个烂摊子的计划,毕竟从这一次伏典来长安所表现出来的情况看,就算是现在斐潜打败或者是赶跑了曹操,然后刘协这个烫手的山芋也不是那么好下口的,所以这边也是考虑暂缓…… 往东北冀州方向么,就更不用考虑了,既然曹操和袁绍开始死磕了,就让曹操去头疼好了,何必掺杂进这一摊浑水之中?坐收渔利不是更好么? 当然,也正是因为如此,山东之人也必定会防备着斐潜成为渔夫,然后坐在函谷关上,就等着最后杀出来,重演一番前秦旧事,所以,表个态是很重要的,就像是后世什么营销大会一样,完不完的成另说,台上至少态度要端正,口号要喊得响亮…… 所以,斐潜这一番的操作,就显得必要且理所当然。至于这些山东之人信还是不信,这就见仁见智了。 这个就是斐潜要通过这一次的行动给山东诸人出的一道猜测题…… 同样,一件事情,斐潜并不会只想着,只是做着一个方面,在另外一个方面上,虽然暂时不向山东进军,但是不代表着兵卒将校就能松懈下来,还是要给这些人立一个目标,防止军中懈怠,于是树立远处有强大的敌人,时刻可能来袭的观念,对于手下的兵卒将校来说,也就同样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如此才能保持旺盛的姿态,要不然闲暇下来且毫无目标,任何悍勇的兵卒,时间长了都会养废了。 更有意思的是斐潜还可以在这个事情当中,夹杂进去一些个人的私货,这就更加有意思了,也更好玩了…… 但是具体这一贴的药物疗效如何么,就要看山东那边的具体反应了。 “这样吧……”斐潜思考着,“假的毕竟破绽就多,也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天天来补……干脆就玩个真的……” ”真的?不妥吧?“庞统皱了皱眉,“主公,若是真的进兵西域,涉足太深……山东之处若是有所变化,到时就未必能够及时应对了……” 斐潜笑了笑,说道:“不,恰恰相反,山东之人要是听闻我们在西域混乱,肯定是高兴坏了,短时间内更不可能来搅乱于某……因为孝恒和孝灵皇帝就是在西凉诸羌之事上吃了大亏,所以这些人定然也是认为我们一旦和西域开战,必然是泥潭深陷,自顾不暇,这样他们也才能放心大胆的继续相争……不过么,他们也不会想到,所谓西域动乱,的就一定要我们大军出动?难道做什么事情都要举刀枪不成?” “这倒也是!”庞统立刻点头说道,“没错,确是如此!是某考虑岔了!西域诸国,旋灭旋复,定然有不少恩怨,只要找一两个,效仿当年乌桓旧事即可……定然叫西域诸国战乱不休!嘿嘿嘿嘿!” “这个事情,你就知道就行了,具体的事情么……”斐潜哈哈也笑了两声,“我觉得文和这一段时间定然也是闲得发慌……让他去办吧……” ………………………………………… 正在右扶风处理睡觉的贾诩,忽然猛得心中一跳,从睡梦当中惊醒过来,睁大眼睛四下看着,有些惊魂未定……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12章 一道选择题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还有一个事情……”斐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让手下去后堂之中取来那个从平阳送来的沉重漆盒。 不多时,手下将漆盒送了过来,斐潜示意庞统自己看。 庞统打开漆盒,只见里面是一堆黑黑灰灰的渣装物体,用手掂量了一下,颇有些分量,但是很松散,看得出表面有不少的孔洞,不是规则的结晶体,而且就这样拿一拿,手上也沾染了不少的黑粉尘。 “这个是……” 庞统心中虽然猜到了几分,但是也不好立刻下断语。毕竟枣祇主管农桑事务,工业这一块,日常事务就是庞统在处理,所以大体上也能猜出来一些。 “这个就是大笮铁……”斐潜叹了口气,颇有些郁闷的说道,“平阳试了好几次……可能是方法上不对,也有可能是步骤上不对,亦或是温度不对,都有可能……跟我们之前的矿石不太一样……” 铁这个东西,天生贱骨头,就连空气和水都喜欢勾搭一下,更不用说什么其他的矿物质了,因此铁矿伴生的有很多,再加上华夏大部分的铁矿都是贫铁矿,和澳大利亚那种…… 嗯,若是一路南下,组织东南土著,以马来的那些岛屿为基地,一路向南,直至到澳大利亚…… 算了,现在航海术确实是不怎么样,主要是华夏从周开始,到汉代就基本没有离开陆地过,和地中海的罗马不能比,不过话说回来,若是真的和古罗马搭上关系,能不能引进一些西方的航海术? 斐潜的思维又开始跳跃了起来,沉吟不语。 庞统还以为斐潜在发愁,连忙宽慰道:“或许是工匠没找到方法,再试试?” 斐潜摇了摇头,说道:“要试也不能在平阳试了……为了炼之前我们的这些大笮铁矿,炉子都烧坏了两个,还好没伤到人……” 大笮的铁矿,后世的攀枝花的铁矿石是这么麻烦的么? “渔阳、南阳啊……”斐潜敲了敲桌案,说道,“所以袁本初和曹孟德,欲争天下,先夺了这两个地方……” “那么大笮这个……”庞统指了指漆盒。 斐潜转了转眼珠,说道:“到时候真的拿下了大笮,便让川蜀的工匠直接去当地建炉,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我们就支持一些物料和器械什么的……不过大笮还有些其他的矿产,比如铜矿什么的,另外,也有可能有一部分不是这种类型的铁矿石……但是依旧太麻烦了,还是让川蜀的人去找吧……” 庞统皱眉,沉吟了片刻说道:“若是完全交给川蜀之人,一旦真能炼出铁矿来,我们再去插手……就有些难办了,不如这样,多少也要安排一些我们的人员……” 斐潜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可以,就这样吧……另外,在川蜀的竹纸作坊的人手到了没有?建设的怎样了?” “去年年底之前就已经安排人员入川了,现在么……”庞统从袖子里面摸出了一块木牍,看了一眼,说道,“在成都的作坊是收了一个现成的,应该已经是开工在造了,阆中的作坊在建,估计还需要等三个月才能开始造纸,广汉也是收了一个,不过原本太小了,现在正在扩建当中,绵竹的原本是官坊,后来毁于大火,不过基础还在,清理修缮一下也可以用……预估到今年秋,川中就可以出一些竹纸来了,到明面年中,就会有比较充足的数量……” “主要是青龙寺要用,所以再催一催罢……”斐潜点头,表示进度还算是比较理想,但还是要再快一些,主要是能在青龙寺会议之前提供一批足够的纸张,并以此来进行推广,毕竟在这个时候,纸张也是一门大生意。 停了一下,斐潜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便说道,“还有川南的铜矿……建宁之北的靠近川中的那个,也不用吃得太凶,但是多派些人手去建宁南部去找找……那边应该还有其他暂时没有被发现的铜矿,若是找到了,就是我们的了,在川中就可以建个大的铸币坊,到时候就方便很多……”铜铁是有矿带的,斐潜记得后世的云南依旧是多铜,想必现在必然还没有多少的开发出来,值得去查勘一番。 “大笮之铁,建宁之铜……”庞统点着头,忽然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说道:“主公此策甚妙!甚妙也!” “嗯?”斐潜也是愣了一下。 庞统挤了挤眼,“主公之意,统已深知……主公请放心,我这就去安排……”旋即站了起来,拱手一礼,退了两步,就朝着外面走去。 斐潜手指头动了动,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 我就是说了说建宁之南,也就是云南一带有铜,而且因为华夏对于开采铜矿已经是比较纯熟的工艺了,而且铜金属相对来说比较稳定,不像是铁原子那么贱脾气,所以若是找到了铜矿,开采冶炼肯定会比大笮这些暂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的铁矿石要难度小很多,但是这又算是什么计策了? 斐潜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庞统兴冲冲离去的背影,忍住了叫庞统回来的冲动,不过依旧略有一些尴尬,嘿嘿干笑了两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 我真的用了什么计策?我说什么了?算了,等下次再找庞统这个小子问问他做了些什么事情,应该就能知道我到底用了什么计策了…… ………………………………………… “骠骑之策,向来如此么?”荀攸坐在荀谌的对面,饮了一碗茶之后,忍不住颇为感叹的说道。 荀谌依旧低眉垂目,闷声不响地先喝完了茶,才放下了茶碗,淡淡的说道:“骠骑向来如此。” “骠骑真乃人也……”荀攸说着,不由得又是叹息一声,“某以为三千兵马不过是……未曾想到这三千兵马……再加上大秦使者……这,这真是……” 不管是从刘协的角度,还是从曹操那边来说,都是希望能够从斐潜这边抠出一些好处,不管是兵马还是器械,亦或是战马就更好了,所以三千兵马换一个黄门侍郎,刘协和曹操都会愿意,恐怕还多半会说这里还有十来个黄门侍郎,要不要一起打包换了算了? 所以伏典的默许,一声不吭的就急切的想要急切的带着人马回去,这也是在荀攸的意料之中,但是让荀攸没有想到的是,骠骑将军斐潜竟然将这三千兵马还有后续的事情,玩出了这么多的花样来…… 这件事情,荀攸思考过后,竟然惊的发现,谁都不亏! 刘协自然是达成了目标,至于少了一个荀攸,不过就是少了一个传话的中间人罢了,再加上刘协现在也觉得不能完全相信颍川人士,所以刘协自然是觉得赚了,自然觉得不亏…… 曹操也不亏。曹操当下焦头烂额,得了三千生力军之后自然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说都会松口气,若是用来交换荀彧,曹操多半不愿意,但是像荀攸这样属于荀氏旁支的人物,曹操就算是在意,也都是表现给旁人看的,说不准还会跟斐潜沟通一下,说这里还有夏侯恩夏侯青夏侯礼什么的,能不能也换些兵马…… 荀彧和荀氏家族呢,似乎也是不亏。毕竟在这个时代,世家子弟出仕不同的诸侯,是一件平常再不过的事情,甚至世家子弟跳槽也很寻常,不值得因此来指责什么,甚至还有可能会以此为契机,表明和荀谌恢复关系…… 然后看起来似乎有些亏的骠骑将军,其实也不亏。倒不是荀攸自认为自己有多么能耐,价值超过三千兵卒,这本身就不怎么好比较,而是因为骠骑如此操作了一番之后,必然就有千金马骨的效果,传到了山东之地以后,这古有五羖上大夫,今有颍川荀公达,骠骑好才的名声也就树立起来了…… 然后荀攸自己,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也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吃亏的,毕竟在刘协曹操那边,属于比较边缘的人物,本来这一次还想着借着曹操和袁绍相争,上表述一些观念和策略,提升一下自己的地位什么的,现在也免了,按照骠骑将军的意思,接下来会接手荀谌一部分关于商贸的事务,将成为骠骑将军斐潜在长安的商贸主管,不管是从职权还是待遇,都比之前要好了很多…… 转了一圈,荀攸发现,竟然这一件事,看起来大家都开心?都没有人吃亏?可是荀攸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像是那个大秦使者一样。 大秦使者万里迢迢前来朝贺,明知道其中有些诡异,但是问题是谁敢说?刘协必定开心,曹操也多半会借着这个机会收拢一波兖州豫州的人心,似乎又是一片皆大欢喜…… 实际上呢? 倒不是说三千兵卒和大秦使者是多么恶劣虚伪,相反,三千兵卒也是上过战阵的正卒,兵甲齐备,怎么不能算是老弱病残,大秦使者也是色目人,也确实是从大秦而来,怎么说也不能算是完全虚假捏造,但是问题是当这些放在一起的时候,让荀攸觉得,似乎皆大欢喜的事情,实际上到处都是骠骑埋下的坑。 三千兵卒,骠骑将军说,是给陛下的,是保护陛下安危的,但是到了许县之后,甚至不用到许县,定然被曹操半道接走了。就算是到了许县,陛下也拿不出兵粮和军饷,也养不起,可问题是,按照荀攸的判断,陛下必定不会这么想,也不会愿意曹司空这么做…… 大秦使者,似乎在表明了骠骑将军更关注西域,想要派遣人员像是甘英一样远达条支,去完成昔日班定远未能完成的壮举,这对于山东诸人来说无疑就是一件好事,但是实际上也表明了骠骑将军坐山观虎斗的心思…… 这些问题都是可以预见的,可是依旧无法避免。 骠骑将军斐潜似乎将一切行为都摆在了台面上,可是依旧让人无可奈何。这简直就是看起来似乎有很多选择,但是实际上只有一个选项的选择题。 荀攸甚至能想象得到,荀彧在得知这些事情的时候,也只能喟然长叹,然后尽力调和刘协和曹操之间关系的模样,还有山东诸人一边骂着骠骑将军斐潜不安好心,一边继续打生打死的局面…… “主公素喜行阳谋之策……”荀谌将茶叶泡了第三次,然后一边倒出茶水,一边淡淡的说道,完全就是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自并北以来,于内于外,皆是如此……” “于内于外?”荀攸问道,“叔父之意是?” 荀谌仍旧是一副淡淡的表情,说道,“袁曹之争,非袁本初,曹孟德二人恩怨,乃冀、豫之地,积怨已久……而吾等关中、汉中、川蜀、陇右,凉雍之间,何处不是如此?此番大义传遍,方可腾挪,出入有间,非主公之大才不能成其事也!此乃其一……” “其二么……”荀谌看了荀攸一眼。 荀攸思索了片刻,说道:“制衡?” 荀谌点头说道:“昔日主公仍是中郎之时,复平阳,于平阳之西寻一桃山,建学宫。山下有衢门,山径为有道,学宫称守山……如此,公达可明白否?” “这个……”荀攸咋舌道,“骠骑莫非当时就……” 荀谌沉默半响,说道:“……某亦不知……不过么,主公之虑,一向深远,非你我所能揣测……过得两日,某便回转平阳,公达便可居于此,公事之上,需尽心尽责,沐休之余,亦不得放纵奢靡……” “侄儿谨记!”荀攸连忙拱手应下。 荀谌点点头,然后起身说道:“主公曾言,风物长宜放眼量……此句大妙……公达也需时刻谨记……” “侄儿明白,多谢叔父指点!”荀攸正容,拱手应答道。 荀谌便不再复言,他之所以跟荀攸多说几句,就是有些担心荀攸因为这个“置换”的过程当中产生出一些什么不必要的情绪和思想,导致在后续当中出现什么问题,见荀攸应下了,才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了远方,伴着微风,随着白云,心绪也昂扬了起来,这才几年的功夫,就有如此风物,若是再看上几年,应是如何绝妙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13章 一句话的事情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战争,说简单么,很简单。 就像是两个人打架,照着对方脸上身上抡拳么,那个最后疼得忍不了了,跑了或者是被打趴下了,那么另外一个也就是赢了。 超简单对不对? 后世有一部分人,在翻开三国的时候,看见的全是埋伏,在这埋伏一个,再那埋伏一个,然后就赢了,不由得啊呀大叫,这就是战争? 翻开后世热兵器战争,一看全是集中优势兵力打击对方弱点,然后穿插分割包围,自然是又赢了,不由得也是啊呀大叫起来,真没有意思,说好的三十六个计策呢? 古今中外对付外敌侵略的时候也往往只有一个套路,坚壁清野诱敌深入,就像是翻开汉,匈奴和汉人相爱相杀那么多年,你来我往都是如此,然后后世也就有一部分人会公然的大叫起来,哎呀这群指挥的将军都是被降了智的,怎么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尤其是看到李广居然因为迷路而最终落得自刎的下场,这些事后诸葛们简直是捶胸顿足死了亲娘一般,大叫向导呢?李广是猪么,怎么没有向导?然后再见到李广的后辈,李陵带着兵马孤军深入,然后被匈奴围困,更是愤怒的不能自己,喷着口沫狂拍键盘,吼叫连连,李家的都是猪么?这么简单的计策也不能识破么? 但是实际上呢? 这些觉得李广李陵一家子都是猪的人,却往往没有真正的深入了解一下,李广为何没有向导,李陵为何也是执意孤军深入? 所以厌烦了这些事后诸葛指手画脚,便顶了一句话,你能上就上,不上别BB,结果还真有人上了,觉得战争不过如此,耳熟能详的名人有两个,一个姓赵,一个姓马,结果姓赵的被对方砍了脑袋,姓马的被自己人砍了脑袋。 于是乎接下来的事后诸葛立刻学乖了,叫嚣着老子就看不顺眼,看不顺眼还不让人说啊?老子就BB,老子就不上!这叫言论自由,你个瓜皮懂个锤子…… 可问题是,从局部来看,孤军深入,原本就是战争当中的常态。诱敌与埋伏,原本就是最常见也是最有效的作战方式。 就像是行进在山中的张飞等人一样。 大笮有笮人。 但是张飞不知道这些大笮之人究竟在哪里,所以只能是孤军深入,又或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算是引蛇出洞。 这些笮人并不服王化,嗯,这一个视觉角度自然是从中原王朝的角度出发的,所以多有乱,剽悍凶残…… 据说笮人祖先是黄帝的次子昌意,当然,在华夏之地的人,都是炎黄子孙,这一点么,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因为农耕发展的速度不同,在中原地区的人明显要比在山区的这些笮人攀爬科技的要快一些,所以穷亲戚和富亲戚之间,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各种矛盾。 战国,先秦势盛,取巴蜀,令蜀地太守张若“取笮及江南地焉”,进行统治和管辖。汉承秦制,巴蜀南夷乱,汉武帝元鼎六年,又再次平川蜀南夷,设置越鹊郡。东汉之时,设立定笮县,而这个定字的意思,自然也就是可圈可点了…… 司马迁在《史记西南夷列传》中记述“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其西靡莫之属以什数,滇最大;自滇以北,君长以什数;邛都最大……自寫以东北,君长以什数,徙、笮都最大;自笮以东北,君长以什数,冉骧最大……” 反正就是各种十数各种大…… 对于老张来说,可以动手的,绝对不BB,或者说只能老张BB,别人不能BB,所以在军中,除了刘备和关羽之外,张飞基本上不怎么听其他的意见。 甚至有时候,连刘备关羽的意见也不怎么听…… 山林之中因为春天开始逐渐滋生出来的大量虫子,也让张飞厌烦不耐,特别是到了黄昏之时,每个人头顶上都会盘旋着山林大蚊子,这些母蚊子特别喜欢气血充盈的张飞,前仆后继的主动投怀送抱等着张飞宽衣解带,甚至等不及宽衣解带了,也要拿下张飞的一血。 一个两个,张飞表示不算什么,十个八个的,张飞勉强接受,可是每天都要五十一百的,这真是神仙也难受! 于是乎,张飞急切的想要找到大笮的主力,然后一举而定之,好好的定居下来,不再和山间的母蚊子鬼混,就成为了当下最为迫切的需求。 因此,张飞毫不掩饰的领军直扑定笮! 定笮之内,白狼、盘木、楼薄、青衣、三襄、旄牛各部头领汇集一处,商议对策。原本东汉之初设立的定笮,后来因为国力的衰退以及对西部的各种放弃政策,大量的原本汉地的县城被放弃了,就像是并北一样,在西南地区和西域地区也是如此。这些废弃的城池,自然就归了笮人所有。 笮人也有建筑师傅,因此城池之中,毁坏程度也不算是很差,就连城墙城门的损毁,虽然不怎么好恢复,但是用木头竹子打个架子之类的什么,然后往内填石头,再填上土。当然,还有的会灌上米浆之类的粘合剂,整体来说比起完全不懂什么是建筑学的游牧民族要好不少。 在得知了汉人大军进逼定笮之后,笮人们就开始了各种不蛋定。 不大的厅堂之中,各位头人凑在一处,决议却迟迟不能下达。笮人是采用民主部落联盟议会制度,所以人一多,意见就不太容易融合到一起,主战派和主和派争吵不定相互攻击,中间派则是摇摆不定,商议了三四天了,除了多产生出一些黄白之物之外,其余的屁都没有…… 但是随着张飞部队的越来越近,渐渐的也逼迫着笮人做出了比较统一的认知,万一这一群汉人是个样子货色,就这样洗白白的送上去,会不会太亏了一些?所以既然汉人来的气势汹汹,那就先打上一架再说,就算是床头打完之后要在床尾和,也必须不能丢了笮人的颜面! 动员令一下,各个山寨山洞之中的笮人就开始汇集起来,战争的风云开始在定笮附近盘旋而起,呼啸不息。 严格说起来,像是南中川中这样的地形,并不是非常适宜作战,双方都要面临着很多不确定因素,特别是在山道当中,展开面积又小,有的时候前面打得头破血流,后面的人还只能是干吼用不上气力…… 于是在山道关口之处的争夺,就成为了双方必然拼抢的要点,而在定笮的官道之处,就有一个山口,名为盘缺,形如其名,就像是盘子缺了一块似的,官道从此而进,若是绕道则是不知几何了。 张飞带着的兵卒,比不上斐潜手下的那一帮子的山地兵,自然也就没有配给一些精良的干粮可以让张飞有资本绕道远行,虽然是用独轮车减少了道路的要求,但是依旧大体上还是必须沿着当年开辟出来的官道前行,其余的什么山径么,对于张飞等人来说,太多困难了,不在考虑之列。 因此当张飞接到了手下哨探,说大量笮人汇集在盘缺山口的时候,不忧反喜,他担心的不是正面和笮人作战,而是笮人避而不战,然后活生生将张飞拖成疲兵…… 或许是因为笮人也舍不得已经占据下来的定笮县城,或许是笮人觉得张飞兵卒并不多可以一战,或许是笮人也想展示一下肌肉什么的,反正不管怎么说,双方开始在盘缺山口正面肛了起来。 虽然说是官道,但是实际上山道之上也并不宽裕。笮人在盘缺山口展开了一个小的正面,两侧山地上也零散的站了一些像是弓箭手的兵卒,然后其中有个笮人头领自己觉得似乎挺有气势,正待上前准备讲讲话,痛斥一下汉人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什么的,结果没想到张三爷嗷的一嗓子,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了! 这一次的战斗,简直就是毫无前戏,从一开始,就是展开了最为残酷的肉搏厮杀。 而张飞,毫无疑问就是厮杀得最为凶狠,冲在最前面的哪一个。 两侧山体之上的笮人弓箭手只是来得及射出了四五轮,而这些并不密集的箭矢根本不能阻挡张飞的冲刺脚步,或许是这些天被母蚊子骚扰得什么火升腾,气血有些亏虚,张飞挥舞着长矛顿时就搅起一阵的血雨腥风! 笮人阵型前排,大部分都是装备的木盾,然后就是拿着战刀,就连皮甲也很是稀少,在笮人当中似乎也还算可以得装备,但是在张飞等兵卒面前,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一般,差距非常大,张飞兵卒甚至可以埋着脸,完全不顾山体两侧攀爬上去的笮人射出的箭矢,硬抗着伤害,直愣愣的直接猪突入阵! 张飞长矛一下又一下的,或砸或打,或刺或扎,将笮人堆叠在一起的木盾牌,敲打得七零八落,四分五裂,不时有笮人要么被刺中要害,喷出漫天的血雾,要么被击打得连人带盾抛飞出去,撞到在后续的笮人人群之中。杀得兴起的时候,张飞甚至嚎叫一声,将长矛横过来,合身撞上对面笮人的阵线,一个人推着十余名的笮人连连后退,竟然是毫无还手之力! 在短暂的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笮人前线阵列就完全崩溃了,许多笮人发一声喊,便是掉头就跑。他们许多人这一辈子都在大山之中度过,所能见到的也不过是临近的几个寨子之中的那些笮人勇士,但是见到如此凶悍的汉人依旧是第一次,实在不堪张飞鞭挞,顿时就是哭爹喊娘的往后就逃。 笮人白狼部落的领兵统领见势头不对,从侧面越众而出,举着一个大棒就要来砸张飞。张飞佯装不知,却急了张飞后面的兵卒跳脚大叫,纷纷嚷嚷着提醒张飞,可是战场之上声音吵杂之极,稍微隔开几步便是什么都听不见,眼见着笮人领兵统领越来越近,张飞却依旧闷着头向前,张飞护卫的呼喝之声几乎都是要喊破了嗓子! 笮人统领哪里会有什么吆喝一声才打的古怪习惯,见张飞侧面对着自己,似乎完全没有察觉的模样,便是从笮人人群当中几步窜了出来,然后举起硕大的锤头大棒,便朝着张飞的脑袋上砸去! 张飞眼角余光瞄着,见笮人统领离得近了,便是一矛扎倒了面前的笮人兵卒,旋即双手用力往回一抽,借着势头用矛尾一下往空中一个横扫,当即矛尾击打在了笮人挥舞过来的大棒锤头之上,“铛!”的一声将笮人统领的锤头大棒带到了另外一侧! 还没等笮人统领将形怪状的锤头大棒扳回来,张飞已经回转过身来,连带着还有扑棱棱刺过来的长矛矛尖,直冲着笮人统领脑袋而去! 这个时候笮人统领已经来不及用兵器格挡了,只能是拼尽全力的扭头,试图躲避,而张飞因为是双手握着长矛的中端,加上长矛的弹性也比不上长枪,所以也没有办法做出如同抖枪花一般的改变长矛穿刺的方向的举动,不过因为张飞力气极大,因此长矛穿刺的速度极快,笮人统领只是来得及躲开一半…… 锋锐的长矛直接破开了笮人统领头颅侧面的皮肉,旋即巨大的力量掀开了原本应该是比较坚硬的头盖骨,在人体自身的血压和外在的动能冲击之下,就像是被摇晃了许久的肥仔快乐水猛地被掀开了瓶盖一般,噗嗤一声,脑浆和血浆顿时沿着头骨被掀开的巨大破口冲上了半空! “哇咔咔咔!”张飞笑得张牙舞爪的,“鼠辈!竟敢偷袭俺老张!杀!杀啊!杀光这群兔崽子!” 张飞嗷嗷大叫,手下兵卒也自然是士气高涨起来,顿时笮人在盘缺山口的前锋兵败如山倒,哗啦一声士气全崩,四散逃窜…… 张飞带着人追杀了一阵,见天色将晚,见识到了山间蚊虫厉害的张飞也不敢轻易追杀,便退回去准备安营驱虫等等不提,单说这些原本是笮人其中算是比较大的白狼部落损兵折将回到了定笮,却又不好意思和其他部落的人说自己原先吹牛上天的所谓勇猛神将,一个照面就被汉人将领给杀了,便找了个借口说是原来准备和汉人将领说两句话,结果汉人将领卑鄙无耻下贱下流,竟然趁这个机会突袭,结果忠厚老实毫无防备的自家勇猛神将,就这样被汉人残忍的杀害了…… 不仅如此,汉人将领还宣称要杀到定笮来,将所有的笮人像是杀兔子,杀老鼠一样全数都杀光! 其余的笮人头人在问了几名有去参加战斗的自家兵卒之后,发现虽然白狼头人什么神勇大将有些水分之外,汉人将领似乎真的说过什么笮人像是老鼠兔子要杀光的口号,顿时一个个神色都沉了下来,连原本主张不要开战的盘木、三襄头人,也都不再说什么和谈的话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14章 一本书的事情(加更还债)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就在张飞在定笮开始了争斗的时候,在长安之中,也渐渐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掀起了一阵相互争斗的风潮,但是这个风潮并不是兵卒之间,而是士族子弟在经学方面上的争斗,也可以说是在文学上面的相互批判。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这句话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文学,从古至今,都是多维度的,而在多维度之下,对于同样一件文章,就有不同的看法和思维角度,就像是普通一篇作文,拿给几个不同的语文老师看,得出的分数就有可能大相径庭。 可能这位先生得写的一手字太烂,结果A老师只粗粗看了看,然后再也没有细观下去的欲望,随手就给个一般的分数。 而B老师耐心好些,看完了觉得文章当中有些用词巧妙,思想内涵也算是深刻,又恰好符合这位老师的口味,于是给了个高分。 C老师也看完了,觉得虽然文笔不错,但其中有几句私货,蕴含的价值观不值得提倡,于是又给了一个很低的分数。 那么三位老师谁对谁错? 不要说第一位老师就有什么错,因为后世高考里面都是这样,一个老师要改多少作文卷子,字都写不好,还指望老师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辨认去核对?好歹也努力辨认了一阵,给了一个中等的分数也不算是差了,更何况还有不少老师因为字不好就直接给低分的…… 一篇作文都是如此,那么一系列的文章呢,就更多的问题了。 古文经学之中如此,今文经学也是如此。 “昔周王衰,而礼不正,七国纷争,先秦而起,旋即汉兴,以相袭承,其道甚著是也。夫子乐正,雅颂其所,修易序,制作春秋,以记帝王之道。然夫子没,而微言绝,幸得伏生诵尚,晁公收录,方得以传,今尔等不思其德,反言其弊,如此情何以堪!” “非也!非也!尚初出于屋壁,朽折散绝,今其见在,时师传读而已。诗始萌芽,天下众,往往颇出,皆诸子传说,犹广立于学官,为置博士。孝武皇帝亦曾言,离于全经,固以远矣。尤可见缺简脱,岂能无弊之有?” “汉兴之时,仲尼多绝,法度无袭,唯有一叔孙通,略定礼仪。经至易卜,未有他。当彼之时,一人所不能独尽其经,或为雅,或为颂,相合而成。此颇有诗礼春秋先师之风也。又经光武传承,博问人间,若立辟雍封禅巡狩之仪,则幽冥而莫知其原。犹欲保残守缺,挟恐见破之私意,而亡从善服义之公心!” “此乃众庶之所为耳,非所望于士君子也。不过数家之言,岂可杜塞余道乎?纠察本源,乃学问之道,凿研文峰,乃君子之美也!皆有征验,今古相应,岂不美哉?岂可因噎废食乎?” “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志其大者,不贤者志其小者。今此数家之言,所以兼包大小之义,岂可偏绝哉?” 这样的场景,时不时的在长安之中出现,不管是高雅昂贵的脍绝楼,还是普通街边的新式茶馆,都能见到几名,甚至是十几人围在一起争论不休,旁边还有一群或是听明白,或是听不明白的吃瓜群众…… “这是在干哈子?” “在吵架吧?” “光吵架不动手啊?” “不知道哈,要不再看看?” “呃……好吧,闲着也是闲着,要不买个瓜来?” 且不知道这些吃瓜群众最终能不能得偿所愿,但是很多普通人根本不明白这些人究竟是再争吵着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争吵。 但不是所有的士族子弟都参与到这一场争论当中来的,还有些士族子弟吊儿郎当的搂着美姬嬉笑饮酒,浑然置身事外,认为这些人都是闲得蛋疼,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喝两碗酒,多和美姬胡天胡地来的舒畅。 在这个些置身事外的人当中,就有当下重新在长安立足的李园。 李园原先因为西凉兵乱的原因几乎是灭了族,后来横下一条心跟着斐潜,也算是混出来了一个前程,现在作为霸陵都尉,今日刚好是沐休得时候,便上了脍绝楼喝些小酒,看着窗下的争吵的士族子弟权当下酒,时不时逗一下怀中的美姬。 这些年李园打仗的事情已经经历了许多次,所以颇有一些向着武勋转变的迹象,见到了长安之中有些士族争论不休,只要骠骑将军没发话,李园也都权当作没听见,一方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方面也是因为身边环境稍微稳定下来,也不想要多事。 不过么,事情往往就是如此,越是不想要多事的时候,事情往往找到了头上来。 “贤弟!你倒是让我好找!”韦端在脍绝楼的楼道上出现了,抬眼见到了在屏风小间隔之中端坐着的李园,便笑着打了个招呼。 李园将手从怀中美姬的衣袍之下抽了出来,微微拱了拱手,“见过韦兄……一起喝两杯?” 说起来,骠骑到了长安也算是有些年头了,但是长安之内呢,从董卓的那个时候开始,就没有太平过几天,所以在长安的士族子弟也是有些提心吊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什么事情出来,眼看着斐潜升任骠骑了,许多人才喘了一口长气,开始进入原本他们比较熟悉的节奏当中,比如吟诗作赋什么的,认为兵乱已经渐行渐远,多少可以安心下来了。 李园也是如此,现在他认为自己之前豁出去的已经够了,至少这一辈子若是骠骑不倒,他也不会太差,不指望能爬得多高,但是也不会摔得多惨,能多找几个心仪的菇凉,然后多生一些孩子,将李氏传承下去,便是够了,所以见到了韦端之后,虽然态度上还算可以,但是实际上不太想动。 因为李园知道韦端的性格,无利不起早,没事不挪窝。 韦端基本上就是一个纯粹的投机主义者,之前董卓在朝的时候,韦端也不敢正面去肛,而王允上台的时候么,吃得太独,什么人都没分,就连杨彪都没有什么好处,就更不用说像是韦端这样得小角色了,再后来西凉兵马一乱,韦端二话不说就缩到了自家坞堡之中,等到了斐潜清扫了西凉乱兵之后,才又钻了出来。 对于斐潜,韦端也不过是借着梯子向上爬,有麻烦的时候缩起来,有好处的时候站出来,这样的人不管是古代还是后世,都非常的多见。 “贤弟真是好生清闲……”韦端坐了下来,笑着说道,“真是让为兄羡慕啊……” 李园说道:“韦兄说笑了……”然后转头对着美姬说道,“去,叫店家再上几个拿手菜来……” “不必破费,不必破费……”韦端说道,“你我兄弟情谊,何必如此客气?这些便好了……” “呵呵……”李园没有说什么,而是在美姬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瞪了美姬一眼,示意还不赶快去。美姬娇呼一声,然后捂着屁股碎步出去了。 韦端眉眼微微一动,但是也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转头看向了窗外。 “哎呀……失礼了,失礼了……”李园笑笑说道,“小弟在军中久了,不免受这些兔崽子影响,还望韦兄见谅……” 韦端摆手说道:“贤弟是真性情……哈哈,如此,甚好,甚好……不知近日贤弟事务如何?听闻贤弟在返修旧宅?可是需要木料工匠?若有所需,但请直言……” 李园哈哈一笑:“多谢韦兄了!” 韦端点头道:“你我情如兄弟,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又闲扯了几句,等脍绝楼的店家伙计将残菜撤下,然后端上了新做的菜肴,李园伸手示意,邀请韦端品尝。 两人吃了些许,又喝了两杯之后,韦端这才指了指楼下依旧还在争论不休的战团,低声说道:“贤弟,近日城中,多了些喧嚣啊……” 李园点点头,没说话。 “不知贤弟如何看待此事?”韦端追问道。 李园举起酒杯示意,呵呵一笑,依旧没有说什么。 “贤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韦端顺手也端起了酒杯,微微皱眉说道,“此事事关千秋,岂能坐视啊……” 李园还是笑。 韦端皱眉,放下了酒杯。 “喝了这一杯,先喝……”李园哈哈笑着,依旧举着酒杯,说道,“喝完再说,喝完再说……” 韦端无奈,也只能是重新端了起来,和李园共饮了一杯。 “这经么……”李园一边给韦端加酒水,一边说道,“……有什么好争的?你看你的,喜欢的就多看看,不喜欢的就不看,有什么好争论的?” 韦端摇头说道:“此言差矣!经之事,乃国之重也,岂能小觑!” 李园懒洋洋的说道:“上古之时,不也是没有经么?难道上古的时候就国之不国了?这真没有什么好争的,要是按照我的意思啊……这些人都是闲的!有这个闲工夫扯这么多的话,还不如要么多看两卷,又或是多喝两杯酒,岂不美哉?” “贤弟你怎能如此怠懒?”韦端不满的说道,轻轻拍了一下桌案,“贤弟也是出身经之家,此等经纶大事,又怎可等闲视之?当下今文古文纷争不断,这可是关系到千古传承啊!” “哦?千古传承?”李园反问着,目光从菜肴之上抬了起来。 韦端一脸正气,肃容点头。 “那么韦兄觉得他们谁说得对?”李园指了指在窗外楼下争论的那一群人说道。 “皆有对错!”韦端正容说道,“此事自孝章皇帝为始,便是争论不休,绵延至今,故而……” 根据谥法,温克令仪曰章、法度明大曰章、出言有文曰章、敬慎高亢曰章,而纵观华夏数百位皇帝,仅仅只有三位谥号“章”的皇帝,汉朝有一位,此后一千多年没有章皇帝,直到明朝有一位,清朝么,也有一位…… 汉章帝顶下了经文文化的传承基调,因此被称之为“章”,取其章法之意。 李园打断了韦端准备长篇大论,忽然说道:“小弟这两日新得一文,号‘四十二章经’,颇为不错,那天送来给韦兄看看……” “四十二章经?”韦端皱眉说道,“不知是哪一位先贤所著?” 李园哈哈一笑,说道:“不是上古先贤,是当年孝明皇帝自西域求来的,是沙门修身之经……” “沙门修身之术?”韦端甩了甩袖子,仿佛是掸去身上尘土一般,“此等蛮夷胡言乱语,荒谬之极,有何可观之处?” “哦?韦兄也看过此章经?”李园问道。 韦端断然摇头,义正词严的说道:“未曾。” 李园挑了挑眉毛说道:“既然未曾看过,为何说此荒谬?” 韦端转了一下眼珠,说道:“无需观之,便知其荒谬。” 李园哈哈一笑,随意夹了些菜肴,一边吃一边有些口胡的说道:“可是小弟看了,觉得么,说的有些道理……看透生死,修行修身,也是善事……” 韦端有些痛心疾首的样子,看着李园说道:“贤弟先承大难,又久在军中,这经学之,放下了也是情有可原,但也不应该看那些杂乱章经,乱了心境啊!” “可是我觉得好啊?”李园哈哈笑着,说道,“难道我觉得这个章经也是有些不错的,这都不能说了么?” “邪经外论,岂能妄言!贤弟莫要忘了,你也是经传家啊!”韦端沉声说道,“还是先贤本经才是正理!贤弟如此,岂不是坏了家族传承!关中李氏,百年经传芳,岂不是其哀也伤,其痛也哉!” 李园放下了筷子,沉吟了片刻,说道:“先前我读经,那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懂,然后父母师父以经启蒙于我,使我通明开慧,这自然是六经之功,我也不曾说先贤经无用……可是六经之中,可有何言表明说不可再读其他经章?纵然他人胡言乱语,依旧有些可取之处,又何必看都不看,便言荒谬?” “这个……其实愚兄也看过四十二章经……”韦端说道,“其中开篇便是什么七死九死的,岂不是荒谬之极?如此文章,岂有益处?” “我见过生死……”李园淡淡的说道,“战场之上,刀枪无眼,生死便是转瞬之间……我家族人,当年跟我侥幸得生的护卫,中了刀枪,血流不止,肚肠横断,哀嚎不已,无法医救,求生不能……我只能抚慰于他,西方有极乐之界,便可家人团聚,幸福无忧,也无伤无痛……便笑而长眠,欣然盍目……” “我觉得好,是因为我看见了好……也是我一个人觉得好,有些赞语,韦兄愿意就看,不愿意也就罢了,仅此而已……”李园抬眼看着韦端,“我又没有一定要让韦兄说这章经好,韦兄又何必口出恶言,污我家族?” “这……愚兄并无此意……”韦端愣了一下,说道,“愚兄这也是为了贤弟好……何况……这个,这个章经谬论之极,若是因此绝了他人经学之道,岂不是大罪?如此吾辈自当摒弃,以正经文正道……” “韦兄志存高远,小弟敬佩……”李园举起酒杯,淡然说道,“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韦端皱着眉,端着酒半响,忽然说道:“愚兄忽然想起一事,急需处理……” “韦兄请自便……”李园呵呵笑了笑,“恕小弟失礼,就不远送了……” 韦端干笑两声,便告辞下了楼,等上了自家的车架之后,忍不住低声骂道:“不识抬举!当年若无某收留与他,岂有竖子今日!简直是狼心狗肺之辈!” 却说脍绝楼上,李园见韦端走了,便笑了笑,又将避退的美姬重新叫了回来,搂住了放在腿上,然后笑嘻嘻的叼着美姬的香喷喷的耳根,轻声说道:“光扯些什么经,结果冷落了美人了……对了,说到,某家中也有一本好,到时和美人可一同观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15章 一个坑的事情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曹袁二人又要开始大战了……” 斐潜坐在桌案之后,将最新收到的情报让人递给了庞统。庞统接过,然后翻看了一下,说道:“河内出兵?这个计策倒是不错……” 斐潜点点头说道:“我已经令人抄送了一份给曹司空……” 战争前的准备,需要很多事情,不时说在鼠标上点两下,就可以立刻出阵的,粮草器具甚至是兵卒的衣袍鞋袜,都需要准备,杂乱且繁琐,基本上来说,任何时候,三日之内可以配齐,就可以立刻出阵的,就已经算是非常秩序竟然的强兵了,当年先秦中央禁军,汉代羽林军,便大体上在这个行列。一般来说,能够五日到七日出阵的,都算是相当不错了,这还是常备兵,若是征召兵,从征召令下达至全军汇集结束,半年内能出兵的都属按时了…… 河内距离上党原本就比较近,穿过太行山径就抵达上党,而上党至并北关中平日时常都有快马往来,再加上因为袁绍和曹操开战,所以防备南面的曹操远比防备西面的斐潜更严格一些,再加上斐潜的提前布置了一些人手,因此在袁绍出兵之前,就获取相关的信息,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多难的事情。 而且在很多时候,这些信息基本上都是公开的。就像是大量集中转运粮草,器械,大量采买盐铁,导致市场一下子的存货都清空了,价格飙升,这都是明显不过的迹象,多留心,再稍微推测一下,基本上就可以得出兵马要行动的结论了。 至于走那个方向,这个倒是不太容易知道,不过针对于整个战局来说,从河内出发的袁军只有可能会偷袭曹操侧后这一条线路,其余的么,不是不可以,而是比较不符合常理,也没有多少可见的收益,除非吃饱了撑的犯病了,一般都不会选其他的路线。 比如忽然调转方向,北上进军上党…… 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在没有任何配合的情况下,以骑兵为主的张郃偏军部队攻打历史上曹操亲帅的主力都打了好几个月的壶关?然后正面的曹操还没有解决,又马上开辟第二战线? 当年小胡子是因为被迫无奈,不开二线不成,因为只有拿下高加索的油,基辅的粮才能支撑起德国继续膨胀和消化,否则自己都会被自己吃撑死了…… 具体似乎也和当年鬼子差不多。要拿到中亚的石油,就必须打通东南亚的道路,而要打通东南亚,也就必须打败米国,让米国焦头烂额,没有空管东南亚…… 所以还是资源最重要。 “梁道之处已经戒备……”斐潜点了点桌案,似乎手指头点的哪里就是上党的壶关一样,然后往旁边划拉了一下,“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依旧还是小心为上……只要中牟的兵马不动,上党的威胁就不大……” 庞统点了点头,认同斐潜的观点,“多半还是搅扰曹军后路,就看曹司空如何应对了……不过,主公之意是……要帮曹司空?” 斐潜沉默了片刻说道:“就像是我之前和你们说的,袁氏必须倒下……士族世家才有新路可走……袁氏垄断了所有士族顶尖的路子,不倒下,天理不容啊……” 庞统也是沉默了下来,然后忽然看了看斐潜,小眼神当中似乎有些忧虑。 “你是觉得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袁氏这样的?”斐潜察觉到了庞统的变化,哈哈笑了一声,说道。 庞统微微点了点头。 “我的话……应该是不会……”斐潜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后人么……就不好说了……所以现在制度很重要,非常重要,没有一个比较好的制度,人性的贪懒馋依旧会将历史上的这些发生过的事情一再的重演……” “制度,就能保证……”庞统迟疑了一下,没有说完。 “什么都不能保证……”斐潜摇了摇头,说道,“只可能减缓……不可能杜绝……至于能减缓多少,就要看我们做到什么程度了……互勉吧……” 庞统愣了片刻,点了点头,然后重新埋头下来处理政务。 “哦,对了,上次大笮的事情,你是怎么安排的?”斐潜也一边在处理行文,一边也没有抬头,似乎是随口问道。 庞统几笔将手上的行文批复完毕,然后又翻开了另外一本,说道:“不是按照主公之意,明修大笮之铁,暗渡南中之铜么?” 庞统眨巴这眼睛,黑色的包子脸上有些疑惑,望了一眼斐潜,“大笮之铁,转移川蜀之人的注意,然后趁机拿下南中铜矿,等这些川蜀之人发现大笮炼铁艰难的时候,再想反过来开铜就晚了……难道主公不是这个意思?” 斐潜“嗯嗯”了两声,没有抬头,说道:“没错,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士元做的不错……对了,过两天去打猎吧……” “行猎?”庞统猛地抬起头,瞪圆了眼,“真要去?这要提前安排一下……” “不,不是,”斐潜知道庞统担心什么,说道,“不是我去,是你去……” “我?”庞统指着自己的鼻子,毛笔差一点戳到脸上,“为什么?我弓马又不娴熟……” “不娴熟才需要多练习啊!”斐潜理所当然的应答道,“打打猎,踏踏青,喝喝酒,写写赋……” “啥?”庞统明显傻了。 “你家家长来信了……”斐潜嘿嘿笑了两声,说道。 “啥?”庞统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庞公说的意思么,就是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么再长安找一个,要么荆襄给你安排一个……”斐潜嘿嘿的笑了两声,“我考虑么,还是你自己选一选比较好,不能老坐办公室……咳咳,不是,老在政事厅,也要去参加一下士族子弟的活动么……” “啊,啊?”庞统瞪圆了眼。 “荆襄的蔡将军啊……”斐潜笑嘻嘻的看着庞统,说道,“前段时间听说又从支家之中认了一个妹妹……似乎年龄跟你差不多……” “又是蔡氏?”庞统瞪圆眼,晃荡着包子脸,“不妥,不妥……” “要不你想那个?关中这边你又没找,荆襄那边么……”斐潜说道,“蒯家和我们合不来,马家一家子都是小子,黄家倒是不错,要不我去封信,给我岳父说一声,让他也找个周全的旁支认个亲?” “呃,算了,还是我自己看看吧……”庞统叹了口气说道。 “也行。”斐潜点点头,说道,“反正你自己抓紧……我还记得当年你怎么说来着,家族给你安排的也能甘之若饴?怎么真的事到临头了,你还推三阻四的?” “什么叫事到临头了?”庞统嘟囔道,“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词……行,这个事情我知道了,我抓紧,抓紧……” 斐潜点了点头,然后又重新埋头工作。 一时间只听到翻看竹简木牍纸张的声响…… 又过了片刻,忽然斐潜冷不丁的又说道:“啊,对了,士元,你那有好马么……要不要去我那挑一挑,顺便也练练,要不然到时候爬不上去……爬上去也……” 庞统哭笑不得,差点甩手将毛笔丢出去,“我不胖!这是壮!” 斐潜仰天打了一个哈哈。 旋即两个人又不说话了,埋头处理事务。 再过了片刻,忽然听到庞统捅出来一句:“主公你哪里……真的有好马?我是说……稍微好一些的马……” 斐潜哈哈大笑起来,招手叫来了黄旭:“待会儿带庞使君去挑匹好马!” 黄旭笑嘻嘻的应答了下来。 庞统将笔一放,说道:“还什么待会儿?现在就去!告辞,告辞!”说完朝着斐潜拱拱手,便催促着黄旭,“走,走走走……” 斐潜哈哈笑着,挥挥手示意,然后看着庞统跟黄旭离去了,笑着笑着,然后又看见了再桌案一侧剑架之上的中兴剑,便渐渐的收了笑,不由得沉思了起来…… ………………………………………… 和骠骑将军有心情坐山观虎斗不同,真切在虎山之下的曹操,却是亚历山大。 曹操全副武装,站在一个小丘之上,四下张望着。 这里是雒阳偏西南两百多里的地方,原本这里应该是一片耕地,也有不少村寨,但是现在基本上都废弃了,形成了众多的杂草地,也没有什么人烟。 风越来越猛烈了,穿过高低起伏的丘陵,在耳边发出呜呜之声,坡上坡下的灌木和小树一齐沙沙地响起来,偶有一两声不知道是狼嗥还是狗嚎的夹在风声之中,传入耳中显得格外凄厉。 听着这风声,还有凄厉的嚎叫声,曹操微微抖了一下。 昨夜,曹操他又做噩梦了,虽然早晨的时候很多细节已经是模糊不清了,但是曹操依旧记得似乎是梦见了他的儿子曹昂,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瞪着眼看着自己,眼神之中似乎蕴含了许多的情绪,复杂的连曹操都辨认不清…… 似乎还有丁夫人,又有些不像,反正也是盯着曹操,瞳孔之内的充满怨毒、恐惧和悲哀的情绪,就像是当年死在自己手中的吕伯奢的眼神一模一样。 混乱的不堪的梦境,不知道是自己思虑过重,亦或是寓意着什么,当曹操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似乎从地狱之中飘荡而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诅咒声,其实就是风声。 或许确实不是风声,依旧是从远方飘荡过来的诅咒声? 曹操已经有些分辨不清了。 在身体奔涌的血液,依旧让曹操保持着昂首站立的姿态,背上一阵阵的冷汗泌出,被风一吹竟有种说不出的寒冷,虽然已经是春季,却丝毫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暖意。 曹操心里知道,因为局势的恶化,因为昂儿的身亡,导致自己在许多方面已经陷入了有些心神恍惚的状态之中,但是自己没有任何的余地来调整,来恢复,只能是咬着牙硬挺着,这必然会带来许多后续的问题,但是曹操明白,自己毫无选择的余地。 这一次确实是走到了最为危险的关头,如果自己稍微表现得有些颓丧,恐怕就是唯有败亡一途了。 曹操迎着风,哈哈笑了两声,似乎神情很是宽慰,但是心中依旧在努力的驱散这种不安,然后冲着一旁招了招手,叫来了曹洪。 曹洪想着曹操施礼,然后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曹操没有立刻说什么作战计划,反而是问道:“子廉,今日风大,兵卒可备有御寒之物?” 曹洪愣了一下,旋即拱手说道:“回禀主公,坡上风大,坡下尚可,此外,辎重之中也带有些毡布,御寒足矣。” 曹操点点头,说道:“善。”然后便不说话了。 曹洪有些呆滞,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眨了眨眼之后,曹洪转头对着传令兵交待了两句,让其传令让兵卒去传递曹操的命令,给兵卒分发一些御寒之物,然后重新回来,站在了曹操身后,沉默了片刻说道:“主公,这……袁军定会至此?” 从河内往豫州,正常来说自然是要经过雒阳,但是如果不想要被雒阳的人发现,那么自然就需要绕远一些。 曹操闭上眼,但是眼皮之下的眼珠依旧在动着:“定会至此!” 停顿了片刻之后,曹操补充说道,“袁军与吾等相峙已久,急需寻求突破,若是吾等粮道受袭,定然爆发内乱……袁本初,也惦记着骠骑将军,不敢蛮干啊……” 曹操睁开了眼睛,细长的眼眸之中露出一丝凶狠的光,“故而袁军必至!吾等正好将计就计,遣粮队以诱敌……待其入瓮之时,便可乘机击之!定可大获全胜!” 其实前前后后曹操自己都已盘算得清清楚楚,此时多解释一边,不过是借此坚定信心,与其说是解释为曹洪听,其实还是重复给自己听的成分更多一些。 从关中传来的快马消息也同样证实了这一点,骠骑将军似乎没有出关中的打算,或者说暂且没有出关中的计划,虽然曹操也知道斐潜等着做渔夫,可是也只有借着这个机会,击败袁氏家族,自己才有可能统合大河南北,也才有抗衡的实力和机会。 看见曹洪点头应是,曹操也振奋精神,将脑海当中的杂念全数暂时屏蔽,将注意力全数集中在眼前的事务上,沉声说道:“如此,便让曼成派出粮队,引袁军出动!” 还有什么比运粮队伍更值得袁军进攻的目标呢? 若是真的袭击了粮队,不管是从雒阳出发还是从豫州出发的,也都是打击了曹操的后方,所以如果袁军得知了这一个消息,必然会出击! 张郃啊张郃,这个坑,真的会跳进来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16章 一粒饵的事情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曹操目不转睛的盯着远方,就像是远方有他的小情人一样,分隔已久,望穿秋水。不过么,似乎他和袁绍之间的情感,也有些像是不怎么正儿八经的情人关系,距离近了,总有些摩擦和隔阂,离得远了,又有些思念,因为期盼太多,所以失望也就越多,又没有办法谈婚论嫁,门不当户不对,总就是走向了分手。 李典派出运粮队在官道上晃荡,就像是丢出去的一块饵料,吸引着不知道躲藏在何处的袁军部队,只要袁军一攻击,烽火起处,便是合围之处,正面有曹操亲领步卒拦截,侧面有夏侯渊带骑兵包抄,若是袁军稍有不慎,便是会被断绝归途,身陷重围…… 这一场战斗,曹操本可以不来,但是他不放心。 或者说,曹操就完全不能放心下来。 从酸枣之战开始,几乎每一场大战,曹操必然出现在前线,不是因为曹操武力多么高强,也不是曹操天生就喜欢身临前线,冒着刀枪箭矢的风险…… 风似乎没有前几天那么大了,但是依旧不小,吹拂着身上仅有的暖意。 曹操必须要把袁军这一支重新组织起来的骑兵找出来,然后消灭,最起码也要击败击溃,否则正面战场上,随时要担心从侧翼捅出来的锋芒,这还怎么打? 说起来,骠骑之下的太史慈奔袭邺城的那一战,确实是太过于惊艳,就连曹操想起的时候,都不由得背上会微微发凉,发现自己若是被骑兵侧翼长驱奔袭,搅乱后方,还真一时间没有合适的应对手段。 曹操算得上是在三国时期伟大的军事家,但是也不代表曹操能够超出时代的限制,毕竟游牧民族的长驱战术,就算是到了明朝之时也很难抑制,只能是依托地形修建关口来阻拦,一旦被突破,也往往是追之不及…… “骑兵,骑兵啊……”曹操为不可察的念叨了两句,“可惜,无马啊……” 若是有充足的战马,曹操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尤其是在冀州豫州这样相对来说比较宽广平坦的郡县,简直就是骑兵天生的战场。因此这一战不仅是要击败袁军偏军,若是能够再缴获一些战马,就算是瘸腿的伤马也是无妨,只要还能够繁殖生养就可以! “主公……”曹洪在一旁似乎听到了什么,但是没听得很清楚,便问道,“可是有事吩咐?” 曹操缓缓地摇了摇头。 曹洪停顿了片刻,说道:“主公,且不知袁军会不会来……” “必至!前几日就有些许袁军斥候出没此间……只是……”曹操点头说道,然后将目光转向了北面,又看了看东北面,“且不知潜藏于何处……” 人要喝水,马更需要水草,因此能藏身的地方不外乎就是有水源的山川,亦或是大泽。 汉代,华夏整个的气候都是很温暖的,基本可以当作是后世东南亚的气候,在后世壁画还是有雕塑来看,少有穿着非常臃肿厚实的,虽然有可能是艺术的加工,但是也能说明一点,汉代并没有像是后几个朝代那样的寒冷。 虽然说当下的气温确实是比前些年份要冷许多,但是地表上面的环境并不是两三年就能完全改变的,尤其是因为大河几次改道,所形成的大泽,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冀州豫州兖州一带。 就像是酸枣,乌巢,就是因为有大泽的存在,所以才被选为驻兵之所。而在这里附近的两个芦苇丛生,水草颇盛的大泽,一个就是在北方,另外一个在东北方。这两个地方都有可能性,可惜曹操不能派遣斥候抵近侦察,害怕打草惊蛇之后便找不到机会堵住这群袁军骑兵,所以只能是在这里等候。 “主公!看!”曹洪忽然用手一指,“来了!” 天边平坦的地平线上,腾起了一些低矮且范围较大的尘土,在风中翻卷着,蔓延成一条线。这不是袁军来了,来的是李典的运粮队。李典的运粮队走得很是招摇,也很缓慢,在远处天边就像是一排比蚂蚁还要更小的黑点,在拖着半个粟米大小的辎重车前行。 就在曹操等人看见了运粮队不久,地面上似乎微微有些颤动起来。曹操低头一看,在山坡之上的石头表面上的砂石轻轻晃动着,不由得精神一振,“终是来了!” “全军准备!”曹操挥着手臂,下达了命令,然后盯着北面和东北面,“来,且让某看看,汝究竟藏身何处” 或许是一眨眼的功夫,又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马蹄声渐渐的响彻大地,连风声都被遮盖了过去,真个大地的震动范围也越来越大,似乎都在跟着马蹄声上下激荡着。但是令曹操疑惑的是,北面和东北面,却没有看见什么烟尘,而马蹄声又的确传了过来…… 曹操努力睁大双眼,四下查看,等转到东南方向的时候,顿时觉得脑袋当中“嗡”的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般,脸上的血色也刷的一下褪了一个干净! 怎么会在这个方向上?! 巨大的烟尘高耸入云,就算是风也吹拂不开,浓烈的杀气蔓延其中,就像是一柄出鞘的战刀一般直指眉眼之间! 东南方向是河洛的方向! 这么会有骑兵出现在这里? “主公!”曹洪有些惊慌的说道,“不好!是不是骠骑的人马出动了?!” 曹操脸色煞白,似乎一时间所有的血液都涌进了大脑之中,提供着大脑高速运作所需要的能量和氧气,两鬓之下也冒出了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淌,没能够立刻回答曹洪的问题。 一种刺骨的冰寒从两脚直升到头顶,曹操能感到自己的头皮都在因为凉气而发乍,全身如坠冰窖一般,就连身躯也不由得有些发抖起来…… 难道是骠骑将军出尔反尔,先以言语轻我等之心,然后趁机调集兵马,欲绝吾等后路? 没想到准备堵截击溃袁军偏支,却等来了是骠骑人马! 这要如何是好?! 曹操的兵卒都布置在在南坡之下,若是从北面或者是东北面看过来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从南面过来的敌人,这些兵卒却在他们的眼中暴露得一清二楚,不仅是失去了所谓的埋伏作用,更重要的是自己还有可能遭受到袁绍和斐潜两只骑兵的联合打击! 这将是难以挽回的巨大失误,这将是曹操面临的巨大危机! 难道我曹操曹孟德,梦想便只能止步于此了么? 若是曹操看过后世那个经典的小品,少不得要怒吼一声,某愿以为那什么什么,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大汉骠骑竟然…… 曹操心中悲凉,原本以为大汉骠骑斐潜多少也算是师出同门,也曾经有些交情,甚至当年斐潜当上了征西将军之后,曹操还为此饮酒邀祝,高歌大醉了一番,再加上这些年头买卖贸易也还有,交情也不算是差…… 莫非是之前做的那些事情,被斐潜发现了? 曹操恍然。 记得当初自己修习兵法之时,也曾拜名师,访贤人,自诩颇有所得,可不滞于一物,于战阵之中,方能做到似看非看,综观全局,方能把握先机。没想到自己却不过是赵括一般,空有纸上本领,却失了算计! 少算了一个骠骑! 曹操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倒是让一旁的曹洪错愕不已。 曹操仰头望天,自己因为不满于一个阉人之后的名头,想要闯出一条新路来,不惜和原本的宦官关系决裂,甚至是赌上了全家老小的命运,带着家族之中兄弟,还赔上了自己的父亲和孩子,愿以为到了今日,不说是功成名就,但是也算是多少算是达成了一些心愿…… 可是,到了此时,剥下了司空这一层的衣袍,自己依旧似乎还是那一条惶惶从雒阳逃离,独自徘徊,随时都可能毙命的无家野狗! 一时间,曹操虽然在大笑,可是手心背上又湿又粘都是冷汗,双脚好象钉在地上一样无法迈步。一旁的曹洪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曹操究竟怎么了,而土坡之下的兵卒早就乱做一团,人声鼎沸,可是曹操依旧在仰天大笑,似乎对着直扑而来的骑兵声响充耳不闻一般…… “是袁军!是袁军的骑兵!”忽然有眼尖的曹军兵卒大叫道,尖锐的声音就像是一个针一样,扎在了曹操身上,顿时将其扎醒了过来。 “什么?!”曹操咔吧一下收了笑,瞪圆了黄豆大小的眼珠子,仔细辨认着。小眼聚光的好处总算是体现了出来,在黄尘当中若隐若现,还没有一个手指尖大小的旌旗之上,确实是写着“袁”字,而且也不是骠骑将军斐潜所用的三色战旗,而是袁绍用的玄青色旗帜! “啊哈!好一个张儁乂!”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全身上下的气力又回来了一般,曹操立刻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当即就大声喝道,“来的好!速速传令!曼成即刻出城,堵住北去道路!妙才移军西南,包抄其后!子廉!” “在!”曹洪大声应答道。 “令兵卒转向东南!打出某的旗号!”曹操挥舞着手臂,斩钉截铁的说道,“某便于此,迎战袁军!” “张儁乂!”曹操哈哈大笑,“果然了得!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今日某必败汝!” 曹操反应过来,没错,袁军偏军统帅张郃,并没有躲藏在北面和东北面的大泽当中,因为那里曹操能够猜想得到,张郃也同样预料得到,所以张郃一反常态,将人马躲在了靠近河洛的方向上。 因为之前的事情,河洛雒阳一代很多荒废的村寨,所以临时找一个荒村,重新挖开水井什么的,其实也不愁没有水喝,而且曹军一般也不会特意派什么斥候重点勘察这个方向,所以比大泽什么的还更加的隐蔽。 见曹操如此镇定决断,包括曹洪在内的兵卒人马也就渐渐安定了下来,纷纷开始运转起来,几名传令兵纵马冲出,步卒则是在基层士官的号令之下,开始将转向东南。 曹操看着,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回想起方才那一个瞬间,自己手足无措,惊慌得竟然不能思考一般,曹操的老脸不由得都有些发烫…… 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如此害怕骠骑将军? 大汉骠骑的人马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对啊,有什么好怕的? 曹操心中暗骂一声,虽然很不爽,可是他娘的老子当时就是怕了! 或许是因为之前太史慈的那一战的威名太盛?还是因为骠骑将军从并北以来,战功赫赫,耀眼夺目?还是因为自己还没有跟骠骑将军斐潜正面对抗过,所以心中没有多少底?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原因,曹操这个时刻才意识到,其实自己在内心深处竟然是如此的不愿意和骠骑将军开战,是如此的害怕有一天骠骑将军的骑兵大军,呼啸着从函谷关中冲出来,如同洪水一般席卷了兖州豫州…… 因为此时此刻的自己,根本无法抵御! 大军都在和袁绍对峙,手中仅有这些兵马,对付袁军的偏军也已经是勉勉强强,若是再加上骠骑的人马,不管是从兵卒的质量上还是数量上,都是曹操无法应对的,而这样的忧虑其实也一直存在的曹操内心的深处,所以当东南河洛方向上出现了骑兵的时候,曹操自己才会犹如陷入噩梦当中一般,害怕且无能为力。 大汉骠骑啊! 曹操仰头望天,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将目光重新落在越来越近的袁军偏军身上…… 若说是来了大汉骠骑的骑兵,某还真有些害怕,然而仅仅是张郃张儁乂你这些所谓的冀州精骑,某还不放在眼里! “传令!击鼓!升纛!” 曹操沉声大喝道。 虽然与原本的计划不太一样,但是结果肯定相同! 之前是用运粮车为饵料,现在则是以自己为饵料,一样钓上张郃张儁乂这条鱼!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17章 一群虫的事情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在曹操和张郃相爱相杀的时候,张飞也遇到了一些麻烦。 这些麻烦虽然个头不大,却是相当可怕。 盘缺山口的阻拦,不仅没有能够挡住张飞的脚步,反倒是让大笮的笮人们意识到了自己和大汉正规兵卒之间的差距,于是乎,不再进行正规阵地战斗的笮人们,反倒是将张飞渐渐的逼进了绝路之中。 笮人们有好几个部落头人,而张飞只有一个脑袋。当有的笮人头人可以大刺刺的躺倒休息的时候,张飞却必须一个人来应付着一波又一波的骚扰袭击。 笮人没有铠甲的优势反倒是在这样的战斗当中具备了优势,别说是围堵包抄了,就算是在山林之中奔跑追击,穿了厚重铠甲的张飞手下,不管是从灵巧度还是从速度上来说,都不是这些笮人的对手。 射出的箭矢淹没在灌木树丛之中,砍出去的刀枪卡在树杈和藤条之上,原本在盘缺山口的酣畅淋漓的大胜已经完全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烦躁和郁闷。 笮人在山林之中健步如飞,这一片的山头他们都熟悉,不仅仅是树林,甚至可以蹲在大石头、灌木从等等的后面,静静的等张飞等人经过的时候才突然冲出来,然后怪叫着冲杀一波,然后再不到三分钟之内便提上裤子,有战利品便捡些战利品,有些折损也不管,呼啸着又做鸟兽散去。 虽然张飞手下兵卒有铠甲防护,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豁免长枪兵的厄运降临,总归是有些受伤的,而在这一方天地之中,一旦有了伤口,血腥味吸引来的不仅仅是猛兽,还有缠绵不去的虫豸! 能打死一只,却打不死一群,能赶跑一刻,却不能赶跑一天! 闻到了血腥味,然后又饿了一个冬天的野兽,多少还是在夜间出动,依靠着人多,还能防得住,但是虫豸却不分早晚,不分时间,随时随地的降临在受伤的兵卒身上周边,根本防都防不住! 再加上所有吸血食腐的虫豸,都有一些本事,不论是注入毒素还是麻醉剂,都会对于原本就因为受伤而相对比较虚弱的兵卒造成持久的DEBUFF损害,引起伤口的发炎,甚至开始低烧,呕吐,腹泻等等一系列的症状,而这些症状一旦产生,在不能得到及时救治的条件下,这些伤兵也就距离死亡并不遥远了。 不是所有人都会坦然的直面死亡,不是所有人在死神来临的那一刻都能笑得出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具备高尚的情怀,不是所有人都明白战友的重要…… 自己都要死了,还论什么其他?! 就像是后世得了艾滋病的患者,有些人就开始疯狂的报复所有没有艾滋病的普通人一样,人性的丑恶,人性的真善美,在绝境的时候越是容易爆发出来,而心怀着真善美的人静静死去,而丑恶的败类却往往拖累了更多无辜的人。 因此,在起初的时候,还有人会砍来树枝做成担架,或者是背负着,或者是拖拽着,带着这些伤员一同前行,但是随着人性的沦丧,出现了伤员临死之前的疯狂的时候,原有的这些战友之间的情谊,就被抹杀得荡然无存了。 谁也不能保证这些发烧没救的伤员,在回光返照的时候,是微笑着交代后事,还是凶恶的举起刀枪,亦或是才刚刚笑过下一刻就砍杀过来,终然被收走了刀枪,但是也不意味着就一定安全,毕竟其他人身上也还有刀枪,真心要作死的人谁也拦不住。 于是乎到了后面,一旦出现伤员,便谁也不敢管,谁也不敢靠近…… 而这样的行为,在士气上的打击是极其严重的。 有人劝说张飞:“将军,不妨暂且退兵,待汇合主公之后再行处理……” 可是张飞依旧不同意,因为张飞认为,既然大哥刘备说过要尽快取得定笮,又怎么能在临近定笮县城的时候,轻易地放弃呢? 再加上笮人也不擅长兵阵,若是能取了定笮,岂不是比返回头再走那些该死的山路要来得更好一些? 于是乎,张飞拒绝了退兵,继续吹促着兵卒不断向前。 然而士气的崩坏,并不是靠张飞一个人的意志就能够完全扭转过来的,再加上张飞原本脾气就暴躁,所以平常也不和兵卒扯什么家长里短,谈心收心什么的,只会生硬的下达命令,更不用说坐下来好好的给这些兵卒梳理一下,解释通透了,于是乎情况便越发的恶劣起来,像是盘缺山口一样,奋勇争先的情况便再也无法出现,终于在一次笮人的来袭之中,几名兵卒一见到了笮人,便是立刻掉头撅着屁股就跑! 这在张飞印象当中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他何尝带过一群这样见了敌人就撅着B脑袋卖屁股的怂兵! 暴怒之下,张飞当即斩杀了这几名兵卒,暂时镇压住了局面。 可是第二日,张飞就发现竟然出现了逃兵! 要知道,这是在山道半路之上,不比平日里在原野之中,这样半夜而逃,所冒的风险也不比随军进攻的风险小! 可是依旧出现了逃兵! 张三爷暴跳如雷,怒不可遏,简直就像是有人在他脸上狠狠的来回抽了十几个巴掌一般,原本黑脸都烧红了,就像是一块被点燃的煤炭一样。 军中军法,若是有逃兵,军伍军什都需要承担连坐责任,毕竟这个是他们原本的责任范围之内的事情,一个松懈渎职之罪少不了的,张飞就要行军法,可是有人劝说道:“将军!大战将临,不可妄动军法!且暂记下,待其将功补过可也!” 张飞这暴脾气,哪里肯听,依旧是每人抽了五鞭子,方停了手,呵斥道:“其余暂且记下!若再有过,定斩不饶!”依照律例,若是行伍之中出现逃兵,当事人的伍长需抽二十鞭,什长十鞭,张飞只是抽了五鞭,按照一般的情况来说,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可是暴怒当中的张飞,只顾得宣泄自己的情绪,却没有联系当下的情形。 没有人愿意自己白白死去,尤其是有了前车之鉴的情况下,虽然说这些丹阳兵是刘备张飞从徐州一路带过来的,但是也不代表着这些丹阳兵完全就没有见过世面,尤其是在见到了斐潜的兵卒,有了对比之后。 刘备和斐潜一场对抗,失败之后,川蜀本地兵卒和那些东川兵,基本上都被斐潜收编了,只留下丹阳兵不动,这样的行为在刘备等人眼中,是一件好事情,毕竟还保留了一部分的家底,不算是绝了道路,但若是将视线放低到丹阳兵的角度上来看呢? 原本在刘备军中,丹阳兵算是刘备手下第一梯队的,所以军饷器物什么的都大体上是足够的,然后才是这些川蜀兵和东川兵,而败在斐潜手中之后,情况就完全倒过来了,丹阳兵反倒是有一顿没一顿的,而川蜀兵和东川兵被收编完毕之后,不管是装备还是军饷,都上升了一个数量级别,这要说丹阳兵心中完全没有任何的意见,依旧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那就呵呵了。 不过因为往日刘备对待丹阳兵也算是不错,所以丹阳兵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是看在刘备颜面上,私底下略有些抱怨,明面上多少也没有表现得太离谱,然而在当下的这样的环境当中,被压在心底的不满和怨气,就像是被张飞五鞭子抽开了火山的裂缝一般,在黑夜之中喷薄而出! 愤怒的时候,血液会涌向躯体,加速血液的流动,这原本是人类的一种动物的本能,可爆发出更大的力量,以便更好的击败猎物,但是这样也会带来一些弊端,就是原本流向大脑的血液被截留了,思考能力自然随之而下降…… 当夜,被鞭挞了伍长和什长,纠集了自己的好友和乡人,认为张飞鞭挞使其受伤,在将他们往死路上面逼迫,于是乎夜间呼啸而起,炸营而乱! 黑夜之中,人的恐惧情绪会被放大,就像是恐怖片一定要灰暗冰冷的色调一样,这样一来鲜血的颜色才特别的刺眼,若是相反,要是满屏都是鲜花盛开,处处鲜活的场景下,就算是真的垂头发盖着脸的关节僵硬的在路边沟里爬出来一个白衣女子,多半也会认为这个倒霉孩子是低头看手机摔倒掉沟里了…… 兵卒原本经历生死,再加上汉代有没有什么心理医生,心理建设什么的,尤其是没有像是斐潜一样,将死人头转换成为了功勋计数器,就像是前秦一样,看见对手死亡不惊反喜,因为这就意味着有更多的小钱钱…… 所以刘备手下的这些丹阳兵虽然都是老兵,但是实际上心中积累下来的隐患并不少! 紧张,疲惫,面临死亡,无人救治,前途渺茫,这些负面的巨大压力,在这一个瞬间喷涌而出的时候,纵然张飞武勇强横,也是无法相抗! 人,其实和虫子差不多,一只虫子谁都可以碾死,但是碰见一群虫子的时候,谁都头疼。人类是因为依靠组织和秩序才能将众人的力量集合在一处,才会显得巨大且可怖,仅仅是一人之力,在现实之中是极其渺小的。 张飞怒吼着在黑夜之中,挥舞着长矛将一个个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杀来的兵卒打翻在地,但是依旧没有办法控制住局面,所有的人都像是疯了一般,见到人就叫就砍就杀! “将军!快撤!快撤!”跟随了张飞多年的护卫紧紧的跟在张飞侧翼,一边保护着张飞,一边大声吼叫着,“将军!快撤!救不回来了!” 军中炸营,也称之为营啸。这是相当可怕的一件事情,纵然在后世,也有几万人一夜之间轰然而散的事情,更不用说在汉代这种还没有完全形成规范的军中制度的年代了。 张飞却牛脾气上来了,死活不肯撤退,十几名的护卫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是依托着山石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战阵,就这样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疯狂的兵卒,直至晨曦在山间重新出现的那一刻…… 乳白色的雾气在林间飘荡着,就像是给青山黛石笼上了一层轻纱一般,若是远观,则是仙境一般,但是如果将视线看向了近处,看向了昨夜立营的地方,则是画风突转,犹如地狱一样。 血液大部分都已经干涸成为了固态,在清晨的阳光之下,呈现出紫红色,浓烈的腥臭味道,是人体内部的血液胃液肠液加上屎尿等等各种混合而成的,已经吸引了许多不怀好意的食腐乌鸦,在山石空地上方盘旋着,呱呱的叫着。 残骸遍布了整个营地,被破坏烧毁的各类器物也是零散得到处都是,一些伤而未死的兵卒或躺或靠,有一声没有一声的哀鸣着,许多烧焦的物品之上,还有些青烟升腾而起。 张飞拨开护卫,手中的长矛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面上,如同钢针一般的胡须不停的颤抖着,就连脚步都有些踉跄。 “为什么!” 张飞找到了一个看起来还算是囫囵的兵卒,一把将其拎了起来,怒吼道。几名护卫赶快跟过去,一脚将在这名兵卒身边的染血战刀踢开。 像是一截木头一样,被张飞拎起来的兵卒垂着头,茫然且没有焦距的眼眸缓缓地从两侧集中到了张飞的脸上,似乎辨认了很久,然后才看见了周边的情形,不由得啊的一声大叫起来,手足也舞动着,原本木然的脸上这个时候才出现了惊慌恐惧的神色,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懂得扯着已经沙哑无比的嗓子嚎叫着…… “嗨!” 张飞重重的将这名兵卒掼到了地面上,然后重新在残破的营地当中寻找起来,可是找到的兵卒要么就像是方才的哪一个一样,木然得像是傻子一样,要么就是已经完全疯癫,见到了人就算是没有气力也依旧要喊打喊杀…… 这些已经失去了神智的兵卒,也是无法挽救了,就算是挽救回来,这些已经疯狂的兵卒多半也在昨夜之中耗尽了全数的体力,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的后果,就是体内积累了大量的毒素,纵然战斗停歇下来,内脏器官什么的也会出现衰竭,很快就会因为体力用尽而死去…… 整个偌大的临时营地,整个张飞所带领的近千人的前锋军,虽然之前也有些战损,但是昨夜之前还有近八百人的军营,一夜暴乱之后,收拢之下,还算是清醒且囫囵无伤的,竟然只有七十余人! 无奈之下,纵然张飞心中有千万般的不愿,但是也只能是收拢了残余物资,仓皇而退,半道上遇到了不放心前来追寻的刘备,张飞才嗷得一声拜倒在刘备身前,众多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哭得像个一百八十斤的胖子……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18章 一帮人的事情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虫子依靠本能行事,吃饱了就不动了,也不见得会闲着发慌就对付其他的虫子,或者因为其他虫子长得太黑一些,太白了一点,大了一圈,小了一号,甚至是路上多看了一眼,多碰了一下触角,便跳将出来横眉怒目,不讨要一个说法便不罢休。 囚徒困境的理论便是如此。 当然,重复的进行囚徒困境的时候,结果会发生一些改变,这不是代表着人性就得到了生化,而是在新的条件之下,尤其是得知了之前的囚徒结果之后,所产生出来的额外附加的变化。 其中不变的,依旧是人性。正所谓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好人永远都是牺牲得最快,所以有一种理论,就是从生物进化论的角度来说,人类血统越往后世绵延,自私自利的基因因子比重就会越来越大…… 尤其是在面对利益的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立足于上帝视角,冷静的均衡出一切的利弊,然后才进行选择的,在很多时候,人类所做出的决定,往往都只能基于短期利益,至于长期的那些,要么看不到,要么不知道…… 就像是后世农户改造老房子,结果挖出来一个装了银锭的瓷器罐子,为了尽快取出银锭,农民将罐子直接打破了。银锭么,自然是取了出来,结果事后鉴定,那个瓷器罐子,其实是宋代汝窑,若是完好无损的话,价值么…… 呵呵。 张飞张郃,五百年前差不多就是一家,所以碰到的问题都很相似,张飞咬着牙不肯退却,因为看见了定笮这一块肉就在眼前,而张郃也同样没有退却,因为看见了曹操这一块肉就在嘴边…… 眼前的利益太过于重要,导致了张郃犯了和张飞一样的毛病,在察觉事情有些不对的时候,贪婪和侥幸的心理依旧占据了上风,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张郃已经败过一次了,若是再加上那一次和斐潜手下的太史慈来算的话,那么是两次了,这对于统军将领来说,无疑就是致命的打击,就像是后世那些知名的演员导演一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败坏票房,沉沦下去,想要复起,就不是那么轻易地事情了。 再加上张郃之前按照袁绍的意思,做了一回刽子手,虽然大多数人都知道这其中主事的是袁绍,但问题是会有人对于张郃通情达理么?然后看着张郃失败还伸出热情的双手拉扯一把?能不落井下石的都已经算是品格非常好了吧? 所以,张郃没有失败的余地,一点点都没有。 因此再这样的情况之下,张郃见到了曹操出现在眼前,就在其兵马的打击范围之内,若是设身处地,张郃应该怎么选? 是,曹操出现在这里,有些怪异且不正常。 然后是不是可以像是司马懿一样,高呼一声诸葛这琴声太过于厉害,然后带着人马掉头就跑? 不可以,张郃没有像当时司马懿一样有本钱。当时且不说只有司马懿能抵挡住诸葛,就单说纵然司马懿退兵了,也是取得了一定的成果,至少已经算是击退了诸葛大军的进犯,达成了原先的目标,至于不能活捉或者说是击杀诸葛,司马懿也大可振振有词的雄辩一番,你行你上啊,不上别BB…… 然而张郃呢?而能说在袁绍军中,就没有人可以取代张郃么?能说张郃在河洛这边绕了一圈,就算是已经达成了预期效果了么? 因此,张郃纵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理智上告诉他这里风险极大,可是张郃依旧挥兵猛攻曹操所处的阵地,然后便被夏侯渊的人马抄到了后路,四面八方的围堵了起来。 夏侯渊意气风发,兴奋不已。 早在之前太史慈千里奔袭之后,夏侯渊私底下几乎是日夜都在揣摩着太史慈的进军路线,战斗方法等等,在上一次和张郃的伏击战之中,结果还是漏掉了张郃,让张郃等人逃了回去,夏侯渊气得三个时辰都没吃饭…… 所以当再一次出现了机会的时候,夏侯渊就跟疯了一样,如同一个饕餮看见了美食一般,垂涎欲滴的扑了上来。 如果不是曹操一再吩咐夏侯渊必须等到号令的时候才能出动,夏侯渊恐怕早就按捺不住冲了出去,当然,这也或许是这一次夏侯渊能够将整个包围圈顺利堵上的原因…… 对于夏侯渊来说,或许战鼓的响起,号角的吹响,便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动听的音乐,他疯狂的就带着人马扑了出来,就像是一只脱了缰绳的二哈,厉声狂吼道:“杀!杀啊——” 两千叙事已经的曹军骑兵,跟着夏侯渊如同一张大一般的展开,兜头就朝着张郃所在的地方冲了过去,夏侯渊更是眼睛绿的发蓝的盯着张郃的大纛,卷起漫天的黄尘,直扑而去。 正常来说,一般军队在进行交战的时候,主帅身边一定会留下一些预备队,这样才能在出现一些突发状况的时候,能够进行应付,取胜了可以用来扩大战果,战败了可以用来断后,可是今天张郃身边,却没有留下多少的部队。 不时张郃大意,又或是张郃不懂得战场之上的规矩,而是因为张郃太过于迫切的想要击败曹操,而且时间拖得越久,也就意味着张郃得风险越高,因此在面对着极其诱人的曹操这一块大肥肉的时候,张郃最终除了留下不到三百人的亲兵直属之外,其余的兵力全数投入了攻打土坡上面的曹操阵列当中,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击破曹操的阵线,达成最终的战果。 所以当狼烟升起,夏侯渊从西南方向冲出来的时候,张郃手头上可以用的兵卒就并不多,而且看到了夏侯渊展开的阵线,张郃就意识到了这是要两翼包抄,将其全数吞下的架势,这让张郃又惊又怒,他觉得夏侯渊未免太过于猖狂,又觉得自家兵卒已经即将攻上土坡,曹操的首级就在眼前,若是此事放弃,实在是可惜之至,而且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如果能够真的斩下曹操首级,就算是夏侯渊完成了包围又能如何?双方士气此消彼长之下,胜利者必定还是自己! “亲卫营,出击!”张郃大喝一声,率领不足三百人的亲卫营迎了上去。亲卫营的兵卒都是跟随着他多年的最为精锐的兵卒,即使人数不多,但是挡一挡敌人的势头,攻击曹操本真的自家人马,争取一定的时间还是能做到的。 然而张郃的计算落空了,他没有放弃击杀或是擒拿曹操的计划,最终成为了拖累他逃离的镣铐,也成为了他最终落败的一个重要的因素。 谁都知道,在相对于平坦的地区,一旦骑兵想要突围逃窜,比起步卒来说要更加的容易和简单,也更不好防备,但是张郃大部分的兵力因为要围攻土坡,所以有一部分的兵卒是下马步战的,而大部分的骑兵下马之后,往往战斗力下降得不止是一个档次,同时即便是张郃他自己领兵迎战夏侯渊,但是对于土坡之处的兵马来说,也不可能完全没有任何的影响…… 夏侯渊呼啸着,带着手下亲卫也是针尖对麦芒的朝着张郃而来,双方在接近的哪一个瞬间,都纷纷投出了手中的投掷兵器,张郃的骑兵扔出的是小戟,而夏侯渊的手下投掷而出的则是短枪…… 从贵重和华丽的角度来说,自然是短戟胜出一筹,但是就论杀伤力来讲,其实短枪更适合于战场。再加上夏侯渊集中起来的兵卒比张郃要多一些,投掷出来的短枪数量上也多一些,因此在双方第一波的交手的时候,张郃折损的人马,就相比夏侯渊更多。 张郃的武力,比夏侯渊要来的更强一些,但是也不是那种压倒性的强悍,所以虽然张郃突进了夏侯渊的骑兵阵列当中,一口气之间连扎带扫,直接杀掉了七八个曹军骑兵,几乎无一合之敌,但是自己另外一边,也被夏侯渊突杀进去,杀出了一个缺口。 当双方的骑兵绕得圈子越来越小,双方主将终于是对上的时候,张郃发现,虽然他可以压制着夏侯渊进行攻击,但是也无法在短时间之内击杀夏侯渊,而这样拖的时间越长,局势就越发的危险,甚至张郃眼角余光看到,夏侯渊的两翼部队已经逐渐的靠近,即将完成合围…… 此时张郃再想退,却已经来不及了。就连北面也扬起了烟尘,似乎是从雒阳方向上来了曹军的部队,堵住了张郃向北的道路。 一群人都是英雄的时候,往往都不需要考虑什么后路,但是当一群人都是囚徒的时候,下意识选择一个对自己更有利的决定,似乎就成为了大多数人的选择。当第一个人觉得自己退下来,让别人上去的顶着的时候,就会惊讶的发现,竟然在自己身边汇集了一大群的做出同样行动的人,而且还有人已经跑得比自己还要更快了! “无耻!卑鄙!做人怎么能不讲道义!要是行军法,第一个肯定先砍了他的脑袋!”于是乎,一边痛骂着,一边加入逃离者的行列,也就成为了众多人的选择。 张郃越发的着急,但是夏侯渊却死缠烂打的粘着他,让他无暇脱身,结果在没有张郃亲卫本阵的控制下,越来越多的袁军兵卒在发现势头不对的时候,开始选择了囚徒的行为,军心动摇起来,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来越恶化,然后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之内,几乎就没有人继续攻打已经退缩到了土坡顶部的曹军曹操阵列,而是开始逃往土坡之下,四散逃亡。 如果袁军能够再坚持一些,如果曹操本阵露出了些破绽,如果说再次召集的袁军骑兵训练的时间能够再长一些,如果说夏侯渊部队来得慢一点,等等等等,有许多的如果,或许整个结果就将不太一样。 然而最终在夕阳临近落下的时候,张郃所带领的袁军偏军,总于是被合围在了其中,当然,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逃离了出去,但是那都不重要,因为张郃最终被围住,原本不足三百的亲卫营,也战死大半,现在只剩下一百余人,被困在战场的中央。 曹操换了身衣服,又取了水擦了擦脸上胡须上沾染的灰尘和血迹,重新恢复成为一个大汉司空雍容华贵的模样,在重重的护卫保护之下,让护卫高声传话,准备劝降张郃。 “要这家伙好干啥?” 夏侯渊嘟囔着,对于即将终结张郃性命之前被曹操叫停了,多少有些不满,就像是在马上冲刺着,然后老板不分时间节点,忽然一个夺命连all打了过来一样。 对于曹操来说,懂的骑兵的将领太少了,这是作为曹操内心深处的忧虑,仅仅是靠夏侯渊一个人,又或是半桶水的曹洪曹仁,并不足以在将来某些情况之下应付得来,所以尽可能的招揽骑兵统兵将领,自然就是应有之意,虽然张郃也是差一点将曹**迫到绝路上…… “张郃张儁乂!速速来降,司空有令,不究汝罪!” “先败于河洛,再败于阳城!此番纵然回归冀北,必然无人容汝!” “大丈夫当掌天下权!汝一身本领,岂可轻废!” “袁逆不道!为王师所讨,不日将亡!休要与其玉石俱焚,岂不痛惜!” 林林总总的劝降之声,如同四面楚歌一般响起。 张郃的手下张皇的四下看着,然后又回头看着张郃的面色…… 张郃却依旧在兵卒之中默不作声,也不拒绝,也不答应。 “说那么多废话干啥?!”夏侯渊又嘟囔着。 曹操瞄了一眼夏侯渊,心中想着,要不是这家伙是自家亲戚,哼哼…… 沉吟了片刻之后,曹操向一旁的护卫歪了歪脑袋,轻声交代了两句,护卫点头领命而去,到了张郃等人的小圈子面前,高声喝道:“司空仁慈!若张将军受降,旗下兵卒不动!此外,可加兵五百!” 张郃现在手下兵卒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这些兵卒就算是张郃个人的直属部队了,算是私人部队,这样的一点点数量,甚至大一些的军侯都可以达到,更不用说什么校尉骑都尉什么了,所以如果只是保留了将军的职位,却没有足够的本部人马的话,这个将军就像是后世的什么不担任具体管辖范围,纯粹虚职的公司副总一样,说话如同放屁,根本没有人会重视。 张郃心中一动,扬声高喝道:“司空手下,何来骑兵?” “这家伙瞎了不成?”夏侯渊比划着,很是不屑,“老子这些就不是骑兵了?” 曹操没理会,也没有向夏侯渊解释,而是笑眯眯的又交代了两句。护卫再次传话道:“好让张将军听闻!大汉骠骑将军进献兵马三千!不日抵雒!若张将军欲降,司空有言,可统一部!” “……” 张郃似乎思考了片刻,没有继续说什么,分开了手下,越众而出,然后下马将兵刃放下,拜倒在地,“谢司空不杀之恩,郃……愿降……”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19章 听者和说者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或许是因为每一个人的基因都是不同的,所以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孤独感,而这种孤独感表现在很多方面上,有人只是伤怀感伤,而有的人则是完全的以其自我为中心。 自我为中心的人也不完全是什么坏人,但是自私两个字大体上是跑不掉的了,尤其是在做了一些事情之后,就像是丢了斧头便看着邻居的孩子怎么都像是偷斧头的小贼一样,在出现了问题的时候,往往也是死死的盯着旁人看,怀疑旁人做一些什么事情的动机…… 就像是鲁迅笔下的阿Q,因为头上有些癞疮疤,所以不仅旁人不能说癞、疮、疤三字,甚至连光、亮、闪等等字也一律觉得是在说自己,然后便勃然大怒,非要和旁人论一个曲直出来。 袁绍帐下的许攸,其实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但是问题是,自私的人往往都不觉得自己自私,而是觉得旁人都是自私的,因此当他听闻到了张郃兵败的时候,不由得便哈哈大笑,在自己帐篷之中手舞足蹈了一番,对于他来说,能看到冀州这一帮子人吃瘪,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谁让冀州这一帮子的人,之前跟自己抢生意? 同行就是冤家! 可是许攸开心的时候忘了一件事情,这里是大营之中,并非是在冀州邺城之内的他自己的小院…… 许攸都知道了张郃兵败,那么袁绍自然是了解得更加的清楚。 次日。 中军大帐之内,虽然富丽堂皇,温暖宜人,但是袁绍面沉似水,却让人感觉温度逼近了冰点一般。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个倒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不是所有战事都能够成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确保一切战斗都能胜利,可以追求达到这样的境界,但是失败了,也并非是一件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就像是高干战败,我有重重责罚么? 就像是淳于琼那个蠢货,也是兵败了,我有……呃,淳于琼那个蠢货都死了,也就算了,我也没有追究其家人罪责,不是么? 兵败没有关系! 真没关系! 袁绍脸上阴云密布,额头之上的青筋蹦蹦直跳。 但是你个张郃,就这样干脆利落的投降了曹阿瞒! 这是几个意思?! “大将军……”帐外兵卒小心翼翼的禀报道,“田别驾来了……” “传!”袁绍从牙缝当中蹦出了一个字。 田丰低着头,进了大帐之后便将手中的拐棍一丢,大礼参拜,口称罪重。田丰对于袁绍脾性也是相当的熟悉,所以在这样事实明确的情况下,便是什么辩解的话先不说,先表示一个态度最重要。 随后,袁绍毕竟是要维护自己之前形成的宽厚形象,对于主动认错的人总是不能逼迫得太过,所以田丰自然诚恳认错。 袁绍眼角跳了跳,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才让田丰起来回话。田丰对袁绍熟悉,袁绍这么些年下来,就算是起初不熟悉,现在也多少知道一些了,所以见到了田丰如此的作态,心中的怒火不仅没有消除,反倒是更加的炽热起来,可是袁绍知道不是发作的时候,便强忍着,先听听田丰怎么说…… “主公宽厚圣明,真乃臣子之福也……”田丰拍了拍马屁,发现并不能起到什么理想的效果,便立刻转到了实际问题上面来,“今虽有败,乃可知三事也,一则曹贼骑兵具于河洛,青州一带必然空虚!可速令掩进,不可失其机也!二则曹贼围猎,必使兵卒来回奔波,疲于道途也!可中军轮番阵击,攻其兵惫也!三则么……” 袁绍缓缓的点点头。 田丰确实是战略家,这一点不可否认。从张郃兵败这个事情上,田丰就推断出了对于袁绍比较有利的两个方面,而且这两个方面也确实是曹操的软肋。 曹操要围堵击败张郃,不管是从旁处集结兵马,又或是从前线调兵,都会导致田丰所说的情况出现,而且曹操原本的兵力就不是很多,因此青州空虚和兵卒来回奔波疲惫可以说是当下必然的情况,所以田丰几乎就是立刻将张郃兵败的不利消息,转变成为了接下来可以利用的有利条件。 田丰瞄了一眼袁绍面色,发现袁绍面色有了一些缓和之后,便继续说道,“……其三,张将军南进河洛,此事甚密,然曹贼依旧应对迅速,并且设兵围堵……此事,丰窃以为……莫不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什么?!”袁绍瞪大眼睛。 “主公向来宽厚,广纳天下士子……”田丰拱手说道,“此自为主公霸业之基也,亦不免滥竽,混蒙于中……” 袁绍却是很是头疼,他知道手下这些人各自有各自的派别,相互之间也多有倾扎,但是没想到这个问题现在越来越严重,也是越来越明显…… “依汝之意……”袁绍冷笑了两声,盯着田丰说道,“莫非是豫州之人,暗中传递消息了?” 田丰拱手说道:“臣……尚不为知也……臣等赤心肝胆,皆为主公谋……” “够了!”袁绍一拍桌案,沉声喝道。 田丰说自己忠心耿耿,并不是真的仅仅是为了给自己洗脱罪名,至少不完全是,其中也有将帽子扣在豫州一派人头上的嫌疑。按照田丰的说法,就是冀州一派只支持袁绍,而豫州一派么,呵呵,那就是个三家姓奴,呃,三姓家奴…… “田元皓!”袁绍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并指如戟,指着田丰怒吼道,“汝身为别驾,不求思进,反诬同僚,献策多败,至使战将亡于阵,兵卒殆于野!若汝无罪,何以服众?何以治军?何平天下之怨?来人!” “将田别驾去冠!羁于辎重营中!非某之令,不得他人探望!” 顿时就有兵卒冲进大帐之中,一手将田丰的头冠打落,旋即架了起来,拖着就走! 田丰大叫,但是袁绍并没有改变主意,而是背着手,盯着田丰,直至田丰的声音渐渐的远去,才缓缓地重新坐回了桌案之后,然后沉思了半响,出声传令道:“来人!传许子远来!” 不多时,许攸抖着三缕长须到了。 袁绍劈头盖脸的就骂道:“吾兵败河洛,汝何喜之有?啊?莫非汝欲吾亡于此乎?” 许攸吓得魂不附体,连忙一个前扑,顿首于地,向袁绍表示自己是忠心耿耿,绝对不可能对于袁绍有半点的不敬云云…… 袁绍也不多听,冷哼了一声之后,便是让兵卒一样将许攸拿下,关押到了辎重营当中,然后才愤怒的挥了挥袖子,转回到后帐去了。 ……这里是分割线…… 田丰和许攸前后脚被关押起来的消息传开,袁军大营当中自然很多人对于这个事情有自己的解读,袁尚也不例外,而且还是在袁绍面前直接进行解读。 袁尚前一段时间生病了,现在才康复不久,脸上血色还不是很充盈,但是正是因为如此,再加上原本俊秀的外表,倒是有一种病态的美感,若是放到后世,定然能迷惑倒一群腐女眼冒红心的大叫着小受受什么的…… “说说看,说错了也没有关系……”袁绍一改在中军大帐人前的愤怒面容,而是温和的笑着,鼓励着袁尚说道。 虽然说袁尚年龄不算大,但是袁绍觉得,总是要让袁尚懂得一些帝王权柄制衡之术,所以便有意识地引导和传授给袁尚。 “此事……”袁尚看了看袁绍的面色,然后说道,“父亲大人其实……对于田、许二人……并非完全只是生气……” 察言观色,其实是每一个孩子的本能,呃,熊孩子除外。因此,对于袁尚来说,从袁绍脸上细微的变化之中,察觉出袁绍当前真实的情感,已经是一个经过实践和时间,检验和修炼出来的特长本领了。 所以袁尚觉得虽然外界传闻当中,袁绍很是愤怒的样子,但是见到了面之后,发现其实袁绍并非是那么的愤怒…… 袁绍点了点头,呵呵笑了两声:“我儿果然聪慧……来,再说说看,为父为何如此做……” “为什么?”袁尚小心脏缩了一下。 作为孩子来说,或许对于大人也是,最爽的时候便是可以一直问别人为什么,当然,最不爽的时候就是别人一直问自己为什么。 我哪里知道为什么! 可惜这句话,袁尚不能说出口,便只能使劲的想…… 袁绍耐心的等着,然后觉得应该给袁尚一点提示,便从袖子当中取出了一个小袋子,然后放到桌案之上,示意袁尚自己看。 袁尚打开小布袋一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连带着鼻子也皱了起来。 布袋之中,是一些已经霉变的粟米,灰白色和墨绿色的霉菌遮掩了原本应该鲜亮的色彩,还散发出一种让人厌弃的气味。 “这……”袁尚看向了袁绍。 袁绍敲了敲桌案,显得有些愤怒,“新到的一批军粮之中,竟有两成霉米……” “这……”袁尚忽然想到其中的联系,不由得恍然说道,“原来父亲大人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袁绍哈哈大笑,然后才轻声说道:“正是……偏军突进,原本就是凶险之极,兵败么……”袁绍微微皱了皱眉,想到了张郃这个小子,然后呼了口气,继续说道,“也是正常,但是兵粮之中参杂了霉变粮草,此事就非同小可了……” 军粮有陈米,这个是正常的,谁也不能保证当季就打仗,然后吃都是新米,但是陈米可以食用,霉变的却不能用! 任何时候,军粮出问题都是大事件! 就算是倒了后世,也有阿三表示没有咖喱就静坐示威,不打仗不作战了。对于兵卒来说,兵粮就基本上等同于稳定的后方,若是兵粮出问题,那么就意味着后方出问题了,这不是所有兵卒都能够豁免的负面消息。 张郃胜败,距离毕竟较为遥远,普通的兵卒感受不深,而兵粮这种则是天天要见! 一出事,就是大事! 而在这其中,主要的两个人便是田丰和许攸。 田丰是负责调剂冀州人士的,而许攸负责后营辎重采购的,这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对于袁绍来说,还更希望是许攸出现了问题,因为一但是田丰这方面出现了问题,就代表着冀州士族…… 所以,不可不慎。 袁绍有意隔绝二人与外界联系,也是出于这一点的考虑。 “此外……”袁绍指了指桌案之上的小袋子,“尚儿可知,此物何人送来的?” 袁尚摇了摇头。 “是郭公则!”袁绍微微哼了两声,“并且就是在张儁乂兵败之后,送来的……哼哼……” 袁尚也不傻,想了想便明白了,说道:“莫非郭公则早就知道了此事,结果等到了兵败消息传来之后才送来?” 袁绍闭上了眼,默然。 “明白了……父亲大人此次羁拿二人,也有平衡冀豫之间的意思……”袁尚补充说道,“若是只是拿了田元皓,豫州不免得意猖狂……反之亦然……” 袁绍点点头,睁开眼睛,欣慰的看着袁尚,点头说道:“正是,我儿能想到这一点,不错,不错……” 袁绍细心的提点道:“越是危急之时,便越是需要谨慎,不可慌乱,不可莽撞,更不可因此偏听偏信……方能转危为安……吾儿切记之……” 若是袁绍学过一些基础教育学,恐怕现在就不会好心好意的进行提点了,因为这样的提点不仅没有什么好处,反倒是会影响到了袁尚自己的思维。因为一来不是自己想出来了,所以印象并不是那么的深刻,二来在过程当中也有可能记错了另外的词语,就像是父母反复交代不要买酱油,不要买酱油,不要买酱油,结果孩子到了门市部超市什么的,一回想,父母是要买什么来着? 酱油! 袁尚自然是连声应下。 袁绍点了点头,然后指着小布袋说道:“某需坐镇军中……此事,便交给尚儿了,你带着这个,到了夜间,去分别细细询问二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20章 真的和假的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就像是许多小孩明白父母的意思是一回事,懂得道理是另外一回事,亦或是懂得道理是一回事,但是真正去做是另外一回事一样,袁绍的意思么,袁尚心中多少也是清楚,但是怎么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对于袁绍来说,觉得和袁尚讲述到这个程度,应该就是够了,袁尚那么的聪明伶俐,应该懂得其中的厉害关系,再加上袁绍也想着让袁尚多锻炼一下,多实践一点,所以就将这个任务额交给了袁尚。 可是父母所感受的,和子女所感受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作为孩子,有相当一部分,都只是想着父母抚养其长大,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要不然父母干什么生他(她),然后这些人之中,又有一部分只懂得伸手索取,从来不想着如何回报…… 作为袁尚,虽然比这样的孩子好上一些,但是在袁绍的宠爱之下,并没有像是袁谭袁熙一般觉察到了整个人世间的险恶,也没有尝到成人的那些心酸和痛苦,所以在袁绍眼中相当重要的一件事情,而在袁尚眼中,只是父亲大人袁绍觉得相当重要的一件事。 是的,这件事情是袁绍的,并不是袁尚他自己的。 父母的难题都是父母的,自己的开心才是自己的。 所以,袁尚就带着像是上街帮着袁绍买一瓶酱油一般的态度,等到了入夜之后,便施施然的带着护卫来到了辎重营。 辎重营,向来就是最为杂乱的营地,不仅有粮草,还有各类的杂物,器械,甚至还有一些负责缝补修理运输的工匠和民夫,所以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说,都没有办法像是中军大营一般整洁有序。 因为粮草和运送这些辎重的骡马等的关系,再加上袁军也不像是骠骑将军斐潜那样重视卫生问题,所以随处可见的不知道是人还是动物的粪便,就像是地雷一样埋伏在帐篷左右,袁尚一个不小心,就踩上去了,顿时恶心得够呛。 虽然袁尚见过血,见过死人,见过屎尿遍地的污浊情形,但是不代表他就能习惯血,习惯死人,习惯肮脏,就像是有许多人见过好多次的蟑螂老鼠,可是猛地一看到,依旧会跳起来歇斯底里的尖叫一样。 按照往常,定然是回去更衣了,但是袁尚这一次是带着袁绍的任务来的,就算是回去了依旧还是要再走一趟,因此袁尚便只能伸着脚,让护卫草草处理了一下沾染上了粪便的靴子,便忍着恶心,又在一旁的帐篷毡布上蹭了好几下,才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往前而行,先来到了关押许攸的帐篷之内。 许攸见到了袁尚,顿时扑了上来,就要抱着袁尚的大腿,顿时被袁尚的护卫挡住,给架了回去。 因为长时间的处在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之中,加上辎重营条件有限,关押许攸的帐篷之内的味道并不是那么好闻,袁尚不由得举起袖子挡住了口鼻,嗡声嗡气的说道:“许子远,某代大将军询问于汝,且如实言来!” “唯,唯,三公子请问,请问……”许攸点头如捣蒜。 “此番军粮之中,霉变腐败有之,何故?”袁尚问道。 许攸瞪大了眼,茫然的问道:“军粮霉变?啊?这和某有何关联?这不是应该问后营粮草管事么?春来多风雨,存储不当,是后营粮草管事失职也!” 袁尚摇了摇头说道:“此乃运送而来之时,便已是腐坏了!汝乃转运使,其言无责?” 许攸愣了一下,顿时跳将起来,若不是袁尚护卫眼明手快又将其按住,恐怕又是贴到了袁尚大腿上来,“这是陷害!陷害忠良!三公子,某担任转运以来,尽职尽责,勤勤恳恳,并无半点差错,这腐坏之粮从何而来,某确实不知啊!这是有人故意陷害于某!对了,若是腐坏之粮,后营勾收之时,为何不查不讲,到了这个时候又来说这些!三公子明察啊!某要和后营粮草主事对质,对质!” 袁尚又摇了摇头,说道:“后营管事已经死了……” “啊?”许攸瞪大双眼,茫然且没有焦距。 “因为后营粮草主事死于非命,所以这个事情才被发现……”袁尚淡然的说道,就像是死了一个主事就像是死了一只蚂蚁,顶多像是死了一只鸟雀一样,并没有多少感情,“许从事,还是如实讲来吧……” “不,不是我!”许攸急得一脑门上都是汗,急切的分辨道,“粮草乃军中大事,某再怎么糊涂也不会在这个事情上动什么心思!三公子明鉴,主公这些年,但凡所需事物交给某,某可有办得差池过?某是收了些许的浮财,可是某也上缴了主公和三公子啊!冤枉啊!真不是在下做的,真不是啊!” 袁尚翻了翻眼皮,不置可否,心中却对于许攸有些不喜起来。敬献给我东西不是应该的么,怎么还成了你口中可以拿来讨价还价的筹码了? “行了,某知矣……” 袁尚甩了甩袖子,不顾后面许攸还在不停的哀嚎说什么冤枉啊,什么陷害啊的词语,便转头出了帐篷,到了另外一边关押田丰的所在。 比起许攸来,袁尚有一点害怕田丰…… 虽然袁尚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袁尚到了关押田丰的帐篷前,迟疑了一下,然后咳嗽了一声,高高的抬起了头,下令让护卫掀开帐篷门帘,便往内走去,迎面就见到在黑暗阴影之中田丰的锐利目光,不由得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旋即又立刻挺直了,用鼻孔对着田丰,说道:“田别驾!大将军有言,谴某问于汝!” 或许是在黑暗当中待得久了,然后被突然的火把光芒刺得有些难受,田丰眯缝着眼,抖了抖花白的胡子,沙哑的说道:“且问!” “此番军粮之中,霉变腐败有之,何故?”袁尚问道。 田丰一愣,旋即哑然而笑,说道:“善!端是毒策!此事,多半是公则所报吧?” 袁尚皱起眉头说道:“某替大将军问汝!军中粮草霉变之事,汝可知其故!?” 田丰眯着眼看着袁尚,呵呵冷笑了两声,似乎还带出了一些蔑视的态度出来,“此事,大将军已然知之,又何必多此一问?” 父亲袁绍已经知道了?知道什么了?知道了还让我来问?真的?假的? 袁尚挑了挑眉毛,不由得有些迟疑,片刻之后才说道:“某替大将军询问,田别驾最好如实回答!” 田丰傲然而道,双手连挥,就像是赶苍蝇蚊虫一般,“欲杀欲剐!悉听尊便!且去且去!休要打搅老夫安眠!” “……” 袁尚瞪着田丰,半响之后却只能愤然一甩袖子,便离开了。 当袁尚有些闷闷不乐,回到了自己的帐篷的时候,却猛然发现自己的父亲,袁绍竟然已经在帐篷之中等着他…… “来人,取了热汤来!” 袁绍笑呵呵的,先让人取了些热汤来让袁尚喝了,又让护卫给袁尚换了外袍,然后下令将帐篷内的火盆烧得旺一些,这才挥挥手让手下护卫等人退得远一些。 “问得如何了?”袁绍笑着问道,“吾儿认为此事是何人所为?” 袁尚迟疑了一下,“回禀父亲大人……” 袁尚刚想起身回禀,就被袁绍按住,“坐着说,坐着说……你身体刚恢复,不用这么多规矩……” “谢过父亲大人……”袁尚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若说嫌疑,这二人兼有……许从事素来贪财,若是因财货动心,以次充好,也不是不可能……田别驾么,多番调集钱粮,冀州士族难免有所不满,此番又是征调,故而挟怨参杂腐坏,也是有这个可能……” 袁绍缓缓地点着头,但是没有说话。 结果帐篷当中,短暂的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然后呢?”见袁尚不说了,袁绍不得不继续追问道。 还有然后? 这不是为难我这个后人么? 袁尚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借着帐篷之中火光,查看着袁绍的脸上表情,“若是治罪……孩儿觉得,两个人……都有罪……” 袁绍依旧点头,没有评论。 见袁绍没有流露出什么反对的意思,袁尚的话语立刻就流畅了一些,“依照孩儿看来,许从事身为转运使,不管如何,至少一个失察之罪是少不了的,而田别驾,先有损兵折将,后有调集不利,作为冀州领袖,亦有统御不力之责……” “嗯……”袁绍还是在点头,“若是依照尚儿之意,那么应该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袁尚卡壳了一下,“还是父亲大人做主,孩儿不敢置喙……” 袁绍摆摆手说道:“不用那么谨慎,此处就你我父子二人,说说无妨!” “唯……”袁尚拱拱手说道,“孩儿便斗胆直言了……田别驾么,桀骜傲慢,多有不逊,可治其乏军兴……许从事,贪财失察,可治其殉货色……不过,二人亦有情可原……” “田别驾素来为冀州领袖,虽说此次军粮之事,稍显其疲,但依旧多有联系,若是因此而治之,军中阵前又多有冀州子弟,这难免……” “许从事跟随父亲多年,虽说好财,但也办事勤恳,此番总有失察,也是一时疏忽,若因此而斩杀,亦难免寒了他人之心……” “故而孩儿认为,可小惩大戒之……” 袁尚讲完了,微微抬眼,观察着袁绍的表情。 袁绍缓缓地点着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说实在的,袁绍心中略有些失望,但是看见袁尚那一张充满了胶原蛋白,又极像了自己年轻时候的脸,不由得又心软了下来,微微叹了一口气,示意袁尚坐近一些,然后才缓缓地,轻声说道:“尚儿啊,且记住了,一件事情,不管是真,是假,是对,是错,其实都是次要的……” “呃?”袁尚睁大眼睛,明显有些不能理解。 “真假对错,不是最重要的……”袁绍继续说道,“没有任何事情,是完全对,或者完全错的……就拿这一件事来说,田元皓有错么?有错。他没有起到应有的协调冀州士族子弟的作用,但是完全是他的错么?许子远有错么,也有错,但是军情急迫之下,难道能一袋一袋的去监察,然后才起运?误了时期,从上到下都掉脑袋!” “人无完人啊……”袁绍继续说道,“所以遇到事情的时候,与其花费精力和时间,详细的辨别每一个人的对错,不是不需要,而是对于当下来说,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当遇到事情之时,要如何应对最好,立刻进行处理,弥补错处,挽救损失,才是立刻应该考虑的……罪责对错,可以放在后面再来算……这,才是上位者应该考虑的问题……” 就像是什么污染什么泄露,错误已经出现,危害已经冒头,首先最为重要的便是即刻处理,减少损失和危害,而不是拿个什么临时工出来顶事情,又或是发表什么不痛不痒的声明,推诿遮掩。 袁尚恍然,说道:“军粮腐坏,兵卒群情必然滔滔,故而父亲将田许二人拿下,以此来平缓兵卒怨气!然不急于治罪,是因为治罪并非当下之急!当下之急,乃破曹贼!其余之事,可待后论!” 袁绍欣慰的笑了笑,点了点头。“故而,尚儿可知应如何处置了?” “当传檄于营中,辕门斩后营粮草诸吏,以泄兵卒之愤!曝晒粮草,以示余粮充裕,定安军心!另囚田、许二人,待军心平复之后,再允其出,将功折罪!”袁尚得了袁绍的指点之后,便是相当流利的说道,“二人之罪么,待兵事完毕,再行论处!” 大汉律例,可以罚铜抵罪。 当然,这个也看上位者愿意不愿意接受抵罪…… 袁绍仰头哈哈大笑,“吾儿得之矣,甚善,甚善!便如此罢!来人!”旋即将命令一系列的传达出去,基本上就和袁尚所说的相差不多。 次日,因为粮草之事,一干后营管辖粮草的军中小吏,被五花大绑的按倒在辕门之下,全数斩首示众,田、许二人因为涉嫌其中,被判囚禁,一时间军中动荡,不过在看到了后营将有可能霉变的粮草翻检曝晒之后,知晓了其数量还算是充裕之后,又渐渐的安定了下来…… 似乎一切又走上了正轨,就等着和曹操决一胜负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其实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21章 阵前和阵后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像是斐潜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关中并北的人一样,袁绍的一些举动也是立刻反应到了冀州之中。 于是乎,兵粮霉变的事件,就像是难以根除的霉菌一般,开始落地生根,然后在口舌之水的浇灌之下,如同春天墙角之处的霉斑,一天天的扩大,一点点的变黑。 不过对于袁绍来说,这些事情他也暂时考虑不到,就算是想到了也没有空闲理会,他现在急着领兵趁着曹操还未返回前线的机会,便试图着推平曹军的营寨。 在任何冷兵器时代,攻打一个戒备森严的营寨或是城池,都是令人崩溃的一件事情。每一次冲锋,都意味着血肉的消耗,一直要到对方疲倦,又或是远程武器消耗完毕之后,才会稍微让进攻方喘息片刻。 每一波进攻的袁军兵卒,就像是在反恐精英当中匪徒大摇大摆的冲了对方基地中门,然后愕然的看见对方全员蹲坑一样,在面对着无数的箭矢如雨一般纷纷而下,就算是带了盾牌,穿了盔甲,也难免有一些疏忽,又或是在甩出二十面骰子的时候气运不佳…… 兵刃的寒光如同刺得人眼生疼,遍地的鲜血如同紫黑色的地毯,燃烧的器具蒸腾起火焰和黑烟,遮蔽了战场之上的天空。 袁军和曹军的鏖战,从上午开始,一直持续到了午后。 从营寨的正面,一直扩展到了营寨的侧翼。 曹操布置下来的是依托地形而成的五花营,中军大营,前后左右各有小营护卫左右,袁绍同时派出了三队人马,分别攻打中军大营和左右前营,然后又有侧翼的兵马在看护者,以免被曹操两个后营的兵卒侧袭,当然最主要的力量依旧是在曹操中军大营上,左右两路算是半佯攻半牵扯,若是能够攻下自然极好,攻不下也要让左右前营无暇他顾。 双方的箭矢飞过天空,刺破铠甲,扎进身躯之中,骂声,哭声,叫喊声连成了一片,战线之上所有人似乎都在大喊大叫,就像是在这一刻如果不喊出来,就再也没有机会喊叫了一样。 前一刻还在相互鼓励,相互依托的战友,下一刻就喷涌着鲜血惨叫着倒下,寨墙之上的曹军时不时的被箭矢射中,像是装着泥土的麻袋一般跌下,而寨墙之下的袁军兵卒,有的被箭矢射伤,有的被滚石擂木砸倒,甚至还有的被开水和滚油浇在了身上,从云梯上落下的时候便是一身血红,瞬间鼓起的血泡的皮肤就像是薄绢一样,稍微轻轻刮擦一下便是破裂开来,如同被扒了皮的野狗一般,滚落在满是血污的阵前。 曹军营寨之中甚至还用长木杆撑着些点燃的干草火球,直接兜头扔在来不及躲避散开的袁军阵列上,然后干草火球散裂开,将一排,甚至一片的袁军身上都引燃了或大或小的火苗火焰…… 身中刀枪然后直接死去的都算是幸运的了,那些因为受伤在手脚或是其他什么部位的,或者是因为滚油烧伤的兵卒,等待他们的也是更为痛苦漫长的死亡。 各种各样的伤口,甚至还有的被自己的战友从肌肤血肉当中折断的骨刺扎伤的,血肉几乎都将寨墙糊上了一层黏糊糊的泥,就连人抓在上面都有些打滑。 争斗在每一寸的寨墙之上展开,不时有一些袁军爬上了寨墙,然后站了上去,但是这些袁军的先登部队,很快的就被蜂拥而来的曹军乱刃分尸,将其余的赶了下来。 如同修罗场一般的厮杀,几乎完全类似的情形,在曹军营寨寨墙之上一再上演着,若是将视线远远的拉开,便能看见双方就像是有的像是形态的蝼蚁,在争夺几个巢穴厮杀着,漫漫的人涌上去,然后再落下来,再度涌动上去,然后再次退下来,每一次的碰撞,都溅起漫天的血色。 阴谋也好,阳谋也罢,在这一刻都没有什么具体的作用,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人类生命最简单的消耗,谁更撑不住,谁便是失败者。原本在台面之下的所有斗争和计策,都是为了在交战前尽可能的消减对方实力,而真正等到了交战的时候,往往只剩下了最野蛮的力量对比。 尽管说曹军占据着营寨,占据一定的地利,但是在袁绍的进攻之下,曹军营寨就像是在血海狂涛之中随时可能被淹没的礁石一样,被袁军人潮一般疯狂地冲刷上去,尽管防守一方占的是莫大优势,但是袁军这样扑过来的气势,也是让曹军兵卒胆寒。 曹仁带着精锐甲士,在一线顶着袁军玩命的攻击,不停的在寨墙之上游走着,将冲上寨墙的袁军或是消灭,或是击退,而就在十几米之外的寨墙大门之处,袁军抬着巨木在轰撞着寨门,纵然是已经堆放了沉重的石料泥沙的辎重车堵住了寨门,可是时不时脚底下传来的颤动感,仍是牵扯着所有曹军的心弦,就像是下一刻就会被扯断了一般。 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对于双方兵卒的心理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胆怯和逃亡,躲避伤害,是人类的本能,但是只有一个人位于群体当中的时候,才会有疯狂的勇气,才无视血肉的伤害,一波波的攻击和防守之间,兵卒的意志力便是最终决胜的关键点。 而在这个方面上,袁绍这个方面似乎更占据了一些上风,毕竟袁绍亲临一线,而曹操还在赶回来的路上。 袁绍也是清楚,自己偏军战败的消息,是曹军坚持的信念,所以他无法等到曹操携着胜利的气势归来之后,再进行攻击,唯有趁着曹操回转半径较大,还没有摆正体位的时候,将曹军营寨击破,才可以抵消,甚至是压制住曹军这些升腾起来的兵卒士气。 对于袁军的进攻,曹军当然也是准备许久,抵抗也自然是极其顽强,不管是滚水滚油,还是落石擂木,抑或是箭矢长枪等等,都是储备了许多,因此在第一时间也是给予了袁军沉重的伤害,无论是从哪一个方向上攻上来的袁军,都会遭受到各个方面的攻击,就算是兵甲齐备,训练精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完全豁免伤害,所以袁军的承受的伤害,也是极大。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曹军因为疲惫导致的伤亡数量,也在不停的攀升,在曹军营寨前侧,如同流水一样被抬下来的伤者和死者躺在了一处,为数不多的几名军中医师忙得焦头烂额,时不时的沙哑着大吼道:“把这个抬过去!没救了!快!下一个!” 从骠骑将军斐潜那边学来的营中医师,就像是曹军心中最后的一道安慰剂,当然,这样的安慰剂有多少疗效,就基本上见仁见智了。 至少比没有强吧? 曹丕远远的被几名护卫保护在距离救治场不远的地方,脑袋之中一片混乱,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让他来到这样惨烈的战场之上,也不清楚为什么不能待在还算是稳定安全的许县等待最后的战胜或是战败的结果…… 战场之上所有的一切,都让曹丕心惊头条,心烦意乱,心神不灵,战场之上所有的一切都强烈的刺激着曹丕的神经。毕竟就算是汉代人比较早熟一些,但是曹丕依旧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半大孩子,见到了这一切,只觉得耳膜之中嗡嗡作响,眼中尽是一片血红,腥臭的,焦臭的,恶臭的,各种味道都一同塞到了口鼻之前,似乎空气当中有一个透明的狞笑的怪兽,不停的将所有的可怖景象和气味,死命的往自己眼耳口鼻当中灌下去一样。 曹丕闭上眼,将头扭开。 若不是曹操事先有交代,一旦袁军攻击,曹丕就必须站到这里来,曹丕宁愿在帐篷之内待着! “睁开眼!”典韦在一旁吼叫道,震得曹丕耳膜头皮都发麻,“睁开眼看着!这是司空之令!” 我父亲的命令? 曹丕转过头,看着典韦。 典韦嘿嘿笑着,一脸的横肉,却透着些憨厚,“没错,司空临行之前特意嘱咐过某的……公子请放心,但有某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人伤害了公子!” 曹丕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头说道:“多谢典都尉……”是,你有可能做得到,但是如果真被攻破了营寨,袁军如同潮水一般的涌入,你又能坚持多久?你死之后我是不是也就死了? 战阵残酷无比。 曹丕勉力抗争着自己忍不住缩脖子扭头的欲望,挺直了背,绷着脸,目视前方。虽然手脚都忍不住微微有些发抖,但是从远处看,依旧还象一个样子。 忽然之间,曹丕有些明白了父亲曹操的用意。 曹昂死了,死得不明不白,虽然还没有发丧,但是这个事情瞒得了许县的平民百姓,瞒不了较高层面的这些人,曹丕自然也是知道。 曹昂死后,曹丕他就算是年长了…… 原本属于曹昂身上的责任,就背在了曹丕身上。他站在这里,就像是当年曹昂代表着曹操一样,站在战场的前线上,告诉所有的曹家兵卒,与子同袍,与子同戈! 可是,父亲,我害怕…… 大哥,我真的,真的好害怕…… ……这里是毫无情感的分割线…… 相反,在袁军大营当中的袁尚,就远离了这些鲜血淋漓的场面,甚至还有些清闲和自在。 帐篷一角摆放了一个青铜香炉,香炉之中点了一些檀香,沿着香炉顶盖上面的玄武雕像之间的花纹和缝隙缓缓的蒸腾而起,就像是玄武要腾云驾雾了一样。 “某口渴了……”袁尚放下了手中的简,淡淡的吩咐道,“有蜜水么?” “回禀公子,没……没有了……”侍从有些迟疑的回答道。 袁尚“哦”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怎么就没了?昨日不是还有大半罐的蜜么?怎么今天就没了?” 侍从禀报道:“公子有所不知……主公下令,调集营中物资,供给今日征战将士,这蜜么,也就被……” “这样啊……”袁尚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也是,前线将士辛劳,应当的,应当的……” 侍从迟疑了一下,说道:“公子,若是公子想要,要不要小人去一趟后营,多少寻觅一些……多半也还是有些的……” 袁绍皱着眉头,歪着头,想了又想,最终吞了一口唾沫,摇头说道:“算了,不必如此麻烦……烧些热汤来就成了……” 侍从答应一声,然后退下去烧水了。 袁尚重新将简拿了起来,翻看了几节,总就是有些心绪不宁,坐不住,便站起了身,出了大帐,左右看了看,看见刁斗高耸,有心想要爬上去吧,但是这刁斗栏杆踏板什么的都是用粗木,树皮和枝杈都没有去干净,木刺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袁尚迟疑了一下,便扭头叫身边的护卫道:“上去看看,看看战况如何了?” 袁军和曹军双方大营间隔有十余里,虽然说今天天气不错,无大风,无落雨,晴朗干爽,但是肉眼要看到十余里外的具体情况,纵然是刁斗之上,也是有些难度的,因此护卫上去了不久,便下来说道:“回禀公子,似乎还在交战……” “这都快打了一天了……”袁尚不由得说道,“还没打下来?” 护卫尴尬得不敢接话。 “这曹军营寨,竟如此难攻?”袁尚皱着眉头说道。 “回禀公子,这也是常有的事情……营寨还算是相对来说时间短些,若是攻伐城池,围上几个月半年一年的,也是有的……” 袁尚点点头,“嗯,某一直以为兵之上的那些说辞是言过其实,现在看来,似乎是真的……对了,大将军可有言什么时候收兵回来?” 护卫说道:“刚看到后营之中送了晚脯和御寒之物出去……估计是要彻夜攻伐了……”攻打营寨本身就是进攻方吃亏,所以又怎么可能轻易撤退,让对方消除疲劳度?所以连夜攻击也就成为了一种手段。 “……”袁尚思索了一下,“来人,将某的哪一件狐皮大氅取来,送至前阵给大将军!今虽春暖,但夜间依旧寒冷,另外,烧些姜汤一并带去……” “公子如此纯孝,主公知晓,必定欢喜!”护卫拱手应下,然后称赞道。 袁尚摆了摆手说道:“某不过是尽些微薄之力罢了……大将军才是真正辛劳……” 天色渐渐的暗淡了下来,袁尚在自己帐篷左近又转了转,然后用过了晚脯,再看了一会儿的简,默默的合掌拜在地上,念叨了些祝福父亲袁绍的话语之后,便爬上了床榻,心安理得的睡觉去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22章 大雪崩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袁绍在前方打生打死,在冀州邺城之中,也是热闹非凡,前线的军粮腐败事件,在邺城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就像是雪崩一样,起初也不过是些许的小小震动,或许只是一个人咳嗽了一声,然后雪层松动,旋即奔腾而下,将一切事物都掩盖于下…… 粮草么,总归是会腐败的,这个不足为,每年当中都有陈粮和新粮,这个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军中的粮草官吏是做什么事情的?不就是专门管理这些粮草的么?趁着粮草还没有完全霉变腐败之前,将其分发下去烹煮,要不然军队后营还配备什么粮草官? 因此来说,小部分的粮草霉变腐坏,这是正常的,也是没有什么办法好避免的,毕竟不管是运输还是存储,在前线大营之中都没有像是后方一样那么完备的条件,但是大规模,甚至是成批的腐败霉变,这其中必然就是有些问题了。 然而很明显的,这一批粮草来自冀州,那么冀州的这些筹备粮草的士族子弟,自然就是脱不开干系…… 转运粮草,都是有账目的,所以粮草从那几家出来的,也是有数,但是具体是哪一家,或是其中两三家,抑或是全部都有嫌疑,这就不好判断了。 或者说,对于这件事比较清楚的,应该就是当事人…… 当事人是双方的,也就是说,除了冀州这里的某士族之外,另外可能比较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的,就是作为转运使的许攸了。 田丰、许攸两个人被囚禁起来,那么在邺城之中,田、许二家就热闹了起来。尤其是许攸的家中,更是嘈杂无比。 许攸家中有两个从子,因为许攸儿子早夭,所以基本上来说这两个从子就是在竞争着看看能不能继承许攸的家业,所以也是侍奉殷勤得很。 不过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跟在许攸身边久了,多少也沾染了一些许攸的习惯,但凡是有些什么好处的,总想着要捞上一捞,但是这一次见许攸出事了,两个人就麻爪了,惊慌不已,然后凑在了一处,想要商议一个对策出来,结果两个人没讲上几句,就因为相互之间的推诿和指责,吵了起来,甚至还差一点打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两个人自然商量不出什么对策出来,便是不欢而散,气鼓鼓的各自回了房中,然后琢磨着事情,越是想,便越觉得不太对劲,觉得这里面的水太深,自己小身板恐怕是扛不住,于是乎就想着先躲一躲再说,看看等着尘埃落定之后,再行处理。 两个许攸的从子竟然在夜间不约而同的悄悄的带着仆从,准备从邺城之中先出去到城外找个地方暂时躲避一二,可问题是袁绍在前线作战,又有鲜卑攻伐幽州,整个冀州的局势也不是很乐观,因此整个邺城之中也是小心戒备的,当许攸的两个从子一动,驻守邺城的审配就立刻知道了。 审配并不清楚整个事情的经过和发展,但是对于他来说,不管是事情真相究竟是如何,至少在袁绍回来之前,不能让这些当事人就轻易的逃离邺城,到时候要是袁绍追问起来,不管是对于哪一个方面来,都不好啊说,因此当即就下令拦截许攸的两个从子,于是乎兵卒出动,两个许攸的从子顿时就吓傻了,以为是事情犯了,便不断的将责任推给对方,甚至因此牵扯了出了不少其他的事情来…… 审配深深的皱着眉头,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原本身背不想涉及这个事情,因为审配他也知道其实事情并不像是表面的那么简单,可是没有想到许攸的这两个从子如此的愚蠢,竟然为了自己脱罪,公然吐露出了许多原本不应该说的事项,导致审配便不得不处理了。 “来人!”审配叹了一口气,“将此二人押入牢中!”不管怎么样,纵然是刨去了还未盖棺定罪的军粮事件之外,许攸的两个从子吐露出来的事情也够许攸喝上一壶了,怎么说都不能轻易就这样放了二人,关押起来,等待袁绍回来之后再进行具体的处理,便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问题是,审配的想法和行动,对于许攸一家子来说,不亚于是雪上加霜。许攸被捕,许攸两个从子也被关到了牢房之中,顿时就风雨飘摇,整个家族摇摇欲坠…… ……这里是跳跃的分割线…… 原野的一处山坳之中,隐隐有些火光,临近了,便是一个小小的营地,围绕着几处不大不小的篝火,正在修整。 篝火的火光熊熊,欢快的舔着架在上面的铜釜,温暖且令人愉悦的食物香味伴随着铜釜之内的咕嘟声蔓延开来,给这一片荒凉的地区增加了一些人类的气息。 阎柔和窦统坐在一处,两个人的护卫若有若无的散开了一些,隔绝出一个空间来。原先两个人并无什么关联,但是因为一件相同的事情,一个相同的人,一个相同的目标,两个原本是陌生的人,却亲密的坐在了一起。 阎柔将铜釜之中的热汤勺了一些出来,倒进碗中,然后递给了窦统,随后自己也打了一碗,呼噜呼噜着吸溜着,然后呼出了一口气,“哈……舒服……还是粟米粥好……” 窦统也没有说话,只顾低头喝着粟米粥,半响才砸吧嘴说道:“若是再来些许腌渍物……啧啧……” “吃来吃去,还是自家的粟米好吃啊……”阎柔点头,看着篝火火焰跳跃,目光之中也似乎有些什么东西跳跃着,说道,“不过,你很快就可以回去吃上你想吃的那些东西了……听说平阳哪里有好些新鲜吃食,你一定要去尝一尝……” “那是,我这老头子黄土都到了下巴上了,再不吃些,恐怕就没有什么机会吃了……”窦统呵呵笑了两声,然后将声音压低下来,说道,“不过,贤侄,我觉得吧,不管怎样,你最好不要再回步度根哪里了……这边事了,步度根也难免有些怀疑,万一……” 阎柔沉默着,半响才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我会小心……” “唉……”窦统摇了摇头。 窦统知道,阎柔还是多半会回去的,因为步度根那边还有刘和。 “当年我拖家带口,远遁漠北,没想到终究还有回大汉的一天……”窦统花白的胡须颤巍巍的,“眼见即将启程,这心啊……却有些害怕起来……” “征西将军忠义无双,答应下来的就是答应下来的,”阎柔拍了拍窦统的肩膀,说道,“放心好了,这边一路往南,到了太行境内,就有人接应了……” 窦统点了点头。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然后几乎是同时间看着对方,张开了口: “那个……” “还有……” 阎柔闭上了嘴,示意窦统先说。 窦统点点头,也没有继续矫情,说道:“我估计轲比能明天就很有可能会直接动手……最有可能就是明天晚上……你们最好明天找个什么理由先避一避……” “还有那个拓跋……”阎柔点头说道,“明天最好也是将其调开……等到轲比能一动手,就算是他想要回去也是来不及了……” 窦统点头说道:“扶罗韩蠢笨,自持武勇,所以见到轲比能人少,可能就会比较大意……所以反倒是轲比能的机会……” “扶罗韩一死,轲比能和步度根两个人之间便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阎柔接着说道,“且不管最终获胜的是轲比能,还是步度根,鲜卑人至少再三五年之内,别想着南下侵扰大汉了……” “若是真的做成了,何止三五年,甚至十余年间大汉北疆都是无忧啊……可惜现在大汉朝廷昏乱,否则以你此番妙策,怎么也要好好封个侯爵……”窦统摇头说道,“我到了并北之后,定要将前前后后撰写下来,怎么也要给你讨一个功勋……” “有功勋自然好……”阎柔摇头说道,目光幽幽,似乎在缅怀着一些什么事情,或是一个什么人,“不过么,没有也是无妨……我只是为了还个人情……” ……这里是跳跃的分割线…… 虽然扶罗韩带了不少的人手来,但是没有想到轲比能竟然在酒水之中掺了泻药,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不少扶罗韩的人手一边忍着腹中的绞痛,一边大吼着和轲比能的手下搏杀,但是往往是上面招架了,下面招架不住,随着屎尿喷出来的,还有浑身的气力,旋即被砍翻在地。 扶罗韩强忍着腹中的翻江倒海,挥舞着硕大的刀斧,咆哮着,砍杀着如同附骨之蛆一般涌来的轲比能手下,“轲比能!站出来!胆小鬼!出来!和我战一场!” 能当上鲜卑人的头人,扶罗韩个人的武勇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就像是上帝也不能创造出一块他自己搬不动的石头来一样,扶罗韩可以砍杀十人百人,却对于自己肚子之中的肠胃翻滚毫无办法,菊花一阵阵的紧缩和酸爽,让扶罗韩欲仙欲死。 昏暗的天色之下,之前笑得像是菊花一样的轲比能手下,如今如同恶鬼一般跳跃着,疯狂的冲杀上来,将扶罗韩的手下砍杀得七零八落。虽然说整体上扶罗韩的人马居多,却被压着打,血色不停的绽放出来,惨叫声此起彼伏。 “坚持住!坚持住!”扶罗韩大声的吼叫着,“外围还有我们的兵马,很快就会有人来!坚持住!坚持!” 这一次的双方会盟,为了体现诚意,双方都将大部队留在了外圈,然后带着少数的人走到了中间,详谈磋商,结果轲比能悍然发动,扶罗韩措手不及之下指望着在外围的自家部队尽快的发现这里的异常,然后赶将过来,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扶罗韩发现,在荒凉的草原之上,地平线上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连一点希望的火光也看不到…… “该死!该死!” 扶罗韩大叫着,对于菊部的控制不知道何时松懈了一些,顿时喷出不少去,浑身气力顿时一泻,腿脚顿时一僵…… 不知道何时,轲比能矮着身躯,从自家手下身后窜了出来,一刀砍在了扶罗韩的大腿之上! 鲜血迸发之中,硕大的伤口深可见骨! 扶罗韩身形摇晃着,嗷的一嗓子回手就砍! 轲比能虽然身躯雄壮,但是就像是灵活的黑熊一样,猛地往下一缩,然后又是一刀砍在扶罗韩露出的侧肋上! 若是正面交战,扶罗韩也不至于三下两下就被轲比能放倒,但是一来身体腹内绞痛,二来轲比能先用普通兵卒消耗扶罗韩的体力,见扶罗韩露出破绽之后才猛地杀出来,顿时取得了极佳的效果,鲜血喷涌之中,扶罗韩这个雄壮的鲜卑头领,就这么憋屈的一边喷着屎尿,一边被轲比能最终砍断了喉管! 扶罗韩庞大的身躯终于倒下,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成为新一代的鲜卑大王,还沉浸在自己势力膨胀庞大的梦幻之中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屁一样,只留下了些许的味道,便了无痕迹了…… 轲比能亲手将扶罗韩的首级砍了下来,然后高高的举起,就像是小孩得到了最心爱的玩具一样,任凭扶罗韩头颅上的鲜血滴落在自己脸上身上,哈哈大笑着,吼叫着:“投降!不投降的都去死!” 草原地平线上总于是混乱了起来,各种厮杀和吼叫声搅乱了天边的宁静,鲜卑人相互之间,就像是见到了仇人一样厮杀着,就像是草原上为了争夺食物,争夺领地而相互厮杀的狼群一样。 鲜卑人整个的体系都是以头领酋长为中心,而扶罗韩一死,就代表着扶罗韩这一个松散联盟体系的崩溃,各自为战之下囚徒理论再一次的重演,有的人逃离了,有的人投降了,轲比能一口气吃下了原本属于扶罗韩的近万人,势力一下子便膨胀起来! “我就将成为所有室韦人的王!”轲比能雄心勃勃,“天底下,室韦人只要一个王!那就是我!就是我!” 晏平五年,春末。 鲜卑人之间内斗,如同雪崩一般,在开始的松动之后,便轰然而下,谁也无法阻拦……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23章 天元(加更还欠账)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许县。 风尘仆仆的伏典带着几名随从,到了宫殿之前。宫殿之前的护卫拦下了伏典,冷冷的检查了其印绶之后,便放了伏典入内,将伏典的随从拦在了宫外。 伏典咬着牙,气息难平,疾步向前而行。 早朝还在大殿当中进行着,四周显得比较安静,不管是宫女还是宦官,都静悄悄着忙着各自手头上的事情,就选是见到了一脸尘土的伏典,也都是心中诧异,却不敢上前询问…… 作为皇帝的下人,算是最高等级的仆从和奴婢了,但是总归还是下人,就像是垃圾当中的战斗机,依旧还是垃圾一样。皇帝有权威,这些宦官才会有权柄,而当下皇帝么,也就那个样了,所以这些宦官也就没有多少人会去特别尊重和奉承了。 董承之事爆发了之后,宫内宫外一阵大清洗,连带着宫城护卫和宫内宦官都因此死了不少人,也更换了不少,现在基本上宫内的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时不时有或是胆怯,或是审视的目光扫过。 大殿之中,正在对于一名官员的审评,抑扬顿挫的审评词语,正在被荀彧念出来,清朗的声音,就算是大殿之外的广场上,都能有所听闻。 伏典几步赶到了大殿之前的广场上,却被一名黄门宦官拦了下来,“伏中郎,请留步,留步啊……” 伏典皱着眉头说道:“某要觐见陛下,汝何故拦某?!” 黄门宦官扯着伏典的衣角,低声说道:“伏中郎,面见陛下也好歹梳洗一二啊,这……这……怕是多少有君前失仪之罪啊!” 君前失仪,罪名可大可小。当年就有因为君前失礼被剥夺了侯爵身份的,也有只不过稍微斥责两句的,完全就是上下限差距极大的一个罪名。 “某有军情要务,急需禀告陛下!”伏典瞪着黄门宦官,“延误了时辰,汝可担其责乎?” 黄门宦官尴尬的笑了笑,缩回手去,“不敢,不敢,既然如此,伏中郎,请吧……”原本黄门宦官也是好意提醒,结果换来的不是伏典的感谢,而是如此一番言语,黄门宦官虽然表面上笑容依旧,但是已经将伏典划入了榆木疙瘩相同的行列之中。 大殿之中,荀彧给与官员的评定才刚刚结束,刘协无可无不可的按照荀彧的表章上面的建议,封赏了这一名许县的官员,圣旨宣布完毕,正在走着温言勉励和谢主隆恩的过程的时候,伏典带着一身的泥汗,满脸的灰尘,走进了大殿。 荀彧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走进来的伏典,面容平静。 大殿之内左右文武官员分坐,夏侯惇,曹纯,曹休等人各自面容肃穆,也是冷冷的看着,不发一言。 其余像是什么刘晔、满宠之类的,也是默然,就像是一尊雕像一般坐着。 宝座之中,看见了伏典之后,刘协眉目不由得一动,旋即就看见了伏典的面色,心中立刻就觉得恐怕又有什么变故了,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了。 正在大殿之中和刘协对话的许县官吏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个时候自己是继续走流程呢?还是应该赶快挪个位置呢? 伏典大步向前,沾染了风尘的外袍几乎都要扫到了这名许县官吏的脸上,许县官吏心中暗骂一声,趁着旁人注意力都在伏典身上,规规矩矩的在地上,就像是开了快进一样,迅速的将剩下的流程走完,然后低声说了一声谢陛下隆恩,便夹着尾巴刺溜刺溜的倒退两步,转到了后场…… 没有人关心这个尴尬的许县官吏,所有人都静静的等待伏典开口。 伏典愤怒的看着大殿之上的属于曹操一派的那些官员,像是荀彧、满宠、又比如像是夏侯惇、曹纯、曹休等和曹操有些亲戚关系的人,然后向前大礼参拜:“臣!叩见陛下!” “嗯……起来吧……”刘协说道,“爱卿前往关中宣旨,辛苦了……” “为陛下分忧,臣不觉劳苦……”伏典谢过了刘协,然后正坐道,“臣……臣……”伏典咬了咬牙,终究是吼了出来,“臣弹劾司空大不敬之罪!” 大不敬,其实应该是分两个等级,一个是“不敬”,然后一个才是“大不敬”,两者之间也是略有差别,不过大体上都是指指蔑祖、侵犯帝王的尊严或人身安全的言行。 刘协一愣。 众人侧目,就连大殿内外似乎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只听到急促的呼吸之声,却不知道是位于大点之中的伏典,还是其他的人发出来的。 似乎只是过了片刻,又似乎是过了许久,刘协清了请有些发干的嗓子,说道:“弹劾司空,何罪之有?” “大汉骠骑敬献陛下三千人马,以拱卫京畿,护陛下安危,不料于雒阳之时,曹司空竟然囚某于城中,夺某兵符,强抢了三千人马而去!此等行为,岂不是豺狼野心,潜包祸谋,乃欲摧挠栋梁,孤弱汉室乎!此乃除灭忠正,专为袅雄,祸害陛下之大不敬也!当直追其罪,昭告于天下!” 刘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夏侯惇冷晒了一下,不置可否。曹纯曹休则是将头转到了一旁,就像是没看见伏典一般。 刘晔满宠等人依旧是像雕像,低头垂目,宛如未闻。 “陛下!”伏典依旧是怒气冲冲,“请圣裁!” 刘协将方才吸进去的气,缓缓的呼了出来,微微瞄了一眼依旧是气愤难平的伏典,心中却有些哀痛和不满,为什么,为什么我竟然一个得力的帮手都难寻啊! 三千人马,不管是被囚禁也好,被诓骗也罢,就这样被人给带走了? “陛下……”一旁的荀彧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越众而出,站在了前面,躬身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司空征调三千兵卒,乃袁军偏军自河内而进,进扰河洛,侵逼许县,危及陛下也……故而征调兵卒以御之,非不敬陛下也……至于不敬之罪,更是荒谬之极……” 伏典依旧不信,说道:“何来袁军偏军?” 荀彧没理会伏典,依旧面向刘协,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卷绢,递送上来,说道:“臣有本,大汉司空曹,于河洛东南二百里,大破袁军偏军,俘虏敌将,并获战马兵器无数……还请陛下依律封赏……” 得,这抢了我的人马,我还要封赏!刘协瞪着眼,看着手中的表章,顺便还瞪了一眼伏典,想着若是伏典能够争点气,要是能立些战功什么的,自己也是定然大加封赏…… “既破袁军,此三千人么位于何处?”伏典追问道,“便应当归还陛下中宫,以充北军才是!” 荀彧拱手说道:“虽破袁军偏师,然河洛不宁,亦难保河内再出兵来袭,故而驻守大河津渡,亦拱卫陛下安危也……陛下大可放心,待此番战毕,便可回旋……” “这……”伏典忽然拜倒在地,叩首道,“请陛下恩准,臣愿去于军中,替陛下守疆土,定贼乱!” 刘协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的笑容,这个伏典,总算是做了一件像一些样子的决定,正待出言之时,却听到旁边的夏侯惇冷笑了一声说道:“司空忠心为国,却遭妄人诬陷!此等奸人,若不惩治,何以平民愤?!陛下,请罚伏中郎以诬告之罪!” “这个……”刘协皱起了眉头,面露不愉。 荀彧又出声打了圆场,“伏中郎也是忠心陛下,急切之间多有妄语,也是情有可原……不若小惩大戒就是……” 夏侯惇瞄了荀彧一眼,嘿嘿笑了两声,便不再言语了。 “伏中郎出使关中有功……便以此功过相抵就是……”刘协连忙说道,“此外,既然伏中郎有意分朕忧虑,亦有报国之志,便可至阵前,独领一军……” “不可!”夏侯惇反对道,“伏中郎不通兵法,亦无战阵之勇,何德何能可领一军?岂不是罔顾兵卒性命,至国之大事于儿戏乎?” 刘协皱眉说道:“天下之人可有生而知之者?若天下人不通兵法、无经战阵,皆不得从军,则无班定远矣!国事动荡,社稷困顿之际,自当不拘一格,鼓励勇任国事者!伏爱卿,上前听令!” 这一次,刘协体现出难得的强硬,当即宣布了对于伏典的任命,颇让夏侯等人有些措手不及…… 若说刘协心甘情愿的将好不容易得到手中的兵卒就这样白白的送给曹操来指挥,刘协肯定不愿意,既然伏典表态愿意替刘协去掌握一只军队,自然是不可能因为夏侯惇的反对就作罢的。 于是乎,伏典就摇身一变,成为了典军校尉,统领一军…… 不过刘协也还是担心伏典年轻,没有多少经验,搞不过曹操的那一帮子亲戚,便又封了刘晔作为伏典的副手,一同前去统领。 刘晔毕竟是光武帝刘秀之子阜陵王刘延的后代,多少和刘协之间有些血缘上的联系,对于刘协来说,也就算是矮个子里面挑高个了,属于无奈之下的选择。而对于荀彧夏侯惇等人来说,也不愿意立刻就和刘协翻脸,尤其是在袁绍大军压迫的局面下,所以也就暂且认了,等待后续再说…… 可是前庭确认下来的事情,到了后宫,当伏寿知道了自家的小弟要去军中的时候,却不免深深的忧虑起来,毕竟当下伏家就剩下这样的一根独苗了,若是军阵之中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伏氏就这样绝了后? “陛下……”伏寿有些迟疑的低声说道,“军中刀枪无眼……若是……还恳请陛下三思啊……” 刘协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此事已决。” “陛下……” 伏寿还待再说,却见到刘协一下就站了起来,冷声说道:“汝虑伏氏也甚乎!” 伏寿拜倒在地,哀声说道:“陛下……伏氏仅此一人……若事不得改,恳请陛下给典弟寻一门亲事,多少绵延些骨血下来……” “骨血?”刘协呆立了片刻,愣愣得不知道在想着一些什么,片刻之后,看了一眼伏寿额头处的疤痕,心中一软,点了点头,说道,“朕知道了,当选一良家,配于伏卿……汝大可放心就是……” “谢陛下……” 伏寿连忙再拜,等起身的时候却发现刘协已经离开了。 刘协心中郁闷,又无人可以倾述。原本还可以跟伏寿说上一说,结果董承之事爆发之后,刘协痛定思痛,也想着为什么整个事情会被泄露出去,想来想去,多少也有怀疑到了伏寿身上,因为这个事情,在整个宫中,刘协也只跟伏寿一个人说过。 再加上如果董承真的成事了,那么董贵人必然又凭子而贵,伏寿这个皇后的地位自然也是有些不稳固,所以从两个方面来说,伏寿泄露出去的可能性极大…… 可是当曹操派人去后宫擒拿董贵人的时候,伏寿又因为要保护刘协的骨血,阻拦而受了伤,撞到石柱之上,额头上都破了,差一点就死于非命,这又不像是作假…… 所以刘协很矛盾。 当然,现在朝中也没有什么人可以相信,这也是刘协不得不按捺住对于伏寿怀疑的另外一个原因,如果再针对伏寿做什么动作,那么也就意味着伏典等也同样的会遭受到打击和排挤,那么刘协原本就极其单薄的力量就将濒临灭绝…… 不知不觉当中,刘协走到了宫中的太庙之前。许县的太庙自然是后来才建的,自然没有原本雒阳之中的庞大和华贵,不过总归是要有个意思,就像是祖宗的牌位,平常之时多半不能派上什么用场,但是又不能没有。 守护和请扫太庙的几名宦官,连忙跪倒在道旁迎接。 “你们都退下……都退下罢……”刘协仰头看着太庙之上高高摆放着的牌位,轻声的说道,“朕要给诸位先帝上香,休要打搅于朕……” 刘协默默的点燃了香,拜倒在地,然后再将香插在了香炉之中,默默的坐回了坐垫上,仰头望着高高在上的那些祖宗的牌位。 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暗的太庙之中,刘协轻轻的传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我的……儿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24章 舔狗的蜕变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世间如同棋局,只不过不是一人下一手,而是众多的人围着一个硕大无比的盘面,各自下各自的,最开始的时候蔓延不开,所以也都是相安无事,但是后来慢慢的和旁人的碰到了一处,要么相生要么相克,要么相生又相克。 大汉骠骑的三千人马出现在河洛地区,不仅让许县之中起了争执,甚至是震动了整个的冀州,让原本正在咬着牙准备一口气攻克曹军大营的袁绍,不由得也有些迟疑了起来。 连日攻伐之下,曹军营寨的左前营地最先被攻克而下,旋即第二天右前营也被迫放弃,两个后面的营地又被严密监视着,动弹不得,只剩下曹操中军大营苦苦支撑。 双方损伤都是极大,兵卒的尸首遍布了每一寸的土地。 就在曹军中军大营摇摇欲坠的时候,曹操带着援军赶到了…… 曹操援军赶来,原本也是在袁绍的意料之中,所以当即就派出了预备队准备前往拦截,结果斥候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在曹操的援军当中,见到了属于大汉骠骑的三色旗帜,还有大量的骑军! 难道是大汉骠骑和曹吉利这个矮矬子联手了? 不光是袁绍心中冒出了这样的疑问,甚至在袁绍帐下的许多将校和谋士,都生出了这样的怀疑,心神动荡…… 这都归功于之前太史慈的那一次疯狂突袭。 说实在的,大汉冀州豫州承平已久,举着棍棒竹枪,扛着粪叉锄头的黄巾乱贼,纵然几乎是席卷了全大汉,但是对于冀州豫州的士族世家来说,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并不认为可以成什么气候,乡野械斗升级版呗,算不上是大场面。 因此在整个冀州豫州,大汉最为富庶的区域之中,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两件事情,一件是董卓屠了阳城,而另外一件,便是斐潜兵马袭击了邺城…… 董卓屠杀了阳城,原本董卓的本意是要恐吓豫州的这些人,让他们知道别整天瞎BB的,刀枪之下可是不饶人。可是没想到,豫州人在见到了董卓的凶狠残暴之后,越发的仇视董卓,因此豫州的士族子弟这才对于敢于反抗董卓,甚至主动带兵追杀董卓的曹操,颇有些另眼看待,也才有了后来荀彧带着一大帮的豫州士族,颍川精英投靠到了曹操之下的举动。 而对于邺城之战,则是见到了如果装备了精良的器具和兵甲的骑兵,在广阔的冀州豫州平原之上,究竟会有怎样强横的破坏力和绝佳的机动力,几乎是重新升级了一次所有人对于战争模式的认知…… 在之前很多年,几乎追述到汉代和匈奴之间的相爱相杀的岁月当中,大汉人对于骑兵的认知,是从匈奴那边,从游牧民族那边学来的,因此游牧民族的骑兵标准,就是大汉的骑兵的标准,而现在,骑兵的各个方面的水准,已经骤然被太史慈这样一次行动给拔高了。 于是乎,作为大汉骑兵最新标准的斐潜手下的骑兵,出现在战场之上的时候,包括袁绍在内的所有冀州人,不由得都紧张了起来,生怕邺城之战又一次的重现,加上连日攻伐曹军大营,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兵卒折损也是许多,在情况不明朗的前提之下,袁绍最终只能是不情不愿的采取了比较谨慎的做法,收拢的兵线,重新退了回去…… 原本袁绍的阵线极长,压迫得曹操喘不过气来,东面又青州一线,西面有河内河洛一线,正面又有袁绍这里,不管是哪一方面让曹操出了问题,都将导致曹操整条大龙得崩盘,棋局溃散。 可是现在,突如其来的骠骑将军斐潜的一枚落子,就像是刚好扑在了袁绍的断点之上,顿时让袁绍产生出有些接不归的感觉。 骠骑将军斐潜真的准备和曹操联手莽一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也就以为原本是大后方的邺城也未必能够确保安全了。虽然之前有许攸走了一趟,和当时还是征西将军斐潜大体上有了一个休战的协议,但是三岁小孩都知道,所谓的协议都是为了撕毁所准备的,我不跟你玩了更是时不时的会拿出来用上一回,直至不好用了为止。 所以真要是骠骑将军毁约,兵马出了太行山,中牟之处虽说屯有兵马,但也不一定能够抵御得住,这样一来,后线的阵眼受到了威胁,同样这里又被刺痛了河内的这个眼,还有正面的这个劫争之处,整条袁绍大龙也是竟然没有一处安定的,处处都透露着凶险! 猛然间,袁绍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大汉骠骑将军斐潜,竟然已经是成为可以影响天下棋局的一方! 不,不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的,而是之前就有想到的,只不过因为一来袁绍不愿意承认,二来曹操就在眼前,所以暂时性的屏蔽了而已,而现在,却不得不开始认真面对,长考了起来。 “来人!,将许子远传来!” 袁绍准备搞清楚到底是怎样一回事,骠骑将军斐潜究竟有没有参战的意图,这对于下一步的军事行动作战计划将有非常重要的影响,而相比较袁绍帐下这些谋士,和斐潜打过几次交道的许攸,无疑就是最佳的人选了。 有一个寓言,是说一个神也好,一个魔鬼也罢,被封印到了一个瓶子里,第一个世纪的时候,这个神魔许愿要好好报答解除他封印的人,结果第二世纪过去了,第三个世纪过去了,始终没有人来解救他,于是神魔便发下了毒誓,要让那个解除封印的人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许攸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也有他的原则和标准,在被袁绍关押起来的那头几天,许攸觉得袁绍不过是要敲打一下他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要他的性命,可是随后几天他又改变了主意,只要袁绍愿意放了他,饶了他的性命,许攸宁愿舍弃全部的家财,以此来赎罪。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藏在许攸内心之处的怨气就逐渐升腾起来。回想起这些年他舔袁绍的那些行为,那些付出,想起他在袁绍起于浮萍之时就策马相随,这些年来但凡是好东西,总归是少不了袁绍的那一份,想起自己为了买好袁绍的所作所为,为了袁绍的一个命令奔波劳累,一股无名的怒火熊熊而起,灼烧着许攸。 由无私奉献任劳任怨的舔狗,瞬间转变成为心怀利刃的病娇杀手,其实也就是间隔着一两个念头的事情…… 因此,舔狗不得豪斯,这句话,真不是开玩笑的。 可惜的是,一项被舔得很舒服的袁绍,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此见到了许攸之后,便随便敷衍慰问了几句之后,便交代让许攸作为使者,前往查探骠骑将军斐潜和曹操究竟有没有联合行动的意思。 许攸虽然在原本后营之中,独自被关押的时候,咬牙切齿愤恨不已,但是真的见到了袁绍的时候,又有些怯怯,得知了自己的新差事之后,连忙习惯性的答应了下来,旋即又觉得自己这番有些不值,便说道:“主公之令,攸无有不从……不过,攸乃待罪之身,此事……” “嗯,子远无需多虑……”袁绍微微皱了皱眉头,便立刻松开了,笑着说道,“都已经过去了……乃后营粮官存储不善,以至于粮草霉变,嗯,与子远无关……子远大可放心就是……” 袁绍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顿时就让许攸心中更有些不满了,哦,感情你都已经搞清楚了,竟然还将我关押着?若不是这一次没有出现了什么骠骑将军的事情,是不是就准备一直这样关着我? 许攸勉强笑了笑,拱手说道:“如此……甚好……不过某亦听闻,某家中从子,亦被审正南所羁,且不知何罪之有?” “嗯……”袁绍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子远,当下军情紧急,汝可先行前往探查一二,至于其他事项,大可回来之后再行分辨处理……如何?” 说到最后“如何”两个字的时候,袁绍虽然笑着,但是眉脚不由得跳了两下,扯的许攸心中也是跟着跳了跳。 跟着袁绍也是有些年头了,袁绍有些什么小习惯,小动作,许攸也是多少了解一些,像这样就表示袁绍已经动怒了,只不过是在强忍着而已。于是乎许攸也不敢多说,便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退出了袁绍的中军大帐。 打一打,谈一谈,打了再谈,谈不拢再打,这也是春秋战国时期流传到了汉代的一种风俗习惯,所以许攸出使曹营,也不算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大多数的诸侯也都是默认一种规则,若是派遣来的使者有名有姓有声望,那么就算是再生气,也就是打骂一阵驱赶回去了事,如果是派遣来的是什么无名无姓的阿猫阿狗,就可以随意处置了,要杀要剐随意…… 像袁术那个家伙,浑然不顾诸侯士族之间的规则,擅自扣押欺凌朝廷派出来的使者,才让那么多士族子弟厌弃和反感,也导致了许多士族子弟离开袁术的原因之一。 曹操么,还算是比较讲究规矩的诸侯,所以许攸对于出使曹营,并没有太多的考虑自身安危的问题,而是还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曹操和袁绍两军其实相距不远,许攸带着一些袁军兵卒护卫才出来不远,就撞见了曹军的斥候,当即表明了身份和意图之后,曹军斥候便分出了几人跟在许攸左右,另外的人回去禀报,旋即又有新的曹军斥候加入了这个行列当中,一则护送,二也是看押。 临近了曹军大营,许攸远远的望见了大营之中飘扬的曹字大旗,心中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袁绍曹操还有自己还是平辈论交,共同在雒阳城中高谈阔论,把酒言欢的情形,不由得感慨万千,心潮澎湃。他娘的,当年都是太学之中的混混,怎么没想到眼下…… 所以啊,同学会少去,去的要么是自己显摆,要么是看别人显摆。 “且去告诉你家主公,说是故人许攸许子远来访!”许攸对着曹军的一名斥候说道。 曹军斥候也不敢怠慢,便赶到了曹军营地之中拜倒在曹操面前,将许攸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真这么说的?”曹操皱着眉头问道。 曹军斥候确认。 “嗯,知道了,且下去吧……”曹操捏着胡子,琢磨着。许攸许子远,口称故人,这是几个意思? 正常来说,除非确实是没有具体官职,否则一般都会称呼自己是某某将军,某某从事,就像是刘大耳到了诸葛门前,也要叨逼叨的说上一长串一样。 三国演义当中也有蒋干自称故人去拜访周瑜的,但是实际上蒋干并非像是中所说的那么猥琐,那是罗老先生艺术加工过的,真正历史上蒋干是名士,也是相貌堂堂,当时虽然确实是受了曹操的托,要去说服周瑜,但是见到了周瑜之后,蒋干始终没有说什么招降的话,回去之后也不过是复命说周瑜气度宽宏,情致高雅,不是言辞所能离间的,便算是交了差使,后来也没有在曹操帐下听命,根本就没有什么伪的事情…… 所以许攸口称的这个故人的称呼,自然就让曹操深思了起来。 时间间隔不久,许攸一行便缓缓的来到了曹军大营之前,兵卒前来禀报,曹操起身向外走了几步之后,又皱眉想了想,旋即甩掉了一只鞋子,只穿着一只鞋子,便是一高一低,一瘸一拐的向着外面疾步走去…… “故友前来,操急切了些,竟未及着履,失礼了失礼了……”曹操人小,嗓门倒是不小,见到了许攸便是哈哈大笑起来,表现得极为开心得样子,“子远兄,雒阳一别,君无恙乎?” 许攸看着曹操一只脚穿着鞋子,一只脚光着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感概万千,这么多年了,都是他一直舔袁绍,想尽办法的做一只舔狗,而现在才忽然感觉到,虽然知道曹操如此举动多半也是假的,但是被大佬舔,竟然是如此的舒服…… 去他娘的,老子不做舔狗了! 老子这余生,便要让别人来舔! 在那么一个瞬间,许攸哆嗦了一下,心中便下了一个决定,只觉得浑身舒泰,心念通达……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25章 战局的转变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一个公司,业绩好的时候,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特别锐化的问题,俗话说业绩治百病就是如此,但是当业绩开始下滑的时候,各种问题就爆发出来了。 如果是比较好的领导,那么会懂得审查自身,检查之前的计划,看看哪里出了什么差池,然后进行弥补和挽救,但是相当一部分的领导,在这样的时候,往往只想着怎么推诿和寻找可以甩锅的下属。 袁绍有没有业绩好的时候?有的。袁绍之前没有做过三公,也没有领到过这么大的一个团队,他就像是后世某个大集团的首脑的二代,自己另外创业开了一家公司,因为其父辈深厚的家底和人脉关系,所以一开始就顺风顺水…… 当年一口吞下了冀州,从一个地方性的太守一举腾跃成为了区域性的诸侯,就像是一个市长一下子窜到了高官,地位的提升不用质疑,可以说是业绩的指数提升,自然一切都没有问题,一切都是蓬勃向上。 随后当上了讨伐董卓联盟的盟主,旋即又自己加封为车骑将军,从地方性的大员,再次摇身一变成为统治性的军阀,算起来也是业绩上的再一次提升,袁氏公司运营良好,报表绚丽夺目。 接下来就是和竞争对手公孙瓒开战,并且可以说是以步卒击败了骑兵,以弱胜强,此时此刻,便是袁氏公司发展的一个顶点,所有人虽然开始呈现出一些问题,一些争执,但是依旧掩盖在业绩的攀升和增长之下,直至公孙瓒落败身亡…… 然后就看到随着公司的业绩进展缓慢,各种问题便开始一点一点的呈现出来,人和人之间的矛盾和摩擦,理念之间的碰撞和消耗,成为作为领导者的袁绍,最为头疼的问题。 这就是袁绍和斐潜之间的差别。 斐潜会给公司一个远大的目标,而袁绍没有,袁绍最大的目标无非是要么扶持刘氏做皇帝,要么废除皇帝他自己来当,搞来搞去依旧是目光停留在山川之间,只是在华夏内部闹腾,而斐潜已经不知不觉当给公司上下普及了整个世界的概念…… 而转过头来看曹操,则是依旧还在起步的阶段,发展的途中,生吞活咽下去的东西不少,但是基本上都用在了后续发展中,内部的矛盾依旧有,但是外部的威胁更大,因此刘协和曹操纵然之间已经出现了裂痕,但是作为公司合伙人,依旧不希望这个公司到下,然后被袁氏公司所吞并。 同时,此时此刻的曹操,在自家公司内忧外患的交迫之下,忽然碰见了潜在的投资人,先不说什么天使轮还是恶魔轮,但凡是在这样窘迫的条件下,曹操只要是碰见了表示出一些善意的投资者,自然就是表现得很谦卑,很舔狗,舔得许攸非常的舒服。 面对投资者的时候,自然大多数的人都会将自家公司描绘得神乎其神,出神入化,似乎就差这一点投资就能羽化飞升了一般,曹操自然也不例外,先上来就跟许攸大谈特谈自家的企业文化,也就是说自己是彻头彻尾拥护汉室的良臣忠将,和袁绍那个立着牌坊的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自己这边的员工待遇超级好,也对于投资者非常欢迎,甚至允诺有多少个点的投资回报率…… 一个郎有欲,一个妹发情,自然就是天雷勾动地火,舔得很开心。看着相互都湿漉漉的差不多了,自然就是进入正戏。 许攸一记黑龙掏手,直接抓向曹操的核心部位,询问曹操军中储备,后续粮草问题,而曹操则是欲拒还迎,遮遮掩掩,就像是****一般,先脱下一层一年的,再脱下一层半年的,最后穿着仅剩一个月的…… 许攸大笑,就像是看台下面的挥舞着钞票的那些人一般,叫嚣着脱脱脱,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将面前的舞娘看得通透,自然而然的升腾起了一种异的掌控感,似乎可以与索与求,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实际上呢,曹操什么真话都没有讲。曹操的粮草问题确实窘迫,但是还没有到连半个月都支持不下去的程度,相反,从许攸之处得到了东西却是很多。 至于乌巢,其实也并非是袁绍的囤粮之所。 军粮向来就是军中头等的大事,有怎么会派遣一个爱喝酒的将领带着相对少量的兵卒孤零零的远离大营的护卫,然后特意留出这么大的一个空缺来?袁绍再白痴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行动来。 可是偏偏就有乌巢事件,又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大军对峙,粮草是没有办法一次性带齐的,袁绍的粮草都是从冀州士族世家手中取来的,自然是先集中到邺城,然后再从后方补充上前线,而乌巢,有乌巢泽,自然就有水草,转运粮草大部分还是用牛马拉车,因此不管是人还是牲口,乌巢都是一个重要的道路标识…… 光知道地点,或者说猜测到了地点,但是不知道具体运送粮草的时间也是没什么用,毕竟后方转运一次粮草,可能基本上都是一两个月份的数量,也就是说一两个月才会运送一次,曹操自然也没有办法在一个地方苦等上十几二十天,又不被发现,又要带着足够的干粮,因此原本负责这一块的任务的许攸,对于袁绍一方运粮路线,运粮时间间隔等等绝密的情报,无疑就是最为熟悉的人了,因此当许攸说出乌巢这个地点,并讲出下一批袁绍粮草就在路上,不日将到的时候,曹操顿时就直接兴奋到了顶点。 许攸爽够了,便下去歇息去了,而被调动兴奋起来的曹操,却依旧不能入眠。曹操他知道许攸胆敢留在曹营当中,自然就是表示自己说的是真话,而对于曹操来说,却需要衡量一下能不能将赌注给压上去。 风险自然还是有,可是曹操赌徒的天性终于是占据了上风…… ……这里是跳跃的分割线…… 远在关中的斐潜其实一直都在密切的关注着,几乎每一天都有最新的新报从函谷关急送到长安。 驻守在函谷关的太史慈,向来就不是什么乖乖的好孩子,时不时都要派遣一些精锐斥候骑兵,呼啦啦的掠过雒阳,前往陈留境内等查探,虽然说把守雒阳的李典也是清楚,但是对于这些来去如风的骠骑部队,依旧是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又见这一次斐潜送来了三千人马,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是友军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眼不见心不烦。 因此袁曹两家的变动,基本上斐潜也能大体上知道,虽然有些滞后,但是也相差并不是很多。 当斐潜看到曹操竟然像历史上一样,依旧是再度出兵击败了张郃,然后竟然还收了,不由得下巴差点掉了下来…… 其实反过来想一想,张郃投靠了曹操,也不算是什么太离谱的事情,毕竟跳槽什么的,不都是正常操作?再加上张郃就算是宁死不屈,又或者是辗转回去什么的,袁绍又不是刘备,哪有张郃什么好果子吃? 不过就算是如此,曹操依旧是只能和袁绍扯平了一些实力上的差距,依旧没有到那种压倒性胜利的局势上。袁绍损失了一方侧翼,因此被迫只能正面攻,而曹操表面上似乎占了一些便宜,但是实际上对于斐潜的三千骑兵也不能完全如臂指使,再加上之前的损耗,所以纵然曹操有心想要攻,依旧也需要喘口气。 可是当斐潜再一次查看从太史慈送来的情报,忽然心中一跳,想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顿时就皱起了眉头,拍案道:“该死!竟然疏忽了此事!” 庞统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着斐潜。 斐潜并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叫来了传令兵,说道:“令太史将军查探袁曹双方,可否有掩埋处理战损兵卒人马尸首?此事十万火急,令太史将军速速回报!” 庞统在一旁看着传令兵远去,眼珠转动了一下,也是吓了一跳,瞪着眼说道:“主公之意是……袁曹之处,疫症将生?” 斐潜点了点头,说道:“没错,现在都已经入夏,蚊虫滋生,食物也易腐败……想想战场之上,尸骸遍野……若是没有及时处理……若是真的有所异常,便需要封闭函谷关!隔绝商队往来!” 庞统亦是变色,说道:“若是真的如此,还需要通知荆襄之处,做些防范才是!” “善,这个就你去办……”斐潜点头,神色肃穆的说道,“按照往常来看,袁军没有掩埋尸首的习惯,曹孟德么,似乎也没有……此番大战之下,双方折损人员兵马成百上千……恐怕是……” 人类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硕大无比的航空母舰一样,身上搭载了各种生物化学的武器,各种细菌真菌螨虫寄生虫,存在于人类的皮肤表面,甚至也存在于人类的各个器官之中,有些是良性的,有些是恶性的,在人类生命存在的时候,因为免疫系统的关系,所以大体上能够保持一个平衡状态,但是当人的生命消失之后,这些细菌真菌之类的东西,在适宜的温度和湿度之下,就会以一个非常恐怖的速度繁殖蔓延,最终产生出大量的毒素和致死性极强的细菌真菌群落,污染成片的水源和空气,并在夏日蚊虫滋生的条件之下,迅速的传播扩展而开…… 死亡的尸体培养细菌,感染其他人,其他人再传染更多的人,不断的有人生病,死亡,这些病死的人又继续成为细菌的温床…… 往复循环,很快就会导致灾区大瘟疫的爆发。 医疗救援及赈灾物质若不及时介入,在相比较温度和湿度都比较高的初夏,这样的瘟疫只要一开始,在军营那种人员密集的地方,就可能也就三天之内就会开始蔓延开来,五天之内就会大爆发,而一旦瘟疫全面爆发,那就是人间炼狱。 冀州,豫州,又是大汉人口最为密集的两个州郡!在所有人似乎都在关心着袁曹之间究竟谁是胜利者的时候,瘟疫之神已经悄然狞笑着降临!这一场战争的胜利者和失败者,其实都是召唤瘟疫之神的血肉祭品! 庞统也是知道之前关中那一场大瘟疫的破坏之力,顿时也有些心惊肉跳起来,说道:“还有武关和壶关!若是瘟疫蔓延而开,就必须截断流民涌入!若是疫症扩散到了关中并北,后果不堪设想!” “流民……”斐潜沉吟着,关中和阴山,还有陇右都需要人手开发,所以接纳山东纷争产生出来的流民,也成为了这一段时间一来一直执行的策略,但是再这样的情况下,流民的风险性就急剧提升…… “召张云张逸阳来长安……另外,下令各地储备草药,以备不时之需……”斐潜沉声说道,“第一批草药先送往函谷关、壶关、武关!派遣医师前往关隘巡查,发觉异常就关闭关隘,就地医治!” “此外……”斐潜迟疑了一下,看向了庞统,“若是我们提供些医师草药……” 庞统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主公,不妥啊……须知扁鹊亦难见恒侯也……” 斐潜哑然,随之默然。 确实是如此,若是瘟疫尚小,又或是还未爆发,斐潜就先送了医师和草药来,那么会不会有人多心说斐潜到底想要干什么?还会不会有人背后议论说为什么斐潜这边会有准备好的医师和草药? 然后就像是蔡恒公一样,如果瘟疫不能控制了,病情发作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便将一切的源头指向扁鹊…… 信任就像是脆弱的瓷器,丝毫经不起摔打。 更何况现在不仅仅是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还牵扯到了大汉朝廷山东山西,这其中的复杂程度,比后世的医闹还要更乱。 斐潜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最终叹息一声,“医师至于关内……此外,多备些草药……汉中川蜀山林众多,看看能不能多采集一些……尽人事,听天命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26章 心念的渐变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就在骠骑将军斐潜在担心冀州和豫州可能会因为这一次大战产生瘟疫的时候,杨修正缓缓地离开了雒阳,朝着许县前行。 倒不是杨修没有安全意识,而是杨修考虑更多的方面是会不会路上被“不知名”的什么山贼土匪给截杀了…… 反正这种事情,在汉代没少发生,远的不说,就算是前几年袁绍都这样干过,所以杨修也不能完全确定曹操不会这么干。 毕竟这一次带着所谓的大秦和身毒的使者,虽然对于曹操也有些好处,但是跟多的其实是给曹操带来麻烦,若是曹操狠下心肠,来一个一不做二不休…… 所以杨修很谨慎,也正是因为如此,整个队列的行程很缓慢。尤其是在三千兵马被曹操豪取而去之后,杨修就更加的缓慢了,这种缓慢也导致了伏典实在是无法忍受,又无法劝说和命令,便只能是自行前离。 至于什么瘟疫的担忧,说实在话,杨修并没有这方面的意识。毕竟对于汉代土生土长的士族来说,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汉代”,不管是战争还是卫生习惯,或许只有那个略显得有些洁癖的骠骑将军斐潜的治下,才有那么多专门管理屎尿的“粪巡检”。 因为这些退役的老兵担任城中的巡检,不仅有缉拿贼人,抓捕匪徒的职责,也有纠正卫生习惯,甚至也有因为当街屎尿而罚金罚劳役的,所以被人背后称之为“粪巡检”,对于这样一个称呼,杨修起初也就是笑笑,也不以为意,但是等到了雒阳之后,杨修忽然觉得斐潜手下的这些“粪巡检”,其实真的很有必要。 至少大街上不会这么臭!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基本上就是这样的情况了,在没有“粪巡检”严格检查执行之前,街道两边,巷子角落,时不时的就有人会贡献些黄白之物,因为是公共之地,所以一般除了三十和十四会派一些劳役清理一下之外,其余的时间基本没人管。 为什么在三十和十四呢? 是因为初一十五是朝廷的大朝会,习惯性的,各地郡守也会在这一天召开议事,提前一天清扫地面,就成为了比较好的一个选择。 当然,就算是到了后世,在街角和不引人注意的灌木丛内,尤其在夜间,也常常成为某些人肆意喷涌排泄物的场所,这一点生活的习惯,其实也是从老祖宗那里传下来的…… 杨修看见了,心中盘算,但是嘴上是不说的,大多数时间都是笑眯眯的,一副温和君子的样子,但是马库斯原本就比较碎嘴皮子,再加上原本想着要到大汉王朝的都城,要去见大汉王朝的皇帝,心中不免期望值较高了一些,结果到了雒阳这个号称原本大行王朝的都城,一眼望去满目疮痍尚未完全恢复,这个落差就难免咯噔了一下。 再往许县而行,马库斯就有些不确定起来了,凑到了杨修身边,低声说道:“窝说,泥确定是去那个大的,很大很好的泥门还地的地方?” 虽然马库斯说的音准不怎么样,但是杨修依旧听明白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要去觐见皇帝陛下……” “可细……”马库斯左右扭头看了看,又迟疑的说道,“泥门的还地,细欢足在则眼的地方……泥门环地,细欢安近?” 杨修微微笑着,不置可否。 马库斯从杨修那边得不到答案,巴砸了两下嘴,摇了摇头又嘟囔着,“……还不如参安豪,参安跟豪……窝绝得将军跟香还地……” 杨修微微皱了皱眉,转了转眼珠子,却没有说什么。 行行复行行,终于是临近了许县。 早有迎接的兵卒骑着马赶来,然后也是一部分回头汇报,一部分跟在了杨修等人的队列后面,打出了旌旗…… 马库斯左右看着,他见识过骠骑将军斐潜的精锐骑兵,对于这些身穿皮甲骑着瘦马的自然有些看不上眼了,就觉得心中似乎有些发慌,该不是自己被骗了吧? 等远远看见了许县,估摸了一下许县的大小之后,马库斯彻底傻眼了。 “啊哈?”马库斯看着杨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指着前方说道,“这……这……这就细……” “细,就细……”杨修也学着马库斯的发音说道,然后微微停顿了一下,小声的补充说道,“此处乃行宫而已……行宫,临时的,你懂么?” “哦……”马库斯恍然,点了点头,“那么泥门还地还要回去?回将军那边?” 杨修含糊的说道:“也许吧……” 马库斯拍了拍手掌,“明白了,则里细边地,泥门还地到前线跟蛮人作战,和窝门伟大的凯撒一眼……泥门还地很勇敢!” 杨修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又不能跟马库斯解释说这里其实是原本大汉最为繁华富庶的地区,而这些皇帝也不是和什么蛮人在作战,因此也就只能是含含糊糊的糊弄了过去,然后带着马库斯一行人,在满宠的欢迎之下,进了许县。 将心理标准从大汉都城降低到了前线兵营之后,马库斯显然就觉得似乎好多了,对于前来迎接的满宠也不由得说漏了嘴:“窝给泥门还地带来好多好多值钱的东西,泥门还地会不会给窝更值钱的……那个交森么……反正回来跟多?” “……”满宠无言以对,只好装作听不明白,先安排杨修等人住下再说。 不管怎样,有外邦的使者前来觐见,都是一件大事情,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就见上一面,然后就这样结束。所以还有好多事情要进行安排,甚至包括觐见的礼节也需要和番邦的这些使者说上一些,以免闹出了什么笑话来。 不过从第一面的印象来看,满宠有些头疼,似乎有了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满宠头疼不头疼,刘协根本不管,他这两天沉浸在番邦朝贺的喜悦之中,就连原本这一段时间较少出现在脸上的笑容,也时不时的冒了出来。 熹平九年啊,到现在晏平五年,多少年过去了…… 不过,都有一个“平”字,不是么? 或许这就是上天给予的指示? 至于送来这些番邦使者的这个大汉骠骑啊,刘协想着,不由得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中各种念头混在一处,复杂得难以言表…… ……这里是个无所谓的分割线…… 对于大汉骠骑心念复杂的,不仅仅只有刘协一个人,在荆襄的刘表,也一样是心潮澎湃心念复杂。这种感觉,或许某种程度上,就和西湖师范学院外语系的老师差不多。 想当年,那个阿猫阿狗,不过是我手下的一个小兵…… 岁月沧桑催人老。 我,老了啊。 刘表静静的坐着,仰头望天。 这一段时间他让人去掉了所有房间之内的铜镜,甚至一度想要连蔡氏的梳妆镜也准备去了,只不过最终还是留了那么一块。 因为刘表发现,自己衰老的面容竟然是如此的丑陋,不堪入目。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衰老,可是却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人在衰老的时候,速度非常快,快得似乎让人措手不及。 前年似乎还能和刘备相互摸着大腿,表示自己长久没有上马运动了,都长出赘肉来了,结果今年猛然间发现自己竟然连上个马都那么的吃力…… 季节变换之时,四肢筋骨之间,肩胛膝盖上的酸痛,让刘表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那种酸痛,就像是在骨头缝隙当中藏着无数的小虫一般,又酸又涨又疼,一动起来就咯吱咯吱的,好像是随时四肢都有可能掉下来。 刘表之前爱喝酒,三雅之饮一度是荆襄之内的风流韵事,可现在,似乎已经是许久没有举办了…… 不喝酒,筋骨疼痛,喝了酒,只能麻痹一时,随后便是更加的疼痛,甚至连床榻都起不来,被迫无奈之下,刘表也只好戒了酒。 精力上面也是渐渐的不济了,甚至有时候白日于政务厅当中都会打瞌睡!(本章说注) 刘表叹息一声,将头冠重新戴上,发簪卡了几次,都没有能够固定住,最终几乎都插到了头皮之上才算是将头冠戴好,走出了偏厅,来到了正堂之中。 “来人,去请公悌来……”刘表吩咐手下道。 大汉征西将军正式被皇帝刘协册封为大汉骠骑的事情,一直就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一样,压在心头。 关键是这一块石头还会自己变大! 之前还只是中郎将,然后就是征西将军,现在居然是骠骑将军,接下来还会是什么…… 刘表颇有些不堪重负。 毕竟斐潜和荆襄黄氏有联姻关系,然后荆襄黄氏又和蔡氏是联姻关系,再加上师徒关系的庞氏,刘表甚至有时候夜里做梦,梦见自家城头之上升起了三色的旗帜! 然后便是翻身坐起,浑身大汗淋漓。 刘表从进入荆州的那一天开始,就有意识地开始利用其他的人员对于庞大的荆襄士族集团进行压制和分裂,比如起用蒯氏,又像是利用甘宁等外来将领,又或是让文聘作为襄阳的守将等等,都是一方面利用荆襄士族,一方面也防备抑制荆襄士族。 可是现在,这个天平,似乎已经完全倾斜,快要维持不住了…… 不多时,傅巽到了,向着刘表拱手行礼。 “公悌来了,请坐罢……”刘表笑呵呵的,让傅巽就坐,然后让人上了些热汤干果点心什么的,又问了一些公务上面的事项,之后才缓缓地说道,“近日,有人上表,劝某立嗣……不知公悌如何看待此事?” 傅巽跟着刘表也很长世间了,可以说从刘表到了荆州之后,就算是加入了刘表的这个政治集团之内,不管是对于刘表的脾性,还是说荆州的局势,都非常的了解,因此刘表一问,傅巽几乎立刻就意识到,刘表心中的想法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刘表原来不喜欢刘琦的,更偏爱刘琮一些,这个并非是什么秘密,傅巽自然也是知道一些。毕竟父母爱幼子,也是人之常情,对于长子要求更加严格一些,也是为了家族考虑,这些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刘表之前是想要传位给刘琮的,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明确的表明嗣子是谁,虽然说按照惯例来讲,默认是刘琦,但是刘表不管是公开场合还是私底下聚会,都没有就这个问题做出明确的表态,态度一直都很含糊。 于是乎在刘琦领兵前往了川蜀,尤其是在川蜀兵事进展不利之后,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刘琦明显不够资格成为一个荆襄之主。 虽然刘琮未必能够有多少军事或者政事上的才能,但是他的血统之中有一半的荆襄士族的血液,所以么…… 不过现在傅巽觉得,刘表现在似乎又反过来更倾向于刘琦了。只是因为传给刘琦,还有可能会和骠骑将军对抗,而刘琮么,基本不用想了。 “嗣子之事,慎之重之……”傅巽沉吟着,缓缓地说道,“若主公有所决断,巽自当奉行不二……” “不瞒公悌,某犹豫不决啊……”刘表微微叹息一声,“公悌之诚,某深知之,故而相询……还望公悌勿庸顾虑,直言以告为是……” 傅巽拱手称不敢,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说道:“主公若是选嗣,当思长远也……毕竟嗣者,承业而传也……” 其实说起来,傅巽也有些可怜刘表,荆襄之地,说是很好么可能有些人不服,但是说差么也不算差,但是刘表这些年苦苦经营的基业,临到了头了,却要沦落到了外人的手中。刘琦被困在川蜀,摆明了就是骠骑将军准备货可居的架势,而留在襄阳的刘琮,又是跟荆襄蔡氏站得紧紧的…… 所以傅巽也就只能是大概的说一下,让刘表自己考虑要传给哪一个…… 反正两个儿子,名义上似乎都是自己的,也似乎都还算是暂时安全的,但是实际上似乎不管给那个,将来很有可能都会落在别人的手里。 “此外,若是主公有意,不防给……”傅巽看了一眼刘表,低声说道,“给骠骑将军去一封信……毕竟当年多少也有几分的情谊……”你儿子在对方手中扣着呢,就算是你有什么想法,也是要先解决了这个问题才可以…… 刘表闭上眼,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了出去。 这大汉骠骑啊…… 刘表心中不由得发苦。 很苦。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27章 天平的衍变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在战场之上,优秀的骑兵就像是可以将视野扩展数倍的真眼一样,对方一举一动都会落在眼里,然后不管是要打野还是埋伏,战术的运转自然就更加灵活多变起来。 随着骠骑将军三千骑兵的加入,虽然说曹操并不能完全的指使全数,但是新生力军也足够让原本有些失衡的天平重新扳了回来,甚至还有些向曹操这一方的倾斜。 晏平五年,夏。 刘协在许县正在准备“盛大”的外邦进献,而曹操这个司空,却根本没有空闲回转,只想着趁这个机会将优势扩大,然后一举的击败袁绍来袭的兵马。 确实,在有了骑兵的灵活运作之后,尤其是这些大汉骠骑战马装备的是马蹄铁和高桥马鞍,更加适宜远距离移动,且不怎么挑路线,原本不能通过的碎石地区,荒野地貌,也一样能走了。 曹操在琢磨了一天的马蹄铁和高桥马鞍之后,立刻叫军中工匠进行仿制,在大汉,是没有什么专利权一说的。 “父亲大人……”曹丕掂量着手中的马蹄铁,不由得问道,“骠骑将军纵横西北,亦得此妙物助力乎……话说,骠骑将军竟然不懂掩饰一二,这真是……” 曹丕在中军大营当中当吉祥物还算是当的不错,曹操也算是比较的满意,这几天都带在了身边,让曹丕学习着究竟应该怎样的处理军事政务,听到了曹丕的话,抬起头,停下了笔,微微瞄了曹丕一眼,说道:“骠骑将军亦有深意,汝不妨深思之……” “骠骑将军有其深意?”曹丕愣了一下。说到底曹丕依旧是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努力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但是依旧还不是成年,也没有办法领悟到其中的意思,皱眉沉思半天依旧不得要领。 曹操也不解释,继续埋头处理公务,过了半响之后见曹丕依旧找不到答案,也不急,也不骂,只是淡淡的说道:“想不出来就出去走走,看看……你子廉叔叔应该就在马营……”说完,曹操看了看一旁护卫的典韦。 典韦会意,点点头,站起身来,跟在了告辞出了中军大帐的曹丕身后,往马营而去。 曹操的两个左右前营,在袁绍的攻击当中损毁了,而且中军大营也是残破不堪,如今也是正在修复之中,几乎所有的兵卒都被调动起来,不是在搬运土木,就是在夯土敲墙。 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不管如何,一个坚固的营寨,可以提供相比较稳定支撑,也有利于兵马下一步的展开进攻。 曹洪就在马营,和原本大汉骠骑的这一部分的人马在一起。当然,不是全部,只是一些真正的骠骑老兵,其余的么…… 要让普通兵卒接受新的长官,自然不是高高坐在上面发号施令就可以的,曹洪自然也是深知这一点,于是乎白天黑夜都和这些人住在一处,吃在一起,力求最快的融入其中,因为曹洪也知道,对于袁绍的反击,很快就会展开了。 “叔父大人……”曹丕找到了曹洪,见过了礼,便有些急不可待的问道,“骠骑将军遣送兵马,又毫无遮掩此等马具,不知可有何深意?” 曹洪听了,左右看了看,将曹丕扯到了一旁,轻声说道:“是不是司空问你?” 曹丕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曹洪哈哈一笑,拍了拍曹丕的肩膀,示意他坐在一旁,然后说道:“这个事情啊,你要这么看……其实我们也担心骠骑将军会不会趁机那什么,对吧?” “所以骠骑将军是借此表示,让我们放心?”曹丕有些恍然的说道。 “对,有这么一点的意思……”曹洪哈哈笑着,但是很快又将笑容收了回来,“另外么……其实还有一点……” 曹洪沉默了一下,然后肃容说道:“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骠骑将军也是在说他根本不在乎我们仿制不仿制……” “这……”曹丕瞪大了眼。 曹洪低低的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们虽有骑兵,但是一来数目不多,二来么,其实也就是无源之水啊……天下马场,雍并占据了七成,另外三成在冀北……我们纵然仿制,可是没有战马的来源,又能奈何?又可奈何?” 曹丕哑然。 旋即默然。 叔侄两人坐了片刻之后,曹洪率先回过神来,再次拍了怕曹丕的肩膀,然后站了起来说道:“某也要回去处理军务了,丕儿你要不要我叫个护卫给你牵匹马跑两圈?” 曹丕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就不耽误叔父大人了……等下次空暇之时,侄儿再来叨唠就是……” 曹洪哈哈大笑,说道:“也成!到时候给你留匹好马!” 曹丕告辞,一路往回走,走到了一半的时候,不由得停步下来,转头向西方望去…… 这大汉骠骑,竟然让父亲和叔父都是谈之色变的人物,却不知道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模样…… ……这里是找抽的分割线…… 冀州境内。 高山回头望着身后长长的一串粮车和疲惫的兵卒民夫,呼出了一口长气,心中虽然着急,但是这缓慢的速度依旧让高山揪心。高山不由得再次向着各路神仙神灵祈求,只要能将这一趟粮食安全运抵,自己定然回去烧几柱高香搞三牲祭品什么的…… 高山是高氏的人,原本在冀州也是多年了。多少算是高干的远房亲戚,不大不小的混了一个都尉的职位,这一次,便是押送一批粮草,送往白马渡。 岁月不饶人,自己确实是老了啊,高山的注意力回到自己酸痛的腰腿,自嘲地笑了笑。想当年刚参军的时候,自己还是个精壮的小伙子,千山万水地跋涉远征,全不当回事,可是现在,这才走出了几十里,腿脚和腰椎就已经酸痛麻木,真是大不如前了。 大体上邺城到白马渡之间,还算是袁绍大军的后方,因此整体上来说安全性还算是可以的,但是自从前两次的粮道被截扰之后,运送粮草的风险性一下子就提高了许多。 高山并非完全凭着亲戚关系才当上了都尉的,作为老军伍,高山甚至还参加过对于幽北的平乱和对于鲜卑的战斗…… 十几年前的场景,似乎又再一次出现在眼前,高山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呼出一口寒气。 当年汉灵帝也还年轻,然后鲜卑南下侵扰,一度攻到了冀州境内,兵锋直指雒阳,汉灵帝召集了大军,北上迎击鲜卑…… 那时才是熹平六年…… 现在想起来,高山依旧有些不寒而栗。当年一场大战,毕生难忘,协同出了边关的胞泽,十中仅存一二,多少人横死在大漠边境,化为累累的白骨。 夏育太守从高柳出兵,破鲜卑中郎将田晏从云中郡出阵,匈奴中郎将臧旻与南匈奴单于屠特若尸逐就单于从雁门郡进军,三路大军冲进了大漠之中,讨伐鲜卑,可是茫茫大漠,根本无法找到鲜卑主力进行决战,到了后来,兵疲马累的时候,鲜卑人却来了! 结果自然是一场大败,汉灵帝也就从此熄灭了自己不切实际的野望。 昔日的远大理想,高山早已渐渐淡忘,但那塞外的寒风,凶残的骑兵,同袍的鲜血,却仍然屡屡出现在恶梦里,让自己半夜之时惊醒,一身的冷汗。 正在高山沉浸在回忆之中的,他忽然觉得心中一阵发怵,不知道何时似乎想起了一些令他胆寒的声响,这些声音从远处传来,正在急速的逼近…… 高山全身的寒毛尽数竖起,这种声响血淋淋的从回忆当中跳跃到了现实之中,他绷紧全身,用尽气力吼叫着:“是骑兵!有敌袭!敌袭!” 整个的运粮队列顿时一片慌乱,还没等这些兵卒和民夫规整出防御的阵列,从远处奔袭而来的骑兵已经是赶到了,高高举起的“夏侯”二字表明了对方的身份。 一轮箭雨率先扑至,顿时笼罩了运粮车队的上空。 许多手足无措的兵卒和民夫根本没有躲避的意识,顿时就惨叫哀嚎一片! 就在高山眼前,一名兵卒被长箭射穿了手掌,血淋淋的箭头从掌心透入,从掌背上突出,顿时疼得这名兵卒捧着手掌,哭着喊着滚倒在地…… 高山一把将这名倒霉得兵卒扯到了辎重车一旁,然后迅速折断了箭矢,然后猛地将箭矢从兵卒手背上抽了出来,然后割下一条布,三下两下将兵卒得手掌扎紧,然后将战刀塞在他手中,大吼道:“不想死就他娘得别哭!” 战场之上,最没有用的,便是眼泪。 箭矢如雨,蹄声如雷。 乱糟糟的民夫四下逃窜着,血腥味冲天而起! 高山大吼道:“将车辆圈在一处!圈在一处!反击!反击!” 对方来袭的兵马其实并不算是很多,大概只有五六百人的样子,自己手下的兵卒和民也是差不多这个数目,但是问题是自己的手下兵卒民夫能够停止混乱,能够听他的命令么? 沉闷的马蹄声开始绕到了侧面,高山知道这是在马蹄上绑了布条的战马开始准备侧袭了…… 高山闭上了眼,噩梦当中的一幕又再一次的上演,只不过这一次面对的不是该死的鲜卑人,而是…… 而是昔日的战友…… 高山忽然觉得异常的疲惫。汉人总是擅长学习的,这一套正面侵扰,侧面突袭的骑兵战术,实际上最先运用的是大漠里面的这些游牧民族,像是匈奴,像是鲜卑,但是现在汉人的骑兵也学会了,而且用在了自己人的身上。 高山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曹军的骑兵绕过了前线,出现在了这里,他也来不及去思考着一些,因为火箭已经开始在空中呼啸着落下,扎在了覆盖在辎重车上面的毡毯之上! 被火焰惊扰的骡马蹦跳着试图挣脱束缚,却将队列搅乱得一塌糊涂,有些裸露在外得干草被点燃了起来,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烧成为了一个硕大的火球,连带着吞噬了周边的兵卒和骡马…… 高山大呼着,召集兵卒抵御,但是很快他自己就成为了夏侯渊的目标。 当高山身边的兵卒大呼小叫着,浅薄的防御体系就像是一层纸一样被夏侯渊重逢扎穿的时候,高山最后看见的景象,也就是夏侯渊那兴奋得几乎扭曲的脸庞。 “哈哈哈!”夏侯渊一枪将高山刺死,然后大叫着,“快!烧光粮草!烧光!”有了大批战马支持,夏侯渊总算是能爽上一回! 袁军都尉身亡,其余民夫和兵卒更没有了抵抗的勇气,纷纷丢下辎重车就逃,直至不知道什么时刻发现周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只剩下远处的黑烟和寒风呼啸的时候,才慢慢的又重新往回走,然后在一片狼藉当中,看见了自家人脸上惊魂未定的表情…… ……这里是扭着腰的分割线…… 许攸的叛离,造成所有运粮线路全数暴露,而临时要改变运粮的道路,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毕竟人马是可以走一走林间小道什么的,但是辎重车要离开官道走小路就极其困难了,所以在袁绍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后方往前线转运的粮草路线,就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等到袁绍意识到了不对,派遣了大量的部队护送粮草的时候,无法挽回的损失恶果已经种下…… 大军驻扎在外,消耗的粮草以万石计,前后转运粮草的辎重被曹操骑兵焚毁之后,袁绍粮草储备立刻跌到了警戒线之下! 一个非常现实并且残酷的问题放到了袁绍面前,下一步究竟要怎么办? 退军么? 虽然说这一次和曹操作战,也算是有胜有败,河洛一带失败了,但是青州的袁谭那边倒也顺利,只不过泰山那一帮子依旧还在观望,否则基本上来说可以算是拿下了青州全地了…… 然后正面战场也推进到了兖州地界,整体来说还算是似乎还有些占据了上风,就这样退兵,袁绍心中多少有些不甘不愿。 更何况曹操之前是什么身份? 不过是自家的小弟啊,现在原本自家的小弟翻身要跟自己平起平坐,甚至还要压自己一头,这让袁绍在心中怎么说都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可是要继续打,军粮怎么办? 纵然下令再次运调,但是一时远水不可解近渴。 想到了痛楚之处,袁绍又再一次的对许攸的叛离痛骂出声,虽然已经下令让邺城的审配处决许攸的两个从子,但是袁绍也知道,这对于许攸来说无关轻重,许攸的家族大多还是在豫州,这两个从子就算是死了,也不过时其家族之中的两个族人次子而已,根本不算是什么事…… 田丰的建议很简单,就一个字,退。 袁绍真心不想退兵,不愿意就将眼前的局面放弃掉,可是有些事情,真不是不想要便不会来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28章 填空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山东的战事如火如荼,然而关中却显得祥和宁静。 川蜀归入斐潜治下之后,从川中开始流出的各类丝绸制品,顿时成为了关中贸易项目当中的新贵。川蜀之中普通人穿不起丝绸,而相对于川中士族来说,丝绸又是原产地,因此就不是很待见,但是转运到了川蜀之外的这些丝绸,却因为物以稀为贵,价格便是翻着倍的往上走。 丝绸并不能阻挡箭矢,至少一层两层的丝绸是没有什么作用的,但是丝绸有一些毛皮所没有的好处,一个是可以防虫,另外一个是足够轻便。对于游牧民族来说,他所穿着的任何重量,都会加到马身上,而丝绸无疑要比普通麻布或者是皮革要轻便许多。 另外一个,草原上的蚊虫也是很多,尤其是在夏日气温高升的时候,但是大漠之中早晚温差又很大,早晚穿皮袍,中午就没有办法穿了,光着膀子么自然就招揽蚊虫,若是有一件轻便的丝绸穿着,自然就是再舒适不过了。 因此,丝绸制品就受到了游牧民族的喜爱也就不足为,同时因为川蜀的漂染工艺也是比较成熟,丝绸制品比普通的葛布衣物有更多的色彩,更绚丽的花纹,自然就显得更加名贵起来,成为了白石羌的头人们最爱的衣服。 中间商向来就是两头赚差价的,如今白石羌上至里那古,下至普通的小头人,几乎都是赚得肚满肠肥…… 尤其是里那古,肥硕无比的大肚子,简直比十月怀胎都还要大一圈。 斐潜一看到里那古,就不由得笑了出来。 真开心。 任何时候,发现对手像是一头猪一样,总好过自己队友像是一头猪。想到这里,斐潜不由得又瞄了一眼庞统。 庞统:(╯ ̄Д ̄)╯╘═╛ 里那古吃力的弯下腰,深深的给斐潜行了一礼,胖乎乎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尊敬无比,神勇无敌的骠骑将军!恭喜你又高升了!我这次给将军带来了一些贺礼,希望将军能够笑纳……” “好久不见了,老朋友!”斐潜笑呵呵的摆摆手,“你能来就好了,又何必带什么礼物……”当然,话是这么说的,礼物还是要收的。 斐潜笑眯眯的让人将礼物先收下了,然后又让人准备酒宴,来招待里那古。 “听说……”斐潜笑呵呵的说道,“白石老朋友,你那边好像是不怎么平静啊……” 白石羌的生意越做越大,不仅向西部各羌,甚至还向南延伸,绵延到了藏北一带,和游牧在川藏的羌人各个部落,也开始建立了贸易的关系,不过随着贸易的深入和扩大,白石羌也被川藏的一些羌人给盯上了。 因为白石羌大部分的部众都开始转变成为了游走的商人,所以不知不觉当中原本剽悍的战斗力也逐渐的下降成为了保命为先的商队行为,因此在被打劫了好几次之后,白石羌的人也无法对于藏南这一部分的羌人进行打击报复,又不甘心于白白损失了不少财物,于是乎就找到了斐潜这里。 里那古略有些尴尬的笑着,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着,又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这个……那些该死的毛猴子!竟然敢抢夺将军的物品!简直就是该死,该死!” 斐潜哑然而笑:“先搞清楚,他们抢的是你……不是我……” “这个……将军,这个……”里那古还待萌混一下,“可是这些毛猴子抢的东西都是从将军这里来的……” “但是这些物品都已经卖给你了……不是么?所以应该就是你的东西了,不是我的……”斐潜笑着说道,像里那古这样粗浅无比的混淆手段根本就不管用。 “不是这样的,将军!”里那古说道,然后伸出了两只胖呼呼像是猪蹄一样的手,摊开说道,“将军,你看,我是不赚钱的,我们就是将军的搬运工……”然后将左手举了举,说道,“那边有将军要的毛皮和牛羊,我们帮将军送过来……”然后里那古又举了举右手,“这边有哪些人要的器物什么的,我们帮助他们搬运过去……我们就真的只是搬运工而已,我们没有赚钱的,只是收一些辛苦钱,搬运费而已……很辛苦啊……” 里那古抖了抖毫无说服力的肥肉,两手一拍,“将军你看,正常来说,东西从你这里出来,然后交到西边那些人手里,然后西边的那些人的东西,交到将军手里,这才算是一次完整的交易对吧?然后现在……这些该死的毛猴子,抢走了将军的东西,又不肯给说好的牛羊和毛皮!这难道不是败坏了规矩么?这难道不是破坏了将军的交易了么?这难道不是抢了将军的东西?” 斐潜哈哈大笑。 之前都是斐潜偷换概念忽悠旁人,忽然遇到了一个会偷换概念忽悠自己的白石羌人,一时间让斐潜觉得颇有意思。 这都是从那学的啊? 这么一讲,似乎这个歪理也还可以成立的…… “这个问题么,暂且不说了……”斐潜呵呵笑着,说道,“说说那些抢东西的人吧,我怎么听说也是和你们一样的羌人?怎么,之前有仇么?” 里那古苦着脸说道:“我们之间怎么可能有仇……这个,这个,呵呵,是这些个毛猴子跟……跟你们之前,嗯,关系不是很好……” “莫非是烧当迷唐的后人?”一旁的庞统听着,忽然说道。 里那古点头说道:“是,正是烧当的后人……” “烧当羌?”斐潜皱眉说道,“不是早就已经衰败了么?”烧当羌原本是在陇西的一支较为强大的羌人部落,在西汉末期崛起,旋即和东汉来回交手过好几十年,各有胜负,后来依旧是消耗不过大汉,几次大败之后没能缓过气来,便逐渐衰败。 迷唐,是烧当羌首领,也是羌王迷吾的儿子。迷吾被东汉护羌校尉张纡设计杀死之后,迷唐就成为了首领,但从那个时候开始也就没有了羌王这个称呼,之后迷唐后多次率领羌人进行对东汉的反抗,后来病死,其部众便退出了大汉的视线之外。 烧当羌之后,便是先零羌。随后先零羌的叛变一直持续到了汉灵帝时期,像是皇甫嵩,张温,董卓等人,都是因为先零羌叛乱而先后成名的。 里那古瞄了瞄斐潜的面色,说道:“烧当现在不叫烧当了,叫做唐旄……又叫葱茈……然后又和驳人在一起……” 驳羌? 其实“羌”这个字的读音,并非是汉字当中的“qiang”,而是应该读成“ljong”,和大小月氏的读音似乎有些类似。而驳羌,白石羌里那古所说的音节,应该是“Bodljong”,比较相似的,便是驳羌了。 “你的意思……”斐潜说道,“便是这个驳羌抢了你的货物?” 里那古笑着,“嗯,嗯,就是这些人,胆敢侵吞了将军的……” “先不说货物了……”斐潜摆摆手,“这个情况么,说实话,老朋友,那边距离确实是太远了……”就算是到了后世,整个藏区的人口也很稀少,所以如果是仅仅为了几十几百只牛羊,就不是很值得大动干戈了,毕竟如果大军出动,就不是几十几百只牛羊的事情了,消耗得还要更多,属于得不偿失的类型。 “嗯?”里那古有些疑惑的说道,“我不是听说将军都派人去了大秦和身毒?还有大秦和身毒的使者来了这里?这大秦身毒的距离不是更远么?而且如果去身毒的话,也是要经过驳羌的地盘啊?” “身毒?”斐潜愣了一下,“去取图册来!” 这个就有些意思了,倒不是说斐潜现在就要去攻打身毒,进兵藏区,只不过因为前几天斐潜才刚刚正气凌然的宣称说自己要将目光放远些,然后现在听闻了身毒的消息就不闻不问了? 再者在斐潜印象当中,认为藏区那边的喜马拉雅山是一个不可翻越的存在,结果听里那古一讲,似乎从西汉开始,那一块区域就已经有羌人翻越了喜马拉雅山脉,到了古印度的区域? 地图很快的就拿了过来,在硕大的地图上,在细长条形状的西域走廊的下方,是一大片基本空白的区域,只有寥寥的四个字,写着“藏部诸羌”。 “来来,老朋友,说说你知道的情况……”斐潜一边指着地图册,一边对着里那古说道,“我们现在是在这里,这里是汉中,这里是陇右,然后你的部落位置么……大概是在这里……然后往南这边,有些什么,你来说一说……” 汉代,甚至到了唐代,对于西藏这一片的区域勘察都是比较薄弱的,整个藏区基本都是任由游牧民族来去,没有农耕定居,导致这一片的区域和中原的华夏王朝都没有很好的沟通和交流,甚至反倒是收到了古印度的影响较为深刻,藏传佛教甚至延续到后世,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问题。 “这里……是白马羌……”里那古皱着眉头,思索着,小心翼翼的从他族人聚集地往南边点了点,说道。 “等等……白马还有人?”庞统在一旁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笔,顺口问了一句,“青衣呢?” 里那古说道:“呃,白马还有一些,不多了……青衣么,基本已经没了……” “没事,你接着说……”斐潜说道,点了点靠近藏南这一片区域,“重点是这一块的情况……” “这里是驳羌国……”里那古说道,“具体多大么,我也不知道……驳羌西北这一块,是唐旄国,在唐旄国之北基本上都是荒漠,再往北大概一百多里地地方,有一大块水草地,是苏毗国的地盘,然后苏毗国再往西,有三个国,混杂在一起,叫做波呵国,羊同国,还有叫一个象雄国的……” “哈哈,这里,这里……”里那古在藏区偏西的地方点着说道,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脸上露出了一些稀古怪的笑容来,“这个地方,有个部落,全是女的……很有意思,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是什么意思? “嘿嘿,嘿嘿,这里全是女的,只要能打赢了她们部落的女战士,就可以,嘿嘿……嘿嘿嘿……”里那古笑着,伸着胖胖的手,将肚子往上捧了捧。 斐潜看着里那古,就感觉一股猥琐的气息从里那古身上蒸腾而起…… 哦,斐潜点了点头,猜出了几分。 难道这里依旧保留着母系社会的部落? 这样说来,是当年白白嫩嫩的唐长老去的女儿国原型了? 斐潜一直以为那个女儿国是在古印度的区域,没想到在藏区之内也有这样的存在…… “将军的货物……”里那古嘿嘿笑了几声之后,往下指了指,说道,“一直在驳羌之前都顺利……可是到了最南面的驳羌人这里……这些穷鬼,不仅不给东西,还抢了将军的货物……” “确实有些远啊……”斐潜皱起了眉头。 驳羌几乎就是在整个藏区的最南端了,也就是靠近喜马拉雅山脉的那一侧,当然,如果说有和古印度接触的,自然也就是这个驳羌有最大可能性。 “你怎么知道有这里有身毒的人?”斐潜又问道。 里那古说道:“我以前见过,从这个方向上来的……又黑又瘦,说什么只要信了他们的什么什么,死后就可以享乐无穷,还找我要什么话,要给他们多少多少钱财……” “然后呢?”斐潜问道,“人呢?” 里那古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我将他们轰走了……” 斐潜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里那古看着斐潜,眼珠骨碌骨碌的转了几下,然后说道:“将军……这个事啊,真不能让这些毛猴子不守规矩……将军啊,你说,如果这些人都学着毛猴子一样,直接上来抢东西,那么以后还有没有人愿意规规矩矩的做生意了?生意我们可以不做,但是规矩不能不守,对吧,将军?” 斐潜看了里那古一眼,这个倒是说在了点子上。抢劫偷窃,都是利用武力来获取财货,一旦被这些家伙形成习惯了,再加上破窗效用,带动了其他的人,后续要治理,就是个大麻烦。 不过确实是太远了…… 斐潜看了一眼庞统,见庞统示意已经将里那古说的全数记下了,便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老朋友,这个事情么,是要处理一下,不过么,也不急着在今天,不是么……今天我们先喝酒,对了,还有个好东西,老朋友你一定没见过?” 里那古听闻了“好东西”三个字,脸颊上的肥肉习惯性哆嗦了一下,“好,好东西?那个……很贵吧?” “俗话怎么说来着,好货不便宜,便宜没好货么……”斐潜哈哈笑着,带着里那古往置办酒宴的院落当中走,“来来,看看就知道了……看看又不收你钱……”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29章 多选(加更)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每一天当中,总是会面临着选择这个,选择哪个的问题,而且有意思的是,很多选择一旦选下了之后,便是不能悔改的。 所以,选择之前就需要慎重。 就像是里那古带来的藏南问题…… 里那古也知道这个事情不是说吃饭喝水那么的简单,因此在得到了斐潜的初步答复之后,也就没有纠缠着立刻要有一个结果,气氛融洽的吃吃喝喝之后,带着斐潜新开发出来奶糖,乐呵呵的回去了。 古代大宗商品,无非就是粮食,盐铁,茶糖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大多数属于生活必须品,数量需求巨大,有非常大的利润空间。 粮草,盐、铁这三项,对于斐潜来说,也是属于战略性的储备,因此就算是多了,也不会轻易拿出来进行销售,但是糖这个东西就不太一样了。属于重要,但是还没有达到战略层面的地步,所以拿出来做一些销售也不过分。 并且在这个年代,几乎没有人可以抵御一口甜食的诱惑,连战马都不例外。之前大部分的甜食来源是甜菜,甘蔗是川蜀加入地盘之中后带来的额外甜味的来源。甜菜么,来源西域,也就是之前丝绸之路的副产品,而西域其中一部分的植物又是来源于更西边的地中海附近,大概在西汉时期传入华夏,成为北方甜味的主要来源。 而南方,则是甘蔗。 甘蔗是在周王时期,就传入了中原华夏的甜味农作物。先秦时代的“柘”就是甘蔗,到了汉代才出现“蔗”字,“柘”和“蔗”的读音可能来自梵文sakara,这也说明甘蔗最早可能就是从古印地那边传来的,而走古印度到华夏的路线,很有可能就是翻越了喜马拉雅山脉,从藏区川南传进来的。 换句话说,人类在吃食方面,爆发出来的力量,可以跨越山川大河,可以横渡海洋,可以穿越荒漠…… 之前斐潜做过一些糖霜,但是糖霜么,一来消耗太大,二来并北的甜菜产量也不高,导致整体价格太过昂贵,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成为一项比较大的生意,但是这一次将川蜀蔗糖纳入了进来之后,就有一个比较稳定的原糖数量了,再加上这些年牛羊数目也渐渐增多,繁殖期的牛羊奶这些如果不及时处理,也会形成浪费。 半固体状态的酸奶什么的几本不用想,因为卫生条件达不到,就算是固体的奶酪也难以久存,于是干脆就一步到胃,直接掺杂一些初步提纯的蔗糖,然后加入淀粉,勾兑成为块状的奶糖。 当然,没有后世的明胶还有一些其他的什么增香剂,调味剂等化工原料,此时的奶糖不管是奶味还是甜味,都会比较寡淡一些,但是这个寡淡是对于斐潜而言的,对于里那古,甚至是庞统来说,已经算得上是绝佳的美味了…… “这个你可要少吃……”斐潜看着庞统将剩下的一盒子奶糖喜滋滋的揣到了怀里,又补充说了一句,“吃了一定记得要漱口刷牙……” 斐潜现在也有制作了一些牙刷,不过么,因为价格的关系,所以也就只是在小范围内流传。牙刷用的是马尾的毛,再加上鱼胶和纯手工制作,工艺也比较繁琐。 至于为什么不采用猪毛?呵呵,因为处理猪毛的工艺不佳,再加上用马尾毛么,这些人还多少接受一些,毕竟这玩意用了会掉毛的,马尾毛么,还算是心理能够接受,用了猪毛么,像是庞统这样的,立刻表示还不如回去啃柳树条去…… 庞统连连点头,但是神态却有些不是很上心的样子,“知道,知道,要不然会掉牙的……这个主公说过多次了……” 斐潜摆摆手,随你去吧,提醒你了,到时候真蛀牙了,也不要叫疼。说实在话,汉代蛀牙的人很多,甚至到了唐代也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卫生问题,导致一口烂牙又黑又黄,后来不仅是在华夏,还有很多地方的人都学会了一个掩耳盗铃的方式,干脆将牙齿涂黑。 穿越到中世纪的西洋的,别光想着什么金发碧眼的大洋马什么的,一张嘴一抬胳膊,那味道,能熏得隔夜饭都呕出来。 不过么,吃糖要洁齿,这一条斐潜没给里那古说,嗯,忘了。反正能买得起糖的呢,都是些有钱的,有钱的人,就算是没牙了,也照样可以吃糖么…… “里那古此事,士元你怎么看?” 庞统摇了摇头说道:“太远了……” 斐潜默默的点点头。 确实是太远了。 相比较来说,可能,也仅仅只是可能会比从川南交趾一代进入印度会容易一些,但是实际上两条路都不好走,就像是派遣去西域的黑山众带回来了棉花,而去往西南的那些人却至今没有什么消息,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毕竟西域这一条丝绸之路,算是比较成熟的路线,而想要在西南大山之中开辟新路,简直就是从地狱杀奔天堂一般的困难。 “让羌人去怎么样?”斐潜捉摸着说道,“里那古多半也有这个意思,但是他不好说,等着我们说……” 这个年代的人一点都不傻。 别看里那古外表痴痴呆呆,一副深度肥宅的样子,其实没两下手腕,能当上几乎是垄断了羌人贸易的二道贩子? 庞统点了点头说道:“大漠深处,国度众多,里那古说得如此详细,想必是早就有些盘算了……” 里那古讲述什么全是女性的部落的时候,就基本上暴露出了其野心了,对于大多数的政体而言,不管男性还是女性,都意味着生产力,就像是斐潜也有意识的进行在兵卒之间调配婚嫁之事一样,在上位者往下看的时候,所有的生命都是冰冷的数据。 “先放一放吧……”斐潜最终做出了决定,“只有一个里那古毕竟不是很安全,看看能不能再培养一两个起来……嗨,於扶罗这家伙,真没有什么经商的天分……比起这个里那古来,真是差的有点多,也是有些头疼……” 之前斐潜还想要扶持一些於扶罗,让於扶罗的南匈奴人也转变一些商人属性,结果这些南匈奴人和白石羌的这些人完全就不能比,白石羌都将商贸的触角延伸到了藏南了,然而於扶罗这些南匈奴人依旧还在阴山附近打转,根本就没有多少延伸到漠北鲜卑深处甚至是更远的区域去。 “於扶罗么,或许是天寒地冻……”庞统思索了一下,也算是比较公正的说道,“往北的商贸路线,原本就不是很好走,进展较慢也情有可原……南面的么,看看川蜀之中那个賨人王如何?” “賨人王?”斐潜点了点头,“倒是可以试一试,多备选几个,总归是能找到些好的……另外,蒙氏要回关中了,士元你觉得安置在哪里会比较合适一些?” “蒙氏?全部都回来?”庞统问道。 斐潜摇摇头,说道:“不是全部,但是也是一大部分……另外呢,还有窦氏,大将军窦三君之后……” 庞统转了转眼珠,说道:“那么不妨干脆一并安置到槐里?” 斐潜沉吟了片刻,然后点头说道:“也好。”槐里么,窦氏这些人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但是蒙氏么,就算是有些意见也没办法,毕竟蒙恬一系的是属于山东齐国的,总不能说为了满足蒙氏的落叶归根,就真的往冀州袁绍那边去送吧? 庞统又建议道:“藏南之处,不防也派遣一名使节……多少看看再说……” 斐潜眼珠左右转动了一下,觉得也是有这个必要,但是这个差事就比较危险和辛苦了,“如此也好,谁去比较合适?” 这个人选可是不好选,一来要机敏灵便,懂得相机见事,毕竟在外出使,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如果是唯唯诺诺的胆小之辈,不仅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反倒是让边疆的这些小国觉得大汉好欺负 另外同时也要懂得一些游牧民族的习惯和风俗,若是能多少懂一些基础的语言就更好了,这样才不会在沟通和交流上出现什么不应该出现的问题和障碍。 “某倒是想到一人,颇为适合……”庞统微微思索了一下,便说道,“杨阜杨义山……主公以为如何?” 杨阜? 斐潜思索着。 这倒也算是不错的一个人选。 杨阜久居陇右,和羌人什么的其实也是经常接触,从这个角度来说,至少在风俗习惯和沟通交流上,问题就比其他的人要小一些……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具备一些决断的勇气和担当的智慧? “见一见再说吧……”斐潜说道,“下一封行文,调杨义山来长安述职……” 庞统点头应下,然后说道:“还需有带兵武职同行,许定许子平如何?” “许子平?”斐潜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倒也合适。” 先假定许定是要真心投奔自己,那么自己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给许定很高的一个待遇,毕竟之前不管是张辽还是魏延,都是实打实的战功做底子的,因此许定要往上走,必然就需要一些功勋作为基础,出使藏南,虽然比不上班超当年绝尘西域,但是也多少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功勋了。 周边战事大多已经算是平定,除了川蜀大笮之外,因此想要获取武功自然就不像是前几年那么多的机会,除非再等斐潜出函谷关,但是斐潜这两年就想着好好宅一宅,根本不想再多动弹…… 从这个角度来说,走一趟藏南,也是许定提升自身的一条捷径,所以只要派遣下来,许定多半是欣然接受。 而且许定武艺么,据张辽反馈,也是不错。虽然斐潜知道,他弟弟才是真牛A和牛C之间的那个,许定么,大概就只能是牛A,历史上也没有他弟弟那么大名鼎鼎,但是毕竟同一个家族同一条路子出来的,也不算是太差,一流谈不上,二流也是有的,所以对付一些藏南小国,大体上也是够了。 “嗯,便如此吧……”斐潜同意了,补充说道,“再加一人作为前锋……对了,新来投的那个焦纵焦守懿,颇善骑射,自诩以卫霍为楷模,便给他这个机会……” 庞统笑笑,也点了点头。 这样大体上一文一武一前锋的架构就搭建起来了。 斐潜现在手底下的人物也渐渐多了些,不像是之前那么的窘迫,不过比起袁绍和曹操来说,依旧还是少一点。不过袁绍是家底厚,而曹操是借着刘协的名头,也不是完全很有可比性就是了。 两个人商议已定,基本上来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藏南的问题就暂且先解决到这一步,接下来看后续的发展再进行相应的处理了。 斐潜多少也有些酒意,正准备喘口气,回去歇息偷个懒什么的,结果老天爷就像是知道了斐潜的想法一样,又咣当一下,丢给了斐潜一件事情…… 传令兵带着风尘,匆匆赶到。 川蜀之中,徐庶送来了紧急军情。 刘备在定笮大败,张飞统领的前军几乎是全军覆没,幸得刘备早立营寨,才没有颓退川中。不过因为如此,刘备也是不得寸进,困在了定笮之处。 另外一路,从建宁出发的兵马,进程缓慢。李恢找了賨人王袁约,但是因为賨人王袁约和定笮的方向不一样,所以李恢和賨人王袁约的合兵,还在赶往定笮的途中…… “刘玄德兵败定笮……”斐潜将军情递给了庞统,“还上表给某,说是请调山地兵支援……” 山地作战,和平原作战完全就是两码事。当年斐潜为了进川准备,为了万无一失,还在汉中就练了将近三年的山地兵。而对于刘备来说,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有些轻视这些笮人,结果吃了大亏。历史上这个知识,或者说是教训,刘备到了夷陵之战的时候还没有完全重视和领悟,结果么…… 当下川蜀之中,斐潜还是留着相当一部分的兵卒的,黄成和魏延也都在川中坐镇,所以说如果真的要支援刘备的话,也是抽调得出来的。 不过么,真的需要支援刘备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30章 问答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小的时候喜欢问大人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为什么那个,什么事情都想找到一个最终的答案,可是也有时候会碰到“不为什么”的答案,于是便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有“不为什么”的事情? 这样的疑问,要等到真的自己遇到了不为什么的时候,才会懂的在“不为什么”之下蕴含的那些为什么。 因为这些“不为什么”,并非真的没有任何缘由,而是这些缘由不能说。 东汉代以红色为重,因此正式的场合甚少像后世那样搞得金碧辉煌的样子,而是以红色和黑色为主,间杂着一点点简单的描金花纹,不管是屏风,桌案,还是柱子都是如此,显得非常肃穆和大气。 但是也有一点不好的就是,一旦在期间的气氛凝重起来,就会和周围的这种红黑色的相互作用之下,产生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让每一个在场的人员心中都很不舒服…… 就像是当下。 刘协身躯前倾,瞪着荀彧,就像是下一刻马上会拍案而起一般,“荀!爱!卿!朕接见番邦使节!难道还要经过司空首肯?!”刘协的声音在大殿当中回荡着,激昂着,声音当中充满了愤怒。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不管回答是需要还是不需要,其实都是错的,所以包括荀彧在内的众臣,皆是默然。 也难怪刘协愤怒。 杨修带着使者,已经到了许县好几天了,但是一直都住在临时布置的驿馆之中,并没有得到刘协的接见。不是刘协不想见,而是刘协想要见,却被拦了下来。 刚开始刘协还有些耐性,但是后来便越来越是急迫…… 原因无他,曹操先是在河洛战胜了袁绍的偏军,又派遣兵马袭击袁绍的粮道,眼见着袁绍似乎由盛转衰,败态凸显了起来。 这对于刘协来说,严格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但是也好的有限。如果刘协落入袁绍的手中,这个一开始就有另立新君打算的朝廷大将军,说不定就要真的实施了。就算是袁绍不这么做,刘协也未必能比在曹操这里好过多少。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曹操胜利,是一件好事。 但是同样的,每个人都想要过得更好,比过去好,比现在好,越来越好,这是人的天性,当刘协意识到了曹操若是挟持着胜利的姿态回来之后,那么自己的空间很有可能会被进一步的压缩的时候,刘协自然就想要寻找新的通风口。 门被关上了,总是要开个窗罢…… 于是乎,骠骑将军斐潜送来的这些所谓的外邦使节,便是刘协找到的一个窗户,虽然不是很大,但是至少可以让自己呼吸顺畅一些。 可是,刘协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开个小窗的举动,竟然被阻拦了下来。 为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刘协听着什么番邦使者前来,不可轻率,需要准备的各项事务繁多,然后巴拉巴拉等等的理由,多少还是忍着,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套说辞也渐渐的苍白了起来。 准备什么东西要准备那么久? 没有的事物可不可以用什么替代? 刘协一再催促,却遇到的是一再拖延,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的火气,更何况刘协原本就想要借这个机会给自己刷一刷声望,又怎么愿意就这样心平气和的等待下去? 荀彧沉默良久,方说道:“陛下有所不知……番邦使节,携礼甚厚……有玉磐一,玉马二,珊瑚树四,大明珠三十六,小明珠四十九,杂色宝石九盘,玉碗六,金碟八,银盘十二,金镶象箸十二对,描金铜盆二十四,另有金玉珠翠饰品十二盒,貂皮,熊皮,虎皮各十二,貂帽八,皮袍十二件,皮靴二十四双……此外,亦有骠骑将军敬献陛下良马十二,银缕衣二十四件,丝绸三十六匹,描金扇八十把,另有金银铜币若干……” 荀彧声音平平缓缓,但是每说一个,都让包括刘协在内的不是很清楚具体事态的其余人等,不由得吸着凉气,到了后面甚至有些麻木了起来。 荀彧叩首在地,继续说道,“林林总总,总价恐以亿钱计之……又番邦使者多有于人前所言,大汉乃礼仪之邦,当知礼尚往来也……然如今,国库,国库……” 刘协目瞪口呆,片刻之后,心中却不由得升腾起一阵阵的悲凉。 “臣亦知陛下急切……”荀彧声音依旧平稳,却透着一些无奈,“然如今社稷为艰,仓禀虚空,如何能与之回礼?臣已下令觅调财货,一时之间亦难筹齐……陛下,请放宽心,臣自当不令汉家失其威仪也……” 刘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难道不可稍减些许?” 这么些财货物品,刘协小的时候,汉灵帝时期说不定还有,但是这些年来,简直就是一穷二白,就连刘协穿的,别看外袍光鲜,中衣和小衣都是缝补过的…… 为了维持庞大的开销,又不让自己走袁绍袁术的老路,曹操只能是另辟蹊径。 曹操原本的底蕴就比不上袁绍袁术,加上曹操的基本盘又是兖州,也同样比不上冀州和豫州,等到曹操从袁术手中夺了豫州大部的时候,豫州又被袁术败坏得差不多了,又要支撑大军开销,又要给朝廷百官发俸禄,尤其是曹操又没有办法像是斐潜一样,和南面北面做什么生意开辟财路,于是乎,只能将目光放到了坟墓上面…… 要知道汉代可是最重孝道,因此陪葬品最多,所以挖一座坟自然可以收获不菲。虽然曹操偷偷摸摸得让人去搞,但是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但是豫州兖州的士族子弟也只能是捂着眼装作看不见。花死人的钱,总比花活人的钱要好,只要挖的坟不是他们家族的,也就权当没这回事。 纵然如此,庞大的军费开支,就够让荀彧透不过气来,更不用说忽然搞了这么一下,确实是亚历山大…… 荀彧露出了一丝苦笑,摇头说道:“陛下,事关国体……”荀彧不是没有想过偷工减料,或是以次充好的所谓“办法”,但是如果自己这样做了,得益的是刘协,然后背锅的就是自己,什么时候事发了,甚至会抄家灭族! 当然,并非完全没有办法,也并非整个曹操政治集团上下都是窘迫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颍川世家的家底,也不是那么的薄弱,但是这个和军事上的需求不一样…… 兵卒需求的是粗粮布衣,能有个温饱就可以了,又不要这些家族收藏的那些宝贝,所以荀彧游说一下,给与一些利益交换,也就多少一年年的应对了下来。 然而这一次,如果真要拿出对应的金玉之器的话,就要翻动这些家族的棺材本了…… 就算是能拿得出来,也不见得愿意拿出来。 当然,如果强行下令搜刮老底子,将那些老头子的棺材本都取一些来,差不多也就够了,但是问题是这些老头子又不愿意为了刘协的面子,就心甘情愿的放弃多年的精心收藏,也不值得为了刘协所谓的颜面,就把关系彻底的搞僵,所以一时间就卡在这里。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刘协瞪着眼,半响无语。 富人的烦恼往往很多,花样翻新,闻所未闻的都有,但是穷人的烦恼么,大体上就是一个字,穷。 刘协很穷,穷出了新境界。其实他父亲,汉灵帝也不富裕,因此当上了皇帝的时候才会拼命敛财,然而刘协一来没有他父亲的厚脸皮,二来也没有他父亲的资本,所以现在两袖清风,皇家的私库当中连老鼠都呆不住…… 有人说,穷的只剩下骨气了,就不能连骨气都没有了,但是也有人说,都穷得只剩骨气了,还要骨气有什么用? 那么,当一个人穷得叮当乱响的时候,还要不要骨气? 要不要面皮? 刘协无法做出回答。他拉不下面皮,又舍不掉仅存的骨气,于是大朝会在这样毫无结果的问答之中结束了。 ……这里是穷鬼的分割线…… 刘协的难题,其实对于不怎么看重面子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比如郭嘉。 当郭嘉听闻了此事之后,就不由得嗤笑出声,然后说道:“哈哈,哈哈,此事有何难?令朝中大臣各自抄撰六经,陛下随便写些字,也就对付过去了……金玉之物皆俗物也,文章方为千古事……” 荀彧忍不住翻了翻眼皮。 当然,精神上面的价值和物质上面的价值,一向以来就难以做一个标准性的衡量和换算,郭嘉这样的作法,其实也是一种应对方式,但是问题是刘协做不了。 “骠骑将军如此……”荀彧像是问自己,又像是在问郭嘉,“究竟有何用意?” 虽然外邦使者带来的所谓礼物之中,确实有些和中原的花纹雕饰完全不一样,但是说这些东西全数都是大秦身毒使者万里迢迢转运过来的,也不太可能…… 毕竟这些财货不管放在什么地方都会动人心魄,要是没有一支忠诚且强盛的护卫,怎么可能做得到?而很明显的是,不管是那个大秦的使者还是那个号称是出身身毒的人,都没有这样的护卫,所以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那么骠骑将军忽然给这么多的财货,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哈……不要说你想不出来……”郭嘉看了荀彧一眼。 “某只是想到了两个……”荀彧说道。 郭嘉说道:“那你说说看,看看我们想的一样不一样……” 荀彧叹息了一声,说道:“其一,若无利,蚌鹤何相争?” 郭嘉点了点头,“正是……” 这个是很浅显的问题,也很容易思索就得到的答案。就像是斐潜给的那三千人马一样,也一样是一个诱饵,用来破坏刘协与曹操之间那种已经是危如累卵一般的关系。 人人都以为骠骑将军派遣出来的是三千精锐骑兵,但是实际上并不是,其中只有大概五百左右的骑兵老手,其余的只是经过短时间培训,勉强从步卒转职成为了骑兵的新手。当然,战马么,倒是不择不扣的战马,所以也不能说这些就不算骑兵了,只不过不能算是骠骑麾下的精锐罢了。 当然,作为曹操,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都表示这些是骠骑精锐,是百战之兵…… 那么这些财货也是如此。 外邦敬献,那么这些财货,算是陛下的,还是算是国库的?是归入少府之内,还是充于大司农之下? 这个问题,刘协不回答,又有谁能回答? “其二,骠骑此举,乃示威也……”郭嘉仰头说道,然后叹息一声。 荀彧默然。 之前山东士族看着关中雍凉并一带的时候,总是觉得那边就是荒无人烟,就是穷乡僻壤,就是茹毛饮血的地方,就像是后世地域鄙视链,其实从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了。 春秋战国时期的地域鄙视链的底端,就是宋国。先秦诸子在学术和政见上百家争鸣,但对于嘲笑宋国人却共享着默契。春秋时期,宋国人就是地图炮的靶子,在故事里,他们被描述得傻里傻气,有着不符合常识的蠢笨,也算是为教育后人献了身。 国有田夫,常衣缊黂,说的是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者,也是宋人。天雨墙坏大亡其财而疑邻者,亦是宋人…… 当然,宋国隔壁的郑国,也是和宋国差不多,都是处于鄙视链的底端。郑人买履,买椟还珠,卜妻为裤的故事都是郑国人…… 西汉初期,是关中人鄙视关外人,到了东汉时期,这就两百年关中两百年关外,风水轮流转,轮到了山东人鄙视关中人了。 而现在斐潜一方面展示武力,一方面展示财力,听闻还要搞什么青龙寺大论,简直就是全方位的占据了上风位。比武力,不用说了,比财力,看看这些东西,说送就送了,就连原本山东人引以为傲的文化顶层,现在也要来搅合一下…… 荀彧沉吟良久,忽然轻声说道:“若是只有这两个方面倒也罢了……某就是担心骠骑还另有其意……” 郭嘉愣了一下,旋即坐正了些,“你是说……” 荀彧看了郭嘉一眼,说道:“当年骠骑还是微末之时,和你在颍川的那个赌约……难道你忘了不成?” 郭嘉一个激灵。在郭嘉的思维之中,确实是下意识回避了这个问题,经过荀彧点醒,不由得也是变了面色,眼珠子转动了几下,惊讶的伸出手指了指,有些迟疑的说道:“你是说,骠骑将军第三个方面的用意,便是落在此处?” 荀彧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但愿是某多想了……若真是如此,又将如何?” 郭嘉愣了片刻,也是摇头叹息一声,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31章 闲着也是闲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贾诩这两天有点烦。 对于最大梦想就是混吃等死,嗯,加一个前提,好好的混吃等死的贾诩来说,没有比沐休的时候收到了老板加班的命令更让贾诩烦恼的了。 在西域搞点事? 这是什么破命令? 西域这个破地方,还用特意搞什么事么? 天天都是事! 贾诩唉声叹气的回到了在右扶风的政事堂内,将手头上的行文要么批复下达,要么让人转交到长安让斐潜裁决,三下两下就处理完了,便搁了笔,拿了一卷卷展开,然后皱着眉低着头,似乎很认真的在看卷,但是实际上,贾诩是在发呆…… 贾诩的下属见状,小心翼翼的垫着脚尖,尽可能不发出声响的走过,生怕影响到了贾诩贾使君的思路。 如果将整个的大汉王朝比喻成为一家全国性的大公司的话,那么斐潜就是区域总裁,而贾诩就是地区分公司总经理,虽然说或许普通人对于分公司的总经理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但是身处在公司内部的小官吏,或许不说分公司,一个支公司的总经理就已经是他们职业生涯的顶点了,因此自然不会轻易的在贾诩面前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说实在话,贾诩当年投奔了斐潜,其实还是情非得已,不过么,这些年下来,发现在斐潜这里甚是舒适,也就晚期的懒癌发作,顿时就不想动弹跳槽什么的了。 当年加入董卓行列,不过是因为李儒而已,至于搅乱关中也是因为觉得李儒遭遇了不公,替李儒出一口恶气,至于对于大汉朝的忠诚么,贾诩不是没有,但是也并不多,大概就属于那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类型。 因此上整体来说,在斐潜这个区域总裁的手底下,贾诩大体上还算是觉得还不错,因此当收到了斐潜的命令之后,虽然心中多少有些被搅乱的计划的不爽,但是依旧乖乖的中断了休假,回到了政事堂。 西域很乱。 乱到了大汉经历了三四百年了,都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西域究竟有多少个国家的程度。 在汉武帝时期,建元三年,张骞出使西域,回来禀报说道西域有三十六国,比如像是龟兹、焉耆、若羌、楼兰、且末、小宛、戎卢、弥、渠勒、皮山、西夜、蒲犁、依耐、莎车等等…… 但是实际上,在古代进行数字描述的时候,多用虚数,所以实际上在西域不仅仅是三十六个国,翻一倍也不止,只不过是因为这些西域国度,有的小的确实是太小,又属于今天还在,明天可能就消亡了的,因此整体来说,大体上只是留下几个比较著名的国家名号。 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在面对多如牛毛的西域诸国的时候会感到相当的棘手,不知道应该如何介入,甚至完全没有头绪,但是对于贾诩来说,其实这个事情也不算是太难。 西域,是不能按照一般人的观念,一个国度一个国度去搞的…… 因为这些国度有的就是一个城而已!或者将西域看成像是东瀛战国时期也就差不多了,占据一个城的就可以称大名,然后占据了好几个城的,就可以称强国了,所以,要真的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去搞,简直就是麻烦得不能再麻烦。 因此,贾诩决定抛开这些繁琐无比且混乱不堪的西域诸国国度,从另外一个角度入手。对于西域来说,国度或许旋起旋灭,但若是论种族,则是相对来说简单了许多。 首先自然就是月氏,大月氏和小月氏。月氏人么,战国时期在西域河西走廊上比较活跃,秦朝的时候也强盛过一时,甚至因此鄙视更加野蛮低端的匈奴人,毕竟当年匈奴著名的单于,冒顿,曾经就是作为匈奴的人质扣押在月氏之中。 月氏也曾经攻击过乌孙,杀其王难兜靡,占据祁连山北麓,整体势力一度强横,但是好景不长,随后乌孙反杀了月氏,然后匈奴趁机也再次攻击月氏,并击杀了月氏王,迫使的月氏人不得不迁徙而走,到了大夏一代,并逐步控制了大夏的土地,才算是比较安定了下来。 月氏之后,自然就是乌孙。 乌孙原本只是龟缩在月氏旁边的小国,当年乌孙王被月氏所杀之后,其子尚在襁褓中,被匈奴单于所收养。等到了乌孙王子长大后,便上演了一幕复仇记,他在匈奴的支持下,率乌孙向西迁徙,追袭大月氏,以报杀父之仇。结果月氏溃败,被迫南迁,乌孙遂占有伊犁河流域,替代了原本月氏的地位。 然后在西域之中,和汉人相爱相杀很多年的,自然就是各种羌人。 这一部分么,倒是问题不是太大,现在骠骑将军兵马强悍,这些比较靠近陇右的羌人也就乖乖的,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样子,翻出肚皮来表示亲善。至于那些比较偏远的,或许还觉得自己天高皇帝远,汉人管不着,便多少还是有些傲气什么的…… 当然,在西域之中,还残留了一部分的匈奴人,只不过这些匈奴人现在已经是大体上要么归附到了其他的族人之中,要么已经抛弃了匈奴的名号,属于帝国荣光不再,夕阳末路的类型了。 不过么,对于贾诩来说,既然是要搞一些事,自然就要挑一个事情大的来搞…… 就像是小孩过年过节扔爆竹,往平地上面扔有什么意思?能惊起多少关注度? 贾诩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便提起了笔,从一旁扯过一张纸,笔走龙蛇的挥毫泼墨,写了洋洋洒洒的一大片,然后又举起来,轻轻的将墨迹吹干之后,便取了专用的竹筒,装好,灌上了蜡封口,又用了印趁热盖在了蜡上…… “来人!将此速速快马送至骠骑将军处!” 贾诩吩咐完毕,便甩了甩袖子站了起来,准备先回家补上还没有休完的假期再说,毕竟如果真的要施行的话,少不得要走一趟西域…… 不过这样也不错,至少又可以官费旅游一趟,还可以见一见李儒了,就不知道西域那边的牛羊肉和陇右没有什么区别? 贾诩咕嘟吞了一口唾沫,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这里是奋力码字的分割线…… “允戎?”斐潜看到了贾诩的报告,对于贾诩提出以允戎人作为杠杠,撬动整个西域的计划,有些疑问。 允戎是戎人的分支? 还是一个外来的种族? 斐潜转头看向了庞统,招了招手说道:“来来,号称博闻强记的庞士元,可知何为‘允戎’?” “什么云什么龙?”庞统早就有些好,闻言便接过了贾诩的信,上下看了几眼,大体上也算是明白了贾诩的意思,“允戎?等等……嗯,某好像在哪里看见过……让某想想,想想……” 斐潜静静的等着,看着庞统仰头朝上,微微张开了口,目光呆滞了起来,像极了一只等着投食的黑胖鸟…… 黑胖鸟忽然一抖,“来人!去取某房之中,丙字架上第三排的班定远的《请兵平定西域疏》搬来!” 在政事厅外候命的侍从刚领命要走,庞统又叫道:“等等!算了,将《上求代》、《上言宜招慰乌孙》一并搬来,还有那个丁字架上的马季长的《班定远西域注校》也一并搬来!” 侍从再次领命,匆匆而去。 说是搬,真不是夸张的,因为虽然说斐潜因为得到了川蜀的竹子资源,开始铺开了造纸工坊的建设,但是之前的那些籍文献什么的,自然还没有完全都转化成为纸张卷,依旧是竹简居多,这样一卷卷的,自然又沉又笨。 其实炎黄,一开始也是少数民族,是从少典氏分离出来,黄帝住在姬水流域,炎帝住在姜水附近,而姜水则是渭水的一个分支,后来,黄帝炎帝的部落和周边的部落杂居融合,而一些没有跟着炎黄东迁的上古部落,就渐渐的形成了氐人、羌人、戎人和狄人…… 汉代对于西域的记载么,确实也是稀少,甚至在后世朝代当中,也是甚少对于西域有比较详细的描述,一方面是因为西域这些国家繁杂不堪,难以清理,另外一个方面则是因为不管是春秋战国,还是两汉,甚至是唐明,都是在忙着从分裂当中统一,然后又陷入分裂的怪圈当中,中原的这些世家诸侯们,也是忙着在中原地区争权夺利,兼并人口,甚少有人将目光投向了更为遥远的西域地区,因此在华夏大多数的王朝之中,对于西域的了解都是有限度的,甚至是持着一种完全放弃的态度。 三名侍从每个人都捧着一个漆盘而来,在厅堂之中排开。 庞统上前将竹简翻开,快速的搜检着,不一会儿就一手拿着一卷竹简,哈哈笑着说道:“找到了!哈哈,便是此处!” 庞统找到的便是班超的《上言宜招慰乌孙》和马融对于班超文中的乌孙、月氏以及允戎之间关系的描述,“……时乌孙羸附月氏,后叛而占之,月氏败而西奔,吞允戎之地也……” 斐潜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说道:“这么说来,允戎便是在于月氏之西?虽说是远交近攻,但是这个允戎么……究竟如何?” 庞统想了想,说道:“允戎初起于塞地,后分为四部,大宛、大夏便为其二也……另外二部,称之为康居、奄蔡……奄蔡又称阿兰聊……” 斐潜一边听,一边想着,这么说来,允戎应该算是原本早期居住在亚欧中间的土著? 其实允戎,是汉朝人对于塞人的称呼。 因为游牧民族无法像是农耕民族一样,固定居住,有相对固定的产出来保证相对固定的生活,大多数的时间都不得不在游牧的过程当中消耗掉,所以在早期科技文化等树枝上攀爬的速度就非常缓慢。 允戎也是如此。 早期欧亚中部这一块区域,竞争关系都不大,相反,在华夏这一带的一方面因为科技攀升比较快,另外一块也是因为战争争夺比较多,因此在战斗力上,或者说如何进行战争这方面上,经常就出现多米诺骨牌效应,很典型的就像是汉朝赶跑了匈奴,然后匈奴一路狂奔,竟然碾压了亚欧地区,一路碾压到了地中海…… 就像是当年乌孙打赢了大月氏,然后大月氏反手就抽到了大夏身上,然后大夏么,就被迫向西向南迁徙,然后大夏又一巴掌抽到了比大夏人更加安逸的克什米尔地区的一帮小国身上。 在战争当中相互影响,在战争之下相互融合。 野蛮和文明的碰撞,向来就是战争之中最为重大的冲突。 “这么说来,这个允戎确实是可以当作是一个翘板,将西域这些国度之间的那些沉淀下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搅合起来……”斐潜呵呵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桌案说道,“文和倒也是选得不错……” 远交近攻么,一说起来似乎谁都懂的,但是具体选择上,却并非简简单单得四个字就能够解决的,而允戎无疑是和大月、乌孙,甚至和更遥远的中亚诸多国度都有联系的一块板子,确实是一个非常恰当的选择对象。 “允戎虽然大部都迁走了,不过么……”庞统也是点了点头说道,“依旧有不少人留在了月氏和乌孙之中……所以如果运作妥当,这些人么……呵呵……” 斐潜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便准了文和此策……” 反正按照贾诩的计划来看,其实投入也不算是很多,不过依旧是老一套,分化和怂恿而已,只不过事情往往都是这样的,越是简单的东西常常越是有效。 “对了……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斐潜说道,“西边的么,大体先按照文和之策去做……北边的么,某觉得么,是不是也想点办法让这些家伙动一动?” 既然大汉王朝现在暂时没有办法安宁下来,又怎么能让周边的这些游牧民族安安静静的在一旁蹲着看戏呢? 总是要给这些家伙找点事情来做才好,不能让这些精力旺盛的家伙闲下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32章 既平陇何望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真正的炎热夏季来临之前,雨季先到了。 雨点扑打在蓑衣,敲打在斗笠之上,劈啪有声,密集又显得沉闷。 就在关中的斐潜,闲着也是闲着的准备四下挑事的时候,在前线之中的袁绍这里,真的遇到了麻烦的事情。 袁绍紧了紧蓑衣,跳下了青白色的战马。青白色的战马原本也应该是比较雄俊的,但是如今雨水将其鬃毛全数打湿,一缕一缕的黏贴在头上脖子上,让其非常的不舒服,不时的喷着响鼻,甩动一下脖子,像是一个偷藏私房钱然后被当场抓了个现行的一样,显得狼狈又难堪。 跟在袁绍后面的,是文丑,还有郭图。泥水雨水沾染在这些人身上,不管是装束还是神情,也是一样的狼狈。 这里距离军营三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孤零零的立了一个单独的,用简易的栅栏围着,用稀疏的草和树叶盖着棚子的营地。 而在营地另外一边则是另外一批兵卒在看守,还有一个大概是四五丈方圆,两丈多深的一个巨大土坑…… 雨水将土腥味翻滚上来,就像是每个人都已经被埋进了土中一般。 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道路,水洼东一处,西一处,将整片区域切割得七零八落,连个适合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袁绍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了土坡前的一块石头之上,在斗笠之下的面色阴沉。 郭图眼珠骨碌碌转了转,看见了袁绍靴子上沾染了不少的泥水,便连忙叫自家的随从上前给袁绍擦拭。 袁绍沉着脸,一把将上前的随从推开,铁青着脸看着眼前的景象。 站在石头上看去,不用靠近,就已经能够大体上看见土坑之中时怎样的一个模样了…… 几十具尸首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坑底,相互之间手脚交错,连夜的雨水的冲刷和浸泡,使得这些死去的人原本就毫无血色的皮肤更加白里透亮,像是被打磨过的银子一样堆在那里,在灰黑色的土地衬托下,分外刺眼。 “何时之事!”袁绍沉声喝问,“还不快快说来!” 郭图连忙将脑袋一缩,恨不得立刻施展一个缩小之术,又或是什么隐身之法,让袁绍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文丑无奈,只能是向前一步,拱手说道:“昨日午后,降雨滂沱,便有兵卒不适,入夜之后便有……便有了伤亡……” 袁绍这几天担心的事情,终于是发生在了眼前。这里说是伤兵营,实际上就是将发病的兵卒民夫集中起来的疫营。袁绍原本还希望只是一场误会,一场虚惊,但是眼前赤裸裸的残酷现实,却给了袁绍沉重的迎面一击。 袁绍面无表情的长时间盯着土坑,最终闭上了眼,对着文丑摆了摆手。文丑会意,连忙下令让兵卒开始填埋。随着一铲铲的黄土落入坑中,在坑中的这些尸首渐渐的就像是写错的文字一样,被刮涂擦去了其存在的痕迹。 “营中还有多少人?!”袁绍转头瞪向了郭图,低声咆哮起来,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和痛惜,“这疫症究竟从何而来?!” “这个……启禀主公……”郭图无奈,只能是弯腰拱手禀报道,“营中还有三千余人,皆有泻漏之状……臣初以为是兵卒感染风寒,结果一看人数众多,方知不妙……此疫症,据臣推测,应是之前军粮转运不便,故而野采食之,多有生冷之物……这些时日又是连日晦雨,故而,故而风邪入体……生了此番疫症……” “军中自有律令!纵然偶有风寒感染,又怎会如此数众!”袁绍脸色铁青,向着土坑当中一指,“今日亡者数十,明日呢?!便是今日,大营之中又查出十余人吐泻!营中风声鹤唳,兵卒心无战意,若是持续如此,便不用曹贼来攻,吾等自溃之日不远矣!” 郭图连忙说道:“臣已下令,日夜巡查,若有病症之人,便立刻转送于此,若有隐匿不报者,处连坐之罪……并清理营地污秽,遍洒硝黄,除厄去患,当可制疫,不至扩散也……” 不知道是因为郭图的禀报,还是因为略显得冰寒得风雨扑洒在袁绍的面上,让袁绍的怒火多少是降低了一些。 疫病的产生,作为大营主将的文丑,还有主管政务的郭图,都有责任,但是也不能完全说是他们两个人的责任,毕竟疫病这个事情,他们两个也是不想看见,不想要发生的。 袁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孤已再次下令调集军粮,高中郎亲自押运,不日即至,当可解燃眉之急也……此此疫病,突如其来,凶险异常,二位切切不可掉以轻心!需三令五申,不可食生冷,违令者重责之!” 文丑和郭图连忙拱手领命。 在袁绍的不多的卫生知识之中,不食用生冷已经算是袁绍对于疫病的最大的预防措施了,而实际上有些病症,并非完全都是通过食物进行传播的…… 袁绍看了一眼土坑之处,又看了看简陋的营地,沉默了良久,不知道是内心的感觉,还是位于风雨之中,忽然感觉有些发寒,哆嗦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胆量走进这个如同被死神笼罩住的营地之中,转身下了石块,跨上了战马返回了大营…… ……这里是呲牙咧嘴的分割线…… 夜幕降临了,在曹操帐篷之中,燃起了一堆篝火,一方面驱散了阴雨天气的湿冷,一方面也提供了光明。篝火之上,架着一口小铜釜。铜釜之中,有些粥汤翻滚着,在寒夜之中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味。 曹丕坐在篝火之前,闻着铜釜之中食物的味道,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多少露出了一些沉醉的神色。 曹洪也在一旁,亲自动手,将采来的树枝穿上了一旁木盆之内,里面有五条剥洗得干干净净、内脏已被掏空的小鱼——这是今天他的护卫的收获——然后架在了篝火边上慢慢熏烤,然后又将一些切碎的野菜什么的,洒在了铜釜之中,让野菜和稀粥一同翻滚着,融合着。 小鱼被篝火的火焰熏烤着,不多时便发出了细细的声响,散发出鱼肉的香甜味道,吸引住了曹丕全部的注意力。 曹丕盯着不过是一指长短的小鱼,眼睛眨也不眨,吞着唾沫。 “前些时候啊,这河中还有些大鱼,当时足足有一臂大小,一条鱼就够吃一顿了……”曹洪看着火候,将插着鱼的树枝转了个方向,“但是现在啊,这些就已经算是大的了……” 火光跳跃着,烤鱼滋滋做响。 曹丕的肚子忽然“咕嘟”响了一声,连忙不好意思的用手去捂,却哪里能够捂得住,又是“咕嘟”一声,而且还比刚才还要更大声。 曹洪哈哈大笑,旋即说道:“没事,没事,等司空回来就可以吃了……没关系,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更能吃!一顿都要吃好多,当时我父亲啊,每次我吃饭的时候都……” 正当曹洪准备给曹丕讲述他小时候的事情之时,大帐的门帘一掀,曹操走了进来。 “大兄!” “父亲大人!” 曹洪和曹丕连忙见礼。 曹操笑了笑,伸头看了看铜釜,又看到了几条烤鱼,不由得笑了起来,“不错,今天算是有口福了……有劳子廉了……” 曹洪笑了笑,说道:“大兄不辞辛劳,巡查兵营……我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算得什么……” 曹操脱下大氅,递给一旁的护卫,转过头对着曹丕说道:“丕儿,接下来这些都交给你如何?我和你子廉叔叔有几句话要说……” “啊?好啊!”曹丕高兴得接过了曹洪的工作,然后专心的看着铜釜,更重要的是看着烤鱼起来…… 曹操示意了一下,和曹洪往帐篷的一角走去。 篝火的火光闪耀着,努力驱赶这一方角落的阴寒和黑暗,也照着两个人的身影忽大忽小,变幻不定。 “……连日阴雨,兵卒将士衣袍很多都是湿的,这样下去……甚为不妥……”曹操沉吟着,缓缓的说道,“后营之中还有些杂色布匹,我准备给兵卒发放下去,多少有个衣袍替代……” 曹洪愣了一下,说道:“杂色布?大兄,这个……我们大汉一贯用的是……” “这个我知道……”曹操打断了曹洪的话,继续说道,“若是按照制律么,确实是不好……不过,现在哪里再去筹集大量绛红布匹来做军袍?若是不发放下去,这些兵卒大多都只有一件衣袍,这种天气……连日阴雨,夜间又寒……” “这个……”曹洪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大兄所言甚是……” “此外……”曹操转头看了一下曹丕,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军中粮草无多……子廉要准备些将士……捕制鼠肉,以充军资……” “鼠肉?!”曹洪的眉头不由得竖了起来,连带着眼角的肌肉也不由得跳动了两下。 曹操虽然搅乱了袁绍的粮道,但是并不意味着在袁绍境内的这些粮草就能够长了翅膀直接飞到曹操的营地当中来,对于曹操营地之中的粮草压力也同样没有缓解多少,而且因为连日阴雨,道路不便,原本计划运送而来的粮草也卡在了半路上,因此军营之中的粮草眼看着就要见底,不提前准备一些,恐怕就会生乱…… 曹操瞪了曹洪一眼,眼眸锐利无比,如同在黑暗之中利芒乍现! 曹洪心中一跳,眨了眨眼,微微叹了一口气,拱手说道:“唯……洪遵令……” 曹操神情缓和了下来,拍了拍曹洪的肩膀,说道:“子廉啊……也就是这几天了……某料袁本初也撑不下去了……胜负就在眼前,不可因小失大……” “大兄……”曹洪点头说道,“洪理会得……” 曹操又想起一事,说道,“阴雨之下,干柴难寻,不过还是要叮嘱兵卒将校,所有食用之物都必须蒸煮……另外,某看到营中还是有些便溺之物,应加大巡查,严惩不殆……” 曹洪无奈的点点头说道:“这个……我会再多派些巡查人手……这群兔崽子就是懒……都不愿意多走几步么?” 曹操无疑是一个非常善于学习的人。 虽然曹操不完全能够明白他从斐潜那边探知的一些军中条例的用途,但是不妨碍他迅速的将其运用起来,像是严令禁止随意随处排泄,严令禁止引用生水,定期驱赶清理蚊虫鼠虱等等繁琐的条例,曹操多少也学了一个七八成。没有像是斐潜那些人马做的好,但是比起之前来,也算是一种进步了。 这一点,斐潜也想不到。 派遣三千人马,为了使团的整体秩序和安全的考虑,因此斐潜也派遣了一些河洛户籍和其余山东户籍的老兵,大概五百人不到的样子,作为核心力量,防止走到一半,这些兵卒就转职成为了土匪…… 同时也等于算是让这些山东户籍的老兵退役返乡,这些老兵多半也是愿意。不过斐潜没想到的是,这些兵卒到了曹操手中之后,曹操便是如获至宝一般,派人天天跪舔,也从这些老兵口中,得到了一些斐潜的兵卒遵行的条例和律令…… 曹操几乎是二话不说就立刻用了起来,在曹操的观念当中,既然斐潜的兵卒能够如此精锐,那么这些条例和律令就一定有其道理,现在没想通不要紧,先用起来再说。 于是乎,曹操营地的卫生状况和日常习惯因此有了一个极大的转变,只不过这种转变,一开始的时候,就连曹洪也有些不习惯,只不过是在曹操要求之下,才算是做了下来。 “父亲大人,子廉叔叔,”曹丕举着烤鱼,招呼着,“烤好了!鱼应该是烤好了!” “哦?好,便来看看丕儿的手艺如何?”曹操笑着,和曹洪走回到了篝火边。 曹丕献宝一样,将手中的烤鱼奉上。 “嗯,烤得不错!不错!”虽然有两三条烤鱼已经被曹丕烤的有些焦了,但是曹操依旧赞叹道,“丕儿做得好!记住了,君子远庖厨,乃求仁也,勿逞口腹之欲,非君子不事庖厨也……”虽然这些庖厨得事情是可以让护卫啊,或是什么随从来做,但是多少懂一些,对于曹丕来说,也不是坏处。 曹丕高兴的应答称是,旋即三人便开始分食起来。 指头大小的鱼么,自然是没有多少分量,曹丕三口两口便吃下肚之后,看了看空空荡荡得树枝,又舔了舔嘴唇,忍不住问道:“父亲大人,方才丕儿听到说什么鼠肉?这个鼠肉……好吃么?” 曹操端着木碗的手一顿,目光立时转寒:“你都听见了多少?” 曹丕吓了一跳,连忙正容说道:“孩儿,孩儿也没听到什么,就听到了子廉叔叔说了鼠肉二字……” 曹洪眼珠转了转,连忙说道:“鼠肉不好吃……是不是这鱼没吃够,来,子廉叔叔的这一条也给你……” 曹丕怯怯的看着曹操,不敢接。 曹操微微皱眉,说道:“还不谢过子廉叔叔!” 曹丕这才连忙向曹洪致谢,然后接过了曹洪的那条烤鱼。 “好好吃你的鱼……”曹操终于垂下了眼睑,不再看着曹丕,继续喝着野菜粥,“既平陇,何望蜀乎?” 曹操原本只是想要告诉曹丕不要贪欲过盛,说出口之后才反应过来,当下确实是有了一个既平陇,又得蜀的家伙,不由得自己也是愣了一下,半响之后才微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默默的喝着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33章 俗人俗话俗事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春暖花开,或者说是夏暖花开。 虽然说这两年似乎冬天越来越长,春天越来越冷,但是在荆襄这里,到了初夏的时分,似乎要将所有春天当中受到寒气的压迫全数都宣泄出来一样,姹紫嫣红的一片。 荆襄这两年,有些冷清。严格来说,应该是襄阳一带变得冷清了。 因为宛城热闹了。 不知道何时开始,或许是这两年,也或许是更早之前,当宛城的商贸店铺开始搞一些什么活动,像是什么买一送一,什么充百钱送十钱,还有什么优惠券折扣券返现券…… 起初襄阳本地的商户掌柜,还嗤之以鼻,认为这些都是哗众取宠的手段,更重要的还是要货好,人脉好,贪便宜的没好货云云,结果慢慢的却发现,自家店面的人流越来越少,而宛城的人流却越来越多。 甚至多到了宛城城中都不开商铺了,只开客栈,而在宛城近郊另外修了一个商寨,专做集市之用,人数多的时候,甚至每日都有近万人往来其中。 这种收拢财富的速度,自然让许多人眼红,稍微有些经济头脑的,甚至连头脑都不用的,只要看一看在宛城这个商寨之中有多少店铺,有多少商货,就知道其中价值惊人了。于是乎前前后后,也不知道是真的山贼,还是假的土匪,小则数百,多则是数千,偷袭也好,乔装也罢,都想要在宛城商寨这里捞上一把…… 不过么,很遗憾,这些真山贼假土匪什么的,最终都没有能够如愿以偿。 在商寨不远处土坡之上堆砌而起的人头京观,警示着每一个怀着些不良心思的人,告诫着坐镇在宛城的,有一名骁勇无比的战将,想要搞事情,先默默自家的脖子够不够硬。 黄承彦正在宛城之中,按着自己的老腰,有些唉声叹气。 前两年还觉得自己身子骨还行,然后么,又觉得黄月英离开了,好几年也没有听闻黄月英有什么动静,结果黄承彦自己坐不住了,说是靠天靠地还不如靠自己,于是乎连续纳了两个小妾,很是操劳了一番,结果么…… 依旧没有什么动静,让黄承彦觉得伤心又伤腰。 看来是命中注定了,就连自己都靠不住啊…… 黄承彦感叹着,决定要给黄月英再去一封信,让黄月英多少再努力一些,现在这么年轻,只生一个怎么够,多少也要十个八个的,这要是连一个伍都凑不齐,这还怎么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汉升呢?怎么不在此处?”黄承彦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持节堂一看,却见不到黄忠,便叫住一个正在忙碌的小吏问道。 “见过黄公……”小吏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将军去了城中校场……” 黄承彦恍然,“又去练兵了?嗨……” 不过练兵是正事,黄承彦也就是随口感叹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毕竟黄承彦也知道,没有黄忠这一支强将强兵,也自然没有宛城的今天。 在黄承彦没有来宛城之前,宛城基本上是荒废的。这里曾经是黄巾贼的聚集地,自然谈不上什么经济啊,民生啊之类的东西,尤其是刘表觉得自家军权被蔡氏把控得太厉害,调了文聘回襄阳,和甘宁一同来制衡蔡瑁之后,宛城就基本上沦为了贼窝子,乱得不可开交,毫无秩序可言,民众纷纷逃离。那个时候,宛城真的基本上就是贼窝了。 然后黄承彦带着黄忠接手了这个烂摊子。 一开始的时候,一些土匪山贼什么的离开了宛城,而大多数则是不甘心,依旧妆模作样的在宛城附近蠢蠢欲动,尤其是一些尝到了甜头的那一帮子,根本不愿意放弃宛城,便要对前来接手宛城的黄承彦等人下手。 结果黄承彦一开始按兵不动,等到这些蟊贼土匪开始露出了爪牙的时候,才猛然间发动起来,一时间宛城内外,数千人头滚滚而落,鲜血染红了街道和城门,顿时震慑住了这些蒙了心的蟊贼,也算是清理了一波强硬的顽固贼匪…… 旋即留在宛城左近的人,便默默的将刀枪藏了起来,然后在屋角重新拎出了锄头,汗流浃背的埋头对付土地,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过…… 黄承彦也既往不咎,对于愿意拿起锄头重新耕地的人,都重新划分了田界,给予了一定的支持。 慢慢的,宛城的人心,在这样一次大清洗之后,才算是渐渐的安定了下来,原有的秩序重新建立,户籍制度重新开始整编,再加上黄氏工匠的加入,城池道路的修葺,水利设施的修整,西北商队的注入,宛城才算是一点点的从贼窝转变成为了当下的商贸大城。 刘表眼见黄氏坐大,有心想要摘桃子,但是么,有些投鼠忌器,毕竟之前宛城是怎么一个样子大家心中都清楚,现在黄氏搞好了自己就伸手,不管怎样都说不过去。关键是黄氏在荆襄的根基深厚,又和庞氏蔡氏关系密切,这牵一发动全身,起初刘表迟疑着,想着过短时间自己收拢了蔡氏的兵权之后再说,结果便是看着宛城越来越庞大,最终是想动也不敢动了。 而对于曹操来说,有这样一个商贸的大城,无疑也是方便不少,再加上之前曹操和刘表之间属于盟友关系,虽然知道刘表有可能对于宛城有些芥蒂,但是曹操也不管这些,自己一摊子事情都没处理妥当了,哪里还有闲工夫去替刘表劳心劳力? 因此宛城在刘表和曹操的缝隙之中,又依靠着大西北畜牧贸易集团,自然就是混得风生水起…… 曹操南面干袁术,北面搞袁绍,顿时将整个中原地区搅得稀烂,一些民众不堪忍受,躲避战火,也有一部分依附到了宛城之下,间接的促进了宛城的快速发展。 不过么,随着宛城的发展,黄承彦的脑袋瓜子就有些不顶用了。 户籍、风俗、傅籍、更役、乡役、泛役、复除、三老、孝弟、鳃寡、孤独、流民、奴婢等等事务越来越是繁琐,再加上还要治理集市之中各种商户之间的矛盾,处理豪猾之徒,同时还要按照一般的大汉城池习惯,进行一些民伍农桑的事情,甚至还要看看治下那个人活到六十七十,可以免税赐酒赏民爵了,一项项事务,繁琐得要人老命。 若说是工学方面的事情,比如什么材料,什么工序,黄承彦几乎都不用加以思索,上手就会,但是这么民政么…… 黄忠也是一样,技能点全数都点在了武力方面的他,对于民政这一块几乎就是空白,比黄承彦还要更差。 自己做不了,自然是需要请外援。而黄承彦请的这个外援,自然就是落到了庞氏的头上…… “仙民啊……”黄承彦背着手,就像是地主老财巡查自家田头一样,晃晃悠悠来到了宛城的政事堂,见到了庞山民,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 “见过黄公。”庞山民向黄承彦见礼。 庞山民,名山民,字仙民,号倦民…… 就像是街头混混在公开场合讲男女之事就是无耻下贱耍流氓,搞不好要吃刑罚,然后大佬在公开场合大谈男女之事,就是风雅风趣风流,听者都要露出八颗牙齿表示大佬讲得好,大佬讲得对一样,汉代两个字的名字,在普通人身上就是贱名,但是在庞山民和黄承彦身上,就是风雅,就是鹤立独行。 庞山民是庞德公之子,也是庞统的堂兄,算起来自然是黄承彦的晚辈了,相貌么,和庞统完全不同,是相当清秀的一个人,甚是符合汉代人的审美观念。 “没事,没事……”黄承彦笑眯眯的,“我就随便走走,随便看看……你忙,你忙……”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庞山民却不能真的就将黄承彦撇在一边,什么都不管,便先是叫人给黄承彦送上锦垫,然后又是安排了茶汤什么的,然后才一边批复着行文,一边说道:“黄公,如今子渊已然是大汉骠骑,黄氏亦是当兴啊……” “啊哈,啊哈哈哈……”黄承彦笑得露出了后槽牙,“这是斐氏当兴啊,就是丫头命好,和我没什么关系,啊哈哈,没什么关系……” 庞山民隐蔽的撇了撇嘴,真没什么关系,你就不会这几天老出来转悠了,不就是想多听两句么…… 黄承彦自个儿笑了一阵,然后说道:“对了,山民啊,子渊那小子还算是有心,让人带了二十头羊来,说是这羊啊,还是西北那边的味道好,我们这里羊的多少有些土味,这些关中羊,真还是有些区别……等下我让人给你送两只过去……” 庞山民笑笑,手笔不停,说道:“子渊纯孝,真乃吾等楷模……如此就谢过黄公了……” “啊哈哈……”黄承彦笑呵呵的,“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对了,孔明呢?怎么没见到孔明?不是说来了么?” “跟着汉升去校场了……”庞山民依旧一边批复着行文,一边应答道。庞山民娶了猪哥的姐姐为妻,这自然也算是一家人。这两日诸葛孔明在鹿山之下住得闷了,便到宛城来散散心。 “行,那你忙吧,我也去校场看看去……”黄承彦见庞山民确实是忙碌,也不好意思多搅合,再说自己的辈分也高庞山民一截,若不是真的找不到什么同辈的老伙计吹嘘一下,真心也不会找庞山民,便起身说了一声,又拒绝了庞山民的相送,转悠着往宛城校场而去。 没错,华夏人么,大体上不都是这样的么? 就像是黄忠也是因为自家的孩子而和斐潜,和黄承彦有了这样那样的关系,也有了当下的宛城主将的职位…… 黄忠之前因为孩子的问题,也是一直以来都是困顿不堪,但是后来因为得了张机的治疗,病情渐渐的有了好转,虽然因为久病,导致身体亏虚,无法继承黄忠的武学,但是至少人活了下来,而且可以跟着黄氏沾点光,在鹿山之下跟着诸葛一同学经,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宛城城西一大块地区域,几乎占据了城池当中的五分之一的地盘,都是校场。 黄承彦拐到了街口,抬头一看,不由得呵呵笑了出来,只见两个半大小子站在校场的大门之处,翘首而望,隔着门进不去,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怎么了?汉升不让你们两个进去?”黄承彦乐呵呵的打量着两个半大小子,说道,“平侄啊,你怎么不多穿些……还有你,你怎么还是这么瘦?前些时日送去的羊吃了没?” “见过黄公……”X2 诸葛亮和黄平一同向黄承彦见礼。诸葛亮的声音更为清脆明亮一些,而黄平的声音或许是因为咳嗽多年的原因,显得有些沙哑。 黄平身体有些羸弱,这两年调养得多少好了一些,不过面色依旧不是很红润,但是至少可以随意走动了,已经算是极好了。 一旁的诸葛亮,则是粉雕玉琢一般,清澈且漆黑如墨的眸子当中,似乎反衬着尘世的浑浊,一身青衣竟然有些出尘之气。 “走,让叔父带你们进去……” 黄承彦准备行使权柄,却被诸葛亮给拦了下来。“黄公,切不可因小子而坏了黄将军柳营之规也……况且,黄将军亦有言,例行操练之后,便会带吾等二人入内……” “这样啊……”黄承彦犹豫了一下,见诸葛亮和黄平似乎也愿意在校场外等候,便说道,“那好吧,那就等等,叔父陪你们一起等……唉,之前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后来不是那什么……汉升从子渊那边要来一个什么兵典之后,于是乎这规矩就多了……” “骠骑将军麾下乃天下精锐,自然是军法森严,章法有度……犬韬之中,骑军十胜九败,骠骑将军运用自如,亦为精兵之妙也……”诸葛亮清声说道,似乎透露出一些钦佩。 “关中之地,大汉精骑,薄之前后,猎之左右……”黄平也是感叹道,“不知是何等的威风景象……” 黄承彦哈啊哈又是一阵笑,然后说道:“平侄想去关中?那可要多吃多练些,至少要能上马才成……诸葛贤侄么,你也要吃多些,都太瘦了,太瘦了……” 黄平倒是没有说什么,却见到诸葛亮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亮也不想去关中……” “哈哈……啊?”黄承彦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再确认一下,“诸葛贤侄你说什么?你……不想去关中?”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34章 佳人佳话佳事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仅凭着一时头脑冲动,然后就做某些事情的,往往都是莽夫,而大多数的人都会在衡量事情的利弊之后再做出决定。 黄承彦认为诸葛亮很聪明,所以自然不是一时莽撞而做出的决定,但是依旧还要问一问,毕竟这个事情关系到了他的半个儿子…… 其实到了现在,整个荆襄士族体系已经大体上分成了三个派别,一个是以蔡氏为首的,或者说是亲刘派,当然,这个“亲”字么,自然也是值得商榷的;另外一派则是以黄氏为首的,和斐潜关系走的比较近的;剩下的一派则是以庞氏为首的中立派,当然,这个中立派其实也有一些限度。 庞统已经在斐潜手下任职,但是庞统是从子,虽然说才华不错,也有所谓的雏凤之名,但是毕竟属于分支,第二呢,庞山民也来到了宛城接任了宛城令,然而宛城多少也还算是中立地带,关系上多少还是属于朝廷,没有明确归属于那一派,因此庞氏虽然有些态度暧昧,但是依旧还是大体上算是中立的。 亲刘一系之中多有利益相互明争暗斗,而亲斐一派当中多少也有,但是没有像是刘表之下那么的明显,比如马家就觉得自家的儿子不错,尤其是马良…… 可是黄承彦则认为马良这个小子虽然也是聪敏,但是年纪摆在那边,比诸葛还小,诸葛都还没有正式入仕呢,马家那小子着什么急? 因此诸葛表示说不想去关中的时候,黄承彦自然是有些意外。看,这个萝卜坑它又大又圆,都给你准备好了,然后你说不来蹲了……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感觉…… 可是诸葛亮有自己的想法。 “……家兄有意行关中……”诸葛亮见黄承彦不解,也明白黄承彦的意思,便轻声解释了一句。 “啊?”黄承彦愣了一下,然后了然,“哦……这样啊……” 像黄承彦这样只有一个鸡蛋的,自然就无所谓什么这个篮子和那个篮子了,属于买定离手型的,但是比如像是诸葛这样的,家中兄弟三四个甚至是更多的,也就自然是想着分散投资,降低风险。 就像是后世许多单位表示不接受夫妻同槽一样,也是为了降低风险。夫妻两个相互影响,说不定将家中两个人的私人恩怨带到了职场之中…… 夫妻之间都会有恩恩怨怨,何况是兄弟之间? 眼下整体局势,反正曹操这一方,诸葛瑾和诸葛亮都是不考虑的,因为当年曹操攻略徐州的事情,留下了相当不好的印象,所以如果说要出仕,其实也就剩下了要么投袁绍,要么投江东,亦或是北上关中,三者选其一。 袁绍么,自然也是不考虑的。倒不是说现在这个时刻,诸葛瑾就已经看穿了未来的迷雾,洞悉了历史的发展,而是因为袁绍之下有太多的世家士族,像诸葛这样的寒门,基本上没有什么立足之地,就像是郭嘉毅然离开的原由一样,除非是自己没有那个雄心壮志,准备一辈子给人打下手…… 然后江东和关中比较,自然是关中相对好一些。 因此诸葛瑾准备前往关中一行,其实也自然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那么既然诸葛瑾有大概率会留在关中,诸葛亮当然就不可能跟他兄长去争抢饭碗,这不管是在士族观念里面,还是在大汉社会道德上面,都是属于正常操作,没什么话说。就算是将来同殿称臣,作为晚辈的都会稍微规避一下长辈,否则的话,忠孝二字总是有些亏欠。 “家兄才智,不敢称绝顶,但也可堪一用……”诸葛亮说道,“此去关中,亦可助骠骑将军一臂之力……亮不才,还需多读写,增长见识……” “这样啊……”黄承彦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事,没事,那就等过两年再说,再说……” 黄承彦的意思就是等诸葛瑾稳定下来了,诸葛亮在去就不算是和他兄长抢饭碗了,可是其实他也没想到,诸葛亮的肚子里面还有其他的主意…… 正说话间,黄忠在校场之内的例行训练已经结束,兵卒由各部分别带回,黄忠也就下令开了校场的大门,迎了黄承彦等人进来。 黄承彦哈哈笑着,说道:“汉升你带着他们去看看,不用管我……” 黄承彦知道黄平和诸葛亮还没有怎么接触过兵家的事情,这一次好不容易前来宛城,自自然也是希望长些见识,所以便直接说了出来,以免黄忠还要顾及他。 黄忠便是领命,带着诸葛亮和黄平向前而行。 “兵者,国之重事,不可戏也……”黄忠一边走,一边解释道,“若汝二人身有公职,自可于内观之……” 其实这个事情么,就像是带着小孩到公司,不是不可以这么做,也不是非要驱赶小孩,那么的不近人情,但是如果说开什么部门会议讨论事项的时候,也非要带着小孩,让小孩列席一旁,就难免有些不妥了。 诸葛亮拱手说道:“黄将军令行禁止,军令严明,亮深佩服,岂敢有怨言乎?” 黄忠点点头,然后带着他们上了点将台。 点将台有两人多高,站在台上的时候,虽然校场之内的兵卒已经散去回归营地,但是依稀还能看见残留在校场之中的兵卒踩踏的沙土痕迹,再回想着之前号角争鸣之时,台下兵卒依令而动,千百人如同一体,刀枪并举阵次列行…… 不仅是黄平,就连一项是比较沉稳的诸葛亮,都不免有点呼吸急促了起来。 “军中号令,便以号角为主……”黄忠指着点将台之上的鼓角和各色旗帜说道,“闻鼓则进,闻金则退……这个你们都懂,但是进要怎么进,退又如何退,这就需要为将者于战场之上进行调整了……这些旗帜,各表一部,加上四方旗,便可让兵卒知晓,何部须往何处……除此之外,也需要时刻注意兵卒体力耐力,一鼓作气,三鼓而泄的事情你们应该也懂……” 诸葛亮和黄平一会儿看看鼓角,一会儿又去看看各色的旗帜,两个人凑在一处,叽叽咕咕的不知道讨论着些什么…… 黄忠看着自家的孩子黄平,目光中流露着一些欣慰,也不免带着一些惋惜。 “我说汉升啊……”黄承彦看到黄忠的神色,便凑了过来,低声说道,“现在你也算是立业了,这家么,自然还是多些枝叶好……骠骑将军信之中,也多有问及汉升之事,还给汉升你送来了两名侍姬……都是关中落魄的家中之女,知达理……这也是佳人佳话佳事,汉升就不要再推辞了……” 黄忠正待说些什么,却被黄承彦按住了手臂,“哎呀,汉升,你再推辞,让旁人怎么办?再说了,我这把年纪了,都还在努力,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这么定了!怎么,你还真准备让你这一身的武艺没了传承?” “这……”黄忠愣了半响,最后轻轻叹息一声,“如此,多谢骠骑将军厚意……黄公,骠骑待某甚厚……某真是无以回报……” “哈哈,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黄承彦呵呵笑着,浑然没有一个所谓的家主的森严模样,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却多了一份的亲和力,让人不知不觉当中就愿意更亲近些…… ……这里是光着脚不怕穿着鞋的分割线…… 地形,地貌对于战争的影响和制约,自然是明显的,也是大多数的人都知道的,但是知道不能与能做到,怎样利用地形地貌,化不利为有利,甚至因此来反制对方,这就不是嘴上的能耐了,而是落到实处的本事。 刘备这些年,多少也收集了一些兵法篇章,其中自然也有讲述一些关于地形在战斗当中的重要性,还有作为主帅应该如何在战前根据地形制定战略,形成局部优势打击对方的策略,但是没有一个,或者说一个章节,有谈及关于在这样的山川地形为主的区域之内,应该如何战斗的…… 其实历史上,刘备对于山地战也是有很深刻的认知,到了后期的时候甚至专门组建了一支由川蜀周边少数民族为主的山地战部队,然而很可惜的是这一支部队一则成立的时间太晚,而来也没有具体的练兵流程记录,导致刘备身亡后也就渐渐的颓败了,再也没有发出什么耀眼的光华来。 而历史上的刘备锻炼山地军,增长经验值的地方,就是和曹操对峙的秦岭地区。在这一盘区域上,刘备连续击败了曹操两次大规模的进攻,最终也才彻底的树立起汉中王的名号来。而曹操这一位在中原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军事家,在面对川蜀山地的时候,也是头皮发麻,最终也就剩下了“鸡肋”二字,杀了杨修,却成就了刘备的威名。 其实当时刘备也才入川不久,和川蜀当中的士族也有矛盾,并非是什么同仇敌忾之类的,再加上曹操当时也是手握重兵,按照正常来说,一举攻下川蜀,将刘备政治集团扼杀在初创发展初期,还是很有可能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曹操第一次统领大军,逼近川蜀的时候,“蜀中一日数警”,也是一度引起刘备政治集团极大恐慌,然而结果是刘备基本上没有伤到什么筋骨,顿时就转变了长坂坡被曹操撵得屁滚尿流的狼狈形象,成为可以和曹操正面对肛的男人…… 第二次就更搞笑了,曹操和刘备相持数月,进不敢进,退不愿退,然后被杨修一语道破,顿时恼羞成怒…… 解决不了问题,难道还不能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么?! 接连两次的进攻失败,曹操也因此断送了进兵川蜀的绝佳机会,让刘备顺利的整合了川蜀,彻底的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不过很显然,现在的刘备在山地战上面的经验值还不够,也没有点出什么像是白牦兵的技能出来,因此在面对着笮人山地战的时候,表现得很是狼狈…… 刘备现在么,就和历史上屯在斜谷道的曹操那时候一样,进么,不得进,退么,也是不甘心,就差没有端着一碗鸡汤,喊着鸡肋了。 因此当听闻骠骑将军派遣了援军抵达的时候,刘备喜出望外,特意早早的出营迎接,结果等了大半天,嗓子都快冒烟了,才看见从远处山道之中,摇摇晃晃的来了十几个,还不到二十个人的身影…… “这,这就是援军?”张飞瞪圆了眼,“后面还有没有人了?!” 刘备也是有些发呆,说道:“这个……再看看,再看看,说不得这些就是前军哨探而已……”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这十余名的兵卒来到了刘备面前,拱手说道:“骠骑麾下山字营别部司马唐熀,见过刘将军!” “啊,见过唐司马……”刘备堆上了一脸的笑,“……可是大军位于司马之后?不知何时将至?” “什么大军?”唐熀不由得也是回头望了一眼,旋即恍然说道,“没有什么大军,就我们这些人……” “哇呀啊啊……”张飞原本等了大半天,就已经是有些心浮气躁了,听闻了唐熀此言,顿时忍不住爆了出来,“仅是尔等?区区十余人!算是什么援军!莫非骠骑戏耍某焉?!” 唐熀顿时就沉下了脸,拱手说道:“看来刘将军并不欢迎我等……如此,便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刘备慌忙上前拉住,一边劝慰,一边又呵斥张飞前来赔罪。张飞虽然依旧气鼓鼓的像是一只大号的河豚,不过依旧是听了刘备的话,上前给唐熀作了一个揖,算是将这个事情揭过去…… “刘将军……”唐熀没给张飞什么好脸色,只是和刘备说道,“刘将军和李使君相约进军定笮,如今将军进兵不利,便是求援,若是骠骑将军派遣大军前来,且不知李使君那边……到时候纵然将军拿下了定笮,可以服众么?” “这个……”刘备一愣,也是无言以对。 细细一想,也是这样的道理,说好了要凭借自家本事,看谁拿下了定笮,便是谁来主事,然后现在一看不行,又叫援军,然后如果说刘备真的拿下了定笮,这算是谁的功劳? “故而骠骑吩咐,令吾等前来,非主援也,乃主授之……”唐熀接着说道,“李使君之处,亦有一队。不厚此薄彼也,自然也就公平。” 刘备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只能是表示骠骑将军斐潜考虑周道,甚至有理,表示感谢云云,但是也可以看得出,其实还是挺失望的…… 唐熀也没有继续计较,抬头看了看天色,便说道:“今日天色已晚,暂且如此,明日卯时,还望将军领些聪慧兵卒,前来听授。” “啊?好,好,如此甚好……” 刘备见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便只能是将信将疑的请唐熀先进了营地,安排住下不提。 到了夜间,张飞巡营之后,回到了刘备大帐之内,便再也憋不住,嘟嘟囔囔的说道:“我看骠骑就是有意敷衍……就派这十几个人来能有什么作用?十几个人就能拿下定笮么?这故意的吧?要看我们的笑话?” 刘备也在思考着,半响,有些迟疑的摇了摇头,说道,“骠骑将军应该不至于如此……歇息吧,明日就知道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35章 敝帚何自珍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第二天一早,在刘备和张飞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的时候,唐熀已经带着手下,全副装备的在营中列队了。 “唐司马,这是……”刘备看着装备齐全的唐熀,颇有些不知所措。 唐熀拱手说道:“骠骑将军有言,授之鱼不若授之渔……还请刘将军召集百名兵卒,随某进山!” “俺也去!”张飞瓮声瓮气的说道。 “三弟你……”刘备回头看着张飞。 “大哥,让俺去吧!”张飞睁着圆圆的眼睛,诚恳的看着刘备。之前兵败,张飞甚是愧疚,现在虽然不知道唐熀这个葫芦里面是什么药,但是张飞依旧觉得自己有必要试一试,至少,替他大哥先试一试。 刘备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说道:“如此,便小心些……”又转过头拜托唐熀,却得到了一个不痛不痒不亢不卑的答复。 唐熀没理会刘备和张飞之间的小心思,他只管传授,至于能不能学会,那就看刘备张飞的本事…… 等到了刘备将一百名的兵卒集合完毕,唐熀往前一步,高声大喝道:“山林之术,无非‘活’、‘战’二字,活在战先,欲求战,先求活,若得活,便可战,今日便受骠骑吩咐,授诸位山林之术,望各位慎之重之,若有违令妄为者,一律依照兵法处置!严惩不贷!” 刘备兵卒纷纷扭头看刘备和张飞,却见到刘备张飞并没有吭声,也就等于是默认了唐熀的权利,便纷纷集中了注意力,听着唐熀的调配。 唐熀将兵卒分成了十组,然后由自家手下带领着,很快的就离开了营寨,朝着山林方向而行,到了山前的时候,唐熀停了下来,指着山林说道:“欲活于山林之间,便是衣食住行四法。今日先授‘衣’字之法……” 唐熀说着,然后拿出了一件明晃晃亮闪闪的宝物朝天一扔,然后军气翻涌而起,瞬间覆盖了所有的兵卒身上…… 好吧,上一句是玄幻片场的。 实际上唐熀拿出来的,是一条长长的,朴实无华,甚至颇有些味道的—— 布条。 说句实话,汉代的军袍,并不适合山地战。因为华夏之前的战争多数都集中在平地或者说是小丘陵地带,甚至是大漠地区,但是真的甚少将注意力放在南方,这就导致了汉代甚少兵马涉足山林之中,因此除了极个别的几个对南疆作战取得了不菲的战绩的将军之外,其他人对于山林之间基本上等于空白,一无所知。 同时因为敝帚自珍的原因,这些南疆作战的将军又不会把他的经验和教训,传授给其他的人,因此旁人就根本谈不上什么有机会学习到这些知识了。 汉代军袍对于山林之中的虫子来说,简直就是完全不设防的,毫无抵御能力,虽然比不上士族子弟所穿的那么的宽袍大袖,但是宽领子,大裤衩却是难免的,至于能收拢袖口和裤腿的护臂护腿的束甲,也一般只有曲长以上的兵卒才有,普通小兵是没有这样的装备的,一扬手的时候甚至整个手臂都露出来…… 再加上汉人兵卒一来不如笮人賨人等习惯了山间蚊虫,二来又没有备用一些驱虫药物,再加上这样的外袍,自然是成为了山间虫豸最好的目标。而一根长长的布条,基本上就能够大幅度减少暴露出来的皮肤面积,同样也就减少了被虫豸啃咬的机率。 “哦?!竟然还有这等方法……”张飞瞪圆了眼,看着唐熀熟练的将自己的袖口裤腿全数缠绕扎好。 春秋战国时期,就有裤子了,但是这个时候的裤子是没有裆的,叫做“胫衣”,所谓的胫衣类似于后世的长筒袜,它只有两只单独的裤管,没有裤腰,上端用带子系在腰上,那么只有裤管的裤子当然是没有裆的,或者说是开裆的。 大部分的汉人,穿的是“下裳”,其实就是前后两块布,为了遮住中间的那什么,男女都穿,讲究些的会在下裳里穿上胫衣,豪放些的就直接光腿了。 在汉朝的时候,胫衣也有了变化,原本两只分离的裤腿被连接了起来,有了裤腰,但还是属于开裆裤,叫“穷裤”,士族子弟多不屑于穿这个。《汉》中记载:“虽宫人使令皆为穷裤,多其带。” 此外,像是为什么古代士族子弟,一个个公子哥一样都要在腰间挂一块玉佩,并非完全是为了彰显身份,也有实际的用途,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风不知道从什么角度吹过来…… 《礼记·曲礼》中说“劳毋袒,暑毋褰裳”,意思就是就算是再热的时候,也不能把下裳提起来,多少要点脸,别搞什么君子敞蛋蛋…… 在裤子这个方面上,游牧民族的模式比较靠近后世了,毕竟他们要骑马,这要是没有裆的裤子,摩擦起来,这酸爽么,自然就是别提了。不过胡人的裤子被称为“缦裆”,后来传入中原与穷裤相结合,最后就变成了后世裤子的雏形,也称之为“犊鼻裈”,就是短裤。但是有意思的是,“裈”这种有裆裤在发明出来后,被认为是一种低贱的服饰,都是下层百姓们才穿,上流社会士族子弟们仍旧喜欢穿开档的裳…… 而普通兵卒,自然就是短裳加上犊鼻裈,好一点的还能有一件宽大的外袍,这样的装备在汉代很常见。 没有布条怎么办? 现裁啊! 脱下一件宽大的外袍,沿着纹路便可以直接裁出布条来…… 唐熀又让手下再次示范了如何缠绕布条,然后如何将布条的最后一截捆好,但是刘备兵卒依旧有很多人捆不好,不是松松垮垮就是拉达这好长一截,不过么,也有学得快学得好的,唐熀便一边给予表扬,一边让手下标记下来。 随后也不继续纠正了,就这样带着兵卒继续进山。 山林之中,寻找正确的方向,无疑就是行进的重要一个环节。 利用太阳判断方向是基础当中的基础,若是没有太阳的时候,便利用植被,利用树木苔藓,甚至是山顶上未融化的积雪,都可以大体上粗略的判断出方位,然后确定自己行进的方向。 然后就是行进的标识。每隔两百步,要么在树上,要么直接利用树枝等,树立一个标识出来,一来方面检索自己行进的方向是否有偏差,另外一个也是有利于发现走错了可以迅速找到原来的道路。 “……于山林之中,先高而望,再顺地势而行,有路不穿林,有道不翻山,有梁不走沟,有纵不走横……” “……行进之际,亦大步而进,小步而歇,未达驻地,不可停留……” “……攀爬岩石之时,需观而慎之,手足为撑,定而后动……” 唐熀一边带着人走,一边传授要点,并且将那些在某些方面学得快的兵卒记录了下来,等到太阳过了中天,便开始寻找宿营地,很快的就找到一块比较合适的区域,虽然不是坚硬平坦的岩石平面,但是也算是比较临近水源的一块相对平坦地面了。 清除地面杂物,驱赶可能潜藏在草丛之中的虫蛇,然后架设篝火熏烤,当呛人的烟雾弥漫而开的时候,就连张飞都忍受不住,更别说是一些小蚂蚁小蝎子之类的虫子了,纷纷从藏身之处撤离…… 一只小蝎子挥舞着两只钳子才堪堪翻过一个石块,就被一只手凌空捉住,又被捏住了尾刺,顿时只能徒劳的在空中舞动着钳子…… “……山林之中,亦有可食之物……比如这个……”唐熀将蝎子的尾刺扯掉,然后在张飞面前晃动了两下,“去除其毒刺之后,便可食之……张将军要不要看看?” “这个……呼呼……能吃?”张飞喘着粗气,一路跟着唐熀,纵然是体力好,但是没有什么山林经验的他,依旧有些吃力,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对于唐熀,张飞也丢掉了一开始的轻视,真心觉得唐熀有些本事,态度之间也有些变化。 唐熀点了点头。 张飞伸出手指捏过蝎子,皱着眉左右看看,看着这个大概不到一指长的倒霉小家伙,然后犹豫了一下,便塞进了嘴里,咯吱咯吱的咬了起来,旋即呸了出来,“呸,呸!不好吃!一股土腥味……” “呃……”唐熀有些无奈的说道,“张将军,生吃不是不可以……但是一般都是烤过了再吃……” “啊?!”张飞愣了。 这一次跟着唐熀学些的这些刘备军中兵卒,也有一些原本是猎户出身,因此跟着唐熀手下到了周边,很快的就采集到了一些动植物。 唐熀介绍了一些可以食用的动植物,又让兵卒相互传递,一一辨认,甚至还留下一两颗标本什么的,让这些兵卒带着,然后就一边让人烹煮,一边布置驻地。 张飞紧紧跟在唐熀身后,如饥似渴的听着唐熀讲解。 “将军,驻地需干燥,不可选择阴湿之所……若是没有可以铺垫的毡布,可先用火烘烤,再用石将土夯实一些,再垫上些干草……” “……夜间也要派人值守,看顾篝火,兵卒聚于篝火之侧,则可以避虫驱兽……” 唐熀又取了一个野果,递给了张飞,说道:“……此类果实,多数可食……不过也有些有毒,不可食用……若是一时不知如何辨别,也有一种简易方式……” 唐熀取了小刀,将野果表皮割开了一道口子,然后又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小竹筒,打开塞子,倒了一些细盐出来,涂抹进了野果的破口之中。 “……看,若是变了颜色,便不可食之……”唐熀指了指野果,让张飞自己看,然后又说道,“……山中行走,一般来说,午后便要开始寻找营地,日落之前便要将营地各项事务准备完毕……” “若是一时之间寻不到水源,可以立刻寻找像是这样的果实……”唐熀又取来了手下挖掘而来的细嫩竹节,向张飞展示,“川蜀之地,随处都是竹子……像这样的竹节,稍加烘烤,就可以将其中的水烤出来……不过烤的时候要注意方法……不过尽可能还是要沿着水源而行,不要偏离得太远……毕竟不管是我们手下儿郎,还是笮人賨人,其实都离不开水,沿着水源前行,就肯定能找到他们的踪迹……狠狠的将其挫败几次之后,这些賨人笮人也就没有胆量再来侵扰……” 其实定笮的官道,就是大体上沿着水源的路线而形成的路线,只不过因为之前刘备手下的兵卒,都不适应山林,更谈不上离开主要的道路,对于潜藏在左近的笮人进行打击,因此就像是瞎子一样,被笮人摸近了也不知道,更谈不上什么反击,若是懂得一些粗浅的山林行进的方法,那么笮人其实也离不开水源,想要再次故伎重演的话,埋伏重创几次之后,笮人也就不敢轻易妄行了。 而若是进入正面交战环节,笮人又肯定不是刘备张飞的对手,所以实际上问题也就变得很简单了…… 篝火之上烹煮的食物香味渐渐飘荡了出来,给这一片山林添加了不少人类的气息。 “某于此待五天,每天都会带着一批兵卒进山……”唐熀从手下那里拿来了做了标记的名册,递给了张飞,“……这些便是在今日之中,比较优异之人,将军可将这些人汇集起来,另成一军,再稍加训练之后,便自然就有了一战之力……” 张飞看了看手中的几片木牍,有些发呆,喃喃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木牍上面用记号表明了今天各个小组之中那些兵卒表现好或是不好,圆圈多的就是好的,叉叉多的就是不好的,很简单,也很明了。五天下来,大概就能挑出一百左右的比较适应山林的兵卒,对付笮人的骚扰战术,也自然就够了…… ……这里是本章快要结束的分割线…… 五天之后,唐熀便带着手下的人踏上了返程的道路,这一次,刘备和张飞特意恭敬的将唐熀送出了五里地,方依依不舍的送走了唐熀。 “三弟……”刘备望着远去的唐熀等人在山间越变越小的背影,沉默了片刻说道,“……骠骑将军其实也可以不用传授这些山林秘法给我们……若是某来做这个事情,一边派一个百人队,也不算是失了公平……如此一来,既可以取了定笮,又不用传此秘法……哎,这骠骑将军心胸啊……某确不如骠骑,不如骠骑啊……与其相比,真是敝帚何自珍,敝帚何自珍啊……” 张飞默然,只是跟着刘备,朝着远去的唐熀背影,再次拱了拱手,弯腰一拜……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36章 坐井何观天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贾诩摘下了自己的头冠,随意弹了弹头冠上面的灰尘,然后又重新戴在了头上,如果不是知道李儒好洁净,自己绝对是懒得多此一举的。 没有风沙的河西,还能叫做河西走廊么? 贾诩表示都习惯了,既然有风沙,等下还是会吹得一头灰,那么现在弹一弹,又有什么意义呢? 李儒依旧裹在皮裘之内,面容消瘦。 “这……”贾诩围着李儒绕了两圈,左看看右看看,摇头叹息道,“……师兄你这身体……” “咳咳,放心吧……”李儒轻轻咳嗽了两声,“一时半会死不了……这一路来,关中如何了?” “关中啊……”贾诩哈哈笑着,一边扶着李儒前行,一边说道,“好着呢……这群小子老老实实,连放个屁都不敢……” 李儒也是笑了笑,两人进了议事厅,坐了下来。 李儒和贾诩对于关中的那些士族,其实并不是非常的感冒。认为这些家伙已经配不上关中的这个名号了,就跟被驯化了家狗一样,失去了在野外撕扯厮杀的血性。当然,李儒担心的,也不是关中士族,失去了野性的家狗,让它吃菜就能吃菜,让它吃屎就只能吃屎,无关轻重。 李儒更关心的是斐潜会不会在关中待着,然后待着,然后不知不觉之中,就渐渐的失去了向前的勇气…… 就像是当年的董卓。 贾诩随意看了一眼李儒桌案上摊开的卷,显然是李儒正在看的,不由得挑了挑眉毛,“潜夫论?” 李儒点了点头,指了指卷,说道:“你觉得此如何?” 《潜夫论》是东汉王符所写,其内容多数是讨论治国安民之术的政论文章,涉及广泛,基本上什么都有,对东汉后期朝堂提出广泛尖锐的批判,认为东汉已经处于“衰世”之中了,并引经据典,用历史教训对统治者加以劝诫…… “倒是好,不过么……”贾诩嗤笑了一声,摇头说道,“坐井观天辈,何言可明之?” 李儒哈哈笑了两声,却似乎被气息呛到,不由得又咳嗽了两下,才说道:“……说的也是……不过,文和可有想过,坐井之人,为何观天?” “还不是因为……”贾诩下意识就想要回答,讲了一半却停了下来,看了看李儒,神色有些怪异,“师兄你是说……” 李儒摆了摆手,没有接话。 两个人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王符是庶出之子,舅家无亲,所以在家乡受歧视,又不苟于俗,不求引荐,所以游宦不获升迁,于是愤而隐居著,终生不仕,讥评时政得失,又因“不欲章显其名”,故将所著名之为《潜夫论》。 好了,问题来了,这个王符的这个“潜夫”,又是在说谁?自然就是说他自己是潜夫了,那么是他愿意“潜”,还是被迫“潜”了? 故而王符,终生不仕。 李儒沉吟良久,才缓缓地说道:“光武之后,便是固守山东,再无寸进,何故也?须知弃西之策,非一日之寒,坐井之壁,亦非一日之功……” “以国力而论,光武之始,明章之治,亦不逊于文景之时也,以将帅而论,窦破烧当,班定西域,亦不逊于卫霍之才也,然有《两都》出!‘东都主人喟然而叹曰,痛乎风俗之移人也。子实秦人,矜夸馆室,保界河山,信识昭襄而知始皇矣,乌睹大汉之云为乎?’”李儒喟然而叹。 《两都赋》是什么?是班超之兄,班固所写,当然,据称是受命而写……而且更加讽刺的是,班超辛辛苦苦出使西域,班固轻轻松松在后方做了《两都赋》,然后抹杀了班超的一系列的付出和努力…… 这其中若是没有朝堂之上的博弈,谁信?这其中没有家族之间的恩怨纠缠,你信?这其中没有利益分配的各种问题,鬼信? 光武帝仅仅满足于偏安于雒阳么? 显然不见得,当年光武也曾经感叹自己的国土不够辽阔,但是太傅邓禹说“古之兴者,在德厚薄,不以大小”,加上天下初定,人心思稳,还有山东士族的关系,所以最终光武也就没有再动。 不过么,人都是贪懒谗的,因此在一个地方太舒适了,也就不想动了,光武没有下这个决心,汉明帝虽然有这个愿望,但是汉章帝又将这个愿望涂抹了个干净。汉章帝已经算是皇三代了,从小就在舒适的环境当中长大,又怎么能够理解光武的遗愿? 高墙就这样壁垒起来,处于中间的人,也渐渐朝着青蛙转变。 “关中亦有子弟不解骠骑之志,言语之中多有隔绝胡蛮,专于中原之说……什么攮外者需先安于内……”贾诩也是笑,然后说道,“殊不知攮外安内本为一体,何有先后之说?内有纷争,外有敌患,何日方有尽时?如不趁兵盛之时开疆,难道还等衰败之日,让旁人来此辟土么?光武之应,明章之失,皆如是也……” “如今匈奴内附,鲜卑相争,西羌散乱,何妙于此乎?”贾诩接着说道,“骠骑心胸深远,浅薄之辈自然是难望其项背耳……如今骠骑身份贵重,难免多了些邓、崔之徒,若是因此……所以么,师兄担心的也是不无道理……” 贾诩忽然嘿嘿笑了两声,挑了挑眉毛,说道:“要不……” 李儒将目光落在了桌案之上的《潜夫论》上,沉吟了良久,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暂不得时也……” 贾诩翻了翻白眼。好么,你勾起来的话题,现在又跟我说没到时候,你是师兄,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不过倒也可以做些准备……”李儒话锋忽然一转。 贾诩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某就知道!” 李儒微微笑着,没理会贾诩,捋着花白的胡子,目光却看向了远方…… ……这里是跳跃的分割线…… 依旧在关中的斐潜自然是不知道李儒和贾诩这两个家伙碰倒了一起,会产生出什么样的化学反应,斐潜他现在正在为了徐岳的前来而高兴。 徐岳这一次千里迢迢而来,带来的是师傅刘洪新鲜出炉的历法…… 历法这个玩意,有的人觉得会无所谓,毕竟又不是打打杀杀,一点意思都没有,但是实际上历法在华夏历史上,甚至在整个社会的文明提升上,都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斐潜知道,大体上来说,整个世界,是三维半的,当然像是斐潜这样的,应该就是四维的了,虽然说这样的说法未必完全准确,但是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理解了时间和空间,文明的花朵才会盛开得更加明艳。 人们根据昼夜交替的现象,形成了“日”的概念;根据月亮的阴晴圆缺,形成“月”的概念,根据四季交替现象而形成了“年”的概念。但是问题是,这三个概念之间,谁也不搭理谁,都是各自玩各自的。 而历法,就是将这三个相互之间别扭的家伙,放到一个相对看起来比较规整的框架之内,让一年里面出现整数月,一月里面出现整数天,方便人类对于时间的整体概念的认知。 历法问题的复杂性全在于回归年和朔望月这两个相对来说大一些的周期么,实在是太零碎了一些,这两个家伙和“日”的关系,甚至要到小数点后面的好几位,不像是手掌到手肘那么一目了然,所以历法总是顾此失彼,不能同时协调好年月日的周期…… 上古时期,华夏用的是黄帝历,也就是天干配地支,然后定四时成岁,虽然比较粗糙,但是也奠定了华夏历法的基础,甚至一部分内容也一直沿用到了后世。道教之中也以黄帝纪元为开元元年,比西方的耶稣纪元要早2697年…… 后来到了战国之后,秦朝一统天下,便推行秦朝用的颛顼历,后来汉代之初,首次将二十四节气加入到了历法之中,让百姓能够更加明晰时令变化,称之为太初历。后来又有三统历和四分历,而四分历则是从元和二年开始,一直用到了当下。 因为月和年,总是和日有些偏差,一年两年无所谓,十年八年还凑合,但是一百年两百年,这积累出来的差距就十分的明显了。就像是四分历,其实已经很精确了,规定一年是365天又四分之一,但是就是因为相差那么一点点,再加上因为处理月相的时候没有考虑月球变换的迟疾问题,导致到了一百多年之后,不论是在二十四节气上还是在月行有迟疾上都是出现了一些的问题。 “……故以五百八十九为纪法,以百四十五为斗法,成此历也……”徐岳缓缓地说道,每个字斐潜都能听得清,但是又都听不明白,“又制迟疾以步月行,方于太初四分……演黄白之交,以西退行……” 徐岳讲述了半天,看见斐潜几乎都要一个眼球掉地上,一个眼球飞天上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停了下来,不讲了。 “这个……呵呵……”斐潜多少有些尴尬。 徐岳摸了摸胡子,欲言又止。当年刘洪在徐岳面前对于斐潜也是多有赞语,说斐潜擅长数术,又明物知格,是不可多得的掌握高深历法算数的人才,而现在看来么…… “这个……小子有问,这黄白之交,当以罗为初,亦或是以计都为始……”一句突如其来的问话,不由得吸引了徐岳和斐潜的注意,回头一看竟然是在一旁阚泽说出来的。(本章说注) 徐岳正准备回答,猛然间反应过来,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番阚泽,说道:“汝既知黄白,可知月过周分,当有寸度?” 阚泽看了一眼斐潜,有些小心的说道:“这个……也知道,刘公卷之中,亦有提及……” 徐岳愣了愣,看了一眼阚泽,又看了一眼斐潜,再看着阚泽,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向着阚泽招手说道:“果然皆是定数!定数!哈哈,哈哈哈……来来,到这来,我来告诉你……” 徐岳一边笑,一边从身上取出了随身携带的木牍笔刀,也不管之前木牍上面写的是什么,便三下两下刮削而去,然后又重新给阚泽一边写一边讲解,顿时一大一小凑到了一处,倒是将斐潜撂在了一旁。 “这个……” 徐岳正讲得开心,没理会斐潜。 “那个……” 阚泽正听得专心,也没有听见斐潜的话语。 斐潜(?_?); 好吧,好吧,你们爷俩聊会,我去转转再来…… 对于完全陷入了学术讨论的状态之下的徐岳和阚泽,斐潜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背着手,悄悄地溜出了偏厅…… “主公,这历法……”黄旭也忙不迭地跟了出来,对于历法,他比斐潜还要更差,也更不清楚到底讲了一些什么。 斐潜回头看了看还在激烈的讨论着的徐岳和阚泽,说道:“你不懂这个……也没有什么,不过……这个历法啊,不是为你我而定的,也不是为了士族子弟而定的……这历法啊,是为了农桑而制,是为了天下而定的……” 在太初历之前,所有天下的农户耕作,都需要老农指导,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乡野之间的三老权重非常大,而到了太初历颁布之后,很多农户就可以根据二十四节气来自己判断耕作时机了,三老的权重,也就逐渐往下降,直至当下,几乎已经是可有可无,并不是每个的乡县都必须设立的了。 历法等同于一道亮光,给文盲世界的农夫照明了道路,告诉这些人每一个月大概是要做什么,这不管是对于统治者还是普通劳动基层民众,都是一个伟大的时间上的工具。 斐潜因为后世的关系,对于公历历法倒是比较熟悉,但是对于华夏原有的历法体系基本上没有什么概念,加上对于汉代当下的社会状况的理解加深,更加明白其实对于一个农夫农妇来说,一个后世的公历,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也根本记不住,什么大月三十一小月三十还有什么二十八二十九天的,农夫农妇大字不认得几个,连数十个手指头也未必能数清楚,更不用说什么水漏计时器了。这种最粗笨的东西,都还是要大户人家才会有。 对于绝大多数的农夫农妇来说,唯一用来判断时间的方法,除了日头长短之外,便是天上的月亮阴晴圆缺,因此一个准确的二十四节气,一个准确的朔望月历,比什么公历自然是更加的直接并且有效。 因为四分历已经推行了一百多年的关系,到了现在二十四节气和朔望之间已经出现了较大的偏差,徐岳带着最新的历法前来,无疑就是给斐潜当下的农业生产带来最新的时间工具,对于整个农学的发展也是大有裨益。 “此历,有大用啊……”斐潜回头望望,然后转回来对着黄旭说道,“让人速去请子敬来……就说有重宝来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37章 天下何为重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等到了枣祇匆匆赶来的时候,徐岳和阚泽的讨论依旧兴致勃勃,意犹未尽,只不过斐潜觉得若是任这两个人这样一问一答的研讨下去,恐怕到了天黑也未必能够结束,便不得打断了两人的讨论。 “献历之事,便交于某就是……”斐潜对着徐岳说道。 斐潜大包大揽地对着徐岳说道,倒也不是吹牛,而在华夏官场上,向来便是如此,小人物无论叫喊得多大声,都抵不过大人物的一句轻声细语,斐潜当下也算是大汉朝廷跺跺脚震三震得人物了,说话的分量自然比作为地方官吏的徐岳要管用一些。 刘洪呕心沥血的根据太初历和四分历,修整了时间上面的偏差,又补充了月相的一些问题,编纂了新的历法,原本的意思也是要敬献个朝堂的,可是满腔的热情到了许县之后,却猛然间发现贴上的是个冷屁股…… 又臭,又硬,又冷。 许县之中,一方面为了前线之事,另外一方面为了外邦使节来朝,简直已经是焦头烂额一般,哪里有空去管什么新历法老历法? 所以徐岳递交上去的转抄本,就跟石沉大海一般,无声无息。等了两旬之后,徐岳也觉得没有什么效果,便干脆带卷,来了长安,希望找斐潜能够多少帮点忙…… 见斐潜如此说,徐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觉得虽然自家这个师弟浪费了在学术上的才能,但是多少好歹也算是能帮上忙,于是乎脸上不由得也露出了几分释然的笑意,拱手向斐潜致谢道:“如此,便多谢骠骑将军了……” “不必如此,师父之事,便是某的事,何必客气……”斐潜摆摆手,又说道,“师父真不愿意来关中?这山东境内,多不太平……” 斐潜也想着让刘洪来关中,毕竟来到汉代这么长时间了,也就见到了刘洪徐岳这样的数学大家,而且还是研究天文这种高等运用数学的人才。不过很遗憾,徐岳听了斐潜的话,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师父年岁已高,行动不便……” 斐潜默然,良久也是低低的一叹。 算起来,刘洪师父怎么也有六七十了吧…… 在汉代这样的年龄,都已经是可以拿着拐棍,横行乡野,想敲谁就敲谁了…… 当然,按照刘洪的性格,也做不出这样的鱼肉之事,只不过汉代对于老人的优待策略,也从侧面反映出这个年代老年人的稀少和平均寿命的低下。 要再让刘洪师父奔波一趟,这一路劳累……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当想到这个方面的时候,斐潜也就只能是表示遗憾了…… 不过更让斐潜遗憾的,还在后面。 徐岳也要回去,不愿意留在关中,说是要回去侍奉在刘洪身前,不愿意长时间待在关中…… 然后就连阚泽也说想要去追求学术上面的进步,追求远方的星辰和夜空…… 这尼玛…… 别的不说,阚泽这个佐,斐潜还是觉得相当顺手的,现在不仅没能拐来徐岳,反倒是徐岳要带走阚泽,这简直是…… 但是又不能明面上说不,因为在大汉的社会道德上,追求学术进步这是正能量,是楷模,是善举,是值得大大讴歌的事情,甚至有的地方太守听闻了手下官吏要离职脱产去什么学习,还要高高兴兴的批准,表示自己还留着位置,等待其学成归来云云。 不过么,斐潜一眼看到了枣祇,顿时想到了一个主意。原本斐潜叫枣祇来,只是为了看一看最新的历法,然后将刘洪编纂的这个新的历法,加到农学士的课堂当中去,修正一下因为百余年来四分历产生的这种时令上面的误差,结果现在突发了这样的情况,倒是让斐潜觉得可以联合枣祇的这个方面,做出一些文章来。 真、文章。 “师兄,回归山阳么,自然是理所当然,某也不阻拦……”斐潜先安抚安抚,定个调子,然后才说道,“不过么……师父敬献新历于丹阶,非为求名,亦不求禄,乃为天下苍生,为社稷之重也……” 这种话,徐岳自然不会反对,而且也是频频点头,表示认可。 “然……当今社稷动荡,这新历虽好……等到推行……”斐潜叹息了一声。 这是实话,虽然斐潜有能力直接绕过那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许县地方小官吏,直接将新历法递送到朝堂之上,再假设刘协也是十分的认可,然而想要推广到全天下,依旧是一个相当苦难的问题。 因为刘协根本就没有多少的力量,而曹操政治集团现在也没有心思去帮忙做这个事情,对于曹操这一方面来说,解决袁绍才是大事,其余的都必须先放到一边去。 徐岳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也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自然某于关中,将推行此历,大利于农桑……”斐潜继续说道,“不过天下之农,非关中一隅也,仅是如此,岂非有损师父一番苦心?” “不知骠骑将军有何良策?”徐岳虽然是一个数学型的人才,但是也不代表在政治上情商缺乏。 “重编农桑之……嗯,便以二十四节令为题如何?”斐潜朗声说道,“如今农学分五科,田、禾、葵、果、衣,即可结合新历,以二十四节令,何时做何事,雕版图文,刊发天下!方可不负师父十年之辛劳也……” 当下斐潜设立的农学士,其实就采用后世大学的分科一样,分为田、禾、葵、果、衣五门学科,虽然规定一个农学士通过三科就可以申请毕业,但是大多数的农学士都是憋住了劲一定要五科全数学了才算数,否则好像是要低人一等一般。 田,自然就是各种田亩之间的丈量、轮耕、细作、器械、沤肥、水利等等的关于土地方面的知识;禾,就是包括粟、梁、稻、豆、麦等等农作物的播种收割备种等等的相关知识;葵就是各种蔬菜,大白菜小白菜还有什么胡瓜之类的;果基本大多数是树木,枣、桃、李等果树;衣服主要是桑和麻的养殖和编织,现在又加入了棉…… 徐岳听了,不由得有些心动,顿时沉吟起来。 斐潜又对着枣祇说道:“今传农,或成于战国,或册于汉初,皆不符当下时令也……更何况如今农桑器具也大有不同,上古多用石,后用铜,今用铁,亦有差别……故而皆不可取也……” 这一点,斐潜倒不是在忽悠,而是真实情况。 春秋战国时期,以铁器和牛耕的推广为主要标志,中国的农业生产力在发生了一个飞跃。但当时的铁农具以小型的镢、锸、锄之类为多,铁犁数量很少,而且形制原始,牛耕的推广还是很初步的。 秦的统一,原本应该是要给生产力的发展创造有利条件的,但是短命的秦朝,又导致了华夏再度陷入混乱,直至刘邦结束了楚汉相争的局面,重新统一了华夏,才重新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时期。 到了汉武帝时期,生产力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以“耦犁”的发明和推广为标志,铁犁牛耕在黄河流域获得了普及,并向其他地区推广,农业产出的增加也给汉武帝讨伐匈奴的军事行动,撑直了腰杆。 在战国秦汉农业经济的发展中,关中地区处于领先的地位。商鞅变法后,秦国长期实行奖励耕战的政策,农业经济发展很快,牛耕也比关东六国有较大程度的推广,汉代之后也不例外,关中的农桑一度成为了整个华夏的标准榜样。 这个时候,便出现了一批指导农桑的籍,最著名的便是《氾胜之》,一度成为了几乎所有汉代农学的标准指导性的读物。 不过么,随着时间的推移,不说其他地方,就连关中的气候也和汉武帝时期的大不相同了,旱地增加,气温下降,连续的开荒导致的植被减少,蓄水能力下降等等,都导致了生产条件有极大的偏差,因此再用之前的农作为指导,无疑就是一种极大的错误。 枣祇对于有利于农桑的事情,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这一次也是不例外,还以为斐潜叫他回来就是为了商讨这个事情,自然是点头首肯,不过也说道:“……此事自然大善于民,功德千秋……只不过,这籍编纂,字句斟酌,耗时颇多……这个……” 斐潜哈哈笑了笑,说道:“此不是说仅靠师兄和子敬二人,可集众人之力也……师兄擅于历法时令,子敬长于农桑事务,自可相补相成,提纲挈领,总领要务,至于细则么,让他人协助编纂即可……” 徐岳和枣祇对看了一眼,一时间都颇有些心动。 斐潜也看过《氾胜之》,这一类的籍最大的毛病就是根本不是写给普通农户看的,倒是像是自家的备忘录,一点都不通俗易懂,这对于大多数广泛文盲的农夫农妇来说,无疑依旧是一卷天一般,就算是看了也不会懂。 比如像是写什么“……正月雨水,地气上腾,土长冒橛,陈根可拔,急菑强土,黑垆之田……”,这样的描述,别说农户了,就算是一般的士族子弟看了,也未必能够知道是说的一些什么…… 所以这一次,就要出一本图文雕版,一来可以推行农桑,二来也可以促进雕版技术的推广和进步,三来么似乎也可以大卖一番新的量产的竹纸…… 等等,或许还可以收拢一波人心,拉拢一批闲散的士族子弟…… 斐潜心念电转之间,忽然觉得自己临时起意的这个事情,似乎很有搞头的样子,不由得再次劝说徐岳道:“此乃大利于天下,有功于社稷也!师父得知,定然也是欣喜应允!还望师兄切勿推辞!当以天下芸芸众生为念!” 说完,斐潜便离席而拜,吓得徐岳连忙上前搀扶,颇为感慨的说道:“常闻骠骑心忧社稷,胸怀苍生,如今见之,所言非虚也!也罢,也罢,某便贪此虚名,当成此也!” 一时间,厅堂之内,便是皆大欢喜…… ……这里是妖娆的分割线…… 斐潜在关中逐渐推行相关策略,顺风顺水的,然而在川蜀之中,原本觉得自己也是顺丰顺水的谯并,现在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倒不是谶宫工程上面的问题,也不是成都的这些官吏刁难,而是来自于同行的鄙视…… 呃,不对。 谯并并不认为隔壁的那些牛鼻子就是自己的同行,那些装神弄鬼的家伙就是下九流的骗子,怎么能和出身高贵孔子经典的谶纬之学相提并论? 可问题是,普通民众并不懂啊…… 这些天左慈那个家伙,又在搞什么道场,轰轰烈烈的倒是吸引了不少的普通民众。虽然谯并对此嗤之以鼻,但是普通民总自然是喜欢热闹的,围观的,上香的,甚至连贩卖零食小吃的都来了,天天乌泱泱一大群。 人流多了,在左慈道观隔壁的谶宫,自然也就引起了普通民众的注意,有些好的川蜀百姓就伸个脑壳子看啊看啊,就问在谶宫里面的谯并和其他的一些人员,说是谶宫里面挂的“符”似乎很不错的样子,不知道是用来保平安的啊,还是用来生贵子的啊,还是用来做什么的…… 谯并暴跳,怒斥这些有眼无珠的凡夫庶子,表示这个是至高无上的“河图洛”!岂能是和那些装神弄鬼的鬼画符相提并论?! “这么厉害?能知未来通天地?”民众将信将疑。 谯并等人自然是傲然而应。 “那么……那个什么,可以知道我前些天丢的那头牛跑到哪里去了么?”忽然有个民众大呼道。 “这个……”谯并愣了一下,旋即说道,“此等闲杂小事,岂能入谶图之内?!谶图乃天下大事也……” “可是丢了牛,对我来说就是天大一般的事了!”民众还不依不饶的喊着,“不能查牛,能知道我家媳妇怀的是男娃还是女娃么?” “这个……”谯并愣了,我怎么能知道你家婆娘生男生女?不对,我怎么需要预测这个?我要预测的都是家国大事,岂能是这等民间琐事?! “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能,你这个什么图有什么用?走了,走了,一群样子货,还不如旁边的左仙人神通……我跟你们说啊,这左仙人啊……”这几个民众也不知道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反正见到了谯并说不上来,便起哄怂恿着,然后带着人便往隔壁的道观而去。 见到了如此情形,谯并再不明白,也就跟傻子差不多了,于是乎咬着牙瞪着眼,死死盯着一旁的道观,目光都要喷出火来:“这该死的牛鼻子……看我怎样收拾你……”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38章 经章何为本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当庞统听闻了徐岳之事,也是兴奋,连连搓着手,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好吃的一样,笑着说道:“此乃佳事尔!此若成,便是天下农户皆受主公恩惠也!” 斐潜笑着点了点头。 庞统笑着,却飞快的瞄了斐潜一眼,眼神之中似乎有些什么闪动了一下。 斐潜没注意到,只是低头看着各级递送而来的各类重要的文,忽然指着其中一篇说道:“青龙寺缺少大梁木料?待川蜀调送?” 庞统伸手接过了这一篇文,看了一眼,便解释说道:“这个事,我知道的……是主殿大梁缺乏……长安城中原本有储备一些大梁,但是这些么……合适长度的,略有损毁不堪用,剩下的基本都小了些……而周边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所以想要让川蜀的看看有没有……” “从川蜀调巨树大梁?”斐潜捏着下巴上面的胡子,沉吟着。 庞统点了点头,有些不以为意。因为不光是汉代,就连秦朝也是这么干的。毕竟这关中从夏商周时期就有人类活动,不断修建宫殿啊,城池啊什么的,秦岭周边的但凡是好一些的巨木也基本上砍伐光了。若是说漏之鱼么,肯定也有些剩余下来,不过这些必定都是在相当不好找的地方,或者是悬崖峭壁之中,在根本无法砍伐之处。 所以一旦修建宫殿,就从川蜀或是周边调集巨木,也就成为了惯例。 “这个事情先暂缓……”斐潜缓缓的说道,“大梁么……某想先让令明试一试新的方式……” 自从平阳建立了工房以来,斐潜就在不断的尝试类似于水泥混凝土的建筑材料,不过之前大多数都是用在墙面上,并不属于承重梁,质量起初也不是很理想,但是经历了这么多的更新和实验之后,斐潜也想看看新材料能不能代替旧的木框架,减少对于树木的损耗,特别是像主梁这样的巨大树木,不是说十年八年就能成长而成的,甚至都需要上百年的时间,一朝砍伐而下,确实是比较惋惜的一件事。 “这个……”庞统有些犹豫。 斐潜知道庞统犹豫什么,便说道:“现有的主梁可以用来建偏殿的便先建……主殿放到后面,先试一试再说……如果真的不行,便改偏殿为主殿就是,反正不过一个青龙寺而已……” 庞统想了想,点头说道:“好吧,谨遵主公之意……” 说到了青龙寺,话题就不由得转到了经学方面上,斐潜和庞统便一边批复着行文,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要进行论,自然要有主持人,这个主持人到不像是后世那种,完全就是做个介绍,然后便让大佬自己相争,而是也要多少有些底蕴,否则大佬讲些什么,主持人永远一副懵逼脸,岂不是丢尽了自己的脸? 不过很显然的是,主持人的这个位置,不能轻易让给外人,否则当场搞出什么问题来,也不好收场,所以必须从自家这一派系当中先进行挑选。 “《诗》虽不立于学宫,然多有流传……”庞统将手头上刚刚批复过的行文拢了拢,然后放到一旁,又拿了一卷新的摊开,上下看着,继续说道,“诗么,原本落于三家,如今《毛诗》盛,三家皆衰也,其中又以齐诗为末,几微矣……” “齐诗啊……”斐潜也说道,“成也阴阳,败也五行……如今衰败,也是情理之中……” 庞统哈哈一笑,点了点头。 《齐诗》由齐人辕固所传,不过《齐诗》在传承过程中分化成了多个派别,其中最突出的是翼奉一派,他们最显著的特点是把对《诗》的解说与阴阳五行学说结合在一起,以阴阳五行去表述诗经当中的言辞,虽然站在历史的角度上看,确实有些荒谬,但是这真实地反映了儒生追逐权势名利的轨迹。 齐诗的成就在阴阳五行这个方面,但是衰败也是因为如此。虽然一开始的时候齐诗演变方向与汉代儒学官方化的趋势大体一致,成为了儒者进入仕途最有效的通行证,东汉以后,以治《齐诗》而致高官者,更是不乏其人,但因为《齐诗》在流传过程中,章句什么的,日益繁琐,阴阳谶纬等迷信成份也日益增多,导致传承上面出现了极大的问题,失去了原本学术上面的真实价值,走向了彻底唯心之后,也渐渐不被他人所接受,因而在《齐诗》、《鲁诗》、《韩诗》三家诗传承过程中,齐诗便最早衰亡了。 “伏氏……”斐潜摇了摇头说道,“不其侯已故,便无齐诗了罢……” 齐诗在当下,最出名的传人便是伏完一家子,但是自从伏完一家衰败之后,仅剩了一个年纪尚轻的伏典,想必也不能挑起整个齐诗的门楣来,多半从此往后,齐诗便算是绝后了。 庞统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抬起头说道:“此番青龙寺议,齐诗么……当下以毛诗为盛……对了,梁道擅诗也,不妨……” “梁道?”斐潜也停下了笔,问道,“让梁道持诗论?” 庞统说道:“梁道学从其父,乃得传于九江谢也……”九江谢曼卿擅长说《毛诗》,为《毛诗》作了训诂,贾衢的祖上也是从九江谢曼卿那边学了诗,所以也算是传承有序,有些跟脚的。 “九江谢……”斐潜说道,“也罢,且信于梁道,告知此事,多做些准备……这《》……” 庞统见斐潜看了过来,连连摆手说道:“,我不行的……若是卢子干仍在……另外,不知道友若擅不擅长?”东汉之中,擅长《》的人从欧阳之后,便发散而开,成为了多家争夺高下的战场。庞统说他自己不擅长,并不是说庞统他不知道当中的经文,而是说他自己没有这方面的跟脚。 相比较,荀氏就比较有些名头了,毕竟荀爽出了一本叫做《尚正经》的卷,颇为广传,可以说也算是在《》当中颇有造诣的了,荀谌作为荀爽的后人,出面主持《》经之论,倒也可以说的过去。 “若是友若持《》之论……”斐潜琢磨着,有些头痛,“那么《易》呢?士元你擅长《易》么?”荀氏也是擅长《易》经的,当年在颍川之时,荀氏还特别举办过关于易经的公开课。 “易?文忧……呃……这个……”庞统下意识的说道,可是说出口之后方觉的不对,便停了下来,卡壳了。 李儒擅长易,但问题是不能让他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之中。 李儒这个人么,可以在斐潜手下任职,就算是旁人知道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说些什么,虽然说当年毒杀了废帝的执行人是李儒,但是就像是后世当中的许多临时工一样,脏活累活总是要有人做的么,这账能算到临时工的头上么?会抓着临时工死缠烂打,一定要临时工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才罢休? 但是,这样的事情,终是不能摆在明面上,所以庞统下意识的说了之后便反应了过来。 斐潜和庞统两个人都有些发愁,将自家手中的人筛选了一遍之后,似乎也没什么合适的了…… 说起来曹操也擅长于《易》,然后听说刘表么,对于《易》也是颇有些研究,可惜这两个人肯定是不会愿意参与到了斐潜这里的所谓青龙经论的事情当中来的。 “这个暂且……先放放……”斐潜瞄了庞统一眼,说道,“士元你这个诗么,让梁道了,么,举荐友若了,易么你又说不懂,莫不成你要主持《礼》?” “这《礼》……”庞统有些尴尬的笑道,“某倒是想……只不过,呵呵……要不这个……《春秋》我来?” “你来主持《春秋》?”斐潜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倒也可以……” 五经之中,斐潜最为熟悉的,便是春秋,毕竟这也算是斐潜的本经。 春秋在西汉时期,就受到了非常大的重视,《公羊传》、《穀梁传》都是正儿八经的博士官学,而《左传》则是广泛的在野私学,两者都到了传承传授,形成了不同的家派师法。 不过因为西汉末期王莽动乱,导致整个春秋传承体系也受到了极大的破坏,到了东汉时期,经过明章二帝重新恢复,才算是将《春秋》又给重新建立了起来。 “不过你倒是要说说,这春秋之中究竟是何为重……”斐潜考察起庞统来,“说得好么,便让你主持了,若是说的不好,呵呵……” 庞统自然是学从庞德公那一派的,而庞德公又是黄老大家,对于《春秋》这种籍自然不会陌生,也不会因此产生什么问题。 “春秋自然是以史为重……这倒是不难……不过么……”庞统说道,“春秋三传,以何为本?” “以何为本?”斐潜皱了皱眉头。 其实一开始,春秋也有三传。《春秋》因文字过于简质,后人不易理解,所以诠释之作相继出现,对中的记载进行解释和说明,称之为“传”。其中左丘明《春秋左氏传》,公羊高《春秋公羊传》,谷梁赤《春秋谷梁传》合称《春秋三传》。 在光武帝准备重新恢复经学博士的时候,在云台相议,《梁丘易》的博士范升就说“《左氏》不祖孔子,而出于丘明,师徒相传,又无其人;且非先帝所存,无因得立”,并且列出《左传》当中出现失误十四事,以及“不可录”的三十一事,以此批驳左传。 当时左传的大儒陈元,针锋相对的上疏表示,左丘明“亲受孔子,而公羊穀梁传闻于后世”,并非毫无关系,第二,博士范升说“皆断截小文,媟黩微辞,以年数小差,掇为巨谬,遗脱纤微,指为大尤。抉瑕擿衅,掩其弘美,所谓‘小辩破言,小言破道’者也……”,也就是说出现年月时间上面的偏差,并不能掩盖左传在文学上面的优秀。 这个问题引发了争论,导致最终光武之时,《左传》没有立成博士。 后来在汉章帝白虎观会议的时候,虽然表示《左传》对于《春秋》“其所发明,补益实多”,但是最终班固在写《白虎通义》的时候,依旧笔锋下拐了拐,凡涉及《春秋》之处,大多采用《公羊传》之义,间采《穀梁》之说,绝不用《左传》之义,最终导致到了当下《左传》之学微弱…… 因此庞统这样询问的意思就是问斐潜要不要再次将《左传》拿出来…… 而一旦斐潜表示出要挺《左传》的意思,肯定又是引来一场腥风血雨。 “笃笃,笃笃……”斐潜思索着,像啄木鸟一样用手指轻轻的敲着桌案,最后下了决心,“就以左传为本!” 反正搞这个青龙寺论经,不就是为了搞事情么? 一头羊是这么赶,十头羊不还是这么赶? 彻底将水搅浑,说不定还有意外之喜…… “只不过……”斐潜又说道,“这个事情你不能出面……要找个人挑出来就行了,你就负责主持就是……” “如此……”庞统仰头想了想,然后往斐潜身边凑了凑,低声说道,“某倒是想到了一个……主公觉得……如何……” “嗯……”斐潜也点点头,“此人倒是不错……不过,他未必肯啊……” 庞统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主公请放心就是……某自有办法……” 斐潜看了庞统一眼,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行吧,那就交给你去办了……” 现在么,五经之中自家人选,大体上只有了三个合适的,还有《易》和《礼》空缺…… 斐潜琢磨着,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便低声说道:“这《礼》么,某也想到了一人……” 庞统听了,瞪大了眼睛,他原本以为搞左传这个事情就已经算是够大了,没想到斐潜还搞出了一个更大的场面,要是真的让这个人出面主持论《礼》,恐怕就不是用风雨交加可以形容了,至少是惊涛骇浪的等级……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39章 阳光之下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震天的战鼓也不知第几次被擂响,新的一轮战斗又开始了。 飘扬的旗帜之下,曹操将水囊当中的剩余的水倒入了口中,滋润着因为长时间大声发号施令而有些撕扯痛楚的喉咙,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然后就将水囊丢在了一边,朝着对面的袁军军阵看去。 袁军又再次发动了进攻,只不过这一次的进攻,不仅没有让曹操害怕,似乎还看到了一线的反败为胜的希望之光。 “没有道理……”曹操低声自语道,“没有道理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进攻?袁本初,你到底有什么隐瞒着我的事情?难道是……” 曹操看着战场上面的变化,忽然扯着沙哑的声音喝道:“左翼!让子廉小心袁军左翼兵马!” 曹操的预判没有错,轰隆隆的鼓声当中,片刻之后,果然袁军的左翼扑出了一只军队,企图打开一个突破口,可是被早有准备的曹军军阵挡住,虽然稍微被压迫得有些后退,但是整体阵线依旧没有垮塌,双方厮杀在一处,喊杀之声惊天动地。 因为曹军的营寨,在上一次被袁绍攻打之下,损毁了很多,这一次一方面为了体现出更加强硬的姿态,另外一方面匆匆修复的营寨强度也不怎么够,所以曹操干脆直接依托着营寨和袁军对抗。 虽然说这样在第一线和袁军肉搏的兵卒死伤会更大一些,但是袁军同样也不好受,从曹军营寨泼洒而下的箭雨,不仅是阻碍着阵型的展开,而且还会导致后续兵卒的无法有效跟进…… 袁绍也是远远的看着曹操的军阵,有些头痛。 如果前后两次的在河洛的侧袭没有失败,如果曹操之前赶来的时候晚了几个时辰才到,如果幽北的鲜卑狗没有捣乱,如果骠骑将军没有支援,如果…… 假设自己没有进攻上党太原,假设和骠骑将军的关系依旧良好,假设自己提前和鲜卑讲好条件,假设刘表也听从配合,假设…… 可是,没有了如果,没有了假设,这一切成为了定局。 眼前的双方兵卒涌动着,身穿着皮甲的,身穿着铁甲的,挥舞着战刀的,举着长枪的,混在一处,不断有人倒下,却不断有人再次斗在了一处,鲜血和死亡沿着阵线绵延而开,就像是大地露出了一个裂口,不断的传播着死亡。 袁绍仰头,望着天色,沉默了良久,最终低下了头,想要说话,却忍不住咳嗽起来,一旁的护卫连忙上前,却被袁绍一巴掌推开,喘息着说道:“咳咳……撤,撤兵!” 鸣金的声音传遍了战场,袁军就像是莫名其妙的来攻打一样,又莫名其妙的撤了回去…… “父亲大人!我们是不是赢了?!我们又赢了!” 曹丕当下已经逐渐的习惯了战场,跟在曹操的身后,见状不由得欢呼出声。 和兴奋不已的曹丕不同,曹操反而是深深的皱起了眉头,细长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如同潮水般退下去的袁军。 “袁本初,你想要做什么?” ……这里是眯着眼乱瞄的分割线…… 袁军大营之中。 中军大帐。 原本拜访在中军大帐之内的物品大都已经收了起来,什么香炉,什么屏风,什么桌案都已经搬走了,只剩下铺垫着一张熊皮的席子,整个大帐顿时就有些空空荡荡的,只有因为拜访的时间长了,在地面木板上的印记,似乎说明这这里曾经有过一件什么东西…… 就像是当下的局面一样。 袁绍盯着眼前的桌案印记,久久不语。 郭图缩着脖子,低眉垂目,但是时不时的会抬起眼皮,偷偷的瞄一眼袁绍,然后迅速的又恢复回去,就像是根本没有做过任何的小动作一样。 “……都准备好了么?”袁绍觉得自己胸腔之内似乎有些隐隐作痛,喘息了一下,抬头问郭图道。 郭图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像是一只夹着尾巴的狗,毕恭毕敬,“回禀主公,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尚儿那边呢?”袁绍又问道。 郭图再次回答:“主公请放心……三公子有高中郎护送,曹军骑兵也已经退去,定然安泰……” 袁绍点了点头,又咳嗽了两声,叹息了一声,缓缓的说道:“就这样罢……连夜……撤军……” “唯……”郭图深深的埋下头去,“谨遵主公之令……” ……这里是夹着尾巴的分割线…… 曹操大营之中,和沉闷的袁军中军大帐完全不一样,防守胜利的曹操手下将领,分坐两侧,虽然多少还带着一些血污和尘土,但是没有任何人在意,都是喜笑颜开的说着话,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大汉司空到!” “坐,坐,不必多礼……” 曹操在典韦的护卫之下,一边笑眯眯的招呼着众将,一边走到了上首中间的位置坐下。曹丕则是乖巧的跟着,然后坐在了曹操的身侧后,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摆出一副沉稳的小大人的样子来。 “今日之战,诸位奋力,皆有功勋,已记入档中,待全胜之后,某定然不吝封赏……”曹操先定了一个调子,表扬了一下今天作战的将领,又等着众将闹纷纷的兴奋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之后,才借着说道,“……不过,今日袁军撤退得有些蹊跷……各位以为如何?” 帐内众将的笑容不由得都收了起来,相互看着,一时间氛围就有些凝重起来…… 曹洪拱了拱手,说道:“主公之意是……其中有诈?” 曹操收了之前挂在脸上得笑,表情凝重起来,缓缓的说道:“之前袁军扑营,耗时多少,折损如何?今日袁军再至,又是战了几时,折损了几何?” “这个……”曹操这么一说,中军大帐之内的将校顿时神情严肃起来。 “莫非……袁军是想要轻慢吾等军心,然后夜间前来劫营?” “不对不对,袁军之前败了一场,今日又匆匆而退,军中气势丧失大半,何来余勇敢来劫营?” “要不是袁军故意败退,引诱吾等离开营寨,前去攻打?” “那我们就在此地,袁军之策不就落空了?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吧?” 许攸沉默了片刻,忽然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意,晃着脑袋,眯着眼,翘着兰花指捋着三角胡子,时不时的瞟曹操一眼,然后再瞟一眼…… 曹操果然接收到了许攸散发出来的气息,笑呵呵的问道:“子远可是思有所得了?” “诸位之论均不得要领……”许攸拱拱手,也不管一旁得曹家将校的脸色变化,傲然说道,“此事,某尽知矣!” “哦?”曹操朝着许攸拱拱手说道,“还请子远兄赐教……” “好说,好说……”许攸晃悠着脑袋,原本还习惯性的待卖个关子什么的捞点好处,却见到一旁的曹洪已经沉下脸来,怒目而视,心中不由得一跳,连忙说道,“此乃袁本初粮草耗尽,不得不退也!” “粮草耗尽?”曹操重复了一下,皱眉思量了起来。 “正是!此乃大喜之事也!”许攸忍不住又开始摇头晃脑起来,说道:“兵法有云,调不过三,然袁本初征调冀州粮草,何止三次!如今冀州仓禀空虚,已然无粮可调,孟德又得某之良策,断尽粮草……呵呵,呵呵,袁本初如今定然是军粮断绝,不得不退!” “果真?”曹操睁大了眼,盯着许攸。 许攸傲然应答道:“定是如此!若是某所料不差,袁本初今日扑营,乃试探吾等虚实,见吾等军容齐整,军阵强横,便知无胜之机,故而草草收兵……” “嗯……如此说来……”曹操缓缓的点点头。 许攸笑着,然后站了起来,朝着曹操拱手说道:“袁本初定然不日撤兵!孟德便可寻机掩杀之!某于此,先祝孟德此战,大胜!” “哈哈哈……借汝吉言!”曹操大笑着,朝着许攸说道,“若真是如此,当记子远大功一件!加倍封赏!” “如此多谢孟德!”许攸也跟着曹操仰头大笑了起来,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曹洪投射而来的冷漠的目光…… ……这里是小心翼翼的分割线…… 虽然曹操嘴上说的是认同许攸的观念,袁绍已经露出败相,但是是实际上夜间依旧派出了大量的游骑来防备袁军的突袭劫营。 等到天明之后,曹操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也越发的觉得许攸所说的大胜之期,似乎在向自己靠拢了过来…… 于是乎,曹操再次派出了斥候,朝着袁绍大营不断逼近侦测,随后斥候带来的消息,让曹操渐渐的坐不住了。 原本应该在斥候侦察半道上出来拦截袁军斥候,根本就没有出现! 起初曹操这一方的斥候还以为是有什么埋伏之类的,小心翼翼的逼近,可一直是到了逼近袁军大营三五里的距离上,依旧没有见到任何袁军斥候出来驱赶和厮杀! 曹操得知之后,一个人在中军大帐之中转了好一阵的圈子,然后毅然下令,召集了兵马,朝着袁军大营扑杀而来。 直至曹操兵马摆好了阵势,但是袁绍大营之中仿佛是没有看见一样,死气沉沉…… 曹操皱着眉头,摆摆手,示意曹洪上去邀战。 袁军大营依旧没什么动静。 “难道是袁军大营没人了?”曹操皱着眉,“不对啊,袁军营寨寨墙之上也有人影晃动,不像是什么草扎的假人样子……” “击鼓!进攻!” 曹操最终下令,可是让曹操没有想到的是,由曹洪带领的一次原本计划之内的佯攻,出乎顺利的就拿下了袁军大营的营门,然后轰然杀了进去! 曹操在后面看着,不由得张大了嘴,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这就打进去了?这就算是赢了?曹操忽然又想到了一点什么,不由得在马背上直起头,眯着眼,眺望着战场的边缘,左右瞄着,生怕那边腾起漫天的烟尘来…… 该不会袁本初埋伏了什么部队,准备趁着我进营之时,军阵混乱之际,然后来一个绝杀? 袁军大营之中黑烟滚滚,曹洪都杀进去了大概一炷香时间了,四野依旧静悄悄的,远方什么烟尘都没有看到。 一名曹军兵卒兴奋的拎着染血的战刀,带着斑斑的血迹,高高提着一个人头拍马而回,大呼道:“袁军大营守将已然授首!我军大胜!大胜!” “呼……” 不知道为什么,曹操忽然感觉心中一松,就像是一块压在自己心田的石头忽然消失了一般,浑身轻松了起来,不由得仰头望天,呼出了一口长气。 这么些年,说起来,曹操一直都活在袁绍的阴影之下。 当年酸枣之后,曹操不甘心联盟就此解散,和鲍信联合追杀董卓,却被董卓伏兵杀得大败,好不容易到了扬州再次招募兵卒,又是一场莫名其妙的营啸,一夜之间又是钱财人三空…… 走投无路之下,曹操投奔袁绍,从袁绍手中接过了东郡太守的印绶,从此少年时期的兄弟正式的成为了上下级别…… 兖州边让之事,吕布张邈联手,也是袁绍借了一支兵马,才算是稳定了兖州动荡的局面,也才有了后面曹操重新规整收拾残局的机会…… 袁绍成为了曹操心中最大的隐患,如同背上的芒刺一般,纵然自己在兖州豫州经营得再好,都有可能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就算是打败了袁术,迎来了汉帝刘协,曹操依旧觉得自己还是活在袁绍的阴影之下,感受到袁绍的威胁,直至今日…… 战场之上清风吹拂,旌旗舒展, 阳光明媚,碧空如洗,似乎一切都变成了最为美丽的样子,一切负担和沉重都已经过去。 是的,终于,胜了。 而且是和袁绍的正面交战之下,胜了!意味着从此之后,曹氏才真正的沐浴在这大汉日月之下,才真正算是可以独领一方的豪强! 曹操大笑着,跃马扬鞭向前而行。 可是,曹操的好心情并没有保持多久…… 当曹操他进入了袁军营地的时候就发现,在袁军大营之中的这些留守的,或者说是被袁绍遗弃的这些兵卒和民夫,竟有多数身染疫病!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40章 阴影之中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生老病死,天道循环。 天旋地转一般,站都站不稳,风在呼啸着,就像是鬼魂在狞笑。 伴随着“老实点”的呵斥声,棍棒“咚”的一声敲了下来,打在了头上,顿时脑壳“嗡”的一声响,口中便充盈着铁锈的味道。 杂乱的呼喝声响起。 “动作快点!” “废物!” “该死的!” 鲜血从头顶上流淌了下来,但是很怪,却不是很疼,只是依旧觉得全身无力。 没有人反抗,所有人都顺从的像是一只只的羊,哀鸣着,狼狈的,污秽的,簇拥在一处,似乎所有的痛楚和谩骂都无所谓,似乎下一刻的死亡也不在乎。 大片大片的人群移动着,移动着,往前方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呕吐物和屎尿沾染在身上,伴随着行动一点点的散发出来,但是绝大多数的人都似乎已经失去了嗅觉一样,呆滞的目光,浑浊的眼神,行尸走肉一样,跟着,移动着,往前方而去。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哪里?”在头颅上的伤口暴露在空中,似乎被风吹进了一点理智和清明,开始思索和运转起来了。 哦,想起来了…… 我是邺城五狮里亭的王云飞。这云飞的名字,是还是我爹化了十个大钱,找街口的算命道士求来的好名字。 今天是晏平六年,四月?还是五月?不知道了…… 我是运粮来的,不是说运完了粮就可以回去了么? 我不是兵,我没有杀过人,我也没想要打仗,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回家?对了!要回家! 王云飞爆发出全身的气力,脱离了队列,想要快速的跑开,向家乡跑去,向家中跑去,在他的意识当中,他似乎是跑得飞快,如同漂浮在天空的飞云一般…… “他娘的!老实点!”曹军兵卒挥舞起了棍棒,“咚”的一声就将踉踉跄跄走出了队列的王云飞一棍砸倒! 另外一名曹军兵卒也凑了过来,连砸带踢,“还他娘的想跑!杂种!” 王云飞的身体被砸得踢得在地面上抽搐着,就像是一只脱离了水的鱼,然后被木槌砸在了鱼头上,顿时再也跳不起来,只剩下鱼尾还在时不时的抽搐着一两下…… “这是要回家么?” “回家……” “家……” 曹军兵卒用染血的棍棒捅了捅。 “死了?” “死了。” “他娘的!不老实就是这样的下场!”曹军兵卒不再管死去的王云飞,继续挥舞着棍棒,就像是牧羊人在驱赶着羊群,“都老实点!动作快点!” ……这里是沉默的分割线…… 曹洪坐在马背之上看着手下的兵卒将袁军的这些残兵和民夫驱赶到向前,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些许民夫被打杀了,平常而论,这种事情,曹洪心中连点波澜都泛不起来。这些民夫,在曹洪眼中宛如蝼蚁一般,死掉一两个,或几十个上百个,根本就毫无关痛痒。 然而现在不是几百,而是几万! 就算是蝼蚁,当有几万只蝼蚁聚拢在一堆的时候,多少也会吸引一些目光…… 关键这些蝼蚁,还带了病! 虽然袁绍做了一些掩饰,不过当袁绍离开了大营之后,失去了有效的管理之后,这些民夫就又恢复了原本的习惯,随意喷射着吐泻之物,然后这样的异常情况,就自然被跟着曹操而来的那些原本的大汉骠骑的兵卒给发现了。 旋即曹操也是闻瘟疫而色变…… 为了不让普通兵卒产生恐慌,曹操立刻下令让曹洪将这些袁军残兵败将和辅兵民夫汇集在一处,尽量减少这些人员和曹军兵卒的接触面,以免产生大范围的感染。 但是对于袁绍留下来的这些残兵败将和辅兵民夫,究竟要怎样处理,就成为了当下最为棘手的问题。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些残兵败将和辅兵民夫都会作为战利品,就像是物品一样,被分到各个有功人员的头上,或者买卖,或者作为家奴,或者干脆开山开矿做最为苦的劳役,直至榨干最后的一滴骨血…… 什么? 这些残兵败将和辅军民夫还要粮草供应? 开什么玩笑,什么时候人会专门给蝼蚁备上什么吃食?蝼蚁自己不是都带着肉么…… 只要将这些蝼蚁分批押送到了各地分配好的地方,就由各地的接收方负责其粮食问题了,根本不会耗费曹操多少粮食,反倒是还能再赚些钱财出来。 可惜,现在这些,全数落了空。 没有人会要一批感染了瘟疫的蝼蚁,就算是白送都不会要。 那么,要怎么办? 营帐之中,曹操坐在桌案之后。 阳光从帐篷外照进来,却只能止步于曹操的衣角。 袁绍给曹操留下了一个难题,而这个难题,曹操一时间还没有决定要怎么做,或者说,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做…… 曹操想了又想,依旧没能下决心,只觉得心烦意乱,一口闷气在胸中,不得舒展,便不由得站了起来,背着手,出了帐篷,不知不觉当中晃到了曹丕的帐篷之外。 “竟又是鸡肋!”曹丕声音从帐篷之中传了出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曹操步伐一顿。 “公子啊……”似乎是曹丕的贴身侍从劝说道,“这还是主公之处省下来的呢……” “什么?”曹丕有些不相信,“父亲大人那边也就只有这个?!这,这怎么可能?大胜之下,连只整鸡都没有么?” “哈哈……” 曹操笑了起来,挑开帐篷的门帘走了进去,然后对着曹丕的侍从摆了摆手。曹丕侍从连忙将腰一弯,差点都贴到地面上,然后小碎步的退了出去。 “见过父亲大人……”曹丕上前见礼。 “嗯。”曹操坐了下来,然后上下看了曹丕一会儿,才说道:“怎么了?嫌弃这鸡汤不好么?” 曹丕连忙赔笑说道:“孩儿怎能嫌弃……只不过因为孩儿以为大胜之后,怎么也该有些……或者说牛羊肉吃……故而多少有些失落而已……” 曹操哈哈笑着,拍了拍桌案,缓声说道:“牛羊么,自然也是有,不过在军中,当以兵卒为重,你我这些许吃食啊,何时不能吃?又何必争此一时?” 曹丕拱手说道:“唯,父亲大人教训得是,孩儿记下了……” 曹丕眼珠转了转,又上前端起了那一碗鸡汤,奉到曹操面前,说道:“父亲大人未食,孩儿怎敢先食,岂不与礼不合?还请父亲大人先用此汤……” “于礼不合?”曹操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将汤碗接了过来,端在手中,却没有马上喝,又问道,“方才你说什么?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曹丕尴尬的说道:“孩子是胡说的,父亲大人莫怪……” “不,你说的不错……”曹操低下头喝了一口汤,然后便将汤碗递还给曹丕,站起身说道,“嗯,我用过了,剩下的你用了吧……” 曹丕连忙双手接过。 “记得,说是说得不错……”曹操拍了拍曹丕的肩膀,“但是你不该说……” 曹丕手中的汤碗一抖,差一点撒落出来。 ……这里是没有汤喝的分割线…… “尽数坑了吧……”曹操向着曹洪沉声说道。 “大兄!这……全部?”曹洪迟疑着,“这可是近四万啊……这个……能不能……” 袁绍大军远征,除了正规兵卒之外,还有相当数量的辅兵和民夫。正规兵当中还有些帐篷住着,卫生条件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比起民夫来又好上了许多。因此当瘟疫爆发的时候,民夫也没有能够幸免。 而转运粮草,做着各种苦活累活的辅兵和民夫,几乎占据了袁绍大军的半数。胜利的时候这些人不过是分到一些残羹冷炙,但是失败的痛苦却往往都是给的分量十足。 曹操一句话,定了近四万人的生死。(本章说注) “吾等胜之,亦不胜也……”曹操看着远方,仰着头,“兵卒劳顿,仓禀亏空,今年之内,已是无力再战矣……” 和袁绍干上这么一场,曹操之前从袁术那边的获取的物资和钱财也基本上贴了一个精光,如果不是荀彧在后方拼命的筹集粮草等物资,恐怕早就……也不能说是早就,因为现在也已经是枯竭了,就连曹操吃个整鸡都不成。 再加上关中还有一个骠骑…… 如果说曹操不管不顾来个全家老小一波流,那么虚空的后方就随时可能被斐潜一只骑兵直接突袭掏了要害,要知道别人可能是有想法但是没有实力,而骠骑将军斐潜则是有这个实力就看有没有这个想法了,所以不管是从哪一个角度来说,曹操都没有办法继续打下去。 因此,曹操当下,必须做一定的调整,让兵卒缓口气,再来进行下一步的战略。 没人要,送不出去,自己又养不起,这些袁军留下来的大批辅兵和民夫,就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包袱。 若是平常,曹操定然欣然接纳,然后将这些民夫发配进行屯田,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民夫当中有大量的瘟疫病人,而曹操又没有办法将发病的,感染的,潜伏的,健康的完全分离出来…… 基层的小兵卒可能还没有意识到瘟疫的可怕,但是曹操却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若是让瘟疫蔓延起来,摧毁整支的军队,恐怕也就是三五天的事情。 “大兄……”曹洪沉默良久,才说道,“……不若……弃之……” 直接丢下不管,也是一种办法。 曹操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若弃之,羸弱者,固死于此,亦有奔逃者,四散而开,若是蔓延至兖州乡郡……” 因为一开始是袁绍占据了上风,所以这一场战役都被压到了曹操的地盘之上,虽然这样也造成了袁绍补给的困难和曹操的最终胜利,但是现在的这个局面,同样也就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现在还算是万幸,瘟疫并没有完全扩散开,但是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管,那么这些人必然为了求生,就会四散奔逃,或许大多数人都逃回冀州,但是肯定还是有人会跑到临近的兖州地方之中,到那个时候,瘟疫真的蔓延而开,再想要控制,也就来不及了。 放又放不得,留又留不得。 便只能就地坑杀。 “……”曹洪沉默良久,最后说道,“大兄,毕竟杀俘不祥啊……若是……恐为天下所不齿……” “杀俘不祥……”曹操沉吟着,久久不说话。 所谓杀俘不祥,并非真的有什么“不祥”,就是两个方面的事情,一是对手觉得坏了规矩,随后也采用同样惨烈的办法来进行报复;第二个方面是让敌方觉得投降也没有任何的好处,一样会被杀,于是干脆死战到底,还能博取一个好名头。 同时也要看到,在古代战争当中,很多时候依靠的是相互之间的人口基数比拼,还有一些少数精英阶层作为领袖,然后进行交战。在这个过程中,不管是坑杀了投降的将领,还是杀掉了大量敌方的人口,都会导致对方在一定时间内的虚弱,不能快速的重建军队,所以若是对方的军事骨干还有大量人口被屠杀干净,肯定是大伤元气的,因此也很难说杀俘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就像是当年白起坑杀了赵兵,利弊也是两分。一来刺激了赵国同仇敌忾之心,导致赵国彻底成为了一块难啃的骨头,另外一方面也使得赵国短时间失去了大量的青壮劳力,国力顿时下降了好几个等级。 “不……”曹操摇了摇头,最终说道,“此等非俘也……乃战之不降也……” 曹洪愣了一下,旋即看着曹操说道:“莫非大兄之意是……” “此地,并无民夫!”曹操沉声说道,“王师伐逆,再三劝降,彼等拒之……故而破营之日,便是彼等亡期!此等伪降之辈,不杀留之何用?” “属下……”曹洪缓缓拱手答道,“领命……”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41章 人心之间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白云在天上飘着。 云和云之间的,是那种沁人心肺的蓝色,纯净无比。 太阳从云间的破口之处,洒落下金银色的华光,然后被囚车的栏杆间隔成为一段,一段…… 长长的队列只是为了押送一辆囚车。 田丰从囚车的栏杆之中眯缝着眼,往上看,任凭阳光斑驳的照耀在他有些污垢的脸庞上。这样的天色很好,可是他已经许久没有专注的看了,或许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让他看了。 田丰当下已经是身心疲惫,长时间待在辎重营之中,没有精良的食物,也没有什么人照料服侍,原本的风度已经是当然无存,披头散发的模样和一般的乡间野夫并没有什么两样。再加上田丰的年龄也是颇大,在囚禁的这段时间内,身体上的病痛发作起来,又无法缓解和治疗,简直就是如同非人间一般。 而现在,田丰也终于能够放下许多繁杂的俗念,再次抬头望着天空之中,纯净得非人间的美丽,心平气和下来,因为他知道,他在人间的路,可能已经不能再往前走下了…… 田丰微微笑了起来,笑得毫无防备,纯真且轻松。 或许,从田丰他十岁的时候开始,他就没有这样轻松的笑过…… 在十一岁的时候,田丰的父母去世了,虽然是经传家,虽然田氏在钜鹿也不算是小家族,但是没有了父母的庇护,田丰的家庭随时都有可能被其他恶狼吞并风险,所以田丰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没有这样毫无防备的笑了。 为了保住自己,田丰售卖了大部分的田产,一部分给了家族当中的长老,一部分则是换成了钱财给父母陪葬。给家族当中的长老,是为了得到家族当中的庇护,给父母陪葬,是为了换取孝子的声名。 两条路,两种方式,其实都是为了保全自身…… 守孝三年又三年,六年过去了,在持续多年严肃面容之下,当田丰开始要准备涉足仕途的时候,田丰发现自己已经不会笑了,却意料之外的得到了更好的名声,许多人传颂着田丰至情至性的行为,赞颂着他在守丧时间过后,却依旧为父母哀痛,不愿嬉笑的举动。 然后名声越传越远,甚至都不用田丰去找寻门路,先是被州郡举为茂才,就连太尉府都派人找了上来,征辟其为官…… 田丰猛然间发现,声望居然是这么好用的一个东西。 于是乎,田丰在声望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作为太尉府的属官,泯然众人间的田丰不甘心就此没落,便愤然的跳入了抨击宦官的行列当中,也不管太尉是否会因为受到牵连又或是其他什么影响,在捞够了关注度之后便高调辞官,回到了家乡,又是收罗了大批的声望,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当年被汉灵帝党锢的冀州人士当中的中流砥柱。 后来,黄巾之乱爆发,汉灵帝不得不松动了党锢的镣铐,来保全自己岌岌可危的皇帝之位,田丰也就自然再次登上了仕途之中,结果却发现自家的顶头上司韩馥,居然是一个得过且过的,毫无雄心壮志的家伙。 田丰不甘心。 不甘心就此变成死水一潭,然后掀不起多大的波涛,也不甘心虎头蛇尾,成为青史之中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姓名,田丰开始劝说韩馥,可是韩馥毕竟胆小,不肯,也不敢。 田丰因此郁郁寡欢。 不过,不久之后,田丰就看到新的机会,新的希望。 那一日,田丰知道了袁绍挂节东门,那一天,田丰在芸芸众生之中看见了袁绍。当两个人相互对视的时候,田丰似乎从袁绍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相同的气息,相同的欲望。 于是在冀州的权利争夺之中,在原本袁绍显得有些颓势的局面之下,田丰全力出手,四下奔走,拢合了冀州大部分的士族,推动了胜负的天平。 在做出了这些事情之后,田丰也如愿以偿的达到了冀州士族的巅峰,成为了冀州士族的代言人,风光一时无二。 然而田丰没有发现,自己脚下的路,就像是攀爬上了一座高峰一样,向上,向上,不知不觉当中,已经没有了路。 除非退下来。 但是田丰不舍得。 后来,便是在袁绍和冀州士族之间不断的调和,甚至是为了一些什么东西,便出卖了另外一些东西…… 再然后,一切仿佛就像是走到了尽头一样。 道路断绝了。 或许一开始就选错了道路? 田丰不知道。 当打败了公孙瓒之后,袁绍就有些变化了,然后变得越来越让田丰控制不住。 袁绍想要完全控制军队,然而田丰等冀州士族又怎么可能拱手相让,因此在袁绍引进了吕布这个强力外援之后,冀州士族联手离间了,踢走了吕布,然而袁绍反手就搞死了麹义…… 冀州士族原本都已经拍好了队,准备分果果了,结果袁绍一上来,连装着果子的盆子都给端走了,于是乎冀州士族开始卡住了袁绍的脖子,掐着点给粮饷,导致了袁绍西征的计划雷声大雨点小,最终在太行山中折翼而归…… 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样不行,但是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毫无选择的权力,只能这样做。 短视,只顾的眼前的利益,这自然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但是若是连眼前的利益都没有,又有谁能够保证自己,或是保证其他人会在将来有回报?就像是穷人仇视富人,想要将天下的富人全数杀尽,然后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富人,成为他最仇恨的模样。 这条路,田丰他走了很长,看了很久,想了很多,但下一步他已经想不清楚该如何去走。 袁绍也是一样。 向北,鲜卑居于大漠,向东,是茫茫大海,向西,已然折戟于山间,向南,呵呵…… 无路可走了。 田丰这一辈子,想的太多,想要的也是太多。他曾经对于宦官把持朝廷,一手遮天痛恨无比,对于贪官污吏草菅人命愤慨万分,结果等到他坐上了那个位置,他也可以毫不迟疑的将脏水泼到清白人身上,也可以不眨眼的就判决无辜人的生死。 为什么会这样? 田丰想不明白,或者,不愿意想明白。他很忙碌,也没有过多的时间来细细思量。 好了,现在有时间了。 所以自己做的这些事情,都有意义么? 自己年少的时候许下的志愿,自己对着苍穹喊出的誓言,自己这么多年的奋斗和付出,是不是有意义?是不是改变了一些什么? 抑或是,什么意义都没有,什么改变都没有? 终于能有余暇,能够抬起头,看看那片天,那一片纯净得仿佛自己年少时一样的天。 人在地上杀,云在天上走。 好血腥残酷的厮杀,好纯净美丽的云朵。 “大将军有令!暂且驻停!” 远处有骑兵风尘仆仆的赶来,沙哑着嗓门,高声叫喊着。 田丰心猛地一跳,却没有做什么举动,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靠在了囚车的木柱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一两个时辰,或许只是一两柱香,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又退了下去,然后才是属于袁绍的脚步声,沉重的走到了囚车之前。 “打开囚车!扶田公出来!”袁绍咳嗽了两声,下令道。 田丰睁开眼,却看见面前的袁绍虽然依旧衣袍华贵,但是脸颊消瘦,泛起两坨病态的嫣红,“主公,你病了……” “咳咳……”袁绍断然否认,“孤没有病。” “哼……”田丰任凭一旁的兵卒拉扯着,搀扶着,出了囚车,坐到了铺垫在囚车之前的席子上,低头看了看,又摸了摸身下的白茅所制成的席子,不由得笑了出来,哦吟道, “敦彼行苇兮,牛羊勿履。 方苞方体兮,维叶泥泥。 戚戚兄弟兮,莫远具尔。 或肆之筵兮,或授之几。 肆筵设席兮,授几缉御。 或献或酢兮,洗爵奠斝。 醓醢以荐兮,或燔或炙。 嘉肴脾臄兮,或歌或咢……” 袁绍皱着眉听着,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田公吟此何意?” 袁绍并不是不明白田丰所说的是什么意思,毕竟这个《行苇》之诗袁绍也熟悉,只不过是袁绍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思被田丰猜透,故而发问, 田丰哈哈一笑,傲然而说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某与主公这场宴席,也该散了吧……” 袁绍默然,目光有些游离,良久才说道:“田公……若是……” 田丰摆了摆手说道:“主公何必如此?周公寻子牙,可有周康王亦寻飞熊乎?某虽不才,不敢比姜公,亦有自知之明也……只是这冀州之地,乃四战之地也,主公之策,怕是不能长久……不过,此事与某何干?哈哈,哈哈哈……” 田丰大笑着,笑得欢畅淋漓,笑得声震云霄,似乎要将他憋了大半辈子的笑,尽数在这个时刻释放出来一样。 “……故而,”袁绍冷冷的看着田丰狂笑,眉毛动了几下,不急不缓的说道,“故而田公将二子送往豫州?” 田丰的笑声,忽然像是被斩断了一样,喀嚓掉在了地上,摔成两半。田丰缓缓的将目光集中在了袁绍脸上,“袁公欲何为?” 袁绍晒然一笑,说道:“孤还没有下作到如此地步……孤只想知道,田公为何如此?又于何时?” 田丰看着袁绍,似乎在评估着袁绍话语的真实性,过了片刻才说道:“为何?何时?呵呵……当某察觉,袁公已老,雄心已失之时……” “孤雄心已失?咳,咳咳……”袁绍愣了一下,不由得咳嗽了起来,旋即冷笑着道,“笑话,笑话!孤志在宇内!何有雄心已失之说!” 田丰想也不想的接口就说道:“就在袁公杀了麹将军之时……” “某……”袁绍下意识的就想要反驳,可是又不知道要怎么说。因为袁绍也知道,他所给出的那个理由,蒙蔽一般人可以,却骗不了田丰。 “袁公自比周王,所谓礼谦下士……”田丰继续不无嘲笑的说道,“然袁公诱杀了麹西平之时,可有半分谦谦之礼乎?” “这个……”袁绍沉默了片刻,终是说道,“尔等明知其勇猛有余,智少慧缺,却纵恿其骄恣狂傲,岂非促其亡乎?亦非罪乎?” 田丰很干脆的点点头,说道:“故而某以死谢之……然袁公又将如何?” “你……”袁绍气结。 “袁公欲取二桃之策,交付冀州于三公子……”田丰没理会袁绍,哈哈笑着说道,“然袁公休要忘了,袁公亦有三士啊……且看袁公又将如何?” 田丰知道,袁绍老了,不只是身体上年龄的衰老,心态上也是老了。所以袁绍现在发现不管是西边还是南边的道路都已经是基本上走不通了之后,便已经耗尽了年轻之时披荆斩棘闯天下的勇气。袁绍不想再打了,只想着怎样将位置好好的传承给他心爱的三儿子袁尚。 袁绍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想到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远远站着的侍从急驱了几步,想要上前,却被袁绍伸出手阻止了,急促的喘息了几下之后,才抹去了嘴角因为咳嗽而喷涌出来的唾沫,说道:“……此,此乃某之家事也,就不劳田公费心了……” 袁绍生病了。 之前袁绍就生过一次大病,这一次又因为营中突发瘟疫之事,不小心又再次感染了风寒,虽然比起瘟疫来说,当然算是比较轻的,但是风寒依旧不断地削弱着袁绍的身体和意志,让袁绍感觉死神就在自己身边左右飘荡着,原本似乎还不是非常紧迫的传承之事,变得火烧眉毛了起来。 袁绍自己也知道,必须要在自己完全垮掉之前,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否则这个冀州之主的位置,是定然传不到袁尚的手中的,因此,头一个钉子,就是田丰。 而对于袁尚来说,这一场战事,不仅没有成为袁尚头冠上的明珠,反倒是成为了将来可能会招来攻击的破绽,所以,为了消除这样的隐患,也为了断绝大儿子袁谭的冀州支持者,田丰必须死。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当田丰死了之后,这个冀州话事人的位置才会空出来,这些短视的冀州士族必然就会不由自主的将目光集中在了眼前的那个位置上,而忘却了一些东西,或者说暂时忘却…… 袁绍盯着田丰,缓缓的说道:“当今天下大势如何?田公还有何策以授?若田公愿进献良策,孤便不追究田公遣子于豫之事……” 田丰哈哈笑了笑,说道:“某之策,怕是袁公不愿!” 袁绍皱了皱眉,说道:“说来听听。” “唯‘合纵’二字也!”田丰说完,然后便不再看袁绍,仰首望天。 “袁公,走好……” 白云在天上飘着,天空纯净无比。 袁绍默然良久,站起身来,朝着田丰拱了拱手。 “田公,好走……”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42章 混沌之内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雁门以北就进入了广阔的草原区域,在这一片地方向来就是属于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的争夺地带,农耕民族强大的时候,这里属于农耕的民族,草原游牧民族强大的时候,又会将这里划归到旗下。 或许是鲜血浇灌了这一片土地,这里的水草总是特别的丰盛。 刘和和难楼就在这一片的区域当中,虽然乌桓人占据的地盘没有鲜卑人多,但是也算是有着相当的一片区域。 就在大汉王朝陷入分裂当中的时候,有意思的是,周边的游牧民族大都也是陷入了分裂的局面当中,这或许仅仅是一个巧合,但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偶然。 乌桓人也不例外,蹋顿的威胁,让年幼的楼班单于十分的不安,于是乎就其手下的难楼王,再次找到了刘和…… 刘和作为骠骑将军斐潜推出来代表幽州的人物,自然在乌桓人心中占据了一定的分量,纵然不看刘和他老子留下来的那些人情,也要看看刘和身后的人是不是能够惹得起,因此刘和在雁门以北这一块区域,也没有人赶来轻易的来挑衅。 没有人来挑衅,不代表没有麻烦。 当难楼前来的时候,刘和就已经意识到了麻烦已经来了,或许是自己的,或许是乌桓人的,或许是鲜卑人的,反正就像是击鼓传花一样,看最后落在那个人的手中…… 难楼王态度很客气,还带来了一些牛羊作为见礼,言语之间也是谦逊,自然和刘和两个人言笑甚欢。 聊了一会儿之后,刘和挥了挥手,让一旁的护卫退下去一些,然后低声向难楼说道:“乌桓王,你知不知道,步度根的要动手了……” “什么?”难楼睁大了眼睛,“要动手了?他准备干什么?” 刘和说道:“还能做什么?轲比能杀了扶罗韩……” 难楼有些怀疑,“什么?步度根真有这个胆量?不是开玩笑的吧……” 对于草原上的人来说,消息的传递并不像是农耕民族一样有专门的人员负责,有定时的线路传递,所以有时候消息就比较的随性一些。因此有时候,刘和得到的消息,反而会比乌桓人更早一些,更快一点。 “步度根究竟要怎么做?”难楼追问道。他抛下了原本打算要和刘和商讨的事情,转而关注起这个问题来了,因为明显这个问题要更严重,但是他没有想到,有些问题看起来不一样,但是根源却在一处。 “步度根不想打也要打……”刘和缓缓的说道,“要不然他自己的位置就坐不下去了……所有人都看着,都等着……” “这,这倒也是没错……不过这么快么?轲比能肯定有准备啊,步度根这么有把握?如果不能打赢,那么岂不是……”难楼觉得自己的思路不由得也混乱了起来,像是铜锣在脑仁当中被嗡嗡的敲响了一般。 “反正现步度根不打不行……”刘和说道,“或许是觉得轲比能没有那么快就能收拢扶罗韩的人马,或许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反正……结果就这样了……” “扶罗韩的人马?”难楼问道。 刘和看了难楼一眼,说道:“轲比能收了扶罗韩的儿子做左大将……” 说实在的,作为汉人的刘和,实在有时候不能理解这些游牧民族的脑回路,就像是轲比能砍死了扶罗韩,然后扶罗韩的儿子泄归泥,居然能心安理得的就归属了轲比能?或许是准备潜伏着报仇?然后轲比能也可以接纳?这简直是颠覆了刘和的认知…… 难楼却没有察觉到刘和的眼神,他全部精力都放下考虑这一件事情的影响上面,低头沉思,面色变换不定。 “难楼王……”刘和轻声说道,“现在扶罗韩一死,步度根和轲比能便再也不可能有回旋的余地……所以两家必然会相争,而在相争之前……难楼王觉得步度根会怎么做?” “这……”难楼瞪大眼睛,有些迟疑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步度根会先来找我们?” 刘和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当然,我们就在步度根的一侧,若是不先处理了这边的问题,步度根又怎么会放心和幽北的轲比能动手?” “对啊……”难楼王皱起了眉头。 乌桓人现在就是纯粹的墙头草的姿态,一方面和代表着大汉的各路诸侯交好,有时候也会派遣一些人作为招募骑兵,听从汉人的指挥,另外一方面也不完全违背鲜卑人的号令,有时候也跟着鲜卑人劫掠汉人边境,所以在夹缝之中生存的乌桓人,自然哪方面都不肯完全得罪,但是实际上两方面都不讨好。 乌桓人知不知道这样做不行? 知道,可是又只能这样做,这就是小部落小民族的悲哀。 “那我们……”难楼有些迟疑。 如果听从步度根的调派,必然就要跟着步度根脚步去攻打轲比能,作为进攻的先锋,充当敢死队的角色,而如果不选择跟着步度根,步度根肯定也不放心这一边,说不定反而会在轲比能之前,就先行受到鲜卑人的算计,甚至是攻击。 刘和看着难楼,说道:“难楼王,你现在还没有想到?” “想到什么?”难楼王还没有反应过来。 “蹋顿!”刘和斩钉截铁的说出了这两字。 难楼吸了一口凉气,说道:“你的意思是蹋顿会跟着步度根去?不,不,我们之前还和步度根有过合作……要找也应该先找我们才是……” “这一次,和上一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我们?”刘和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容之中有些寒意,“对于步度根来说,自然是怎样好处大怎么做……而且我怀疑,现在步度根已经派人出来了……而我们这里没有步度根的人,那么,难楼王,你觉得步度根的人会在哪里?” 怎样才能符合鲜卑大王步度根的最佳需求? 不是乌桓人简单的派一只送死的兵卒跟随了事,自然是需要越多的人手越好。站在乌桓人的角度来考虑,又肯定不可能会愿意全力帮助步度根,所以作为步度根,会怎么办? 乌桓人自身当中就有分歧和矛盾。 当年乌桓人的首领,丘力居单于去世,其儿子楼班还是比较的年幼,而其从子蹋顿有武勇智略,因此为了稳定考虑,便立了蹋顿为代单于。 在立蹋顿代行单于的时候,自然是说好的,等楼班再大一些,长大一点,就正式接任单于的位置,蹋顿当时也无有不可,不过么,在当上了单于的位置之后,蹋顿自然就不愿意下来了,不仅是多方面的给楼班难堪,甚至还主动联系到了当时还在和公孙瓒进行交战的袁绍,出动了人马帮助袁绍进攻,企图以此换取大汉朝的正式册封…… 袁绍也不是一个傻子,在没打下公孙瓒之前自然什么都好说,也给蹋顿了单于的封号,但是在打完了公孙瓒之后,袁绍就又反手给了乌桓人当中好几个人单于的封号,不仅是楼班有,连难楼都有,于是乎…… 难楼还算是比较头脑清醒的,因此没有中袁绍的圈套,并且还劝说了苏仆延一同举楼班为单于,自己只是接受了王的封号,这才算是控制了整个的局面,保持了乌桓人的相对稳定。 然而蹋顿并不满意,也不愿意让出单于的位置,因此就带着一部分人投奔到了距离冀州较近的那一块区域去了。 因此整体上来说,乌桓人当下,其实也是分裂成为了两个部分。 难楼的脸色顿时就相当的精彩了,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你的意思是……蹋顿会……不太可能吧?” “哦?”刘和似笑非笑的说道,“难得难楼王还这么相信蹋顿啊……” “哼……” 难楼听得出刘和的讥笑之意,但是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是期望蹋顿能够理智一些,不要被步度根所利用…… 只不过,理智这种东西,向来就是稀缺货色,在上帝佛陀,又或是什么其他神仙神灵的货架之上,都是经常性的缺货,并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 就在难楼向苍天祈祷,让蹋顿多少理智一些的时候,蹋顿已经是招集了手下,准备动手了。 火焰熊熊燃烧着,在岩洞内的山壁上摇晃出凶戾舞动的影子,蹋顿高举着战刀,如同一只凶兽一般,大声的怒吼着,声音在岩壁上不断来回碰撞,导致到了最后甚至只剩下如同野兽一般的吼叫声,根本不似人言。 蹋顿身形高大,他赤膊着的上身肌肉虬结,刚勇的轮廓与遍布的伤痕,在彰显着男人的勇猛与战绩。作为乌桓人当中有名的勇士,在这一片草原上,他猎杀过狼,也斩杀过熊,无数凶猛的猎物成为了他的战利品,手中的战刀也斩落过上百名的对手的头颅,当然,这自然是蹋顿作为乌桓人首领竞争者最有利的佐证。 “真的要开战了?和自己人下手,不详啊,单于你真的想好了?”一名穿着花花绿绿的,像是乌桓人的萨满模样的老者,缓缓的说道。 “有什么不祥的?当年老单于死了,是谁统领了大家共同协力度过难关的?现在就把我丢到一边,这群家伙怎么就没有想过什么不祥?!啊?!”蹋顿挥舞着手臂,就像是要将面前的敌人砍杀了一般,吼叫着,回答着。 “难楼这些家伙确实过分了些……不过和外人联手……单于啊,这些鲜卑人也没有什么好心肠……”乌桓萨满满脸的皱纹,深深的纹路在火光之中扭曲跳动着。 “外人就是外人,这个我知道!”蹋顿声音轰隆隆的,“但是单于也是我的!是我的!楼班那个屁大的家伙,腿都还没有我胳膊粗,连血都没有见过多少,他又有什么资格继承单于的位置!他会带着大家去死!去死的!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带着大家变得更强,更好!” 乌桓萨满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这样……真要是打起来,流得还是我们自己人的血……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单于是我的!”蹋顿不耐烦的瞪着萨满,“我来这里是要让你来支持我,不是让你来阻止我!单于是我的,我要拿回来!就这么简单!鲜卑人没安好心,想要让我们自己打自己,然后他可以获得人口和利益!我知道!可是这都是谁造成的?是这些混账,是这些叛徒!如果这些家伙愿意服从于我,还需打么?还需要么?这是他们的过错!是他们的罪孽!” “可是他们有汉人的那个什么将军的支持……”乌桓萨满说道。 “我们也有!”蹋顿挥着战刀,“我们也有!汉人的大将军也表示支持我们!汉人的大将军是最大的!比那个什么什么将军要更大!不用怕!” “……”乌桓萨满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那么,我的单于,如果真的进攻了,你要怎么做?你有什么计划么?我们的人本来就不多,如果死在自己人的刀下太多了,就连上天都不会宽恕我们的……” 蹋顿哈哈笑着,站到了乌桓萨满的面前,伸出了两根手指头,“不多!只需要干掉楼班和难楼两个部落就行了!苏仆延那个胆小鬼,只要难楼一死,他也不敢多放个屁!” “到时候,我就是乌桓人的伟大的单于!这一片草原就是我们乌桓人的!”蹋顿的眼中流露着一种疯狂的神色,“鲜卑人他们也要打一场的,到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这是我们的机会!这是我们所有乌桓人的机会!如果不抓住,继续这样分裂下去,我们迟早有一天会被人一口口的吃掉!于其到了将来死在外人的手里,还不如趁着现在由我来结束这一切!改变这一切!” 刀光劈过最猛烈的一记,蹋顿的身形在火光中缓缓停住,扭头看向了乌桓萨满,目光充满了决然之意。 乌桓萨满默然良久,最终点了点头……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43章 激战之刻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清晨。 太阳才刚从天边爬起来,懒洋洋的睁开眼,然后似乎看见了月亮还在另外一边留恋不去,企图抢夺镜头,顿时愤怒的炸开了光华,将大地照耀得绚丽多彩。 人类离不开水源,而西域之中,水源更是缺乏,所有的道路和城池,其实都是依靠着水源而建,至于那些荒漠,不是不可以走,而是在没有水源补给的条件下,那样的路线其实就是走向死亡。 西域之路上有一片湖泊群落,没有什么特别的名字,就叫“那片湖”。 一说到那片湖,大家都知道是指着这里,因为这里有好几个错落有致的大小湖泊构建而成的湖泊,湖水清澈,甘甜,是往来客商或是其他什么人必经的路线。 沮渠费郓王站在湖边,深深地吸了几口潮湿新鲜的空气,然后蹲下来抄起湖水洗了把脸,接着又吞下了几口冰凉的湖水,顿时觉得浑身舒爽,也稍微减轻了一些内心的苦闷。 也就是稍微减轻了那么一点点…… 沮渠费郓王抬头望向天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股对未来命运的无奈和悲凄顿时象锋利的刀刃洞穿了身体一样,让他感到了撕心裂肺一般的痛苦和绝望。 沮渠费郓王的祖辈离开大月氏已经不知道年,也不清楚具体当时情况如何,只是知道一个标记,一个名字,一个声音,便什么都没有剩下。当沮渠费郓王一路向西,带着族人磕磕碰碰的找到了族中大长老心心念念的大月氏,他们的先祖的起源,但是让沮渠费郓王失望的是,大月氏的人,并没有像是对待归家的游子一般的热情和亲切,反而是充满了冷漠和排斥。 就像是一盆透骨的冰水,将沮渠费郓王心中的那点热火全数浇灭。 族中的大长老,风尘漫天的道路上没有倒下,在水源缺乏的荒漠当中没有倒下,却在到了大月氏的边境之后彻底倒下了…… 临死之前,大长老紧紧抓着沮渠费郓王的手,喃喃的说着一些谁也听不懂得话,然后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沮渠费郓王,最后伴随着一滴浑黄的眼泪而去。 沮渠费郓王知道大长老想要表达什么,虽然他也听不清楚,但是他知道。大长老是在愧疚,大长老觉得来找什么大月氏就是一个错误,大月氏已经不将他们当成自己的人,也不欢迎他们,甚至厌恶和排斥。 大月氏的边关守将拒绝了沮渠费郓王继续向西的请求,也不容许沮渠费郓王在大月氏的边境上停留,只是允许不分的人员进入城中采购交易,而且交易的价格也是令人发指…… 不得已,沮渠费郓王自能是再次退了出来,在这个算是比较水草丰美的区域驻扎下来,虽然这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是交通枢纽,一点隐蔽性都没有,随时都可能遭到各种袭击,甚至是饿急了的狼群。 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如果因为这样选择,而最终导致了全族的灭亡,到那时,我还有何面目去见祖宗?沮渠费郓王心里掠过一阵寒意,他有点后悔了。 或许留在原来的地方更好? 或许这两年的气温寒冷只是暂时的?今年或是明年,气温就会变回来了? 接下来要怎么办? 是在这里寻找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还是越过山地,去南方? 微风拂过,湖面上轻轻荡起层层涟漪。 沮渠费郓王呆呆地望着,一时间心乱如麻。 “呜……呜……” 悠长的号角声蓦然响起,凄厉而苍凉的长鸣霎时打碎了清晨的安谧。 沮渠费郓王霍然惊醒,这是示警的号角声!沮渠费郓王转头向号角声传来的方向眺望,心不由得扑通扑通的乱跳起来,是什么事情?难道是…… 几名族人狂奔而来:“大王,汉人来了,汉人的铁骑来了……” 沮渠费郓王骇然心惊,心脏猛地剧烈跳动,一股强烈的窒息顿时侵袭了全身,让他痛苦的几乎呻吟起来。沮渠费郓王勉强稳住身形,急促地喘了几口大气,厉声喝道:“快,通知所有的族人,准备战斗!准备战斗!” 沮渠费郓王闻到了血腥味,浓烈的血腥味,不是来自于其他的方向,而是来自于自己的唇齿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牙齿咬破了口腔内的肉,厚重的铁锈味充盈着,却不得不吞咽下去…… 吕布带着魏续和姜冏,还有一千二百骑兵,赶到了这里。人马队列展开,传令兵和斥候往来飞奔,虽然风尘仆仆,但是兵甲闪亮,旗帜飘扬,气势雄浑。 “将军,鲜卑以湖为中心,开始往附近的山丘之上汇集,正在列阵!” “将军,周边没有发现其他的人马!” “将军!鲜卑人已经列阵完毕,约有四千余人!” 吕布哈哈笑着,扭头看向了魏续姜冏,说道:“看起来还有不少人哈……怎么样?运动一下?” 姜冏挥舞了一下长枪,不屑的冷笑道:“鲜卑人都这样,看着人多,实际上能打的没有多少!来吧!打完了再休息!” “哈哈哈!好!” 吕布大笑,于是二话不多说,连续下达指令,对着沮渠费郓王所部就直接攻了上去! 魏续带着三百骑兵往左,姜冏也是带着三百骑兵冲右,而吕布直接领着剩下的骑兵直接向前推进,号角声和马蹄声顿时响彻天地。 沮渠费郓王望着气势汹汹飞奔而来的汉人铁骑,望着那冲天而起的烟尘,听着那惊雷一般的喊杀声,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恐惧,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难道都不整队了么?就这么瞧不起我们?” “大王?大王你说什么?”一旁的护卫问道。 沮渠费郓王反应过来,沉声大喝道:“只有打败了眼前的这一支汉人!我们才有活路!击败汉人!击败汉人!跟着我,一起上!” 沮渠费郓王命令另外两个头领去拦截左右两翼包抄而来的汉军,自己带着两个弟弟和主要的人马朝着正面而来的汉军主力迎战上去。 “吹号,吹号,我们杀下去,杀下去……” 沮渠费郓王的人马以湖泊左近的小草坡为中心,呼啸而下,借助地势之利,在短短时间内便让战马达到了惊人的速度。 “呼嗬……呼嗬……”沮渠费郓王大声的呼喊起来,似乎这样才能让勇气重新翻滚汇集起来。 号角长鸣,鼓声如雷,战马的奔腾声和双方兵将的喊杀声汇成了滚滚洪流,象是在这里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又像是咆哮的风雷,以雷霆之势响彻在这一片的大地上。 “轰……轰……” 就连往日平静如镜面的湖水,也在双方的冲撞中颤抖着,呻吟着,荡漾起千万层的涟漪,溅起一圈圈的波浪,在惨叫和血腥中荡漾开来。 沮渠费郓王嘶声力竭得吼着:“儿郎们,杀!杀啊!祖先的英灵就在苍穹之上,他将给我们力量和勇气,杀啊……” 长箭如蝗,战马如飞,数不清的长矛和战刀在空中飞舞,厮杀声和金铁交鸣声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和号角声响彻了原野,转眼之间,双方就撞到了一处,激战开始。 沮渠费郓王原以为汉人远道而来,自己是以逸待劳,总归是有些便宜,拉扯平了一些差距,可以和汉人一战的,可是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沮渠费郓王的意料。 号角长鸣,战马奔腾,汉军铁骑席卷而至。 这些汉军骑兵跟着吕布的时间长了,也渐渐感染了像是吕布一样的傲气,虽然面对着似乎是数倍的对手,但是依旧丝毫不放在心上一样,呼啸着,吼叫着,自动的簇拥在将领左右,都不用特意的进行调整和号令,就摆出了一个最富有攻击力的锥形阵,直冲而来! 吕布带着装备精良的汉军骑兵,像是一枚锋锐的铁锥一般,刺进了沮渠费郓王的族人阵列之中,当即就将沮渠费郓王族人的阵型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缺口! 沮渠费郓王大惊失色,连声狂吼:“夹击!往中间夹击!” 号角凄厉,沮渠费郓王的族人瞪着血红的眼珠子,象恶狼一般扑向了吕布,企图拖延住吕布前进的速度,然后进行包围和夹击,就连沮渠费郓王自己都忍不住冲下了山冈,“孩子们,跟着我杀下去,拦住汉人,拦住他们……” 一名汉军骑兵大吼一声,一刀劈下,鲜卑人斗大的头颅腾空飞起,无头的尸首在惯性和其下战马的歪斜的双重作用之下,斜斜抛飞了起来,恰巧撞到了后面一名的汉军身上,眼看着就要跌落马下,没入乱蹄之中! 吕布正巧一眼瞄到,砍飞了另外一名鲜卑之后,翻转手腕,用方天画戟横面在落下的汉军兵卒的腰背上一捞一挑,又将这名幸运的汉军兵卒又重新送回了马背上,但是嘴上依旧毫不客气的骂道:“抓紧缰绳!你个蠢货!” 还没等惊魂未定的这名汉军兵卒感谢,吕布已经越过了他,向前像是摧枯拉朽一般,往着鲜卑人的纵深杀去,手中的方天画戟发出阵阵凄厉的尖啸声,鲜卑人就象草芥一样弱不禁风被他一一或是挑杀或是砍杀…… 汉军士卒紧随吕布其后,向前突进。锋锐的兵甲保证了攻击的强度的同时,又提供了汉人兵卒强悍的防护,在混乱的战场之上,汉军骑兵可以忽略一些次要的部位,任凭鲜卑人的箭矢和刀砍在盔甲之上,撞出点点的火星,并没有多少的损伤,依旧奋战不已,然而鲜卑人大多数则是不管是哪里,一旦被打击砍中,就会受伤,空中长箭厉啸,也不时吞噬掉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杀了他,立即杀了他!”沮渠费郓王带着几十名的护卫,朝着吕布杀去,他挥舞着战刀,指着吕布声嘶力竭地高声叫道,“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杀了他!” 吕布方天画戟一个突刺,随着一声凄厉惨叫,锋锐的画戟枪头洞穿了一个鲜卑大汉的胸腹,殷红的鲜血象泉水一般喷射出来,在空中形成一片嫣红的血雾。 “去死吧……” 吕布虎吼一声,顺手就是一抖,将鲜卑人挑下来,却不料那鲜卑大汉临死前双手牢牢拽住了血淋淋的方天画戟的长柄,一时间竟然没有能够抖落! 吕布微微皱眉,双臂用力之下,竟然将尸首从马背上直接挑了起来,朝着前方砸去,顿时将另外一名冲来的鲜卑骑兵,连人带马一同砸翻! 不过,挑起这样的一个沉重的身躯,多少也减缓了一些吕布冲刺的速度…… 鲜卑人趁机蜂拥而上,将吕布团团围困。 “来的好!”吕布大声呼喝着,挑开了三把战刀和两根长枪,同时抬起一脚,将一只阴险的捅往赤兔的肚子的长枪踢开,然后双手用力,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猛然发力,反手抡起方天画戟画出了一道血色的圆弧! 长枪的枪头和人头同一时间飞起,血光和金属碰撞的火光同一时刻闪耀! 吕布胯下的赤兔也同样凶悍,一张嘴就在一旁的鲜卑战马脖子上啃下一块血皮下来,顺带还撩起蹄子踹了另外一旁的一匹战马的肚子…… 不过这一批人是沮渠费郓王精挑细选的精壮,毕竟还是有些能耐,虽然接二连三被吕布砍杀,但是依旧有人悍不畏死的冲围上来,几乎是同时间,三支长矛恶狠狠分成左中右刺了过来,时间刚好卡在了吕布回气的哪一个瞬间! 吕布只能憋住一口气,再次将方天画戟抡开,挡开了左右的长矛,砍断了中间而来的矛柄! 就在此刻,又是两把战刀一前一后呼啸而来,吕布来不及回转方天画戟,只能是迅速提起侧面的骑兵圆盾,遮挡住了要害,霎时间只见火星四射,骑兵盾上顿时出现了两条深深的斩痕,连带着吕布的身形也不由得晃动了一下。 沮渠费郓王从人群当中窜出,抓住了这个转瞬即失的机会,鼓起全身的气力,带着疯狂的咆哮,一刀便往吕布头颅斩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44章 西域之旗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吕布杀得血气翻涌,杀气沸腾,沾满了鲜血的脸庞,显得有些狰狞和恐怖,沮渠费郓王抓的时机相当好,没有给吕布留下任何躲避的时间和空间。 吕布右手的方天滑稽刚刚砍翻了两人,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来,而左手的圆盾又在另外一侧格挡,也一时间无法腾出手来,情急之下,便只能一边微微侧身躲避,一边腿上用力,往侧面踢了一下赤兔马的马腹。 胯下的赤兔马和吕布的心意相通,几乎是同一时间,便往一侧横跨了一大步,沮渠费郓王砍来的战刀够不着吕布的脖颈,只能是“铛”的一声砍在了吕布肩头上的鳞甲之处,然后顺着铠甲往下,划砍出了一溜的火星! 沮渠费郓王势大力沉的一刀,绷飞了几片鳞甲,还划破了吕布战袍和腰带,若是没有精良的战甲护身,这一下怎么也要重伤,但是很遗憾,沮渠费郓王千算万算,唯独漏算了吕布盔甲的防御能力…… 一个精致的香囊,顺着碎裂的衣袍和鳞甲破片掉落在血污和黄尘之中…… 吕布一眼扫见,顿时大怒起来,嚎叫着抬手投掷出了手中的圆盾,击倒了以正面扑来的另外一名鲜卑人,然后腾出手来,双手阴阳握住了方天画戟的长柄,便猛地一个回旋,根本不理会沮渠费郓王砍来的第二刀,便兜头朝着沮渠费郓王的脑袋砍了下来! 沮渠费郓王脸色发青,他的战刀自然会比吕布的方天画戟更快,但是问题是之前一刀砍中了,却只是砍破了一块衣袍,砍下了几片鳞甲,顶多将吕布砍得晃了一下,现在是豁出命去看看第二刀能不能砍破吕布的铠甲,还是先招架一下保得性命? 电光火石之间,沮渠费郓王总于是怂了。 沮渠费郓王改变了战刀的方向,企图在交错这个瞬间,格挡一下吕布的攻击,便可以逃脱吕布的攻击范围…… 然而吕布的力量,超出了沮渠费郓王的想象。加装了高桥马鞍和双马镫的吕布,在力量的施展上更加的恐怖,沮渠费郓王单薄的战刀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格挡住吕布愤怒的一击,轰然巨响之中,不仅被吕布击飞了战刀,还同时被锋锐的方天画戟的枪尖划到了腰腿之侧,顿时破开一个长条且硕大的伤口,鲜血噗的一下便喷了出来! 沮渠费郓王嗷的一嗓子,在马背上摇晃了两下,要不是反应迅速抱住了马脖子,恐怕当场就会掉落马背! 纵然没有落于马下,沮渠费郓王也无力再战,在护卫的保护之下,斜斜的夺路而逃。 “冲上去!杀光他们!杀光!” 吕布愤怒的嚎叫着,指挥着兵卒追击,方天画戟挟带着尖锐的啸声和血红的寒芒,挥舞之处,一颗光秃秃的髡头,一截血淋淋的残值,随着半声凄厉惨叫,飞上了半天之中,然后转着圈子落了下来。 几名留下来断后的鲜卑人嚎叫着冲了上来,两支长矛冲着吕布的咽喉扎去,一把战刀也朝着吕布腰部砍到,吕布身形微侧,迅速躲过长矛的刺杀,方天画戟呼啸而下,两颗人头腾空而起,几乎是同时间,吕布腾出了一只手,带了手甲的拳头准确的砸在了侧面砍来的战刀刀面上,顺带一摆,手甲扫那名执刀鲜卑的脸上,顿时连皮带肉撕扯下来一大片,就连眼珠子都差一点被吕布手甲上的鳞片勾了出来! 号角长鸣,战马奔腾,汉军铁骑如同汹涌的巨浪,翻滚着,拍击着。 在沮渠费郓王败退之后,鲜卑人的抵抗很快就瓦解了。吕布手持方天画戟,吼声如雷,鲜血飞溅处,鲜卑人如同草芥一般,一片片的被砍倒在地。 ……这里是打着哈欠的分割线…… 远处的一处高地之上,一群风格迥异的兵卒阵列,正在看着远方尘土飞腾的战场。 在最前方的一名主将,名叫昂古,脸上忧色重重。他是贵霜边境上的一名守将,在这一片地方自然算是老大,但是在整个贵霜帝国的官员行列当中,他却只是毫不起眼的一个边缘人物。 昂古四十多岁,长发披肩,长脸长须,高鼻梁,有一双鹰一样锐利的蓝眼晴。脸上有一道刀疤,身上也有好几道,这是他的勋章,也是他成功击败了几位竞争者,夺得了这个城主的位置的基石。 之前鲜卑一部,沮渠费郓王带着人前来的时候,昂古就有些吃惊,并且有些不安。贵霜帝国内部也是分崩离析,各大家族各个派系相互争斗,虽然说贵霜帝国现在依旧在派兵攻打周边的一些小国和部落,也取得了一些胜利,但是实际上收获并没有多少。 昂古知道,在东面有一个巨大的帝国,因为他的祖辈,曾经跟着贵霜王的足迹,和东面的帝国打过一次惨烈的大战…… 在他祖辈流传下来的一些言语当中,当年数十万人在大漠当中拼杀,几万人死在了战场之上,东面的帝国强大得出乎意料,就连伟大得贵霜王都不得不败退而归。那一片死亡众多的区域如今还被称之为魔鬼之地,是属于最为邪恶和污浊的地方。 虽然这些言辞当中或许有一些夸张的地方,但是也说明了一个事实,东面的帝国是一个可以和贵霜比肩的强大存在…… 昂古今年已经四十了,他不想要麻烦,更不想惹麻烦。 可是麻烦依旧来了。 昂古放心不下,带着些人手出了城,一方面是巡查周边情况,另外一方面也是看一下这些蛮人具体行踪,来到这里的时候,却无意间发现了汉人正在攻打那群蛮人…… 前几天那一群蛮子来的时候,昂古就有些眼皮乱跳,果然,这群蛮子不仅是带来了混乱,而且还将东边的那一个帝国的人也引了过来! 该死的! “将军,这是对我们的侮辱!将军,我们不能退缩!” 少壮派生怕事情不够大,嘶声力竭的吼叫着。 “将军,这个事情不是我们能够做主的,必须上报长老院再做决定!” 老成派不愿意承担不必要的风险,意味深长的告诫道。 “将军……”就连昂古身旁的护卫都忍不住张嘴说道,“将军……” “嗯?!怎么,你也有想法?”昂古不满意的瞪着眼。 “不是的,将军,我是说……下,下雨了……”身边的护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啊?”昂古仰头望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已经阴沉起来,云层越来越厚,越积越多,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昂古向天空伸出手,片刻之后,一颗硕大的雨点砸在他的手中,溅起一朵水花。 “将军,那群蛮子已经不行了……”昂古的部下指着前方战场说道,“这个时候就算是我们冲过去,也是没有作用……更何况现在就要下雨了,在这种天气里打仗,不是找死吗?” “这些蛮人据说也是我们的的人!我们就这样撤走了,那边汉人会怎么看?”少壮派还在叫嚣着,“都已经打到了我们脸边上了,如果不做反击,汉人会认为我们胆小怕事!将来就会骑到我们的头上拉屎!” “据说而已!只是据说而已!将军,不能动!如果真的引起两国大战!长老院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老成派说道,“这种天气,汉人也不可能长待,过一会儿就肯定走了,我们没有必要去牵扯进去……” 雨势开始逐渐的增大,劈里啪啦的打在盔甲和衣袍之上。 昂古挥了挥手,“雨大了……这样的天气,不适合进行作战……就算是我们加入,这群蛮人也不会跟着我们作战的……我们走!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上报长老院!” 昂古又瞄了一眼一旁的少壮派,补充了一句:“当然,也不能就这样就走了……将我们的战旗留在这里!警告这群汉人!他们越界了!” ……这里是正儿八经的分割线…… “这上面写的是个什么东西?”打扫战场的吕布手下,发现了贵霜人留下来的战旗,交到了吕布手中。吕布翻来翻去看,却看不懂。 战旗之上鬼画符一样画了个动物,张牙舞爪的。在旗帜的边缘位置,还有一些七拐八拐的符号,或者是字…… 魏续在一旁看着,也是有些挠头,“这个像是鹰?看嘴上的这个钩……但是还有这么大的肚子和四个爪子?怎么长的?” “就只有这个东西么?在哪里发现的?”吕布将旗帜丢给了魏续,然后转头问斥候道。 斥候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然后将手一指,“就在那边,有个小山头,我们去查看的时候发现就插在地上,还有些人马的痕迹……不过雨水大了,有些难以辨认了,算不清楚多少人……” “难道这群鲜卑有埋伏?”吕布沉吟着,“结果下雨了,就撤退了?怪不得这群鲜卑还有胆子和我们对阵……原来是应在此处……走,看看去!” 胆子向来就是很肥的吕布不仅没有害怕,还兴冲冲的带着人赶到了小山头之处,登上了山,然后朝着远处眺望。虽然雨势不小,但是透过雨雾还是能够依稀的看到原本的战场之上隐隐有些人影活动,想必如果没有下雨的话,也就能够看得见战场之上的动静。 “可是为什么没有进攻?”吕布毫不在意的任凭着雨水在脸上流着,扭头问姜冏道,因为吕布也知道问魏续是问不出什么一二三来的。 “鲜卑人败得太快了?”姜冏微微皱着眉,也是在思索着,“又或是什么其他得原因……但是又留下了这面旗帜……故意的?表示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还是说在向我们示威?” “切~”吕布不屑的咧了咧嘴,“这不就是跟小狗尿尿占地盘一样么,插个旗帜就算是他们的了?啊哈……” 魏续大笑,“这么说的话,这要是老子将旗子插他家大门上,难不成他家就算是老子的了?” 姜冏呵呵一笑,并没有接话。 “白校尉之前也是到了这里吧?”吕布捋着下巴上的胡须,他的胡须下巴上的不多,倒是两鬓挺长的,也是别有一番风格,“那个什么棉花,就是在这个地方拿到的?” 姜冏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白校尉应该是来过这里……不过是不是在这里拿到棉花,就不太清楚了……” 其实这里只是一个丝绸之路的中转站,还在西域的范围之内,也并非是贵霜的国土。而且也不是白雀当年到达的最远的哪一座城,但是吕布和姜冏等人都不是很清楚这些事情。 当年贵霜和大汉做过一场之后,贵霜就退出了西域,但是随着汉王朝的实力消减,然后贵霜又将触角伸到了西域当中来,只不过因为贵霜本身的原因,也再也无力朝东而进,只是像是一个前哨基地一样,留下了一部分的军队和人马在这里,当作是宣告主权了。 西域之中,多数都是小国,很多简直就是一个城,或是两个城,因此见到了吕布等人的时候,都是以为大汉王朝要卷土重来了,在没有搞清楚具体情况的局面下,这些西域小国都是唯唯诺诺,笑脸相迎。 “那……还继续向前么?”魏续问道。 吕布横了魏续一眼,说道:“当然!继续!难道就这样一杆破旗帜你就怕了?” 魏续顿时跳将起来瞪着眼说道:“某何尝怕过!” 吕布哈哈一笑,拍了拍魏续的肩膀,说道:“当年班定远都走得,难不成老子走不成!老子倒是要见见,插这个旗帜的家伙,就是是不是三头六臂!” 吕布作为新鲜上任的西域都护使,自然第一件事情就是巡查自家的地盘,一些所谓的小国根本就跟墙头草一样,见到吕布来了就倒下,露出肚皮来,倒是让吕布觉得这些家伙太过于乖巧,都不好意思下狠手了,好不容易抓到了一点硬茬子,方觉的有些兴趣…… 而且对于吕布来说,不干掉些硬茬子,立一立威名,又怎么能够让大汉在西域的旗帜重新竖立起来? 于是乎,忽然出现在西域地盘之内,尤其是出现在吕布自以为是自家的地盘之上的这一柄古怪的旗帜,不但没有打消吕布探索的动力,反倒是更加的刺激了吕布前行的欲望……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45章 有伤天和(加更还帐)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西域的吕布像是一只狼王一样,在巡视着自家的地盘,而在兖州冀州交界之处的曹操,也像是一只狼一样,在战胜对手之后,舔着自身上的伤口,仰天咆哮,彰显着地盘的主权。 说起来,曹操原先在兖州的名声还算是不错的,当年也曾经在陈留郡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地方官员,留下了些许的名声,但是总就是抵不上这些年不断的征讨调集钱粮,和兖州的士族大户们的关系也自然就是越来越差,再加上边让的事情,更是声名狼藉了。 不过现在,兖州原本有些浮动的心绪,都似乎又被弹压了下去。 袁曹之战,曹操竟然胜了? 这一次战役,从东到西,左中右三个战场,大小战斗十余场,双方投入的兵卒和农夫总计超过二十万人,光是河洛地区就是两场大战,更不用说中间战场之上曹操和袁绍两个人的正面对肛了。 除了人命上面的数目之外,还有些其他的消耗,也是相当的惊人。 双方都有修建可以容纳万数的人居住的营寨,而且还不只一座,而且对抗时间跨越秋冬,时间漫长,不仅是建筑上面的需求,连带着生活需求,对于整个交战地带的植被以及生态的破坏,都是惊人的。 树光了。原本道路两侧的,小土坡上的,田边的,目所能及的树木,如今全数要么成为了各种器械,要么成为火中残灰。 庄禾也光了。耕田荒废,为了不至于让庄稼成为敌人的战利品,又或是成为敌人藏身之所,要么是先行砍光,要么直接放火烧光,如今原本应该是长满庄禾的田地上面,生满了稗草。这种稗草,用来饲养牛羊倒是还算是不错,但是人却无法食用,更关键的是,曹操本身就没有多少牛羊…… 就连河水湖泊当中的鱼虾什么的,也是被打捞了一个干净。大鱼吃光了,吃小的,小的吃光了捞贝壳,但凡是能吃下去的,全数都吃下了肚子。这些原本悠闲的在河里泥里摇着尾巴,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原住民,许多便在这一次劫难当中彻底灭绝了。 可以说,在整个的长时间的持续战争过程中,曹操虽然胜利了,但是也是遍体鳞伤,尤其是胜利的果实还竟然是带着毒的! 虽然说曹操一开始就发现了不对,几乎是立刻就采取了隔绝措施,但是依旧有不少兵卒感染了瘟疫,在后续的几天时间内陆陆续续的发病,吓得曹操几乎根本不敢在袁绍旧营地里面再多逗留一分,一把大火焚烧了个干净,谈不上任何回收和利用。 坑杀了袁军降兵和民夫之后,总就是有些声音泛了起来,想一想其实也是正常。这些兖州士族原本拿出钱粮来已经是十分不情愿,肉疼得要死,现在一看打赢了之后什么回报都没有,连根毛都捞不着,几乎就等同于将积攒了十几年或是几十年的财富扔水里了,就听个响而已,这能让这些兖州大户们心态平和的接受这个结果? 曹操这个坑货,不仅是坑了种子轮,天使轮,还坑了A轮,就连B轮也坑完了,现在居然腆着脸还想要C轮! 这谁能受得了? 怨言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但是又不能明着说。 于是乎,攻击曹操个人人品,表示曹操不够仁德,杀伤太盛,有碍天和的言论,就比较盛行起来,毕竟抢占道德的制高点,有谁不会?BB两句又怎么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懂不懂? 夜间。 “嗨,我跟你们说,知道这一次为什么有疫症么?”军帐之中,有人说道。 “为什么?”另外一个兵卒表示可以聊一个五铢钱的。 曹军的临时营地之中,兵卒们用过了晚脯之后,便缩在帐篷当中准备睡觉,还没有睡着的时候,便不由得相互闲扯着,毕竟好不容易胜利了,从生死地狱中爬了出来,现在正在返回豫州,心情多少也就有些放松。 “呵呵,这个么……”先说话的那个兵卒还想要卖个关子。 “泥娘里,说不说?”有人不耐烦了,“信不信老子起来揍泥?!说话磨磨唧唧的……” “行,我说,我说……”先前的那人说道,“不过你们可别说出去,这个是我从朋友那边听到的……” “行吧,有屁快放!” “听说啊,这一次疫症啊,是因为……咳咳,是老天爷的警示……” “怎么个意思?说明白些?” “这你还不明白?老天爷觉得我们杀戮太多了,有伤天和,所以生气了,给我们降了个灾祸……” “真的?” “这还有真的假的?当年主公他……” 帐篷当中的兵卒还待继续说,却猛然间被一声呼唤打断了…… “见过主公!主公怎么在这里?”曹纯正走着,一抬头看见了曹操站在一个帐篷之外,不由得出声招呼道。 曹操眯着眼,看了看一旁顿时静得像是死了一般沉寂得帐篷,闭上了眼,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而行,“某来找子廉……子廉位于何处?” 曹纯有几分狐疑的看了一眼曹操似乎站立了一段时间得帐篷,便拱手说道:“子廉将军正在前营巡检……主公若是有事,招呼一声就是了,不若某去唤子廉将军过来?” 曹操摆摆手,说道:“某在帐中,也是烦闷,出来顺便走走……子和你自便吧,不必跟着某……” 曹纯愣了一下,便拱手称是,先等曹操走远了,然后才带着手下继续巡查营地。 脚步声都远去了,帐篷之中依旧是像是死域一般的寂静,若不是还有些粗重的呼吸声,恐怕都以为帐篷之内的都是死人…… ……这里是焦头烂额的分割线…… 袁绍和曹操的战场算是告一段落,但是战场之上的有利形势不但没有缓解许县市场的紧张局面,反而显得是更加剧烈了一些。 从去年曹操和袁绍开战开始,粮食的价格就开始向上飞涨,从一斛一千多钱瞬间就涨到了一斛两万钱。新年过后,粮食价格上涨的势头更加迅猛,如出笼猛虎,一发不可收拾,短短时间内,竟然涨到了一斛五万钱,当下青黄不接的时候,许县之内的粮铺干脆都关上了大门,三天当中只开门一个时辰,许县城中,竟然有钱买不到粮…… 粮价越往上涨,手中还有些粮草的大户大家们,就越发的捏着粮草,不肯投入市场。就像是股票市场一样,越涨价的时候越有人抢着买,涨得越高越是不舍得卖,因为谁都相信,明天还会涨,还会继续涨…… 因此整个市场之上,所有物品的价格都几乎翻着跟头往上飙升,就连普通烧火的干柴也要一担千钱!在这样的局面之下,原本捏着俸禄的朝廷官吏们几乎是一夜之间发现,他们领到的俸禄钱财毫无价值,活的还不如一个乡野的普通农户,至少这些农户可以到附近的山林当中挖野菜,采摘野果,而他们连去哪里挖野采摘野果都不知道…… 什么,俸禄当中有实物米粮? 不要想太多了,在这样的局面下,能领到实物米粮的都是些什么人?就像是后世二师兄价格疯涨的时间,但是还有一小部分的区域得到了补贴,至于其他区域的官吏和民众,呵呵,看着高兴就行了…… 这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世间万事原本就是如此。生的地方不一样,长的地方不一样,原本就是最大的不公平,怎么可能会有公平? “现在这个局面……是你搞的吧?”郭嘉慢悠悠的拨开一个豆荚,然后将豆子扔到了嘴里。 荀彧沉默了半响,说道:“你猜出了?陛下急着要举办外邦进献的庆典……然而国库又没有钱……” “所以你就给陛下出了这个馊主意?”郭嘉说道,听了片刻又说道,“嗯,不是你出面说的,谁?我想想,大司农?” 荀彧默然。 “郭誕,郭元奕……这个蠢货……”郭嘉哈哈笑了笑,“是不是我还要谢谢你?看看你用的这个计策,不仅是将陛下蒙在鼓里,还将郭元奕装了进去……到时候事发,陛下么,呵呵,然后郭家这最后的颜面也算是扫了个干净……然后我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接过郭家家主的位置了……” 郭氏郭图跟着袁绍,而现在袁绍败落,这边郭家的人自然不可能再奉郭图号令,而郭誕则算是当下在曹操这边的郭氏之人推举出来的家令。郭誕新当上了大司农,自然想要做出一番事情来证明自己的能耐,又赶上了这样一摊子事被皇帝刘协一再催促,刚好有这样的一个歪主意,情急乱投医的郭誕觉得不错,可以一试,就一脚踩了进去。 先是有意抬高物价,然后偷偷的销售捏在手中的各种物资,最后再将物价落下来,再用钱财将物资再买回来,一来一去,手中物资并没有减少,但是可以赚取其中的差价…… 说简单一点,就是类似于后世股市当中的某些操作。 物价会落下来么? 肯定会的,随着曹操胜利,秋收在即,物价最终肯定会落下一个比较大的幅度,所以郭誕当然是觉得这个计划有搞头。 刘协也不懂经济,他只是大体上知道这样一来,公库之中的物资不会减少多少,但是会增加许多钱财,然后这些钱财就可以用来举办当下的庆典,能解决当下的问题,所以也就同意了。 底层的农户在这个计划当中损失不大,相反,还有可能获益,因为他们平常卖不上钱的野菜还有一些粗食,现在居然也可以卖钱了…… 顶层的这些人么,也谈不上什么损失,一来一回,只不过将物资倒腾了一下,或许有些损耗,但是赚得更多…… 那么损失的是谁? 呵呵,就跟后世通货膨胀当中损失最大的阶层一样,自然也是这些人挨刀子放血。 “不对,公库当中原本就没有多少东西……”郭嘉又抬眼看了看荀彧,“你还将那个装进去了?辛家?崔家?还是都有?” “没有辛家……”荀彧说道。 “那就是崔家了……”郭嘉点点头,“骠骑那边的崔氏也是声势浩大,怨不得这边的崔氏坐不住……呵呵……” 荀彧又再一次的沉默了。 “不过这个事情啊……”郭嘉仰着头,看着天空说道,“终究是……唉……有些伤了天和……” 这个天,当然不是说头顶上的那一片天空。自然界的天空才不会管人世间的这些污秽事情,就算是人类自己搞自己,全数灭亡了,也不过是当年恐龙之事再一次重演罢了,灰蒙蒙个几千年,又会重新恢复平静。 因此,这个天,自然是指刘协。 曹操在前线胜利的消息传来,刘协几乎就像是疯了一样,逼迫着所有人,要立刻举行庆典…… 原因也很简单,任何人都可以想明白。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荀彧夹在中间也是非常的为难,这个计策,其实也算是荀彧最终做出的一个决定,在刘协和曹操这个天平之上,他选择了偏向曹操。或者说,在这个时刻,荀彧偏向于曹操多一些…… “陛下……年轻气盛……”荀彧轻声说道,声音小得连郭嘉听的都有些吃力,“……总是要经历些风雨的……” 郭嘉摇着头,说道,“这个事情啊……若是陛下想不明白……那么最后陛下必然会怨恨你……若是陛下想明白了……嗨,多半也依旧会怨恨于你……何必呢……” 荀彧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了出去。 郭嘉哈哈一笑,拍了拍荀彧的肩膀,说道:“没事,还有我在这呢……我能理解你,也支持你……” 荀彧不由得笑了笑,笑容里面的无奈之下也透出了一些暖意。 “所以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郭嘉指了指桌案之上的干豆荚,瞪起了眼,“看在我这么理解你,支持你的份上,你居然只是给我带了些干豆荚?没有肉就算了,酒多少也要有一坛吧?一斗?一壶总有吧?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46章 太庙庆典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晏平六年,呃,现在不能叫晏平六年了,因为汉帝刘协准备更改年号。 反正年号这个事情,也是大汉家首创的。原先年号只是为了计算新君在位的年数,一般一辈子用一个,基本不改的。 到了汉武帝的时候,皇帝老儿出去狩猎,捉到一只独角兽白麟(伪),群臣认为这是吉祥的神物,值得纪念,建议用来记年,于是立年号为“元狩”,称那一年为元狩元年。可是,过了六年,又在山西汾阳地方获得一只三个脚的宝鼎(仿),群臣又认为这是吉祥的神物,建议用来纪年,于是改年号为“元鼎”,称那年为元鼎元年。 从此皇帝改年号就成为了习惯,碰见了些祥瑞啊,好事啊,抑或是心血来潮,都会改一改,比如武则天,在位21年,甚至改了18个年号…… 这一次,刘协觉得“晏平”却不得平,因此这个年号不好,加上又有番邦来朝,值得纪念和庆贺,所以便选了一个“太兴”…… 寓意么,就那么回事,反正意思是好的,就像是每年过生日的许愿一样,许愿归许愿,能不能实现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太兴元年,五月初一。 整个庆典活动正式开始。 首先便是祭祀祖先。 太庙之前,刘协身穿厚重的祭服,腰间悬挂玉佩,头上带着冕冠,远远看去,倒是颇有些气宇轩昂,仪态华贵的样子。 不过,跟在刘协身后的黄门,才能看到从刘协鬓角上流下来的汗滴…… 十二章祭服虽然华贵炫丽,但是并不透气,纵然在清晨,穿着时间长了,依旧不免有些闷热。 在刘协身后,是一群穿着七章祭服的两千石高官,腰间配着紫绶或是青绶,依次排着队列,杨修和马库斯也在行列之中。 杨修对于这样的场面,自然是已经习以为常的,不过这一次,依旧有些紧张,倒不是紧张自己,而是时时刻刻的要盯着马库斯…… “别扯衣袍……”杨修拿手中的玉圭顶了马库斯一下,低声警告道,“像我这样,双手拿好……” “乐啊……”马库斯缩回扯着衣袍扇风的手,然后学着杨修双手捏在玉圭上,手虽然没有动了,但是却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头上流下来的汗水,依旧嘟囔着说道,“乐四乐……” 杨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低声呵斥道:“闭嘴!忍着!别乱动!不动就不会热了!” 在队列的前方,礼官已经就位,目光紧紧的定在一旁的水漏之上,看着水滴一滴一滴的落下,然后漫过了昼漏巳时一刻上水的刻度。 “铛……” 铜钟被击响,宣告着仪式正式开始。 礼官带着一种特别的腔调,高呼着:“礼……始……” 大鼓轰隆隆的也随之敲响,小黄门腰弯得极深,几乎如一只引路狗在地面上快速爬行一样,引导着百官队列沿着指定的线路朝前趋进,到了正对着太庙的位置上站好。 全数站定。 鼓击三通乃止。 刘协这才缓缓得抬起头,面对着高高在上得祖宗牌位。 礼官纵声高呼:“上……祭……” 击鼓九通,鸣金九响,接着在大殿两侧的乐工齐奏乐曲,一队舞伎闻鼓而进,动作整齐划一,气氛庄重。 刘协朝着祖宗牌位跪下,行大礼。 前排两千石高官一同跪下,杨修又用玉圭捅了捅马库斯,低声敦促:“跪下……” “啊?什么?”马库斯别别扭扭的左右看了看,看到自己如同鹤立鸡群一般站着,其他都跪了下去,砸吧一下嘴,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也跪了下去,“……泥门还地真飞四……比将军还飞四……” “闭嘴!”杨修低喝,头上的汗水终究是滚滚而落。 不过刘协并没有在意后面发生的这个小插曲,或者说,对于友邦人士,刘协还是特别的有一些宽容度的…… 刘协默默祷告,低声念叨着: “列祖列宗在上,保佑天下苍生,保佑天下太平,保佑大汉再兴……” “父皇啊……” “孩儿很辛苦……不过大汉现在依旧没有倾覆,也没有汉祚断绝,还有番邦进献,来朝敬贺……父皇啊,你看到了没有……大汉不会倒的,汉祚不会断绝……永远都不会……” 刘协不由得想起了这些年头所经历的事情,想起了他所吃过的苦头,想起了受到的那些屈辱,一时间不禁红了眼眶,差一点流下泪来…… “上……献……” 礼官的高声呼喝,让刘协从回忆当中惊醒,他缓缓的站起身,从一旁的宦官手中接过了装满了五谷的漆盘,然后向先祖敬献。 然后是再次敬献三牲,最后以敬献鲜果水酒才算是结束了三敬。 “进……胙……” 乐曲变得有些节奏短快起来,似乎表示着欢快。 刘协先是饮了一小杯酒,然后又吃下福胙官献来的一小块肉,便开始了分冷肉的环节…… 马库斯自然也是拿到了一小块,用手指头捏着,斜着眼睛看着杨修。 杨修心中暗骂,教了多少次了,到了临头还是忘了!杨修只好示意着,将自己分到的那一块肉放进嘴里,嚼了几下便吞了下去。 马库斯也连忙将肉塞到嘴里,可是很快就皱起了眉头,“呕……没有盐……” 胙肉就是水煮肉而已,哪里来的什么调味料? 真!水煮! 而且还不一定确保煮熟了,毕竟皇帝那块当然是煮熟的,这么多的官员分的么,看起来熟的也就可以了…… 杨修没理会马库斯,祈祷着尽快结束这个环节。 “退……馔……” 分冷肉的环节总算是结束了,到了最为关键时刻。 “咚咚咚……”鼓击三通。乐曲声又是一变,变得雄壮激昂,恢宏壮丽起来,这是《大武》之曲。 刘协和其他官员的目光,不由得都集中在了马库斯身上…… 马库斯尤不自知,搓了搓手指,觉得油腻腻的,便在袖子上擦了擦,觉得没有人会发现他的小动作…… 宗庙广场上,乐舞逐渐进入高潮。“于皇武王!无竞维烈。允文文王,克开厥后。嗣武受之,胜殷遏刘,耆定尔功……” 舞者吟唱的是歌颂周文武父子两代人的诗经,作为祭奠专用自然十分的合适,整个的舞蹈环节分为六段,分别展现了当年周公的丰功伟绩,还有模拟出一些战斗的场面,自然有些威武气势,雄壮姿态。 正当大武之舞基本结束,即将退场的时候,这些舞者忽然汇集成为一个方阵,然后高高举起手中木制的刀枪盾牌,齐声高喝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顿时间,钟鼓齐鸣,惊天动地。 刘协心中一跳,猛地扭头看向了礼官,却发现原本应该是伸着脖子,像是凌晨站在横枝之上的随时准备打鸣的公鸡一般的礼官,现在却缩着脑袋,像是遭了瘟的母鸡一样,静静的,乖乖的,瘟瘟的。 原本环节当中没有大风歌的…… 接下来应该就是直接马库斯代表番邦上前献礼,然后刘协表示接受,然后给与番邦回礼,然后再说一番天下如何如何,百姓如何如何,便可以完美结束了。 但是这个忽然多出来的大风歌是怎么一回事? 这首大风歌,刘协自然不陌生,也不是说刘邦的大风歌不好,只不过么,问题是在光武之后,就渐渐的不在庆典之上或是祭祀之中,用刘邦的这一首大风歌了。毕竟刘秀和刘邦,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支刘,连太庙都另外搞了一座,又怎么会在祭奠刘秀这一支血脉的时候,用刘邦的这首大风歌呢? 这好比是奔驰的车上挂了宝马的标识,作为祭奠的基本常识,负责这个庆典的礼官怎么可能不懂? 既然不可能不懂,那么就是有意而为之了…… 刘协咬着牙,在广场之上的大风歌的高声三叠唱当中喝问礼官道:“汝意何为!?” 礼官将头深深的埋在脖子下面,说不定还在心中给念叨着,你看不见你看不见,根本不敢回应刘协。 不过很快刘协就知道了原因,因为观礼的人如同水被船头所分开了一样,露出了其中的战舰,呃,人马出来…… 一杆大旗高高飘扬,上面的“曹”字刺痛了刘协的双眼。 “曹操!”刘协咬着牙,蹦出了两个字。 曹操大踏步的向前,虽然矮小的身躯,却走出了几分磅礴的味道来。周边的大小官吏,纷纷在曹操经过的时候深深弯腰行礼,就算是曹操走过了,也不敢立刻抬头,就像是强风吹拂而来,依次吹到了一片的稗草一样,更是增添了曹操的气势。 到了台阶之前,曹操站定,抬头和刘协的目光撞在了一处。 在这个瞬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舞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数退了下去,就连乐师也纷纷停了下来,鼓手用手按着鼓面,硕大的场面一时之间没有了任何声音,只有刘协左近那写着“汉”字的旌旗,在风中扭曲着,翻卷着,发出类似于“罢了罢了”的声音…… 刘协的脸颊突突的跳动着,恶狠狠的盯着曹操。 反而曹操却一脸的平淡,就这样看着刘协,就像是看着自家的阿猫阿狗。 似乎过了许久,也似乎只是过了片刻,曹操扬起的头颅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低垂下来,微微弯腰拱手,“见过陛下……” “曹司空……”刘协缓缓的开口说道,“汝意何为?欲坏朕之大典乎?” 曹操左眼角抖了一下,面容却依旧平静,微微笑着说道:“臣……岂敢……得闻陛下庆典,臣不才,方胜贼寇,特献虏于丹阶之前,为陛下所贺也……乃为陛下锦上添花,岂可称之为坏了大典?” 说完,也不等刘协有什么反馈,便朝着一旁的礼官喝道:“吉时将过,汝待何为?!” 礼官吓得一哆嗦,立刻伸出了脖子,长长的高喝道:“献……虏……” 兵甲铿锵之声传来,一队兵卒压着几十名五花大绑的俘虏,到了太庙之前的广场之上。押送俘虏的都是沙场老兵,自带着一种摄人的气息,脸上身上甲上的伤痕和裂口,也将战场之上的凶悍之气展现无遗,行进之间竟然压迫得在两侧的百官不由得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不知道是下意识的让出了更大的空间让这些兵卒前行,还是心中胆怯不敢正面其锋…… “噗通,噗通……” 战俘被推倒在地,哀嚎的,哭泣的,默不作声的,以头抢地的,什么样的都有,乱糟糟的一片。 兵卒列阵其后,静静的持刀立枪,默然矗立。刀枪之上闪耀着寒芒,这种光芒和之前舞者手持的那种木刀木枪漆上去的光亮完全不同,这种光虽然不是很耀眼,但是让人看了就觉得心中发冷,手足发抖,离的近了,甚至隐隐的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刘协呼吸有些紊乱,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重新平复下来,盯着眼前的这些战俘,一言不发。 站在人群当中看戏的杨修挑了挑眉毛,嘴角翘了翘,然后很快的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像个木雕一样站得纹丝不动,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一旁得马库斯倒是看得双目放光,丝毫不遮掩的踮着脚尖,伸着脖子,一会儿瞄一瞄曹操,一会儿看一看刘协,若是手中捧得不是一块玉圭,而是些瓜子什么的,定然就像极了后世的广大群众。 “请陛下下旨……” 曹操微微弯腰,向刘协拱了拱手。 “请!陛下下旨!” 押送战俘的兵卒沉声大喝道,声音嗡嗡的在太庙上空回荡着。 “……押下去……依律论处……”刘协无奈,虽然内心深处并不愿意配合曹操,但是在这样的局面之下也不得不开口说道。 兵卒领命,又上前拉扯起这些战俘,重新押了下去。 杨修看着,忍不住从鼻腔内哧出一股气,却看见前面的郭嘉似乎听到了什么,扭过头来看,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着旁边的马库斯低声说道:“别看了,到你了……仪礼还记得么?呃……算了,能记得多少算多少吧……反正现在你也不是重点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47章 陌上桑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果然就如同杨修所料一样,随后原本是重头戏的马库斯,却变成了曹操的陪衬,就连什么礼仪规范不规范也没有人关注,匆匆的走了一个过场之后,遍算是结束了这一次的庆典仪式。 许县,原本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但是经过了这么些年的扩建和修葺,比原来的规模要大上了一倍,城中不仅有原本的普通百姓,还有了皇帝的宫殿和百官的居所,因此整体来说,许县可以说是当下豫州的政治经济的中心了。 庆典过后,便是在大广场上举行晚宴。 这原本应该算是一个快乐的时光,却因为当下的特殊情况,导致很多参加的官吏根本笑不出来,整个场面显得有些尴尬。 汉代的晚宴,一般都从下午要吃到晚上,再加上这一次本身为了举办这个庆典也投入了不少财货,因此天黑之后,变在广场周边和中间甬道上点燃了不少的篝火,一来照明,二来也可以驱寒。 钟鼓缓缓的敲动着,盛宴早就已经开始了,丝竹之声悠扬动听,喷香的菜肴陆续摆放上桌,可是许多人的心思根本不在宴会的菜肴之上,而是频频的用目光瞟着大广场前方的情况…… 除了马库斯。 为了防止马库斯出错,杨修基本上是全程陪同,这个时间也不例外。 坐在广场的之中,听着优雅的音乐,望着桌案上的菜肴,看着周边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往来的侍女,马库斯多少有些晕头转向,他算起来也是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场面的晚宴,这样的场面让马库斯多少有些激动,同时也有些紧张。 马库斯伸手去抓铜箸,有些沉重的铜箸让马库斯有些不习惯,当啷一声掉了一根落在桌案之下的席子上。马库斯连忙重新抓起来,捏在手里,然后左右看了看,却看见周边的官吏纷纷已经收回了听到异响而投来的目光。 杨修一转头,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然后伸手按住了马库斯的胳膊,“等等,等等再吃……你可以先喝点这个……先别动箸……” “为森么?不细有菜了么?”马库斯虽然从善如流放下了铜箸,但是依旧忍不住问道。 “像现在这样的场合,你不能先吃……要等等……你没看到大家都没有动箸在吃么?”杨修知道,跟马库斯讲什么礼仪规范什么流程,马库斯根本记不住,便用最为粗浅的办法告诉马库斯,“反正你跟着我做就对了,我喝什么你喝什么,我吃什么你吃什么就行了……知道了么?” “呃,豪吧……”马库斯叹了口气,回答道。 杨修这一头按住了蠢蠢欲动的马库斯,这才将心思又重新投到了刘协和曹操身上,眼中颇有玩味之色。他没有想到,来到了许县,竟然看见了这样一场大戏…… 而且这一场戏,似乎还没有到完全结束的时候。 很快,天子刘协在主宾赞受事的高声吟唱之下,端起了酒爵,众人连忙正衣冠,然后朝着刘协立身正坐,垂头静听。 刘协准备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很久,甚至就连晚上的这个酒宴要说一些什么话,都已经是独自在后宫之中,一个人练了又改,改了又练,可是现在,当他看见下首第一的曹操的时候,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兴致,简单的说了几句套话之后,就算是结束了这个环节。 因为刘协知道,接下来就是曹操代表群臣讲话。刘协他自己的话,或许会有人听,但是曹操讲的话,却一定有人听…… 主宾赞受事再次高呼:“臣……礼……” 百官向刘协敬礼,表示对于刘协的尊重和感谢,然后曹操缓缓的站了起来,也是端了一爵酒,半转身,目光缓缓的,一个人一个人的扫了过去,每扫到一个人身上,那名官吏都不由得绷直了肩膀和腰身,一动都不敢动。 “汉受命于天,已四百余,德泽于八荒,教化于四海,裔邻之华章,纳族之礼乐。高祖皇帝奄有大宝,应天顺人,开汉之基业,世宗皇帝,戡难定邦,平复天下,扬汉之威名,世祖皇帝,修文偃武,恵绥四方,复汉之中兴,显宗皇帝,清明在躬,惟新景命,绵汉之福祚……” 曹操几乎是丝毫没有停顿,朗朗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的广场。 刘协微微的扭动了一下身躯,虽然曹操这些说的话都是好话,但是依旧让刘协很不舒服,字字句句,就像是在告诉刘协,和大汉这些著名的皇帝相比,现在的你算得上什么?能算得了什么? 在细碎的篝火噼啪之声当中,杨修静静的听着,静静得看着,脸上却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他已经猜出来曹操接下来会说一些什么了…… “……今陛下承累圣之洪训,荷祖宗之丕绪,兢兢业业,不敢懈怠。往岁黄巾为乱,今朝冀北反叛,宗社将隳,社稷飘摇。幸得诸位同心协力,先后扫荡,除凶伐恶,载晏而来……” 杨修无声的咧了咧嘴,果不其然,说了自家的功勋,接下来又该批判刘协了吧? “……当下中原幸归师,戎归狄贡,乃大汉之福也。诸位自当宵衣旰食,唯念苍生,勤奋用命,方可无愧于天地,回报陛下之恩德也。若有耳目之不明者,致使贼寇内外为患,屏蔽耳目,驱逐忠良,或窃弄威权,或厚敛重赋,犹如蚁壤成一漏!” 曹操声音震震,似乎连周边原本的一些声音全数都给压制了下去,只有曹操一个人的话语在在广场上空不断滚动…… “……行之不端,举之不正,祸国害邦,戎突华夏,倾覆河洛,挠乱崤函,使衣冠奔窜于草莽,黎庶狼狈于锋镝,当不赦之罪也!某不才,得蒙圣恩,获添高位,常寤寐焚灼,惶惶恐恐,行履薄冰,唯恐上愧于天地,下愧于兆人,外愧乎四夷,内愧乎九族!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也!夫定祸乱者,必仗于诸位,才理国家者,先固其根本,靖平天下,方有荣华!望诸位共勉之!” 曹操说完,端起酒爵,扬首饮尽! 广场之内一片寂静,等到了曹操已经坐下之后,主宾赞受事才猛然间惊醒一般,才高声宣布进行下一个环节…… 现在终于是可以开吃了,但是广场之上的众人,几乎没有人心思放在吃上,心中尤自盘旋着曹操方才的话语,然后不由自主的相互交换着眼神…… 除了马库斯。 曹操说了一些什么,马库斯有听没有懂,见到有人摸起了筷子,一扭头看见杨修依旧一动不动,不由得有些着急,瞪了杨修一眼,又咳嗽了一声。 杨修从思索当中回过神来,不由得一笑,旋即拿起了铜箸,示意可以开吃了。 马库斯见状大喜,忙不迭的抓起了铜箸,对着已经盯了很久的菜肴就是一筷子下去,然后张开大嘴,伸着脑袋,吐出一大节的舌头接着,心满意足的咀嚼起来…… 马库斯吃得香,杨修却只是按照习惯和礼仪,在每一道菜上都夹了一点,浅尝则止,旋即停了筷子,不再吃了。 马库斯大快朵颐之中,忽然见杨修停了筷子不吃了,顿时瞪大了眼珠子,以为又不可以吃了,自己才吃了这么些,正把馋虫给钩了出来,若是不能继续吃,简直是要了老命一般,又觉得自己老是问这个那个有些掉颜面,便又是咳嗽出声,连连对着杨修用眼神示意。 杨修哑然失笑,轻声说道:“没事……可以吃……只不过么,晚宴要持续两个时辰,你这么吃,很快就会吃饱了,后面的好吃的就吃不下了……” “啊?”马库斯犹豫的看了看桌案上的菜肴,“后面根豪次?泥怎么不早所……” “早就‘所’了,‘泥’怕是没有记住吧?”杨修学者马库斯的口音笑着回答道,“先看看歌舞,不着急,不用着急……” 广场中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队舞姬,正在和着节拍,或是击打手鼓,或是踩踏节拍,轻歌而舞,身姿妙曼。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 一人唱,众人和,歌声优美动听,舞姿雍容典雅。 “咦?”歌声传来,杨修一下没忍住,面上露出了些许思索之色。 说起来,这一首汉乐府,也算是常见的乐章,但是用在这样的一个场合,尤其是在此时此刻…… 就有些怪异了。 汉乐府当中,有许多的乐章,但是大体上分为四类,一类是郊庙歌辞,其主要是贵族文人为祭祀而作的乐歌,华丽典雅,最适合用在当下的场所之中。然而现在唱的是《陌上桑》,并非是郊庙歌辞,而是属于相和歌辞当中的一曲,是属于民间各地采来的俗乐,歌辞也多是“街陌谣讴”。 当然也不是说《陌上桑》就不能登上大雅之堂,毕竟与民同乐也是朝廷官吏政绩当中的一个重要指标,只不过作为当下开场的第一首么…… 开场之乐,有太多可以用来选择了,比如汉武帝写的“华烨烨,固灵根。神之斿,过天门,车千乘,敦昆仑”,又或是大臣匡衡所写的“惟泰元尊,媪神蕃釐,经纬天地,作成四时”都可以,也都不错。 可是偏偏用了这一首《陌上桑》! 这其中的含义,自然就是可圈可点了。 说实在的,若是完全不管其中蕴含的意思,这个汉乐府当中著名的相合大曲《陌上桑》,婉转优雅的歌声和委婉飘逸、娴静婀娜的长袖舞,倒也是视听的一种高级享受。 如同鲜艳的花朵般盛开,风姿绰约的一队队的舞姬,行动之间,飘若浮云,翩若惊鸿,按照节拍或扬或举的长袖,或开或收的炫丽长裙,或仰或伏的轻柔身姿,还有那摇曳不定的的柔软腰肢,婀娜的体态,含羞的眼神,让人不由得就被钩住了心魂,垂涎三尺…… 马库斯不知不觉当中,手中的铜箸已经跌落在自己的衣襟之上尤不自知,瞪大着眼,张大着嘴,伸着脖子,挺着身子,就像是下一刻要起身冲到场中去抓捕这些如同花间蝴蝶一般的美丽的舞姬…… 杨修无心欣赏乐舞,他不停地转动着手上的酒爵,望着爵里的美酒,陷入了沉思。 “秦之女?”杨修目光流动,看向了广场上端,“这不仅是唱给陛下听的,还是唱给骠骑听的啊……哼,哼……” 另外一边,一直在关注着杨修的郭嘉抓住了杨修的神色,低着头对着一旁的荀彧说道:“杨家之子,看样子,似乎是听出来了……” “杨德祖少有聪慧之名……”荀彧也是低声说道,“他听出来不怪,但是某不知道……那边听出来没有……”荀彧的目光转向了广场上端。 “呵呵……”郭嘉低声笑着摇摇头,说道,“听出来如何,听不出来又如何?之前就想明白多好,若是在太庙之前将战俘全数当即斩首,血祭祖先,多少也有一个杀伐决断之姿……而现在……呵呵,呵呵……” 荀彧默然,低下头看着桌案。 郭嘉瞄了荀彧一眼,轻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了。 当年荀彧虽然平日里也是少言寡语,但是也不像是当下如此的沉默居多,说的话少。还在颍川荀氏家院之中的时候,荀彧也和郭嘉就家国天下,相谈相论相争,对于未来也怀有憧憬,讲到兴致来的时候也是一样的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然而现在,一切的神色似乎都已经消失了,唯有在荀彧两鬓出现的几根白发…… 在过去的岁月之中,郭嘉认为天下不过尔尔,无论面对任何困难,都能找到一些解决的办法,并且视之为一种乐趣和挑战,但是现在,在面对时间的流失和人的身体衰老上,却毫无办法,毫无抵御能力…… 郭嘉伸出手,轻轻的在荀彧胳膊上拍了拍。 歌舞尤曼。 “……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48章 维鹊巢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礼乐声中,众人各怀心思。 有人装糊涂,有人真糊涂,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像这样的场合,终究是不好发作出来。于是乎,汉帝刘协在一开始的《陌下桑》之后,便没有继续坐多久,很快的就拂袖而去,反倒是曹操像是宴请宾客的主人一般,举着酒爵四下转着,来到了杨修和马库斯的面前。 “骠骑将军无恙乎?”曹操笑眯眯的问道,就像是在询问着自己的老朋友一样。说起来,曹操和斐潜也是真的有几分的关系,这样的问话虽然有些突兀,但是也算不上是什么多大的问题。 “回禀司空……”杨修拱手说道,“骠骑将军躬擐甲胄,跋履山川……一切都好……” 曹操目光当中一闪,啊哈啊哈的笑了两声,点了点头说道:“德祖如今出仕于骠骑?令尊之意当若何?” 杨修微笑着说道:“骠骑复阴山,定西凉,开西域,稳蜀川,一心为公,以天下为念,得辅此等忠义之臣,乃在下之幸也……” 曹操依旧笑呵呵得点点头,然后举起了酒爵,说道:“如此,甚善!且祝骠骑忠心不改,功勋再增!饮胜!” 杨修自然也是举杯相应。 曹操喝完了酒,便点了点头,杨修拱了拱手,两人都相当和谐得分开了。 “泥干才说的森么一四?”马库斯不觉明厉,凑到了杨修身边问道。 杨修哈哈笑了笑,拍了拍马库斯的肩膀,说道:“没事,就相互问候了一下而已……你酒可别喝太多,明天还有殿授呢……” 虽然马库斯带来的国是假的,但是给马库斯的国则是真的了…… 当然,对于很多人来说,单单一本国的真假并不是那么重要,国真假之外的那些事情,才更为重要。 曹操向前而行,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坐席之上,脸色多少有些不愉。 “杨德祖……” 方才曹操对于杨修进行了一番试探,没想到全数被杨修给堵了回来,心情一下子变得好差,闷闷的吃了两口菜,就连夏侯惇前来敬酒,也没有提起劲来。 “主公,何事不悦?”夏侯惇问道。 曹操在夏侯惇面前,倒是也没有多少掩饰,只不过不想再这个时候说,便微微摇摇头,说道:“无事……军中事项都安排妥当了没有?” 夏侯惇点头说道:“都已送了犒赏牛酒,功勋战绩也在登入核查之中……主公放心……” 曹操点点头,微微放下了一些心,笑着和夏侯惇喝了一爵。曹操知道,在当下的局面之中,军权才是第一位的,因此不管如何,都必须先将手下的这些兵卒安顿好,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夏侯惇见曹操谈兴不高,所以也没有坐多久,便告辞了,眼见方才跟着曹操,给曹操捧着酒壶的夏侯恩在眼前经过,便一把抓住了,问道:“方才主公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夏侯恩一愣。 “快说!不说看我不揍你!”夏侯惇威胁道,作为长辈,若是找一个什么由头,行什么家法来,揍了夏侯恩别人也护不住。 夏侯恩想了想,觉得这个事情也不算事什么绝密,便将方才曹操和杨修两个人的话复述了一遍…… “就这?”夏侯惇问道。 “嗯呐。”夏侯恩点头。 “那么……什么意思?”夏侯惇瞪着眼。 夏侯恩也瞪着眼。 “嗨!滚滚,别在我眼前碍事!” 夏侯惇挥着手,像是赶苍蝇一样把夏侯恩赶走,然后又坐了片刻,觉得屁股好像是变得尖了一样,怎么摆放都不安稳,实在是坐不住,便站起身,来到了荀彧面前,坐下,低声将方才听来的话语又给重复了一遍,说道:“这几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荀彧看了夏侯惇一眼,说道:“春秋左传,成公十三年,吕相绝秦。” “啊?”夏侯惇傻了眼。这意思是,让我回去翻?尼玛我要会翻,我还来找你干什么? “莫急莫急……”一旁的郭嘉往夏侯惇手中塞了一个酒爵,然后加满了酒,“喝一杯,喝一杯再说……” 夏侯惇看了看酒爵,然后对着郭嘉说道:“我喝了,你跟我解释解释?” “好说,好说……”郭嘉笑呵呵的。 “成!”夏侯惇倒也不墨迹,咕嘟嘟喝完了,将酒爵一放,“说罢!” 郭嘉看了荀彧一眼,然后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不是用了《陌上桑》么……” “嗯,嗯……”夏侯惇点头。 “所以杨德祖就用‘躬擐甲胄,跋履山川’这八个字来回应了……”郭嘉呵呵笑着,说道,“这说的是晋文公……而晋文公当年……呵呵,还有‘既报旧德’四字……这秦啊,这晋啊,真是绝妙……” “啊,啊?”夏侯惇越听越是迷糊。 “唉……”荀彧点头说道,“这个杨德祖,果真是个……引用此典,既应此景,又暗含威胁,也怪不得主公不悦……” “秦晋相争,便如当下。”郭嘉也是说道。秦晋两国,都是春秋时期争霸的大国,两国关系相当微妙,既是近邻,又有婚姻关系,交往频繁,但出于政治利益的考虑,他们有时友好,有时又兵戎相见,像极了现在曹操和斐潜之间的关系。 “这么说吧,杨德祖是在说……”郭嘉见夏侯惇似懂非懂,便进一步说道,“欲战欲和,唯于一念尔……” 夏侯惇勃然而怒,立刻转头准备起身,却被郭嘉眼明手快一把扯住,失去了重心,没能够一下子站起来,又坐了回去。 “方才文若不给你直接解释,就是担心你如此!”郭嘉没松手,低沉喝道,“元让欲坏主公大事乎?!” 若说气力,方才是夏侯惇没有防备,而若是夏侯惇真想挣扎,十个郭嘉也未必按得住,但是听了郭嘉的后半句话,夏侯惇却不敢动了。 “吕相绝秦……此番是德祖绝晋啊……”荀彧说道,“如今骠骑占据大义,若是吾等轻启战端,必然失了民望……元让勿坏了主公大业,当下冀青未平,不得恶于关中也……” 夏侯惇默然半响,躲过了郭嘉手中的酒爵,自己加了一爵,仰头便灌了下去…… ……这里是酒足饭饱的分割线…… 另外一边,就在夏侯惇郁闷不已,却又无可奈何的时候,许攸晃晃悠悠的找到了曹操。 许攸喝得有些多了,毕竟之前他转投到曹操的时候,完全就是属于风险投资,随时有可能血本无归,但是现在曹操赢了! 哈哈,曹操赢了! 许攸这心中美啊,就像是在轮盘赌的时候,将剩余的赌注全数押在了“00”上,然后幸运的小球真的就落在了“00”上! 许攸心里的这种美啊…… “阿瞒,卿不得某,不得此胜也!” 许攸坐下之后,一边拍着曹操的手臂,一边念叨着。 曹操左眼角抽了抽,但依旧是笑着说道:“君言甚是也!来来,喝酒,喝酒!” 许攸来者不拒,咕嘟嘟喝了,哈出一口酒气,“卿得某,胜十万兵也!” 曹操:“……” “卿困于彼,某至,便势如破竹!破竹!” 许攸挥舞着手臂,露出了有些干瘦的胳膊。许攸倒也不是完全为了夸耀自家的功勋,只不过因为之前损失了一大把的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财货,现在到了曹操这里,手头上毕竟又没有了收入,又没有具体负责什么差事,便想着来找曹操要些好处。 要好处,自然就要说自家做了多少事情,自家又多少功劳,就像是后世公司里面,到了过年的时候,总有一批批的人前去找上司汇报工作…… 真的是纯粹为了汇报工作么? 许攸不像是曹操麾下的其他的人,其他人么,就算是没有上战场,也有在后方辛勤的付出,比如像是荀彧这样的后勤大总管,总归是有些功劳不容抹杀的,但是许攸现在除了出了主意,提供了一些信息,也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于是乎,将这个主意,将这些信息夸大一些,显得更重要一些,自然也就成为了许攸捞取好处的手段。 要不然呢? 说自家主意不算啥,都是老板的决策好?若是遇上一个懂事的老板,多少还会礼尚往来一番,若是遇到像曹操这样厚脸皮的,说不定哈哈一笑,就将客气话当真了,还没处说理去…… 许攸自然是有些担心曹操来跟他打哈哈,之前许诺过的那些好处又反悔了,于是乎便趁着今天,也趁着酒意,上来想要将好处敲定下来。 不过么,作为老板的,自然都是觉得下属干了再多的工作,都是应该的,老子不是给你发工资了么,那么加个班不也是应该的么?洗个马桶,扛个水桶,遛一下狗,带一下孩子也是应该的…… 上一次让你提桶水,你还不干,现在还有脸要来找我要钱?要涨工资? 曹操哈哈,哈哈的笑着,就是不接许攸的话。 不过说实在的,被念叨多了,曹操也烦了,于是乎就搪塞道:“冀州未平,论功尚早……哈哈,哈哈,子远还有什么妙策,不妨说来听听?” 曹操原想着只是对付过去,却没有想到许攸当真了,坐在那边愣了一下,旋即拍了拍手掌,笑道:“某亦有一策……” “哦?”曹操笑着说道,“愿闻其详!” 许攸看了看曹操,嘿嘿笑了几声,又扭头看向了广场之中的歌舞,没有立刻说话。 曹操哈哈大笑,指着广场当中正在轻歌曼舞的歌姬说道:“子远府中尚未有服侍之人吧?待宴毕,可选一二,也好照顾子远起居……” 许攸拱拱手,先是道了谢,随后才说道:“曹公有所不知……昔日冀州之处,曾有童谣传唱……”许攸之前也是看到了歌舞,忽然之间想起来一件事情,觉得现在可以用得上,便说了出来。 “童谣?”曹操微微皱了皱眉,“说来听听……” “昔日童谣传唱之时,某亦不以为意,然今思之……倍觉惶恐……”许攸捋了捋胡须,面容也是严肃了一些,“……燕南垂,赵北殇。黄菊落,庄禾荒。章台下,骨满仓。有维鹊,失巢亡……” “这‘燕南垂,赵北殇’……”许攸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空中虚虚比划着说道,“燕燕翻飞,筑巢于檐,南向而去,垂亡于途,此乃韩文节也……这赵北殇,自然就是公孙自焚于易京了……” “公孙陨于赵北……”曹操点了点头。 “黄菊落……此乃麹西平也……”许攸不由得有些唏嘘起来,当年麹义还找过他解过这个童谣,但是没想到许攸当时随口一说,却变成了真的谶语。 “倒也说得通,那么这个‘庄禾荒’又指何人?”曹操说道。 “庄禾皆于田,乃田氏也……”许攸叹了一口气。 曹操微微睁大眼,有些吃惊。 “章台之骨……”许攸继续说道,“某原以为章台乃指长安,未曾想,乃言邺城之殿也……如今亦是骨满仓啊……” “来人!”曹操忽然招呼了一名护卫到了近前,沉吟了一下,说道,“……去问一下子廉将军,埋骨之地可有名乎?” 不多时护卫转了回来,低声说道:“曹将军言……彼处,名为‘苍山’也……” “苍山……苍山……”曹操喃喃的重复了一句。 许攸捋着胡须说道:“如今此童谣,皆一一应验,当下,便是最后一句……曹公,邺城之中,有一雀山,袁本初于雀山之上,建有楼榭……维鹊有巢,维鸠居之……某亦有耳闻,袁本初欲嗣于三子也……”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维鹊有巢,维鸠居之……某即可便派人至冀,传唱此谣!”曹操念叨了几遍,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拍了拍许攸的手臂说道,“子远此策果然妙也!妙也!来来,某敬子远一爵!若是此策有成,当计子远大功!” “哈哈,好说,好说……”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49章 抢时间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陛下又改年号了?” 在长安的斐潜得到了杨修等人回返的消息,自然也收到了关于刘协在庆典前后的变故还有曹袁当下的态势的相关情报。 “太兴?嗯……” 斐潜放下绢布,闭目沉思。 大汉王朝的袁氏家族,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袁氏,而是以袁氏为首的士族的选择。 最开始的时候,袁绍和袁术的分裂,将庞大的袁氏家族分为两份,同时也将大汉的士族阶层一分为二。 东汉是依靠山东士族所建立起来的,最重要的便是南阳和冀州两块,而袁术袁绍两个人刚好就一个人拿了南阳,一个人取了冀州。若是袁隗在世,那么统合南阳和冀州,说不定真的天下就由袁家说了算了,可是袁隗没想到的是,当他一死,袁家的平衡就打破了。 南阳的袁术,在没有了上面人的压制之后,很快的就暴露出了非常多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又进一步削减了南阳也就是豫州一带对于袁术的支持。因为有识之士也都看出来了,袁术的言行不一,他的所作所为根本无法支撑起庞大的王朝,在讨董的时候选择了退缩,也正式因此反而让曹操脱颖而出。 袁绍一开始可以说可圈可点,他斩杀了朝廷的来使,一方面表示了他的决断力,一方面也向冀州士族表示他不会向代表了凶残和武力的董卓这样的武人低头,所以,袁绍展现出来的这种气节,正好契合了当时天下士族反对武人执政的时机,因此袁绍便理所当然的崛起了。 曹操顶替了袁术的位置,似乎很突然,但也是一种必然。 士族内部依旧有纷争,从杨修提交的这一份情报里面,就有体现出这样的一点,就算是曹操内部,依旧是很混乱,这让斐潜不由得庆幸当年头脑没有一时发热,将皇帝留在关中,若是皇帝真的在关中,想必这些问题依旧不免发生…… 豫州的士族见袁术扶不起来,于是纷纷转头向了曹操,这也是曹操能够迅速的击败袁术的根本原因,有那么多的带路党,袁术不败就有鬼了。 之后,袁绍和曹操的战争,看起来像是两个人的战争,实际上是冀州一派和豫州一派的士族斗争,而现在的局面来看,豫州最终还是像历史上一样,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许攸许子远……” 斐潜呵呵笑着,摇了摇头。 许攸是南阳人,离开了袁绍投奔曹操,其实也代表了一种认可,认可了曹操作为豫州士族的代表。 所以大体上来说,天下现在四分。 冀州一块,以冀州士族为中心,以袁绍为代表,豫州一块,以颍川士族为中心,以曹操为代表,江东一块,孙权为代表…… 还有这里的一块…… 不过么,就像是曹操那边也有纷争一样,关中这里的事情其实一点也不少。 在斐潜坐镇关中之后,陆陆续续的就有不少人开始向长安汇集,一方面作为政治上的触角,企图获取第一手的情报,另外一方面也开始想要向斐潜的政治集团的高层攀爬,企图占据一定的位置。 市面之上,关于贾诩和庞统的风言风语,一直都没有完全停息,若不是斐潜意志还算是坚定,换成另外的什么人,恐怕现在庞统和贾诩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贾诩自然就是历史遗留问题,就像是历史上当贾诩熬到了三公位置,当了太尉的时候,依旧还有人嗤笑不屑…… 至于庞统,当然就是年轻。 在许多人眼中,年轻人么,就是原罪,没有一个老成持重的人主持大局怎么成? 相反,对于脱离了政治圈子,超然于农桑之中的枣祇,虽然也是同样年轻,但是取得了一致性的好评,这不得不让斐潜感慨,双标自古就是这么的自然,这么的顺畅。 从这些声音当中,斐潜也察觉到了一个问题,就是他这一只队伍依旧是比较缺乏一些底蕴,庞德公和刘洪年龄都大了,不适宜爬山涉水来关中,但是关中原本这些名士,除了马融一枝独秀之后,便再也没有什么起色,就连马氏最后的荣光马日磾也已经陨落,当下确实是一片空白。 山东的那些士族,现在仅有的凭仗不就是这个么? 不过,这种空白很快就会被填满…… 也只有趁着现在,抢一些时间了。 “士元!青龙寺还要多久完工?!”斐潜扬声说道,“超过时限了扣你俸禄!呃,不对,罚你没肉吃!” 庞统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捋着袖子就往外冲,“某这就再去看看!” ……这里是没肉吃的分割线…… 庞统当心没有肉吃的时候,在川蜀之中的张飞正在准备吃肉。 当然,这个肉,是干粮当中的真肉,也有定笮这一块肉…… 斐潜派遣了人员传授了山林当中的战法之后,张飞就如饥似渴一般疯狂的汲取着,训练者,然后从兵卒当中精选除了两百人,便再次朝着定笮扑去。 这一次,刘备也是几乎是清空了所有的物资,甚至连自己身上的衣袍都让了出来,给张飞还有这些兵卒配备武器装备,干粮毡毯等等…… 基本上可以说这一次,算是刘备和张飞孤注一掷了。 赢了,当然什么都好,若是输了,恐怕就是万劫不复。 张飞赔不起,但是又觉得实在是咽不下之前的那口恶气,因此格外谨慎,不仅是带着两百新鲜出炉的山地兵,还另外布置了三百人的诱饵,由陈到带着,在前方招摇而行。 必须一鼓作气击败这些笮人,然后顺势夺取定笮,时间已经不能再耽搁了,如果拖延下去,就算是最终打败了定笮的这些笮人,然而是让南路而来的建宁李恢等人取得了先手,那么之前得付出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张飞现在,就是在抢时间。 用三百人做诱饵,然后张飞缩在后面,趁机反突袭,斩杀敌将,这种计划原本不受张飞喜欢的,因为张飞更喜欢的是正面战场搏杀,一对一肛正面,才是张飞的心头好,像这样有些背后阴人的举动,原本是比较排斥的。 但是战场之上,毕竟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又怎么可能墨守成规,拘泥于成法而不知变通? 再加上刘备给予了厚望,身上责任重大,使得张飞也不得不收了自己的小心思,潜藏行踪的跟在前方的陈到队伍之后。 陈到带着三百人,摆出一副直扑定笮的态势,打出的旌旗招摇而过,生怕旁人看不见一般。如果说在其他什么地区,饱受了各种撩阴脚残害的家伙,恐怕会多少有些疑心,觉得陈到的举动有些怪异,然后进行谨慎处理,但是在定笮,欺负的便是这些肌肉比大脑更强的笮人…… 吃一亏,多少也长了一智。 之前被笮人骚扰突袭了许多次之后,也渐渐的掌握了一些察觉蛛丝马迹的能力,于是乎陈到的手下向后传递出了消息,表示发现了笮人的动静。 张飞仰头看了看天色,便下令加快行军速度,抢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陈到的侧后方,静静潜伏等待。 笮人也不是什么神仙,也一样有人的各种局限,一样要吃饭喝水,一样要睡觉休息,所以正常来说,笮人多半都会选择在清晨的时候发起进攻,然后在黄昏之后缩回去,修正并准备下一次的进攻。 张飞安排着所有人进入了埋伏的位置之后,又用让兵卒都上了极其珍贵的驱虫药水,没察觉什么纰漏之后,这才下令让兵卒就地休息和进食。 不举火,冷食。 这样才不会被笮人在远处发现。 驱虫的药水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加上张飞又没有办法像是斐潜手下那些正儿八经的山地兵卒一样懂的制作补充,所以也等于是用一批就少一批,若不是这一次为了一举定胜负,张飞还不舍得这么大规模的使用。 但是驱虫药水确实是很好用,微微有些刺鼻的味道散发出去,遮蔽了人的气息,虽然不能完全避免蚊虫的叮咬,但已经是非常好了,再加上张飞这一段时间都在山林之中,皮也厚了些,些许几只的蚊虫,张飞根本不以为意。 张飞巡视了一圈之后,也坐了下来,从自己身上的革囊之中取出了两块大饼,咬了一口,然后看了看面饼夹层当中的腌菜和咸肉,微微叹了口气。 为了仿制盐水流失导致脱力,刘备将最后一点老底子都用上了,张飞他们走后,恐怕刘备就要发动兵卒四下采集野采野果充饥了…… 但是这样确实也是有效,至少张飞带来的这些兵卒,人人都保持了相当不错的体力,这对于即将展开的战斗,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利好。 笮人终于是在第二天天色将明的时候出现了。 散漫惯了的笮人,就连出击的时候也有些散乱,这边一撮,那边一簇的,但是声势倒也不小,披头散发且涂抹了一些古怪颜色,口中呜哇呜哇的怪叫着,和中原战阵完全不同的战斗模式,的确会让第一次接触的人有些不适应。 不过,当有了心里准备的时候,笮人的进攻,仿佛就是个笑话。 笮人的统领依旧很轻松,他还以为这些汉人兵卒会像是上一次一样,轻易的被吓坏逃跑,然后便是进入不断追逐不断收割的时间,所以当他冲出来的时候,还大呼小叫着很是兴奋…… 在笮人看来,之前近千人的汉人都被打了回去,现在这么三百人又能算得了什么?于是乎,笮人这种近乎于轻敌的状态,给他们自己照成了极其严重的后果。 在笮人扑出的时候,陈到就已经让兵卒迅速的结成了战阵,长矛大盾就像是坚固的石墙一般,让笮人撞得头破血流。 “嗷嗷嗷!” 张飞怪叫着也冲了出来,带着手下兵卒从隐身之处冲了出来,朝着两边包抄而去。这些渐渐习惯了在山林之中奔走的兵卒,有的跑两步便一个恻步窜上了一块岩石,弯弓搭箭射向之前选好的目标,有的则是如同蛇一般的分开草丛,迅速逼近,扬起的刀枪就像是露出的獠牙…… 笮人呆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汉人不是只会走中间的这条土路么,什么时候竟然也能在山林之间奔跑穿梭了?难道那些来的不是汉人,是另外一支笮人的队伍? 然后迎面而来的箭矢和刀枪,彻底击碎了笮人的侥幸心理。 那个大呼小叫的笮人统领第一时间被张飞盯上,呼啸着就扑杀过来,笮人统领的亲卫连忙上前掩护拼杀,但那里是张飞的对手? 虽然张飞惯用武器是长矛,但是丈八长矛若是平常战斗,倒也十分的威风,在山林这种地方,威力就不免打了一个折扣,若是不小心扎到了树木之中卡住了,又或是挥舞的时候被藤条挡住了,简直就是蛋疼的要命,因此张飞为了慎重起见,便换了两口战刀,转职成为了双刀客。 张飞挥舞着特意换的两柄战刀,贴着地面扑杀而来,就像是一头野猪用两个大獠牙拱着地面,不仅拱起的是尘土,还拱起了蓬蓬血雨…… 笮人统领大惊失色,连忙掉头就跑,但是之前为了看清楚战场,另外一方面也是大意,站的地方虽然地势高一些,但刚好远离张飞冲来的方向上比较陡峭,情急之下,连逃跑都没有地方落脚…… “嗷嗷嗷……” 张飞咆哮着,已经杀至,一手横挥,挡开了笮人统领砍来的刀,一手下劈,直接便是手起刀落,一刀将笮人统领砍翻在地! 有心对无备,这一场战斗根本没有任何悬念,随着笮人头领被斩杀当场,笮人轰然而乱,拖着刀枪便往山林当中钻去…… “别想跑!” 张飞嗷嗷叫着,之前是因为根本没有在山林当中作战的经验,所以不敢在山林之间追杀笮人,而现在气势如虹的张飞朝着陈到丢下一句速速跟来,便咬着笮人败退的尾巴,追杀了下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50章 找借口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唯有脚下的一点亮光。 曹操茫然四顾,却不知道路在何方? 心中不由得有些恐慌起来,曹操开始向前而行,起初只是小步而走,后来就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自己开始了奔跑,或者在身边黑影下的推动,曹操开始不停的奔跑起来,而四周依旧是一片黑暗。 黑暗之中有大恐惧。 这里是梦么? 曹操想要睁开眼,想要摆脱这一切,却发现自己手脚根本不听使唤…… “杀来了!” “快跑啊!” “疯子!屠夫!恶贼!” “你将被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嘈杂的人声,交错混淆的响起。四周人影晃动,如同浪潮一般,一波波的向着曹操汹涌的拍击过来,他奔跑着,有的浪头将他推向前方,有的浪头却在阻止他的脚步,甚至还有的浪头企图将他湮灭在这黑暗之中…… 不要向后看—— 似乎有这样的一个声音提醒着曹操。 不能向后看…… 曹操在心中这样的告诫自己。 然而在混乱和喧嚣当中,在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甚至似乎有滚烫的鲜血喷溅出来,喷在了他的后背上…… 曹操忍不住,开始缓缓的转头向后。 黑暗之中突然飞出了许多的人头,而在最前面的,满脸的血污和凄苦之色,竟然有七八分像是自己的儿子曹昂的人头! 曹操猛地翻身坐起,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间压在了胸口,浑身上下出了一身的冷汗,气喘吁吁…… 寝室之内光线依旧昏暗,卧榻一旁的香炉之中依稀还残留这一些檀香的气息。 檀香原本可以安神,可惜依旧没有什么作用。 曹操意识一时之间还沉浸在梦境里,梦境当中情形依旧让曹操的心通通的跳着,跳得有些难受。 天还没有亮,曹操取了挂在一旁的大氅披在身上。细碎的声响让在外面服侍的婢女醒了过来,然后请示了曹操一声之后,便有人进来替曹操收整床榻,也有人前去打热水给曹操洗漱,还有人捧来了衣冠,伺候曹操梳洗。 曹操已经渐渐的恢复了平日当中的沉稳。 这些年,他必须沉稳。 对于朝堂之中的各项事情,他必须处事果敢,对于士族之中的各种关系,他必须威严持重,对于军伍之中的战场安排,他必须杀伐决断,甚至对于普通民众,他要摆出一副亲善模样,对于普通兵卒,他同样也要表示亲切,但是曹操知道,这些所有的模样,其实并非是他真正的自己。 而那些年,年轻的时候,在太学当中,架舟于渭水之中,荡漾于酒乐之重的那个时候,才是他真实的自己,敞开胸怀,全无防备的自己。 曹操用热巾搓着脸,热气一点点的散开,目光之中残余的混乱和伤感,也似乎随着热气一点点的消散…… “夫人……”曹操沉声说道,“还未出门么?” 婢女细细小小弱弱的应了一声,低下头不敢看曹操。 虽然和袁绍的战争暂且告了一个段落,但是并不意味着曹操就能翘着脚睡大觉了,战争的气息依旧在天空当中萦绕,就像是山峰顶端永不融化的冰雪一样,虽然四季变换,但是冰寒依旧。 战场是你死我活的修罗场,不会有人留有什么慈悲之心。因为那些留着慈悲之心的人,已经在第一批当中死去了…… 曹操经过后院院门的时候,脚步停留了一下,目光呆呆的看了封闭的院门片刻,然后便仰着头朝前而行。 此刻,依旧不能停留。 或者说,他已经无法停留了…… “再等等罢……”曹操心中说道,“或许……再等等罢……等忙过这一阵再说……” 前厅之外,早有官吏低头哈腰的在等待着,见到了曹操身影之后小步趋近了上来,低声禀报道:“曹公,冀州最新的消息……” 曹操劈手夺过,一边看着,一边远去。 后院之中,丁夫人头发散乱的坐着,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床榻,并没有流泪,因为眼泪早就在守着曹昂尸首的时候流干了。 顺着丁夫人的目光而去,在床榻旁边矮几之上,是一个高脚花瓶,而在花瓶之中,却是一截已经干枯了的桃树枝…… ……这里是蜷缩着的分割线…… 青州。 袁谭所期待的大胜,所盼望的胜利会师于许县,终究没能出现。不仅如此,甚至是在袁绍已经撤退之后,袁谭才收到了消息…… 冰冷的几个字,让袁谭原本火热的心也渐渐冰冷了下来。 袁谭原先以为只要他努力,他付出,便能让所有人看见,便可以让所有人认可,然而现在猛然间才发现,他的努力,他的付出,一文不值。 袁谭已经忘却了在父亲膝下环绕是什么样的滋味,似乎……根本就没有? 当年父亲还在雒阳,依旧是在袁家大府之内,并没有搬出去,似乎每一天都是早出晚归,见面的时间都是极少,就算是见到了面,也不过就是几句话,并且等到袁熙出生之后,和父亲说话的时间还要分出一部分给袁熙…… 然后又有了袁尚。 “学业如何?” “有何长进?” 似乎永远都是这样翻来覆去的两句话,然后袁谭讲,袁绍点点头,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袁谭曾经以为,长大后就会好的,到了冀州之后就会有些变化的,等父亲忙过这一阵就会有机会的…… 然而,袁谭最终发现,袁绍投射过来的眼神,依旧冰冷,没有丝毫的温度。 甚至还不如看着那些所谓的冀州名士,抑或是普通兵卒!至少那个时候,袁绍脸上还带着笑! 纵然是假笑也好…… 就因为身为家人,所以理应承受这些冰冷,就应该永远理解,就应该连这假笑都不配拥有了么? 袁谭不知道。 随着父亲袁绍的年纪变大,地盘的扩张,权力的斗争也仿佛是如同黑暗的潮水,在阴影之下滚动着,以冀州为中心,扩散出去, 自从袁谭他有了弟弟之后,不仅是父亲,还有其他的人也在不停的说着,要有一个兄长的样子,要谦让,要忍让,要礼让…… 于是乎,袁谭让出了在父亲膝下环绕的位置,让出了跟在父亲身边的时间,让出了稳定舒适的生活,让出了窈窕秀丽的女子,他一步步的退,一步步的让,到了现在,猛然间却发现自己无处可让了。 昨天的下午,袁谭见到了田丰手下的一名宾客,他告诉袁谭,田丰死了,被袁绍下令所杀。 田丰的宾客或许是因为失望,或许是已经离开了冀州,或许是为了完成田丰遗留的吩咐,他告诉袁谭,袁绍有意将大权传给袁尚,并没有袁谭他的什么事情,如果袁谭不想接受这样的结果,最好现在就开始准备…… “准备什么?”袁谭追问。 田丰宾客笑而不答。 袁谭又问:“先生可愿留此地?” 田丰宾客摇了摇头,最终飘然而去。 青州并不算是一个好地方,因为汉代气候的原因,这里时不时的会有台风侵袭,整个汉代就有好几次记载着遭遇了大浪,加上丘陵地带占据了近一半的面积,所以自然比不上冀州富庶,若不是可以晒盐,简直没有多少利益之处。 而冀州就不同了,有人,有钱,有铁,有铜,几乎什么都有…… 这一次,真的要争了么? 袁谭不由自主的觉得心中有些发慌,就连平日里面十分顺手的战刀,现在拿起来也微微有些发颤…… 战刀之上,有一些血痕。袁谭这些年带着兵卒,剿灭山匪,整顿蟊贼,平靖地方,统兵作战,都带着这一把刀。因为这把战刀还是当年袁谭他要上战场的时候,父亲袁绍亲自授给他的,在刀柄之上,还有袁氏的玉佩作为装饰…… “父亲啊……你究竟怎么想的,能告诉我么……” 袁谭盯着那一枚玉佩。 他原以为,袁绍交给他这一把刀的时候,是代表着一种权柄,然而现在看起来,其实不是,这就是一把刀。 一把刀而已…… ……这里是长了一缕呆毛的分割线…… 华夏北面,大漠之处,战火与烽烟也骤然之间燃起。 原本讲着同一种语言,穿着同样一种服饰的乌桓人,忽然之间相互举起了刀枪。这种事情发生得似乎很突然,也似乎顺理成章。 人类自从拿起武器得那一刻开始,在和大自然的抗争当中,也砍下了不少同类的头颅。或许在整个文明的进化当中,对于同类各种捕杀的这种行为,人类称第二,恐怕还没有那个物种敢称第一。 乌桓人原本和鲜卑人一样,都是来自于东胡人,不过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是这在蹋顿眼中,只不过是因为鲜卑人里面出现了一个檀石槐而已。 自匈奴西迁之后,北方草原成为了鲜卑人的天下,就连匈奴留居草原的十万落都“皆自号鲜卑”。然而相较于具有明确统治体系的匈奴部落,鲜卑人的部落体系十分松散。东汉中后期建立的鲜卑部落联盟的檀石槐,起初是因为“勇健有智略”、“施法禁,平曲直,无敢犯者”的原因,“遂推以为大人”,而后才一步步建立汗庭,使得鲜卑“东、西部大人皆归焉”。 蹋顿觉得,自己就是乌桓人当中的“檀石槐”…… 鲜卑人的分裂,是因为檀石槐将鲜卑人分为了左中右三个大部,导致了檀石槐死后,各自为政,也致使现在的鲜卑,无法统一于一处,甚至纷争不断。 既然有这样的教训,乌桓人又怎么能够容许再一次走上鲜卑的老路? 现在是一个机会,一个最好的机会,乌桓人崛起的机会。 蹋顿要像是檀石槐一样,将整个乌桓人重新整合到一起,成为一个整体,不在分裂出什么东乌桓西乌桓,这样才能趁着鲜卑人内战的时候,扩大,扩大,再扩大,直至成为当年檀石槐在世的时候那样的规模…… 所以,阻挡乌桓人统一的,就是乌桓人的罪人! 蹋顿最终说服了苏仆延,让苏仆延跟着自己一同行动,乌桓人内部的战争就骤然爆发了…… 部落和部落之间相互砍杀,激烈的战斗发生在整条战线上。 因为在大漠当中追逐水草而居的原因,胡人的部落并非是有规律的分布的,因此当整个战争开始爆发的时候,很多乌桓人是战刀砍到了头上的时候,才反应了过来。 不过,随着战斗的推移,这种情况也在渐渐的减少,消失,因为在战争发生的这一条线上,已经清理出一片无人区,那些没能反应过来,或是反应迟钝一些的,已经不需要再做任何的反应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难楼王开始撤退。 到了当下,似乎难楼王难以抵挡蹋顿的进攻,撤退已经成为了一种趋势,当蹋顿带着人马一路向西砍杀的时候,感受到途中的遭受的抵抗已经变得非常的微弱。 “他们跑了!像是老鼠一样,跑了,逃命了!这群懦夫!胆小的狗!”蹋顿坐在马上,意气奋发。 当然,还有一部分属于难楼那一派系的部落,或者是没有收到信号,或者没有来得及推走,仍然对于蹋顿的部队进行了反抗,但是这样失去了相互照应的阵列和人数劣势的反抗,其实并没有多少的作用,也抵挡不住蹋顿人马的推进。 跟在蹋顿身后的苏仆延也是无言。 和蹋顿比较起来,苏仆延长得就可以称得上是英俊两个字了,毕竟来自东胡高山血统,让苏仆延有深邃的眼眶和平直的鼻梁,但是容貌在乌桓人当中,其实并不如拳头重要。 这一次苏仆延起初,多少还是有些犹豫的,但是还是跟着蹋顿而来。在老单于死后,也只有蹋顿当时稳定了整个的乌桓人,虽然楼班是老单于的血脉,但是很遗憾这两年苏仆延并没有看到楼班展现出什么能在这个乱世统领乌桓人生存下去的本领。 这个世道,是吃人的。 所有没有意识道这一点的人,都将会成为别人盘中的美餐。 蹋顿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比起软绵绵的楼班来,似乎更适合这个残酷的世道。 “楼班……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苏仆延喃喃的说道,“这……不能怪我……”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51章 你弟啊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这一段时间,斐潜在关中,其实也都没有闲着,在结束了一个阶段的军事行动之后,决定准备专注于内政一段时间,爬上一爬科技树。 当然,首先的问题肯定还是农耕。因为农耕就几乎等同于粮草,等同于兵卒。 华夏民族走的是农耕路线,所以农耕自然就是整个社会的安定基础,而农业产出的高低,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农业科技的进步,这一点虽然斐潜一直在做,但是实际上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二十四节气的新历法农正在勘校和雕刻当中,过上一两个月便能开始传播出去,这对于提升农户的知识,还有促进农业的规模生产上,将会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当然根据各地气候的差异,还会有一些细微的调整,但是这样的一份农,已经可以说是一个创举了,至少在汉代是造福于万家的行为。 许多穿越者,似乎回到了古代之后,关于农业上面的事情便是要么一笔带过,要么根本不提,根本不考虑什么地区差异,也不考虑川蜀和关中,豫州和幽州这些州县之间种植庄禾的区别,仿佛这些老百姓只要靠商业上的金银铜就能填饱肚子一样…… 斐潜从在平阳开始,就非常重视农业,甚至当时还诓骗,嗯,应该叫相互合作,让南匈奴人承担了一部分的畜力,虽然说没有经过调教的牛马耕田有些糟心,但是总比人力要更加的快捷和方便,修葺水利,转运土方也比人力要更有效。 当时并州耕地都比较缺乏,所以斐潜在并州的一段时间内,都一直控制着整体的兵力,不敢穷兵黩武,因为兵卒消耗钱粮太大了,多了实在是负担不起…… 当然,如果只是按照其他地方诸侯那种模式,不管品质,只求数量,就算是并州人口稀薄,但是扫一扫还是能拢上三四万的,拉壮丁么,谁不会啊?但是真要是当时那么做了,兵员质量暂且不论,现在恐怕也没有并州平阳的繁华了,农业也会遭受到很大的破坏。 这一点,从豫州现状就可以看出来,当年袁术到南阳的时候,仓禀充足,袁术大手一挥,买买买,就连周边的黄巾胡人,一并都拜倒在袁爸爸的脚下,然而等家底挥霍一空…… 一直到了现在,有了关中川蜀两大产粮地,还有汉中和河东的补充,再加上不断成长起来的阴山区域,斐潜才能算是松开了一些兵卒上面的限制,开始扩充人马数量。 现在整体来算,斐潜手下的普通各地驻防兵马,大部分是步卒,只有一小部分的骑兵,加起来大概有四万余人,这些兵卒当中大多数都是分散在各个县城之中,大的县城一千左右,小的县城大概几百,只有在州治之地,留存着三千到五千不等的常驻机动兵力。这些防御地方的兵马,大多数用来保证地方安全,清剿一些土匪山贼什么的,战斗力一般,后勤保障也是一般,比起之前的要好一些,但是比起真正机动野战兵卒,又差了不少。 比地方驻地兵卒待遇要高上一个等级的,就是归属于各个将军的统领的部队,这些部队间接的听从斐潜指挥调度,平常时候跟随统领的将军移动,成为区域作战的中心力量,又或是当地训练的教导队什么的,是属于作战之时的核心力量…… 这一部分的步兵和骑兵的比例,大概就是二比一,或是三比一,有的将领偏向于骑兵多一些,有的则是大部分是步兵,各有不同,整体数量是两万八千人左右。 至于待遇最好的,自然就是直属于斐潜麾下的兵马,比如重甲步兵和重甲骑兵,这些家伙连人带马还有其下的侍从,消耗钱粮如同流水一般,每次上报清算的时候总是让斐潜肉疼不已,因此也只有斐潜才供养得出来,一般的将领真心是养不起。这一部分人数最少,加起来只有八千余人,加上四千左右的侍从辅兵的话,那么就是一万二,平常一般不动用,是作为直属护卫和战场杀手锏的存在。 整体数量上来说,比起袁绍曹操什么动辄十万二十万,自然是少了许多,但是质量上却强了许多,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是星际当中同等数量之下神族单位对上人族或是虫族,不是人口数量,只是单纯数量相同,基本上正面交战的话,平A就完事了。 当然这是在战争永远只有平原一个地形,双方永远只有列阵平A的纯粹数据相比较的条件下,实际战斗的时候还有许多其他因素,大到地形地貌,小到马蹄上的一根铁钉,都会导致战局的变化…… 所以,农业上面的发展上限,决定了斐潜当下兵员数量的上限。而商业上面的上限,则是决定了斐潜在军事上的投入上限,至于工业的上限么,自然就是兵甲等等科技的上限了…… 汉代的士族,对于商业上还没有像是后世的那么的清高排斥。虽然嘴上经常说铜臭什么的,但是肉体倒是很实诚,东汉朝建立之初,就有相当多的豪商通过联姻和依附等手段,主动和儒学世家结成联合体,以求摆脱政治上的受歧视地位,所以很少有大族不经商的,也很少有大商家不投资政治的。之所以斐潜这边没有像是冀州的甄氏,又或是跟着刘大耳的麋氏,来主动投靠,那是因为关中并州原本就废了,没有大商户…… 不过,现在川中几个大姓现在也是派遣了子弟到了关中,有意无意的一直往上贴,看样子似乎已经是坐不住了。 工商不分家,因为只有了好的产品,商业才会开展得顺利。因此斐潜在工业上面的投入也很高,是那么造纸作坊、榨油作坊、煤饼作坊、打铁作坊、织布作坊等等,基本上都有涉足,也引发了许多士族的山寨产业,在没有什么版权概念的汉代,只要是琢磨通了,自然就有人仿制。 所以在关中当下,长安城内,不仅像是斐潜治下的一些士族大姓,也渐渐的有一些山东过来的士族子弟,虽然不表态什么,但是也会将斐潜这里出现的一些新事物,以各种方式传递回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斐潜这样的举措,也是在抢占市场。 另外一个也算是比较重要的事情,就是胡人的教化和驯养。在这一个方面来说,斐潜还算是比较成功的,就像是南匈奴。如果将来不起什么变化波折的话,南匈奴人将会彻底的被驯化,融入华夏之中,到那个时候南匈奴人也将成为汉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下一步,斐潜将会将一部分的羌人和南匈奴人以奖励土地,又或是鼓励分立的形式,逐渐的将这些羌人和匈奴分散割裂,彻底的让这些羌人和匈奴人没有办法形成统一的整体,到那个时候,纵然有个别的羌人和匈奴人因为什么事情,或是又想恢复原本的样子,也找不到人手了,那样整个教化才能算是画上一个句号。 同时,因为川蜀竹子的丰富资源,竹纸终于是不再受限,雕版印刷也得到了很大的发展,不光是字数少的《易》刊印完毕,就连《诗经》也已经大体上准备好了,并且即将刻成,司马徽对于这个事情也是非常的上心,早有副本先送来长安让斐潜过目。 对于易经和诗经,这种相对来说没有什么太大争议的经,士族子弟自然是需求甚大,甚至连太原的王氏都表示愿意在其下的坊之中代为出售…… 不过,接下来的么,恐怕就未必如此顺利了,毕竟就拿春秋来说,就有三家,刊印哪一家为主,这就要看后续的演变了。 如此蓬勃向上的局面之下,自然就引来了不少士族世家的关注,并州关中,似乎在斐潜的治下,已经不是当年武夫横行,蛮荒不化的地区,也就吸引了一些人,不远千里的到了长安…… 比如当下,斐潜就受到了一个名刺。 “诸葛瑾?” 斐潜捏着手中的名刺,真是忍不住想说一声,你弟呢? 自己这里又不是大兄收集场,之前来了一个许定,现在又来了一个诸葛瑾,难道是因为这么多人都喜欢大兄的原因? 历史上,诸葛瑾比起他弟弟来,自然是逊色不少,可以说诸葛三兄弟当中,刨去罗老先生给诸葛二哥身上涂的橄榄油,也是有龙虎豹,咳咳,龙虎狗的称谓。诸葛二哥自然是卧龙,诸葛瑾这个大哥是虎,而诸葛三弟,就只剩下狗腿这个很有前途的职称了。 斐潜托着脑袋,沉思着,对于这个诸葛瑾,因为他弟弟的关系,斐潜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或许是觉得二弟已经长大了,可以独立了,历史上的诸葛瑾也是在差不多这个时间点,孑然一身来到江东,遇到了孙权的姐夫弘咨。弘咨对诸葛瑾的才学感到惊,向小舅子强烈推荐。此时刚刚执掌江东的孙权正值用人之际,把诸葛瑾留作门客,先让他做宾待,后来成为长史,再后让他做了中司马。 而这个孙权的姐夫,这一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能够在历史史当中留下印记的事情,便是推荐了诸葛瑾。 换成后世的话来说,诸葛瑾大概在25到26岁参加了工作,历任大汉江东分公司科员,秘,分公司总经理助理,然后就在这个职位上待到了41岁。在此期间江东分公司取得了一系列的引人注目的业绩,像是赤壁之战、南征交州、合肥之战、濡须口之战、孙刘联姻等等,有胜有败,但是在这些年这些事的功勋表里面,竟然没有出现过诸葛瑾的名字,似乎完全没有出过一个可以载入史册的主意,也没有指导过一场著名的战役…… 到了41岁,为了庆祝刘备占领了蜀地,同时也是为了催促刘备赶紧把从东吴借去的荆州还回来,诸葛瑾终于承担了一个重任,出使成都。由于谈判期间,他与阔别多年的弟弟诸葛亮只在公开场合谈公事,私下从不见面,兄弟二人公私分明、公而忘私的风格传为美谈。但要说这次谈判有什么成果,呵呵,想想也是知道,要不然就没有关羽走麦城了。可就是这样毫无成效的外交事务,诸葛瑾回去之后,依旧没有受到任何的指责和弹劾,这又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后来,诸葛瑾跟着吕蒙一起讨伐荆州,封侯,然后又接任了倒霉鬼吕蒙的职位,然后就一路高升,打了胜仗,升官,打了败仗,照样没事,升官,最后诸葛瑾官至大将军,领豫州牧,当然,这些官都是孙权封的,朝廷的不算…… 这么看起来似乎诸葛瑾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怎么会有“虎”的评价? 算了,总归是要见一见的。 斐潜瞄向了庞统。 庞统Σ(っ°Д°;)っ “士元,诸葛子瑜来了,你去接一下吧?”斐潜嘿嘿笑着,将名刺递给了庞统。 “怎么又是我跑腿!”庞统一边接过名刺,一边低声嘀咕着。 “不是你去谁去?”斐潜大笑,“你兄长娶了诸葛氏,算起来你们还有联姻关系,难道不应该去么?” 庞统叹息一声,不再多言,捧着肚子出去了。 不多时,庞统带着诸葛瑾到了政事厅。 斐潜起身,立于台阶之下相迎,见到跟在庞统后面的一名青年,面似白玉,额头方正,星目剑眉,相貌堂堂。 嗯,同胞所出,诸葛三兄弟自然都是相貌不差…… “山野之人,见过骠骑……”诸葛瑾上前见礼。 斐潜笑着扶起了诸葛瑾,相邀而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来来,还请就坐……” 分宾主坐下之后,斐潜寒暄几句,问了些路途啊,荆襄啊,往来见闻啊的一些杂事之后,便说道:“如今天下大势如何?不知子瑜可有见教?” 斐潜的想法是,毕竟不都是走这个流程么,你弟弟有个隆中对,那么现在给个关中对也凑合了,但是斐潜没想到诸葛瑾微微笑笑,却说出了一句让斐潜有些意外的话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52章 太阳啊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天下大势”这四个字,向来就是清淡要点,不管是谁似乎都可以说两句,就像是后世天子脚下的出租车司机,若是不能说两句天下大势,恐怕立马憋死当场。 因此,这也是汉代士族子弟的必修课,刘备当时之所以在隆中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其中未必完全是因为诸葛亮的大势言谈,还有一些其他因素。否则后面刘备入川前后的扭捏,就难免有些说不通了。 刘备一方面听了隆中对,感觉“如鱼得水”,便要按照此策而行,然后等真的要进川的时候,又表示不忍夺人基业,那么是表示刘备出尔反尔,还是说刘备妇人之仁?抑或是遮羞布?还是当时称赞诸葛亮的时候根本就是随口一说,也没想过这个策略真的能够实现? 从这一点看,当时刘备求诸葛,并非完全是求贤才,而是在求着由诸葛牵头出来的荆州势力,至于川蜀,刘备当时根本没想那么远,只想着如何在荆州能够立足下来,然后怎么挖老表家的墙根…… 长安议事厅之内,光线略有些暗淡,或许是浮云遮住了太阳,堂中的三人都没有太在意…… 斐潜其实起初的想法也是和刘备差不多,反正就是表一个态度,然后顺着梯子下楼,封诸葛瑾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然后看看诸葛瑾适合那个方面的工作,放置到适合的位置上去,所以不管是诸葛瑾说的平淡无,又或是指点江山,斐潜都可以接受。 “天下大势,人常言,在于人心也……”诸葛瑾微微看了斐潜一眼,忽然转折说道,“然某窃以为,天下大势,在于骠骑也……” “啊?”斐潜皱了皱眉,他没想到诸葛瑾居然会说出这个答案,“子瑜谬赞,潜何能为天下之势也……” 诸葛瑾笑笑,说道:“天下者,乃民所居。如今冀豫凋敝,兖青残破,唯有关中得安稳,四方民聚于此,居于此,乐于此,此乃民趋也,天下之势亦是如此……” 斐潜有些听明白了,便说道:“子瑜之意,天下民为重乎?” 民重君轻,这在汉代并非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就连皇帝陛下也会时常自己念叨这样的句子,毕竟这个观念从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是流传乐下来,代表人物就是孟子。 在孟子看来,民贵君轻,国家才能长治久安,意味着得民心者得天下。反之,就会像桀纣那样,失民心者失天下。在孟子看来,民贵君轻,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 诸葛瑾微微颌首,说道:“如今民汇于此,乃势也,贤汇于此,亦势也,骠骑自可因势而为,故而瑾言天下之势于骠骑也……” 斐潜哈哈笑了笑,摆了摆手,正待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堂下有人惊呼:“天狗食日!天狗食日!” 三人都是一愣。 斐潜旋即起身,几步走出了厅堂,眯着眼仰头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太阳已经明显黑了一块,似乎是一次日偏食。 若是放在后世,日食月食的很多人都不在意,甚至都没有手机的吸引力大,但是在汉代,日食可是一个不小的事件,当年汉文帝甚至因此下诏,“……天生蒸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则天示之以菑,以诫不治。乃十一月晦,日有食之,適见于天,菑孰大焉……” 斐潜回头,正巧碰上了一旁庞统投来的目光。 日食啊…… 这样的话,朝野上下,恐怕又是一片动荡了…… ……(╯#-_-)╯┴—┴…… 张飞站在破败的定笮县城之前,眯着眼盯着笮人列出的阵型,然后猛然暴喝一声:“杀!” 虽然张飞手下的兵卒总人数上比笮人少了许多,但是兵卒士气上却昂然数倍于笮人,数百人齐声也跟着张飞一同暴喝,然后列着整齐的阵线朝着笮人逼近的时候,声势如同排山倒海一样,呼啸而至! 原本的平静在呼喝之声当中彻底破碎,笮人完全没有想到张飞竟然敢在人数相差这么多得情况下依旧悍然发动了进攻,听到那听到那天崩地裂也似的呐喊之声得时候,前沿的这些笮人甚至很多都还在发呆,惊讶得不知所措,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得时候,张飞等人已经是冲到了近前,旋即被张飞手下狂冲而至的士兵剁翻刺倒。 张飞如虎似狼地扑入笮人阵列当中,就象发狂的蛮牛,撩开了蹄子闷着头就往前冲!挡在前面的几个笮人首当其冲,瞬间被张飞捅中砍中,抛跌在地,连惨叫声都没来的喊全…… 这个时候,笮人才意识到,在城外迎战,或许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张飞一路之上,追杀笮人,几乎是没有什么停留调整,于是乎在定笮的这些笮人以为,张飞远道而来,体力耐力上都有很大的消耗,再加上人数缺乏,所以肯定不敢立刻开战,而出城列队迎战,一方面可以挫败汉人的气势,另外一方面也可以鼓舞一下自己人的信心,但是笮人万万没有有想到,张飞居然是这么的莽! 张飞换了一根长矛,虽然不是惯用的丈八蛇矛,但是依旧如同恶蟒一般上下翻滚,稍微沾碰一下,便是血肉横飞。 “挡某则死!投降则生!” 张飞大吼着,手中的长矛毫不含糊,呼啸之处,便是温热粘稠的红色液体四处飞溅,笮人的阵线如同热刀切凝油一般,被张飞戳出了一个大窟窿。 “挡者死!降者生!” 张飞手下的兵卒也纷纷声大喝,好象半空中又打了个雷一般,震得四下都嗡嗡作响。 眼见张飞等人声势如此吓人,前来拦阻的笮人不由得有些胆怯,心中琢磨着要不先让隔壁老王先上?旋即一转头,看见老王正在身后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 趁着笮人步伐之间散乱,张飞长矛左右纷飞,顿时杀穿了前列的笮人阵线,直扑笮人的中央主阵。 张飞手下紧紧跟随着张飞的脚步,“啪叽啪叽”地趟过鲜血横流的地面,一同向前突进,只听惨呼乱叫哭爹叫娘之声伴随着血肉飞起,一时间也分不出有多少人倒了下去。 冲击到了笮人中央主阵的时候,阻力就慢慢的增强了起来,笮人的头人疯狂的喊叫着,召集着手下保卫。张飞手中的长矛也像是逐渐落入了胶水当中一样,运转舞动之间也有些密集粘稠,压力大增。 向前突破的速度有些沉重迟缓起来,再加上笮人不管不顾射来的一些箭支,让张飞手下的兵卒也开始渐渐的出现了一些伤亡…… “哇嗷嗷!”张飞狂吼着,抬头望了一眼笮人的中军方位,便大叫道,“全军汇集!只管向前!向前!” 既然笮人选择了出城对阵,那么对于张飞来说,当下不得不莽。 一路追杀而来,就是为了拿下定笮,沿途培养起来的气势,自然不能轻易的折损,而刘备之处也没有了多余的力量来组织第二次的攻击,所以对于张飞来说,这一次便是孤注一掷,没有回头路可以选。 张飞长长吸了一口气,双手上下翻飞,将长矛舞动得如同活过来一样,泼风也似的向前攒刺,务求一击必杀,长矛锋锐所到之处,中者立毙,一口气刺倒十多人! 虽然这一击乱舞,神勇非常,但是张飞终究也不是铁打的,一口气用尽的时候,也是心跳加剧,血气翻腾,需要稍微缓一缓,换一口气。此消彼长之下,笮人兵卒根本没有思考,下意识的便朝着张飞扑杀而来,因为生存的欲望告诉他们,如果不趁着现在杀了张飞,下一波死的就是他们…… 张飞奋起一矛捅死了面前的笮人兵卒,然后用最后的气力将笮人的尸首猛的踹飞起来,重重的撞在了想要冲上来的笮人兵卒身上!百余斤的尸首像是擂木一般,后续正面冲来的几名笮人被其一撞,顿时七仰八翻的跌倒在地,连带着后续的笮人也收脚不及,顿时一片混乱。 有这么一个喘息的机会,张飞吐气如练,迅速的调整好了呼吸,又是放声长啸,杀到兴起之处,甚至一把夺来了身边掌旗手的旗帜,掂量了一下,觉得这个长度才更像是丈八长矛,嗷的一声,便又是超前猛扑! 张飞身后的兵卒见主将如此悍勇,自然也是奋力争先,一同发喊,向前厮杀。血污沾染了全身,也不知道是属于自己的还是对手的,但是杀红眼了的兵卒举着战刀长枪,紧紧跟在张飞身后,如同田亩之中的犁刀,将血肉的土地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翻起的却是红亮亮的血泊、成堆成块的残肢和四处乱滚的人头。 笮人中军大阵终于是动摇而来起来,位于中军战旗之下的笮人头人慌乱着,想要抵抗却没有把握对抗张飞这样的猛将,想要退却然而又有些迟疑,进退两难之间被张飞抓住了一个契机,从地上挑起一根不知道谁跌落的长枪,握在手中,前冲了两步,便是脱手投掷而出! 呼啸的长枪落下,带起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笮人头人两只手紧紧抓住了没入腹重的长枪枪柄,突出的眼球死死盯着张飞,惊骇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狠毒和绝望,然后终究是站不稳,晃了晃,仰天而倒! “头人死了!头人死了!” 笮人大声惊呼着,原本就有些混乱的阵列彻底崩坏,“轰”的一声就炸裂开来! 前面的笮人想要退进城中,在后面的笮人觉得城中也不保险,还不如逃去山林之中,双方就撞在了一处,人流顿时混乱起来,再加上人一昏了头,根本分辨不清方向,阵型溃散之下更是如此,乌泱泱的笮人乱穿乱奔,有的甚至直接就撞上了张飞这里…… 转头逃跑的人挣扎着被后面不明所以的大股人流冲倒,随即响起了既恶心又可怕的异声音,骨肉被踩踏的脆响和垂死的哀号混合在一起的沙场悲鸣,令人毛骨悚然。 之前笮人还算是有序,在不同方向上的笮人等候命令,真正接触张飞等人进行交战的其实并不是全部的笮人,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现在全数混乱起来,四面八方顿时充满了乱奔乱跑的笮人!根本没有任何的规律!四下都是狂乱狂奔,几名在边缘的张飞手下被混乱的笮人乱流卷了进去,顿时就没了踪迹! “圆阵!组圆阵!” 张飞也没有想到笮人头人一死,混乱的局面反而更加的危险,连忙大声呼喝着,让手下汇集在自己身边,稳住阵脚,不被混乱的笮人席卷而去。 虽然杀了笮人头领,但是张飞的人数毕竟较少,在定笮城下乱流当中,就像是陷入了沼泽泥潭一样,乱动反倒会死的更快,只有定在原处才有生机。 但是如此一来,也就等于是陷入了笮人的重重包围之中,若是有笮人反应过来,又恢复了秩序…… 冷汗从张飞的额头之上流了下来,若是他还有三百兵力,还有一些预备兵卒,就可以在外围驱赶,引导笮人混乱的人流朝着城中涌去,就可以趁势拿下城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笮人的乱流之中,无法动弹。 天色忽然一下子昏暗下来…… 张飞仰头一看,福至心灵的暴喝道:“汝等作恶!天狗食日!若再不降!天地弃之!!” “汝等作恶!天狗食日!” “若再不降!天地弃之!” 张飞手下的兵卒也开始纷纷大喝起来。 笮人不一定完全能够听得懂汉人的兵卒在喊着一些什么,但是对于日食的恐惧却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停下了疯狂奔跑的脚步,呆呆的望着缺口越来越大的太阳,在越来越昏暗的世界当中,不知道是哪一个笮人丢下了手中的兵刃,跪倒在地埋着脑袋叽里咕噜的不知道祈祷着什么,旋即更多的笮人跪拜了下来…… 突然昏暗下来的战场之上,转眼之间只有张飞等人依旧站着,周边都是跪倒在地的笮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53章 罪己诏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日食,自然不是仅仅一地的现象,整个华夏,大河大江南北都看得见,只不过有的人看见了也就只是看见,而有的人不仅是看见,还想到一些什么…… 进入五月之后,天气便渐渐的有些热起来,虽然不至于像是盛夏一般的酷热,但是比起早春那种寒冷已经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许县自然也感受到了夏天的来临,至少市坊之间人流量多了许多,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大猫小猫三两只的模样。 市面之上的货物的价格,也伴随着曹操回到了许县,开始逐渐的往下回落,而且有意思的是,正常来说,如果兵卒在一个地方多了,必然会引起这个地方的物价上涨,然而这一次,整体物价却是相反的…… 这自然就引起了一些人注意。 “今日之后,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兄台什么意思?” “你还看不出来么?呵呵,待某将这边的货物收一收尾数,便还是去关中罢……” “关中又有什么差别?” “便是少一些官商勾结,哄抬物价抢夺民财……” “嘘……慎言,慎言……” “慎言什么!那……呃,这个……呵呵……” 郭嘉回过头和荀彧笑笑,看着一旁的两个商人模样的家伙原地掉头钻到小巷子里去了,“你就不能不带这些护卫?看看,人都吓跑了……” “君子当守正。”荀彧瞄了一眼,微微摇头,“商贾之辈,逐利于微末,妄语于市井,何信之有?” “行,你说了算……”郭嘉也不争辩,悠哉的往前而行,“反正你这些护卫也都出来了,等下就帮忙搬点东西……” “何物?”荀彧微微皱眉,似乎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前面酒家!”郭嘉伸手一指,“听说好不容易才到了一批酒……我一个人肯定搬不动……”之前么,倒也是有些送货服务的,但是现在物以稀为贵,不只是运费上涨了许多,还爱理不理的,要买酒就掏钱,不买的滚粗! 再说现在能搞到酒水的,难道没有背景能做到?闹将起来,还不知道是牵扯到那个大佬的裙带上…… “如今酒价虚高……荀彧顿时觉得不妙,“还是再等些时日吧……” 郭嘉一把抓住了荀彧的袖子说道:“某可以等,然某腹中酒虫等不得!嘿嘿,要不然,我干什么要到公署前等你?” “松开……”荀彧叹了一口气,“就一坛!” “五坛!”郭嘉没松手,而是伸出了另外的一个巴掌。 “没钱!”荀彧干脆利落的拒绝道,“就一坛!” “那么三坛?”郭嘉目光炯炯,仔细的扫描着荀彧脸上的细微变化,“两坛?不能再少了,答应了某便松手……” 荀彧站定,“就一坛!松开,要不然这一坛都没有!” “好的!”郭嘉乖巧得立刻松开了手,“一坛就一坛……” 荀彧无奈的看着郭嘉,摇了摇头,“奉孝你的俸禄也不少,主公也常有赏赐,为何……唉……” 郭嘉想了想,说道:“有么?我怎么觉得俸禄发下来,三天就用完了?” 荀彧无言以对。 正当两个向前而行的时候,忽然天空就猛然间黯淡了下来,旋即四周一片昏暗,就像夜间突然来临了一般! 无数人的人慌乱起来,纷纷走出了房间到了街道之上仰头望天。 “怎么了?” “天黑了!” “发生什么了?”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还间杂着一些不知道谁的尖叫声,有的人不知所措的站着,有的人则是抓起了身边的器物开始敲打起来,“天狗食日,食日……” 郭嘉和荀彧站在护卫的保护圈之中,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间脱口而出:“乱将起了……” …………?(;′Д`?)?(;′Д`?)………… “食日?”刘协用手遮挡着,眯着眼,看着一片昏暗的天空当中,特别明亮的那一块区域,“太史令何在?” 早在远古时代,太阳就是祖先崇拜和依赖的对象,人们习惯了太阳的朝升夕落,但有时它会突然在白天消失,这引起了人们的恐慌和揣测,在没有相关知识的时候,许多事情只能归于神灵。 日食这种比较罕见的天象,比起什么大风大雨来,更容易让古人恐慌。不管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对于太阳的认知大体上是相同的,也有许多认为太阳是一切的开端,因此当发现太阳在逐渐消失的时候,多数的地方都认为这是一种凶兆,而且还是很大的那种,起码是D级以上…… 汉代九卿太常之下,有太史令,掌管起草文,策命诸侯卿大夫,记载史事,编写史,兼管国家典籍、天文历法、祭祀等等,职责甚多,后来在五代之后才渐渐分离出来,有正式的钦天监的这个职位。 汉代认为,上天有天帝,而天底又是有意志、有人格的神,天帝支配着人间,在支配过程中,天帝经常通过星象上的变化给人间以预兆和警告,而日食则是严重警告当中的一种,如果不加以重视,可能马上就会有洪水地震瘟疫等等的惩戒措施下来了…… 所以,对于日食也自然有一整套的应对措施。 当朝廷发现日食的时候,就必须由太史令根据历法计算出吉位,然后天子带着百官焚香祈祷,向上天贡献上祭品,让天帝感觉到了改过的诚意,自然就会将太阳重新还给世人…… 正常来说,老天爷一般不做这种警示,所以一般来说掌管天文的官职都挺清闲,于是乎在历史上有好几个倒霉的家伙就在这样的时候出了事,皇帝要找的时候不在岗,然后再酒楼里和家里找到了,旋即掉了脑袋…… 这一次,太史令王立正好在,于是连忙赶了过来。 “启禀陛下,自去春,太白犯镇,星於牛斗,已有此兆,今荧惑逆行,需守天日,其不为犯也。”王立站在昏暗之中,拱手而谈,似乎表示这个事情,老夫早就说过了,早就指出来了,早就有过预警了,早就那啥了,然后泥们这些家伙还不信,看看,现在灵验了细不细? “今日之兆,主何事焉?”刘协盯着王立问道。 “这个……”王立歪了歪眼珠子。 “朕于宫中,大小事务,均不得愿……”刘协缓缓的说道,“且不知上天警示,究竟为何?爱卿不妨直言!” 王立低垂双目,沉吟片刻之后说道:“此乃上天示警于陛下也……至于何事……乃汉室纷争,四方烽火……” “哈!”刘协气的发笑起来,说道,“若某当即退位,四方可定否?!” “这个……”王立啜啜不敢答。 “此番上天示警,”刘协往前逼近了一步,说道,“乃警于朕,或警于臣?” 王立低头不言。 “爱卿……” 刘协还待再行逼迫,却听到一旁阴影之中有人回答道:“若于陛下如何?若于臣子又如何?天下纷乱至此,陛下还看不清么?” “谁?!”刘协转过头去,然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皱起了眉头,冷然而道,“曹司空……为何无人通禀?” 曹操微微哂笑了一下,没理会刘协这种无聊的问题,向前而行, “永平八年冬十月,日有食之。上诏有曰,‘永思厥咎,在予一人。群司勉修职事,极言无讳’,于是在位者,皆上封事,直言得失。上总览章,深自引咎,乃以其颁示百官,并诏曰,‘群僚所言,皆朕之过。人冤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轻用人力,缮修宫宇,出入无节,喜怒过差云云,永览前戒,悚然兢惧’……”曹操看着刘协,昂然而道,“故有明章之治,天下昌明也!今陛下追问其咎,询其末枝,岂非本末倒置乎?” “司空之意……”刘协咬着牙问道,“此乃朕之过错?” 曹操拱手说道:“陛下可自思之……” 刘协总就是忍不住,爆发了出来,指着曹操呵斥道:“朕于深宫之中,所经事务,不论大小,皆由外朝而定!欲朕知之,朕方可知,欲朕不知,朕不得见!林林总总,天下之事,朕言不得出殿门,诏令不得行天下!天下之事,朕无一事可决,天下之罪,皆有朕一身而担之!天道有公乎?” 曹操静静的听着,看着,等到刘协都说完了,才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陛下生于帝胄之贵,臣生于宦官之家,天下黎民生于草莽之间……生而不公,天道何公?陛下若是不愿行此策,亦可也……” 刘协瞪着曹操,说道:“汝待如何?” 曹操笑了笑,向后招了招手。 天地一片昏暗,皇宫之中已经不得不点燃了许多火把来临时照明,四下影影绰绰的晃动着。 曹操招手示意之后,便有兵卒从外围押进了一人来,披头散发,衣袍歪斜,很是凄惨。刘协定睛一看,认识…… “大司农!”刘协怒目而视,“大司农何罪之有?为何擒拿?!” “陛下!陛下!救救臣啊……”大司农郭诞在一旁以头抢地,嚎叫着,“臣冤枉啊……不知为何,司空领兵上门,不分青皂,便捆了臣来……陛下,陛下!为臣做主啊……” “不知何罪?”曹操冷笑一声,转头对着郭诞说道,“汝身为大司农,不促农桑,不行水利,不修城郭,反而盗卖公库,私纳钱财,鼓噪市场,虚抬粮价,致使许县内外,斗粮售价万钱!城中百官,樵采方可度日!百姓饿殍无数!此等非汝为之?亦非罪乎?” “这,这……不,不,这个是比……” 郭诞还待分辨,却听曹操暴喝一声:“行恶之人,还待狡辩!来人!掌嘴三十!” 当即有兵卒大声应答,然后上前一步直接抡起了手掌,抽打起郭诞的脸来。跟在曹操左近的这些兵卒,基本上都是精挑细选的雄壮兵卒,膀大腰粗,皮糙肉厚,又只是听命于曹操一人,下起手来毫不含糊,几下打下去郭诞顿时血肉横飞,等到三十下全数打完的时候,郭诞已经是脸颊肿得老高,牙齿都被抽飞了好几个,血肉一片模糊,根本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来,只能是哎哎的叫着,然后死死的盯着刘协…… 刘协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没有什么主意,只是有些木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打得好? 那么等于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郭诞身上,自然自己就没有了过错,也就不用承担什么所谓的上天示警之兆…… 还是表示打错了? 那么这个阶段搞得民生哀怨,物价腾沸的罪名岂不是要落到自己头上来?可是自己做这样的事情还不是被迫的么? 曹操静静的站在一旁,默立良久,见刘协一言不发,便转头说道:“带下去……” “啊啊,啊啊……” 郭诞脸肿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一边滴着血,一边朝着刘协哀叫着,眼见着就要被拖走…… “且慢!”刘协咬着牙说道,“此事,乃朕首肯!若有罪责,亦有朕一份!朕……朕下罪己诏……” 曹操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笑着,拜倒在地,“陛下……圣明……” …………(=?ω?=)σ~~( T﹏T )………… 太兴元年,五月上,日晦。瞀奏鼓,啬夫驰,庶人走。 陛下诏曰: “时赦天下,改元太兴,遇此天兆,应于社稷。所谓致力中兴,必在言诚;当为刻己所人,不吝悔过也。” “朕嗣服以来,屡失宗庙,祸于兵害,民苦士哀。实乃朕之过也,当念德殆,思咎悔败,复于将来,故明征义,以弥天灾。” “朕虽罔敢荒怠,然长居深宫,暗于经国,钝于稼穑,不恤征戍之劳,不体百姓之苦,恩泽不得下,民情不得上,拥塞言路而不自知也。今四方兴戎,征师千里,赋车籍马,远近骚然,行赍居送,众庶劳止,或一月屡交锋,或连年不解甲,致使祀奠乏人,室家靡虚,黔首流离,劳役不息,庄禾荒芜,邑空丘墟,人烟断绝。” “如今天警示兆,九庙震惊,朕心亦悔。上累于祖宗,下负于蒸庶,痛心腼面,罪实在朕,若坠寒谷,寤寐难安。天下郡县当各守藩维,靖平地方,恢复农桑,还利于民,杂钱口税,当行减免。勿失其道而罹其灾也!” “赦令既下,郡县之内,宜广布之,昭之明之。朕亦邀天下贤才,进言献策,以安稳社稷,平靖四方,太兴汉家!”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54章 新图略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诸葛瑾现在担任京兆尹之下的主簿,掌管往来文,账目,算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职位了,等于就是庞统的副手,也是给庞统松口气,省的庞统几乎隔上两三天就要诉一下苦。 不过斐潜没有想到的是,诸葛瑾上任了没有几天,就带过来一个表章。 严格来说,这个表章不是诸葛瑾的,只是诸葛瑾转呈的,只不过呢,若是庞统来处理,可能就会立刻将这个章扔到一边,连给斐潜看都不用。 “主公,此表所言,不妨一观……”诸葛瑾递送上来道。 “哦?”斐潜接过了表章。 “凡物不足以讲大事,其材不足以备器用,则君不举焉。君将纳民于轨物者也。故讲事以度轨量,谓之‘轨’;取材以章物采,谓之‘物’。不轨不物,谓之乱政。乱政亟行,所以败也……” 斐潜哭笑不得,将这一表章扔到了桌案上,说道:“这便是日食之效?” 长安也看见了日食,那么自然就有嚼舌根的,专业碰瓷的,硬凑热点的,就像是后世某某某,见到了热乎的,就想要上去啃一口…… 庞统瞪了诸葛瑾一眼,颇有些不满。像是这样的毫无意义的给骠骑的表章,庞统看过了都是一律扔到一边,从来不多看第二眼,结果诸葛瑾还正儿八经的递送给斐潜看。 “通篇啰啰嗦嗦,实际上就说了一句话,与民争利,非君子也……”斐潜看着诸葛瑾说道,“子瑜也是如此认为的?” 诸葛瑾拱手说道:“非也。不过市坊之中,多有此言,不可不察。” 庞统嗤笑了一下说道:“又是老一套做法……” 在野的清流么,习惯性的做法就是抨击执政党,但凡是鸡蛋当中,不仅能挑出骨头来,甚至还能挑出恐龙化石出来,这一次有了日食这样的好机会,怎么可能轻易错过,自然就是大凑热点,口沫横飞的发表各种见解,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表示骠骑将军不务正业,与民争利,搞各种作坊…… 尤其是谈及到了造纸术,认为这个造纸术是大利于圣人之道,所以不应该成为骠骑的敛财之法,而是应该广为传播,让天下人都能获益才是。 斐潜沉吟了一下,站起身,对着庞统和诸葛瑾说道:“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走,去城南造纸坊……” ……ε=ε=ε=ε=ε=ε=┌(; ̄◇ ̄)┘…… 一股清澈的水,由竹子做成的水槽引来,然后投入到了地上用石条砌成的水池当中,显得有些深沉。 斐潜瞄了瞄庞统,指了指眼前的正在锤捣竹浆木浆的几个石头池子说道:“士元要不要上手试试?” 庞统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样,“看着就累,不去,不去……要不让子瑜去吧?” 庞统原想着只是推脱,随口一说,没想到诸葛瑾倒是颇感兴趣,当即扎起了下裳和袖子,然后便学着造纸工人的样子,双手拎起大木椎,吐气开声便一下一下的开始锤捣浆水。 看着诸葛瑾在捣浆,斐潜伸手示意让造纸坊的负责的大工匠过来,然后问道:“怎么还只用人力?水力捣锥还没装好么?” 负责造纸坊的大工匠毕恭毕敬的说道:“回禀骠骑,这是二次捣浆,必须要用人力才能精确……水力捣锥早就装好了,不过是在院后做初捣……” “哦……明白了……”斐潜点了点头,又说道,“当下可产纸多少?” “回禀骠骑,月可出纸二十方……”大工匠回答道。 “还是太少……”斐潜说道,“再招些人手……士元……” 庞统点头称是。 造纸其实也不复杂,但是也不简单。捣浆,算是其中最为繁重的工作,待捣浆完毕之后,便可以洗浆,然后便是定浆,最后就是出纸了。 虽然诸葛瑾年轻,但也并非像造纸工人一样习惯了这样的苦力劳作,更不懂得在捣浆的过程当中如何用力省力,大概一炷香之后就开始气息散乱,筋骨疲惫,便喘着粗气从捣浆池子当中下来,气息不平的说道:“如今……亲为之,方知……其不易也……” “造纸不易吧?哈哈,子瑜不妨先歇息一下……”斐潜示意让护卫送上水囊。 诸葛瑾一头一身的汗,自然也是渴了,道谢之后便是拔开了水囊的塞子,然后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捣浆的工序一直持续,直到浆水细碎,竹纤维和木纤维基本上被分离出来为止,然后再加入生石灰,同时搅拌,生石灰在漂白的同时也会加热浆水,然后趁热把浆水倒入一个较大的石盆当中,然后再用纱抄出竹纤维和木纤维,扣在另外一块准备好的木板之上,在没有完全风干之前,小心翼翼的将这些纤维和木板分离,再进行最后的晾晒,若是所有的工序都没有出错,便可以成纸了。 斐潜三人围绕在成品的纸张之前,验看着纸张的成色。 对于斐潜来说,这样的纸张其实跟后世的草纸差不多,距离后世办公室仓库内堆积最多的复印纸还有相当大的差距,但是在庞统和诸葛瑾眼中,已经算是精品了。 诸葛瑾轻手轻脚的捧起一张,或许是刚才直接参与了部分的劳动,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不由得说道:“若行小,或可千字!” 斐潜点点头,指着这些纸张说道:“以此纸刊印成,相较可轻减十倍!不过售价也是不菲……所谓与民争利,倒也没有说错……” “主公……” 庞统正待说些什么,却被斐潜拦了下来。 “某广布农桑之事,却吝于此……不仅如此,还清剿各地私坊,禁令仿制之物……”斐潜呵呵笑了笑,看着诸葛瑾说道,“此乃子瑜之意乎?” 诸葛瑾拱手说道:“此物与农桑同,皆大利于天下……主公既胸怀四海,又为何……” “于子瑜目中,此物与农桑之事相同……”斐潜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过,亦有不同……” “农桑之事,乃天下事。不管是新田犁还是新历法,都是直接给与到最为普通的大汉黔首……而这些纸张……”斐潜看着诸葛瑾说道,“大汉黎民会用么?” “这个……”诸葛瑾愣了一下,然后说道,“不会。” 斐潜点头道:“正是如此,对于普通黎民百姓来说,这些纸张还不如山林之间随处可见随时可用的竹木方便,所以这些纸张并不是普通百姓所用,又何来大利于天下之民?若是真利于天下之民,某定然不会吝啬,不过像是这样只是部分人获益的东西,又怎么能打着天下之民的名义,前来指责于某?” 老百姓的东西是最不值钱的,不管是劳力还是时间,都是如此,对于汉代的百姓来说,纵然有纸张,但是这种不能重复写的东西,肯定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之内不受普通百姓接受。毕竟四下都是不要钱的竹木,砍回来自己就可以做竹简木牍了,写错了直接用小刀一刮,方便得很,至于浪费时间浪费体力什么的,这根本就不是老百姓考虑的问题。 因此短时间,或许说很长一段时间内,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纸张还无法完全替代竹简跟木牍。 那么,谁才是纸张的使用者呢? 毫无疑问,是士族,是豪强,是官府,但是绝对不会是黎民百姓。 那么斐潜将制造纸张的方法扩散出去,广布天下,就能让造纸成本降低,然后就有更便宜更多的纸张出现么? 根本不可能。 斐潜为什么要推广造纸?是因为斐潜一方面要进行更高效的行政管理,另外一方面也要推行知识的普及,而这两方面,竹简和木牍,已经是成为了一种阻碍。 如今斐潜掌控的区域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比起当年在并北的时候,扩大了何止数倍,相对应各地报送的相关民生政务的行文更是暴增数倍,每天都有车马载着整车整车的竹简和木牍来到长安…… 不仅如此,在各郡县管辖治理过程当中,留存档案也是一个重要的工具,可以作为后来者继任的借鉴,也可成为上级管理的依据,而档案的建立和尽可能详细的记录,同样也是需要轻便的,可以容纳更多字数的纸张。 更不用说纸张在文学文字知识传播上面的作用了…… 而在纸张推广的初期,士族豪强会愿意承担这个责任么? 显然不可能,士族豪强想要从斐潜这里得到造纸的技术,不过是一方面想要省钱,一方面也想要生财而已,对于推广纸张的运用,他们并没有多少的兴趣。对于这些人来说,普通的黎民百姓用竹木就已经很不错了,还用什么纸张? 诸葛瑾沉默片刻,拱手说道:“主公所虑甚是,瑾之前想得岔了……” 庞统撇了撇嘴,说道:“下次碰到这样,根本就不用理会!” 诸葛瑾弯腰行礼,表示自己做得差了些。 斐潜摸了摸下巴上面的胡子,想了想,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子瑜此举倒是提醒了某……” 汉代交通不便,所以各地郡县的当地官守,一旦封出去之后,就基本上很难再进行控制,这也是导致许多问题的根源,一方面地方大员权力不能太小,否者无法对抗当地大户大姓,另外一方面也不能太大,否则就会出现各种尾大不掉的局面,所以在平衡这条路上,各个朝代的帝王都走得战战兢兢。 而且天高皇帝远,纵然斐潜就像是当下和诸葛瑾一样,能够在长安,或是三辅地区控制舆论,讲清道理,但是在其它地方呢?如果出现和诸葛瑾递送上来一样的表章,各地郡守又怎么能保证和中央的步调一致,不出现执行当中的问题? 或者说,在不可能完全避免的情况下,尽可能减少问题? “开会吧……”斐潜想了想,似乎当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开什么?”庞统瞪圆了眼,似乎有一种不怎么妙的预感。 “嘿嘿,走,都出来,干脆去青龙寺看看去,到那边再说……”斐潜拍了拍庞统的肩膀,然后就出了造纸作坊,带着护卫呼啦啦的就来到了青龙寺的工程地。 到了青龙寺之后,斐潜招来了在青龙寺监工的官吏,询问了一下进度和工程情况,然后便带着庞统和诸葛瑾到了一旁的高坡上,看着正在热火朝天建筑的场面,说道:“若是不亲自来现场看,若是你们,可以有什么方法知道这里的工程情况,确保此地不出偏差?” “这有何难?要么派专人去看一看,要么让人间隔时日便上报……”庞统摇晃着脑袋说道。 斐潜转头看向了诸葛瑾。 诸葛瑾想了想,拱手说道:“抑或是根据周边土木实物数量变动,劳役调动等等情况进行推算……” 斐潜点了点头,笑道:“正是,士元用人,子瑜言物,皆可行也……不过么,这并不能保证工匠一定按照要求在建造……二位不妨再想想,究竟是什么才让这些工匠明白要做什么?要做到什么程度为止?” 庞统眼珠一转,说道:“建造图略?主公之意是……” 斐潜笑着说道:“正是如此!欲建宫殿,便有图略,方知道欲建于何处,欲成于何形……然天下之大,广厦万千,岂可无图略乎?” 庞统倒吸了一口凉气。 诸葛瑾却是双目放光,显得有些兴奋。 庞统苦着脸,说道:“这个事,我可不成啊……主公……” 诸葛瑾却拱拱手说道:“主公之策,乃功千秋也!瑾当奋力以成!” 庞统哼了一声,“光你也不成啊……这个……天啊,我这已经是够多的事情了……” “哈哈……”斐潜拍了拍庞统的肩膀,说道,“我又没说让全数让一个人来做,你就不能多找些人?正好这个青龙寺建成的时候……” “多找些人?”庞统疑惑的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 斐潜知道什么意思,便摇摇头说道:“天下乃天下人居之……且观之,且容之,又何妨?” 庞统若有所思,只不过依旧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家的肚皮。一旁的诸葛瑾倒是兴奋,目光炯炯。 斐潜呵呵笑了笑,便迎着微微的山岚,背手而立。反正这个天下已经和原本的完全不同了,那么试一试一些新的方式又有何妨?难不成知道了千年华夏烂泥路,依旧一脚踩下去?扔两块石头,就算是不能摸着石头过河,垫脚也成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55章 旧策略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笮人在定笮败坏,逃入山林之中之后,张飞一边控制定笮,一边快速派遣人手去通知刘备,要知道,在定笮张飞部队毕竟还是占据少数,最然现在这些投降的笮人没有起什么心思,不代表永远不起什么心思。 不过笮人败退的消息,也传到了李恢这里。 费诗当即就是连拍大腿,叹息道:“竟不想笮人如此不堪一用!” 李恢也是叹息,摇头说道:“既不可战,奈何出而战之!可叹,可叹啊!” 两个人相视有些无言。 其实么,李恢和费诗到了定笮附近也有一点时间了,但是因为一些总所周知的原因,两个人么,觉得刘备和张飞那些残兵败将,不可能拿下定笮,于是乎便准备坐山观虎斗,然后等刘备张飞攻击定笮失败,定笮的笮人也折损了一番之后,再行进军,一举而定。 结果么,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就是大体上这样了。 “如此无功而返……”费诗轻轻的说了一声,然后和李恢的目光交会到了一处,“定然不可也……” 开什么玩笑,所谓兴师必然动众,接过一大群人来了,什么都没有获取到,就这样再退回去,然后将定笮的开发双手送到刘备手中? 怎么可能! 纵然李恢和费诗愿意,站在李恢和费诗身后的一帮子川南的士族都不愿意! 这一次不光是李恢和费诗的家中出资出人,也有川南的士族世家参与其中,就连瓜分定笮的矿产各项资源都已经有了初步的草案了,现在一看竹篮打水一场空,将李恢和费诗骂的狗血淋头都是轻的…… 李恢微微垂下有些厌恶的眼神,不让费诗察觉,毕竟当初也是费诗强烈提议说是要在此渔翁得利的,早知道笮人如此不堪一击,自己就挥军而上了,还用等到张飞再来? 费诗捋着胡须,说道:“于今之计,可敦促四方笮人,行合围之策……” “合围?”李恢重复道。 费诗说所的合围,其实严格来说的话,并不算是什么“合围”,因为笮人除了那些没有居于定笮的,大体上周边的都挺散乱的,东边几百,西边几千的,而且都是山地,纵然想要通知,一时间也未必能够全数通知到位,再加上通知完还要笮人组织起来往回赶,因此实际上真正能够在第一时间内赶到定笮的肯定不多,自然就谈不上什么合围不合围了…… 既然不可能有什么笮人合围,那么又是什么“合围”呢? 李恢和费诗根本不想退兵,而作为定笮的将来这些矿产的利益,也不可能愿意拱手让出,既然如此,那么就意味着一件事情…… “玄德之兵,虽不众,乃善战也……”李恢缓缓的说道,“如今定笮既下,定守于城中……以不战攻善战,这个……”李恢没有追问所谓“合围”的事情,而是径直如此说道。 费诗正色道:“使君所虑甚是……不过正所谓两国相争,胜负难料也……刘玄德夺了定笮不假,若是不得守,又将如何?今骠骑将军欲开矿于此,总归需取而得守,方为其上也……” 李恢沉默了片刻,终于是点了点头,毕竟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有如此了…… 于是乎,在定笮战场之中的局面,敌友之间的关系突然就进行了转化,而这种转化又是这么的自然这么的顺畅,就像是吃多了大黄一样的顺畅。 刘备也没有想到张飞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或许是之前的张飞的败绩让刘备有些怀疑,又或是觉得笮人也不可能如此愚钝,所以原本的计划是等张飞在定笮城下建立了前方基地之后,便带领着后续的兵卒跟进,这样一方面可以保障前方的兵卒后路,一方面也可以确保前行的过程的当中不受到笮人的山林侵扰偷袭。 结果张飞一下子就拿下了定笮,刘备接到了消息之后,楞了半响,便急忙催促士卒,兼程赶路。 不过,这样也导致了刘备兵卒的物资不足。 因为在原本计划之中,怎么也是要过上三五天才回动身的,等川中转运而来的另外一批物资到了,刘备才会带着物资一同前行,而现在基本上来说就只能留些许兵卒在营寨之中,而带着大多数人员前往定笮。 定笮被笮人占领的时间很长了,这么多年来,城中不仅没有做出任何的扩展,反而有些败坏,城墙城头的碟口就有许多损坏了,不知道是因为笮人没有烧砖的技术,还是因为觉得砖石搭配不好看,抑或是干脆就是懒得动,便任凭着城池城墙上面得青砖剥落,夯土松弛,碟垛垮塌,就像是卸了妆的又关了滤镜的红一样。 原先汉人退去,笮人进城的时候,简直就像是蚂蝗进城了一般,但凡是大户一些的人家没来得及带走或者是不怎么好带走的,便是哄抢一空,甚至有些笮人还抱着自己拿不走也不让别人拿走的心态,抢完了顺带放把火,要不是后来的笮人头人一再强调,严令禁止,定笮说不定早就成为一片废墟了。 因此张飞进城之后,基本上落到手中的,也就是一个大体上败坏的城池,什么都缺。在巡视了一圈之后,张飞大体上也明白了笮人为什么出城迎战了。就这种城防,不说其他,就这个松松垮垮的城门,撞一下估计门轴就断了,守城还真不如出城呢…… 不过笮人的头疼就变成了张飞的苦恼,眼下不仅是要稳固定笮城防,还需要稳定这些投降了的笮人的情绪,虽然现阶段笮人还算是老实,待在指定的区域不乱动,但是城中的粮草储备也不多,又被之前逃离的笮人临走的时候打砸抢了一批,剩下的还有些被踩踏浪费的,自然就让张飞一个头三个大。 “将军……这些笮人,要如何安排?”陈到问道。不管之前如何,眼下总是要顾好的,这么多的笮人到底怎么安排,就是急切拜在眼前的问题。 张飞皱着眉。 简单点,杀了? 似乎不怎么样。先不说什么出尔反尔的事情,要是其他笮人知道了投降依旧逃不过一死,那么周边的笮人必然会更加激烈的反抗,这对于将来的开矿肯定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不杀,留着? 似乎也不怎么样,当下要持续消耗的粮草就不提了,要怎么安置,这些笮人会不会因为什么坐的太久了,站得太挤了,又或是一些什么稀古怪的原因就躁乱起来? …………_(:з」∠)_………… 笮人到底是属于什么人种,和賨人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恐怕纵然后世专家之间,也是多有不同意见,众说纷纭。 哪怕是在这个年代,就算是亲自到笮人之间去问,笮人也未必能说出一个一二三来,根据华夏的历史上来看,华夏所融合的部落,着实有些太多了一些。 夏时有万国,商时有千国,周建诸侯八百,其中相当多的已经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不清楚具体那些国家何时而立,又何时而衰。 就算是常以为已经完全是华夏一部分的春秋战国时期,也有很多国家实际上是以周王之下分封的贵族来统御四方蛮夷…… 直至秦朝的车同轨字同文,这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那些没有具体文字文化的一些部落才渐渐的被同化,形成了一个较为统一的华夏大部落。 笮人和賨人,应该来说属于和中原华夏联系不是那么密切,所以游离在整个华夏文化之外,既受到了影响,又保持了一定的自己的东西,只不过随着华夏文化越来越强势的地位,这些笮人和賨人还能保持自家的文化多久? 文化上面的战争,不见得会比真刀真枪逊色多少。 笮人和賨人大体上相同,在川蜀这一片的时间长了,自然不可能有什么骑兵之类的兵种,更多的还是仰仗着在山林之间射猎练出来的混杂了刀兵和弓兵的混合体。 逃出了定笮的笮人也不甘心就这样的失败,正在乱糟糟的凑到了一处,没有主意的时候,忽然就有人报说是賨人王袁约到了左近,唤笮人统领前去相谈。 笮人统领? 可问题是谁是笮人统领?谁能代表笮人? 几个笮人头人相持不下,最后年轻的章天胜倒是站了出来,大声道:“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争吵些什么!既然賨人王都到了这里,我们再不见面,岂不是显得我们都是乌合之众一样?若各位叔伯不弃,我便去会一会这个賨人王!” 另外一个笮人统领说道:“就怕不是什么賨人王,是汉人设下的圈套……” 章天胜拍着胸脯说道:“就算是圈套,也就是我一个人去!各位叔伯在这里等候就是!” 几名笮人头领面面相觑,最终同意了章天胜代表笮人去和賨人王袁约见面。 章天胜带着手下往约定的地方走,路途之中,就有手下心腹在一旁说道:“这群老家伙,又怕死又想要好处,真是厚脸皮!” “就是!东山寨的那个老头,还说什么担心汉人假扮,简直就是笑话!汉人都攻下定笮了,还用得着做什么圈套!” “我看就是给他自己的胆小找个借口!” 章天胜用手中的战刀砍断了一根斜伸出来的藤条,说道:“不用多说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賨人王,究竟想要干什么?” 翻山越岭,总于到了约定的地点。 这个地方叫做猴头山,因为山如猴头。在猴脑袋上光秃秃的,没有什么遮蔽物,自然就是最好的商谈地点。 双方爬上了猴脑袋,相互对峙,上上下下的相互打量着对方。 “咦?”賨人王袁约摸了摸脑袋,说道,“你是谁?你们头人蓝虎呢?” 賨人王袁约当年也来过定笮,只不过那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笮人最大的一个部落,也是当年比较公认的笮人头人,便是蓝虎。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蓝虎早就已经故去,没有了统一号令强者。 章天胜挺起胸,傲然说道:“现在笮人,我做主!有什么事情,就说罢!” “你?”賨人王袁约疑惑的上下打量着,“这个……能做主?” 章天胜扭身欲走,“不想谈,就算了!” “嗨!别啊!你能做主就成!”賨人王袁约说道,“其实我也是为了你们笮人而来……你们笮人打不过汉人……” 还没等賨人王袁约说完,章天胜就不爱听了,当即打断道:“什么叫做打不赢汉人,之前汉人被我们打得像是打一条狗一样!” “可是你们现在打不过了……”袁约嘿嘿笑了两声,也不介意被章天胜抢了话头,继续说道,“反正现在定笮被汉人占了,你们还有好多人在汉人手里……这个也没有错吧?” 章天胜说不出什么反驳得话来,哼了一声,当作是默认了。 袁约继续说道:“汉人他娘得就不是个东西!什么都想要!川蜀之中那么多得土地还不满足,还将爪子伸到这里来!” “听賨人王的意思……”章天胜说道,“也是吃了汉人的亏?还是说賨人王能打赢汉人?” “啊?哈哈,哈哈哈……”袁约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沉下脸来说道,“小娃娃,天天这么火气大,不是什么好事情!我是来帮你们的,要是真不想谈,我这就走!” 场面当即就寂静下来。 “行,你说吧……”章天胜最终还是服了软,毕竟当下的局面,不服软也是不行。 袁约得意的笑了笑,说道:“汉人么,在川蜀当中人多,我们自然是打不过的,这个没有什么好说的……但现在是在这里,在我们的地盘上,我们人多!难道还害怕汉人么?应该是他们怕我们才是!这一次如果不给汉人一点教训,汉人也不知道我们的厉害!” 章天胜哼哼了两声,表示这些空话少讲,多讲一些实际性的东西。 袁约继续说道:“……不过么……汉人之中么,也不完全都是敌人,还有一部分是可以利用的……现在么,就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们重新夺回定笮……”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56章 新打手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小到家庭,大到世界,都是如此。有的战争只是双方喷口水捋袖子,然后各自收工回家,有的战争则是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今夜月色很美。 夏天一般都有一个很好的月色,不是因为月亮在夏天特别美,而是因为只有在夏天的时候,夜晚才不会那么寒冷,才会有更多的人有心情站在室外看月亮。 月色温润,把柔和的光亮撒满了整个大地。 而在柔和的月色之中,一万骑兵排出了三个巨大的阵型,兵卒肃穆,等候着战斗的那一刻…… 楼班瞄了瞄位于中央的那一杆三色旗帜,轻声对着难楼说道:“骠骑是疯子……还是汉人都是疯子?他们竟然把公马都阉割了……” 难楼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显得有些怪异,说道:“要不然怎么办?像我们一样准备母马?另外,汉人也不吃亏,这一场胜利,他们先挑战利品,肯定是会挑战马……再说,听说汉人采用的是配种的方法,就是只让最好的那些公马留下来……汉人的皇帝就是那么做的,皇宫里面公的全都阉割了,就剩汉人皇帝一个……” “真的?那汉人皇宫里面有多少母的?十……二十个?”楼班单于毕竟是年轻,听到这个立刻兴奋起来,然后伸出了一个巴掌晃了晃,想了想,又再次晃了晃,说出了一个他认为颇大的数目。 “何止二十,听说最多的时候两千!”难楼往边上比划了一下,似乎将边上那些正在等待的兵卒切出来两千,然后就是皇宫当中的宫女了。 “两,两千?!”年轻人显然被这个数目惊呆了,瞪着眼也去看着一旁正在列阵的自家手下的阵列,然后打了一个冷战,“五个我就磨破皮了……两千,呃……汉人皇帝……好厉害……” 正在年轻的楼班单于沉浸在自己和汉人皇帝巨大的差距当中的时候,地面传来了一些轻轻的振荡,战马最先感受到了这样的异动,不由得纷纷喷着响鼻,用蹄子刨着地面,一时间阵型有些混乱。 “来了!”乌桓难楼王朝着楼班单于抚胸行了一礼,“我去另外一边了……单于……保重……胜利一定是我们的……” 楼班单于也微微躬身还礼,“我们一定胜利!” 难楼王跳上了战马,带着几名手下,从左侧阵型当中跑了出来,向右侧阵列奔去,经过中央三色旗大阵的时候,特意放缓了一些速度,向旗帜之下的赵云示意。 赵云在火把照耀之下,摆动了一下长枪,然后看着乌桓难楼王回归了右翼阵型,接管了右翼的指挥权。 乌桓人,是有野心的,但是现在,需要这种野心…… 赵云沉默了片刻,对着一旁的张绣说道:“如何?紧张么?” 这是张绣第一次参加万人以上的骑兵大战,当然多少有一些忐忑不安,虽然张绣对于这一次的战斗充满了信心,但是第一次参加万人以上的骑兵作战,在一个广阔的战场之中进行作战,这对于之前最多只是统领过三千人来说的张绣,依旧是一个难得的经历。 张绣虽然嘴上说着不紧张,但是微微颤动的手,还是暴露了其内心的情绪。 “乌桓人……”赵云察觉到了这个,便扯开了话题,“可以一用……我们现在……需要安静,自然就需要外面的打起来……” 乌桓人和鲜卑人一样,男女老少大多数都是在马背上度过一生,所以虽然不是正规的骑兵,但是以游牧民族的天性来说,骑射搏杀其实也不算是多差,战斗力还是相当可以的的,至少和即将到来的另外一部分乌桓人和鲜卑人的联军不相上下。 南匈奴人差不多已经不行了,所以需要另外一个打手。 虽然说匈奴人曾经纵横大漠百年,但是从南北匈奴分裂,南匈奴臣服汉朝多年之后,到了於夫罗这一代,已经开始正式的进入了农耕生产,这些南匈奴人不需要再入侵大汉进行劫掠,也因为赵云等汉人在阴山驻扎,不需要再和背面的鲜卑人进行交战,所以这些南匈奴人渐渐的就将失去了作为游牧民族的天性,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这些南匈奴的部落就会轻视传统的军事训练了,原本的军事演练和集会,一年一次改为几年一次,甚至彻底放弃了。 所以作为整个大汉骠骑的北面策略,当南匈奴人渐渐失去战斗力的时候,就必须寻找下一个的缓冲区域,乌桓人就是非常合适的选择对象。 乌桓人整体数量不大,比鲜卑人来说更接受汉家文化的影响,再加上和鲜卑人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是好是坏,所以很适合作为下一个的“南匈奴”来进行处理。 “主公之策,便是要让鲜卑人打起来……”赵云接着说道,“而要让鲜卑人打起来,乌桓人就必须先打起来……就像是冬日山峰之上的积雪,现在就到了推动这些积雪的时候……你我,便是推动这个积雪的人……只是小心些,别陷进雪里了……” “哈哈……”张绣挥了挥长枪,说道,“将军放心!” 赵云看着张绣似乎恢复了常态,便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前锋就交给你了……” 张绣大声应答,便到了前方。 整个骑兵大阵,开始在火光和旗号的引导下,逐渐开始启动了起来。 因为这个地方广阔,所以蹋顿一开始根本没想到会有什么埋伏,但是蹋顿没想到的是,埋伏不一定要利用地形,利用夜色一样也是可以遮蔽视线,隐藏队伍。 因此当蹋顿兴冲冲的追杀着一部分乌桓人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示警的号角声响彻了夜空,凄凉,慌乱且急促。 在目光所能及的远处,点点的火光散开了一条线,就像是一面张开的大,携带者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兜头扑了过来! 蹋顿惊呆了,他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冒出一支这么庞大的骑兵大军,他怀疑自己在做梦,他神经质地高声狂叫起来:“阻击……,上前阻击……” 蹋顿的人马正在一边追杀,一边收捡着路上遗留下来得各种物资,有的在马上,有的则是在马下,听到了号角之声骤然响起的时候,有动作快的士兵已经跳上马了,但随即发现自己的武器还落在地上没带,有的士兵还在抱着一堆各种东西,懵懵懂懂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战马奔驰起来的速度很快,这一块土地又非常平坦,当整个的视线之内充满了跳跃的火光的时候,纵然蹋顿不停的叫着喊着,像是疯子一样的拼命挥动着手臂,但是没有多少人能够静下心来听他的,原本追击而显得散乱的队列,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汇集起来,形成对狂的阵型。 “突袭!敌人的突袭!” 更多的人慌乱的叫喊了起来,此时此刻,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听到了不属于自家队列的轰鸣声,还有周边杂乱无章的叫喊声,混杂在一处,震得耳膜都生疼。 在跳跃的火光之中,一杆三色旗帜跃然而出,它在夜色之中猎猎狂舞,耀眼醒目! “这不可能!”蹋顿大吼道,“这里怎么可能有汉人!” 在这一个瞬间,恐惧就像是一把利剑一样,伴随着这一杆旗帜的出现,扎透了他的身体,他的内心,噗呲一声,之前的疯狂的气势全消,额头之上冷汗顿时滚滚而下。 “汉人!”有人大声尖叫着,更是增加了三分的混乱和惊恐,“那是三个颜色的汉人!” 激昂的牛角号声响彻夜空。 三色旗帜之下,铁骑在狂奔,在加速,在吼叫。 整个的骑兵以张绣一部为尖锋,赵云为中军,楼班和难楼等乌桓人为两翼,像是一只巨大的凤凰一样,带着火光熊熊,张开了双翼,呼啸着,奔杀而来! 速度,骑兵最为关键的,就是速度。 几乎所有的骑兵,不管是赵云张绣统领的汉人骑军,还是楼班难楼两人带着的乌桓骑兵,都不约而同的将身体趴伏在马背上,身躯随着战马有节奏的上下起伏着,好象本来就是战马的一部分…… 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风驰电掣,雷霆轰鸣! 蹋顿不相信扑杀而来的骑兵规模有这么大,有这么多,按照火光散开的面积来算,至少要有三四万的骑兵规模,再怎样也不可能有这么的多! 所以如果能够集中兵力,从左翼或是右翼选择一个方向进行反冲锋,那么很有可能就会冲出这个包围圈,甚至可以撕开对方的阵型,击溃对手…… 蹋顿认为,他手下有八千人,后面还有苏仆延的五千人,还有鲜卑跟着过来的三千多人,在局部上还是有一定优势的…… 然而等蹋顿回头一看,顿时连肺都快气得炸裂开来! 原本跟在蹋顿后面的鲜卑一部,已经开始准备转向脱离了,这些在草原上厮杀长大的鲜卑骑兵,都不用等到具体兵卒接触,只是凭借经验,就能大体上推算出兵力战力优劣,现在这样的没有阵型,甚至发生了混乱的局面之下,最为明智的办法自然事有多远跑多远。 反正这一次鲜卑人他们是跟着乌桓人来捡便宜的,可不是为了乌桓人要卖命的…… 鲜卑人的举动,直接就导致蹋顿的乌桓人更加没有了信心,有些人甚至也跟着鲜卑人开始了转向,能不能逃走另说,反正现在只要能跑得过一些自己人就行了。 “不!不!”蹋顿痛苦得狂吼,“回来!回来!战斗!我们要战斗!” 有便宜好捡的时候自然很多人会举臂高呼要战斗,要跟随蹋顿,仿佛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永不回头一般,但是在见到真刀真枪死神来临的时候真正还站在蹋顿身边的,也只有蹋顿的护卫,蹋顿的族人而已…… 其余的人么,就算是听见了蹋顿的号令,依旧是充耳不闻的往后跑,反正这么多人都跑了,就算是以后蹋顿要追查责任,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再说了,这以后还有没有蹋顿,看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好说呢…… “呼……啊罗罗……” 这是乌桓的骑兵在呼喝着。 “快!快!捅沟子咧!” 这是张绣带着手下在高声咆哮着。 原本追杀跟着最近的那一批蹋顿兵卒,首当其冲的就成为了战马和刀锋之下的第一批祭品,不是被当场撞飞,就是被砍杀而亡,还有些倒霉的家伙,躲过了战马的冲撞,却没躲过后续纷乱的马蹄,被活活踏进了大地之中…… 蹋顿对着狼狈逃窜的士兵们不停地高声狂呼着:“冲上去,随我冲上去……” 然而根本没有人听他的,大家往后跑得更快了。 上万匹奔腾的战马,就在眼前,上万件染血的刀枪,都在飞舞,不跑,那是不是找死么? 张绣看见了蹋顿的大纛,扬起长枪一指:“跟着窝!捅沟子切!”一枪挑飞一旁碍事的倒霉蹋顿小兵,便朝着蹋顿的大纛奋勇向前突杀。 蹋顿见到了张绣扑杀而来,或许是觉得张绣年轻,又或是觉得如果先挡住了汉人的这一部分前锋,就能换回一些自家的气势,于是乎也领着兵马冲了上来,盯着张绣,猛地一刀就劈砍而去! “来滴豪!” 张绣虽然刚刚刺死了一个敌人,招式用老,长枪还没有拔回来,但是看见蹋顿冲来,依旧不慌不乱,松开右手,然后从肩上拽出背后的战刀,接着势头,大喝一声,便对着蹋顿的战刀砍去! “铛!”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蹋顿虎口巨震,大刀反弹而起!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年轻的小伙子,力气竟然如此之大,心中惊骇之间,两马已然交错。 张绣已经摆过了长枪,对准蹋顿的后背就狠狠砸了下去! 蹋顿只能勉强一边躲避,一边收着战刀往外格挡…… “铛!” 又是一声巨响,长枪砸到了刀身上!原本就已经是虎口酸胀的蹋顿,顿时捏不住自己的战刀,“嗖”的一声脱手飞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57章 老对手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现实当中,在比较硕大的战场之中的搏杀,并不像是影视剧或是游戏当中的,双方排成两条线,或是杀着杀着,就成为了两条线一样,因为就算是步卒战斗,也会形成先后相差许多的搏杀线,更不用说骑兵这种需要一定空间的兵种了。 若是将视觉拉到高空,就会发现整个战场上实际上并不是部队挨着部队,人挤人,就像是所有人都企图在镜头当中露个脸一样,因为一方面为了防备流矢杀伤,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有一定的冲击空间,正常来说冲锋的骑兵,都会在波次之间一定的空间,一波上去,然后才是第二波,第三波,并不是完全簇拥在一起。 即便是骑兵对冲,或许在电影电视当中看到的,骑兵似乎都排列得很紧密,就像是密不透风一样,但是实际上对冲的时候,除非骑兵特意的控制,战马甚少会相互头撞头的碰到一起,绝大多数的时候战马都会不由自主的的相互错开而过,无需人特别进行控制,而且在这个交错的瞬间,骑兵也没有办法分心来控制,他们需要全神贯注的面对对手那些致命的刀枪。 张绣为了呈现出一种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汉军骑兵的接触面张开得很大,虽然看起来人很多,但是实际上就导致了在纵深上略有不足,所以蹋顿带着人马和张绣对冲得时候,其实并没有受到足够的拦截力量。 战场之上的损伤或者是失误,其实很多时候都来源于一个很小的事情。 张绣失误了,所以没能拦下蹋顿。 蹋顿也是失误了,一开始低估了张绣,然后一交手便吃了一个亏,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兵刃脱手飞出,虽然身边的护卫赶忙递上了自己的武器代替,但是自然谈不上什么顺手不顺手,接着迎面便撞见了赵云…… 赵云一上了战场,就跟谁都欠他钱,面瘫属性点满,洞察天赋启动的模样,自然是看到了前方和张绣部队交错而过的蹋顿这一帮子,二话不多说便是打马冲来,迎着蹋顿就抖出了十几朵的枪花。 若是站在场外,看那枪头乱颤,红缨纷飞,然后锋锐雪白的枪头尖刃宛如曼珠沙华伸出的花芯一般,炫丽夺目,充满了让人心醉神迷的梦幻华彩。 但是对于身处其中的蹋顿来说,就宛如坠入了地狱当中一样,不仅是兵刃不趁手,就连武艺和反应上都差了一大截,唯一可以称道的便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在生死搏杀之中积攒下来的经验,生生的以小伤还大伤,浑身上下开了好几道口子,鲜血直冒的脱离了赵云的杀伤范围…… 到了这番地步,蹋顿自然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争斗的心思,连忙带着剩余的护卫,摇摇晃晃的躲开了后续扑杀上来的乌桓人,斜斜的就落荒而逃。 阵前转向,也只有长时间待在马背上的熟练骑兵才能做到,但是纵然做到了,在转向过程当中裸露出来的腰子,自然吃足了伤害,当蹋顿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终于是冲了出来之后,回首看看自家的族人,尸横遍野一片狼藉,再看看自己的护卫,缩水了十之八九,就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简直是心痛欲绝,总于是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马下。 蹋顿所部损伤惨重,一直以来跟在后面的苏仆延所部,当见到了汉军骑兵像是摧枯拉朽一般,将仅有的一波反冲锋摧毁了之后,顿时就慌乱起来,张大了嘴巴,像是准备发号施令,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汉军骑兵依然没有任何的停留,依然在狂奔,依然在杀戮。从两翼包抄而来的乌桓骑兵,也是兴奋的大声吼叫着,挥舞着战刀,热情的表示出要参与痛打落水狗的态度。 黑夜之中,不知道多少马蹄敲打着大地,也不知道多少人狂呼狂叫,战场就像是在滚热的油锅当中倒入了一瓢水,顿时炸裂得漫天漫地都是。 苏仆延胆怯了,他望着黑暗之中跳跃的火光,失去了支援蹋顿的勇气。谁都没有想到蹋顿的所部败得如此之快,既然蹋顿都失败了,那么他上去又能有什么作用? “吹号……撤退……我们,撤退……” 三色战旗之下,赵云聆听着战场之上得各种声音,在脑海当中演化出战场之上的交战状况和情况变化,当听到了代表了撤退的号角声音传了过来的时候,平静如水一般的面容之上,总于是露出一点点的笑意:“传令!各部注意间距!任意杀敌十里!” “任意杀敌十里!”传令兵大声的重复道,然后拨马而出,伴随着号角声,也同时仰仗人力向四周传递号令,毕竟在纷乱的战场之上,不能够全数确保所有的将校都能听到并且分别出敌我双方的号角号令。 楼班和难楼带领的两翼乌桓骑兵,呼啸着向前狂追,虽然战马什么的还是要给汉人拿大头,但是汉人那些看不上眼的什么皮甲和装备,多少还是可以补充一下自己的族人的,因此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相反汉军骑兵倒是在逐渐的放缓了速度,集中聚拢了起来,不参与最后的追杀。 “将军……”张绣来到了赵云面前,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了两圈,嘿嘿笑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赵云反倒是沉下脸来,说道:“为何将蹋顿漏过来?” “呃……”张绣愣了一下,期期艾艾的说道,“这个,将军……我这个……” “贪功取势,兵阵散阔,以至于漏了蹋顿出来!”赵云虽然没有具体看见,但是也能猜出来几分,蹋顿这么顺利就冲破了张绣的拦截,多少有些问题,“若某不备,又或是有些纰漏,岂不是乱了中军!” 张绣脸色大变,顿时低垂下了脑袋,说道:“将军明鉴……某一击之下,见其兵刃已失,又是冲着将军此处而去,便未令兵卒拦截,而是击杀其后……还请将军降罪……” 正常来说,张绣带领了前锋,应该准备三个波次的攻击阵列,纵然蹋顿冲破了张绣的第一层,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到了赵云中军面前,因此要么是张绣故意留手,要么就是张绣的兵阵太过薄弱,导致拦截力度上有所欠缺。 蹋顿的首级,自然是大功一件,正常来说谁都不可能轻易放过,那么自然就是剩下唯一的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张绣在指挥上出了一些问题…… “此事暂且记下,待战后再论功过!写一份检讨上来,留存讲武堂备档!”赵云指着张绣说道,“战阵之上,些许疏忽,终成大败!若是再有此误,小心颈上人头!” 虽然说赵云同样也放水了,没有将蹋顿一举击杀,在这一点上,张绣其实也算是作对了,但是赵云却不允许张绣这么疏忽,若是下一次面对的是更强大的对手,或许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赵云放水,并非是如同张绣一样,是因为疏忽,而是有意为之。 草原之上,广袤宽阔,汉武帝用了一辈子来证明了一件事情,他可以打败大漠里面的这些对手,但是无法完全占领,所以对于华夏来说,分裂的乌桓人永远比统一的乌桓人更好对付…… 留下一个好对付的蹋顿,自然比在大漠深处又多了一个什么踏顿,或是什么塔顿来得更好。 老对手比新对手更好,因为老对手知根知底,而新对手完全不了解其具体的情况,就像是在明处的对手,永远比在阴影之下的敌人要更好一样。 战场之上是这样,在思想方面上也是同样。 自从在青羊宫之侧的图谶,显露在了明处之后,自然就暴露出来了许多弱点,而这些弱点如果像之前一样隐藏起来,是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成为攻击的目标的…… 太兴元年,川蜀。 图谶独立成一宫,可以光明正大的大吃香火,吃上郡县的财政拨款了,若是说其来也算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但是谯并却觉得隐隐有些不妙。 川蜀的夏天总是比较闷热的,虽然冬天也不怎么爽利。 天气一闷热,总是会让人有些烦闷,聚集在图谶宫里面的人又点着香,又烧着烛,自然就更是烦闷了,但是最让人烦闷的不是天气,而是来自于内心。 汉代川蜀人的信仰么,总是和麻将差不多,今天信仰“饼”,明天可能就转去信仰“条”了,或者说,只要能打牌赢钱的,就可以信仰了…… 所以青羊宫正式开张以来,就采用了很多手段抢走了川蜀人的信仰,反衬之下图谶宫这里就显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连带着谯并的脸色也是青白一片。 为了不让图谶宫就此没落,也为了让自己传承的这个图谶文化不至于在自家手中变成了一个什么笑话,谯并痛定思痛,准备好好谋划一番,彻底改变现在的不利局面。 对于普通人来说,图谶这个东西显然太过于复杂,但问题是如果没有了普通人的追捧,高雅久了之后也就孤寒了起来,旋即也会没有了市场,所谓大俗便是大雅,多半就是从这个角度来说的。 图谶在之前,也不是没有对手过,比如占卜之术。春秋战国之时,甚至更早的时候,不论是做什么事情,烧一烧乌龟壳总是必须的要做的流程,或许是因为乌龟被烧得多了,导致物以稀为贵,又或是因为烧出来得痕迹没有几个能看得懂,看得懂的人每次看说出的话也不一样,最后不管大事小事烧乌龟的习俗终究是改了…… 然后就是方士。方士宣称能够长生不老,能够刀枪不入,能够上天入地,能够百毒不侵等等,虽然现在还有部分什么炼丹术啊,房中术啊,练气术啊什么传下来,也还有人在相信并且持之不懈的修炼,但是很容易就被证明了所谓长生不老等等,其实就是一个虚幻,人终究难逃一死…… 所以,图谶很聪明的选择了长期的,隐晦的表达方式,再用马后炮的方式去套之前的那些所谓预言,便产生出意想不到的效果来。在东汉时期,刘秀为了让自己这种血脉已经稀薄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刘氏披上神秘的外衣,便用了图谶的方式,结果当自己真的依靠图谶当上了皇帝之后,发现图谶这个狗皮膏药贴上去便扯不下来了。 为了不让图谶无休止的扩大,刘秀不得不宣布了有限量的图谶数目,就像是限量版一样给图谶戴上了编号,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但是刘秀没有想到,纵然是绝版限量版,但是依旧还有复刻版…… 谯并此刻就在复刻版的图谶之中,和来敏商讨着对策。 “愚夫之所见,不逾寸光也……”来敏缓缓的说道,“青羊宫中,所异之物,不外神像也……” “来兄之意是……”谯并皱眉说道,“图谶也应立神像,接受香火?” 来敏点了点头。 图谶原本哪里有什么神像,自然不可能像是青羊宫一样搞一个什么三清大帝出来供奉,而河图洛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肯定是比不上有具体形象的神像来得更直接,更亲切,所以来敏的建议也不无道理。 然而如果真的要立神像,又要立什么人,或是什么神呢? “立伏羲之像?”谯并沉吟了半响,迟疑着说道,“抑或大禹?” 相传,上古伏羲氏时,大河中浮出龙马,背负“河图“,献给伏羲。伏羲依此而演成八卦,后成为《周易》来源。到了大禹之时,洛河中又浮出神龟,背驮“洛“,献给大禹。大禹依此治水成功,遂划天下为九州。所谓“河出图,洛出,圣人则之”,就是指这两件事。 “可也……不过么……”来敏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伏羲大禹,上古圣贤,自然可立之……然年岁久远,恐不为亲善也……不若再立一像,定然让青羊宫无言以对,无可指摘……”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58章 四方居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江东。 夜。 静谧无声。 小乔腾的一下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急促的喘息着,大眼睛之中目光散乱,惊慌的就像是一只被吓坏了的小鹿。 “来人啊……掌灯……”周瑜也被小乔的举动带醒了,轻轻抚上了小乔的后背,“细君又做恶梦了?” 在外屋值守的贴身女婢连忙进来,点燃了灯火,然后垂手在一旁听候吩咐。 “取些热汤来……”周瑜吩咐道,然后坐起,取了挂在床头架子上的外袍,轻轻披在小乔身上,“梦都是反着的……没事的……” 小乔这才有些回过神来,紧紧的握住了周瑜的手,“朗君,我……我梦见姐姐……梦见姐姐生了……生了一个……” 小乔哆嗦了一下,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惶恐之色。梦中的古怪情形依旧在大脑当中留存了一些记忆,但是这样的记忆会很快消散,甚至前一秒钟还记得,后一秒钟就已经有些淡忘了,不过在梦中的情绪,倒是会留存较长的时间,所以现在如果让小乔详细描述梦境,她描述不出来,只是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郎君……我姐姐……”小乔转头看着周瑜,“……她,她不会有事吧?” 周瑜温和的笑了笑,这个笑容多少给小乔一些抚慰和力量,“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段时间你思虑过重,所有便睡得不安稳……你姐姐现在于四方居中安养,又有兵卒护卫,能有什么事情?” “哦……”小乔低下了头,手依旧紧紧得握着周瑜的手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从获取一些温度一样,“也是……” “热汤来了,”周瑜伸手接过,然后递给小乔,“慢慢喝,小心烫……喝了便歇息吧……别再多想了……” “哦……”小乔乖乖的接过了热汤喝了,然后重新躺倒,却又抓住了周瑜的手臂,过了半响才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只是眉头依旧皱着,就像是两片被烈日晒蜷曲的小柳叶。 周瑜看着,等小乔睡了一会儿,气息稍微平稳了一些,便将头下的锦枕塞到了小乔的怀里,果然过了片刻之后,小乔便松开了抓着周瑜手臂的手,开始抱着锦枕了,额头还在锦枕之上蹭了蹭…… 周瑜无声的笑了笑,然后起身,披上了外袍,走到了外间之中,对着婢女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内室说道:“小心伺候着……某去房……” 月色清朗。 周瑜背着手,衣袍在夜风当中飘然。 曾几何时,周瑜只想着双手用来指点江山,觉得背着手的人总是一股老朽之气,直至有一天,周瑜也将手往后一背…… 一朝天子一朝臣。 孙策虽然不是天子,但是孙权却认为是。 孙权为了完全控制军权,自然是要和这些跟着孙策以久的老将动一些心眼,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意料之中并不代表着就能完全接受,尤其是黄盖等老将。 作为跟着孙家上一辈的军中老将,孙权这个基本上没有经历过什么战阵,也没有取得什么战功的当家的,自然不可能得到什么高度认可。在孙权面前低下头颅,这些老将一部分是看在吴夫人面上,一部分则是听从了周瑜的劝说。 孙家,当下就像是身处薪材之上,再容不得再有半点火花…… 若是真的内部动起手来,恐怕双方都是万劫不复的局面,白白将孙家打下来的所有江山一切拱手让给了江东士族。 房之中,一灯如豆,摇摇晃晃,就像是孙家当下的局面。 小乔只惦记着她的姐姐,而周瑜要考虑得更多,不仅有孙坚的遗志,还有孙策的临终嘱托…… 孙权展现出了控制欲极强的状态,而这个状态被黄盖等老将所不喜,冲突已经是迫在眉睫了,而一旦爆发,孙家必然就是万劫不复。 周瑜目光停留在房一角摆放着的瑶琴之上,他已经许久没有弹琴了,自从没有了那个不懂得音律的听众之后。 那个家伙,就连吟诗都能跑调,也算是音律当中的才了…… 周瑜嘴角浮现处一丝笑意,却很快的没落下去,只剩下了无尽的遗憾,“伯符……也罢,也罢……” 周瑜将桌案之上的烛火剪亮了一些,然后研磨提笔,准备给孙权写一封信。 …………(ー。ー゛)………… 几日之后,吴郡城外,四方居。 居外,一江水,东流,如斯夫。 入夜之后,整个四方居周边便只剩下一些星星点点的火光,河流如带,咕咕向东而去。光华晃动着从远而近,带出声声甲片碰撞的声响,这是一队兵甲在巡逻,然后又铿锵而远了。 之前,在四方居,也曾经是内外灯火通明,夜里的华光也曾经将这一片区域,这一条河流映照得炫丽多彩,附近的居民,路过的行人,都会忍不住的超这个地方多看几眼,翘首以观。四方居的高楼之上,也曾经有宴饮,有歌舞,还有那纵情长吟,肆意剑舞的身影…… 四方居,寓意四方为居,是孙策生前命名的,作为送给大乔的一处居所,亭榭楼台之间,也曾留下两人的身影和欢笑,而现在四方居之中,没了孙策,只有大乔。 战争的苦难,不仅仅是对于男性而言,在战争当中的女性,甚至会更加的悲惨。纵然有的军队会对于手下的兵卒有些命令和戒律,但是实际上很多时候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战败之后的女子,所遭遇到的,往往比男性还要更加的悲惨。 人类的本能,就是挣扎着活下去。 大乔原以为她失去了父亲的时候,便是人生当中最为痛苦的事情,但是她没想到的是,那不过是痛苦的开始…… 而且一波接着一波,毫无停歇之意。 原以为遇见了那个曾经在墙外高声吟唱着窈窕淑女的诗词的孙策,便是痛苦的结束,却也没有想到,这其实是另外一个痛苦的开始…… 没有爱过,便不知道失去所爱的时候,内心之中是多么的痛苦。 和孙策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一百七十八天,但那一百七十八天,便是大乔现在唯一的温暖。 只是这温暖,就像是寒夜之中的孤灯,三尺之外,便是黑暗。 “夫人,夜深了……还是早些息着吧……” 贴身的女婢低声劝着大乔。 大乔默然半响,才缓缓的站起身,微微捧着肚子,往内室而去。 灯火昏暗,婢女一手掌着灯,一手虚虚掺着大乔,正往前走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灯光没照到,抑或是大乔分了神,在抬腿上台阶的时候高度差了那么一点点,小巧的绣花鞋在木台阶上磕碰了一下,顿时失去了重心…… “夫人!”婢女一把没抓住,吓得大叫起来,“夫人!夫人!来人啊,来人啊……” 凄厉的喊声响彻院内外,四方居总于是热闹了起来,只不过这个热闹,和之前的热闹完全就是两回事…… …………w(?Д?)w………… “什么!”孙权拍案而起,立直了身躯,然后迅速压低了声音说道,“此事……当真?” “小人……怎敢欺瞒主公……”来人深深的将脑袋埋在地面上。 孙权呆愣了半响,旋即像是一个被戳破了水囊一样,软塌塌的坐了回去,“……知道了……汝且先下去……” “唯……” “等等!”孙权又叫住了他,低声喝问道,“此事……汝可有告知他人?!” “小人仅是禀明主公,未曾于他人言及……” 孙权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阳光从门楣之处的空隙处洒落,形成了几道大小不一的光影,细碎的灰尘在光影当中浮动着,翻滚着,就像是孙权当下的心境,纷乱且无序。 孙权知道,他坐上这个位置,很多人不服气。 这一点,就连曹操都知道。 当年朝廷因为孙坚剿灭黄巾,还有之前在西凉的前后战功,合并一同封赏孙坚为乌程侯。后来孙坚死后,长子孙策自然就继位为乌程侯。 但是在孙策身亡之后,曹操只是让尚台下达了一个封孙权为讨虏将军,领会稽太守的诏令,至于什么乌程侯,只字未提。 孙权最不像将军,结果封了一个将军,地盘囊括大半个江东,却只有小小的一个会稽太守…… 这个意思,难道还不明显么? 等等,孙权忽然想起一些什么,将目光转到了桌案的一角上。 在桌案一角之上堆放的简当中,一封标有红签的信格外的醒目。 难道是…… 孙权的面色,立刻阴沉了下来,站起身,背着手,来来回回的在屋内转着圈,每转一圈,脸色就阴沉一分,直至最后,阴云密布得仿佛就能滴下水来一样。 “来人!备马!”孙权大步而出,“某要出城行猎!” 然而出城之后,孙权便将马头一拨,冲着吴郡郊外四方居而去。 走到半路的时候,孙权忽然停了下来,皱着眉头又想了想,一把扯下了悬挂在腰间的玉佩,交到了一名心腹的手中,低声吩咐了几句…… 四方居外,纷纷扰扰,孙权站着,看着自家手下将这一群原本在四方居值守的兵卒全数带走之后,又看着孙家老卒接管了四方居的护卫,这才整了整衣冠,仰着头,走进了四方居。 四方居内院之中那几名少得可怜的婢女侍从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的将身躯蜷缩成一团,跪倒在道旁,闭着眼,汗如浆出,等待着即将到来如同雷霆一般的怒火,却没有想到孙权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根本连一眼都没有看,就像是这些人都是石块木头一般,昂然而过。 这几名跟随在大乔身边服侍的婢女侍从偷偷将头颅从地面上抬起来,但是依旧不敢做任何其他动作,只是相互用眼神交流着,难道就这样? 没事了? 怎么可能? 但是为什么孙权没有发火,也没有问罪? 孙权走到了大乔的屋外,并没有进屋,而是就站在门口之处,停下了脚步。在屋内侍奉大乔的贴身婢女连忙到门口跪迎,却撞见了孙权投射而来冰冷的,不带有任何情感的目光,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滚!”孙权沉声低喝,然后吩咐道,“尔等都散开!不许任何人靠近!违令者,斩!” 孙权护卫轰然应答,然后扯着几乎瘫软到地上的婢女离开,甲胄声中,四下站定,背对着孙权,目光巡视着四周。 孙权站在门口,依旧没有进去,沉默了许久之后,才低声道:“权……见过嫂嫂……” 屋内静悄悄的,并没有任何的回应,就像是屋内没有人一样。 孙权又是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若是权未记错,嫂嫂应是晏平四年腊月有孕……算算时日,应于十月生诞……” “呜呜……” 屋内终于传来了压抑的哭声,哀怨且虚弱。 孙权低着头,声音低沉:“嫂嫂如今身怀有孕,当细心谨慎才是……再过得四五月,定然就会诞下兄长麟儿……” 屋内的哭声忽然停了下来。 “院外守护不利兵卒,权已经下令,全数替换……”孙权继续说道,“院中之人……这些时日,就好好服侍嫂嫂……如有所需,便令院外护卫兵卒采买就是……权还有事务未了,这便告辞了……待嫂嫂诞下麟儿之时,再来贺喜……” 说完,孙权转身就欲行。 “等等……”屋内的大乔终于是出声,“汝……汝欲何为?” 孙权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兄长勋爵,当有后人继承……嫂嫂安心待产就是,其他事务……就不必多虑了……” 说完,孙权就再也没有停留,大步而去。 一阵风吹过,摇曳着院内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声响,如泣如诉。 孙权大步走出院门,翻身上马,招手让护卫守护的孙家老兵统领上前,低声吩咐道:“除了某之号令,任何人都不许进出四方居!违令者,杀无赦!” 孙家兵卒统领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就双手一碰,躬身应下。 孙权最后看了一眼四方居,便拨马而去。 因为他知道,他应该永远都不会再来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59章 继承者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在这一块辽阔的大地上,边疆这个词,或许在很多人眼中心中,不过是天边的一座山,或者就是目所能及的一条线,而在山那头线外边,发生了什么或者是正在发生什么,却是少有人去关注。 西凉西域,从繁华到荒凉,从热闹到清冷,去一步便是他国,来一步便算是故土,总有些区域不是很清楚,就像是墙头上面的草,那边强大便往那边倒。 在这一片区域上,有许多人一生清冷苦困,也有些人一生都没有安宁和太平,这里曾经有大汉的铁骑之声,只是这些铁骑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很多年,让这边的人已经是几乎都已经忘却。 直至,三色旗,插在了高岗之上。 这一块区域,被朝廷当中的一些人无视,甚至是觉得累赘,但是朝廷的这些人也从未想过,他们是不是也成为这一片区域上面的人眼中的累赘? 山川沟壑之间,一群狼群走过,为首的狼王站在高岗之上,高昂着头颅,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在对面沟壑之间忙碌的人群。 那一片水源被那些怪模怪样的两条腿的家伙占领了,使得自己只能带着族狼去下一个水源的地方,还要多走三个火球升起来的时间…… 狼王的目光落在了在山寨边缘处玩耍的一些小两脚兽的身上,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牙。 忽然,从山寨之中走出了一名老两脚兽,目光和狼王撞到了一处。 狼王忽然觉得有些发冷,磨了磨牙,仰头长啸了一声,然后跳下高岩,走了…… 韩遂拄着拐棍,眯缝着眼,盯着狼王,直至狼王跳下了石头走了,才转回头,露出了一些笑意,冲着山寨外正在摸爬滚打的泥孩子骂道:“你们这群狗崽子,还在外面乱跑,小心狼叼了去!” 这是一片新建成不久的山寨,是一个在地图上毫不起眼,甚至根本就没有任何标注的存在,如今已经聚集了近千人,山寨的规模也在渐渐的扩大,也渐渐的在改变着周边的山川地貌。 西域向来就不是讲究什么先来后到,什么礼让公平的地方,谁能抢夺下来谁的拳头大人数多,便算是谁的。就像是狼王眼中的情形一样,纵然它对于小两脚兽的肉质细嫩念念不忘,但是当两脚兽人数占优的时候,它也只能让出这一片区域,夹着尾巴毫不犹豫的赶往下一个水源地。 在这样混乱和嘈杂当中,原始和野蛮的气息自然也就形成了强权和武力的土壤,当一个强权出现的时候,总是能够解决许多的问题,让一些原始且野蛮的家伙乖乖服软。 韩遂仰着头,看着山寨之中飘扬的三色旗帜,沉默了片刻,微微叹息一声,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拄着拐棍,往山岗的高处缓缓行去。 他老了。 老到了没有拐棍,都难以用两条走上这个山坡的地步。 山寨的规矩很简单,汉人,听话。 就这么简单四个字,犯错的,如果还有可以承担犯错的价值,便还有机会,如果没有价值的,便成为他人的警示,血淋淋的警示。 韩遂原本想要去看看天边的那条线,看一看曾经也在他年轻的时候的梦想,但是他毕竟老了,实在是走不动了,半路上生了一场大病,等到好不容易能再爬起来的时候,半边的腿脚已经是不怎么利索了…… 手脚不利索,便上不了马背,上不了马背,就连往回走都是一个大问题。 这里风水不错。 韩遂一步一挪,爬上了并不是很高的山坡,额头上微微见汗。 韩遂身后跟着一个半大的小子,几度伸手想要搀扶,却不敢。因为他知道,韩遂最不喜欢就是旁人搀扶,如果他碰一下,定然就会遭到韩遂的怒吼—— “老子还能动!狗崽子滚开!” 狗崽子,哼哼…… 我要是狗崽子,你又算是什么? 半大小子原本姓什么,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从跟了韩遂之后,便是姓韩了,将来,等眼前的这一位老人真正走不动的那一天,他要跪在床榻之前,穿上孝服…… 山坡上是一块平地,很平坦,有一颗松树斜斜的长在山坡的一侧,伸出的枝叶就像是一个华盖一样,在松树的下方,是一块还算是比较平整的岩石。 半大小子抢前几步,然后将身后背着的席子铺在了岩石之上,然后转身等着韩遂缓缓的走到岩石之前,坐了下来。 山坡之上,已经汇集了一批半大小子,年岁都相差不多。 山野之中成长起来的孩子,皮肤黝黑,头发也是散乱脏,但是精气神却很刚硬,就像是家养的猫就喜欢在太阳之下袒露肚皮,而野猫就算是晒太阳,也竖起耳朵随时准备起身反击或是逃跑一样。 “过儿……”韩遂不喜欢这个名字,但是这个名字是李儒给起的,寓意么,自然也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所以韩遂也就只能是撇了撇嘴,认了,“……算起来,这个月,便算是十四岁了吧?” 韩过上前一步,拱手而立,“是的……” 韩过其实也并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几岁,或者生日在什么时候,但是既然李儒说了他是某年某月生辰,便是某年某月生辰,毕竟在汉代,有生辰八字的,多少还算是社会上流,而那些连名字都没有的,就像是阿猫阿狗一样,连生辰八字都不会有。 有哪个人会无聊到给猫狗写什么生辰八字的? 韩遂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便说道:“今日便由你来主领练武罢……” 韩过微微愣了愣,也没有迟疑太久,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大吼道:“列队!演武!” “刀盾!举!” “并!” “林!” …… 一群半大小子,演练得都很认真,就像是面前有一群敌人,正在相互搏杀一般。 不由得他们不认真。不认真的人都被赶走了,没有了山寨的庇护,不在这个三色旗帜的华光之下,好一点的便只能成为四处游荡的马贼下属,差一点的就只能成为旁人的血食,化为白骨落在野草之中。 汗水滚滚而落,在阳光里掉落下来,溅落在沙尘之中。 韩遂眯着眼,微微笑着。 这些人跟韩家没什么血缘,之前也没有什么关联,但是从现在开始,这些人便是金城韩氏的种子。 当然,这些人当中还有李儒的一些人,甚至还有些征西将军的…… 韩遂还不知道,之前的征西将军,现在已经是大汉骠骑了。他似乎已经脱离了朝堂太久,虽然他的心依旧还惦念着朝堂,惦念着当年韩氏的荣光。 还有韩氏衰败的痛苦和绝望…… 当他差一点就再也爬不起来之后,在这些人里面有没有李儒的人或是什么其他的人,这已经并不重要,韩遂也不在乎了。因为他知道,人,只有在有价值的时候才算是一个人,没有价值的时候只能算是一块肉,而他现在于生命当中最后的华光之中,唯一的价值就是将金城韩氏传下去,将他知道的,懂的的,掌握的传承下去,至于将来金城韩氏能不能重新光大门楣,他希望能看到,但是他也知道,他多半看不到。 门楣,不仅仅是门上的两根木棍,这或许需要两三代人的奋斗和努力。 不过总算是一个重新的开始,一个新的希望…… “过儿……” “此地贫瘠……某也没有什么宝物可以作为你十四岁的礼物……” “不过你可以自己去取……” “今日有狼群过境,它们应该会去三十里外的那个甜泉之处……你可以跟着他们留下来的痕迹而去,就在对面的山上……你可以带着这些人,带着这些兵刃和甲胄……给你的丝绦之上,增加一块属于狼王的皮饰……” “作为你十四岁成丁之礼……” 韩遂抬起拐棍,指向了之前他看见那一头狼所在的山岗。 金城韩氏,向来就是在铁血之中成长起来的,过了这一关,你才能真正算是金城韩氏的头狼…… ……(╯#-_-)╯~~~~~~~~~~~╧═╧…… 江东,巴丘。 周瑜背着手,缓缓的走进院子之中的,院内正响着洞箫的声音,呜呜的,就像是倾诉着什么…… 小乔正靠在楼台栏杆之上,玉指葱葱,见到周瑜微微皱着眉头,不由得怯怯的停了下来,停顿了片刻之后才迟疑的说道:“那个……我,我又吹错了音了么?” “上一段的时候,商转微慢了半个拍……”周瑜下意识的说道,然后摇摇头,“嗨,我不是要找你说这个……” 风轻云淡,树叶婆娑。 然而周瑜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反倒是更加的沉重,沉默了半响之后才低声说道:“你姐姐……可能……出事了……” “啪!喀拉……” 小乔手中的玉箫跌落在楼板上,撞裂出了几道裂纹,然后沿着楼板咕噜噜的滚动着…… “他做了一件蠢事……”周瑜摇头说道,“他封了四方居……” “什么!”小乔急急的抓着周瑜的衣裳。 周瑜握住小乔的手,“不过情况还不算是太坏……否则就没有必要封锁四方居了……不过现在……我们需要去吴郡看看……” 小乔急急的站了起来,“对,对,我要去看看!” 江东么,说大也大,说小其实也小。 孙权异常的调动,很快就引来了旁人的注意,于是乎就有人试探着,以贡献之名,到了四方居之处,然后不出所料的被拦截了下来。 于是乎,各种谣言就喧嚣而上。 有人说大乔已经被孙权害死了,现在封闭四方居只是掩人耳目,也有人说孙权现在觉得自己位置稳妥了,准备抛弃原本的承诺,还有人说孙权不仅是囚禁了大乔,还囚禁了孙朗,下一步就是囚禁他的母亲吴夫人了…… 孙权上位,原本就是各方妥协的结果,现在孙权上位是上位了,但是答应给各方的好处也还没有完全到位,而且还有着进一步收拢权力,逼迫各方继续让权的架势,这哪里能可以让江东的各方势力接受? 这些人当中,就是这么推崇孙策,对于孙策的遗孀这么关怀? 其实不然。 这些人无非就是等着看着,然后哄然而笑,指着孙权,原来你孙权不过也是这样的人,还在我们面前谈什么家国大义,谈什么天下兴亡? 击破这些谣言其实很简单,就是让大乔露个面,也就成了,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孙权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这些谣言一样。 孙权真的没有听到这些耀眼? 周瑜不相信。 所以唯一可能的就是大乔确实是出事了。 但是具体什么事情,周瑜还不知道,而想要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就需要小乔。大乔可以用各种名义拒绝他人探望,但是唯独不可能拒绝小乔,如果真的拒绝了小乔,那么一定就有异常…… 周瑜跨上了马,看了看后面的马车。 小乔用面纱遮着面,微微拨开一些车帘,投向周瑜的目光之中充满了忧虑和不安。 周瑜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下令向前而行。 周瑜原本接受小乔,并不是因为他多喜欢小乔,而是孙策大大咧咧的拍着他的肩膀,说我们是兄弟,她们是姐妹,正好合适…… 不过现在,周瑜不打算再娶妻了,也开始称呼小乔为细君了。 而大乔之处,便是孙策留在这个世间之中唯一的骨血和印记,周瑜自然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伯符兄……” 周瑜低声念叨着。 不过,老天爷最喜欢看见的,便是人类遇到愿望和实际情况相违背的时候,那个时候老天爷就会眉开眼笑的咧开嘴,一脸灿烂的将光华洒遍大地。 纵然小乔再三祈祷,但是依旧在四方居外,被拦了下来,值守外院的统领一方面不敢放小乔进去,一方面也不敢对小乔动粗,只得派人赶紧上报给了孙权。 “什么!” 孙权大惊失色,手中一松,笔落了下来,砸在桌案之上,将原本写的一个“静”字晕染得一片漆黑……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60章 造谣者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虽然现在太阳依旧当空而下,清空一碧,万里无云,但是孙权心中依旧雷电交加,惊涛拍岸。 孙权行宫,倚山临江,独占一片荫凉,此处地处东山山麓,地势比对岸高峻,可以望得很远,阳光朗照,若是利于台榭之上望去,对岸山上孙家祠堂的斗角飞檐历历在目。哪里有孙坚的牌位,也有孙策的…… 孙权负手而立于堂前,看着周瑜一步步的走来。 “人言道,曲有误,周郎顾……”孙权强做欢笑,说道,“且不知今日某处,何误之曲也……” 周瑜默然,上前两步,对着孙权行参见大礼。 孙权见状不由得一呆,然后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搀扶。 至今为止,周瑜是第一个对孙权行参拜大礼的,因为明面上孙权只是一个杂号将军外加一个会稽的太守而已。 周瑜看着孙权,和孙策比较起来,孙权更像是他母亲,只有那薄薄的嘴唇倔强的抿起来的时候,像极了孙坚。孙权有着高挺的鼻梁,给人清峻深沉之感,薄薄的嘴唇抿着,虽然颌下须少,但是也渐渐的有了一些模样,眼眶深邃,如同九幽之下的深潭,和孙策那种清澈洞明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看着像是亲近,实际上疏远千里,还有似有若无的敌意,真是一种非常怪的感觉…… “主公当知瑜之来意……”周瑜拱手,开门见山的说道,“四方居内……究竟何事?” 孙权仰头哈哈笑了两声:“无事!” 过了片刻之后,孙权才觉得似乎要补充说明一下,才解释道:“公瑾乃猷诚旷达之人,当知所闻非所真,相见未必欢,徒增烦恼尔……如今嫂嫂正值静养之时,某怎可让凡俗之事侵扰于身?” 当然,这是一种解释的理由,却不够有力度。 周瑜沉默着,看着孙权。自从孙策身故之后,周瑜的话就少了许多,更多的时候就像是现在这样,但是依旧不容他人忽视。 孙权在周瑜的目光之下,显得有些不自在,轻微的扭动了一下,然后咳嗽了两声,将视线转到一边,故意不看周瑜。 “主公,某自巴丘而来,奔波百里……”周瑜缓缓的说道,“若只是听闻了一支俗曲,岂不是失望之极?” 孙权仰头望天,半响才说道:“俗曲,也是曲……” 日光普照,逼近夏日了,温度自然就有一些了,但是在孙权和周瑜左近,却显得有些阴森,就像是一口深井一样吞噬了所有的温度,且不知道在这个深井之中,是困于四壁,还是坐井观天,抑或是破而后立…… 周瑜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席子,似乎席子上面的纹路很独特一样,低声说道:“某曾问主公何志……主公亦有言……不知主公还记得否?” “某之志,不可言……”孙权缓缓的说道,“小,只在眼前,大,则在天下……” “然。”周瑜点点头,“今志亦在乎?” 孙权沉默了良久,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某志依旧!公瑾,某可对天明誓,此番所为,乃为了孙氏基业!非某之私也!如有背言,当天谴之!” 周瑜看着孙权,终于是起身拱手说道:“如此,瑜便告辞了……主公莫忘所言……” “这是自然……”孙权缓缓出了一口气,起身准备送一送周瑜。 “主公请留步……”周瑜走了两步,忽然说道,“某备了一个食盒,乃内人亲手烹制,若不得见,可否烦劳主公送于四方居内?” “这个……也好……”孙权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周瑜朝着外面招了招手,然后接过下人递送过来的食盒,便放到了孙权面前,然后才拱拱手,告辞退下…… 孙权笑着,送走了周瑜之后,目光落在了食盒之上,阴沉着脸。 “哼……” 孙权磨了磨牙。 周瑜这还是不相信他…… 食盒,什么亲手烹煮,不过就是试探一番而已! 这些家伙,包括周瑜周公瑾在内,怎么就不能像是信赖兄长一样信赖于某?! 孙权走了两圈,然后停了下来,目光闪烁了几下,旋即走到食盒面前,伸出手在食盒上面摸了摸,又沉吟了片刻,便一把掀开了食盒的盖子…… “这……”孙权的目光一凝。 食盒之中,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周瑜所说的什么食材…… 当然也不能说是什么都没有,在食盒的底层,放着一根玉箫。 孙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脸颊边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然后又是一跳,最后缓缓的将食盒的盖子盖上,重重的按好:“来人!将此……将此食盒送至四方居!另,备两车果蔬禽肉,一并送去!” 空食盒啊…… 空食盒。 若不是周瑜提醒,我竟然疏忽了此处! 只不过,周瑜的这个空食盒,恐怕意味着并不只是这一个意思罢…… 周瑜,周公瑾! 真是太过于精明了,简直精明得有些可怕…… 真是不得不防啊! 孙权仰头望天,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阳光照在脸上的温暖。 ……………… p(′⌒`?q)……………… 什么谣言最有市场呢? 家长里短的八卦最适合流传了,若是其中能牵扯到一些关键性的人物,这些谣言就像是长了蜈蚣的一百条腿一样,会迅速的传播起来。 “听说么?” “什么听说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跟你说啊,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放心吧,我的品行你还不知道么,定然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说出去……” “呵呵,先说好啊,我也是听一个朋友说的,也不知道真假……” “得了,你快说罢。” “……我跟你说啊,听说现在孙家的那个主子……相貌,呵呵,相貌雄伟,相当不凡啊……” “就这样?” “什么就这样?” “这个不是老黄历了么,早就有人说当时他出生的时候,什么方颐大口,什么目光颇有神采,什么有人主之貌……不都是那回事么,你说收,你又不是没见过刚出声的小孩,都长得跟毛孩子似的,能看出什么……那个什么之貌?是多长了几根毛,还是少长了几根毛?不都是为了给自家脸上抹光么……” “嗨!我不是说那个!” “那你是说那个,磨磨唧唧得,忒不爽利!快说!” “我说的是那个……那个……说其有‘紫髯’之表……紫色的,吼吼……” “嗯?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紫髯是说紫色的?那是形容英勇之貌,不是说真就紫色的……” “切,我那会不知道,我是说真的……真~紫色……” “等会儿,什么意思?你是说,真……紫色?” “真紫。” “呦呵,这有点意思了啊……你小子胆够肥的啊……” “这有什么?还有人说他不仅是紫髯,还有碧眼,还有人说他是赤发……那些人都没事,我就说一个紫髯,又怎么了?之前那么多说紫髯的,怎么今天说就有事了?” “之前那个紫髯,和你现在说的这个紫髯能一样么?” “别管一样不一样,你说这个有意思吧?” “嗯,你还别说,真有些意思……这一下子,孙家上下老小全数兜了进去,一个都没干净……真够狠的啊……” “这又算是什么?你没听说么,四方居那边……说个紫髯,岂不是正应了此景?” “这么说,四方居是真出事了?” “这还有假?兵都围了……” “嘘,嘘……有兵卒来了,散了,散了……” …………(??_??)(??_??)(??_??)(??_??)………… 吴郡太守府。 朱治正写了一副字,放下了笔,左右看看,抚掌而道:“这关中竹纸果然非凡……” 江东不是没有纸,也是有的,只不过因为江东制造纸张的材料用的是树皮和麻,所以相对来说颜色比较重一些,有点像是偏淡的褐色,不像是关中出产的竹纸偏白黄一些。 朱然立在一旁伺候着,见朱治写好了字,连忙端上清水铜盆,让朱治净手,又接过了一旁仆从准备好的软巾,给朱治擦手。 朱然不是朱治的儿子,严格说起来只是朱治的侄儿,是朱治的姐姐所生,原本应该姓施名然字养思,不过么因为施然施养思的亲生父亲施崇已经在战乱之中身亡,加上朱治自己的孩子也早夭了,所以就干脆凑到了一起,改了姓,成为了朱治的嗣子。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朱然晨昏定省做的十分到位,细心之处,就连亲生的儿子也未必能够做到…… 朱治看了看自己写的字,然后摇了摇头,说道:“还是静心不够啊……这一笔,写得有些软了些……” 这几天江东喧嚣,身为吴郡太守的朱治自然不能清净。 原来以为这些谣言,不过就是阶段性的,过一段时间就自然散去了,结果没有想到居然是越演越烈,到了现在什么版本都有,而且牵扯面也越来越广,朱治自然就不能继续坐视不理。 不过像这样的谣言,一般来说没有人在后面推动,是没有办法散步得这么开得,所以朱治一方面继续装作毫不在意得样子,另外一方面则是派了朱然进行查探。 江东几个大家族,除了朱治的朱家,吴贲的吴家之外,基本上都有这个嫌疑。朱治自己没有干,朱然也不敢作这样的事情,至于朱治的姐姐基本现在也是身居不出,更不可能参与这种浑水。吴家么,作为吴夫人的家族,又是属于外戚身份,一损具损,也不太可能做这种愚蠢的举动,因此便是其他家族更有可能性。 谣言现在这个阶段,还是在士族子弟当中流传。毕竟一般的百姓只管口中的吃食,身上的衣裳,哪里还有多少闲心来理会关于孙权的什么谣言? 不过,仅是在士族子弟之间传递的这样消息,已经足够有杀伤力了,孙权当下接任大权不久,正当稳固四方的时候,出了这个事情,就算是各地明面上不说什么,但是实际上纵然不阳奉阴违,也会对于孙权的掌控力打上一个问号…… 一个谣言都搞不定,还能干些什么事情? 就像是后世电梯里面的那个屁,虽然不至于臭到熏死人,但是连个屁都不能压下去,还能做什么? “顾家有何动静?”朱治离开了桌案,坐到了一旁,一边接过朱然奉上来的热茶汤,一边问道。 朱然垂首,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没有什么动静?顾家皆于府中,并未外出……” “嗯……” 朱治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低头喝茶。 “顾家倒是撇了个干净……”朱治将茶碗摆放到一旁,“那么另外两家呢?” “回禀父亲大人,”朱然回答道,“都是没有出门……陆家就不说了,就连张家也都闭门不出……” “哼哼……”朱治冷冷的哼了两下,“树欲静,奈何风不止!此番市坊之内日益喧嚣,岂是闭门即可免之!” 正说话之间,门外有朱治的幕僚前来,低声向朱治禀明了几句。 朱治眯缝了一下眼,然后点点头说道:“某知之……可有他言?” 幕僚又低声说了几句。 朱治沉吟了片刻,说道:“且备些衣食,装上一车,也送往四方居!” 孙权往四方居送了衣物食品,作为吴郡太守的朱治,自然不可能也无动于衷。毕竟四方居是在吴郡的范围之内。 幕僚点头应下,旋即而去。 朱治望着堂下在风中摇曳的树梢,说道:“然儿,此事仍需抓紧……造谣之人一日不伏法,市井之中变不得安宁……吾身为吴郡太守……届时必然担责!若是某亲自出动,又显得欲盖弥彰,反而不美……而旁人么,又不得信,便只能你去……切记,此事不可大张旗鼓,只能暗中访查……” …………(?д?。)┌(。Д。)┐…… 风中,四方居外山坡之上,小乔卓卓而立。 隐隐的,从四方居内传出了一阵洞箫的声音,呜咽婉转,飘渺哀怨。 “是姐姐!”小乔叫道,一把抓住了身边周瑜的袖子,“是姐姐!”才笑着跳着叫了两声,旋即泪崩,“呜呜……是姐姐,姐姐……呜呜……” 周瑜默默的握着小乔的手,静静的听着。 过了片刻,周瑜忽然凤眼一睁,不怒而威,旋即充满了哀伤,“邶风,绿衣!此乃绿衣!孙仲谋!好一个孙仲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61章 隐忍者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这句话并非是一个所谓的真理,但是也代表了一定的现实。 为什么年轻的人做事情往往都会出现一些问题,导致一些错误或者说不完美的地方呢?其实很简单,未有经历便不成经验,也有许多年轻人处事老道,除了天赋之外,还有很多是因为善于学习和总结,而也同样有很多年轻人做起事情来,并不是那么的周全。 就像是孙权。 这个千古以来,被评价为所谓的生子当如孙仲谋的家伙,现在依旧还是一个小年轻,再加上孙权也不像是孙策一样经历过战阵,当然,话说回来,就算是孙策也是经常莽一波,要不然也不会被刺客所伤了。 因此当孙权自认为布置妥当,所有的事情都办好了,但是实际上破绽百出,每个地方都漏着风,也就不足为了。 然而,当孙权是一个普通人,什么职务都没有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有一个包容的态度,就算是孙权完全将事情办砸了,也会有人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就当作是一个经验就好了,但是当孙权坐在了主公的位置上的时候,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允许孙权有任何的错误,一旦有了错误,态度便和之前完全不同…… 孙权依旧是那个孙权,纵然这一段时间可以让人成长,但是并非一蹴而就的,总归是要有一个过程,但是所有人都基本忽略了这个问题,都认为但凡是主公就必须聪明敏锐,智慧超凡,可是都忘了孙权此时此刻,依旧是一个嘴上没有多少毛的年轻人。 四处传播的谣言,终于是惊动了原本在静养的吴夫人。 “太夫人到!” 吴夫人沉着脸,缓步走进了议政厅。 作为孙权的老妈,吴夫人有足够的权限可以不用通禀直接进入议政厅,更不用说现在护卫孙权的兵卒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依旧是属于吴家的私兵了。 孙权正在处理政务,结果一下子看见了吴夫人沉着脸走了进来,顿时心中一跳,手中的竹简都差一点掉了下来。不管古今,孩子见到母亲生气的时候,终归是有些害怕的,就算是当自己已经长大,但是孩童之时形成的印记依旧会留在骨头里。 目光敏锐,触觉敏锐的政务厅的小吏,已经悄无声息的蹑手蹑脚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吴夫人和孙权两个人,要是连这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恐怕在政务厅也混不了两天。 “母亲大人……”孙权上前迎接,强笑道,“孩儿未曾远迎,还望母亲大人恕罪……” 汉代注重孝道可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作为可以说是孙氏吴氏的政治集团代表人物,更需要做出表率,要不然就等于是给反对者一个绝佳的,并且强大的把柄。 吴夫人沉着脸,没理会孙权,经直走到了中央上首位置,坐了下来。 孙权有些尴尬。 那个位置原本是他坐的,现在么吴夫人坐了。 就这么站着回话,有点像是下人回禀事务,坐下来么,自己的位置又没有了,迟疑了片刻之后,孙权只好走到了下首位,在一旁坐了下来,见吴夫人不说话,便越发的尴尬,半响之后也实在忍不住,试探的问道:“……母亲大人,不知有何吩咐……” “哦?你也会听我的吩咐?”吴夫人斜眼瞄了一眼孙权,“老身还以为现在你长大了,翅膀都硬了……还用得着听我的吩咐么?” “这个……”孙权低下头,“孩儿不敢……” “还有什么不敢!”吴夫人倒是真生气了,原本吴夫人就是一个暴脾气,要不然也不会当初孙策要对江东士族举其屠刀的时候表示孙策敢杀,她就敢自杀,吓得孙策连忙作罢,现在面对孙权装傻得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乒得一下拍在了桌案之上,“弟囚兄遗孀!千年所未闻!弟谋兄遗腹!万古绝后人!这话都传到了我的耳边,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孙权一惊,旋即大怒,正要跳将起来的时候却听到吴夫人沉声喝道:“坐好!” “……”孙权只能长长吸一口气,重新坐好,“唯……” “大乔之处,究竟如何,你给我老实说来!”吴夫人盯着孙权,她知道无风不起浪,虽然她也不相信孙权会对大乔,或者说针对于孙策的遗腹子动什么手脚,但是如此风言风语,再加上孙权确实派遣了一队老卒围了四方军,必然有所变故。 就像是一部分刚刚踏上社会的年轻人一样,嘴上说着我自己可以,我自己能行,我现在独立了,不需要父母的帮助,但是依旧到头来要么将房贷的包袱扔给父母,要么将养孩子的责任丢给父母,总归依旧还是需要烦劳父母一样,孙权原本以为自己能够搞得定,也能摆得平,但是现在…… 孙权脸颊旁边的肌肉跳动了两下,“兄嫂……小产了……” 吴夫人原本端坐着,听到了这几个字,猛的就想要站起来,咣的一声撞到了桌案之上,又跌坐了回去,顾不上捂着痛处,就连声追问道:“什么?!到底如何,怎么小产的?快快说来!” 吴夫人不喜欢孙策,同样也不喜欢孙策忤逆着她的意思,迎娶了这个什么大乔,但是如今孙策已死,过去的一切恶劣都已经消散,剩下的便只有这一个遗腹子,而现在遗腹子也失去了,吴夫人顿时觉得心中悲愤莫名…… 苍天何忍! 竟然对于孙氏如此不公! 先是孙坚死于沙场,又是孙策早亡,而如今就连孙策的遗腹子也…… 不知不觉之间,吴夫人已是泪下。 “……据兄嫂服侍婢女所言……”孙权既然开了口,也就没有什么保留的了,沉声说道,“兄嫂夜思过甚,滑跌于塌前,当夜便血崩不止,旋即小产……” “哀矣!”吴夫人眼泪滚滚而落,抬起头,闭上了双眼。 孙权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如今孙家基业,外有荆襄强敌,内有老臣二心,还有江东各家虎视眈眈,若是此事宣扬出去,难免有人借此生事……故而,孩儿斗胆封了四方居……” 吴夫人脸上还带着眼泪,但已经睁开了眼,盯着孙权说道:“封四方居,瞒得了一时,如何瞒得过一世!” “孩儿……孩儿已经让心腹前往周边探查……”孙权压低了声音,“……询查诞辰相近之……” “混账!”吴夫人大怒,“啪”的一声猛地拍击在桌案之上,顿时引来在堂下的护卫关注,“滚下去!都站远点!” “唯……”护卫见孙权也是挥手,便一个个夹起尾巴有多远滚多远。 经过这么一个打岔,吴夫人的气息也多少平缓了一些,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之后,看着孙权说道:“汝怎能行此荒谬之事!” 孙权上前,拜倒在地,叩首回答道:“江东世家,心怀歹意久矣!而孙家老将,追随大兄亦久矣!若是知晓兄嫂小产,必然疑心于某!届时若是引发内乱,孙氏基业当为齑粉!” “你!”吴夫人指了指孙权,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半响才叹息一声,“可纵然寻来……终究非孙氏血脉!届时汝又将如何?!” 孙权低头说道:“当前孙氏家业之重,唯稳一字尔……固然孩儿此策愚钝,然缓了至少十年之期,届时江东稳固,再设他法……” “纵然如此,封禁兄嫂之罪,汝便不得脱!”吴夫人上前拉起了孙权,“汝便是终身恶名矣!” 孙权低头道:“为孙家之千秋基业……某,某万死何辞……” “孙家大业……” 吴夫人看着孙权,依稀看见了几分孙坚当年的影子。当年孙坚也担任了长沙太守,若是追求平稳,那么在长沙稳稳妥妥的当一个两千石也不见得会有多少风险,可是孙坚就是念叨着孙家大业四个字,毅然起兵…… 然后便是孙策,若是当时在袁术之下,虽然当不成什么庐江太守,但是如果没有野心,自然也不会和江东的这些世家正面肛上,然后便死于刺客之手…… 现在又是孙权…… 话说男儿有野心,有远大的宏图,作为母亲应该高兴,但是吴夫人却感觉不到一点的欣慰,只剩下了满腔满腹的担忧和遗憾。 “十年之期?”吴夫人低声道,“江东世家,那个不是百年基业……十年,十年就能收得这些人么?” 孙权沉声说道:“孩儿愿试之!” “愿试之?”吴夫人脸上的泪痕已经渐干,只剩下了淡淡的痕迹,“欲降伏烈马,便需忍颠簸腾跃!从今日起,江东世家便是辱你,诽你,谤你,千方百计欲害于你!仅试之,难恒之也!” 孙权咬牙说道:“孩儿愿为之!” 吴夫人紧紧抓着孙权的手臂,用的力气之大,甚至连指甲都嵌进了孙权的皮肉之中,半响才闭上眼,松开了手,“也罢……也罢……” 吴夫人转回上首坐下,不知何时已经擦去了脸上的泪痕,说道:“去,且传周公瑾来……” “什么?”孙权讶然道。 吴夫人看了一眼孙权,说道:“汝瞒得过旁人,瞒不过周公瑾……更何况安抚老将,亦需周公瑾出力……” “可是……”孙权有些迟疑。 吴夫人挥了挥手,说道:“周公瑾与策儿甚厚……汝之基业,亦是策儿亲手铸就……周公瑾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应当怎么做……” “唯……” 孙权沉吟了半响,最后低声应答,出去让人去找周瑜…… …………(?ˇェˇ?)………… 五日之后。 四方居。 一行华丽的车马缓缓的往前而行,似乎目的地就是四方居。 当中一辆华盖车上,吴夫人伸出了手臂,牵着一旁的小乔的手,缓缓的拍了两下,朗声吩咐道:“你姐姐还有身孕,就叫她免了虚礼!就说是老身的意思,不必出来迎接了!” 小乔低垂了双眼,低低的应了一声,便下了吴夫人的华盖车,然后乘坐自己的小车,先行赶到了四方居…… 旋即不久,四方居的高台之上,便开始有人布置了起来,又是悬挂帷幔,又是插摆鲜花,又是调试乐器,再过得些时刻,吴夫人便在一左一右的大小乔搀扶之下,出现在楼榭回廊之间…… 小乔低垂着脑袋,看不太清楚面容。 而大乔似乎依旧挺着肚子,步履缓慢…… 帷幕飘飘,花瓣缤纷。 “走得慢些……另一只手捧着肚子……下面点……对了,就那边,别松手……”吴夫人低声在穿了大乔衣饰的小乔耳边提醒道,“跟着老身走就是……” “唯……”小乔瞄了一眼脸色依旧惨白,就连扑粉都无法完全掩盖的大乔,低声应答道。 吴夫人也瞄了一眼大乔,眼底滑过了几分的厌恶,旋即掩饰了起来,笑容可掬的看起来像是被两个人搀扶着,实际上是牵着两个人,缓缓的登上了高台。 疏忽失了孙氏的孩儿,便是大罪! 若不是为了孙家的基业,定然不容于她! 乐声响起,舞姬翩翩。 吴夫人和大小乔坐在珠帘之后,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声乐之声,悠悠扬扬,向着四周飘荡而去。 远远的一些探头探脑的人看着四方居楼台之上的歌舞升平,不由得露出一些疑惑的神色,旋即皱着眉头纷纷离去…… 于此同时,远在巴丘郊外一处山坡之上,也有幽幽的音乐在山林之间浮动。 一座小亭之中,独自一人的周瑜正在抚琴。 在琴桌一角,一个香炉轻烟缭绕,淡淡蓝色的,弯曲的,在空中所形成的纹路,也似乎伴随着琴声而幽怨的徘徊不去,琴曲重复萦绕,也不知道周瑜弹了第几遍了,正是一曲《绿衣》…… “嘣!” 琴弦忽然嘣断了一根,细长且锋锐的琴弦回绷得时候划破了周瑜的手指,顿时鲜血涌动了出来,洒落在长琴之上…… 周瑜宛若未觉,依旧在弹奏,可是没过多久,不知道是因为长琴不堪重负,还是因为鲜血浸润了琴弦,便接连又是断了两三根! 绷断的琴弦跳跃着,扭曲着,甚至将鲜血弹溅到了周瑜的面容之上…… 可是周瑜依旧仿佛毫无感觉一样,愣是用仅存的三四根琴弦完成了整曲,待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周瑜一掌按在了长琴之上,残余的几根琴弦应声齐齐绷断! “伯符兄!伯符兄啊……” “弟当如何!弟当如何啊……” 周瑜低声嚎哭着,完全没有了所谓江东美周郎的模样,只剩下扭在一起的面容和肆意横流的泪水……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62章 防御者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太兴元年,夏。 山林之中也渐渐的燥热起来,就像是当下的定笮。 相比较天气的逐渐炎热,漫山遍野突然出现的笮人反攻,才是让刘备和张飞最大的问题。为了防止城内的投降的那些笮人暴动,张飞的意见就是全数推到墙头杀了,但是刘备却下令将这些人都放了出去。 汉人装备上面的优势,或者说骠骑将军在装备上面的开发和科技高度,确实给定笮周边的笮人好好的上了一课,让这些笮人知道了战争不仅仅是靠着哦啦哦啦的吼叫声,然后一涌而上就可以打赢的。 长久以来,定笮周边没有什么战斗,唯一的斗争可能就是笮人内部自家山寨的纷争,约一个山头,然后双方出一些人,哦啦哦啦一阵砍杀,就算是最大的血腥场面了,哪里会得来什么战阵的布置,兵卒的调配,战争要怎么打,后勤要怎么保证,阳谋阴谋怎么用等等,知道的人少,懂的用的人更是少。 所以当张飞打下定笮之后,更是纷争不断,没能形成合力,等笮人头人章天胜统一了意见,开始真正汇总起来的时候,刘备已经进了城,错失了最佳的攻击窗口。 原来,汉人打仗是这么的厉害…… 笮人之间的那些所谓传唱的勇士,那些名头,似乎都在汉人的兵甲面前不堪一击。虽然之前汉人被打败过了一次,但是似乎汉人经历过一次战败之后就会比之前变得更加的厉害,现在占据定笮的汉人,让一些笮人认为宛如山火一般,燃烧起来无可主档。 “定笮不能放弃!”章天胜挥舞着双手,在笮人各个部落头人面前转着圈子,大声的吼叫着,“不能放弃!就算是汉人将我们的族人放回来了,也一样不能就这样算了!” 有一些笮人部落的定居点并不是在定笮,所以这些人接受了刘备施放出来的善意,觉得反正自家的部落里的人差不多都回来了,也就没有必要和汉人在这个定笮城下死磕,就算是打下来了自己也不住不是么? 但是章天胜却不让这些人走。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然后就这样东走一部落,西走一群人,那岂不是过上三两天,全是都散架了,还搞什么笮人联盟? 没错,笮人联盟。 章天胜瞄着就是笮人的盟主的位置,眼馋心热。 “我们笮人为什么会失败?”章天胜瞪着眼,喷着口沫,“是因为我们的勇士不够勇敢?还是因为诸位指挥调度有问题?啊?!” 一圈的笮人头人有的左右瞄着,有的默不作声,有的若有所思。 其实这两个问题都不可能有什么其他的答案,也不可能会有人站起来反对章天胜的说法,毕竟这些人同样也是要脸的,总不能说自家的勇士都是靠吹,自己的战略布置都是靠拍脑袋,不行了就拍屁股吧? 就像是后世公司里面当业绩不好的时候召集各个分管总来开会,问是分管总个人能力不行还是策略制定错误,能得到老老实实的回答么? 肯定就是市场不景气,员工不勤奋啊…… 笮人头人开会,也是如此。当章天胜问起这些问题的时候,其实这些笮人头人就渐渐的落入了原本设计好的框架当中。 “我们比汉人差什么?”章天胜挥舞着手臂,神态亢奋,“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有什么差别?砍一刀会流血,掉脑袋会死!有什么差别?!啊?!那么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打败汉人,重新夺回定笮?!啊?!” “怎么打?哼,说得倒是轻巧,汉人的装备比我们好……”有一名笮人头人看不过章天胜蹦蹦跳跳嚣张的样子,出声说道。 章天胜就像是竖起了耳朵的狗,立刻察觉到了异常的声响,立即蹦到了这一名笮人头人面前,大声的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笮人头人觉得似乎受到了章天胜的侮辱,也是怒火上升,腾身战起,毫不示弱的顶在章天胜的面前,瞪着章天胜说道:“我说我们装备没有汉人好!怎么,有错么?!” 章天胜不怒反笑,仰天哈哈的笑了几声,“没错!这位兄弟说的没错!” “呃……”瞪着眼的笮人头人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继续发怒?可是章天胜都承认自己说的对了,不发怒。就这样干站着似乎也不怎么对头…… 章天胜哈哈笑着,拍了拍笮人头人的肩膀,声音当中透露着一种神秘,“但是……如果我们也有汉人的兵甲呢?” “什么?!”不仅是章天胜面前的笮人头人,就连其他的头领都不由得伸长了脖子,紧紧的瞪着章天胜。 从古至今,不管是什么时代,只要人类社会还存留着非按需供给,还是要使用一般等价物进行衡量物品的价格来转换价值的归属,那么就不可能避免为了利益将人脑袋打成狗脑袋…… 只要利益足够大,就算是发国难财,也是有人敢干。 当然,华夏文化上下千年,堂堂正正攒下来的可以称得上是底蕴的东西,毕竟还是有的。爱民爱国、舍身取义,奉献牺牲的人也是很多,但是也不可否认,依旧还有一些人在切身的利益推动下,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追逐钱财。 章天胜的这一句话,就像是集中了在场笮人头领的要害一般,当即让这些笮人头人各个伸长了脑袋,眼巴巴的盯着。 “废话不多说!来人!呈上来!”章天胜蹦上了一块比较高一些的石头,意气风发的吼道,“看到没!这些兵甲,都和汉人一样!” 阳光照耀之下,钢铁的力量展现无遗。 沉重,坚固,锋锐且有韧性,同时兼顾了以上所有特质,比青铜器还要更适合战争的需求的钢铁兵甲,就这样呈现在各个笮人头领的眼前…… 场面一阵寂静,粗促的气息依稀可闻。 “这些……”章天胜双手抱胸,仰着头,“只是一部分!还有更多,更多!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有!不是笮人的勇士,就是对这些兵甲的侮辱!就像是定笮城如果不夺回来,就是对我们所有笮人的侮辱一样!” “我会将这些兵甲给与愿意跟随我一同夺回定笮的人!现在!还有人觉得……定笮可有可无么?”章天胜环视一周,“还是说……再找什么汉人兵甲精良的理由,便可以将神灵赐于我们的土地让出去?!这不是为了我一个人的战斗,这是为了我们的祖先,我们的神灵的战斗!如果你们还有残存的勇气,还记得祖先的勇敢,还敬畏着神灵,那么,就夺回定笮!向所有的笮人,向我们的祖先,向天上的神灵证明我们的笮人的勇气和力量!” ……( ̄◇ ̄)┘( ̄◇ ̄)┘( ̄◇ ̄)┘…… 因为笮人在定笮待过,了解定笮的每一处薄弱的地方,所以当章天胜鼓舞着笮人展开攻击的时候,基本上每一击都是针对着定笮的要害而来,而刘备和张飞在面对着不是完全很熟悉的定笮城池的时候,焦头烂额就是难以避免的情况了。 在有一些突发状况之下,所能用的方法就是只能用人命去填补,但是问题是刘备和张飞手下并没有那么多的兵卒,人命填补终究不是一个好办法,虽然打退了三次笮人的进攻,城头上下鲜血淋漓,尸骸遍地,但是更危险的,明显还在后头。 尤其是在正面城池城门附近,张飞更是顶住了笮人的大量攻击。因为笮人原本就对于城门没有多少修缮,纵然刘备张飞来了之后临时赶工,也不可能完全修复,所以在笮人展开进攻之后,这里承受的压力也是巨大,若不是张飞个人武勇,恐怕早就已经被攻破沦陷了。 战场之上,黑烟弥漫,火光和血光交相辉映。 “哦呜啊……哦呜啊……”笮人歇斯底里的狂吼着,带着令人心悸的疯狂,挥舞着刀枪冲杀上来。 刘备提着双股剑,来回奔走,他作为张飞的后备力量,一方面扮演者救火的角色,那边出现问题就往那边走,另外一个方面也是作为替换,将前沿战得脱力得兵卒换下来,让这些人多少歇息一下,恢复一下气力。 战场之中,鲜血的刺激之下,容易让人失去理智,而失去理智的时候,要么胆怯蜷缩成为一团,要么就更加的疯狂,而当章天胜逼迫着督战队上前,将那些蜷缩着的笮人又打又骂,甚至当场砍杀之后,对于定笮的压力就越发的沉重了起来,就像是熬了许久的番茄老汤,沸腾起来的时候将汤里的食材和浮沫,一同喷发了出来! 刘备带了一部分的物资,但是并没有多少,弓箭箭矢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百只,舍不得用,更不用说什么滚石擂木火油了,便只能是硬生生得采用肉搏,而兵卒的体力总归是有限的,在体力下滑之后伤亡便开始此起彼伏的出现了,并且不可逆转。 所幸的是,时间对于任何人都是公平的,就在章天胜觉得定笮马上就可以被攻下的时候,太阳即将下山了…… 没有人可以什么防护都不做的就这样待在山林之中,夜间活动的可不仅仅只有蚊虫! 于是乎,章天胜不甘心,但是又不得不领着笮人退了下去,定笮城池的刘备和张飞,总于可以喘息一二。 “大哥,怎么办?要不突围吧……”纵然张飞武勇异常,但是一天的战斗下来,手臂依旧有些酸软,松懈下来的时候,就连拿着水囊都微微有些发颤。 “突围?”刘备反问着,似乎是在问张飞,又像是问自己。 “张飞压低了嗓门,“我带来的那些人知道在山林当中要怎么走……” 是的,经过山林训练的张飞,还有那一小部分的兵卒,确实是懂的如何在山林当中行走,以及找到事物水源方向等等的本领,但是…… 还有较大部分的兵卒,完全不懂得这些。 短期培训? 就算是后世那种专业野营培训机构,也不能保证一个文盲可以短时间内掌握所有的知识,更不用说在汉代,在当下物资缺乏的定笮,纵然张飞等人愿意传授,同样不见得人人就能立刻学会。因此或许突围出去,刘备和张飞可能会无碍,但是那些不懂得山林知识的兵卒,恐怕就是…… 刘备沉吟了许久,“再等等……” 刘备舍不掉。他一方面舍不得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定笮,另外一方面也舍不得自家手下的这些丹阳兵,更重要的是他舍不得就这样失去一个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再等等?”张飞忍不住嗓门大了起来,“如果还有援军,还可以再等等,现在……” 周边的兵卒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三弟!”刘备呵斥道。 “……”张飞也是知道失言了,收了声,低下头,捏着水囊,几乎要将水囊捏破。 刘备哈哈笑了两声,企图掩饰过去,朗声说道:“没事,大家先休息……来人,去城中水井再打一些水来……再去取一石粟米,给大家熬些粥汤……” 山间温度降得很快,太阳落山之后便是山岚呼啸起来,吹的周边树木灌木都在轻轻摇摆,就像是在树林和灌木当中都躲着未知的敌人一般。 怎么办? 刘备仰着头,看着矗立的自家战旗,虽然换了骠骑将军的三色旗帜,但是也依然保留着刘备和张飞自己的姓氏将旗。 旗帜飘飞,旗帜尾端的长蟠在风中飞舞。 难道我刘氏,今生便只能是止步于此了么? 苍天啊…… 我堂堂中山靖王之后,难道就不能获得苍天的半点庇护? 刘备胡须微微颤抖着,颇有些伤感,不由得眼眶红了红,连忙奋力眨了眨眼,让珍贵的眼泪润泽整个的眼球,不至于白白落下来浪费掉。 “大哥……”张飞觉得之前自己有些做错了,又见到刘备这般样子,连忙低声说道,“大哥……是某想得错了……夜深了,风大,大哥先进屋内,休息一下……城中防务有我照看着,大哥不用担心……” 刘备听着,心中一动,眼珠转动了两下,忽然一把抓住张飞的手臂,压低了嗓门说道:“三弟!某忽然想到了一策,定可解围!”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63章 破坏者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子时三刻,正是夜深沉的时候。 刘备站在定笮城墙之下,活动了一下因为夜间山间温度骤降而略有些僵硬的身躯。 四周一片静谧,远处山峦之中偶尔传来几声不知道什么野兽的鸣叫声,灌木从中有虫子也在发出细碎的声响。 刘备摸了摸绑在腰间的引火之物,咬了咬牙。 因为之前骠骑将军派遣了人员前来传授山林之间行进的秘诀,虽然最后只有张飞带的拿一些人才算是勉强出师,但是一些基本的操作还是比较容易掌握的,比如用布条缠绕手脚衣袖…… 因此,刘备当下就有了很多布条,而这些布条缠绕在干枝之上,便是绝佳的火把了,而松竹之类的树木,在川蜀这种山林之地当中,并不缺乏。 山野夜风吹拂,朝着的刚好就是笮人的方向,没错,刘备准备火攻。 刘备瞪大眼,尽量在昏暗的视线当中观察着前方,身边的张飞也凑了过来,正在用布条将战刀捆绑在手上,一面盾牌插在地面上。 张飞暂时将转职成为刀盾手,护卫刘备的安全。单独张飞前往,刘备不放心,刘备单独前往,张飞又不放心,于是乎干脆两个人一同而行,反正若是火攻不能成功,干脆就直接转成突围模式…… 刘备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一把火放出去,若是火势太小,恐怕也就只能是搅乱视线,用来突围了,若是火势猛烈,固然说不准能打败笮人,但是也意味着将会有更多的笮人死于这一场大火,将来和笮人之间就根本无法再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然而眼下,便只能先顾及眼下了。 刘备伸出手指头,舔了舔,沾染上一些唾沫,然后伸在风中,再一次确认了风的朝向,防火么,刘备虽然不是专业的,但是技能点也是够的,当年长社一场大火,也是参与其中,切身体会到了水火之间的无情和威力,更是积攒下了不少放火的经验。 火焰点要散开,最好能够形成一个面,然后要借助风势,等到火焰真的成势了,便是风助火威,便只需要等着收拾残局就是了。 刘备静静的观察着,然后松了一口气。 前方有一些笮人岗哨,但是这些岗哨么,就跟当年的黄巾贼一样,根本就是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只不过是笮人自我的心里安慰而已。 这些笮人岗哨,就连自身都在打瞌睡,更不用说替身后的笮人警戒了,而身处于后方的笮人以为前方的岗哨便能够保护自身的安全,也都是放心大胆的睡觉…… 一切的一切,都和长社当时的情况很相似,不同之处便是现在这里是山林之地,不像是长社那种芦苇地,因此烧光山头之后可能就会因为遇到溪流或是岩石而使得火焰停下脚步,另外一个方面,刘备这时候也不是纯粹协助放火的辅兵,而是战场上的唯一主力。 刘备对着张飞点点头,然后便开始朝前方摸去。 从刘备到张飞,再到所有出击的兵卒,都在口中衔了枚防止不经意的时候发出声音来,因此在刘备的耳中,周边的呼吸声就格外的沉重,甚至让刘备的手都有些微微的发颤。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放火,但是依旧有些紧张。 几道黑影扑向了笮人的岗哨! 笮人岗哨发出的惨叫声被盖在了早就准备好的布袍之下,显得有些哑闷,呜呜了几声之后,便又恢复了平静…… “成了!” 刘备的心通通的跳着,暗自喝彩了一声,然后便朝着后方挥了挥手,带着人便分散向前…… 此时夜风正盛,只要将火头点起来,等待片刻之后,纵然这些笮人发觉,也定然是来不及扑灭了,只要是逃的慢了,也定然是葬身火海之中! 黑夜如同墨色的幕布,将一切都遮挡了一个严实,不知道过了多久,或是只是短短的一炷香,或许就像是一辈子,在刘备的期盼之下,先是左边一个火点亮了起来,然后右边的两个,前方的也亮了起来,四五个火点有的亮着亮着就被风吹灭了,而有的则是越变越大,在林间灌木上跳跃着,然后将周边的影子映照得扭曲起来…… 刘备重重的在自家手掌上拍了一下,回过头也看见了张飞瞳孔之中映照出来的兴奋光彩,就跟当年在长社的时候一样。 “火!” “火啊……” 或许各自的方言不能互通理解,但是在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了笮人叫喊声当中蕴涵的意思,刘备“呸”的一声吐出了竹枚,就连竹片的毛刺扎到了嘴边也浑然不管,高声呐喊道:“杀!杀啊……” 刚刚燃烧起来的火苗还是很容易被扑灭的,因此只有一遍砍杀,一遍防护着火焰,等到火焰扩大之后,就不用在追杀了,火焰自己能够做那些剩下来的事情。 刘备长长的呐喊声还在山间回荡,其手下的兵卒已经纷纷从地上跃起,叫喊着超前冲杀,一同吼叫的声音在山谷林地之间回荡,就像是有无数的兵卒冲杀出来了一样。 夏日原本就干燥,又有夜风吹拂,这火焰发作得很快,当笮人发现之后,慌乱出现的一部分来救火的笮人被刘备张飞拦截砍杀之后,火势便已经扩大开去,宛如奔马一般从灌木上窜到了树梢,然后旋即之间就将整棵树吞噬,就像是大地之上骤然多出了几颗由火焰构建出来的树木一样! 树木被点燃之后,整个趋势就无法扭转了。夜风将火苗火星吹向了更远的地方,不断升高的温度也使得周边的树木更容易被引燃,几乎就是几下眨眼的功夫,火势已经扩散,席卷了半个林子! 刘备和张飞等人,在火焰边缘处停下了脚步,看着原先庞大得几乎让自己绝望得那些笮人,那些数目众多的笮人在这种大自然的威力之下立刻散成了一盘散沙,就像是当年的长社一样,虽然黄巾贼数目庞大,但是依旧一把火之下,便击垮了什么刀枪不入黄巾神兵的架子,从而颓废而下最终溃散。 刘备欣慰的吐出一口长气,看着风将纷飞的火星不断送往前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长社那一片火海之前,那一片充满希望的光华之前…… “三弟……” “大哥……” …………(=?ω?)?(○’ω’○)………… 笮人慌乱的奔走着,有的不管不顾的从高岩石上跳下,扎进了灌木荆棘之中惨叫着,有的则是逃跑的时候撞到了树根,又或是绊倒了藤条,顿时扑倒在地,然后被后面的人踩踏之下,便再也没能够爬起来…… 刀枪和盔甲都不及携带,这些笮人一度视为重要的财宝的东西,现在弃之如破帚,无数的笮人推搡着,疯狂的奔跑,而那些由于拥挤与迟缓而未能逃脱的可怜虫已经变做了火神祝融的祭品,他们化作一团团的火球,发出刺耳的哀号,在炽热明亮的红光中疯狂地舞动,直到生命彻底被火焰所吞噬。 火焰四处肆意逞凶,就连稍微偏远一些,还未触及火焰的笮人,也纷纷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完全忘记了当初嚎叫着要收复定笮,要在祖宗,要在神灵之前证明自己的武勇的誓言,飞也似的逃窜,企图逃的越远越好! “火啊……跑啊……” 惊惶失措的惨叫声,夹在劈里啪啦的火焰灼烧声中,席卷山野。 大队大队的笮人乱军,混合着一些也在大火之中疯狂逃窜的动物,一同宛如退潮一般的败退下来。笮人原本就是军服色杂混乱,老弱夹杂,在如此的局面之下,更是不堪,更谈不上什么队形规矩之类的事情,见到了人挡在前面,好一点的便是直接推开,差一些甚至用手中仅存的刀枪去砍! 原本笮人作战,也是谈不上什么指挥约束,战阵变化,前进是一拥而上,败退的时候更是不管不顾,现在纵然有些部落头人嘶声力竭的在尽可能的呼喊着,企图稳住阵脚,甚至还砍翻数人,却仍然没有什么卵用,没有人肯听他们的,最终自己也被人潮冲动,跟着一起败退下来。 谁都指望这自家先逃命,别人去救火,结果自然就是人人都在逃命,没有人一个人肯去救火…… 说起来,当刘备放火初期的时候,火势纵然有所蔓延,但是只要人心整齐,反应迅速,在火焰前进的方向上迅速的找到一个隔离带,或者直接人工做出一个隔离带来,刘备这把火,未必能够形成当下的局面! 章天胜自然是在笮人战线的后方,夜间休整的时候也有一个好位置,不仅如此,还因为得到了一批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物资,所以很是惬意的埋锅做饭,好好的吃了一顿,然后躺倒休息,正在美梦之中,被嘈杂的声浪惊醒,连忙爬起来一看,顿时七魂飞了六个! 满眼之中,便是如同地狱一般的血红之色,而在奔腾的血红色当中,在哪里嘶声力竭败逃而来的,竟然是白天里面已经占据了上风的笮人们,在哪里嘶声呐喊,满满的都是绝望的味道! “怎么回事?!”章天胜大吼道,“不能退,不能退!拦着他们,去拦住他们!” 章天胜原本也不过就是一个笮人部落的头人而已,风云际会拿到了一批物资,然后靠着鼓动,一时间隐隐成为了笮人的大统领,或者是笮人联盟的首领,若是这一次顺利取得了定笮,说不得章天胜就挟裹着胜利之势,顺利的真正坐上那个位置,但是现在若是失败了,不仅是他个人的失败,甚至是他的部落也同样一无所有,成为其他部落指责和替罪的对象! 什么?这场火跟你无关? 这里是你叫我们来的,是你指挥的,我们都是听你的吩咐的,现在成了这样的情况,然后你居然说什么无关? 章天胜甚至能够想象到这些即将面临的这些可怕的问题,顿时不寒而栗,他大声疾呼着:“阿辰斌呢?林鹰头人呢?都在哪里?!让他们一同收拢队列,不能就这么散逃下去!” “怎么?章天胜大统领在找我?”从一旁的黑影之中,阿辰斌带着些人奔了过来。 “你都干什么去了?!”章天胜没见到人还好,见到了人简直就忍不住怒火,大吼起来,“不是你负责今夜警戒么?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火?!现在还过来干些什么,还不赶快组织人手,汇聚儿郎!” 阿辰斌忍声吞气的指着定笮方向,“火是从那边烧过来的!是汉人放的火,山林这么大,我怎么能够全数照看得过来?现在前面已经败退下来了,要拦截,这半夜之时怎么阻拦?还不如等天明之后再做处理……” 章天胜声音冰冷,满满的都是威胁的味道,“等天明?!天明之后,儿郎散逃,还怎么处理?!如果不现在收拢儿郎,所有的罪责都是你的!到时候休怪我不讲情面!” 阿辰斌楞了一下,猛地大笑出声:“对!不用讲情面!我这就去拦阻!”说完扭头就走,但是走了两步之后忽然又转了回来,“对了,有一个事情差点忘了……” 章天胜不耐烦的说道:“什么事情?就不能等……啊,啊啊……” 只见阿辰斌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取了一把战刀,直冲没有什么防备的章天胜而来,一刀捅在了章天胜的胸腹之间! “你说的对!别他娘的讲什么情面!老子拿你当兄弟,你他娘得出事了就拿兄弟来挡罪!”阿辰斌的神情扭曲着,一遍奋力的绞着战刀,讲章天胜的肚肠绞得稀烂,一遍吼道,“别讲情面!他娘的你说得!” “你……你……”章天胜双手握在战刀之上,指头已经被绞飞了好几个,和着从肚肠里面流出来得肠子和鲜血,似乎想要再说一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仰天而倒。 “杀了他们!抢了这些物资和兵甲!”阿辰斌抽刀大喝,指挥着手下向前扑杀,“只要有这些物资和兵甲,老子一样可以成为笮人王!” “哦哦吼吼!” 阿辰斌手下的笮人乱纷纷的往前砍杀抢夺,虽然阿辰斌的想法不错,但是当有其他的笮人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之后,便也闷不做声的加入了疯狂抢夺的行列当中来,场面越发的混乱,最终就像是沙塔一样,看着像是像模像样,但是轻轻一推,便全数垮塌,直至完全失去了原本的样子……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64章 关羽的刀(加更还债啊……)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天色渐渐明亮之后,大火也渐渐的停息了下来,从定笮城墙之上望出去,远远近近的都是黑烟,还有一些零星的火点还在燃烧着,就连土地也被烤得漆黑。 城下,有兵卒拖拽着,将死在附近得尸首往山崖之下丢,尸体一具具就像是破碎的布偶一般,在空中微微旋转,然后噗的一声,沉闷的落在山谷之中。 天空之中,有十几只的乌鸦啊啊的叫着,不知道是在悲伤自己的住所被毁,还是在高兴又多了一些食材可以食用…… 鲜血都已经烤干,四周都是呛人气息,夹杂在炭火味当中是蛋白质被烧而产生出来的二氧化硫的味道,让所有人呼吸都小心翼翼的,不然下一刻可能就会呛出来。 一夜之间,胜负斗转。 刘备站在城墙之上,微微叹息一声,“若是能知道笮人山寨所在,此功便可全于一役了……可惜了……” 张飞也是点头。昨夜一战,为了确保刘备的安全,张飞也没敢太过于突进,只不过斩杀了两个笮人,实在是很不过瘾,颇觉得没有尽兴。 刘备和张飞都是见过无数的生死惨状的,初期的时候还有害怕和悲悯,但是见得多了之后也就剩下了一些麻木。当年长社一把火的时候,刘备甚至记得当初站在土坡之上,身体战栗得仿佛和天地都一起在共鸣一般,耳边充斥着嗡嗡嗡的声响,死亡的觉悟与潜藏其后的恐惧,嗜血的冲动与受伤后的心有余悸,全都混杂在一起,而现在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感觉,只是剩下不能全功的惋惜…… “定笮难守……”刘备说道,因为一夜未眠的声音多少有些沙哑,“待火灰尽时,我们就先退回军寨之处……守住盘山缺就是……” 在和笮人的碰撞当中,刘备也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不是说打不过,而是对于刘备来说,兵员无法补充终究是一个难以缓解的重大难题,因此持续的在定笮和笮人消耗,并非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大哥!可是……”张飞心有不甘。 刘备拍了拍张飞的手臂,说道:“我们已经取下定笮,又打退了笮人数次进攻,也是尽力了……而且从这一次笮人进攻来看……恐怕并不是很简单……” 张飞一愣。 刘备叹息一声,说道:“我们人少……终究是吃亏些……不过既然我们取了定笮,此处的矿产就必定有我们的一份……退一步也好,不至于有些人急利攻心……” 张飞闻言顿时大怒,一掌拍在了城垛之上,将已经败坏的城垛拍得哗啦啦往下掉土渣,“这些无胆鼠辈!行此背后小人之事!” 刘备摆了摆手说道:“某不过是见到笮人兵刃似乎有些变化……未必猜的就是真的……所以此事就不要再提了,日后自然有些分晓……退吧,退兵吧……驻守盘山缺!” 刘备忽然笑了起来,一脸的灿烂:“此战已扬三弟威名!当不使得贼人小觑也!” 张飞忍不住,啊哈哈的笑了,然后摸了摸后脑勺,说道:“都是大哥的主意,我就是有点气力而已……” 刘备哈哈笑着,眼睛眯缝了起来,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刘备心中缺憋着一股劲,现在被迫退却,并不代表着刘备放弃了定笮,而是抽身出来,方便自己观察一番,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有人在后背下手! ……………( ̄ェ ̄;)( ̄◇ ̄;)┐………… 关羽负手立在成都府衙之外,面色肃穆。 自从负伤以来,关羽就在广汉浆养,因为伤重,所以当刘备和张飞前往定笮的时候也不能跟随,这使得关羽心急如焚,现在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伤口愈合得七八分了,关羽也就再也待不下去,前来成都寻找徐庶,想要领着些兵卒前往定笮支援。 关羽不认同骠骑将军斐潜,也不认为自己是属于骠骑将军斐潜的旗下,他不相信自己能和骠骑将军旗下的将领和睦相处,之前相互拼杀,怎么可能放下刀了就成为了战友? 在养伤的这一段时间内,关羽做不了其他的事情,只能不断回想着之前的川蜀战役,一点点的回忆,一点点的反思,然后关羽发现似乎从一开始就落入了计算之中…… 这种感觉,让关羽非常的痛苦和愧疚。 一个人,想做一些事情,为什么这么难? 刘备出身很低微,这个关羽其实也知道。刘备虽然一只宣称他是中山靖王之后,但是关羽也清楚这个所谓的称号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关羽敬重刘备,并非是因为刘备有这样的一个身份,而是因为和关羽他自己一样,是真正从底层爬起来,站直了想要登高远望的人…… 刘备说的最多的,便是他的梦想,他想要让贫苦的百姓脱离无穷无尽的战祸,生活在一个稳定安逸的环境当中,能够有吃的有穿的,如此便是足矣,至于什么高官厚禄,关羽并不是非常的在乎。 至于骠骑将军斐潜…… 关羽不相信他。关羽不相信一个出身士族的人,会真心为了百姓考虑,士族之人有能力,也有知识,但是终究还是为了他们自己,能真心为了普通的穷困百姓所思所想的,天底下根本就不可能有! 这么多年了,就像是黄巾贼平定之后,能获得更好的职位,更好的奖赏的,不都是那些有些士族身份的人么?而他兄弟三人,辛辛苦苦杀敌之功,竟然还比不上那些根本就没有上战场,只是站在边上吆喝助威的世家子弟! 那么凭什么骠骑将军斐潜会有所不同? 关羽认为,现阶段骠骑将军斐潜的一些怀柔的做法,不过是为了想要独霸川蜀,掌控关中,进一步脱离朝堂的控制,这样的行径,其实和之前的那些国贼并没有多少的实质性的区别。关羽心里面认为自己还是属于大汉的,纵然天子如何,总就是要忠诚于朝堂社稷的,虽然关羽也隐隐觉得这个想法在当下的局面下有些脱离了实际,但是关羽依旧非常的固执,认为自己必须这样,也只有这样,不管是花费多少时间,不管是付出多少的努力,总归是要辅佐天子,重振朝纲,而像是骠骑将军斐潜这样的地方割据的家伙,迟早都是朝堂的祸害…… 关羽的性格很孤傲,脾气也有些倔强,宽容心么也不是很大,小心眼,记仇,虽然关羽表面上不承认这些,但是实际上确实是如此。要不然历史上也不会因为一些事情和荆州各方都闹得很不愉快,导致最终走了麦城。 不过关羽同样也懂的忍耐,在一定的条件下,懂的为了一个目标去隐忍自己的脾气,不像是张飞一样,懂不懂就碰的一下炸开了…… 关羽认为,之前的作战失败,一方面是过高的预计了自己的力量,另外一方面就是针对于骠骑将军斐潜的关注不够,重视不足,导致了在战局一开始的时候就出现了偏差,最终无法避免的失败。 当下,最重要的不是立刻和骠骑将军斐潜翻脸,而是应该积攒恢复自身的力量,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外来的那些都靠不住,川蜀的失败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关羽不想要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更何况关羽也不看好骠骑将军斐潜,如今骠骑将军的势力实在是太过于庞大了,而这样一个庞大的地盘之下,定然会引起山东士族的警觉,而从北到南的阵线太长,稍有不慎便会导致平衡被打破,到时候说不定转眼之间就是倾覆之局…… 到时候自己再找个机会,还了骠骑将军斐潜的人情就是。 “关将军……”府衙的小吏从门口走了出来,“徐使君有请……” “有劳。”关羽拱拱手,便跟着小吏向前而行。 …………φ( ̄ー ̄)………… 徐庶此时正在成都府衙之中处理各种政务之事。 如今骠骑将军斐潜可以说基本上就等于是将川蜀民政全数交到了徐庶手中,甚至还有军位的控制权,这种权限不可谓不大,也可谓不重。 所以徐庶更是慎重。 这两天,刚好就有一个事情,也就是骠骑将军斐潜留下来的手尾之一,就是图谶宫和青羊宫总于是对上眼了…… 原本斐潜将图谶宫立于青羊宫之侧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意思,毕竟收割信仰这个事情,对于任何宗教来说都是一样的贪婪且不可调和,纵然是讲究色即是空的佛家,在最初传入华夏的时候也还是排斥其他的宗教的,比较贴近于原始佛教的藏传佛教,就能够比较清晰的看出这一点,凶神恶煞的各类佛像,实在是不太有亲和力。 就算是后世那种平和的寺庙道观或者什么天主教堂,虽然不会在明面上说什么严禁信众去其他宗教走亲戚什么的,但若是有人在道观当中念佛经,在如来像下画十字,在牧师眼皮下开水陆道场…… 恐怕也是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的。 当图谶宫在青羊宫旁建立起来的那一天,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竞争局面,但是斐潜和徐庶没有想到的是,在青羊宫的压迫之下,图谶宫的谯并等人竟然要立光武帝的像,表示光武定图谶,如同伏羲大禹一样,属于功德无量恩泽万民的举动,上天之后便为光武神,图谶宫便可立三神位,上古有伏羲,中有大禹,当世有光武…… 这简直是让徐庶愕然,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伏羲大禹都有祠,这也不算是什么问题,但是将光武捧上神位,这件事情你问过刘协陛下了没有? 虽然看起来有些荒谬,但是想想么,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按照董仲舒的观念,这个天下么,自然都是代替上天行使意志的天子的,那么当下大汉么,也是光武帝刘秀从王莽手中夺来到,若是没有光武,也就没有当今天下,就连当今陛下祭祀太庙,也都是供奉光武帝为主,其余皇帝只是旁立神位而已…… 图谶宫谯并这么搞,在理论上也说得通,但是具体怎么样,或者说将来演变得怎样,徐庶也拿捏不好。问题是徐庶现在也不方面出面调停,说这个图谶宫三神像究竟怎样,是好还是不好。 图谶这个玩意么,恐怕就连声嘶力竭的表示图谶可明万世理的谯并心中,都未必能有多少的确信,但是至少现阶段么,反对的声音不应该从徐庶这里发出来,要不然谯并说不定就顺台阶下楼,一甩袖子表示并非图谶有什么问题,而是受到了骠骑将军斐潜的拦阻,不得不退之,然后再想要将这些平日里面散步谣言的小能手再引出来站在阳光之下,就更难了。 那么,装作不知道,再等等看看? 徐庶琢磨着,伏羲大禹的神像立了也就是立了,光武帝的神像么,这样立起来,若是这样装不知道,是不是会被认为是默许了,而一旦立起来,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不良影响? 比如说会不会对于骠骑将军斐潜的立场产生什么影响,还有将来要推行的各项政策,也会不会有些阻碍? 这都是要考虑的问题,不过幸运的是,立雕像么,终究不是一两天,随便找一块木头然后刻几道纹路便可以充数的,还是要消耗一定的时间来确定形态啊,相貌啊,衣服啊,饰品啊等等的细节,所以还有些时间来进行考虑和安排。 另外一个方面,徐庶考虑的侧重于川蜀当地,顶多还涉及一些关中区域的政策变化,而骠骑将军斐潜对于这个事情,或许也有不同的观察角度,所以这个事情,还是上报给骠骑将军进行定夺会比较好。 徐庶将他考虑的方向和问题,还有一些个人的建议都写了下来,然后取了火漆密封好,递交给堂下的护卫,令其传至关中骠骑将军之处,然后瞄了瞄在堂下偏厅之中等候的关羽,微微沉吟了一下,便站起身,走了出来招呼了一声,“关将军,别来无恙乎?”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65章 庞统的肚子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关羽是来借兵的。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关羽其实也知道,所以转而退求其次,借钱,然后自行募兵。 徐庶不由得有些苦笑。 靠意念就能打赢的战争,几乎没有,纵然后世小米加步枪,那也是要有小米加的,若是连小米都没有,只有步枪也不行。所以关羽想要有兵员,就必须要有钱粮,而当下关羽两袖清风,比脸都干净。 “吾等皆愿效力朝廷,讨伐篡逆,故此赴定笮,开疆辟土,乃职责之所也。然冰凉缺乏,器械不足,虽克之亦恐难以固守……”关羽拱手说道,“若可调拨些许粮秣,募集兵卒,便可……” 徐庶微微一笑,打断了关羽的话语:“定笮之地,若卿不取,自有他人征之。” 关羽不由得面色一沉。 徐庶的话说得很是直白,也很清楚,纵然关羽给自己借兵找出千万条理由,但是对于骠骑将军斐潜来说,刘备三兄弟并非是唯一的选择。现阶段刘备三兄弟征讨定笮,虽然表面上说是为了朝廷收复旧土,但是实际上也是为了他们自己。 “骠骑将军忠义无双……”关羽继续说道,“昔日收阴山,亦为朝廷复土,今日定笮亦如是也,皆为大汉社稷,岂有彼此之分?” 徐庶点头说道:“关将军所言甚是……家国社稷,固然不分彼此,然事有轻重缓急之分……” 关羽不由得有些头疼,他原本就不擅长绕来绕去的言词,见徐庶油水不进,最终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徐使君不妨明言,吾等当若何?” 徐庶捻着胡须,呵呵笑了两声,说道:“且问关将军,取了定笮,又将如何?定笮地处偏远,人口稀缺,纵然将军筹措些许粮秣,亦属杯水于车薪也!更换何某若无缘无故给与将军钱粮,又如何对应川蜀士族悠悠众口?” 关羽沉默了片刻,便拱手说道:“若徐使君相助,翌日若有差遣,关某定然不辞!还请使君指教于某!” 徐庶看着关羽,稍微沉吟了一下,便说道:“关将军有所不知……骠骑将军向来封赏甚厚也……” 关羽凤眼一眯。 徐庶继续说道:“川蜀之中,山道难行,古来山贼亦多如牛毛,绞之不尽,妨碍商路,此乃地方大碍也……若关将军获了赏赐,取其募兵,岂不是既全忠义,又绝他人口舌?” 关羽双手交击,朝徐庶一礼,“多谢徐使君指点!” 剿灭山贼,自然也不需要多少的兵马,就关羽手下一两百号人,也就够了,所以关羽也没有多说什么,便立刻回去准备。 徐庶送走了关羽,望着关羽的背影,微微笑了笑。 山贼么,自然是有山的地方最多,而川蜀之中,周边又都是山地,所以山贼么自然也是多如牛毛,但是这些山贼,其实也未必全数都是什么揭竿而起替天行道的所谓好汉,或者换一句话说,小虾米的那些不论,但凡是有些名号的,便多多少少和地方有些关联…… 要不然吃喝不说,但是一些盐米布这些生活必须品,哪能是年年都靠劫杀商旅?杀得狠了岂不是也绝了自家的道路?所以这些山贼一般都有一些什么所谓的规矩,甚至是所有商户都知道,去拜个什么码头,拿个什么信物便可以不受山贼劫掠,而有了规矩的山贼,还能说没有和地方势力有所挂钩? 既然关羽自己将刀递到了徐庶手上,也就怪不得徐庶顺手砍上一刀了…… 更何况对于关羽来说,这样也不亏,光明正大拿了这些山匪毛贼的头颅来换钱财,再招募兵卒,纵然是再讲究的川蜀士族,也挑不出什么把柄来。 打破川蜀势力的勾结利益,这一刀,也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 ̄▽ ̄)→…………………… 在川蜀的纷争暂且稍微告一个段落,在关中又掀起了一个波浪来。 原先关中士族,在董卓和李郭双重打击之下,一时间颓废得不成人样,但是随着斐潜入主关中,生态系统有自我修复的功能,人类系统也不例外,渐渐的关中士族便重新缓过气来,然后便有了一些的纷争。 斐潜一度认为,当下整个华夏大盘还乱糟糟的呢,有必要那么早就开始党争么,结果一琢磨,其实也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山西士族一蹶不振之后,便只剩下了山东士族的表演,而山东士族也不是一样在天下还未大定的时候就开始了分分合合? 曹操最后取代了袁绍袁术,成为了最大的山东士族的代表者,但是实际历史当中,冀州集团虽然在袁绍之后,名义上投降了曹操,但是其实就是充当了一个内奸的角色,等将天下反贼都干掉了,然后便出手了…… 至于曹操的基本盘,谯沛集团和颍川集团其实也并不和睦。曹操直属的谯沛集团偏向于新起士族,算是寒门庶族利益的代表,而颍川集团则是士族世家的利益集团,所以虽然战争的初期两个集团协手合作,打下了曹操一片基业,但是实际上内部纷争也没少过…… 最典型的便是满宠抓着曹洪的孤拐不放啊…… 当然,如果说谯沛集团是代表平民百姓,其实也不是,谯沛集团更像是身份较低的那一层面的人物,想借着改朝换代的机会,跻身上层当中去,成为新的豪门大族,比如曹操一口气将好几个女儿全塞到刘协后宫里面,不外乎也是想着在自己死后,还能保持曹氏的一个身份和地位,只不过曹丕那个小子啊…… 当下因为斐潜这个大妖蛾子乱扇翅膀,不仅是影响了关中一带的变化,甚至是推动了中原山东士族相互侵吞的趋势大幅度的提前,因此士族区域之间的利益冲突,自然也就是随之而提前了。 斐潜前世是极度讨厌办公室政治的,否则也不会长年累月做一个老油子,但是他也万万没有想到,就算是来到了东汉,也照样子躲不开这个问题。 正所谓树欲静风不止,现在斐潜的这个地位,想要像是历史上的贾诩一样,袖手旁观做个富家翁是绝对不可能的了,因此斐潜也不得不开始考虑党争的问题。身边的庞统么,枣祇么,虽然在治理民生或是处理政务上是一个好手,但是在党争这个问题上,也未必能有多少经验。 严格说起来,斐潜应该是属于河洛士族圈子的,但是河洛士族的圈子么,现在已经是七零八碎,一部分跟着皇帝刘协在许县,一部分死在了战乱之中,还有一部分直接避难逃亡了,就连斐潜自家的那几根苗子,也都是形象工程刷的白墙,面上光了一些,近了看一样都不行…… 所以实际上当下斐潜所用的,都是友邦人士。有河东的,有并州的,有关中的,甚至还有山东的,当然更多的依旧是荆襄的,而在整个政治集团的前期创业阶段,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毕竟产业在不断的扩大,职位在不断的提升,收入在不断的增加,看着自己投入的原始股票价值不断的翻着跟头向上飞,那个人不是笑呵呵的? 但是现在逐渐的停下脚步开始缓一缓,准备调整一下节奏,稳固一下后方,增长的速度降下来的时候,问题就慢慢的呈现出来了。 有人状告庞统行私…… 当第一次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斐潜也不由得有些愕然。他想着庞统这些小子虽然馋嘴贪吃,但是对于自己的忠诚还是不用什么怀疑的,纵然时不时有些抱怨自己过于辛苦都瘦了好多云云,但是处理政务各项杂事的时候依旧还是尽心尽责,怎么突然就有“私”了? 结果详细一问,还真的有“私”。 其实说起来么也不算是什么太大的事情,也属于是难免的情况。 几个月前,有个蔡氏的旁支到了关中,前来投奔庞统。这个蔡氏旁支弟子不敢直接找斐潜,因为一来蔡氏和斐潜的关系虽然不差,但是远远还没有达到一个旁支就能登门的程度,另外一方面来说庞氏和蔡氏的关系更加的密切一些。 庞统考察了一下,发现这个蔡氏旁支么,并没有多少傲人的能力,也就是一般人,所以自然也没有什么兴趣向斐潜举荐,甚至连提都没有提,只是令人安排了一个小职位,便让这个蔡氏旁支去担任,也就打发了事。 原本如果蔡氏旁支弟子到这里为止,也不算是什么事情,毕竟这个年头,虽然庞统有些私下授官的嫌疑,但是就连车骑将军都能私下承制,一个不入流的小吏有能算得了什么? 然而人总是有私欲的,而且越是从底层爬起来的人,越是难以抵御富贵的诱惑。居长安,大不易啊,和蔡氏旁支之前所居之地相比,物价什么的就不说了,但是酒楼林立,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各种各样的事物,就足够让这个蔡氏旁支心醉不已,然而一个小吏能有多少俸禄? 所以最终,蔡氏旁支就开始动了各种心思…… 然后荀攸不是开始接手关于关中的各项商贸经济事务了么就发现有些问题,账面虚空,一追查下去,就抓到了这个蔡氏旁支。 对于硕鼠来说,自然最终是一刀了事,但是觉得抓住了把柄的关中士族,开始有些不依不饶了起来,甚至开始有传言说其实这其中蔡氏旁支只是个背锅的临时工,还有更大的硕鼠藏着没有暴露出来…… “若至公无私,自可弥谤也!然有其私,焉可堰于川乎?!” “甚是!既为公,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岂可轻授权柄,致使宵小作祟?” “且知硕鼠,焉知乐郊之号乎?” 各种议论喧嚣直上,就像是沸腾的热粥一般喷涌而出。 之前庞统联合贾诩等人恶狠狠的坑了关中士族一波,那个时候庞统占着理,手中又有兵权,所以关中士族也都只好捏着鼻子忍了,毕竟不管是文斗还是武斗,当时都斗不过庞统,而现在不一样了,庞统明显是理亏,自然跳将出来口诛笔伐。 汉代人才登用,是采用举孝廉制度的,原本是分开来的,举主要就是举荐,孝是指民间贤人,廉便是考察下级官员,后来就合为一体,成为了固有的晋升渠道。 理论上,举孝廉是采用“四科”来衡量一个人的德行才学等等方面的能力的,但是在实际操作过程当中虽然有利于弘扬孝道,稳定社会小农经济的发展,在思想上灌输忠孝观念,但是过分的追求孝廉往往形成了一种病态,比如大冬天不穿衣服到冰面上躺着,居然还有活鱼自动跳怀里的事情,而且个人情感因素太强,到了汉灵帝时期,很多地方的举孝廉也是明码标价,贿赂选举成为了一种普遍的现象。 所以举孝廉的原本意义已经是荡然无存,但是残留下来的规矩依旧还在,比如说举荐者要为被举荐者背…… 虽然说蔡氏旁支并不算是什么举孝廉,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吏,但是毕竟是庞统安排的,等于就是庞统为其背了,当然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蔡氏旁支在一开始贪腐的时候,也没有多少人动问,甚至是视而不见,也是看在了庞统的面子上,当然这也更加助长了这个家伙的欲望,最终捅出了一个大漏子出来,就算是没有荀攸进行清账,也会倒在另外一个查账的人手中,或许等到后面,损失的还会更大。 说庞统无辜么,有点。 安排职位么,属于正常操作,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庞统当时如果细心一些,又或是在过程当中过问一下,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个事情,但是庞统毕竟不是诸葛亮的那种事事躬亲的性格,再加上这一段时间确实是担任了太多的事务,疏忽了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说完全责任在庞统,又有些过分。 荀攸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发现了之后便只不过对蔡氏旁支进行革职查办,然后按律处理了,并没有指向庞统,不过是因为关中士族发现了庞统不小心露出来的孤拐,死命抓着不放…… “士元啊……”斐潜看着低着脑袋的庞统,叹了口气,“早叫你减肥,你不听……你说现在你这个样子,看看你这个肚子……” 庞统愁眉苦脸的将肚子尽可能的往内按了按,又吸了吸气,但是一讲话又蹦出来了,只能苦着脸捂着,“我这喝凉水也长肉啊……再说这个事情,跟我肚子也没什么关系啊……” “我知道没关系,但是旁人不知道啊……你说,谁看了你的肚子,会相信你没贪腐的?”斐潜指着庞统说道,“肚子大脖子粗,不是贪官就是伙夫……从今天开始,赶紧减肥!还有,这个事情,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66章 韦端的箭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窗外两三只雀鸟在枝头上跳跃着,似乎在赞美着阳光,表示着生活的幸福安逸。以前长安窘迫的时候,就连树皮泥土都有人吃,更不用说这种小活物了,对于雀鸟来说,简直就是处处都是敌人,稍有不慎便是落入他人的口腹之中。 现在么,长安生活稳定了,对于鸟雀自然也就不怎么看得上眼了,所以鸟雀自然也就轻松了许多…… 失了了警惕心了啊。 斐潜瞄了瞄庞统,眼珠转了转。 说到这个事情,庞统倒有些咬牙切齿,说道:“诬陷!蔡氏之子假借某之名义贪腐,某确有举荐失察之责,然绝无指使其敛财之举!” 斐潜嘿嘿笑笑,又指了指其中一本弹劾表章上面的一条,说道:“这一条也有点意思,‘闻庞使君,但论政务,必言其利,不及道德’,这个又怎么说啊……” 庞统瞄了斐潜一眼,然后说道:“主公不是曾言,时之腐儒多言道德,而讳于言利,然族无利不可长承,国无利不可长存……” “呦呵,这么说来,是我把你给带坏了?”斐潜哈哈笑着。 庞统也估摸着估计斐潜也没有真的动气,所以也放松了一些,说道:“先贤道德,言之尽也,若今亦言必食其余唾,岂可怪也欤!” 斐潜大笑,然后说道:“非也!非也!某言必及大义,何时以言利先?” 庞统向上翻了个白眼,说道:“主公所言甚是,甚是……” 斐潜也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的说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些是……嗯,也不能说是废话,但是每次都要讲,怎么能随意省略呢?看看,这不,被人诟病了吧?” 先前在后世的时候,斐潜也没少觉得那些官腔很繁琐,但是现在也才知道,其实也未必所有官员都喜欢官腔,但是为了防止出现各种问题,官腔还是不得不讲,就像是大谈道德是汉代的政治正确一样,庞统比较懒的天性导致了有时候就懒得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所以现在也就成为了被人攻击的一点。 “‘子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何之不言利便不可义乎?”斐潜摇头晃脑的念着弹劾表章,叹息一声,“说得真不错……想必如果有表弹劾于某,也是可以用得上的……” 《论语》上说,子贡向孔子求问为政之道,孔子说:“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有这三条就足够了。子贡又问:“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我要是没法全都办到,那么先舍弃哪一条合适呢?孔子说:“去兵。”可以把国防问题先放一放。子贡三问:“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剩下两条先扔哪条好呢?于是孔子说:“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当然,孔子的意思并不是说老百姓都可以不用吃饭了,只需要信任君王就可以了,反正人都会死的,而信义才是永恒的,而是表示在其他两个条件不能完全满足的情况下,也就是不能“足”,便先“足”信,因为只有信义这个内在的东西才是最容易达成的,同样也更容易因为足信,而拥有后面的足食和足兵。 但是呢,如果简单只是看表面上的文字,也很容易的理解成为只需要信,其他的便是什么都可以抛弃了…… 古代文章就是这一点不好,很多时候字数少,解释权就全部在士族手中,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就算是到了后世,在许多大大的文字后面,也少不了补充一行几乎不能见的小字,“本解释权归某某所有’,便可以看出华夏一体的文化传承来。 斐潜现在唯一的好处,便是身处于东汉末年,皇权旁落,所以像他这样的,一般情况下,除非竞争对手的弹劾,否则自家领地之内一般也不会有人弹劾他,毕竟像是脱衣锤鼓骂曹操的,也不过就祢衡一个而已,其余的都知道,骂是没有用的,要么就默默动手,要么就什么都不说。 但是针对于斐潜之下的庞统,这些喷子就不会那么客气,简直就是将庞统描绘成为了一个贪腐成性,勾结朋党,把持权势,欺压百姓的家伙,简直就是头顶流脓脚下生疮,从里到外全数坏透了。 “汉以孝治国,故有举孝廉以应贤才……”斐潜继续说道,“盖因孝于亲,便能忠于君,吏廉于身,便可勤于事也……然时非春秋,世非汉初,世事皆异也,人口繁茂,商贾者众,岂可一概论之……又有士元此事……呵呵,也是正好……” “之前便有表章,表示关中三辅之地,已经多年未曾举孝廉了,颇有失国之责也……”斐潜淡淡的将手中的表章扔在了桌案之上,“某以孝恒皇帝以来,多有沽名钓誉者,吹嘘乡里,虚名待沽之辈搪塞过去……不过么,终究也不是长久之策……” 斐潜忽然看向了庞统,上下打量了一下,露出一些不怀好意的笑容来,“没想到今日倒是应到了士元身上……” “士元,你就上表致仕罢……” 庞统(」゜ロ゜)」 当庞统递送上去了致仕的表章之后,据说很快骠骑将军就批复了,然后庞统便失魂落魄的回了家,收整了一番家中财物,又遣送了一些奴仆和侍从,最终在一个阴沉的上午,打开了后门,缓缓的行出了一队车辆。 “庞贪出的是后门!” “后门!走走!快去后门!” 顿时有眼尖的家伙相互招呼着,然后一帮子人便蜂拥而去,将庞统的一行车辆堵了一个严实…… “贪官!” “食民脂民膏而肥,羞为人子乎!” 顿时一群人堵在了道路中间,围着庞统车行不让庞统走,还有不少人站在人群当中鼓噪着,“庞统庞士元!出来!出来!” 庞统在护卫当中露出了一点点,然后小眼睛瞄了一周,盯着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士族子弟,冷笑道:“汝欲效李元礼耶?” 拦截庞统的士族子弟冷笑连连,然后大声呼喝道:“某非李元礼,然汝定是羊元群!观汝车辆沉重,满载收刮之财!蠹虫!贪吏!人人得而诛之!” 恒帝的时候,清流名人李膺担任河南尹的时候,正赶上一个名叫羊元群的官僚新交卸了北海郡守的职务,准备回京待命,据说这羊元群贪得无厌,临走的时候就连郡署厕所的窗户都给卸将下来,装车归于途中,李膺得知这个事情之后,便上弹劾,但是结果这个羊元群先行贿赂了当时掌权的宦官,结果不仅没有得到惩处,反倒是给李膺安上“诬告”的罪名,将其免职,罚去做苦役了。 反正虽然暂时不能解决问题,但是可以先解决提出问题的人,然后就没有了问题了么,这在汉代也是有传统的…… 庞统和这一名士族子弟的对答,说的便是这个事情。 庞统当即就变了脸色,然后闭口不言。 拦路的士族子弟更是兴奋,露出了瘦骨嶙峋的手臂挥舞着,倒也有几分清贫穷苦百姓的模样,鼓噪着:“大汉朗朗乾坤,岂容贪吏横行!昔日羊元群,今日亦有庞士元!出来!行此鼠辈之事,亦做鼠辈之态乎?!” 庞统微微瞄了瞄沿街二楼的窗户,隐约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心中不由得冷笑了一下,并没有动弹,也没有出言反驳。 拦路的士族以为庞统心虚,更是吵闹不停,连带着周边的吃瓜群众,也不由得跟着呼喝了起来,声浪也是一阵高过一阵。 不过大多数的吃瓜群众么,都是相差不多的模式,站在旁边一边吃瓜一遍起哄是可以的,但是真要上前去动手,则是基本不敢的,所以场面一时间就僵持着,庞统不露头,虽然有那个士族子弟在鼓噪,但是场面也没有混乱到哪里去。 “汝之公车,所载何物,可现之否?” 终于不知道是谁,在人群当中喊了一嗓子…… 拦路的士族子弟恍然醒悟过来,顿时借口道:“正是,正是!公车私用,定是载了不义之财!庞士元!可敢现乎!” 正当情况逐渐演变得更加混乱嘈杂得时候,杜畿急匆匆的登上了一件酒楼,一眼就看见了正在窗口张望的韦端,顿时眉头一皱,上前几步,沉声说道:“休甫兄!此事可休矣!” 韦端正在窗口张望,被这么一声吓得手中的酒爵,差一点从窗口掉下去,连忙稳住,转过身来见是杜畿,多少心中也有些不快,沉声说道:“杜兄弟所言何事?某不过是于此饮酒罢了……杜兄弟若有雅兴,不妨共饮一杯?至于其他,某就不得知了……” 杜畿哼了一声,走到了窗前,往下一指,对着韦端说道:“休甫兄莫说不识不知此人!” 韦端眼珠子转了两下,说道:“之前不知,当下方识也。” 杜畿仰头哈哈一笑,然后冷然说道:“且不知前几日于西坊之中,与元康把酒交欢者何人!” 韦端顿时颜色一变,瞪着杜畿,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伯侯欲坏好事耶?” “好事?!”杜畿冷笑道,“怕是祸事啊!” “怎会是什么祸事?伯侯休要危言耸听。”韦端不以为意,将酒爵放到了一边。 因为汉代官职体系当中,基本上来说是没有什么名誉官职,又或是散官一说的,官和职是彻底合二为一的,没有了具体职务,就是平民,即便贵为三公,一旦去位,也就比平头百姓好一点罢了,更何况清流这些人,真要是喷起来的时候,就连三公也照样喷,所以韦端觉得既然庞统已经致仕,而且有不过是一个太守退位,喷一喷又能如何? 收检庞统车行物品,若是庞统强行抗拒,那么也就等于是彻底败坏了名声,而在士林之中,一个名声败坏的家伙,还有什么人权,还会有什么人管他什么面子的问题?定然是人人唾弃,过街喊打,再加上庞统又失了权,那更是打骂起来好不畅快。 更何况韦端相信,庞统此番返家,车行当中必然有些财物,纵然这些财物来途正当,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在裤裆当中就算是黄泥也是屎,只要找出来一星半点,纵然庞统浑身是口也是分辨不清! 当年马援从南疆战归,运了一车的薏苡,结果被人认为是什么珍贵之物,然后纷纷表示马援这个人不够意思,到了南疆收刮了好东西竟然不分一分,于是乎众口铄金,马援也因此蒙冤…… 所以韦端知道,不管庞统是让人收检还是不让人检查,都是一样,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这样的局面,怎么能说是祸事?真要祸事,恐怕也是庞统他的祸事而已。 杜畿跺脚道:“韦兄莫忘了三辅田政旧事!” 之前骠骑将军在推行新田政的时候,也是有不少人的反对,然后庞统徐庶贾诩三个人做了一个圈套,让那些跳得最欢的人闹将开来,然后便是恶狠狠的收割了一番…… 韦端一个哆嗦,眼珠飞快的左右晃动了两下,强笑道:“杜兄弟过虑了……”只要能够将庞统的贪腐名头坐实了,便也不用担心什么其他的问题,没看已经过去了许久,骠骑将军斐潜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么? 这或者已经说明,骠骑将军斐潜对于庞统有些失望,并不打算拉庞统一把? 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说,韦端还更希望骠骑将军斐潜能够出手,这样一来有得必然有舍,政治上面的利益就要让出一些来…… 关中三辅的位置,现在不是空缺出来一个么? 怎么能够全数都是荆襄人士来担任! 前一些时日又有什么琅琊诸葛氏,正在接手一些事务,也是能力不错,面对青龙寺那么庞大的工程调度丝毫不乱,眼看着就要是下一个的能吏,这让韦端等关中士族如何不着急? 韦端等关中士族也不是说一定要对庞统穷追猛打,主要还是想要借这个机会换一些利益,正所谓会闹的孩子有奶吃…… 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韦端端起了酒爵,沉默了片刻,摇头道:“矢于弦矣……”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67章 薛兰的吼声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沈仪很瘦。 虽然沈仪也和庞统年岁差不多,但是和庞统站在一起的话,庞统至少能抵两个的沈仪,所以当沈仪挥舞着瘦弱的手臂,控诉庞统是贪官的时候,许多人用眼一看,心中约估计一下,也都基本上会相信沈仪的说辞了。 这年头,还有人吃不饱穿不暖,然后一看庞统腆着这个肚子…… 嗯~ o(* ̄▽ ̄*)o定然就是个贪官,没跑了! 四周的嘈杂声中,沈仪大声呼喝着,然后看着庞统阴沉如水的面容,只觉得心中一阵快意。 沈仪是会稽人,少年的时候九岁就没有了父亲,一直都是处于寄人篱下的境地,稍微长大一些之后,边开始游学四方,后来辗转便到了颍川,又去了襄阳,后来又到了长安,原本以为自己投递出来的名刺,庞统多少会关注一二,结果没想到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无声无息…… 其实也怨不得庞统,也不是庞统傲气,不礼贤下士,而是因为前一段时间当中,骠骑将军斐潜发现现在自己地盘大了之后,便是什么鸟都飞了进来,为了防止一些敌对势力的破坏,或者是情报的泄露,便暂时性的停止了对于来历不明的官员的登入,等先排查之后再进行官员的任用。 沈仪虽然去过襄阳,也是去过颍川,这样的人不经过一番考察,庞统怎么会轻易授予什么官职?再加上这一段时间确实也是非常的忙碌,所以没有搭理沈仪的名刺,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但是沈仪不这么想,他认为自己是收到了侮辱!自己耐着性子向这样一个长了一副贪官模样的庞统投递名刺,而这个家伙居然胆敢不理不睬! 真是叔叔可忍…… 于是乎,此时此刻,沈仪投向庞统的目光当中,多少也掺杂了一些快意的神色,叫你当初不理会于某!现在,晚了! 和庞统对喷,沈仪根本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年头,喷官员是一种政治上的正确。皇帝是天子,天子自然不可能有什么错的,那么一旦有些什么事情,当然就是朝堂之上和基层的这些官员的问题,自己代表这广大的百姓,喷官员,本身就是一件可以增加清誉,养足声望,展示自己不畏权贵的铮铮风骨! 就算是当下不能为官,将来也是有好处的…… 没看之前的那些名誉海内的大贤,那个不是一再拒绝公车征辟,然后州郡礼请,三府交辟,给的官职一个比一个更大更好? 于是乎沈仪便越发的得意起来,蹦跳着,就像是一只被抢走了手中毛桃的公猴子,涨红了脸和屁股,也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衣袍太单薄,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路旁酒楼之上。 “够了!”杜畿看着街道当中的局势越演越烈,沉声说道,“直此为止,尚可回旋也!韦兄,切莫自误啊!” 韦端端着酒爵,斜眼瞄了瞄,又重新坐了回去,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此事非某一人之事……更何况,矢于弦中,已然不得不发……” 挟裹民意来压迫,然后达成自己的目的,这种优良传统也是一脉相承的,古今中外都是如此,就像是后世的所谓借着爱狗名义敲诈勒索的人士…… 韦端纵然不是为了旁人,也要为了自己。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今骠骑将军斐潜地盘扩大,急需要各种人才填充地方,不管是关中还是川蜀,各地太守就有十来个,这么大这么肥的坑位,怎么能够没有关中人的几个? 不闹上一场,然后再来抚平民愤,又怎么能体现出关中士族的能量? 所以这个事情,已经不是韦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借着这个事情,向骠骑将军展示一下肌肉和实力。 “伯侯但可放心……”到了这个情形当中,韦端也不藏着掖着了,压低了嗓门,用非常低的声音说道,“此事亦有分寸,仅限于庞士元一人……不会招惹骠骑……” 韦端以为杜畿是害怕事态扩大,然后惹到骠骑将军斐潜身上去,便特别说明一下,让杜畿宽心,但是杜畿却摇着头,叹息道:“庞士元与骠骑将军有同窗之谊……此事怎会如此简单?恐是入彀中矣……” 韦端心中一跳,皱眉说道:“可就是骠骑将军让庞士元致仕!” 骠骑将军府衙之中也有一些关中的小吏,这些小吏当时传来的消息就是骠骑将军斐潜下令让庞统庞士元上致仕的,这种态度难道还不够明显么? 杜畿只是摇头,然后坐了下来,也端起一杯酒爵,说道:“某言尽于此,若韦兄依旧痴迷不悟……你我多年交情,便终于此爵矣……” 说完,便是举起酒爵向韦端一礼,然后饮尽,重重的放在了桌案之上,然后抽身便下了楼…… “伯侯!伯侯……” 韦端扬手招呼着,却见杜畿头都不回,不由得也有些恼怒,将酒爵往桌案上也是一顿,不下心铛啷一声打翻了一个豆盘,菜肴滚落在桌案和楼板之上,颇有些狼藉。 门外的护卫听见了声响,刚伸了半个脑袋,就被韦端呵斥回去,反正被杜畿这么一搅和,韦端也没有饮酒的心思,皱着眉头站了起来,移步到了窗口之处,但是这一次,就已经没有了方才那么高昂的兴致了…… 难道真是骠骑将军扔出来的障眼法? 但问题是,如果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真假? “来人……”韦端沉吟片刻,终于下令道,“让康儿即刻回来!” 不管如何,先将自家人从这个事情里面摘出来再说,反正试探的行动已经安排了下去,也差不多改动手了…… “汝等心虚至此!竟然不敢公示于众!”沈仪振臂高呼,“定然藏匿民财!当袒之于天日之下!” 顿时有人也是大声呼应,然后鼓噪着民众一同向前,就要将庞统车辆上面遮盖的毡布麻绳等等扯下来。庞统随行的护卫自然上前阻拦,街道之中,乱纷纷的人群当中忽然有人高呼,“庞氏护卫行凶!救命啊!庞氏护卫行凶!” 众人哗然,然后不由得让了让,露出了一个衣裳破碎,鼻青脸肿的人来,口鼻之处还有鲜血淋漓而下,正悲愤不已的指着庞统的护卫大喊大叫,“吾为庞氏护卫所殴也!” 庞统噗呲了一下,差点笑出来来,连忙用手捂住,憋得胖脸都有些涨红。尼玛,找人都找不专业的,这个模样看起来倒是凄惨,但是明显就是士族子弟所扮,真要是普通百姓,现在应该是跳着脚骂娘,哪里还会文绉绉的说什么为庞氏所殴…… 庞统勉励控制着不笑,一张胖脸又黑又红,但是没想到倒是更有效果,让旁人觉得庞统心虚,压抑着怒气不敢发作,顿时胆气横生了三分,便有人抢上前来,哭天撼地的表示庞氏护卫横行霸道,要求有人出面主持公道。 “何事嘈杂!” 当即有声音在人群之外响起,当如同水流一般分开之后,京兆尹从曹薛兰迈着八字步,带着一帮人走进了人群当中,瞄了一眼脸色又黑又红的庞统,然后故意像是看不见一样,沉着脸说道:“聚众于此,尔等莫非滋事耶?” 鼻青脸肿还滴着血的那人连忙上前道:“在下出于公愤,应百姓之意收检庞氏车行,核查贪腐财物,却不料被庞氏恶奴所伤……” “噫!竟然是庞使君车行!”薛兰此时才发现了庞统一般,顿时转过头来呵斥道,“大胆!竟敢冲撞使君车马!尔等不要命了?!” 几个扶着受伤的士族子弟顿时叫起冤来,一方面说现在庞统已经致仕,不是什么“使君”了,自然算不上是冲撞,另外也说名是民意如此,自己不过是代行民意罢了,怎么能算是胆大妄为,难道薛兰是要维护贪官,不顾民意了么云云。 “什么?庞使君已是致仕了?”就像是才知道这个事情一样,一番说辞下来,薛兰似乎也被说动了,便说道,“民意直此,庞使君不妨就从了罢……且不知庞使君意下如何?” 庞统怒视薛兰,说道:“竖子无礼!汝之职位,亦为某所举也!今日之事,便要假民意羞辱于某乎?” 哼哼,你吓唬谁呢?薛兰冷笑了一声。 他原本询问庞统也是为了保险起见,毕竟万一庞统还有什么依凭,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差不多应该拿出来了,可是当他听到了庞统只能是在言辞之间斥责,并没有能够拿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之后,心自然渐渐定了下来,拱手说道:“庞使君明鉴!某为官身,当为天下百姓谋福,非为庞使君一人谋利也!若庞使君无私于天下,又何惧袒露车行于世人!?况且此人又未抄掠庞使君财物,何至殴其重伤乎?!天地昭昭,民意涛涛,庞使君且休要逆天地民意而行之!” 庞统手都哆嗦了起来,指着薛兰说道:“你……你你……此等之人皆为白身,岂能有收检之权!速去,速去!来人,起行!起行!” “且慢!”见到庞统慌乱,薛兰心中更定,当即向前一步,沉声喝道,“此人白身无权,固然不假!然某身为京兆尹从曹,查脏纠恶,除奸惩滑,便是职责所在!来人!且将庞士元车行收检,以正民意!” “慢着!车内皆为郡国重物,岂可随意收检!”庞统大呼道,“薛从曹,你我往日无仇,为何今日欲行此事?” 薛兰原本听闻什么郡国重物,心中也是一跳,但是又听了庞统的后半句话,这提起来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傲然而朗声答道:“某非为难使君,乃使君难为民意也!若使君坦荡,又何惧之有!需知天道昭昭,报应不爽!贪官蠹吏,人人得而诛之!” 他娘的,又吓唬我,我岂能是被你这雕虫小技所欺瞒的? 薛兰义正词严,倒是引得了围观的吃瓜群众的一阵喝彩。吃瓜群众自然是最喜欢干痛打落水狗的事情,于是乎就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还是大呼收检起来,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薛兰再次看了看路面上被压出来的深深车辙,心中了然,这车辆之中,定然有沉重之物,多半不知道装了多少金银,庞统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收检,因为谁都知道,若是真的让这些金银暴露出来,纵然是庞统正儿八经得到的赏赐,不是什么贪腐之财,也是说不清楚了,到那个时候…… 更何况,庞统越是阻拦,就说明心中越是有鬼! 而且之前按照商议的时候,也都是决定了要闹大一些,而且必须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否则庞统总有推脱的理由,只有将此事坐实了,才会正真的辩无可辩,让庞统无话可说。 不过薛兰心中也有些怪,按照原本的计划,这个时候应该有些所谓的清流学士,学宫子弟,就像是当年太学之中那些“偶遇”不法之徒的情况一样,站出来声援,然后给薛兰这样的举动来引经据典,一来可以证明其行为的合理性,二来也可以一同扬名,增长声望,但是现在这些人迟迟没有出现,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绊住了? 不过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原本这些学子声援,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举,没有了这些学子分润,此举声望让自己独享了也算是不错! 于是乎薛兰也没有继续等待,便下令让手下的随从上前,准备拨开庞统的护卫,扯下遮盖在车辆之上的毡布,彻底的了解此事。 “薛从事!”庞统再次阻拦道,“未有上差所命,私截郡国之物,乃重罪也!且莫自误啊!” 薛兰傲然道:“某乃为民请命!纵有罪责,某亦甘也!来人!休要多言!收检车辆!” 庞统左右看了看,似乎觉得不会有什么人跳出来了,也就啜了啜牙花子,叹息一声,说道:“也罢,由你……都退下!让其收检!” 庞统忽然之间的态度转边,让薛兰脸上原本的笑容顿时一僵…… 这,该不是又吓唬我吧? 但是都到了这个份上了,终究不能说抱歉只是来打酱油的便转身就走吧? 于是薛兰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让手下将捆扎在车辆之上的麻绳解开,然后扯下了遮盖得严严实实的毡布……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68章 斐潜的笑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这是什么?” 不仅是薛兰有些傻眼,就连一旁的沈仪和吃瓜群众都有些愕然。 原先沈仪薛兰等人觉得庞统车行一定有财物,是因为看到车辆在街道沙石之中碾压出来的沉重感,在没有地磅的古代,目测估量便是唯一的凭据。 可问题是世界上沉重的东西之中,不仅仅是金银铜。 还有一些很普通的物品,比如石头。 而在庞统车上的,便是堆放起来的砖石…… 青色的,白色的,当毡布被扯下的时候,裸露出来的这两种颜色,就像是薛兰和沈仪此时此刻的面色。 “不可能!”沈仪额头上青筋暴露,有些歇斯底里的叫道,“将这些砖石搬开!其下还有财宝!定然是遮人眼目!” 沈仪不甘心失败。这很正常,因为沈仪原本就是要借这样一个机会来扬名,表示自己不畏惧权贵,树立敢于挑战贪腐的清白名声,但是如果说现在庞统车行当中没有财物,这个原本的扬名之举就会变成了一个笑话,一个市坊之间传闻的笑话,而沈仪本人就将成为这个笑话的主角,或需将被人嘲笑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 这怎么可能会让沈仪接受? 因此沈仪血往头上涌,双目都几乎赤红了,不仅是自己上前去扒拉那些砖石,甚至大喊大叫的要让薛兰的手下也一同搬运。 薛兰面容肃穆,眼珠转了转,瞄了一眼沈仪,没理会沈仪的招呼,径直向庞统拱手道:“且不知庞使君运此砖石何意?” “呵呵……某兼青龙寺监建也……”庞统笑了笑,笑容有些发冷,“此事……薛从曹莫非也要过问?” “岂敢,岂敢……”薛兰尴尬的笑了两声,然后便朗声说道,“既然庞使君车行之中无有不妥之物,某便不耽搁庞使君行程了……来人,让开道路!”沈仪可以耍赖,但是薛兰身为官职,就不能干这样的事情了,现在既然势头不对,便立刻收了,而且眼见庞统车上的这些砖石,也不像是临时地里面挖掘出来的,干干净净没有泥土,所以多半是中了庞统庞士元的圈套,不趁早脱身,还像是沈仪那样纠缠,岂不是愚蠢至极? 虽然阻拦收检了庞统车行,但是毕竟庞统已经致仕,也就等于是一个普通士族子弟而已,那么自己也不算是有什么错,纵然旁人指责也可以推拖是应了民情之请,非本人所愿,不过是职责所在,不得不行之…… 薛兰正打着自家的计算,却听到庞统仰天哈哈大笑了几声:“哈哈,好一个薛从曹,到了这番地步,还想着抽身而出不成?” 薛兰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道:“薛某不过应民之请而已!谈何脱身不脱身?庞使君好走,某还有公务在身,便不相送了……” “慢着!狡吏犯上!竟敢诡辩托言!给某拿下!”庞统用手一指薛兰,大声吼道。 薛兰一惊,旋即大喝道:“谁敢!庞士元,汝已白身,无权拿某!”薛兰可是真正亲眼见到了庞统将京兆尹的印绶交了回去,这才敢出面,现在听了庞统的话,不由得又疑又惊,难道是之前看错了? 不可能,当时是明明白白看见是京兆尹的印绶! 又或是骠骑将军斐潜又偷偷将印绶还给了庞统,这也不对啊,京兆尹的印绶还摆放在公堂之上…… 正在薛兰疑虑之中的时候,庞统呵呵笑了笑,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革囊,对着薛兰晃了晃,“某乃骠骑将军府司直!薛兰!汝名为八骏,实则为贼!狡为民意,实谋私欲!今日见了本官,还欲抗辩!莫非汝欲叛乎?!” “司直?!”薛兰看见革囊之外露出的一节青绶,脸色顿时就变得比庞统车辆之上的砖石还要更加的铁青。 大汉司直,原本只是在丞相之下才有的官职。汉武帝的时候,初置“司直”官,属丞相府,称“丞相司直”,比二千石。负责协助丞相检举不法,地位在司隶校尉之上。其实在汉代的时候,汉武帝就已经觉得监察制度的重要,便以御史中丞督察司隶校尉,以司隶校尉督察丞相,以丞相督察司直,以司直督察诸州刺史,以刺史督察官秩在二千石以下的官员,形成了一整套的内部官吏监察体系。 但是很遗憾的是,任何监察体系都是人设立的,当皇权强势的时候,可以让手下这些官吏战战兢兢,但是皇权弱小的时候,这些官员也自然相反设法的拿掉了套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锁,司直最终也就被撤销了。 到了光武帝的时候,因为已经没有了丞相位,但是光武帝也效仿了汉武帝,设置“司直”官,属司徒府,称“司徒司直”。负责协助司徒督录州郡上奏,并考察官员能力,看其是否称职,但是同样也很遗憾,之后也被撤销了。 而大汉骠骑位比三公,所以既然光武之时有司徒司直,那么现在有一个大汉骠骑司直也不是什么破格稀的事情…… 司直,按照旧例是比两千石,自然也是银印青绶,所以庞统掏出青绶来也没有什么问题,虽然官秩比京兆尹低,但是职权却是相当的可怕,几乎等同于大汉骠骑的纪检部部长! 薛兰只觉得眼前一黑,他终于是反应了过来,所谓庞统致仕,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庞统上交了京兆尹的印绶,但是又获得一个司直的印绶! 汉代官职有些身兼多职的,就像是当初斐潜去并北的时候,身上就背负了好几个职务,怀中也揣着三个印绶,有时候下命令的都要翻看一下自己有没有拿错…… 因此庞统现在基本上就等于是做出的一个圈套,等着他们往下跳! 怎么办,接下去又该怎么办? 就像是瞬间从云霄跌落泥中,薛兰觉得手足冰凉,心乱如麻,忍不住转过头去望向身后的酒楼窗口,却看见酒楼之上,窗户之处,空空荡荡,早就没有了人影…… “薛兰!还不伏法!待某动手,罪加一等!” 庞统也自然看见了薛兰的举动,也跟着望酒楼之上瞄了一眼,冷笑了一下,你以为不露面就能跑得了? 转眼一看,见到沈仪也见势不妙,企图趁着庞统注意力集中在薛兰身上的时候,准备偷偷钻进人群当中逃跑,但是一旁的吃瓜群众哪里肯为沈仪遮蔽什么身形,见沈仪躲将过来,忙不迭的呼啦啦往外就退,反倒是声势更加的浩大,引人注目的将沈仪晾在了中间空地上…… “一并拿下!”庞统扫了一眼。 “啊……痛痛痛!吾,吾乃白身!啊啊……未有官职,无权……无权拿某!”沈仪顿时被庞统护卫一巴掌扇倒在地,就拿刚才捆扎车辆毡布的麻绳给捆起来。沈仪一边呼痛,一边还待争辩,企图蒙混过关。 庞统翻了一个白眼,懒得理会,而是盯住了薛兰。 薛兰哆嗦了一下,完全没有了之前傲然的气势,“某,某无……无罪也,司直不得构陷于某!某,某……某当上表骠骑……” 庞统哈哈大笑,一挥手:“汝便于狱中思辩词就是!来人,将其革冠,拿下!” 顿时庞统护卫扑上前去,虽然并没有薛兰手下人多,但是薛兰的手下就像是土狗见到了狮虎一般,连呲牙都不敢,一个个锁着脖子跪倒在一旁,他们是薛兰的手下没有错,但是现在薛兰明显要倒台了,又怎么肯跟着薛兰一条路走到黑? 只有三五个薛兰自己的贴身心腹护卫,属于一损具损,一荣具荣的那种,战战兢兢挡在前面…… “罢了,罢了!”薛兰长叹一声,然后自己将头冠取了下来,托在手中,“下官……下官甘愿……伏法……”自己动手多少还留点颜面,真要等庞统手下扑上来,恐怕连最后一点颜面也扫地了。 …………(?д?╬)………… 韦端急急赶到了家中,等坐下之后,依旧喘息不定,一转头,看见了桌案之上写着的表章开头:“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这个是子贡说过的一段话,原本韦端是要借着日食的名头,再加上对于这一次的贪腐事件双管齐下而写的一篇表章,原本自己还相当的满意,夜间哦吟了一两遍,准备等今天再好好斟酌一下其中用词用字,结果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韦端一把将表章揉了起来,扔到了一旁。 “该死,该死!” 第一个该死自然是说斐潜和庞统两个人联手布置下来了这样该死的圈套,而另外一个该死则是松给了薛兰和沈仪…… 这两个家伙怎么就没有骨头硬一些呢? 庞统车辆上面不是有青石青砖么,干脆一些,一头碰死在上面,纵然庞统免去了贪腐之名,也少不了一个未经审讯逼死同僚的罪责,这个什么司直也就自然不可能当得安稳…… 这两个家伙,平日里倒是张嘴就是仁义,到了现在,怎么就不能舍身取义一回呢? 也不至于某如今如此得被动! 回想起来,韦端又觉得有些庆幸,幸好自己叫回了韦康,否则当下不仅是自己儿子身处囹圄,自己恐怕是也要遭受牵连…… 不对,也不能掉以轻心,保不准薛兰会说出一些什么来…… 要是…… 韦端面色忽明忽暗,暗中下了决定,必须将自己从这个事情当中撇清出去! …………… o(*≧▽≦)ツ┏━┓………… “痛快,痛快!哈哈,哈哈哈……” 庞统“咣咣”的拍着桌子,笑得脸就像是一个包子一样,褶皱都在放着光,嗯,黑面包子。 斐潜瞄了庞统一眼,心中多少有些理解。当年在办公室里面,人走茶凉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多,就连一个公司下发的每人一个用于工作的电话号码,都有人觉得可以欺负一下,看着那个号码比自己的多了个6或者多了个8什么的,然后人还没正式走呢,就赶快动手给换了,似乎是晚一步就占不到这个便宜了一般…… 不过斐潜搞出这个司直来,可不是为了庞统自个儿爽一回的,看着庞统笑得差不多了,便说道:“青龙寺工期还差多少?物资调配怎样?工匠劳役安排得如何?” “呃……”庞统一愣,眨巴了两下眼睛,“这个……这两天我都在家中……” 为了配合演出,庞统这几天也是装扮着仿佛交接了一切事务的样子,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青龙寺那边的工程进度情况…… “可是你今天不是已经出来了么?”斐潜看着庞统,似笑非笑,“难道你过来就是为了在我面前笑一笑?” 庞统大汗,立刻站起身来,一边朝外退下,一边拱手道:“主公稍候!某这就去青龙寺看看!” 斐潜嘿然。 他故意这样刁难庞统,其实也是告诉庞统这个事情并不是简单的为了所谓的维护庞统,更不仅仅是为了针对关中士族,这个事情其实是要跟青龙寺挂钩在一起的,所以才特别强调了青龙寺的工期问题。 后世有些游戏,有时候也给斐潜一些启发。比如说完全依靠武力征服,便只能是清剿一切的反叛力量,但凡有一两个漏的,都保不准什么时候从山林之中跑出来然后一刀一刀的砍得自家没有防御力量的农场冒火…… 但是如果用文化征服,那么就有可能咕嘟一声,连皮带骨头全数吞下肚子里去! 就像是后世死命输送着某某流,送着某某坞,而华夏也在拼命建设者某某学校一样,都是属于文化上面的战争。之前斐潜忙于征讨,手中握着一个学宫并没有起到多么强大的作用,但是现在既然多少暂且安稳下来,那么自然就要派上了用场…… 换一个简单的比喻来说,斐潜现在就是要制定标准,标准就是解释权,用谁的标准就等于是听谁的解释,这种无形的力量,在一定层度上比刀枪还要更犀利! “报!”一名护卫疾步到了堂下,拱手说道,“启禀主公,平阳车马一行已至新丰!特来禀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69章 牛四夏的汗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对于士族子弟来说,这一天是太兴元年的夏天,快要进入仲夏之际,而对于在关中最为基层的农夫农妇来说,这一天就是重复劳作当中的日子,是要给自家田地耕作的日子,至于是那一月那一年,对于这些农夫农妇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意义。 这里是靠近官道的一个农庄,依托着小小村寨周边零星分布着二十来户,原本都不认识,口音也有所不同,但是现在却成为了一个村子里的人。 靠近村寨东头,距离官道比较近的是老牛头的一家的田地。 老牛头一家不姓牛,也不知道姓什么,似乎是登记流民的时候,老牛头一家分到了刻着一个牛头木牌,然后老牛头在被问及姓名的时候便只会指着木牌,便被小吏漫不经心的计上了牛氏…… 因为这样的,在关中不知不觉当中被新改成为牛氏、马氏、还有羊氏的农夫农妇,还有许多。 当然,在官方编户册之中,老牛头被记作牛四夏,因为他一家子,是在晏平四年夏天来到关中的。四夏之后,还有一个编号,肆仟肆佰柒拾贰。 牛四夏原本一家七口,现在只剩下了四人。 最先死去的是两个老人,严格来说,并非是在流亡的道路当中死去的,而是在一天夜里,老两口便静悄悄的相互搀扶着走进了山林之中,再也没有出来…… 在牛四夏的心中,父母或许应该还活在山林之中,或许已经成为了山神座下的精灵,无忧无痛,无病无苦。也只有这样安慰和麻木自己,牛四夏夜里才能闭上眼。 后来最小的那个孩子,也死去了。 那个孩子,没有大名,从出生那天起,就叫石蛋,因为那个时候,家中穷得连路上得石头都想啃了…… 乡野之中,没有人会给孩子取什么大名,不仅仅是因为农夫农妇不认识字,而且是因为小孩子死亡得几率太高了,叫一个狗子石蛋什么的,真的没能活下来,或许在心中也就认为不过是死了一只狗,丢了一块石头,不会那么的痛。 就像是牛四夏将石蛋的没有几两重的身体,去找人换了一根肉莲菜来一样,似乎也没有多少的悲痛,只剩下了麻木。也就是靠着这一根肉莲菜,牛四夏剩下的四个人才挺到了关中。 一大清早,牛四夏一家子四口人都起来了。清早,也就是天空刚刚露出一丝微弱的光亮的时候,对于大多数的士族子弟来说,所谓的闻鸡起舞就应该被人赞叹传颂了,而对于牛四夏一家子来说,这已经是最为平常的起床时间。 然后牛四夏便带着妻子和大儿子出了门,直接奔到了自家的地头之上,开始忙碌,然后持续到了太阳升起到了树梢的位置。 虽然大汉骠骑将军仁慈,下发了一些农作工具,但是牛四夏却不舍得用,毕竟纵然是铁器,也会在使用的过程当中磨损的,因此除了实在是必须的情况之下,普通的劳作都用的是木器和石器,木铲子,石斧子…… 能省点,就节省一点,木铲子,石斧子又不是不能用,顶多就多费一些功夫,多花几分气力而已,而对于牛四夏来说,气力这种东西,是最没有价值的。 “父亲……”大儿子重重的喘息着粗气,有气无力的指了指树梢,然后扶着腰继续喘息着,“……歇一下吧……太阳到……到树了……” 因为长时间的弯腰劳作,牛四夏根本直不起腰来,只是抬起脖子,用手中的木铲子撑着,看了一眼树梢上的太阳,又瞄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大儿子,然后低下头去,手上并没有停下来:“……你,你先休息吧……让你娘也歇息一下……我再干一会儿……今天,今天……要将田里的草……都,都除光……” 牛四夏的妻子却没有听,也没有停,默默的也弯着腰劳作着,什么话语都没有,或许已经是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可是依旧在一步一步的向前,将庄禾之间生长出来的杂草挖出拔除。 大儿子愣了愣,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新弯下腰来…… 夏天,一场雨水过后,这些杂草就像是疯了一样从土地当中各个地方冒出来。这些田地荒芜了一段时间,草根都埋在了土壤深处,加上因为采用了新式的沤肥耕作,雨水滋润过后若是一不小心,三天时间就能长满整个田地! 必须,必须今天,就除完草! 牛四夏在心中发着狠,他也只敢对自己发狠。 要抽出三五天去山间砍木头来修建自家的木屋,原先的草棚子着实是抗不过今年冬天了,早点趁着夏天建个木屋还可以的得到一些邻居的帮忙,要不然等秋天来了谁有空? 还有,栅栏也要顺便做一个,然后就可以在屋后养写鸡鸭,先找官府赊来养,一年之后生下来的小鸡小鸭便是有一半是自己的了!然后鸡生蛋蛋生鸡,多少也可以拿去集市上换一些盐铁来,这样一来自家农具也可以筹齐了,不至于要找官府租借…… 然后是再开一两畦的菜地,然后再搭几根架子,种上一些瓜,让瓜藤爬满整个的木架,就像是原本自己老家那边一样…… 所以,必须,必须今天,就除完草! 牛四夏咬着牙,就像是一头牛一样死命往前,直至他那像是纸片一样的小女儿摇晃着,捧着瓦罐到了地头上的时候,才拖着步伐,带着浑身咯吱作响的关节,坐到了田头树下,吭哧出了一口长气。 牛四夏的小女儿瘦瘦小小,薄弱得像是一张纸片,是六岁,还是七岁?就连牛四夏的妻子都不记得了。在父母和哥哥出去耕地的时候,小女儿也不能睡懒觉,便也是要爬起来,起锅打水烧火做饭,甚至还要抽空打扫一下自家的草棚,驱赶一下那些根本就不怕人的虫子…… 瓦罐不大,里面的野菜糊糊也不多。 牛四夏妻子先用木勺在瓦罐里面死命捞了捞,给牛四夏捞了一碗稠的,然后又给大儿子捞了一碗比较稠的,瓦罐之内的汤糊就已经是见底了,最后再在瓦罐周边上下剐了剐,给自己打了两勺,看了一旁抱着腿,蜷缩在一起的小女儿,吞了一口唾沫,手抖了一下,剩下一点点便让小女儿再捧回去。 小女儿年龄还小,不能下地劳作,所以等家里吃完之后,剩下来的锅和瓦罐之中还有些没有剐干净的,再加一些水进去,便是她一天的吃食了。 牛四夏眯着眼靠在树干上,这便是难得的休息。大概只过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又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握住了木铲子,在树下的妻子和大儿子同样也站了起来。 虽然累,虽然苦,但是希望就在自己手中,那么再苦再累,又能算什么? “今天,这草,要除完。” 牛四夏说道,像是对着自己,又像是对着妻子和儿子说,然后便头也不回的下了田,就像是一名走上战阵的老战士,一名已经不能完全直起腰来的战士…… …………__┌( ̄ω ̄ヘ)__………… 一行车马沿着官道缓缓而行。 车辆比一般的马车要来的更大一些,四四方方的,更像是一个小房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试验和调试,单独转向轴已经可以提供在行进当中转向,所以两轮的马车就可以升级为四轮的车厢了。 四轮马车,华夏并不是完全没有,但是因为一来华夏地形多变,四轮马车比较庞大,重心也不好控制,因此除了在平原地带之外,并不适合长途跋涉,所以纵然历史上一度出现过四轮马车的踪影,但是依旧是以两轮马车为主。 只不过这一次黄月英从平阳而下一路从河东转向关中,都是已经是成熟的官道,所以为了舒适和便利,自然就将四轮马车拿出来使用了…… 小墨斗现在也渐渐长开了一些,小胸脯鼓鼓的,就像是藏了两只小兔子,坐在马车的窗口之处,一边逗着怀里的小斐蓁,一边指着前方说道:“小娘,前面好像有个村落呢……” “村落?”黄月英正琢磨着手中的一个器具,没太在意,随口就说道,“那正好,等下找个老农来……” 车轮声碌碌,不多时就到了村寨之侧,领先的骑兵瞄见了不远之处正在劳作的牛四夏一家,便抖了抖缰绳,斜斜的策马奔到了田头,高声喝道:“你!跟上来!贵人要见你!” “啊?!”牛四夏没能反应过来。 “你!过来!!”骑兵大喝道。 “啊,啊啊,是,是……”牛四夏哆哆嗦嗦的走了过来,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脚下打滑,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田陇之上。 “你衣裳呢?!”骑兵皱着眉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光着膀子的牛四夏。 夏日渐渐炎热,所以在农田当中耕作的农夫,多数也都是光着膀子,只是在下体上用一块布遮羞一下,一直转到了唐宋都是如此,甚至传到了海外…… 虽然骑兵也知道大多数农夫都是这样模样,除了怕热之外,也有舍不得布料的原因,理解归理解,不过要见贵人,这样的就难免有些不妥了。 “啊?这个……这个,在村寨里……”牛四夏啜啜道。 “嗯……算了!”骑兵从马鞍后面抽出一块麻布来,然后拔出了战刀,便在这一块麻布上直接捅出了一个窟窿,丢给了牛四夏,“套上!算送你的了!快点!跟上来!” 虽然这一块布并不好,只不过是骑兵配备用来夜晚遮盖马匹布料,也基本上不洗,上面难免沾染上了一些碎草,甚至还有些泥土马粪什么的,但是牛四夏听到了送他两个字,却喜滋滋的连忙套在了头上,然后披着,急急的跟在了骑兵后面走到了马车前方。 小墨斗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然后从车厢当中抽出了两把耰来,拖着来到了牛四夏面前,“来,都用一下,说说那一个更好用一些!” 若是问什么其他事情,牛四夏真心不一定能知道,但是使唤农具却是他一生当中唯一擅长的事情,当即低垂着脑袋,尽量将视线集中在了地面上的两把耰上面,先拿了一个,在道路一旁的土地上很实在的用力挖起一个硕大的土块,然后打砸抹碎起来…… 然后又换了一柄。 小墨斗站在一旁,看着牛四夏差不多两把都试过了,便说道:“怎样?那一把好用一些?还有,为什么好用?” 牛四夏左右看了看两把耰,迟疑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指,晃了一下,指了指左边的一把,说道:“这把……比较好……这个……顺手……” “这把么?”小墨斗皱眉,“那这一把为什么不好?” “啊?这个……”牛四夏吓了一跳,难道自己说错了?连忙补充道,“这一把也好,都挺好的,都好……” “哈!”小墨斗顿时就糊涂了,瞪圆了眼,“到底那一个好?” 牛四夏更是慌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似乎说那个好,贵人都不开心的样子,“啊,啊……这个,这个……” “行了,小墨斗……”黄月英在车厢之中,隔着门帘淡淡的说道,“让他挑一把,算是送他的……便让他走罢……” 小墨斗看着牛四夏纠结了片刻,便选了其中一把走了,待回到了车厢之内,继续向前都走出一段路了,忽然想明白了,拍手说道:“知道了!知道了!选的就是更好的,对不对?” 黄月英嗯了一声,却又有些想不太通。 老农选的那一把耰比这一把还要重上一分,但是老农却觉得那一把重的更好用? 重的不是应该更费力么? 或者是老农也考虑到了耰头重心的问题? 但是耰头重心太大,虽然有利于向下入土更深,但不也是会导致在平整的时候要更费力吗? 还是说还有什么地方还加以改良一番? 小墨斗看着黄月英又习惯性的陷入了沉思当中,不由得叹了口气,正准备继续抱着小斐蓁到怀里,却看到小斐蓁正一手抓着一根鲁班锁的木条正努力的想要搭在一起…… “咦,咦……”小墨斗顿时叫了起来,“小娘,小娘,你看,你看!” “嗬……”黄月英见状,微微笑着,然后从小斐蓁手中拿过了鲁班锁的木条,慢慢的在斐蓁面前示范起来,“呐……像这样,然后这样,最后呢,将这一根扭一下,便成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弟1670章 黄月英的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这一天,等斐潜办完公务,再次见到黄月英的时候,没有想到黄月英手里居然提着一把刀! 这是要干啥? 斐潜瞪大了眼。 虽然说黄月英手里的那一把不是柴刀,但是也不算是小刀了,稍微有些弧度,嗯,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的眼熟…… “呀!郎君!我想明白了!”黄月英显然之前在想什么事情,见到了斐潜第一反应竟然没有放下刀,而是略带了一些欣喜的说道。 “呃……”斐潜有些尴尬,这个台词似乎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行,想明白就行,不过可以先把刀放下再说么?” 黄月英一愣,然后才低下头,发现自己竟然提着一把刀,不由得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放到了桌案上,招手让斐潜过来,“别站那么远……这把刀还是郎君你之前说过的刀形,好不容易才锻造出来的,着实利于劈砍……郎君你看看……” 华夏的战刀,大多数都是正曲刀,也就是如果将刀横过来,刀身是想上翘的,而现在这一把刀则是反曲刀,也就是俗称的狗腿刀。 狗腿刀的利弊非常的明显,因为重心偏前,所以在劈砍上几乎就是满值,但是如果说穿透能力么,那就只能是呵呵了…… “我试了好几个模子,发现二尺二便是最大了……”黄月英站在斐潜旁边,颇有些遗憾的说道,“若是再长一些,感觉就像是斧头了,颇为笨重……” 斐潜点了点头,看着反曲刀上面的刀刃,在手中掂量着,说来也怪,握着这种刀型的时候,总有想要挥砍什么东西的冲动,不由得左右瞄了瞄。 黄月英捂着嘴笑笑,然后对着堂下的黄旭说道:“子初,让人去找个木靶来。” 斐潜将刀颠了颠,一边向院中走去,一边说道:“你方才说什么想明白了?” “我在平阳也改了一些农具,在路上找了一些老农……”黄月英絮絮的将她在路上碰道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呢,我看到了这一把刀,然后就在想啊,老农的选择也是如此的呢,对于耕作农具来说,真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只能是偏重于一处……就像是这一把刀一样,利于劈砍……” 这样的反曲刀,原本是斐潜为了山地兵卒特意交待开发的,但是攀爬科技树也不是说像是游戏当中那样,积攒一些技能点然后点下去便可以立刻使用,瞬间更换全军装备的,所以到现在山地兵卒都已经颇为成型了,这个反曲刀才算是研制成功。 对于山地兵卒而言,传统正曲刀反而不怎么好用,超过三尺就经常会在挥砍当中遇到树杈啊,藤条啊什么的,所以现在用的是缩小版的正曲刀,但是缩小的正曲刀么,因为重量和长度都减少了,所以在拼杀威力上也少了…… 而狗腿刀,却能弥补这个问题。 同时,在山里当中,狗腿刀也是相当好用的工具刀,可以说是异常配合于山地兵卒的一种特殊兵刃。 黄旭让人扛来了一根困扎了干草的木桩,然后打入了院中的土中,立了起来。 斐潜站在木桩之前,吐气开声,将用力的重点放在了反曲的刀刃上,一刀横劈而过,木桩应声而断! “嗯,确实不错!给,你试试!”斐潜将狗腿刀扔给了站在一旁有些眼热的黄旭。 黄旭也不客气,接过了刀,便是摧残起那个木桩了,横劈竖砍,几刀下去,顿时将木桩砍得支离破碎七零八落…… “好刀!好刀!”黄旭又翻过来看了看依旧没有多少钝化的刀刃,不由得啧啧称赞道,“这要是骑兵也配备了这种刀,一刀斩落马头也不算是事了!” “骑兵?”斐潜笑了笑,摇头说道,“骑兵不适合这种刀。这是近战用的刀,骑兵是另外一种刀,要更轻更锋锐,能劈砍能穿刺……只不过我们现在钢料还不够好,所以只是暂时用环首刀代替,等以后钢材更好了,才可以换用更轻更韧的骑兵战刀……你想想,这刀不能太长,太长的不仅重,而且在马上也不方便,同时这刀穿刺能力也是一般……所以要是想追求大重量级别的劈砍,还不如直接用斧头呢……” 黄旭颠了颠刀,有些愕然,然后也点了点头,“这么一说,也确实如此……不过这刀砍起来真不错……” “喜欢就收着把……”斐潜呵呵笑笑,然后说道,“单凭劈砍此项来说,这个刀便算是一流的了……” “多谢主公赏赐!”黄旭喜滋滋的将刀准备收入刀鞘,却发现刀鞘也和一般的战刀有所不同,是侧开孔的,虽然第一次见,但是凭借着对于兵刃的理解,黄旭也不用指点,便知道了应该怎么收纳,“咦,这个刀鞘……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没理会黄旭的嘀咕,斐潜挥挥手让黄旭带着人收拾院中的残局,砍木桩当然一时爽,但是也不能一直砍一直爽,毕竟满院子的木渣和碎草也不是一个事…… 斐潜坐到了黄月英的身边,说道:“其实啊,方才你说的那个老农啊,选择哪一把比较重的耰,可能还有一个原因……那一把比较重……铁比较多一些……” “吖?”黄月英愣了一下,大眼睛顿时有些迷糊了起来,“难道不是为了更便利好用?” 斐潜呵呵笑了笑,这种事情,像是是问男人喜欢短发还是长发的,然后实际上男人喜欢更大的一样,对于老农来说,当然利于锄地翻土固然不错,但是重的就意味着铁更多,而一把铁器也是一个普通农家了不起的财物了,自然是要更重的…… 兵刃上面要多样化,是为了在不同的地域进行战斗之时,能够有强大优势,而农具的多样化么,有时候就未必是一个优势了…… “所以呢,现在啊……”斐潜缓缓的说道,“上古流传下来的农具种类太多了,其实并不适合普通的百姓……而且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过多不同种类的农具,对于普通农夫农妇来说,也是一种负担……我们现在可以精简一下,比如……嗯,镰、锄、斧、犁……这四个铁器农具应该是比较必须的,至于其他的么……或许可以木制,或许可以替代……” 有些农具功能性上有些重复,比如锄头和铲子,都是用来挖土的,有时候锄头好用,有时候铲子好用,不过么多少有些重复性,再比如锤子和斧头,柴刀和镰刀等等…… 华夏最为古老的农具都是木制的,当然,现在依旧还是有一些人在使用,比如耒耜。耒是最古老的挖土工具,甚至可以追溯到奴隶社会采集经济的时期,是由挖掘植物的尖木棍发展而来的…… 在尖木棍下端安一横木便于脚踏,使之容易入土,这便是单尖耒。后来衍生出双尖耒,提高了挖土的功效,然后在单尖耒的刃部又发展成为扁平的板状宽刃,形似铲子,就成为木耜,其功效更为提高。 再后来,又在耒耜的基础之上,出现了锛、臿、斧、斨、镈、铲、耨、镰、犁等等的众多不同的农具,跟十八般武器差不多一个意思,要是一整套下来,对于普通农夫农妇来说,着实也是一个相当大的负担。 现在对于斐潜治下来说,统一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形式上,抑或是行政上面的统一,还有许多的方面,其中农桑的统一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农事历法已经即将准备推广,而伴随着农事新历法,也自然需要一套完整的农事工具相应配套,而且,在这个当中,斐潜还可以掺杂进去统一标准的私货,还不会被人发现…… 比如一斤到底是多重,一尺到底是多长,只要将这些标准运用到了农具上面,这些农家人自然就懂的将这些标准运用到具体生活当中,真到了那个时候,其他的标准自然就慢慢的被合并了…… 若是像是秦始皇那样,强行命令天下执行某一种标准,自然就会遭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像是斐潜这样,利用农具改进的机会,将标准掺杂在其中,纵然被人发现了这个问题,也是无话可说。 而当农夫接受了这些相对来说更好用的工具之后,自然也就同样接受了在这些工具上面体现出来的度量标准,而一个统一且稳定的度量标准,则是整个社会工业农业科技进步的一块基础。 一块不显眼,却很重要的基础。 之前是没有条件,而现在条件慢慢的成熟,也到了刚刚好的时候,过早或者是过晚,都不是最佳的时机。 “这个事情,你就多费心了……”斐潜微微笑着,看着黄月英,低声调侃道:“说不定千古之后,你就被封为匠之祖或者什么农具之祖呢……”像这样又可以收集声望,又可以控制标准的事情,自然不可能让随便的什么人来做,所以不管是从那个角度来说,黄月英都是最为适合的人选。 黄月英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看着斐潜说道:“我只是想帮郎君你……其余什么留名不留名的,都不重要……” 斐潜伸过手去,握了握黄月英的手,笑着说道:“我知道……不过么,你不在乎这些名声,但是其他人需要啊……” 黄月英微微歪着头,想了想,也点了点头,反手也握着斐潜的手,笑意盈盈,“我出发之前,去过学宫哦……” “啊?”这回轮到斐潜愕然了,心中不由得一跳,瞄了一眼,幸好那把狗腿刀黄旭已经收起来了。 “蔡姐姐……嗯,或许应该叫蔡妹妹?嗯,不管了……”黄月英也有些糊涂了起来,“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事……我问了,但是她不肯说……还有啊,那个陈留来的蔡家的人,也是讨厌,你不在平阳的时候,便是仗着你师傅的名头……荀友若也不好处理……” 斐潜闻言,不由得皱眉道:“莫非此人做什么恶行?” “也没有什么不赦之事,就是天天话很多……”黄月英皱了皱鼻子,形成几道小小的皱纹,“说作恶么,真也没有做什么坏事,就是整天说这说那的……天天都饮酒聚会,清谈人物,嗡嗡嗡的烦人……” “天天饮酒聚会?他那来的那么多钱?哦……明白了……”斐潜叹息了一下,钱财还能从哪里来?必然是从蔡琰之处得来的。之前就知道这个蔡琰的什么所谓的亲戚不成大事,所以也就根本没有多少理会,没想到这个家伙不知道是因为觉得平阳太好,还是觉得山东那边战乱不断,或许什么其他的原因,竟然在平阳就这样逗留了下来,一直没有回陈留。 汉代重孝道,而按照辈分来说,蔡琰是晚辈,在这个当下的社会道德标准当中,晚辈为了长辈,就连冬天脱光了躺在冰面上求鱼都要干,更何况只是拿些闲钱喝酒? 举孝廉啊,举孝廉…… 这种过分的注重忠孝,或者说一味的强调愚忠愚孝,然后不管其他的政治指导思想,必须现在就需要进行改变,否则这种思维的模式只会越来越极端,甚至到了后世王朝之中那种近乎于变态的样子。 忠孝是美德,但是只强调一个人忠孝,导致这个人其他什么事情都不懂,也没有什么才能,对于整个社会来说,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还有哦……”黄月英见斐潜有些发呆,不由得扯了一下斐潜的手,“她说不想来长安哦……” “啊?为什么?”斐潜不由得追问道。 黄月英又皱了皱鼻子,眯缝了一下圆溜溜的大眼睛,露出几分狡黠的味道来:“我怎么知道?她又不说……” “呃……”斐潜略微有些尴尬,“这个……那个……” “好了,不说了……”黄月英转头,将斐潜的手松开,说道,“都这么久了,也没见你问一声蓁儿……” “这个……”斐潜有些哭笑不得,方才不是你挑起这个话题来么,怎么又说起我的不是了?不过很快就被另外一个情绪所替代,“蓁儿呢?我这就去看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71章 薛兰的盐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前两日在庞统府衙后街之处引发的那场乱事,似乎就要渐渐平息了,对于吃瓜群众来说,不能连续吃瓜自然就没有了多少的关注度,况且在长安这一座硕大的城池当中,有太多的事情,有太多的兴起和衰亡,一个官员的罢免,也不过是在这个城池当中溅起的一朵水花,水花滴落之后,便渐渐淡出了视线。 然而在关中大小官吏的心中,却并非如此。 华夏官场,向来就是秋后算账,秋后问斩。 自以为没有事然后突然被清算的,梁冀如是,窦武也是如此,但是一时之间骠骑将军没有什么表态,庞统这个司直也似乎天天扑在青龙寺的建设工程上,狱中的薛兰也没有什么更坏的消息传出来,让人不由得心中提着,也不清楚究竟这个事情会朝哪一个方向上去发展…… 京兆尹的职位暂时悬空,原本这样的大萝卜坑自然是引来不少人员的目光,但是现在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毕竟在京兆尹之上,还有一个骠骑将军斐潜坐镇,也只有他开口,才能确定这个位置到底是属于谁的。 不过很明显的是,庞统依旧还是属于第一行列的,虽然说因为蔡氏旁支的事情导致现在职位变更,但是也就代表着庞统已经因为蔡氏旁支这个事情得到了惩罚,正所谓一罪不二罚,将来谁再拿这个事情来说事,恐怕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庞统一个人的不满了。 可是,骠骑将军斐潜在等什么呢? 如今不仅是关中三辅,还有很多的地方也是有官职空缺的,很多时候这些地方都是以最少的官员数量在进行运作,长时间下去自然也是不允许的,毕竟再怎样勤于政务,该有的沐休还是要有的,多少也要有一些贰官辅佐,否则就算是这些主要官职的人心甘情愿,甘之若饴,但是人总有三灾五病,一旦倒下没有了贰官岂不是立刻乱套了? 关中虽然不算是大汉朝堂,但是斐潜这里风吹草动依旧是牵动着无数人不断的调整自己的身形,重新选择着自己立场,在这几天的时间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沟通,奔走,串联,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改变门庭,更换队列,就连城中那些售卖名贵名刺的店铺,一时之间都断了货。 政坛这一条路,其实是一条不归路。 只要走上去,便是不能回头。历史上为什么对那些善始善终的人特别加注明,然后千古传唱?还不是因为这些人数量真的是太少了,物以稀为贵,绝大多数的人要么在这条路上被人踩踏成为垫脚石,要么将旁人砸得头破血流自己攀爬而上。 得到权力得时候固然风光无二,但是一旦是失去了权柄,就像是被剥光了外袍赤身一般,不仅是自身羞愧难当,还会招到旁人得指指点点,甚至是痛打落水狗。 薛兰原本也是东海望族,自己和以俭、檀彬、褚凤、张肃、冯禧、魏玄、徐乾也被称之为“八俊”,反正汉代这个八那个八的很多,有些是旁人封的,有些则是自己喂养出来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略有声名,但是当他落入狱中的时候,却一样凄惨。 监狱么,那个朝代都是差不多,因为空间密闭,后世都难免湿气盘旋不去,更不用说汉代了。监狱整体就像是一个半地下室,用石条堆砌而成,在与地面平齐的地方留着一些洞口,不大,差不多就只能是脑袋大小,透气还算是凑合,透光性和通风性么,就只能呵呵了。因为一半在地下,因此霉菌和湿气自然就是难免的,浓厚的土腥味和木头草垫发霉的味道,再加上人体本身散发出来的臭味混合在一处,让平日里面养尊处优的薛兰几乎都要窒息了。 平日里自家之中少不了宾客,高谈阔论者,相言甚欢者也是很多,但是现在一个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在第一天之后,饿急了的薛兰也顾不得什么嫌弃,将微微有些发馊的野菜粥汤急切的倒进口中,甚至因此呛到了气管,咳得眼泪鼻涕全数出来了。一天就这么一顿,若是不食,便是什么都没有。 “可有何人见某?” 每次听到有人经过自家牢房的窗户和门口的时候,薛兰总是忍不住出声发问,但是得到了永远都是漠然,最多便是几声冷笑。 三天之后,总算是有人来了,是薛兰他的儿子,薛永。 “父亲大人……” 薛永见到了薛兰如此狼狈的模样,顿时泪崩,扑到在薛兰面前。 “为父,为父无碍……起来,家中……家中如何?”薛兰强忍着自己翻涌上来的情绪,扶着薛永问道。 “家中……家中尚安……”薛永一边抽泣着,一边回答。虽然家里面多少都出现了一些问题,但是比起薛兰当前的情况而言,那些事情其实都不算是什么。 薛兰下意思的左右看了看,然后低声说道,“可有……可有何人……或者,何事……” 问到了这个问题,薛永忽然想起,连忙说道:“倒是没人登门……不过昨日夜间,后门忽有动静,孩儿出门察看的之后却毫无人影,只有一篮桑葚放在门口之处……” “桑葚?”薛兰皱眉道。 薛永点着头,说道:“一个小藤蓝装着的,也不多……孩儿以为是旁人遗落,但是又觉得不太像……” 薛兰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然后低声说道:“某知矣……永儿,为父此处暂且安好,无需挂念……家中不可无人,汝便先回转就是……不过,切记先去东坊货肆之中,买一罐盐回家……” “家中还有盐啊……”薛永有些不明所以。 薛兰皱起眉头,说道:“且为之!切记!速去!” “……呃,唯……”薛永见薛兰如此说法,便也只好告退,“孩儿……告退,父亲大人保重……” 薛兰挥了挥手,看着自己孩子一步步的退下,然后消失在牢房的门口之处,不由得转头望着一侧的小窗,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在长安十字街拐角之处的一栋小楼之上,韦端一个人坐在窗前,已经喝了很长时间的闷酒了。临街的窗户已经推开,从窗户望下去,便可以看到整个十字路口的人员往来的情况,市井之声也传了进来,嘈杂且混乱,就像是韦端现在的心情一般。 桌案之上的酒水已经冰凉,菜肴也是散乱,然而韦端丝毫没有心思在酒菜之上,也没有让人更换,只是盯着楼下的十字街道,似乎在等待着一些什么…… 谁能想到,这个骠骑将军斐潜竟然能够成了如此大的气候? 韦端有时候也不由得带着一些惋惜想着,若是早知道骠骑将军斐潜如此的厉害,那么当年若是早些见到了当时还是别部司马的斐潜,抑或是还是中郎将的时候,岂不是如今也是飞黄腾达,至少一个两千石少不了了,哪里还需要当下尽心竭力的进行谋划? 唉! 居长安,大不易。这句话不仅是对于京飘的人来说,对于当地的土著也同样如此。京兆韦氏早在西汉初年之时,就已经是兴起了,比如精通《礼》、《尚》,并传习《鲁诗》,产生了韦氏《鲁诗》一派,奠定了家族的经学传统的韦贤,又比如先后任太常、少府、太子太傅、御史大夫,永光二年又任丞相的韦玄,还有任汉哀帝定陶王时期的太傅,被提拔为大司马车骑将军,封关内侯的韦赏…… 韦氏家族当中担任过两千石以及以上的官吏有近二十人,更有父子丞相,四世封侯的声誉,在关中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大族。 可是要维持大族地位,也并非容易之事…… 虽然说现阶段骠骑将军斐潜没有提到关于薛兰的什么事情,骠骑府衙之内的近吏口风也是非常的紧,可是在长安士族圈子当中,却隐隐有些消息传了出来,就像是暴雨之前的风,吹拂着树梢。 接下来不仅是整个的三辅,还有其他的区域,都会有一次很大的变动,就连这种变动或许是汉承秦朝以后,郡县制的政权大变动,可是具体怎么变,又将如何改变,谁都不清楚…… 这种变动,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好事情,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就未必了。 因此自从知道了庞统一事以来,韦端忙得脚都不沾地,又要负责公务上面的事情,还要私底下进行奔走联络,什么地方都要去,什么人都要见,甚是因为见的人太多,说得话太多,导致嗓子都有些沙哑了,依旧强撑着,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局面! 难道说骠骑将军就这么不待见关中一派? 薛兰被捕入狱,短时间内竟然没有人敢议论薛兰,甚至是见到了韦端也纷纷当作看不见一样,绕着道就走…… 薛兰多半是保不住,若是念着些功劳苦劳,将其调往边缘任职,便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就算是关押经年,现在这个朝堂之中,以荆襄派的这些人,又有谁会为了薛兰说什么话,求什么情? 韦端也害怕风险,可是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他必须站出来,给薛兰一个交代,至少要保证薛兰一些基础的待遇,如此这般才能在将来有人会愿意听从他的调派,否则人心一散,就更加不成气候了…… “杜畿杜伯侯……”韦端喃喃的念叨着,有些咬牙,“还有李园那个竖子……” 杜家也是关中名望甚高的姓氏,如果说杜畿能够明确表示支持韦端…… 李园虽然说现在官职不大,但却是唯一一个手中可以调动一些兵卒的职位…… 唉,世事唯艰啊! 正自我感叹的时候,忽然有人低声禀报道:“韦公,薛家小子回来了……” 韦端一下子便扒着窗户朝外望去,只见街道尽头那边,一个半大的小子有些神情落魄的走了过来,正是薛兰之子薛永。 虽然说韦端并没有出现在薛家,这个时间节点也不能出现在薛家,但是也一直关注着,帮助薛兰是要帮助的,但是前提是薛兰懂的规矩,之前送去的一篮桑葚就是隐晦的提醒,但是不知道薛兰懂不懂,或者说薛永有没有讲话带到? “韦公,要不要将其唤来?” 门外有人低声问道。 韦端沉思了片刻,决定暂时不做什么动作,鬼知道现在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人跟在薛永之后,自己贸然出去岂不是暴露出来了关系? 薛家、沈氏都不是关中姓氏,只要自己不暴露,便扯不到关中派系上。 “暂且不必!”韦端沉声道,“再看看,不得妄动!” 门外应答了一声,然后沉寂了下来。 薛永没有发现有人盯着自己,他一路上都在想着父亲在狱中的凄惨模样,心酸不已,几乎都要哭出来,只是强忍着不落泪,摇摇晃晃习惯性的都踏上了转向自家的道路的时候,才猛然间想起父亲交代的事情,连忙又拐了出来,向着东坊而去…… “这是去干什么?”韦端愣了一下,心中也不由得一跳,东面有京兆尹的府衙,也是薛兰之前办公的公署,难道说薛兰在府衙之内留下了一些什么,让薛永去取?“来人,跟上!小心别露了行踪!” 在韦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作等待了一个时辰之后,派去跟踪薛兰之子的手下回来禀报说,薛兰之子并没有去公署,只是去了东坊买了一罐粗盐,现在又往回走了,从东坊便直接回家了…… “买了一罐盐?”韦端追问道,“在哪里买的?可有什么异常?” “在杂肆之中……”手下回答道,“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韦端轻轻的念叨着,忽然脸上透出了几分喜色来,轻轻一拍掌,轻声念叨道:“妙啊,妙也!某知矣……哈哈,薛公果然乃信人也……来人,回府!” 现在,薛兰这边最大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一部分,剩下的便是沈仪了,此人么,年轻气盛,过于轻浮,恐怕是…… 韦端在马背上摇摇晃晃,脸色重新变得阴沉起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72章 刘和的言辞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斐潜所不知道的是,他在关中享受着家人团聚,在关外一带却显得有些风雨飘摇。袁绍生病了,虽然没有立刻病死,但是也病得不轻,这种消息袁绍自然是严令外传,然而小道消息向来就是华夏传统,就算是东汉没有微信群,一样也有小圈子。 区别“圈内人”和“圈外人”的标准,便是消息的多少和准确,而且有意思的是,在许多这样的圈子当中,反而是当事人最后一个得到消息…… 袁谭现在很后悔。 最后悔的,便是太听从袁绍的命令了。 青州,原本也算是一块不错的地方,但是因为青州先有黄巾,后来又成为了几家诸侯相互争夺的地区,所以现在么,荒废得差不多了。 袁谭在青州得到得风评并不好,原因是他不仅是三番五次的抽调青州粮草去支援袁绍,还因为他之前和孔融的那一场“大战”。 孔融这个人么,历史上起初是褒扬的,但是后来又有一些人颠覆了孔融的形象,但是不管是褒扬还是贬低,孔融在青州一带,尤其是在北海,很有名望。 原先孔融在汉灵帝时期,应杨赐的征召,然后成为了跟当时宦官争锋相斗的先锋人物,很是弹劾检举了不少当时宦官的亲族,毫不隐讳,得到了清流的交口称赞,后来何进上位,孔融又作为反对外戚的先行者,因为何进的门人没有及时通报,孔融当场就撂下脸来,夺回了名刺扬长而去,接过搞得何进不上不下,很是难堪。 后来有人劝说何进,让何进忍一下,说是如果处理了孔融,恐怕四方之士多有怨,不宽容以待,展现大将军温暖的胸怀…… 当时何进也刚刚等上高位,急需拉拢各方人士,所以也就捏着鼻子忍了,不仅没有处理孔融,反倒是举荐其为高第,再迁任侍御史。 不过么,很快,孔融又和上司御史中丞赵舍不和,然后又甩脸不干了,托病回家。 董卓进京之后,在初期还没有扯破脸的时候,和袁隗进行了一些交换,孔融又在这个时间段重新起任,被征为司空掾属,被授为北中军候,在职三天,又转任虎贲中郎将,有趣的是,孔融再一次和顶头上司争辩,对着董卓言辞激辩,很是有一番匡正的言论,自然将董卓气了个半死,后来便将孔融调往当时黄巾猖獗的北海国为相。 东汉的王爷都是废物,原本不是废物的,也基本上被养成了废物,北海国也是如此,因此孔融到了北海之后,总于是没有了顶头上司,没有争辩的人了,总算是开始做事情,先召集士民,聚兵讲武,下发檄文,又亲写札,与各州郡通声气,共同谋划征讨黄巾贼,然后很华丽的在一个黄巾丝毫不见经传的渠帅张饶面前败下阵来…… 不过,孔融在军事堪比白痴,但是在民生政务上多少强一些,修葺城池,收拢流民,设立学校,表显儒术,荐举贤良,其中就有郑玄等人,同时也对郡内的民众鼓励行善,就算只有一点微小的善行,也都进行表扬,并且以礼对待,甚至还给那些没有后代的之家出丧葬费…… 大笔钱财撒出去,因此孔融在北海也颇有声望,被当地人称为“孔北海”。 然后就被袁谭干趴下了。 围城战么,有的打一两年的,都算是正常操作,就像是当初臧洪反叛袁绍,袁绍大怒之下亲自领兵围攻,打了多久呢? 一年。 但是孔融在“孔北海”头衔的加持之下,和袁谭这个兵卒数量完全不如袁绍等级的人物打了多久呢? 三个月。 据称,当时孔融“战士所余裁数百人,流矢雨集,戈矛内接。融隐几读,谈笑自若。城夜陷,乃奔东山,妻、子为谭所虏”…… 大局惨败的时候谈笑自若,似乎还不错,但是夜掀之后又抛弃了妻子自个跑了,也不知道写这个史的家伙是想要赞扬孔融呢,还是诋毁呢? 不过,袁谭对待孔融的妻子么倒也不不怎么曹操。原本袁谭打算是找一个什么时机,将孔融的妻子送回去,不过么,现在袁绍一病,袁谭倒是有了新的想法…… 袁谭准备迎娶孔氏,不是孔融的妻,而是孔融的女。 袁谭原本的妻子是文氏。文氏是南阳人,是原本袁绍还没有成为冀州之主的时候给袁谭安排的,可问题是文氏根本不能给袁谭带来任何的帮助,这么多年来也只是生了一个女儿,连儿子都没有!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凭借这一点,袁谭觉得,休妻的名头便是有了,而孔氏不一样,年轻不年轻,漂亮不漂亮另说,单是这个孔融之名,就足矣。 原本袁谭以为,他在青州不过是一个过客,等到平定了青州之后,总归是要回冀州去继承大业的,而现在么,大业不过就像是一个五光十色的肥皂泡,在太阳照耀之下,很漂亮,但是也很快就“破”的一声,消失了。 所以,现在袁谭迫切的需要改变思路,从一个过客成为一个主人,而对于袁谭来说,一个在青州有名望的孔融之女自然就是最佳的联姻对象,一来不会有太强势的外戚,二来孔氏也是孔子的传人,也可以让袁谭在青州士族面前,加持足够的光彩,表示出足够的善意。 至于青州的那些望族之女,不是袁谭不想要娶,而是那些望族不乐意…… 反正孔氏现在于自己手中,自然不需要经过孔融这个便宜老丈人的同意,不过么,倒是要经过袁绍的点头…… 结婚被称为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但是袁谭却并不高兴。 袁谭此举,其中也有一些试探的意思。如果说袁绍还有一些将视为继承人的话,那么就不会那么轻易的准许,也不会让他娶一个只有虚名而没有多少实际实力的孔氏,然而结果是,袁绍同意了。 袁谭更希望袁绍能够阻止他的这一场婚事,然后诏令让他回邺,不过,最后…… 竟然,同意了! 果然,同意了…… ……(╯#-_-)╯╧═╧…… 风中凌乱的,不仅仅是袁谭一个人,袁熙也是同样如此。 甄家隐晦的传来了消息,说是袁绍病重,让他早些做准备…… 准备什么? 还能准备什么? 幽州这个破地方,要什么没有什么,能做什么准备?! 除非…… 渔阳城外,袁熙见到了一行人马蜿蜒而来,脸上表情忽明忽暗,最终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容,向前迎了上去:“刘兄,别来无恙乎?” 刘和微微拱手,笑着说道:“袁贤弟风采更胜往昔啊……” 当年刘虞还在世的时候,两个人见过面,还在一起喝过酒,探讨过经文,当时还不免因为某一句的经文争论得脸红脖子粗,差一点大打出手,但是那个时候,两个人纵然争论却觉得亲切,而现在两人看起来都是一团和气,却各自防备,距离疏远。 到了城下,刘和抬头望着城门之上的渔阳二字,不免有些伤感起来。当年刘虞,便是在此声名遍布幽州,也是在此陨落…… 袁熙看了一眼刘和,发现他在死死盯着渔阳二字,心中却是一跳,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然后很快的换成了笑容,伸手相邀道:“刘兄,请!” 刘和想要幽州,想要袁熙现在的地盘,这个事情,袁熙也知道,然而现在却不得不将对手请到了自己的地盘上,请到了自己的府衙之内,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开门揖盗? 到了现在朝廷混乱,各地官职体系也是荡然无存,不过两个不同派系的幽州刺史能够坐在一个地方面对面喝酒而不是打起来,倒也算是一件稀罕事情。 幽州这一块地方的关系相当的复杂,也非常的混乱,胡人如此,汉人也是一样。刘和和那个骠骑将军斐潜之间必然有勾结,袁熙也是清楚,但问题是,他现在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有的东西,有一些人认为是宝贝,恨不得紧紧的抓在手中,而有些人则是认为是累赘,连带在身上都觉得是一种负担…… 就像是幽州。 幽州对于刘和来说,不仅是父亲的遗愿那么简单,而是心中最大的渴望,而对于袁熙来说,就像是一个拖后腿的油瓶,拉着他没有办法去争夺更好更甜美的盛宴。 渔阳城内,在经历了袁绍和公孙瓒的争斗,又接连遭遇了两次的鲜卑侵略之后,已经和当时刘虞所在的时候大不一样了,刘和见到了也不由得感叹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刘和当年他虽然因为作为质子,待在雒阳的时间更多,但是因为刘虞是两度担任幽州刺史,乃至幽州牧的,所以在其中有一段,因为朝堂之上怀疑刘虞有不轨之心,将其罢免了。他作为质子,也跟着新上任的幽州刺史一同到了渔阳…… 当年刘和还年轻,以为是朝廷觉得他们父子太久没有见面,思念切切,故而安排其父子早日得见…… 现在想来,其实是朝廷害怕刘虞不满,悍然叛乱,故而带上了刘和,多少算是一个筹码…… 不过,在那一段时间,却是刘和最为快乐的一段时间,刘虞卸下了担任的重担,带着他单人走马,到各个部落之间去告别,于部落头人饮酒欢宴,兴起时高歌而舞,醉倒时酣然而眠,那时的渔阳的天空是如此的灿烂,是那么的鲜明。 刘和的感慨,在袁熙耳中却有些刺耳。 诗经当中的采薇,几乎就是如同“关关”一般,是属于基础的文学常识,袁熙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刘和念叨的是什么,但是刘和想要通过这两句表达些什么呢? 是讽刺我驻守边关,然后昔日杨柳今日雨雪,还是说现在是“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抑或是想要说“岂不日戒,猃狁孔棘”? 或者是什么其他的意思? 袁熙眼珠子转了辆圈,觉得自己现在跟上一句“何谓之也”,也就难免掉了自家的颜面,便只能哈哈笑了两声掩盖过去,就当作自己听懂了。 来到了渔阳正厅之中,分宾主坐下,稍微讲了几句,相互试探了一下深浅之后,便进入了正戏,刘和开门见山的说道:“君子言之曰,尽饰之道,斯其行者远矣!袁贤弟,可知其故哉?” 开门见山么,也有许多山。光秃秃的荒山自然是一目了然,而像是刘和这样的山,便只能算是雨雾之山,能看见一部分,其余的么,依旧藏在雨雾之中,只见白雾如练,不见山林山体。 如果纯粹只是表面上的意思,那自然是很简单,就像是后世许多大酒店的“谢绝衣冠不整者入内”一样,好像都是很简单明了,但是实际上在具体过程当中就会发现,就算是同一件背心,男的穿叫“有碍观瞻,袒胸露乳”,断然是要驱逐出去,而若是换成女的穿,便成了“时尚前沿,美丽动人”,可以堂堂正正的入内…… 所以,刘和是要说什么? 是说“季孙之母死”? 还是说我如今“弗内也”? 抑或是说现在应该“于其厩而修容焉”? 还是干脆就是指“季孙”的两个字? 袁熙沉默了片刻,低头说道:“还请刘兄赐教。” 关键的时刻,就不能不懂装懂了,都把话说明白了,才不会在接下来的过程当中出现什么误会,所以干脆袁熙也不表态,让刘和先说。 刘和呵呵的笑了两声,然后说道:“子贡何人也?竟不得入堂!于今几近哉?盖未饰之道也!谓贤弟于此,如玉置泥中!岂君子所为乎?” “正所谓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刘和继续说道,“某与袁贤弟,固有不同,然有和也……且不知袁贤弟以为然否?和则力聚,同易利分,此和同之际,袁贤弟大有可为啊……” 很显然,刘和的这个“和同”意有所指,袁熙也是听明白了,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刘兄所言……甚是……弟愿闻其详……”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73章 荀彧的献策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大汉,太兴元年,六月,乙酉。 大汉骠骑在取得了川蜀之后,又开始准备进军西域,并且按照大汉旧例,设立了所谓得西域都护府,派遣了兵卒前往河西走廊的消息,传到了许县。 消息当中称,斐潜派遣吕布担任西域都护,如今已经兵至大月氏,甚至是已经有了交手! “且不知此战,骠骑折损多少?”曹操觉得额头太阳穴之处一跳一跳的,很是难受,但是依旧强撑着询问道。 这个很关键,西域太远了,纵然曹操有些什么想法,也是毫无施展的余地,但是如果说骠骑将军斐潜在这一场战斗当中折损了大量的兵卒,那么就意味着其实力会有一段时间的衰弱期。 荀彧沉吟着,平日之中总是沉稳的面色之中,也不免出现了一些失神。 骠骑将军总是让人出乎意料,忽然转向了西域,让荀彧也意料不到,就跟之前斐潜进军川蜀一般,令人愕然。 之前的川蜀之战,荀彧原以为斐潜会在川中出现消耗战的,却没有想到反而在曹操战胜了袁绍之前,便已经结束了整场战役。 战争,意味着巨大的损耗。 就像是曹操自己,虽然说和袁绍的战役当中获胜了,但是损失同样也很大,尤其是在正卒上。原本在兖州招募的那些老兵,基本上都消耗光了,就连青州兵也是折损良多,如今曹操正在紧急募集流民补充军队,当然说好听一些是叫做征募,但是实际上就是抓壮丁,只要是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丁,有一个算一个,抓到了就算是“自愿投军”了。 当然,这样的“募兵”活动并不是在颍川,也不是在许县附近,而是在南阳,在徐州,在青州,甚至在扬州等周边边缘地区,反正对于曹操来说,这些边缘地区的人口也不能给自己带来多少的赋税,说不定还留给了敌对的势力,所以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清空,也算是一种战略程度上的坚壁清野。 这是兵卒上面的,在粮草上面上,也是消耗许多。 为了弥补粮草上面的空缺,曹操现在也是大力的推动屯田。除了之前那些屯田,曹操又开辟了更多的田亩,甚至安排了兵卒进行军屯,调换了夏侯惇为军中都督,掌管后勤军资,任命了曹休为屯田主官,又任命宋航为其文佐,还新聘了当年跟着刘协一同来到了许县的农学名士周章为屯田都尉…… 但是很怪的是,纵然曹操大体上按照斐潜的方法来做了,但是终究似乎有些问题,就像是关中的士族就是那么的配合,而自己这里么…… 这些时间,在许县之中,就渐渐的有了一些不满的声音。这些士族世家子弟认为,这些屯田,名义上是国家的,是朝堂的,但是实际上是曹操的,所以等于是曹操一个人霸占了这么多的田地,吃独食! 碍于汉代信息传播的方式,很多事情,在斐潜之外的这些诸侯,纵然知道了斐潜做某些事情,但是同样一件事情,做法不同,自然导致不同的结果。所以不管是曹操还是荀彧,所不知道的是,同样是屯田,但是也有不同的方法,关键是,纵然知道了其中的区别,真要学,也不一定能学得来。 首先便是田地的归属,斐潜规定了分拨给流民的那些田地,连续耕作三年,才算是属于这些流民的田亩,同时也规定了十年之内不允许流民自由买卖,这就保证了正常来说这些定居下来的流民将在十几年的时间之内,会给斐潜提供相对稳定的粮草赋税。 曹操做不到,开什么玩笑?把田亩所有权直接给流民? 更不用说关中开始实行的爵田制度了。 斐潜将相当一部分的田亩作为爵赏,给了多年跟随的老兵和一些将领,虽然这些田亩是可以销售买卖的,但是只有爵田那一部分是低税的,而一旦买卖就等于是失去了爵田福利,所以也同样保持了一定程度的稳定性。 曹操同样也做不了,不仅是曹操,而是所有依靠士族大姓起家的诸侯都做不了。 因为最为关键的一点是斐潜这一个宗族人口并不多,所以斐潜做这些的时候,族内没有人去反对,族外的人力量又显得薄弱,不像是曹操那样,外人怎么看都像是曹操从左手倒腾到右手上,反正得利的不是曹氏就是夏侯氏,根本没区别,自然就不会有什么人觉得斐潜把控了大量的土地而不分润出来…… 而这些,曹操就算是知道了,也是做不到。曹操他必须先保证自家的曹氏和夏侯氏的利益,否则他就没有办法压制住其他的士族世家,所以从本质上,同样是屯田的制度,曹操和斐潜走的方向却根本不一样。 曹操希望这一战,斐潜也肯定损失了不少精锐,却没有想到荀彧沉默了片刻之后,声音之中略微带出了一些无奈的说道:“骠骑未动关中并北之军……折损不多……” 其实严格说起来,斐潜也并非完全没有出动关中兵,并州兵,只不过因为出动得数量比较小,所以就被人给略过了。 “这……”曹操呆了呆,不由得脱口而出,“先轻取川蜀,甚少损也,如今战西域,亦折损不多……这……这……” 想当初,在接到了斐潜基本上控制了川蜀的消息的时候,曹操几乎愣了快一个时辰,情绪翻滚着,久久不能平息,而现在…… 似乎斐潜做什么事情都这么的容易,为什么我这里就都是这么的难呢? 斐潜手下的兵卒都这么彪悍? 还是说陇西之前有强兵? 抑或是西域这些人太过于软蛋了? 抑或是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内情? 在这样的一个瞬间,数个念头就在曹操脑海当中盘旋,然后化成了一声叹息…… “然西羌内外之争,自秦为始已久矣……”荀彧轻声说道,“加之南中蛮夷者众,骠骑取之易,定之难……主公可不必忧虑也,纵然一时折损颇少,然日积月累……” 曹操捋了捋胡须,微微点了点头。 但愿如此。 “既如此……冀州之事……” 曹操沉吟着,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趁他病要他命,可不是仅仅说说而已。袁绍如今病重,曹操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因此也有些心动,这要是趁着斐潜注意力在西域的时候,搞下冀州来,自然就是极好的。 “冀州,宜缓也……”荀彧明白曹操想的是什么,出言建议道,“连年征战,仓禀已空,已无力再战……加之袁本初三子各踞一方,迟早生乱,主公可不必急于一时,待秋收之后再行断决可也……” 袁绍此次虽败,但是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再加上曹操大军也是困顿,若是一旦进攻邺城而不能下,后方和侧翼简直就是一片空白,若是战事再拖长,没有了兵粮,那么被袁绍一个反击之下,搞不好反而断送了当下的局面。 “文若言之有理。”曹操考虑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然后沉吟不语,目光有些向西游离。 荀彧猜到曹操在忧虑着什么,毕竟骠骑将军斐潜的威胁太大了,这让谁的心中都很不舒服。就像是当下,如果急切进兵要解决袁绍的话,那么不管是曹操得胜,抑或是和袁绍两败俱伤,又或者袁绍获胜,最终也都是斐潜渔翁得利,而若是和袁绍拖下去,继续这么僵持着,依旧是斐潜可以坐山观虎斗,也是一样的结果。 “主公,刘景升之子,尤困于巴东也……”荀彧缓缓的说道,“此乃骠骑制衡荆州之策也……然如剑之双刃,亦有弊也……” 曹操捋了捋胡须,目光当中闪烁了一下,说道:“文若之意是……” “刘景升此人,虽得二蒯相助,然坐论凶残。如今正值纷乱,不得靖安,亦求收众材助,以图成其大业,可为之援……”荀彧缓缓得说道,“如此便成南北钳拿之势,若主公再取冀州,广收贤才,积蓄兵粮,假以时日,则粮固且兵兴,囊括南北,则胜关中者易也……关中之盛,乃财货趋也,若隔绝函谷……必不可久也……” 荀彧有一定的宽慰的意思,但是也有一定的道理。就是劝说曹操先别想那么多,现在不是四面树敌的时候,也没有那个本钱,所以先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然后积攒实力,先取了冀州,作为一个稳定后方,那么凭借着山东之地在大汉这近两百年间积攒下来的优势,就自然立于不败之地了。 在大多数的汉代人眼中,西凉那种地方是不可能长久安定的。当年将整个大汉朝拖入了战争的泥潭当中,难道现在骠骑将军斐潜就能例外? 所以,若是西域乱起,就算是斐潜坐拥关中又能如何? 就算是汉灵帝是个废物,不用他来举例,当年汉武帝够厉害吧,那也是利用了文景之治的积攒下来的钱财,干倒了匈奴,自己也将老底干空了,斐潜再厉害,能和汉武帝相比么?到时候将贸易链条卡死,难道说斐潜以一地之财便可以抵御西凉之乱? 曹操缓缓的点点头,说道:“友若之言,甚是……不过,某心中……这个……此策不免太缓,恐有变故……”虽然说荀彧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曹操依旧是觉得不一定能够困住斐潜的手脚。 原来在曹操的战略设想当中,斐潜纵然能够崛起,也不是那么快的,毕竟关中荒凉已久,而整个大汉的精华尽数都是在山东,山西都是贫瘠,不论从经济上还是从文化上都是如此,所以一开始的时候确实也没有在意,等到打赢了袁绍回过头来一看,才被吓了一跳。 曹操以为他的脚步已经是跑得够快了,结果发现斐潜简直是草上飞一般…… 咋不干脆直接飞上天呢? 纯粹的等待西凉生乱,等待刘表和斐潜反目,等待北面鲜卑攻打阴山,未免都太过于被动,并且不怎么可控,又没有什么计策可以将斐潜发展的脚步拖住,然后给自己争取一些壮大的机会呢? 荀彧沉默了片刻,说道:“主公,若是如此,倒也有一策……不过此策乃仿郑国渠旧事……或利弊参半也……” 郑国渠,是因为当时韩国惧秦国强大,所以故意派了一个水利工程师,叫做郑国的,到了秦国献策修渠,表示给秦国增加亩产,藉此耗秦人力资财,削弱秦国军队,但是没有想到此举适得其反,反而促进秦国更加强大。 其实郑国渠的计策么,也不能算是韩国愚蠢,只不过韩国也没有想到郑国渠修建的这十多年的时间里面,韩国不仅没有能够抓住这个机会打垮秦国,反倒是自身的实力进一步的削减了,等于是给秦国送去了一个洗白白的水力工程师郑国。 曹操笑道:“天下岂有万全之策乎?文若不必忧虑,且言之!” “若欲削骠骑之力,”荀彧拱手说道,“便扬其西域之名!” 现在斐潜在西域的行为并没有上报,也没有宣扬,这在荀彧的眼中是斐潜作得一种可进可退的举措,也是很正常的,但是如果说将这个事情通过朝堂确认下来,那么就意味着这个成为斐潜的一个政绩,这自然就有好有坏,好处是可以将斐潜架上去,想要轻易下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坏处就是之前做的一些抹黑斐潜的工作也就白费了,而且还会一些不明情况的人心向往之…… 曹操沉吟不语。 荀彧也静静的等待着。 说实在的,现阶段曹操针对于斐潜也只有靠着刘协这个名义了,但是这个名义的力量其实也很有限,就像是曹操也不可能仅仅凭借刘协一个圣旨就让袁绍举双手投降一样,也就只能在名义上打主意。 可是,如果真的能够引得斐潜西向,那么对于曹操来说,自然就有了更多的操作时间和空间…… “便依文若!”曹操决断道,“骠骑或为赵正,某亦非桓惠!”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74章 琴与茶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夏天,往往就代表着晴朗。 尤其是在并北,后世的沙尘和黄土还没有侵吞碧蓝色的天空的时候,点点的白云缓缓在空中飘荡,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平阳城内外如今已经褪去了战争带来的那些影响和伤害,显得有些悠闲了起来,在明媚的阳光之下,树荫斑驳,道路上的石板也似乎散发着美丽的光华。行人往来之间,见到了相互熟悉的,便笑呵呵的打一个招呼,路旁杂肆当中时不时传出一些讨价还价的声音,夹杂酒楼里面传出的乐声和笑语,混杂在一处,成为了这个城市美丽图案的一部分。 作为最早跟随着骠骑将军的这些平阳左近的农夫来说,他们很多人已经耕作满了三年,已经开始享受自家耕田带来的福利,再加上枣祇最早也是在平阳这里展开的农作物增产技术推广,同时又有隶属于平阳侯之下的减免赋税,这些平阳左近的农夫,比起其他地方来说,已经是相当幸福的了。 在平阳城池二环,嗯,平阳最早建立的哪一圈城池已经成为了内城,新在外面建立起来的一圈自然就成为了二环,不过按照汉代的情况来看,平阳是顶多止步于三环,至于像是要解锁后世那种五环之歌,恐怕在没有解决粮食产出和运输问题之前,是不可能达成的。在二环西北角,一个小院子之中,传出了一些清朗的声音。 “孟子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且不知仲达以为如何?” 司马懿正在烹茶,听到了王昶的话,微微笑了笑,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取了小小的木勺,从茶罐里面勺了一些出来,放到了茶壶之中,然后一边看着逐渐咕噜作响的水壶,一边将木勺放下,方说道:“圣人所言,固是至理,然自古以来,一时多助者,未必得真道……呵呵,所谓失道之人,寡助之辈,其未必自知,后史官加之也……故而,道之道,亦非常道也……” 司马懿他爹,外号八狼之父的司马防,原本真是想要来一趟平阳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到了太原之后,老寒腿的毛病犯了,痛苦不堪不得行,不得不重新返回了温县,但是院子早就准备下来了,而司马徽又是一副长期在学宫扎根的样子,所以便是便宜了司马懿,俨然成为了他自己的小院。 王昶哈哈笑了笑,说道:“故而仲达亦是得道之人矣……仲尼直言,乡愿,德之贼也!道者,贼是也!” 王昶这两年不知道是因为平阳左近肉食比较丰富,还是说原本基因就比较好,个头长高了不少,虽然身躯还有些薄弱的感觉,但是整个架子颇大,再加上嘴边的一圈绒毛,倒是也有几分的武将模样。相反,司马懿显得更加的清秀,身形骨架什么的也更小一点。因为两人现在都在负责经文经的修编工作,因此也常常聚集在一起讨论问题。 就像是现在。 两个人真的是在讨论什么得道,什么失道么? 并不是,而是在影射当下渐渐兴起的一波关于地方官吏选拔的声浪…… 斐潜离开平阳也有较长一段时间了,而且就连黄月英也移动到了关中,因此在学宫之中也有些人心思浮动,想要也是去长安,但是又舍不得在平阳做的这些事情,之前打的那些基础,因此自然就议论纷纷起来。 在这些议论之中,声浪最为集中的,便是举孝廉。 很多学宫当中的学子,原本以为这个学宫之中就像是之前在雒阳的太学一样,是自动成为朝堂的候补郎官的,然后再刷一些声望,便可以进入仕途了,可是没有想到在守山学宫之中竟然是用大比来筛选,那么之前刷的那些孝子啊,厨子啊的名头,基本上就没有了作用…… 一开始的时候,当然也没有什么话说,毕竟大比之下,那些能力强,那些才情低,一目了然,争辩也说不到什么地方去,但是连续几年下来都是从大比之中的人进行筛选官吏,而且这些大比之中前茅者,还有一些或许是觉得官职太小,或许是因为醉心于学问,然后推辞了征辟的,然后这些空缺的官职也没有像是惯例一样拿出来继续往下增选…… 这就有些尴尬了。 橘麻麦皮的,年年大比都排到前面,然后有官职又不去当,然后继续挡在前面!尤其是司马懿和王昶这两个橘麻麦皮的! 于是乎,在众人口中,对于王昶和司马懿的评价就渐渐的恶劣了起来。有人说是他们沽名钓誉啊,有人说他们是装腔作势啊,还有人干脆就说他们是名不副实,只懂得经不懂得实务,这才不敢任职什么的…… 大道啊,乡愿啊,风评啊,其实就是一个幌子,幌子下面的,依旧是丑陋的嘴脸。 水烧开了,茶香四溢。 “仲达……”王昶缓缓的喝了一杯茶,放下了茶杯,缓缓的说道,“某将不日动身,前往关中,出任京兆尹户曹佐……” “嗯?”司马懿愣了一下,看着王昶说道,“以文舒之才,怎能屈于二百石……” 一个小佐,自然就是两百石的官秩。 而王昶别的不说,一个太原王氏的名头,再加上其父亲也曾经担任过太守之位,再怎样起步也不能是一个小佐吧? 王昶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仲达不见骠骑将军用人之道乎?” 司马懿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一些什么,但是很快又缩了回去,什么都没说,只是摇头叹了口气。 时过境迁,便是事过境迁。当年那个无人可用,然后大批的年轻人担任重要职位的时间已经过去,像什么庞统贾衢,以年少之资担任一郡太守,两千石高官的窗口已经关闭,如今但凡是投在骠骑之下的,也都是从小职位做起…… 可问题是司马懿不想从小职位开始做,他觉得那样太累。可问题是司马懿又不能说王昶的选择不对,因为那毕竟是王昶自己的选择。王昶没有劝他一同跟着走,司马懿也自然没有理由去劝王昶留下来。 “……”司马懿沉吟了片刻之后,忽然展颜一笑,说道,“如此,某便令人取买些酒水菜肴来,便当作为文舒践行就是!” “三辅亦于左近,今后自有相见之时!”王昶也是哈哈笑,“也罢!今日便放纵一回,不醉不休!” ……?(^?^●)??(●′?`)?…… 在同样的时间之中,在学宫深处的校园之内,蔡琰也有些慵懒的在泡着茶。远远的,有些学子诵读经的声音传了过来,更显得小院之内的安静。 这种安静,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蔡琰原来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是那一天黄月英来了之后,她才第一次认真的去在铜镜之前照了又照,然后拿出了一套又一套的衣裳在自己身上比划着,最终却穿回了平常最常穿的那一套…… 其实这样也好。 女人么,一辈子,能有几个人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为郎君做羹,为孩子做裳,真的就应该是一个女人所喜欢的事情么? 其实这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许许多多的女人的一辈子就是如此。不管开心不开心,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必须要去做,而像自己这样,可以选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难道不应该感觉更幸福么? 自己喜欢做羹么? 嗯,烹煮些茶汤还算是可以,做羹汤么…… 当蔡琰有时候会泛起这样的孤独感的时候,她也会嘲笑一下自己,然后便继续去看,然后整编,记录,核对,修正…… 可是等黄月英真的离开了平阳之后,蔡琰忽然就感觉这一份孤单更加的沉重,压得她有些难受。 蔡琰垮塌着肩膀,吐出一口气来。 眼前的这个小院不大,从一头很容易就能看到另外一头,但是心中的小院,却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也看不清尽头。 院中一角,有几棵不显的茶树,正在阳光之中舒展着枝叶,那是某个人离开平阳的时候栽种下来的,只是因为那个人不喜欢喝烹煮的茶汤,只喜欢喝清茶…… 为什么之前就不说呢? 夏日的气温升高了,连风都是暖暖的,吹拂着蔡琰鬓角的长发轻轻跳跃着,也吹得无精打采的蔡琰有些昏昏欲睡。 没想到黄月英那个小丫头,竟然也有在自己面前出现,而且还能装出一副端庄得样子来…… 蔡琰笑了笑。 之前听说有一次黄月英因为研究什么火药,然后不小心炸了,连院子围墙都塌了,吓得某个人严令黄月英从此不许在家中折腾那些危险的东西。 嘻嘻。 若是在这里折腾一些危险的东西…… 蔡琰眼珠骨碌碌转了一下,却微微叹了一口气,这里还能有什么危险的东西?难不成卷当中能跳出什么异兽来? 学宫原本就是求学之地,再加上原本蔡琰也不喜欢吵闹,所以这个小院越发的清净,也没有什么玩耍的东西,若说什么青山绿水倒是有的,但是现在蔡琰也没有所谓浏览的心情,更不用说去学宫里面了。 倒是在小院之外的那一片桃林,蔡琰有时会去走一走。有时候便会在桃林当中发呆,然后发呆很久。 关于未来如何? 蔡琰没有多少的具体的想法,也没有很强大的信心。 或许就是这样一辈子罢…… 看看,写写字,这些事情她觉得自己可以作得很好,而其他的事情么,似乎自己并不擅长。至于那个人的基业,抑或是布局什么的,蔡琰不是看的很清楚,也不懂具体会怎样,她只是知道,似乎是一个很大的事情,大到她无法想象。 但无论如何,她想,她是支持他的。 远远的,学宫之中似乎有些动静,旋即又安静了下来。蔡琰不以为意,这些时日,常常有学子因为某个经文的句子不同而相互争执,而争执的来源点,便是她在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当中寻找出来的异同点。 说起来也好玩,若不是用心去找,这些有的已经成了百年的,竟然还会出错…… 还有那个句读,也经常成为学子们争论的要点,有时候一个字一个字的推论着,然后也渐渐的更多的人认为,句读确实很好,若是上古就有句读,当下就会省了好多气力,但是要不要将句读用起来,传下去,还是有两个不同的意见,一个是肯定要用的,而另外一个则是说为了不让下一代形成懒惰的习惯,句读并不适宜一开始就传授。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件好事罢。 至于蔡谷…… 蔡琰微微皱起眉头来,有些烦恼。 心中隐隐地升起某个念头,但随即压了下去…… 这个陈留的亲戚品行不是很好,但是么,蔡琰也一直拿钱给他,除了他是长辈的名分之外,还因为或许这样,蔡琰心中才觉得自己还有一个根,不是那种漂泊在外的浮萍。 “奉……”蔡琰轻声呼唤着,没有人回应,不由得提高了一些声量,“奉……” “咚!” 一个沉闷的声音在小亭外面响起,然后奉慌乱的一边捂着脑袋,一边小跑了进来,说道:“小娘,何事啊?” “……”蔡琰无奈的看了一眼,说道,“去将我的琴拿来……等等,你自己先去洗个手洗个脸……”蔡琰伸手指了指奉的嘴角。 奉“吖”的一声红了脸,连忙低着头,逃也似得去了,就像是一只慌乱的小鹿。 不多时,奉低着头重新回来了,将琴放好,又去点了香炉,然后又取来铜盆,给蔡琰净了手,取丝绢擦干。 蔡琰伸展着葱葱玉指,感觉到暖暖的夏风将指间的细微凉意都带走了,方坐到了琴前,在琴弦上拂动了一下,如水一般的音符流淌了出来: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 “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75章 士农工商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原本在斐潜的计划当中,有一个事情需要蔡琰来协助一下,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当他得知蔡琰并没有跟着黄月英一同来长安的时候,计划就被打乱了。 斐潜对于蔡琰,实际上有些心怀歉意的。 其实从一开始,斐潜就知道声望这个东西啊,在汉代真不是一般的好用。或者说,直至后世打破了专家叫兽,嗯,也不能叫打破,而是那些滥竽充数的家伙自己不珍惜,然后败坏了一锅汤之后,学术界的声望才变得一文不值。 斐潜现在是在军事上,在开疆扩土上的声望,不管是横竖来说,都是大汉当下顶尖的,不管是敌是朋,可以说斐潜跋扈,可以说斐潜残暴,可以说斐潜叛经离道,可以说斐潜占据地盘不进贡朝堂,但是若说起开疆辟土来,纵然是敌对方也只能紧紧的闭上嘴巴,无处可以辩驳。 而蔡琰自从将其名字印在了启蒙的那一天开始,斐潜实际上就在借用着蔡琰的声名,也在培养着蔡琰在经学上面的声望,其他人么,并不合适。 就像是除了黄月英,其他的人就不适合作为工匠统领一样,科技提升会爆发出怎样的力量来,这对于后世来的斐潜来说,自然是心中跟明镜一样。 那么文化上面的巅峰,也是如此。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可能在初期没有什么野心,但是能保证在功成名就的时候也没有多少野心?那么当这些人的野心和斐潜的未来行进的方向起了冲突的时候,斐潜纵然学曹操那样举其屠刀杀了,也就只能是治标不治本,隐患终究是会爆发出来的。 所以斐潜决定要亲自去一次平阳…… 可是,这样的计划么,对于黄月英来说,自然是有些心中不快。这个跟理解不理解,懂事不懂事无关,自不过是个人的情绪上面的产物,有的人隐藏着,有的人表现出来而已。 从前两天开始,斐潜就开始提前处理一些事务,有关于青龙寺的安排便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毕竟斐潜下一步对于政治文化上面的改革步伐,便是可以说要从青龙寺开始启动迈进,所以出于谨慎的考虑,斐潜叫来了庞统、荀攸、诸葛瑾三个人,一同将青龙寺的安排又过了一遍,探讨了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和具体应对的手段,毕竟这个年头可没有什么电话络,信息传递速度相当的慢。 纵然现在也有用信鸽,也是同样是有些滞后的,而且因为信鸽只是单程,所以用一次之后还要人力将信鸽再带出去,所以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事件,基本上都是不用的,像是电影电视当中一个屁大的事都写一封信的做法,恐怕在现实当中会让人气得想杀人。 在这其中,还夹杂了一个小插曲,就是徐庶上报说川蜀的图谶宫竟然开始准备立神像了,还想要立一个光武帝的神像…… “暂时先放放罢……”斐潜笑了笑说道,“还有,让这家伙到时候也来长安一趟……” “让这家伙来长安?”庞统点了点头,“莫非主公你是想要……”黑包子脸亮亮的,不知道是因为有些兴奋还是因为原本吃肉多了泛起的油光,“哈哈,甚好,甚好,这样我们也省事情了……” 荀攸笑而不语。 然后诸葛瑾歪着头想了想,然后也笑了笑,拱手说道:“主公所虑甚是。” 斐潜左右看看,脑袋上青筋蹦了两下…… 我是说到时候叫这个谯并的家伙到长安处理一下关于光武像的事情,这事情简单的信和命令是搞不清楚的,允许么,就等于是我在没有陛下首肯的前提下私自同意设立神像,居心叵测,而不允许么,就变成我对于光武有意见了,同样心怀诡异,所以还是要当面搞清楚才好,总不能是让我跑一趟川蜀吧? 你们三个又想到什么方面上去了? 算了,算了,斐潜在心中念叨着,聪明人都不需要解释的…… 对吧? 将方向大体上敲定了,然后将具体事务丢给了三人,斐潜便准备解决后院的问题,鉴于后世的经验,也考虑到自己这样的做法确实是对于黄月英有些伤害,所以斐潜特意去了一趟厨房,做了两道小菜,让人端着,到了后院之中。 出于斐潜在后世两道世界级别的名菜上面修练出来的经验,加上到了汉代之后对于后世那些菜肴的深切怀念,斐潜的厨艺至少比后世来说要强那么一些…… 什么世界级别的名菜? 那就是番茄炒蛋和蛋炒西红柿。 全世界都有,世界级别的,没错吧? 当然,汉代还没有番茄,所以斐潜现在做的两道菜,也就是水果拼盘和蒸蛋羹而已…… “这个果核没去干净……这个上面还有蒂……”黄月英皱着鼻子,带着一些不屑的模样,挑挑拣拣的说道,“看这个,鸡蛋没打匀,还有黄白色……还有这么多气泡……还有……” 说着说着,黄月英就一遍吃,一遍呜呜的哭了起来。 老天爷,我做的就这么难吃么? “难吃的话就不用吃了……”斐潜想要拿回豆盘。 “呜呜!”黄月英像是护食的小狗一样,一遍将豆盘护住,一遍瞪着斐潜,脸上还带着泪,别提有多狼狈了,“不要!这……这是郎君……郎君第一次给我做的……” 斐潜愣了一下,这是第一次做给黄月英的么?原来我之前都没有做过?看着一边呜呜的低声哭,然后一边努力吃的黄月英,斐潜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摸了摸黄月英的脑袋,说道:“慢点,别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咳……” “取水来!” 不说还好,斐潜一说黄月英就被呛到了,顿时咳嗽起来,将食物残渣喷得桌案上都是一点一点的…… “好了,不吃了,撤了罢……”斐潜一边将水递给黄月英,一边劝说道,“下次我给你做烤肉……烤肉我还是比较拿手的……”毕竟军旅生涯之中,烤肉也算是斐潜练习得比较多的一项烹饪方式了,当然,如果忽略经常烤焦的那一部分的话。 当然,斐潜实际上在生活的要求并没有他的手艺那么的差,但是就像是指点酒楼的那些菜肴一样,斐潜是一个嘴上的强者,都是他指点,然后旁人去专研去做出来的,他自己的实际动手能力么不怎么样。 “咳咳……留着!留着我晚上吃!”黄月英喝了几口水,稍微平息了一下便忙不迭的吩咐道。 手脚麻利的侍从婢女很快就将桌案打扫干净,然后弓着身又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将空间让给了斐潜和黄月英。 “你很重要……”斐潜说着后世渣男的名言,“她也很重要……” 黄月英低着头,目光似乎是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又像是发散得什么都没有看,沉默了片刻之后,带着一些细细的呜咽声,颇有些无无伦次的说道:“……去吧……郎君你去吧……我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 斐潜没有说什么,而是坐在黄月英的身旁,将她的手轻轻的牵在手中握着,就这样握着,半响过后,黄月英便渐渐的平复了下来,反手也握住了斐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我就是,就是……蔡姐姐,不对,蔡妹妹也挺好的……” 虽然斐潜也有其他的侍姬,但是黄月英都不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那些人都无足轻重,唯独蔡琰不同。 “士农工商,这是老祖宗总结下来的,虽然说有些形而上学……呃,就是简单和片面,但是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斐潜一边握着黄月英的手,一边说道,“就像是构建成为水桶的四片木板,只有都提高了,这个水桶才能装更多的水,才会更有分量……大汉也才会更加的好……” “呜呜……”斐潜不说还好,一说话却让黄月英又流下眼泪来,哽噎的说道,“士农工商……呜呜,原来我排在第三……” “啊哈?”斐潜气不过,在黄月英的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我说了那么多,你就记得一个第三?更何况原本士农工商根本就不是按照重要程度来排列的……嗨,这根本不是谁重要不重要的问题……” 士农工商,在后来儒生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渲染之下,似乎就像是什么榜单一样,从上往下排,然后士就自然在第一位了,而作为“士”最大的组成分子,这些儒生就可以高人一等了…… 而实际上,这“士农工商”四个字,是出自于《管子·小匡》:“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 然后在《淮南子·齐俗训》当中写道,“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农工商,乡别州异,是故农与农言力,士与士言行,工与工言巧,商与商言数。”在淮南子当中,讲士农工商,但是在解释当中,又将农排到前面,说名其实次序并不是很重要。 又有人说,士农工商是古人按着为社会贡献大小的顺序来排列的,其实并非如此,因为四个方面其实都重要。 还有人讲士农工商,不是指地位高低,而是治理一个国家的四个方面,又指轻重缓急,也并非如此,若是真的分轻重,也就分出了上下。 若是真正要做出一个排名来,当时管子在著的时候,这样的排序应该是考虑了时间的关系,也就是说,士农工商,是按照出现的时间先后来排列的,和重要性的大小无关。就像是上古人先用动物皮毛做遮蔽的衣裳,然后现在懂的用丝绸做衣服,难道就能说早一些出现的皮毛就比丝绸更重要? 在远古时代,原始人在生产生活之中,是没有什么经验也没有什么智慧可言的,但是最早有一批人承担了经验和智慧的传承的任务,这一些人就是“巫”,然后这些“巫”就渐渐的变成了“士人”。 因为有了经验和传承,所以原始人就开始懂的什么作物可以吃,什么动物可以养,也就渐渐出现了专职养殖和种植的两条路线,成为了当下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的两条道路,“农”便渐渐的产生了出来,走到了历史舞台之中。 在农耕民族序列之中,有了农作物,就必须有储藏的工具,就开始结束了到处奔走的局面,开始要修建房屋,修建篱笆,以及其他的器具工具,于是专职制作工具的人也就基本上伴随着“农”出现了,成为了当时各个部落之中重要的一份子。 而“商”则是在上古的人有了一定的物质积累之后,算是最后才出场的,但是如果没有“商”,也就没有后世的华夏,因为华夏公认的主线“夏商周”其中的“商”,便是在原始部落当中的第一批商人。 但是由于商人不事生产;居无定所;流动性很强,对于封建王朝的统治是极不稳定的因素,所以历朝历代对商人的打压自然是不遗余力,这也是他们受到歧视的根本原因。 “士农工商”是社会构成的四个单位,它们的排序本因是其出现时间的先后,没有什么特殊含义,但由于遭受了数千年的封建王朝统治者的影响,其渐渐变成了一种尊卑关系,一直影响到后世王朝之中。 “……所以,别纠结这个了……”斐潜对黄月英认真的说道,“都重要,都很重要……知道么?”这一次青龙寺论经,斐潜自己有多少水准,自己清楚,想要镇住这些经传家,一辈子都在中打钻的家伙,自己这个半桶水都不满的确实分量不够,而庞德公年龄又大,经不起折腾,所以唯一能拿得出来的,也就是号称大汉图馆的蔡琰了。 试问天下,还有谁读过的,能和大汉图馆相比的? 黄月英点着头,“知道了……明白了……你,你去吧……” 斐潜拍了拍黄月英的手,说道:“行,等我回来了,给你做烤肉吃哈……” 看着斐潜离去了,黄月英愣了半响,然后低下头扒拉出四根手指头,然后按下去两根,黯然神伤,“士农工商……唉,士农工商……唉,唉……”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76章 谁于案上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冀州,邺城。 雀山。 这里是建造了一半的宫殿群落,有些已经完工了,但是还有一些只是搭箭了一个架子,一堆一堆的青石和木料,显得有些落寞。 这里原本的劳役,之前被袁绍调去了作为攻打曹操之时辅助运粮劳作,而在其中,很多人并没有回来…… 夕阳即将落下了,修建了一半的宫殿之中亮起了点点的火光。 这一片宫殿依山傍水,风景么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当下,依旧在宫殿之中的人,却没有任何心思去看什么风景。 在雀山之下,是一座新立的军营,驻扎那些跟着袁绍从前线退下来的那些兵卒,那些跟着袁绍时间较久,在忠诚度上比较靠得住的那些兵卒。兵营之中,也有些暮气沉沉,不知道是担心打搅了贵人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往日那种喧嚣和吵闹都没有。 各个方面传来的情报,让袁绍以及麾下的谋臣都松了一口气。 曹操似乎并没有进兵冀州的打算。 斐潜也在忙着西域的一些事情,也在关中待着,没有出兵。 这真是不幸当中的万幸了。 袁绍败退之后,郭图逢纪等人就在一次又一次的碰头,进行战局的推演,并且加紧了兵卒之间的调派和调整,担心周边的敌对势力趁着这个机会来进攻冀州,然而现在的局面,似乎是安全了? 虽然不能理解为什么周边的这些家伙没有来趁火打劫,但是终归这样局面,算是一件好事情…… 然而,在确认了周边比较安全之后,袁绍这一口气松懈下来,便撑不住了,颓然而倒,已经有三天没有下床榻了。 人吃五谷杂粮,怎么可能不会生病? 袁绍也是人,所以生病没有什么好怪的,但是问题是,袁绍的病不是时候。或许说,像是袁绍这样的人,什么时候生病,都不是时候。 一直以来,从冀州到幽州,从幽州到青州,抑或是南面的朝廷和兖州的曹操,其实都活在袁绍的阴影之下,然而现在这些似乎都准备从袁绍的身影之下脱离出来,先是朝廷,然后是曹操,而现在,又将是谁? 田丰之死,纵然让郭图和逢纪等人都有些兔死狐悲,抑或是物伤其类,但是有一种更为强烈的情感,压制了这种情绪,这是一种从内心当中蔓延出来的不安,也是一种对于未来无法掌控的恐惧。 作为以自己智慧为傲的谋士来说,这样的感觉非常的糟糕,就像是吃最为喜欢的粟饭结果发现饭里面有一条,嗯,半条虫子一样…… 郭图和逢纪,还有审配什么的,平常即便是处于对立的状态,偶尔要冷嘲热讽一番,甚至也乐于落井下石,但是对于田丰之前制定的谋略,大体上还是有一个概念的,即便是嘴上不承认,在心中也是认可的,顶多只是觉得自己也不逊色罢了。 然而袁绍并没有按照田丰之前制定的战略来做,中途变更了之后,却有表示田丰这个那个的罪名,然后将田丰毒死在了途中,称之为暴毙。 虽然袁绍之下的谋臣们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心中怎么想的,恐怕就相当的精彩了。而这所有的一切思想,原本在郭图,抑或是逢纪,还是审配,抑或是其他人的脑海当中,都不会产生的…… 曹操以三万人不到的数量抗争,居然打赢了袁绍近十万人! 这谁能想得到?! 虽然还谈不上全军尽墨,但是也差不多了,大批的冀州民夫青壮被曹操坑杀,纵然显得曹操残暴,然而也对冀州民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胜利者拥有处置战利品的权利,而失败者连抗议和抱怨都是一种奢侈的物品。 战败了,总归是要有人承担责任的。 是他们谋士不尽力么? 抑或是兵卒不勇猛奋战? 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自然不可能说是袁绍的原因,因此便是死去的田丰的责任了,反正已经死去的人是不会开口争辩的,于是乎纵然和田丰比较有交情的审配也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暗涌正在看似寻常的水面下酝酿。 刚刚从雀山之上下来的郭图,沉默着注视着雀山之下蜿蜒而去的雀水,久久的不言。 “公则兄……”远远的,有人在转过了树林,招呼道。 郭图回头一看,也拱了拱手,“元图兄……” 两人站在一起,共同转头看着流量不是很大的雀水,两个人都隐约感觉到了对方有些事情,但是都没有开口。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雀水依旧毫无情感的汩汩流淌。 半响之后,逢纪最终开口了,声音有些沉闷,就像是一块无形的绢纱蒙住了口一样:“……近日消息……颇有些难以置信啊……”逢纪说得很直白,甚至根本没有用什么典故和隐晦的经文,就像是平常聊天,似乎也是向郭图表示着,当下的局面,还是开诚布公比较好。 郭图“唔”了一声,没有接话。 “某有一友……”逢纪也不知道是不是无中生“友”,反正两人心知肚明,“之前倒是勇猛,行猎常有获,未有伤,傲于山林间,虎狼皆避之……” 郭图“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某日,猞窃于其舍,吾友怒而击之……”逢纪接着说道,斜眼瞄了郭图一眼,“……不料反被猞所伤……旁人得知,便言其猛于虎,伤于猞也,多有笑……” 郭图“哈”了一声,然后说道:“世人皆如此……且不知元图之友,后来如何?尤可猎虎乎?” 逢纪摇了摇头说道:“某亦不知也……” 郭图默然片刻,然后长长叹息一声,指了指面前的雀水说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逢纪也是沉默了下来,也跟着叹息了一声。 两个人默默又站了一会儿,郭图拱了拱手,向逢纪告辞,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就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的说道:“闻正南兄身有不适?且不知当下如何?” “哦?”逢纪眼珠转了一下,点头说道。“竟有此事?某当去探望一二……” 郭图点了点头,然后和逢纪的目光接触了一下,旋即分开,再次拱拱手,走了。 逢纪站着,看着天边仅存的一点点晚霞慢慢的消失在天边,转过身来吩咐道:“来人!回城!” ………… p(′⌒`?q)………… 审配没在家中,而是依旧在邺城府衙。 虽然已经到了晚脯的时间,但是审配依旧没有歇息。 这些时日,邺城之中,戒备比往日更胜了三分。虽然说袁绍已经回来了,曹操也没有继续进攻,但是冀州紧张的局面依旧没有多少的改变。分别冀州驻扎在各地郡县的精锐兵卒,也在不停的聚拢起来,然后在雀山之下进行整编。 说是为了备战,为了抵御可能而来曹操下一步攻势,所谓普通的兵卒,自然不懂得其中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知道上头的命令像是雨点一般的落下来,收拢兵卒征调物资,整顿防御体系,一个个忙得四脚朝天,然后叫苦连天…… 而懂得其中问题于何处的人,却一个个闭着嘴,什么都不说。 冀州,正值风云动荡之刻。 邺城街头,时不时有背插小旗的兵卒策马急急而出,将一条条的命令带出去,然后又带着一条条的信息返回来,汇集在审配这里。 府衙一侧,几名邺城官吏正在收拢着信息,时不时的走出侧厅,向位于正厅的审配汇报事项,而审配,也比之前似乎要更消瘦一些,目光却显得更加的锐利,甚至有些凶狠。 “启禀令君,今日调兵来邺,粮饷多耗……城中仓禀,只见日少,附廓庄禾,亦不得熟,若不得征调,恐不及用也……” “启禀令君,近日点发器械,补于营中,兵甲、刀矛、弓矢,均有短缺,城中存矢不过十万,急需补充……” 审配听着,然后一一做了安排,筹集物资的去筹集物资,敦促生产的去敦促生产,忙却不乱,但是审配的眉头却一直紧紧的皱着,就像是一张被狠狠揉了一把的纸张,怎样也可能再恢复原来的光滑平顺。 这些钱粮兵甲,并非是最让审配头疼的事情,因为审配知道,所有能够用钱财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什么问题,而那些钱财所做不到的,才是问题的根本。 冀州当下的纷乱,便是审配如今最大的心结…… 田丰死了。 冀州顿时无首。 或者说,现在当下,许多人都想做这个冀州“带盐人”,就算是有些什么扳倒袁绍为冀州士族报仇出口气什么的,也是在当了这个首领之后的事情…… 审配在冀州官场打混的时日也不短了,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说他自己没有这个野望,也是假的,可是这个位置真的那么好当?但逢乱局,便是最怕内部不稳,一旦有变,便是难以想象,这个道理相信谁都懂,可是懂的归懂的,实际上做的时候却未必能做。 就像是吃河豚,吃野物,道理难道不懂么?真碰上了,恐怕也是很多真香二字。值此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这端最为危险的时间尽快过去,袁绍的意思究竟是什么?三子如何定夺,也该有个说法了…… 堂下自家的随从往内伸了一下脑袋,看了看审配的神色,又缩了回去。 “何事?!”审配颇有些不耐烦的问道,忙碌了一整天了,现在连晚脯都没空吃,没有发出无名火来,已经是相当的克制了。 “启禀审公……”仆从连忙跪地禀报道,“家里夫人请审公回去一趟……” “何事?”审配愣了一下,以为家中出了什么大事情,不由得再次追问道。 “这个……夫人没说……”家中心腹仆从低着头。 审配沉吟一会儿,丢下了笔,站起身来,吩咐道:“尔等好生做事!休要懈怠!” 堂内外的小吏连忙交口称是,然后弯着腰送审配离开了政务厅,然后回转的时候感觉浑身上下都轻了三分,笑容也不由得浮现在了脸上,甩了甩袖子,咳嗽了一声,对着侍奉的仆从喝道:“可有水乎?呈些上来!” 其余的小吏也纷纷丢下了笔,晃动着酸胀的脖子,转动着手臂,低声谈笑起来。 天塌下来自然有高个儿顶着! 现在高个儿走了,难道还那么拼命不成? 且不说这些小吏如何,审配上了马车之后,家中心腹才低声对审配说道:“是逢从曹来了……” 逢纪? 审配陷入了沉思。 逢纪原本和审配不和的,或者说,南阳派向来都和冀州派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可是在和曹操这一次的征战之中,一切都发生了细微的转边。 南阳派因为许攸的逃离,收到了严重的打击。袁绍虽然对于逢纪没有什么具体的话,也没有因为许攸就牵连怪罪逢纪,但是逢纪原本统领的一些兵卒,却被调走了,当然,表面上还是符合程序的。 于是乎,逢纪在一个关键的时刻,向着审配伸出了橄榄枝。 审配的儿子,原本跟着袁绍南下,想的要在这一场战役当中镀个金,当然,更重要的是只有这样,袁绍才能放心将邺城交给审配…… 结果没想到的是,金没有没有镀上,人反倒是陷在了曹操的手中,于是乎就有人向袁绍表示说审配这个小子,儿子都在曹操的手中,还会对袁公您忠心耿耿么?但是这个时候逢纪站出来给审配辩解,说了几句好话,一方面打消了袁绍的顾虑,一方面也大大缓和了原本和审配之间的紧张关系。 此事袁绍便没有再提,逢纪也当作没有这事,但是审配知道,所有的东西都是有待价的,现在不用付钱,并非就是永远免费的…… 夜色已经笼罩在大地之上,火把的照耀之下,马车压在石板之上,审配的眼眸就如夜色一般的深沉。 果然,逢纪找到了自己。 那么这一次,又将是什么东西会被摆放在台面之上进行价值的衡量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77章 谁于彀中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似乎很多人都喜欢大的。 就像是宫殿,越建便越发的大。 可是无论宫殿修得怎么大,自身待着的地方永远就只有那一块,反而显得更加的小起来。 袁绍病重,需要静养,宫殿内外得侍从和婢女各个都蹑手蹑脚的,仿佛进退之间都是只用两个脚趾头走路,只听到细碎的衣裳飘动的声音,听不到任何的杂乱声响。 “咳咳……咳咳咳……” 若按照后世的医学角度来说,袁绍的病并不是什么绝症,只不过因为长时间感冒而蔓延出来的肺炎罢了,吊瓶个几天也就好了,可在没有消炎药的汉代,这一类的病症,却是致命的。 肺炎往往伴随着低烧,虽然不是那种特殊肺炎,但是一般性的炎症也足以让袁绍皮弱骨消,“咳咳!咳咳咳!” 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大,但是在殿外的婢女却战战兢兢的,甚至身躯都有一点微微的发抖,不敢上前服侍,更不用说去给袁绍捶背让袁绍咳嗽得顺畅一些了,因为之前这么做的婢女,已经被杖毙了…… 不要试图和一个持续低烧中的人讲什么道理,谈论什么理性。袁绍还能强忍着身体的病痛,接见一些必须要见的人,去做当下未做完的事,已经是相当的强悍了,至于平日里面蝼蚁一般的奴仆,难带袁绍还要接受这些蝼蚁的同情么? 如果按照医学角度来说,因为炎症的发烧,是因为人体免疫机能在作用,在通过加速新陈代谢产生出来的热量试图清剿产生炎症的病毒,但是同时因为身体机能的原因,胃口什么的也是下降,一方面是加大了消耗,一方面却减少了摄入,所以袁绍现在,就像是一盏油燃烧得极快的灯,等油燃光了,也就是生命的尽头…… 人在将死的时候,有时候会有一些预感,袁绍也不例外。他自己的身体情况,他自己也是清楚,之前还在前线的时候就有些咳嗽,起先还很轻微,但是后来便越发的严重起来,现在不仅是咳嗽气喘,甚至连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坐得久了都会感觉天旋地转,更不用说站起来走动了,只能是斜靠在床榻之上,勉强见人。 汉代的正坐么…… 谁坐谁知道。 医师请了不止一个,甚至连号称妙手回春的淳于氏都请来了,可是在给袁绍诊断之后,都是支支吾吾的,只是表示说袁绍当下感染风寒,需要宁神静养才能康复…… 可问题是,当下袁绍如何能够静养? 败退之后的冀州,不说是一团糟,也如乱麻一般,外有强敌,内有隐患,还有自家的儿子,冀州士族子弟的窥探和计算,哪里能够有什么静养! 越是着急,便越是头疼,便越是咳嗽,便越是身体虚弱。有时候在袁绍心间,会浮起一个可怕的想法,一个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现在却不得不面对的想法,“还能活……多久?” 若是自己身亡,那么尚儿能够接手这一切,将袁氏基业绵延下去么? 苍天在上! 为何不能多给某一些时间?! 心越是急切,便越是烦躁,越是烦躁,便越发的不能清净宁神养病,袁绍就这样一天一天的,一步步朝着死亡逼近。 “咳咳……来人!”袁绍强打着精神,“传……” 说出了一个“传”字之后,袁绍却愣了一下,说不是具体人名来。 沮授去了幽州,辛评去了青州,现在于邺城之中的,便是只有郭图、逢纪、审配三人。袁绍他原本第一反应是想要叫郭图的,因为郭图平常最能贴近他的想法和意思,但是郭图出身是颍川,而曹操旗下最大士族集团便是颍川集团…… 那么叫审配?先不说审配的儿子如今陷在了在曹操手中,就单是现在冀州士族能不能继续和袁氏站在一起…… 按照常理来说,最早的老臣,在袁绍还没有完全发迹的时候就跟随着的逢纪应该是可以信任的,但问题是那时候跟着逢纪一起许攸都叛变了,逢纪还有多少的忠诚? “咳咳……”袁绍咬牙,“传……传文将军来!” ……(>灬<)?з…… 送走了逢纪之后,审配回转坐下,陷入了沉思。 袁绍现在的身体状况日益衰败,可以瞒得了一般的人,但是对于高层圈子里面却不是什么秘密,审配自然也是清楚。 “大将军……恐怕是……” 这几个字在审配心中翻滚着,就像是滚滚奔腾而下的大河,一人之力所不能阻挡。不管是树倒猢狲散,还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对于审配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那么很显然,就必须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一下了。 袁绍喜欢袁尚,有人说是因为袁绍耳根软,被枕边风吹一吹,又有人说是袁尚比较像袁绍少年之时的模样,所以袁绍才喜欢,但是实际上的原因么,审配觉得,其实很简单,是因为袁谭年龄大了…… 历史之上,春秋战国之中,古往今来虽然很多时候确实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但长子,尤其是庶长子不得继位的例子,真是太多了。 像是什么晋献公、齐桓公等等,初期一代雄主,开创霸业,然后到了后期就像是傻了一样,突然糊涂了,不喜欢长子,反而喜欢幼子,然后最终废长立幼。外人觉得似乎是非常的不可思议,但是审配觉得,其实很自然。 古代人结婚都早,所以一般长子也早,和父亲有的仅仅是差距十来岁,这样的年龄差距介于儿子和兄弟之间,有些尴尬,再加上长子更早出来做事,更容易接触一些事情,形成自我观念,而当这些观念和父亲有一些冲突的时候,因为年龄上的差距不大,不像是幼子一样事事听从,所以更不容易形成统一的意见,将公事代入个人感情之中也就在所难免了。 父子离心,相互猜忌,也就成为了见怪不怪的事情。 袁绍和袁谭,便是如此。 早在麹义死后,袁绍和袁谭之间的矛盾就爆发了一次。袁谭认为麹义不该杀,而袁绍认为麹义死有余辜,两个人争论了一番,最终不欢而散。也或许就是这一次两个人的争论,导致了袁绍将袁谭远远的发配到了青州,反正眼不见心不烦,耳根也清净一些。 而次子袁熙,向来就不是袁绍考虑的对象,毕竟是庶出,上下挨不着,立场原本就尴尬,并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能,早早的就被排除在继承者的圈子外也是自然了,要不然也不会扔到幽州去。 相反,幼子袁尚,因为年龄小,所以没有什么要求,既不要求政务,也不要求经,相处的时候自然不会有什么考核标准,加上袁尚对于袁绍也是恭敬孝顺,从来不和袁绍顶嘴…… 这样下来,袁绍喜欢袁尚,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可问题是喜欢的,就一定是最好的么? 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深思熟虑,继承者的事情更是如此,审配现在也是一个继承者,作为冀州士族头面人物的强有力的竞争人物,审配必须更为广泛的进行思考,进行权衡。 这是一场买定离手的赌博,能坐上桌子的都是高层,但是一旦下错了赌注,死的往往最惨。当然,也可以选择不赌,但是选择不赌也是需要有那个资本的,并不是说随时随地都可以袖手旁观。 逢纪的来访,就说明了这个问题。 逢纪代表了袁绍之下的老臣一派,和郭图一样,都是外来派,先天上比较容易形成联盟,所以其态度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郭图所属的颍川派系的态度,可以说,之所以逢纪来找审配,就是因为如果万一有变,那么三个派系的意见是否能够统一,就非常的关键了。 那么,究竟要怎么做呢? 袁绍纵然身为大将军,但是也是凡人,纵然皇帝都一样会生老病死,所以计算袁绍的身后事也不是什么不忠诚的表现,更何况距离袁绍越近,越能看清楚其实袁绍和平常凡人也是一样,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 所以审配认为,袁绍继承者是否能力强,是否完美无缺,是否品格高尚,并非是作为一个领袖的必要条件,有这些,自然更好,没有么也并非不能接受,最重要的是是否符合当下的需求,尤其是自己利益的需求…… 在夜色深沉当中,审配目光也跟着夜色越发幽暗且深邃起来。 ……ε●︿●…… 邺城左近,正在考虑袁绍传承者的问题的,远远不止有限的几个人。 在东郊的一座庄园之中,王铭和蔡昱也面对面坐着,仆从远远的都被打发了,只剩下些许的蚊虫锲而不舍的陪伴着两个人。 “再烧些艾薰一下啊……”蔡昱抱怨着,挠了挠被蚊虫咬出来的包。两个人坐着,为什么就不去咬王铭呢?难道王铭的血不香么? 蔡昱哪里知道,蚊虫也是欺软怕硬的,先不说蔡昱少至农庄此处来,属于新鲜货色,蚊虫自然欣欣然蜂拥而至,准备拿下一血再说…… 并且王铭平常也有田间日头晒,还动手做一些农事,皮肉自然也厚一些,相比之下,自然白嫩一些的蔡昱更受欢迎。 王铭指了指一旁的正在燃烧着艾叶,“呐,你还要烧多少?这种天气,蚊虫难免,烧多了难道不热么?” 王铭作为袁绍之下分管庄禾农桑的从事,地位不大但是比较清高,平常也不在邺城之中待着,多半的时间都是在郊外农田庄园之中,但是这并不代表着王铭就对于邺城之中的事情一无所知。 “唉……”蔡昱啪的一声,拍在自己胳膊上,然后摊开手掌一看,什么都没有打到,白拍了自己一下,“有事就快说……在这喂一晚上蚊虫,那要吃多少才能补得回来啊……” 这里是后院的小亭,四下一览无遗,只要说话声音小一些,就不怕旁人在墙角偷听。当然,副作用就是点燃艾草怎么驱赶蚊虫,风一吹,都没有多少效果。 “……”王铭沉默了片刻,压低了嗓门说道,“大将军……恐怕是不行了……” “什么?!”蔡昱吓了一跳,顿时也不顾自己身上被咬的包了,“你说什么?!” 王铭一瞪眼,“你还在邺城之中,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这些时间都在干什么?” “我都在干……”蔡昱嗯了一声,然后说道,“你别管我干什么,前几天不是说大将军露面了,还见了几名乡老?” “几个头昏眼花的乡老,远远拜一下,能证明什么?”王铭嗤笑了一下,“某倒是听说已经病重,连床榻都起不来了……” “这么严重?”蔡昱眼珠转了几下,“这么说,有可能……” “嗯……很有可能……”王铭点了点头,说道,“……所以,现在我们要做一件事情……就是宣扬袁三公子身有紫气,当主富贵……” 蔡昱瞪着眼,摆手说道:“这个时候掺杂这种事情!你疯了不成?要做你做,别找我啊……” 王铭咳嗽了一声,低声说道:“这事情……不是我要找你的……” 蔡昱愣了一下,然后用手微微指了指,“你的意思是……那位?” 王铭点了点头。 蔡昱苦着脸,“为何一定要我啊?这个事情,稍有不慎便是掉脑袋……要不像上次一样,找些小童……” “你傻啊?”王铭说道,“现在农家全数都在忙着准备夏耕,眼看就要秋收了,那家的小童闲着到处跟着你唱童谣?所以,现在闲着的也只有……嘿嘿,所以只有你才能做得到……不要说那些官吏的内府你去得少……” “这个……”蔡昱尴尬的说道,“我没有,别瞎说,我都是止于礼的……” 王铭点头道:“是,是,我知道,发乎情,止乎礼么!我懂得,不用解释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囊,推到了蔡昱面前,“这里有些金银,也够你去发乎情止乎礼一番的了……反正……” 王铭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反正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大将军已经定了三公子作为继承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78章 谁立风中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并北。 斐潜仰头望天,只见天色青碧,纯净得如同一整块得蓝宝石,点点的云朵软绵绵的,就像是或大或小的棉花糖。 嗯,好久没吃棉花糖了。 后世的好多东西,在汉代的时候都是一种奢求,但是或许也算是一种补偿,汉代也有许多东西,后世也没有。 就比如当下的风景,这是一个还算是比较干净的天空,而后世再怎么治理,这样纯净的天空已经看不见了,也只有在大西北建设兵团那边,或许才能一窥美色。 上午的阳光照射在云层之上,部分晕染开来,鸟群鸣叫着在空中飞翔而过,然后投向了远处的山林之中。山依旧是青色居多,不像是后世大体上全是灰黄。 “加快速度!明日之前赶到平阳!”斐潜下令道。 传令兵大声的应答着,然后马蹄纷飞,往前后传递而去,旋即整行的队伍就加快的速度,朝着平阳而去。 四周除了自己这一行的声音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声响,斐潜可以清晰的分辨出那种一种声音是马蹄声,哪一种声音是鳞甲声,哪一种是马打的呼噜声…… 而且在后世绝对看不到的是,走着走着,有时候就会看到战马哗啦哗啦的拉出一大串的屎来,形成一条屎线,然后后面的骑兵也习以为常的避都不避,依旧按照原本的线路行进。 最关键的是,斐潜竟然不觉得这样的情形会恶心肮脏…… 当然,在城市之中,依旧要隔绝粪便的,毕竟在野外还好说,在城市之内,未能及时清理的粪便就会招来大量的苍蝇老鼠,古罗马不少城市就是因为卫生管理不严格,导致最终产生了病疫,然后毁灭了。 也正是因为牛马随处随时都可能拉屎的特点,现在于斐潜控制的一些大城市城口之处,便多了一种新兴起来的行业,就是租借出售牛马的屎兜,而且若是商户什么的牛马离开城市了,还可以将这个屎兜连待着里面的排泄物一同折价给这些人,算是抵上一两文。 这些东西士族子弟是不屑于动的,反正他们若是自家的马匹一路泼撒了,自有仆从跟在后面收拾,也不用操这个心。 当然,最好的便是在郊外自己设立的庄园或者酒楼内游玩,自然就没有了骠骑将军的那么多啰嗦规矩。 因为在平阳聚集的士族子弟多了,城内比较嘈杂的,三教九流都能去的酒楼就不能完全满足这些士族子弟的需求了,就像是后世许多富家子弟基本上看不上什么所谓星级酒店,基本上都去什么会所一样,在平阳郊外也就渐渐多了一些各种小庄园。 在这些庄园之中,最为出色的便是硬生生挖了一个人工池子,然后再池塘当中建起来的水月轩了。若是在平常时日当中,现在这个时辰水月轩大概都只有下人在忙碌着,士族子弟都要等到申时才会陆陆续续的出现,然后相互聊着闲话,或者交换一些信息,到了夕阳落下的时候才算真正开始热闹起来。伴随着美姬的脂粉下酒,或者吃吃喝喝,或者吟诗作赋,持续到了半夜,甚至到凌晨,才算是一个基本的流程。 对于士族子弟来说,所有人都拥有的白天的光明,已经不能证明他们的与众不同,只有在黑夜之中通宵欢饮,才能凸显出他们与普通人的区别来。 然而这一次,这些士族子弟一个个的一大早就汇集到了这里,三五成群的簇拥成这一堆那一堆的,时不时有相互讨论的细碎声音传出来。 骠骑将军要回平阳了。 据说还要主持这一次的学宫大比! 这样的消息就足够让这些士族子弟们丢下原本那些娱乐项目,纷纷保持一个情形良好的状态来对应这一次的机遇了,美食美酒美女什么的,在大多数有头脑的士族子弟心中不过就是消遣,只有权柄才是第一等的正经事。 学问文章这个东西,从古至今,便只有一个稳定的客观的标准,就是字数,其余的标准么,都是极度唯心的。就像是李白的诗好还是杜甫的诗好,是柳永的词好还是辛弃疾的词好,都是没有办法硬是划出一个分数来的,一万个人心中有一万个标准也是正常。 所以,骠骑将军的标准是什么,这一次的大比当中的优秀的文章才是什么。 那么这个标准又会是什么呢? 天下大道大势? 农工桑梓琐事? 所有人都热切的琢磨着这个问题,但是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却未必相同,但是有一点都是一样的,都希望在这一次的大比的时候,自己能够脱颖而出…… 最为关键的是这一次王昶已经表示不参加大比了,直接会跟着骠骑将军去长安担任官职,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一次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少了一半! 剩下的就是司马一家的那个司马的了! 当然念叨这个的时候,很多士族子弟都会加重了读音,就像是阿Q先在个人气势上占据上风一样。 一个河内的家族好意思跑并州来! 怎么就能够有这个脸! 就像是后世两江的跑去边疆省份去高考一样,纵然考得分数高了,也没有人觉得是这家伙厉害,能力强一样。若不是碍着水镜先生的颜面,定要让司马家的小子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司马”! “那谁来了!来了!”厅外忽然有一个声音传来。 “什么?!这么快!”水月轩内有个耳尖的不由得诧异的叫了起来,顿时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性急的子弟立刻站起来,也不管被自己衣角带倒的豆盘和壶罐,急匆匆的便往外赶,顿时带动着其他的人也急忙跟上。 乌泱泱一群人跑出来之后,迎面撞上了端着水的,方才说“来了”的下人,劈头盖脸的就追问道:“到哪里了?还有多久?怎么没见城内出迎?” 下人哆嗦几乎要成为一团,就连手中的水盆也泼洒了出来不少,颤颤巍巍的回答着:“小的,小的……小的是说拿,拿水……拿水来了……不,不知……” “……”一群人面面相觑,风中凌乱。 “打搅贵人,罪该万死!!”管事的见情况不妙,立刻出来圆场,“来人!拖下去!鞭三十!”然后赶忙转过来陪着笑脸,“给贵人重新上酒菜,都算我的,算我的……” ……( ̄ー ̄*|||(-_-メ)…… 立于风中的,不仅仅有凌乱的士族子弟,还有心有些乱,甚至有些慌的蔡琰。 “贤侄女啊……”倚老卖老的蔡谷坐在上首念叨着,“骠骑将军这一次来,明面上是说来督考大比,实际上恐怕是……呵呵,大比之事虽说也是重要,但是难道令狐祭酒就做不得了?所以,这一次,贤侄女啊要多多费些心思……陈留蔡氏可否经久长盛,就指望贤侄女了啊……伯喈兄果然是远见卓然啊……” 随着斐潜的声望和权势的不断增长,嚼舌根的也就自然闭上了嘴。就像是后世也有许多什么小三同盟会,小四转正班等等的课程一样,对于这种事情,当当事人的权柄达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往往都被认为是很正常的现象。 因为蔡琰在平阳,河东卫氏甚至连学宫都不敢让人去,生怕因为什么事情引起误会,或者引起什么联想,祸事直接临门。 “骠骑将军……如今身重权贵,依旧如此重旧恩,念旧情,甚是难得,难得啊……”蔡谷感叹着,甚至开始为未来规划了起来,“……某已经去陈留,让族中遴选几名聪敏之人来……将来多少也算是助力,不至于贤侄女孤身一人外无旁援……”蔡谷表示,自己不光只会花钱喝酒,也是会谋划远虑的,摇头晃脑的颇有些得意。 “叔父……”蔡琰涨红了脸,半天才说出一句,“琰儿……琰儿还需守冢……”正常来说,守孝是三年,但是因为汉代极度推崇孝道,所以守着父母的坟墓十年八年的也不算是少数。 再加上蔡邕原本可以说是士林表率,蔡琰也自然不可能像是民间普通百姓一样,随意一些,虽然说现在时间已经满了三年,但是因为蔡琰守孝的行为一直被旁人所称颂,甚至有人四处歌颂蔡琰如此纯孝的行为,所以现在就显得很尴尬。 所以蔡琰之前担任学宫女博士的时候,一些声音很快就消失了,除了蔡琰学识确实强悍之外,还有孝道的加持。毕竟若是换成了其余什么男子,以此来举一个孝廉都够了…… 可是现在这名头,反倒是成为了一种阻碍。 “啊?!”蔡谷也是愣了,半响之后咬牙切齿的说道,“孔仲尼!” 子女给父母守孝,这个事情,最早就是孔子提出来的。 最初的居丧是指从死亡到安葬的一段时间内,死者家人和亲属在饮食起居等方面表现出的不饮酒,不奏乐等等的行为,为了表达生者的哀痛之情而已,因人因时因地因民族而各异,并无统一的标准,但是孔子呢,对于这个习俗产生了特殊的兴趣,并且将其引申发展为“礼”,甚至和宰予进行了一场辩论,并记载了下来。 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 然而孔子这个想当然的制度,并不被很多人看好。起初秦始皇曾经以法令形式强行执行三年制度,但是很多人认为这个法律是秦始皇拍脑袋想的,并不符合百姓生活现实,表示是恶律,其“制不称情”。 西汉初年,也承秦制,但是很快汉文帝在遗诏之中旧表示,“出临三日,皆释服”,表示意思一下就得了,一直到汉武帝时期,都基本上“以日易月”,变成了36天,可是到了哀帝的时候,又因为了更方便的削藩和控制宗室,特别表彰了一个为了太后丧守三年的宗室,封万户侯,顿时就哐当一下越发的不可收拾了起来。 到了光武时期,虽然光武一再强调,丧葬制度要向汉文帝学习,务必从简,但是此时此刻守丧三年的习惯已经成为了上层士族圈子里面的隐性规矩,导致光武的诏令也成为了空文,甚至连光武的子孙也认可三年之期,若是有臣子没有居丧三年,甚至还出言讥讽…… 如此,三年之期最终便演化成为了“天下通丧”。对于没有守孝的大加批判,对于守孝时间越长的便是越颂扬,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病态。 后世便因为儒家的强势和对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领性文件的考量,导致三年制度不断的被强化,甚至因此制定出一系列的律法来处罚不遵守的人…… 但是很有意思的是,和孔子唱反调,被孔子指控为“不仁”的宰予,却是排名在子贡之前,是“孔门十哲”之一,后来虽然由“十哲”发展成为“四配”、“十二哲”,宰予始终也是其中的一员。在历代朝廷的祭祀孔子大典中,宰我也享受着配享的待遇,唐玄宗时,宰予被追封为“齐侯”,宋代追封为“临淄公”,后改称为“齐公”。 这就是标准制定者的好处,反正解释权都在手里…… 先不管宰予的问题,现在的摆在蔡谷面前的问题就是,这个子女需要为父母守孝的古制就成为了拦在自己,甚至是陈留蔡氏发家致富捷径之上的该死的挡路石头! “三年已过……贤侄女大可不必将此放在心上……”蔡谷有些词不达意的劝说道,“更何况若伯喈在世,也定然欢喜……” 不提及蔡邕还好,结果蔡谷一说,蔡琰又响起了父亲来,不由得又有些悲伤了起来…… “这个……不是……唉……”蔡谷词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让侄女舍弃孝名?抑或是跟旁人说别再一天天说我侄女纯孝了?这个什么孝不准备守了? 蔡谷已经浑然忘却了之前刚到平阳之时的自己行为…… 俗话说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蔡谷现在若是能见到孔仲尼当面,恐怕将其拖出去弹JJ一百年的心思都有了!你个孔仲尼袒蛋蛋也就罢了,还要天下人藏JJ! “此事……”蔡谷咬着牙说道,“就包在叔父身上了!”这些时日在平阳吃肉喝酒逍遥自在,蔡谷感觉简直就是人生巅峰一般,若是因为什么守孝的虚名,最终导致了骠骑将军在这一段时间之内淡漠了,或者说什么移情别恋了,岂不是后半生就将跌入低谷,永无翻身之日?! 陈留蔡氏难道就眼巴巴的看着机会从手中溜走不成? “事不宜迟!”蔡谷有些痛心疾首,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早些想到这个事情,难道是自己这一段时间光顾着喝酒了?不过这样的结论是蔡谷怎么也不会承认的,因此便站起身,“叔父平日钻研经文,竟没有留心此事……侄女莫慌!叔父这就去办!不用相送了!” “这……”蔡琰顿时也不知道是赞同好,还是否决好,心乱如麻,稍微犹豫之间,便见蔡谷已经甩着袖子往外走了。 蔡琰愣愣的,眼神有些发散,然后脸颊也渐渐的发红发烫起来,不由得趴低了,用手捂着了脸,将有些混乱不堪的思绪都埋在了袖子里面。 “贤侄女啊……这个……”蔡谷又晃悠了回来,吓了蔡琰一跳,“这个……办事也是要些开销的……”刚才走的太急,蔡谷竟然忘了原本的目的。 一时间,蔡琰有些觉得全身无力,这个叔父,该不会越办越糟糕吧……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79章 渠道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竟有此事?”司马懿有些发愣,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学宫之中虽然说有一些人看到司马就甩脸甩袖子,但是更多的则是脸上笑呵呵,心里麻麻皮,还有一部分干脆打不过就投降,认定司马懿肯定会出人头地,便先期烧个火,点上些交情什么的,所以整体说来,司马懿的消息面也不算是狭小,因此当蔡谷开始咋咋呼呼的招呼着要批判三年之制的时候,司马懿就得到了消息。 蔡谷能找到什么人? 不外乎就是之前陪着一同吃肉喝酒的那些人罢了,而甘愿陪着旁人,以奉承之术来混吃喝的,又能有有多少真正的才学?但是在面对着提供吃喝的金主提出的新要求的时候,又不能说自己就是一个酒囊饭袋,大家老大不笑老二,就别搞事了,于是乎折腾出来的方法能有什么水准,也就可想而知了。 “天地之道,寒暑不时则疾也,风雨不节则饥也。教者,民之寒暑也,教不时则伤世。事者,民之风雨也,事不节则无功也……”司马懿摇着头,低声念叨着,颇有些感慨。 做事情哪有做得这么毛躁和粗糙的? 蔡琰的事情,司马懿自然也是多少猜得到,而且他认为像是骠骑将军这样处理也算是不错,就连司马徽都有时候私下称赞,骠骑将军之远虑,绝非常人能比…… 比如说现在正在做的勘误经文之事,简直就是如同细雨一般,润物无声,绝妙之极。勘误么,最开始的时候自然很多人会有各种辩驳,但是随着不断的持续,这一类的辩驳也就会越来越少,而且会形成一个习惯,就是但凡是新发布出来的谬误,恐怕就是哦一声,然后默不作声的就去改了。 这便是潜移默化的作用,哪里像是蔡谷那样,一上来就直奔主题,粗浅得仿佛就是一个孩童,心中所想便是表现在脸上行为上,一点都不懂得修饰一下。 不过司马懿虽然觉得蔡谷这样的行为粗鄙,但是似乎可以操作一下?毕竟这个事情若是做得好了,多少也会在骠骑将军心中留下一些印迹,对于将来的出仕自然也是大有好处。 那么,究竟要怎样入手呢? 司马懿微微沉吟了片刻,便笑了起来…… ……(???)…… 并州,从前秦开始,就不是一个平稳之地。 这一块土地上,就一直都出于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的不断争夺当中,民风自然彪悍,文风也就没有像是冀州豫州那样的有更多的安稳时间来传承。 可以说,在汉代的时候,所谓大一统的思想还不是很稳固,要不也不会有人曾经表示可以放弃西凉和并州这样的包袱,只要保存中原腹地就可以了。 然而现在并州的状况,却在骠骑将军手下发生着改变。骠骑将军在并州的崛起,不仅是让并州之人,甚至让整个大汉上下,都产生出一种特的观感,而当下骠骑将军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就牵动着很多人的目光。 “所谓博士,乃朝官乎?” “这是自然!博士自前秦已有,汉亦设之,掌管图,通古今,以备顾问,如何不称之为朝官?” “然博士需比也,未精《易》、《》、《孝经》、《论语》之人,不得为博士……” “此亦自然!博士若不得精通,何来‘博士’之意乎?” “既同为朝官,为何博士需比,余者可免?如此迥异之举,贵之乎,贱之乎?” “这个……入朝为郎亦有比试……” “此言大缪也!郎官之试,可与博士同?抑或是郎官之试者,皆可为博士?” “汝……汝真是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回答不出来的人便哼了一声,甩着袖子走了,但是一边走,一边却想着,对啊,为什么博士职位的标准那么高?其他官职的标准却似乎没那么高? 大汉朝廷选任郎官的考试其实很简单,其实就是考察一下会不会看得懂公文,会不会写字,大体上没有实在不可饶恕的错误,基本上都会通过的,而博士要考察的东西就多了,不是说只是读了一两本就可以的。 提问者留在原地,仰着头晃着脑袋笑了笑,然后看见了下一个学宫学子走了过来,便拱手迎了上去,说道:“这位兄台,气宇不凡,当为饱学之士也……小弟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嗯咳……”新走过来的不明所以,但是闻言不由得挺直了些,刷拉一下打开了手中的描金扇,轻轻摇晃两下,“啊哈,请教不敢,相互探讨探讨……” “呵呵,敢问兄台,博士乃大汉朝官乎?” “……”新来的立刻翻了脸,一甩袖子,“某还有事,下次再议此事!告辞,告辞!”麻麻皮的,方才在那头就碰上了这个问题,现在居然在这里也碰上了! 这两天学宫都是怎么了,一会儿在说什么三年之期有违背情理,一会儿又在讲什么博士之职,争论不休…… 看来今天风水不怎么好,不宜出门…… ……└( ̄ ̄└)#(* ̄▽ ̄)…… 司马徽稳稳坐着,手中捧着一本,正在勘误。如今雕版印刷已经算是比较成熟的技术了,但是因为雕刻籍的工匠不一定完全认识字,所以一般都是依葫芦画瓢,按照手写板的模样进行反模雕刻,然后再进行印刷,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就难免出现一些错误,比如少刻了一笔或者是多刻了一笔,需要先印刷出样品来核对之后在进行量产。 司马徽年龄大了,所以看东西有些吃力,盯了半响之后有些头晕,便叹了口气将本放下,夹进去一个签,然后置于一旁,这才转头看一旁的司马懿,笑了笑:“好好,吾家之驹如今养气功夫倒也不错了……” “叔父教导有方……”司马懿拱拱手,气定神闲。 司马徽气不打一处来,拍了拍桌案说道:“好好,可是老夫没教导你去掺和骠骑将军的家事!此乃臣子自取死道也!” “叔父息怒……”司马懿行了一礼,说道,“小侄只不过顺水推舟而已……三年之期忠孝之议乃蔡氏的人在做的……小侄只不过将水搅浑一些,也好……” “那也不应该在此时此刻!蔡氏之辈愚钝之极,何苦混杂一处,不怕祸殃池鱼么!”司马徽有些痛心的说道,“如今骠骑忠义当世无双,白玉无瑕,岂容此污乎?一个不慎,便是自绝了前程啊!” 司马懿再拜,说道:“叔父,小侄亦有考虑……叔父竟然认为小侄如此浅薄,寡谋至此乎?” “那好……”司马徽示意,“坐起来,好好说说,你怎么想的……” “博士之争,名为蔡博士,实则乃取士之道也……”司马懿轻声说道,“朝廷举荐之法,骠骑少由奉行,足可见骠骑亦明举孝廉之弊也,且深恶之,故不得为也。然天下之事,纷扰杂乱,仅凭一人之力不可尽也!举士之法,变革就于此刻!” “嗯……”司马徽瞄了一眼司马懿,皱着眉,“继续……” “骠骑将军素喜阳谋之术,战阵之中如是,朝野之中亦如此也……”司马懿说道,“如今学宫之处,水到渠成矣……” 司马徽瞪圆了眼,沉吟了半响,方说道:“依汝之意……学宫之士……” 司马懿点了点头说道:“王文舒前些时日,已去三辅……出任佐……呵呵,仅是佐一职便足太原王氏乎?不过是王文舒亦察此事,故先行尔!” “啊……”司马徽愣了愣,然后仰头望天,长长叹息一声,“叔父……老了啊……竟然没有察觉此事,还要贤侄提醒……” “叔父著立言,此乃不世之功也,些许小事,侄儿代劳也就是了……”司马懿拱手说道,并没有因为司马徽的表扬夸奖而有什么骄傲的神色。 骠骑将军之下的官吏班子,其实说实在的,到现在也不过是一个比较原始的,比较单薄的一个草台班子而已,即便是收拢了川蜀之后,吸纳了一些关中、汉中和川蜀的士族作为官职,也依旧还是很粗疏,而相对应的,骠骑将军斐潜有许多新的制度和新的举措,而这些政务之上的制度和举措,又不可能仅仅依靠农学士和工学士就可以推进的,所以必然需求大量的中层官吏和下层官吏进行分工和管理。 再加上如今骠骑将军升任不久,也需要再次拓开幕府,不管是分曹治理还是职位制衡,都不可能只靠当前这些人就能全数完成,地盘越大,便需要越多的官吏,而对于骠骑将军来说,选择当地的士族不过是暂时的缓和之策,最终还是要变成大汉原本的策略,也就是异地任职之法。 那么学宫之中,有的学了三年五年的这些学子,又有经过骠骑将军斐潜的一些新思维的恶熏陶,还有的一些人担任过最初的教化使,到过胡地轮巡过,因此自然成为了斐潜补充中层官吏的最佳选择…… 司马懿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干脆就借这个机会直接将这个事情向前推动了一下,王昶走王昶的道,司马懿也有司马懿的路,其实目标都是一个,都是相同的,就是在骠骑将军这一次的官吏制度变革之中取得先机! ……(ΘへΘ)ノ(°ー°〃)…… 斐潜已经是到了平阳,进驻了平阳府衙之后,第一件事也不是立刻急急硬邦邦的去见蔡琰,而是立刻找到了荀谌,将这一段时间平阳左近的事情梳理核查了一遍。 不得不说,司马懿的天赋确实是很强,猜得并没有错,斐潜到平阳,也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同样是为了整个政治集团在考虑。 如今农学士和工学士逐步的在推进,也有一些表现突出的人员开始尽入政务系列任职,所以斐潜也不可能卡着正统士族经文路线太久,必须要给这些人看到一定的晋升渠道和晋升空间。 这就像是后世的企业之中的人才管理一样,若是不能让职员看到未来,那么企业也往往没有未来。 两汉的举荐其实也是有考察的,但是这种考察一般都是走个过场,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也要看一看其举荐者的颜面,不会驳斥和驱逐,所以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没有什么具体规矩的,不是联考,也不是闭卷,最为常见的便是面试,看一眼问一句,只要能大体上说到一些,便点点头算是通过了。 因此这样的考试制度,如何能让斐潜这个久经考场的家伙看得上? 所以,科举么,自然就是为了经之途量身定做的。 如今斐潜开辟出来农学士和工学士两条路,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减免了科举一家独大,官吏尽数为五谷不分的酸腐之辈的弊端,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堂之上农学士和工学士的行进路线还是有些偏窄,也就注定了长时间运行之后,必然还是会出现、农、工三个路途的相互鄙视链,但是已经算是一种比较大的进步了…… 同时,举办科举考试,还能带来额外的许多好处,别的不说,单单是“中举佳作”是不是人手要一本啊?“历届大考真题”可不可以再卖一波啊?什么必备啊,什么必做啊,什么黄金一本道啊,什么钻石经典啊……似乎有什么怪异的东西混进去了,但是意思没有错,如此一来,是不是独家生意? 自然又可以从士族子弟身上剐下三两肥油! 要举办一场科举,自然不可能是拍个脑袋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的,实际上的具体事务还是非常的多,比如至少纸张这一项就必须前期保证,总不能让这些人捧着一大堆的竹简和木牍一边削一边写吧?虽然是削竹简和木牍的小刀,也保不准会不会现场有些心理素质差的,出现一些流血事件什么的。 因此当斐潜处理完了这些相关事情之后,才听荀谌汇报近期学宫之中发生的这些事情,也不由得有些错愕起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80章 湖亭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忽有夜雨,潇潇而下。 斐潜在细碎的雨声当中,不知道为什么睡得颇为不安稳,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迷迷糊糊之中许多念头在梦境里面走马灯一般的闪现,一会儿身处战场之上,一会儿又是在后世的街道之中,场景虽然不一样,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在这些场景之中,所有人都像是忽略了斐潜一样,没有人理会他,也没有人看得见他…… 到了四更天的时候,雨渐渐的停了,很怪,那些烦乱不堪的梦境也伴随着雨声的停歇一起消失了,等到天明的时候,斐潜依稀只是记得梦境的最后的一点点。 梦里面所有人都在指责他,骂他,在人群之中,依稀还能看见黄月英和蔡琰的影子,又似乎是什么其他的人,而斐潜想要辩解,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而在雨停的那一刻,似乎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所有人都看着他,斐潜的心也就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不再焦虑,自然也就睡去了。 这是意味着自己现在是千夫所指么? 有一句话,叫做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哈…… 斐潜在洗漱的时候,依然觉得梦境有些荒唐,但是又有些凛凛,他知道若是按照后世的解释,应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平常生活的一种大脑应激现象,然而心中依旧有些不是很舒服。 “去桃山……”斐潜用过了早脯之后,沉思了片刻,吩咐道,“不必仪仗,简行即可……”骠骑将军的仪仗也是不老少的,去见蔡琰么,还是简单一些好。 盛夏的雨,和春季那种让人烦躁得想要抓狂的有所不同,总是多少有些心旷神怡的气息,而这种让人舒服的味道,有不少诗人也因此写下了不少诗篇,但是斐潜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不过是空气当中的负离子的功劳,然而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就无形的减少了几分雨后的欢喜。 知道的太多了,也未必是一种幸福。 太阳尚未升起,晨风拂面清凉,沿途草木枝叶繁盛,若有若无的草香和花香,缭绕在鼻端,不知名的野花盛开在道路两侧,点缀着眼前的画面,一场大雨,这些花卉非但未没有被摧残,反而更显鲜艳…… 远处青山如黛,隐隐还有些水光鳞现。 斐潜拉住了缰绳,沉吟了片刻说道:“不去学宫了……子初且去后山,将蔡博士接出来,某在那边侯着……”进了学宫,难免有要见这个见那个,然后谈这个论那个,此时此刻斐潜觉得有些无趣,索性干脆就不去了,省的啰嗦。 胯下战马似乎也体察到了斐潜的心情,不耐烦的刨了刨地面,然后感觉到了缰绳松开了一些之后,便轻盈的跳动起来,带着斐潜朝着远处的水光而去。 到了小湖边,斐潜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丢给了身旁的护卫,超前缓缓而行。 这里原本应该是汾水的一个古河道,后来汾水改道之后便干涸了,后来又有人重新挖开了淤堵的泥沙,引入了汾水,形成了一个如同月牙一般的小湖泊。 此时正值荷花繁盛的时候,湖水东侧有些荷花正在绽放,粉嫩荷花在风中颤颤巍巍,荷叶上还有昨夜的雨滴尚未消散,如同翡翠盘当中承接着白玉珠子一样。清风习习,白玉珠子滚动不停,映射出五彩的霞光,似乎在炫耀着什么,却一个不慎,在荷叶边缘没有能够刹住脚,轻轻细碎声中扑入了湖水里。 斐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此时此刻,什么负离子正离子的已经完全抛在脑后,满心满腹的计算和谋划也暂且放下,只是专心致志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大自然散发出来的无暇之美。 身边的护卫散开,将这一方静谧留给斐潜,同样也挡下了匆匆赶过来的开辟小湖的这一家世家子…… 小湖旁边有一个新修建的小亭,六角亭,青瓦朱栏,亭子上还挂了一个牌匾,上面写着“华芳亭”三个字。在亭子周边显然是移植了不少的花卉,此刻绽放的也是不少,朱红、粉白、雪白、靛蓝、深紫,鲜艳夺目。 斐潜对于花卉这一道基本上没有点什么技能点,就算是在后世也是月季和玫瑰傻傻分不清楚,到了汉代也基本没心思在这方面上钻研,见到了如此的场景也分不出那朵是那种,只剩下一声卧槽好看真好看了事。 转身到了小亭当中坐下,瞄见了在远处的那几名世家子弟,斐潜也就知道必然是此处的开辟者了,便说道:“且让其退下……就说某借此地一用,过后再行拜谢……” 斐潜说的客气,那些世家子自然也无话可说,远远拜了一下便退了下去,然后又让仆从送了一些新鲜的瓜果来,斐潜笑了笑,也就没有拒绝这些东西,让人摆放在小亭之中。 不多时,护卫前来禀报,说是蔡琰到了。 说起来蔡琰也是许久没有出过桃山了,也亏是蔡琰天生喜静,换句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宅属性满值的那种,若是有新看,一辈子不出门都行。不过此刻坐在单辕马车之中,蔡琰的心却静不下来,也没有欣赏路途风景的想法,低着头,却又忍不住朝着前方瞄一眼,然后再低下头来,再瞄一眼…… 奉一直趴在马车的小窗之处,忽然啊的叫了半声,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样缩了回来,咕嘟一声吞了下口水,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娘……那什么……将军……在那边……来,来了……” 蔡琰的手不由得有些颤抖,透过并不是多大的马车窗口,看见了几匹战马迎了过来,而在其中的,似乎就是哪一个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身影。 待身影到了马车之前,蔡琰如同粉色花瓣一般的嘴唇颤动了两下,想要招呼一声,却不知道为什么发不出声音来,忽然觉得脸上微微一凉,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流下泪来,连忙扭头过去擦拭。 斐潜远远看见了,也不由得一愣,手上缰绳也就下意识的扯紧了,战马在奔行中希律一声人立而起,两个前蹄在空中虚虚踢踏了两下,后蹄往前蹦了蹦,旋即停了下来。 “咯咯……”斐潜在战马人立而起的时候就反应了过来,轻轻发出指令,让战马朝前缓行,到了蔡琰的马车之前,看着蔡琰有些慌乱的面容,看着那面容娇嫩如精美瓷玉,秀气双眉之下隐隐有些水雾的眼眸,不知道为何脱口而出:“你会骑马么?” 蔡琰愣了片刻,带着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没骑过马?”斐潜又问。 蔡琰点头。 “那也没事……”斐潜跳下马,伸出了手,“来,我教你!” 蔡琰整个人其实都还是懵的,下意识的钻出了马车下了地,等站到战马前面的时候,看见战马一张大长脸伸在自己面前,呼噜噜的喷着气,好的大眼珠子瞪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便往回缩。 “别怕!骑马其实很简单……”斐潜拍了拍伸过来的马脖子,还替战马挠了挠脑袋,战马有些惬意的将脖子伸长了些,喷了个响鼻,“别看它块头大,脾气其实很好……来,我带着你就行了……” 蔡琰下意识的低低应答一声,等目光一落,方想起了一事,连忙摇头说道:“不行不行,不能骑马……”瞄了斐潜一眼,有些想要解释,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显得又羞又急,脸颊都涨红了。 蔡琰是穿着一身深衣,上面是碎花交领外襟,下面是青色襦裙,淡雅端庄。斐潜看了看,顿时会意,笑道:“不妨事,侧着坐就是了,用手压着,风也吹不起来……” 蔡琰看着斐潜的眼睛,忽然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咬了咬牙说道:“好……” 黄旭拿过了马车的上车凳在战马一侧放好,斐潜双手用力,便将蔡琰拉上了马背,觉得蔡琰身躯有些意外的轻盈。 战马开始缓缓向前。 骑过马的人都知道,在马背上是比较颠簸的,而且有意思的是战马速度越慢,颠簸发到是越大,等到战马达到一定速度了,颠簸反倒是会减小…… 蔡琰就是如此紧张的抓住了马鞍前的把手,浑身都有些僵硬,战马一颠簸,便差一点从另一侧歪倒下去。 斐潜一手执缰,一后轻搂着蔡琰细圆柔弱的腰肢,轻声说道:“放松一些,靠着我。”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后世没有机会带着妹子兜风,没想到这个成就在东汉刷到了。 蔡琰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想要靠在斐潜身上,又有些害怕和紧张,只觉得马背上颠来颠去怎么都坐不稳,最后还是不得不倒在了斐潜怀中,又是羞涩难当,或者是觉得要转移一下注意力又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在马蹄声声之下,蔡琰的嘤嘤嘤根本听不清楚,斐潜只能是又再次追问,蔡琰才勉强提高了声量说道:“为什么要我下山来,就是为了教我骑马么?” 斐潜哈哈笑了笑,说道:“我方才想着,其实一生当中有许多事……情……啊,啊欠!”斐潜说到一半,忽然一扭头,打了一个喷嚏,差一点将唾沫星子喷蔡琰一脑袋。 “呀!你生病了?”蔡琰有些紧张,扭过头来看斐潜,“可是风寒了?” 斐潜失笑道:“没有生病,只是方才你的头发挠到我鼻子了……” 蔡琰连忙将在风中肆意飘扬的青丝拢了起来,然后说道:“那这样呢,会不会好一些?” “没事,习惯了就成了……”斐潜笑着说道,“怎样,骑马简单吧?也没有那么难是么?以前啊,我也是不会骑马的……” “习惯?习惯什么?”蔡琰心思流转着,似乎在听着斐潜的话,又像是飞到了不知道那里去,看着四周景色飞快的后退,只觉得头有些晕,感觉风就在耳边呼呼的吹向,似乎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一般。 如果刨去汉代的重重不便利,其实汉代是一个很美丽的时代,因为纵然汉代人口最多的时候达到了六七千万,但是对于广袤的华夏土地来说,这样的人口基数仍然很小,直至后世人口不断的增加,尤其是工业化的进程提速之后,对于植被不可修复的破坏,才导致越来越多的自然景色消失在历史之中。 这里没有炫丽的霓虹灯,却有绽放着各种绿色的青山绿水,没有触目惊心的钢铁森林,却有缤纷绽放的无名野花,近处响起的不是无时无刻不存在促销广告,而是带着自然韵律的马蹄声,远处依稀听到的不是汽车喇叭声,而是鸟雀在林间的轻鸣…… 小湖旁边的六角亭很快就到了,斐潜停住了马,然后将蔡琰抱下马来。 蔡琰似乎还不适应马背上的颠簸,脚步之间有些虚浮,幸得斐潜一把拉住,才算是没有摔在地面之上,纵然如此,就算是走进了亭内坐下了,白瓷一般的脸上依旧是晕红一片,久久不退。 “随我去长安罢……”斐潜看着蔡琰,声音虽然不高,但是也带着一种坚定,“这一方天地很大,而我……想带着你一同去看看……” “啊?”蔡琰明显被吓了一跳,“可是……我现在……” “守孝?三年都已经过了……此外的不过就是些虚名罢了……”斐潜笑着说道,“虽然说你这叔父平常不怎么样,嗯,现在这个事情也办得不怎么样……不过没有什么关系……若可与你共度余生,纵然千夫所指又能如何?师傅素喜桃花,便留于此,你若是思念了,也可以常常回来……” 若是蔡谷没有大张旗鼓搞些什么忠孝的辩论,大家也未必能够想起蔡琰这个纯孝之女的名头来,纵然想起来的那些人,恐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等于是将蔡琰这点事情搞得人人皆知,此地无银三百两样子,更添尴尬。 不过后来,司马懿那小子折腾了一下,将水搅浑了些…… “可是……”蔡琰低下了头,修长的脖颈勾勒出一条优美得曲线,“我只会读……其余的也不懂什么……” 斐潜大笑,说道:“会读已经是天下了不起的本事了!这真不是安慰你,我准备在长安效仿白虎观,再开一次经文大会,若是没有你帮忙,恐怕还真不行……说实在话,我还真担心你会嫌弃我,毕竟当年一言不合就布置一大堆的籍要我去看……” 蔡琰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旋即白了斐潜一眼。 眼波流转,仿佛万般华光……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81章 谋皮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代表着冲锋的号角在战场上低沉的回荡着,战场之上,乌桓人和鲜卑人紧紧的纠缠在一起,相互杀红了眼,搏杀得越发得惨烈。 步度根对于乌桓人当中究竟是哪一个说话算数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乌桓人可不可以作为炮灰,替他去卖命,在对抗轲比能的战斗之中获取优势,因此当乌桓人的内部纷争告一段落的时候,步度根很快就接受了楼班低姿态,欣欣然的下令让乌桓人先期出发,向辽东进发,要给轲比能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和汉人密集战阵的战斗模式不同,不管是乌桓人还是鲜卑人,都是以较大的散兵阵线对冲,然后再形成如同贪吃蛇一样相互绕圈咬着尾巴的状态,最终要么越缩越小撞到一处,要么越转越开,然后双方脱离。 步度根带着大军,在后方坐镇,如同流水一般的来回禀报最新的进展,在他身侧则是各个大部落的贵人,也一遍听着禀报,一遍吃喝干肉马奶酒,更像是郊游而不像是在战场之上。 “轲比能的大部队还没有出现……” “那个家伙不知道躲在哪里!就是胆小鬼!” “打了这么长时间,这群乌桓的家伙也没什么用……” “也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是这些家伙挡前面,难道还用我们的儿郎去找轲比能的大队啊?” “这倒也是……” 金帐,就像是汉人军阵当中的将旗一样,是属于整个军阵当中极其重要的部位,而现在步度根和轲比能的所有行动,就像是老鹰抓小鸡,又像是躲猫猫,相互在广袤的草原之上绕着圈子,而在前方拦截和试探的,便是先头部队,在不断的试探和寻找,直至确认对方金帐的位置之后,便是直扑而上,决定战局胜败。 就像是汉人也不会随意的改变新进路线一样,在草原之中这样平坦的地区也并不是意味着就可以肆无忌惮的随意乱走,因为不管是人还是牲畜,都必须要有水的补充,而沿途的水源位置,便如同一个个的汉人关隘一样,成为了草原游牧民族争夺的点。 乌桓人由西向东进攻,而轲比能的鲜卑人则是从东向西迎击,双方的进攻点不约而同的都选择了在对方的侧翼,然后相互之间就像是太极一样,在战场当中转起圈子来。 当人陷入军阵的运作之中的时候,兵卒往往只能是跟着大部队前行,那些企图标新立异,或者是想要脱离大部队的,往往都会因为人数上的绝对劣势,淹没在滚滚的马蹄之下,因此但凡是企图变阵分散的,往往都是自杀的行为。 “难楼王……”年轻的楼班单于盯着不断转圈搏杀的战场,迟疑着说道,“要不要再派一只,对这群家伙进行侧袭?” 难楼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如果我们增派了,对方也会相应的增派……打下去就等于是我们真的在替步度根卖命了……看这样子,对方也不怎么想打……太阳就快落山了,马上就会相互脱离了……” “步度根和轲比能就像是两只老虎……”难楼继续说道,“两只老虎打架的时候,我们要更小心,不能轻易的浪费我们的力量……” 楼班沉默了片刻,说道:“步度根、轲比能是老虎,而我们呢?我们算是老虎还是猎人?” 难楼也沉默了,良久才说道:“我们先要成为老虎……才能成为猎人……” “那么那些汉人呢?”楼班单于又问。 “汉人……”难楼叹息了一声,“汉人是最大的那只……” ……(=_=)( ̄ェ ̄;)…… “刘侍中……”沮授沉声说道,“其后必有骠骑驱使!公子且勿轻信其言!”刘和现在挂着的是幽州刺史,然而袁熙同样也是幽州刺史,所以沮授自然不可能称呼刘和为使君什么的,便只能是叫其之前在朝堂之中的官职。 袁熙点点头,却没有说什么话。 沮授看了袁熙一眼,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刘和的提议很诱人。 谁都知道,诱人的东西,那些美妙华丽的表面之下,往往都会害人。 但是又有谁能够保证自己可以完全不受任何的引诱?就像是年年剁手双十一,一时购物一时爽,然后看到账单的时候才痛苦的嚎叫,可是到了来年双十一的时候,又有几个能忍住不上钩? 袁熙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不是庶子,而是没有一个荣耀的光环。袁绍也是庶子,可是为什么有人依附,那是因为之前袁绍在党锢的时候就已经不停的往自己身上加持各种BUFF,到了董卓入京之后,挂节出东门,便算是将BUFF全数挂满了,五光十色的自然得到了许多人的关注…… 而袁熙算是什么? 论战功,没有,论谋略,也没有。难道要和那些普通士族子弟一样,在经文论述上争个高低么?他毕竟是袁家的二公子! 然后现在就有这样的一个机会,一个又得名又得利的机会…… 若是袁熙能够击败了幽州北部的鲜卑人,那么就像是当年袁绍挟持着大破公孙瓒的威名一下子统御了整个的河北一样,袁熙自然就可以借用这一次的战斗给自己套上绚丽的光环,成功的拔高自身的地位,不管是进一步,还是退一步,都比现在默默无闻,无足轻重要的状态好上许多…… “此策无异于与虎谋皮也……”沮授再劝,“虽说二虎相争,必有一伤,然若是贸然而进,反为二虎所害也!更何况骠骑在侧……” 谁都知道要当猎人,要当渔翁,但是谁才能是真正的猎人和渔翁,谁笑道最后?螳螂盯着蝉,然而在黄雀面前算不算猎人? 袁熙仰着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说道:“若某不用此策……可得善终乎……” “这个……”沮授愣了一下。 袁熙伸手,在桌案上拿出一封信,往沮授面前一放:“这一封,是大哥写来的……”然后又拿出一封:“这一个,是三弟写来的……” “这……”沮授瞪了瞪眼,他想到了袁氏三子可能有问题,但是沮授也没有想到现在问题这么严重。 “先生曾言……墙头之草,观之似左右逢源,然险也……”袁熙继续说道,“先生可教于某……这两封信,某究竟要如何回复?” “这个……”沮授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若是按照现在袁熙的状态,那么自然不可能和袁谭和袁尚进行竞争,那么若是保持中立,就等于是得罪了双方,将来不管是那一方上了位,袁熙都没有好果子吃。而倒向袁谭么?袁尚现在位于冀州富庶之地,袁谭以青州贫瘠之地,真能打得过?纵然加上自己这边,也难以和冀州相抗衡。反过来,若是倒向袁尚,袁谭在军中的支持率也不差,再加上袁尚本身也没有什么战阵经验,万一袁尚军中不稳呢? 话说回来,在袁谭和袁尚差不多都是五五之数的时候,袁熙纵然要选择,也需要加重自己的分量,才会被人所重视…… “先生!”袁熙离席拜倒在沮授面前,“恳请先生指教!” 沮授连忙避开,上前搀扶:“公子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这……这……唉……让某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_←)(︶︹︺)…… 若是但凡是遇到任何事情,都能超脱的站在高处,或许世间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后悔,没有那么多的遗憾。早知道和早应该,怎么会和如何会,向来就是事后诸葛的两大流派。 当已经知道一件事的结果,然后沿着历史的脉络摸索反推的时候,往往都会觉得好简单,好没意思,怎么就没有人做这个或者是做那个呢? 就像是每一年的春天,都是各种流感的高发期,这个算是医学的常识,可是为什么就没有人做好预防呢?怎么就没有职能部门重视呢?怎么民众就没有多卖些口罩日常备用呢?怎么到了紧急的时候还有人敢卖也有人敢买那些三无的假的口罩呢? 说起来都简单,做起来都难。 对吧? 对于刘琦来说,在巴东的日子并不好过。 巴东不是什么好地方,从大汉,不,从前秦开始,巴东就不算是什么富庶之地,只能勉强靠着巴西川中而活着,如果蛮子闹腾厉害了,便缩回去,若是蛮子退去了,便重新回来。巴东所有的,不过就是一些矿产和树木,而不管是矿产还是树木,都不能直接吃,都要找人换成粮草…… 刘琦又没有自带什么系统,喊一声芝麻开门就可以变变变,因此在徐晃的围困之下,自然就显得日益的窘迫了起来。 要兵没有兵员补充,要钱没有钱财来源,要粮没有粮食产出,唯一还算是可以的就是巴水之中还有不少鱼…… “哎哎……”刘琦将筷子一扔,叫了起来,“这鱼怎么这么多刺!这还怎么吃啊!” 一旁的心腹侍从连忙上前,陪着笑脸说道:“公子息怒,公子息怒……要不小的帮公子先将鱼刺挑出来?” “怎么挑?挑出来鱼肉都散了,还能算是吃鱼么?怎么就没有没有这么多刺的鱼?”刘琦说道,“就像是我在襄阳吃的那些!难道这里都没有么?”淡水鱼也不是全数都有很多刺,可问题是像那些鲈鱼什么的,在巴水之中哪里捕捞得到?多数都是鲤鱼和鲫鱼,这刺么…… “这个……”心腹侍从也很无奈。 刘琦说道:“不吃鱼了,还有腊肉没?还有兔子没?搞些肉来吃……” 心腹侍从苦笑道:“公子,这个……这个月您都问了三次……如今就连这鱼,也都小了……周边山林之中能打的也都打得差不多了,真是没有肉食了……” 动物也不傻,被人杀多到了自然就会跑,现在刘琦驻扎的城镇周边,活物之中聪明的早就跑了个干净,没跑的都落入了饥渴的刘琦兵卒的腹中。 刘琦向荆襄请求征调粮草,但是一来么荆襄转运至巴东路途遥远,运出十分到巴东的恐怕也只有一两分,二来么荆襄内部也不是很稳定,对于刘琦这个只会伸手却不能拿出什么战果来的家伙,自然也没有什么热情。 刘琦瞪着盘子里面的鱼,而盘子里面的鱼也鼓着眼珠子瞪着刘琦,半响之后刘琦再次丢下了筷子,囔囔道:“不管了!老子要吃肉!去……去找那个什么骠骑将军!让他们给我些粮草!要不然我就,我就……就跟他们拼了!” 历史上懂的找人求救的刘琦,是在荆襄经过了长时间被刘琮压制和欺凌之后才慢慢成长起来的,而且那个时候的刘琦身体都已经快垮了,所以才会在刘备入川之后依旧没能养得起来,病死了才有东吴后来不断讨要荆州的借口。 而现在的刘琦,不过才是一个中二的少年,而中二的少年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像什么真香,都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像这样无厘头的要求,也是中二少年的日常。 像这样的事情,刘琦的心腹侍从自然不能做主,也不敢做主,但是同样也不敢再劝,万一真惹怒了刘琦,吃亏的依旧还是自己,于是乎就退下来找到了蒯琪。 蒯琪以为刘琦要和徐晃开战,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找到了刘琦,听刘琦抱怨了一通之后,才恍然,不由得有些又好气又好笑,却又耐着性子安抚了一下,但说到一半的时候,心中忽然一动…… 现在刘琦和蒯琪是被徐晃困在巴东,进不得进,退也不能退,但是从现在的局面来说,想要再进川蜀的难度非常的大,所以蒯琪心中早就有一些退回荆襄的打算了,至于刘琦退回荆襄,无功而返是不是落了面子什么的,蒯琪也并不是很在乎,毕竟这么些时日相处下来,刘琦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蒯琪心中也明白,自然会衡量值不值得自己去辅佐。 所以,或许是一个机会?只要能击败徐晃一次,不仅可以顺利的返回荆襄,而且面子上也不会太过于难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82章 谋算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徐晃此时正在广汉,日常调派兵卒前往巴东监察刘琦等人的情况,就像是熬鹰一样,不打也不骂,就是熬着。 刘琦的身份有些特殊,这一点徐晃也是知道。所以直接打杀了也不是很好,毕竟黄氏还有很多人依旧在荆襄,若是因此让刘表发疯了,难免出现一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因此整体上来说,维持现在的这样情况,就可以了。 及不让刘琦狗急跳墙鱼死破,也不让刘琦就这样溜回去,如此一来就多少有一个手段,将来在荆襄事务上,刘表自然要知道一些分寸。 可是徐晃愿意如此呆下去,刘琦和蒯琪却不愿意。 刘琦得到了蒯琪的献策之后,思前想后了一番,觉得颇为巧妙,计中有计,环环相扣,反正凭他自己是绝对想不出来的,因此也就觉得徐晃也肯定猜测不到,要猜测也顶多猜测到第一层,因此也就重新振奋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了手下掌管斥候哨探的校尉,劈头盖脸的询问徐晃方面的情况。 然而因为多日以来,不管是在士气上还是在兵卒个人的能力上,都被徐晃压制,因此对于三色旗的各项情报都不是很清晰,因此刘琦也没有得到一个非常准确的情报,徐晃的兵卒可能有三千,也可能有五千,其余兵种构成,手下将校什么的基本上都是一抹黑…… “征西在不在川中?”刘琦追问。 掌管斥候的校尉支支吾吾。 这个年头,一封普通的家在路上走个三五个月都算是短的了,要不怎么说家抵万金呢?被压制之后的刘琦情报圈子也就是自家驻扎之所附近二十里也就是顶天了,怎么可能知道斐潜还在不在川中,有没有什么新的变化? 掌管斥候的校尉见刘琦恼怒,便只得说自己虽然不知道征西的情况,但是周边探查的时候没有见到代表着征西的身份的大纛,估计征西至少不在广汉,多半是还在成都…… 刘琦和蒯琪又合计了一下,觉得斐潜可能在成都的可能性最大,因为在刘琦和蒯琪心中,觉得川蜀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能离开斐潜坐镇呢? 因此,因此刘琦便咬了咬牙,最终向相邻的广汉派出了使者。半路上,打着白旗的刘琦使者就被徐晃兵卒截获了,旋即带到了广汉。 打白旗,有人说是因为前秦尚黑,所以当汉代秦的时候,就要求子婴以秦朝国色相反的颜色投降,故而有白旗代表投降之意,但是实际上,纵然秦朝不是尚黑,白色在华夏观念之中,依旧不是一个什么好的颜色。 白色在早期的华夏文化之中,是被厌恶和嫌弃的,比如西方为白虎,主刑天杀神,经常是征伐不义、处死犯人,所以白色是枯竭而无血色、无生命的表现,象征死亡、凶兆,就像是披麻戴孝也多用白色,甚至象征着无能和愚蠢,像是白痴、白忙,又像是白丁、白身,甚至还有小白脸、白面生等等。 所以白色从蠢演变为纯,其实是近现代西化的影响。 徐晃询问了一下,结果那个连话都说不完整的使者,原本就是普通兵卒,说话颠三倒四根本不清楚,于是徐晃也就不耐的先让其退下,然后才拆开了其带来的信。 信之中的意思倒是很明了,就是准备投降。 刘琦在心中表示,他之前在荆襄是受倒了刘备的蛊惑,所以西进川蜀,可是那个时候并不知道征西将军已经进川,加上刘备又擅自带兵进行交战,骑虎难下之后才和征西将军有了争端,没想到刘备这个家伙不仅虚伪,而且还背信弃义,不但是吞并了荆襄支援他的兵马,还侵吞了川蜀,继续和征西顽抗云云…… 反正一切都是刘备的锅,刘琦只是被蒙蔽的,是无辜被牵连的,刘琦表示,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也为了免除一死,他如今幡然改悔,决定投降,希望征西将军看在当年荆襄多少有几分情谊的面子上,同意收纳。 同时也表示,因为之前和征西交锋过,所以现在多少也有些担心,故而不敢亲身前来,先派遣了使者送信表明一下态度,并非怀疑征西会杀降…… 另外,刘琦请求,可以在安汉之北,可以让征西跟自己先见上一面,亲口做出不杀的承诺,便会心甘情愿的投降。 “呵呵……” 徐晃轻笑了两声,然后将信丢到了桌案上,沉吟了一会儿。刘琦等人能够投降,自然是更好,但是在徐晃心中,如今更多的则是怀疑。 这是准备设伏? 若是要归降,怎么不早说?现在自己又没有急切的逼迫刘琦,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压力就会感觉到了死到临头要投降?突然派人来说是走投无路被人蒙蔽愿意归降? 除非刘琦自缚来投,直接跪伏在辕门之前。 徐晃当即提笔回信,直接点明:“汝之言,所非诈乎?” 徐晃没有指出刘琦对于斐潜称呼的错误,因为那个也不算是什么重点,重点是说刘琦原本就是和刘备联手,又怎么能说是完全不知道刘备所为?当下既然要准备投降,又何必顾虑重重?反正就是别拿腔拿调的,要投降就干脆些自己过来,不投降也无所谓…… 使者屁滚尿流的带回来了信,蒯琪拆开一看,笑道:“果然不出所料,虽生疑,未有断也……” 如果完全不相信,也就不用回复什么信件了。于是乎蒯琪继续扯谎,再次回信道表示说城中虽然有些兵卒,但是现在士气崩坏不堪战,然后就说粮食问题,表示之前被刘备坑惨了,不仅是带走了许多精兵连带着粮草也带走不少,现在军中已经是相当缺乏粮草后续无力等等一大堆,言辞之中半真半假,掺杂在一起说。 信再次送到了广汉,徐晃见了,也不由得点了点头,心中多出了几分的相信,不过么,对于刘琦提出的到安汉之北,在什么所谓的地点见面商议的事情,依旧没有同意。 不管刘琦是真的投降,还是假的投降,前往敌对方确定的地点都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除非有完全的把握,一般人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来,另外一个方面,徐晃也觉得刘琦不过是小丑一般的角色,就算是不投降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刘琦表示投降不过是让自己锦上添花而已,所以根本不值得自己去什么亲身犯险,于是乎徐晃就重新回复了一封信,承诺会接纳刘琦的投降,并且表示绝对不杀降,然后盖上了自己的将军印,让刘琦的人带回去。 蒯琪接到了信,不由得长叹了一声:“此人果然谨慎……此策不成了……” 原本蒯琪的第一层的计划,就是为了引诱一部分的斐潜人马搞一波的,倒不是针对斐潜,因为蒯琪也知道,像斐潜这样身份贵重的自然不可能亲自前来,这也不现实,所以很大可能性便是斐潜派遣一个将领前来,那么自然而然的就可以埋伏一下…… 但是问题一方面是在于刘琦蒯琪两个人信息完全不对等,他们不知道如今斐潜已经离开了川蜀,而且又将刘琦这方面的事情交给了徐晃来进行处理,那么也就意味着徐晃可以直接处置,而不需要再上报什么斐潜,而徐晃作为主帅,自然就不可能来冒这种风险。 同时,刘琦蒯琪也将自己看的太重,结果没有想到对方根本不看重,也表现得有些不怎么在乎,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蒯琪心中也是泛起了一些难矣表述的味道,同时也有些无名业火翻腾了起来。 虽然之前有了预想,但是刘琦见到第一个计策失败了,依旧还有些忐忑,看着蒯琪说道:“如何?接下来仍然依策行事么?” 蒯琪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自当如此!” 旋即再写了一封信交给徐晃,表示信不过徐晃的保证,这样毫无诚意的说辞是不能接受的,然后就和刘琦集结兵马越过了渠水,急急前往鱼复。 如今进入夏季,鱼复的水位也下降了不少,虽然不像是秋冬枯水期那么低,但是比起之前雨季的时候已经好很多了,所以拉扯上了绳索之后,便可以勉强开始修建浮桥,摆出了一副准备搭建浮桥回归的架势…… 刘琦一动,徐晃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于是便统领了三千兵卒,先是追到了安汉,一路上倒也安全,没有什么问题,而安汉残留的一些老兵残卒自然也是不敢抵抗,见到了徐晃到来就立刻打开了城门。 从这些残兵口中,徐晃知道了刘琦往东而去,像是要从鱼复渡河而归,便立刻让南充兵马沿江而下,去侵扰鱼复。 之前魏延在鱼复做过一场,带回了一批船,当然烧毁得更多,因此整体来说,刘琦现在不管是要船渡还是修建浮桥,都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也不是三两天之内就能渡过去的。 但是问题是当下川蜀之中,并没有什么比较拿得出手的水军,那些赶着旱鸭子上架的也不过勉强可用而已,所以南充的这一只船队顶多就只能是侵扰,不能作为决定性的力量,想要阻止刘琦逃跑,还是要依靠陆地上的兵卒力量。 而因为刘琦信传递的时间,所以基本上等于是徐晃比刘琦晚了三四天的路程,而这三四天能让刘琦顺利的在鱼复架好浮桥通过么? 徐晃觉得不太可能,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依旧是到了安汉之后,略作了一些安排就往鱼复而来,倒也不是徐晃大意,只不过因为战场之上时间的差距原本就是如此,再加上斐潜的意思也不是速败刘琦,只是将刘琦留在巴东即可,所以长时间围城,就不免有些得不偿失。 若是出兵围着安汉,自然是可以让刘琦插翅难飞,但问题仅仅用两三千人怎么围城?强行围城的话岂不是到处都是窟窿? 而若是动员了两三万的,甚至更多的兵卒进行围城,那就意味着大量的兵粮消耗,而之前不管是广汉还是南充,在一系列的战斗之中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并不能支撑起这样长期的在外作战。因为在城镇驻扎的时候没有作战任务,按照惯例口粮一般减少至一半,就算是兵卒数目相同,驻扎和在外作战的消耗粮草数量也是不相同的,所以徐晃一直以来也就只是监视和控制,并不能采取围城策略。 这一次刘琦主动从安汉撤出来,其实在徐晃心中也不觉得是什么坏事,毕竟安汉城墙什么的,相对比较守备完善,而鱼复则是一个渡口小镇,若是攻打难度上来说,自然是鱼复更容易一些。只不过现在难以判断的是,刘琦这一次撤离,究竟是因为对于之前投降条件的不满,还是又在用什么计策…… 但是不管怎么说,徐晃依旧还是要前往鱼复的。 战争原本就是如此,就像是后世的军棋一样,大体上知道对方的要害在什么地方,但是对方的排兵布阵却必须在兑子之下试探出来,然后经过思考和策略,调动击破对方的原本的防线。 蒯琪现在就颇有些得意,对着刘琦说道:“常言鱼复之水,然亦常忘鱼复之山也!” 鱼复就是因为山脉的原因,导致地形的特别,而更多的人关注的都是鱼复的渡口,却往往会忽略了在鱼复其实也有复杂的山地。这一次的蒯琪的计谋便是于此,埋伏自然是要出其不意,有谁会想到这一次到鱼复并不是为了水,而是为了鱼复的山? 整体来说,蒯琪的整个计划么,到现在为止都还算是比较成功的,先用投降缓和了之间的节奏,然后在一次引诱不成功之后便转道了这里,然后再次设伏,而且不管是从哪一个方面来说,都必然有追兵前来。 而一旦追兵直此,刘琦蒯琪自然可以以逸待劳的进行伏击。 纵然能识破第一层计策,也有第二层的谋划兜底,蒯琪也不免为自己的计谋有些得意,但是蒯琪得意的时候,其实也忘记了些事情……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83章 失算(加更还账……)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所谓谋士,自然也有上下之分。 好的谋士三国里面也有不少,但是绝对不是蒯琪之辈,像蒯琪这样其实顶多就只能勉勉强强算到三流的水准,甚至还不一定。三流的谋士不是表示这种人很差,而是在一定程度上会产生一些偏差,而这种偏差平常时候倒也罢了,在战场之上的一个疏忽,往往都是致命的。 “进攻!给我进攻!” 当徐晃带着兵卒出现在刘琦预定的战场之上的时候,刘琦仿佛见到了胜利的曙光,立刻威风凛凛的下令。在这一刻,刘琦甚至想到了战场之上那些许多的指挥若定的名将,感觉犹如这些名将统统附体一般,兴奋的脸都涨红了。 第一波的攻击确实是给徐晃的部队照成了一些混乱,但是这种混乱很快的就被抑制住了,处于敌方打击范围之内的兵卒在经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便在基层的士官指挥之下迅速的集结成为了小圆阵,然后又逐渐的开始汇集起来,就像是零散的水滴融汇在一处一样,虽然在过程当中也有不少的损伤,但是当集结于一处的时候,这种损伤就在减少。 “将草球推下去!推下去!” 刘琦手舞足蹈的吼叫着,嗓音都有些尖锐得劈开了。 山间埋伏自然少不了火攻,但是问题是刘琦和蒯琪都没有足够的火油,所以也就只能是编织了一些枯枝干草球,然后点燃将草球推下去。 正常来说,这样的攻击也是很犀利的,若是山谷之内都布满了易燃之物,然后一同被点燃了,那么徐晃也就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可是问题是并非所有的山谷都适合放火,也不是所有的山谷都能藏伏兵…… 有的地形看起来谷深崖险,十分适宜设伏,但是问题是两边的悬崖敌方爬不上去,设伏的一方也同样爬不上去,就算是勉强上去了,也不见得能下来,所以这样的地点再险要也没有多少的作用。 蒯琪的策略整体上来都没有错,但是他忘了一件事情,所有的设想都是必须建立在实际的条件之上的,这一路而来,山谷也不少,但是适宜伏击的却不多,要么是这个问题,要么是那个问题,总归都不是最佳的选择,而此处,只能算是勉强符合。 刘琦也不懂这个,在刘琦的想法之中,他只是知道徐晃来了,然后他伏击成功了,然后徐晃就一定会落败…… 然后意外就发生了,从两侧山谷之上推下来的大草球并没有如同刘琦预料的那样,在徐晃兵卒集结的头顶上炸裂开来,也没有撞到徐晃的兵阵之中,而是在从上往下滚落的过程之中撞倒了山体上的岩石,便偏离了方向,甚至有些直接便在半山之处散落开来,只是有些零星的掉落下来。 山谷之内也有一些杂草灌木之地,但是并不多,徐晃兵卒集结的时候也避开了这些地方,所以纵然有些地方被点燃了,但是并没有蔓延到整个的山谷全部。 “……”徐晃藏身在护卫的重重保护之下,有些无言,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被伏击,因为在徐晃认知当中,这个地形其实真不怎么样,根本不适合用来伏击,两边的山头很小,就算是兵卒于其上,也站不了多少的人,并且山谷虽然岩壁陡峭,但确实是偏宽了一些,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地形上,刘琦选择了伏击。徐晃也不知道应该说刘琦这样的选择算是优秀呢,还是拙劣。 优秀么,毕竟伏击成功了,而拙劣么,这样的伏击的效果差强人意。 莫非刘琦还有什么后续的手段? 很有可能。 徐晃严阵以待。 而刘琦此时意气风发,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准备对败军之将说的话,用的手势,一雪前耻的愿望总算是能够达成了,这让刘琦心情很舒畅。而在一旁蒯琪倒是有些犹豫不决,因为当下的场面并没有像蒯琪所设想的那样混乱的开始逃亡,相反而是集结成为了不怎么规整的兵阵,缩在山谷之中。 这算是成功了? 还是算是失败了? 抑或是距离成功就差一点? 没有多少实际战争经验的弊端,在此时此刻展现出来,就在蒯琪身为谋士的谨慎心理即将起作用的时候,信心膨胀到了极点的刘琦却大刺刺的直接下令让所有的兵卒投入战斗,准备将徐晃部队击溃。 荆襄兵卒轰然而上,导致了一旁的蒯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反对。 若是正常来说,现在也正是出击的时刻,趁乱将对方彻底击溃,确定战局,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毕竟所有的兵上不都是这么说的么? 刘琦哈哈大笑着,大叫着:“击败敌军!吾定不吝封赏!杀!杀啊!杀敌将者,赏万金!” 荆襄兵卒轰然而应,然后从藏身处跃起,踉踉跄跄的从山岩上往下跑,看起来气势不错,但是因为山石陡峭,有些兵卒跑着跑着就刹不住脚,惨叫着跌了下来…… 蒯琪见状,脸色有些变化,他心里越发的觉得有些不安,但是问题是整体策略都基本上是他制定的,而现在包括刘琦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战局已定,就算是他说些什么,能有多少作用?或许只是自己的多虑? “这……这就是后续手段了?” 徐晃有些不能理解。因为这一带的地形被徐晃认定为不怎么适宜伏击,所以在侦察方面上就是主要注意力在前方而不是两侧的山体上,所以漏过去了也不算是什么稀,但是问题是就对方只有这些手段了? 徐晃再次用目光巡视着四周,然后还派遣了一部分兵卒到后方去,看看对方有没有在后方绕过兵卒进行夹击,最后才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前方冲过来的荆襄兵卒身上,沉声喝道:“准备迎战!” “山!”基层士官大喝道,“山!大山!” “嗬!嗬,嗬!”前排兵卒几乎就是下意识的应声大喝,然后按照操练纯熟的模式,将盾牌紧紧的链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堵盾墙。 越是基层兵卒的命令,往往越是简单,像是什么电影电视上懂不懂就一群大头兵汇集在一起说什么仰角多少度,距离多少里,风向多少分等等,然后所有人都如同特种兵一般哦哦哦都明白,然后瞬间能够调整到这些数值所代表的方位,这不仅是侮辱观众的眼睛,也在侮辱观众的智商。 山谷之中顿时被吼叫声堰塞,满满的在山体之间回荡,荆襄兵卒气势汹汹的冲了上来…… 这些一直跟着刘琦的荆襄兵卒,从进川到现在也没有多少和斐潜手下交手的经验,他们对于战场的认知也仅仅是建立在原先的基础之上,并不可能有什么战场经验的共享,也自然不觉得徐晃的这些手下有多么的厉害,在一路从荆襄到巴东,憋屈了许久的怒火也在这一刻绽放出来,嘶吼着挥舞着刀枪冲杀。 山崖之上,现在换成了一些弓箭手,这些弓箭手努力的抛射着,企图为自己的友军提供掩护和先期打击,但是并非所有人都明白,山谷之中的气流和山谷外是不同,就像是高楼大厦之间莫名其妙会有强风一样,山顶和山谷之间的风也往往不一样,导致弓箭手射出的箭矢的落点也出现了偏差,有一些甚至射到了自己人的屁股上…… 刘琦脸色有些不爽了。 不过在他认知里面,这并不是因为自然风向的影响,而是因为这些弓箭手太烂,所以刘琦怒声呵斥,下令让弓箭手要朝着徐晃的兵卒射击,而不是对准自己人的屁股! 可问题是山谷较宽导致弓箭手想要射中位于山谷之中的徐晃等人就只能依靠吊射,而吊射又会受倒风速的很大影响,然后为了保证不射到自己人身上,结果就是很多箭矢又射过头了,落到了后方去…… 扑上去的荆襄兵卒,就像是浪花一样,在礁石上撞出了红色的泡沫之后便无奈的倒下,结阵的徐晃兵卒不仅在装备上强于刘琦的手下,而且在训练度上和战场经验上,也是强出不少,导致了看着像是气势磅礴的荆襄兵卒攻击,然而并没有达成击退甚至击溃徐晃兵阵的效果。 “冲上去!杀!”刘琦跳着脚大叫,然后让兵卒不断的往上冲击拼杀。 蒯琪吞了一下口水,砸吧了一下嘴,欲言又止,他感觉现在有些像是骑虎难下,继续攻击么似乎没有达成预期的效果,不继续么,似乎也不太妙。 当个人位于纷乱嘈杂的战场之上的时候,不见得所有人都能够清晰的思维和感官认知,在血腥的刺激之下,很多人会昏头昏脑一样自动的切断了外界的信号输入,绝大多数的荆襄兵卒并没有发现他们的攻击并没有什么作用,只有站在山崖之上的那一小部分荆襄弓箭手居高临下又身处居外,才算是看得比较清楚,不由得面面相觑有些胆寒…… 按道理来说,对方不是应该败退溃散了么? 怎么会这样? 徐晃有条不紊得下达着命令,让前排的刀盾手和长枪手进行配合,然后用位于中间的箭手和弩手,收割着位于后方的荆襄兵卒。 虽然徐晃也有些兵卒在搏杀之中倒下,但是相对应的没有多少配合度得荆襄兵卒倒下的更多,损失非常的惨重。 时间一长,就连刘琦也渐渐觉得不对劲了,抓住了蒯琪连声质问:“怎么回事?现在怎么回事?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蒯琪脸色也是苍白,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策略基本上都较为完整的执行了,可是为什么就没有好的效果? “这个……未曾想彼之兵卒如此悍勇……”蒯琪哆嗦着,挤出了一个解释,“非谋之过,乃兵等不及也……”我的谋划都是完美的,也是没有错的,错的都是最下面的人不努力,不拼命! 如果说一流的谋士能够计划周全考虑细致,那么二流的谋士就是只能在一个方面上细致,而三流的么,自然就是策略看起来细致…… 就在刘琦不断追问怎么办的时候,兵阵对决之中,天平已经缓缓的开始倾斜了,而一旦一方失去了平衡,倾倒崩溃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随着荆襄兵卒不断的有人被长枪刺穿胸腹,有人被战刀开膛破肚,有人被箭矢射中惨嚎,终于有人在死亡的面前清醒了过来,迟疑着不敢再往上扑。 气势这种东西,虽然说看不见摸不着,但很是玄妙,此消自然彼长。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搏杀之后,徐晃手下越发的显得镇定,就连气力减退的前线兵卒,也能得到了相应的替换和修整,虽然被荆襄的兵卒不断冲击,但是依旧维持着一个良好的状态,渐渐的就占据了战场的主动。 “杀出去!两翼包抄!” 徐晃盯着一侧山体之上代表着刘琦的将旗,指挥着兵卒开始反扑! 荆襄兵卒不敌,面对徐晃兵卒的逼迫,不由得开始后退,而一旦开始后退,整个颓废的势头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就像是拔河比赛僵持的阶段打破之后,往往就是一方会稀里哗啦倒一地一样,在巨大的落差面前,几乎所有的荆襄兵卒心里都跳出了一个念头,完了败了没救了再怎样努力也没有用了,然后哗啦啦就失去了所有的抵抗…… “不!守住路口!”刘琦尖叫着,“别让他们上来!” 蒯琪脸上一片灰白,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形同木偶一样,摇摇欲坠。是的,守住路口,守住登山的小径是还能阻挡一下没有错,但是山上什么都没有,就凭刘琦的这些亲卫护卫能守多久? 蒯琪仿佛像是失去了灵魂,他几次用力的捏紧了腰上的长剑剑柄,想要拔出来自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长剑就像是粘在了剑鞘当中一样,怎么都拔不出来,最终只能是颓然坐倒在地上,带着一丝哭泣的声音念叨着:“投……投降罢……” 刘琦闻言,转身过来,愤怒的抓着蒯琪的衣领,将蒯琪像是一块腊肉一样摇晃着,“这就是你的谋略!你的主意!说要打也是你!现在,现在你又说要投降!” 蒯琪无力的摇晃着,没有回答。 刘琦气急败坏的将蒯琪一推,原本也不想着怎样,但是没有想到蒯琪身后刚好有一块石头,绊了一下,踉跄之中竟然站不稳,一路惨叫着跌下山崖…… “啊……”刘琦傻眼了,“这……我不是故意的……” 一旁的护卫默默的缩着脑袋,低眉垂眼的默然不语,表示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刘琦伸着脑袋往山崖下蒯琪的尸首看了一眼,然后哆嗦了一下,颓然坐倒在地上,长长叹息了一声:“投,投降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84章 得失 许县,或许应该称之为许都。 当前大汉的中央政治机构和行政中心。 名义上的。 司隶校尉兼许都令,满宠在朝堂之上公然指控伏典滥用职权,贪赃枉法! 伏典大呼冤枉,但是满宠冷笑着抖出了表章,其中一条条一件件都有人证有物证,有来处有去处,伏典本身也年轻,加上也米有做什么准备,顿时被满宠袭击了一个措手不及。 “陛下!陛下!”伏典大呼道,“臣得来得钱财都用在了军务之上啊!陛下!” 满宠冷笑着,“这么说,伏中郎承认贪腐了?” “这个……”伏典不知道应该如何应答。 刘协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伏典,原本心中的希望也渐渐的低落下来,最终宣布,将伏典先收至北寺狱侯审。 伏典身出名门,其祖辈可以追述倒汉初口述经章的伏生,家族之中也出任过不少的三公高官,但是现在…… 满宠在朝中的名声并不好,这一点连他自己都知道,但是他同样也是知道,他所有的权力来源并非是因为天子,也不是天子刘协喜好厌恶所能改变的,他效忠的对象也只有曹操一个人。 前些时日,伏典分得了一部分的兵卒控制指挥权,但是问题是兵卒也都是要钱粮的,消耗的数目哪里是伏典一个人能够扛得下来的?而作为天子,刘协也基本上是两袖清风,清廉无比,所以更不可能给与伏典很多支持,然后伏典自然是窘迫无比,当有了捞一笔的机会在面前的时候,自然也就没能忍得住。 “启禀陛下……”满宠完成了任务,退了下去,然后夏侯惇就站了出来,“北军校尉如今空缺,军中不可一日无将,臣保举一人……” “此事不急!北军校尉暂时先空着!”刘协沉声说道。 “陛下……”夏侯惇一愣,旋即说道,“军中岂可无将,当乱也!” 刘协沉声说道:“朕说了!先不急!” 夏侯惇沉默了片刻,拱手说道:“谨遵陛下圣意!” 一场朝会,有人欢喜有人发愁,有人旁眼有人冷笑,活脱脱就是一场悲喜剧。 下了朝会回到了后殿的刘协,忍着气,一个人静坐了很久,才渐渐的平复了一些,让人取了琴,然后缓缓的弹奏了起来。 “陛下……”门口处的小黄门低声下气的说道,“太中大夫刘子扬求见……” 刘晔是根正苗红的光武帝之后,是刘秀之子阜陵王刘延的后代,再加上一开始的时候刘协在宫中召见的时候,见其长相端正,学识渊博,谈吐也很中肯,于是便欣然的授予了刘晔官职,也愿意稍微和刘晔亲近一些。 刘晔站在大殿之外,隐约听到一些琴音,心中多少有些。 当今天子也喜好辞赋和鼓琴。 天子的这两个爱好,和先帝如出一辙,或许是相同的境地,或许是相同的心境,此事此刻刘协弹奏琴音多少透出一些凄凉和悲伤。 刘晔到了许都也快一年的时间了,在这一段时间当中,也常常和天子刘协见面交谈,他对于天子的看法,也在慢慢的发生着一些改变。 天子并非愚钝之人,甚至他的智力,应该也是在一般人之上,不说别的,单是对于赋和琴这两个方面上的领悟,就绝对是来源于他本身的天赋。毕竟这些年东西奔波,哪有什么时间,也没有什么人来专门传授教导…… 不过天子依旧还是有些重于表象,不够沉稳和慎重,就像是他的父亲一样,也有些浮华。刘晔知道,这一方面是因为天子年轻,久居宫中,对人生的喜怒哀乐没有什么太多的经历和感悟,另外的一方面,他认为天子缺乏一位好老师,缺乏一位忠诚而正直的老师进行教导。因为没有这样的老师为天子讲授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圣贤之道,因而天子缺乏了人格上的厚重。 随着时间的推移,刘晔发现其实在政治上,天子的表现也是如此。 天子刘协对于政务,往往都能理解其中的曲折和风险,在和刘晔交谈的时候也常常感慨世事的艰难,对于一般事务也能有较为中肯的评价,但是很奇怪的是,刘协并不能将世事上的感悟和政务很好的结合起来,往往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依旧显得很稚嫩和浅薄,就像是这一次的伏典之事。 伏典有没有贪赃枉法,有没有贪污受贿,这其实并不是重点,而是因为伏典动了曹操的兵权,纵然只是分润了一点点,曹操也不可以接受,所以伏典就自然早晚要倒霉了。 这几年,雒阳被毁之后,各地诸侯群起,天灾也是频发,可以说整个的大汉朝已经摇摇欲坠,步履维艰了,而在这种困难的情况下,年轻的天子警觉了,他开始尝试着自己拿主意,想要自己做出一些决定,然而天子的这些决定,反倒是让刘晔觉得有些失望和忧虑。 琴声渐缓而止。 小黄门低头哈腰的跑了过来,引领着刘晔进殿。 天子的情绪很低落,神情忧郁,并没有多少掩饰,他坐在琴台后面,摆摆手表示刘晔不用多礼,上前来坐。 “爱卿……”刘协手按在琴弦上,沉吟了片刻说道,“朕兄长遗妃,战乱之中辗转而归于豫……然如今竟然被逼迫着要改嫁他人!如此之事,满朝大臣皆不提及,缺盯着伏中郎贪了五十万钱不放……皇家颜面,如今竟然如此不堪了么!?” 刘晔沉默着,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寡妇改嫁这个事情么,按照汉律来说,甚至在一定时期内还相当的提倡,但是唐姬不是普通的寡妇,是前任天子的妃子! 刘协感觉很悲哀,他虽然贵为天子,名义上应该是手握天下,权掌万民,但是现在不仅是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皇室的人,他甚至无法惩戒那些冒犯了他的威严的家伙!他想要夺回这些东西,因为他是天子,他不想再当木偶。 “爱卿亦为宗室骨血……”刘协盯着刘晔说道,“亦视天家荣耀于无物么?” “陛下……”刘晔说道,“或许朝中大臣还不知此事……” 刘协笑了,但是笑容却没有多少的温度:“连朕都知道了,难道就没有大臣知道?爱卿你也不知道么?” 刘晔连忙拜倒在地,说道:“陛下,臣之前去了雒阳勘察修复,不在豫州,近日方回,确实不知此事……” 刘协沉默了片刻,“起来罢……” “今日前来,不知爱卿有何指教?”刘协继续说道,“亦为了北军校尉之职而来么?” 刘晔再拜,说道:“陛下,用人当不疑也……” 天子看着刘晔,心情很复杂。他能多少懂得一些刘晔这些臣子的心理,这些人认为他们的忠诚都是可以售卖的,对于天子,对于朝堂都是如此,唯有在他们的家族面前,他们的忠诚才真正毫无保留的。 虽然他们经常嘴上喊着陛下圣明,但是他们往往都觉得他们自己才是“圣明”的,如果顺着他们的意思,自然就是最为“圣明”的,如果不按照他们的意思来办,那么伏典就是最好的例子。 刘协现在手边没有任何可以绝对信任的人,刘晔如是,伏典也是如此,但是刘协仍然尽最大的力量去收拢人,不过效果甚微,因为刘协知道,这些人也知道,对于大汉的忠诚,其实说值钱么,确实很贵重,说不值钱么,也是一文不值。没有足够的权力之下,自己根本就不是天子,只是一个被人喊做“陛下”的白痴。 “爱卿之意,是朕对谁有疑心了?”刘协反问道,并不愿意承认。 自从光武皇帝刘秀之后,东汉也是延续了许多年,在这些皇位的交接过程之中,并不是所有的皇帝都能安享晚年,也不是所有的皇帝都等成熟了才继位,在这其中甚至还有生下来一百多天就坐上皇帝位置的,因此这些年幼的皇帝继位之后,往往都不能理政,通常由其母后来代为执掌朝堂,也就是汉代外戚强大的根本原因。 而年幼的皇帝长大之后,想要从外戚的手中夺回权力,往往都是依靠身边的宦官,通过这些宦官来发动宫中政变,把外戚打掉,夺取大全,于是就演变成为宦官专政的局面,等到这一任的皇帝死去,他的母后和朝堂大臣又会默契的选立幼小的皇太子做皇帝,然后外戚又再次从宦官手里攫取大权,于是就这样的轮回,便是不断的出现,直至董卓掀翻了桌案。 在外戚和宦官之间左右逢源,不管朝堂怎么变换,都屹立不倒的,则是世家士族。但是并非世家士族就和外戚宦官有绝对的区分,因为实际上外戚也往往出身世家,宦官之后也有形成士族,所以实际上整个大汉的朝堂,基本上就是在不断的斗争之中,每一个皇帝都要经离过这样的一个过程。 当下也很类似,曹操明显就是本着当朝最大的外戚而去的,然后自然和之前“外戚”大将军袁绍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刘晔的意思就是既然刘协选择了曹操,就不要在这个时候和曹操进行作对。 刘协心中清楚现在需要借用曹操的力量,但是刘协也害怕,害怕他自己某一天就死得不明不白,就像是他的前辈,还有他的兄长一样,所以他需要一些力量,一些他认为万一有什么事情多少可以自保的力量,然而刘协忘了,一旦他拥有这样的力量,对于曹操而言,就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在被董卓挟持,被李郭欺凌的那段时间之中,刘协渐渐的明白了权力是要靠实力,不是单纯的几句话,也不是在诏书上盖个印就能拥有的,所以他需要一只强大的军队,要有一个完全忠诚于自己的将领…… 世家冠族的袁绍显然做不到这一点。 出身士族的斐潜,也未必能够保证一定忠诚…… 刘协原以为曹操出身宦官之家,比起出身那些世家的人应该更为贴近自己,能成为那个完全忠于自己的将领,但是现在…… 那么就需要制衡,可是刘协发现,当他开始制衡的时候,曹操也就越发的背离了刘协他原先的设想,越发的表现专权和跋扈出来。 “陛下……”刘晔再次劝说道,“如今乾坤震荡,桑梓不宁,陛下当以大局为重……切不可自缚手脚,岂不是……待天下安定,再行他策也不迟啊……” 刘协哑然,旋即摇头叹息:“如今天下……呵呵,天下何时可定?” “如此陛下就更需要稳定朝纲,方可制胜于外了啊……”刘晔说道,“若是自乱于内,岂不是……” 刘协沉默着。 “陛下……”刘晔看了刘协一眼,“曹司空有一女,贤良淑慧,可为良人也……若是陛下有意,臣愿为陛下求之……” 刘协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刘晔,“你!你……”前一段时间曹操才搞死了我的女人和孩子,结果现在竟然叫我去找曹操求女! “陛下!当以大汉社稷为重啊!”刘晔叩首,“陛下有中兴社稷宏愿,也应效仿圣皇之举……切莫意气用事……”当年光武皇帝,为了社稷大业,不也是妥协了么?当时光武都能忍,陛下现在就忍不得?想要得到,就要懂的失去。 刘协手指抖动着,半响之后才收了回来,重新坐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爱卿暂且先回去罢……朕,朕要想一想……” “臣……告退……”刘晔也没有多言,便叩首告辞。 出了大殿之后,刘晔车马刚拐过了长街,曹纯便从一侧策马贴近了上来,跟刘晔眼神交接了一下。 刘晔微微点了点头,曹纯会意,旋即抱了抱拳,然后便打马而去。 秋天要到了,秋收之后,曹操便要去夺取胜利果实了,一方面必须到前线进行坐镇,一方面又担心后方起什么变化,于是乎双管齐下,处理了伏典这样的隐患,也要缓和刘协之间的关系,那么结亲,让曹操真正坐上外戚的位置上,自然就是似乎双方都能接受的一种方式了,相互之间的关系也就会平缓一些。 曹操杀了刘协的妃姬,然后现在多少就有将自己的女儿赔给刘协的意思,从面子上多少也能说得过去,但是至于作为交换身份的曹家之女,此时此刻根本就没有人在意她究竟怎么样想,愿意不愿意…… 有些事情,得到的时候未必是一件好事,而有些事情,等到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失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85章 失去 现在便是曹操最为关键的时间,或者说,从曹操踏上了争霸这一条路之后,任何时刻都是最为关键的,片刻松懈不得,从打袁术的时候开始,到了打袁绍的完时候依旧如此。 前几天,曹操通过尚书台,给在关中的斐潜发去了一封以天子刘协名义的诏书,表示对于斐潜准备收复西域行为的表扬和期许,然后也从斐潜那边带回来了回复的表章,总算是大体上稍微放下了一些心来。 据邺城传递过来得情报表明,袁绍已经病得不能下榻,这便是曹操最佳的机会…… 所有的一切政务和军事,都围绕着即将到来的这个重点开始展开。 初一大朝会,初二司空内府会议,初三出城巡查兵营训练,初四前往屯田,初五核查兵甲库存,初六见兖州乡老,初八…… 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见一拨人到见另外一拨人,曹操每天都是忙碌无比,尤其是对于现在因为在和袁绍的战斗当中,出乎意料的占据了上风,有些之前压错赌注的士族子弟,也忙不迭的开始改了下注的方位,而这些人也会提供一些曹操所需要的物资和人力,因此曹操也都是要见一见,表示一下态度,要不然这些士族子弟根本不放心…… 当然,依旧还是有一部分持着保留态度,但是这些士族也不再像是之前那么的瞧不起曹操了,阉贼什么的也不敢乱叫了,见到了之后也都是一口一个曹司空,恭敬谦卑的不得了,至于背后怎样,一样谁也不知道。 从陈留起家,到酸枣,再到现在,曹操不知不觉当中一路征战,一路攀爬,当年并肩战斗的战友有些已经倒下,有些已经消亡,越往上,似乎站在一处的人便越发的稀少,昔日府上虽然不大,可是往来的族内兄弟喝酒聊天也很是畅快,而现在府衙大了,却显得越发的冷清了起来,往日的喧哗也似乎在风中消散。 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曹操坐在华盖车中,沿着街道缓缓而行。行人连忙避让两侧,肃然为礼以示恭敬,街道之中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只有小巷子之内依旧还有些孩子玩闹兴奋的叫喊声。 曹操微微转头望去,只见巷子中间,几名小孩正聚集在一起,相互带着木剑和竹马,似乎正在模拟着战阵的游戏,挥舞着,碰撞着,争吵着,玩得全神贯注,根本没有注意道长街之中出现了什么动静。 车声碌碌,向前而行。视线被建筑物遮挡了,曹操默默的收回了目光,脸上依旧毫无变化,似乎连一根眉毛都没有动。 曾几何时,当年和曹操一起挥舞木剑和竹马的小伙伴,现在却成为了生死之敌。而现在这些在小巷子之内的一起玩耍的孩童之中,又有几个将来变得会相互怒视,欲啖之而后快呢? 到了府衙之中,忙碌了一天的曹操忍着微微的头疼,才走到了后院之中,习惯性的要往左拐去书房,却听到一旁的婢女低声禀报道:“启禀司空……夫人有请……” “哦?”曹操愣了一下。 夫人,自然就是丁夫人。其余的只能顶多算是如夫人,在称谓的时候,纵然尊称夫人,也还是会加上一个姓氏,而直接叫夫人的唯有丁夫人。 这一段时间以来,丁夫人都是处于一个相对自闭的状态之中,曹操劝慰了一两次,见丁夫人充耳不闻的样子,也就没有继续在这个事情上花心思,再加上自己一摊子事情天天忙碌的要死,干脆就住去了书房。 今日竟然相请? 曹操有些意外,便点了点头,说道:“前面带路!” 婢女忙不迭的在一侧前驱,心中却忐忑不安,因为之前丁夫人的口气并不好,也不是用什么“请”字,而是……婢女不敢继续想下去,低着头,就像是一只虾米一样,弯着腰引路。 转过了回廊,曹操看见了坐在厅中的丁夫人不像之前那样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对于曹昂之死,曹操心中也是悲痛,但是作为一个政治集团的统领,曹操他并不能让悲痛的情绪凌驾于理智之上。当年屠杀徐州固然有一部分是因为曹操为了发泄怒火,而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徐州算是敌对方的领土,削弱对方也就等于强大自己,纵然如此,在发现事态恶化,屠刀举起便难以放下来的时候,曹操便立刻让自家的兄弟制止了继续屠杀的行为,并对外宣称是那些军纪涣散的人假冒了曹氏的名头…… 曹昂之死,自然也是要追究清查,但是大规模的屠杀和灭绝,是断断不能在自家领土上展开的,所以曹操在诛杀了涉及的相关家族男丁,发配其妻女之后,也就算是将这个事情暂时告了一个段落,并没有扩大化。 要不然自家领地之中天天杀这个,明天杀那个,士族子民都逃光了,还怎么来评定河北,进而整顿乾坤? 只不过,曹操有他的考虑,丁夫人也有。 “夫人……啊哈哈……”曹操刚打了一个哈哈,原本想着说些什么天气真好啊之类的话,可是忽然觉得事情似乎并非完全像是他想象的那个样子,氛围也似乎并不妙,便收了声。 “坐。”丁夫人面无表请的盯着曹操说道。 男女之间有时候很奇妙,在结婚之前么,不管是相识还是在恋爱之中,女方往往都不会直视男方太久,纵然有对视,也总是过一会儿便低下头,表现出一副羞涩模样,先不管是不是装出来的,但是基本上男性死死盯着对方的居多,女性这么做的很少。 但是结婚之后就颠倒过来了,特别是老夫老妻,往往是女性因为什么事情就死死的盯着对方看,而男性则是目光游离,和结婚之前完全两码事。 曹操和丁夫人也是如此。 丁夫人盯着曹操,曹操坐了片刻,目光闪烁,觉得很不舒服,便皱了皱眉头,准备离开。“夫人可有何事?某还有政务未了,若……” “今天是何日?”丁夫人开口道,“你可还记得?” 曹操心中顿时就橘麻麦皮了(╯#-_-)╯╧═╧ 汉代可真没有什么度娘啊狗哥啊可以提供一些参考答案来帮助曹操回答这一类的问题,因此曹操沉默着,无言以对。 人的精力和注意力都是有一定限度的,不可能像是电脑一样,输入一个关键词便可以全盘检索,也不可让曹操随身备着一个小册子,来标记这些什么日子,更不用说曹操现在这个阶段全部精力都在下一步的军事行动上,若是问曹操现在兵力情况怎样,粮饷储备和缺口如何等等的问题,曹操一定清楚…… 可问题是,丁夫人对于军事和政务并不感兴趣,所以也不在乎这一些。 “……”丁夫人沉默了片刻,说道,“今日便是昂儿诞辰……” 曹操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无语。老夫连自己生日都不记得,怎么还会记得什么其他人的生辰之日?再加上曹昂这个事情,现阶段已经告一个段落了,并不适宜继续无限扩大和牵连下去,就像是当时还有人听说那些行刺者是高喊着为天子复仇,然而真的就是刘协的指使? “昂儿……”曹操沉默了片刻,沉声说道,“此事已经了结……无需再提……”曹操是个钢铁直男,但是他从来不会什么花言巧语,所以面对丁夫人的时候也是相当直接。游戏之中,可以进程暂停,让玩家好好的衡量一下对话的选择,而现实之中话一说出口,就往往收不回来了。 丁夫人冷笑了一下:“此事了结?呵呵……此事了结了?” 曹操皱眉,起身欲行:“某还有政务处理……” “什么政务?!”丁夫人声音尖锐了起来,“政务就是将子女一个个都推向死亡么!昂儿死了!死了!现在还要逼迫隐儿也去死么?!” 曹操停下了脚步,压低了声音:“何人所言?!” “哈哈!”丁夫人死死的盯着曹操,“刘氏便是这一子一女!某视如己出!现在……现在……”丁夫人尖叫起来,“你害死昂儿还不够,还要将隐儿也送到那个鬼地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理性和感性永远都是相爱相杀的一对家伙,没有人能够表示自己在绝对理性的时候还能保持超凡的感性,丁夫人若是理性,便是能够支持曹操的决定,因为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一群人,一个政治集团的事情。在这样的政治集团之中,终究有人牺牲,有人得利,但是不可能永远让一个人去牺牲,也不可能永远让一方人得利,要有平衡和妥协,可是问题是丁夫人此刻不想要平衡,也不要妥协,她就希望曹操能够收回成命,不让长女进宫去成为权力和利益之间的交换品。 丁夫人能理解,但是理解不代表能够接受。就像是谁都知道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态,可是真到临头了,又有几个能说是坦然接受? “放过隐儿罢……”丁夫人期盼的盯着曹操,“还有其他的办法,还有其他人,是不是?” 可问题是,曹操现在,除了长女年龄还算是比较合适之外,其余的太小,总不能让刘协娶一个三岁小孩吧?而若是将这样的机会让给其他的人,先不说其他人敢不敢,曹操自己能不能放下心,能不能起到相应的作用? 曹氏,夏侯氏是兄弟吧? 是兄弟,但是兄弟之间为了权势反目成仇的还少么?袁氏兄弟不就是如此么?理论上确实是可以让曹氏还有夏侯氏族内的重要人物的女儿进宫,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曹氏和夏侯氏,可是谁能保证将来不产生什么变化? 所以只有牺牲长女曹隐,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曹操自身权柄不至于旁落。 曹操沉默着,然后将头转到了一边。 “曹阿瞒!”丁夫人怒道,“刘氏临终前握着我的手!托付于我!我答应了啊!我答应了啊!可是现在……现在……” “昂儿死了……为了你的什么狗屁大业!不能发丧!”丁夫人叫了出来,“可我一天天守着!看着昂儿的身躯就那样一点点的腐烂!发臭!生虫!我拼命的去擦,去抓……可是依旧……依旧毫无办法啊……最后都不能碰,一碰就成片成片的掉啊……” 丁夫人嚎哭着,可是泪已经流干了,她很用力的拍着自己单薄的胸膛,砰砰的发出空洞的声音,“曹阿瞒!你可知道我的心也像是跟着昂儿一样腐烂了!生虫了么!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啃咬着!我痛啊!痛啊!曹阿瞒!我痛啊……” “夫人……”曹操仰头望天,“别说了……” “别叫我夫人!”丁夫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我不配做你的夫人!我辜负了刘氏,负了昂儿隐儿……你也不配做我的夫君!你负了刘氏,也负了我……你,你不是我认识的,我嫁的那个曹郎……” “你不是!你不是……”丁夫人咬着牙嘶吼着,撞出了门去,“我的曹郎,已经死了啊,已经死了啊……” “夫人!”曹操上前拉扯,丁夫人却像是疯了一样的死命挣扎,不仅用手抓挠用脚踹,甚至张嘴来咬,曹操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松开了手。 “嗬嗬……” 丁夫人眼珠盯着曹操,片刻之后转了开去,踉跄着往外走,脚步有些虚浮,一个不稳便“咚”一声,栽倒在院中,沾染了一身的泥,然后又笑着哭着爬了起来,朝外而去。 几名婢女壮着胆子上前欲搀扶,却被丁夫人又抓又挠的驱赶开,然后丁夫人就那样摇晃着,颠来颠去去的往外走了…… “……”曹操只觉得头上青筋蹦蹦一直跳,疼得让他烦躁,让他怒火升腾,“让她去!别管她!” 或许情绪宣发出来,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或许……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86章 进步 太兴元年,秋。 这一日,到四周勘察情况的贾诩,灰头土脸的下了马,坐在地上呲牙咧嘴的锤着腿,好让双腿的血脉在尽快的恢复。 贾诩狼狈的样子,引来在西域的这些汉兵在一旁哈哈的笑,然而这些汉兵的笑是善意的,还有人高声告诉贾诩,别站着,需要活动起来才恢复得快。 贾诩朝着提点的那个方向拱了拱手,然后罗圈着腿,高高低低的走了起来,别说,忍着那种酸麻痛走了几步之后,像木头一样的双腿也渐渐的开始恢复了一些,总算是感觉算是自己的腿了,而不是像是半路上被人换成了两根木头。 吕布和李儒的军队驻扎在原本一个胡人部落的牧场。 或许谁待久了,就会觉得这个地盘就是谁的,这一波胡人来这里大概十五六年了,就以为这里应该是他们的,当吕布来的时候,这群胡人痛苦的哀鸣着,咒骂着,反抗着,逃亡着,浑然忘了之前他们来这里的时候是怎样如何驱赶杀戮汉人的…… 吕布处死了原先胡人的头领,然后将捕获的胡人财物以及一些人口直接赏赐给了跟着吕布征战的汉人兵卒还有一些附庸羌人部队。 这些从陇右跟来的羌人,已经习惯了这种分红的模式,浑然也不觉得吕布打下来的是和他们并没有多少区别的其他胡人,兴高采烈的感谢着吕布和李儒,纷纷谄媚的表示着忠诚,期待着下一次更为丰厚的分红。 “地形查勘得如何了?”帐篷之中,李儒正在写着一些什么,见贾诩回来了,微微抬了抬头,并没有停下笔,直接就问道。 贾诩扯过一个胡凳,坐下,抖了抖腿,又锤了锤,说道:“这个地方虽然水草不错,但是么……无险可守,乃相争之地也,不适合固守,倒是听说西面大月氏的那个城倒是不错……只不过这个中间的距离……” 李儒身体不是很好,但是作为军略来说又不能不察看周边地形,因此一直以来都是强撑着去,现在既然贾诩来了,自然也就让贾诩替着去,也好让李儒稍微休息调整一下。 不过西域很是荒凉,勘察地形什么的自然是需要长时间的骑马,这对于已经在三辅养尊处优了相当一段时间的贾诩来说,自然也不怎么习惯。 李儒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也是我考虑的事情……西域如同一条不能动弹的长蛇一般,一处断便是处处断,故可攻之而难长守之……思来想去,竟然发现还是骠骑将军当年说的对……西域之战,重于兵,亦重于商也……” 贾诩揉着渐渐恢复的腿,默然点头。 骠骑将军指出来的是一条全新的思路,也是一条全新的道路。之前大汉,对待边疆问题上,一方面的人觉得得不偿失,不如不要,另外一方面的人则是认为这是大国的威仪,不可不要,双方都有一定的道理,也因此导致了朝堂的国策摇摆不定,西域长久也不得安宁。现在骠骑将军提出来一个新的解决办法,就是兵以宣威,商以固土。 而宣威的对象,自然就是需要慎重进行选择的了…… “温侯呢?”贾诩回来的时候,没看到吕布,问道。 “他呆不住,带着些兵卒出去遛弯了……”李儒放下了笔,一边轻轻吹了吹还没有干的墨汁,一边说道,“这一封山东之策,你到时候记得带回去……” “哦……”贾诩下意识的应答道,旋即反应过来,“师兄你……” “咳咳……”李儒咳嗽了几声,将身上的皮裘再裹了裹,“别那么看着我,现在还死不了……你放心……” 见贾诩面露悲伤之色,李儒反倒是笑了起来:“能多活这么些日子,已经算是苍天漏眼了,没收了某去……已经够值得庆幸了,只不过不能亲见骠骑所说的什么阿二杯子山……倒是有些可惜……对了,咳咳,温侯……温侯这个人啊,带骑兵作战倒是有些天赋,得好好用一用……对了,你见过危须人了没有?” “什么人?”贾诩思路被李儒打岔了,“你是说前几天来的那个色目人?” 李儒点了点头,“他们自称为危须……” “好奇怪的称呼……”贾诩摇头说道,“不过估计他们也觉得我们汉人的称呼很奇怪罢……这些嗯,危须人,怎么了?” “这些家伙据说之前和焉耆干过一场……”李儒缓缓的说道,“然后打输了……” 贾诩冷笑道:“所以现在觉得我们可以帮他们?” “为什么不帮呢?”李儒嘿嘿笑了两声。 贾诩反应过来,说道:“……这倒也是……可以试一试……” 李儒点了点头,说道:“跟危须族长说话很费劲,但是也猜到他是什么意思……这些家伙,听闻了我们重新到了西域,就又扯出什么当年旧事来攀交情……不过也是正好,就干脆叫他直接去找温侯算了……西域三十六国,呵呵,班孟坚多半也是虚指而已,何止三十六,恐怕七十二都不止!其乱如麻!这危须人,或许可以成为一个破口之处……” 此时,危须人也找到了温侯吕布。 不用特别指点,就算是吕布像是一个普通兵卒一样,端着一碗粗食坐着和普通兵卒一同吃饭,但是其身上彪悍的气息,依旧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就像是大草原上的猛虎山狮一样,虽然懒洋洋的趴着,但是也不代表着就可以忽视。 跟着危须一行来的兵卒,在吕布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交代了一下李儒的意思,吕布微微点头,然后看了看危须人,挑了挑眉毛,没有站起来,依旧坐着,只是出言招呼道:“能听得懂汉话么?吃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吃一些?” 危须族长连忙点头,点头哈腰的表示自己听得懂汉语,而且感谢吕布的赐食,并没有因为吕布表现出来的傲慢就有什么不满,相反,在危须人,或者是许多胡人眼中,傲慢是上位者天然的权力,礼贤下士那一套只会让胡人心中嘀咕,怕不是这个汉人有病…… 在才脱离了奴隶制度,或者说依旧还在半奴隶制度的胡人社会观念里面,上下尊卑的等级制度是非常强的,就像是后世的阿三一样,不同等级之间就是云泥之别,于是见到了吕布这样的行为,在汉人眼中或许就是傲慢,但是在胡人眼中则是理所当然的。 “都没有点眼力啊!还坐着干啥!”吕布一脚将魏续踹歪了一边,“给客人让个座!” “啊唉……”魏续不敢对吕布呲牙,怏怏的对危须人不满的嘟囔着,“一群红脖子……” 危须人大概有些阿尔泰的血统,肤色比较偏白,因此风吹日晒之下,不像是吕布魏续这样的古铜色,而是有些像是煮熟的虾米一样通红。 不过体格么,倒也算得上是高大强壮一类的,蓄着胡须将嘴都遮蔽起来了,吃东西还需要特别将胡子抹到两边,呼噜噜将吃完了,和吕布正式的会谈才算是开始。 双方各自介绍了自己的部下,吕布注意道危须带来的两个手下,倒也是颇为精壮,体态高大较瘦的手长脚长,目光锐利,像是一个善射之人,而身材稍矮强壮的另外一个,则是手指骨节粗壮,应该是属于近战强悍的类型。 危须人让手下送上了一个鼓囊囊的牛皮袋,用着不是很标准并且干巴巴的汉语,笑着对吕布说道:“一些,嗯,少东西……将军痛苦了……” “啊?哦……”吕布楞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危须人说的是什么,挥挥手让兵卒将牛皮袋拿上来,入手沉重,打开一看竟然装了一些狗头金! 虽然狗头金不是纯金,纯度其实也不怎么样,但是沉甸甸黄灿灿的也十分耀眼。 吕布哈哈一笑,然后将牛皮袋抛给手下,让其收起来,点头说道:“有心了……” 危须族长笑着,目光闪烁着说道:“将军高兴就好……前年我还更多……现在被焉耆人抢走了……” “你的意思是觉得我会贪财,所以就挑拨着我去抢焉耆人?”吕布似笑非笑的问道。 危须族人敏锐的察觉到了吕布表请的变化,连忙摆手说道:“不,不是的,将军……这只是将军痛苦……痛苦……” “是辛苦!辛!”吕布忍不住强调道。 “心?”危须族长抚胸,然后低头看了看,“这里苦?” “唉,算了……”吕布不打算纠正了,“打焉耆不算什么大事……黄金虽然也不错,但是黄金不能吃,也不能穿,多了也就那样,没什么用处……” 危须族长努力听着,然后说道:“可以,那个,换,吃的,穿的……” “哦?你还听懂了?”吕布点了点头说道,“可是,找谁换?” “找……呃……”危须族长正想说些什么,结果一下子卡壳了,因为他意识到,其实汉人就是最大交换商。当然,也可以往西去找贵霜和安息,只不过更不方便就是了。“将军……你要什么?” 吕布摆了摆手,说道:“错了,是你……是你有什么?”吕布其实也不是笨,只不过更习惯于这样比较直接了当的沟通方式,而这种方式更适合于胡人之间,并不适合于那些已经习惯了之乎者也的朝堂之上。 很显然,危须族长也很适应这样的模式,并没有觉得吕布这样的言语有什么冒犯和不妥,反倒是眼睛一亮,顿时信心倍增。他原本来的时候就担心会被像是在李儒那边一样,三言两语就被打发了,没想到现在这个汉人的将军倒是愿意谈论一些更为深层的话题。 至于吕布直言好处,危须族人反倒是放下了一些心来,如果说吕布什么都不说,抑或是什么都不要,反倒是让危须族人担心会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将军……”危须族长略微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周边吕布手下的彪悍模样,似乎最终下了狠心,说道,“将军……金子,我知道,有个地方,有金子,将军帮我,我就将这个地方告诉将军……”很显然,这句话危须族长似乎想过很多遍了,说的时候倒也清楚明白,比起之前的含糊好了不知道多少。 “哦?”吕布指了指刚才的那牛皮袋子,说道,“你是说这些金子就是那个地方来的?” “是的……”危须族长点头。 吕布啊哈了一声,大笑了几声,就在危须族长认为有希望的时候却说道:“你们之前和焉耆打起来也是因为这个愿意吧?” 危须族长变了脸色,支支吾吾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反正也不在你们手里,所以现在说出来给我,如果我贪心金子,就等于是一定咬和焉耆打一场,也就等于是替你们报仇了,而你们什么都没有付出……”吕布哈哈笑着,说道,“这个账你倒是算得不错么!” “我们给了金子啊……”危须族长说道。 “可是那个地方已经不再你手里了,不是么?”吕布笑着,摆摆手说道,“换些别的罢……不用急,你可以好好想想……”走了一趟汉人朝堂,吕布表示现在回来,面对这些胡人的时候简直就是太简单了。 危须族长和自己的手下交换了一下眼色,似乎在商量着什么,最后说道:“将军……我手上还有一些马……非常非常好的马……如果将军愿意为我抢回草场,我愿意给将军分……分一半……” “好马?”吕布忽然唿哨了一声,然后远处赤兔马闻声也长长嘶鸣了一声,似乎就在回应,“有我这样的马么?” “这个……”危须族长自然也是懂马的,伸直了脖子盯着赤兔马看了看,有些丧气的说道,“没有……也不坏更多……和我的马一样……” “什么坏更多?”吕布不是很明白,但是转头去看危须族长的马,心中衡量了一下,“你是说像你的马一样?”危须族长的马自然比起一般兵卒的战马要更好不少。 危须族长点头,“是!这是我们最后的东西,如果不能,我们宁愿坏了……” “哈哈哈……”吕布对于危须族长的隐隐威胁的话不以为意,说道,“那有多少?五千有没有?” “五千?!”危须族长瞪大眼,“那是好马!好的马!怎么有那么多?!我只有五……不,三百……” “那好,那就五百……”吕布斩钉截铁的说道,在骠骑将军身边混了一段时间,吕布也学了几招商业上的散手,“五百只!像你这样的马!我就出兵找一找那个什么焉耆的麻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87章 利争 危须部落得到了吕布的支持之后,便开始召集各部的人马,老老少少的也集中了大约三千人,危须惧怕焉耆人,所以在没有确切的知道吕布的汉人军团到来之前,他是不愿意主动进攻的,所以他一直远远的跟着焉耆的游牧路线,不敢靠得太近。 今天得到了汉人兵卒的告知,说是吕布的军团已经到达了后方,让危须做好准备,危须立刻召集了几个首领进行商议。 “焉耆人要是知道大王和汉人一起来的,他们肯定不敢打,会跑的……”一个千夫长说道,“现在焉耆虽然说有八千人,但是并非全数都在一起,分散在三个水草牧场,所以他们得到了消息一定会逃……” “焉耆人都很狡猾,我们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好……”另外一个千夫长补充道,“还有汉人也是……万一汉人趁着我们和焉耆人争斗的时候……” “汉人应该不会这么不讲信用吧?”危须的另外一个手下说道,“汉人不是天天讲什么忠义什么的么?总不能自己说的话便当放屁吧?” “你说话算数?那上次喝酒的时候答应我的那个大屁股的娘们怎么到现在还不给我?” “这……这……我说的是汉人,你说我干什么?再说了,鬼知道你那个时候有没有故意灌我酒……” “那是你酒量不好,能怪谁啊?” “好了!”危须族长有些头痛,游牧民族松散的同盟部落制度,就像是后世的所谓的民主自有的大米离间议会制度一样,讨论些什么事情动不动就歪楼了,“焉耆必须要打!” 危须族长说得很坚决,口气也很硬,但是手下的千夫长也默默点了头,并没有人反驳。因为包括危须族长在内的所有危须人都知道,在这一片草原上,只有弱肉强食,如果一个部落显得衰弱了,不仅不会得到其他部落的支持,还会有不停的侵扰和吞噬,直至这个部落在历史上消失。 危须人被焉耆人打败了,原先维持着的地位和尊严就被人踩踏到了地上,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重新树立起来,那么危须人就将会面临着一次又一次的小刀子割肉!别所权势地位了,就连自己帐内的妻子,恐怕都会成为他人的奴隶。 因此危须族长不管怎么算,也不管给汉人多少的报酬,都必须先打赢了和焉耆的这一场战争再说。 “我们出击!”危须族长沉声说道,“但是我们不当主力!我们可以将焉耆人引诱出来……然后和汉人进行夹击!汉人……肯定也愿意这么做……” ……o(′^`)o…… “大都护!焉耆已经追出来了!”一个汉军斥候从远方飞驰而来,也不下马,大声禀报之后,又迅速调转了马头,再次前往打探。 流水一般的斥候不断的将信息带了过来。 “大都护!焉耆人的速度很快,距离我军四十里!” “大都护,危须人已经过了草甸子,向东北方而去!” “焉耆人距离我军三十里!” 一个又一个斥候骑着马,奔来驰去,立时传达给了汉军士兵一个信息:要开战了。士兵们兴奋起来,大家纷纷停止了交头接耳,不约而同的开始最后一次检查随身的兵刃,这些可是要陪着自己上战场的伙计,可不能因为什么疏忽就掉了链子。 吕布神态平稳的坐在地上,伸出一只手摸着一旁赤兔马的脖子。赤兔马惬意的低着头,打着响鼻,伸着脖子甚至还晃两下,换一个位置让吕布挠。吕布表现得很平静,只有眼中流露出几分渴望战斗的兴奋。 魏续也牵着一匹红马,站在吕布身后。魏续很是羡慕吕布的赤兔马,所以自己也特意找了一匹红马来,就像是后世某泰仿某捷一样,反正不了解马匹的,咋一眼看也差不多。性能什么的先不说,神似,神似最重要。 高顺则是将战刀的刀锋在盾牌表面稍微磨了磨,然后将战刀收鞘,转了转脖子,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显得平静且沉稳…… 现在跟着吕布的,也就剩下高顺、魏续、成廉、曹性了,像是宋宪侯成什么的,在吕布到了西域,战了一两场,算是立足之后,便向吕布请辞离开了。吕布也没拦着,一起最后喝了一顿酒,送了些金银,也可以说好聚好散,比起历史上来说要好得多,至少留下了相互的颜面和情谊。 吕布一路东奔西走,手下曾经也有不少的人像是张辽、高顺、陈宫之辈就不提了,大家都知道,而相比较知名一些的,就像是成廉、魏越、郝萌、曹性、侯成、宋宪、魏续等人,而一些比较无名的,像是许汜、王楷、薛兰、李封、吴资、侯谐、秦宜禄、高雅、赵庶、李邹等,基本上不管是史书之上还是野史之中,都是默默无闻,呃,除了一个,或许因为关二爷的关系,秦宜禄在这些大众将领之中比较出名一些…… 利聚则聚,利散则散。 这很正常,也没有必要扯住不放。倒是愿意跟着吕布一块在西域久待的这几个人,更得到了吕布的器重和信赖。 当然有离开的,也有新加入的,就比如蒙氏的后人蒙弘…… 跟在李儒左近的有蒙恕还有姜冏,而还有些蒙氏后人则是跟着吕布,算是在战争当中学习和成长,毕竟吕布的骑战之术,是相当的犀利的…… 蒙弘身边是一匹反斑纹红棕马,他拉着缰绳,跟在吕布的甚厚,紧张得四处张望,这算是他第一次跟着吕布大部队打这样的战,显得有些紧张,再加上看着斥候越来越频繁的奔来跑去,浑身肌肉都僵硬绷紧了起来,甚至连呼吸都有些粗重和混乱。 “深呼吸……”吕布听到蒙弘象是鼓风机一样的粗重呼吸声,不由得回头笑着对他说道,“深呼吸……对,多呼吸几次……你跟紧着我就行了……” 蒙弘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按照吕布的指导深深吸了几口气,感觉呼吸顺畅了一些,不过他那颗心脏依旧不听使唤的拼命跳动着。 “骑战,懂的什么时候变阵是很重要的……”吕布见蒙弘还有些紧张,便开口打岔道,一方面是消除周边紧张的情绪,一方面也是将自己的经验传授出来,“骑兵聚散都很快,所以什么时候应该聚,什么时候应该散,就是一个将领在战场上最需要注重的事情……这个没有固定的什么时刻多少,只有战场上具体情况的变化……但是有一点需要注意的,就是号令不可过三,尤其是不能出尔反尔,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 蒙弘聚精会神的听着,不由自主的呼吸就渐渐平稳了下来。 “这个地方中央是个草甸子,四周都是小土坡,像这样的地形就千万要注意不要轻易到了地势低的地方,否则就会像是现在来的焉耆人一样,吃个大亏……”吕布整理了一下身边的赤兔马束腹带,然后给赤兔马盖上了马衣,随即翻身上马。 “全军准备!” 吕布向来就是属于前阵指挥的类型,所以吕布的阵线压得很靠前。虽然说吕布交代了让蒙弘跟在自己身后就好,但是战场来临之前的氛围依旧有些压抑,蒙弘又免不了开始有些紧张了起来,连忙用吕布传授的方式开始深呼吸。 呼哧呼哧的声音或许是太大了一些,连跟在吕布左右的护卫都忍不住回头朝着蒙弘笑了笑,这让蒙弘更加的尴尬,脸都有些涨红了。 高顺瞄了蒙弘一眼,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但是也没有说什么话。在高顺眼中,温侯吕布现在的状态比起在山东那个时候都要好,也不会动不动就发怒,甚至还有耐心来亲和的教导年轻人,这才真正像是吕布原先的模样。当年在并州打鲜卑人的时候,吕布就是这样,然后到了雒阳,就开始慢慢的产生了变化,现在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来,这种感觉…… 很舒服。 高顺仰头望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所有的兵卒都已经上马,没有人出声,就连战马都能感受道即将要爆发出来的战斗,一个个竖着双耳,时不时的转动着,似乎随时准备接收向前奔驰的指令。 在视野之中,滚滚的烟尘从土坡的高处腾起,马蹄声像是几千个小鼓从轻到重的敲响,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集,渐渐的脚底下的草地也似乎震颤了起来,一些战马开始有些焦躁,不安的刨着地面。 吕布依旧镇定自若,他的脸上甚至于出现了开心的笑容,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中,高高举起了方天画戟。 在军阵之中的传令兵立刻鼓起腮帮子,吹响了早就端着的号角,悠长且低沉的冲锋号令,顿时响彻了整片的草坡。 “嗬……” “驾!驾驾!” 兵卒开始催马向前,准备越过土坡向前向下冲锋。 这个地形像是一个盘子,盘子中间是向下凹陷的草甸子,因此当焉耆人从外延冲进了这个大盘子的之后,吕布再从盘子外延加入战场,给焉耆人侧面来上狠狠的一刀。 “杀!土鸡瓦狗之辈!一击便可!”吕布大笑着,挥舞着方天画戟,向前进发,“都跟着某!冲阵!” 焉耆人直至听到了牛角号声冲天而起的时候,才猛的发现自己竟然中了圈套,侧翼出现了对手,不免有些慌乱了起来…… “不能乱!冲锋!”焉耆人的统领大声的呼啸道,“吹号,让左翼拦截!其余向前!不能停下!”中央是凹地,如果再中央停下来,简直就是找死,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向前冲锋,和对面进行正面作战。 而且也来不及掉头,因为追击的过程之中队形已经不是非常的完整了,如果这个时候掉头,有的向左有的向右,肯定会相互碰撞在一处形成更大的混乱。从侧翼土坡之上冒出来的人数似乎也不是很多,用左翼拦截一下,然后就可以脱离这个危险的区域了。 当吕布等人越过土坡的坡顶的时候,微微倾斜向下的地形就帮助所有的骑兵在很短的时间内加速到了极限,汉军骑兵高声呼啸着,朝着焉耆人狠狠的扑杀而去! 焉耆人迎击的左翼也号令着:“上箭!上箭!放……” 灰白黑杂色且混乱的箭矢腾空而起,朝着吕布而来,然而焉耆人所意料的那种箭矢入体,人仰马翻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多少, 且不说汉军骑兵铠甲的防护力,单说吕布等人装备的这种兼顾了轻量化和防御力的马衣,在一定程度上减免了抛射箭矢的伤害,从空中因为自身重力掉下来的箭矢,纵然有些射中马匹,也因为马衣的原因,射不进去或者是不能射深,反倒是激发了战马的凶性,嘶叫着更是往前狂奔。 焉耆人抛射了两轮之后,双方便已经是距离得非常近了,而在箭矢没有多少理想得效果之下,纵然焉耆人发觉了不对劲也来不及改变什么其他的策略模式了…… “投枪!准备!” 汉军骑兵之中的中层军官,随着进入了射程,便此起彼伏不约而同高呼了起来,带动着所有的兵卒都抽出了别在身后的短投枪,就连吕布也不例外,从马背上反手摸出了一根。 相比较箭矢而言,投枪用的铁自然更多,而且投掷出去之后,就算是打扫战场收拾,因为枪头和枪柄容易损坏的原因,也不见得立刻能够重复使用,所以算是比较昂贵的消耗品了,但是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在战争之中更是如此…… 近距离之下,投枪的威力简直就是普通箭矢的数倍! 不管是皮肉,还是骨头,甚至连普通的铠甲,都一样能够击破! 扑面而来的投枪,焉耆人根本毫无防御能力,在连绵的“噗嗤”之声顿时爆发出大大小小的血花,整条线就像是被一个巨人用手狠狠的横扫了一下一样,就连焉耆人的左翼头人也在这样凶猛的攻击之下未能幸免,虽然没有被直接命中,但是胯下的战马却因为躲避不及,一脚拌了上去,整个人马腾空而起,在空中展示出了什么才是一个标准的180度的翻滚…… 在这样的速度之下,摔下马的纵然能活命大没被摔死,也会被滚滚而来的马蹄所淹没,焉耆人的左翼几乎就像是一个肥皂泡一样,还没有抖多久,就被吕布等人“卜”的一生捅破,撕扯开,然后朝着焉耆人的大队中军扑杀而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88章 消息 当李儒和贾诩接到了吕布和焉耆人交战,并且获得了初步的胜利的时候,李儒和贾诩都没有什么太多的意外,抑或是什么欣喜,因为原本这一次的战斗也不能算是什么大战役,不过是焉耆的一个部落,差不多就像是断了焉耆人的一条腿,打赢是正常,没打赢才会是稀罕事情。 先抛开吕布和危须人怎样进行谈判和收获酬金的问题,也暂且不管李儒和贾诩怎样通过这一场战斗来撬动西域各国的关系,回过头来在平阳的斐潜,在见了蔡琰之后,就迎来了一个新的客人…… 蔡琰也是脸薄,斐潜将两个说白了,蔡琰反而更不好意思和斐潜见面,缩在自家小院之中,也不出来,就连斐潜登门也是谢绝了,颇让斐潜挠头。 不过斐潜也没有很多时间放在这个方面上,当斐潜到了平阳的消息传开之后,前来拜访他的人简直就是络绎不绝,搞得斐潜都想在自家府衙之前售卖门票了,或者是搞些什么排号预约制度。 在这其中,水镜先生更是勤奋,几乎是每天都会到,不是讲学宫的事情,就是将熹平石经二代的事情…… 历史上熹平石经被毁坏之后,要到了四五十年之后,才会由曹芳再次树立起来,不过那个时候已经不叫熹平石经了,而是被称之为“正始石经”。 石经这个东西,本意是因为石头么,相对来说算是比较坚固且耐用的自然界的物质了,而且以石为经,也方便学子拓印,以此来广为传播,但是并不是说斐潜从腰包里面掏出一些钱财,然后哗啦啦的石经就能树立起来,这其中的事情还有很多。 先不说先期的校对和遴选工作,这一部分蔡琰和司马徽基本上都讨论得差不多了,所以大体上内容是确定的,也就是基本上还是以古文经为主,至于今文经么……斐潜当然不会宣称说什么今文经不好,而是对外表示,今文经字数那么多,哪里有那么多的石头,雕刻不了!另外今文经之中有太多的图谶啊,注解啊,微言大义啊什么的,尤其是各家各派之间都有一些差异和不同,所以刻哪一家也不是事对不对?想要上石经,先统一口径再说呗…… 就算是如此,石经之事依旧有好多的事项要斐潜来进行拍板决定。 首先就是石材遴选,司马徽似乎觉得反正不是花他的钱,所以不求最好但求更好,普通的石材根本看不上眼,大力跟斐潜推荐一款“进口”石材。嗯,确实是“进口”货,因为如果按照各个诸侯的势力划分的,这个所谓的与大汉火德相得益彰的“火德之石”,的的确确现在不属于斐潜的势力范围之内…… 吕梁山,太行山原本也有不少石头,斐潜的意思是用这些石头就成了,不过那些就是一些普通的花岗岩了。但是司马徽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说和强调,像是这样的百年功业,岂能用普通花白色,或者是花灰的石头来雕刻呢?将至骠骑将军的面子于何处? 可问题是进口货很贵啊……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物流,所有的原材料都必须是人拖马拉的运来,万一路上出现什么漂没啊,折损啊,这个钱真的就是花得跟流水一样,还不确保能听什么响…… 所以斐潜咬着牙没松口,只是让人再去吕梁太行一代勘察,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红颜色的花岗岩,反正要从什么西域进口,又或是去山东调集,斐潜是不干的。司马徽说来几次,见斐潜态度坚决,也就叹了口气,暂且忍下,不过看样子并非是放弃,而是准备等过一段时间找不到红颜色的石头之后再次老调重弹。 除了石材的问题之外,这个满口好好好的老家伙,不仅是想要刻一种字体,而是准备刻三种! 司马徽振振有词的表示,昔日熹平石经采用的是隶书,刻成之后,虽然说内容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字体么,就让人诟病不已,许多人表示这么严肃认真的事情,怎么能用隶书来刻?简直是侮辱了经文! 没错,隶书么,看看这个“隶”字,就知道这种书法的来历了。 水镜先生腆着脸,笑呵呵的表示为了展现出骠骑将军的大气,表示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个大的,不仅是要用隶属,同样还要用小篆,甚至表示同时还需要雕刻古篆,也就是类似于甲骨文或者金文的文字,方能体现出这一版本的石经的卓而不群,才会有天地寰宇之间的浩然之气附之其上…… 嗯,反正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可问题是,用三种字体,并非说就是刻三次就算是完了,因为司马徽表示是在同一个石经石碑之上,同时刻出三种字体,上下可以进行对照,这样的难度就不是说多三倍的工作量,甚至是多出十倍也不止! 雕刻石经可没有什么涂改液,一片石经石碑,从撰写底稿,到雕刻到石碑之上,任何一个步骤,成百上千个字当中,如果出现了一个字,多了一笔甚至是少了一笔,这个石碑就基本上废了…… 而对于工匠来说,能认识隶书就已经是非常不错了,更何堪是什么小篆,还有那些比小篆还要更古老的金文! 大气! 豪华! 斐潜就想问问司马徽,自己的额头之上是不是写满了“凯子”两个字…… 三种字体啊!有那么一个瞬间,斐潜甚至能感觉到自家的小钱钱开始蠢蠢欲动,已经准备随时腾空而去! 可是翻来覆去考虑了许久,斐潜还是咬着牙同意了司马徽的这个方面的请求,毕竟这个和石材什么的消费不一样…… 石材什么的,虽然颜色或者花纹上面有好看的,有不好看的,但是只要是属于花岗岩类型的,质地也就相差不会太多,所以为了什么好看的颜色,就花十倍甚至是数十倍的价格从别处进口,确实有些不划算,但是这个三种字体么,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从汉字进化上面来说,不管是小篆还是甲骨文,金文,都已经不适合当下的书写习惯,甚至也不符合未来的发展方向,其中最为重要的原因,就是书写方式的改变,从刀到笔,人类会自然而热的选择更为便捷更为舒适的书写方式,但是并不是意味着所有的古老的字体都要毫不保留的抛弃。 因为那是根。 一种文化的根。 就像是后世美式键盘的广泛使用,导致了很多人在书写方面上的退化一样,文字的书写,其实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一种文化的传承。 斐潜来自于后世,知道在后世为了专门研究甲骨文,或者是金文有多么不容易,一方面是因为在文学传承上的问题,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流传到后世的东西有多么的稀少…… 所以如果现在采用三种字体进行雕刻,纵然不一定全数都能传到后世,但是多一份的备份,或许就多一份的传承。 三种字体! 金文、小篆、隶书! 或许后世的人挖掘出来的时候,就可以很直观的看见从春秋到秦汉,华夏文字的整个变化,也不用费尽心思的去猜测某个篆体或者金文是什么字,因为就像是对照的字典一般,在石经之上就能检索出来…… 这算不算是自己对于后来世界的一种贡献呢? 反正不就是花钱么?不就是剁手么?花得值就好了,反正后世也不是没有剁过手……在内心泪流满面的肉痛之余,斐潜也就只能是这样的安慰自己。 在和司马徽反复敲定了一些石经的细节之后,斐潜也从荀谌之处得到汇报,在现阶段的经济体系之中,荀谌发现在当下市面上出现了一些仿制的征西钱币…… 该来的,终究会来。 “劣币驱逐良币”,斐潜也懂,甚至比一般人都清楚,所以早在制造征西钱币的时候,就已经是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很多人都知道“劣币驱逐良币”这六个字,但是其中有一部分人就是望文生义之辈,不知道其实在“劣币驱逐良币”之下,还有一些特定的限定条件,甚至还有“反格雷欣现象”。 劣币驱逐良币要成立,首先,劣币和良币同时都必须为法定的货币;其次,两种货币适用一个固定的法定比率,再次,两种货币的总和必须超过社会所需的货币量。 而在汉代,或者说在斐潜管控的境内,这三个条件,一个都不符合。 汉代一直使用的都是五铢钱,金银都很少用,所以在三国描述什么大商家的时候,也都是用几亿钱进行描述,而不是用几万两黄金什么的,而五铢钱,不管是原先的那些质量好的五铢钱还是后来董卓铸造的纸钱,在关中和并州地区,现在已经基本上退出了流通市场,所有的商铺都不接受,所以第一个条件并不符合。 其次,汇率这个东西,锋锐无比,斐潜又怎么会轻易的交出去?因为只有在长安和平阳有设立大型得钱币兑换机构,下一步会在成都建设第三个,而这三个机构就是后世钱庄的雏形了,都是属于斐潜之下直接管理,稍微变动一下汇率,便可以让这些企图前来兑换征西钱币,以此盈利的家伙亏得连裤子都穿不起。毕竟当下钱币和后世纸币系统不一样,就算是往铜内掺杂了许多铅锡之类的其他金属,依旧是根据重量有一定价值的,并不是完全无底线的廉价,当汇率变动到无利可图的时候,自然就不会有人考虑运什么五铢钱到长安、平阳来进行兑换,而是开始考虑仿制,就像是现在出现的仿制的征西钱币一样…… 但是,这恰好是斐潜所需要的…… 这时是汉代,不是后世那种物流便利,物资丰富的时代,而是想要做一个什么事情,都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时代,是一个市面上商品交换严重受到小农经济制约,物产低下,经济流通完全和后世不能相比的年代! 要发展商业,自然不能缺少一般等价物作为杠杆,而当下不管是真的征西钱币,还是假的征西钱币,就算是数目再多一倍,都不会超过整个大汉所需要的钱币数量! 同时,能拥有仿制钱币能力的会是谁? 会是一般的,普通的农夫农妇么? 所以当出现假币得时候,斐潜并不担心什么劣币驱逐良币,因为这个问题的根源在于权势而非经济。 不管是汉代还是后世,每一套货币的发行,都是由国家强制人民接受的,尽管付款的一方很乐意使用劣币,但收款的一方却不会甘愿接受劣币,只有在国家能保证收款方接受的劣币能够继续流通的时候,劣币才能得以继续存在,这条规律才能继续起作用,而且当整个大汉都在使用征西货币,都在受到征西货币的金银汇率而市场起伏波动的时候,斐潜在其中能收倒的就不仅仅是钱币上面的好处了…… 因此斐潜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觉得有些开心,因为别的好处暂时不说,经济方面上又有一个机会可以捞钱了,多少可以弥补一下因为这个熹平石经二代将要产生出来的巨大窟窿。 有开心的事情,自然也有不开心的,在太原崔均上报,郑康成到了太原,正在太原城外西南十五里,借一处道观开课授讲,据称开讲之时,有千人云集…… 郑康成到了太原? 什么时候来的? 相传,在郑玄鼎盛时期,甚至有万人听讲…… 当然这个数字么,按照华夏文人的尿性,很有可能是虚指,比如万人空巷什么的,按照后世经验判断,超过五百人,不管怎么坐,都差不多是一个老师的人肉嗓子的极限了,上万人,啧啧……真有上万的话,郑玄讲完课,人估计也就废了。 所以这个万人听讲什么的,先不理会是不是累计计算的,单是考虑一下郑玄究竟为了什么而来…… 正所谓无利不起早,斐潜也不会相信郑玄这个老大儒会千里送温暖,自动自发的到太原这里来学什么锋做贡献,因此多半是因为发现了并州这里的风水不错,想要来分一杯羹的? 理论向来就是高点,不管是文学还是经济,或者是什么其他的领域,都是如此,所以这一次,得派个人去看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89章 邀请 太原。 贾衢带着些护卫到了西南郊外的道观,原以为这里就是一个道观,没想到实际上却像是一个庄园一般,而且因为是远道而来的人多了,道观之内的房屋不够居住,便围绕着道观周边修建了一些临时棚屋,幸好还是初秋时节,要不然白天黑夜不能遮风也不能避雨的简陋棚屋,怕不是立刻一群感染了风寒出来。 讲课的地方大概时庄园之内的院中,修建了些帷幕,也铺垫了一些席子,但是在外面则是长长的木凳,嗯,也不能完全说是木凳,就是将树木砍伐了然后去了枝杈和树皮,就那么横放在土地之上,勉强能坐就是了。 在道观的一角,还有些行商和店家搭的棚子,售卖一些什么水,食物,还有些杂货,倒也有模有样…… 贾衢没有立刻表明身份,准备先悄悄听一节课再说,正准备找一个席子坐下,旁边却来了一个笑容可掬的仆从,还未说话便是连连弯腰行礼,“贵人可是要来听郑公之课?” 贾衢点了点头,“正是。” 仆从点头哈腰,然后将手指向了庄园内比较靠近中心,搭建了一些帷幕的地方,“贵人请看,那边有帷幕之居,可纳五六人,皆有席,还有专职使唤仆从,早中晚免费供三次茶水点心,一天只需要一枚征西金币即可……”仆从显然说过很多遍了,一长串下来都丝毫不打磕的。 “……尔等还收钱?”贾衢有些惊讶。 “贵人这话说的……”仆从笑容可掬,“总是要恰饭的么……” 贾衢摇了摇头,到是不是他没有那个钱,一方面贾衢是穷过来的孩子,所以花钱也从来不大手大脚的,另外一个方面,若是到了那边,保不准就会有人将他认出来,原本悄悄听一节课的计划也就做不成了。 “这样啊……贵人若是觉得帷幕处不妥,还有那边的前席之位……”仆从的笑容冷了一些,“一席可坐三人,一日一次茶水点心,有事亦可唤仆从代劳……一日一席只需三枚征西银币……” “不必了……”贾衢依旧拒绝了,那边同样比较靠前,不如这边隐蔽一些。 仆从依旧点着头,但是脸上全数堆着假笑,“这个……呵呵,这里么一席十枚大钱,无茶水点心供给,有事也请贵人自便……且不知贵人要多少张席子?” “哦?这样一张席子要十枚大钱?”贾衢又指了指外圈的那些用树木做成的长条凳,“那么那边要多少?” 仆从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彼处多是寒门子弟,一人一天一枚大钱……” “哦……”贾衢点了点头,“那还是这里罢……给某取三张席子来……” “是,是……盛惠三十大钱……” 贾衢租赁了三张席子,和护卫一同将席子铺开,坐下了,左右看了看,不约有些摇头,虽然之前一直听闻什么郑玄郑康成有教无类,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可以听课,但是现在看起来,其实还是自然而然的分出了等级高下来,有钱的士族子弟在内围听讲,而寒门子弟只能在外围,至于那些普通的贩夫走卒,恐怕就只能是站着远远的听些只言片语了…… 贾衢来的时候算是比较早,坐了一会儿之后太阳渐渐升起,清晨的薄雾消散,人便越聚越多,但是大体上还算是秩序井然,没有多少的喧嚣吵闹,也不知道是这些引导座位并且收取钱财的仆从起了作用呢,还是因为郑玄已经讲了四五天的课,众人已经是习惯了这样的模式…… 大概是快到了巳时的时候,有清脆的铜锣声响了起来,然后从道观中央走出了一名提着小香炉的少年弟子,然后又是一名弟子搀扶着一位白发老者,缓缓而至。 贾衢定睛观瞧,这老者须发皆白,腰背略躬,腿脚似不灵便,步伐有些蹒跚,但是脸色看起来还算是红润,整体的精神还挺好,估计便是大名鼎鼎的郑玄郑康成了吧。 郑玄在弟子搀扶之下,到了中央台中坐下,也没有什么开场白自我介绍什么的,便直接开始宣讲。因为郑玄一人讲课,毕竟年迈,声音不可能很大,所以离得远了根本就听不见,所以在他讲完一句之后,便有一旁的弟子大声的重复,也算是一种扩音效果了。 “今日说书……”郑玄说道,“时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曰:“逖矣,西土之人!” “王曰:“嗟!我友邦冢君,御事: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师氏,千夫长、百夫长,及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人。称尔戈,比尔干,立尔矛,予其誓……” 郑玄说一句,一旁的弟子就同声传递一句,然后说完了正文,就开始注解,比如解释一下“昧爽”二字的由来啊,意思啊什么的,如此这般。然后一口气说了大半个时辰,便停息了下来,然后换了另外一个同样大嗓门的弟子上来,又再次的宣讲起来,又讲了半个时辰左右,便算是结束了他上午的课程,在弟子的搀扶之下,回到了院中。 “书”就是尚书,郑玄今天上午所授的,倒也是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解释文字什么的也是按照典故来的,并没有像是今文经学那帮子人瞎扯什么微言大义,算是比较正规正常的一场课。 然后又有一人上台,倒是自我介绍了一下,说自己是山阳人,郗虑,字鸿豫,现在跟着郑公求学,代郑公讲《诗》,然后又说了一篇诗经,也算是规规矩矩,大概是因为之前的尚书太过于隐晦拗口,所以诗经便是针对一些普通的民众,因此也没有讲多长时间,大概半个时辰不到,便起身行礼,表示今日上午的课程全数结束,然后下午是答疑时间,将于什么时候开始云云…… 人流渐渐开始散去,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全数聚集在一起吃饭,有的是自带的,有的则是有仆从递送的,当然更多的则是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处,相互探讨经文,还有些或许是因为理解上面的不同,便争执了起来,再加上小商贩往来兜售食物等商品的叫卖声,整个场面渐渐的就开始喧闹起来。 贾衢观察了一阵,站起身,让人将席子退给了那个收钱的仆从,然后便朝着道观中间而去,却在道观之前被郗虑拦了下来。郗虑拱手说道:“抱歉,家师年高身乏,不见外客……且不知贵客所欲何事?若是欲拜师,可至旁侧找某师兄任昭先……” 或许是这几天来拜投郑玄的士族子弟很多,所以郗虑基本上这一套说辞也说来了很多遍,甚至都没有按照惯例先询问一下贾衢的来历。 贾衢拱手见礼,说道:“某非拜师而来……某乃上党守,求见于郑公也……”挥挥手,让人递上了名刺。 “竟是贾使君当面!失礼失礼!”郗虑连忙道歉,然后捧着名刺说道,“请使君稍驻,在下即刻便去通禀……” 没过多久,郗虑便又转了出来,说是郑玄有请。 不过让贾衢没有想到的是,在正厅之中,郑玄竟然是躺着见他的…… 之前不是在台上还好好的么,怎么现在又躺下来了? 一旁的郗虑解释道:“家师年迈,血气淤堵,久坐便腰股胀痛,不能自己也……故而授课之后,便需静卧良久,方可稍复,非无礼怠慢使君也……” 郗虑还没有说完,就被郑玄所打断了:“见客岂可高卧?莫言郑某无礼耶?且扶老夫起来……” 贾衢连忙上前见礼,说道:“衢亦未持节,不着印绶,突兀前来,已是失礼,得郑公想见,已是荣幸,安敢使郑公辛苦?郑公可安卧,不必起身了……” 郑玄微微一笑,也没有要强,“如此,便怠慢了……” 郗虑在一旁连忙拿了锦垫来,帮忙将郑玄靠背垫高了些,让郑玄可以半躺着和贾衢对话,然后退下,跪坐在一侧陪着。 “昔日听闻郑公于高密授课,衢心向往之,奈何山高水远,不得聆听郑公教诲……”贾贾衢寒暄了几句之后,也算是进入了正题,拱手说道,“今得幸旁听郑公授书,添益良多矣……不知郑公此来,有意于此立门而授乎?” 贾衢的潜台词自然大家都能明白,郑玄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夫垂垂,形将入土,若不是情非得已,岂愿背离乡梓?唉……” 一旁的郗虑低声补充说道:“郑公之子……仕于孔北海,然……” 原来郑玄因为从徐州回到高密的过程之中,得到了孔融的高规格的待遇,再加上孔融别的不说,在经书上面的造诣也不差,因此郑玄也就顺水推舟让自己儿子在孔融身边出仕了,觉得自家儿子跟在孔融身边,毕竟也算是不错的一个起点,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孔融这个鸟人遇到事情,竟然自顾自的跑了,然后不仅是丢下了妻女,甚至连郑玄儿子也不顾…… 呃,话应该这么说,孔融连自己妻女都顾不上了,哪里还能顾得上郑玄的儿子? 因此郑玄的儿子就很悲催的死在了袁谭的兵卒手中。 最近这一段时间,袁谭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不仅是娶了孔融的女儿,甚至还派人到高密来找郑玄,意图征辟郑玄为官。袁谭杀了自己的儿子,郑玄又怎么可能到袁谭手下当官?于是郑玄当然不可能再继续于高密待着了,也不敢在冀州,于是乎偷偷的便传过了太行山,来到了太原。 郑玄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夫年岁已高,死则死矣,也不算是什么……然昭先、鸿豫随某多年,怎忍因老夫断了其仕立之途?故而腆颜而至……” 贾衢点了点头。袁谭攻打孔融这个事情,贾衢倒是知道,但是不知道其中还有一个郑玄之子死于了这一场战役……不过这样一来,郑玄前来太原就算是比较有理由了,而且从某个角度来说,也不可能是袁绍派遣过来的搞事的,至少在情理中差不多是如此。 贾衢劝慰了两句,然后说道:“郑公有教无类,广授课业之心,着实令衢敬佩……然今日观此处简陋,起居亦甚为不便,若郑公首肯,不妨前往平阳如何?”这一次贾衢前来,自然不是他自己慕名而来的,而是接到了斐潜的命令。 一方面是因为太原的崔均,肯定是知道郑玄这个事情的,所以不管是用什么方式前来,都不可能表示自己不知道郑玄来了,肯定一出场就是公对公了,而作为上党太守贾衢来说,则是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选择以私人的方式或者以骠骑的名义来处理这个事情,在选择的余地上自然就游刃有余了。 贾衢经过考虑之后,觉得郑玄这样的理由比较可信,毕竟死了儿子这种事情不能作假,稍微调查一下也必然就清晰了,再加上也不能放任郑玄在太原持续授课,和平阳的守山学宫形成对台戏,所以既然算是比较正常的学术交流活动,自然是送倒平阳学宫之处去比较何时了。 郑玄却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某身躯残破,已然不堪,翻越太行,几欲气绝矣……如今实不堪路途之苦也……倒是老夫这几个弟子,若是去平阳学宫,倒也可行……” 郗虑叩首于地:“先生正需弟子服侍,弟子怎可自离?弟子情愿追随先生左右,以尽孝道……” 郑玄有些发怒,但是郗虑等只是叩首。 贾衢沉默了片刻,说道:“若是郑公心忧苦途,倒也不必……郑公有所不知,如今并州,精修官道,四通八达,纵然缓行,亦十日之内可达平阳,加之骠骑新研制四轮马车,路途更是安逸,宽敞舒适,绝无颠簸之苦,若是郑公不信,明日某调一辆来,便知一二……” 郑玄辛辛苦苦来太原,不就是为了有个更好的前程么?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也考虑着自己的这些徒弟。在汉代,师父这两个字可不是随便叫的。 若是只是为了避世,那么又何必在太原大张旗鼓的授课呢?之前不愿意去平阳,倒是真的害怕一身老骨头就在路上给颠簸没了,原先是想着多少静养一段时间再说,现在听说有更为舒适的马车,而且道路修整平坦,不像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痛苦的路程,郑玄也不免有些心动,可是又有些担心,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身边的弟子,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烦劳使君了……若是真的可免路途劳顿,老夫……老夫也愿前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90章 市坊 俗话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自然界也有看起来不要脸的树,比如那个什么痒痒树,就好像是没有皮一样,全身光溜溜的,但是实际这个树依旧还是有树皮的,只不过很薄就像是没有一样。 所以人自然也是有薄脸皮的,还有厚脸皮的,斐潜不知道自己应该属于哪一种,但是他很肯定蔡谷的脸皮一定不是薄的那种…… 这不,蔡谷又给骠骑将军斐潜递送了名刺,准备前来拜访,可问题是斐潜压根就不想要见他。“人食百物,物养百人……”斐潜微微叹息了一声,然后交给了荀谌,“且烦劳友若了……” 反正有事秘书干,没事……咳咳,反正现在荀谌就差不多像是斐潜的秘书一样,斐潜不好出面的事情,就自然扔给了荀谌。荀谌风度翩翩的点点头,接过了蔡谷的名刺,转身出去了,没过多久回来了,然后从袖子里面掏出了厚厚一叠名刺,面上似笑非笑的送到了斐潜的面前,说道:“此乃蔡氏举荐之才也……” “哦?”斐潜看了荀谌一眼,看着荀谌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表情,然后便接过来一看,嗬,好多人,而且一个个的描述都不错,又是有孝行,又是有才能的,“蔡园蔡子仲?陈斌陈孟杰?赵……此等何许人也?莫非如今吾等遗珠乎?” 荀谌笑而不语。 斐潜看了看,哦,明白了,将这些名刺丢到了一边,叹了口气。遗贤未必有,行贿倒是真的,蔡谷估计这样一个带货的角色,捞到了不少…… 有些头疼。 “便许其大比就是……”斐潜摆了摆手,“此外,蔡氏此举颇为不妥……友若不妨寻个机会,警示一二……”真搞绝了也不好,毕竟蔡琰现在的长辈也不多,虽然说这个长辈确实是不怎么样。 荀谌默默的点了点头,至于内心当中有没有内心麻麻皮两声,斐潜就不知道了。不过现在在平阳的市场上,说橘麻麦皮的不仅仅是一个人 大比就要进入倒计时了,而且这一次是可以说算是最为重要的一次!毕竟之前的大比都是学宫大祭酒主持,而这一次竟然是骠骑将军亲自坐镇,那么也就等于是意味着如果一旦进入了斐潜的法眼,岂不是立刻飞黄腾达可期? 所以这一次不仅是在平阳的人,甚至连周边郡县的也早早的下了通知,方便一些学子提前准备,听说就连河内什么的也是不辞辛苦的远道而来…… 人多了,自然物价有些上扬,而且这些来的学子之中,不仅还要采买生活物资,还需要买一些学习工具,而学习工具往往又是大头,这让许多人心中自然是发自内心的感慨万千。 这一次也算是科举的预演,主要就是为了改革之前的举孝廉制度,虽然时间上多少还是有些仓猝,同时也没有像是之后科举制度那样形成一个较为完整的一条龙升级制度,一些比较偏远的郡县的人也来不及赶来,但是这一次参加大比的人数已经飙升到了两千多,而且还有上涨的趋势。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一次大比,开始分科,特别将“算”、“法”两个科目单独经列出来,不过其中“经”,依旧是大头,占比的人数也是最多。 考试的范围么,“经”自然不用说,基本上儒家的那几本都会涉及,覆盖面很大。 “法”么,也不简单。汉律六十篇,是萧何所定的《九章律》,叔孙通所定《傍章律》),张汤所定的《越宫律》,赵禹所定的《朝律》,加在一起共六十篇,也不见得比经书轻松多少…… 至于“算”则是偏向于实际生活问题,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涵盖了数学,物理,化学的一些粗浅问题和计算,所以同样也是很复杂。 不管哪一科目,考试都分两场,第一场考基本知识,第二场考具体运用。 如此庞大的考试市场,作为后世的斐潜,自然不可能放过这样的一片蓝海。 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其中的一套说文解字新注,分为五卷,价格很是不菲。至于什么历届精选啊,必考真题啊什么的,还在后面,现在暂且并未刊印。 这年头隶书虽然盛行,但是依旧有不少的人喜欢标新立异的写一些小篆,甚至是自己杜撰出来的一些文字,就算是到了后世,也依旧有孔乙己会研究什么四种写法了,就不用说汉代还未有科举条例铭文规定要写什么书体的年代了。再加上很多人书写习惯问题,很多时候又用通假,甚至是写错了偏旁,就再正常不过了。 至于什么这个字见面了,啊,认得,要下笔的时候又挠头,怎么写来着的情形,也不再少数,因此有一本专门的说文解字来规范自己的文字自然很重要的。《说文解字》原书成于汉和帝至汉安帝年间,原书庞大,共十五卷,每卷又分上下篇,是不折不扣的大部头著作,但是毕竟一百年前到现在也有不少的变化,而且有些字也极少用,因此斐潜之前让蔡琰和司马徽领头,重新编撰了《说文解字》,然后删除了其中的篆书部分和其他的字体,只采用隶书一种书体,同时删减了一些基本上不用的字,最后精简成为了五卷,也算是方便了不少。 要推广这一本《说文解字新注》,自然就不能放过大比这样的机会,因此从去年大比的时候开始,守山学宫令狐大祭酒一再强调,但凡是书面文字都以这一本《说文解字新注》为标准,若是随意写些什么异体字孤僻字的,一律都算是错别字,减分降档! 前些年头,大比虽然重要,但是不像是现在这么的重要,所以刊印的《说文解字新注》纵然没钱买的,相互凑起来,借着看看也成,而今年如此重要的一次比试,自然就不可能降这么重要的东西再借出去…… 华夏人么,没人抢的,都不算是什么稀罕货,所以一但开抢,便连带着书坊之中库存也买断了货,所有的《说文解字新注》,不管是合集还是分卷,有一本算一本,全数卖光! 不过有意思的是,属于官方的书坊,或者说属于骠骑将军的书坊之内的《说文解字新注》卖光了,一本都没有,但是在其他的渠道,一些原本像是卖柴米油盐的,居然有《说文解字新注》的货…… 理论上来说,但凡是世家士族,必然家中是有些钱的,或者换一种说法,能读书的,在汉代,都是有钱人,没钱人根本就读不起书,至于什么穷秀才穷酸之类的称呼,那是到了书籍广泛普及之后才出现的称呼。 现在汉代走到了几乎末路之上,因此旧宦沉沦,新贵崛起,世家士族也起起伏伏,但是不管是新贵还是旧宦,对于知识的渴望依旧是超乎想想,此次学宫大比,实际上依旧还是这些士族子弟为主要的参与对象,至于那些普通的贫苦百姓,则是连门槛都看不到在哪里,更不用说能够来试一试鲤鱼跃龙门了。 寒门,只不过和那些大世家大士族对比起来比较寒酸而已,也是至少有个门。 因此实际上这一套《说文解字新注》,也就无形之中成为了一道门槛。 不管是私下印制,还是请人抄写,都是有些门道的,而没有门道的,便只能是望着翻着倍往上飙升的书籍价格叹息,怒骂…… 什么? 义务教育? 领先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就会成为天踩。以大比取才,这是斐潜建立了学宫之后,一次次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一年年一次次培养出来的思维定势,然后今天才更进半步,开始往科举制度上去挪动…… 若是真的没有这个财力物力,在小政府状态下的汉代,真的是没有进入上层社会的入场券的,斐潜现在只能是扩大士族圈子,建立武勋新贵阶层,打破原先狭小的大世家大土地阶层,成为小地主模式,至于什么人人平等,什么五险一金,那简直就是扯淡。 不过《说文解字新注》依旧是贵了一些,若是平常时日倒还好,骠骑将军的官方书坊定价也还合理,然而现在官方书坊卖光了货,然后各种小渠道的价格么,自然就是一天一个样…… 对于那些大士族,真土豪来说,马钧真的就是一个完全赤贫的家境了,但是马钧虽然家中贫寒,但是依旧能够读书,就不得不说是汉代士族世家制度的优点了。一个家庭难免有三长两短的变故,但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却能够保证一代一代之间的传承大体上不至于因为一个家庭的变故而中断,至少马钧从幼儿时期到青少年时期,都还有饭吃,有衣穿,有书籍可以开蒙,不至于和那些失去了家中顶梁柱的普通百姓一样,成为流民。 这一次听闻骠骑将军斐潜要在平阳举行学宫大比,马氏之中也有马家子弟想要来平阳,马钧也是跃跃欲试,自然就找家族借了些钱财,结伴同行,到了平阳,别的么,比如生活水准,吃住条件什么的节俭一些到了罢了,但是这《说文解字新注》总是要一套,才能知道自己究竟那些字写的对,那些字习惯不好吧? 可是等马钧跟着族兄马服到了市坊之中一打听,自然对于《说文解字新注》的价格大吃一惊…… 掌柜见状,自然也就是懂得的,并没有做出什么像是什么桥段之中的那样,动不动就出言讥讽,而是向着马服马钧诉苦,表示他这几套《说文解字新注》是多么多么的难得,然后是多么多么的珍贵,不是他想要卖得贵,而是原本进价就高云云。 当然,这种商家的说辞历来就有,而且还会源远流长。 掌柜的不仅没有出言嘲讽,甚至还给了马服马钧一些建议,说他这里是整套的,又是请人精校过的,质量没得说,当人比较贵,但是价格么……旁边拐角过去,还有一家也卖这个《说文解字新注》的,不过那个稍微有些勘误,价格自然就会相比较便宜一些,而且还可以分卷买,可以按需选购…… 马服马钧自然也没有什么话好说,正待拱手向掌柜告辞之时,忽然听闻哗啦啦一针马蹄声响,然后兵甲鳞鳞有声,一对巡检闯进了店铺之中来,当眼就看见了掌柜摆放在柜台之上的《说文解字新注》,顿时冷冷一笑,用手一指,大喝道:“给某拿下!” 兵卒冲上前来,立刻就将掌柜从柜台后面扯了出来,按倒在地,取了绳索捆绑起来。 掌柜的大呼冤枉,表示自己就是一个清白之辈,根本救没有做什么坏事,怎么会有罪行,是不是抓错人了…… 为首的巡检官用少了尾指和无名指的手掌,拍了拍柜台之上的《说文解字新注》,沉声说道:“还敢狡辩?!物证于此……人证么……”一眼扫过缩在一侧瑟瑟发抖的马服马钧二人,“此二人也是人证,一并带走!” “《说文解字新注》?”掌柜觉得十分的冤枉,大声呼喝道,“售卖抄书有何罪过?若此有罪,便是天下读书人都有罪!天下读书人难道所有的书都是印制的,就没有手抄的么?若以此论罪,某不服,不服,冤枉,冤枉啊!” 巡检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 其手下的兵卒见上司不悦,伸手就准备扇掌柜的耳光,反倒是让巡检喝止,然后走到了掌柜面前,说道:“你不服?你冤枉?好,某且问你,你这店铺原本是卖什么的?啊?这《说文解字新注》,什么时候也变成了油盐不成?可以与这些酱瓜腌菜为伍?!” “这……”掌柜一时间无言以对,眼珠子转悠了两下,“是小的疏忽了,小的立刻就将这个专门新设一柜……” “哈哈,啊哈哈哈……”巡检大笑,摆了摆手,“这事情,可不是换个柜台就能算数的!少啰嗦!带走!” 不顾哭丧着脸的掌柜,巡检走到了马服马钧二人之前,拱手说道:“二位可是预购此书?不妨也跟某走上一趟……今日将军搜检此等奸贩,定然也有不少此等之物,二位自可平价而购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91章 器文 汉代原本的市坊,或者说在汉代的相关商业的规定,都是十分粗浅和简单的。就像是平阳起初,全天候的市场是没有的,起初和大汉许多城市一样,一天只是开市两个时辰,到了后来,便改为三场,也就是朝市、夕市和大市。 大商户基本上都是朝市,也就是上午场,因为交通运输没有后世那么的便利,所以很多大宗交易都希望能够早交易早启程,不至于还要耽搁一个晚上,所以基本上越是大商人便越是勤奋早起,根本不像是什么电视剧那样个个都睡刀太阳西下才起床的。 而夕市一般都是周边的一般的小商贩了,因为他们需要早上去周边收罗物资,然后到了傍晚便开始售卖,大多数没有固定店肆,只能在街边摆摊儿,或者是挑着担子沿街叫卖。 而大市么,则是在日中,也就是中午的时候,周边的农夫或者小手工者,一大早从他们自己家中赶倒城市城镇之中,也差不多是中午了,然后兜售一些他们自家产出的蔬菜瓜果、还有一些手工品什么的,然后或者是趁着太阳没有下山之前赶回家,又或是在夕市之上采买一些必需品回去…… 整个汉代基本上市场都是如此,平阳起初自然也是如此。 但是随着道路的便利和商贩的云集,原本的朝市的时间就不一定够用了,时间拖得越来越长,最后甚至通宵达旦,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在售卖,于是乎大量货物的商贩都被迁移到了内城之外,形成了东西两个大市场,又因为东西两个大市场的人员生活需求,很多原本夕市的小商贩也开始延长了服务时间,从白天倒深夜,也都有商铺和食肆开门…… 有需求,自然才会有商业。 就像是后世一段时间的计划经济,导致很多国营饭馆酒店餐馆,一天营业时间加起来就只有两三个小时,其余时间就算是有人要吃饭,抱歉,什么都没有,炉火没点,菜没洗,饭没蒸,要么让客户等,要么让客户走,这样的情形,也同样出现在一些号称先进的欧洲国家之中,到点了就要吃口热的都别想…… 有需求,有要求,有条例,有规矩,才有可能让商业稳定的发展,因此斐潜在平阳实行的商业条例很繁琐,也很复杂,这让许多商贩都不怎么适应,也常常会忘记一些失去,比如商贩的营业范围是一开始注册的时候就定下来的,不允许商贩擅自变动经营范围。 在杂货铺之中售卖《说文解字新注》,自然是超过了商贩原本的经营范围,因此大规模的收检之下,许多商贩也就被抓了起来,不仅是要缴纳一大笔的罚金,同样也有一大批的《说文解字新注》手抄本啊,转刻本啊什么的,被收罗了起来,然后再以不同的价格售卖给需要这些书籍的学子。 马服马钧自然也是抢到了一套,小心翼翼的抱着往自己临时的住所走,就像是捧着珍宝一般,很是开心。 半路之上,依旧见到了一些巡检押着一些触犯了规矩的商贩到了衙门进行处理,同时还有人在路旁宣扬,讲述法规,告谕百姓。 “荀令君有言,告谕百姓、商贾……” 因为告谕基本上来说都是面对着广大的民宗来说的,因此文字都很通俗易懂,但内容可不简单,因为这里提出了一个汉代绝对没有的名词:“盗版”! 有谁能想到斐潜一开始规定了商铺的经营范围就是为了等着这个时刻?恐怕就算是有人知道,也照样会掉倒坑里。新商法规定,所有的商铺都是有经营范围的,书籍自然只能由书坊售卖,而其他渠道的商店也好,个人也罢,售卖书籍的,一律都按照“盗版”之罪进行处置,依照售卖情况金额大小,进行相对应的处罚。 如此新鲜的名词,自然也有些士族子弟,寒门学子什么的聚集起来,议论纷纷,还有胆大一些的直接高声提问,但是宣传告谕的官吏倒也不乱,也没有呵斥,而是进一步说明,那些个人抄书的,相赠的,只要没有用于获取利益,便可以不归入“盗版”之罪当中来。 “如何方是‘不以其获利’?”又有人高声问道,“若是某家中请人抄书,付些酬劳给抄书人,难道这些抄书人也是‘获利’么?也要治罪?” 宣传告谕的官吏翻看了一下手中的细则,笑咪咪的回答道:“此罪之要,乃于书也!抄书之人抄书取酬,无罪。家中抄书千百,亦无罪。不过若是以此出贾获利,自然为罪也!如此可是明白了?” “哦……如此也有几分的道理……” 就像是后世之中,家中珍藏了几个T的硬盘,只要不传播不扩散,警察蜀黍也不会顺着网线摸过来,但是如果以此牟利,扩散出去,那么查水表的自然就来了…… 马服马钧两个人一边往住所走,一边也在讨论这个事情。马服表示这个举措挺好,“乃免奇货可居也,可谓善政矣。” 马钧却拧着眉毛,沉吟良久,突然摇头叹息道:“恐……恐非善政,实……实乃……乃恶政也!” 马服瞪着马钧,说道:“如何是恶政?”然后将怀中的《说文解字新注》往上捧了捧,继续说道,“若是无此善举,你我又怎得此书?”之前《说文解字新注》卖得多贵难道你马钧都不知道么?如果不是这样,那里能够有平价之书可以买?如此怎么能说是恶政呢? 马钧习惯性的结巴了起来,磕磕绊绊的说道:“莫忘了盐铁……盐铁之政……骠骑此举,不……不过所图……图其赋税厚利也……然此地可行之,彼处又如何?若……若……岂不是涸泽而渔乎?” 马服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也不见得,现在骠骑之下,书坊价格还是可以的,若是他人以此谋利……这个……骠骑此举也是自然……”现在平阳的书坊是骠骑将军直属的,自然是需要注重骠骑将军的利益了,这个没有什么问题啊?就像是自家的果园子长了些果实出来,果园主人面对偷盗者不仅不想一些办法来阻拦,还说对外宣称什么偷盗者太多了,拦不住啊,反正损失的也就是那些果树,而且这样一来还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个果园好,还能有好的宣传作用…… “农者,食……食其田,工,工者,食,食其技……”马钧摇头说道,“商食、食、食其贾,吏食、食、食……” “吏食其俸……”马服接口说道,“这个我也知道,但是问题是若无商,无吏,你我又怎么能获取身上衣,手中书?” 马钧只是摇头,他就觉得这个事情,就像是当年汉武帝推行盐铁专营一样,颇有弊端,不是完全的善政。 当年在面对盐铁之政商,也是一番的争论,支持政策的桑弘羊一派与反对政策的贤良文学一派便展开了唇枪舌战,直到当下,讨论起武帝时这些政策的利弊,士族子弟也仍然像那个时候的盐铁会议上一样,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盐铁会议上,桑弘羊认为盐铁官营、平准、均输、酒榷制度都利国利民,增加了国家的收入而抑制了地方势力的膨胀;贤良文学则认为这些政策是在与民争利,富国的根本途径是加强农业生产。 应该说,武帝时的政策在短期内都十分见效,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从而填补了国库的空缺,使得北伐匈奴不至于中途夭折,当然这些钱财之中,也有一部分被武帝用去大兴土木了,上林苑的那些宫殿就是最好的证明,同时又有许多官吏在具体执行的时候,往往也是掺杂了一些私欲,从中渔利,因而在某些方面造成了效率低下甚至适得其反的结果,这自然也是贤良文学派的人士的反对的原因。 马服对于这些事情倒不是很在意,他就觉得现在怀中有书,便是好处了,至于其他的方面,距离得太过于遥远,不是他考虑得问题,没想到他这样一说,马钧倒是正义凌然的说道:“政之利弊,若不直……直言,何、何、何……” “行行行,你说了算……”马服不和马钧争辩了,“你还要不要回去看书?” 马钧瞪眼,叹息一声,不再说了,默默往前而行,回住所读书。 先不说马服马钧如何在住所之内临阵磨枪,只说斐潜这一次面对这一次科举的雏形的时候,心中也有些感慨,也有些忐忑。 什么是科举? 望文生义自然是分科考试,然后根据考试的成绩喂为才是举了。可是现在斐潜连“科举”二字都不敢说,也不能公然宣称自己“唯才是举”。 现在将学宫大比分科考试,这个么,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因为汉代就算是举孝廉制度,也有孝廉和茂才两个主要科目,就算是到了雒阳,朝廷也会设立考试来测试一下,虽然很多都是走过场,但是毕竟也是有先例的,所以斐潜做出这些改变来,很多人就觉得不过是细节上的变化,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只有一小部分人心中才了然在这些变化当中的更为深层的那些东西。 汉代的举孝廉制度完全就不好么? 也不尽然。 要知道在春秋战果,甚至是更早的时期,就像是后世的阿三社会一样,什么人做什么事情,都是定好的,决定身份的高低不是个人的本领,而是姓氏血统。血统高贵的,生下来就是注定高官,血统低贱的,不管多有才能依旧是奴隶,所以当时什么身份都不管,甚至将奴隶尊为上卿的,也就只有秦国一个。 而刘邦建立汉朝,并不意味着汉朝之初,各地的旧贵族就全数灰飞烟灭了,而举孝廉制度则是完全击溃了春秋战国时期的血统至上的人才制度。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举孝廉的人才制度,也是有一定的先进性的。 但是举孝廉的制度,则是世家士族,甚至这些世家士族之下的那些门生故吏,包括附庸在这些世家士族之下的民众抱团的基础。士族世家通过举孝廉,形成了相互之间的纽带和利益团体。 科举则是将这些这家族、集团背景也全都打破,使得就理论上而言,毫无家世、根基的庶族地主照样能跟累世宦门子弟站同一条起跑线上参与考试,从而极大地增强了上下阶层之间的流动性,从而增强了整个社会的活力。 同样,也正是因为科举,导致了华夏的封建阶层强大无比,甚至比国外的封建集团还要强大,强大到强烈抑制了资本阶层的兴起,纵然到了宋代那样庞大的商贸社会基础,依旧没有能够像是国外一样进入资本社会,而是继续被压制下去。 当然,这其中也有少数民族大融合的功劳…… 不过科举的弊端么,斐潜也在改进,而现在当下,举孝廉制度已经完全制约了社会的进步,在举孝廉,甚至是之后陈群搞出来的那个九品中正制度之下,普通人是绝对没有任何出头的机会的,这就是社会动乱的根源,也是后来民族大融合的深层次的因素。 因为通过正常的手段无法获取利益的时候,有野心的人就会考虑用不正常的手段去获取,这是人性,不管是什么社会形态都无法避免的人性。 科举制度,在历史上是形成于唐朝,是在民族大融合之后,各地世家在动乱之后进一步削弱,再加上被杨广又狠狠的折腾了好几下,等到唐朝李世民上台的时候,这些世家门阀才捏着鼻子认了,忍了…… 唐代的考试制度与隋代的考试制度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士人不必通过地方荐举,而可投刺自荐——说白了,只要你身家清白,没犯过法,没受过刑,理论上所有成年男子都有参加国家公务员考试的资格,压根儿不需要推荐人。 纵然如此,有没有人举荐依旧还是有区别,甚至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要不然历史之中唐代也不会留下那么多人的感慨,说自己辛辛苦苦写的诗词投到那些高门之后,被那些官吏拿去搽屁股…… 所以现在斐潜搞这个科举,会不会遇到强烈的反弹,这个事情,斐潜心中依旧没有多少的底数,因此当学宫大祭酒令狐邵前来询问这一次大比的第一门科目要用什么考题的时候,斐潜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钟、鼓、管、磬、羽、蘥、干、戚,乃乐之器也;屈、伸、俯、仰、缀、兆、舒、疾,乃乐之文也,簠、簋、俎、豆、制度、文章,乃礼之器也,升降、上下、周还、裼、袭,乃礼之文也……如此,便以乐礼之器文为题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92章 貌论 斐潜听闻郑玄到了,心中也不免多了几分的感慨。这个感慨,倒不是对于郑玄这个人,而是郑玄所代表的一些东西。 在华夏历史之中,有很多的文化人,成为了华夏的脊梁,他们坚持和表现出来的精神风貌,被后世传唱,但是同样也有很多文化人,其言行被人不齿。 归根接替,文化人其实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一样都有人性,所以自然也会有勇敢的,有胆怯的,有忠义的,有自私的,不一而同。 至于文化人之中,表现出来的各种优越感,其实也和一些行业之中的内行人笑话外行人的行径是一样的,只不过另外行业之中的人凭借的可能是器物,而在知识这个方面上,凭借的则是自身的学术。 自嗨和私货,并非是文化这个行业独有,许多行业之中也会有这样的现象,就像是后世的保险业,朝阳产业和黄金十年说了多长时间了?所以只有一个人的立场更高一些,视野更广泛一些之后,很多东西,很多事情,才不会被眼前的某些人的话语影响,才不会被蒙蔽,也才能有自己的理解和判断。 人云则云,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 而郑玄,几乎就是东汉文学当中的一个重要的标识点。无疑,郑玄在知识上,比斐潜自然要更加丰富,但是在世界观和认识论上,斐潜却因为后世的原因,有着自己独特的优势,不盲目崇拜,不茫然跟从,有独立的思考能力和判断力,也就形成了斐潜现在表现出来和汉代普通儒生,士族子弟,所卓然不同的地方。 好好先生司马徽听闻郑玄来了,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实际上十分的忧虑,知道了斐潜要去拜访一下郑玄,便忙不迭的自告奋勇跟着,其实也自然是担心自家好不容易搞出来的优势,被郑玄三言两语给拐跑了。 文人相轻,嗯,严格来说,同行业里面的人都相轻,不过呢,行业内部的相轻有两种,一种拼命贬低对方,然后连带着自己也被扯下水,一种是捧高对手,然后表示自己比对手还要更好一些。 斐潜带者一种怪趣味,瞄了瞄司马徽,不知道司马徽现在会选择哪一种方式? 当下的汉代的学者,是很矛盾的。他们崇尚古学,又渴望突破,又追求内心精神上的方面,也重视纯粹物质上的东西,尤其是当下,斐潜觉得,可以说是一个华夏文学上面的非常重要的一个节点…… 很多东西,因为马后炮的原因,所以斐潜自然可以看得比司马徽,比郑玄,甚至比当前所有的人都看的更远,更深。从整个历史角度来说,如果拔得足够高,就会发现,华夏的文化文学发展,其实就从底部螺旋的上升起来,低下略细,上头略粗,发散而开,像是一根弹簧,也像是一个螺旋的星云。 比如说诗歌,一开始的时候从春秋战果时期,诗经当中那些拗口的字词,并不是那个时候的诗人故意用什么冷僻的词语,而是在那个时候的很正常的词汇,就像是“关关”,也很直白,就像是白话诗一样,但是到了汉代,就逐渐的开始了变化,五言成为了当下的潮流,而刘邦那个三斧子的诗歌体正在慢慢的退出文化圈子。 到了隋唐,格律诗便成为了主流,甚至出现了各种韵,各种平仄的格式和要求,而到了宋词,又破坏了格式,称其为长短句,到了元曲,则是更进一步的突破和发展,后来到了明朝,就更加的发散了,至于清朝,呃,则是发散得八国联军都来了。 整体而言,汉代,可说现在便是整个华夏文化的发展的约束方向便是在这个时间点建立起来的,而后的华夏文学长达一千多年的时间内,纵然发散,都没有脱离这个约束的范围…… 郑玄的弟子郗虑等人远远的在驿馆之外迎接,斐潜上前见礼,然后寒暄了几句,便在郗虑等人的引领之下,往驿馆而行。 虽然说这一路来有蒲车,但是对于郑玄这样的年龄来说,也不算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到了平阳之后修整了两天,才算是缓过气来,现在看起来精神头也还算是可以,正站在驿馆门口,见到了斐潜就准备拜见,却被斐潜拦住了,口称末学后进来拜见大儒,也算是给足了郑玄的面子,在驿馆门口相互谦让着博得了一片称赞之声后,这才进了大门,将吃瓜群众隔离在外。 斐潜觉得挺有意思的。 郑玄仿佛老眼昏花一样,只跟斐潜谈话,对于一旁跟着进来的司马徽视而不见。司马徽也不上前打招呼,就是微微笑着待在一旁。 至于像是郗虑等郑玄的弟子,似乎认得司马徽,还有些没有遮掩好的,竟然对着司马徽怒目而视…… 似乎有些好戏可以看了。 斐潜不无恶意的想着,到了正厅,又是相互谦让了一下,然后斐潜拉着郑玄,让其在上首坐下,自己做了一旁,司马徽也没有客气,径直在另一侧的客位坐了,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好好,郑公康健如昔,可喜,可喜啊!” 斐潜微微笑着:“二位可是旧识?”司马徽这个“可喜”,怎么听起来有些像是“可惜”啊?或者原本就是“可惜”,斐潜听成了“可喜”? “呵呵……”郑玄仿佛此时才看见了司马徽,拱了拱手说道,“水镜先生,别来无恙乎?” 噫,这话说的,真有意思。 斐潜真后悔刚才没找驿馆周边的那些吃瓜群众要个瓜来…… 这两老头子,是不是之前撕过“哔”啊…… 司马徽也没有藏着掖着,对斐潜说道:“禀骠骑,老夫与康成也算是故交,曾有论争,各有见解,相持不下不欢而散也……”又转过头对着郑玄说道,“如今骠骑当面,足可见老夫之论乃至理也,不知康成服之否?” 郑玄也是先对着斐潜拱手说道:“让骠骑见笑了……”然后也是扭头肛上了司马徽,“汝乃谬论也,夫子之道,有教无类,岂可以骨面而定论之?!” 司马徽表示不屑(ˉ▽ ̄~)切~~ 郑玄给斐潜解释道:“水镜先生尚王仲任之论,言贵贱贫富,皆为定数,操行清浊,人之性命,于外而形,于体而骨也,故而观根骨皮理,便可知其人命运……此非大谬乎?人有百面,骨有千种,岂可一概而论之?” 司马徽摇头晃脑的说道:“骨节之法,皮肤之理,乃性命表于外也,犹如万物之种,树木之常也!夫观树木之貌,可知天时,观骨皮之态,可知命理也!何谬之有?” “呵呵……”郑玄摇头说道,“劳于桑梓,固有日晒之态,战于沙场,方有风沙之貌,非有骨皮于前,乃处所不同而至于外也,岂可反论之?” “非也,非也!”司马徽说道,“老夫初观骠骑,便觉非凡,乃隐贵于内,骨有气度,故而赠骠骑‘隐鲲’二字为号,如今……呵呵,岂非佐证老夫观骨之法乎?再者……” 斐潜瞄了一眼司马徽,哦,原来是这样啊,感情某过来就是给你当凭证来了? 汉代举荐人才,很多官员也不见得能对于手底下的郡县人才了如指掌,但是一年一度的绩效任务总是要完成的,因此所谓的品鉴相貌自然也成为了考核的一个标准。要是长得很杀马特,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好的评语。 虽然司马徽在与郑玄争论不休,但是斐潜的思维却有些发散,似乎历史上的一些谜团就这样解开了…… 品鉴人才么,除了那个什么月旦评被曹操掀翻了桌子之外,水镜先生司马徽便算之后比较出众的代表了,原因无他,就是向刘备推荐了卧龙孔明,从而确定了三足鼎立之态,后世也有一些司马阴谋论,但是现在看起来,除了一部分正常士族世家都会有的偏向于自己家族利益的处世观之外,好好先生司马徽的这个观人根骨来进行论断的方法论,可能也是他那个时候给刘备推荐人才的原因。 当然,从某个角度来说,其实司马徽内心深处也不见得就多么的确信这个根骨之法的正确性,所以当时不是他自己贴上去,而是推荐了孔明,也没有让司马家的几个侄子,其中也有一部分是考虑到荆襄的问题,但是其中司马徽心中未必没有一些不确定…… 话说回来,相貌好的确实是比较占便宜,这个不管是古今中外皆是如此,但是以貌取人么,就不是很适合提倡了。 见两个老头子争吵得越演越烈,似乎将斐潜他丢到了一边的态势,斐潜就觉得有些好气且好笑,不由得咳嗽了两声,表示劳资还坐在这里呐,你们双方争个锤子哦……司马徽的意图斐潜也能理解,不过现在司马徽似乎也做得有些过分了,看来是要先给司马徽点一点警告再和郑玄计较…… 司马徽收到了信号,朝着斐潜拱拱手表示歉意。毕竟现在基本上就等于是在斐潜这个大老板低下干活,一转脸兴头上来了将大佬撇到一边自己痛快去了,怎么说都有些不合适。 郑玄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拱手说道:“老夫失礼了……” “无妨,无妨……”斐潜呵呵笑着,说道,“正所谓理不辩不明,学术之争乃常有之事,二位不必介怀……不过今日之争么,某也有些浅见……” 郑玄说道:“老夫洗耳恭听。” 司马徽也说道:“请骠骑指教。” 虽然说在经学文章,诗词歌赋上,郑玄和司马徽能甩出斐潜十几条街去,但是斐潜现在身上有大汉骠骑将军光环的加持,掌管着硕大一块地盘,自然一言一行不可等闲视之,也不能将斐潜仅仅看成是一个求学后进的小子来处理。 “夫天有阴阳,水有三态,然可言一而不论其余乎?”斐潜说道,“水镜先生观人有术,以骨相皮理,于细微之处见大,亦不失为察检举荐之一法也……” 司马徽微微笑着,点着头,捋着胡须。 “……然世上多庸才,更有蠹吏,水镜先生此法若成定例,用之于郡县,恐失于蠹虫之手,以貌取人,失其本意,埋没贤才也……”斐潜话锋一转,“若以貌衡人,夫子生而首上圩顶,故因名曰丘云……岂不是,呵呵呵……” 后世画像之中,孔子似乎看起来雍容华贵,长眉长须,宽袍大袖,一副仙人之态,但是实际上孔子长的么……颇有特点,在《史记》之中记载,孔子“生而首上圩顶,故因名曰丘云。字仲尼,姓孔氏”。也就是说,孔子之所以名丘、字仲尼,是因为“生而首上圩顶”,即得名于出生后的生理特征。 后世很多人觉得司马迁这家伙就是在污蔑孔子,表示司马迁是孔子的天然黑,但是实际上从史记整体上来说,还有从史记成书的那个时间段来看,司马迁应该不至于要特意丑化孔子。毕竟司马迁早年受学于孔安国、董仲舒,也算是儒家出身,另外司马迁受到了腐刑也和儒家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因为李陵的事情受到了牵连而已,所以司马迁也不至于将怒火发泄到孔子身上,所以基本上来说,史记之中的描述,有比较大的可信度。 因此历史上孔子的长相么…… 反正不像是后世神话之后的那么理想就是。 当然,另外一个人描述的就有些那啥了,《荀子》所言,仲尼之状,面如蒙倛。这个蒙倛么…… 因此斐潜此言一处,郑玄便抚掌而笑道:“正是,正是!” 司马徽依旧有些嘴硬,不肯认输,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之前的那些理论付之东流,所以争辩道:“孔夫子生而异之,固有非常之举也,正如重耳异瞳骈胁,赵政峰准长目……皆如此也!” 重耳大家都熟悉,而赵正,也名赵政,就是秦始皇,据称这个家伙也是与众不同。在秦始皇手下干过一段时间的中尉缭表示说,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 斐潜大笑,摇头说道:“水镜先生,重耳秦王皆非常人,此某无有异议,不过若是以此而衡……恐怕是……不若如此,二位稍坐,某去去就来,便知分晓……”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93章 破妄 人言道,不可以貌取人,可是往往还是习惯性的以貌取人。纵然人类的审美标准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但是在大多数的时候,依旧能够从历史当中看出一些端倪出来,相貌上佳的不仅能够得到更多的机遇,甚至还可已保住性命。女性固然如此,男性也是一样。 春秋战果时期,有个家伙原本被扒光了准备打板子,结果另外一个大臣路过,一眼瞧见了其一身好肉,立刻掉头找到了君王,说这么一身细皮嫩肉可不能糟蹋了啊,于是乎就被免罪了…… 所以么,相貌好的自然总归是有便宜的,要么占便宜,要么被别人占便宜。出来混么,终归是要还的,就比如孔夫子,被捧上天之后,跌下来也自然也有多惨。 儒家,在汉代当下,还能算是儒家,而若是等到后面的朝代,等儒家变成了儒教,纵然皇帝都不能说半句孔夫子的坏话。因此,斐潜想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能够明确这一点,并且将这样的思想通过汉代的士族子弟,这些学习经文的儒家子弟给传承下去,孔夫子是个人,是一个做出了一定贡献的人,而不是一个圣,一个神。 孔夫子自己并不以貌取人,而且对于旁人对于其的评价也往往不怎么在意,就算是说他是丧家之狗一样,孔夫子也是哈哈大笑,并不生气,相反后世的那些自称为其弟子的人却着急上火,听不进半句坏话。 根据斐潜判断,孔夫子脑袋上面的独特相貌,其实是因为幼儿时期营养不良所致。春秋战国时期,能有什么优生优育的理念?能不能活,都看老天的面色。就像是秦始皇的独特外形一样,也是因为在长期质子生涯之中产生出来的身躯变形,都不是什么圣人,伟人的根骨…… 而在汉代,同样因为在幼儿时期或者长期劳作而产生的身体变形的人也有很多,斐潜出去之后,让黄旭派人到周边就带了几个类似的人过来了。 郑玄见了,便是大笑,指着其中一个类似于孔子头顶上面的形状的民夫说道:“水镜先生,此亦为圣人根骨乎?” 司马徽明显有些不悦,但是看了看斐潜,然后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些什么。显然司马徽多少还是有些不服,只不过因为斐潜的身份和地位,不想闹得太僵而已。 斐潜笑笑,挥挥手让黄旭将人带走,没有在司马徽这个问题上穷追猛打,而是对着郑玄说道:“听闻郑公以毛诗做笺?” 郑玄的笑容顿时收了收,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司马徽顿时多了几分的笑容,兴致勃勃的看着斐潜,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郑玄。 汉人传诗本有四家,称为四家诗。后三家即鲁诗、齐诗、韩诗,这三家诗原本在西汉初期立于汉代太学之中,但是随后毛诗崛起,逐渐取代了三家的地位,至郑玄再次给毛诗做笺之后,基本上三家诗词就渐渐失传了。 毛诗,是指毛亨和毛苌所辑和注的古文《诗》,而郑笺,则是郑玄在二毛的注上再次解释,称之为笺。一方面是注解之后再二次解释,会更容易理解,一方面则是马融郑玄都是推崇毛诗,影响极大,从而导致后来毛诗渐渐盛行,另外三家自然则是衰落。 但是问题是阅读理解么,向来都是从心的。 斐潜青少年的时候也没少做过一些阅读理解,有些题目固然没错,但是有些题目啊…… 马融、郑玄等人有个特点,他们是在野党,而毛诗也可以算是“在野诗”,所以相互之间便产生了一种共鸣,尤其是在东汉整个朝廷逐渐走向末路,其实作为马融郑玄已经是有一些忧患的意识…… 同时马融郑玄等人的忧患意识比起西汉早期的贾谊司马迁还要更深沉一些,因为毕竟贾谊虽然为了当时的社会现状再三流涕感慨,司马迁意所郁结而奋而著书,但是汉朝毕竟再次兴起,并且转危为安,重新又有了汉王朝的荣光。 而对于郑玄等人,包括司马徽在内的很多现阶段的大儒来说,他们所遭遇的事情就和之前不同了,当下整个朝堂激烈动荡,整个国家陷入了无序的状态之中,昔日荣耀的汉帝国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传统的信念已经失去了维系人心的力量,而新的秩序和信念又没有形成,战乱,饥荒,天灾,人祸,朝不保夕,自然也就思考得更多。 可以说,郑笺便是在这样得环境之下产生出来得,而且也带领着后世朝代很多人也走向了这一条路…… “关关之诗……”斐潜看着郑玄,说道,“毛诗注以标兴,郑公加已笺解……言此诗乃‘乐得淑女,以配君子,爱在进贤,不淫其色’,不知可有此事?” 郑玄道:“正是,乐得淑女,以为君子之好仇,不为淫其色。寤寐思之,哀世失夫妇之道,不得此人,不为灭伤其爱也……” 斐潜不知可否,又接着说道:“然郑公又注,‘乐得淑女已配君子’此句,乃哀窈窕,思贤才,无伤善之心,‘哀’乃‘衷’之异文之误也……亦有此事?” 郑玄点头说道:“毛诗之注,于窈窕之哀有解,故而某方言‘哀’为‘衷’之误也。” “故而卷耳之诗,亦非相思之苦,乃忧者之兴乎?”斐潜哈哈一笑,继续说道,“桃夭亦非出嫁欢喜,乃天下兴平,人心得安也?” 郑玄转了转眼珠,有些明白斐潜的意思了,微微皱眉,但是依旧点头说道:“嗯……正是……” 文学么,似乎从一开始就和政治结下了不解之缘。可以说这是华夏文学的传统,但是也走了不少的歪路。最为重要的是,因为往往注重文学在政治上面的作用,而抹杀了文学本身用来传递情感的原本用途,这也是后世很多文字狱的产生的根源。就像是“清风乱翻书”,其中持才傲物自视清高者有,但说是反清复明图谋不轨就是过了,毕竟作者当时也兴冲冲的做着清朝的官儿,笑呵呵的拿着俸禄,跟什么苦大仇深的反清复明义士根本不沾边,只不过或许用来讽刺那些八旗子弟什么都不懂而已。 而这样的政治解读,说起来,毛诗郑笺便算是开山祖师了。 就像是斐潜说的《卷耳》之诗,原本是表达相思的,结果毛诗表示这个是有微言大义的,并不是普通的相思情感,而是后宫当中的嫔妃担心君王不能求贤,以至于朝夕忧虑…… 至于什么《桃夭》之类也是如此,基本上所有的诗经,不管是不是情感诗篇,毛传郑笺一律都认为和政治有关,诗词的表面上的都是字面意义,深层意义才是更重要的…… 就像是后世的那一篇《背影》,原本就是最为真挚的情感流露,可是非要有人讲说这是通过一种与众不同的表达途径,反映了旧道德和新思想之间的碰撞和传承,有特殊的什么革命性质和历史内容,有着深沉的思想内涵…… 斐潜当时只想表示,橘麻麦皮当中的那个橘子。 所以现在见到了这种强行政治解释的开山祖师,嗯,也不能讲说郑玄就是祖师,毕竟之前还有个二毛,但是郑玄无疑也是其中将其发光广大的重要人物之一,便有些不客气的说道:“若依郑公之意,天下之诗,皆有微言,天下之歌,皆有大义?男求女爱,便是君王求贤?情思哀怨,便是思世不公?人人所思所想,皆为天下苍生,人人所言所行,皆为家国社稷?” 郑玄老脸多少有些扯不下来了,倒是一旁的司马徽抚掌而笑,“好好!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张口见今之美,闭口见今之失!且问古人何知今?文章千古事,岂有皆美刺?古之诗词,寄情于墨,托意于篇,不假吏辞,不托政势,自传千古!岂有篇篇皆意指朝堂者?康成!此乃汝之过也!” 之前司马徽吃瘪,现在见到了郑玄被斐潜挑刺,便是快意起来。 郑玄辩解道:“自古以来,善鸟香草,便比君子,恶禽臭物,多指奸谗,以言喻政,以章振纲,乃文章之大义也!男女欢爱,缠绵思念,乃小道也!骠骑莫非只求小道而略大义乎?” “呵呵……”斐潜摆了摆手,说道:“大道小道么,暂且不说……若是某所记不错,二位先生似乎都不怎么喜欢图谶,亦不喜当下学子动辄微言大义,皆求去冗求真,翦其繁芜,撮其枢要也……” 郑玄迟疑了一下,明白了斐潜的意思,默然不言。 司马徽哈哈的笑了起来,看着郑玄也不说话,但是也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司马徽之前也对于郑玄很是不满了,毕竟不管是不是在汉代,谁掌握了解释权谁就是老大,而之前郑玄正是掌握了这个解释权,而现在这个权柄,正在被斐潜所质疑,这自然让司马徽将之前的小小不快全数抛到了脑后。 郑玄吸了一口气,并没有恼羞成怒的样子,而是拱手说道:“如此,若依骠骑而言,诗如何得注?鲁齐韩毛,各有异同,字词有差,又如何得解?”行,你说老夫注解有问题,那么你觉得诗经应该怎么注解? 斐潜既然提出这个问题,自然也有自己的答案,因此说道:“鲁齐韩毛,皆为正,亦皆为异,非诗之过,乃字文异体之故也……所注所解,应重文,非定义……正所谓读文如饮水,冷热自知,各有所得即可,何必非分个小道大道?” “字文异体?”郑玄皱着眉头,重复了一下。 这说起来,就基本上算是半个秦始皇的锅了。先秦之前的一些诗经的原文,基本上来说后世已经无法得见,倒不是秦始皇焚书坑儒,而是因为秦始皇统一了全国之后,便开始同文,而最早的诗经是各自国家不同的文字的,因此在这个过程之中,自然有一些失传了。 自汉代起,学者就已经开始对《诗经》异文加以关注,但是还没有像是斐潜这么重视,特别强调。就像是此时的《诗经》文本,其实也是处于今古文之间,甚至四家都有流传,但是各家各派所传的《诗经》在文本上存在有一些异文,并没有人专门就这个问题进行解释和考究,往往都是随意一笔带过。 先秦文献距现在时代久远,文字字体发生了好几次重大变化,文献载体也发生过几次转折,这就决定了异文产生的原因非常复杂。 究其原因,大致有这样几点:一是文字自身变化而产生的不同字形,比如战国时代,齐系文字、晋系文字、秦系文字、楚系文字和燕系文字等在字形上有一定差异;秦始皇统一文字、隶古定、隶书楷化、俗字变为正体等等,都会在字形上产生一些变化,从而形成异文。 第二个方面是因为文字的变化,就像是后世简体字繁体字一样,从春秋战国时期到汉代,也有一些字体产生了部首偏旁的变化,甚至因为避讳君王等等的原因,产生了一些异体字,“辗转”,本写作“展转”,“辗”是后来类化所产生的新字。 另外一个方面,因为作者不同年代的关系,而且错别字通假字什么的也难以避免,因此也同样导致了在传承上的问题,就像是先秦时期,“不、弗”两个字在用法上是不同的,但是到了汉代这样的差异就已经消除了,更不用说什么因为抄写过程当中不小心写的错别字了…… “如《周南汝坟》之中,‘惄如调饥’一句,此处之‘调’,当为‘輖’也,乃‘朝’之别字,毛注用‘调’,乃字迁也,故求形意皆近之故……”斐潜举例说明道,“此方为吾辈之所为,传而承之,非限而制之!” “二位满腹经纶,皆为不世之才也!”打压之后自然也要捧一捧,斐潜继续说道,“咬文嚼字乃凡夫所为,吾辈自当行文章正途!昔日有苍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也!如今不知可有大贤,愿正字体,而破迷妄,传千古乎?!”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94章 大比(加更还债哈……)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虽然斐潜拜访郑玄的时候说得慷慨激昂的样子,但是郑玄并没有立刻就五体投地,像一个磕头虫一样拜倒在斐潜的脚下,毕竟郑玄和司马徽差不多,都是属于老成精的人物,自然很多事情不像是年轻人那样的冲动。 不过从整体来看,郑玄,甚至是司马徽,对于斐潜提出的那个设想,还是有一些触动的,至于这个触动,最终能不能演化成为思潮,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和后续的手段…… 文人,往往都有些忧患意识,倒不是文人天生爱杞人忧天,而是因为知道的东西多了,思考的事情多了,自然而然就产生了。知识决定了眼界,眼界决定了思考的高度。春秋战国时期也有像是屈原一样的大量忧患文人,西汉开始出现衰败征兆的时候也有贾谊这样的三太息的大儒,到了现在朝堂动荡,四方不宁,自然也有一些文人感怀,考虑未来的方向,因此郑玄和很多在野党一样,借文章来表示政治倾向,然后针砭时弊也就是一个非常正常的操作。 但是这样的行为,却给后世留下了很多不好的先例。 要针砭时弊,不是不可以。可以新写一篇文章,比如之前有两都赋,现在可以写个凉都赋或者是什么三都赋,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思想,这没有什么问题。 然而牵强附会,将所有的古人文章,都说是表示政治上的思想,一言一词都是在针对这朝堂,甚至对应着当下的政事,这未免有些过分了。 可以考究古文著作之时的一些社会背景啊,当时作者心态啊,著作成因啊什么的,这些都不算是什么,但是全数都向什么忧国忧民,社稷天下上去归拢,其实也算是一种曲解,而这种曲解,在郑玄这里只是一个苗头,到了后世便越发的发扬光大起来,脱离了文章本身,成为了一种政治上的手段,这就有些膈应人了。 因此斐潜的意思就是,要针砭时政,大可以自己写个文章出来,然后旁人看了,不管是有感悟还是没有感悟,都是正常的,但是将古人的,特别是假借什么圣人的微言大义,然后来给自己脸上抹金的,这种行为不可接受。 现在斐潜身为骠骑将军,身为大汉的实权人物,讲出来的话自然有些分量,郑玄虽然最终没有表示出什么,但是自然也会去考量和思索…… 先将郑玄将来究竟会怎么做抛到一边,在守山学宫的大比到了今日便算是正式拉开了序幕了。 要举办一场活动不难,但是要办好一场活动却不容易。 没有良好的逻辑思维和流程协调能力,当人数达到一定规模的时候,往往就会出现各种问题,就像是普通家庭之中,偶尔一两个人来家中做客,住上两天,可能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是十来个人呢,还有住上一两个月,这个其中的问题就自然出来了。 而现在,在守山学宫,参加大比的人比去年多出来的,可不是什么一两个人,而是大几百,总计两千余人要进行考试,这其中所需要的,当然不仅仅是纸笔两项物资了。 对于参加大比的考生来说,是一个很大的事情,对于组织者来说,也同样如此。学宫大祭酒令狐邵前前后后奔忙检查了许久,每一项工作都检查过去,可是依旧还有些不放心,因为毕竟之前的大比,最多也就是荀谌偶尔会过来看一眼,主事的依旧是令狐邵自己,而现在若是出了篓子,就不是他一个人说了可以算了…… 不过相应的,若是这一次举办成功了,令狐邵也有更好的炫耀资本,毕竟文治武功,武功这个斐潜现在看起来不怎么缺,也轮不到令狐邵表现他的二头肌,但是文治么,不就是当下的这一次大比么? 不仅是令狐邵紧张,甚至整个平阳城也将这一次大比看成了一场盛会,许多店家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准备,满大街上也有不少人,一些是送考的,一些则是吃瓜的闲汉,也是一样起得早早的,吉祥话和祝福语不要钱一般的往外扔…… 很多考生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面,像是害羞的新娘子一般躲闪着众人的目光,但是越是如此,吃瓜的群众便越是来了兴致,反倒是像是马服和马钧这样大大方方毫不遮掩的,许多人也就嘻嘻哈哈一阵,便去寻找下一个逗弄的目标了。 马服虽然看起来镇定,但心底还是有些紧张的,手中装着笔墨的布包,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开检查,生怕自己漏了什么东西…… 卯时刚过,平阳城门便洞开了,早就在街道当中排队的学子,这一次也享受了一下斐潜的特权,走街道的正中,在兵卒的护卫之下,一路往学宫而行。 许多看热闹的,学子亲属,抑或是跟随的奴仆都在学宫衢门被拦了下来,只允许参考的学子进入学宫的范围。考生纷纷从布包当中拿出考牌,核对检验身份之后从小吏手中的箱子里面摸出了一块标明了座位的号牌,登记勾选,才登上了学宫山道,向上而行。 在学宫山道两侧,时不时有在道旁矗立硕大的木牌,木牌之上只有硕大的几个字,表示考场方位,也作为路途当中的指引,不至于有些考生走错路,虽然山道上也还有兵卒维护秩序,但是也难免有些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家伙摸不着道。 这一次的学宫大比,基本上学工之内所有的地方都安排了桌案,甚至这些平日里面上课的地方也不完全够,还将走廊和广场都构建成了临时的考场。当然,这还算是非常不错的了,后世科举之中,很多考生便只能在临时搭建的考场之中考试,甚至很多临时考场是直接建设在荒郊野地上的,毫无细节装修先不说,连地面也是毫无平整,散发着泥土芬芳的同时,还会有些可爱的小虫为伴…… 刮风之时,便是尘土飞扬,下雨之刻,便是泥泞不堪,所以后世很多时候考试选在秋天,并不是因为秋天是什么硕果的季节啊,是什么收获的时令啊等等,纯粹就是为了秋天的时候天气比较稳定,不至于有什么风雨等天气的变换。 什么?盖棚子?考棚?或许是有的,但是也有那种像是牛棚一样的考棚,基本上不能完全有什么遮风避雨的效果…… 有了比较充裕的纸张,才有这一次的大规模的用笔墨而成的大比,要不然一千两千的考生汇集在一起,要是碰上一个出题刁钻的,会不会有人干脆直接削木成兵,揭竿而起?要知道,在没有大规模使用纸张之前,很多学子带者笔墨的同时,也是随身带着一把锋利小刀的…… 学宫四四方方,除了正门之外,四周也都有角门等出入口,所以这一次并没有全数都集中在正门一次性的蜂拥而入,而是在正门小吏的不断高喊之下,让考生渐渐的分散从四面的入口进场,寻找自己的考桌就坐,纵然如此,依旧还是看见很多考生像是没有头的苍蝇一般乱转乱碰,纵然还有场内的小吏指点,可依旧怎么都是看不见自己标号,甚至还撞到了旁人的桌子。 黄旭站在斐潜身后,冷眼看着这些没头没脑的慌乱考生,不免有些不屑,低声嘟囔了一句:“这若是在军中……呵呵……” 指望这些学子像是熟练的兵卒一样令行禁止,是绝对不可能的。幸好斐潜早就考虑到了这些问题,又指点着令狐邵将原本大比的一些细则重新制定完善了一番,否则现在免不了就会出现各种骚乱…… 战阵之中,紧张会导致肌肉痉挛,甚至等敌方刀枪砍来的时候,都没有办法进行有效的抵抗,甚至有的连逃命都做不到,只会尖叫着将四肢蜷缩在一处。黄旭见到了不少这样的废物兵卒,自然也对于考场之中那些表现出异常紧张的学子很看不上眼。 “军中是军中……”斐潜轻声说道,反正他和护卫现在就在学宫大殿的讲台之上,周边也没有旁人,“不过,这些上了考场表现慌乱的,往往也就和军中临阵胆怯者相同……难成大器……那些沉稳者,才是这一次大比的重点……” 可以说,适度的紧张有利于人类面对危险,但是过度紧张么,就真的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了。因此斐潜也是重点观察那些表现沉稳的考生,也希望在这一次的大比之中能够多找到一些人才出来。 斐潜看着考生,这些参加大比的考生也偷偷看着斐潜。 学宫大殿高台之上,身穿戎装的斐潜高坐,身后左右便是骠骑大将军的仪仗,威武的护卫各个彪悍,衬得斐潜更是威严三分,浑身上下似乎都有锐利的华光刺人双目,让人不敢直视。 马钧到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出什么“大丈夫当如是”的感慨,他倒是觉得这样英姿勃发的斐潜,才符合“骠骑将军”的称号,要是自己这一次来,结果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痴肥愚钝的什么骠骑将军,恐怕难免对于大汉朝堂失望之极。 令狐邵见大部分的考生已经进场就坐,时辰也差不多到了,便上前请示。 斐潜微微点头。 令狐邵领命转身下台,便宣布击响最后一通急蹴鼓,也代表着进入最后的准备时间,即将开始考试。学宫之中,开始上课的时候便是敲急蹴鼓,鼓声急促连贯,几乎连成一片,鼓声停下的时候还没有进课堂的,便是要接受责罚,而下课么,是鸣钟,缓慢低沉,也像是紧张的上课情绪得到舒缓一般。因此很多原本学宫的子弟也很习惯,下意识的就开始在桌案之后端坐着,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马钧虽然是从扶风而来,不是很清楚学宫的规矩,但是看着周边其他人的情况,也不由得正坐着,一动不动。 鼓声之中,有些晚来的学子急急冲进来,气息如牛一般呼哧呼哧的,这些人还算是幸运,赶上了最后一班车,若是不幸被什么事情耽搁,再晚上片刻,鼓声一停,大门一闭,便是没了这一次的机会。 不多时,鼓声停歇,全场肃然。 令狐邵没有多说什么废话,便代为宣布大比开始,然后让十几名的小吏将这一次第一场考试的题目木牌高高举其,在考场之中缓缓绕行,一方面方便在考场之中任何学子都能看得见,另外一方面也是带着一些巡查监考的意思。 “乐礼之器文?”马钧皱着眉头,低声重复道,心中捉摸着,这题,似乎有些…… 题目一出,自然有人哀嚎,有人喜悦。 这年头,大比也才刚开始,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作弊的人,就像是游戏市场一样,只有受众更广泛了,才慢慢的有人想要走偏门。考场之中忍不住感慨出声的,大部分都是针对于题目本身。 这个题目,说偏门么,倒也不算是多偏门,至少没有像是后世八股的那些什么截搭题那样的变态,但是也不能算普通的题目,因为之前大比考试之中,基本上都是采用尚和春秋的题目,这一次居然换了一本,自然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现如今斐潜才刚刚推行大比,纵然连之前的那几年也算进去,考试的题目也没有出过多少,自然还有大量的空间来操作,不像是后世朝代,不仅是考试的题目都已经出尽了,就连范文都是一本又一本,甚至有的考生根本就是像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一样,背了范文前来蒙题的,若是蒙中了,考官明知道是抄范文,依旧不得不取…… 毕竟那些都是之前的优秀文章,一方面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另外一方面写那些的还有的是当朝大佬,若是不取,是想要向当朝大佬表达几个意思啊? 很多考生之前预测会出春秋题目,因为很多人知道斐潜本身是治春秋出身的,但是也有人说不会用春秋题,而是会出尚的,因为出春秋的太容易猜测了,而且学宫之中比较推崇古文经,那么还有什么古文经比尚更有代表性的么? 结果自然是出乎很多人的预料。 这一次学宫大比,就在一部分人欣喜,一部分哀叹之中展开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95章 寒蝉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学宫大比,总共前后要持续三天,算起来也算是简化了许多,但是对于这些参加大比的学子来说,也算是一个相当长的考试了。 斐潜在第一天的时候露了一个面,表示主持和重视之后,就静悄悄的先行撤离了学宫,他自然不可能像是神像一样,一动不动在学宫呆坐三日,然后才离开。 这一次比试,对于大多数的学子来说,看到的,想到的,恐怕多数都是只会想到自身考得好就能取个高起点的职位上,或许也有一小部分的人会思考斐潜举办大比的这样行为的意义,但是肯定没有像是斐潜所考虑的那么深刻…… 斐潜回到了政务厅的时候,荀谌正在处理政事。说起来,现在斐潜的幕府之下,有一点六部的雏形了,有管农业的,有注重于公业的,有处理户籍的,有主抓吏治的等等,基本上来说就算是后世六部的一个粗浅架构。 斐潜坐了下来,略有所思。 华夏古代王朝的政治结构,其实总结起来就是五个字,“郡县加六部”。这个制度和核心其实就是中央集权加上文官制度。 很多人看见集权,往往都觉得有些不好,觉得分权才是民主,才是王道,但是实际上大国和小国在治理上面就有很大的不同,小国就不大会有什么地方割据或分裂的风险,也很难说什么中央与地方关系,而华夏至少从西周分封诸侯开始,就一直有一个大致可谓“中央与地方关系”的问题。 中央集权的根本,就是保证统一,国家的统一。统一和完整,一定是整个社会民众安居乐业的基础,否则战乱肯定就是生灵涂炭,百里赤野,这就像是三国之后的五胡乱华,一旦形成多国制度,华夏大地必定就是血流成河,处处烽火。 因此对于整个华夏王朝的核心部分来说,能不能保持对于地方的控制和统御,便是衡量一个中央政治集权的最为根本的标准。 而文官制度,则是中央政治集权的统治手段。通过调派不可世袭的官吏,到各地取担任地方大员,进行管理,在唐代之前,这些调派到了地方的大员,在交通和控制手段不成熟的时候,往往容易形成藩镇割据,就像是现在的大汉,又或是唐代的安禄山…… 不过随着文官制度的进一步约束和规范,随着南北交通,特别是各种运河的开工和建成,中央的力量进一步的增加,地方藩镇割据的情况就逐渐的消亡了,变成了短时期的叛乱,不能长久的割据。 正是因为文官体制的进一步规范和严格,所以文官对于武将这种先天上有世袭倾向的体系各种看不顺眼…… 同时在郡县制度之下,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越是上层,越是有相互制约的关系,而往下的,到了乡县的层面,往往就是一言堂了。就像是不管是称之为道、路,还是府,在这个层面上都有好几个大员相互制衡,而在县么,就是县令一个人说了算。 至于县令和县丞,基本上来说虽然有相互制约,但是实际上大多数时候两个人是处在相互妥协上的,因为两个人都知道,县令任期一到便会调走,所以没必要来一个就搞一个,除非是完全不知道变通,确实已经无法妥协的时候。 而从这样的一言堂机构成长起来的县令,又怎么会习惯高一层的各种制衡?所以越向上,便越搞事情,朋党的朋党,倾轧的倾轧,也就成为了文官制度的标配,那朝那代都不少。 同时,这种“郡县加六部”的模式一旦确定,就会在一定程度上排斥向外扩张…… 因为这种制度,本身就是为了稳定和巩固所设立出来的,地方官员反感人员流动,因为这样的人员流动会带来大量的新生问题,这种问题往往也是地方官员所不能解决的,而中央朝堂也不喜欢人员流动,因为人员流动就不能确定收取赋税,就没有足够的财力物力来控制地方…… 因此从上到下,都极度的厌恶人员流动,因此打压商业和严格控制人口流转,甚至将流民等同于奴隶和罪犯,也就成为了许多华夏王朝的国策。同时,因为边境往往人口稀薄,向外扩张的时候并不能像是其他地方一样可以获得足够的赋税收入,因此在面对扩张这件事情上,除了元朝那个怪胎之外,走“郡县加六部”的模式的王朝最终都自我阉割,失去了对外持续扩张的能力。 现在大比之后,斐潜就要吸纳大量的文官,同时将整个文官制度搭建起来,但是怎样才能更好的确保整个文官体系的凝聚力和进取心呢? 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命题…… 历史上,儒家,或者说儒教,企图挑起这个的担子,家国天下,养浩然气等等,都是其中的一种模式和方案,但是很明显,这些最终还是失效了,松散的,仅仅是仰仗个人的素养和自我约束,是不能和日常之中庞大的利益,奢侈的生活欲望所相抗的。 或许,像是后世的趴体一样,搞一个出来? 斐潜轻轻的用手指敲击着桌案,引来了荀谌的目光。荀谌知道这是斐潜的一个习惯,也知道这代表者斐潜又在思索着什么事情,不由得将自己的举动声响都放小了一些,以免搅乱了斐潜的思路。 首先,权利在一定程度上是需要制衡的,因为没有制衡的权利就基本上等同于毒药,对于其个人和王朝都是有毒害的,但是这个制衡么,又不能太过分,否则很多人必然就会生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同时太强悍的制衡力量又容易成为被人利用打击朝敌的工具…… 而且在这个中间,皇权和相权的平衡和发展,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课题。就像是有的皇帝依靠锦衣卫就能搞定了那些有些小心思的大臣,可是有的皇帝再加上什么东厂西厂一起,依旧是越搞越乱…… 皇权如此,相权也是一样。有能力的呢,野心大,没能力的么,一团糟。然后最开始的考查制度么,又仅仅是面文章,具体能力什么的根本不知道,就像是开扭蛋摸奖一样,表面上全数都一样,不动手扭一下,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任重道远啊……” 斐潜不由得轻声感叹道。 “主公所言甚是……”荀谌接口说道。 “……”斐潜默然,瞄了一眼荀谌,我这是又有什么让你明白了是么?正待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有兵卒捧着一封急报奔来。 斐潜将情报拆开,上下一看,不由得愣了…… “袁本初……已卒……” ……ヘ( ̄ω ̄ヘ)( ̄~ ̄;)…… 秋日已至,夕阳已经落下,但是天边还有隐隐的光华。 刘协站在皇宫宫墙之上,望着北面天边的绵延的山峦,神情肃穆且安静。夜风吹拂起刘协的外袍,也吹动着长长通天冠的系带。 通天冠,有些沉重。 在刘协的父亲,刘协的兄长,也曾经有这样类似的头冠…… 刘氏之中一代又一代的人,在这三四百年时间内,都带着这样的头冠,可是有像自己一样,感觉到了这个头冠的沉重么? 刘协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刘协从小就没有见过他的母亲,他也有问过董太后,可是董太后永远只有那一句,等你大了,就懂了…… 现在他大了,也渐渐的懂了。 今日朝会,曹操一脸的阴沉,一句话都没有说,也匆匆结束了朝会…… 和曹操相处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刘协知道,在这个时刻,曹操必然就是在谋划着,甚至已经准备调兵遣将了…… 秋天的夜晚,风有些微寒。 袁绍,呵呵,死的好啊…… 刘协依旧还记得,当年在和皇兄交错而过的时候,刘辩那充满了仇恨的目光不是投向了自己,而是投向了董卓和袁槐…… 那个时候,刘协还不清楚为什么刘辩会是那样的表现,但是现在,刘协也有些明白了。 袁隗那个时候以为将整个大汉朝都抓在了手中,因为袁隗实际上参与了大汉朝的每一件大事,天下官吏十有七八都和袁家有些关联。而董卓,其实之前也是袁隗门下的官吏,他以为能控制整个的局面,可是…… 呵呵,就如同当下的曹司空一般。 自从曹操到了兖州之后,便是死死控制着一切,纵然当年兖州士族反对,曹操也丝毫不让,就算是引起了张邈之乱也不放松,更是变本加厉的疯狂摄取着兵权,将青州军纳为其下的直属兵,甚至因为刘协有分兵权的举动,便不惜翻脸。 “袁隗……袁绍……曹操……”刘协用极低的声音念叨着,“尔等又有什么区别……还有那个……” 虽然刘协的消息相对来说比较闭塞,但是袁绍死亡的这种大事,纵然冀州士族想要隐瞒也隐瞒不了,因为袁谭已经开始行动了,带着兵卒气势汹汹的前往了邺城,和袁尚兄弟之间的争斗一触即发。在这样的局面之下,哪里还能什么隐瞒? 这些都是大汉的蛀虫! 将刘家的天下啃咬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袁绍死了,呵呵,死得好! 刘协想起了当年他父亲和他说过得一些话,那些话留存在他的深沉记忆之中,也自有他很小的时候父亲才会跟他说,因为他父亲以为他还小,记不住那些话。刘协确实也是记不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在一次梦中,却回忆了其中一部分的情形…… 他父亲摸着他的脑袋,看着树上的鸣蝉,说道:“园中有树,其上有蝉,蝉高居悲鸣饮露,不知螳螂在其后也!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蝉而不顾知黄雀在其傍也!黄雀延颈欲啄螳螂而不知弹丸在其下也!呵呵……可知弹丸亦于弓柄之中也……” 当时的刘协完全不懂,现在么,似乎懂了一些。 夕阳落下之后,天边隐隐的那一线红光,就像是在北面翻腾起来的血浪…… “陛下……”细细弱弱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来了?”刘协并没有回头,因为这个声音他很熟悉,这是伏寿的声音,这也是在这些年凄苦和困顿之中,一直陪伴着他,带给他温暖的声音。 伏寿低声回答,然后问道:“陛下,唤妾身至此,不知何事?” “你我相识,也有十年了罢?”刘协依旧望着北面,低声说道。 伏寿沉默了片刻,说道:“十一年了,陛下……” 刘协叹息一声,“十年如弹指……十年了啊……十年了……” “陛下……”伏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惊慌起来,心脏咚咚得跳得很厉害。 一时间宫墙之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剩下夜风的呜咽。 天边那条红线最终还是隐去,稀疏的灯火在宫墙之外斑斑点点,有一处特别的密集,刘协知道,那边就是司空府衙的所在。 曹操,朕的大汉司空,你又在谋划着什么呢? 刘协将头上的通天冠取了下来,然后就那样拿在手中,低声说道:“秋日之蝉,其鸣也寒……皇后,你我便是这蝉啊……”蝉在古代人是风餐露食的高洁之虫,所以在通天冠上,还有许多场合之中也有蝉的形象。 “陛下……”伏寿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朕记得,这通天冠,还是你亲手缝制的……”刘协转过身,将通天冠放在了伏寿手中,说道,“可是,现在,这冠旧了……” “旧了?”伏寿低头看,但是在昏暗的光火之中,根本看不出来这个通天冠具体是怎样的情况。 刘协沉默着,片刻之后忽然说道:“朕准备除了你的皇后之位……” “什么?”伏寿吓的一个哆嗦,通天冠也拿不稳,跌落在地,骇然的看着刘协,“什么?陛下你说什么?!” “朕要立隐妃为后……”刘协声音有些木然,就像是在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所以……” “陛下啊……”伏寿伏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 “只有朕封了隐妃为后,司空才会放心……”刘协转过头去,不再看着伏寿,沉声说道,“回去罢……让人将后印送来就是……这通天冠,你便带走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96章 仪式 平阳城。 拂晓。 东方山峦之处,渐渐泛红了起来。四周的事物也脱离了灰蓝之色,伴随着天边的光亮一点点的明亮了起来,沉睡了一夜的平阳城,又重新苏醒了。城中的百姓慢慢的自动的汇集起来,同时伴随着兵卒在街道两侧值守戒备维护次序,人声也渐渐开始沸腾起来,就像是煮开的粥开始向外噗呲噗呲的喷着泡沫。 在平阳的主要街道之上,沿街都披红挂彩,长长的彩色布绢,从一个房屋屋檐之上到另外一个房屋的屋檐,就像是一道道彩色的拱桥,和平常老百姓所穿着的青黑、灰黄完全隔离出来。 在这些彩色拱桥的开头,就是平阳府衙。 此时平阳府衙,三面大门全数都打开,两队身穿明光铠甲,手持旌旗斧钺金瓜等等仪仗之物的兵卒,威武雄壮的立于门旁。 伴随着低沉且缓慢的鼓声,穿着缁衣的平阳大小官吏也按照官秩大小,站在了平阳府衙之前的广场之上,不时有细碎的议论之声像灌木丛中的蝈蝈声一样,听到似乎从那个方向传出来,但是转头去找的时候却发现所有人都站着,似乎都没有什么小动作也没有说话…… 说实在的,这样的仪式,这样的场面,对于这些平阳小吏来说,绝对是头一次,甚至是大汉王朝的头一次。 此时此刻,学宫大比的优胜者们,正在礼官的带领之下,从汇集到了平阳府衙之中的前院里面,等到吉时一到,便要从平阳府衙之中正大门出去,然后在城中绕行一整圈,然后再次回到这里……没错,这就是后世科举之后夸官游街的仪式。 学宫大比的结果出来了,头名么,自然毫无疑义,就是万年不倒的,嗯,也不能说是万年,反正霸占了头名好几年的司马懿…… 第二名和第三名则是让许多人出乎意料,一个是来是自于右扶风的马钧,另外一个则是京兆尹人士贾洪。 三人和身后的五十余优秀学子,都是穿着一身的红袍,头上还带着红色的进贤冠,要是放在后世,指不定多土多杀马特,可是在红色算是正色的大汉朝,又在一片缁衣官吏的陪衬之下,要多鲜艳就有多鲜艳,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 今天,只有司马懿、马钧、贾洪三人可以从正大门出入,其余五十余人则是要走两侧的偏门,而且也只有司马懿三人有马,其余的人都是步行,这个档次一下子就差了好多。 司马懿么,这个小子自然在学宫之内的人很是熟悉,虽然见到了司马懿便有一肚子的怨气,但是对于司马懿的才学来说,也都是比较佩服的,没有什么话好说,但是这个马钧和贾洪是哪里冒出来的家伙? 单看司马懿来说,似乎还算是镇定自若,但是一旁的马钧和贾洪,都有些激动,纵然贾洪比马钧和司马懿两个人起来,年岁上都大一些,但是此时此刻依旧是手脚有些颤抖,就连胡须都在不停的抖动着…… 平阳府衙虽然不见得像是后世科举夸官游街的时候的正儿八经的皇宫紫禁城,但是在废斐潜的安排之下,该给的荣耀一点也没有少,全套的骠骑将军的仪仗,从原先只有骠骑将军才能出入的正门走,基本上和后世相差的,就是级别上面的了。不过至少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斐潜能够给与的最高礼节,都算是给了。 换而言之,今天司马懿、马钧、贾洪三人,就可以算是大汉以来头一批,享受着大汉骠骑的待遇,接受着在场所有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目光…… 司马懿虽然在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内心当中也是翻江倒海一般,像是他这么聪明的家伙,自然能够体察出骠骑将军斐潜搞这么一套的用意。不过知道归知道,当这一份算是大汉读书人头一份的荣耀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司马懿同样无法拒绝。 许多聪明人都在心中,和司马懿一样冒出了一个词,叫做千金买骨,不,应该叫万金买骨,但是如果自己现在就是那骨头呢?在场的人也不由得吞了口唾沫,然后双目放光的看着为首的司马懿三人。 荀谌站在斐潜身后,双手袖着,风度翩翩,长须微微在风中飘荡着,看着前面的斐潜,心中不由得升腾起一些难矣言表的感觉来。 荀谌也根本没有想到斐潜会搞这么一个仪式。 这一刻,因为这个特别的仪式,而具备了前所未有的含义,而变得和天下所有的学宫都不同。 华夏人,是很注重仪式的。 就像是对于皇帝来说,最重要的仪式是就是祭天一样,从上至下,特别是在封建社会之中,就需要这样的仪式来区别等级,来确定身份。帝王认为自己是天子,是受命于天,因此取得皇位之后都会想去搞一个封禅活动,来敲定跟脚。秦代以前有72位帝王在泰山进行过封禅,沿至汉代,封禅像后世的许多国家的阅兵典礼一样,成为每个帝王必然会举行的一项旷世大典,至于之后的王朝,封禅仪礼的流程和细节更是完备到了极致,就连走多少步都有规定。 帝王搞这样的仪式花费自然不小,然后这样的仪式有什么直接的物质产出和效益回收么?很显然,仪式只会消耗商品物资,并不会直接从天上或者地里哗啦啦的冒出一大堆金银财物来,所以这样一个可以说消耗颇为多的仪式,究竟能做什么呢? 当然,比如在封禅之中,皇帝自然表示这是为了全天下的苍生带盐,是为了祈求苍天保佑,是为了风调雨顺等等…… 但是实际上,任何仪式都不能完全看其本身。 就拿后世圣诞夜来说,烛光红酒牛排香薰等等准备好,将女孩子约出来,难道就是为了吃一顿饭?不过么,很多女孩也是心知肚明…… 人们热衷于仪式,古今中外,男女老少,倒不是需要仪式来标明生活,也不是说有了仪式便会立刻有什么变化,而是需要用仪式来让某一刻,某一段的人生,和旁人不一样。 但凡是理性的人,都知道其实自己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不同,尤其是在阶级等级森严的社会,高等级的人会比低等级的多两个眼睛还是多两个鼻子两只手?从基因学上面来说,所有人类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相同的,甚至和黑猩猩也相同,而仪式就是将这其中的不同,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对于当前的这一批学宫学子来说,之前都是一样在学宫之中,都是穿一样的青衫,但是现在,先不说汇集了所有人目光的司马懿马钧贾洪三人,就连其他的五十余人都一样备受瞩目,在这样一场仪式之中享受荣光,彰显特别。 荀谌目光越过了斐潜,投向了府衙场中的司马懿三人身上,尤其是司马懿身上。司马懿这个人,荀谌自然是熟悉的,这么些年大比,司马懿和王昶两个人几乎就是轮流拿头名,但是王昶已经出仕,前往了长安,但是司马懿却一直推辞,表示自己什么学识不足啊,年龄尚轻啊什么的,都不肯任职,而如今,这样的一个仪式下来,司马懿和所有其他夸官游街的学子一样,就算是不想出仕也是不成了…… 骠骑将军这一手,着实厉害啊! 司马懿站在学子队列的最前头,一身红,和身边的马钧贾洪一样,手持槐木笏板,听着身后传来的一些细细低语之声,眼观鼻,鼻观口,静静的站着,但是心中却并不是平静如水,而是也有起伏。 大比之后,司马懿也明白,若是没有什么意外,头名依旧是自己的,可是自己在大比这几天之中一直都没有见到骠骑将军,也没有从旁人那边得到什么消息,就连自己的叔父司马徽也因为和郑玄有些撕扯不开,没有多少理会他这边,便不免有些失望和失落,但是没想到骠骑将军居然搞了这样的一个仪式! 这个仪式之后,自己身上,就和身后的五十余名人一样,都算是盖上了骠骑将军的印记了罢? 什么头三名,什么穿红批彩,什么夸官游街,在司马懿眼中,这些仪式的所有目的,都是为了一个,就是骠骑将军想要将这些人牢牢的收拢起来,成为其下的助力,成为骠骑将军麾下的一份子。 很显然,这样的仪式,效果确实不错。 右边那个姓马的小年轻就不说了,就连左边的那个年龄明显大一轮的贾氏家伙,都激动的胡子乱抖,就差一点泪流满面了…… 这样一圈下来,司马懿觉得,不仅是这五十余名学子会激动万分,心潮澎湃,对于骠骑将军斐潜的忠诚归附之心溢于言表,而且那些观礼的,那些其他还没有取中的学子,定然也是感同身受,恨不得骠骑将军立刻就举行下一次的学宫大比,然后自己便能高中。 嗯? 司马懿目光飞快的左右微微一动,这么说来…… 这个骠骑将军,这一次,着实厉害啊!难道说王昶王文舒,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提前一步去了关中? 咝…… “吉时已至!”正在司马徽思索的时候,在一侧的礼官,洪亮的声音响起,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挺直腰身,正容以待。 算了,纵然现在想明白了,司马懿也回不去了,所以也只好老老实实的听着礼官的吩咐,整理好队列,准备迎接夸官游街的仪式开场。 鼓声隆隆之中,荀谌代表着骠骑将军都到了府衙正中,台阶之上站定,鼓声恰到好处的停了下来,全场一片肃穆。 不得不说,荀谌作为场面人物还是相当合格的,容貌仪态都是上上之选,只见他将手中的书卷展开,略微环视,便朗声而道:“大汉太兴二年,于平阳守山学宫之中,开试诸生,为国取才,五十六名者优,如下……” 念到了这里,荀谌下意识的便停顿了一下,看到了一般学子,就连已经知道答案的也不免吞了一口唾沫,这才重新打破安静,沉声继续说道,“……学宫大比首名!司马懿,司马仲达!” 礼官附声高喝:“学宫大比首名!司马懿,司马仲达!” 两侧的兵卒再次重复,顿时滚滚声浪就像是在平静的水潭之中投下去了一颗石子一般,涟漪荡漾而开,从平阳府衙为中心,向外传播而开,就像是天地之间便只剩下了这样的一句话一般。 “学宫大比首名!司马懿,司马仲达!” 一人唱,百人传,最后形成了全城轰隆隆一般的声浪传播而来,纵然司马懿心思灵变,在这样的一刻也不免脑袋之中嗡嗡作响,一时之间不知道身处何处。 幸好,司马徽很快的就反应了过来,连忙上前,拜倒在地…… 随后便是第二名的马钧,第三名的贾洪,然后一直到了前十名,第十一名也是幸运的,因为他成为了其后剩余四十六人的代表,总归有了个名字,而不象是其余的人,只剩下了一个“等”字…… 如此夸名之后,自然就是进入了游街的环节。 司马懿为首,众人向骠骑将军斐潜行礼之后,便在仪仗的护卫之下,从平阳府衙之中出来,沿着街道的正中,开始缓缓前行。 众人走得都不快,似乎都在回味着这一切,也似乎要将这样的一个时刻牢牢记在心中一样,如果说人生一场大梦,那么无疑这一刻就是最为美梦的时候。 从司马懿等人出来,全城肃穆的氛围立刻就转变成为了喧嚣热闹,早就准备好的爆竹被纷纷丢到了火盆之中,劈里啪啦的发出了声响,混杂在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中,震得耳膜都嗡嗡作响。 司马懿三人所乘坐的马都是阉割过的,又经过了调教,脾性温和无比,纵然一旁鼓乐喧天,人声鼎沸,也依旧不紧不慢的迈着小步。 司马懿仰头望着天空,望着前方的三色旗帜,又瞄了瞄一旁涨红了脸的马钧和已经是忍不住泪如雨下的贾洪,罢了,罢了,既然骠骑将军如此之礼仪,某便尽心辅助一番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97章 转变 就在斐潜在平阳大张旗鼓的搞着学宫大比之事的时候,在阴山的赵云,已经在安排着各项的事务,尽可能将一切的事务都安排妥当,因为赵云他很快就又要出征了。 在阴山,主要就是三个方面的事情,一个就是屯民,一个就是练兵,另外一个就是有关胡人方面的事务。 屯民么,按照汉制,自然是编户齐民,这个事情因为阴山这边大多数都是流民授田,所以早就有图册,所以按照图册进行收取赋税也不是很困难,问题是因为随着阴山的人口争夺,土地从生田开发成为了熟田,粮食产量和粮食品种都在不断的增加,原本赵云和马越较为粗狂的处理方式,有些跟不上专业的民政官吏了,所以这一次,河东的裴茂出任了阴山丞,专门负责民生政务之事,也算是给赵云减轻了不少的负担,也是让赵云可以暂且扔下这些政务,专心转向军事。 裴氏和斐氏,在春秋之时其实就是一家,只不过后来分出来而已,所以大体上关系自然还是比一般的要亲近一些的,如今骠骑将军权势越发的高涨,河东裴氏自然也就越发的密切起来,所以纵然阴山这里不怎么算得上是富庶的好地方,但是裴茂依旧来了,而且勤勤恳恳,没有任何怨言,因为裴茂也知道,阴山这里,非常重要。 要争夺天下,自然粮草为先,没有钱粮拿个屁去争天下? 而现在骠骑将军斐潜之下,平阳河东一块的粮草潜力基本上已经算是定数了,关中虽说渐渐恢复,但是关中本身人就很多,未来可能还会更多,所以额外的阴山产量地,自然就非常的重要,而且现在阴山之处,不管是粮食产量还是粮食种类,都比前些年要多许多,不同的粮食需要的不同的储藏方式,这自然不是赵云或者马越擅长的。 因此裴茂一来,就立刻入手开始整顿仓禀,一方面计划人手,准备秋收,一方面修建仓库,准备存储,同时还整理了一些失修的道路。裴茂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也带了一些家族之中的子弟,顿时一下子就将阴山的民政之事搞得像模像样,有声有色起来。 不得不说,世家士族虽然有这个那个的问题,但是这年月还真离不开这些世家子弟,打比方来说,世家子弟就象是人大政经系出身的,庶族再有本事,也是野鸡大学毕业的,不管是眼界、经验,还是待人处事上,往往差距都很大。 阴山这里,流民来源繁杂,不仅是各地各区的,还有些“从良”的,再加上和南匈奴有些混杂,所以也有些混乱,如今裴茂自然看不过去,重新将民册梳理了一边,这个可不是什么简单排序一下的事情,还涉及到了许多乡野之中的事务,比如鳏寡孤独,都必须安排一下,同时裴茂还深入到了村寨之中,和普通百姓攀谈…… 当然,这也是汉代民生官吏,比如郡守县令本身应该做的事情,只不过因为汉灵帝从买官卖官开始,很多官吏的指标就成为了钱财的数量,导致从那个时候起,许多官吏就只是注重敛财,对于不能有钱财收入的事情根本不感兴趣也从不作为,所以什么探访民生的事情,也就渐渐没有人做了。所以到了现在,裴茂这个阴山丞,作为一个千石官吏,能够真正蹲在地头跟老农唠嗑的,也算是不错了。 有些裴氏子弟劝说裴茂,表示这样沾染泥巴,一身土腥味试了身份,“应重其威,不当与老农语……” 裴茂竟然发怒,当众呵斥,“吾昔日于河东,家中亦是贫寒,常亲耕垄亩,今且不论贵重,既任之职,便需民事!若见泥,便觉其秽,恐污鞋袜,若嗅粪,即觉其臭,恐污衣裳,若见老农,便觉其钝,恐绝丝竹,如此距黎庶日远,如何体察民情?!又如何知晓民意,上传下达?岂非羞居高位,尸位素餐乎?!” 旋即裴茂将那个表示应该“应重其威”的子弟赶走了,不让其继续留在阴山。且不管这一件事情是不是作秀,抑或是裴茂有意为之,但是至少这样一来,裴茂在阴山民众当中形象算是树立起来了,阴山之民也对于裴茂逐渐接纳。 赵云观察了一段时间,偷偷的自己也记录了一些裴茂的方法手段,然后这才和裴茂交了一个底:“骠骑屯田之策,租赋分等,劳役轮次,巨光兄需费心了……某现需备军,不日将征也……” “出征?”裴茂有些皱眉,倒不是裴茂敢对于军事上面的事情指手画脚,而是既然要出阵,按照汉代惯例,想必少不了粮草储备转运,还少不了征调民夫劳役什么的,不是说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几乎就等于是多了一大摊子的事情。现在又值秋收,不管是从那个角度来说,都不怎么好处理,所以裴茂才有些迟疑和为难。 汉代惯例,劳役什么都是当地摊派,兵卒出阵,劳役什么的就算是十取一,也会抽调了大量的人口劳动力,若是出阵规模更大,说不定还要更多的人…… 赵云笑了笑,他知道裴茂在担心什么,便解释道:“巨光兄有所不知……此次出兵,多就食于敌……且引匈奴乌桓为两翼,无需额外民夫劳役相随……” “就食于敌?哦,原来如此!”裴茂恍然,顿时赞叹道。“某竟然没有想到!将军果然远虑……” 赵云摆了摆手,说道:“此乃骠骑之令也,某不过是奉命行事……” 裴茂立刻接上,表示说道:“骠骑将军运筹帷幄,吾辈难及也!” 赵云笑笑,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说道:“巨光兄恐尚未见得单于,正值今日晴朗,便于某同行前去拜访如何?日后也好相处……” 裴茂自然是欣然同意。 两人点了护卫,向西而行,渐渐的离开了汉人的阡陌纵横交错的场所,进入到了有些胡人帐篷的地界。 这几年,南匈奴人也渐渐的开始学着汉人定居种植庄禾,所以裴茂一路而来,便看见不少胡人在帐篷前后开了田地,种植了一些庄稼,此时也差不多进入了成熟期,还有些胡人在庄稼之间劳作,若是不看一旁的帐篷和牛羊棚栏,就只看其劳作在庄禾之间的场面,几乎就和汉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裴茂见状,不禁眉头蹙起,对赵云说道:“匈奴于此,竟然如此重农桑?观之如汉家一般,恐其日久,便与汉民皆同也……若是如此,这将来……吾等将无可货贸也……” 赵云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听闻裴茂如此一说,似乎觉得也有几分的道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说道:“此乃教化之策也……” “胡人,蛮夷也,终归是……”裴茂摇了摇头,说道,“骠骑此策未免怀柔过甚……待某过些时日,上表论谏一二……” 赵云没表示赞同也没有反对,毕竟这个算是裴茂自己的事情,有些什么想法给骠骑将军斐潜写表章,也是正儿八经的地方官员的责任,所以裴茂这样表示也无可厚非。 正行进之间,忽然有一队匈奴骑兵远远而来,到了三四百步的时候放缓了速度,更有领头的人高声招呼着:“可是赵将军来了?” 赵云笑道:“秃瑰来头人!没错,是我来了!你那里可有好酒?” 秃瑰来哈哈大笑,显然对于赵云的直接不客气很是高兴,一边吩咐着手下去上报给南匈奴单于於夫罗,一面上前迎接,“走走!先去我的帐篷坐坐!有好酒!肯定有好酒!” 上一次秃瑰来跟着赵云甘风等人,前往幽州,虽然说没有直接攻伐幽州领土,但是也捞到了不少袁军的兵甲刀枪,这对于没有冶金炼铁能力的匈奴人来说,也算是不小的收获,再加上一路上实际上也没有多大的人员损伤,因此见到了赵云自然是亲切热情得不得了。 赵云替裴茂介绍秃瑰来,于是便汇于一处,转向去秃瑰来的草场。等到了秃瑰来的帐篷的时候,秃瑰来的手下族人已经放倒好几头牛羊,升起了十来堆的篝火,还有不少人驮着拖着一袋袋的马奶酒出来…… 秃瑰来大笑着,挥舞着手臂:“再去拖两头牛来!还有酒呢?这些怎么够,再去拿,再去拿!都拿出来!” 裴茂有些瞠目结舌。 “若吾等国强……便是如此……”赵云看到了秃瑰来走了过来,便转口说道,“巨光兄安坐,别客气就是……” 转头过来的秃瑰来,刚好听到了赵云的后半句,点着头大笑着:“对,对!千万别客气,千万不要客气!来来!先喝这个!这个也吃点,这个也不错!” 裴茂不由得心中生出了一些感慨,也哈哈笑着,端起了酒碗,“此杯酒敬骠骑……嗯,也敬你们的单于……” 秃瑰来也是兴冲冲的举起了酒碗,用手指头沾了沾,弹了两下,代表着敬了天地,然后举着高呼了一声匈奴语,便咕嘟嘟喝下了肚。 又喝了几碗,秃瑰来便按耐不住,直截了当的问道:“赵将军,是不是又要出兵了?这一次还是去幽州?” 赵云到这里,原本也是为了找於夫罗要兵卒的,所以听了秃瑰来的问话,也没有隐瞒,便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怎样,这一次还是你去么?” “当然还是我跟去!一定是我跟着去!”秃瑰来喜上眉梢的拍着胸脯,然后忍不住站了起来,朝着一旁的族人大声的呼喝了几句,顿时引来族人的热烈回应,就像是过年过节了一样,充满了喜庆的味道。 裴茂看着,目光之中略带出了一些思索的神色。 南匈奴人因为各自驻扎的地方比较分散,所以纵然秃瑰来去通知了於夫罗,於夫罗也一时半会不可能立刻赶到,所以赵云和裴茂也就暂且是在秃瑰来的族落内住下来,等待於夫罗的到来。 赵云喝了三碗,旋即停了下来,大口吃喝起来,等吃喝差不多了,便和秃瑰来说是要休息,另外叫了一个比较能喝的手下来陪着秃瑰来喝几轮,便和裴茂一同离开了秃瑰来的篝火晚宴。 秃瑰来也不以为意,也没有硬拉着赵云要拼酒,而且如果这一次真的要跟赵云一同行动,自然也不能全靠喝酒上的本事,族内还是有些事情要准备的,因此在赵云裴茂离开了之后,也没有持续多久,差不多了也就散了场,各自休息不提。 裴茂左思右想,始终不解,最后忍不住问赵云道:“子龙将军,匈奴人都是如此么?如此……颇有些闻战则喜?” 赵云说道:“也不尽然,之前去幽州之时,匈奴之人也有些犹豫不决……此次,呵呵,多半是驱之于利罢了……” “怎么?”裴茂会错了意思,皱眉说道,“莫非需吾等多供粮饷?” 赵云摇了摇头,说道:“粮饷么,是有给一些,但是大部分还是其自筹,并无额外调拨……”出发的时候会给一波,大概就是安家费的意思,至于之后匈奴人能赚多少回来,那就是匈奴自己的事情了,不会额外再给匈奴人更多的粮草。 “什么?果真如此?昔日”裴茂愣住了,不敢相信。 裴茂记得在中平四年的时候,因为张纯因不获张温重用而心生不愤,便和与张举及乌桓的一些人,举兵叛乱,搅乱并州,幽州,辽东之地,聚众多时达十余万人,四处掠夺,朝廷当时也没有什么多余兵力,便征发河东,并且招募了南匈奴一部协同平叛,而当时不仅要给匈奴人大量的粮草,而且南匈奴人似乎也没有如此的兴奋和配合…… 同样是招募匈奴人进行辅助,但是南匈奴人的态度似乎完全不同,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发生了改变?而且整体来看,似乎给南匈奴人的粮饷什么的更少了,然而匈奴人反而更开心? 裴茂思索着,久久不能平静……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98章 谈判 南匈奴单于,於夫罗骑着马带着一帮护卫来了,但是让裴茂有些意想不到的是,於夫罗居然在腰间不是带着一把刀,而是插着一把描金扇子,时不时的还拿出来扇两下,让裴茂颇有些牛头对上了马嘴的感觉。 不过相对于秃瑰来,於夫罗就表现得不是那么热切于参战了,说道:“赵将军有所不知,小王此处,也是有些难处啊……如今秋牧在即,吾等又唯知畜牧,不通稼穑,民少且散,若抽集人手,怕是无以繁殖,可奈何之?加之兵铁亦是缺乏,这个……确实有些为难啊……” 赵云看了裴茂一眼,之前他可以说是阴山大小事务一把抓,现在既然民生分出来给裴茂,自然也就需要裴茂来出面做这个决策,这也是他要带着裴茂一同而来的原因。 裴茂会意,反正来的时候也和赵云相互之间通过了气,知道应该怎么做,所以也没有和赵云再次合商什么,便是直接说道:“今单于忧虑稼穑畜牧,大可不必!吾等虽为近邻,实乃一家,如今单于若是觉得人手不足,不妨依照之前之策,某调派写人手过来协助就是!至于铁具么,单于放心就是,不会动用单于之器,我等自带!” 於夫罗一听,连连摇头,说道:“不妥,不妥!既是一家,又怎能频频烦劳?不若这样罢……还请派些匠工前来便可,如此岂不是各自方便?” “匠工?”裴茂和赵云对了一下颜色。 赵云面无表请的闭上了眼,一言不发。 於夫罗有些紧张的看着赵云和裴茂。这“鱼”和“渔”,应该怎么选,於夫罗多少还是能明白的,之前虽然说有汉人也是过来帮忙,但是汉人一走,自己的手下依旧是该不会的照样不会,并没有说因为汉人帮忙播种了,帮忙除草了,这些习惯了畜牧的家伙就看几次就能会了,而且自己手下始终不会冶炼铁器,这就意味着不管是兵器还是农具,始终都需要依靠着汉人,如果哪一天没有了,自家就算是储备得再多,也是会一天天生锈,一天天磨损,消耗个干净。 所以,还是要有自己的工匠最好,所以於夫罗就想着要借这样的一个机会,从汉人手中扣一些好处。 裴茂迟疑了一下,说道:“单于,此事么……若是调派劳役,指挥人手,此乃某之职内之事也,故而一言可定之,然工匠么,多属黄氏,乃骠骑将军亲属,这个么……还需禀明骠骑……” 於夫罗哗啦一声撑开了折扇,摇晃了两下,然后又是哗啦一声合了起来,说道:“好说,好说!自然需要说一声……哈哈,哈哈,没事,来来,先喝酒!先喝酒……” 又是篝火晚会,又是杀牛宰羊,反正匈奴人认为好吃的不过就是肉,烤的,煮的,如此而已,顶多再搞些噱头,比如杀的牛羊是有些什么特比的云云,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待到了酒宴结束,两边人分开,秃瑰来到了於夫罗近前,一边给於夫罗递上一块热巾搽脸,一边低声说道:“单于,要是他们不派工匠来呢?” 於夫罗用热巾在脸上用力的搓着,搓得皮肤都有些发红,然后才叹息一声说道:“我们什么都不要,就要工匠!磨刀我们会,可是刀要是断了,我们却不懂得怎么接回去!汉人懂的很多,很多,我们必须要学一些……必须要学……” 秃瑰来点头说道:“没错,汉人好多东西……” 於夫罗说道:“之前我们不懂得种庄稼,现在不也是懂了么?只要用心学,没有什么学不会的!等都学会了,我们也可以像是汉人一样,什么东西都会做出来,就不用天天去找汉人交易了,让汉人赚钱,我们到时候也可以卖东西赚钱!到时候就有更多的人,更多的东西,更多的牛羊!” 秃瑰来不是很懂,但是也连连点头,不住的称赞於夫罗考虑周道,深谋远虑什么的,用词自然不是这么的文雅,意思么差不多就是了…… 於夫罗摆摆手,说道:“上一次你去了幽州,怎么样,觉得汉人的那个大将军和这个骠骑将军,究竟那个更强一些?哪一个可能会赢?”对于汉人的官秩,於夫罗也是有一些了解,知道这个大将军比骠骑将军是要更大一些,但是就像是什么撑犁大单于也不见得比什么羌渠单于厉害一样,称号这个东西也不见得完全能够按照实力上面的来排列。 南匈奴人,或者说是胡人都比较的现实,汉人的什么家国大义的理论,不论是於夫罗还是秃瑰来都根本不在乎,他们只想知道究竟谁更强大,然后他们自然就站在谁的一边。 秃瑰来挠了挠脑袋,之前他虽然和袁军交过手,但是那也是一小部分的袁绍军队,就能代表了所有汉人大将军的所有部队?似乎也不能这么说,但是也不能说那个汉人大将军就会比这边的这个骠骑将军厉害,所以秃瑰来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个啊……其他的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如果是骑兵么,应该还是这里的这个骠骑将军厉害些……” 於夫罗默默的点点头。这一点,於夫罗倒是相信,甚至他觉得,这个骠骑将军手下的这些骑兵,就算是放到整个的大汉去,估计也没有人可以比得上。 “唉……”於夫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秃瑰来问道:“单于为什么叹息?” 於夫罗说道:“若是之前么,我们还可以用战马来和汉人谈,而现在……那些该死的羌狗,真是什么都敢买卖……”之前汉人有冶金,有器具上面的优势,而南匈奴人有马匹,有骑兵上面的优势,而现在…… 秃瑰来默然。 那些白石羌人似乎已经是非常习惯于行商了,几乎整个部落都变成了一队队的商贩,然后从一个胡人定居点游动到下一个草场,携带者胡人的物品然后到汉人领地之内换成其他的物资,然后再回头去找胡人,有的甚至一年可以走三四趟!搞得现在基本上大漠之中几乎所有游牧的都知道缺什么东西就找那些白石羌。 秃瑰来又抓了抓脑袋,然后说道:“单于,我琢磨着,其实我们也可以跑一跑的……羌人这些家伙大多数都是往西面去的,而我们可以往北面,北面虽然人少一些,但是也还是有一些的……” 於夫罗沉吟着,“让我想想,想想……” ……(﹁﹁)(? A ?)…… 黎阳。 袁谭坐在帅帐之中的桌案之后,呼吸有些零碎和混乱。 帐外的卫兵高声呼喝道:“军师到!” 袁谭一愣,旋即出声说道:“有请!” 大帐门帘掀开,辛评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桌案之上的金印,皱了皱眉说道:“这便是曹贼所送之印?” 袁谭微微皱了皱眉,说道:“乃天子所赐也……” 辛评闻言,微微朝着金印拱了拱手,算是表示对于天子的尊敬,不过也不算是多么的标准,因为不管是袁谭还是辛评,都知道现在天子说什么话,其实做不了什么数,不过是曹操假借天子的名义在搞事情而已。 辛评向袁谭看了一眼,袁谭会意,将桌案上的金印翻了过来,给辛评看。 “果不出所料……”辛评看了一眼,便是哼了一声。 金印雕刻着“冀州牧袁印”五个字。 原来冀州牧的印绶,是韩馥的,后来袁绍取了去之后,朝廷后来迫于形势,便是捏着鼻子忍了,然后送给了袁绍新的冀州牧印绶,表示认可了袁绍对于冀州的实际统治权,后来的大将军之印也是如此,不过么,现在不管是大将军的印绶还是冀州牧的印绶,应该都在邺城,在袁尚的手中,因此曹操将这样一个“冀州牧”的印绶送倒了袁谭这一边,用意也就自然十分明显了。 “此乃二桃三士之策也!”辛评沉声说道,“曹贼端是如此毒辣!”辛评也不是傻子,几乎是立刻明白了曹操的用意。 袁谭摸着金印,默然无声。 有些事情是知难行易,但是也有不少事情是知易行难,谁都知道,但是临到了头的时候,未必谁都能做得好。 对吧? 袁绍现在病逝,如果袁家三兄弟齐心协力,那么就算是曹操再怎样的用策,如何的挑拨,都是没有什么多大的用处的,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但是…… 就像是当年袁绍和袁术如果能够齐心协力,这个天下恐怕是早就该旗易帜了。 辛评看着袁谭,心中长长的叹息一声,这,或许就是袁氏的宿命? “军师……”袁谭低声说道,“曹司空言,若是某有意,便刻出兵支持……不过青州就算是……” “呵呵……”辛评摇头道,“公子切莫忘了假道伐虢之故事!” 袁谭点点头,说道:“某也知道……” 是的,道理么,大家都知道。就像是后世的彩票,大家都知道中大奖的概率低的可怜,但是依旧有一批批的人抱着多买少买多少要买的想法,不断地投入其中,还甚至产出了什么“一元得”等等得新花样线上彩票出来。 万一呢? 对吧,万一呢?袁谭心中就像是后世的彩民一样,明明知道不可能中奖,但是依旧有个声音在说着,万一呢?万一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呢? 辛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公子……某这就去邺城一趟,陈明厉害……须知合则利,分则败,想必邺城中人亦不愿见袁氏之基,四分五裂落于旁手也!” 袁谭一愣,目光微微一动,说道:“若是……不奉某为主……” “……”辛评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届时再行他法也不迟!” 袁谭低下头,似乎是考虑着什么,半响之后才说道:“如此,也好……” 当然,如果说袁尚愿意让出这个位置来,袁谭也自然不可能持续不依不饶的要至于袁尚于死地,也不想要背上一个兄弟之间相残杀的名头。而且这样也可以告诉他那个自小就收到了宠爱的三弟,这个世界不完全都是围绕着他一个人来转的,只懂得防着自家兄弟,结果外人都虎视眈眈到了门前,如果再不清醒一些,到时候白白给外人占了便宜! 辛评拱手,便匆匆带着十几名的护卫,向邺城而去。 在辛评的心中认为,像是这样的事情还需要特别考虑么?大敌当前,纵然家中再有不和,也应该协手起来共同抵御外敌才是,正所谓血浓于水,更何况如今袁氏基业动荡不安,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这个时候就算是维持什么名号,什么面子有什么意义?等到抵御外敌之后,什么都稳定下来了,在进行论功行赏分割地盘什么的也行…… 然而辛评没有想到,他原本是好意的到邺城报信,说和,但是在袁尚眼中,却成为了一种来自于他兄长袁谭的威胁…… “不孝之人!”袁尚这么称呼袁谭的,“父亲尸骨未寒,便去投了曹贼!如此不孝之人如何能掌大业?!岂不是有辱父亲威名?更至忠孝于何地?!” 辛评连忙解释说袁谭并没有和曹操勾结在一起,但是袁尚表示,如果没有勾结在一起,那么那个冀州牧的印绶又从何而来?辛评说这个是曹操的奸计,袁尚就说那个不孝之人就利用曹贼的奸计,然后来计算自家兄弟了? 辛评大怒,表示怎么就听不懂人话了? 袁尚也是大怒,表示不做人的事情还想要听什么人话,更何况自己怎么就不说人话了?“若欲信于某,便直击曹贼,何领兵至冀乎!” “若说大公子领兵而来,便是心怀歹意,那么三公子下令拒绝调配兵甲,隔绝粮草又是何意?”辛评说道。 “与其兵甲,便欺于某乎?”袁尚振振有词。 袁谭在袁绍还没有去世的时候曾经上表章说需要一些兵器粮草物资,但是那个时候袁绍已经病得很重了,所以这个事情就一直没有办,拖着,结果到了袁绍死后,袁尚本身就忌惮袁谭,更是不愿意给东西了。 辛评气得并手一指,“竖子!袁公大业便败于汝手!”于是乎自然是不欢而散。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699章 失衡 邺城。 别看之前太史慈在邺城之下很是让冀州人大吃了一惊,吓得魂飞魄散得样子,但是实际上邺城得城防还是非常强的,而且之前太史慈也只是在外游奔袭,并没有直接攻城,不管怎么说,经过这么多年来的袁氏修筑,邺城可以说是冀州第一雄城也不为过。 郭图负手立于城楼之上,心事重重的看着远去的辛评,直至辛评一行激起的烟尘全数消失了,依旧张望着,久久不动,眉头紧紧皱着,脸上愁云密布。 辛评昨夜找过他,和他有过一番的商议,但是最后也没有商议出一个什么结果来,甚至因此发生了争吵…… 但是郭图知道,辛评说的有一部分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袁氏三兄弟,如果不能齐心协力,那么袁绍遗留下来的基业,也就完了!同样的,像是郭图这样依附着袁氏的人,也会失去了根基,失去了荣华富贵。 可问题是…… 袁尚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甚至一日三次的召见审配逢纪郭图等人,还有一些冀州的大士族,甚至不惜说得很直白,如果他们支持袁尚,袁尚便会投桃报李,会给官职,会免赋税,会举孝廉,基本上能给得,袁尚都给出来了,也就等于是说,就算是现在众人反悔,倒向了袁谭,袁谭也不见得能给出比袁尚更好的条件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目光短浅的家伙依旧等着袁氏兄弟两个,不,严格说起来应该是兄弟三个相互撕逼,看最后谁给的条件更好,便会最终倒向哪一个…… 什么? 大汉司空曹操? 无所谓啊,在那个人手下不用缴纳赋税?交给谁不都是交么?说不定袁氏曹氏最终决一胜负了之后,日子还能更好一些,至少不会天天担心着接到什么临时的要钱要粮草的征调令! 所以,真正在其中不断衡量利弊,会因为一个决定而产生极大的区别的,便是像是审配郭图之辈了。 郭图对于袁谭,抑或是袁尚,说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只不过因为之前袁绍倾向于袁尚,作为体察上意点到了满级的郭图,自然也是和袁尚多多亲近,以至于现在很多人都觉得郭图肯定支持袁尚,可是有时候郭图也不禁会想,或不会袁谭更好一些? 当然,也就是想一想而已。 袁谭本身的能力也不怎么样,这一点,郭图是知道的,但是话说回来,袁尚的个人能力么…… “公则忧虑何事?”逢纪走了过来,城头上的风一吹,显得大袖飘飘。 “元图兄……”郭图拱了拱手,面不改色的说道,“仲治此去,怕是……必有一战啊……” 逢纪点了点头,但是依旧毫不为意,说道:“若是大公子兴兵而进,便是自寻死路!” 这一点,郭图也是同意,这也正是他们几个人最后统一起来的认知,就是袁谭进兵,对于袁谭来说绝对是弊大于利,如果袁谭是个聪明人,便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很简单,第一,邺城是一个雄城,雄城不仅是难以攻打,而且还代表着在邺城之中有相当数量的粮食器物储备,就算是真的被围被攻打,也不是短时间能够攻克的,而依照袁谭的兵力,是绝对无法满足攻下邺城的标准的。 第二个方面,现在正值秋收了,所以袁谭一旦开启战端,等于就是自己绝了税赋,青州能有多少赋税,还不是要靠冀州供给的?因此若是袁谭出兵,便是一条毫无退路的绝路!再说,身为兄长,不能树立一个谦虚容忍,恭亲温和的形象,反而要对自家兄弟举刀枪,这还会有人支持袁谭么? 最后才是曹操方面的问题。 所以,逢纪审配,甚至郭图本身,都觉得袁谭应该是在虚张声势,并不太可能直接领兵进军,毕竟这样一来,收支不成比例,袁谭应该没有那么笨。 然后么,等秋收一过,赋税自然都是会陆续集中到邺城,不管是袁谭还是袁熙,都必须仰仗着冀州的赋税才能过活,所以这个事情,恐怕多数也就是这样不了了之了……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袁谭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就选是袁尚掌握了冀州又如何?郭图认为,如果说袁谭能够表现的可以和曹操进行抗衡,甚至有能力压制曹操,相信不久之后,很多人也知道应该怎么选择,根本不需要现在和袁尚进行争夺。 如此方为正途啊! 可惜辛评不接受…… 辛评表示现在如果不能将后方的这些事项确定下来,如何能够让袁谭安心在前线抵挡曹操?如果袁谭抵挡不了曹操,难道袁尚就能抵挡的住?这样一来,还不如直接支持袁谭,省了自乱阵脚,反而给了曹操机会! 辛评这么说,也是有一定的道理。可是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有道理便一定可以办得成的,也不一定是谁更有道理便是按照谁的来办的。袁谭若是能够像是骠骑将军斐潜那样,手中握着大量的强悍的兵卒,就算是没有什么道理也会变得有道理…… 同时,袁绍执政之时,留下来的,或者说袁绍有意搞出来的问题,也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袁绍崇尚平衡之术,所以手下谋士那个翘起来的,就会受倒袁绍的打压,而弱小的一方反而会得到袁绍的扶持,在袁绍一个人统御全数的时候,这个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或者说就算是有问题,袁绍大体上也能调整,对付得过去,然而现在没有了袁绍的控制,谁当老大谁服气?这些年头,谁没有点相互倾轧的事情? 尤其是郭图自己。这两年也做了不少的龌龊事情,虽然其中很多是按照袁绍的意思在办的,可是现在袁绍死了,一个是死无对证,二来正常来说,谁也不可能去找一个死人的麻烦,所以麻烦便是落到了郭图手中。袁尚因为需要自己的支持,所以不会计算着一些龌龊事情,若是跟了袁谭,之前并没有多少铺垫和前戏,这要是摩擦起来,肯定生疼无比…… 所以郭图也很矛盾,心中纵然是知道当下这样的作法并不怎么好,但是权衡利弊之下,也只能是这样了。 ……_(:з」∠)_…… 秋天的早晨,空气总是新鲜且凉爽的,可是袁谭心中却如同点燃了一把火一样,在不断的燃烧,不断的煎烤着,令他痛楚和不安。 袁谭几乎是坐了一整夜,露水浸润了他的头发,等到朝阳从东面升起,第一缕的阳光刺入到了袁谭眼眸之中的时候,让其蓦然惊醒。 旭日东升,霞光万丈。 袁谭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因为长夜久坐,导致筋骨酸痛的身躯,然后呼唤着让护卫准备洗漱,早脯等等…… 辛评闻声前来,拱手一礼。 袁谭将热巾覆盖到了脸上,在热巾之下闷闷的说道:“三弟肯定以为我是吓唬他的……对吧?他一定以为我在吓唬他……就像是小时候我经常说要揍他一样……” 辛评:“……”辛评自诩为是一个不错的谋士,既然作为谋士,那么尽心为上做出谋划,至于采不采纳,又或是走向何方,谋士终究不能替代主上去做决定。一旦上面决定了什么事情,谋士的责任就是将这一件事情做好。 “……那个时候他就会去找父亲,然后父亲就会过来训斥我……”袁谭的声音有些细微的沙哑,“可是他不知道,我从来就没有真的想要揍过他!我只想着要让父亲多跟我说几句话……就算是父亲骂我都行……” 辛评低下头,不由得轻声叹息了一声。 “我想再看一眼父亲……”袁谭将已经失去了热量,显得有些冰寒的巾丢到了地上,“可是我的好弟弟啊……他依旧死死的守着……就连最后一面都不肯给我!最后一面啊!”袁谭说到最后,几乎已经变成了嘶吼一般。 辛评久久无语,半响之后才说道:“大公子,考虑好了?” 袁谭深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考虑好了……今日便起兵!直进邺城!” ……((ノ*T_T*)ノ┴—┴…… “大公子疯了不成?”逢纪扒在城头之上,看着袁谭的旗号和兵卒,忍不住叫道。 郭图默然无言。 在一旁的审配,也摇了摇头,半天没有说话,半响之后仰头看天,颇有些伤感的说道:“此战之后,袁氏……” “咚……咚咚……” 审配没有说完,便被突如其来的战鼓声打断了。审配的心也不由得伴随着战鼓也扑通扑通的跳动了起来,和郭图对视一眼,也几步冲到了城垛之处,朝着远方望去。 “咚咚……”鼓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渐成轰鸣之声。 邺城内外,民众兵卒,所有人的心,也是随着远处的战鼓声而剧烈地跳动着。 “啊啊啊……”一旁有尖锐的声音响起,审配转头看去,是袁尚在城门楼上挥舞着手臂,尖叫着,“他们上来了!迎战,迎战啊!” 审配发出一声为不可察的叹息声,然后沉声大喝道:“擂鼓!准备迎战!” 猛烈而狂暴的战鼓声霎时间冲天而起。 审配站在城垛之后,凝神注视着从远方逐渐出现的袁谭军队,转头对袁尚说道:“公子,刀枪无眼,还请回城中罢,某定能护得邺城安全,公子大可放心就是。” 袁尚点点头,“好好,某静候佳音……” 看着袁尚在护卫的保护之下,转回了城中,审配目光游动,然后重新看向了形成了兵阵,逐渐向邺城逼近的袁谭军团。 “这是要真打啊……”一旁的郭图念叨着,“还真的打了……这,这真是……” 一片沉默。 城楼上高高矗立的大纛在风中呼号。审配抬头看去,大纛上那个巨大的“袁”字象波浪一样剧烈地翻滚着,而城下,也有一个“袁”字在不断的翻腾着。 ……(/?Д?)/…… “都准备好了?”袁谭骑在马背上,望着邺城城头,沉声问道。 身边的军侯点头应是。 “那就打罢!”袁谭举臂狂吼,“开战!开战了……” 因为邺城雄浑,而且袁谭也没有那么多的兵马可以将这么大的一个邺城团团围困,所以在清除了城外的营寨之后,袁谭只能是选择从一面主攻,一面佯攻。 原本邺城之外是有兵寨的,而且多的时候甚至有三座,但是一是太史慈当年焚毁了一个,后来在袁绍南下攻打曹操的时候又基本上将兵寨当中的兵卒全数带走了,后来兵败之后,因为各种方面的原因,这几个兵寨一直都没有恢复到其鼎盛的状态之下,现在基本上都是一些老弱和劳役在其中驻扎,因此袁谭领兵而来的时候,几乎没有费什么气力,便是扫平了邺城周边,开始针对于邺城主城,展开攻势。 因为邺城周边的进展顺利,袁谭也不由得产生了一些期望,一些更多的,更大的期望。 辛评之前提出了一个比较稳妥的方案,辛评他认为,袁谭既然已经决定和袁尚争夺,那么就不能只是看着邺城一地,必须着眼于冀州全地,既然出手,就必须胜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面对邺城之雄伟,如果能够不战而下,则是上佳,若是不能,也不可在邺城上消耗太多兵卒,否则在得不到补充之下,纵然最后能够胜利,恐怕也难以应对将来的复杂局面…… 袁谭原本认为辛评说的不错,但是现在,袁谭在邺城外围及其顺利的刺激之下,开始觉得似乎邺城也能够像是外围一般的顺利,一举可下! 两杆“袁”字战旗越来越近,然后迸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战鼓声,呐喊声,厮杀声,惨叫声响彻着邺城城墙上下! 黑色的长箭在空中飞舞,血色的刀枪在风中呼啸! 数十架云梯被高高的举起,身穿着同样青色战袍的兵卒拼杀在一处! 巨大的石块在云梯上肆虐而下,厚重的擂木挟带着风雷之声从天而降! 这里是邺城。 这里是袁氏兴起之地。 如今,袁绍尸骨未寒,继承者们已经相互举起了刀枪……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00章 错乱 骠骑将军在平阳搞得风生水起,而在川南的刘备,却有些手足无措。 刘备舍不得定笮,也不甘心就这样退兵,幸好所选的营盘位置还算是不错,有山势可作为防御,又有一侧的河水可以日常用来捕猎补充,所以纵然笮人前来试探了两三次,最后都没有突破刘备的防线。 只不过刘备也没有多少力量来再次进攻,于是双方便僵持了起来,直至关羽简雍带者一队兵卒,押运着粮草到来。因为陆地上转运不是很方便,所以这一次关羽和简雍干脆是买了一些民用的小船,结成了一个小船队,沿着河流而来。 孙乾依旧留在成都,算是作为一个联系的纽带,做一些调和协商的工作。 兄弟再次相见,刘备不禁涕零,眼泪汪汪的抱着关羽哭了一阵,才算是几个人坐下商议当下的局面。 刘备详详细细讲述了这一段时间来,他和笮人之间的拉锯作战的整体情况,然后又将探查的定笮和周边的地势地貌做了说明之后,众人一时间不由得都沉默了下来。 简雍皱着眉,捋着胡须,沉思了很久,然后说道:“主公,雍有一事不明……” 刘备说道:“宪和请讲。” 简雍点点头,说道:“主公观笮人如何?勇于羌人乎?猛于川卒乎?” 刘备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笮人之兵,宛如林中之蝇,驱之不去,杀之不尽,若是置之不理,又是叮咬,甚是烦恼……至于武勇,不如川兵甚也!” 简雍点头说道:“正是如此。然……”简雍看了一下刘备和张飞,拱拱手说道,“雍就直言了,多有得罪……” 刘备摆摆手,说道:“宪和直言就是,都是自家兄弟,不必顾虑。” 关羽眯缝着眼,沉默不言。至于一旁的张飞也是哈哈笑着,表示让简雍直说就是。 简雍可以说是从刘备起事的时候就一路跟随着的老人了,相处时间长了,虽然不像是关羽张飞一样和刘备那么的亲如兄弟,但其实也差不到那里去。 “笮人若是武勇过人,那么昔日为何蜷于定笮一地?”简雍缓缓的说道,“吾等之兵,不敢说与骠骑之卒匹敌,然亦可轻胜川兵也……主公,二位将军,不觉得此间颇有蹊跷么?”简雍的意思很直白,也很简单,你看看,定笮的这些笮人,连川兵都打不过,然后怎么忽然现在就可以跟我们有来有去的搞了十几个回合? 刘备思索着,也是点头说道:“宪和所言甚是,某亦有此疑虑也……” 关羽丹凤眼一睁,不怒而威,沉声说道:“宪和之意,便是有黄雀于后?” 简雍缓缓的点了点头,“笮人,蛮夷也。既不通兵阵,亦不修甲器,如何能久战?雍虽说初至此地,亦觉得此事甚异也,若是无人于后驱使……毕竟吾等于川中,不闻笮人半点声名?” 笮人如果说是这么的厉害,那么自然这些年头和刘璋什么的肯定有些争斗,怎么会一点都没有听说过? 刘备一拍大腿,说道:“宪和果然敏锐!此言便尽释某惑也!来人!将缴获笮人兵刃取些来!” 护卫抱了一些兵刃进来,咣当当往中间一放。 刘备取了一柄战刀,上下看了看,愤然说道:“果然是汉家所制!” 关羽也眯着眼拿着一把看着,冷然说道:“锈色浅薄,乃新制不久也……” “好啊!”张三爷顿时蹦了起来,怒声大叫道,“原来如此!竟受了贼子暗算!哇呀呀,气煞某也!” 刘备将刀插在了地面上,说道:“三弟稍安!之前吾等于明,自然吃亏,当下既得宪和点明,便是形势斗转……取图册来!” 几个人在图册之前仔细查看,刘备忽然伸手在图册之上的某处点了点,然后顺着河水一路比划,说道:“此间山路崎岖,若是沿着山形而进,转运极是不便,故而若有黄雀在后,多半便是于此……” 川蜀之中自然是没有大规模的水师,大的战船也开不进川蜀之中的这些七扭八拐的河流来,但是小舢板倒也不少,毕竟川中成都盆地也有不少的水网。民用的这一些小船,在水面上直接进行作战的意义不大,但是用来转运兵卒粮草器械等等,却比直接走陆路要方便了许多。 张飞卓然而立,说道:“大哥,此事便交给某了!某这就带者儿郎前往查探!” 刘备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二弟、宪和方来,笮人定然不知……某倒是有一策,诸位不妨如此这般……” 三国演义之中,刘备似乎只剩下了一句“某某救我”,碰见了诸葛,便是“军师救我”,碰见了关羽张飞,便是“二弟三弟救我”,就连时碰见了赵云,也是同样的一句话,只不过是换成了“子龙救我”…… 就像是唐僧一样,或许后来的老吴同学便是按照罗老先生这个风范来的? 但是在实际的历史之中,刘备可是在兵阵之中一点点混起来的,多少还是有两下子散手的,比如放火。 博望坡的那一把火,其实并不是像是三国演义之中说的那样,是猪哥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之一,而是刘备一手策划和实施的…… 而现在么,刘备也准备继续放点火。 ……( ̄^ ̄)哼!…… 定笮周边有三条水流,从西到东便是淹水,泸水和孙水,然后在定笮南面汇集成为泸江,然后七扭八拐的一路向东,流经川中。 李恢和袁约,就在定笮之南的孙水两侧建立了营寨。袁约带者賨人在孙水西北岸,李恢等人在东南岸,架设了浮桥两座,平常也可以相互往来。 夜色沉沉,賨人相对来说比较散漫,在晚脯之后,便是有些賨人唱起了山歌,虽然李恢不是完全能听得懂賨人的语言,但是相处时间长了,大体上还是能猜到其中一点,不由得摇了摇头,带了一些不屑的皱了皱眉。 山歌么,自然多数都是男女欢爱,而且賨人么,还能多有文雅?所以什么白白的脱下来啊什么的,都算是比较含蓄了…… 先是几个賨人唱,结果唱到了兴致之处,便是不少賨人也大声呼喝着,然后便是轰然而笑。 幸好是分营而立,否则真是…… 李恢摇了摇头,说道:“传令下去!关闭营门!营内不得无故喧哗!”帐外传令兵答应了一声,然后下去了。 李恢将目光停留在了桌案的图册上,盯着其中重点标识的那个红点,皱着眉头,心中思索着。“这个刘玄德,怎么就不退兵呢?现在估计也就是剩下两千人……可能还不到,按照惯例,死个两三成就应该士气崩坏了,兵无战意才是,结果……怎么就偏偏不肯退去呢?” 其实这么长时间下来,李恢心中多少也是有些焦躁了起来,毕竟台面下的手段,往往是不能放到台面上来的,所以李恢这一群人自然也不好露面,结果笮人么也不怎么堪用,明明之前有一个极好的机会就是没有能够抓住,否则刘大耳朵便早就死在了定笮! 不管怎么说,同行么,不管台下多么撕逼,但是只要站在台上,依旧是笑呵呵的样子,表示我们都是关系很好的“友商”…… 暗中下手多重都没有关系,只要不被人扯到台面上去就行。 李恢也是如此,琢磨了良久,觉得还是要让笮人加紧一些攻势,甚至可以考虑让賨人也参与进去,“这刘玄德如此顽强……不过也就是强弩之末了……” 思索已定,李恢也就去休息了,不了半夜之时,却被一阵吵杂之声惊醒,连忙翻身而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到帐外兵卒语气惊慌的禀报道:“浮桥火起!” 李恢大惊,“因何火起?” 兵卒说道:“不知为何,只见浮桥之处人影晃动,不似自家兵卒……请问使君,是否要出营救火?” 李恢皱眉,这火来的蹊跷,还是小心为上,便下令严守营寨,不得出去,一切等天明之后再说。 李恢这里闭门不出,袁约的賨人营寨则是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还没有等袁约下达命令,就已经有一些賨人兵卒忙不迭的爬将起来,乱纷纷的冲出来准备救火。不过事发突然,很多賨人也是毫无头绪,有的人下意识的冲到了燃烧的浮桥旁边,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带,便又慌忙跑回去拿木盆木桶什么的…… 正常来说,浮桥架设在水面上,若是扑救及时,纵然有火也不至于会损坏到哪里去,但是问题是在黑夜之中,不仅仅是浮桥上的火焰,还有关羽张飞带来的一群恶意满满的兵卒! 见北岸营乱,在孙水之中的关羽立刻下令靠向北面,然后便从一侧冲杀出来,直接扑向了显得有些混乱的賨人营地。 夜袭,其实并不是多么的可怕,也不是什么非常厉害的招式,之所以常常采用,主要就是因为夜袭所带来的附加效果,造成全营混乱之后便是难以收拾。如果说燃烧浮桥,南北两个营地都坚守步出,严阵以待,关羽张飞恐怕也就是只能如此退去,占不到多少便宜,毕竟民船颇小,也没能来多少兵卒,和这个地方南北营地之内的人数相差太大,正面对阵也未必能够占到多少便宜。 但是賨人营地之内散乱,跑进跑出毫无章法,自然让关羽张飞抓住了机会,当即大呼一声,从一侧杀出,带者手下汹涌而至。賨人顿时吓了一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已经被关羽张飞逼近了,直接撞入了营地之中! 当然,这主要还是袁约这个賨人主将,并不是十分重视营地防御有关,而且纵然賨人王袁约有想要重视营地防御,也未必能够知道应该如何做,因此整个的賨人营寨,显得相当的松散,遭遇了关羽张飞突袭之后,并没有立刻形成整体,而是各自为战,而武力上面的差距,导致零星的反抗很快就被关羽和张飞压制下去,賨人的恐慌便开始蔓延而开…… 敌军夜袭,怕的是夜袭引发的炸营,士兵们各自为战,易被逐一击破,而其自相残杀,更往往比遭了敌人毒手的还多……而只要士卒训练有素,能够很快镇定下来,找到自家的同袍,重新聚集,夜袭的敌军也便无隙可趁了。 终究夜袭不可能人太多,人多了必然远远地就被发觉。好比关羽和张飞这回带来突阵的也就只有精锐部曲不到两百人,真要是天色清明,又或是营中不乱,关羽张飞未必能够突营成功。 火光之中,人影晃动,惨叫声和喊杀声震耳欲聋,賨人营地之内当即大乱。 賨人原本就是习惯拖家带口的,在骤然混乱之下,男女老弱狼奔豕突,许多人来不及着甲,也来不及结阵迎敌,加上关羽张飞的手下不断的将火种火把乱扔,点燃了不少营帐,火焰滚滚,浓烟升腾,不时有沾染了一身火苗的賨人惨呼翻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吓得其他得賨人连滚带爬的,远离火焰,朝着黑暗之中躲避,可是在光影晃动之下,黑暗之中更难以辨认敌我,但凡有一个惊骇狂叫,身周必有无数兵刃相加,一时间自相践踏,死伤无算。 关羽和张飞多年默契,相互只见根本不需要任何的传令交流,便是相互配合,一方若是遭到了抵抗,另外一方立刻就会从侧翼扑杀而至,同时关羽和张飞个人武勇又在这样小规模的战斗之中被放大到了极致,賨人营寨三下两下就被关羽和张飞搅了一个稀烂! 賨人王袁约此时,又发挥出了遁逃的优势,见势头不对立刻使出一招,劳资先逃为敬的招式来,导致营寨之内更是无人主事,相互之间推搡踩踏,为了逃命也有不少自相残杀的,关羽张飞悍勇无比,简直出入无人之境一般,直至杀到了賨人营中,又将火头四处泼散,火势渐大,营内空气灼热不堪之时,才算出了一口愤懑之气,领着手下缓缓撤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01章 大耳招风 人,向来就是一个极其矛盾的生物。 就像是真正的大佬一般都很少说话,一旦说话就很重要,而话越多的那些人,很多时候便是平日里面根本没人去听他说一些什么的…… 就像是现在的笮人和賨人,现在他们获得了关注,获得了物资,并非是因为他们多么重要,也不是因为他们说的话总算是被人听见了,而是因为李恢觉得可以利用他们,所以便装出了一副聆听者的样子来,还给了他们一些饼子吃。 但这并不代表者李恢就真正将笮人賨人当成了自己人,在李恢心中,不论是賨人还是笮人,都不过是使唤的一条狗而已。那么一旦这狗不听使唤了,不那么好用了,那么李恢还会心心念念的给更多的好处么? 賨人被关羽张飞夜袭,慌乱之下失去了约束,等到了天明之后才缓缓的汇集起来,待袁约找到了李恢的时候,几乎就被李恢骂得一个狗血淋头。 李恢原先想到了賨人的战斗力比较差,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的差。其实战斗力这个事情,还真不能怪賨人,只能说华夏人在汉代这三四百年时间之内,因为和匈奴人的不断争斗还有在西羌等等周边民族的作战之中,在装备和战阵上都收获了不少经验,自然升级了很多,而賨人自从跟着刘邦那一波之后,基本上就等于是一直蜷缩在川中,不管是战斗模式还是战斗意识,都和汉初的时候并没有多么大的发展,纵然现在有一些汉人的装备和兵甲,也是没有办法立刻就能和汉人兵卒比肩。 这也让李恢重新审视自己原先制定下来的利用賨人的作战计划,然而一时半会又暂且丢不下賨人,便只能是训斥了一番之后,便让賨人再次于北岸重新立营,聚拢残兵,安抚人心,忙碌一整天,从天明忙到了天黑,才算是勉勉强强恢复了一条浮桥,修建了半边的营寨,賨人才纷纷坐下来歇息,像是一条狗一样吐着舌头喘口气。 然而李恢和袁约都没有想到的是,关羽和张飞并没有走远…… 在川蜀这种山林密集的地区,关羽和张飞很容易就找到一个了相对来说比较隐蔽的区域,然后停留下来,让大多数的兵卒待在船上修整,四面派出了斥候进行警戒,等到了天黑之后,修整了一天的兵卒便又将船只推到了河中,重新往回走。 而在北岸,吃了一个败仗,又忙碌了一整天之后,賨人从上到下,都是身心俱疲,很多人因为帐篷被焚毁之后,也就随便找个土坑随便垫些草什么的便是呼呼大睡。 賨人王袁约做了个噩梦,他梦见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跑不动,然后被昨夜的那名拿长刀的汉人武将追上,刀光闪耀之中,汉人武将一刀便砍下了他的人头,他还能看见他自己的无头身躯在空中翻滚着跌落,看见鲜血从脖颈之处喷涌而出,那种难以自制的疼痛和恐惧让袁约大叫一声,然后翻身而起,浑身冷汗淋漓。 “……”一名袁约身边的亲卫站在面前,张着嘴,不知道在叫着一些什么。 袁约瞪圆了眼,脑袋当中似乎有什么声音“嗡”的一下,然后周边的声响才就像是洪水冲破了闸门一样,汹涌的喷薄出来,将袁约彻底的淹没,将袁约从耳朵到大脑,震得都在发抖一般,嘶哑的喊杀声,杂乱的战鼓声,急促的脚步声,混在一起,汹涌而来,不停的冲击着他的神经。 袁约冲出了帐篷,看到外面一片混乱,正要叫人的时候,忽然有几名賨人没头没脑的冲了过来,收不住脚和袁约撞在了一处,还没等袁约发怒,便一眼瞄见了远处的那一名拿着长刀的汉人战将! 袁约骇然色变,梦里的情形顿时就在脑海之中翻腾了起来,心脏更是像是被谁狠狠的捏了一把一样,让他全身疼痛,用不出半点力道…… 今夜的賨人,似乎比昨夜的賨人还要更加的不堪,基本上从最开始遭受攻击的时候,就是溃散得一塌糊涂。 其实也不难理解,虽然说袁约安排了警戒,但是袁约安排了,不代表这些賨人就能够完完全全的去执行,也不能保证这些賨人不偷懒,不在哨位上睡觉。劳累了一天,然后很多人自然疲惫不堪,要强撑着一波比一波更强的困意,在哨位上坚持的,绝非賨人这样松散的队伍能做到…… 所以,当关羽和张飞再次摸来的时候,这些哨位形同虚设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而对于一般的賨人来说,之前被烧得焦头烂额,再加上賨人王袁约自己本身就是忙不迭得逃亡,那么今夜再次被关羽张飞袭击的情况下,那么还有那个傻子还会抵抗? 很多賨人在熟睡之中,再次遇到了袭击,刚刚搭建的半拉营寨又再次陷入了火焰和鲜血之中,惨叫声此起彼伏,让賨人魂不附体,惊恐万分的依照着本能奔逃。到处都是火焰,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残尸,惨不忍睹。 半残的賨人营寨之中,到处都是惊呼惨叫,还有变了嗓门的吼叫声,足可见关羽和张飞的再一次袭击,给与了賨人多么大的惊喜。賨人营寨之中,什么叫喊声都有,可就是没有了什么组织抵抗的号令声,似乎所有賨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逃离! 正常来说,若是经过训练的兵卒,会形成一个大体上的条件反射,在号令之下会下意识的做出一些跟随号令的举动,然而賨人么,自然没有什么统一的号令,再加上关羽张飞所带领的这些兵卒,原本就是跟着南北征战的老兵精锐,和关羽和张飞两个人配合又默契,同时关羽和张飞又是一等一的武艺,这些优势统统加起来,带给这些賨人的震撼和混乱,自然也就是惊人。 见到自家的人手几乎是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袁约又惊又怒,他没想到敌人如此穷凶恶极,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悍然第二次进行袭击,更没有想到的是几乎所有的賨人都在逃跑,就像是一块豆腐一样,被轻轻一击,便是砸了个稀烂。 “往南岸走!”袁约下意识的准备前往南岸,准备找李恢,但是没有想到,当一部分賨人辛辛苦苦穿过了被灼烧的浮桥,准备到南岸的营寨面前的时候,迎接他们的不是热情的双手,而是冰冷的箭矢! 十几名奔在最前方的賨人被当场射杀在浮桥之上! 李恢让人高声断喝,让这些賨人不得退到南岸上,否则全数杀无赦! 在弓箭的威胁之下,袁约无奈,只能是再次转头,企图像是昨夜一样,趁着黑夜掩护逃离,却不料这一次,迎面就撞上了关羽和张飞! 关羽一眼瞄见了袁约,倒不是袁约个人有多么明显的特征,让关羽能够记得住,而是因为袁约身边才有一帮护卫,明显就是个大人物!自然比一般的賨人更有价值! 关羽挥刀横砍,扫开了一条道路,张飞抓住了这个机会,嗷嗷咆哮着直冲而来,长矛挥舞之下,不仅洞穿了袁约的一名前来拦截的护卫,还将后面的另外一人也从前胸扎透到了后背,像是串起的糖葫芦一样,向前猛推,旋即砸到了另外几个賨人身上,顿时就将袁约防护线撕扯出一个豁口来。 关羽紧随其后,长刀在手,大开大合之下,手起刀落,也是连斩数人,二十余名校刀手也是紧紧跟着,大砍大杀。关羽大步流星,速度猛的飙升起来,几步赶到了袁约身侧,大喝一声,长刀如同月华一般在夜色之中闪现,兜头朝着袁约砍下! 袁约骇然,连忙举刀招架,但是哪里能够抵挡得住,连刀带人一同被关羽一刀斩落! 袁约的人头腾空而起,在意识的最后时刻,似乎发现了和梦中场景极其的相似,张了张嘴,似乎要发出一声叹息,但是最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那样跌落到黑暗之中…… 关羽斩杀了袁约,然后一边立刀回气,调整呼吸,一边瞄着南岸的情况,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两军对垒,双方互相算计,要想以弱胜强,以少胜多,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强者或者是多者出了错,露出了破绽,并且被对方捉住了这个破绽,这才有可能让对方逆转战局。如果强者稳住了阵脚,没有出错,那弱者的计谋再高明也没什么用。 就像是賨人,虽然人数上比关羽张飞多,但是本身统帅不高明也不勇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到强敌就先行逃窜,自然是导致了賨人的士气难以维持,再加上营地混乱,所以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抵抗。 而南岸的就有些不同。 这一次关羽特意没有着重摧毁那一座重新搭建起来的浮桥,就是想要让賨人去冲击一下南岸的营寨,看一看能不能让南岸的营寨露出什么破绽出来,结果发现,南岸的营寨不惜射杀这些賨人,也不打开营寨寨门,更不用说在行列军阵之中有什么破绽露出来了 南岸的营寨毕竟不是松散的賨人队伍,没有给关羽和张飞留下更多的机会,现在看着营寨之上的火把和人影晃动,就可以知道在寨墙之上已经是列阵完毕,张弓搭箭临阵以待。虽然有些惋惜,没有能够更进一步击破南岸营寨,但是现在的结果,关羽也觉得可以接受了,于是便下令收兵。 一阵清脆的铜锣声响起,训练有素的校刀手纷纷脱离战斗,组成阵形,互相掩护着向后撤离。张飞虽然有心再杀,但是二哥的号令也不敢不听,只能是大吼着,最后捅到了两个賨人,然后拖着长矛,跟着兵卒一同退了下来。 这副景像看在南岸寨墙之上的李恢的眼中,更添几分忧虑。闻鼓而进,闻金而退,能在场面占优的情况下不恋战,迅速撤退,这绝不是一般兵卒所能做到的,只能是久经沙场的正规精锐。 刘大耳手下竟然还有这么多的精锐兵卒? 这些兵卒到底是哪里来的? 难道是刘大耳用大耳朵在空中扇出来的? 在李恢的沉思中,对面北岸賨人的营寨再次烧得烈火熊熊,鲜血的腥臭味和人肉被燃烧产生的焦臭味,就算是隔着河水,也能清晰的闻到。火光之中,渐渐没有了人影晃动,喧嚣远去,剩下的,也就是那些受伤的賨人,有一声没有一声的哀鸣着…… 李恢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小心翼翼的将营寨打开了一点点,开始收拾残局,也才是知道賨人王袁约已经死于乱阵之中,被对方砍了脑袋。 混乱的战场在天明的时候平静了下来,但是在李恢内心当中的混乱,才刚刚掀开了序幕。 从一开始,李恢和刘备,双方其实都没有将笮人或者是賨人当成了竞争的对手,而是知道真正的目标是在对方的身上,但是起初的时候还算是比较克制,也并没有扯破脸,而当下么,基本上就已经是摆明了车马了,直接见血见真章。 关羽张飞的突袭,对于李恢直属的这些兵卒杀伤并不大,对于李恢来说,賨人连工具人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一条工具狗,虽然就这样损失了确实有些可惜,但是谈不上什么伤感情,也不觉得因此就仿佛是伤了手足一般对于刘备产生什么仇恨心理。 只是觉得有些头疼…… 这个刘备刘大耳朵,竟然如此的难啃! 不过就像是刘备不愿意放弃在定笮的机会一样,李恢也不愿意轻易放弃定笮。 “呵呵……”李恢思索着,“如此强硬的展示武力,其实反过来也暴露了其弱点……不就是获得了些援军么……”之前李恢在背后操作,虽然没有全功,但是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现在不过是被扯掉了挡在前面的幕布,从台后走到了台前来,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刘备的手下的这些兵卒将领确实是犀利,但是问题是这些精兵强将,现在剩下的能有多少人?! 李恢捻着胡须,心中冷笑,“某就不信,耗不过你这个大耳朵!”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02章 大风招财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这一日,裴茂又来到了南匈奴人的营地,见到了於夫罗。 “见过单于……”裴茂笑眯眯的拱拱手说道,“单于所言一事,骠骑将军回复了……” “哦?”於夫罗连忙问道,“这个,骠骑将军怎么说的?” 裴茂摇头晃脑的说道:“骠骑将军说他和单于如同兄弟一般,是从并州平阳打白波贼的时候就有的交情……” “嗯嗯……”於夫罗连连点头。 “既然是兄弟一般,自然不能厚此薄彼……”裴茂自然而然的继续说道,“若是单于想学一些工匠之术,骠骑将军说当然欢迎,已经在平阳安排了住所,且不知单于要派多少人去学习?” “嗯嗯……呃?”於夫罗愣了一下,“什么?派人去?不是骠骑将军派工匠来?” 裴茂笑着说道:“兄弟之间么,当然是要互相帮助的,但是不意味着就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相通的吧?就比方说我觉得单于这里的牛羊也是相当的不错,比我们要好得多,总不能上来就说,我们是兄弟,然后单于的牛羊就是我的牛羊,然后统统拉走……对吧?” 於夫罗:“……” “所以么,骠骑这样的才是最好的啊……”裴茂继续说道,“单于不妨想一想,如果我们派来的工匠不怎么样,单于肯定不舒服,对吧?会认为是我们扣留了好的,不给单于,然后单于难免有怨气,这兄弟情谊也就生分了……” 於夫罗连忙摇头,说道:“怎么会?怎么可能?没这回事……” 裴茂笑笑,没接茬,继续说道:“我们同样也不能将最好的工匠派过来,就像是单于也不可能将手下的人马牛羊全数都给我们一样……所以这样岂不是最好的办法?单于觉得缺少什么工匠,就派人去学,学会了之后不就是单于自己的工匠了么?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於夫罗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下,又追问道:“什么都可以学?” 裴茂点头,很是肯定的说道:“可以!骠骑将军说,单于想要学什么都行!” 於夫罗眼珠子咕噜噜转动了几下,然后拍板道:“好!既然如此,我这就召集些人,前往平阳!” “好!”裴茂一口答应下来,旋即说道,“那么单于就先交学费吧……不知道单于要派多少人去学呢?” “(⊙o⊙)?”於夫罗瞪着眼,“学费?什么东西?” “学费啊!顾名思义,就是学习的费用啊!”裴茂也瞪着眼,很是认真的说道,“学东西都要交学费的啊!我们汉人自己学习什么都是要交学费的!而且这个学费也不是给我,或者是给骠骑将军的,是给那些工匠的!单于你想想,你派了人去,是不是想要学得多学得好?那么如果不给工匠学费,工匠怎么会愿意教?工匠不愿意教一些好的,单于去的人天天什么都学不到,就算是骠骑将军免了住宿的钱,但是还要吃喝的啊,是不是也等于是浪费单于的钱财?” “这个……等等,等等……”於夫罗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我怎么觉得……这个意思好像是……除了学费还有什么其他的开支?不是兄弟么,这些什么费,不是应该骠骑将军出的么……” “单于这话说的……”裴茂伸手往外指了指,说道,“兄弟之间做客么,招待一下当然是应该的,但是这学习啊,不是说一两天,或者是十天八天能学会的……就像是我来一两次,单于招待我吃喝牛羊,换成下次单于去我们那边,我们也招待单于,这都是应该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如果我要是天天带者几千几万人过来,什么都不干,就天天吃吃喝喝,也要单于招待,那么单于这些牛羊能够吃几天?而且我们骠骑将军表示住所已经安排好了,看在兄弟情谊上,就不收钱了,但是这个吃喝的事情么,单于的人就要自己准备了……” “这个……”於夫罗无言以对,“让本王想想……再想一想……” 裴茂笑容可掬,“好的,这个学习之事,单于可以慢慢考虑,但是这兵戎之事么,战机稍纵即逝,就不能说慢慢考虑了……” ……(..??_??..)…… 对于斐潜来说,於夫罗的问题基本上不是什么问题,但是依旧还有好多问题等待着斐潜来解决…… 一般来说,如果说老子特别有名气,然后上了史,史官多数也会提及一下后人,附上其子女的传承,然而很怪的是,陈留蔡氏似乎除了蔡邕蔡琰之外,便压根儿找不到其他人的名字了。 比如说写曹操刘备孙权,必然也有提及一下这些人的儿子,纵然是儿子比老子还要先挂了,就算是郑玄那个折损在孔融手中还是算是死在了袁谭手中的,也多少笔墨点了一下。 因此,在史之中,若是上一辈很有名气,然后死后却没有提及儿子孙子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儿孙不成材料,很快就断绝了传承。 斐潜看来,在三国时期的陈留蔡氏,很可能就属于这样的情况。虽然说后世之中蔡氏也出现了不少名人,但是在东汉末年,陈留蔡氏自从蔡邕蔡琰之后,便是一两百年间未有什么知名的人物出现…… 毕竟在东汉末年三国时期,对于士族世家来说,就算是一般的落魄寒门,只要算是中人之才的,也都会有一个比较宽敞的上升渠道,想要当官是不难的,出任一方,也不是什么问题。 陈留蔡氏在三国后期,不管是魏国,还是蜀国吴国,都没有留下印记,要么就是陈留蔡氏很不幸的在早期曹操和二袁的争夺战争之中被殃及池鱼,要么就是这些蔡氏子弟在投靠的过程之中,不幸中了流矢或者是感染了瘟疫什么的,还没有来得及做一些什么值得纪念的事情便死去了。 这在三国动乱的时期,一个人死于非命是很常见的,所以连史官都觉得常见到了没什么好注明的。 所以,现在对于陈留蔡氏,怎么处理,或者说要怎样的安排,就成为了斐潜要面对的一个问题。 婚姻么,不简简单单是男欢女爱。接纳一个人,也不完全只有一个人,而是一家子人,这在汉代表现得尤为明显。要不然汉代著名的外戚集团是怎样形成的? 蔡谷等人么,就像是斐潜的那两个本家兄弟一样,才疏却又志大,看着别人管事情,也不理会自己能不能做得好,便是眼热,惹出来了事情便免不了牵连旁人,让旁人来搽屁股。但是完全丢在旁边,根本不理会,也是不行。 斐潜现在得职级已经是相当高了,如果说从现在开始,斐潜能够延续不倒,斐氏也就算是在关洛之间响当当得一个新贵门阀了,当然,具体能不能沉淀成为老门阀,就不是一代人得事情了。 所以蔡谷、斐和、斐虞等无能之辈,也就成为了斐潜现在的鸡肋问题。 现在看起来,蔡谷、斐和、斐虞等人并没有什么多大的野心,平日里面也就是追求一些吃吃喝喝什么的,而按照斐潜现在的身家,就算是养一帮子这样的人天天吃喝,也花不完,所以之前也没有多少在意,然而现在蔡谷明显被旁人所利用了,而其身又无自知之明,这就比较麻烦了。 那个时代的人,都不缺乏野心者。 斐和、斐虞年岁也大了,终究不可能永远扔在学宫之中不闻不问,硬要提拔么,也不过就是斐潜一句话的事情,可问题是斐和、斐虞两人不管是学识还是智慧,都是个问题,真要是担任了什么官职,恐怕就是在民事上祸殃百姓,在军事上损兵折将…… 扔到地方上去下基层锻炼一下,增长见识和经验,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也是不错的,但是像是蔡谷、斐和、斐虞这样的人,享受习惯了,当然不会愿意,也没有那个自觉,否则早就可以安排安排了。 这是一个问题,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若是娶了蔡琰,蔡邕的墓,也需要重新修缮一下。还有跟弘农杨氏之间的关系,也会变得有些微妙。作为弘农杨氏来说,肯定也会担心斐潜什么时候找个由头来个秋收算账,虽然现在也不见得有多么的忠诚,但是斐潜并不想要立刻就将矛盾激化,温水煮青蛙才是更佳的模式。 理论上,人是可以学习和进步的。所以蔡谷、斐和、斐虞等关系户,也是有可能变好的,但是这样的不确定并不值得斐潜期待。 汉代以孝治国,只要相关孝道,即便有罪也可轻减,甚至冒着触犯国法的风险去尽孝,反倒可能会被传为美谈。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斐潜的声名么,向来也是较好,所以不可能完全不管这些人,只是要如何安置,就成为了问题。 不如…… 斐潜正琢磨着的时候,忽然有兵卒前来禀报,说是河西之南,聚集了大量的羌人,似乎意图攻伐河西和陇西! “嗯?这个杨义山……”斐潜皱了皱眉头,然后将兵卒呈递上来的情报拆开,方有些恍然,“原来如此……” ……(づ ̄ 3 ̄)づ…… 黄昏,一抹残阳慢慢地没入地平线下,留下几片红彤彤的云彩,依旧流连在苍茫的暮霭之中。 这里是河西之南的高原地带,也就是后世西藏的区域之内。大帐之外的空地上,杨阜负手而立,默默地望着昏暗的天空,心中思绪万千。 如果有额外的选择权力,杨阜也不愿意将局面推向了战争。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因为在谈判桌上拿不到相关的利益,而且矛盾无法调和之下,就必然走向战争。 在西藏的这些人,这些混合起来的鲜卑、羌人,还有古孟族人,因为隔绝在西藏这一块区域时间长了,也因为东汉长时间根本没有力量去涉足这一块地区,所以这些人就以为这一块区域是他们的领土,连带着包括河西走廊也是。 在这些人的眼中,汉人反倒是侵略者。所以他们掠夺了白石羌的货物,烧毁了临时的汉人营寨,将抓捕到的人捆绑在木柱子上活活晒死…… 关键是杨阜察觉到了在这些事情其中不怎么好的迹象,这样激烈的冲突和矛盾,似乎有人在背后推动!或者说,有人故意要挑起事情来,不愿意事态平息! “参军……”许定站到了杨阜身侧,也和杨阜一样看着天边的残阳,说道,“还是要打一场……这些人怎么就这么说不通呢……” 杨阜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说不通,而是这些人装糊涂……许都尉,你知不知道羌语之中,‘鹘提悉勃野’,这几个词是什么意思?” 许定说道:“还请参军指教。” “呵呵……”杨阜笑了两声,用手朝着南面的方向指了指,说道,“这就是他们自己给自己的封号……‘鹘提悉勃野’,就是是天上的太阳之王,或是光明之王的意思……许都尉,你觉得给自己取了这样的一个名号的人,会心甘情愿的进行和谈么?” 许定默默的摇了摇头。 “可是……”许定欲言又止。 杨阜看了一眼许定,说道:“许都尉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许定拱拱手说道:“某不过是想起了西羌旧事……” 杨阜叹息一声,点了点头,说道:“这也正是某忧虑的事情……若是不打,迟早便是大患,而若是不可一战而定,恐怕当年……” 陇西和西凉贫瘠,西域长久以来都没有汉王朝的统属,并非是因为在汉代的时候西域就已经荒漠化了,而是因为常年的战争状态,导致这一块区域不管是畜牧还是农耕,都无法满足几万军队和十几万百姓的最基本需要。 想要控制这一片的区域,常备兵卒至少要有两万左右,而要养活这两万的兵卒,就必须至少要有二十万以上的常驻人口基数。 当年西凉羌族反叛,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并不是羌人反复无常,而是朝堂派来的官吏根本不管西凉的死活,倒行逆施,横征暴敛,造成了西凉民生凋敝,财物匮乏,哀鸿遍野。当然,对于这些官吏来说,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管是给汉灵帝,还是给十常侍,都必须要有一大笔的钱财,而这些钱财自然不可能从自己身上出来…… 所以之前大汉的西凉官府上下,可以说是整个大汉朝政之中最为黑暗和腐败的地方。最终便是爆发了叛乱,边章、韩遂等人相继统领叛军,最终也给了董卓成长的机会,成为了推倒大汉朝堂的根源。 河西走廊,现阶段不管是从地理上来说,还是从军事上来说,都无疑是非常脆弱的,如果不管这一群自称为什么“光明之族”的家伙,那么谁能保证这些人不会进一步?到时候骠骑将军的西域都护府,岂不是被隔绝了? “因此,战则必战,然不可久战……”杨阜说道,“所以某给骠骑将军上了表章,请骠骑将军调配兵卒,务必以雷霆之势,一举而定!如果说像是当年那样添兵之法,恐怕就……” “主要还是粮草的问题……”许定也是看着远方说道,“如果说兵马太少,就不能给与这些人足够的打击,而兵马一多,这个粮草供给……” 杨阜点头说道,“某也是如此考虑的,所以如果能以羌治羌……就是不知此策能成几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03章 信仰和刀枪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太兴二年,九月末。 西疆境内,蕃巴山。 汉人的军队开始集结了,这个消息让这些身处于藏域的蕃人很是兴奋,但是在兴奋之余,这些人也是难免有一些不安和担忧,这一次的能不能像是鹘提悉勃野所说的那样,可以像是十几二十年前那样,轻而易举的击败汉人? 鹘提悉勃野,不是姓,也不是名字,而是一个人的称号,就像是南匈奴的於夫罗,若是全称的话,应该叫做“持至尸逐侯单于”,当然,这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就像是汉人当中也有不少人自称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间车爆胎”等等的称号。 只不过有些称号不过是自我调侃,而有些称号则是催生了野心的生长,又或是体现出其宏大的野望来。 藏域之内,历史上有人表示说吐蕃是和唐朝一起诞生出来的,然后开始了相爱想杀,但是一个大的政治集团,有可能是一天之间,或者说是短时间之内就能建成的? 很显然,之所以唐朝的时候吐蕃似乎突然冒出来成为了对手,是因为唐朝的时候才重新打开了西域的大门,然后发现竟然在这里有这样的一个邻居…… 严格说起来,隋朝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发现了吐蕃王朝的存在,不过隋朝太短了,以至于根本就没有和吐蕃有什么交集,就再一次陷入了动荡之中,所以也没有留下多少和吐蕃之间的争端记载。 吐蕃,这个“蕃”,不是蕃薯,而是额外的单独音,bo。相传是来源于上古时期,因为在生存过程中,遭遇到了一些危险的时候,人们守望相助,回发出呼喝声寻求同伴的协助,而这样的行为就被称之为“蕃”,所以这样聚集起来的人,就成为了“吐蕃”。 鹘提悉勃野年轻的时候和汉人交过手,那个正好是西羌暴乱的时间点,他带着人马加入了进去,一路从藏区直接杀到了陇西,分得了不少的战利品,至今还成为鹘提悉勃野所津津乐道的丰功伟绩。 这一次,鹘提悉勃野也是重新将这个事情再一次的唾沫横飞的讲述了起来,在鹘提悉勃野的描绘之下,许多人热血沸腾,觉得这是汉人送上门来的好机会,觉得自己若是错过了这样的发财契机,一辈子都会后悔。 但是也有人表示,汉人有些不同了,其中就有羌人酋长姚柯回。 羌人酋长姚柯回是早些年迁徙而来的,因为之前长达二三十年西凉动乱,就连羌人都觉得不安全,所以一些羌人就四处迁徙了,其中就有姚柯回的这一部。 姚柯回觉得,打仗应该慎重,别光看着战利品什么的,也需要关注一下其他的方面,尤其是听说如今的汉人和之前不太一样了,更是需要仔细一些…… 然而大多数蕃人都觉得姚柯回的话,不怎么中听。蕃人是上古发羌人和当地民族结合的游牧部落团体,因有别于羌人,故而称之为蕃人。 因为这一段时间内,有人和鹘提悉勃野表示,不断的怂恿着鹘提悉勃野,说要趁着他还能动的时候给自己的孩子打下更多的基业来,西域这里,必须还是西域自己人的所在,不能让汉人这么轻易的就伸手进来,甚至还表示说,如果鹘提悉勃野同意协同起兵,将来贵霜就会承认鹘提悉勃野在藏区的统治…… 鹘提悉勃野很是心动。 在鹘提悉勃野看来,贵霜虽然早期被汉人班超打败了,但是很快汉人就不行了,西域这一片区域就成为了贵霜掌控的区域,若不是藏区相比较而言,人口物资相对贫乏和交通不便,说不定贵霜早就派了兵马前来了。 在鹘提悉勃野观念之中,贵霜比汉人要更加的强大,更加的可怕,所以如果能够从贵霜那边获得了承认,和汉人打上一仗,尤能算得了什么? 如果赢了,自然可以借着这样得一次战争,和贵霜,甚至和汉人谈条件,保不准就可以左右逢源,不单可以从贵霜那边获得王位的名头,还可以从汉人手中索要更多的物资和财富,就算是失败了,也可以退入藏区之内,难道说汉人还敢深入藏区之中不成? 因此鹘提悉勃野强调说,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 鹘提悉勃野召集了各个部落的头人首领,也算是在开战之前统一思想,让大家觉得可以打一波,趁着秋后冬初的时候,组织一次凶悍的攻击。 不过羌人酋长姚柯回也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他表示这一次汉人和之前的那些汉人不一样,过去汉人在西凉陇右,进行作战的时候,就像是胡人对待汉人一样,是以歼灭和重创对方为主要目的,因此烧杀抢掠,也激发了羌人更多的不满和反抗,但是这一次汉人却和之前不同,这是让姚柯回自己也觉得有些惊讶的,他接到的消息称,汉人不仅没有大肆屠杀羌人,掠夺羌人的牛羊,而且还帮助羌人进行生产,组织贸易,甚至还会教羌人认字,还给羌人治病! 很多事情,是羌人之前完全都不敢想的,所以姚柯回认为,现在至少在西凉陇西这一带,羌人和汉人之间的矛盾,必然不像是当年那么的激烈,因此现在组织近攻,并不是一件很明智的事情。 鹘提悉勃野对此表示,是姚柯回太胆小了,“难道几十年的仇恨就能因为一点点的小小恩惠就可以消失的?” 鹘提悉勃野提出,西凉和陇西一带的羌人不反抗,并不是就全数认同汉人的统治,只不过没有人带领而已,而且如果真的就像是姚柯回所说的那样,现在也是必须近攻,否则等到汉人用小恩小惠收拢了更多的人,真正立足稳固了之后,到时候就算是觉得不对劲,想要反抗都未必有这个能力了。 最终,众人基本上认同了鹘提悉勃野的说法,准备和汉人开战。 战斗的模式,依旧是很简单的老一套。就像是匈奴之前和汉人大战了百年时间所采用的策略一样,诱敌深入,利用地理和天气,将汉人一步步引诱到死亡之地,然后一口气全数吃掉。 对于这一点,包括姚柯回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太多的意见,因为在历史上,他们的先辈就是这么对付汉人的,虽然简单到了极致,但也是非常的有效。 鹘提悉勃野向诸部首领详细述说了自己的计策,然后问道:“诸位,还有什么要我再解释一遍的?” 众人相互看了看,然后摇摇头,大声说道:“一切听从大王的安排。” 姚柯回迟疑了一下,说道:“如果汉人不上当怎么办?”他看着鹘提悉勃野说道,“汉人如果没有……” 鹘提悉勃野的脸明显沉了下来。 一旁的另外一个羌人酋长连忙打圆场说道:“他没有反对大王的意思,只是想说计划更周全一些……” “周全?怎样才算是周全?战场之上,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难道什么情况都需要先计划好么?”鹘提悉勃野有些不客气的说道,“难不成我连吃什么饭,骑什么马都要安排好?啊?!” 有些部落首领哄笑了起来。 “汉人不上当?不肯进军?”鹘提悉勃野继续说道,“那么汉人集结起来干什么?一起吃饭聊天?而且西边还有贵霜的人也要出动,难道汉人就不着急?汉人就愿意两面作战,然后一直拖下去?汉人肯定只有一条路可以选!而只要汉人敢踩进来,这里就是汉人的死地!” 鹘提悉勃野神态从容,气定神闲。 “最近我接到不少的消息,都说大汉国的内部生了政变,大汉国的自己分成了好多部分,他们的大王,大将军和诸多大臣,相互之间都在战争,在互相残杀,就连汉人的皇帝都死了一个!现在的皇帝还是后来换了一个……”鹘提悉勃野挥着手说道,“就汉人这样混乱的局面,这样的动荡之下,汉人肯定不可能长时间的和我们对抗!汉人会迫不及待要寻找我们决战,要重创我们的兵马,要用一个胜利来稳定混乱不堪的局面,和安抚那些惊恐不安的普通汉人……所以,汉人没有理由不上当!” 鹘提悉勃野环视众人,看看一张张或者欣喜,或者思索的面孔,继续说道:“你们也许怀疑这消息是不是真的?我告诉你们这消息绝对准确……贵霜的人是这么说的,大汉逃出来的人也是这么说的……一个人可能说的是谎话,但是很多互不相识的人都是一样的说法,这难道可能都是假的么?” 鹘提悉勃野盯着姚柯回,说道:“你也许认为贵霜的人没有什么好心,但是既然形势这样好,难道我们不打,汉人就会因此而感激我们么?不会的!你之前在陇西,你知道的,汉人在打匈奴的时候,你们也帮了忙的,但是转过头来,汉人给你们多少好处了?还不是掉转头立刻收拾你们?汉人是最不可以相信的!” 鹘提悉勃野略显激动地说道,“我们不是为了今天这一仗,我们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国家和未来!即使我们不能打到汉人的国都之中去,但是也要告诉汉人,我们的强大!到时候不管是贵霜还是汉人,都必须给我们足够的尊重!在这一片土地上,我们才是真正的主人!不是一头任人宰杀的牛羊!” 鹘提悉勃野蓦然高举双手,纵声狂吼:“告诉我,我们能击败汉人吗?我们能够成为这一片土地上的真正主宰么?” 诸部的首领们各个神情振奋,举臂跟着鹘提悉勃野一同狂呼:“打败汉人!杀死汉人!噢噢噢……” ……ヽ(′o`)ヽ(′o`)ヽ(′o`)…… 十几天之后,在西域的贵霜边疆守将,昂古收到信息。 随着汉人在西域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影响力也逐渐增大,这让昂古十分的忧虑。鲜卑一部,沮渠费郓王的死亡和最近焉耆人惨败的消息,让昂古觉得危机的逐步逼近。 昂古在贵霜的边疆已经待了很长时间了,他甚至一度认为这里就是他的第二个故乡。他习惯了这里的风沙,这里的水土,然而现在似乎他屁股之下的位置,开始摇动晃荡了起来,他的城池和军队,也似乎像是在大漠之中的沙子一样,在大风之下开始滑落崩溃。 “胡毗色伽二世就是一个蠢货!”昂古忍不住在心中狠狠的咒骂道。 一个国家强大的应该是刀枪! 而不是那些只懂得念经的佛徒! 是的,胡毗色伽二世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他竟然建了一个新国都,叫做胡色伽普尔,意思就是极乐之城,然后再其中修建了一个巨大的佛寺…… 不仅如此,还将所有的钱币上面都加了佛像,甚至还出钱给佛徒的那个什么王,用黄金包裹那个泥土的雕像! 用黄金包裹的泥土雕像,依旧还是泥土雕像啊…… 昂古叹了一口气。 等敌人拿着刀枪跑到了门前的时候,难道说这些用了黄金包裹的泥土雕像就能站起来,替国家来抵御外敌么? 该死的胡毗色伽二世! 这个该死的败家子! 据说因为胡毗色伽二世要在全国范围内推行佛教,导致了花剌子模人很是不满,已经抗议了很多次,但是胡毗色伽二世依旧没有改变那个愚蠢得决定…… 这样下去,迟早出问题。 而且是大问题。 就像是这里出现的汉人一样,如果他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那么迟早会出问题,出大问题。 虽然昂古心中忧虑,但是他毕竟只是一个边疆的守将而已,贵霜国内的政治,他也是有心无力,只能说尽可能将眼前的,到了门后晃悠着的汉人驱赶打跑再说。 只有将这些突然冒出脑袋来的汉人击败,贵霜王朝的威名才能在这一片土地上保持下去,他自己也才能坐得安稳,否则…… 昂古仰头望天,许久之后才说道,“准备开战吧……告诉那些蕃人,我答应的肯定不会变!让他立刻出兵!”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04章 刀枪和计划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张辽带着八千骑兵飞驰在陇右的草原之上。 张辽集结的军队其实已经在右扶风这个地方等候了一段时间了,当接到了命令之后,几乎就是立刻启程,赶往陇右之南,先和从汉中押运着粮草而来的马恒汇合。汇合之后,张辽总统领的兵力将达到一万二左右,其中三分之二以上都是骑兵。 打群架之中,什么人是最可怕的? 就是逮住一个就往死里揍的家伙…… 这样的人,往往会让人畏惧,并且不敢轻易招惹,若是相反,见到哪一个就揍哪一个,这个人打一拳,那个人踢一脚,到头来都觉得不痛不痒,自然也就不会觉得多害怕。 就算是没有汉人的存在,从陇右开始,一直到西域之中,基本上都是一群乱架。今天某个人拳头痒了,便将其隔壁的小孩揍一顿,然后要么小孩被揍了引来大人,要么等小孩长大了,再回头来报复,这样的戏码在这一片区域之中实在是太常见了。 这一次蕃人的行动,算是在李儒和贾诩的意料之中,也有些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两个家伙早就预估到了可能会有一些人并不愿意见到汉人在西域之中的统治稳固下来,所以必然就会搞些动作出来,而意料之外的则是不知道这些人会从那个方面出来,也没有想到羌人在藏区的融合之后,会有一个像是新羌王一样的鹘提悉勃野出现。 但是,这个意料之外,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羌人和大汉相爱相杀了那么多年,导致大汉国力折损颇多,但是同样的,羌人的力量也是在这样长期的战争当中损失了不少。如果说羌人鼎盛时期,张辽的这一万多人还真不算是多,毕竟当年鼎盛的羌人就一度有三十万以上的人马,纵然扣除一些老弱,也有十万左右,不过现在么…… 因此现在陇右和西域之中的很多羌人部落,都不愿意打仗了,也就是这个原因。不过,或许等经历过战争创伤的这一代的羌人死去,下一代没有经历过痛楚的羌人成长起来,或许又会忘记了之前的伤疤。 相比较在陇右河西这些直接和大汉进行冲突的羌人胡人部落而言,在藏区之内的这些蕃人基本上算是没有多少损失,所以自然还是信心爆棚。 而对于李儒贾诩来说,麻烦的地方就是藏区他们也不熟。地形不熟悉就意味着两眼一抹黑,虽然有杨阜许定等人进入藏区之后,在交涉的掩护之下传递出来了一些地形堪察的图表,但是也就是杨阜等人沿途左近的路线而已,并不代表进出藏区只有这样的一条路。 所以,如果要打,还是需要将这些蕃人引诱出来打,才算是彻底的解决一些问题。蕃人因为地理的原因,长久以来没有和大汉有什么接触,一项也比较无视大汉,之前也有和陇右的这些羌人一同劫掠大汉的行为,早就习惯性的认为大汉就是一块鲜美的肥肉,虽然当今骠骑将军纵横南北,让整个大汉的西北区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这些蕃人并不知道这一些,也没有体察到这样的变化。 按照这些胡人的性格,李儒和贾诩都认为,就要趁着当下兵锋强盛,逮住一个往死里揍,自然这些胡人就服气了,那么未来至少能爆出十几二十年的安定时期。 这是大汉在西域,用无数将士的鲜血,换来的经验。 李儒和贾诩认为,长时间和胡人交战,这对于大汉来说,纵然最终打赢了,多数也只能算是惨胜,甚至是两败俱伤,就像是当年汉武帝将匈奴打得奄奄一息,大汉王朝同样也是遍体鳞伤无法动弹,虽然大汉人口多,兵源充足,但是也不代表就能维持长时间的作战状态,所以如果能够展示出强横的姿态,然后保持一定的威慑力量,自然就是最佳的策略。 打仗,说到底打的是钱,打的是粮草,打的是人口。 “这是个好地方啊……”张辽选择了一块区域,靠近河流,让兵卒扎营修整。 骑兵平日里面骑在马背上飞驰,看起来威风凛凛,但是实际上等下了马,却摇身一变成为了战马的奴才,要伺候主子洗刷,要伺候主子吃喝,然后等主子舒坦了,才轮到自己的休息时间。 而且很多事情,就像是刷马喂马什么的,都是需要亲历亲为,这样才能增进和主子之间的感情,所以张辽下达了修整的命令之后,马恒带来的步卒在准备搭建营地,而张辽手下的骑兵则是忙着伺候主子,原本平静小河顿时喧嚣起来。 马恒从腰间的皮囊之中取出了辎重粮草的清单,然后再一次进行核算。他原本是那个倒霉修仙的孩子,刘诞的别驾,但是后来因为刘诞本身的问题,马恒便被汉中的张则有意无意的排挤到了汉中政坛的边缘位置,当年李儒还在汉中的时候也没有做什么表示,其实一方面是为了磨练马恒的心性,一方面也借着阳平关的守将这个位置,让马恒多一些军旅上面的经验,这一次,李儒就建议斐潜,调了马恒出来,作为张辽的副手,辅佐这一次的征战后勤之事。 张辽瞄了一眼,看见马恒有些皱眉,便问道:“怎么,粮草数量有误?” 马恒摇了摇头说道:“文远将军放心,出入倒是没有……某只是在推算,这些粮草能支撑多少时间……这要是时间长了……” 张辽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应该不会长的……”当然,这也是张辽的愿望,但是战场之上,很多事情也不是一方说了算,还要看对方配合不配合,体态姿势正确不正确。 马恒默然,然后将清单收回皮囊之中,看了看周边忙碌的兵卒,忽然说道:“说到粮草……文远将军,某之前重翻西羌旧事……不知为何大汉为何粮草消耗如此之大,而胡人似乎来去自如,竟像是毫无粮草之累一般……甚是不得其解……” 张辽笑了一下,说道:“这个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当年跟着骠骑将军到了关中的时候,行军路途之中闲暇,便也谈论了此事……骠骑将军说,除了大汉当时西北贪腐成风,侵吞物资之外,还跟汉人和胡人的社会体制截然不同有关……” “什么制?”马恒有听没有懂。 “社会体制……社,社稷也,会,民集也,体制,士农工商之规也……”张辽捡了根树枝,在地上随手写了四个字出来,然后解释了一下,说道,“骠骑将军说,因为胡人大多数都是奴隶的社会体制,胡人征战的时候一个主人带着许多奴兵,只有作战胜利了,这些奴隶才有改变身份的机会,所以这些奴隶自然在战场上拼死搏杀,同时胡人也不需要多给奴隶什么钱粮,自然又是能战,整体的消耗又比我们要少得多……” 马恒皱着眉头说道:“这样岂不是……”马恒说了一半,然后闭口吞下了下半句。 张辽笑了笑,“叔常何必如此拘谨?当时谋亦颇有忧虑,不过骠骑将军随后便尽释了某之忧虑……” “骠骑将军如何说的?”马恒忍不住追问道。 张辽眺望着远方,这里是大汉和羌人争夺了几十年的地方,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在胡人眼中,大汉疆域里人口多,财富多,怎么打都是胡人占便宜,以战养战就可以基本维持胡人大军的生存,而相反过来,汉军如果攻击胡人就没有这样的便利了,大漠广袤,荒无人烟,冬季漫长,就算掳掠了胡人的族众和他们的牲畜,汉人的大军也很难长时间占据土地和维持生存。 在汉人的几百年来,在这片无边无际的大漠里,大汉国和匈奴人,和鲜卑人,还有部分羌人就是在这种互相攻伐中度过的,大汉似乎胜利了,但是也似乎失败了。 大漠依旧是胡人的天下,任大汉国一度如何强盛,最终也没能征服大漠里的胡人,更没能把大漠变成大汉国的疆域。 “骠骑将军说……”张辽目光幽幽,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形,“只靠武力,可以一时征服,但是难以一世征服……想要击败这些胡人,兵马强盛是必须的,但是也不能只靠兵马……就像是这些野草,大火烧尽的只是地上表面的东西,但是如果坏了他们的根……” “坏其牛羊?”马恒忍不住说道,“这个,早些年也有人提过……” 张辽大笑,说道:“骠骑将军胸怀四海,谋略高远,凡人岂能相比?坏牛羊不过是小人之道……”张辽用脚将地面上的“社会制度”四个字给抹平了,“骠骑将军的意思就是这个……叔常明白了么?” “咝……”马恒吞了一口唾沫,迟疑半响,说道,“这……这要如何做?” 张辽摇了摇头,说道:“某如何能知?不过,某相信……骠骑将军定能做得到……” 马恒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旋即感慨的说道:“某于荆襄之中,常聚会清谈,以谋略自诩,夸耀才智,如今看来……不过井底之蛙尔……骠骑真是……寻常人等,谋一战已然竭智,才学惊艳者,可谋一国,而骠骑将军,则是谋天下之势……”马恒低头看着地面上已经模糊的字迹,“如此‘社会体制’……真是……” ……_(:з」∠)_…… 蕃人兵马的集结地。 在鹘提悉勃野的心中,有一个愿望,有一个计划。大汉和西凉的这些羌人打了三四十年,这在鹘提悉勃野看来,这是一个相当可怕的事情。 在藏区之中,几乎都是各种人的集合体,这其中包括了羌人,鲜卑人,甚至还有早期的匈奴人,他们的祖辈是生活在大漠之中,因为各种原因,主动或者被动的离开了原本他们游牧的地方,来到了藏区,而这些原因之中,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和汉人有关,所以这些人先天上就和汉人有着许多积怨和仇恨…… 鹘提悉勃野明白,整个的藏区想要强大起来,要被周边的人所重视,不敢轻易的开启战端,就一方面必须展现出自己手中的刀枪,让周边的人知道厉害,要不然像是肥肉一样,今天这个来割一刀,明天那个来砍一块,蕃人就会永远都是散沙一般,一推就倒,谁上都行…… 另外一方面,也需要借这样的一个契机,将不同的人集合在一起。 鹘提悉勃野认为,蕃人之中那些和大汉交战了多年的羌人就不提了,而那些匈奴人和鲜卑人的后裔,其中也有很多将仇恨深埋的,这种埋在骨子里面的仇恨只要有爆发的机会,这些人就不会放过向的。 所以,只要给这些人机会,只要展示出汉人薄弱的地方,那么这些人就会疯狂起来…… 而且对于蕃人来说,也需要陇右和河西的优良战马来改良品种。 谁拥有庞大而强悍的铁骑,谁就能雄霸大漠,这是千百年来大漠上不变的真理。 鹘提悉勃野手下也有战马,但是这个战马么…… 如果大汉强横,鹘提悉勃野是绝对没有这个胆量来开启战端的,但是既然大汉自己内部乱了起来,那就自然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汉人自己腐败,朝堂混乱不堪,那么怎么还能抵抗自己的人马? 在西北的这个汉人将军据说是很厉害,但是任凭这个汉人将军再厉害,在大汉如此混乱的局面之下,又能厉害到那里去?西凉陇右的这些羌人被击败了,不过是因为之前和大汉交手了三四十年之后,已经是羸弱不堪,不能再战,被这个汉人将军捡了一个便宜而已。 汉人也是有意思,真不知道汉人的脑袋里面装的是什么,选他们自己的皇帝竟然都愿意选个年龄小的…… 一个小孩子当皇帝,哈哈! 一个软弱的,没有多少力量的领导者,只会让局面变得更加混乱不堪,就像是藏区这么多年都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一样,藏区需要一个王者。 鹘提悉勃野认为,这个就是他的职责。 贵霜的那些家伙,多半还以为可以利用我们来对付汉人,其实……他们不知道,其实是我在利用他们…… “来人!告诉各部!加快速度!三天之后,必须集合完毕!出征!”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05章 计划和猜想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赐支河。 这里是祁连山脉的南面,因为有这样一条河流,常年不冻,因此两岸水草丰美,姚柯回和一些其他的羌人部落就在这里游牧。 “什么?要我们先行出发,去引诱汉人的军队?”几名羌人头领接到了鹘提悉勃野的命令之后,急匆匆的赶到了姚柯回的大帐之内,进行商议。 “怎么办?” “这明显就是报复……那个……”有人口快,直接就讲了出来,然后才反应了过来,连忙闭上了嘴。 “没错……”姚柯回点了点头,“这的确很有可能……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谁叫我距离汉人最近?”姚柯回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这些。 “从这里往东,就是卡兹拉……呵呵……”姚柯回笑了笑,说道,“知道卡兹拉在汉人哪里叫什么名字么?按照汉人的话来说,叫做‘临羌’,就是靠近我们这些羌人的意思……” “哦……” “……然后从临羌再往东,就是西都,从西都再向东两三百里,就是安夷,从安夷向东不到两百里,就是破羌……至于这些汉人城池名字的意思么,你们知道不是什么好词就行了……”姚柯回显然对于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随手就从帐内的篝火处,拿了一根半截烧焦的木材,吹熄了火苗然后画了出来,“破羌城再向东,就是金城……金城再往东,就算是大汉比较富裕的土地了……” “要从这里向东而去,就这么一条路……鹘提悉勃野也害怕遭到汉人的伏击……”姚柯回将半截木材扔回了篝火,拍了怕手掌说道,“所以他要我们先去查看一下汉人的兵力情况……” “伏击?” 其余几名羌人头领疑惑的相互对视着,然后问道:“难道……汉人已经知道我们要进军了?或者说,汉人设下了圈套?” “汉人很狡猾……”姚柯回抱着双手,看着篝火的火苗跳跃,“所以也有这种可能……不过鹘提悉勃野说,汉人现在的兵力主要都在蒲昌海子一带,刚刚才和焉耆人打了一仗……所以这边有汉人大军的可能性么,也不是很大……” “所以?”一名羌人头人说道,“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 “现在违背鹘提悉勃野的命令,鹘提悉勃野就有理由直接将我们都给杀了……”姚柯回声音低沉的说道,“然后将我们的牲畜和人口分给其他的人,其他的人也不会为我们说什么好话……所以,我们只能向东……不过,我们最多就到这里,日月山……” “日月山?” “对。日月山。”姚柯回笑着说道,“只要不出日月山,我们都还算是安全的……” ……╮(╯▽╰)╭…… “日月山……” 在另外一边,张辽也在念叨着一个同样的名词。 “蕃人集结和整备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也不可能太久,因为冬日一来,就算是他们习惯了严寒,也不便于行军作战……”张辽目光盯在了地图之上,“所以……如果……日月山……” 马恒在一旁说道:“文远将军……这是……欲断其归路?” 张辽点了点头说道:“蕃人不可能在大雪严寒的天气下近攻,我们也不可能冒这样的风险……所以如果可以将这些蕃人截断在日月山处,便可以断其归路,彻底击败这些人马……” 张辽说完,抬起了头,望向了西面。有些事情,张辽可以和马恒说明,但是有些事情,张辽却没有说。 不知道张济那边能不更赶得到…… 也不知道温侯之处,现在究竟如何了…… ……( ̄3 ̄)a…… 并北。 平阳。 司马懿在大比之后,就和马钧贾洪三人,一同到了平阳将军府之中,做了一个撰笔曹。名字虽然拗口,但是基本上和后世翰林院修编差不多,也就是差不多等同于秘处的小科员,一方面可以熟悉公务,另外一方面夜市可以接触到了高层,对于将来的发展颇有益处。 马钧和贾洪就不说了,司马懿也自然懂的这个道理,自然没有像是历史上那样的撂挑子,倒是也有几分的兢兢业业。 司马懿三人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将近些年的行政文档进行整编,入册,准备打包到长安去。 平阳虽然是斐潜的封地,但是不管从政治角度来说,还是从地理角度来说,长安都比平阳要来的更好,所以治理重心的转移,也就是一种必然。而要从平阳转移到长安,并不是说几个人过去就算是可以了,而是有相当多的繁琐事项,像是这些之前在平阳的行政文档,就必须进行整理装运。 在平阳出库多少,然后到了长安再入库多少,这个数量和批次,都必须有明确的清单,以便于核对。 所以当斐潜看着司马懿已经按照郡县,然后将所有行文分类规整好的库房,不由得点了点头,说实在的,这是一个相当繁琐的工作,在没有电子文档的汉代,要进行相关编号,并且等级入册,全部都是需要手工进行的,虽然说之前有库存清单,但是司马懿三人依旧还是要重新清点一边,进行核查勾选,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甚至还需要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发霉啊等等的其他问题,因此整体上的工作量还是相当大的…… 而司马懿三人竟然在不倒二十天的时间内,就大体上整理出来,并且还做得不错,这就让斐潜多少有些意外。 毕竟当年在历史上,可是明明白白写着司马懿这小子,消极怠工,甚至还装工伤蒙混国家工费医疗的…… 但是现在看起来,司马徽这小子,似乎还算是可以? 那么为什么司马懿在历史上有这样的行为呢? 斐潜笑笑,巡查了一番之后,便表扬了一下,让司马懿三人再接再厉,然后准备回议政厅。 在路上,斐潜一边走着,心中也不由得考虑起这个问题来。 或许是嫌弃之前的举荐档次不够? “汉建安六年,郡举上计掾。” 这算是第一次司马懿被举荐。 然后司马懿甩脸不去…… 等等,如果历史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司马懿那个时候应该是在河内吧?而那个时候的河内太守似乎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还算是曹操的门生,因为曹操当年还没有迎刘协的时候,担任兖州刺史的时候似乎举荐了几个人作为孝廉,然后这其中有一个,就成为了后来河内的太守。 在汉代,举荐制度之中出了很多搞笑的事情。就像是庞统让荆襄蔡氏那个家伙当了官,然后庞统就要背负一定的责任一样,反过来如果是举荐人出了问题,那么被举荐者也同样常常会被牵连背锅,这或许就是司马懿当时不愿意出仕的原因? 现在一方面自然没有这方面的影响,另外一方面也是司马懿自己考出来的成绩,有辛勤的付出自然多少有些感情,不会轻易的放弃,所以么,勤勤恳恳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不管怎样,斐潜现在的关注点并不是在司马懿身上,而是即将要展开的陇右到西域,还有在冀州等等的一系列的战斗上面。 相比较起来,去巡查司马懿马钧贾洪三人,不过就是件小事罢了,仅仅是对于新入职员工的习惯性鼓励而已。毕竟不管是什么企业,对待新员工都是比较宽容的,等到了半年之后才渐渐的增加工作量啊什么的,至于那些已经在企业当中待的时间长了,每个月都紧巴巴要还车贷房贷的,自然是呵呵,呵呵…… 大家都懂的。 司马懿这小子还算是安分,但是斐潜没有想到,李儒和贾诩居然将事情搞的这么大! 果然这两个家伙凑到了一起,就唯恐天下不乱么? 不过李儒写来的信之中么,也说得有几分道理…… 李儒说明如果要在西域立足,就不能不面对已经在西域经营了多年的贵霜,然而贵霜和大汉一样,都不可能将所有的兵卒投入在西域之中,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于西域的这些零散小国的威压与制衡,就成为了其中的关键。 打击所有和贵霜关系密切的,拉拢左右摇摆者,就成为了必然的选择,而像是会威胁到了河西走廊的蕃人,自然是越早进行打击和清除,就是越好,要不然真的等到和贵霜人爆发了冲突,进行正面抗衡的时候被这些蕃人从侧翼偷袭,就难免落的一个全局败坏的下场。 因此李儒制定了这样的一个计划,明面上是在西域进行举动,实际上是针对侧翼的蕃人,将侧翼威胁解除之后,才掉过头来对于在西域的贵霜人进行围剿。 这种策略,这些理由,自然看起来都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斐潜老觉得,在这其中还有一些其他的什么原因,就像是当年历史上司马懿死活不肯出仕一样,有一些面之上根本不会说,也不会讲的原因…… 倒不是斐潜怀疑李儒和贾诩,甚至是吕布有什么二心,而是觉得像是李儒还有贾诩这样的家伙,做事情或者是谋划什么的,不太可能只是仅仅关注一个方面,而是会一石二鸟,或者说,一石二鸟才会让他们觉得可以做,一举多得的局面,才是他们的真正的目标,而其他的目标又是什么呢? 上司聪明了,下属不好做。 下属太聪明了,上司同样也不好做。 斐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当然,这个事情么,自然也可以让荀谌,或者是让庞统来参详一下,不过么,如果这样做省事倒也是省事了,但是同样也会暴露出上位者自己的一些问题,就像是企业之中上司一碰到问题就开会,然后不是听这个人的说词,就是听那个人的说词,有了功劳自然是领导自己有决断力,敢拍板,有了错误么,当然就是下属建议的什么鬼玩意…… 所以,斐潜必须先经过自己的思考合推测,然后才听别的人意见,再反过来和自己的思考和推断来进行印证,看看有什么相同的地方,抑或是有什么不足,这样才能得到自身能力的成长。 别人说的东西始终是别人说的,只有经过自己思考得来的,才能算是自己的。 而且除了这个问题之外,斐潜现在还有另外的一个问题也没有得到答案。 袁绍死了,袁谭和袁尚两个败家子都相互肛起来了,曹老板居然没有什么动静?这是在干什么呢?是在憋大招蓄气呢? 难道说曹老板真的就像是历史上所说的那样,准备等这袁绍三个败家子自己内讧一场,然后再来坐收渔利?也不对啊,历史上其实曹老板在坐等之前是出过手。 曹操当时猛攻黎阳,大败袁尚和袁谭联军,导致二人退守邺城,然后曹操追击到邺城之下,偷了二袁的菜,还割了麦,后来围攻不下,其他曹军诸将都希望坚持一下,一鼓作气的消灭袁氏残余势力,但曹操觉得兵粮吃紧,最终还是依从郭嘉之计,撤军任由袁尚与袁谭自相残杀。 难道是担心我从河洛偷袭? 也不对啊,一方面已经将西域这些事情放出了风声去,另外一方面从河洛出去就是许县虽然是曹操的大本营,但是也是汉帝所在…… 别人觉得汉帝这个山芋不错,但是我觉得烫手啊! 或者是曹老板觉得我对于刘协还有想法? 曹操不动,导致在阴山集结待发的赵云一部,自然也不能动,甚至汉中到武关,也要注重防备。这就像是箭在弦上的威胁才是最大,等射出来了,自然也就是知道其兵马的方向,也就有了应对的策略。 所以斐潜回到了议政厅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问有没有东面来的消息。 荀谌默默的摇了摇头。 为了打探曹操具体的消息,斐潜甚至下令动用了信鸽…… “报!”就在此时,一名护卫急急奔至,呈上了一个非常小的竹筒。 “是东面来的么?”斐潜一边开拆,一边问道。 护卫连连点头。 竹筒非常的细小,其中的绢布自然也不可能长篇累牍写一大堆的字,而且为了避免字数太多相互晕染,所以只是在一指宽半指长的绢布上写了两个字……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06章 猜想和情报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斐潜很头疼,因为他不明白这一张绢布上的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倒不是因为这字难以辨认,而是不知道具体要表示一些什么。 汉代有密码学么? 有。 但是覆盖面很小,而且手段很简单,很粗暴。 密码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当密码学到了一定的程度的时候,就可以加密信息,使得信息的传递呈现出可控制性,只能让特定的人看到特定的内容,而其他人则是一头雾水。 在现代社会,密码无处不在,如果没有密码,从个体到国家,所有的财产、隐私,商业秘密,机密文件,军队的情报等等都将可能被非法利用,其后果不堪设想。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姜子牙用木棍传递军情。姜子牙将木棍制成不同长短,而不同的长度则是代表了不同的含义,用于传递军事机密。比如最长的一尺,就是代表大胜,九寸的代表是破阵或者擒杀敌将,然后越短越是糟糕,最短的三寸的,是代表着亡将失土。 这种加密技术不使用一个文字,只需要信息传递的双方明白其中含义即可,即使被截获也不会泄密,缺点是传递的信息有限,而且如果传递者在途中出错,也会导致严重的后果。比如传递者不小心摔了一跤,木棍折断了,然后周王抽出来一看,当场心肌梗塞……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姜子牙后来还发明了“阴”加密技术,也是最早的密码文字技术。简单来讲,就是把情报文字切分成三份,分别用三个人走不同的路径传递,收信人通过将三份拼合到一起就可以获得完整的情报。这样做虽然增加的传递的信息数量,但其中一份情报被截获,都有可能泄密。 然后就到此为止了,从春秋到战国,密码技术基本上没有什么发展。倒是为了简便和使用,出现了虎符这一类的东西。虎符的雏形,最早是用玉璋,因为玉石有天然的纹理,所以基本上不可能有仿制品出现,但是如果说不小心丢失了或者被窃了,后果就很严重。 而密码学的发展,一直到了宋代,才渐渐有些后世的雏形,明代的时候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然后清朝……呃,算了…… 斐潜到不是没有想过采用密码,但是问题是密码不仅要自己懂,还需要教会前去对方境内查探的人,而一个密码在使用的过程当中,不可能说换就换的,若是这些人一时半会想不开,又或是碰到了什么事情,岂不是对方也就自然也就都知道了? 所以斐潜也就没有在这些人身上动什么密码学的念头,可是当他看到传递过来这个信息的时候,不由得有些后悔了起来,就这样两个字,有谁能懂? “风”、“头”。 严格来说,应该是“風”、“頭”二字。 “那么应该是虫有一边?还是豆有旁页?”斐潜捉摸着,有些挠头,“虫代表着谁?还是说围城三面?豆的意思是粮草?老曹在准备粮草?” 斐潜下意识的瞄了瞄一旁荀谌。 荀谌感应到了斐潜的目光,放下了手中的笔,问道:“主公,可有何事?” “这个……”斐潜轻轻敲击了几下桌案,问荀谌道,“友若,且不知荀氏之内,可有什么消息?” 荀谌人不傻,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拱手说道:“主公,谌已有二年又三月未曾见到族中之人,亦未给颍川信……” 毕竟之前斐潜和曹操还算是有些关系,而现在越来越呈现出对立的状态来,荀谌自然也就不会做一些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的事情。 当然,颍川那边也是一样。 不仅是普通的家要如此,而且做事也越发的需要小心谨慎。就像是当年东吴的诸葛瑾到了刘备的川中的时候,诸葛兄弟两个人就像是默契一般,所有的言行都必须在公众的场合下进行,私底下根本不见面,也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哦……”斐潜点了点头,示意让黄旭将绢布拿给荀谌看一看,说道,“德祖归河洛之后,便是再无颍川消息……近日遣人打探,竟得如此二字,不知何意……” 荀谌接到手中,也是微微皱眉。 “黄绢黑字……”荀谌低声说道,“绝墨乎?曹司空莫非坏了规矩?咝……朝堂之上恐有变故乎?风乃虫于内,头为页立侧,乃为宫内帝侧变故之意?” 斐潜:“(⊙o⊙)?” 还有这种操作? 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要不然再等等? 虽然有些不确定是什么事情,但是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的,就是曹操确实现在并没有出兵…… 要不等再过一段时间,打听消息的人从兖州之中回来了,然后对照验证一下,就可以知道其中的意思了? 可是这样一来,使用信鸽加急信息传递的意义在哪里?!这样费事情,劳资还不如等人一路爬过来呢! 那么曹操曹司空现在究竟什么情况呢? 实际上很简单,并没有斐潜和荀谌想象的那么复杂,当然,斐潜和荀谌的猜测也有一部分猜中,但是曹操没有出兵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一个…… 曹操的头风犯了。 头疼这个病啊,就连后世的医学体系也没有办法完全搞清楚,因为许多病症都会引起头疼,而且头疼起来的时候往往毫无规律可言。在后世之中还大体上可以跟患者询问一下是是重,疼痛时间是长是短,然后尽可能的描述一下,疼痛形式究竟是怎样,比如是胀痛还是闷痛,是撕裂痛、电击痛,抑或是针刺痛等等,但是汉代么…… 曹操虽然也算是大户人家,曹氏兄弟和夏侯兄弟都很多,但是实际上和斐潜相差不大,属于千万性命系于一身的情况,这头风一发作起来,顿时整个曹氏机构虽然不至于立刻停摆,但是也相差不多了。 就算是如此,曹操也被迫要强撑着进行处理政事,要不然很多事情也就等于是无人决断,当然,虽然曹洪和夏侯渊一部分偏军已经前往了青州,但是曹军的主力依旧无法动弹…… ……(?_?)…… 虽然曹操被头风耽搁了,但是袁谭和袁尚之间的相争,却没有因此而停歇下来。 邺城被攻打的南门和东门,如今已经是呈现出疲惫之态,原本整齐划一的城垛,现在也很多残缺不堪,崩坏的青砖混杂着血肉在城池下方和尸骸堆叠在一处,因为鲜血灌注,邺城之外被截断的护城河之中,尽是红黑一色,城垣附近也血泥厚重,满满的铺满了碎肉,一脚踩下去便是及踝,泥泞不堪。 城下城门左近,却被硬生生的踩出一条通道来,在这一条丈多宽的通道之中,血水混合着骨肉的残渣,遭受反复蹍踏后,已然化为了黏稠而污黑的泥浆,在月色之中竟然还隐隐发光,不知道是因为其中蕴含着横死的冤魂,还是因为骨头之中的磷火导致。 连续的攻城,双方都伤亡极大,当然,更多的还是攻城的袁谭这一方。 在远离着邺城的东南方,在袁谭的营寨之中,绝大多数的兵卒都是疲惫不堪,从前线退下来之后狼吞虎咽一般便是倒头就睡,四处响起的鼾声如同打雷一样,就连偶尔经过的巡游队列也无法将这些人吵醒。 袁谭手下,也一度是袁绍之下算是老卒居多的一批兵,也是最早袁绍在渤海之时招揽的一些人马,自袁绍吞并冀州之后,还有不少参与了和公孙瓒的战争,幸运的活了下来,而现在么…… 相比较而言,邺城之中虽然伤亡也不小,但是比起袁谭来说,自然好了不少,但是问题是邺城是一个相当大并且人口众多的城池,那么日常的消耗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城池当中的资源有限,现在四门紧闭之下,一两日还好说,时间一长,也是麻烦。 邺城城墙上的空气之中,不仅是飘荡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此外还混杂着肉焦味,还有因为随处屎尿而积累的浓厚的气息,三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一闻就要呕吐…… 袁尚已经完全不敢在城门附近待下去了,蜷缩在府衙之内,几乎每一天都在催促着审配郭图之辈尽快取胜,尽快结束战斗。 “正南兄?”到了约定好的时候,逢纪见审配有些迟疑起来,并没有立刻下达命令,不由得有些疑惑的问道。 审配回过神来,微微撇了逢纪一眼。 郭图依旧是干着老本行,只不过这一次陪伴着的不是袁绍,而是袁尚了而已,而逢纪则是居中平衡传话,似乎也是做着之前同样的工作,审配自己么,担任邺城守,自然负责邺城安危,似乎也是和之前同样的事情,但是不论是谁,其实都知道,现在已经是和袁绍生前完全不一样了…… “举火!”审配并没有迟疑多久,很快就沉声下达了命令。 早就已经在城中列阵的文丑,望着城门楼上燃起的篝火,仿佛胸口也有什么东西燃烧了起来,灼热且焦躁。 到现在为止,文丑还没有适应袁绍已经死去的事实,即便是在作战的时候,也常常会习惯性的在中军位置寻找袁绍的声影…… 文丑和颜良一样,都是起于微末之辈,因为个人的武勇被袁绍赏识,一步步到了今日的地位,因此袁绍对于文丑来说,不仅仅是一个统帅,更是一名恩人,可是现在恩人已经故去,而恩人的孩子却开始相互残杀,这让文丑有些无可适从。 文丑捏着手中的长刀,感受着兵刃传递过来的冰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吐气开声:“开城门!出阵!” 轰然之声当中,邺城北面的城门洞开,旋即文丑带着人马,便冲出了邺城,然后微微兜了一个圈子,整顿了队形之后,就立刻朝着城外的袁谭大营扑杀而去。 距离近了,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是清晰,火光照耀之下,袁氏的大旗在营寨之上卷动飘荡,那旗面中间的原本应该是红色的字,现在就像是已经凝固的血液一般,变成了紫黑。火把照耀之下,无数吵杂的声音响了起来,显得有些慌乱和紧张。 若是之前,文丑定然会因为敌军出现这样的情形而越加的兴奋,但是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只是仰天大吼一声,按照命令的要求,向前推进,发起猛烈的攻势…… 邺城的兵卒一边将高举的火把抛进袁谭的营寨之内,一面在栅栏之间和袁谭的手下兵卒砍杀着,破坏着。 袁谭没有想到一直龟缩在城内,似乎没有什么还手之力的袁尚,或者说审配居然还有着这样的反击力量,或许也有意识到,只不过他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抑或是浓厚的情绪蒙蔽了理智,总而言之,袁谭的兵卒在经过了连续攻城战之后,都显得非常的疲惫不堪,在遭遇到了文丑突袭的时候几乎没有多少抵御的力量,很快就被文丑的手下在营寨寨墙之处破开了几个口子,然后蜂拥而入,大砍大杀起来。 “杀了敌军主将者!可赏万金!封侯!” 一个尖锐的嗓音响起,文丑微微扭头看去,却是苏由,是一直跟着袁尚的一名部将。 不知道为什么,文丑听了这个声音,心中原本的烦躁更加的跳动起来,似乎就像是一口气不顺,堵在了胸腹之处,上下都不舒服。 苏由很快的就发现了营寨之中袁谭的位置,高呼着带着十余名亲卫,一边呼喝着,一边朝着袁谭杀去。 文丑放缓了脚步,皱着眉头。 温热的血液与碎肉喷在文丑的战袍和铁甲上,在深秋的夜风之中,迅速变的粘稠且冰冷。 袁谭的护卫手忙脚乱的抵御着,这让苏由越发的兴奋起来,尖锐的嗓门就像是寒夜里面的乌鸦,呱呱呱的叫个不停。 苏由挥舞着战刀,紧紧盯着袁谭,就像是袁谭就是一个全身发光的宝藏一样,兴奋得大吼着,口沫都喷得老远:“杀了他!赏万金!万金……呃……” 不知道从何处飞来的一只流矢,“噗”的一生扎在了苏由的后脑之上,使得苏由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便是向前一扑,倒地而亡。 跟在苏由身边的护卫顿时大惊,乱了阵脚,立刻被袁谭抓住了机会,一个反扑,顿时将苏由这些手下砍杀殆尽…… 袁谭在血色和火光之中看见了远处的文丑似乎正将手中的什么东西扔在了地上,两人目光在空中交会了片刻,然后文丑便大呼起来,带着手下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袁谭朝着文丑的方向微微拱了拱手,然后转过头,“传令!我们……我们……撤,撤!”最后一个“撤”字吼出,袁谭不知不觉之中,已是嘶吼暗哑,泪水顺着脸庞而落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07章 情报和策划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今不得功于一役!”袁尚咬着牙说道,“皆拜文将军所赐!文将军!不知可有话说?” 文丑默然,并无一言。 审配皱着眉,瞪了一眼郭图,却见到郭图闭着眼,袖手站在一侧,就像是一个雕像一样,什么都不说。这个家伙,又是将之前在袁公之前的作态,用到了三公子之上了! “公子……”审配无奈之下,沉声说道,“文将军虽有过,亦有功也!如今大战在即,强敌于侧,实不能折损大将,还望公子三思!” 文丑昨夜放跑了袁谭,因为文丑原本也就是临时起意,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布置,所以被人察觉了,暴露出来了也不是什么稀的事情。如果文丑能够好好说话,然后将这个事情朝着有利的方向引申,就像是“屡战屡败”和“屡败屡战”这两个词一样,只不过前后的秩序不同,就能有不同的效果。 可是问题是,文丑是一个纯粹的武将,本身性格也是冲动,哪里会懂的使用这样的方法来进行修饰? 于是乎,袁尚自然大为不满,怒火冲天。 “为将者,最忌居功自傲,蛮横违令!”袁尚扯着处在变声期的公鸭嗓子说道,“若某有功不赏,有过不罚,如何能够服众?!又如何能统御其他将校?!” 审配深深的皱着眉头。自从袁绍重病那一天开始,审配就时常皱起了眉头,到了现在,审配的眉间已经形成了三条细细长长的纹路。审配似乎觉得,似乎选择袁尚作为袁氏的继承者,并不是一个非常理想的选择? 可惜木已成舟,想要将这一块木头重新变回树木状态,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既然如此,只能是勉力将这个独木舟撑下去…… 审配点名说道:“公则!此事汝看如何?!”碰见了问题,尼玛个郭图能不能不装雕像! 郭图无奈,终于是动了动,向着袁尚拱拱手说道:“这个……某非将校,如何能知将校之愿?高将军,汝身为文将军同僚,不知有何见解?”郭图反正死活是不会说违背上位者的话语,便将球一脚踹给了高干。 高干尴尬的挠了挠脑袋,砸吧了一下,说道:“某不过是个粗人,当遵公子号令……公子若说处置,便处置,若是宽恕,便宽恕,皆有公子定夺。” 审配叹了口气,看向了逢纪。不知道为什么,审配忽然想起了田丰来,如果田公还在,必然愤怒的敲着拐棍,坚持着,将这个事情确定下来,纵然可能会引起一些人,甚至是袁绍的不满,但是在大多数的情况之下,都证明了田丰的选择是有利于大局的…… 逢纪也有是迟疑。 一方面作为上位者,是绝对不可能容许手下的将领跟敌对方眉来眼去的,像是关羽的华容道,不过是罗老先生的艺术加工而已,历史上并没有这样的事情,若是历史上关羽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但是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文丑这样的行为,又反过来验证了其实袁谭在袁氏军中还是有一些声望的,毕竟早些年袁尚还小的时候,袁谭是作为袁绍的代表,东西征讨,也是积攒了不少人气,要是因为处理了文丑,导致将校的不满…… 处理轻了,不妥,处理重了,同样也是不妥。 这是一个问题,甚至是一个袁尚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逢纪看了一眼审配,微微的点了点头,现在确实是不该处理文丑的时候,只不过话不能往文丑身上去牵扯,否则袁尚会更加的执拗起来,就麻烦了,因此逢纪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公子,可知郑伯克段于鄢乎?” “嗯?自然知道……”袁尚回头看着逢纪。这一段文章但凡是看过春秋的,基本上都知道,袁尚自诩也是读过几本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事情? “郑公何待之?”逢纪问道,然后继续说道,“今之局面,同郑也,急切之,不美也。当以宏大收国民之心,亦示公子之仁德也……” “这个……”袁尚微微皱眉,说道,“然今缮甲兵,具卒乘,已然袭郑!焉有纵之理乎?” 逢纪摇了摇头说道:“未京居之,何来袭郑之说?公子,此方为正举也……”就算是你爹袁绍,当年也是搞了一个承制,你现在什么都没做,就说你是继承袁氏大业了? “京居?”袁尚目光动了动。 逢纪这样一说,袁尚便听懂了。 现在袁绍身亡,然后袁尚虽然在邺城,不过并没有得到了朝堂的认可,也就是说,现在袁谭手中的那个冀州牧的印绶,才是正儿八经的官方旗舰店出品的,而袁尚现在于邺城之中的这个,只能是算是地下作坊的。虽然说官方旗舰店的东西也不见得一定就有多好,甚至也有可能掺沙子***如搞些什么线上型号等等,但是奈何民众还是相信官方旗舰店多一些,当然,小作坊就更没有保证了…… 所以袁谭近攻邺城,从某个角度来说,并没有什么错,因为袁谭他才是朝堂认可的冀州牧,然后冀州牧回邺城,袁尚不让进,最终导致两个人打起来,真要分辨起来,也说不清到底哪一方的理由更充分一些。 “嗯……”袁尚沉吟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文丑,说道,“文将军,且依审公之言,此事……暂且记下……若有再犯,定斩不饶!” 文丑应答一声,然后拜了拜,又朝着审配拱了拱手,便低着头退了下去。 袁尚看着文丑离去的背影,然后才转头和厅中的众人笑了笑,说道:“元图所言甚是!不知诸位可有补充?”袁尚算是想明白了,不管其他,先搞仪式,将名头确定下来再说! 其余众人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袁尚欣然站起,操着公鸭嗓子说道:“如此,七……不,待某斋戒三日,便登坛拜授大兄为青州牧,二兄为幽州牧!”不管朝廷怎样,反正在这里,就先将这个“京居”给敲死了再说! ……╭(●`?′●)╯…… 在幽州的袁熙,其实这一段时间也没有闲着。 这一日,袁熙总算是看见了刘和带着乌桓骑兵,出现在了幽州境内,扎下了营盘。一同而来的,还有步度根的鲜卑骑兵。 虽然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轲比能和步度根多少还有一点亲属关系,但是步度根希望轲比能这家伙早一天死球了最好。这个轲比能从他壮大的那一天开始,就在不断地挖步度根的墙角,现在甚至引诱了步度根的族兄背叛,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比起令人咬牙切齿,恨不得挫骨扬灰的轲比能来说,其余的问题,不管是之前和汉人抑或是乌桓人的小摩擦,小矛盾,都不算是什么大事了,只要这些汉人和乌桓人愿意支持自己攻打轲比能,步度根表示自己还是很有肚量的,拥有广博的胸襟的…… 因此非常有意思的局面就出现了,在幽州渔阳城附近,三个不同宗族聚集在了一起,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 袁熙在袁家三兄弟之中,不管是从民生人口,抑或是政治资本,还是军事力量上,都是属于最为薄弱的,所以对于袁熙来说,只要能扩大自己实力的机会,袁熙都想要抓住,纵然之前渔阳遭到了鲜卑人的劫掠,但是这一次,袁熙依旧决定和鲜卑人合作,就是想要接用鲜卑人的力量。 而且袁熙也可以表示,这是计谋,这是他伟大的,为了保持幽州长治久安的计谋的一部分,其实这样的说词,也不能说完全都是骗人的,毕竟鲜卑人自己乱起来,不就等于是幽州人的福音么?难道幽州人会希望鲜卑人统一起来,然后将矛头对准了幽州这里?只要鲜卑人愿意天天月月年年这样打下去,幽州人也是愿意暂且忘却一些事情,然后支持步度根去和轲比能干一架的,最好一口气两败俱伤更佳…… “大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近攻?” 在鲜卑营地之中,步度根旁边的部落头人,一边撕扯着羊腿,喝着汉人送来的酒水,一边问道。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急……”步度根摇了摇头,然后看了一眼远处的渔阳城头,看着那些严阵以待的汉兵说道,“我们首先是要对付轲比能这个畜生……至于这些人,回头再收拾也不迟……” “常山那边的家伙还没有到么?”步度根回头看了一会儿营盘当中的大纛,默默的数了数,然后辨别了一下,“怎么说时间也差不多了,怎么还没有到?” “估计他们有些不情愿……”有个头领一边啃着羊排,一边说道。 “这些蠢货!”步度根将手中的肉骨头扔给了一旁的獒犬,“暂时让一让有什么问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还不情愿?等到斩杀了轲比能那个畜生,整个大漠都是我们的,这些地方……呵呵,还不是想要那一块就是那一块……一群蠢货!来人!再去传令,催促动作快一些!如果五天之内没有看到人,耽误了所有人的事情,就怕他赔不起!” 顿时就有传令兵答应一声,然后带着几人飞驰而去。 “大王,接下来什么时候开战?” 步度根啃完了羊肉,打了一个饱嗝,然后伸出油腻腻的手,让一旁的獒犬舔干净,一边说道:“让那些人去前面……我们要将轲比能这个畜生引出来……然后一口气全部干掉!我可不想和这头畜生到辽东那边的山林之中去转圈子……” 步度根在计算着,另外一个营寨之中的刘和与楼班等人,聚集在一起,吃着袁熙供应的粮草,也在议论着下一步的方向。 “鲜卑的轲比能会出来迎战么?”乌桓的楼班单于问道,“他不会跑了吧?” 刘和哈哈笑了笑,说道:“不会的,他一定会出现的……” 一旁的难楼也点头说道:“没错,他一定会出面的,否则他接下来就不好管理他的部族了。” 大漠之中的人和部落之间的关系,其实和狼群很像,这也是很多游牧民族的人信仰狼的一部分原因。狼群的等级是很森严的,狼王享受着最高的等级利益,但是狼王在面对挑战者的时候,是必须出面的,不能逃避,否则手下的狼族便会一哄而散。 所以,就像是步度根面对了轲比能扯破了脸的时候,便不惜忍气吞声和刘和谈条件也要先对付轲比能一样,轲比能也必须在这一次的战斗之中证明自己。这是由草原大漠上面的规则所决定的,就像是汉人之间也有一些没有言明的规矩相同。 楼班单于皱着眉头说道:“这几次战斗下来,我们的人马也折损了不少,如果这样打下去,到时候……”楼班还是有些不安,毕竟这一段时间都是乌桓人在做先锋,虽然说也有一些收获,但是战斗么,难免损伤,积累下来也导致了不少乌桓人伤亡。 难楼沉默着,看了看刘和。 刘和笑了起来说道:“这个事情么,单于不必担心……” 楼班神色一动,有些期盼的说道:“难道说我们不用再当先锋了?如果这样,倒也不错!” 刘和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这样……单于啊,如果换成了是你在步度根的位置,你会放心我们什么都不干,然后躲在后面捡便宜么?” “这个……”楼班单于愣住了,半响之后才说道,“既然如此,刘先生又怎么说我不用担心了?” 刘和笑道:“简单啊,如果我们折损了很大呢?这一路都是我们打先锋,现在折损惨重,总是要轮换一下了吧?” 楼班单于瞪大了眼珠,忽然一拍大腿,“啊呀,刘先生怎么不早说!” 刘和笑着摇头说道:“唉,这个啊……不是我不肯早说,而是早说了没有用……” 难楼在一旁点头说道:“这倒是没有错……如果说这路上碰见的那些小股轲比能的部队,我们就说损失很大的话,一方面会引起怀疑,另外一方面也会让人觉得……所以,刘先生说的没有错,确实是到了现在,这个计策才能用得上……” 楼班单于毕竟年龄小一些,听了难楼的话也是似懂非懂,不过怎么说他也相信难楼不会蒙骗他,所以虽然有一些还不是很明白,但是也不再这个问题商纠缠了。 刘和哈哈笑着,然后说道:“对吧,我们都是站在一起的,怎么会害你们……现在,让我们好好商议一下,要怎样才能像一些,至少不能让步度根看出什么破绽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08章 策划和实施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果然,轲比能来了。 严格说起来,应该是轲比能的先锋到了。 秃发匹孤在扶罗韩死后,就跟着轲比能,这一次,也就跟着泄归泥一同而来,和乌桓人楼班等人撞到了一处。 战场上喊杀声惊天动地,到处都是捉对厮杀的士兵。 游牧民族的战斗,往往都是仰仗着本能,人的本能,马的本能,而本能这种事情,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强,有时候又是表现得很不堪。其实也并不矛盾,因为如果战阵经验丰富,很多时候都不需要主帅指令,便能知道应该往什么地方近攻,而如果说都是新兵,那么自然一触即溃…… 双方阵线交错在了一起,骑着马的兵卒往来飞奔,近身了便砍杀,远一些就射箭,还有些或许是马受伤,或许是不慎落马的双方兵卒也撞在一处,相互砍杀。 楼班单于的长矛在杀死四个敌人后已经折断,他抽出自己的战刀带领一帮亲卫继续奋力鏖战。 泄归泥的人马在损失了一千左右之后,终于是将楼班单于的冲击势头给遏制住了,渐渐的,泄归泥人数的优势就呈现了出来,而楼班单于这一方,在持续战斗了一个时辰左右之后,也渐渐陷入了乏力的局面之中。 楼班单于被三个敌兵追赶着,差一点掉下马来,刚刚扭过身,立即就有二把长刀招呼了过来。楼班大叫着,一刀砍倒了一个,然后一脚踹倒另一个,但是依旧让对方的兵卒在他小腿上划开了一道口子,不由得痛的嚎叫了一声。 秃发匹孤从不远看见,立刻指着楼班对着自己的手下兵卒大吼起来:“快!杀死他!射死他……” 当即就有鲜卑的兵卒朝着楼班射出了箭矢,甚至有人一时间找不到箭矢,竟然将手中的长枪也投掷了出来。 楼班的护卫赶了上来,大叫着用盾牌和战刀遮挡着楼班的身躯,但是护住了楼班也就保护不了自己,旋即有两名护卫身上中箭,跌落马下,还有一名护卫的战马被投掷而来的长枪命中,顿时一个前扑,将马背上的护卫狠狠的甩了出去,当即被涌上的鲜卑人乱刀砍死。 “冲出去!”楼班强忍着腿上的伤痛,大叫着。 之前和刘和难楼商议的时候,这一次的诱敌之战,原本是难楼要来的,但是楼班执意自己来,一来这样才能有足够的吸引力,二来想要成为真正的单于,就不可能永远躲在别人的身后,必须要让自己的族人知道,他们的单于不是一个胆小的孬种! 但是楼班也没有想到,其实看起来容易的引诱行动,也是具备了极大的风险! 稍有不慎,就像是现在这样,捅进去的得太深了一些,导致想要拔出来的时候出现了障碍…… 楼班单于换上了弓箭,射到了三名冲来的鲜卑兵卒,然后大吼着:“冲出去!跟着我,往这边冲出去!” 为了掩护楼班,楼班的护卫已经折损了不少,就连楼班原先的战马也是受伤倒地了,现在是换的第二匹,现在他心中不免也有些害怕了起来,如果当时一个不小心…… 鲜卑人马气焰高涨,紧追不舍。 “还有多远?”或许是因为失血,或许是因为疼痛,他只是记得大概的方向,却忘却了距离,眼见鲜卑的追兵像是一样的包围上来,不由得用手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汗水血水,急切的说道。 “快到了……”跟在楼班身边的心腹护卫回答道,指着前方不远的地方,“那边!” “呜……” 突然,沉浸在战场上血腥厮杀的双方,同时被一声长长且低沉的牛角号声惊醒了。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扭头望向发出号角声的山丘上。 在山丘的两侧,同时出现了两支骑兵队伍,密密麻麻的骑兵占据了整个山头,如同是涌动的潮水一般,从山丘草坡之上倾泻而下。 正在苦战的楼班和兵卒,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欢呼。而紧追不舍的鲜卑部队则是慌乱了起来,紧紧跟在楼班后面的秃发匹孤回头望着泄归泥的方向,然后心中不由得往下沉,在这样的时刻,泄归泥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出指令! 和楼班单于一样,泄归泥也是年轻的统帅,年轻有拼劲,但是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也常常会乱了手脚。泄归泥略微迟疑了一下,等到他反应过来要进行调配的时候,鲜卑人马已经是陷入了不利的地形之中了。 因为没有统一的号令,鲜卑骑兵一时间不知道是要继续追击难楼单于,还是要迎击从山坡上冲下来的伏兵,在本能的驱使之下,有的人大呼着向前,有的人则是想要拉开一点距离重整队列,原本散开如同状的鲜卑人马就显得混乱了起来,难以抵御刘和与难楼的冲击。 骑兵的交战,不论是速度,还是阵型,都变化得非常快,就在泄归泥迟疑之下,紧紧追杀难楼的秃发匹孤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孤军,被左右包夹在了其中,他虽然自诩为是相当了不起的武勇之人,但是这并不能代表着他就能单人匹马横扫千军。 “不!”秃发匹孤大吼道,“不要停下来!该死的!不能停下来!一起继续向前,向前冲出去!” 秃发匹孤企图从夹击圈内冲出去,但是已经晚了,难楼率先赶倒,恶狠狠的撞进了秃发匹孤的队形之中。秃发匹孤他看到难楼带着人马,撞开了一条血路,直奔而来的时候,秃发匹孤也同时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 秃发匹孤用尽全身力气磕开了冲击而来的难楼兵卒迎头劈下的一刀,然后一矮身,躲开了另外的一刀。秃发匹孤现在一个是体态不好,另外一个是速度跟不上,所以手下的兵卒在一接触之家,就吃了不少的亏,接连几次招架之后,秃发匹孤的双臂都有些被震麻了,赶忙催马企图往斜刺里逃离,但是他才刚刚从马背上抬起头,准备观察一下方位,就猛然见到了难楼已经冲到了近前,一杆长矛正朝着自己的胸腹而来! 秃发匹孤慌忙格挡躲避,但是有些酸麻的手臂却并不像是平常一样的灵活和迅捷,在这样的一刻,秃发匹孤甚至看到了在长矛尖上的那些被血色浸染而显得有些黑褐色的纹路,就像是一条毒蛇头上的花纹一般,然后下一秒没入了自己的左侧腹部,旋即从背后透出! 巨大的痛苦伴随着四溅的鲜血,由秃发匹孤的嘴中撕心裂肺般地喊了出来。而难楼在扎中了秃发匹孤之后边松开了手,任凭长矛带着惯性,将秃发匹孤撞下马…… 秃发匹孤周围的鲜卑士兵呆滞了一下,似乎是难以相信当下的情形。 乌桓人则是涌起了巨大的声浪:“噢噢噢噢……” ……( ̄0  ̄)y( ̄0  ̄)y( ̄0  ̄)y…… 而此时此刻,在后方的步度根则是一个人显得有些阴沉的坐在坐在大帐之中。 步度根原先也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说起来,在草原大漠的这样宽阔的环境之下,并不容易让人形成沉闷的性格,但是步度根现在的变化,并非是因为环境,而是因为人。 步度根自从坐上了鲜卑大王的位置之后,也不免时时刻刻提防着,就算是看见了旁人的笑脸,也要想一想是不是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原先以为自家的兄弟应该更靠谱一些,没想到这人心叵测,就连扶罗韩都背叛了,这还有什么人可以相信?当时步度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言不发的静坐了好长时间。 轲比能确实是一个人才。 步度根也清楚这一点,或许从某个角度来说,如果鲜卑部落由轲比能掌管,那么或许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但是问题是,这个位置,步度根绝对让不出去。 那么自然轲比能就成为了自己最大的威胁,甚至比外部的威胁都要来的更大,更可怕! 所以,必须要铲除这一个心腹大患,就像是汉人的那句什么话来着?家和万事兴?嗯,差不多罢,至于怎么能“和”起来,当然不是细声细语的商讨,而是要看看哪一个的拳头更硬更大了…… 在之前,步度根只要面上过得去,也不愿意和轲比能开战,但是轲比能吞并了扶罗韩,这让步度根心中的那根弦便彻底的绷断了。 轲比能必须死。连带着他的部落族人,所有的男丁都必须死,女人全数打散,分发到各个部落中去,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位置稳固,才不会出现第二个轲比能! 而现在,所有的事项正朝着步度根希望的方向发展着,一切都是按照原先的策划,有惊无险的进行着,这让步度根多少有些欣慰。 现在,轲比能终于是来了,那么这一场战斗……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 “大王!大王!乌桓人,打赢了!赢了!”传令骑兵大吼着,到了帐前禀报道。 步度根从大帐之中走了出来,脸上堆上了笑容,“好!很好!来人,给乌桓人送二十只羊过去!”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步度根看着有些迟疑的传令兵问道,“说!” “启禀大王……”传令兵说道,“乌桓单于受伤了……据说乌桓的人马损失也不小……” “哦?受伤了?”步度根眼珠子转动了两下,“严重么?” “伤势很重……据说肠子都流出来了……”传令兵说道。 步度根“哦”了一声,然后想了想,冲着一旁的自己心腹护卫招了招手,对着心腹护卫说道:“你去一趟……带着羊一起过去,嗯,再带一些伤药过去……然后看一看具体什么情况,回来禀报!” 两个时辰之后,护卫回来了,见到了步度根就禀报道:“乌桓单于确实是受伤了,不仅是肚子上有伤,腿上也有……我不敢碰他的肚子,便借着机会按了一下乌桓单于的腿,应该是真伤口,不像是装的……” 步度根点了点头。护卫没有去碰乌桓单于的肚子上的伤口,也是能够理解,换成了步度根自己也不敢轻易去碰,若是碰了之后乌桓单于当场嗝屁了,这帐要算轲比能的还是自己的?所以碰一碰其他的轻伤来检验一下真假,就自然成为了首选。 “那么人马呢?”步度根又问道。 护卫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损伤很大……我还特意绕道去战场看了一下,确实是死了很多……据说是当时乌桓人中了伏击,是乌桓单于拼命杀了对方大将,才最后赢了的……” “这样啊……”步度根眼珠转了几下,说道,“还有什么?现在乌桓人还剩多少人?” “若是扣掉那些受伤的,恐怕就剩一两千了吧……”步度根的心腹护卫说道,“我还看见了十几个原先乌桓单于的护卫尸体,就排在乌桓单于的帐篷之外……那些人有些我见过的,确实是乌桓单于的贴身护卫……另外,乌桓大将难楼说等收整了人马,便要来拜见大王……” “要来见我?”步度根皱了皱眉。“行了,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罢……” ……(π__π)…… “不行不行,你这样的表情不对……”刘和在乌桓人的大帐之中,当着装死的楼班单于的面,对难楼进行紧急培训,“嘴角要向下!很伤心,很伤心然后又要强忍着那种……” “噗嗤……”一旁的楼班单于憋不住,看着难楼那显得有些歪扭的脸,不由得笑了出来。楼班腿上是真伤,但是肚子上的那么,呵呵,反正战场上肠子那么多,随便捡一条粘在肚皮上就是了。 “这样……”刘和启发难楼道,“想象一下单于真的死了……” 难楼看了一眼差点笑得在地上打滚的楼班,叹了口气说道:“想象不来……你看这个样子,我怎么想象得出来……” “那这样……”刘和想了想,继续说道,“想象一下我们人马损失很多……漫山遍野都是我们的人的尸首……” 难楼的脸渐渐的严肃了起来。 “对,对……再想一下损失了多少物品……”刘和继续激发难楼道,“对了,再想一下你最喜欢的那匹马也死了,就死在你的眼前……啊呀!就是这个表请!对了!没错,就这样!”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09章 时间之威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太阳懒洋洋的从天边冒出头来,然后不耐烦的驱赶走了在旁边缠绕不去的雾气,伸了一个懒腰,旋即躲进了软绵绵的云层之中,似乎还要睡一个回笼觉的样子。 这样的天气,让人觉得不会太晒,自然是最好的赶路时光。 平阳城外,只有远处的山头上似乎还有些一层薄薄的水雾,像极了蔡琰的眼眸当中的水光。 司马徽和郑玄两个家伙,准备赶往长安。如果仅仅是研究文章经学,那么守山学宫自然是好地方,但是奈何不管是司马徽还是郑玄,更看重的则是他们自己的精神,或者说是学派的传承,那么听说了斐潜准备在长安举办一次盛大的经文盛会,再现当年白虎观之论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心痒难耐,决意南下长安。 是的,青龙寺经过一再的扩建,在庞统都快要疯了之前,总于是建好了。据说庞统瘦了十多斤,肚子上的皮都有些起皱纹了,斐潜琢磨着,为了庞统个人健康考虑,是不是应该再找个类似于青龙寺的活计让庞统继续表现一下? 与众人一同而行的,还有蔡琰。 事情没有挑明之前么,斐潜还能去蔡琰小院去听听小曲什么的,结果现在倒好,进都不让进…… 如今斐潜位高权重,出面送别一下就已经算是非常给司马徽和郑玄面子了,自然不用像是普通的学子一样,哦吟什么诗词来展示文采,以此来获得关注。知道蔡琰皮薄,所以也没有特意往蔡琰的车辆前面去凑,反正来日方长。 不过在众人远去之时,那马车窗口之处的盈盈水波,倒是不由得让斐潜叹了一口气…… 司马懿袖着手,站在斐潜身后,偷偷瞄了一眼,然后连忙垂下目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司马懿、马钧和贾洪三人,在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也正式分开了。贾洪去了太原,主要去协助崔均贾衢二人,处理民生政务,为斐潜下一步的计划进行提前准备。而马钧则是跟着司马徽郑玄等人一同去了长安,因为马钧发现,比起经来,似乎他更喜欢的是骠骑将军之下的各种新的工艺技术,所以便大着胆子向斐潜上请求。 斐潜原本对于马钧这个名字有些迟钝,后来在马钧表现出了对于工具器械的极大兴趣的时候,才猛然间意识到了这么一号人物,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并没有一下子就放在了平阳工房之中,而是先让马钧去长安的工学院,在观察一下再说,万一是个同名同姓的,不久尴尬了么?就像是后世斐潜在公司里面,像是什么张伟啊,刘强啊,公司大集会点名的时候都要特别加以区别,否则一嗓子至少三个人答应…… 而司马懿么,则是留在了斐潜身边。一方面是司马徽的托付,另外一方面斐潜也是不放心,这一条冢虎,多少也是要看着点。说到冢虎,现在司马徽就表面看起来,倒是没有任何的老虎模样,就像是小媳妇一样的温顺,只不过低着头袖着手肚子里面转悠着什么主意,斐潜就不知道了。 回到了平阳之后,斐潜就对于司马懿说道:“仲达且去准备一二,明日便随某前往阴山。” 司马徽连忙拱手应下,然后又向荀谌拱手行礼,然后才退了下去。 荀谌风度翩翩的微微颌首,然后看着司马懿的背影消失在回廊之中,似乎略有所思的样子,但是什么都没有说,而是从桌案上拿起了一份清单,送到了斐潜的面前说道:“主公,此乃随行物品清单……” 斐潜要去阴山巡查,自然不可能空着手去的,而在这一批的物资之中,最为重要的便是一千五百件的棉衣。 经过了三四年重复耕作和扩大规模,棉花的产量总算是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制作出了这样一千五百件的棉大衣。 棉花,确实是大自然给与人类的恩物。 斐潜之前已经研究出了羽绒服,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了实装,但是随后斐潜就发现,除了在价格上面的因素之外,羽绒服并不适合于普通的兵卒。 不管是羽绒服还是棉服,其实都不能自我产生热量,所以羽绒服和棉服的作用都是用来隔断人体和外界的热量传递。相比较一般的固体或者液体来说,空气就是相对来说比较不良的导热体,因此羽绒服和棉服都是利用了这一点,让人体和外界之间形成一个蓬松的隔热层,保持人体的温度不至于随着外界寒冷迅速流失。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羽绒服也不是填塞得越多就越好,而是要一定得蓬松度,这也是一些动物绒毛适合,而另外一些的动物绒毛就没那么保暖的原因。 羽绒服其实保暖也不错,但是羽绒服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羽绒服是属于静止保暖服装。当然,斐潜这个时候的羽绒服都是采用的自然的羽绒,和后世那种化合羽绒完全不一样。 所谓静止保暖,就是不能有太多的运动,不能接触雪水,汗水,甚至血液什么的,但凡是一旦接触到了这些水分,那么原先蓬松的羽绒服就会凝结成为一坨,旋即失去了保暖作用,因此斐潜现在产出的羽绒服,提供给士族高门穿穿,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毕竟这些人也不下地干活,更少在军旅苦寒之地,出汗少,沾染什么雨水血水的自然也就更少,但是兵卒完全不一样,兵卒需要的是像棉服这样的动态保暖的服装。 棉服则可以保证在兵卒大量运动,激烈战斗之下,依旧能够保持一定的保暖效果,同时棉服也不像是羽绒服一样,在经过几次水洗之后,就会发生粘连导致完全失效,也不用担心因为密封不好导致的跑绒现象,就算是被刀枪砍破了,缝缝也就行了,简单方便。 因此有了棉服,大量的普通士兵才有了在寒冷条件下作战的可能性,或者说,可以比之前更长时间的抵御严寒。 而在斐潜的所有地盘之中,阴山左近,无疑就是相比较来说比较偏于北面,偏于寒冷的区域,当然,吕布所在的西域也是比较苦寒的,可是毕竟比较远,所以第一批棉服,斐潜就让人调运过来,准备先送到阴山,看一看实际的效果究竟怎样。 而斐潜并不知道的是,这样的棉衣,在没有抵达阴山之前,就先给了司马懿重重的一击,甚至导致司马懿有些怀疑人生起来…… 因为要跟着斐潜去阴山,也成为了斐潜政治集团的一员,自然也有了一些福利,像这些棉服之中,斐潜也拿出了二十件来,分给了在平阳的一些重要官吏,作为特别的荣耀,这一次平阳大比的前三名,司马懿马钧贾洪三人都分到了一件。 现在,这一件棉衣就摆放在了司马懿面前的桌案上,而司马懿则是坐在桌案之后,默默低头无语。 堂内光线一暗,从门口进来了一个人。 司马懿没有抬头,因为不经过侍从禀报便可以直接进来的,也就只有一个人,司马孚。 司马孚是前一段时间才从河内过来的,因为司马懿现在等于是要跟着骠骑将军到处跑了,而司马徽又是要去长安去,那么守山学宫这边原先获取的司马家的声望什么的,自然不可能就这样空缺下去,司马孚也就顺势而来了。 司马孚在经学上面的,也是比较擅长,所以作为司马徽和司马懿离开学宫的填空者,就再合适不过了。 “二哥……”司马孚见司马懿低头皱眉,不由得问道,“你这是……担心阴山之行么?这个路上,可是有什么问题?” 司马懿长长叹息一声,看了司马孚一眼,然后望向了门外远处,说道:“跟着骠骑,这一路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你这是……”司马孚不解的说道。 司马懿将桌案之上的棉服推了推,说道:“你穿穿看……” 司马孚愣了一下,说道:“这怎么行,这是骠骑将军所赐……” “嗨!又不是送给你,就是让你穿穿看……”司马懿瞪了司马孚一眼,说道,“你要是想要,以后再给你弄一件就是,但是这一件……”虽然说这一件棉衣是骠骑将军斐潜送给他的,司马懿也就有了处置权,要穿要送都行,但是现在司马懿跟着斐潜的时间也不算长,自然还是谨慎为上,万一那一天骠骑将军问起来呢? “哦,哈哈……”司马孚略有些尴尬的笑着,然后套了上去,过了片刻就说道,“真是暖和!噢呵呵,真是冬日恩物啊,我背上都有些冒汗了……” “这样的衣装,还有一千五百余件……”司马懿幽幽说道,“骠骑将军要将这些衣装发给阴山兵卒……” “啊?”正在脱棉衣的司马孚不由得停了手,低头看了看棉衣,又看了看司马懿,说道,“这样的?发给兵卒?普通兵卒?啧啧……骠骑将军真是……” “唉!这个不是重点!嗯……”司马懿迟疑了一下,然后收回了自己的话,“你说的也没有错,骠骑将军真是……不过,你可知道这一件衣装的由来?” 司马孚摇了摇头。 “黑山贼知道吧?”司马懿说道,然后看到了司马孚点头之后,便继续说道,“初平三年,骠骑将军大破黑山,俘虏黑山大小统领……若是依照朝廷惯例,这些大小统领,理应正法……可骠骑将军竟然许其戴罪立功,遣往西域南疆……” “三年之后,黑山之人东归,便带来了种子……”司马懿低头,看着棉衣说道,“复又三年,方有此衣……” “如此一说,此衣如此贵重……嗯,二哥你的意思是……”司马孚说到一半,也不由得沉思了起来。 司马懿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冀州紊乱,三袁而争,正当倾吞之时,而骠骑竟然只出阴山偏军,这千五衣装,恐怕就是为了……” “千五之兵?恐怕不足以取冀州罢?”司马孚皱眉说道,“难道说……骠骑将军只是为了侵扰,并无趁机夺取冀州之意?” 司马懿点头道:“之前我还有些不明白,现在多少明白了一些了……不是冀州不好,而是骠骑将军根本看不起冀州啊……” 司马孚不解的说道:“二哥你这话,说得我有些糊涂了……” “冀豫之辈,因光武开国之功,自视甚高……”司马懿说道,“袁曹二人之争,其实也可以看成冀豫之争……三弟,我且问你,若是骠骑入主冀州……这冀州民生之事,是骠骑说了算,还是冀州人说了算?” “自然是骠骑……嗯,这个……”司马孚有些迟疑起来。 “袁氏四世三公,原本我也以为这一条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却没想到骠骑竟然又闯出了一条路来……”司马懿颇为感叹的说道,“就像是这一件棉衣,骠骑将军就前后谋了六年!而冀州豫州之辈,唉……可笑啊,可怜啊……没想到他们生死相争的那些东西,骠骑将军竟然看不上!哈哈……” 司马孚皱眉沉思,半响才说道:“这么说来,骠骑将军是不喜冀豫之人了?” “也不是……”司马懿摇了摇头说道,“是骠骑将军有自己的规矩……就像是当下几无举孝廉,而用学宫之比……而冀州豫州的这些人,现在会愿意按照骠骑将军的规矩来?” 司马孚默然。 “……”司马懿也是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轻拍了拍棉衣,说道,“我现在想着的……是这个衣服……究竟是骠骑将军临时起意,还是说……如果说骠骑将军六年前就谋此衣,那么现在……” 说着,司马懿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然后和司马孚交会了一下目光,似乎都从对方的眼神当中看到了一些惧怕的神色。 现在的成果,是骠骑将军六年前做出的谋略,那么现在骠骑将军的谋略,又是为了什么时候的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10章 兵马之威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太兴二年,金秋十月。 阴山之南,原本依据山势而建的小营寨,如今已经成为了硕大的一个营盘,里外三层,人喊马嘶,俨然像是一个小城镇一般。 营寨之中,便是横纵井然的各种区域,中间纵横宽敞的,便是兵马通道,当然,也可以当成是防火的间隔,然后在各个小区域之中还有特意开凿出来的水井,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营外取水,但是营内同样也有取水处,用来防火或是在紧急情况下的使用。 营寨之中,原本最早期的帐篷现在已经多数换成了土屋,这种用木料、瓦片、黄泥和石条构建出来的房屋,比起帐篷来,自然是更加保暖,同时防火防水防虫都会更好,自然是可以让这些在阴山训练的骑兵休息得更好。 就连营地周边的土地,都是特意平正过,用碎石和沙土铺垫夯实出来,然后还用一些木材的边角料规整了道路的两侧,形成了边界。 在靠近山体的中心区域,不仅有主帅的居所,同时还有重要的兵器武库和物资仓库,这些都是用石料修建而成的,坚固耐用,而且也具备一定的防御性,可以保证纵然是外围寨墙被攻破了,依旧能提供一定时间的防御效果。 整个营寨之中,各色旗帜高高飘扬,按照军中方位分布,八方旌旗占据了营寨寨墙,而在寨墙之前的硕大一片区域之中,已经黑压压站了一片,神情肃穆,军容严整。赵云和马越位于最前方,并肩坐在马背上,顶盔贯甲,若不是胯下的战马时不时会摆动一下脑袋喷个响鼻什么的,说不定还有人以为这是两尊威武的雕像。 整个军阵之中,除了战马偶尔发出的声响之外,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等待着…… “大汉骠骑将军到!” 营寨之中,忽然有声音高亢的传了出来,旋即号令由远及近,次第传来,然后便是轰响成一声,“骠骑将军到!” 人类,若是比起其他什么能力来说,可能都不如地球上的一些物种,比如人的肺部就是个半成品,远远不如鸟类的肺部那么好用等等,但是人类有一项本领是自然界智慧生物远远无法比肩的,那就是残杀同类。 而军事训练,其最根本的目的,就是将一个自然人,训练成为一个能够高效残杀同类的机器,让一个人可以毫无心理顾虑的去杀死对面的同类,虽然这些同类可能看起来和长得不太一样。 这样的训练方法,在经过人类自身的不断战争过程当中提炼出来,越来越趋向于成熟,越来越趋向于完善,当然,后世的方式或许也不是最为成熟和完善的,但是对于汉代的人来说,斐潜所带来的练兵理念和方式,无疑就是最为先进,也是最为可怕的。 为什么后世大学里面大部分都要展开军训? 有人说是下马威,其实也有那么一点意思,但是更多的是让想要改掉一些原本在家庭当中称王称霸的习惯,让这一部分人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在家里了,是一个全新的地方…… 大学军训一般是一个月到三个月,但是作为斐潜现在面对的这些职业军人,他们当中至少都经过了一年以上的训练时间,通过严酷枯燥,要求细密,甚至近似催眠的反复训练当中,自由和散漫渐渐的被抹去,剩下的就是铁和血。 斐潜麾下,早些年跟着南北征战的兵卒,活下来的现在大多数都已经到了中年,甚至有的已经是过了四十岁,在汉代这种条件之下,尤其是当下的战乱之局,能活过四十岁都可以称之为庆幸的了,所以必然就需要更新鲜更年轻的兵卒补充进来。 限于时代,斐潜麾下的这些兵卒,在很多层面上自然是没有办法和后世的士兵相比,但是如果横向进行比较,能将招募兵训练成为这样的程度,已经是足以令人瞠目结舌,望而生畏了。 原本大汉的招募兵,其实就是雇佣军团一样,原本就来源混杂,残次不齐,鼓励作战往往都是利益驱使,靠得是军阵当中的督军队,就算是这样,临阵倒戈的情况也不是没有。顺风仗谁都可以打,逆风仗才是真正的考验。 斐潜到了阵前,勒住马,站定。 “参见骠骑将军!” 赵云马越一同下马参拜,然后便是所有兵卒一同翻身下马,大礼参拜。 “参见骠骑将军!!!” 声震云霄,就连斐潜胯下的战马都有些不安的在地面上刨了刨蹄子。 当一群人,黑压压的一大群,整齐划一的进行某项动作的时候,总是能够给其他人带来极大的震撼力,司马懿也不能例外,他瞪圆了眼睛,纵然平日里面智慧百出的他,在第一次见到了这样的情形的时候,脑袋当中也似乎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斐潜轻轻拍了拍马脖子,安抚了一下战马,然后目光在面前的兵卒身上缓缓的扫过。 赵云就不说了,熟悉的大饼脸…… 在赵云身后的兵卒一个个晒得黑黝黝的,作为骑兵,自然不可能像是重甲兵魏都那一群人一样高大魁梧,但是也同样剽悍。此时此刻,一个个都在望着斐潜自己,眼神之中似乎都有着一种崇拜,一种仰慕…… 这种崇拜和仰慕,自然是属于斐潜一个人的。 但是这样的情感,就连远远的跟着裴茂等文吏站在一旁的司马懿都不免有些感触,不知不觉当中寒毛竖起,忍不住脱口而出:“如此精兵!这天下……这天下……”司马懿打了一个寒战,然后硬生生吞下了后半句。 裴茂在一旁,闻声也轻轻点头说道:“如此手段……只要骠骑在,便如山岳一般,不可撼也……不过,也就只有骠骑丰厚,方得此兵……衣、甲、长、短、弦、马,何处不是开销极大?当年雒阳北军,一年才发一次衣袜……” 雒阳北军,算是大汉当时常驻军队了。 司马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跟着斐潜一路来阴山的时候,司马懿还想过一些关于军旅和将校的问题,准备找个机会和斐潜提一提,也算是他正式涉入军务的契机,可是没有想到到了阴山一看,似乎自前他考虑的问题都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钱粮。 按照斐潜的这种训练方式,这种兵卒配给,纵然个别将领野心极大,不好管束,但是一但是断了中央配给之后,纵然这些将领有心,也基本上不可能有办法维持原有的钱粮水准,所以自然不太可能出现将领带着一大帮子兵卒叛变的情况。 而且这些兵卒身上,不管是兵刃还是战甲,都有“大汉骠骑XX年XX工XX监”的铭文,类似于前秦一般的追述系统,也使得想要在这其中上下着手贪腐的人,有更大的难度和风险。什么时候出库多少,然后到了兵卒手中多少,一查都很清楚,根本不像是原本汉朝那样,都是糊涂账,半途之中被人掉包了吞了都查不出来。 就比如说像是汉代当时在西凉,最常见的缺斤少两以次充好,然后到了地头,一看数量或者是质量不对,便一路可以巡查文档,看究竟是那一个环节上出了问题。虽然不能完全避免贪腐的存在,但是对于之前毫无准备,甚至什么文档都没有的恒灵二帝时期,已经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司马懿站在一旁杂七杂八的思索着,而场中的斐潜却扬起了手,顿时立于一侧的掌旗官便将战旗展动起来,战鼓轰隆隆的开始敲响,似乎敲响在所有人的心间。 “初平三年,某与赵、马、张等诸位将军,皆战于此!”斐潜在鼓声停歇之后,沉声大喝道,“抵死而战,前扑后继,人不离鞍,追亡逐北,方有此地!” “此地此功,是吾等所获!也是吾等的荣耀!”斐潜继续大喝道,“而如今!这一份荣耀,便交到尔等之手!而这方天下,还有疆土未复,还有敌国未败,还有无数功勋,无数荣耀!便从此时此刻开始!便从尔等手中刀枪开始!大汉男儿,当谈笑间破军杀将,收克疆土,挥手间倾覆敌国,振我汉威!大汉男儿,应持吴钩,擒敌酋,登云台,当封侯!” “哦噢噢……” “持吴钩,擒敌酋,登云台,当封侯!” 兵卒在空中挥舞着刀枪,每一个人都用尽了最大的气力在呼喊着,这声音如同滚滚的雷霆一般,在阴山上空炸裂而开,然后震得另外一旁观礼的於夫罗脸色有些苍白。 原本於夫罗听闻了骠骑将军斐潜到了阴山,想着过来多少攀些交情,好让斐潜开个口子,达到他之前获取汉人工匠的目标,但是到了这里之后,斐潜先是左右而言他,然后又请他来看了这样的一场出征前的誓师,於夫罗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汉人怎么就能这样呢? 一代又有一代,似乎都有继承者出现,而再想想自己的族人,於夫罗不禁心中有些忧伤起来…… 汉人有卫青,有霍光,有窦武,后来还有冯异,有马援,有班超,还有近些年的凉州三明,当然,还有眼前的这个骠骑将军斐潜…… 怎么能这么多? 这以后,还要怎么过啊…… 於夫罗忽然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疼,不管那个头都疼。 在滚滚如雷一般的呼喝之声中,斐潜看见了於夫罗有些失去血色的脸,旋即将目光移开,然后望向了远处的兵卒,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如今阴山左近的草原形势已经变幻了许多,和之前已经是大不相同。因为鲜卑人内部关系的进一步紧张,鲜卑人已经是无暇顾及阴山这一边的情况,而阴山以北大漠深处的下一个继承者,柔然,还是处于萌芽状态,卑微得相当可以,所以现阶段来说,阴山左近基本上来说很平静。 说起来大漠之上的风云变幻,其实也一点都不比华夏土地上的逊色多少。 匈奴、东胡、鲜卑、羌、吐蕃、柔然、突厥、回鹘、蒙古、契丹、女真、鞑靼、党项、乌苏、哈萨克…… 似乎感觉很乱,但是实际上就跟华夏大地上的王朝一样,也都是相互之间有这一些联系。可以说在华夏大地统一的秦王朝的时候,匈奴和东胡这一对兄弟就已经存在了,然后匈奴个头大,将不仅是将东胡一顿胖揍,甚至还打的当时新成立的大汉没有什么回手之力。 东胡不堪匈奴的欺凌,然后就自行裂开了…… 也就是现在的鲜卑和乌桓的前身。 随后得意忘形的匈奴人被大汉一顿反扑,然后也给打得自我开裂了,形成了带着愤怒和不甘,逃亡西去的北匈奴和华夏民族的好走狗,好同志南匈奴,旋即北匈奴大部分地盘都被捡漏王鲜卑给收拾到了自家的盘子里,鲜卑同学便站上了舞台正中。 三国时期华夏大地上打得一团浆糊,而鲜卑同学家中也是兄弟之间挥起了拳头,最后自个儿把自己打得裂开了,形成了三个鲜卑,北鲜卑拓跋,西鲜卑慕容,东鲜卑则是段、宇文和一部分的慕容。 而这个时候,柔然只是北鲜卑手下的奴隶,直至五胡乱华后期,拓跋北鲜卑南迁之后,柔然便开始翻身做主人了,开始和拓跋鲜卑干架,最终将鲜卑干趴下了,当然,柔然强盛的时候同样也又一个奴隶部落,专门负责打铁的,叫做突厥,意思是“锻奴”…… 之后突厥在唐朝的击打之下,也裂开了,成为了东突厥和西突厥。在唐中后期,在突厥回光返照,然后突厥的小跟班回紇,或者叫做回鹘的兴起了,干死了突厥,成为了大漠之主。在唐末,一度被回鹘欺负的契丹强大了起来,然后建立了大辽…… 这些草原上的兴衰,似乎看起来杂乱,但是实际上其中隐隐有个规律。斐潜认为,华夏的这个邻居,是不可能完全靠着武力去消除的,而唯一能够消除的办法,就是根除掉这些游牧民族壮大的土壤。虽然斐潜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谋划在未来能不能成功,但是从这些游牧民族的演化和兴衰之中,似乎有这样的一种可能。 而现在,斐潜准备让赵云去做的,便是这样的一件事情……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11章 一个大计划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赵云站在丘陵山顶之上,举目四顾。 “此地倒也是险要……”司马懿站在赵云身侧,手指着四下起伏的山地和丘陵,笑着说道,“东可达幽州,南可至太原,西可走阴山,地势狭长,如同锁匙一般,实乃兵家必争之地也……” 司马懿年岁虽然轻,但是思想却很成熟。他虽然才正式加入了斐潜的政治集团不久,但是已经察觉到了在这个政治集团之中军权和军功的重要性,因此到了阴山之后,就向斐潜请求随着赵云出征…… 斐潜考虑到赵云身边似乎也没有比较合格的谋士,司马仲达虽然还算是小仲达,但是总归像是不能把小庞统就当成脱毛小鸡一样,便同意了司马懿的请求,让司马懿跟着赵云一同而行。 赵云看了司马懿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此地,也曾人丁兴旺……”军旅行进,自然不可能有多么舒适可言,但是司马懿一路而来,不论是多么幸苦,都是带着微微的笑意,这倒是让赵云有些意料之外,也有些认可了司马懿。 “听闻将军是常山人?”另外一边的甘风说道,“想必对于此地颇为熟悉了?” 赵云眺望着远方,说道:“孝武皇帝之时,为抗争匈奴,开拓北地,设立苑监,蓄养军马,训练骑兵,后拜卫霍,北击匈奴,深入大漠逾两千里,振我大汉之国威,扩我大汉之疆土……” “后匈奴大败,匈奴王浑邪降汉,孝武皇帝将其留至北地,安塞边郡……”赵云缓缓的说道,“又时逢中原大旱,流民千万,孝武皇帝亦迁流民至此屯田戍边,开凿水渠,翻耕田亩,种植庄禾,一度阡陌交通,人烟兴旺……” “哦哦,那后来呢?”甘风追问道。 “后来?”赵云嘴角扯了一下,缓缓的摇了摇头。 司马懿看了赵云一眼,见赵云没有兴致叙述下去,便言简意赅的解释给甘风听,“后来西羌乱起,朝廷多次抽调北地军民,以平西羌……然后,就这样了……” “……”赵云默然良久,方说道,“光武之后,边郡战火绵延,生灵涂炭,昔日繁华盛景,也就如同过眼烟云一般,再也没有了……孝恒皇帝……朝廷无力抵御边境胡人,只得任其来去,烧杀掳掠……北地边境,伤亡以百万计……” “百万?!”甘风瞪大了眼,“这么多?” “差不多吧……或者说,只多不少……”张绣说道,“被胡人杀了一部分,被抢走了一部分,流亡在路上的死了一部分,就算是留在这个地方的,也因为青壮稀疏……反正现在,这里除了胡人,汉人已经很少很少了……” “西羌之乱,乃大汉至痛也……”司马懿也说道,“兵卒常年征战,军费开支巨大,逾二百四十亿钱,国库因之而竭……尤不得平……” “朝廷是花了那么多钱,但是那些钱不完全都是兵卒花掉的……”张绣冷笑了一下,说道,“那些贪官污吏……家国有难,不想着怎么保家卫国,反倒是想着将这些国财搬回家中!有如此的腐败官吏,大汉怎么不衰,兵卒怎么不败?若不是天幸之,有了骠骑将军再兴北地,恐怕我们这些人,都不知道在何处!我看啊,这样昏庸无能的朝廷早就该完蛋了!有还不如没有!我们只要骠骑将……” “张校尉!”赵云沉声说道,“慎言!” “呃……”张绣拱手说道,“唯……” 甘风觉得氛围似乎有些尴尬,连忙打岔说道:“那么赵将军,我们是要在这里埋伏鲜卑人么?这个地方确实是不错,前后一封,然后中间再这么一个突击……嘿嘿嘿……” 赵云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们现在不是要等鲜卑人往我们这里打,而是要打出去……如今鲜卑步度根和轲比能正在相争不下,便是绝佳的机会……” “可是胡人也不是那么傻……”甘风说道,“也不是我说什么丧气话,步度根和轲比能既然能坐上那个位置,当然也不是那么简单,他们两个会愿意让我们站在旁边捡便宜,而且说实在的,我们现在的人马确实有些少,就算是加上那些匈奴人,也不过五千……” 严格说起来只有四千五,汉人一千五,匈奴骑兵三千。 “无妨……”赵云回头看了一下山下的人马,“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现在都去忙罢,张校尉,你带人到此山左侧取水扎营……甘校尉,你带着本部人马到四周堪察,若是发现有什么情况,速速来报!” 张绣甘风领命而去。 虽然没有赵云的指令,但是司马懿也朝着赵云拱手说道:“赵将军,在下也去营中看看,协助张校尉布置营地……” 赵云点了点头。 司马懿再次行礼,便朝着丘陵山下而去,虽然脸上看起来算是比较平静,但是心中却翻涌起了不小的波澜。虽然赵云没有说什么具体的事项,但是司马懿觉得此次出征,并不是那么的简单…… 司马懿不由得回头往了往夕阳落下的方向,沉吟了片刻。难道说,这一次,骠骑将军是计划着要搞个大动作? 上得来的总归浅,要懂得军事,自然还是从细微之处学起,司马懿抖了抖隐隐作痛的大腿,然后依旧带着微微的笑意,跟兵卒打着招呼,然后便朝着张绣的方向而去。 ……┌(; ̄◇ ̄)┘…… 凄厉的牛角号声,在战场之众回荡着,揪扯着所有人的心肺。 轲比能的人马再次扑袭而来,而刘和和楼班、难楼等人的联军,如同汹涌洪水之中的孤舟,被困在了一处山头上。 这种山头,被称之为“峁”,也就是小山包。小山两面比较平坦,人可以往上跑,但是因为重心的问题,要骑着跑马就比较困难,而另外两面则是相对来说比较陡峭,若是慢慢攀爬倒也不是爬不上,但是要挥刀攻击就绝对不行了,因此一开始战斗就集中在了比较平缓的山面坡地上。 既然是小山包,也就没有什么纵深防御,只有一条防御线,所有人都等于是在前线。 此时也顾不得装伤了,提着一把战刀,脸色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失血还是现在有些紧张,显得有些苍白无色,哑着嗓门说道:“该死的!怎么来了这么多的人马?!” 轲比能的攻势非常的凶猛,当外围示警的信息刚刚传到的时候,轲比能的人马就后脚跟着来了,虽然说刘和等人都有些准备,但是轲比能来的太过于迅猛,以至于来不及撤出,就被包围了。 轲比能兵马,将小山团团围住,然后朝上猛攻,战斗一开始就血腥且残酷。 因为乌桓人不擅长阵地战,所以一开始遭遇到了轲比能兵卒猛烈攻击的时候,很是抵挡不住,连连退却,刘和见到光凭乌桓人难以稳住阵脚,便带着汉家兵马顶了上去,这才算是将阵线稳定了下来。 这个时候,也不能分什么汉人还是什么乌桓人了,如果一旦阵线被攻破,那么按照草原大漠上面的规矩,能留下一条命都是轻的,搞不好就连刘和自己的脑袋,都会被剃光头发,然后活生生的撬开头骨,做成酒碗…… 而且没有稳固阵线的情况下,就算是想要突围也十分的困难,因为轲比能的兵卒也是骑兵,如果刘和等人一旦退却,阵线崩溃,势必导致全军混乱溃败,那么到那个时候,纵然想要收拢兵卒突围,都没有任何的机会。 刘和平日里面喜欢穿一身长袍,但是不表示他就是纯粹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生,此时此刻也是换了一身的战甲,手提战刀,怒声而喝:“杀下去!挡住!挡住!” 刘和放声怒吼,其身边的护卫也是一同大喝,汉兵一边大声吼叫着,一边和冲上来的轲比能兵卒战在一处,喊杀之声震耳欲聋。 和乌桓人相比,由汉人组成的军阵更加的严整且坚固,轲比能的兵卒在冲击了三四次无果之后,便不由得放缓了下来,开始组织起人手,逼近了山脚下,往上射箭,企图在肉搏之前,给与刘和等人一定的杀伤…… 楼班大呼,带着乌桓人上前,和山下鲜卑对射起来,双方兵卒一个又一个的人被射倒,鲜血和惨叫声此起彼伏。虽然说乌桓人占据了地利,但是鲜卑人数众多,一时间战场胶着起来,人命廉价的消亡着,鲜血从山上流到山下,浸润到黄土之中,染红了有些枯黄的草木。 为了抵御箭矢,刘和也不得不一手举盾遮蔽在自己的脑袋上,然后指挥着兵卒进行抵抗。楼班单于凑到了一旁,有些焦躁的说道:“该死的!步度根该不会见死不救吧!早知道就不将人马派出去了!” 刘和大声吼道:“不会的!我们死了对步度根有什么好处?!再坚持一下,步度根会来的!” 原本刘和以为,难楼前往请求援军之后,步度根就会带着人马前来,然后他们自然就可以光荣的退居二线,然后坐山观虎斗了,但是不知道是因为难楼露出了什么破绽,抑或是步度根发现了什么,这两天步度根竟然一直都没有任何的动静,反倒是等来了轲比能的兵卒…… 此时此刻,刘和虽然嘴上说得强硬,但是心中也不免有些慌乱了起来,这步度根到底是怎么了? 而此时此可,步度根正半躺在一张熊皮之上,然后听着手下的汇报。 刘和等人被轲比能手下兵卒围困的消息,早就有斥候传递了过来,三十里地不算是多近,也不算是多么的远,每隔半个时辰左右,就有哨探奔来,将战场的情况汇报过来。 对于楼班单于的负伤什么的,步度根倒是没有什么怀疑,但是对于乌桓人人手损失的数目,步度根则是有些疑心了。冷兵器时代不像是热兵器核弹头一样,一颗蘑菇种下去,动则便是几万十几万的伤亡,对于使用刀枪砍杀的战争模式之中,一场战役下来折损颇多可以理解,但是一场战斗就死了这么多,难道乌桓人不会士气崩坏立刻就全军溃散么了? 难道说乌桓人和汉人在一起,就有这么大的凝聚力? 因此步度根多少有些心中疑虑,并没有立刻前来,同时在接到了轲比能兵马围困了刘和等人的消息之后,也是想要借着轲比能的人马再次检验一下之前乌桓人所言是否真实。 “大王!轲比能的人开始点燃火把了,看样子准备连夜作战了……”哨探前来禀报道,“山上阵线也是收缩了,看样子是死了不少人……” 步度根微微动了动,问道:“知道了……对了,有看到乌桓人的单于了么?” 哨探愣了一下,回答道:“启禀大王……这天都快黑了,小的,小的又离得远……” 步度根点了点头,然后摆摆手,让斥候退下。 步度根站了起来,背着手,仰望天空。 “大王,要发兵么?”步度根一旁的心腹问道。 步度根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仰头看天,说道:“你觉得呢?” 步度根心腹说道:“反正那些都是些汉狗和乌桓崽子,又不是跟我们一条心的……死了倒也干净,不如等他们都死了,我们再去就是了……” “嘿嘿……”步度根笑了笑,然后拍了拍心腹的肩膀,说道,“虽然不是一条心,但是……现在也不能站在一旁看他们去死……去吧,去传令,发兵!出阵!” “真去救他们?”步度根心腹再一次确定道。 步度根点点头,“还不去传令?” 心腹连忙领命而出,旋即悠长的牛角号声响起,人马嘶喊也立刻嘈杂了起来。 步度根也不喜欢什么汉人,也不喜欢什么乌桓人,但是现在既然主要目标是轲比能,该救还是要救的,总不能落了他人口舌,而且趁着乌桓人还在抵抗,轲比能兵马注意力都在山上的时候出兵,还能多少捞些便宜,要是等到山上的乌桓人和汉人都死光了,那么自己带兵前去,轲比能的兵卒若是一退,自己还不好追。 不管说之前的乌桓人和汉人有没有搞鬼,这一次轲比能的近攻倒是实实在在的真实,所以么,就算是之前有所隐瞒,当下的伤亡也是不小,如此一来,就算是将这些人撤下来,也是可以放心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12章 一个小决定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急促且凄厉的号角声,在山下不断的响起,似乎在向山上的刘和等人示威,有似乎表现出了一种焦躁。 刘和的手下虽然携带有盾牌,但是像是骠骑将军那样具备巨型盾牌和重装战甲的兵卒毕竟不多,因此在经过了轲比能兵卒不断冲击之后,折损也渐渐的呈现出来,虽然在阵线之内的乌桓人奋力射箭掩护,但终究箭矢的数量有限,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射光了所有的箭矢,战斗一下子就骤然惨烈了起来。 所幸的是,鲜卑人的箭矢也不怎么样,并不像是汉军那样都是铁箭头,不过骨箭头也有骨箭头的好处,就是纵然刘和等人想要重复利用,都用不了…… 牛角号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轲比能显然又要准备开始了新一轮的冲阵。在山坡上的尸首已经严重影响了冲击的线路,所以轲比能的兵卒正在用套索,将一些碍事的尸骸扯开,一开始的时候刘和还派人前去阻扰,可是现在全军疲惫,就连刘和自己,都懒得搭理这些了,抓紧最后的时间休息,准备迎接下一轮的冲击。 或许是自前打败了轲比能前锋,然后轲比能要拿刘和等人来重振威风的原因,轲比能的手下甚至没有任何人前来劝降,摆明了要将刘和等人屠戮干净的态势,不过这样也好,也就让刘和等人也是横下一条心抵抗到了现在,否则要是被轲比能的手下搞一个什么围三阙一,搞不好就有一些人心怀侥幸…… 山下轲比能兵卒见通道清理得差不多了,便发一声喊,蜂拥而上! 此时此刻,就连刘和也没有什么退缩的余地,提着战刀便和难楼楼班等人一同迎敌而战! 难楼纵身而起,举手一矛挑飞了一名冲来的鲜卑兵,将其推砸下去,带着三四个人沿着坡道滚落,但是自己一脚却踩在了地上沾满了血污的一块石头上,不知道是石头打滑,还是难楼体力不支,身形一个不稳,便摔倒在地。 紧随着冲来的两个鲜卑人见有机可乘,连忙用刀枪飞刺,难楼来不及爬起,只能在地上左翻右滚的躲避,狼狈不堪,所幸很快就有乌桓兵冲了上来,一边将鲜卑人挡住,一边将难楼重新拖回了阵线之中。 难楼手脚并用,灰头灰脸地爬起来,咬牙切齿的捡起了一柄战刀,然后飞身而出,一刀将方才砍得他满地打滚的鲜卑兵卒砍死,方觉得略出了一口恶气。 刘和手拿战刀,在阵线之中,不停地鼓励兵卒,喊得嗓子都哑了。说实在的,现在刘和已经是非常的疲惫,鲜卑人的无惧生死的连番冲阵,让他的部下损失惨重。 防御阵地之上,现在已经不是完全由汉兵构建了,而是乌桓人和汉人并肩作战,之前可能相互之间看不上眼,也没有多少的交道,可是现在双方不由得都靠在了一起,为了下一刻的活命死命而战。 双方的尸骸,填塞了交战地带的所有地方,触目所及皆是一片暗红和紫黑,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插在尸体上的刀枪箭矢,就连箭矢的尾羽之上,都是沾染了血污凝结成了一体。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阵地上空,刺激得每一个人的肾上腺素都大量分泌着,刺激的所有人都在狂呼,就连自己嗓子什么时候已经喊裂了都没有察觉到。 “单于!”一名乌桓人指着战线的一处大喊道,“鲜卑!冲进来了!” 楼班单于现在也顾不上装什么伤员了,招呼一声便提着刀就往缺口之处扑杀而去,战刀迅速的划过了扑杀而来的鲜卑兵卒的咽喉,鲜卑兵卒的鲜血,就像是喷泉一样,噗得一声喷上半空! 相对来说,作为单于,自然是吃喝什么的都不用发愁,身体素质也比一般的兵卒要好很多,而且又是游牧民族以肉食为主,楼班当然也是属于身形健硕的一批,但是纵然如此,楼班依旧感觉到了异常的疲惫,在击溃了鲜卑人有一次的冲击之后,喘着粗气到了刘和的身边,拄着战刀问道:“怎么办?这样下去撑不住几次了……” 刘和此时也是疲惫不堪,但是还是安慰和鼓励道:“我们打了这么久,步度根肯定知道了,现在就算是没有赶倒也在附近了……再坚持一下,再坚持……” 楼班单于焦躁无比,一时间按捺不住,一把扯住了刘和,“刚才你就说坚持,现在还在叫我们坚持,要不是你……” “单于!放开刘使君!”难楼赶了过来,一把扯开,然后怒容满面的对着楼班单于说道,“你失礼了!还不向刘使君道歉!” “我……我……”楼班单于瞪着眼,喘了喘气,在难楼愤怒的目光之下冷静了下来,朝着刘和抚胸行礼,“对不起,刘使君,是我太急躁了……” 刘和摆摆手,示意在周边紧张起来的双方兵卒,“没事!抓紧时间休息!有吃的就吃一些!没事!不用紧张!” 一边的难楼不客气的冲着楼班说道:“你是单于!你不是小孩子!我们的敌人是鲜卑人!不是刘使君!你最好到一边再冷静一下!” 楼班单于默默的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难楼张开双手,吼道:“都打起精神来!援军马上就到了!都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又转身吩咐道,“去将剩下的吃食都拿出来,跟汉人兄弟分一分!都吃一些!” 双方兵卒被转移了注意力,再加上刘和和难楼的引导,很快也就重新坐在了一起,你一口我一口的轮流分食起仅剩下来的那些吃食来。 “步度根的兵马还没有出现……”难楼凑到了刘和身边,低声说道,“这是要看着我们死绝了,才放心啊……” 刘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之前估计的都没有错,唯一错的就是没有算好轲比能来得这么快……步度根这个家伙,我猜他现在一定是将人马两边都散开了,想要搞一个大的……” 难楼一愣,说道:“他还想要全吃下?” 刘和抓了抓脸上凝结成血块的污垢,然后说道:“不然呢?若是直接过来,爬都该爬到了……到了现在还没有出现,肯定是步度根的心太大了,想要一口气将这些轲比能的人马全数吃掉……放心吧,如果我们都死了,对于步度根的名声来说也是一个打击,他手下的部落以后还有谁当前锋?所以对于步度根来说,最好的就是我们死了大半,却又没有死绝……” 难楼默然无语。 战场之上,尤其是骑兵之间,说是要包围全歼,其实难度很高的,所以这样一个鲜卑人马汇集在一个地点不动的机会,别说步度根,就连难楼都觉得,换成是他说不定也是会这么想,这么干的…… ……(╬ ̄皿 ̄)…… 轲比能其实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这样激烈的对阵之下,乌桓人竟然能够坚守那么久,究竟是自己的兵马刀枪迟钝了,还是因为乌桓人的甲胄坚固了? 但是现在,轲比能也有些骑虎难下,毕竟眼前的这些乌桓人,不可能就这样白白放过去,不论如何也是需要先吃掉才能振奋因为之前因为失利而低沉一些的士气。 传令兵纵马而来,拜倒在地禀报道:“大王,泄归泥要求再给他派些人手,他们马上就能冲破乌桓人的阵线了……” 轲比能看了一眼传令兵,没有立刻回答。 “泄归泥那个废物,还好意思要兵马?”一旁的鲜卑头人嘲讽道,“从中午都打到晚上了,一个小山头都拿不下来,还有脸来找大王……” “他爹是个蠢货,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另外一个头人接口道,“我看这家伙就是没有用全力!” 轲比能摆摆手,制止了手下头人的冷嘲热讽,对传令兵说道,“告诉泄归泥,我这没有多余的人马!” 传令兵领命而去。 对于泄归泥这个人么,轲比能也有些看不懂。之前轲比能他干掉了扶罗韩,正想要将扶罗韩的部落人口什么的全数都吞并的时候,泄归泥表示愿意投降了…… 这么一搞,反倒是让轲比能不怎么好继续下手。 草原大漠之上,部落和部落之前称兄道弟,相互喝酒吃肉,然后转脸就成了仇人舍命搏杀,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很正常,但是如果说一方主动投降了,举手将人口牲畜什么的都奉上,另外一方也不好作得太绝,其实就跟汉人也常常说什么杀俘虏不祥一样,不是说真的不祥,而是这么做了之后,以后就没有人会投降。 所以轲比能只能是表示接纳,并且还保留了泄归泥的一部分人马,这一次让泄归泥之部作为先锋,表面上是表示器重,其实也是打着消耗泄归泥手下的主意。 “现在不是泄归泥的问题……”轲比能说道,“是步度根那个家伙有没有来……”泄归泥就是轲比能丢出去的诱饵,如果步度根上钩了自然最好,如果不上钩,能干掉乌桓人也不错,反正轲比能左右都不亏。 那么现在,步度根到底来没来? ……????…… 泄归泥皱着眉头看着小山之上。 乌桓人这么强硬,确实是出乎了泄归泥的意料之外。在这样激烈的对抗之下,虽然说山坡的地形不能纵马冲击,但是同样的乌桓人也是一样没有战马的助力,居然能撑了这么长时间不崩溃,颇让泄归泥费解。 传令兵纵马前来,“大王有令!没有援兵!速速拿下乌桓人!” 泄归泥挑了挑眉毛,“知道了……” 鲜卑部落之中,也有大小,远近,亲疏,所以跟着泄归泥的这些鲜卑人马,也是一些杂乱部落的人手,这些都是轲比能划分给他的,虽然人数上看起来不算少,但是战斗力么,自然也是比不上轲比能直辖的那些人马。 泄归泥久久地注视着战场,凝神沉思。 真要用上全力了? 轲比能显然是知道了自己的摸鱼行为,没有派遣杂兵过来,也就等于是表示可轲比能的不满。 泄归泥挠了挠脑门,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连忙抓住了一旁的护卫,追问道:“我们斥候多长时间没回来了?” “啊?”护卫一愣,旋即瞪大了眼,“好像从太阳下山之后就没再回来过……这群家伙,该不是又偷懒了吧?” 泄归泥一甩手,“给我立刻派人到四下打探!该死的!马上去!” 从中午打到了晚上,乌桓人的骑兵一直都没有出现,也没有找到乌桓人舍弃掉的那些战马,这不是一个好事情。小山之上不利于骑马,也放不下那么多战马,所以乌桓人舍弃了战马上山防御,但是这些被乌桓人丢下的战马和其他人手,却一直没有找到,也没有动静…… 自己之前过于关注战场了,竟然没有早一点的注意到这个事情。 该死的,搞不好现在不光是乌桓人,还有步度根! 泄归泥四下张望着,不由得有些慌乱。他父亲扶罗韩算是背叛了步度根,那么也就等于是和步度根结仇了,真要是落在了步度根手中,也未必比在轲比能手中强多少! 就在泄归泥迟疑不决的时候,悠长的号角声蓦然响起,苍凉雄浑的声音穿透了喧嚣的战场,在夜空之中飘然回荡。 泄归泥脸色大变。 “在那边……”护卫将手一指,大声叫了起来,“火光!有火光!是步度根的大纛!是步度根来了!左边,左边也有!” “右边也有!” “该死的,我们被包围了!” 泄归泥人马顿时有些慌乱了起来。 泄归泥转头查看,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担忧和焦虑。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现在要么战,要么撤。 可是问题是,战么,自己这些人马要和步度根相抗,在没有轲比能支援的情况下,恐怕就是战死于此地了。若是撤离,算是回到了轲比能帐下,再加上之前战败的罪名,这一次恐怕同样是难逃一死! 泄归泥吞了一口唾沫,终于是下了一个决定……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13章 和人斗 步度根坐在马背上,望着匍匐在地上的泄归泥,多少有些意外。 这还没有怎么打,刚刚接触,对方就投降了,这多少就像是憋足了气力,然后一拳捣在了空气当中一样,差点脱了臼。 你爹知道你是这么怂的么? 步度根看着泄归泥,忽然之间脸上堆满了笑容,哈哈笑着跳下马来,然后亲手拉起了泄归泥:“你父亲跟我是兄弟,虽然他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情,但是人都会犯错,能改正就行了!现在你愿意改正你父亲的错误,本王很高兴,很高兴……哈哈,哈哈哈哈……” 步度根又是笑了笑,然后左右看了看,朗声说道:“只要愿意改正错误的,我们呢,都欢迎!都欢迎!啊?”随着步度根最后的一个音高高的上扬,跟在步度根左右的头人也纷纷表示,泄归泥的弃暗投明是明智之举,是值得赞赏的,一时间气氛融洽无比。 撤退下来得乌桓人,在一旁冷眼旁观。 “哎呀,怎么这样伤重啊……”步度根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些什么,又来亲自探望“重伤”的楼班单于。 这一次楼班倒是本色演出,除了原本的小腿上的伤口,在之前战斗之中又再次负伤,不仅手臂上头上,还有胸腹之间也有伤,包裹得就跟个木乃伊似的,卖相确实是凄惨万分。 “你们不错!很不错!就先退到后面去,好好修整一下!”步度根手一挥,“为了表章你们得武勇,本王决定,奖励你们三十头牛!八十只羊!一百五十匹战马!三百……嗯,四百名奴隶!” 楼班单于艰难的想要起身感谢,步度根连忙上前按住,顺道按了一下楼班肩膀上的伤口,看到楼班明显抽搐了一下,便装作体贴关心的样子,“都是兄弟一般,这还客气什么?!好好休息,好好休息啊……” 刘和身上也有两道伤口,一个在左肩上,一个在右臂上,战斗的时候没觉得怎样,退下来之后才发现血水已经将战袍浸染,现在也正在包扎。 步度根也过来看了看,然后表示夸赞,“好汉子!不错!不错!想不到刘使君也是血勇之人啊!” “呵呵,还是比不上大王手下的勇士……”刘和咧着嘴说道,“要是大王手下的勇士在,定然可以轻松取胜了,不像是我们这样艰难……” 步度根微微一愣,哈哈笑了两声,不知可否的转身而去。 “大王,汉人话里有话啊,这是在嘲笑我们么?”一名头人贴近了步度根,一边跟着往外走,一边瞄着刘和低声说道。 “这很正常……”步度根点头说道,“换成我,一样也有怨气……再说了,汉人本来就跟我们不是一条心的,能做到这样,也算是不错了……行了,不用管他们了,接下来,该是我们上场了!你们都皮紧些!别让人看了笑话!” 鲜卑众头人连忙大声囔囔着,拍胸脯表示绝对没问题…… 可是有没有问题,并不是靠嘴皮子上说说而已,而是真的需要动手去做。 步度根带着人走了,刘和冷眼看着,然后整个人就像是一根弦卸了下来一样,吐出去一口长气,心中默默的念叨着:“我就只能做到现在这一步了……接下来,能不能截断了鲜卑三十年气运……就要看骠骑将军你的了……” 气运之说么,不辨真假,但是对于步度根来说,这一次在经过了前锋战之后,倒是真的实打实和轲比能,面对面的交上了手。 对阵喊话? 然后表示自己这一方是多么正义,对方有多么失德? 没有。 或许是步度根和轲比能两个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或者是他们都心知肚明,现在两个人说什么都没有用,反正最终是如何的说词,都是由胜利者说了算。 步度根望着远处代表了轲比能的那个大纛,目光之中几乎都要喷出火来,恶狠狠的将战刀一举,然后下令吹响了近攻的号角。 数十个号角同时吹响,一股凌冽的杀气顿时弥漫在这一片的草原之上。 步度根恨不得将轲比能千刀万剐,但是轲比能同样也是痛恨步度根,认为他自己才是雄心勃勃的鲜卑王,像步度根那样得过且过没有宏大目标的家伙,简直就是玷污了鲜卑大王的名号! “吹号!迎战!”轲比能大叫道,“让他们知道,谁才是鲜卑真正的王!” 草原之上,双方鲜卑纷纷举其了刀枪和弓箭,纵声狂呼,然后朝着对方冲杀过去。整个大地开始颤抖,尘土遮天蔽日,弥漫四塞。战马奔腾的轰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剧烈,逐渐大起来的马蹄声浪掩盖了此地所有的一切其他声响,就剩下了宛如剧烈心跳一般的轰鸣之声。 鲜卑人从小基本上都是在马背上长大,他们虽然没有经过什么系统专业性的训练,但是他们天生似乎都懂的如何在马背上战斗,砍杀敌人。在双方冲撞到了一处的那个时刻,鲜卑人骨子里面的彪悍和残忍,随着鲜血腥臭味道的蔓延,也渐渐的蒸腾了起来,使得他们红这眼,无惧无畏的向前搏杀,直至对手死亡,或者是自己死亡。 骑兵和骑兵的战斗,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简单的原因是骑兵不像是步卒那样,需要统帅不停的发布号令,要怎么布阵,怎么列队,怎么转向,怎么分配兵种迎敌等等,所有鲜卑的骑兵,既是突击的肉搏兵,也是远程的弓箭手,他们根本不需要特别的提醒和号令,都会自动的根据敌方的距离和位置,调整自己的攻击方式,在这一个方面上,确实比步卒战阵要简单得许多。 但是骑兵战阵之间,复杂的是双方都是在运动之中,不管是左翼右翼,抑或是中军,都是在不停的运动着,一旦双方都动起来的时候,要一方面注意自己兵马的情况,也要注意敌对方的运动方向,而且骑兵战场需求远远比步卒更大,左右两翼之间的距离也更加遥远,指挥调度更需要时间和技巧,所以,骑兵战斗也更加的复杂。 像什么电视电影之中,其实都是以步卒的战阵模式模拟骑兵的战斗,真正骑兵战斗时间并不长,双方主帅也不可能安之泰然的在后方竖着大纛旌旗,然后明明有兵力就是不用,非要添油战术一点点去送死…… 步度根和轲比能,不约而同都前压了。他们都在运动之中寻找着对反的弱点,如同野兽一样,相互盯着,渴望着对方的血肉,然后从这个伤口之处,就像是滚雪球一样,将优势扩大,直至完全击溃击败对方。 那么在这个时候,主帅的判断就非常的重要了,是从左翼突破?还是佯攻左翼实际上重点放在右翼?还是说根本不管左右两翼,就死命的中央直取对方主阵?然后对方又是怎么选择的? 双方的骑兵在这一片土地上酣呼鏖战,血腥残酷的战场在漫天的黄尘之中若隐若现,锡人马的嘶吼声伴随着雷鸣一般的马蹄声,震撼着这一方的天地。 步度根看着散开得非常大,几乎绵延到了天边一般得轲比能骑兵战阵,冷笑了两声,“这是要在气势上压制么?行啊,既然你要分散,就让你分散!” 轲比能现在先将部队散得非常开,分出了十几个部分,如同散兵线一样,整个的战线拉扯得很长,这就保证整体得运动空间很大,同时也不会因为其中某一部分的兵力被杀败之后便实力大亏,而且可以在运动接战的过程之中,对方若是稍有不备,便会绕后形成包围圈,这是游牧民族在大漠之上的惯用手段,步度根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是同样的,分散有分散的好处,也有分散的坏处。之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战力不能集中,容易被对方抓住一个猛打,然后局部上吃亏。 步度根下达号令,让部队分出了左右两翼,先期奔出,目的不是为了立刻击败对方,而是撕扯轲比能的战阵,扯出更大的空间来,也就等于是暴露出对方更多的弱点,而步度根则是带领着中军朝着轲比能中央而去! 如果将视角扯到半空,就会发现步度根的人马就像是三只猛虎,左右在前,中央稍微靠后一些,气势汹汹的向前猛扑,而轲比能的部队则是像是草原上散落奔跑的狼群,被猛虎盯上的便死命往侧面跑,让一旁的其他部队来偷袭老虎的肚皮…… 两种不同的草原骑兵战术,在步度根和轲比能指挥之下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而这一片草原之上,也将决定究竟是猛虎更强,还是恶狼更凶! 整个的战场,是黄色和红色的。 双方骑兵奔腾往来,马蹄激扬起漫天的黄尘,就像是给这一片大漠上披上了一块朦胧的黄色丝绢,又像是一层浓厚的大雾,而在这黄色雾气之中,时不时便会绽放出一朵朵鲜艳逼人的血色之花,而隐隐约约的,才能看到一些衣袍战马的杂色。 步度根大吼一声,奋力砍死一个漏过来的,冲向自己的轲比能骑兵,从翻腾的黄沙烟尘之中,他忽然看见了属于轲比能的那一个大纛。 步度根狂喜过望! 要知道人在战场之中,是没有办法像是游戏一样有上帝视角的。当前后左右都是人,都是刀枪,都是血肉残肢,四周都在不停的运动和变化的时候,要在战场之中寻找一个特定的目标,并不像是将鼠标滚轮推几下那么的简单…… 而现在,步度根凭借他的本能也好,他的运气也罢,或者说他的指挥技巧什么的,反正他现在居然带着人马杀到了轲比能的近前! 这几乎就等于是决胜之机就在眼前! “杀!杀!杀过去!”步度根抹溅到了脸上的鲜血,纵声大吼,“杀过去!杀了轲比能!砍倒它……”步度根的手下也为之一振,总算是要杀到头了!各个都是状若疯狂的一般,朝着轲比能的大纛冲杀而去! 吼声,杀声,惨叫声,刀枪的撞击声,战马的嘶鸣声,霎时间充斥了整个大纛的周围。 就在步度根带着人即将冲到轲比能大纛之前的时候,突然之间一队骑兵从黄沙之中跃然而出,如狼似虎一般朝着步度根的侧翼杀来,一个个像是疯子一样,根本不畏生死,就算是人马撞在了一起,都要飞身扑上拉一个垫背的,这种以命搏命疯狂,一时间硬是将步度根这一支队伍的冲击势头搅乱,并且成功的将步度根队列的冲击速度拖慢了下来…… 混战的局面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步度根愤怒无比的盯着在远处游动的轲比能的大纛,忽然之间明白了其实这其实就是一个诱饵! 轲比能在大纛周边安排了跟着他一同游动的骑兵部队,隐藏在战场的混乱和黄沙之中,但是只要任何人朝着大纛进攻,这个部队就会猛的从侧翼冲出来! 猛虎扑杀猎物,高高跃起撕咬一击固然凶残难当,但是同样也会暴露出其柔弱的腹部…… 就像是现在的步度根一样。步度根企图在浑水之中抓住游走的轲比能,但是实际上却被轲比能抓住了步度根! 战场之上的经验差距,让步度根掉进了轲比能布下的陷阱之中,现在冲击的势头被阻拦,接下来肯定就会成为对方针对的目标,如果再有轲比能的部队冲杀而至,那么自己这些失去了速度的人马就将成为一块案板上的肉,任凭对方宰割! “动起来!快!跑起来!” 步度根大声疾呼,但是既然是轲比能以自己为饵料留下来的暗手,又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就让步度根轻易摆脱?这些特意留下来的兵卒全数都是死士,其中大部分都是轲比能从奴隶之中精心挑选出来的,许之以重利,如同秦朝的死卒一般,战后凭借战功就能脱离奴隶身份,连带着一家子妻儿老小都成为正常人,眼看着大功在前,就是豁出命去争抢! 老天爷天天都收人命,而人,活在世间,每一天都是在和天争命! 悠长的牛角号声响起! 鲜卑人的牛角号声大同小异,轲比能的号令一下达,步度根就变了脸色,轲比能这是在号令所有人都往这里汇集,也就等于是要不惜代价将步度根按死在这里! 主动撤离缠斗,自然是要付出不小的待价,但是轲比能竟然浑然不顾!宁可牺牲一些部众,也要将步度根困杀再此!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14章 和地斗 急切的号角声在战场之中响起,正在左翼部队之中的阎柔回头一看,在纷乱的黄尘飞砂之中,看见了步度根的大纛渐渐变缓,然后甚至停顿了下来。 在号角声中,轲比能的手下抛下了正在搏杀的对手,朝着步度根的大纛杀去,也让阎柔心中一沉! 骠骑将军斐潜说过,步度根和轲比能就是鲜卑的两只老虎,二虎相争才会两败俱伤,若是一开始就只剩下了一只老虎,这只老虎只会越来越肥,哪里来的两败俱伤? 阎柔对于步度根没有多少好感,也没有多少忠诚度,但是在这一刻,阎柔还是决定,必须将步度根救出来! 步度根的中军现在已经被嵌入了三批不同方向而来的轲比能兵马,在遭受了连续的打击之下,整个速度都被迫下降,甚至在一些地方已经完全动不了,还有些人马竟然被切割分离了出去,陷入了困境之中。 混乱之中,有三名轲比能的兵卒不知道真么漏进来的,竟然冲到了步度根的眼前,浑然旁人砍来的刀枪,只是死死的盯着步度根砍杀! 步度根伏下躲开了一人临死前投掷而来的兵刃,刚想要直起身,却不了身下的战马被另外一个轲比能兵卒投出来的长枪扎中了,顿时马失前蹄,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跌了一个狗吃屎。 步度根的护卫顿时一片慌乱! 轲比能的兵卒更加兴奋起来,似乎还有人在叫喊着,“步度根死了!步度根死了!” “救大王!”阎柔大吼着,一刀挡住了一旁砍来的兵刃,然后反手借着马速一撩,就将那个轲比能的兵卒从肩膀到脑袋,开出了一个巨大的血槽,深可见骨,然后一脚将刺来的一柄长枪踹到一旁,毫不停留的往步度根的大纛冲去。 为了让跌落的步度根重新上马,步度根的护卫被迫在步度根周边停留了下来,一些人翻身下马去搀扶,另外一些则是在外围护卫,但是就是这样一耽搁,迫使得步度根直属护卫得这些人和前方得部众之间就产生了一个间隔,旋即不断往内压迫得轲比能兵马就嵌入了这样一个间隙,等到步度根狼狈不堪得重新上马的时候,骤然发现他已经和前方自家人马脱节了! 在步度根眼中,似乎四面八方都都是轲比能的兵卒,而他的护卫则是在不断的减员,就刚才那么一个短短的时间之内,就有四五名他直属护卫死在了轲比能的兵卒刀枪之下…… “冲出去!” 步度根大叫道。 “大王,往那个方向?!” 步度根的护卫也是大叫着。 “呃……”步度根睁着眼,一时间回答不上来。倒不是步度根真的糊涂到这种地步,而是一个人从一米多高的地方吭哧一声脸着地,虽然枯黄的草地减少了一些冲击力,但是人的身体机能决定了脑袋受到撞击之后,必然会产生眩晕感,自然让步度根迷失了方位,一时间内找不到北。 骑兵的战斗,变幻的速度极为迅速,在步度根迟疑的那么一个片刻,步度根已经失去了跟前方自己部队的联系,甚至发现四周都围上了轲比能的兵马,就像是一下子就陷入了轲比能的人马重围之中一般! 然而实际上,在这个时间内,围着步度根砍杀的轲比能手下兵卒并不是步度根想象的那么多,轲比能的大部分兵马都还没有赶过来,但是在黄沙飞舞的战场之中,在不断转换的人影缝隙之中,步度根不知道是因为脑袋受伤了,还是心中慌乱,竟没有发现这一点,在马背上左右看了一圈之后,竟然没有找到什么薄弱的环节,没有找到可以突围的方向! “大王!?那个方向?哪一个方向?!耳边传来护卫急切的叫喊声。 可是越是催促,步度根便越是静不下心来,正当步度根准备横下一条心,随便乱指一个方向的时候,就看见漫天的黄沙之中,阎柔冲破了轲比能的兵卒圈子,杀到了近前,斜斜的掉了一个马头,高声喝道:“大王!跟着我来!” 步度根连忙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跟上!跟上他!” 其实不用步度根特别吩咐,在阎柔到了之后,焦躁慌乱的步度根护卫已经自动的调整了方向,纷纷拨马跟在阎柔后面,和阎柔本部的人马一同向外冲杀…… 阎柔冲在最前面,挥舞着战刀,并不直接和前来阻拦的轲比能兵卒硬碰硬,能躲就躲,不能躲开的就卸开来,战刀更多的时候并不是在劈砍,而是借着马速在交错的时候划开或者是撩开,虽然看起来没有多么的暴力震慑的场面,但是也无形之中不会耽搁时间,整个的队列很快的就冲出了一条血路,然后和前来救援的步度根左翼大部队汇集到了一处…… 之前围困步度根,是轲比能的狼群战术的优势,但是一旦被步度根挣脱了,轲比能战术的弊端又呈现了出来。当步度根大部队朝外狂奔的时候,狼群只能从侧翼小刀割肉,没有办法将步度根完全阻拦下来…… “呜,呜呜……” 悠长且低沉的牛角号声响起,轲比能的人马渐渐的停下了追逐步度根的脚步,慢慢的撤离了接触,向后退却。 “大王!为什么不追了?”轲比能身侧的鲜卑头人不由得问道。 轲比能用手一指,说道:“看看……已经死伤了多少人?这些人难道不是我们的室韦人的子孙?长生天在上,我们是一家人啊!传令下去,对步度根喊话,告诉他们,一个无能的王会害死所有人!只有强大的王,才是我们室韦人的光明的未来!” 纷乱的叫喊声很快的汇集成为了统一的呼喝,“愚蠢的王,走向死亡,强大的王,才有光明!” 步度根的人马听了,也不由得纷纷垂下了刀,有些惊慌的相互对视,当然更多的目光则是投向了步度根…… 阎柔也微微瞄了一眼步度根,发现他咬着牙,脸色灰白之中,却涨红了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五官似乎都扭曲了起来,心中不由得冷笑了一下,对,就是这样,就让你所有的理智,都在怒火和仇恨之中焚烧罢! ……(艹皿艹)…… 北方大漠之中的战斗似乎暂时告了一个段落,而在西北,一场大战才似乎刚刚开始。 鹘提悉勃野带着大部队,到了日月山。 日月山,也被称之为血山,或者叫赤岭。因为山体有很多紫红色的岩石,植被又少,在阳光照耀之下,就像是被鲜血覆盖了一层般,很是显眼。 在日月山两侧,就像是黄河河套地区一样,有着明显的分割线,一侧适宜耕作,一侧则适宜放牧,一侧颇有塞上江南之风,一侧则是大漠苦寒之地,一侧是黄土高原,一侧则是青藏高原。 日月山其实是祁连山脉的一个分支,而就像是天无绝人之路一样,虽然藏区四面都是环山,但是大自然依旧给藏区留下了几个可以出入的门窗,而日月山,就是藏区通往河西走廊,捅往陇右关中的的路口。 历史之中,这里也成为了重要的交通路口,成为了商贸往来的窗口。当然,让日月山出名的,并非是正常的贸易往来,而是一个女人。 文成公主在后世当中是这样评价的——“文成公主知书达礼,不避艰险,远嫁吐蕃,为促进唐蕃间经济文化的交流,增进汉藏两族人民亲密、友好、合作的关系,做出了历史性的贡献。” 可是文成公主在唐朝皇室文牒当中,连名字都特意被删除,不予记载! 先不管文成公主在日月山是一个怎样的心情才摔了陪嫁镜子,当下的鹘提悉勃野觉得,自己的颜面,都让姚柯回这个家伙给摔成了两半! 鹘提悉勃野认为姚柯回畏战,不肯出日月山,而姚柯回则是表示,日月山是重要的地点,要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之后,才能大军出日月山,否则退路被断就是绝了归途! 鹘提悉勃野自然认为姚柯回的主意太过于保守,甚至有些像是给他自己找的借口,而且之前鹘提悉勃野也命令了姚柯回要前出,结果等鹘提悉勃野到了日月山的时候,竟然发现姚柯回依旧在这一边转悠,根本就没有往外走! 鹘提悉勃野顿时大怒,召集了众人,准备以姚柯回抗令的由头,来一个杀鸡儆猴,彰显自己的威严,但是姚柯回堵了一句话回来,让鹘提悉勃野颇有些下不了台。 “如果部队进入汉人地界之后,汉人分兵诱敌,我们要怎么办?” 众人不由得看向了鹘提悉勃野。 姚柯回聪明就聪明在这里,如果姚柯回说什么不服不公平之类的话语,根本没人听,什么年头了还讲公平? 凡是一谈及实际的问题,众人的注意力立刻就集中起来了,自然比光喊什么“公平”啊,“携私”啊,更有效果…… 部落制度就是有这个弊端,首领的权威么,可大可小。甚至下克上,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行为,这和宣传了几百年天子君臣思想的华夏大地的习惯完全不同,所以姚柯回的抗辩,在鹘提悉勃野眼中觉得愤怒,而在其他人眼中却并没有觉得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名。 别说现在鹘提悉勃野还不能算是正儿八经的整个藏区的王,就算是他那一天真的成为了全藏区的王,也一样需要其他部落的支持,若是没有其他部落头人的支持认可,他就算是自称神都没有用。 就像是匈奴相同的一个单于称号,但是在鼎盛时期和衰败时期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要别的部落支持,首先就是要服众。因此鹘提悉勃野大声对着其他人说道:“我们只要合兵一处,管他汉人玩什么花样!只要我们能攻克了汉人的金城,我们就可以在这一片土地上站住了脚,其他的事情自然就好办了……” 姚柯回之前是不太愿意和鹘提悉勃野正面冲突,但是眼下鹘提悉勃野竟然有准备拿他来祭旗的意思,自然不会再和鹘提悉勃野客气,问题一个比一个更为尖锐。 “就像是我们熟悉这里的地形一样,汉人也熟悉他们自己地方的地形!而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一抹黑的往前,如果汉人从侧翼袭击,我们要不要还击?如果还击了,汉人退去我们要不要追击?追击了是不是就等于分兵了?如果不追击,又有谁能保证大军前进的安全?大军前进的速度又怎么能够保证?又怎么能确定大雪来临之前能攻下汉人的城池?你想要做蕃人的王,我没有反对!但是你什么都没有讲,也什么都没有计划,就只是一味着叫我们的人往前冲,不是故意让我们去送死是什么?你这样做,怎么能服众,怎么才能让大伙儿觉得公平?怎么能当好大家的王!?” 鹘提悉勃野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就干脆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直接干掉姚柯回就行了,何必还搞一个这样的场面来做杀鸡儆猴,又或是不该给姚柯回任何说话的机会,早早的拔了他的舌头! “那也不是你在这里什么都不干的理由!要是每个人都像是你一样,成天找这个那个借口,都想着缩在别人后面捡便宜……” 鹘提悉勃野还没有说完,就被姚柯回再次打断了,“谁说我们什么都没做?谁说我们都缩在后面?这一段时间我的族人都在外面打探消息,光族内的好手就死了三四十个人!难道为了大家探路,就不算是做事情了?不算是干正事了?” 鹘提悉勃野一愣,半晌说不出话来,然后才咬着牙说道:“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姚柯回大声说道:“你一来就要喊打喊杀,哪里给我说话的机会了?!” 鹘提悉勃野咬着牙说道:“那你打探到了什么?”鹘提悉勃野决定等姚柯回说完,就立刻派人前去查探,但凡是找到一点错处,就以姚柯回谎报军情杀了他! 姚柯回说道:“你把我的护卫放开!让他去将地图拿来!” 鹘提悉勃野无奈之下,只能是挥挥手。 不多时,姚柯回的护卫回来了,然后捧着一卷羊皮。姚柯回接过当着众人的面展开,在羊皮之上,标明了墨色的记号,姚柯回一个一个的说着,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碰道了汉人兵卒多少人,然后在什么地方看见了多少汉人的兵马,林林总总一长串说下来,最后对着鹘提悉勃野说道:“汉人不是完全没有防备!汉人也派了一个姓张的将领领兵前来!如果我们直扑金城,正好被他侧袭,断了退路!蕃人王,诸位,想要拿下金城,就需要先干掉这个汉人将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15章 和天斗 斥候飞马来报,前方的道路安全,并没有发现任何的汉人兵马,通畅无阻。 “今天不走了,就在这里扎营罢!” 但是姚柯回却摆摆手,丝毫没有继续前行的想法,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吩咐了一声之后,便下了马,转身带着些护卫上了一旁的山顶。 离开了藏区,进入黄土高原地带,纵横交错,沟壑密布的区域,让姚柯回心中一直非常的不安。这样的地形太复杂了,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可能把每一个沟壑都检测侦察到位,而每一个沟壑之中,都有可能藏兵…… 虽然和鹘提悉勃野的争辩是姚柯回赢了,是鹘提悉勃野理亏,但是并不代表姚柯回的日子就能好过,在姚柯回表明了前方发现有汉人军队之后,鹘提悉勃野就顺势提出了一个引诱的计划,让姚柯回向前而行,鹘提悉勃野他带着大队人马在后面,如果汉人攻击姚柯回,那么鹘提悉勃野就带着大队人马将汉人击败。 简直就是一点新意都没有的计划! 姚柯回心中暗骂,可问题是若是让姚柯回自己提出一个全盘性质的计划来,姚柯回又想不出来…… 或者说,提了也没有用。 姚柯回最多只是指挥过自家的族人,跟着旁人后面捡一些便宜,能够懂的派人手侦查,考虑稍微长远一些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要让他针对于汉人的布置,然后形成一个可以协调各部落的作战计划,那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 在藏区左近的这一带,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口,到处都是几十里,甚至上百里都见不到任何人烟的土地,若说是自然风光么,倒是也不差,但是对于姚柯回来说,他却一点看风景的心思都没有,他的心情非常的恶劣。 但是对于姚柯回的族人来说,倒是没有那么低落。很多人还没有意识到即将面临的局面,所以听说要扎营休息,许多人便嘻嘻哈哈的开始一边聊着天一边干着活,甚至高兴起来还唱上两句,根本不像有什么战前的紧张气氛,更像是来秋游的…… 鹘提悉勃野,还有那些家伙,甚至自己的族人,太不把汉人当回事了! 当年他带着族人进了藏区,原本的想法就是要躲避之前西凉羌人和汉人之间的漫长的战争,他不想自己的族人一代又一代的死在战场之上,可是姚柯回万万没有想到,就算是躲到了藏区,一样也躲不开战争。 藏区的这些蕃人,不知道为什么,形成了极其古怪的思路,有时候就连姚柯回都不能理解…… 藏区最早的原住民,应该是孟族,然后这些长期在藏区,没有经过什么战争的孟族,自然就被外来的发羌、唐旄征服的征服,驱赶的驱赶,然后一部分留下来和发羌、唐旄融合,一部分越过了大山,逃向了南方。 按照道理来说,发羌、唐旄也是羌人,那么对待姚柯回这样的羌人应该是老乡见老乡,虽然不至于两眼泪汪汪,但是也应该热情一些,欢迎一点吧? 然而很遗憾,并没有。 现在于藏区的这些发羌、唐旄和孟族结合而形成的蕃人,并不欢迎新来的姚柯回等羌人,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有些鄙视,这确实是让姚柯回非常不能理解。 若是在后世,这种心理就不难理解了。比如早几年进入公司的人看着新员工,早几十年定居魔都的人看着新来的租房客,早几代脱离了农民身份的人看着农民工…… 只要人类存在一天,鄙视链就永远存在一天。 可是姚柯回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很痛苦,他甚至怀疑当初带着族人前往藏区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为什么去藏区,还不是希望能过上一些安定的,舒心的好日子? 可是现在,似乎事情的走向和自己的想法在背道而驰。 听从鹘提悉勃野的号令,那么自然留在藏区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也就代表着自己的族人将逐渐的被蕃人吞并,然后渐渐的就变成了蕃人,不再是羌人了…… 不听鹘提悉勃野的命令,那么就意味着不能继续在安稳的在藏区生活…… 姚柯回很失望,他和一些蕃人也有几年,甚至十几年的交情,怎么转眼之间就变得这样淡薄无情。 到底是谁的错? 太阳像是蒙上了一层的面纱,若隐若现的在半空之中,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这一块的地形,沟壑深幽,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山丘顶部却显得明亮,看起来就像是蒸锅之内密密麻麻一个挨着一个的包子一样。似乎不管是走包子的顶部还是走包子的皱褶,都可以,但是实际上道路只有一条,就是从日月山开始,一直向东偏南一些,直至金城为止。 姚柯回走的很不安,他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皱褶里面会不会藏着汉人的兵马…… 可是到了现在,虽然有接触一些汉人的斥候,但是就是看不到汉人的大部队,这些汉人究竟在哪里? 被姚柯回心心念念的张辽,现在驻扎在西都。 从临羌一路到金城,有一条很重要的水源,便是湟水。 西都因为湟水的冲刷,所以东西向比较狭长,也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多的皱褶,不过南北方向上也有沟,如果从极高的半空中往下看,西都的地形就像是一个在黄土高原上的十字裂口。 西都向北的那一条大沟,叫做老爷子沟,南面的沟叫做小胡子沟。老爷子沟为什么叫老爷子张辽并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小胡子沟并不是因为胡子,而是在这条沟的南面,有一个小湖泊,或许因为这样,就从小湖泊便成了小胡子。 张辽决定放弃破羌城,而是在这里迎战。 其实也谈不上什么放弃,因为这一片区域早在恒灵二帝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多少汉人了,更谈不上什么驻兵,在这边的都是一些零散游牧小部落。这些部落半汉半羌,发现情况不对便早早的逃离到了更深处的山沟沟里面躲了起来。 在西都北面的老爷子沟内,张辽一脸严肃的看着张晨,然后又转头看着和张晨并肩站着的蒙化,然后用力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然后说道:“此去多有艰难,然功甚伟也!若成,当为首功!二位,保重!出发罢!” 张辽只是说了“若成”,因为大家都知道,若是失败,那么张晨和蒙化两个人,连带着一同而行的五百名的兵卒,便会最终成为黄沙之下的枯骨,无处回魂。 没有多余的话语,也没有哭哭啼啼的场面,所有人神情肃穆,张晨和蒙化对着张辽行了一礼,然后带领着五百名兵卒默默的开始了移动。 张辽站着,也是默默的看着,看着他们离开,直至最后一个兵卒的身影融入了黄尘之中,消失在视线里…… 五百名兵卒之中,三百五十人是原本骠骑将军的麾下,剩下的一百五十人则是蒙氏的后人,他们将从西都向北,不断向北,最终绕过湟水,绕过破羌、临羌城,绕过一个叫什么“阿拉四五唉”还是“阿尔石武崴”的地方,然后最终到达日月山的后方。 虽然说有向导,有在这里已经半羌人化的汉人作为引导,但是这么长的绕后,无疑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情。 这个计划,马恒原本非常发对。 这是马恒参加的第一次大规模战斗,也是第一次参加万人以上的战役,对于马恒而言,多少是有些紧张和期待的,当然对于这一次战斗,马恒还是充满了信心,不过因为在一个相对来说比较陌生的环境之中,马恒自然想要采用更加安稳的策略。 五百人,就算是千辛万苦绕到日月山后面去,又能干什么? 如果正面将这些藏区的蕃人击败,那么五百人能拦截住对方的溃退么?如果正面的不能获胜,那么纵然五百人成功到了后方,又能起多大的作用? 总而言之,马恒觉得,利益太小,风险太大,完全不成比例,不值得。 但是张辽只是说了一句:“此策,乃将军府长史所谋也……” 然后马恒就没有话说了。 “走罢,剩下的,便是以争天时了……”张辽望着天际,淡淡的说道,“冬天快来了……” ……( ̄. ̄)+…… 几乎时同一时间,鹘提悉勃野也在看着部队缓缓的通过了日月山口,朝着东方前进。 “借着这个机会,”鹘提悉勃野缓缓的说道,“我们要将那些不怎么跟我们一条心的人,都清除掉……这样会消耗掉一下我们的力量,但是也会让我们的力量更加的凝聚起来……这就是我一直针对姚柯回那个家伙的原因……这么说,你们几个能明白么?” “原来如此!” “大王英明!” 几个跟在鹘提悉勃野身边的部落头人七嘴八舌的说道。 鹘提悉勃野摆摆手,说道:“我们应该是一个整体,应该都是兄弟……但是,现在有些人觉得自己部落人多了,便自己想自己的什么主意,如果任凭这样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将来怎么办?一团散沙一样,一推就倒了!这一次派姚柯回这些人在前面,你们都要盯着点,谁要是想要搞什么动作,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几名部落头人连忙称是。 “大汉是一个巨大的敌人……我听说,有人还在背地里嘀咕说不应该来打大汉……”鹘提悉勃野扭过头左右看了看,然后说道,“是不是有这样的说法?” 一帮部落头人连忙摇头。 “哈哈,哈哈,不用这样,”鹘提悉勃野笑着说道,“大汉确实是个很麻烦的对手……不过现在大汉生病了……你们想一想,既然是对手,那么是趁着对手生病了狠狠打一顿更好,还是要等对手病好了,再去打更好?” “自然是要趁着生病打更好!”有部落头人接口道。 “如今大汉形势非常混乱,他们在中原各处都有战争……”鹘提悉勃野将手一指,“就像是一个帐篷,看着很大,但是实际上,帐篷里面所有的木桩都在动摇,此时只要风轻轻一吹……就哗啦一下……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如果错过了,我们的子孙会骂我们愚蠢的……” “如果在下雪之前能够拿下金城,那么明年就可以取得整个的陇右!而陇右则是大汉关中的屏障,一旦被我们拿下之后,我们可以选择任何时间去进攻关中!”鹘提悉勃野双手高高的扬起,“那里有最温暖的土地,那里有最甘甜的河水,那里有常年不冻的草场,那里有最舒服的阳光、最柔和的风……” “关键是汉人……呵呵,你们知道汉人最擅长什么?”鹘提悉勃野继续说道,“他们最擅长在窝里斗……他们汉人的这一场病,就是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窝里斗引起来的……他们汉人生活在最暖和的地方!他们有最好的山和水,有无数的好东西!正常来说,有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多的东西,应该是很好了罢,知足了罢?可惜汉人并不是这样……不过,话说回来,汉人如果像是我们一样的团结,那里会有我们什么机会?哈哈,哈哈哈……可惜啊……可悲啊……” “这种病是会传染的……”鹘提悉勃野说道,“你们看看,就连姚柯回也传染上了……他的心还觉得和我们有隔阂……所以啊,我们都要注意些,只要我们团结在一起,心都在一起,就一定能够取胜,就一定能够得到这一片最好的土地!” “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最好的礼物!汉人不懂得珍惜,那么就不配拥有!”鹘提悉勃野高呼着,目露凶光,喷吐着浑浊的气息,就像是一只贪婪的野兽,“这是我们蕃人崛起的时刻!汉人的土地,汉人的财富,都会成为我们的!我们的!” 秋日的天空下,阳光红艳艳的,就像是给所有的人和物体,都蒙上了一层血光。 “伟大的蕃人们!出征吧!”鹘提悉勃野高呼着,“冬日之前,拿下金城!”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16章 不斗不开心 西都城。 如果后世对于大话西游最后结局之中两口子在城墙上闹别扭的场景还有一点印象的话,那么西都城现在的城墙,就差不多是那个模样。 黄土之中的黄土城,多年没有修葺的城墙被风沙雨水侵蚀得残破不堪,城门楼也是荡然无存,依稀有几根残木,提醒着这里原本似乎有个建筑物。自从西羌之乱开始之后,就很少有汉人涉足此处了,现在张辽等人,算是十几年来汉家人马再一次达到了这里。 破坏一个事物,永远比修建更简单。当年汉人退去的时候自己烧了一把火,胡人劫掠之后又烧了一把火。能带走的都被带走了,不能带走的大半被烧了,剩下的便是石头黄土等等。 张辽让人重新开挖城中堰塞起来的水井,向下挖了十余米之后,终于是挖到了水,虽然浑浊,但是只要沉淀一两天,也就可以使用了。 水源么,差不多足够了,毕竟城外还有湟水,主要还是食物的问题。 “陇右有粮草,义山会送过来……”张辽看着马恒又一次不放心的核算着粮草数目,便说道,“前两天你不是刚核算过一次了?” 马恒笑了笑,说道:“文远将军见笑了,某……唉,我这是心中焦虑,找些事情来做……”马恒这个是焦虑引发的强迫症,就像是后世当中有很多人需要一再确认自己有没有带钥匙,带手机,出了门之后再打开看看厨房有没有关水关火关窗户,下了车走两步再回头拉车门看看有没有锁一样,属于情绪上面的一个补偿。 相比较第一次碰见大场面的马恒来说,张辽无疑就沉稳了许多,也没有因此而嘲笑马恒,只是交代了一些后勤事项之后,便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即将到来的战斗上。 在两军对阵之前,先行交锋的永远都是双方的斥候。 根据斥候传递回来的消息,倒是让张辽觉得有些奇怪。斥候汇报说来的像是羌人,而不是蕃人…… 虽然张辽之前没有和蕃人接触过,但是根据杨阜杨义山的描述,蕃人和羌人还是有一些区别的,而且也很好辨认。羌人没有什么化妆的习惯,而蕃人有。 当然,这里的化妆,并不是像是后世的那种亚洲变形术,而是用一种叫“赭石”的东西,磨成了细末之后涂在脸上…… 所以很好辨认,将脸涂得红红的,像是猴子屁股一样,自然就是蕃人。现在张辽自然是觉得蕃人的妆容习惯很是怪异,但是在几百年后,唐朝反倒是将吐蕃人的妆容风靡一时,让白居易感慨“元和妆梳君记取,髻堆面赭非华风”。 为何是羌人? 这让张辽警惕了起来。 陇西之中,羌人也是多数,如果说羌人和蕃人联手起来,那么必然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因此张辽不仅是密切关注着前方的变化,还特意将这样一个信息传递到了后方,以防出现什么不测。 张辽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对面的姚柯回,比张辽还要更忧愁。 “这是第三次派人来催促了吧?”姚柯回身边的羌人头领看耻高气扬的蕃人传令兵扬长而去,不由得愤懑的说道,“这是把我们当什么了?” 姚柯回沉吟不语。 羌人头领问道:“接下来真么办?” 姚柯回默默的点了点头。 羌人头领叹了一口气,他其实也知道只有这样一个选择。 就在姚柯回准备出战的时候,张辽其实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准备明天带着一些人手,进行试探性的攻击,以此来查明对方的实力情况。 目前,因为地形的关系,张辽的斥候并不能像是在关中那种大平原上进行绕后侦察,黄土高原上的褶皱拘束了行进方向,也固定了侦察的范围。当然,这一点,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如此。 目前,右扶风太守贾诩说是即将抵达陇右,有贾诩这个老狐狸在陇右,张辽就比较能够安心面对面前的敌人了。若是陇右不宁,腹背受敌,纵然张辽在战阵之中有通天的本领,恐怕也只能获取局部的胜利,而挽救不了全局的败落。 “这群家伙……”张辽在地图上用手指头比划着,“前天行进了十里……昨天也是前进了十里,今天干脆连动都不动了……这要么就是在等待后援,要么就是另有他谋……我们已经休息了四天了,也算是以逸待劳……” “就是不知道在这些羌人身后还有多少人马?”马恒皱眉说道,“如果能够查探到他们后面的情况,就更好了……” 张辽哈哈一笑,说道:“某正有此意!” “文远将军的意思是……”马恒也醒悟过来,说道,“趁着明日战阵混乱,将斥候偷偷派过去?” “正是!”张辽目露精光,“某倒是要看看,这些羌人蕃人在一处,究竟是搞了什么名堂?!” 大汉西北的天空,尤其是在秋日之中,湛蓝得让人心疼。 月黑风高是杀人的好时候,万里无云其实也同样是杀人的好天气。 次日一早,双方人马心有灵犀的一同行动了起来,相向推进,遥遥对阵。 为了更好的观察对面的情况,张辽并没有带着人马在第一线,而是站在了临时搭建的木台之上,眺望着远处的对手军阵情况。 马恒觉得张辽作为主帅,就算是没有到一线,但是这样靠前,多少也是有些风险,但是张辽却说如果在后方,如何能够第一时间了结敌人的情况,又怎么能够做出最合理的判断? 可以说从边郡出身的所有武将,从吕布到关羽,大都是属于这样前线指挥形的武将,如果那一天这些边郡汉子没有亲自上阵,说不定反倒是让手下兵卒觉得不能安心了…… 在西都城中的马恒也上了城墙,扶着残破的城墙眺望,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连呼吸都有一点的紊乱。 张辽皱着眉,看着气势虽然大,但是实际上人数并不是很多的羌人战线,不由得有些疑惑。毕竟张辽也是骑兵将领出身,知道羌人的这个看起来庞大的骑兵散兵阵线,是因为战马的关系,所以视觉上似乎挺多的,但是实际上的厚度却不够…… 沉思了片刻之后,张辽缓缓的举起了手,猛地向下一切。 霎那之间,战鼓雷响,惊天动地! 为了掩护斥候,吸引羌人的注意力,张辽这一次摆出的阵型比较类似于传统的汉人战阵,也就是中军设置了步卒,两翼则是放置了骑兵。 姚柯回也在盯着对面的汉人兵阵看,然后不由得又回头看了看自家的兵马,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人比人,有时候会气死人。 汉军军容严整,兵甲鲜亮,而自己手下么…… “怎么打?”一旁的羌人头领问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冲击汉人的主阵?” 姚柯回摇了摇头,说道:“你看汉人的阵型……如果我们冲中间,然后汉人两边的骑兵就包上来了……” “那要怎么……”羌人头领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轰隆隆的战鼓声打断了。 “先攻击汉人的一个侧翼看看!”姚柯回大声吼道,“左翼!进攻汉人左翼!” 号角声响起,羌人策马向前。 战场上号角声,战鼓声,马蹄声混杂人的嘶吼声,一时间地动山摇一般。 几乎是羌人兵阵前突的瞬间,张辽就开始下令让兵阵调整阵型了,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掌管旗号的令官,将代表方位和番属的旗帜舞动起来,旋即中军战阵之中奔出一队刀盾手,面朝着羌人进攻的方向展开,然后架设上了长枪,在本阵之外形成了新的防御线。 骑兵则是几乎和对方同时起步,不过和羌人不同的是,汉军骑兵在奔驰之中依旧保持着比较完整的阵型…… 双方的骑兵率先接触。 羌人骑兵速度比汉军还要更快,急骤的马蹄声逐渐形成巨大的轰鸣声,黄尘飞扬之中,羌人骑兵就像是从沙尘之中奔出来的恶狼一样,一路高呼着冲来,然后看着对面的沉默着的汉军,有些羌人则是以为汉人胆怯了,不由得更加疯狂的呼喝着,企图在气势上压倒汉人。 自然界的动物里面,以吼声来进行威慑的有很多,但是有的吼声会让人害怕,比如狮子和老虎,而有些吼声则是会令人发笑,比如直着腰大吼的土拨鼠…… 虽然羌人散开的兵线,就像是填满了所有的空间一般,加上扬起的黄尘,倒也有几分磅礴气势,而汉军骑兵则是以锥形的密集阵列,相比较之下似乎看起来小了不少,但实际上,汉军骑兵就像是其手中的钢刀一样,锋锐且坚韧,在两三轮的箭矢交换之后,便恶狠狠的撞进了羌人的阵线之中! 羌人的骑兵阵线,就像是被一个巨人猛的击中了一样,顿时凹下去一大块! 如果说在相对平整且广阔的战场上,羌人的战术应该是更有利,因为汉人骑兵负重较高,而羌人骑兵耐力较好,羌人骑兵可以像是狗皮膏药一样黏附在汉人骑兵的前后左右,来来回回的侵扰削弱汉人骑兵,然后等到汉人骑兵的马力下降,就可以进行收割汉军骑了…… 这一套的方法经过三四百年和汉人的较量,已经是成为了一种游牧民族的共识,所以被张辽的骑兵猛的一击之后,羌人骑兵依旧没有将其当回事,因为几百年之间和汉人骑兵的战斗经验,都告诉了这些羌人,别看汉人头三板斧凶猛,只有笑到后面的才是胜利者,因此羌人纷纷麻利的避开汉人骑兵冲击的方向,让出空间来让汉人骑兵通过,然后企图绕侧绕后进行打击…… 汉军左翼之中,军侯张湜就觉得在眼前光影一变,似乎透亮了不少,左右张望之下,竟然发现眼前一空,竟然是已经透击了羌人骑兵阵线,穿透了出来。 说起张湜来,到也有几分曲折。原本是长安人士,结果董卓李郭闹长安之下,原本家境就不好的张湜北奔到了平阳,后来因为斐潜开展胡人教化,便自荐当了一个教化使,原本是可以走文吏路线的,但是张湜却觉得在斐潜之下,还是军功更有奔头,于是乎在教化使任期结束之后,竟然留在了阴山投军,一来二去完成了骑兵训练之后,便转职成为了一名军侯跟着张辽到了此处。 张湜大吼:“转向!全军转向!”然后冲着跟在身后的斥候什长示意了一下。斥候什长会意,招呼了一声,便带着十余名斥候从队列之中分离了出来,趁着漫天的黄尘,朝着斜刺方向奔去。 这一次,张辽在左右两翼的骑兵之中,都安排了这样的一队斥候,混杂在军阵之中,趁着混乱越过羌人兵阵,去查探羌人部队后方的情况,不管是那一翼的骑兵突破了羌人阵线,都会将这些斥候放出去…… 纵然也有可能会被羌人看见,但是羌人一般会认为这样十几个人可能是汉人的逃兵,并不会特意派遣部队进行抓捕拦截,毕竟战场上的变幻才更吸引眼球。 “汉人准备掉头了!” “上!快上!” 骑兵冲锋的正面,纵然锋利无匹,但是侧翼和背后,就像是后世战场之中的坦克一样,菊花永远是脆弱的,羌人见到了汉军骑兵准备掉头,顿时兴奋得嗷嗷直叫,准备冲上来亲手张量一下汉军骑兵的菊花大小。 另外一边,羌人骑兵对冲之后,也准备掉头,他们大刺刺的在汉人步卒阵线之前打马而过,准备像是几百年间一样,一边嘲讽着汉人步卒如同乌龟壳一样的阵型,一边抛洒些箭矢进行打击,然后悠然自得的转回去。 以往的战斗经验告诉这些羌人,因为两条腿毕竟跑不过四条腿的,而且对于步卒来说,也不敢轻易的离开阵列,所以纵然羌人他们在阵前乱晃,汉人步卒也就只能多半忍气吞声的吃土。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让这些羌人骑兵意料不到的变故,忽然之间发生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17章 不坑不欢喜 在张辽步卒阵前的羌人的传令兵,正准备吹响转向的号角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然后就看见从汉军步卒阵列之中猛的腾起了一片黑云! 以为自己是处于安全距离上的羌人骑兵,根本没有想到汉人会有这么长的远程攻击,根本就没有多少防备,在弩矢射击之下,一匹匹正在飞奔的战马就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凌空飞了起来,载倒在地,许多羌人兵卒跟着战马一样在空中翻滚着,惨叫着跌落地面! 羌人传令兵张大了嘴,手中的牛角号不知不觉跌落了下来,他看见原本端坐在马背上的羌人骑兵有的被弩箭洞穿倒飞了起来,有的随着栽倒的战马飞了出去,有的被钉在了马背上,有的被后面冲上来的战马撞上了半空,有的被踩成了肉饼,短短一瞬间,自己前面几排的骑兵士卒连同他们的战马突然就这样没了,眼前一片血色。 羌人的传令兵目瞪口呆,双耳充塞了的战马轰鸣声,汉人弩箭破空的厉啸声,羌人死亡前的凄厉嚎叫声,人畜被践踏的骨肉碎裂声,他一时间连自己该做什么都忘了,甚至连恐惧都忘了,只剩下不可思议的木然。 他看到汉人军阵之中又是一波的弩矢腾空而起,然后在他身边策马而过的几名羌人转眼之间就被弩矢洞穿,血淋淋的从马背上飞出,然后落在黄尘之中。 忽然之间,就像是被人猛的推了一下一样,一根弩矢穿透了羌人传令兵的胸膛,在他落下马的那一个瞬间,羌人传令兵看见了湛蓝透亮的天空,猛然间才想起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吹响号角…… 靠近汉军步卒阵地的羌人成片成片的倒下,吓得其他的羌人迅速打马跑离了这一块区域,在他们庆幸自己逃脱了汉人那些该死的弩箭射程的时候,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在三轮射击之后,汉人的弩车便需要重新上弦,装上弩箭,将有一段时间根本发射不任何弩矢来…… 弩车比一般的蹶张弩射程要更远,但是自身的缺陷。一个是根本没有准头这个概念,因为是十根弩矢一排进行投射的,所以只能大体上覆盖性的进行打击。第二个缺陷是消耗非常大,一般来说,投射出去的弩矢十根里面顶多只能拿回一两根重新使用,其他的基本都属于一次性用品,再加上弩车的弓弦在使用一段时间之后强度减弱,就必须进行更换,整体成本非常高。 至于因为没有转向轴,所以转向便要整体掉头导致什么转向不利啊,装填上弦费事费力导致射速不高啊等等的缺点,是原本弩车都有的,也就不用多说了。 整体来说,经过改造过的弩车,有巨大的优势,同样也有自身的缺陷。 不过对于姚柯回这些羌人而言,他们是第一次见到了弩车的威力,不免心惊胆战。过去他们听说汉人精于器械,有各种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但是之前只是听说,并不了解大汉的器械到了一个什么样子的地步,而现在亲身经历之下,那种瞬间强横无比的打击能力,让这些羌人心胆俱裂。 幸好自己跑得慢了一些,要是像那些家伙冲在了前面,此时死的不就是自己了? 在那么一个瞬间,有许多羌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浮起类似这样的念头来…… “擂鼓!”张辽大喝道,“助威!大汉万胜!” 旋即更多的兵卒同声应和,吼声如雷:“万胜!大汉!万胜!” “吹号!”姚柯回叹了一口气,“吹号罢……撤下来,我们撤!”姚柯回原本就不想和张辽等人死拼,见到了此等器械之后,便是更有充足的理由撤退了。只不过对于姚柯回来说,这个理由自然是够了,但是对于蕃人来说,却未必足够…… ……_(:qゝ∠)_…… 套路既然能成为套路,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套路本身,而是人的自身的人性。就像是评价他人的时候都很容易,但是需要评价自己的时候,往往会失去这样的能力。这也就是套路之所以能够一次又一次的成功,就像是后世的套路贷款一样,明知道是坑,依旧还有人前仆后继往下跳。 袁谭现在也面临着一个大坑。 或者说,袁氏三兄弟其实都面临着大坑,虽然处于不同的地方,虽然各个的处境不一样,但是实际上都在大坑边缘摇摇欲坠…… 这个坑的名字,叫“名利”。 袁谭觉得为什么自己要放下名利?为什么不是别的人放下,非要是自己?尤其是文丑在夜间的那个行为,更是让袁谭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在邺城之中,还是有很多人支持着自己的,他们自不过还没有找到机会,还没有脱离那个该死的三弟的控制而已…… 如果自己能够展现出更强大的一面,那么相信很多人,就会倒向自己!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如何让自己更强一些? 氪金么…… 咳咳,是找外人么? 袁谭就像是看见了套路贷的小广告一样,平日里面嗤之以鼻,忽然遇到事情了,翻来复起又想起来了。 对于自己未来的偿还能力,袁谭还是很有信心的,只需要自己度过了眼前这个难关,那么将来入主冀州之后,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就算是没有新收入,自家老爹遗留下来的那些财产,也足够偿还曹氏公司提供的贷款本息了…… 既然如此,那么…… “借!”袁谭咬牙,拍案而起,气势汹汹,“某要借兵!” ……ヽ(o`皿′)?…… “这一次落败,不是我们儿郎不勇敢的原因!”阎柔朗声说道,顿时引来众人的目光,也引来一阵窃窃私语。 步度根初战失利,不得不退缩修整,但是很显然又不可能因此认输投降,所以就召集了众统领头人议事,而阎柔因为救了步度根,也受倒了步度根的器重,让阎柔坐在了比较靠前的位置上。 但是步度根没有想到,阎柔一开口,却让他有些心惊肉跳,甚至还有些恼羞成怒。不是儿郎们不勇敢,那么就意思是说我指挥出错了? “哦?阎大当户?那你的意思是什么?”步度根皱眉,微微眯起眼,盯着阎柔说道。 阎柔抚胸行礼,“尊敬的大王,我的意思是轲比能这个家伙,用了阴谋诡计!他利用了汉人的兵甲和我们打,我们的儿郎当然吃了一个大亏!” 步度根皱起的眉头展开了,“哦?还有这种事情?” “尊敬的大王,是的……”阎柔说道,然后朝着外面招呼了一声,“来人,将缴获的兵刃拿两把进来!” 旋即有护卫拿了些刀甲进了大帐,放在了中间。 “大王请看……”阎柔指了指刀甲,说道,“这就是轲比能手下用的!不是我们的儿郎不勇猛啊,是这样的刀和甲,确实是……唉!” 步度根缓缓的提起战刀,然后一刀砍在了铁甲上面,铿锵之声之中,火光四溅。 “这是汉人的刀甲!”大帐之内有人喊道。 “我们没有这样的刀,也没有这样的战甲!”有人接口说道,“要是轲比能手下都是这样的刀和甲,那么……” 步度根又皱起了眉头来。 阎柔不慌不忙的说道:“诸位!轲比能手下肯定不是全数都有这样的战甲和刀枪的!这些刀枪和战甲,一定是这些年轲比能从汉人手中得来的!之前的战斗……当时大王也在场,如果不是轲比能利用了这样的刀枪和战甲,又怎么能够抵挡住大王和诸位手下的勇士呢?” “嗯……”步度根微微点点头。 众人也是纷纷点头。 “尊敬的大王,还有诸位贵人,如果我们也有了这样的刀甲,那么轲比能还有什么优势?”阎柔鼓动道,“我们的儿郎都是武勇的,如果再加上这样的刀甲,就像是老虎插上了翅膀一样,一定就可以击败轲比能!” “哦,这么说,大当户有这些刀甲了?”步度根说道。 阎柔笑了笑,说道:“我那些手下拿的是什么,诸位也不是不清楚,但是我觉得可以从渔阳的汉人哪里去要一批刀甲来!那些汉人肯定有!” “哈哈!汉人当然有,但是汉人会给我们么?他们巴不得我们都死光了罢!” “汉人当然不会白白给我们,但是我们可以去换啊!”阎柔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可以用牛羊去换!” “用牛羊换?!你疯了么?!”有人叫道。 阎柔没有理会,而是对着步度根说道:“渔阳的汉人若是没有刀枪战甲,不就是跟老虎……嗯,根本谈不上什么老虎,就像是牛羊没有了爪牙一样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如果我们战胜了轲比能,那么还发愁这一些牛羊么?到时候恐怕是愁着那么多牛羊没地方养罢!而且再退一步来说,用牛羊换来汉人的刀枪,说起来,其实也不过是将我们的一部分牛羊,暂时的寄存到汉人手里罢了,诸位,想一想,汉人手中没了刀枪,到时候,呵呵,啊?是不是,嘿嘿……” 步度根顿时会意,连连点头,大笑了起来,拍着手说道:“说的好!没错!诸位!这个办法,你们觉得呢?” ……????…… “如此……”刘和虽然吊着一个胳膊,但是依旧笑嘻嘻的,就像是伤口根本不疼痛一样,“当下便是公子绝佳之机也……” 袁熙虽然有些心动,但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顾虑。这么些年来,袁熙他不如袁谭一样,能够统兵打仗,也不像是袁尚一样,得到袁绍的欢心,因此都是处于政治边缘地带,所以也没有多少的自信心,对于刘和描绘出来的美妙未来,依旧不免有些迟疑。 “公子心忧何事?”刘和笑眯眯的喝着蜜水。 袁熙沉吟了一下,说道:“某听闻……鲜卑步度根败落了?如此一来,岂不是……” 刘和笑道:“公子勿忧!…步度根志大才疏,不足以成其事,必然不敌轲比能……此事若不出所料,步度根当遣人前来……” “报!”一名兵卒跑了过来,拜倒禀报道,“鲜卑遣使前来!” 袁熙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刘和。 刘和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站起来说道:“勿忧!公子见了,便知分晓……某暂且避之就是……” 袁熙连忙起身,将刘和送到了屏风之后,然后重新转了出来,吩咐让鲜卑的使者进来。 鲜卑的使者是步度根身边的一名心腹护卫,虽然会说汉话,但是并不是那么流利,见到了袁熙就直愣愣的说道:“我们要刀,要枪,还要战甲!你们的,都要好的!要很多,最好能有五千套!” 袁熙愣了一下,说道:“什么?五千?这么多?” “我们不白要,我们给牛和羊!”鲜卑使者依旧直着舌头说道,“现在就要!” 袁熙正待说些什么,忽然听到了在屏风后面刘和细微的声音,便咳嗽了一下作为掩饰,然后说道:“五千套啊,不是小数啊,我要考虑一下……这样,你先去休息,我明天给你答复如何?” 鲜卑使者皱着眉,显然有些不快,但是现在是他求上门来,所以也就点了点头说道:“好!明天!答复!” 鲜卑使者走了,刘和笑着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重新和袁熙见礼,然后皱着眉看了看被鲜卑人坐过的席子…… 袁熙会意,挥手让仆从换了一张席子,刘和才坐了下来,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袍,缓缓的说道:“此事,公子大可允之……” 袁熙皱眉道:“五千兵甲,某何有之?” 当然,五千套兵甲,如果硬凑,袁熙还是能凑的出来的,但是若是换了,袁熙手下的兵卒难道就准备披着羊皮,拿着牛大骨上阵么? 刘和笑了笑,说道:“公子勿虑,这兵甲么……呵呵,某也有一些,不若如此,公子出其半,某亦出其半,如何?不过明日公子答复之时,不妨多要一些牛羊,想必步度根定允之……” “如此……既然使君有言,便允之可也……”袁熙琢磨了一下,若是一半的数量,两千五套兵甲,扫一扫库存,然后凑一凑,虽然有些影响,但是影响也不算是很大,又加上刘和表示出来的态度,似乎这里面有些名堂,便最终点头同意了,然后说道,“不过……牛羊之鲜卑,如庄禾之民夫也……鲜卑如何舍得?” 刘和大笑,“如今步度根初败,急需胜绩!牛羊再多,又有何益?更何况收了吾等兵甲,步度根方可放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18章 兴乱轮回 人的习惯要改变,其实并不容易。就像是每天都提醒自己不要熬夜,但是到了晚上依旧会修仙一样。 不过整体说起来,从胡人状态回归华夏习俗,总归是比教化胡人容易一些。 斐潜准备返回长安,不过在阴山的最后的行程安排,便是巡看没鹿回氏族,或者说是胡化了的窦氏家族的恢复和改变的情况。 转悠着看了一圈之后,斐潜便在窦氏民寨之外的后山上,寻了一个地方临时休息,陪同着的自然是窦统,还有一路上都若有所思的於夫罗。 黄旭等护卫布置了幕布,然后又取了小泥炉,点了炭火,座上去了一壶水,咕嘟嘟的烧了起来。 斐潜看着窦统,说道:“倒不是某客气,只不过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就不给你们族人添乱了……好好做,不要在意这些俗礼!等下次再来的时候,再去你营寨内喝酒也不迟……” 因为没鹿回部落,已经是离开了大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算起来也是有两三代的人,因此虽然想要转变回来,重新耕作,但是也有很多事情变得陌生,加上游牧的一些牲畜也需要照顾,所以在秋收之后的这一段时间内,又要忙着庄禾的事情,也要和游牧民族一样准备牲畜过冬的草料,确实是忙的不可开交,甚至可以说有些慌乱。 窦统对于斐潜的通情达理很是钦佩和感动,但是依旧觉得没能招待斐潜是一个遗憾,再三谢罪,最后斐潜收下了窦统他们一些今年收成的粟米之后,才算是作罢。 斐潜让人将粟米先收起来,然后看着一旁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说话的於夫罗,笑着说道:“单于,怎么了?还在为了工匠的事情忧虑?” 於夫罗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旋即又否认,最后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没有……好吧,确实是有一点……” 斐潜大笑,指了指开始咕嘟嘟冒气的水壶说道:“来来,先喝茶,喝茶,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说……” 茶汤清澈,茶香扑鼻。 窦统饮了一杯茶,不由得赞叹道:“离乡兮浊酒断肠,归家兮茶香静心!未曾想,这茶之香,便是如此纯然,沁人心肺,妙也!” 於夫罗也是点头同意。 斐潜端着茶杯,说道:“单于,可知上古之时,这茶叶么,其实也就和普通树木差别不大……或者说,若是将现在的茶树种植在荒野之中,过上三五十年,便会失去了茶香……知道这是为什么?” 见於夫罗有些愕然,斐潜没有等於夫罗回答,而是继续说道:“华夏之初,和单于之祖,并无差别……就如同这茶树一般,起初都是树木,后来便慢慢有了变化……在野外的茶树,和普通树木没有多少区别,而特别栽种下来的茶树,才能收获此等茶叶……” 於夫罗看着手中的茶碗,然后又抬头看着斐潜,说道:“可是栽种的这些茶树,就要承受各种修剪摘采……” 斐潜哈哈哈大笑起来,指了指窦统说道:“窦使君,定然是知道大禹立夏之事了?不妨和单于说一说……”窦统当年当过一阵子的雁门太守,所以称呼一声“使君”也不算是错。 窦统连忙说道:“不敢当此称呼,将军直呼老朽姓名就是……单于,大禹是夏后氏首领、夏朝开国君王……孔仲尼曾言,‘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大夏便是华夏之祖也……” 於夫罗点点头说道:“这个,我大体上也是知道一些……可是将军,为什么说这个?” 斐潜呵呵笑了两声,说道:“‘维禹之功,九州攸同,光唐虞际,德流苗裔’,太史公这十六个字,真是字字珠玑,可圈可点……大禹之前,以贤能才干承大位,大禹之后,便是传子为制……单于,大禹便是第一个将‘茶树’修剪之人,涂山之上,斩杀了防风氏,其子启,又败东夷、有扈,最终才确定了整个制度的改变……” “单于,这茶树,若是不受修剪,不行采摘,又会如何?”斐潜呵呵笑着说道,“风雨之中,就是如此甘之若饴么?大禹之前,华夏也是如同大漠之中的那些小部落一般,在天地之中挣扎求活,所有的牛羊都是全部落的,反正就那么几个人,遇到事情了便一起商议,一起抗争,有肉大家一起吃,有风雨一起扛,很公平对不对?但是,单于,你有没有注意到,像这样的小部落,为什么在大漠之中越变越少了?如此公平的,不受任何约束的部落,难道不应该天天壮大起来么?” “这个……”於夫罗哪里能够回答得出来。 斐潜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说道:“因为人都有私心!” 在原始的部落氏族的时候,生产力水平是极端低下的,想要活下来,就必须依赖全体氏族成员的集体劳动,以维持极端贫乏的生活物资的获取和生产。因此在这样的条件下,自然是所有的生活产品归全体氏族成员集体所有,平均分配,每天都消耗干净,既没有私有,也没有剥削,所谓“公而无私,共寒其寒,共饥其饥”,处于相对公平的一个制度之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尧舜禅让”才有基础。 而到了大禹后期,生产已经开始有了剩余,人类的阶级开始诞生,这个时候自然而然的就改变所谓“禅让”制度,形成了“继承”制度。 “所以这是一个绕不开的问题……”斐潜将茶杯放下,继续说道,“部落小,被其他的人吞噬,部落大了,自然就有了心思……所以,要么被动的改变,就像是华夏当年的东夷、有扈一般,要么主动的去改变,去适应,就像是大禹和夏启……” “这是华夏之人在上古的时候选的道路……而现在,单于,你也站在这一条分岔路上……”斐潜笑着,但是笑容之中却没有多少温度,“怎么走,选什么路,都是关系到子孙的啊……当然,其实我们大家现在都在分岔路口之上,都面临着怎么走的问题……所以,这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只不过,怎么选,怎么做,依旧是还是要靠我们自己来确定……单于,你说对不对?” 华夏历史上,经离过很多次的胡人统治阶段,但是无一例外的,最终这些胡人都抛弃了原本的部落习惯,成为了华夏的一个部分,其中的原因有很多,但是私有制导致的阶级分化和部落联盟的崩坏,也是使得这些入主华夏的胡人最终走向了华夏的道路,而不是带着华夏的人走向了游牧部落的途径。 炎黄从一开始,战争就不是什么单纯的复仇啊什么的,而是带着掠夺和征服的属性! 所以一旦战争被儒家那些酸文人,砍掉了征服和掠夺之后,自然也就是失去了原本的利益和威力…… 战争,就是为了征服,教化,就是为了统治。脱离了征服的战争毫无意义,就像是不谈统治的教化一样没有效果。 大汉当下,不仅是胡人在面临着道路选择的问题,华夏自身也是同样在面临着选择,但是很有意思的是,旧有的习惯使得胡人和汉人不约而同的在旧道路上惯性狂奔,以至于在往后的王朝之中,一幕幕的轮回上映。 窦统年老成精,听了斐潜的话之后,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微微垂下了目光,若有所思。而另外一边的於夫罗沉默了许久,几度想要说一些什么,但是最后什么的都没有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於夫罗觉得和斐潜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大,也似乎越来越远,之前来的时候於夫罗还想着找个机会说一下,看看能不能让斐潜松个口子什么的,但是到了斐潜面前的时候,於夫罗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说不上什么话了…… 斐潜带着他来看这个什么没鹿回部落的情况,於夫罗多少心中也是清楚,不外乎就是表示说在大漠深处,还有很多人仰慕着华夏,渴望着回来,於夫罗所能凭仗的东西别的部落一样也是有的。 之前有南匈奴,现在有没鹿回,而后呢,还会不会有其他的部落? 所以最后,於夫罗一直到离开的时候,都默默的没有说什么。 骠骑将军斐潜的那些话,於夫罗觉得,他需要回去,好好的去思考一下…… 游牧民族要改掉自身旧的习惯,走向新的昌盛和文明,并不容易,同样的,其实炎黄子孙,华夏民族同样也不容易。 斐潜这一段时间虽然没有什么战事困扰,但是也不轻松,他发现,其实每一个华夏王朝的剧烈更替的时候,其实就是整个社会走到了岔路口的时候,而王朝之中在岔道口的时候所产生的改革和变动,有一些成功了,有一些失败了…… 夏朝,可以说是华夏从原始氏族部落制度走向奴隶社会制度的一个起点,大禹干掉了防风氏,他儿子也干掉了反对者东夷部落,有扈氏族,然后才能正式确定了整个继承者制度的转变,由禅让制成为了继承制。 这是华夏最早的制度改革先行者。 斐潜站在历史的长河上,似乎看见了当年大禹迈出去的迟疑且试探的脚印…… 改革者之所以伟大,是因为改革者在迈出去那一步的时候,毫无什么其他的经验可以借鉴,华夏不缺乏敢于探索走一条全新道路的勇士,可是为什么华夏后世却出现了祖宗之法不可变?万世之法可法万世? 这是一个极大的命题,对于於夫罗来说,斐潜可以给出建议,甚至跟於夫罗说,在华夏历史上已经有这样的人做了这样的事情,但是对于斐潜本身,却没有人可以告诉斐潜,接下来的道路要怎么去走。 倾全部兵力剿灭了其他的诸侯? 这或许是一个目标,但是在之后呢?能不能有一条新的道路,从而让华夏的政治制度找到一条新的方向,摆脱华夏千年轮回一般的兴衰治乱的历史进程? 站在历史的高度来作出选择总是容易的,因为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哪种改革方式真正适应历史的洪流,但是对于深陷在其中的人来说,想要看清楚,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於夫罗走了,窦统则是一直送斐潜出了百里之外,才和斐潜分开。 斐潜邀请窦统一同去长安看看,窦统则是笑了笑,摇头说他年龄大了,带着族人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是完成了他的使命,接下来,年轻的族人能不能去长安,就看他们自己了…… 窦统话外之意,斐潜也听明白,不由得大笑,看了看窦统身后的那些窦氏子弟,点头说道:“有窦使君于此,何愁日后无人杰?” 窦统躬身下拜,说道:“多谢将军吉言!” 窦氏,可以说是见证了两汉的辉煌和衰败,窦氏家族之中有出过好几个大将军,十几位的两千石,甚至还有三个窦太后! “大父……”看见骠骑将军斐潜已经走远了,在一旁的窦统孙子窦礼凑上来说道,“这个,骠骑将军都邀请了……为什么不跟着去长安啊?”早听闻族中老一辈念叨着长安雒阳的繁华,作为年轻一辈的人自然心神向往,渴望着能够去看一看。 窦统看了看窦礼,摇了摇头,说道:“长安是那么好去的?现在长安就跟漩涡一般,就我们现在窦氏这小舢板,掉进去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你回去还要多读些书!将心思收一收!” 窦礼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是低头称是。 “大禹……”窦统捋着胡须,眯着眼看着斐潜远去的方向,“大禹可是有治水之功啊……骠骑将军,这天下洪水滔滔,可不是那么好治理的啊……” “大父?”窦礼没听清楚,“大父你说什么?” “没你的事!”窦统挥了挥手,“回家了!”窦统率先往回走,却没有看见身后的窦礼,在频频向南方而望,眼眸中流露出渴望的神色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19章 建言奇策 王粲仰头看着函谷,看着函谷古道狭窄仅能容纳两车并行,不由得感叹道:“人言紫气东来至崤山,却不见血海白骨满函谷!” 王粲原本是在董卓乱关中的时候,逃到了荆州,随后在刘表之下出任官职,因为本身王粲颇有些傲气,自然和刘表之下的荆襄之士合不到一起,而对于刘表来说,接纳王粲等人也并非是为了借助王粲的什么谋略,而仅仅是为提升自己的咖位名望而已。 因此整体上来说,王粲在荆襄也没有受倒什么重用,不免有些怀才不遇的感叹,而这样的感叹反而更是让刘表不满…… 一个下属整天都在表示自己怀才不遇,不就是在劈里啪啦打上司的脸么?表示上司有眼无珠,又或是不懂用才? 刘表自然更加的不待见王粲。 原本这样的日子,王粲也就是在寄情山水之中度过,可是自从袁绍在兖州大败之后,王粲就觉得这崤山之东的事态有些不对劲了。 王粲之前有上书,建议刘表趁着曹操和袁绍纷争的时候,派遣一队人马出襄阳,北上许县,若是袁绍强势,便帮助曹操,若是曹操获胜,便趁机进军许县,又可以迎天子,又可以搅乱曹操后方。 这一条王粲觉得非常不错,可以坐收渔利的计谋,却像是石沉大海一样,递送上去之后就没有了任何的消息。 王粲自然很不满意,求见了刘表,但是刘表轻描淡写的一句时机未到,便打发了回来,旋即不久,就听闻了曹操战胜了袁绍,斩杀数万袁军! 消息传来,自然让王粲叹息不已,一方面是说自己谋划落空,一方面觉得刘表这个老家伙不值得自己继续押注了,便干脆挂印而走,离开了荆襄,转身来投骠骑将军斐潜,到了函谷关之下。 其实严格来说,刘表未必没有考虑王粲的计谋建议,但或许是刘表自身身体状况不佳,三天两天的不能治事,另外也有可能是因为刘表根本没有想到袁曹之间的战斗那么快就结束了,以为怎么也要打一个三五年,所以才说了一句“时机未到”。 不过刘表的考虑的那些因素,王粲或许有想到,或许没有想到,反正王粲丢下了印绶,表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潇潇洒洒的到了函谷,递送上了自己的名刺。 太史慈也听闻过王粲的名声,所以特意派人前来引领。派的人自然是太史慈一直都认为是闲杂人等吃干饭的杨修…… 杨修从出使许县之后,便没有了什么具体差事,在某些意义上来说,可不就是闲吃干饭的? 杨修也能够明白为什么太史慈不待见他,毕竟太史慈算是骠骑将军麾下的统军大将,手握兵权,若是又和弘农此处的杨氏交往过密…… 除非是骠骑将军眼瞎耳聋了,否则太史慈在函谷的时间也就到头了。 毕竟弘农杨氏之前和骠骑将军斐潜,并不是那么愉快的相处,所以现在这样,不管是对于太史慈来说,还是弘农杨氏来说,都是比较恰当的。 然而杨修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被王粲嘲笑了…… 弘农杨氏,四世三公,但是王粲家世也不差,他的父亲虽然差一点,只是当了一段时间的何进的长史,但是王粲的曾祖父王龚,在汉顺帝时任太尉,他的祖父王畅,在汉灵帝时任司空,都是当时的名士。 而且王粲认为,并非是他父亲才能上有些差,而是运气有些差而已,如果何进不是那么愚蠢,多少能坚持一段时间,他父亲也就自然可以凭借着大将军府长史的身份,混个几年之后,进而获得三公之位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因此,旁人敬畏弘农杨氏四世三公的门楣,他王粲倒是觉得不算什么,而且王粲和杨修年龄也相差不多,见面寒暄之后,听闻了杨修现在居然只是函谷关的一个小从事,不由得笑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德祖兄!何至于此乎?!夫政事者,当集思广益,方可长远也。若因小嫌,便向难违,岂非阙损乎?闻左右而得其中,弃沙砾而获珠玉,上当苦人不得尽用也岂可避之如蛇蝎乎?” 杨修哈哈一笑,说道:“案牍劳神劳心,何有白沙林墟之美也!曾闻檀溪鱼梁之色,未能亲见,多有惆怅也!今仲宣而来,不若至酒话故居,琐琐常流,碌碌凡士,焉得芬芳山水之间哉!” 王粲不由得一愣,看了看杨修笑呵呵的面容,有几分怀疑杨修是反讽王粲他自己在荆襄也是不受重用,只能是寄情于山水,但是又觉得杨修这样的一个小官职,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哦?此地不过山势险峻,又有何妙处可言?”王粲说道。 “仲宣有所不知,此地虽说乃关隘险地,亦有风景绝佳之处也!北有武安凤凰城,西有光武降赤眉,观洛水去东南,听昌水流西北,思往昔之风流,临陈迹之遗壁,岂不美哉?”杨修依旧笑着说道。凤凰城,并非是后世的哪一座,而是当年白起在这边的一座山上所修筑的城池,因山名凤凰,所以也就叫做凤凰城了。 王粲愣了一下,感情这杨修还是真的准备叫自己去游山玩水了?自己要是真的想要游山玩水,在哪里不是玩,还非得要跑到函谷这里来? “揽河赋歌,求真问道,凭吊先贤,固吾之所欲也……”王粲点点头,将话题一转,说道,“然今世事纷乱,何来清净?且不知太史将军近日可有空暇,某有一策欲献于太史将军,还请德祖兄代为通禀……” 杨修点头说道:“如此,某便上报太史将军就是……”杨修瞄了王粲一眼,似乎看见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一些影子,旋即垂下眼睑,微微的笑了笑。 次日,太史慈听了杨修的禀报,微微有些皱眉。 要献策? 要献策找我干什么? 倒不是太史慈对于王粲有什么意见,只不过太史慈现在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了军事上面,而且太史慈发现,现在大河的水位似乎有些下降,导致了在函谷附近的地形也有了一些变化,这样的变化很是有些问题,太史慈正在派人检测观察之中,自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情去理会王粲。 原本以为让杨修这样的家伙,就可以了,毕竟在太史慈看来,王粲和杨修都差不多,两个人不管从家族还是文学,都应该是谈得来的,这样安排也不算是多失礼,然后王粲就往长安去就行了,结果没有想到王粲居然还要找自己…… 真是麻烦。 太史慈抓了抓脑袋,对比于王粲的什么计策来说,太史慈更想要找到办法解决当下大河河床裸露的问题。 汉函谷,已经是和秦函谷不同了,当然其中还有杨氏的一段典故,但是也说明汉代和秦代的时候,地形地貌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而现在,似乎又有一些地貌上的改变! 千百年间,大河,也就是后世的黄河不断的从上游携带泥沙而下,虽然汉代没有后世那么浑浊,但是也不代表着没有泥沙,再加上这两年天气寒冷,似乎枯水的时间更长,水位更低,这就导致了整个大河的河床裸露出来了更多。 在函谷关,原本就一条崤山古道,也就是之前大多数人走的那一条,函谷关便是修建于此,但是现在大河的河床裸露,那么也就意味着若是持续下去,保不住那一天兵马就可以趁着枯水期从河床之上通行而过! 如果军队可以有办法绕过函谷,那么不就意味着太史慈在这里,就失去了原本的防御体系,变得可有可无了么? 挖掘河床来截断通道? 那么需要多少人力?而且枯水期过后,水位上升,那么泥沙自然倒灌回去,然后来年再挖一次?之后便是年年挖不成? 在那边再建一个关隘? 先不说建设关隘需要多少材料,单说那样泥沙淤积的河床,干涸的时候自然看起来坚固,但是水讯一来,打下去多少根基,一泡也是稀烂! 整体来说,就像是当年六国想要近攻秦国,几十万人在函谷关外扼腕叹息一样,在面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时候,有时候不是什么人多人少的事情,真的会让人有些无力感…… 当然,太史慈所不清楚的是,函谷关的威名,其实只是存在于战国秦朝一代,随后随着黄土高原的雨水不断冲刷,再加上秦代汉代对于整个关中河洛地区的原始森林进行砍伐,不管是汉函谷,甚至之后隋唐函谷,都没有秦函谷的盛名…… 当年秦代函谷,是位于稠桑塬的,顾名思义,就是树木稠密得宛如丝绸一般,而现在么,一个是水流侵蚀,一个是森林被砍伐,战国时代的天险,现在已经可以轻松愉悦的通过了。 潼关也是如此。 汉代就有潼关了,只不过之前也有叫做“桃林塞”的。因为在最早的河洛河东区域,很多桃树,顾名思义尔。同时,也被叫做云潼关,又或是叫冲关的,基本上都是指同一个地方,然后在历史上,曹操重新大规模修建之后,才最后统一了潼关这个名字,并且一直沿用到后世,而并不是代表潼关只有曹操之后才有。 潼关的地理位置就大大不如秦函谷了,甚至连汉函谷都不如,因为潼关北面有渡口,南面可以绕过禁沟,甚至还在后期不得不修建了什么“金陡关”、“汾井关”、“潼峪关”等等来进行构建一个庞大的防御体系,就算是如此,也屡屡被人绕过去…… 因此,如今函谷关的防御体系出现了漏洞,就几乎等于是斐潜在河洛这边的防线上有了一个口子,虽然这个口子目前还不大,也是周期性的,只有在枯水期才暴露出来,但是问题是太史慈现在是函谷守将,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说,都是责无旁贷,必须给与高度的重视。 太史慈上报了这个问题,不过上报了这个问题不代表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又或是可以等上面的人来解决了,太史慈一样是要思考如果出现了极端情况要怎么进行处理,兵马需要怎样的调度,又或是要不要安置哨探,位置要放哪里等等…… 因此太史慈也自然没有多少心思见什么王粲。 但是不见又不妥,毕竟王粲多少也是有些盛名,又是表示要投骠骑将军斐潜的,要是真的带来什么重要的信息,自己避而不见,错失了什么,不也是个问题么? 所以太史慈也就只能暂且将手头上的麻烦事情先放一放,找了个时间见一见王粲。 “见将军勤整兵卒,戎马斯养,芟讨暴虐,实乃善事也……”王粲见到了太史慈,便是口若悬河的说了起来,“今河山阻限,狼虎当路,交遘之隙,士民不协,奸衅并作,粲虽不才,心忧甚也……” 太史慈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王粲继续说道:“昔日有轩辕,涿鹿之战而定中原,而后有周公,牧野之军而定殷人,皆剪除凶害而定大业也,是故,家国倾危之际,当有匡扶之士,唯社稷为重,刚柔相济,,以定邦为计也。当下大汉四方分裂,有存有亡,弱者自以为强,危者自以为宁,不明曲直者不绝,寡义愤懑者不尽,实……” 太史慈眉头更加的深刻,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打断了王粲的滔滔不绝,说道:“汝有何策,可直言否?” 王粲“咯”的一下,似乎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不由得咳嗽了两声,然后才说道:“将军好生性急……也罢,粲便直言就是……如今天子苦于许,豫州正直虚空之时,将军何不奇骏出于关,救天子于水火,挽社稷之倾斜,立不世之功勋乎?” 太史慈闻言,瞪大了眼,上下看了看王粲。这么郑重其事的找上门,然后又是这样的一个长篇大论,便是出了这样一个策略,出兵去许县迎天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20章 众口难调 大汉天子的遮羞布,似乎越来越经不起折腾了,几近透明一般,这已经是许多人眼中明摆的事情。 在王粲眼中,也是如此,就像是当年他在雒阳之时的那一件遮羞布一样。 这一路,王粲也是非常坎坷,从雒阳到了长安,又从长安到了雒阳,原本以为是跟着汉帝多少有些奔头,但是没有想到这么辛苦的跟下来,几近生死,依旧没有得到什么重视,甚至差点死在雒阳。 说起来也好笑,也可悲。当时雒阳败坏,百官很多人只能是蜷缩在残檐断壁之下,勉强苦挨。那一夜王粲冻得实在受不住,自觉着继续在残檐之下肯定要死了,便咬了牙不顾颜面,偷偷翻墙潜入了一处尚可遮风避寒的宅邸,还窃取了些食物吃了…… 结果那一夜,王粲活下来,而原本在残檐之下和王粲一同的十几个人,当夜全数都给冻死了。那个时候冻死的人很多,天明之时民夫兵卒就前来将冻死的尸骸一具具的装车运走,扔到城外山谷之中,根本没有在意纠缠在一堆的尸骸,究竟死了是十四个人还是十五个人,反正冻死的人基本上都是脱光了衣服,铁青发紫,根本不会有人想看第二眼。 王粲或许是羞于承认自己翻墙做贼而苟活,或许也是对于没有提醒友人一同躲避有些愧疚,或许是彻底的对于呆在雒阳失望了,最终随着难逃的难民,一路到了荆襄…… 王粲在荆襄的时候,和一些在野清流感怀伤痛之余,不免得也开始琢磨着这几年发生的事情,试图从这些事件之中摸清楚整个大汉的病根于何处,以此来对于现行的国策进行一些批判和建议。 就像是后世帝都出租车司机一样,若是谈及国事,不能立刻讲出一个二十一或者三十一条建议举措来,简直就是丢了帝都在野清流的颜面! 经过一段时间的探讨和争论之后,王粲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认为,大汉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皇权不强。 纵观大汉所有的皇帝,就会发现,当皇权强横的时候,就是大汉对内对外稳固强大的时候,比如汉武帝,比如光武帝,但是如果说皇权懦弱,就比如汉冲帝…… 还有之前的汉少帝。 灵帝驾崩之后,少帝即位,不得不仰仗外戚来巩固皇权,但是外戚何氏不堪此重任,被袁氏等人借刀而斩杀之,旋即秩序崩坏,天下大乱。 曾几何时,王粲等的士族子弟认为袁氏代表着天下士族,在清除外戚,其实也是在匡扶社稷,但是后来王粲在不断的推敲琢磨之中发现,袁氏其实另有心思,而且最关键的是,正是因为袁氏当时的退让也罢,默许也好,才导致了董卓的强横,最终才导致整个大汉朝纲的混乱和衰败。 这是一件让王粲觉得有些难堪的事情,毕竟当年他也一度非常的崇拜袁绍,认为袁绍英雄了得,是大汉第一的人物…… 袁绍倒下了,身上笼罩的金光消失之后,王粲才发现,原来看起来绚丽无比的美颜滤镜背后,是已经干涸褶皱的皮毛。 刘表是皇室宗亲,应该也不错吧,但是在荆襄的经历,却最终让王粲失望…… 那么新的皇权守卫者,曹操,是否是一个新的皇权的中流砥柱,可以让大汉回复原有的荣光呢? 王粲也一度以为曹操能够挑起这个重担来,但是随后的董贵人事件,却像是迎面给王粲泼了一盆冷水。 原来曹操也不过如此! 天下难道说就没有忠诚之士,就没有匡扶社稷的仁人志士了么!? 王粲认为,至少他自己的心中,依旧满怀忠义。 但是对于王粲来说,他自己一个人是挑不起这么沉重的责任的,那么骠骑将军斐潜,自然也就成为了王粲心中首选,而想要知道骠骑将军对于汉帝的态度,那么骠骑手下的这些统领兵权的大将是怎么想的,自然也就成为了王粲首先要观察的目标。 王粲难道说不知道领兵进逼许县,寻机迎汉帝,这么大的事情,是肯定需要骠骑将军的首肯么? 这一点,王粲自然明白,不过他同样也明白,太史慈是距离许县最近的实权将领,他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代表了骠骑将军的态度…… 当然,如果太史慈能够感兴趣,并且能和王粲讲述一些具体的事情,不管是对于迎帝计划的具体步骤的探讨,抑或是对于现在面临的困难等等,在王粲设想之中,都是一个好的表现,但是很遗憾,太史慈的态度非常的平淡,甚至连多说几句的欲望似乎都没有,在听完了王粲的建议献策之后,只是表示他自己知道了,然后又问了有没有其他方面的建议,旋即就表示他自己公务繁重,讲了几句客气话,便将王粲送了出来。 礼节上,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王粲似乎觉得太史慈的态度过于冷淡,难道说骠骑将军也和曹操一样,表面上看起来遵从,实际上骨子里是要做权臣? 抑或是…… 王粲决定,真的需要去长安亲眼看一看。王粲此刻认为,他不仅是代表了他自己,他还代表了天下有志于匡扶大汉的所有志士! 所以当王粲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送行的杨修眼底里面的那一丝嘲讽之意…… 王粲在想着一些什么,杨修其实猜测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但是如今的杨修,不管是和当年,还是和历史上的那个,都因为一些特别的经历,产生了一些区别。 在这几年的风风雨雨之中,杨修认为纵然是勤王也好,清君侧也罢,就算是将天子接到长安,也无法迅速的振兴社稷,一个是现在大汉已经是四分五裂,各地诸侯肯定不会轻易放弃手中的利益,第二个是包括杨修自己,所有的诸侯都没有拿出一个明显可行的大汉改制之策…… 大汉的身躯,原本是有问题的,不该国策,不定新政,纵然能挽救一时,也从根本上解决不了问题。不改制,不修订国策,汉祚终究难以延续。 如果早几年,各地诸侯和中央朝廷之间的实力天平没有完全打破的时候,王粲这样的拥护皇权的人多一些,恐怕事态就不会落得现在这样得局面。各地诸侯的实力增长,导致中央朝廷进一步恶化,到了如今,说起来什么大汉天子,什么中央朝廷,但是实际上已经沦为了完完全全的傀儡,甚至比之前的任何一个年少大汉皇帝的情况都要更严重! 关于天子、曹操之间的关系,其实杨修也一直在观察和思考,如果说曹操实力增长,那么会不会有什么新的举措来振兴皇统?那么反过来骠骑将军又会怎么做?是以天下苍生为念,迅速稳定社稷,还是说要抗衡到底? 在一切都没有答案的情况下,杨修觉得唯一的选择,便是静静的等待。 等待别的诸侯出现问题,抑或是骠骑将军斐潜出现问题。 杨修觉得,骠骑将军斐潜现在并非是完全没有问题的。骠骑将军如今最大的弊端,就是军权过剩,或者说,武人执政。 这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要匡扶社稷,离不开武人征战,但是武人过于强大,走上了朝堂之后,又会带来很大的弊端…… 这一点,从之前的董卓,到后来的李郭,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么多年来,士人掌握权柄,武人征战四方,这似乎是已经成为了大汉的一种共识,而现在,忽然之间武人把持了朝廷?士人是大汉手中的笔,书写思想,刊发诏令,而武人则是大汉手中的刀枪,护卫家国,士人和武人就像是大汉的两只手,各司其职,各得其所,而现在武人这个刀枪似乎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甚至举起了刀枪砍杀了另外一只手,还重伤了大汉躯体。 一个人要放下手中的利益和权柄,或许不是很难,某一天顿悟了,心灰了,或者什么其他的原因,说放下也就放下了,但是对于一群人,一整个层面的人来说,都要学会放下,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杨修认为,骠骑将军斐潜现在似乎就在学着放下,开始调整士人和武人之间的比例关系,在长安青龙寺准备举办的经文大会,似乎就能证明这一点,不过杨修同样也有些担心,因为权柄这种东西,不同于其他东西,想要分割和权衡,是极其困难的。就算是斐潜愿意放下,跟着斐潜的其他武人会愿意放下么? 有时候杨修也会想到,董卓其实也很可怜。 杨修认为,董卓当年简直就像是手捧着金盘玉碗,然后上街乞讨一般…… 之前杨彪和杨修,也一度以为,斐潜会走向董卓的后尘,所以之前也都认为斐潜不能长久,旋即起兵征讨之,不过后来才发现斐潜和董卓之流完全不一样,于是乎弘农杨氏也在这个方面上栽了一个大跟头,至今都没有完全康复。 不过骠骑将军似乎是想要让士人和武人同堂共事? 这不是不可能,只不过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要有一个强悍的平衡人物,就像是高祖皇帝,就像是孝武皇帝,又或是光武皇帝一样…… 而当今天子…… 杨修望着远方已经消失殆尽的王粲一行的烟尘,久久不语。 为什么高祖,光武之后,大部分的大汉天子都选择了重用士人而不是依仗武人呢? 难道这些天子都不懂用好武人,可以保家靖土,匡扶社稷么?抑或是武人就是天生的会骄恣枉法,危害社稷,所以不得不防? 都不是。 这个原因很简单,也很复杂。只不过,现在就看骠骑将军斐潜怎样去解决就是了,反正弘农杨氏百年基业,也不在乎再等这一段时间,何必像是王粲这样着急呢? 而且退一步来说,纵然骠骑将军斐潜能够处理好,那么骠骑将军的下一代呢? 呵呵…… “仲宣啊……”杨修轻轻的嘟囔了一句,“汝言之早矣……” 不过呢,让王粲先去探探路也不错,反正跟自己没有关系。杨修转身,对着一旁的护卫说道:“你回去收拾一下行囊,然后给太史将军报备一下,就说我去视田间之事,收筹秋赋,这一段时间就在乡野,请免于点卯……” ……ε=ε=ε=(⊙.⊙)…… 正所谓众口难调。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想法,一万个人就有一万个人的想法,甚至因为相互影响,导致原先的想法也在不断的发生改变,最终变成了十万种想法,百万种口味…… 虽然说骠骑将军斐潜说的时候显得轻松,但是庞统知道,这是一个干系深远的事情,不可等闲视之,所以纵然是肚皮上的褶皱渐多,也不敢忽视轻心,又将青龙寺的所有事务再筛选了一遍之后,才算是呼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的肩膀。 青龙寺通议的时间,初步定在了十一月。 一方面是因为秋收之后,不管是乡野还是城镇,也就难得有这么一段空闲的时间,第二个方面的原因是因为也只有在秋收之后,才能保证有充足的物资可以让徒然增多的人口不至于严重影响到了原本长安的物价。 这一段时间,陆陆续续来长安的人很多,有原本附近的士族,也有听闻了消息,远道而来的其他家族子弟。 左近的杨氏王氏韦氏司马氏等等家族的子弟,还有荆襄的一些家族人员就不说,偏远一些的颍川陈氏来了,琅琊王氏来了,吴郡顾氏来了,余姚虞氏来了,就连山阴贺氏,泰山羊氏也都派了族中子弟前来,甚至还有一些从川蜀那个地盘上翻山越岭而来的张氏,沈氏,李氏等等,一时间长安五陵内外,热闹非凡。 这么多的人汇集在一起,自然是众说纷纭。 正式的大会还没有召开,小会倒是先行开了不少。在客气寒暄之后,也就渐渐的有些不客气起来,相互之间难免意见相左,相互争执。 有人说是骠骑将军收复边疆,功于社稷,但是也有人说骠骑将军这是本末倒置,国内都没有平复,还将精力放在外面,天天听闻骠骑打这个,打那个,都腻味了,怎么不好好关注一下大汉国内,成天在外打…… 有人说新的田政利于平复流民,鼓励耕作,刺激兵卒奋勇征战,也有的人说是均田地,看起来是平均,实际上是最不平均,损有余而补不足,长此以往,还有谁会甘心有余?这等于是坏了根基啊! 有人说大汉骠骑军容严谨,治理有章,收拢了流民,行屯田之法是善政,应广用于天下,也有人说屯田收走了田产大半,实际上是对于普通民夫更大伤害,怎么能推广到天下? 各种稀奇古怪的议论到处都是,甚至有些搞笑的事情发生…… 几名小吏休息的时候凑到了一处。 “知不知道昨日书坊之中,赵郡李氏画了一幅画的事情?啊哈哈……真是好笑……” “你什么都没说,自个儿笑个什么?” “哈哈,你不知道?哈,就是赵郡李画了一只斑鸠,然后兰陵萧氏在一旁,说画的这一只‘鸡’很传神,啊哈哈哈,不行了,让我笑一会儿……哈哈哈啊哈哈……” “哦?哈哈哈,还有这等事情?” “斑鸠……哈哈哈……鸡……哈哈哈……呃……见过,呃,见过胖、胖使君……”正笑得开心的小吏忽然看见庞统从回廊拐角处转了出来,连忙憋住了,向庞统见礼。 “方才笑什么呢?”庞统沉着一张黑脸。乃乃的,劳资这么幸苦,你两笑得那么开心,来,说说,有什么开心的让我也开心一下? 两小吏面面相觑,无奈将方才所说的重复了一边。 “是斑鸠还是鸡?”庞统哈哈仰天笑了两声,然后挥了挥手,将两个小吏赶走,然后慢慢的收了笑容,“呵呵,斑鸠?鸡?哼哼……这群家伙!”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21章 千尺惊涛 长安城中,原本是有太学的,可惜在西汉之后,一方面因为刘秀定都在了雒阳,另外一方面长安在两汉交替的时候也惨遭战火,导致很多宫殿都损毁了,太学自然也是无法独善其身,而后一两百年的时间之内,长安一直都没有重新修复太学。 这一次修建青龙寺,也有将原本太学遗址进行了修缮,原本的大殿什么的没有余力进行处理,只不过在原有太学遗址之上,将广场重新收拾了一下,修建了一个高高的讲台。 在太学遗址广场的西侧,矗立着一些石碑,这些石碑是平阳石经的复刻版,因为雕刻石头这种工程,在汉代确实是一个非常繁琐的事情,所以进展并不快,现在也仅仅是矗立起了三块高九尺,宽四尺的石碑,在石碑的正反两面,都用金文,篆文和隶文三种字体刻着经文。 这三块,都是刻着《书》,也就是《尚书》。 如今骠骑将军斐潜要开办青龙寺宣论,闻讯汇集了不少的士族子弟,这些士族子弟之中,自然也有一些人对于这个石碑多有微词,原因无他,因为在石碑之上雕刻的《尚书》,不是伏生的那个版本,而是鲁恭王的那一篇。(本章说注) “咦,这不是陈兄么,怎么,今天又来临摹石经了?昨天不是看你已经拓印了一份了么?” “啊啊,见过吴兄……吴兄有所不知,这拓印之书啊,似乎就少了那么一点神韵,失其灵动……所以还是亲眼临摹,方刻得其韵啊……”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哦……” “今天说是水镜先生授讲?” “正是,正是,早闻其名,今日不意得见,真乃幸事也……” 一群人围在石碑之处,有拓印的,有临摹的,也有议论纷纷的,不一而同。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具文者,以文乱纲,具武者,以武乱禁。如果什么都没有的呢,就希望能天上掉下来一个什么系统之类的东西,然后凭借着系统,就可以让别人守规矩,而自己可以不守规则…… 这是人的天性,所以今文经才如此的盛行。 经书传承,这对于大多数的士族世家来说,都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因为掌握了经书,不仅是掌握了文字,而且还可以用这些经文来捍卫自己,打击对方,就像是后世喜闻乐见的系统附身一样,会成为其个人的防身盔甲和近攻兵刃,但是现在,忽然有人说你这个系统不兼容了,需要更新一个大版本号,否则就不带着一起玩了…… 对于一般的初学者而言,什么版本的系统当然都一样,只要好使就行,等到学会了上身了之后就可以欺负那些没有系统的,以此来获取快感,但是对于已经有一套系统的,忽然发现不兼容了,而这么多年下来,系统附身的快感已经是欲罢不能,断然失去当然不愿意接受,又不肯再走一遍当年的苦路子,所以自然而然的就反对版本号更新,意见纷纷起来,希望能通过这样的行为,给官方施加一些压力。 或许不能修改版本号,但是多少要兼容么!加个补丁大家都能接受,这样一次大更新就要删除旧系统,重新下载新系统,这么大的数据量,谁受得了? 今文经学因为是多是口授,既然是口授,自然也就南面有口误,不过口误之后么,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一些人就坦然承认修改了,而另外一些人则是打死不承认,而且从其他的经文之中开始往回圆…… 所以今文经学之中,什么微言大义啊就出现了。就像是后世商家必定要注明一个“活动解释权”一样,几乎所有的今文经学的传授过程之中,都出现过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在出现问题的时候,解决的往往不是问题本身,而是发现问题的人,所以后门极多的今文经学自然更受人喜欢。 自个儿可以想怎么作弊就怎么开挂,别人都只能老老实实的,多爽?因此也就不难以理解有些人公然宣称“斑鸠”为“鸡”了…… 诗经之中耳熟能详的就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作为士族子弟,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斑鸠和鸡的区别? 要知道士族子弟相互见面,正式的礼节之中,经常要附上一些应和对方身份的动物,斑鸠就是其中的一种,想当年孔子拜见老子的时候,便是怀中踹着斑鸠前去的,作为一个士族子弟,又怎么可能连这个都分不清楚?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性,是画得太过于抽象,导致老虎象猫,不过将老虎画成猫,往往都是一方受嘲笑,并不是一件值得大势宣扬的事情,而指鸠为鸡这样的笑话,迅速的流传而开,甚至连一般的小吏都听闻了…… 庞统虽然知道这个事情,也推测到了背后的意味,但是庞统并不打算亲自出面,一来他的年龄比较小一些,华夏之中又向来就有以年岁论高下的惯例,所以出面未必能服众,二来么,也有比他更好的人选,比如水镜先生司马徽。 当然,最好的自然是郑玄,不过就像是王炸不需要一开始就往外甩一样,留些牌面总是有点好处的,所以水镜先生司马徽自然就成为了当下第一的选择。 司马徽被称之为水镜先生,固然也有他自己自吹自擂的成分在,但是同样他自己本身的学识也不差,这样才能在一堆士族子弟之中获得了承认,否则的话就不是只有一个水镜先生,而是会在历史上留下什么“八镜”先生了,就像是什么“八骏”、‘八厨”,“八大王”等等名号的士族子弟一样…… “水镜先生,讲台已经布置好了……”维持秩序的小吏满头大汗的小跑过来,到了水镜先生司马徽面前恭敬的说道,“随时可以登台授讲了……” 司马徽抬起眼皮,眼眸之中似乎有些精光闪过。当然,也有可能只不过是凑巧的光线反射而已…… 听闻水镜先生在太学遗址授讲,自然吸引了不少的士族子弟,大约两百多人围坐在太学遗址的广场之上,听着司马徽的讲授。 司马徽高坐于讲堂之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多的时辰。 不得不说,司马徽也是有两三把的刷子的,而且本身嗓门又好,声线委婉,富有磁性,悦耳动听,把经书中的论点剖析的深入浅出,通俗易懂,让讲堂中的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或若有所思,或恍然大悟。 当然,除了坐在司马徽近处的人之外,远处的人想要听清楚司马徽的声音,还是多少有些困难的,不过这并不算是什么多大的问题,因为除了有大嗓门的小吏在司马徽讲述完一段之后重复诵读,还有专门的人在一旁抄录,以免出现什么错误。 没有人会傻到在司马徽讲述的时候进行挑刺,因为那毕竟妥妥就是生死仇人了,但是在宣讲完了之后,进入辩论时间的时候,戏码就端了上来…… 就经学的问题进行辩论,这是汉代士族子弟非常喜欢的一种消遣,一种时尚,甚至因为“清议”太盛,导致了最终的党锢之祸。 在最初的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之后,终于是有人开腔,直指核心问题道:“先生方才所述者,多依古经,然古经不立学宫……先生之意,莫非以古经治典,更利国之乎?” 这个问题是个坑。 不注意的人或许是以为还是站在司马徽的立场上来说的,若是简简单单就这么应答一声,便算是掉进坑里去了。 因为学宫经书这个事情,特别是当下今文经学的地位,并不是一两个人的意见,也不是一两代人的事情,而是前有汉武帝,后有光武帝,甚至在今古相争激烈的时候,由汉章帝的白虎观通会再次确认了今文经学,特别是图谶的地位,才绵延至今。 然后你一个司马徽,就表示今文经学不行了?还是古文经学好?你这是在反对今文经学呢,还是在反对汉武帝光武帝,觉得他们定下来的治理国家的章程不好? 司马徽微笑着,习惯的说了一声好好,然后才解释道:“此言甚善也!当今之时也,境也,皆与世祖光武皇帝者迥异,自然当有变更,以应时境!世祖之时,经不过六,注不过十,解不过十余,而如今,注者上百,解者上千!假借谶乱言者众,鬼魅邪论者甚也!若古之经学大儒知此,当扼腕太息之!妄言曲解,心智始遏,如何允执厥中乎?大汉之衰,莫过於此哉!” 一语激起千层浪,司马徽的言语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整个广场之中顿时陷入了一片争论之中。 广场之中,李黄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先生此言差矣!” 顿时之间,广场之上的嗡嗡的议论声减弱了下来,众人都看着李黄,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李黄的家族其实也不差,当年光武帝开国,李黄的祖上李通,曾经作为重要的开国大臣,虽然不在云台二十八将之列,但是也深得光武帝恩宠。历任卫尉、大司农、前将军、大司空等,封为固始侯。 但是后来么,或许是祖上将气运祸祸光了,导致后来也就没有了什么像样的人物,到了李黄这一代,祖辈上的荣光只剩下了一句话,“乃固始侯之后也”…… 像当下如此的众人瞩目,也算是李黄的第一次,使得李黄微微有些颤抖了起来,带着一点异常的亢奋说道:“本朝所立者,岂专为学哉?” 最后一个“哉”字,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紧张,抑或是两种都有,甚至听起来像是“渣”…… 不过显然李黄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继续大声的说道:“大汉立邦,非固于经,乃重于用也!是故,六经之重,非字字句句皆同于古也!如通《禹贡》者,可治河川,知《洪范》者,可观天变,晓《春秋》者,可断决狱!今文虽繁,乃吾等先祖之遗慧也,字字句句,皆有其由,岂可以僵诡论之?先生方才之言,当有失于偏颇也!” 李黄这几句话,显然是早就有所准备,讲起来不管是流畅度还是气势上,都是很强,自然也引起了不少人的认可,赞叹附和之声此起彼伏。 李黄洋洋得意,仰着脑袋看着台上的司马徽。 “孝武皇帝不明乎?光武皇帝不慧乎?为何不以古经为尊?”李黄更进一步的继续大声说道,“今古之争,乃早有定论!白虎观之辩,尤无古经儒者乎?奈何不如今文也!故而学宫之中,以今授业之!如今先生改弦易辙,岂非倒置本末?莫非欲舍先儒之功,以求个人之名乎?” 这就是直接重点打击了,毕竟如果说司马徽应对不好,那么久落下了一个口实,那么自然就没有人再去听司马徽的话语了。 司马徽等李黄不再说了,笑容依旧,说道:“汝既言《禹贡》,可曾通读乎?” “嗯?”李黄愣了一下,你个水镜,是几个意思?原想着说表示自己不成通读《禹贡》,来一个否定三连逃避之后必然来袭的手段,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表示连通读都没有,然后被人盖上一个不求甚解就大放厥词的帽子,岂不是连辩都没得辩了? 于是乎,李黄也只能略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说道:“略读过……” “既然读过,那么可知《禹贡》为何人何时所书?”司马徽追问道。 “禹锡玄圭,告厥成功。”李黄说道,“自然是上古大禹之时,史官录其功而成书,传于至今也!” “好好!”司马徽微微笑了笑,然后说道,“既如此,《禹贡》之中,有言‘导沇水,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荥;东出于陶丘北,又东至于菏,又东北,会于汶,又北,东入于海’一句……汝可明其意乎?” 李黄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妙了,但是那里错误又说不上来,支吾了一下只能说道:“此乃上古山川之事也,先生欲以此言论,述时境之迁乎?” 司马徽大笑,然后摇头感叹道:“非也!《禹贡》之书,定河川,分九州,读之可明山川,晓地理,知物产,自然是善莫大焉!然,《禹贡》之书,并非上古所做!乃后人假大禹之名,以求通传于世!” 若说之前的话语,是水潭之中投入了巨石,如今司马徽此言一出,就宛如海上风暴一般,顿时掀起了千尺惊涛!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22章 求真求正 《禹贡》之书,讲的是禹别九州,随山浚川,任土作贡,所以称之为禹贡。很多人都认为是上古之时大禹定下社稷之后,来区分华夏九州,当然,在《禹贡》的整篇文章之中,大部分还是讲山川如何区别,如何治理的问题,贡赋篇幅占比偏少一些。 所谓九州之说,最早就是出现在《禹贡》之书当中,所以可以称之为具备跨时代意义的一本书,让华夏民族第一次对于整个天下,有了一个大致上整体的概念。 这样的一本书,在汉代,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禹贡》是夏朝史官所写,甚至是大禹本人的著述,是属于纪录圣人言行的一本书,就跟《论语》一样,是代表了大禹的意志和精神,因此李黄之前才以《禹贡》举例,说读懂了《禹贡》就通晓了治理山川。 虽然李黄的这一种理论有些片面,但也代表了大多数人的观念,因此当司马徽表示,《禹贡》根本不是大禹,抑或是夏朝史官代为记录的,而是后人假借大禹之名的伪作之时,自然是哗然一片,顿时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还有些人更是站起身,愤然指责司马徽不敬圣人…… 司马徽笑着,丝毫不惧。 要是在别的地方,司马徽还多少会担心群情激愤之下出了什么乱子,但是现在于骠骑将军斐潜的地盘上,自己的安全自然是有保障的。果然,都不用司马徽特别发号施令,在场边维持秩序的兵卒立刻沉声大喝,将混乱的场面控制了下来。 等众人稍微安静了一些之后,司马徽微微笑着说道:“诸位!诸位听某道来……方某有言,《禹贡》之书中,有‘导沇水,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荥;东出于陶丘北,又东至于菏,又东北,会于汶,又北,东入于海’一文,然否?” “这又如何?”李黄左右看了看,发现因为方才司马徽所言,一些人也跟他一样站了起来,不由得胆气略壮,高声应答道。 “此便是老夫之言佐证也!需知菏水非上古即有,而是吴夫差十二年,为与晋争霸,沟通泗济,再由济水入河也!《国语》一书之中有记‘阙为深沟,通于商、鲁之野’是也!菏水而成,吴王领兵循泗北上,由泗入菏,再由菏入济,抵黄池盟晋也!”司马徽朗声说道,“夫大禹之时,尤可知吴王之举耶?盖因撰《禹贡》之人,因菏水以久,而忘其故也!《禹贡》之书,字字珠玑,描绘山川,更是明晰,读之如观掌纹也,然尤假托大禹之名,何也?乃欲以圣人之名而曲众之!” 李黄哑然半响,憋出来一句:“尤可知大禹之时,便无菏水?吴王若只是开挖淤堵,重辟河道……” 司马徽笑了笑,没有理会李黄的强辩,也没有解释,就像是没有看见李黄一般,继续说道:“须知古文之体,东周者众,尤有金文,故识之者甚少也。今文以隶载之,孝武,光武皇帝心怀天下,欲广泽华夏,金隶相较,自然以隶胜之,更利教授,故立于宫学,非古文所不正也!” 汉武帝和光武帝是不是这么想的,谁也不知道,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反正司马徽现在这么说了,信不信由你…… 但是也不能不否认,司马徽所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今文确实是比古文更加容易传授和学习,这是今文具备的优势,否则也不会当下那么多的人学习今文经学。 “然求学之人,岂能知难而退哉!”司马徽的声音铿锵起来,手臂也挥舞着,“古文难矣,便斥之如敝乎?天下难事,亦斥之乎?老夫于此,非为论古文之美,亦非论今文之害,乃论学子之正道也!” 司马徽继续朗声说道:“学之道,乃求真也!明天地之真,方可知日月风云,晓世间之真,方通人情冷暖!如此才是,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欲求虚名,假借圣人,妄解惘注,实为百害而无一益也!狂妄自大,只知于形,不求真解,不进正道,岂如指鸠为鸡,指鹿为马乎?其可悲也叹,其可笑也欤!吾辈求学,自当去伪求真,去妄求正!如此方为学之道也!” “哗……” 司马徽“求真”之说,就像是一声雷响一般,带动着广场之上所有人都开始议论了起来。其实古文经和今文经的争辩和对抗,并非是司马徽一个人,也并不是现在这一段时间,而是从一开始,就存在了。两派人士各有拥护者,也曾经是争论得天昏日暗日月无光一般…… 大汉立国之初,因为焚书法令,导致很多经典流失了,所有流传到了汉代的经书,大多数都是从能背诵和传授全文的学者口中抢救出来,所以,在经学传承这个方面上,今文经学的功劳确实是不能抹灭。 但是也不能说这是秦朝做的一件混账事,而是因为秦朝确实是太短了,很多事情可能秦始皇还有后续的手段和策略,但是来不及继续下去了。 战国各国各自为政,不管是钱币,还是标准,抑或是文字,都各不相同,如果没有秦始皇同文之举,后来华夏也不会有大一统的基础,正是因为秦朝焚书,汉代重建,华夏文化就如同凤凰磐涅一般,从废墟之中升腾而起,才更加绚丽。 然而今文经学从汉初,发展到了现在,因为各家各派的传承不同,注解不同,甚至经文本身都不同,导致了同样一部经典,因为文本的不同,就会演化出很多学派,而这些学派之间又不可能进行妥协,到了汉恒帝汉灵帝时期,身为为了让自家子弟能够在太学之中取得更好的名次,获取更高的起点,有些家族甚至贿赂太学的博士,让其用自家的经文为范本,而不用别人的…… 再加上今文经学之中,很多都是后来人添加进去的什么微言大义,什么圣人心思,但是又不可能说得很完整,毕竟越是细节多的越容易出问题,就像是什么卦签啊,什么十二星座运势啊一样,当然不可能具体到某一天某一件事,只能是越云山雾罩越好,越是左右逢源越佳,于是乎这些解和注,不仅是不能让原本的经文更通俗,反倒是使得后来的人更加的难以理解,完全违背了今文经学最先发展出来的本意。 纵然有这些问题,但是想要完全一竿子立刻将今文经学全数打死,这显然不可能的。原本司马徽是异常的痛恨今文经学,但是在平阳的这一段时间之中,司马徽也想明白了,或者说从骠骑将军斐潜的身上学到了,并非所有事情都是非此即彼,非白即黑,想要揭露今文经学的弊端,不是仅仅只有将其完全打到一种方法。 本朝今文经学是官方学术的主体,不管是西汉的长安,还是东汉的雒阳,不管是太学,还是到州郡县所设立的官学,教授的经学都是今文经学,所以,在面对着这样一个庞大的群体来说,若是一下子就说要废除今文经,重新推古文经,无疑就是遭遇到极大的阻力,甚至可能一开始就被滔天的反对扑灭了。 但是同样的,因为今文经学的推广面越来越大,所以今文经学之中的那些问题,也并非全数都没有人看到,有些人虽然还在传授和学习今文经学,并不是代表他们就对于这些部分内容荒谬的今文经学完全认同,而是混口饭,抑或是随大流而已,而现在司马徽提出来的“不分古今,唯求真正”的理念,无疑就是给这些人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方向。 司马徽微微笑着,然后起身点了点头,便下了讲台。台下广场之中,大多数人都已经陷入了相互讨论和争辩之中,甚至没有几个人注意到司马徽已经结束了宣讲。 李黄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的声音已经淹没在了广场之中的一片研讨辩论声音之中,没有人再去关注他,也没有人去听他说一些什么,甚至连在他旁边的士族子弟,都悄悄的避开了一些,就像是如果靠李黄近了一些,就会沾染上一些什么傻气或者疾病一样…… “窝……你,你们……” 李黄愤怒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甩了袖子就往外奔,却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不小心,还是有人故意伸了腿,半道上吭哧一声绊倒了,尖叫一声跌了一个结实。 “此乃飞鸠乎,此乃腾鸡乎?”有人高呼道。 “兄台有所不知,此乃自诩为斑鸠也,奈何飞不起来,只得落地为鸡!” “啊哈哈哈……” 李黄不敢回嘴,只能是在一片哄笑之中,抱头鼠窜而去。 广场之上的讨论并没有因为李黄而有所停歇,甚至还有些人听闻了又赶来加入了争辩和研讨之中,甚至入夜了都没有停下来,后来庞统不得不派人调配了一些食物和水来广场,才不至于出现什么有人执迷于研讨而脱水昏迷的事件发生…… ……ヽ(=ˇωˇ=)??…… 司马徽的脸庞微微泛红,就像是饮了一坛老酒一样,有些醺醺然。 “水镜先生‘求真’一论,便是一鸣而震云霄也……”郑玄略带了一些羡慕的神色,拱拱手说道,“去伪求真,去妄求正!此言一出,当传千年矣!水镜先生此举,不亚于开宗立派,功在千秋啊!” 司马徽咳嗽了几声,企图掩盖自己的得意,不过终究是没有能够忍住,不由得哈哈仰天大笑了几声,然而毕竟没有完全昏了头,笑完了之后跟郑玄解释说道:“此亦非某一人之功也,若无骠骑将军提点,某也未必能得此论……” “骠骑将军?”郑玄问道。 司马徽收了笑,点了点头,捻着胡须说道:“晏平之初,骠骑将军既有文传多代,口笔勘误之言,令守山学宫令狐大祭酒,蔡博士重新校对经典,清查谬误……老夫,老夫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啊……”郑玄略有感叹的说道,“水镜先生过谦矣!”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郑玄也相信司马徽所说得必然是真的,这种事情毕竟做不得假,只是……只是如果自己早些前来平阳,岂不是…… 这些年来,郑玄也是在考虑着这些事情,他在被党锢期间,对于各类经学的校注,不也是在做这种去伪求真,去妄求正的工作么?只不过他没有能够,或者说没有机会,像是司马徽一样,将这样的理念专门提炼出来,然后公之于众罢了。 若是说郑玄心中没有半分的羡慕嫉妒恨,那肯定是假的,但是问题是当时正好是袁绍如日中天的时候,自己怎么可能来平阳? 只能说是个人机缘了…… 不过么,现在也不算是迟。第一口肉被司马徽啃了,但是自己凭借着深厚的基础,未必不能抢到后续的肉吃,再不济也可以混个汤饱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水镜先生,方才所言蔡博士……不知何人也?”学宫大祭酒令狐邵,郑玄自然是见过,不过蔡琰么,当时蔡琰正在“闭关”,所以不仅是斐潜没见到,郑玄也自然没接触,当然没有任何印象。 司马徽咳嗽了一声,说道:“乃蔡中郎,蔡伯喈之女也……此女博文强记,才学非凡,某亦不如也……郑公可知,《蔡氏千字文》便是出自其手……” 郑玄讶然道:“《蔡氏千字文》?难道不是蔡中郎手笔?” 因为《蔡氏千字文》不仅是对仗工整,条理清晰,更是文采斐然,朗朗上口,尤其重要的是,认识了这一千个字,不仅是对于大部分日常生活汉字有了认知,还对于一些自然地理,世间典故,处事情理都略有了解,所以一经推出,便几乎成为了所有士族子弟的启蒙读物,很多家族都扔掉了原本的《仓颉篇》和《急就章》,而换成了这一本《蔡氏千字文》…… 司马徽点了点头,他忽然在心中冒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想法,该不会这一本《蔡氏千字文》也和骠骑将军有些关系吧? 那样一来,岂不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23章 战争模式 人穷自然气短。 国家也是如此。 战争,在大多数人的观念里面,都是需要花钱的,所以在大汉,甚至在后面的王朝之中,没有钱的时候,有些人连战争都不敢打…… 一个国家的财富,体现在很多方面上,甚至相互之间都有关联,后世王朝之中以士为首,重农轻商的思想,虽然说在阶级统治上更为方便,更加巩固,但是实际上也削弱了其他方面的发展,甚至因为遏制商业,导致整体的社会畸形,财富积累不足。 就算是到了宋朝,虽然商业大幅度发展,但是那个时候王朝发展商业,却并非是看到了商业的未来前景多么诱人,而是因为年年岁岁要上缴给周边的胡人政权大量的财富,宋和辽有澶渊之盟,其中一有条是:宋方每年向辽提供“助军旅之费”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 宋和金国有绍兴和议,宋每年向金纳贡银25万两,绢25万匹。 宋和西夏有宋夏议和,夏取消帝号,名义上向宋称臣;宋岁赐绢十三万疋、银五万两、茶二万斤,节日再另行赏赐。 这就等于花钱买面子,虽然叫赏赐,叫议和,不过和岁贡差不多。只不过换了个说法而已,这么多的钱,自然不可能再砍商业,但是作为宋朝的上层统治阶级来说,他们绝对不会允许商业阶级翻身的,所以纵然在宋朝这样的时间点内,也不可能发展出资本主义出来。 商业发展不足,很大的可能性就导致国家财富紧缺,而一个国家财富紧缺,就会引发各种问题,最简单来说,甚至连保家卫国都要畏手畏脚的…… 一般来说,战争确实是要花钱的。 这也是后世许多士人,宁可交岁贡,都不愿意进行军制变革的原因,在他们看来,军制改革太麻烦,太花钱,还不如年年直接给“友邦”一些钱财了事,而且还不用担心武人勋贵重新崛起来分权夺利。 但是如果说可以花别人的钱,打自己的战呢? “今天所要说的,是牧野之战……”长安讲武堂之内,骠骑将军斐潜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台下以徐晃为首的将校,侃侃而言道。 斐潜难得来讲武堂一次。 正好徐晃也因为刘琦的事情,自然也不可能于川中久留,便一同或者说押送,或者说护送着刘琦来到了长安,便在徐晃讲述完他在川蜀之中的作战过程之后,斐潜上台开讲,也算是给这些未来的军队中高层的一次培训。 讲武堂一直都有展开军中校官的教育,然后在外的统兵大将回归之后,都会到讲武堂之中,或者以自己的战例,或者讲一些其他人的战例,来告诉这些军校,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那么打…… 之前是张辽,现在徐晃回来了,自然是让徐晃来进行主持。 “对阵双方,商王帝辛,周王姬昌。双方兵力大致是,商十五万至二十万人,周有四万至五万人……”斐潜敲着黑板,然后写了一些简约的数字,“兵力上,周是处于绝对劣势,可最终周王赢了,有谁能说说看,究竟是因为什么?” 对于斐潜来说,黑板和白灰笔,算是最为简单的一种提前罢。 “因为周王得道?”有人说道。 “呵呵……”有人在窃笑。 “当时若是商王帝辛赢了,那么周王的这一次战争,就会被称之为叛乱……先不讨论这个问题……”斐潜点了点黑板,说道,“如果说得道,也没有错,但是不能简单用‘得道’两个字,而是具体要说在军事上,周王究竟获取了什么优势?商王又有什么弊端?” “如果说得道,就是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那么在军事上,就要说怎么做的,然后怎么会得到这些人的支持……”斐潜继续说道,“然后再进行反思,看看我们自己做的事情之中,有那些是做好的,那些还没有做好,这样才算是真正的有了自己的思考,才算是你们自己的收获!” “举个例子你们看一下……”斐潜在黑板的另外一边写了商王帝辛四个字,然后又写了东夷二字,最后连线起来,说道,“有人说商王之败,是因为东夷之乱,而东夷之乱又是因为商王对于东夷的欺压和残暴,但是真的就是这样么?” “这里是商王的地盘,然后从这里到这里……”斐潜在黑板上画着,“全部都是东夷的,而且东夷不是一个完整的国家,而是很多小部落组建而成的……同时,商王帝辛登上王位之后,曾经召集过四边的诸侯军队进行一次演习,但是唯独东夷拒绝派人参加,这对于商王来说,无疑是一种叛变的前兆,又或是一种权势上挑衅,如果商王什么都不行动,又会有什么问题?这,就是商与东夷之间的战争起因,而这样的一场战争,商王打赢了!商王的大军,在东夷获取了胜利,从朝歌一直打到了东海,势如破竹,但是最终这样的胜利,却不能带来王朝的延续,反而在牧野一场败仗,便全局崩溃,又是为什么?” 其实纣王攻打东夷的原因很多,斐潜只是在这里提了其中的一条,因为商周时期很少有详细的资料传下来,所以斐潜也只能是对于当时的情形,有一些推测而已。 商王朝当时已经发展得无处可去,东夷这种松散的软柿子,自然就是首选。 对内,纣王上台之后已经无地可封,神巫和大臣把持了朝廷,为了自己能有更多的话语权,纣王不敬神巫,罢免大臣,这就导致在内的矛盾剧烈演化;对外,四方诸侯从一开始受封于商,到后期逐渐实力扩大,纣王自然也就想着要“削藩”,于是也就有了冲突…… “是劳民伤财?”台下有人说道。 斐潜点了点头:“简单来说,就是跟着商王出去打仗的这些各处的诸侯,没有获取相应的好处,反而要承担庞大的开销,所以这些诸侯的兵力,最终不干了……牧野之战,商王被迫只能收集了奴隶来进行战争,而商王忘了,这些奴隶是怎么来的……” 奴兵不是不能作为战兵使用,历史上也有许多奴兵扭转战局的实例,但是那些奴兵大多数都是经过了一番的调教,而纣王当时的奴兵,混杂了大量的才发生不久的战争红利,从东夷等地掠夺而来的人,这些人又怎么肯尽心尽力为纣王而战? 同时,因为纣王在内部的矛盾,使得纣王也无法选择在朝歌坚守,被迫只能进行野战,当然,这就是另外的一个方面的问题了…… “反观周王,一开始的时候就跟所有跟着他一同进军的各个部落讲清楚了,有什么好处,大家怎么分……这就是《尚书》之中的《牧誓》……所以别老说什么读书没有用,多认几个字还不如多练力气什么的,下次再有这样的说词,自己去领军法!” 众将校一片哄笑。 对于这些将校来说,确实是很多人不能适应讲武堂的规矩,对于他们来说,要读书写字,真的比拿刀砍人要更痛苦,但是如果不让这些人通晓文字,明白道理,那么也就不可能打破原有的禁锢,无法完成斐潜想要达成的目标,因此就必须通过各种实际的举例,来让这些原本习惯了拿刀的人,开始有兴趣拿笔,有自己的思考,而不是应付了事,过关了就行。 “当一个国家疆土扩大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不能完全依靠本国的军队进行战争……”斐潜敲着牧野之战的四个字,“所以必须懂的如何利用仆军……而用的好的,用得差的,都在牧野之战之中展现得清清楚楚……看看,商王就用亲身经历告诉我们,第一个,中军空虚,被人攻击了,就有多么的可怕,第二,战斗不能平衡分配利益,兵卒离心之后,人数多也没有用!” 有一句话叫做,“武官不怕死,文官不贪财,则天下平矣”,但是反过来想一想,是不是代表着,武官贪财无所谓,文官怕死没问题呢?所以往后的王朝之中,文官贪生怕死投敌,武官敛财不择手段,似乎也是屡见不鲜。 统军在外,一言而下,生死立判,若是草菅人命,掠夺成性,也并不为奇,但是这样的将领往往会极大的败坏掉原本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王朝声誉,导致事态朝着恶劣的演变方向发展。 “现在大汉的疆土比商周时期的国土要更大,将来或许还要更大,那么必然不可能所有的战争,都由中央往四周去派兵……”斐潜指点着,“就像是商王遇到的情况一样,东夷有乱,中央派兵,南方有叛,中央也派兵,结果等周王来的时候,中央空空如也……” “所以,如何用仆从军,如何用好仆从军,就是今日讲授牧野之战的一个重点!战争是获取利益的最强大的手段!胜之,可获国!败之,可覆邦!同时,各位也要明白一个观念,也是在这里重复强调的一个事情……”斐潜环视一周,说道,“既然是同衣同袍,便是气息相关,皆为一体!利则皆利,害则具害!故而,考虑利益,要从整体上面来考虑,若有害群之马,只想着个人私利,而害众人者,自当严惩不贷!” “在座诸位,将来奔赴各地,若是做得好,便是功勋荫子孙,荣耀满门楣!”斐潜继续说道,“但是如果疏忽大意,因利忘形,不仅是毁了自身前程,还会害了同衣同袍!各位,切记!切记!” 众人齐声应答:“谨遵骠骑教诲!” 斐潜点点头,说道:“今日便讲授于此,诸位回去之后,三日之内上交一份牧野之战的思考心得,交到徐将军处!散了罢!” 众军校或是略有心得,或者是长于短叹的各自散去不提,徐晃在一旁一直认真听着,此时才上前拱手说道:“骠骑之意,是今后便要多纳胡人仆军了?” 斐潜点头说道:“禁军镇中央,边军统领仆从军征四方……只有如此,国中方无空虚之忧……” 徐晃思索着,也点了点头。 东汉中央朝廷虚弱,不仅是肛不住董卓,就连黄巾之乱的时候也没有办法进行有效镇压,不得不仰仗各地士族的力量,同样反过来滋生了各地豪强的野心…… 仆从军。 换做后世的名称的话,应该叫做代理人战争。 由于不完全需要中央朝廷出全资,往往只需要出一部分钱财,甚至是一个名号,所以代理人战争比动用中央禁军出征,明显来的更加节省费用…… 而代理人战争这种方式,运用最为熟练的,并不是华夏农耕民族,而是周边的游牧民族。 游牧民族战争过程中,只要是打赢了,就从来就没有什么越打越穷越打越弱的,都是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来越是庞大,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代理人模式。这对于华夏农耕民族来说,特别是对于当下的汉人来说,是一种全新的战争模式。 斐潜看着思索着的徐晃,说道:“大汉以往也做过,但作得不好……调之如调牛马,斥之如斥豕犬,赏之如赏虫豸,如何能得长久?” 战争就是为了掠夺,殖民,扩张,如果说累死累活都是自己,好处又都是别人的,有谁肯干?想要让仆从军认同大汉,认同大汉的所有的一切,不是靠口号喊一喊就行的,而是要让这些家伙实实在在的获得了利益,使得这些人和大汉的利益捆绑到了一起,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大汉一个人的战争,而是周边所有的人的战争,不是大汉向外扩张,而是周边的求着大汉向外扩张…… 只有做到了这样,整个大汉的军事才会越打越强,否则纵然像是汉武帝一样击败了强大的对手匈奴,也其实是失败的,因为汉武帝无法占领大漠,哪怕是将匈奴打得裂开来,狼狈逃窜,都没有获取原本应该获取得巨大战争红利! 徐晃沉思良久,说道:“若是如此,岂不是人人言利?人人皆言利,无利不进军,又将如何?忠义敢死之士,又将如何处之?” 斐潜大笑,拍了拍徐晃的肩膀,说道:“如此,这个便是你的题目了!嗯,给你五天时间,你可以先看一看学员的文章,或许有些触类旁通之效……” 立场不同,看待的问题往往就不一样,就像是对于大汉看起来是有利的,但是并不代表对所有人有利,这就需要进行调整和平衡,当然这些东西还是让徐晃自己去想才更有效果,斐潜若是直接说答案,也不见得能让徐晃以及讲武堂之内的军校都能记忆深刻。 一个王朝要改进,要强大,当然不是说一条腿长就可以,就跟水桶一样,每一片都需要增长变大,这样装在王朝之中的财富,才会越来越多……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24章 寻根究底 “古文,今文……”韦端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说道,“此番争议,某已严令家中,不得参与!这骠骑好大手笔!好大手笔啊!” 在经历过了几次事件之后,韦端有些害怕了,眼看着长安城中的风起云涌,就像是风暴前夕一样,知道自己分量怕是不足,若是被卷进去恐怕就是连个骨头都没有,便找到了杜畿商议,一见面,就先表明了立场。 杜畿有些赞许,又有些诧异,赞许的是韦端总算是看清楚了一回,诧异的也同样是竟然这一次看清楚了…… 杜畿觉得根据这一段时间对于骠骑将军的认知,想必骠骑将军不可能仅仅是盯着“今文”和“古文”这一块,而是还有更多的更深层的意图。 “伯侯,骠骑将军此举,莫非是要清扫儒门不成?”韦端沉默了片刻之后,有些不太确认的说道。 “儒门啊……”杜畿击掌感叹道,“如今之世,谁是儒门子弟?何谓之儒?不过是以孔子之言,文过饰非者罢了!也该清扫清扫了!” 韦端点了点头说道:“可是骠骑将军此举,不异于是……”说了一半,不知道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抑或是不敢直说,韦端最终将后半句吞了下去,便成了一声的叹息。 “真经正途……”杜畿沉默了片刻,“此事,说来倒是轻巧,行之,则难矣!” 儒家,后世很多人以为儒家有传承,有经典,就像是佛教道教一样,可以追寻流派,可以查根究底的,但是很遗憾,儒家的根底是不能看的,不能查的。 孔子门徒号称七十二,来源十分复杂。 当时孔子孔仲尼或许真的是有教无类,抑或是只是为了多收些猪头肉,反正当时收的徒弟之中,有平民百姓,也有贵族后人,甚至还有些跳大神偷鸡摸狗的,这些徒弟之中,有人默默无闻消失在历史之中,有的则是开宗立派。但是有意思的是,这些开宗立派的,很多又不被后世的儒家子弟承认,并不认为这些人都是儒家的。 就像是孔子的徒弟子夏,当时战国时期,魏国所以能够强大,便是子夏为首的西河学派提供了人才支持,但是儒家后人很多人认为子夏并不是儒家,而是法家,因为《法经》就是出自于子夏的西河学派,后来商鞅变法,便是以《法经》为基础。甚至连子夏在经学上面的传承光大也不谈,就像是除了他是孔子的弟子之外,就没有做过什么事情一样…… 儒门学派混乱,各自都有不同,这样的混乱,一路绵延。虽然后来的儒家不管是姓朱的,还是姓王的,又是创出了一番新景象,但是不管是王还是朱,都已经无法在混乱的基础之上完全统合于一处,建立起一个完整的体系,只能是在儒家经典之中挑选一些符合自己想法和意图的文章来作为纲领。 儒家子弟一方面批判其他人,其他的学派,一方面又毫不客气的将其他人的东西拿到了自家怀里,并且宣称这原本就是自己的,颇有些后世棒子的风采,又或是说后世棒子学到了儒家的精神? 所以说起来,儒家更像是火锅,什么食材都往里面放,有放牛羊肉蔬菜的,也有放臭豆腐榴莲的…… 后世许多人谈论起来,就只说是儒家传承了中华文化,这就难免失之偏颇了,因为华夏文化从一开始,就是多方面的,而且从某些方面来说,儒家所谓传唱千年的教化之功,并不完全都是儒家的功劳,甚至还有法家道家佛家的成果,只不过这些学派没有儒家子弟的嗓门大而已。 儒家确实有功劳,这不可否认,但是也不能因此就否认了其他人的功劳。 “求真,求正……”杜畿忽然说道,“若非求今文古文,乃求孔仲尼之本经……” 韦端愕然。 若是这些儒家的底子全数被掀起来,然后“真正”的儒家本经,不就是剩下了一本论语么?六经全数都是孔子整编的不假,但能说整编了天下的文章,那么天下的文章都是属于整编者的么? 孔子是六经的编撰者,并不是原创者! 虽然说现在似乎司马徽只是在说要求真求正,不假虚妄,看起来似乎针对的只是当下今文经学之中的那些虚妄之语,但是随后呢?要是一路摸下去,要知道莲花在水面上看起来漂亮高洁,但是根部么…… 韦端打了一个寒战,这事情太大了,不敢碰。 杜畿瞄了一言韦端,眼底掠过了一些不屑。平时不是都挺大胆的么,做这个弄那个的,可是真碰上了大事却立刻缩了回来,也真不知道应该说是大胆还是怯弱。 两人各自沉默了下来,都没有说话。 韦端眼眸之中充满了忧虑,然而杜畿的眼睛倒是闪亮了起来,似乎有些期待的神色…… ……(=?ω?)?(=_=)…… 斐潜真的有像是杜畿等人所想像的那么深谋远虑么? 很遗憾,并没有,斐潜真的没有像是杜畿韦端所想的那样,竟然准备要掀孔仲尼的底裤来看看…… 斐潜只是觉得,华夏不能走之前的老路子,应该可以走得更远,更宽阔! 想要走得更远,就不能过于封建。不是说不能封建,而是不能封得太死太严,导致连自己的脚都被缠的变形了…… 所以必须要趁着现在,将儒家独立出来,不能让儒家和地主阶级的关系如此的紧密,导致后世朝代之中水乳交融完全分割不出来,以至于华夏封建一封到底,完全就在地主阶级上转圈走不出去。 在汉代,儒家被高度推崇,在百姓眼中,学习儒家经文的子弟,自然都是士族世家,都是仁义君子,但是实际上这些君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普通老百姓并不清楚,同时这些世家子弟也保持了相对的默契,也不会告诉普通百姓事实的真相究竟是怎样。 儒家兴起,是伴随着新兴的地主阶级而产生的,这些地主阶级高喊着要“仁政”,要“自由”,要“平等”,但是和历史上大多数的阶级一样,他们讲的要的,其实是自己的“仁政”、“自由”和“平等”。 为了打倒春秋战国时期留下来的旧贵族,新兴的地主阶级当然需要一个理论基础,表示自己实行的是比那些旧贵族要更好的“仁政,是属于真正的“自由”和“平等”…… 就像是广告归广告,疗效归疗效,而儒家的广告,便是“仁义忠信”。喊的多了,就像脑残金一样,老百姓还真以为能够包治百病了。 之前斐潜一直以为,儒家就是儒教,但是随着理解的深入,现在他认为,在汉代,儒家正在变成儒教,而激发出儒家这样最终转变的,不是旁人,正是汉代本身,正是汉代皇帝自己。 尤其是党锢之祸。 一场绵延了十几年的党锢,使得天下经学之士饱受摧残,也使得他们明白了,口舌之利并不是那么好用,更重要的还是刀枪,所以党锢之后,他们拼命的想要抢夺刀枪,甚至不惜贬低武人来确保自己的掌控权。 不得不说,在总结教训这个方面上,这些人还是很厉害的。 孔子时代,为什么四处奔波,饥一顿饱一顿?是因为孔子尊周,想要挽回礼崩乐坏的局面,各地诸侯哪里肯听,所以孔子也就老是不受待见。 到了孟子的时候,学聪明了些,不谈周礼了,而是谈些富国强兵之道,自然有些肉吃了,但是孟子还说民重君轻,所以肉也吃不安稳。 所以荀子就更进一步,说人性本恶,孟子那一套不行,要用法规来约束人性的恶,那么谁来约束谁来执行呢?当然是人自己能做到最好,可是要是做不到呢?秦始皇欣然而笑,说荀子这个同志说得很有道理,你的弟子也是个好同志,来来,你们的书拿来我看看…… 所以在最早得时候,儒家法家其实都一样,都仅仅是统治者所采用得治国理政理念而已,身份都是相同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区分,没有上下之别。 就像是汉武帝,想要搽屁股的时候,觉得董仲舒的这个搽得舒服,就拿出来,用完了就丢了。但是儒家不满足自己仅仅是一件工具,他们忍着脸上的污垢,就像是莲花一样,从淤泥之中绽放出美丽的花朵来,从工具变成了拿着工具的…… 在汉代之前,儒家是掌握知识的阶层,是和道家法家一样的思想者,提供治理策略,跟政治有联系,但是不密切,而汉代之后,儒家就渐渐演变成为了儒教,不仅全面投向了当权者,甚至自己成了政治阶级。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汉武帝给自己披上了神圣的天子光环,然后没想到身边的鸡犬也跟着升了天。想不要让“儒家”最终成了“儒教”,就要先破了披覆在儒家经学之上的“神圣”化的BUFF,因此当下今文经学之中那些假借神圣之名的虚妄之处,就成为了眼下斐潜的着力点。 当然事情要一点点做,不可能像是说一句“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就可以代表者写完工作总结了…… 现在首先要见的,是刘琦。 “刘公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乎?” 斐潜发现,其实这一句别来无恙挺好用的,就像是后世见了面都问一句吃了没一样,不管问的地点是在饭馆门前,还是在厕所内部。 刘琦能怎么说?我有恙,你有药么?只能是呵呵笑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拱手致礼,“见过骠骑将军。” 斐潜又给刘琦介绍,指了指庞统说道:“这位是庞统庞士元……” “啊,啊,见过庞使君。”刘琦又连忙转身向庞统致意。 庞统笑出了黑包子的褶皱来,“好说,好说,刘公子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啊!” 刘琦不知道是个坑,下意识的就问道:“啊?庞使君之前见过某?” 庞统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昔日于襄阳,曾见刘公子西猎而归,威风八面,今日得见,果然风采更胜往昔啊!” “呃……”刘琦尴尬的挤出了点笑容,不知道如何应答,干脆就不应答了。 斐潜就当作没听见,亲切的让刘琦就坐。别以为庞统和刘琦有什么仇,抑或是怎么上来就这么不怀好意,而是斐潜的意志体现。上位者表示亲切,然后身边的心腹进行敲打,这原本就是职场内的规矩,并不是斐潜就有多大度,庞统有多小肚鸡肠。 总不能让斐潜进行讥讽和敲打,然后让庞统来表示大度和关怀吧? 斐潜先是问了问刘琦生活情况等等一些比较无关的问题,然后就说道:“今日请刘公子前来,一则是致歉,某事务繁琐,未能为刘公子接风,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补上就是!第二么,也刚好有大贤自荆襄而来,故而也请刘公子一同见一见……” 大贤是谁? 自然就是王粲。 也不能说斐潜疑心,只不过因为现在盘子大了,而且事情也很凑巧,这才刚刚刘琦投降到了长安,然后王粲就离开了荆襄前来这里…… 关键是王粲一来,刚好就在这些汇集而来的士族子弟之中找到了不少同音,对于迎接汉帝这一件事情大加赞同,似乎每个人都对于汉帝之前的悲惨遭遇感同身受,痛哭流涕欲以身代一般,激愤昂扬的各个都像是要成为救汉帝于水火之中的英雄。 这确实让斐潜有些尴尬。 现在正是斐潜推进各项改革措施的时间点,让汉帝来了干什么?如果真的迎来了汉帝,虽然汉帝不见得懂的斐潜推进这些改革措施的意义,但是不妨碍汉帝随时都可能给斐潜唱一个反调,到时候是公然抗命坚持改革,还是说半道废弃付之东流?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斐潜现在就想看看,刘琦和王粲是不是有些什么关联,还是说仅仅是一个巧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25章 保皇一派 王粲很有些尴尬,一时之间有那么十几息的间隙呼吸紊乱,连手脚都不知道要往那一边放。刘琦他是认识的,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刘琦也应该是王粲的少东家,现在王粲投身到了斐潜这里,骤然见到了刘琦,手足无措也就难免了。 不过王粲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明白刘琦是因为什么原因出现在长安这里,便上前拱手致意道:“见过刘公子……” 刘琦也是有些吃惊,只不过因为刘琦先出发,所以根本不知道王粲后来离开荆襄的事情,见到了王粲之后,不由得有些又惊又喜,连王粲的称呼有些变化了都没有察觉出来,脱口而出说道:“王仲宣?可是父亲派你来的?” “这个……”王粲顿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迟疑了片刻之后,方说道,“不敢有瞒刘公子,粲如今致政于荆襄也……”这种事情迟早瞒不住,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可是王粲是这样想的,刘琦未必能够想明白。听闻了王粲之言,刘琦愣了一下,顿时勃然大怒,指着王粲说道:“某刘家待汝不薄,汝何忍弃之!汝初至荆襄之时,衣无衣,食无食,乃家严亲送衣食,执手同车!如今……如今……” 刘琦瞄了一眼斐潜,忽然意识到他现在不是在荆襄,而是在长安,似乎有些话不怎么好继续说,于是乎就停了口。 王粲脸有些涨红,也是瞄了一眼似乎若有所思的斐潜,不由得又怒又急,分辨道:“刘公子!刘荆州衣食之,此恩不假,然某多次谏言,刘荆州无一采纳,亦非虚也!既不纳言,留之何益?” “汝……”刘琦指着王粲,最后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气息粗重,显然是在压抑着怒火。看样子要不是刘琦意识到自己现在于骠骑将军的大堂之上,恐怕是早就跳将起来了。 倒是王粲更早一些的恢复过来,朝着斐潜拱手致歉,“失礼于骠骑座前,望将军恕罪。” 斐潜看了一番的戏,正觉得有趣,毫不在意的挥挥手,说道:“此番乃某不是了,原以为二位皆来自荆襄,多少有些亲切……啊哈哈,不料却失了二位和气,届时某当自罚一杯以赔罪……” 刘琦这个时候也算是反应了回来,也是说道:“岂敢……岂敢……在下一时失态了,失态了……望将军海涵……” 斐潜对于这个明显有些脑筋不是很灵光的刘琦,自然是大度得很,笑着说道:“无妨!乃某之过也!刘公子无需介怀!”看起来,刘琦确实是和历史上的相差不多,属于那种被卖了还替别人数钱的好孩子。 怪不得还演出一个上屋抽梯的笑话来,明显就是刘备和猪哥演的双簧,刘琦竟然也信了…… 猪哥没安好心,看起来是替刘琦着想,实际上是为了刘备打埋伏。 历史上刘琦自选出镇,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躲避了风险,实际上是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地位和声誉。刘琦当时如果选择留在襄阳,摆明车马要竞争继承者的位置,说不定还更得旁人支持。正值乱世,谁希望自己的君主是一个怂人?强硬一些不见得都是坏处。纵然蔡氏想要害刘琦,也不敢轻易下手,否则落了一个弟弑兄长的恶名不是那么好消除的。 再加上刘表当时也没有表态,说明刘表本身也没有最后决定,结果刘琦自个儿倒是好了,表示外镇,不就等于是自我放弃一般?那么对于原本支持刘琦的人来说,也不亚于是一种打击,将来还会有谁觉得刘琦可以继承大业? 所以猪哥一方面捅倒了刘琦原本的支撑点,一方面又留下了可以用来打击刘琮的后门,几句话的功夫,就提前为刘备接手荆州打下了基础,同时还表示自己是被刘琦胁迫之下才说的,要不然还不会说,表里都光鲜亮丽得很…… 怪不得刘琦死的时候,刘大耳还落泪了,确实啊,这么好坑,这么善良的贤侄,简直就是百年一遇,死了就不能再坑了,荆州名头也不能再用了,多可惜! 想到此处,斐潜看着刘琦的眼神越发的和善了起来,“西北风土和荆襄迥异,刘公子若有什么不习惯的,直说就好,千万不要客气!” “啊?啊……”刘琦摸不着头脑,只能是点头致谢,“谢过将军……” “不用如此客气!”斐潜笑呵呵的说道,“说起来,你我还是多少有些亲属关系,在这里就当作自己家里就是!”斐潜这话也不算完全是客套,毕竟如果从蔡氏的角度来说,老刘和老黄同学,娶的都是蔡家的女儿…… 安抚好了刘琦,斐潜转过头来看着王粲,笑眯眯的问道:“且不知仲宣给刘荆州所献何策啊?刘荆州竟然皆未采纳?” “这个……”王粲楞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方才情急之下说自己脱离了荆襄是因为得不到采纳重用,虽然说也确实是实情,但是现在想起来,王粲才发现这样的话有些问题。 因为不受重用,不采纳献策,就要跳槽,这种行为虽然在后世比较常见,但是现在于汉代之中,还是很强调忠孝的时候,哦,献策不成就甩袖子走,将来谁敢要这样的人?然而有不能说假话,毕竟刘琦现在就坐在这里,纵然没有刘琦,斐潜难道就不能派人去荆襄问问么? 无奈之下,王粲只能说道:“某谏言刘荆州迎天子……” “哦……”斐潜点了点头。 刘表怎么可能迎天子? 除非刘表疯了。 刘表本身就是汉室宗亲,这就意味着如果说刘协的那个汉室若是真的玩完了,刘表就有资格继承汉家的皇位,那么对于刘表这样的人来说,是迎天子好,还是不迎天子更好? 这一点,从刘协到了雒阳的时候,刘表送出来的那些少得可怜的物资,就可以窥见一斑。毕竟雒阳距离荆襄其实并不远,而且荆襄说起来也不算是穷,但是刘表只是意思意思,还不如一个太守赞助得多。 “天子于许县之中,受曹贼所挟!”不管是为公为私,王粲都需要维护自己是心忧社稷和天子,然后四处奔走,寻求解救天子的形象,所以继续说道,“天子困顿,无所凭依,还请骠骑速决,迎救天子于水火也!” 斐潜自然也不能说他不愿意迎天子,不过斐潜早就有了对策,当即说道:“未闻仲宣所言,某亦以为天子于许县安好……未曾想,唉……” 庞统会意,略显得惊诧的说道:“仲宣所言……似乎有些……啊哈,倒不是某有疑也,乃某听闻……天子迎娶了曹氏之女,并立其为后……这个……似乎和仲宣所言,略有出入啊?” 王粲哑然。刘协娶了曹操女儿?庞统既然这么说,自然不可能是假的,毕竟这种事情,关系甚大,而且一查就明。但是这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曹操不是杀了董贵人么?然后刘协和曹操这两家又和好了?这是怎么肥四?! “定然乃曹贼胁迫之!”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王粲自然不肯松口,“曹贼不知用了何种手段!” 好吧,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斐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若天子受贼人挟持,某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不过若是曹司空并无过错,某贸然出兵,则是百害于社稷也……着实两难啊!” 庞统一旁接口道:“启禀将军,前些时日,川中谯氏请立光武皇帝之神像……不若以此为由,请仲宣与谯氏,一并出使许县,明则奏请立神像之事,暗则可探查陛下安危……若陛下有意,自当下诏,如此,方有出师之名也……” “如此,士元之法,不失为稳妥之策也……”斐潜转头看向了王粲,说道,“仲宣心忧社稷,不知可愿担此重任否?” 斐潜的意思很明白,你王粲说陛下现在水深火热,应该很是痛苦,但是也有消息说现在陛下娶了曹氏,水乳交融,可能也很快活,那么到底那个是真的那个是假的?现在正好有个理由,不妨借着这个理由到许县去,如果天子真的觉得不爽,那么能拿到陛下的诏令,斐潜出兵才有名头…… 王粲思索了片刻,便点头说道:“粲当不负将军所托!”一方面斐潜说的有道理,另外一方面,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也不由得不答应。 “善!”斐潜站起身来,伸手相邀,笑道,“今日之宴,一则为二位接风,二来也预祝仲宣此去,一路顺风!” 办法其实很简答,就是后世屡试不爽的踢皮球大法,明明可以两个机构直接沟通一下就能够确定的事情,非要打发当事人去另外一个机构拿证明文件,然后证明“你爹是你爹,你妈是你妈,你还要证明你是你爹妈的孩子”…… 让王粲去拿的所谓刘协的诏书,就是类似于这种证明。 斐潜大笑着,邀请着刘琦和王粲转移阵地,然后宣布宴会开始。在觥筹交错之中,斐潜虽然脸上笑容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看着王粲,却有几分思索…… 不是说斐潜故意想要刁难王粲,也不是说斐潜对于大汉皇帝没信心,而应该是斐潜对于刘协没什么信心,认为刘协不能挑起这样一个责任来…… 大汉的皇帝,这个位置,不仅仅是一个皇帝,更是一种象征,一种精神。 有一句话,叫做,历史是由人民创造的,但是从来没人说过这个人民究竟是什么,是华夏原本的农耕民族,还是周边的游牧民族也算,统治者算不算人民?如果不算的话,那么斐潜现在又能算么? 保皇党,或许是大汉最后的一点荣光。 对待当下大汉的保皇党的态度应该如何,其实斐潜也有些矛盾,有些感动,有些头痛。 王粲的思想之中,有一点是很正确的,就是大汉的皇权对于当下的局面,确实是太过于薄弱了,在军事上没有控制权,在文化上同样也失去了话语权,朝堂之上对于官员的控制毫无力度,在民间也就剩下了几百年养成的一面金字招牌。 而这样一面金字招牌,这样的一尊大汉神像,最终依旧陨落,代表了“天子”这个神话的破灭,也衍生出不少的问题来…… 华夏文明不是那些经文,也不是简单的书本。 应该是代代相传的薪火,是潜移默化的自尊自信,是辉煌的艺术和文学…… 应该是投笔从戎的血气,是困居邦外十余年,甚至几十年,依旧不忘要回故土的眷念…… 也应该是能喊出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雄浑,也应该是一个民族宁死不屈坚强拼搏的品质…… 可是为什么这样的一个文明的后代,会在后面的王朝出现了什么“留发不留头”?会出现“宁与洋人不与家奴”,为什么会出现“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关键是,为什么还有一大堆的原本的华夏之人,对于这样的统治者,依旧服从,甚至豁出命去也要做一个“装裱匠”?关键是到了后世信息高度传播的后开化时代,依旧还有人觉得辫子朝代非常好,格格长贝勒短,长吁短叹自己生不逢时。 以前斐潜不明白,现在则是有一点明白,但是还不能说完全明白。 曹操或许到最后也有点明白,所以曹操虽然很想做皇帝,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没动手,而他儿子曹丕则是看他老爹一直都没做,就觉得如果他做了,是不是就代表比他老爹还厉害了?于是乎在还没有统一华夏的时候,便迫不及待的让刘协退位。 所以这一次,斐潜派遣王粲前去许县,不完全是应付,也不全是欺瞒,而是想要借着这样的一个机会,再看一看当下大汉之中,还有多少如同王粲这样的人。而这样的人,在下一步的计划之中又应该如何进行引导……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26章 根本不一样 “刘玄德那边的情况如何?”斐潜看着桌案上的图册,低着头问道,“算算时间,川中也该送情报来了罢!” 有时候斐潜难免有些郁闷,别的主角在行军布阵打仗争斗的时候,总是能够行云流水一般,反派角色自动自发的排着队伍,一个个守规矩的上阵,然后主角就可以从容的转移战场,半路上还可以采朵野花什么的,结果到了他这里,一下子四面都是火头,竟然在差不多时间点内同时开战。 幸好斐潜现在已经基本上不用亲临第一线去指挥了,否则岂不是要把人劈成好几份? 川中刘备和李恢两个人正面开始交火了。 两个人害怕斐潜知道,因为两个人都觉得万一被斐潜知道了,就会收回两个人开发定笮的权利,那么岂不是前期投入都打水漂了么?所以偷偷摸摸私底下动手脚,就像是坐在酒桌之上,桌面上笑呵呵,桌下相互踩踏,至于痛不痛痒不痒什么的,也就是只有刘备和李恢自己心中清楚。 “前些时日,说是金牛道之中,开山的时候不慎火药放多了,结果塌了一段路,估计是在途中耽搁了……”庞统说道,“也差不多这两天就到了……呵呵,若是没有派人监察,还多半被这两人给瞒过去了,两人各自上报杀了笮人南蛮多少多少,恐怕这些数目都是对方的人罢……” 斐潜也笑了笑,摇了摇头。 火药现在威力还没有像是后世那么强悍,但是用在开山之上,倒是不错,只不过黑火药的脾性么,就像是黑火药本身一样,糙得很,容易受潮不说,还不好控制分量,太少了听个响喷个烟,太多了将石头是炸开了,然后堵上了…… 不过怎么说,也比用火烧水泼的原始开山方法快一些,现在金牛道已经开拓得七七八八,至少比起之前来说要更加便于通行。这对于加强和川蜀的直接联系,有着重大的作用。 “建宁铜矿进展怎样?”斐潜盯着川南,捏着胡须琢磨着。 庞统从一旁的书架上抽了一封奏章,然后递给了斐潜,“这是黄叔业的奏本,铜矿倒是找到了,只不过就是这地形……恐怕要等金牛道完全开拓之后,再将这一段建宁山路开通出来……” 斐潜看着黄成画的略图,嗯,只能是略图,因为黄成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测绘人员,再者汉代地图测绘技术也不怎么样,大概意思倒是能看出来,群山环绕当中的一个矿。 “先派些人过去……”斐潜吩咐道,“就说要在那边训练山地兵卒,先将附近的山头都圈下来再说。” 庞统应答一声,然后写了一张草稿,甩给诸葛瑾去润色下发。现阶段庞统也是有秘书的人了,有事秘术干,没事,咳咳…… 川南这些事么,问题都不大。 关键还是藏区的张辽这个方面,还有曹操这里。 说起来川蜀这一边的人,似乎都有些特性,只要别逼迫的太过分,川蜀都能过得去,不像是大玉米碴子见个面对上眼就能打起来…… 川南和西北,实际上策略都是一样的。或者说,现阶段斐潜的整体方针,就是后世大英帝国的搅屎棍策略。反正周边都不能消停,那边弱就去扶持那一边,然后从中渔利。 川中借着刘备的手去搞川蜀土著士族豪强,西北则是借着鲜卑本身的矛盾在幽州波澜迭起,现在似乎进程都算是不错。 藏区虽然现在看起来还可以,但还是这些蕃人占据了主动,要是这些家伙见势不妙,缩回藏区之中去,还真不好进藏…… 堵在西都之处,张辽手下万人当然是足够的,但是一旦进了藏区,这万人的数目就像是溪水流进了江河之中,根本就不起眼,不管是气候还是地形,都是敌人,所以也只有期待着蕃人这些家伙能上钩了。 至于曹操…… 斐潜确实觉得很矛盾。 既不能让曹操膨胀得太快,又不能出兵攻伐曹操。 这个度不怎么好把控。 斐潜现在正在进行多项推进,不论是田政也好,兵制也罢,甚至在文化学术上,都在进行着相应的工程,所以有曹操在中间垫着,不直接面对皇权的冲突,无疑就是最佳的选择,等到将来既成事实,纵然皇权有些意见,恐怕也就只能是奉子成婚了。 所以,曹操很重要,曹操不能倒。 但是实际上,让斐潜预料不到的是,曹操已经偷偷摸摸的带着兵马北上了…… 战争这个东西,虽然也考研计谋和策略,但是其中最为主要的因素,依旧还是实力。这个实力包括兵卒本身的实力,也包括后援钱粮等等的实力。 袁绍的失败,不是袁绍的兵马少,而是袁绍内部政治出现了大问题,而曹操的胜利,其实最重要还是曹操身边带着一只转战南北的精锐,青州兵。 这一只部队脱胎于青州黄巾,然后跟着曹操一路打袁术,打陶谦,打吕布,打袁绍,已经是淬炼得锋锐无比,钢韧兼备,这一次,曹操就带着这样一支精兵北上。 曹操垂涎邺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年曹操他和袁绍袁术两个人还算是少年时,谈论天下大事的时候,袁绍表示他的策略就是北定冀州,然后以北击南,而袁术则是说守得南阳即可取天元之势制四方,轮到了曹操得时候,曹操发现已经没有什么好地方可以选了,只能强说是天无定势,地无定形,应依据世事而变…… 实际上谁不知道,大汉就两个地方最富裕,一个是冀州,一个是豫州。两个都被挑走了,曹操也就只能说因地制宜了。 没想到的是,小时候的戏言,长大后竟然成为了现实。 当袁谭派人过来联络的时候,曹操真是感慨万千,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化成了一声叹息…… 曹操对于袁绍,还是多少有些情感的。 当年在雒阳城中,当年还是党锢之祸绵延的时候,曹操顶着一个阉贼之后,宦官之家的名头,简直就是宛如随身携带十斤二十斤屎尿一般,而且还是发酵的那种,简直别说是有人主动亲近了,就连远远看上一眼都是避之不及。 也只有袁绍,愿意接纳他,愿意带着曹操一起玩。正是因为如此,曹操才渐渐被其他的士族子弟所认可。 而现在…… 袁谭的联络,在曹操的预料之中,也在曹操的意料之外。袁绍死后,曹操想到了袁氏三兄弟之间,特别是袁谭和袁尚之间肯定有相争,但是没有想到争夺竟然这么的激烈和残酷。袁谭袁尚的死活,其实曹操并不是那么的在意,但如果能够借着这样的机会,拿下冀州来,自然是就是上上之选。 之前袁谭攻打邺城,消息传到了曹操那边的时候,自然是希望袁谭能和袁尚打得越久越好,巴不得两个人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天长地久历久弥新,但是等到了袁谭被袁尚击败之后,曹操又反过来觉得不能就这样干坐着了,万一被袁尚真的取得了冀州,全局已定,那么自己岂不是悔之晚矣? 于是曹操便再一次将后勤政务之事委托给了荀彧,然后带着曹丕,领兵北上,准备和袁谭合并一处,取下邺城。 曹丕并不能理解曹操为什么要带着他…… 又要带上他! 这才舒服了几天,吃鸡都没吃上几次,怎么又要从军出征了? 就像是很多小孩都不明白父母为什么那么多的要求,怎么不能让他有一个快乐的童年生活一样,曹丕觉得上一次和袁绍作战,已经是够惨烈够辛苦了,怎么说也应该让喘口气,休息休息,调整调整,劳逸结合一下什么的,结果还没有爽几天,就又要跟着大头兵一同北上,这心中悲怆啊,简直是难以言表。 卞夫人虽然心疼曹丕,但是屁都不敢多放一个,只能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替曹丕收拾了一堆携带的物品,结果老曹同学只是瞄了一眼,就下令不带这些东西,而是让曹丕跟着曹操自己的护卫吃住一起。 曹丕脸上笑呵呵表示都可以,听老曹同志吩咐,然而心里橘麻麦皮翻来过去念叨了不知道多少遍。 好不容易跟着兵卒晃荡了一路,到了扎营的时候,曹丕缓了口气,正准备找个地方歇歇腿,却听到了典韦那个粗大的嗓门像一块擂石一般碾压了过来:“公子?!公子在何处?!” “哎……”曹丕叹息一声,然后站了起来,“某于此!” 典韦拱手道:“见过公子!司空相召!” 曹丕默默的点头,然后跟上了典韦。 曹丕到了曹操面前的时候,发现曹仁和夏侯渊已经到了,正在和曹操围着一张地图看。、 曹操聚精会神的看着,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曹丕的模样。 夏侯渊瞄了曹丕一眼,没有什么表请,然后目光又落回了地图之上,倒是曹仁冲着曹丕笑了笑,然后往一边上稍微挪了挪,让出了一点位置。 曹丕回了一礼,然后看一眼曹操,见他没有任何反应,才迈步向前,走到了桌案之前。 地图么,曹丕看不懂,但是他看得懂地图一角写的“邺城”二字。不过这地图之上,一些圆圈和方框又是代表了什么,这些弯弯曲曲的线条又是什么? 就这鬼画符似的东西,曹丕偷偷瞄了瞄曹操、曹仁、夏侯渊三个人,有那么好看么?还能在上面看出一朵花来不成? 小孩都以为他做的小动作,大人们都看不见,但是实际上从一开始曹丕进来,曹操虽然没有正眼看他,注意力已经分了一部分在曹丕的身上,看见曹丕转动着眼珠子左边瞄一眼,右边瞄一眼,曹操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老曹同学没带过孩子,一个都没有带过。他所有的孩子都是夫人带着的,曹昂是这样,曹丕也是这样。 曹昂是丁夫人带大的,而丁夫人是原配,曹操离家在外,丁夫人就是家中老大,说一不二,也连带着曹昂也培养出了杀伐决断的气质,做事情干脆利落,待人接物都是缩小版的丁夫人,很有风范。 曹操很喜欢曹昂,其他将领同样也喜欢这样有主见,敢担当的继承者。 可问题是曹昂不幸身亡了…… 曹丕是次子,当然,现在算是最大的了。 曹操以为曹丕是缩小的曹昂,但是随后发现,其实完全就不一样! 曹丕是卞夫人带大的,卞夫人的出身么,才艺是有的,而且说起来比丁夫人还要更好更多,但是卞夫人也正是出身的原因,所以观颜察色技能几乎是满级的,自然连带着曹丕在这方面的技能也是很强,这小眼神左瞄一瞄,右看一眼,简直就是卞夫人的翻版…… 若是曹昂仍在,曹丕这样看着脸色卖乖,反而是优势。曹昂做决断,然后曹丕承上启下做中间的缓冲,润滑兄弟之间的关系,倒是相当的合适。可问题依旧是,现在曹昂已经没了,当曹丕站上了曹昂的位置的时候,原本察言观色的技能,反倒是成为了一种劣势。 作为一个大业的继承者,能整天看着别人的脸色行事么? 别人有好脸色就去做,别人没有好脸色就不做? 如此一来岂不是本末倒置?! 就像是现在,重点是关注邺城地形地图,然后听一下曹子孝和夏侯妙才对于局势的理解和安排,然后跟自己的设想对照一下,看看有什么是自己考虑到了,或者是自己没有考虑到的,然后进行总结,这样才能尽快成长起来,学会怎么统兵领将! 而现在,光左一眼,右一眼的看脸色干什么?! 看脸色就能看出作战方略来?! 曹操沉着脸,敲了敲桌案,对曹丕说道:“丕儿,你说说,若是要进攻邺城,应该怎么打?”曹操记得当初曹昂第一次看见地图的时候,他也是这么问曹昂,虽然当时曹昂说的方法有不少错误,但是也包含着曹昂他自己的思考,而这种自主的思考能力,才是一个统帅最为宝贵的东西。 “啊哈?” 曹丕瞪大了眼,下意识的又左右瞄了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27章 那里不一样 就像是所有熊孩子一样,曹丕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都是别的人。 忽然一下子要自己做出一个什么作战方略,这要怎么做? 有没有谁给一个模板先? 在线等着呢…… 曹丕瞄了一眼曹操,然后又瞄了瞄曹仁、夏侯渊二人,发现三个人都在瞪着眼看着他,不由得有些心里发慌。 “看我们做什么?!” 曹操眉头紧锁,嗓门都不由得大了一些。我们三个人的脸上有答案么?你看脸能看出什么结果来?现在你不是应该动一动脑瓜子,想一想怎么解决问题么?拿个眼珠子瞪着我们三个,你个兔崽子是几个意思啊? 曹丕心中一凉。坏了,老爹这是真生气了!完了!这下子恐怕是要挨揍了!天啊!早知道这样我死活都不来!倒霉,这里也没有人可以救我!娘不在这里,也不知道真要是棍棒下来,子孝叔叔能不能替我挡两下,说句好话什么的…… 曹昂当年,是曹操在酸枣的时候就带着的,跟着曹操一路胜败走来,多少是有些经历的,而曹丕则是压根救没有多少经历,就自然没有什么战阵的经验,于是乎这一时半会的也说不出什么策略和想法。 于是乎曹丕低下头,像个木头似的呆呆站着,似乎是不敢动,也不懂要怎么说。 曹丕真的是脑袋发木,什么都没有想么? 并不是。 根据曹丕的经验判断,做错事情了就要被骂被打,那么在现在这样的局面下,不做什么事,自然就会减少被打骂的几率,同时当曹操没有耐心的时候,自然就会大吼一声,你还不去做什么什么,然后他自然就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了,这样才更有效率,不至于白费功夫。 曹操看着木然的曹丕,越发的生气。曹操他知道要让曹丕现在就拿出一个什么惊艳的计划显然不可能,但是不管如何,总归是要有第一步罢,这连第一步都不肯走出去,怎么知道是对是错? “滚!”曹操最终忍不住,没办法和曹丕耗下去,“回去做一份方略来!明日呈于某!” 曹丕松了一口气,连忙拱手退下。 “真是比子脩差多了……”夏侯渊很没有眼力劲的嘟囔道,“就这样,真是……” 曹仁连忙用胳膊肘撞了夏侯渊一下,才让夏侯渊反应过来,连忙对着曹操说道:“主公,我这个……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 大帐之内,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曹操摆摆手。夏侯渊有时候会犯些浑,但是忠心还是没有问题的。 曹仁沉吟了一下,说道:“主公,某曾闻宋人有苗……” “揠苗助长?”曹操看了曹仁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某亦知揠苗助长不可取,然……算了,不说那个逆子了……来,说说你们怎么想的…… 曹操之前也觉得可以有一些时间等待曹丕的自然成长,但是之前的头风,忽然让曹操迫切的感觉到了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衰老了…… 年轻的时候这点痛楚算得了什么? 连续修仙都没有问题!吃一顿饱饭,然后好好睡一觉,便又是生龙活虎一般。 可是现在…… 自己还能再活几年? 这个头风顽症还能不能治好? 曹操心中没有数。 于是乎,如何能在最短时间之内,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下一代,让曹丕少走一些弯路,就自然成为了曹操当下忽然提升了好几个紧急等级的事情。 在曹操自己起步的那个时候,还可以慢慢积攒经验,因为那个时候周边的诸侯还很分散,有强大的,也有弱小的,而现在…… 能存活到现在的各地诸侯,都是一方人杰! 如果自家的儿子再不迅速成长,将来那一天自己头风发作挺不过去,自家的这个倒霉孩子要怎么和别人去拼?恐怕是被吞得连骨头都没有! 再看到袁绍的三个儿子当下的情况,简直就是劈头盖脸的三个警钟,在曹操的脑袋上空轰鸣,袁绍袁本初多大一份家业,说败坏就败坏了,而曹操自己呢?又有多少家业可已给自己孩子挥霍败坏?曹丕再不成长起来,万一就像是袁绍袁本初的三个倒霉孩子一样,那么曹操现在这么拼老命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曹操这一次前往冀州,也要带着曹丕,一方面曹操希望多让曹丕学习一些军旅之事,另外一方面也希望曹丕能从袁本初的三个孩子身上,领悟一些道理。 结果今天一看,曹操不免有些失望,他的这个孩子,观颜察色似乎不错,但是只会观颜察色又有什么用处? 真是糟心啊! ……(╯#-皿-)╯~~╧═╧…… 同样糟心的,还有辛评。 辛评看着袁谭,心中不由得感慨莫名。 因为常年在外征战,加上吃食什么的,袁氏自然是不怎么缺乏,所以袁谭的外形看起来还是不错的,身材虽然不能说多么彪悍,但是也满魁梧的,坐在战马之上,身披战甲,倒是蛮像是那么回事。 可是辛评知道,袁谭和袁绍,多少还是有些差别的啊…… 别的不说,辛评就觉得,如果是袁绍现在处于袁谭的位置,想必怎么都不会去同意找什么曹操的。 袁谭决定要找曹操借兵的举动,让辛评非常的不理解,也不支持。辛评认为这就是一个脑残一般的决定,甚至都怀疑当时的袁谭是不是换了一个人什么的…… 可关键的问题是,辛评是谋士,他只是一个谋士。 做主的,依旧是袁谭,纵然这个决定混账无比。 黎阳城南八十里。 袁谭领着人马,在这里迎接曹操。 对于曹操,袁谭心中也是有着很复杂的情绪。当年曹操狼狈不堪的模样,似乎就是在昨天。之前曹操酸枣兵败,然后再扬州招募兵卒又一夜之间跑了个精光,要不是袁绍当时救济一下,也自然没有曹操后来的什么事情…… 可就是这样当年落魄得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的曹操,现在却成为了袁谭唯一的希望。 这天道,竟然如此变幻莫测! 对于普通的袁军兵卒来说,更是有些不知道对于曹军,应该是仇恨好,还是欢迎好。这些袁氏兵卒,比袁谭更加直观的感受到了曹操手下人马的战斗力,毕竟双方之前可是狠狠打过一场的,都掂量过对方身上的几两肉,知道对方的长短和尺寸…… 结果到了现在,冀州四分五裂了,虽然也有袁氏三兄弟的原因,但是眼看着之前的对手转眼之间变成了友军,确实是也让一部分袁军兵卒适应不了,看着天边缓缓而来的曹军旗帜,甚至有人还忍不住掐一下自己的,或者别人的大腿,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袁谭咳嗽了一声,给了身边护卫一个眼色,护卫会意,退到了后面,压着嗓门提点着袁氏兵卒,“都打起精神来!说你呢!抬起头来!腰挺直了!” 虽然在黎阳,袁谭多少补充了一些人马军资什么的,但是毕竟新兵和老兵,还是有些差别的,其他的不说,单是那种战场之上厮杀出来的血腥味道,就不是新兵所能拥有的。就像是训练了一个月的大学生拼命在操场之上嘶吼着打军体拳,在经离过铁血的老兵眼中,恐怕就和小猫小狗伸着爪子乱挥差不多…… 纵然如此,该摆的场面还是需要摆一下,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 辛评看了看远处缓缓而来,一身风尘的曹军兵卒,然后又看了看因为曹军到来,略有些躁动的自家士卒,纵然是盔甲明亮,队列齐整,但是似乎…… 辛评闭上了眼,低下了头,似乎默默的想着一些什么。 袁绍袁本初身亡,袁氏三兄弟反目成仇,这几乎已经注定了袁氏衰败不可逆转,而曹操,会是一个好的选择么?将来的大汉朝堂,是不是真的会成为曹操手中的利器,挟持而指使天下? 如果袁氏真的不可挽回,那么摆在面前的就是很现实的问题,接下来,要如何才能保全辛氏,如何才能让辛氏在这样风云动荡的变化之中,收取到最大的好处! 曹军行进的速度并不快,看着视线之中的曹军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渐渐的占据了眼眶之后,袁谭多少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他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辛评,想要如同往常一样,从辛评那边得到一些建议,却发现辛评只是低着头,似乎已经神游天外,不由得皱了皱眉。 说起来,曹操出现的时候,还是略有些滑稽。 因为曹操身高不怎么样,所以坐在高大战马后面的时候,就在马脖子上露出了一个脑袋来,粗粗一看,就像是战马多长了一个头一样…… 虽然形象上面虽然没有俊秀挺拔的身姿,可是走在曹氏大纛之下,在他甚后几十名的骑兵高举的旌旗,在黄尘和残阳的衬托之下,也走出了一种苍凉杀伐的味道。 离得近了,曹操在马背上将手抬了起来。 哗啦。 喀拉拉…… 曹氏兵卒在一阵细碎的声响之中,在距离袁谭兵卒不远处停下了脚步。虽然人马停了下来,尘土却依旧在萦绕着,就像游走在这些远道而来的曹氏兵马身周。 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在这一刻汇集了起来,汇集在曹操和袁谭身上。 两个人,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动。 曹操笑容满面,五短身材,可是眉目之中犹如刀戟。经过多次大战之后,又身兼朝堂重职,曹操身上自然也有了不少铁血的味道,目光所到之处,袁氏兵卒皆不敢与其对视,忍不住都低下了头。 袁谭脸色铁青,身形高大,若说外形么,自然强了曹操不少,可偏偏眼底闪过了几分迟疑,见曹操不近前,也心知肚明是因为什么原因,咬了咬牙,最终轻轻一磕战马,向前行进了一小段距离,然后下马拱手说道:“可是曹叔当面?” 曹操仰天哈哈一笑,也是打马上前了两步,却没有下马,径直在马背上回复道:“一别经年,贤侄别来无恙乎?” ……( ̄^ ̄) m(__)m…… 夜已深沉。 辛评坐在孤灯之侧,默然不语。不知道窗外的那一条石缝之中有两三只的蝈蝈,正在有一声没有一声的鸣叫着。 “兄长……召我前来,不知何事?”细碎的脚步声传了出来,辛毗提着一盏灯,从回廊之中走来,向辛评见礼道。 “坐。”辛评指了指,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或许是被方才辛毗前来惊动了一下,窗外的蝈蝈停了片刻,但是没有过多久,鸣叫的声音又在窗外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响了起来。 “寒冬将至……”辛评缓缓的说道,“其鸣不久矣……” 辛毗目光微动。辛评自然不可能是闲得蛋疼特意叫他来听蝈蝈叫唤的,所以压低了嗓门说道:“兄长之意,可是不看好……” 辛评伸出一只手,制止了辛毗继续下去的话语,两人又是一阵的沉默。 “大兄,这将来……”辛毗沉默良久,还是忍不住问道。 辛评看着摇曳的灯火,半响之后才说道:“过两日,某便假言族中长者病重……届时汝自可回返颍川……” “回返颍川?”辛毗皱眉说道:“兄长之意是……” “到了颍川之后,汝可自寻机会……”辛评继续低声说道,“沿武关入长安……这天下,恐怕是……唉……” 辛评之所以对于袁谭的决断不赞同,但是并没有做出什么死谏啊之类的激烈抗争举动,最为主要的原因就是即便是袁谭失败了,辛评依旧有机会转投到曹操之下,毕竟曹操之下也还有像是荀彧这样的颍川士族,多少也能混碗饭吃,当然,降一级或者是降三级,要熬过一段时间,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可是,现在的天下,并非除了袁绍,便只有曹操一个选择。 “大兄,不若你我……”辛毗往前凑了凑,低声说道。 辛评摇了摇头,闭上了眼,说道:“某陷已深,如衣染靛,岂易改之……若得有缘,当有再见之时……去罢!此去漫漫,汝自珍重……”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28章 现在不一样 历史上袁绍陨落之后,曹操在北方就没有什么像样的竞争对手了,所以曹操当时对于袁绍的三个公子,基本上没有留什么活路的想法,纵然曹操最后在袁绍坟前祭奠拜哭。但是,现在不一样。 为了能够尽快的吞并冀州,曹操只能选择袁谭作为幌子。一来袁谭是袁绍的长子,名正言顺,二来也确实只有袁谭更加适宜一些。 曹操一方面令人堵住了淇水,使其流入白沟,以此来方便转运粮草,一方面让夏侯渊带着一部分的兵卒,撤去了曹军的旗帜,装成了袁谭手下的样子,跟着袁谭作为先锋,再次逼近邺城之下。 袁尚大惊。 相比较而言,历史上的袁尚实力较强,因为那个时候并州大半也是属于袁绍的,袁尚不仅控制了冀州中心位置,还能从上党区域获取一些粮草和兵卒,整体实力在历史上也不算是很差。 但是么,现在不一样。 袁绍征讨斐潜的时候,折损了一部分,再加上太原和上党现在全数在斐潜的手中,袁尚不仅不能从上党获取资源,还要分一些兵力在要道关隘之处进行防备,这一来二去,自然是实力上比历史上的低了不少,听闻袁谭二次攻伐而来,不免有些慌乱。 “其兵何来?”袁尚问道,“莫非挟裹青壮,妄顾地方?如此一来,岂不是轻许青州于他人?败坏袁氏基业,真乃罪无可恕也!” 袁尚十分的痛心疾首,他还以为袁谭将所有的家底都拖出来了,来了个全家老小一波流,这样自然会导致整个青州的力量空虚,其结果肯定是便宜了老曹同学。 逢纪看了一眼袁尚,心中冷笑,破坏袁氏基业,你袁老三也不用笑袁老大,都是半径八两的存在,只不过眼下也只能是顾着袁尚这条路继续往下走了。“若征青壮,定为乌合也!黄巾之贼,亦号百万,倾覆不过旦夕也!此番前来,可避其锋锐,待其军疲,便可一击而定,永除后患!” 袁尚点点头,然后看向了审配,问道:“正南以为如何?” 审配沉吟着,最终也点了点头,说道:“回禀公子,此策可也……” 袁尚又看了看郭图,见郭图也默默点了点头,顿时觉得心中轻松放下来一块,笑容重新浮现了出来:“便依元图之策行之!乌合之众,纵然百万,又何惧之!哈,哈哈哈!” 袁尚放下了重担一般,然后回府邸之中去了,留下审配郭图逢纪三人,却并不能轻松多少起来。对于袁尚来说,他只想到了一个方面,可是审配等人,却怀疑袁谭二次来袭的兵马,并不是简单的乌合之众。 如果真的是临时征调的,那么为什么不在第一次的时候就混在一起前来?那样一方面手中有一些老兵,也方便控制和督战,另外一方面也会显得人马众多,更有气势。何必像是现在这样的添油一般? 那么如果不是临时征调的,又是从哪里来的?袁谭和曹操联手? 抑或是泰山军? 泰山贼军,在三国演义当中是被弱化了很多的存在,甚至导致了很多人对于泰山军没有留下多少的印象,认为其无足轻重,但是实际上,泰山军作为一个地方势力,一直持续到了曹丕的时期。 因为徐州青州的遗留问题,所以曹操对于泰山贼一开始采取就是怀柔策略,甚至一度将徐州牧给了臧霸,另一泰山贼势力昌豨则被曹操加封为了东海郡守。曹操这样的安排完全是将青州、徐州交给了泰山贼势力,这也导致臧霸、昌豨虽名义上是曹操的部下但实际上却是手握重兵的割据势力。 臧霸到了魏国征讨孙权的时期,依旧有出现在战场之上,所以可以说泰山军其实是一个存在时间非常长的一个地方割据势力,自不过因为基本上没有往外走,因此一直都被人忽视其存在。 因为袁谭之前在青州作战,除了面对曹操兵马之外,还有面对着臧霸的泰山军,所以如果袁谭引外援,要么就是曹军,要么就是臧霸的泰山军,甚至泰山军的可能性还要更高一些,毕竟是认钱不认人的贼子组成的成军…… 当然,也不排除袁谭自己起初大意,以为一开始他带的那些兵马就够了,然后落败了发了性子不顾一切的情况…… 所以,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情况,审配等三人都没有底。 只不过逢纪之策,乃稳中求胜,也是当下相对来说比较稳妥的一种策略。在不明情况之下领兵出战,舍弃城防优势,确实并不明智,因此审配和郭图也没有就第二种比较复杂的情况和袁尚明说,仅仅是表示逢纪的策略可行。 三人相互看了看,都没有了什么闲聊的心思,拱了拱手,便相互告辞而去。审配去巡查城防,逢纪去处理政务,郭图去准备后勤,各自都有安排。说起来也是好笑,袁绍时期原先三个人明争暗斗,时不时的还会坑对方一把,到了现在反倒是合作得相得益彰,流畅高效,也不知道袁绍在九泉之下知道了这样的情况,是会开心还是会伤心。 ……(╯ ̄Д ̄)╯π__π…… 袁谭再次来袭,苦恼的不仅仅是审配郭图等人…… “现在不一样了啊!”王铭恶狠狠的瞪着蔡昱,恨不得一巴掌将其扇到墙上去,“早叫你走,非要拖拖拉拉的,现在好了!又封城了!” 王铭作为主要掌管农事的官吏,贵倒是不一定有多么贵,但是清倒是一定清了,所以在秋收农事忙完了之后,便基本算是进入了闲暇时光,就算是天天在家休息睡大觉,也没有人敢说什么闲话。 毕竟之前农忙的时候一天到晚在田头,现在农闲了休息休息,难道不合理么? 看着袁绍死后似乎非常不妙,王铭原本计划着,趁着农闲,没人关注的时候就开溜,但是这么些时间下来,和蔡昱么,多少也有些同一个战壕里面蹲坑的情感,所以觉得如果自己开溜了而不通知蔡昱,多少有些不厚道,于是乎也联系了蔡昱。 结果蔡昱倒也是同意找个机会溜之大吉,但是蔡昱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事情太多交付不开,另外一方面也有可能是其和一些缺少关爱的内府之人,沟通情感太多了一时难以割舍,导致延误了时间,明明袁谭撤走的时候有一个空档期,结果给错过了。 蔡昱陪着笑:“王兄!王兄!消消气,消消气……这,这我也没有想到啊……这袁家老大,上一次攻打不成,这一次恐怕也是一样攻不下来,到时候我们再走也可以啊……” “这一次不一样!”王铭愤怒的挥动着手,说道,“上一次守城,难道没有死伤么?现在又有一战,你能确保到时候不需要你我去守城?万一真到了城池之上,刀枪可是无眼!” 蔡昱陪笑道:“王兄,你这样的人物,谁舍得……呃……”蔡昱说到了一半,脸色顿时差了不少。 是的,作为能够增加粮食产量的官吏,正常来说是不会让其去拿刀枪参战的,但是如果说己方没有了任何希望,那么谁还能顾得了那么多么?破釜沉舟都能干,谁还顾得谁啊? 当然蔡昱的风险更大,要上城墙守城,也肯定是他走在王铭的前面。 “你以为你干的那些事情没人知道?有人肯定知道,为了面子不好声张而已……”王铭冷笑着,“到时候真上了战场,你要是少看一眼,还保不住是从那个地方捅来的刀子呢!”虽然说汉代对于贞操这种东西,并不像后世儒家那么的变态,但是也不是说完全不在乎的,再加上蔡昱干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一天两天,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蔡昱脸色顿时惨白,“王兄救我!” “我怎么救?”王铭恨恨的看着蔡昱,“早叫你一起走,非要留恋不去!现在你说,我人言轻微,怎么救?” 蔡昱也是无言以对。主要是之前蔡昱刚刚开发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寡妇,才解锁了几个姿势,正是奸情火热的时候,哪里舍得拔屌就走,原以为拖个几天没事,没想到袁谭这么快又给回来了…… 两个人都有些一筹莫展。 ……(﹁﹁)(?д?。)…… “围城?” 袁谭从夏侯渊之处,听到了这样的一个方案。 现在的军队,说是袁谭为帅,其实还不如说是以曹军为首。 “兵法有云,十而围之……”袁谭有些迟疑的说道,“如今……如何能围得?” 夏侯渊冷冷的看着袁谭,很不客气的说道:“某来知会于汝,非与汝相商也!” 袁谭愣了一下,咬了咬牙,低头说道:“某知矣!” 打着袁谭旗号的兵马到了邺城左近的,便开始在邺城之外大修土木起来,这样的举动,自然引起了邺城守军的注意,审配第一时间就赶倒了城门楼上,皱着眉头远远的眺望着。 天色刚刚明朗,在视线之中,已经有不少人已经开挖了,挖出的泥土就地装进了袋子之中,然后一层层的码了起来,形成了一圈矮小的围墙一般, 邺城之外,似乎在一夜之间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人头攒动,号角声此起彼伏的传了过来,一个个身影在晨曦之中游动,像是水中的鱼群,忙乱,但是又有些秩序。 一两队的兵卒,站在高处,似乎在看着地形,另外还有一些兵卒则是在地头指挥,大声号令着让这些挖土的民夫手脚快一些,似乎完全不担心邺城之中的人马冲杀出来一样。 “这是……”袁尚闻讯,也急匆匆的跑到了城头,按着城垛往下看,有几分不解的说道,“这是要干什么?” 审配微微皱了皱眉,倒不是因为袁尚的愚蠢的提问,反正袁尚这种问题他也不是第一次碰到了,而是因为在袁尚身上还沾染着浓烈的脂粉香味还有一些杂乱的其他气息,显然是刚刚从温柔窝里面爬出来的…… 虽然不至于说一定要憋三年,但是多少也要在前期装个样子么,你这么做不怕你爹棺材盖都盖不住? 审配心中暗自叹息,然后说道:“回禀公子,看如此架势,乃欲掘壕围城也……” “掘壕围城?”袁尚重复道。 不得不说,修理地球的本领么,华夏民族还是一等一的。虽然场面上看起来有些混乱,但是实际上并不是如此,一会儿的功夫,大体上的雏形就出来了,还有一些车马拖拽了一些新砍伐的木头来,似乎要修建望楼或是哨塔的样子,也陆陆续续的开始往地面上砸夯。 还有一些人拖拽着拒马鹿砦来,立在原本的道路之中,还用铁链子拴到了一起,有些弓箭手站在后面,朝着邺城张望戒备。 “何不出兵击之?!”袁尚看着城下肆无忌惮的修建,有些心头火起。就像是后世节假日,好不容易搂着小娇娘折腾了一晚上,然后一大早就被装修的电钻声吵醒了,真是立马操刀子上楼砍人的心都有。 “公子请看……”审配将手一指。 临阵冲击一下,试探虚实,也是正常不过的举措,但是既然袁尚能想到这样的办法,难道说袁谭就会毫无防备? 审配方才一直都在巡看,总于发现了在邺城西山那边,似乎有些异常。山地灌木之中,似乎闪耀着一些寒光。这些寒光自然不是什么原本林木的颜色,定然就是伏兵,一旦袁尚开门出击,这些人马肯定一时间冲杀出来抢夺城门。 袁尚死盯着,看了片刻,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由得皱眉说道,“难道就此任其来去自如不成? 审配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大笑了起来,说道:“公子,请看,如此人马,如何能围?纵掘沟壕,亦是浅薄,又如何能用?此乃诱敌之策也!欲引城中之军出之,随后兵马齐聚,乘机夺城也!且看某立破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29章 不理喻的曹操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耳边都是风的声音,呼噜呼噜的,就像是一直猛兽在喘着气。 而且还是一只吃人的猛兽。 城楼之上的旌旗一会儿卷起来,一会儿展开,就像是猛兽在草丛之中偷偷的伸展着腰身,活动着手脚,准备在面前的血肉上面显现出最为原始的渴望。 袁尚虽然不明白审配要做什么,但是袁尚本身也没有什么主意,便只能看着脸色忽然有些潮红的审配叫来了几名军侯,吩咐着什么。 其实当主公,也不见得就多么舒心…… 袁尚这些天来,逐渐的接手了袁绍留下来的剃头摊子之后,也渐渐的明白了这个看起来风光无比的座位,其实就像是用镀金的荆棘编制的一样,看起来非常的好看的,但是坐上去有些扎人。 好吧,不是有一些,而是很扎人。 袁尚的母亲刘夫人,虽然说对内斗争不在话下,但是对外军事上,却毫无经验,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小吏,至于袁尚么,会比刘夫人好一些,不过好的有限。 有限的经验导致了袁尚对于目前审配的举动根本不理解,在审配紧张调度的时候,袁绍甚至还有心情仰头望天。 阳光透过云层照耀了下来,落在大地之上显得明一块,暗一块的,站在城楼之上,远处的人就像是一只只蝼蚁一样,细小且卑微,似乎伸出手去就能碾死一大批。 审配不多时就分配好了任务,到了袁尚的面前,拱手说道:“请公子下令!” “正南放手施为就是!”反正袁尚也不懂,因为第一次的守城成功,对于审配也多了几分的信任,于是乎很干脆的说道。 审配点头,然后转过身去,左右环视了一下,旋即将大袖子往上一掀,大呼道:“擂鼓!放下吊桥!” 轰隆隆的鼓声顿时冲天而起,震得城门楼的城垛上面的浮尘都噗噗的往下掉。吊桥吱吱呀呀的开始往下一点点的落下,伴随着鼓声,城中也传出了兵卒呐喊之声,夹在鼓声之中,杀气蒸腾。 “这,这是要出击么?”袁绍有些怪,方才不是在说城外有埋伏么,既然如此又怎么要出击呢? 审配捋着胡须,下巴微微翘起,似乎是在指了指城外,“公子拭目以待就是!” 城外正在挖掘壕沟的民夫兵卒听闻了邺城之中战鼓轰鸣之后,就像是被烫到的虫豸一样,哗然而散,纷纷丢下了手中的木铲铁镐之类的工具,便是往后奔逃,连带着一些拖拽木材的车辆也掀翻了,有的挽马侧翻在地,一时之间没人给它解开绳套,只能是在地面上挣扎哀鸣。 邺城吊桥落在地面之上,一队袁氏兵卒鼓噪着,从城门之内冲了出来,沿着护城河向两边展开,似乎准备展开阵列。 西山之处,就像是同邺城之中的鼓声应和一样,顿时腾起一卷烟尘,隐隐约约的有些兵卒身影,朝着邺城城门之处而来…… 鼓声更烈,但是原本正要展开的袁军队列,却像是被按下了倒退的按钮一样,哗啦啦的不是向前冲杀,而是又重新汇集起来,退回了吊桥,缩回了城内。 邺城大门轰然一声关闭,吊桥在吱吱呀呀的声音中重新升起。 从西山奔出的兵马虽然有一些比较快的,几乎就差前后脚赶到了吊桥边上,但是被城头之上的弓箭手射得人仰马翻,顿时缩了回去。领兵的将校明白抢城的计策失败了,只能是呼喝着,收拢了兵卒缓缓而退。 袁尚哈哈大笑,指着那些多少有些狼狈不堪的在西山埋伏的兵马,“尔等鼠辈!如此粗浅计策,也想赚某不成!” 城墙之上的袁氏兵卒也都一同哄笑了起来,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审配微笑着,捋着胡须,说道:“区区埋伏之策,破之如翻掌尔!若其掘壕,某便虚鼓,逃则不追,待其疲沓,便刻一举焚之!” “有正南于此,某便无忧矣!”袁尚也是笑道,“正南洞察微毫,卓见远谋,真乃国之砥柱也!” 审配拱了拱手,谦虚了一下,不过显然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和袁尚一起笑了起来,似乎对于未来的胜利还是充满了信心。 ……╰(*′︶`*)╯(=???)…… 曹丕和曹操一起,掩藏了旗号,也到了邺城的周边,隐在袁谭和夏侯渊的人马后面。 长时间的旅途跋涉,曹丕觉得自己应该是对于噪音,汗臭和血腥味有些免疫了,但是当他早上起来的时候,听见辕门之处传来的嘈杂,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的时候,依旧觉得不怎么舒服,感觉有些烦躁。 好不容易昨夜有机会清洗了一头一身的黄土,然后换了一身干净的战袍,曹丕顿时浑身舒坦,躺在皮裘之上,还没有几息的功夫,就睡着了,似乎就只是闭上眼了一瞬间,然后就被辕门之处的连绵不断的惨叫声给吵醒了。 麻木,可以免除很多痛苦和不适,就像是在营地左近的那些民夫一样。 兵卒的生活,虽然脏乱,但大体上还算是比较好的了,至于那些临时强拉而来的民夫,状况自然是更加的恶劣。 草丛和灌木,往往就是这些民夫的家和床,汗液骚臭已经是最为正常的味道,就连虱子和跳蚤都是很小的问题。这些民夫披散着头发,满头满脸的肮脏不堪,目光呆滞,表情麻木的或者坐着,或者躺着,只有一些在抓着身上的跳蚤虱子的,或者在扣臭脚丫子上的血泡和污泥的,多少还能证明这些民夫还有口气,那些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表情,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像一具发臭的尸体更甚于一个活人。 不能适应的,自然就会想要逃亡,可是他们的逃亡,早在兵卒的意料之中,甚至昨夜似乎松懈的防备,也不过是为了抓这十几只出来好杀鸡儆猴一番的故意施为而已。 在营寨辕门之处,皮鞭的噼里啪啦抽打之声,伴随着越来越虚弱的惨叫声和破口大骂的粗野之语。 被抓回来的逃夫,现在正一个个被绑在营寨辕门之前,被兵卒吊着抽打,被鞭子抽打的鲜血四下泼溅,斑斑点点的落到了辕门之前的地上,旗上,甚至周边的兵卒身上。 这些民夫会被绑着,吊着,然后一直哀嚎到死去,而且就算是死了,也依旧会被悬挂着,像一条咸鱼腊肉一样,高高的展示着。这些渴望着逃脱的民夫,就像是深陷在沼泽泥潭当中一样,越是向上挣扎,渴望阳光,便越是下陷的厉害,越是更快更痛苦的死去。 一身锦袍的曹丕瞄了一眼辕门之处的那些惨嚎的民夫,微微皱了皱眉,接过了一旁护卫递过来的青盐涂了涂牙,然后啃咬着柳枝,含糊的说道,“就不能给他们个痛快么?大清早的,真是呱噪……” “公子有所不知,”曹丕身边的护卫凑过来说道,“不这样做,这些贱骨头不会害怕……要是死得太轻易了,也就治不住了……” 曹丕咕噜了一下水,然后呸出去,“某知道……就是搅了某清梦……唉,算了……” 护卫笑了笑,说道:“卯时已过了……若是公子再睡下去,小的就该挨罚了……”虽然说曹丕年龄小一些,还不用像是普通将校一样参与点卯,但是也不可能在军中高卧。 曹丕抖了抖衣袍,有些怅然的叹息了一声。 打仗,又脏,又臭,又血腥,又难闻,有蚊,有蝇,有虱子,有跳蚤,没有酒,没有乐,没有美姬,没有佳人,一点意思都没有。 打仗这玩意儿,不就是比死人么? 谁能指挥更多的,不管是用赏赐爵位的方法,还是像是营寨辕门之处的蝼蚁一样,用血腥的方式,反正哪一方有更多的人,不就是占据上风,胜利在握了么? 前进、冲锋、后撤,训练兵卒,然后让这些兵卒按照将军的命令去做,战阵不就是这样一回事么? 所谓谋略,不过就是谁能使自己死得少让敌人死得多,谁就赢了。 就这么简单,有什么难的? 父亲曹操非要让自己跟着看,跟着学,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天天看死人,看残肢,看拖着肠子满地滚,看着血肉模糊地上爬,又有什么好看的? 行军布阵,谋略策划,这些事情让手下去做不就是了么?将兵者为将,将将者为帅,某只需要懂的如何将将,不就成了么,为什么天天要看着这些,听着这些? 真是不可理喻。 当然,曹丕也不敢真的去理喻一下,他只要是看见曹操一皱眉头,腿肚子就会打哆嗦,更不敢说和曹操顶嘴什么的了,因此纵然心中有千百个不愿,千万句牢骚,也只能是肚子里面不断的翻滚,最终会根据具体情况,化成一声叹息或者一个屁…… 不过上天往往都是这样,会将最不喜欢的东西硬塞给你,然后躲到一旁哈哈大笑。 曹丕最不希望听见的声音,便是又一次的在一旁响起:“见过公子!司空有请!” 站在一旁的护卫连忙借着给曹丕整理衣袖的样子,偷偷给曹丕塞了一块饼子,然后冲着典韦露出谄媚的笑容。 典韦目光微微一动,便是抬头先行,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似乎没有听到曹丕在身后像是仓鼠一样低着头将脸藏在袖子后面细碎的啃咬吞咽的声音,只是到了曹操大帐之前略微放缓了一点步伐,让曹丕有时间整理一下,这才大步向前,朗声禀报。 曹丕低头进了大帐,眼前一黑,两三息之后才算是适应了大帐之内较为昏暗的光线。大帐之内的空气非常的浑浊,充满了长时间点燃松油火把的熏烤气味,还有一些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的味道,呛得曹丕不由得咳嗽了两声,却看到父亲曹操投来的目光,连忙憋了下去,然后上前见礼。 曹操锐利的目光落在了曹丕嘴角还有衣袖上一些细碎的沫子上,微微皱了皱眉。“为将者,当知兵卒甘苦,方可拢兵心,驱之使之,汝可明白?” 曹丕连忙点头,“多谢父亲大人指点,孩儿明白。” 曹操气不打一处来,“明白何事?” “为将者当知兵卒辛苦……”曹丕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锦衣玉食,高卧酣睡,如此便是汝明白了?如此便是通晓了兵卒甘苦?!”曹操呵斥道。 曹丕哆嗦了一下,连忙拜倒,然后口称孩儿有罪,心中却有些不满,不就是换了身干净衣服,睡得晚了一些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曹仁在一旁打圆场,说道:“少年嗜睡,长身体么,这也不是什么大的坏事……下次注意就是,下次注意……” 曹操冷哼了一声,“看在子孝的面子上,且饶了这一次!起来!回去之后,将锦袍换了!再有下次,定严惩不贷!知否!?”曹操当然也知道小孩贪睡,所以没有要求曹丕点卯就已经是放了一马,没想到曹丕竟然睡到了连早脯都来不及吃,这就让曹操多少不满意了。 曹丕忙不迭应下,然后又向曹仁致谢。 曹仁笑呵呵的摆摆手, “审正南果然名不虚传……”曹操等曹丕坐下之后,缓缓的说道,“被其看穿了诱敌之策,应以疲兵之计……” 曹丕竖着耳朵,认真听着,他这个时候才知道前方邺城之下发生了一些什么变化。 审配引诱出了伏兵之后,还隔三岔五的就敲一敲战鼓,甚至还派兵卒出来在城门之处转一圈,等曹操兵马冲来的时候就缩回去,没看到兵马就上前砍杀一些挖掘壕沟的民夫,在红线附近疯狂试探,让前方的夏侯渊有些不知所措。 果然,曹操的问题在述说完了之后就丢了过来,“丕儿,汝可有何策以对?” 虽然曹丕在心中疯狂吐槽,但是在曹操的目光之下,依旧不得不老老实实的思索起对策来,片刻之后试探着说道:“既如此,既有疲兵之策,何不应之疲兵?”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30章 不正常的曹操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曹丕刚说了一句,下意识的又瞄了瞄曹操和曹仁的面色。曹仁笑着点点头,表示鼓励,而曹操又是皱起了眉头,似乎在表示觉得曹丕说的就像是放屁。 又有那个地方不对了? 曹丕不由得有些迟疑了起来,不过想起前几天被曹操呵斥的情形,一边小心翼翼的继续瞄着曹操的面色,一面说道:“若不得进,当疲而乱之,待其自乱之时,便可掩进。” 曹操皱着眉头,“如何疲而乱之,如何掩而进之?” 曹丕吞了一口唾沫,绞尽脑汁,连额头之上都微微冒汗,“可佯攻其野也,城中若出,即可击之,若不出,亦可就食于此也……” 曹仁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此策不错!” 曹操眉头稍微打开了一些,也点了点头说道:“也算是一策……如此,便由汝带些兵马,前往周边筹备军粮……” 曹丕愣了一下,然后在曹操严厉的目光之中反应过来,低头拱手应是。 看着曹丕退下之后,曹仁忍不住跟曹操说道:“大兄,待之或过严矣……” “玉不琢,何成器?”曹操摆摆手,旋即对着曹仁郑重的说道,“子孝,邺城之下,便托付于汝了!” 曹仁点头,领命而出。 虽然说邺城之内采用了疲兵之策,让在外的袁谭与夏侯渊是防备也不好,不防备更不好,但是同样的,邺城之中的兵卒也是奔走了好几趟,气力也是同样损耗了不少。 文丑才躺下没多久,又听到战鼓之声,便翻身坐起,然后在护卫的协助之下披挂盔甲,准备下一次的出击。 这一次是来真的。文丑在内的所有兵卒,将按照五十人一组,携带火种,冲出城外,焚烧那些搭建了一半的箭楼和哨塔。 此时风已经停了下来,城头上鼓声隆隆,但是四门紧闭。按照之前的约定,是鼓声停歇之后,文丑才领兵而出。 文丑立于城下,仰头望着城墙之上的袁氏旗帜,看着旗帜因为低垂而显得有些皱巴巴的“袁”字,似乎缩成了一团,显得孤独又渺小,周边也有不少旗帜,也都仿佛认命一般的低着头。 天色将近黄昏,太阳躲在云层之中,不见踪影,更增加了几分的寒意。 鼓声停歇。 文丑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默默的接过了一旁护卫递过来的战刀,向前而行,在城门之下静静集结了起来,然后等吊桥放下,城门打开,便鼓噪了一声,蜂拥而出! 对面正在挖掘壕沟的民夫,顿时发一声喊,熟练的丢下手中的工具,呼啦啦便往后面跑,有的甚至跑得比文丑等人还要更快,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一进一退的模式。 文丑领兵冲到了壕沟之处,砍杀了几个逃得慢的,又或是软了脚逃不动的,正要下令让兵卒点火,忽然感觉脚底下有些虚浮,歪了一下,差点摔倒。 “这个沟面,怎么会这么浮松了?” 没等文丑想明白怎么回事,身边就有护卫叫道:“将军,城头下令,要我们放火了……” “好!放火!”文丑挥着战刀吼道。 兵卒纷纷将携带的引火之物投掷到了壕沟前面那些搭建了一半的哨塔和箭楼上,然后将其点燃,方缓缓而退。 邺城城头之上,袁尚看着一处处点燃的火头,哈哈大笑,又对审配夸奖了几句,便心怀舒畅的下了城门楼,回府衙去了。 “审令君……这晚上还出击么?”城头之上的军侯看着审配的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的样子,便大着胆子上前说道,“这连日下来,兵卒也是劳累……” 审配看着城外一个个像是巨大的火炬一样被点燃的哨塔和箭楼,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说道:“今夜暂不出击,且修整一二……” ……(=ˇωˇ=)…… 邺城远处,曹军大营。 夏侯渊望了望天色,又回头看了看在邺城之下燃烧着的哨塔和箭楼,然后说道:“今夜就行动?” 曹仁也眺望着远处,眼眸之中似乎也跟随着城下的那些哨塔箭楼的火光而跳动着,“没错!城中烧了这些箭楼,定然松懈,正值今夜云厚,星光黯淡,就是最佳的时机!” 夏侯渊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今夜!”又沉默了片刻,说道,“还有,我一直在怪,主公为什么不直接攻城?城中那些兵卒,我也看了,也就那样,要是强攻,也可以攻下来的……” 曹仁望着远处邺城黑乎乎的轮廓说道:“你也知道是强攻啊?攻城不难,难的是不损兵卒!真要是我们强攻了,那边的小子估计会很开心……再说了,如果在邺城折损太过,那么还有什么余力来控制其他地方?万一……”曹仁吞下了后半句,不说了。 夏侯渊恍然,“原来如此,还是你想的周到……” “不是我想的,是主公想的……”曹仁拍了拍夏侯渊的肩膀,“走罢,一同去准备准备……” ……(⊙?⊙)…… 文丑默默的点了点头,交了令,然后转身下了城墙。原想着和审配说一下城外壕沟之处的异常,但是审配似乎没有多少和他说话的欲望,就连命令都是让军侯下达的,文丑迟疑了一下,最终也什么都没有说。 城墙下面,还没有轮到值守的兵卒三五成群,或者坐着,或者站着,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细碎的声响一路传了过来,钻进了文丑的耳朵之中。 “不都是兄弟么?干什么非要打?前一次,前前后后也死了不少人了罢?这一回又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你他娘的少说两句!这种事情是你他娘的能说的么?” “我呸!做都做了,还不让人说?你小子没种,早知道在易京那时候劳资就不救你!” “我没种?你个傻球!眼下就是这样,你说了又有什么用?还不如省一些气力,睡你的觉罢!” “都闭嘴!将军来了……” “……”文丑漠然的走了过去,就像是没有听见这些家伙的议论一样。 兄弟,都是兄弟…… 文丑走着,忽然觉得心中一痛,颜兄啊,你在九泉之下可好? 回到了临时的驻扎之所,几名护卫见文丑来了,一边上去给文丑卸甲,一边问道:“还要出击么?” “不用了,”文丑一屁股坐了下来,伸手抓了一个勺子,在篝火上面架着的汤锅之中打了两三勺的糊糊,刺溜刺溜的一边喝着,一边说道,“晚上大伙儿都好好休息……” “哈哈,太好了!” “好什么,又不是明天不用打了……” “能过一天算一天罢,反正今天晚上休息!睡觉去了!” 文丑因为上一次放跑了袁谭,虽然说死罪免了,但是活罪难消。加上这一次袁谭卷土重来,袁尚更加的看文丑不顺眼,文丑也心知肚明,所以这一段时间都跟着普通兵卒一处,就像是一个大头兵一样同吃同住。 文丑喝了两碗糊糊,将木碗舔了舔,然后丢在一旁,又接过了护卫拿来的湿巾,随意擦了擦脸,便躺到了一旁的干草垫子之上,闻着汗臭味和干草味,还有些一些什么臭脚丫子味等等混杂一起,颇有些呛鼻子,但是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平静了下来。 冲锋,胜利,撤退,失败,之前战斗之中的一幕幕,在脑海之中浮现,然后渐渐的都淡去了,不就是生死么,就这样罢…… 若生,就还恩公的恩,死了,就去见兄弟。 其他的,自己想管也管不了,就由他罢,是怎样就怎样。 文丑闭上眼,无声的叹了口气,这就是命,他自己的命。 ……( ̄、 ̄)…… 夜幕之中,曹仁和夏侯渊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挥手示意。 大营营门静悄悄打开了,早已经列队好的兵卒鱼贯而出,看着黑夜之中人头涌动的数量,竟然是倾巢出动! 经过训练的兵卒也就罢了,要让没有经过什么训练的民夫也懂的不出声,就比较难了,所以跟在兵卒后面的民夫,每一个人都捆着一根口条,呃,衔枚,有的甚至因为绑得太紧了,导致口水一路流下来,哈喇哈喇的…… 在前几天的时间之内,曹军似乎懒懒散散,像是一只兔子一样被邺城之中的守军赶来赶去,实际上已经偷偷动了不少的手脚,以兵卒换装成为民夫,在原本挖掘的壕沟之处,松动了不少的土层。 表面上看起来,壕沟并不深,也不像个样子,加上审配一直都在关注那些显眼的哨塔和箭楼,以为这些哨塔和箭楼是保护壕沟开挖的重点,然而这些哨塔和箭楼实际上就是个幌子…… 按照原先的计划,每一队的兵卒引领着一队的民夫,带着筐铲锹镐等工具,沿着壕沟展开,趁着夜色开始将已经松动的土层全数挖掘起来。 嚓嚓刷刷的声音,顿时细碎的在邺城之外绵绵不绝,就像是千百只耗子在墙角打洞一样,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声音?” 邺城守城的兵卒在城垛上丢出了几个火把,四下照着。光线所及之地,似乎什么都没有,远处又藏在了黑幕之中,根本看不清楚。 “要……要禀报么?”兵卒问道。 值守的军侯有些迟疑,最终还是选择派人去城内禀报,比起夜间打搅贵人的睡眠罪过来说,若是真出了什么差池,颈上人头就难保。 邺城之中早已经戒严,入夜之后不允许任何人在街道之中奔走,负责传递军情的小兵一路从城门之处奔来,脚步声将原本还算是平静的夜色击破。 临近城门的街道和民房,已经全数都被兵马征用,此时也有不少兵卒在和衣而卧,听到了传令兵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一些被惊醒的兵卒伸出头来看,当然,更多的兵卒是纵然听闻了,也不过是翻个身,嘟囔骂上两声,然后又沉沉睡去。 这几天审配用疲兵之计,实际上这些轮番出战的兵卒,也不轻松,好不容易今夜不出击,自然是睡一个天昏地暗再说。 传令兵沿着街道,直奔审配府邸。 “来者何人?!”审配府邸之外,护卫森严,见有人奔来,立刻沉声喝道。 “小的,小的,有紧急军情!”传令兵应答。 审配护卫吓了一跳,一边掌了火,上前查看,一边偷偷问道:“可是攻城了?” 传令兵喘了口气,说道:“那倒是未曾……” 听说没有攻城,审配护卫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至于是什么具体军情,也不敢多问,便收检传令兵兵刃号牌,然后一边派人去通禀,一边护着往府衙内而行。 府衙之内,审配已经早早睡下。 这两天,审配一直都在城池之上,对于一个年龄已经过了半百的人来说,连番的熬夜,已经是非常的辛苦,精力消耗非常大,今日焚烧了前沿的哨塔和箭楼,心中宽松了不少之后,回到了府衙之内,沐浴到了一半就忍不住打盹,随意吃了一些之后便是昏睡过去。 “嗨!审公才睡不久……”在内院外值守的审配心腹有些恼怒的看着前来的小兵,但是又不能说禀报,只能是皱着眉叹了口气,然后接过了传令兵的号牌,丢下一句,“候着!” 转过了回廊,到了审配居所之外,心腹护卫先是敲了敲房门,然后低声叫道:“审公……审公……有军情急禀……” 又叫了一遍,里面方响起了审配有些沙哑的声音,“传进来……” 审配来不及着冠,便散着头发,披着一件大氅,来见传令兵,披头就问道:“可是来攻城了?兵马多少?将帅何人?” “呃……”小兵迟疑了一下,说道,“启禀审公……并,并无攻城……” 审配呼出一口气,旋即皱起眉头来,“既无攻城,有何军情?” 传令小兵哆哆嗦嗦,将在城墙之上听到一些怪的声响说了一遍。 “怪异声响?”审配思索着,转头问道,“几时了?” 护卫往一旁的水漏一看,说道:“丑时三刻了……” “传令!谨守城门!”审配吩咐道,“丢出火把,巡检城河、吊桥!其余之事,待天明再说!”从正常来说,审配的决定一点都没有错,抹黑出兵确实不是什么稳妥的举动,等待天明看清了之后再决定应该更没有风险一些。可是审配不知道,他现在的对手已经不是正常的袁谭,而是喜欢不正常的,不走寻常路的曹操……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31章 额外的问题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公子,你的策略其实都不错,至少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就想不到这一些……”曹仁坐了下来,一边指挥着兵卒扎营,一边和跟在身边的曹丕说道,“但是司空要的是公子你不仅要看到现在,还要看到将来?” “将来?”曹丕重复了一下,略有所思。 “就拿邺城之下的事情来说罢,”曹仁说道,“我们最开始是用诱敌之策没有错,然后城中的应对说起来也没有错,但是城中之人没有想更远一些,比如我们为什么要用诱敌之策……” “不是为了寻机抢夺城门么?”曹丕下意识的就接口道,旋即又连忙说道,“恳请叔父指点……” 曹仁笑了笑,这一次曹操特意安排曹丕跟着他,其实未必没有让曹仁教一教的心思。虽然说曹仁不像是那些大儒,满肚子的锦绣文章,但曹仁也是出生官宦之家,他父亲是太中大夫、司马、长史、侍中、长水校尉曹炽,而再往上一辈还是颍川太守,因此纵然曹仁在年少的时候喜欢弓马弋猎,也不代表曹仁就是傻乎乎的笨蛋,甚至对于军事策略方面来说,曹仁还有更为深刻的认知。 “诱敌之策只是近处的……”曹仁挥挥手,让护卫往边上散开一些,然后低声说道,“公子试想,若是我们一下子就猛攻邺城,甚至一举拿下,这有什么好处?又有什么坏处?” “一举拿下?”曹丕也不笨,脑瓜子转了辆圈之后,顿时想通了,“原来我们根本不想要打邺城?” “也不是不想打,而不是现在打……”曹仁补充道,“我们要装出很想打的样子,这样才能将二袁都牵制在邺城,然后现在……” 曹丕猛地一拍手掌,兴奋得微微有些颤抖了起来,“转而取冀州之地!” 曹仁哈哈大笑,点了点头,然后意味深长得说道:“二袁只是看到了眼前,所以便是落得如此这般地步……” “谨受教!侄儿定会力求目光长远!”曹丕双手一拱,恭敬的说道,顺便送上马屁一记,“叔父大人深谋远虑,侄儿深感佩服!” “我谈不上什么深谋远虑,这都是大兄的谋略……”曹仁摆了摆手,说道:“唯有目光长远者,方可为大势也……这方面啊……”曹仁说了一半,忽然有些卡壳,似乎有些走神的样子,不知道想到了一些什么。 “叔父?”曹丕问道。 “哦……没事,没事……”曹仁笑了笑,只不过这笑容却似乎失去了方才的神采,“毛城便在咫尺,公子可愿临阵观战?” 曹丕挺直了腰杆,说道:“这是自然!” “毛城之战,定然惨烈,公子可要做好准备……”曹仁点了点头说道,“今日有暇,公子也不妨想想,毛城若下,下一步又当如何?还有为什么要先下毛城……另外,既然二袁气运将尽,见某军至,毛城之守却为何不愿投降……呃,这其实也是司空交待的……” ……( ̄. ̄)+…… 太阳才刚刚升起,懒洋洋的挂在天边,战鼓已经如同闷雷一半,轰隆隆的滚过了大地。毛城之下的曹军呼啸着,喊杀之声充斥了天地,如同涌动的波涛一样,朝着毛城就奔腾而去。 没有过多的废话,甚至连阵前宣导,喊个口号都没有,便直接开始了行动,干涩得毛城守将尹楷不由得一阵生疼。 总攻开始了。 曹丕站在阵中,瞄着毛城周边山势,琢磨着之前的问题。 毛城,是太行山脉东面的一座小城,坐落在太行山径出口之处,这个地方算得上是冀州和上党的交界要点。 要打毛城,当然不是为了沿着毛城之西的太行八径攻上党,毕竟曹操现阶段还不至于冀州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就去招惹骠骑将军。那么这样一来,首先攻伐毛城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就是抢先扼制这个要点,防备西面的骠骑从太行山经当中出来…… 想通了这个问题,曹丕忽然也想通了第二个问题,知道了为什么毛城之上中的守将尹楷明知道曹军来了,依旧没有投降之意,也明白了为什么曹仁连劝降等等的话语都懒得说,干脆利落的直接挥军攻城。 毛城守军还在放箭,但是比起之前来,已经少了很多,一方面是弓箭手在快速开弓连续射击之后,总是会体力下降,另外一方面则是前方不远处的石砲。 伴随着嘎吱嘎吱的绞盘声和兵卒的号子声,石砲将一块块的巨石高高扬到半空,这些石头有的越过了城墙直接飞到了城里,有的则是准确地砸在城门楼上和城垛之上,破碎的人体和裂成泥石的城墙残片漫天飞舞,也使得毛城之中原本布置的弓箭手受倒了沉重的打击。 直接杀伤的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但是对于士气的压制和打击,则是沉重且没有办法一时之间回复的,纵然只是被碎石飞溅,并没有什么直接受伤,这些毛城之上的弓箭手依旧嗷嗷叫着,乱作一团,浑然忘却了他们原本的职责。 攻城的石砲并不多,只有八具,但是威力十足。 负责指挥石砲的,是一个叫宋航宋子敬的家伙。宋航,曹丕也认识,毕竟之前见过几次面,知道宋航写了一手的好字,甚至得到了曹操的称赞,但是曹丕没有想到,宋航在器械之上,也有如此的造诣,这一只不起眼的八百人左右的队伍,竟然能在当下发挥出如此重要作用,这或许也是曹仁敢于直接攻伐毛城的信心所在。 在如此强有力的投石打击下,不到片刻,毛城东面的角楼和城门楼已经全部中石坍塌,城头尘土飞扬,一片狼藉,惨呼之声不绝于耳。 原本毛城建设本意,就是为了防备西面太行山的,所以东面的就比较薄弱,现在在石砲摧残之下,更显得漏洞百出,就在石砖碎屑乱飞之中,曹丕看到已经有一队兵卒簇拥着巨大的攻城槌抵达城门下,沉重地撞向城门。每一下撞击,都掀起好像能连城墙一齐撞倒似的震动。 三辆云板车和几十架的云梯,也几乎同时被推到了毛城城墙之下。云梯上的铁钩深深的抓在了城墙城垛之上,瞬间就搭建出了几十条通向城头的道路,数不清多少兵卒立刻沿着云梯和云板车搭设的道路,便往城头上面狂冲。 第一波攻城的部队一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一面气势汹汹的向前拼杀,企图扩大城墙之上的地盘,站稳脚跟。 曹操这一次带来的基本一半以上都是老兵,这些青州兵虽然有些什么军纪涣散,桀骜不驯的问题,但是在战场之上,却悍不畏死,长年累月征战之中能够存活下来的,总是有些比一般兵卒要更好的技巧经验和战场直觉,这些经验和直觉,让这些青州兵并没有遭受到毛城之上那些已经被压制的弓箭手太多的伤害,几乎可以说是毫发无伤的就开始了登城作战。 趁着城上之兵难以冒头出来垂直向下射箭,他们有的高举盾牌,飞快且有秩序的沿着竖起众多的云梯,开始向上攀登,有的则是推着以大木桩简陋钉成的冲车,也在顶着数层厚牛皮的庇护下来到了城门下,巨大的撞击声,一声强过一声,甚至连战鼓的声音都压过了。 反观毛城城头上面的守军,似乎不能适应一下子这么猛烈且犀利的进攻,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应对失措,甚至还有些人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奔走着便摔到在地。 曹丕看到,虽然有一些守城兵卒从烟尘之中零散的奔出来,和自家的兵卒搏杀在一起,但是这些兵卒阵型散乱,甚至有的连备甲都没有,就这样被砍杀,抑或是大叫着,从城头之上被击下。 “城要破了……” 在周边一片欢呼声中,曹丕喃喃的说道。 虽然没有真的亲自上阵杀敌,但是曹丕多少也经历过一些战阵,一些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见到了面前的情景,曹丕几乎可以断定这些毛城的守军根本就没有做什么充裕的防御准备,甚至滚石擂木什么的都不够,这也导致了在防御的时候没有多少手段施展出来…… 正常来说,对付云梯云板车,最好的就是叉杆和长枪兵,面对如同树林一般密集而来的枪阵,纵然兵卒再勇猛,都没有办法像这么顺利的爬上去,更不用说擂石顺着云梯云板车往下一放…… 还有对付城门的冲车攻城槌,最好的就是砸两三个火油下来,然后丢一根火把,顿时连车带人全数都消灭了,要不然只是弓箭攒射,如何能射得透厚厚的牛皮,还有牛皮后面的木板? 果然啊! 毛城守将,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死守!严格来说,是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死于此! 曹丕嘴角不由得挂上了些冷笑,“想要以此来作为投骠骑的晋身之阶么?可惜了,你等来的不是骠骑人马,而是我曹家儿郎!” 应该没有什么悬念了…… 城墙是城池重要的防御工事,也是守军赖以御敌的心理屏障。如今才遭受一击就迅猛地被突破,这对守军的斗志是极大的打击,素质稍差的部队十有八九就直接崩溃了。 曹丕松了一口气,看着已经站上了城墙的曹氏兵卒,不由得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啊啊!不好!” 周围兵卒忽然惊叫起来,吓了曹丕一跳,连忙抬头看向了城池。 只见到在毛城城墙一处,两名曹军泼散着鲜血,惨叫着从城头坠下,旋即是第三个、第四个,没多长的时间,这一片城墙之上的曹军兵卒竟然要么被杀,要么被驱赶了下来,甚至连原本搭上去的云梯,也被推倒,跌落下来。 此时一名曹氏士兵正好跳上城头,还没站稳,血光迸溅之中,人头飞上了半空,无头的尸身被人一脚踹得向后倒,将云梯上跟在后面的几名士兵都带了下去。眼见的护卫在一旁叫道:“这是敌军大将!” “是谁?”曹丕追问道 “看不清,只见到了……是高氏!看到战旗了!是高氏!”护卫指着城头叫道。 曹丕定睛看去,之间城头上扬起了一面旗帜,上面写的就是主将姓氏,赫然就是一个“高”字! “高氏?”曹丕喃喃,“是谁啊……” 是高览。 高览之前和麹义交好,所以袁绍生前的时候,被冷落了一段时间,后来重新启用之后,又是生不逢时,先是遇到了太史慈袭击邺城,战败被罚,后来又是和张郃一道,遭到了曹操的设计埋伏,又是战败,再次被罚,一路从将军跌到了校尉,在张郃投降了曹操之后,袁绍更是怀疑和张郃关系也算不错的高览会不会走张郃的路子,也不敢继续让高览在和曹操作战的前线待着了,将其发配到了毛城。 毛城守将尹楷自然也是知道其中的问题,所以高览到了这里也就是几乎担任了一个门下曹的职能,抓抓盗贼二混子什么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兵权,要不是当下情况紧迫,守将尹楷也不会将兵权交到高览的手中…… 眼见着高览将登上城墙的曹军一点点又给压制了回来,曹丕不由得有些着急,而就在这个时候,战场上的形势忽然又产生了新的变化! 高览又接连斩倒了两人,正准备继续向前将最后一批曹军压制击败,忽然觉得脚下一阵剧烈震动,身形立不住,差点摔倒在地,正要重新站稳,眼角一黑,余光之中,一枚车轮大小的巨石从半空中呼啸而来! 高览连忙往边上一扑,只见巨石从他上空嗡的一声就横了过去,正砸中旁边跟着他的几名兵卒,从刚才还在气势昂然的他们身上碾过,然后巨石就拖着红色的尾巴,三蹦两跳的落到城里去了…… 就在高览庆幸着自己逃脱一死的时候,耳边忽然听到曹军兵卒巨大的欢呼声,高览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心中一片悲凉,全身上下似乎都失去了气力,连爬起来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现在似乎都做不到。 方才的巨大震动,是毛城的东城门,被攻城槌最终给攻破了…… 城门一破,曹军蜂拥而入,毛城之内守城的兵卒,就像是高览一样,也像是被扎破的气球一般,软瘫下去,没有了多少的反抗之心。 “好好!好啊好!城破了!城破了!” 曹丕大笑着,和周边的兵卒护卫一样,都为了攻破了毛城而纵声欢呼,但是喊着喊着,曹丕的目光却转到了宋航以及宋航所统领的那些兵卒身上。 这一次攻伐毛城,如此顺利快捷,功劳之中,这一队由宋航统领的八百攻城器械部队不说有占八分,至少也有四五分,假设若是没有这些如此犀利的石砲冲车什么的器械辅助,说不得破城还要费不少的功夫! 但是,曹丕立刻想到了另外的一个问题。 据说,宋航的这些本领,还是从大汉骠骑那边偷学来的,那么大汉骠骑之下的那些攻城器械岂不是…… 父亲大人,这难道也是你要我亲自来看的另外一个问题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32章 青龙寺大论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秋天前脚才来了没多久,就像是被冬日一直捅着后沟子一样,大概秋高气爽了几天,便开始席卷起了长安街道两侧得树木枝叶来,一片片的往下扯,就像是哀怨的男女一边在不停的念叨着爱和不爱,一边以扯下来的枝叶作为最后希望的举动一般。 秋叶零落,更添萧瑟。 爱和不爱原本就和花瓣单数还是双数无关,但是扛不住就是有人信这套。所以,重点并不是花或者是枝叶代表了什么,而是人们相信什么。 在大多数普通人的观念之中,这个太兴二年的秋冬之际,长安依旧是长安平日的样子,秋冬依旧是秋冬本该的模样,渭水漕渠往来的船只依旧荡漾,青石石板之上的马蹄声依旧清脆。 宽街窄巷,青石坊门,桥梁渠沟,分切出长安的建筑结构,行人车马,青衣锦袍,贩夫走卒,形形色色,构建出长安的人影攒动。漕渠水流稍缓之处,便能看见些关中女子在石阶上浆洗衣物,茶楼酒肆飘香之处,也可看见士人子弟闲谈说笑的情景。 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似乎一切也在悄悄的改变。 大多数的人,依旧忙于生计,没有多少空闲,只有在忙了一阵,偷闲时分到了茶馆酒肆小坐的时候,才知道一些长安左近的青龙寺的传闻,当然,在这些普通人之中,这些士族子弟,经学大儒争论的话题,他们不一定能够懂,但是不妨碍他们看热闹,但凡是有什么人被当众辩论得下不来台,掩面而去的,便是这些人津津乐道的八卦了,浑然不觉这一场青龙寺大论会对于他们的将来,有什么样的深刻影响…… 就像是当年斐潜看着电视新闻,看着各国领导人抗议啊谴责啊等等,然后吃瓜一样。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而在大多数的时候,外行人永远是大多数。斐潜有时候会想着后世那些影视剧,当主角做了一些什么事情,便有一大群龙套或者惊恐,或是欢欣,不管是主角赋诗一首,还是舞剑一曲,都好像是让周边的人都立刻颅内高潮了一般,产生出剧烈的物理化学反应,但是实际上,大多数人民众,遇到一篇精美的诗歌或是什么其他什么的时候,表现出来是木然的,迟钝的。 因为大部分的民众,根本听不懂,看不懂。 青龙寺上讨论的一些什么内容,对于大多数普通民众来说,还不如昨日米铺挂出了折价大销售的牌子更吸引人,更比不上酒楼里面胡姬扭动着的腰肢,光滑的肚皮更引人入胜,关注政治变化的,永远都是身处于政治之中的,其余的么…… “郑康成今日首讲,主公不去听听么?”庞统捧着肚子说道,虽然庞统估计斐潜应该不会去,但是毕竟也还是要问一下的。 斐潜微微瞄了瞄,一边揣测着庞统这肚皮是不是这两天又吃回来,一边摇了摇头说道,“你去就行了,我么……暂且还是不要露面更好……” 司马徽在太学遗址广场之上的言论,就像是开胃菜,现在郑玄上场,才算是正式拉开了青龙寺大论盛宴的序幕。 之前在青龙寺偏殿之中展开了一些热身赛,而正殿开场第一道菜,自然就是易经。 易经是华夏经学之中的第一经,它是群经之首,也是群经之始。所有的东西都是从这里发源出来,它是中华文化的总源头,它也是诸子百家的开始。 易经大约在新石器时代就诞生了,可以说它就是代表者华夏进入文明社会的一个重要的标志,不但是最早的文明典籍,同时也对华夏传承而来的道法儒,甚至中医,天文,数术,哲学,民俗文化等等的方面,都有非常重要的影响。 在原本计划之中,易经这一块,斐潜是想要交给司马徽的,但是没有想到来了一个更为适宜的郑玄,便让郑玄作为第一轮的主讲人了。 郑玄自然也是欣然接受。 司马徽么,虽然觉得有些不舍,但是他也明白所有风头不能全数都拿了,有了一个“求真求正”的名头之后,也应该给别人一些展示的机会,因此也就笑眯眯的表示郑玄是最为合适的,还特意替为郑玄的出场做了一个铺垫…… “都准备好了?”斐潜提了一根笔,以一种平常的口吻问道。 庞统拱手说道:“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那就去罢……”斐潜一边落笔在行文上批复着,一边说道。 庞统拱手,低头缓缓而退,然后到了门口的地方停了下来,正了正冠,便昂头挺着肚子,将袖子往身后一别,向外而出。 “这架势……呵呵……”斐潜看着庞统离去,不由得笑了笑。 若是不知道的,看这个架势,还以为庞统这是要上战场了呢……嗯,其实说是战场,也没有错…… 斐潜目光落在自己方才批复的行文上面,看着略有一点点走形的字体,不由得叹了口气,把笔放了下来。虽然斐潜表面上似乎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但是瞒得过别人,瞒不过自己。 第一场,能不能打好?在最终结果没有出来之前,纵然是已经做了许多的准备,可是依旧让斐潜有些紧张…… ……(。?ˇェˇ??)…… 庞统坐在青龙寺的主会场之中,看着前方的讲坛和四周的殿房,摸着肚皮,不由得有些唏嘘。 最早的时候只是准备修建三进的一个殿落综合体,结果一再扩大,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主殿,两处分殿的,三个广场,四方钟鼓楼的大型建筑群落,把庞统的肚皮都瘦出褶皱来了。 白虎观是汉宣帝搞的,虽然大家都知道青龙寺是斐潜出钱搞的,但是只要斐潜不露面,那么自然也就轮不到有人说斐潜僭越。 谁也别多问,问了就是一个“纯民间”的学术研讨会而已…… 随着周边钟鼓齐鸣,代表着这一次的“纯民间”的学术研讨大会正式开始,庞统也不由得有些气息紊乱了些,呼出一口长气。 反观郑玄,当他走上高高的讲台的时候,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紧张。 易经在后人眼中,似乎差不多等同于封建迷信,但是实际上易经不仅仅是一个用来占卜的作用,同时包含着许多哲理思想。 正坐之后,郑玄微微咳嗽了一声,便开口说道:“子曰,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圣人之言之意,其皆不可见乎?非也!故而又有云,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系辞焉以尽其言,变而通之以尽利,鼓之舞之以尽神。今言《易》,便由于此也……” “《易》之为名也,一言而函三义,易简一也,变易二也,不易三也。故系辞云曰,乾坤,其易之蕴邪?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乾坤毁,则无以见易。易之不可见,则乾坤或几息矣……” 和普通宣讲的时候不同,郑玄一开场就走向了更高的层面,并没有像是平常授课一样,对于字句有做什么阐述和解释,反正就像是高端的学术报告会,台上大佬又讲又画搞了一黑板,听得懂听不懂全靠各自造化的类型。 不得不说,郑玄对于易经的理解,是有着相当的水准的,但是郑玄也脱不开时代的局限性,一开篇便是采用了《周易乾凿度》之中的话语,虽然加以引申,然而《周易乾凿度》其实是《易纬》当中的一小部分。 之所以说一小部分,是因为纬从西汉开始,到了东汉现在,已经是包罗万象,什么都有,不仅仅是《易纬》、《尚纬》、《诗纬》、《礼纬》、《春秋纬》、《乐纬》、《孝经纬》等算是正儿八经的经纬,还是像是讲老子的,庄子的,甚至讲尹公的,讲刘向的都有…… 谶纬,一向是不分家的。 到了西汉末期,谶纬已经是非常流行了,王莽曾经召集大批精通“天文图谶”的人“记说廷中”,为自己篡位打基础,而光武帝刘秀更是利用了图谶兴起,甚至在得了天下之后,依旧采用谶纬来决定一些纷争和犹豫不决的事情。 不过么,华夏永远都有聪明人。或者说全世界都差不多。就像是有人搬来罗汉做旁证,就有人想要搬个菩萨来,后来连佛来也不够了,还要请上古佛…… 刘秀利用谶纬兴起,也就产生了一些人利用图谶来和他对抗,比如公孙述据蜀与刘秀对立,就曾自造谶语来同刘秀斗争。为此,刘秀于中元元年“宣布图谶于天下”,就是把图谶的定本公诸于世,同时下令不许再私造和妄改图谶,犯禁者死。 刘秀的本意或许是想要接这个名头,将谶纬结扎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反倒是他将谶纬公布之后,谶纬之学在东汉时期更加兴盛,凡是博学的人都必须通晓谶纬之学,谶纬被尊为“秘经”,号为“内学”,具有神学正宗的权威性,甚至用图谶来正《五经》,故谶纬之学如日中天,盛极一时。 庞统在坐在一旁,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听得很认真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心中则是盘算开了。 因为谶纬的特殊性,所以斐潜的一些想法和行动目标,很多事情只是在小范围内知晓,就连宣称要什么“求真求正”的司马徽,也只是知道其中的一小部分,更不用说才倒了斐潜这里没多长时间的郑玄了。 斐潜其实是反对谶纬的,甚至不只是斐潜,还有很多人也都知道谶纬这个玩意么,并不怎么样,但是天下大多数的人,大多数的民众,都是不听“你认为如何”,而是要“我认为如何”,所以谶纬依旧是当下的潮流。 所以,郑玄采用《周易乾凿度》之中的话语,来作为自己的易经立论基础,也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郑玄的“易之三义”,不管是在思想上,还是运用上,都是一次极大的进步,初步蕴含了一些矛盾对立和统一概念了。 不过么,这样还不够。 斐潜让庞统来,当然不是让庞统只是坐在旁边听。 这一次青龙寺大论,首先要破的,自然就是由谶纬演化出来的各种问题,而易经作为众经之首,自然是首当其冲。 庞统招招手,叫来了诸葛瑾,然后低头吩咐了几声,诸葛瑾一愣,不过也很快点了点头,静悄悄的退下去安排了。 庞统皱起包子脸,捧着肚子笑眯眯继续听。 “易简而天下之理也。非天下之至变,孰能与此。”郑玄继续说道,“易定,则天下乾坤定矣。管者,统也,德者,得也,道者,理也,钥者,要也。言易道统此三事,故能成天下之道德,亦言包道之要籥也……” 郑玄毕竟年岁大了一些,讲了不到一个时辰,便算是结束了易经的立论开场,然后下了讲坛,略作休息。众人也纷纷就像是后世电视连续剧的广告时间一样,开始走动的走动,放水的放水,嗯,应该称之为更衣。 大概半个时辰,郑玄重新上了讲台,开始接受台下众人的提问,在前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之后,站在一侧的礼官接到了下一个问题,愣了一下,朗声而宣道:“《周礼春官》有曰,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敢问郑公,易者,连山归藏,皆为圣人所著,又于孔圣之前,何不得传,盖因缪乎?抑或人乎?” 这个问题么,就像是突破沸腾点的那一把火,顿时让整个会场都喧哗了起来。 和以往的提问环节不同,并不是郑玄在台上指,也不是台下站起来问,而是先发下去纸条,然后有人专门在场中收集,然后递交到一侧的礼官之手…… 《易经》只是一种统称。 上古有《连山易》,也称《连山》,其名初见于《周礼春官》之中,据传为盘古开天地后第一代君主天皇氏所创。《连山》以艮卦为首卦。 而《归藏》么,也是传说中的古易,为夏商所使用,以坤卦为首卦,故名为归藏。 《周易》是周文王在前圣的基础上演绎,演化为六十四卦和三百八十四爻,并加上卦辞、爻辞,即后世易经的版本,就是以乾卦为首,开篇就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后世之中,《连山》、《归藏》在魏晋之后,下落不明,几近失传。不过汉代还存有《归藏》和一部分的《连山》,收藏在兰台和太卜之中,后来这些兰台当中的籍,有很一部分到了斐潜的手里,虽然不是全本,但是也让斐潜有机会看到了其中一部分的内容。 郑玄心中一跳,目光不由得往台下庞统之处瞄了一眼。 “求真求正”么,这前几天郑玄才称赞过的求学精神,没想到这么快就落到了自己头上。这个问题自然也就是属于求真求正的一部分,虽然表面上是从场中收上来的,若说台下的庞统没有动什么手脚,简直就是侮辱郑玄的智商。 庞统也看着郑玄,笑眯眯的摆出一张黑包子脸,心中暗自发笑,“哈,郑公这个表请还是挺有意思的……不过,你以为我是针对你么?呵呵……”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33章 经传的分离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这是昨天夜间郑玄的占卜结果。 是一个吉卦。 不过么,飞过去的才是龙,飞不过去的,便只能是一只虫。 郑玄虽然不一定见得认为自己是一条龙,但是怎么也是要飞一飞的,不愿意就此当一只虫,于是乎朗声说道:“子曰,易之为,传自上古。昔日有伏羲八卦,初具规模,后有圣人,推演描画。制卦既备,列爻亦明。因唐虞三代,各有演习,故有连山归藏周易之分,然连山繁重,归藏晦暗,未及周公之绍也。详陈论议,博采遗言,撰为至教,是今传之易也。” “天道无常,人有其常。连山,以艮卦为始,如山之连绵,故名连山。归藏,以坤为首卦,如厚德载物,故名归藏。非义不同,乃用所异也。连山归藏,述前人之口传,会伏羲之本象,而以尽天道人道之无常有常也。” “易之学,乃其用。文王之易,正尤是也。上依伏羲之本卦,下采连归之变例。沿其旧制益其新规,而后周易以成大备。” “周易既成大备,连归自可不复用。吾故曰易之为周易,连归虽成于历代圣人,然非三易,乃其一也。虽非同作,意归同途,易之三义,已备天地人三数,为用已足。虽有他变,终不出三者。如是,文王之易,足用之矣……” 郑玄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大多数在场的都是恍然,略有所得的样子,当然,也有些人依旧一脸懵逼二脸茫然…… “郑公所言极是!” “正如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也,天道如此,岂可尽用之?” “学易可明道也,闻郑公之言,亦近于道也,六交之动,三极变幻,尽于易之道也,可谓天下卜者,易道之器也,器者,亦不可谓道之器也……” “正是,正是……” 听着周边的众人议论纷纷,庞统在下面端坐,倒是笑而不语。 讲台之上的郑玄看到了庞统的黑包子脸,忽然觉得似乎事情有些什么地方不妙了,但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眼睛转悠了两下,正准备下台结束这一次的主讲,却听到讲坛一侧的礼官咳嗽了一声,带着一些颤抖的声调,高声说道:“周易出,而绝连归。今有十翼,可绝周易乎?周易与十翼,何为本真也?” 众人就像是被许多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的一群鸭子一样,顿时绝了声响,齐齐转头看着礼官,又转头看着郑玄。 “这个……既称十翼,当为附翼,岂可绝周易乎?”郑玄起身,看了庞统一眼,沉吟了片刻,最后略有些咬着牙说了一句,“周易为本,十翼为注……”然后就在弟子搀扶之下,匆匆下了讲台。 庞统哈哈一笑,也起身离开。 留下的,是在大殿广场周边难矣抑制的争论…… 郑玄并没有走远,当庞统准备坐上车的时候,郑玄弟子郗虑从一旁转了出来,拱手说道:“庞使君,可有暇否?郑公相邀……” 庞统微微笑了笑,转身和郗虑穿过了回廊,到了偏殿之中,见到了正在喝水休息的郑玄,拱手见礼道:“见过郑公……” 郑玄叹了口气,放下了水碗,说道:“庞使君,今日如意否?” 庞统哈哈一笑,毫不客气的说道:“先生可知,注《费易》,而废施孟梁邱;注《古尚》,而废欧阳大小夏侯;注《毛诗》,而废齐鲁韩……可谓大功,亦为大罪也!” 郗虑大怒,上前戟指,“汝竟狂言!吾师何罪之有?!” 倒是郑玄愣了一下,然后皱眉制止了郗虑,指了指一旁的坐席说道:“庞使君,可详言否?” 庞统坐了下来,面容也严肃了些,沉声说道:“有穴人,居洞中,不见日月,不知风雨,举火于洞穴之口,以拒凶兽……” “呵……”郑玄哑然失笑,又点头道,“险忘了庞使君出师庞德公……” 世人将老子和庄子常常合并一起,称之为老庄,因此道家黄老之学当中,自然也就是以这两个人为主要精神来源,而庄子之学,又最喜欢用故事来讲述道理,所以郑玄一听庞统开头,便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庞统不以为意,晃了晃脑袋继续说道:“兽行于外,影于穴中,庞然硕大,穴人观之,皆恐惧也。有其贤者,观影许久,言外皆凶,不可出也,遂号余众,垒石筑墙,以为规矩,自封于中,众皆拜服……百年后,有逆者,逾墙而出,战战兢兢,行于洞外,方知影兽,乃鸡兔也,逐之犯羹,自觉鲜美,饱餐之余,折返于内,告知于众……” “然,穴中贤者之后,恐失其位,罚称违逆,以石击之,悬尸高墙之下,继于石缝食苔苟活洞中……”庞统脸上渐渐没有了笑容,只剩下了严肃,“郑公以为,洞中贤者,筑墙之举,乃功乎?乃罪乎?” 郑玄不能答,默然无言。 庞统说完了,也没有等郑玄答复的意思,点了点头,拱手便告辞了。 就在庞统即将走出房门口的时候,郑玄的声音传了过来,“且不知庞使君乃何也,众乎,贤乎?” 庞统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说道:“某乃观墙久矣,欲逾墙者也!”言毕,背手而去,心中暗爽,从骠骑将军听来的这个故事,果然很好用…… 看着庞统离去,郗虑不由得有些不满,说道:“垒石御凶兽,何过有之?洞外岂有鸡兔而已,亦有狮虎也!” 郑玄瞄了郗虑一眼,说道:“汝之狮虎,焉非旁人之鸡兔?” “这个……”郗虑愣了一下,也是无言以对。 郑玄看着偏殿之外的那一片围墙,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周易为本,十翼为注啊……” 郑玄的目光渐渐的从墙体向上,看着天空之中朵朵漂荡的白云,不由得又重复了一下方才他自己说过的话语。 或许很多人并不能理解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其中的含义,但是对于郑玄来说,就像是推开了一扇大门,在豁然开朗的同时,也感觉到了秋冬的寒冷。 易,很多人以为易就是易,却不知道,易原本有连山,有归藏,有周易,然后在周易的基础上,孔子加了注,被称之为易传,一共分成十篇,也就是所谓的“十翼”,随后,易经和易传被融合成为了一体,成为了汉代,乃至于传于后世的《易》。 孔子的本意,或许并没有像是后世一部分人揣测得那么得邪恶不堪,他原先的意思也就是垒出一堵墙,来规范在春秋战国时期的礼乐崩坏,让人的思想不至于毫无规矩,肆意妄为。孔子选择周易进行编注,也并非是周公的易就一定那么好,那么先进,能甩出连山归藏十七八条街,而可能仅仅因为是“周”易而已…… 而现在前后几个问题,郑玄虽然也做出了解释,但是同样也表明了除了现在的《周易》之外,还有《连山》,还有《归藏》,就像是搬开了堵路的石头一样,那么有心的人自然就会发现,竟然在《周易》之外,还有两条路,而去找《连山》,去找《归藏》,这个行为,是肯定无法避免的。 纵然郑玄说学周易就够了,周易是继承了连山归藏也不顶用。人要是事事都乖乖的,什么都听人劝说,都老老实实的,指东不向西,说打鸟不撵鸡,还会有尧舜禹么?还会有春秋战国么?还会有陈胜吴广,刘邦项羽么? 同时,何为本,何为注的问题,也等于是将《易》切割分离出来,经是经,传是传。易经是周公的,易传是孔子的…… 郑玄在确认了这个事实之后,心中也腾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他似乎觉得这样的说法并没有什么错误,但是又觉得自己实际上是说错了,不知何处而来的心悸让郑玄很不舒服,于是匆匆退场,并让郗虑去请庞统,因为郑玄也猜到了这些问题多半出自庞统之手,或者说出自骠骑将军斐潜哪里。 早在平阳之时,骠骑将军讲到了郑玄他注解毛诗的时候,将诗词全体引申政治化,郑玄就隐隐有了一些预感,但是没有想到,到了当下,郑玄才有一点的明白,骠骑将军斐潜究竟想要做一些什么…… 郑玄拢了拢身上的衣袍,颤巍巍站了起来,“取大氅来,有些寒冷……” 郗虑连忙将大氅替郑玄披上。 郑玄将领口抓住,向外缓缓而行,到了门口的地方忽然站住了,仰望着天空,似乎对着自己,也似乎跟郗虑说道:“……穴居之人……逾墙之人……何者为善也?” ……(>人<)(⊙?⊙)…… 庞统回到了长安骠骑将军府衙,然后对斐潜行了一礼,坐了下来。 斐潜示意黄旭,让护卫散开了一些,严禁旁人探听,才询问庞统,关于青龙寺当中的情形事项。 庞统一五一十,都讲述了一遍,然后说道:“待过得几日,议论盛行之时,再将《连山》、《归藏》二,加以售卖,定成轩然之势也……只可惜,唉,如今《连山》、《归藏》皆残矣……” 斐潜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又问庞统道:“郑公说了经传有别?” 庞统说道:“郑公有曰,‘周易为本,十翼为注’……” 斐潜轻轻敲了敲桌案,笑了起来,说道:“很好,很好……除了推出《连山》、《归藏》之外,还必须将我们现在手头上几本不同版本的易经、易传给扔出去,借这个机会一锤子敲定下来……你也别愁眉苦脸的,不完全你来做,你别忘了水镜先生……” 庞统恍然,又站了起来,说道:“某即刻去找水镜先生!” 斐潜笑道:“去吧,早去早回,晚上吃烤肉……” 庞统顿时原地满血,活力十足,大袖纷飞而出,在出门之间还特意强调了一句,“一定要给我留一块肥的……” 斐潜哈哈笑了几声,摇了摇头,这么长时间了,庞统依旧是觉得肥肉好吃。烧烤啊,肥肉怎么会好吃?不应该是像是五花肉这样肥瘦相间的才好吃么? 不过,这也正是问题的所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而想要将这些喜好统一起来,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庞统,还有郑玄,以及另外的一些人,在知道斐潜想要将《经》、《传》分离而开的时候,大多数只是想到了求真求正,但是他们基本上都不知道斐潜的这个举动,还有另外一层更为深刻的涵义…… 不是因为斐潜比这些人多聪明,而是因为在现阶段,除了斐潜之外,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个观念,这个在汉代,甚至在后世,也不是大多数人能够接受的观念…… 著作权。 在后世现代的文学理论体系之中,著作权,又称为版权,分为著作人格权与著作财产权。 著作权这个词语,或者说这个概念,其实是一个舶来品,而非中国传统文化的产物。或许用西方舶来的概念来衡量中国古代的文化和制度似乎有些牵强附会,但是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华夏有千年的文化,但是并没有形成著作权的土壤。 虽然在南宋时期,朝廷也就于一部分籍发布檄文,告知天下不能“剽窃编类”,不可以“改换名目”,但是并没有形成比较完善的著作权保护法。 因为盗版的源头,就在孔子的时候产生了,以至于到了后世,还有很多人以盗版为光荣,恬不知耻的表示看盗版怎么了? 周公写了易经,孔子作了易传,但是不能说因为孔子作了易传,易就是孔子所著,企图淡化,甚至抹杀周公的存在了,就像是周公做了周易之后,就抹杀连山归藏,或是像是后人尊孔,就抹杀了其他的百家存在一样。 把最帅的那个杀死,那么我就是天下最帅的仔了…… 这种思想从诞生的那一天开始,就是有百害而无一益,甚至导致了后世变革之时,非此即彼,非黑即白,不管政敌举措是好是坏,但求一棒子打死,只要将对方打死了,那么活下来的就是好的了,所以王安石变法,最终昙花一现,郑和下西洋百万文献,却被刘大夏公然销毁藏匿…… 事实就是事实,不能因为个人喜好,就去抹杀事实。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34章 新人的聚会 有人说猫往往是死于好奇,其实人也一样。 汉代的娱乐八卦还是相当少的,所以在夕阳西下的时候,由郑玄在青龙寺的首讲引发的涟漪,已经在长安主城和各个陵邑之间荡漾而开了。 普通人虽然大多数并没有资格亲自去参加青龙寺大论,但是并不妨碍将青龙寺大论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似乎是自己这么一说,就像是真的参与到其中一样,多少有些自我的存在感。 “可有《连山》?” “什么?下一批要等十日之后?” “哪位兄台有书,愿借某抄攥一二,定有酬谢!” 诸葛瑾坐着小车,从长安书坊门口经过的时候,就看见这样的一幕。诸葛瑾阻止了车右前去驱赶堵路,而是静静的在一旁察看着。 原本无人问津的《连山》、《归藏》,似乎一下子就热门了起来,争着抢着就要先睹为快,甚至等不到第二天。不过原本《连山》、《归藏》就是属于冷门书籍,书坊之中也就只有几套几十本而已,顿时就被抢空了。 书坊掌柜的满头大汗的连连作揖,“各位,各位!十日之内定然有书!十日之内!” “十日,太久了!”一些似乎不差钱的子弟高喊着,“某出高价!” “对对,某也出高价!” 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后,诸葛瑾皱了皱眉头,挥挥手让车右继续向前而行。不就是两本书么,早看十天和晚看十天,真的就值得多出价钱去购买?诸葛瑾完全不能理解这种只是因为虚荣而产生出来的行为,就像是后世的肾机,黄牛一度加价一万以上,依旧被哄抢一空一样。 人类迷惑性大赏的行为远远不止加价抢购,甚至比如每年都有冬天舔铁条的,包治百病的神药神酒的,还有比如“这一次一定能赢”的,以及“该不会那么倒霉吧”等等…… 出了城,过了渭水,进入了长安陵邑之中,诸葛瑾依旧能不时看到听到三五成群的士族子弟在谈论着青龙寺,以及郑玄主讲引发的相关问题…… “到了……” 诸葛瑾抬头一看,发现已经到了荀攸的府邸前,便下了车。 说起来,荀攸虽然说也算是加入骠骑将军之下不久的新人,但是一来因为荀谌的关系,在长安陵邑之中有这么一套院子,二来么荀攸的年岁比较大,来长安也算是相对早一些,所以自然而然的荀攸此处,就成为了这些骠骑之下新人们集会的场所。 进得院中,发现王昶和司马懿已经早到了一步,四人相互见过了礼,然后谦让着进了厅堂,坐下之后便算是正是开宴了。 宴会的食物并不是贵重,因为这四个人本身聚首于一处,也不是为了吃什么而来的,而是为了相互确认一下,是不是能尿到一块…… 寒暄之后,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荀攸让人点上了蜡烛,自然而然的就聊起了关于今天青龙寺的事情。 青龙寺得影响,不仅仅是在经学方面,甚至也影响到了荀攸等人,虽然和大多数的公司一样,越往高层的时间越是比较灵活,而中底层的时间和事务就比较琐碎,因此不管是荀攸还是其他三人,都没有办法抽出时间来专门去参加青龙寺大论,但是也并不妨碍他们通过一些渠道,甚至像诸葛瑾这样观察到今日青龙寺大论引发的变化,研讨揣摩骠骑将军斐潜今后的方向…… 说着说着,诸葛瑾也就将他经过长安书坊的时候看到的分享了一下。“假以时日,得民甚也……” 诸葛瑾看了看其他的三个人,说道,“将军此举,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很明显,骠骑将军斐潜要借着青龙寺搞一波事情,现在所掀起来的波涛,在长安之中的情形只不过是第一层的涟漪而已,随后随着青龙寺大论的向外扩散传播,后续的影响才会慢慢的显现出来,而作为差不多前后脚加入骠骑将军之下的四人,相互之间地位相差不多,经学水平也大致相同,自然是要对于这一个事件,拿出一个比较统一的方向来。 诸葛瑾的意思,众人自然明白。 “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王昶沉默了片刻,忽然引用了一段孟子的话。听起来像是表示说骠骑将军这一次青龙寺大论正好符合了民众的需求,顺应着民众的乐和忧,但是实际上么,王昶此话的含义,并非仅仅是表面上的意思。 司马懿眼珠转了一圈,微微而笑,原本白净的脸多了几分黝黑。虽然说司马懿跟着赵云去了北地,但是也要一个将现阶段变故传递回来的人选,加上司马徽的这么重要的开场秀,也是司马家的大事了…… 不过么,正是因为如此,司马懿虽然明白王昶的意思,但是他不能说。 “哦?文舒亦通《孟子》乎?”荀攸看了王昶一眼。 王昶拱手回答道:“不敢称通,略读一二。” 其他三人很有默契的笑了笑。 话说这年月,孟子孟老二的地位还没有后世那么高,汉代士族子弟往往研读的经典只有“五经”,还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四书”,要等到朱熹正式确认了“四书”之后,孟子的地位才算是稳固了下来。 在汉代,《孟子》还只能算是传,不能算是经。比如汉文帝时期将《论语》、《孝经》、《孟子》、《尔雅》各置博士,便叫“传记博士”,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在汉初期,孔老大孟老二其实地位都差不多,《论语》、《孟子》两兄弟,老大不笑老二。 王昶方才所说的那一句话后面,还有一句“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所以王昶的意思也就隐隐约约透露了出来。 荀攸捋着胡须,并没有立刻说一些什么自己的见解,抑或是态度什么的。王昶出身太原,算是比较早期就和骠骑将军斐潜融合一处的世家士族,加上又是并州派系,山西士族,所以坚定的站在骠骑将军斐潜这一边也就成为了必然的选择。 见荀攸笑而不语,王昶将目光转向了司马懿。 司马懿笑着说道:“大匠不为拙工改废绳墨,羿不为拙射变其彀率。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正所谓中道而立,能者从之是也。骠骑此举,持中有道,甚善也……” 诸葛瑾点头接口道:“文舒、仲达所言甚是……” 顿时,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荀攸身上。 历史上的司马懿一忍就忍几十年,最终反曹爆发一波,然而现在的司马懿就完全没有必要隐忍,甚至故意装病了。一方面是因为骠骑将军和水镜先生司马徽多少有些情谊,司马家已经有了一个比较好的开端和基础,另外一方面则是作为河内的司马家,在斐潜这里,并没有像是在曹操之下那样,受倒了颍川冀州士族的压制,所以自然渐渐露出了一些锋芒来。 在四人之中,王昶和司马懿的年龄相差不多,也都是比较小的,所以自然也需要先表示一个态度出来,这原本也是四个人相聚在一起的原因。 荀攸代表了则是以荀谌为首的一系列颍川分裂出来的人士,而诸葛瑾则是荆襄一派的关系,王昶和司马懿就不用多说了,而这一次的宴会,表面上似乎只是说一场普通的聚首,但是实际上四个人都清楚,这其实代表着相互试探,看看最终是求同存异呢,还是分道扬镳呢? 四个人之中,王昶的底蕴最差,所以最先表态。司马懿也就表示同意,并且说“引而不发”,“中道而立,能者从之”。诸葛瑾说起来和庞统也有些七扭八拐的亲戚关系,因此基本上来说也是肯定站在骠骑将军这一侧的,因此自然没有什么更多的话需要阐述,干脆利落的表态。 在三个人的目光之中,荀攸叹息了一声,最后缓缓的说道:“孟子有云,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也。今吾之道,求仁而矣……” 司马懿微微皱了皱眉,和王昶交换了一下眼神,虽然荀攸表面上说的不错,但是似乎还差那么一点意思。 诸葛瑾哈哈一笑,举起了酒爵说道:“公达兄果养得浩然之气……来来,且为乐忧天下之仁者,同饮一爵!” 王昶微微皱眉。 司马懿目光微动,笑了笑。 不过旋即四人皆举起了酒爵同饮,似乎和之前完全一样,也似乎是有了一些什么变化…… ……[]~( ̄▽ ̄)~*…… 西都。 夕阳落下。 张辽甲胄齐备,坐在黄土之上,闭目养神,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远处的嘶吼绞杀之声一般。 两侧的黄土高坡地形褶皱叠嶂,加上又有树木密布,形成了一条天然的屏障,西都就像是一个塞子一样,堵在这个硕大的裂缝中间,成为了鹘提悉勃野的噩梦。 绕后的张晨已经出发一段时间了,或许已经绕过了日月山,或许还没有到,但是不管如何,张辽都必须先将整个的部队堵在这里,等待时机的到来。 虽然说将吐蕃人给拦了下来,但是西都那个破烂的城墙,也使得张辽杨阜等人不可能有太多的防御加成,于是乎损耗也就自然产生了。 所以,必须加以变化。 “将军!”许定从前面转了下来,带了一点兴奋,说道,“蕃人退了!” “善!发出信号!出击!”张辽腾然站起,然后翻身上马,率先绕出了灌木树丛。 这是一次冒险的考验,在没有张辽居中主持的情况下,杨阜依旧击退了吐蕃人的进攻,这相当不错。当然,其中强弩起了非常大的作用,强弩阵不坏,吐蕃人就不敢肆无忌惮的乱冲。虽然说西都的城墙防御并不强,但是好歹居高临下,对这些大多数薄甲甚至无甲的吐蕃人来说,强弩的伤害是非常的可怕的,也正是因为察觉到了吐蕃人的这种畏惧感,张辽才大胆的在西都侧翼远处黄土褶皱之中埋伏了起来…… 在刚开始的几天,鹘提悉勃野派人搜查过这些临近的黄土褶皱区域,随着战事胶着,吐蕃人也渐渐疲惫下来了,惯性的认为汉人都集中在了西都之下,对于这些褶皱区域的搜查和侦测,也不是那么细致了。 再加上张辽选择出击的时间,并不是在战斗之中,而是异乎寻常的选在了吐蕃人攻打了西都一天,准备撤退修整的时刻。 张辽带着五百名骑兵没有打出旗号,甚至也没有汇集在一起,而是三五成群散乱地从周边的灌木树木之后奔了出来,然后无视还留在西都附近的那些吐蕃断后人马,就像是游动的恶狼一般,从侧翼默默的就跟上了那些正向本阵撤退的吐蕃人。 吐蕃人撤退的时候,习惯性的又分成了稀疏的散兵线,并不是为了防备什么,而是因为他们本身就不是统一的整体,在没有了号令之后,自然就按照各自的部落凑到了一起。 连日攻打西都不下,不管是鹘提悉勃野还是普通吐蕃人都有些焦躁。虽然鹘提悉勃野不愿意承认,但还是有一些吐蕃人开始议论说是不是鹘提悉勃野过高的预估了自己,然后贬低了汉人…… 如果西都这样的小城都那么难打,那么后面的汉人城池,更大,更坚固,又要怎么打? 于是乎,原先从藏区杀出来的兴奋减退过后,剩下的就是不应期。 借助夕阳的最后余晖,张辽一马当先,朝着撤退当中的吐蕃人就冲杀了上去。 或许是听到了马蹄声有些不对,又或是感觉到了杀气逼近,被张辽盯上的吐蕃人转头看向了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猛然间睁大了眼睛! 这也是他最后的一个表情…… 当这一名吐蕃人看见张辽身上的铠甲和吐蕃人完全不同的时候,正待张口发出警报,就被张辽一枪从口中贯入,直透后脑! 鲜血和脑浆一同喷薄而出! 没等临近的几名吐蕃人反应过来,张辽手中的大枪上下翻飞,瞬间连环刺出,这几名倒霉的吐蕃人全身上下要害之处鲜血狂喷,立时跌落马下。 转眼之间,张辽带着十余名的护卫,就已经追上了这一群懒散正在退却的吐蕃人,就像是一柄利刃斩进了肉块当中,又或是一点火星点燃了细绒,而在另外一遍,许定也是闷声不吭的杀进了另外一群吐蕃人之中…… 临阵喊什么“某乃雁门张文远”? 根本不存在的,张辽和许定就像是两只凶狠的狼王,专心致志的啃咬着血肉,根本没空嚎叫…… 原本还算是平稳的战场,顿时就像是高温的油锅之中倒入了两杯冷水,从中炸裂而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35章 越乱越开心 有的将领,喜欢有秩序的战斗,就像是诸葛孔明,在战前便做了许多的准备,有条不紊的那种,不管是对面用什么方式方法,都在自己预料之中,都有策略应对,然后甚至还会在战后为没有用上全部的策略觉得有些可惜。 不过这样的将领,一旦遇到在自己预料之外的变化的时候,往往就麻爪了,而且对于成功率在50%以下,甚至是在80%以下的行动,也大多数不感兴趣。 有的将领则是喜欢乱战,像是吕布,整个战场越乱便越是欢喜,可以发挥出十二分的战力出来,纵横来去无人可挡,杂乱无章的战场之中,依据着野兽一般的敏锐直觉去进攻对方的弱点,就像是恶狼在数里之外闻到了血腥味。 这样的将领也有弊端,就是一旦失手,往往就是万劫不复,因为他们赌的都是50%的以下,甚至是20%的成功率…… 张辽,和吕布有些相似,也有一些区别。虽然张辽会采用谋略和计策,但是骨子里面依旧有着边郡武夫的彪悍和勇猛。 这一次行动,固然风险,不过,张辽觉得值得冒。 吐蕃人被突然冒出来的张辽许定等人打懵了。 如果后世看黄土高原,多半只会对其留下处处都是黄土的直观印象,但是实际上在汉代,甚至到唐代左右,黄土高原上的植被还是很多,否则也不会有“稠桑塬”这样的名称出现。 具体什么时间这些植被退化成为后世光秃秃的样貌,已经不可考,人类的破坏因素占据其中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就是天气气候的变化。小冰河时期,冷冻线急速南压。植物不像是动物,还懂得向南向温暖的地方逃串,尤其是不怎么耐寒的蕨类植物,往往直接就被冻死了,而且这样死亡的植物很有可能不是一两颗,而是成片成区域…… 所以,在当下,西都左近的黄土塬地上,还是有大量的植被,而这些植被,不仅是吐蕃人进攻路线上的障碍,也是张辽等人的遮掩,以至于张辽杀出来的一段时间之内,吐蕃人还搞不清楚张辽等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张辽夹紧马腹,战马吃痛,往前猛窜,正好躲过了朝着张辽砍扎而来的几把刀枪。张辽趁着势,直奔被这几人护在后面的吐蕃人统领。就在堪堪接触的哪一个瞬间,张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大枪从身侧腾到了半空,锋锐无比的枪头就像是高速的转头一样,自左向右将吐蕃人统领兜了进去! 夹杂在张辽和吐蕃人统领之间的两三名护卫企图拦截,但是根本连挡都挡不住,残肢飞起,扯裂和洞穿的伤口之中喷出骨渣和血雾! 吐蕃人统领举着战刀,死命砍下,企图将张辽刺来的长枪砍到一旁,但是旋转而来的长枪将吐蕃人统领的力量卸到了一旁,不仅没能阻挡长枪,甚至连自己的平衡都受到了影响…… “噗嗤”一声,吐蕃人统领顿时在胸腹之间开了一个血洞,整个人像是被捏爆的西红柿一样,从伤口处喷出血液和脏器,然后整个人歪到了另外一边,栽倒而下,却被高速奔走的战马带着,拖出一条血线。 随着这一名吐蕃统领的身亡,惊慌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虽然张辽听不懂吐蕃人的话语,但是从其语气和神情之中依旧可以判断出这些吐蕃人失去统属,茫然不知所措。 张辽冷哼了一声,丢下了这一群不知所措的吐蕃人,然后盯上了下一个目标…… 西都左近,吐蕃人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伴随着焦躁的询问声此起彼伏,远处的牛角号也同时响起,混乱像是水面上的波纹一样,一圈圈的逐渐扩大。 随着夕阳在山边消失,天边的红光渐渐黯淡,战场能见度也在逐渐的降低。 因为比较分散,所以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的另外一两个吐蕃人部落统领,这才重视起张辽等人的,呼喝着围拢成为了一个小阵,朝着张辽扑杀而来。 张辽微微拨动了一下马首,斜斜的切过了一个弧度,就是这么一个变化,立刻导致了原本两个应该是一同而至的吐蕃人部落,就变成了一前一后,甚至后面的部落的进攻路线,还受倒了前方的遮挡和阻碍。 “杀进去!”张辽大喝。 十几根长矛长枪迎面而来,张辽再度向右微调,原本形成一排扑来的吐蕃人顿时就成为了仅仅是右边的这几个才能接触得到,旋即张辽一扭身,就让来了直刺而来的两杆长矛,长枪微微摆动,锋锐的枪头就从对方的脖颈之间划过。 下一个瞬间,双反的战马就交错在了一起。长枪长矛顿时失去了施展的空间,张辽从双手持枪立刻转成了单手,同时反手抽出了环首刀,左劈右砍,惨叫声中,吐蕃人纷纷落于马下。跟在张辽后面的兵卒立刻跟进,瞬间打开了一个缺口,直扑正在其中指挥的吐蕃头人。 见到张辽如此犀利,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吐蕃头人武艺不高,还是因为被张辽吓到了,竟然没有任何要和张辽厮杀的想法,眼见着张辽破开了一个口子扑来,立刻带着人马往斜刺里面走,不敢正面和张辽接触。 这个吐蕃头人往斜侧里躲避,却带歪了后来跟进的另外一个吐蕃头人。一方面是视线被遮挡,一方面则是战马本身就有跟随的天性,所以当后续的吐蕃头人下意识的跟着前方的人马行进的时候,一抬头,却猛然发现张辽已经从前方侧翼杀到了面前! 此时此刻,在西都之上的杨阜也敲响了惊天的战鼓,一排排一列列的兵卒形成了方阵,朝着战场而来,顿时让战场之中的吐蕃人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对付像是两条鲨鱼一样在自己肚子里面绞杀的张辽许定,还是应该调头对付从西都而来的杨阜军阵。 得益于金牛道米仓道的进一步开拓,从汉中川蜀又后续集中一些兵马和补给,进一步加强了西都的兵势,给予了吐蕃人更大的压力。 慌乱之中,张辽又收割了一个吐蕃人统领。剩余的吐蕃人不敢再战,纷纷四散而逃。 张辽缓缓的停了下来,一方面让战马休息一下,喘口气,回复一下耐力,另外一方面也是再查看一下战场,寻找下一个进攻的方向。 一名手脚麻利的护卫跳下了战马,将方才被张辽所杀的吐蕃人头人的首级割下,呈递了上来。 张辽扫了一眼,用长枪挑起,然后随手挂在了马侧,顺便抖了抖长枪之上的血污,说道:“散开,将这些蕃人往这个方向驱赶!” 尤于几名前线的吐蕃人头人统领要么被杀,要么逃跑,一些吐蕃人在战场之中停了下来,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前进,还是应该后退,这些人相互叫着,吼着,询问着,然而战场之中战机转瞬即逝,哪里可以容许这些吐蕃人慢慢商量…… 张辽从马背上摘下了长弓,再次向前,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面对面的搏杀,而是间隔了一段距离,就像是驱赶羊群一样,将凌乱的吐蕃人朝着西方驱赶,而那些企图向东的吐蕃人顿时就成为了张辽的目标,尤其是那些举着火把号角在发布号令的,更是重点关照,但凡是出现在射程之内的,几乎逃不过张辽的点名。 西都之处的鼓声越发的惊天动地,似乎汉人准备大军压上,全面进攻一般。 敢于反抗的被杀了,留在原地的被杀了,反倒是向西跑的,不仅不会被杀,甚至就算是碰见了汉人的兵卒,汉人也当作看不见一样,因此就算是语言不通,不明白汉人在吼着一些什么,许多吐蕃人也心领神会,纷纷朝西奔去…… 他娘的,跑不过汉人骑兵,难道还跑不过旁边的那个二傻子么? 一群乱纷纷朝西而逃的吐蕃人,浑然不觉张辽许定等人不知不觉当中已经放缓了脚步,然后静悄悄的调转了马头,和杨阜一同,击杀击溃了最后一波吐蕃人,然后汇通在一起,在轰天的鼓声掩护之下,撤回了西都防线之中。 另外一边,鹘提悉勃野在起初短暂的茫然和慌乱之下,心中不由得大喜起来,他对于进攻汉人坚固的防线确实是没有多少有效的办法,但是并不代表着他不擅长运动战,不擅长正面野战,要不然鹘提悉勃野也不会成为现阶段吐蕃人默认的大王 所以鹘提悉勃野以为张辽是准备正面肛一波了,因此鹘提悉勃野当即决断,舍弃了去营救西都左近的这些吐蕃人的计划,而是立刻召集军队人马,趁着这一段时间来统合阵线,准备和张辽等人来一场力于力的抗争,肉和肉的碰撞…… 而当鹘提悉勃野拉开了一个完美的阵型,左中右都分配好了,甚至连如何应对,要如何扯动,如何摩擦的策略都做了紧急预案,并且分配到位,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做了最为充足的准备,企图在这里一举击溃汉人袭击而来的军阵。 然而,在高举着火把的照耀之下,鹘提悉勃野屏住气息,等候着,看见在那些溃散而来的吐蕃人身后,却是一片虚无。 鹘提悉勃野瞪大眼,仔细在逐渐浓厚的夜色之中寻找汉人兵马的踪影,但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又等了片刻之后,鹘提悉勃野不耐烦的派出了斥候,才得知前方汉人根本就没有追杀过来,而是半途当中退了回去…… 这种心情,难以用言语描述,就像是倾家荡产见到了心仪的小姐姐,结果是个什么什么罗一样,又或是兴奋的扒下了心仪女神的小裙子,却发现掏出来的比自己都大…… 鹘提悉勃野几乎憋屈得一口血都快喷出来。 所幸,仅存的理智没有让鹘提悉勃野做出不管不顾再度进攻的号令,否则在奔劳了一天,又经历了挫败,现在黑夜已经降临,在夜色之中攻伐西都,若是再出现什么变故,恐怕就是自己军心涣散得一塌糊涂,不可收拾。 “收兵!做好巡查!”鹘提悉勃野咬着牙,“待明日天明!再行作战!” “大王,那战马还需要再统一收回来么?万一汉人再来……”有吐蕃头人略带了一些迟疑的说道。 鹘提悉勃野沉默了片刻,说道:“今夜暂且由各部自行统管!” 正常来说,战马在战后,都会统一管理,一方面战马本身属于群居动物,平时分散在各部,相互并不熟悉,需要这样一个过程,聚集在一起培养默契,作战的时候忽然闹别扭了怎么办? 同时,轮值进行统一饲养照料,每一天幸苦的也是就是一个部落,分散饲养,也就等于是每个部落都需要派出人力,不能得到充分的休息。 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这也是一种约束和制衡的手段,毕竟战马也是各个部落的命根,但是这一次鹘提悉勃野也不清楚汉人究竟会不会再次突袭,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便让各部暂且自行管理战马。 列好阵型的吐蕃人怏怏的再次散开,各归营地。强行控制着情绪的鹘提悉勃野,也在护卫的保护之下回转,并没有注意到侧翼所在的羌人头领姚柯回投来的目光。 姚柯回默默的带着手下到了属于自己的一块营地。因为之前的战斗的一些原因,现阶段他们被吐蕃人排斥,营地不仅是处于整个驻扎地的边缘,还是属于下游,以至于他们取水的时候,往往都有一些屎尿味道。 如果仅仅是一些屎尿气味,姚柯回也认了,忍了…… 姚柯回到了营地,坐了下来,沉默了片刻之后,叫来了手下心腹,让他去把几个头人都找来,然后一个人坐在黑暗之中,一动不动,宛如一座泥像。 不多时,几名头人来了,姚柯回目光在每一个头人的脸上扫过去,然后低声说道:“现在两条路,一条应该是死路,一条或许也是死路……你们觉得应该走那条?” “两条都是死路?”几名头人不能理解,面面相觑。 姚柯回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两条都是死路……一条我几乎可以肯定,是死路,另外一条我不知道,或许还有点活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36章 赌还是不赌(加更还债) 夜深沉。 比夜色还要深沉的,只有人心。 任何人都是有赌性的,任何人都有!或大或小而已,赌性不是说一定要进赌场,而是在很多其他的事情上。小到买一两张彩票,大到选择专业行业,选择婚嫁对象,其实或多或少都带了一些赌性。 普通人,是无法预知未来的,所以很多行为,就是和未来在对赌。 当然,有的赌是盲目的,有的则是在掌握了一定信息之后的决定,但是当赌注推上了台面之后,也就只有等未来这个家伙,揭开骰子的盖了…… 几个头人聚集在姚柯回周边,都感觉到了深秋的寒意。姚柯回算是他们当中比较有眼光,也是比较睿智的统领了,所以这些头人基本上都是比较信服,而这一次,就连姚柯回似乎都没有了信心和冲劲,只剩下了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悲哀。 “两条都是死路?”有人重复问道。 姚柯回点了点头,不知道是有意压低声音,还是心有感触导致的沙哑,就像是深秋的寒风吹过了干涸的戈壁,“今天你们也看到了,鹘提悉勃野吃了一个大亏……明天一早,他肯定就会大举报复……而充当前锋的,肯定还是我们!这几天,我们……我们已经死了多少了啊……” 几名头人一同沉默了下来。 汉代没有便携式的计时器,特别是战场之上,也只有人凭借着经验,又或是插根香什么的作为预估的工具,鹘提悉勃野想要搞羌人,当然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直说,但是暗地里送些小鞋出来让姚柯回等羌人穿,还是很简单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都是轮流来,实际上比如别的队伍部落打一个时辰,姚柯回就打一个半时辰…… 穿小鞋,贯穿古今中外。 后世某些公司某些单位里面,分配任务的时候,各人分区包片,轮到的时候永远都是交通不便的偏远地区,坐车都要倒几班的那种。理由也很光明正大,其他片区已经都有人了,而且其他人都很熟悉,那个片区虽然远一些,但是规模小一点啊,正好符合作为新人锻炼的地方云云。 是金子,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发光的…… 这句话没有错,但是也要有个前提,就是发光的时候要有人看。比如抓业绩,业绩上去了,就问责人力问题,人力上去了,就开始提业绩问题,业绩人力都上去了,就谈及培训问题,反正就连看盗版的都能到处挑刺,想要从鸡蛋里面挑个骨头出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么? 碰到这样的上司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边积累经验,一边寻找下一家,准备跳槽。当然,要瞒着当前的这个上司…… 姚柯回就觉得继续在鹘提悉勃野这里,肯定死路一条,准备跳槽,可是现在问题是,他并没有完全联系好下一家。 而且情况很紧迫。 眼下这种情况,比一般意义上的跳槽严肃多了,后世跳槽不妥,多半损失的是金钱,而现在若是一个不妥,损失的可都是人命! 有人提议可不可以逃回去,当即也被人否决了,先不说在一个狭长的地带内,怎样才能通过鹘提悉勃野统管的区域还不被人发现,单说就算是能回到了藏区,又要往哪里逃?至于躲到两侧的林地灌木之中的想法,就更加不可取了。 最为关键的因素是鹘提悉勃野为了统管,又或是为了什么其他的原因,之前都是收了所有人的战马进行统一管理,只有今天特殊情况下,才又发了下来…… 所有人都明白,游牧民族少了四条腿,就像是一只瘸了腿的狼,还不如一条野狗。 所以要做什么行动,便只有今夜,只有现在。 这也是姚柯回紧急召集了头人,进行商议的原因。虽然姚柯回一直都在思索,但是之前都没有说,因为若是提前讲了,万一泄露了,那就是灭顶之灾。虽然这些头人不至于那么愚蠢,可是若是其中某一个说漏了嘴呢? “那么……我们留在藏区的族人呢?”有人迟疑的问道。 姚柯回脸颊上的咬肌跳了跳,沉默了片刻,长长的叹息一声,说道:“我们活着,那些族人还有希望活着,如果我们都死了……你以为族人还能活多久?” 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么汉人……汉人会接受我们么?”有头人问道,“会不会把我们当成是那个什么,假的,然后转头就杀了我们……” 姚柯回点了点头,说道:“也有这种可能……但是如果我们能够给汉人带来一些好处,汉人也很有可能会让我们活下来……就像是白石羌那些人一样……” 这就是小部落,抑或是小国家的悲哀。没有完全的自主权,不管是投向那一方,其实都摆脱不了被利用的局面,只不过待遇可能略有高下而已。 “现在,表决罢!”姚柯回的目光扫过了众人,然后低声说道,“是留下来,赌一把能从鹘提悉勃野手中活下来,还是去汉人哪里,赌一赌在汉人手里活下来……” 姚柯回就全部都是为了族人在考虑?也不完全是,因为姚柯回也明白,鹘提悉勃野若是想要吞并羌人部落,首先要解决的便是姚柯回,纵然他的族人可以活下来,可是他一定在鹘提悉勃野这里活不长。 所以姚柯回想要活命,就必须走。而仅仅是姚柯回一个人走,没有任何意义,他也不能从汉人手中得到一个满意的待遇,所以他要拖着“兄弟”一起走。当然,在表面上,姚柯回依旧是大义凌然的考虑着所有人,为兄弟族人们争取活路…… 而今天鹘提悉勃野和张辽之间的再一次博弈的胜负,就成为了姚柯回心中天平倾斜的最后落下的一个砝码。 “我赞成大统领的主意!”有人应和道。 姚柯回并没有因这个人的附和而欣喜,因为他原先就想到了这一两个走得比较近得肯定是会同意的,关键是另外几个人的态度。 “我……我也同意……” “赞成!” 陆续有人表态。 “很好,那么,你呢?”姚柯回看着一个迟迟没有说话的头人。 说起来这并不是一个很容易就下的决心,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方面会带来困扰,这个头人正迟疑着,考虑着,忽然被姚柯回这么一问,正要准备将心中的一些困惑和问题提出来,却看到了一旁他朋友死命瞪着他,然后示意帐外的那些影子…… “呃……我也赞成……赞成!”迟迟没有说话的头人反应过来,连忙表态道。 姚柯回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说道:“很好,很好,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么等一下派往汉人处的哨探回来了,我们就可以动手了……” 明目张胆的往汉人那边走肯定不成,所以只能是趁乱而出,就算是没有乱,也要生出一些乱来,也算是先出一口这些时日在鹘提悉勃野手下的恶气…… ……凸(艹皿艹)…… 西都之内,张辽非常意外的见到了姚柯回派来的使者。 夜间斥候巡查的时候,就碰到了这几个羌人,结果带来了一个让张辽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消息,姚柯回想要举部投降! “这其中,是否有诈?”张辽在见过了使者之后,并没有马上决定,而是叫来了杨阜问道,“义山可曾见过此人?” 既然自己可以设计鹘提悉勃野,那么鹘提悉勃野自然也可以来设计自己,不管是姚柯回这个人,还是姚柯回派来的使者,张辽都不熟悉,也只有去过藏区的杨阜,可能才有一些了解。 杨阜辨认了一下,认出了是当初在姚柯回身边见过的人,点了了点头说道:“此人乃姚柯回族弟,倒也不假……” 杨阜说道:“某进藏区之时,与其族人,略有接触……观其言语,倒是略偏向于商贸和谈,亦是得其族人指点引领,方寻得蕃人之所也……” “羌人、蕃人,也似乎有些不合……不过其言,受蕃人所迫,也是一面之词,某并未亲见之……”杨阜继续说道,“若是由此来说,姚柯回此举,虽说有几分可信……不过,为何之前皆无举动,今日方至?” 事发突然,杨阜一时间也判断不出究竟真假。 如果要是真的要诈降,鹘提悉勃野等人定然会尽量做得和真的一样,比如先在阵前搞一出戏什么的让张辽和杨阜看一看,像这样突然没有半点铺垫的,反倒是有些事发突然,临时决断的味道…… 当然,也有可能是蕃人羌人本身就粗糙得很,连计策都用不好…… 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就看赌不赌了。 张辽点头说道:“这么说来,倒也可以一试……若有贼心,必然临而冲阵!呵呵,不妨以落穴弩车夹杂阵中!某倒要看看,这个姚柯回,是真降,还是诈降!” 张辽就不说了,杨阜在历史上也是个胆大的家伙,于是乎两个人一拍即合,觉得可以冒这个风险试一试…… ……(╯ ̄Д ̄)╯┬─┬…… 时近黎明,四野一团漆黑。 姚柯回仔细的穿好了衣甲,亲手系上了衣甲上的带子。他的动作并不快,这也是他的一个习惯,每到战前,他都会依靠这些动作来平复心中的紧张和肌肉的僵硬。 这个习惯,已伴随了他从幼年到了中年…… 自从十来岁第一次上了战场,然后一路而来,大小战斗无数次,唯有这一次,最是凶险。姚柯回拔出战刀,用手指试了试刀口的锋利程度,然后将其插回刀鞘之内。 战斗中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让自己丧命,武器和铠甲随时都要处在最佳状态。可是姚柯回他心里清楚得很,尽管武器再怎么锋利,铠甲再怎么坚固,训练再怎么充分,武艺再怎么高强,直觉再怎么灵敏,只要是不断地在战场之中厮杀,那么就总有被人杀死的一天。 姚柯回不记得他究竟杀过多少人了,但是他也不希望成为旁人不记得当中的一个数字。年轻时候感觉死亡这个事情么,是死多少就多少,而现在则是觉得,死亡这个事情能死多少就死多少…… 帐外护卫的低声询问,让姚柯回收拾了心情,最后看了一眼大帐,便昂首而出。没有空暇去收拾细软了,舍弃了这个他居住以久的大帐,就像是舍弃了他之前的一种生活。 姚柯回扶着战刀,夹杂在护卫之中,来到了营中空地上,来到了其他头人的中间。随着自己的族人开始聚积列阵,姚柯回看到自己的族人有的脸上都很平静,也有些人不平静,但是无一例外,他们都在默默向苍天祈祷着,希望他们自己能从接下来的血与火中存活下去。 活下去! 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但是大多数人纵然面对苦难,依旧会选择挣扎着活下去,因为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而死了,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姚柯回抬头看了看天边,看见蓝黑的天幕边缘处,似乎有了一些灰白。 太阳就要出来了。 当太阳出来的时候,那一片灰白会逐渐扩大,黑暗则是会减退,然后消失,浅蓝色,蔚蓝色,将成为这一片天空的主角,那些云朵将在太阳的照耀之下,勾勒出金边,然后懒洋洋的浮动着,就像是族人们放牧的那些羊群。 周边细碎的兵刃声将姚柯回惊醒,然后他忽然也有些惊讶,自己竟然在这样的时刻走神了,旋即心中腾起一种不知道是感慨还是不安的感觉,能不能看到下一个,或是下下一个的日出,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但是总归是要努力活下去! 所有的堡垒,都是从内部破坏更有效。 鹘提悉勃野虽然对于姚柯回的这些羌人有所提防,但是没有想到姚柯回有这样的决断力,因此当姚柯回派遣人手出去搞破坏的时候,鹘提悉勃野并没有特别的防备…… 于是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就在天色将明的这个时刻,从鹘提悉勃野后营之中烧了起来! 虽然鹘提悉勃野做了掩饰,但是姚柯回依旧判断出了鹘提悉勃野囤放物资的地方。而这一场大火,就是姚柯回留给鹘提悉勃野的临别礼物! “上马!”熊熊火光之中,姚柯回振臂大呼,“杀!杀出去!” ……ε=ε=ε=┌(; ̄◇ ̄)┘…… 是夜,姚柯回举部众千余人降,焚鹘提悉勃野粮草而出。鹘提悉勃野所部大坏,人马慌乱踩踏无数,退二十里方重新下寨,士气跌落,相互怀疑,进退两难……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37章 信还是不信 许县。 墙外的树枝上面的黄叶,被秋风扯下,一些随着风远去,一些则是落在了院中,摇摇晃晃的,跌跌撞撞的在墙面上碰了几次,然后才不甘心的躺在了地上。 刘晔看着落叶,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 人生,就像是这个落叶一样,总是要在墙上撞上几回,才会不甘心的躺倒在地的。嗯,或许躺在了地上依旧不甘心,还想着要乘风而起。 不过,落叶就是落叶。 若是能够乘风远遁千万里,那就已经不是落叶了…… 骠骑将军斐潜在长安举办什么青龙寺大论,消息就像是乘风而来的烟尘一样,顿时吹得颍川一带的士族蒙了眼,其中自然也有在许县的刘晔。 刘晔职位很是清贵,司空仓曹掾。顾名思义,就是主管仓谷之事的官员,当然,偶尔也会参与议政军务,但是并不是其主要职责。这几天忙完了秋收入库,也就自然是闲暇了下来。 曹操表面上看重刘晔,甚是礼遇,赏赐恩宠什么的也不差,但是实际上么…… 刘晔也算是谋士,那么谋士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天天拿着算筹,然后轻点数目么?应该是策略得以采用,才智得以施展…… 然而最近一次,刘晔献策而曹操采纳是在什么时候? 是讨伐山贼的时候…… 当年击败了袁术,曹操移师寿春。 山贼陈策聚众数万人,并据险而守。一开始的时候曹操并没有多重视,随便派了个偏将去讨伐,结果么反倒是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回来了,于是曹操就问策于刘晔,然后刘晔表示说可以先悬赏劝降,再用军事实力进逼,那山贼就会自己溃败。 曹操同意,并派猛将在前,大军在后,最终如同刘晔所预测般平定陈策。 一切似乎都在表示,曹操重用刘晔,言听计从,并且曹操和刘晔相得益彰…… 然而,刘晔的献策,至今为止,就这么一个。 难道刘晔的才智就仅仅只能用于讨伐山贼么? 很显然并不是,但是为什么曹操其他大事都不找刘晔问策,偏偏在讨伐山贼这种“大事”上表示自己对于刘晔的“良策”欣然接纳,并且广为宣传到众人皆知的程度? 因为,刘晔是汉室宗亲。 刘晔自身也很清楚,所以在献上了讨伐山贼的“大策”之后,便是基本上扮演了一个称职的仓曹掾,甚少去参与什么其他的“小事”了。 不过,不去参与,并不代表着刘晔什么都不关心,就像是从长安传来的青龙寺大论的消息一样,让刘晔生出了一些难矣描述的感触…… “求真求正?”刘晔轻轻的念叨着,目光有些游离。 刚刚听到这样的消息的时候,刘晔就有些不敢置信,就算是当下想起,依旧仍然有些这样的感觉…… 曹操还在冀州打生打死,大汉天下依旧烽火硝烟,然后骠骑将军斐潜的长安已经可以平静得坐而论道,讨论一下今天吃易经还是舔论语了么? 不过话说回来,刘晔觉得真正的大汉,应该是像是骠骑将军斐潜那样,文有文道,武有武勋,跨上马便可以出征,卸了甲就可以论经。这是刘晔心中的理想状态,但是有意思的是,他并没有在许县看到,而是在长安的消息之中听到了。 这算是什么? 虽然斐潜并没有直接出面,但是其实也和出面差不多了。 这是“文治武功”啊…… 相比较起来…… 刘晔不由得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然后盯着墙下的落叶,似乎想要从落叶上看出一些名堂来一样。 “启禀郎君……”下人到了左近禀报道,“满令君来了……” “哦?”刘晔起身,到了门外相迎“伯宁兄,多日未……” “荀令君有请……”满宠没等刘晔说完,便直接了当的说道,“知子扬沐休,然事情紧急,故而令某前来相召。” 刘晔一愣,旋即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伯宁稍驻,待某更衣。” 不多时,刘晔就坐上了满宠的车辆,朝着司空府而去。司空府等于是二朝廷了,曹操出征在外,基本上后勤大小事务就是由荀彧处理了,一般也多在司空府衙的前堂,这一次召集刘晔等人,也同样选择了在这里。 车轮碌碌。 刘晔看了一眼满宠,在咕噜噜的车轮声之中,轻声说道:“伯宁兄可知何事?” 满宠沉默了片刻,最后只说了四个字:“……长安来使……” 刘晔微微愕然,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等刘晔到了的时候,发现议政厅当中,不仅是荀彧,还有郭嘉和程昱,甚至还有夏侯惇也坐在一侧。当然,根据刘晔的经验,夏侯惇大概率是来听一听的,要让夏侯惇拿出什么策略来,基本上是不太可能。 “子扬来了?”荀彧风度翩翩的震了一下袖子,请刘晔就坐。 刘晔见礼,然后也和其他的人致意之后,坐了下来。 “知子扬谋划过人,故而相召,搅了沐休之期,某之过也……”荀彧先对刘晔表示歉意,接着说道,“不知子扬于此事可有高见?” 刘晔看了满宠一眼,然后睁大眼说道:“不知令君所言何事?” “哦?伯宁未曾告知么?”荀彧问道。 满宠拱手说道:“来得匆忙,未有言也。” 荀彧点点头,然后将事情大体上讲了一下,就是骠骑将军斐潜闲的蛋疼,又派了个使者带着些什么秋获来上贡了…… 若是站在曹操的立场上,恐怕一句橘麻麦皮是少不了的,明知道斐潜没什么好心,偏偏还拒绝不了,毕竟各地诸侯向朝廷进贡的这个行为,是需要褒扬的而不能阻止。 关键是还会见天子。 若是其他的还好说,上贡这个事情,其他人再怎样胆大,在没有正式废帝之前,也不好僭越的说自己可以替代刘协去接收诸侯的进贡之礼,多少要让刘协正式的见一见,然后聊上五文十枚征西钱的…… 不让见不行,但是鬼知道见了面会不会捅出什么马蜂窝出来?现阶段曹操在冀州,要是许县这个大后方出了什么乱子,对于兖州豫州倒是小事,要是牵连影响到了冀州战局,那可就相当的不妙了。 刘晔听了,沉吟不语。说实在的,就算是他坐在荀彧的那个位置上,对于这个事情,也是有些棘手。骠骑将军斐潜的这些计策,都是些阳谋,堂堂正正的摆上来,只能以阳谋应之,若是耍阴的吧,先不说谁有胆量去干,单说除非是曹操准备像是袁绍袁术那样,扯出旗帜来要和大汉对着干,否则还真不好处理…… 更何况当年袁绍袁术坑杀使节,主要还是借着董卓乱政的名头,多少还占据一些大义,而现在不仅不能半路上下黑手,还要派人沿途一路护送。 斐潜甩了一个烫手山芋扔了过来,现在这一边么,不能不接,接了就不能不让见,见了估计有麻烦,可是偏偏每个环节都一时找不到什么缝隙可以下手…… 当然,也可以赌一下斐潜确实只是上贡而已,没有任何其他的心思。但是这样的可能性极低,就连夏侯惇这样的智力,恐怕都不会相信,更不用说荀彧郭嘉等人了。 “此次来使,又是杨修杨德祖?”刘晔问道。 荀彧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据某所知,乃王粲王仲宣也……” “谁?”刘晔瞪圆了眼,“不是听闻仲宣已亡了么?” 程昱在一旁冷冰冰的说道:“风闻而已……” 众人也都是默然。 是的,风闻而已。风闻的事情,往往就当不了真。王粲死了的事情,大家都略有听闻,但是毕竟这些年风云变幻,小道消息也是到处乱传,就像是在许县,还有人说骠骑将军斐潜无恶不作,欺凌百姓,每顿饭都要吃十来个小孩心肝呢…… 刘晔微微扫了一圈,看了看众人神色,心中略微猜测出来了一些问题,脸色也微微有些变化。 怪不得这些人郑重其事的汇聚一堂,确实是一个问题啊! 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王粲已经死了的这个消息,在当年,是从什么地方“风闻”出来的呢? 是董承说的啊! 当年大家都没有注意,不就是冻死了一个人么?雒阳窘迫的时候,百官不仅有冻死的,还有饿死的,甚至还有出城樵采被抓走的什么的,多了去,因此听闻的时候,顶多就是叹息一声,感慨一下,谁也不会真的去刨乱葬岗什么的,进行详细调查。 而且从某个角度来说,当年雒阳的惨况,也是促使刘协同意迁移到许县的原因之一。曹操自然不会说当年其实也可以运一些粮草到雒阳的…… 抛开这些与王粲无关的问题不谈,如果说当年董承也是听人说的,那就是董承没有细察,问题也就不是很大,可是万一,董承当年若是有意为之…… 那么就等于说王粲在当年明明没有死,而董承的言词只不过给王粲打掩护,帮助王粲脱离众人的视线,那么其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是的,没有错,董承是到了许县之后,才因为针对曹操的问题被杀的,可是谁又能保证,董承在雒阳的时候,就丝毫没有任何的计划,只有到了许县才有谋划的? 现在董承已死,自然就没有办法将董承的魂魄抓回来,重新审问一番,追查详情,因此王粲这一次来,具体除了所谓的“秋贡”的任务之外,还有一些什么其他的目的,就成为了当下不能不想,而且是越想越害怕的一个大问题。 董承,王粲? 王粲,斐潜?! 然后天子刘协??!! 刘晔左右一看,虽然荀彧还没有明说,但是他也忽然明白了一点什么,这八成是要自己前往迎接,顺道先去摸一下王粲的底…… 果然荀彧缓缓的说道:“今骠骑来使,关系重大,吾等思索再三,唯有子扬……嗯,烦劳子扬先行,迎骠骑之使……” 曹操不信任刘晔,或者说,不能完全信任刘晔。这个是难免的事情,毕竟刘晔是皇室宗亲,这一层身份给刘晔带来了正面的便利,也带来一些负面影响。 最开始的时候,荀彧本来就只想着和郭嘉商议一下,然后同夏侯惇一起解决这个王粲的问题,但是和刘晔一样,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这其中的问题,并且比刘晔还要想的更深了一个层面,就是骠骑将军斐潜知不知道董承、王粲之间的事情? 如果知道了,那么斐潜又将王粲派来作为使者,又是出于什么样子的目的? 所以很有必要在王粲没有抵达许县之前,就尽可能多的了解获取信息。而对于荀彧来说,刘晔就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刘晔是皇室宗亲。只有借着皇室宗亲这个幌子,才有可能从王粲口中先期套出一些话来,提前做好一些应对,而其他人,纵然是口舌比刘晔还要更强的郭嘉,抑或是其他的人,恐怕都不能将王粲舔松了口,泄露出一些什么汁水来…… 刘晔听了,脸上表请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心中却一沉。 果然! 可是这个活,并不好办啊! 如果是一般的使者,去也就去了,反正按照礼节来安排,到了地头上就算是完事,不管后续谈得成还是谈不成,都没有自己什么事情。 但是这一次,明显不一样。如果说自己去了,然后摸清楚了底细,上报过来倒还罢了,若是没有搞清楚,又或是干脆搞错了,那么自己是属于工作不细致,还是属于个人能力不强,抑或是明明知道了却有意隐瞒? 又或是干脆一点,自己怎样才能证明自己不管什么情况下都是是尽全力了? 见刘晔沉吟不语,坐在一旁的夏侯惇的脸色也渐渐的阴沉了下来。若是问计谋什么的,夏侯惇不是很懂,但是对于曹操的忠诚,夏侯惇则是满值的,因此见刘晔不语,自然有些不满,表现于外。 在夏侯惇一旁的郭嘉自然是看见了夏侯惇的面色,连忙笑着说道:“子扬兄可是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刘晔看了看郭嘉,当然也就看出了一旁夏侯惇的不满,脑海中忽然灵光一动:“这一路村寨稀疏,恐有山贼匪徒……而某护卫近日偶感风寒……且不知夏侯将军可有人手,暂借某一二……” 此言一出,就连旁边一直阴沉着的程昱都不由得展眉,认真看了看刘晔。在方才的讨论之中,程昱原本是不赞成让刘晔去的,可是程昱也没有更好的人选,所以也只能如此,但是刘晔此言,却让程昱也不由得有些意外。 夏侯惇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居中的荀彧微微笑着说道:“子扬但请放心,夏侯将军定会安排妥当!如此,就不耽搁子扬沐休了……还请伯宁代某送子扬回府……” 满宠点了点头,和刘晔一同站了起来,拱手而退。到了车上的时候,满宠才借着咕噜噜的车轮声,说了四个字:“此举甚妙!” 刘晔微微一笑,然而并没有说一些什么,只是在心中长叹了一声,将目光转到了街旁的树木之上,看着片片枯叶在空中飘然而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38章 老问题新问题 汉之西都,在于雍州,实曰长安。 夜色已经渐渐深了下来,不过长安城中依旧还有许多地方灯火通明。 有人说,人类是恐惧黑暗的,所以人类和自然最大的斗争,便是在这灯火上,虽然白天的太阳落下,也依旧要追求着光明,纵然这种光明是人为的也好。 司马懿前两天上报了赵云方面的进展,紧接着斐潜又收倒了关于张辽在西都的战报,说实在的,看着比原先计划还要更好一些的战报,就连斐潜都有些佩服…… 除了佩服赵云和张辽的功绩之外,斐潜也是佩服自己,觉得自己真是太有眼光了…… 青龙寺大论,虽然说是文化的战场,但是也同样需要武勋的支持。 斐潜有了现在的地位,不就是一步步的在对外作战当中积累的声名么?真要是斐潜手中血都是自己人,红顶子上什么都是对内作战的功勋,那又有什么意思?又值得炫耀什么? “司马仲达呢?回去了?”斐潜一边批复着行文,一边问道,“没去青龙寺?” 庞统看了一眼在一旁协助的诸葛瑾。诸葛瑾连忙禀报道,“回禀将军,仲达说北疆事务放不下,昨日就走了……” 斐潜点了点头。 司马懿回来之后,斐潜还以为司马懿会借着机会去青龙寺刷上一波存在感,因此给司马懿批了三天的沐休假,没想到还是小看了司马懿,这家伙仅仅待了一天就急匆匆的又回去了…… 这说明司马懿一方面知道事情轻重,另外一方面么,也显露出司马懿对于武勋的渴望,也是相当的强烈。当然,或许是司马懿觉得已经是有了水镜先生在前,他在过去则是有些过犹不及也说不准。 不过这样也好,虽然说赵云本身在常山一带进展也不错,但是斐潜也很期待下一步鲜卑被大大的削弱的局面早点到来…… 现阶段鲜卑虽然弱小了一些,但是还不够。 步度根和轲比能再次大战,获取了汉人兵甲的步度根,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和轲比能之间的差距,旋即取得了连续两次战斗的胜利,将战线几乎是推到了轲比能原本的金帐之处,不料收倒了轲比能的侧翼奇袭,就连步度根也受了伤,不得不又撤了回来。 随着天气一天天的寒冷,听说阴山以北的一些区域,已经见到了雪…… 在当下很多人思维中,冬天往往就是冻结一切的季节,不管是动物植物,还是人类活动,在冬天大雪来临的时候都会被冻结起来,然后等到开春之后在延续下去,但是今年么,有些不一样。 希望一切顺利。希望张辽和赵云,都能经得起这一次天气的考核,这或许是改变华夏战争历史的一场变动啊…… 面对藏区的吐蕃人,还有北面的鲜卑人,斐潜都希望能够将其揉碎一些,越是细碎,越好。 毕竟分裂的对手,永远比统一的对手更讨人喜欢。 后世当中为什么有些国家老是叫嚣着什么地区独立啊,然后整天就是民主民意啊,真的是那些国家天生就注重民主自由么?只不过是因为对手分裂了,就会更好对付了而已,至于什么民主自由的口号,就是口号而已。 不过,口号这个东西,不管古今中外,都是很吸引人的,不是么? 就像是“求真求正”…… 郑玄引发的议论,在长安之中伴随着“求真求正”的口号,不断的扩散蔓延,甚至现在形成了风暴一般,从长安卷到陵邑,又从陵邑卷到长安内,在前街后院之中,一时间纷纶不休。 对于新的思潮,很多人都感觉到了其中的力量。在《连山》、《归藏》,还有易经的几个不同的版本被抛出去之后,更多的人开始自发的开始比对起其中的异同来,甚至因为其中的一些差异,不分日夜的争辩讨论。 有些酒楼和茶舍,甚至推出了专门的场所,让这些学子,子弟,可以抒发见解,争论累了就睡,然后起来吃饭,继续争论…… 谁说汉人都是麻木的? 谁说华夏人不懂得思考的? 只要稍微给与一点指引,就能迸发出极大的热量来。 当然,别引上歪路了。 “书坊之中如何?”斐潜伸了伸脑袋,向在一侧将算盘抡得噼啪作响的荀攸问道,“公达,新书还要多长时间才好?” 荀攸现在正在核算收入。算盘这个东西,简单又好用,荀攸在用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果断的丢了原先的算筹。 配合着青龙寺大论,斐潜又推出了书坊大减价的活动,什么买一送一,什么团购预定,搞得士族子弟神魂颠倒,将手剁了一次又一次。 荀攸根本不用再看什么数据,手头上的事情都在心中有数,直接回禀道:“如今书坊日夜有售!明日将到《周易》六十七卷,《连山》残篇十四卷,《归藏》二十七卷,另有……后日到书……” 荀攸活了这么些年,就没有见过这么抢钱,呃,这么赚钱的。 大汉的书可都不便宜! 看着每天入库的钱财数目,荀攸都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斐潜心中将这几天的书坊收入大体上估算了一下,点了点头。嗯,不错,刨除张辽和赵云的这几个月的军费之外,应该还会有些赚头。 不过有好消息,自然也是有坏消息。 一旁的庞统递过来一份行文,说道:“主公,这个月城中滋事数目渐长啊……” 斐潜一愣,接过来一看,还真是。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有一些人是比较偏激的,在大量的信息碰撞之下,甚至也产生了一些自嗨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根本听不得其他人的话语,三言两语争论之下,甚至引发了一些流血冲突…… 脑子这种东西,不见得所有人都有,都是一样大小。 就像是后世,很多人在手机和电脑组成的光怪陆离的互联网当中,在大量信息涌动之下,看见的不是美丽的图案或是文章,也不是寻求养分让自我成长,而是不断的寻找刺激,寻找着让自己感官更够嗨起来的东西,浑然不管那些东西究竟是好是坏,只求一个“爽”字,压根就不想动脑子,一动脑子就觉得累。 士族世家之中,虽然喜欢将对手拿来当猪养,但是一不小心将自己的下一代养成猪的也有不少…… “多加一些城中巡检……”斐潜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将子敬开发出来的那几道新菜也都推出去……另外,教坊之中的胡姬也找一些人鼓吹一下身价什么的……” 有些人或许是天生下来就这样,或许在后天环境当中养成的,反正就是不喜欢脑子,一看见书籍就喊累,对付着这样的人,斐潜也没有义务去代替其父母进行教育引导,只需要就像是对付种猪一样,让这些家伙吃饱喝足有得爽,也就不叫唤不闹腾了。 定下了处理这一波闹腾的策略,斐潜又想起了之前闹腾的那些家伙。 “韦休甫最近在做什么?”斐潜又取下了一份行文翻开,“原以为这一次,呵呵……这回学聪明了?” “韦休甫啊……”庞统说道,“这段时间都告病居家为多……” “告病?”斐潜手一顿,停了下来,瞄了一眼庞统,“哦?你做了什么?” 斐潜不像是猪哥那么事事躬亲,很多琐碎的事务都是放下去的,因此像是韦端这样的人,斐潜自然没有天天挂在心上,没想到今天想起来一问,却得了这样一个答复。 庞统动了动黑包子脸,笑道:“某只是调其担任了司直尉而已……” “司直尉?”斐潜大笑。司直专察百官检举不法,司直尉就是其下爪牙,收落证据逮捕捉拿,怪不得韦端只好告病在家。 “不行,调任其他职务……”斐潜笑完了,摆摆手说道,“放他出来……” 庞统挑了挑眉毛,有些不解。 “若屋中有蝇,四下萦绕,击之不得,又恐伤器,当之如何?”斐潜哈哈笑了笑,说道,“置臭胙于中,则蝇自来……” 像是曹操对付董承那样,发现一个苗头就收拾一个苗头,也不失一种方法,但总是时时刻刻要小心查看,以防不起眼的地方出现了什么另外的苗头。而斐潜现在的方法呢,虽然也不见得完全没有问题,但是至少将这些苗头放在明处,随时可以看得到,到时间选择斩草除根,又或是割一把韭菜都行。 虽然世界上也有聪明人,但是也有一些人习惯的以为在台下遮遮掩掩做的小动作,台上的老师就应该看不见…… 庞统恍然,连忙应下不提。 一旁的诸葛瑾忙的飞起,手上不停,半响之后总于是停下了笔,呼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有些酸胀的手指和手腕,将汇总的结果呈了上来。和荀攸不同,诸葛瑾统计的数据是这一段时间来,在公共常合之中这些士族子弟争论的一些要点。 诸葛瑾看着斐潜,心中佩服之至。若不是骠骑将军指点,有谁会想到记录下每天这些士族子弟争论的要点来?《管子·君臣上》有云,“夫民别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圣”,骠骑此举,正是合听之圣道啊! 斐潜倒是没有像诸葛瑾所想的那样,是为了追求什么“圣道”,仅仅是很普通的大数据挖掘行为而已。 就算是在后世,也不会有多少人有这个信息保护的意识。后世那些精准广告怎么来的,还不是因为不注意的时候泄露出去给商家了? 在后世经历过大数据“毒害”的斐潜,用这样一个简单的统计,就可以知道长安当下这些士族子弟最为热议的是什么话题,还可以从这些话题当中,洞察这些士族子弟的态度变化什么的…… 在这些争论之中,有一些是因为古书流传过程当中产生的一些文字差异上面的问题,另外还有一部分,甚至越来越是激烈的争论问题,就是句读的问题。 古书是没有句读的。 为了解读这些没有句读的古书,就产生了各种注,各种解,各种传,甚至谶纬,但是纵然这些,依旧解决不了解读的问题。 文章,正所谓文以载道,连“道”都模棱两可,混淆不清,那还叫什么“道”? 解读文章,本身并没有什么错,但是过分解读,或者说是牵强附会,那就反而不美了。就像是买橘子的那篇文章,是25年写的没错,那一年是有个大运动也没有错,但是非要说那些橘子就跟血案有关,是新思想和旧思潮的碰撞,这个么…… 呵呵。 话说回来,如果孔老夫子在当初写文章的时候,就有些句读,后世可能也不会因此产生那么多的问题…… 不过么现在有句读也不晚。 之前斐潜在平阳的时候就企图试着推行句读,但是很遗憾的是,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推广,而现在,随着青龙寺争论的升温,句读也渐渐被很多人接受,并且成为了一些场所之中争论的重点。 “嗯,很好!做得不错!”斐潜给与诸葛瑾肯定和表扬,“接下来可能还有更多记录,若是辛苦,不妨找两个帮手协助一二……王文舒如何?调来做你的书佐可好?” 诸葛瑾心中一跳。难道是他们之间的四人小聚会被发现了?这种臣子聚会的事情,向来就是可大可小。往小里说就是普通的聚会应酬,若是往大里说,那就是朋党! 不过看着骠骑将军的神色,似乎还行,那么就是说…… 诸葛瑾又连忙回想了一下,似乎在这几次聚会之中,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便低头说道:“全凭将军吩咐……” 见斐潜笑眯眯的点点头,诸葛瑾有一些心惊肉跳的退了下去,坐到了自己在一旁的桌案之后,缓了一口气,抖了抖袖子,才猛然间发现自己手心上全是汗,左右瞄了瞄,偷偷将手又收了回来,在桌案之下将手汗擦到了袖子里面。 斐潜并没有注意诸葛瑾的小动作,而是在心中琢磨着句读的问题……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39章小竹林老亭子 斐潜坐在马背之上,摇摇晃晃的向前而行,心中还在不断的盘算着,计较着,就像是地主老财盘算着自家土地的庄禾一样。 这年头,谁都不轻松。 别看现在斐潜不用亲临前线,实际上要操心的事情也不算少。 就拿句读这么一个事情来说,早在平阳,斐潜就试着推动了一下,但是就和许多新事物一样,在生长的初期,总是获得批判的雨水浇灌得更多一些。 有人说句读就是脱裤子放屁,嗯,虽然没有这么粗俗,但是意思也差不多,就是表示懂的句读那是读书人基础当中的基础,还需要特别在书中标明么? 还有人说不标句读,就是为了让读书人多钻研,多诵读,若是什么都简单了,那还叫什么求学?容易得到的都不会珍惜,只有苦学而获的才能牢记一辈子。 这些说法有错么? 听起来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也不能说是完全错误。 只不过么…… 秦同文,但是也仅仅是同了文字的形状,而句读一出,才真正走向了在文字的意思方面的统一。在最早的句读之中,一个句子断在哪里,是由授课老师来点出来的,所以到了韩愈的年代,依旧还有“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的说法。 一开始的句读,有用类似于打勾的符号标注的,也有用类似于顿号来标注的,到了唐代的时候,实心圆点才出现,一直到了民国期间,依旧还有很多人不用句读,就连一些报纸上面也是通篇没有一个标点符号的。 为什么会这样? 斐潜觉得,就像是每一个行当都有个门槛一样,而经学的第一道门槛,就是句读。那些在幼儿时期受倒了句读摧残而成长起来的文人,一方面是习惯了没有句读的文章,另外一方面也未必没有老夫当年吃过的苦头,难道下一辈年轻的不应该尝一尝的念头…… 幸好,现在还是在汉代。 “天地君亲师”,或者说,“天地君父师”出现的时间还不算太长,还没有成长为一个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在《国语》之中,最先出现了“君”、“亲”、“师”三者的阐述和概念,后来荀子加进去了“天”和“地”,并且对“天地君亲师”五者做了阐述,在东汉《太平经》之中正式的出场,然后绵延千年。 或许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句读,是华夏“天地君亲师”当中很重要的一个环节,也是师父掌管话语权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权柄,若是没有了师傅的传授,就算能自学认字,也断不了句子,看不懂文章! 要破谶纬,也需要明句读。 信马由缰之中,斐潜忽然看见眼前的府邸似乎有些眼熟,抬头一看,只见府邸之前的大门匾额上面写着大大的两个字“蔡府”…… 咦,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斐潜看着蔡府紧闭的大门,挠了挠头,甩鞍下马,微微抬了抬脑袋,“去,通禀一下,就说某来了……” 身边的护卫领命,连忙上前拍门。 斐潜忽然觉得有些愧疚,自己虽然回到了长安,但几乎是立刻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政务之中,尤其是这一段时间的青龙寺大论,更是占据了斐潜的绝大部分精力,竟然忘了蔡琰…… 唉! 正有些感慨的时候,斐潜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左右看了看,除了远处往来的行人之外,也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事物。 过了片刻,护卫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神情回来了,说道:“启禀……启禀主公,蔡,蔡博士说不便相见……” 斐潜(⊙□⊙)?这个怎么肥四? 黄旭连忙将头扭到一旁,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不知道。 斐潜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咳嗽了一下,说道:“再去,就说有正事!” 护卫应了一声,垂眉低目的又往回跑,牛皮靴子踩在石阶之上,发出“噗呲”一声响,不由得让斐潜抖了抖身上的大氅,再次咳嗽了一声…… 斐潜派人禀报的时候,蔡琰正在画画。 若是按照后世的标准来分,蔡琰基本上就是属于那种只要有书看,就可以十天半个月都不用出门的彻头彻尾的宅女。所以斐潜这段时间没出现,蔡琰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看看书,画些画,弹弹琴,岁月静好。 所以当猛然间听到斐潜来了,蔡琰的头一个反应,不是欣喜,而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拒绝了见面,就像是宅女对于出门,不管是什么理由,总是有些抗拒一样。 等到了斐潜第二次让人传话,蔡琰才有些反应过来,然后听闻说有什么“正事”,顿时觉得脸上微微发烫…… (????)“那……那就请进来罢……” 忽然低头看到自己一身便装,披头散发的,然后手上还沾染了一些画画的墨色颜料,蔡琰顿时吓了一跳,“等下……不,不能进来……不是,奉书!快跟我去更衣!” 奉书也反应过来,连忙帮忙提着蔡琰的裙角,风风火火的跑进了后院之中。 “呼……” 斐潜望着府邸大门之上的门楣,略有些出神。这是当年蔡邕在长安的时候分配到的,虽然不大,但还算是精致,当年他也来过好几次。 而现在…… 开了门,蔡府的老管家连忙趴在地上给斐潜赔礼,虽然说他听从了蔡琰的命令不能开门,但是多少也算是忤逆了骠骑将军意愿,罪责么,可大可小。 斐潜上前,扶了起来,问道:“老管家不必多礼,蔡博士位于何处?” 老管家笑着说道:“正于院中作画……待老朽替将军引路……” 进了前院,过了书房,缓步过了两个弯的走廊,再过了一小片的竹林,于竹林之侧,便看见了六角亭的一角。 斐潜忽然心中一跳。 眼前的这一切,似乎和记忆当中的某个画面重合了起来,只不过当下的单层的六角亭,虽然依旧看起来画栋雕梁,亭角高翘,但是朱栏彩瓦上的色彩有些斑斓,形态没有什么变化,色彩上少了几分的鲜艳,多了几分的沧桑。 蔡琰并没有在亭中。 老管家有些慌乱,幸好一旁的小侍女说是去更衣了,才呼出一口气,旋即又觉得失礼,又要给斐潜赔罪…… 斐潜示意无妨,也不是很在意,毕竟是自己突然前来,若是按照士族之间的礼节,蔡琰直接拒之门外,也不算是什么太大的过错。 亭中摆放着的桌案之上,用玉石镇着一张画了一半的纸,在画纸的旁边,放着一个雕成了雀鸟飞翔式样的砚台,在尾翎之间隔出几个墨池。墨池之中,除了墨水之外,似乎要有些朱砂和靛青。 砚台旁边有笔架水瓯,几支狼毫兔毫鼠毫笔或在笔筒中,或浸在水瓯里,想必是因为蔡琰画到了一半,就听到了斐潜来了,连忙跑去更衣,没有收拾就扔在了这里。 蔡琰画了些什么? 斐潜饶有兴致的凑到了近前。 现阶段因为川蜀之中的竹子大量供货,所以纸张产量也就增加了不少,画画这种原本是要在绢布上进行的项目,也可以转移到了纸张上面来,但是因为材质变化的原因,导致了一些墨汁和颜料并不是很配合,或许要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才会出现适合于纸张的颜料品种。 像是蔡琰现在用的朱砂和靛青,用在绢布上倒是不错,用在纸张上了,一方面因为颜料太厚重,一方面因为纸张更渗透,所以看起来多少有些怪异,并不是十分的好看。 这个么…… 看起来,似乎是些骑兵? 这马的颜色,似乎有些像是自己的那一匹青骢马。 若说是写字么,斐潜倒还是通了两三窍,但是如果说绘画么…… 汉代绘画,多半是追求神形皆备的,而且如果非要在神和形当中选一个的话,还是偏向于“神”一些,略带一些夸张的手法,就像是蔡琰画的这些骑兵,那几只马啊,若是真的有这种马是那么肥的肚子,那么细短的腿,别说跑起来了,恐怕走都费劲…… 好吧,艺术么,可以理解。 看这个画上,这些骑兵是要出军打仗,还是准备郊游啊?旗帜举得那么高,还用那么一面大旗,不怕风大旗帜吹掉了?就算是旗帜没吹掉,硬扛着,估计手也脱臼了…… 骑兵冲锋的时候,因为马速快,若是风大,根本举不了大旗的,基本上都是换成小一号的骑兵旗的,甚至只靠骑兵身后的小认旗来辨别和指挥。 斐潜眨眨眼,捏了捏胡子。 好吧,艺术么,也可以理解…… 斐潜左边扭扭,右边看看,等的时间有些长了,觉得蔡琰的画作么,也似乎就这样,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尝试画两下? 要不在这些骑兵头上增加两只小鸟? 还是算了,在这几只肥肚子马上空画小鸟,斐潜觉得自己应该画不出那种鸟雀的飘逸灵动的感觉来,最多就是能画几只尴尬的肥乌鸦。 要不添上两笔,画点花草意思一下? 抑或是在马蹄边点上几点,然后写个什么“马蹄香”的词?好像又和骑兵不是很搭配啊…… 正当斐潜准备拿起笔,展示一下他少得可怜的绘画才能的时候,忽然听到回廊之处,轻轻的传来了一些细碎的声响…… 一道身影盈盈而来,秀发如云,高高盘起,略有青丝俏皮的垂了下来,在脸侧滑落在前胸,随着步伐雀跃着。一身浅绿的团纹襦裙,色泽淡雅,唯有纤腰之侧的红翠点缀,衬得整个的身影清雅更增三分。 似乎原本有些黯淡的六角亭,顿时鲜亮了起来。 “你……” 然后两个人相互看着,几乎同时又说道,“我……” “噗呲……”蔡琰笑道,微微低头屈膝行礼,“见过将军……” 斐潜微微皱眉,这称呼,似乎还是有些怨气散了出来啊…… 蔡琰一抬头,却见到斐潜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不免有些微微的羞意,细细的耳尖都有些红了起来,眼眸一动扯开了话题:“将军这也是要作画么?” “啊,啊?”斐潜这才发现自己捏着笔,举在半空,不上不下,略有些尴尬。 沉吟了一下,斐潜呵呵笑了两声,将笔放了回去,说道,“算了,就不献丑了……” 蔡琰捂着嘴笑了笑,目光从桌案上扫过,然后像是被烫到了一般,飞快的瞄了斐潜一眼,将几缕乱飘的青丝掠在耳后,转头吩咐道:“我也是随意画的……奉书,将这些都收了罢……” “那什么……咳咳,画得挺好,挺好……”斐潜一时间头脑有些短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便随口夸赞道。 但是斐潜的夸赞,并没有打开话题,倒是不知道为什么,让蔡琰低下头,细小纤巧的耳朵更红了,在风中微微的颤抖着。 嗯? 我说错了什么? 我没说什么啊? 难道要说画的不怎么样? 斐潜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场面有些尴尬。等到了奉书带着人撤了画,又将茶炉香炉什么的摆上来,蔡琰似乎才好了一些, 斐潜看到一旁竹林落叶堆积,似乎都没有清扫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说道:“这落叶怎么没扫呢?是人手不够么?” 蔡琰看了一眼,低声说道:“不是的,是我让人留着的……” 又是一阵尴尬。 “嗨!”斐潜决定不扯东扯西了,还是说正事罢,便直言道,“这几天青龙寺大论,你这里……可曾略有听闻?” 蔡琰一愣,抬起头,看着斐潜,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莫非……莫非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 “呃……”斐潜看着蔡琰亮晶晶的眼眸,忽然反应过来,连忙瞪着眼补救,“自然不是!我是……想念你才来的……” 蔡琰眼波流动,微微侧头,细声说道:“还是说青龙寺罢……” 这…… 好吧,只要你开心就好。 斐潜干咳两声,继续说道:“过得几日,我想……你……可以不可以……” 蔡琰头越来越低。 “在青龙寺讲一次句读之论……” (??ˇ?ˇ??)蔡琰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瞪着斐潜。 斐潜(◎_◎;)?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40章老调子新手段 就在斐潜因为太注重于青龙寺大论,而导致了蔡琰多少有些不开心的时候,有一些人不声不吭的也来到了长安,并且暂时住了下来。 对于这些人来说,青龙寺大论并不是他们的目标。他们的目标,是斐潜。或者说,搅乱斐潜的军事行为。 这些人,都是一些游侠。 东汉后期,皇室昏暗,外戚宦官执政紊乱,地方官吏腐败成风,各地士族世家忙着兼并土地,导致了社会各个阶层之间的矛盾非常的激烈,而这就成为了游侠的壮大的肥沃土壤。而游侠这种产生于民间,具备一定的矛盾调节能力,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取代了政府执法,便成为了东汉乃至于三国时期的武力组织。 在恒帝灵帝时期,甚至朝廷当中都有官员直接和游侠进行联系,比如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都干过这样的时期,还有像是原本游侠出身的,最后成为了太尉的段颎,甚至到了之前彻底扯下了东汉朝廷的遮羞布的董卓,都和游侠有着密切的联系。 严格来说,游侠的名声,大体上都是有些急难救穷的味道,特别是在乱世之中,能分出财物来救乡野之人,当然会得到众人的拥戴,而这些拥戴,也往往成为这些游侠赖以生存,甚至是壮大的基石。 而且从某个角度来说,其实三国就是开始于游侠,终结于游侠的…… 董卓这个家伙,历史上就表述他是“少好侠”,然后袁绍么,也是“好游侠”,袁术“少以侠气闻”,曹操则是“任侠气放荡”,孙坚么“好事少年,有若子弟焉”,刘备则是“好交结豪侠”,张飞就是刘备这么拐来的…… 唯独一个奇葩,就是骠骑将军斐潜。 斐潜的起步和壮大,和游侠关系并不大。 所以必然的,在游侠当中,斐潜的名头自然也没有像是其他人那么好…… 而且还有斐潜现在推行的那些策略,则是更让一些游侠非常厌恶。 一个是新田政。 新田政采用的是爵田加阶梯式的赋税结构,然而许多游侠,或者说脱离了普通游侠,成为了一方豪强的人,是不愿意放下手中的“作威作惠”的权柄的。这些豪强大多数和经书世家不一样,像是暴发户一样,因时事而起,然后通过正当或是不正当的手段大量汇集了土地和财富,谈不上什么底蕴,因此对于新的田政十分反对。 世家士族毕竟家大业大,一方面只要家中出几个优秀人才,就可以撑起来了,另外一方面纵然一时间没人作门面,整体田产虽然也多,但是分配到庞大的家族之中,一番操作下来,是会多缴纳一些,但是也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暴发户豪强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些豪强壮大成长多半都是凭借着街闾乡野之中的无业游民和无赖痞子,还有些土匪和逃犯,这些人充当打手,抑或是变成庄丁,基本上还可以,但是要说这些无赖之中有多少人才…… 毕竟不是所有的逃犯,都可以像徐庶一样的。 所以这些豪强很尴尬,要是能横下一条心,在沙场上再搏杀一个名头出来,其实也不失一条出路,但是有多少人会舍得丢下现在已经现成的财富,再去将脑袋悬挂于腰间,搏杀于黄沙之中? 另外一个方面,就是斐潜推行的巡检制度。 因为汉代律法的不完善,导致很多社会问题摩擦的时候没人管,很多地方就连表面上的公平都维护不了,于是就有了游侠的活动空间。这些游侠大量的介入这些纷争,以暴力手段解决问题,成为地方执法的一种补充。 然而,斐潜的巡检制度几乎是可以说完全覆盖了原本游侠的那些灰白地带,有处事公平,执法严格的官方机构,还有那些人还会傻乎乎得去沾染麻烦的黑道组织? 一个新田政,就像是断了这些游侠豪强的根,一个巡检制度,就像是剪短了这些游侠招摇的叶面,上下交迫,这些游侠豪强如何能忍? 说起来,豪强游侠也觉得自己并不能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不过相比较问题而言,这些豪强游侠更擅长解决有问题的人…… 史涣有些烦躁的在院中走来走去。史涣是豫州沛国,少年之时,就好游侠,常常聚集门客,扶弱小,济贫困,在当地很有一些名气,后来曹操举兵,史涣便带了门客,投到了曹操门下,以门客身份跟从曹操征讨袁术,多有功勋。 现在么,则是到了长安郊外。 这个院落,位于长安东郊,原本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破落的,后来失修很长时间也没有什么人管,史涣来了之后,便假借了一个名头采买了下来,收拾了一下,也大体上可以居住。 屋外看起来破旧,但是屋内倒是不含糊。反正长安城内什么都有,使了银钱,采买了往屋内铺垫就是。刀头舔血的人,过了今天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天,攒钱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有的用就用,有的吃就吃。 院外脚步声传来,史涣摆了摆手,顿时院中几个人都纷纷擒了兵刃,分居要点。史涣自己则是几步冲到了廊下,一把抄起了环首刀,沉声喝问道:“何人?” “某!”李通带了几个人,背了几个包袱,在院子大门站定。 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到了墙头之上的一名手下低声道:“没看到外人……” 史涣将刀放了下来,摆了摆手。 李通走了进来,然后有人上前,接过李通手下的包袱,打开来,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哈!羊腿!” “去后面收拾一番,大伙儿都饿了!”李通摆手说道,然后和史涣对了一下颜色。 手下忙不迭的应答着,然后李通和史涣则是避开了其他的人,走到了院子一旁的坐下,一时间有些沉默下来。 “再等等看罢……”两个人沉默了片刻之后,史涣轻声说道,“近日城中巡查人马似乎多了不少……待看看长安城中,究竟能不能露出些破绽出来……” “这一日复一日,究竟到何时?”李通皱眉说道,“如今青龙寺大论,人员浮动,你我才进出自如些,等这一阵过去了,你我行迹难免会引人怀疑……” “奈何骠骑府衙左近,均有重甲亲卫把守……”史涣将手覆盖在脸上,揉搓了几下,叹息道,“那重甲之士……唉!”骠骑将军府衙的那些把持要点的重甲兵,就连史涣这种上过战阵的人都觉得头疼无比,高大彪悍就不说了,一身的重甲,站着就像是一面铁墙似得,有人持陌刀,有人持长斧,甲坚兵锐,相当麻烦,别说现在就这点手下,就算是再多了五倍十倍,也不见得能攻得进去。 “若骠骑于府中,你我定然半点机会也没有……”李通说道,“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唯有将其引诱出来,你我才可博浪一击!” 李通是江夏人,以游侠名闻名于江汝地区,后来见朝廷混乱,就趁着黄巾之乱的时候,和和同郡人陈恭起兵于朗陵,很多人都相归附。 后来么,就相当的鸡血了,先是以和谈的名义,在宴会上干掉了最大的竞争对手周直,吞并了其部众,但是这种假借和谈搞鸿门宴的举动,却引起了陈恭的不满。 然后陈恭的妻弟陈郃,竟然作乱,杀了陈恭,旋即李通又攻破陈郃的部队,斩下陈郃的首级来祭奠陈恭…… 可惜老天似乎要和李通作对一般,正当李通好不容易扫平了所有竞争对手,结果来了一场大饥荒,虽然李通尽最大能力,几乎是倾家荡产来赈灾,同儒士兵卒平分糟糠,依旧没有办法撑过去,兵卒散亡大半。 然后,李通便接到了有关于斐潜的“诏令”。受限于当时的环境,李通便认为这便是他翻身的唯一机会了。虽然李通也明白,骠骑将军未必就像是诏令所说的那样不堪,更不可能像是传闻说什么顿顿饭都离不开小孩心肝…… 这又有什么关系? 在李通认为当中,斐潜不过就是当年董卓的再现罢了,也不算是什么好东西。当然,其他人也未必都是什么好货色…… 包括曹操。 但是怎么说呢?当年董卓也是威名赫赫,不也轰然倒塌了么?比起董卓第二的斐潜来,李通更看好当下迎了天子的曹操一些。 史涣不由得看了李通一眼,心中不由得有些赞叹。这家伙还真敢,纵然现在只是嘴上说说,但是有这样的态度就已经非常不错了!真是让史涣有些意外,他一开始以为李通不过是个趋炎附势之辈,倒是没有想到李通竟然对于曹公如此忠心! 史涣呼出一口长气,握紧了拳头,连李通这样新投入的都有这样的觉悟,他又怎么能够颓废气馁? 这些时日,史涣确实有些挠头。 最开始接到这种认为,史涣还以为可以和长安的游侠搭上头,然后借着钱财也好,大义也罢,搞一些事情出来,但是到了长安附近之后,却发现长安周边的环境,根本不是自己原先想像的那样! 之前的大侠已经不在了,现在认识的么,则是体量上略小了一些…… 虽然长安雒阳,一度是游侠的两个大本营,在之前也是各地游侠所向往的地方,也出过不少著名的大人物,但是一方面因为之前兵马混乱的时候,没有太多底蕴的游侠组建的地方豪强,要么被收编,要么就被摧毁,剩下的也是远远逃离,另外一方面因为斐潜推行的巡检制度,让战后律法秩序很快得到了重建,也就自然没有了游侠重新生长的土壤。 所以等史涣来到了长安之后,心就凉了一半,等看到骠骑将军斐潜护卫森严之后,更是烦恼,心中不由得有些敲起了退堂鼓来,结果听闻李通似乎还有旺盛的斗志,不免多了几分的敬重,问道:“不知文达可有计较?” 史涣不会读心术,所以也不清楚李通琢磨着一些什么。 对于李通来说,他感觉搭进来的这个史涣,虽然表面上是相互协助,但是实际上也未必没有相互制约监督的意思。史涣跟着曹操时间较长一些,忠诚度自然更好一些,而自己才表示投靠,曹操未必有多么放心,保不准史涣还得了曹操什么特别的吩咐…… 李通心中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胆大包天,只懂得行险搏杀的亡命徒,但是天下如此,想要获取声名地位,不豁出去,又怎么能成? 原想着自己能够割据一方,成就大事,但是没想到老天爷不开眼,没给自己这个机会。而现在,在失败之后,痛定思痛,李通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天下,其实说到底,还是山东士族和山西士族的相争! 那么比较起来,自然是底蕴更厚一些的山东士族,比较经得起考验…… 既然如此,那么早一日干掉了当下山西士族的头领,骠骑将军斐潜,那么不就意味着泼天一般的富贵和名望?想一想当年袁绍挂印东门,公然反抗董卓的时候,一举成为了天下楷模,自己若是真能做到博浪一击,这名声,就可以吃一辈子了! 虽然他们的目标,原本并不是刺杀斐潜,但是如果真的能杀了斐潜,也同样可以完成既定的目标。 “如今城中青龙寺大论,人员繁杂流动,争执者甚众……”李通沉声说道,然后瞄了一眼史涣,“不妨乘此机会,引起争斗,届时城中各处皆乱,足可以乱而取之……更何况,某今天还发现了一件事情……” 史涣说道:“何事?” 李通说道:“骠骑今日去了蔡府……” “蔡府?”史涣挑了挑眉毛,“文达是说那个蔡府?” “还能是那个?”李通露出了些男人都懂得笑容,嘿嘿了两声说道,“将军府衙左近,兵卒把守甚严,以你我之力,恐怕是难以有什么成效……不过么,蔡府就不一样了,再说,骠骑若去,定然不可能大张旗鼓,这就是唯一的机会……” 史涣眼珠转了转,语气也有了几分的急切,“文达之意是,等骠骑到了蔡府,便先在城中借青龙寺之争,引其骚乱,然后趁乱袭击蔡府?” 李通点了点头,“若骠骑出,便弓箭攒射之!” 史涣追问得又急又快,“文达可有把握?” 李通将手脚一伸,踞坐而道:“难不成史兄还有什么良策?” “若是骠骑将军不出蔡府……”史涣皱眉说道,“纵然不会大张旗鼓,也多少会带些随身护卫……又当如何?” 李通依旧回答得很豪迈:“亦唯有拼死一决也!” 史涣沉默了下来,目光微动。这回史涣对于李通,真是有些服气了,怪不得曹操将其派过来,沉思良久,狠狠的一派大腿,“就这样!若是事急,便如此罢!” 不过,想要实现这个最后最大的目标,对于史李二人,还要很多事要做……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41章 假密函真陷阱 在原始社会的时候,人类就发明了弓,随后大大扩展了人类的地盘,打得平日里面那些仗着一身蛮力称王称霸的野兽抱头鼠窜。 远程武器,意味着在某些时候可以打得到敌方,而对手打不到自己,这就很爽拉,于是乎在弓箭的基础上,春秋时期研发出来了弩,也成为秦国吊打六国的一个很重要的基础。 刺杀么,对史涣和李通来说,想要搞死斐潜,自然是用远程的武器会更好。只不过么,弩这种东西目标太大,不像是弓,只要将弦卸下来,拿布一包,就像是一根拐棍似的,自然不会太吸引人的目光…… 所以现阶段史涣和李通,如果能用弓箭射杀斐潜,自然就是最佳。 商议确定之后,史涣和李通就开始分头准备了…… 其实汉代,游侠兼职刺客,已经是一种常态。 刺杀这种事情,在汉代甚至成为了一种非常规的打击手段,以至于官方还特意给这样的手段加上了一个称号,“隐诛”。 是不是有一种屌炸天的感觉? 秦汉官府通常在民众云集的市衢处决罪犯,此类公开实施的死刑称为“显诛”,或曰“显戮”,这样的刑法一半时候都会进行读鞫,也就是宣读罪状,然后进行腰斩或是斩首,还要暴尸示众。 “隐诛”,此处的“隐”为隐讳,即掩藏案情,不让公众见闻犯人的定罪与处死过程。汉朝国君、权臣或地方长吏推行“隐诛”的内容相当复杂,除了一般的死刑的秘密执行之外,更多的就是出于政治的暗杀了。 也不光是对内,对外的刺杀也是不少,这种号称“隐诛”的刺杀也往往伴随着汉代的死士精神,让人防不胜防。 就算是刘大耳,当年在高唐平原,动不动就要和兄弟同榻而眠,除了加深兄弟之间的情感之外,其实还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为了害怕遭到刺杀…… 而刘备这个时候,依旧在大山之中,准备火拼李恢。 可是要正儿八经打么,刘备又打不过,毕竟之前兵卒损伤不少,纵然关羽补充了一些人,也还是有些力量不足。 所以最后,刘备就设下了一个圈套…… 刘大耳找了两三名的死士,让这几名死士带着一些伪造的信件故意撞到了李恢部队所在的区域。 死士见到了李恢,先是装作山间猎户,自然是被李恢识破,旋即死士便是慨然自杀,更是让李恢怀疑,然后便在其身上搜出了一封密函。 密函中表示,刘备已经和川中的徐庶联系上了,告李恢擅杀同僚之罪,当然在理论上来说,擅杀同僚是大罪,然而需要一个确凿的证据,因此徐庶回函,对于李恢暗算刘备的行为表示吃惊和愤慨,要刘备搜罗一些确凿的证据,以便定罪…… 费诗皱眉说道:“刘玄德诡诈多端,原以为其兵甲皮弱,不敢挥师而战,未曾想经是打得这般计较!” 李恢也同样没有多怀疑这一封密函的真假,而且李恢也觉得刘备现在确实也很有可能这样做,甚至不一定要真的治罪,只要川中的徐庶下令两家罢兵,不得相争,李恢也只能是忍气吞声的认了。 台面下的小动作,毕竟是台面下的,不好拿上来。就像是学生相互之间打闹,一般情况下老师也不管的,但是如果其中一个同学找到了老师,说这不是打闹,这是霸凌,只要不是混蛋到底的老师,在面子上也要问两声,更何况李恢和刘备在最开始的时候,表面上还是手握手好朋友的状态,向外界表示要共同“开发”定笮…… 李恢同学也表示这种动不动告家长找老师的行文非常的low,磨了磨牙说道:“若骠骑将军下令调停,确实是……幸好截得此信……此番,当速决!刘玄德虽为降将,实为恶痈,必割之矣!当趁其兵甲不足,若是败陨于笮人兵阵之中,也是常理……” 费诗沉吟道:“计将何出?” 李恢计较了一番,低声说道:“既有此函,不妨如此这般……” ……('ω')(.ω.)…… 刘备看着眼前的曲长,似笑非笑。 一旁关羽眯着眼,翘首望天,而张飞则是牢牢的盯在这名曲长身上,就像是要在他身上盯出几个窟窿来一样。 “哈哈……”刘备笑道,“未曾想徐使君竟然如此恩重,遣兵来此,备实涕零,虽万死不能报骠骑之恩也……今贵部一路奔波劳累,不妨于营中暂且修整一二,如何?” 曲长拱手说道:“便听流使君吩咐。” 看着曲长离去,刘备又看了看手中的这一封“密函”,不由得笑了笑,然后随手将密函丢在了桌案上。 这年头,一些保密措施还不是很完善,就连印绶节杖这种代表朝廷威仪的东西都能轻易仿造,更不用说仿造一封密函了。很多时候不是不能仿,而是想不想,敢不敢而已。刘备仿造的这一封密函,原本的想法是营造一个紧张感,然后让关羽带着一部分人装成疑兵,佯攻李恢侧翼,根据李恢的反应,再来确定是破袭还是侵扰,抑或是利用水路绕过去冒充徐庶的兵卒截断李恢的粮道…… 但是刘备也没有想到,这一封密函竟然又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若某所料不差,此等兵卒身上,必然暗藏引火之物……”关羽眯缝着眼,再一旁有些不屑的说道,“不外夜间举火,乱吾等兵卒,内外应合而已……” 刘备所立的山寨,依山傍水,地势险要,正面攻击的话,确实是比较难,但是如果说内部打乱,然后李恢再行攻击,刘备兵势一乱,那就算是再险要的营寨也没有什么用。 “既然如此,你我兄弟不妨将计就计……” ……!!(?''??)?…… 李恢远望着刘备的山寨,看见山寨之中火光升腾而起,哪怕相距这般距离,似乎也能感觉到了火焰的灼热,不由得大喜。 历史上的李恢么,唯一被称道的用谋,便是在猪哥讨伐南中的时候,别遣李恢进军,从平夷出发按大道进攻益州郡,结果倒好,李恢孤军深入,然后在滇池县被叛乱的南蛮给包围了…… 当时叛军的人数是李恢兵马的好几倍,而且又没有得到诸葛亮的消息,形势非常严峻。李恢于是施计骗南夷假意投降,然后偷袭成功,大败南蛮。 其他的丰功伟绩么,就基本上没有了。 当李恢收倒了那一封密函的时候,也有那么一点怀疑,但是一方面是心中还是抱着对于刘备的蔑视,另外一方面也担心万一是真的,让刘备成功告状,不能在这里将刘备掐死,难免有后患,所以综合之下,还是觉得可以尝试一下,却没有想到似乎计划非常的顺利,刘备山寨之中烈火熊熊! 寒风迎面而来,哪怕站在这里,也能听到山寨之内的嘶喊声,惨叫声,也感受到此刻在刘备山寨之中所发生的一切,似乎是那么的突然,那么的激烈…… “尽破贼兵!就于此夜!”李恢大吼,“全军掩上!出阵夺寨!先入营寨者,赏千金!若斩敌将,赏万金!” 随着李恢呼喝下令,兵卒便是大声应和着,急急朝着刘备的山寨就直扑了上去! 费诗跟在李恢身后,忽然扯住了李恢,低声说道:“若是陷阱,又当如何?” 李恢楞了一下,旋即笑道:“临阵之时,瞻前顾后,非为将之道也!今山寨火起,贼兵紊乱,岂可错失良机?若公举心有顾虑,不妨领些兵马,替某掠阵,如何?” 费诗皱眉道:“非某胆怯……不过是觉得,此事太过顺利……” 李恢失笑道:“不然应当如何?” 费诗也沉默了片刻,最终说道:“还是谨慎些好,某便于此,替德昂把守后阵,若有不妥,可速退……” 李恢也不以为意,点头说道:“便依公举就是!” 两人说话之间,其手下的兵卒已经是大声呼喝着,群情昂扬,朝着冒着烟火的刘备山寨滚滚而去! ……('-')ノ('-')ノ('-')ノ…… 此刻在刘备山寨之中,李恢派遣而来的曲长,却惊慌的和刘备手下厮杀做一团。 李恢的这名曲长,原以为自己变起肘腋,必然让刘备兵马毫无防备,然后加上营中鼓噪,到处放火,就算是不能一举将营寨拿下,也必然会给于刘备重创。在夜间见巡守军士不过十来名,就连刁斗之上似乎都是在打瞌睡,便是悍然发动,点火焚烧了帐篷,轰然杀出,结果没有想到的是,刘备兵马似乎一点都不吃惊,也毫不慌乱,就在他自己左右冲突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刘备,转眼就被杀伤大半,剩下的只能是匆忙结阵了,苦苦抵挡。 刘备一边指挥着兵卒砍杀,一边吩咐道:“让人叫得再大声一些!还有,看着火头,别让烧到了其他得帐篷!” 传令兵领命而去。 刘备挥舞着双股剑,像是绣花一样得举重若轻,一手拨开一名李恢兵卒刺来得长枪,然后便是当胸刺入,旋即一脚踹出,将剑抽出,也同时将尸体变成一个盾牌,阻挡了后续的另外两名李恢兵卒的进攻线路,大笑道:“区区雕虫之计,也敢献丑!” 李恢的这名曲长,日间的时候低眉垂目,似乎很是安顺,然而此时知道事情败落,凶多吉少,也是面目狰狞的直扑刘备,企图于死中求活。 刘备本身也是沙场老将,见其扑来,也不慌乱,右手剑“当”的一声挡住了这曲长砍来的战刀,火星四溅当中,左手之剑便横切而来,当即就将这名曲长的首级砍下! 看着倒在地上的无头尸首,刘备抖了抖双股剑上的血渍,然后也不管基本上没有剩下多少人的这些李恢兵卒,抽身出来,下令道:“举火发号!大破李贼,便于今夜!” ……《( ̄﹏ ̄)╯?…… 箭矢从黑夜之中呼啸而出,长矛相互戳刺,鲜血四下飞溅。 李恢兵马杀到了山寨之前,没想到刘备山寨之上竟然是丝毫不乱,虽然还能看见山寨之中的火焰升腾,但是依旧寨门紧闭,寨墙之上箭矢如雨! 一窝蜂冲来的李恢兵卒顿时就在刘备山寨之前,拥堵起来。 正当李恢察觉有些不对的时候,关羽带着兵卒从山林之中冲杀而出,顿时杀得李恢措不及防,急忙下令让兵卒拦截,但是哪里能拦得住,眼见着关羽像是切瓜砍菜,时不时还有些花样连斩,不由得大呼上当,下令兵卒撤退,士气崩坏得一塌糊涂。 在两面大盾的掩护下,李恢好不容易从乱战中退了回来,身上血痕累累,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他头上原本带着的兜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被打掉,如今头发散乱,在火光照耀之下,显得异常狼狈。 “退回去!”李恢大呼,“与后阵一同杀出去!” 虽然李恢拼命号令,却没有多少兵卒应和。一方面是场面混乱,另外一方面是山道本身就不宽,能听见李恢声音的也就附近这一些人马,而其他的兵卒在山寨山林之中的弓箭手射击和关羽猛攻之下,已经混乱不堪,纵然还有些建制的,也是在苦苦支撑,根本无法对李恢的号令做出有效的反应。 李恢见当下局面危若累卵,随时都可能崩溃,也顾不得许多了,便令自己的护卫向前杀出一条路去,尽可能先保住自家性命再说! 留在后面的费诗也是急急领兵来救,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张飞哇哈哈哈一阵怪叫,也杀了出来,加入了战局之中,将原本混乱的李恢兵阵,彻底打散。 关羽张飞都是阵前猛将,冲阵砍杀的威势,普通的李恢兵卒根本挡不住。说实在的,纵然李恢手下有些将校,想要挡住关羽张飞,也确实是相当困难。再加上刘备见战局基本确定,又开了山寨,从山上冲了下来,李恢兵卒便再也坚持不住,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往山林灌木之中逃窜…… “败了,完了!” 李恢躲在护卫盾牌之下,看到手下兵卒崩坏,逃又逃不出去,忍不住闭上了眼,哀叹一声,“罢了,罢了!投降,投降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42章 真吃饭假食客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长安。 脍绝楼。 历史总是充满了各种偶然,但是似乎在吃食上,华夏人所取得的卓越成就却似乎是一种必然。 论说对于吃的需求,华夏人在这个方面,若说是第二,恐怕也真是没有什么人敢于说第一。也许其他的地方也很重视食物,但是也只有华夏将吃的这件事情,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孔仲尼就有名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当然,孔子的这句话后面还有其他的言辞,并不是说只管“饮食男女”就可以,抑或是借此为名,恬不知耻,只是孔子说明人的最大欲望是什么,并且需要理智和礼节来进行管理和制约。 从原始上古的烧烤,到陶器的烹煮,用了大概三四千年,但是随着各种工具和动植物的发现,华夏的吃食就日益翻新,花样繁多了起来。 而现在在关中长安,猪肉正在成为新型的肉食,比历史上早了三四百年,走上了逆袭唐长老的道路…… 这,自然就是骠骑将军斐潜的“功勋”。 总所周知,华夏走上了农耕的道路,获取了更加稳定的生活条件,可以安居乐业,并且孕育出了伟大的文明,但是同样也付出了一定的待价,就是比起游牧民族来说,比较缺乏肉食…… 尽管先秦文献中关于“羹”的记载名目繁多,什么羊羹、豕羹、犬羹、兔羹、鳖羹、鱼羹等等,让人大流口水,但它们绝大部分只出现在皇室贵族的餐桌上,大部分老百姓一辈子都不知道肉是什么滋味, 就算是如此,华夏还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就连统治者,也不能天天吃肉。礼记之中表明了,只有在祭祀的时候,天子才能宰牛,诸侯才能杀羊,平时的时候,不得无故宰杀牛羊。 相比较之下,游牧民族就比较有肉吃了,而且越往后,越是发达的畜牧业,提供给这些游牧民族更多的肉食,使得华夏越往后,在体格上就逐渐的和北面游牧民主的差距就越增大,明末清初的时候所谓的“八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也在一定程度上也表现了出来。 华夏的这种庄禾为主,肉食偏少的局面,直接奠定了华夏人长久以来,肉食就是一种“奢侈品”,直至后世也不见得人人都可以获取“肉食自由”。 而现在,长安城中,经过不断的改良,阉割技术的发展,猪成为大规模,养膘比较容易的肉食性动物,直接成为了关中,尤其是长安各大酒楼的心头好,甚至因此在民间的地位逐渐的上升,成为了所有民众解馋的首选,被封为了“大肉”的荣誉称号。 或许那一天,斐潜就会解锁一个“大肉之父”的成就…… 毕竟是从斐潜这里开始,华夏的畜牧养殖产业提前了三四百年的进程,而这样的爬升,不仅带来现阶段的变化,也将会到影响未来。 王昶,太原王氏的后人,现在又于骠骑将军之下任职,自然是有这个财力支撑起天天吃酒楼的资本,再加上王昶现在也处于一个长身体的阶段,而脍绝楼作肉菜可以说是长安前列,加上又是距离斐潜的骠骑将军府比较近,因此也就成为了王昶解决晚脯的最佳场所。 下班了,吃上一顿好的,然后悠悠然晃荡回家,看会儿,或是写两个字又或是弹一会儿琴,便可以拍着满意的肚皮,舒舒服服的睡觉…… 这就是王昶的日常。 当然,王昶打死都不会承认,脍绝楼上除了肉食好吃之外,还有那楼中的胡姬雪白雪白的肚皮,柔软的腰肢,嗯,(ˉ﹃ˉ)吸溜…… 店中小二见到了王昶信步而来,便是热情无比的迎上前去招呼,“王郎君,楼上的老位置还给你留着呢!” 王昶缓缓的点点头,进了脍绝楼的大门。 脍绝楼从成立到现在,名气也越来越大,不仅是在菜肴上改进,也在楼体内部上做了一些修整,还在楼内正中搭建了一个小舞台,颇有些像是后世戏剧的那种表演舞台,然后楼上楼下都可以看到的那种。 王昶因为是常客,加上又有骠骑将军府官职的身份,所以在楼上经常性的留着一个位置。小二一边在旁边引领,一边笑着推荐道:“王郎君,真是巧了!今天新开封的肉醢可是真是一绝啊!别的不说,在长安城内,也是独一份!用的是桃、菊、梅三种花入味,再加上石蜜,封了一年了!” 王昶哈哈一笑,说道:“那倒是真要尝一尝……” 吃肉一定要蘸酱,这也是孔仲尼传下来的。当年孔老夫子周游列国的时候,经常饱一顿饿一顿,最糟糕的时候甚至还被野人围困了七天,几近粮绝,饿得爬都爬不起来,但是就算是如此,对于美食的要求依旧不肯放松。在得救之后,孔老夫子表示,不管怎样饿,吃肉还是要蘸酱的…… 店小二殷勤的将桌案擦了擦,然后送上了些茶汤,随后高声吆喝着王昶点的菜肴,下去准备了。 王昶一边等着上菜,一边随意的四下看着,忽然之间,在楼上另外一侧坐着的两个人吸引了王昶的目光。 因为这两个人太过于警觉了…… 很多时候人是有一种特殊直觉,这种直觉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作为判断的补充,甚至旁人的目光,都能引起身体上的自然反应。 王昶在无聊的左看右看的时候,当他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楼上另外一边的两个人身上的时候,这两个人似乎同时间察觉到了王昶的目光,看了回来,和王昶对视了一眼,甚至在王昶收回了目光之后,依旧盯着王昶看了一会儿…… 王昶扭过脸去,望向了窗外,心中泛起了一些疑问。 除了目光的疑点之外,还有一点也是有些怪异。正常来说,人们到酒楼,不就是为了吃饭么? 这两个人并没有坐在一起,而是隔着一个屏风,背靠背的坐着,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和王昶一样,是独自来这里吃饭的,但是王昶注意到,这两个人的酒菜似乎都没有什么动,那么也就似乎意味着这两个人并不是为了吃喝而来的。 当然,脍绝楼当中的那几位跳舞跳得特别好的胡姬也是一大看点,但是不管怎么说,一般人都不会太在意旁人的目光,像王昶这样随意看看的居多,被看的人也大多数是没有什么反应的,纵然有些人回看过来,也是说看看认识不认识,不认识的甚至连打招呼都不会,就更不用说像这样两个人,即不认识,又死死盯着,似乎在作什么评价和判断一般。 在等什么人么? 王昶调整了一下坐的位置,斜斜的坐着,用手撑着脑袋,将视线放在了酒楼内的楼梯之处…… 在酒楼之中,被王昶注意到的两个人,就是史涣和李通。 因为脍绝楼距离骠骑将军府比较近,又是在长安繁华街道之上,往来方便,也有楼上居高临下的便利,所以也就成为史涣和李通选择的一个观察场所。 他们两个人,是想要干掉骠骑将军斐潜,但是也不是说,不管不顾的提着刀枪弓箭,就可以办得到的,虽然大家都知道,骠骑将军斐潜的武艺么…… 就是个战六渣。 汉初,能当上骠骑将军的,必然都是悍勇之辈,不但擅长于兵阵调度,也擅长于格斗搏杀,不过之后的骠骑将军,抑或是车骑将军,大将军什么的,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武力标准,成为了一种地位的象征。 曹操攻打冀州,是为了争夺时间,尽可能的在最快的速度拿下河北,统一大后方,才有可能持续经营下去,如果说这个时候斐潜出兵搅乱,那么不仅是意味着豫州兖州崩坏,还有很大可能会引发连锁的反应,最戟断黄沙。 那么,作为多疑人物的代表者曹操,又怎么肯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交到旁人的意愿之中,而不做任何的防备?所以,如果真有这种风险出现,就必须要有一个打断的手段。 搅乱长安,抑或是干脆一些,直接针对斐潜…… 当然,这也是会让史涣和李通自身陷入危险的手段,不到最后时刻,两个人一般也不会轻易有什么举动的。 因为很简单,如果斐潜出兵,那么就等于是扯破脸皮了,双方不死不休,刺杀不刺杀的也就没有什么影响了,但是如果说斐潜没有什么军事行动,史涣和李通也不会没事找事,替曹操招惹外敌。 虽然为了防止万一,不让计划提前泄露,导致引火烧身,曹操这一次派来的基本上都是死士,毕竟死士相对来说安全一些。 不过死士么,也有很多种。正常来说,死士也是必须要有些牵制的,比如家眷,又或是亲族关系等等,当然,纯粹的忠义之人当然是更好,只不过这样的人比较难求。 史涣相对来说更早一些跟随曹操,所以明面上是史涣在监管着李通,但是暗地里,不管是史涣还是李通都清楚,他们两个人的手下之中,还有一些原本他们不是很熟悉的人,而这些人之中,肯定还有曹操在暗地里安排的监视人员。 虽然是死士,但是也不代表着就不想要活命。 不管是史涣还是李通,都知道他们如果发动刺杀,不管是针对的斐潜,还是什么其他的人,便只有一次机会,而且一旦行动开始,两人便会陷入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之中,所以想要活命,就必须先保证自己的退路。而这种退路,自然是长安之内的地头蛇才更清楚。 今天史涣和李通两个人来脍绝楼,除了观察周边,收罗情报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就是会见长安的一名“大侠”。 为了安全起见,史涣和李通并没有坐在一起,而是背靠背坐在屏风的两边,一方面也不太影响交流,另外一方面也可让前来会面的人看不到另外的一个人。 不多时,脍绝楼来了三名壮汉,最前面的一个人虽然已经是临近冬日了,依旧敞着胸怀,露出黑黑的一片毛来,脸上带着一道刀疤,恶行恶像,进了楼后,便一把推开前来招呼的店小二,仰头四下扫视起来。 史涣站起身,向下招呼了一下。屏风另外一侧的李通则是装作陌生人,举着筷子点了点菜肴。 刀疤脸壮汉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让手下在楼下等候,自己沿着楼梯走到了史涣面前,两人皆是欢笑。 “王郎君,您的菜来了!”店小二端着一个托盘,来到近前,将豆盘摆放到王昶的面前。 王昶点点头,然后悄声问道:“那边的那个疤脸汉子,你可认得?” 店小二回头看了一眼,也低声回答道:“认得,那就是在渭南坊立旗开馆的鲁大,号称渭南虎……” “哦?那另外的那个人呢?”王昶又问道。 店小二摇了摇头,“不认得,有些面生……王郎君,要小的前去招呼一声么?” 王昶摆手说道:“不必了,某就是随便问问。对了,今天胡璇儿什么时辰上台啊?” 店小二笑着说道:“快了,差不多到点了,您看台下乐师不都来了么?” 果然,王昶开始吃喝没有过多久,就听到楼中舞台一声铜锣响,旋即碎碎的小鼓声绵绵而起,一名蒙着面纱却露着肚皮的胡姬摇曳着登上了舞台,顿时引来了楼上楼下吃客的一阵呼哨声…… 汉代自然没有像是后世那么多得娱乐项目,而这样的胡姬妖娆歌舞,就足够让很多人为之倾倒了。王昶一开始也被身姿曼妙的胡姬吸引,但是很快他就注意到了在另外一边的那个刀疤脸和那两个怪异的食客,似乎根本就没有被舞台上的胡姬雪白肚皮吸引,而是似乎在交谈着一些什么,似乎还因为什么事情,可能产生了一些争执,脸色相互都不太好看。 过了片刻,刀疤脸站了起来,下了楼,带着两名手下离去。又没过多久,另外的两个人也站了起来,一前一后下了楼。 王昶心中一动,连忙丢下了才吃了一半的菜肴,也跟着下了楼,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点正是长安日落之前最为热闹的时候,大街之上人来人往,就连脍绝楼门口都站了不少舍不得花钱进来吃饭,又舍不得胡姬的白嫖者,留着哈喇子站在门口左近,虽然王昶前后脚跟了下来,但是也很快失去了那两个怪异人士的踪迹。 王昶站在街头,左右看了看,皱着眉头,又沉吟了片刻,决定先去找一下诸葛瑾,毕竟他刚刚调任到诸葛瑾手下不久,自己发现的这些怪异的事情,总是要跟上级汇报一下才好……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43章 老游侠小保甲 当有人在地上捡到了一个布袋的时候,必然会想着用什么东西装满它,这个时候往往就会忘了原本布袋也并不是他本人的。 侠义之名,就是这个布袋子。 为什么汉代有这么多的游侠呢? 未必所有人都懂的侠义之道,又或是真的对于侠义有多么深刻的理解和认知,只不过是因为汉代开国皇帝带出了一个好头…… 刘邦在沛县的时候,就很有侠义之风,就算是穷得叮当乱响了,有客人来的时候也会凑出钱财来请客喝酒,旁人有什么事情也是当成自己的事情一样办,久而久之,便越多的人说刘邦侠义,名头也就起来了。 据说当时刘邦到旁的郡国去替人办事,但凡是事情可以办成的,就一定会把它办成,办不成的,也要让所有的人,各个方面都满意了,然后才收人的钱,去吃人的酒饭。因此大家都特别尊重他,争着为他效力。甚至还有些少年郎,羡慕刘邦的风仪,亲自上门拜访,三更半夜就到门口等候,就是为了一大早可以见一面,说上几句话…… 刘邦真的就是好人么? 也不完全是,但是为什么当时有那么多人会跟着刘邦在一起? 当然,时也运也,是一部分,而另外一部分,就是刘邦无师自通学会如何使用一种唤作“侠义”的名头,当他刚开始的时候,刘邦利用亭长处理乡间事务的便利,让周边的人感觉他是公正公平的,慢慢积累下来了大量的民间好感度,当这种好感度从量变到质变的时候,往往很多人就会陷入一个锚定心理,认为刘邦就是好人,跟着刘邦肯定公平…… 最终便有一大帮子的人,跟着刘邦快意恩仇,最后打下了整个大汉。 鲁大么,虽然不懂得刘邦的运营模式,但是并不妨碍他走上侠义之路。其实侠义真的很难么?并不是,只需要替那些困苦的民众争取一些有限度的公平,这些民众就会感恩戴德的为鲁大扬名了。 汉代官吏对待游侠的态度么,大体上也和后续的一些封建王朝时段差不多。在上位者观念当中,就和地方士族一样,游侠也是管理地方,稳固政权的一个手段,只要能让老百姓乖乖的呆在原地,上缴赋税,统治者并不太介意具体控制村寨的,是士族子弟,还是道上人物。 真要是闹大了,就抓一波,杀一批,平复一下民愤,至于再上面的一个层面的,也顶多就是一个“失察”之罪,可大可小,顶多就是失职,大半都不会送命。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鲁大就有了在长安渭南坊内的生存空间。 鲁大原本是个浪荡子,少年的时候仗剑闯天涯,然后结识了史涣。说起来,鲁大还欠史涣一条命,所以当鲁大听闻史涣前来的时候,心中就是一跳,知道这条命的后续代价,终于是来了…… 长安靠近渭水,渭南坊其实就是在渭水之南的一个贫民窟。居住在渭南坊的,大部分都是打鱼的渔民和一些樵夫之类的,以出卖苦力求活的下层民众,这些民众没有田产,依靠着在长安城内的各种附加劳作而生存。 像渭南坊这样的地方,自然是脏乱不堪,就连巡检都不太愿意来这边。虽然有骠骑将军的卫生条例,但是渭南坊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又隔着渭水,因此到了后面巡检也就渐渐的懒得管了。 这就成为了鲁大的生存土壤。 纵然再穷苦,只要人聚集在一处,便总是有些冲突和矛盾,而鲁大在这里就成为了调解纠纷,平息争执的人,久而久之,渭南坊之中,只要是有事便去找鲁大,俨然让鲁大成为了渭南坊这里的“民意代表”。 在渭南坊唯一一条还像是样子,算得上干净一些的街道中间,最大的院落,便是鲁大开办的击剑馆。 汉人喜欢击剑,但是鲁大的这个击剑馆并不是面向士族子弟的,而是收罗着周边那些贫苦百姓的少年子弟,而这些少年子弟,也反过来成为了鲁大的资本和价值。不过,这些资本和价值,也就像是禁锢一样,将鲁大原本的豪情渐渐消磨。 如果说是早些年,比如董卓,或是李郭还在乱长安的时候,反正就是烂命一条,也没有什么基业,更谈不上什么享受,要别说让鲁大帮忙,就算是送了自己的性命,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现在么…… 鲁大,已经是个老游侠了。 就像若是一辈子都没有吃肉,也不会觉得没有肉吃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但是一旦吃了肉,就不一定能够彻底放下来了。少年人么,热血一上头,别说刀头舔血了,便是跳楼下油锅摸电门都敢,但是现在有家业,有孩子,再想着说是跳楼下油锅,就多少有些顾及了。倒是不说家庭事业会让人失去勇气,而不如说是少年不知父母恩,等有了家庭有了牵挂之后,就觉得身上责任慎重,不能轻易去死。 史涣的要求,看起来似乎也很简单,不过就是让鲁大帮忙在渭水边上准备三艘船。 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准备船作什么? 所以,史涣必然是要在长安城内搞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肯定还不小…… 但是鲁大询问的时候,试图打探口风,却被史涣搪塞,这让鲁大多少有些不舒服。 史涣救了自己一命不假,真计较起来,自己一命还史涣就是了,但是如果说还牵连到了自己家人徒弟一大帮子,那么就不是简单的一条命了! 对于有“志”之士来说,一个庞大的家庭是他的负累,更是大丈夫一展雄心壮志的阻碍。鲁大之所以还是鲁大,就是因为他挂念着自家家中的老老小小,不能像是“大丈夫”一样,说抛弃妻子就抛弃,说烹煮父母就烹煮父母,一点都不含糊的。 所以鲁大很犹豫,甚至因此烦恼和痛苦…… 相比较而言,王昶就简单了许多了,至少他想不明白的,就立刻找到了诸葛瑾,而诸葛瑾则是琢磨了一下,则是带着王昶又找到了庞统。 庞统也不敢怠慢,越想越是不对,又急急的找到了斐潜。 现阶段是青龙寺大论的时期,正开了一个端,更是需要小心谨慎,只要将这个青龙寺大论办成了,庞统就肯定能在历史上留下两撇什么的,再加上之前斐潜就被刺杀过一回,断断是不能再出什么状况。 斐潜这个时候,正在长安西面的槐里左近演兵。 斐潜手下的这些骑兵也好,步卒也罢,待遇都是不错,吃喝用度比起一般的农夫家庭都好上不少,也正是如此,所以斐潜年年招兵的时候,慕名前来的人都是排得满登登得…… 吃得好,就要练得狠。 庞统到的时候,斐潜正坐在高台之上,身后是一杆又长又粗的三色将旗,而在斐潜身后则是八名护卫,另外还在台下,有一百二十人的家兵,重甲步卒站了一半,队伍虽然不算是很大,但是看上去非常的显眼,因为这一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彪形大汉,加上一身的铁甲,在火光照耀之下,更增添几分的气势。 因为斐潜重视夜盲症的问题,所以给手下兵卒尽可能的补充一些维生素,而在长安左近的这些算是比较精锐的兵卒,自然是基本上避免了夜盲症,当然,大多数的兵卒还是不怎么习惯于夜间作战,所以,还是要经常性的进行演练。 “发出号令,右翼骑兵再往西南三里,然后发动进攻!”斐潜站在高台之上,眺望着远方,然后下达了命令。、 白天用旗帜,夜间么,火光并不能完全提供充足的照明,所以主要就是依据声音来进行指挥了,随着斐潜的令下,五名号角手同时吹响了牛角,低沉的声音顿时在黄昏的天空之中飘扬而开,向着远方传播过去。 因为是军演,所以各个分阵之中,分部统领的将校不仅是完全暴露在火光照耀之下,还在身边有携带明显的将旗,方便斐潜在台上能够看得见。 随着一个个的号令发出,槐里这个巨大的校军场内,顿时人喊马嘶,火光之中,骑兵快速的往侧翼拉扯,正面步卒按照操练要求朝着假想敌列出了整齐的阵型,一步步的向前逼近。 兵卒人数越多,想要做出像是星际一样的龙骑舞就越发的困难,只能说尽可能的利用自身的优势,撕扯对手的阵型,然后最终以最少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因为轮装强驽车的配装,现阶段的斐潜步卒军阵更像是一个能射出刺的豪猪,以至于原本可用冲击来撞开步卒阵线的战法,就必然会吃大亏。只不过强驽车要上一次弦确实是太麻烦,冷却时间太长,消耗也大,还是有很大的改进余地。 到达了指定位置的骑兵开始进攻了,而一旦进入冲锋状态的骑兵,简直就是战场之上的肉坦克,再加上斐潜配装的兵甲马甲,高桥马鞍和马蹄铁,不管是对于一般的游牧胡人还是其他什么对手,都难矣对抗。 原本大汉,就一度以骑兵为傲,甚至还有羽林之号,到了东汉,就在刘秀退缩政策之下,让出了大量的土地,也失去了大部分的骑兵牧场,以至于到了恒灵二帝时期,羽林基本上已经烟飞灰灭,而现在,这种大汉骑兵彪悍的精神风貌,似乎又重新在斐潜这里被点燃了…… 侧翼骑兵的假想敌,就是一片用木头和草捆扎起来的木桩,模拟出步卒战阵的样子,而骑兵需要在战马的一次冲击之下,既要保持队形,也要尽可能的砍倒假想敌。 在战马飞驰之中,如果仅仅是用刀平推,只能是割开,而无法砍断木头桩子,而想要砍断,就需要在接触的那一个瞬间,利用技巧和力量的结合才能实现这样的举动,是一个相当考验骑兵技能的标准。 在骑兵最前面的,自然是一些经验丰富的的悍卒,寒芒闪动之中,前排的草人纷纷折断成了两截,甚至有的手快的,还能在战马掠过的时候砍第二刀,第三刀…… 不过普通兵卒么,最多也就是三刀,三刀之后,气力衰竭,纵然再砍,也未必能够砍断木桩了。 战马轰隆隆冲过假想敌步卒战阵,负责检查记录的军校立刻跟着上前,轻点检查结果…… 斐潜趁着检查记录的军校轻点的时间,问庞统道:“可有要事?” 庞统想了想,说道:“也不是很急……” 斐潜点了点头,那就等军演结束再说,也差不多快结束了。 很快,检查记录的军校就将结果上报上来了,大部分的骑兵都能完成了作战目标,但是也有个别两三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是紧张,或许是经验不足,不仅是没能完成砍断木桩的要求,甚至连自己的战刀都卡在了木头桩子上…… 若是真的在战争之中,自然是没有什么暂停,也没有什么检查军校随时跟在后面清点,不过军演么,当然就需要现场核查,要不然步卒再上,那么纷乱之中,又怎么能检查出问题呢? “哼,这些日子无战事,怕是松懈了么……”斐潜转手将记录递给了身边的护卫,说道,“交给他们的屯长,依照军法罚罪!让其屯长负责处置!下次军演若是再犯,连其军侯一并责罚!” “步卒向前,虎跃!右!标六!” 骑兵演练结束之后,自然就是步卒推进。 虎跃,就是急速向前推进五十步,然后略微调整一下,旋即再向前推进五十步,撞进敌阵,就像是老虎两个跳跃,猛地向前扑击一样,在中间的这个略微的停顿,是为了让前线的指挥统领,能够最终决定扑击的方位,而在这里,因为右翼骑兵的进攻,正常来说对手的这个方位就会出现阵型缺失,所以最后步卒突进,便是朝右。 而标六,则是代表了后阵的弓弩手覆盖设计的角度…… “咚咚咚咚咚”! 斐潜身后的大鼓发出了连续五声轰鸣,然后又是连续五声,沉闷的鼓声还未在夜空之中消散,步卒战阵就已经在将校号令之下,举着盾牌,伴随着从头顶上呼啸而过的箭矢弩矢,迅速的向前移动,杀进了模拟对手的阵地之中。 看着代表着敌军的旗帜迅速被放倒,斐潜微微点了点头,对一旁的徐晃说道:“收尾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今日酒肉,多半分给步卒罢……也算是给个教训……” “唯!”徐晃拱手领命。 见斐潜这边忙完了,庞统靠近了些,在斐潜耳边轻声低语,将事情大体上讲述了一下。 “哦?”斐潜先是皱起眉头,旋即摇头笑了笑,“这些人啊……真是……也正好,不妨试一试保甲之法成效如何……” 当真是以为现在的长安,就没有朝阳区的群众不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44章 第一天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十户一保,百户一甲?” 长安街头,在告示之前,占满了人群,议论纷纷。 “保甲之内,具连坐制,若有罪责,不告奸者同罪。告者,免罪并获罪财之半!”有人大声朗读道,然后啧啧感叹,“告者取其半!如此一来,必乱矣!” “嗯……也不尽然……”另外一人指着其中一条说道,“若诬告者,反罪……” “村寨之户可先行各择连保,”还有人说道,“军爵者,另列军册,不入保甲……” “同保之内,若有盗贼,纵火,奸逆,蛊毒者,知而不报,论保甲律……” “这……”有人感叹道,“此乃公孙之法也……莫非骠骑欲学……” “慎言!” “如此告示,既已明示,如何慎言?” 议论纷纷,但是护在告示之前的兵卒却像是两尊神像一样,仰着头,眼皮拉达下来,就像是看着蝼蚁一半的目光看着面前因为保甲法推出而有些躁动的士族子弟。 评论议政? 可以啊,但是评论归评论,该执行的时候依旧不含糊。 更何况这个连坐制度,又不是斐潜首创,老关中已经很习惯了,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有这些外来的家伙,才是一副乡下野人的样子,实在是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鄙视之。 斐潜准备的保甲制度,也是拾人牙慧。 当然,连坐不是秦朝公孙鞅,也就是商鞅的专利。早在《周礼》之中就有记载,表示在周朝时期就已经设立了专门管理户籍的官职,在国家的基层社会中实行什伍连坐制度,只不过秦朝真正算是将其彻底的落到了实处,并且严格执行罢了。 汉代也有连坐,但是基本上主要的针对对象不是百姓,而是军伍之中,然后一直到了宋代,才被王安石又重新推广到了民众层面上。 不得不说,王安石确实了得,虽然因为历史局限性,王安石并不能考虑得很全面,以至于王安石的改革,没过多久就被人推翻了,但是并不意味着保甲制度就一无是处。 否则,也不会有后续的王朝将其发扬光大,沿用传承了。 保甲的雏形,在汉唐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汉朝规定五家为“伍”,十家为“什”,百家为“里”;唐朝则是定四家为“邻”,五邻为“保”,百户为“里”。 王安石最初的保甲制度1.101版本,其中有个很大的bug,就是保丁。王安石的想法是全民大练兵,设立庞大的民兵基础,一来可以借保丁消除各地山匪盗贼,二来则是可以与宋代的募兵制相互补充,完善兵源,三来么还可以省下一些养兵费用,藏兵于野。 然而理想呢,都是男神女神,现实呢,都是男女神经。 不要小看了华夏人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优良传统。 王安石的保甲之法,有对于保丁的补贴,保丁上番,也就是参加民兵训练,“每人日支口食米三升,盐菜钱一十文”,而都、副保正可另外得钱七千文,大保长三千文。 既然有“郭奉孝”同学的补贴,自然就有人会琢磨着将“烧饼”上面的芝麻扣些下来吃,当然,最开始是的时候是扣芝麻,但是一层抠一次,到了下面么,“烧饼”也就剩下两三颗的芝麻了…… 另外,增设的所谓都、副保,大保长等职位,王安石的原意也不错,不过么,相信在办理一些事情的时候,见识过某些极个别地方,其中的某一极小部分的社区临时工的嘴脸,也就大体能够明白,一旦鸡毛遇见了令箭,就是碰撞出如何美妙的干柴烈火来。 因此,最后王安石的反对派,给保甲之法以“徒足以困百姓,而实无益于军实”,也算是中肯,不算是什么故意抹黑。 斐潜现在用的保甲之法呢,就是后来升级的4.404版本。 汉代么,有一条检举红利法规,就是揭发者,可以获得罪责之人一半的家产…… 这个可是一个大杀器,汉武帝用之,然后袁绍曹操也都有用过。若是放到后世,比如像是贩卖地沟油的,腐败贪官的,影视圈潜规则的,抑或是一些影响甚大,危害较重的犯罪行为,只要规定举报之人,确实定罪之后就可以获得罪责之人的财产一半,怕不是全国立刻都变朝阳? 当然,这样的检举红利法规也有其负面效果,但是就跟兵刃一样,就看是使用者如何用了,用的好就是利刃,用不好就是割伤自己。 所以斐潜特意强调了一条,诬告者反罪。就像是后世好多碰瓷,虽说抓罚了一波,但是收效甚微,还有一些因为年龄啊,性别啊,罪责标准啊等等,导致碰瓷者的犯罪成本很低廉,但是如果能向诬告者靠拢,确定碰瓷者反罪…… 斐潜用保甲之法,也是有些无奈之举。 一方面是毕竟汉代还有一条亲亲相匿者无罪的规定,所以有时候一些罪行就这样被掩盖下去,而保甲之间的连坐规定加上检举红利,无形之中就打破了亲亲相匿的局面,使得整个的治安局面会得到一个较为稳定的环境。 同时,斐潜不设立村寨官秩,毕竟现在已经有巡检了,保甲之间,只负责相互监督,并无具体执法权和其他权限,因为奖惩制度都很凶残,所以只要有更多的朝阳群众,不需要那些恶行恶相的社区临时工。 另外一个方面,保甲制度,实际上也是在挖士族世家的墙角,当然,现在这个阶段,士族世家大多数还没有意识到墙角被斐潜掏了一个窟窿…… 斐潜心中很清楚,王安石推行保甲,明面上是对付宋朝冗兵,但是王安石肯定也有些想要针对宋朝当时严重的土地兼并,赋役不均衡的局面进行改革的心思。 尤其是贫富差距太大,这一点最为致命。 历朝历代当中,所有的农民起义,大多数都会有一个“均富贵”的口号,贫富差距越是剧烈,农民起义的可能性就越大。像是宋朝,在真宗仁宗期间,就爆发了六七次的大规模农民起义,这也是相当少见的。 冗兵,冗员,冗费,这是宋朝的三座大山。不过么,其实这三座大山也不是宋朝的专利,任何朝代,只要发展到一定的阶段,都会或多或少的出现。 一个王朝的统治者,必须要有将民众束缚的手段,否则民众流失,那还统治一个屁?因此,历朝历代的封建王朝统治,都必须完善将民众束缚在土地上的这个制度,而且越是往后的王朝,手段越是高明。 先是流民于贼同罪,到后来的保甲之法,再往后就是修编各类人员的户口,分成兵户农户商户等等,不仅是一代人,就连子子孙孙都想要钉死不要乱动…… 整体来说,只要是私有田制度,就一定会产生土地兼并的问题,虽然名义上,可能会说天子拥有天下的土地,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在封建王朝开国初期,人口稀少的时候,田还够分,田亩土地价格便宜,买卖不多,而越到王朝后期,田亩就会越来越趋向于集中在大地主阶级手中,大地主阶级也会拼命的一边收集更多田地,一边死命推高田地价格,来获取更多更大的利益…… 对于斐潜来说,现阶段他也没有办法一锤子就解决这个矛盾,只能是采用类似于阶梯赋税的形式来控制过量的土地兼并,同时展开巡检制度,也就是有些类似于“武装警察”制度来分散士族地方执法权,现在,再加上保甲制度。 这个制度的具体成效怎样,还需要后续时间的检验。而现在,青龙寺大论之中,必然有大量的人员流动,这些流动的人员之中就难以避免会有一些有着这样或是那样目的家伙,推行保甲制度,也就可以很快的筛选出这些人员来,毕竟青龙寺大论,还是要持续一段时间。 庞统有些担心的说道:“虽说推行保甲,不过恐是太缓了些……若是歹人行险……不若先将拿什么渭南鲁大捉拿刑问?” 庞统确实有些害怕,毕竟上一次斐潜被刺杀,就差点吓得庞统当场尿出来,就算是现在想一想都有些心有余悸的感觉,所以听闻了说是长安城内出现了一些行踪诡异的人员,自然是第一时间求稳为上。 斐潜轻轻的敲着桌案,权衡着利弊。现阶段谁希望他死呢?似乎可以说,其他的诸侯,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希望斐潜立马归天的,甚至之不准还有些人天天求神拜佛,祈祷着斐潜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走在路上平地摔一跤头磕到石台阶上摔死…… 但是内心当中希望,抑或是诅咒一个人,是一回事,而亲自动手去做,去实行之,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汉代,在没有热兵器的时代,就算是弓,抑或是带着一些狙击性质的强弩,都是有一定的局限性的,除非是机缘巧合,否则不太可能在重重护卫保护之下,直接命中目标。换句话说,如果现在斐潜缩起来,纵然有人安排了刺客,多半也是无从下手,但是问题是,如果刺客的目标并不完全是自己呢? “这应该不太可能……”庞统听了斐潜的担忧,眼珠子微微转了一圈,摇了摇头说道,“刺客之要,便是击杀首脑,若是只是伤了手脚,收效甚微不说,还会立刻受到报复……故而,要么刺客就是针对主公而来,要么就会潜伏不动,不会轻易出手……某以为,断无千日防贼之理也!主公还是早做决断!” “这倒也是,”斐潜点了点头。老让贼人惦记着,总归是一件不怎么快乐的事情,不过捉拿渭南的鲁大,先不说鲁大知道多少情况,也似乎有些打草惊蛇的风险,要是导致这些耗子毒蛇什么的,潜藏得更深,岂不是更难以清除? 斐潜捏了捏胡子,说道:“若是依士元之意,应当如何?” “不妨放出风去,就说主公三日之后,便于青龙寺观讲!”庞统几乎立刻说道,显然是已经盘算好了,就等着斐潜首肯了,“首先派人盯着城中还有霸陵的铁匠铺,检查这一段时间采买箭弩刀枪之辈,另外在各个路口安插暗哨,尤其是在青龙寺周边,若是贼人有意,定会派人观察周边,也就自然会暴露了其踪迹……” 汉代并没有禁制刀枪,甚至连弓弩都没有完全禁止。 汉武帝的时候曾经一度准备在民间禁止武器,但是后来么有大臣表示不妥,而且汉武帝这个人也很大气,丝毫不害怕什么有什么人敢向他动手,所以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直至王莽时期,不知道是因为王莽同学心中有些小九九,还是说王莽意识到了后续可能的问题,一度下令全国禁弩…… 但是王莽时期太短了,禁弩自然不可能做得很彻底,再后来刘秀也是在大地主阶级的武装队伍支持下才打赢的天下,所以也不可能完全禁制武器,一直到了唐代,才陆续有些禁制像是长矛长刀,甲胄弩矢等军规武器,像是什么短刀弓箭,则是存在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有禁制民间使用。 因此,民间拥有武器在当下是很平常的时期,但是因为这些怀着恶意而来的人,大体上为了通过关隘的顺利,基本上都不会携带大量的兵刃,所以一旦先要做什么动作,必然先要补充一些刀枪兵刃…… 另外,从将军府到青龙寺,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刺杀的,只要方出风声去,有一些想法的家伙,肯定是会出现在这些关键的位置上,然后进行跟踪和观察,自然就有可能有机会将这些人找出来。 “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傍。虫来齧桃根,李树代桃僵……”庞统最后说道,“如今主公身高位隆,实乃重中之重也,当备鞌之战之变也……” 鞌之战,基本上有读过的都知道,斐潜自然也明白庞统的意思,可以说逄丑父应该就是华夏历史上影武士的鼻祖了。 斐潜默默的点了点头,同意了庞统的计策,可是不管是斐潜还是庞统,都没有预料到接下来的诡异变化……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45章 第二天 在长安,没有一顿肉包子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是两顿。 虽然有时候是夸大了些,但是也代表着当下关中之中肉食的普及,以及面食的推广。麦子更多的被磨成面粉,虽然这个面粉么,对于后世来说还是粗糙了些,但是在现在,已经是极好了…… 骠骑将军斐潜推行肉猪饲养之后,再加上水力磨面,并且还有斐潜作为后世之人花样翻新的各种面食的吃法,最先尝鲜并且发扬光大的,便是并北关中。 肉包子,便是起初毫不起眼,但是意外的风靡,并且还雅俗皆宜的食物。 街边小摊,可以做,酒楼茶肆,也可以做。贵的,有贵的做法,便宜的,也有便宜的做法。 辛毗在经过第三个包子铺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包子铺的老板刚刚开笼,肉的厚重之味混在麦子的清香之内,随着一阵白雾四散而去。辛毗不由得吸了吸鼻子,嗯,一转头看见牛车之中,自己的一对儿女,早就趴在了车边,两对四颗亮晶晶圆溜溜的眼珠子几乎就是沾在了包子铺上的…… “停车……”辛毗从身上摸出了些征西钱,交给护卫,“去买些吃食……” 小女孩眼眸顿时闪亮起来,甜甜的拱手,有模有样的装成大人的样子,向辛毗说道:“多谢父亲大人~”旋即看到一旁的弟第还在盯着包子铺,顿时眉毛一竖,啪的一巴掌拍在了弟第后脑勺上。 “哎呦!”小男孩捂着后脑勺,转过头来看姐姐,小脸都皱到了一起。 “哎什么呦!昨天刚背的诗经呢?都忘了?”小女孩说话又快又脆,劈里啪啦连成一片,“怎么教你的?‘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现在父亲大人替我们买吃食,你不应该也要‘报之以琼琚’么?” 小男孩“噢”了一声,然后转头看了看父亲辛毗,又看了看一旁的包子铺,皱着眉说道:“阿姊说这个是木瓜?看起来不太像啊?” “木瓜什么木瓜?我有说这个是木瓜么?” “你刚才明明说了木瓜!” “我说的木瓜是诗经的木瓜,不是这个木瓜!” “看,你还说这个是木瓜!” 辛毗听着车中的吵闹,不由得笑了笑,并没有制止,而是任由姐弟两个相互争辩。 连日的长途跋涉,在汉代是一件相当辛苦的事情,而比起路途的辛苦还要更让辛毗忐忑的,则是心中的忧虑。 护卫提着一个大的芦苇兜过来了,里面满满装的就是灰黄色的包子。 汉代的包子并非后世那种雪白的颜色,因为麦子磨成的粉,如果不加漂白剂的话,颜色是有一些偏黄的,再加上一些杂志,就会发灰发黑,正儿八经比较类似后世那么漂亮的,也就是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大酒楼才有。 卖相不怎么样,但是味道却不差。 一口咬开,猪肉油粕混杂在豆干之中,虽然不是纯肉包子,但是豆干本身就被称之为素肉,混进去了猪油之后更是真假难辨,再加上是刚刚出笼,热气腾腾更添三分的滋味。 姐弟两个早就忘了之前的争执,一人捧着一个包子,嗷呜嗷呜啃着,眼睛还紧紧的盯着下一个。 “主公……”护卫低声说道,“方才我问了,从这条街道一直向西,然后再向北,就可以看见将军府了……是现在过去么?” 辛毗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将军府……不急于一时……” 虽然说辛毗的兄长让辛毗前来长安,但是辛毗也需要观察一下,看看骠骑将军斐潜是不是确实如同传闻当中的那样,值得自己押注…… 当年辛毗自己还见过骠骑将军,只不过那个时候…… 而现在…… 唉,真是一言难尽。 就在辛毗带着儿女和护卫吃包子的时候,史涣和李通从辛毗的车前经过。史涣微微扫了辛毗一行一眼,但是没有太在意,毕竟这一段时间,从各地赶来的士族子弟很多,像辛毗这样带着家人,还有四五名护卫的,也很常见。 辛毗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了看,只看到一旁的繁忙的人流,不由得在心中和邺城对比了一下,愣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 辛毗让护卫引着车,继续向前,寻找暂时的落脚点,心中却多了几分的感慨,难道是一开始的时候,就错了么? ……(>﹏<。)…… 史涣和李通两个人,脸色都有一些阴沉。 昨天,他们两个人听说了骠骑将军要去青龙寺观讲,然后同时也听说了骠骑将军在长安之西的槐里有军演,出动了大批的骑兵和步卒…… 当然,军演也有可能是常规训练的检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但是,万一有那个什么意思了呢? 虽然说史涣和李通在来长安之前,就有做最坏的打算,但是真的眼见着可能就是会发生的时候,依旧不可能有什么料事如神的愉悦感。 “这个地方不错……”李通站着,仰头看着街道一侧脍绝楼的房顶,“若是在房上安插弓手,要是顺利的话……” “这地方?”史涣皱眉说道,“这地方也确实不错,居高临下可以覆盖大半条街道……可是这里也是人员混杂,白天就不说了,就连夜间也是灯火通明,想要避人耳目藏到房顶,恐非易事……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地方……” 李通想了想,也点了点头,两个人继续向前而行,“不过,要尽快定下来,时间……时间可真不多了……” 虽然因为青龙寺大论,长安城中放开了一些宵禁,但是也仅仅是放开了一些而已,在城池周边,还有陵邑之中,还有一些重要的行政坊内,戌初二刻关闭坊门,寅正四刻才打开门,在此期间之内,严禁闲杂人等在街坊之内乱转,违者鞭三十。 三十鞭下来,大体上是不会死,但是至少也要趴上一两个月。 所以史涣和李通也就只能是在白天才能畅通无阻,观察地形,夜间就要乖乖回去,以免令人发现。当然,蔡府左近还是留有人手盯着,只不过骠骑将军暂时没有出现…… “要不……先不管去不去,先在蔡府放一把火?”李通走了几步,看着前方刚刚走过去的一队巡检,低声说道,“城中到处都是巡检……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撞上了……” 史涣皱眉,沉吟了一下,说道:“若是不在蔡府……就算是放火,顶多也就是骚乱一阵,也未必能引得出来……”若是骠骑将军在蔡府,那么一把火之下,肯定就像是薰田鼠一样,可以薰出来,但是如果骠骑将军不在蔡府,那么多半也就是派些人手前来救火,正常来说是不可能亲自前来提个水桶倒两桶水的。 “再不行,就只能是在城外了……”李通低声说道。 史涣点点头,叹了口气。 城中有一些楼房,居高临下,视野清晰,自然是用弓箭刺杀最佳的场所,另外,因为城中街道方向的限制,所以一旦进入街道,必然就会经过埋伏的点,但是在城外就不太一样了,一个是高度可能不够,另外一个是万一骠骑将军行进的方向不是自己那个埋伏点呢? 可是城中巡检很多,史涣和李通只是游侠出身,不是后世的特种兵投胎附体,所以一般的情况还能对付,但是场面一复杂起来,两个人自然都有些觉得棘手。 可是如果真的放过这个机会,搞不好骠骑将军下一阶段就到军中了,准备出征,那么岂不是更没有什么机会了? 李通瞄了一眼在一旁专心查看地形,评估方案的史涣,然后眼皮微微低垂了下来一些,眼珠子转了几下。说实在的,李通现在还有些矛盾,虽然说曹老板也算是知遇之恩,但要是将自己这条烂命就交待在这里,真的就是值得么? 虽然之前和史涣说的那么悲壮惨烈义气冲天,但是么,游侠么,嘴上不义气,怎么会让人知道?难道真用身体去力行,真要是那样,能义气几次? 李通真要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好不含糊的,恐怕现在坟头草三尺的就不是他的那些朋友,而是他自己了。李通来长安,原本以为这个事情并不复杂,不就是刺杀么,又不是没干过,但是到了长安才发现,刺杀普通人和刺杀骠骑将军,其实差别还是非常大。 普通人会有戒备森严的府邸么? 普通人会有重甲护卫的保护么? 更不用说在街道上游弋的巡检,这些跟着骠骑将军征战退下来的老卒,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异常情况…… 或许最终等不到什么刺杀的机会,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到时候骠骑将军出征之后,长安城内也就会放松些,到时候随意找一两个目标,也算是顶了差事,不是么? 比起护卫森严的骠骑将军来说,那个胖乎乎的家伙,就是一个不错的目标,人一胖,行动就难免不灵便,而且体型大也更不容易躲避,护卫也没有骠骑将军那么多…… 不过现在么,就暂且跟着史涣罢,这个家伙是个死脑筋,还不到说这个的时候…… ……(﹁﹁)(???)…… 庞统自然不晓得李通已经开始琢磨着更改目标了,他现在像是一只胖蜘蛛一样,坐镇在将军府,收拢着从四面八方不断汇集过来的各类信息…… 忽然之间,庞统抓起一个木牍,上下看了几眼,然后又从桌案的另外一边翻找了一下,找出另外一个木牍来,两下并在一处,看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将两片木牍往怀里一塞,站起身来,就往斐潜所在的内堂而去。 斐潜现在则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一个人。 “这是哪里找来的?”斐潜盯着看着,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本来就有些相似,觉得面前的这个人,真是有几分和自己相同。 黄旭站在一旁,也看着在堂下跪着的那个瑟瑟发抖的替身,说道:“就在长安狱中。是个偷盗的小贼,结果还被失主当场抓住了……某觉得有些相似,就提了出来……不过现在看起来,不是很像……” 斐潜笑了笑。黄旭天天陪着自己,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替身和自己的差别,但是对于外人来说,或者那些只是见过一两次的对手,有个三四分的相似,就已经是足够了。 庞统赶了过来,一扭头看见一人跪在堂下,起先还没有注意,多看了一眼之后竟然发现是穿着骠骑将军的盔甲,不由得吓了一跳,然后再看到堂上坐着的斐潜,顿时笑了出来,上前了两步,在瑟瑟发抖的替身前后看了看,说道:“身架似乎差不多,就是瘦了许多……还有,这眼睛,这胡须也不太像……不过也算是不错了……” “身形么,吃一段时间就能养出来了……”斐潜不以为意,说道,“胡须什么的就更简单了,找些鱼胶来粘上去就是了……至于其他么,也不用太计较了……”斐潜想要骗得过外人就可以了,真要是太过于相似的,还不一定放心。 人的气势气质什么的,眼神占据了其中很大的一部分,这个倒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来修饰,毕竟斐潜这些年头一步步走上来,也是经历了不少战阵,眼眸之中自然有一种锐利的气势在,而堂下的这个小毛贼么,眼皮子拉达着,一副畏畏缩缩有气无力的样子。 “先用着罢……”斐潜挥挥手,让人将替身带下去。短时间之内能找到有个三四分相似的,已经是不错了。先用一段时间再说,如果将来有更相似的再换。 “对了,先找个人教他骑马……”斐潜转头对黄旭吩咐道,“实在不行,到时候就改乘车罢……”骑马这个事情,也不是一两天能教会的,但是多少要学一些。参加青龙寺大论么,改成乘车也算是符合礼仪,多少可以对付过去,再往后就必须要学会骑马。 黄旭点头应下,前去安排不提。 斐潜对着庞统说道:“看士元欣喜之态,莫非是找到了?” “啊哈,知我者,主公也……”庞统哈哈笑了两声,从怀里掏出了两块木牍,递送到斐潜的桌案上,然后说道,“主公请看,这一片,是长安郊外的一个废弃庄院的售卖记录……这里……买的人写的是川蜀吴氏,但卖的人说是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川中口音……这一块,是某派人在脍绝楼,然后店伙计上报说又看到了上一次王文舒见过的人,便跟着一路到了这个庄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46章 意料和意料之外 最终,史涣和李通还是选择了在城外进行埋伏。 城内虽然可能有比较好的条件,但是也意味着要有更高的风险,不管是进攻的风险还是逃脱的风险都是很高。比如如果要拦路,搞一辆受惊的马车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先不谈买卖马车的事情,万一马车冲得太快或是冲得太慢,抑或是干脆一头冲进了巷子里? 再加上街道之中人流很多,分散行动的话,汉代可是没有对讲机,前后时间差怎么调整,既要刚刚好出现,又不能蹲着等被路人发现,这两个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矛盾,所以史涣和李通在商讨之后,还是干脆就将刺杀的埋伏点放在了城外。 放在了由长安往龙首塬的路上…… 长安城外,虽然遭受了一次次的战火和人祸的摧残,但是还是留有一些野生的树林和灌木,在没有人类侵占的土地上享受着最后兴奋且慵懒的时光。随着人类活动的范围扩大,再加上气候的改变,这些林地和灌木,尤其是那些比较巨大的蕨类,将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成为化石、煤炭、石油得机会都没有。 就像是李通其实内心当中也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机会真能完成刺杀…… 嘴上光伟正,行动上矮小矬的人,向来不分古今中外,什么时候都有,一些人掩饰得好,一些人暴露出来了而已。 就像是后世网络之中的键盘侠,做喷子自然可以站在高点,实际生活之中往往身处低谷一样,李通虽然嘴上豪迈得仿佛随时都可以为曹公去死,但是实际上只是说说而已,真要死还不一定舍得。 现在埋伏的地点呢,虽然也算是居高临下,有着不错的射界,但是问题是距离有些远,导致了不可控的因素就多了许多,随随便便突然的一阵风,都有可能导致箭矢偏移。再加上骠骑将军前来,必然也会带许多的护卫,那些重装甲胄的护卫,简直就是刺杀者的噩梦。 所以,李通和史涣在最后一次商议的时候,李通表示,刺杀斐潜他依旧很有信心,只不过在没有完全确定斐潜要举兵攻打曹公之前,不适宜决死一击,当然,如果今天有机会,自然是最好,如果没有什么机会,也不要勉强,留待下次再行动。 史涣这人,虽然对于曹操比较忠诚,但是脑筋么,不能说是笨,但也不能说很聪明,大体上属于一般人的情况,因此在听了李通的说辞之后,也觉得有些道理。 骠骑将军在槐里的军演,纵然很有可能是针对着冀州豫州,但是如果不是呢?曹老板也是明确交待了,是要等骠骑出兵之后再行搅乱雍州之策,行刺骠骑只不过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目标罢了,若是不成,退而求其次,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接受。 正常情况下,没人会嫌弃自己命长。 那么,现在,等待罢,看看老天爷的屁股,究竟是放在那一边…… ……(?_?)(?0?)…… 斐潜站在替身之前,皱了皱眉头,说道:“腰挺直了!” 或许是当小贼的时间太长了一些,替身就算是站着,也是弯着腰驼着背低着头,然后用眼角瞄左边一下,然后又瞄右边一下…… 虽然说斐潜明白替身不是自己,但是看到一个模仿自己的家伙如此的猥琐,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膈应。“再挺直一些!” 替身连忙尽可能的站直了。 “嗯!就这样,站直了!眼珠子别乱动!”斐潜指了指替身,“子初你盯着,要是腰再塌下来就抽他!”反正这一次替身肯定没有办法骑马,只能是坐车,所以纵然抽几鞭子也没有什么妨碍行动。关键是成人要改掉原有的习惯并不容易,有时候就是需要一些比较强硬暴力的手段,才会比较有效果。实在不行就让替身在身后背个架子? 斐潜往内堂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又走了回来,站在替身面前问道:“可曾娶妻?家中还有何人?” 替身露出了些凄苦的神色,回答道:“小的,小的不曾娶妻……家中,家中也就剩小的一个了……” “嗯……”斐潜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替身的肩膀,“好好做!趴下去的,都是牲畜,只有站直了,才是一个人,也才能挑起家来……” 替身楞了一下,旋即将腰再挺直了一些,“唯!” 斐潜点了点头,回到内堂。 庞统正在桌案之前看着地图,见到了斐潜回来之后,便一边指着地图,一边说道:“若是不出所料,这些贼子定然是埋伏于此!此处地势略高,临近道路,又有林木遮蔽,若是某来选,也定然是选择这里!” “嗯……”斐潜点点头,心中多少有些混乱且复杂的情感翻动着。再怎样豁达的人,眼见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成为刺杀者的目标,这心情怎么也谈不上能好到那里去。 庞统看着斐潜,他原本的建议是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落脚点,就干脆摸上去堵门就是了,不管什么阿猫阿狗,捕杀了事。 不过斐潜却说,如果这个落脚点若只是一个幌子,还有另外一波后面的人呢? 庞统顿时哑然,也不由得佩服斐潜思维慎密。其实也怪不得庞统,毕竟庞统没有像是斐潜一样,在后世看过不少的悲喜剧。 瞪着眼珠子说AWM是98K的,轰天大爆炸房子都塌了但是下水道井口连个刮花都没有的,更不用说手撕扯鬼子,然后金刚狼附体刺中心脏死都死不了的…… 后世编剧什么脑洞没有?像是前面放一个幌子,以此来侦测并且防范对方的方式,简直就是基础当中的基础手法。 所以最终还是引蛇出洞比较合适一些。 “出发罢……”斐潜看着即将带队出去的庞统,忽然又说道,“等等,这个地方叫什么?” “叫什么?”庞统有些不明白斐潜的意思,但还是回答道,“这一片都叫龙首塬……” 斐潜点了点头,行吧,反正不叫什么落凤坡落鸡台落鸟山就行,然后再交待一下:“记得要穿盔甲!还有,要减肥啊!要不然连遮都遮不住……”这倒不是纯粹挖苦,而是真的替庞统着想。 庞统也是清楚,所以尴尬的笑了两声,然后领着黄旭和替身,便出发了…… ……~( ̄▽ ̄~)(~ ̄▽ ̄)~…… “来了!” “都藏好!” 史涣和李通有些紧张的看着远处逐渐临近的骠骑将军一行。 虽然说今天的骠骑将军一改之前的骑马出行,而是乘坐着华盖车,但是在史涣和李通眼中,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毕竟这个年代,华盖车也是朝廷重员的标准装备,同时,华盖车还更有利于刺杀,毕竟骑马的时候人的身躯也是跟着马匹有些动作的,而华盖车大体上身体平稳,不会有太大的晃动变化。 史涣和李通对视了一眼,似乎这样一来,成功的可能性更高了一些。 那么,干么? 李通将手指头放到了口中,沾了一些唾沫,然后伸到空中,手指头上传来一点点的凉意,但是并不强烈,说明现在只有微风,可以说是极其适合弓箭狙杀的天气。 “干了!” 李通咬牙说道。 虽然说李通心中并不是说那么想成为刺杀的壮士,又或是烈士,但是一方面是真的感觉到了机会似乎就在面前,另外一个方面是史涣也在盯着呢,若是这样的局面下还说什么托词,恐怕是立刻就会引起史涣的怀疑来……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呃,是黄土变黄金! 有这样的机会,错过去,确实是连李通都看不起自己! 于是乎两个人发出了信号,让手下的人员准备动手…… 官道沿着龙首塬的下方,绕着缓坡向上,直至龙首塬的平台顶部,而史涣和李通,便是在这个缓坡侧边上。 渐渐的,眼见着三色旗之下,骠骑一行渐渐的到了缓坡之前,史涣和李通的呼吸都不禁有些急促紧张了起来。 但是,让史涣和李通没有想到的是,骠骑一行竟然在缓坡之前停了下来。 史涣和李通不由得对视一眼,心中顿时浮现出了一些不怎么妙的感觉。 “怎么办?”李通低声问道。 “……”史涣不甘心,沉默了片刻说道,“再等等……” 可是继续的等待,并没有等来骠骑一行的继续往前,而是等来了龙首塬上另外一边的骠骑人马! 庞统晃晃悠悠的从华盖车一旁出来,指了指史涣和李通藏身的地方,朗声说道:“兀那贼子!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说实在的,斐潜手下的那些精锐斥候才可以说是现在这个阶段在野外伪装的首席代表,而像是史涣和李通这种半路出家的家伙,自以为藏得都挺好,但是实际上在斐潜之下那些善于伪装的斥候眼里,其实就跟看着一只鸵鸟将自己脑袋埋在沙里差不多。 “坏了!” “被发现了!” 史涣和李通几乎同时站了起来,然后对视了一眼,又是几乎同时下达了指令…… 史涣挥刀大喝:“杀过去!” 李通也是挥刀大喝,喊得也大体上相同,就是差了一个字:“杀出去!” ……∑( ̄□ ̄*|||…… 几乎在庞统对着史涣李通收网的时候,在长安城中,蔡琰也正在准备前往青龙寺。虽然说前两天略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但是蔡琰最终还是答应了斐潜,去做一次句读之论。 蔡琰望着铜镜之中的自己,在换上了黑红色为主的博士官袍之后,看起来便少了几分的柔弱,多出了几分的庄重。 “走罢……” 长安街道之中,不少士族子弟因为接连几天的青龙寺大论,而相互研讨,辩论,不仅是在酒楼茶肆里面,甚至走在路上,因为相互之间谈到了什么,便不由得争论了起来,而这样得争论往往又会引起更多的人围观…… 就像是这样—— (槑槑槑呆三呆槑槑槑) 围观的人么,不见得全数都是听得懂争辩的,但是并不妨碍一些吃瓜的群众,保不准还有些纯粹起哄的,尤其是那些不事生产的二流子浪荡儿,更是唯恐天下不乱,见到热闹了定然是要凑一下,就算是听不懂,就听个响,放怀一乐也是好的。 蔡府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似乎汇集了这样的一群人,在中央的两三个人相互喷着,旁边围了一群,还时不时的发出各类感叹和附和的声音。 “让开!”在前方开道的护卫大喝道,但是似乎因为人群之中原本就噪杂吵闹,并没有多少人让开道路。 毕竟蔡琰只是一个博士,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官秩,所以仪仗也不多,护卫也不外四伍个人而已,自然不能和其他的什么两千石高官鸣锣开道相比…… “算了,”蔡琰原本就性情淡雅,见正门的道路被堵了,也没什么生气,“我们不走这条了,换后门出去就是……” “这……遵命……”虽然说护卫觉得自己没有完成开道的任务多少有些不爽,但是既然蔡琰都这么吩咐了,也就听命,便不再向前推搡排开人群,准备退回来掉头走另外的道路。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瞪着眼珠子朝着正准备往回走的护卫裂出牙来:“方才你推了我?” “嗯?”护卫一愣,“当街聚……” 反应慢的护卫还在准备解释,但是另外一名护卫已经发现有些不对,一伸手就去摸腰间的环首刀,却摸到了不是刀柄,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另外一侧伸出来的一只手背上! “不……” 护卫企图示警,但是连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就被人群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捅来的短刃从他的肋间甲衣之下的缝隙当中直刺而中! “速退!” 站在蔡琰身侧的护卫见状不妙,立刻拔出刀来上前护住蔡琰,往蔡府而退。 人群之中暗藏着的贼人纷纷暴起,抽出藏着的短刃,在人群当中也不管谁是谁,见人就砍,一股股的鲜血喷涌而出,将街道之中,店铺门面一切都染的一片殷红! 惨叫之声此起彼伏,人群轰然四下乱逃,一双双脚四下乱踏,不少人甚至被撞倒在地,起初还企图在地上乱爬出去,但是哪里能行得通?在纷乱的人流之中,连续被踩踏了几脚之后,胸膛都被踩踏得陷了下去,格拉喀拉声中,呕出一口血来,渐渐的也就没有了气息。 转眼之间,方才还热闹无比的街道之中,顿时变成了一片混乱的修罗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47章 是一起的还是分开的 城中忽然乱起,这些平日里面多半是鼻孔朝天的士族子弟,现在则是比普通的农夫农妇都还要不堪,跑着跑着忽然崴了脚,软了腿的,抑或是根本跑不动,找个桌子木框就将脑袋埋进去的,也不是只有一两个。 当然,也不是全是都是如此,也有一些世家子和自家护卫站在一起,或是靠在墙边,或是进入店面,手持兵刃,将那些胆敢靠近的贼人一一砍翻,丝毫不畏惧腥臭的鲜血横飞,残肢满地的,也有不少。 剩下的,大多数都是普通人,惨叫着到处乱跑,昏头昏脑的乱滚乱爬,像是没头苍蝇一样见到了缝就钻…… 长安城中,不仅仅是蔡府之前的一个点,甚至有好几个地方都传来了混乱无比的惨叫声,那些纷乱破坏的贼人,身上沾染着不知道是自家的还是旁人的鲜血,肆无忌惮的大吼大叫,漫无目标的砍杀着出现在视野之中的任何人。 蔡府之前,贼人混在慌乱的人群之中,汹汹而至,几把刀枪闪烁着寒光就直杀过来! “速退!速退!” 蔡府护卫原本就是骠骑将军斐潜调配过来的精锐,虽然一时间没有防备被杀了两人,但是剩下的三四人却迅速的和原本守护在大门之处的护卫协同好,调整好了阵型,将蔡府的大门护住,让匆忙逃进去的蔡琰一行有空隙关门。 不知道是因为天然呆宅女属性对于鲜血死亡等强刺激有一定的豁免几率,还是因为有跟着蔡邕发配流浪的生活多少有些经验,蔡琰并没有像是一些碰到危险便只懂得捂着脸尖叫的女姓一样,而是还算是镇定的在护卫的掩护下,退回了蔡府之中。 纵然蔡琰的脸色有些苍白,脚步有些凌乱…… “速速闭门!” 护卫队率眼角余光看见蔡琰进了大门,一脚挑起了方才砍死的一名贼人尸首,当成盾牌一样往前一挡,顿时锁住了两三把的刀枪,暴喝一声,砍倒了当前的一人,而队率身边的护卫也一同而进,刀光闪烁之下,三四名扑来的贼人顿时横尸当场! 另外几名贼兵吓了一跳,知道碰上了硬茬子,不敢随意上前,一时间便有些迟疑起来,和蔡府护卫对峙着…… 轰然声中,蔡府仆从将大门关上。 “上墙!调弓箭!” 护卫队率还捏着那具倒霉的尸首,浑然不顾其肚肠内脏哗啦啦破裂落在了地面上,“靠近者!杀无赦!” 闻讯赶来的另外几名蔡府护卫一同大喝而应,然后有两个背着弓登上了墙头,射到了两个近处的作乱的贼人。 聚在蔡府之外的贼人,眼见讨不到什么便宜,相互对视一眼,便分头散开,丢下了一片满是血肉狼藉街道。 蔡府护卫队率见贼人远去,这才缓出一口气,将手中的尸首一扔,让人打开了半扇门,退了进去,众人这才发现队率腰侧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开了一个血口,鲜血淋漓已经将半边的战袍尽染…… 长安之中,原来还热闹无比的街道,变成了到处都是尸骸,到处都是血迹喷射的痕迹! 贼人大呼小叫着,宛如地狱里面逃出的饿死鬼,急切的抢夺着财物,收割着生命,兴奋疯癫得不能自己,大多数都没有注意到在长安城中,已经窜上半空的好几个传信火箭…… 骠骑将军府,本身修建的时候就是考虑着像城中堡垒一般的,如今长安城乱,将军府立刻四门落锁,重甲护卫站上了府墙,长枪大盾强弩硬弓立刻端了上来,但凡是胆敢冒头的,顿时就被射得跟刺猬一样,惨死在将军府衙之前的广场上。 斐潜在产生了骚乱的第一时间,就赶倒了将军府的高台之上,脸色铁青的看着长安城中的冒出来的火光和黑烟,听到的是将军府外面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叫声喊声哭声…… “传令!”斐潜咬牙说道,“调徐公明兵卒入城平乱!此外,将某大纛立于此!” 火箭和鼓声,几乎同时间从将军府向外传递,三色大纛也在将军府高台之上立了起来,城中的巡检和普通兵卒,不由得都发出了一声欢呼,胆气更浑厚了三分! 鸣镝在混乱的音波影响之下,并不能完全起到应有的作用,但是加上了火药喷吐出来的灰黑烟,在空中就非常明显了。 黑火药发烟量大的劣势,在军用传信火箭上,到变成了一种优势,就算是在夜间,明亮的火箭也足够成为一个非常好的指引,在最初的一段骚乱惨叫混乱的声响之后,渐渐的就有了一些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地下传递了上来,再过了片刻之后,这些沉闷的声响就渐渐扩大,马蹄敲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就像是无数的无数的梆子声串成了一片,让所有听到的人毛孔都不由得竖了起来! 最先赶倒的就是徐晃统领的骑兵,这些骑兵从长安西面而来,迅速替换下了一般巡检维护的阵地,然后一种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沿着长街迅速向前推进,但凡是挡在马蹄之前的,尽数都踏成了血浆! 徐晃直至将军府大门之前,翻身下马,拜在门前。 “骠骑将军令!两个时辰之内,需见贼子授首!”骠骑将军府的护卫大声传达了斐潜的指令。 “唯!”徐晃领命,立刻带领着骑兵在将军府府衙之前的广场上调头,马蹄纷飞之下,将那几个在广场上死去的倒霉家伙踏成了一地血沫! 骠骑将军斐潜的大纛一立,城中的满脸血污的贼人顿时也吓了一跳,“该死!不是说已经出城了么?!” “糟糕!怎么办?怎么办?!” 徐晃却没有给这些贼人留下太多思考的时间,第一波跟着他一同而来几百精锐骑兵,已经转眼之间就将在四条长街之上的乱窜的一队贼人杀得片甲不留,然后控制了将军府临近的街坊大门,然后像是驱赶老鼠一样,将作乱的贼人从巷子角落之中驱赶到街道之中,便是直接纵马而过! 贼人就像是稻草木桩一样,要么被砍成两段,要么就是被马蹄卷入,死无全尸! 清剿一个街坊,然后由城中巡检接手布防和搜查漏网的家伙,然后徐晃又立刻赶往下一个街坊…… 等到后续步卒也赶倒的时候,渭水两岸的长安城和陵邑,顿时就稳定了下来,纵然有些地方被贼人劫掠的时候放火点燃了,也很快被扑灭了,只剩下了些许的黑烟和被推到了街道两侧的尸骸残肢。 徐晃带着几名护卫,再次回到了将军府的府衙之前,甩镫下马,顺手将挂在马前的头颅取下,摆在将军府前。徐晃护卫也一同将手中的人头摆上,转眼之间就垒出了一个人头小山。 血色的人头像是沾上了番茄酱的牛肉丸一样,或侧或仰的翻着死鱼眼,堆叠着,半凝固的血液顺着青石板的缝隙,缓缓的蠕动。 另外几名五花大绑的贼人,就像是待宰杀的猪狗一般,被扔在了一边。 “问!”斐潜略看了一眼,便下达了现场刑问的命令。如今,斐潜对于血腥和尸首,已经是相当的习惯,或者说是麻木了,他只是有些奇怪,也有些不解,这些作乱的贼子是从哪里来的?不是在龙首塬么?难道说除了龙首塬的那一拨,还有另外的贼人? 贼人作乱的时候,面相凶恶,如同恶鬼一般,但是被徐晃的兵卒上刑的时候,却像是被一群大汉围起来又被扒光了衣服的男孩子,哭着喊着凄惨无比,没过多久就像是被敲开了塞子的竹筒一样,什么都倒了出来。 斐潜看了刑问汇总,不由得有些愕然。 这些见势不对,立刻投降保命(虽然也不见得能保命)的贼人,竟然是三辅左近的浪荡子,只是一群趁火打劫的家伙,而根据他们指认,那些跟他们联络的真正贼人,基本上都已经是死在了方才的战斗之中…… “游侠浪荡子……”斐潜叹了一口气,旋即下令,“将这些人找出来!” 如果仅仅是凭借那些混进来的不多的贼人,或许长安城中的混乱并不会那么大,但是加上了这些原本似乎并没有什么伤害力的游侠浪荡子…… 这些浪荡子供认说,他们是收了钱财,一开始只是来帮着血亲复仇的,然后场面一乱,就起了歹意…… 汉代,血亲复仇这个时期,不仅是社会的认可,甚至法律也很宽容,所以这些浪荡子觉得有钱可拿,又是可以搏些名声的,基本上也就没有多想,等到事情闹大了之后,也有些清醒一些的见势头不妙就混在人流之中逃了,而被徐晃抓来的,多半就是昏了头,还想着劫掠一些钱财什么的傻家伙。 作为普通的民众,劫富济贫的游侠无疑就是正义的代表,希望的光明,但是对于统治者而言,这些不安分的游侠,就像是今天发生的情况一样,很容易受到什么东西挑拨点燃,轰然来这么一下。 就像是某些自由国家大灾变的时候,在街头打砸抢的人,未必原本都是穷凶极恶的家伙,其中还有很多原本仅仅只是流浪者和贫困者,只不过在特定条件之下,便将心中的那一份贪婪和欲望,毫无保留的爆发出来而已。 “游侠……浪荡子……” 这一次事件,彻底打消了斐潜原本对于游侠的一点好感,这些人群之中,固然也有些不错的人,可是就像是混乱善良阵营之中的人一样,有时候反而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斐潜想要建立的是一个有序的,强大的,懂的相互协作配合的政治集团,确实也没有多少空间留给这些善恶行事,只是依靠自我本心来判断的游侠浪荡子。 蔡府蔡琰遇到了刺杀的事情,也很快的报到了斐潜这里,一方面也加强了斐潜驱逐这些不安分不稳定因素的决心,另外一方面在庆幸蔡琰没有收到伤害的同时,心中也翻滚起来一些问题…… 这些人,原本的目标是为了什么? 是针对我? 似乎不像,毕竟若不是这些贼人动手,斐潜也不会暴露其实没有去青龙寺,而是留在了将军的事情…… 那么就是针对其他的人?比如说蔡琰? 又似乎不像。虽然说蔡琰确实是遇到了危险,但是那些贼人见到了厉害也就很干脆的放弃了继续攻击,不像是很有目标性的针对蔡琰。 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在斐潜思索的时候,庞统得到了消息也匆匆从龙首塬赶了回来。原本以为是围剿了龙首塬这一波人,就可以消除祸乱的庞统,结果就像是被人恶狠狠来回扇了十几个耳光一样,脸色跟烧红的锅底还要更差三分,到了将军府就立刻展开了第二轮的刑问和审讯。 虽然城中的贼人死了,不能开口,但是身上的东西,还有一些物品却留了下来。 随着进一步的深挖和追查,庞统也是有些迷惑的带着讯问的结果到了斐潜的这里,“启禀主公……这,这似乎是两拨人……” “两拨人?”斐潜一边看着刑问记录,一边问道。 庞统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龙首塬为首的是两人,一人名唤史涣,字公刘,沛国人士,已是当场诛杀,另外一名则名李通,字文达……这两个人一同来的,都是……派来的……” 斐潜默默的点点头。 “但是城中的这一波……没有活口……”庞统也不知道应该说徐晃大斧头太犀利了,还是应该说什么其他的,“城中还在戒严搜罗,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不过……城中这一批,应该在二十人左右,最早的几个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就已经来了,后来的这些是在六七月的时候来的,原本在城中长贵坊内租了一个院落……院落户主么,应该和这些人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这个人已经被这群贼人给杀了,尸首还在院落柴房中……尸首还未腐烂,应该是这两天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户主要这些人提供身份证明,结果这些人拿不出来,又怕户主检举被查,就干脆灭口了。 那么这样说起来,其实这些贼人发动,多半还是要算在斐潜自己的头上。 斐潜搞了一个连坐的保甲制度,开始清算登记长安城中的人口,这些原本潜藏在内的贼人就渐渐的躲不下去了,面临着要么被举报,要么就要逃倒长安之外去的局面,在加上斐潜又放出了要去青龙寺的消息,这些贼人就觉得斐潜不在城中,城中必然防御松懈薄弱一些,于是乎就收买了一些附近的浪荡子…… 庞统看着斐潜,有一些犹豫,但是最后还是说道:“另外,还查抄到了一些东西……” 东西递送上来了,斐潜一看,不由得瞪圆了眼……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48章 谁说谁信谁真假 在呈上来的一堆兵刃之中,除了短刀长矛,长弓短甲等这些很普通的兵器之外,让斐潜一眼就看见的奇异之处,就是在这一堆兵刃之中,还有三把弩。 弩这个东西,因为工艺比较复杂,并且耗材材质什么的,并不像是弓箭一样可以丰简由人。弓么,最简单的竹弓就可以用,但是弩不一样,一般的材料很难达到标准和要求,只有特定的工房才能制作。 眼前的这三把弩,很熟悉…… 斐潜让人拿过弩来,然后很熟练的将弩机拆了下来,翻到内侧一看,果然看见了在弩机内侧的特殊记号。 “这是黄氏弩……”斐潜的声音有些低沉。 因为斐潜改进了弩矢的很多部件,所以自家生产出来的弩矢,和大汉原本的弩是有一些区别的,并不能通用。同时汉代从王莽的时候开始,或许是因为王莽同学自己也有些不安稳的感觉,所以推行禁兵甲的政策,虽然随后不了了之,但是弩机则渐渐成为了大汉国家专利,一般工房不会制造,也不懂得如何制造。 要不是黄家老头子手里面有工匠,又有之前春秋时期保存下来的技术,也未必能够顺利的从手持弩,一直攀爬到了蹶张驽,强弩车…… 所以,这两三张的强弩,明显是黄氏工房流出去的无疑,但问题就是,究竟是怎样流出去的?抑或是从什么地方流出去的? “这是六石弩……”斐潜将弩放了下来,钩了一下弩弦,又看了看弩臂,说道,“看这上面的痕迹,似乎用过一段时间了,不是新出的弩……而且弩机上面没有编号,大概至少是晏平二年之前出产的了……” 庞统默默的点了点头。 “是那一拨人的?”斐潜问道。 庞统低头说道:“是城中这一批的……” 或许是因为弩比弓更难以藏匿,难以携带,又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所以贼人的弩并不多,甚至史涣李通等人就只有弓,并没有弩。 不过,这样的情况,反而让斐潜有些头疼。这么说来,史涣李通和城中的是完全不同的两拨人,那么这两拨人是相互通过气,还是根本不相识? 斐潜将旧弩机翻来翻去看着,上面不仅有青铜的锈迹,还有些血迹的残留。 “这两拨人……”斐潜问道,“确实不是一起的?” 庞统说道:“某刑问过李通李文达,其并不知晓此事……某觉得若是前后派遣而来,多少也要有些交接,怎会完全不认识?更何况李文达既然乞活,也自然没有为这些死人遮掩的必要……” 斐潜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确实是如此,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城中死去的一拨人的来头,才更显得有些诡异。 若是按照时间来看,至少这一拨人已经潜伏在了城中大半年的时间,而和这一群人最经常接触的房东也死了…… 眼前的线索么,就剩下这个比较显眼的黄氏弩。 又不是新弩,所以才难查。 从斐潜进入长安之后,工房工程逐渐扩大,也渐渐的从单个工房完成全部流程,变成了多个工房协作完成,在长安进行最终组装,所以从晏平三年开始,就基本上全部的兵刃重要部件都有编号。 而斐潜手上的这个弩机,并没有编号。 斐潜又拆开了另外两个的弩机,终于在其中一个弩机上,找到了一排编号,看了一眼,然后沉吟了一下,递给了庞统,说道,“这是晏平三年的……去查一下这个编号是属于哪一个工房的……” 当然,这些弩机也有可能是战场之上遗落的武器,然后被其他什么人捡到了,不过么,如果万一不是战场遗落的呢? 弩机虽然使用简单,但是结构比一般的弓要更复杂,如果不是对于弩比较熟悉的人,就别说拆卸了,连保养都不一定能够保养好,搞不好三两下就弄坏了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三把弩,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依旧可以使用,甚至被带到了长安,肯定不是一般的人所能做到的…… 斐潜望着堂下的那些兵刃,看着兵刃上依旧残留的斑斑血迹,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这种感觉,让斐潜觉得很不安。斐潜他之前在长安第一次遇刺的时候,似乎还完全没有这样的不安全感,甚至在这一次听闻有贼人潜藏的时候,也同样没有多少不安,但是当斐潜看到了这三把黄氏弩的时候,忽然心中不安的感觉翻滚起来,难以平复。 院中树枝上的残叶,似乎再也不堪寒风的侵扰,义无反顾的纵身一跃,从生养之处跳了下来,然后摇摇晃晃的落在了地上,再被风一卷,呼啦啦的便越走越远,离开了它原本的位置,之前的土壤。 斐潜忽然之间,有些明白了曹操为何要在“梦中杀人”……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庞统一头汗的又赶了回来,迟疑了一下,说道:“回禀主公……这个编号……没有找到……” 斐潜皱起眉头来:“什么?” 倒不是斐潜没有听清楚庞统的话,而是庞统没有找到这个编号,便意味着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弩,是在荆襄的黄氏工房里面产出的,也只有荆襄的黄氏工房里面的东西,才会和斐潜这里的相同,但是编号又是独立在荆襄,并没有在关中备案。 斐潜在松了一口气之后,又不由得提起了心。 放心的是不是自己这里的工房,那么虽然不能完全确保自己这边的人物什么的没问题,但是至少关联不大,还是依旧可以放心的,而提起来的那部分,就是不受自己直接控制的荆襄部分,到底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如果仅仅是售卖弓弩,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财迷心窍的人不仅仅是一两个,古今中外很多都是如此,见钱眼开,然后偷偷拿了工房内的东西卖到外面去。 若是如此,追查下去,将硕鼠查出来,也就是了,但是如果是其他的因素…… “荆襄……”斐潜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沉吟了一会儿,对着庞统说道,“还是烦劳士元走一趟,去找一下刘公子……让他辨认一下城中的那一批人……士元你应该知道怎么说吧?” 也有可能是荆襄的人来救刘琦的…… 庞统眼珠转了一下,拱手说道:“某知道,定然让刘氏子言无不尽!” “另外再派人前去这一批人的院落左近,巡查询问,大半年时间,总该有些人见过……”斐潜补充说道。 庞统应下,然后缓缓退出了厅堂,转身而去。 ……?(^?^●)?…… 听闻了城中纷乱,刘琦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幸灾乐祸的,但就是有些忍不住,眉飞色舞的在自己屋子里面晃悠着,憋着笑,“该!伪善之辈,岂可蛊天下乎?!” 这天下,还是有些侠义之士啊! 就是可惜了,没能一举成事…… 刘琦颇有些感慨,一会儿笑笑,一会儿叹息,丝毫没有什么被囚禁的觉悟,就像是普通民众一般,在觉得和自己无关之后,便有些将事件当成晚脯的下酒菜的样子。 所以当刘琦听闻庞统找上门来的时候,不由得吓了一跳。 庞统沉着一张黑包子脸,见到了刘琦当头就是一句:“刘公子,汝命不久矣!” ⊙0⊙刘琦原本就有些忐忑,结果又被庞统当头恐吓了一句,顿时往后一缩,差点瘫软在席上。 “这!庞使君!”刘琦争辩道,“某居此中,毫无僭越,怎生祸从天降啊!” 庞统目光紧紧的盯着刘琦,说道:“今日城中之事……刘公子可曾知晓?” 刘琦下意识的就想要否认,可是转念一想,城中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个……某于院中,略有听闻……” 庞统冷笑了两声,故意不说话。 在来的路上,庞统也有考虑过会不会是荆襄的刘表,派遣人手过来营救刘琦的,但是一来么,这个时间对不上,二来么,刘琦居所这里因为毗邻将军府的街坊,所以防备力量比较强,根据负责看守刘琦的兵卒回禀,不仅是没有什么贼人冲击此处,就连里面的刘琦本人还有他的几名贴身侍从,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而且从川蜀到关中,刘琦都是处于监管之下,说是要和这些亡命之徒能接头上,那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若是刘琦有这么深沉的心思,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在这里,在骠骑将军眼皮下玩花样,又怎么会在川蜀没三下两下就被击败了? 所以,若说是这些亡命之徒和刘琦有关,这本身就不怎么合理。 但是这样一来,又有些奇怪了…… 难道说是单方面的营救,刘琦本身并不知情? 抑或是最早来的那几个只是潜伏,然后后面来的人带来了新的指令?庞统也不知道具体指令是什么,但是不妨碍庞统利用这一点来唬骗一下刘琦。 至少从黄氏弩的角度来说,这些亡命之徒是荆襄之人的可能性很大…… “来人!”庞统大喝道,斜睨了一眼满头大汗淋漓而下的刘琦,“呈上来给刘公子看看……” 铿锵兵甲碰撞的声音之中,全副武装的兵卒手中抓着人头,如同凶神一般当中而来。人头的鲜血已经基本上完全凝固了,长长的头发被扯起来,连带着人头脸上的青紫色的面皮都有些变形。 “咚!咚咚!” “咕噜噜……” 全甲兵卒将人头直接扔到了堂中,在堂内的木地板上,像是肉球一样乱滚。 有一个翻滚着直往刘琦面前而去,吓得刘琦也顾不得什么风仪了,用大袖子抱着脸,双腿连踢,将滚来的人头踢到了一旁…… 庞统盯着刘琦的表情和举动,评估着。 “刘公子!”庞统沉声喝道。 刘琦闻声一抖,缓缓的放下了大袖子,露出了两只惊恐的眼睛。 “汝以为今日城中贼乱,是冲着骠骑将军来的么?!”庞统冷笑了一声,“呵呵,是冲着刘公子啊!” “什么?!”刘琦脸上露出了很是混乱的表情。 “不明白?”庞统追问道。 刘琦茫然的摇了摇头。 庞统目光微微动了动,说道:“骠骑将军今日出行青龙寺,离城之后,便是城中大乱……若是为了骠骑将军而来,又怎么会选这个时候?” 刘琦吞下一口唾沫,觉得自己的嗓子干涸得非常难受,“那么……庞使君之意……” 庞统笑了笑,说道:“既然不是为了骠骑将军,这城中左近,还有那个比刘公子更身份贵重?值得如此大兴刀兵?” 刘琦愣了一下,然后目光缓缓的挪到了堂内的那些人头上,喉头上下动了动,“这个……” “这些贼人,在城中引发骚乱,并非是为了声东击西,前来营救公子……”庞统紧紧的盯着刘琦说道,“乃是为了取公子性命而来!” “什么?!”刘琦脑袋已经是非常的混乱,下意思的再次重复问了一下,企图以此来获取更确定的答案。 “公子若亡于此,于骠骑而言,自然无半点好处……”庞统冷笑道,“不过对于另外的一些人而言,公子若亡,则是大有裨益了……” 很简单,刘琦死在长安,对于斐潜来说,有什么好处么?显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斐潜也好,庞统也罢,甚至骠骑之下的一些人都不会对刘琦动手,但是若是真的刘琦死在了长安,那么谁又可以从中获益呢? 刘琦瞪圆了眼,渐渐的露出了一些仇恨的神色来,但是很快目光又一松,“应不至于如此罢……” 庞统呵呵笑了笑,挑了一下眉毛,“究竟如何,一看便知……今日前来,除却告知刘公子此事之外,也不妨借刘公子手下辨别一下,这些贼人里面,究竟有没有熟悉之人……若认得个别是……嗯?” 刘琦连连点头,连忙对着自己的几名随身护卫说道:“庞使君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来人,来人!快,快认一下,这些人头里面,有没有你们认识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49章 计中计的计中计 有时候,想要过一些简单的人生,一些问题不能多想,一旦多想,生活就不简单了。 庞统在刘琦那边的询问结果出来了。 刘琦虽然不认识那些城中贼人,但是他的护卫则是认出了其中两个的面孔,原本是江陵人氏,也是游侠身份…… 荆州地区,两个重镇,一个是北面的襄阳,一个就是南面的江陵。江陵也是原本春秋战国的楚国国都,原本荆州的治所也是在江陵,只不过因为刘表个人的原因,当下改在了襄阳而已。 “江陵人氏……”斐潜沉吟着,然后看了庞统一眼,让庞统就坐歇息,并且招呼侍从上茶。 庞统默然点头,虽然这一天连续奔劳,也确实非常辛苦,但是整个事情到现在并没有完结,反而还有更多的后续事情在等着…… 当然也不是说完全的不明白,曹操的那边基本上是清楚了,只不过是因为两拨不同的贼人而导致这些后续的问题而已。 “……”斐潜心中忽然浮现了一个念头,旋即又否认了,为了不再将这个危险的念头继续下去,便换了一个话题,并没有继续在弩机和江陵上绕圈子,“曹孟德难道就不害怕某兵出兖州?” 庞统放下了茶碗,叹息道:“正是因为害怕主公出兵,方有此策……李通李文达供认,曹司空原本之意……若主公不出兵,则不得妄动,不过么,前两日主公于槐里军演……结果认为是出兵预兆……” 斐潜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说道:“这样的行为,真不像是孟德手笔……就没有想过事情败露了,为天下所耻?” 庞统接口说道:“此事么……比起天下基业来,耻笑一二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如今曹司空挟天子令讨袁,若是我等兴兵,多有不义,也就遮蔽过去了……嗯,此外也还有些其他手段……” 虽然庞统说的有些绕口,但是斐潜仍然是听明白了,不由得点了点头,微微叹息了一声,说道:“这倒也是……” 首先,曹操害怕斐潜出兵,所以要留下一些反制的手段。这一点,没有什么疑问,如果换成斐潜在曹操的那个位置,基本上也会如此处理,至于是不是用刺客,还是用什么其他的手段另说。不过,怎么看都是刺客经济实惠一些…… 其次,如果这样的手段被发现了,不外乎两个结果,斐潜出兵,或是斐潜不出兵。而斐潜不出兵的可能性很小,所以一旦斐潜出兵,那么曹操就可以举起斐潜举兵逆上的幌子,再稍微修改一下时间次序,就可以了…… 就像是“斐骠骑举兵东进,曹司空使客刺之不果”,和“曹司空使客刺之不果,斐骠骑举兵东进”,整体蕴含的事件是完全相同的并没有遗漏,只是前后次序不一样,但是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 至于那个是真的,那个是假的,那个在前,那个在后,其实也就是胜利者说了算,然后后世看史书的人一脸懵逼。 “若是进兵,当如何?”斐潜又问道。 庞统看了斐潜一眼,微微有些沉默,过了片刻之后说道:“主公,兵事……不妨暂缓……” “暂缓?”斐潜重复道。 庞统点了点头,说道:“曹孟德此策,乃计有计也,有用其三。一则若主公出兵,可行刺杀……二来可乱青龙寺大论……其三么,未必没有引诱主公即刻出兵之意……” 斐潜轻轻敲击着桌案,思索着。 庞统作为谋士,虽然看其外貌,确实是有些其貌不扬,但是其实力也不容小觑,虽然说这一天基本上都在不断忙碌奔走,可是依旧抽空整理了思路,从现象当中抽离出其中的本质来…… 斐潜将目光投向了门外,庞统的这个说法倒是有些新鲜。 夕阳告别了纷乱的一天,从天边落下,长安城内的火头基本上都已经扑灭了,血迹和黑烟在黄昏的遮掩之下,大体上看不大出来了,只有空气当中依稀残留的味道,提醒着人们之前发生的一切。 “引诱某出兵?”斐潜皱起眉头来,“士元此言,岂非前后有些矛盾?”一方面刺杀是为了阻止出兵,一方面又说是为了引诱出兵。 庞统说道:“主公,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主公与曹司空,终有一战……”庞统所言,也确实是如此。斐潜和曹操终有一战,这个事情,双方其实都知道,但是现在虽然曹操看起来很是虚弱,兵力并不在兖州,是不是意味着就是斐潜最好的开战时间? 打打杀杀,最简单。 毕竟破坏么,有谁不会? 但是要在打打杀杀之外还想着建设,甚至还要想着怎样利用废墟的原材料,在废墟之上建设起一个更为雄伟的建筑来,就不简单了。 如果简简单单只是兵卒将校的角度来说,现在虽然说魏延在川蜀,赵云在常山,张辽在西都,但是关中有徐晃,函谷有太史慈,还有廖化在武关,要打么,虽然不说是完全体形态,但也是有一定的分量的…… 所以,出兵没有问题,问题则是在出兵之后。 先不考虑战阵之上的兵卒将校的输赢,就说打下了兖州,甚至是冀州,然后呢?人员要怎么安排? 政策要如何推动?是按照斐潜在关中的政策来推行,还是说沿用山东之前的方针,抑或是还需要重新调整一下,采用另外一种平衡的方式? 此外,再加上那个棘手的天子,斐潜究竟又应该采用什么标准来对待? 所有人都不喜欢出尔反尔的家伙,不管是古今中外都一样。因此斐潜也极度厌恶那些动不动临时性的加派工作,抑或是非要到下班的时候才布置任务的领导,同样的,子所不欲勿施于人,斐潜想要做一些什么,在汉代这种信息通讯非常迟钝的时代,就必须有持续性,有一致性,政治上的策略一旦推行,也自然是不可能迅速转换。 政治法令,最忌讳朝令夕改。 春秋战国,抑或是后世的那些封建王朝就不说了,单说眼前的前车之鉴。 袁绍。 还有袁术。 一开始讨董的时候,袁绍真的是天下楷模,一呼百应,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渐渐发现袁绍并不是像是原来想像当中那么以天下兴衰为己任的“忠义”之人,而是一个谋划着想要改朝换代的野心家,于是乎原本投靠在袁绍之下的颖川派就裂开了…… 直至骄傲自大的袁术,妄想着用袁氏家族百年积攒下来的恩德去搭建一个野心家的皇位,结果最终发现,纵然有百年的施恩,该叛变的时候依旧叛变。 如今,虽然袁氏的旗帜还没有降下来,其实也跟轰然而倒相差不远了,除了那些在船上已经是下不来的,其余的人已经大多数舍弃了袁氏。从天下楷模到天下唾弃,才经历了多少时间? 在政治方面的路线偏移,从一个宣扬主张反抗暴力的义勇之辈,变成了一个利用暴力去乱政的野心诸侯,无疑使得很多原本支持袁氏的人,也开始动摇起来,使得袁氏的根基松动,稍有风吹草动,便是土崩瓦解,便宜了曹操。 所以斐潜一旦出兵,那么就意味着关西的新政和关东的旧策相互碰撞的问题,就如同当年秦国一统六国,虽然表面上各地降伏,实际上暗涛汹涌。 更何况,斐潜现在就有秦始皇当时那样的实力,可以横扫诸侯么?秦始皇雄才大略,也是搞了九年,斐潜现在呢?又需要多长时间? 斐潜听了庞统的分析,沉吟着…… “此外,主公如今坐于关中,居高临下,坐拥函谷,为西秦之态也……”庞统继续分析道,“然秦非始强,亦有百年之衰,若非六国在外各有打算,又有纵横之策相抵,前秦亦难于成九年之功也……” 秦朝也不是所有皇帝,所有时间都是那么成功,也有输得底裤都没有的时候。秦惠公起兵50万与魏军决一死战,原以为兵力大大优势,定然可胜,却被吴起在阴晋一战中,以五万之卒击败,秦国此战大败亏输,再也无力抵抗三晋的攻势,幸运的是三晋本身还有很多矛盾,也没有继续紧逼秦国,否则秦国估计也是玄乎。 也正是因为秦国亏倒只剩下底裤了,所以秦国痛定思痛,采用商鞅变法,之后的事情么,基本上大家都很熟悉了…… 庞统的意思也很直白,现阶段斐潜看起来是有这个气势,但是从气势转化成为实力,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另外一个方面,现在斐潜控制着函谷关武关太行山口等等,也就是等于是斐潜可以用少量的兵力牵制了大量的对方力量,同时对方也难以进攻,侧翼无忧,但是如果斐潜选择出兵离开了关隘,不管是进入了兖州,抑或是冀州,除非是能够速战速决,抑或是像是太史慈那样出其不意,否则一旦陷入拉锯战和阵地战,战线越长,也就意味着破绽越多。 “因此,虽说曹司空如今战于冀,然并非不能脱也……”庞统说道,“更何况若等主公由势转实,还不如……故而曹司空选了一个史涣史公刘,亦选了一个李通李文达……此乃计中之计也!”庞统加重了语气,再次强调。 “嗯……”斐潜缓缓的点了点头。 庞统这么一说,斐潜心中原本隐隐约约的一些疑惑,也算是基本上得到了解释。 按照道理来说,曹操不应该这么短视,采用刺杀的手段,但是如果加上庞统的分析,又显得相当的合理,毕竟谁也不喜欢卧榻之侧的老虎舒舒服服的长大,如果有机会早些将老虎消灭,岂不是比等老虎长大了还要更好? 所以曹操原本就是做着好几个圈套的打算? 所以也才是史涣和李通来关中,并没有像是什么夏侯,什么曹氏的猛将参与其中,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史涣和李通实际上就等于是弃子一般,如果能起到一些特殊的效果自然是极好,但是如果被发现了,也无所谓,因为曹操本身其实也没有完全指望这两个人能干出什么来…… 庞统看着斐潜,又继续说道:“若非江陵之人,某亦想不到此处……” “江陵之人?”斐潜敲了敲桌案,说道,“某离城之后,方行搅乱?” 庞统点头道:“主公英明!正是如此!江陵之贼,非为刺也,乃求乱也!”真要是想要刺杀斐潜,那就应该是像史涣和李通一样,去埋伏蹲点斐潜,又怎么会在“斐潜”离开了城池之后,再行动的? 虽然有一些斐潜推行保甲制度的原因,但是其本质上,确实似乎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刺杀斐潜的欲望,只有拼命搅乱的意图,从城中几个被破坏的坊里,就大体上可以看出来。将军府左近的一些坊里,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冲击,伤害比较大的坊里,基本上都距离将军府比较远…… 不求杀死斐潜,仅是搅乱。 这就很有意思了…… 为什么要搅乱? 很简单,因为现在的斐潜,已经让人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所以不想让斐潜安定下来好好积蓄力量,能打乱斐潜的节奏就打乱节奏,如果能引得斐潜勃然大怒失去理智,那就更好不过了…… 那么如果说斐潜一旦出兵,谁能获取最大的利益呢? “若是按照士元所言,这江陵之人么……”斐潜伸出手,拍在了桌案之上,“并非曹司空所遣,而是……” 庞统点了点头,又伸出手指点了一个方向,“此外,这个也有些嫌疑……” “呵呵……”斐潜一愣,苦笑了一下,微微摇头,叹息了一声,“这天下,果然是英杰者众矣……” 能在历史上留下一些名字的,都不是什么善茬啊! “既然如此……”斐潜思索了片刻,最终说道,“便将李通李文达等贼于青龙寺公审,定其滥杀无辜,谋害朝臣之罪,一来平民愤,二来么……呵呵,之后便送往许县!” 原来斐潜心中多有怨气,还想着要将李通等人杀了泄愤,又或是狠毒一些挑断些手筋脚筋折磨一番什么的,但是听完了庞统的分析之后,就觉得如果真的只是杀了李通等人,等于是便宜了这些在背后暗搓搓的家伙,还不如丢出去,让曹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庞统笑着说道:“主公英明!不过,若是如此,不妨将此事,拆分出来……李通李文达感怀主公仁德无双,不忍行恶,故而弃乱投明,应表其忠义,护其至许,扬其名于天下也……另责渭南鲁大,查其勾结外贼,作乱长安,罪无可恕,查抄相关之人,清剿三辅之地游侠浪荡子……如此,便可收一石数鸟之效也……” 斐潜大笑,指了指庞统,“善!便是如此!”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50章 是不是冤枉就要下雪 昨夜一阵寒风,吹来无尽的乌云,寒冷再一次笼罩在了长安城上,在天明不久,便陆陆续续的开始飘落雪花,一两个时辰之后,已经将长安城头染上了一层白色。 寒冷的冬天,对于习惯了几百年温暖的大汉子民来说,不是什么好日子。因为是初雪,所以虽然是下雪,但还没有达到阻止人们出行的程度,只不过因为昨日的一阵腥风血雨,导致了长安城内现在的人心还有些不太稳定,就像是漫天飘飞的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落到实地。 幸运的是,因为斐潜的反制速度很快,所以整个长安城并没有受到较大的破坏,在兵卒开始执勤警戒的街头,人们也渐渐的从家中像是土拨鼠一样的伸出了脑袋来,在查看到似乎安全之后,便试探着走上了街头,眼珠子还略带着一些惶恐,似乎准备随时缩回窝中去一样。 整个长安城已经进入了暂时的军事管制,城中兵甲全副武装的缓缓而行,并没有因为某些人的目光而停留。沉稳的兵卒也让这些试探着离开自家小窝的百姓,多少心中有些安慰…… 对于这些百姓而言,太过于遥远的政治圈子的变动,还不如自家米缸的变动来得更有直观的感受。虽然这些人占据了人口的绝大多数,但是因为自身的视角原因,他们所能看见的地方,远远比想像当中还要更小。 雪花飘扬而下。 街道上的血迹很快被雪花掩盖起来,然后又被行走搬运的劳役和兵卒踩踏得泥泞一片,就像是紫黑色的面糊被泼在了地面上,纵然想要清扫,也不是那么的容易。 普通人虽然依旧带着恐惧,但是又不得不出门采买,因为在没有天气预报的汉代,谁也不清楚下雪会下多久,或许只有一天半天,或许就要下个三四天,甚至七八天十来天的也不是不可能,如果说没有在雪小的时候就采买回家一些储备物资,那么等到真正积雪封门的时候再想着采买,就是个大问题了。 除了生活必需之外,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为了尽快将自己手头上的钱换成物资而出门的…… 长安之前经离过战乱,所以百姓或多或少都有些记忆,昨日突如其来的一场大乱,导致很多百姓下意识的以为大乱又要来临了,再加上下雪,顿时让这些百姓觉得不管如何都要将手中的钱币换成物品才好,以免万一出现了当年的贬值情况。 归根结底,老百姓出现抢购行为,不是这些老百姓愚蠢,而是这些百姓在害怕,他们没有安全感……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是士族子弟一样,可以一天换三四套衣服,有足够的御寒衣物,很多穷苦的百姓,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面,只能裹着填塞茅草的破烂被子苦熬。对于大多数的民众而言,只有到手的物资,才能稍微平复他们紧张的神经。 幸好,为了稳定民心,斐潜下令让米铺杂货铺等正常营业,并且还补贴了一部分的价格,使得在慌乱之后,整体的物价并没有哗啦一下子涨得离谱,多少也算是让这些心惊胆战离开了洞穴的“土拨鼠”们,心中少许有些安慰。 再加上街道之中来回巡逻的兵甲,百姓采购的秩序倒也井然。 不过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长安城以及周边陵邑的百姓这种突如其来消费行为,也刺激了货币的流动,而每一个商品的交换,都意味着斐潜可以从中获取一部分的收入,因此也不好评价这样的行为,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穷人有穷人的烦恼,富人有富人的担忧。 对于士族子弟来说自然是不用考虑太多的吃喝问题,如果说一个世家士族子弟,竟然还要为下一顿的吃喝发愁,那么就已经是意味着他们已经跌出了上层圈子了。 对于士族子弟而言,骠骑将军斐潜下一步的举动,才是这些人关心的重点。盯着政治上层的动向,才能保证士族子弟能抢到第一口的肉,喝第一口的汤。 韦端宁可坐在火盆旁,然后伸着手在火盆上方汲取着炭火的热量,都不愿意离开庭院当中的小亭去厅堂之内,倒不是因为韦端有什么怪癖,而是因为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才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韦端一夜没睡好,在床榻上辗转了大半夜,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爬了起来,裹上了厚厚的大氅到了庭院之中,让人摆上了火盆,温了一些酒水,一边慢慢的喝着,一边思索。 这一个小亭位于庭院西侧,周围只有些树木,并没有挖池塘,所以四周还算是视野开阔。虽然现在正在下雪,不过下雪的时候并不是很冷,更冷的应该是在化雪之时,所以韦端坐在亭中,虽然四面漏风,不过有一盆火炭,也并非是难挨。 说起来,对于韦端,他也有几次试图向上攀爬,想要坐到更好更大的桌案边,但是基本上没等他坐下,就被一脚给踹了下来,没有被骠骑将军收拾一顿,并不是骠骑将军没关注到,而是因为韦端的所作行为,只是“一般性”的政治倾轧手段。 指桑骂槐,栽赃陷害,含沙射影,表里不一等等,在普通人心中属于相当恶劣的行径,但是在政治圈子里,都是相当常见的手段,如果连这种手段都无法应付,也自然谈不上什么在政治圈子里面混下去的本事。 低估了斐潜对于庞统的宠爱程度啊…… 严格说起来,庞统失察的罪名也是实际存在的,韦端只不过是借力打力,然后企图一脚将庞统从萝卜坑里面踹出来,自己蹲进去而已。反过来说,也是因为庞统年龄还小一些,不够沉稳,如果说本身没有什么破绽,韦端也不见得敢动这种心思。 不过,失败了就是失败了,韦端原本以为自己可能要沉沦很长一段时间,毕竟这也是他为了和庞统掰手腕所应该付出的代价。 而后韦端之所以称病在家,就是以这种行动来告示他人,他韦端认输投降,像是犬科动物一样,以倒在地上四脚朝天露出肚皮来表示大佬请随意…… 效果么,自然也是不错。骠骑将军下令,让他调离了原本的火坑,换了一个督运曹的闲散职位。虽然韦端亲自去将军府衙拜谢的时候,并没有得到斐潜的接见,只是带出了一句“好生做事”的四个字,但是也意味着这一段时间吃的苦头暂时告一个段落,下阶段就需要“好生做事”了,不管什么旁人如何,至少要让骠骑将军斐潜满意才行。 不是“既往不咎”,而是“好生做事”,多少就有些戴罪立功的意思。 而这个“功”,究竟要从何处而来? 这是一个问题。 韦康匆匆从外走了进来,一眼看见韦端坐在庭院之中,便走出了回廊,来到亭子之前,拱手说道:“拜见父亲大人……” “进来,坐。”韦端虽然心中略有些焦虑,但是依旧先让韦康坐下,然后才问道,“去过薛家了?” 韦康点头说道:“去过了……东西也带过去了……” 韦端点了点头。既然有了骠骑将军的四个字,韦端也就不怎么避讳和薛兰之间的联系了,另外一个方面也是给其他人一个交待,表示为自己牺牲的人,韦氏也不会丢下不管。冬日难熬,有了韦氏的物资,薛家多少挨过去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士族么,大体上都是如此。相互之间利用,制约,倾轧,但是也有扶持,复杂得很,就像是薛家和韦氏。薛家因为跟着韦端,而有了牢狱之灾,但是反过来薛家也因为韦端而能够在家中支柱缺失的情况下,依旧衣食无忧平稳生活,这究竟要算是恩,还算是仇? 问了薛家的事情之后,韦端示意韦康喝一碗温酒暖身,然后才继续问道:“城中如何?” “回禀父亲大人,已出告示安民……”韦康将他看到的说了出来,“告示所言,查有渭南鲁大勾结匪贼作乱,祸害百姓,现已抓捕入狱……另有李通李文达受人指使,然感骠骑功于社稷,仁爱百姓,忠义信勇,故不愿行此逆天违德之事……” “哦?”韦端捋了一下胡须,沉吟片刻,没有说话。 韦康静静的等待着,听着雪花一点点的落在亭子的瓦片上,发出扑簌扑簌的声响。 “渭南鲁大……”韦端忽然笑了出来,说道,“康儿也见过这个人罢?” 韦康点头说道:“见过。” “如何?”韦端看着雪花渐渐的在枝叶上积累下来,就像是在树干的枯枝上穿上了一半的白袍,却裸露着另外的一半,就像是洁白和污浊在树干之上美妙的融合在了一处。 “……”韦康抬眼看了韦端一下,然后垂下了眼皮,低声说道,“渭南鲁大,没有那个胆子……” 什么能量的人,做什么能量的事情,鲁大出身就是一个浪荡子,纵然现在有了击剑馆,也不过是一个有一点身家的浪荡子而已,若说他胆敢勾结外贼,作乱长安,先不说有没有这样的胆量,就说是背后的动机,也是丝毫找不出来。 “所以……”韦端笑了笑,端起酒碗来,一饮而尽,“鲁大是被冤枉的……” 韦康的眉毛跳了一下,抬起头,看着韦端叫唤了一声:“父亲大人之意……” 韦端瞄见了韦康的脸色,哈哈笑了笑,然后低声说道:“怎么?你以为我要替鲁大鸣冤?啊,哈哈……一蝼蚁尔,冤枉了就冤枉了,何足道哉?” 冤枉么,自然就像是大宝一样,天天都有,毫不新鲜。无辜的人天天也都有,就像是当下的天气一样,白雪缤纷而下,谁知道在一片洁白之下,是瓦片,是树枝,还是血迹,抑或是垃圾堆? 想要成为不被冤枉的,成为不能随意无辜的,便只有不断的增加自身的分量,直至所有人都不敢随意对待,只是一味用哭泣来表示自己的委屈,是空白且乏力的。 “康儿,这个事情,首先要考虑的不是鲁大冤枉不冤枉,而是……”韦端朝着骠骑将军府的方向微微指了一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韦康微微有些发愣。 韦端看了韦康一眼,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垂下了眼睑自顾自端起了酒碗,啜饮起来。韦康韦诞都算是韦端的老来得子,所以也比较看重。 韦康外表不错,人高马大,身材魁梧,但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因为如此,韦康的脑袋么,多少有些偏向于简单化…… 过了片刻,韦端转头看向了韦康,“康儿,想到了什么?” “这个……”韦康迟疑了一下。如果自己说什么都没有想,父亲八成会生气,但是自己确实是什么都没有想到,怎么办? 知子莫若父。 韦端看着韦康有些茫然的眼睛,微微叹了口气,“康儿啊,父亲也是会老的……这家业,到时候要传到你手上的……你这样……嗨……” “父亲大人……”韦康连忙拜倒,以头叩地,“孩儿……孩儿不孝……” “咳……起来罢……”韦端站起来,扶起了韦康,示意他坐下,“要你一下子都想通透,也不可能……不过也不能因此就什么都不想……我问你,既然你知道鲁大是冤枉的……那么骠骑知不知道鲁大是冤枉的?” “应该……是知道吧?”韦康微微有些迟疑的说道。 韦端点头,“既然如此,为何骠骑依旧如此说法?” “这个……”韦康又卡壳了。 韦端摇了摇头,然后站了起来,说道:“此便是你今日功课……什么时候想出来了,便什么时候来寻某……” “啊?这……父亲大人要去哪里?”面对于功课和作业,大部分的小孩都有些慌乱,韦康也是如此,下意识的就追问着,企图获取一些额外的提示什么的。 韦端仰着头,背着手向前而行:“既然骠骑点了火,某自然要去添一些干柴木炭!瑞雪兆丰年!这雪,下得好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51章 各有不同的脑回路 “直言而论,乃士之要。以正乾坤,以明真正。曾有言天下安治,实未也。曰且安且治之人,多愚谀也。不究其弊所不免,概以安且治当之,愚也。不究其才所不能,概以政之安且治颂之,谀也。” “吏有职,官有掌,先为守,后行治,然养门客之陋,废职守之规,不敦真本,不端士风,客任而免劳事,客替而除军役,客驱而游赋税,长此以往,官之侵渔,将之怯懦,吏之为奸也……” “夫责之不严,道之不正,职之不明,乃政之害也!此若不言,更复何言?持禄而外为谀,畏罪而面为顺,畜养门客,乃害政之蠹也!今直言不讳,乃求国之靖平,民之安宁,勿得假客之手行恶,勿使无辜之人殒命也……” 长安十字街头告示之处,围了一整圈的人。 虽然告示贴得比较告,但是站在外圈的依旧不一定能够看得全,因此站在里面的就免不了有人会高声诵读,好让外面的人也知晓告示之上所写的内容。 纵然有人诵读,但是依旧有人听了还不明白。就像是同样都是电脑,但是主机里面的CPU有的是奔腾,有的是赛扬,还有些是酷睿,这运算速度自然是有一些的差别。 “陈兄,这是……要做什么?”大体上还处于赛扬级别的CPU主体问道。 “呵呵……”酷睿三代不经意的展露了一些优越感,“这你都不明白?这就是说门客这个,要改了啊……” “为什么要改?”赛扬将原本的进程叉掉,然后又添加了一个新进程。 “你没看啊?”酷睿三代指了指告示,“说前两天贼人作乱,就是有人指使门客行恶……如此陋习,自然当改……” “这,这是谁说的……难道是骠……” “非也,非也,据说是韦休甫所进之言……” “这个韦端韦休甫……” 辛毗站在一旁,也听到了身边的低级CPU之间的私语,微微瞄了一下,也没有多说什么,便退了出来,在长街上站了一小会儿,默默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而行。 辛毗刚刚到长安不久,就发生了这个事情,连带着他投宿的客栈也是受倒了牵连,就连他自己这两天都被询问了三四次。不过应该是看着辛毗还带着自家孩子,不像是行恶之人,所以询问的巡检也都比较客气,而像是那些带着一些兵刃又成群结队的家伙,若是一旦有什么行为回答不对,顿时就是引来大量的兵卒现场捉拿抓捕…… 辛毗现在要去给自己的两个孩子买一两套衣服,毕竟现在天气寒冷,虽然雪是停了,但是越发的冷起来,而携带的衣物不够。正常来说,自然是要现做的才会合身,但是眼见着天气如此寒冷,还是先买再做更好一些,要不然都无法出门。 成衣店应该是在长安东二街…… 辛毗看了看街角木柱之上的指引木牌,嗯,东二街,就是这一条了。 这个街名啊,还真是…… 辛毗刚到长安的时候,还准备找一个向导什么的,毕竟自己也是第一次来长安,难免会担心迷路的问题,结果真到了长安之后,却发现完全不用担心。 一方面在主要街道的路口,基本上都有一个木桩,上面钉着指引木牌,纵然完全不知道街道名称,抑或是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的,都可以根据木桩上的木牌,确定自己的位置方位等等…… 另外一方面,除了原本的朱雀玄武等等街名被留下之外,还根据方位重新命名了一些街道的名称,就像是东二街,就是在城东,从南往北数的第二条贯穿东西的街道,在朱雀大街之东,便是东二街,在西边的半条街道,就是西二街。如此简易好辨认的方式,就连辛毗这个刚来长安不久的人都能轻易的找到具体的位置,不用担心迷路问题。 这些街道木桩铭牌,还有命名的方式,竟然是骠骑将军制定下来的…… 这就非常有意思了。 有人好名,就会给自己脸上拼命涂金,有人好利,就会想尽办法给自己腰包塞好处,而这个骠骑…… 政所为窥一斑而知全豹,骠骑此人恐怕主要是以实务为主。这倒也是,如果只是一味的追名逐利,又怎能有当下如此一番磅礴大势? “骠骑将军这是要禁养门客么?抑或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辛毗一边思索着,一边走到成衣店之前,停了下来。 “贵人可是要看看冬衣?”成衣店的伙计见到辛毗驻步,连忙招呼道。 辛毗微微点头,在店伙计的引领下,信步而进。 一进门,辛毗目光不由得就被正中的一件雪白皮裘所吸引了。说实在的,不仅是辛毗,恐怕任何一个进门的顾客,都免不了被这样一件皮裘所吸引,因为实在是太漂亮了。 在古代,想要获取一个纯色的皮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是到了后世封建王朝,比如明清时期,就连皇帝的皮裘大多数也都是纯黑色,至于什么其他的纯红纯白纯紫什么的,小件或许还有,大件的那可是价值连城,就连皇太后都不一定能够有,就不用说一般的小宫女什么的了…… 所以当汉代当下,出现了这样一件大体上比较雪白的皮裘,就可知有多么吸引眼球了…… 店伙计瞄了一眼辛毗的表情,立刻说道:“贵人好眼光,这就是小店镇店之宝……这一件可是采用了十余只珍贵无比的银狐毛皮而制,通透雪白,简直是天下难得的珍品……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存储收拾的时候比较麻烦,稍有不慎,就容易脏了……不过也不要紧,三年之内,若是脏了,都可以拿来小店,用小店的秘方可以免费清洗干净……” “三年?免费?”辛毗也不由得顺口就跟了一句。 “正是正是……”店伙计笑着回答道,“小店清洗秘方也是独家的,所费不菲……三年之后要清洗也可以,就是收一点点,一点点的成本费用……” “这样啊……不错啊……”辛毗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到了一旁,“有小孩的冬衣么……差不多这么高的和这么高的……” “呃……有的,有的……”店伙计愣了一下,旋即依旧笑呵呵的回答,然后领着辛毗到了另外一侧,“这位贵人,这里都是……不知道贵人仙居何处?要不要找一个裁缝量改一下……” “裁缝也要,这现成的也要……”辛毗点了点头,像是有些感慨的说道,“你们这生意之道,可真是……”话说了一半,辛毗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又转头看向了店面居中的那个显眼无比的雪白皮裘,然后又看了看眼前的成衣,不由得捋了捋胡须,沉吟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店伙计有些愣神,这是怎么了? “就是如此!”辛毗伸手随意指了指,“就这两件罢!某现居于城南朱雀客栈,记得找个裁缝来……” 店伙计忙不迭的答应着,然后帮忙收拾衣服不提。 心思已经不在衣服上的辛毗根本没想着多留,付完钱了之后让护卫提着包袱,便急匆匆的往回走。“视其上而取其中!视其中而取其下!骠骑将军果然是好手段,好手段啊!哈哈,哈哈……” 既然是如此务实,又有这般手段的骠骑,多少也是值得自己押上一注的罢!明日,不,今日,便将谒贴去投将军府! ……( ̄. ̄)+…… “青龙寺大论,现在恐怕暂时要停个几天了……”斐潜坐在桌案之后,捧着茶碗,轻声说道。 雪虽然不下了,但是屋檐上面的积雪一时半会似乎并没有要立刻化去的样子,只不过周边的道路就泥泞不堪,再加上之前的骚乱没有能够完全平复,纵然要展开青龙寺大论,也未必有人敢去,不如干脆先暂停一段时间,等天气好一些,事态缓和一些之后再说。 蔡琰微微低着头,往小红炉之中加了一块炭,忽然问道:“要办粥棚么?” “粥棚?”斐潜没能反应过来。 斐潜来蔡府,一来是蔡琰也在这一次贼人骚乱之中收到了一些惊吓,二来也是特意过来表彰一下蔡府的这些护卫。虽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些派遣来蔡府的护卫做的也是本职之内的事情,但是并不代表着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将这些事情,都当成其应当做到的一样视而不见。 毕竟,同样一件事情,做了,做到,做好,做出色,结果自然都是不同的。不过斐潜也没有想到,蔡琰别的什么都没说,居然扯了一个似乎没什么相关的话题出来。 “去年,下雪的时候不也是有设粥棚么?”蔡琰看着斐潜,似乎也在奇怪斐潜怎么没能理解她的思路。 “……”斐潜不得不承认,男女之间的脑回路确实是有些不同的,不管古今中外都是如此,“会设粥棚,不过现在天气还不算是太冷,要再过一段时间……” “哦……”蔡琰点了点头。 人都有惰性的,所以,粥棚是为了帮助贫苦度过难关,而不是为了培养一部分人的惰性,因此斐潜只是会在接近开春的时候设立粥棚,现在太早,纵然下雪,也不会设立的。 蔡琰静静的坐着,对于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差别,以及将来的什么影响,在经历了之前的生死一刻之后,蔡琰也似乎看得开了一些,没有之前的那么纠结。只要能坐在一处,似乎就可以隔绝那些什么不安和危险了…… 不过么,蔡琰跟斐潜谈起粥棚的事情来,并非是为了纯粹谈粥棚,而是想要表示一些其他的事项,毕竟蔡琰听闻去年是黄月英在组织这个事情…… 可是,蔡琰微微用眼角掠过斐潜,似乎他没想明白? 怎么感觉官职似乎越来越大,但是人好像越来越笨了? 斐潜真的变笨了? 也不见得。 就像是许多女姓会跟家中男性抱怨一样,你怎么在外面人模狗样的,进了家就摊成这个猪头样子?在外面妙语连珠,思维敏捷,回了家就问一句吭一声,有时候还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这算是男人变笨了,还是厌倦了,抑或是外面有人了? 蔡琰给斐潜重新倒了一碗茶,又说道:“那么这段时间要做什么?” 斐潜轻轻敲了敲桌案,说道:“我准备借这一次的机会,清算门客……你知道的,春秋之时门客大盛,并非是四公子之功,而是因为很多人找不到出头之所,只能以门客为晋身阶梯……” 门客制度,起于春秋,盛于战国,到了两汉便逐渐衰落了,而到了现在,东汉年末,门客阶层身份才最终有些固化的趋向。 在战国时期,以四公子为代表的贵族阶级,好养门客,还有些什么典故一直流传下来。到了西汉前期,承接了战国和秦国的养客之风,各个诸侯王也是大肆养客,成为了中央朝廷很大的隐患,因此导致了汉武帝对于门客制度的第一次动刀子。 虽然现在这个阶段看起来举孝廉制度是很多问题,但是在汉武帝时期,却可以利用举孝廉制度打破了各个诸侯王爷的门客圈子,让更多的人可以通过举孝廉的渠道,脱离各地诸侯投身倒皇帝之下,也正是因为这第一批举孝廉的吃螃蟹的人,最终演变成为了当下的士族世家…… 不过因为汉代本身政治上面的缺陷,重用外戚,宦官等行为,导致养客之风又重新回到了政治之中,并且产生了许多变化,大地主豪强之下的门客演变成为了豪奴,士族清流之下的门客则是互称门生,掌管军事武职之下的门客则是演变成为了部曲,等等诸如此类,虽然名称不太一样,但是实际上本质差不多,都是和主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作为某些人的附庸而存在。 甚至像是庞统等一类的人,也算是斐潜的一种“门客”。 “因此说来,要是彻底去除门客,基本不太可能,所以这一次……”斐潜呵呵笑了笑,“欲取其中则言其上,欲取其下则言其中,先摆出一副要彻底清剿的样子来,基本上最后就可以通过清算门客之制了……” 有限制,自然会有人想要突破限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总归是比完全没有任何限制要更好。 斐潜说着说着,猛然间发现蔡琰似乎在听,也似乎没有在听,“呃,这个……我说的有什么地方错了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52章 各自有各自的改变(加更还债) 任何事情,立场不同,看出来的角度也不尽相同。 对于斐潜来说,突如其来的刺杀和贼人,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已然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毕竟是动了许多人的奶酪。 或许大多数人并没有想要真的对斐潜动手,抑或是也没有胆子真的动手,但是并不妨碍在某些特定的时候,这些人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抑或是若有若无的给予一些帮助。 这让斐潜不由得想到了曹操,颇有些相惜的感觉。纵然曹操派人前来刺杀,但是如果换成斐潜站在曹操立场上,说不得也会同样处理。 有谁喜欢一个极具威胁的人天天在自己家隔壁? 同时,也让斐潜感觉到,如果这个时候他迎了汉帝,恐怕天下对于他的指责和愤慨,还要更加强烈三分! 斐潜脑海之中,乱七八糟的事情此起彼伏,就像是沸腾的滚水之中放了些葫芦瓢,这个刚翻滚上来,那个又跟着起来,按又烫手,不按么相互碰撞着嘁哩咔哒的又吵得难受。当然,在这其中,也有写着蔡琰这两个字的大葫芦…… 不管什么女人,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基本上都有闷葫芦的潜质,或多或少而已,当进入闷葫芦状态的时候,就是一档综艺节目了,有时候好笑,有时候只能是强笑…… “嗯……”斐潜看着蔡·闷葫芦·琰,又将方才的话重新回想琢磨了一下,然后试探的说道,“要不然今年到了假设粥棚施粥的时候,你也参加?” “真的?”蔡琰立刻眼眸亮晶晶的抬起了(,,??.??,,)“可以么?” 果然。 斐潜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可以。”虽然嘴上这么说,斐潜心中却感觉到似乎另外一个写着“黄月英”三个字的葫芦要准备翻滚上来了。 蔡琰就像是得了一本新书一样,显得有些开心,左右看了看,忽然对斐潜说道:“看你似乎也有些烦心,不若给你弹一曲琴罢……” 斐潜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蔡琰站了起来,招呼着奉书开始准备。 要弹琴可不是随便摆个桌案架个琴然后就可以坐下来弹了,而是先要焚香净手,然后静坐片刻驱除杂心,甚至有的还需要更衣,步骤一点都不少。此外,还有一些什么七病,五戒等等的要求,抑或是忌讳,并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弹奏的。 斐潜在后世的时候也听过一些古琴的什么唱片啊,MP3啊等等,但是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但不知道是因为汉代音乐相对来说没有后世那么复杂和绚丽,反倒是更衬托出古琴的纯美,抑或是现场演奏和录音版本多少有些区别? 还是说…… 当一个人长时间处在没有任何音乐的环境下,猛然间听见了音乐,都会额外的有一个破防的效果?就像是天天看见人会觉得烦,但是如果半年一年才能见一个人的话,纵然是一个陌生人也会倍感亲切? 檀香萦绕之中,蔡琰挽起一节袖子,露出了雪白细腻的手臂,然后轻轻的将柔荑放在了琴弦之上,随着手指如同蝴蝶一般的在琴弦上或起或落,一个个的音符慢慢的荡漾而开,将斐潜心中的那些烦躁一点点的安抚下来,就像是早晨起床之时乱七八糟的怎么都按不平的头发,终于是平顺了下来…… 一曲终了。 蔡琰停了下来,看着斐潜抿嘴一笑,“可是感觉好些了?” 斐潜也是微笑,拱了拱手:“好些了。果真是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鳣鲔发发……嗯,看来要跟蔡子丰好好聊聊了……” 蔡琰正在收拾,听了斐潜的话差点手一松将琴丢到了地上,扭头瞪了一眼,便是赶着斐潜说道:“好了,知道将军公务繁重……我,我先告退了……将军,将军便请回罢……”说完就像是一只受倒了惊吓的小鹿,支楞着不知什么时候红起来的纤细耳朵,迅速的逃回了后院之中。 斐潜不以为意,哈哈笑了两声,然后点点头,便出了蔡府,又跟蔡府护卫交待嘱咐了几句,方往将军府走。 萧瑟的北风已经开始吹拂起来了,温度骤降, 虽然说这几天温度降低了很多,但是正常来说,像是长安这样的大城市,纵然天气变化,城中的人流依旧不会减少太多,商人依旧会吆喝买卖,孩童依旧会无忧无虑的在街角小巷之内玩耍。 然而,在经过了一次短暂动荡之后,纵然斐潜采用了一些安抚民心的手段,大大部分的店面也都开始营业了,依旧没能够立刻恢复往日的喧哗。 斐潜看着,然后进入了将军府,并没有拐向政事厅,而是绕往了后院。 黄月英正在哄着小斐蓁玩,见到了斐潜来了,一边捉着小斐蓁的两只手,模仿着行礼,一边问道:“蔡妹妹那边如何?” 斐潜点点头,说道:“受了一些惊吓,不过没什么大碍……” 黄月英先将小斐蓁交给墨斗带出去玩,然后转了回来,又问道:“那些黄氏弩呢?查出来了没有?” 虽然说按照编号来看,并不是属于斐潜长安又或是并北的黄氏工房的产物,但如果是并北早期的库存呢?在没有推行编号制度之前,并北工房也是有制作一批弩机的。因此斐潜也派了几个人前往平阳,清点库存,检查档案。 “平阳库存并没有什么问题……”斐潜点了点头,坐了下来,说道,“这几个弩机,应该不是从我们这里出去的……” 黄月英呼出一口气,但是很快又提起了心来,皱眉说道:“不过父亲大人那边……”不是长安和平阳,那么只有可能是在荆襄的黄氏工房了,毕竟不少工匠都是黄氏的,而且本身黄承彦那边也是制作弩机的底蕴,因此弩机这种东西,也不算是斐潜拥有完全的版权。 “写封密信去问一下就是了……”斐潜说道,“略提一下长安之事就行,岳父大人必然也知道应该如何……” 正常来说,弩机这种东西,是不会随便出售的。一方面是弩机制作繁琐,又有用铜,而铜在汉代基本上等价于钱财,所以价格么自然是可想而知,一般人根本买不起,另外一方面么,黄承彦也不是傻子,也不会做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 所以综合来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刘表向黄承彦采购的弩机,然后在这其中的一部分流失出去了。很简单,在荆襄,不管是在钱财方面,还是在关系上面,如果刘表要采购一些比较犀利的兵甲,黄承彦自然不可能拒绝,毕竟黄承彦和刘表也算是亲戚呢…… 那么刘表是无意流失,还是有意为之? 这个就需要进一步的思考和判断了…… “另外,我需要你动用一下墨家的人……”斐潜停了片刻,然后说道,“两件事情,一个是在江陵暗中查探那个游侠之前接触的有什么人……另外一件事,让人通知墨子,就说某找他……” “用墨家的人?通知墨子?”黄月英皱眉问道,有些不理解。 “这个墨子,还真能隐忍……”斐潜呵呵笑了两声,“不过话说回来,若是不够隐忍的话,恐怕墨家也早就没了……告诉他,我准备清剿游侠门客,他要是再缩着,被殃及了就别怨某……” 之前斐潜还在平阳的时候,墨家就有派人前来接触,但是墨子墨桀本人只是露了一面,便没有继续出现。在黄月英这边留下的一些墨家的人,表面上似乎是保护黄月英这个“墨家长老”,但是实际上双方都知道,这也是一个联系的线头。 当年墨桀留下一方令牌,也未必没有押注的意思,一方面是因为斐潜当初在平阳的工房吸引了墨桀的注意,另外一方面可能也是斐潜的理念和一般的诸侯都很不相同,再加上和斐潜交谈之后,觉得斐潜思维很是新颖,所以墨桀就大体像是天使投资一样,押在了斐潜这边一些人财物…… 斐潜一直以为墨桀这个天使投资人肯定会再找回来,所以也没有特别的进行联系,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消息,直至这一次长安贼人作乱,斐潜忽然才意识到了自己其实在社会低层方面的信息来源很缺乏,甚至基本可以说是等于零。 如果不是王昶及时反馈,庞统说不定还不一定能知道已经有人和城中的游侠浪荡子联系了,更不用说虽然抓住了史涣和李通,可是依旧漏了城中另外的一拨人。 短时间的戒严和推行保甲制度,确实是能够解决一部分的问题,但是就像是后世的那句话一样,斐潜也是知道任何政策推行一段时间之后,都有一些懂的怎样钻政策空子的人,这个不仅是华夏,古今中外都一样…… 如果将现在这个阶段的大汉看成是一个金字塔,那么不管是顶层的中央朝堂,还是中间层面的士族豪强,斐潜都有一些触角,也可以从中获取一些信息,但是在中层偏下,比较靠近底层的这一块,信息来源就基本上空泛很多,基本上等于没有。 农工学士,虽然面对的是农夫和工匠,但是这些农夫和工匠,很多依旧时附属于大地主阶级和地方豪强之下的。大地主阶级和地方豪强,不管是友善性格还是恶劣习性,都不太可能在自己的农户工匠还没有完全熟悉新耕作新工具的模式之前,就无偿无私的让不属于他之下的其他自耕农来学习。 所以农工学士接触面,其实也有一定的限制。 而墨家的人,基本是在社会中低层面游走,从春秋战国时期,就是大量的手工业者,游侠等等社会下层组合而成,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为群体目标,以“孔席不暖,墨突不黔”为行为准则,尤重艰苦实践,“短褐之衣,藜藿之羹,朝得之,则夕弗得”,“以裘褐为衣,以跂蹻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生活甘于清苦的这么一波人。 当然,现阶段的墨家未必像是春秋战国时期一样得刻苦,但是多少还是应该有所保留,不至于像是孔子之下的儒家子弟腐化得那么严重。 因此,在明面上的政策之下,斐潜还需要一些在阴影之中活动的人,而这些人,已经有接触过的墨家,无疑就是一个比较合适的选项了…… 黄月英不知道斐潜有考虑这么多,但既然是斐潜的要求,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寒风萧萧,斐潜坐着,仰头望着因为落叶而显得有些苍凉,和之前似乎完全不同的树枝,心中忽然有些感叹…… “月英……”斐潜声音也有些低沉了下来,缓缓的说道,“我发现我变了好多……不仅是年龄变老了,还有内心……你知道么,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害怕得全身发抖,还吐得腿都是软的,站都站不起来,而现在……” 不仅仅是如此,斐潜忽然想起当年他第一次离开雒阳之时,也曾经为了雒阳之后悲惨的命运所感慨,所悲哀,可是如今长安城内遭受了贼人侵害,也是有大量无辜百姓在这样一个事件当中死伤,斐潜却发现自己内心当中,并没有为这些无辜受到了牵连的百姓泛起半点的波澜…… 就那之前的刺杀事件来说,斐潜甚至开始怀疑身边的人,这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当出现了黄氏弩的时候,斐潜在脑子里面竟然也将黄月英列为了怀疑的对象,旋即也就排除了,不过,这一件事情,让斐潜感觉好笑之余,又猛然间有些心惊。 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就像是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一样,斐潜在改变着大汉,而大汉也在改变着斐潜。当斐潜再次回想其当年那个在雒阳之中,略微有些中二,有些文青,甚至是有些骚包的自己的时候,心中才猛的一跳,不知不觉当中,似乎已经是变了一个人…… 细细簌簌声音之中,黄月英轻轻的挪了过来,坐在了斐潜身侧,将头靠在了斐潜肩膀上,伸出手来握着斐潜的手。 “你没有变,你始终都是我的郎君……” 黄月英的手,指尖有些微凉,但是掌心是暖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53章 好办法坏主意 雪,纷飞。 蜿蜒的太行山径之中,几匹战马,正在沿着山道缓缓而行。这几名骑兵并没有打出旗号,但是从身形和行动之态,大体上可以感觉出来,必然是属于行伍之中的。 这个时段,在山中行走,无疑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但是马上的骑手,却似乎并没有将这崎岖山路看成畏途,有的地方不好骑着过去,便是下马牵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 “今日便于此处歇息!” 为首的骑手举起手臂,指向了一旁的避风的山坳。 手下将马首一转,先去布置了,而为首的骑士则是带着两名护卫,下了马,登上了一旁的高地,目光炯炯的望着远处。 “这山道走到尽处,便是上党……”为首骑士低声说道,像是说给身边的护卫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向北便是壶关,而向西……就是河东……河东,自白波之后,便无大乱,粮草丰盈,盐铁财帛无一缺乏……而过河东再向西北,便是平阳……” 夏侯渊略带着一种狂热的眼神,望着前方,望着在山间略有略无的山径。他似乎看到了在远处纵横交错的阡陌,似乎看到了星星点点的乡镇村寨,似乎也看到了虽然经历了一些战火,但是比起其他的地方来还要更为稠密的人口,更为富足的财富。 话说曹操起兵于兖州陈留,并非是那种穷山恶水出来的,也不是什么繁华富足都没有见过的乡野之辈,但是到了冀州他们才发现这冀州,竟然比兖州更富三四倍,而据说河东,尤其是平阳,又是冀州的数倍! 若是自己带着人马,踏于平阳,将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 夏侯渊几乎不敢想像,但是心中却感觉似乎有一团火,让他丝毫都不觉的周边的雪花的寒冷。 夏侯渊身边的两名心腹护卫,也忍不住出声应和道:“若真是比冀州还要更富足,那真不知道有多少村落城镇,又有多少牲畜牛羊,还有多少钱粮可以分!” “若是打下平阳,定然就是我们拿那些最好的甲胄,兵刃,钱财!” “也不能全拿了,多少给旁人留一些……”说到兴高采烈之处,夏侯渊和护卫都不由得笑了起来,似乎已经是兵临平阳了一般。 笑声夹杂在雪花之中,悠悠荡荡,像是要落在实处,又像是飘渺无着。 当年太史慈千里奔袭邺城之战,便是夏侯渊心中最大的渴望,若是有朝一日,夏侯渊他能像是当年太史慈一般,奇袭平阳才能压了太史慈三分,才可称为天下最强的骑兵! 因此,夏侯渊甚至不惜冒着危险,亲自堪察地形山径,为的就是若是真的机会来临,他就可以沿着堪察好的山道直扑河东,剑指平阳! 夏侯渊带的人不多,但都是这些年跟着他作战的精锐,也是曹操麾下唯一的骑兵精锐了,一般的骑兵新兵,想要跟上夏侯渊的行进速度,确实也是比较难的一件事情。 在夏侯渊的后方,在毛城左近,还有一部分的兵卒。 只要是突袭了平阳,肯定就是天下震动! 骠骑将军长久以来形成的不败威名,也自然是陨落尘泥,不复存在,这将是对于双方士气的一个巨大的影响,所以纵然兵马不多,不能实质性的占领和驻防,但是只要有那么一个破绽能让夏侯渊找到…… 更何况如果骠骑将军真的兵出函谷,必然主力都会在河洛之间,而后方被袭击的消息传到前线,定然是军心大乱,说不得就只能先行撤兵,且不说出兵不果对于士气的打击伤害,搞不好主公就可以抓住战机,大破骠骑于河洛,进而一举掩杀攻克函谷,将当下乾坤扭转,获得最大的利益! 在冬季行军,本身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再加上用轻骑翻越太行山径,更是危险数倍不止,但正是如此,才会出人意料,就像是当年突袭龙城一般! 曹操拿下毛城,表面上是为了切断邺城外围,实际上就是为了控制太行山径的道路,也是为了给夏侯渊突袭找一个缺口! 而现在,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着机会来临! 夏侯渊笑着,就像是豺狼看见一只猎物一般裂开了嘴。 骠骑将军气势雄浑,而他,就将成为将这个浑厚庞大的气势刺破的人!只要破了骠骑将军的气势,那么这些山西士族的天,自然也就要塌下来了! 到时候再加以分化,利诱,收买,就像是当年光武帝做的那样,再镇得这些山西士族两百年不能翻身! ……(o__)?(⊙.⊙)…… “这是怎么肥四?” 当看到骠骑人马护送着李通一行,出现在雒阳城下的时候,若是能看见什么黑人问号JPG得话,李典头上一定是特别放大的那一张。 陈浩是太史慈手下的都尉,这个李典自然是认识,可是在陈浩身边的李通,这个多少就有些熟悉的陌生人的味道了。 李通站在陈浩身边,低着头,虽然勉强挂着些笑容,可是在面对李典的时候,依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通不想死,所以当时他求活了,但是站在雒阳城下的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感触,人有时候,活下去,甚至比死亡还要更困难,更痛苦…… 龙首塬一战,呃,甚至不能称之为一战,庞统的部署,打得史涣和李通措手不及。史涣求仁得仁,战死当场,而李通他自己,则是从心了。像是大部分从心的人都没有话语权一样,李通也自然失去了话语的权利,骠骑将军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了。 不过,让李通也没有想到的是,骠骑将军竟然将他送了回来…… 虽然李通依旧还是叫李通,人还是原来那个人,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似乎已经完全不同了。 雒阳城头之上,李典瞪着眼珠子,半响之后才勉强笑了笑,让人带着陈浩和李通进了雒阳城驿馆休息不提。 “江夏大侠……”李典身侧的护卫盯着远去的那个晃瞎人眼的旌旗,呸了一声,“这他娘的是哪门子的大侠!” “出了这样的败阵狗,莫说是丢了江夏人的脸,就连我们的颜面也是丢尽了!” “要是旁人称之什么大侠,某还尊敬三分,这个家伙,算是个什么大侠?!” “真是丢了李家的祖宗颜面!真不知道李……” 最后一个最快的兵卒说到了一半,便被人暗中撞了一下,然后将他后面可能会更加刻薄的话语给撞回去了。 毕竟李典也是姓李。 李典摆摆手,说道:“来人,将此事速报司空知晓!” 史涣和李通之前有经过雒阳,虽然说并没有明讲,但是李典也大体上知道史涣和李通去干什么事情。这种刺杀行为,大体上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很多人也做这个事情,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刺杀还是一种比较经济实惠的方法。 然而像是李通这样的,刺杀不成反倒是被对方表起来的,却很少见…… 不过说起来,少见,不代表就没有,至少李通就活生生站在面前。 李典觉得心中郁闷得厉害,就像是喝了一口水,结果那一口水当中裹着一个大气泡,然后在嗓子眼里硬是膈应了一下,虽然也能吞下去,就是相当难受…… ……(╯-_-)╯┴—┴…… “派出史李二人……”荀彧端坐,依旧风度翩翩,可是微微发黑的眼圈,似乎透露出了一些和当下荀彧外表所不同的含义,“是你的主意么?” 郭嘉挠了挠自己后脑勺上的头发,也因为这个动作,扯得发髻有些松动,帽子都歪了歪,然后人也向一旁歪了歪,“难不成你还有更好的办法?眼下这样的形势,就算是曹公拿下了冀州,也一样是比不过骠骑……更何况冀州之北还有幽州,听闻刘幽州之子已然至渔阳……这不用我多说什么了罢……” “果真?”听闻了这样的消息,荀彧也不由得问了一句傻话,旋即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便摆了摆手,表示郭嘉不用回答,然后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很明显,刘和到了渔阳,显然不是为了发扬什么风格,甚至来帮助曹操的…… 荀彧和郭嘉,一个负责对内,一个负责对外,相互之间有交流,但是也不代表者所有事情都共享,像是史涣和李通这件事情,就是郭嘉直接和曹操两个人直接确定下来的,所以荀彧也不知道。不过荀彧也没有蠢到会问郭嘉为什么不告诉他这样的问题,毕竟一来肯定是曹操拍板决定的,二来么,荀彧肯定是会反对的,但是反对有用么? 荀彧负责大后勤,自然也是清楚曹操的家底到底是怎样,用外强中干这样的词语,一点也不算错。 虽然现在曹操比历史上更早的将兖州豫州徐州大部收纳到了手中,但是也失去了河东原本这个比较稳定的产粮基地,甚至因为这些年不断的征战,导致比历史上的积蓄还要更少,更为窘迫。 当然,如果让曹操稳定几年,发展一下,当然这么大片的地盘,肯定会逐渐的积蓄力量,甚至可以说一年更比一年强。 可问题是,这个大汉,不仅仅是曹操一个人在攀登而上! 曹操固然可以在时间的帮助下,逐步变强,可问题是骠骑将军现在盘踞关中,坐拥并北汉中川蜀陇右,随着时间的推移,前进的速度只会比曹操更快,所拉开的差距还会更大! 荀彧闭上了眼,感觉到了内心深处产生的一种疲惫和无力感。他清楚曹操这一次的行动为什么避开了他,但是荀彧心中并没有多少怨言,只有无奈。 “……”郭嘉看了看荀彧,也叹息一声,没有解释,他也相信荀彧能够明白,这件事情荀彧完全不知道,这不是不相信荀彧,反而是对于荀彧的一种保护。郭嘉明白这一点,曹操也知道这一点,就算是现在的荀彧,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有这种无奈的表情流露了出来。 “王仲宣现在方到许县,结果又来一个这样的事情……”荀彧揉了揉眉心,说道,“子扬虽说是请立光武神像之事,但是……”但是谁都知道这个只是表面上的事情,背后肯定还有什么其他的事,现在又多了这个李通,荀彧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焦头烂额,又或是什么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郭嘉也有些头痛。 郭嘉并非完全没有准备,他什么都考虑到了,甚至还在史涣和李通身边安排了死士…… 但是毕竟人算不如天算,郭嘉也没有想到,偏偏李通就给活下来了。 李通现在已经不是曹操下属的一个无足轻重的游侠之辈,而是变成了斐潜所表荐的一个忠义大侠,这就难免尴尬万分了。 毕竟指使史涣和李通前去行刺,可以做,但是不能大张旗鼓的说。就像是谁都知道政治家必然心狠手辣才能长久,但是又有那个政治家敢于在公众之前表示说他就是白眼狼黑心肝整天琢磨肮脏手段? 骠骑将军既然没有说,曹操也只能是装作不认识。难不成曹操还主动跳出来表示这个史涣和李通其实就是自己派遣出去的? 现如今李通大张旗鼓的前来,就跟王粲一样,想要搞小动作都不好搞。完全不知道这个事情的,然后听闻一个这样的忠义侠客不明不白死在曹操地盘上,会怎么想?另外,对于知道史涣和李通这个事情的人来说,也同样不好下手,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下一个的一次性用品,用过了,就被曹操抛弃。 “要不然……”郭嘉沉吟了半响,然后说道,“要不然,我们也来搞一些事情罢……”毕竟对于汉代的民众来说,记忆都是有限的,只要搞一个更大的事情,也就自然分散了原本对于王粲李通的关注,等到这一波过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也自然没有人注意了。 荀彧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下,说道:“比如说?” “比如说……祥瑞?”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54章 好局势坏场面(加更还债) 在许县遇到了难题的时候,在冀州的邺城,也同样是面临着问题。 狭小的城墙之下,角落之中,传来了一些伤兵高一声低一声的呻吟。邺城被围已经多日,审配数次派遣兵卒或是突围,或是破坏,但是都被城外的兵卒挡了回来,甚至还多了不少损伤。 文丑在伤兵之间走动着,也没有多说什么虚头巴脑的话语,毕竟对于这些兵卒来说,拿了袁氏的粮饷,就等于是卖命给了袁氏,至于生死,就不是他们自己能够控制的了。只不过能直接在战场上死去的,多少是个痛快,像现在这样慢慢在伤痛中死亡的,则是痛苦。 文丑扶着自己心爱的长刀,默然无言,这是当年袁绍赐给他的。这么多年的征战,血迹已经是渗入了长刀之中一般,就连刀锋之上,都隐隐有些红色。就连他的战甲,如今也是黑紫灰,原本彩色的丝绦也只剩下触目惊心的红褐色,眉目之间也是看得出文丑已经疲惫不堪,但是依旧挺直着腰杆,迎着手下兵卒投来的目光,神情淡然且坚决。 自己已经做到了所有能做的一切,可是这袁氏倾倒崩塌,如同天崩一般,终究不是自己一个人可以挽回的了…… 颜兄啊,你一个人在九泉之下可会孤单? ……φ( ̄ー ̄)╮…… 城墙之下文丑巡查兵卒,而城墙之上的袁尚则是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风轻云淡,多少有些气急败坏的瞪着城外远处。 现在,该怎么办? 审配建议说是继续在邺城死守,毕竟邺城修筑多年,城防坚固。 逢纪则是进言说是趁着自己兵卒还有战力,可以冲出去,联络周边州郡,以防止孤军于此,冀州沦落。 郭图又是说如今袁谭引来外援,所以想要胜利,也必须去求请援军。 袁尚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甲胄,之前这一套战甲还是挺合身的,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有些别扭,不是手肘觉得施展不开,就是腰身上觉得有些勒,反正都不是很舒服。 父亲大人,我应该怎么作? 袁尚之前老是觉得父亲袁绍经常犹犹豫豫,很不果断,觉得不就是做一个决定么,有什么好斟酌的,奥力给不就可以完事了么? 可是真当他坐上了袁绍的位置之后,才逐渐的发现一念可生,一念也可死,问题是这生死之间并非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所有人的命运。 父亲大人啊,现在,我,究竟应该怎么办? ……(/▽\)…… 邺城以南,盘岭之中。 曹仁独领一军,袁谭也节制不到他的头上,不管是后勤补给,还是兵卒调度,都是曹仁说了算,袁谭靠边站。 冀州的士族很多都在观望,虽然袁谭也不断的派人前往冀州各地宣布主权,但是大多数的冀州士族豪强都是应付了事。毕竟很多士族豪强都意识到,冀州到底是要变天了…… 如果袁谭是以一己之力,将袁尚揍得嗷嗷乱叫,说不得冀州士族豪强早就倒向了袁谭了,毕竟在这样的乱世之中,一个强势的领袖,才是未来的希望。而现在袁谭竟然引了曹氏而来,这就让原本冀州的这些士族豪强有些尴尬。 就像是后世公司企业之中,原本的小弟忽然将要成为了上司,这心里多少会生出一些膈应来。 可是有膈应又能如何? 除非撂挑子不干,否则还不是要脸上嘿嘿嘿,挤出几分笑容出来?但是手底下真的服不服,帮不帮,就要这个即将上任的小弟多少拿出一些本事来再说…… 因此曹仁坐镇在这里,原本就是为了准备掏出些东西来,嗯,不是曹仁身上的,也不是从袁尚身上,而是要在骠骑将军身上,掏些东西出来。 计划就像是网络中的绝世美女,现实就像是菜场中的雄浑大妈。 曹操现在坐镇于白马左近,北可进冀州,南可控兖州,西可制河内,东可连青徐,一切物资都源源不断的送到白马渡,然后再从曹操的大营之处送到曹仁这里,这些粮草转运,也可谓是花了老大的血本,目的就只有一个,让曹仁和夏侯渊随时可以出兵! 曹仁盘岭之中,被油布遮盖得严严实实得粮堆、草堆,马料堆分类存放,另外还有大捆大捆的兵刃器械。在另外一边,皮匠铁匠木匠等等各自聚集一处,吃住都在棚子里面,在军中司马的督促下维修车辆,照料骡马,修理器具,鞣制皮件,清除锈铁等等,忙的不亦乐乎,再加上民夫来来往往,引得曹仁营地之内,到处都是人声鼎沸,彻夜不休。 昨日又到了一批干粮马草,还有数万的箭矢,近千只的投枪,还有些毡毯和油布,这些几乎都是给夏侯渊的骑兵准备的,可以说只要一声令下,夏侯渊便可以直扑河东而不用担心补给后勤的问题。 “这些马草,都是精料,掺进些豆粉,再打严实一些!拿油布盖上,可别弄湿了!”军中司马大声的吼着,“小心些!军中的马爷可比你们这群贱骨头金贵!一个个都仔细些!出了岔子,就算是砸碎了你们这群贱骨头,也都赔不起!” 军中司马正在吆喝,忽然听到了远处隐隐的有些躁动,探头一看,望见了远处奔来几名传令的骑兵,风尘仆仆的样子让军中司马心中一跳,连忙大声呵斥道:“动作快些!别他娘的偷懒!今天一定要将这些粮草整齐了!” 传令骑兵脚步不停,直奔曹仁的大帐而去…… 过了片刻,在曹仁的中军大帐之内,忽然响起了曹仁声音,让军中司马的耳朵不由得竖起,一边努力听着风中传来的零碎言语,一边紧张的核算着粮草储备,看这样的架势,难道是马上要出兵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曹仁面无表情的出了大帐,抬眼瞄了一些军中司马,将手招了招。 司马连忙上前,奉上登记粮草器械的册表,说道:“启禀将军,先有粮八万石,草料五万方,刀枪八千,箭矢五万七千支……”这些时日来的军资储备,司马自然门清,劈里啪啦说了一堆,最后表示,只有曹仁下令,随时就可以转运前线,绝对不耽搁半点战机! 曹仁看了,拍了拍司马的肩膀。按照道理来说,曹仁应该表扬一下,肯定一下司马的辛苦,这样才会让手下的人下次更努力,可问题是曹仁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 曹操让人送来命令,下一步,注意力将放在冀州之上,而原先制定的攻打河东的计划,取消了…… “来人!”曹仁叹息一声,说道,“给夏侯将军传信……令其回旋!” ……(???)…… “为什么?!” 夏侯渊不由得吼了出来,这一路他不惜亲身冒着风险,充当斥候一般在整个军队之前勘察道路,冒着太行山径的雪,风餐露宿,不就是为了能进军河东么? 然而现在一个轻飘飘的“回旋”二字,便抹杀了自己做出的这些辛苦? 就像是甲方表示了十几种想法,然后夏侯渊也相应的给出了十几种的应对改进策略,最后甲方说一句,还是觉得最初的方案更好,我们还是用最初的那一份方案罢…… 可惜传令兵哪里知道为什么,只能是将头低下。 “啊啊啊啊……”夏侯渊一把抓起传令兵,说道,“汝可是假传军令?!” 传令兵连忙分辨道:“夏侯将军,小的怎么敢啊!” “哼!”夏侯渊将传令兵推开,“滚!” 山内山外的天气往往不相同,不过原本烦人的雪花,现在已经停了。从夏侯渊所在的地方望去,四周一片静谧,山头白雪皑皑,山道蜿蜒,人兽绝径。 难道就这样前功尽弃? 都已经走进了太行山中,难道就这样默不作声重新退出去? “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退兵么?” 夏侯渊不甘心的握紧了拳头,“不!某要给主公去信!某要进军河东!还有成功的希望,还有机会!” ……o(′益`)o…… “不顾大局,不识军势,妄自而行!这个白地将军!” 曹操将夏侯渊紧急派人递送而来的书信往桌案上一拍,愤愤的骂了两句,然后背着手,在帐内转悠了两圈,“来人!传曹子和前来!” 不多时,曹纯到了近前。 曹操取了自己的佩剑,递给了曹纯,沉声说道:“立刻赶往妙才之处,令其返毛城!若有违背,便夺其军权,汝统领之!” 曹纯一愣,旋即下拜,双手接过了曹操佩剑,也没有多问第二句,便立刻领命而去。 曹操望着曹纯远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呼了出来。 站在夏侯渊的角度来说,现阶段突袭河东,确实是有一定的成功可能性,可问题是然后呢? 曹操知道夏侯渊心中念念不忘的,便是当年太史慈的邺城之战,可问题是当年袁绍被牵制在上党一代,然后才有了太史慈的突袭,而现在骠骑将军斐潜主力并没有上当出函谷关,更没有胶着僵持不能动弹,前后次序不同,战场情形不一样,夏侯渊的所谓突袭河东,就不是破坏侧翼,而是孤军深入! 要知道曹老板现在手头上也没有多少骑兵,这要是一股脑被夏侯渊败坏了,还拿什么来进取幽州,防御冀州? 如今曹操击败了袁绍之后的上涨势头,已经出现了一丝的颓废,毕竟没有太多消化整顿的时间,便直接扑向了邺城。同时,有没有一个稳定的产粮基地作为后续支撑,补给物资,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 所以一开始,曹操就想要憋着一口气,先在气势还未消退下去之前,就引诱骠骑将军斐潜从关中出来一战! 只是可惜…… 曹操不怕打混战,甚至可以说,曹操就是在打混战当中发家致富的,场面越是混乱,曹操越发能察觉到其中的战机,就像是当年击败黑山军占据兖州,又像是趁乱追袭袁术夺下豫州,看似大胆且冒进,其实蕴含着曹操本人对于战局的深刻理解。 而现在,骠骑将军斐潜并不应手,曹操却没有办法继续拖下去了。毕竟骠骑将军斐潜可以拖,而曹操却消耗不起。因此只有将兵卒攻略的中心重新放在冀州上,然后趁着冬天,将冀州大部分收拢到自己的旗下,在明天春天才能顺利开展春耕,也才有后续的秋赋,才能继续和骠骑将军斐潜处于相差不多的高度上,否则一旦被拉开距离,这个差距就会越来越远…… “刘景升啊……”曹操又是长叹了一声,低声自语道,“原想其据荆襄九郡,又为朝廷宗室,坐拥十万甲兵,当有包藏吞天之望,却未曾想其乍前乍却,以观世事,怯懦如此,令人扼腕也……” 现在的情形,和当年春秋战国时期很像,各国之间也有联姻,也有亲戚关系,然后曹操就想着要将联合刘表,对付斐潜,可是刘表明显只想着让曹操顶在前面,然后他在后面见机行事…… 曹操望向了西方,良久,哦吟出声: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 “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 “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 “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 “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 “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 “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55章 行路 太兴二年,十一月。 初一。 按照惯例,荆州大小郡县的主事,会赶到襄阳来,参加一个月一次的议事,当然,也有些人可能因为这个事情,那个事情不能来的,便会提前报备,然后派遣一个贰官来旁听记录。 有人说人生就像是爬坡,年轻的时候往上走,越走越高,也看到了更多的风景,但是在过了四十之后,便开始走下坡,越来越黑,而且不受控制的越来越快。 刘表现在已经让人将厅堂之内的所有铜镜全数撤掉了,可是纵然如此,刘表依旧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一日不如一日,就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腐烂了一样,正在一点点的从里面腐朽出来。 刘琮从一侧的回廊转了过来,在堂前而拜,声音清澈透亮,“父亲大人,时辰已至……” 刘表微微闭上了眼,心中暗叹一声,是的,时辰已至,自己的时辰,已至。 当年,刘表他也有像是刘琮这样的好时辰。 刘表缓缓的站了起来,任凭身边的侍从再一次确认整理了衣冠,然后尽可能的抬起头,向前而行。 那一年,段颍大破东羌,乌桓疏勒叛称王。也是那一年,刘表就是这样仰着头,跟在一群太学生之中,跟在陈蕃身后,大声疾呼,前往皇宫,激愤述冤。 而后,便是漫天飞血。 雒阳都亭之下,人头堆积如山,而窦武的人头,便是最上面的那一个。 陈蕃,死。 太尉刘矩,死,司空王畅,死,议郎栾巴,死…… 刘表侥幸未死,却因为党锢之故,从26岁到42岁,除了一些薄名之外,一事无成。 转过回廊,便是前厅。 刘表抬起腿,一步步的走上白石所筑的台阶,就像是当年他踏进大将军府的台阶一样。 那一年,黄巾为乱,天下动荡,朝廷总于是松开了党锢的口子,刘表才被征辟为北军中侯。那是刘表第一次丢下书本笔墨,拿起了刀枪,穿上了甲胄。 刘表尽力的挺直了腰,就像是当年他在北军之中,第一次奋力挺直腰杆,站在了那些兵卒之前。 可惜,笔直的腰背,并不能带来军事的加成。 皇甫嵩赢了,朱儁胜了,就连当年的骑都尉曹操也打败了黄巾贼,而刘表他,则是被张曼成赵弘轻而易举的击败击溃,要不是皇甫嵩正好领兵赶到,恐怕就成为了张曼成的刀下之魂。 从哪一年起,刘表疯狂的学兵法,研韬略,终于在皇甫嵩帐下,让皇甫嵩略抬了抬眼眸,称了一声:“善!” “见过主公!” 见刘表入堂,早早在议事厅等候的诸位郡县主管贰官纷纷拜倒在地,向刘表行礼。 刘表一步步走上高位,左右环视着,就像是当年董卓站在了丹阶之上,俯视着丹陛之下的群臣。 “免礼……” 刘表挥了挥袖子,正坐。 那一年,关东群雄拒绝听从董卓之令,从冀州到豫州,从兖州到扬州,处处都举起了反对董卓的旗帜,袁绍袁术曹操渐渐的走到了台前。而刘表自己,则是偷偷摸摸的拜访了董卓,在一番表演之后,总于是获得了董卓首肯,出任荆州刺史…… 当刘表第一次在襄阳之下仰头而望,已经四十有八。那个时候,荆州的混乱程度不亚于雒阳,地方官互相敌对,地方豪强四起,苏代、贝羽拥兵自立,宗贼横行江南,袁术屯兵鲁阳虎视眈眈,而刘表,除了跟着自己的两名属官之外,一穷二白,并无一兵一卒。 刘表面对的是整整一个州,强敌环伺,可是刘表并没有害怕,他单骑入了宜城,会见地方豪族代表蒯氏、蔡氏。 那一年,一个孤单的中年书生,骑着一匹马,走入了一座城池。 然后,平宗贼,灭张羡,定荆襄九郡。 背疽隐隐作痛,可是刘表依旧努力挺直。 张仲景来过了,虽然帮刘表从濒危线上拉了回来,但是也无法根除,只能是拿汤药吊着,就像是系着一根线,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掉的线。 在刘表掌控了荆襄之后,坐在高台之上,环顾四周,便有三名同样是排名一线的皇室宗亲,在向刘表点头微笑,刘焉,刘虞,还有刘宠。 可是转眼之间,刘虞被公孙瓒杀害,刘宠被袁术刺杀,刘焉也在川中病发而死。大汉皇室宗亲的力量,便只剩下了刘表一人。 刘表知道自己小气,爱计较,总有些文人的那种酸腐气息,擅长于清谈却并不长于军事。这些他自己都知道,毕竟自己拿了近四十年的笔之后才开始拿刀枪,文人的习惯哪里有办法说改就能改? 所以每一次的动荡,每一次出现战机的时候,刘表在心潮澎湃之余,渐渐冷静下来的时候,往往也在一次次惊吓与狐疑中辗转。 到底要不要偷袭许县? 到底要不要发兵交州? 我有那个能力吗? 我会不会错过了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刘琦,刘表也不见得会主动进攻川蜀。可是就连这仅有的一次主动,都以失败为终结,这让刘表更加的谨慎起来。 因为现在,刘表已经五十有八。 时间,身体,病痛,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刘表,若是一脚踩空,还能再爬得起来么? 凛冬将至。 刘表知道,没人能在滚滚洪流中独善其身,早晚都会被时代的漩涡裹挟。 但是至少在现在…… 刘表微微看了一眼身侧那个像极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刘琮,花白的胡须微微动了动,不管自己的时辰究竟什么时候到来,至少先将荆襄守好。 然后交到下一代的手中。 至少,自己年轻时候承受的苦痛,不要让自己的孩子再去经历。 至少,自己低三下四求人的耻辱,不要让自己的孩子再去承受。 “主公,曹司空再派了人前来,正于城中驿站,不知……”蒯良禀报道。 刘表忍着背痛,甩了一下袖子,“不见。就说老夫身体有恙……” ……(??灬??)…… 比起还算是温暖的荆襄之地,在幽州北部,寒风卷起了雨雪,如同刀子一般割向天地之中的一切。 雨雪交加之中,一条几近于结冰的河流呈现在面前。 这里已经是深入大漠,严格来说已经不算是幽州,而算是鲜卑的领地了。 在河谷上方避风的岩石后面,赵云手下的人马已经熟练的开始将棚子搭起来,然后铺垫上油布和毡毯,将地面上的积雪清扫干净,最后升起了篝火。 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顾此失彼,到现在的井井有条,甚至还有闲心扯上两句,相互之间讥讽嘲笑一下,赵云手下已经渐渐的开始适应了一部分寒冷,习惯了在风雪之下行军。 骠骑将军的后期保障,向来就不含糊,在吃食上更是如此。当混合了猪油的干粮混合着雪水一同烹煮之后,油脂和麦粉香味就散发出来,让赵云也不由得抽了抽鼻子,吸了一口气。 干粮给的充足厚实,兵卒在寒冬之中才有气力,当然更重要的还是骠骑将军新配发的棉服…… 和往常的在冬日经常穿戴的皮毛或是毛毡不同,棉服一来有更好的透气性,不像是皮甲毡毯,很容易就是一身汗,然后稍微不注意被寒风一吹,几个喷嚏一打,若是不赶快喝上些热汤驱寒,轻者就要躺个十天半个月,重者小命都会没了! 而现在么,虽然也同样会出汗,但是比起之前来说好了很多,最重要的是比起死沉死沉的皮甲毡毯来说,更为轻便,就算是沾染上一些雪水汗水什么的,只要在夜间架在长枪上立于一旁,一来可以遮蔽寒风,二来也可以接着篝火烘烤一下,第二日也就差不多可以穿了。而若是毡毯,若是潮湿了,则是极难恢复,纵然也是和棉服一样烘烤一夜,到了早晨的时候依旧还是又湿又沉…… 因此这一趟行进,也没有原本想象当中的那么痛苦,但是也不轻松。 赵云带着几名亲卫,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上,凝神远望。 深入属于鲜卑的大漠,风雪的困难还算是小一些的,毕竟当年突袭龙城的时候,也不见得有赵云当下的装备,可是卫青依旧顶风冒雪并且还突袭成功了,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最为重要的问题就是方向。 这一带地形,对于大汉来说,根本就是一片空白,什么记录都没有,行走方向全靠赵云揣摩和经验,当然还有赵云的谨慎。 每一天,行进多少,方向何处,到什么地方停,什么地方休整,都需要赵云来进行决断,虽然不用和鲜卑直面交战,但也并不轻松。 司马懿劝说赵云,让赵云不要亲自领队,挑选一些军中的精锐斥候来做勘察也不是不行,但是赵云再三考虑,依旧是冒了这个的风险,因为赵云知道,依据斥候上报的,终究不如自己亲自察看来的更直观,更深刻。 张绣带着一顶花毛皮的帽子,走了过来,向赵云禀报道:“将军,属下清点了一下,儿郎们口粮倒是还有一半多,就是这战马的……不到三分一了……” 赵云这一行,为了掩人耳目,在外表上多有仿照鲜卑人的模样,自然也就戴着鲜卑人的皮帽,尖尖的角,看起来虽然有些怪异,但是在风雪中也意外的好用,除了保暖之外,也不会像是汉家铁头盔一样,天气一冷,就甜甜的粘在脑门上…… 赵云皱了皱眉,点头说道:“这倒是某疏忽了。” 说起来也也不算是赵云疏忽,而是不管人还是战马,在寒冷之下都需要更多的热量补充,自然就会吃得更多一些,而兵卒还可以在路途之中猎杀一些倒霉的动物来补充口粮,但是战马在这样草木凋零的时节,便只能吃携带的那些豆料干草了,所以战马的消耗,明显就比兵卒要多了很多。 “再沿着河道向前走一天,便回转罢……”赵云说道。 “唯!”张绣应下,站在赵云身侧,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赵云瞄了一眼,问道。 “启禀将军,这一路来,为何没见到什么鲜卑部落?”张绣似乎也是疑惑了一段时间了,见赵云问,便脱口而出,“正常来说,像这样有水源的场所,多少也会有些鲜卑过冬……” 鲜卑人也是游牧民族,但是游牧民族并不代表着就无时无刻都在游走,而是在牧场之间游走,所以正常来说,像这样寒冷来临的时候,游牧民族便会带着牛羊南下,驻扎在相对来说比较温暖一些的地方,等到寒冬过去,再向北返回。 但是赵云这一行而来,却没有见到鲜卑部落。 比如眼前的这一条半凝结的河川,正常来说应该会有鲜卑人在此避冬,甚至还应该有一些向着更南方,往更少风雪的地方移动的鲜卑人,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看到,河川两岸空空荡荡的,毫无人畜踪迹。 赵云微微一笑,说道:“怎么?你想不出来?” 张绣一愣,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抓后脑勺,却只是抓到了脑袋上的皮帽子,然后用手指顶开,伸到帽子缝隙当中刷刷的抓了两下,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扯下了皮帽,看了一眼,旋即抬头看向了赵云,“将军的意思是因为……鲜卑之间的战斗?” “哈哈……”赵云笑着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鲜卑人也有拉丁的,怕是原本在这一块区域的鲜卑人,要么被步度根掠走,要么就是归了轲比能,当下自然是人畜皆无……” “所以,如果我们若是找到了鲜卑人的踪迹,也就意味着……”张绣猛地一拍手掌,有些兴奋,但是很快也就压低了声音,“距离……轲比能的王庭不远了?但纵然是……恐怕也是有些不足……” 张绣所担心的是粮草。这终究是个大问题,纵然能追踪到轲比能的王庭,距离也太长了一些,纵然像这一次携带比较充裕的粮草,也是有限度的,就像是现在顶多再向前一天,就必须往回走一样。 “你是担心粮草?”赵云呵呵笑了两声,看向了西南方向,“此事,骠骑将军早有计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56章 手段 江东。 吴郡。 孙权冠带俨然,端坐节堂之中,听着下属禀报近来的举措之事。 比起之前刚刚接任江东的时候,孙权现在已经明显老练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有些神采奕奕,尽显精明之色,言辞举止之间,更是带出了一些出于内心的自信来,每一句话,虽然谈不上多少的颐指气使,但也是沉稳之态十足,丝毫不像是一个不满双十的人。 不过么,别看孙权现在外表沉稳,但是心中也难免暗爽,毕竟坐上了一方诸侯的位置,享受到了一方重镇的威风权势,一言出便是千人俯首,一沉脸便是万人胆寒,别说现在孙权才不到二十,纵然是到了六十,获得这样的权势和地位,又有几个能够做到心如止水,丝毫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可以说大汉当下的各地诸侯,在中央朝廷管理缺失的环境之下,真的就是完全放飞自我,跟历史上其他封建王朝的封疆大吏都不同,毕竟如果还有监管,封疆大吏还需要看一下中央朝廷的颜面不敢做得太过,而现在大汉中央朝廷软弱无力,那么地方诸侯只要自己有钱有人,中央朝廷纵然说些什么话,想听的时候就听个响,不想听的时候就当其放了个屁! 有钱,有人! 孙权深刻明白这两条真理,因此也是紧紧抓着这两个方面丝毫没有放松,虽然外界清流唧唧歪歪说的话都不好听,但是只要自己手中抓着钱和人,又管这些清流怎么说? 年轻人,自然是有年轻人的锐气,孙权也不例外,坐上了这个位置之后,就开始点上了三把火。 第一把火,酒会。 因为孙策之死,和孙策采用的和江东士族激烈对抗的策略,未必没有一些联系,因此孙权上台之后,或许是孙策的遗言,又或是他自己的感悟,至少在明面上向江东四家表示和善亲密,甚至和这些江东士族地方豪强称兄道弟起来,修复各种关系。 怎么修复呢? 开酒会。 华夏向来就有酒桌文化,喝喝酒,跳跳舞,摸摸小手啊什么的,很多原本的问题就不是什么问题了。孙权身体不错,又是年轻人,因此不光是酒桌上能拼,酒桌之下也能拼,所以很多时候当孙权在酒宴之上,逮到一个便往死里灌…… 喝! 不喝就是不给面子! 将对方灌醉了之后,那么什么话说过,什么话没说,什么话算数,什么话不算数,不就是孙权一个人说了算么? 因此对于孙权这种无赖行为,重臣张昭很是不满,表示这不是一个大佬应有的行为,更像是街头混混,所以在孙权的酒宴上,若是看到孙权又发混,便甩袖子掉脸子,孙权心中虽然气愤,但是毕竟张昭是老人,又得吴夫人还有一帮老臣得器重,所以也就是呵呵笑笑了事。但是其他人,就没有张昭那么大的颜面了,在酒桌上,多半都被孙权灌个半死,甚至不得不装醉来逃避,比如说虞翻同学…… 不过如此一来,效果也是不错,至少明面上孙权和这些江东士族笑谈风月,一团和气的分配利润,大家一起活好,一起爽歪歪。 第二把火,屯田。 孙权执掌江东,在张昭、周瑜的辅佐下逐渐稳定局势,但仅仅是稳定局面,孙权并不能满足,他想要摄取更多的剩余价值,获取更大的剥削利益,来组建军队巩固统治…… 原来和这些江东士族世家地方豪强斗争的勇者,面壁冥思,终于是悟道了,脱下了铠甲,放下了刀枪立地成佛,和江东士族世家坐在了一处,吃起了美味大餐。 这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可是特权阶层舒服了,平民百姓就难过了。毕竟大家都要吃的,血肉从何而来? 自然是从基层来。 在现在这个空间之中,屯田是骠骑将军斐潜最早进行推行的,随后曹操觉得很不错,也就拿来用了,然后孙权看见了,也觉得不错。 斐潜用的是阶段屯田制度,屯田的百姓在一定年限之后可以获得田亩所有权,然后曹操琢磨了一下,觉得不能便宜那些乡巴佬,就从民屯改成了军屯,这样不管怎样分配,乡巴佬都别想占什么便宜。 到了孙权这里,由于民屯会妨碍士族大庄园主大地主的利益摄取,所以孙权的屯田自然就和曹操看齐,相互比谁能更烂一些。 孙权的军屯还比曹操更进一步,所有分配军屯的,都是孙权直辖之下的军队人马,所有屯田产出,都归于孙权。其他人么想要吃这种血肉,就需要找孙权特许才可以。 如此一来,所有的耕作军屯的农夫兵卒自然而然就成为了孙权之下的附庸人口,孙权也就华丽的转身,从勇者变身为恶龙,成为了江东最大也是最强的大地主阶级,至于他兄长孙策当年对苦难民众许下的理想和愿望…… 那是个什么东西? 反正孙权没说过这种话,谁说过找谁去。 至于将来会不会出现一个建忠中郎将骆统,上疏表示说吴国的百姓已经穷苦到了生下孩子不敢养,活着的吃不饱、死了的没人埋的地步,孙权表示,真到了那个时候再说。 第三把火,越人。 为增长人口、发展生产力,为了广大大地主阶级的利益不受损伤,孙权派遣大量的兵卒,开始对于周边的越人进行清剿,抓捕,罪名么,就是这些越人侵扰地方,聚众闹事,意图反叛! 三人则成众,所以越人何处不是聚众? 越人除了行猎之外,也有学着华夏民族自行耕作山田的,但是如此一来,岂不是破坏了孙权的军屯大计?其他地方孙权管不到,但是江东这地头上,怎么能让越人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乱开耕地行为猖獗泛滥? 一个字,抓! 两个字,重罚! 将抓捕而来的越人戴上镣铐,然后在兵卒看管之下进行军屯,虽然说越人耕作未必能比得上汉人,但是免费的劳动力么,不用白不用。至于越人的哀嚎,孙权表示,讲既嘢啊,我都唔知…… 如此一来,简直就是一举数得。 至于越人爽不爽,能不能活下去,谁在乎?毕竟在孙权以及其子孙的统治之下,吴国也仅仅只是爆发了三十多次叛乱而已。 孙权迅速的用三把火,确定了在江东士族世家,地方豪强当中的地位,烧出了一片空间来,不过,在三把火之后,孙权觉得还不够。 江东,还是小了些,若是能够制霸全国,那该有多爽…… 不过么,派兵到各地抓捕越人,总归是一件兴师动众的事情。 毕竟地方要承受兵马的临时调拨粮饷,若是兵卒战死了,还要负责抚恤安顿,抓走越人之后还要负责安抚地方,毕竟谁也不知道抓走的那些是真越人还是假越人,抑或是半真半假…… 因此江东边缘地区自然就不太愿意了。 坐在下首的,就是孙权第一得用的僚属吕壹,正在一桩桩一件件的回禀着近来所行之事,和最新发生的变故。吕壹也是有才之人,说起来条理分明,不急不缓,清晰准确。 “……连江左近,虽然已经传了公文过去,但是现在估计还到不了,尚可不论……但是临海永宁之地,却是越人捕获不利,还是之前一番的说法,说什么粮草不足……此外,近日某也略有风闻,有人说是这般劳师动众,大行恶政,破坏地方,结果抓来越人,又全数都归了主公……还有些人奔走相联,说是要上奏朝廷弹劾主公,恐怕是要闹过一场了……” 孙权冷笑了一声,拍了一下桌案,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来,“临海应该还有三万石粮草,怎会不足?他们一天能吃多少?且传令,若是再战不利,便革其职位,追查罪责!至于那些风言风语么……呵呵,随他们闹去!只要四家大姓不说话,这些旁支小户闹得越大,便是越惨!上奏朝廷?哈哈,如今天下大乱,朝廷,哈哈,朝廷自顾不暇,哪里会管这事!” “另外,这些旁门支户,也未必都是一条心的……”孙权继续说道,“到时候稍稍分化一二,只怕是当场就有人站过来!真心要一条道走到黑的,就是一个死字!” 吕壹低头应下,恭谨的说了声:“主公所言甚是。不过……若是真的朝廷管了这事……会不会起什么变数?” 孙权摇摇头,嗤笑道:“还能有什么变数?陛下丹阶之前空空,曹司空忙于攻略冀北,还有谁能管这种小事?无非就是这些旁支小户虚张声势而已,某倒是要看看,这些旁支小户能撑多久!还真以为清谈几句,便能翻天了不成?” 吕壹是个精明人,所以他心里也是明白,虽然说现阶段旁支小户闹腾得厉害,但是也就是多费一番手脚的事情而已,并不至于闹到连孙权都会顶不住的程度。毕竟孙权吃了大头,然后江东四大家吃了剩下一小半,基本上这些事情也就定下来了。 再说了,现阶段孙权座位也算是稳固,一边笼络着以周瑜程普为首的老将,一边大力扶持新人,又同江东四大家同声通气,利益均沾,这些小户旁支想要翻天,真是难比登天。 孙权和江东四大家占据了长江以南当下最为富庶的区域,不管是人口还是财富,都是最为密集的地方,而那些边缘地方的都是一些小姓,甚至和越人杂居,真要是发生了什么冲突,也是孙权占据上风。 当下吕壹微笑道:“主公英明!此类旁支小户,当无大患。属下无非担心风言多了,对于主公清誉有损……未免有些不美……” 孙权摆摆手,仰头哈哈笑了两声:“清誉?哈哈,如今天下已是不同以往了……刘伯安誉满天下,终究如何?死于乱刃之下,不得全尸!卢子干人皆仰望,又是如何?薄葬上谷之中,无有棺木!天下便是如此,已然如此!某……算是看得明白了,清誉,哈哈,清誉,切……”孙权语气感慨,显然是深有感触,当然,当着吕壹说这些话,也多少透露着将吕壹当成是自家心腹一半的意味。 “主公,英明!”吕壹拜倒在地。 现在时势,的确已经不同以往。孙权认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至于这样行为产生的后果,孙权不是历史的旁观者,自然不可能看得清楚,身处于乱世变动之中的他,坚定的认为自己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大汉三四百年推行的忠孝之道,这种社会道德风范,在乱世的冲击之下,产生了极大的变化,作为身在其中的孙权,自然也感受到了其中的这种暗潮汹涌。 原本的朝廷律法制约,民间的道德平衡,如今都已经被全数打破,现在,整个大汉,都处于一个重新确立规则,新的风云人物相互争夺位置的阶段。在这样的时侯,越是胆子大的,越是行事果决的,甚而有些飞扬跋扈,个性强硬的人,便越是能在其间取得最大的好处。至于什么道德和名誉,反倒是退缩出了阳光的照耀之下,缩到了阴影之中。 因此,军力和财力,便是当下地位最为重要的两个支柱,只要手中这两个因素越重,地位就越稳固。当下如此对待江东边缘汉人和越人混杂的地区,风险自然也是有的,可若不是用此策,又怎么能控制江东,并且受到了四大家族的认可? 要获取大量的钱财粮草,就要有大量的廉价劳动力,难道不去掠夺越人,反倒是走他哥哥孙策一样和江东四家硬肛的道路么? 有得必然有失,名誉上面被人诟病,甚至被人讲成是什么“紫髯碧眼”,不似汉人,就是做这些事情应该付出的代价了。 “对了,此外,还要多在乡野走访……”孙权说道,“如今周边郡县官吏多是四姓之人,虽说任事无碍,可若是长久计……最好也是看看有没有其他旁支小户,若是可堪造就的,便报来与某,定然重用!” 吕壹连忙拜倒在地,叩首道:“定然不负主公所托!” 正当君臣相宜的时候,忽然门外侍从急急奔到了堂前,拜倒禀报道:“启禀主公,周都督前来求见!” “嗯?”孙权吓了一跳,“他怎么来了?”转眼看到了吕壹,连忙摆了摆手说道,“你且暂避一二……”虽然说当下孙权自觉地已经取得不少的成就,也比之前刚接手的时候大有进步,但是或许是之前的心理暗示,又或是周瑜施加的威压印象太深刻,导致孙权听到了这个名字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毛毛的,知道周瑜和吕壹不怎么对付,便先安排吕壹退避。 “嗯……”孙权看到吕壹躲到了侧室之中后,吸了一口气,抖了抖袖子,“有请……”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57章 交叉 夜色深沉,吴郡政务厅当中,几盏油灯明晃晃的亮着,正中孙权的身影映照在四周的墙壁之上,或大或小,或明或暗。 孙权凭案而坐,看着往来的文书。纵然做到了现在的位置上,依旧是要做许多的案头工作,不是完全将事情丢给属官了事就可以的。 虽然说大汉的官僚体系已经差不多崩坏,但是大体架构依旧保留了下来,成为了当下孙权建立新体系的摹本,而这些往来的文书,就是孙权对于自身江东体系的节制,协调和管理。 周瑜来了。 然后周瑜又走了。 行色匆匆并非是周瑜本意,但是毕竟只有这样,才能让孙权放心。周瑜之前就表示,如果没有大事,便会在巴丘督练兵卒,若不是这一次实在让周瑜看不下去,也未必会来这么一趟。 孙权对于周瑜,又爱又恨,又妒嫉,很是复杂。 可以说在当下江东之中,周瑜的地位完全不比孙权低,其原因也很简单。首先周瑜他是跟随孙策一起起兵的人,那时候的江东还是一盘散沙,什么都没有,可以说孙氏有江东的基业,基本上就是靠孙策和周瑜一起打下来的,所以说周瑜是东吴基业的开创之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周瑜对东吴来说,跟开国重臣是没什么分别的。同时,在孙策陨落的时候,也是周瑜安抚协调了那些老将,让这些老将一同支持孙权,可以说周瑜对于江东,对于孙权都是有恩的,如果没有周瑜的话,那江东早就变得一盘散沙,没有了团结在一起的可能性。 因此,孙权也封了周瑜为大都督,两个人表面上似乎很融洽,但是实际上孙权并非把手中的兵权都给了周瑜…… 无他,权衡而已。 孙策开辟江东的原班人马,很多都是淮泗一带的,基本上算是淮泗派,而在江东,以江东四家为首的,大体上可以称之为本土派。 孙权想要在这两个派别之中找到平衡点,但是很显然,这个平衡点并不是那么好找…… 虽然现在整个政务厅安静宁谧,但是之前在此爆发出来的争吵,却依旧在孙权的脑海之中碰撞着,喧嚣着…… ……(╬ ̄皿 ̄)…… “主公,若欲人不知,除非莫为之!”周瑜很是愤怒的看着孙权,看着这个行事方式和孙策完全不一样的家伙,难以抑制的愤怒,让周瑜甚至都不想再维护表面上的尊敬。 孙权一愣,旋即怒气上升:“周公瑾,汝好胆!”若是前一段时间,孙权也不敢这么和周瑜搅拌,但是现在孙权觉得自己已经有一定的实力了,再听闻周瑜不客气的话语,自然是愤怒不已。 周瑜沉默了一下,目光如刀一般,刺得孙权后背都有些冒汗。 “主公以为得计,收割越人屯田,一来可稳基业,二来可拢四族,殊不知其实是暗埋祸根,早晚便是基业倾覆!”如果说其他得事情,周瑜还可以忍下,那么一旦涉及到孙氏基业得问题,周瑜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因为对于周瑜来说,这孙氏的基业,便是孙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印记。 江东四大家,已经是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架构,主家一枝独秀作为领导者,引领着方向,面向着未来,而其他的旁支和小姓则是作为补充,协助主家,一同向前而行。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江东四家其实就是一个整体,联姻就像是一条条的纽带,四家虽然在某些程度上会有些摩擦,但是整体上还是目标一致。 孙权抓捕越人,然后作为奴隶来军屯,然后四家没有说话,笑眯眯的也收了孙权送来的越人,但是并不代表四家就和孙权坐在了同一辆战车上! “何出此言?”孙权有些愕然,沉吟半响,便直接问道。 周瑜深深吸了口气,也是略微平复了一下,低声说道:“主公,此举无异于杀鸡取卵,饮鸩止渴,终有大乱也……民怨盈沸,其利未半,何苦为之?” 孙权分润越人,似乎和江东四姓达成共识,一同进退,但是实际上孙权承受了所有的民愤,而江东四姓一方面表示这都是孙权要做的,一边笑嘻嘻的收纳了越人。然后纵然孙权的越人利益占据大半,但是孙权要很多相应的支出啊,所以整体下来,孙权收到的利益,实际上反而未必能比江东四姓落得更多。 另外一个方面,越人毕竟不是春天的韭菜,而是人啊,总归是要一个生养的时间,短时间内抓捕了这些越人,看起来是不错,但是然后呢?既然被抓来的越人是奴隶身份,那么就等同于一个工具,那么对待一个廉价的工具,就像是一次性碗筷一样,又有谁会去珍惜?所以必然会以极快的速度消耗,就算是孙权给这些奴隶一点点的汤水保其生存,也会因为奴隶们的不满和反抗,导致奴隶迅速折损,快速的消耗殆尽。 到了那个时候,孙权就必须面对两难的抉择,一个是抓捕越人的成本越来越高,毕竟没有人愿意生下来就当别人的奴隶,越人的逃亡和反抗,也就成为了必然;二来为了保持先前开垦的屯田,要么孙权就要被迫将原本的手下转化成为奴隶,因为只有奴隶才能产生高额利润,要么就要放弃照料这些人手不足的田地抑或是放弃以奴隶耕作的模式,而不管是哪一种,都会对于孙权的政权有极大的震动…… 江东四家呢,一边煽风点火,一边坐收渔利。 孙权冲上去搏斗撕扯猎物,江东四家就在后面给双方加油助威,表示自己是公平公正的,然后孙权赢了,便一边上去舔孙权的伤口,让孙权爽歪歪的同时也舔些血吃下肚,另外一边也立刻啃咬些猎物下水什么的,毕竟大部分肥肉还是要留给孙权的,浑然忘记了之前还给猎物加过油…… 直至一天,孙权伤痕累累的倒下了,江东四家便会哄然而上,啃咬着孙权的尸首的同时再次重申,自己是站在正义这一边的,嚷嚷着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是绝对不会缺席什么的口号,将孙权的尸首分润一空,将孙权的下水丢给也同样伤痕累累的那个猎物,或者将其培养成下一个孙权…… “这是何苦?这又何必?”周瑜一点点的分析给孙权听,然后看着孙权,“主公年不过二十,只需固守,不出十年,江东便如磐石一般,何必行此冒进之举?” “公瑾兄……”孙权听完,默然良久,长叹一声,“若某十年皆无建树……莫说十年,便是三载,也是分崩四离啊!如今天下,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斐骠骑盘踞关中川蜀,曹司空眼见侵吞冀幽,而江东,左有荆襄刘景升拦路,右有诸姓越人掣肘……公瑾兄,某若不行此急策,又能如何?” 孙权说的,也算是推心置腹。 孙权就像是孙氏基业的总裁,但是总裁之外,还有各路投资者,比如吴夫人的兄弟那一帮人,甚至还包括周瑜这样的老将,如果说是孙策,多少还有一同开辟江东的情分联系,而孙权这个后来者,若是拿不出什么策略利润来,这个位置也自然别想着能坐多久…… 就算是孙权没兄弟了,还有子侄,再不济还有吴氏外戚呢! 因此,孙权的危机感,其实很强烈。 周瑜看着孙权,终于是明白了他和孙权最大的分歧点。周瑜看重的是孙氏的基业,而孙权看重的是他自己的位置。虽然两个人在某些地方的利益和目标是相同的,但终究是像两条不同的线,短时相交于一处,旋即走向不同的方向。 周瑜站了起来,“话已至此……望主公三思……某,告退……”原本周瑜还准备了一些方针和策略,但是现在么,周瑜觉得,就算是说了,孙权也未必肯听,就算是听了,也基本不会去做,也就懒得再多费口舌了。 “……”孙权沉默着看着周瑜躬身,然后一步步退下,欲言又止。 周瑜退到了接近门口的位置,忽然站住了又转身走了回来。 孙权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公瑾兄……” “主公,”周瑜拱手,“黄氏弓弩之事……主公手尾还需再处理一二……” 孙权:( ̄口 ̄)!! “属下告退……”周瑜收回了目光,低下了头,再次告辞而出。 ……(≧Д≦)ノ…… 当再次回想起之前的场景,孙权才意识到,周瑜最后的哪一句话并非真的是周瑜找到了什么相关的证据,而是从孙权的反应当中得到了证据而已。 又落到了周瑜的算计之中,孙权既觉得有些无奈,又有些羞愤。 毕竟孙权自己也知道,他和周瑜在智力上的差距,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不过,这并不能改变孙权的原有策略。 孙权将手中的笔放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 江东从孙策开始,到现在孙权接手,已经逐渐发展到了瓶颈。 向东,一片汪洋,虽然孙权也听闻江东四家手中有些造船技术,但是毕竟是江东四家的,而且大海之中风云莫测,能确保一定有收益? 向南,山越就不说了,单单是那些长了千年的密林,就够让孙权头疼了。汉代在没有进入小冰河时期之前,南越这一带就类似于热带雨林…… 就算是放火烧田,也要靠近水源,才能改造为耕地,因此向南发展的成本也是非常高,并且不保证收益。 唯二的选择,就是要么向北,要么向西。 向北就是曹操,向西就是刘表。而对于江东来说,向西的渴望,或者说是战略需求,明显要大于向北。毕竟大江东流去,原本的天险在荆州面前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位于上游的荆州可以顺流而下进行攻击,而江东却只能是逆流而上…… 若是能搅乱西面北面,自然孙权就有机会趁乱而取。 在这样的大战略思路之下,孙权当然希望在中原的这些家伙都打成一团,然后自己就可以从从容容的坐收渔利。就像是历史上日不落帝国一样,大陆搅屎棍的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孙权不知道什么是大陆搅屎棍,但是并不妨碍孙权企图在斐潜、曹操、刘表之间制造矛盾,期望能够达成所设想的目标。 可是,这位于中原的斐潜、曹操、刘表三人,怎么就没什么动静?难道说被识破了?也不至于啊,派出去的都是孙家多年养下的死士,断然不能泄露半分…… 或许,再等等? 孙权转头,将身后悬挂在剑架之上的长剑取了下来,轻轻用力,在油灯之下抽了出来,寒光四溢。 这原本是他兄长孙策的佩剑,后来孙策送给了他。 长剑三尺三,宽三指余,双面有刃,中开血槽,剑身之上的钢铁花纹在油灯下越发显得闪耀。剑身吞口之处雕刻着一头睚眦,上下犬牙,圆眼怒视。剑柄是用细细的麻绳混杂了皮革缠绕,保证了握持手感,又不至于因为沾染血迹而过于滑手。 孙权先将长剑对着油灯,然后一点点的从底部看到剑尖,查看是否有锈迹产生,然后又取了一方锦帛,细细的,一点点的,沿着剑身向上擦拭…… 自己已经爬到这个位置上,越发的感知到了权柄到底有多可贵,岂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脸皮什么的,就是浮云了。 个人的立场不同,自然感觉不一样。 对于周瑜来说,他想要守护的只是孙策的这一份基业,至于孙权个人,只是在这个前提之下的基业守护者。而对于孙权来说,虽然同样也想着孙氏的基业,却是在孙权他自己统管之下的孙氏基业。 因此,孙权觉得他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当下最为正确的手段么? 为什么就没有人能够理解他?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孙权轻声念叨着,“天时临兮雷霆怒,尽杀敌兮战于野。出吴郡兮行不反,据长江兮进中原。携长剑兮挟吴钩,逐失鹿兮定九天……”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58章 时机 在定笮左近,依托着残留的城池,两个军寨已经开始建设了,大队人马,正在忙碌的在寒冬尚未完全降临之前赶工。 原来李恢之下的兵卒,除了少部分依旧被软禁之外,其余的大部分都被关羽张飞两人瓜分。如今的定笮防御体系,除了城中作为主要修葺对象之外,一左一右两个军寨,就像是关羽张飞拱卫着刘备。 刘备这家伙,先天天赋亲和力技能就是几近满级,随便晃晃就能将见过的人名记住,然后下一次的时候有不经意的提及,作为李恢的手下那些招募而来的兵卒,那里见过这样的手段,纵然心中知道刘备是在收买人心,但是至少刘备也是用心在收买,而不是随意丢出几根肉骨头就喊着:“嗟!来食!” 用心和不用心,还是挺有差距的。 李恢手下的兵卒,虽然有一些是李恢本部直辖,但是大部分还是从建宁左近招募而来的,其中不乏流民和賨人,所以这些招募而来的兵卒,只要刘备不短缺粮草兵饷,自然也就觉得足够了,反正给谁卖命不是卖命? 就像后世军阀混战的年代,今天刘大帅,明日马大将军,似乎没什么区别。 乱世军队,一百只的军伍之中,有九十九支便是这样的情况,剩下的那一个么,自然就是异类。 沛县大风算是其中一个异类。不仅是成功的从二流子招募兵当中形成了一支有约束,有野心,麾下还能同心协力共同进退,一起咬牙奋斗的军队,甚至最终还真的站上了高台,高唱大风歌。 其余的么,要么在征战厮杀当中倒下,要么被更强大的力量收编,当然,就算是高唱着安得猛士的大风侠客,坐稳了位置之后也对自家兄弟举起刀枪。 刘备想要成为大风侠客已经很久很久了,有时候他也会哀叹,为何自己也是一样从草根里面杀出来的人物,偏偏就没有大风侠和绿光侠的气运?出头竟然是如此的艰难? 不过自从来了定笮之后,在这严寒降临的时节里,刘备原先有些寒冷的心又渐渐得有些火热了起来。 骠骑将军斐潜的关注重点,明显不会放在川蜀,应该是放在关中,所以对于骠骑将军斐潜来说,川蜀之中谁上谁下,应该不是其关注点,重要的是谁能替骠骑将军看好这一方疆域…… 当下川中的徐庶加上魏延,确实是在川蜀这一带算是一个庞然大物,连原本在刘璋手下奸猾应付的川蜀士族,都要俯首听令,不敢正面硬肛。 所以,还有机会。 而这个机会,不仅仅是定笮,还来源于之前的对手李恢。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现阶段还是粮草最为重要,哪怕是刘备占据了定笮,也是需要一定的粮草供给,在自给自足之前,就只能站在徐庶和魏延的鼻孔下面,说一声真香。 李恢正在帐中静坐,对于外界的嘈杂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一样。 不过越是追求平静,平静就越是难以获得。 大帐幕布忽然掀起,寒风立刻伴随着外界的光芒猛扑了进来,在大帐之中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将好不容易积攒的热量瞬间挟裹了出去。光影晃动之中,刘备和关羽走了进来。刘备拱手一笑,笑容依旧是温和的,“李使君,多有怠慢,还望包涵……” 李恢转动着眼珠,瞄了一眼刘备,又看了一眼关羽,然后也没有站起来迎接,只是微微拱拱手说道:“败军之将,有何怠慢可言?刘使君,直言罢,需某何为?” 当最开始投降的时候,李恢心中多少还有些担心害怕,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恢慢慢的也想明白了,刘备不会杀了自己,或者说,不会白白杀了自己。有利用之处,就有价值,也就自然可以活下来。 刘备闻言一笑,甚至连对于李恢不礼貌的行为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到一旁坐下。李恢现在拿个架子,是因为李氏在建宁有的一份底气。杀了李恢一个人,当然也不算是什么,可是就断了在建宁的一条路。 “李兄果然好风仪……”刘备哈哈笑了笑,然后说道,“你我原本无仇无怨,却因定笮之故渐生嫌隙,互动刀枪,刘某几番欲与德昂兄坐而相商,奈何寻不得良机……” 李恢哈哈笑了笑,没有回应。 场面话么,听听就好。 刘备自然也没有希望两句话就能将李恢感动得痛哭流涕,纳头就拜,便依旧笑着向后招了招手:“来人,将铁石呈上来!” 一名兵卒提着一个布袋走了进来,然后将布袋当中的铁矿石倒在了地上。 “昨日,某已查勘铁矿,得此石也……”刘备微微眯着眼,指了指地上的铁矿石,“德昂兄不妨观之……” 李恢起身,将几块铁矿石拿到了手中,上下掂量了一下,笑了笑,说道:“容某直言了……若刘使君欲用某家工匠……铁水需分某五成……” 刘备眉毛一跳。 没错,刘备要跟李恢合作,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想要李恢的冶炼工匠。建宁从秦朝开始,就有冶金工业,到了现在李恢之下,自然有不少工匠,而这些工匠,又是刘备所没有的。 毕竟冶金工业还是有些门槛的,不是说那几块矿石然后扔倒火堆上去烧,便可以得到铁水铜汁什么的。 刘备拿下了定笮之后,摆在脚下的道路就是两条,一条就是向徐庶请求调派川中工匠支持,一条就是和昔日的敌人握手言和,用李恢建宁的工匠。如果用的是徐庶调配而来的人手,那么定笮产出多少,情况如何,岂不是徐庶都了如指掌? 虽然说用李恢这边的人,也未必能够全数瞒得过徐庶,但是相对来说,李恢也想要从中获取好处的,所以在这一点上必然也会配合一同隐瞒产量啊什么的数据进行获利,所以自然是刘备的首选。 在利益面前,敌人可能会变成朋友,朋友也会转变成为敌人。 关羽冷哼一声,就欲起身。 李恢的眉毛也不由得跳了跳。 刘备一手拉住关羽,然后盯着李恢:“至多二成……” “绝……绝无可能!”李恢咬牙说道,然后闭上了眼,扬起脖子,“三成!若没有三成,刘使君便动手罢!” 李恢说完,半响没动静,便慢慢的睁开了一只眼,却见刘备一张大脸似笑非笑的凑到了近前,不由得往后一仰,差点摔倒。 “哈哈,哈哈……”刘备拉住了李恢,“三成就三成!不过这寒冬将至,若是不早些开掘建炉,恐怕就要空等一冬了啊……” “好说,好说!某即可便书信一封,急调工匠来此!”李恢自然明白刘备的意思,连忙说道。 “善!如此便辛苦德昂兄了……”刘备握着李恢的手,相视大笑起来,浑然看不出来曾经两人刀枪相向的样子。 关羽微微瞄了一眼,然后又闭上了丹凤眼,捋了捋胡须,将头扭倒了一边…… ……(﹁﹁)╭( ̄▽ ̄)╯…… 荒原之中,司马懿毫无形象的蹲在雪地上,扒拉着雪橇上捆绑的绳索和油布,来确定雪橇在这样跑了一大圈之后,是否能保持运送的货物不遗失。 鲜卑人步度根和轲比能之间,已经休战一段时间了。 这个现象,对于赵云司马懿来说,大体上算是意料之中的,但是对于鲜卑人来说,就不是很舒服了。 虽然不管是步度根还是轲比能,人马吃嚼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但问题是现阶段两个人都有些骑虎难下,不愿意轻易退却。就像是两只猛虎若是各自玩各自的,或许可以当作对方不存在,但是一旦在同一块地盘上撞上了,就必须分出一个输赢来。这不仅是关系着步度根和轲比能的面子,更是关系着这两个人的将来。 大不了耗一个冬天! 这多半就是步度根和轲比能心中所想的…… 虽然决定要和对方耗下去,但是也不能就什么事情都不做,因此当赵云前往大漠查看的时候,就碰到了几近千里无人烟的情况,不是之前没有鲜卑人在这一片区域放牧,而是现在这一波位于战场中间的倒霉蛋,被双方不约而同的当成了牺牲品,劫掠了人口和牲畜,来弥补他们在相持之中的消耗。 这样的举动,自然也是在赵云和司马懿的计算之中的。 不管是那个方面来说,战争越是持久,破坏力就越强,游牧民族原先应该更适应速战,毕竟有战马加持,运动速度更快,但是在赵云、刘和,以及乌桓人一系列的明面上暗地里的推动之下,原来更适应速战的鲜卑人步度根和轲比能,硬生生的打成了持久战。 而且还必须继续打下去…… 赵云和司马懿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在一个山坳之处,避开了由北向南吹拂的寒风,多少算是一个避风之所,而这一次特意出来跑上这么一圈,就是为了检验马拉雪橇的实用性。 “将军,此物绝妙啊……”司马懿拍着雪橇感叹着。 倒不是奉承话,而是司马懿真心这样觉得。 马拉雪橇可以用单马,也可以用双马,在雪地移动甚至可以有限度的忽略地形,不强求一定要沿着道路行进,这是其一。 第二个方面,当到了休息地点的时候,就可以将雪橇立起来,然后捆扎到一处,转眼就会变成了简易的护栏,再拉几条绳索,固定钉好,将油布牛皮什么的往上面一搭,就可以立马变成避风的帐篷,就算是没有找到好的避风之处,也不会因为直接暴露在夜间寒冷之下产生伤亡的问题,不管是人还是战马,都可以得到休息和恢复。 同时万一遇到敌人,雪橇也可以作为临时的阵地来进行防御,厚实的木板不仅可以抵御普通的箭矢,甚至也不怎么害怕刀枪。当然,前提是能有一些时间来布置,要是突然被袭击了,也不能提供多少加成。话说回来,那个队列突然被袭的时候也都是差不多。 “此物,乃骠骑将军所制也……”虽然司马懿是对着赵云称赞,但是赵云也不能将名头按到自己头上,停了一下,又补充说道,“骠骑将军言,越是雪大,便越是便捷……” 昨夜又下了一场小雪,清晨的时候就停了。 司马懿环视一周,又上前查看了一下雪橇底部磨损的情况,点了点头,说道:“若是雪大了,这磨损自然也就少了……只不过,雪地松软,磨损少了,也意味着战马新进更加困难……” 赵云点点头说道:“主公也是如此说法……主公曾言,若是最佳的,便是用壮犬来拉……” “啊?”司马懿眨眨眼,不敢置信。 赵云继续说道:“那种壮犬,我们现在没有……听主公说,藏区之内倒是有,抑或是再往北,在大漠深处……就算是有了,也要训练,跟战马一样……” “莫非是川东犬?”司马懿问道,“昔日冠军侯征讨胡蛮,多以川东犬随军……” 赵云摇了摇头,说道:“川东犬……主公已经派人去寻过了……现在川东犬,多不堪用,按主公的说法,便是需要重新培育……” 汉代也算是比较早利用军犬的王朝了,霍去病就曾经在军中组建过军犬营,让军犬负责警戒,也在战场之上撕咬扑杀敌军,用的就是川东犬。 川东犬又称邻水狗,因为它起源于四川东部邻水周边地区,这种犬最大的特点就是在博杀的过程中专咬猎物的脖子,致使猎物窒息而死一击毙命,同时领地感非常强,是十分讨人喜欢的华夏本土里良犬。 只不过因为汉代人也不懂得什么叫做生态保护,就像是对待战马一样,一次次将最强壮的送在了战场之上后,三四百年之后,川东犬就渐渐剩下了些体型较小的品种…… 不要枯泽而渔,道理谁都懂,但是做起来的时候,往往都是那管后世洪水滔天。 “那么此番北进……”司马懿思索着,“倒也要多加留意良犬了……” 赵云点了点头,然后抬头望天:“如今便是等大雪来临,便是你我北进之时……”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59章 本源 “某错了?” 斐潜有些疑惑的问道。 长安城外,大雪纷飞。泾渭还未完全分明。许多事情还没有盖棺定论。 “是的,将军错了……” 郑玄说得很肯定,就像是在说太阳从东方升起,从西方落下一样的肯定。 斐潜摆了摆手,说道:“既然是坐而论道,就别将军这个,将军那个了,某就一个末学后进,郑公不妨直言。某究竟错于何处?” 泾水汩汩。 雪花落在水面之上,在接触的哪一个瞬间,似乎有那么极短的一个停顿,然后就消失了。上一秒还是轻盈飞舞的精灵,下一秒就成了奔流而去的舞者,转变之间了无痕迹。 红泥炉火之上,水开了,咕嘟有声。 黄旭上前,取了水壶,放到了斐潜身侧。 斐潜拿起水壶,先略烫了一下茶碗,然后泡起茶来。 郑玄静静的看着,并没有马上出言表述观点,不管怎样,能喝到骠骑将军亲手泡制的茶汤,总是令人感觉愉悦的一件事情。 茶水透亮,清澈。虽然汉代炒青技术还没有达到后世那种细化到每一格温度每一秒的程度,但是已经和原本汉代茶砖烹煮方式完全不同了,在茶汤之中,只剩下了茶叶本身的味道,那种本源的味道。 “好茶……”郑玄赞叹,抖了抖眉毛。在寒冬之中,一口热茶下肚,香气充溢着口鼻,温暖抚慰着肚肠,真是再惬意不过了。 斐潜点点头。其实斐潜所用的茶叶,也并非是什么价值连城价比黄金的,只不过是密封做得更好一些而已。毕竟茶叶这种东西,太容易串味了,放在什么地方就是什么地方的味道,若是放在臭袜子里,肯定就是一股咸鱼味。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茶叶就是佼佼者。 追求本心何其难,唯有清茶酬枯肠。 酒过三巡,舌头就麻木了,趁着大脑还没有完全麻木,该说什么也该说了,不说恐怕就有人装醉了,而茶叶三泡之后也就淡了,苦涩便透了上来,就像是生活,清香之下,便是苦闷。 “将军……”郑玄放下茶碗,目光留在茶汤之上,“天下之事,亦如茶酒……茶之美,在于清淡,回味绵长,心境恬淡,清明理智也,酒之美,在于浓烈,热血澎湃,心醉神迷,酣畅淋漓也……如今将军非要将酒制为茶,此非大谬乎?” 斐潜揉了揉下巴上的胡须,说道:“请详言。” 茶和酒,菊和刀。郑玄这样的比喻,倒也有些意思。 “春秋之事,孔仲尼有教无类……亦如清茶一般,见于野,人皆可摘之,足洞见明性……”郑玄笑着,指了指茶碗,然后说道,“然博士为官,便成了酒,窖藏于内,越发醇厚……” “博士?”斐潜微微皱眉,然后深思了起来。 郑玄的话其实已经是非常的浅白了,也是直指问题的本质,就是利益。 在利益面前,什么梦想,什么情怀,什么远景,都是呵呵,人性和道德在利益体系里面都是不存在的小透明,就算是穿戴上了,依旧还是可以看得见底下的那张杂毛嘴。 春秋战国时期,为什么孔子可以做到有教无类?越往后便越是难做到?头皮不是一代痒,水也不是一时凉,生生世世绵延不绝,甚至还有些什么不惜背负骂名,就为了博取老外一笑,不惜双手奉上家乡父老小娇娘的高等知识分子…… 归根结底,都是两个字,“利益”。 因此,碰到了事情,先别去安排脚下的立场,而是先把脑袋里面的利益关系捋一捋,才能看清楚一些,至于能不能看到真相,则是要看具体地位阶层在何处。 春秋战国时期,所有的官职,都是按照才能来安排的。举个栗子来啃,张仪被楚相“掠笞数百”,其妻曰:“嘻!子毋读书游说,安得此辱乎?”张仪谓其妻曰:“视吾舌尚在否?”其妻笑曰:“舌在也。”仪曰:“足矣。” 张仪有没有才学,有的,或者说有没有跟张仪才学水准差不多的人呢?很多,但是,张仪之所以成为张仪,不是因为才学,而是因为张仪口活好…… 春秋到战国期间,因为才能得到重用的比例远远大于因为才学得到重用的,因此整体上来说才能高低决定了职务的高低,然后到了“博士”这个职位的诞生…… 博士,始见于战国,初为负责保管文献档案,编撰著述,掌通古今,传授学问,培养人才。秦国有七十人封为博士。后来汉初沿置,秩为比六百石,属奉常。汉武帝时,还设立了五经博士,博士成为专门传授儒家经学的学官。 从此,管制体系当中第一次出现了以学术为官,而不是才能为官的标准。 这两个标准似乎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差异,毕竟能读书会读书也能算是一种才能,但是问题是智商不等于情商…… 以上,是郑玄说的第一个方面的问题。 第二个方面,是公开和私藏的问题了。 就像是郑玄所说的茶和酒。 茶最开始的时候并不称之为“茶”,而是被很多的异名代替,诸如“茗、荈、诧、槚、荼”等名。而“荼”字最早出现于《诗经》和《尔雅》等书,意思是指带苦味的植物叶子。荼字的艸字头下是一个多余的余,表示着在草本植物中与众不同的植物,衍生开来,荼也就演变成了泛指能够解毒的植物,其中也就包括了茶叶。 传说之中也是说明了这一点,神农食百草,然后中毒了,遇到了茶,解之。 这说明茶叶起源并不是人工培养出来的,而是自然产生出来的东西,只不过人碰见了,然后标记了下来…… 而酒不一样。 想得到酒,一定要藏。 如果暴露在空气之中,要么变成醋,要么发霉腐烂,变成一堆微生物霉菌的狂欢之所。 因此茶的形态,更像是上古的知识积累,而酒的姿态,就像是当下汉代知识的模式。 “郑公之言,善也……”斐潜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郑玄说道,“不过……郑公以为,这是茶好,还是酒好?” 郑玄笑笑,“茶好,酒更好!” 斐潜哈哈一笑,说道:“愿闻其详。” “将军之茶,清心明志,固然是不可多得之物……然山野之中,亦有花入茶者,木入茶者,果入茶者,皆为茶名,混淆试听,不知真假……”郑玄缓缓的说道,“酒则不然。器、粟、水、曲,皆求尽善也,方得好酒,又弃糟粕,仅留琼浆……” 斐潜用两根手指的指背,来回搓了搓下巴上面的胡须。 郑玄这样的说辞,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这个道理么,其实并不怎么靠得住。 虽然到了汉代这么长时间了,也像是大多数的汉人一样,斐潜开始留起了胡须,但是斐潜依旧没有养成多么细心照料胡须的习惯,更不用说像是关二爷一样,出门在外还要特别给胡须穿个裤衩肚兜什么的,基本上都是让胡须自由生长,就算是用手摸胡须的时候也很随意,揉一揉搓一搓的都是基本操作,像是很多文人墨客拈花指模式的摸胡子,在斐潜身上完全看不到。 胡子,就是胡子而已。胡子是男性的一个象征,但是并不反过来说,胡子就是男性。 郑玄说辞就像是表示胡子就是男性一样,逻辑上略微颠倒了。 就像是后世那一句名言,“取之精华,弃之糟粕”,似乎大家都听过,都懂的,但是实际上这句话的重点并非和旁人争论什么是“精华”什么是“糟粕”,也并非是说应该“取”多少,应该“弃”多少,而应该是知道这样的一个方法之后要有这样的一个过程。 就像是吃饭一样,牛排是一种食物,玉米饼也是一种食物,但是不能说牛排就是精华,玉米饼就是糟粕,抑或是看见因为牛排昂贵,便挑食,拒绝其他类型的食物。感知到食物,吃下去,吸收营养,然后将残渣排出去,才是一个完整的过程。 重要的是这个吃饭的过程,而不是站在一旁评论标准。 滞留于口头上的支持和评论,不可能让人吃饱。 因为旁人的标准,终究是旁人的标准,就像是有人对花生过敏,有人对虾过敏等等,体质不一样,所谓的精华和糟粕也自然不同。 “川蜀之中善养蚕……”斐潜笑呵呵的说道,“不知郑公见过没有?” “蚕?”郑玄愣了一下,然后说道,“老夫略有耳闻……” 斐潜点点头,说道:“饲蚕,以桑为佳。若以桑为食,产丝洁白,绵长,乃制锦上上之选也,若是杂叶,则丝黄灰,多易断也,品相不佳……然蚕多叶少,摘采亦有尽……敢问郑公,此时,当绝蚕之食,抑或是喂食杂叶?” 郑玄皱起了眉头。 蚕这个东西,很有意思,因为困住蚕的,不是别的,而是蚕宝宝自己选的桑叶,自己吐的蚕丝。 就像是当下的士族。 那些丝,就是士族自己选择的,掌握的,然后吐在自己身上的…… 斐潜在后世曾经听到一个理论,叫做“信息茧房”。知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信息,上古的人将信息用文字,或是图画留存下来,后人懂了,便是信息的一个传递的过程。 普通的人在接收信息的时候,会习惯性的选择相信自己所愿意相信的信息。这种选择是下意识的,会直观的影响到下一步的举动,就比如那些各种偶像粉。所有偶像都是人,是人就会有优缺点,这是常识,但是偶像粉排斥常识,只看自己愿意看到的东西,只接受自己愿意接受的信息。 或许有人说偶像粉年龄较低,思维不成熟,但是事实证明,所有人都一样,或多或少而已,典型的表现就是“剑桥分析”事件。 虽然说剑桥分析公司后来倒闭了,但是随后而来的各路神仙迅速的发现了这其中的商机,甚至是可以致命的利器…… 从物理学角度来说,信息也是一种熵。杂乱无章的信息没有价值,因为是无序的,但杂乱无章的信息经过大数据加工后,成为有序的存在,那么就有巨大的价值。 就像是春秋战国时期,知识是杂乱的,诸子有百家,但是在经过秦汉之间有意无意的整理之后,杂乱的信息源就集中起来,成为了有序的存在。 然后就可以控制一切了,甚至一代代的这样控制下去。 当一个人身边所有的信息都被控制,都被有意的进行筛选推送之后,那么这个人所有接触到的信息都将是“某个人”想要让这个人看到的,都是特意推送的,这个人觉得方便,觉得就是自己所要听的,所想要的,久而久之,便越发懒得思考,然后将大脑托付给了推送信息的一方…… 这并非是后世才有的事情,早在汉代的时候,这些世家士族,就已经这么干了。 孔子从一个凡人走上神坛,就是在这样信息不断的推送过程之中确立下来的,五经四书的地位,也是在不断的信息茧房当中收缩产生的,野生的茶,就越来越少,罐装的酒,也自然是越来越多…… 当然,这么做的前提,就是要归拢所有的口舌,掌握所有的话语权,控制所有天下信息的出口,让看到的,听到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只有符合推送标准的信息,才能到达受众的那里。 这一点,儒家在后续的封建王朝当中,做得很出色。 想象一下,那些心智还未成熟的孩子们,那些处于比较闭塞环境的人,他们所接触到的信息,便是特意挑选过,特意推送而来,动不动便是全家桶包围着,然后久而久之,能有多少人会意识到这个问题?意识到了又愿意去做出改变? 而这个信息茧房的第一根丝,其实就是在汉代产生的…… “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斐潜继续说道,“郑公可知,是先有蚕,方知桑叶之好,抑或是先有桑,方得蚕丝之妙?” 郑玄沉默了良久,然后说道:“将军执意如此,必然坏了千万酒窖……不怕届时……无酒可饮?” 斐潜哈哈一笑。 “某饮茶。”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60章 疑问 郑玄不是那么好说服的,这一点,斐潜很清楚。 不过再怎么说,郑玄依旧是属于在野人士,并不完全属于既得利益者,所以,依旧有说服的可能性。 斐潜觉得郑玄看着自己的样子,就像是看见了一个傻子。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斐潜自己就是既得利益者。那么为什么斐潜能够放下一些利益呢?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是小说,咳咳,这是斐潜本人的思考…… 思考能力,真的非常重要。 郑玄无疑也是一个有思考能力的人,所以在听了斐潜最后说起了他叔父斐敏的事情之后,就沉默了下来。 斐敏能当上当朝谏议大夫,必然也是有些经学水平的,这就符合郑玄所说的“酿酒人”身份,按照道理来说,斐敏家中的“酿酒器具”应该就很多很好了,但是斐敏依旧贪婪的盯上了斐潜父亲所遗留下来的那些财产。 这是人性,跟学识有关联,但是也没有关联。 放在单独的个体身上,自然学识的增加有利于对于自身和外界的认知,就会做出相应符合社会道德标准,朝廷法律允许的事情,但是如果放到整个层面来说,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了,也不是一个人所能控制的了。 就像是在封建社会,在资本社会,有没有善良的大封建地主,有没有关心关怀雇员的资本家,肯定还是有的,但是如果拔高到整体阶级来看,就会发现这些善良的人,不过是汹涌血浪之中的一个小白沫。 大地主阶级先天就是要吞噬更多的土地,大资本阶级本能就是要控制更多的资本,这是由阶级本身决定的,如果说大地主阶级不再追求土地,大资本阶级不在贪婪资本,那就等于是失去了原本他们屁股下的座位,也就不再是大地主阶级或是大资本阶级了。 对于一个人,还是有心的,但是对于一个阶级来说,便只剩下了屁股。 因此,郑玄也就明白了斐潜所想要表达的意思,沉默半响之后,又默默喝了一会儿的茶,便向斐潜告辞。 斐潜微微点头,然后起身送郑玄离开。 如果说庞德公是大汉南派话事人的话,郑玄就是大汉文学北派扛把子…… 虽然比喻有些粗糙,但是大体上差不多。在卢植死后,郑玄基本上就成为了大汉在冀州幽州一带的文人代表,他的言论自然会成为其他人的风向标,所以郑玄在被斐潜“坑”了一次之后,就基本上不上台了。 这对于斐潜来说,郑玄这样的状态,就像是作者不更新了…… 这个时候自然是需要更有效,更透明的沟通,就像是斐潜明确告诉了郑玄,他现在想要怎么做,为什么这么做,以及对于将来的发展有什么影响,虽然还不算很直白,但是对于郑玄这样聪明的人,已经几乎等于明示了。 当然,对于郑玄这样的态度自然是刚刚好,相互留有余地,但是对于更普通的人,就必须要更加直白明确,而不能遮遮掩掩的表示“你去猜”…… 人因为未知而恐惧。 就像是斐潜现在,其实内心当中也有恐惧。 倒不是恐惧自己的生命,而是恐惧未来的不确定。如果说历史上的三国是一个悲剧的话,斐潜现在也不能说自己就会将其变成一部喜剧,但是至少现在要努力。 郑玄以茶和酒进行比喻,一方面是因为斐潜喜欢喝茶,这个是周知的事情,另外一方面确实和当下的情形有些相似。 究竟为什么经文会像是“酒”一样,在各家之中藏起来? 导致这个事件最根本的原因,还不是秦始皇的锅? 焚书坑儒,这“坑儒”有一些是后面儒家给自己脸上贴的金,但是焚书么,到真是秦始皇下的令。不过话说回来,孔子也没少焚书,抑或是后世修编的时候,也是常常动不动就焚书,永乐大典四库全书,皆是如此。 但是不管怎么说,秦始皇焚书的行为都使得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经文收到了极大的伤害,写两个字说两句话就要赔掉全家老小财产性命,这谁敢干啊?于是乎,将“酒”藏起来,也就成为了各家首选。 郑玄特意强调,也未必没有担心下一个“秦始皇”的意思,只不过没有明说而已。对于这个问题,斐潜没有直接给郑玄答案,而是表示没有限制的权限,自然就会引发无限制的贪欲,但是不能因为之前的伤害,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将“酒”藏起来,这反而会导致更大的恐慌和退化。 勇敢的面对,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 庞统远远的走了过来,向斐潜行了一礼。 斐潜招呼着庞统坐下然后询问道:“此番阴山教化使交接如何?”三年转眼即过,昔日去阴山教化的人也到期了,这一次岁末便回到了长安,而新的一批又即将踏上前往阴山的路程。 庞统点点头说道:“都已妥当了……” 斐潜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教化之功,善莫大焉,待过上几日,某还要亲自见上一见,以表嘉奖……” ……(?????)…… 漠北,阴山。 临近冬日,南匈奴已经基本上打好了牧草,收拢了牛羊,开始准备猫冬。 这个时候则是孩子最为快乐的时候,因为没有任何辅助工作需要做了,剩下的就是玩。 小孩的开心很简单,或许因为一个玩物,或许因为一句话,甚至一个笑脸,一个眼神,便能哈哈哈的傻乐半天。 这不,一群小孩就拿着几个木偶像在相互追逐,扮演角色。 “我是大马,我跑得最快!”一个小孩举着一只马,大呼小叫得往前跑。 “我是狼!我有爪子我有牙!我会把你撕成碎片!”另外一个小孩张牙舞爪的追在后面。 “我是汉骑兵,我有铠甲和大刀,我能打败你!”又有一个小孩挥舞着木刀,向着假象当中的对手冲杀上去。 於扶罗起初笑眯眯的听着,看着,可是到了后面,脸色就慢慢的变了,指了指正在夕阳下奔跑的那群孩子,问护卫道:“那些是谁家的?” 护卫眯着眼辨认了一下,说道:“那是左大当户家里的,恩,还有右大将和左尸逐骨都侯的……” “把他们给我叫过来!”於扶罗沉声说道。 “呃……”护卫有些迷惑,这意思,是要叫大人,还是叫小孩啊? 於扶罗也发现了自己的指向不明确,便指了指跑远的小孩,说道:“先把那些臭小子叫过来!” 几名小孩不知所措的站在了於扶罗面前。 於扶罗努力挤了挤眼,换上了一副笑容来,说道:“你们在玩什么啊?” “尊敬的单于,我……我们……在玩,玩打仗……” 於扶罗尽力让自己笑的和蔼一些:“好啊,那么能告诉我,你们都是怎么玩的啊……” “我是大马!我喜欢马!”那个个头比较小的孩子举着一个马玩偶说道。 於扶罗点头,“嗯嗯,不错,我也喜欢马!” 或许是收到了於扶罗的肯定,另外一个小孩也说道:“我喜欢狼,狼很团结,而且还很有力气!” 於扶罗也点点头,“嗯,嗯,好啊,狼确实是很厉害……你以后也可以长得和狼一样强壮!”当然,对于崇拜狼的游牧民族来说,长得像一头狼或者壮的像一头熊,这基本上都是在夸奖了,没有半点贬义的意思。 眼见前几个都得到了鼓励,其中那个装扮汉人骑兵的小孩也鼓起勇气喊道:“我是汉骑兵,有锋利的刀枪和坚硬的盔甲,可以轻易打败凶猛的野兽!” “哦?”於扶罗朝着这个小孩招招手,“来来,过来!”然后一把抓住,“来,说说看,你为什么不选我们自己的骑兵?” 於扶罗脸色突然转变吓了小孩不由得一缩,但是右臂又被於扶罗抓住,吓得只往地上缩,小脸皱成一团,哭音都带了出来:“呜……因为,因为没有……没有……没有……” “没有什么?”於扶罗不耐烦的追问道。 “哇,哇……”小孩吓的大哭,话都说不完整。 一个稍微岁数稍微大一些的孩子壮着胆,抬起了手臂,说道:“单于,因为这个……没有雕刻我们的……” 於扶罗望去,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看了看哭倒在自己地下的孩子,还有周边战战兢兢缩成一团的其他小孩,看见他们手中大多数都拿着一个木头雕像,或马,或狼,或是兵卒模样,当然,一眼可以看出来,都是穿着铁甲的汉人兵卒样子,并没有穿皮袍的匈奴人像。 於扶罗松开了手,皱眉道:“这些雕像谁刻的?” 护卫回答道:“是汉木匠……” “……”於扶罗沉默了片刻。汉人的工匠雕刻木像,自然都是汉人为主,这个似乎也是一种自然,而且这些工匠还是於扶罗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才从骠骑将军斐潜那边请过来的…… 还有一点关键是汉人工匠雕刻的这些小玩意,一般都不收钱,都是随意送的,这个於扶罗原先也是知道,起初也没有太在意,就像是自己做一两个草虫子送给小孩玩一样,直至方才猛然心中一跳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行了!”於扶罗伸手将地上的小孩拉起来,“别哭了!来人,那些肉干来!嗯……你们胆子也太小了,啊,哈哈,想要成为勇士,这样可不行……来来,一人拿一块,然后去玩吧……” 一群小孩看到了肉干,自然就停下了哭泣,然后将信将疑的拿了肉干,塞到了嘴里,还带着眼泪的脸上顿时就浮现出来幸福的笑容…… “去吧,去吧,去玩吧!别玩的太晚了!”於扶罗摆摆手。 在几个大孩子的带领下,一群小孩七嘴八舌的谢过了於扶罗,然后吸溜着鼻涕,随手将眼泪抹去,咀嚼着嘴中的肉干,自然就将方才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於扶罗看着孩子们奔跑而去,脸色一点点的严峻起来。 护卫小心翼翼的在一旁问道:“尊敬的单于……这个,还要去叫左尸逐骨都侯他们么?” “算了,不用了!”於扶罗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然后向着营地后面的一个小山坡走去。 在山坡下方,有用白骨立起来像是拱门一样的建筑体,还有一些人头骨的骨堆。在骨堆之侧,还有一个大小石块堆起来的碎石堆,碎石堆后方立着一根木桩,还有些无色锦帛在木桩上飘动着。 这里是南匈奴萨满的居所。 南匈奴之前的萨满,已经是在分裂和纷争当中死了。后来在和鲜卑人的战斗之中,斐潜意外的干掉了一名鲜卑人的萨满,然后获得一根萨满的五色彩杖专属装备,见於扶罗感慨,便送给了於扶罗。 后世玩过游戏的大体上都知道,光有橙色稀有装备也不是随便拉一个野蛮人就可以用的上的,必须要有人转职成为萨满才行,而这个萨满又不是说随便拉一个阿猫阿狗都可以,对于游牧部落来说,萨满的不仅仅是祭祀的时候来跳一下大神,还要包括日常的兵卒医疗恢复,心理建设等等,甚至还有战略谋划的职责…… 不过,於扶罗在多方寻找之后,竟然还真的在美稷找到了一个自称是跟着当年萨满的弟子,不仅是懂的主持祭祀,还懂的草药治疗之术,虽然最开始的时候有些僵硬和不自然,但是后来也慢慢似乎回忆起了当年的知识,行动之间也渐渐的有了当年南匈奴萨满的风采。 於扶罗现在心中困惑,又有些为难,自然习惯性的就走到了小土坡之前,表示要见一见萨满。 萨满的弟子很快迎了出来,然后引领着於扶罗进了画着许多意义不明花纹的萨满帐篷。 帐篷之中昏暗,还有许多药草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让於扶罗不由得咳嗽了两声,才略微习惯了一点,坐定之后,於扶罗拒绝了萨满递过来的一碗汤水,径直将自己刚才遇到的事情讲述了一遍,然后问道:“我的萨满啊,这个事情,是不是一个不好的兆头?我怀疑汉人是不是搞了些手脚……可是我又想不清楚……”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61章 免费 萨满大帐之内,烟雾缭绕。 於扶罗虽然感觉出来的一些骠骑将军斐潜的恶意,但是就像是面对着一份霸王汉堡,觉得总是有哪里是不对的,可是真要他说,却没有那些相关知识,说不上来。 “尊敬的单于啊……”萨满开口了,声音沙哑,就像是石头和石头相互摩擦,“您的目光是如此的锐利,您的思想是如此的远大……” “请说重点……”於扶罗打断了萨满的吟唱一般的话语,或许是因为觉得萨满这么吹有些过了,又或是因为萨满的嗓门实在是难听。 “嘿嘿嘿……”萨满低声笑了两下,然后说道,“尊敬的单于啊,您的判断是正确的……汉人,汉人从来就没有什么好心思……” 於扶罗身躯微微向前倾斜,双手按在了膝盖上,“这么说,汉人真的有在背后搞鬼?!” 萨满喉咙呼噜着,像是又摩擦了几下石头,“汉人,汉人那一天没搞鬼?” 於扶罗瞪圆了眼,不由得吸了一口气,旋即被帐篷里面的烟雾呛到了,连声咳嗽,然后鼻涕眼泪都下来了。 萨满见状,挥了挥手,从帐篷黑影当中冒出了一个人来,吓了於扶罗一跳,定睛细看才发现是萨满收的学徒。只见萨满学徒上前,将帐篷门帘掀开,然后又绕去了帐篷后面,掀开了另外一个通风口。 帐篷之内原缭绕的青烟,就像是急切脱离囚笼的犯人一样,几乎肉眼清晰可见的沿着新打开的气流通道,向外狂奔…… “哦……啊……”於扶罗深吸了一口气,顿时感觉呼吸顺畅了很多。 萨满从一旁的火堆上抽出了一个灼烧了一半的牛骨头,用一旁的骨刀迅速的剐了两下骨头表面的黑灰,借着光线似乎查看了一下骨头表面的裂纹,然后摇了摇头,“可惜只占卜了一半……” “难道是……”於扶罗看了看牛骨,又看了看萨满,“啊,这个,抱歉……我不知道……” “这是长生天的旨意……”萨满闭上眼,叽咕叽咕的念叨了几句,然后睁开眼又再次重复了一下,“我占卜的时候没有告诉单于您,单于您来的时候也没有告诉我……这就是长生天的旨意啊……” 於扶罗沉默了片刻,然后看向了牛骨,不由得问道:“不知道萨满在占卜什么事情?” “未来……”萨满声音嘶哑,“我们的……未来……” “我们的未来?”於扶罗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盯着牛骨,“那么……占卜出来了什么没有?” “只有一半……”萨满将已经渐渐冷却下来的牛骨递给了於扶罗,指了指牛骨上面因为烧烤导致出来的裂纹。 或许就是因为烧烤的时间不够,所以裂纹只侵入到骨头表面,并没深入多少,并且最深最长的那一条裂纹也仅仅是横跨牛肩骨不到一半。 於扶罗盯着看了半响,试图从这一块牛肩骨上破译出长生天的意思,但是最终除了沾染上了一手的黑灰之外,并没有半点意识上面的收获,只能是无奈的将手中的牛肩骨交到了萨满手中,就像是包身工将合同交给了法务部一样,带着一些敬畏和担心的问道,“请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单于难道还看不出来么?”萨满指了指牛肩骨,“这不是很明显么?” 於扶罗吞了一口唾沫:“这个……” “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萨满低声说道,“我们,没有,选择……” 於扶罗愣了半响,然后才低声又问道:“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萨满并没有夸大,南匈奴人除非是重新走上游牧的道路,否则一切的东西都必须通过汉人,学习耕作,学制器皿,学建房屋…… “学!”萨满说道,“只要我们肯学……学到了我们手里,便是我们的了……” “学?”於扶罗的目光渐渐的转到了帐篷之外,转到了那些正在远处重新欢闹起来的孩子们身上,似乎觉得萨满说的是正确的,因为这和他之前的观念有些相似,但是同时他又觉得萨满说得有些地方不对,可究竟在哪里错了,於扶罗也说不上来。 於扶罗心思沉沉的走了。 萨满盘膝而坐,望着天空,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只不过在满脸油污和颜料之下,显得有些诡异…… ……(#■_■)…… 长安。 “韦兄!韦兄!听说青龙寺免费赠书了!”一个年轻人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张口就是一个大新闻。 “青龙寺?免费?” “免费什么书啊?” “都免费?” “有郑公的经注么?” “发多少书?什么人在发?” “你拿了没有?” “……” 还没有等韦康说话,其他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其他人已经一窝蜂的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汉代的书籍,还是相当值钱的,所以基本上就感觉是在大街上发放500或是1000的购物券一样,顿时就引发了热情。 前几天长安城内经过了一次巨大的骚乱,青龙寺大论自然也因此受到了影响,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青龙寺再次召开的时候,竟然比之前还要更加的轰动,而这个轰动的起因,就是免费的赠书。 因为韦端给骠骑将军斐潜的那一封上疏,然后被斐潜采用了,虽然没有直接提升韦端的职位,但是效果也还是有的,至少子凭父贵,原本在韦康身边日渐稀少的小伙伴,忽然一下子又多了起来…… “走,去看看!”见众人都是十分关切,韦康自己也是好奇,一窝蜂的上车的上车,骑马的骑马,往青龙寺而去。 不管是什么朝代,普通的民众对于免费总是充满了无限的热情。当然这些民众之中并不包括一些士族世家子弟,就像是韦康到了现场之后,微微看了看那些赠送的书籍清单,便失去了排队的兴趣。 但是韦康家中有的书籍,不代表所有人都有。 “韦兄……”有人到了韦康面前,拱手说道,“小弟看到有《左氏国语》……” “嗯嗯,去吧……”韦康点点头,“贤弟且去排队就是……” “……”那人吞了一口唾沫,讲后半句连着唾沫吞到了肚子里,颇有些无奈的走到了队列之后。 广场之上,似乎站满了人。 全身贯甲的兵卒维持着秩序,在场中巡游,时不时的呵斥着,甚至举起棍棒击打着那些违规之人。 “这么多人都送么?”韦康环视一周,“真是大手笔啊……” “也不是全送……”有早一步到现场的,便解释道,“每种大概是百本左右,今天是领号牌,过两日便于此……那叫做什么?” “摇号……” “对对,就是摇号,谁中了便是谁的……” 韦康点点头,“纵然如此,也是近千本书了,啧啧……” “是啊,是啊,这骠骑将军,真是……” ……(→_→)(←_←)…… 在青龙寺众多人或是激动,或是感叹的时候,在骠骑将军府衙,斐潜却慢悠悠的说道:“接下来青龙寺大论之间,每逢初二,十六,都赠书,反正一次就是千来本……” 之前斐潜也没有这个能力败家,但是现在川蜀制作的竹纸,产量已经上来了,也就具备了一定的败家条件。 “若是有人重复领取,抑或是雇佣他人领取……”庞统有些忧虑。 斐潜哈哈一笑,说道:“这无妨!因为我们其实送的,并不是书……” “不是书?”庞统皱了皱眉。 斐潜点了点头说道:“还有,除了青龙寺赠书之外,我们还会给胡人送些书,正好让这一次的教化使带去……” “难不成……”庞统迟疑的问道,“这也免费送?” “对。有个词,叫做剪刀差……”斐潜对着庞统说道,“就像是剪刀一样,可以将牛羊的毛发,都轻易的剪下来……这些书么,大体上可以看成是我们的剪刀……”狭义剪刀差指的是工业和农业,但是广泛的剪刀差,就是指高附加值对于低附加值的压制。 立场不同,看到的自然都不一样。 对于斐潜来说,想要将这个时候的大汉的触角伸出去,那么最可以借鉴的,便是后世的殖民和半殖民制度。 而殖民制度和半殖民制度的关键,就是剪刀差。不仅仅是在工业和农业上,也在经济和文化上。 就像是后世的欧洲一些殖民帝国,很显然这些殖民帝国也没有办法做到即时通讯,往来帝国和殖民地之间也需要大量时间,可是依旧可以维持一定的时间,收割大量的财富,而且若是差距越大,这种剪刀差越是锋利。 就算是到了后世太祖建国之后,剪刀差依旧在长期存在,直至80年代,在国内的农业工业上的剪刀差依旧锋利无比…… 对待羌人和南匈奴人,斐潜采用的是两条不太相同的路子,但是基本上殊途同归,为的就是最终的教化推广。 “剪刀差……”庞统伸出两根胖胖的手指头模仿了一下剪刀,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个比喻倒是有些意思……” “我觉得你的手才更有意思……”斐潜斜眼瞄了过来,“你现在手指头都这么胖了啊……能并得起来么?像这样?” 斐潜比划了两下咔嚓咔嚓的动作,发现庞统手指头圆圆的就跟小萝卜似得,然后一并起来便是肉都挤在了一起,不由得颇有些感叹的说道:“我现在总算是知道的卢怎么死的了?” “地炉?”庞统一脸迷惑。 “先别管那个了……”斐潜拍了拍桌案之上最新印刷出来的教案说道,“现在,重要的是要将接替的教化梯队建设好……然后,教化使带着这些书籍再出去……” 庞统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觉得有些肉疼,又再次确认了一下,说道:“真要将这些书籍送给这些胡人?要不要收点纸费?” 纸张价格也是不菲,然后印刷也是需要一定成本的,人工器具模板什么的,都是要花钱,虽然不是无限量供应,但是每个教化使都要带几本,加起来也是不小的数目。 斐潜点头说道:“不用,就免费。不仅如此,还要免费教……” 在后世的经验告诉斐潜,免费的东西才是最为昂贵的。想要摧毁什么东西,直接两个字就可以搞定,“免费”。 当习惯了免费的便利之后,自然就可以变本加厉的收回来,就像是快递柜抑或是什么其他东西。免费的套路从古至今都可以用,因为所有的东西都会变,唯独只有人性不变。 这一本册子内容也不多,按照庞统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不过除了讲述一些天地四季等自然之理外,另外多出来的便是礼记的一些东西,当然,是以更直白和简单的描述。 比如说宣扬汉人是强大的,是文明的,是善良的,是美好的,汉王朝是富裕的,是先进的,是充满光明和希望的,然后便是大量的博爱与和平理念…… 诸如此类。 是不是很正能量? 当然。 当人类直视太阳的时候,是根本看不见太阳黑子的。 华夏从汉代开始,一直到后续的唐,明,都有进行过一定程度的殖民化,但是一来没有系统,二来也多半没人懂应该怎样做,所以虽然唐代和明代,是华夏封建王朝对外影响力比较强大的两个朝代,依旧是没有能够获取更多的剪刀差。 胡萝卜加大棒是最为简单的,最粗浅的殖民统治模式,而这样简单的模式并不能持久,甚至再一定程度上把握不好大棒的轻重,要么打残了,要么打怒了,那个时候扔出来的糖就不怎么好用了。 所以,以文化的侵蚀,甚至思想上的教化,就成为了最为凶残的方式。这种方法,不仅是领先了原本粗浅的教化模式一大步,甚至还可以倒逼华夏之内的士族世家要相应的进行转变…… 在后世之中,利用这种方法最为纯熟的,便是鹰酱了。直至东边倭国被割韭菜了二十年,民众谈及鹰酱的时候,多半还是带着一种好感和崇拜。 这不仅仅是因为两颗大爆竹,而是战后鹰酱在倭国推行的一系列教化模式,控制倭国的媒体,政治高层,甚至某些特殊的株式会社,向所有的民众推送经过精心挑选出来的各项知识,新闻,以及影视作品,然后久而久之,在民众之中就形成鹰酱什么都好,家好人好,甚至空气都是甜的思维定式…… 所以,如果斐潜的这一系列的措施能够持续下去,当所有周边被大棒子敲了一顿的周边游牧,又吃了斐潜送出来的十年二十年的免费套餐,然后当这些游牧民族家里的小孩用的东西是大汉制造的,学的知识是大汉教的,都觉得汉酱什么都好,家好人好,甚至空气都是甜的,拼了命也要来汉酱这里吸一口仙气的时候…… 到时候是不是也应该搞个什么汉语四六级? 出一些比如“别人老婆,自然是能穿多少就穿多少,自己老婆,自然是能穿多少就穿多少”这样题目来? 真要是能做到这一切,对于大汉王朝来说,似乎也是不错。只不过,这需要有一个前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62章 下沉 有个词,叫下沉市场。 斐潜现在做得事情呢,就算是下沉市场的一部分,或者说,一个开端。 在后世,有大航海时代。大航海时代掀开了殖民的新篇章,在一段时间之内,大量财富伴随着一艘艘的船只,运往西大牙和葡大牙。 没错,在大航海时代当中,最开始搞殖民掠夺的,是上下两个大牙。 可是因为上下两个大牙吃相太难看了,所以很快就遭到了当地的反抗,而大航海的后期结果,大家都知道,上下两个大牙被日不落打飞了,最后是日不落笑到了最后。 原因或许很复杂,但是其中有一个因素很重要,就是日不落比起两大牙来说,显得更温和一些。至少,吃相比两大牙在表面上好一点,多少懂的漏些汤水出来,不至于要连吃饭的家伙都要连锅端。 掠夺固然会带来“快钱”,但是想要长久,还是要“双赢”。 下沉市场不仅仅是“下沉”,还需要有“市场”。 傲慢,则是原罪。 帝国到了最后,往往都会进入傲慢期,但是一旦进入了傲慢期,基本上就离分崩衰败不远了。在历史上这样死在傲慢之下的帝国多了去了,举不胜举。 斐潜想要破除这样的傲慢,就必须让更多的人知道世界究竟是怎样的,而想要让让人睁开眼,就必须让知识的面传播得更开一些,就像是之前和郑玄的争论一样,让茶树种遍大河南北。 这就是下沉市场。不仅下沉,还培养市场。 当然,有些土壤适宜茶树种植,有些地方茶树活不了。这是很正常的,但是很显然的是,只要广泛的种植下去,自然就有更多的茶树出来,就像是后世不仅有普洱这样的全发酵茶,还有半发酵的铁观音,还有没有发酵的龙井等等…… 让每个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哪一款,不是很好么?难道要将天下的茶全数都压成茶砖茶饼,才能算是茶?抑或是连茶都不要了,只要酒? 曹操当年也是要下沉市场的。比如曹操也宣称唯才是举,完全摒弃了当时上层人士包裹在自己表面上的包装,打破了原有划分市场的界限,只不过很可惜的是,曹操只做了下沉的动作,并没有去培养市场,所以最终只是沉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又浮了起来。 笼罩在长安上空的寒意,丝毫没有阻挡人们议论这一次青龙寺大论赠书摇号的热情,甚至有一些人来晚了,没能领到号牌,便找人购买…… 冬天,基本上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士族子弟,都比较清闲了下来,有热闹可以凑,自然好过在家中看枯叶数蚂蚁,于是乎,汇集青龙寺的,现在不光是士族子弟,还有很多的就近普通民众。 不过这些普通民众大多数也不是空着手来的,比如会带着些自己编制的竹篓啊,带着自家蒸制的炊饼啊等等,然后在青龙寺外围自然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集市。 太兴二年,十一月十一。 一个值得后世很多人剁手的好日子。 西汉之时,长安就是华夏最大的城市,军民近三十万,虽然比起后世来说,这个数字毫不起眼,但是要知道那个时候是在公元前。 王莽之后,长安就一直没有能够恢复鼎盛,再加上董卓李郭,长安一度萧瑟破败,直至斐潜重新在关中恢复秩序。 此时此刻,虽然不能说长安城已经更胜往昔,但是民舍万家倒也不算是虚词,沿着泾水渭水,绵延出去好几里,而且随着商业经济的发展,长安城中人口越来越多,取代往日的雒阳成为汉代第一大城市,似乎也就是不远的将来。 当然,任何一个大城市的发展最终,都将成为一个畸形的怪物。很简单,因为众多的人口必然有大量的生活物资需求,而这些需求并非在这个城市附近就能完全自给自足的,必须要有大量的商人往来运输,才有办法保证大城市越来越高的生活需求。 如今关中地区,比起华夏其他地域来说,自然是稳定了许多,物质条件也更好一些,而青龙寺大论,无疑就是补上了精神需求的这一块木板,吸引了更多的关注流量。 青龙寺左近,徐晃早早就让兵卒沿着街道执勤,维护秩序,再加上不时有巡检来回巡视,看见哪里闹腾大了,便立刻上前呵斥训止。路人也是知道厉害,所以纵然有些争执什么的,也不敢将这些兵卒巡检不当一回事。 汉代的女眷基本上是没有像后世封建王朝一样严谨抛头露面的,可是士族子弟毕竟还是觉得自己多少高人一等,和那些普通百姓在人群当中挤来挤去的不像个样子,于是乎大多数有些身份的女眷,要么坐在华盖车上,要么早早的围了一块高地,然后铺上些皮裘坐垫,捂着铜暖手,大大方方的看着人群,时不时的还传出类似银铃一般的欢笑,摇曳着就像是冬日里面逆季盛开的鲜花。 之所以多了这么多的女眷,是因为今天有大汉第一女博士要前来宣讲! 不过么,在大汉第一女博士登台宣讲之前,也还有另外一件有看头的事情,就是骠骑将军要公开表彰教化使…… 青龙寺正殿广场甬道上,张湜居于队列之前,虽然说这些年风雨苦寒,也经历了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但是真站上了这一条甬道的时候,依旧免不了有些紧张和激动,长袖之下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在张湜身后,则是一整排的任期已满的教化使,穿戴着统一的青衫,头上只是带着纶巾。大部分人都因为风吹日晒显得有些沧桑,但是一个个腰杆却挺得笔直,精气神十足,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将会走上新的一个台阶,一个更高更大的台阶。 在青龙寺正殿前,还有殿前广场周边,都矗立着骠骑将军斐潜的近卫。 这些在铁血之中选拔起来的彪悍军汉,自然就带着一种沙场的肃杀之气,就算是站着不动,也像是随时准备厮杀一般,连带着周边的温度也似乎更冷了三分。旗幡金鼓,还有大汉皇帝御赐的全副三司仪仗,更显得威风凛凛,威武不凡。 今日主持教化使授勋表彰的,并非是骠骑将军斐潜。倒不是骠骑将军斐潜不重视这些教化使,而是毕竟如今位高权重,也要适度放权,总不能让人觉得骠骑将军之下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只能被迫事事躬亲。 当然也不是小胖子黑凤雏。庞统现在负责周边警戒问题,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生怕哪里除了什么差池。 这一次虽然说有些冒险,但是在整个长安城经过了筛选和清剿之后,已经比之前安全系数提升了许多,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如果这一次盛典举办成功了,也就意味着青龙寺大论彻底恢复正常,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了…… 主持仪式充当礼官的,是第一代的教化使,王凌王彦云。 王凌从最开始二百石的教化书佐,到六百石的蒲子县令,再到千石的太原主簿,可以说是教化使当中的杰出者,由他来主持自然使最恰当不过了。 王凌站在正殿台阶之下,昂首挺胸,头上一顶进贤冠,身穿锦袍,腰间悬挂着印绶,虽然说和周边的骠骑近卫相比,没有那么凶悍,但是多了几分的儒雅和气度。 看着甬道上列队等候的那些年轻教化使,王凌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年在羌人匈奴之处教授胡人儿童的时光…… “王主簿,吉时已至。”一旁关注着刻漏的小吏轻声提醒道。 王凌从回忆当中恢复过来,点了点头,然后上前走了两步,然后双手抓着袖子,高高举起舞动了一圈,宽大的袖子在空中像是孔雀展开了尾翼,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乐!起!” “咚!咚咚!” 伴随着钟鼓楼上敲出来的节奏,大殿两侧的乐师纷纷奏响了乐曲,在鼓乐声中,朱红色的青龙寺大殿大门分左右打开,然后两列身穿明光铠的兵卒沿着大门两边鱼贯而出,站在了大殿台阶两侧。 随后,一顶大汉特有的三色华盖在大殿门口出现,而华盖之下,则是顶盔贯甲的大汉骠骑将军,斐潜。 倘若现在有什么美颜啊,高光啊,斐潜现在身上脸上绝对就是加持了十二级的柔滑效果,闪耀着一股金钱的,呃,财富的味道,嗯,反正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 精心打造的明光铠上,不仅仅是反射着让人不可直视的光华,甚至还有金丝银线勾勒出来的精美花纹,再加上川中特贡血红色为底,以五彩为修饰的锦缎披风,简直浑身上下贴满了金钱一样,充满了浓厚世俗的气味…… 但是,这样的世俗装备,也正是大多数普通老百姓心中认可的,并且十分羡慕的,于是乎,在斐潜出现的哪一个瞬间,欢呼就绵延不绝,从最初的略显的凌乱,直至最后的整齐划一,声震四野:“大汉骠骑万胜!大汉万胜!骠骑万胜!” 斐潜脸上带着笑容,抬手示意,不过欢呼声犹自未消,过得了许久之后,渐渐的才止歇下来。 王凌站在台阶之下,在斐潜的示意之下,高声大喝道:“宣!登!” 随着王凌一声号令,站在甬道两侧的兵卒一齐将旌旗高举,以张湜为首的教化使顿时在纷飞的彩色旌旗尾翼之下缓缓前行,而在这些人身后,则是百姓又一次爆发出来的欢呼之声…… 张湜跟在引领侍从身后,抬头挺胸而行,剧烈的心跳甚至让张湜都有些感觉自己脚下并非是青石板,而是软绵绵的毛毡毯子。 甬道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进了石牌坊便是一眼看见广场尽头之处的正殿。伴随着中正平和的乐声,张湜为首的一行教化使在广场之上按照预先演练好的位置,站定,然后在一旁引领侍从的示意下,向前趋了半步,齐齐拜倒,口称参见…… 斐潜微笑着,摆了摆手。王凌会意,转过身来,对着身前的张湜等人,提气大呼道:“将军有令,诸位免礼!” 张湜等人起身。 张湜上前一步,双手向前为礼,带着一丝颤抖,高声而道:“吾等奉将军之令,教化胡人,历经三年风霜,一日不曾懈怠!尽心授业解惑,一日不曾停歇!履冰雪,饮寒风,寄安危,贯浩然,道宏愿,明愚昧。以蕃,以数,以懋,以庸,使胡民知敬畏,晓德义,通事理,民心欣戴。三秋期满,今返缴令!出塞五十有五,亡病者七,兽噬者五,兵害者四,余者皆于此!” 斐潜点点头,往前一步,站在台阶之上,环视一周。 在广场边缘的那些人群当中,有年轻的,有年老的,有手持着书卷的读书人,有头顶着竹匾的小摊贩…… 近处的人大体上都安静了,但是远处还有些喧嚣,似乎还有些年轻人的嬉笑声传了过来…… 虽然有的人听不懂张湜所言,不知道张湜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接下来的斐潜的举动,却让所有人都明白了在这些教化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击鼓!教化使,点卯!” 斐潜沉声喝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短蹴鼓声落,广场四周的兵卒齐齐将手中的旗杆或是长枪在地上顿了三下,然后齐声大喝了一声,让在周边看热闹的民众吓了一跳,离得近的甚至被凌冽的杀气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四周原本略有些喧嚣的声音渐渐的沉寂下来,斐潜只听到头顶的华盖在风中舒展着幡条的轻微噼啪声。 王凌展开了名册,高声点卯: “张湜,张若水!” “属下在!” “陈岚,陈子清!” “属下在!” “……” 随着一个个点卯的进行,当点到了第一个故去的人名的时候,包括张湜在内所有人的应答,才让周边的百姓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整体应答,一十六次的替一个个故去的教化使点卯,周边百姓这才真的有些体会到,原来这些教化使竟然也如同战场之上的兵卒一样,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险和苦难,才开始有些体会感触,而不是仅仅停留在看热闹上。 王凌合上了名册,转身拱手交于斐潜手中:“教化使五十五!人存者,立于此地!亡故者,魂至此处!请将军阅!” 斐潜点头,缓缓的接过名册…… “德,须有报!古人之甚重!功,须有赏!当国之所先!诸位受苦寒,任重责,尽心力,行教化,性资端雅,于昭大猷!功于社稷!”斐潜沉声喝道,“亡者,列英魂!选吉日,奉于平阳英魂祠中,享千古香火!存者,延其志!砥砺前行,养浩然气,行天地间!” “诸位,且听封!”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63章 教化 在斐潜举行青龙寺传教士,呃,教化使的封赏仪式的时候,荀攸并没有在观礼的官员队列之中,而是早早的跟斐潜请了假,因为今天荀谌要到长安来。 荀谌一来是因为到了年终,要将北地一带的收入和关中一片的进行汇总,二来么,也是为了青龙寺大论。毕竟荀谌还要讲一节的《书》,自然需要提前一些到长安了准备一二。 虽然说冬日不怎么好走马,但是对于已经在北地待了较长时间的荀谌来说,骑术多少也练出来了,一路裹着风雪泥浆来到了长安之外。 “见过叔父……”荀攸远远的见到荀谌到了,连忙迎上前去。 荀谌停在荀攸面前,然后甩镫下马。有了马鞍马镫之后,对于长途骑马旅行的人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大的福音,至少两条腿不用一直贴着马匹,然后摩擦得鲜血淋漓。 不过就算是如此,长时间罗圈腿状态,也是让人够呛。 荀谌下马之后,弯了半天的腰,才缓缓的挺直了,喘了口气说道:“今秋赋税如何?” “关中、陇右业已收妥,只有川蜀……”荀攸回答道。九月初开始收缴赋税,然后到了十一月才差不多收齐,而且这还算是非常有效率的了,若是之前像大汉对于地方没有什么掌控力的时候,秋天的赋税拖到春天都有可能,保不准就借着什么道路失修春汛泛滥,又将赋税扣留在了地方上。 中央朝廷和地方势力的抗衡,是郡国制度之下的通病。 荀谌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川蜀之中,也不必多敦促,徐元直自有分寸。” 两人讲着话,又走了一小段路,感觉自己的双腿凝结的血气散得差不多了,荀谌这才登上了荀攸的车辆,沿着官道缓缓往前而行。 “今日主公于青龙寺举办教化使勋授之礼……”荀攸说道,“主公也有吩咐,叔父可先至家中梳洗一番,略作休息……” 荀谌点了点头。正常来说,荀谌到长安,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去拜见斐潜,不过这一次斐潜并不在将军府内,而且也不可能因为荀谌就将预订好的教化使授勋的仪式暂停下来,所以就干脆先让荀谌回家先休息,再来拜见,不算是违礼。 “教化使啊……”荀谌望着远处的房屋街道,微微感叹了一声。 荀攸保持着自己微微向荀谌偏转一个角度的姿势,并没有直接应答荀谌的感叹。 一路无话,待回到了陵邑院中,洗去了风尘泥浆,又用了些点心吃食之后,两个人才重新坐到了一处,讨论起关于教化使的事情来。 “主公此番教化使,如润物细雨,化于无声……”荀攸缓缓的说道,“如今某往来陇右,途中多有见羌胡,多有着襜褕,直襦者,亦有行汉礼者,言汉语者,若非相貌迥异,几与汉民无异……” 荀谌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到:“主公此举,化胡为民,可增人口,可定边疆,乃上上之策也……昔日边疆不稳,时叛时平,或有贪官腐吏鱼肉乡野之故,亦有汉胡风俗不通,言语不明,政令不清之害也……如今胡人知晓汉令,明汉礼,久而久之,便与汉民同,然公达需谨记一事,不可因胡汉之别,而偏颇律法,失了主公本意。” 荀攸自然是应下。虽然荀攸只是主管经济,不怎么管理门下曹的那些事情,但是汉代官吏并没有像是后世分得那么清楚,隔着一条街就说不是防区了,然后就和贼人干瞪眼。有时候事发突然遇上了,该管也就管了。 这种职责分配形式,说好处有好处,说坏处也有坏处…… 不过很显然,荀谌和荀攸的关注点依旧是在教化使上,对于汉代当下这种职责形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除此之外,主公还可以教化使填补边疆空虚,平建吏制……”荀攸继续说道,“有授教之恩,胡民自然信服……” 东汉以来,对于边疆的忽略,导致边疆很多地方都没有管辖到,一个是因为胡人侵扰,另外一个就是官吏不足,现在有了这些教化使,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填补这些长时间没有官吏管理的区域,并且这些教化使因为和之前授教区域的胡人多少混得脸熟,再去行使管理权的时候,胡人大概率也都会看几分面子。 如此一代代教化使的阶梯递进,十年八年之后,齐民编户也就顺理成章了。 到时候这些穿着华夏衣袍,说着华夏话语,写着华夏文字,听从华夏号令,给华夏王朝上缴赋税的胡人,又和原本的汉人有什么区别? 再过一两代人,这些胡人也就基本上成为了汉人。 “主公之举……”荀谌看了荀攸一眼,又说道,“向来深远……教化使有化胡之妙,亦有他用之途……” 教化使还有除了教化胡人稳定边界之外的其他用途? 荀攸皱了皱眉。 “呼……”荀谌微微呼出一口气,“某倦了,便如此罢……若主公回府,便来唤某……”洗了澡,又吃了些东西,旅途上的疲惫也就如同海浪一样一波波的冲刷而来,让荀谌明显有些困顿欲睡了。 荀攸自然是连忙答应,然后静静的退出了后堂,让荀谌好好休息一下。一边往前院走,荀攸一边心中琢磨,这教化使另外的一个作用究竟是什么? 拐到了书房,坐下之后,荀攸心不在焉的随手抓了本书,翻了翻,又放了下来,呆呆想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不由得站了起来,背着手在书房之内转了两圈,然后又转回了桌案之前,闭上眼沉吟了片刻,拿起了毛笔,便写道:“陟彼北山,言采其杞;偕偕士子,朝夕从事……” ……?_(。_。)…… 青龙寺,教化使的授勋仪式已经结束了。 获得了荣耀和封赏的教化使登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华盖车,从青龙寺出发,然后前往长安夸街巡游。从学宫大比而产生的夸街行动,很受欢迎,因此斐潜也就顺理成章的继续沿用了。 不过斐潜并没有跟着教化使返回长安,一来这个时间是属于教化使的荣耀,自己去了就等于是喧宾夺主了,二来么,蔡琰也正式的在主殿登台,讲述句读之论…… 蔡琰今天穿的,依旧博士官服,红黑之色,显得庄重沉稳。 蔡琰没有往斐潜这边看,而是目视前方,很是平稳的模样。 嗯,斐潜揉了揉胡须,也收回了目光,一转头却看见庞统正在一旁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 嗯? 黑包子,不是,黑凤雏,你这样,是几个意思? “主公可是欲用女官?”庞统低声道。 斐潜眉毛微微动了一下,说道:“士元何出此言?” 庞统斜斜往蔡琰之处看了一眼…… 正在此时,鼓声响起,蔡琰缓缓的步上高台,待鼓声一落,便清声开言:“今日之讲,乃句读之论也……” “句读之始,源于三代,礼记中有,离经辨志之语,便是句读。离经,谓断句也,辨志,明文意也。夏殷教法,已以授读为要,故可振本知一,联字分疆……” “句读之法,以校勘,以侧点为句,中点为读,凡人名,地名,物名,并长句之小句,从中点也……诸点语断之处,以侧为正,合并细分……如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此三者,乃大学之纲要也,领全篇之重,语意完善,故为句读。” “另有文意未断者,为读,复举上文者,为读,上反言而下正者,为读,上有呼而下字者,为读。纲于上,目于下,纲为句,目为读,目尽为句。目在上,纲于下者,诸目皆读,目尽为句,纲独为句……” 不得不说,蔡琰在学术上,不管是在气场还是在知识量上,都是相当强大的,几句话下来,简单明了,立刻就镇住了场面,也吸引了台下诸多学子的注意力,纷纷肃容静静聆听起来。 斐潜位于一旁,也是静静听了片刻,然后微微摆摆手,悄悄的带着人从侧面退了出去。既然蔡琰已经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场,也就等于是成功了一半,至于后面的内容,按照蔡琰的知识底蕴,定然不可能崩盘,所以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为蔡琰站台了。 相比较听完蔡琰的句读之论,斐潜对于庞统方才冷不丁的冒出的一句话,更感兴趣一些…… 到了侧殿之中,斐潜示意庞统一同坐下,然后问道:“士元有话,不妨直说……” 斐潜让蔡琰到青龙寺做句读之论,很多人以为只是文章文学上面的问题,可是嗅觉敏锐的人,却感觉到了一些其他含义。 比如庞统。 庞统沉默了片刻,说道:“主公有包容天下之心,统心怀敬佩……然女子为政,弊大于利也,主公不可不慎……” 弊大于利? 斐潜揉了揉下巴上的胡须。 很多人以为女性在封建王朝之中,一直都是存在于嫔妃系统里面,作为皇帝的性伴侣存在的,实际上这个观念并不正确。 汉代有很多女性官职,秦朝也有不少,周礼之中,也有一些关于女性官职的记载,说明其实时代越往前,对于女性的约束越小。 女性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处于弱势地位的,而且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变成后来的模式的,在春秋战国时期,男女基本上都还是很平等的,虽然在力量上有些差别,不过依旧有女兵,女骑手,女武士,不过到了东汉时期,女性渐渐的就被套上了一些限定词,最为有意思的是,在这些限定词一个个的套在女性身上之后,就连女性自己,似乎也渐渐的接受并且习惯了。 这个事情,其实也不完全是儒家的锅。 儒家之所以后来很是反感女性作为领袖,一方面是顺水推舟,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一开始的几个太后,确实没有带个好头…… 宣太后,可能大家未必有印象,其实就芈月传里的那个芈月,中国第一位太后。之前都称之为王后,但是宣太后呢,觉得自己功劳大大的,王后这个称谓小小的,很是不相符,便改为太后之称。 称呼么,原本也不算是什么事情,但是宣太后除了政治上面的敏锐手段之外,荤段子也是相当强悍的,搞得韩国使者面红耳赤下不了台…… 至于芈月老太后有没有养些小白脸,这个其实也和其他男性执政者一样,没什么好指责的,也可大可小,可是后来的赵太后,秦始皇的母亲,就多少有些感情用事了,养了一个假太监也就罢了,反正是个玩物,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结果赵太后竟然偷摸着给那太监生了俩儿子,这让秦始皇怎么忍? 然后还有刘邦的吕后,也是心狠手辣的不行,再加上还有汉代的窦太后等等各个太后,手腕也是了得…… 这些太后的出现,导致了上至皇帝,下至百官,都默契的开始往女性身上扔枷锁,一边大肆讴歌女性的温顺柔美,一边有意识的避开了女性的才能专注于女性的外貌。甚至史官从汉代开始,也渐渐的不写女性在朝廷当中担任的官职,越往后记载便越是稀少,最终成功的将女性淡化出了政治圈子。 不过,总是有些漏网之鱼,比如武则天。 然后宋朝之后,就将这个口子往死里勒,可惜奈何又蹦出了一个慈禧…… 女性当官执政难道就是意味着灾难? 其实也未必,历史上男性执政的时候,也不见得各个都是明君,只不过女性执政时间相对较短,而且就那么几个,相比之下,实在是明显的不得了。 如果在汉代推行女官制度,给女性一个上升空间…… 后世又会变得怎么样?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命题。 不过当下,斐潜想要推行这个命题,或者是展开实验,自然需要先搞明白庞统究竟是怎样想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64章 女官 后世太祖算是千年来第一次喊出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算是确定了女性的地位和男性平等。不过任何事情都是过犹不及,到了后来有些女性变得不想要平等,而是要女拳。 虽然吃喝嫖赌抽,但是依旧是个好女人的言论,动不动就发冷颤抖嘶吼撒泼的行为,已经违背了太祖之意,奔向了极端。 不过反过来看,是不是有一些因为千年以来,男女天平始终是倾斜的,然后后世想要平衡,结果在一端添加砝码不小心添多了的感觉? 如果在汉代就能大体平衡,那么将来又会怎样? 毕竟纵然是后续的封建王朝的压制和束缚,依旧有许许多多优秀的女性涌现。 文学上面杰出女性就不说了,就算是后世一部分人以为只有到了工业革命之后,因为远距离杀伤性武器大规模发展才导致女性可以站上战场,其实也是有些偏颇。 毕竟也还有后世很熟悉的穆桂英,杨门女将…… 还有也算是知名人物的唐代平阳公主,娘子军…… 还有不怎么熟悉的,以一己之力,将大辽推上巅峰的萧绰…… 甚至还有西晋十三岁凶猛萝莉荀灌娘,带领死士突围救父…… 这些女性的武艺,勇气,政治能力,统帅能力,跟工业化程度有关么? 就算是唐代之后,儒教一再的压制之下,依旧还有杨妙真、杨招讨、唐赛儿、秦良玉! 持续对女性压制和束缚政策,几乎就等于是绑起了华夏前进的一只脚,不管怎样都会有些可惜和悲哀的感觉。 明明可以跑得更快,结果自己给自己下绊子。 “士元何惧之?”斐潜问道,“亦或是,觉得女子不如男?” 庞统沉默了一下,说道:“非也……女子多有慧,例如蔡博士……然,主公可知,为何当下皆少用女官?” “士元且言之?”斐潜说道。 很明显,之前蔡琰担任女博士,其他的官吏并没有多少的意见,但是现在斐潜有将蔡琰推向前台的行动之后,庞统就察觉到了有些不一样。 句读的推广,会对于整个文化圈子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会对于将来读书人有什么影响,包括庞统之内的很多人心中都清楚,所以蔡琰如今可以说是女性在文化圈的一面旗帜,文而优则仕,也是大多数人心中的观念,因此蔡琰下一步进入斐潜麾下政治圈子,似乎成为了必然。 然而真的让蔡琰进入政局,是一件好事情么? 或者说,如果斐潜要从蔡琰这里开始,登入大量的女官,这就对于现有的政治圈子会产生不小的冲击,这种冲击,会是一件好事么? 庞统对蔡琰并没有什么恶意,甚至蔡琰当不当什么官职,庞统也无所谓,毕竟按照蔡琰的性子,若说经学么,庞统倒也不敢说自己比蔡琰高强,但是论谋略么,蔡琰就剩下两个字,呵呵…… 只不过庞统察觉到了斐潜似乎有这个意图,然后作为谋士,庞统有责任提醒斐潜,蔡琰性情清雅,为人和善,也不适合当官。而且如果斐潜更进一步,开始想要任用女官,所产生的风险也是需要说明清楚的。 斐潜并没有因为庞统的言论涉及到了蔡琰,便觉得受到了冒犯,毕竟庞统并不是针对蔡琰,同时,庞统的想法也未必是他一个人的,或许也代表了一些其他人的观念。 庞统拱了拱手,说道:“男女之别,非力也,非智也,乃孕也。” 斐潜一愣,有些意料之外。 斐潜还以为庞统会说什么男的体格壮啊,女的力气小啊,男的理性啊,女的感性啊,又或是说什么男的目光长远,女的头发长见识短之类的话语,却没有想到庞统说出来的男女区别,竟然是这个…… 这个男女之间区别的观点,细细想来,还真是没有什么错。 当然,不管男女,都有些不孕不育的人存在,但是既然是讨论普遍性,就不能拿极个别的例子来举例说明。大多数的女性,都在人类社会上承担着孕育下一代的责任,否则人类社会就没有办法延续和发展。 斐潜揉了揉下巴上的胡须。 在斐潜后世所接受的一些知识体系里面,有谈及母系社会和父系社会的演变的,基本上都按照官方文章来解释,一般会说是因为女性比男性身体更灵活,在采集上有优势,而且采集相对安全,在打猎男性折损较大的情况下,以年长女性为首领,可以积累更多的经验,可以更好的保证一个种族的繁衍,所以在石器时代,是母系社会,然后后来到了原始社会的时候,才进入了父系社会…… 而现在想想,似乎这样的官方说法,只是其中一个“掩饰”,或者严格一点说,并不是掩饰,而是把其中的一部分展示了出来,就像是水中的冰山,看到的和实际的,往往并不一致,但是也不能说看到的就不是“冰山”。 “如此说来,亦非‘孕’也,乃‘嗣’也……”斐潜慢慢的说道。 这其实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 毕竟越靠近本质,便越是鲜血淋漓,不忍直视。 庞统想了想,也同意了斐潜的说法。 对于人类来说,极端的人在古今中外都有,但是不能说极端的那一小部分便是代表了整个人类,而整体的人类,在骨子里还是有生命延续的本能的,或者说,相当重视生命的延续的。 也就是子嗣。 而母系社会转变为父系社会,其根本的原因,也是子嗣。 原因很简单,只是用采集和狩猎来区分男女社会,是有些简单化的,因为在原始社会,生产力都很低下,男人和女人在劳动收获上,并没有多少的差别,形成不了巨大的经济差距,但是唯独有一种生产是女性独有的,就是孕育下一代。 假设男女还没有社会地位上的差异,在原始社会的时候,以当时的文化水平,由于男女生理上的区别,很多幼儿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因此孩子的母亲是明确的,而父亲是不明确的,所以如果形成父系社会,氏族关系也就不明确。如果当时是父系社会,在分配财产时,不知道谁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社会资源难以形成正常的传承,无法积累下来,就形不成强大的部族。 母系氏族的关系却很明确,母亲只需要把社会财产分配给自己亲生的女儿,这种关系很直接很简单,也符合原始人没有开发多少的脑容量,关系明确下来,纷争就少,资源财富累积下来代代相传,就可能最终形成一个大的氏族部落。 那么为什么母系氏族后来又被父系氏族所取代了呢? 根本原因也依旧是男女生理结构的不同。 文明发展到既知其母,又知其父的水平时,母系氏族便显出自己特别大的劣势。此时前提是如果形成父系社会,氏族关系也可以基本明确,像是母系社会一样,代代传递自己氏族的社会财产。 那么想要一个氏族进一步的兴旺发展,首先就要保证人丁兴旺,而一个氏族部落,所最无法挽救的局面,就是绝嗣。 在母系社会之中,女性的氏族领袖无论与多少男性通婚,其生育能力还是与跟一个男性通婚差不多一样,而且比较原始的医疗水平和生活条件,还有平均年龄的限制,也决定了一个女性一辈子也生不了很多孩子,而且其中按照概率,还有一半是是男孩,持续用女性作为嗣子,便很容易出现绝嗣的情况。 然而父系社会,也就是一夫多妻制,就改变了这一切。男性氏族领袖与多少女性通婚,生育能力就是母系社会的多少倍,所以父系社会逐渐克服了男性社会地位低于女性的阻力,逐渐取代了母系社会。 所以一夫多妻制度,其实就是为了保证有更多子嗣,再往后的一夫一妻制,是因为…… 斐潜还待继续推演,忽然一只螃蟹横冲直撞的过来,咔嚓一声剪断了思绪。 “如此说来,士元所言倒也非虚……”斐潜点了点头说道,“女子为官,确实有所不便……不过,士元可曾想过,大禹治水,何用疏之?” 倒不是斐潜有什么男女偏见,而是女性在孕育的时候,因为生理原因,会导致各种情绪上的问题,这种情况之下,女性受到身体当中激素的影响远远大于一个男性。而不管是部落还是国家,管辖的人员越多,责任就是越大,就越是不能因为情绪的波动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 同时,女子怀孕的时候也是很脆弱的,但是总不能说指望着对手讲究仁德,绝对不会趁着女子领袖分娩的时候来攻打…… 这种场景,光想象一下也是醉了。 一边是稳婆在大吼,用力啊,用力啊,一边是属下在大吼,怎么办,怎么办…… 咳咳咳…… 抛开这种不便不说,另外的一个问题更严重,就是当堵不住的时候,这堤坝一旦崩塌,造成的影响,可就不是淹没一两亩的农田庄禾了! 人都是有野心的,越是聪明的人,也就越是不甘于平凡,如果说将女子正常上升的渠道全数堵塞,产生的结果会是怎样? 千人千面,万人万相,有愿意相夫教子的,自然也有才智心气很高的。女人狠辣起来,也是相当可怕,而且因为处在一个男性为尊的社会上,女子要出头,就要付出更多代价,而在这些代价之中,有一些是她自己的,另外一些肯定就是旁人的。 当堤坝决口,泥沙俱下,那种破坏程度,惨烈无比。比如武则天,为了保证自己头上染血的皇冠不落,不惜杀死亲生女儿安定公主,毒死自家长子太子李弘,还逼杀次太子李贤,又毒杀外甥女魏国夫人,杀死外甥贺兰敏之,饿死儿媳赵氏,杀死堂兄武维良,武怀运,逼死孙子李重润,侄孙武延基…… 武则天不仅杀自己亲人,同时也对于唐朝李氏皇族肆无忌惮的清洗,杀了唐宗室三十四人,将几乎所有有些能力的李氏皇族绞杀一空。 同时武则天也杀了朝廷大臣三十六人,很多大臣并不是因为没有才能,亦或是有什么过错,而仅仅是觉得皇子长大了,武则天应该说话算话去还政,其中还有很多硬骨头的宿将,导致国家防御力量遭到了极大破坏,而这种破坏诱导了边疆突厥等游牧民族的叛变,最终导向了安史之乱。 反过来,如果说给予了武媚娘一个宽松一些的政治环境,以武媚娘的手段,不是进行内耗,而是全数用在对外上,以当时大唐的鼎盛实力,说不定都突突到了天边去…… 庞统皱着眉头说道:“主公之意,今以女为官,乃求其疏导?” 斐潜点了点头,然后缓缓的说道:“夫天下者,聪慧者众,皆男丁乎?若各工有守,各有其责,则家如磐石,社稷亦定也。若限女流之辈,不得为官,愚者愚矣,慧者当何?道中有石,川中堰塞,路不得通,水不得下,久而久之,必溃之矣。” “男女固然有别,然官职亦有分别,有职掌,职守,职正,有敦本行,有端士习,有止吏贪,有责礼俗,不一而同。官总其纲,吏分其任,劳于求贤,逸于任用,如天之四时,春夏秋冬各得其气,岂不妙乎?” 斐潜的这些话,很有道理,然而这些大道理,并不能直接说服庞统, 因为大道理太过于空泛了。 庞统微微皱着黑包子脸,看着斐潜,神态似乎在传递着两个字,就这? “哈哈……”斐潜忽然笑了起来,指了指庞统,说道,“果然还是瞒士元不过……此乃其一也,其二么……” 斐潜慢慢的收了笑容,继续说道,“其二,可乱士族子弟之心……士元不妨想想,士族联姻,多有才女限于家中院内……若是此时稍加怂恿……” 斐潜自然不是跟老曹同学一样,先看看别人妻子怎么样才决定和不和这个人交朋友,而是如此一来,无形当中就扩大了一倍的纳士范围! 而且想像一下,原本男性还拿捏着,有的端着爱做不做的样子,现在若是有女性先抢了官职,免不了就要面对女上司的情形,甚至还有可能出现家中一声虎吼:“老的怂货,小的软蛋,老娘自己上!” 是不是很好玩? 斐潜嘿嘿的笑了几声,最后又在庞统眼睛瞪得越来越圆的情况下,再次补充道,“还有其三……其实也与士元方才之言,乃‘嗣’也,不过某这‘嗣’,并非子嗣,而是嗣子也!若是女子亦可为官,那么恩推之下,便是多了一倍的嗣子啊!嘿嘿嘿……到时候……” “推恩令!”庞统几乎要跳将起来,恍然大悟的说道,“此乃以阴化阳之策!原来主公之意,便是落于此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65章 惊变(加更,欧耶……) 在更早一些的时候,伴随着马蹄声声在官道之上响起,一名负羽抱着马脖子,几乎将身体都贴在了马背上一般,浑然不顾战马已经浑身汗淋淋的,甚至已经有些吐白沫了,依旧是催促着战马向前,向前。 负羽,也就是在背上背负两根长长的羽毛。 传令兵有好几种模式,一种是点对点的普通命令,持小旗。 另外一种是针对面的奔走传令,一般持中等旗帜,或者是背旗。 负羽这种呢,就是紧急军情,亦或是在战场之中进行紧急调度传令的。 至于夜不收这种吊咋天的称号,要到明代才有。 除了负羽之外,汉代还有负章。也就是在身后背着一片代表了基层指挥官身份的方形木章,以此来甄别身份。 斐潜之下,基本上现在都改成了彩色丝绦,还有战甲鳞片上的颜色区分,不过么,对于川蜀汉中的兵卒来说,有很多还是沿用着汉代习惯,并没有完全改变过来。 为了防止在夜间奔行,视线不佳导致有人没有看到,负责紧急传令的负羽一半还会在马脖子上悬挂铜铃,跑起来的时候零零丁丁响成一片,如此一来,不管是谁,都立刻可以知道军情紧急,避让道路出来。 随着斐潜对于汉中和川蜀的开发,不管是从川蜀到汉中,还是从汉中到长安,在经历了长时间的炸山开路之下,都比之前要好走了很多,而且在半道之上,间隔两百里左右,就休建了中继站,专门为军事服务…… 当细碎的铜铃声和马蹄声在官道之中传来的时候,中转站值守的兵卒已经被惊动了,一边令人再点两个火把前来照亮,一边让人上了哨塔,进行观望。 转眼之间,负羽就到了中继站,几乎是直接从马背上飞了下来,沙哑的吼道:“水!马!”脚步踉跄了两下,若不是驿站驿卒上前将他抱住,几乎就要一头啃到地面上去。 “快快!水!二狗子,将后院的马上了鞍,牵过来!”驿站的队率大声呼喝着。 虽然说有什么三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但也不是说传令兵完全不换马一口气跑到死的,但是不休息到是真的,就喝了一些水,啃了半块饼子之后,见到了新的战马牵来,负羽立刻挣扎着起了身,将手中的还剩下的半块饼子往一旁的驿卒身上一扔,跨上了战马,立刻继续向前狂奔而出。 “啊……这个……”年轻的驿卒看着手里半块饼子和水囊,然后看着已经远去的负羽,再转头看着队率。 队率站着,看着负羽远去,回过身看见傻愣愣的年轻驿卒,哈了一声,转身走了,“便宜你了……留着吧……” “这个……怎么不带上呢……”年轻的驿卒傻愣愣的说道。对于他而言,这一块上好的面饼,是怎么都不舍得丢弃的,自然不可能理解负羽为何只是吃了一点就丢下来的行为。 “你是新来的,不晓得的……”一旁的老兵解释道,“带不了的,这一路,就换马的时候能下地,吃喝上两口,马到了就要走!否则就是违背了军律,要掉脑袋的!” “啊?”新来的驿站驿卒追问道,“都不下马?那屎尿怎么办?” “你说呢?看样子上个驿站忍着没吃,所以才在我们这里多啃了两口……”老兵笑了两声,然后才收了笑,有些忧虑的望着南面,那个负羽奔来的方向,“只是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了?唉,真么就没有安生日子过呢?” 年轻人多数不怕事情大,不热闹不快活,而年龄大的,基本上就是盼望着平静安稳。人生就是这么奇怪。 ……~~~~?(?)?…… 斐潜自然不是跟老曹同学一样,先看看别人妻子怎么样才决定和不和这个人交朋友,而是如果可以采用女性为官,无形当中就扩大了近一倍的纳士范围! 而且想像一下,原本男性还拿捏着,有的端着爱做不做的样子,现在若是有女性先抢了官职,免不了就要面对女上司的情形,甚至还有可能出现家中一声虎吼:“老的怂货,小的软蛋,老娘自己上!” 是不是很好玩? 斐潜嘿嘿的笑了几声,最后又在庞统眼睛瞪得越来越圆的情况下,再次补充道,“还有其三……其实也与士元方才之言,乃‘嗣’也,不过某这‘嗣’,并非子嗣,而是嗣子也!若是女子亦可为官,那么恩推之下,便是多了一倍的嗣子啊!嘿嘿嘿……到时候……” “推恩令!”庞统几乎要跳将起来,恍然大悟的说道,“此乃以阴化阳之策!原来主公之意,便是落于此处!” 如果只有男性当官,那么久而久之,就只有男性有继承权,但是如果女性也可以当官,这个继承权就有意思了…… 所谓百密也有一疏。虽然说庞统智力拔群,也有落凤坡的时候不是么,所以当斐潜说出真正目的的时候,庞统也不由的有些感叹,然后身上的胖肉都不由得抖了抖。 这一招,有些狠啊。 如今斐潜在北地、关中、陇右区域,甚至在河东、汉中和河洛的一部分地区,采用的是爵田制度,也近乎于推恩令,如果不能持续获取军爵,那么一代代的就会从低税率的爵田转变成为高税率的民田…… 同时,这也是几乎等于将这些自耕民绑在了斐潜战车之上的一个举措。为了保证有爵田不便,自耕农一户至少要有一丁服役,如果上了战场之后有了首级之功,便加军爵,当然如果是不幸身故,抚恤之下,也会增加爵田占比。 如果气运更好些,能够战功彪炳,甚至还可以用功勋转授田,让家中过上更好的日子。所以基本上来说,这些军爵田的自耕农就和斐潜休戚相关,连系到了一处。 不过么,同样也要看到,因为各地历史遗留情况不尽相同,所以在一些因为战乱而被抛弃的无主之地居多的区域,便是爵田制度之下的自耕农为主导,而像是河东河洛,以及汉中川蜀等区域,还是很多地方士族豪强的,虽然迫于形势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了爵田制度,可是未必将来没有什么反复。 现在打不过么,便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以后么,多少是一个隐患…… 而且这些士族豪强,也有些顺应的策略,比如让家中旁支子弟多些上阵,亦或是充当地方官吏,也就可以获取一部分的爵田份额,算起来也不会亏到哪里去。 斐潜现在准备推行的女官制度,就是瞄着这些地方士族豪强去的…… 当年从刘邦这个半桶水流氓遗留下来的诸侯王势力日益庞大,渐渐不受中央控制,所以推恩令的本质,是当年汉武帝推出来的一项控制诸侯王的措施。 斐潜的女官制度,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给女性更多的机会,给予上升的空间,实际上本质上也是为了更好的限制大地主阶级。 在没有推恩令之前,诸侯王的继承者只有一个,也就是长子。如果长子不幸嗝屁了,那么就是次子,不管怎样,只能也只有一个继承者。 推恩令之后,各地的诸侯王,则是分为若干国,诸侯王的子孙依次分享封土,地尽为止,封土广大而子孙少的人,就虚建国号,待其子孙生后分封。在汉武之前,各地的诸侯,所管辖的区域只由其长子继承,在推恩令之下,变成了长子、次子、三子共同继承。 于是乎,自然是越分越小。 导致比如像是刘备,堂堂中山靖王之后,到他长大的时候,唯一可以称道的就剩下了一颗歪脖子树了…… 但是推恩令,只针对诸侯王,并不用于士族豪强,而斐潜现在准备任用女官的策略,几乎就等于是针对士族豪强的“推恩令”…… 如果说女性可以当官了,那么也就几乎是意味着女性有了继承权,同时也避免了士族家族之中吃绝户的恶劣行为。 正常来说门当户对,双方地位差不多的婚姻之下,当一个女人没有上升的空间,那么即便是给再多的嫁妆作为其资本,这个女人在婆家也是处于低层次的,上要伺候老的,中间要伺候丈夫,下面要带着孩子,多年熬成婆可不是说说而已。 因为没有上升空间,所以即便是父母有心想要给继承权也没有用,也依旧是会被家族之中什么其他的长辈,将这个女子嫁出去,然后便可以分割其父母遗留下来的家产了。 女性有了当官的权利,有了这样的空间,形态自然就完全不同了。许多有能力的女性就不必完全依附在男性之下,也就有了说话的权利,也就颠覆了原本继承权传男不传女的士族嗣子结构体系…… 无形之中,士族豪强这种大地主阶层,继承者就会像是诸侯王一样,从只有一个继承者,变成了多个继承者,连续几代下去,如果说家中没有一代代的杰出者来撑着门面,衰败的速度自然就被加快了许多。 “不过如此一来……”庞统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亦有弊端……” 斐潜点点头,说道:“没错,确实有弊端……不过,世事皆是如此,日月有阴晴,人亦有优缺……只要利大于弊,便可行之……更何况天下之大,便有更多的职位,需要更多的官吏……” 除了庞统之前所说的,女子在孕育分娩的时候就难以理政之外,还有比如女性的一些特质性格啊什么的,也不是适合所有的职位等等问题。 还有一开始怎样进行调整,甚至如何安排的各种麻烦事项…… 综合来看,推行女官,纵然有弊端,但是不管是中期,还是长期来看,整体收益显然更大。 就像是爵田制度,军功武勋制度一样,难道就没有弊端么? 一样有。 不过,土地由分散到集中,最后就导致社会动荡,导致整个华夏陷入定而后乱,然后再定再乱的一次次轮回之中,这不利于华夏文明的持久发展…… 更何况,从后世文明之中得到的经验来说,女性为官,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女性智慧也是华夏智慧的一部分,为什么要去特意压制呢?为什么不在儒教还未形成对于女性绝对禁锢之前,就解开这个枷锁呢? 就像是那句老话,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唯一的建议就是最好的办法。 对于庞统来说,他和徐庶等人都是最早意识到土地兼并和士族垄断带来的弊端,但是对于庞统和徐庶等人来说,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改革进化,而斐潜无异就是站在后世的肩膀上,提出了一些举措和办法…… 庞统沉默了半响,点了点头,算是基本同意了,不过接下来要怎样开展,依旧还需要进一步的探讨。 这一点,也在斐潜的意料之中。毕竟现在还是汉代,类似于庞统这样的人,接受女官这种改良制度也不会很难。若是再往后,特别是唐朝之后,就不怎么好说了…… ……-=????=????(′Д`)?…… 就在斐潜和庞统说话之时,负羽已经直奔而入,往骠骑将军府而去! 急促的马蹄声和铜铃声之下,路人纷纷躲避,就连将军府广场之前的护卫也让开了道路,让其直接奔入前广场。 不过负羽也不敢就此直冲将军府中门,到了门前石阶之处便是跳下马来,差一点就撞到了青石板上,可是依旧不敢休息,只是喘息着连忙将绑在胸前的布囊解了下来,高高举起! “接过来!” 将军府门前统领护卫走了出来,上前接过,然后一边吩咐手下先将疲惫之极的负羽安置到门房休息,一边叫来了几名同僚,准备前往青龙寺。 若是普通公文,倒也罢了,大不了放在府衙之内等斐潜回来再看,但是出动了负羽传军情,必然就是非同小可,府前护卫统领也不敢丝毫耽搁,立刻接力传递,骑上战马便往青龙寺狂奔! 一路而来,自然无人敢阻挡,不过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在避让之时窃窃私语起来…… 黄旭听闻外界杂乱,不由皱眉,转身出来一看,迎面就看见了护送军情而来的府前护卫,立刻心中一跳,二话不说就接了军情,递送到了斐潜面前。 斐潜打开包裹,先是查看了火漆封印,然后又看了标底暗记,确定了竹筒没有人做过手脚,便破开了火漆,抽出其中的锦帛一看,才上下看了几眼,就不由得变了颜色,一掌拍在了桌案之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66章 陷落 “先放出消息去……”斐潜回到了政务厅坐下来之后,思索了一下,说道,“就说之前的负羽是张文远派人送来的……与蕃人……各有胜负……” 庞统看了一眼诸葛瑾,诸葛瑾会意,点头应下:“属下这就去办。” 青龙寺之中不少人看到了当时的情形,如果不给予一个回馈的话,只会徒增猜测,因此斐潜还不如直接了当的放出消息,至于真假么……反正对于一般人来说,不在乎真假,而真正了解内情的人,也不在乎真假…… 藏区毕竟很长时间都不在大汉管辖范围之内,虽然将这个事件放到张辽头上,多少有些冤屈,但是总好过直说川蜀出了问题。 人总是有些远近亲疏的,因此听了是藏区的事情,多半会感觉比较遥远,而如果说是川蜀的,恐怕就有不少人会担心那些川蜀原产地的物品短缺啊,价格上涨啊什么的,也就难免有些慌乱产生了。 荀谌荀攸接到了信息,也匆匆赶来,拜见了斐潜之后,坐在堂内。 “友若一路辛苦……”虽然事情紧急,但是人不能因此就紧急慌乱,所以见到了荀谌来了,斐潜还问了些平阳和北地的事情,确定了北面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缓缓的将收到了军情掏了出来,放到了桌案上。 “元直来报……”斐潜缓缓的说道,“建宁陷落……” (,,#?Д?)!!(◎_◎;) 纵然已经有些心理准备,但是听到斐潜说出了这个消息之后,众人还是难免有些惊讶…… 建宁,怎么就陷落了呢? 这个事情,其实和斐潜自己多多少少也有些关系,也和刘备有些关系,但是严格说起来,又不是直接的关系…… ……(⊙.⊙)…… 时间,略微往前拨一点。 滇池县。 建宁郡治所。 很多人都知道战马出自北方大漠草原,却不知道其实在华夏南方山地之间,也有一块类似于“阴山”之地的草原,也曾经存在过一个骑马的民族,滇人。 滇人最早建国,应该是在春秋战国时期。据称是楚国的一个将领,带了一些人攻打到滇池这里,虽然打下来了,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打得太远回不去了,还是因为楚国的将领不想回去了,反正在滇池这里成立了一个新国家,就叫滇国。 在滇国强盛时期,据称以滇池为中心,四面延伸出去数百里皆为滇国范围,同时滇国的农业冶金畜牧业也非常的发达,尤其是畜牧业,牛羊马等大中型牲畜的数量可以用海量来形容,让汉武帝都叹为观止。 嗯,或者说是垂涎三尺。 后来,汉武帝开始对滇国动手了…… 一次进攻,便“得牛马羊属三十万”,然后再进,“汉将田广明用兵益州郡获畜十余万”,再打“马三千,牛羊三万余”,最后就彻底打没了…… 不过,像这样动辄就获得牛羊数万,数十万的,也就只有卫青和霍去病干过这样的事情,而不管是从战争烈度,还是难度来说,滇国都没有办法和北方匈奴相比较,所以很自然的就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之下,理所当然的亡国了。 当然,汉武帝搞死滇国最为根本的原因,或许并非是滇国叛乱啊,又或是什么不敬啊,而是滇国有一种特产,滇马。 滇马虽然矮小,号称短腿驴,但是挡不住耐力好啊,普通马跑上三四十里就开始喘大气了,滇马还跟玩一样,然后跑到百里,普通马就有必要休息调整一下,要不然就会吐白沫了,而滇马依旧还能保持相当的体力…… 短跑,西凉战马能将滇马甩得连屁都吃不到,而长跑,滇马可以让西凉马吃屁,差不多就是这样,所以汉武帝自然不可能放过滇国。 贪婪,永远是爆发战争的一个重要因素。 就像是当下。 “雍闿!”费诗努力挣扎着,怒骂道,“汝行大逆,必亡九族!”说起来费诗多少有些后悔,要是早知道雍闿有叛逆之心,自己多少也要小心些,可是世间万事都是如此,哪有什么后悔药可以吃。 李恢费诗联军被刘备所败,陷在阵中的李恢被刘备擒获了,而不算是主要目标的费诗,见大势已去,便领了残兵一路逃回了建宁。 一方面损兵折将,在骠骑将军斐潜这边交代不过去,另外一方面李恢陷到了刘备手中,建宁太守的印绶也等于是到了刘备手里,万一刘备派兵攻打建宁,就麻烦了。就算是刘备不派兵,就派个人拿着印绶过来,也是啰嗦得不行,所以费诗逃回了建宁之后,除了企图封锁消息之外,便是要在建宁再次聚拢兵卒,一方面作为防备,一方面也保证自己权柄不落。 因为李恢之前已经将建宁的郡中兵卒抽调的十之七八,所以费诗就自然将主意放到了当地大户,也就是雍闿的身上。 不管是古今中外,吃大户就是政治传统。在一些政治家的眼中,大户就是自家养的牛羊猪,老百姓自然就是韭菜杂草了,牛羊猪吃韭菜杂草,然后政治家自己需要的时候就杀牛羊猪来吃。 可是费诗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碰到了装成猪的雍闿。 雍闿长得也确实像一头猪,肥头大耳的,满脸横肉。雍闿是什邡侯后裔。在汉武帝期间什邡侯被剥夺了侯爵的身份,被排挤出了上层政治圈子,这么些年头来,雍氏家族也没少受气。而现在,雍闿认为费诗这不是想要一些财物人员,而是要将他吃干抹净,完全不给活路了! 费诗虽然说是尽力遮掩,但是兵败这种事情,哪里能够瞒得住地头蛇雍闿多久? 于是乎,费诗急切的想要获取雍闿的财富和人手的时候,浑然忘记了狗急了跳墙,猪急了也咬人,反而就被雍闿抓住了机会,一举翻盘…… “费公举!”雍闿一把抓住被五花大绑捆起来的费诗的领口,几乎将费诗扯离了地面,口水喷到了费诗的脸上,“是你想要先害我!难道老子就要任你宰割么?!” 雍闿愤怒的将费诗重新扔到了地面上,然后再也不理会费诗的反驳或是诅咒,走到了空地之上,面对着自己手下振臂大呼道:“今日起,建宁就是我们自己的建宁!不用再受贪官腐吏的欺压!不用再被抓去服苦役!不用再被人押着开铜矿!建宁!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自己的!自己的!” “哦哦哦哦……” ……(╯ ̄Д ̄)╯…… 成都。 “随后雍氏便一连坏了四处铜矿……”董和颇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又广发越、嶲、賨人,集兵数万,数日之内,便克建宁全境……” 徐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沉吟着。 这就是大汉边疆的一种无奈,和当年汉灵帝时期西羌作乱非常相似,如果没有人挑头,一切都好说,一旦有人站起来高呼一声,便像是点了火药桶一样,轰然一声便是风火四起! 建宁有铜矿,从秦朝开始,就有在开采,而采矿这种事情,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后世,都是极其辛苦的,而且在汉代生产力限制之下,采矿不仅辛苦,还随时都有性命的风险,所以矿工也基本上算是被压迫和剥削极度凄惨的职业,如今被雍闿一阵煽动,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除了一条烂命也没有什么好赔的,于是乎建宁局势的迅速糜烂,也就很正常了。 “数万兵卒……恐为虚言,以壮声势尔……不过,若是扣除老弱,至少也有万余可战之兵……”广汉太守法正沉声说道,“又有越、嶲、賨者,擅战于山林,不可小觑之……” 徐庶点了点头。 魏延却不觉得有什么难处,大笑道:“不过一些乌合之众尔!有何惧之!使君可与某精兵五千,便破之如翻掌尔!” 徐庶看了魏延一眼,也点了点头,说道:“魏将军勇猛善战,某深知之……雍氏经营建宁多年,定非愚钝之辈,若无旁依,未必敢叛……如今这数万也罢,万余也好,诚然不足为虑,不过么……” 董和旋即皱眉说道:“使君之意是……雍氏勾连他人?” “嗯……使君所虑周祥……”法正也点了点头说道,“雍氏不过一豪强尔,此事……就怕是雍氏别有所图,如此就不是建宁一地了……” 徐庶思索了片刻之后,沉声说道:“文长听令!” 魏延上前一步,昂然而应,可是等听完了徐庶的命令,不由得傻了眼…… ……( ̄^ ̄) o…… 视线重新回到长安。 荀谌看了庞统一眼,似乎在眼神之中确定着什么。 庞统微微周了皱眉,然后也点了点头。 斐潜左边看了看,右边也看了看,不清楚荀谌和庞统究竟在打什么哑迷。 建宁爆发了这个事情,从某个角度来说,斐潜确实有些责任。 如果不是斐潜故意让刘备和李恢相争,李恢未必就会抽调建宁的兵卒,这样纵然雍氏有些不臣之心,也不一定能够找到空子…… 不过这一件事情,也从侧面反映了其实汉代的地方政权依旧是很薄弱的,看着一个个地方太守似乎吆五喝六的样子,但是一旦豪强反叛,也几乎说翻天就翻天。 “主公,元直兄只派了三千兵卒给云长……”庞统见斐潜有些不解,便说道,“此乃诱敌之策也,元直兄恐怕是觉得建宁之中,还有外敌……” “外敌?”斐潜问道,“会是谁?难道说除了越、嶲、賨人之外,还有其他贼人?” 荀谌点头说道:“主公可知西南之夷?” “西南之夷?”斐潜问道,“还请友若指教……”这个事情,斐潜还真不知道。 “主公客气了……”荀谌拱拱手,说道,“西南之夷者众也,古有夜郎、靡莫、滇、邛等,皆于川蜀西南而居,另有昆明、哀牢,或耕或牧,不胜枚举也……” 啊? 昆明? 昆明不是一个城池么,怎么是一个部落了?斐潜有些懵圈,这方面西南边疆的知识,基本上只有半桶水不到。 其实除了斐潜还算是比较熟悉的夜郎国之外,在大汉西南,从战国时期开始,在建宁滇池一带,滇东北有僰、滇、靡莫、劳浸、叟等;在滇西有雟、昆明、斯榆、桐师、雟唐、哀牢等;在滇东南和黔西有夜郎、句町、漏卧、且兰等;还有邛都、陡、筰都、摩沙等等,故称之为西南众夷。 其中,夜郎,滇国,哀牢三个国家或者说是联盟体,算是其中较大三个,也不约而同的跟汉王朝相爱相杀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都被打败了,自然也可以说和汉王朝有些世代血仇…… “除西南之夷外,另有掸国,林阳国,金陈国……”庞统掰着胖嘟嘟的萝卜手指头说道,“皆于扶南之南也……” 等会儿,孟获呢? 不是说孟获是什么三洞大元帅,什么七十二寨总寨主,手下还有什么大象兵藤甲兵一大堆,但是庞统和荀谌结果根本提都有没有提到这个人…… 难不成罗老先生…… 蜀国历史记载缺失,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在斐潜的观念之中,川蜀在三国期间,应该算是比较安逸的一个区域,但是听闻荀谌和庞统这么一说,这才意识到其实也不见得比北方大漠好上哪里去。 民族众多,也就意味着文化相差很大,沟通起来更是繁琐。再加上从汉武帝开始,大汉对于西南众夷就有攻伐和掠夺,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友爱亲善,睦邻友好…… “如此说来,元直以文长三千兵为饵,欲知建宁之贼究竟几何?”斐潜又拿起了军报看了看,觉得荀谌和庞统的推断有些道理。 “主公……”荀攸在一旁拱了拱手,迟疑了一下,还是补充说道,“除西南之夷外,还有交趾太守……此外,交州刺史也是……” “公达所言甚是!”庞统点了点头。 荀谌也是补充说道:“属下亦闻刘交州与零陵太守交好……” 交州刺史刘范啊,这真是越是牵扯越广泛了……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斐潜都有些恍惚。 不过,作为谋士,庞统和荀谌都是非常合格的,也就是尽可能将所有的方面都考虑周全,否则真要是斐潜认为是小事,然后结果变成大事,就麻烦了。 斐潜思索了片刻之后,轻轻敲了几下桌案,沉声说道:“如此说来,建宁之乱,亦需慎之……传令,令黄公衡速速筹办汉中兵马八千,移军川蜀,以补不足,平镇夷乱!”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67章 欺瞒 太兴二年。 十二月,初一。 天阴阴的,厚重的云层笼罩在许县的上空,空气沉闷的让人有些抓狂。 低气压不仅仅是在空气当中,甚至也有在朝堂之上。 大朝会上,汉帝刘协接见王粲。 王粲像模像样的奉上了一系列的上贡之物,一些衣服,一些器皿,还有一些象征着地方诸侯给汉帝刘协进贡的秋获,也就是割下来,并且扎好的一捆粟。 要说数量么,也不是很多,但是就像是千里送二哈,呃,鹅毛一样,是个心意。 而汉帝刘协,最需要的也是这种心意。 王粲所说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准备建设谶纬宫设立光武神像的事情,然后还给刘协奉上了一尊光武神像的小样…… 刘协下意识的看了看群臣,却发现所有的大臣都低着头,略想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这个事情,不管是谁,似乎都没有资格发表什么意见,特别是否决的意见,那么也是除非刘协反对,否则基本上就这样了。 有必要反对么? 很显然,没有必要。 至少刘协认为没有必要,多一个人祭拜光武,说不定就多了一份大汉的香火之力,再加上躺在锦盒中的雕刻光武帝神像小样上来看,倒也威武雄浑,似乎不错。 然而王粲所说的第三件事,却引发了轩然大波。 王粲上奏说,趁着朝廷兵进冀州,收复河内之际,便可遣使节往冀北,招降袁氏三兄弟…… 王粲此言一出,包括刘协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惊讶,面面相觑,都觉得王粲所说的什么让袁氏三兄弟投降,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先不说袁氏三兄弟同意不同意,曹操也不会同意。开什么玩笑,辛辛苦苦出兵冀州,不就是为了拿下河北这么一块区域么,袁氏三兄弟一上表投降,按照道理来说曹操就要罢兵,如果不罢兵的话以后也就没有人会投降了…… 满宠几乎就是立刻反驳道:“仲宣此言差矣!袁氏之辈,大逆不道,罪在不赦,岂可纳之!当诛恶除奸,以正乾坤!” 王粲面带微笑,不急不缓的说道:“昔日之害已亡,如今袁氏三子,不过附逆而已……更何况袁逆不过诛害大臣尔,又未曾迫害陛下……称不上什么不赦……” 荀彧瞳孔不由得一缩。 从道理上来讲,王粲所言也没有错。当年做坏事的袁绍现在已经死了,人死罪消,父罪子偿本身就不是很合理的事情,再加上后面的半句话,简直就是诛心之极! 刘协听了,也不由得闭上了眼,生怕自己不小心眼底流露出的情绪让堂下的人看见。迫害天子,现在谁在迫害?这不是光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么? “如今天下紊乱久矣,百姓欲安,然求之而不得,哀哭奔于野。城廓废兮村寨弃,仓廪空兮庄禾死,百姓哀兮食子易,野草蔓兮乾坤泣!如是华夏乎!如是蛮疆乎!” 王粲环视一周,朗声说道,“若陛下赦之,袁氏三子定然幡然悔悟,奉诏而降,如此,战乱可平,百姓可安,社稷可定也!可节赋税,可稳民心,可免枉死,下恤士民,上感天地,岂非上上之策乎?” 王粲说得是义正辞严,铿锵有力。 荀彧微微挑了挑眉角。 郭嘉依旧是那一副半死半活没有睡醒的样子,似乎完全就没有在听王粲说了一些什么的样子。 夏侯惇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幸好理智还在,不至于当堂咆哮,但是声音也不算是小:“袁本初虽亡,然袁氏不听朝廷号令,据土而骄,拥兵十万,野心昭然,岂肯投降?!即便是假意归顺,恐怕也是多有祸心,虚与委蛇,便会再行叛乱!如今王师北伐,乃除国家之大患也,岂可止兵,遗留后患!” “将军所言,不乏道理……”王粲依旧慢悠悠的说道,“不过么……将军似乎小觑了陛下,亦视曹司空于无物乎?纵然袁氏三子伪降,以谋后续,然陛下亦无反制乎?曹司空亦束手旁观乎?也罢!即便是朝野上下具不为之,冀州以伪降谋积蓄,难道朝廷便无丝毫聚集?陛下仁德无双,曹司空才能卓越,又何所惧哉?” “即便是袁氏三子原意顽抗,陛下也应试招而抚之……”王粲接着说道,“如今天下纷乱不休,各地诸侯驻足而望,若朝廷诸公步步紧逼,岂不是适得其反?一旦朝廷显海纳之怀,宽待之意,恕其薄责,必有心怀陛下者,多有惭愧,则归王化者众矣!” 满宠反驳道:“仲宣之言,初闻颇有道理,然不可用也。天下诸侯若是有臣服之心,便无当下之乱!” 王粲不屑的轻笑了两声,显得满宠的话简直就是说了和没有说一样。 “哼!”见王粲如此表情,蒋济顿时显得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前出一步,冷哼了一声,直言呵斥道,“骠骑将军亦归王化乎?”满宠还算是讲得比较隐晦一些,而蒋济便是直接开撕了。 蒋济字子通,原本是九江郡吏,后又任扬州别驾,曹操南征豫州,攻破袁术之后,便被曹操聘为丹杨太守,现在又升任丞相府主薄,西曹属,也算是进入曹操主要谋士圈子的人物了。 当然,至于曹操升任蒋济这个江南派系的人,是真的看好蒋济的才能,还是觉得要平衡一下手下派别,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蒋济话音刚落,刘晔便略有所思的瞄了荀彧一眼。 荀彧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就好像是鼻子下面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一样。 一旁的郭嘉则是微微晃了晃脑袋,似乎在表示着什么。 听了蒋济的话,王粲顿时大笑起来,笑得颇为欢喜,似乎连眼角都笑了些泪花出来。 蒋济甩了甩袖子,有些不满的说道:“汝为何发笑?” 王粲朗声道:“骠骑将军复北地,擒白波,破黑山,败鲜卑,平三辅,定汉中,靖陇西,稳川蜀,为大汉社稷,南征北战,奔波风霜,马不离鞍,甲不离身,功勋彪炳,战果赫赫,便是当年冠军侯,亦不过如此!更是岁岁朝贡,心系陛下,不忘皇恩,诸事尊请,便如修建光武神像,也要谨遵陛下之意!如此忠心社稷之人,何来归王之说?!天下若是皆为骠骑故,何来纷扰乱悠悠!” “如今陛下身侧,竟有如此挑拨离间,卖舌弄唇之辈!”王粲才不客气,当场都给怼了回去,“这位……算了,某也没有兴趣知道小人姓名!此间皆为忠义之人,汝有何颜立于此间!还不速速退下!” “大胆!”蒋济嘴上说着,眼角却瞄了一眼荀彧,发现荀彧微微摇了摇头,便退了下来,不再说话。 大殿之中其他众人闻言,尽皆默然,有些人的脸当场就拉下来了,有些人却垂下脑袋,就此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骠骑将军斐潜,讨伐逆叛,确实是卓有功勋,可是当下局面,已经不可再封了。 只能说装不知道。 论职位,斐潜现在已经是骠骑将军,等同于三公,行关中三辅事,已经是顶级人臣,站在了最高的那一个层面上。 除非封一个大将军…… 但是大将军原本大多数乃皇帝外戚专属,作为皇帝左右手协助统领全国兵马,如果真的封了斐潜作为大将军,那么斐潜真的履行职责,管理老曹同学的兵马的时候,那么是听还是不听? 所以在官职上,斐潜已经基本上算是升无可升! 至于爵位,其实说起来就像是锦上添花,并没有什么鸟用。食邑两千户也好,三千户也罢,其实也都是平阳区域的,也都是原本属于斐潜的底盘,如果说要该封,那么就要封在关中了,而一旦封到了关中,那就几乎是达到了异姓爵的顶点。 所以爵位封侯虽然还有些空间,但是也不大了。 先抛开有功不赏,或是有功难赏这个话题,单说如果将斐潜也列入不臣之列,指责斐潜怀有异心,那么几乎就等同于和斐潜撕破脸皮,公然决裂! 更何况这几年来,斐潜所作所为虽然略有些出格,但是天下诸侯那个不是如此?说斐潜擅自出兵进攻川蜀,难道曹操就是得到了刘协真正授意?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殿之中,一时静谧,呼吸可闻。 荀彧微微皱眉,他知道王粲清谈犀利,所以本身也不想多事,只要想着让王粲早早结束了朝会,就算是完事了,结果没想到一人说一句话,到是让王粲越说越是来劲,而且还公然逼迫得蒋济下不了台…… “陛下……”荀彧不得已,往前走了一步,沉声说道,“王仲宣所言甚是,可遣天使至冀宣诏……若袁氏三子执迷不悟,也休怪陛下天军无情!” 荀彧也想明白了,与其在朝堂之上和王粲争论不休,还不如先应了下来,反正这种事情虽然棘手,但也不是什么操作空间都没有,比如拖一拖啊,然后等曹操将人头砍下来了,再宣导一下诏令什么的…… 刘协见荀彧表示赞同,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旋即下令,让尚书台草拟诏令,准备发往冀州劝降袁氏三子。 王粲随后也没有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其他人也不敢多事,不久之后便退朝了。 大朝会完毕之后,自然就是开二朝会。 虽然说曹操现在还在冀州前线,但是荀彧作为后勤大管家,也就自然成为主持二朝会的人选,召集了相关人员,在司空府衙之内开会。 “此事,有些蹊跷……”刘晔朝着荀彧拱拱手,缓缓的说道,“王仲宣此来,仅是为了……袁氏三子之事?” 这显然不可能。 所有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毕竟之前去接王粲的是刘晔,所以刘晔必须先说出来,以免将来出现什么不对的时候,不至于说自己有什么过失。 荀彧看了刘晔一言,默默的点了点头。 夏侯惇则是皱着眉,并没有说话。虽然说当初刘晔带着的是夏侯氏的护卫,也确实是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但是对于护卫来说,也不见得全数能够听懂士族子弟之间的潜台词,所以如果有什么疏忽,导致在细节上遗漏了什么,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现在这样的情况,一来夏侯惇也不说清楚究竟其中有什么奥妙,二来也不确定刘晔究竟是尽力了,还是放水了,所以当下也只能是沉默着,不表态。 满宠低着头,似乎一直在思索着什么。王粲前来许县,肯定不是为了游山玩水,又或是多管闲事来的,肯定有他的意图,而之前不管是满宠也好,亦或是荀彧也罢,都是防备着王粲在朝会上说出一些什么来…… 结果么,虽然王粲确实说了一些事情,但是和他们原先意料的相差很多,就像是准备了一大堆护甲穿在身上,然后对方只是挠了两下痒痒,感觉上别扭得要死。 “贡品都检查了?”荀彧再次确认道。 蒋济在一旁说道:“都查过了,所有上贡的物品都查过……”蒋济也并非是鲁莽之人,之前在大朝会上,也不过是因为需要一个人挑拨一下王粲的情绪罢了,毕竟人只有在愤怒的情况下才会显露出一些平常隐藏的东西,只可惜没有达成目标。 荀彧也不怎么相信有东西会在贡品当中,虽然说一路前来是骠骑将军的手下在看管,但既然是贡品,自然是要有清单来清点,每一项都是当着双方的面清点检查过的,就连装贡品的盒子,也都是重新换过,要说在贡品当中做了什么手脚,可能性真的非常低。 “所呈贡品,不外乎一些锦缎、皮裘之物,也是寻常……”程昱也是想不通,“并无什么暗藏玄机……” “莫非落在另外一人之处?”夏侯惇问道。 荀彧摇了摇头,说道:“另一人虽说是川蜀名士,然而多少有些言过其实……不过是谶纬立像而来,别无他求,上殿也并无言语,行为举止亦无僭越……若说另有图谋……嗯……应不至于……” 排除了这个,又排除了那个,转了一圈回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嫌疑。 那么是否真的就只是如此? 骠骑将军斐潜纯粹没事找事,就是来吓唬一下他们的? 众人相互看了看,心中也不确定,不由得纷纷再次思索起来。 “既然人和物都没有什么问题,而王仲宣在朝堂之上又只是说了袁氏三子而已……这么说来……似乎……”郭嘉沉吟着,忽然一拍桌案,“坏了!却漏了一事!我等皆为王仲宣所欺矣!”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68章 答案 王粲比荀彧,郭嘉,亦或是其他人都聪明么? 未必。 只能说大体上王粲不差,但是想要在军事上,亦或是谋略,压制荀彧郭嘉等人,却有些难度。 不过么,之前的事情,并非军事上的兵阵安排,也不是谋略上的相互碰撞,而是用面上的去掩盖了所隐藏的罢了。 就像是藏一个东西,或是隐瞒一段信息,藏起来的时候相对简单,但是要找出来却不容易,比如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在角落的一只袜子…… 更何况王粲的举动还十分具有迷惑性。 同时也算是一种阳谋。 袁氏三兄弟的问题,明显曹操这一方不能等闲视之,王粲一抛出来,荀彧等人就必须应手,绝对不可能脱先。 阻止么,在朝堂上试过了,道理上站不住。 曹操是“挟天子以讨不臣”,这是没有错,但是如果这个“不臣”想要弃暗投明,改变阵营了呢? 按照王粲的口吻,袁氏三兄弟不过就是个孩子,熊孩子调皮捣蛋,也还是孩子么…… 没错,民间清流就是这么有道理,说得荀彧最终也是无言以对,只能是采用另外的方式来解决这个“袁氏三个熊孩子”的问题。 可是这样一来,就有许多后续的事情了…… 众人都认为袁氏三兄弟不会投降,但是如果有一个什么万一呢? 第二,袁氏三兄弟如果真的投降,那就不是投在曹操之下,而是汉帝刘协之下,如此一来,呵呵…… 第三个方面么,袁氏既然可以向曹操投降,也可以向斐潜投降啊,难道曹操代表的朝堂才是大汉,斐潜骠骑将军之下便不是大汉了么?如果真出现了那种局面,袁氏熊孩子将城头上的旗帜一换,老曹同学是打还是不打? 另外,王粲确实是来搅乱来的,轻飘飘的几句话一说,简直就将曹操摆在了道德的对立面,毕竟儒家经常讲什么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显得曹操冷酷无情无理取闹不管不顾搞死为止…… 当王粲说了一大堆的袁氏熊孩子的道理,然后众人的注意力自然就被吸引过去,有一个事物就被荀彧郭嘉等人给漏了…… 王粲究竟是什么东西被荀彧郭嘉等遗漏了? 没错,就是那一尊光武神像。 虽然说光武皇帝已经是一两百年前的人物了,可是毕竟还是当下大汉的开朝皇帝,又是至少要送给刘协过目一下的,那么光武的这一尊小神像,自然是不可能还没有见到刘协之前,又或是在朝堂当着众人的面,将神像拆得七零八落不成人形…… 若是真有人这么干,恐怕刘协再能忍,也是要翻脸的。就像是后世在私底下说说没人管,但是如果一旦议论太祖的话被公开了,那就只剩下呵呵两个字了。 这是政治正确,在加上原先荀彧和郭嘉注意力都放在了王粲身上,而对于谯并带来的这个光武神像并没有特别注意,一直到王粲见过了刘协,然后众人觉得还是有些蹊跷的时候,郭嘉再一次捋顺了所有的事项,才猛然间发现众人对于神像似乎都忽略了。 郭嘉以为所有的物品,蒋济都检查了,但是蒋济只说了检查了贡品和人员。荀彧则是认为是主要还是王粲这个人,所以在朝会上进行布置。程昱则是盯着谯并。夏侯惇则是负责看着这一次跟着过来的随行骠骑兵卒…… 当迷雾散去,剩下唯一的东西,就是最为可疑的目标。事后的马后炮自然都是容易的,难就难在事前。 可现在问题是,光武神像现在已经送进了宫中…… 众人一时有些无言,只有郭嘉向着荀彧递过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荀彧思索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 郭嘉也就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 ̄ェ ̄)…… 刘协返回了后宫,不免多少心念不畅,面带不愉。 宫女奉上了蜜水,刘协微微喝了一口,便放了下来,挥挥手让侍从都退了下去。 今日朝会之上,王粲忽然提及了袁氏三子的事情,让刘协多少也有些意外,毕竟这个事情…… 难道是骠骑将军授意? 刘协不由得皱起眉头来,背着手,在后宫之中转悠了两圈,却没有什么头绪。 之前刘协遇到了一些难事,多少还可以和伏完商量一二,可是现在么…… “何人可与朕分忧啊……” 刘协自言自语的低声嘀咕了一下。 又走了两圈,刘协忽然想起了那一尊光武神像,便扬声叫来了小黄门,让其捧着装光武神像的锦盒,一路到了供奉光武牌位的太庙。 原先在雒阳的太庙已经损毁,而现在许县新建的太庙也只是供奉了光武一脉,竟没有再加上刘邦的那一条线…… 刘协从小黄门手中接过了光武像,有些沉,但是毕竟是小的模型,所以刘协还抱得住,从锦盒之中取出,放到了神案之上后,又挪动了一下牌位,退了一步,左右看了看,又上前调整了一下,最终微微叹了一口气。 刘协又看了看装神像的锦盒,很普通的一个朱漆长盒子,除了铺垫一层锦缎之外,什么都没有…… 刘协叹了口气,跪坐了下来。 按照正常来说,像是这样的光武神像,应该先推算一个什么黄道吉日,然后再斋戒三天,举行一系列的仪式庆典之后,才摆到太庙之中的。 可问题是,刘协现在的状态,是属于正常的皇帝模式么? 很显然,并不是。 就连这个简易的太庙,也都没有经过什么特别的庆典啊,祭坛啊,就这样建起来,然后牌位就这样放进来而已,那么新加进来一尊光武神像,又算得了什么大事情呢? 就像是刘协自己一样…… 刘协上了香,仰首看着神像,低声说道:“朕……朕本无天子位……虽说生为帝冑,长于王室,钟鸣鼎食……然并无觊觎天子之位,只愿足尽天寿便可……” “却不料……”刘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人生于世,宛如烟云一般,转眼即逝……朕虽为天子,称之万岁,呵呵,万岁,万岁……孰能万岁?更何况丹阶之下,群臣心怀各异,实不如昔也……” “生于皇室天贵,谓之福也,然祸亦倚之……”刘协喃喃的说道,“当年朕离雒阳,辗转入关,食无食,衣无衣……而后又……” “唉……”刘协望着光武神像,叹息了一声,“忠于朕者,唯王司徒也,惜乎罹于兵害,又皇甫、朱二将,奈何寿不济也……其后之辈,皆多跋扈,阳奉而阴违,甚至是……” “天子,何为天子?”刘协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之中,带着一些苦涩。 刘协现在按道理来说应该正是青春大好的年龄,甚至应该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谈笑古今,豪情满怀,雄心万丈,然而刘协是在好的年龄遇到了坏的事情,在奋进的时候遇到了倒霉的环境,颠沛流离,担惊受怕,更重要的是他在精神上的无助…… 唯独一点好处就是苦难多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就多少懂了一些政治上面的手段,比起当年来的雒阳长安时的无措,多少进步了一些。 但是懂得越多,对于刘协来说,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情。 来了许县,经过了一系列的世间之后,刘协越发的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曹操的功勋越来越大,名望越来越高,迟早会出现问题。现在曹操已经是职掌朝廷权柄了,而自己依旧是宛如傀儡一般,若是再这样下去,这个天下,说不定那一天就不再姓刘了…… 到时候,自己又将如何自处? 禅让? 呵呵…… 当年王莽之时,也是禅让。想当年孺子婴并未正式践祚,以皇太子的身份禅位给王莽,受封安定公,踏踏实实地从四岁活到了二十岁,最终杀他的并非王氏,反倒是刘玄。说起来好笑,让给他姓到是能活,却被自家人下了狠手杀了…… 只不过不知道下一个“光武”,又将是谁? 刘协再次叹息一声,站起身来,看着光武神像,忽然觉得神像似乎略微有些歪斜,又上前挪动了一下,发现依旧是有些歪,顿时有些心中不快,皱着眉头将神像又搬了起来查看底座,顿时神色不由得一动! 神像底座竟然是松动的…… 或许在搬运的过程当中动得多了,又或是原本就没有安装牢固,使得神像和底座之间似乎有些缝隙,自然安放在神案之上的时候,看起来就有些略微的歪斜了。只不过之前都是放在锦盒之中,所以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这是…… 刘协反应过来,然后将神像抱在怀中,试图将底座取下。 底座是卡进神像当中的,虽然看起来有缝隙,但是要拔下来并不容易,刘协又是扭又是拽,甚至是差一点脱手将神像摔到地上,费了半天劲才算是最终将底座从神像下弄了下来,露出了一个窟窿。 刘协看了看,依稀看到了一些什么东西,便伸手进去勾了勾,然后一点点的从神像窟窿之中拽出了一张锦帛,目光不由得有些凝结起来! 王粲王仲宣…… 亦或是骠骑将军? 刘协伸头看了看在太庙之外的把守的兵卒和小黄门,微微皱眉,然后将锦帛收纳到了怀中,又整理了一下因为拉扯神像而导致歪斜的衣裳头冠,然后又将神像放安装回底座之上,便重新放回在神案之上,又拜了一拜,才退出了太庙,往后宫而归。 太庙之外,重新恢复了一片寂静。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四名替换的兵卒前来,换下了原先在太庙四面的值守的兵卒。待原来的兵卒走后,新来值守的兵卒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就有其中两个人悄悄的摸进入了太庙之中…… 过了片刻之后,进入的人脸色阴沉的走了出来,相互递了一个眼色…… ……?( ̄△ ̄?)…… 锦帛并不大,字数也不多。 刘协回到后宫之后,避开了闲杂人等,很快就看完了,但是看完之后,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反而是陷入了更多的思绪当中。 锦帛上面写的很简单,但是刘协觉得并不简单。 刘协记得,当初董承还在的时候,似乎跟自己说过王粲王仲宣已经死了,但是现在,王粲王仲宣这个家伙不仅是没有死,而且还代表着骠骑将军斐潜送来了这样一尊光武神像! 那么,是董承当年搞错了? 亦或是王粲当年是诈死求脱身? 现在刘协无法去找董承求证,那么只能是依靠自己来考虑和判断。王粲当年似乎是在朝堂为官,如果确实是董承搞错了,那么王粲为何后来也没有出现?也没有跟着一同来许县,而是到了骠骑将军之处…… 所以,王粲当年定是诈死!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王粲诈死,是王粲原本的意思,还是骠骑将军的意思? 这一份锦帛,虽然是以王粲的口吻和身份写的,但是其中是不是也代表着骠骑将军斐潜的授意? 骠骑将军真的想要勤王?真的是忠义无双,天下少有的大汉忠臣? 亦或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是的,骠骑将军的兵马就在河洛,没错,出了函谷关朝夕可至许县,这也没有错,但是,这一切会都顺利么? 最理想的结果,就是骠骑将军兵临城下,然后就像是当年李郭二人兵临长安一样…… 刘协忽然想起了王允,想起了当年在长安城头上看见王允就像是一朵凋零的花朵一样,从城头上飘落,绽放出铺天盖地的血色,将刘协自己淹没…… 刘协闭上了眼,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王允似乎也有这个那个的不好之处,可是王允终究是将刘协他当成大汉天子的,真正当成是天子的,而不是一个放在丹阶之上的傀儡。 傀儡,呵呵,傀儡…… 然后,自己跟着骠骑将军去长安?就能不是傀儡了? 第一次遇见骠骑,那时候还不是骠骑,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郎官,在那一次血火纷飞的夜晚之中,有着些许的温暖…… 那一夜,便是最亲近的时刻,然后,似乎就越来越远了。 斐潜成为了中郎将,又成为了征西将军,现在,变成了大汉骠骑将军…… 而自己,从那个血火之夜开始,变成了大汉丹阶之上的傀儡之后,一直都是傀儡,一直都是。 朕,应该相信骠骑将军么?虽然说中央朝堂和地方政权相互器重,相互支撑,将对于整个王朝架构体系有很重要的稳定效果,但问题是,在中央和地方的信任之桥,要如何建立? 能相信么? 刘协心中的疑问不停的翻滚着,却没有一个能有答案。 刘协曾经相信到了雒阳,便可以重新恢复大汉的秩序,可是到了雒阳之后,饥寒交逼,百官甚至不得不在残垣断壁之下苦熬,还要出城樵采来苟活下去…… 或许王粲就是熬不住了,便诈死脱身了。 刘协呵呵笑了笑,目光有些微冷。 然后曹操来了,一番恳谈之下,刘协相信了曹操,觉得曹操是一个匡扶社稷的能臣,有能力,也有忠心…… 然后呢? 我苦命的儿啊,就连看一眼这个污浊的世间,都看不到…… 一股恨意在刘协心腹之中翻滚而上,刺激得刘协身躯都不由得微微颤抖着。 朕这一辈子没有害过任何人!朕不敢说是一个好皇帝,但是朕至少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好人啊!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朕!难道朕做一个好人都错了么?! 为什么! 当年在雒阳太庙,刘协还可以挥舞着董卓留下的中兴之剑仰天咆哮,而现在却只能是一个人默默战栗,吞下胸腹之间的苦楚,将喉咙里面的怒吼再一次,再一次的压下去。 那么,这一次,朕,应该怎么做? 后殿四周一片静谧,似乎连风都停止了。 刘协心中似乎有了一个答案,又似乎根本就没有答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69章 路途 夕阳西下。 寒风萧萧。 断肠人在天涯。 郭嘉现在就有些断肠,因为发现酒喝完了。一个有毛病的人多多少少总会有点麻烦。郭嘉的毛病就是酒。 年少的时候爱喝酒,是因为酒能让郭嘉忘记一些事情,不去注意一些东西。家道的中落,父母的亡故,原本是最好的穿越对象,但或许是难度太高了寿命太短了,反而不如那些废材的频率更高。 现在郭嘉爱喝酒,也还是因为喝酒能够麻痹神经,能够忘却一些事情,只不过,现在想要忘却的,已经和年少的时候不一样了。 郭嘉摇晃了一下酒葫芦,然后将最后的几滴倒在嘴里,当他放下酒葫芦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知道他的麻烦就来了,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酒刚好没了,人就刚好来了……” 荀彧听到了郭嘉的调侃,脚步却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郭嘉也是一愣,忽然一挑眉毛,大笑起来,指了指正在堂下的侍从,说道:“是他么?不是,那么应该是他?” 第二个被指到的侍从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起来……”荀彧坐了下来,摆了摆手,“都退下罢……” 跪地的侍从偷偷瞄着郭嘉。 “呵……”郭嘉懒洋洋的也挥了挥手,“滚……” 几名侍从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前庭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就像是一名被扒光了衣服的女子,咬着牙,蜷缩着,带着微微的战栗,却越发的引人躁动。 “啪嗒……” 寒风之中,院中一节枯枝掉落,打破了有些难言的沉默。 荀彧叹息一声,说道:“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我确实应该早知道的……”郭嘉摇晃了一下已经空了的酒葫芦,“但是我不是喝酒了么……” 荀彧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小一号的酒葫芦,放到了郭嘉面前,沉默了片刻,说道:“这酒,其实我也有……” “看到那家伙,我就也猜到了……”郭嘉哈哈笑了两声,然后抓起了小酒葫芦,拔开塞子,倒了一口,“哈,不错,不错,好酒,好酒……” “呼……”荀彧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喜欢酒,你不喜欢……”郭嘉喃喃的说道,“我也喜欢美女,而你……嗯……”郭嘉斜着眼瞄了过去,“该不是……先说好,别找我……” “滚!”荀彧也忍不住骂道。 “哈哈,哈哈哈……”郭嘉摇着头,“你看,你不喜欢服散,也不喜欢喝酒,又不喜欢女色,你说,像我这样的,都让人不放心,更何况是你?” 荀彧默然。 “说吧,看在这酒的份上……”郭嘉呵呵笑着,“放心,我知道分寸……说吧,什么事情,是不是……”郭嘉眼珠子往皇宫之处转悠了一下。 荀彧点了点头,说道:“宫内的人查了,光武神像果然内有玄机。只不过……里面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郭嘉哈哈笑了两声,“哈,看起来,我们的陛下成长了啊……可喜,可喜啊……”或许是喝了酒,郭嘉说出来的“可喜”,听起来也像是“可惜”的音。“你准备怎么办?让其他人再找找?” 荀彧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陛下已经召见王仲宣了……” “哦?”郭嘉顿时来了些精神,坐正了一些,“这么快?真是有进步了啊……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刚才……半个时辰之前……”荀彧说道。 郭嘉眼珠子转了转,说道:“那么现在……” “等。” 荀彧说道。 ……(﹁﹁)(-_-)…… 刘协和王粲也在等。 等水开。 骠骑将军的泡茶方式,已经渐渐的影响到了更多的区域,也更加的符合士族子弟的清雅高洁的自我追求。 想一想也是,一碗不知道添加了什么的东西的打茶末子糊糊汤,然后喝下去翻涌上来的不是茶味,而是各种添加剂的味道,牙齿口腔之内沾满了碎末,如何能体现“清雅高洁”四个字? 以水冲泡,茶汤清澈,饮其精华,弃之糟粕。不正好符合士族子弟那种从内心深处的转笔需求么? 于是乎,骠骑将军的茶,自然就成为了许多士族子弟新爱。至于原有的那种喝茶沫子的做法,虽然还有,但是也日益消退。 刘协和王粲对坐,默然无言。 周边的侍从也是垂手恭立,不敢出声。 四周静谧,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和汩汩的水声。 刘协没有说话。 王粲更不可能在刘协没有说什么话的时候,主动开口说一些什么,毕竟当下的场合,人员繁杂,根本不清楚谁是谁的人,所以也不好说一些什么。 王粲左右微微瞄了瞄。 或许,这就是陛下想要转达的意思? 水声越来越大。 “茶者,早取之,为荼,晚取之,曰茗。上者,生于烂石之中,中者,长于砾土之内,下者,育于沃土,表其华,失其实,不可用也。”刘协缓缓的说道,似乎在看着王粲,又像是在看着别的地方。 茶? 王粲脑筋几乎是顿时加入了燃油一般,如同涡轮一样的旋转起来,拱手毕恭毕敬的回答道:“陛下所言甚是。茶为之用,味性平寒,可解热渴,去凝闷,除心烦也。然需择之,江南亦有,失其味也,寒地为佳,为饮最宜。” 在一旁伺候的小黄门,见水开了,连忙将水壶提给了在一旁跪坐的的宫女,然后宫女取水,泡茶,淡淡的茶香慢慢的在屋内荡漾开来。 宫女奉上泡好的茶汤,刘协微微饮了一小口,然后点了点头,摆手示意,让宫女也给王粲送去一碗。 王粲连忙起身致谢,然后才重新坐下来,也开始饮茶。 刚泡出来的茶,总是有一种特别的香味,而这种香味就像是人生当中的幸福一样,转眼之间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不知道去了哪里。 刘协放下了茶碗,说道:“爱卿于关中,可是亦常饮此茶?” 王粲拱手回答道:“此茶乃关中精制,价高量少,臣亦不得之也……” 刘协表现的有些惊讶的样子:“哦?果真?” “回禀陛下,此茶名为‘贡’也。百亩之茶,一年获采佳叶百斤,经秘制精选,层层遴选,十不存一,方得此茶……”王粲回答道,“乃骠骑专为贡于陛下,寻常人等皆不可得……” “如此说来,到也是珍贵……”刘协说道,然后笑了笑,“既如此……来人,且取一锦囊,分些许给王爱卿……” “这……臣,谢陛下隆恩!”王粲愣了一下,旋即起身拜倒叩谢。 ……(╯-_-)╯…… “就这样?”郭嘉皱眉道。 荀彧点了点头,说道:“某再三问过,确实如此,并无其他……” “锦囊?”郭嘉挑了挑眉毛。 荀彧摇了摇头说道:“乃宫中婢女粗制,并无玄机。茶,也是如此,仅仅是茶而已。” “这就有些意思了……”郭嘉嘿嘿笑了几声,这样的难题显然引起了他更大的兴趣,“陛下……陛下果然是成长了啊……”既然茶叶和锦囊都是没有什么夹带,那么就说明关键并非是在茶叶和锦囊之上,而是刘协做出了这个行为所蕴含的潜台词。 荀彧沉默着,思索着。 “既然锦囊无异,那么必然就是落在了此茶之上!”郭嘉捏着胡须,眼珠子转动着,“饮茶……嗯,赠茶……陛下将骠骑贡茶,转送些许给王仲宣……取谁谓荼苦,其甘如荠之意?嗯,不对,不对……” “采茶薪樗,食我农夫?”荀彧皱眉道。 郭嘉点点头,说道:“多少有点这个意思,但是就这也还不够啊……” 荀彧忽然抬头,瞪圆了眼:“虽则如茶,匪我思且!” 郭嘉猛地一击掌,哈哈大笑起来:“就是如此!妙啊!妙啊!陛下这真是……心思极巧,心思极巧啊……” 荀彧脸上刚浮现了一点点破解谜题的欣慰,但是很快又隐去了笑容,显得严肃起来。 “呵呵呵……你不是应该高兴么?”郭嘉斜着眼瞄了荀彧一下,说道,“陛下成长了啊,这不是应该高兴的事情么?” “嗯……”荀彧点了点头,说道,“是应该高兴,只不过……” 荀彧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一个怎样的心情,虽然说发现刘协成长了,作为荀彧来说也算是看见了希望,但是就像看到彩票上的七个数居然都中了,然后才发现自己的彩票期数是上一期的…… “敬陛下!”郭嘉没管荀彧的纠结,而是举起所剩不多的酒葫芦,咕嘟嘟的喝光了,然后哈出一口酒气。 现在荀彧很尴尬。虽然说他和郭嘉一起,基本上推测出了汉帝刘协的意思,但是依旧没有什么卵用。因为不管陛下是不是这个意思,明面上的证物就只有那一小袋锦囊的茶叶。 一小袋,虽然不算是多平常,但是绝对也看不出多少异常的茶叶。 因为王粲接受了这样一袋茶叶就捉拿起来? 开什么玩笑。 那又能怎么办? “如此,便只能等了……”荀彧缓缓的说道,然后叹息了一声,“陛下……唉……”只有等王粲做出一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又或是有证据表明王粲也同样的明白了刘协的意思,才值得冒着天下指责的风险动手,否则贸然而动,说不得还有反效果。 郭嘉显然是有些微醺了,一手托着脑袋:“呃……你觉得骠骑将军如何?” “什么?”荀彧愣了一下,没有能够立刻反应过来。 “骠骑将军……这个家伙,呵呵呵,跟我们都不太一样啊……”郭嘉一边撑着脑袋,一边挥动袖子,就像是要让袖子成为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一样,“就连他那个旗,都分三种颜色……哈哈哈,当年不少人还笑话过,现在么……哈哈哈……” 荀彧沉默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大汉这条路啊……”郭嘉轻轻的挥着手,“我在走,你在走,大家都在走,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单独这个骠骑将军,走出了另外一条路?” 荀彧依旧沉默者。 “你看这酒,对吧?陛下今天给王仲宣的茶,对吧?还有这身上的……”郭嘉叹了口气,“如果说是别的人……你看着他昨天走的路,大体上就能猜的到他明天走向什么地方……可是,可是唯独这个骠骑将军,哈哈哈……” 荀彧仰头望天,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郭嘉像是絮絮叨叨的话语。 心思简单的人,往往多数都很快乐,虽然说可能生活很幸苦,要付出很多,但是因为精神上的负担小,所以反而能获取一些简单的快乐,而对于像是郭嘉荀彧这样的人来说,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思考这个,谋划那个,所以基本上甚少有什么快乐的时候,有时候甚至不得不借助外物来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比如郭嘉喜欢喝酒,而自己呢?荀彧闭上眼,感受着院子上空的风,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你,你其实,也有想过吧?”郭嘉似乎觉得脑袋太重了,撑都撑不住,便干脆噗通一声躺倒在了席子上,声音也变得细碎了起来,“这天下……这个天下,总就是要找一条道路……一条新一点的道路……” “你是说,骠骑将军走的,就是新的道路?”荀彧声音很轻,轻得就像是天上的云。 郭嘉呼噜噜的说道:“呃……不知道,但是这家伙的路子,不一样,和现在的不一样……其实,我想,主公,主公也在找新的路……呵呵……” “新的路?”荀彧喃喃的重复了一声。 郭嘉抬起一只手,然后指了指院子:“你家里的,我家里的,然后……呵呵,这难道不是主公的新路子?这是好的,这条路其实也对……” 荀彧默然良久,然后低声问道:“那你觉得……”话讲到一半,一扭头,却发现郭嘉已经睡着了,细细的发出了一些鼻鼾来。 “呵呵……”荀彧摇了摇头,然后站了起来,默默的闭上了眼,旋即睁开,又似乎恢复了原本沉稳有度丝毫不乱的样子,一边向外走,一边开声吩咐道,“来人!祭酒喝多了……小心伺候着!等祭酒醒了,便说某先回府了……” “唯,唯……”侍从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荀彧系上大氅,出了大门,抬头而望。 门前一条路,横贯东西。 寒风从头顶之上呼啸而过,就像是呼喝着一些什么,又像是在追逐着一些什么。 荀彧登上车,下令前行。 “你我,皆于途中……”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70章 筹码 建宁之西南。 “你疯了!”高定摇头,看着雍闿,然后又摇了摇头,重复了一声,“你真的疯了!” “哈哈哈!”雍闿仰头大笑,“这个世道!迟早会疯!如果我不疯,难道要看着家中老小发疯不成?!” 雍闿看起来像一头猪,却是精明不过。他知道,他所能争取的时间,也就是大概半年左右,从冬天到明年的秋天。 雍闿自己的筹码,并不够。 现在冬日,关中严寒,纵然想要调兵到川蜀,也需要一定的时间,然后等过了春季,夏季在山林行进,简直就是梦魇一般,因此正常来说,就算是骠骑将军动作迅速,也要到明天秋季的时候才能大军挺近,所以现在对于雍闿来说,能拉多少盟友就拉多少盟友,只要将骠骑将军的第一波抗过去,基本上局势也就定了下来…… 毕竟建宁之地,有矿产,有盐池,确实是个好地方。 “我说……费公举此人……”高定说了一半,又习惯性摇了摇头,“算了,现在说这个也没有用……” 雍闿说道:“若是高兄换成了我,敢不敢赌这个贼徒会手下留情?多少给雍氏一条活路?” 高定沉默了很久,依旧是摇了摇头。 高定对于汉人官员,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是抱着很大的抵触心理的,这种心理并非是高定本人天生就携带而来,而是这么多年和汉人官吏在接触的过程之中积累下来的…… 狗官。 狗都不如的官。 狗还知道谁喂了一口饭,会摇尾巴,而很多汉人的官吏不仅是死命要好处,甚至拿到好处了还依旧是翻脸不认人! 汉灵帝时期,贪腐成风,上上下下都是如此。而为什么会产生贪腐,根本的原因其实也不完全是汉灵帝的锅,只不过因为是整个制度的问题,当权力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的时候,所谓稀缺性必然产生高价格,而这些多出来的价格,就成为了腐败的温床。 但是权柄真的就是属于这些大汉王朝边境的汉人官吏的么? 并不是,只是委托这些汉人官吏来管理,换句话说,就像是后世盖个章,那个章也不是办事人员自家的,只不过委国家托其管理…… 所以后世有多操蛋,大汉王朝汉灵帝时期的大汉官吏就要操蛋一百倍,而边境天高皇帝远的这些官吏,则是要一千倍。 吃人肉喝人血,草菅人命,扭曲黑白,助纣为虐,反正只要有好处,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所以雍闿问说高定会不会觉得费诗在收刮完雍闿家产之后,还能给雍闿一家老小留条活路…… 高定认为还不如相信狗会说话,猪会上树。 能相信一个贪腐官吏还是有底线的么? 显然不可能。 高定看着远处围绕着篝火正在换歌跳舞的族人,看了一眼雍闿,习惯性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样一来,哀牢多难了啊……” 建宁之南的区域,有三个方向的交通线,一条自然是往川蜀,而另外一条是通往后世的印度缅甸方向,也就是被称之为身毒和骠国之人,还有一小部分的波斯人,还有一条则是西部山区河谷走廊,在还没有地质变动的汉代,这一条路,可以从岷江横穿到横断山区,而在这个区域之中,有大量的嶲人。 嶲人分为东西两个大部落,或者说种族,东部的嶲后来演化成为了后世的彝人,而另外西部的嶲人则是以壮泰语和孟高棉语为主,但是这么奇怪的组合,依旧同时间保存在一起,很有些意思。 高定,就是东越嶲人之王,也是哀牢国其中的重要一个部落支柱。 雍闿劝说道:“高兄,不必忧虑……我打算将滇国的旗帜再立出来!” “滇国?”高定看着雍闿说道,“你确定?” 雍闿看到高定的表情,猜到了高定的意思,便补充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立这个滇国的旗帜,不是为了收什么钱财,又或是要什么人,而是希望能将大家都集中在一起,共同做事情!高兄,你想想看,如果我们东一个,西一个,分散在这里一点,那里一点,汉人打过来了,你一看,不管我的事,也就不管了,然后等汉人来打你,别人一看,也不管他的事……哈哈,我就是打个比方……如果有一个统一的名义,是不是就方便多了?” 高定翻了一下眼皮,呵呵笑了两声,“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保全你自己?” 雍闿也不避讳,点头说道:“没错!也是为了保全我自己!但是如果说真的重新将滇国的名号重新立出来……高兄,呵呵,谁可以当这个滇国之王,啊哈,当然,现在应该叫,嗯,大盟主?” “打蒙煮?”高定摇了摇头,“应该叫统领,嗯,大统领比较好……” 雍闿哈哈笑了笑,也不反驳,心中却想着,“大桶拎”也不见得好听到哪里去,不过无所谓了…… 滇国,在西汉时期强盛一时,然后被汉武帝打残废了,后来便分散成为了越嶲人外,还有濮人、昆明人、川羌人、叟人等等,当然,最多的,还是越嶲人。而后越嶲人便又立了哀牢国这种比较松散的联盟国。 哀牢国周边,还有闽濮、鸠獠、僄越、裸濮、身毒、寻传、钦族、掸人等等,反正繁杂得不得了,就连越嶲人自己都分东西两部,就更不用说平日里面相互之间有时候因为猎物啊,水草啊的矛盾纷争了。 如果说真的重新将滇国的旗帜立出来,然后将所有的部落都笼络在下面,有矛盾了一起坐下来解决,有利益一起分享,尤其是建宁的铜矿…… 高定瞄了雍闿一眼,觉得雍闿提出的这个建议,似乎还是有那么一点可行性的。 “不过,就这样,还不够……不够……”高定摇了摇头,说道,神态像极了一个捏着筹码想要上台玩两手的赌徒。 雍闿笑道:“高兄不用担心,小弟还联系了另外一个人……” “谁?”高定不由得盯着雍闿。 “绥南中郎将,交趾太守,士燮字威彦!”雍闿缓缓的说道。 ……(???)( ̄Д ̄)╯…… 关中冬日严寒,若是在外没有穿得厚实些,简直就是寸步难行,但是对于交州来说,天气虽然转冷,但是反倒是进入了相比较舒服的季节,至少在没有空调的汉代,冷的时候多穿两件就是了,但是热的时候,总不能将自己的皮都扒了罢? 这一点也算是南方和北方,相互之间的差异吧…… 交趾太守士燮虽然说在三国演义当中并没有多少出彩描写,但是实际上,士燮做的事情,其实也不少。 士燮并非是南越人,其祖辈是鲁国人,在躲避王莽之乱的时候,一路跑到了交州。士燮少年的时候,还去过雒阳游学,后来被举为孝廉,补尚书郎,而后又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巫阳令,最后才任职交州太守。 因为士燮家族已经在交州定居了近两百年了,所以实际上士燮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一大帮子,比如士燮的弟弟士壹合浦太守,二弟士?担任徐闻县县令又兼任九真太守,三第士武任南海太守,一家子齐齐整整都是太守。 因为这些年华夏中原动荡不安,所以逃亡交州的人员也是不少,比如袁徽、许靖等等,也是一些才学兼备之士。 士燮作为民政官来说,也算是不错的,至少在中原大乱的这一段时间之内,不仅稳定了交州地区,还和周边的少数民族和睦相处,甚至还在交州发展了儒学。 不过和骠骑将军斐潜不一样的是,士燮还没有更进一步到教化的程度,只是“初开学,教取中夏经传”,不过就算是如此,也影响了一批交趾地区的民众开始通诗书,知礼仪。甚至影响到了后世,越南在发展过程当中,曾产生了一种文字,叫做喃字。有人认为这种喃字就是士燮土创,为了让交趾人更好的学习华夏经传。 以至于后世在《大越史记全书》还将士燮任职的这一时期作为一个纪年来记载,称为“士王纪”。文化的传播使得交趾地区开始慢慢的步入文化时代,慢慢摆脱原来野蛮落后的生活方式。 从这个角度来说,士燮在交趾地区的地位,可见一斑。 滇池的雍闿也并非是出了事情才找到的交州士燮,而是长期都有联系,否则在遇到变故的时候,也不会毅然就发动了极端的手段。 不过那是雍闿的问题,士燮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要不要配合雍闿,亦或是想不要想进军川蜀。 这对于士燮,不,这对于整个的士氏家族来说,都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交趾虽然比起大汉冀州豫州,甚至扬州青州来说,都要更加的穷困贫瘠,但是毕竟士家在交州经营了近两百年,就算是再愚钝的士族子弟,也能积攒下一些东西来…… 那么,现在的筹码,足够士燮下场玩一玩的么? 士燮有些犹豫。 在交州,士燮他几乎就是土皇帝,说一不二的那种。可是反过来看,他也就是交趾一带的土皇帝,距离一流的地方诸侯还差了一些火候,现在,就不知道是不是到了添一些柴火的时候? 士燮找来了下属进行商议。 程秉是士燮的长史,按照道理来说,程秉应该给士燮一些建议的策略,可问题是程秉自己在技能上加偏了点数,基本上全数都点在了民生政务和文学经书上,所以对于军事么,也就是基本处于空白状态,所以也就是坐在一旁,作为一个陪客,说不出一二三来。 袁徽则是不然,他是一个经典的汉代学者,他虽然离开了中原,可是心还是牵挂着汉室,时常会有感叹自己能力渺小,不能挽救汉室倾覆…… 于是乎,袁徽觉得是一个机会,是一个重新返回中原,去支援汉帝的机会,至少,总比一直呆在交趾一带要来得更好一些。“主公,如今天下大乱,汉室将倾,若可领军北进,便可位居中枢,终可匡扶朝纲,以全仁德之道,顺天下民意也……” 士燮点了点头,他明白袁徽的想法,但是虽然说士燮也对于汉室保持了一定的敬意,但是还没有说要将自家两百年的基业全数倾倒在中原赌桌上的想法。 能赚一些最好,但是也不要赔本。 许靖见状,微微一笑,并不说话。许靖当年在孙策攻江东的时候,带着家属避难,辗转到了交州,受到交趾太守士燮礼待,只不过和程秉、袁徽不同,许靖一直都没有真正拜士燮为主公,而是保持着客将的身份。 当然,也是只有许靖如此,毕竟许靖当年在年轻的时候就与堂弟许邵一同创下了硕大的名声,士燮虽然在交州,也是知晓其名,故而相当的礼遇。 士燮看了看许靖,低头思索了片刻,说道:“文休,此事汝意如何?可否指点一二?”虽然许靖不表态,但是士燮觉得还是要亲自问一下。 “怎劳使君动问!某之过也……”许靖连忙拱手回答,然后笑了一下,“使君,不妨先试之一二……” 如果说士燮有十足的意愿想要出征,那么根本就不会问这个问那个,也不会在袁徽给了一个相当光明正大的理由之后,却显得有些犹豫不决,所以整体而言,许靖判断,士燮其实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的,所以便顺水推舟跟着士燮的思路走下去。 “哦?”士燮眉毛动了动,“请问如何试之?” 许靖捋了捋胡须,缓缓的说道:“使君可是忘了刘交州?” “刘交州?”士燮微微皱眉,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是表情已经透露了他显然对于这个交州刺史很不喜欢。 “如今刘交州欲夺使君基业,无非乃其无地可居也……”许靖拱手说道,“如今川蜀动乱,又有刘益州之故,想必刘交州深恨骠骑……若使君有意,不妨表其为益州刺史,引其北进,一来可免交州兵火,二来么……” 许靖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士燮想了想,也不由得抚掌而笑,连连点头说道:“文休果然聪慧过人,妙哉,妙哉!便是如此!”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71章 游说 春秋战国时期,说客成为了一个新兴职业,就像是后世的网红一样,很是吸引众人的目光。只不过网红是为了吸金,而春秋战国时期的说客,是为了能够在乱世中求得功名利禄,想方设法施展自己的抱负和理想。 在周大天王,周二天王,乃至于周幽王等等周家天下的年代,所有的社会阶层都在血统贵族论之下被确定下来,贵族的子孙永远是贵族,奴隶的孩子永远都是奴隶。 平民百姓永远都是平民百姓,永远都没有出头的机会。当然,还有随时可能沦为奴隶的风险。 严明的等级制度阻塞了底层向上流通的机会,虽然这样的社会体制让周王朝在一定时间内保持了稳定,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各地诸侯纷纷在野心的推动下,开始准备打破周王朝的制约的时候,首先要利用的,便是他们手下一群同样是不甘寂寞,拥有野心的人。 也就是说客。 当时整个天下,统一和分裂已经成为了高层圈子之内最为热门的话题,为了自己的巩固权力,又或是为了夺得天下,各地的诸侯需要更多的有识之士为自己运筹帷幄,身世背景已经不再重要,有才干、有胸襟、有智慧的人才,会得到重用。 当时这些有才干、有胸襟、有智慧的人才,是为了打破周天子的禁锢,让底层百姓无法触及的“官学”流传开来,因为周天子时代的学校是官府设立的,也只接纳贵族子弟入学接受教育,普通的庶人则不可以,这是贵族子弟在周朝时期的特有权力。 由于周朝末期,很多贵族子弟受到战争的冲击,大量的流落民间,他们也将储藏的典籍一起带入民间。 为了能够继续生存,这些落魄的旧贵族子弟,需要自食其力谋求发展,有些人就开始授课讲学了,拼着命想要劝说各地诸侯恢复周天子的礼仪,感叹着周王朝的崩坏…… 不管这些人初心是如何,但是受他们的影响,曾经只有上层地位才能拥有的学术文化就这样在民间四处传播,除了“官学”,民间的“私学”深入人心,庶人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也就获得了出人头地的机会,普通百姓不再是不学无术,大量的和旧贵族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新兴士族,就开始出现了。 许靖自诩是名士,不是说客,但是如果说要兼职一下的话,也并非不可。 不过这些年头,不知道是名士不值钱了,还是说世道变化了,反正许靖如今觉得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想当年,在汝南,许靖因与从弟许邵俱以品评人物而闻名于世,宾客盈门,许多人不远万里前来,就是为了得到许靖许邵的一句话! 想想看,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能得到旁人心甘情愿,亦或是不心甘情愿送上来的大量钱财物品…… 那时候,简直就是人生巅峰啊! 可是被刘翊推举为孝廉,任尚书郎之后便是山河日下,因为雒阳长安大乱,所以许靖先后投奔孔伷、陈祎、许贡、王朗等人…… 说起来,许靖或许和刘备有些同样的属性,到那个地方,便那个地方出事情了,孔伷、陈祎、许贡、王朗等人,随后也都那啥了。简直就是走到哪里,哪里就不太平。许靖一狠心一跺脚,干脆一头钻进了川蜀之中,结果刘焉就死了。 刘璋继位,然后骠骑将军又来了,一巴掌又将刘璋从川蜀之主的位置上扇了下来。 若是骠骑将军多少礼遇一些,许靖其实也不是多反感这个斐潜,比如成都太守什么的,许靖自然也就勉强半推半就的接受了。 可问题是,绵竹啊…… 若说是早个五年六年,绵竹当然是个好地方,可是一场大火焚烧了半个城,至今城中灰烬依旧遍地,残骸还有些在其中,这难道就是一个闻名天下的名士的职位么? 然后徐庶上任之后,又不管许靖的什么名头,该下任务就下任务,完不成自然就有责罚,一点都不给名士面子,于是乎许靖又是一咬牙一跺脚,却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了…… 从豫州到徐州,从青州到扬州,许靖都去过了,而且现在骠骑将军控制了关中汉中,还和荆州联系密切,自己要是甩脸不干,这些地方也都自然没办法去了。 唯一的出路,自然就剩下了交州。 所幸,士燮对待许靖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这也让许靖多少有些安慰。 因此当士燮拜托许靖来做这一个说客的时候,许靖略作谦虚,也就接受了下来。 这年月的通讯水平非常落后,效率极其低下,想要将信息传递出去,只有靠人力。幸亏交州刺史刘范一直都觊觎着士燮的地盘,所以并没有窝在零陵,否则许靖想要找刘范,还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任务。 南越交州一带,山多,林多,河流多。 刘范带着几名护卫,爬上了一旁的山顶,举目眺望,却看见一片的山林,各种凸起各种形状,绵延到了天边去,心中不由得有些烦闷。 “还没有找到什么山中猎户么?”刘范问道。 护卫摇了摇头,“回禀使君,还没有,不过我们又往山中走了一段,有发现些人烟迹象,应该能找到一两个猎户来……” 这一片地形,刘范都不熟悉,所以只能是寄希望于找到几名当地人做向导,帮忙领路,否则真一头撞进山地之中去,绕不出来那就全完了。 但问题是,山间猎户也不是傻子,见到刘范军队来了,自然知道情况不对,也都藏了起来,虽然刘范派遣人手在周边寻觅,但是接连好几天都没有找到向导,更何况当下的世道,就算是山间猎户也都是在附近活动,很少会跨越郡县的,所以纵然是上一段路找到了向导,到了新地方之后也只能是继续抓人来接力…… 刘范当年在雒阳长安的时候,也不过是以为“交州”就是两个字,却真没想到会如此的麻烦。 当年…… 算了,刘范微微叹了一口气。 刘范的兵马并不多,一方面是因为在山地之中行进,也难以容纳太多的兵马,连营什么的更是最大的弊病,另外一方面则是也没有那么多的钱粮,原来想着…… 唉,说多了都是泪。 在刘范之前的计划之中,是要和川蜀护卫犄角的,不管是向南,还是向西,都可以相互配合,但是刘范万万没想到的是,岁月变换,世事动荡,转眼之间便是物是人非。 刘范虽然和刘度的交情不错,但是那也是刘焉那一代的残留,随着刘焉死去,再大的交情也经不起持续的索求。因此刘范想要维护和刘度之间这样还算是良好的关系,就必须给刘度带去一些利益。 因此刘范就带着兵马,向着交州这一带来了。 “再多派些人手……”刘范吩咐道,“看看能不能找到几个村寨……带些人口牲畜回来……” 护卫应下,旋即转身下山传令。 对于这些当地的人口,刘范自然不是为了脱贫攻坚来的,一方面可以削弱士燮地盘上的力量,一方面又可以售卖当成是自己的刘度的人口红利。此外,如果在紧急情况之下,这些还是“储备粮”。 吃人这个事情,在大汉,特别在周边区域,其实并不是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但是一般来说,军队主将再怎么傻,也会略作遮掩,比如说是“鼠肉”云云,毕竟当一只军队的兵卒都习惯了吃人肉,性情大变之下,那么何必又去抓其他百姓呢?身边的人不都是肉么? 真不到万不得已,刘范也不会用这种方法,但是在这种绵延的山地之中行进,万一粮草出现问题怎么办? 所以多一些后备手段,总是好的。 刘范正在有些发愁的时候,忽然手下来报,说是碰到了一名自称是“月旦评”之的人,要前来拜访…… “月旦评?”刘范心中不由得一跳。想当年刘范也没少为“月旦评”心生向往,只不过多少有些害怕,若是去了,被好评点赞,自然是很好,但是如果说被差评了,那么说不得就是立刻劝退一大帮子人…… 不得不说,喷子的力量,自古流传。 人们在面对现有收益的时候,往往都是选择保守。毕竟如果不去“月旦评”,刘范原本的地位和待遇不会改变,但是如果去了,就算是只有10%的可能性会差评,都有风险会导致刘范从此就跌落悬崖,风光不再。 纵然虽然原本就没多少风光,但是也不值得刘范去搏一把,只有像是阉賊之后的曹操,反正名头什么的已经是不可能再坏了,反倒是放得很开,不仅没给二许钱财,还拔了刀子就上。 如今猛然间又听到了熟悉的三个字,刘范不由得有些愣神,半响才反应过来,让兵卒将许靖迎来此处。 等许靖到了山下的时候,刘范心头一跳,意识到有一个问题摆在了面前,这个许靖,是怎么找来的? 刘范不由得眯起了眼。 “见过平舆三龙……”刘范见到了许靖,笑眯眯的拱手说道,“不知先生前来,未曾远迎,还望海涵……” 许靖一愣,旋即哈哈笑了两声,也是拱手说道:“昔日有闻将军风仪,不胜向往,今日得见,果然更胜往昔啊!” 刘范嘿然,也是笑了笑,然后招呼许靖就坐。 山野之中自然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待的,也就是些清水干肉什么的,大概就是一个意思罢了。 两人见面了略有交锋,相互之间都想要先声压对方一头,只不过现在看起来互有胜负,并没有谁占到了便宜。 平舆只有二龙,没有三龙。而且二龙之中,也没有许靖的份。二龙说得是许劭和许劭其兄许虔两个人。汝南人将这两个称之为“平舆渊有二龙”。 然后,刘范之前在雒阳长安,不过是一个质子罢了,有什么风仪可言? 沉默了片刻之后,刘范说道:“先生前来,可是有何指教?” 许靖忽然的出现,让刘范心中暗警,毕竟他自己没有找到什么山间猎户,而不清楚前方是什么情况,而许靖竟然能够找到自己,说明士燮同样也知道了自己的所在,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实际上处于明处! 许靖又是哈哈笑了两声,捋着胡须说道:“某之所以前来,乃不欲见将军空留千古骂名尔!” 刘范眉头皱起,盯着许靖,问道:“先生何来此言?”虽然说知道许靖这样说,难免是为了吸引自己注意,夸大言辞,但是多少也激发出刘范的一些好奇心。 许靖不慌不忙的说道:“今将军兵犯交趾,乃大谬矣!” “哈!先生莫非是为交趾太守说和而来?”刘范不由得大笑着说道,“某乃交州刺史!自当替朝堂分忧!交趾太守不服王令,不尊法纪,鱼肉地方,百姓困苦!某此来便为解百姓于水火也!莫非先生欲助纣为虐乎?!” 许靖摇头说道:“将军心系社稷,某自然是佩服之至!不过,将军一来未遣使,二来又无诏令,三来么……若某看得不错,将军之下,多是零陵之兵罢……若是将军于交趾之处,又当何以对?” 刘范一愣,“这个……” 许靖又立刻接口说道:“如今交趾之民,并无抗拒之心,亦无谋逆之举,乃不知将军何所图也!且不知将军是为了朝堂公义,又或是为了个人私心?” “这!自然是天下之公也!”刘范自然是这么说,也只能这么说。 “善!”许靖立刻说道,“既如此,将军欲行仁德,交趾自然归附!只不过……将军这仁德之心,天下为公之言,难以服众啊……” “嗯?”刘范顿时不爽,“先生戏耍某乎?” “非也非也!”许靖说道,“将军自思之!正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也。如今将军之老,陨于川,将军之幼,圄于蜀,而将军却言欲老交趾之老,**州之幼,以行仁德……呵呵,其可信之乎?” “汝!”刘范勃然而怒,但是又说不出什么来。 “将军且息怒……”许靖伸出手,虚虚往下压了压,“如今天下动荡,社稷倒悬,正值英杰奋起,挽天将倾也!如今交趾欲降将军,奈何将军之举实在是……如今骠骑将军于川蜀之中,倒行逆施,收刮民财,导致天怒人怨,叛乱四起,更有建宁大户,不堪其辱,奋举义旗,以抗纣桀!如今建宁易旗,川南动荡,民怨沸腾,此乃将军天赐良机也!将军试想,若乘其势,得建宁之兵,可进得川蜀,又有交趾为援,东可连荆州,北可取关中!一来可正将军仁德之名,二来亦可救族人于水火,三来么,便是天下震动,当知鲁恭王之后亦人杰也!获天下之望!届时……呵呵……何愁将军大业不成?!” 许靖duang的一声丢下一大堆的话,砸得刘范也不由得心神震荡。最关键是的许靖的这些话并非全是虚言,而也是有根有据。 “先生之言,可是当真?川蜀动荡?建宁大户,有兴义军?”刘范有些迟疑。 如果川蜀和交州两个地方相比较,真是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呃,错了,是小孩才选择,大人全都要。真要是能够交州和川蜀都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么…… “某此来,便为将军解忧也……”许靖瞄了刘范一眼,又捋了捋胡须,说道,“某曾任绵竹太守也……将军若是有匡扶社稷,救民水火之心,某便愿献入川图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72章 人物 长安。 “这种天气……” 斐潜仰头望天,微微有些皱眉。 冬日不利于兵事,这是一种无奈,虽然说斐潜现在种植了棉花,又有了毡毯毛衣之类的军用物品,小规模还算可以,但是距离大规模的配给还是有些距离。 但愿赵云一行顺利…… 虽然尽可能的配给了,但是…… 毕竟就算是二战,小胡子要打大胡子的时候,都败在了天气面前,更不用说还在公元二世纪的汉代了。 “报!” 门口兵卒前来禀报,说庞统和荀攸已经到了。 “有请!”斐潜点头说道。 人是习惯性有些幻想的生物,亦或是对人,亦或是对事。 就像是斐潜,年少的时候也是幻想着那一天自己就变成了大人物,喝豆浆喝一口倒一碗,出门三辆车,前后簇拥着众多的保镖什么的…… 现在呢,虽然说大多数的幻想似乎实现了,但是随之而来的确是因为要背负这些事务所带来的各种问题。 吃喝拉撒睡,无一不可缺! 确实是连屎尿都要管,若是不管的话,像长安这样的大都会,新不新少管一天都会导致街边巷角屋檐下,黄白之物横流不息? 往大方面说,整体战略,未来目标,更是时时刻刻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去思考,去衡量,去斟酌,去推演,像是自己年少的时候,觉得大人物就只是懂得吃吃喝喝玩女人,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好笑。 现在斐潜大体上能够体会到了当年大汉王朝面临西羌问题的尴尬了,打很烦,不打更烦,打了没多少效果,甚至劳民伤财,不打更是不行…… “南中一事,也是警醒……若南中平定,必行教化,以绝后患……”庞统和荀攸坐下之后,斐潜沉声说道,再次强调,“教化蛮夷,以夷制夷,方为上策……” 庞统和荀攸都点头认可。 荀谌原本也是想要参与川南策略议事的,但是毕竟青龙寺大论不能就此停下来,所以斐潜让荀谌先去准备主讲的内容,只是拉了庞统和荀攸一同商议川蜀策略。 先说平定之后的事情,是为了表示自己对于川蜀的信心,但是实际上斐潜心中对于川蜀情况也是有不小的担忧。 主要还是时间的问题。 川蜀建宁陷落,斐潜虽然暂时是放出了假消息,但是也不保证能瞒住多久。所以除了下令让汉中先行支援川蜀之外,还需要更多的应对策略。 原本川蜀的定位,是关中粮仓和原料物资供应地,而如果战火蔓延,甚至不需要蔓延到川中成都,只是持续消耗,都会对于关中供给和下一步发展产生非常大的影响。而想要快速的结束川蜀建宁问题,又明显不太可能。川蜀之中山道难行,怎么算也是需要一年的时间,如果发生什么变故,反复起来,那么时间就有可能被拖延下去,一年又一年。 另外的一些担忧,则是因为处于情况不明,对手不清的局势之中。 比如刘备。 斐潜对于南中的概念,唯一的认知就是猪哥闲得没事干,然后像是小猫玩曱甴一样,抓了又放,放了又抓,然后孟获就像是灰太狼一样,然后吼叫着“我还会回来的”,只懂得用添油战术,一次又一次的被打脸,顺带还送掉了南中一批又一批的精锐战力,最终还能获得一个好下场,不管是猪哥还是南中各族,居然后面都没人动手…… 至于祝融夫人,其实就是类似于“红太狼”,将平底锅换成飞刀,伤害虽然强,但是都不不算致命…… 所以结论是,罗老先生也看过喜刷刷? 不过随着这两天汇集而来的情报越来越多,越发的详细之后,斐潜发现孟获这个不息千里给猪哥刷人头的小子,其实在南中根本就不出名…… 孟获只是雍闿手下的一名普通南蛮将而已,身边也没有什么祝融夫人,至于什么小李飞刀,嗯,祝融飞刀,刀不虚发什么的,多半是罗老先生当年写三国的时候受了什么刺激,故意捏造出来的一个强悍女性的形象。 莫非罗老先生当年被家暴了? 所以就有了一个凶残南蛮之女,虽然给猪哥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但是最终还是拜倒在猪哥的石榴裙下? 毕竟猪哥在三国演义之中,就是罗老先生个人的“代入感”,或者说是YY对象。 抛去这些纯粹演义上面的夸张,这一次建宁南中叛乱,主要的依旧是两大方面的势力,一个是雍闿方面的,另外一个则是高定属下的。 雍闿手下,也就是最早攻陷建宁的这一波人,其实有些像是黄巾贼,以铜矿苦工为主,加上建宁当时…… 斐潜想起来,也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这事情闹腾的,如果说当年斐潜没有想着要用刘备来削弱川蜀大户的势力,尤其是川南的这些家伙,估计川南这些人也不会这么快爆发出这么严重的问题,毕竟当年猪哥平南中,都是到了三国偏后期了。 这算不算是自己搬的石头掉自家脚面上? 因此雍闿的部队虽然数目庞大,但是实际上战斗能力很一般,顺风仗估计很强势,一旦处于逆风状态也容易兵败如山倒。 所以面对雍闿的部队,只要不发浪,不作死,一般情况下雍闿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不管是战术还是谋略,都需要比较有经验有训练度的兵卒才能施展出来的,像是一般苦力这样的兵卒,根本也玩不起什么花样来。 兵阵之中,金鼓旗号,普通人根本都不懂,像是雍闿这样的乌合之众,唯一懂得的命令就是“猪突”而已,所以只要魏延头脑还清醒,懂得进退,不中埋伏…… 这恐怕也是徐庶只给魏延三千兵的原因。给多了,真是担心魏延心思一动,然后就要搞个什么大动作。 另外一边的高定么,就比较麻烦一些。 因为高定本身就是越人王,手下的兵卒多数都是山林之中的蛮兵,这些蛮兵虽然和黄成之下的山地兵有些差距,但是一方面是数量多了好几倍,另外一个方面是更加熟悉地形,而山林作战当中,熟悉地形的,肯毋庸置疑是占据相当大的优势。 再加上若是雍闿、高定还有其他方面的援军…… 斐潜沉吟了一下,说道:“若是令刘玄德移师建宁……” 庞统看了看斐潜,然后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可。刘玄德虽败,心未服也,若是其临阵倒戈,怕是难以收场……” “嗯。”斐潜点了点头,表示知道这一点,但是并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刘备刘玄德这个人啊,野心极大。这也是斐潜他最开始没有考虑采用刘备进行平乱的原因,万一就像是庞统说的那样,临阵倒戈又或是干脆跟建宁叛逆勾结在了一处,若是没有防备之下,就肯定是一场大祸。 不过么,事情总是有两面性的…… 荀攸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主公之意,莫非是欲试之?”不得不说,荀攸的察言观色的本领,比庞统要高上不少,庞统还在关注着计划的可能性的问题,荀攸却在琢磨着斐潜的想法。 “试之?”庞统也明白了过来,皱眉说道,“若是如此,川中兵卒……怕是不足……” 何止是不足啊,斐潜现在的想法,简直就是往火上泼油,当然可以预见的是,泼油的行为必然导致火势猛烈,加快燃烧物的挥霍速度,消除未来的隐患,可是万一如果控制不住,就会引火烧身。 一时间议事厅内便沉寂下来,三个人都在思索着,推演着。毕竟这个事情干系重大,不想清楚就贸然行动,肯定到时候就会出乱子。 刘备是个隐患,这个斐潜自然是知道。 不过既然是在汉代,既然还要在士族圈子里面,除非那一天斐潜已经完全破除了士族圈子的力量,到那个时候才能说斐潜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否则还是需要遵守以下士族圈子的一些规则和标准。 华夏本土的大地主阶级也好,西方中世纪的封建领主也罢,在战争的时候,也不是说抓到对方的首领了,立刻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砍头杀掉,很多时候还是留下来,换取赎金又或是进行交易什么的,这样的方式贯穿了整个封建时代,就算是游牧民族也懂得抓到汉人皇帝之后要等到利用价值都没了,才会干掉。 当然,更不可取的行为是斐潜说刘备将来必定反叛,就将刘备二话不说咔嚓了…… 虽然斐潜知道刘备有问题,甚至庞统荀攸等人也明白刘备不靠谱,但是不代表其他人知道,也不代表其他的士族子弟认同斐潜的做法,毕竟若是不按照上帝视角来看的话,所谓脑后反骨,必有异心的说词,很多时候就是莫须有的感觉。 谁又会喜欢一个成天举起“莫须有”屠刀的上司或者领袖? 难道不怕那一天这把屠刀就砍到了自己头上? 所以历史上的袁绍没有动刘备,曹操也没有动刘备…… 不过,若是反过来说,假设在礼遇的情况下,刘备依旧背叛了,那么接下来就自然是不需要客气了,就像是当年刘备出逃,那么精明的,那么疑心病的曹操也居然“降智”了,不仅是当作没看见,还笑呵呵的给刘备兵马,要等到旁人提醒之后,才“恍然大悟”的派人去追刘备,而且派的不是速度最快的愣头青,白地将军夏侯渊,而是身边贴身护卫首领许褚…… 许褚猪面人像,心中敞亮,去了之后不疼不痒说了两句,便回来复命说追不回来了,曹操也就哦了一声,显然对于许褚这种光动嘴皮不动手的方式很满意。 要知道当时刘备带的可都是从曹军分出来没有多久的兵卒,要是许褚当场的态度强硬一些,以曹操的名义进行鼓噪动摇,这些才跟了刘备没几天的曹氏兵卒还会不会继续听刘备的号令,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可是许褚什么都没有做。 然后在长坂坡的时候,曹操就下狠手了,若不是刘跑跑已经技能熟练,又死活拖着百姓拥塞道路混淆视线…… 回归当下川蜀,若是能借这一次的机会,像是历史上猪哥平南中一样,将川南的这些反对派钓出来清理干净,留下一些亲华夏的部落山寨,那么未来不管是对于川蜀,还是对于斐潜的整个底盘,都是有相当大的好处的。 前提,就是顺利切除病患之处。 否则一旦切歪了,亦或是没切干净,就不仅仅是尿滴漏的问题了…… 庞统思考了一段时间,最终说道:“主公,此事虽好,然非易也……若是稍有不慎,便是……不若徐徐图之……” 很显然的问题,如果说要让刘备移军建宁,那么必然是要给刘备一些好处的,兵卒也好粮草也罢,而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甚至还有可能成为刘备反过来对抗斐潜的资本,所以这其中的度本身就是不好把控。 同时,还有另外一个方面,就是川蜀不像是北地,斐潜的威望积累的时间还比较短,特别是在南中一带,基本上来说山林之中的越人也好,嶲人也罢,根本对于所谓骠骑将军斐潜毫无概念可言,如果说一旦战局出现了问题,很有可能会导致连锁反应,到时候就相当的麻烦了。 斐潜也有考虑这个问题,毕竟现阶段来说,徐庶加上魏延,黄成,在加上川蜀之中的条件和汉中的支援,不一定会立刻大胜,但是要说是大败,也基本不会出现,可问题在于,这一次建宁陷落,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斐潜原先的计划所引发的副产品,也再次提醒了斐潜,计划这种东西的不可控…… 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就是如此。 斐潜原先计划之中,会维持着刘备和川南的这种争夺关系,然后一点点的将双方的实力消耗掉,但是没想到李恢一败,后续的变化如此出乎意料。 那么在南中失衡的状况下,还持续原先的计划么? 显然就不是很合适了。 荀攸缓缓的说道:“若刘玄德怀有二心……若川蜀有变,定行不轨也……某思得一策,可察其行也……” 庞统坐在一旁,眼眸之中精光一闪,说道:“可是伪报?” 荀攸笑道:“然也!” “伪报?”斐潜思索了片刻,便是笑了起来,点头说道,“便是如此!”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73章 风雪 雪花纷飞,仿佛将漫天的云朵都撤碎了扔下来了一样。 天地之间一片雪白,银白,灰白,各种各样的白色,似乎连天地之间的界限,都在在飞舞的雪花之中消失了。 大队的骑兵,正在这满天飞雪之间,艰难的沿着原先查勘好的路线,顺着河川前进。战马吐着白气,喷着响鼻,人也如同怪兽一样,在掩盖着口鼻的麻布外腾起一阵白烟。 除了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和刷啦刷啦拖拽声,整个队列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说话,似乎将所有的气力都留在了和风雪对抗上。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时不时的会咒骂风雪,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人也就知道了老天爷根本听不见如同蝼蚁的人类在呼叫什么,于是乎也就都闭嘴了,至少还可以保持体力,不让风雪迎面塞到口中。 赵云基本上就在整个队列的前方,一方面要看着方向,一方面还需要观察四周动静,虽然说这样的天气,基本上是不会遇到什么鲜卑人的,但是出于谨慎,赵云依旧毫不放松,身形挺拔,让人看了不由得就有一种安全感。 赵云和其他兵卒一样,用一块粗纺的黑纱,遮盖着口鼻眼,黑纱之中,目光依旧镇静且锐利,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侵扰到他的思绪。 虽然说做了许多准备,甚至是先期有了勘探,但是真正走起来的时候,依旧感觉不像是行军,而是像在和天地做抗争,和风雪在战斗,不过,赵云心中也略有感悟,如果这一次真的能够成功,那么现在的每前进一步,对于自己,对于身后的所有兵卒,都是一个巨大的成长。这种成长,将会渗透到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沉淀为勇气,转化为战力。 司马懿从后面策马追到了前面,虽然是在风雪之中,但是依旧没有少了礼数,先是在马上拱了拱手,才在黑纱后面瓮声瓮气的说道:“将军,现在风雪越发的大了,要不要先找一个地方扎营躲避一下?” 幸好的沿着河川走,否则这样的能见度,很有可能会导致偏离方向而迷路,而一旦要是说真的在大漠当中迷失了方向,那后果简直就不堪设想…… 大汉这么多年来,也就一个,也唯独只有一个,李广同学,不仅能在大漠上迷路,而且更有意思的是迷路了还能走回来…… 赵云回头看了一眼。 因为风雪,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这还是在绝大部分的物资都是采用了雪橇运输的情况下,如果像是之前那样,依靠战马和人力,简直就不可想像。纵然如此,在风雪之中行进,依旧让人和马都消耗很大,就连原本平常嘴最碎的身边护卫左耳,现在也是喘息着,像是一头老牛。 “仲达体力如何?还撑得住么?”赵云看了看司马懿,略带一些关心的问道。起初司马懿刚来的时候,赵云其实也并没有将司马懿多当一回事,至于什么温县司马家什么的身份,对于赵云来说更是不关痛痒,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赵云对于司马懿的感受,也慢慢的有些改变。 这是一个能吃苦,并且愿意吃苦的聪明人。 很多聪明人,或者说是小聪明的人,多半给旁人留下的印象便是如何合理合法的偷奸耍滑,苦活累活让给旁人,轻松简易的才自己来做,但是这样的聪明人,没有任何人会喜欢,甚至是这些聪明人有一天当上了头目领导什么的,也同样不会喜欢类似于这样的人。 司马懿聪明,但是并没有表现出奸滑,至少,现在没有。 原本司马懿骑术一般,但是这些时间里面,赵云看得见司马懿是在一点点的进步的,现在已经可以双手放开,像是一个骑术老手一样,很自如的在马背上行进了。 司马懿拱拱手说道:“多谢将军关怀,下官体力还算可以……”这也并非是司马懿在强撑,而是得益于司马懿在平阳待了较长的一段时间,又刚好是在司马懿要长身体的这一段时间。平阳充裕的食物,特别是肉食,再加上司马懿本身也不缺钱财,最终使得司马懿比起历史上来说,可能还要更加的强壮和富有耐力,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风霜洗礼,就像是一把长剑在逐渐的开锋,露出了锐利的光华。 赵云露出来的双眼似乎带了一些笑意:“那就再往前走一段!” 司马懿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颇有些无奈的拱拱手:“遵命!”感情赵云是将司马懿当成了阈值阀门了啊…… 既然司马懿这样的“白脸书生”都还能有体力,那么其他粗糙的北地兵卒就更不用说了。 司马懿微微摇了摇头,拉住了战马,准备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虽然风雪之中寒冷,但是司马懿心中依旧火热。他知道当下这样行动的意义,不仅仅是针对于鲜卑,更是对于整个大汉的战争模式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冬季不动兵,这是原本的常识。而现在这个常识,被骠骑将军,被赵云,被自己所打破了,所以即便是这一趟没有能够真正找到轲比能的王庭所在,他们也是成功了! 当有一支可以在冬季之中行动自如的军队,不管是对于鲜卑来说,亦或是对于其他方面,都是如同一把高悬在头顶上的巨剑一般令人恐惧。 满天飞雪。 司马懿仰头而望,雪花轻轻柔柔的落在他的脸上,却平抚不了其内心当中澎湃的心情…… 忽然之间,三名斥候带着一路而来的碎琼乱玉,将远处朦胧的景色顿时搅动出了一个窟窿来! 似乎有些声响,又像是根本就没有声音,司马懿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呯呯的剧烈跳动了起来,似乎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开始在军队之中蔓延而开,导致司马懿他浑身上下的寒毛受激而立起,他猛然转头四望,才发现身边的这些原本低着头像是没精打采的兵卒,此时此刻已经如同凶兽一般,睁开了眼,露出了嗜血的笑! ……(╬ ̄皿 ̄)…… 雪停了,四周一片纯白。 猛然间一个人头在空中飞起,带出一腔的鲜血,灼烧着白雪,鲜艳得触目惊心,破坏了整体的纯净。 赵云率领着手下兵卒,只是一个冲杀,就将毫无防备的鲜卑部落洞穿了。正在苦熬着风雪的鲜卑人,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从风雪之中杀出来,更不用说有组织的抵抗了,几乎就是毫无还手之力,完全处于被压制的状态下。 一些鲜卑人大呼小叫的从各个帐篷当中奔出来,有的举弓来射,有的则是拿着长矛意图阻拦截杀,但是一来零散的攻击并不能形成合力,二来骠骑兵卒兵甲都非常犀利,普通的攻击并不能造成多少杀伤。 除了极个别的那几个倒霉鬼,不知道是战马被绊住了还是被击中了,一头栽下马去。不过,有意思的是,这几个倒霉鬼若是平常天气,估计不死也半残,但是现在地上垫了一层厚雪,栽下去之后多数依旧晃晃悠悠的还能再站起来…… 赵云轻踢战马,当着那些反抗的鲜卑人群就冲击而去,长枪在翻滚起来,似乎连雪地上的残雪都一同被带动而起,在冰冷的空气之中咆哮而至,当即就将三名鲜卑扫倒,还将正前方的一名鲜卑人高高的击飞! 又是一名鲜卑大呼着朝着赵云奔来,手中长矛还没有来得及刺出,就被赵云狠狠的一枪横扫,重重的抽在他的腰肋之间,隔着皮袍,眼见着这名鲜卑人腰肋之间就明显就塌下去了一块,双脚离地,往一侧跌倒,大口鲜血狂吐了出来,还带着一些细碎的血肉碎末。 鲜血喷上半空,然后落在雪面之上,将原本平整的表面,腐蚀出一个个,一片片的艳红疤痕,热气才上升到一半,然后就被冻住,结成了血红色的冰面,反射着汉人骑兵手中令人恐惧的寒光。 赵云冲垮了鲜卑人的小规模抵抗之后,便拉出了战马的缰绳,让战马恢复一下体力,而跟在赵云身后的兵卒,自然而然的就分成了两个部分,从左右像是恶龙一般,超过了赵云,向鲜卑营地两侧,呼啸着翻卷而去! 一方是兵马精锐,甲胄坚固,又是突然袭击,而另外一方则是毫无防备,又没有良好的战甲兵刃,双方的胜败已经成为了一种定局,只不过时间长短而已。 司马懿提着战刀,站在后方,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冲上去,捞上两个杀一杀,但是心中的理智还是让他控制着缰绳,毕竟看起来旁人做得很容易,自己真动手了就未必容易。现在自己虽然说骑术还算过得去,但是距离这些在马背上跟在平地上一样的骠骑兵卒,多少还是有些差距。 在司马懿身边的护卫似乎也觉察到了司马懿的冲动想法,便劝阻道:“少主,还是在这里罢……若是真手痒了,到时候某抓两个鲜卑狗来就是……” 司马懿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战场,说道:“不用了。某不过是以防万一……”虽然说不能亲自上阵,多少有些破灭了战场无双的小想法,但是司马懿还是能分清那些才是重要的。至于让护卫绑鲜卑人过来满足自己杀戮的欲望,算了,自己还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鲜卑人明显已经陷入混乱和惊恐之中,有些人在反抗,有些人则是大放悲声,更有的直接跪倒在雪地之中,将脑袋埋到了地面上…… 是有些可怜,也有些可惜,不过么,这只能怪你们生错了地方。 若你们有来生,记得要当汉人。 “派人到周边巡弋,徒步而逃者,勿需理会!若有驱马者,先射杀马!”司马懿转头下令道。这种天气,如果没有战马助力,不带物资装备的话,就算是逃出去,也跑不到下一个的鲜卑营地! 身后的兵卒领命,唿哨一声,带了二三十人便朝着营地两边兜了上去。 鲜卑营地之中的战斗,接近了尾声,随着鲜卑这个营地的首领被击倒,整个鲜卑营地的反抗彻底崩溃消失,只剩下了一地的哀嚎。 赵云坐在马背上,看着正咳血的鲜卑首领,说道:“你是活不成了……但是你还有部落手下,还有这些老弱妇孺……说罢,下一个营地在哪里?如果你老实告诉我,找到了下一个营地之后,你的这些老小都还能活下去……怎样?我学的鲜卑话还算是可以吧?” “汉狗……”鲜卑首领似乎是胸腹受了众创,口鼻之中有鲜血不停的渗透出来,不过依旧是没有惨嚎呼痛,只是盯着赵云,咳了好几声之后才继续说道,“咳咳……你是谁?” “某,常山,赵子龙。”赵云说道,“你的时间不多了……老实说出来,我就给你一个痛快!你这些部落里面的老小,如果能找到下一个部落的地点的话,我保证,他们还可以活下去!如果找不到……呵呵……不过,如果你不想说,其实也关系不大,因为其实大体上的方向,我们也知道!就看你想不想要你部落里的人活下去了……说罢!” “咳咳……”鲜卑首领又咳出了一些凝固的血块,喘息着,“汉狗……哈哈,咳咳,要去下一个营地么……面对太阳升起的方向,往左偏大概一个手臂,两天半的距离……去吧,去死吧……” 鲜卑首领咕噜着,将随后的一句诅咒混合着鲜血咳了出来。 说完了,鲜卑首领也就闭目等死,也没有说要赵云立誓什么的,因为正常人都知道,誓言这个东西本身就是用来打破的,处在对立双方的时候还去相信对方的誓言,简直就是蠢得连猪都不如。 赵云点了点头,下马上前,走到了鲜卑首领面前,然后一把将鲜卑首领拉得跪坐了起来,按在其肩膀上,微微点头朝着鲜卑首领示意了一下,旋即拔出腰间战刀,一刀斩落! 人头飞起,无头身子滚落雪中,染红了好大一片。 赵云将战刀上的血水抖落,一连串的命令下达道:“令斥候前往东北方向勘察!令司马仲达前来清点分配物资!将这些鲜卑集中到一起看管!其余就地修整!明日出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74章 冲击 雪粉飞舞之中,张绣兴奋兴奋得就像是挣脱了缰绳的二哈,纵横奔驰,一边冲杀一边嚎叫着,引得司马懿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赵云两天前攻下了第一个鲜卑营地之后,也就代表着正式抓到了鲜卑轲比能的后脚跟,于是乎接下来的时间自然不能再让赵云持续的在第一线搏杀,多少要保存一些后备,张绣便捞到了撒欢的机会。 张绣甘风,不知道是谁影响谁,亦或是两个人原本就是人来疯的性格,若不是赵云镇得住,估计都是撒手没。不过因为甘风带着的都是具装骑兵,并不适合长途奔袭,所以甘风也只能是八爪挠心的待在后方,并没有跟着赵云一同前行。 张绣在战阵上,虽然比不上赵云锐不可当,但是也没有差上多少,长枪上下翻飞,一股英杰锐利之气,也在雪粉血雾之中腾转飞舞! 这个鲜卑的部落虽然比之前的要更大,但有时候人多也未必是优势,特别是在慌乱的情况之下,人员众多反而会引发更大的骚乱,导致于无法形成有效的对抗阵列。 飞雪纷飞,血色四溅! 张绣一马当先,长枪舞动,血红色的红樱如同活物一般,颤动着,旋转着,便朝着鲜卑营地之中那个最为粗壮,也是最为显眼的鲜卑首领而去! 普通鲜卑人要么没有来得及戴皮帽,顶着一头散乱发辫,要么就是戴着一顶已经看不出什么材质和原色的尖角皮毡帽,而这个粗壮的鲜卑首领,头顶之上居然是用一头倒霉的黑瞎子脑袋做成的帽子! 而这个用来彰显地位,表示他和普通鲜卑人的地位差距的帽子,自然就引得了张绣极大的兴趣,“老子要有这样一顶帽子,还不让甘疯子羡慕死!” 在军队之中,战功无疑就是一个军人腰杆子直不直得起来的关键所在,就算是到了后世,一些刚刚从军校毕业出来高学历高军衔,却没有什么军功建树的士官,在战功彪炳的普通士兵面前,也要乖乖低下头来,称上一句“老大哥”。 于是乎见到了这样一颗可以在甘疯子面前夸耀的鲜卑脑袋,张绣甚至兴奋的有些微微的颤栗,大吼了一声,微微侧身,一枪兜起地面上的积雪,便朝着熊头鲜卑首领等人迎面抖去! 熊头鲜卑身边的护卫被张绣迎面泼来的飞雪迷了眼,而就在这短短的一两秒的时间之中,张绣已经是舞动着长枪,撞进了人群之中,快活的大声吼叫着,枪头如同巨蟒一般左右乱窜,瞬间刺翻了四个鲜卑护卫,然后盯着那一顶熊头帽子,恨不得下一枪就将其挑落,纳入囊中! 熊头鲜卑也振声大呼,来不及鼓动更多的人手前来帮忙,只能是先将眼前的强敌打倒再说!呼喝之声当中,熊头鲜卑将战刀在圆盾上习惯性的敲击了一下,然后遮蔽在自己的头胸之上,大吼着向前跃出,一刀便往张绣的战马马腿斩落! 张绣死死盯着熊头鲜卑,见其扑来,一边拨马往侧面躲避,一边抡起长枪,就像是鞭子一般甩砸在了熊头鲜卑的圆盾之上,只听得轰然一声响,顿时就将熊头鲜卑的杀招打断,甚至差一点将其砸到了地上! 熊头鲜卑手臂一阵酸麻,心中不由得又惊又恐,他原本自诩武勇,在部落之中也是强悍角色,原想着凭借自己的武力,不说其他,先将面前重来的汉人武将干掉,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但是没想到才一交手,自己引以为傲的气力却完全不占上风…… 虽然汉人将领多少占了一些马力的便宜,但是汉人之中什么时候也出现了这样的狠角色? 其实也怪不得熊头鲜卑,毕竟这几年,甚至几十年间,在这一片大漠上,鲜卑势头极大,不管是汉人还是乌桓人,亦或是在往北的柔然部落,都是不是鲜卑人的对手,甚至派出一个千人队,就能吓得周边尿都漏出来,不仅是要送上牛羊牲畜来平息鲜卑的怒火,还要贴上自家的少女来抚平鲜卑人的欲望。 再这样的情况下,轲比能手下的这些鲜卑将领,便一直以为这个世间他们唯一的对手就是步度根,而现在,看着雪中的那些鲜艳的血色,看着哭嚎慌乱的自家族人,熊头鲜卑首领的眼眸之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之色。 熊头鲜卑才重新站稳,然后竟然发现之前的汉人将领已经甩镫下马,扭身便朝着他自己直扑而来,摆明了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因为战马回旋和加速都是需要一定空间和时间的,所以张绣也来不及再掉头重新调整加速什么的,干脆就直接下马,以更加灵活的步战杀敌! 熊头鲜卑顿时心中升腾起自己被蔑视的怒火,竟然当自己是任人宰割的牛羊不成?于是乎也顾不得继续指挥手下的鲜卑族人了,只是瞪着扑来的张绣,便如同黑瞎子一样嚎叫了一声,也转身朝着张绣扑去!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长枪对上刀盾,便是两个极端。 熊头鲜卑将身子尽力缩在盾后,腰腿发力,合身就迎向张绣扎来的大枪,在将将临近枪尖的时候,圆盾微微一沉让开乱颤的枪尖,接着就是一砸一掀,企图直接破掉张绣的长枪攻击圈! 毕竟熊头鲜卑也是从不知多少次的战斗之中登上首领之位的,虽然没有什么理论支撑,但是从死人堆里面滚出来的经验,也让熊头鲜卑知道什么招式是最有效,最正确的,当面对长枪的时候,必然是要撞开长枪的攻击圈子,若是能抢进去贴身,也就胜了八分! 这熊头鲜卑首领虽然反应快捷,应对也是凶悍,但是他实在是运气不怎么好,遇见的对手竟然是大汉长枪界,排名算不上第一,但也是属于一流圈子内的猛人! 再加上张绣现在又年轻,身体气力正属于最为旺盛的阶段,而且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继续上升,直至三四十岁之后才会慢慢停滞,然后下滑。这是武将的一种常态,至于像是黄忠那样的,只能说是特殊的变态。 若是赵云碰见了像是当下的情形,以赵云的枪法,定然是借力打力,将熊头鲜卑拨弄得宛如陀螺一般,怎么转都转不进赵云长枪的内圈来,顺道还会得到不少赵云附送的赠品…… 然而张绣生在西凉,长在北地,虽然枪法也不失灵巧,但是浑厚更多三分! 见到熊头鲜卑扑来,张绣啊哈笑了一声,双臂用力,闪电一般的就将长枪抽了回来,旋即扭身甩出,只听到啪的一声巨响,企图用蛮力撞进张绣枪势内圈的熊头鲜卑,就像是一头撞在了石墙之上一样,不仅是没能撞进张绣的长枪圈子内,还控制不住自己身形,往后踉跄而退! 张绣双手一阴一阳,快速的交替用力,借着长枪枪杆特有的坚韧特性,很快的就消除了长枪的震颤,然后大步向前,追着便是一枪直入,向着熊头鲜卑的咽喉而去! 可怜熊头鲜卑首领,之前被张绣借助战马气力狠狠抽了一击,结果没有完全恢复之下又是再次被抽中,手臂一时间酸麻不已,见到了张绣又凶又快的一枪挑来,下意识的还想要用盾牌格挡,但是毕竟连续两次剧烈撞击之下,手臂已经远远不如之前灵活了,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张绣长枪已经送到了近前! 再想要缩头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张绣一枪从熊头下方鲜卑首领的眉眼之间,猛地刺入! 头骨在锋锐的长枪枪头之下,就像是薄木板一样,没有多少阻力,长枪没入鲜卑首领的头颅之中,半截枪头猛地从熊头鲜卑的后脑上突了出来,顺带还将尸首推得倒飞出去! 张绣手一抖,借着长枪的振动,将枪头抽出 兔起鹘落之间,刀枪交错之下,几招杀了熊头鲜卑,张绣在兴奋之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也觉得略有一些索然,看着一边惊恐不已的熊人鲜卑护卫,似乎也失去了继续杀戮下去的兴趣,便将长枪一震,抖去污血,大吼一声:“降者免死!” 司马懿站在赵云身后半个马身的位置,看着张绣将鲜卑营地之中的首领击杀,便笑道:“局定矣!” 赵云也微微点头,一边扣马向前,一边说道:“这物资清点调配,还是烦劳仲达了……”司马懿现在担任的军中职位是军司马,所以也不怎么好叫。正常来说应该以姓冠其职务,但是碰上了司马懿这样的,也就只好干脆称其字了,也显得亲切些。 “将军放心!”司马懿拱手说道。 随着赵云领着后续兵卒加入,鲜卑营地之内的零星抵抗,很快就被平息了下来。 司马懿的护卫斜着眼看了看后方跟着的那几个目瞪口呆,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的鲜卑人,不由得嗤笑出声:“少主,看那几个鲜卑……不过,这些鲜卑为什么要说实话,还真带我们来这里?” 司马懿也瞄了一眼。 那几个人是上一个鲜卑营的幸存者,也是这一个营地的灾祸使。 “这就是鲜卑了……”司马懿冷笑道,“你认为这些人都是鲜卑,应该同生共息,生死相依,但是实际上这些人并不是一族之人,不过是顶着同一个‘鲜卑’名号而已……嗯……” 说了一半,司马懿忽然心中有些感触,皱起眉头,不由得回头向西南方向看了一眼。 司马懿能够理解为什么这些鲜卑人会老老实实的讲出下一个营地的位置,因为这就是人性,但是同样司马懿也在方才结合眼前的情形,忽然领悟到了之前骠骑将军斐潜一直强调的“华夏民族”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鲜卑是部落联盟制度,所以其实各个营地,各个部落之间,都基本上属于非常松散的联系,这种游牧民族之间的政权制度,一直到了后续的什么蒙古,满清,基本上都很相似。在自己部落收到了致命攻击之后,这种松散的政治制度,是无法让所有的人都有牺牲精神的,所以一方面赵云允诺的可以分配的下一个部落的财富牲畜,也就可以活命了,所以很自然的推倒了这些鲜卑人浅薄的集体观念…… 另外一个方面,这些人也多少有些复仇的想法,很典型的行为表现,就是这些人会将赵云等人引向更大更强悍的鲜卑部落营地,似乎这样就有机会借着更强大的部落来替自己报仇,消灭这群该死的汉人,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这样的心理,也正好是赵云司马懿等人想要的…… 于是乎,赵云等人,就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迅速的逼近轲比能王庭! 司马懿捏了捏下巴上还没有多长,数目也并不多的几根胡须,皱起了眉头。原来骠骑将军早就看到了这一切啊,唉,这真是…… 自己何时才能追赶上骠骑将军的步伐呢? 而当下华夏之内…… 鲜卑如此,大汉当下,不也是如此么? 一个个地方诸侯,一处处的郡县豪强,不也是只顾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哪管他人是死是活?嘴上说的都是大汉子民,但是行为上做的未必是符合大汉利益的事情! 所以骠骑将军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华夏民族”四个字啊,怕是骠骑将军也预见了这一切!骠骑将军是在担心大汉未来会走向鲜卑的这样一条死路啊! 这对于司马懿的内心,不亚于是一次巨大的冲击! “文治武功,田政商贸,还有那些工农学士……”司马懿思索着,试图将一点点的那些零碎的东西拼到一起,之前骠骑将军的一些让司马懿困惑的举措,似乎在这一刻相互联系了起来,形成了一个整体,让司马懿更多了几分感悟。 “原来如此!”司马懿微微笑了起来,目光之中更添了几分闪亮,“骠骑将军……且看能将大汉带到何处罢……” 一名兵卒前来,拱手说道:“见过军司马,将军相召!” 司马懿点了点头,将手头上的事情吩咐了一下,让下属继续执行,便带着几名护卫跟着兵卒往赵云之处而去。 “莫非是……”司马懿看到了往常都是平稳气场的赵云,现在似乎也带了一些难以抑制的兴奋神色,不由得心中一动,左右看了看,“这些鲜卑……供出了王庭所在?” 赵云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75章 王庭 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就像是跷跷板上的两端,一个上来的前提就是另外一个下去。 匈奴,鲜卑,以至于后来的突厥,契丹,亦或是再往后的女真,蒙古,满清,都是这样。毫无例外。 至于谁能压到谁,似乎历史总在开玩笑当中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轮回。 犹豫就经常导致白给,但是莽撞又容易变成白送。 所以究竟应该怎么做? 当骠骑将军斐潜拿到了棉花的时候,就在琢磨着北面的邻居家里的那点家当了。 整个华夏的进化史,南面的邻居最多到川蜀,甚少有越过秦岭的,但是北面的就不一样了,越过黄河就有好几次。华夏想要真正发展起来,这些周边的邻居就不能太强大。 而鲜卑,明显就是现在大汉王朝周边发育得最好那一个。 当然,如果按照历史上来说,鲜卑会自己跟自己左右互搏,相爱相杀,然后伴随着大汉王朝一起沦落,最终在五胡乱华的时候形成了慕容拓跋等国家,但问题是现在的大汉车轮已经发生了偏移,斐潜心中也没有多少把握能确定鲜卑的历史不会改变…… 最终斐潜还是决定,利用这一次的装备上的优势,趁着鲜卑左右互搏的时候来一个推波助澜…… 赵云,就是这一场战役的具体实行者。 而现在最重要的信息已经掌握,便只剩下最后的一击…… 轲比能的王庭之所,便是被鲜卑人称之为红石山的一个地方,当然,这是鲜卑人自己的称呼,而对于汉人来说,基本上都没有涉足这一片的区域,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图册,或是命名地域的权利。 红石山,作为一个遮挡北面寒冷的屏障,若是夏日之时,山下便是草木茂盛,牛羊遍野,而这样优质的场所,理所当然的就归轲比能的王族部落所有。 而现在,赵云所带领的汉人,第一次进入了这一块陌生的土地,自然不是简简单单的为了蹭一蹭。 在一个雪地窝子之前,三具鲜卑斥候的尸体躺倒在了窝子前面。 “做得不错!记功!” 赵云对着摸哨成功的手下肯定道,然后抬头远眺…… 远处天边的山体上,在白雪覆盖之下的,露出了一点红色,就像是女神裙下不经意的走光,让人心跳加速。 这里,就是赵云等人的最终目标。 而山脚之下,避风之所,就是轲比能的王庭所在,甚至赵云似乎都感觉到了自己看到了在山脚下冒出的一柱柱的炊烟。 不出所料,轲比能并没有接受到什么信息,对于赵云等人的到来一无所知。这个鲜卑岗哨的地窝子,很显然就是一般性的布置而已,甚至只求了保暖,而有些忽略了隐蔽。 冬日,在赵云这一次行动之前,就几乎等同于战争的休止符。 当年鲜卑南下,虽然说鲜卑人已经多少习惯了寒冷,但是在冬季真的到来的时候,依旧是不能继续扩大战果,而是选择了撤退。 没有足够且合适的御寒之物,想要穿过风雪的障碍,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赵云这一路,折损最多不是人,而是马。毕竟兵卒有穿皮甲,又有御寒的棉服,就算是被砍被刺,也不容易受伤,落马的也有雪地垫着,折损数目并不大,但是对于战马来说,则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纵然细心照料,依旧有不少战马冻伤受损,若不是将前面的几个鲜卑营地之内的马匹尽数收刮补充,现在恐怕是至少损失一半以上的战力! 再想想当年龙城之战,多半也是如此,损失的不仅是人,更多的是马。 赵云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形成一道白烟,迅速的消失在空中。 嗯,风不大。 越是临近大战,越是战场混乱,赵云便是越冷静。这或许就是赵云的天赋。 “都知道该怎么做了?”赵云掀开了用来遮挡刺目的白雪反光的黑纱,回头看着张绣和司马懿问道。虽然说战前已经确认了进攻的计划,但是赵云依旧要确保万无一失。 张绣扭头看了看天边之处的红石山,略带着一种兴奋点了点头。 司马懿拱手说道:“请将军放心!” 赵云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司马懿的左手上。 司马懿笑着,将左手收了回去,“不妨事……”和赵云张绣两个原本的北地汉子不同,司马懿虽然在平阳待过一段时间,但是大体上还是处于比较温暖的地带,如今成日在冰雪之中穿行,一个不小心就导致左手受伤了。 众所周知的是,冬天的铁是甜的,所以许多人就将舌头留在了铁器表面上。其实在夏天冰得比较狠的冰棍,也有同样的吸舌效果。司马懿虽然不至于舔兵器,但是不小心也碰到了外露的铁器,然后就光荣负伤了。 司马懿多少有些尴尬,毕竟没有在战场上流血,却因为日常事务而负伤。不过这不算是什么严重的伤势,司马懿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特别照顾的。 赵云微微点了点头,旋即下令各部进入战斗之中! 张绣率先举起了战旗,带着手下人马开始往侧翼绕行而去…… 一名兵卒掏出火镰,点了一柱香,插在了赵云面前。 眼下的天气,虽然说点了香,但是也未必能够完全烧尽,只不过作为一种辅助而已,毕竟这年头,没有什么对讲机。 赵云重新盖上了黑纱,静静的等待着,直至看见地面轻轻的颤抖起来,耳中也从风中听到传来的战马的嘶鸣和人的狂呼…… 风在耳边呼啸,张绣也在大声的嚎叫,然后一枪穿透了一名鲜卑人的胸膛,借助着马力,将这一名鲜卑人挑上了半空! 血色开始蔓延,甚至像是蔓延到了张绣的眼眸之中一样,也变得血红一片。 “嗷……” 张绣仰头发出像是狼一般的长啸,带着手下兵卒一边杀戮,一边放火,在红石山下,奏响了冰与火的交响! 生活在大漠之中的人,都知道一个常识,人是跑不过战马的,所以第一时间不是去管自己的家人,也不是去看自己的牛羊,而是只有骑兵才能对抗骑兵,所以鲜卑人在猛然间遭遇了张绣的突袭的时候,下意识的就去奔跑着去找自家鲜卑的战马。 而这样的行为,无形当中就让张绣在突进的时候并没有承受较大的压力,轲比能鲜卑王庭的更为庞大的人数,却没有形成什么有组织的抵抗,使得张绣初期的时候就造成了较大的破坏和混乱。 “呜……呜……”仓促的牛角号声,在初期的混乱之后,在鲜卑人的期盼之中,终于是长长地鸣响了,鲜卑人开始才似乎清醒过来,对于张绣的突进展开阻拦。 不过张绣并没有因此就停步,而是越发的兴奋,带着手下骑兵左冲右突,酣畅大呼,肆意搅乱。 对于张绣来说,像是这样的战役,一生当中哪怕只是参加了一次,都可以吹一辈子! 更何况是可以在甘风面前去吹嘘! 虽然天气严寒,但是张绣却觉得浑身上下的血都奔涌着,甚至感觉到双手双脚都在微微的发烫,长枪挥动之间也是越发的灵活…… 鲜卑人不害怕战争,因为如今在草原大漠上大多数的战争都是他们先挑起来的,正常来说,战斗对于鲜卑人,不管是男女老少都不陌生。 可问题是,现在并不是正常模式下的战争,而是在寒冷天气,在鲜卑人以为绝对不会有战斗的时间出现的战争。 原本蜷缩在帐篷之内的鲜卑人,就算是不管不顾的冲出来尽力阻拦,也会因为寒冷的天气迅速的失去体力,消耗掉了耐力,手脚僵硬导致动作变形,甚至是有的鲜卑人在一时间忘记了这种天气是不能直接空手触摸兵刃的,等到抓起刀枪想要挥砍的时候,猛然间发现箭头枪头什么的粘在了自己的手上,硬扯的话就是一片鲜血淋漓! 战马撞在了人体之上,骨断筋折的声音的声音,让人听了都觉得牙齿发酸。 精炼的钢刀和杂乱的铁刀,铜刀,甚至是骨刀向撞,声音有的低沉,有的清脆,劣质的铁刀并不能抵御马速加成的挥砍,略显的柔软的铜兵器更是如此,很多干脆直接就被一刀砍断,连带着兵刃后面的鲜卑人一同血肉横飞! “杀!杀!杀!” 张绣带着手下兵马,吼声如雷,如同飓风一般呼啸着,在鲜卑王庭营地之内卷起滚滚血浪。 鲜卑人的帐篷腾起火光,浓浓的黑烟直冲云霄。 牛羊圈子不知道什么时间已经被破坏了,受惊吓的牛羊慌乱的叫着,然后四散奔逃。 许多鲜卑人看见眼前的这一幕,不由得发出痛苦的惨叫声,因为他们知道,就算是将眼前的这一批汉人击败击溃,甚至是杀光,当前的损失也是无法避免了。 如果不能及时将牛羊收拢,那么等一夜过去,绝大多数在野外的牛羊都会死去! 更不用说那些被焚烧了帐篷的鲜卑人,将如何挨过剩下的半个冬天! 鲜卑人哀嚎一片,但是他们也忘了,在他们南下劫掠汉人的时候,那些村寨之中的农夫农妇,痛哭惨呼的声音也是如此的相似。 鲜卑的牛角号,一声比一声的急促,整个的鲜卑王庭就像是沸腾的红米粥一样,泛着白色和红色,亦或是粉色的沫子,此起彼伏的躁动着。 不知不觉当中,张绣左右一看,发现四面八方似乎都是鲜卑人…… 这个时候,可以说,已经是一场大胜了。 自从鲜卑人在大漠崛起,纵横东西南北,在冒顿击溃了汉朝的军队之后,几乎就再也没有相识当下这样的狼狈不堪。 不过,这还不够…… 张绣似乎没有撤退的意思,他亲自带着手下兵马,在鲜卑人之中横冲直撞,似乎目标就是为了在王庭最中心的那个巨大的,五彩的军帐,属于轲比能的王帐。 就在张绣突进的时候,一支狼牙箭隐匿在风声和人声之中,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张绣侧面!张绣大叫一声,锋锐的箭头破开了张绣的甲胄,扎在了张绣的腰侧! 张绣甚至来不及拔箭,扭头看去,才发现在一个帐篷的侧面,一个鲜卑射鹰手正在将第二根狼牙箭搭在了弓上! 张绣“嗷”的叫了一声,身体的反应比大脑还要更快,在缩身躲避之前,挂在马侧的投枪就已经被张绣扔了出去! 投枪和箭矢在空中交错而过!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76章 大捷 轲比能王庭人口众多,加上又有大量的牛羊马,所以占地很是庞大,相互之间也比较的稀疏,大概是十几个帐篷在一处,然后间隔着些牛圈羊栏马棚之类的,然后再间隔一小块空地,再是下一个的小营地。 像极了鲜卑人自己的政治结构。 就在张绣开始进攻鲜卑人的外圈的时候,轲比能已经一骨碌从温暖的床榻上爬了出来,浑然不顾自己还光着半个身子,和自己护卫一样,张大了口,望着张绣攻击进来的方向。 有那么一个瞬间,轲比能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不过,在经过了短暂的恍惚之后,轲比能就恢复过来,判断出张绣的兵力不会超过一千,并不值得多少的惊慌。 “吹号!传令!”轲比能一边披甲,一边咬着牙说道,“让前面先挡住汉人!集结王军!我要杀光这群该死的汉人!” 轲比能并没有立刻就前往支援,而是在自己的王帐之前开始集结自己的直属卫队,为了能够将这一只汉人军队彻底击溃消灭,轲比能甚至看着忍着,让张绣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 直至张绣突进中圈的时候,开始遇到了一些阻力。 和大汉大多数的城池一样,居住在五环六环七八九十环的,都是一些贫下中农,越往中心,便越是所谓的“高环人”,鲜卑也是如此,越靠近轲比能王帐的,便越是地位较高的鲜卑阶层,比如像是在鲜卑群落之中的武勇之士,射鹰手。 当然,也就只有鲜卑的射鹰手,才配备的全数铁质狼牙箭,一般的鲜卑人多数都是普通铜箭头,甚至是骨质箭头。 隐藏在帐篷缝隙之间的射鹰手,就像是阴影当中的刺客一样,骤然就让张绣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 双方的武器短时间的交错于一点,然后下一秒各奔东西,像极了爱情的样子。 鲜卑射鹰手胸口插着一柄投枪,喷出一蓬鲜血,仰天而倒! 如同乌龟一样缩在马脖子后面的张绣,只觉得脑袋上空似乎有一股寒风呼啸而过,不由得背上冒出了冷汗。 这个时候,张绣才觉得自己腰肋之侧火辣辣的疼痛,闷哼了一声,伸手折断了碍事的箭杆,正待继续向前,猛然发现轲比能王帐之处旌旗晃动,雪浪滚滚,沉闷之声隐隐传了过来,显然是有大批的人马朝着这里狂奔而来! 差一点被热血冲昏头脑的张绣,在腰肋的火辣辣疼痛之下,终于是略微冷静些一些下来,想起了原本指定的计划,连忙将马首一兜,并没有再继续向鲜卑王帐冲击,而是开始向外撤离。 轲比能狞笑着,挥舞着半长的狼牙棒,“想跑?!哪有那么容易!追上去!杀光他们!” “哦噜哦啰啰……” 直属于轲比能的鲜卑王庭军,高喊着意义不明的口号,紧紧跟在张绣等人的身后,又将原本就已经破烂不堪的中外圈鲜卑营地,又重新犁了一遍…… 正在此时,忽然在鲜卑营地的另外一侧,响起了沉闷的马蹄声!而在滚滚雪浪上空,竟然又是出现了那让人心胆俱裂的三色旗帜! 轲比能的笑容顿时凝滞在了脸上! 轲比能不由得放慢了马速,惊疑不定的张望着,然后看到另外的那个方向上的动静越来越大,不由得对身边的大当户下令道:“去!你带着本部人马去看看!” 大当户立刻唿哨一声,从轲比能的队形当中分离了出来,绕了一个小圈子,迎着另外一个三色旗帜的方向而去。 张绣一边策马而奔,一边回头而望,看见另外一侧赵云出现了,不由得大笑起来,连着腰肋上的疼痛都轻了三分,“哈哈,哈哈哈,来追我啊!蠢货!” 战马依旧在奔驰,可是马背上的鲜卑人却不像是方才那么的坚决了,而当骑手态度不是那么坚决的时候,战马的速度也渐渐的降了下来…… “难道说……还有汉人其他来袭的军队?”轲比能虽然还在追着张绣,但是心中难免也升腾起这样的念头来,“那么,那一边才是重点?哪一个方向才是汉人的主力?” 赵云连人带马,从雪浪之中破空而起! 原本以为逃过一劫的外围鲜卑人,又猛然间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纷乱的四下奔逃…… 几名来不及躲避的鲜卑人被赵云等人撞倒,然后马蹄纷飞之下便和雪沫混在在了一起,形成了粉红色,晕染开来,就像是冬日之中盛开的几朵桃花。 鲜卑人拼死砍来的战刀,多半都被外层嵌铁皮甲挡开,溅起了一溜火星,纵然是破开了皮甲,也割在棉袍之上也往往砍不进体内,并不能造成多少直接杀伤,相反,鲜卑人薄弱的防护能力,使得赵云这一支人马挺进的时候,一路上不知道斩落了多少鲜卑人头,伤者更是众多! 战马奔腾! 速度,加快速度! 任何迟疑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骑兵只有在高速的运动当中,才能带给敌人最大的杀伤! 这些在阴山结束了长达了六个月的集中训练之后,又被分给了赵云的汉人骑兵,在马背上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宛如一柄巨剑,直直的破开了鲜卑营地。 赵云长枪飞舞,刺杀了两名鲜卑骑兵,再抬眼时,便看见鲜卑的大当户穿着一身艳丽的衣袍,带着一群鲜卑人大呼小叫的迎面冲来,似乎在表示要和赵云单挑…… 赵云几乎是连停顿都没有,立刻挂上长枪,抽出弓箭,抬手就是一箭! 愚蠢的家伙。 双方对阵,竟然穿着如此艳丽的衣服,似乎就是在和所有的对手嘲讽一样,当真以为百步之外对冲就没有任何风险了? 虽然赵云年少的时候,也认为这样的行为比较威风,比较能够鼓舞自家兵马勇气,但是很快这样的作死行为就在骠骑将军“善良”的教导和要求之下,被全数打消了…… 就像是郭汜。 赵云还记得当初郭汜威风凛凛的想要单挑斐潜,然后被射成了筛子的模样。 所以,单挑? “且让某送汝一程!” 长箭呼啸! 鲜卑大当户也是究竟战阵,见赵云掏弓箭,也顾不的骂赵云的不讲规矩,连忙将伏低身躯,藏在了战马脖子后面。 带着凌冽的寒风,箭矢“噗”的一声,一头扎进了大当户战马的头骨之中! 赵云这一箭,根本就不是冲着人去的,而是冲着马去的! 挽弓当挽强! 射人先射马! 鲜卑大当户的战马连哀嚎一声都没有,顿时四蹄一软,往前趴倒,连带着马背上的大当户也掀落在地!紧紧跟在鲜卑大当户的护卫连忙大声呼喝,猛提战马,越过了跌了一个狗吃死的大当户身躯…… 一匹马跳了过去,两匹马跳了过去,因为跌在雪地上,鲜卑大当户只是略微眩晕了片刻,正缓了一口气,准备起身的时候,却不知道是因为跳早了,亦或是跟在后面的鲜卑骑兵控制失误,只见两个硕大的马蹄像是两个大碗一样,迎面而来! 然后,鲜卑大当户最后听见的声音,就是自己头骨破裂的声响。 “大当户死了……” 鲜卑人哀嚎着,不仅是因为先头部队为了躲避踩踏到大当户而导致失去了队形,更多的是即便是付出了这样的代价,依旧没能挽回大当户的性命。 赵云呼啸着,舞动长枪,“大汉万胜!杀啊!” 跟在赵云身后的汉人骑兵,在战斗的间隙也高声呼喝着:“大汉万胜!” 威武雄浑的呼喝之声和沉闷如雷的马蹄声混在一处,响彻了整个的鲜卑营地,震撼了所有的鲜卑人。 “什么?大当户死了?” 轲比能被疾驰而来的报信兵吓了一跳。 轲比能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张绣这一边只是在佯攻,真正的汉军主力应该是赵云的那个方向,所以在派遣了一部分兵力继续追击张绣之后,便兜转了过来,没想到迎面便接到了这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 这才多长时间? 大当户在鲜卑营地之中,也算是武勇之人,就这样被杀了? 从时间上来判断,轲比能几乎可以肯定大当户基本上是一照面就死了,然而就算是自己要正面杀了大当户,也要费些时间和气力的,这么来说,这一边的汉人武将…… “怎么办?大王怎么办?” 手下兵卒焦急的叫着,就像是一只只热锅上的蚂蚁。 远处,汉人岂不就像是死神的使者,一个个从寒冬雪浪当中冲了出来,像是破开了堤坝的洪水一样,一路呼啸着,轰鸣着,怒吼着,挟带着满天的风雷,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摧枯拉朽一般的朝这里杀过来! 轲比能转头眺望,发现哪一只佯攻的汉人军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调转了反向,和自己派遣出去的兵马展开了厮杀…… “大王!大王!” 一名手下急切的指着,惊恐的叫着。 轲比能猛地又将头扭了过去,甚至听到了自己脖子骨节因为扭得太快,发出的喀喇一声,隐隐的有些刺痛。 在另外的一个方向上,成片的汉人旌旗似乎连成了一座密林,伴随着轰隆隆的战鼓声,正在缓缓的向前! “汉人的步军!” 几乎是本能一般,轲比能脱口而出。 没错,就是这样! 这两边都不是汉人的主力!汉人的主力在这里!这原本就是汉人最擅长的作战方式,左右两翼骑兵拉扯侵扰搅乱对方阵型,然后中央步卒推进! 而现在…… 轲比能看了看自己的营地。 虽然左翼还在缠斗,胜负未分,但是右翼迎战的大当户已经身亡,明显挡不住了,而自己是否要在不清楚对手数量的情况下,甚至不知道对手还有没有后续部队的局面下,进行决战? 有那么一个瞬间,轲比能有想过要凭着血勇,干脆和汉人决死一战。 但是汉人军队能杀到自己王庭所在的事实,却让轲比能的血勇之气,渐渐的降了下来,成了心中的冰寒。 外围的那些部落…… 是都覆灭了? 亦或是叛变了? 轲比能不相信这些部落会那么干脆的倒向汉人,相比较之下,另外一种可能性渐渐的浮现了出来,如果说在这汉人步卒后面…… “撤!”轲比能咬着牙下令道,“我们撤!步度根一定在后面!一定是!他就等着我们和汉人交手之后再冲出来!汉人怎么会知道我们在哪里?一定是有人带路!一定是步度根!他想要我们都死在这里!我们现在人手不够!我们现在必须先去收拢其他的部落,再来交战!” 纵然汉人部队后面没有伏兵,轲比能也不愿意豪赌。 毕竟对于轲比能来说,打击汉人固然是重要的,但是更重要的是击败步度根。 同样,对于步度根也是如此,所以步度根也自然有这个可能性和汉人进行合作,反正对于这个鲜卑的叛徒来说,干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败给了汉人,这不算是什么太大的耻辱,反正大漠之中从当年的匈奴,到现在的鲜卑,也不是一直都能赢的。这一次输给了汉人,下一次再打回来就是,但是如果说正面输给了步度根,将自己王庭的族人折损在此处,那么就没有了再挽救的机会…… “我们撤!”轲比能重复下令道,似乎在说给自己,也似乎在说给别人听,“只要我们人还在,就还有机会打回来!” 轲比能撤退得很坚决,这让假作疑兵的司马懿松了一口气,虽然说经过一再的分析,确定轲比能应该是不敢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将所有的筹码就一次性赌完,但是真要是轲比能头脑发昏了,也是麻烦。 不过,真要到那个局面,用雪橇围起来的阵线也能至少坚持到天黑! 而一旦天黑之后,气温将下降得飞快,严酷的寒冷就会导致双方两败俱伤,而人数众多,防寒更差的鲜卑人,将会比汉人承受更大的损失。 战争,不就是比谁更狠,杀伤更大么? 最终轲比能跑了,带着匈奴人和鲜卑人的优秀游牧传统,见势不妙,掉头就跑了…… “大汉万胜!” “万胜!” “啊哈哈哈……” 司马懿看着身边高呼着的兵卒,矜持着微微笑着,又等了一会儿,让这些家伙发泄了一些之后,才有条不紊的说道:“准备一下,就地扎营!再取找些干材来,看看鲜卑营地里面还有些什么,能用的都取来!周边走失的牛羊也找一找……” 一连串的吩咐下去,司马懿停顿了一下,然后自己再也按耐不住,振臂而呼:“今日吾等,战于鲜卑王庭!大捷!大捷!”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77章 渔阳,渔利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幽州,渔阳。 有人说渔阳的名称是出自于渔水。这里自古就有渔猎的行为,所以这里的人也自然懂得什么叫做渔翁得利。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渔翁,而且还应该是最后的那一个。 对于骠骑将军,刘和一直都在琢磨着自身究竟在其中,应该是怎样的一个位置,斐潜又为什么会有意帮助他来到了幽州,甚至是掌握了一只兵马,也自然是有相当的话语权限。 刘和还不至于自我感觉良好到了可以将旁人的付出全数当成了理所当然。 这一点,在当年袁术之下的时候,刘和就已经经历了刻骨铭心的痛楚。至今为止,刘和依旧心中充满了愧疚,认为他父亲的死亡,自己多多少少也是有一部分责任的,要是当年没有那么傻,没有那么容易相信旁人,没有认为所有的名人都是讲道理讲道德的,那么自己当时也就不会轻易的相信袁术,而写出了给父亲刘虞的信…… 骠骑将军这个人,说实在的,刘和看不透,也看不清。就像是刘和之前到了骠骑将军的地盘之中,见到了斐潜,似乎详谈甚欢,但是很有意思的是,骠骑将军斐潜从始至终都没有讲刘和到了幽州之后要给予什么回报,什么好处。 这应该说是斐潜品格高尚到了不求回报呢? 还是应该说是斐潜就压根不看好自己? 但问题是如果斐潜不看好自己,又为什么会提供一系列的支持? 亦或是…… 刘和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说实在的,年轻的时候他也以为自己应该就是那个渔翁,那个可以稳坐钓鱼台,收取渔利的渔翁,可是到了现在,刘和发现自己只能是奋力挣扎,尽量不落入鱼当中的鱼而已,而且还不是最大的那一条,还要防备着不被其他的鱼吃掉。 就像是现在自己身边,也还有两条鱼,一条叫步度根,一条叫做袁熙。 刘和知道骠骑将军斐潜肯定有什么安排,不过他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行动,又或是什么计划,这种感觉,就像是水里的鱼,知道会有渔夫,但是并不知道渔夫什么时候会出现,什么时候做什么。 步度根这条鱼么,刘和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笑,自己当鱼不是很舒服,但是看着别人成为了架在火上烤的鱼,感觉就不太一样了。 如果人生再给步度根一次机会,步度根是会选择愤然起兵,还是怂着不发兵? 哈哈,多半还是要发兵的,应为步度根和轲比能都是一样的,若是失去了本身的威望和号召力,那么也就基本上等同于一条咸鱼了。 而袁熙呢,基本上也是如此。如果说袁熙不甘心后半生沦落为需要整天提心调档,看着他三弟脸色过活的可怜鱼,那么自然就会反抗。 这是人,嗯,鱼的天性,不分鲜卑还是汉人。 那么现在,就必须将自己的位置摆正。 刘和考虑着,自己和骠骑将军斐潜的关系,不算是很好,但是也不算是很差,所以在骠骑将军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幽州之前,多少还可以保持着这样的联系,这样的合作模式,当然,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了,唉…… 到那个时候再说罢。 现在刘和的位置,就像是一个沟通的中枢,替骠骑将军,鲜卑步度根,乌桓人,还有袁熙这四个方面联系起来,作为相互之间的传话沟通的人物,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刘和的身份多少还是受到了一些重视。 做鱼,就应该如此,低调不行,太高调也不成,因为太高调了就『木秀于林,风必催之』,而太低调了,就随时都会被其他的鱼当成是肉,即便是再有能力,也架不住那么多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左一口右一口的啃得精光。 明知道自己是在渔边缘游弋,错一步可能就会粉身碎骨,毕竟自己也是经常只是带着几名护卫,就出入对方的大本营之中,要真是某个人翻脸了,就自己身边的十几二十个护卫,也就是基本上不能有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刘和却逐渐喜欢上了这种特别的感觉,甚至有时候心中还产生出了一种别样的快感,就像是明明看见了渔,还会忍不住在渔边缘翻两个跟头,玩一玩浪花一样。 比方说,刘和他就经常话里话外,不显山不露水的,向袁熙揭示出袁氏三兄弟集团中的矛盾,向步度根提醒如果这一次被轲比能打败了就会万劫不复…… 当然一定程度上,刘和也没有说错什么,这也是原本这些人担心的事情,只不过刘和就是悄悄的把裂口撕大,顺道还撒上点盐。 因为只有对手足够混乱,自己才有乱中而取的机会。 可是刘和也没有想到,这个机会来得是如此的突然! 『这……』刘和瞪大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竟是……是……』刘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了,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似乎舌头一时间离家出走,跟自己暂时告别了。 在刘和面前的,是一顶金冠和一个金盘。 黄金的金。 刘和也不是没见过钱财,而是因为这样的东西,他之前在步度根的大账之中见过类似的物品…… 鲜卑人也很喜欢金银,甚至也自行打造了不少金银器,而像是这样的金冠和金盆,也是需要等级和身份的,不是谁想要用才能用的,基本上来说,就算是刘和作为贵宾,也就是用银盆金刀而已,唯独一个能用金盆来盛放食物的,就是只有步度根。 当然还有一个人,轲比能! 骠骑将军这是抄了步度根的老窝还是轲比能的王庭? 相比较而言,当然是趁着步度根大部队在幽州,抄步度根的老窝更容易一些,但是这样一来岂不是…… 幸好赵云派遣而来的传令兵解除了刘和的担忧,旋即也让刘和惊恐和狂喜交加,人都有些恍惚了起来,就连什么时候赵云的传令兵退下了,刘和都没有意识到。 刘和此时此刻才明白,骠骑将军在幽州的一系列动作,其实都是为了掩盖这一次的袭的计划!之前故意让赵云等人在后面拖拖拉拉,也是为了麻痹轲比能,直至当下出手,便如雷霆一般! 『来人!去请袁使君来!就说是天大的喜事!』 刘和定了定神,思索了片刻之后,便大声下令道。骠骑将军的属下已经做到了这样的程度,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自然是自己的老本行了,忽悠,嗯,劝说…… 袁熙怀着一颗期待的心,来到了刘和的营地之中,却看见刘和的手下和乌桓人都已经是喜笑颜开,甚至还有人已经在空地上扫开了积雪,还有人正在搭建篝火,一旁甚至还栓着十几头的羊,一副马上要召开盛宴的样子。袁熙心中不由得一跳,这般情形,莫非真是有大喜事? 难道说三弟,嗯? 袁熙一遍告诉自己,毕竟是同胞兄弟,不能这么想,但是心中又难免有些发痒,再也顾不得什么士族风仪,跳下马背来便踩踏这刘和手下的禀报声,急急的赶往刘和中军大帐。 相互见礼之后,袁熙坐了下来,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就咳嗽了一声,略微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期盼问道:『敢问……究竟是何等之喜?』 刘和哈哈大笑,旋即让人端上了金冠和金盘。 『这是……』很明显,袁熙不知道是因为和他自己原先料想的有些出入,还是说对于这一类的东西不如刘和、难楼等人有那么强的敏感度,所以一时之间还摸不着头脑,不清楚这个金冠和金盆代表的意义。 『此乃轲比能所用之物也!』 刘和说的斩荆截铁。 伴随着金冠和金盘而来的,还有几个鲜卑人头,其中就有被踩踏得只剩下半张脸的那个倒霉的鲜卑王庭大当户的稀烂脑袋…… 刘和和难楼等乌桓人,对于残破的人体组织并没有什么不适感,但是袁熙却不太一样,看见了这些血肉模糊之物,多少有些恶心,皱着眉头挥了挥手,不想细看。 但是对于金冠和金盘,到是有些兴趣,虽然说所谓的『大喜』没有像是袁熙原先猜测的一样,但是对于看见轲比能吃瘪,袁熙还是觉得很有快意。毕竟当年轲比能兵临城下的时候,袁熙差一点尿裤子的仇恨,也是刻骨铭心。 『骠骑将军大破轲比能王庭?』袁熙不由得喃喃的重复了一下,倒不是他想要再次确认,而是这种事情确实让人意外,『不知可斩了轲比能?』 刘和呵呵一笑,说道:『未曾。轲比能见势不妙,望风而逃……』 袁熙点了点头,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可惜,但是忽然觉得这个事情更加可信了起来。也是,轲比能纵横大漠多少年了,若说骠骑将军兵马犀利,破袭王庭,多少还是可以接受,若是真的连带着轲比能都将其枭首了,哪未免太可怕了一些,当年龙城之战,不过也是七百首级而已,也没有斩获什么匈奴单于。 不过就算是如此,袁熙的心中也涌起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就像是当年读经的时候,自己面对着哪些一听就懂一看就会的家伙,然后看着这些人写的花团锦簇的文章,自己还需要笑着,表示确实是好,『可喜可贺,确实可喜可贺……』 是的,可喜可贺。 袁熙笑容满面,但是心中不无感叹,再可惜可贺,也就是骠骑将军的事情,对于他自身的情况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 刘和似乎察觉到了袁熙的想法,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一些什么,依旧和身边的乌桓单于等人笑呵呵的议论着…… 对于乌桓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而且还这么大份! 乌桓人和鲜卑人,其实在匈奴时代,不过是穷山沟里面的南北邻居,鲜卑靠北一点,乌桓偏南一些,当年都是被匈奴欺负的难兄难弟,原本说好了要一起的,结果偏偏鲜卑这个家伙偷偷摸摸的发家致富了,不仅如此,鲜卑人还忘记了少儿时期的共同富裕的誓言,一转头开始无条件的抢夺乌桓人所有的权利,不仅是当代的利益,而且死后五十年的也一并要抢走…… 所以,如今乌桓人看见鲜卑人吃了亏,自然心中快意,哈哈笑着载歌载舞,就连另外一个鲜卑大王步度根来了,也基本上当做没看到。 步度根和刘和这些人居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所以接到信息的时间比较晚,但是步度根一点都没有耽搁,也是到了营地之后,立刻就奔着大帐而来,迎面就看见了堆放在一旁的人头和金冠金盆,整个人不由得呆滞了一下…… 步度根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当前的情景,甚至还会因为想到妙处便笑将出来,让周边的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步度根万万没有想到,当他看见了这一幕的时候,竟然不是在他自己的大帐前,而是在别人的中军帐! 步度根几步奔到了近前,眼睛略瞄了一眼金冠金盘,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几个人头上,甚至对于那个只剩半拉脑袋的家伙盯着多看了两眼,自己也不知道心中浮现起来的这股情绪,是咸是甜,是酸是苦。 往日,刘和要是见到了步度根来了,必然多少会客气的请步度根上座,不过这一次,刘和只是坐着,然后大笑着打招呼,嘴上说的客气,但是屁股却没有挪动的意思。 就和步度根之前对待刘和他们的举动,几乎是一模一样。 步度根磨了磨牙,就当作什么都没注意到一样,脸上也挂起了笑容,张开双臂大声呼喝道:『大喜!确实是大喜!哈哈哈哈!确实要好好庆贺一下!啊哈哈,这个地方,嗯,有点小了,不够热闹,这样,不如到我的营地去,酒水牛羊都算我的!让我们好好的庆祝一下!』 刘和微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今天就在这里……当然如果大王有兴致,明天再过去大王那边也行……不过,比起庆祝的事情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不知道大王有没有兴趣听一听?』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78章 穷寇,穷追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第1778章穷寇,穷追 如果是在之前,步度根一定会觉得刘和这样的说辞非常的无礼,并且会因为刘和否决了他的提议而愤怒,可是现在,步度根斜眼瞄了一眼在一旁的人头和金器,吞了一口唾沫,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如果不够强大,就没有人会坐下来听。 草原大漠上的人,奉行的就是弱肉强食的制度,更是如此。 刘和微微笑着,招呼步度根就坐。 一旁的乌桓单于楼班笑呵呵的起身,将自己原本坐着的主客位让给了步度根。 步度根点了点头,坐了下来。步度根到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比较晚了,再加上冬日里面天黑得快,三言两语之间天就完全黑了,一丛丛的篝火点燃了起来,将四周的人影映得憧憧悠悠。 刘和之前想到的事情,步度根自然也有想到。 不管是对于谁来说,当得知有人可以在严冬的季节进行作战,甚至是长途奔袭,都是一件可以吓得六神无主的事情。就像是原本以为穿着有足够防御力的铠甲,结果其实什么都没有穿一样,从内心当中升腾而起的恐惧,让步度根急切的想要从刘和这里知道更多的信息,想要了解更多的详细情况。 可是刘和并没有立刻说关于骠骑将军的兵马信息,而是先行开始了欢庆的篝火晚宴。数以百计的马奶酒囊被搬了出来,十余只的羊被宰杀干净架在了篝火上开始烧烤,许多乌桓人在篝火旁边『哦喽喽『的开始边跳边唱,就连一部分的袁熙手下的汉人也忍不住打着拍子,甚至也加入了进去。 所有吃过鲜卑苦头的人,都希望鲜卑覆灭。 步度根脸上挂着笑,忍了半响之后,实在是忍不住,边扯住了刘和,问道:『这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骠骑将军是怎么找到轲比能的?』 『啊?』刘和装糊涂,『大王难道不知道么?我还以为大王都知道了…』 『我……『步度根差点就想要破口大骂,硬生生的又给吞了回去,只觉得嗓子眼有些生疼,『我哪里知道!你快说一说,详细一些!』 『这个啊……说来就话长了……』刘和笑的(^-^)很是淫荡。『不过既然大王问了,那就简单说一下……』 其实刘和知道的也并不多,但是奈何步度根知道得更少。 刘和讲得是眉飞色舞,甚至还加上了不少自己的臆测和推想,就比如那个半张脸的头颅,刘和就说是赵云将军人马合一,遇见了此人,便一提缰绳,腾空而起,跨越了百步距离,跃到了半空之中,然后胯下战马落下的时候一脚就将其踹飞了半个头…… 这样的说辞自然是引得周边的连声惊叹,啧啧称,却让步度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步度根知道刘和讲得夸张了一些,不是很值得相信,但是一些细节上的困惑却没有的到解答。 冬日里面大军怎么在雪地当中行进? 夜间的严寒又是怎样才能抵御的? 这才是最为关键的问题,至于像是如何在大漠之中找到轲比能的王庭,说实在的,汉人有时候就是有这种运气也好,能力也罢,反正匈奴的时候就有发生过,这一次只能说算轲比能倒霉,也不是什么太不可以接受的事情,唯独无法理解的就是骠骑将军究竟是怎样才能在冬日严寒之下行军作战的? 可是,这样的问题,在刘和嘴中似乎成为了一种理所当然,『骠骑将军之下都是精锐啊!难道大王不知道么?精锐啊!那么既然是精锐,什么时节不能作战?『 步度根望着眼前烤得金黄,恰到好处的羊排,却有些觉得食之无味。 精锐?! 步度根磨了磨牙。真想要抓着刘和的领口,质问一下刘和对于『精锐』这两个字是不是理解上面有什么误差? 难不成骠骑将军的精锐就不怕冷? 『寒冷?』刘和带着略显的有些怪的表情说道,『冷就多穿一些……难道不是么?』 步度根心思一动,看向了刘和。 刘和身上除了穿着原本他自己的长袍之外,还有穿着一件羊毛半袖长马甲。这种怪模怪样的服饰,自然就是骠骑将军荣誉出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步度根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的核心重点。 这样的衣服,步度根也有,当然也是买来的,至少到现在为止,鲜卑人还搞不懂究竟怎样才能让毛线变的如此细。鲜卑人也会做毡毯,也会编织毛线,可是问题是就算是再手巧的鲜卑人,编织出来的毛线也比骠骑将军的这种毛线粗四五倍。 而且毛衣昂贵,价值不菲。 难道说骠骑将军给他手下的精锐人人都配备了这样的衣服? 这简直是…… 步度根长长的的叹了一口气,就像是搬砖工听到了撕葱大公子给自家的狗买的狗链子的价格一样。 不过还没等步度根从壕无人性的震撼当中恢复过来,就听到刘和在一旁说道:『不知道这一次轲比能还可以跑多远……』 步度根愣了一下,啃了半截的羊排塞在嘴边,不知道下一口是啃下去,还是吐出来。过了片刻之后,才急急吞下了口中的肉块,转头问刘和道:『难道说骠骑将军的人马没有继续追下去?我是说继续追杀轲比能……为什么让轲比能就这样跑了?』 刘和也是愣了半响,然后才反问道:『为什么要追下去?』 步度根将羊排一扔,站了起来:『你们汉人不是有什么除什么草就要割干净话么?轲比能吃了这样一个亏,不趁着这家伙虚弱的时候彻底打垮他,还等着他重新恢复,然后回来报仇么?!』 刘和哈哈大笑,说道:『他敢!今次能败他一次,异日就能败他第二次!区区败兵之将,不追也罢!再说骠骑将军的人马都已经回去了,也不会来这里……』 『什么?!』步度根愣了半响,『连这里都不来么?』 刘和点点头说道:『原本就没有计划来渔阳的……呃,大王不知道么?』 步度根瞪着眼,很想臭骂刘和一顿,但是最后什么都没有说,重新坐了下来。 刘和笑了笑,就像是没事人一样,开始拿着个马奶酒的酒囊,也不再跟步度根耗着了,站起身来,示意了一下便和乌桓人一起在篝火边上呼呼哈哈起来…… 等转悠了一圈之后,刘和一转头,就看见步度根已经站起身,沉着脸,带着手下摸着黑,也没有和刘和打什么招呼,径直就走了。 步度根在想一些什么,刘和大体上也能猜出来,并不是步度根人太蠢了,而是因为步度根的目标实在是太明显了,所以自然就容易被针对。 山中无二虎。 大漠也容不下两个大王。 所有人当中,最希望轲比能下一刻吃饭噎死,喝水呛死,睡觉被蛇咬死,坐在马背上立刻摔死的人,必然就是步度根。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步度根的思维模式已开始就已经暴露出来了,甚至都不用太费劲的去推演猜测,有点脑子的都能想的出来。 步度根在最初的震惊和疑惑之后,必然是想要跟着骠骑将军的部队后面去捡便宜,甚至还有想要等骠骑将军和轲比能斗到双方精疲力尽的时候再来决定最终胜负。 结果当听到刘和说骠骑将军的人马已经撤离的时候,步度根必然就坐不住了,摆在步度根面前的,无非就是两种选择,一种是什么都不做,等着轲比能重新收拢其他的鲜卑部落,然后下一次进行决战,另外一种么…… 就是痛打落水狗,亦或是叫做追穷寇。 谁都知道穷寇不好追,但是对于步度根来说,也只有咬着牙追。 如果步度根的个人能力很强,能够正面和轲比能对肛,这一次也是步度根动手将轲比能打败的,说不定步度根也不会追,或者是派遣一些周边部落的人一路下去收编就可以了…… 再加上步度根引军进兵而来,也没有给部落带来什么额外的好处,纵然自己的族人能够忍着不说什么,那么跟着步度根一同来的其他部落的人未必就没有怨言,所以当有捡便宜的机会在面前的时候,步度根若是再表示什么都不做,恐怕立刻就会怨言沸腾兵心涣散! 所以,步度根也只能追,穷追穷寇,寄希望于将轲比能一口气按死。 可是这样的天气…… 刘和微微笑着,仰着头,看着天空。 越往北,那就越冷啊。 这一点步度根自然也是知道,可是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并不是不懂得撞墙上脑袋疼,而是认为自己可以躲开,不会撞上。 就像是袁熙。 袁熙也察觉到了步度根的异常,见步度根匆匆离开之后,也找到了刘和。袁熙也以为自己距离南墙还有些距离,并不会撞上,却不知道现在墙都快顶到了脑门上了。 刘和是幽州刺史,袁熙也是幽州刺史。 大漠之中容不下两个大王,难道一个小小的幽州就能容得下两个刺史么? 刘和之前一直宣称自己只是常山太守,袁熙也装着不知道这个事情,可是这毕竟是需要解决的问题,而问题,是永远不可能会自行消失的。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解决刘和,可问题是袁熙也不敢。毕竟刘和身边还有乌桓人,身后还有骠骑将军。若是只有乌桓人,袁熙也就说不得一狠心一跺脚,但是骠骑将军么…… 在看看在火光照耀之下闪烁着金光的那顶金冠,袁熙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取得像这样的战利品,在羡慕的同时也深深的感觉到了一种无力感。就像是觉得如果力量相差不大,还有奋勇一搏的勇气,但是随着差距级别的提升,这种勇气就会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殆尽。 那么既然不敢,就要拉好关系,至少多一份人情在,将来爆发冲突的时候,自己就多一份退路。士族之间,纵然有些争执,但是也不至于完全丢了颜面。 可是在顶级士族圈子里面成长起来的袁熙,也不完全清楚底层的人相互撕咬侵吞的残酷无情,就像是刘和现在的笑,温和之下也依旧有些阴影闪动…… 『袁公子……』刘和笑着说道,『如今鲜卑战毕,轲比能大败,便也解了幽州之危,过些时日,吾也要撤回常山了……』 袁熙原本只是要拉拉近乎,结果没想到迎面就是这样一句话,撞得自己脑门嗡嗡生疼。『要,要回去?』 刘和点了点头,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些憧憬的色彩,『北地苦寒啊……此番一来全家父遗愿,二来么也是奉了骠骑将军之令……如今战事圆满,自然当回!』 袁熙急得脑门子都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曹操这一段时间,大肆攻略冀州地盘,虽然说明面上还带着袁谭的名头,但是实际上谁都清楚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袁熙偷偷的派了几个人去找袁谭,结果了无音信,不知道是袁谭不愿意回信,还是袁谭都已经没有办法接受到外界的信息,而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都意味着相当不妙的结果。 袁熙原先以为如果说刘和在这里,自然可以借着刘和,不,是借着骠骑将军的势头,来对抗曹操的侵袭,而现在刘和居然说是要走,要回去了! 那么幽州怎么办? 自己的将来又该怎么办? 原本计划全数被打乱之后,任何人都会有些无措,更不用说袁熙这样在三国之中连二流都未必能够摸到边的人了。 袁熙心中有些慌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迟疑着,便在四周嘈杂的声响之中失去了再次和刘和详谈的机会,最后只能是郁郁寡欢的回了渔阳,然后也顾不上夜深了,找到了沮授,将刘和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在原本计划之中,是要在渔阳进行鲜卑决战的,袁熙也就可以利用这一次的大战,重新树立自己的身份和名望,可是袁熙该付出的物资什么的也没有少给,结果虽然也同样是鲜卑大败了,可问题是整个作战的重点根本就不在渔阳,也没有袁熙什么事情,就算是袁熙想要往自己脸上贴金,都找不出什么具体可以贴的地方。 沮授沉吟不语,半响之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先生,先生可有良策?『袁熙见沮授叹息,心中也不由得凉了半截。 『此事,并非刘使君之意也,乃骠骑将军假借其口也……』沮授缓缓的说道,『此役,亦非为幽州而来,乃骠骑将军展其威势也……』 如果可能的话,有谁不希望自己打牌的时候永远都有打不完的两个王四个二?可问题是大多数时候,捏在手里的都是上下够不着四边靠不上的一堆烂牌。 沮授虽然清晰的推测出了刘和的话语真实含义,但是面对着手中的一堆烂牌,纵然是巧媳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只能是缓缓的说道:『某有三策……』 袁熙急切的说道:『上策,自然是选上策!』傻子才听了三种方法还去选什么中策,亦或是下策,袁熙觉得自己应该算是聪明人,应该选上策。 沮授摇了摇头,说道:『非上中下三策,乃左中右也……』都这个时候了,哪有什么上下之分,一把烂牌,左右怎么出都是被抓,只不过可以选择送那一方过牌罢了。 『啊哈?!』袁熙傻愣了一下。 『左,选曹司空,中,选三公子,右,选……』沮授叹了口气,指了指城外,『骠骑将军……如今之局,最终如何,便是看公子如何选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79章 绝境,绝杀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每一个人对于风险的认知都是不同的,既可以是风险的爱好者,又可以是风险的厌恶着,但很有意思的是,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的时候和拥有一定财富权柄的时候,对待同一件风险,态度可能完全相反。 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说的其实就是对待风险的态度问题。 光脚汉子可以接受更高甚至更可怕的风险,因为本来他们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了,除了自己的一条命。 而对于鹘提悉勃野来说,就有太多的东西不想失去,甚至害怕失去了。 这些不想要,不舍得失去的东西,就像是一个荆棘囚笼一般,将鹘提悉勃野牢牢困在了中间,不管是往左还是往右,碰到了都很痛,很疼。 正常来说,鹘提悉勃野在发现无法顺利击破张辽部队的时候,就因该思考怎样后撤的问题了,但问题是鹘提悉勃野不舍得,不愿意。 就像是人们经常说『猴精』,精明灵动的莫过于猴子,但是猴子依旧常常因为舍不得放下手中的栗子,然后被猎人扑抓。同样,人类也常常因为舍弃不了贪欲,然后纵然身处高位政治手段卓越,依旧捏着手中的金银财宝不肯放下,最终也是深陷囹圄。 旁观者,甚至是本人事后再想,也往往会觉得当时怎么那么蠢,然而这样的认知,并不能避免一次又一次的陷入贪欲的陷阱,然后付出沉重的代价。 张晨从西都出发之后,便跟着向导没日没夜的在山峦之间赶路。 相比较川南一带而言,西北的黄土高原林地以蕨类居多,什么毒虫之类的也不像是温带热带的那么繁多,再加上冬季到来,就算是一些毒蛇猛兽也进入了冬眠状态,因此走的虽然艰难,但也并非无法前行。 越往西走,似乎天越低。 在下雪的那前几天,天上的积云仿佛就是压在了头顶一般,伸出手来就可以扯下一片。而且越是临近下雪,就越发的黑沉沉,然后连带着人都会觉得胸闷,甚至会隐隐作痛。 已经有三名儿郎,就是走着,喘息着,忽然连话都说不出来,像是一个破掉的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拉了着,最终憋整个人都发紫,死去了。 张晨只能是默默的摘下了他们的铭牌,然后带在了怀里。连给他们安葬都办不到。不是不愿意让他们入土为安,而是在高原地区,挖坑都是重体力活,搞不好挖着坑,就自己躺下去了…… 等风渐渐起了之后,零零星星的开始往下掉雪花了,反倒是舒服了很多,胸口也不再持续的发闷,好好休整了一夜之后,在雪面上改用雪橇行进,速度不减反增,行进之间也更加的灵活和便利了起来。 雪橇,虽然说学起来也不容易,但是一旦掌握之后,就跟骑自行车一样,会成为身体的一种本能,然后越来越纯熟。 从西都绕向日月山的小路,只是山间羌人所发现的。或许几千万年前的一道冰川,将黄土高原上刻出了一道道的沟壑,因为人迹罕至,所以当张晨等人前行的时候,甚至都没有遇到什么其他的人。 原本在黄土高原上行进,最大的问题就是水源,这也是鹘提悉勃野没有特意侦查和防备张晨等人绕路的最大的原因,在鹘提悉勃野的记忆当中,这一路是没有水源的,自然就不可能有兵卒可以绕过来,然而鹘提悉勃野忽略了一个事情,就是下雪了。 漫天的大雪,就是水源。 黎明,郁郁葱葱的山林树冠上压着沉甸甸的积雪,给人格外阴森幽暗之感。树梢的寒鸦被脚步声吵醒,扑扇着翅膀张嘴要叫,一支箭无声无息地刺穿了它的喉咙。 寒鸦翻滚着,落了下来,一名兵卒上前,习惯性的政要准备将其捡起,好作为今日的干粮补充,却被张晨阻挡了…… 因为前方不远的地方,就是鹘提悉勃野的营盘,没有多少防备的后营。 现在的问题,就是要给张辽发出信号。 大雪已经停了,前方鹘提悉勃野的营地,面向东方张辽方向的,自然就是最强的防线和最彪悍的吐蕃人,而在河岸这里的,则是一些负责后勤的妇孺和孩童,忙碌着烹煮食物,洗刷器物,又或是照料牲畜。 『还真是大意啊,连布置点烽火台,亦或是哨塔都没有……』 张晨低估说了一句,然后眯着眼继续查看。 天降大雪,虽然帮助了张晨等人补充了饮用水,但是也同样帮助了鹘提悉勃野,使得火攻的威力会下降很多,甚至不可用。 如果不能火攻,那么又能怎么做? 张晨眯着眼,仔细的看了许久,可惜最终也没有能够想出什么的绝妙的主意来,退下来的时候依旧有些沉着脸。 『来,都过来!』 张晨招呼道,然后缓缓的环视了一圈,『诸位,你们有的是跟着张将军的老兵,有的是张家的族人,这一次,我们确实是走到了敌人的后方,但是各位也看到了,雪很大,在吐蕃人辎重上面也有积雪,所以原本火攻的计划……现在不好用了……不是不能用了,只是说效果可能不比之前好用……』 『不过,有坏消息,也有好消息……』张晨的视线从一个个的人脸上扫过去,沉声说道,『这些吐蕃人还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到来!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张将军还等着我们给他发信号!想一想,现在我们就只有两条路,一条计划失败,放弃攻击,就这样什么都不做返回去,另外一条路……』 『就是战!跟我一起冲下去,打败他们,搅乱他们的牲畜!驱赶他们的族人!就像是当年胡人驱赶我们一样!给张将军发出信号,和张将军一起就在这里,彻底将这群家伙击败!然后可以喝他们的酒,吃他们的粮草,吃他们的牛羊肉!』 张晨越说自己倒是越兴奋,原想着这样可以激发出这些兵卒的斗志和求生的欲望,但是没想到说完了,四周也都是一片静静地,过了片刻之后,才有人说道:『都尉你就直说罢,接下来要怎么做!』 张晨(;′Д`)有些泄气的说道:『还有多少干粮,都拿出来,统统分了,吃完之后好好休息!等到了午时就跟着我全体出击!』 这**猾的老祖宗,还真不好糊弄! 午时,太阳照在了雪地上,及其刺眼。张晨蒙着黑纱,看着鹘提悉勃野的后营地虽然偶尔有几个士兵晃晃悠悠地在巡逻,但是多数人都不习惯这么刺眼的环境,缩在营地帐篷之中,很少有人在外活动…… 虽然说作战的时候不能用雪橇了,但是还有简易版的雪地靴,也就是将木条捆在脚底上,增加接触面积,不至于走在雪地上一脚一个窟窿,虽然说还不至于什么踏雪无痕,但是已经是能有很大帮助,并且提供小跑的可能。 张晨眯着眼,看了又看,然后将手里的战刀默默的高高举起晃动两下作为示意,然后便带着人开始往营地里面摸去。最后面的两三名兵卒摸出了珍藏的火镰火种火油,开始点燃摆放成为品字型的篝火堆…… 半干不湿的木材被点燃了,渐渐升腾起一股股的黑烟。 跟着骠骑将军久了,很多套路久不怎么用了,像是突袭的时候隔着老远的距离就开始冲锋叫杀,又或是到了阵前还要站着喘口气报个名号找对方将领单挑什么的,都已经被骠骑将军一再在讲武堂当中唾弃…… 所以,众人都悄悄的跟着张晨向前,甚至步伐都不快,就像是一队要回营地的人群一样,直至鹘提悉勃野的营地之中有兵卒察觉不对劲了,站起来指着张晨喝问的时候,张晨才一声暴喝,举刀向前冲锋! 『杀啊!』 几乎是张晨大步向前冲锋的时候,跟在张晨后面的兵卒也一同大喝起来,紧接着就朝着身边最近的目标冲去! 在这一片鹘提悉勃野的后营地之中,看管营地的吐蕃兵也就只有二十来人,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状况,于是乎除了值勤巡逻的时候之外,大多数时间都是聚集在一处,打屁聊天睡大觉,猛然间听到了杀气腾腾的呼喝之声,不由得当场愣住了,半响都没有反应过来。 张晨带着手下越过并不怎么高的栅栏,扑入营地当中的时候,这些守兵才算是反应过来,举起了长矛开阻拦攻击,却被张晨和手下三下两下就砍翻在地。 『推到帐篷!能烧就烧!』张晨大喝道。虽然说很多积雪,不管是行动还是砍杀,都不是很方便,但是这样的条件是双方都是如此,而那些在营地之中的吐蕃妇孺小孩,则是惊慌的叫喊着乱窜着,完全不能给张晨等人带来任何的阻碍。三三两两从帐中匆忙钻出抵抗的吐蕃兵卒由于散乱奔来,又有些睁不开眼,不成阵型,纷纷溅血倒地。 张晨举着战刀,仗着雪地靴的作用,在雪地之处奔走,大吼道:『杀!挡我者死!将他们往前面赶!』 温热粘稠的红色液体四处飞溅,在煞白的雪地上格外扎眼。 纷乱渐渐扩大,山岭之上的三道黑烟腾空而起,似乎要将天地连在了一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80章 困兽,困斗(加更)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张辽等着信号,等着战机,已经等候了很长时间了。 当了望台上的兵卒禀报发现了张晨的信号的时候,张辽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立刻带着人马冲出了西都,朝着吐蕃的营地杀去! 吐蕃人明显受到了后方的影响,以至于看见张辽突进的时候,显得有些反应迟钝,张辽趁着机会,便让兵卒顶着盾牌,冒着箭矢,爆破了吐蕃人的营寨大门,然后策马便冲进了吐蕃人的营地之中! 在阳光照耀之下,地面的雪融化了少许,马蹄踩踏在其上,啪唧啪唧的,当张辽摧枯拉朽般一口气冲近了三十丈之后,才渐渐的感觉到了吐蕃人有些具体的抵抗,身边各种惨叫和哭号,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是多少人倒了下去。 再深入了十丈,前来阻击的吐蕃人渐渐增加,前方也开始变得有些密集粘稠起来,前进的压力大增。忽然一只吐蕃人的小队从一侧袭来,人还没有到,便先是投掷了几把长枪短斧过来,虽然张辽兵卒举起盾牌格挡,但是依旧有两三个人因此惨叫着翻滚到了地上,染红了了一片的白雪。 『嗖!』 张辽反手一箭射倒了吐蕃小队的领头之人,便不再看那些被吓了一跳的其他吐蕃人,而是重新挂上了弓,提起了长枪,大呼道:『继续向前!只管向前!』 此时此刻,绝对不可能和旁边来的这些小部队进行纠缠,只能向前急速前进,直到完全搅乱吐蕃人的节奏,否则陷于对付左一波右一批的的小队伍,就等于是给鹘提悉勃野提供了喘息的机会! 吐蕃人明显已经混乱不堪,只要直接击倒了其首领,这一场战役就算是结束了! 张辽抬头看了一眼在不远之处,代表着鹘提悉勃野的纛旗,深深吸了一口气,挥动长枪,带起滚滚风雪,一连刺倒了十多人,所到之处无一合之将,忽然风中呼啸,至少七八只羽箭直扑张辽上下而来,只见张辽双手拿住长枪,将枪头的红樱尽数选开,大枪盘旋拨打,就将那些箭矢抽飞出去。 张辽为了保证突袭的速度,这一次出动的也是轻骑兵,当然,在有些积雪的地面之上,重装骑兵也不堪用,毕竟冰雪打滑,这一跤摔下去,轻骑兵还能爬起来,重装甲的摔下去可就基本上完了…… 眼见得给这支突然出现,凶神一般的汉人军马如同杀神一帮直冲王旗,一些吐蕃人也在鹘提悉勃野的呼喝号令之下,急切的赶来阻挡,手中有什么就抓什么,甚至急得在地上抓两把雪就赶过来的都有。 但是,这样散乱的抵抗,毫无价值,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在张辽的统帅之下,配合娴熟的轻骑兵,就像一道溜雪亮银白的刀犁,在鹘提悉勃野的营中,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翻起的却是红亮亮的血泊,成堆成块的残肢断臂人头! 突破了匆忙赶来阻拦的吐蕃人群之后,张辽眼前一空,径直就看见在前方大概二十七八丈的之处,大概有几十名健壮的吐蕃汉子正瞪着眼,举着盾牌,护着鹘提悉勃野,还有哪一杆代表了吐蕃主帅的中军纛旗! 正当张辽大喜,准备下令前冲,去砍倒吐蕃人的纛旗的时候,忽然感觉侧面传来了一道凄厉风啸! 张辽下意识的就顺手用长枪去扫,兵刃方一接触,张辽顿时心中一跳,猛的在马背上一缩,只听到『嗡『的一声,钵头大的铜锤在张辽头顶上横扫而过,差一点就扫到了张辽的头盔! 流星锤的趋势不见,跟在张辽身边的一名护卫后脑袋被流星锤扫到,还不算事正面砸到,只是刮到了半边,顿时就像是熟透的瓜一样,啪的一声爆开,星星点点的血浆和脑浆,都溅到了张脸的侧脸上! 张辽顺着流星锤的铁链看去,一名彪悍的吐蕃人坐在马上直冲过来,身体上缠着链条,一边冲着张辽叫喊着什么,一边扯着铁链企图将流星锤扯回去。 张辽冷哼了一声,根本没有给这个吐蕃人重新回旋流星锤第二次攻击的机会,将长枪一头绞在了铁链上,狠狠的一踢马腹,战马吃痛,长嘶一声,顿时发力向前猛冲! 铁链一下子蹦得笔直! 若是没有马镫和马鞍之前,张辽这样做,必定只有一个结果,就是和这个吐蕃人双双落马,可是当张辽有了在马背上借力的地方,能将身形固定在马背上之后,那个彪悍的吐蕃人甚至来不及有更多的反应,就被张辽接着马力拖拽得腾空而起,重重的的摔在了地上,然后刚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后又被拖倒,旋即被卷入了后续的骑兵马蹄之下…… 一阵令人牙酸的响声在马蹄之下传了出来,这一个或许在吐蕃人之中凶悍无比,武器也是出人意料的吐蕃勇士,就这样一个照面,便死在了滚滚马蹄之中,甚至还不知道应该还有没有囫囵的尸首。 吐蕃人大纛之下,鹘提悉勃野面色沉重的站在护卫之中,心中发凉。虽然方才尽力维护着秩序,但是在大纛周边的护卫也是被自家人冲撞得有些歪倒,纵然是砍杀了几个没头没脑的溃兵也无法立刻恢复其冷静,最终只能是下令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都杀了,才算是最终稳定了阵型,但是这样一来,也导致了周边吐蕃人远远的都逃走了,只剩下他这些最后的亲卫。 营地之中,慌乱还在蔓延,白花花的雪地被无数漫无目标,涌来涌去的人流踏得乱七八糟,白雪踩成灰黑且湿滑的泥水,在加上艳红的血液浸染,不少人被后面人一推,便怎么也站不稳,吭哧一声摔倒,随即被后面拥挤的人流踩在了脚下, 数不清的吐蕃人拥挤践踏,败退的和前来支援的撞在了一处,惊呼嚎叫着乱成了一团。 『大王!不如先撤退罢!』 鹘提悉勃野咬着牙,『撤,撤往何处?撤了,那还有我们的以后么?!』 要是想要撤离,鹘提悉勃野早就撤退了,正是因为舍不得到手的权柄,所以死抓着不放。其实他也知道,真要是放下了,想要再拿起来,也是基本上不可能了。可是没想到熬着苦等到风雪的到来,不是等来了汉人补给后勤跟不上,而是等到了张辽张晨的前后突袭! 难道说,吐蕃人的王国梦,就这样在这里,破灭得宛如残雪一般? 『不!不退!』 鹘提悉勃野大吼道:『难道逃回去,就能让汉人手软,放过我们么?!蕃人终是要有自己的王!今日我鹘提悉勃野,就是将来的吐蕃大王脚下的带血石阶!我们要让汉人知道,吐蕃人永不屈服!』 鹘提悉勃野盯着前冲而来的张辽,最后大呼道:『不管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我们至少告诉了这些汉人,我们是勇敢的,我们是大藏的吐蕃人!』 在吐蕃人的大纛之下,鹘提悉勃野带着仅存的还算是保存了阵型的护卫阵列,咬着牙,面色如铁,就等着和张辽进行最后的决战! 虽然说鹘提悉勃野爆发出来了坚强的意志力,但是在冷兵器时代,当步卒对上骑兵的时候,纵然只是轻骑兵,也是要先天性矮了半截,更不用说像是鹘提悉勃野这样,只是强调进程战斗力并没有多少远程攻击手段的直属护卫兵卒了。 当马蹄声掩盖住了天地之间一切的声响,在鹘提悉勃野等人面前展开凶残的面容,一排排的兵刃上闪耀着沥血的寒芒,地面上的震颤从每一个人的脚底传递到全身,虽然没有任何的话语,但是比起鹘提悉勃野的那些言语来说,却显得更加的直接,更加的雄浑! 在张辽断喝声中,便是一排冰冷的投矛,转眼之间扑到了这些吐蕃人的面前! 骠骑将军之下,不仅是有训练,还有贴近实战的演习。 当下,实在是一场不错的骑兵冲阵的态势。 地势虽然有些雪,但是这里因为是王帐左近,所以基本上被清理得差不多了,所以反而比之前的那些积雪地面还要更好奔走,同时鹘提悉勃野之下的兵卒也不是平日里面和骑兵充当对手的『带刺铁乌龟』,因此张辽就直接采用了最为强悍也是最为直接的方式…… 撞击! 一排投矛之后,鹘提悉勃野前排兵卒顿时翻到一片,还没后面的吐蕃人反应过来,张辽等人的骑兵已经到了! 战马高高腾起! 碗口大小的马蹄和刀枪的寒光同时落下! 沉闷无比的身躯碰撞声,骨断筋折声,还有刀枪斩入声,加上哧哧的血液喷涌声,人的嚎叫,马的嘶鸣,混成了天地之间最为惨烈的声响! 鹘提悉勃野的阵型,张辽的冲击面前,就像是鹘提悉勃野他自己的吐蕃王的梦想一样,看起来很美,但是旋即破碎,粉碎! 吐蕃人原本连番两三次的进攻不果之后,便失去了原本的锐气,就像是许多乌合之众一样,打顺风战役的时候固然人挡杀人佛当杀佛,但是一旦吃了败仗,便是像是被捅破的气囊一样,顿时崩塌下去,而张辽和张晨的突袭,无疑就是将吐蕃人最后的这一口气,也彻底的击溃了。 除了眼前的这一批杀神之外,远处汉人兵营之中,还有大量的步卒在展开阵型,缓缓向前,摆明就是控制着速度,要用最完整的姿态,用最流畅的阵型,来杀戮来彻底终结这一场战役,要将所有的吐蕃人全部粉碎在这里! 鹘提悉勃野嚎叫着,不顾张辽刺来的长枪,一刀砍向张辽的胸腹! 可是在下一刻,张辽的长枪却像是凭空多了一节一样,二次加速的穿透了鹘提悉勃野的胸膛! 鹘提悉勃野瞪着眼,发现自己失去了所有的气力,可是依旧咬着牙控制着战刀,落在了张辽的腿甲之上,激荡起点点的火星,旋即被撞到了一旁…… 『我……砍中了……』 鹘提悉勃野瞪着眼,仿佛宣布着他的胜利,他的梦想和他的坚持,最后便仰天而倒。 无数的吐蕃人奔走大呼,鹘提悉勃野死了,他们的吐蕃王死了! 吐蕃,败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81章 假道,假报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西都战事算是在冬季的时候画上了一个句号,但是并不代表这一件事情的完全终结。有时候战争就是这样,两军相互对峙许久,然后决定性的战斗却往往发生在一瞬间。 不仅是冷兵器时代如此,热兵器时代也是一样,马其诺防线建造了12年,突破,或者说绕过去只花了一个月。 张辽击杀了鹘提悉勃野之后,又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来平复收拢吐蕃的残兵败将,另外一部分的吐蕃人则是往藏区流窜。羌人头人姚柯回则是成为了反吐蕃人的急先锋,急切的想要收回被吐蕃人侵占的牧场和人口,几番向张辽请战。 张辽与杨阜商易一番之后,同意了姚柯回的请求,让姚柯回作为先锋,张晨作为督军,一同进入日月山,对于藏区的吐蕃残余进行追击和围剿。 至此,整个吐蕃人的军队已经完全崩坏,大战役应该是没有了,就算是还有争斗,也就是一些小战斗罢了。 不过,张辽与杨阜并不能立刻凯旋回长安,因为整个藏区还不算是完全平定,依旧还需要进一步的建立秩序。 因此张辽在给斐潜上报军情的同时,也向长安提出需求和支援,主要是在进藏的人员上,更希望有一些比较亲善于汉人的羌胡来完成下一步的动作。 和藏区一样,在川南的动荡也在持续。 其实说起来,雍闿这样的乡野豪强,原本就是把持地方的人物,在其他的地方,甚至还有和黄巾相互勾结,召集部众,拿起刀就是强盗土匪,放下刀就是慈善贵人的,就像是泰山的那一帮子,泰山贼原本就是泰山左近的乡野豪强,最初的根据地是在兖州泰山郡内,故此也称『泰山群寇』,后来势力逐渐延展入徐州,为徐州刺史陶谦招安,使之破灭徐州黄巾。曹操入徐以后,臧霸等遂从曹氏,并奉命北上以击青州袁谭,就此又将爪牙探入青州东部,一直持续到了曹丕的年代。 因此在整个的大汉期间,士族世家和乡野豪强基本上是架空了地方政府,如果说地方政府首脑强势一些,大汉朝廷实力强盛一些,那么这些大地主就跪舔什么的都行,而一旦是大汉王朝露出了一些破绽弯腰捡肥皂什么的,这些乡野豪强也会立刻掏出家伙来,不惜和大汉王朝肛上一回。 西羌如是,泰山如此,川南也是这般。 雍闿几番勾连之下,总算是将高定忽悠到了怀中,然后又串联了周边的大大小小的其他几个夷人部落,共同奉高定为盟主,举起了川南所谓『反对压迫,反对迫害,反对欺凌『的三反大旗,表示自己并非是为了个人的私欲,而是为了全川南的收到汉人欺压的苦难夷人所带盐。 其实就算是带盐,也和骠骑将军关系不大,毕竟前几年对于川南的夷人各种掳掠和欺压,都不是骠骑将军干的,甚至在骠骑将军入川之后,还有和夷人相互通商贸易,并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大多数的夷人并不知道这一些,而是将历年来所有的承受的苦难,又或是个人生活当中的不满,全数的借着这个机会发泄出来,至于是不是骠骑将军的过错,这些人并不在乎,也根本没去想。 在原本的历史上,雍闿高定等人,要到刘备进了川之后,然后才叛乱的。因为三国之中川蜀的历史记载遗失得最多,所以后世也不清楚究竟为什么雍闿和高定当时会叛变,诸葛也没有具体说明,但是估计和刘备入川之后搞的混账事情脱不开关系。毕竟刘备进川之后大肆封赏,导致了市面上的经济完全被破坏,还为了保持其政权的运转,铸造了当百大钱…… 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是后世某些国家的政府忽然推出千元,甚至像是万元大额面值钞票一样,顿时整个社会就恐慌性的大失血,特别是中产阶级,简直就是通货膨胀的最大承受者,更是苦不堪言。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历史上的雍闿高定等人叛乱,或许也是刘备在川蜀执政过程当中出现的问题,然后见刘备死了,觉得可以肛一波了,所以就趁机丢出来了一块肥皂。 不过相比较历史上的刘备,现阶段的刘备就没有那么多的气运了。 在很大程度上,刘备在东汉末年的崛起,主要还是因为他披上了一件保皇派的外衣,等刘备正式称帝之后,也就全数扯破了这样一层的面纱,露出了野心家的嘴脸,从那个时候开始,川蜀除了本地人才之外,也就吸纳不了其他地区的人了,因为左右都是一样的野心家,又有什么必要远去川蜀?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如果刘备不称帝,坚持曹丕是迕逆之举,依旧举着尊汉的大旗,会不会有另外的一个结果? 当然,刘备称王其实也是为了解决川蜀内部的一些问题,称王这个事情也是有利有弊,就像是现在的刘备,在面对建宁反叛的时候,也在权衡着利弊。 刘备不觉得雍闿高定等人会有多少的胜算,毕竟骠骑将军的实力摆在眼前,对于雍闿高定等人而言,可能川蜀,甚至说建宁一地就是他们最大的回旋区域了,而对于骠骑将军来说,还有汉中,还有关中,只要其他地方不出什么问题,就算是消耗下去,也会将雍闿高定等人活活耗死。 倒不是刘备看不起雍闿高定等人,而是觉得骠骑将军的兵卒太过于强悍,不仅是装备上,还有训练程度上也是相当的强,若是在汉中关中那种有些平地的,再加上骠骑将军的骑兵…… 纵然是将雍闿高定等人的数目再翻个翻,也未必能够取胜。 除非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刘备原先家中贫寒,也没有见识过什么兵兵法,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些年不断的在斗争当中终结出来的,随着见识和经验的增长,刘备也渐渐的懂得了更多,也知道了兵法谋略上自己还是有些差距,否则在历史上也不会对谋士如此的看重。 现在刘备就遇到了一个难题,对于李恢,应该如何处置…… 原本刘备留着李恢,其实就是为了李恢家族之中的那些工匠。毕竟工匠这个东西,要么只有各大家族之中有,就像是骠骑将军之下也有直属的工匠,这样才不会因为某些器械被旁人捏着喉咙,叫张嘴就只能张嘴。 现在,李恢家族所在的建宁发生了叛乱,那么李恢这个人的价值无形当中就下降了许多。不过刘备并没有因为建宁变故而对于李恢的态度有巨大的变化,甚至因此还更加的亲切,不仅是亲自安慰了李恢,还答应李恢在合适的时候会借李恢一些兵马,让李恢可以回建宁复仇什么的。 『大哥!』张飞瞧着李恢原本就不合眼,因为知道需要用到李恢的家族工匠,才算是勉强忍了下来,而现在明显李恢家族工匠指望不上了,见刘备反而更加礼遇,便多少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要对哪厮客气?既留之无用,何不早早打发了事?!』 刘备哈哈笑了笑,拍了拍张飞的肩膀,并没有说些什么。 关羽眯着眼,略有所思的样子。 李恢原本多少也瞧不上这个织席贩屦出身的刘备,但现在问题是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刘备身上,毕竟李恢原本被骠骑将军封为建宁太守,而现在建宁沦落,他这个建宁太守就至少一个失土之罪是板上钉钉的,到了徐庶之处,若是被当场拿下砍了脑袋也是一句辩驳的话都没有的,因此只能是寄希望于刘备了,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 不过很显然,刘备也不过是故作姿态罢了,并没有真正想要和李恢建立什么联盟关系,一来是想要表示自己的度量,二来么也是捏着李恢算是一个排面,不管将来是要送给徐庶,还是送到建宁,都可以徐徐安排,不用着急一下子全数打出去。 不过么,对于建宁反叛的事情,刘备也就是打算笑呵呵的作壁上观,反正最好徐庶和建宁的雍闿高定等人打个几年,然后自然自己这边就有机会好好发展一下了。所以刘备一边向徐庶表示自己这边十分谴责建宁的叛乱行为,表示坚决拥护骠骑将军,然后也同时表示,自己因为攻打定笮损失惨重,无力进行协助,甚至还需要徐庶补充一些兵卒钱粮什么的…… 当然,刘备几乎是可以肯定徐庶是不会给他什么兵卒的,但是接下来刘备就可以转而要求一些什么工匠之类的,徐庶也就多少会给一些了。 正当刘备安慰了李恢一趟,正准备回去休息一下的时候,忽然接到了徐庶从成都发来的信,刘备拆开一看,不由得楞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去请宪和来……』刘备坐着沉吟了片刻,吩咐手下道。 然后才将徐庶的信给了关羽和张飞一同观看。 关羽沉默着,捋着胡须并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张飞跳将起来,囔囔道:『要假借定笮之道?!这个姓徐的家伙定没有什么好心!』 刘备微微点头,但是没有说些什么。 『大哥……』 张飞还待要说些什么,却被关羽拦了下来,像这样的大事,自然是需要商议商议,而且张飞光是吐槽抱怨,对于解决事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 也怨不得张飞,因为历史上跟着借道相关联的,几乎都没有什么好事情。 当然徐庶也不可能说得这么直接,而是表示说刘备攻克定笮不易,特地前来劳军云云,夸奖了一通之外才略微带了一句,说是会从定笮绕行去建宁…… 徐庶真的是为了建宁么? 刘备心中也没有底。 就像是大多数地方官一样,一旦上任,就将眼下的地盘当成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一样,刘备到了定笮之后,虽然嘴上没有说些什么,但是心中已经认为这里是可以三次,呃,四次还是五次创业的地方了,所以慢慢的投入了不少情感,现在居然有人要借刘备好不容易才装修好的客厅走一走,说不得还要借卧室用一用,刘备这心底不管怎么说,都有些不痛快。 可问题不是痛快不痛快,是能不能拒绝? 显然似乎不太可能。 可真要是表面上是劳军,然后实际上是来摘桃子的,刘备这一番努力,不就是空欢喜一场了么? 那么应该怎么办? 简雍来了之后,看了信也是皱眉。 『怕是假道伐虢啊!』简雍叹了一口气,却又摇了摇头说道,『纵然如此,又不得不应!』 刘备微微叹了一口气,确实是如此。翻脸也是需要一些资本的。如果说再往后拖一拖,刘备发展个几年,或者说两三年之后,徐庶就算是要来也要掂量一下,而现在的情况是就算是刘备想要翻脸都没有多少力量。 可是就这样逆来顺受,怎么想都有些不甘心。 『大哥要是不痛快,便给某些兵马,扮成山贼,烧了其粮草!』张飞略带了一些的赌气的成分说道,『看他们没了粮草,又如何来得此处!』 『三弟休得出此不逊之言!』刘备说道。 简雍在一旁轻轻拍了拍手掌,说道:『三将军此言么……若是吾等假扮山贼,多少都会有些破绽,毕竟徐元直亦非泛泛之辈……不过么,若是真的山贼……』 『嗯?』刘备一愣,旋即目光一凝,『宪和之意是……』 简雍笑了笑,说道:『假道伐虢,也要先伐了虢,方可伐虞也……若是……』简雍捋了捋胡须,没有继续说下去。 刘备虽然在定笮,但是也不代表着不关心川蜀之中,通过留在成都的人员,还有特意的打听,甚至是偷了传递的军情摹本,毕竟这个年代的人也没有多少保密的意识,有时候甚至是直接在公众处讨论军情,使得刘备对于建宁的情况也有了一些认知。 『建宁之贼,势颇盛也……』刘备看着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82章 风声,心声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欲望,就像是一个永远都是符合人们内心的标准的恶魔,时时刻刻都在诱惑着,吸引着,让人放下原本应该做的事情,走向它,贴紧它,然后在它的怀中沉沦,最终丧失原本的一切。 刘备放不下心中的渴求,所以他就无法战胜欲望。 当然,话说回来,或许只有当历史上的刘备面临死亡的那一刻,才或真或假的发出了感叹,让诸葛自己看着办…… 世界上有许多可以『如果』的事情,比如像是『如果早知道』,『如果没有做』 ,『如果应该是』等等,但是当出现这些『如果』的时候,其实结局已经基本上差不多定下来了。 李恢也很后悔。 有时候也会在夜里辗转反侧,觉得自己不应该欲求定笮,导致相争失利,也有时候会偷偷的背着刘备的手下,在阴暗之中咬牙切齿,痛恨自己没能抓住机会收拾掉刘备,导致最终被刘备翻盘。 如果说梦想是要付出努力的,那么欲望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现在,李恢所付出的代价,明显是相当的昂贵。 那么作为李恢,会痛恨自己么?会的,但是他更痛恨的是刘备。然而为了保存心中的那一点希望,李恢还不得不对着刘备笑脸相迎,毕恭毕敬。 不过让李恢没有想到的是,转机就这么快的摆到了他的面前。 『刘公之意是……』李恢小心翼翼的确定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是用上了尊称,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卑微姿态,观察着刘备所有的表情和举动。 刘备和蔼的笑着,就像是往常一样,缓缓的说道,声音低沉且稳定,就像是在风中的磐石,『德昂兄,非某不欲与兄亲近请益,乃不得而为之也……德昂兄,可知徐使君欲来定笮?』 『什么?!』李恢一愣。 刘备点了点头,然后叹息着说道:『如今德昂兄失了建宁,这个……若是被徐使君见了,这失土之罪……哎!怕是……』 徐庶要来定笮? 李恢脑袋就像是被人用铜锣在耳边敲了一下,嗡嗡嗡的直响。对于李恢来说,如果说兵败了只不过是考砸了,而徐庶前来定笮就等同于要将考砸的成绩上交给家长。一般人考砸了可能会挨批被骂,最多被揍一顿,而李恢搞砸了,就算是按照最轻的『罚铜抵罪』来处置,也需要能搞到大量的钱财才行!而建宁陷落,又让李恢去哪里找钱财来? 因此基本上来说,徐庶以来,李恢就是死路一条。 『刘公仁德无双!请受小弟一拜!』 李恢明白过来,当即就要给刘备叩首拜谢,刘备连忙拦住,叹息道:『某与德昂兄素无冤仇,之前刀兵也不过是一时误会,如今实不忍见德昂兄陨于此也……如今德昂且去,却不知何日方能相见,心中……某心中……哎……』 刘备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眼泪在眼眶之中转着圈子,反射着冬日的阳光,有些晶莹透亮,很是美丽,但是如果看得久了,却会发现其实并没有多少的温度。 所以刘备很快的就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然后说道:“德昂兄也看到了,某此处也是颇为窘迫……故而这兵卒么……也就只能暂时如此配备了,还望德昂兄包涵……” 能够尽快离开定笮,李恢哪里还会说些什么扫风景的话语,再说原本也不指望刘备能够给多少的支援,现在自然是有多少算多少,也不是什么计较的时候,于是乎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又是给刘备拜谢。 这一次,刘备没拦着,受了一礼之后,又表示自己要送一送李恢,两个人争执客气了片刻,最终以李恢坚决的态度,拦住了刘备的相送。 走出了一段路程之后,李恢回头而望,依稀能够看见刘备似乎还在山顶高处眺望,不由得转身躬身行礼,然后才继续向前。 比起之前从建宁出发,李恢的人马自然是相差得很大了,如今除了原本剩下直辖的一些本部残兵之外,便是刘备特意调拨而来的三百兵卒,一些粮草。 李恢心中不免有些凄凉,但是很快又重新恢复了希望。 至少人还在。 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李氏在建宁的经营,多少还是有些底子在的,只要好好运作一番,至少夺回一两个县城,那么自己就不完全算是失土,只能是说是暂败,也就多少可以避免杀头之罪。 也许。 李恢不由得又回头望了一眼,刘备的身影已经被山峦树林所遮挡,看不见了。 刘备真的是如此仁德? 莫非是我之前都看错了他? 寒风在山林的上空呼啸着,似乎给出了李恢一个答案,似乎又是在对着李恢嘲笑。但是李恢当下,也就仅能是抓紧手中的这一根稻草,因为这也是他仅有的希望。 ……ˉ\_(ツ)_/ˉ…… 寒风呼啸。 刘范的前头部队已经逐渐临近了建宁。 有了士燮特意派遣而来的向导指引,行进自然是方便了很多。 不过对于刘范来说,却依旧心中有些怀疑。 士燮真的就这么善良? 莫非是我之前都看错了他? 刘范轻笑了两声,摇了摇头。士燮依旧是个老狐狸,这一点不可能有什么突然的变化,所以,这一次建宁之事,只不过是士燮想要将刘范他推到前面去而已,但是对于刘范来说,也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和士燮在交州打生打死,最多也不过就是下一个士燮而已,依旧是被排除在华夏中央之外。 既然四弟没能守住父亲大人留下来的基业,那么…… 刘范想到了此处,心中不免有些变得和天色一样,有些阴沉起来。当年他也是想不明白,至今也同样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父亲刘焉就宁愿将基业留给了四弟? 难道说幼子就理所当然的应该得到一切的宠爱,然后长子就活该四处奔劳么? 父亲大人啊,你好偏心啊! 你若是在天有灵,你好好看看你宠爱的四弟究竟将你的基业败坏成了什么样子! 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也好好看看我是如何重新收拢这刘家的基业! 骠骑将军,也不过是时运而已,当年在雒阳长安之时,也没有看出这一个家伙究竟有多少的特别之处!更何况骠骑将军所凭借起家的,也不过是北地的骑兵而已,而在川蜀这样的山地之中,又有多少骑兵能用得上? 只要好好和建宁之地的这些人谋划协调,川蜀依旧是大有可为! 到时候取了剑阁,封了金牛米仓,纵然骠骑将军有多少强悍的骑兵,又能奈何? 呵呵,哈哈! 刘范琢磨着,不由得轻笑了出来,然后下令让兵卒加快速度,赶往建宁! ……(^з^)-☆…… 雍闿沉吟着,坐着就像是一堆肉山。 雍闿很胖,胖得像是一头肥猪,但是并不是所有胖子都心宽,就像不是所有瘦子都生来焦虑一样。 胖的人喜欢冬天,因为冬天可以少出汗。 可是在建宁这种地方,动不动就会出汗,甚至是一天到晚的酸臭味萦绕不去。不仅是自己如此,下人更是这样,人都还没有进到室内,一股扑鼻的酸臭汗味就会迎面而来。 雍氏想当年也是几代公卿,也曾经是关中豪强,所用之物都是一等一的精细物品,所穿着的,都是最昂贵的丝绸锦缎,那像现在…… 雍闿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却闻到了一股酸臭味。 『他娘的!』雍闿愤恨的骂道。 正巧高定从一旁转了过来,闻言不由的一愣,『啊,嗯?』 雍闿胖脸上眼珠一转,『真他娘的,都只有三千人,还退缩不前!都是一群没种的胆小鬼!』 高定走了过来,『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这些賨人多少和骠骑将军战过,知道了厉害,所以有些胆怯是正常的,等打败了这一支骠骑将军的兵马之后,胆气自然就起来了……』 雍闿依旧拍着巴掌骂道:『怪不得川中的人都看不起我们川南的,也都是出在这里!上来分东西比谁都来的快,等商量要进军了,便是这个肚子疼那个脑壳痛,还有的推说自己家的婆娘要生娃了心乱如麻……他娘的!怎么不说是他自己要生娃了啊?!』 高定苦笑,摇头。 是的,他是夷人盟主,但并不是说立刻就有生杀大权,就想是袁绍作为讨董联盟的盟主,也不可能立刻就将手下的诸侯拧成一股绳一样。一切都只是刚开始,虽然说很多夷人加入了进来,但多半都是觉得先占个坑,然后看看情况,并不是说一开始就会傻不愣登的将村寨当中男女老少全数贡献出来拼死一战的。 因此雍闿的这通吐槽,高定也只能是摇头,苦笑。 『好了,这种话,你我所说就可以了……』高定摆摆手,认为雍闿是一个性格直爽的家伙,所以不太懂得掩饰情绪,也算是正常,『我们现在的问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不要先打一仗?』 高定有些犹豫。毕竟向心力这种事情,不是靠嘴皮子上的功夫的,多少要拿点像样的东西出来,可是如果说现在就直接挥军北上,有多少的胜算,高定也不是百分百有把握。毕竟川蜀之地,都是利于守而不利于攻。 这要是胜了,自然是千好万好,但是一旦战败,可能就是像是沙塔一般,瞬间就崩塌了。现在凭借着各个部落聚集起来的势头,还能撑住场面。 建宁虽然地盘不算是很小,但是县城并不多,所以之前雍闿起兵的时候,加上原本就有安排,所以里应外合之下也不算是多么困难,但是从川南往北,就脱离了雍闿的力量范围,那就需要实打实的攻伐,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的取巧方式了。 可是真的要强攻魏延坐镇的大营,说实在的,这个问题么…… 魏延可是骠骑将军之下,年轻一辈当中的佼佼者,当年骠骑将军进军川蜀,不说全部,至少大半的战斗都是魏延打下来的,勇猛精进,甚至对于山林作战也不陌生,确实是一块相当大,相当有分量的拦路石头。 『要不等那个什么交州刺史来再一起商讨一下?』雍闿说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罢……』 高定皱眉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太缓了……怕是时间长了,就被川北之人看出问题来了,多少还是要动一动的……』 雍闿点了点头,面上装得似懂非懂,但是其实心中敞亮。高定这是被自己拉上了盟主的位置之后,尝到了甜头,便想着要长久下去,甚至扩大影响力,那么自然不可能完全将风头让给了后面来的所谓的『外人』。 因此高定才会急着做出一些什么来,只要是有点成绩就行…… 『这刘交州,领兵北来,就是为了和骠骑将军决战于成都之下!等刘交州来了,一同进兵固然是好,但是也人员繁杂,不易指挥!』高定沉声说道,『而现在我们手头上的这些賨人原本就不成气候,跟我们夷人也说不到一起去,顶多也就是一旁助阵的份额,真要指望这些賨人,恐怕是难有什么作为!』 『所以,必须另外找个办法!先找一个机会,先要将我们自己手中的人拢一拢,先定出那些是精锐,那些是辅佐,要不然真的有什么收获,分又分不清楚,肯定会出大问题!』高定皱眉说道。 雍闿也是同意,『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伸手要东西自然人人都想白拿,不定出一个一二三来,到时候肯定会出现这个那个的事情。 『要不……』雍闿说道,『引诱骠骑将军的兵卒出来,埋伏一下?』 『如何埋伏?』高定问道。 军事上的计策其实说简单也很简单,从古至今都是埋伏,形成局部的以多打少优势,然后扩大胜利战果,纵然到了热兵器时代也没有多少的改变,但是如何施行,就是考验统帅的能力了。 两个人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响谁也没有说话。 『算了,换一个办法罢……』高定摆手说道,『我觉得吧,可以多派一些人手出去,找一些平常不走的小道,看看能不能绕到后面去……如果能找到些机会……呵呵,毕竟骠骑将军的人再厉害,也是要吃饭的不是么?如果说烧一两次的粮草……这些人恐怕就算是不乱,也是要退回去!』 雍闿抚掌称赞道:『不愧是夷人王!如此甚好!一方面可以查看骠骑人马虚实,一方面也可以发挥出我们夷人的长处,就算是万一真的不能做出一些什么,也是至少先查勘了地形,等后续联军北上之时,也才更有把握!好!』 高定微微笑了笑。 雍闿想了想,恍然大悟,连忙说道:『我这就去安排一下!挑选精锐!精锐!』 挑选『精锐』倒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不仅仅是确定日后分配战利品的等级,更重要是借这个事情提升高定的声望,毕竟不管是什么事情,都需要有人捧有人吹,才能从下面往上飘的…… 可是,不管是高定还是雍闿,都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远远的超出了他们的计划……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83章 组织,组合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川蜀的一帮子人正琢磨着他们的一亩三分地的时候,在长安的斐潜却准备展开第二波的宣传攻势了。 借着青龙寺大论的机会,斐潜除了确立了一些经学上面的研究和发扬之外,还特意安排了一些人员进行清谈博论,同时抛出了一个政治上极端正确,但是又明显和士族豪强有些膈应的政策,就是二次丈量土地。 说不得再往后,还有第三次,第四次…… 就像是后世的人口普查,真的就是为了写个名字么? 不少士族子弟表示完全没有必要进行二次丈量,甚至表示说这样就是不相信他们高尚的品德和真诚的品质,甚至是一种对于他们人格上面的侮辱,很是愤慨,甚至有些人当场就拂袖而去。 这个政策,确实是对国有利。国家没了钱财,连战都不敢打,甚至很多在中央当过一段时间的中枢大员来说,都是知道这一点的,也是明白田赋作为一个朝廷的重要财政支柱,而在很多时候,朝堂上的田赋往往都是少得可怜,甚至还会越来越少。 问题是知道归知道,做到归做到。 汉代的赋税制度,可以说是成为了后世封建王朝的模本。 这种以人口和田地双重收取赋税的模式,后世的封建王朝就只是修修改改,并没有什么大变动,最基本的原因就是抓紧土地和人口这两条,简单直接又有效,方便统治者往死里剥削和压迫广大的百姓。 但是如果仅仅是国家层面上收取赋税,多少还能让下层百姓存活,甚至还可能活得有些质量,但是如果再加上中下层也伸出了贪婪的小手,百姓就开始彻底完蛋了…… 所以,这也是大多数封建王朝在建国初期,都能兴盛一段时间,等到中下层的小黑手慢慢多了起来,整个王朝也就渐渐的失血,然后没落。 这些小黑手当中,最常见的贪腐手段,就是隐瞒田亩数量,虚报赋税。甚至我大清还有地方大员勾结乡野,然后公然联合着一同上报各种灾害,以此来减免应缴纳的赋税,赚取中间差价。 而这些一切的根源,就在于朝堂之上,对于地方掌控力不足。作为朝堂掌控力的核心问题,也是最为根本的东西,就是两个,土地和人口所以清查田亩丈量土地核对名册齐民编户,便是作为统治者最重要的彻查控制地方的手段。 之前庞统和徐庶贾诩在三辅的时候,做过第一次的清查工作,但是那个时候大多数还是抽查和士族上报相结合,也弄倒了一两个刺头,不过因为人手有限,很多具体的数目还是浮于表面,并没有做得很详细。 毕竟是第一次,谁都没有什么经验。 有了前面这一次之后,现在斐潜重提,有些人明白,有些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是不管是哪一种,斐潜站在了朝堂公义之上,表示没钱怎么修路?怎么给官吏发薪酬?怎么给百姓分福利?怎么精炼兵器甲胄?许多人纵然有些怨言,也说不太出来,毕竟怕给斐潜形成了一些此地无银的印象,所以在议论了一阵之后,也就沉默了下来,抱着双臂,摆出一种不反对但是也不配合的态度出来。 若是前些年,斐潜要做这样的事情,说不得还是有些麻烦,但是这几年下来,一个是农学士和工学士基本上各个大城镇都有配备,另外一方面学宫也提供了大量的年轻基层公务猿,这些正希望着,憧憬着可以通过自己来改变世界的年轻人,充满了活力和热情,就是最好的上山下乡,呃,清查人口土地的人选。 可是,如果只用这些没有什么经验的年轻学子,难免会出现些这样那样的问题…… 别以为这样的活动很简单,其实属于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很复杂的东西,一般人真没有办法做到。比如说一块田,若是四四方方还好算一些,若是三角形呢?多边形呢?田中还有一块大石头无法耕种呢?什么是上等田?贫瘠的标准又是什么?遇到偷奸耍滑的地方小吏又该怎么办?有阳奉阴违的官员和地方豪强又该如何? 普通核查人员未必懂得算数,而懂得算术的人又未必知道土壤如何划分等级,懂得土壤问题的未必又能够斗得过当地官吏,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斐潜就必须综合调度,全面考虑,也就意味着需要大量的人手,而这一单,在斐潜之前的政府架构之中,确实是有些问题,而现在么…… 这一批教化使,正好弥补上了最后一块短板。 于是,以这些脱离了士族圈子一段时间,和大多数地方豪强都没有什么联系的,吃过苦,熬过痛,也斗过恨的教化使,就成为了这一次清查的主力,再加上配合其一同行动的学宫学子,和已经在各地的农学士工学士,就搭建起来了一个比较完善的核查组架构,在太兴三年的新春来临的时候,陆陆续续前往各地开始了为期一年的核查行动,而这一项工作,将作为他们进入斐潜政治集团的第一份的作业。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 斐潜向来就不是只看一步走一步的人,或许很多时候外人看起来就像是乱七八糟的落子,但是猛然间才会发现,原来骠骑将军的之前落子的用意竟然是这个! 早在荆襄之时,斐潜就发现,大汉人民的娱乐生活是很枯燥的,很单调的,而且很没意思,比如说跳傩,就和跳大神其实差不错,可是汉代的人依旧围着内三层外三层的看,而且还兴致勃勃,成为了每年到了年末年初的必备节目。 所以当一群牛鼻子道爷出现在了关中地区,带来了最新的水陆大会的时候,自然就吸引了大汉基层民众的目光,怎么都觉得这样的有组织有排面的活动,比起带着个面具跳傩会来的更好看,更有意思…… 长安左近,美阳。 这里虽然是靠近长安,但是并没有像是长安一样的富庶,大体上还只是一个偏小的县城而已,而且经过了董卓李郭的兵灾之后,原本美阳的人口也少了很多。不过美阳毕竟还是属于关中的二线城市,多少也居住着一些退居二线的士族人物,比如种劼。 当年种劼也算是响当当的高等衙内,但是随着种老爷子倒台,种氏就基本上一蹶不振了,甚至在历史上也没有种氏的什么位置,就这样默默无闻沉寂在历史长河之中,不过或许是痛定思痛的缘故,又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种劼这一段时间的静默和本份,反倒是让斐潜重新感觉似乎可以用一用,于是乎便重新给了种劼一个任务,和谯并一同,做一件大事,一件确实是非常大的事情,在长安美阳城外建立谶纬宫,嗯,现在不叫谶纬宫了,因为得到了汉帝刘协的亲口承认,改名为『赤帝宫』。 谯并先行回来了,而王粲则是留在了许县,并没有一起回来。 但是谯并一边查看着斐潜的面色,一边偷偷给王粲上了一些眼药,反正王粲神神秘秘的,又借着他是正使的身份指手画脚,就连原本谯并保管的光武神像都拿走了,要不是看在神像似乎最终也没出什么问题的份上,怕是早就要跟王粲翻脸了。 不过让谯并有些遗憾的是,骠骑将军似乎对于王粲的自作主张并没有什么表示,抑或是没有在谯并面前表示,所以谯并也不知道斐潜究竟怎样想的,只能是怏怏的接受了新的差事…… 赤帝宫。 大汉么,反正是三四百年都跟赤帝碰瓷,最早的时候是刘邦,表示他老人家是赤帝之子,随后呢,光武帝诞生的时候了,据说也是赤光满室,就连刘备到了后期,也表示他是赤帝的血脉…… 反正,赤帝钟爱就老刘一家,别无分号了!老刘家就按住赤帝,往赤帝身上死命薅羊毛,都差不多薅秃顶了都。 所以该供奉光武神像的谶纬宫为赤帝宫,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样的改变,并没有遭到什么人反对,一来是觉得没必要在名称上纠结,二来也不是很感兴趣,大多数士族,尤其是世家,都知道其实刘邦是怎样的一个二流子,就像是后世参加过『五十』运动的老前辈,公然在课堂上讲一些本上没有的东西,上头知道了也只好笑笑,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 更何况赤帝这个封号,也并不是什么至高无上不可侵犯的,除了炎帝之外,还有祝融也被称之为赤帝,还有道教里面的长名字的一个神,也被称为赤帝,大家似乎都相安无事,不像是某某教,动不动就说天上地下就我一个,要是信奉了别人,就是异端,罪不可恕只能用鲜血来赎罪。当然,如果硬要给黄金来代替鲜血,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建造赤帝宫,自然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建起来的,而在建造赤帝宫的同时,在眼前的一件事情就是办好代表着赤帝的神意降临关中,代表着太兴三年新开始的祈福,代表着骠骑将军受到了赤帝信赖的一场水陆大会。 没错,水陆大会,不是水陆法会。法会那个是佛教盛行之后产生的,而这个大会么,是斐潜魔改的简化版…… 领导一句话,属下跑断腿。 当小吏的自然要有当小吏的觉悟,更何况这一次可是为了光武帝的光辉形象问题,辛苦一些也是应当的。 可真的怎么做,不管是种劼还是谯并,都有些觉得棘手。 斐潜多半也是知道这两个人是一个什么情况,便又掉配了两个人作为补充,一个是老熟人,韦端,一个是不怎么熟悉的,云逸。 韦端是老官宦了,基本上来说就像是官油子一样,也会阳奉阴违,也会欺软怕硬,也会欺上瞒下,什么手段都懂得一些,自然也就是知道如果要在三辅和其他部门协商,应该怎么更有效,而云逸么,则是原本在平阳道宫的人,接替左慈之后,担任道宫主事,现在被斐潜调来了长安。 这四个人,可以开一桌了…… 咳咳。 不过这样的四个人,倒也是相互可以补充得起来。 云逸咳嗽了一声,主动说道:『以礼而论,当以六辂祭祀,求得昊天上帝,东西南北中五方上帝之佑也。』 六辂祭祀是古礼,也即是一用苍辂,来祭祀昊天上帝;二用青辂,祀东方上帝;三曰朱辂,以祀南方上帝及朝日;四用黄辂,以祭地祇、中央上帝;五用白辂,以祀西方上帝及夕月;六用玄辂,以祀北方上帝及感帝、神州。 其余三个人相互看了看,点了点头。 因为这个五方上帝,并不是道家独有,儒家也有五方上帝之说,所以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突兀和产生理解差异的地方。至于什么后天和先天的,云逸避而不谈,反正一同祭祀了事,大家一块吃香火,和和气气多好。 主要的中心大典确定下来,然后就是各个细节上的补充,比如要用多少人,用什么颜色来代表五行,五方等等的事项,也很快就商量确定了下来,最后形成了面,准备提交给骠骑将军最后审核…… 谯并微微咳嗽了一声,说道:『不过,五方之中,何为尊也?』 种劼顿时皱眉。 韦端眼珠子左右转了转,也闭嘴不言。 五帝之前都是轮流当家的,其实也就是五德终始说的化身而已。 其实五德终始说,就是一个前人留下来的大坑。 邹衍这个家伙呢,当时他主张以『五德』来指五行,也就是木、火、土、金、水所代表的五种德性,而『终始』就是说『五德』可以周而复始的循环运转,并以此为历史变迁、王朝兴衰作解释。 五德终始说一推出,就收到了各地诸侯的一片鼓掌称赞,就像是当年董仲舒递上了『天人感应说』而得到了汉武帝的拍案叫绝一样,是为了统治者披上了一层遮羞布,一件神秘面纱。 那么现在还提『五德』么? 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不怎么好回答的问题。要是否认『五德』,也就等于是否认了汉代继承前朝的正确性,而如果说承认『五德』么,又等于是给下一个野心家提供了借口,特别是在袁绍和袁术这两个难兄难弟大搞什么『五德』循环之后,若是骠骑将军这里也说什么『五德』,难免就会让其他的人多一些什么想法来…… 韦端瞄了谯并一眼??,这就是个棒槌,川蜀的大号棒槌,没见大家都没有说这个事情么,你还特意说出来! 种劼也有些不满,不过一转眼却看见云逸在一旁微微而笑,不由得心中一动,便问道:『敢问云道师……可是有何高见?可否指教一二?』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84章 人生,人神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或许很多事情,就像是『五德终始说』一样,又或是比如『天人感应说』,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创作者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可以一用,就搞出来用了用,但是没想到用了之后就难以收场,甚至是影响深远。 就像是当年搞了一个Большаячистка的大胡子,也想不到他这样做也导致了整个社会人心惶恐,使得小胡子入侵的时候很多将军元帅唯唯诺诺,在没有统帅部的确切命令之前甚至什么都不敢做,以至于小胡子可以轻松的一穿三,大杀超神。 斐潜现在和左慈琢磨出来的新道教呢,就是为了弥补这些前人留下来的大坑,虽然不见得可以完全弥补,但是至少尽可能的去完善。 这个坑,叫做垄断。 当一个行业,或是一个社会,出现垄断的时候,都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或许还有些人以为在市场经济环境之下,不会产生自然的垄断,甚至以为是自然产生的垄断企业是没有危害的…… 当然,如果通过公权力获取的垄断企业,垄断阶级更为可怕,但是不代表自然竞争后的垄断阶级就是善良的。 无论垄断阶级在获取垄断地位的时候,整个过程和手段都是多么的清白无暇,哪怕是完完全全的依靠自然市场产生,依靠自我奋斗成长,但是在坐上了垄断的位置之后,必然本能的会利用各种权利,产生巨大的危害性。 尤其是资本和权利的结合。 垄断之所以不容易被自然的瓦解,是因为垄断公司给自己伫立了一系列的技术专利、规模以及人才上的壁垒。 资本追逐的最终目的就是垄断,在没有市场干预的情况下,各个行业都有天然的垄断的倾向,这是必然的,也是资本发展的必经之路。垄断的危害根本不是什么获得垄断地位后提高产品价格、降低服务质量这种在某些程度上属于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是在获得垄断地位后就会开始向全国,甚至全世界范围内散发出自己的影响,进而控制政府、影响整个世界的发展。 当整个国家的经济活动被一个私人公司牢牢掌握,这就是垄断公司的高级形态,也是这些垄断企业最终的梦想。 而在汉代,各地的诸侯就像是在大汉这个市场上的企业,每个人都想成为这个市场上的垄断者,这是所有人的追求,不管是他们有没有意识到,都是这么做的。 包括斐潜。 如果说现在斐潜表示自己不干了,要回家抱孩子,信不信当场就有一帮子人哭着喊着,撞死在堂前?甚至横生取代之心,不把斐潜搞死不罢休? 这是利益,这也是人性。 不光是诸侯,皇帝,还有之前的儒家,道家,法家等等,都是如此。 这些人都自动自发的追求着垄断的地位,然后抢到了位置之后,便开始一方面控制人才,建立技术壁垒,一方面对竞争对手持续打压,甚至逼迫其离开市场, 地方豪强通过控制土地,形成垄断,欺压剥削农户,也极度渴望着扩大自己的土地规模,甚至是遍布全国的范围,因此才会在丰收的时候愁眉苦脸,在灾年的时候兴奋莫名,因为自耕农只有在灾害发生的时候才会不得已的出售自家的田亩。 士族世家通过经来垄断官场,设立宽大的护城河,吸纳人才形成壁垒,甚至和权利联姻,打压竞争对手,而不管对手具体做的事情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那么既然人心,人性如此,是不是完全不可改变?不可控制? 并不是。 最简单四个字,『杀人者死』。 这是最后的底线,也是整个人类社会还能正常运行的基础,如果有人可以毫无规则,毫无约束的杀人,那么最终整个社会就会崩溃。不管是封建王朝,还是什么其他形态的社会都是如此。 在『杀人者死』的基础上,延伸出来的那些基础的社会规则,就是律法。 在斐潜之前,在春秋战国时期,这些道家,儒家,法家等等人,是没有任何律法来规范的,也就是等同于他们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周礼崩坏,各国又有各国的制度,都不相同,导致这些人也不用遵守什么,甚至可以拿旁人的写的经文说是自己的,觉得对手太强说不过干脆就想办法从肉体上消灭掉,就算是对方退场了也要千里送一程…… 很有意思的是,这些人自己也知道这样做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可是就觉得不这样做不行,所以也就咬牙去做,甚至做得更毒辣,更残忍,这也是很多封建王朝掌权的人一定要死死捏住权柄,直至咽气的那一刻才罢休的原因。 而现在,斐潜给儒家制定的规矩就是教化。 不垄断的教化。 学宫之中的学子要么通过考场进入官场,要么通过教化使进入官场,唯一不需要考试,只是凭借经文造诣而不需要其他能力,就能担任的职位,只有学宫博士。 在加上青龙寺大论,通过司马徽郑玄等人,提出『求真求正』之说,再次规范儒家经文具体范围,引用和延伸的规则,同时散发免费经和传授句读方法,让儒家回归本源……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规则总是会产生各种变化,有些可能是时代的演变,也有些可能是人为的增加或是破坏,但是既然要将整个大汉王朝所有的人形成合力,那么就不可能让某一方的实力过于膨胀,肆无忌惮的去侵吞其他人的利益,因此设立一些必要的规则规定,也是当下司马徽和郑玄,甚至在荆襄的庞德公所共同认可的事情。 那么现在,轮到了道家了。 道家更有些意思。 道家什么都有,甚至连生孩子的事情都公然宣称有些手段,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反倒是搞不过明面上宣称有节律,但是实际上还是会偷偷摸摸生孩子的佛家。 既然什么都有,又什么都不清楚,那么至少在一个事情上,道家需要做得更好,甚至成为道家的专长,也就是宗教本身的事务。 有时候斐潜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个至少自由发展了四五百年的本土宗教企业,然后竟然打不过起初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的外企,这应该说是外企的企业文化太完善了,还是说这些本土宗教企业的管理层太自由散漫了? 该不会是炼丹生小孩这些事情,彻底败坏了道家的名声吧? 道教就像是一个硕大的企业,结果投资项目太多,而这些项目基本上都是亏本经营,最后也就自然是败光了,连老本行都守不住了。 所以,现在道教中人和谶纬主流坐到了一起,共同合作,建立新的营销模式。 『五方上帝,以炁为存,以德为基……』云逸缓缓的说道,『五德终始,皆如是也。有物混成,天地而生,元炁演化,五方为聚,固有五行,以生五帝。此乃合阴阳之理,明事务之道也。』 种劼和韦段对视了一眼,都不由得点了点头,接受了云逸这样的说词。因为这样的解释,从逻辑上是可以说得通,也符合大汉当下普通百姓的认知。五行对应五帝,然后天下事物都在五行之中,加上阴阳变化,就是一个比较完善的宗教世界观了。 基本盘没什么错误,接下来就是在基本盘面上矗立什么架构,来改变原本有暴力倾向的『五德终始说』1.01版本和有些bug的『天人感应说』4.04版本…… 『炁乃先天之灵,万物诞而携之,散于长也,炁尽则亡……』 云逸继续补充新道教规则的第二条。 这就解释了人类和其他生灵的生老病死问题,有的生病,有的没病,有的早夭,有的晚死的原因,简单易懂,直截了当。 其余三人思索了一下,点头认可。 『先天之炁,各自有定数,然德补续之……』 第三条。 宗教的基础向善理论。当然,也会因此演化出什么『采补』、『吸血』之类的东西出来也是在所难免,不过大体上规劝信众向善积德,是一个宗教赖以生存的最重要的东西,否则迟早都会出问题。 『先天之炁,后天之德……』谯并略有所思的喃喃重复着。 云逸点了点头。 原本道家也有先天后天之说,也有一炁化三清等等,但是比较含糊,也没有能够具体规范起来,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搞什么『道可道非常道』,让人莫名其妙云里雾里,不利于宗教推广。 宗教想要推广,就必须简单直接。太过于复杂的体系,其实很不利于复制和黏贴。 现在如果采用新道教的理论,那么先天的『炁』就是各个人的不同的起点,至于成长走得如何,则是靠后天积累的『德』。这样的说法不仅仅是可以满足士族世家的需求,也可以适应普通百姓的精神渴望。 新道教甚至还有一定的麻痹稳定,消除社会阶级矛盾的作用。毕竟现在依旧是封建社会,生产力和生产技术不可能提供新的社会模式的土壤,所以剥削和被剥削依旧还是整体封建社会阶层之间的主题。 『以道方可求德,立道则德聚,德聚则化炁,如此便为造化也……』云逸最后说道。 这也是最后的归纳,也是新道教生存的根基。『炁』和『德』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只有所谓的『道』,才是日常生活当中可以遵循,可以做的事情,所以一切的发散的虚无体最终落到了具体的实际事务上,『道』。 『如此说来……』种劼沉吟着,『世间人人,皆可修道?』 『然!』云逸点头。 谯并恍然而道:『世人皆有道,国自有德也!五德方有炁,天下可长存!』 这就是『五德终始说』的改进! 也是『天人感应说』的变化! 之前的『五德』也好,『天人』也罢,都是好像大减价白送的,是上天的安排,是命中注定的,就像是不要还非要给的那种,所以刘邦那种二流子,也就成为了赤帝之子,汉武帝也就成为了天帝之子…… 对吧? 人的一生,或许很多事情能够自己决定,但是自家老子是谁,这个真不用自己决定。生下来就这么定了,或许有糊涂的,但是肯定不是自己选的。 『五德』的问题,就是若定下来了下一个的『德』,那么不管是巧取豪夺,还是坑蒙拐骗,只要不择手段的将前面的一个『德』打败,或者说等自己登上去了,那么自己不管之前是不是『德』,反正就成为了当下的『德』,而将来也会有人用同样的方式,同样的方法来对付自己…… 就像是华夏封建的轮回,也就是如此。 而『天人感应说』就更离谱了,看汉武帝之后的皇帝一个比一个窝囊,未必没有收到其影响。代理人世间的皇帝,做错了事情,老天震怒,然后有了灾害。似乎听起来不错,也可以让皇帝有敬畏之心,可是事实上受灾的,痛苦的是皇帝么?并不是,甚至连承担错误的人也不是皇帝,而是三公。 所以有错了怕什么,换一个三公就是了。 当一个人,一个皇帝,不需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任何代价的时候,这个皇帝还会保持敬畏之心,还会兢兢业业的经营国家么? 因此之后的王朝皇帝,混账的多,精明的少。开国皇帝一方面土地兼并没那么厉害,另外一方面也知道民间疾苦,所以多少都还算不错,然后基本上越往后越差,好多皇帝都成功的被士族世家养成了猪。 而现在,根据新道教的理论,一个人要长寿要活得更好,首先条件要好,要有比较多的『炁』,换句话说出生条件比较好,然后要聚『德』,也就是要对社会有贡献,接下来如何聚『德』,就要有『道』,知道自己做什么,而大多数能摆在面上,可以被社会认可的『道』,基本上都是向上正面的。 这样以来,从上到下的都有了一个比较完善的道德规范架构,至于细化到每一个人,这个人或是那个人能不能找到『道』,能不能坚持做一件能够『德』,直至改变人生的『炁』,就是个人的本事和自我的奋斗了。 简单来说,就像是撕葱公子,生下来就撕葱,那是『炁』好,但是阿猫和阿狗,生得肯定没有撕葱公子好,但是通过找到个人的『道』,形成了更多的『德』,最后也改变自己原本的『炁』,站得更高的位置上,是不是也解释得通? 当然猫狗之事也不简单,不过这并不妨碍新道教的理论成为给整个大汉王朝带来全新的宗教理念,别埋怨前生,别指望来世,好好修今生的『道』,会聚『德』成长『炁』,是不是比起那些之后封建王朝盛行的逆来顺受的佛陀,只会捣乱不会建设的白莲花绿帽子好得多? 就算是退一步来说,不去管宗教上如何说法,如果一个人认真做事,奋发向上,坚持努力,是不是多少能改变自己一些自己的阶层?至少能过得更好一些? 韦段问道:『如此,三辅之地亦有淫祀,可需尽除之?』 云逸摇了摇头。 新道家,也同样是不垄断的道家。 『乡野淫祀,乃地方炁聚也!有道而生,有德方存!道消则散,德闇则罔!』云逸补充说道,『皆为炁之所化,如天化万物也!拜之,便是拜五方上帝!不必去之!』 要有广阔的胸怀,才有广阔的世界。将来说不的或许也可以将世界上所有的神都归纳到这个架构之中,反正天生万物,炁自然也就各有变化,变出什么样子的地方神来,都不怪。 『妙也!』种劼称赞道,『如此,骠骑将军定为有道之人也!』 其余三人异口同声而应:『自当如是!』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85章 人言,人望 纷纷扰扰,烦心忧虑的一年,终将过去,或许让一些人觉得高兴,或许让一些人悲伤,但是在面对新年的时候,往往都会多少有些希望。 就像是孔融。 打仗,不是孔融的本行,但清谈是。 这一天,在临近新年的黄昏,孔融邀请了留在了许县的王粲吃饭。 前些时日,曹操同学又将他在冀州的战事传到了许县来,无他,就是一方面炫耀曹操自己打了一场大胜仗,另外一方面自然是在新年之际,起一个安稳人心的作用,表示曹操自己虽然人不在许县,可是依旧很关心这里。 当然,也有隐含着『都别乱动啊,老子马上回来』的意思…… 说起来,曹操同学在冀州的战事进行得还是非常顺利的,主要原因还是袁氏三兄弟实在是太那啥了一些,让很多冀州的士族豪强都很失望,于是曹操兵临城下的时候,往往都是半推半就就从了,反正如果从某个角度来说,曹操也算是袁绍的兄弟。 胡人不是有兄死弟及的规矩么? 放到曹操这里,是不是也算是合适呢? 于是乎,很多人脸上带着谄媚的笑,然后偷偷腹诽着,嘲笑着,鄙视着曹操。 经过一两个月的时间,曹操已经将势力扩充到了冀州南部的大部分地区,并且抓紧时间在大河两岸架设浮桥,修葺渡口等等,目的就是加强兖州和冀州的联系,同时也在重点位置囤扎兵马,时时刻刻密切监视着河洛和上党的兵马动向。 袁谭在曹操动手取冀州之后,基本上就是架空了,不过暂时应该还没有多少生命危险,毕竟曹操也需要一个幌子来遮住带毛嘴,别问为什么。 而北面的幽州因为鲜卑的关系,所以一直也没有影响到曹操的军事行动,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恐龙,呃,孔融对于曹操么,也不见得多看好,但是奈何自己丢了北海相之后,顺便丢了老婆之后,左右看看,似乎都是曹操的地盘,也只好到了许县。 孔融原以为自己应该会得到曹操的重用,然后多少也会有些排面,喝酒吃饭什么的也可以排出五枚大钱什么的来抖个威风,但是没有想到曹操根本就没有多搭理他,不冷不热,不上不下。 原因其实很简单,老曹同学还是很懂得分辨的,要是真正的人才自然是会破格重用,然而孔融这个人么,老曹同学表示只有两个字,呵呵。 当然,这是表象。 但凡是人,总有长处短处,那么自然可以找到用途,就算是脑袋简单的也还可以搬砖不是么,像是孔融这样,拿来纯粹当一个学士来用,难道不可以么? 所以,曹操不用孔融,还有一个非常重要,但是曹操不便于宣扬于公堂之上的原因,故而只好说孔融此志大才疏,不堪重用。 孔融作为孔子的二十世孙,是东汉末年的大名士,董卓擅权后先后任北海相、青州刺史,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早年就有『负其高气,志在靖难』之言语志向,到了许县之后发现其实汉帝在曹操手下,似乎也不比当年在董卓之下好上多少,不免就有些不满,多少有些言语流露了出来,比如像是讽刺曹操如董卓一般,把持朝堂等等,自然让曹操心中恨死。 同时孔融也是一个坚定的保皇党。 这并不奇怪,毕竟孔子尊周,孔融尊汉,对于『正统』这两个字,向来就是儒家思想当中重要的一个部分,因此引申出来的『君臣父子』,甚至更为苛刻的律令…… 酒过三巡,孔融说道:『仲宣贤弟,不知骠骑将军将军可愿向东……』 孔融问得很坦然,就像是问今天晚宴吃烤肉还是吃麻辣烫一样。但是坦然并不代表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就像是暴露狂也经常坦蛋蛋。 王粲就觉得有些错愕,不过片刻之后也恍然了,于是乎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孔公,非将军不肯也,乃不能也……』 孔融闻言,长长吸了一口气,叹息道:『今国有难,却不得君臣上下一心,致使百姓倒悬,如水火也,某实心痛之!』 王粲嘿然。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孔融忽然问道:『若贤弟为骠骑将军,又会如何部署?』 王粲眉头微皱,说道:『孔公此言何意?某非骠骑,亦不通战阵,实不知当如何也……』 孔融摆了摆手说道:『如此,便不论当下……便谈昔日董卓之事,某若当时手握兵马,自当保陛下,出兵以御董卓,或令别部过河东西渡,骚扰其后也……』 孔融大方的表示,自己虽然也不是很懂军事,但是谈一谈还是可以的,就算是当下不好说,但是说讨伐董卓就没有问题了吧?我们一同退回去当年的时间,研讨一下当年的形势,这总可以说了吧? 当年董卓才刚刚掌握朝堂不久,各地诸侯也是不服,也组织了军队在酸枣集结,但是最走依旧是不了了之,这对于孔融来说,有些费解,也很是遗憾,总是觉得但是如果各地诸侯再给力一些,便将是另外一番的景象。 『先帝崩,权柄落于何屠之手,奈何其不通民政,不知兵事,反求于外,至董卓拥雒阳……』谈及当年的情形,王粲也不免有些黯然神伤,『可怜陛下……哎……雒阳北军更是一时间俱灭之,内外所不能相援,雒阳遂破,朝堂逐闇也……』 孔融按着酒爵,点了点头。 两个人虽然说的都是董卓,其实又都不是在说董卓。 『袁本初虽出身三公,然无忠心,领兵于外,逡巡不进……』王粲继续说道,『董贼焚烧雒阳,退往关中,百姓哭号,百官悲戚,陛下惶惶,实乃大汉之悲也!至此,董贼居观众,袁本初侵吞河内冀北,袁公路盘踞豫州扬州,若二袁和睦,顿成东西之态也……』 站在历史的长河之上,居高临下看着的时候,马后炮么,自然用起来很不错。现在自然什么都看得清楚,讲起来也是头头是道,可是在当时身处其中的时候,又有谁能看得清,说的明? 『袁氏……』孔融也是有些感叹,『先有二袁不睦,后有三袁反目……呵呵,这真是……』 袁氏好传统啊! 想当年袁氏四世三公,多大的一份家产,多好的一片形式,天下人望,土地富庶,几乎是无人抗争,只要一条,兄弟和睦就可以了…… 王粲点头说道:『所谓兄弟相争,便是如此,正所谓上行而下效……当年听闻有冀州士子,规劝袁本初,迎天子至邺,然亦不果也……』 『可惜啊……』孔融感叹道,『若是袁本初忠心社稷。心怀陛下,又如何有如此多事端?』 两人不约而同都有些唏嘘。 恒灵在世的时候,虽然说天下也不能说多么太平,但终归还算是一个基本上统一,相对稳固的王朝,而中央的力量明显比外军要强大一些,而在汉灵帝后期,黄巾之乱之后,中央的力量就基本上消耗殆尽了…… 『是故,天子蒙尘,社稷崩乱!』孔融拍了一下桌案,使得桌案之上的豆盘都跳了一下,『乾坤败坏!朝纲荡然无存!』 王粲默然。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孔融一开始也不知道曹操是为了将天子捏在手中作为权柄的,还以为老曹同学和董卓应该不同,所以当时来许县的时候,多少还指望着曹操能接过辅佐天子的重要责任,帮助天子重新规整汉室,重现大汉荣光,当时很遗憾,直至董承之事爆发,才让孔融彻底的明白,其实在某些方面上,曹操和董卓也没有多少的区别。 孔融以为王粲是代表着骠骑将军,而骠骑将军也是想要拱卫汉室,所以才派遣王粲来许县,而在交谈的过程当中,也听出来了其实骠骑将军也并非坚定的保皇派,或许会比曹操要好一些,但是好到什么程度,王粲也说不准。 很明显,骠骑将军趁着山东搅乱,然后憋着劲在关中发展,明显是更好的举措,甚至也是更加符合整个山西政治集团的需求。自从光武帝开始,山东就一直压制着山西,而现在山西集团好不容易爬起来了,又怎么会巴巴的跑过来重新在山东脚下跪舔? 所以,很自然的,骠骑将军表现出这种矛盾的,有些暧昧,模糊不清的态度,也就是一种必然,两个人都大体上可以理解…… 但依旧是那句老话,理解归理解,支持归支持。 最为关键的地方是,虽然现在骠骑将军目前为止的表现还算是尊王的,是忠心的,但是人终究是会变的,万一哪一天骠骑将军想不开,或者说是想开了呢? 『昔日前秦于关中,闭函谷而拒山东……』孔融低声感叹道,『今骠骑得汉中,又纳川蜀,几近于此也……』 关中那个地方确实是易守难攻,再加上原本应该是治安大问题的胡人,现在都被驱赶归化得差不多了,原本时叛时降的氐、羌部族,如今也大多是服服帖帖,南匈奴基本内化,而北面的鲜卑也是无暇南顾,几乎就是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稳定的大环境之下。 同时战略上也是如此,秦朝和赵、魏不断的相争,主要就是为了上党区域,因为谁控制了上党,谁就占据了侧翼进攻的主动权。春秋战国时期,秦朝多次大规模战斗之下,终于是取了河东,进而占据了上党,等于是将侧面的大门给封上了,导致之后六国再怎么努力,终究是突破不了函谷关…… 唯一和前秦相比,有些不足的地方就是时间短了一些。 毕竟秦朝也是经过了好几代的秦王持续努力积累,而骠骑将军入关中也不过是这两三年的时间而已。 孔融长吟道:『国家多难兮悲声蔓,朝臣龌龊兮相离见!昔日周公兮挽乾坤,今朝何人兮开太平!』 王粲闻言,沉默了很久,起身向孔融拜了拜,说道:『今日见孔公,当知仲尼不死也!』 孔融连忙正了衣冠,向王粲还礼,说道:『仲宣贤弟谬赞!今日得见贤弟,以如颜回复生之!』 (作者菌注) ……(._.)_(._.)…… 『仲尼不死?颜回复生?』 王粲在许县的一举一动自然是让人牵挂,尤其是荀彧,所以当王粲和孔融的言语,也很快的被整理了出来,然后递送到了荀彧的桌案之上。 严格来说,这两句话,似乎有些问题的,但是正是因为有问题,所以才更耐人寻味。 赞赏孔融的『仲尼不死』,似乎听起来像是不错,但是因为孔融是孔仲尼的正牌的子孙,在宗谱之中是有名次的,所以这一句话就有些怪异了,正好像我们不会说『你就像是你祖宗没死一样』…… 而『颜回复生』也有问题。孔融称呼王粲为贤弟,两个人相互并没有什么师徒关系,顶多就算是朋友,但是在朋友夸耀自己像老祖宗不死一样,然后就回应说你像我祖宗的徒弟…… 这辈分上就差了一辈呢…… 如果说是旁人,还有可能是开玩笑,抑或是说漏了嘴,没注意到,但是对于孔融,还有王粲两个人来说,很显然不是故意这么说,抑或是说错了的。 『奉孝,你觉得如何?』荀彧问郭嘉道。 郭嘉却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不是我认为如何,而是你……也不是,是主公要认为如何了……』 荀彧沉默着,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仲尼,颜回啊……』郭嘉甩了甩袖子,『都是已经做古的人啊……你就别想瞒着了,该是什么就报什么上去罢……』 荀彧依旧没有说话。 郭嘉皱起了眉头,说道:『他们两个是孔仲尼,颜子渊,可没你什么事情啊,别当自己是冉伯牛了……你还真想着冉伯牛不成?这事情,就算是你不上报,也有人上报的,你信不信?』 荀彧将写着孔融和王粲言辞记录丢在了一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不大,却有些坚决:『不过是相互吹嘘尔,不值一提……』 『你!』郭嘉有些急,但最终也是叹息了一声,『你可想好了……』 荀彧垂眉,『我只说这两句话是相互吹嘘,令人作呕……』 郭嘉愣了愣,说道:『或许这样也行,但是万一……算了,由你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86章 打猎,打人 建宁以北。 魏延大营。 魏延觉得自家座椅似乎有些问题,怎么坐都不舒服,在大帐之中左看右看,看哪里都不是很顺眼。 『将军,要不去周边打打猎,散散心?』贴身护卫见魏延如此,多半也是猜测到魏延心中的不耐烦,便说道。 徐庶只给魏延三千兵卒,又强调了魏延不能主动进攻,一方面是因为情况不明,需要再了解得清晰一些再进行处理,另外一方面,不管是对于徐庶还是魏延,都对于建宁不是很熟悉,所以贸然进军不是什么好选择。 魏延也懂这些。 不过么…… 人都有赌性。 或大或小。 当时赌性严格来说,也不算是一种十恶不赦的事情,毕竟未来是不可知的,谁也不清楚会发生一些什么,当出现了问题,又没有办法凭借经验完全预测的时候,很多时候就只能下意识的去赌一种方法。 当然,纯粹的沉迷在赌博的感官刺激之中,那就肯定是错误的了。 魏延喜欢赌。因为魏延生来就不怎么安分。 如果按照正常的来说,魏延顶多就是荆襄之下的一个小官吏,大体上应该是某个城市的门下曹,毕竟魏延出身并不算是好的,所以也就顶多混到这种职位,如果没有太多变化的话,或许每天抓抓小贼,然后下班了沽点小酒,便是余生了。 可魏延想要得更多。 想要更多的人,一般都会很有表现欲,也就自然会被人认为是野心极大,所以猪哥才说魏延是脑后反骨,因为天生谨慎的猪哥和天生喜欢冒险的胃炎,从个性上来说,就已经是相互看不顺眼了。 所以,现在魏延准备去『打猎』了。 按照魏延的话来说,闲着也是闲着,新春都快到了,难道说不应该搞点猎物来庆祝庆祝? 正常来说,像魏延这样的中军大将,应该不要轻举妄动,因为若是出了问题,影响甚大。可问题是,魏延的屁股不是平的,而是尖的,所以他坐不住,也就借着打猎的名头,带着直属的精锐护卫,出了大营,顿时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将军可要早些回来!』 中军校尉暂时管理营寨,也是很无奈的在营寨寨墙之上强调着,虽然他也明白,魏延这个将军,未必会听他的…… 魏延哈哈笑了两声,挥了挥手,便带着人往山里去。 绕来绕去,魏延便带着自己的护卫,换了一个方向…… 『将军……』直属护卫见魏延越走越往南,觉得魏延似乎并不想是要『打猎』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差异的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打猎!』魏延哈哈笑着,『猎那些野兽,有什么意思?今天我们要去猎些人!』 『将军啊……哪我们也不能就这点人去啊,要不要回头再叫一些人来?』护卫??有些紧张,也有些无奈,说好的『普通的打猎』呢? 魏延摆了摆手说道:『你想错了……正因为我们人少,才好打猎……要是我们大举出动,说不定反而更危险……』 两军对峙,少不了相互派遣斥候哨探查勘试探,所以像是魏延这样带着二十多人,就像是一个加强版的斥候小队,一般人也想不到魏延就藏在其中,前来动手的人也一般是对方的斥候,并不会出动全数兵马来围剿追杀。 根据之前斥候的查勘,在前方五十里之处,在山腰之上,有一个洞穴,被夷人当成是临时的歇脚点,经常斥候哨探在其中休息…… 当然,这些夷人以为魏延的斥候并不会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所以虽然还谈不上什么肆无忌惮,当时至少比较放松,甚至连正常的警示哨位都有些敷衍的味道。 也是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些夷人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兵卒,很多都是村寨里面的猎户或是农夫,发起狠来也是有些战斗力,但是这纪律性么,再怎么说都会和正规经过长时间训练的兵卒是有些区别的。 就像是后世神剧当中八爷打鬼子,就跟老子打孙子差不多,一个打八个不在话下,而当时的真实情况么,就没有那么美丽了。嗯,大阪军团另说,那家伙就像是混在狼群里面的哈士奇,风格永远都是那么倾奇…… 不过很多时候,事情都是有意外。 斥候选择的观察点,自然就是交通的要道,如果是根本不重要的地方,也不会有夷人建立一个观察点。 不过,在观察点这里的夷人,有些散漫。他们原本就是散漫惯的人,作为最大的战争场面往往就是村寨之间的械斗这些人,绝大部分没有经历过什么大战,对于川蜀之中发生的战事,他们顶多的是好奇,甚至是连好奇都没有,纯粹的漠视。 汉人自己打来打去的事情,跟夷人有什么联系? 而建宁叛乱,更多是跟着起哄的多,就像是宿舍楼下打群架,嗷唠一嗓子某某系打某某系了,然后不管事情究竟怎样,或许几个相互认识的扯来扯去,就一同加进了战团之中。 所以这些个夷人纵然是在观察点,也是不紧不慢的样子,就算是职守的岗哨,也常常会嚼着甜草根,窝在避风处,半响才伸出脑袋来,有一眼没一眼的看一下周边情况。 在这些夷人看来,魏延这里的汉人已经老老实实守着营寨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什么动静,再说这么些汉人真要有什么行动,自然会动静不小,十里八里外都能听得见,而现在周边静悄悄的,又何必紧张呢? 这些夷人放松的心态,懒散的作风,给他们带来了致命的后果,当魏延带着人摸到了夷人观察点下方的时候,还没有夷人警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魏延从隐蔽的灌木丛后悄悄的站了起来,拉弓搭箭,瞄准了侧上方岩石后面露出的半个脑袋…… 长箭离弦! 显然风中异常的呼啸惊动了真躲在岩石后面避风的夷人,当时没有多少战争经验的夷人作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并不是立刻缩脑袋躲避,而是想要转头??一看,然后就悲剧了,被长箭透颅而过,带出了一大蓬的脑浆和鲜血! 随着魏延的长箭出手,精锐护卫纷纷从隐匿之处窜了出来,或是弯弓搭箭,或是如同猿猴一般,迅速沿着山体往洞口处冲过去! 夷人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几名企图奔出洞口的夷人被长箭射中,顿时从山腰上一头栽到下来,撞进了山下的灌木之中。 正在洞穴之中的夷人大呼小叫着,就像是一群被闷在锅中的螃蟹一样,虽然还在张牙舞抓,但是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就算是想要逃跑的地方都没有,又被魏延的护卫连续丢进去了两捆半干的柴薪,浓烟滚滚,无奈之下只能一个个撞出洞来,要么被杀,要么跪地投降。 魏延让手下进行审问,这些夷人也是干脆,问什么就说什么,丝毫没有表示自己要铁骨铮铮,要为夷人王保密,甚至连一些小道消息,什么夷人王新娶了个婆娘等等事情都说了出来…… 不过,夷人招供的事项之中,有一个事情引起了魏延的注意。 『将有大军前来?』魏延问道,『再去问问,到底是什么大军,那边的人马?多少人?』 护卫又去了,在长长短短的惨叫之后,护卫回来了,脸上带着些无奈,『回禀将军,这家伙说他不知道这些……我又动了刑,结果这家伙就听我问一千就说有一千,听问说一万就说有一万……我看他是真的不知道……』 魏延点了点头。 这也正常,军中小道消息之类的,自然是传来传去,有的真的,有的假的,当时要说具体情况,那也不是抓两个小兵就立刻从口中得知全盘局势的,顶多只是这个小兵能够接触范围之内的信息而已。 『非常多……』魏延挠了挠脑袋,也是郁闷,深切的觉得骠骑将军推广文化知识是多么的重要,『非常多是多少人啊?一千,三千?一万?』 汉人的斥候多少还懂得一些数字知识,至少知道要回去怎么禀报,而夷人么…… 在夷人的形容词当中,只有『多』和『少』两个概念,然后衍化出来『很多』,『很少』等二级概念,再往后的『非常多』、『非常少』也是侧重于主观感受,甚少有标准的数字表达,使得魏延询问出来的结果就是这么的模糊,让人郁闷不已。 原本以为抓到了活人,多少能问出一些情况来,结果现在只是提供了一些非常模糊的概念和信息,根本不足以让魏延了解建宁夷人的具体情况。 『这就有些麻烦了啊……』魏延思索着。 出来打了一趟『猎物』,结果知道倒是知道了一些情况,当时比不知道还要更糟心,他娘的,夷人就没有能够好好派几个能懂得数目的家伙来做哨探么?要是老子挥军打过来,这家伙会上报说是『很多』,还是说『非常多』? 继续往南打探? 不适合,毕竟再往南就基本上进入了建宁境内了,先不说距离的问题,斥候也没有放到那么远的地方,地形地貌也不熟悉。 魏延是喜欢冒险,当时更多是在有一些把握的时候进行冒险,而不是纯粹的莽撞。 『现将这些家伙看押起来!把周边尸首都清理一下,别招来了虎狼!』魏延吩咐道,『岗哨放高一些,两个时辰轮换一次!明日天明便返回!』 山道和山腰上的尸首也不需要挖坑填埋这么麻烦,往另外一边山下灌木密林当中一扔就是,反正林木当中的腐食生物会很快的将这些血肉消化成为白骨。 现在也只能是押着这些人回去好好具体问,比如先搞清楚这些家伙『很多』,『非常多』到底是多少…… 虽然说魏延一大早就出发了,当时山路难行,等打下夷人哨点,询问口供之后,便已经是接近了黄昏,虽然说赶夜对于魏延等人来说,也不是不能做,而是没有这个必要,毕竟再落后的通讯手段的年代,或许夷人要等到下一批,甚至是长时间等不到这一批人员返回,才会意识到出了问题,而就算是那个时候第一时间再找过来,魏延也早就不知道回到营寨多久了。 可是,在夜间,正靠着洞穴石壁半睡半醒的魏延,忽然就像是察觉了一些什么一样,忽然睁开了眼,倒是让前来准备叫醒魏延的护卫愣了一下。 『将军……好像是有人来了……』 魏延一下子睡意全无。 在山间小道之处,似乎有三五个人举着火把,然后缓缓从远处而来。因为是夜间,所以异常的明显,很远就能看得见了。 『嗯?这些人不怕死么?』魏延低声自语道,『怎么是从这个方向上来的?』 若说是对于建宁这附近周边的地形地貌,自然是夷人称第一,所以夷人所选择的观察点正好就是交通的要点上,是两三条山道的汇集之处。往东北的方向自然就是魏延的来处,而往南就是建宁,而这些黑夜之中冒着危险赶路的家伙,既不是来自于东北方向,也不是来自于南面…… 当时不管是从那个地方来的,魏延都没有白白就这样放过去的道理,于是乎指挥着手下,在就近的区域内埋伏了起来。 火把越来越近。 魏延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虽然夜色昏暗不明,但是借着光火,也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并不是穿着夷人的服饰,也根本不像是夷人,反倒是穿着汉人的衣袍,汉人的战甲。 魏延默默的将脑袋缩回到了阴影之中,等到了这些人进了埋伏圈之后,便发出了进攻的号令,当时让魏延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人意识到进入了埋伏圈的时候,第一时间竟然不是抵抗或是逃跑,而是高举了双手,表示自己是使者…… 『使者?什么使者?!』魏延瞪圆了眼,『他娘的哪里来的使者?!』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87章 言论,舆论 言论这个事情么,其实也很有意思。 大多数情况下,言论是一个很私人的事情。 一个人的言论大体上只代表着一个人的观念,但是大多数时候,如果仅仅是一个人的言论呢,经常会处于一个被忽略的状态下,所以很多时候就有人喜欢去代表别人,然后挟持舆论。 那么会不会有冷静者呢? 也是有的,只不过冷静的人呢一般都不会轻易的参与争论,轻率的发表什么言论,也不会动不动就指责这个批判那个,而冷静者这样的做法呢,又反过来给其他的声音腾出了空间来,使得在事情的初期,往往都是充斥着一些混淆的,消极的,以及充满负面的声音。 就像是当下的建宁。 一开始高定以为刘范来了,就可以合并一处,立刻进军了,但是没有想到,在刘范将到未到的时候,就有夷人的部落酋长贵人找上门来,张口闭口就是高定背叛了组织,丧失了立场,成为了汉分的走狗…… 当然,具体言语自然不是如此后世的说法,但是意思是没错的,就是抱怨一通,然后义愤填膺的样子,仿佛这样一来夷人就又再次的成为了汉人的走狗打手,昔日汉人的不公平,种种的仇恨,高定竟然都给忘却了云云。 高定自然断然否决,表示自己依旧是夷人,还是站在夷人这一边的。 夷人首领酋长等将信将疑。 然后事情就有些微妙起来,因为出了这样的一摊子事情,所以当刘范到了建宁境内的时候,高定就不方便去迎接了,便只有雍闓去了。 然后刘范见高定没有到,询问之下,雍闓又有些支支吾吾,顿时心中就泛起了一些波澜来,原本十分的热情,顿时只剩下了七八分。 随后刘范这已经打折的热情,又在夷人的纷乱言论之中,渐渐的不断缩减…… 夷人在上古的时候应该也是在华夏大河流域的,当时因为和炎黄两个老人家闹了别扭,打了一架打输了,然后离家出走了,南逃到了大山深处,渐渐的定居了下来,一度强盛,到了后世也还有,不过是太祖爷给起了一个新名字,叫做『彝』。 所以夷人的个性是很强的,而刘范还没有来倒也罢了,刘范一到,这个谁听谁的,也就是指挥权的问题立刻就像是十七八个灌满气的皮球掉在水里一样,顿时就算是高定和刘范合起来有四只手,也无法全数将这些皮球按到水下去。 对于大多数的夷人酋长首领,村寨的寨主来说,他们身上并没有什么官职,因此刘范的什么朝廷册封,千石大员,根本没有太多的威慑力,更谈不上什么敬畏了。 什么交州刺史?交州在哪里?什么?那么远,那这个棒槌跑这里来干什么? 什么两千石大员?有建宁太守大么?差不多?那还说个屁?建宁太守老子都翻脸了,还有什么必要给这个家伙好脸色? 就合大多数的华夏士族地方豪强一样,这些夷人酋长贵人,也是多数类似于这种割据地方,把持山头的角色,拥戴高定为夷人盟主,那是因为不仅是高定名声大,而且高定本身也是夷人,所以肥水不算是落到外人田,而刘范么…… 是该算是八角啊,还是应该算大料?抑或是算香叶啊,还是算月桂呢? 其实就都是一样,算利益。 这些夷人部落,处于半游牧半农耕的状态,甚至还有不少人习惯与兽同住,甚至夷人神话当中他们的祖先就是一条人化了一大半的狗,因此说是带了些野性,倒是一点都没说错。 大多数的夷人一上来也就表态说要合作可以,但是要让刘范听高定的安排。高定自然不可能自己拆自家的台柱子,所以也不会说些什么,而刘范的手下也有些南越人,也算是夷人的邻居,有些本来就有些宿怨,这下子可算是逮到了机会,当面吵架的,私下约斗的,至于像是说急了开骂,将对方祖先问候了一遍又一遍的然后衍化成为拳脚交加持械群殴的也是大有人在…… 幸好不管是高定还是刘范,心中大体上还是知道些分寸,所以也一直压制着,才没有将事情越闹越大。 可是问题是,这个问题不解决,就没办法进行下一步动作,一日不解决,便是迟缓一日,十日不解决,便是推后十日。 高定刘范两个人都知道,这个问题肯定最终会解决,也是会统一起来,但是肯定是谁先开口谁吃亏,谁先让步谁老二,就像是办事一样,老二磨破皮,老大爽歪歪,要是有的选,谁情愿当老二? 又是一日吵闹半天,会议再次不欢而散。 雍闓看着刘范带着人远去,啜了啜牙花子,掉转头并没有回自家所在,而是直奔高定营地,见到了高定之后说道:『现在怎么办,都过了好几天了……这个刘刺史到底打什么主意?』 按照原本高定的想法,刘范毕竟是远道而来,粮草么肯定是吃紧的,所以拿捏两天,刘范自然就会不得不让出一部分利益来,然后高定再斟酌着返回一些去,全了刘范的颜面,两家人自然就都过得去,也就可以真正坐下来好好商讨一下如何配合,如何进军的问题了。 可是现在刘范并没有按照剧本来走,很显然的脱肛了…… 这要怎么搞? 高定沉默了片刻,说道:『再看两天……』高定也是有些无奈,如果说一开始不拿捏么,刘范大概率也会客气一番,但是现在将之前的这些施为全数都舍弃了,重新去跪舔刘范的葫芦头,显然高定也张不开嘴。 雍闓琢磨了一下,试探着说道:『要不,我带些粮草,去刘范的营地,就说是劳军,顺带探探口风?』 高定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好,不过么……』略 雍闓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就是按我的名义去……怎么说建宁我也算是地主,略作地主之宜也是应该的……其他我什么都不说就是……』 而在另外一边,刘范也是叹息了一声,他未尝不知道如果自己略作让步,把价格谈拢了,就可以达成共识,进而更快的进入下双方都爽快的环节之中,但是这个价格么…… 如果是钱财到也没有什么,毕竟用钱财收买外胡,已经算是正常的操作范围,就像是狗哥花点钱买个活好的,都可以理解,就算是出了岔子,也就笑笑了事,但问题是高定明显要的不是钱财,是位置。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胡人排斥汉人,汉人同样也排斥胡人,这无关于什么民粹还是民族,只是人的一个本能,所以在大汉当下,如果说刘范让出了主要的指挥权,也就等于是失去了主导地位,那么就算是可以打下川蜀,利益上的分配问题不说,光光舆论就能将刘范彻底压死! 整个大汉本身社会的舆论就是这样,如果说像是骠骑将军那样,以汉人为主导,然后雇佣羌人南匈奴人等为辅助,所有人都不会说什么,但是反过来,若是汉人成为了胡人的辅助…… 呵呵,这样的话,老刘家的招牌可就真的是又黑又臭了! 到时候,刘焉的棺材板定然也是盖不住,指不定忍不了半夜就来敲刘范的窗户…… 所以刘范除非想要尝一尝千夫所指的滋味,否则也只能说是咬着牙不能松口。 高定自身是夷人,所以想不出来这个事情,而雍闓心中敞亮,多少猜测到了一些,借着劳军送上粮草等物品的时候,略略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刘使君以为某来做这个临时领头如何?临时的,就临时的!』 刘范一愣,正觉得有些怒火上升,但是转念一想,似乎又是当下局面的一个解决的办法。向高定低头是不可能的,那么又不可能长时间僵持在这里,所以这个问题迟早需要解决,而且是越早解决越好。 而雍闓么…… 毕竟雍闓祖辈上也是侯爷,说起来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名门之后,又是建宁当地的豪强,若是将名头让给了雍闓,也不会有大汉舆论上的问题,似乎一切都很完美。不过么刘范依旧是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又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问题。 刘范沉默着。 雍闓心中窃喜,这个态度,有戏啊!于是乎立刻接着说道:『某并非眷念权势,而是……哎!如今刘刺史和高盟主,这闹得……若是再这样下去,被川蜀笑话倒是其次,这军心斗志恐怕也是一日日的消耗了,真等到要动兵的时候,这军心都没了,还怎么发动?某当这个领头之人,一方面可以少了这方面的消耗,另外一方面也定然是不偏不倚,持中而行,这样不管是刘刺史还是高盟主,自然也不必担忧……更何况某家业都在建宁之中,也定然不会想着去什么川蜀……』 雍闓絮絮的说着,反正就是表示自己就是一片好心,不忍心看着刘范和高定相争不下,同时又说自己完全没有私心,就只是做一个沟通桥梁的作用,然后让刘范和高定能够鹊桥相会水乳交融什么的…… 刘范迟疑着,半响才说道:『这是高盟主的意思?』 雍闓连连摆手,说道:『怎么可能是他的意思?这是我个人的想法,先行来和刘使君探讨一下,若是能成,我再和高盟主去说……』 刘范琢磨了许久,最终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个办法,或者说雍闓的这个建议并不是最好的,但是似乎也不见得有多么错,也是眼下唯一的解决办法。唯一的,也就自然是代表着没得选。 雍闓又是一阵猛拍胸口,振得肥肉乱颤,许下了不少不要钱听起来很好但是没什么实处的承若,比如说对于两个人在攻掠川蜀的过程的获取的财富,不取半分啦,对于两个人的兵事战阵绝对不会多嘴多舌,保证刘范的完整军权啦等等。 等出了刘范的营寨之后,又兜兜转转,慢慢的压制下自己兴奋的心情,看着天色渐暗,才换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进了高定的大帐。 高定果然还在等雍闓的回话,结果雍闓的一席话差点没让高定跳起来! 『刘使君非要让我……让我来做这个什么领头之人……高兄,你说这个事,我该怎么办啊?』雍闓一副宝宝很委屈的样子。 『嗯?啊?!』高定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高定瞪着眼,盯着雍闓。 雍闓忽然站了起来,『高兄你是什么意思?这样看着我?行!某立刻去找刘刺史,就说回绝了此事!』 说完,雍闓就怒气冲冲的往外走。 『等等!』高定皱着眉,叫住了雍闓。 夷人也是人啊,也都是要吃喝的,现在又是快要开春了,所以现在只剩下了两个选择,一个就是准备春耕生产,夷人分散回各自的部落去,该干什么便去干什么,这样来年才有吃嚼之物。 不过这样以来,下一次再召集,就不是那么方便了,而且对于高定的名望来说也是一个打击,就像是周幽王一样,诸侯辛辛苦苦跑了一趟,什么好处没有,下次谁还来?若是当时周幽王以演习作为借口,然后破点财重奖一二三名,再训斥什么倒数之辈什么的,下一次点燃烽火的时候,肯定还是有人来的。只不过现在要让高定拿出摆平这么多夷人头人酋长的钱财来,纵然高定愿意,又哪里拿得出来? 那么现在摆在面前的,也是唯一的道路,就是趁着夷人聚集的时候,先从川蜀捞取一定的好处,只要能够以战养战,夷人自然就不会抱怨了。 而想要进军川蜀,就必须和刘范联手,否则就几乎等于替刘范做嫁装,而且夷人也同样不会愿意,因此绕来绕去,高定似乎也觉得,让雍闓来当这个联军的头领,好像,应该,大概,差不多算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高定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面的山猫,在试图钻出笼子不果之后,背着走在帐篷内绕了一圈又一圈,最终略带着一点颓然的,仰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唉……』 在一旁的雍闓,低着头,听到了这一声的叹息之后,他那被肥肉挤压得只剩下一点点的小眼睛之中,闪过了一丝兴奋的光华……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88章 论战,引战 若是在之前,雍闓不过就是一个乡野豪强,虽说不至于将其轻视,但是也不会重视到哪里去,这所谓的联军头领的位置,是断然不可能让雍闓来坐的,但是如今,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好的选择。 当雍闓抛出了解决方案的时候,刘范和高定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最佳的折中办法,双方相争不下,最后便是什么争不到,所以刘范和高定心中虽然可能也有一些疑虑,但是最终还是同意了让雍闓作为联军的头领。 择日不如撞日,当决定之后,刘高二人也没有什么迟疑和推延,很干脆的在第二天就不约而同的带着手下到了一起,然后哈哈笑着『握手言和』,表示共同推举雍闓为联军首领,即日生效…… 雍闓假装推辞,之后才勉为其难的坐上了高台,当看见如同风吹茅草一般低头俯首的众人之时,差点抑制不住将内心兴奋的表情给展现在外…… 多日谋划,今终得之,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雍闓看着台下,忽然觉得这个天地似乎近在咫尺,垂手可得! 幸好雍闓多少还留着一点清醒,赶快收了在台上摆出的架势,招呼着双方坐下来立刻协商如何进军的问题。 于是乎,拖延了许多时日的军事会议,总算是走到了正轨上。 可惜雍闓也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走向,在似乎顺着他的想法走了一段路之后,也开始偏移了原本的方向…… 高定首先问道:『不知刘刺史欲如何进军?攻伐川蜀?』 刘范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可有哨探前往侦查川蜀动向?当面之敌位于何处?又有多少兵卒?』 高定又瞪圆了眼。 雍闓连忙在中间调和稀泥,说道:『川蜀兵卒当道而立,意阻我等联军北上,人马么……大概是三千左右,位于南山之阳……』说话之间,让手下将地图展开,指点着魏延兵寨的方位。 建宁和川蜀之间,道路并不多,当然,如果将所谓『毒泉』算上去的话,那么应该是有四条路。正面的官路从建宁先往东,然后再沿着山道盘旋,绕向西,再绕向东北,路途是还算好走,但是路程较远。 另外一条陆路就更远了,要从西面的大山那边绕出去,然后向北进入山区,再到定笮,之后才能从定笮到成都。 当然也可以抄近路,但是两条抄近路的,都必须渡过『毒泉』。 对于在建宁的人来说,『毒泉』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东西,但凡是人畜经过,之后就会陆续死亡,甚至还会传染,甚至除非是万不得已,基本上是不会走『毒泉』的。 对于如何进兵,刘范的建议是既然魏延已经当道立营,就算是进攻营寨,也不便部队展开,甚至会在山道上前后卡住,不如分兵,一路在正面官路上吸引魏延注意力,一路直接绕过魏延,渡过『毒泉』,然后再调过头来,夹击魏延兵寨,定然可以一举而破! 绕过去奇袭? 抄近路走『毒泉』? 高定则是表示不屑。『毒泉』虽说在冬季毒性下降,但是依旧有不小的杀伤力,更何况建宁这里船只什么的也不多,小规模的渡人还是可以,但是像是军队这样大规模的人员,就根本渡不过来,要么修建浮桥,要么直接选低洼处蹚水过去,而这样一来,就算是胜利了,战后也会因为『毒泉』的原因导致不少损伤…… 高定的建议是不如绕行西山,从定笮方向上进攻成都,因为不管是魏延还是徐庶,都肯定对于正面的道路严密防备,所以如果从西山绕过去,定然可以杀徐庶一个措手不及,成都陷落之后,就算是魏延在道路上的营寨防守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处,还不是只剩下乖乖投降的份! 刘范嗤之以鼻,表示高定又傻又天真。 绕行西山路途更远,兵粮储备运输问题暂且不说,这一路绕过去,时间上就等于是消耗了更多,要是被川蜀发现了,然后像是魏延现在的营寨一样,往山道上一堵,到时候就是进退两难,说不定还要大败而归! 再者说来,若是都绕行西山了,建宁空虚,如果说魏延突进,岂不是连基本盘面都没有了? 严格说起来,不管是刘范的策略还是高定的想法,都还算是不错,但是问题是他们两个人的想法之中,都在公义之下掺杂了私心。 刘范所建议去绕过『毒泉』的兵马,必然是高定的,因为刘范一来不熟悉地形,二来也不知道应该在哪里渡过,所以很自然的只能是高定带着人做这个事情,然后刘范只需要在正面做一做佯攻,轻松又自在。 高定正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说走西山。虽然刘范队列之中也有一些南越之人,但是和比较熟悉当地山林的夷人相比,肯定还是夷人走这里的山林道路更强一些,而且对于高定来说,那个进川之后便是接连大战的魏延,明显不好对付,而那个败在了骠骑将军之下的刘备,相较而言肯定就比较音清体柔易推倒了,所以多走点山路,多绕一圈化些时间,又何尝不可? 刘范高声道:『若破魏氏,川蜀必然震动,直需传颅于各地,必然望风而降也,则大局可速定矣!』 高定冷笑一声:『魏氏不过三千兵,显然川蜀之中还有兵马,纵然破了魏氏,也未必能让川蜀束手!』 刘范摇头说道:『此言谬矣!如今吾等蹉跎于此将近十日,某料敌心必骄矣,此乃绝佳进兵之机也,岂可错过!』 高定仰着脖子说道:『吾手下精兵,乃急整军,惯行山林,一日夜可行八十里,只需寻道而进,旦夕之间便可抵成都!焉有不克之理?!』 两个人相争不下,喷吐着白沫。 雍闓忽然觉得,自己辛苦谋划的这个所谓的头领位置,似乎也不怎么香了。 迟疑了片刻,雍闓见实在是双方都僵持不下,有些头疼的说道:『二位,二位!不若采用昔日关中旧法,各引一路,先入川蜀者,王之……如……这个,如何?』说到了一般,雍闓也觉得似乎有些不怎么对劲的地方,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又不能立马翻脸说老子刚才说的都是屁话,就当个屁听好了,只好硬着头皮说完。 『便如此罢!』刘范说道,向高定伸出一只手来,『谁若先登,当受上座!』 高定沉吟了片刻,也点点头,和刘范一击掌:『一言为定!』 旋即两个人转头,目光炯炯的盯着雍闓。 雍闓忽然有一种站在栅栏之内的感觉,浑身毛孔一缩,『二位,这个……二位……不知何事……』 刘范呵呵一笑:『吾等领兵于外,这后勤钱粮供给之事,就烦劳雍头领了……』 高定也是点头说道:『某信得过雍兄弟,钱粮之物,就全赖雍兄弟筹集了!』 雍闓终是色变,看了看刘范,又看了看高定,干笑道:『不若我们再商量一下如何联兵一处,共进共退……』 『不必了!』刘范断然说道,『如今军情如火,岂能拖延?某这就回去准备一二,定和高兄会与成都城下!』 高定笑了两声,『善!某届时定然以候刘刺史大驾!』 两人相互怼完了,便朝着雍闓示意了一下,便分头就走。 雍闓风中凌乱,完全不能适应从早上一开始众人拜倒,然后转眼之间就实际上变成了吃力不讨好的后勤大主管…… 说好的联军大统领呢? 东一路,西一路,都分开走了,还叫个屁的『联军』?然后自己辛辛苦苦谋划许久,结果只是捞到了一个名不副实的头衔,还要去管理什么后勤钱粮,不知要搭出去多少钱财! 这可如何是好?! 雍闓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一个都变得有三个大,虽然他原本的脑袋就挺大的了。 旋即雍闓又急忙追出去找了刘范和高定,又将之间所说的什么兄弟情谊和利益相让等等再搬出来说了一遍,结果发现这一次不管是高定还是刘范,都没有听他说些什么,只是那些不痛不痒的话来塘塞,甚至还瞪着眼珠子要雍闓快些去准备粮草物资等等,以便大军三日之后的开拨。 就在雍闓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忽然事情又发生了变化,让雍闓重新看到了一丝的希望…… 竟然有两三名使者到了建宁,宣称要见刘范刘刺史! 使者? 不仅是雍闓觉得奇怪,甚至连原本前锋都已经开出去了一段距离的高定,也暂时停下了步伐,赶了回来,看一看这个所谓的使者究竟是什么来头。 使者原先什么都不说,但是见了刘范本人之后,便不仅是恭恭敬敬的上前敬拜,还口称大公子…… 『大公子……』 刘范喃喃的重复道,神情不免有些恍惚。这个称呼,他已经多少年没能听到了。 『大公子?』 高定也在重复着,并且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瞄着刘范和这三名使者,挠了挠下巴上的胡子。 『某……某四弟,可……可还好?』刘范声音不由得都有些颤抖。 『回禀大公子……』使者低着头回禀道,『主公前些时日,虽说并无拘禁,然实如囹圄一般……如今时日长了,方有些松懈……小的也才有机会前来此处……』 刘范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有信物?』 使者回禀道:『回禀大公子,小的身上并无信物……』 刘范闻言不由的一愣。 使者连忙又说道:『如今建宁事急,成都内外戒严,出入都是严格搜查,故而无法携带信物……』 高定在一旁哼了一声,说道:『切,连信物都没有?』 刘范不满的横过去了一眼,然后又转头问道:『既无信物,可有他事?』虽然说没有信物确实是有些问题,但是想一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既然刘璋是被看管着的,就不可能大大方方的派人出来,既然不可能直接派人出来,那么自然也不可能让这些随时都有可能被抓的人带着什么信物,否则一旦出了问题,岂不是小命都没了? 所以,若是自己处于四弟的位置,说不得也不好给什么信物。 使者叩首道:『回大公子,主公就是交待小的,见到了大公子就一句话……』 『什么话?』刘范追问道。 『成都之兵,已驱定笮。』使者说道。 『什么?』高定吓了一跳,『此言当真?谁带的队,兵马又有多少?』 使者瞄了一下高定,然后又将目光集中在了刘范身上。 刘范对于使者的这样表现很是满意,便摆摆手,大度的示意道:『此乃夷人王也……但说无妨……』 『唯……』使者对着高定拱拱手,表示见礼,然后说道,『应该是徐庶徐元直领军……兵马应有五千左右……其余的么,小的也不是很清楚,但正是成都兵马抽调大半,故而小的才有机会前来报信于大公子……』 刘范沉吟了一下,又问道:『当道之中有军寨,你等几人如何通行得来?』 使者说道:『有山间采药小路,可捶绳于崖壁而下……』 刘范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又问了些其他的什么,但是使者要么说不太清楚,要么说自己也不了解,所以也没有获取多少有效的其他方面的详细信息。 使者退下去了。 关于使者的真假问题么,其实也不算是什么难以分辨的,毕竟只要是等上几天,如果使者所说的事情真的出现了,自然就清晰了,所以高定也没有继续纠结有没有信物的问题,而是考虑起来如果真的出现了使者所说的事项,究竟要如何处理。 刘范也是沉吟不语。 『若其言为真,川蜀徐元直乃已魏文长为饵,然后侧翼绕行西山,奔袭建宁啊……』雍闓看着地图,分析着川蜀的战略部署,『怪不得魏延魏文长一动不动,既不领兵前来,也不后退,平日里就是派遣些精锐斥候,绞杀我等哨探……原来就是为了迷惑我等啊……』 高定看着地图,也是皱眉。如果使者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自己就等于是一头撞上了徐庶徐元直的主力部队,就算是自己能抗下来,估计也是惨不忍睹,所以眼珠转了几圈,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如何?我说西山之道才最为重要吧?徐元直此策颇为狠毒,但既然知晓,何不将计就计?』 刘范说道:『先克魏氏军寨?』 高定摇了摇头,说道:『军寨修于当道,临高而下,纵然双面夹击,也不容易速下,不如埋伏于西山之道,若是取了徐元直性命,那么川蜀必然大乱,届时就算是魏氏再勇猛,又能如何?故而,应合并一处,先灭了西山之敌!』 雍闓也是说道:『我等迟缓多日,魏氏定然多有准备,而西山之处来敌么……这一路上定是急驱而至,我等正好可以半道而击,以逸待劳,定然大破其军!』 刘范想了又想,站起来盘着走了好几圈,虽然他看不惯高定和雍闓,但是在面临的问题面前终于是暂且放下了心中的那些不快,同意了合并一处,前往西山之道上进行埋伏的策略,准备迎击徐庶徐元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89章 小菜,大菜 夷人大体上还是处于半游牧和半农耕的状态,所以也不像是华夏中原地区的农耕民夫那么的缺乏肉食,夜盲症的比例自然也比中原要少一些,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不管是那一个国家或者说地区的下层,同样也是没有资本去摄取什么营养物质的,能吃饱就已经是一种奢望了。 而平日的时候,这些夷人的阶级等级固化得比华夏大汉还要更严重,甚至还有些上古的血统论遗留,所以中下层夷人想要获取一些超额的财富,多数便只能是依靠对外的战斗。 所以当夷人率先出发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上战场的凝重,而是带着期盼和热情,还有不少人喜笑颜开,似乎这就将改变他们的人生,至少,可以改变他们饥饿的肚皮。 山林之间,直线看起来短,但是实际走起来却不见得有多么近,绕来绕去,看起来只有百来丈结果生生走了一两里的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过这些夷人多半已经习惯了在山林之间行走,所以也没有什么抱怨,再加上这么一大群的人行进,但凡稍微有些灵智的走兽都是远远逃开避之唯恐不及,而一般的虫子什么的一来冬日也比较少,二来这些夷人也懂得驱虫方法,因此整体上来说,行军对于这些夷人来说,确实是小菜一碟。 小菜吃了,大菜也就该上了。或者是夷人所认为的大菜。 山林之中确实是有不少的小路,但是这些小路要么没有水源,要么需要攀爬石崖,都不适合大量的兵卒前行,所以其实也就是只有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辟出来的一条道路,蜿蜒着向前,也就自然不用担心夷人走错了路,也不用担心碰不上从川蜀而来的军队…… 事实上也是如此,在出发还不到三天,才刚刚出了建宁境界不久,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看起来新修建不久小营地。 雍闓跟在高定的后方,接到信息之后,原本想着是不是去通知一下更后面一些刘范,等一等后队,然后再发起进攻什么的,结果转头一看,发现高定在前方已经开始集结部队,很快的就发动了攻击! 雍闓瞪大了眼??,原来高定是这么勇猛的么? 只听见新修建的营寨之中有人慌乱的叫着,然后飞出了一些零散的箭矢,虽然射中了十来个夷人,但是并不能阻挡其余的夷人脚步,雍闓甚至看到了高定提着一杆长柄战刀,竟然就站在前沿! 而冲在最前面的夷人,已经敲搬开了鹿角,正在砍砸着营寨的绳索铁钉,眼看着就要冲进营地了! 在后方徐徐而来的刘范也不由的大吃一惊,心中一跳,他知道夷人善战,但是自己也有些觉得可能是虚名而已,但是今日见到了夷人如此悍勇,也不由的愣了愣,旋即也下令,然自己的手下加入战斗,共同攻破营寨! 雍闓不由得有些发呆,这…… 你们两个不是有些不对付么? 怎么见到了敌军就立刻如此配合了? 早知道如此…… 雍闓本身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指挥作战的经验,也不明白夷人的思维模式,所以他自然也没有办法理解高定和刘范的选择。 作为高定来说,夷人本身就是属于散乱的结构,更谈不上什么整齐规矩的战阵了,所以一开始就打乱仗和经过一段时间整队再上,其实对于夷人来说并不能加强多少战斗力,反倒是会让营寨当中的对手有更多的准备和防御时间,还不如二话不说直接攻伐。 至于刘范,就更简单了,夷人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冲到了营寨寨墙之前了,说明营寨之中并没有多少抵抗力,所以不趁着这个时候上去捞一把,难道等夷人都冲进营寨了再上前么? 因此在雍闓的疑惑和不理解之下,刘范和高定的人马罕见的联起手来,很快的就敲开营寨的外墙,然后蜂拥而入! 从接战到战定,没有超过三个时辰,午后营寨就已经是大破。 在残破的营寨之前,刘范主动找到了高定,准备说两句软话,来缓和一些之前的关系,毕竟今日来看,这些矮小精瘦的夷人,也是不错的战力,若是将来可以引之为助,多少也可以…… 结果还没有等刘范开口说话,高定已经一遍擦拭着兵刃,一边说道:『今日营寨,乃某先得也!你可别来抢功!营寨之内的财货器物,某要七成!』 刘范一口气顿时顺不上来,恨不得拔出刀来一刀砍了这个家伙。 高定是不懂得合作的重要性么?并不是,但是高定依旧要将丑话说在前面,主要就是因为夷人不懂得什么叫做谋略,什么叫做长远,对于这些夷人来说,抢到手中的东西才是最为真实的,最为可靠的,所以若是刘范提出平分什么的,不仅会让这些夷人产生不满,更重要的是会打击了高定作为夷人盟主的声望! 一个不能为夷人争取利益的盟主还算个屁盟主?! 所以很多事情,并不是由脑袋来决定的,而是由屁股来定。 才勘堪而来的雍闓,两个人又似乎肛上了,连忙企图打圆场,却见刘范伸手将其一拦,对着高定说道:『如此说来,若是某先攻克寨,便也是某得七成了?』 高定想了想,也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来说道:『便是如此!先攻得七,协者三,若是独自克之,便不必分了!』 『可!』刘范和高定相互拍了一下,然后也不纠结财货的问题了,转头问道,『不是听闻抓住了营内主将么?』 高定点了点头,然后喊了一声:『来人,将敌军主将带上来!』 雍闓见到了,不由的一愣,脱口而出道:『李德昂?!』 李恢其实在离开定笮之后,就立刻给他的姑父爨习写了书信,让人日夜兼程送去…… 爨习是李恢的姑父,也是南中豪强,势力也是不小。 如今李恢兵卒没几个,钱粮没多少,想要恢复建宁,多少要借一些旁人之力,而其辜负爨习明显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但是问题是爨习年龄也不小了,而一旦人上了年龄,就不太喜欢折腾,或者说冒险的欲望就没有那么强烈,所以爨习也在犹豫,并没有立刻给李恢答复。 李恢无奈,就凭着他这样的数量手下,别说收复建宁了,就连自保都危险,所以也不敢就这样一脚踩进建宁当中去,便在建宁边境上立了营寨,等着爨习的回复,结果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高定和刘范。 雍闓这一叫,高定也定睛细看,终于是将李恢认出来了,看着满脸污浊,狼狈不堪的李恢,高定哈哈大笑起来,很是畅快??:『汝也有今日!哈哈,哈哈哈……』高定作为夷人头领,也没少和李恢打交道,在一些夷人汉人的矛盾上,多数时间都是处于下风,吃了不少亏,虽然不至于如见仇人一般,但是见到了当下李恢倒霉样子,自然也是乐不可支。 刘范一声不吭的站在一旁。毕竟他也是朝廷册封的交州刺史,虽然说当下诸侯之间攻伐已经乱了朝廷规矩,但是遮丑布还是要挂一挂的。前车之鉴像袁术那样,完全不讲规矩的,也已经化为灰灰,被人唾弃,所以纵然曹操打三袁,也要表示自己是奉了汉帝刘协的旨意,对于刘范来说,自然手上什么都没有,所以也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表示自己只是来吃瓜的。 果然这瓜吃起来别有滋味。 李恢根本没有像什么忠烈之士一样,动辄吐口水磨牙齿,要不就是破口大骂什么的,反而是很识相,有问有答。 有命才有未来,如果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未来?李恢显然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的态度也很让高定等人满意,也再一次证实了之前刘范的那几个使者所言,是真的。 『原来这些并非是徐元直的人马……』刘范心中泛起了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的情绪。一开始见到了夷人如此快速的攻克了营寨,刘范多少有些觉得骠骑将军也不过尔尔,不过等知道了李恢不仅是败在了刘备手下,就连手下兵卒也是在定笮临近招募的新兵,这心中也不由的重新提了起来。 初胜的兴奋,也不免淡了不少。以为是一盘大菜,结果是假的…… 高定没有杀李恢,一方面是因为李恢既然不是徐庶的前锋,那么就算是杀了,也不能打击徐庶,另外一方面,李恢的姑父爨习虽然年老了,但是多少也算是南中豪强,留着李恢也就是留着最后的颜面,不至于双方非要搞个你死我活的,还有缓和的余地。 刘范也没在意李恢,他更在意的是后续的徐庶等人,尤其是刘备放李恢回来的举动,难道说真的仅仅是为了表示其『仁德』? 刘范不相信有『仁德』这种东西的,就算是有,必然也是上位者实在是吃不下了或是来不及吃了,才丢出来东西,那么刘备为什么先期让李恢前来,又告诉了李恢关于川蜀徐庶的这些事情? 难道说,刘备其实打算…… ……(; ̄ェ ̄)…… 在定笮城门之外二十里,刘备毕恭毕敬的站在官道之侧,任凭冬日的寒风,将自己衣袍披风吹拂得一阵乱响。 就像是刘备心情。 数百兵卒,也是整齐的排开,静静地等待着。 或许看起来像是要炫耀军威,但是实际上认真观察的话,这些兵卒脸上的表情不是炫耀或者是骄傲,而是带着一点担忧和不安。 关羽依旧安稳如山,一动不动,而张飞则是已经来来回回的走,几乎都要将道路一侧踩出一条新路来了。 徐庶二话不说,忽然前来定笮,不管怎样都是让刘备等人心跳不已。虽然似乎一切都没有表明徐庶是要来收拾刘备的,但是对于刘备来说也依旧是有不小的压力。 再三推敲之后,刘备依旧是觉得自己虽然做了一些小动作,但是纵然被发现了,也并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这个天下僭越者多了去了,自己这些事情也不算是什么,唯独只有…… 现在问题就是徐庶知不知道全部的事情? 当得知徐庶准备前来定笮的时候,刘备也做了好多准备,尤其是对于新老手下兵卒将校逐一安抚鼓励,以安军心,另外一方面静悄悄的收拢了自己最为亲近的部众,悄悄的调派到了定笮城西营地之中。 要是情况不对,便可以立刻找机会脱身而去,而如果被徐庶堵在了定笮城中,那真的就算是人跑了,手下没有兵卒也是头疼。 然后又是忙着让简雍处理一切的账目辎重,清点造册等等,务必让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不留下什么愚蠢的疏漏和把柄,再次核对无误之后,刘备才带着关羽和张飞前来恭迎徐庶。 总之,刘备认为,徐庶或许觉得自己有些出格,也是多少有些戒心,但是现在面临着建宁叛乱的情况下,主要还是接着绕道突袭建宁的机会,前来震慑一下自己,好让自己安安分分的不生事情…… 不管怎么说,建宁才应该是徐庶现在面临的,也是急需处理的事务,而自己么,只要表现得谦卑一些,安分一点,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而伏低装小装疯卖傻这种事情么,呵呵,这对于刘备来说,小菜一碟,并不困难。 刘备脸上虽然没有多少表情,但是心中依旧是翻来覆去,手中都觉得有些潮湿。 关羽默默的站在刘备身后,脸上依旧沉如水。 张飞依旧走来走去。 不知道等候了多久,直至日头渐渐的偏离中线,开始向西的时候,猛然间从山道上奔来了几名前驱的斥候哨探,远远的就喘着粗气,大喊道:『来了!来了!』 一时间刘备只觉得身边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凝结起来了一样! 直至满脸灰尘汗水的斥候奔到了近前,再次禀报之后,刘备才仿佛从凝固的空气当中挣脱出来,下令让周边兵卒再次整理队形,自己又重新整理了一下衣冠,脸皮上动了动,终究是挤出了一些笑容出来…… 只见远远的山道之上,渐渐的飞尘腾起,然后一杆三色旗帜从山路末端,尘嚣之处,跳将了出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90章 试演,试探 从山道之处缓缓而来的兵卒,首当其冲的便是一些高大的汉子,衣甲齐整,威武不凡。因为是冬季,所以在铠甲外面还裹有一层披风,在行进之中被风吹得鼓当当的,更是增添了三分的雄壮。 再细看一下兵刃,可以说只要是当兵的,自然都会关注手中的家伙事,但是看到了越来越近的骠骑将军下属,然后再回头看看自己手中的,这些刘备自诩为还算是不错的兵卒,也不由得将脑袋缩了缩,然后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兵马强悍,气势逼人。 说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实际上都是存在于这些细节之中。兵卒行伍之间的培养起来的气魄,也是如此。若说历史上丹阳兵也算是不错,而现在这些骠骑将军之下的兵卒则是更强三分,硬生生将这些跟着刘备南北征讨的兵卒压低了头。 刘备看着这些精锐的兵卒,眼底之中流露出几分渴望,但是旋即隐匿,只剩下了乖巧和臣服。骠骑将军的兵马雄于天下,真不是一句泛泛之言。 骠骑兵卒渐渐行来,然后在道路两侧展开,让出中间的徐庶来。刘备连忙上前,毕恭毕敬的行礼参见。或许对于旁人来说,没有身段的时候低头容易,但是有了身份之后就难以低头,但是对于刘备来说,这些都不算是什么事,只要有这个必要,刘备根本不觉得低三下四的有什么问题。 话说起来,对于这些三国之中的人物,为什么有一些人,在年少时喜欢刘备,长大了却变成了厌恶?有可能是因为年少的时候都希望自己能像刘备一样,可以白手起家,也可以成为名震天下的诸侯,是死在称王称霸的道路上,而不是躺倒在病床苦苦求活。不过么,等长大了之后,便知道要像刘备这样,就要舍弃好多东西,而自己根本做不到…… 三国之中,多少白身,多少豪杰揭竿而起,但是只有刘备一人,是从草莽之中杀出,而且站到了最后,最高。 刘备的仁德,或许是真的,或许是假的,但是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刘备几乎在每一次的重大决策的关键之处,似乎都没有做错。 刘备一生当中唯一的一次执迷不悟的冲动,却是给了兄弟。 因此刘备当看着徐庶的身影越来越近,心也不由得咚咚跳动起来,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杀过去,现在就下令杀过去!只要将徐庶杀了,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但是理智终究是站了出来,告诉刘备,先不说能不能在骠骑将军精锐兵卒的阵前杀了徐庶,就算是能够做到这一点,自己孤军于此,一方面得不到原本计划之中建宁的支持,如果再少了川蜀的供给,那么纵然勉强存活,也不能更进一步! 更何况川蜀之中也不是仅仅只有徐庶一人,只要骠骑将军不倒,川蜀之中的人员也未必会重新认同刘备,真要走出那一步去,可就是真的无法挽回了。 时间或许很长,又像是极短,就在刘备俯首之后,徐庶缓缓的从阵中而出,面上露出了几分的笑意,『刘玄德,别来无恙乎?』 刘备手下的兵卒,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似乎没什么问题了。 虽说是远道而来,又是身穿铠甲,但是徐庶面上却没有多少的疲惫之色,甚至可以说是气色相当不错,就像是天生就习惯于在军伍之中一般…… 嗯,徐庶这体格,确实也和一般的走行政的官吏不同。所以若是别的民政官吏穿戴盔甲,怎么看怎么别扭,但是徐庶穿戴着盔甲,反倒是觉得挺合适的,并没有多少的违和感。 刘备连忙说道:『见过徐使君!未曾远迎,实乃备之过也!』 徐庶哈哈一笑,将刘备拉了起来,上下打量的一下,说道:『玄德气色不错啊,可见定笮无忧矣!』 刘备说道:『全赖徐使君照拂有加……』 两人站着寒暄了片刻,刘备才恍然一般,请徐庶前往定笮。 徐庶的态度,让刘备多少心中安稳了一些,看样子自己做的事情还没有让徐庶发现。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也自然让刘备松了一口气,领着徐庶一同前行。 然而这一口气,也并没与松多久。到了定笮城下,徐庶仰头看了看修葺之中的定笮城,摇头笑了笑说道:『这定笮城小,某人马若了城,岂不是连道路都塞满了?算了,还是在城外扎营就是!』 刘备又说已经给徐庶安排好了城中府邸,但是徐庶依旧坚持在留在城外军营之中,并不进城。 结束了欢迎仪式之后,刘备向徐庶告辞,回到了定笮之内,才刚刚坐下,张飞便是忍不住叫了起来:『大哥!这个家伙还是防着我们呢!』 简雍闭上了眼,似乎如果可以的话,似乎也要将耳朵一并都闭上的样子。 刘备点了点头:『三弟,小声些……这个么,也算是正常吧……若是徐元直处处都表现的信赖有加,毫无戒备……这样三弟你就会相信么?』 张飞嘀咕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不就是了?』刘备说道,『如此方显得恰到好处,表示既亲近,又有些防备……亲疏之间,衡然有度,只不过……』刘备沉吟了一下,『就是不知如此表现,是否徐元直有意为之……』 正常情况下,就像是历史上,刘备到哪里就要带上关羽张飞,实在不行也要带赵云一样,徐庶也不可能将自身的安全完全不顾,像什么三国演义之中,明知道对方怀有敌意,还故意去撩拨的,多半也只有罗老先生的代入对象猪哥而已。 这个问题,关羽皱眉,不能答。要揣摩军阵部署,战略战术,关羽倒是能做得不错,甚至是相当好,但是说道揣摩人心,关羽这方面就有些很大的缺口了,否则也不会在历史上做出了很多情商低下的事情来。 张飞就更是说不出来什么。虽说张飞是粗中有细,但是细的时候往往也是用在战场之上而已,要让其在日常里面也『细』一些,还不如将张飞的名字也改了。 唯一能算是还有些这方面能力的,便只有简雍了。 刘备也没指望着关羽张飞能给什么建议,说完了话便看向了简雍。 简雍望着南方,似乎南方有佳人一般。 刘备恍然,连连点头。 第二日,刘备就像是没事人一样,依旧去徐庶营地点卯,并且将定笮事务大小详细均是一一向徐庶回报,甚至连开采来的矿石样品什么的,也送到了徐庶面前。 罗罗嗦嗦一顿说,徐庶也似乎并没有不耐烦,时不时的还问两句。两人说说笑笑,到了临近日中之时,忽有刘备手下的兵卒前来禀报,说是有见到笮人在矿区出没,怀疑是想要破坏矿石的开采…… 刘备顿时大怒,一面向徐庶赔罪,一面下令让关羽带着两百兵卒前往矿区,清剿驱逐这些不安分的笮人。 徐庶似笑非笑的看着,然后问刘备能不能解决定笮的这些笮人,如果不能解决,需不需要徐庶自己来出手,顿时就让刘备有些慌乱,连连表示这些笮人就是癣疥之疾,不值一提,不敢动劳徐庶亲自动手,只需关羽出动,定然可以顺利解决…… 果然,等到了日头偏西的时候,关羽便带着一些笮人的人头回来了。 徐庶看过,然后公然在全军之前称赞关羽的武勇,旋即加以犒赏,随后表示,关羽关云长如此骁勇,正好可在建宁之处建功,问刘备愿意不愿意让关羽随着大军一同前往建宁。 刘备顿时就像是打麻将的时候刚打出一个南风下一圈又摸上来了一个南风…… 原本简雍的意思,就是徐庶如果说心系建宁的话,肯定是在定笮呆不长的,所以今天刘备自编自导了一番笮人动乱,以此来表达一些挟匪自重的意思,结果没想到被徐庶连削带打,不仅是破了刘备的谋划,还同时间架得刘备下不了台。 眼下的情形,答应也不是,不答应更不是。 答应了自然要跟着一同去建宁,若是不答应,说不定徐庶立刻就会起疑心,做出一些什么强硬的手段来。 刘备一时间觉得后背上的冷汗就像是十几只蚂蚁一般,从上往下爬着,又像是被人从脖颈当中放进去了几只蠕虫,一扭一扭的在皮肤和衣裳之间蠕动。 一时间在徐庶大帐之内,空气就像是猛然间凝结在了一起,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四周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心脏的碰碰跳动之声,就像是现在不拼命跳动,下一刻就不知道能不能继续跳下去一样。 『既得使君看重……』刘备暗中咬牙说道,『然定笮亦不容有失,不若就留某二弟于此坐镇,防备笮人搅乱,某与张翼德便随使君前往建宁,如何?』 刘备的话音落下,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还是什么心理因素,总之徐庶大帐之内的气息仿佛又活过来了一样,开始流动了起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也渐渐从帐外传了过来…… 徐庶目光微微一动,笑了笑,点头说道:『如此甚善……今日已晚,玄德不妨且去休息,明日便一同启程,前往建宁!』 刘备顿时有些傻眼,旋即很快的掩饰了过去,点头应下,带着关羽先退出了徐庶的大营。 关羽并没有询问什么『兄长为何如说辞』等等的傻话,因为关羽也察觉到了徐庶大帐周边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当然,如果刘备关羽真的动手,徐庶也未必能够逃得过去,但是同样的,刘备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刘备几乎是在最坏的局面之下,选择了一个最好的出路。 『嗨!此番弄巧成拙矣!』 刘备低声感叹道。 若是什么都不做,或许还不会画蛇添足。正式因为刘备搞了一个这样的小动作,反倒是让徐庶更加疑心。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让刘备什么都不做,刘备自己又难以安心,或许会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试探徐庶,说不得结果更加糟糕。 否决徐庶的提议,显然是让形势骤然便的恶劣无比,但是单纯的同意按照徐庶的建议,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刘备前脚才说定笮未平,后脚就大方的放关羽前往建宁,一方面暴露出原先所言都是假的,另外一方面也等于有一些将关羽抛弃出去的嫌疑。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备选择让关羽留在定笮,则是既和他自己之前的言论相呼应,又展示了自己并不心虚,愿意陪着徐庶走一趟,如此,整体的氛围才重新和缓下来。 『兄长……』关羽说道,『此去凶险……不若……』 刘备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无妨……见机行事罢了……』大不了事情败露了跑路,论别的什么技能俺老刘倒不一定能赢得过旁人,但是从刘邦那一代就传下来的特殊天赋,刘备还真是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徐庶看着刘备和关羽回到了定笮,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其实徐庶这一趟前往见建宁的军事行动,表面上是为了平乱,但是实际上的重点在刘备身上。按照关中传来的意思,徐庶已经放出了消息,让刘备等人以为建宁的叛乱非常的严重,甚至影响到了川蜀下阶段的安危,但是实际上建宁的这些夷人保持了大汉以来优良的传统,雷声大雨点小,在当地闹腾的厉害,想要像是西羌那样席卷三辅,又或是像是匈奴鲜卑一样侵犯北地,因为先天上的限制,基本上属于不太可能。 毕竟夷人的马,确实是不多…… 加上南北温差的问题,在汉代,甚至是在往后较长时间的其他封建王朝,南方人想要进攻北方,在纺织技术和生产数量双双低下的情况下,想要适应北方寒冷的秋冬,确实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当然,反过来北方人要适应南方沼泽湿地,蚊虫燥热,也是同样困难。 不过在战争之下,让兵卒少穿一些,总是比要让兵卒多穿一些更容易解决,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在纺织品数量不饱和的条件下,北方人总是占据一定的优势的。 因此,川蜀产生的问题,最好还是要在川蜀之中来解决。 徐庶这一次来了之后,虚实相间,真真假假,让刘备难以应对,不过,让徐庶真正确认了刘备的确是搞出了一些小动作的,并非是在定笮刘备的这些表现,而是从前线魏延之处,派遣过来的传讯兵卒……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91章 计中,中计 徐庶刘备还未从定笮动身,从魏延大营之处赶来的报信兵卒就已经星夜追上了徐庶,并且将魏延的密信呈交给了徐庶。 按照魏延的描述,在临近建宁的道口,发现了几名自称为『刘璋部下』的使者,看起来是想要去建宁的,结果发现自己竟然是撞进了魏延的埋伏之中,并不是碰见了夷人,顿时不管不顾的反抗起来,结果当场大部分死了,只剩下一两个活口,在审讯过后,也是没能活下来。 不过,通过口供,表示这些人并不一定是真的所谓『刘璋手下』,而是从李恢的麾下离开的,而且这些人想要给夷人传递的消息,这是徐庶已经统领了大军从定笮进兵…… 魏延于是派遣了几人假扮成为了这几个所谓的『使者』,然后进了建宁,又将徐庶出发的时间有意地向后推延了几天,让建宁的夷人以为徐庶才出发了不久,并且还附上了魏延自己的整体作战构想。 其实也很简单,四个字,将计就计。 假设这些兵卒就是李恢手下的,那么李恢的用意必然就是假称徐庶大军势头很大,然后川蜀已经是空虚不堪,一方面让建宁的夷人去进攻成都,一方面也给自己创造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魏延则是反其道而行之,告诉建宁的夷人,徐庶领兵只是带了少量的精兵,突袭的成分更大,而正面的兵力并没有减少,这样以来,夷人很有可能就会领兵从西山而出,一来就可以破了李恢之策,另外一方面也可以给魏延自己创造出一个进攻的窗口来。 徐庶不由得摇头笑了笑。 这个魏延魏文长! 若不是这一段时间以来,徐庶对于魏延多少有些了解,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徐庶还是魏延的推荐人,平日里面魏延也是十分尊重,否则单单凭这一封密信,定然就会让其他不是很了解魏延的上司勃然大怒。 按照战略来说,魏延的想法其实也没有什么错误,只不过有些错位。就像是历史上魏延强调要从子午谷进兵一样,整体战略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说不得也是有可能实施的,毕竟魏延在汉中多年,必然也是多次试探侦查过地形的,不可能说没有多少把握,但是魏延历史上的这样的计策,不就等同于要让猪哥来做佯攻,来掩护他么? 只要觉得战略是可行的,魏延才不管什么上司面子问题,或者也根本不考虑这方面的问题。而当时的猪哥也面临着很多川蜀之内的质疑,急需一场属于他自己的胜利来证明猪哥他自己是有不错的领兵才能的,毕竟历史当中的猪哥并不想三国演义当中那么的惊艳,因此在罗老先生在三国演义之中描述猪哥拒绝了魏延提议就显得非常蛮横且不讲道理,就简单的以一个成功率不高,猪哥天性谨慎来遮掩了过去。 而现在徐庶一方面确实不像是历史上的猪哥那样,急需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同时徐庶站得角度更高,也更加看清楚了在所谓『使者』身上的谜团。 徐庶同样也相信魏延的判断,那些所谓『刘璋手下』,十有八九是其他人假冒的,口供之中虽然说是李恢派遣的,但是徐庶看来,其实还是有破绽的。 因为李恢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处于建宁夷人的对立面,除非李恢能够确定他自己计谋一定可以实行,否则派遣这样的使者毫无意义。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这些夷人会不会听话,顺着使者的信息,从建宁进攻成都,如果说反而觉得徐庶这里的诱惑比较大,说不定就会领兵前来,先收拾了徐庶,再顺势进军川中…… 所以,这个角度来说,李恢这样的举动或许还不足一半的成功性,而且也不是没有更好的方法,比如直接宣称徐庶到了前线,和魏延并兵一处,然后等夷人注意力都在正面的时候,李恢突然从建宁西山杀出来等等,都是不错的选择,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成功率并不是很高,同时还伴随着相当程度的风险的谋略呢? 除非…… 徐庶就将怀疑转到了刘备身上。 毕竟刘备这两天,啰嗦一大堆,甚至连定笮的鸡毛蒜皮都说了,唯独没有提及李恢的事情,也没有说相关的事项,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疑点,同时,刘备要在李恢手下当中掺杂人员,其实也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李恢兵败之后,兵卒定然散去大半,所以纵然刘备给李恢一些补充,李恢也不可能完全认得所有的兵卒,半途之中谎称些什么走丢了等等,就可以轻易的让几名兵卒脱离行列且不会被李恢发现…… 但是,这样的问题就是,所有的事项都是怀疑,并没有直接指向刘备的地方。 兵卒是刘备给了一些,但是这些兵卒也就成为了李恢的手下,跟刘备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了,就像是曹操屠了徐州,虽然也有很多浑水摸鱼的,但是帐自然都算在曹操头上,谁叫曹操带了个头呢? 然后这些『使者』又是自称为刘璋的人,就算是假的,也要证明是假的才行,而这一点明显也拐不到刘备身上…… 所以徐庶到了最后,便是干脆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带着刘备等人便缓缓的朝着建宁而进。 想要收拾刘备,需要证据确凿。 抑或是将时间拖长,拖到所有人都淡忘了刘备之后。 莫须有这个罪名,并不是随便都可以用的,就像是曹操,纵然心中已经是恨不得将那个天天大嘴巴的许攸干掉了,但是依旧表面上还需要笑呵呵的配合一下,甚至是绕着许攸走,直至干掉了许攸之后,曹操还要当众叹息感叹一番。 刘备就像是骠骑将军宝座之下的基石。其他的基石像是白波啦,南匈奴,西羌鲜卑等等,这样一块块的累加起来,才有了高高在上的骠骑将军的宝座绚丽多彩的华光,而刘备这一块石头才刚刚垫在上面不久,许多人还看得到,就算是坐在上面的骠骑将军知道这一块石头不平,垫起来有些晃荡,但是也不能立刻就撤掉,只能是慢慢来。 否则就像是袁术一样。袁术真是觉得那块石头不错,便直接把拉到自己脚下,但是一旦觉得不合脚,又很快的将其踢出去,结果就导致了袁术似乎是所有人的『爸爸』,但是后期又是这些『儿子』又翻脸翻得最快。 夷人的前哨很快的就出现在了徐庶等人的前方,然后双方的遭遇战就展开了。 徐庶站在山坡之上,看着如同蝗虫一般在山林之间跳跃而来的夷人,面色平稳,丝毫不见有什么慌乱的神色。 刘备偷偷瞄了一眼,然后思索了一下,便上前拱手说道:『某愿领为先锋,破了当前贼人!』夷人的数目多么也不算是很多,但是少也不算很少,粗略估算一下,大概也有三千左右,但是因为夷人战斗力普遍不高的原因,所以正面交战之下,刘备也并不担心这些夷人会给自己造成多少的伤害,并且即便是造成了一定的损伤,对于刘备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情…… 徐庶看了看刘备,笑着说道:『玄德有此意,善也!然区区贼人,不需玄德出手……』旋即下令让中军校尉宗玮带了些兵卒前往拦截。 刘备还待再说一些什么,可是见徐庶态度坚决,战事也临近了,便只得闭了嘴,退到了一旁。 宗玮,川蜀人士,原先不过是成都一个小从曹,后来徐庶到了成都之后,发现其还算是颇有章法,懂得兵事,加上又是小姓,和成都各大士族也没有什么关联,就在考察之后,渐渐的提拔起来作为了中军校尉,协助处理杂务事项。 而在徐庶的远处,才刚刚赶上来的高定和刘范也是端详着徐庶的军容,微微有些皱眉。 双方算是遭遇战,但是这里的遭遇战并非是什么都没有准备,然后两个人忽然在厕所拐弯处撞上了,然后愣半响才蹦一句『吃了么』然后回一句『您也来』,而是说双方都没有什么工事可以依靠或者是加成,基本上只能是靠兵卒的搏杀能力进行战斗。 夷人的兵卒么…… 再看看徐庶的这些兵卒…… 什么是人比人气死人,多半就是如此。 徐庶的前锋兵卒,虽然没有长枪大盾,但是人人都有一面精致小钢盾,再加上稍微偏短一些的战刀,几乎和夷人所用的战刀非常相似,却更为锋利,十分适宜在山里林间劈砍,身上的铁甲也是寒光四射,还有些后排的弓手弩手已经将箭矢弩矢插在了面前的地面上,可以最快速度拾取进行射击。 『打不打?』刘范问道。 高定斜眼瞄着刘范,『怎么,这一次你不争着上了?』 刘范哈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高盟主不也是不敢了么?』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冷哼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刘范重新开口说道:『打还是要打,不过我的人马不适合现在就上罢?』 高定眼珠子转了转,不得不承认如果想要坑徐庶一记,确实也不能立刻将所有的牌面都暴露出来,于是点了点头说道:『行!那就我先上一阵!』 夷人出动,声势也是不小,咿咿嗷嗷的不光是沿着山道往前,甚至还有不少人攀爬上了一侧的山梁,企图绕过徐庶在山道上的阵列,到侧面去进行打击。 挥舞的战刀,有长有短,有黑有灰。 嘈杂的声响,有高有低,有近有远。 甚至还有夷人按照他们的习惯,围着一个跪在地上的人周遍,跳着叫着,似乎获得了什么BUFF一样,大声的吼叫着,往前冲锋! 宗玮一边指挥着兵卒尽快的布置着工事和防线,一边让兵卒在前方维持住了阵型。步卒的战斗,自然就是战阵为先,像夷人这样乌泱泱一群乱哄哄的冲杀上来,看起来声势浩大,实际上么…… 『前排测距!』宗纬大声号令着。 『一百五十步!』在前线观察的兵卒大声的禀报上了距离。 宗纬吼道:『稳住!』 『一百二十步!』 『弩稳住!弓半开!』 『百步!百步!』 『大风!』宗纬大呼,『大风!』 之前攻克了李恢营寨的这些夷人,终于知道了汉人兵卒之间也是有不同的,川蜀之中兵卒原本就多擅射之人,在兵刃器具上又得到了加强之后,并且并不吝啬于箭矢弩矢的损失,产生出来的杀伤力的效果是惊人的…… 迎面在山道之上冲来的夷人,根本无从躲避,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防御设备,仅有的十几面的木盾,或许也有一定的遮蔽效果,但是更多的夷人却什么都没有,只有凭借着三天给予的幸运值来躲避箭矢和弩矢,更多的则是像是被砍到的树木枝干一样,倒在山道上,顺着土坡滚倒,有的便掉落到了山涧之中去。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原本在山梁之上攀爬的夷人,见到了山道之中的惨况,下意识的也迟疑了起来,不知道下一步自己是应该继续向前,还是说先停下来……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对手都会老老实实的进行等待,在缓解了正面的压力之后,宗纬便下令让弩手继续对于山道进行压制,而让弓手开始自由瞄准点射攀爬到了山梁上的夷人。 一些夷人仗着自己的射术,也躲在了石头和树木后面,和宗纬指挥的弓箭手对射起来,但是无意之中,就让原本散乱的夷人更加的没有了冲击力,许多躲在山梁之上石头灌木之中的夷人,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当中射完了携带的箭矢之后,才注意到不管是山梁之上,还是山道之中的其他夷人已经是失去了冲锋的勇气,开始抛下横七竖八的尸首撤退了…… 刘备看着远远败退而去的夷人,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了一声:『可惜了……』 可是在下一刻,刘备便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骤然色变,脱口而出,『坏了!这下子可真的坏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92章 脑袋,屁股 和夷人在战斗的开始,刘备起初还是觉得和自己似乎关系不大,既然徐庶不同意自己作为前锋,那么自己就站着看热闹就行了,老老实实的当一个吃瓜群众,这总是没有什么错误了吧? 刘备请缨作为前锋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在这一路上,虽然徐庶并没有说一些什么,但是刘备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于是一方面可以利用请缨此举来彰表一下自己的心意,另外一方面如果在前锋战当中有些损失什么的,也可以顺水推舟缩到后面去…… 因此,当刘备见到了夷人似乎不堪一击,丢下了百计尸首退却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如果夷人表现得如此不堪,自己也就失去了推诿下一次论派的理由! 而夷人真的是如此战力低下么? 很显然,在正面的战阵面前,夷人占不到多少便宜的,但是如果说夷人和笮人有些相似的话,那么就意味着其实夷人并没有将长处发挥出来! 现在,夷人不是选择自己擅长,且更有威力的战斗模式,而采用了愚蠢的,没有什么杀伤力的方式来进攻,便是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夷人首领脑子坏了,二就是夷人用的是轻敌之策,想要轻慢汉军。 若真是如此,那么第二批前进的汉军自然肯定就是这些夷人针对的目标了,而谁会成为第二批前进的汉军呢?无疑,这个任务落到刘备脑袋上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 所以刘备几乎是立刻说道:『坏了!』 刘备的声音引起了徐庶的注意,看了过来。 刘备立刻借着势头说道:『夷人数日之内侵乱建宁全境,足可见其定有首脑,于中组织调度……当下夷人却毫无章法,乱战一气,多有轻慢吾等,引诱之意也……若冒然轻近,恐中其计也……』 徐庶点点头说道:『玄德所虑甚是!既玄德有此防备,某也放心了……玄德可领本部兵马于前徐徐而进,某领中军于后策应,若夷人用计,玄德可速遣兵卒来报,某即援之,两相夹击,定叫夷人有来无回!』 刘备脸色一白,心中一沉,自知终究还是躲不过,只得啜啜应下,自去准备不提。 徐庶看着刘备离开的背影,嘴角边露出了一些笑意。 『有意思……』 ……(? ̄??? ̄??)…… 『大哥……』张飞瞅见刘备回来了,便迎了上前,说道,『那家伙,没有为难大哥吧?』 刘备笑了笑,拍了怕张飞的胳膊,又等来了简雍之后,才低声说道:『吾等恐见疑于徐使君矣……』 张飞和简雍都默默的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样子。说起来,刘备被这个或是那个疑心,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了,当年在曹操之下的时候,也是被曹操怀疑,后来到了刘表之处,也没见得刘表就是多么的信赖。 这算是谁的锅? 是刘备掩饰得不好,还是曹操和刘表都很敏锐? 刘备是有野心的,这种野心纵然掩饰隐藏,但终究是不免有些展露出来,加上身处于乱世之中,整个世间就没有多少温度可言,什么信赖感和真诚度,都在一次又一次的勾心斗角当中被击打得遍体鳞伤,所以不管是曹操还是刘表,都对于刘备始终有怀疑,也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不值得什么大惊小怪。 现在轮到了斐潜。 和徐庶。 『天意弄人啊……』 刘备仰头感叹道。 人们往往仰头看苍天,望着白云飘飘,望着碧蓝苍穹,感叹着天空的高远和纯净,然后低下头不得不又重新面对地面之上的污浊和尘土。 『大哥,我们怎么办?』张飞问道。 刘备笑了笑,『我们明日就进军……』 到了此时,也就只有见步行步了…… ……(·??·?)…… 刘备这么乖的进兵了? 徐庶得到了消息,出了大帐,登上了望台,看见刘备正带着手下的兵卒缓缓的走向前方…… 说起来,徐庶对于刘备,似乎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或许都是因为出身于破落之家? 刘备宣称自己祖上是什么中山靖王,虽然也得到了刘协的认可,但实际上究竟怎样一回事,大家心中也清楚。而对于徐庶来说,他的家境也不算好的,当年为了给他脱罪,使得原本就不容易的家庭雪上加霜,若不是这些年在骠骑之下多有恢复,徐庶都不知道自己要怎样见自家的老母…… 刘备买过席履,徐庶流亡逃罪,都是吃过不少苦头的,所以历史上两个人也有些共同语言,甚至都不需要刘备睡服,也很快的就被关羽和张飞接纳,不像是猪哥,还要同榻而眠加上如鱼得水之后,才勉勉强强被关羽张飞认同。 所以当刘备作出这些举动的时候,徐庶似乎也能够猜得到,也能够明白。 不过么,明白归明白,理解归理解。 就像是魏延也私底下找过徐庶,表示刘备这个家伙不可靠,还不如找个由头什么的,干脆??掉了一了百了…… 当然,如果按照魏延建议的做法,确实是会省事不少,但是徐庶认为骠骑将军的安排,更合理,并且更合适一些。 目前来说,找不出比刘备还要更合适的第二个开发大汉西南的人了…… 刘备有皇室身份,不管怎么说,大汉经营了三四百年了,多少也是一个老品牌,就像是后世的全某德的鸭子一样,未必就是惨绝人寰的好吃,但是若说走到了地方又没吃么,多少也会觉得有些惋惜。 更何况,在西南这一边,大汉皇室的名头还是蛮好用的,从刘焉开始,一直到了刘禅结束,甚至晋国统一了之后,依旧还有一些人表示自己是大汉的从属,而不是晋国的。 其二,刘备有这个能力。 当然,有能力也不见得是一个好事情,但是没有能力的人只会添麻烦而不会做事情。在许多觉得多做多错,所以宁可什么都不做的大汉腐朽的官吏当中,肯做一些事情,并且也愿意做事情的刘备,无疑是一个另类。 第三点是,刘备能吃苦。 大汉西南,川蜀之外,真的是很苦。 若是旁人来,说不得忍不住寂寞,吃不了苦头,三天两天就想着搜刮一下民财,然后贿赂一下上司,让自己找些调到其他富庶之地去。当年西羌的许多大汉官吏,也不都是如此么?才导致了西羌叛乱不断,消耗了大汉王朝大量的人力物力。 最重要的一点,刘备没有多少根基,所以就像是浮萍一般,若是脱离了大汉,没有几十年未闭能够扎根,而像是士燮那种百年以上的地方士族,肯定比刘备这样的更容易形成割据分裂的后果。 话说回来,如果刘备确实是不堪用,徐庶也不可能强求就是了,大不了将情况上报给骠骑将军,让骠骑将军继续找下一个合适的人选…… 而现在,就是刘备最后的机会,也是让其展现的最后舞台。 好好珍惜当下罢! 这便是你最后的选择…… 徐庶看见刘备回头望了过来,便微微笑着,在望台上拱了拱手,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表达着另外的什么意思。 刘备愣了一下,然后也是回了一礼,便转身而去…… ……(′·Д·)」…… 『有些不对……』刘备走着走着,忽然轻声说道。 张飞闻言,立刻瞪大眼睛四下环顾,半响却没有看到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便挠着头问道:『没有什么异常啊……大哥什么不对了?』 刘备捋了捋胡须,说道:『三弟你不觉得有些过于顺利了么?』 张飞问道:『什么顺利?』 因为徐庶的原因,刘备原先在定笮坐山观虎斗的计划失败了,并且还不得不和徐庶同行,那么对于刘备来说,无形当中就增加了难度,就变成了首先要保护好自己,其次在有可能的情况下又最好让徐庶落败。 所以,刘备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有了大略的计划,就是找一个机会。一个既可以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又可以让徐庶不得不参与进来…… 比如自己可以找一个险要之地,然后就地防守,吸引夷人前来的同时也可以报给徐庶说是拖住了夷人的主力,徐庶也定然就会掩杀而来,那么自己就可以从容的在山上观战,最好就是两败俱伤的时候,自己再冲杀下去。 又或是干脆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再次放出死士,通过死士的口,告诉夷人大部队其实在后方,然后故意选一个偏离道路的地方,让出夷人偷袭后方大部队的路线来…… 这些策略都可以,具体看情况如何在进行选择。 不过么,刘备忽然心中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些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刘备一面让张飞安排着兵卒找地方立下营地,一方面找来了简雍,两个人坐了下来,将从定笮到现在的事项又重新梳理了一番。 『嘶……嗯……』简雍沉吟许久,忽然说道,『主公可有禀明徐使君……李德昂后续之事?』 『啊?!』刘备一愣,呆住了。 因为刘备放了李恢,其实是有动了手脚的,也是怀着一些不怎么光明正大的想法,所以在面对着徐庶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的下意识想要避免说起这个话题来,因此徐庶没有问,刘备也没有特别提及。 就像是小偷不会主动说自己偷了什么东西,往屎坑扔炮仗??的也不会说自己手里还捏着香头一样。 简雍毕竟算是半个旁观者,梳理推敲了一下,便觉得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对,便或许只有这个地方问题最大,结果一问,看刘备的神色,便知道了结果,不由得幽幽叹息了一声。 刘备忽然想起来了之前离开之时,徐庶在望台之上的像是告别一般的拱手礼,忽然觉得心中一阵寒意涌动,冷汗都冒了出来。这一段时间刘备都在计算着徐庶,若是徐庶也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来计算自己呢? 徐庶是傻子么? 明显不是,若是徐庶不是傻子,那么就需要将情况按照最恶劣的情况来推演! 如此一来,所有的原先设定全部都要被推翻! 所有原定的谋划需要重新制定! 简雍觉得有些愧疚,向刘备表示歉意,身为谋士,虽然简雍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水准一般,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他没有做好的借口,毕竟谋士应该是在事情发生之前先做好预案,而不是等事情发生了才来慌乱。 刘备哈哈笑了笑,笑容依旧温和,安抚了简雍,表示着不关简雍的事情,是他自己没有考虑清楚。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不管是刘备还是简雍,都不是什么须臾之间便是能蹦十七八个主意的人,所以在面对原本计划几乎全数要推翻重做的局面,都是有些棘手,相坐无言。 片刻之后,刘备呵呵笑了两声,表示简雍不必担忧,放松心情,且先去休息,说不得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有了好办法…… 刘备笑着送走了简雍,转过头来,嘴上的笑容还没有收,眉头就已经是垮塌了下来。真不担心?傻子才不会担心。刘备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当下若是真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也已经是极其危险的局面了,都不用特别说明,刘备自己都能想象得到有至少三四种方法可以让自己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怎么办? 天色渐渐昏暗,望着山峦之处的一线红光,刘备就觉得那就像是自己的未来。 反过来和徐庶正面斗一斗? 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怎么斗? 抑或是干脆加入建宁这一方,然后利用建宁夷人一起来夺取川蜀? 可问题是建宁的这些夷人有这样的能力么? 刘备仰头望天,默然无言。 一夜无话。 次日太阳依旧升起,就像是昨天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依旧露出了笑脸。就像是刘备脸上的笑容一样,带着一种温暖。 『大哥?』张飞走到了一旁,略有些迟疑的说道,『我已经安排兵卒做早脯了……等下我们是……』 『善……』刘备点了点头说道,『用完早脯就出发……』 张飞应答了一声,却没有动。 清晨的山岚拂过,吹动了刘备的衣袍,也吹拂着刘备的头冠系带。 张飞忽然看见,在刘备的鬓角,似乎又多了一些花白之色…… 『三弟……三弟?』 『昂?』张飞回过神来,『大哥请吩咐!』 刘备微微笑着,笑容在晨光之中闪动,『你说我们……应该是什么人?』 『什么人?』张飞有些疑惑??,揉了揉自己的络腮胡子,『好人?』 刘备笑而不语。 张飞一拍巴掌,『对了,我们是汉人!』 刘备缓缓的点了点头,『嗯,是啊,我们是汉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93章 或真,或假 想要和做到,其实是两码事。 夷人在遭遇了徐庶刘备的时候,本来是想要打两波的,这样才显得确实是力所不逮,不得不退却,才有可能让汉军比较放心的追击,引诱汉军到达预定的埋伏地点,不过很遗憾,不是高定不想,而是夷人确实是不行。 虽然说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可是如果真的可以用意志力来控制的话,那么市场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壮阳药了。而且最可怕的事情并不是夷人来不了第二次,而是后沟子被魏延笑呵呵的给贴上来了…… 在高定和刘范离开了建宁,从西山绕出来不久,在建宁北面的魏延,几乎就是没有半点迟疑的领着兵卒就南下,如今已经兵近昆城。 接到了紧急军情的高定和刘范,大为惊讶,但是事到如今,也不能说退就退,只能硬着头皮指望着先干掉徐庶这一路再说,毕竟如果是选择退兵,且不考虑士气的问题,也会面临着被徐庶和魏延前后交攻的局面。 于是,防御的重任,便只能是落到了雍闓头上,于是乎,雍闓便是星夜赶回了建宁,主持防御。 昆城。 昆城并不大,在汉武帝时期,因为兵进越夷的时候,修建的一个中转站,后来慢慢的扩大成为了城市,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是城中两条街交叉便是主要道路,三五条小巷起伏便是延伸,和其他大汉的大城市依旧不是一个数量级别的。 严格说起来,建宁现在还不算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郡县,若是论归属的话,在大汉的朝堂之上档册之中还是属于益州郡统辖,只不过因为和成都偏离得太远了,所以也就变成了实际上的另外一个郡,长时间运作之下,也就是习惯了这样的称呼。 具体真正单独分离出来,成为官方认可的郡县,基本上是到了三国后期。 不过,这并不是雍闓关注的重点,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城下的魏延兵卒身上。 雍闓坐在城头,看着城外的魏延大营,脸上除了肥油闪动之外,便是满满的写着疲惫和担忧。在没有举事之前,雍闓自认为是万无一失,已经是将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了,而且为了能够一举而定,他甚至在几年前就开始有意识的在各个要点善安排人手,如今看来,在建宁这一块似乎算是比较顺利,但是在建宁外面的东西,雍闓的考虑就出现了很大的偏差…… 首先,雍闓没有想到川蜀在更换了骠骑将军之后,兵卒的战斗力会有这么大的提升。毕竟雍闓印象当中,川蜀兵卒还停留在刘焉的时代,甚至连当地豪强都应对不了,再加上刘璋上台之后,内部相争不下,最能打的赵韪被庞義逼迫分裂出去,川蜀之中战力自然是退化得和厉害,正常来说就算是骠骑将军掌控了川蜀,多少也要一段时间的恢复,才能有战力来对付建宁这边的变故。 不过么,很显然,雍闓在兵卒战力上面的判断所应用的前提和基础错了,结论也自然就错了…… 第二个方面,雍闓对于魏延的判断,也出错了。 虽然魏延一路进攻川蜀,名头也有传到了建宁,也让高定雍闓等人有所顾忌,但是雍闓依旧认为,以魏延三千人的兵力,用来防备自然是够的,但是想要来进攻建宁,却有些不足,再怎样也需要八千到一万左右才算是想些样子,所以对于魏延胆敢就拿着三千人冲杀进来,确实是出乎意料,防备也是不足。 『或许只要多一个月……不,多半个月……』 雍闓轻声感叹着。 相差了一个月,甚至是半个月。 只要有多半个月的时间,雍闓就可以借着时间差,先对付徐庶这一路,然后就算是魏延再晓勇善战,在面对川蜀震动的局面下,也多半无能为力了。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不管是雍闓,还是高定和刘范,都认为将主要力量放在西山这一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就算是徐庶等人发现了,要让魏延进行配合,也需要从西面绕到成都,再从成都发命令给魏延,这么一跑,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就过去了,就算是魏延收到了命令,也要准备辎重啊兵械啊什么的,又是十天半个月过去了,因此原本雍闓等人预估的,是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差的,而有这样一个月,就已经是足够让雍闓等人完全实施其原本的战斗计划了。同时,如果说真的将徐庶这一路的主力收拾掉,那么魏延这里三千人就算是想要再翻盘,也是不太可能了。 可惜,雍闓万万没有想到,他以为已经将魏延往高里看了,可是依旧是低估了魏延,从接到了魏延出动的消息到现在,也不过是才三天,嗯,满打满算四天的时间,然后就被连破两个兵寨,直接逼近了昆城,若不是雍闓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说不得昆城也要失守…… 魏延的战斗力让所有人都感到了震惊,要不是雍闓在建宁多年,又早早的安排了一些亲近之人在各地控制,只怕是魏延到了城下,那些墙头草便是举手投降。 尽管如此,雍闓依旧是在昆城城墙之上的兵卒身上,察觉到了散发出来的迷茫和绝望的气息。 这才是骠骑将军之下的一个将军,这才是三千兵卒,就已经是如此的犀利,若是骠骑将军真的腾出手来,再次领着大军南下…… 那么还有什么未来可以期盼么? 雍闓暗自哀叹。 这和原本的计划完全不一样啊! 杀人放火金腰带,这可不是只有在后世才有的观念。若是能够独霸川蜀自然很好,但是如果不行,在一定时刻上受朝廷的招安,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这个时间…… 曹操不一定会相信他,但是同样的,不相信也不代表着曹操不会接纳他。雍闓认为,到时候就可以借着曹操的力量来压制斐潜,就像是他在高定和刘范之间腾挪一样,就可以给自己获取更大更多的好处。 建宁的位置独特,又凭着手中近万的人口和部曲,就算是不能加入到争霸之中,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川蜀诸侯,多少也是大有可能的,而现在所有的一切,似乎在魏延的兵锋之下,即将成为泡影。 魏延就在城外,而且摆出一副即将展开进攻的样子,先是派了人有条不紊的将昆城城外原本不多的防御设备破坏得几乎殆尽,还日日出动人手,一边加固自身的营盘,一边打造着攻城器械,一天到晚的叮叮当当,就像是大工地的强噪音一样,让昆城的兵卒上下都睡不安稳。 更让雍闓担心的是,城中的兵卒和人心都是惶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崩溃了。 绝望是一个很可怕的情绪,这种情绪会在不经意之间生长,弥漫,然后占据所有的思考能力和自制能力,会摧毁一切抵抗的理智…… 雍闓知道,要转变这一切,必须要有一些能够提升士气的事情,比如高定和刘范的胜利消息,又或是打败了徐庶,然后派遣了一部分援军前来等等,但是雍闓也知道,这个消息不肯能那么快就有,而且这个事情也不是高定和刘范所能决定的,也需要看徐庶那边的汉军配合不配合,会不会掉近陷阱当中去。 雍闓知道如今昆城急需这样的一个鼓舞人心的消息,哪怕是…… 『大捷!』 『高盟主取得大捷!』 天色昏暗的时候,从昆城的后方奔来了三名传令兵,一路上高声呼喝着,似乎生怕旁人听不清楚,将高定在西山取得了重大胜利的消息,传播开去。 昆城之中,城墙上下的兵卒和人口,顿时兴奋起来,不约而同的议论着,脸上似乎也带着一些希望的光彩了出来,连带着似乎气力也多了三分,搬运防御的滚木擂石也更快了一点。 整个昆城顿时沉浸在兴奋的氛围之中,站在城墙之上的防御兵卒似乎也觉得自家的腰杆子更硬了一些。 这些兵卒,以及昆城之中的人,并不清楚外面的世界变化得如何,距离他们最近的,也就是雍闓高定等人,所以判断的标准自然就很简单,乡里乡亲的,难道不帮乡亲还去帮外人么? 所以当听闻了高定取得大胜的时候,自然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但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在雍闓似乎也是畅快的笑容的褶皱之中,潜藏的阴霾。 雍闓以为自己已经是将评估魏延的水准一而再的提高了,但是…… 很不幸,雍闓依旧是低估了魏延的魄力。 在昆城之下的大营之中,杜胡仰头望着魏延留下的大旗,苦笑不已。 从魏延进川的那一刻开始,杜胡似乎就和魏延开始了剪不断理还乱的一种关系,就像是现在,魏延已经悄悄的带着八百人翻山越岭的摸往味县去了,而杜胡则是装成了魏延依旧还在城下,摆出了准备攻打城池的架势。 味县是雍闓的老家。 魏延的性格向来就是如此,就像是明明打着一副牌,魏延偏偏能偷偷拆另外的一副牌,生生的打出四个王八个二出来一样,是不怎么喜欢按照规矩来行动的家伙。 雍闓以为魏延带着三千人,能攻到昆城已经是非常厉害了,然而魏延却依旧胆敢就以这昆城为幌子,再次变本加厉的领着兵卒走采药小道前往味县! 『杀!』 魏延一马当先,呃,没有马,那就一刀当先,直奔味县的城门杀去! 魏延表示,抢城这一件事,我们可是专业的! 先是一小部分兵卒化妆成賨人,然后贴近无防备的城门,暴起发难,然后魏延带着大部队冲杀抢夺,已经成为了固定程序,极其顺畅自然。 匆匆赶来的守城校尉怒吼一声,便朝着魏延迎面一刀砍来! 魏延用小臂上的钢盾往外一磕,也是一刀还了回去,直奔守城校尉的左肩! 『铛!』 守城校尉砍在了魏延手臂上的小钢盾上,原以为纵然不会将魏延砍倒,也可以将魏延砍退,结果没有想到砍在小钢盾上竟然有些用不着力的感觉,并且也不能将魏延砍退,而魏延的战刀却已经临头! 守城校尉大惊失色,也顾不得什么个人形象了,转身变化成为了滚地葫芦,躲开魏延刀锋的范围。 魏延见一击不中,便是超前趋了一步,将刀斜抄而下,不仅是追砍而去,甚至是封堵了守城校尉的后退的道路! 眼见魏延又是追命的一刀砍来,守城校尉发出一声嚎叫,奋力将战刀横扫向魏延的腰部,企图用两败俱伤的招式来化解魏延的攻势。另外一边的守城兵将手中的长枪死命扎了过来。 魏延脸上带出了一丝冷笑,绑在左小臂上的小钢盾又坚固,又灵便,转动了一个角度,斜斜的再次挡住了守城校尉的战刀,然后右手战刀砍飞了刺来的长枪,几乎是同时间抬起了一脚,就踹在了守城校尉的肚子上! 似乎周遍的人都能听到其肠肚断裂的声响! 守城校尉兵刃落地,倒飞出去,蜷缩得像是一只煮熟的虾子。 另外的几名守城兵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来抢。 魏延的护卫也同时赶到,在魏延的带领之下左盾右刀,配合无间,连砍带砸,几个回合下来就将守城兵卒砍杀得狼狈不堪,节节败退。 守城兵卒被魏延等人吓住了,前面的往后败退,后面的迟疑不定,虽然说接连从其他的城门处赶来了不少兵卒,却没能挡住魏延等人前进的步伐,随着城门最后落入了魏延的控制之下,味县的守城兵卒哄然而散…… 味县陷落的消息,在三天之后也传到了昆城。 雍闓盯着那一名浑身上下凝结着灰尘和血污的兵卒,脸上的肌肉不由得颤抖着,他忽然又些明白了为什么城下魏延兵卒一直都在做这个准备做那个准备,在城下晃来晃去,但是就是没有攻城…… 『大胆!』雍闓站了起来,一脚踹翻了这个传讯的兵卒,『你竟敢假传消息!乱我军心!』 『??!不……不是……我……』 兵卒还待说些什么,但是雍闓已然不想听,大吼道:『来人!将这个谎报军情的家伙拖下去砍了!』 雍闓的护卫冲了上来,一?扇到了兵卒脸颊上,将其辩解的话语全数都打了回去,然后便架着往外走去,不多时便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惨叫声…… 雍闓咬着牙,脸上的肥肉嘟嘟跳动着:『传令下去!明日出城迎战!定要败其贼军于城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94章 或进,或退 昆城之上,雍闓按着女墙,通过垛口的观察窗,细细的,一遍又一遍的审视着远方魏延的营地,看着营地之中兵卒的举动。 从清晨开始,雍闓就站在了这里,算起来已经有近两个时辰了。腿脚酸麻,可是雍闓依旧是咬着牙撑着。昨日的冲动,在辗转反侧一夜之后,就变成了忐忑。 会不会依旧是个陷阱? 这些川蜀的兵卒,这些魏延的手下,是不是正等着自己忍不住了杀将出去? 所以,雍闓觉得,自己应该等一等,至少,要看清楚了再行动! 反正自己下令的是今天,没说早晚。 城下魏延大营当中的兵卒,几乎和往常一样,先是开出了警戒的队列,在距离城墙三箭之地站定,摆出了防御的架势,然后就有一些人手从营地之中推着独轮车出来,忙忙碌碌的四下散开,有的去砍伐树木,有的扩大壕沟,有的装填土袋,似乎杂乱,却又有点井然。 就像是一个大工地一样,时不时还传来一两声笑语,夹杂在风中已经显得很是零碎,雍闓听不太清楚了,但是其中轻松的意味,还是多少有体现出来一些。 一名川蜀军校模样的家伙,站在新挖出来的土堆上,似乎也朝着昆城的城头山看来,吓得雍闓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虽然他也没有多少的脖子,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样的距离上只能看见个大概,应该是看不见在垛口后面躲藏的他才是,于是才又将缩回去的那一点脖子重新伸了出来。 最初的时候,雍闓觉得这些魏延手下挖掘壕沟,修建营盘,心中还觉得有些好笑,毕竟做这些事情都是需要耗费时间的,而越是拖延时间,起先雍闓觉得越好,而现在看着魏延手下的兵卒将壕沟挖得如此深,将营寨一遍又一遍的加固,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沙壁,还是带好几个洞的那种。 这壕沟都快有一人深了吧…… 而且还在挖! 这是准备将山也挖穿么?! 挖出来的土都被堆积在了壕沟的一侧,形成了更大的落差,上面都用藤条和树枝作为拦网,还有些兵卒分成四个人一组的抬着圆石,喊着号子在夯土。 在壕沟的后面,还修建着一些哨台望楼,每个望楼上都站着五六名的弓手。 雍闓磨了磨牙。雍闓甚至可以想象,在攀爬壕沟的自家手下,便是这些望楼之中最好的靶子…… 魏延营寨之中,依稀还可以看到一节一节的拒马,似乎用什么连了起来,只有在通行的时候才搬开。 营地之中也还有举着小旗的巡逻队,正缓缓的沿着营地之中的道路,来回游走着。 雍闓此时才忽然察觉到,这魏延手下,不,这些骠骑将军的手下兵卒,似乎和自己以及自己兵卒起初所想象的,根本不一样。 似乎,这个架势,更像是要防御,而不是进攻啊…… 在魏延兵卒刚开始建立营地的时候,雍闓也考虑过趁着魏延营地不稳,不如冲击一番,试探一下对手虚实什么的,可是最终雍闓选择了更加稳妥的方式,觉得还是依托着城池防御会更加的安全一些,没有必要去冒险。 然而,现在…… 该死,该死! 雍闓有些恼羞成怒的紧紧的扣着墙砖,就像是要将赤手扣下一块来一样。 时间慢慢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挪动着,在你盯着她的时候,挪动得就像是一个害羞的小菇凉,可等你转头看别处的时候,她就跑起来像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等雍闓觉得腿脚发麻颤抖,时间已经是不知不觉当中到了中午。 雍闓缓缓的贴着城墙坐了下来,抖着已经是僵硬的腿,耳边依稀还能听到在远处魏延兵卒叮叮当当的砍伐树木,加固什么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娘的,这些家伙,怎么都不觉得累呢?怎么都不休息一下? 『传令下去……』 原先站着的时候,还没有觉得腿多酸麻,现在坐了下来反倒是一阵一阵的酸痛,简直让雍闓欲仙欲死,『提前一个时辰用晚脯……天一黑,就出发!』 ……┑( ̄Д ̄)…… 天色暗淡下来,昏暗的星光之下,昆城城门慢慢的打开了,然后夷人兵卒鱼贯而出,悄悄的……呃,多少有些声响的,朝着魏延营寨摸去。 眼前的营寨,在夜色之中渐渐的显出了一个轮廓。 营寨寨墙之上绑着一些火把,努力的排斥着黑暗,映照出一个小小的,略带着些温暖的光圈。 一切似乎都显得很平静。 雍闓和跟着他的十来名护卫,站在了三箭之外,虽然距离魏延的营寨还是有相当一段距离,但是依旧下意识的憋了口气,然后小口小口的呼了出来。 雍闓转过头来,环视了一周,身边一半是建宁本地人,一半左右是夷人。原先雍闓并不是很看重夷人,甚至也觉得夷人就是些野蛮的家伙,之前和高定相交,也不过是想要利用高定而已,但是现在似乎觉得夷人好像也是可以一用的,于是乎尽可能的挤出了一些温和的笑容,轻声说道:『此战之后,所得之物,均不用上缴!某还另外有赏!若是砍了敌军将校,更是重重有赏!』 顿时有夷人忍不住欢呼起来…… 雍闓顿时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但是现在已经到了这里,也顾不上许多了,便干脆直接一挥手:『杀!杀啊!』 既然行踪暴露了,那么就尽快冲击就是,现在自己距离魏延的营寨也不过就是这么一点距离,一次的冲击就可以冲到营地跟前去!就算是营寨之中发现了,这么些时间也来不及反应了! 雍闓快速的挥动着手,就像是要将眼前的营寨掀翻一样,『冲!冲上去!若有后退者!皆斩之!此战功成,某保各位富贵!财富女人都有!』 夷人欢呼着,纷纷大喊大叫着,从雍闓身侧而过,冲向了魏延的营寨,一时间声势倒是满吓人的…… 雍闓望着似乎被惊动了的营寨,看着营寨寨墙之上晃动的人影,看着那些火把火光,似乎也有些火苗在他的心间燃烧起来,此时此刻,就像是胜利就在眼前,就在当下! 魏延啊,魏延,你可是真能折腾!没想到你竟然胆敢丢下这些兵卒,翻山到了味县!不过现在这也成为了你暴露出来的弱点!只要攻下了你的营寨,你就算是打下了味县又能如何?老子断了你的后路,你就必然困死在这建宁山间! 任凭魏延你有多少的武勇又能如何?! 若不是场合不允许,雍闓倒是真想大笑几声,以示自身的豪迈。 虽然过程曲折,不过结果应该还是不错的,某倒是真想看看,当魏延知道营寨被攻破的时候,那张惊骇的脸! 夷人散乱的冲到了壕沟之前,然后也没有太在意,便往壕沟下跳,企图通过壕沟底部,然后攀爬到壕沟对面,扑倒魏延营寨寨墙之前去! 每一个前冲的夷人,口中都发出了嘶声力竭的叫喊声,似乎这样不仅可以让他们感觉气势雄浑,甚至还能让对手吓破了胆,就连对方的营寨寨墙,似乎也可以在这样的吼叫声当中倒下…… 然而,让这些夷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嘶声力竭的大吼,很快的就演变成为了此起彼伏的惨叫。 在壕沟的底部,并不是平坦的地面,而是扎着一些竹签,反正山林之中,竹木很多,所以也没有多少吝啬,密密麻麻的整个沟底都是。 虽然说夷人天生练了一个脚底板,但是也不代表着可以毫无惧色的踩踏在锋锐的竹签之上,再加上夜色昏暗,火把的光芒只是照耀在了壕沟之上,大多数人并不能发现在壕沟底部的这些竹签。在没有任何防备之下,冲在前方的夷人顿时吃了一个大亏,许多夷人嚎叫着,被竹签扎穿了脚底板,甚至有的站不稳,整个人倒向了锋锐的竹签,在临死前发出瘆人的惨呼…… 在魏延偷偷带着人离开之后,杜胡多少也知道自己这里恐怕会成为夷人攻击的目标,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就做好了一些准备,而这些准备,便在这个时刻派上了用场。 虽然说魏延不在营地之内,夷人骤然突袭的时候多少还是引发了一些紧张和混乱,可是当夷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的时候,原本多少有些慌乱的杜胡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这么慌乱,或者说害怕才是…… 虽然最为精锐的那一部分兵卒,跟着魏延前往了味县,但是也不意味着这里的人手就都是蠢货,并且凭借着这么多天修建的工事,难道说还打不赢这些夷人? 想到了此处,杜胡的胆气也强了起来,大声的下达命令,让弓箭手上哨塔,然后刀盾手前往营墙和寨门之处,进行防御,同时也下令在营地之中准备火把等照耀的物品,甚至还安排和一些后备人手对应夷人可能有的放火行为,林林总总的命令下达之后,整个营地顿时行动了起来。 为将者,最忌讳的就是遇事慌乱,或者说,只需要将领冷静,很多时候也会影响到兵卒。魏延营寨之内的兵卒本身也不是什么新兵,在杜胡的指挥之下,也迅速进入了状态,开始对于前来袭击的夷人展开了反击。 『荡开竹签!用兵刃荡开竹签!』 雍闓大呼,指挥者让夷人将壕沟底部的竹签扫平来,但是他的呼喝之声很快引起了在哨塔之上的弓箭手注意,几乎是同时间就有几只箭矢顺着声音就飞了过来,但是黑夜之中毕竟视线不清楚,并没有给雍闓造成多少的伤害,但是纵然如此,也吓得雍闓立刻缩在了护卫的盾牌之下,连忙后撤,躲到魏延营寨寨墙之上弓箭威胁不到的地方。 雍闓认为他这样做是合理的,却没有想到他这样做,激烈的战场上会导致什么…… 没人去管那些在壕沟底部惨叫的夷人,没心思也没有空管,雍闓之下的几名批甲的兵卒滑到了壕沟的底部,然后用战刀贴着地面横扫,清扫出一条条的通道来。 哨塔之上的箭矢纷纷而下,时不时有夷人被箭矢射中,然后一头栽倒,也有一些被射中了不是立刻致命的地方,捂着伤口大声呼痛。 跟在雍闓后方的弓箭手也纷纷站到了壕沟边上,仰着弓箭变对着魏延营寨寨墙和哨塔射去,一排排的箭雨落下,有的掠过寨墙落入了营寨之内,有的笃笃之声当中钉在了木墙之上,还有些倒霉的魏延兵卒被流矢射中,从寨墙之上直落了下来。 不过因为光线不足,雍闓之下的弓箭手射出的箭矢往往都是落空的居多,而魏延的弓箭手要么可以躲在哨塔顶棚的遮蔽之下还击,要么可以在寨墙上挪动一下换一个位置,而雍闓的弓箭手都在壕沟之前,位置基本固定没什么变化,所以在一轮又一轮的箭矢交换之后,雍闓的弓箭手明显损失更为惨重,有的甚至开始消极怠工起来,不愿意继续站在壕沟之处为前冲的夷人提供掩护…… 而好不容易攀爬过了壕沟的夷人,等冲到了营寨寨墙之前的时候,习惯性的开始准备抛出绳索去套营寨木墙的突起之处,以便可以将其拉扯变形,露出营寨豁口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好不容易将绳索套上去了,结果一拉就掉下一节竹子,然后绳索也随之也掉落了下来,想要重新套上去,又要再一次面临着魏延营寨之中的箭矢和刀枪。 川蜀之地,原本竹子就多,在修建营寨的时候,在营寨寨墙之上,也采用了大量的竹子,之所以钉这些竹子原本只是想着为了防止攀爬,但是没想到还有这样额外的效用,就像是外挂装甲一样,当遇到破坏的时候,便掉落下来,然后寨墙本体却没有损耗。 而这些拿着绳索准备套寨墙的夷人自然成为了重点的关注对象,也没有那么多的机会让这些夷人一次又一次的实验,随着这些准备套墙的夷人陆陆续续的被射杀,其余的夷人顿时有些傻眼,自己是去捡那个掉落的绳索,继续套墙这一项伟大的事业呢,还是就拿着手中的刀枪企图撬开厚实的营寨寨墙? 雍闓之下,夷人和建宁人之间训练和配合的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便渐渐的表现了出来,并且伴随着损伤的加重,越发的明显起来,尤其是当雍闓不能够第一时间出现在战场上,而且给予及时的指令的时候,很多人就渐渐的加入观望的队列之中,失去了冲击魏延营寨的欲望。 攻击营寨,正常来说要带撞木的,可惜雍闓没有想起来,又或是想要偷袭,撞木这么笨重的东西,自然也就没有带,现在就有些吃亏。毕竟雍闓的军事经验,仅仅是限制在了坞堡山寨之间的战斗规模而已, 等雍闓觉得有些不对,然后企图重新整理队列的时候,已经晚了。夷人属于那种士气几乎就是一切的兵种,当失去了斗志的时候,真心比民兵都还差,而原本属于建宁的兵卒见到了夷人不愿意当炮灰了,他们当然也不愿意,于是乎一群人就在魏延营寨之外光叫不动手,就像是一群痛失了地盘的丧家犬。 残酷的现实击溃了雍闓的美梦,坚固且防备森严的营寨也让这些夷人知道了什么是会崩坏牙口的骨头,至于那些建宁本地的兵卒也是晃动的眼珠,寻找着什么地方才会更安全…… 雍闓的脸色苍白无比,他不敢相信就这样一个营寨自己都攻打得如此费力,也不太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因为这代表着并不仅仅是这一次失败,而是代表着他全部的谋划都有问题! 可是,就像是堤坝的溃决,往往是从一个蚁穴开始,起初不起眼,但是转眼之间就整个崩坏的一样,雍闓也没有想到整个建宁的形势,也将在短短几天之内崩溃到了极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95章 高算,低估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雍闓没有想到的是魏延在到了味县的第二天,就大张旗鼓的派遣出了使者,联系了周边的地方豪强,其中就有爨习。 大多数在建宁的地方豪强都是山寨的模式,所以和县城什么的联系也不是非常的密切,在魏延派遣出的兵卒到了的时候,还有不少人以为又是雍闓派人前来索要物资了,都有些恼怒和疑惑…… 不是才给了一批么,怎么又想要什么东西了? 雍闓这家伙不是想要借这个机会发横财吧? 这样下去,就算是每次只要一点,时间长了也供应不起啊…… 不过腹诽归腹诽,这些人也不敢过于怠慢,结果见了面才知道,味县已经是翻了天,顿时就不淡定了…… 说好的建宁自治呢? 说好的川蜀懦弱不堪呢? 这才多长时间就被打倒了家里来了,雍闓呢?出来挨打啊! 什么? 雍闓跑了? 顿时这些地方豪强面上的颜色,简直就是五彩缤纷。 不是所有的地方豪强都有很大的野心,也有许多只想着逍遥度日就可以了的,所以当有些人听闻味县已经被魏延所攻占,然后雍闓高定等人『不知所踪』,顿时心里就起毛了。 旋即魏延的兵卒表示,骠骑将军对于建宁叛乱很不开心,但是幸好徐益州上表说明了情况,并不是所有的建宁地方豪强都参与了叛乱,这一次魏延前来,也是为了甄别正伪,所以让周边的乡野豪强在三天之内赶到味县自辨,否则一律当成是叛党处理云云…… 不去? 基本不可能的。 魏延的言下之意也是很清楚了,他现在能攻克味县,多少还给了机会,若是真的等徐庶的大队兵马到了,抑或是骠骑将军的人马来了,恐怕就没有什么像现在这样的说话机会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虚张声势,但是魏延毕竟攻克了味县了啊?这声势当中,多少也有几分沉甸甸的分量了。 所以很多地方乡绅接到了信息之后,一面派人去询问爨习,一面私底下也准备着…… 毕竟爨习是建中大户,前一段时间李恢似乎出事了,很是掉了一些颜面,但是现在骠骑将军的人马又回来了,爨习自然也就成为了当仁不让的首要人物。 爨氏据说是班固之后,而且爨氏的姓,还是皇帝亲自封的。当然,也有另外的说法,表示爨氏是五彩砂石所化,有不可思议的神通和本事……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其实比如像是爨氏这样的所谓建宁上层统治者为了维护自身的统治权威,真的是什么都干的出来,什么话都敢说。所以当魏延的消息传到了爨习之处的时候,爨习自觉的身上都轻松了三分。 李恢失土,有没有罪另说,但是爨习他可是『忠心耿耿』的! 『如此这般……』爨习缓缓的将他对于局势的判断说了一通,倒也没有什么拿捏隐瞒的意思,然后压低声音对着朱提说道,『……虽说高夷王等,多少还有些兵卒,但骠骑将军何尝没有?如今味县便是明证!若是再跟着雍高二人走下去,恐怕是……没有什么好结果……』 朱提原名并不是朱提,而是一个夷人的姓名,说起来至少有二十个音节,一方面为了方便,另外一方面朱提也是朱提县的头号人物,所以干脆就以地名为名号了,从某个角度来说,也可以证明朱提的势力也不小。 朱提思索了片刻,说道:『现在应该怎么做?爨寨主可是有什么想法?』 『听闻高雍二人……也找你要了不少粮秣和人手?』爨习哈哈了两声,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 朱提略有些尴尬的说道:『都是些陈旧之物……当时我也没有想那么多……毕竟多少也有些交情……』 爨习不置可否,没有对于朱提的托词进行评价,而是说道:『如今味县之内,也有不少雍氏田产商铺……』 朱提目光一亮,『寨主之意思……』 『呵呵……』爨习说道,『如今魏将军想要我们展示出来的,不就是一个态度么?』 朱提还有些迟疑,说道:『若是……那什么……岂不是……』 爨习哈哈一笑,说道:『若是我等可以让此事定着下来,不就是了么?』 朱提眼珠子转了转,『爨兄有什么好办法,直说就是!』 『某听闻……』爨习嘿嘿笑着,『贤弟和孟休明……似乎关系不错……』 朱提目光一凝,『某岂能做令其背主之事!』 爨习心中暗笑,老子什么都还没有说呢,捋了捋胡须之后,才缓缓的继续说道:『今日之事,非吾等弃高雍二人也,乃高雍二人背某也!若其安守本分,不行忤逆,岂有今日之祸乎?此举非个人恩怨,乃为了建宁百姓……』 爨习、朱提等两个算是比较大的乡土开始叛离了雍闓和高定,就不用说其他更小一些的山寨乡绅了,甚至在觉得分割雍闓的财产之中会有更多的甜头,便是巴巴的赶到了味县,结果就是魏延通知之下,也仅仅是只有一个寨主是没有亲身前来——这个还是真生病的,为了害怕魏延动怒,便派了嫡子前来赔罪。 魏延倒是一副很开明的样子,首先当即肯定了所有的前来的乡野豪强都是好同志,另外也将味县的一些原先被雍闓等亲信霸占的职位统统拿了出来,给这些人瓜分了,反正魏延也没有打算要在味县待多长时间,至于之后治理的问题也是丢给了徐庶来擦屁股,只要顾着眼前将高定雍闓等人击败就成。 十几个大小寨主碰头在一处,很快的就确定了下来,推选了爨习当这一次的串联的领头人,爨习倒也当仁不让,跟魏延一同,敲定了售卖高定和雍闓的价格,顺道告诉了魏延,还有刘范一帮子人也在建宁搅合…… 在古代封建王朝之中,有句话叫做『天高黄帝远』,倒也不是虚言。古代封建王朝之中,因为官吏的人数成本和限制问题,导致很多时候乡野之间的掌控权实际上是在各地大大小小的坞堡和山寨之中,很多时候考虑的是乡野自治。 特别是在乱世的时候,就算不是世家的,也会趁着政府部门的权威减退,机构的缺失,然后组建成各种组织,进行自保,抑或是求得更高的政治权利。 这些坞堡和山寨,可以说都是一个个小型的割据政权,一般时候也没有特别的政治主张,无形当中使得高定和雍闓对于建宁的控制力度,并没有像是之前他们以为的那么强。在魏延牵着爨习的手一同站在了味县议政厅外面的时候,围观的吃瓜群众不由得也欢呼了起来,就像是他们吃的瓜多甜一样。 雍闓留在味县的利益,很快就被瓜分干净了,魏延拿到了钱粮和一些重要的信息,而爨习等人拿到的是实际的田产和商铺,双方都是笑呵呵,很开心。 但是在表面上的开心背后,魏延则是根据爨习等人提供的高定刘范的动向,从味县离开,并没有返回自己在昆城的营地,而是继续有些『胆大妄为』的尾行高刘二人…… 魏延这样的举动,看起来似乎很莽撞,很冲动,但是实际上细细想想,却又是非常准确的指向了根本的问题。就像是历史上魏延愿意领军进子午谷一样,当时魏延认为关中重点就是长安,只要取了长安,便是一切的终结。 而现在,魏延觉得,回到昆城去也不见得能解决问题,想要彻底的解决问题,便是尽快的找到高定和刘范,和徐庶合并一处,这样才能最快速度的荡平建宁的叛乱。 至于雍闓之处,魏延就干脆直接放给了爨习等人来处理,一方面是自己真顾不过来,另外一方面无形当中也给爨习等人留下了一个以诚相待信赖有加的印象。 至于爨习等人会不会出尔反尔,反正若只是对于雍闓来说,基本上倒是问题不大,毕竟这些雍闓亲信的头是爨习等人砍下来的,雍闓在味县的财产是爨习等人瓜分的,若是这样还能和雍闓笑呵呵没事人,魏延也只能说一个服…… 当然,其中还是爨习和李恢的关系,起了一定的作用。毕竟之前雍闓反叛,实际上就几乎等同于搞了爨习一把,而爨习装老迈昏庸懦弱无能,忍气吞声,其实不也是等待机会,为了报复雍闓么? 现在机会来了,爨习自然是立刻发作出来,至于将来,爨习等人还是觉得骠骑将军的庄家的牌面,值得压上一注! 至此,整个建宁南部的局势,对于雍闓高定等人来说,已经是全然崩坏而不自知! 刘范和高定,此时此刻,也对于摆在面前,名叫刘备的,这一块难啃的骨头,很是有些头疼。 在这个无名的谷口,刘备挑选了一个好地方,似乎死活不愿意继续往前了,而如果双方进行交战的话,那么正好就是谷口的喇叭口位置,刘备兵卒真好可以卡在那边,对于高定和刘范的联军来说,却不能发挥出人数上的优势,对刘备兵力形成压制。 高定和刘范原来是打断引诱刘备兵卒进谷,然后将谷口一封,来一个瓮中捉鳖,但是没想到刘备这个千年鳖精反而将最锋利的牙口放在了瓮口之处,使得高定和刘范伸手也不是,不伸手更不是。 刘备心中很清楚,他的任务就是将对手的布置摸清楚,当然在这样的任务之中有什么损失,都算是刘备自己的,因此刘备就很自然的谨慎起来,像无名谷这样危险的地形,能不进去自然不进去。 而且在后方的徐庶还不知道距离多远,若是自己中了埋伏会不会及时赶来救援? 所以刘备死活都不进无名谷,硬生生在谷口之处等了三天,每天就是派遣人员查看侦测,甚至差一点就摸到了刘范和高定的埋伏圈上。 『万万没想到……』高定咬着牙说道,『此人竟然如此谨慎!若是拖延时日,又不知有何变故!你我当求其变矣!』 刘范问道:『高兄有何妙策?』 高定说道:『此山另有一道,贴崖壁而行,可至谷外……若是刘使君……』高定瞄了刘范一眼,后半句就没说了。 高定和刘范之间的关系呢,也是很微妙,说是合作者,又不是那么亲密,相互之间也有争执,但是整体目标又大体上相似,所以很难说具体是如何。 刘范看到了高定的脸色,沉吟了一下,多少猜到了高定的想法。绕山沿着石壁而行,基本上来说也就只有高定手下,而且还是要比较精锐的夷人才有办法做得到,而且去的人也不可能很多,必须要刘范在这里配合得好才行,在刘范的全力进攻之下,高定才有办法在刘备后沟子处造成更大的破坏,也才能将卡在无名谷口这里的刘备除去!打疼了小的,害怕引不来大的么?! 『某愿以某家父之名立誓!』刘范严肃的说道,『定然听从高兄吩咐,定破此獠!』刘备也是使君,刘范也是使君,两个屎君自然要分出一个谁真是屎,谁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汉代人拿誓言当饭吃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大多数人还是比较认可誓言这一套的,并且以家族和长辈的的名誉为担保的誓言,更加有约束力,不是随随便便说完就没事的,因此刘范此言一出,高定略松了一口气。 『山道难行……』高定点了点头,指点着对面山体,对刘范说道,『若是某今日出发,大概明日午中便可到那里……』 其实这个直线距离真不太远,但是绕着山走,自然就是增加了不少距离,又要攀爬山壁,稍有不慎便会跌落山涧,若不是夷人长期在山林之中习惯了,一般人定然是难以做到。 『某明日晨间便是组织进攻!』刘范闻弦歌知雅意,立刻接上说道,『从晨间攻至夜间,定然叫此獠疲于应付!高兄便可疾扑其后,内外交击之下,直可破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96章 前进,前攻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高定带着手下夷兵,上了山。 刘范则是默默的开始准备明日的进攻。 对于刘备这个人,刘范倒是真的没有太多的印象。以前刘范他是一个自觉的在朝廷中心,消息灵通并且可以呼风唤雨的人,而现在却只能是依靠猜测和推演。 斐潜当下就这么厉害么了? 这个被斐潜击败的刘备,又是如何的人物? 刘范的记忆里,斐潜依旧是在李郭二人时期的模样,虽然有些兵马,但是在朝堂之上依旧被老种头挤兑得不成人形。而现在风光的老种头似乎已经过世已久,连带着种氏也没了什么声响。相反的,这个当年多少有些偏离了中央政坛的斐潜,倒是越来越好,甚至让刘范听了,都有些心生羡慕。 若是…… 算了,还是顾着当下罢! 刘备具体如何,刘范最多就是听了一耳朵,没碰到过,也不清楚。可是现在,刘范也不敢对于刘备太掉以轻心,至少从建宁出发,到了这里,原本的计划就栽倒在了刘备身上,迫使得刘范和高定不得不改变策略,采用更为风险更大,损失更大的方式来做战,这就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一些问题。 刘范虽然顶着一个交州刺史的头衔很长时间了,但是很遗憾,他并没有从这个头衔当中获取更多的兵卒和力量。当年用清剿李郭的功勋换了这样一个名头,起初还想着和自家的老爹可以衔接得上,至少可以借助一部分的川蜀之力,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刘焉之后不久就病重去世,以至于刘范几乎是赤手空拳要打交州。 幸好得到了刘度的照拂,不过人情这个东西,用着用着自然就会薄了。 刘度自己也要顶着荆州刘表和江东孙权的压力,也不是说可以逍遥度日的。于是刘范便不得不离开,否则必然就会卷入刘度、刘表以及孙权之间的权利地盘斗争当中。 然而离开了刘度的地盘,就像是失去了源头的浮萍,刘范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在这个乱世洪流当中漂浮多久。 现在想要在川蜀之中扎下一条根,就要先将挡路的石头搬开。 只不过不知道这一块石头,究竟是如山体一般庞大且不可动摇的呢,还是就像是山路之上崩落的小碎石…… 埋伏,自然就是大军做战的杀手锏,这一点,谁都知道,只不过问题是怎么引诱对方进埋伏。最好的伏击地点,自然是在这个无名谷内,但是刘备徐庶等人一直不进来,总是要想个办法,而高定的建议无疑就是当下的最佳举措。 这个年代,像是后世那种详细到令人发指的地图,根本不存在的,只有在乡野之间的当地人,才会知道一些平日里面鲜有人烟的小路,因此高定迂回绕后,刘范觉得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重点是在刘范他究竟要怎样才能将刘备的吸引力全数都计中在这个方向上,给高定创造更多的施展空间。 ……(>人<;)…… 刘备对于这个地形也不熟悉,他上半辈子也没有到过这样的山林之中,此时此刻,也站在营地之内,打量着周边的山体,看着左边半截右边半截,白色的,灰色的,紫色的,黑色的各种山体岩石,甚至是一块大山体上又是突兀的隆起一个高高的岩石来,再加上岩石上面覆盖的一层树木或事灌木,又或是一层蕨类苔藓之类的植物,就像是一大片败坏人体组织上起伏不定的绿色脓包,看着就让人心情烦闷得要死。 只不过刘备心中烦闷,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控制得不错,至少看起来依旧是微微笑着,和蔼可亲,甚至有些心有成竹的样子。 山林战,经过了定笮的洗礼,刘备和张飞都不陌生,陌生的只是周边的环境。 看着双山如屏障,露出的那一个小小的谷口,虽然连续好几天派遣了斥候哨探,也有发现一些对方的斥候,但是始终没有找到对方的大部队踪影。 这种山地,视线全数都是被遮蔽,根本看不了多远,而从谷口往内,走了将近二十里,都没有见到出口,这样的地方,只是听一听斥候的回报,都让刘备都觉得很害怕,头皮??。 这简直就是绝佳的埋伏点啊…… 若是让自己来选择埋伏的地点,肯定也是选这里! 所以刘备不敢动,一点都不敢动。 『大哥!』 张飞憨笑着走了过来,用自己的战袍下摆兜包着一些什么走了过来。到了刘备面前才露了出来,是还冒着热气的两个竹筒,张飞笑得憨厚,『这里面有我摘的蘑菇!好吃着呢!』 刘备哈哈笑了笑,问了问普通兵卒吃了没有,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便取了一个还有些烫手的竹筒,也像是张飞一样,用战袍垫着,浑然不顾焦黑的竹筒将原本就不是很干净的战袍染得更黑了一块。 山林之中,就地取材,竹筒饭,倒是让刘备乐于接受的一个新事物。 新鲜砍下来的竹子,往往中间还有些水分,然后打个洞,塞进去一些米,加一些野菜,一片咸肉,偶尔有采摘到什么可以食用的菌菇,也放上一些,然后再将竹筒洞口封好,埋在篝火周边焖烤,等到竹筒青色褪去,变成了黑色,也就差不多熟了。 竹筒撬开之后,一股竹子的清香混合着米香,还有咸肉和蘑菇的气味顿时就散发出来,让刘备的肚子都不由得咕咕噜噜的叫了两声。 刘备也不客气,拿了木勺就开吃。 这是位于山间林地之内不多的美妙享受,就像是身挂在悬崖之外,然后在嘴边的那一滴蜜糖。 『宪和,我们粮草还有多少?』 刘备将最后的一点扣干净了,然后又让护卫倒了些水进去晃荡了一下,也咕咕喝下了肚,然后询问道。 简雍从袖子里面抽出了一片竹简,说道:『粗粟还有百石,麦还有七十石,此外还有……若是按照当前用度来算,大概还可以支撑七日,再省一些,用个十天也可以……』 『七天……』 刘备轻声自语道。 『大哥!要不要派人再去后面敦促一下粮草?』张飞询问道。 刘备笑了笑,摇了摇头。该送来的就会送来,这一次迟缓了这么些日子,意思都不是明摆着么? 『快了……我估计,快了……』 刘备缓缓的说道,不知道是在说粮草快到了,还是在说着一些什么其他的东西。 ……Σ( ̄。 ̄?)?…… 第二日。 拂晓。 刘范带着兵卒就从谷内的藏身之处出来,大摇大摆的扑向了谷口。他需要吸引刘备等人的注意力,自然不用遮蔽行踪了。 刘范运足目力,望山崖那边看去,可是依旧是没能清晰的看到什么,只有细微的影子在林地之内闪动着,如果不是特别注意,说不定连这一点影子都会当成是动物,抑或是山岚而错过去。 刘范回头看去,跟在后面的,都是他辛辛苦苦从荆州南部,南越地区招募而来的兵卒,这一次,也要派上了战场,只不过不知道又会有多少的损伤。 养兵是一件非常费钱的事情,就算是随便对付都不行。要是将主随意对付着兵饷器械装备,那么兵卒也就会在做战的时候随意对付将主。这原本就是相互的,少投入一分,多投入一点,产生的效用都是不一样。 刘范养这些兵卒,也算是尽了全力,而现在就是派上了用场。为什么不用夷人的,一个是离开了高定,虽然也听指挥,但是不怎么灵便,另外一个方面如果全数都用高定的兵,就算是这一场打下来,也没有下一场什么事情了。所以这一次主攻的便只能是自己,夷人的兵卒在两翼弓箭支援就可以了。 再说,谷口就那么大,也施展不太开。 『都做好准备!』刘范沉声吩咐道,『都拿出些气力来!攻下营寨,加酒加肉!首级之功,更是重重有赏!』 『唯!』这是荆州以南招募而来的勇士。 『知道了!刘使君就放心罢!』这些是在南越招募的人手。 刘范哈哈一笑,又抬起头看向了远处的山崖,哪里已经有了一片的微白,相信再过一个时辰,金光就将璀璨! 刘范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一道璀璨的金光! 那一定是胜利的曙光! 一定是! ……( ̄Д ̄)?…… 伴随着距离刘备营地越来越近,刘范的队列自然引起了刘备岗哨的注意。刘备的岗哨一边示警,一边尽可能的拖延者刘芳行列的脚步。随着一声声的惨叫声在山谷之中回荡,刘芳下达了强攻的命令。 刘芳的兵卒从山谷之中涌出,五个人形成一个小组,两个人举盾,两个人举长矛,还有一个居中指挥。算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结构,也十分的适合在这种山林之间狭小的地面上展开,不至于受到地形的太大的限制。 夷人也在一旁嚎叫着,然后在灌木之中跳跃着,时不时的弯弓搭箭,朝着刘备兵卒射去。 声势浩大的进攻顿时将刘备布置在前沿的岗哨和外围兵卒全数杀退,一些刘备兵卒慌忙的逃向本营,却被背后射来的箭矢夺取了性命,还有一些因为道路不熟,被杂草绊倒,然后刘范的兵卒赶上,便是刀枪齐出,顿时死于非命。 一开始的进展很顺利,刘范松了一口气,旋即大声号令着让兵卒冲出谷口,往两边进尽可能的展开,让出撞木的道路来,对于刘备在谷口一侧的营寨,发动了猛攻。 『敌袭!敌袭!』 示警的金锣之声在山谷之间山体中回荡,惊醒了无数的飞鸟,扑棱棱的飞上了天空,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就像是有着相当起床气的人被吵醒了一样。 刘备看了一眼山崖上空盘旋的飞鸟,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还没等刘备想明白,营寨之外的刘范二话不说就已经展开了攻击,将刘备的思路顿时打断了。 『荡平鹿岩!清开道路!』 在灌木之中奔走,很有可能就会碰到荆棘和藤条,稍有不慎就会像是被小刀割了一刀,又或是像是被皮鞭抽了一下,疼痛非常,但是刘范的大多数兵卒都已经习惯了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奔走,就算是被抽到了,也就是微微皱眉,甚至连更多的反应都没有,就那样带着伤口继续向前冲! 或许是刘备觉得这里只是一个前进途中,进攻型的营地,又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反正在营地之前的障碍物,并没有很多,于是刘范的兵卒在不到一个时辰之内,在付出去了一定的代价之后,便扫开了两条道路,开始对于刘备营寨正门,还有侧翼的寨墙,让人携带着撞木,不断的进行轰击。 刘备的兵卒在寨墙之上朝下射击,夷人也在两侧进行反击,因为太阳逐渐升起,视线也明亮清晰起来,所以双方在弓箭之下都交付出去不小的损失。当然,有寨墙的掩护,刘备这一方的损失相对来说会少了不少。 此起彼伏的惨叫之声,伴随着撞击的轰鸣声,就像是山间的风,忽然在这边的山体上撞一下,然后又扑向了另外一边。双方的兵卒就像是被砍伐的树木,在金属的碰撞之中,流逝着鲜血和生命。 『不过是尔尔之辈!如此地形,竟然不当道扎营!』刘范看着战场的局势演变,不由得冷笑道,『今日就教尔等一个乖!』 刘备的营地,是沿着一块还算是平缓的山坡,由下而上的,虽然也能看住无名谷口,但是逼近不如将山道堵的严实的那种扎营模式,如今在谷口附近的阵线被刘范突如其来的攻击冲散之后,自然只能是凭借着山坡之上的营寨进行防御,就形成了当下的局面。 刘备的兵卒丢出不少的火把,似乎是企图烧掉冲击寨门和寨墙的撞木,但是撞木本身并不是干燥的,而且还抹上了一层泥,基本上不怎么惧怕普通的火把,因此不仅是不能阻挡撞木的冲撞,甚至还被刘范的手下捡起了火把反扔回去,似乎还点燃了一些什么,冒起了两三道的黑烟,直冲云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97章 后营,后腰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山岚吹的山头乱玉,四下纷飞。 山腰之处的刘备营地,却是血花四溅。 『轰!』 在巨大且刺耳的声响之中,刘范手下终是撞开了刘备营寨的大门,便是如同破开了栅栏的??一般,猛的便是猪突了进去。 刘备的营寨,没有骠骑之下的那么坚固,一来是因为制军的规矩上略有些差异,其二么也是因为补给并不是很充足,用来建设营寨的人手也是有限,毕竟刘备带着的本部人马也并不多。 再加上以汉代的材料来论,除非像是骠骑将军那样,用土木结构,夯实为墙,否则一般的木质寨墙寨门,想要结实得宛如砖石,真心不太可能。 不过,刘范的这些兵卒虽然冲了进去,但是迎面就撞上了一声巨大的咆哮! 嚇人的声波仿佛都在一瞬间将空间折叠扭曲了一般,让人不由得想要捂住双耳来抵挡如此庞大的声响所带来的痛苦。 『哈哈!!都拿命来!!!』 一杆乌黑的扭曲长矛从声波当中,就像是破开了空间一般,不是用刺的,而是用扫的!锋锐且扭曲的长矛矛尖,带着一种不对称的疯狂,贴上了当前冲来的刘范兵卒的躯体,顿时就响起『噗嗤』、『咔啦』的声响,胫骨颈骨一同粉碎,血浆脑浆一同纷飞! 『痛快!痛快!!!』张飞一边挥舞着长矛,一边大吼,就连喉咙里面的小舌头都在兴奋的乱抖,『再来!再来啊!!!』 一矛前突! 血花迸飞! 『再来再来!』 张飞单手握住鸭蛋粗细的乌黑长矛矛杆,然后腰脚发力,竟然将冬日的地面都踩出一个脚印来,无可匹敌的巨力传到到了长矛矛杆上,一个硕大的,近乎于180度的扇面就被扫了出来!就像是城门之处的千斤闸门横着飞了出来一样,就算是有铠甲挡着,也是照样被抽得身躯凹陷下去,不知道一时间多少骨头断裂! 刘范在山下,透过破开的营寨大门,看见了张飞如此勇猛,瞳孔不由得一缩,心中一寒,顿时停下了自己前冲的脚步,『@X#!哪里来的怪物!』 刘范一停,身边的护卫也自然跟着就停了下来,而这么多人一停,旋即也带动了更多的人停了下来,顿时场面有些尴尬起来…… 『弓箭手!射死他!射死他!!』刘范见情况不对,立刻下令道。 没有人愿意和这样的??肉搏,能够将其远程击杀自然再好不过,于是乎立刻有弓箭手赶了上来,对着依旧在营寨残破的大门之处开无双的张飞抛射出了箭雨!至于会不会有误伤什么的,上至刘范,下至普通的兵卒,都是觉得顾不上了,反正在这样的怪兽之前,就算是现在还活着,多半也活不久,而且还走得痛苦,还不如自家送一程,也算是一种仁慈! 夷人的弓箭,多半破甲能力不强,但是要么有锈,要么有毒,要么又有锈又有毒……而刘范的弓箭手相对来说更好一些,也有一些破甲的狼牙箭矢,这一次便毫不吝啬的全数用了出来,就是为了对付眼前的这个『嗷嗷』乱叫的人形凶兽! 张飞和关羽不一样。 关羽喜欢眯着眼(本章说注),所以有时候对于箭矢不是很敏感,但是张飞做战的时候眼睛都是瞪得溜圆,眼角处察觉到了一些黑影如蝗飞来,顿时下意识的不仅是用长矛拨打,还挑起一具不知道那个倒霉蛋子的无头尸首横在了身前充当盾牌…… 『噗嗤噗哧扑哧……』 长长短短,各式各样的箭矢落下,就像是冬日里面的冰雹一样,劈头盖脸的往下砸! 张飞愤怒且有些憋屈的叫喊着:『无胆鼠辈!有种的别放箭!上来和爷爷大战三百合!』 『放箭!放箭!』刘范扯着脖子叫道,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射死他!射死他!』 张飞被压制得不得不往后退却,无形当中就让刘范手下的兵卒有了更大的施展空间,许多刘范的兵卒又重新冲进了刘备的营地,不仅是砍到了帐篷,还对帐篷之中活动的地方猛砍猛扎,甚至还将那些用来驱寒的火盆火把丢在了帐篷之上! 一些火盆虽然表面上没有明火,但是底下的木炭什么的却是在阴燃的,扣在了帐篷之上以后,渐渐的就开始散出黑烟,旋即就有火苗冲了出来,然后火势越发的扩大,在山岚的协助之下,将周边的一切物体人体都卷了进去! 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 张飞争取了足够的时间让刘备整备军阵,当刘范兵卒散乱的冲进来的时候,发现就算是不面对着张飞,也是一块极其坚硬的骨头! 而且张飞在自家军阵的掩护之下,还时不时的越阵出来放个无双,施展完了便又溜回去回复加蓄力,顿时就让刘范痛苦得发狂,却又无可奈何。 在冷兵器时代,万人敌么,多半是吹的,但是天赋异禀的勇猛武将么,也不是没有,毕竟就算是到了后世热兵器时代,也还有拎着个棒球棒光着膀子就将黑瞎子揍得嗷嗷乱逃的…… 在刘备的主持之下,其下的兵卒组建了一个坚固的阵列,三十余面的大盾形成了一个略带一些圆弧的盾墙,人顶在盾牌后面,又可以稳固盾牌,又可以趁机将尖刀从盾牌缝隙当冲刺出,每每这些锋锐的短刃如同毒蛇獠牙一般展露出来,就有鲜血沿着盾牌往下流淌! 在大盾后面,是长枪手,长枪在盾牌上方突刺,导致刘范的兵卒一心难以二用,抵御了盾牌缝隙间的短刃,就被长枪扎中了面门,盯着上方的长枪,又防不了往腰腿间扎来的恶毒短刃…… 在长枪手之后,还有弓箭手或是吊射,或是找到机会平射,每一声的弓弦声响,都不由得让刘范兵卒心中颤抖了一下,不知道下一个倒霉鬼会不会是自己! 呼啸声声,怒喝连连,一时间刘范兵卒竟然在这样的一个阵列面前撞得头破血流,不得不承认刘备这些年在军旅之中也确实有些本事,丹阳兵也不是泛泛之词! 若是平常之战,刘范此时也是应该收拢一下阵线,然后以战阵对战阵,否则一个个毫无章法的冲向前去,几乎就是等同于白送,可是现在刘范却咬着牙敦促着兵卒上前,甚至出动了督战队,同时让夷人也加入了战局,朝着刘备阵线的中间不断抛射! 夷人毕竟携带的箭矢有限,在初期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之后,也渐渐疲软了下来,有一波没有一波的,让刘范急得直跳脚,却也是有些无可奈何。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备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猛的一回头,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见原本平静的后山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一群夷人,正朝着自己后营猛扑而来! 刘备脑海当中忽然闪过了之前山崖之上惊鸟纷飞的场面,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之前以为是刘范等人惊动了飞鸟,实际上并不是,应该是这群夷人! 但是如今,想什么都晚了…… 后营顿时骚乱起来,连带着波及到了此处,纵然张飞大吼着,让兵卒别往后面看,别转头,然而人的生理本来就是如此,对于背后的东西总是更多的恐惧,以至于整个原本还算是严谨坚固的兵阵也开始摇摇晃晃起来,似乎下一刻就会崩溃! 刘范还有其手下自然也是看见了高定等人的到来,不由得大声欢呼着,士气徒然拔高了一截,尤其是那些夷人,也丢下了手中没有多少箭矢的弓,拔出了战刀加入了最前线的搏杀之中,整个战斗的天平渐渐的往刘范和高定这里倾斜了起来。 张飞趁着间隙到了刘备身边,大吼道:『大哥!怎么办?!』 刘备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刘范的这一边了,而是立刻转向了高定这里,就算是如此,整个真行也不断的被刘范和高定在压缩着。就连张飞这样的猛将,在持续战斗了近一个时辰之后,也开始有些喘息起来,粗重的鼻息喷出的白雾,在寒冷的山岚之中很快被吹散。 刘备正准备说话,忽然觉得一侧有一缕寒风,冲着其脖颈而来! ……-☆( ̄Д ̄)┍…… 刘备营地之中升起了黑烟之后,没过多久,就让在山头警戒的哨塔立刻发现了,旋即报到了徐庶这里。 徐庶皱眉,先让哨探立刻出发,前往刘备营地查看,另外也开始盘算起来。 对于徐庶来说,如果说刘备真的遇到了袭击,那么也是一个机会…… 一个去除刘备的机会。 只需要稍微晚到一点点…… 那么需不需要这么做? 同时,徐庶也需要反过来考虑,这会不会是刘备和夷人布置下来的陷阱? 只是为了引诱徐庶前出,然后抄袭后路,又或是直接埋伏围攻? 徐庶皱着眉,背着手在大帐中间走着。 如果单纯的等斥候打探清楚了再做决定,这来来回回的时间,纵然后续出兵,实际上也就基本上和袖手旁观相差不多了。 所以虽然思绪万千,但是实际上选择只有两个,要么不动,要么救援。 那么现在,该如何选? ……∑(?Д?)…… 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有几个夷人混到了不远之处,在混乱的掩护之下,对刘备展开了突袭! 刘备多少是在黄巾之乱的时候就在军旅当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历史上就算是危机四伏的长坂,还是火烧眉毛的赤壁,都没有能让刘备受什么伤,更何况此时张飞也在身旁,二人在察觉不对的时候几乎是立刻作出了反应,刘备猛的向一侧翻滚躲避,躲过了一柄飞刀,而张飞则是一个跨步向前,拦住了突袭者! 张飞长矛舞动,挑飞了夷人突袭者再次投掷而来的飞刀,顺带着就往突袭者身躯扎去,若是捅个实处,就算是铁板,张飞也有把握给捅个窟窿出来! 可惜夷人突袭者一刀砍在了张飞长矛之处,不仅是躲开了张飞的攻击,还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平稳落地,似乎毫发无伤。 『咦?』张飞有些惊,这几个家伙,是哪里来的? 这几个夷人突袭者虽然瘦瘦小小,但是相当的灵活,就像是山间的野猴子一般,脸上涂满了各种花纹,红的黄的白的都有,让人看了就觉得有些头晕,见到了张飞拦截,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呼哨了一声,便相互配合者再次发动了攻击。 和一般的兵卒,甚至和大多数的夷人都不相同,这些夷人的突袭者是高定培养出来的精锐。每一代的夷人王都会收拢一些孤儿,当这些夷人突袭者记事开始,伴随着他们的就是杀戮和血腥,几乎一百个幼童到最后只能活下来十几个,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个。 这一次,高定下决心要绞杀刘备张飞,就一下子放出了五个这样的夷人精锐,趁着混乱摸进了营地之中,差一点就要了刘备的小命! 这些瘦瘦小小的夷人突袭者,浑身上下看起来瘦骨嶙峋,没有多少肌肉,但是实际上这些家伙身上每一条的肌肉似乎都是精炼过的,灵活程度超出了张飞想象…… 夷人突袭者一声呼哨,留下三人朝着张飞攻击,另外两个就一边又丢出了一把飞刀,同时向外移动,企图离开张飞的攻击范围,似乎准备继续追杀刘备! 张飞大急,单手擒着长矛,顿时一记横扫,将所有的夷人突袭者都覆盖在内! 见张飞势大力沉的一记横扫,首当其冲的这名夷人突袭者,便是宛如猿猴一般往后弹出,不多不少刚刚好躲过了张飞长矛的攻击范围! 其余的几个夷人突袭者也是或是扑倒,或是翻滚,竟然都躲了过去! 凄厉的长矛呼啸着在一名夷人突袭者肚皮前扫过,可惜只是割下了夷人突袭者破破烂烂的外皮炮的一角,露出其黝黑如铁一般的肚皮,甚至可以看得见在张飞长矛罡风刺激之下新出现的一条红印! 可惜红印只是红印,并没有造成多少实际伤害。 一击不中,张飞露出了空门,就有另外一名的夷人突袭者猛得跳进了长矛内圈,手中细长的刀锋一震,由下而上,对着张飞侧后腰腹铠甲的缝隙就扎了过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98章 同衣,同袍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战场之上,变化莫测,夷人突袭者抓住了其余兵卒注意力要么被前阵吸引,要么被后营分散的瞬间,营造出了一个短暂且凶险的杀场,要在其他护卫兵卒赶到之前,结束战斗! 瘦瘦小小的夷人身躯,却有着惊人的灵活度,在张飞长矛落空的瞬间,就发现了张飞的破绽,大喜之下,立刻顺势冲进了长矛内圈,合身扑上,灌注了全身气力,一刀刺向了张飞的腰肋! 『哈!』 张飞怪笑了一声,手上猛得往回一撤长矛,矛杆在张飞的鳞甲手套下快速倒着滑过,旋即在夷人扑来的这一侧冒出了矛尾,正对着夷人的胸膛撞去! 这么多年战场厮杀,要是没有几把刷子,像张飞手中的这种加长型的长矛,若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抢进内圈欺负,岂不是早就死在了沙场之上? 张飞故意用大开大合的招式,又像是招式用老的样子,甚至不惜风险露出一些破绽来,就是为了吸引夷人的突袭者,以便最快速度解决这几个威胁! 企图刺杀张飞的这一名夷人突袭者冲得太猛,几乎全身都在半空之中,虽然见情况不妙奋力扭动躲避,但是毕竟没有多少着力点,只听闻『噗』的一声,就像是扎破了牛皮水囊,一般,飙出大量的鲜血,从肩膀到右胸,被张飞手中三棱的长矛矛尾,开出了一条巨大的伤口! 这名夷人突袭者惨嚎一声,不顾剧痛爆发,右手已经因为伤势基本上丧失了力量,干脆奋起余力将战刀甩向了张飞,一边用左手紧紧的抓住了张飞的矛杆,企图多少控制个片刻,让另外的同伴找到机会替自己报仇。 『干啥呢?想要啊?拿去!』 张飞扯了一下,没能立刻扯动,干脆顺手反过来送了一程!长矛矛尾顿时在『咔啦』闷响之中撞进了这名夷人突袭者的胸膛,顿时将其彻底了结! 不知道是这名夷人突袭者凶悍,至死都紧紧抓着张飞的长矛,抑或是张飞长矛的三棱矛尾卡在骨头上,一时间竟然让张飞扯都扯不出来! 在张飞左侧的夷人突袭者见张飞长矛被暂时固定,也顾不上关注战友伤势,战刀在地上一挑,扫起了一大捧的泥土砂石往张飞头脸泼洒而去,顺道缩了身型,猛地往张飞眼角视界之外窜了一大步,几乎就绕到了张飞的身后,便是一记背刺! 而在张飞正前方一开始被张飞长矛横扫逼退的另外两名夷人突袭者,在反身攻来的同时,也不约而同的丢出了身上最后一把飞刀,一个取左,一个取右,将张飞躲避的方位完全封死! 但是飞刀并非是最为凶狠的杀招,而是跟着飞刀前后脚而来的战刀!不管张飞是躲避还是格挡,都会难免顾此失彼,手忙脚乱! 这在冷兵器时代是沙场上常用的杀招,简便,直接,并不像是什么影一样非要喊个十几秒的号子,然后再结个二十几秒的手印,还需要喊一个屌炸天的称谓才能使用得出来…… 名称么也有,就叫『短技长用』,一听就是土得掉渣,但是相当有效,甚至一直用到了火器开始逐渐使用的明朝,还有专门的兵,收录了这样的战斗方法。 眼见张飞敦厚的背部就在眼前,绕后的夷人突袭者心中正升起了些许即将得手的欣喜,却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寒,还没有等反应过来,便看见了一节剑尖从前胸处冒了出来,顺带喷出了一篷鲜血! 不知道什么时候,刚才翻滚躲避显得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的刘备,已经静悄悄的收拾完了一个对手,然后又赶到了张飞身后,默不作声的干掉了第二个…… 如果说刘备是扮猪吃虎,那也必然是野猪,两把双股剑就是两根獠牙,看着似乎憨厚老实皮糙肉厚的样子,但是露出獠牙来的时候,也是锋利无比。 『三弟!』 『大哥!』 没有更多的话语,甚至没有多一秒的迟疑,在战场上培育出来的默契让刘备和张飞立刻做了一个交换,张飞往后一闪,让出了位置。 刘备上前,双股剑上下齐飞磕飞了飞刀,拦住了两名夷人,给张飞腾出了一些时间来。 张飞一脚将那一名至死都紧紧抱住的夷人尸首踹飞,将长矛抽了出来,然后一抖长矛,大吼了一声,长矛如同蟒蛇一般滚动起来,将最后剩下的两个夷人圈了进去! 接二连三的失去了配合战友的夷人,整体的战斗力无疑就下降了许多,就像是五根木筷要一起折断,多少有些费劲,但是一根根拿出来单独折,却不见得有多少困难,剩下的这两名夷人突袭者,虽然奋力抵抗,但在张飞和刘备的夹攻之下,也很快的就被斩杀了。 『三弟!』刘备将双股剑之上的??一抖,『我带些人手去后营,前面就交给你了!』 张飞『昂』了一声,转身就奔赴前阵,甚至没有问上几句,比如还要守多久,还要战到几时,前后被夹击要怎么办,援军到底会不会来等等,在张飞的心中,既然刘备有了吩咐,做就是了! 刘备看着张飞离去,然后又抬头往远处望了一望,旋即笑着和跟上来的兵卒说道:『同衣同袍,并肩而战,不胜快哉!且让这些夷人,知我汉家血勇,惧我汉家威风!』 『愿追随使君!』 刘备仰天大笑。 笑容依旧宛如当年长社之时一般…… 也相似当年酸枣联军大营之外的一样…… 就连刘备所应答的话语,也是相同:『请随某来!』 中平元年,刘备也是说这这样的话语,带着招募而来的兵卒配合皇甫嵩追杀黄巾。 中平三年,在参加围剿『纯天王』之时,刘备也是如此说。 在高唐,在下密,在酸枣,在一次次的失望之后,望着所有或沮丧,或难过,或愤怒的脸,刘备依旧是如此笑着,如此说着。 除了脸上的褶皱渐渐增多,除了眉间的皱纹逐渐加深,刘备的笑容似乎没有改变,依旧是温和且充满了力量,『愿随某者,某决不负之!』 是的,刘备负得都不是追随刘备的手下,而是刘备自己追随的上司…… 不是因为刘备天性如此,而是因为刘备本身出身就很低,一开始就根本无法融入到原本的政治圈子当中去。 第一次,刘备鞭打了督邮,不是因为自己在安喜县做的不好,也不是督邮过于霸道,当然,年轻的时候,刘备也认为督邮该打,但是现在想来,督邮其实也是愿望的,毕竟当年朝堂下达的『精简吏治』的命令不是督邮能做主的,而督邮也不过是根据当时朝堂的意思来想着办法来『精简』像是刘备这样的人罢了…… 第二次,和下密县令翻脸,不是因为早早就预计到了大将军何进的名媛,也不是因为嫌弃下密县城太小,而是下密县令明明一无德二无名三无能,偏偏就是『县令』,就是可以压在刘备身上为所欲为……当然,这一次,刘备吸取了教训,忍了,没动手,只是辞去了下密县丞的职位。 第三次,在高唐。这一次刘备如愿以偿,当了县令,作为地方一把手,虽然高唐也不大,更不富裕,但是刘备很用心,很努力,很感激,所以当听闻朝廷有难,董卓乱政的时候,纵然根本就没有人去找刘备他,刘备依旧是舍弃了高唐,带着那年纷纷而下的桃花,带着关羽和张飞,匆匆忙忙的赶到了酸枣,却见不到原先想象之中的热血志士,只看到了一地狼藉。 第四次……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 刘备的身份越来越高,也如愿以偿的将中山靖王之后这个多年心愿落到了实处,可是刘备却不觉得有多么欣喜,回头而望,他所留下的脚印却远远的偏离了他年轻的时候所盼望的方向! 脸上的笑容依旧,但是笑容下的阴霾日益增多! 似乎是明悟了许多,却疑惑得更多。 我自己错了么? 如果我有错,错在了何处?! 如果我没有错,那么错的又是何人?! 刘备一剑刺到了一名扑来的夷人,鲜血泼贱到了他的脸上,有些烫,有些腥臭…… 我也想要作一个忠臣,做一个能吏,做一个天下仰慕,仁德表率之人! 刘备双剑回旋,绞得一只残臂高高飞起,连带着漫天的血雾…… 我也想给自家兄弟,自家手下一个好前程,一个好交代! 刘备盯着冲杀过来的高定,似乎也在高定眼眸之中看见了满身血污的自己,一个不像是原先的自己的自己。 刘备微微而笑,如同染血的佛陀。 幸好,我还留着一点没变。 我依旧还是汉人…… 还是汉家之人! 这个天,不管是苍天,还是黄天,这个地,不管是厚土,还是地母,都是汉家!我依旧还是大汉之人! 这一点,我,刘备刘玄德,永世不变! ……@( ̄- ̄)@…… 山岚拂动,吹的三色战旗摇曳不定。 徐庶顶盔贯甲,腰间挎着一柄战刀,装束看不出半分的文人儒雅之态,更像是准备到第一线搏杀的武将。 一行行,一列列的兵卒整齐而立,从山坡着一头,连到哪一头,一排排的刀枪像是丛林一般,闪耀着寒芒,争夺着天上的阳光。每个兵卒都在看着徐庶,等待着他最后的命令。 在沉默之中,杀气渐渐的翻涌而起,旋即沸腾起来,惊得天上云卷四逃,地上草木皆伏! 『出阵!』 徐庶高高的举起手臂,然后向下劈砍,沉声号令。 旌旗挥动,号角齐鸣,军阵深处也几乎是同时间传来了一声声的应和,就像是人体之中的心跳怦然,又像是一个巨人渐渐的苏醒,即将从地上站起来,向前而行…… 随着第一个兵卒脚步的迈出,徐庶之前繁杂的念头思绪也重新稳定了下来。 夷人如蝇,扑之,旋飞旋起,难以剿灭,若以饵之,便可笼之! 此战若成,可定西南! 只要刘备可以支撑到徐庶的到来,便可全功于一役! 刘备啊…… 徐庶仰头而望,天边似乎被黑烟所染,有些混沌。 骠骑将军从北地奔袭,到立业平阳,直至现在位列三公,坐镇关中,忠义二字名贯天下!但有天下负骠骑,绝无骠骑负天下! 所以…… 刘备刘玄德,且看今日! ……( ̄^ ̄)ゞ…… 虽然刘备和张飞奋力抗衡,但是一方面人手并不是很充裕,另外一方面处于双面被围攻的情况下,一旦开始损伤,就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来越感觉到了吃力。 虽然说高定和刘范的兵卒能力都比不过刘备手下,但是奈何刘范和高定的人数占据了主动,可以调动和休息,相反刘备手下则是不停的需要战斗在第一线,在身体体力耐力损耗之下,纵然是精锐也未必能抵挡得住杂兵的菜刀。 原本将刘范和高定两个人隔离出来的阵线,现在已经维持不住了,只能是渐渐的收缩成为了一个圆阵,被刘范和高定连手困在了一角。 刘备头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跌落,那是他当年受刘协亲口承认为皇室宗亲的时候,得到的那一顶进贤冠,可是现在,已经不知道躺在那一块黄泥,又或是污血之旁。 一旁的张飞气息急促,因为连续作战的消耗太大,甚至手臂都有些微味颤动,连带着染血的长矛也在不停的抖动…… 远处,高定捂着手臂,恶狠狠的盯着刘备,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山间野狼。高定和刘备交过手,吃了双股剑的亏,左臂上被扎了一剑,若不是高定的手下抢得快,就不是只有一只手臂受伤的事情了,因此高定现在也不再向前扑,只是和刘范一样,不停的驱赶手下消耗着刘备和张飞的气力,就像是山间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血流不止,渐渐气绝的那一刻。 『刘备刘玄德!』刘范多少有些得意的高喝道,『早早束手就擒,饶尔不死!』 刘备哈哈一笑,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却面露嘲讽,『某乃汉家皇室宗亲,断无委身于蛮夷之理!刘公子!汝好歹也是鲁恭王之后!何必行此宗族蒙羞之举!若汝父在世,观汝今之言行,也当再气死一回!』 刘范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却又无言可对。 『进攻!少废话!』高定摸着手臂上的伤口,吸着凉气,『别他娘的废话了!杀了他,杀了他!』 高定话音未落,夷人还未应答,却有些号角之音从远处传来,似乎是撕破了战场上空的黑烟,直接撞进了所有人的心中! 『大哥!是……来了!来了!』张飞喜形于色,似乎气力又重新回到了身上,『哈哈!来啊!再来与某大战三百合!』 刘备呆呆转头向着号角声音传来之处看去,嘴角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一些什么,但是终究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刘范和高定所在之处,同样也是引发了一阵骚乱。 山上山下,里面外面的夷人汉人,此时此刻,都忘记了交手,同时伸着脖子,像是一只只鸭子一样,往东而望! 号角声越发的清晰! 连带着低沉的声浪,也翻涌而至,震撼得仿佛天地失色!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泽!岂曰无衣?与子同裳!同衣同袍,同生同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799章 汉人,汉家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此时此刻,正在围攻刘备张飞的刘范高定,还有其下的夷人越人,以及建宁的荆南的兵卒,一个个就像是被喝令定住了身型,只懂得呆呆的看着从山上涌动而来的铁甲森森! 在冷兵器时代,当看见一度如同铁墙一般推进而来的战争机器,不管是谁,都会从内心深处感觉到了恐惧,就算是天生的傻子,也会如同动物的本能一般,察觉到了不对。 尤其是当看着最先出现的视线当中的骠骑将军的兵卒,就算是向前推进,在并不是十分宽敞的山道之中,依旧能够保持一个大体上的平整的阵列,纵然因为山道不平导致盾牌和盾牌之间偶尔会露出来缝隙,但是很快就又平整起来,离得近了些甚至还可以看到这些铁甲兵卒头盔面具上画出来的那些狰狞的图案,就像是一头头的凶兽渴望着血肉! 若是一般的百姓,或许看见这样的队列,多半是要么求饶,要么逃跑,但是刘范和高定手下,大多数是见过血,并且接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的,所以这些人更是清楚要兵卒无时无刻做到整齐,是怎样困难的一件事情。 军阵整齐,就意味着对战的时候,面对的不是单独的一个个兵卒,而是要面对一个整体,有大盾有长枪,还有后排辅助兵卒的整体,之前攻打刘备张飞的时候,面对着刘备张飞的兵阵,刘范和高定都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从清晨到现在,持续了近四个时辰都没能解决掉,而当下竟然又来了这样一批看起来明显比刘备张飞的手下还要更精锐的兵卒…… 远处山道之中,就像是无穷无尽一般,一队队的兵卒在汉军旗和三色旗的引领之下,绵延而来,刘范最开始的时候还不停的数着数目,到了后面不知道是卡断了,还是数乱了,反正只剩下了一个概念,『很多』! 刘范如此,夷人更是分不清楚数量等级了,见到汹涌而来的徐庶兵卒,顿时面如土色,原本高涨的士气就像是被击穿了一个洞,噗嗤噗嗤的往外跑,堵都堵不住。 这已经多少人了? 后面还有! 这到底是来了多少?! 许多原本在外围等待命令的刘范和高定的手下,此时此刻不由自主的反身让开了,不想要直接成为了第一线面对这些看起来就相当不好惹的徐庶兵卒! 这些刘范高定手下,算起来可以说是个别人的下意识的行为,却导致了整个阵型受到了影响…… 虽然刘范高定的手下兵卒并不知道什么叫做从众心理,但是他们却很自然的意识到如果站在徐庶兵卒前来的这个方向上,那么生还的几率自然就是极低!这个时候不先躲一躲,难道还傻站着么?! 结果一个带动了两个,两个带动了四个,等到刘范和高定意识到了不对,开始下令让兵卒排列阵型,不许乱跑的时候,竟然有许多自家的兵卒都缩到了无名山谷之中,导致了整个的阵型就像是沙漏一样,中间卡在了无名谷的谷口之处,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别扭。 在想要调整,已经是来不及了,徐庶一眼就看到了刘范和高定犯下的错误,怎么可能还等刘范和高定调整回来?当即就指挥着兵卒直接挤压了上去! 从刘备张飞所在的半山腰往下看去,徐庶的兵卒就像是穿山甲身上的鳞片,又像是一躲铁打的花,在临近刘范和高定手下兵卒的时候便猛然间舒展绽放而开! 就是接触的一个瞬间,刘备也数不清多少刘范和高定的兵卒被砍翻,不知道有多少人倒下,长刀所到之处,便是鲜血喷涌泼洒,长枪所至之地,便是惨嚎连连!刘范和高定的兵卒叫着,喊着,跌跌撞撞,根本站不住,不仅不能阻挡徐庶兵卒前进的步伐,就连后面的自家阵列,也践踏挤压得纷乱起来。 每一个画得黄黄白白的夷人面孔之上,已经没有了起初的凶残斗狠之色,只剩下了惊恐和慌乱,就像是被壮汉逼迫到了墙角的小菇凉。巨大的呼喊声,兵刃碰撞声,骨断筋折声,响彻在这一段并不是十分开阔的山道之上,形成了震耳欲聋的噪音,可是就算是在这么大的声音里,刘备依旧能清晰的听到张飞在哈哈大笑:『痛快!痛快!如此方为汉家本色!啊哈哈哈!』 『汉家本色么?』刘备将双股剑插在了地上,抖了抖有些麻木的双手,现在倒是可以喘一口气了,毕竟刘范和高定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一边了。 刘备望着山道上迎风招展的汉军旗,也看到了在汉军旗旁边的三色战旗,心中不由得升腾起了一个怪异的念头,上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是在中平三年?那个时候张纯号称什么天王,和鲜卑乌桓勾结,然后朝廷集结了人马,与渔阳之北大战张纯,将一举将张纯击溃…… 那个时候,这飘扬招展的汉军旗,就是如此妖娆多姿,让人心醉。 再往后…… 刘备此时此刻才忽然意识到,在酸枣之后,似乎只剩下了曹操一家还有用汉军旗,其他的诸侯,像是袁绍几乎都不用了,只见袁字旗!公孙瓒也是只有公孙旗!而刘备自己,竟然一直以来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刘备仰头望天,眼角之中似乎有些晶莹流动。 骠骑将军…… 大汉,骠骑将军! 『大哥?』耳边传来张飞的声音,『大哥?!』 刘备回过头,看着张飞,微微笑着:『可否还有一战之力?』 『啊哈哈哈哈!』张飞抄起了长矛,大叫道,『某还可以再战三百合!』 刘备也将地面上的双股剑提在了手中,然后向前虚砍,『那就再战三百合!』 整个刘范和高定的兵卒阵型,已经完全乱了章法,在无名谷口外面的兵卒想要逃进谷口内,而谷口内的兵卒依旧还在按照号令准备到谷口外,相互之间混杂在一处,加上接战一线上的各种声响,覆盖了一切的号令,纵然还有些基层的军校试图调整,但是也是杯水车薪无能为力,只能见到徐庶兵卒缓慢的,但是又无比坚定的向前,挤压,击破! 在接战一线的头顶上空,大多数的箭矢都是从徐庶这一边尖啸着飞到对面去的,而夷人的箭矢却是寥寥无几,纵然有些落下,敲在铁甲之上也就是发出了点声响,也形成不了什么杀伤,毕竟夷人携带弓箭的数量也是有限,而在之前的战斗之中,大多数的夷人已经射光了箭矢,现在就算是想要还击,摸着自家腰间空空如也的箭袋,也只能是一声哀叹。 高定就觉得手臂受伤之处,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鲜血从捆扎之处一点点的渗透出来,染红了整个的手臂,但是此时此刻,高定也顾不得再去查看手臂上的伤势了,只剩下心中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回响:『是要战,还是……』 进攻刘备张飞的营地,起初多少还算是顺利,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起来,先是自己派出去的精锐之士无声无息的死在了阵中,然后自己也受了伤,不得不暂缓了攻势,接下来好不容易和刘范终于是将刘备张飞困在一处,准备进行最后的围剿的时候,偏偏又来了汉人的援军! 高定虽然没有读过兵,但是看着眼下的阵型,看着徐庶兵卒像是铁抓一般,将自家手下和刘范兵卒搅碎,一块又一块的吞噬,心中也不由得砰砰直跳起来。 这他娘的,没吃到肉,反倒是丢了不少肉! 怎么办? 怎么办?! 侧面忽然又传来了喊杀的声音,高定一转头,立刻看到了刘备和张飞带着人,居然又冲了上来! 该死的,竟然如此的瞧不起某,还敢冲过来?! 高定怒火才起,刚准备举起手臂下令,但是手臂上的伤口猛得抽痛了一下,让高定立刻回归了理智。再纠缠下去,便是退都不能退了! 该死的汉人,就是想着这个主意! 『大王,大王!我们现在怎么办?』 『要不然我们先退一退吧?』 高定脸色铁青,一巴掌抽在了身边护卫的头上,『退你娘!谷口都堵上了,还他娘的怎么退?!』 护卫捂着脑袋忍着,低声说道:『我们……我们不是可以重新绕回去么……』 『……』高定愣了片刻,眼珠子左右动个不停,『再绕回去?』 护卫继续急切的说道:『大王,现在这个样子,摆明了打不过了,还不如早些下令先走!我们少死些人,汉人才会有些顾忌,要是我们都死在这里了,家中老小还不也是都是死路一条了么!大王!退吧!』 高定脸色终于是松动了下来,微微抬了抬下巴,说道:『我们在那边的人怎么办?』 护卫说道:『大王只要下令让这些人直接进山翻过去就是!就算是现在过不去谷口,在山里蹲两天等汉人走了自然也就可以过了!想必汉人也不敢进山林之中……』 高定默然不语,还在迟疑。 耳边传来了张飞的叫嚣之声,越来越近,『兀那花脸的矮矬子!不是挺能耐的么?过来和爷爷再大战三百合!哇咔咔咔咔……』 高定猛的一转身,当先而走,『就先让汉人得意这么一阵!某且誓,若某不带儿郎,夺回此处,砍了这厮,便天地不容!传令,都退,不管在哪里,都退!直接回建宁!整军再来做过一场!都他娘的退了!』 长长短短的竹哨顿时响了起来,许多夷人呆呆着听了一下,旋即呜哇呜哇的叫着土话,纷纷四散奔逃起来! 此时,在前线抵挡徐庶的刘范,才觉得事态不妙! 因为高定的手臂受伤,所以很自然的就是刘范负责对付新到场的徐庶,而高定则是留下来应对刘备和张飞,但是分工是分工了,就像是企业当中谁也不清楚究竟谁会用什么方式来摸鱼一样,当刘范咬着牙顶着徐庶的攻击的时候,猛然间却发现夷人纷纷开始表示自己只是来打酱油的,然后一个个的不管有路没有路,便是四散而逃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高定给甩在了此处! 夷人本来就是顺风的战斗神勇无比,逆境的战斗胆小如鼠,现在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就算是徐庶的兵卒明明就在眼前了,也是不管不顾的发一声喊,转头就跑,大堆大堆的夷人死命的挤进了无名谷口,还有一些夷人根本进不去,干脆就直接像是野兽一样钻进了山脚山腰的灌木林地之中…… 『该死的家伙!』 刘范怒吼着,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决定,他的身形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逼迫上来的徐庶发现了,立刻指挥让后阵的弓箭手朝着刘范所在的地方展开了一波箭雨覆盖! 箭矢过处,刘范身边的护卫兵卒纷纷倒地。 山道之中,双方对战,不像是平常地形,纵深和缓冲都是有所不同,刘范没有正儿八经的学过什么军事,只是凭借着家底在荆南和南越打了一些山寨山匪什么的,自然没有办法和徐庶相抗衡,不仅是在兵卒能力上吃亏,就连战阵的布局,兵卒相互之间的配合转进都被压制在了下风,再加上一部分的夷人不管不顾的逃跑,也就自然将原本还算是安全的刘范位置给暴露了出来…… 刘范这些兵卒,本身来说也不能说是盔甲完善,再加上骠骑将军之下的器械确实是相当强悍,不管是长弓还是强弩,都犀利无比,顿时就将刘范周边的人射倒了十几个,就连刘范的大腿上也中了一箭,疼得额头之上的汗珠滚滚而落,大叫出声! 刘范的将旗也在箭雨之下一阵歪斜,摇摇欲坠,徐庶兵卒见状大声欢呼,气势更盛,而反观刘范的手下则是越发的胆寒,茫然不知所措,上下落差不断的增大,整场的战斗自然也很快进行到了尾声……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00章 定川,定人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关中,长安。 『川南定矣……』 斐潜看着徐庶派人送来的战报,略微有些差异。川蜀南部的纷争起得很突然,但是结束得也很快,根本没有像是斐潜原先所想的要什么七擒七纵啦什么的,跟没有孟获什么事情,嗯,也不算完全没有孟获的参与,至少雍闓最终被擒,是孟获和孟琰两个人动的手。 孟获和孟琰两个人是族兄弟,然后孟琰和朱提关系很不错,于是乎朱提说动了孟琰,孟琰又说动了孟获,雍闓便是在一夜之间成为了阶下囚,昆城举城而降。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徐庶和魏延击败了刘范和高定,毕竟嘴皮子上的功夫再多,都不如军事上的实力强横,孟获孟琰两兄弟最终下决心干一票,未必没有觉得大势已去,然后出卖雍闓来保全自身的意思。 特别是刘备的表现,很有些意思。 徐庶原本料想的最坏情况并没有出现,刘备反倒是老老实实充当了一回诱饵,成功的引诱了刘范和高定的大部队,让徐庶一举击溃了刘范和高定,才使得川南的局势如同水崩而下,急转而变。 刘范受伤,失血过多,死在了逃亡路上,其手下兵卒见刘范已死,纷纷散逃。最后仅存十余人扶尸请降,葬于建宁西山。 至于高定么,这个倒霉蛋子,败逃到也罢了,结果撞上了魏延。 魏延原本计划是准备对于高定和刘范进行骚扰,烧些粮草断其后路的,结果没想到急匆匆赶来之后,却碰上了一路溃兵,然后就撞见了高定,自然是死死咬住,然后一举擒拿。 『这个魏文长……』庞统也是有些感慨,『这也算是歪打正着……就怕是从此之后,便偏爱行险……』 行险者终将死于险,就像是善水者常溺于水一样。 魏延当下取的战果还算是不错,但是分析起来,就发现其中有很大的部分都是在赌,都是用用险,这样要是养成了习惯,就像是赌徒看见了赌场,瘾看见了吧,嫖客看见了青楼…… 『找个机会,让徐元直提点一下罢……』斐潜说道,『嘉奖么,依旧封赏……不过若是不得悟,便让文长统领偏军……』 『偏军?』庞统皱了皱眉,然后也点了点头,『嗯……也只能如此了……』 对于整体大军来说,用阳谋自然好过于用谋。偏军用用险,成了固然不错,不成也不至于毁坏大局。只不过魏延若真的领悟不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那么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在偏军将领上止步,不可能有统帅全军的机会了。 只不过么,现在的魏延未必能听得进去,毕竟连续好几次都赌赢了,就像是跟赌徒说赌场有老千有概率有零和等等,赌徒一般都会回应说,老子有运气。 『至于刘玄德……』斐潜仰着头,想了想,『让其来长安一趟……』 庞统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没有说什么,略微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士元有何顾虑,不妨直言。』斐潜说道。 庞统拱了拱手说道:『恕统直言……刘玄德,此人不过一皇室远亲尔,何劳主公如此费心?』 正常来说,对待刘备刘玄德,像是历史上的袁绍、曹操和刘表做的那样,也就算是极限了,大概会给一次机会,但也是极限了,基本上就是双方坐下来好好说开,谈上一次,如果还谈不成的话,那么自然也就渐渐疏远了,不像斐潜这样,还要再谈第二次,再给第二次的机会。 比如曹操煮青梅,刘表摸大腿,差不多都是类似的操作。天下人也不会因此就说曹操刘表是渣男什么的,还有没有肚量了,还有没有宽容心了等等,然后天昏地暗气抖冷。 斐潜现在的行为,就像是看见刘备明明是红杏出墙了,可是依旧说没事,可以忍…… 庞统自然是有些难以理解,并且表现出迟疑的态度来。纵然斐潜有说过可以借刘备开发川南,但是既然刘备已经是有些异常表现,就不能说依旧还是任刘备发展下去,该抓就抓,该罚就罚,否则其他的人效仿怎么办? 斐潜哈哈笑了笑,只是稍微解释了一下,说道:『刘玄德有所不同……』但是具体有什么不同,斐潜也不好跟庞统说,难道能说小时候玩三国游戏八成以上用的都是刘备开局?还是说自己被罗老先生毒害了,到现在还有些桃园三结义的情怀在? 『不同?』庞统皱着黑包子脸,歪着头,忽然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点了点头说道,『主公所言甚是!确实有些不同,嗯,也罢,以观后效罢……』 斐潜哈哈一笑。 庞统依旧还是有些不满意,要不然就不会用『以观后效』这四个字了。看起来刘备和庞统,似乎不管是历史上还是当下,似乎都有些不对付啊…… 『张文远所请之事,找到合适的人没有?』斐潜转换了一个话题。 张辽结束了在西都左近的战斗,但是想要稳定藏区,依旧不是一场战斗就能彻底解决的,所以张辽的意思最好也是如同其他地区的胡人一样,进行教化和归化,才能保持藏区的稳定。 张辽建议的自然是不错,但是现在斐潜一时间却没有什么合适的人手,毕竟教化使数量有限,这么一大片区域散出去,基本上也看不到什么了,纵然今年新招募了一些,也还是不怎么够用,更不用说分一些去藏区了…… 别人可能还不知道藏区有多大,斐潜心中可是清楚,数量安排若是少了,效果也未必好,数量多了,真心也拿不出来。 然后庞统建议,是不是可以先用一些汉化成都比较高的胡人暂且代替一下? 斐潜觉得似乎也可以试一试,于是乎就在周边,主要在关中和平阳附近,寻找一些合适的胡人人选。 要说这个事情,白石羌肯定是很感兴趣,但问题是斐潜不可能将藏区全数都交给白石羌来,就像是在阴山的南匈奴一样,必须要有一定的限制。像藏区那样天然有屏障的高原,若是真的有人在其中关起门来蒙头发展,然后等到统一了全藏区再开门杀出来,也是相当的不容易对付。 即便是斐潜这一代,藏区或是其他地方,或许慑于骠骑将军的威名,不敢妄动,但是之后呢? 所以必然不可能让白石羌独占藏区,肯定还要扶持一个姚柯回,同时还要搞一个第三方出来,而庞统所建议的人,刚好也比较适合这个事情。『主公可曾记得一人名唤阿打,原是平阳北屈散居羌胡?』 『阿打?』斐潜在脑海当中寻找着。阿打,在胡人语言之中有骨头之意,也就是像汉人常用的狗蛋,狗剩,差不多类似的小名。 因为斐潜在平阳左近开设的胡市,相对来说比较公平一些,吸引了大量的胡人前来交易,其中就有这个『阿打』,后来这个阿打尝到了贸易的甜头,就开始主动的学习汉语,甚至担任了一段时间的平阳官道的奴隶工头,协助管理那些鲜卑奴隶,也一直没有出什么岔子,甚至还帮斐潜走过一回的南匈奴…… 『嗯,想起来了……』斐潜点了点头说道,『若是此人,到也不差……』 这样明面上有白石羌借着贸易收买拉拢,然后有这一次吐蕃人失败的『罪魁祸首』作为泄愤靶子,还有斐潜在暗中扶持的阿打,那么藏区情绪也好,政权也罢,不管是怎么转换,都在斐潜的控制之中。 『对了,让云道长派一个得力之人,前往藏区传教……』斐潜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说道,『此外原来青龙寺的那个僧侣,也一并安排前往……』 『那个叫做什么……哭去啦?』庞统想了想,不太肯定的问道。 斐潜哈哈一笑,『不是哭去啦,是库吉拉,好歹也是雒阳白马寺真传……算了,就一个名字而已,不用特别在意这个……』 在这个时间点上,藏区的宗教还没有形成佛教体系,那么如果同时进入了道教和佛教,会是哪一家更占据上风呢?或许可以从藏区这个相对来说比较封闭的区域之中,可以观察一个宗教的传递模式究竟是好是坏,又应该如何发展…… 反正就算是玩坏了,嗯,也不会太过于影响到中原? 同时还可以借用这一次的机会,检验以汉化的胡人去教授其他胡人,在传递汉文化的过程中,看看会不会有什么传递偏差,甚至信息缺失什么的,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试验田。 文化这种东西,先天上有渗透性。 特别在强势文化对上弱势文化的时候。 不过所谓『强势文化』,并不代表着一定是先进的,文明的,甚至一些野蛮的,殖民的文化,也可以成为强势文化,这个强势,只是针对于弱势而言的。 文化有很多,大到一个国家的文化,小到一个家庭的文化,还有像是斐潜这样的大西北畜牧养殖贸易开发金融集团的企业文化…… 一个强势的文化,必然有统一的声音,而这个统一的声音,不是一个人的,也不是一群人表面上喊些什么,而是要看具体这些人在做一些什么…… 斐潜当年在公司担任办公室老混子的时候,没少做培训,也没有少带着公司员工在楼下广场立正报数跳手语舞,喊些什么『团结一致,共创辉煌』等等的口号,然后公司老总站在顶层落地窗前,看了之后,也觉的很满意,以为这就是公司的文化建设了。 其实根本不是,文化真不是光在嘴皮上喊一喊,就能喊出来的,也不是几个标语贴一贴,要不刷个墙什么的,就能有所改变的。 公司在业绩增长的时候,往往是看不到问题的,因为有庞大的利润支持,所有人都腰包鼓鼓喜笑颜开,自然没有矛盾,而一旦进入瓶颈期,有或者没有一个强势的,健康的文化,就必然会影响到整个公司,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就像是斐潜现在的基本盘,在上升过程中,所有人都不会有什么矛盾,因为天下还很大,还有很多地方并不在斐潜的控制之下,但是如果真的有一天斐潜控制了整个华夏的朝堂,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依旧没有形成一个完善且健康的企业文化,内斗和分裂,也就难以避免。 大西北畜牧养殖贸易开发金融集团的的仪式感,斐潜在军中已经推行的相当不错,成效斐然,但是反过来,在士族子弟着一个层面上,斐潜在军中的这些规程和模式,就基本上没有什么效果,或者说效果不大,就像是当年庞统也认为给兵卒传授一些文化知识没有太大必要一样。 一个人的财富从零到一万,和从十万到十一万,产生出来的满足感和心理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大多数普通的兵卒都是穷光蛋,对应着同样的服装,仪器,礼节,形式等等,和已经习惯了各种礼节的士族子弟,自然有不同的反应。 换一个简单的话来说,就是穿制服,跳手语舞这样的事情,对于底层的小喽啰是有一定作用的,但是对于中高层基本无效。 中高层需要什么? 利益一致。 而且要形成共识。 就像是在需要保家卫国的时候,就需要全体上下鼓吹『战斗英雄,精忠报国』什么的,因为这个符合当时政治集团的整体利益。再比如人口贫乏的时候就对未婚未嫁的加税,让这些单身主义者想要修炼成为『战斗剩佛』就要好好掂量一下能不能抗得住高额税收。反过来人口开始饱和了,就推行贞洁牌坊…… 现阶段,斐潜需要将他自己的思想和世界观,转化成为整个大西北发展集团公司的共同认知,这样才能保证在未来会形成一种比较强势的文化,带动着整个华夏文明朝着更为远大的目标前行。 只不过在前行的过程当中,总是会有些掉队的人,有意或是无意的落在的队伍之外,永远也跟不上了。就在斐潜和庞统讨论着一些川藏具体事项的时候,就接到了一个掉队者的信息……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01章 一个时代的终结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过了陇西,不代表就马上到了长安。 虽然骠骑将军已经是将整个关中甚至到了陇西的道路都疏通整理了一遍,但是按照汉代的交通速度,依旧没有办法说是想要到哪里就能到哪里,但是至少可以看见了一些和陇西完全不同的村寨和田野了。 一行队列缓缓而行,绕过一处大弯,穿过了一片树林,又从一个皱褶上爬到了另外一个皱褶上,忽然眼前的出现了一大片广阔的耕地,已经开始少量耕作的细细小小的小麦,带着一点让人充满希望的欣慰,从眼前的这里,一直绵延到了远处…… 『这……』韩过呆呆的看着,『这……』 『真乃大田之色也……』韦诞斜眼看了一眼一旁的韩过,策马望前面了一些,哦吟道,『大田多稼,既种既戒,既备乃事。以我覃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既庭且硕,曾孙是若……』 『啊?』韩过愣了一下,然后在后面喊着,『呃,这个,你在说啥?』 韦诞笑了笑,继续向前而行,并没有回答韩过的问题。 队列继续向前,在最前方的兵卒高高举起三色旗帜,时不时的向远处的哨塔按照约定摇动起来,发出安全的信号。 虽然说关中现在大体上平静,但是也不代表着就是完全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作为整个大西北发展总公司所在地,自然不可能什么警备都没有,越是临近关中,便越是戒备森严。 对于相对来说比较广阔,且流动人口比较大的陇西,自然不会太关注于小规模的人口流动,但是在三辅之地,就完全不同了,但方式出现队列人数超过十人以上,并且有携带武器或是马匹的,都在各处的哨塔重点关注之中,但凡是出现一些出格的举动,就会立刻点燃报警的烟火,旋即在分布在关中各处的巡骑就会出动,基本上一个时辰之内,就会刚到警报之处,并且根据情况来判断是不是需要第二次的示警,当然,如果第二次的警报传递出去,整个事件的规模就必然扩大了…… 这也是在冷兵器时代的局限,虽然说村寨和城镇不用太担心被十几人的队伍所攻破,但是被一些什么山匪和流蔻抓到了空隙,根本不需要攻击村寨和城镇,只需要在外面耕田之处杀一些农夫农妇,抢夺一些财物,盗取耕牛什么的,就已经是够让人头疼的了。 有了预警,就有了提前准备的时间。 骠骑将军没有到关中之前,溃兵,山贼,还有些活不下去的农夫,要么明火执仗,要么偷偷摸摸的拿起了刀枪,干着无本的生意,着实是乱得不行,出了城池根本没有人敢单独在道路上走,一直到了骠骑将军建立了完善的巡察制度之后,引进了大量的退役军人充当三辅各地的警卫,才算是比较彻底的控制了整个三辅混乱的局面。 而这所有的一切,对于韩过来说,都是那么的新鲜,包括对他态度不是很友好的韦诞,也是同样充满了好。 韦诞是半道上碰到了,目标也同样是去长安,所以驿站的官吏就干脆安排到了同一个队列里面,也是省事一些。当然,驿站还担任着传递邮件运送物资等等的职务,不仅仅是护送韩过和韦诞两个人而已。 这一次也不例外,在后面还有两辆车,车中不知道装了一些什么,反正有一些护卫看守着。 韩过转过头来,相比较车中的物资来说,他对于韦诞更感兴趣,可惜的是韦诞对他不感性趣,嗯,兴趣…… 韦诞似乎只喜欢写字。 根据韩过的观察,似乎一有空闲,韦诞就会写字,有时候是用水在木板上写,有时候是用树枝在土地上写,甚至有时候还会什么都不用,就那样凝空在写…… 这么写,有意思么? 韩过记得他好的问过韦诞这个问题,然后韦诞也像之前那样,只是笑笑,什么都没有说。 韩过撇了撇嘴。 原以为都是少年郎,应该更好说说话…… 韦诞虽然脸上带着笑容,当时韩过知道在笑容之下,其实应该是疏远和鄙视。 韩过想起了他的父亲,嗯,严格说起来应该是养父的话。当时他父亲扶着拐杖坐在山头上,望着天边的夕阳,说他一辈子就是为了想让别人看得起他,想要成为一个受人尊重的大人物,但是一直到了老弱病残的时候才看明白,其实别人看不看得起,并不是很重要,是不是一个大人物,也同样不是很重要…… 当时韩过问他父亲,说那么什么才最重要? 他父亲说,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韩过仰头望天,似乎有些明白,但是又不是完全明白。 阳光??正好,金色的光辉倾斜而下,铺满了微微有一些起伏的关中大地,就连那些褶皱和沟壑,都似乎明媚了起来。渭水和远处的沟渠,就像是银色的光带,缓缓的流动着,一直延伸到了视线的尽头。 这是一个好天气,很多农夫或是用耕牛,或是用驽马,甚至还有的自己背着犁耙,奋力的在田地之中耕作,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沾满了泥土,汗水将脸上的尘土冲出了一条条沟,却冲不走在嘴角的满足且充满了希望的笑容。 这个笑容,比起韦诞的笑,好看多了。 也比韩过在陇西所见过的那些羌胡人脸上的笑,好看多了…… 韦诞说这是因为所谓的『礼』,而韩过不能理解。 『礼,规也,矩也,道也,理也……』在一开始的时候,韦诞还愿意和韩过解释的时候,这样说道,『胡人蛮荒,故而无礼也……』 韩过想了半天,然后找到了韦诞,说道:『不是这样……』 就拿吃饭来说。 所有人都要吃饭的,不管是汉人还是胡人。 汉人或许有汉人宴会的规矩,但是胡人同样也有胡人自己的规矩。 一般胡人是有碗和用来割肉的小刀,但是胡人的奴隶没有碗,也没有小刀; 在帐篷内坐着吃的都是有些身份的胡人,一般的胡人只能是坐在帐篷外的篝火处,不能进入帐篷之内的,至于奴隶,要远远避开,不能在有身份的胡人面前吃喝; 胡人战士可以吃两份的食物,而一般的普通胡人只能吃一份,如果是担任一些重要职位的胡人,比如斥候或是精锐护卫什么的,则可以吃三份,四份; 至于那些胡人贵人大统领什么的,就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还有像是胡人坐的地方,贵人统领什么的是坐在皮裘之上,而一般的胡人就是坐在地上,或是石头上,而如果是奴隶,这是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如此种种。 然后韦诞像是看着一个傻子一样看着韩过,再然后,就不再和韩过讲话了…… 我说错了什么? 韩过想不明白。 在来长安的路途之中,路过了一个村寨,村寨之中的主人得知了他们的身份,便是设宴招待他们,然后不也是按照如此的规矩么? 在厅中上首坐的就是主人和主客,然后左右两边就是重要的陪客,还有主人的儿子,接下去便是各类身份的人员,身份越低便是居于外,至于那些普通的杂役农夫什么的,就是充当背景而已…… 『礼』,不就是这些么? 韩过的思绪有些混乱,一直到了接近长安的时候,这些纷乱的东西才被越来越繁华的场景所压制下去…… 当韩过看到了一处,房屋众多,车辆如流水一般来来去去,不由得问道:『这里就是长安了么?人好多啊……』 『好叫郎君得知,此处是十里亭……距离长安还有十里……』好脾气的驿卒笑着应答道,然后赶着到一旁的官肆之中交换了文,回来之后还是笑嘻嘻的说道,『二位郎君,从此处就不是老卒的职责了,待会儿有人前来交接……二位,嗯,还是在这里稍微等等,别乱走了……』 韩过左右看着,感觉四周都是说不尽的新。 没有过多久,远远的就听闻有人高呼了一声『罴心』来了,顿时街道之上有些人就如同鸟兽一般,要么转进了房屋之中,要么远远的跑开了…… 『什么来了?』 韩过转头看去,之间一行人缓缓的前来,到了驿站之处下了马,其中有一护卫走了上前,微微仰头喝道,『陇西来人何在?』 驿站老卒连忙上前,『小的便是……这里是物资清单,还请查看……此外还有二人……』 护卫瞄了站在一旁的韩过和韦诞一眼,然后微微拱手示意,便拿了清单回去禀报,不多时为首的那名中年文士就走了过来,和韩过韦诞见了礼,说道:『某乃将军府给事辛毗辛佐治……』 辛毗投了斐潜之后,便得了这样的一个职位,虽然不是什么多么贵重的官职,但重要的是可以常常见到斐潜,算是直接的幕僚人士。对于辛毗个人来说,自然也算是比较满意。辛毗因为读懂了斐潜对于关中治理游侠浪荡子的想法,所以斐潜就干脆让辛毗来负责这方面的事务,然后辛毗因为也想要表现一二,加上本身又是颍川人,和关中这些人物都没有什么交情,自然就是铁面无私,抓的抓,杀的杀,罚的罚,虽然达成了斐潜想要的效果,但是辛毗本人却被人称之为『罴心』,取其名字倒着念,意义么也就是相当的明显了。 辛毗却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他只有这样做才能获取骠骑将军的器重,否则就算是做一个老好人又能如何? 辛毗的意思是先让韩过和韦诞暂时在这里梳洗休息,等明天再进长安城。韦诞自然无有不可,但是韩过听说骠骑将军就在长安,并且不过就是十来里路的时候,就表示说如果可以,想要在今天就能见到骠骑将军…… 辛毗原先略有些不快,但是见到了韩过拿出来的东西之后,便改变了主意,令人先往骠骑将军府去禀报,然后就带着韩过往将军府而去。 韦诞看着韩过拿出来的东西,瞪大了双眼,直至辛毗带着韩过走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连忙让人先去给家中报信,然后不免有些后悔起来,『未曾想,此人竟是列侯……』 没错,韩过拿出来的,就是一方列侯的印。 虽然说大汉的印绶体系并没有多少高深的防伪功能,但是整体上来说,一般人也不敢去假冒这种东西,所以辛毗也认为韩过没有这个胆子敢拿假的东西前来糊弄…… 只不过,这个列侯的印绶,是新丰侯啊! 辛毗看着韩过走进了将军府,然后由黄旭的手下接手过去,忽然有些感慨,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摇了摇头,走了。 将军府之内大堂之上,斐潜摩挲着这一方印绶,看着印底的『新丰侯印』四个篆体字,不由得有些恍惚。 『新丰侯……可有何话语与某?』斐潜问道。说的这个新丰侯,自然不是拜在堂下的韩过,而是韩过的养父,韩遂,或者说,韩约。 韩过叩首道:『父亲他说过,他最开始的想法,只是为了替西凉的困苦百姓出个头,说说话,改变西凉一直以来的贫苦……但是他说,他没有想到他在后来,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原本的心愿……他说,他为了获得这个侯爷,他失去了子女,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他所有身边的一切,只剩下了这样一个……一个死物……他说,他不想将这个……带到地下去……』 斐潜默然。 曾经名震西凉,纵横关中的韩约,在临死前,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印,放下了他一生的执念,或许带着悔恨,或许带着伤感,或许带着释然…… 『那你呢?你想要这个么?』斐潜问道。 韩过再次叩首道:『不……我,我只想跟着将军学些本事……父亲说过,多大的饭量吃多少的饭,吃了不应该吃的,肚皮就会破……还有,父亲他没有做完的事情,我……我想替他去做……恳请将军传授民政之道……』 斐潜微微的点了点头,『如此,你就先留在将军府罢……多看多问多学……』 斐潜看着韩过下了厅堂,跟着护卫前往外院,不免轻轻的感叹道:『交交黄鸟,止于棘……』韩约的故去,也似乎意味着整个西凉动乱的时代,终于是画上了一个句号,只不过为了董卓韩遂李郭等等一代人所殉葬的大汉,却着实付出了许多。 人生如旅,途中见到什么好的,便往自己的怀里捞,左边拿一些,右边取一点,到了后来,出了身上背负的越来越多之外,或许连自己刚开始上路的时候的最初的心愿,都忘却了…… 『韩文约啊……』斐潜看着新丰侯印,『你这是来提醒我,别忘了我自己最初的心愿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02章 一个时代的开始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月黑风高,杀人放火。 并不是黑夜都适合犯罪,而是因为在白天可以看到很远,可以看到天地,很自然的会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卑微,但是在黑夜里,容易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欲望,放荡且虚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在一个看起来已经是荒废的院落之中,影影绰绰的有人怒声说道,『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在这样下去,我们都她娘的被骠骑将军,被那个罴心之人搞死了!我们生在长安,长在长安,如今却被人赶了出来,这叫什么事情?!这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狗爷,你拿个主意吧……』有人接口道。 『搞死他们!既然骠骑将军逼我们去死!那我们就去搞死他们!反他娘的!当年西羌人来的时候老子都没有怂,什么李郭来的时候老子也是在长安没有退!难不成现在什么骠骑将军来了老子就要躲着走?不可能!』满脸横肉的狗爷愤恨的叫嚣着。 你她娘的一个骠骑将军,跟我们这些到头舔血的较什么劲? 中原那么大一块地盘,你她娘的不去打,整天琢磨着在三辅长安抖什么威风? 搞什么青龙寺大论,老子已经是够给你面子了,没有去给你捣乱,没想到你这个狗屁将军,竟然给脸不要,还反倒是拿我们来泄火头! 那些刺客你他娘的不是自己都留了几个?那还计较个什么? 反正不管怎样,狗爷已经是忍无可忍了,有没有道理无所谓,重要的是狗爷舒坦不舒坦! 『这样岂不是正好落入他们的借口之中,成为了他们收拾我们的理由?』 『你她娘的别傻了,给不给理由都会来收拾我们的!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鱼死破一把!』 『狗爷说的对!搞死算球!』 『对对!搞死他们!』 『先找个大户,开个荤!老子知道二道沟子那边有个庄子!没多少人手!庄里有吃的,还有小娘皮,都白的……嘻嘻……』 『说什么呢?我们不是侠客么,行侠仗义的侠客,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你个瓜皮!有她娘像我们混得这么惨的侠客么?!还顾得上上么侠客不侠客!』 『对对!早该这样了!绝对不能坐着等死!』 一阵附和之声,群情激愤。 之前抱着反对声音的那个人左右看了看,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偷偷的退了出来,摸到了门口正准备往外走,忽然被人叫住了,『王家小三郎,你这是要去那?』 『我……』王家小三郎看着一屋子的或是红的或是绿的眼珠子,心中忽然有些发毛,『我……我去放个水……』 『哦?我们不是都说了规矩么?防水方便什么的,都要两个人以上才能去,你这是忘了?』 王家小三郎愣了一下,『啊,我……这不是着急么,就给忘了……』 『着急啊……来,给王家小子腾个地!行,就那里罢,你往就外拉,我们不嫌弃!怕的是你嫌弃我们!』 『我……我……』王家子愣住了。他原本就想要偷偷溜了,哪有什么尿可以说拉出来就能出来的。 上首满脸横肉的家伙慢悠悠的晃了过来,脸上的胡须和褶皱在昏暗的灯火之中显得更加的混沌和阴森,『你不是着急么?现在莫非又是不急了?』 『啊,对,对,我忽然又不急了……』 『啊哈啊哈……明白了……』狗爷露出了几颗黄黄黑黑的牙齿,忽然一抬头看向了外面,『那是什么?!』 王家子也是一转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心中一惊,然后就是肋下一凉一痛! 『你她娘的是不是想要出卖我们!?』狗爷伙手上较着劲,然后短刃在王家子的侧腹使劲绞了绞,在黑夜之中都能听到刀刃在肋骨和内脏之间刮擦的声响,咯吱咕唧…… 狗爷明显是个老手,知道什么地方是人体的要害,王家子甚至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就这样软塌塌的倒了下去,在原本荒乱肮脏的地面上扑起了一些尘土,仅此而已。 『今夜我们就动手!』满脸横肉的首领叫嚣着,『大伙儿只要跟着我,心往一处,劲往一处,别的不多说,拿下庄子了我分文不取,都给大伙分了!』 『狗爷敞亮!』 一般人商议已定,便簇拥着狗爷往外走,将已经渐渐冰冷的王家子的尸首就那么丢在了门口…… 也不是完全没人理。 最后走的那两个相互看了看,然后一同伸手往王家子尸首怀里摸去…… 总该有些东西的,留下来不就是便宜了旁人? ……Σ(°△°|||)︴…… 灯火微微摇动着,就像是一颗永远不可能安定下来的欲望之心。 『父亲,你说骠骑将军会不会还将新丰侯让那个家伙继承?』 韦诞有些忧心忡忡。这一路前来,他对于韩过的态度么,其实说起来,虽然不至于恶言相向,但是也其实不算是很好,平白得罪了一个侯爷,终究不是让人心情很好。韩氏虽然倒了,但是在陇西多少还有一些余韵,和羌人之间的人情什么的肯定也还有,鬼知道韩过这个小子继承了多少? 这种存在于父辈之间的交情,儿孙辈么,大概可以用上一两次,万一韩过觉得心中不爽,拿一些人情用在了自己身上怎么办? 难道说让自己像是重耳一样,脱光了衣服自己关在小黑屋里面表示歉意么? 韦诞很是头疼。 韦端捋了捋胡须,看了看韦诞,缓缓的说道:『明日某且去寻韩家子,代汝赔罪就是,想必新丰侯……应不至于计较此事……』骠骑将军和韩约之间的关系么,虽然也曾是敌对过一段时间,但是不代表就要将韩约的子孙也赶尽杀绝,而且按照骠骑将军的脾性,多半还会善待韩约的养子韩过,所以这个事情,不光是给韩过面子,更重要的还是要给骠骑将军颜面。 韦诞大喜,觉得父亲出面了自己肯定就没有什么事情了,便拱手说道:『谢过父亲大人!』顿时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抖了抖肩膀后背。 『慎行慎言,如此方可成大事……』韦端借这个机会教育韦诞,可是看见韦诞表面上看起来木木呆呆老老实实,但是眼珠子转着,就知道这个儿子又是有听没有记,便停了下来,叹了口气。 老一辈的人呢,看着年轻一代,总是会觉得这些年轻人沉不住气,动不动就发表什么意见,评定什么人事,搞不好就得罪了人都不自知,像韦诞这样,多少还有些自查能力的,还算是不错的了? 年龄大一些的,便是知道轻重,一般很少会发表一些意见,但是只要一开口,必然是有条有理,只谈重点不论旁支,甚至只是提点一下而已。这种差异性,多半是年轻的小孩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说话还需要负责任,而年长的吃过亏,或是看见别人在这个方面上吃过亏了,才较为警醒罢。 『诞儿,为何汝宣称张伯英为草圣?』韦端想起了一件事情,皱眉说道,『此事不可再言!』 韦诞不解的说道:『为何?』 韦端敲了敲桌案,低声说道:『青龙寺大论,定论孔仲尼为孔师,而非孔圣!张伯英何德何能,可称其圣?』 韦诞愣了一下:『???』 韦端瞄了一样韦诞,是自家的孩子,还能不知道这家伙撅着屁股要拉什么???或者说回来,其实大多数的士族子弟也不是同样如此?捧孔子为圣,并非是内心当中多么尊崇孔子,而不过是想要借孔子的名头来粉饰自身而已。 某读的圣人之学,行的圣人之道,尔等皆为渣滓…… 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然而现在么,孔仲尼只是一个公认的大师,而不是一个完美的圣人了。 『为何?仲尼不为圣,天下何人可为圣?』韦诞说道。 韦端一叹,多少有些无奈的味道,『天下无人可为圣,唯有天子可称之……』 一开始的时候,也有人提出这样的问题,甚至比韦诞的情绪还要更加的愤怒和激烈,但是么,当骠骑将军表示只有天子可以称为『圣人』之外,其余的人都不可以称呼这个名头的时候,顿时就让这些人哑火了。 『天子为圣人?!』韦诞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要反驳吧,也似乎不好反驳,要承认吧,似乎又不甘心。韦诞称呼张芝为『草圣』,不是说张芝是吃草的,而是说张芝一手草写的很好,然后自己师从于张芝,自然就是『圣人子弟』,是可以加二十分的。 结果现在…… 一时间父子两个人都有些发呆起来,默然无言。 ……????…… 从将军府的楼台往下望去,长安的夜色正在变得深沉。 斐潜微微笑着,看着,笑容之间也多少有些无奈。 亮着灯火的那一片,摇曳着身姿,似乎在彰显着这个时代的美好妖娆。 有人说,文明的大小,就是人类驱散黑暗的范围。 或许有那么一些道理。 人类害怕黑暗,恐惧在黑暗当中那些看不见并且不可知的东西,就像是害怕未来一样,因为未来同样也是不可知的。只不过,人类还有好心,想知道在黑暗迷雾之中的到底是一些什么? 斐潜的手轻轻敲打着楼台上的扶栏,说道:『最近议论我的人越来越多了……然后也有一些人献言献策……』 『这或许是一件好事,但是……我似乎觉得,这些人……』斐潜稍微顿了一下,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让一个人死,其实很容易,不容易却是让人怎么活下去……我有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间,总是那么多人会认为杀人夺地就能解决问题,真的有人的脑子会单纯到了这种地步么?』 『为什么前秦明明统一了,为什么没守住?』斐潜说道,『大汉开国,用的兵卒还有至少一半是前秦军,又是为什么?这些家伙就不能用自己少的可怜的脑瓜子想一想么?光武帝为什么定都雒阳,打压三辅?我还在长安坐镇,还是有些人蠢蠢欲动,若是我离开了长安,开往前线,又将是如何一番的局面?』 黄月英在一旁伸过手来,握住了斐潜的手,温声说道:『怎么了?究竟怎么了,是什么事情?』黄月英甚少看见斐潜如此的郁闷,也不禁是有些好。 『今日又有人赶到将军府门前,公开献策,说是可以趁着冀州动荡之机,出兵征讨,以匡扶社稷等等一大堆……』斐潜皱着眉头说道,『反正就是我要是不出兵,就是个傻子!没有按照他的意思来办,就是个白痴!』 这个事情已经不是一两次了,青龙寺大论期间,总有些喜欢指点江山的家伙翘着鼻孔过来要么谏言,要么进表,一开始斐潜多少还能忍着,多少也要有些礼贤下士的态度,但是后来斐潜发现,这些家伙根本就不是正儿八经的来提意见的,只是想要来刷存在感的! 这些人,不过想要踩着斐潜的名声来上位而已。 看看,某都能给骠骑将军上表谏言! 若骠骑将军能依某之策,天下统一指日可待! 骠骑将军不纳某策,也不过是尔尔之辈罢了! 某忠言逆耳,良药苦口,此自然也,某何过有之?然骠骑将军如此蔽塞言路,岂能成大器! 如此种种…… 友善且诚恳的探讨,这自然是斐潜所欢迎的,但是动不动就站在最高点然后批驳斐潜来获取他自己的一点点优越感,这就让斐潜渐渐的觉得这些家伙令人厌恶。 动不动就说天下大势已经如何如何,骠骑将军已经兵强马壮如何如何,长安北地川蜀如何如何,然后就说难道现在不应该立刻王师挥进,收取江山么?俨然一幅坦然自得的样子,像是在说你个骠骑将军要是想不到这个,不按照这么做,简直就是傻子加白痴一样。 重点是这些家伙就像是传染病一样,会导致越来越多的人感染上。 黄月英轻笑道:『不理会他们就是了……实在不行,便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我想要的不是一个旧时代的轮回……』斐潜缓缓的说道,『而是一个新的时代的开端……现在好不容易走上了一些新的道路,非要逼着我再转头回去走旧路,这简直就是……就是……』 『愚蠢的人,只是知道他自己想要的,不顾其他……』黄月英手上微微用力,『而那些有一点小聪明的呢,又会假借挟持众人之名,图谋私欲……而郎君你做的,是对的……别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今年来粥棚的,就没有往年那么多人了……我去查过,今年一冬,比去年还更冷些,而长安上下,冻死之人仅有三十七!去年是两百余人!再往前更多……这就是郎君你带来的,带给这些长安人的……我想,这些也就够说明一些事情了……』 斐潜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觉得心中烦闷减轻了不少,转头正准备和黄月英说些什么,突然之间目光一凝! 斐潜看到,在远处的警戒哨塔之上,忽然有示警的火光亮起!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03章 一个时代的弊端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长安城中,骠骑将军府衙大堂。 沉闷的气氛如同无形的重石一般,压得韦端辛毗两人脖子里的骨头似乎都在咯吱作响,艰难的像是生锈了一样,就连转头抬头这样简单地动作都很难。 不仅是如此,就连一些长安的本地官吏,比如像是杜畿和李圆这样的长安本土官吏,都是低着头,不敢和斐潜视线碰上。 昨夜长安郊外,有匪徒袭击了一个庄园,虽然说游骑也在接到了报警之后赶到了现场,但是损伤已经产生了。一部分残留的匪徒被击杀,而另外一些提前离开的,就一时间也追不上,经过审问,这些匪徒其实就是前一段时间在长安左近被驱逐和抓捕的渭南游侠…… 于是乎,早上点卯议事,韦端和辛毗便一同请罪。 这件事情是他们两个人主要负责的,出了问题自然是一同请罪。 还行,没有相互推诿,不过按照韦端和辛毗的智力,也应该不会犯下这么低级的朝堂错误来。出了问题,首先便是面对问题的态度,如果连态度都不正,还扯来扯去,斐潜也不介意让这两个人看看什么花儿最红。 其实昨夜出现了所谓『游侠』的暴乱,也并不怪。这些『游侠』已经习惯了之前大鱼大肉的生活,习惯了今天百金来,明日百金散的日子,要让他们重新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对于这些人来说,真不是能够习惯下来的。就像是那些为了金钱出卖肉体的,说赚够了钱就做回好人,那有那么容易? 别想歪了,不单单是指女性,而是男女都一样。 毕竟人类最为古老的职业,就是杀手和支女。 这些已经习惯刀口舔血,又不愿意参军上战场的『游侠』,既然不愿意回归正常人生活,就不用回归了。 斐潜压了压怒火,说实在的,他原本就对于这些大汉士族官吏没有什么太高的希望,但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比他原来想象的还要更加的严重。 或者说,这也不完全是士族子弟官吏的问题,是整个社会结构的问题。 斐潜有下令么,有三令五申么? 有的。 韦端辛毗有大力清剿抓捕么,有尽心尽力么? 也基本算是有的。 但这种情况,就像是后世的那些无人区一样,在那些区域之内,法律归于法律,罪恶归于罪恶,人情归于人情,似乎都可以单独存在并且毫不相干。 这个时代,最严重的问题就是最下层的那些百姓,是听不到朝堂声音的,也难以接触到朝堂的变动。就拿黄月英昨天宽慰斐潜的话来说,得到实惠的,也就是长安这个京都左近的普通民夫民妇而已,至于更偏远的地方,像是汉中,甚至陇西,其实变化并不是很大。 毕竟今年有青龙寺大论,很多百姓自发的做着青龙寺大论的生意,需要的雇工自然也就多了,那么自然就减少了因为没有收入和保暖而冻死的人数。 斐潜在当下推行了不少的新政,最为重要的并且和普通的民夫民妇最直接关联的,就是新田政。 可是这个爵田制度,当下所影响最大的,依旧是参与到斐潜这个集团当中来的,还有哪些获得了军功,或是牺牲了的兵卒,他们的家庭才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明白了什么叫做『爵田制』,而哪些从他爷爷的爷爷就开始,然后几代人都在一块田上耕作的民夫,他们明白的最大的事情,就是每一年要交的赋税是多还是少…… 这是大汉的弊端,也是一整个时代的弊端。 第一年因为『爵田制度』,得到了实惠的民夫自然兴奋莫名,然后就有一大堆的没有参军,也没有军功的民夫起来闹事,说他们为什么没有获取地租赋税的减免,是不是骠骑将军心眼长偏了…… 第二年,那一些新参军的,新增加的『爵田制』而获得了减免的民夫高兴了,而最早一批减免的民夫又开始不开心了,觉得他们明明是更早的,怎么现在还跟这些新来的家伙享受一样的标准?难道不应该是更好一些么? 第三年,就有人来问了,为什么没有新的减免,什么时候才有新的减免? 有觉得跟着骠骑将军前程远大,必然会越来越好的民众,自然也有觉得什么事情都跟自己没有关系,只关心自家饭碗里面能不能多两颗米的民夫。 愿意跟着骠骑将军前行的民众有很多,但是那些麻木的,自私的,只顾自己的民众,也同样很多,甚至比前面一部分还要更多。 这些民众对于大汉当然有情感,但是对于他们自己的家庭更有情感…… 大汉朝堂或是国家未来,距离他们很远,但是乡里乡亲的这些鸡毛蒜皮,距离他们很近。 所以大汉王朝,甚至到了后世,都不是在十字街头贴个告示,就可以天下咸知……这样的情形,只适合游戏当中。 这些还不是很跟上节奏的民众,对于长久以来就存在的这些三辅游侠,多少还是偏向于遮蔽和隐瞒的,毕竟大汉推行『亲亲相护』的律法已经是三四百年了,在很多较为偏远一点的地方,在这些民众观念里面,他们替这些游侠来掩护甚至欺瞒官府官吏,不是一件错事,而是一件理所当然的正当之事。 都是乡里乡亲的,都是看着光屁股长大的,难道有了事情不帮忙,还去帮什么外来的人不成?这要真这么吃里扒外的将这些人供出去,还有什么脸面跟乡里人打招呼? 所以韦端辛毗在长安城中可以做到清剿抓捕,也有成效,但是一到了城外,或是那些更远一些的地区,就有些用不上气力了,也是在所难免的…… 而对付这种大汉三四百年积累下来的弊端,有一说一,纵然如同庞统和荀攸这样的智者,也未必能有什么特别好的主意,毕竟『历史局限性』这几个字可不是简单地笔画拼凑。 『来人!传云道长来一趟。』 斐潜打破了沉寂,看了一眼拜倒在堂下请罪的韦端和辛毗,『二位起来罢,且先落座……』 『谢主公。』 『谢过骠骑。』 二人说完,对视了一眼,然后缓缓的退到了自己座位之上。 『云道长?』不管是韦端还是辛毗,在心中都浮现出了同一个疑惑,这种事情,不找徐晃出兵捉拿,不让庞统清查官吏,反倒是先找云逸? 能有什么用处? 不过韦端和辛毗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就这么说出来,而是低下头,静静的等候着。 一旁的庞统皱着黑包子脸。 荀攸到是依旧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 至于更靠外一些的杜畿王昶等等,基本上来说也是沉默着,等着斐潜揭开谜底。 后世经验之中,像这样的问题是怎么做的呢? 当然是发动群众搞群众…… 那么要怎么发动群众呢。自然不说还像是之前那样在十字街头贴告示,然后派两个人宣读就算是完事了。这样的举动已经证明了最多只是能在城镇当中起作用,而更为宽广的乡村之中,就基本上传递不过去。 既然用官吏在这个方面上,信息传递不畅,那么就换一条路子来走。 ……????????…… 韦端和辛毗带着一些人手,远远的看着云逸带着一群道士在村口晒谷场上忙忙碌碌,然后又是相互看了一眼。 骠骑将军的这个方法,真的能管用么? 村里的人一开始也是心惊肉跳的远远的看着,不敢上前围观。 出事的庄子距离这个村子并不是很远,昨夜先是火光冲天,声音嘈杂,然后又是骑兵铁蹄轰然而过,今天一大早又是满脸横肉的门下曹兵隶前来询问情况,搅得人心惶惶…… 现在又来了一群道士,这是要做什么? 云逸这些手下道士,布置起来倒也是纯熟,毕竟在长安左近也办过不少场次的法事了,只不过还没有到像现在算是比较偏的乡村来。 村寨里面的百姓,惊又害怕的看着这些道士们忙碌着,看着一杆杆的??矗立起来,然后又是一件件的法器被摆了出来,上面七扭八拐的符文显得那么神秘和权威,还有些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的带着面具的家伙,赤帻皂制,手中还举着大鼗,这似乎像是要跳大傩了? 哦,这就有些意思了哈…… 村民们望了望站在远处的韦端和辛毗等人,见他们似乎没有上前的意思,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好心渐渐大了起来,壮着胆子慢慢的开始往晒谷场上汇集。 大傩主要主要诞生在商周时期,从华夏的巫之处传承而来,最开始主要的目的就是『驱瘟疫』,说是人世间一共有十二种瘟疫,比如鬼虎、旱魅、不祥、磔死、寄生等等,正常来说,整个大傩过程,就是以舞蹈来表示瘟疫开始横行,然后人间苦难,神兽出动,驱逐瘟疫,然后获得人畜平安。 不过呢,这一次的大傩,出动的并不是神兽来驱赶瘟疫,而是道士。 当道士们开始以一种整齐有序的动作和口占出现在『瘟疫横行』的晒谷场上,然后向着四周泼洒着符水,舞动着桃弧、棘矢将代表着瘟疫的怪兽击打得四散奔逃,挥舞着土鼓大鼗,代表着将瘟疫从世间清除之后,最后再将代表着丰收和解药的赤丸、五谷往人群当中泼洒的时候,村寨里面的民众顿时欢腾起来,纷纷哄抢着那些装着赤丸和五谷的小袋子…… 鼓号齐鸣之中,云逸穿着金丝绣花皂制八卦道袍徐徐站上了简易的木台,一副仙人模样,顿时就镇住了全场。 要怎么说呢? 人要衣装,佛要金砖,呃,金装,这句话虽然俗气,但是也颇有道理。至少这些村民看见了云逸出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比看见了韦端辛毗的手下都还要更尊敬…… 尊敬和畏惧,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绪。 这种差别自然让韦端和辛毗两人,都有些若有所思起来…… 云逸先是熟练的宣扬了一番新道教的理论,并且让手下的道士表演了一番神通,虽然不至于什么油锅洗手,但是符文不用火就可以自燃,符水可以让恶鬼显形的老套路,依旧还是很管用,引得村民一阵阵的吸凉气,越发的敬畏起来。 嗯,这些所谓的神通手段,其实在张家三兄弟的时候都已经出现了,也并非是云逸,或是斐潜的创举。 接着,云逸就一种悲天悯人的姿态来表示,他夜观天象,知道此地必有大劫,血光涌动,将导致生灵涂炭,人畜皆亡,又禀报了骠骑将军,骠骑将军怜悯百姓,特令他前来此地化解云云…… 『这地方有血光之灾?!』 『可不是么?昨天那什么……可不是血光之灾么?』 『我听人说,昨夜可死了不少人啊,可怜村尾王家小三,不就是死了么……他娘都哭了一夜了,我经过的时候,听都怪难受的……』 『天可怜见的……』 『说起来,这一次二狗子做的真不地道……』 『嘘,小声些……』 村民议论纷纷。 云逸见差不多了,便宣称如今瘟疫之鬼,狡猾无比,已经附于人身,日间为人,夜间为鬼,平日里音笑依旧,背地里就食人血肉!讲得是绘声绘色,甚至还拿出了几块头骨大腿骨什么的,悲切的表示这就是他的一个同道,结果被人形化的瘟疫恶鬼迷惑,结果被吃得血肉全无,肝肠无踪,只剩下了白骨寥寥几根,还要瘟疫恶鬼利用,永世不得安宁…… 云逸说得悲切,甚至有些泪花闪动,让台下的村民也有些忍不住一同唏嘘,还有的村民也是义愤填膺的大声谩骂这些恶鬼起来。 见此情形,辛毗不由得用袖子遮面,咳嗽了两声。 韦端也将脸扭到一边去…… 别人可能还不清楚,但是跟着云逸一同而来的韦端、辛毗两个人会不清楚么?这云逸手中的头骨大腿骨倒是真的,但是绝不是他的什么『可怜的同道』的,而是云逸在路上野草从中给捡来的…… 这些年头虽说大体上平稳了下来,但是前些年死的人也很多,在无人经过之处白骨嶙峋多得很,根本不用太费心就能找得到。 村民之中忽然有人悲号出声:『我可怜的儿啊!定是让那被恶鬼附身了狗二吃了啊!天杀的啊!』 村民中略微骚乱了一阵,让出一块空间来,一名老妇踉踉跄跄的到了前面,扑倒在地,向云逸叩首哭诉道:『请天师怜悯啊,做法收了被恶鬼附身的二狗子,还我小三儿安宁啊……』 韦端和辛毗恍然而悟,顿时对于骠骑将军之策无比佩服,挥了挥手,带着手下向前。既然都已经做到了这样的地步,接下来要怎么做若是还要骠骑将军一一交代,那真还不如找个地方自我了断得了! 旋即不久,二狗行踪暴露了出来,和众多隐藏在各地的残留游侠浪荡子一同,在关中推行的『清除附身恶鬼』活动当中,被绞杀干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04章 不请自来的良人 如今已经开春,虽然天气还没有完全恢复温暖,但是冬日的严寒也已经渐渐的消退下去,枣祗从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检查各种事务,种子肥料,农具牲畜,哪一个环节都要准备好,毕竟这个关系到了整个关中三辅地区这一年的收成。 历史上,在董卓李郭乱三辅和河洛之后,爆发了一阵的蝗虫,但是现在,并没有发生这样的蝗灾。究其原因,其实重点还是人类自身。 蝗虫的天地很多,甚至稍微植被多一些的地区,就无法成灾。历史上在三辅河洛大乱之后,导致了田地荒芜,无人耕作,再加上流民过境,连树皮草根往往都是刮下来,刨出来吃了,使得整个环境极度恶化,最终才给蝗虫了蔓延成灾的机会。 而像是现在这样,各地村寨井然有序,耕田耕作有度,森林和植被没有受到完全的破坏,再加上枣祗在关中和北地推行的深耕技术和黄氏工房出产的曲犁,使得纵然有些蝗虫的虫卵,也有很多被深翻到了地下闷死了,自然是成不了灾害。 枣祗很少参与斐潜的政务,但是不代表枣祗地位就因此而有所降低。不管是在将军府之内,还是在三辅之中,枣祗地位之高,受到的尊敬程度,甚至不下于骠骑将军。 民以食为天。 枣祗能帮助百姓增加亩产,改善民生,让更多的人活下来,这在许多的民众心中,枣祗才是更贴近的人。若是说枣祗和斐潜的区别,那大概就是一个是纯粹的尊敬,一个是复杂的敬畏。 枣祗挽起了长袍,像是农夫一样站在了田地里,身上脸上沾染上了泥土,也不觉得有什么不适,而是认真的将手中的尺子插到了一户人家刚刚翻过的地沟中,然后皱起了眉头来,『还差一分!看见没?!你想不想要今年的好收成了?』 一旁肤色黝黑的农夫搓着手,苦笑道:『枣大夫……这,这真不是……哎……我再耕一遍,再耕一遍……』】 如今枣祗已经受封为光禄大夫,不是医生的那个大夫。 枣祗并没有因为农夫讲话结结巴巴就失去了耐心,因为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农夫农妇都是如此,想要像是电视电影上面色白净还能抖个机灵捧逗全能的,根本不存在。 这个农夫枣祗他认得,不像是会偷懒的人,于是直起身来,左右看了看,说道:『你家的牛呢?难不成这地是你自己犁的?』 犁地么,人力和蓄力,自然差别很大。 农夫愁眉苦脸的,就像是天要塌了一样,说道:『牛,牛伤了……』 『什么?』枣祗惊讶的问道,『怪不得……怎么受伤了?伤在了何处?』耕牛对于这个时代的农夫来说,就像是命根子一样,或许自己的命根子能伤,牛绝对是不能伤的,平日里更是细心照料,就算是下地耕作拉犁什么的,也要立刻补上一份的草料,让牛有个补充,真心比照顾自家小孩还要更细致。 说起这个事情来,农夫就更是哀叹,加上讲话又没有逻辑性,前前后后一路讲,等枣祗到了牛棚之处,才算是大体上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大概是因为他家小孩放牛的时候没注意,牛呢,自己也没有注意,吃着草,结果被一只马蜂在牛脸上蜇了一下,受惊了,然后奔跑起来慌不择路,结果被灌木里面的荆棘刮破了肚皮,一片血肉模糊…… 牛棚之中,还有一个头上脸上青紫一片,基本上和牛一样凄惨的小屁孩,正抹着眼泪,见到人来了连忙畏缩的跪到了一旁…… 农夫一巴掌将小屁孩扇了一个踉跄,差点一个头撞到地上去,『小畜生!你!你你……干的这好事!』 『哎!别打了……』枣祗劝说道,『你要是打完了,牛伤口就能立刻好,那你就继续打……再说了,这被蜂蜇了,谁能想得到?想必那边新来了一窝蜂,回头找几个人,去将蜂窝除了就是……』 枣祗回头吩咐着自家的随从护卫,『这事情你记下了……』 『小的明白。』护卫应答道。 回过头来枣祗又说那个小屁孩,『下次也要注意些,特别是新春之时,但有花盛之处,都要小心些,如果见到了蜂窝,就要及时上报……还有,也别哭了,你父亲心疼牛,也心疼你呢,多少还收着气力呢,真要用力打,你这小命可就早没了……』 小屁孩抽泣着,哧溜着鼻涕眼泪点着头,『牛……牛牛……能好么?』 『我先看看……』枣祗低头钻进了牛棚。 农夫屏住气息,站在一旁,实在是憋不住了,才小口小口的呼呼两下,就像是生怕自己的呼吸打搅了枣祗的查看。 牛没精打采的垂着脑袋,看见了枣祗过来了哀鸣了两声,大眼睛里面隐隐有些泪光。 枣祗摸了摸牛脑袋,然后歪着头看着牛肚子,虽然牛棚当中一股萦绕不去的牛粪味,但是也能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荆棘很锋利。 平常的时候扎一下都是生疼,结果这个傻大个子就等于是自己将肚皮送到了刀口上…… 幸运的是,伤口并不是很深。 不幸的是,伤口的面积很大。 这就有些麻烦了,必须要上药。 原本枣祗是不懂得关于牲畜方面的知识的,但是在平阳之处,有和南匈奴人学过了一些,多少懂得一点,但是很遗憾,也就是一点而已。 如果说将治疗牛马受伤的草药摆在枣祗面前,枣祗肯定能认出来,并且也知道要用多少,要怎么用,但是要让枣祗去野地里面找草药,并且采集过来,这就有些难度了。 毕竟鉴定技能和采集技能完全就不在一条技能树上。 当然,长安城中也是备有类似于这样畜牧医生的小吏的,但是问题是枣祗知道这几个人都派出去了,不好叫回来,三辅地区这么大,总不能说就这一家农夫的牛重要,其他三辅人家的牲畜就不重要? 去找胡人? 也不见得所有的胡人都懂,有些是瞎蒙的,比如也有胡人随便抓些野草捣烂了糊上,运气好的也就好了,运气不好的碰上了毒草,伤口烂的更快更大…… 毕竟在这个时代,会治疗牲畜也是一门可以传家的学问,可以养家糊口,不是谁都能学,谁都能懂的。 『去长安城中,去找田曹刘掾史,看看库房里面还有没有治疗牛马外伤的草药……』枣祗从牛棚里面钻了出来,吩咐道。 虽然枣祗在胡人那边学的都是用新鲜的草药,但是现在么,也就能指望还有些干草药,而且干草药还能合用,毕竟随便路边采些野草来糊弄一下,不是枣祗的性格。如果说枣祗置之不理也不是不行,但是同样也不是枣祗的习惯。 既然碰见了,就没有事情只是做一半的道理,正也是如此,枣祗在关中普通民夫民妇当中的受尊敬的程度,堪比骠骑将军,甚至有时候还要更多些,毕竟这些人想要见到骠骑将军并不是那么容易,但是只要看到枣祗的车马旗帜,就知道是枣祗来到了田间视察。 枣祗的护卫兵卒领命,奔出去没有多久,却又回来了,不仅是自己回来了,还带了两名女子…… 『这是……』枣祗有些疑惑。 护卫禀报道:『启禀光禄大夫,小的刚出了两里,见此二人正在给一牛治伤……便擅自做主……』 枣祗微微皱了皱眉。枣祗虽然没有参与谋划献策的行列,但也并不傻,几乎就是立刻觉察到了有些不对…… 『其他之事以后再说,先治牛罢……』跟着护卫前来的女子一点都不可客气,大大方方的走上前来,也没有像是一般的士族小娘一般,嫌弃泥土和牛粪的味道,很自然的就进了牛棚,检查一番之后让跟在后面的侍女将装在革囊之中的草药取了出来,或是研磨,或是喂食,手法很是娴熟,最后又取了布条,将牛肚子上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女子摸了摸黄牛的大头,『过上四五天,就能好了……』 黄牛似乎也察觉到了女子的善意,低低的哞了一声。 女子钻出了牛棚,拍了拍手,往枣祗面前一站,上下看了看枣祗,微微笑了起来,略带着一点点羞涩:『见过夫君……』 枣祗正拿着几根女子所用草药查看着,闻言手不由得一松,草药叶子在风中摇摇摆摆,跌落地面,正像是枣祗的心情。 ……Σ(⊙▽⊙”a…… 一辆牛车远远的在骠骑将军府的街口停下,然后车上下来的两个女子,一前一后的缓缓到了将军府的护卫之处,递上了名刺,『故人之女,前来拜访骠骑将军,还望通禀。』 『故人之女?』护卫瞄了一眼名刺上的字,然后说道,『且稍后……』旋即让两个女子在一旁稍等,自己带着名刺进了偏门。 正在府衙班房值守的荀攸看了看名刺上简简单单的『故人之女』四个字,皱起了眉头来,沉默了片刻,将手头上的事务交代了身边的王昶一下,便拿着名刺,和护卫一同到了大门之处。 『敢问……』荀攸拱了拱手,『足下来自何处?不知姓名?』 门侧的女子也回了礼,似乎是才想起来的样子,腰囊之中取出了一块令牌模样的东西,递给了荀攸,『请恕姎无礼……此处不便细说……有一物请烦劳转交骠骑将军,将军定知也……』 荀攸摸了摸令牌,有些发沉,像是木头,又像是铁块。荀攸瞄了一眼两名女子,默默的点了点头,再次进了府门,转过了回廊,到了大堂之中,将这个事情向斐潜禀报了一遍,然后递上了名刺和令牌。 斐潜看了看,旋即一笑,『却是故人……有请……』 这个令牌,斐潜很熟悉,在黄月英那边也有一块,很明显,就是墨家的人到了,只不过为什么只是来了两个女子?墨家的矩子墨桀难道没来? 不多时,两个女子来到了堂下,拜见道:『故人之女,见过骠骑将军……』 『既是故人之女,便免了这些虚礼……』 斐潜笑着说道,挥了挥手,原本意思就是让周边的侍从退下,毕竟墨家的事情,多少还是需要保密一点的,但是没想到黄旭在一侧不仅没有动,而且还微微咳嗽了一声,阻止了其余护卫的退后…… 斐潜立刻意识到有些不对,警觉了起来,又皱眉看了一眼桌案之上的墨家令牌,然后再看向两名女子:『不知当今,故人何在?』 女子说的很坦然,就像是说着早脯吃了一碗粥,又或是一块黑面饼,『既是故人,自然已故。』 啊? 已故? 墨桀已经死了? 『何时之事?』斐潜问道。 『平东平南与后将军战于豫淮,先父亦游于淮,被卷入乱军之中,身首异处……』墨家女子显得很平静。 『……』斐潜默然。 若是说尸首无存么,倒还是有一线生还的可能,可是若是真的见到了身首异处,可就是真的活不过来了。 『还请节哀……』斐潜说道,虽然看起来二个女子已经是适应了这个事情,并没有多少哀怨的表情,但是该讲的还是要讲的。 女子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缓缓的从腰间革囊当中取出了一份类似于名册模样的东西,递给了一旁的斐潜护卫,让护卫转交给斐潜,并且说道:『此乃将军所需之人也……先严有言,将军自可按册而寻之……』 斐潜接过,打开一看,在名册之中,标明了姓名,外貌,住所,职业,甚至还有些注明,表示这个人是墨家的,亦或是收到了墨家什么恩惠等等的情况…… 颇为详细,甚至做到了这个时代的较为高的水准了。 墨家,真是相当可怕。 『为何说此物乃某所需?』 斐潜将名册向一旁推了推,是真是假派人去接洽一下自然知道了,问题是斐潜自己什么都还没有说,这个女子就呈了上来…… 女子不慌不忙的说道:『此乃先严所嘱也……曾言若其有变,可持此册至将军处,以求将军应允一事……』 『何事?』斐潜问道。 『请将军替小女子主婚!』 斐潜( ̄口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05章 不明不白的良配 『事情……就是这样的了……』枣祗带着一点无可奈何,一点茫然失措,还有一点莫名其妙的说道。 『什么就这样子了?!』庞统叫了起来,『你父亲呢?你父亲说什么?该不会也说就这样罢?啊?!』 枣祗撑住了额头,揉了揉太阳穴,表情略有些怪异,『家父……也说不清楚……』 『什么叫也说不清楚?』庞统挥着手,『这不明不白的跑了一个人过来……然后你们……哎,这可是你的事情啊,怎么觉得你自己都不着急,不奇怪啊?』 枣祗在颍川的时候,就已经是娶妻了,并且育有一子一女,配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家,但是也算是颍川士族的闺秀,现在忽然跑出来一个人,说是得到了双方父母的约定,找上门来的新人,这就难免有些让人…… 再加上又是墨家。 『信物倒是真的,只不过……』枣祗也叹了一口气,说道,『家父之前在颍川之时,也常常结交各地名士,畅饮欢宴……这个玉佩,确实是家父的,可是当时给了谁,又说了一些什么……这个,这个家父确实是想不起来了……』 『所以这个事情,令尊也无法确定了?』斐潜问道。信物给了谁都不知道,这酒也喝得太凶了一些吧?或者说,还有一些斐潜不知道的东西在里面? 枣祗再叹息了一声,『现在确实是如此。』 后世当中,常有悔婚流派,但是实际上在汉代当中,据斐潜所知,失约失信,在士族观念当中,是一个非常严重的事情。拒绝履行承诺,不仅会被很多人排斥,甚至会影响到整个家族的声誉。 甚至很多大家族,教育孩子的首要之事当中,就有慎言慎行,言出必行等等的行为规范要求。在汉代基本不需要朝堂在政治层面上说做人要讲诚信,要重承诺,不要搞虚假广告,不要吹嘘疗效等等,因为这原本就是士族之中遵行的,还用得着特意说么?倒是对于民间的铺张浪费,丧葬风俗,阳奉阴违等等问题三令五申。 现在这一方有信物为证,而枣祗一方有提不出什么反驳的证据来,那么自然要按照有信物的一方的言辞为主了,否则的话,以后再拿信物办什么事情?谁还会相信? 再者,汉代结婚离婚什么的,也很正常,颇有后世后现代模式的合眼就一起过,不合眼了就搬行李的姿态…… 所以,如果这个事情是真的话,斐潜这个主婚人还真要做一做,别的不说,单单枣祗这样的属于在民间有较好声誉的臣子,斐潜这个主公若是不出现在其婚礼现场,必然就会被推演出来十几个不同的版本来,搞不好形成了君臣猜忌的局面都是轻的。 可是,如果是旁人倒也罢了,问题是斐潜不久前才开始收拾游侠,而墨家作为原本游侠的最大BOSS…… 当然墨家也不完全是游侠,还有很多的小生产者和小手工业者等等。 『那你自己觉得呢?』斐潜问枣祗道,『这人……你见过没有?觉得怎样?』 『这个……』枣祗忽然想起了前日在牛棚之处那一抹带着些羞射,却是爽朗的笑容,心不由得跳了跳,老脸也红了红,『这个……这个……还行吧……』 『切……』斐潜和庞统不约而同的撇撇嘴。 『不是……那什么……』枣祗急切的解释着。对于枣祗来说,就像是大多数的男性回到家中都没有话题一样,家中的妻子也很贤惠,但是说起农业上的问题来就一窍不通,完全不懂,而墨家之女对于农业畜牧业的知识了解,也不比枣祗差多少,这就不免让枣祗有些找到了知音的感觉…… 斐潜有些挠头,枣祗这么说来,倒像是后世那些老男人给自己找的借口? 那些嘴上一边正义凌然,背地里…… 不都是以找到『真爱』做借口么? 斐潜看着枣祗的目光也不免有些怪异了起来。 枣祗年龄并不是非常大,甚至比斐潜还小一些,但是这些时日斐潜在将军府当中养了一段时间,倒也不像是之前那么黑了,但是枣祗依旧天天跑田间地头,所以看起来反倒是显得更老成一些。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罢!娶了就是!』 斐潜做了决断。 首先,若是枣祗很反感,甚至断然拒绝,斐潜多少也会帮忙想点办法,但是既然枣祗都半推半就了,那还说些什么?虽然这个墨桀之女,对了,墨桀并不是姓墨,而是姓王,称之为墨桀,不过是因为是墨家矩子的规矩罢了,那么这个王氏女姎,找到了枣祗来,未必没有要将枣祗推出来顶雷什么的意思…… 枣祗愣着,眨巴着眼睛,却没有说什么话。 『嗯,那就这样罢!』斐潜再次重复了一下,和庞统交换了一下眼色。这一次,才算是真正的确定了。当事人枣祗似乎都接受了,不说什么了,旁人还能说一些什么? 其次,这个王氏女前来,未必没有什么后手准备,总是要先看一看,再做一些决定,如果说有什么阴谋,也可以借这一段时间观察出来…… 反正汉代和后世不一样,闪婚基本上不存在的,多少要准备一段时间,所以先稳住王氏女,等后续调查,也不为一个目前尚可接受的策略。 庞统拍了拍枣祗的肩膀,『那什么,那你就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吧……新郎官,恭喜你了……到时候我肯定会送上一份厚礼的,你……啊哈,你就放心去吧……』 毕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后续的处理,比如那一份的名册是真是假,这个墨桀之女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是不是别的诸侯势力派过来的,都需要进一步的审核和清查,但是如果一切都没有问题,那才会进入下一个阶段…… 枣祗显然还是有些恍惚,都没听出庞统的话里面有什么问题来,有些木然的点了点头,站起来拱了拱手,朝外走去。斐潜似乎觉得,枣祗其实内心当中对这个送上门来的,虽然还有些不清不楚的『良配』并不是多么的反感。 在『多子多孙』才是福气的大汉士族观念当中,多一些妻妾并不是什么坏事,所以枣祗自然也不用哭天喊地的来表示自己的贞洁不容受辱,方才的茫然和不知所措,只不过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有些乾坤颠倒而已,让枣祗比较的不适应,毕竟大多数时候是男方上门提亲,像是女方抱着孩子,呃,还没有孩子就找上门来的,确实是比较少见。 不过,如果说让枣祗反过来借这个机会成为下一任的『墨家矩子』…… 庞统看着枣祗的背影,不由得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看来下一任的墨家矩子,就是他了……倒也合适……不过么……』 庞统和斐潜的判断都是基本上一样的,这一场不明不白的婚姻里面,只有一件东西是清晰的。 利益。 鬼才会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情。 而且还是傻鬼。 所谓『一见钟情』,要么是馋腰包,要么就是馋身子,要么就是又馋腰包又馋身子,绝无例外,跟所谓的爱情根本无关。灰姑娘能穿上水晶鞋,那是因为灰姑娘原本就是公主出身,否则一个穷困家庭的婢女般的条件,是根本不会宫廷礼仪和舞蹈的,就像丑小鸭实际上不是鸭一样,原本条件摆着,真要是纯正灰姑出身的,多半就剩下了凉。 比如让老巫婆也跟王子说,『小郎君啊,其实妾身也能穿得上那鞋的……』 猜一猜王子会说那两个字? 肯定是:『卫兵!』 若是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个墨姎,或者说王姎,找到枣祗的目的,必然就是因为其父横死,墨家内部动荡,不得不寻找一个依靠来维护原本的利益不受损害。 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所以斐潜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蛮佩服王姎这样的女子的,在这一件事情上表现出来的,并且为之付出的勇气和担当,也不比男子差多少,甚至比一般的男子还要更强。 枣祗,确实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下一代墨家矩子人选。行为相符,理念相合,除了武艺上或许有所缺失…… 不对,斐潜忽然想起了那一天见王姎之后,黄旭的禀报。 黄旭当日之所以不退,也不让堂下左右的护卫避开,是因为黄旭觉察到了危险,这并不是说王姎是准备前来刺杀斐潜的,而是武人和武人之间的那种感应。 说是感应,好像是很玄妙,其实也很简单,就像是后世之中,军人,或是曾经当过军人,总是能被比较容易的分辨出来一样,因为其坐立行走的姿态都有些和普通百姓不同。武艺较强的人也是如此,因为长时间的习武,所以形体姿态上必然和普通人有所区别,而这些区别,普通人可能注意不到,而武人就能敏感的察觉到了。 『这么说来……哈哈哈……』斐潜忽然笑了起来,难以自制,『这怕是连下一代矩子都考虑好了啊……』后世不是常有见到了某某某,然后立刻连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么?这个王姎是不是也是如此,甚至在见到了枣祗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庞统在一旁,见斐潜似乎是笑得欢畅,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问道:『主公赞成子敬婚事?』 斐潜看了庞统一眼,忽然明白了庞统的意思,笑着说道:『无妨……若王氏女为真,某也乐见其成……』 庞统依旧有些皱眉,说道:『子敬心性,自是淡泊,然这王氏女……』若是枣祗说要娶一个什么普通的女子,庞统自然是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可就是因为王氏女带有明确的目的性,才让庞统心中觉得不舒服,毕竟枣祗也是当年在鹿山之下的一点点培养起来的交情。见到枣祗被人利用,庞统就感觉自己被利用了一样。 而且被利用么,这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更严重的是,如果说枣祗被王氏女挑拨得有了野心,那么按照当下枣祗在北地和关中的声望,要鼓动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民夫民妇,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或者说更极端一些,王氏女绕过枣祗,以枣祗的名头来行事…… 作为谋士,庞统不得不将友情抛到一边,然后分析和推演这些问题,越是推演,便越是觉得这个王氏女简直就是居心叵测,可恶至极,对其便越是没有好感。 斐潜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士元所虑,也有道理……不过某信得过子敬……』 『主公!』庞统叩首道,『得主公如此信赖,当为吾等之幸也!』 斐潜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如此,都是自家兄弟一般……对了,子敬如今尚未封侯,某这倒是有一个新丰侯,只是不好给了子敬……此外,待子龙回旋,四方稳固,也该论功封赏一二,不如一同罗列,待某上表请封……』 新丰在关内,又是列侯,若真的给枣祗,无疑是太重了些。虽然说大汉现在非侯不得二妻,但是偷偷摸摸搞的也有不少,民不举官不究罢了,但是斐潜这里就没有必要了,直接给了就是。 朝廷么自然不可能管,也管不了斐潜这里,不过多少也要走个形式,让人递送到天子之处过个目,备个档什么的。 庞统领命,先下去清点功勋,列些名单不提。 斐潜坐在堂中,良久,却轻轻叹息了一声。 昔日在鹿山之下,似乎相互之间毫无间隔,而现在么…… 就连一项最为让人放心的枣祗也要开始小心提防么了? 不过么,墨家啊…… 庞统的担忧有些道理,毕竟人心都会变化的,现在枣祗虽然无欲无求,只是在农耕技术上专研,但是也不代表着未来一辈子都是如此,万一哪一天发生了一些什么变化,因此产生了什么野心,发生了什么冲突,这也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如果能预防在先,总是好过于闹到了双方都无法收场的地步。 但是同样的,庞统的担忧,也有一定的局限性。庞统只是按照了春秋战国时期的墨家来考虑,并没有将另外一个重要的因素考虑进去,那就是时间。 在时间面前,任何伟大的人物,都最终化为飞灰。 春秋战国时期孔子孟子墨子荀子韩非子等等,就连一统天下的秦始皇,也不得不在时间面前低下头颅,闭上眼睛,更何况已经被打压了长达三四百年的墨家? 说实在话,墨家到现在还能有所保留,这已经是让斐潜很吃惊了,但是同样的,斐潜也不认为墨家的传承能够继续毫无变化的保存和流传下去…… 就像是儒家变成了儒教,道家变成了道教一样,时间的威力是很可怕的,远远大于人类自身的预料。 墨家的传承,是类似于上古时期的任贤制度,矩子是推举产生的,可是现在,明显已经变成了继承制,斐潜并不清楚墨家究竟是在什么时间发生的这个转变,但是知道这样的转变对于墨家来说,其实已经是失去了墨家原本的坚持。 兼爱、节用和非攻,无疑是墨家的最大的优点,但是看了看王姎递送上来的名册,其中虽然也有各地游侠和小手工者,但是已经也有很多是商人,是地主了…… 这些人还能被称之为墨家么?还会有墨家的信念么? 对于墨家来说,最好的时间已经过去。 时代的潮流滚滚而动,就算是到了后世,也不见得能够人人都做到兼爱、节用和非攻,更何况是在已经习惯了阶级上下的封建年代? 因此纵然王姎有野心,就算是真的预谋什么,也是无用,时代不同了。而且从某个角度来说,墨家对于农业手工业也是很重视,所以王姎和枣祗若是能配合起来,肯定对于关中,乃至于各地农业和小手工业都有帮助的,从这一点出发,勉强可算得上良配罢。 只不过话说回来,找个机会给枣祗打一个预防针,倒是有一些必要,毕竟也算是兄弟一场,就算是斐潜不做这个提醒,庞统多半也会去做了…… 哎,真是有些不明不白的『良配』。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06章 无法明言之事 芊芊几支先开的桃花,原本是想要讨好一些春姑娘,结果没想到春姑娘需要洗脸洗头化妆抹粉穿衣打扮的时间太长了,便再也支撑不住,凋零得像是在商场内的长凳上出力又出血的男子。 残留的两三支还算是品相完好的,正准备抖擞一下,嘲笑那些早早凋零的同伴,却不经意间看见了低下伸出来的罪恶小手,才来得及喊了一个『啊呀』,便『咔嚓』一声被折断了,放进了一个小竹篮当中。 小小竹篮晃啊,晃啊,到了一间房内。 这几支桃花被拿了出来,然后插到了瓶子之中,旋即到了一个女子的面前,『小娘,看,这是今年新开的桃花!』 小娘,和小姐一样,原本都是正常的称呼,然后被人类一点点玩坏了,就像是同……呃,就像是这几支桃花一样。 王姎懒洋洋的瞄了一眼,然后张开嘴,打了一个超大的哈欠,眼角都憋出了点泪水,『好困啊……』 『???』王姎的侍女歪着头想了想,『小娘你昨天晚上又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偷溜出去了?这里可不比家里……虽然我昨天也看到了隔壁街口那家似乎养了几只肥鸡,若是拿来烤一烤……哧溜……而且最重要的,小娘你偷吃鸡竟然没叫上我!』 王姎翻了一个白眼??,『我没去偷吃鸡……』 『那你去偷什么了?』王姎侍女追问道,『城门外三里那边有一个大羊圈……不对,这么晚了,小娘你也出不去……小娘你到底去哪里了?』 王姎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哪里都没有去……』 『这不可能!』王姎侍女断然否认道,『要不然小娘你怎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先前半夜偷偷溜出去……』 『我说我的大木欛啊……你这里面装的果然都是木头……』王姎上来敲了敲唤做木欛的侍女脑袋,『我这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反正我没出去……』婚前综合征,可不仅仅是只有后世才有,尤其是像王姎这样属于个人抉择的,难免会忐忑起来,反复衡量自己是不是做对了,又或是做错了什么,翻来覆去的自然睡不好。 王姎将下巴放到了桌案上,然后毫无形象的双手下垂拉达到了地面上,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个臭丫头……看你一点都不担心……』 木欛也走了过来,学着王姎一样将脑袋放在了桌案上,略微歪着脑袋说道:『反正这辈子都跟着小娘了,那还担心什么?不过小娘你要是觉得那个什么歪瓜裂枣不好……不如还换回去?还选那个骠骑将军?』 『呸!』王姎歪着脑袋,横了过来一眼,『你以为在赶集呢?还可以选这个挑那个的?对了,这话以后绝对不能再说了!记住没?!』 『知道了……不过,小娘,我记得家主不是让你……』木欛迟疑着,说道,『到了长安怎么变成了选这个枣子?』 王姎叹息了一声,说道:『那个时候谁知道……一个护匈中郎将,竟然能变成了骠骑……』 很多东西都是如此,错过了,便像是两条暂时相交的直线,过了交点的那一刻,就会越来越远,直至谁也看不见谁。 『其实,若是真的选了那谁谁,也不是很好……』王姎叹息着,缓缓的嘟囔道,『比如就要像个样子,就不能半夜翻墙头了……比如他后府之内肯定也有很多其他女人,生气了也不能拿拳头揍……再比如像现在这样的身份,过去了顶多就是个妾,那真是叫你煮饭你就要煮饭,叫你洗夜香就要洗夜香……现在么,虽然不是夫人,但也是个平妻,可以啦……』 『可是也有好处的……』木欛也嘟囔着,『比如……』 『行了!』王姎在桌子下的手轻轻掐了木欛一下,『别说了……』 『哦……』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呆呆望着桌案上的哪几支桃花,就像是看见了将来被插在瓶子当中的自己。 『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惨叫吓到了王姎和木欛,几乎是不约而同的腾然跃起,旋即摆出了防御的架势,才看见一个似乎是送饭丫鬟的样子瘫坐在地上,旁边还有打翻了的漆盘和早脯,吓得直哆嗦。 『何事喧哗?!』在院落之外的护卫听到了声响,粼粼铁甲声之中冲了进来,兵刃寒光闪烁,环视四周,『有何异常?』 送饭丫鬟指着王姎和木欛,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以为……我,进来便看见……看见她们,头在桌上摆着……吓,吓死……故而,故而……』 王姎忽然明白过来,哈哈哈的笑了出来,笑得眼泪都飞出来了。 护卫有些迷茫,但是左右看了看,也明白应该是没什么大事,是这个丫鬟闹出来的事情,便先收了兵刃,然后向王姎致意了一下,重新返回了执勤的岗位。 院落管事的婆子连忙上前,忙不迭的给王姎赔礼道歉,然后拖着那个倒霉的丫鬟就出了院落,旋即响起了丫鬟被责打的声响。 『听见了没?』王姎轻轻说道,眸子之中也渐渐的透亮了起来,『若真进了那什么的府内,你我就像是这个丫鬟……现在,也算是挺好的了……』 ……(= ̄ω ̄=)…… 在城外扶荔宫之处,楼台之上。 『据称是琅琊王氏之后……』斐潜对着枣祗说道,『我派人去琅琊了,若真是琅琊王氏,倒也算是名门……』 琅琊王氏,最早的时候是西汉之时王吉所绵延下来,王吉之子王骏,后来官至御史大夫,而王吉之孙王崇,则是官至大司空,封扶平侯。 可以说王吉祖孙三代,奠定了琅琊王氏的基础,同时,又有王崇之子王遵,光武帝嘉其忠义,拜太中大夫,封向义侯。其后王遵之子王音,为大将军掾,生四子:曰王谊、曰王浚、曰王典、曰王融。王音之子王融,官至南康尹。 而王融又生有二子,长子叫王祥,次子叫王览,兄弟二人皆是大孝子,卧冰求鲤是关于王祥的故事,王览友悌便是关于王览的故事。 基本上代代都有人杰出现,纵然不是官场上的,也有民间当中的声望,所以王姎若真的是琅琊王氏,在某种程度来说,和枣祗也算是门当户对。 只不过很明显,王姎不可能是琅琊王氏的直系,只是旁支罢了。 枣祗微微点了点头,这个事情,其实枣祗也知道,毕竟如果不是琅琊王氏的名头,恐怕直接过不了他父亲的那一关。 就像是斐潜和蔡琰,两个人总是上下差了一截,原先是斐潜的身份低,现在则是变成了蔡琰的身份低,所以这一段时间蔡琰出现在青龙寺大论上,主讲一些经学之事,众人心中都是了然,也都比较配合,这是在给蔡琰积攒声望,扯平差距啊…… 枣祗的家族原本在颍川就是小姓,跟了斐潜之后才算是水涨船高起来,而能和琅琊王氏联姻,这也是在之前所不敢想的。因此枣祗之父才会装成一副糊涂账的样子,否则若真的是毫无名头的一个女子找上来,看看是不是还会记不清楚? 枣祗妻子也是心中明白,所以也没有什么闹腾,不过么,虽然没有闹腾,但是也没有给枣祗什么好脸色看,于是乎枣祗便只能灰溜溜的跑到了工地,嗯,农地上,算是暂且用工作为遁,避开了这些烦心的问题。 『不过,子敬,还有个事情,多半你不太清楚……』斐潜笑呵呵的说道,『这个琅琊王氏女,可是有一身武艺啊……嗯,你可自己小心些……我估计你……应该打不过她……也别被她伤到了就是……』 『吖?!』枣祗瞪圆了眼??,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斐潜莫名的想起了刘大耳和孙尚香。 『行了,你在这忙罢……』斐潜站了起来,『我先走了……不用送了,都是自家兄弟……』 斐潜虽然拒绝了枣祗相送,但是枣祗依旧是按照礼节将斐潜送到了扶荔宫外,看着斐潜一行远去了,才转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坐了下来。 『武艺高强?』 枣祗喃喃的重复着,忽然哆嗦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枣祗是一个抖M的,而是因为枣祗忽然想到的一些事情。枣祗不参与斐潜的那些军事政务谋略,并不是因为枣祗不聪明,而是因为枣祗知道,自己不能参与。 自己代替斐潜成为了农业上的声望的得利者,就别想着还要在军权或是政权上的权柄了,若真的自己伸出了手,纵然斐潜不会说一些什么,旁人也容不下自己。 一个在民间具备大量的声望的臣子,还抓了军事和政务,甚至还有可能会凌驾到主公之上,这样的一个权臣的模板,有哪一个主公会傻大胆的放任不管? 所以枣祗一直以来,都有意的避开这些问题,偶尔碰上了,就说一说,出个主意,但是绝对不会亲自负责那些军务政事,最为主要的就是避嫌。 而现在,枣祗忽然觉得,还是有些问题落到了自己头上来。 斐潜为什么特意过来说这个事情? 派人过来难道不行么? 显然,斐潜所要表达的,绝非字面上的那些东西…… 枣祗仰着头,思索着,面色沉静,宛如扶荔宫的宫墙,虽然外表看起来斑驳卖相不佳,但是内在敦实,可以矗立百年,依旧不倒。 ……?????…… 『就这样罢……』 有些事情,不好明说。 虽然说直爽的性格招人喜欢,但是太过于直爽了往往会误事。庞统的担忧,是觉得枣祗可能会没注意到这个方面,而斐潜觉得,枣祗自己未必不清楚。就像是当年还在平阳的时候,枣祗当收到了第一份百姓送到手的贡果的时候,就立刻拿到了斐潜面前…… 而且这么多年来,枣祗基本上没有越过农业的这条线,这也是枣祗当下职位虽然不重,但是相对来说比较其他的人更加清贵的原因。 所以在这个方面上,庞统的提醒,倒不是对于枣祗的忌惮,而更多的是一种保护。 不过,也仅限于徐庶枣祗等人而已。 像是长安派系的,或是颍川派系的,庞统未必就会采用之前的方法了…… 如今斐潜麾下的集团越发庞大,这个问题也渐渐的凸显了出来,即便是当下划分好的职责范围,为了稳妥起见,日后还需要一一再行切割,不可能将现在这种『行省总督』类型的模式继续推行下去,没有制衡的权柄,迟早出问题。 或迟,或早,或是这个人,或是那个人。 可是要如何进行制衡,依旧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现阶段,荀谌坐北地,负责整个平阳以及阴山,贾衢管理上党地区,会同崔均防御太行,徐庶在川中,负责川蜀和汉中调配,贾诩在陇右负责凉州与河西走廊的事项,庞统协助斐潜自己在关中统御,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负责着一大片地域,这样军政聚集的方式,实际上也容易产生弊端。 关键是,不够聪明精干的人,根本不能让其担任这样的职位,而一旦过于精明的人,担任这样的职位,又往往令人头疼。 虽然现阶段来说,这些人相互之间,还有和斐潜自身的关系都还不错,也都在一定程度上是健康的,相互促进的,但是几乎可以预见,在下一代接手的时候,这些地方大员就是如同重重高墙,难以逾越。就像是袁绍自身还在世的时候,冀州以及周边还算是连成一体,但是袁绍一旦身亡,原本的关系立刻断裂,就算是袁家三子和睦,袁绍之下的派系依旧会争斗不休,直至分出一个高低上下来。 皇权和相权之间的斗争,不仅仅只有在朝堂之上,而这样的争斗,也是同样不可明说,一旦挑明,就山崩地裂无法挽回,直至一方倒下,才可停休。 长安郊外,上林森森。 一只蠢萌的野兔从灌木丛当中窜了出来,见到了斐潜一行,吓得露出了三瓣嘴,耳朵高高的立起,不过还没有等队列外侧的护卫摘下弓箭,就立刻又钻进了灌木之中。 『哈哈,下次记得手要快些!要不然连兔子都抓不住!』有人调侃那个原本想要顺手猎??的护卫。 斐潜笑了笑,是啊,是要快些,就像是后世所说的,只要吃得够快,热量就追不上一样…… 不管怎样,自己这里还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注意!戒备!』 忽然之间,位于前方的护卫发出了警报。 斐潜不由得心中一跳,自己这才调整好了心情,却看到远处又是几名骑兵帮着紧急的军情的认旗奔来! 老子才刚刚离开将军府,出来散散心,又是什么地方的破事? 怎么不能消停一二天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07章 刹车失灵 时间就像是一台刹车失灵的汽车,虽然有什么『时间管控』,『时间规划』,『时间成本』等等似乎看起来像是刹车器的样子的东西,但是实际上都只是个摆设,时间这辆车子依旧像是没了头的苍蝇一样,义无反顾的往死亡的深渊开去。 于是乎,总是有人会或是悲伤,或是无奈,或者有些恐惧的说出那一句经典的话,先借一部……呃,先走一步。 这一次,先走一步的,竟然是袁谭。 当斐潜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也不由得冒出了倪哥的气息,十几个问号在跳跃着,什么?袁谭死了?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消息是从河洛那边传过来的。 杨修的杨氏虽然说被斐潜揍了一顿乖乖的趴下撅起了屁股,但是体态多少还是有一些的,而且对于之前并肩而立的袁氏家族,杨氏也比一般人还要更加的关注一些,毕竟就像是阿肯和阿麦,阿百和阿可,阿伊和阿蒙一样,看起来像是竞争者的关系,但是实际上很多地方其实也携手合作,偷偷降低一些标准增加一些门槛什么的,所以实际上还是蛮关心的,毕竟当下的袁氏,就有可能是未来的杨氏…… 所以,这样的消息,多半是真实的了。 袁谭怎么就死了? 斐潜难以理解。这种事情对于老曹同学来说,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如此,冀州必然动荡……』庞统挑了挑眉毛,似乎带着一些玩味的意思,看了一眼斐潜,然后说道,『曹司空冀州立足未稳,便有此事,冀州人心浮动在所难免……』 斐潜揉了揉下巴上的胡子,庞统投过来的这个莫名的眼神,是代表了几个意思? 坐在一旁的荀攸,一脸的庄重,似乎和他之前一惯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区别,缓缓的说道,『曹司空于雒阳,阳城之处,屯扎重兵,多有防备……此事,将军亦知之……』 没错,我知道。斐潜心中默默的重复着,这个问题之前不是讲过了么,为什么荀攸又重复提起? 庞统摆摆手说道:『步卒仅可守城,灵活不足。若是一路由河东而进河内,一路由武关逼近颍川,一路从河洛进许县,正军步步而进,偏军纵横来去,纵然雒阳阳城屯有重兵又能如何?必顾此而失彼,茫然而无措也。』 荀攸看了斐潜一眼,说道:『士元此策甚善,不过……曹司空必然有所应对,若仅战之,而不据之,当可也……』 庞统的策略呢,可以发挥出斐潜麾下骑兵的优势,以两翼骑兵为偏军,像当年太史慈那样直接切入对手后方,对手如果要防守后线,前线自然就吃力,如果不防守,侵袭后线的骑兵就会成为巨大的威胁,直至影响到整体的战局。 对于豫州颍川一带来说,又基本上都是相对平坦的区域,又有一些大泽,不管是骑兵作战还是隐藏,都有一定的优势,当然,只要别被围堵起来,在城外来去侵扰简直就是属于相当棘手且无解的存在。 不过就像是之前讨论过的一样,如果战线拉长,斐潜原本的优势就会渐渐的被消除,就像是小胡子进攻大胡子一样,虽然说战马不像是坦克那么耗油,但是消耗起草料来也不差多少…… 当然,如果仅仅是为了打击,不是为了占领,那么庞统的策略就完全没有问题,甚至可以一度将曹操击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但是想要一棒子打死,完全占领地盘,却还是有一些难度。 斐潜听了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说道:『嗯,确实如此……嗯?某何时说要出兵了?』刚才不是还在说袁谭的问题么?怎么忽然就跳跃到了出兵线路,甚至连进攻策略都开始制定了? 庞统一愣,旋即皱起了眉头来,『莫非……袁显思之死……非主公所为?』 斐潜断然否决,说道:『自然不是。』 庞统哑然,旋即笑了出来,说道:『请主公恕罪,统当早些想到才是。』 荀攸的脸上也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些,缓缓的说道:『若是如此……便不急着出兵了,需从长计议……』 斐潜左右看了看,忽然有些恍然,哈哈笑着说道:『某既用忠义之名定关中川蜀事,自然不会用此自毁长城之举!』 斐潜受到了刺杀,然后刺杀回去进行报复,似乎是很正常的行为,但是这样一样,虽然说好像也没有错,但是和人被狗咬了,然后就张嘴咬回狗去的行为相差不多,是一种降低了道德标准的举动。 这种行为不算是错,但是会拉低了声望。甚至会有一些人立刻抱着瓜站在高点指着斐潜痛骂,看你装了这么多年的『哔』,结果露馅了吧,你还不是这个『哔』样子…… 也怪不得庞统和荀攸以为斐潜要动手了,毕竟之前么,有一大堆的不知道哪里来的见习……呃,士族弟子,表示斐潜简直就是个渣渣,表示他们自己才是睿智的天才,而这些睿智的天才们提出的策略就是不惜代价的尽快统一华夏,就算是付出再多也无所谓,反正只要不是他自己出钱出人就可以了。 这一段时间,斐潜势力四周战事基本上来说都告一段落,然后将领陆续回长安复命,时间节点看起来也是那么的合适,再加上之前的那一些进献的所谓尽快平定天下策论,庞统和荀攸都以为斐潜是受到了这些人的影响,所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虽然不完全赞成,但是也不好反对。 不过既然是谋士,自然就需要替主公的行为尽可能的去完善,所以两个人也点明了若是进攻曹操,初期肯定是大胜,但是越往后便越是不好预估,以此来给斐潜一些警示。 原因很简单。 不赞成的原因是斐潜现在四方虽然平复,但是时间太短,急匆匆的就收拢各地兵卒,进行下一个更大项目的征讨,虽说可以出其不意兵贵神速,但是也太过于仓促了,未必是好事…… 反过来说,不反对的原因是战争毕竟都是有风险的,就算是再准备完善的战役,都依旧可能失败在一件小事情上,所以如果说斐潜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那么庞统和荀攸也只能是尽力完善。 如果袁谭被刺杀,真的是斐潜的决策,那么就需要立刻趁热打铁,在袁谭这件事情热度还没有消散的时候,一举将曹操捅翻,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已经开了头,就没有做到一半收手的道理,就像是斐潜真的张嘴去咬狗了,谋臣也要尽责,告诉斐潜咬那个地方肉更多…… 而现在的情况是,斐潜否认了与袁谭之事有关,那么若是趁着这样的机会出兵,就基本上等于是落入了他人的算计,等于是被他人利用,这就让庞统和荀攸心中起了疑虑,多少也有些不爽起来,向来只有他们利用别人的,怎么能反过来让别人来利用他们呢? 荀攸松了一口气,觉得幸好斐潜依旧不是咬狗辈,微微皱起了眉头,重新推演和谋划起来。 『主公英明……』庞统拱手说道,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曹司空断然也不至于如此愚蠢,行此自绝于冀州之策……那么必有他人于中作祟……莫非是……』 荀攸轻轻一拍巴掌,目光一亮,说道:『某知何人所为矣!』 ……(ΦωΦ)( ̄? ̄)ノ…… 袁谭之死,自然也和曹操没有什么关系。这样基本上等于是自断一臂的行为,曹操就算是脑瓜子里面进水了,也是不会做的。 虽然说袁谭被曹操几乎是软禁起来,但是不代表曹操不需要继续借用袁氏的旗号,利用袁谭的名义来加快收拢冀州的速度,就算是曹操真的想要搞死袁谭,也只会在冀州彻底稳定了之后,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就像是杀死孔融和杨修一样,亦或是许攸类型的,但是绝对不会让人去刺杀袁谭…… 这不就像是放屁还要脱??,都已经拿捏在手中了,想要什么时候动手,就什么时候动手,又何必用这种闹得沸沸扬扬,冀州不安的方式,在已经是非常紧张的节点上,来结束袁谭的性命? 说软禁么,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袁谭多少还能自主活动活动,出个门打个猎什么的,毕竟还要让冀州的这些袁氏老臣们看一看,袁谭的待遇还算是不错的…… 其实曹操表面上似乎是放松警惕,实际上就像是对付当年的董承一样,是让袁谭自己跳出来,然后曹操自然就可以『悲痛且被迫』的进行『正当防卫』了。 此外,袁谭也像是一块香饵,看看能不能钓上一些还抱着袁氏不死心的冀州士族,一并处理掉隐患…… 于是乎,袁谭就是在这样内紧外松的环境之中,虽然没有限制袁谭的行动,但是其一举一动都在密切的监视之下,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里,袁谭被刺杀了。 曹傲眯着小眼,从左边扫到右边,然后又从右边扫到左边,脸色阴沉的仿佛就像是雷雨风暴即将到来的云层一样,似乎下一刻就要电闪雷鸣了。 曹操觉得自己的脸,就像是被谁狠狠的扇了一巴掌,除了痛之外,更多的是耻辱感。 刺客一共三人,利用强弩,趁着袁谭出城散心行猎的时候行刺。倒霉孩子袁谭其实不是被射死的,而是摔死的。刺客射中了袁谭的战马,战马吃痛狂奔,倒霉孩子袁谭连人带马滚到了山坡下,然后折断了脖子…… 后来袁谭的护卫发了疯一样死死咬住了这三名刺客,三名刺客见逃脱无望,纷纷自裁,结果其尸首还被愤怒的袁谭护卫乱砍分尸泄愤,于是乎线索到这里就断绝了。 曹操连夜赶回了软禁袁谭之所,河间呈,当即就将负责监视袁谭的将校兵卒全数抓捕了起来,刑问有没有里通外敌的情况,另外一方面也立刻派人前往河洛和许县,调查关于斐潜的一些人员的情况…… 没错,曹操第一时间想到的凶手,就是斐潜。 袁谭死了,曹操接受冀州的进程就算是不被打断,也是会受到一定的阻碍,那么作为冀州的邻居斐潜,自然就有更大的机会来打压曹操,争夺冀州。 这种利害的关系,几乎就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再加上前一段时间的『李通事件』,全天下都知道曹操干了这样不道德的事情,那么斐潜报复回来似乎也是正常,虽然和斐潜一贯保持的形象有些不相符,但是也不算是太过于离谱。 但是,曹操在冷静了一些之后,觉得这样的推论,还是有一些疑点…… 就像是斐潜认为曹操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情一样,曹操也认为斐潜没有必要刺杀袁谭。如果说刺杀曹操自己的话,说不得斐潜还会动心,可是去刺杀一个已经几乎和软禁没有什么区别,实力已经萎缩到了仅剩十几二十个护卫的袁谭,骠骑将军斐潜会做这样的事情么? 退一步来说,如果斐潜早就安排好了,那么又何必让赵云从幽州退回去?趁机联合袁熙,然后多路进军不是很好么? 这就有些反常。 从许县而来的快马回报,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不管是李通还是王粲,都没有异动,手下人数也相符合,并没有减少。 李通依旧窝在城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王粲倒是一副名士派头,今日和这个饮酒,明日参加那个欢宴。 除非说斐潜将这两个都当成了弃子? 李通倒是可能,王粲么?斐潜真要是这么处理了,以后其手下谁还敢担任出使之事? 此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就是一贯以来,斐潜所行之策,基本上都是阳谋,就是那种就算是看穿了明白了,即便是知道像是吃屎一样的难受,都不得不死撑着咽下去的那种,怎么会突然就转变了手法,行这种阴谋之道? 这很不斐潜。 那么,如果不是斐潜做的,又会是谁做的呢? 曹操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物来,不由得低声骂了一句,旋即沉声说道:『传令,立刻派人去邺城,幽州宣称,骠骑刺杀袁显思!』 曹操当下,就像是坐在一台刹车失灵的车上,不管窗外风景是好是坏,是真是假,都不是那么的重要,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可能维护这辆车不倒!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08章 失控边缘 明知故错,虽然多数的时候,看起来很愚蠢,但是实际上,很多人都在或是主动或是被动的做着。 曹操在接到了雒阳李典等人的禀报之后,表示函谷关的斐潜兵马并没有异动,一方面略松了一口气,另外一方面也似乎有些遗憾。 没错,就像是等了大半夜的三缺一的那种遗憾。 就像是曹操之前所做的谋划一样,曹操更希望和斐潜打一场防守反击战,而不是像是当年春秋战国时期,在函谷关之下碰得头破血流。 为了能够引诱斐潜出军,曹操甚至不惜自己的名声,派遣了李通去行刺,就是为了看看能不能激怒斐潜,让斐潜离开长安,出军许县,结果被斐潜一顿反削,噎得好一阵子气息都不顺畅。 如果说斐潜出兵,不管是用什么理由,不管是不是正当,都避免不了山东之人重新回忆起当年西凉兵乱,董卓进京的情形,斐潜这个骠骑将军,就算是不是董卓第二,也是李郭再生了,因此山东士族就有极大的可能性会重新汇集起来对抗斐潜,而这一次若是再度聚集起来,谁适合当盟主? 自然只有曹操。 所以斐潜一旦出兵,看起来似乎曹操很危险,但是正所谓危机当中蕴含着转机,也同样意味着曹操登顶的机会来临,如果说能够将斐潜拖在兖州这个本身就不富裕,战乱频发的区域,曹操在冀州,夏侯惇在豫州,借大汉原本最为富庶的两个大州南北夹击之下,未必没有胜利的机会。 这就像是一场豪赌。 曹操不怕豪赌,甚至为这样的豪赌浑身兴奋,就像是当年他准备在雒阳谋划救少帝一样,不惜压上了全家老小的安危,但是很遗憾,斐潜上一次并没有跟着曹操的步调走,这让曹操非常的失望,就像是憋住了气力,结果一拳抡了个空…… 现在,似乎机会又来了。 所以这一件事即便是曹操知道很大可能性不是斐潜做的,依旧要说是斐潜做的…… 反正,曹操就是要让所有人觉得,就是斐潜做的! 曹操派出的人到了邺城之下,绘声绘色的将『斐潜的所作所为』宣讲了一番,并且还将曹操的亲笔信送到了城头之上…… 袁尚如今已经没有了翩翩玉公子的模样,头发散乱,衣袍也沾染上了许多污渍,面容憔悴,就像是被人扔到了小黑屋里面,然后又进去了几名壮汉之后,许久才勉力爬出来的样子。 当然,一旁的审配和郭图,外表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审配和曹操的谋略,其实有一部分很像是,就是都有些『借力打力,防守反击』的意味,可是就像是骠骑将军没搭理曹操的招式一样,曹操也看破了审配的计划,根本就没有在邺城之下费太多的劲,就是只是围困,然后带兵到外围收缴冀州的地盘。 如此一来邺城坚固的城防,就跟鸡肋一样,既不能以此消耗曹操的兵力,又不能说就这样舍弃,进退两难的处境,也和曹操当前差不多,只不过曹操多少还可以在外面活动活动爽一爽,而袁尚和审配却只能老老实实的被困住手脚摆出姿势不能乱动…… 『什么?大哥死了?』 袁尚有些呆滞,虽然说之前袁尚非常恨袁谭,甚至咬牙切齿的诅咒,可是真的听到了袁谭死亡的消息之后,袁尚心中却像是猛的空了一块,茫然空虚且感觉有些隐隐作痛。 审配现在也没有多少精力照顾袁尚时不时说出来的一些二愣子的话语,既然曹操正儿八经的写信前来,那么就说明袁谭真的死了。毕竟袁谭不是袁尚的援军,而是在某种程度上的对手,曹操诈称袁谭死亡没有任何意义。 曹操表示,袁谭死了,袁尚的坚持就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曹操会将原本留给袁谭的位置给袁尚,也会保证袁尚依旧还能当一个富家子逍遥人,所以不如两家和谈,共同对付同一个敌人,骠骑将军斐潜…… 『和谈?』审配脸上的神色非常的精彩。若是真和谈了,那么之前他做的事情又叫做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大公子之死,定和曹贼脱不开干系!』 就像是曹操明知道不是斐潜干的,非要说是斐潜一样,审配也不觉得袁谭的死和曹操有什么关系,但是也将这个罪责死死的按在了曹操头上。 虽然袁谭死得有些蹊跷,但是又能如何? 不管是袁尚,还是审配和郭图,都没有办法去查证,或者说为袁谭做一些什么事情…… 郭图在一旁皱着眉头,默不做声。郭图认为曹操没有必要杀袁谭,但是他同样也没有必要给曹操去辩解什么。现在并不是袁谭死还是不死的事情,是接下来的路到底怎么走的问题。 邺城虽然坚固,曹操一时半会也不见得能够攻克,但是就像现在曹操所做的一样,围城拼的就是消耗,原本以为曹操耗不起,但是现在看起来,郭图心中也没有底。 『唯今之计当何如?』袁尚问道,眼神当中充满了无助。 审配咬着牙说道:『当连骠骑,抗曹贼!』 『什么?』袁尚说道,『不是说是骠骑派人刺杀了我大哥么?』 郭图在一旁说道:『此乃曹司空一家之言。』当初选袁尚是因为觉得袁尚『傻白甜』,好控制,但是现在看起来,太过于『傻白甜』的也是难办,这脖子上面长的是脑袋么?曹操现在是敌人,是对手啊,结果连对手说的话都相信? 袁尚没听出郭图言外之意,或者是听出来了也顾不上细细的思考了。这一段时间的反复忧虑和痛苦,已经让袁尚的大脑皮层完全迟钝平缓下来,或许就像是一个剥了壳的水煮蛋,已经光滑得不能主动思索任何事情了。 审配说道:『骠骑与大公子无冤无仇,何必行刺?害大公子者,定是曹贼无疑!』 当然,其实审配也有些怀疑这是斐潜干的,毕竟袁谭之死也会打乱曹操原本平稳接收冀州的计划,从这个角度来说,行刺袁谭也是具备不错的效果的,但是审配自然不会这么说,敌人的敌人显然就是一定程度上的盟军。 不过么,骠骑一项以忠义为名,行事也较为磊落,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袁谭究竟死在谁手里的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是当下! 郭图抬了抬眼皮,依旧是没有说一些什么。 『敢问计将何出?』袁尚左看了看审配,右看了看郭图,期盼的问道。袁尚已经被困在邺城太久了,甚至自己都觉得忘记了城外的景色到底是怎样了,在想到书籍之上什么其他的地方围城数年的记载,更是不寒而栗,恨不得立刻结束这种苦痛的生活,回归自然自由的状态当中去。 『将计就计!』审配低声说道,『既然曹贼说和谈,且不妨以和谈为名,暗遣人至骠骑之处,请其来援!』如今邺城被团团围困,就算是想要出去都十分的困难,而现在曹操表示要和谈,也正好给了袁尚审配等人一个借口,可以大大方方的派人出去,然后趁机分流几个人到骠骑将军斐潜那边去…… 袁尚一听『援军』二字,便是大喜,立刻说道:『如此甚好!甚好!便依计行事!依计行事!』 郭图眼珠转了转,明白了审配谋略下面的心思,咳嗽了一声说道:『若是骠骑来援,倒也可解邺城之危……不过,正南兄,这骠骑将军未必与吾等亲善啊……』郭图说完,眼睛朝着北方看去,意思非常明显,如果说要充当骠骑将军之下的冀州代理人,又或是暂时和骠骑将军合作,相比较袁尚来说,袁熙似乎更有优势一些…… 『公则既有此言,当有对策了?不妨直言……』审配也没等袁尚回话,径直问道。现在这个阶段,说实在的,袁家三个兄弟都不怎样,就看那个价格高一些罢了。 审配不喜欢曹操,不仅是因为曹操的出身阉贼,是作为士族子弟最为厌恶的那个成分,更重要的是当年曹操还在袁绍之下的时候,审配和曹操之间也闹过一两次不愉快,虽然最后在袁绍的调解之下,两个人都表示握手言和,但是审配只是表面上碍于袁绍的颜面作罢而已,并没有真正的说是原谅了曹操。 当然,审配表示,绝对不是自己小心眼,犯了倔。 抛开个人情感的问题,就针对冀州来说,斐潜也比曹操要更适宜一些,毕竟斐潜的主要势力地盘集中在山西,所以即便是袁尚对于斐潜表示了臣服,斐潜也一时半会难以掌控整个的冀州,多半还是需要审配这样的冀州士族来控制冀州地盘,这样也就等于是给审配等人重新增长实力的机会,到时候袁尚这个人…… 只要斐潜能让袁尚善终,审配就觉得已经算是不错了,毕竟袁谭在曹操手中都死了,相比较之下,能够像是川中的刘璋一样,安然居于邺中,也算是审配对得起袁绍的托付了。 现在这个局面,能保住袁尚这个人,总比什么都保不住更好一些罢? 虽然对于袁尚不是很公平,但是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所以对比曹操和斐潜两个人,审配宁可选斐潜。 可是就像是郭图所说的那样,斐潜和袁熙似乎有更多的接触,对于斐潜来说,选择一个更加弱小的袁熙,不是更符合斐潜的利益么?就像是当年审配他们不选袁谭而是选袁尚一样。 郭图捋了捋胡须,沉默了片刻,说道:『某有一策,可离间之……只不过……』 审配微微一愣,似乎想到了郭图要说些什么,也是略有有些踌躇。 袁尚二话不说,立刻表态道:『公则但有良策,可借当前之危,便直说无妨!便有差池,也是某来担了!』 『某乃得正南兄之慧也……』郭图拱手谢过,然后说道,『若欲行离间之策,将甄氏送至长安便可……』 『甄氏?!』袁尚瞪大了眼睛。 因为袁绍走的其实非常的突然,所以袁熙原本的家小都是在邺城,并没有跟着袁熙一同到幽州去,然后袁熙和袁尚闹翻了之后,也自然没有理由痛痛快快的将袁熙的家小送到幽州,多少捏在手中也算是一个把柄。 现在郭图提出来将甄氏送去长安,倒是让袁尚有些迟疑起来。 说起来,这几年间,袁尚是眼看着甄宓成长起来的…… 当年袁绍同意袁熙和甄宓的婚事的时候,甄宓还小,所以袁尚也没觉得甄宓究竟怎样,可是这几年,眼见着仿佛是明珠洗去了浮尘,又像是真金经过了火炼,甄宓的妖娆似乎一天比一天要更多,美貌也一天又一天的增加,这就让袁尚有时候会不由自主的冒出一些大胆的想法…… 『这个……』袁尚迟疑着,『毕竟是二哥家眷……多有不妥吧?』 郭图看了一眼袁尚,知道其在想一些什么,毕竟年轻人么,看见个不会动的图都能硬邦邦的,更不用说见到活色生香这么一大块了。郭图也觉得甄宓确实是很美貌,但是如果没有能够保护自身美貌的实力,那么美貌反而是容易招惹来灾祸。 再者说郭图和审配都已经过了那种因为血液往下半身过于集中,导致大脑缺血的年龄,看见女色,纵然会觉得惊艳,但是也就是那么一阵而已,对于审配郭图来说,考虑得更多的是整体的利益,当然也包括自己的利益,家族的利益。 所以,觉得可以将甄宓卖出一个好价钱的时候,郭图也毫不犹豫的将甄宓卖出去。反正甄氏是冀州人,更不是自己的人…… 『公子可是觉得甄氏美貌过人?』郭图毫不客气的问道。 袁尚吞了一口唾沫,眼珠转动了两下,迟疑着说道:『这个……也算是吧……』 郭图笑道:『若非如此,又怎能用离间之策?此策有用其三也,一可如正南兄所言,将计就计,假借和谈,行缓兵,出城樵采,补充城内所需也……』 『二来可坏曹贼之谋,以示吾等皆信骠骑,未听信曹贼谎言也……』 『三么,可定城中之心……城中若知吾等联合骠骑,当定也……』 若不是甄宓美貌,这个离间计就根本用不上了。 有一个兄弟关系的袁尚,尚且表现得如此,那么正当壮年的斐潜,能忍得住?即便是忍得住,关键是袁熙认不认为斐潜能忍得住? 这个时候稍微在其中挑拨一下,原本在幽州和斐潜手下处于合作关系的袁熙,必然心怀疑虑,甚至有可能因此生出怨恨来,那么只要稍微有一点火星,那么袁熙和斐潜的关系自然就分崩离析。 反正只要甄宓到了长安,这坨黄泥就算是抹到了骠骑将军的裤裆上了。 『可是……』袁尚还在迟疑,说道,『终究是兄嫂……』 郭图冷笑道:『公子视之为兄,可有弟有难,兄旁观者?若其尚且顾忌兄弟之情,又为何迟迟于幽州坐壁上观,并无一兵一卒来援?主公所虑非议之事……呵呵,直须言吾等以为二公子已投骠骑,送其妻团聚尔,其余之事么,呵呵……』 袁尚眼珠子转动着,脸上的颜色渐渐铁青,这些时日经历的痛楚涌动上了心头,对于袁熙的亲情终于是淹没在了更切身的痛恨之下,『善!就依公则之策!』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09章 情绪蔓延 如果碰到了一个怎样都会输的局面,一般人会怎么做? 如果是无关痛痒的小游戏,多半人说一句牌真烂,骂两句发牌员,然后就投了,等着下一局了,可是如果这一局将决定身家幸福,甚至是未来是否还能生存的时候,还能那么冷静的对待手上的烂牌,还能无所谓的抛开,去等着别人决定自己生死么? 显然,大多数的人,是做不到的。 袁熙也是如此。 不喜欢自己的老爹,像是丢垃圾一样将他丢到了幽州,然后碰上的不是粗鲁野蛮的鲜卑人,就是几乎跟胡人没什么区别的大头兵,好不容易遇到了几个可以聊得来的,偏偏又是半敌半友的状态,着实令人郁闷。 而现在居然发展到,自己家的老婆,结果被自家的兄弟给送走了! 袁熙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怎么会遇到这样的破事情! 就像是自己上桌玩牌,永远分到的都是烂牌! 然后对手似乎永远都是一手好牌,自己打出什么牌面出去,总是被吃得死死的…… 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冬天,骠骑将军似乎并没有动用太多的兵马,就将原本袁熙心中多少觉得有些可怕的鲜卑人,搅动得分崩离析。或许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明显的变化,但是就像是潜藏在水下的暗流一样,当步度根和柯比能身陷其中之后,便被水流带动着,旋转着,连他们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前进的方向。 柯比能王庭被袭击,然后不得不后撤重整,这对于步度根来说,则是如同沙漠之中即将渴死的人捡到了一壶酒水一样,根本管不了这一壶的酒水是不是鸩酒,也只能是先喝了再说! 步度根不容许柯比能再度强大起来,所以在赵云撤退之后,便立刻不顾部落一些反对的声音,强行带着人马去追杀柯比能…… 冬日行军,而且还是在大漠严寒之中! 当然,步度根表示既然汉人可以做到,他们自然也是可以! 但是严酷无情的冬雪,彻底的击溃了鲜卑人,不管是步度根还是柯比能都是如此…… 这一场战役,柯比能失去了大量原本掌控的土地,一直退到了辽东山林之中,而步度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获取了胜利,但是在这一场追杀的过程中,冻死的人马是直接战损的十倍以上! 今年开春,可以预见的是,鲜卑人将有大量的部落面临着人手缺乏战马缺失的情况,而这样的情形,沮授预估,至少十年时间,一代人之内,鲜卑别想着做什么大动作了。 在袁熙得知了这样的情形之后,在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骠骑将军的谋略…… 当然,多数还是在沮授的提点之下,袁熙才算是想明白的。先是刘和作为先导,将一切勾连在了一起,然后便开始了整体的行动,而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最终引导步度根和柯比能最后在自相残杀当中,最大程度的消耗掉鲜卑的力量。 沮授啧啧赞叹,袁熙却觉得心中越听越凉。 这样的一个骠骑将军,自己要怎么办? 所谓的幽州之位,自己又能坐多久? 在不断的自我审视和自我怀疑当中,正当袁熙渐渐开始偏向了骠骑将军的时候,却猛然间接到了这样的一个消息…… 这酸爽,简直一言难尽。 除了老刘家的传统,有谁会喜欢自家的老婆天天放在别人家里? 袁熙很是愤怒,可是愤怒过后,却像是虚脱了一样的无奈。 现在已经不是去指责袁尚这个该死的兄弟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而是接下来要怎么办? 甄氏虽然是袁绍指派的,起初的时候袁熙多少还不乐意,毕竟当时甄氏还小,一个没长开的小丫头片子,又不是张三爷,谁喜欢平平如洗啊…… 可是人总是有真香的时候,当袁熙觉得越来越香的时候,却不得不离开了邺城,来到了鸟不拉屎的幽州。 这一待,便是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 然后有个声音在耳边回荡,时代变了啊…… 时代变了没有关系,毕竟时代天天都在变,可是谁有说过,时代变了,老婆就要跑到别人那边去了? 沮授看着袁熙,多少心中有些同情。不过沮授心中也是清楚,作为弱者,其实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一个太过于美貌的女人,和太过于美貌的男人一样,向来就像是璀璨的珠宝,会引起他人的觊觎。没有保护的余地,那么就意味着要随时被这个或是那个玩弄,即便不是骠骑将军,或许也会有其他的人。 『此事……』沮授对着袁熙说道,『少主可去信骠骑,以祈归还也……』弱者就要有弱者的姿态,既然出了这个事情,就只能想办法去解决,而表示一个谦卑的姿态,向骠骑祈求,多半骠骑也不至于为难袁熙。 不过么,至于其他的么…… 就像是历史上老曹同学归还了刘大耳的妻子一样,这个事情么,老曹同学究竟做还是没有做?老曹不说,老刘也不提。 就像是那一句吐槽,生活想要过得去,头上就要带点绿…… 可惜袁熙不像是刘备,他也没有刘备那种从底层爬起来的坚强韧性,听闻沮授的话语,不由得愤怒的说道:『某袁氏四世三公,何尝向他人祈求过何事?!』一个人愤怒和上头的时候,是听不见别人说一些什么的。或者说,就算是听见了,也未必能够进行分析和处理,所有的大脑进程都被怒火占据,更谈不上什么行为得体了。在袁熙观念当中,这就像是被隔壁老王戴了帽子,然后还要去求隔壁老王手下留情,别把自己老婆弄伤了,什么时候开心了,再送自家老婆回家一样,简直就是羞辱到了极致。 沮授沉默着,微微叹了一口气。都到了这个地步上,还顾着你的面子干什么?袁熙你觉得你面子价值万金,可是其他人呢?袁熙你考虑了你的面子,可是有考虑过这幽州,这渔阳上下跟着你的所有人的面子么? 若是早听某一句话,找些做出了决断,不管是选择哪一家,也不至于像是现在被人拿捏戏弄啊…… 一个冬天都过去了,某一问,你就是说再考虑考虑,然后好了,现在『考虑』出来了这样的事情。若是早些表示愿意归于骠骑之下,现在骠骑自然就会将甄氏归还,而且就算是现在表态也不算迟,非要犟着一个袁氏的颜面? 按照现在的情况,袁氏何来什么颜面?! 『主公……还是请三思罢……』沮授做最后的努力,『此事宜速断也……三公子此举……』 沮授觉得能提出这种没有底线的策略的,必定就是郭图那个小人,但是也只有郭图这个家伙,才算计得袁熙心思这么准确,将袁熙这个死读经书死要面子的性格拿捏得准准的,也只有像是袁熙这样的,才会受到这样的情绪困惑,否则像是老刘家的传统…… 沮授还想告诉袁熙,袁尚这么做,其实也有彻底切断袁熙和冀州当地土著士族联系的意思,毕竟送走甄氏女,如果甄氏坚决不同意,肯定也是难以办到的,而现在冀州甄氏一边半推半就的表示他们是无辜的,被迫的,然后一边准备好了行李和人员,这其实也是冀州甄氏并不看好袁熙,准备和骠骑多少牵扯一些关系的行为。 此举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袁尚一个人的行为,但是实际上很有可能是背后一群人在向如今势头正盛的骠骑将军表示欢迎勾搭的意思…… 这个才是最为重要的! 袁熙需要关注的不是甄氏的这个人身份,而是要关注这个行为代表的深层含义。至于甄宓这个人,其本人的意愿其实并不是很重要,也不值得过多的去理会。 就像是冀州士族只需要一个代理他们利益的人,并不在乎这个代理人究竟是袁熙,还是袁尚,亦或是审配什么的其他人。 可惜…… 『三公子?』袁熙抓错了重点,『此等竖子!汝竟然还称其为公子?!出卖兄嫂,以求富贵,何以承袁氏之名也!』 沮授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主公,还请稍安勿躁……』 一个人闹起来的时候,往往都认为他自己什么都是对的,别人什么都是错的,自己天大的委屈没有人理会,反而去扯七扯八的说一些什么其他的事情,然后越是陷入这种情绪当中,便越是崩溃,最后将理智燃烧得一干二净。 『勿躁?如何稍安勿躁?!』袁熙挥动着手臂,就像是面前站着骠骑将军斐潜一样,『你说,若是将你的妻子送给了骠骑,你也会稍安勿躁么?!』 沮授翻了翻眼皮,也是有些赌气的说道:『若某妻子可安社稷,自当送也!』 袁熙被噎得一口气吸不上来,手抖抖了好几下,最终拂袖而去。 沮授伸出手,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剩下了一声叹息。 ……o( ̄ヘ ̄o#)…… 同样愤怒的,还有王粲。 当然,他并非是因为他的妻子也被送走了,而是被曹操借袁谭的这个事情,表示骠骑行为恶劣,连带着也不欢迎王粲在许县停留,让王粲收拾收拾,赶快滚蛋。 当然,明眼人都知道,其实这是曹操觉得王粲在许县待着,始终是个祸患,之前没有什么好的理由,现在自然是赶快将王粲赶走了事。 王粲自然不干。 因为王粲知道,如果他听了曹操的话,乖乖的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就落人口舌了?表示就连王粲也承认了袁谭之事和骠骑相关? 因此王粲拒绝了曹操的安排,同时也表示这个事情跟骠骑毫无关系,曹操这样的借口非常拙劣。 王粲坚持着不离开,其实也得到了刘协的暗中默许。 在王粲没有来许县之前,刘协所能做的事情,大概就只能是春天里面扶个犁,冬天里面送个温暖而已,而且具体送给谁,还要听安排。 刘协现在总算是比较明白了,对于他来说,在当下的乱世,宗室也不可靠,权臣也不安全,只有想办法归拢自身的力量,才是正确的道路。 刘协当年初到了许县的时候,心中多少还觉得距离荆州比较近,然后荆州还有汉室宗亲刘表,多少算是半个自己人,结果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自己人跟刘备一个德行。这些年以来,刘协也没少听闻了刘表在荆州『多行僭伪,遂乃郊祀天地,拟斥乘舆』的事情,再加上原本器重的刘备,在董承事件当中也是公然临阵脱逃,让刘协彻底的对于刘氏本家的这些宗亲失望。 所以,现在就剩下了权臣这个选项。 可是权臣也不见得有多好。 或许也有权臣会替刘协打下江山来,然后亲手将刘协扶上宝座,他自己却守臣子之道,行恭谦之事,但是…… 这基本上不太可能,就像是当下的曹操一样。 刘协也一度以为曹操是个忠臣,是像是当年服侍他的宦官一样,是皇室的贴心人,但是很遗憾,等刘协触碰到了现实之后,才觉得一切都是这么的残忍。 曹操也发现了刘协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所以将刘协看守得严严实实的,比如长史王必,颖川典农中郎将任峻,严匡…… 在历史上,关于吕布的死,也有一说并非是刘大耳的进言,而是这个王必说的,然后扣到了刘大耳头上了。不管这个事情是真是假,但是从这一点来看,王必可以在曹操面前发表关于是否接收的意见,就可以表明其实曹操蛮看中和信任王必了。 而任峻,严匡,则是在颍川负责安保的,尤其是任峻同时也负责军屯,手下有一帮随时都可以抽调出来的兵力,也是防范许县安危的重要人物,若不是得到曹操的绝对信任,也不会将这样一支兵力交给任峻。 这样的三个人,内外协同,再加上夏侯惇坐镇于中,几乎将刘协隔绝起来,使得刘协几乎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外界,甚至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之前好歹有董承,再不济还有荀攸,而现在…… 幸好王粲来了,就像是给刘协打开了一扇窗户,多少透入了一些许县之外的气息。 刘协意识到,权臣的权,是需要制衡的,所以他需要借斐潜来制衡曹操,所以刘协纵然是觉得王粲这个人当年『诈死』,品行或许有些问题,但是依旧忍耐着,甚至在公开场合,还给与了一定的赞扬。 因此当王粲被曹操借口袁谭之事驱赶的时候,刘协就或是有意无意的表示,这个事情跟王粲没有关系,王粲不需要离开许县,但是不管是刘协还是王粲,都没有想到接下来事态的变化,出乎了所有人预料……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10章 大论闭幕 最近长安的吃瓜群众,可是要乐疯了,不仅是青龙寺要举行所谓的『闭幕』仪式,还有听闻骠骑将军要对手下将领进行论功行赏,甚至还有听闻说还有俘虏要送去天子处『献虏』,简直就是一波接着一波,让人根本停不下来。 青龙寺大论,从秋末一直持续到了初春,沸沸扬扬,进行了许多话题,也讨论了很多经文,最吸引人的莫过是三个论点,一个是『求真求正』,一个是『仲尼不圣』,剩下的一个则是一开始还没有多少人注意,但是到后面却越发的热烈起来的『句读之论』…… 本来么,读书是一个从想象到文字,然后在从文字到想象的一个过程,因此在这个过程当中,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认知偏差,就像是有人看见『大乔小乔』这四个字,便想起日式无惨的四条雪白大腿一样,也有人会想起乱世佳人,悲惨世界等等,不一而同。这都很正常,毕竟个人的认知不同。可偏偏有所谓『文无第一』的思想作祟,让一部分人以为自己所想到的,才是最正确的,然后就批驳那些有着不同想法的,诋毁谩骂,无所不用其极,非要逼着旁人也跟着自己的思路走,这就未免有些过分了。 汉代之前,或者说在历史上句读没有流行起来之前,经文的解读,都是一个非常有技巧的事情,或许同样一句话,就代表了七八个,甚至是十几个意思,句读断在什么地方,也是个人说了算,也常常会因为各自句读的不同,产生不同的流派,一度出现过在朝廷取士的时候,故意贿赂主考官,让其采用某个流派的句读模式,以此来增加在考试当中取中的自家子弟人数。 而蔡琰的『句读之论』刚开始提出来的时候,最初并没有得到太大的重视,毕竟能参加青龙寺大论的人员,不管是有参与大论的,或者只是旁听者,都至少懂得一些基础的句读方法,知道要句读要断在何处,因此,『句读之论』一开始确实是没有像『求真求正』、『仲尼不圣』这两个论点来得震撼。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句读慢慢的就彰显出其重要性来了…… 就像前面所说的,个人读同一本经文,有可能因为句读的不一样,导致了解读的不同,然后在相互争论的时候,突然发现牛头对不上马嘴,然后便不由得审查其原本的问题,又延伸到了谁的句读方式才是正确的问题上面来。 随着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众人才发现一个统一的经文『句读标准』,是多么的重要,甚至比起『求真求正』、『仲尼不圣』都来得更贴近自身,毕竟『求真求正』是理念上的,『仲尼不圣』也距离遥远,唯有句读这个事情关系到了自身将如何正确的解读经文,所以到了后期,就经常看见有一些人会为了某句经文到底应该如何句读,争论得面红耳赤。 各执一词的时候,往往就需要一个仲裁方,而最先提出句读的蔡琰,无形当中就成为一个最好的仲裁者。一来蔡琰和来参加青龙寺大论的这些河洛的,河东的,太原的,关中的,汉中的,以及一小部分荆州的士族子弟都没有什么太多的私人交往,所以采用的都是比较公正的态度,也比较能让人信服,第二个方面么,蔡琰自身携带的『图书馆』技能加持,引经据典不要太容易,常常稍微有一些不服气的苗头,就被如山如海的各项经文举例给淹没了,在庞大的数据冲刷之下,任何反抗都是徒劳…… 而最先被蔡琰用数据流冲刷的这些人,其中又有一部分人在那种『怎么能只有我吃苦头,怎么也要拖一两个垫背』的思想之下,又拖来更多的人去承受一番『蔡琰式』的举例说明的洗礼…… 慢慢的,蔡琰这个『句读之师』的名头就被默认下来了,很多人干脆到了后面,甚至将自己对于经文上的一些疑惑也都拿来询问蔡琰,请蔡琰指正。原本对于蔡琰略有微词的人,也渐渐管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调转过来称赞蔡琰不愧是蔡邕之后,大家风范,经学传家云云。 很多事情都是如此,起初不被人看好,却在不经意之间搅动了风云。 就像是青龙寺大论本身。 当斐潜表示要举办这样一个聚会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以之为然,甚至还有人觉得根本没有必要,毕竟一个骠骑将军,将心思放在军事打仗上面就好了,参和经文的事情,不就像是一个歌唱家去办画展,一个看无惨漫画的去书法大赏一样么? 完全就是不怎么搭在一起的,可就是这样一个觉得不想当厨子就不是一个好将军的斐潜,还真将青龙寺大论给办得有模有样,甚至在结束的时候,还有人觉得意犹未尽。 不过么,听闻骠骑将军说要准备每四年召开一次,这倒也行,多少有些盼头。 为什么是四年呢? 斐潜都还没有想到怎么解释,就已经有很多人表示了,四年刚刚好,不长也不短,更重要的是,四年正好符合四象,正所谓『四象生万物』,四年一度恰好符合『经文度万民』之意,也有人说是四年其实是代表四方,取『四方归一』之说…… 斐潜还能说什么? 只好呵呵一笑了事,表示你们说的都对。 斐潜站在青龙寺大殿的高台之上,微微颔首,环视一周。 四周彩色的旌旗飘动,天空碧蓝。 温和的春风吹拂着,似乎还带来了一点点泥土的气息。 这是充满了希望的年代,这也是充斥着愚昧的年代…… 『国有大汉兮,位处中州!』 『疆弥万里兮,日月驻留!』 斐潜朗声而诵,声音从高台之上,响彻四方。 声音透过了大殿,穿过了回廊,震荡在龙首原的上空,似乎也震荡在每一个人的心间,使得细细的寒毛都一同竖立了起来! 『众神于瑶光兮,五帝应所求。太一南北明兮,金乌东西游。唐尧位崇山兮,虞舜卧嶷九。上古传仁德兮,而今却成仇。川流纷湛错兮,杂遝何时休。骚扰相冲挐兮,滂濞断车轴!痛乎哉!』 『览八荒而观四海兮,战九江定靖五州。朅大漠而渡弱水兮,出鬼谷绝驱礨寇。时薆薆而世混沌兮,肉嶙峋骨累柩楼。西望昆仑而恍惚兮,东翘首丹阶生忧。南征山蛮而直驰兮,北风霜归者未授!哀乎哉!』 『登高阆而集众贤兮,得博儒且忍粗陋。闻纶音而汇丽声兮,通学问且如恩授。餐朝霞而享霓虹兮,噍芝英且被华绸。与盛会而得其道兮,济万世且解千愁。回车转而朅归去兮,传绵延且通不周。骛遗雾而出狭隘兮,舒心扉且行远舟!得乎哉!』 『四轮春秋而为期兮,歌以谢酬!』 『八荒岁月而为证兮,待以邂逅!』 『某,大汉骠骑,得与诸位共襄于此,幸甚!』 『四年之后,再于此地,闻诸位铿锵之音,听诸位经纶大道!』 斐潜拱手,朝着台下众人,拱手长拜。 台下以司马徽郑玄为首的一帮人等,也是齐齐弯腰还礼而拜…… ……?(′︶`)(′︶`)?…… 如果按照庞统的理论,人要是高兴了,那要做什么? 吃一顿好的! 不过,反过来也成立,不高兴了怎么办? 也是吃一顿好的! 青龙寺大论宣告结束,也宣告这庞统这一轮差事算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顿时让庞统觉得身上的担子少了好多,走路都能飘起来…… 为了自己能稳住,庞统觉得,最重要的就是多吃些肉! 好吧,反正不管理由是不是合适,够不够合理,反正庞统在跟着斐潜回到了将军府之后,就大声吵吵着要吃烤肉,就差DuangDuang的敲桌案了。 斐潜笑笑,也就让侍从在院子里面准备一下烧烤的家伙事,先带着庞统荀攸枣祗等人,到一旁的亭榭之中就坐。 司马徽和郑玄两个人似乎是包下了长安城中的脍绝楼,也是准备热闹一番,斐潜在正式典礼上露个面也就是了,没必要还去那边凑热闹。 『某惭愧,初以为青龙寺大论,不外如是……』荀攸在一旁说道,『今闻主公之言,方获其真意也……青龙寺大论,非论也,乃定也!』 一开始荀攸留在了长安,心中多少还有些觉得像是被斐潜强扭的瓜,可是待得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呃,就明白了,斐潜这里的思路明显比山东那一帮子人要来得更广阔,更高深! 这个世界上,只有制定标准者,才有话语权。青龙寺大论,无疑就是一次关于华夏经文的标准制定大会。而这样的标准,将会影响深远。 『求真求正』、『仲尼不圣』、『句读之论』似乎就像是文学大殿上的三座丰碑,将永久的矗立在哪里,不管任何人都绕不过去,除非下一次大论的时候,有人会批驳这样的观念,并且还成功了…… 然而这一次的三个重要的论点,会有人批驳么? 先不说敢不敢的问题,就算是放在纯粹的学术上,这三个论点也是立得住的。有那个人会说自己学习经书,不是为了求真求正,而是为了看看有没有小黄人小白人?有那个人会站出来说皇帝是个屁,根本不是什么圣人?又有谁会否认句读的重要性,认为学习经书不需要通晓句读的? 暂且不论未来会怎样,整个大汉的文学会不会因此发生重大的转变,但是有一点荀攸已经非常肯定了,就是从这一次青龙寺大论之后,整个山西的士族学问界的力量,虽然还可能有些赶不上山东那边的,但是距离重新确立长安为大汉文化中心的日期已经不再遥远了。 或许下一次青龙寺大论,就会做到这一点。 西学兴起,东学必然就衰败。 就像是当年东学兴盛,而西学颓废一样。 关键的问题是,纵然现在山东之人想要像斐潜这样,做一个所谓的『大论』也做不到,因为现在整个的山东还是纷争不断…… 这种差距,就像是吃肉还是喝汤。 继续扩大下去,甚至连汤都未必有了。毕竟这一次,不仅有并北的平阳守山学宫,还有司马徽,有庞统代表的荆州学术,甚至还有郑玄,这几乎就是文学上面的『天下一统』啊! 这是颍川的那些老家伙追求了一辈子的事情,未曾想到在长安这里,在骠骑将军此时做成了…… 荀攸感慨无比,而庞统要么视之为当然,或许,也是觉得斐潜这里,就没有什么不能实现的目标,因此似乎也没有那么多的感慨,又或是身心全数都在期待着经过烧烤而产生的香味的油脂,所以只是看着亭外,并没有多少心思参与讨论。 枣祗笑了笑,说道:『倒是不知这些人,会有多少留下来?』 『怕是不在少数……』荀攸点头说道,『如此说来,长安城内房价恐怕就要居高不下了……』感慨归于感慨,荀攸对于本职工作还是相当敏感的,立刻就开始估算起来,觉得是不是可以趁着这一次青龙寺大论的余波,再捞取一些钱财。 『昔日读「二京赋」,常有思,西京东京孰美也……』枣祗笑着说道,『今日看来,西京更胜啊……』枣祗言下之意,自然不是简单地说景色。 『……左有崤函重险、桃林之塞,缀以二华,巨灵赑屃,高掌远跖,以流河曲,厥迹犹存。右有陇坻之隘,隔阂华戎,岐梁汧雍,陈宝鸣鸡在焉……』荀攸也点头说道,『确实如此……更胜山东多矣……』 斐潜哈哈笑了两声说道:『诸位,暂且将身外事放一放……前些时日川中送来了一批香料,正值今日之宴也……』这年头,花椒什么的真是价比黄金。 斐潜此言,正中庞统心意,顿时抚掌应和起来。 也是,疲惫了这么些时日,不就是想着偷个闲,若是斐潜还巴拉巴拉的说一大堆的公事,真心就吃不下去了。 两头羊被架在了篝火之上,在火焰的灼烧之下,油脂混合着香料,弥漫出一种难以言表的味道,盈盈绕绕,惹人垂涎。 斐潜端起酒爵:『得诸位之助,乃某之幸也!来来,且饮此爵,祝今日之日,忧虑更少,愿明日之日,欢乐更多!饮胜!』 『饮胜!』众人举杯和应。 夕阳西下,柔和且温暖的阳光斜斜映照进院内墙头,将四周一切都染上了一层略显温暖的颜色……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11章 性格使然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太兴三年,三月初一。 宜祭祀,祈福,酬神,出行,求财,忌上梁,盖屋,入殓,赴任,词讼…… 整体来说,应该是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差的日子。 卯时三刻,天色已经开始渐渐的放亮。如果是盛夏,还会亮得更早一些,甚至初刻的时候就已经大亮了。 骠骑将军斐潜将在将军府正门大堂之中,召开集会。『朝会』那是天子的名词,像是斐潜这样的,叫做『点卯』,或是『集会』。 张辽头顶兜鍪,站在武将队列之中,仰着头,看着前方。 骠骑将军府衙大堂前的广场,似乎经过了一番精心的修整。原本简单斜坡平面,现在也雕刻上了花纹,原本光秃秃的广场,现如今也在两侧立起了朱色华表,上面雕刻着活灵活现的走兽和飞鸟,似乎下一刻就会跳将下来,或是展翅欲飞。 青白石铺垫的地面,虽然免不了有缝隙,但是条石和条石之间却很平整,踩踏上去根本感觉不到其中的高低落差。 还有在大堂屋檐之下金银交错的修饰,那些闪着光华的琉璃和玉石,似乎都在展示着骠骑将军治下的财力物力,向周边的人炫耀着富庶。 从并北然后到陇右,再去了雪区,时隔许久才回到了长安的张辽,感觉就像是到了一个新地方一样。 据说,一开始的时候骠骑将军斐潜还不喜欢花这么多的钱财去装饰一个大堂广场,结果庞统的一句话,就让骠骑无言以为,然后默许了这一次的大规模修整。 庞统的原话并没有人敢擅自外传,但是大体上的意思倒是有隐隐提及,就是如果骠骑也和平常人一样,那么又何来『骠骑』? 呵呵…… 这个庞士元。 不过这家伙也没有说错就是了,毕竟现在的张辽,也觉得人和物,都应该有一些区分的,不可能万事万物都平等。 生在边疆的汉人,要和生在长安雒阳的汉人平等么?怎么平等? 位于大汉境外的胡人蛮人,要和处于大汉境内的汉人平等么?怎么平等? 本身环境不一样,要面对的事务也不同,无法平等。张辽觉得,不平等才是正常的,平等反而不正常,是一种扭曲的观念,就像是要让张辽不顾自己的兵卒,然后把粮草分给敌对的胡人一样,简直就是一种不可理喻的疯狂。 回想起来,张辽少年游历的时候,也来过长安,但是当年的长安是一种死气沉沉的模样,城门之外永远都有聚集着一些活不下去,然后在自家脑袋上插上了草标,贱卖生命的人,男的,女的,小的,老的,都有…… 甚至每日都可以看到有人投了渭水,然后尸首鼓胀着,白得有些发亮的,裸露着被鱼虾啃咬得坑坑洼洼的肚皮手脚,晃晃悠悠顺水而下。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还是有士族子弟锦衣高歌,纵马过五陵…… 从那个时候张辽就明白了,这个世界不是平等的,也别去奢望平等那一天会降临在自己头上,他唯一能够凭借的,便是手中的枪,胯下的马。 于是,张辽后来就从军了。 不过之后的的事情,也远远的超出了张辽的预估,先是丁原带着吕布和他一同南下,结果在雒阳左近亲眼目睹了大汉朝堂最大的荒唐剧目,然后也亲眼见到了并北西凉相互攻伐,长安动乱…… 随后便到了斐潜身旁。 时至今日。 虽然现在张辽已经是位列将军,但是张辽丝毫不介意自己再获得更高一级的将军位,比如…… 人,对于权力的攀爬,永不停止。 张辽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前面的徐晃。 之前徐晃还准备将张辽让到最前面,不过张辽拒绝了。张辽是有向上的野心,但是也有控制野心的理智。一个人只有看清楚了脚下的路,才能走得更稳,就像是自己身后的这一位一样…… 赵云赵子龙。 原以为自己在雪区的战功就已经是十分的精彩光耀了,可是若是拿来和赵云比一比,似乎又差了一些…… 这家伙,确实是厉害,此功简直就能和太史慈那家伙袭邺城相媲美了! 对了,太史慈也依旧还在函谷驻扎,并未返回长安。 嗯,险些忘了,川蜀之中还有一个也是相当厉害的家伙,据说还要差不多过一个月才能到长安…… 这么算起来,压力还是挺大的啊,张辽微微笑着,不过张某何时惧过?这骠骑之下,依旧还是要看张某人! ……(?·??·?)??…… 斐潜郑重其事的在青龙寺大论结束之后,便召开这样的文武会议,其实也有一点展示实力的意味,毕竟青龙寺大论算是文功,武略依旧是现在这样混沌不堪的局面之下,大汉王朝的士族子弟所更加看重的。 这些时日斐潜确实是位于关中没有动作,不但是这不代表着骠骑之下的人马就毫无建树,借着这一次青龙寺大论的余波,正好可以将张辽赵云等人获得的功勋广播开去,让更多的人知道。 再加上前些时日传来的袁谭之死的消息,更是让斐潜觉得有些恶心了起来,什么时候大汉王朝各地诸侯,已经开始沦落到了相互刺杀,甚至以此为主要手段的地步了? 如果刺杀有用的话,后世那些嗜好刺杀的极端的分子,不就是统一世界了?刺杀是一种手段,但是不是说所有的手段只剩下了刺杀。 对于这样伪劣的手段,最好的办法就堂堂正正的压回去,就像是后世战略游戏,如果说被对方这一小队,那边一小队的空投搅乱了步骤,使得大军来回奔波,那么纵然是消灭了这些那些的空投小队,依旧是得不偿失,不如在正面上给与对方强大的压力,让对方根本不敢分心他顾。 而这一次,斐潜打算干脆借张辽赵云魏延等人在周边取得胜利的机会,举办一个『阅兵仪式』,一来展示武力,二来也是给周边施加压力,三来么,也是给自家的属下分赏一波,振奋士气…… 当然,形式上还是要走一走,比如确定一下送往许县,给天子献虏的人数啊、时间啊等等的问题,然后附上请功的表章让天子盖个戳啊…… 斐潜也是清楚,自己多半是在增加一些爵位上的数量,比如再增加一些食邑等等,因为不管是刘协还是曹操,恐怕都拿不出什么实际性的东西来了,但是自己手下的空间还是比较大的,这一次怎么说也要给手下一些正儿八经的将军位来。 黄旭走到了近前,说道:『主公,都到齐了……』 斐潜点了点头,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衣甲,然后绕过回廊,往前院大堂而行。 鼓声沉沉,在将军府上空震荡,斐潜在最后一通鼓声当中走进了大堂。 『见过主公!』 『见过骠骑!』 一帮人员齐齐低头而拜。 斐潜坐定,挥了挥手,笑着说道:『都免礼罢……』看着满堂文武,似乎给斐潜一种掌握天下的错觉,不过斐潜很快的又清醒了过来,让庞统开始宣读核对这些时日各人积累下来的功勋…… 庞统所说的,斐潜自然早一步都看过了,所以听着听着,便有些走神起来,忽然想起了关于袁谭的事情来。 袁谭这个事情,暂时先放一放,但是不代表斐潜不重视,而是准备和后续的事项一并处理,至于行刺袁谭的凶手,庞统和荀攸都认为,孙权的可能性最大,其次就是荆州…… 透过大堂的空间,斐潜的目光悠远,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来,『孙仲谋,看来这姓名,还真是有些道理,这家伙,果然和曹孟德,刘玄德都不一样啊……这应该是一个巧合,还是一个必然?』 ……╭(′▽`)╯??…… 『孙仲谋……』 几乎是同时间,在江东巴丘,周瑜也喃喃的念叨着,然后沉默下来。 周瑜消瘦了许多,别的不说,单是略有些尖的下巴,就彰显出一种特别的秀丽且精致来,和庞统的那种三层下巴完全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都督……』黄盖皱着眉头,花白相间的毛发就像是钢针一样乱糟糟的东一根西一根的冒出来,『主公……此番所谓,几近不似人主也……』 不知道是孙权受到了江东士族的影响,亦或是觉得刺杀成本低廉收效却可能很大,亦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一连抽调了许多人手,派往了荆州,豫州等等各个地方去。 一开始的时候,或许只有周瑜有些察觉,但是随着抽调人手的增加,便是连一直都在军中的黄盖也听闻了风声,颇为不满的找到了周瑜这里来,毕竟当年也是周瑜一力推崇,才让孙权登上了这个位置的。 周瑜也没有想到孙权会如此的『丧心病狂』,或者说是『变本加厉』。 孙策是死于刺杀,这没有错,也代表着孙权可以选择报复回去,但是不代表着孙权就可以用此事来作为引子,然后持续不断的使用刺杀手段。 孙策是因为本身过于骄傲,以为自己一身武艺,纵然遇到了刺客,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结果没想到正是因为这样的疏忽大意,反倒是让刺客有了机会。正常来说,但凡是到了诸侯级别的,出行都是谨慎,更何况有了第一次刺杀不成功之后,往后的成功率就会越来越小。 所以周瑜以为孙权在不成功之后,就会放弃这样的手段,却没有想到孙权在这个方面上竟然还异常的坚持。 『张子布可有何言?』 周瑜问道。周瑜如今为了避嫌,居于巴丘,相对来说比较闭塞,如果不是主动打探,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传递过来,因此对于近期在吴郡发生的事情,还是直接询问黄盖比较便捷一些。 张昭作为孙策遗命,辅佐孙权的大臣,若是不知道这个事情倒也罢了,现在连黄盖都听闻了,张昭肯定也不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张子布……』黄盖嘿然,『听闻和主公大吵了一次……不欢而散……』具体吵了一些什么,黄盖当然不可能知道得非常详细,但是这也说明了张昭同样也不愿意看到孙权变成了一个只懂得使用低劣手段的主公。 刺杀,虽然从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了,历史上也屡见不鲜,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主』,仅仅是凭借着刺杀登上宝座的,就算是短时间上去了,也很快就会拉扯下来,因为不管是谁,对于刺杀这种事情,其实都是相当反感的。 孙权这么做,等于是在败坏孙家的声名,难怪张昭发火,和孙权大吵了一架。 『都督……』黄盖追问道,『当下欲如何?主公……如此这般,将来如何服众?』 周瑜苦笑了一下。 说真的,周瑜其实也会在夜深之时,怀疑起他当初所做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如果说当时选择了孙朗…… 也是不成,孙朗此人,心胸狭隘,又无才能,若是落在他的手中,孙氏的基业败坏得恐怕是更快。所以当时应该是别无选择…… 真的是如此么? 旋即就会有另外一个声音响起,由小变大,然后惊吓的周瑜冒出了一身冷汗,『既皆不如意,何不取而代之?』 说起来,周瑜并非是完全没有希望,毕竟周瑜和孙策手下的这些老将关系更加密切,若是…… 这样让周瑜惊恐的念头,也就是夜深之时猛然冒出来而已,更多的时候周瑜会让自己沉静下来,至少看着孙策送给他的玉笛的时候,会冷静下来。 不过,现在要怎么办? 跟张昭一样,去和孙权再吵一架? 这样显然不怎么可取,虽然说周瑜和孙权接触的并不是十分深刻,但是对于孙权的性格,周瑜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的,这个家伙个性执拗,或者说,孙家的人都有些执拗,从孙坚到孙策,然后到孙权,只不过每个人执拗的地方不太一样而已。 孙权的问题就在于他认为他是对的,然后不愿意承认他错了,就算是他知道了错了,也不会承认…… 这个和孙策几乎是完全相反,孙策也有做错事情的时候,但是若是孙策认为错了,很快的就会承认错误,甚至会主动找人道歉,这也正是孙策在军中能够有那么高的声望的一个原因,毕竟军中的汉子,大部分都是相当直爽的,和孙策这样的脾性很是对味。 然而孙权么…… 孙权往往选择的是不吭声,选择沉默。纵然是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会轻易的开口认错,对于孙权来说,或许感觉他开口认错,比杀了他还要更难。 那要怎样做呢? 周瑜思索着,忽然看见了一件物品,目光一亮……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12章 意外之礼 在吴郡城内东北角,东角楼和朱雀路的交汇处,便是孙权个人的别宅。这个别宅,原本是在孙策还没有身故的时候,作为孙权个人的别居之所的,因此即便是孙权当了当下的江东掌舵人,也没有将这里完全抛到脑后,反而是常常会回到这里,似乎这样才能享受一些属于孙权的个人自由时光。 孙权早年,其实并没有得到孙坚的多少宠爱,至少在孙权印象当中,是这样的,每次到了孙坚之处,简直就是文不成武不就,无一是处。从某个方面来说,也确实是如此,毕竟孙家原本就不是什么诗书之家,孙坚本人么,也是军功起家,这孙权在经书上面的造诣究竟多少,自然也就是可想而知了,而武艺么,和孙策一比,简直就是渣渣…… 因此,在整个的孙权童年时间,基本上来说孙权都等于是陪衬的存在,不是成为读书人的陪衬,就是成为习武者的陪衬,耳边永远听到的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怎么怎么样,某某某的后人如何如何好,而自己,似乎永远都是属于二等货色,被嫌弃的对象。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孙权渐渐的就变得有些沉默寡言起来。因为孙权知道,就算是他说出口了,也未必有人听,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这样的习惯,进而影响到了孙权的行为模式,就像是当下,即便是做了,也不说,不承认,不认错。 更何况,孙权认为他没有错。 在后院的小亭当中,孙权独坐,桌案上摆了一壶酒,三个豆盘。 下人都被孙权远远的赶开了。 孙权觉得很烦。 不想办法使得江北的这些家伙相互打起来,难道还要等着这些人统一在一处然后挥军南下么? 如果你们有更好的策略,那就说出来啊,一个个摇头说没有办法,等一等再看,然后我做些什么吧,又一个个跑过来说你这个不对,那个也不好…… 『啪!』 孙权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然后端起酒爵,灌了下去。 当年是这样,现在依旧是这样,就连张昭看着自己的眼神和表情,也似乎是和当年一模一样! 孙权喜欢喝酒,也喜欢观察旁人在酒水麻痹之后展现出来的言行举止。孙权认为,只有在酒水浇灌之下展露出来的那些平日隐藏的东西,才是真实的…… 因为孙权自己平常就是隐藏着,所以他认为所有人也是这样隐藏着。 就比如张昭张子布,孙权一直认为张昭看不起自己。 然后观察的结果是,张昭果然看不起自己…… 就像是这一次的和张昭友好的『争论』,或者说『辩论』,好吧,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张昭从头到尾都是在教训,却没有任何的建议! 其实么,并不是张昭没有给出建议,而是孙权自动的将其建议忽略了,就像是之前他认为周瑜说的『韬光养晦,养精蓄锐』之策不正确一样,他同样也认为张昭叫他『少做少动,无为而治』的方案是错误的。 既然是错了,为什么还要听? 所以孙权就很自然的认为,这些家伙只会『哔哔』,而没有给合理合适的建议…… 如果孙权心气不高,亦或是再过十几二十年,慢慢沉淀下来,或许就会安安分分的听从周瑜和张昭的策略,可问题是现在孙权野心很大,又刚刚好处于少年气盛的时候,叫他安安静静什么都不做,可能么? 可问题是,不管周瑜还是张昭,也都忽视了这一点,因为在周瑜和张昭心中,认为孙权既然坐上了江东宝座,就不能仅仅是凭借着少年的意气来行事了…… 于是乎,相互之间,似乎就有了芥蒂,慢慢的,这芥蒂就越来越深,似乎要往心结方向发展。孙权也知道这样下去并不好,但是依旧愤愤的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江东之主了,就算是不给自己尊重,也要给这个位置一点尊重罢! 院门之外,老管家缓缓的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长条形的秀美漆盒。 孙权微微皱眉,但是并没有说一些什么,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老管家也不会未经禀报就擅自做主拿什么东西过来。 果然,老管家在亭外二十步左右就停下了脚步,禀报道:『周都督遣人送来吴王古剑一柄……』 『吴王古剑?』孙权挑了挑眉毛,有些意外。 春秋战国时期,吴越就能冶炼相当著名的宝剑了,像是干将莫邪什么的,据称是蕴含了钢质地的,所以才对于其他同时间的青铜剑形成了压制,具体怎样,已经失传不为人知,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但凡真是吴越之剑,自然都是相当名贵的。 周瑜送这样一把吴王的古剑过来,是什么意思? 孙权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想要去看一看,但是迟疑了一下,却没有迈出脚步,转而吩咐让管家先将剑拿厅堂中去…… 正所谓不可让『下之疾其上』,也不可以让『下之晓其上』。 不过么,重新坐下来喝了几杯的孙权,总就是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没过过久,结束了独饮,背着手,缓缓的回到了厅堂之中,沉吟了一下,轻轻掀开了花纹繁琐的长条漆盒。 漆盒之中,静静的躺着一柄剑。 剑首古朴,略带着一些一些斑驳的锈迹,悬挂着两跟流苏。剑柄上缠绕的皮革和麻绳似乎重新换过,但是并不影响整体的观感,反而有一种厚重的味道。剑鞘看起来也是后配的,玄色为底,上面用金银勾勒出了骊龙形状的边框,颇符合大汉一贯以来的审美,端庄大气。 孙权微微点点头。有些古剑是锈蚀得完全不能用了,但是这一柄似乎还可以,不算是腐朽得太厉害。 不过,等孙权拿起长剑的时候,却觉得有些不对。 因为这一柄的长剑重量似乎有些不对,过于轻了一些,而且重心也不像是其他长剑一样,反而是有些偏向于剑柄的位置。 这…… 孙权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的推开了剑鞘上的卡簧,一点点的抽了出来…… 首先露出来的是两个鸟篆,花纹繁复,虽然孙权认不出来是什么,但是也知道这是春秋战国时期,盛行于楚越一带的鸟形篆体,也说明这个确实是一件古物。 寒光渐露,剑身上的血槽似乎还能闻见一点当年沙场上的残酷且血腥的气息…… 再然后…… 就没有了。 是真没有了,因为剑身只有一半,或者严格讲起来,这把其实应该是短剑,只不过套了一个长剑的剑鞘而已,所以,当孙权抽到了一半的时候,便忽的一下脱离了出来,让孙权错愕当场。 这明明就是一把短剑! 孙权皱着眉头。 虽然从品相上看起来,这柄短剑确实也不错,寒光凌冽,古朴的造型和装饰花纹也证明了其属于较早年代的上佳之品,可问题是,为什么要用一个长剑的剑鞘来装着? 孙权眯着眼,往剑鞘里面看了看,又翻过来,往地板上摇晃倾倒了一下,什么都没有……没有字条,没有夹层,就是一个外表华丽的长剑鞘。 长剑鞘,短宝剑。 孙权看看右手上的剑,又看看左手的剑鞘,皱着眉。 忽然之间,孙权明白了周瑜的意思,顿时跳将起来,愤怒的举起了短剑砍向了面前的桌案,就像是面前的桌案就是他的敌人! 依旧锋利的短剑『笃』的一声嵌入了桌案之中! 孙权由不解气,拔起短剑又是接连的几下,直至将桌案砍得伤痕累累…… 在厅堂外面的护卫听到异响,一边呼喝询问着,一边赶了过来,如临大敌的四下搜寻着,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孙权喘了几下粗气,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无事,无事!周都督送来宝剑,某一时兴起,取此案试剑尔……诸位且退下……对了,再让人换一张桌案来……』 众护卫自然不会询问孙权为什么拿桌案来试剑,为什么不用草靶等等的蠢问题,既然孙权这么说了,那么就是这样了。于是乎致礼之后缓缓退下,然后找来了侍从更换桌案。 孙权将收了鞘的短剑提着,就像是提着一把普通的长剑一样,『来人……给周都督传句话……就说某……某很喜欢,很喜欢……多谢周都督费心了……』 ……??_(:з」∠)_…… 孙权收到了颇为意外的礼物,而在长安的斐潜,也略显得尴尬的同样也收到了一份从冀州打包而来的『??』。 当然,斐潜还没有看见礼物的成色,仅仅是得到了快马先期送过来的消息。人还在路上,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到长安。 甄氏之前和斐潜的商队也有不少的生意往来,所以太行山路对于甄氏来说也不陌生,主要还是瞒过了曹军在邺城之下围困的一关,但是既然表示要和谈了,曹军自然也不可能立刻就翻脸趁机抓人攻城什么的,所以甄氏等人也就偷偷溜了出来,转进了太行山中,过上党而往长安行来。 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送过来? 我又不是曹老板! 斐潜吐槽着。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这是曹植那个小屁孩写的。当然,对于现在的斐潜来说,曹植确实是一个小屁孩。 可问题是,如果没有了甄宓,还会有传于千古的『洛神赋』么? 当然后世也有人说曹植并非是为了甄宓所写,而是为了表达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借景抒情而已,并没有那些吃瓜群众津津乐道的,会被※※所抹掉的内容。 但是不管有还是没有,想必这一次,曹植是看不到甄宓了。 这算是一件好事,还是算一件坏事? 斐潜越想越是糊涂了起来。 不过斐潜想不清楚,庞统倒是想得明白,哈哈笑了两声,甩了甩袖子说道:『此乃冀州士族求庇之意也!』 庞统进一步解释道:『冀州上下,从袁氏者众也,如今曹司空北逆而上,虽有言既往不咎,然……呵呵,因而此番便假此名,求衡制于曹司空是也……』 这么一说,斐潜大体上也明白了一点。 毕竟当年袁绍势头庞大的时候,冀州士族,不,天下的士族子弟大多都认为袁氏是不可战胜的,所以难免在袁氏上倾注的赌注就多了一些。就像是当年的颍川,不也分裂出去,一部分跟着袁术,一部分跟着袁绍,而现在跟着曹操的荀彧为首的颍川派,则是这一部分人当中的少数。 在曹操反攻冀州之后,虽然表面上宣称了对于之前支持袁绍进攻兖州的冀州士族不予追究责任,但是谁也不能保证曹操现在不追究,将来同样也不翻旧账,所以多准备一条路,手里多一个选项,总好过于什么选择都没有。 因此,在斐潜当下声望越来越强的今天,无疑就是冀州士族最好的选择了。纵然这些人知道袁熙可能还没有和斐潜达成什么协议,也还没有彻底的倒向斐潜,但是不妨碍这些冀州士族借着这个名义,前来和斐潜沟通和谈判。 『嗯……』斐潜点了点头,虽然说也比较认可庞统的这个观念,但是心中依旧有些疑惑,虽然这么说也有些道理,但是为什么要让甄氏来,而不是其他的人呢? 对于斐潜这个半桶水的士族,或者说是士族扮演者来说,庞统这个土生土长的士族子弟,才更加明白一些士族内部的思维逻辑。对于士族而言,其实很多时候,一旦产生矛盾了,基本上先考虑的是如何利益交换,在交换的过程当中是以整个家族的利益来体现的,只有在缺失无法进行交易之后,才会考虑动手。 『以甄氏而来,乃示以诚也……』庞统猜到了斐潜所考虑得问题,继续解释道,『若是他人,一来未必合适,毕竟甄氏与主公略有往来,其二么,呵呵,甄氏于袁本初在世之时,几乎把控了邺城上下商贸之事,若是落入曹司空之手……呵呵……』 庞统笑了笑。 斐潜恍然,原来如此!历史上曹操进入了邺城之后,似乎是急巴巴硬邦邦的就直接冲到了甄氏家中,或许也有一些??的成分,但其中更多的应该是曹操想要第一时间掌控住袁绍留下来的财富…… 结果被曹丕截胡了,这么说来,曹丕其实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是为了给自己将来发展铺路了?毕竟想要竞选获胜,没有庞大的竞选基金怎么成? 想想那个时候曹丕才几岁?十六岁,十七岁?而自己十七岁的时候在干啥? 斐潜微微叹息了一声,表示默许。 好吧,见一见也好。 斐潜想着,话说这个三国时代,自带小金库属性的甄宓,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13章 错综错会 人的情绪非常的奇怪,有时候会受到一些莫名的干扰,然后就会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在长安的斐潜正在怀着一种莫名的情绪等待着人※的到来的时候,他也万万没有想到在许县居然掀起了莫名的波涛,席卷了整个的大汉王朝,甚至改变了一些大汉车轮的行进方向。 这一场的变动,自然是跟王粲有关。 王粲,一个出身也算是不错的家族的人,一个在山阳国这样动荡且混乱的郡国成长起来的人,一个怀抱着要为大汉奋斗终身理念的人,在和汉帝刘协的有意无意的互动之中,让大汉的进程在太兴三年三月之时,忽然抖动了一下…… 王粲的处境现在很尴尬,曹操之处越来越不客气的申令,甚至隐隐约约表达出如果王粲不愿意主动离开,就会动用武力,告诫王粲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王粲一方面给自己打气,说曹操不敢这么做,但是另外一方面心中也没有底,毕竟曹操也是有前科的,董国丈说杀了也就杀了,更何况他这样顶着一个名士的头衔的臣子而已。 就这样灰溜溜的走上回长安的归程,王粲无疑不甘心,他是觉得他是带着使命的,虽然骠骑将军没有明说,但是骠骑将军派他来许县,不就是为了营救汉帝脱困么?他能重新回到大汉朝堂,不就是为了让陛下重新掌握乾坤么?如果他没有完成这样的使命,他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就因为被曹操驱赶,所以放弃了?说遇到了各种问题,所以不能完成目标了?说他害怕像是董国丈一样被杀了? 更何况王粲原本到了许县,就已经有一些豁出去的想法了…… 所以,王粲几乎是带着一点最后的疯狂,下意识的抓住身边每一根的稻草,而他抓住的『新稻草』,是耿纪…… 耿纪也和王粲一样,少有美名,并且家族也算是不错。耿纪祖上是耿弇,原扶风茂陵之人,是东汉开国名将、军事家,位列云台二十八将第四位,也算是名门之后了。只不过在耿协之后,耿家的好畤侯爵位就没了,所谓云台二十八将的名声,也渐渐只有在耿家家族之中自己才记得,旁人早就已经遗忘。 所以,耿纪看见王粲在朝堂之上,叱责四方,挥洒妙辞的时候,在佩服之余,也渐渐的有了一些特别的心思…… 耿纪是扶风人,现在居许县。就算是到了后世,依旧避免不了比如某个城市还是习惯性的讲本地方言,有意无意的表示你们这些外地来的乡巴佬一样,在豫州的许县,也就是耿纪的客居之地。若是按照后世的『某漂』来说,耿纪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许漂』。 在外漂泊的人,情绪上总是有些不稳定,就像是下面没有根,空空荡荡的,然后夜深人静的时候,也难免有一些别样的怀念会突然升腾起来,就像是饥饿的时候想起家乡的油泼面,五脏之中宛如几只小手扒拉着,隐隐有些莫名的痛楚。 背井离乡的人,难免有些时候会想起衣锦还乡的荣耀,之前也没有什么机会,耿纪似乎已经渐渐的忘却了家乡的风土人情,认为自己可能一辈子就这样待在了豫州,落根在许县了。 可是王粲的到来,似乎就像是忽然间拨动了耿纪心中潜藏的那一根弦,不知道是为了一碗油泼面,还是为了部落的荣耀,亦或是为了什么其他的什么,耿纪在孔融的介绍之下,和王粲搭上了些关系。 孔融别的不谈,朋友圈还是挺大的,时不时会在朋友圈里面发一发文章啊,然后召集一下聚会啊什么的。对于孔融来说,如果万事万物不能在朋友圈分享一下,那做一个微商……呃,错了,做一个名人还有什么意义? 而这一次骠骑将军在龙首原上的青龙寺大论,无疑就是挠到了孔融痒痒肉了,顿时觉得自己身上似乎少了一块什么,那边都不得劲,那边都不舒服。畅想一下若是自己到了青龙寺,在大殿之上侃侃而谈,收割一片又一片的羡慕且钦佩的目光,然后下台之后召集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举办文会,曲水流觞,兴致高的时候还可以放荡形骸,且歌且舞,岂不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相比较之下,这在许县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这一比较,就越发的烦闷起来。 而王粲似乎是有意,亦或是无意的提出来的事情,就渐渐的在孔融、耿纪之间回荡起来…… 最开始的时候,孔融等人还觉得慢慢计较不迟,但是曹操突如其来的表示要驱逐王粲,就反而让孔融和耿纪更加的感觉到了机会可能会随时消失,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同时,汉帝刘协左一句『王爱卿不错』,右一句『王爱卿很好』,也让耿纪和孔融认为,这也是刘协在表示的一种态度,那么为陛下分忧,自然就是一个忠臣的本分。 再这样几方面因素的共同作用之下,王粲在许县的大计划,忽然之间就向前跨越了一大步,进入了商议关键环节的阶段之中。 对于王粲来说,若是真能做到『迎汉帝』的创举,自然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不提,并且肯定还可以名留青史,一想到所有的史官肯定会写自己是经过了怎样怎样的努力,然后又经过了如何如何的艰辛,最后将汉帝迎回了长安,到时候,说不得就连骠骑将军斐潜,都要乖乖的在自己面前低下头来,称上一声佩服,说上一声了不得。这酸爽,哪里是老坛酸菜能够比拟的? 同样的,对于耿纪来说,虽然没有像是王粲一样,指望着自己能够在骠骑将军面前去抖什么威风,但是家乡的一碗油泼面,呃,落叶归根的思想,却让耿纪也有所动摇,毕竟如今看到了关中似乎在骠骑将军管辖之下越来越好,而兖州豫州冀州依旧在不断的战争动乱之中,相比较之下,似乎在关中更安宁一些。当然,作为扶风人,一直都被颍川派隐隐约约的排挤在圈子之外,也是促成了耿纪下决心的一部分原因。 对于孔融而言,纯粹就是憋出来的,毕竟在许县,真没有什么人愿意听他谈论经文,憋得他就像是不小心蹦上岸的??,虽然也张口呼吸,可就是觉得这样总归一天会憋死掉,若是真能去了青龙寺大论,岂不是如鱼得水? 三个人相互之间纯粹个人目的虽然不一样,但是无形当中却有了一个共同的行动方向,就是怎样将汉帝拐到,嗯,迎到关中去。 这一日,便在耿纪所提供的隐秘之所,再一次的会见了王粲,两个人在简单地一番寒暄之后,便进行了深入的交流…… 『陛下……』耿纪压低了声音,『不知愿否……』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话题,如果当事人同意,那就是『迎』,如果当事人不同意,那么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没有了意义。 王粲一笑,缓缓的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锦囊来,放到了耿纪面前,『此乃陛下所赐也……季行兄且观之……』 耿纪点点头,他也依稀听闻过这个事情,但是看见实物,还是第一次。 锦囊秀美,虽然未必有多少繁华闪亮装饰品,但是从针脚和纹饰来看,明显出自于宫中女官之手,这倒是毋庸置疑的,锦囊之中,还有一些茶叶,正是所谓的『骠骑茶』。 这个很好辨别。主要是这一阶段,随着斐潜影响力的扩大,这种茶叶的改进,士族之间也似乎对于更显得清雅的泡茶方式也渐渐容纳且接受,当然,主要还是因为骠骑将军斐潜自身的声望影响加成,并不是随便那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的。试想若是一个普通且没有功名的商户,公然表示说现在士族子弟烹饪茶汤的方式都是渣渣,然后要用自己的泡茶方法改变习俗,看看士族子弟会不会将这个商户直接碾成了渣渣…… 就像是后世大统领******,然后台下一片都是黑框,换成了金边眼镜之后又都是一片金边眼镜一样。换一个普通人从黑框换成金边,又有谁会理会? 『锦囊……骠骑茶……』耿纪沉思着。 王粲笑而不言。 耿纪思索了片刻,将锦囊奉还给了王粲,然后说道:『还请王兄解惑……』 『锦也,缎也,茶也,荼也……』王粲往前稍微倾斜了一些,伸出两根手指,在锦囊上轻轻点了点,压低了嗓门说道,『茶于锦囊之中,乃「锦」绣于「途」也!此乃陛下表决「断」之意也!陛下亦借此物表明,不可直取之,乃其身「系」有「绳」,乃困也……』 王粲特意在几个字上加重了读音,再指了指锦缎上面的封口用的小绳子。 耿纪略一回味,顿觉恍然,拱手说道:『王兄果然聪慧敏捷,明晓陛下之意,佩服……佩服……』 王粲哈哈一笑,虽然口中谦逊,但是也略微的流露出了一些骄傲的神情来。也就是只有某才能将陛下之意想得通透,旁人谁能做得到? 确定了陛下确实有转移大本营的想法,耿纪明显就热切了许多。只不过问题依旧很多,最大的问题依旧是如何将汉帝刘协安安全全的带到长安。 『不知骠骑将军……可有安排?』耿纪思索着,顺口问道。 王粲笑容似乎呆滞了那么一个瞬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变化一样,『此乃自然……』 耿纪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怀疑,毕竟王粲就是从骠骑将军斐潜那边过来的,自然会的到了骠骑将军的授意,自己多问一句只不过是求得更安心一些而已。至于详细的情况,耿纪没有追问,因为耿纪认为这肯定是属于机密当中的机密,王粲绝对不会说的,问了也是白问。 那么现在…… 最关键的就是如何让汉帝能够顺利的从宫中出来,然后瞒过许县的守卫,跟骠骑将军的人马汇合。 强攻宫殿明显不可能,除非骠骑将军带着大量的兵马兵临城下。当然若是真到了那样的情形,其实有没有他们协助做一些什么,肯定已经没有作用了,因为曹操绝对有安排,万一出现了那个局面,汉帝肯定是被严密看管起来,反而更没有机会脱身。 『若是得脱,不知王兄可有安排?』耿纪说道,『吾等受苦无妨,不可苦了陛下……』两个人商谈也渐渐进入了一些实际性的问题,比如这路途之上,既然想要脱身逃离,就不可能依旧得到曹操所掌控的城市县城的支援了,甚至还必须躲着走,这一路上的吃喝什么的,当然也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河洛之地,多有荒芜村寨……』王粲缓缓的说道,显然已经思考过很多次了,颇有些胸有成竹的说道,『某于其中,暗藏有粮草物资……』这一点倒是真的,王粲往来河洛,当年董卓之时就跑了两趟了,后来又代表着斐潜往来许县,不管是线路还是地形什么的,自然都是比较熟悉。 而且河洛地区,因为在董卓火烧雒阳之后,便是一直都没有得到很好的恢复,很多地方荒芜至今,所以有一些荒村很正常,也就成为了王粲藏匿补给品的场所。 耿纪点了点头,称赞道:『王兄果然深谋远虑,在下佩服。』 王粲摆了摆手说道:『此乃小技尔,不值一提……季行兄勾连内外,通传消息,所责甚重,若此事能成,当为首功也……』耿纪是侍中,有宫内外行走的便宜权限,所以消息的传递,就要靠耿纪了。毕竟王粲知道自己的目标确实是太大,很不方便。 『在下不敢贪功,唯为陛下解忧也……』耿纪摆手说道,『若可让陛下得脱囹圄,回归社稷正途,纵粉身碎骨,亦愿足矣……』 停顿了一下,耿纪低声问道:『王兄可有完全之策?』 王粲呵呵笑了笑,说道:『曹司空所忧者,乃某也……故而某若先离许县,伪称归返,彼等必然松懈,解释季行兄不妨如此这般这般……』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14章 按下葫芦却起了瓢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王仲宣之处,可有异常?』 如今在许县之中,荀彧不仅是要关注前线的补给粮草问题,还要安排春耕事项,甚至还需要关注王粲有没有什么小动作,忙得是天昏地暗。 夏侯惇已经前往阳城,提前做一些防御准备,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骠骑将军就没有什么举动,若是等有了动静之后才想着要进行准备,就未必来得及了。 郭嘉这一段时间也忙着注重于清剿豫州地面上的各式闲杂人员,之前没有太过于重视,导致这些怀着各种目的的人员有些轻易的通过了豫州,在袁谭事件之后,这些原本以为无伤大雅的小人物,也被提上了被针对的台面上,尤其是在荆州和江东方向上,更是设立了关卡进行拦截检查,也算是一种亡羊补牢罢。 因为存在泰山郡这样类似属于『自治』领地的模式,所以曹操对于下属的郡国控制力一直都没有得到很大的提升,除了直接掌控的豫州兖州区域之外,其余比如青州徐州等等,基本上都是委托给了当地的大族进行协管,这些『临时工』自然有时候就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之前还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袁谭之事发生之后,郭嘉自然有了进行问责清剿的理由,所以这一段时间郭嘉也基本上不在许县,都在外地巡查。 人虽然有时候精神力量很强大,但是也不意味着可以长时间的保持,所以荀彧如今多少也有些疲惫之态,只不过依旧在强撑着而已。 『王仲宣找了耿季行?』荀彧一边批改着行文,一边听着,结果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之后,不由得停下了笔,抬起头看着小吏,『谈论了何事?』 小吏回答道:『未知也……二人商谈之时,有护卫于外把守,不得近……』 荀彧皱起了眉头,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让小吏退下。 显然,王粲和耿纪两个人密商,肯定有问题,但是具体有什么问题,荀彧也就只能是大概进行猜测,除非立刻将耿纪抓起来…… 给耿纪按一个其他的什么罪责不是不可以,但是这样一来,必定会导致人心惶惶,不是很可取,不如再看看,迟早有马脚露出来。 荀彧沉思了片刻,下令道:『来人,去请任、严二位中郎来一趟……』 ……(ー`′ー)…… 『不知兄台听闻没有?孔文举欲于南城郊外举办文会?』 『然也!此乃吾等盛事也!』 『孔文举办此文会,乃不欲关中青龙寺专美于前也……』 『此言差矣!关西蛮荒之地,岂有文风可言?唯有冀豫,得传百年!何来「专美」二字?』 『啊哈,啊哈……』 『某欲前往一观,不知各位……』 『同去,同去!』 一帮人纷纷前往,路上又遇到了一些其他的人,然后等到了城南郊外的时候,发现此处已经是汇集了不少人,顿时相互问候的,介绍的,打招呼作揖的,就坐饮酒的,三五成群攀谈的,便是热闹了起来。 一些邀请而来的青楼女子,笑语晏晏陪坐在人群之中,成为养眼的点缀,有不少年轻的士族子弟,便是围绕在其周边,如同见了蜜糖的虫儿一样,嘤嘤嘤的或是表现,或是争论,或是献殷勤。 孔融坐在曲水亭处,旁边也是坐着一些颍川地面上的文人,相互吹捧着,然后对于某些人敬献上来的文章进行点评,倒也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孔融举办的文会,没有像青龙寺大论那么的正规,甚至还有规定了每日的议程,然后有什么主讲人等等,在这里的文会,充斥着轻松愉快且随意的氛围,当然,再这样的氛围之下,自然没有什么特别人物进行宣讲,如果有想要表现表现的,便将自己的『佳作』公布出来,然后众人来给与评定,若是能得到大多数人的赞赏,自然就可以收割一波声望,算是很普通的,也是豫州常见的一种文会模式。 略显得有些混乱的场面,却在混乱之中透着一种和谐。时不时出现的争吵,然后又有一堆看热闹的,加入议论的,亦或是干脆冷眼旁观的,什么都不管只在青楼妙龄女子前谈笑的,将整个文会场面点缀得气氛热烈,似乎每一个人都能找到自己落脚之处,每一个人都可以寻得自己的快乐。 一说文会,往往就能让人想起装『哔』打脸等等,但是实际上像孔融这样的文会模式,和孔融坐在一处的算是比较名声大一些的士族名士,根本不会看到一篇文章,就立刻砰然拍案,惊诧莫名,然后高呼某某人的文章如何如何的惊艳,『噗通』一声五体投地,跪拜在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的石榴裙下大唱『就这样被你征服』的…… 纵然是文章真的不错,顶多也就是微笑一下,点点头,说一声『不知何人之作』,然后看到了具体是谁之后,根据自家关系的远近亲疏,再来评定一下。若有一些往来,相互有联姻什么的,自然是帮忙吆喝两声,而若是不知道跟脚的,根本没有什么关系的外来人,顶多就是一句『不错』而已,甚至有的连一句评语都不会给。 原因很简单,还是两个字『利益』。 包括孔融在内的这人,自家的名望名头也不是天上白白掉下来的,能形成当下的名望,不知道自己和家族付出去了多少人力物力,包括其个人的努力。再这样的情况下,会轻易的以这样好不容易得到的声望名头,去推举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然后不管是现在亦或是将来,都可能丝毫没有关系的外来人么? 换成你,你干么?就算是当年曹操,也算是官宦子弟了,到了颍川想要混个名头,二许都死活不开口,被逼无奈之下才勉强说了一句,跟不用说那些寒门子弟,还有连门都摸不到的家伙了…… 简单来说,就像是后世那些广告牌,推荐位,都是明码标价的,随随便便一个陌生人然后说这个产品不错,不给一分钱就要上牌子,要上位置,会有人笑呵呵的免费让人上? 所以孔融举办的这个文会,开展得很是和谐,既没有蹬鼻子上眼非要凑上去让人打脸的家伙,也没有因为一个眼神什么的,然后就会争风吃醋,挥拳相向,相互之间似乎都充满了满满的爱心…… 『文举!某来叨唠了!』许攸哈哈笑着,远远的就喊着,然后一摇三摆的往前而来。 『竟是子远来了,真乃蓬荜生辉也!』孔融也是从亭子当中迎了出来,『原想着子远公务繁重,不敢相邀也,未曾想子远亦屈尊前来,某不胜欢喜也!』 许攸甩了甩袖子,脸上带出了一些尴尬来。自从袁曹二人大战之后,许攸原以为自己压中了宝,当下应该就是收获的季节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曹操将他给丢在了许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所以那里有什么繁忙的公务,之所以每天都到司空府衙去晃荡一下,不就是为了提醒一下这个曹阿瞒么? 听说孔融在这里举办文会,便也忍不住,扑腾腾来了,结果迎面就是这样的一句话,也不知道孔融是不是在讽刺自己,顿时有些刮不住脸。 『来来,诸位!』孔融挥了挥手,向着四周招呼了一声,『诸位!诸位!许子远来了!曹公若无子远所献良策,亦无今日之胜也!子远居功甚伟也!来来,取酒来,某且代豫州子弟,敬子远一杯!』 许攸反应过来,这个孔融,也是闲职一个,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天天跑司空府到底是有事情做还是没有事情做,所以有方才那句话也不足为,现在又当着众人的面来捧自己,原先小小的不快顿时就抛到了一边,重新绽开了笑脸,向着四周举起酒杯示意…… 孔融带着众人簇拥着许攸进了亭子,『子远兄,听闻当时曹公甚危也,得子远良策,方扭转乾坤……吾等皆不甚知之,不若子远叙说一二?』 这不正好挠到了许攸的痒痒肉么? 许攸嘿嘿笑着,假装推辞了一两下,然后在众人的『强烈』要求之下,才满意的捋了捋胡须,说出了那句名言,『曹阿瞒若不得某,亦不得冀州也!』 『哦哦哦……』 一群人或是惊讶,或是感叹的表情,让许攸收获了极大的满足。 在曹操的司空府,几乎就没有人搭理他,每个人似乎都有一大堆的事情来做,而他什么都没有,当他向荀彧表示,自己在财务上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可以替曹操解决一些经济上的问题的时候,就被荀彧不软不硬的顶了回来,说现在这些事情呢,都是曹操指定的,他也不能做主,不如等曹操回来再进行调整云云,态度缓和且有理有据,让许攸纵然生气,也说不出来什么…… 所以纵然许攸几乎天天去司空府,但是也一直没有捞到什么机会显摆显摆,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了这么多的受众,顿时情绪高涨起来,口沫横飞的讲述其当初的情况来,引得围观的众人一阵阵的惊叹…… ……o(* ̄▽ ̄*)ブ…… 『许子远去了文会?』荀彧皱着眉头,又问道,『可是又说了一些什么?』 小吏不敢言,只是将手中抄录的木牍递送上来。 荀彧接过,看了一眼,不由得哼了一声,将木牍拍在了桌案之上。 满宠在一旁,挥挥手让小吏下去,然后皱眉问道:『可是又有不敬之语?』 荀彧微微点头。 满宠说道:『此人持功甚傲,多有狂妄之言,理当治罪!』 荀彧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小事尔,暂且如此,待主公回旋,再行分晓……闻王仲宣欲返,伯宁且多留心……』 许攸讲话怪声怪调的,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更何况许攸说起来还是曹操当年发小的时候认识的,也算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再怎样也轮不到荀彧越庖代俎来处理这种事情,更何况许攸发牢骚和王粲准备离开许县的这两个事情相比较,自然是王粲更为紧要。 满宠拱手说道:『属下领命……』 王粲现在终于是要走了,对于荀彧等人来说,无疑就像是少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隐患一样,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情,当然,这要等王粲彻彻底底的离开了豫州回到了关中,才能算是一个完结。 现在这个阶段,对于荀彧等人来说,自然是全力确保王粲那边不再出现什么妖蛾子的事情来就成…… 两天之后,荀彧满宠等人如临大敌一般,然后看着王粲带着一行人,摇摇晃晃的离开了许县,相互看了看,不由得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个王仲宣,临行之时,竟然还想面见陛下……』满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简直痴心妄想……』 王粲临走的时候,双方就因为这个事情,又几乎闹崩了。 王粲表示,自己要离开许县,怎么也要和汉帝刘协告辞一番,可是荀彧等人又怎么可能让王粲如愿?于是乎满宠表示陛下身体不适云云,若有什么话就可以代为转达等等,结果王粲还想着顺着杆子往上爬,说是陛下身体不适,作为臣子理应在一旁伺候,怎能远离什么什么的,然后怎么能像是某某人若无其事的麻木不仁的样子,将满宠气得三尸神暴跳,差一点控制不住。 后来荀彧打圆场,说是王粲若有什么话想要说,不妨上表,定会转达,陛下呢,身体不适,也确实不方便接见外臣,反正怎么说,就是一个意思,让王粲麻利且圆润的离开…… 王粲表示非常的愤怒,然后写了一封措辞锋利的表章,丢给了荀彧,然后断然拒绝了荀彧原本派遣的护送曹军小队,又是言辞犀利的表示不屑与忤逆天子的兵卒同行,反正就是骂骂咧咧的离开了许县。 荀彧将王粲的表章扔到了一遍,然后看着王粲的远去,若有所思。 在王粲一行的身影远远消失的哪一个瞬间,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有一种总算是送走了瘟神,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以为总算是告一个段落了,但实际上,这只是一个序章……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15章 天之子当有天佑之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骠骑将军啊…… 刘协仰头望天,眼神之中带着一些迷茫,也有一些犹豫。气运这种事情,真的就像是天上的??一般,看着好像是就在眼前,实际上距离遥远。 刘协已经不怎么相信气运这个事情了,因为他觉得,他似乎没有什么气运,而要拿自己没有的东西去和旁人比较,不是傻子是什么? 唯一可以凭借的,便是自己的思考和理智。 斐骠骑会比曹司空更好么? 刘协就像是一个社畜一样,一边小心翼翼的掩饰着自身的情绪,继续不露声色的重复着每天的事务,一边不停地的在心中衡量着两家公司的利弊。 曹老板的公司呢,所提供的平台就这样了,算是倒了一个极限,而且似乎限制很大,不但不允许刘协自己招兵买马,甚至还裁减经费,更过分的是还将自己的亲人扭交法办,每每想起这个事情来,刘协都在暗地里磨牙…… 那么斐老板的公司会不会有所改善? 亦或是天下的乌鸦其实一般黑? 毕竟跳槽是有风险的。 虽然刘协不见得知道后世的一些专有名词,但是整体意思却也差不多,毕竟耿纪传达过来的计划看起来似乎不错,然而实行过程当中难免会有这样或是那样的问题,到时候若是途中生变…… 从许县到关中,一路肯定不太平,这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那么,要不要冒这样的风险? 刘协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缓缓的吐了出来,就像是这是他人生当中最为重要的一口气…… 许久,刘协从后花园当中转了出来,脸上平静如水,在经过园子路口的时候,对着在园子口等候的小黄门说道:『听闻孔文举在南郊办文会?朕也想去看看,你且去问一下荀卿……』 刘协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心中却在抽搐。一个天子要去哪里,居然还要问一下下属的下属,这个天下,还是大汉江山么…… ……o(一︿一+)o…… 『陛下要去南郊参加文会?』荀彧沉吟着,然后看了一眼满宠,问道,『伯宁以为如何?』 『孔文举此人……』满宠低垂着眼皮说道,『虽说王仲宣已离,然之前多有与孔文举往来……为稳妥计,理当拒之……直言四海不宁,刺客者甚多,为陛下安危计,不便出行也……』 满宠知道荀彧问他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不过作为下属,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余地,当上司将一口黑锅摆在面前的时候,是背还是不背?就像是领导在电梯里面放了一个臭屁,然后下属居然不能赶快表示一下,将这个屁承担下来一样,正所谓一个屁大的事情都承担不起来,还要这样的下属有什么用? 虽然刘协想要出宫去看看文会,并不算一个屁大的事情。 拒绝,对于荀彧等人来说,肯定是比较稳妥的,但是同样的,在情理上,也明显有些过分。毕竟这个天下,不管怎么说,依旧名义是大汉。 若是不让刘协出宫,必然会招惹来一些吃瓜群众的骂声,而献策的满宠,多少就要分担绝大部分的黑锅了…… 『子扬,汝之意何如?』荀彧微微点点头,却没有下令,又转头问了问刘晔。 刘晔并没有抬头,拱了拱手说道:『此事允也不是,不允也不妥,属下也是无策……还请令君裁决……』刘晔毕竟是皇室出身,让他来表示拒绝刘协的意思,不管于情于理都是说不出来的,所以刘晔干脆就将问题丢还给了荀彧。 荀彧也点了点头,说道:『也是……』 如果是普通的出行,比如天子行猎踏春等等纯粹是天子想要游玩类型的行为,以社稷安危啊,劳民伤财啊等等借口堵回去,也算是正常操作,说不得还会落得一个刚正爱民的声名,但是去参加文会,刘协一不花钱,二也没有要周边供奉,就是在城南郊外走一走看一看,然后再说刘协这样的参加一个文会的行为,就会劳民伤财危害社稷未免就有些过分了。 至于安全问题,更不可能如同满宠所说的那样拿到台面上去讲,毕竟治下不宁,害得天子不安,这是臣子的失职,而不是臣子的荣耀。 再加上参加文会的,可不仅仅是只有孔融一人,颍川周边大小士族子弟也有不少,这陛下亲临,无疑也是对于文会的一种肯定,对于这些颍川士族子弟来说,也无形当中就像是增添了一些光彩一般,若是被这些……嗯,荀彧甚至可以断定,只要他拒绝了陛下的出行,这些参加文会的士族子弟肯定就会知道此事…… 原本曹操诛杀董承之后,声名什么的就下降了许多,要不然也不会冒出来后来曹昂被刺之后,还有些什么『天道昭昭』之类的流言四下乱传。 有官职的,除非像是孔融许攸这样的『半在野』状态下的人员,一般都不会参加文会的,而这些参加文会的在野人士,要说清论朝政,批驳政策,只要让他们不涉及具体事务实际问题的话,那可各个都是一顶一的人才! 荀彧沉吟了片刻,说道:『来人!去请任中郎前来!』 ……(* ̄(エ) ̄)…… 果然,刘协的到来,就像是给在城南的参与文会的一干众人打了鸡血一般,虽然说在任峻和满宠的严格看护之下,刘协的行动受到了很多的限制,然而依旧让许多颍川士族子弟激动地不行,热泪盈眶,泪洒满襟。 这样的情形,也让在跟在后面的荀彧微微有些感慨,若是这一次没有让刘协出现,而被这些人知道了是他拒绝了刘协的,会不会回头偷刨荀氏的祖坟去泄愤? 不过让荀彧意外的是,原先设想当中会出现的各种『意外』并没有出现,刘协很平常的在文会上待了大概一个时辰,接见了几名乡老,然后也看了几篇后进学子的文章,没有做出任何异常的举动,也没有说什么让人尴尬的话语,便宣布回宫…… 就这? 大张旗鼓,严阵以待的荀彧和满宠,以及从颍川调来的任峻不由得有些错愕。任峻虽然名头上是颍川的典农中郎将,但是实际上在曹操治下,这典农中郎将几乎等同于太守职位,同样也掌管着颍川的军政事务,只不过因为许县的原因,不好设立颍川太守,所以才多出了一个典农中郎将的职位,因此任峻手中也是有不少郡县守卒的。 结果准备再三,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陛下真的只是想要看一看而已? 难道是想多了? 没事,当然最好。 刘协回城,孔融许攸等人自然要前来恭送。 许攸忽然觉得,来参加孔融举办的文会,简直就是投了曹操以来,最为心胸畅快的时刻了,见刘协离去,难免升腾起一种难舍的情愫来,上前启奏道:『陛下驾临颍川文会,如同光耀山川,旭暖厚土,实乃吾等之万幸也!然此次陛下来回匆匆,不愿稍留,可是吾等有何失礼之处?』 毕竟这一次刘协来的突然,许攸根本没有什么准备,再加上许攸又不是那种惊艳的天才,走个几步就能妙笔生花的那种,在刘协来的这一个时辰之内,死劲憋了半天,依旧没能憋出一篇像样子的文章出来。 评价他人的文章都很容易,可是要自己动手,肚子里面的几千个字似乎都在躲猫猫,收罗了半天都找不到几个。 于是许攸自然想到,如果说…… 许攸的算盘打得挺响,就没顾荀彧等人了,或者,许攸就算是知道了荀彧的意思,也不想去迎合,毕竟都是可以呼喝曹操为『某甲』的辈分,难道还看着荀彧这样的小辈脸色不成? 荀彧脸色不变,但是眼皮却沉了下来,似乎地面上有什么东西突然冒出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样。 满宠则是面露不虞之色,狠狠地盯着许攸,反正满宠和许攸之前就有争吵过,现在自然也不必给许攸什么好脸色。 刘协笑了笑,说道:『朕……今日得观诸位,文笔斐然,忠心可嘉,朕甚是欣慰……不过……宫中也有些事务,就不便久留了……』 『既然陛下还有要务处理,臣亦不敢强留……不过,五日之后,文会终了之时,不知陛下可愿拨冗莅临,以励后进求学,以嘉颍川文风?』五天的时间,自然就足够自己憋一个大招,然后在天子面前展露一下了。 许攸话音一落,顿时引起不少士族弟子应和,对于他们来说,才不管刘协究竟是有真的事务还是假繁忙,心思也和许攸差不多,反正能有机会露脸,而且还是在天子面前展露一二,有什么比这样的场面更让人欣喜雀跃的么? 于是许攸话语一出,个人颜色顿时不同,有人应和,有人沉默。 不说旁人,孔融心中窃喜,没想到许攸来了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若不是他来说这话,还要自己想办法提出来…… 『这个……』刘协沉吟了一下,转头问道,『荀卿,汝意如何?』 众人的目光顿时集聚在了荀彧身上,让荀彧如坐针毡。 ……??…… 此时此刻,函谷关隘之中的太史慈,看着疲惫不堪,衣服头发肮脏,双腿之间血流不止的王粲,不免微微升起了一些佩服之意。 对于一个不擅长骑马的文人来说,硬生生在荒郊之中,人不离鞍,赶了三天的路,如同紧急传递军情的兵卒一般,抛下了舒适且安逸的华盖车,奔到了函谷关下,不仅是双股之间被马鞍马皮磨出血泡,然后血泡又再被磨破,一片血肉模糊,更有可能在路上会遇到曹军的斥候小队,生死转瞬之间。 不管之前太史慈对于王粲的印象如何,而现在看到王粲能将自己豁出去的表现,总归是让人佩服的。可是在简单包扎之后,王粲稍微恢复了一些所说出来的话语,却让太史慈十分的为难且愤怒起来。 『五日为期?!』太史慈瞪着眼盯着王粲,忽然觉得这个家伙比自己其实都还要胆大包天,『奔袭许县!你疯了还是某疯了?!』 『某……某四日可至函谷,将军五日之内又如何不能至许县?』王粲声音虽然虚弱,然而依旧有一股倔强的味道。 『哈!』太史慈瞪着王粲,『此事无关军旅!汝,汝……』 太史慈绕着王粲转了两圈,想要怒吼两声,却又担心会自己的声音太大,便传递得众人皆知,不得不又重新凑到了王粲面前,『汝可有骠骑之令?!未有授命,便行此胆大妄为之事!还要某配合于汝!真是,真是……』 王粲咧着嘴,像是一半因为伤痛,一半是在笑,『汉家臣子,迎救天子,何须他人之令?!再者言之,骠骑遣某入许,不就是为了此刻么!难不成骠骑表里不一,假以忠义之名,行苟且之事!』 『大胆!』太史慈喝道。 王粲却梗着脖子,也是瞪着太史慈。 两个人像是斗牛一样,僵持了半晌之后,太史慈无奈的说道:『纵然某令兵急驱许县,然亦为强弩之末也,又攻不得城,如何能迎得陛下?』 王粲哈哈笑着,说道:『将军无须忧虑,某早有安排……』便是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太史慈听闻,转悠了几圈,皱眉说道:『仲宣,此策如何能行得?!若陛下不得出宫,又将如何?又或是不得脱……亦或是兵乱殒……啊呀!汝……行险,太过行险!』 虽然王粲计划得不错,甚至还有后备的预案,但是不管从参与人数还是兵卒武力上来说,都是处于劣势的状态。 陛下不能出宫,就先布谣,乱许县城中之心,然后在第四日夜间发动暴乱,冲击皇宫和城门…… 如果陛下可以出宫,那么多半都会以为是再在文会上做文章,但是实际上文会只是一个幌子,吸引大部分人注意力之后,关键的点却放在在陛下出城之时…… 太史慈原本以为自己就够喜好冒险了,结果王粲更加的疯狂。 王粲仰头而笑,只是笑容之中带出了一些痛楚:『既是天之子,当有天佑之!』 『……』太史慈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这家伙,居然也将天子性命也搬上了赌桌! 『某……』太史慈沉吟半晌,缓缓的说道,『某有守关之责,未有军令,不得擅出!此事,需报骠骑,方可起动大军!』 王粲微微颤抖着,眼中的光华渐渐的黯淡。 『……然,』太史慈仰头望天,『某拨张、朱二校尉,各领二百骑,备双马,先行之!如汝之言,若真有天佑……』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16章 风险究竟值不值得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清风徐徐。 按照道理来说,这应该是一个让人感觉舒适的季节,既没有冬日的严寒,也没有梅雨的烦闷,甚至还远远不到夏日的酷热,应该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时光,但是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时间点上,却发生了一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 在太兴三年的阳春三月之中,谁也没有想到,就王粲这样的一个不算是多大的人物,却搅动得整个的河洛之间风云变幻。 这一场变动,说是危及了整个大汉的根基,或许有些夸张,但是也确实在一些方面上体现出了整个大汉根源上的问题,导致了一系列令人或是扼腕,或是悲伤,或是怆然的反应,也常常成为后来人去研究的地方。 如果当初…… 站在后来者的高度,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自然可以冷静且不带任何主观情绪的进行分析和判断,但是在当时所有人都是当事人的情况下,想要做到冷静的宛如机械,清醒得仿佛圣者,又谈何容易? 当斐潜接到了从函谷关传来的紧急军情之后,不由得也是愕然半晌,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评语来。 当初派遣王粲至许县,多少有些应付之意。毕竟当时青龙寺大论,如果让王粲这个还算是有些名头的家伙,在长安四处乱搅合,很容易就将原本设立的命题方向拉扯到保皇命题当中去,使得原本计划会被严重影响,所以斐潜就干脆直接将王粲送到许县去,原以为是四两拨千斤之举,却没有想到这个『四两』真的变成了『千斤』…… 『士元,公达,汝观仲宣之策,有几分可行?』斐潜将太史慈上报的军情,转给了庞统、荀攸。 庞统看了看,皱着眉头,沉吟不语。 荀攸在许县也算是待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现在却在长安见到了这样的一封军情,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然后很快恢复了正常,细细看了,又琢磨了半天,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王仲宣……过于用险矣……』 『主公……』荀攸拿了几个桌案之上的小物件,一边摆放着用来示意,一边说道,『此乃许县……于城东北十五里,有屯田大营,兵三千,平日以军屯之,若有变,须臾可至许县,所领之人乃姓严名匡,乃颍川人士……另有阳城驻军,直属夏侯将军统领,五千余,虽多为步卒,然亦有马军,约五百……此外,许县城中,领典农中郎将统辖郡兵者,姓任名峻,其妻乃曹司空从妹也……』 一长串说下来,荀攸最后说道:『以王仲宣所谋,需调引许县人马于城南,又需陛下离宫且将离城之时,骤然发难,搅乱城中,夺西门而出,一路不得停歇,又需避过雒阳、阳城二处军马收罗……这,这……哎……』 简单来说,就像手上都是二五八,然后对面已经立金听牌等自摸了,不仅自己要连吃带碰顺便开个杠,而且还不能让对面有机会摸任何一张牌…… 这难度系数,至少算是5.0吧? 许县那些家伙被王粲忽悠蒙蔽,斐潜不觉得有什么怪,多半是王粲表示这一次行动会有斐潜来兜底,会有大量兵马配合,只需要刘协这个大头挤出了栅栏,那就一切都奥利给,剩下的路途之上的问题都不用考虑了…… 对于许县的这些人来说,王粲肯定不敢交代实话的,因为一说实话就肯定没有人敢冒这么大的风险了。问题是,既然如此,王粲又为何要采用这么冒险的策略? 庞统沉着黑包子脸,忽然出口骂道:『王氏竖子,居心叵测!若依某之见,其救天子乃为表,实乃欲引吾等与曹司空相争也!』 庞统愤愤的说道:『天子于许,定无实权,曹司空独揽朝纲,久而久之,天下自然只知曹氏,不知皇胄……若王仲宣此策可成,必然动荡,纵然不可成,亦可令天下知之,陛下欲逃!为何欲逃?!必曹氏之责也!』 『吾等亦不得不救!若不行之,天下亦有非议丛生,名望有损!可若是出兵……』庞统拍着桌案,『王仲宣以一己之欲,只顾自身清名,罔顾百姓安宁,欲挑起关豫相斗,以千万血肉重铸皇室之重!此人胆大妄为,死不足惜!』 荀攸楞了片刻,叹息道:『如此,王仲宣……恐是已存死志了……』 庞统张了张口,最后也摇了摇头。 斐潜听了庞统和荀攸的分析,才算是比较彻底的看清楚了整个事件的轮廓,细细想来,不由得也有些头皮发麻。 这个天下,果真是不能小看任何人…… 说起来或许也有斐潜自己的一部分原因,王粲并不是一个蠢货,所以斐潜对待迎天子这一件事情的暧昧态度,王粲必然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在这样的条件之下,王粲被迫行险,做出了一个将所有人都装进去的局! 首先便是高调入许,搞得许县上上下下都以为王粲代表的是骠骑将军,然后又大肆捧着骠骑,宣扬骠骑忠义等等,除了竖立起王粲他自己是骠骑将军斐潜的代言人的招牌之外,也让许县之中的人员感觉到了骠骑将军的强势…… 接着就是王粲一系列的『坑蒙拐骗』,让许县的这些原本在曹操治下,或者是不安分,或者不满意,或者是一些什么其他原因的人员,动摇起来,然后觉得只要将天子刘协搞出了许县,便是天大的功劳,就会青云直上一般。 确实,如果斐潜指挥大军,从函谷呼啸而出,纵然曹操在雒阳和阳城屯扎兵马,但是依旧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和斐潜的纯骑兵去比拼速度,也没有办法形成多么有效的阻拦,所以许县之中的大多数人在王粲的忽悠之下,多半都是以为只要将天子搞出许县,便是万事大吉了,难度一下子下降到了他们觉得可以接受的程度。 但是这些人也没有想到,其实王粲在骠骑将军斐潜这里,也是先斩后奏,根本没有任何的商量,也谈不上什么精确配合…… 所以,如果说斐潜没有出动,或者是出动了没有赶到,整个的营救行动必然失败,但是问题是失败了,也同样的达到了王粲的一部分的目标。 对于曹操来说,天子出逃就无形当中证明了曹操之前所作所为,都并非天子的本意,也就彻底的证明了曹操并非尊天子,而是在挟持天子…… 如果斐潜不出兵,就等同于自己扯下了原本的忠义遮羞布,所谓捧得越高,便是摔得越惨…… 而对于刘协来说,就像是抢来的肉吃起来特别香一样,如果刘协没有任何人重视,没有任何人想要,那么刘协的地位自然就越来越低,最终泯然如同庶民一般。只有权臣和权臣相互争斗起来,皇帝在其中才有左右周旋和利用的余地…… 像王粲这样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的谋略,也只有在信息差的时候才能用得上,但是只要几个方面一碰头,自然就能知道其实王粲之前的那些言行当中,那一些是真的,那一些是假的,所以荀攸才说,王粲多半是已经存了死志。因为王粲等于是将所有人都骗了,这一件事情之后,不管成败,不管在哪里,都没有了王粲容身之地。 所以,整个的计划风险大不大,有没有确实可行性,对于王粲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最终不管是成,还是败,王粲都能接受。 『如此,』斐潜站了起来,『便出兵罢!』 『主公……』庞统有些迟疑,难道说真的去迎了一个没多少好处,却能在自家脑袋上瞎捣乱的天子刘协? 『令徐公明协同士元镇守三辅,张文远、赵子龙各点三千骑兵,随某出阵!』斐潜摆了摆手,下达了命令。『公达知晓豫州地形,可愿随军?』 『谨遵主公之令。』荀攸拱手领命,旋即先行去准备了。毕竟从兵卒召集到辎重干粮等等的准备,都是有大量的事务要处理的,在这个年代,纵然斐潜已经是职业兵制化了,依旧不能说走就走。 庞统站在一旁,听着召集兵将的战鼓开始敲响,不由得叹息一声。 斐潜笑笑,他明白庞统的担忧,『对了,士元不妨去准备一下鲜卑王庭、藏人吐蕃之物,此番也一并带上……』 『主公之意是……』庞统眼珠子转了两圈,忽然明白过来,哈哈一笑,说道,『如此甚好!某这就去办!』 ……()……这是一个等待填写的颜文字分割线…… 许县太庙。 刘协站在光武系列,以及他父亲的灵牌面前,默然无语。 作为天子,刘协所经历的大场面,其实也不算是少了,但是很遗憾,绝大多数的大场面都不由他来做主,甚至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比如说火烧雒阳。 可是现在这一次,忽然之间,『跳槽』的这种无形的压力,对于前途的这种不能确定的忧虑,就沉甸甸的压在了刘协心间。 第一次去城南文会,刘协是很放松的,因为刘协知道,第一次去其实就是为了麻痹荀彧等人,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变故,也不会有任何情况发生,既然不会发生任何的事情,又何必紧张? 所以当时刘协态度很坦然,很平静。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就像是没有递交辞职报告之前,一切都宛如平常,但是一旦递交了哪一张简短的文字,纵然平日里面谈笑得最好的同事,也会生出一种别样的氛围来。 而这向前的一步,应该迈出去么? 刘协很迷茫。 神案之上的灵牌也沉默着,就连金粉涂抹的字迹似乎也在收敛着光华,不发出任何令刘协误解的色彩来。 『陛下……』跟随自己已久的小黄门在太庙之外门侧跪着,低声提醒道,『陛下……时辰不早了……还请回宫歇息……』 刘协猛然间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在太庙之中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外面的光线已经渐渐的暗淡了下来,在门外侍奉的宦官们已经点燃了灯笼。 是该回去休息了…… 明天就是约定好的日子了。 『回宫……好,回宫……哎呦……』刘协微微点点头,想要站起来,但是跪坐久了腿脚血脉难免不通,酸麻得一时间难以得行。 小黄门见状,连忙在门口朝着大殿当中的灵牌磕了一个头,然后小步趋进,到了刘协面前,帮助刘协活动起腿上的血脉来。 『嗯……』 腿上的酸麻,让刘协不由得回想起当年从长安奔出之时的情形。似乎当年也是斐潜从并北赶来,在万军之中,将他接到了并北。这一晃,多少年过去了…… 当年的中郎将,然后一步步的变成了征西,现在又成为了骠骑,那么斐潜还是当年的那个斐潜么?但愿那把中兴之剑,依旧锋利。 『陛下……陛下,可有好些了?』小黄门一边轻轻的捶捏着刘协酸麻的腿,一边问道。 刘协活动了两下,感觉恢复了许多,点了点头说道:『好些了……对了,你是初平年间跟着朕的吧?』 小黄门低头禀报道:『回陛下,奴婢是初平二年三月进的宫……』 『是了,朕记得,当年从长安离开的时候,就是你跟在朕身边了……』刘协想起了当年那昏暗的夜空,那混乱的场面,那被践踏的锦缎,那闪着寒芒的刀枪,脸上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当年的混乱的情形,让刘协刻骨铭心,可是刘协也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么多年之后,自己很有可能还要再来一次…… 值得么? 专心在帮刘协捏腿活络血脉的小黄门没有察觉到刘协脸色的变化,依旧低着头,轻声说道:『回禀陛下,这是奴婢的福分……』 刘协借着小黄门的搀扶之力,站了起来,抖了抖腿,觉得恢复的差不多了,便说道:『行了,回宫罢……』 小黄门一边对外面轻声传达了一声,一边搀扶着刘协往外走。 『当年跟着朕……』刘协轻声笑了笑,然后似乎在开着玩笑一般的说道,『以后也要跟紧了哈……』 『奴婢自然是永远跟着陛下……』 细细的声音,摇晃的灯笼,在这个沉寂如深潭的宫殿之中,轻轻的泛起涟漪,却不知道这一道涟漪,能飘荡传递多远……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17章 毫不意外的意外变化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骠骑将军斐潜大举兴兵,在长安郊外突然集结出发,顿时引得长安城内的群众一阵骚乱。 『这又是那个地方出事了?』 『不知道哈……没听说有什么动静呐……』 『嗯……』某人沉吟了一下,旋即打了个哈哈,『看起来似乎要下雨了,我要回家收衣服……告辞,告辞……』 『啊?这大太阳这么好?下雨?』 『对了,忽然想起来家里狗链子没拴呢……告辞,告辞……』 『哎嘿!这狗链子的事情都要你操心啊?哈,走得还这么快?咦?这家伙的家不是在西边么?怎么往东去了?』 『啊哈,那啥……我也有事,有事……』 旋即一大帮子人散了七七八八,到了后面有人提着米袋子回来了,看着依旧没动静的反应较为迟钝的那几个,好心提醒道:『他们都去买米买面去了……你们还坐着干哈?再不去就晚了……』 顿时恍然,面面相觑之下,立刻或是咬牙切齿,或是大汗淋漓的朝着米店狂奔而去。 这年头,一旦出现兵事,粮食价格就狂飙,这是一种常识,但是常识归常识,会不会懂得按照基本常识来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就像后世大部分的人都知道食盐不过就是氯化钠,顶多加了微量的碘,然后就有人传说可以防辐射,便是一阵的疯狂抢购,屯的盐三年都吃不完…… 街头巷尾的议论纷纷,旋即各种猜测纷纷出现,最多的一种便是猜测是不是北地出问题了,鲜卑或是匈奴又闹腾了?毕竟骠骑将军行进的方向不是往南,那么川蜀出现问题的可能性就不是太高。 旋即庞统代替骠骑将军府衙让人贴出了安民告示,表示周边无战事,只是骠骑将军的常规兵马训练而已,粮价大体上稳定,比起前几年同期相比较,涨幅还略有下降云云,自然也是引得吃瓜群众一阵愤慨,圈圈个插插的,死黑胖子又来忽悠了,顿时有人嫌弃,有人嗤鼻,大多数人都不相信,可是在没有明确的官方说法之前,大多数人依旧是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庞统也不好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毕竟若是真说了,然后成功了倒也无妨,如果不成功呢?天子出了什么问题,那么该算谁的?还不如就这样含含糊糊,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也算是一种幸福。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从古至今,向来如此。 对于大多数普通民众只是关心自家吃什么,而那些关中士族则是在这样的一次行动当中看到了另外的一个方面。 骠骑将军斐潜麾下,这种速度快到了相当可怕的兵卒动员能力! 在春秋战国时期,主要兵卒来源就是一般的自耕农,所以要进行作战,就必须要进行政治上的动员,比如在《孙子兵法》就明确表示:“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 然后比较不那么出名的《吴子兵法》之中也提出:“是以有道之主,将用其民,先和而造大事”,“凡治国治军,必教之以礼,励之以义,使有耻也”等等。 其实意思差不多,就是要打仗了,国君需要让治下的这些民众知道为了什么去打,至少在道义上要站得住,这样才能打胜仗…… 一直到了汉代,这样的习惯也依旧保持着。 若是对应侵略,保家卫国,那么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是其他的战争目的,多少还是需要走一个流程。 就像是讨伐董卓,也是先在山东郡县周边先大肆的宣扬董卓是多么多么的残暴,然后是多么多么的不忠不义,之后才有酸枣那个不怎么像样子的联盟,就连斐潜自己,在一开始的时候,要进行作战,依旧要召开誓师大会,表示要打什么人,鼓舞一下士气什么什么的…… 然而现在…… 从敲响了将军府战鼓,到最后斐潜带着人马离开,也就是短短一天的时间,根本就没有听说举办什么誓师大会,也没有听说有任何的提前的准备,就这样干巴巴的硬邦邦的,一点前戏都没有,让这些已经习惯了各种前奏来调整姿势的士族子弟很不适应。 原来,战争是可以这样的么?或者说,骠骑将军之下的兵卒,已经到了这样的层面了?在这个年代超快速度的动员能力,再加上战马的运动速度,二者结合意味着什么,相信很多士族子弟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一般的士族子弟怎么想的,作为弘农杨氏的子弟杨修来说,已经是没有心思去研究了,对他而言,听闻汹涌而来的大量骠骑人马,顿时激发出他内心当中最大的恐惧,一时间脸上血色尽褪,苍白得就像是夏日里面的雪花,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消融。 『我弘农杨氏做错了什么?!』 杨修好不容易咆哮出来,正准备号召家中私兵家丁什么的决死一搏,却听闻骠骑将军根本没朝着杨氏的坞堡而来,而是继续向东而去…… 而去…… 向东? 『快快备马!』反应过来的杨修大喝道,『还有,将那些兵器都收起来!收起来!将骠骑将军的旗帜重新挂出去!告诉家父一声,某去追骠骑了!』发现骠骑将军斐潜的目标并不是自己的时候,杨修的心思重新活泛的转动了起来,立刻想到了一些事情,不由得跳将起来,一边喊着,一边往外奔去。 虽然杨修算是沐休时间,在家中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但是现在明显有事情发生,自己又怎么能继续在家中干坐着,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东面…… 必然有大事发生! 而东面的大事之中,有什么大事能让骠骑将军如此焦急,领着兵卒急奔而过? 杨修心中已经冒出了一个答案,也让杨修多少有些惊骇莫名之余,又多了一些隐隐的兴奋…… 如果说杨修是惊骇当中带着兴奋的话,那么天子刘协的心中就是惊骇带着不解了。 凭什么? 到底是怎么肥四? 不是一切都顺顺利利,一切都按部就班,一切都在原先的计划之中么? 怎么突然之间,就被荀彧发现了? 荀彧又是怎么发现了? 难道说是孔融亦或是耿纪那边泄露了? 朕就觉得孔文举有些言过其实,不堪重用!果然是如此! 荀彧没有理会刘协内心的多么纠结扭曲,淡淡的笑着,就像是往日当中,说着平常不过话语一样:『请陛下安心,城中有宵小为乱,须臾可平……陛下勿须忧虑也……』 『朕……』刘协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一些什么好。看了看左右如狼似虎一般的曹氏兵卒,之前努力直起来的腰杆子,不由得有些崩塌。 荀彧瞄了刘协一眼。 其实暴露问题最多的,并不是孔融和耿纪,恰恰就是刘协自己。 刘协又不是演员,刘备才是,所以怎么可能在言语行为之间毫无破绽?加上面对的又是荀彧,若是荀彧没有将心思放到刘协身上,倒也还有几分可能,结果刘协还好死不死的三番两次的去招惹荀彧,这不是就明显的白送么? 举栗子,就像是公司里面一个平日里面唯唯诺诺,说什么都只会是是是的家伙,顶多就是顾而不问类型级别的人物,忽然之间就硬气起来,主动的去找主管日常事务的副总来别苗头,而且还不是一次…… 刨去大姨妈这种自带BUFF或是DEBUFF的亲戚之外,这样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荀彧在第一次被刘协顶在腰眼上的时候,若是还有些不确定的话,那么在城南的文会之上,又被刘协第二次当众挂出来晒,心中就咯噔一下敲响了警钟,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的表示,也没有任何的异常,但是实际上在这几天时间内,却进行了大量的排查。 毕竟整个许县,是在颍川地面,整个城防兵马,都在曹氏,或是曹氏亲属的手中,在细心的收罗线索的荀彧面前,天子刘协,孔融和耿纪,这三个人做的小动作,其实也并没有他们三人自己想象得那么的隐蔽。 很多细节上的问题,都会暴露一些事情。 就拿最简单的吃食来说,这个年头,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天天大鱼大肉吃到爽的,就连曹操自己都未必能够做得到,毕竟曹操也要给下属竖立一个榜样,天天吃未免太过于奢华了,表示一下铺张浪费不可取什么的。 那么一般老百姓则是更要精打细算了,不是过年过节,吃肉喝酒这种事情,基本上想都不用想,然而这几天,某个人的院落之中确有大量的酒肉消耗,这说明了什么? 再加上安插在各个官员府邸之中的内线…… 曹操之所以能够离开许县,放心大胆的在冀州前线,不仅仅是因为曹操觉得荀彧活好器大用起来放心,同时许县上上下下还有不少的暗线,有些是荀彧知道的,也有一些可能连荀彧都不知道的,如此曹操才能比较放心的离开许县。 而现在,这些暗线的作用就呈现出来了。 当这些林林总总的细微线索汇集到了荀彧桌案之上的时候,其实答案也就渐渐的浮上了水面,当然,对于这个答案,也有不同的两个声音,一个声音是表示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不如等几个光溜溜的屁股蛋子都露出来之后,再行动手,让这些家伙知道什么花更黄,什么花更红。 另外的一个声音,则是不能等爆发的时候,而是要在爆发之前就处理了,多少留点遮住屁股蛋子的布条…… 荀彧选择了后者。 是的,至少将整个的事件,控制在『乱贼』的范围之内,摒除了汉帝刘协的参与度,至少给汉帝留下一点遮住屁股的颜面。 当然,也是为了曹操的颜面。毕竟养刘协也算是养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了,不但是没有养熟,然后刘协还表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藕想去看看,然后一个斗大的荷花差点伸到墙外去,说不尴尬都是假的…… 城中渐渐纷乱起来,嘈杂的声浪一波高过了一波。 荀彧为了不走漏消息,一直等到了刘协即将出宫的时候才进行了拦截,一面将刘协控制在宫中,一面在城中和城外发动了抓捕。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许县之中许多不明情况的百姓惊慌,有些倒霉的家伙刚好撞上了交战的区域,又或是被当成乱贼冤枉砍杀了,一时间整个的许县之中黑烟滚滚,血流漫漫。 『陛下……』荀彧缓缓的说道,『今日许县百姓之亡者,皆因陛下也……』 刘协愤怒的瞪着荀彧,却像是突然失去了在孔融文会上面的犀利言辞一般,只是紧紧的抿着嘴,咬着牙。刘协再一次的感觉到了对于整个世界的无力感,他原以为能够把握的东西,结果到头来都是一场虚空。 不多时,任峻带着兵卒来到了宫墙之下,看了一旁的刘协一眼,装模作样的行了一个礼,但是一句话都没有跟刘协说,反倒是直接向荀彧禀报道:『回禀令君!城中贼人皆已平靖!经查,乃侍中耿氏,收罗歹徒,暗藏兵甲,欲行谋逆之事!今事迹败露,于城中纵火,焚烧房屋,砍杀无辜,害百姓无数!幸得天道昭昭,使得凶贼现形,如今皆已抓捕归案,敢问令君如何处置?』 荀彧没有回头,但是他依旧感觉到了刘协投射过来的目光。 『男丁皆腰斩!弃市!妇孺编入随军女营!家中财物一律充公!』荀彧转过头,对着刘协拱拱手说道,『陛下以为如何?』 『耿卿……』刘协的脸皮抽搐着,似乎想要给耿纪说几句求情的话,但是或许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又或是觉得就算是说了荀彧也不会听从,结果沉默了半天,什么话也没有说。 荀彧微微低头,然后对着宫墙之下挥了挥手。 任峻领命,杀气腾腾的又返回去了。 城中事态渐渐平定,但是城外的,却有了些意外。 原本在城中的耿纪纵然想逃,四门一落,便是瓮中捉鳖,跑都没地方跑,而城外的孔融见到了城中火起,便是立刻借更衣之名立刻遁逃了,让前来抓捕的严匡扑了一个空,只是将依旧茫然不知所措,并且还打了好几天的腹稿,准备在刘协面前展现才华的那些士族子弟,尤其是许攸给围了起来…… 被搅乱了兴致,还不清楚情况的许攸大为愤怒,不仅是当众大声呵斥,甚至表示要在陛下面前弹劾严匡。 严匡哪里吃这一套,立刻让人将许攸五花大绑捆了起来,然后再去收罗孔融的时候,却发现孔融早就再次的使用出当年被袁谭围攻之时,就用过的纯熟技能——『脚底抹油』,溜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18章 又是一次的兵临城下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孔融伏在马背之上,只是捡着小路往西而奔,一时间心中不知道浮现起来多少滋味,难以描述清楚。耳边风声呼啸而过,最终一个声音在心田之中响起,该死,该死! 当然不是孔融他自己该死,而是觉得王粲该死! 虽然在曹操之处,也没有得到多少的重用,自己心中也渐渐积攒了不少的怨气,才有了和王粲合谋之举,但是这不是代表着孔融就有破釜沉舟的意志。在孔融计划之中,自己应该是属于超然之态,然后长袖飘飘的在陛下和骠骑将军之前,长笑三声以抒发这么多日在曹操治下的苦闷…… 可是,一切的计划,似乎在今天一开始的时候,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早晨孔融到了城南之处的时候,就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惊肉跳,坐立不安。原先孔融只是以为大事在即,难免有些情绪不稳,但是等到了城中火起,喧嚣之声蓦然升腾之时,孔融忽然觉得情况不对! 因为按照原本的计划,是要在陛下离开城池之后,再于城中先发动,如此一来,自然注意力都会被城中吸引,然后再假借护卫天子为名,招呼文会的士族弟子一同而行,打乱原本刘协周边的护卫布局,最后或是鱼目混珠,或是直接再做搅乱,掩护刘协逃亡…… 可是,当下不仅是动乱的时间早了,而且陛下根本就没有出城! 肯定是坏事了! 孔融接到了消息之后,几乎就是立刻知道了不妙,趁着众人都被城中之变所吸引,悄悄的就赶到了原本预备逃离的藏马处,上马就是狂奔而逃! 该死,该死! 不是计划好的要在曹操这个家伙面上来扬眉吐气么? 不是计划好的要在天子面前表一表功勋劳苦卓越么? 怎么现在反倒是自己成为了丧家之犬一般,惶惶逃命? 王粲到底在何处? 骠骑将军又在那里? 这天下,何处才是某孔融的安身立命之所? 骠骑将军究竟是来了还是压根就没有来?难道说这一切都是王粲,不,是骠骑将军设下的圈套,只是想某等搅乱许县,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要迎接天子?! 某被骗了不成? 身后的几名护卫,也是面色惊慌。跟着自己的,也就这几个了,至于妻子家眷,自然不用多说什么了…… 呜呼,这乱世啊…… 孔融在马背上用力的缩小着自己的身形,甚至觉得自己穿着长袍大袖有些碍事,被风灌得鼓鼓囊囊的,很是不方便。有心更换一件吧,一来是觉得时间紧迫,二来也听说风鼓起来的衣袍,可以防箭矢? 孔融杂七杂八的想着,在逃生欲望的支持之下,沿着小路狂奔,心中祈祷着自家不要被曹操的追兵赶上。 才转过了一个岔道口,正在孔融策马狂奔之时,忽然听闻到了一些马蹄之声! 孔融吓得脸色发白,竟然做出了原本绝对做不出来的马背上的高超技巧,抱着马脖子,几乎是侧身挂在了马背上,拼命扭头往来路上眺望,却看不到什么烟尘和追兵的踪迹…… 这? 可是马蹄声依旧,而且似乎还越来越响! 『家主!家主!前面,在前面!』 身边的护卫神色惊慌的指着前方,大叫着。 什么?! 孔融的念头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闻前方有箭矢呼啸的声音,然后在前方引路的两名护卫惨叫声中,跌落马下! 孔融猛地扭头,脖颈中的椎骨都发出了咯噔一声响,才猛然间看见在前方道路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票人马,正在疾驰而来,当先的撞入眼中的,便是那杆三色战旗! 是骠骑将军人马! 孔融心中狂喜,然后看着这些兵马杀气腾腾的又搭上了第二波的箭矢,不由得立刻脸色刷拉一下子变得惨白,忙不迭的舞动着双手,大叫起来:『且住!且住!某非曹军!某乃孔融孔文举是也!』 在跟着朱灵和张烈一同而来的的王粲,在队列之中闻声瞄了一眼,也是叫道:『手下留情!是孔使君!』 朱灵放下了手中的战刀,皱眉喝道,『让开道路!』 其实不用朱灵特意吩咐,孔融等人已经忙不迭的往路边窜去,毕竟孔融等人虽然也是骑马,但是一来最好的战马肯定是先供给给曹操之下的马军,二来么就算是在豫州上好的战马,和正儿八经雍凉的战马还是有些差距的,就像是某泰的车,虽然猛一眼看去,外表差不多,但是实际上差距依旧蛮大。 孔融等人的马根本不敢和朱灵等人的战马对冲,都不用孔融等人特别去控制,早早的避开了主要的道路,甚至被道路旁的灌木荆棘扎得哀哀直叫,也不敢挡在路中…… 眼见着朱灵张烈带着人马呼啸而过,孔融呆了那么一个片刻,忽然叫了起来:『等等,等等某……』孔融想要调转马头,可是胯下的马怎么都不愿意,七扭八扭的反倒是跑得更远了,急的孔融一边怒骂一边踢打。 被逼的急了,孔融的马顿时人立起来,将孔融摔下了马背。幸好当下已经开春,树木杂草从生,加上速度也不快,摔下来的孔融只是觉得手脚疼,倒也没有伤到筋骨。 这么一耽搁,孔融便只能见着三色战旗奔腾而去,只留下来滚滚的黄尘扑面而来,还有那些掠过的骠骑兵卒肆无忌惮的嘲笑之声…… 孔融是又疼,又气,又觉得收到了羞辱,可是站在地上喘息了半晌,忽然也笑了起来:『临战之时,竟如行猎一般!骠骑之兵,悍于天下,果不其然!!』 这个地界,怎么说也是曹军的底盘了,而这些骠骑兵卒,不仅是没有什么紧张的颜色,甚至让孔融觉得似乎还很轻松的样子。虽然只是惊鸿一览,但是那种举重若轻的感觉,似乎比起孔融所看见的由夏侯渊统帅的那些骑兵要更好些。 夏侯渊手下骑兵装备似乎也很齐备,行进也很有规矩,但是就像是一篇过于追求笔画齐整而显得有些生硬的文章,而刚刚过去的骠骑将军人马,却像是随意迸发出来的几句妙语,虽然有些随意,但是更显得自然和从心所欲。 这就是称雄关中北地的骠骑人马? 有意思。 孔融忽然觉得心中不是那么慌乱了,转头叫着:『那该死的畜生呢?牵过来!走,跟上,跟上!』 ……()……这是一条木得感情的分割线…… 这是…… 马蹄声? 正在沿着孔融留下的踪迹,往前追踪的严匡,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不由得勒住了战马,左顾右盼起来。 林鸟惊飞! 似有黄尘滚滚而来! 忽然之间,从远处的树林拐角处,就奔出了一队人马,飞驰而至! 人马还未到了近前,箭矢便是先到了! 严匡下意识的就头一缩,藏在了马脖子后面,头顶上一阵劲风呼啸而过,一根箭矢几乎就是擦着他的头顶飞了过去! 在严匡身边的曹军兵卒,则是没有那么幸运了。严匡亲眼看见,一名兵卒虽然尽力躲避了,但是依旧被一只箭矢插在了肩膀之处,而且还是穿透了皮甲,没入了血肉之中! 还有一人,不知道是来不及躲避,还是傻了那么一刻,被一箭正正的射在了面门之上,血花四溅当中,当即就一头栽到,跌落马下! 严匡心中大惊,偷眼看去,只见到一杆三色旗帜高高挑了出来! 该死,竟然是骠骑人马! 什么时候来的? 从河洛到豫州这一路上的警戒哨塔呢?怎么没有示警?! 是这些哨塔的兵卒有眼无珠都懈怠了?还是这些哨塔都变成了摆设不成?! 严匡并不知道,若不是朱灵和张烈为了尽肯能的隐蔽,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了就派人偷偷摸了戒备的哨塔,然后才通行的话,那么还会来的更快。 从河洛到豫州,曹军一路防备,难道太史慈之下就一点事情都没有做? 很显然,对于这一路的侦测,甚至是对策,太史慈还有其下的朱灵张烈,平日里面不知道研讨过多少回,这一路来,简直就将上一次奔袭邺城的模式发挥到了更新更高的层面,虽然说人马也不算少,可是一直到了阳城附近才被发觉,而等发觉之后再行传讯,也来不及了,曹军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朱灵等人一路奔着许县而来! 严匡心中种种念头才转了几个,就见到奔驰而来的骠骑人马似乎又拉开了弓,准备第二波的抛射! 严匡不过一个典农中郎将,而且还比任峻还要差一截,手下更是一些骑术普通的兵卒,严格讲起来不过是一群刚刚能骑马的,距离『会』,还有『纯熟』差的还有老大一截,更不用说还能在马背上开弓抛射了…… 因此严匡面对汹涌而来的骠骑人马的时候,基本上根本就没有产生出任何的抵挡欲望,几乎是没有停顿的就往斜刺里一冲,然后高呼转进。 纵然如此,依旧是没能全身而退,不知道哪里射来的箭矢,扎在了其后臀之上,让严匡嗷一声差点落马,摇摇晃晃一路淌血而逃。至于其他的兵卒,更是不堪,有的慌乱之下,竟然和战马较劲到了一处,生生导致战马撞到了树桩之上,人马在空中抛飞,惨叫声不时响起。 在曹军纷乱的呼喊惨叫声当中,如雷一般的马蹄声奔腾而起,就像是每一下都敲在了曹军上下的心头一般,最终汇聚成为了一个名字,『骠骑将军,骠骑将军来了!』 这个如同传说当中一般崛起的名字,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铸就了威名的家伙,在短短几年时间,就将三色旗帜插满了北地关中,打得困扰了大汉几十年的鲜卑羌人服服帖帖,收拢了西凉并州的骑兵,展露出耀眼的光华,就算是明知道是对手,也不由得不在心中暗自佩服! 不过佩服归佩服,要让自己面对面和这样的人马对抗,多少还是有些胆寒,反正自家不过是屯田兵才转职的骑兵,人数也没什么优势,还是让个头大的去抗罢!于是乎这些曹军,上上下下就心安理得的一路逃亡,径直让出了道路,使得朱灵等人一路奔到了许县之下! 这么多年来,自从董卓之后,位于颍川的豫州人,再一次感受到了雍并骑兵的锋芒,就像是一柄锋利的战刀抵到了自己咽喉之处! 一方面得益于原先清剿城内的时候就已经封闭四门了,另外一方面也是看见了从阳城绵延而来的烽火传讯,等王粲朱灵等人到了许县的时候,许县如临大敌,吊桥高悬,曹军各个神情紧张,心中如同擂鼓,扑腾扑腾的安定不下来。 有谁能想到,从河洛开始布置的那些用来预警的哨塔,竟然像是纸糊的一般,看起来似乎可以遮风避雨,但是等真的风雨来临的时候,便是迅速垮塌下去,裸露出了薄弱的环节来。 曹军,在骑兵上面极度的短缺。 虽然大家都知道,曹司空之下,有一支直属于曹操统辖的骑兵,号称『虎豹』,其下骑兵,有人说是五百取一,甚至是千人取一云云,好像听起来十分的强悍,而且门槛极高,不是一般人所能达到的程度…… 但是实际上呢? 知道实际情况的人,都对这个五百取一,或是一千取一的比例,既无奈又感叹,他们何尝不想降低比例,甚至降低到十取一,五取一啊,可是真要是那么低的比例,战马哪里来?不是他们想要将标准拔到那么的高,而是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战马! 『虎豹骑』三千左右已经是极限。当然,若是将治下所有的战马全数硬凑起来,大概也能凑个七八千,但是问题是要不要留后备替换?要不要留些种马蓄养?各地各县要不要留一些方便紧急传递军情调运兵卒?还有各家将军各个世家要不要留一点充个场面?林林总总下来,能凑到三千多,曹操真的是已经尽力了。 战马数量少,装备不如人,所以整个豫州的防御,便只能是依托每一个的城池这样的要点来进行,而一旦碰到骠骑将军麾下这样的,既可以奔袭,又有足够的后勤支持的骑兵,真像是矮子和高个子打架,然后被高个子一巴掌按在了头顶上,任凭矮子手脚乱挥,可就是够不着…… 很早的时候,曹操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急切的想要进攻冀州,同样也是为了抢夺原来在袁绍之下的那些马场,位于河北的养马地。是,现在曹操是基本上获取了冀州的控制权,但是骑兵并不是说今天占领了马场,明天就能刷新出一大批的骑兵来直接使用的,而在这样的节骨点上,面对这奔袭而来的骠骑人马,许县上下不免尴尬异常。 王粲越众而出,直驱城下,声音沙哑之中带着一种异常的亢奋:『某,山阳王粲,王仲宣,前来迎接陛下!尔等还不速速放了陛下,以免刀枪相见!』 许县城上,一片寂静。 任峻瞄了瞄城下的王粲,转头对着荀彧轻声说道:『令君,此子已于一箭之地内,要不要下令,直接射杀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19章 又是一次的忠诚凋零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任峻厌恶城下叫嚣着的王粲,认为一切的事情定然就是这个家伙引发出来的,所以很自然的就建议干脆直接射杀王粲,也好出一口恶气。 然而荀彧并没有同意。倒不是荀彧对于王粲有什么特殊的情感,而是荀彧觉得,杀了王粲也不能改变什么。他担心的并非是眼前的这一些骠骑人马,而是其后还有没有更多的兵卒,以及从河洛到豫州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 若说是骠骑将军不声不响的就将雒阳和阳城都攻克下来了,兵锋直指许县,这种最为恶劣的局面,荀彧觉得应该不可能发生,但是说完全不可能,荀彧又没有绝对的把握,毕竟面对的是骠骑将军斐潜,这个人身上已经发生过许多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多少让荀彧心中有些不安。 『四门紧闭,严加警戒!』荀彧看了一眼在城下叫嚣的王粲,然后又盯着在外游走的张烈朱灵等骠骑人马,指了指,说道,『此乃前锋,未携带攻城器具……固守即可,不必理会……若有变故,再来知会于某……』 任峻点头领命。 荀彧也点了点头,返身下了城墙,在甬道之中,依稀还能听见王粲那沙哑又有些亢奋的喊叫声,不由得摇了摇头。现在情况不明,不可轻举妄动,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来辅助判断,同时,对于荀彧来说,更重要的是要稳定城内,毕竟刚刚才进行了一场清剿行动,要是有些漏之鱼趁机在关键时刻作乱,那可真的会酿成大祸! 同时,还有陛下刘协…… 荀彧眼前似乎浮现出之前刘协听闻骠骑人马袭而来的时候,脸上的那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些惊,一些期盼,还有一些欢喜,也有一些其他方面的内容,而这些其他方面的东西,似乎可以利用一下。 城外,朱灵仰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四门紧闭的许县城墙,皱眉对着张烈说道:『张兄,看这个架势,恐怕是早就有所应对……王仲宣这家伙,说的城中有人接应,那些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张烈望着许县上空依稀还残留的黑烟,指了指,说道:『嗯,可能来晚了一些……你看,那些明显是焚烧什么东西……嗨!要是再早些来此……』 朱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不过王仲宣之前就是说差不多这个时辰的……我们也不算是晚来,而应该是城中动手早了……就是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不过看这个样子,似乎不怎么样……』 城门不乱,黑烟渐小,也没听到城中喧哗啸叫,说明即便是有人动手了,但也很有可能已经被镇压下去了。 『咄!』张烈扭头吐了一口在嘴角边上沾染上的沙子,『若是城中不动,我们这点人也撞不进去!总不能拿头去撞罢!这个王仲宣,我看八成是没戏了……』 张烈和朱灵也没有将人马全数带来,还有一些在藏身地看护着备马和辎重,所以单凭当下这两三百人,在城外突袭些曹军小分队是绰绰有余,但是说要攻打许县,那就有些搞笑了。毕竟好歹许县也是经营多年的曹操大本营,不是稻草房子,吹口气就能倒的那种,城墙坚固,吊桥壕沟,鹿角礌石一应俱全。 虽然说曹军缺马,所以若是再城外和朱灵张烈动手,肯定吃亏,但是若是张烈朱灵拿着这些兵马就去攻城,又反过来是张烈朱灵吃亏了。 『那么……』朱灵问道,『张兄你觉得……接下来……』 张烈抄起马侧的水囊,灌了两口,顺手递给了朱灵,『再看看……不行的话……就只能是先撤了……』 虽然不甘心,但是依旧要面对现实。 撞南墙的也不是没有成功者,但是在南墙之下倒下的尸首更多。朱灵和张烈都不是那种非要撞南墙的人…… 不过,王粲例外。 王粲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做过最大的事情,就是眼前的这一件。 这南墙,纵然是立在了面前,王粲也要撞! 于是乎王粲根本不管朱灵和张烈在后面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示意,一意孤行的继续在城下坚持。 只不过,原先王粲略显得亢奋的声音,渐渐的在失去激情…… 『去两个人,带这家伙走!』朱灵指了指王粲,颇有些不满的说道。 天色已经渐渐晚了,既然城中已经失败,又不可能攻城,还在这里干耗着等人请吃饭呢?再说战马跑了也有大半天了,也该松一松马肚子,喂一些草料什么的,要不然长时间勒着肚皮,人都会不舒服,何况是还要驼一个人的战马? 可问题是王粲死活不肯,甚至挣脱了兵卒的拉扯,驱马就往城下而去! 『陛下!一定要迎得陛下!不能退,要进攻,进攻!』王粲愤怒的大喊着,企图让朱灵和张烈听从他的指令,甚至驱赶战马向着城下而奔! 不知道是王粲想要驱马直接往城下壕沟当中去,还是说情绪激动之下距离壕沟太近了一些,差一点就落到壕沟之中,不过战马本身也有灵性,临近壕沟之时,高高扬起了前蹄,倒退着跳了两步之后便调转了身形,重重的转了过来。 若是骑术好的,自然也就跟着战马一同调转了方向,可问题是王粲骑术么,虽然也不算是特别差,但是也不算是特别好,再加上从许县到函谷,然后再从函谷到许县,精力体力都是消耗极大,顿时抓不住缰绳,从战马之上『噗通』一声落入了壕沟之中,溅起了硕大一朵的水花。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城上城下的双方都傻愣了…… 被朱灵派来牵引王粲的兵卒也愣住了,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去这个护城壕沟边上捞人,还是说不用管这个倒霉家伙了,不由得回头望向了朱灵和张烈。 『……』 『……』 朱灵瞠目结舌,然后也在张烈脸上看到了相同的表情。这要是派人上去捞,不被城上的曹军射成傻子?而不派人去,似乎又有些尴尬和说不过去…… 『仲宣贤弟啊!』跟在后面的孔融悲声叫道,然后冲到了张烈和朱灵面前,『尔等站着干什么?!还不速速救人!』 若说王粲多少还算是这一路一同跑过来的,多少算是半个同伴,而孔融这个家伙对于张烈和朱灵来说,就基本上属于陌生人了,若是孔融好好说话,苦苦哀求,张烈和朱灵说不定一咬牙一跺脚,派出十几个兵卒去捞一把试试看,结果孔融情急之下,语气和态度都很生硬,顿时就让张烈和朱灵心中也不由得升腾起了火头来。 毕竟当兵带队伍的,刀头舔血都是常事,那有几个是软绵绵的脾性,大多数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再加上王粲一路奔来辛劳,张烈和朱灵,以及其他骠骑人马也同样辛苦,自然也就没有多少好耐心,听闻孔融叱责,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朱灵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你谁啊?你不是也有几个人么?你怎么不去救?』 『某……某乃孔融孔文举是也!』孔融瞪着眼,没想到朱灵会如此不客气,同时对于军旅并不是很熟悉的孔融,在此时此刻犯下了第二个错误,『大胆!主将落水了,属官岂有坐视之理?!还不速速救人!』 孔融也不是故意要犯错,他真以为这些人马是王粲带来的,既然是王粲所带来的,那么自然就是王粲为主将,毕竟也没有看到什么其他将领的旗帜,他根本不知道为了隐蔽,就连三色旗都是到了临近了许县才打出来的,自然不可能去多打几面什么姓氏战旗了…… 『哈?!主将?』张烈哈哈一笑,呼哨了一声,『走了!』 朱灵也撇了孔融能够一眼,懒得跟他计较,径直和张烈一同,带着人马呼啦啦往远处而去。 骑兵最重要的便是机动,要是定点在许县城下,什么时候被人包围起来了多半都不知道,而一旦是扯到了外面去,两条腿的步卒便只能是干瞪眼,纵然有些想法,也没有什么卵用。张烈和朱灵都自然深蕴此道,所以不可能在许县城下耽搁太长时间。 孔融目瞪口呆看着张烈和朱灵带着人马扬尘而去,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做什么好…… 『这个……家主……』孔融护卫小心翼翼的凑过来,『这个……再过去可是进入城头射程了啊……』护卫知道孔融和王粲有些往来,所以也担心万一孔融想不开,真要去捞王粲,能不能捞起来另说,这城头上的曹兵可都是虎视眈眈的呢,要是一阵箭雨下来…… 要知道让城头上的曹军害怕的只是骠骑将军的人马而已,对于他们这几个三脚猫,曹军多半不会怎么客气。 孔融呆立半晌,忽然哀嚎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哭王粲,亦或是在哭自己,然后调转了马头,向远处狂奔而去。孔融剩下的那几名护卫也连忙跟着,落荒而走。 『咕噜……咕噜噜……』 王粲奋力的在许县宽大的护城河当中挣扎,可是一方面体力精力消耗太多,另外一方面腿上的伤口在水的刺激下竟然抽搐起来,让王粲不由得在壕沟当中畅饮了起来,不多时便灌得两眼泛白,渐渐的往下沉去,而最后一个念头在脑海当中盘旋——『为什么,为什么都没人来救我……』 一个锦囊,或许是因为其内的空气,又或是一时间没被水浸润透,竟然从王粲的怀中漂浮了起来,向上,向上,在水流当中就像是要追逐着那仅有的光芒,可是又不得不在四周黑暗的侵蚀下,渐渐的沉沦。 一个竹篱伸了过来,兜住了锦囊,然后到了一只粗糙且皴裂,黑黝黝且肮脏的手中,然后过了没多久就换成了另外一只布满了老茧,却干净了一些的手,旋即被放在了一个漆盒之中,被另外一只干净的手托着,晃晃荡荡的走了很久,之后便是越来越白净,越来越细致的手接过,直至到了一张以金银线描绘图案的玄色长桌之上。 清润且从容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荀彧不慌不忙的拱手说道,『陛下,骠骑人马……已退……』 一只有些苍白,但是十分的干净的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锦囊,然后就像是被锦囊烫到了一般迅速缩了回去。 刘协缩回了手,也缩回了目光,或许是不忍看,又或是不敢看,『王仲宣……』这个锦囊是他给王粲的,而现在这个锦囊被呈现到了面前,或许就说明了一件事情…… 『王仲宣投河而亡……』荀彧的语气平淡,就像是跟地主家的二少爷说今天又有一只鸡被黄鼠狼偷了一样,带着一点点的惋惜,却没有多少悲伤。 刘协愣住了。 荀彧有说谎么? 没有。 只不过没有特别向刘协说明事件的前后次序而已。 朱灵和张烈是退兵了,但并不是因为王粲而退兵,只不过是因为见情况已经改变,和原先计划差别太多,不得不退兵。 而王粲是投河了,但是也不是王粲主动投的,或许也真有死志,但是更多像是发生了意外,就像是战场之上也有可能绊倒在一从杂草上,又或是被流矢射中一样。 最重要的是王粲先不小心掉护城河里了,张烈和朱灵见不好救援,后面才退的兵,而在荀彧这么一说,似乎就反过来成为了张烈朱灵退兵,然后王粲见事情不可为,便投河了…… 前后次序一扭转,蕴含的意味便大大的不同。就像是曹老板的父亲死了,曹操攻打徐州,然后和曹操攻打徐州,其父亲死了,虽然两个表述的事件都一样,但是前者似乎看起来是曹老板为了其父亲报仇,师出有名,而后者么,不过是狗咬狗而已,纯粹咎由自取。 荀彧的言辞,在刘协听起来,就像是骠骑人马见事态有变,觉得王粲没有利用价值了,便不管不顾的丢下了王粲,而王粲竟然如此的忠烈,如同屈原一般,投河以明志! 荀彧瞄了一眼呆住的刘协,不声不响的拱了拱手,然后退了下去。聪明人,永远知道话说到什么程度上最好。 大殿当中一阵静默。 良久,才有一声叹息幽幽而出。 『王爱卿啊……』 刘协忽然觉得,其实王粲才是忠臣,是大汉的忠臣,而自己之前还似乎怀疑过,防备过,揣测过这样的大汉忠臣,这是自己的错误,这也是大汉的悲哀。 『忠臣』王粲死了,而剩下的这些人呢? 王允死了,董承死了,耿纪死了,王粲死了,为什么一个又一个的忠臣就这样死去,然后自己似乎就剩下了…… 大汉司空曹操,还有大汉骠骑斐潜。 当然,还有他们麾下那些将领谋士,而那些所谓的大汉宗室,甚至包括刘备在内,都没有一个可以靠得住! 为什么? 为什么大汉会变成了当下这样,为什么上天就不能给自己一个机会? 刘协的目光,渐渐的从空空荡荡的大殿里,回到了桌案之中的锦囊上,盯了许久,最终从喉咙里面发出了嘶哑的声音,『王爱卿……朕……王爱卿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20章 故技重施的破绽之处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夜色之中,雒阳萧萧,流水汩汩。 雒阳地势虽然不算是险要,但是也算是背山面河,北面的邙山,南面的洛水,也算是遮蔽了雒阳的左右两肋,如果再加上之前雒阳在百余年间的不断修葺和修建,着实是会让很多人头疼的存在。 只可惜董卓一把火,不仅是烧坏了许多亭台楼阁,也同样牵扯到了许多防御设施,毕竟就连后世的钢筋水泥也惧怕水火,更不用说在汉代这样的土木石结构的建筑体系了。 李典自从领了雒阳令之后,就不断地加固城防,修整设施,但是问题是地主家也没有多少的余粮,像雒阳这么大的城池,然后又被损毁得如此严重,仅仅靠李典一个人,手下那点兵,根本无法说修复就能修复,毕竟当年雒阳可是一百多年的基业,所以纵然是李典努力再努力,也不过就是勉强像个样子罢了,很多地方依旧没有办法完善。 因此只能先顾着军事上的东西,比如在洛水南岸,架设水寨,和雒阳城相互呼应,然后在小平津之处,再另外设立军营,作为犄角,协同防御。 连日以来,李典不断的在调配兵卒,补充物资。毕竟如果曹操想要向函谷进攻,这里便算是重要的出发基地,而如果说骠骑将军想要进攻豫州,此处,也是防守要点。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小平津之处,依靠在岸边的船只,也是如同鱼鳞一般,停泊得到处都是。 临近渡口的军营之中,军寨统领夏侯廉正和自己一帮心腹手下,坐在大帐之中吃酒,桌案之上满满的都是各种酒肉,还有兵卒进献的从周边山坡河边收罗来的新鲜果子,琳琅满目,堆叠的如同小山一般。 夏侯廉么,是夏侯惇的族弟。 人人都知道夏侯惇,就未必能知道夏侯廉了。毕竟有一个名气太大的兄长,也不知道应该算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夏侯廉在军事上的才能,远远不及夏侯惇。 原本雒阳,是曹洪和李典共同防御的,但是后来因为和袁术袁绍的战事吃紧,又将曹洪调到了前线,而这么一大块的地方又不能说完全交给李典,虽然说曹操一再表示李典这个人是个可以放心的好同志,但是有时候不是放不放心的问题,而是需要对手下进行权衡的问题。 如果说别的地方倒也罢了,毕竟雒阳曾经是大汉的都城,虽然说谁都知道现在雒阳败坏不堪,但是毕竟名头还在,而曹氏夏侯一大帮子都还没有都捞到一些什么好职位呢…… 因此呢,夏侯廉就到了雒阳,可问题是夏侯廉若是真有些水平倒也罢了,结果么到了雒阳之后,三言两语之下,就漏了马脚,让李典哭笑不得。又不能送走,又担心在雒阳搞不好反倒是碍事,便只能是先让夏侯廉统领了一部分的兵卒,到了小平津这里单独设立营寨,一方面也是为了整体雒阳的防御,另外一方面也算是眼不见为净。 同时呢,小平津临近沟通河内,也算是战略要点,而且还可以让夏侯廉在小平津这里多少积累一些带领兵卒的经验,也许将来会有更好的发展。 可问题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到一块去的。 对于夏侯廉来说,李典不过是一个外姓将领,然后也还没有后来的名气,不过是因为李整的关系而已。李整是当下曹操封的青州刺史,是李典的从兄,不过因为历史上死的早,所以也没留下什么印记。 所以夏侯廉对于李典,并没有多服气,压根就不能理解李典的好意。 对于在小平津这件事情来说,夏侯廉心中相当的不爽,写了封信给夏侯惇告了李典一状,却被夏侯惇回信一顿臭骂,心情难免抑郁,于是乎干脆摆了一桌,从黄昏便一直喝到了深夜。 酒喝多了,牢骚话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陈留待着!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有谁会来?值守,值守个屁!』 『主公在冀州纵横来去,河内早早就举旗投降,又没有多少兵卒,有什么好防备的?我看啊,不是为了防备河内,而是为了防备将主啊!』 『听说雒阳城中各类物资如山一般,呵呵……怕是城中日日酒宴,每餐都耗费千金!』 『就是,就是……』 各类言语层层叠叠,让夏侯廉听了原来越是烦闷。 李典毕竟还没有历史上的邺城之战,合肥之战等等的战役名头加持,虽然说历史上给与李典的评价还不错,但是现在么,至少夏侯廉就觉得不怎么服气。 听闻手下心腹抱怨,夏侯廉也是抑郁难平,也是拍着桌子正待叫嚣两声,抒发一下心意的时候,忽然听闻一声巨响,震得桌案上的酒水肉食鲜果到处滚飞,双耳之中嗡嗡作响,一时间整个人都懵了! 小平津营寨寨门之处,猛地腾起了一团硕大无比的火光,寨门在火光和巨响之中四分五裂,然后便是更多的火光星星点点的亮起,旋即在夜色之中传来了如雷一般的马蹄声,还有如同潮水一般涌动而来的呼喝之音! 大帐之内的人面面相觑,手里拿着的肉滚落到了地面,端着酒的泼洒到了身上也茫然不觉,然后忽然之间发了一声喊,各个跳将起来,踉踉跄跄的便冲出了大帐,映入眼帘的便是从西北面而来的漫天火光! 在这漫天的火光之中,已经隐隐能够看见大队的骑兵身影,铁甲兵刃在火光和星光映照之下,令人浑身的都不由自主的发抖起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是,是……是……骠骑,是大汉骠骑啊……』 在河岸边临时驻扎的转运民夫,已经被吓得四散奔逃,而这些凶悍的骑兵,已然从残破的营寨门口突进,纵横驰奔,到处追杀,到处举火! 夏侯廉脑袋嗡了一下,只觉得这一瞬间如同塞进去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连转都转不动,唯一的念头就是,为什么?为什么骠骑将军的人会从北面杀过来,一下子就击破了他的营寨?! ……这里是被炸得七扭八歪的分割线…… 雒阳城头,虽然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但是李典脸上的面色依旧黑压压的,沉得仿佛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 站在雒阳城头向小平津望去,可以看见隐隐的黑烟依旧升腾,斜斜的连接上了天空,就像是大自然不经意的挥挥手,然后将天空划拉出好多道的划痕一般。 从小平津之处,已经源源不断的开出了大队的骠骑铁骑,到了太阳日上三竿的时候,更是直接逼近了雒阳城下! 到处都是人喊马嘶的声音,往来的传令小旗飞驰而过,溅起大块大块的泥土,远处甚至能看到有些白色烟气升腾起来,想必是做饭的炊烟。 一夜之间,小平津渡口就被骠骑将军所控制。李典虽然没办法亲眼看到,但是从眼前的情形也可以推断出肯定是大批大批的骠骑人马通过浮桥,说不准还多架设了两条浮桥,然后远远不断的渡河,歇息,修整,戒备,像是一个复杂无比的器械一样,看着像是各个部件都杂乱无章的的运作着,但是实际上整体却很井然。 只有面向雒阳这个方向上,骠骑人马开始挖壕沟立栅栏,似乎准备以这样的方式将小平津和雒阳分割开来,又像是防备着雒阳城中的兵卒…… 李典已经不去想关于夏侯廉的问题了,因为李典知道,就算是他知道了夏侯廉究竟昨夜当中做了一些什么,或是没有做一些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李典他精心布置了一年多的防线,就像是那一层薄膜一样,不管是被黄瓜还是被黄鳝,一触就破了。 这些人马,好像都是骑兵? 难道说这一次又是和上一次太史慈突袭邺城一般,骠骑还想用第二次同样的方法来袭击许县? 真想故技重施? 『孟津!』李典咬着牙说道,『定是孟津!』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事后去推论的时候,似乎都很简单,但是能在事前就做到的,却很少。 李典猜测得没有错,被突破的点,就是孟津。 孟津是雒阳西北方向上的渡口,距离雒阳有相当一段的距离。当年董卓还在雒阳的时候,就假意和河内太守王匡在小平津对峙,但是实际上带着人马从孟津绕道,一举突袭了王匡大营,将直接威胁到了雒阳的王匡军马杀得七零八落,而如今,没想到骠骑将军竟然也走了当年的路子,再次从孟津绕道,破袭了小平津! 小平津之处因为也是连接河内的通道,河内又同属于曹操管辖之下,所以多半是没有放出斥候哨探,而河内多半也是因为如此,也没有特别留意,双方都以为对方会布置侦查,结果就漏出了一个这么大的空档来。 除去了河内和小平津两个个方面的相互失误之外,孟津不知不觉当中被攻取,也暴露出了一些问题。 因为距离上的原因,孤零零的孟津不适合设立一个长期的营寨,因为防御起来难度太大,所以李典只是在孟津上派遣了一些兵卒,设立了岗哨,但是很显然,这个岗哨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现在去追究是孟津的岗哨,还是小平津的夏侯廉,哪一方面的责任更大,已经没有了什么太大的意义,摆在李典面前的问题就是,在面对这些骠骑人马,要不要,敢不敢,能不能进行拦截作战? 早早听闻骠骑人马凶悍,但是到了当下,李典才真正的体会到了其中味道,从关中到了河洛,自己布置在西面的永久和半永久的岗哨虽然数量不是很多,但是没有一个能够将警训传递过来! 如此数量的人马,就不是隐秘二字能够做得到了,还要加上及其强悍的速度和力量,能够在自己那些岗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扑灭当场。 也或许有另外一个可能,就是自己所设立的这些岗哨和观察点,其实一直都在骠骑将军的掌控之下,所以一旦出兵,便是全数拔去,竟然连点遗漏都没有!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李典现在都面临着最为棘手的问题。 打,还是不打? 上一次太史慈领兵,直接从雒阳之下大摇大摆的过去,曹洪和李典都没有做什么动作,一方面是因为曹操和斐潜当时相互之间矛盾没有激化,另外一方面还有共同的敌人袁绍,所以也就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现在就完全不同,如果说就这样将骠骑人马全数放过去,且不说李典自己有没有责任,就说对于整个冀州战局的影响,必然是极其严重。 这样的责任,李典承担不起。 可问题是如果要打,又该怎么打?雒阳城中是有一点骑兵的,但是也就是一点而已,想要和骠骑将军这些人马对抗,简直无异于痴心妄想。 远处骠骑人马在旗号声中,大队大队的人马各自划分出了营地,然后开始沿着洛水开始修正,一副准备在雒阳外围休息一下,然后才继续向东的样子。也能看到似乎是将领模样的人物,在护卫的簇拥之下,登高而望,目光几乎和李典在空中相撞! 森然的杀气,似乎越过了空间,相互挤压,相争高下! 李典愤然一掌,拍在了城墙之上! 打! 必须要打! 自己有雒阳城墙相护,再加上一年多来陆陆续续囤积的物资,就算是守城,也是足够守个一年半载了,那么已经算是处于略占优势了,毕竟纯粹的骑兵,并不擅长于攻城,所以对于城外的骠骑人马来说,纵然凶悍,但是也有破绽! 这个破绽,依旧是孟津! 骠骑人马绕过孟津,夺取了小平津,无疑是一步好棋,但是同样的,也导致了整个补给线的延长!如果说攻克了孟津,然后再焚烧了浮桥,那么就意味着切断了骠骑这些已经渡河的人马的补给线,纵然这些骠骑人马随军携带粮草,但是后路被断的消息同样也会侵扰军心,到时候,进退两难的就不是自己,而是这些骠骑人马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21章 简单和复杂其实并不矛盾 军略是什么? 这一点,斐潜年轻的时候以为很简单,后来觉得很复杂,但是现在么,觉得两种情况都有,说简单也确实是简单,但是复杂也确实很复杂。 就像是大道理,基本上一说都好像很简单,其实真正去做,就复杂了。 虽然说斐潜的军略可能比不上荀攸赵云,甚至也未必能和太史慈比较,但是斐潜的长处在于一些赵云太史慈等人所想不到的方案和计划上,比如使用火药…… 但是,火药还是有些局限性。 斐潜皱着眉,站得远远的看着几名专门负责火药的兵卒将两桶受了潮的火药小心翼翼的摊开,然后又在上方架起了阴棚,让阳光不能直射,以此来阴干黑火药。 黑火药很麻烦的。 就像是暴脾气的小情人。 时时刻刻都需要小心翼翼的陪伴着,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拖着周边的人一起升天了。黑火药极易受潮,稍有不慎就湿了,然后若是被忽略了又不到缓解,小罐还好说,若是量大些,便是当场自燃自爆没有二话…… 就算是到了后世,依旧常常听闻因为黑火药使用储存不当,然后发生爆炸的事故,更不用说在汉代这样简陋的条件下了。 但是火药如果用得好,确实也很强。 比如攻克小平津,用来炸开营门的,就是火药。 『要重新调整安排了……』斐潜看着,微微皱起眉头。春季空气本身潮湿,盖好的油纸被夜风吹破了,一晚上湿气就渗透了进去。这个事情当然也有这些火药兵的责任,但是更多的也是意外。 毕竟火药周边,严禁举火,白天还好,夜间被风吹破了,怎么看得见? 跟在斐潜身边的远远看着的,是荀攸和赵云,还有后来巴巴跟上来的杨修。 太史慈被斐潜留在了函谷关,没有责罚,但是也算是责罚。在太史慈职权范围之内,出动千人以下,并不需要斐潜的批准,毕竟函谷关属于前沿地区,若是出动个十几百来人,都需要到关中请示,那未免太死板了。只不过么,像迎天子这样的事情,毕竟还是相当大的问题,稍微处理不好就是天大的篓子,就像是眼前的这火药一样。 斐潜火药的配比,自然大体上按照后世比例来调整的,但是截至到目前,在平阳黄氏工房之中,所研究出来的火药,依旧只能做到很普通的程度,没有办法形成大规模的杀伤力,原因很简单,就是提纯技术的前置条件不足。 黑火药的配比,好像看起来很简单,但是实际上很复杂,就像是许多人记得比例就是一二三,但到底是一硝二硫三木炭,还是一硫二硝三木炭呢,稍微一混淆头就大了…… 而让人头大的,并不仅仅是配比。 木炭好说,就像是纯正的闷骚形的老实男,也比较容易获得,但是这家伙最大的梦想并不是发光发热,而是寻找一切办法来失身,呃,湿身,搞湿自己,也搞湿旁人,比如硫小娘和硝妖女。 硫小娘呢,就像是大家闺秀。既然是大家闺秀,那么就意味着并非所有的地方都有,想要搞硫小娘,就必去她闺房里面,也就是硫矿产地,至今为止,斐潜只在两个地方发现,一个就是北地临汾吕梁一带,另外一个地方就是汉中。当然汉代最出名的依旧是邯郸的硫大家,不过那是在冀州,至于五色和箕山也有,同样也不属于斐潜的地盘之内。 或许还有其他的地方还有,只不过现在没有被勘察出来,斐潜也还不知道。 天然硫几乎都不纯,伴生着各类的杂质,而现在这个阶段,所能做到的最佳的提纯方式,便是水煮。就像是后世的各种肉,都可以水煮一样,很多矿物质也可以通过水煮来提纯,但是提纯的质量么,自然可以想象了。 硝妖女既然是妖女,就更加麻烦了。 硝妖女有十来个常用名字和面孔,比如朴消,消石,马牙消,芒消,英消,盐消,土消,盆消等等。因为硝石往往容易溶于水,就像是石头在水中消失了一样,所以常常『硝』和『消』混合通用。 在黑火药当中,自然是钾硝石最好,但是在汉代,怎样鉴别出真假猕猴就是个难题了,就算是斐潜真的请来了佛祖,也不见得能够分辨出哪一个是根红苗正的硝酸钾,毕竟还有硫酸钾捣乱,还有小资分子硝酸钠,硫酸钠,以及鱼目混珠坑蒙拐骗的镁猴王…… 这些结晶体形状大都是白如霜,针似芒,在空气当中都会慢慢风化,似乎完全都一样,但是掺杂在火药之中产生的效果就完全不同,有的能够轰然火爆豪迈四射,而有的就像是键盘侠放的屁,黑烟腾腾只是听个响。 因此,对于这样的硝妖女,按照大汉现有的化学基础,斐潜也毫无办法,只能是按照各地来源来进行处理,经过长久的试用和各种试验,发现将产自陇西的硝石和临汾的硫磺似乎搭配在一处颇有些天雷勾动地火的感觉,双方都挺来电的,但是也仅仅是如此而已了,想要更进一步,产生更大的爆炸效果,恐怕还要等其他方面的技术提升到了一定阶段之后,才有可能。 川蜀之中也产硝石,不过具体效果,还要等后续进一步的配调。 斐潜瞄了一眼毕恭毕敬跟在后面的杨修,觉得他就有些像是硝妖女,别看现在这样一幅任君鞭挞的小受嘴脸,保不准肚子里面藏着些不钠么镁的主意…… 杨修正在眼都不眨的盯着那些正在摊火药的兵卒,眸子里面似乎伸出十几只小手,想要将这些东西揉碎了掰开,搞清楚其中的成分。对于骠骑将军这些秘而不宣的机密,纵然是普通人都知道其价值,更不用说像是杨修这样的人了。 斐潜麾下,掌管火药的兵卒,都是特别挑选出来的,主要就是听话和细致,要不然将黑火药随便往军中配发,而没有特别规范,那么就等同于灾难。 许多士族经过几次试探之后,但凡是擅自打听的,都被以刺探军机之罪抓起来砍了头,后来也就渐渐的不敢那么嚣张了。当然,泄密这种事情么,就算是再怎样的严格,只要是人进行管理的,也迟早会发生,斐潜只不过尽可能让这个时间往后推延就是了。 斐潜没理会杨修眼里流露出来的那一点的贪婪,让身边的护卫再去嘱咐一下那些火药兵卒小心谨慎一些,然后便对赵云说道:『这些受潮了,短时间怕是用不上了……若有战,便无法取巧了……』 赵云依旧是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拱了拱手,很平稳的说道:『请主公放心,纵无天雷助阵,亦可胜之。』 没错,原来斐潜的计划,就是利用火药快速的搅乱对方阵型,然后突袭打击,但是现在火药意外受潮,便是让斐潜的计划顿时受挫,只能依靠硬碰硬的交锋,而无法取巧获胜了。 『公达,李曼成定会来此?』斐潜又问荀攸道。 『若是不出所料,李曼成……』荀攸略微停顿了一下,『素有谋略,定能断知吾等绕行孟津,故而前来断吾等粮道……今夜,必至……』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的奇妙,荀攸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将他在曹操之下获得的这些经验和见识,反过来对付曹操。 『那就再布置一下罢……』斐潜略微点点头,依旧是有些可惜。若是火药不受潮,就在孟津渡口埋上一些,然后等李典兵卒一到,就算是炸不死几个,也足够让李典兵卒慌乱一阵了,再加上赵云一个冲锋就完事了! 现在么,只能是拼杀了,不过赵云对上李典,也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斐潜揉了揉下巴上的胡子,和荀攸开始在地图上指点比划起来…… 夜色渐渐降临。 赵云显然也认为他对上李典,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赵云并不因为觉得没有问题了就放松了警惕,依旧很沉稳的再次检查了一遍,然后才坐下,在夜色当中静静的等待着。 稳如山岳。 远处,就是孟津如豆一般的几处灯火。 而在赵云身后,则是黑压压的一篇人马。 在这些人马的后方,斐潜背手而立,身上的大氅在夜风当中飘拂不定,就像是当下斐潜的心情。 斐潜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么快就和曹操起了正面的冲突。之前那些刺客没有能够完成的目标,却让王粲一个人做到了,这要是让孙权或是刘表知道了,恐怕是做梦都会笑出来。 当年酸枣之时,斐潜和曹操有过一番谈话,表示如果说董卓运用骑兵,三路而出,侵扰山东,山东之地根本无法抵御。这个年代,军略还基本停留在农耕民族的习惯性攻城略地上,打一个地方,占领一个城池,统治一片区域,而对于像是胡人一样的劫掠方法的进攻,往往防御能力都很差。 这一点,不仅仅是大汉王朝,甚至到了后面很多封建王朝也是如此,但是这样的战斗方式,同样也有弊端,不过这个弊端,对于斐潜来说,现在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因为斐潜根本就不想要占领这些地区,所以这个问题对于斐潜的影响就基本上忽略不计。 之所以针对雒阳的李典补下了这个圈套,并不是为了占取雒阳,只是为了调动雒阳的军队,使得自己的退路能够安全无忧而已,所以,这一次究竟能不能成功的将李典调出来,并且打疼了,就成为了当下最为关键的问题。 为了不让李典发现,从孟津到雒阳,斐潜放出去的都是定点隐藏的暗哨,并不像是普通斥候一样来回跑,而是隐藏在树上或是高崖之处,借用镀银的琉璃镜子反射太阳光和月光来示警,因此李典出动的时候,信息很快的就传递到了斐潜这里。 『果然如公达所料……』斐潜呵呵笑了笑,说道,『却不知领兵之将何人也?』这种单向的信息传递方式隐蔽是隐蔽了,但是能传递出来的信息量就相当少了,普通侦查又怕打草惊蛇,于是乎只能是等待着最后牌面揭晓。 荀攸站在斐潜身侧,拱了拱手,却没有说什么话。 杨修眼珠子左边瞄一下,右边瞄了一眼,有心跟上两句奉承话什么的,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而且斐潜和荀攸都将注意力放到了即将要出现的战斗上,也没有心思理会他,便只能是继续憋着。 杨修能不能蓄力放出一个大招来,谁都不知道,但是现在李典要放大招,谁都知道了,夜色之中,隐隐的传来了马蹄声…… 李典多少也算是半个骑将,如果按照字母登记划分的话,李典大概率可以拿个B+,或是接近于A,所以统领起雒阳的这些骑兵,进行一场奔袭,也不算是什么问题。 雒阳的骑兵人数并不多,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过是六百多人,而且这还是包括了平日里面需要动用的斥候的战马,若是纯粹常备的骑兵,最多只有五百。和防守雒阳的步卒数量比较起来,相差实在是太多了。 这还是雒阳前线,若是其他曹军不是前线的地方,一个县城之中,有可能只有十几骑,几十,最多百骑! 之前曹操和斐潜关系还算可以的时候,多少从斐潜这边购买一些战马,但是随着袁绍的倒台,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迅速的发生了变化,曹操能够获取的战马数量就渐渐变得很少了,到了现在,基本上曹操只能是从冀州获取,又或是想办法打通幽州…… 李典不敢,也没有办法拿着仅有的这五六百骑兵去打沿着洛水展开的骠骑将军的骑兵大营,毕竟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不是一个等级上面的,所以只能是偷偷的趁着夜色掩护,突袭他认为应该没有多少防备的孟津。 眼见远处孟津的灯火忽然乱动起来的时候,李典没有犹豫,将所有的牌面都一口气摊到了桌案上!毕竟从小平津被攻破了之后的那一刻开始,李典就已经处于劣势当中了,他所能用的军略,也就只有如此,正面不可能战胜,便行险一搏,出奇兵而求胜。 夜色之中,李典骑兵嚎叫着,挥舞着刀枪,驱赶着战马,直扑孟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22章 成功和失败其实就一转眼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夜色,能够放大人类的恐惧,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放大了希望。 原本孟津渡口之处的岗哨小寨子已经被完全破坏了,在夜色之中七横八竖的就像是一个从树上打翻下来的鸟窝,而在鸟窝之外,立着一个并不是很大的营地,简单的木栅栏围着,中间是帐篷,而在木栅栏之外,便是挂着一些火把,在黑夜中带来仅有的光明。 李典见状不由得大喜,没有像样子的寨墙,就说明这里的防备并不强! 『杀!杀进去!』 『杀啊……』 虽然李典带的人并不多,可是在原本还算是寂静的夜间,也吼出了几分震天撼地的感觉,在这样的叫喊声中,似乎也能增加一些勇气,赶走一些迟疑。 马蹄纷纷乱,呼喝声声长。 伴随着李典等人的扑进,孟津渡口之处的守兵似乎也慌乱了起来,一部分胡乱的朝外射着弓箭,一部分人似乎翻越了栅栏,跑向了渡口之处的浮桥,像是要逃往北岸的样子。 『不用管那些!进攻营地!』 李典喝住了几名企图追杀那些逃跑者的兵卒,指着前方,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攻克营地,焚毁浮桥,至于多杀几个逃兵,又或是少杀几个,这种首级之功反倒是次要的。 最先抢到了栅栏之前的李典兵卒,并没有收到多少的伤害,只有两三个不知道是被射中了,还是绊倒了,惨叫着跌落马下,但是少量的损伤并没有使得李典兵卒丧失士气,反倒是激发了凶性,不仅有人开始进攻那个并不坚固的栅栏门,还有人干脆下马徒手翻越栅栏…… 李典立马站在外围,瞪着一双血丝密布的眼镜,眨都不眨的盯着眼前的这个孟津营地,自从得知了小平津被夺取,看见了大量的骠骑人马之后,李典就没有好好睡过片刻了,纵然实在是疲惫,躺下了也是很快就被各种轻微的响声惊醒…… 骠骑将军人马给与李典的压力,实在是太大,犹如实质一般的压在了心头,就像是胸口始终堵塞着一块布团,呼吸都不顺畅。 眼下虽然李典表情还算是沉稳,但是心中依旧还是比较紧张,紧紧握着的长枪的手指关节也不由得有些泛白,要说打仗,李典他也打过不少,当年黄巾贼泛滥的时候,李典就已经是在战场上厮杀了,也见过像是当时长社之战的大场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有些紧张起来,就连呼吸似乎都被切割成为了几段,断断续续的不顺畅。 是骠骑的威名太大了? 亦或是自己害怕了? 还是说这一次的突袭孟津太过于冒险了? 或许都有一点。 不过,也只能如此。 李典驻守雒阳,不仅仅是承担着雒阳的守备,也同样承担着旁人的质疑,就像是夏侯廉。李典没有耳聋,当然也听得见这些风言风语,所以这一次的小平津陷落,就几乎等同于将李典推到了一条绝路之上,纵然他守住了雒阳,依旧是没有多少的意义,毕竟死守城池就意味着软弱的应对策略,若是骠骑人马持续向东所造成的一切损失,李典他都逃不开其后的追责。 所以,要证明自己,唯有一搏。 若是能攻克孟津,截断了骠骑将军的粮道,那么就可以算是功过相抵,失守小平津的罪责也就不那么显眼了。同时,等孟津失守的消息传递到张辽之处,也无形当中是一种打击,这些骠骑将军的人马,要么只能重新打通粮道,要么就只能是破釜沉舟,而不管是哪一种,李典都可以为曹操争取到了重新调整的时间,到时候曹操大军从东北方向而来,夏侯惇将军由东南方向围堵,自己在雒阳死死钉着,三面围堵之下,还是很有希望完成曹操原本的战略意图的…… 所以孟津,是不是最好的选择,李典也不敢确认,只能说是目前看来,算是相比较而言,成功率比较大的地方,总比直接带着五六百的骑兵,出城和那个什么张辽张文远统领的近三千骑兵正面作战来得强一些。 为了曹操,也为了自己,李典也只能是忍着心头升腾起来的惴惴不安,勉强维护着所谓的大将沉稳之色,拼命的思索着,计算着,判断着,指挥着…… 孟津南岸这里的骠骑留守兵卒并不多,士气也不高,很快就崩坏了,应该撑不住多久。 李典又将目光往北岸看去。 孟津北岸似乎也被惊动了,有些火光晃动着,但或许是因为不知道南岸具体敌人数目多少,加上又有在浮桥之上被半渡而击的高风险,所以似乎只是在北岸开始结阵,或许下一步才会以阵型推进到南岸来。 哈!时间够了!等结阵完毕,这里也打完了! 李典看着已经撞开了栅栏门,扑杀进营地的手下,再次下令道:『往北岸驱赶溃兵!然后焚烧营地和浮桥!有看到粮草没有?烧了,统统烧了!』 手下大声的回应着,然后领命向前。 很快,火头在营地上空冒了出来,但是传令兵也很快的回来了,禀报道:『启禀将军,营地之中没找到粮草辎重……』 『什么?!』李典顿时心中一跳。 怎么会没有辎重粮草? 难道说都转移到了北岸? 可是如果说还要要再进攻北岸…… 正当李典思索之时,忽然看到面前的传令兵像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身后,手指颤巍巍指着却说不出话来,顿时自己的后背也是一凉,猛地一扭头,顿时整个的心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 不知道什么时候,远处已经燃起了一片的火光,就像是一张大一样,朝着孟津这里兜了过来!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马蹄声?! 李典旋即反应过来,这些悄然兜上来的骑兵,定然是包裹了马蹄! 要知道想要静音,必然不可能包一层,但纵然是用碎烂布头,这一趟下来这些布头也基本上是损毁不能再使用了,要知道这可是在大汉,有一些穷苦人家就只有一套像样子的服装,谁出门谁穿,平日里面都挂着,连水洗都舍不得,因为水洗会掉纱…… 骠骑将军的壕无人性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更多的恐惧蔓延上了李典和李典手下的心田,『该死,中计了!』 李典此刻也反应了过来,北岸那么迟缓的动作,并非是胆怯和无能,而是为了配合这些兜上来的骑兵,将自己一打尽! 夜风呼啸,李典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片冰寒,『快!撤!快撤!』此时此刻,也顾不上那些冲进营地之中的兵卒能不能及时逃脱的问题了,若是被这些兜上来的骠骑骑兵包在孟津之处,恐怕是纵然神仙降临,也难逃厄运! 李典几乎是立刻判断出了局势变化,争分夺秒的下令撤退逃离! 然而夜色之中,赵云已经带着手下开始发力,从半速挂上了全速,原本隐隐约约的马蹄声也渐渐的沉闷且急促的响起,纵然是包裹了麻布也无法完全消除其声响,在夜空之中震荡着,似乎连孟津天地也一同晃荡了起来。 虽然李典第一时间做出了最佳的反应,但是从静止到全速,和从半速到全速,依旧还是有不小的距离,再加上李典手下的骑兵和骠骑人马相比较,在骑术上也有一些的差距,毕竟骠骑骑兵绝大多数都是在阴山之下经过至少半年的时间训练出来的,而李典的骑兵也不过就是在雒阳周边转悠而已,经验等级上自然多少有些区别,于是乎没逃出多远,就被赵云咬住了尾巴。 『啊啊啊啊!』接连而起的惨叫声就像是连在了一起! 黑夜之中,跳跃的火光之下,赵云手中的长枪,如同天上的星光落入凡间一般时而闪耀,时而隐晦,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将落在后面的李典兵卒挑落马下,刺激的李典瞳孔顿时一缩! 这是李典第一次见到赵云,但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赵云那几乎是完美无缺的动作,让李典立刻明白了,这是一个令人恐惧的对手! 虽然李典带着人马奋力逃离,但是赵云的战马明显比一般的战马要更加神骏,在呼吸之间,距离不仅是没有被拉开,反倒是越来越近! 惨叫之声频频响起,李典再次回头看的时候,发现赵云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追到了前后不过五六十步的距离,正在一手挂上长枪,一手往马侧探去! 混账! 这是要干什么?!骠骑之下哪里找来了这些怪物?! 李典之前以为太史慈就够让人头疼了,但是当前遇到的这个似乎竟然像是要在战马急速奔驰的时候来进行骑射! 骑术和骑射根本就是两回事,会骑马不见得就会在马背上开弓射箭,就像是会开车不一定会射击一样,若是覆盖性的射击自然简单,但是若是针对于某一个人某一个点,就必须在战马奔驰四蹄腾空的哪一个瞬间调整角度同时射击,稍微早一点或是晚一点,都有可能导致箭矢偏离! 而这个家伙,竟然像是要…… 李典顾不得其他,拔出了在战马一侧的小戟就往赵云投去,不求能将赵云击倒击伤,只求再拖得多一些准备调整的时间,另外同时也将身形压低,做好了随时扭动身躯进行躲避的准备。 赵云用弓背抽飞了呼啸而来的小戟,然后搭上了箭矢。 骑兵追杀骑兵,就是这一点麻烦一些,若是一方铁了心逃跑,一时半会真难以追上。原本赵云以为李典会身先士卒冲入孟津的营地之中,却没有想到李典不知道是谨慎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留在了营地之外,同时也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选择了逃跑,导致赵云不得不变换了阵型,对李典进行追击。 清扫完李典落在后方的一些兵卒之后,自然就得到了比较开阔一点的视野,但是别看现在只有五十步左右的距离,但是想要完全追上,恐怕李典身边的这些兵卒又重新汇集起来,又将李典遮蔽其中,因此选择以弓箭射击,无疑就是当下最佳之选。 马蹄声声之中,尖锐的呼啸若隐若现! 来了!李典猛的往一旁侧过身形,将手中的长枪兜转起来,努力拨打着隐藏在夜色之下的致命来客! 因为光线昏暗的原因,不比白日光线充足,老远就能判断箭矢方向,只有箭矢到了近前,才能被视线察觉,而等到那个时候才来做什么动作,都已经是晚了,所以李典几乎是调动了全数的肢体感官,来防御赵云这可能是致命的一击! 箭矢在夜幕当中露出了身形,在李典眼中,就像是将天地之间所有的黑暗都扭曲撕扯出一个破洞,令人胆寒的杀气就从那个破洞之中奔涌而出! 箭矢方向不是自己躲避的这一侧! 李典毕竟是战场老手,几乎是立刻判断出了箭矢的方向,并不是自己侧身躲避的这一边也就意味着自己应该…… 不对! 这箭矢不是射人,而是射马! 这特么…… 太无耻了! 若不是在生死攸关,李典真想怒喝一声,对于赵云这种违背了春秋战国传承而来的战场礼仪的家伙,骂得他无地自容! 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一上来就射战马的?! 李典的愤怒才升腾而起,箭矢已经没入了战马的身躯! 战马吃痛,哀鸣一声,四蹄一乱一软,往前一扑,将李典当场就抛了出去! 眼前的大地不断的在面前急速扩大,李典甚至来不及做出什么像样子的减缓撞击的动作,就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地面之上,顿时跌了一个头破血流耳鸣眼花。 还没等李典从天旋地转的眩晕和痛楚恢复过来,赵云已经是拍马赶到,战马人立而起,落下的时候前蹄就跺在了李典的眼前,就差那么一两个巴掌的距离,便是一个脑浆迸裂的下场! 马蹄溅起的泥土细石砸在李典脸上,将李典脸上挂出了几道细小血痕的同时,也让李典的脑袋稍微恢复了一些,却看见一柄锋锐的枪头就指到了面前,一个平稳得似乎没有多少情绪波动的声音,在上空响起:『李典,李曼成?』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23章 计划永远都只是一个计划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天色明亮了起来,原先布置起来的兵马渐渐的回归整队,进入修整休息的时间,毕竟人不是铁打的,昨日夜间熬夜,今日再持续推进就未免消耗太大了一些,得不偿失。 不过普通的兵卒去休息了,斐潜依旧不能歇息。 李典样子很狼狈,毕竟谁从马背上摔得一个头破血流,都不会依旧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不过,依旧能看得出李典本人还是一个有着比较精致习惯的人。 李典的胡须,虽然现在沾染了泥土和污垢,但是看得出来在之前是有精心修剪整理的,这一点,就像是后世女性的头发,有经常打理和从来就不管,多少还是有些区别的,纵然天生丽质,也需要后面的妥善保护,就像是关二爷的胡子,平日里都是锦囊之中藏身,防晒防风防尘防水…… 此外,李典身上的战甲虽然现在有些歪斜和残破,同样也可以看得出来平日里面保养得不错,铠甲容易积累污渍和汗渍的地方,都算是清理得蛮干净,用来连接系扎的丝绦,同样也还是原本的颜色,不像是大头兵身上灰黑到都不知道原本的颜色是什么的那种。 『来人!给李将军松绑!』斐潜笑眯眯的说道。 李典看了斐潜一眼,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硬气的话语,只是等兵卒将绳索解开了之后,揉了揉手腕之后,向斐潜略微拱拱手,表示了一下谢意,但是依旧没有说话。 『不知李将军家眷,是在许县,亦或是在雒阳?』斐潜招呼一旁的护卫送上水囊,然后等李典喝了几口,停下来的时候,不急不缓的问道。 李典一愣,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回骠骑……于许县之中……』 斐潜微微点头,笑而不语。 李典的脸色也忽然有些变化起来,嘴角抽动了一下,也沉默了下来。 事情很多时候都具有两面性,就看个人是怎样理解的了,有时候觉得是正面的,那就是正面的,可是一旦疑心觉得是不是有隐藏的一面,就难免会嘀咕起来,就像是在白纸上看到了黑点就会觉得那个黑点很刺眼一样。 『如此,过些时日,某便送李将军回归许县……』斐潜停了片刻,然后继续说道,『李将军便暂且于某之处稍待……不知意下如何?』 斐潜笑得很诚恳,可是在李典眼中,却觉得是如此可恶,可问题是又说不出任何的异议来…… 来见到斐潜之前,李典甚至已经想了很多,包括斐潜会说一些什么,比如像是家国天下,比如像是功名利禄,甚至可能假借天子之名,也有可能会诋毁曹操等等,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斐潜上来什么都没有劝,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问了问家眷所在,然后就表示愿意将李典送回去,只不过要等一段时间。 说起来,这样的条件不可称不优厚,甚至可以说相当的仁慈。可是在这样的优厚和仁慈背后,却有很大的问题。 曹操的性格,李典自然知晓。是的,如果按照斐潜说的来做,李典肯定是能够回去,而且毫无疑问,曹操还会笑呵呵的当众表示安抚,表示这不是李典的过错,然后甚至还可能当众牵着李典的手,安排人员给李典压惊洗尘什么的,可是之后呢? 可以预见的是,只要斐潜还存在一天,曹操就不会继续用李典。 换成是李典自己,恐怕也是这样认为的。小平津莫名其妙就丢了,然后自己跑出了雒阳城,在孟津被俘虏,随后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这样的经历,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恐怕都要打十几个问号,更不用说原来就是疑心很重的曹操了。 李典苦笑着说道:『骠骑不若赐某一死!』 斐潜摇头说道:『某与司空素来交好,远无仇,近无怨,不过是因为手下之人有些……嗯,擅作主张……故而有些误会,特意前来,说明一二……怎能害死司空手下大将?万万不可,不可……』 『误会……』李典无奈的看着斐潜,一时半会说不出什么话来。 斐潜点头说道:『王粲王仲宣,素有名望,至长安之时,言天子欲巡狩长安,某不知真假,故送王仲宣前往许县,以定时日,若是天子真欲至雍凉巡狩,某当安排乡老,焚香扫地而迎也……』 斐潜这样的说辞,也不算是推卸责任。因为斐潜确实从来没有说过任何要迎天子的话语,还在北地的时候开始,斐潜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示他遵从天子的意愿的,天子想去那里,都行,天下都是大汉的领土,天子愿意去那里是天子的意愿。当时刘协还在平阳的时候,斐潜也当众表示,如果天子愿意去雒阳就去雒阳,愿意留在北地平阳就留在北地平阳,结果是刘协自己选择了回雒阳,后来又选择了去许县。 所以斐潜这样说,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李典吞了一口唾沫,『王仲宣……言骠骑欲迎天子也……』 『故而,误会了不是?』斐潜呵呵笑了笑,说道,『天子乃大汉之主也,欲往何方,乃天子自决之,其是臣子所能置喙?』 李典抽了抽嘴角,这话说得真是非常『骠骑』,让人一点都不好搭话。 斐潜越是表现得坦荡,便越发衬托得曹操居心叵测。一边是斐潜大方的表示,天下都是大汉,大汉都是一家,然后天子想去那里就去那里,然后一边是曹操死死的捏着刘协,表示谁他娘的都别跟我抢,谁敢动手我跟谁急…… 如此的表现,自然是高下立判。 若是旁人说这样的话,多半会被人嘲讽为站着说话不腰疼什么的,但是天子刘协确实也在平阳待过一段时间,所以斐潜说这样的话,就显得自然且有底气。 斐潜有底气了,李典就没底气了。 沉默了片刻,李典说道:『如此,骠骑攻伐雒阳,也是误会?』 斐潜哈哈笑道:『某何曾攻雒阳?某不过是欲献虏于陛下之前,借道小平津而已!知晓李将军定听信妄人之言,阻拦于某,故而行此下策,还望李将军海涵……』 『这……』李典的表情显然是一点都不相信,但是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语来。斐潜确实是只打了小平津,而李典他自己是送上门来的,针对于雒阳这个城池来说,骠骑将军斐潜,确实没有攻打。 严格来说,小平津也算是雒阳的直属,这也没有错,但是如果这样讲,雒阳还是整个大汉的直属呢!如今大将军袁绍已亡,若是从大汉军方职务来说,骠骑将军便是最高的统帅了,那李典等人在名义上还需要听从斐潜的调派呢…… 所以,李典最终无话可说,只能是沉默以对。 斐潜笑着,也不在意,叫来了荀攸,让他带着李典下去休息。 越是聪明人,越是会钻牛角尖儿,而且还不容易掉头出来。曹操显然是聪明人,而且斐潜觉得曹操到了晚年的时候,简直如同风声鹤唳一般,就对他的自己儿子曹丕都起了疑心,不仅是经常自己吓自己,同样也吓得旁人战战兢兢的。 李典显然也是聪明人,所以他迟早会察觉到这个问题。 现在劝降李典,不是不可以,而是没多大的必要,相反,让李典回去,对于曹操治下的这些其他姓氏的将领,施加一种潜在的影响,才是一种更好的处置方式, 曹操的军权基本上都是落在曹氏和夏侯氏的手中,所谓『五子良将』只不过是曹操为了表示自己对于外姓将领的看重,并且这几个将领也确实强悍,所以颇有些树立起来给别人看的意思,虽然李典并不在『五子良将』的行列之中,但是也算是外姓将领之中混得比较好的了,所以他的遭遇,对于曹操治下的外姓将领来说,就很具有借鉴意义。 如果说斐潜一上来就招降,然后李典或是为了家人,或是为了名声,或是为了什么其他的原因,拒绝投降怎么办? 直接杀了? 显然不妥,所以还不如就这样,埋一根曹操和李典都要吞下去的钉子,等着什么时候钉子慢慢的长大腐烂…… 所以斐潜根本就没有一句的劝降话语,甚至表示会送李典回去,这样一来李典纵然有什么『慷慨之语』,也是半句都说不出来。 荀攸带着李典,往营地一侧走去。 斐潜看着荀攸带着李典离开,转头和赵云说道,『还烦劳子龙再辛苦一趟,取了李曼成兵刃器具,于雒阳之下扬威!知会文远,让开道路,若曹兵自溃,任其自去。』 赵云拱手说道:『属下遵命!』 这也是荀攸的后续计谋跟进,一环套着一环。 雒阳城中已经只能算是一个前线兵城了,并不像是当年的那种皇朝都城了,所以城中并没有多少百姓,而更多的是各地招募而来的兵卒,这些兵卒之中未必人人都清醒,也未必个个都对曹操忠心耿耿,更多的都应该是属于拿谁的兵饷,替谁卖命的类型,所以一旦知晓李典被俘虏,那么很有可能就会在无人统领之下产生混乱,甚至引发营啸…… 当然,如果雒阳城中,还有某个人能够站出来,弹压混乱,收拢人心,控制兵卒的情绪,不至于立刻溃散,斐潜也无所谓,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下,一方面要控制城中的兵卒,另外一方面还要防着斐潜手下偷袭破门,那么自然就不可能还有多少威胁性了,最多就是死守而已,对于原本就没有攻伐雒阳城池计划的斐潜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荀攸深知曹操麾下的兵卒情况,做出的这种针对性的计谋简直无法抵御,毕竟人心人性就是如此,青州豫州兖州各地本身就是有些矛盾。豫州兵瞧不起兖州兵,因为当年兖州暴乱很是折腾了一次,而兖州兵也瞧不起青州兵,因为青州兵大多都是原本黄巾转职而来的,同样青州兵也看不起豫州兵,觉得这些家伙平日里只懂得呼来喝去,打仗就怂得一逼…… 若是主将还在,多少还可以管控得住,现在小平津失守,强敌在侧,主将又被对方俘虏,军心晃荡之下,就像是业绩好的时候公司内部一片和气,业绩不好的时候顿时什么矛盾都爆发出来一样,雒阳城中还能保持安稳? 果然不出斐潜和荀攸的预料,当雒阳城中的兵卒知晓了李典被俘,顿时骚乱起来,加上又亲眼见到了张辽和赵云领着兵卒,让开了通往曹操领地,豫州方向的道路,顿时闹腾起来,在黄昏时分,夜幕还没有降临的时候,城中突然爆发了一阵混乱的躁动,旋即一个城门被打开,大量无序的人员涌了出来,或多或少的背负着些东西,相互之间甚至还有拖拽和砍杀的,沿着道路便如同流民一般,朝着豫州方向而去。 再过得片刻,城中冒出了火头,四门陆续洞开,也有人主动找到了赵云张辽等人表示投降,但是更多的人是惶惶逃命,将雒阳再一次的抛弃。 张辽和赵云先派遣了一部分人员进城,控制了火势和城防之后,再让兵马陆续进城修整,让人上报骠骑将军斐潜不提,单说在阳城的夏侯惇得知了雒阳失守,溃兵逃亡的消息,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的,不管是谁都知道,雒阳城已经破败,所以若是遇到强攻或是围困,,迟早会崩溃落败,但是不管是曹操还是夏侯惇,都没有想到雒阳城会败落得如此之快,昨天才接到消息说骠骑大队人马到了雒阳,今日就又接到了雒阳失守的消息! 这简直…… 太可怕了! 这两天,夏侯惇正为了在许县附近的朱灵张烈小队而头疼不已。 朱灵和张烈虽然统领的兵卒不多,但是在豫州这一带一马平川的地区,想要将这些人马围堵起来,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加上当下正值春忙时期,虽然说朱灵和张烈并没有攻伐那一个坞堡,但是在田野之中的青苗就到了霉了。 小麦苗汁水丰厚,营养丰富,正是牛羊马最喜欢的那种青食,因此就算是没有多少人员城池损伤,光这些被糟蹋的禾苗,就让豫州颍川一带的士族子弟叫苦不迭,纷纷到许县之中找荀彧等人的麻烦,毕竟这么多年赋税没少交,结果出了事情却没有保护到位,这谁干啊? 荀彧和夏侯惇调兵遣将,正一步步的缩小朱灵和张烈的活动空间,准备将其逼迫到山林之处清剿干净的时候,却猛然间接到了雒阳陷落的消息,顿时就像是到手的鸭子要飞,又或是明明都买对了所有的号码却是下一期的大奖一样,心中复杂的滋味,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24章 连锁反应之下的相应变化 人生当中,似乎每时每刻,每个月每一年,都有接连不断的麻烦事情,都是绵延不绝的出现在意料之外。 曹操望着远处的营寨灯火,面容沉静,但是内心当中,就像是眼前的这绵延到远处的营地灯火一样,想要平复,却不得不沿着地面起伏。 曹操的后背依旧挺拔,虽然他个头确实是不大,但是坐在那里,却没有人敢忽视他,似乎天生就是万众瞩目的重点,就是一片繁星当中的明月。 过去几年之间,曹操自诩没有半点的松懈,从当任了东郡太守的那一天开始,南北征战,先是打了黑山,然后又讨伐青州,徐州,然后平了袁术,平复了叛乱,再败了袁绍,进而收拢了冀州兖州豫州青州徐州,几乎将整个大汉天下收拢了一半! 然而,这一切,似乎,有用,又似乎,没有用。 就像是曹操他将一切的军政都抓在了手中,可是有时候依旧觉得就像是捏着一把沙子,似乎有点东西,但是一用力…… 人生当中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喜欢在最没有准备的时候发生。 在曹操准备了许久,想要和斐潜打上一架的时候,斐潜迟迟不动,结果等到了曹操坐不住,开始收拢冀州的时候,偏偏斐潜又跑出来了。 四周的护卫警惕的查看着四周的动静,偶尔会投来一些敬仰的眼神,或许在这些护卫眼中,曹操应该是一个雄才伟略的主公,是一个高大伟岸的形象,但是只有在曹操心中,才真正知道他是其实也是一个血肉铸造的凡人。 也会伤,也会痛,也会难过,也会颓废…… 灯火从眼前绵延到了远方,在夜风当中跳跃着,就像是天上的星辰落到了地上,又像是层层叠叠的行列之中刀枪反射的寒光。 虽然此时此刻,冀州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阻挡曹操了,仅剩的两个地方就是邺城左近和幽州区域,可以说大河以北的绝大部分区域已经基本上在曹操的控制之下,手握大汉最为富庶的两州之地,又有众多的人口支持,有着大汉百年建设的雄关和重镇,还有十余万的兵卒在手,应该来说,天下应该指日可待,但是曹操心中清楚,那一批纵横北地,几年时间横扫了关中陇右大片区域的部队,是一个如何可怖的存在。 而现在的问题就是,是继续彻底的解除冀州的残留问题,还是说立刻回军?谋士争论不休,分别给出了两种选择的缺点和优点,而最终的决策,却只有曹操才能定。 夜色静谧,四周只有虫豸的低鸣。 谁也不能给曹操一个答案,只有靠他自己。 ……(·??·?)…… 天色已经基本上暗淡下去了,然而雒阳城头之上的灯火通明。 斐潜站在雒阳城头,也是多少有些心中的感慨。 雒阳城北面,夏门尚且还算是完整,角楼甚至幸存保留了下来,但是另外一个谷门则是因为靠近太仓和武库,是最先被点燃的区域之一,所以基本上毁坏得很彻底,至今还留有当时火焰灼烧的焦黑。 西面,上西门塌了,至今没有修复完毕。雍门多少像一些样子,也就是斐潜进来的城门,而南面的津门,小苑门一水一陆两个门也只剩下了一个,像是洛水对面的明堂,灵台,也只剩下了残骸片片,在夜色之中就像是死去许久的巨兽,只剩下几根焦黑的肋骨斜斜指向天空。 东面更糟。 上东门,中东门,耗门,基本上都是后来才修复的,和原先的根本没法比,尤其是耗门左近,至今各类的建筑物残骸还未完全清理干净。要知道,当年大汉雒阳城之中,耗门左近,可都是三公府邸,什么大将军,司空太尉等等,都在这个地方,繁华和精美,若是说世界第二,还真不好说谁是第一。 而这样的一个雄伟壮丽的都城,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纵然经过了长时间陆陆续续的整理和修复,依旧无法恢复当年的容貌。 斐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大汉,或许就像是这样的,在战火纷飞当中渐渐的腐朽,死去。 雒阳城中原本的驻军,在得知李典被俘之后,军心动荡溃散,让斐潜几乎没有费多大的气力,就占领了雒阳。从这个角度来说,曹操派遣李典驻扎防守于雒阳,现在看来,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可问题是,曹操还能派谁? 斐潜和曹操从底层往上爬的道路完全就是两码事,走的方向也完全不同,所处的环境也迥异,所以斐潜能做到指派旁姓人士充当各地大员,而曹操做不到。 不是说斐潜手下就一定是聪明才智过人之辈,斐潜手下同样也有一般的,甚至可以说不怎么样的人,可是依旧能获得一定的职务,甚至文能看到如同庞统徐庶荀谌这般的,武能看到张辽赵云太史慈等等的,而曹操之下,占据第一线的位置的,永远就是曹某某,夏侯某某,然后才能轮到其他人。 就连荀彧,其实都受到了夏侯惇的牵制,虽然说荀彧可以调动一部分的兵卒,也仅限于颍川左近,想要扩大到整个豫州,便只能通过夏侯惇,更不用说跨越州郡了。 这一点,是由曹操先天条件所致,难以改变。 如果斐潜处于曹操的位置上,说实在的,也很难做出什么像样的调整。 斐潜从小到大,几乎就没有依靠过家族的什么力量,所以也没有受到家族的多少牵制,而曹操不管是在酸枣之前,还是在酸枣之后,都是仰仗着曹氏和夏侯氏,所以曹氏和夏侯氏必然要摄取高位,无法商量,然而这样的结果,就等同于曹氏和夏侯氏垄断了高阶职位,一方面导致曹操不得不用,因为就算是曹操想要打破僵局,都会被其他的曹氏夏侯氏联手掐灭这样的小火苗,另外一方面又导致其他姓氏的不满会越来越严重,毕竟没有晋升空间,抬头一看全是各种裤带裙带关系,那个心中会舒服? 这样的恶性循环,到了曹丕之后,便渐渐的爆发出了隐患,最终导致曹氏夏侯氏彻底完蛋…… 李典和雒阳,就是曹操这样的模式下,爆发出来的一处隐患。 荀攸讲得很清楚,曹操要攻冀州,要接受袁绍留下来的遗产,就不可能假借他人之手,只能是依靠曹氏夏侯氏的人员,因此导致了如今曹洪曹仁曹纯还有一大堆夏侯什么的,都集中在了冀州,而雒阳之处,一来等同于前线,二来破败不堪,所以便只能是李典,也只有李典。 同样的,既然李典于此作为主将,自然手下也不可能是曹操麾下最为顶尖的那一拨兵卒,顶多就是二流偏上的货色,而这些兵卒么…… 于是乎,斐潜在一个这么熟悉曹操情况的荀攸的献策之下,几乎是没有费多少气力就拿下了雒阳。 但是,荀攸也再一次的强调,就像是当年董卓位于雒阳之时,也是感觉进退两难一样,下一个的要点阳城,才是这一次的重点和难点。 阳城等同于颍川门户,和李典作为主将的雒阳不同,阳城是夏侯惇驻守的,不管是兵卒数量还是质量,都比李典要来的更多,更强。 同时,如果斐潜大部队南下,雒阳也会随时受到北面的威胁,指不定哪一天曹操就从那个旮旯里面杀将出来,然后将斐潜回归的道路一堵…… 所以,下一步具体要怎么办,怎样才是更稳妥的方式,也是斐潜现在不得不衡量和思索的问题。 该浪的时候可以浪一浪,该稳的时候必须要能稳得住,这才是真男人么……虽然说这话似乎有些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大体意思差不多。不过,其他的事情可以再考虑考虑,有个事情倒是颇为急迫,就是要将朱灵和张烈二人的部队,先接回来再说。 斐潜没有想到的是,他在雒阳的顺利,并没有给朱灵和张烈带来更好的影响,反而是刺激了夏侯惇…… ……Σ( ̄。 ̄?)?…… 一只夜??在高空掠过,然后沿着洛水一路向南,拨开了云层的遮蔽,看见了远处晃动的火光撕扯了山林的平静,也打搅了它原本的觅食的兴致,不由得在高空之中发出了一声鸣叫,然后抖了抖翅膀,转移了方向,消失在另外的一片云层之中。 曹军排列着整齐的阵型,如同蜿蜒的长蛇一般翘起了头颅,支出毒牙,丝丝的吐着舌头,随时准备发动攻击,战旗在夜风之中噼啪作响,而在战旗之下,夏侯惇昂然而立。 没有人料到,夏侯惇竟然在收到了斐潜攻克了雒阳的信息之后,没有立刻转向防御,反而是加大了对于张烈和朱灵两个人的追捕力度! 噪杂的声音在周围不时的响起,夏侯惇盯着战场上的变化,不时的发出命令,让军队兵卒做出调整,应对变化。 虽然朱灵和张烈的人数不多,但是夏侯惇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和轻视,简直就当成了五六千人一般来应对,从许县开始,一直到此处的山岭之间,不断的掉配着军队,层层叠叠的推进,务求彻底的将张烈和朱灵堵住,然后消灭干净。 这不是一场大战,但是夏侯惇却打成了大战的模样,也不知道应该说是谨慎,还是过于谨慎,但是总之一点,夏侯惇这样的操作模式,给张烈和朱灵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一路辗转接触,交战,脱离,然后再被追上,在一整天的时间之内,加起来恐怕也有四五个时辰都在作战和逃离,从最开始的接触点到现在这里,距离至少超过了三十里,但是依旧没有能够完全摆脱夏侯惇的围捕。 朱灵握着的刀,微微有些颤抖。 作为曾经经历太史慈的邺城之战的目睹者,朱灵以为他这一次可以像是当年的太史慈一样,在许县城下绽放出耀眼的光华,燃烧出生命最为灿烂的高光时刻,但是在此刻,朱灵才深刻的意识到,当年看起来似乎很简单,很容易的邺城之战,实际上是多么的危险和可怖…… 谁都想要建功立业,谁都想要功成名就,当年看见太史慈的英姿的时候,朱灵就像是看见了他心中那个最为完美的目标,于是乎,朱灵拜倒在了太史慈面前,就像是膜拜着他自己心中的那个梦想。 这不是什么卑躬屈膝,也不是什么谄媚求活,朱灵觉得太史慈就是活生生的那个英雄,那个自己未来前进的方向,可是到现在,朱灵意识到,他距离这样的英雄标准,似乎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骑兵要占据主动,其实就和男女之间差不多,若即若离的一方,便是占据上风,谁不小心投进去了,陷得太深,就麻烦了。今天,不,在昨天,朱灵就陷得太深了一些。原本的目标只是蹭一蹭,结果不小心…… 也不能完全怪朱灵,毕竟在许县周边这么多天了,多少需要补给一些物资,张烈但是也点头认同了,多休息了半天。 结果没想到就是这样多了半天的时间,就被夏侯惇缠上了,怎样都摆脱不了。 朱灵和张烈试过了好几次,都被汹涌而来的曹军给堵了回来,甚至有一次差一点就突破了曹军的阵列,击溃了曹军仓促之间用箭矢、长枪和肉体在河边组建起来的防御体系,可惜在最后的一刻,曹军的后援赶到了,朱灵和张烈无奈之下,也只能选择了撤退。 骑兵就像是浪迹天涯的浪荡子,在流浪的时候便是有无穷的魅力,会吸引着大菇凉小寡妇的各种目光,但是如果说哪一天浪荡子被缠住落下地面,魅力就消散了,变得和村头邋遢的王光棍差不多。 夏侯惇的策略很简单,就是死缠烂打,不管任何部队发现了张烈和朱灵,就是死命纠缠,然后其余的部队就立刻调整方向,步步围堵,压缩张烈和朱灵的活动空间,最终将张烈和朱灵堵在了这样一个并不算是非常大的区域之内。 『怎么办?』张烈说道,『杀出去么?再不杀出去,我们就要被压到山林里了!』在山林之中,骑兵甚至还不如步卒灵活,一旦是真的进了山,定然就没有多少好果子吃了。 『不能进山!』朱灵立刻说道,沉默了片刻,然后再次强调,『不能进山!』 可是不能进山,又能往哪里去? 逐渐逼近的火光,代表着曹军的进一步的压缩。 太史将军,如果是你在此处,又会做出如何的决策?朱灵咬着牙,默默的想着,忽然之间灵光一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25章 讲武堂演化出来的新进化 远处跳跃的火光,就像是一张大网,逐步紧压过来的感觉,就像是一条绳索系在了朱灵和张烈的脖子上,越来越勒,越来越紧。 普通的兵卒可以谩骂,可以焦躁,可是统领者不行。作为这一只小部队的统领者,朱灵和张烈必须冷静的在这样一张大网里面找到出路,就像是当年的太史慈从邺城飘然而归一样。 『你想到了一些什么?』张烈看到了朱灵眼里似乎亮了起来,不由得追问道。 朱灵有些兴奋的说道:『记得讲武堂上说过的太史将军的战例么?』 张烈点了点头,然后意识到夜幕之下,光线不好,朱灵未必看得见,连忙又补充说道:『记得,自然是记得,可是……眼下我们不是也按照这样的路子在走?』 朱灵摇了摇头说道:『不,不一样!我们其实一开始就有些错了,所以现在才会被夏侯这个家伙拦在了此处!』 张烈(·_·?) 『太史将军战于邺城之后,』朱灵比划着,眼中也渐渐明亮了起来,『隐于大泽之中,所以袁军不知道太史将军究竟位于何处,要走那一条路,所以不得不兵分三路,一路位于邺城防守,一路在往河内郡中拦堵,一路去拦截兖州到河洛的道路,又加上袁军以为曹军会协同,故而在兖州至河洛这一带,看起来似乎重重关卡,实际上却是最为薄弱的,太史将军来回调动之下,便扯动了袁军兵马,使其疲于奔命,最终一战而出……』 『而我们不一样,』朱灵继续说道,『我们对于许县的压力不够大,所以曹军现在也不用在许县留下太多的人马,这是第一点,然后我们回归的方向很确定,因此自然就被夏侯抓住了踪迹!现在疲于奔命的是我们!而我敢断言,现在夏侯一定位于北面的某处,等着我们一头撞进去!别看现在似乎向北还有点空隙的样子,但是这一定是个陷阱!』 朱灵用手指点着黑漆漆的北面夜空,语气坚定。 张烈摘下了头盔,挠了挠头,然后顺手轻轻拍了拍沾染了不少尘土的头盔,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点头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挺有道理的……所以,我们现在再奔袭许县?再给这些家伙来个惊喜?』 朱灵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也想这么干……只不过么,若是我们早点想到这个事情,或许还可以再来一场,现在么……兵马的体力,恐怕是个问题……』 张烈哑然,半晌才说道:『那你觉得下一步要去哪里?』 朱灵忽然笑了出来,拍了拍张烈的胳膊,说道:『你提醒了我,我们真可以杀回许县去!』 『你方才不是说……』张烈眼珠子转了转,明白了过来,『明白了,是佯攻许县?然后找个机会撤离?』 朱灵说道:『没错!而且这一次,我们走的方向,需要向太史将军学一学,也要改一改……』 两个人叽叽咕咕的在一起计划了半天,然后最终达成了一致,笑呵呵的转头回来了,对着手下吆喝道:『起来,都起来了!精神些!动作快点,我们要走了!哈哈哈,这一次,定要让夏侯在后面吃土吃个爽!』 『哈哈!没错没错!给马再喂几口干料!动作都麻利点!』 统领有了主意,行动之间无形当中也就表现了出来,而这些跟着朱灵和张烈而来的兵卒,也基本上都是老手,见到了朱灵和张烈如此,心中也就安定了不少,,纷纷应和着,开始整理战马兵刃,准备下一次的作战起来。 兵卒最怕的就是将领拿不定主意,迟迟哎哎的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又或是一会儿一个主意,然后才过了半天又说原来的想法更好,再给改回去…… 不再彷徨和迟疑,战斗力也无形当中提升了不少,借着黑夜的掩护,张烈和朱灵猛的从山林边上杀了出来,撞开了两只曹军的结合部位,然后趁着曹军主要战力都集中在了北面,出乎曹军意料的调转了方向,杀往了许县而去! 消息很快的传到了夏侯惇之处。 『什么?!』夏侯惇几乎不敢相信,『又杀回许县去了!?』 这些家伙不想要回去了?还是说干脆就不要命了? 就几百人,而且这两天肯定也没有得到好好休整,然后就重新奔向了许县,这是想要干什么?这一点点的兵力,肯定攻不下许县,夏侯惇是可以确定这一点,但就算是如此,若是让这些家伙再一次在许县之下耀武扬威一番,曹老板的颜面恐怕就不仅仅是摔在了地上裂成碎片这么简单了…… 到时候全天下都会看笑话,笑着说曹操的腰带松得不行,随便多少人,想进来就能进来…… 夏侯惇咬着牙,『来……等等……』 夏侯惇刚喊了半声,却又停了下来,皱起眉头。 许县有荀彧在,还有任峻协同防御,守护城池问题应该不大…… 既然许县安危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那么朱灵和张烈这两个,是不是想要借机会拉扯自己已经布置好的兵马,然后趁机脱网而出? 自己好不容易布置下来的兵卒,真要去追朱灵和张烈么? 毕竟谁都知道,四条腿的移动速度更快,两条腿耐力虽然强一些,但是短时间内是怎样都没有办法和四条腿相比的,所以一旦兵卒挪动起来,若是朱灵张烈忽然又奔回来,岂不是全数都乱了? 『来人!传令各部,坚守要道!不得妄动!』夏侯惇站了起来,『备马!某倒要看看,这两个家伙究竟想要干什么!』不让已经布置好的大网变形,那么就只能是出动预备队了人,而能够跟上朱灵和张烈移动速度的,便是夏侯惇直属之下的亲卫队了,毕竟也只有夏侯惇亲卫队才有足够的战马,至于那些原本用来围拢张烈和朱灵的曹军步卒,只能是跟在后面慢慢挪了。 夏侯惇觉得,朱灵和张烈不过就是虚晃一枪,最终还是要拐回到回归河洛的这条路上来的,既然如此,与其来回奔波,不如以逸待劳!自己只需要跟在朱灵张烈后面,咬住不放,迟早这两条鱼依旧还是要撞进网中的! ……W(`0`)W…… 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的时候,许县就接到了警报,不由得一边封锁四面城门,一边如临大敌的戒备起来,顿时搞的许多人叫苦不迭。就像是帝国时代游戏当中被溜进来一小队骑兵砍农民,看着张烈和朱灵带着人马呼啸着在许县城下掠过,打又打不到,够又够不着,哎呀那个难受啊,让许多士族子弟愤怒的汇集起来,批判曹军的无能,表示这要是在春秋战国时期,负责军事的多半是要被问责的! 荀彧急急登上城头看着朱灵张烈从城下而过,原先有些错愕的神情忽然变了变,因为朱灵和张烈前进的方向上,就是颍川最大的屯田所! 『不好!速速请任中郎前来!』 这个年代,水稻并不普及,也就意味着其实田地之中大多数都是比较干的,没有所谓的水田,所以也就基本上等同于一般的泥地,战马通行虽然比不上在官道上的速度,但是也没有多少障碍。 历史上曹操的大军也曾经抄近路走了庄禾田地,然后还让曹操用几根头发收割了一波名望…… 当张烈和朱灵闯到了屯田大营附近的时候,并没有因为田地而导致活动范围又什么阻碍的时候,在屯田大营驻守的严匡慌得都感觉自己的尿,不由得崩了一些出来。前几天差一点被朱灵张烈当场斩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屁股上的伤口至今还隐隐做痛,若说是让严匡在营寨之中驻守防御,多少还有些胆量,但是如果说要严匡带着兵卒到营寨外驱赶朱灵张烈,这个么,不是严匡不想,而是严匡真的是办不到啊! 荀彧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便立刻让任峻带着人马追着朱灵和张烈而来,目的也是尽可能的阻止张烈和朱灵对于耕田的破坏,否则若是置之不理的话,很有可能这一个季节,甚至今年,颗粒无收! 零星的抵抗很快就被朱灵和张烈杀败,左一间右一间的茅屋被点燃了起来,虽然说现在气候潮湿,庄禾不像是秋天那个时候,有点火就能烧一大片,但是纵然没被烧掉,被火一烤,麦苗多半也就完了…… 既不能让朱灵和张烈破坏,出营交战又基本不是对手,可是急坏了严匡,幸好后面任峻带着兵卒赶到了,严匡才鼓起余勇,敲响了战鼓,忍着伤痛出击,等赶跑了朱灵和张烈之后,才发现伤口又再一次的崩裂了,鲜血沿着腿股滚滚而下,着实颇有些惨。 然而更惨的是在屯田大营周边的耕地。 其实说起来,其中很多庄禾的损失,也不都是朱灵和张烈所破坏造成的,后来任峻和严匡的手下一番追逐和践踏,也占据了相当大的比重,就像是朱灵和张烈只是割开了一个伤口,而任峻和严匡后续的动作像是在伤口上揉搓了还加上了盐一般,让整个屯田营地周边的耕田雪上加霜。毕竟战马只是哗啦啦跑一圈,纵然践踏啃咬什么的,也比不上排成了整齐队列步卒的层层推进成片的破坏,伤害更严重更大。 这一切都和朱灵张烈无关了,他们在出了一口恶气之后,便带着人马稍微拐了一个小弯,改道西南,向荆州方向而去…… 随后赶到的夏侯惇脸色阴沉的,但是看到任峻和严匡,尤其是严匡股腿之间鲜血淋漓的样子,天大的火气也只好憋了下来,温言安抚了两句之后,便让任峻和严匡先下去休整,可是后续而来的斥候汇报,却让夏侯惇迟疑了起来。 『往荆州方向而去?』此时此刻,夏侯惇依旧还有几分怀疑。毕竟夏侯惇一直都认为,朱灵和张烈必然是还要回河洛函谷的,而且朱灵和张烈之前的行动也证明了这一点,现在忽然之间转向了荆州,确实让夏侯惇有些不能适应,而且措手不及。 荀彧沉默着,忽然感叹道:『昔日亦闻朱灵朱文博之名,不过一偏将尔……未曾想到了骠骑之下,竟然……夏侯将军,阳城为重,此二人……』 夏侯惇的脸色相当的难看,就像是被人在脸上用力扇了两下一样,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发烫。之所以夏侯惇执着的想要先收拾朱灵和张烈,还不是因为夏侯廉。若是抢先在骠骑将军到来之前先干掉了在许县这边搅乱的两根搅屎棍,那么多少也能挽回一些夏侯家族的颜面来,可是现在…… 荀彧不是不知道夏侯惇的心思,可是问题是现在骠骑将军已经攻克了雒阳,随时可能兵临银川,而夏侯惇若是还死死追着朱灵和张烈,那么后果是什么,自然可想而知,所以纵然说出来的话可能会让夏侯惇不高兴,可是依旧不得不说。 夏侯惇愤恨的将拳头砸在了城墙之上,『就差一点!可惜!可恨!』夏侯惇其实已经接到了信息,夏侯渊和曹纯统帅的骑兵已经出发,不日就会抵达豫州,所以如果说朱灵和张烈不管是一头撞进埋伏圈,又或是持续在豫州逗留,都最终会被围剿击杀,可是就差这么一点,眼睁睁的看着鱼儿脱网而去,这心情,真是难以描述。 荀彧默默的点点头。 战场之上,就差一点的事情多了去了,同时作为旁观者,荀彧自然没有夏侯惇那么患得患失,并且也不能说都是夏侯惇的错,之前夏侯惇布置的也没有什么问题,只能说朱灵和张烈的突然变向,让夏侯惇之前布置的全数失效,而形式紧迫又使得夏侯惇没有更多的时间进行下一步的调整和变化…… 『某即刻令任中郎兵进汝南,汇合郡兵,于尧山七峰路口下寨,封其北归之道……』荀彧缓缓的说道,『再书信一封,传荆州牧刘景升,令其追讨朱张二人就是……夏侯将军,阳城为重啊……』 夏侯惇最终点了点头,拱手说道:『某即刻就返回阳城!此二贼之事,就拜托文若了……』 荀彧点头应下。 夏侯惇刚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又走了回来,皱着眉头,低声说道:『虽说吾等与刘荆州结盟久矣……不过此事……刘荆州……』夏侯惇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虽然说斐潜和刘表的关系并不怎么样,而且还扣着刘表的儿子不放,但是如果说万一刘表和斐潜私下勾搭上了,然后趁着机会来搞一波,那么自然就麻烦了。 荀彧说道:『此亦某之忧也,故而任中郎进军汝南,一则驱朱张,二者么……不过听闻刘荆州身体欠佳,已是多日不曾任事……某定然小心就是……』 夏侯惇点了点头,又拱了拱手,沉默了片刻,转头下了城池,带着兵卒返回阳城,准备联合夏侯渊和曹纯等人,对斐潜进行作战,而朱灵和张烈,最终也只能是暂时放弃追杀了。 风吹起了荀彧的头冠博带,却吹不走荀彧眉间的忧虑,骠骑将军之下的两个小小的校尉就已经是如此难缠,而现在,即将面对骠骑将军亲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26章 摆在棋盘之上的棋子应对 夜漫长,路彷徨。 在官渡北岸,曹操坐在大帐之中,灯火虽然明亮,但是曹操脸上却始终有些地方照不到,显得有些隐晦。法令纹深深的镌刻在脸上,其中蕴含的阴影似乎连光线都透不进去。 现在这个时刻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不知不觉当中,在大帐当中的议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夜。 一队队的斥候,将从各处探查到的军情,汇总到了这里,然后再一条条的汇集在曹操的作案之上,当曹操过目之后,如果对于某一条的信息还有些疑惑或是不解的,还要特别叫来当事人再次进行询问。 曹操如今权掌五州,下辖郡、国近四十个,看起来似乎非常的庞大,但是实际上除了主要经营的兖州和豫州之外,大部分的地盘都是转租出去的,曹操就像是包租公,然后从各地的士族大家手中收取赋税租金,劳役兵源等等。 冀州么,现在才刚刚加入,很多关系都没有完全理顺。 正是因为以上的这些,所以曹操不得不慎重,因为他也无法完全判断出来这些在各地收租子的士族世家,究竟会不会因为这一次的骠骑将军东进,发生一些怎样的变化,甚至会不会产生出一些之前所没有的想法? 这些,都需要派出人马进行勘查。 当然,曹操最为关心的,依旧是骠骑将军斐潜的动向。 每一道关于斐潜的消息传递过来,曹操的内心都不由得要颤抖一下,甚至有时候都有些害怕看,又不得不看。 骠骑将军统领的大队人马,并没有像是当初推算的那样,直扑许县,现阶段似乎是全数堆叠在了雒阳之处。当然,骠骑将军的斥候则是散开得很远,甚至一部分深入了兖州地区,和曹军斥候相互争夺得非常的凶,甚至造成了曹操手下许多斥候的折损。 在曹操看来,这其实就是斐潜在企图遮蔽战场。 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如果任斐潜消除了所有的自己这一方的斥候,遮蔽了战场,那么也就意味着斐潜可以自由来去,不会受到任何的束缚,而自己这个方面却会收到极大的妨碍…… 『李典李曼成……』 曹操嘴唇挪动了几下,无声无息的研磨出了这几个字。原本曹操派遣李典驻守雒阳,是因为觉得李典稳重且有谋略,至少比起那些二线将领的曹氏夏侯氏好上许多,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比曹洪都还要更好些。一开始,李典也没有让曹操失望,就像是上一次配合得不错,俘虏了张郃,但是这一次…… 虽然曹操也清楚,甚至比谁都清楚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又有谁会喜欢打败仗? 雒阳的失去,一下子就让曹操不得不立刻抛下了冀州,领兵向南,完全打乱了原本的节奏,同时也使得掌控冀州的进程,不得不暂时中止。 就像是当年山东联盟在酸枣汇集是为了堵路一样,原本曹操的战略就是利用雒阳来拥堵延缓斐潜的进兵,好让自己有更多的时间来布置,毕竟雒阳刚好就是处于河洛地区进入豫州冀州的喇叭口上,一旦被突破,就意味着斐潜可以选择上中下三路进军,可惜这一次,面对气势汹汹的雍凉兵卒的,再没了十八路诸侯,只剩下了曹操。 而更让曹操不安的是,斐潜的大部队就这样缩在雒阳,即没有立刻向许县出发,也没有朝着冀州河内出动,这让曹操十分的为难。因为面对斐潜这样的劲旅,如果曹操选择分兵就意味着那一边都不强,那一边都薄弱,被斐潜打穿了之后便是全线搞不清楚,甚至会全盘崩溃,但是如果要集结打一场防御反击,那么又该往哪边集结? 看起来似乎斐潜准备去豫州,但是真的斐潜是要去豫州么? 这也是曹操大部队依旧在官渡,只是派遣了夏侯渊和曹纯南下驰援夏侯惇的原因。 曹操必须搞清楚斐潜的真实意图,才能做出相应的调整。 但是…… 对于自家的这个小师弟,曹操真心看不透。 曹操还没有说话,坐在其下的曹洪已经有些急切的开口了:『主公,这个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进又不进,退又不退?骑兵被他用得就像是步卒一样,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曹洪性格比较直爽,所以当听闻李典被俘虏的时候也没少骂李典,现在也是一张嘴就骂上了斐潜,他这一开口,顿时整个大帐里面原本压抑得几乎不流动的气息,终究是有了一些松动。 曹操捋了捋胡须,说道:『子廉以为,这骠骑,应当如何用兵?』 『骑兵,乃贵神速,出其不意,』曹洪说道,『某虽然不擅长骑兵,但是也多少知道一些,像骠骑这样,将骑兵收在雒阳,不是等着我们上去堵起来么?我们要是将大军往酸枣驻扎,岂不是昔日之事重现?』 酸枣之地,自然是雒阳想要出河洛的要冲。当年各路诸侯选择酸枣,肯定也是做过考量的,所以曹洪说的话也不完全是没有道理。 曹操目光却投向了曹仁,淡淡的问道:『子孝以为如何?』 曹仁皱着眉头,认真的回答道:『回禀主公,某以为,骠骑此举,违反常理,必有诈也……然究竟谋于何处,某却推演不得……』 曹操也没有说什么,又转头盯着曹丕,问道:『丕儿,汝可有策?』 曹丕心中狂叫,又来了,他娘的又来了,脸上却毕恭毕敬的回答道:『某以为,骠骑此举,定有图谋,亦或是……诱兵之策?』 曹操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甚至没有给曹丕任何表情眼神上的回应,而是径直说道:『且试言之……』 曹丕按耐住心中涌动的烦躁,因为他知道这是曹操在考量他,而他必须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考量当中成长,只不过对于所有人来说,明白归明白,做到归做到,曹丕内心当中其实非常不喜欢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被曹操挂起来当众询问。说得好了,也不过就是点点头,顶多一句『不错』而已,说得不好了,却是获得一大堆的训斥,而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被骂得灰头土脸的。 子孝叔叔虽然也说过,曹操是爱曹丕的,所以才特意行此言传身教,但是曹丕怎么都觉得其实曹操一直在拿他和死去的兄长曹昂在做比较…… 老子是曹丕,不是曹昂! 曹丕内心当中咆哮着,却依旧低着头,拱着手,缓缓的说道:『骠骑若欲迎天子,当年北地平阳之时,就不会轻易放手……故而骠骑当下也多半无意迎天子……驻留雒阳,一则表示其忠义,二则么,多半也在等着我们再行当年酸枣之策……然后骠骑就可以或是以吾等阻拦之名,退而全其忠义,亦或是……令上党出太行,袭我后翼!』 曹丕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不由得喜滋滋的抬头,看了看曹操的面色。 曹操缓缓点头,说道:『不错,此乃骠骑用意之一二也……可还有其三?』 曹丕( ̄◇ ̄;) 曹操见曹丕张口结舌,回答不出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收回了目光,就这样将曹丕凉再了一旁,而是对着曹洪说道:『子廉啊,切不可小觑了骠骑……骠骑此举,乃棋中筋要,北可呼应上党,南可袭取许县,中可侵扰兖州,于雒阳屯扎,乃观吾等应手也……』 军事上,谁都想要争夺主动权,而现在主动权无疑就是在骠骑的这一边。 去年年冬的时候,曹操就想要引诱斐潜出来,但是斐潜并没有上当,而现在出来,虽然同样是出动了,可是时间阶段不一样,局面也自然不同。去年年冬的时候,各地秋收完毕,人口劳动力都闲下来,进行一场大战不是什么问题,可是现在春耕才过去不久,地里面正儿八经是需要大量时间精力照顾的时候,要不然纵然没有被破坏,虽然庄禾也会自然的生长,但是杂草什么的长得更快,错过了时间恐怕就只能收一地的稗草! 所以一方面曹操不能不打,另外一方面又不能久打,这种明摆在棋盘上,却又不能不应,应了又极其别扭的手段,正是骠骑将军的拿手好戏。 换句话说,对于骠骑等人,反正发生战争的区域不在自己地盘上,就算是打烂了也无所谓,而曹操却不得不缩手缩脚,唯恐打烂了自家的宝贝…… 曹操如此解释了一番,曹洪等人才恍然,又更加的愤恨起斐潜的卑劣来,不由得都喝骂了几声,然后沉默了下来。谁都知道,骂人如果能够解决问题,能够骂死一个人,曹操自己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现在更重要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该如何应对更好。 大帐之中的沉默,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 曹操缓缓的站了起来,大帐之中的诸人,也不由得跟着曹操一同站立而起。 曹操仰头看着,忽然摇摇头,笑道:『某若只是一个将军,怕是现在也不管不顾先冲杀对阵了罢!有骠骑如此对手,亦是人生快事!哈哈,哈哈哈!』 曹操将袖子背到了身后,腰杆挺直,『骠骑以为某等应是焦躁,急于求战,便以逸待劳,以缓对急,待吾等露出破绽了,再行雷霆一击!哈哈,骠骑也未必能想到,某也能熬得!就算是赌上一年收成,只要能败了骠骑,也是值得!』 曹操虽然言语上豪迈,说得似乎也是轻巧,但是到了最后,依旧没能忍住,咬了咬牙,最后的『值得』二字,更像是从牙缝当中碰撞出来的一样。 『主公!』曹洪低呼道。 曹仁也是有些变色,因为他也同样清楚,如果中断了一年的赋税,对于曹操来说是怎样的一个压力和打击。 曹操摆摆手,说道:『议了一夜了,诸位也是辛苦,不妨先回去歇息……传令于许,令元让,秒才等人,谨守关隘,巡查严防,不得擅自出战!』 曹操决断之后,众人相互看了看,最后也只能拱手应下…… ……╮( ̄▽ ̄““)╭…… 天色渐渐的明亮了起来。 斐潜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伸了伸懒腰,然后接过护卫递过来的面巾,就着井水,呼噜噜的开始洗漱。 说实在的,纵然一再的改进,牙刷什么的终究没有后世的好,虽然几经调试,但是一想到这些毛原来都是长在猪身上的,心中多少就有些膈应,再加上猪毛容易掉,然后刷着刷着…… 哎,不刷又不行,因为蛀牙这个事情,可不分是大汉的还是后世的,没洗干净肯定就有,斐潜都见过才二十几岁就已经有蛀牙的了。 当然,年轻得了蛀牙的,其实是士族子弟居多。而那些贫苦农户,大多数牙口都不错甚至到了四十岁都还行。这不是代表着贫苦的百姓生活习惯比士族子弟好,而是那些贫苦的百姓根本就没有多少东西吃,更不用说含糖份高的食品了,更多的时候贫苦百姓都是喝各种野菜粥,像是汤水一样,根本挂不在牙齿上,自然也就没有多少蛀牙的机会。 不过,贫苦百姓牙口磨损倒是比士族更厉害,一个是吃粗食更多,另外一个是原本身体营养就不好,很多人都缺钙,牙自然就不坚固。 其实不管士族也好,普通贫苦百姓也罢,每天要面对的都是先要填饱自己的肚子,也就是所谓的民以食为天。这也真是斐潜这一次策略的根本。 所以,曹操现在能够憋得住,倒是出乎了斐潜的意料。 前方的斥候传来的消息表明,曹操并没有大军南压,依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甚至连早两天出现的夏侯渊的骑兵部队,也只是在颍川和陈留一带驻扎,并没有表现出要和斐潜立刻进行决战的意思。 朱灵和张烈,一直都没有消息,到也算是好消息,毕竟如果说真的被曹军围杀了,一定会拿着些战利品来敲打斐潜兵卒的士气,而现在曹军拿不出来,就说明要么朱灵和张烈已经跑了,要么曹军已经顾不得这两个人了,不管是哪一种,都算是可以接受。 而让斐潜不能接受的是,老曹同志居然这么稳。历史上打赤壁的时候,老曹不是挺毛躁的么? 昨夜也是想了一晚上,快到天明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了片刻,不过经过早上凉水在脸上这么一激,倒是让有些昏沉的脑袋思路清晰了一些。 斐潜稀里呼噜吃完了早脯,然后端起茶漱口,咕噜了几下也没有吐出来,直接就给咽了,然后说道:『去请公达来,某有要事相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27章 让人无言的事实最为无奈 谁都不想成为棋子,可是有些事情,并非以个人的意愿为转移的。 『这就是长安?』 甄宓仰起头,眼眸当中华光流露,一时间风采绝伦。 从小到大,甄宓就没有离开邺城,更不用说走出冀州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第一次远离家乡,便走得如此之远。 虽然说甄宓的自言自语旁边侍奉的婢女也听见了,但是一左一右两个婢女头都低着,并没有答话,就像是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一样,乖乖的像是两只小兔子,窝在了车厢两个角落里。 甄宓也没想着要和两个婢女说什么,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先去东西坊看一看。』 其中一只小兔子应答了一声,然后轻轻敲了一下车厢的前板,将甄宓的意思传到到了车夫之处,然后又重新乖乖坐好。 领队的护卫有些差异,但是也没有什么异议,毕竟甄宓一行人不是俘虏,更像是使者,所以也没有必要因为这样的小事起什么争执,于是调转了方向,往东西坊而去。 东西坊,自然就是买卖东西的。 自从西汉长安损毁之后,长安城给山东之人留下的印象就是破旧的,败坏的,纵然历代东汉皇帝,时不时的也有到长安祭拜太庙什么的,但是这种观念一直持续到了现在,甚至在邺城之中,在甄宓没有到长安之前,在心中也觉得长安就是个蛮荒的地方,就是一片荒凉当中的壘石而成的一个小城而已。 这也难怪。 毕竟冀州在东汉一两百年时间之内蓬勃发展,再加上邺城又是冀州中心,更是繁华,当甄宓小的时候,不管是到了周边哪里,都觉得比不过邺城,久而久之就自然认为邺城是天下最为繁华的都市,任何地方都比不了。 甄宓心中多少有些身为邺城土著的骄傲,就像是后世某些城市里面的土著怎么也看不起那些外来者一样,那种源自内心的骄傲,总是会不知不觉的流露出来一样,再加上从小就是养尊处优,物质上更是丰盛无比,所以甄宓也看不起其他地方的人,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可是现在,当甄宓真正看见了长安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惊讶,但是从小到大的教养又抑制着甄宓真实情感的流露,只是在眼眸之中,多少泄漏了一些出来。 作为商人出身的甄宓,自然对于商贸比较熟悉,想要知道这个长安城是不是一个样子货色,看一看市场也就能推算得出来了。只不过长安城的东西市坊,并不是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而是都在长安城的西北角,隔着一条街分成东西两块而已。 很多人觉得后世的明清紫禁城好大,好气派,但是实际上,汉代的雒阳长安更加的宏伟和广阔,或许后世王朝的建筑物更为精致华丽,然而在建筑面积上,汉代的长安和雒阳,远远的甩出明清紫禁城好几条街。 根据考古资料,东汉洛阳城面积大约11平方千米,北京皇城接近7平方千米;洛阳南宫约1.3平方千米,北宫约1.8平方千米,而明清的紫禁城只有0.72平方千米,东汉时期的南宫和北宫都比今天的故宫来得大。 而长安城的面积比雒阳城还要更大,长安城几乎是雒阳的三倍! 当然,单位面积上的密度,自然就是越往后,越密集的了,这一点倒是历史发展的规律,谁也无法避免,但是在汉代宏大的建筑体系面前,面积上的广阔反而营造出了一种磅礴大气,就像是站在水泥森林之中和身处广袤草原之上,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因此,在后世发掘的文物之中,汉代的器皿都是古朴大气,典型的就是鼎鼎有名的汉八刀。国力强盛的秦汉时期,在玉器制作上,一变之前纤巧繁细的作风,表现出雄浑博大,自然豪放的魅力。 这是一种强悍的,粗犷的,不拘小节的魅力,和江南那种要在法螺里面开道场的小巧精致完全不同,也和邺城那种追求繁复,强调隆重的风格不一样。 甄宓一行,从东西市坊中间的街道缓缓而过。 市坊之中,各家商户的幡子高高的挑着,就像是九十年代香江街道两侧的招牌,密密麻麻,上上下下,各种颜色的都有,有的还别出心裁的勾勒出商品的图案,让就算是不认字的,多少也能猜到是在卖什么东西…… 人流量很大,使得甄宓一行不得不走走停停,毕竟甄宓等人并没有悬挂特别的节杖抑或是什么军旗之类的标识物,往来的行人和车马也就将其当成是一般的士族子弟车辆,并没有太多的关注和谦让。 甄宓透过车厢的窗户,默默的看着,半晌无语。 不仅有汉人,还有很多胡人。这些胡人用着熟练或是不熟练的汉语,和商铺伙计或是掌柜,面红耳赤的计较着毫厘,亦或是达成交易了哈哈大笑,构建出一派生机盎然的情形,和邺城之中那种爱来不来,爱买不买的样子完全不同。 邺城之中采买的基本上都是汉人,也大多数是本土人士,就像是甄家,各家需要什么,欠缺什么,又或是到了什么新货色,一般都不是在普通的店铺上交易的,而是直接拉到了各户各家之中,至于像是街面上的面对普通百姓的商铺,反而并不是占据交易的大头…… 简单来说,邺城之中更多的是走批发,而长安东西市坊,就是批发零售兼营,并且零售占据大头。 批发好,还是零售好,或许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来比较,但是面前的景象,证明了长安城并非只是一个样子,城中内在的活力,及其旺盛。 『行了……回别院罢……』 甄宓放下了窗帘,语气之中依旧没有多少的变化,闭上了双眼,似乎对于外界的喧哗不再有任何的兴趣,但是实际上内心当中,却澎湃起伏。 来长安,甄宓原本是抗拒的。 但是个人的抗拒,在整个家族的压力面前,并没有什么卵用,就像是当年她也抗拒将自己的婚姻作为一个交易品,交易出去一样。 这是一种耻辱。 一种人硬生生的活成了物品的耻辱。 是的,自己其实就是一件精美的器物,从这个人手里送到那个人的手里,然后替家族交易获取一些利益,而至于器物本身的意愿,谁在乎? 自己还要带着笑,卑谦的笑,忍受着各种风言风语,甚至是污言秽语。 车辆摇摇晃晃,到了甄家新购的别院之前。 长安如今房价可不便宜,尤其是靠近未央宫左近的街坊,更是有价无市,动辄以千万钱计,像甄宓眼前的这一套,已经超过了两亿钱,纵然甄家家产丰厚,但是一下子要拿出一两亿来买一套房产,多少也是有些踌躇的,所以很多人表示租一套就好了么,难道租的房子就不香,咳咳,不能住了?没有必要花那么多的钱购买么…… 最后还是张夫人,也就是甄宓的母亲在家族会议上因此而发怒,拍了桌案,才算是确定了下来。 毕竟,这关系到了甄家的颜面。 呵…… 甄家的颜面。 甄宓仰着头,就像是一只高傲的天鹅,缓缓的从车上下来,扫过了在庭院之中跪拜着的众管事和诸多仆从,声音不大,却很有威严:『甄氏家规甚严,诸位想必已知。若有反悔者,可速离,退还聘金,两不相欠。』 几位管事和众多的仆从都依旧跪拜在地,并没有什么动作。 『善。如此,各位需谨记甄氏家规,若触犯违禁者,休言不教而诛!』甄宓平静的环视一周,然后说道,『各位管事且暂留片刻,其余人等退下!』 众多仆从应了一声,退了个干净,只留下了几名管事。 家仆,是一个士族体面与否的镜子,正常来说,一个拥有一定底蕴的士族世家,家养的仆从一般分为六类,辅助总管的,管理财物的,贴身服侍的,一般侍奉的,帮闲娱乐的,以临时性粗猎杂役的…… 辅助主人进行管理的,一般担任管事之职,大管事,小管事,亦或是某项管事,负责人员、物品、钱财等的管理,职位较高,处于奴仆阶层的顶端,而中间的一般是贴身服侍的奴仆,还有拥有一定技术的奴仆,比如庖丁、酒匠、木匠、裁缝、乐师等等,在往下就是各种杂类的仆从,浆洗的,驯马的,驯鹰犬等等,林林总总,数目繁多。 这些仆从构建出一个士族家庭庞大的体面,在这个体面当中,又折射出森严的社会等级。 甄家已经是在冀州经营了近两倍年了,要知道甄氏,可是从王莽时期的甄邯就开始传承下来的,更是讲究体面。 『各位都是甄家老人,多余的话就不说了……』甄宓对着几名先期赶来的甄家管事说道,『按照常理来说,这院中之人都应用甄家的家生子的,可惜……所以各位多盯着些……还有,过得几日还有一些物品送来,届时此处多少还要再布置一下……』 甄宓打量着有些年头的房屋和庭院,微微皱起眉头。虽然说先期而来的管事已经进行了整体的清扫和修葺,但是很多地方依旧残留着一些细小的问题,比如屋檐之下斑驳脱皮的漆面,围墙回廊之中生长的青苔…… 算了,忍一忍罢。 『……先将这些时日账目取来,其余之事么……』甄宓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留待后续再行处理……此外,送往骠骑将军府的谒贴准备好了么有?也先取来看看……』 作为物品,最为悲哀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是还要笑着送上门去…… 甄宓低头看着拜谒之上的『民女』二字,不由得有些恍惚。 小的时候,听闻有人说自己睡觉的时候隐隐有玉衣华光呈现于体外,自己还以为真的有光,兴冲冲的让贴身的婢女硬撑着好几个晚上不睡觉,就是为了看看有没有真的有光…… 后来才知道,自己母亲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候的笑容,究竟是什么意思。 父亲甄逸虽然名逸,但是实际上一点都不安逸。到了甄逸这一代,想尽了办法,却仅仅只能是一个上蔡令。而甄家如此庞大的家业,无时无刻不吸引着如同虎狼一般的目光。家中大哥甄豫,在原本应该展现风华的时候,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不幸身亡,二哥甄俨,虽然攀附上了大将军何进,好不容易从大将军掾,外调任曲梁长,结果偏偏遇上了何进身亡董卓进京,顿时间天翻地覆! 甄家快败了…… 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等着。心志颇高的甄逸在接连打击之下,心病难治,撒手人寰,导致三哥甄尧,就连一个孝廉都没有人举荐,直至自己和袁熙联姻之后,才混了一个孝廉的名头。 是的,自己和袁熙的婚姻,彻头彻尾就是一场交易。甄家以此来表示倒向了袁绍,袁绍也给于了甄家一定的支持。 可是,原以为如日中天一般的袁绍,也像是涂抹了金粉的泥土雕像一般,刚开始看起来很是不错,但是在风雨之中迅速变色,崩塌,倾覆,连带着甄家似乎也一同崩落到了泥水之中,狼狈不堪。 『夫人,香汤已经备好了……』一名婢女在堂外禀报道。 甄宓一皱眉。 身边的兔子其中一只已经跳将出来,摇身一变露出了大灰狼的脸,恶狠狠的指着那名婢女喝道:『来人!拖下去,掌嘴二十!』 『算了……』甄宓淡淡的说道,『念其初犯,这一次就暂且记着……』 在逃过一劫的婢女连声感谢之中,甄宓摇曳着,转到了后堂,然后在贴身侍女的服侍下,卸去了妆容和厚重的服装,在轻纱曼曼和香氛浓浓之中,将自己浸入到了热汤之中,闭上眼,长长的,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声音轻轻柔柔,就像是微风拂过了树梢。 甄宓想起了那些天甄家彻夜不息的烛火,在大堂之中接连不断的争吵,还有三哥甄尧的那让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喊也不是,闹也不是的话语,『四妹啊,如今甄家,拿的出手的,也就剩下你了……不是三哥狠心,而是……若是骠骑好男风,某便舍出去……可是,可是……总不能让大姐二姐,三妹她们去吧?就算是她们去了,年龄也太大了啊,总不能还带着孩子去长安……』 是啊,自己二八已满,双十未至,正是人生当中最为精美绝伦的年龄。 所以,自己就活该成为一件物品,然后还要笑着,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送到旁人的面前去,为整个家族换来生存的空间,更大的好处么? 甄宓将身体蜷缩起来,整个人浸入到了香汤之中,将内心深处的叹息和眼角崩出的泪水,也一同浸到了水下,水面之上,只剩下柔顺的青丝和咕噜噜滚起的气泡……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28章 各自都有自己的想法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很多人在小的时候,往往以为自己是整个世界的中心,一哭便是所有人都着急,一笑便是所有人都高兴,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就知道了哭和笑其实并不是那么的强大,很多事情也不会因为哭泣或是笑容而有所改变。 甄宓在她父亲去世了之后,整整哭了十天,但是十天之后,她的父亲依旧是死了,依旧没有复活。然后甄宓才明白,她的哭和笑,只有在爱她的人身上才有作用,其余的,便什么用都没有,但是她的美,却很多人在觊觎。 眼泪只能宣泄情绪,无法挽救任何事情。 当自身的力量无法保护自己的时候,美丽就会成为一种罪过,一种即便是自己无意识的展露,也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大汉骠骑将军的府衙,在长安城未央宫的西边,这里其实原来也是属于未央宫的区域,但是在后来王莽时期便被焚毁了,后来修复的未央宫便没有那么大,面积也减少了一半,这一半的面积就称为了其他官府的办公地点,设立了各种中央官署。不过严格来说,原来未央宫也是汉帝主要办公的区域,这些府衙原本也有,只不过后来因为皇帝定都在了雒阳,那么在长安留守的官员就不适宜天天在皇宫里面瞎逛了,便干脆从中间立了一道围墙,一分为二,省心省力。 甄宓没有官面上的身份,所以根本不能走正面的大广场,而是要走侧面的边门,然后进将军府的后院,在沧水池旁边的,见到了骠骑将军府的细君,黄月英。 甄宓低着头,跟在引路的婢女后面,小心翼翼的向前而行。 甄宓今日,特意挑选了一件极其简朴的衣饰来穿,身上的饰品出了腰间的香囊和头上的玉簪之外,便没有任何意见奢华的器物,像是什么雕银镶玉的,更是一件都没有,全数都留在了自家院中。 因为甄宓听闻,骠骑夫人黄月英,素喜朴质,不爱繁华。纵然不见得投其所好,至少不要投其所恶。 黄月英坐在沧水亭之中,看着盈盈而来的甄宓,眼珠子不由得隐蔽的往斜上方滚动了一下,然后才回归了原来的位置。 『民女拜见黄夫人……』 甄宓低眉顺眼的向黄月英行礼。 『……免礼了,请就坐……』黄月英说道,等甄宓坐好了,又示意婢女送上了茶点,然后才说道『一路从冀州而来,可是辛苦了?』 辛苦么…… 看时平常的话语之中,却并不是那么好回答的,回答不辛苦,便是落下了一个虚伪的名头,谁都知道跋山涉水一路风尘到底辛苦不辛苦,而若是回答辛苦,既然辛苦又何必来此呢?岂不是表明了自己有所图谋? 『得黄夫人关怀,便不觉辛劳矣……』甄宓回答道。 黄月英笑了笑,说道:『倒是会说话……』旋即请甄宓用茶。 甄宓先是谢过了黄月英,然后平平稳稳的举起了茶碗。动作轻柔且平缓,让黄月英甚至怀疑那一碗端起来的茶碗里面的茶汤恐怕都不会荡漾半分…… 甄宓以袖微微遮蔽着,喝了一点,放了下来,茶汤似乎依旧连动一下都没有,就像是凝固在茶碗当中了一样。 『……』黄月英看了看自己的茶碗,忽然不想说任何的话了。 面前的甄宓看起来乖乖巧巧,曲意逢迎,但是黄月英不知道为何心中升腾起了一些烦恼的火苗,就觉得面对着这个什么甄宓,还不如回去面对着自己小院里面的木头铁块舒服。 『既至长安,便暂且休息几日……』黄月英说道,『其余事项,待骠骑回旋,再做定夺……』又聊了片刻之后,黄月英便是越来越没有兴致了,便结束了话题。 虽然说甄宓不管是言行谈吐,举止容貌,都没有问题,但是黄月英老是觉得就像是面对着一个精美雕塑的木偶一般,看着甄宓体态轻盈的再次行礼,缓缓离去,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虽然说黄月英小的时候也有人说什么『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还有什么『四行』等等,但是当时黄承彦根本就没有用什么《女诫》来管她,反而像是带着一个男孩一般,成天围着木头铁块转来转去,爬上爬下…… 现在的一切礼仪规范,不过是因为自己身为骠骑将军的夫人,不得不端起来而已,但是实际上黄月英内心当中是不喜欢着么束缚着的,结果看见了一个似乎极度符合所谓《女诫》标准的女人,顿时觉得自己身上那边都不舒服。 黄月英一直以为《女诫》当中所说的女性,根本就不存在的,是属于理想状态之中的角色,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居然在甄宓身上看到了一些影子,这让黄月英觉得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之中,黄月英忽然想到了什么,伸出了四根手指扒拉着,然后脸色便是越来越差,最终气哼哼的也没心思再去琢磨做了一半的铠甲了,径直回房间说是累了要睡觉…… 另外一边,甄宓出了骠骑将军府衙的后院,也在心中有些嘀咕。在她看来,黄月英这个所谓的骠骑将军夫人,明显是不称职的。 后院之中虽然经过打扫,但是依旧可以看到一些石缝和砖面上残留有一些油污,甚至还有些烟熏火燎的痕迹…… 这样粗浅的打扫,若是一般家庭倒也罢了,而堂堂大汉骠骑将军府…… 另外,沧水亭亭水面的柱子上,有好些经年的青苔,显然是根本就没有人去清理…… 是,水面春夏上涨,秋冬回落,这是正常的,但是也不能因为那些柱子是在亭子外面平日里面看不到,便不去清理了? 还有,仆从和奴婢也是没什么规矩,见到了客人来也不懂的跪拜在道旁行礼,仅仅只是避让了一下而已,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 更可怕的是,黄月英吃糕点的时候,竟然还会往下掉渣! 这要是在甄家…… 怪不得在冀州,竟然有人说山西之人蛮荒如胡人,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完全算事说错了,只是没想到的是,就是这样的不知礼仪的人,却逼迫得冀州士族,还有自己…… 甄宓低低的呼出一口气,然后默默的闭上了眼。 ……┑( ̄Д ̄)┍…… 此时此刻,默默的叹气的,还有曹纯。 陈留。 在大帐之中盘腿而坐,身上的肌肉将铠甲都顶起来的的一名大汉,正在DuangDuang的拍着桌案,『为什么现在不进军?!』 曹纯脸色微微有些发青,勉强挤出了些笑容说道:『妙才兄,这是主公之令……』 『某知道是主公之令!』夏侯渊声音依旧不小,『要不是的话,某早就领兵出阵了!某就是问一问,为什么不进军!』两天前夏侯渊就有些忍不住了,如今是又憋了两天,实在是忍不住了。 曹纯真心想要跳起来大吼一声,说你这特么的是问一问么?简直就和指责主公没有什么两样了! 不过现在,曹纯也只能是默默的在心中叹了口气,再次劝说道:『主公定有安排,妙才兄不妨静心等待就是……』 『主公可能不了解情况啊……』夏侯渊理所当然的说道,『更何况我们距离雒阳这么近,也就是一两天的距离,如果说真有什么变化,哪里来的及再等主公号令?不就是什么都迟了么?』 曹纯警觉起来,瞪着眼,半晌才说道:『妙才兄究竟想要说什么?』 夏侯渊很早的时候,就想要和骠骑将军的骑兵一决高下,上一次被曹纯半途拉了回来,一直就像是一块石头一样,压在心头,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面对面了,这就像是怀里揣了十几头的小猫一样,天天百爪挠心,哪里肯坐在陈留等待命令? 可是夏侯渊知道如果曹纯不同意,他也没有办法将兵卒带出去,毕竟曹纯手中可是有曹操的佩剑的,所以夏侯渊想要带兵出去,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曹纯。当然,不是说要干掉曹纯,而是要说服曹纯。 夏侯渊斩钉截铁的说道:『骠骑将军驻留于雒阳,肯定是还有后续手段!』 曹纯忍不住想要翻白眼,这还用你来说,肯定是如此的…… 『骠骑将军也知道,我们在这里!』夏侯渊指了指外面,继续说道。 『这个……』曹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沉吟着。虽然说自己和夏侯渊尽力控制周边,但是也不保证不被骠骑将军察觉,毕竟着么大堆的人马在陈留左近,确实也难以完全遮掩。 夏侯渊又Duang的一声,拍了一下桌案,『按照道理来说,骠骑将军如果将我们击败了,是不是等同于基本上就可以纵横来去,谁也追不上了?!』 曹纯吸了一口气。 虽然夏侯渊这么说,多少有些丧气,不过确实如此。曹军缺马,这个是个不争的事实,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曹纯和夏侯渊的这些骑兵,便算事曹操之下唯一正式编制的快速部队了,若是被骠骑将军打残了,的确就像是夏侯渊所说的一样,肯定就导致无人可以跟上骠骑将军的移动速度,要知道,从兖州到徐州,也就泰山郡附近山地多些,其余的地方么…… 『这个……』曹纯问道,『妙才兄莫非有什么想法,不妨明说……』 夏侯渊挥动着手臂,说道:『骑兵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像步卒一样在某个地方驻守啊!而是应该动起来!只有在动起来的时候,骑兵才是最强大的!我们现在数量明显比骠骑的人少,又怎么能只待在此处,等着骠骑人马来攻?我们应该动起来,动起来!』 曹纯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说什么。 曹操将骑兵布置在兖州陈留之处,目的么,也不是很复杂,因为兖州承上启下,不管是往冀州还是往豫州,都是一两天的时间,而且驻扎在兖州同样也可以遮掩住纵深,否则骠骑要是真的发疯了往青州徐州冲击,想要从冀州或是豫州调派兵马拦截,多半来不及。 可是就像是夏侯渊所说的一样,驻扎在陈留的人马,也等同于是斐潜的一个明显目标,若是被斐潜抓住一顿狂打,就算是一换一,也不见得对大局有帮助,更何况曹纯的内心当中,也不觉得自己手下的骑兵能够战胜骠骑那些在雍凉纵横的纯熟骑兵。 『更何况骠骑这家伙的骑兵多,就算是分处一些去,我们能知道么?』夏侯渊挥舞着手臂,加强着语气,『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知道骠骑人马在雒阳,但是雒阳之下是五千人,还是六千,还是七千八千?还是说其实就表面上看到的那些,其余的人马都走了?要知道雒阳也是可以转道河内,然后进军冀州的!是,没错,说不定雒阳城下就是个空壳子!主……你我都被骗了!』 夏侯渊越说越觉得自己很有道理,站了起来,就像是一只困兽一样,在大帐之中走来走去,『就算是骠骑没有分兵,那么他一定也是在等后续的步卒!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难道等着骠骑人马大量汇集么?主公,主公他不在这里,他不明白前线的情况啊!我们现在应该动起来,动起来!至少要搞清楚雒阳城的情况,是不是?对不对?!』 『这个……』曹纯皱着眉头,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来,夏侯渊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如果说骠骑将军分兵了,那么自己这些人则是傻傻的在原地等,确实是显得挺蠢的,不过主公之处,难道想不到这些?抑或是主公那边有些什么其他安排? 『待某信于主公……』曹纯最终决定写封信沟通一下。 夏侯渊却跳了起来,『信?怎么写?就写一些臆测之言?若是中了,倒也罢了,若是与实际的不相符合,岂不是害了主公?!』 『说了半天,妙才兄还是想要出兵啊!』曹纯摇头说道,『骠骑惯用埋伏,若是贸然进军,多半又中其埋伏……』 『啊哈哈哈……』夏侯渊大笑道,『谁那么傻?明知道有埋伏还追?某若是遇到诈败的,定然不追,纵然骠骑埋伏得再好,又能有什么用?哈哈哈,再说了,不去亲眼看一看,怎么能知道雒阳之下,究竟如何?更何况,目前之下,也只有我们可以动,对不对?』确实,南面的夏侯惇还是北面的曹操,都是以步卒为主,若是说运动性么,确实不如夏侯渊这里灵便。 『就看一看?绝不追击?』曹纯看着夏侯渊,摇了摇头,说道,『就怕妙才兄到时候一个没忍住……』 『这!』夏侯渊气结,大吼道,『某说话算话!若遇骠骑诈败而退,绝不追击!可立军令状!』 曹纯思索了片刻,虽然说此举有些冒险,但确实如夏侯渊所说能够探明斐潜的虚实,自然更胜于在这里什么都不干,不过,曹纯依旧有些不放心,于是说道:『如此,妙才兄领一千兵马在前,某令其余在后,若是有变,也可支援,如何?』虽然说是支援,其实曹纯是想着,若是夏侯渊一个忍不住,真去追击了,自己多少还可以将其拉扯回来。 夏侯渊撇撇嘴,虽然有些不满,但是能出去撒欢,怎样都行! 『行!一切都听你的安排!一千就一千!』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29章 各家都有各家的算盘 禹划九州,始有荆州。 可以说荆州是最早一批出现在中华大地上的区域性行政机构,到了春秋战国时期,更是楚国的最为繁华的区域。 楚本意为荆,是一种落叶灌木,这种植物在南方随处可见,又功用强大,楚国人便以『楚』作为国号,也常常『荆楚』连称,也被中原的国家贬称『荆蛮』。荆条修长,高挑,打人又特别疼,所以就有了楚楚动人这个词,所以也有『痛楚』、『苦楚』等词语。 所以一开始,荆州地区,楚国上下,是被中原所鄙视的。 周代典籍《国语》记载,『昔成王盟诸侯于岐阳,楚为荆蛮,置茅蕝,设望表,与鲜卑守燎,故不与盟』,所谓『守燎』,就是看守篝火,堂堂一个楚国,被当成蛮夷,和胡人一同负责看篝火,连参加盟会的小板凳都没有。佐证了当时楚国是多么的被歧视,也是这一次的盟会之后,楚国国君熊绎带领国人开始了『筚路蓝缕』的艰苦创业。楚人初居丹阳,只是弹丸之地,其后,即以此为立足点,向南推进,发展成为雄踞南方的泱泱大国,荆州便是在这个时间点,开发并且繁盛起来的。 当然,《国语》当中的『鲜卑』和当下大汉的鲜卑并不一样,周王朝时期的『鲜卑』大概是指『东夷国』,并不是同一个。 然后春秋战国之后,楚国依旧和中原地区比较格格不入,就算是秦国统一了全国,虽然各个地区都有不满秦国的人,但是也只有楚国这个地方喊出了『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所以很显然,荆楚区域,其实一直都和中原处于既有联系,又有隔阂的冲突之中。 即便是到了大汉现在,荆州人也对于中原人并没有多少的好感,至少对于中原地区的战争并不热衷,这也说明了整个荆州区域,在历史上,三国前期和中期都基本游离在争斗之外的原因。 如今,刘表的小儿子,刘琮正式成丁,也就是冠礼之时,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在襄阳左近,上门送贺礼的人络绎不绝。 冠礼,按照周礼来说,应该是二十岁,按周制,男子二十岁行冠礼。不过么,天子诸侯为早日执掌国政,多提早行礼。传说周文王十二岁而冠,成王十五岁而冠,所以到了汉代,冠礼的时间大体上也就是在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不一而同。 而且汉律之中,对于七岁至十四岁的半大小子,有征一个赀钱,『民不繇,赀钱二十二』,也就是这个年龄的虽然不用摊派徭役,但是也要上缴赀钱,所以实际上在民间,超过了十四岁之后,大多数都默认已经成丁了,算是一个成年人了。 刘琮显然不满十五,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成丁,行冠礼,不是简简单单的带上一个帽子,而是代表着这个人从冠礼之后的那一天开始,就可以履行成年人的权利和义务,这对于极其重视家族传承的大汉世家士族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标志。 重要的不是达到这个年龄,而是拥有这个权利和义务。 蔡瑁这几天也面带红光,显得心情十分的舒畅,因为刘琮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也算是半个蔡家人,能够提前让刘琮行冠礼,也就意味着刘表在最终选择上,还是倾向到了刘琮身上。 这个也不奇怪。 毕竟就像是后世之中也有不少老人将遗产不是给自己的儿女,而是留给了在身边照顾自己的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看护者,抑或是什么其他人。因为很现实的问题在面前,如果真的有一天刘表自己真的不行了,是眼前的这一个送自己最后一程,还是等远在天边的另外一个儿子赶回来? 怕是等刘琦回来,自己都长蛆了罢! 『德珪兄,』蒯良笑呵呵的说道,『偶过此处,前来叨扰,乃某之过也……』 就像是某些销售人员一样,天天说什么偶然经过,其实大多数的偶然,都是一种必然,蒯良显然也不可能是没事干到处闲逛的人,所以蔡瑁也呵呵一笑,没有将他的话当真,一路寒暄着,将蒯良引到了书房内就坐。 又说了几句,蒯良才渐渐的进入了正题。 『听闻猛虎已至河洛矣……』蒯良仰着头,语气倒是有些幽幽,『猛虎出山林兮,风云皆动,呼啸震河洛兮,乱人心魄……』 蔡瑁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轻轻的捋了捋胡须,说道:『虎出山林,自是觅食,此处无食,又有何忧……』 蒯良如今也渐渐显现老态,眉间的皱纹也深沉了不少,听了蔡瑁的话,似乎皱纹更深刻了一些,『虎有无伤人之心,暂且不谈,然人不可无防虎之意啊……』 蔡瑁沉默着,并没有立刻回答什么。 刘表原因在这个时候,举行刘琮的冠礼大典,难道是一时间的心血来潮?显然不是,也就同样是意味着,刘表害怕出现什么问题,不得不提前做一些准备。 会出什么问题呢? 现在不就是只有骠骑出了关中这样一件大事么? 所以,刘表如今的举措,要说和骠骑将军毫无关联,显然不能让人信服。 蒯良以『猛虎』来形容斐潜,实际上也是在说明斐潜的危害,他认为斐潜这一次的出关,就像是猛虎出了山林一般,必然会沾染些血腥。 蔡瑁收起了笑容,皱起了眉头。 说起来,蔡氏和斐潜多少有些关联,所以一直以来,蔡瑁都并没有将斐潜当成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更不用说以『猛虎』来形容斐潜了,毕竟斐潜之前的称号还是挺迷惑人的…… 可是蒯良一再的强调,让蔡瑁又有些迟疑了起来。 蔡瑁本身就不是什么非常有主见,而且能力很强的人,顶多就是矮个子里面选高个,算是在荆州地面上的一号人物而已,和许多人比较起来都有一些的差距,幸好的是蔡瑁自己也清楚这个问题,所以蔡瑁在接任了蔡家之后,并没有上来就野心勃勃的想要扩大地盘,今天要打这个,明天要打那个的,只是守成而已。 『子柔未免忧虑过甚……』蔡瑁摇了摇头说道,『不至于如此……』蔡瑁之前也和斐潜多少有些接触,当年若不是手脚慢了一些,说不得斐潜都成为蔡氏的亲戚了,哪里还轮得到老黄家? 蒯良咧嘴一笑,但是笑容之中并没有多少的笑意,显得有些阴森和冰寒,『介子推若知后有山火,亦愿割股乎?』 介子推么,寒食节,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但是实际上,官样文章永远都是官样文章,以晋文公的雄才大略,难道说不知道水火无情?所谓逼迫介子推出山,就那么急切?还是说那座山神奇到了只有介子推可以进山躲避,然后其余的普通兵卒就根本无法沿着痕迹去搜寻? 晋文公烧山,其实未必是想要逼迫介子推出山,而是想要介子推去死,否则为什么烧山之前就死活找不到,然后烧了山,就没啥难度的找到了遗骸? 而介子推出名,就在于『割股』了,当然,官方记录当中显示,是介子推割了自己,但是实际上呢?有点头脑的都知道,在没有消炎药的年代,暴露在野外的伤口,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而且还能让晋文公饱餐一顿的肉量,肯定不是一个小伤口了。介子推如果真的割了自己的大腿,那么先不说能不能跟得上晋文公苦难的逃亡旅程,就说一个发炎问题都未必能躲得过去! 那么不是割了自己的,又会是谁的? 还记得那个将土块扔给重耳,戏弄重耳去吃土的农夫么?重耳就是讨不到吃的,然后饿昏在了路上,然后介子推说是到山沟里面转了一圈,然后就割了『自己的』股肉,在割了相当的肉量之后,还能不顾伤势,又加了些野菜,熬出了一锅香喷喷的肉汤带了回来…… 重耳吃了,感激涕零,当场表示将来如果有成,一定给介子推当大官。 但是谁都知道,如果介子推当了官,腿上到底有没有伤,迟早要被人知道,所以当重耳变成了晋文公,介子推不仅没能当官,反而要背着老娘进了山…… 蒯良的意思很明确,像晋文公这样雄才大略的『大人物』,是不会记什么恩情的,越是有恩情,对于这些『大人物』来说,反而越是一种负担,你蔡瑁能保证斐潜不是下一个的晋文公?蔡瑁你以为自己很安全? 蔡瑁听了,心中不免一凉,良久无言。 蒯良也不着急,慢慢的喝着茶。 或许过了很长时间,或许也就是过了片刻,蔡瑁低声说道:『子柔既有此言,可有计较?』 蒯良哈哈一笑,说道:『若重耳不登文公位,介子推自然可保全!昔日秦国战韩赵,荆楚可有忧?』 蔡瑁又是吸了一口气。 这一次,蒯脸的意思就很明确了。 整体上来说,荆州确实是和中原地区既联系又割裂,这种关系从周朝的时候开始,一直持续到了汉代,因此很多荆州士族并不热衷于所谓的山东山西争斗,更多的只是想要保全自己的家族长久不衰。 『朱张二人,说是自作主张,借道荆州……』蒯良继续缓缓的说道,『孰可知非介子推割股也?以试荆州尔……若是吾等纳之,当恶曹司空,骠骑复归关中,坐看荆豫乱战……』 蔡瑁眉头深深的皱起,就像是被谁用刀在眉间刻了几道一样。 朱灵和张烈从汝南一路到了荆州,暂时停留在荆州边境上,表示只是经过,然后要从武关返回关中,但是刘表并没有马上表态,只是让人送了一些粮草,让朱灵和张烈暂且等待一下…… 曹操的方面也排遣了使者,送来的书信,要求刘表不能收留朱灵和张烈,也不能让朱灵和张烈通过,否则就是背信弃义,违背了之前的联盟。 当然,这个事情,刘表也召集众人讨论过,不过么,一个是刘表确实老了,精力有限,另外一个是蔡瑁等人的意见也不统一,有的支持斐潜,有的说要注重和曹操的联盟,还有的像是蔡瑁,做中立派,表示都可以,所以刘表一时之间也没有立刻作出决定。 而蒯氏,无意就是倾向于曹操这一方面的,毕竟这些年和曹操联手吞噬袁术的遗产,也算是吃出了一定的情感来,所以表示这个事情一定不能让朱灵和张烈就这样过去,否则和曹操联盟破裂,结果不堪设想。毕竟斐潜还扣着刘琦呢,如果说斐潜真的和荆州亲善,和刘表合得来,为什么不放了刘琦? 既然斐潜能做初一,为什么刘表不能做十五?若是不表现出一些强硬的姿态,说不得荆州就会被看成是软弱可欺,同时,即便是讨好了斐潜,又能获得什么?到时候斐潜只要一回关中,天天和曹司空接壤的,可是刘表自己! 当然,刘表之下,和黄家亲近的,和斐潜有往来的士族也不少,自然是倾向于斐潜,表示只要和斐潜的关系好,又何必怕曹操?若是曹操敢动荆州,只要斐潜兵出函谷,曹操就不得不退兵!根本就不用害怕,而且这些年和斐潜也有不少生意往来,难道说都准备切断了不做了?至于刘琦的事情,要是没有刘琦进川……不,要是没有刘备那个家伙反叛,大公子刘琦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要怪也不能怪斐潜,定多就是刘备的锅。 听说大公子刘琦在关中也挺好,至少比那个什么刘璋强多了,这说明骠骑将军斐潜其实也还是很看重和荆州的情谊的么…… 双方争执不下,刘表也难以立刻做什么决定。 而现在,处于中间,甚至稍微有些偏向黄家的蔡瑁的态度,就非常关键了,这也是蒯良所谓『偶然』经过,前来拜访的原因。 只要蔡瑁态度明确下来,无意就是决定性的力量。 蔡瑁仰着头,良久无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30章 何人做何事 所有的孩子总是在小的时候盼望着早一天能够长大,成为大人的样子,总是对于旁人所谓的『你还小』,十分的不满意,然后表示着『我已经长大了』…… 刘琮也是如此。 对于刘琮来说,今天无疑就是一个好日子。虽然说他现在的年龄,举行冠礼确实早了一些,但是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自己冠礼结束,就正式的进入了成人的行列了! 刘琮很期待,但是刘琮所没有想到的是,一些想象当中的期待,未必都是好事情…… 冠礼从周朝开始,就非常的注重冠礼,认为冠礼具备特殊的含义,特别是对于上层的贵族统治阶层而言。周朝开始推行嫡长子继承制,而若是碰上在位的王去世了,则由嫡长子继任,无论其年岁长或幼,只不过若其尚未未成年,还没有行冠礼,则不可亲政,必须由所谓的『顾政大臣』辅助,或是太后垂帘。 像是周成王幼年继武王之位,但是周公摄政直至其成年。嬴政十三岁即秦王位,也是直到二十二岁,“冠,带剑”,方才亲政。 到了大汉,依旧非常注重冠礼。士族子弟称为冠礼,皇帝么,则是又有了单独的名词,为元服,并且一般在皇帝元服之时,还会同事大赦天下,减免税赋,颇有些普天同庆的味道。 若是正儿八经的要按照礼仪要求,刘琮是要在自家的宗庙里面举行冠利的,不过么,刘表虽然宣称自己是鲁恭王刘余之后,但是毕竟那是西汉的老祖宗了,刘表也没有在襄阳设立什么鲁恭王刘余的灵位什么的,所以么,也就在自家府衙内举行。 刘琮很激动,但是依旧努力的平稳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至于表现得小孩子气太重,纵然斋戒了多日,精神却很饱满,甚至略微有那么一点亢奋。 替刘琮主持冠礼的大宾么,却是孔融。 说来也巧,原本刘表想的是让庞德公来做刘琮冠礼的大宾,可是一来庞德公以自身老迈,腿脚不便不良于行婉拒,另外一方面也恰巧孔融从许县逃离之后,到荆州避祸,顿时一拍即合,两情相悦…… 孔融相貌自然不用多说,如今大袖飘飘,站在厅堂之中,看着一步步换换走来的刘琮,然后微微颔首,笑容温和,全然没有了当日在许县之下惶惶,又或是哀哀的样子,呈现出气度非凡,一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模样,让人看了,便觉得相当舒服可靠。 刘琮忍着小心脏乱跳,尽可能绷着一张小脸,然后按照礼仪一步步做着,敬天地,拜父母,然后拜到了孔融面前。 孔融将手从袖子里抖出来,不能多抖,最多三下,要是超过了三下,那是业务相当不熟练,还要回家练,再从一旁的侍者跪奉上来的描金漆盘之中取了一顶缁布冠,帮刘琮系在了小脑袋上。 『令月吉日,始尔加冠,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孔融一边帮忙将缁布冠的系带扎好,在刘琮下巴上打出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一边朗声而诵,声音饱满洪亮,低沉有力,很有磁性,甚至让刘琮和周边的人听了,不由得都有些感动,热泪几近盈眶。 缁布冠,是象征受冠礼之人即将涉入治理人事的事务,即拥有人治权。缁布冠为上古流传下来的礼制,所以冠礼首先加缁布冠,表示不忘本初。 随后还要加皮弁,象征将介入兵事,拥有兵权。 孔融拿起皮弁,往刘琮头上贴皮,呃,加皮弁之冠,同时还帮刘琮加上了腰间的佩剑,只不过刘琮身形还是太小了一些,导致佩剑加上去都有些拉达到了地面…… 算了,这个不重要。 孔融再次高声诵读冠礼致辞,众人再一次热泪盈眶。 这样就结束了? 并没有,还要贴,加第三层的头冠,也就是最重要的爵弁。待上了爵弁,就代表了拥有祭祀的权利,而在家族宗法非常强势的汉代,这也代表着拥有了最好的权柄,最高的权利。 戴上了爵弁之后,整个冠礼才算是完整结束。 若是天子,还要再加一个衮冕,是四加之礼。 刘琮冠礼结束,众人总算是一起喝彩起来。刘琮虽然勉强维持着平稳的表情,但是看得出来一把佩剑已经压不住他飘飘然的心情了,幸好刘琮多少还有些残留的理智,依照最后的流程向父母和大宾拜谢,也向观礼的众人拜谢,圆满的完成了冠礼,然后蔡夫人终于是流下了盈眶许久的泪水…… 按照习惯来说,在每项的典礼之后,必然就是吃喝,但是这一次,刘表并没有立刻招呼着去吃酒宴,而是到了一旁的偏厅之中,坐下来商讨关于最近发生的事情。 孔融和刘琮也列席其中。 刘琮原本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会议的,但是既然举行完了冠礼,也就可以了。虽然说自能使坐在刘表背后,什么话都都不能说,然而能够列席其中,已经让刘琮很兴奋了,差点坐都坐不安稳。 刘表也没有多少心思照顾刘琮的情绪,他现在虽然外表看起来还算是不错,但是实际上他的身体究竟怎样,他心中最清楚,毕竟伤痛和精力,可以骗得了旁人,却不能骗自己。 朱灵和张烈的事情,终究是一个麻烦,越早解决自然越好。 『文举贤弟……』刘表沉吟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孔融,问道,『听闻许县之乱,文举贤弟亦逢其时,不知究竟情况如何?』 之前众人的意见,大部分刘表都听过了,只有孔融是第一次参加,所以刘表也想听一听孔融的见解。 孔融坐在一侧,笑呵呵的,结果听闻了刘表的询问,原本显得温润如玉的面色,不知道为什么猛然间就像是凝固了一样,然后眼睛睁大,微微的有些充血,嘴角扯动了两下,似乎显露了一丝的狰狞来,吓了众人一跳! 孔融也立刻察觉到了不对,但是表情又收不回来了,干脆掩面悲戚而道:『陛下啊……一想到陛下如今……某,某宛如万箭加身,痛彻心扉啊……』 众人恍然,纷纷一边劝慰,一边称赞孔融忠义。 刘表也是劝慰,孔融才缓缓的放下了袖子,擦了擦眼角,面容沉重的说道:『昔日忽乱,某正于城南举办文会……』孔融口才了得,徐徐而谈,将当时的情形述说了一遍,当然,孔融肯定不说他参与了这一件事情,而是仅仅将他自己描述成为了一个刚巧碰上这样事情的倒霉蛋,被祸殃池鱼的不幸者。 当述说到了王粲落入许县护城河之中,朱灵和张烈并没有救援的时候,孔融忍不住咬牙切齿的说道:『仲宣忠义可昭日月!为保天子不惜自身!然如此忠义之人,被弃之如同陋帚!某至之时,朱张二人已然亡走,仲宣贤弟……呜呼哀哉!痛之,惜之!』 至于孔融当时也不敢上前救这一点,孔融自然不会说的,因此说起来就像是他赶到的时候,王粲已经死了,朱灵和张烈毫无廉耻的抛弃了王粲,而许县的荀彧又误会孔融他和朱张二人有什么联系,拒接孔融入城云云…… 『原来如此……』刘表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如此恶贼,若是荆州容之,岂不是上背天子,中违忠义,下失民心!』蒯越朗声高呼道,『主公固有仁慈之心,然切莫得意了小人,却害了君子啊!』 刘表沉吟不语。 蒯良看向了蔡瑁,然后转向了刘表,说道:『正所谓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昣者,鲜矣。且夫贱妨贵,少陵长,远间亲,新间旧,小加大,淫破义,所谓六逆也。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也。去顺效逆,所以速祸也。昔日纯臣石公,忍人情,全忠义,千古传美名。如今陛下蒙尘,忠义遇难,乃天下之悲也!若吾等纳污垢,容残暴,则主公声名何存,天下忠义何在?又至陛下于何处?请主公三思!』 一旁原本有些倾向于朱灵和张烈的庞季,以及另外几个,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都纷纷沉默着。因为这个事情,如果仅仅只是朱灵和张烈逃离豫州,并没有如同孔融所说的那么不堪,收容了甚至庇护了,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 就像是后世的战争难民,收容和救助是属于人道主义,也无可厚非,但是如果发现这个难民其实是个罪犯,犯有严重的罪行,那么还按照普通难民来对待,未免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而在汉朝当下的观念里面,违背忠义,就是一个很严重的罪行。 这样违背忠义的行为也不被士族子弟接受认可,至少表面上是相当的排斥的。 刘表左右看了看,双方各有支持,但是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声音,中立派的蔡瑁等人也不说话,结果似乎渐渐的明朗了起来…… 刘表最后下了决定,拒绝朱灵和张烈的借道,不允许二人进入荆州区域。 如果事情只是到这里为止,情况也不算是太差,毕竟刘表确实也没有在斐潜之下跪舔的理由,更何况之前多少还有一些情分在,只是拒绝两个校尉入境,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也说得过去,可是问题是总是有些有贪欲的人,然后看上了朱灵和张烈所带的那些战马了。 张允,刘表的外甥。张允就觉得若是白白的放过了朱灵和张烈,岂不是太可惜了?要知道朱灵和张烈手下的战马,可是一顶一的雍凉战马,在荆州地面之上是有价无市,就算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刘表的原本的意思么,就是让张允到前线传递一下意思,表示说因为听闻了许县这个事件,然后对于朱灵和张烈的行径表示谴责,最后拒绝其入境,以全忠义云云。这样即便是后续斐潜追问起来,也说得过去,毕竟是朱灵和张烈,行为不端在先。 如果说是真错怪了朱灵和张烈,罪责也不是在刘表身上,不是说清楚『听闻』了么,那么主要的锅就是孔融的了。 可惜张允这几天赌钱输了不少,眼看着追债的冷嘲热讽,又遇上了这样一个差事,就忍不住犯了贪念,他觉得,既然不接受朱灵和张烈,那么何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干掉这两个人,然后不就可以获取这些战马了么?一匹战马最少三十万钱,十匹就是三百万,一百匹就是三千万,然后朱灵和张烈带了多少呢?到时候往上面送一些,然后自己留一些,再卖一些,这日子啊…… 光这么想一想,张允似乎嘴角就开始湿润起来…… 于是乎,等张允到了边境上,见到了甘宁之后,嘴歪了歪,说出来的话就成了设计坑杀了朱灵和张烈,收拢其下兵卒战马! 『欲除朱张?』甘宁皱着眉。对于战场上斩杀对手,甘宁觉得这没有什么好说的,生死看自家的本事和运道,但是设计坑杀,多少就让甘宁心中有些不舒服。 张允眼一瞪,『此乃主公之令!甘将军欲违令乎?!』 甘宁磨了磨牙,拱手说道:『末将不敢……只不过……朱张二人不离行伍,又怎能诱之?』 张允哈哈笑道:『某早有定策!可以甘将军之名,邀朱张二人入城赴宴,内设刀斧,摔杯为号,便直取之!』张允显然觉得自己的主意很不错,简直就跟汉初之时的张良差不多,毕竟自己也是姓张,搞不好还得了张良的几份遗智也说不准。 甘宁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以老子的名义邀请?那么老子以后还出去怎么见人?坑蒙拐骗的名头岂不是要顶一辈子?『不若以张将军名义,就说张将军前来劳军,特邀朱张二人赴宴,如此更显自然,以免朱张二人见疑……』 张允想了想,『也行!就这样罢!将军速速准备,莫要误了大事!』 甘宁拱了拱手,『末将……领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31章 天下骠骑军 堵阳。 一个有一点点奇怪的名字,而在堵阳西南,则是历史上也算是大名鼎鼎的博望坡。堵阳之所以称之为堵阳,是因为堵阳的北面就是南阳,而堵阳就像是将南阳往南的路口堵起来了一样。 堵阳博望坡一带,北负伏牛山,南临隐山,西倚白河,为伏牛山延伸于此的漫岗,地势险要,为『襄汉隘道』之通衢,向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刘表虽然年迈了,但是也不傻,对于曹操的防备之心,一天都没有放下来过,所以派遣了大将甘宁在这里镇守,也是为了堵住曹操南下荆襄的要道。 至于历史上的博望坡大战,罗老先生将其安放在了诸葛的头上,但是实际上这场战斗确实跟诸葛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这场战斗发生于建安七年,诸葛亮要在在建安十一年到十二年之间才在刘备三顾茅庐之下,出山辅佐刘备,自然没有太大关系。 朱灵和张烈能够通过原本袁术的大本营汝南南阳,一方面是当今袁氏确实已经败坏不堪,不管是实力还是影响力都大不如前了,另外一方面是袁术死后的这几年,汝南郡败坏得相当厉害,导致如今汝南重新被『黄巾乱贼』所占据,当然,这些所谓的『黄巾贼』,其实依旧是当地的一些豪强,就像是泰山郡的那一帮子人一样。 因为汝南郡如今已经几近赤贫,要是占领了不仅是收不到什么赋税,说不得还要贴出去不少的钱粮,所以不管是曹操还是刘表,对于这一块的区域兴趣都不是很大,也正是因为如此,朱灵和张烈才能顺利的从颍川到了堵阳这里。 毕竟是堵阳,顾名思义,朱灵和张烈就被堵住了。 阳光从天空之上泼洒下来,将四周照的一片明朗,但是张烈和朱灵心中却依旧有些阴霾。站在土岗之上往远处望去,可以看见在堵阳的城头,荆州兵往来巡逻的身影。虽然不大的堵阳城,却像是一只拦路虎一样,挡在了前方。 『其实这天气……』张烈仰头而叹,『用来厮杀最好不过了……』 原本只是北地的一名门下曹,在斐潜『租借』了北屈等地,打白波的时候,就基本上投身了军旅,不知不觉当中,一晃之间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张烈知道自己的能力并不强,毕竟从小是在北地长大,只不过因为有些粗浅的气力,然后在因为一些纷争打架的时候敢豁出去,所以也就在当地多少有些名头,后来才混了一个门下曹的职位。一个县城的门下曹,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吏,如今成为了一个杂号校尉,也算是混出了一个头。 身后的战马似乎也听懂了张烈的话语,伸过脑袋来噗噜噜的打了个呼噜,一些细碎且温热的口沫都溅到了张烈的脸上。 张烈笑骂了一声,抹了抹脸,然后又拍在了战马的大脑袋上,将这家伙伸过来的脑袋重新推了回去。 『这两天没什么动静,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朱灵没注意张烈和他的战马在怎样的互动,而是紧紧的盯着堵阳,『啧……要怎样才能过去呢?』 一边是伏牛山,一边是隐山,堵阳就在其中。当然如果硬要翻山越岭的话也不是不能走,可问题是不管是张烈还是朱灵,都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万一走到山林之中迷失了方向,那就麻烦了。 怎么办? 朱灵承认自己有些想当然了。原来朱灵以为,骠骑将军不是从荆州出来的么,所以多少算是在荆州还有些情分罢,自己借道而行,应该不算是太难,然后就可以像是当年的太史慈一般,来回迂回一大圈,回到河洛当中去。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到了荆州这里,现实的情况却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不行我们就再打回去!』张烈哈哈一笑,拍了拍朱灵的肩膀,『没事!大丈夫马革裹尸,生死有命!』 『嗨!』朱灵笑了一下,但是又皱起眉头,『终归是某的提议……』 张烈不过是在宽慰自己而已,若是真的要再折返回去,且不说路途粮草的问题,单说是颍川之人会没有防备?自己杀了第一次回马枪,多少有些让曹军措手不及,但是若是被杀了第二次回马枪,还一点防备没有,那真是完全不可能了。 说不定如今曹军正在什么地方立寨挖坑,就等着自己和张烈往回跳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依旧是经过荆州,绕回河洛去。 朱灵觉得,既然是自己的提议,总是要想个办法,不能说碰到了问题就甩手说跟自己没关系了,那成什么人了? 两个人正说话见,忽然看见堵阳城门一动,然后吊桥缓缓而下,几名荆州兵卒从城中出来,朝着朱灵和张烈等人而来。 『赴宴?劳军?』 朱灵和张烈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朱灵挥挥手,示意知道了,让前来传话的荆州兵卒先在一旁等候,自己则是和张烈往一旁走了几步,低声说道:『张兄,你怎么看?』 『感情前两天送的那些东西,不算是劳军?』张烈挠了挠后脑,『还要正儿八经请上一次才能算?这事说的,怎么觉得有些怪异?』 朱灵嘿了一声,说道:『我们要这点劳军物资好做什么?趁早放我们过关才算是真劳军!我们还差了这一顿酒肉不成?而且又说只请你我二人进城……若是等你我进城之后,城门一关……』 也难怪朱灵起疑心,若是一开始就打开城门二话不说迎接入城,朱灵和张烈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疑心,结果一开始先是不冷不热的让朱灵和张烈在城外等着,又像是打发乞丐流民一样扔了些物资,现在忽然又热情起来说要举办酒宴,这前后态度变化,若是朱灵和张烈依旧乐呵呵的什么都不想,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朱灵在一旁喃喃自语思索着。 张烈却转过头,眯着眼看着远处的堵阳城,忽然心中升腾起了一个念头来,旋即无法抑制…… ……(???)…… 『来了,哈哈,来了!』堵阳城头之上,张允看着远处缓缓而来的一行人马,不由得从内心当中笑了出来,抚掌笑道,『计成矣!来人,开城门,放下吊桥!』 在那么一刻,张允甚至觉得自己身上有老爷爷,呃,是张良之灵附体了!在路上随便想到的计策,也可以这么顺利!莫非自己就是所谓的天生将才不成? 一旁的荆州兵卒看向了甘宁。 甘宁沉默了少许,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开城门!放下吊桥!』 城头兵卒大声号令着,然后有人应和了一声,开始旋转吊桥的绞盘,在吱吱呀呀声当中,吊桥缓缓而下,最终落在了护城河对面的桥墩上,激起一层淡淡的烟尘。 甘宁捏着胡子,皱着眉头,看着城下越来越近的人马。 张允有些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笑着说道:『待某前去迎之!将军也做好准备!』张允说完,就准备下城墙。 甘宁挑起了一遍的眉毛。甘宁一直觉得张允这个人华而不实,就像是这一次什么『鸿门宴』之策,甘宁觉得总像是个笑话,不直接引人进来之后就动手,还非要在宴会上动手,简直就像是脱了外袍才能那什么一般…… 难道不能撩起来直接做么? 当然,张允也有他的道理,说是可以不用动静太大,说不定还可以逼迫张烈朱灵两人下令,让城外的兵马缴械投降,减少战马损失云云,似乎也多少说得过去。只不过甘宁总是觉得不够干脆。 眼见吊桥已经放下,城下的人马已经临近城门,甘宁忽然心中一跳,猛地大喝道:『不好!拉起吊桥!快拉起吊桥!』 城外的这些人马不仅没有减速,反倒是临近了还在加速! 这他娘的不是来赴宴的,这是来抢城的! 堵阳城中,驻扎兵马大概两千之数,骑兵么,就少得可怜了,只有不到一百。而且作为北面阻隔曹操的门户,军事上的意义大过于赋税上的收入,所以城中并不算多富庶,大部分都是军事用途的设施,城中道路也和一般的小城差不多,一条肠子直通到底,因此如果被人抢进了城来,若是没有什么准备,一时间还真不好拦! 『骠骑的人抢城了!』 不仅是近处的这一小队人马在加速,就连远处也升腾起来了烟尘,纷乱的马蹄声更是砸在了荆州兵卒上下的心间,这一群骠骑人马,竟然就这样无所顾忌,就这样一往无前的直冲而来! 就像是面前一座山,也要冲倒,面前一条河,也要冲断! 明明是人数上少于城中的驻军,可是看起来反倒是这些骠骑人马的气势更胜! 这,这就是骠骑人马的真面目? 『这些家伙都疯了不成?』 堵阳城下上,几乎所有人心中都升腾起这样的一个念头来。 正常来说,现在应该是立刻拉扯吊桥,然后关闭城门,同时间城头上以弓箭攒射阻拦遮蔽城门,可问题是原先大多数荆州兵卒都以为原先的这一行人没什么威胁,更不用说有什么准备,再加上荆州兵卒也并不像是斐潜之下都是职业兵种,虽然有训练,但是大多数荆州兵依旧只是习惯于听从上级的指令,没有指令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所以纵然甘宁战场直觉相当敏锐,甚至在张烈和朱灵刚开始显露出抢城意图的时候就大吼出声,但是毕竟甘宁只有一张嘴,吩咐了这个就没有办法吩咐那个,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亦或是被骠骑人马的气势所摄,甘宁只下令让人拉吊桥,便是一窝蜂的扑向了吊桥轱辘之处七手八脚的连忙拉扯,而城门之处的荆州兵也就呆呆站着看,更不用说在城头上立刻集结弓箭手来掩护了。 吊桥脱离了地面,缓缓向上。 可是下一刻,硕大的马蹄就狠狠的砸在了吊桥的桥面之上,连人带马带盔甲大半吨的重量,就像是一辆小Q砸在了桥面上差不多一样! 接二连三的战马跳上了吊桥,骤然增加的重量,顿时让在城门楼上努力绞盘的荆州兵卒吃力不住,甚至有的人被弹回去的绞盘砸中了头脸,当场就飞出了几颗大牙! 城门之处的荆州兵卒惊慌不已,可是没等他们喊叫声落下,张烈已经通过了吊桥,杀到了城下,毫不停留的撞进了惊慌的荆州兵卒之中! 呼喊砍杀声音顿时爆发而出,城门之下的荆州兵卒被携带着巨大动能的骑兵正面撞击,当场就有不少人或横着,或是折着倒着飞了出去,撞在门洞或是石板地面上,喷涌出的鲜血顿时染红了四周。 张允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张将军!你在城上调集兵卒,抵御后面的人!』甘宁对着张允大吼道,甚至已经来不及做什么谦让或是什么掩饰了,『某且去城下拦截!动作快些!』 『啊?哦……哦哦……』张允答应下来,可是等甘宁都已经提着战刀往城下冲了之后,还没有下达任何的指令,直至一旁的护卫都有些着急敦促了,才像是猛然清醒了一样,『来,来人!弓箭手,弓箭手都在哪里?还有,还有,别让这些家伙砍了吊桥绳索!』 张允最终喊了出来,但是已经晚了。 跟着张烈朱灵一同转战的,都是当年跟着太史慈冲过冀州的老人,根本不用张烈朱灵特别交代,在冲上了吊桥的第一时间,就有两三人直接抄起挂在战马一侧的斧头,飞身而下,冒着被自家战友冲撞踩踏的风险,嚎叫着砍凿在了吊桥绳索栓接之处! 砍空中的绳子是不太现实的,因为粗如儿臂一般的麻绳,剧本相当的弹性和韧性,而且还会晃动,但是这绳子唯一固定的点,就是在栓钉之上! 巨大的声响当中,吊绳崩飞,抽在砍凿吊绳的这名兵卒身上,顿时将其从吊桥上抽到了沟壑之中,扎在了壕沟之中的竹枪之上,鲜血四溅,顿时气绝,可是纵然如此,尤是高高举着被崩了几个豁口的斧头! 『冲!冲过去!』 『成军以来,骠骑所领,吾等从无败绩!今日也是一般!』朱灵挥舞着战刀,大喝道,『天下无人可挡吾等!无人可挡骠骑!冲过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32章 谁都会吃亏 堵阳城中,顿时大乱! 没有人想到朱灵和张烈会在这个节点上进攻,更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一开始进攻,就用上了全数的兵力,摆出了一幅不成功则成仁的样式,气势磅礴,摄人心魄! 张烈已经砍杀了几名在城门之处的荆州兵卒,直直的抢入了城中,正在催马向前砍杀之时,一支长长的箭矢越过了纷乱的人群,在骚动和不安之中,准确的找到了张烈的身影,直射而来! 张烈几乎是立刻作出了反应,舞动着战刀如同旋风一般,企图格挡住这一支的箭矢,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支箭矢,却穿过呢张烈舞出的刀花,直直的没入了张烈胯下战马的脖子之中,『噗』的一声,竟然直接射进去一半! 战马哀鸣一声,鲜血四溅,泼贱得张烈脸上都有些发烫! 张烈的战马也算是灵骏了,重伤之下依旧勉力向前奔了两步,便再也坚持不住,艰难的喘息着,血沫血泡顺着狰狞的伤口喷涌出来,双蹄一软,轰然而倒! 张烈差一点被战马压住了腿,幸好摆脱得及时,但是纵然如此,也免不了撞在了地面上,可是身体上的伤痛完全不能抵消心头的痛楚,对于任何一个骑兵来说,战马就像是自家的兄弟一般,如今见到自己的战马奄奄一息,张烈不由得痛苦的哀嚎出声! 可就在此时,又是一支的箭矢在沙尘之中袭来,同样也穿过了纷乱的人影,直指张烈的头颅! 在这样混乱的战场,在如此众多的人马身影之中,这两箭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准确,残忍,凶狠! 站在地面之上,移动的方向就自由了许多,张烈一个踏步,将身躯一扭,顿时就让过呢射向他脑袋的箭矢,同时盯向了箭矢射来的方向…… 甘宁正站在城墙甬道之上,沉着脸,又是撑开了巨大的步人弓,将一柄箭矢搭在了弓背上,锋锐的狼牙箭头闪耀着寒芒,指向了张烈! 对于甘宁来说,也没有什么开弓射箭之前必须要大喊一声,以此来表示自己光明正大,从来不暗箭伤人之类的习惯。不管是暗箭还是明箭,只有射中了,才能算是好箭! 当然,这样的习惯,不仅仅只有甘宁一个人才有。 正在甘宁瞄准了张烈,准备发力射出箭矢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一阵恶风,眼角之处黑影突袭而来,连忙也顾不上继续射张烈了,一边往一旁侧步躲避,一边用手中的弓往袭来的黑影砸去! 『咔啦!』 甘宁虽然砸中了朱灵投掷而来的小戟,但是弓背也同样地被小戟的月牙砍中,木屑纷飞之中,几乎折了一半,虽然没有完全断裂,但也不能再用了。 『来得好!』甘宁丢下了弓,抖开了银铃战刀,指着张烈,又指了指朱灵,发动了嘲讽,『两个龟孙!不妨一起来!』 『好胆!』 朱灵被甘宁蔑视的态度激怒了,顿时要下马和张烈联手对战甘宁,却听到张烈大喝道:『夺门!去夺门!此处由某来!』 张烈失去了战马,一时间也赶不到另外一个城门之处,便决定干脆留下来和甘宁交手,一方面可以让朱灵带着人尽快的扑向下一个城门,夺路而出,另外一方面也可以报自己战马的仇。 『去夺门!夺门!』张烈再次对着朱灵大喝。 朱灵一咬牙,猛的一踢战马腹,『夺门!随某夺门!』 人马呼啸,随着张烈和朱灵冲进了堵阳城门,其余的人马也陆续赶到了堵阳城下,顺着吊桥鱼贯而入! 城头之上的张允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声音都有些变了强调,显得尖锐且颤抖,『关城……不,放箭,放……』 一句话还没有喊完,在城下的骠骑人马已经先手抛出了一阵箭雨,如同一片黑蝗一般,带着尖啸往城头扎下! 正在重复张允号令的荆州弓箭队率,刚喊出『放箭』二字,因为站得暴露了一些,结果就被城下射上来的箭矢直接穿透了脸颊,从左侧射入,右侧穿出,带出了一蓬鲜血和两三颗碎牙! 张允吓得连忙缩在护卫的盾牌之下,然后看着头顶上忽然出现了两三根箭矢,扎在了木柱之上,尾翼还在不停的颤抖,就觉得自己的双腿也似乎跟着箭矢一同颤抖了起来,丧失了再次站起来的气力,更不用说现场督战指挥了。 虽然说没有张允的号令和指挥,也还是有些荆州兵卒下意识的开弓射击,但是密度和准确性自然少了许多,而城下的骠骑人马一边开弓还击,一边顶着箭雨就往城中冲去! 城中已经是完全混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骠骑人马点燃的,还是荆州兵卒自己不小心打翻了火苗,东西各起了些火头,黑烟滚滚而上,夹杂着战场之上的尘嚣,混合着各种人声马嘶,仿佛要将这一方天地都倾覆一般! 『死来!』 『去死!』 不管口中喊的是来还是去,但是意思其实都一样,都是在战场之中抢先一步杀死对手,一方要在突破堵阳关隘的拦截,另外一方则是要拼死将对手拦截住,困在这个两山之间! 原本甘宁以为张允多少还能有些作用,能替自己分担一些,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张允如此无能,竟然连一个像样的反击都做不到,更不用说切断骠骑人马的后续了,一切的责任就压在了自己的身上,自己眼下的成败,就决定了整场战斗的胜负! 对于张烈来说,也几乎如此,双方都察觉到了对方是这一次战斗的重要人物,能够影响战局,决定胜负走向的关键所在! 甘宁和张烈碰撞的地方,是在堵阳城墙之下甬道不远之处的一块不算是多么开阔的区域,这里原本是点兵区,也就是城下的兵卒要上城墙之前,列队点数,又或是临时堆叠物资,等待转运上城墙等用途,特意留出来的一片空地,而现在,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甘宁和张烈的决胜之地! 甘宁和张烈从目光撞上的那一刻开始,就像是碰见了上辈子的仇人一般,不约而同的怒吼了一声,直扑对手!两个人的念头都基本上一样,趁着对方立足未稳,还没有完全整理好队形,直接冲杀,拖延对面兵卒结阵的时间,然后自己这一方自然就是更为有利。 这一片区域本身就不是很大,双方急奔之下,几乎就是转眼之间就撞在了一起,张烈将战刀藏在了圆盾后面,直至临近了才猛然从圆盾之下斜撩而上,就像是饿狼从人的视觉死角当中斜侧扑出,企图撕咬咽喉,一击致命! 这是张烈在北地作战,在军旅之中自己慢慢掌握的技巧,也是在一场场厮杀当中总结出来的招式,没有太多的花俏的动作,充满了血腥味道。 『来的好!』 甘宁暴喝一声,加厚加宽的环首刀上面的铃铛乱响,电光火石之间映着张烈的战刀就对砍下来! 甘宁的战刀是他自己特制的。 原本甘宁打造的战刀上并没有铃铛,只不过是加厚加宽的普通战刀而已,但是这样一来战刀看起来就有些丑陋,毕竟和普通的战刀比较,无形当中就显得笨重许多的样子,后来甘宁突发奇想,在战刀加厚加宽的刀背上又挂上了去了几只铃铛,宣称自己每杀了一名大将,便会挂上一枚铃铛,顿时间格调就出来了,也不觉得多丑陋了…… 但是实际上,甘宁挂铃铛的目的,不是为了听响声,而是想要搅乱旁人的视线,让人忽略了他战刀加厚加宽,出其不意的和对方武器互砍,往往都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张烈和甘宁两个人的兵刃之间爆发! 两个人都不由的往后踉跄了一步,不约而同的往自己手中的兵刃还有对方手中的兵刃看去。 『狗子的仙人铲铲……』甘宁抖了抖有些酸麻的手臂,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张烈手中的战刀,『竟然没断?!』 按照甘宁以往的经验,像是张烈手中所拿的战刀式样,是经不住自己大力斩击的,往往会破出一个巨大的豁口,甚至直接折断,但是现在看着,似乎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并没有折断,而自己战刀之上,也出现了一个豁口,顿时让甘宁心痛不已。 张烈的战刀虽然没有断,但是就这么一个交手,其实就吃了一个闷亏。甘宁战刀沉重,又是双手持拿,而张烈只是单手,又是从斜下往上,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吃亏的,要不是之前就将战刀缠绕在手上,这一次猛然撞击之下,说不得都会脱手飞出! 『干!碰上扎手的了……』张烈用盾牌挡住自己酸麻的右手,尽可能的快速的,小幅度的活动着手臂和手腕,减轻因为巨大的碰撞产生的颤抖。 可是甘宁已经看出来了,怪笑了一声,拖着那柄叮咛乱响的战刀,斜斜一矮,往张烈右手一侧窜来,又是一刀砍出! 若是在马背上,张烈至少有好几种应对的手段,甚至可以示意通人性的战马抽冷子给甘宁一个碗大的后蹄尝一尝,可是如今战马已经死去,不得不和甘宁进行步战,无形当中就吃亏了三分,见甘宁一刀砍来,便只能用盾牌往外拦架! 甘宁怪叫一声,手臂一沉,战刀竟然在即将碰上盾牌的时候,又诡异的低了三分,不仅是没有被张烈的盾牌挡住,还顺着盾牌的边缘往张烈的下腹砍去! 『哧喇……』 虽然张烈勉励扭转身躯躲避,但是依旧没能够完全躲得过去,被甘宁的刀锋扫中,顿时甲片纷飞,战裙被砍飞了一大块,腰间被割出了一长条的伤口,差一点被开了肠肚! 『啧啧!』 甘宁这一次算是明白了过来,他娘的这些骠骑人马的兵甲真是好啊,战刀也是,铠甲也是,若是一般的铠甲,这一刀下去,就算是不被砍成两截,至少也是肚破肠流! 结果现在只是切开了一个口子…… 『援某!』张烈也明白了他并非是甘宁的对手,也没有顾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立刻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吼出声,『投枪!』 几名跟着张烈而来的兵卒,立刻抢上前,一同朝着甘宁就投了过去!甚至有的来不及拿的,或是没带的,就干脆将手中的长枪短刀都投了过去,甚至还有开路的小斧,呼啸着就朝着甘宁没头没脑飞去! 甘宁甚至来不及大骂,只来得及嗷的一声,连忙一边扭转身躯躲避,一边死命挥舞着手中的大环首刀来格挡…… 张烈的经验都是战场上来的,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没有注意,但是吃了亏之后立刻明白了这个甘宁手上看起来像是拿着战刀,好像是轻武器的样子,但实际上是重武器! 那么重武器的短板,就是在格挡投射类武器的时候,不够灵活! 果然甘宁见到了纷纷而来的兵刃,脸都白了三分,虽然奋力拨打,但是依旧没能完全躲过去,被一柄旋转而来小斧头砸在了胳膊上,顿时嗷的一声,疼得几乎跳将起来。 『龟孙!出来!』甘宁抢过一旁的护卫手中的一面盾牌,挡在了自己身前,然后吼道,『龟孙!来和老子再战三百合!上!拦住他们!』后半句,自然是跟自己手下说的。 虽然甘宁和张烈一样都吃了对方暗算,但是整体来说张烈更惨一些,所以等同于张烈等人就面临了更大的压力,甚至渐渐的被甘宁和其手下往中央街道上压迫而去,而一旦被甘宁攻到了街道,那么也就意味着自家部队会被切成两段,首尾不能兼顾,纵然先头的能逃出堵阳,依旧会有很大一部分会折损在此! 甘宁知道这一点,因此不仅是带着手下步步紧逼,甚至嘴上还不饶人,龟孙龟儿子不断,企图激怒负伤的张烈,让其失去理智,再次下场搏杀,以便可以尽快击杀,取的绝对性的优势…… 就在张烈等人咬着牙死命抵抗甘宁的冲击的时候,正在堵阳西门城门之上拼命往城内投掷石块和射击,阻挡朱灵抢门的荆州兵卒,忽然有人感觉到了一些什么,扭头望西看去,只见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腾起了一道烟尘,正朝着堵阳此处而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33章 三箭退兴霸 堵阳南面不远,就是博望坡,而博望坡沿着淯水往南,就是宛城。 而宛城,现在算是黄氏的地盘。 虽然说黄氏控制了宛城的这个地盘,依旧没有得到地方或是朝廷的正式认可,但是对于黄氏实际上的管理,并没有多少的差别。一直以来,宛城作为刘表和曹操的一些重要物资的采购地,商贸云集,所以对于有关部门的消息,还是蛮灵通的。 刘表下了决定不久,宛城的黄承彦就收到了消息。 正常来说,黄承彦多少还顾着几分亲家的颜面,毕竟他和刘表都娶了蔡氏的女子,多少有些关联,所以一般来说,对于刘表的一些决定,黄承彦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不反对的,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自家的女儿女婿,不管是亲疏还是远近,自然比刘表来的更加的重要,黄承彦也没有老到昏庸胳膊肘子往外的程度,因此一听刘表的决议,便觉得刘表似乎有些飘了…… 最近刘表是没吃药,还是吃多了药? 然而直接找刘表理论,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效果的,黄承彦立刻找到了庞山民,两个人一商议,就决定不管刘表那边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先出兵至堵阳,先将人接到宛城再说。 至于刘表的问题,后面再说,毕竟现在刘表身体不好了,很多事情都有变数,虽然说刘表一再的努力去掩饰,但是问题依旧是问题,再怎么掩饰都没有多少的作用。 现在从襄阳到颍川,整个局面都非常的微妙。 刘表和曹操是在联手打袁术的时候结盟的,到现在也没有说要解除盟约,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算事盟军,相互开放了交通口岸,而刘表和曹操默认的间隔区域,就是汝南一带。 文聘在襄阳,甘宁在堵阳,一前一后控制了宛城的南北方向,也构建出了对于曹操的两道防御线,刘表认为这样就能万无一失,但是实际上的情况么,其实并没有刘表想象当中的那么好。 最主要还是兵卒数量的问题,刘表用文聘,抑或是甘宁,都是为了和蔡瑁制衡,既然是制衡,就代表了蔡瑁原本的权重太大,所以纵然文聘和甘宁作为统军将领,依旧不能从蔡瑁手中扣出占据优势的兵卒数量来,毕竟刘表又不可能和蔡家翻脸,所以一直以来就这么不好不坏的持续了下来。 文聘满打满算,也就是五千人左右,而作为外来者甘宁,手中的兵卒差不多就三四千,若是再扣掉一些辅兵,兵卒数目更少,这也是堵阳的兵卒直至黄氏人马都临近了堵阳了,才猛然间发现的一个主要的原因。 统领黄氏人马的,自然依旧是黄氏,当然不可能是黄承彦,毕竟黄承彦年岁也不小了,老胳膊老腿,又没有练过武艺,当然不适合上战场,所以来的便是黄忠。 黄忠这两年,混得明显是比历史上要更好一些,不管是在经济压力上,还是在生活条件上,都要好一些,因此虽然现在已经四十出头,可是依旧是处于巅峰状态,统领着人马连夜急驱至堵阳城之时,虽然外表沾染了不少尘土,可是神情没有多少疲惫之态。 『开城!放人!』黄忠在城下大喝道,『甘宁甘兴霸!且莫自误!』 甘宁自然也没哟空闲前来答话,黄忠也同样只是做了一个样子,微微瞄了一眼城中的升腾而起的黑烟,便下令让兵卒立刻准备攻城。 堵阳城头之上的荆州兵卒虽然有些慌乱,但是大多数人还觉得黄忠等人并不能立刻造成多少的威胁,毕竟隔着城墙和护城河,还有厚实的城门,因此一边派人去通知甘宁,一边加强了对于朱灵的拦截力度。 城中的弓箭手,绝大部分都在张允的号令之下,调集到了东门之处,西门这里也就剩下一小部分,又要顾着拦截朱灵,所以根本就不能对黄忠人马造成多少的威胁,很快的黄忠手下就将携带而来的材料钉在了一处,构建出两三条的云梯,在护城河上放平了,便有几名兵卒举着盾牌往堵阳西城门摸去…… 如果让这些荆州兵卒拥有再选择一次的机会,这些荆州兵卒定然会将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黄忠等人的身上,但是很遗憾,这些甘宁手下的荆州兵卒,基本上都被朱灵张烈等人吸引了全部的心神,根本没有多少人去顾及到黄忠的人马究竟动了什么手脚。 几名黄忠手下基本没有受到什么攻击,举着盾牌半弯腰,摇摇晃晃但是速度不慢的爬过了横放的云梯,然后顺着城墙的墙根就溜进了西城门下。 片刻之后,几名黄忠手下像是火烧了屁股一样,呼啦一下全从西城门门洞之中跑了出来,然后沿着墙根就往两侧跑…… 城门楼之上的荆州兵卒见到了如此情形,也有些发愣,这是怎么了?还没等这个念头在脑海当中盘旋多久,就听见轰然一声爆响,整个的堵阳西城门都似乎原地蹦了起来!城门楼的柱子似乎都在咯吱咯吱的颤抖,灰尘和瓦片在巨响之中往下噗噗掉落!呛鼻的浓烟沿着城门洞升腾而起! 黄忠盯着升腾着浓烟的西城门洞,微微皱了皱眉。 声势虽然浩大,但是效果比较一般。城门并没有在爆炸当中四分五裂,依旧大部分保存完好,只不过在下方爆炸点之处被炸开了一个半人高的破洞…… 斐潜之处的火药配方,也是在黄月英的私人工坊内研制的,黄承彦这里自然也有,但是同样的配比,显然并没有达到如同书信当中描述的那么强烈的效果。 虽然没有一下子炸开城门,但是骤然出现的巨大声响和浓烈烟火,却使得在西城门防御的荆州兵卒吓得屎尿都差点失禁,尤其是在城门洞附近的荆州兵,更是陷入了巨大的惶恐和无序当中,许多人要么傻傻地愣在了原地,要么没头没脑的脱离了阵型只管着往一旁逃跑躲避…… 人类对于未知的东西,先天上就带有一些恐惧,而城门洞相对狭小的空间,无疑就将声响和火光所带来的影响放得更大! 和几乎被吓尿了荆州兵卒不同,不管是张烈还是朱灵,抑或是其下的骠骑人马,对于这样的轰然巨响,都有一种不可言明的熟悉感,听闻了这样巨大的声响之后,只是愣了几秒,旋即爆发出了更大的欢呼声,整个气势徒然之间直上两三个台阶! 『将军来了!』 『骠骑来了!』 张烈和朱灵手下的许多兵卒忍不住欢呼起来,更是不管不顾的向前冲锋,而原本堵在西城门之处的荆州兵却丧失了阵型和斗志,几乎是转眼之间就如同夏日炎炎之下的冰雪,迅速的崩坏消融,旋即被突破! 城门栓虽然已经又些扭曲变形,但是依旧能够被拉扯开! 冲上了城门的朱灵也带人破坏了吊桥的机纽,迅速砸下的吊桥跌落在护城壕沟上,发出了巨大的格拉咯吱的声响! 众人欢呼一声,就像是脱困了的猛虎一般,迅速沿着还充斥着硝烟气息的西城门,直奔堵阳城外! 张烈在护卫的帮助之下,包裹了伤口,且战且退。 可是甘宁依旧死死的咬住不肯轻易放弃,死活追着缠着张烈,就像是要不到钱的乙方,怎样都不肯放张烈就这样离开。 已经先一步奔出城的朱灵,虽然见到不是真的骠骑将军来援,但是知晓了是黄氏的人马,也多少心中觉得安稳了一些,毕竟是主公的亲家人马,也算是可以放下一半的心。 可是一转头,透过洞开的城门,朱灵看见张烈依旧被甘宁死死缠住,不能脱身,不由得脸色一变,就要立刻带着人返回去营救张烈,却被一旁的黄忠拉住。 『且稍驻,容某来……』 黄忠取过了箭,稳稳的张开了弓。 黄忠用的是步战弓,比较长,而且比一般的弓都要更粗。朱灵站在一旁,甚至还似乎能听见开弓之时弓弦发出的吱吱呀呀声响。 『甘兴霸!』 黄忠吐气开声,箭离弦的那个瞬间,也大喝了一声! 只看见弓弦忽然弹回了原位颤抖着,而原本弓弦之上的长箭就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样,再转头追着长箭在空中的痕迹的时候,竟然有种视线怎么都追不上的感觉! 甘宁多少有些恼怒,毕竟自己驻守的关隘竟然被前后穿了一个通透,虽然多少也算是事出有因,但是好说不好听,因此也想着多少将眼前的张烈留下,好歹算是一个交代,结果正死死缠住张烈的时候,猛然间浑身有些发寒,就像是被一只野兽盯上了一样,顿时一个激灵,再听见依稀有人喊着自己的额名字,猛抬头间就看见一点星芒,就像是天边的流星横着撞到了面前一样! 几乎是下意识的,甘宁横过的刀背,用宽大厚实的战刀刀身挡在了自己面前! 『铛!』 明明只是一只箭矢,撞在甘宁战刀之上发出的声音,竟然和一般的刀枪撞击的动静差不多!强大的冲击力甚至使得刀身整个向后一荡,差点撞上了甘宁的鼻子! 第一只箭矢余音未散,第二只箭矢又是破空而至! 甘宁来不及查看自己的战刀有没有在这样的撞击当中再次受损,眼见着第二只箭矢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又是如同流星一般闪耀而过,似乎在纷乱和无序的人群之中,划出了一条绝对静止的直线! 甘宁眼角瞄见左侧的空档似乎比较宽松,也没有多想,一个侧翻企图躲避这一条闪耀着寒芒的直线,但是在躲避动作做出去之后才猛然间意识到,这一箭竟然是针对了自己躲避行为的预判!自己竟然像是主动迎上去了一般!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甘宁也是擅射之人,但是面对着黄忠这一手箭术的时候,依旧不得不服。 射中一个固定靶子不是太难,就算是普通兵卒,训练三五个月,也都很基本上射中靶子了,但是想要射中活动的目标,甚至提前预判,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其实黄忠的箭术,说起来还是得益于其子的病。 当年黄忠儿子,体虚多咳,若是营养跟不上,怕是立刻就奔黄泉!不得已,黄忠必须三天两头就上山打猎,而且对于警觉性更高的猎物来说,穿过繁茂的树枝灌木,一击必杀就是基本要求,否则根本无法带给自己儿子充足的营养…… 可以说,黄忠的箭术,就是为了延续他儿子的一条命给逼出来的,自然比起一般人更加的犀利。 甘宁脸上血色尽褪! 已经来不及再次躲避,又或是横刀阻拦了,千钧一发之时,甘宁只能是顺着侧扑的势头,猛的扯了一下一名刚好在箭矢路线附近的倒霉鬼…… 倒霉鬼被甘宁拉动,身形一歪。 『噗呲!』 像是被扎破了灌满了血液的皮囊,漫然爆开! 染血的箭头箭杆就像是被困住的凶兽,在穿入了肉体之后,撕扯出大量的血肉之后,尤不甘心的想要挣脱出来一样,下一刻直接就扑出了大半截出来,所幸因为倒霉鬼一来被甘宁拉扯,失去了重心,又被黄忠重箭射中,整个人歪倒摔出,连带着箭矢也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否则透体而出的箭矢,搞不好还会扎到甘宁身上。 第三箭! 带着死亡的气息呼啸而至,仿佛可以将人的血液全数冻结! 先不说战刀已经掉落一旁,就算是在手中,也未必能够在这样歪倒在地的姿势上准确找到箭矢的方向进行格挡! 甘宁嚎叫了半声,勾起地面上不知道是谁掉落的一个略有些残缺的盾牌,也顾不得这个盾牌挡住了头脸就遮不住屁股,不管怎样总是比直接肉身去接黄忠的重箭更好! 『铛!』 下一秒,黄忠的箭矢到了! 可是这一箭,并没有射向甘宁的身躯,而是射在了甘宁身侧已经掉落的环首刀之上,锋锐的箭头就像是扎破纸张一般,轻易的扎破了刀身上的铜铃,将其钉在了地面之上! 甘宁缓缓的挪开了盾牌,透过城门洞,看见护城河马背上的黄忠,脸上阴晴不定。 张烈已经趁着这个间隙,带着最后一批人马冲过了吊桥…… 黄忠微微朝着甘宁点了点头,然后收起了长弓,压住了后阵,缓缓的退走了。毕竟黄忠只是前来救人,并没有想要立刻和荆州刘表开战。 染血的街道之上,张允带着兵卒气喘宇宇的跑了过来,见状不由得大叫起来:『不!快追!追上去!不能让他们跑了!』 甘宁有些呆滞的看着地面,这个时候,甘宁才意识到,其实黄忠应该是留手了。地面上战刀那个被钉在地面上的铃铛似乎在表示着,如果黄忠真的想要射杀甘宁,那么甘宁现在也许就和这个铃铛一样,被钉在了地面上…… 张允犹在呱噪着。 甘宁伸腿一勾,将地面上自己战刀勾起,看着被射落的那一枚铜铃,又看了刀身上的破损和豁口,然后横了张允一眼:『某未得使君军令,不能擅离!张将军要追,自便就是!』 张允大怒,正要发作,却看见甘宁已经沉着脸,不管不顾的掉头走了,顿时被憋得够呛,半晌之后跳脚骂了一声,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了,但是心中打定了主意,定要在舅舅面前好好的告甘宁一状! 反正这一次,自己什么过错都没有,一切都是甘宁搞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34章 别问,问就是钓鱼 荆州平缓且舒适的生活,就像是一个美梦一样,有些虚幻,有些不太真实。对比比邻而居的豫州扬州河洛等等区域来说,荆州确实这几年很安逸。 百姓往往认为安逸的原因是有一个好的主官,也常常会将这一份的功劳,归结到这个地区的主官身上去,所以,刘表其实在荆州的声望,还是很不错的。 然而在士族子弟心中,并不是这么想。 大多数的士族子弟都认为,刘表越老越无能了,之前还算是意气风发,可是到了后面,就贪图享受,没有什么进取之心等等,反正并没有像是民间普通百姓那么的尊重和推崇。 这样的认知差距,并不奇怪,因为本身各自的立场不同。 那么究竟哪一个认知才是真实的? 抑或都不是真的? 或许只有刘表自己才清楚。 现在,刘表就静静地坐在院后湖心之处的小亭里,坐在围栏之上,拿着一个鱼竿在钓鱼。 张允回来了,汇报了经过,当然,这个经过是经过了张允的加工,不过依旧没能躲避调刘表的怒火,甚至差一点被刘表当场拿下问罪…… 然而一转眼,之前暴怒得仿佛要杀人一般的刘表,却自个儿,静静的,在湖心小亭之内钓鱼? 残阳。 如血。 映照在刘表身上,似乎将他花白的头发,也染上了一层红光。 七扭八拐的回廊之上,刘琮有些迟疑的走了过来,然后在亭子之前拱手行礼:『见过父亲大人……』 『进来罢……』刘表淡淡的说道,然后回过头,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身旁,『过来坐这里……』 『唯……』刘琮声音有些低沉,人也有些疑惑,他完全不知道他父亲为什么叫他过来,莫非只是为了钓鱼?自己又不会钓鱼,或者说自己并不喜欢钓鱼。钓鱼费时费事,有那个功夫,喝酒喝茶多好,再说想吃鱼还用自己钓么,实在不行叫仆从下去捕捞就是了,纯粹就是…… 刘琮忍住了腹诽,缓缓的走进了亭子。 刘表回头看了一样跟着刘琮而来的仆人,不冷不热的说道:『你们都在岸边候着……』 刘琮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刘备看在眼里,也没有说些什么,转过头继续看着微波粼粼的湖面。 清风拂来,水波不兴。 刘琮坐在一旁,等了半晌,却依旧没有听到刘表说一些什么,不由得有些不耐烦的扭了扭,假装咳嗽了一声,然后眼珠子飞快的往刘表身上滑过去,又马上滑回原来的位置,再等了片刻,又咳嗽了两声…… 『就这么点时间,都忍不住了?』刘表淡淡的说道,打破了沉默。 这个……似乎,话中有话啊…… 刘琮心头一跳,连忙说道:『没有,没有……父亲大人,孩儿只是觉得,此处水汽潮湿,怕是有碍……』 刘表呵呵笑了两声,然后轻声说道:『能忍得住,方可成大事……就像是钓鱼……等鱼上钩了,才有美味……这点风雨,算得了什么……』 然后刘表拿眼皮夹了夹刘琮,说道:『坐过来些……某能吃了你不成?』 刘琮低声应答,然后起身往刘表之处挪了一些,心中想着,你之前还表现得仿佛要吃了张允一般,要不是你是我老子,谁还愿意在这个时刻来触霉头? 刘表心中也几乎想着同样的念头,要不是你是我儿子,谁还愿意教你这些事情? 不过么,在老子和儿子之间,任劳任怨做牛做马的,大部分都是老子。辛苦一辈子,走的时候也带不走,到头来还不是留给自家孩子?自己流过的血,摔过的坑,得到的经验,不都是希望自己孩子能够少流血,少摔跤么? 刘表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也不再拿捏刘琮了,开门见山的说道:『今日之言,不得对外人泄漏半分!记住,是任何人!若是被某知道了,你要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嘴不严,事不密,呵呵……这荆州之主,给你也是害了你!』 刘琮吓了一跳,瞪圆了眼,连连应诺。 『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刘表轻轻的说道,声音就像是湖面上飘过的风,略有略无,『所以也急着去收买人心,掌握权柄,好继承这个荆州之位?』 『这个……』刘琮眼珠子左右乱动,『孩儿不敢,不敢……』 『不敢?』刘表依旧淡淡的说道,但是就像是将刘琮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扒拉得精光,让刘琮觉得仿佛赤裸的位于此处一般,『那你手下新招揽的那几个侠客做什么?钱财都是蔡氏给的罢?你难道不觉得,这几个人来的太巧了么?刚好你想要找几个好一点的护卫,然后就碰见了?你就没有用脑子多想一想?你别老惦记着你老子手里的这些东西,这些迟早是要给你的,你怕什么?你目光不应该在这里,不应该只盯着眼前的这点东西,要看远一点啊……』 刘琮娶的也是蔡氏。虽然刘琮也并不大,但是汉代么,正太娶萝莉也是合法的。 『父亲大人……』刘琮惙惙不能答。 『嗨!』刘表摆了摆手,『每次都这样,玩耍的时候你讲话比谁都利索,一碰到正经事就屁都放不出来……』 刘琮:『……』 刘表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蔡氏还不错?又听话,又肯给钱,还能分忧……所以什么事情都不瞒着蔡氏?』 刘琮看着刘表。 『看我干什么?问你话呢!』刘表甩了甩鱼竿,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刘琮迟疑了片刻,低声说道:『是……可是……』 『可是什么?』刘表说道,『某当年也是这么觉得的……而现在么……呵呵……知道骠骑将军领军到了雒阳的事情吧?』 刘琮显然有些跟不上刘表的节奏,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 『那么朱张二人之事,你是怎么看的?我是问,你,是怎么看的?』刘表转头盯着刘琮。 『这个……』刘琮鼓了鼓勇气,说道,『父亲大人一开始就应该下决断的……毕竟我们之前就和骠骑将军交过手……大兄,大兄现在也依旧被扣在……』刘琮是真的这么想的,毕竟刘琮内心深处,似乎也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如果说刘表一开始就拒绝了,那么当骠骑知道了,说不得一怒之下,刘琦也就那什么了,然后自己岂不是更稳当了? 刘表瞪着刘琮,就在刘琮越来越不安的时候,忽然哈哈笑了笑,拍了拍刘琮的肩膀,说道:『对,就这样说出来!此处,便是你我父子,其余的,都是外人!你要防备的是外人,不是你父亲!知道么?』 『唯……』 刘琮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刻又提了起来,因为他听到刘表又说道:『如果仅仅是这样,你还不够资格成为荆州之主……你要看远一点……』 『看,远,一点?』刘琮望着远处的湖面,脑袋之中就像是被搅乱的湖水一样。 刘表叹息了一声,『我老啦,真的老了,原本不想着这么快就说这些,但是……琮儿啊,你注意看,湖里有什么?是不是很多鱼?』 刘琮连忙点点头,等点完了头才意识到他父亲是坐在一旁,根本看不见他的动作,才补充说道:『是的,父亲大人,有不少鱼……』 『要钓鱼,要用什么?』刘表继续启发道。 刘琮眼珠子看着刘表的手,『要用鱼竿?』 『……』刘表吸了一口气,闭上了一会儿眼,然后才缓缓的说道,『是鱼饵!』 刘琮吞了一口唾沫,也顺便将用渔网就不用鱼饵,抑或是让人抓也不用鱼饵等等异端的说法一同吞进了肚子里。 『朱张二人,就是鱼饵……』刘表捋了捋胡须,『只有鱼饵投下去的时候,这些鱼才会动起来,才会上钩……你,明白么?』 『啊,父亲大人,我明白了……』刘琮下意识的就接口回答道。 刘表却转头看了过来,『你明白什么了?』 『这个……』刘琮脑门上都有些微微发汗,『这个……父亲大人想要用朱张二人,引鱼争食,嗯,就是要引骠骑和曹司空争斗?』 刘表微微点了点头,『这么说,大体也算是……对了一点点……我问你,有一个对手,你喜欢这个对手是雄才大略,刚毅决断的,还是喜欢一个左右不决,迟疑难断的?』 刘琮说道:『自然是喜欢优柔寡断的对手一些……』 『这不就是了?』刘表笑道,『某越是迟疑,越是寡断,对手便越觉得某昏庸老迈,便越是放心……否则,若你是骠骑或是司空,愿意在一个强敌窥视的时候交手么?』 刘琮瞪大了眼睛,眼神之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佩服之意,『原来父亲大人……』 『所以你我今天之言,必须保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刘表再次强调,『记住,是任何人……否则,你将来的荆州,就不是你的了……』 刘琮连连点头,表示打死了都不说。 『此外,方才说你只说对了一小半,还有一半,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刘表追问道。 『其他的……』光理解刘表之前表述的意思,刘琮都有些吃力了,更何况是隐藏在这个表面之下的深层含义,更是让刘琮茫然。 刘表叹了一口气,『没事,你回去好好想想……』停了片刻,又有些忍不住的提点道,『你看看我现在是在哪里钓鱼?』 刘琮左右看看。 在亭子里? 在木栏杆上? 还是在湖中? 『去罢……』刘表说道,『等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记住,不可对外人言,任何人!』 『唯!』刘琮虽然依旧有很多不解,但是既然父亲刘表这么说了,也没有办法继续询问,只能是答应,行了一礼,便告辞了出来。 刘表似乎没有看刘琮,但是实际上注意力依旧还是在刘琮身上,听到刘琮的脚步声渐渐的远离,刘表缓缓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之后,又微微叹了口气。 说实在的,自家孩子是怎样的一块料子,大体上做父母的都知道,可是知道归知道,做父母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更长进一些,至少不要在这个世界上吃太多太重的亏。父母自己当年被这个世界痛打过,身上心中留下的痛楚印迹,都很希望能告诉给孩子们,但是很可惜的是,很多孩子并不觉得这是父母的一份爱,而是极其厌恶的唠叨和说教…… 刘表不知道刘琮能不能明白,这钓鱼,钓的可是一湖的鱼,包括刘琮所说的曹操和斐潜,还包括了其他的人,甚至还有刘琮自己…… 只有明白了这一点,刘琮才有办法真的逐渐从这鱼池当中爬出来,成为钓鱼者。 否则,纵然刘琮那一天当上了荆州之主,也依旧是一条鱼,一条放在砧板上的鱼。 提前举行的冠礼,未必就是那么好吃的啊…… 刘表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己的确老了,腿脚不便,身体上的伤痛也渐渐增多,尤其是背上痛痈,有时候简直是整夜难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撒手而去,想要还能清醒的时候多教一些,又害怕说灌输了太多,导致刘琮自己没有了思考能力,但若是什么都不说,又害怕刘琮给长歪了…… 这种矛盾且惆怅的心事,也就只能化在了这一汪水光,这一把无饵的钓竿之中。 刘琮缓缓的退出了小亭之后,一路之上,都皱着眉头,他想不明白,父亲刘表所隐藏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又和鱼,又或是和湖水有什么关联,一直走到了自家的小院的时候,依旧还在思索着。 『郎君回来了?』 刘琮的小萝莉,小蔡氏上前迎接,先是帮忙解下了刘琮的披风,又让人拿了蜜水来端给了刘琮,然后坐在一旁,等刘琮喝了两口,才问道:『父亲大人找郎君,不知说了些什么?』 『就说了……』刘琮忽然转头看了看小蔡氏,然后又低头喝了一口,将碗放到一边,略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也没有说什么,就说了些钓鱼……』 『钓鱼?』 『嗯,钓鱼。』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35章 别猜,猜就是真的 暂且先将正太和萝莉放到一边,转头来看河内的区域。 什么? 就是想看正太和萝莉? 不行,看见那一只爬过来的???了没? 河洛和豫州的紧张氛围,并没有完全影响到河内,在河内很多地方,依旧是一片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大战在即的氛围。 河内太守,最早的时候是王匡,但是后来王匡一来么,惨败在董卓之下,二来么也是因为太过于功利,为了投靠袁绍甚至不惜出卖亲人朋友,导致后来黑山军奔出太行的时候,竟然没人支援他,实力大损,再后来就被曹操顺手给除了。 如今河内太守,嗯,也不能算是太守,而是有些像是颍川的模式,典农中郎将,半军半民,在山阳驻扎,主将是乐进,偏将为曹真。 河内,原本也算是靠近大汉京都的郡县,纵然几年在战火之下遭受了许多打击,但是依旧还有不少世家大族,比如温县的司马…… 驻扎在温县的,是乐进手下的一个部将,领了护军校尉之职的王图。乐进和曹真,则是在山阳治所之中。 人总是喜欢偷懒和懈怠的,一不小心就会很自然的松弛下来,不知道是因为人类的神经多少有些缺陷,不能适应高强度的紧张环境,还是因为基于能量消耗的考虑,松弛的状态有利于减少损耗…… 反正最开始听闻斐潜出了函谷关的时候,一开始河内上下都很紧张,到了下小平津被攻陷之后达到了顶点,简直是风声鹤唳一般,草木皆兵,所有兵卒将领都日夜守护,唯恐骠骑人马突然出现在城下。 可是等了几天,然后又是几天,什么人影都没见到,又听闻曹司空已经领兵南下,驻扎在官渡,同时还有东面南面的部署,大有三面齐聚雒阳之下的态势,也就自然而然的有些放松下来,除了日常派遣一些斥候进行打探之外,该干什么的就去干什么了。 耕地之中的杂草要处理一下,漏水的房屋要再修葺一下,坑裂的道路需要平整一下,林林总总的事情忙碌起来,许多人也就渐渐的淡忘了在河洛的骠骑人马…… 甚至包括在军中的将校,许多人也表示了谨慎的乐观情绪,有人甚至说骠骑将军气势已泄,持续的在雒阳之处徘徊不前,是一种举棋不定的表现。有人说骠骑将军粮草出了问题,所以不能前行了。也有人说骠骑将军现在身家贵重,和之前不同了,自然不可能不管不顾的全数进攻,这仗啊,现在不见得能够继续打了。 曹军大多数都是步卒,而步卒的战力基本上很依赖辎重和后勤,就像是历史上街亭一失守,诸葛便不得不撤退一样,辎重粮草送不上去,前方的部队就无法进行战斗,这基本上是曹军上下的共识。一支大军在外作战,消耗的物资则是惊人的,再加上曹军多数都是招募而来,出战归阵少不了还要额外的补充犒赏一番,而且战事越是惨烈,赏赐之物便越是厚重,所以其实曹军的经济压力向来都很大。 以己推人,曹军上上下下认为骠骑人马也是如此,或是没钱,或是没粮,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反正打不动了,很正常。 至少要等到骠骑将军的后勤补给跟上了,这仗才有可能继续下去,而骠骑人马的补给什么时候能来呢?这谁都说不准,但是大多数人的共识都是没那么快,现在不都四月了么,再过几个月就要秋收了,多半还是要等到秋收之后罢。 温县的守将王图,若是将家中族谱好好搜检一番,说不得祖辈也能归到西汉王氏的那一脉去,但是王图还不至于能像刘大耳一样天天宣扬自己血统高贵,所以到了现在依旧是一个小小的护军校尉。 汉代么,在中央朝堂之中设置的所谓『护军都尉』、『大司马护军』等官职,基本上算是常职,有品秩的,可以领固定俸禄的,但是在出征的军队中的所谓『中护军』、『护军将军』、『护军校尉』、『护军司马』等等带着『护军』二字的官职,基本上都是临时性军职,隶属于某个主将之下,随时可以由将军任命和调遣。 王图便是这么一个临时性的官职,随时都有可能被淘汰,就像是后世公司里面的某某区域的副经理,虽然主持工作,但是不用报备上级部门,更换起来很是润滑便利。 一地的主管,并不是那么好当的,最主要是看有没有业绩指标,呃,行政要求…… 王图坐上了这个位置之后,自然想要将自己这个临时派遣的官职变成一个可以长时间拥有俸禄的正职,所以对于温县上下还是满留心的,尤其是对于温县的大姓,司马氏,更是关注。 虽然说这个年代,世家大族在各个势力之间分开押注也成为了一种惯例,但是司马家似乎只在骠骑之处有去了人? 这一点,就值得小心一些了。 作为守城的主将,每日四次巡城是少不了的,不管风吹雨打,也不管夜里是不是有熬夜,到了时辰的时候就必须出来转悠一圈,否则被人记在小本本上,回到了乐进手下,便少不了斥责和刑罚。 所以到了临近黎明的时分,王图就不得不爬起来,然后带着护卫,开始一天的第一轮巡城。 城脚下,还有一些物资堆放着,没能完全送到城墙上去,负责转运物资的民夫,七扭八歪的在一旁呼呼大睡。王图的护卫想要上前提醒这些家伙,王图看了看时辰,却制止了护卫,绕过了这些民夫,往城墙之上走去。 这些物资是这两天才好不容易从冀州调运过来的,而这些民夫这是城中大户友情赞助的,不管那个方面都不好损失太多,与其摸着黑就就叫这些民夫起来搬运,还不如等天亮了再说,反正也不差这一个时辰…… 王图走着,忍不住打了一个非常大的哈欠,连眼泪都蹦了出来,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可以在巡城之后,在回到自己的小窝,睡一个回笼觉什么的。这两天又要忙着城中的事务,又要和当地大姓大户搞关系,相当消耗精神。 看现在的状态,这仗一时半会也打不起来,或者说没有之前那么的紧要了,先顾一下城中的政务民生,否则等到秋收的时候交不起赋税,自己这个临时的也就真成临时的了…… 王图正一边转悠,一边琢磨的时候,远处的天边已经开始发亮。走过西城门的王图不经意的瞄了一眼,然后走了两步之后忽然站住了,旋即瞪大眼睛望远处望去…… 这……这绝不是自己的幻觉! 在依稀可辨的天色当中,一队队骑兵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视线远处! 这些骑兵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但是带着一种泰然的气势,缓缓而进,以至于马蹄的声音并不是非常的大,直至现在王图才听到了声响。 凄厉的呼喊之声在王图耳边响起,然后才意识到了这是他自己发出的吼叫:『敌袭!敌袭!』 ……(; ̄O ̄)…… 『骠骑人马沿着济水北上了?并未攻打温县县城?』温县城外司马家的庄园坞堡之内,司马防拄着拐杖,略有些疑惑的问道。 『回禀父亲大人,确是如此。』司马朗回答道。 司马防去过并北一段时间,但是无奈腿脚一直不便,若是按照后世的医学来说,就是风湿腿,是在后世都不怎么好治疗的病痛,更不用说是在汉代了,所以没待多久不得不又回到了温县,一来温县毕竟比并北要气候温和一些,另外也多少方便一点。 司马朗作为长子,在父亲司马防腿脚不便的情况下,自然需要担当起司马家的门面来,但是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让司马朗也有些疑惑难解。 骠骑人马突如其来,又过了温县而不打,只是沿着济水北上…… 倒不是说骠骑兵卒人数不够,又或是骑兵不能攻城,毕竟温县县城之中,除了司马之外,也有些周边大姓的人员,若真的要打,搞不好来个里外迎合都是有可能的,可是前后两队人马,加起来也差不多有两千人,就这么闷声不响的北上了? 当然,温县县城之中的主将王图,也丝毫不敢造次,战战兢兢的严守四门,根本没有胆量出来作战就是了,也未必没有害怕一开城门就回不去了的想法。 碰见了这样的情形,王图第一时间就派人去给山阳的乐进传信,但是若说是要出城拦截骠骑人马,恐怕再给他十七八个胆子,也做不到。 『骠骑人马北上济水……莫非是要回上党?』司马朗皱着眉说道,『若是如此,岂不是……依某之见,多半是去冀州?』 从河内北上,要么就走太行回上党了,要么就是望西北方向去冀州,不过骠骑将军攻了雒阳之后,然后就这样闷声不响的回上党?莫非是上党内发生了什么变故? 虽然也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但是按照对于上党太原地区的了解,司马防也不认为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需要骠骑将军驰援上党。毕竟上党太原地区,算是早期就归附了骠骑将军的区域,又在贾崔二人管控之下,还有当地大姓配合,一直都平平稳稳。同时原本冀州袁氏也败落了,就连鲜卑人据说也被收拾了一番,根本威胁不到上党太原区域。 除非是曹操出了奇兵? 司马父子相互看了一眼,同样也排除了这个设想。分兵少了,毫无作用,分兵多了,曹操正面扛不住,再说现在曹操要防御从冀州到兖州,然后从兖州到豫州这么一大块区域,还分兵,岂不是自找麻烦? 那么剩下的唯一可能性,就是骠骑将军准备绕道河内,奔袭冀州了。 『可有见其领军将旗?』司马防心中一动,追问道。 司马朗一愣,旋即抚掌而道,『是了!定然是去冀州无疑!领军之将乃太史也!』 太史慈当年风华绝代的奔袭邺城,至今还成为了许多爱好军事的士族子弟研讨争辩的战例,更有不少喜欢在纸上谈兵的会为了要如何如何迎战啊布置啊,争论得面红耳赤,司马朗自然也是非常的熟悉,经过父亲司马防这么一问,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司马防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摩挲着拐杖,沉默不语。 『……』司马朗看着司马防的神态,不由得问道,『父亲大人……莫非此事……另有蹊跷?』 司马防捋了捋胡须,说道:『汝亦可知骠骑欲袭冀州,旁人岂能不知?岂可不防?』 『这个……』司马朗眼珠动了动,说道,『莫非是骠骑假做北上,仍欲进豫州?』 司马防又是摇了摇头,然后沉吟了片刻,说道:『若某所料不差,此乃骠骑将军虚实之策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虚虚实实之间,变化无端,着实厉害啊……』 『虚实之策?』司马朗恍然,『若是曹司空不应,这虚处就变成了实处,若是应了,又成了虚招……这,这真是……』若是着么一说,倒是真符合骠骑将军的习惯,反正放在棋盘之上,不管是应还是不应,对手都是非常的难受。 司马防不由得也有些感叹道:『说起来倒是容易,行之则极难……也唯有太史将军,可进退自如了……天下战将何其多,奈何骠骑麾下尽豪杰……』 确实也是如此,在没有即时通讯技术的汉代,前线作战的指挥将领,就成为了最重要的核心人物,虚实转换虽然说起来好像就那么几个字,但是在实际作战当中,就需要领军将领临场判断了。如果说洞察力不足,导致将对方的实招判断成为了虚设,又或是相反,都有可能导致整个战役的失败。不过太史慈有之前的邺城之战的威名,自然谁也不会,也不敢低估太史慈的统领能力。 『此番之下,曹司空有难矣……』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36章 别想,想多就白给(加更) 温县。 司马氏的坞堡之内。 关于骠骑人马的讨论,还没有结束。 有的城池类似于关隘,不破城就过不去,而有的城就只是像是一个大坞堡,方便控制周边农耕,温县,就是属于后者。 『朗儿,汝不妨带两车粮草,送至温县……』司马防缓缓的说道,有些拉耷下来的眼皮之内,却有一种精光流露。 司马朗有些不解的说道:『为何?前些时日不是才交了征调?』王图兵卒要吃喝,自然也是找当地大户征调,司马家当然不能豁免。 司马防沙哑的笑了两声,说道:『呵呵,届时不妨陈说厉害……不管骠骑人马是成是败,这王校尉当下一个畏战之罪算是逃不掉了……若逼急了,说不得兵祸乡野……』 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王图来温县,其实曹操本身也未必含着什么好意。 对于曹操而言,温县就像是一块鸡肋一般。 毕竟如果不能全数控制河洛地区,就显然距离函谷和雒阳太近了一些,不如山阳多少有些纵深,所以派遣到了温县的,也就是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王图。 王图,就像是一个预警的棋子一样,摆放在了温县这里,就算是损失了,其实也没多少关系,或者说,让王图在这里,就是在需要的时候,要让王图『损失』在这里的,结果真碰到了骠骑人马的时候,竟然只是固守了城墙,明明见到了骠骑人马绕了过去依旧不做任何动作,这就跟原本派遣王图过来的本意违背了,所以司马防才说王图定会获罪。 司马防叫司马朗去找王图表示所谓『善意』,自然也不是纯粹为了讨好王图,或是想要和曹操拉上什么关系,而是一旦走投无路多半会狗急跳墙,所以还不如先期给些甜头,至少让狗觉得不是那么急…… 甚至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动用后续的一些手段。 经过了司马防提点,司马朗明白过来,立刻应答下来,然后去准备了。 司马防坐在堂上,沉思着,许久没有动作,就像是一个雕像一般。 其实司马防的忧虑不仅仅是如此,他还在考虑着若是这个事件持续发展下去,司马家的将来究竟如何的问题。 虽然说骠骑将军那边已经算是押注不少,但是司马防依旧觉得不能将全数的身家都放到骠骑那边,但是现在…… 曹操这里显然有些提防,甚至将温县这里当成了弃子,这就让司马防多少有些心寒,甚至觉得曹操这个人也不过是如此…… 因此骠骑将军的这一战,看着似乎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相争,其实关系到了整个的天下变动啊! 司马防站了起来,撑着拐杖走到了堂前,望着天空之中的云朵变幻浮动,不由得低声感叹道:『前有骠骑,后亦有骠骑,风起云动,皆为一人而动天下者,哎……』 ……╭( ̄▽ ̄““)…… 此时此刻,感叹非常的也不仅仅只有司马防,还有曹操。甚至不仅是感叹,还有难以抑制的愤怒和被打乱了计划的不安。 中路的夏侯渊擅自出战! 若是战胜了倒也罢了,可偏偏是…… 『这个白地将军!』曹操实在是忍不住,骂出了声。 稍微将时间倒着拨动一点,看看究竟在陈留郡内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侯渊如愿以偿的带着人马直奔雒阳,准备进行一次战前的火力侦察。 在刚开始的时候,夏侯渊信心十足,认为骠骑会故技重施,又设立什么埋伏等着他上钩,因此夏侯渊甚至都想好了若是真的碰上了这样的情况,要说怎样的言辞来打击对方士气,鼓舞自家的精神。 可是夏侯渊万万没有想到,从一开始接触战斗之后,整个的战斗走向就完全偏离了他原本的设想…… 迎战夏侯渊的是赵云。 像河洛这种相对于比较开阔的地形上,大规模的部队调动,在天气晴朗视野清晰的时候,往往很容易就被远方的斥候侦测到,所以当夏侯渊碰上了赵云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多么意外,反而有些兴奋,高呼着就带着手下直扑而上,甚至没有停下来特别整理队列! 这就是急行! 抢在对手整队之前,就给予第一轮的打击,然后将打击的优势扩大,直至击溃对手。这种战斗的模式是夏侯渊自己总结出来的,而且在这些时日南北转战的时候,都很实用,取得了不错的效果,所以自然而然的就在赵云面前用了出来。 可是,这一次,夏侯渊遇上的是赵云。 不管是兖州还是豫州,其实大多数人从小到大就根本没有机会骑马的,不像是靠近胡地的郡县的人那么擅长骑术。 历史上曹操虎豹骑追着刘备的屁股一阵乱啃,虽然说气势也是凶悍,可毕竟也没能留住刘备的脚步,不是么? 因此在先天上,在兖州和豫州招募而来的骑兵,就比雍州和并州的骑兵要差上这么一节。同时,不仅是在软件上,在硬件上,曹操现在的骑兵,比起骠骑将军的人马,也是逊色不少。 尤其是马镫马鞍马脚掌,这个骑兵三宝,骠骑人马基本上全数配备,而曹操这边,依旧还有很多人是用软马镫,甚至还有单边马镫的。 马镫在骑兵发展史上,可以说是一种划时代的发明,但是并不意味着没有马镫就没有办法作战,甚至没有大规模的骑兵作战,在前秦时期,当时还是战车作为主要机动打击力量的时候,就已经组建了所谓的『畴骑』辅助作战了。国外早期大规模骑兵作战的记载也不少…… 第二个误区就在于认为马镫只有硬马镫才是马镫,也就是金属或是木质结构的那种,但是实际上,胡人很早的时候就利用皮革绳索来辅助上马下马,而跟匈奴几乎相爱相杀了上百年的汉人,难道就一点都不学? 显然不大可能。因此在汉代,软马镫应该是一种骑兵的常备,至于为什么在墓葬当中没有出现,多半是因为绳索皮革这个东西不能像金属一样经得起时间的摧残…… 第三个认识上的误区就是觉得马镫对于战将的作用非常大,以至于战将换装了马镫之后就是武力会突飞猛进,像是猛虎插上了翅膀一般,但是实际上从这些装备当中获益最大的,不是原本就骑术精湛的战将,而是普通的兵卒。 打个比方来说,马镫马鞍等等可以加成骑术十个点,或是二十个点,反正差不多这个意思,然后战将的骑术原本就不差,估计大多数都有八九十,顶尖的么甚至接近一百,加上这些,只不过增益15%左右,甚至更少,比如像是吕布,有没有马镫对于他来说,基本影响不是很大,但是如果说一个骑术原本不好,只有三四十数值的普通骑兵,加上这些装备,顿时就可能提升50%的骑术! 在北地时常和胡人打遭遇战的赵云,哪里会面对夏侯渊的战法感到害怕?甚至对于赵云来说,这样的战斗模式才是最常见的! 和鲜卑人作战,那里还有什么时间来等什么列队?不都是在对阵当中自动规整,双方一见面就冲杀么? 所以,当夏侯渊自己看着自己的手下的时候,总是觉得不错了,可是等真正和骠骑人马交上了手,才猛然间发现,差距非常大。 最先拉开了差距的,就是骑射。 很多三国游戏当中,或许只有白马义从才会骑射,但是实际上,大多数的骑兵都会这一手,只是说准和不准而已。 按照曹军骑兵操典的要求,一个合格的骑兵要在战马三跃之内,完成一次射击。也就是战马四蹄第一次腾空的时候,搭弓上箭,第二次腾空的时候半开弓准备好,第三次腾空的时候射击。如此循环往复。 说起来似乎很长很缓慢,但是实际上战马奔腾的速度很快,所以这个标准也算是蛮高的了。 可是,奈何夏侯渊遇上的是骠骑将军的骑兵…… 曹军骑兵抛射出来的箭矢稀稀拉拉的,前后并不一致,就像是中年人的尿分叉,使劲努力了依旧不能集中在一起,明明射出去了,就是左一根右一只的,纵然有些射中了骠骑骑兵,一来骠骑骑兵的装甲质量都挺好,二来分散的箭矢不能给予骑兵足够的制动力,使得纵然有骠骑骑兵收到了轻伤,也依旧可以按照原本的队形冲刺。 反观骠骑人马射出来的箭矢,就大不一样了,整齐划一的箭矢雨不仅杀伤力强,并且还能对于骑兵造成相当程度的制动效果。想象一下夏天在冰雹当中奔跑,迎面被冰雹砸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的那种,而且还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砸过来…… 因此一开始交手,夏侯渊的骑兵就吃了个亏。 要说曹军的中坚力量,那自然是算青州兵,但问题是青州兵都是光溜溜的,呃,无马的,所以这些曹军骑兵,其实论胆量和战场上的气势,都是比青州兵差一节的,再加上平日里面高高在上的也看不起一般的步卒,心高气傲之间猛然被这么一击,打得就有些懵圈,导致前方的骑兵多少有些畏惧,不敢放开速度,而后方的骑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旧死命催马向前,整个队形就有些走样。 夏侯渊顿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莽撞了,可是到了此刻,纵然后悔也来不及了…… 若是一般的将领,或许对于夏侯渊部队的走形可能没有那么敏感,但是奈何夏侯渊碰上的是赵云。一个习惯了和骑术精湛到能在战马上睡觉的胡人作战的将军,又怎么可能察觉不了夏侯渊这只骑兵在骑术上的差距表现? 战马如风,长枪如林,在交换了几次的箭雨之后,双方便是如同两只奔跑的刺猬一样,直接撞在了一处! 金铁交磕声当即响彻四野,嘶喊惨叫声也随之越来越密。夏侯渊手下的骑兵也有披甲,但是大多数为了马上灵便,用的是硬皮甲,而硬皮甲一来防护范围很窄,也就仅仅前胸而已,胳膊腿还都露着,二来么,防护力也较弱,百步之外的流矢或许难以射穿,百步以内直射或者投射,就有很大可能性透甲而入,至于枪矛捅刺,硬皮甲只有小概率豁免,大多数是防不住的,所以碰上了骠骑骑兵的时候,就吃了第二个亏。 而且这个亏,也是致命的。 因为终归是人在战场上搏杀,而不管人的个体差异怎样,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受伤的时候肉体本能的就会产生『硬直』效果,即便是有通天的本领,一旦被刀枪刺入体内,疼痛之下大多数都会动作变形,甚至直接落马。 而在战场之上,谁都知道,阵列越完整,则战斗力越强,阵列一旦散乱,导致各自为战,战斗力将会直线下跌…… 虽然是双方迎头撞击,但是不管是在骑术,装备,甚至战法上都被压制的夏侯渊的骑兵,就像是秋天成熟的果实一样,随便小风一吹,便是扑啦啦的从马背上往下掉,然后消失在马蹄奔腾而起的烟尘之中! 只是这么一个接触,夏侯渊前部的骑兵就直接崩坏了大半! 『向外!向外走!』 夏侯渊的脸色终究是变得苍白,不得不更改了原本的计划,企图指挥着手下偏转方向,让开赵云这犀利无比的锋芒! 骑兵交战,若是双方都抢内侧,最后就会撞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相互绞肉的机器,如果都选择外侧,那么就会撞一下,然后分离,兜一圈,然后再选择下一次的撞击或是逃离。 而当一方选择内侧,一方选择外侧的时候,就像是现在这样的情况,选择外侧的就会暴露出自己的侧翼,然后被赵云狠狠的切下了一大块的血肉来! 夏侯渊忽然有些后悔,觉得他这一次行动是一个错误,可是夏侯渊并没有借着这个机会立刻脱离战斗,而是觉得既然曹纯是跟在身后的,所以他只要将赵云拖住,等曹纯带着人马上来之后,还是能打败赵云,甚至可以挽回颜面,不至于白白损失人马……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37章 来将请通名 双方才交手大概是一刻钟多一些的时间,结果夏侯渊的前部阵型就已经被赵云撕扯裂开,虽然说若是真的细数,当场一下子就直接死亡的并不多,很多都是负轻伤然后控制不住身形落马的,但是在这样的骑兵阵列当中,落马也真的有时候还不如当场毙命来得更好。 眼见自家兵卒占据不住上风,然后又被赵云侵消得相当厉害,夏侯渊热血上头,竟然一面指挥着兵卒,一面在乱军当中直冲赵云而来! 后世许多游戏当中,夏侯惇的武力值往往都比夏侯渊要高一点,但是若是说真实情况的话,反倒是应该夏侯渊更高才对。 人体很多器官都是有缺陷的,眼睛就是一个几乎都是缺点的部位,夜视能力没有就不说了,调节焦距也比不上鸟类,甚至因为构造上的先天缺陷,导致还有盲点这个玩意,所以单眼的夏侯惇别说武力值了,真上阵了厮杀都成问题,毕竟视野缺失了一大块,这也是在历史上夏侯惇后期大部分都在做中央督导,极少上前线厮杀的原因。 但是夏侯渊一直都在前线搏杀,直至定军山,都是冲杀在第一线,而且夏侯渊这个人脾气性格都不怎么样,战场大局观也是一般,没事又喜欢抱怨牢骚,别说在曹氏当中了,就算是夏侯家自己家族当中,也多数人不怎么待见他,但是曹操依旧愿意重用夏侯渊,没有其他的原因,就是夏侯渊算是夏侯家当中为数不多的武勇之人! 正所谓一白遮百丑,夏侯渊的武勇,实际上是要比历史上的评价要更高! 在曹操成军之初,不论是在讨伐徐州,抑或是在攻打袁术,夏侯渊都是陷阵之时冲杀在前线的勇猛战将,挥舞着战刀不管身后兵卒护卫是不是跟得上,宛如凶虎一般直冲猛扑! 夏侯渊的武勇,也常常为曹操大军打开一条血路,临阵被夏侯渊所斩杀的将校,这几年更是不知道有多少,所以纵然夏侯渊身上有这个或是那个的毛病,可是曹操依旧当作没看见,也不做什么处罚,便是因为这一点。 如今夏侯渊也故技重施,带着身边并不多的护卫骑兵,在混乱之中寻找到了赵云的战旗,便是拼命迎上!见长枪战刀如林一般横扫直戳过来,夏侯渊长刀舞动,就听见叮当作响,普通骠骑骑兵的攻击都被打散开去,甚至有人被夏侯渊长刀荡扫之中打得把握不住,若不是还用布条皮索系在手上,怕是兵刃就要脱手飞出! 夏侯渊胯下的战马,也是良驹,比起一般的战马高出大半个头。曹军虽然缺马,但是像是高级将校的战马,却怎么也不会缺到这些人头上的,就像是曹操自己,不都是还有什么『抓黄黑店』等等一大堆么? 所以夏侯渊当下战马的气力当下也还算是比较气力完整,趁着被荡扫出来的空间,长嘶一声,便是撞入了赵云的队列之中,抢到了赵云侧翼中段,直指赵云的将旗! 一名赵云手下的军校猛然大呼道:『杀马!』 有什么样的主将,便有什么样子的兵卒,在这么多年的战斗之中,斐潜『不拘一格』的战斗方式,也影响了其麾下很多人,因此也就没有像是其他州郡的兵卒那么的受限于这个规矩或是那个规定…… 夏侯渊吓了一跳,连忙将长刀回旋的范围更扩大的了一些,将自己战马也遮蔽进去,连着响起了不少撞击之声,毕竟是夏侯氏的首屈一指的战将,虽然骠骑骑兵已经尽力阻扰和砍杀了,但是依旧没有能将夏侯渊阻挡下来,还有两个不幸被夏侯渊斩中,头下脚上的跌下马去! 赵云从前线战将一步步走到了统军将领,其中斐潜的教导,讲武堂的学习,都在慢慢的转变着赵云和骠骑麾下的将校,上了战阵,拼命搏杀的自然不算事坏的将领,但是也不能就说是一个好的将领。 除去了极少那种极端天赋的将领之外,大多数将校往往不可能在战阵之中又可以专注于生死搏杀,又同时关注到战阵的变化,所以作为统军将领,搏杀不是第一要求,而是应该注重于指挥整个的军队。 但是也不意味着,赵云就是一个软柿子,谁来捏都成!见夏侯渊冲得近了,赵云摆手示意,让手下护卫先给夏侯渊端上了一道开胃菜! 赵云身边的护卫立刻端起上好了弦的强弩,对着夏侯渊就是一轮激射! Σ(?□?;) 夏侯渊甚至来不及怒骂这种无耻的行为,只能是豁出命去一般飞速将长刀舞动如风,将迎面而来的弩矢击飞! 幸好的是,一方面赵云护卫是匆忙之下射出,受战马颠簸的影响,不见得所有人都有极强的射击精准度,另外一个方面夏侯渊是正面冲来,整个的瞄准面积也比侧面自然小了不少。纵然如此,迎面激射而来强劲弩矢也让夏侯渊的手心微麻,心中一震! 『无耻之徒!』夏侯渊怒吼着,往前狂冲,因为夏侯渊知道,强弩上弦慢,若是不能趁着这个机会贴近,下一次等这些人再上好弦,自己恐怕就没有什么好下场! 赵云哈哈一笑,对于夏侯渊的怒吼不以为意。下一刻,赵云便是策马向前,等双方距离接近了,长枪晃动之下,仿佛同时间出现了上中下三个明晃晃的长枪枪头,就等着夏侯渊自己撞上了一般! 骑将交手,往往就只有战马交错的那一个瞬间! 夏侯渊仗着自己长刀是加长过一节的,因此也不管赵云晃出来的长枪枪头,兜头望赵云头胸砍去!当然,夏侯渊也知道自己此时此刻不能去管这三个虚幻的枪头,因为他也清楚,只要是自己稍微去接这三个枪头,多半是什么都招架不到,甚至可能反而被乘虚而入,所幸不如仗着自己刀长,先发制人再说! 赵云微微而笑,幻出的三个枪头下一刻归为一个,『叮』的一声便扎在了夏侯渊的长刀刀面上,将夏侯渊的长刀撞开,自然也化解了夏侯渊奋力砍来的一击。 夏侯渊长刀激荡,原本预备好的变化竟然全数都用不出来! 双马交错而过。 赵云反手捞起挂在马侧的小铁戟,便是看也不看的往后一甩! 正准备回头再战的夏侯渊,忽然觉得眼角之处有什么异动,心知不妙,手中的长刀又在方才的撞击之中荡开,根本来不及回旋,只能是向前猛的弯腰外侧,企图躲避这不明黑影的袭击…… 可问题是,夏侯渊犯了和李典同样的一个毛病,他以为赵云是要射人,其实赵云还是在射马!说时迟那时快,带着月牙,锋锐无比的小铁戟,就噗的一声咬在了夏侯渊的战马虽说不算是多么娇嫩的屁股之上! 纵然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屁股上多少也算皮糙肉厚,但是被这样一根小铁戟叮上去了,连刺带扎,还顺道划拉出一道血口,割下一块肉,夏侯渊的战马就算是再神骏,也是忍受不住,顿时凄惨的嘶鸣了一声,发了疯一样往一侧狂奔,差一点将夏侯渊直接掀下马背来,怎么拉都拉不住! 不管这个动作是夏侯渊主动的,还是被迫的,反正在双方兵卒眼中,夏侯渊就是在和赵云的一次交手之后,便是身为主将,『落荒而逃』! 双方气势陡然都为之一变,原本曹军就被压制得很厉害,现在更是士气崩坏,几乎是在下一刻之际,也轰然溃散,跟着夏侯渊一同四散逃亡…… ……这是一条不知道填什么表情的分割线…… 曹纯立马站在中军大旗之下,距离夏侯渊部队还有一段的距离,光靠肉眼自然没有办法直接看到战场的情况,全部需要斥候往来传达通报。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曹纯并不同意夏侯渊领军进发河洛,但是后来考虑到一方面自己的斥候基本上不占据优势,接连不断的损失极大,根本搞不清楚斐潜等人的动向,这在战场之中也是很致命的问题,另外一方面也是认为自己毕竟是统帅骑兵,纵然打不过也跑得走,所以最终还是同意了一同来武力侦察一下。 不过曹纯心中总是有些不踏实。因此曹纯的斥候派遣得非常频繁,紧紧的盯着前方的夏侯渊的部队,当夏侯渊和赵云遭遇正面撞上的时候,曹纯没有过多久也就知道了。 起初,曹纯还担心夏侯渊中了诱兵之策,还特意交代兵卒,若是见到夏侯渊开始追击的时候,一定要前去阻拦,结果没有想到的是,才没有过多久,就收到了夏侯渊部队被击溃的消息…… 一时之间,曹纯整个人都是懵的,天地在那一刻仿佛完全失去了颜色,就连声音也淡化成为了嗡嗡的声响,震荡着似乎在马背上坐都坐不稳。 什么样子的人物,竟然可以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击溃了夏侯渊?! 赵云因为从黑山大战之后,基本上长时间待在阴山左右,加上这一次突袭鲜卑王庭的消息也没有传递到曹军之处,所以曹纯等人并不认得赵云也很自然,毕竟在大汉这种信息不通畅的年代,若是赵云在幽北做了什么事情,转眼之间人人皆知才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所以曹纯第一时间认为就是太史慈出动了,可再问之下却是一个『赵』姓将领,就怎么也想不明白,认为会不会是因为夏侯惇不小心失手了? 不管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情况,夏侯渊在前方败落,自然不可能不去援救,所以曹纯硬着头皮就号令部队向前行进,企图规整和收拢夏侯渊溃败的队伍。 斥候来回呼哨,带着曹纯往前。 视线之中,忽然有些散乱的烟尘,旋即在烟尘之中奔出了面色惊惶的歪盔斜甲的自家骑兵,而且还时不时的扭头后望,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奔来,旋即有更多的曹军骑兵出现在视野的远处,零散的队列让曹纯看得是又气又惊! 曹军骑兵何时有过这番的样子?! 『吹号!』曹纯咬牙吩咐,『令其左右分开,让出中央要道!』 号角声顿时响起,仓惶逃窜的曹军骑兵有的还算是有几分理智,连忙避开了曹纯等人前进的方向,但是还有一些已经是昏了头脑,竟然傻愣愣的直冲曹纯此处而来,就像是被外人打哭了的小孩下意识往救星奔了过去…… 但是这些人等来的不是战友的援救,而是射来的箭矢! 冲撞中军,就将校都免不了死罪,何况是几个昏头的逃卒? 『稳住阵列!步调一致!』曹纯大喝道,『让这些家伙自己到后面跟上!』越是此刻,便越不能慌乱,只有汇集在一处,才能保持住最大的战斗力,曹纯并没有一味的像是夏侯渊那样的强调速度,而是不断的强调着阵型,让手下的骑兵形成了一个整体,不急不缓的向前滚滚而动。 『去个人!问问夏侯将军的情况!』曹纯左右看看,见不到夏侯渊的身影,也看不到夏侯渊的将旗,心中不禁有些发寒,连忙转头吩咐道。手下领命,略转了一下马头,脱离了队列找正在后面重新归队的溃兵询问去了。 很快,对手的马蹄声也在滚滚烟尘当中清晰可闻,散开的骑兵线宛如铺遍了整个天地之间的那条线。 曹纯没有立刻下令让骑兵进行冲击,而是转头看向了道路一旁的小土坡,将手一指,下令先行抢占了道路一侧的土坡,然后在土坡顶部,重新整理了队列,默默的等着。 这才是正确的做法,不求胜,先求不败。 土坡虽然不是很高,但是从上往下冲击,无疑是有一定的加成,而对方已经战过一场了,再加上远驰而来,如果想要逆上强攻,必然会比在平地上交手要付出更多的损失。这个土丘也能遮蔽一定的视线,令对方看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人马,同时,汇集在一起的整齐阵列,也可以给自己手下带来一定的心理上的安全感…… 赵云也显然明白这些,所以当他看到曹纯抢占了算是周边唯一的一块高地的时候,便下令让手下逐渐的收拢速度,汇集起来。 这一刻,两名年轻的骑军将领的视线,在空中撞到了一处。 『某乃曹纯曹子和,来将通名!』曹纯看着眼前的骠骑人马,看着彪悍的骠骑骑兵,看着硕大的将旗之下的那一名年轻将领,不由得大喝询问道。他要记住这个人,记住这个竟然在不到半个时辰就将夏侯渊击溃的骠骑将领。 赵云微微的抬了抬下巴。 『某,常山赵云,赵子龙!』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38章 落子请应对 战马喷出的白沫在空中飞过,然后混在飞起的尘土当中,糊在了夏侯渊的头脸之上。 灌木和野草在马蹄之下不断后退。 战马一般不容易受惊,但是一旦受惊了之后也不好控制。 不知道什么时候,夏侯渊的头盔已经掉落,原本绑好的头发也散乱了下来,就像是当下夏侯渊的心情,纷乱如麻。 战马狂奔,慌不择路。 夏侯渊只能是死死抱住战马的脖子,尽可能不被战马颠簸下来。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少里,最终战马体力不支,缓缓停下,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的时候,连带着夏侯渊也一同从战马身上滚落。 夏侯渊差一点一头撞上一块石头,纵然豁免了即死伤害,摔下马来的时候也和大地结结实实的磨擦了一下,手臂和头脸之处顿时多了几道口子,鲜血淋漓,很是狼狈。 战马已经脱力,加上失血过多,已经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进气少而出气多,已经不行了,但是依旧想要奋力的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夏侯渊,不知道是为了安抚夏侯渊,又或是想要向夏侯渊求救。 夏侯渊战马受伤,落荒而逃,兵卒四散,就连夏侯渊的护卫都有些措手不及,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只能是选择紧紧追着夏侯渊一路逃了回来,奔跑了大半天之后,等夏侯渊的战马精疲力尽了终于是停了下来,可是几名护卫左右一看,谁也不清楚现在到底跑到了那里…… 这年头可没有GPS定位,只能是人工观测,护卫相互看看,一边分出几人前往周边看看地形,另外一些人则是开始警戒,还有些则是到了呆呆发愣的夏侯渊面前,低声叫道:『将军,将军!』 似乎是听到了呼唤,夏侯渊的眼珠子终于是有了焦距,他重新将目光停留在面前的护卫脸上,颇有些急切的问道:『为什么?』 护卫迷茫的回应,『什么为什么?』 护卫等人都有些担心,毕竟这些护卫基本上就是和夏侯渊本人联系在一起的,如果夏侯渊地位高,这些护卫自然也就水涨船高,如果说夏侯渊不成了,这些护卫自然也没有了前途…… 而且这些护卫还往往不是一个人,还牵连者后续的护卫家庭,妻儿老小,所以更不能看着夏侯渊如此,便大着胆子说道:『将军,我们回兖州吧?』 夏侯渊显然又陷入了思考,眼神再一次的涣散,没有回应。 护卫面面相觑。 正常来说,这种事情轮不到护卫来置喙的,但是眼下夏侯渊明显精神上有些问题,指望他立刻拿出主意来,显然不太现实,可是没有主意的,终究是个问题。 『不要慌!有吃食没有?你几个,去周边搜罗一下,看看能找到些什么?将军只是在想些问题,想明白了就好了!先干活,别逗傻站着!』一个老成一些,像是护卫头领的人站了出来,大声的发号施令。 有了号令,多少让人心中安定了一些,有这些护卫也都默默的分配了任务,去做相应的事情。手头上有些忙碌的事,心中就不会胡乱想,不多时,有人升起来一堆篝火,然后用头盔在附近的水源之处打来了水,然后吊在篝火之上,充当临时的锅釜,再加些采摘而来的野菜和随身携带的干粮,就这么烹煮起来。 毕竟事发突然,谁还能带着锅到处乱跑不成? 什么? 头盔里面的皮屑、头油、污垢和虱子? 习惯就好。就像是后世学校的食堂,大一的时候看见了蟑螂苍蝇,多半就会大惊小怪的吼叫起来,大二大三就好多了,因为知道叫了也没用,大四甚至会觉得这是食堂师傅给加了餐……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多少吃了一些东西之后,心好像就不是那么的慌乱了。 护卫渐渐安定下来,自发的开始值守着。 夏侯渊依旧在思考,他到现在心神还在之前的战场上。空中依旧有箭矢如蝗疾飞,战马和兵卒依旧在嘶吼搏命,鲜血淋漓的战刀的长枪飞舞,还有赵云丢过来的那一把小铁戟,呼啸盘旋……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的兵卒,这么快就被打垮? 为什么明明都是骑兵,却差距这么大? 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察觉,甚至觉得自己能赢? 为什么,为什么…… 无数个问号在夏侯渊的脑海当中盘旋,碰撞。 黑夜慢慢降临下来。 护卫守着夏侯渊,眼中充满了忧虑,兵家胜败,是一种常事,但是如果说夏侯渊走不出来,那么不仅是夏侯渊,连着这些护卫也就一同完蛋了! 可是这些护卫又不能说扒拉开夏侯渊的脑袋,帮忙他理顺一番,只能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夏侯渊恢复过来…… 这一次的战斗,对于夏侯渊来说,身体之上的那一些伤处,都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在心中的创伤,当自信心被完全摧毁的时候,不管是谁,都会相当难受,尤其是像夏侯渊这样平日里面多少有些自傲自负的人。 野地之中,夜幕沉沉,时不时的想起野兽的嚎叫声,展示着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夏侯渊睁着眼,虽然躺着,却毫无睡意。 一夜无话,当第二天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让这些护卫觉得高兴的是,夏侯渊总算是恢复了正常,当然,表面上看起来至少是如此。夏侯渊下令让人将他那一匹死去的战马割了些肉下来,烹煮分食了,便重新往回走。 虽然夏侯渊本人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这一次所谓的『火力侦察』,却直接『侦察』掉了曹军至少七八百的骑兵,使得原本就比较薄弱的曹军骑兵再一次的受到了沉重一击,若是再加上对于曹军骑兵的信心上面的打击,这个折损简直也怪不得让曹操都几乎要吐血出来,大骂这一次行动的主要负责人夏侯渊为白地将军。 幸好的是,曹纯相对来说沉稳,并没有和赵云继续对肛,而赵云也因为考虑到了战马的耐力问题,也没有不管不顾的继续和曹纯作战,两个人照面之后,便各自退去,算是多少保存了大部分的曹军骑兵下来。 曹操一边下令夺去了夏侯渊的将军位,降级戴罪效力,一面让曹纯统领整编骑兵,加强戒备和训练,但是不管曹操后续做了怎样的调整,整个陈留的骑兵部队士气崩落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导致了曹操原本布置的阵线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这让曹操不得不开始针对性的改变计划,而在改变计划的时候,又收到了在山阳的乐进报告,发现了『太史』的兵马,这让曹操宛如雪上加霜一般,头疼万分。 曹操有些后悔了。真要是知道会有当下的局面,还不如一开始的时候就大军全数压上,和骠骑将军正面对肛…… 其实如果说整体战略部署来说,曹操原本的计划也不算错,甚至还有些巧妙。若是骠骑将军人马进攻,不管是去哪一边,自己都可以侧翼袭击骠骑将军的后路,骠骑南下,就是北面的乐进等人进军,若是骠骑北上,就是南面的夏侯惇进兵,然后断了骠骑将军人马的归途,利用城池步步紧逼,豁出去一年的收成被祸害了,也要将骠骑将军的人马困死! 可骠骑将军人马反常的按兵不动,顿时让曹操搞不清楚斐潜到底想要做一些什么…… 难道是斐潜察觉到了曹操的用意,所以想要打一场持久战? 又或是斐潜并不想要迎天子,只是打个雒阳装一个态度? 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曹操想了很多,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骠骑将军斐潜竟然还能派出偏军,进兵河内! 斐潜这是要做什么? 这个年代,信息传递的成本极高,就算河内和冀州是邻居,但是从山阳的消息传递到曹操手中,正常情况下也需要三天,就算是加急,也需要两天的时间,从许县传递过来的消息也是一样,都有相当的滞后性,曹操必须考虑到在消息传递过来的这一段时间内,又有什么新的变化,还要根据这样的变化作出相应的推演…… 莫非是要联系邺城,解救袁尚?袁尚什么时候跟斐潜搭上了关系? 可是就在曹操准备派遣人马进行针对的时候,又收到了乐进加急派遣来的消息,说是那一只『太史』领军的骠骑人马不见了…… 什么就不见了? 若不是曹操知道乐进性格沉稳,现在说不定都怀疑乐进是不是疯了?前后过了三批,怎么说也有两千多近三千的人马,这么些人马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莫非掉头又回了南面?抑或是进了山中? 曹操不能理解,在山阳地区的乐进更是摸不着头脑,他甚至不敢离开山阳,只能是拼命的派遣斥候到处寻找。 痕迹不是没有,毕竟是这么多人经过,终归有些印迹的,但是这些印迹却很奇怪,一方面非常的混乱,另外一方面又有些数目上的差别,这也是乐进最终上报曹操说骠骑人马不见了的重要原因之一。 经过斥候的一再确认,发现只有六七百左右的人马往西南而去,而在温县过境的其余骠骑人马似乎就像是蒸发了一样,完全没有留下什么印迹。 莫非原本就没有这些人马? 就像是当年董卓用三千人装成了三万人一样? 可是乐进又不敢确认,毕竟万一判断错误了,导致的后果十分严重,所以只能是将情况紧急上报给曹操,让曹操来做决断。 曹操支撑着越发头疼的脑袋,迟迟下不了决定。 难道真的只能那么做了么? 曹操中军大帐的烛火,彻夜都没有熄灭…… ……(◎_◎;)?…… 在曹操也一时间无法判断的时候,张晨已经带着手下踏上了返回河洛的路程。 『校尉,你说我们这样跑一圈有用?』张晨身边的亲卫问道。 没错,斐潜缺失派遣了兵马北上,但是并不是太史慈,太史慈依旧还在函谷关,只不过是张晨打着太史慈的名号,带着七百人来来回回的在温县转了好几圈,造成了前后好几批的人马北上的错觉,甚至瞒过了司马防,毕竟司马防也没有亲自上过战场,纸上谈兵或许不错,实际经验说不定还没有他儿子司马懿强。 『这你就不懂了,这就叫虚实之策……』张晨嘿嘿笑了两声,似乎自己很懂的样子,『正所谓,乱其心志,撼其战意,使其进退两难……』 其实张晨未必全部都懂,只不过按照之前记得讲武堂的课程,半桶水乱晃一阵,也收割了手下相当多的佩服目光。 『都好好学,知道么?』张晨说道,『别整天认个字就像是被人拿刀捅了似的,哎呀哎呀叫苦叫个没完,知不知道?学会了这些,将来才能懂得什么是策略!行了,干活去,去几个人再检查一下,痕迹清扫干净了没有……还有,哨探也放出去,要是被人摸到鼻子下面,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骠骑兵卒应答了一声,各自忙碌起来。 其实张晨也只是理解了一小部分而已,确实是虚实之策,但是效用不仅仅只是为了乱人心…… 曹操防着斐潜,斐潜同样也要防着曹操。 斐潜又没有上帝之眼,当然需要让曹操隐藏起来的兵卒动起来,才能预判曹操下一步的动作方向,而张晨这一行人,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给曹操侧翼施加压力,并且通过曹操的对应来判断曹操具体的布置。 简单来说,就像是张晨等人经过温县的时候,温县之内的曹军兵卒战战兢兢甚至连城都不敢出,那么就意味着温县之内的防御力量其实很差,而在山阳,就不一样了,乐进就敢派遣出大量的斥候进行侦察,这也就表明了山阳之处有一定的兵力…… 两三天的后续发酵之后,冀州也就会有因此产生出来的动静,甚至会影响正在和斐潜相持的曹军,也会产生相应的变化,毕竟不同的反应蕴含了不同的意义,而观察这些曹军的行为,则会成为斐潜下一个阶段行动的判断依据。 冀州原本就是一个相当不稳定的区域,而在这个区域之内,有众多复杂的关系,曹军兵卒和袁军降兵之间,豫州士族和冀州士族之间,还有像是袁尚和袁熙,都极其不稳定,而斐潜的这一次行动,就像是给这些不稳定因素填加了一些催化剂,然后根据后续的反应来做出下一阶段的战略部署。 只不过,斐潜也没有预料到的是,最先产生变化的,却并非曹操……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39章 擦枪易走火 面对骠骑将军的计策,曹操很头疼。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当凝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同样凝视着你。 曹操现在就在凝视着斐潜子渊,就像是在凝视着深渊。曹操觉得他在计算着斐潜,斐潜肯定也在计算着他,所以山阳之处的事情不容疏忽,可是自己又却是没有更多的兵力去放手着一条线了,而仅凭乐进和曹真…… 虽然曹操不愿意承认,但是内心当中也认为乐进和曹真未必能够真的阻挡住斐潜旗下太史慈的行动。当年太史慈的战斗,就连曹操都拍案叫绝,可是那个时候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自然吆喝起来腰不疼,现在发现需要自己动的时候,这腰就难免不够气力了。 这一次和骠骑将军对阵,曹操终于是意识到了自己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就是自己的骑兵太少了。当然,并非之前曹操就不懂,而是因为之前的战斗大部分都是围绕着城池展开,像是斐潜这样使用骑兵进行长途穿插,大幅度绕后,舍弃对于一城一地攻伐的高机动作战,基本没有遇到过。 那么是不是这种战斗模式就是斐潜首创? 也不尽然,历史上胡人南下侵扰各地,基本上都是用这种方案。守城的总是有些被动,就是如此。甚至到了后世,这样的战斗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作为农耕民族的华夏,缺少战马的情况下,依旧难以破解。 『斐潜斐子渊,你这是在告诉我,冀州就是我的软肋么?』曹操喃喃自语,声音低不可闻,『没错,这就是我的软肋……软肋啊……』 所以,如果说夏侯渊给曹操带来的是愤怒,那么乐进给曹操带来的就是将内心当中那一份的不安再一次的放大,让曹操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来人!』曹操最终下了决心,沉声喝道,『给幽州刺史去信!就说若能招募胡人骑兵三千南下,某便保其邺侯之位! 必须要以骑制骑! 至少让侧翼的威胁不那么大,曹操才能正面对上斐潜。不管这一次山阳乐进的报告提及的太史慈是真是假,那些部队是真没了还是躲起来了,这一支对于曹军侧翼的威胁,依旧存在,如果说在临战之时,被穿插到了后翼搅乱破坏之下,尤其是才刚刚收复没多久的冀州,恐怕是立刻就炸! 而如今,唯一还没有落入骠骑将军手中的战马输出窗口,便只有幽州了。大汉历来也有招募胡骑作战的惯例,曹操如今这个决定,也不算是过分的举动,只不过是需要付出大量的财富罢了,让原本就吃紧的经济进一步的雪上加霜。 可是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么? 暂且先将苦恼且无奈的曹老板放一放,在荆州,斐潜搅起的风波意外的也有些越演越烈的状态…… 『世子真是这么说的?』蔡瑁皱起了眉头。 世子,《白虎通·爵》当中所明,『所以名之为世子何?言欲其世世不绝也。』所以当下所指的世子,自然就是刘琮了。可惜世子这个名头虽然好,但是也要真做到才叫做世子,否则就是个柿子。 刘琮自以为只是说『钓鱼』二字而已,并不会暴露其父亲的谈话,但是刘琮毕竟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东西稍微露出一些端倪,便足够引起了旁人的重视。 刘表说钓鱼,钓的是谁?谁又是饵?持钓者又是谁? 这些问题立刻就摆放在了桌案之上。 『主公之意,或言骠骑持钓,以朱张二人为饵,搅动天下,垂钓河洛乎?』傅巽缓缓的说道,『骠骑如今虎距关中,实为天下所害也!若有不臣之意,当为大汉之患!』 蔡瑁瞄了一眼傅巽,什么都没有说。 对于蔡瑁而言,骠骑坐大,有好处,但是明显好处没有黄氏来的更多,所以对于傅巽提出的『骠骑威胁论』,既不反对,也不表示支持。蔡氏更重要的还是荆州的基本盘,至于天下的问题么,虽然说也有关,但是也无关。 傅巽其实说起来还是北地人,按照道理来说应该倾向于骠骑才是,可问题就在这里,傅巽现在并非在野,也不是在骠骑之下,若是傅巽公然表态骠骑将军怎么怎么好,会产生什么问题?所以傅巽一般都是坚持着骠骑虽然好,但是对于大汉朝堂是一个巨大威胁的态度。 这么说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话说回来,现在那一个割地而治的诸侯对于大汉不是威胁?挟天子的曹操不是威胁?所以傅巽的话众人听了,也都是沉默,既不附和,也不反对。 就朱张这两个的这个事情来说,若说是骠骑将军斐潜投出来的饵料,也确实有这个可能性,但是可能性么,也不算是很大,毕竟不可控的因素太多,钓鱼么,重要是有根钓鱼的绳子钩着饵料,这朱张二人若说是饵料,那么朱张后面的绳子呢? 却没有想到,蒯越忽然在一旁顺着傅巽的话头说道:『黄公素来不偏不倚,为何此次出手相救?』 蔡瑁眼中腾然爆出些精芒,旋即又隐藏了起来。 这才是蔡瑁关心的问题,结果被蒯良给直接捅到了桌面之上。 蔡家,一直都认为荆州是自己的自留地,刘表不过是蔡氏的代理人而已,打个比方来说,蔡氏就是荆州董事长,各个荆州士族则是董事,刘表不过是总经理而已。而现在就像是董事长地位收到了威胁,虽然说黄氏并没有表态要竞争这个董事长的位置,但是已经具备了这样的实力,而黄氏出手就足够证明了这一个问题。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总经理换人,就像是刘表换成了刘琮,对于蔡氏来说影响都不算很大,但是自己屁股底下的这个『董事长』的位置要是没了,这个对于蔡氏家族的影响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所以对于蔡氏来说,始终支持刘琮上位,就是为了这一点。 至于为什么蔡氏不能自己坐上去,其实原因也很简单,看看如今蒯氏的表现也就自然明白了。再怎么说,刘表也是汉室宗亲,就跟刘备始终要说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一眼,在民间还是相当有些市场的。 当然,或许过上一段时间,蔡氏也多少会有想法,但是不管怎样,现在不成。 这个问题,当蔡瑁听闻了黄忠出动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在他的内心当中冒出来了,但是蔡瑁并不想要将这个问题展露出来,而是准备后续再根黄承彦沟通一下,没想到的是却被蒯越一杆子给捅漏了…… 这让蔡瑁相当的难受,但是又不好说出来。 蒯越暗自在肚子里面发笑,脸上却是一脸严肃。 这几年蔡氏和黄氏没少联手打压蒯氏,现在么,呵呵,机会来了…… 蔡氏和黄氏原本联手将荆州的这些其他士族压得死死的,对了,还有一个虽然表示不参与荆州事务,但是依旧高高在上的庞氏,简直就没有给其他的士族留下多少透气的空间,要不是刘表也有意识的扶持蒯氏,说不准蒯氏早就被压制得找不到北了。 现在,眼见蔡氏和黄氏之间显露出了裂缝,那里还有不赶快拿起锄头干活的道理? 『黄氏未经主公允许,私占宛城,如今又是违背主公之令,攻伐堵阳,已然不将主公放在眼中,颇有谋逆之意!』蒯越侃侃而谈,『主公雄才大略,知晓黄氏不轨之心,以朱张二人为饵,引其图谋暴露……』 蒯越就是要搞事情,反正如果不将蔡氏和黄氏切割开,那么蒯氏终究是没有呼吸的空间!就算是荆州换了其他人入主,也是一样!在蒯越的心中,觉得黄氏和庞氏既然都和骠骑将军走得这么近了,何不干脆迁移到关中去?又何必在荆州和自己抢食吃? 蒯越原本口才就不错,如今借题发挥,更是犀利三分,几乎将黄氏此举等同于公然和刘表叫板,而刘表和刘琮的『钓鱼』之意,也是为了让刘琮小心黄氏云云…… 至于刘表是不是这么想的,重要么? 家国天下么。 若是连家都没了,还谈什么其他? 若是平常时间,蒯越多少也还顾及一些,但是如今骠骑将军显然和曹司空相持不下,无暇他顾,那么这么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岂不是抱憾终身? 另外一方面,庞德公如今老迈,听闻已经卧病不起,命不久矣,而蔡氏家主老蔡讽也已经亡故,庞黄蔡三人老一辈的交情么,还能延续到下一代么? 若是能够借这个机会,将黄氏和庞氏的力量驱逐出荆州,那么蔡氏固然会占据相当大的利益,但是同样,蒯氏也可以通过这一次的行动摄取更多的权利! 蒯越就不相信蔡瑁心中就毫无芥蒂,会无条件的相信支持黄氏,只要是蔡瑁心中稍有动摇,此计就必成! 果然,经过蒯越唇舌鼓动,蔡瑁终于是忍不住了,缝隙裂得更大了一些,沉吟说道:『黄氏根深蒂固,不易撼也……不妥,不妥……』 虽然蔡瑁嘴上说着不要,但是其实透露出来的信息却让蒯越心中得意的一笑,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缓缓的说道:『此事,易也!黄氏所凭,不外南北钳制荆襄也……如今可调黄江夏至宛城……』 蒯越知道,如果直接去进宛城,肯定没有人会同意,但是如果说将黄祖调离江夏,一方面可以解除黄氏一个宛城,一个江夏,南北控制威胁襄阳的局面,另外一方面也立刻空出江夏太守这个职位来,纵然蒯氏不能咬下最大的肉,但是多少也能切一块下来…… 同时,对于蔡瑁来说,与其要小心黄氏南北两个方向,还不如将黄氏集中到一起去,这样一来,如果真的有一天相互之间翻脸了,防守起来也相对来说简单一些,所以蒯越不担心蔡瑁不上钩! 蔡瑁沉吟着,久久不语。 说实在的,像蔡瑁这样的人,原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家主,但是问题是他就是蔡讽的儿子,蔡瑁不做家主,又有谁能做?以血统来论亲疏的士族,就像是后世里面的许多家族企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时候总是会出现问题,终归是难以避免。 虽然说蔡瑁并没有立刻说一些什么,也没有表示什么,但是其实他这样的态度,实际上也暴露出了一些事情,就像是刘琮自以为只说了『钓鱼』就没什么问题一样。最终,整个事态终于是滚向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向,不知道这一次的商议的内容是被有意传递还是无意泄露的,在江夏的黄祖驱逐了原本在城中的蔡氏族人,表示了对于蔡瑁的不满。 黄祖本身就是一个极易冲动的人,如今做出这样举动来也不算是多么奇怪,但是对于蔡瑁来说无异于就像是在脸上被啪了一巴掌,终于是压制不住怒火,带了人马到了江夏兴师问罪…… 蔡瑁想要真的和黄祖打么? 不见得,但是毕竟失去了颜面,对于士族来说,颜面有时候很重要,重要到不惜泼洒血肉的程度。 所以,蔡瑁只是想要黄祖低个头,认个错,然后以此来证明自己蔡氏的地位依旧是荆州的扛霸子,也让众人知道蔡氏的威名不容得抹黑。 那么同样的,黄祖也想要和蔡瑁打么? 也不见得,只不过谁听了要动自己的位置,谁心里都不会好受,尤其是像黄祖这样的暴脾气,真要是什么都不做,忍着过年,也就不是黄祖了,可是真要让黄祖和蔡瑁正面交锋,其实黄祖也不是很愿意,毕竟这样一来整个事态就无法挽回了。 但是,也几乎相同的是,双方都觉得自己的面子很重要,别人的面子算个屁。所以一时间双方就对峙了起来,就像是某个地方吵架,一方喊着你不动手就是孙子,另外一方喊着你敢动手试试,反正声音一个比一个大,但是双手向后绝不向前。 可是终究是容易擦枪走火,在僵持了两天之后,蔡瑁营地之中半夜忽起大火,措不及防之下蔡瑁几乎烧掉了半个后营! 如此狼狈的场景,自然让黄祖看了觉得欢喜,登上了城头哈哈大笑。 这火是黄祖放的么? 蔡瑁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他只是知道,如果就这样灰溜溜的回襄阳,他永远都没有办法抬头! 因此蔡瑁自然是恼羞成怒,双方便由口水战升级变成了真交手,一时间江夏烽烟腾起,相互斗得头破血流,就像是在斐潜和曹操这个正餐上桌之前,先奉上了开胃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40章 路过打酱油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人的欲望总是无穷无尽,直至彻底倒下去的那一天。 斐潜和曹操终于是对上的时候,最开心的不是旁人,正是孙权。或许说什么幸灾乐祸倒是有些过了,不过唯恐天下不乱到是真的,毕竟孙权已经在江东憋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认为可能都已经发霉了。 江东的天气,每到三月之后,便开始各种下雨。 一两次的下雨,到是让人心旷神怡,但是时间一长,当看见房屋各个角落里面,各种颜色的霉斑悄无声息的冒出来的时候,孙权总是觉得内心当中翻滚着一种烦躁的情绪,就像是自己也在渐渐的发霉一样。 当斐潜出兵函谷关的消息终于是传到了孙权这里的时候,孙权当天从下午直接喝到了晚上,然后喝到了不醒人事。可是接下来的变化却让孙权如同百爪挠心一般,急得不行,眼见着似乎要打起来,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双方收了手,这究竟到底怎样一回事? 在等待的时间之中,荆州却热闹了起来…… 这让孙权的心忽然又动了。 江夏。 曾经曾经是孙坚还有孙策都念念不忘的地方,然而孙权稍微透露了一点进兵的意思,却找到了众人的反对。 『兄弟阋墙于内,』张昭看着孙权,缓缓的说道,『若此时有外敌,定然是携手前嫌,共御外敌……主公此举,既不可得江夏,又生荆襄警备之心,断不可取也。』 鲁肃也点了点头,说道:『如今荆州牧虽老迈,然深耕多年,得望甚重,加之此时出兵,未免师出无名,颇有不妥,还望主公三思。』 『怎会师出无名?』孙权说道,『荆州害我父兄,某乃举义兵也!』孙权有些生气,尤其是看到就连平日里面比较支持他的鲁肃都是这么说的时候。 张昭皱起眉头。 复仇这个事情么,实际上没什么太大的意思。很多时候所谓『复仇』的名头,不过就是一个幌子而已,就像是当年孙策举起复仇的旗子,但是也没有说一定要拼个死活,建好就是是标准装备,又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出来抖一抖? 再者说,复仇毕竟是个人的事情,就像是历史上刘备致意要给关羽复仇,然后还搭进去了张飞,甚至是在夷陵损失了川蜀十余年的积累下来的老本,但是随后也没有天天喊着要复仇啊? 在大局面前,个人的恩怨永远都是次要的。 『主公之意,吾等亦知……』鲁肃说道,『天下如今纷扰,正是积蓄之时。江夏如今纷争方起,尚未明晰,主公何不稍作观望,亦可略做准备,待其破绽之时,一举而定。』 对于鲁肃的持重之言,张昭也点头表示同意。 孙权左右看看,然后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忍住了自己躁动的心,说道:『如此,便依二位之言……』 张昭点点头,带着一种孺子终于是可教了一回的表情,回去了。鲁肃拱拱手,正准备要走,却被孙权叫住了,单独留了下来。 『子敬……』孙权背着手,望着天,『还请直言,为何皆不愿出兵?』说实在的,现在说积蓄么,也有些积蓄,说兵卒么,兵卒也不算少,同时江夏也算是钳制江东的重要区域,从江夏顺流而下,便可兵指吴郡等地,若是取了江夏,江东自然也会更加的安全。这一点,孙权能看到,相信张昭等人同样也看得到,可问题是张昭等人依旧不愿意出兵。 之前所谓的什么兄弟阋墙啊,警戒之心啊什么的理由,就跟孙权说要用复仇的名义出兵一样,都是拿来忽悠人的,兄弟阋墙的时候不趁机搞一搞,难道还等兄弟和好的时候再出兵?警戒之心更是荒唐,荆州什么时候没对江东警戒了?难道孙权不出兵就没有,出兵了就有? 但是孙权知道,就算是他问,张昭也不会说实话的,肯定是依旧用其他的语言来搪塞,就像是当他依旧还是一个小孩一样的糊弄。 所以孙权只问鲁肃。 鲁肃沉默了片刻,说道:『主公可知当下时令?』 孙权哑然,半晌之后哈哈大笑,然后对着鲁肃拱拱手说道:『此倒是某疏忽了……多谢子敬指教……』 鲁肃连忙还礼,口称不敢,然后看了看孙权,似乎想要说一些什么的话,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再次告辞而去。 鲁肃想要说什么,孙权大概也能猜出来,但是就和鲁肃猜想的一样,孙权他不喜欢听,所以鲁肃干脆也没有说,大家都留了些情份和颜面。 是的,颜面。 可是在颜面之下的都是些什么?! 孙权闭着眼坐着,双手撑在了自己的的大腿上,脸颊边的肌肉一跳一跳的。 当鲁肃说出『时令』的时候,孙权就明白了,并非是这些家伙不知道江夏的好处,而是这些人觉得眼前的好处要先拿到手! 现在正值春夏之交,也是田地之中最为繁忙的时候,要除草,要浇水,要追肥,要修葺房屋草棚等等,反正几乎都是田地里面的事情,自然不可能也不愿意抽掉人手来支持孙权所谓的『复仇之战』了。 对于这些江东士族世家来说,自己庄园里面的东西是真实可以确保拿到手的,而江夏那个地方还要看情况,指不定付出去了还没有多少收获,那么相比较之下,自然是先确保自己的利益不受损,然后再来说其他…… 所以孙权的提议没有什么人支持,也就成为了一种必然。当然,鲁肃的潜台词就是说等到了秋收之后,再来说这个事情,说不定就可以了。 可问题是,骠骑将军斐潜和司空曹操,会乖乖等到孙权这边的人都准备好了? 什么叫做出其不意? 孙权憋着气。 必须要有自己一手掌控的将领和兵卒! 必须要有! 要不然这样憋屈的日子,终将没有尽头! 孙权下了决心,准备立刻着手物色一些平民将校来提拔,打造出自己的班底。这个想法也没有错,但是孙权依旧没有考虑完备,以至于埋下了隐患…… ……o(︶︿︶)o…… 无数情报,像是流水一般纷纷往河洛雒阳之处汇集。不仅有针对于曹操这一方面的,还有关于关中和北地的,甚至还有庞统转送过来关于川蜀上报的关于建宁一带的后续情报。 建宁之地在李恢的姑父,地头蛇爨习的协助之下,成功的策反了孟琰,嗯,确实不是萌货,呃,孟获,孟获这个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尉,相反孟琰倒是更有名气一些。 孟琰临阵倒戈,自然让在建宁的一些残留的抵抗力量措手不及,最终建宁的形势发展,也就没有多少悬疑了…… 这对于斐潜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情。 至于雪区方面,因为路途遥远,加上那一边原本是没有任何的驿站消息传递络的,所以也没有什么新的信息传递过来,不过杨阜这个人向来沉稳,应该也是按部就班的在进行,多半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西羌整体安定,不知道是这些年动得太多了,体虚乏力了,抑或是被连续打掉了几个首领级别的人物,西羌如今散乱不成气候,在贾诩的控制之下,根本连个泡沫都浪不起来,也让斐潜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北面的鲜卑,虽然说步度根打败了珂比能,但是对于其自身的损耗也是非常的大,加上阴山一带的兵卒驻守,整体形势还算是不错。 整体上来说,现在这个阶段,斐潜总算是周边都稳定了下来,唯一要面对的,就是当下的曹操这个方向。 斐潜也没有办法完全预估到自己的举动带来的影响,也不可能站在全知全能的角度去看当下的情形,他只能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尽可能的谨慎前行,于是乎斐潜和荀攸商议之后,派遣了赵云张晨等人,一方面做出佯攻的姿态来迷惑对手,一方面也以此来观察曹操的布置情况。 战场的清晰程度,永远都是战争的大问题。 就像是后世的即时战略游戏,不是说所有的高手侦查都做的很好,但是大多数低手失败的时候也往往是因为缺少侦查,漏掉一个飞龙塔,少看了一处黑暗圣堂殿,都有可能影响整个的战局。 如今张晨和赵云两人回旋,自然也让斐潜放心下来。张晨一行,代表了左近的河内,曹军并没有布置强大的力量,曹军更多的只是追求在河内的自保,并没有企图偷袭的雒阳或者函谷的安排。 而赵云这一方面,意外的遭遇了夏侯渊,并且击败了夏侯渊! 这对于斐潜来说,无疑是减轻了不少的压力。 当然,这也是仅仅根据张晨所侦测和曹军现阶段的反应来看的,如果说曹操在此之后,又重新调动了部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说曹操故布疑阵,用虚假的表象来欺骗张晨赵云,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但是毕竟可能性比较低,因为这样的代价非常的大,大到稍有不慎便是全盘崩溃的地步,所以若不是曹操走投无路,断然是不会这样安排。 所以,至少在这个时刻,整个河洛周边的地图,对于斐潜来说,是足够透明的了。 只有懂得骑兵的人,才会彻底的明白骑兵的优势和短处。若说起来,骑兵也有些像是中国象棋的马,反复横跳之中拉扯对方阵线,进退迅疾,很灵活,但是弱点一个就是别被挡了马腿,第二就是别被逼到了角落里。 斐潜现在于雒阳,等于是可以向三个方向上行进,变化就非常多起来,导致就连曹操都没有办法完全判断出斐潜具体的目标方向,只能是进行在南北整条的战线上协防,至于东西方向上的比较薄弱也顾不上了。 相反,如果说斐潜在这三个方向上选择了一个,那么原本的变化也自然就剩下了三分之一,这对于曹操自然是欢迎的,也更容易的针对,相反,而对于斐潜来说,无疑就是减少了腾挪的空间,不利于完全展露出骑兵的威胁力量。 而现在,河内的佯攻和兖州的击破,就像是在棋盘上扫荡开了两条道路,同时也扩散出更大的活动空间,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斐潜认为,南下豫州的条件,总算是可以说成熟了…… 说起来,曹操现如今军中的景象,其实比历史上的要差上一些。 虽然说历史上曹操也是由四方汇集而成的军队,但是毕竟有几块地方还是相当不错的,河东河内,恢复后的关中,原本人口众多的豫州和冀州,再加上青州兵的凶悍,还有袁绍和袁术遗留下来的大量遗产,导致赤壁之时,曹操简直就是巅峰! 赤壁之后,以战养战断了路,自然曹操内部的矛盾就爆发了出来,使得曹操从那个时候开始向下走,从进攻变成了防御。 不过现在么,斐潜占据了关中,更早的着手布置和安排,使得经济和军备上都比现阶段的曹操要更强,从这一次的侦察接触当中可以知道,曹操整体的实力至少比历史上少了近三分之一,装备杂乱,器械缺乏,持续战斗之后,地方防备力量老弱多而精壮少也是免不了的。 纵然如此,比起一般的诸侯来说,长期处于战争状态当中,一路以战养战,并且越打越精的曹操,其现有的力量也是不容忽视的,尤其是步卒。如果当拿斐潜的步卒来和曹操的步卒比较,在装备上或许有过之,但是在临战时候的那种疯狂和血勇,却未必能比得过。 所以,要攻克曹军驻守的城池,难度不小,可是如果说只是路过打个酱油,呵呵…… 打酱油也是需要技巧的,否则只会沾染上一手的黑油。 斐潜想要到达许县,有三个地点就必须硬碰硬的突破,一个就是阳城山,一个自然是阳城,然后是阳翟,最后才能到达许县。 阳城山和阳城构建一体,大概是夏侯惇驻守防御,而阳翟则是颍川士族老巢,多半和许县相同,都是由荀彧在调兵遣将。 『令张文远为前部,赵子龙为后部……』斐潜站在雒阳城头,下令道,『明日,出征!』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41章 绝无背刃者 十余穿着旧皮硬甲的骑兵,前三后三的散开,就像是离开了洞口的土拨鼠,警惕的看着四周的情况,时不时直起脖子眺望一下远方。 阳城左近,有一阳城山。 这个阳城山可能很多人不熟悉,但是如果说一说他的隔壁邻居,相比之下应该比较多人有印象了。在阳城山的西南方向,间隔不远,就是少室山。当然,可能依旧还有同样也不明白少室山是什么的,那就只能自行勾搭度娘了。 和西北,或是川蜀,或是太行的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关隘不同,阳城山和少室山当中的间隔么,如果说太行八径算是单条的非机动车道,那么阳城山和少室山之间的距离至少也算是十二车道…… 正是因为这样的地形,所以当年董卓才有办法突袭阳城。 这么宽阔的需要防御的区间,自然没有办法像是函谷关啊,壶关啊等等修建关隘,只能是建造一个前哨山寨,一方面尽可能的控制两山之间的通道路口,一方面也是为了在通道中底部的阳城提前预警。 所以这一带的土地,基本上没有什么人烟,往来的要么是商队,要么是兵卒。而现在商队贸易也不走这一条路了,该走相对较为安全的武关宛城一线,于是这里便越发的荒凉贫瘠起来。 作为夏侯惇来说,肯定希望能够像是修建万里城墙一样,将阳城山和少室山链接起来,然后封闭进出通道,一来可以作为重要的屯兵要点,另外也可以直接威胁河洛区域,可问题是这么宽阔的距离,想要修建这样的一条『隔离墙』,需要投入大量的财富和人力,而曹操现阶段根本无法提供,所以也只能是勉强对付着。 而所有勉强应付的事务,最终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曹操和夏侯惇勉强对付出来的阳城防线,如今就需要经过骠骑将军的检阅了。 对于夏侯惇来说,肩头上的压力自然是沉重无比。这个骠骑将军,行为出乎预料,都以为不会出兵的时候偏偏出兵了,结果打下了雒阳之后以为会立刻进军豫州许县的时候偏偏又停了下来,就像是一个绝对不按照剧本来走的演员,憋屈感就别提了。 再加上夏侯渊的事情…… 虽然夏侯惇表面上没有表示什么,可是心中未必没有憋着气,所以夏侯惇越发的谨慎起来,甚至不惜调拨了手里仅有的一部分骑兵,加大了斥候派遣的力度和深度,一心要顶到要点之上…… 而这队十余人的侦骑,就是向河洛深入最远的一队。 这一队夏侯家的斥候队率,叫做夏侯鹏。不是所有夏侯氏的人都是重臣,就像是后世不是所有姓马的都牛?一样,二八定律在那个朝代都一样,穷困的人依旧要考自己的双手和父辈留下的一点薄产去拼搏。 不过,夏侯这个姓氏多少有些优待,就像是给夏侯鹏调配的手下,都是一些相对精锐的兵卒,只不过所谓的精锐兵卒,也有另外的一个名称,老兵油子。 越是临近雒阳,众人就越发的不安。这种不安是从内心当中翻涌而出的,跟山上的石头,低矮的灌木毫无关联,这些景色和之前也没有什么两样,可就是越看心中越是发毛,越来越是害怕。 可是夏侯鹏依旧不肯退。 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是夏侯鹏又不知道那里不对劲。 『某看见你们了!』又是哨探了一两里路,夏侯鹏拉住了马,忽然拔出了战刀,沉声低喝道,『出来!藏也没有用!』 四周一片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又等了一会儿,夏侯鹏和手下相互目光碰撞了一下,点了点头,『暂且于此休息片刻……』 夏侯鹏自己下马找了一块山石靠坐了下来,摸出了水囊先是浅浅的抿了一口,将嘴里的风沙尘土都呸出去之后,才狠狠的灌了一大口,然后重重的的吐出一口粗气。 想要出人头地,光有这样的一个夏侯姓氏没什么卵用,就像是马猴也姓马,能像马叉一样么?夏侯鹏想要得到更多,不冒风险怎么成?可问题是夏侯鹏想要出头,而他的部下么,尤其是调配给他的几个老兵油子,却不这么想。 『还不往回走?这疯子是要干什么?』 『他娘的只会使劲驱使我们,得了好处还不是他的,受的罪却是我们的……』 『想当年濮阳一战,当时拼得真是那个惨,身前身后,都他娘的是死人,活下来都没个囫囵的,可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用?赏钱确实是给了不少,可他娘的市场上东西也贵啊,拼死得来的赏钱,连他娘的一亩地都买不到!』 『没听人说过么,这地都让曹家买走了,地少了,自然价格就高了……据说是厉锋将军的他儿子出面买的……』 『凎!上头吃肉,那也没啥话说,可是连汤水也不剩点下来,这日子还能过么?听说……那什么,是直接给配的地!』 『真的假的?别被人骗了吧?』 『骗你就是这个!听说他们还有军功牌子,战打完了就按牌子算,要地还是要钱都成……』 『那他娘的傻子才要钱啊,肯定要地啊!实在!』 『我看就算要地,也肯定不是什么好地,多半是边角旮旯的地方……』 『那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这倒也是……』 夏侯鹏歇息了一阵,却听了手下兵卒牢骚话一耳朵,到了最后也忍不住怒吼一声:『他娘的让你们歇息,结果还有那么多精力说废话!』 夏侯鹏一声吼,众人自然闭了嘴。可是夏侯鹏并不懂,众人说这些牢骚话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抱怨之前的上司有用么?大多数人都知道没什么用,可是为什么会说这些话呢?不外乎是表示你小子别像上一个的那么混蛋。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越底层的,便是怨言牢骚越多,倒不是这些人不知道怨言牢骚没什么用,而是因为这些人除了牢骚话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发泄途径了…… 吃这夏侯鹏这么一喝,这些曹军老兵油子也不敢多言,无精打采的都起来或是收拾马匹,松肚带喂点精料,或者整理身上装备,准备趁着天色还亮,继续向前哨探一段。 夏侯鹏正准备将水囊重新挂到马背上,手举着到了一半却顿住了,浑身上下一瞬间毫毛根根立起,耳边传来了他最为恐惧且熟悉的风中细啸! 夏侯鹏来不及细想,便是往侧边直接一扑! 在下一刻,一支羽箭就从斜刺里带着劲风,激射而至,扎在了夏侯鹏的水囊之上,顿时在空中泼贱出漫天的水花!若是夏侯鹏没躲避,怕是正入他的面门正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两侧的灌木丛中,站起了三四个名身穿怪异服装,甚至头上还扎了草的兵卒,举着强弓劲弩,纷纷向着夏侯鹏的这一支小队射去! 还有几个兵卒掀开了头顶上的薄板和浮土,从地里钻了出来,带着一身的尘土,如同凶兽一般拔刀而扑! 『是骠骑的斥候!』 一时之间夏侯鹏小队在外警戒的就被射杀了三人,还有两个在被骠骑兵卒围砍,也是岌岌可危…… 什么时候骠骑将军竟然将斥候派到了这个地带来?! 这已经原本算是曹军的警戒范围之内了,坏了,这意味着前方必定有骠骑将军其他人马! 匆忙之下,夏侯鹏犯了一个错误。『去两个人!给将军报信!其他的,准备应战!』 如果说是已经配合很久的部众,夏侯鹏这样下令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可问题是夏侯鹏这一支队列也没组建多久,而且在老兵油子眼中,夏侯鹏也是顶着一个夏侯氏名头空降而来的混资历的家伙…… 所以,那两个回去? 那些是其他人? 下一刻,几乎所有稍微落在后面的老兵油子,都立刻以各种姿势上马,疯了也似得催马往回就奔!反倒是将位于中间位置的夏侯鹏,还有跟着他的两三个也是夏侯家的兵卒给甩在了此地! 若是一般的行伍,这些老兵油子的行为多少要判一个『背主』之罪,可问题是夏侯鹏这一队是斥候,而斥候最重要的职责不是作战,而是要将信息传递回去…… 可是纵然如此,这些逃跑的老兵油子依旧没能躲得过弓箭和强弩的重点照顾,被沿途不知道从哪一个灌木当中飞出来箭矢射中,竟然被一一射杀! 该死,中伏了!但是像这几个逃跑的老兵油子那样死的多窝囊,还不如直接决死一搏!多少拉一个垫背的! 『杀!』夏侯鹏高呼,『夏侯绝无背刃者!』 曾几何时,夏侯鹏也认为曹军上下是所向披靡的一支队伍,当年战袁术的时候,夏侯鹏听说过曹军一个校尉带着三四百人就吓得袁术上千人的部队作鸟兽散的故事!在攻打冀州的过程当中,也听闻硕大一个城池,竟然没有人抵抗,基本上见到了曹军的大旗便远远的开城投降的事情!那些曾经鼻子孔向上的冀州士族,在曹军面前都要俯首帖耳唯唯诺诺! 可是偏偏这一次,碰见了骠骑将军的人马之后,一切似乎都变了模样。 先是一队人马肆无忌惮的奔到了许县之下,又破网而出,似乎嘲笑着曹军的无能,夏侯的愚蠢…… 然后又是这些骠骑斥候,就像是山野精灵一般,竟然几乎和山体石头灌木等等融为一体,极难发现,稍有不慎便会吃亏。所以夏侯鹏等人后来也都学乖了,时不时的欺诈一下,但是纵然如此,就像是现在这样,明明夏侯鹏休息之前还装模作样的喊了一嗓子,依旧还是被突袭了。 正常来说,斥候对上斥候,其实双方人都不多,一般情况下交手都很短暂,而且交手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纯粹杀敌,一是了捕捉活口,二是为了阻断对方斥候传递情报,所以眼下骠骑斥候也不过一个小队而已,自己同样也是一个小队,人数上也不算多么吃亏,可问题是手下这几个兵油子,依旧是见了就跑! 跑了还不是一个死! 这简直是丢进了曹军的颜面,也丢尽了作为一个战士的尊严! 『夏侯绝无背刃者!』 是的,夏侯氏就没有孬种!就算是死在战场上,也都是面向前方,绝对没有被人从背后砍死射死的逃跑之人! 夏侯鹏大喝着,挥舞着战刀砍向了凌颉。 凌颉只是微微的咦了一声,然后就将头脸缩到了圆盾之后,不仅没有减速,反倒是猛的双腿一蹬,就像是一枚被投石机弹出的石头一样,以钢包圆盾为中心,直接就是对着夏侯鹏合身盾击! 夏侯鹏的战刀『铛』的一声巨响,砍在了凌颉的圆盾之上,然后被反作用力高高的弹开,就像是一刀砍在了坚固的巨石上一样,手指和手腕的关节似乎都在这一刻呻吟起来,颤抖着,手臂也经不住反震的高高扬起,中门大开! 凌颉的战刀从盾牌下面钻了出来,就像是蛇一样,先是在盾牌后面缩起身子,然后找到了机会便猛的向前一探! 锋锐的战刀划过了夏侯鹏的脖颈,刀尖切入了夏侯鹏略微有些黝黑的皮肤,然后切断了血管气管和喉管,带着血沫和气泡从另外一掠出! 『凎!』凌颉收刀,忍不住骂了出来,『又杀顺手了!没能留得住……你们几个,留个活口!』战场之上,一刀生,一刀死,甚少有什么打了半天什么伤都没有的,尤其像是凌颉这样斥候精锐,出手立分生死往往就是常态,想要留手还真不容易。 『哧哧……哧哧……』夏侯鹏抓着自己的喉咙,鲜血和气泡顺着伤口和手指缝隙当中喷涌而出,纵然如此,夏侯鹏依旧瞪着凌颉,似乎在喊着一些什么,只不过因为气管和喉管都被切断了,发不出多少声音来。 『夏侯……』 『夏侯绝无背刃者!』 眼见夏侯鹏被砍倒,其余的几名夏侯从兵也如同疯狂一般,决死反扑,甚至还砍伤了一名凌颉的手下,但是在外有强弩强弓,内有精锐兵甲之下,也无法挽回多少局面,最终陆续战死。 『老大,这个……我们也没留得住手……』一名手下略有些谄媚的过来,『这个……那个……要不这首级我帮老大取下来……』 『嗨……算了!』凌颉制止了手下前来替他割首级的举动,看了看已经气绝的夏侯鹏,『留个囫囵的罢,多少也算是条汉子……』夏侯鹏死在凌颉的手下,自然凌颉有处置的权利,他这么一说,自然也没有人反对。 凌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收了战刀,将两根手指放进嘴里,呼哨了一声,然后便带着人返程。 山岚吹过,带起淡淡的烟尘,就像是一层薄纱,轻轻的覆盖在夏侯鹏和几名死者的身上。上一刻这些还是能说能笑会骂会痛的鲜活生命,下一刻就无声无息的躺到在黄沙之中,连姓名都无人记起。 黄尘滚滚,跟着凌颉等人的战马马蹄一路向前,越过了一道土岗,然后就像是撞上了层层的钢铁城墙一般,乖乖的停了下来,在冰冷的长枪和盾牌之下伏倒。 膀大腰圆,越发的像是一堵墙一样的黄旭,见到凌颉来了,便歪了歪脑袋,让出了半个身位,让凌颉上前。 『启禀将军,这应该是最后一批的曹军斥候了……』凌颉将交战结果一一禀报,『根据往常曹军惯例,大概七八个时辰之内,不会再有新斥候前来……』 斐潜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着张辽说道:『文远,就算是七个时辰罢……不知,够是不够?』 张辽拱手说道:『请主公静待佳音!』言毕,张辽便是起身向外而行,到了自己的战旗之下,仰起头,看了看头顶飘扬的三色旗帜和自己的将领战旗,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便是策马而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42章 转职也可以 北面的阳城山,南面的少室山,两座山峰所勾连起来的山脉,就像是大自然随手构建出来的斜斜的通往许县的一条通道一样,一旦进入这一头,就只能在那一头出来。 在张辽带着人进入了这一条通道的时候,夏侯惇正在阳城城头上巡查。这几天,夏侯惇每一天都辗转难眠,甚至一夜当中就没有多少时间是能睡得着的。 这一段的时日,阳城的曹军在夏侯惇的统领之下,将阳城的防御体系加强了一遍又一遍,但是夏侯惇依旧觉得内心当中相当的不安。夏侯惇手下的这些兵卒,虽然说经过整编训练,也比一般的郡国兵卒要来的更严整,但是在和骠骑人马比较之后,似乎也暴露了一些底子上面的不足来。 昨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人半夜里面嚎叫,差点引起了城中骚乱,幸好这几天巡查得勤,夏侯惇又很快的赶到了现场,才算是迅速镇压了军伍的躁动,没有引起更大的问题来。骠骑将军这一次带领的大部分都是骑兵,而固守城池的夏侯惇正常来说应该不用担心城池安全才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夏侯惇心中总是觉得有个什么隐患一般,却始终找不到具体的答案。 那一只由朱张二人带领的骑兵,突然穿插到了许县之下,就像是猛然间撞开了一道门,闪现出来的光芒让夏侯惇差点睁不开眼,原来还有这样的战争模式?虽然说没有直接攻打城池,按照道理来说应该对于城池之内并没有什么损失,但是实际上当朱张二人来临的时候,不管是阳城还是许县,都是如临大敌,战战兢兢,不得不放下所有在城外的营生,集中到了城中,更不用说那些在郊外,并没有多少保护自身能力的庄园了…… 这是非常可怕的。 大汉,自从东汉政权选了雒阳为京都之后,让出了关中和北地之后,就基本上没有遭受过胡人巨大的压力了,以至于比起西汉匈奴强度和烈度都低了不知道多少级别的西羌叛乱,也是打不过。 所以夏侯惇等人还是按照这几十年来汉朝作战的固有思维,自然有些跟不上骠骑将军的模式发展。 难道这些人马都不需要吃粮草的么? 人可以打猎或是捕捞什么的减少一些干粮消耗,但是战马呢?战马总是要吃的吧?又不可能和人一样吃杂食,究竟骠骑人马是怎样坚持呢那么多天下来的? 这样的问题,一直在夏侯惇的脑海当中萦绕,就像是后世一些农耕王朝的将领在面对着游牧民族的骑兵的时候也常常有这样的问题一样。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活模式,两种思维模式,而现在,骠骑将军斐潜似乎融会贯通,将这种方式展现在了夏侯惇等人的面前。 朱张两人杀破夏侯惇的防御,直奔纵深,这种战争模式改变之后释放出来的信号,让夏侯惇等也算是一流的将领,内心当中多少产生了不小的震撼,毕竟这是发生在自家身上的事情,远比邺城之战来的更深刻。正所谓发生在旁人身上的大多都会变成故事,只有自己身上的,才会觉得伤,才会觉得痛。 虽然说位于雒阳的骠骑将军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可是夏侯惇总是觉得骠骑将军会来这里,会到这个方向上来,会像是朱张二人一样,直奔许县! 可是这样的判断只是个人的感觉,夏侯惇找不到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一点,相反,在北面河内的异动和在陈留境内的接触战,反而证明了骠骑将军重点是放在了北面和中路,但是…… 谁知道呢? 如果这一次骠骑将军斐潜带来的都是如同朱张二人一样的精锐,那么自己辛苦在颍川豫州整顿出来的兵马,真的是其对手么? 原本夏侯惇多少还是有一些信心的,毕竟这些兵马很多都是在手下训练过的,而且在对付周边的山贼的时候也觉得指挥顺畅,颇为犀利,而现在看来,似乎距离骠骑将军的手下还差了老大一截。天知道骠骑将军这些兵马,究竟是怎样练出来的,又是经历过怎样的一番生死恶斗,才锤炼出这样一支让人既震惊又害怕的强军出来…… 夏侯惇有时候还有些希望骠骑将军是要北上而不是南下,虽然说这么想多少有些不厚道,但是毕竟直面骠骑将军的压力有些大,让夏侯惇多少有些难受。可惜愿望这种东西,说起来真是奇怪得很,基本上老天爷都喜欢给于相反的东西,越是内心深处希望什么,便越没有什么,越是不希望来什么,然后什么就来了,就像是疾病和房价。 当远处的一缕烟尘腾起的时候,夏侯惇的心就往下低沉下去,一直沉下去,反复跌落了无底的深渊,耳边似乎也听到了那些战鼓争鸣之声,夏侯惇按在城垛上的手指都有些发白,脑海当中只有一个念头扩散而开,然后塞满了一切的空间。 『斐潜来了,骠骑来了!』 然后夏侯惇下一个念头便是心中一寒,『我的孩儿啊……』 ……?ヽ(`Д′)?┻━┻…… 时间回到几个时辰之前。 驻守阳城山寨,给阳城提供前哨防御和预警的,是夏侯充。 汉代结婚的都比较早,所以夏侯充年岁也不小了,这一次夏侯惇责任重大,作为儿子夏侯充自然也需要为父亲分忧。 当张辽进攻之前,夏侯充才刚刚因为山寨之中,还是有偷懒的家伙趁着夜色溲秽于营垒之内,自然引发了夏侯充极大的怒火。为什么夏侯充知道呢?很简单,因为夏侯充亲自带队巡逻的时候踩到了。 顿时这怒火升腾而起,简直就是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明明有军规条例,还特意挖了粪坑,可就是三天两头有人懒得走远路去粪坑,趁着黑夜谁也看不见,在拐角隐蔽处排泄,然后夏侯充一脚踩下去,中了大奖。 『谁拉的?!』 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找得到答案? 气急的夏侯充带着一脚的不可言传的味道,一路走一路骂,一直上了寨墙,对着山寨之内居高临下,更是放开了嗓门,连乡音都蹦了出来…… 『一群腌喳人!二青头!缺叶子肺!狗比羊眼!烂泥糊糊不上墙!老子就是对你们太厚道了!栅栏缺了没让你们立刻就去补!壕沟浅了没让你们立刻去挖!日常小错,能算了就算了,能饶了就饶了!』 『现在一个个跟大爷,拿大驴熊!拉屎都拉到我脚边,存心不过好日子嘛比!一个个的不伤心,连老子踏实日子都过不成!一个个都赖猴子样的给老子滚起来,修寨墙的修寨墙,清沟渠的清沟渠,再有敢拉在营寨中的,老子叫他拉多少下来吃多少回去!』 在夏侯充的大骂声中,山寨之中的曹军也自然不敢触霉头,赶快从各自的帐篷之中出来,然后在队率屯长曲长等等的号令之下,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开始干活。 夏侯充看了,这才觉得气消了些。 手下护卫取了水又拿了些干草来帮夏侯充去除沾染上靴子的污秽,但是毕竟不是后世那种橡胶底光面靴子,就是普通毛面的缝制的皮靴,再怎样也是没有办法完全去除那个让人销魂的味道…… 夏侯家也不是天生下来,就立刻掌握了所谓的军中要领,统领秘诀的,只不过在不断的磨练当中学习和验证,才能成长起来的。可是不管是夏侯惇还是夏侯充,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对手,和往常大不相同。 正当夏侯充觉得这脚上的味道太销魂,忍受不下去,准备下营寨,回自己的帐篷内,换一双干净一些的靴子的时候,山岚从他耳边掠过,似乎带出了一点异样的声响,不由得让夏侯充一愣,然后僵在了当场。 这种异常的声响从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停息过,而且还越来越大,宛如闷雷一般从天边滚滚而来,一时间似乎震撼得整个山寨全体上下,连人带寨墙,似乎都晃动了起来! 夏侯充也几乎站立不稳,猛的回头眺望,只见天边视线所及的极端,一条黑线飞快的跳跃着,扩大着,然后就能看见高高飘起的三色旗帜,就像是针一般刺到了眼里,刺得让人生疼! 『骠……骠骑,骠骑来了!来了啊!』 一队队的骑兵沿着正面展开,马槊长矛如林一般的高举,在这些兵刃之上,跳跃着点点的寒光,仿佛都是从九幽之中打造出来的兵器,可以冻结了对手的血脉流动,甚至连对手的思想也一同冻结起来! 至少,夏侯充等到了几乎看清楚大队大队的骑兵,宛如一堵堵的钢铁之墙,朝着自己这里山寨压过来的时候,发呆半响才宛如猛然间清醒过来一般,嚎叫着让人敲响了警报,忙不迭的让人拿弓箭长枪上寨墙防御。 当面而来的骠骑骑兵,就足足有三四百人,而在左右两侧展开的骑兵阵列,还有两个,也就是说在山寨这一条防御线上,就马上要抵御一千余人的进攻!夏侯充甚至相信,如果是自己这个山寨更大一些,说不定骠骑将军压上的人数还要更多! 杀气腾空而起,四野之中只剩下了人喊马嘶和兵刃铁甲之声! 谁告诉说骑兵不利于攻城拔寨的? 谁告诉说骠骑不会来颍川,是要去冀州的? 眼前的这大队的骑兵,如同一面钢铁城墙一般推进,然后行进一段距离之后便会稍微调整一下步伐,然后再次推进的,直接逼迫到了山寨射程的边缘之处,然后就见到传令兵奔走穿插,如同穿花如蝶一般在骑兵阵列当中来来去去,绕得夏侯充都有些头晕。他知道,这些传令兵定然是在交代各项进攻布置,而下一刻肯定就是如同山海崩塌一般的汹涌进攻! 而夏侯充他自己,却没有丝毫的勇气敢于出寨迎战,甚至觉得自己的双腿也忍不住要颤栗起来…… 骠骑将军真准备拿血肉之躯来破山寨? 虽然说因为两边阳城山和少室山距离的原因,不可能建设一个勾连两座山脉的大型山寨,但是也尽可能的选择了一个相对狭隘的地点,然后依照地形搭建出来了两层的营寨,内高外低,而且背面靠山,引了山泉入寨,虽然其余的三面都能上人,但是只有正面较为好走,其余的两面碎石较多,也较为陡峭一些,可以说也算是相当不错的一个营寨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觉得还是挺有信心的夏侯充,在真正见到了骠骑人马之后,原本的信心和安全感就似乎消失了一样,一颗心忐忑不安起来。 很快,山寨之前的骠骑人马就给了夏侯充一个答案。 骑兵动起来的时候,越是临近,便越是让人眼花缭乱,当三队骑兵都开始动起来之后,夏侯充一时间也判断不出那一队才是主攻,那一边是佯攻,抑或是都是或者都不是…… 原本山寨之下布置的一些鹿角、拒马和栅栏什么的,很快就被骠骑人马用套索或是拉倒,或是拖走,而山寨之上射下的箭矢,并没有能够给这些游动起来的骑兵造成多少的直接大量伤害,骠骑人马在付出了十几人马的性命代价之后,便清理出一条通道来,将夏侯充的菊花,呃,寨门暴露在外…… 旋即,骑兵往两侧散开,而在中间缓缓而上的,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上了厚重的铠甲,举着盾牌的重甲兵卒!虽然人数不是很多,但是须须推进的钢铁战墙却让夏侯充冷汗刷一下的就湿透了后背!若不是这些重甲兵卒手中的盾牌略小一号,夏侯充甚至都会认为自己面对的不是骑兵,而是碰上了步卒的战阵! 他大部分的布置都是针对骑兵来的,从来就没想过还会碰上这样的一群重甲步卒! 『射!射死他们!不,弓箭不行,要檑木!檑木呢?滚石在那里?都搬上来,快搬上来啊!』 在巨大的威压面前,夏侯充的声调都走了样,然后其手下的兵卒的动作也似乎跟着一同走了样,虽然滚石檑木往下砸,可是依旧不能阻挡这些重甲兵卒前进的脚步,再加上两侧的骠骑骑兵也下马转职成为临时的弓兵在两侧的掩护,一阵阵的箭雨如同冰雹一样砸在了寨墙之上! 密集的箭雨让夏侯充都不敢冒头,只能是缩在护卫的盾牌之下,更不用说那些没有盾牌还要往下扔滚石檑木的普通兵卒了,很多曹兵就是根本看都不看,反正扔下去就算,如此一来的准确性和杀伤力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夏侯充惊恐的发现,他面对的这一群兵马,表面上是骑兵,但是实际上若是需要,这些骑兵也可以变成弓兵,或是刀盾重甲,长枪兵,甚至还是爆破手…… 壕沟和拒马,地面上挖出来的浅坑,大都是针对于战马的,而对于步行逼近的兵卒来说,几乎毫无杀伤能力,再加上双层甲胄的防护和盾牌的遮蔽,除非确实比较倒霉,被滚石檑木正面击中,否则一般的箭矢就像是挠痒痒一样,根本对于这些重甲兵没有多少的阻止效果。 很快这些重甲兵就越过了壕沟,汇集到了寨墙和寨门之下! 伴随着陆续几声轰天巨响,对于夏侯充还有山寨当中的曹军来说,不管是物理上面,还是心理上面的防线,都在这几声巨响当中轰然垮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43章 押上桌开牌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张辽并没有亲自杀入山寨当中,而是在外指挥着兵马,扩大山寨内的混乱,使得更多的曹军陷入崩溃的状态当中。在张辽身边,有大概二十来名的护卫紧紧的跟着,这些护卫一般都不上阵杀敌,唯一的责任就是保护好张辽,虽然说张辽的武艺相当的不错,但是也不能因此就掉以轻心。 这样的模式已经成为了一种惯例,是斐潜军中所有统领军队将领的标配。经过斐潜的一再强调,讲武堂当中的实例说明,许多人都明白了这一点,什么职务的人做什么事情,这样才能保证整个军队良性运转,若是一个将领天天冲杀第一线,那么让谁来指挥整个战局? 虽然说这样的条例可能对于赵云张辽等武力强悍的将领,是有一点抑制,不能让其完全发挥,但是同样也是一种保护。或许,这个历史进程当中可能会在将来少了一个张八百,却未必不可能在将来会多出一个张都督…… 赵云和张辽在历史上都算是有强运BUFF的统帅,但是斐潜也不能保证在现在当下也是如此,若是真的有个万一,后悔也是来不及了,还不如事前就强调好,做好相应的配套保护措施,减少意外的发生,而不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有限的历史经验和惯性思维上。 张辽明白斐潜的用意,他也从高顺那边听说过吕布冲击曹营的那个案例。当时吕布只不过觉得不对劲,想要带队从营地里面出来,结果就被一些不是很熟悉吕布的兖州兵卒,认为是吕布溃败了,结果轰然大乱,甚至导致了跟着吕布的高顺等人也控制不住场面,顿时好端端的一个局面顿时糜烂…… 小心,无大错。 山寨内有组织的抵抗,很快就垮塌了,剩下的便是无序的慌乱。 其实一开始,整场战斗就没有多少的悬疑,纵然夏侯充有一定的地利条件,但是一来斥候被绞杀之后没能够提供及时的预警,二来也没有防备好骠骑人马兵卒技能装备上面的压制,最终导致了现在这个局面,自然也不算多么怪。 跟着斐潜一路南征北战,不管是张辽还是赵云,抑或是麾下的兵马,其实都对于战斗很习惯了,有着比一般招募兵有着更深刻的认知和更为流畅的行动,见到了对手溃乱,也就不紧不慢的压迫着,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急躁或是欣喜若狂的样子,只是跟在逃窜的曹军后面,就像是赶羊,似乎准备将混乱一直驱赶到了阳城左近,夏侯惇的眼皮之下一样! 并不是骠骑人马要对夏侯充等逃兵放水,而是没有杀绝的必要。因为除非必要,否则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用骑兵直接冲进人群当中降速砍杀的,骑兵最擅长的依旧是不断的高速行进,制造混乱,打乱阵列直至对方全盘溃败。偶尔的转职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转职就把本职给丢了,归根到底还是骑兵,依旧是机动和破坏对方阵列为主要的手段,至于强打强冲的事情,还有专职的人员…… 当斐潜带领着麾下精骑,一路如同破竹一般,直接踏平了山寨,宛如奔雷直抵阳城之下的时候,夏侯惇才刚刚让人放下吊筐,将夏侯充给吊上了城墙。 山寨之中,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也有二千余人,结果真正逃到了阳城之下的,便只有夏侯充等聊聊无几的不足百人,这还是张辽得到了斐潜的授意,特意留出来的,否则连这点人恐怕都剩不下来。 倒不是斐潜对于夏侯充别有青睐,反而是斐潜并不知道驻守山寨的就是夏侯惇的儿子,便觉得不过是一个小杂毛,放回去刚好给夏侯惇施加一些压力,所以也就错过了抓捕夏侯充的机会。 夏侯充蓬头垢面,狼狈不堪,跪倒在夏侯惇的脚下,身躯还时不时的颤抖两下。 夏侯惇沉着脸,一言不发。 于情,自己孩子,血肉亲情。 于法,丢失山寨,损兵折将。 那么现在,是走人情,还是行军法? 『说!究竟如何情况,』夏侯惇猛的一拍桌案,『孽子,还不速速如实报来!』 夏侯惇声色俱厉,夏侯充反倒是有些放下心来。所谓知子莫若父,其实倒过来也基本成立。夏侯惇如此做行做色,基本上就是做给旁人看的,若是真的对于夏侯充死心了,反倒是什么都不会说…… 虽然如此,夏侯充也不敢怠慢,连忙将事情的前前后后,但凡是所能想到的,能记得的,都讲了出来,尤其是强调了破寨之时的轰然巨响,一方面确实是给夏侯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另外一方面也是借此来表示说守不住山寨也不是自己有什么过错,而是奈何共军,呃,骠骑太犀利…… 『骠骑竟有如此利器?』 作为统军大将,夏侯惇自然不会相信什么神鬼之说,相反,夏侯惇认为基本上所有的神龟之说都是人为的,所以立刻就惊觉了起来,因为如果说骠骑能这种利器用来破山寨寨门,也就意味着能够破阳城的城门。 实际上,山寨的营寨门和城门材质不一样,厚度也不一样,坚固度自然也不相同,就像是三合板和实木板虽然都叫木板,但是实际上完全就是两码事。然而夏侯惇不明白这一点,更不清楚斐潜拥有的这个利器的破坏上限究竟在哪里,所以当他听闻了夏侯充的叙述之后,内心当中便是一股寒气直冲头顶,身上无数汗毛根根直立! 原本以为骑兵不能攻城,所以夏侯惇原本觉得自己面对骠骑人马的时候,已经算是先手立于不败之地了,就算是在城外打不赢,骠骑人马也别想攻进城内来,结果现在听了夏侯充之言,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当头而下! 如此一来,所谓骑兵不能攻城的认知,竟然在骠骑将军斐潜面前完全颠覆! 要是骑兵能攻城了…… 夏侯惇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然后沉默了半响,挥了挥手,让人先将夏侯充看押起来,自己准备先写一封请罪备着,如果说这一场仗打赢了,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夏侯充这点罪责也就抵消了,而如果说是连带着自己也在骠骑将军斐潜面前败落了,那么父子两个少不了要到曹操面前负荆请罪走一趟。 现在更重要的是如何面对这些气势汹汹的骠骑人马? 在原本夏侯惇的计划之中,若是骠骑人马来了,自己多少要趁着其远道而来立足不稳的时候攻一波,纵然无法击溃击败,至少打乱骠骑的节奏,延缓其步伐,多少也是做得到的,可是现在…… 夏侯惇不免有点犹豫起来。 是按照原定计划出城迎战,搅乱骠骑阵脚,还是赶快加强四门防御,用沙土填塞城门洞,避免阳城山寨的悲剧重演? 夏侯惇望着远处汇集而来越来越多的骠骑人马,不由得喃喃自语道:『主公若是于此,又将如何选择?』 夏侯惇不知道的是,他所念叨的曹操,此时此刻,也同样在面临着选择。 人生就像是时时刻刻都站在分岔口上,向左还是向右,永远都是问题。曹操排遣往袁熙之处的使者得到了回应,袁熙同意了曹操的提议,而且也招募到了一些胡人骑兵,但是有一点比较让曹操为难,就是这些胡人骑兵要价很高。 虽然说好货不便宜,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希望不仅要便宜,还要好货,所以当曹操拿到了袁熙的回应的时候,不由得吓了一跳,更多的是肉疼,心痛和一种无奈,就像是面对着后世的双十一的账单。 自己真的要付出去这么多? 胡人特产骑兵,有的。 乌桓出产,单缸单马力,全景天窗,真皮座椅,自带按摩系统,不加油料只需草料,硬朗大气有风格,同时又不乏细致的典雅和风度,可以驾驭激情,姿意驰骋…… 数量两千五百,附赠驾驶员,包邮到冀州,一口价,两千五百万钱,还要搭上一些粮草、器械、兵甲、用具等等。 曹操的手,微微颤抖,像极了花呗即将到期,然后财务又通知工资拖延发放的样子…… 不出曹操的所料,乌桓人愿意加入,但是这个价格么…… 要知道,当年曹操也是在朝廷中央待过的,所以他知道,汉灵帝时期收拢招募乌桓人作战,大概也是三千人左右,一年的开销大概是五千万到七千万,注意,这是一整年下来的费用。 而现在,是一趟! 一趟两千五百万! 还只有两千五的人马! 当然,话说回来,如果来的人数一下子很多,曹操也未必愿意。 如今大汉当下的乌桓人,其实正在处于原始社会末期,正在向奴隶社会转变的过渡阶段。 乌桓人有语言,可是没有具体的问题,其语言和鲜卑人有些相似,这也是之所以乌桓人和鲜卑人多少能够相处一点的原因。最早的乌桓人是类似于母系社会阶段,实行的是收继婚和抱嫂婚,即父亲和兄长死后,儿子和兄弟可以娶其继母和嫂子,伯叔母与侄子、叔父与侄媳之间甚至也可以通婚。 后来随着和汉代民族的不管的沟通和交流,也逐渐的变成了父系的结构,只不过依旧是以畜牧业为主要支柱,兼营狩猎。乌桓人也十分羡慕汉人的农业体系,很愿意学习农业的技术,只不过这个农业么,也不是随便学都能会的,再加上乌桓人还保留着一定的迁徙习惯,有时候农学的进程就在一次次迁徙当中被打断了。 随着乌桓自身的发展,也出现了部落私有化,各自部落有各自的规则,来保护自己不落的财产,而部落的首领就慢慢的成为了统治者,对于整个部落有生杀的大权。 东汉和乌桓,大体上是和平的,相互之间已经有大概四五十年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战争了,小摩擦么,当然还是有,就像是兄弟之间还经常拳脚相向的情况。整体来说,乌桓人是比较亲汉的,甚至作为雇佣军参加了不少的东汉境内平定其他地方叛乱的军事行动,甚至还一度被汉天子招揽为皇宫侍卫,警戒京都。 袁绍生前,虽然内心当中看不起乌桓人,但是为了借助乌桓骑兵,依旧和乌桓人保持了一定的关系,尤其是和乌桓首领蹋顿之间,更是联系密切,甚至为了进一步将乌桓人拉拢在自己身边,还假借汉帝刘协的名义,封蹋顿为乌桓单于,历史上还从自家氏族之内选了一个宗族之女,许给了蹋顿为妻…… 不过现在这个阶段么,因为袁绍比历史上败亡得更快,所以袁氏和蹋顿之间的联系还没有像历史上的那么密切,蹋顿自然也没有如同历史上一样对于袁氏痴心不改,还抱着袁绍恩情不放。再加上袁家三兄弟也不争气,哄然之下就将自家基业败坏得七零八落,然后楼班、难楼等乌桓人自然是贴近刘和,刘和又是跟着骠骑将军斐潜,盘踞在常山一带,而蹋顿这一波人在被张绣击溃之后又在大漠之中躲避了一阵,等到重新汇集起来之后,才发现乌桓的环境已经是大变样了。 袁熙或是出于愤怒,或是出于怨恨,觉得既然鲜卑现在态势转弱,幽州也不失为一块可以谋发展的区域,若是就此依附于斐潜之下,岂不是愧对什么什么的?所以袁熙也想着振兴幽州,发展自己的力量,于是乎就和从大漠之中归来的蹋顿一拍即合,两家并拢在了一处。 这一次曹操去信,袁熙和蹋顿商议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上帝视角,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于未来洞察明晰,在袁熙看来,怎么说曹操还『坐拥天子』,而且还拥有冀州豫州兖州徐州青州这么一大片的区域,而骠骑将军虽然也强,但是毕竟隔得远了一些,再加上『甄氏事件』,导致袁熙对于斐潜十分反感,倒向了和斐潜对抗当中的曹操,也就很自然了。 对于蹋顿来说,那就更简单了。蹋顿急需钱财,大量的钱财,然后才能拿着这些钱财去大漠之中引诱那些零碎的部落归拢到自己的名下,也才能壮大自身,再谋大图,所以嗷的一声张开了大口,也不足为。 不过这样价格对于曹操原本就吃紧的财政来说,无疑是一个相当大的压力。 那么应该如何抉择? 或许经过了很长时间,或许就是短短的几息,曹操血液当中的赌徒性格再一次的翻涌了上来,重重的一巴掌将信拍在了桌案之上! 押上去! 开牌!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44章 有策不可用 阳城。 夏侯惇终究是没胆量,也没有这个能力出城和斐潜在城外进行作战。 坚固的城墙多少能给人带来一些安全感,而这种安全感,或许就是当下唯一能够安慰夏侯惇的事情了。 阳城,刚好就是在阳城山和少室山这两条山脉的中间,又依靠着颍水而修建,也多少算是一等的城池,位置重要,能攻能守,几乎就等同于整个豫州颍川的西北大门。曹操特意安排夏侯惇在此驻守,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让别人在这里,曹操未必能放心。 夏侯惇不出来,并不意味着斐潜就能大大咧咧的绕城而过。毕竟部队规模不同,很多事情就不一样,朱张二人可以趁着夏侯等人的疏忽溜进去,而像是斐潜这么一大群,纵然是瞎子也是能根据声音震动等等察觉到异常。 虽然说斐潜也可以效仿来个四渡颍水什么的,但是那样未免太过麻烦了,当下或许还有一种更加简便的方式…… 斐潜看着阳城,也看着阳城之上的写着『夏侯』字样的旗帜,然后笑着对李典说道:『李将军,某就不送了……』 李典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拱拱手说道:『多谢骠骑不杀之恩……后会……有期……』 斐潜装作没听出李典的画外音,挥了挥手。 李典也没有在多说一些什么,微微磕了一下马腹,战马嘶鸣一声,向前缓缓而行。 一方是横线排开,气宇轩昂的骑兵部队,另外一方则是严阵以待,持盾立戈的守城兵卒,而在双方中间的就是李典孤零零的一人一马,还有马蹄之下淡淡的烟尘,若是给配上写二胡啊,马头琴啊什么的背景音乐…… 张晨在张辽身后低声问道:『将军,为什么主公在这个时候放了那家伙?』 张辽微微瞄了张晨一眼,然后低声说了一句:『攻心之策。』 『攻心之策?』张晨还不是很理解,但是张辽已经不再理会他了。 赵云立马位于斐潜的另外一侧,也似乎听到了张晨的低声嘀咕,微微看了一眼,然后就将目光放在了缓缓前行的李典身上。 就像是张晨时时刻刻都在试图解读骠骑将军举措的含义一眼,赵云其实也对于释放李典有他自己的认知。 阳城山寨必须要打,一方面是不打就不能打通整个的南下通道,另外一个方面是不打就不足以震慑颍川的这些曹军,就像是现在一眼,当斐潜挟持者攻克阳城山寨的威势而来的时候,夏侯惇也只能暂避锋芒,不敢出城迎战。倒不是夏侯段胆小,而是夏侯惇知道他手下的兵卒未必各个都是胆大的,若是再败一场,军心再次震动,那么必定难以收场,还是在城中相比较来说会稳妥一些。 阳城,对于骠骑将军来说,很显然就更倾向于不战而屈人之兵,或者说,用策。毕竟阳城在夏侯惇的统领之下,和一个山寨的防御力量自然天差地别,若是强攻,打应该还是能打下来,但是损失可能比较大。 若是不打,就这样什么都不做,掠城而过,又会让城中的夏侯惇以为斐潜不过如此而已,进而不管是袭击斐潜后翼,抑或是拦截围堵,都是会让斐潜难受,也是斐潜不愿意看到的,因此让李典前往阳城,表面上似乎是完成了对于李典的允诺,但是实际上…… 所谓无知者无畏,知道得越多,便是越发的胆小。小股部队自然是隐秘最好,但是既然大张旗鼓的来了,又何必遮掩?斐潜没有放出什么十万铁骑会猎许县的话语来,已经算是非常保守和谨慎的了。 斐潜不怕夏侯惇了解自己的军队情况,相反,斐潜也想知道,夏侯惇在这样的局面下,会如何应对。 有意思的是,作为李典,想要活下来,或者说想要更好的活下去,又会怎么做呢? 李典是打输了一场,失去了雒阳。没有错,这是李典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是如果说别人却打赢了骠骑,那么…… 如果说其他人也输了,李典的罪名似乎就没有那么严重…… 法不责众么。 赵云略有所思。 莫非骠骑将军也是想到了此处,故而什么都没有和李典说,就这样放了李典?骠骑又是怎么判断出李典不会急于一时愤怒或是什么其他情绪,而做出愚蠢的举动? 嗯…… 骠骑将军于这方寸之间的微妙变化,着实令人叹服。 赵云默默的垂下了眼帘,似乎准备闭目养神一样。 阵前。 李典走得不快,似乎每一步都如同背负了千斤。到了一箭之地的时候,李典缓缓的仰头望向了城头,找到了夏侯惇的身影,拉住了缰绳,然后下了马,沉声说道:『待罪之人见过夏侯将军!』 夏侯惇皱着眉头,沉吟了半响,摆摆手,吩咐手下说道:『放下吊桥,且吊上城来!』 李典将战马掉头,然后一巴掌拍在了战马的屁股上,战马吃痛,撒开了四蹄往回就跑,而李典则是缓缓的过了吊桥,然后坐入了竹筐之中,在吱吱呀呀的拉扯和磨擦声当中,登上了阳城。 『李曼成,欲为说客乎?』夏侯惇大马金刀的坐着,语气之中颇有不善。 李典垂首道:『今为罪人,何有说客?』 夏侯惇停顿了片刻,然后抛掉了这个问题,也没有说李典是否有罪,也没有说要将李典如何处置,而是直接问道:『骠骑人马几何?』 李典也没有纠结,几乎是立刻回答道:『近万之数。』李典也不可能完全清楚斐潜到底带了多少人来,只不过凭借着他自己的统领兵马的经验,大致估算了一个数字,虽然也还是大体上的,但是至少也给夏侯惇一个判断的基础数据了。 『皆为骑兵?』夏侯惇又追问道。 李典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名为骑兵,然……实为悍卒也,长短器械,兵甲齐备,变化多端……』 夏侯惇抓在自己膝盖上的手不由得用力了一些,『细细说来!』 李典说道:『骠骑之兵,上马可驰骋,下马能结阵,立营、哨戒、采集、渔猎亦无所不不通……另有重甲长戟,利于野战突阵,无往而不利也……』 夏侯惇身躯前倾,『如此说来……骠骑之下,果无辅兵?』 『然。』李典点头称是。 『这……』虽然夏侯惇不是第一次听闻这个事情了,但是在李典口中再一次得到了确认,依旧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一些什么好。 大汉兵制依旧是有鄙视链条的,正兵鄙视辅兵,辅兵鄙视役夫,已经是一种很常见的现象了,所以在夏侯惇的观念之中,甚至在很多大汉将领的理念里面,没有辅兵抑或是民夫劳役,这仗还能打么? 就像是夏侯惇当下,阳城之中若是上上下下都算上,至少也有二万五千人左右,但是其中有一半左右其实是民夫劳役,而剩下的一半之中又有一半左右是辅兵,最后那些才是经过训练,装备齐全的正卒,而且还因为夏侯惇这里也算是前线,所以正卒的比例比较高一些,若是一般的郡国之中,正卒往往只有几百,能过千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当然,天下也不是只有斐潜这里才有完全脱产的职业军人,就像是夏侯惇手下,也有一千两百左右的完全脱产的兵卒,其实就是夏侯惇的私兵,根本不从事任何的职业和劳动,每天要么就是厮杀,要么就是在准备厮杀,但是这样的脱产兵卒,所有的消耗都是要将主来承担的,一天两天或许感觉不到什么,可是长年累月下来,不说其他光吃喝就是一个庞大到了一般将领所无法接受的数字。 就像是后世走亲戚赶上疫情的,光额外多了七八口人,就能将原本那个好客的主人给吃哭了…… 所以李典所描述的情况,就像是骠骑将军养了这么多的个人私兵! 这简直不可思议! 骠骑将军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更可怕的是,骠骑将军还将这些在一定意义上算是他个人的私兵,分给他手下将领去统领,这……简直就是完全突破了夏侯惇等人的想象。对于统领兵马的将领来说,若是『借』个歌姬小姐姐什么的,简直就不用二话,哈哈大笑挥手表示拿去就是,若是借几匹战马,咬咬牙,看在面子上也就送了,而如果说要『借』其手下兵马一用,多半立刻就翻脸了…… 扪心自问,若是叫夏侯惇将自己养的私兵分出去给手下,夏侯惇也是断然不愿意的,可问题是骠骑将军偏偏就这么做了! 夏侯惇和李典两个人都沉默着,一时无言。 大汉王朝或是之后的一些封建王朝采用正兵辅兵的制度,并不是不知道这种制度的弊端,也不是不愿意改革,而是因为生产力和政治制度的双重制约,导致无法推行。 所有人都知道,人的体力和耐力都是有一定限度的,冷兵器战争时期更是如此,一场战斗的胜败,往往是双方兵卒体力和意志上的比拼,所以在没有办法保证所有人吃饱有力气的情况下,优先保证战斗力较强的,经过一定训练懂得听指挥的正兵的体力和耐力,让这些正兵的体力耐力都用在刀刃上,也就成为了相对来说比较合理的举措,所以用来解脱正兵,减轻其负担的辅兵,甚至辅兵之下的劳役民夫,也就自然而然的产生了。 但是这个结构存在的前提是什么? 除了生产力不足之外,重要的就是是后勤补给的缺失了,这就又往往会涉及到了政治的层面,一方面兵卒得不到充足的补给,另外一方面当地官员世家大户,又趁着战争,大肆捞取好处,这种问题就算是到了后世明清之时,依旧存在。 斐潜之下,因为牛羊猪等肉食比曹军充裕得很多,因此大部分的兵卒都能够有比曹军要来的更为充沛的体力,在加上斐潜治下,百业兴盛,让一个百姓安心的从事生产,明显会比将其抓来当劳役民夫要产出更多的价值,所以很自然就弥补了后勤上面的对于这些兵卒的额外补贴,所以实际上斐潜付出的,并没有夏侯惇等人想象当中的那么多。毕竟辅兵和劳役就算是吃的少给的少,人数一多加起来也同样消耗不少。 夏侯惇沉吟了许久,忽然眼中一亮,挺直了身躯,『某得矣!终知骠骑要害于何处了!』 李典却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夏侯将军之策,乃以多凌少……恐是难成……』 夏侯惇瞪着眼,本能的想要问一句为什么,可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不由得有些颓然,微微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夏侯惇也算是通兵法之人,李典自然也是不差,所以他们都能想到,在现有的条件下,要对付精兵怎么办? 春秋战国时期孙膑已经给出了答案。 以下驷对上驷,消耗其兵力,自然而然就拖胜了。 没有错,精兵最大的问题就是补充困难,经不起大规模的消耗,若是单单从策略的角度,夏侯惇想到的这个办法来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问题是并不是在策略上,而是在人心上。 和骠骑将军的精兵对抗,傻子都知道最初的上阵的,为的就是消耗的这些人马,基本上就等于是白给了,然后要等到将斐潜手下的精兵消耗到一定程度之后,才会有获胜的希望,可是最关键的是最初的这些消耗人员,谁来承担? 曹操一个人能承担么? 显然不可能。 朝廷能承担么? 当下的朝廷也就是个笑话。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由士族世家来分摊,可问题是冀州豫州兖州,又有哪一个或是那一些士族世家,愿意无所畏惧的贡献出所有的人力物力财力,然后冒着未来会颗粒无收的风险来承担这些? 归根结底,或许就剩两家,曹家,夏侯家。 而仅仅凭借曹家和夏侯家能拖得赢骠骑将军么? 很显然,不可能。而且就算是曹家夏侯家之中,也依旧有人会不同意,生怕打垮了曹家夏侯家之后,便宜了其他的士族世家。 世界上,聪明人总是很多的,而这些聪明人一般都不愿意吃亏,甚至不愿意去做出什么行动,而只愿意嘴上批判一下,高唱着君子动口不动手,表示着自己的居高临下。如今曹操辖地之内的世家士族,会有人愿意承担这些损失么? 没有。 所以办法有,却没有办法用。就像是当年战国之时,六国都知道只要齐心协力,秦国自然就不足为惧,怎么搞就怎么搞,但是问题就是齐心不起来。 夏侯惇想明白了这个,所以他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这很骠骑。 所有的事情都似乎看起来都很简单,但是真正要做,却发现实际上很难。那么现在,计将何出?夏侯惇盯了几眼李典,然后又将目光移向了城外,然后忽然另外的一个想法跳上了心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45章 计中计中计 夏侯惇之所以在后世当中不为大多数人所熟悉,然后度娘裙下一搜罗,竟然全是什么夏侯登顶啊,夏侯技巧啊等等农药攻略,或许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名字的原因。『惇』原本是敦厚之意,但是大多数人就像只记得荀彧是狗货一眼,只记得夏侯惇这个萝卜蹲了,试想一下若是将夏侯惇名字改成『夏侯雕,字炸天』,怕是多少会在后世许多人脑海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骠骑西秦之态已成矣!』夏侯惇咬着牙说道,『若天下不得合纵……今日骠骑前来,所欲何求?』 李典低声说道:『骠骑所言,乃欲献虏于丹阶之前……』 夏侯惇愣了一下,旋即冷笑了出来:『善!若是如此,便由某转交陛下就是!骠骑将军可愿否?』 李典也没有接这个话头,而是继续说道:『此外,骠骑亦称其下征讨胡夷有功,特来向陛下请功……』 若是之前夏侯惇还能说代为骠骑转交,现在就不好说代天子来批准了,虽然说刘协已经宛如傀儡一般,但是明面上还是需要遮掩一下,更何况曹操才拿着袁绍不敬天子的名头在冀州收拢世家士族,然后转头立刻就露出了这般嘴脸,怕不是立刻生出乱子来? 刘协手中虽然没有多少权利,但是过场还是要的,就像是许县当下的尚书令一直都在荀彧的控制之下,但是每一次还是多少会在朝会上走一个流程…… 很显然,不管怎样,夏侯惇都不能让斐潜就这样轻易的绕过阳城。 虽然同为沛国夏侯氏出身,但夏侯惇的家庭条件无疑是比较好的,至少是好于夏侯渊的。夏侯惇么,说起来其实也是一个砍人的少年犯,因为未成年保……咳咳,因为其家世的原因,所以也没有因此而遭什么罪。另外一边的夏侯渊却要去帮曹操顶罪,灾荒年间还饿死了儿子,所以说在汉代,法不法的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什么,大家都明白的。如果说夏侯惇是曹操这个政治团伙里的二当家,夏侯渊就真的只是个马仔。 在曹操起兵之后,夏侯惇所担任的,基本上都是心腹的位置,甚至接任曹操成为东都太守,曹操去打徐州和河北时,夏侯惇也都在后方守家。一个连自己儿子都起疑心的曹操,会愿意将家小让夏侯惇来守护,也可以证明一些事情了。 所以,夏侯惇无论如何,都不会愿意让斐潜就这样过了阳城,『烦恼曼成再走一趟,就说如此这般这般……』 纵然阻拦和消耗骠骑,自己将会付出极大的代价,可是为了曹操,夏侯惇依旧不得不做! ……o(︶︿︶)o…… 看着李典带着略有一点的尴尬表情站在下首,斐潜微微笑了笑说道:『辛苦曼成了……不妨暂且歇息一二……』 李典也明白自己并不方便在场,所以在传达完了夏侯惇的意思之后,也就很光棍的拱手离开了斐潜的帐篷,下去等候了。 斐潜看着李典离开的背影,忽然说道:『如此说来,朱张二人应是真去了荆州……』虽然说之前通过了解,斐潜得到了一些信息,但是这些信息毕竟是从对手那边得来的,未必能够完全作数,所以直至当下,已经兵临阳城的时候,夏侯惇也是同样没有拿朱张二人来要挟,大体上就说明朱张二人确实是已经脱离了曹军的控制区域。 荀攸愣了一下,旋即拱手说道:『主公仁德无双,攸……佩服之至……』 一旁的赵云张辽也有些意外,没想到斐潜听完了李典传达的话语之后,竟然头一个反应是这个。 斐潜微微摆了摆手,觉得荀攸这个马屁拍得有些失水准,不过话说回来,荀攸本身也不是很会拍马屁的人,所以大体上也就算了,『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所谓慈不掌兵是也……若是视兵卒如草芥,一味拼杀损耗,也未必可称名将……』其实斐潜的这个习惯呢,也有些后世游戏当中带来的强迫症,就像是一条命通关,无损过全局等等,若是真没办挽回的也就算了,但是能少消耗,自然也要尽可能的少消耗。 就像是当下。 夏侯惇明白斐潜的精兵军政制度的弱点,难道说斐潜自己不清楚? 现在的情形呢,有些像是德州扑克桌面上,大家轮流下注,然后根据对方下注的筹码来判断对方手中牌面的大小。斐潜突然发兵,几个时辰之内就攻克了阳城山寨,然后兵临阳城之下,就像是将一大堆的筹码直接推到了夏侯惇的鼻子下面,逼迫着夏侯惇做出决定。 夏侯惇想要跟得上,便只有ALLIN,但是问题是夏侯惇不敢。倒不是夏侯惇怯懦,而是先是斐潜迅雷一般取了雒阳,然后又转眼之间破了阳城山寨,两次出手都是雷霆万钧,谁敢保证现在阳城之下只是在虚晃一枪? 再加上中路夏侯渊败落,若是豫州门户阳城再次被洞开,那么曹军整个上下恐怕立刻就会分崩离析!这不是开玩笑的,毕竟曹操麾下,除了中央几个重要郡国之外,基本上就等同于后世游戏当中的委任模式,若是这些当地的士族世家觉得曹操不过就是如此,心思一歪,局面恐怕就是立刻崩溃! 说不定连荆州的原本的盟友刘表,都会琢磨起一些不好的想法来。 夏侯惇这里,等于就是维护着曹军的最后颜面。退,无路可退,战,又无法作战…… 所以,很自然的,夏侯惇就用了计。 『此乃夏侯缓兵之计也……』张辽说道。 赵云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夏侯惇表示,既然斐潜是表示来献虏的,又是来请功的,那么带着这么多的兵马到许县无意就是对于大汉王朝的蔑视,也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僭越行径,所以夏侯惇建议,要么斐潜带着少量兵马去许县,要么在这里等天使降临…… 斐潜会有可能丢下人马,仅仅带着少量的护卫深入曹军大本营么?显然也不可能,所以夏侯惇的想法就是以此来要挟斐潜,企图以斐潜之矛攻斐潜之盾,不是说并非作乱,而是献虏请功么? 所以对于夏侯惇来说,这样的方法,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一方面避开了和斐潜正面交战可能引发的不良后果,另外一方面也反过来将军,让斐潜原本占据的所谓忠义的立场不那么稳固。 但是,果真如此么? 斐潜转头看了看荀攸,问道:『公达觉得如何?』 荀攸带着一些无奈说道:『夏侯元让素有谋略,怕是不仅计止于此也……』 斐潜点了点头说道:『此乃计中之计……』 夏侯惇表面上的这个缓兵之计,几乎没有任何的掩饰,也就等于是说夏侯惇似乎有意让斐潜觉察出这个是一个缓兵之计的样子…… 夏侯惇是一个愚钝之人么? 很显然,并不是。 荀攸说夏侯惇素有谋略,倒不是一个夸大的形容词。在斐潜原本的印象当中,夏侯惇应该是一个头上戴着海盗眼罩,然后动不动就喊着死来或是死去的凶猛壮汉,所谓独眼酷大叔,人狠话不多,能打还事少,忠心保操哥,无双猛将夏侯惇是也,但是实际上当下的夏侯惇,实际应该是偏向于儒将一侧。 历史书卷记载的很多东西,不能全盘否定,也不能是全盘相信,毕竟前后顺序稍微有些差别,可能就是两码事了,就像是夏侯惇摔镜子的事情,陈寿特意用了笔墨,而对于夏侯惇在稳定后方,平定叛乱等等事迹蜻蜓点水…… 历史上,在建安十二年的时候,曹操大赏群臣,夏侯惇功勋排名第一,『录惇前后功,增封邑千八百户,并前二千五百户』。曹操不傻吧?曹操手下大部分也不傻吧?肯定不傻的,那么上至曹操,下至群臣,都认为夏侯惇功勋应该排名第一,说明虽然夏侯惇没有上前线杀敌,但是对于曹操当时的前线作战,确实是做出了相当大的贡献,而这样的贡献可能主要就是两个方面,一个就是后勤粮草,一个就是地方稳定。 从这一点看来,夏侯惇会为了保全自己就放斐潜过去? 夏侯惇在历史上大概率参与了曹操的河北之战,河东之战的整体战略规划,甚至还有专门针对于江东一带进行了谋划,对孙贲等人进行离间和策反,而这些,陈寿基本上就是省略了,这不能不怀疑背后是不是有什么PY的交易。 所幸,斐潜现在身边有一个精通曹军内幕消息的荀攸。 『故而,夏侯之意,当于缓兵之外也……』斐潜点头说道,这也是斐潜对于夏侯自己的判断,『夏侯明行缓兵,实欲令某急进也!』 要明确一点的就是,夏侯惇和曹操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仅仅是CP那么的简单……嗯,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旁人或许会做出对不起曹操的事情,夏侯惇绝对不会,这么说起来,其实说CP似乎也可以。所以,夏侯惇的所作所为,一定是站在有利于曹操的角度的,那么当下夏侯惇略显的有些奇怪的举措也就很『自燃』了…… 这真的是要燃烧自己,照亮曹操啊! 一般人知道对方用了缓兵之计,会有什么应对?肯定是反其道而行之,而这恰恰就是夏侯惇想要达成的,甚至有可能让李典过来的时候言语之间并没有李典所转述的那么客气,目的就是要么让斐潜发怒强攻阳城,要么就是抛下阳城直接南下进攻许县。 夏侯惇在阳城固守多年,对于城内的防御体系自然是比较有信心的,纵然夏侯惇知道斐潜有利器会炸城门,但若是以砂石拥堵门洞,纵然斐潜炸了城门又能如何?所以以城墙为依托,消耗斐潜的兵马,无疑就是夏侯惇为曹操所交上去的最好答案。 同样,如果斐潜企图绕过阳城,直接南下,也是夏侯惇可以接受的,因为这样一来夏侯惇就一方面可以反过来进兵雒阳,切断斐潜回归路线,同时也可以尾行斐潜,然后在阳翟,抑或是许县之下进行夹击决战…… 现在说起来,斐潜还可以选择进或是退,但是只要一过阳城,行进的方向就算是完全确定下来了,也就是等同于斐潜明牌在打,就像是煤堆里面的萤火虫那么的显眼,不管是夏侯惇,还是荀彧,抑或是在一旁的曹操等人,都会顺着光亮汇集而来…… 张辽捋着胡须,朝着阳城方向瞄了一眼,『某倒是小觑了夏侯!』 赵云还是老样子,大饼子脸上平静如水,似乎世界上所有的事情,不管多么奇怪,都不能让赵哥的眉毛多动两下一样…… 斐潜笑着问荀攸,『公达可有妙计?』 荀攸拱手说道:『主公既然已有定策,又何必让某献丑?』 斐潜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便如此罢!且告知李曼成,就说某允了夏侯之议!于此等候天使驾临!』 此计对于夏侯惇来说,确实是一步好棋,可问题是好棋必须要让人看不清楚后续的变化,而夏侯惇似乎还差了一些…… ……( ̄◇ ̄;)?!…… 阳城之上,夏侯惇带着一丝不敢相信追问李典道:『这,骠骑……竟然允了?!可有其他说辞?』 李典缓缓的摇了摇头。虽然说对于夏侯惇表现出来的不信任,李典内心当中多少有些不快,但是表面上并没有展露出来什么。 『某知矣……』夏侯惇皱着眉头,来回走了两步,转过头来对着李典说道,『辛劳曼成了……』然后表示然李典可以先下去休息了。 李典也没有再说一些什么,拱拱手就在夏侯惇的护卫带领之下,退了下去。 夏侯惇盯着李典的背影,先是琢磨了一下李典,然后又摇了摇头。夏侯惇原本怀疑是不是李典在骠骑面前说了一些什么,但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所以这个事情便是骠骑将军自己同意了? 莫非之前一直传言骠骑将军如何如何,都是夸大其词?又或是跟西凉武夫呆的时间久了,所以也变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了? 如果说斐潜真的愿意在阳城之下等待所谓的什么『天使』,夏侯惇自然没有任何的意见,甚至希望斐潜就这样一直等下去,等到粮草耗尽的时候…… 不过这个事情,夏侯惇依旧是觉得有些蹊跷,来回转了几圈之后,便写了一封的书信,将事情前后说明了一下,然后叫来了护卫,让其急速递送到许县交给荀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47章 谁坑谁坑谁 许县。 虽然天色已经很晚了,荀彧依旧坐在大堂之中,在灯前批复着公文。堂下则是一排小吏恭敬的侧立恭候,或是等待荀彧传唤上千答话,或是等取了批复的公文之后便匆匆离开…… 骠骑将军的到来,对于整个颍川,甚至豫州徐州青州等等,都有一个非常大的影响,荀彧不敢掉以轻心,只能是夜以继日的安排各项事务,忙得昏天暗地。 虽然说荀彧没有和骠骑将军正面交过手,但是荀彧这些年没少听到这个名字,没少在心中默默的盘算,只不过没有想到的是,纵然有这些心理上的准备,可是在骠骑将军真的来临的时候,荀彧依旧是觉得似乎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夏侯渊的败落,无疑就是让整个的局面雪上加霜,原本就有些怯战的曹军兵卒,若是再败,恐怕纵然是青州兵,在这样战事接连不利的局面下,也会有些心志松动,战意动摇,真要是到了那样的场面,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荀彧虽然在处理着手中的民生政务,但是心神依旧分出了一些在盘算着战事的局面。这一次的战役,可以说牵动了曹操上上下下,若是胜了自然什么都好说,若是败了…… 想到了失败的可能性,荀彧不由得手中一顿,然后默默的收拢了一下心情,依旧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批复着公文。 郭嘉从堂外回廊当中转了过来,一眼看见还有这么多人在等候,不由得皱了皱眉,然后略略拱拱手回应了一下这些小吏的行礼和问候,到了堂下,蹬掉了木屐,也不管木屐歪斜得差一点一只掉下去,径直进了堂内,来回看了两眼,『伯宁呢?』 『去汝南了……』 『子扬呢?』 『在内城。』 『仲德呢?』 『去巡城了。』 『……』郭嘉一时无言。 『……』荀彧也一直都没有抬头,然后批完了一个公文,扔给了一旁的侍从。侍从立刻双手捧着,到了堂下,递交给负责这项事务的小吏。小吏在堂外作揖行礼拜谢之后,也是匆匆而去。 『嗨!』郭嘉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认命的坐了下来,对着一旁的侍从说道,『愣着干什么?多点几盏灯!搬个桌案过来!有汤水没有,取一些来,嗯,也给堂下的这些家伙分一些……』 堂下的小吏忙不迭的连声感谢。 郭嘉甩了甩袖子,没理会这些小吏,表面上似乎是在说小事一桩,但是荀彧明白郭嘉实际上是在表示真要感谢就赶紧滚蛋…… 『这什么玩意?』郭嘉拿了荀彧的一部分公文来处理,刚刚打开了第一份,就叫了起来,『骠骑人马踩踏庄禾,致使田亩破败,恐秋获无收,特请减免赋税,下拨赈灾粮草?!荒唐!感情骠骑人马专门去这家田亩之中,然后特意将每一颗庄禾都踩踏了一遍?』 『是子廉将军的庄园罢……』荀彧头也没抬,指了指自己桌案的另外一头,说道,『这我放在一边的,你拿错了……』 『不早说……』郭嘉没好气的将那一份曹洪庄园的公文重新丢到了一旁,然后再从荀彧桌案另外一头捞了一些未批复的公文过来。 随着夜色渐渐深沉,所有的事务总算是处理完了。至于像是曹洪庄园那样的事务,荀彧也没有办法处理,要等曹操回来再说,不过真要是曹操回来了,也有可能就不需要处理了。 郭嘉揉着自己的脖子,然后说道:『骠骑那边没什么新消息?』 荀彧默然。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啊……』郭嘉摇晃着站了起来,『没事了我就回去了……你,你也早点休息……』 荀彧点了点头。 正当郭嘉要往外走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郭嘉和荀彧对视一眼,都似乎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些紧张的神色! 一名传令兵卒风尘仆仆的直奔到了堂下,递送上来阳城夏侯惇的紧急军情。荀彧检验火漆封口暗号等等无误之后,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取了纸刀来开启火漆封口。 郭嘉闭上眼,微微一叹,因为他看见了荀彧的手竟然有些颤抖,没能一下就挑开封口,而是用了三刀…… 『骠骑将军已破阳城山寨!兵抵阳城之下!』 虽然说荀彧压低了声音,可是这样的消息依旧像是霹雳一样,在堂内滚滚震动,郭嘉也不由得愣了那么几息,才反应过来,『骠骑将军攻打阳城了?』 荀彧皱起眉头,放下了夏侯惇的书信,微微摇了摇头,『尚未。夏侯将军假言让骠骑等候天使,骠骑竟然应允了……』 『?』郭嘉一脸的疑惑??。 可是没有过多久,荀彧和郭嘉几乎同时变了颜色,不由得面面相觑,似乎都从对方的眼眸之中看到了一些慌乱,『夏侯将军怕是中计了!』 郭嘉咬牙道,『文若莫忧,某即刻便往阳城!』 荀彧略作沉吟,便点头同意,一方面紧急唤护卫来保护郭嘉赶往阳城,一方面依旧有些担心的说道:『若是……真不可为,退兵就是,切莫逞一时之勇……』 郭嘉点了点头,便拿了通关过所,连夜赶往阳城。 荀彧望着郭嘉远去,伫立许久,最终才有一声叹息,消散在夜风之中…… ……o(︶︿︶)o…… 就在郭嘉急急日夜兼程赶往阳城的时候,张辽正带着人马,悄悄的渡过了颍水,来到了颍水北岸的山地之中。这里远离官道,加上阳城又在董卓屠杀之后,便渐渐的荒废了许多,因此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山野猎户之内的人员,更不用说在荒野之中开垦的农夫了。 实际上,直接进攻阳城,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损伤无疑会很大,毕竟就算是将阳城山寨的进攻方法再一次的重演,也不见得能奏效。毕竟山寨的寨门防御体系,怎样都不能和正儿八经的城池相比的,更何况阳城已经在夏侯惇多年整备之下,城中就算是当街挖了陷马坑都不稀奇,所以能不冒险最好还是不冒险,能减少损失还是减少一些损失。 但是如果能打败夏侯惇,对于整个豫州战场来说,无意就是具有相当大的意义,所以一方面要打赢,另外一方面还不能强攻,便只能是用策了。 或许是夏侯惇没能反应过来,又或是有些惧怕骠骑人马的威势,又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夏侯惇在得到了斐潜的回复之后,也没有偷偷派遣斥候来查勘斐潜的营地,或者是干脆夜袭什么的,所以也自然没能够第一时间发现斐潜营地之内的异常。, 张辽看着手下在山地林边砍伐枝叶,构建临时遮挡的三角棚屋,不由得感叹了一声,『骠骑用兵,真是越发精妙了……』 张晨也是感叹道:『正是!正是!』 张辽忍不住笑了,扫了张晨一眼,『哦?那你倒是说说,何处精妙?』 『……』张晨眨了眨眼,呃呃了两声,然后才说道,『这个……出其不意?阳城当中的夏侯绝对想不到我们这么做……』 张辽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夏侯迟早会想到……就算是他想不到,骠骑都会想办法让他想到……但是重要的不是这个……你呀,再好好想想去吧!』 夏侯惇也不是傻子,肯定也会察觉到有些异常,毕竟正常的营地和空营地,多少还是有一些区别的,所以基本上来说,一个空营地瞒不了多久,重点是在夏侯惇发现了空营地之后,会怎么做! 当一个人企图愚弄旁人,却发现实际上是被旁人反过来愚弄的时候,内心当中多少会有一些恼羞成怒,而一旦愤怒的情绪开始左右大脑的时候,就不太容易冷静下来思考了…… 对于夏侯惇来说,一旦发现自己戒备森严骠骑营地,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空营之后,除了情绪上的变化之外,肯定还要确定骠骑人马的踪迹,查明骠骑究竟走了那个方向,是绕过了颍水,往许县方向而去,还是说重新返回了雒阳。 但有意思的是,斐潜分兵了。 一路由张辽带着,绕过了颍水,摆出了一幅直插颍川许县的架势,另外一路则是斐潜和赵云一起,往后撤离了两百里,像是要返回雒阳…… 如果只有单一的方向,夏侯惇自然好判断,也好决断,但是两个方向上都有痕迹,都证明了有大量人马行动的迹象之后,夏侯惇又将如何? 继续什么都不管,固守阳城? 很明显,夏侯惇无法这么做。 作为夏侯惇,许县的安危显然更重要,所以夏侯惇大概率也会分兵,一部分追着斐潜撤退的方向,好确定斐潜最终会往哪里走,另外一部分便沿着颍水来找张辽的麻烦,不能让许县面临第二次的兵临城下的威胁之中。 所以,夏侯惇将有八九成几率,会派遣偏将带着少量部队往斐潜撤往雒阳的方向,不求能胜,只求能确定踪迹,然后会亲自带着大部分的兵卒力量集中在张辽这里,沿途追赶,力求堵截围剿张辽。 最终的结果,就是夏侯惇离开了阳城,离开了他修建准备了多年的保护壳,然后不经意之间,原本的一场攻城战,就变成了在城外的遭遇战。 张辽现在停下来休息的地方,就是渡过了颍水的地点又向前了六十里,这个六十里差不多就是夏侯惇一天步卒行军大概能达到的最大距离。 夏侯惇会不会怀疑自己中计了?可能也会怀疑,但是他别无选择。 而这,才是骠骑将军计策之中精妙的地方,让对手隐隐觉得可能是个坑,可是依旧要一脚踩进来…… ……(*ˉ︶ˉ*)…… 骠骑将军的骑兵营地占地广泛,站在城头望去,就像是绵延到了天边一般。 夏侯惇站在城门楼上,久久不语。 一方面,夏侯惇心中觉得骠骑将军不会轻易上当,但是另外一方面,夏侯惇又希望骠骑将军就这样中了他的圈套。 而在这样矛盾的时刻,侥幸的心理最终往往会占据上风。就像是官员难免应酬,然后喝点小酒很正常,若是按照道理来说就不能开车,但是又觉得开车也没什么事,结果偏偏碰上了事情,然后还不能在特意留出的时间内摆平,那么出来挨打也就理所当然了。 夏侯惇也是如此,碰见了事情很正常,关键是能不能摆得平,摆得平就依旧是个好同志,摆不平么……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 第一天,骠骑人马似乎没有收到什么影响,该吃吃,该睡睡,遛马的遛马,刷马的刷马,虽然距离挺远的,但是夏侯惇似乎都能听见骠骑人马在篝火旁边的笑闹声音,让夏侯惇憋了一肚子的气,这群野蛮的西凉武夫! 第二天,这些西凉武夫似乎也闹得疲惫了,声音也小了许多…… 时间缓缓的,但是坚决的向前,纵然死活被人捏着盯着,也坚定不移的拽着太阳一点点西移,然后将太阳横腰抱起,翻滚着拖下山去。 又是一天过去了…… 当然,在夏侯惇这个角度来看,确实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同样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也就意味着夏侯惇这一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夏侯惇揉着有些酸麻的腿,正要准备下了城门楼的时候,忽然愣住了,然后猛的回头而望,旋即几乎都要趴到了城门楼的栏杆上,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骠骑将军骑兵营地。 『将军……将军?』护卫不明就里,低声询问道。 夏侯惇将手一指,指向了在昏黄的天色之中的骠骑营地,『那里!那里是什么?!』 『什么?』护卫下意识的茫然回答。 『飞雀盘旋!』夏侯惇念叨着,然后越往后便是越咬牙切齿,眉头都几乎立了起来,『彼处有飞雀盘旋!该死,该死!该死!!』 ……┻━┻︵╰(‵□′)╯︵┻━┻…… 凌颉扔出了最后一把的粟米,看着在面前不远处的空地上吃得正欢实的鸟雀,然后斜着眼瞄了瞄远处的阳城,微微撇了撇嘴。特娘的,都来了这么多只??了,该不会还是没看见? 要不要明天多叫几个人分头搞一搞? 不过那样做的话,会不会太过于明显了? 该死的家伙,这么迟钝…… 要不…… 凌颉还在有些患得患失,计划着明天究竟要怎样做的时候,忽然看见阳城城头山火光乱晃,然后显然有些纷乱了起来,心中不由的一跳,差点没站出来,幸好是多年的斥候生涯让凌颉忍住了,缓缓的退出了隐蔽之处之后,才定睛望阳城看去,不由得大喜,然后撮口学了几声鸟鸣,示意手下跟着他一同撤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47章 熊孩子的熊孩子行为 赶路无疑是非常辛劳的,尤其是对于郭嘉这种平日里面喜欢喝酒大于喜欢运动的士族子弟来说,所以虽然知道要尽快的赶往阳城,但是身体上疲劳和痛苦却不允许郭嘉这么做。 和战马疯狂的摩擦之后,郭嘉的大腿内侧已经开始明显的红肿起来,甚至出现了一些水泡,疼痛难耐之下,郭嘉不得不暂且停在了道路一旁,稍微处理一下。 『要不……去换一辆蒲车……』护卫头领看着郭嘉的细皮嫩肉,觉得就算是暂时现在处理一下,再赶路也同样还会出问题,所以不如换车,只不过那样就…… 郭嘉沉吟了一下,拒绝了内心当中的诱惑,他虽然痛苦,但是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因为痛苦就去躲避和懈怠,『不必了!包扎一下便可!』 护卫头领见郭嘉坚持,也不在多说一些什么,便细细的帮助郭嘉包扎起来,同时又叫人给郭嘉马背马鞍上再加了一层皮裘垫子,但是也就仅能如此了…… 正在包扎的时候,忽然见到有传令兵风驰电掣的从官道之中而来! 『定是又有变故!』 郭嘉虽然心中焦急,但是也不可能当路拦截传令兵,因为传令兵的目标性是极强的,属于点对点的传递,纵然郭嘉现在上去表露身份也不可能让传令兵停下,除非现在杀了传令兵…… 像是什么传令兵被半途当中什么人一拦就停下来的,基本上就只会出现在影视剧目当中,因为实际上,若是传令兵半途泄漏了消息,就算是最终一样传递到了目的地,也是要被治罪砍头。 『走!』郭嘉咬牙站了起来,『继续赶路!』 ……(*`へ′*)…… 阳城之上,夏侯惇全副武装,站在城门之上,沉着脸扫视着远处骠骑将军的骑兵大营。众所周知,骑兵大营为了出入方便,并不像是步卒营地那么的整齐,而且占地面积很大,从城门上望去,真的就像是连接到了天边一般。 城门洞之中,曹军辛辛苦苦的将原本堵城门的砂石什么的搬开,让出一条通道来,然后在城门洞开吊桥落下的吱吱呀声中,发了一声喊,似乎给自己壮了胆,旋即举着盾牌,朝着骠骑大营冲去。 这些出击的曹军兵卒,都是敢死队。 要么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类型,要么就是犯了军中的律法的兵卒,还有一部分的囚徒,虽然不至于搏一搏就会所嫩模,但是至少在这一次战斗之后,他们原本的罪名就一笔勾销,若是还能有战功,说不得还会得到奖励和升迁。 带队的,自然就是夏侯充。 夏侯惇虽然心中难免不忍,但是明显这也是一个让夏侯充洗刷罪名的机会。只不过当夏侯惇看着夏侯充带着三百人往前冲去的时候,作为统帅,夏侯惇知道此刻不能一味的仁慈,而作为父亲,他的心也开始揪了起来,虽然夏侯惇有八成的把握判断对面是一个空营,但是万一不是呢? 这三百人冲出去,若是自己判断失误,恐怕回不来几个! 虽然说夏侯充带着敢死队,发出的动静不小,但是骠骑大营之中还是静悄悄的,眼见自己儿子夏侯充越是临近大营,夏侯惇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屏住了呼吸,生怕下一刻就是战鼓激扬牛角声声,然后骠骑将军的骑兵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的涌出…… 敢死队冲进了大营。 静悄悄的大营就像是一只怪兽,直接将这三百人吞噬了一样,在那一刻,夏侯惇的额头上都不由得冒出了几颗汗珠…… 一名曹军发了疯一般的从营地当中奔了回来,夏侯惇身躯不由得向前倾斜了一些,然后就听见在风中依稀飘来的: 『空……空营……』 果然是空营?!再次出现的夏侯充也是向城头上表示,骠骑营地之中那些身影其实都是些草人,扎了些兵刃在值守,而真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见了。 夏侯惇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但是旋即又是一块石头被提了起来。骠骑将军人马都去哪里了?此时此刻,夏侯惇心中不由得升腾起一种被斐潜愚弄的愤怒,斐潜表面上像是中了夏侯惇的缓兵之计,但是实际上是夏侯惇中了斐潜的计! 夏侯惇甚至不知道骠骑将军斐潜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是去了何方? 『来人!』夏侯惇沉声说道,『立刻前去核查骠骑人马踪迹!莫非是能上天了不成?!』 前往大营查看的斥候,在经过了一番仔细侦查之后回报说,发现了骠骑人马的踪迹,只不过过了营地十里之后就分开了,一路似乎过了颍水,一路则是往雒阳…… 雒阳? 颍水? 夏侯惇心中猛的一跳,斐潜又准备搞一次突袭许县了? 有前科的家伙总是让人歧视,则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就像是斐潜,谁都知道斐潜就是三板斧,突袭,埋伏,打侧翼,可问题是知道归知道,依旧是难以破解。就像是谁都知道刀枪剑戟是可以杀人伤人的武器,但是有的人拿在手中宛如神兵,而有的却只能引人发笑。 斐潜,或者说斐潜的手下,突袭过邺城,也突袭过许县,那么能保证斐潜这一次不会想着再突袭一次么? 夏侯惇不敢赌,也不能赌。他可以让自己的儿子去赌骠骑大营到底是不是空营,但是他无法拿着曹操整个的基业去赌斐潜不会再一次的突袭许县…… 所以,夏侯惇几乎是没有任何的迟疑,一方面让夏侯充代为驻守阳城,一方面让李典带着少量的兵卒沿着骠骑人马的痕迹往雒阳查探,而自己则是带着主要的战力沿着颍水而下,追着骠骑这一批显然跟有威胁性的人马来。 斥候很快的就在颍水北岸找到了新的痕迹,而种种痕迹都表示这一批的骠骑人马走得很急,甚至连消除掩盖的动作都没有做,这不由得让夏侯惇紧张起来,一方面尽可能的放出了斥候进行侦查,一方面则是沿着痕迹急急追踪。 ……(>人<;)…… 李典有些无奈的带着五百人,沿着官道往北,走得并不快。 李典明白夏侯惇是什么意思,可是依旧是无可奈何,因为如果换成他自己站在夏侯惇的位置,估计多半也是会这么做。 许县显然比阳城跟重要,若是骠骑将军人马都不在阳城,那么阳城还有什么防御价值?所以夏侯惇自然是要去追那一只沿着颍水而下的骠骑人马,而阳城之中又不能不防守,而李典和夏侯充两人比较起来,夏侯惇会更相信哪一个? 同时,李典若是在阳城之中,夏侯惇同样也不放心,所以很自然的,李典就成为了这样一支略带了一些白送意味的兵卒统领…… 难道不是么? 若是真碰到了骠骑将军斐潜,五百人好干什么? 李典能够理解夏侯惇不相信自己,但是并不代表李典就觉得自己碰上这样的事情,会坦然接受,像是旁观者一样,心中没有任何的波澜…… 就像是当作为读者,看盗版的时候,似乎觉得理所当然,可是当他自己成为了作者的时候,心态自然不一样,但是大多数人一开始都不会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直至那一天自己的设计被侵吞,想法被剽窃,创意被偷取的时候才大叫为什么社会是这样…… 李典不觉得自己能说服夏侯惇相信自己,所以干脆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领队往前,只不过走走停停,走了一天都没有走出三十里,天一黑,就下令扎营。 李典表现得有些消极怠工,李典所带领的这些曹军也多少明白,自然也不会急跳跳的想要表现什么,于是乎很自然的就跟着李典一同早早的搭好营地,升起篝火烹煮食物,吃了便往帐篷一躺,睡他一个昏天地暗再说。 睡到了半夜的时候,李典忽然从梦中惊醒,然后猛的翻身坐起。李典梦到自己竟然被再一次的捉拿俘虏,然后赵云的长枪又一次的搭在了自己的肩头,那种刺骨的冰寒让自己终身难忘…… 幸好,只是一个梦。 还没等李典暗自庆幸完,耳边就传来了嘈杂的声响,这个声响就像是梦中他所听到的一样,一时间让李典有些分不清楚现在究竟是现实,还是依旧在梦中。 『敌袭!敌袭!』 营地之内凄厉的喊叫声终于让李典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下意识的就抓起了自己身边的战刀,冲出了帐篷之外。 一出帐篷,李典就惊呆了。 到处都是人影晃动,到处都是火把跳动,似乎无穷无尽的人马从黑暗当中奔腾而出,然后漫山遍野的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朝着自己这里涌动而来! 火光之中,那三色的战旗无比的刺目! 李典张大了嘴,几乎说不出话来,从小到大直至当下,李典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样极度的痛恨『美梦成真』这四个字…… 『……』或许在雒阳的时候,李典有着一定的战斗的欲望,可是现在,李典看了看身边惊慌失措的曹军兵卒,忽然之间就丧失了搏杀的想法,便扬声大叫道,『可是骠骑当面?某乃李典李曼成,且来一见!』 战马在李典营地之前逐渐停了下来,然后在火光之中,赵云排众而出,在马背上略微平枪示意了一下,说道:『李将军……小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两名曹军摸到了李典身后,趁着李典和赵云说话的时候便端平了战刀,往李典后背就扎去! 李典听的赵云提点,不由得一愣,旋即听到身后恶风突来,不由得大骇,一边往前蹿出,一边扭腰用战刀拨打,然而事发突然,只来得及挡开了其中一名曹军的战刀,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另外一名曹军面目狰狞的举刀扑将过来! 『嘣!』 弓弦声中,一支箭矢从火光影动之中跃出,旋即没入了那另外一名正要砍杀李典的曹军胸中!战刀落下,可是已经失去了气力,只是在李典肩头拉出了一道口子…… 『可是夏侯安排尔等行事?!』李典又惊又怒。 李典想到了夏侯惇可能不会信任他,但是没有想到夏侯惇竟然在他身边安排了杀手死士! 其实李典冤枉夏侯惇了。 因为这两名曹军,并非夏侯惇安排的,而是夏侯充画蛇添足偷偷安排的。夏侯惇自然也是有交代让夏侯充小心一些,以防万一,可惜夏侯充自以为这样的安排,便是可以防了万一…… 李典回首看着曹军,忽然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身心疲惫,万念俱灰,不由得哑声说道:『某不过是求免兵刀之灾!保全尔等性命!若不愿者,大可高呼搏杀,求仁得仁,何必背后害人?!』 曹军众兵卒皆为默然,然后过了片刻,不知道是哪一个先放下了兵刃,旋即一片叮叮当当的声响,大都放弃了抵抗。想想也是,不过是五百人,又是一个简陋的营地,纵然李典不管不顾拼死一战,也是多半全军覆没的下场,若是能活着,又有谁愿意毫无价值的死去? 不久之后,斐潜见到了多少有些垂头丧气的李典,『呵呵,曼成,别来无恙乎?来人,给李将军取些水来!』 李典默默的接过了水囊,忽然愣了一下,低头盯着水囊看了半响,也不知道想了一些什么,最后摇头苦笑了两声,打开了水囊咕嘟嘟的喝了几口。 『骠骑欲取阳城乎?』李典放下了水囊,『虽说夏侯元让领了五千人沿着颍水而下,不过阳城之中仍有正辅兵卒近五千,民夫万余……除非……』 李典猛的抬头,却看见斐潜在火把光影之下似笑非笑的脸,忽然觉得嗓子莫名的有些沙哑起来,『若……某不愿呢?』 斐潜哈哈笑了笑,『也断然不会为难曼成就是!某此次前来,也带了些曹军盔甲……』一开始的时候,斐潜和荀攸就有设想过,会不会有这种女装,呃,装扮的需要,所以从雒阳出发的时候,也带了一些原本在雒阳仓库当中的曹军铠甲。 『曼成,依旧不悟么?』荀攸刚刚清点安排好了投降的曹军兵卒,转过来向斐潜汇报,见到李典依旧是低垂着脑袋,不由得在旁边敲了一下边鼓,『如今大汉朝堂,曹司空之下,皆为曹、夏侯之流也!此乃曹家朝堂!外姓绝无出头之日!』 当然,荀攸这么说,也显然有些偏颇,不过也并非没有道理。其实曹操也不是想要让曹氏夏侯氏独霸朝堂上下,而是因为确实也没有几个可以让曹操放心的人,尤其是在军权方面,曹操简直就是不相信任何的人。 李典沉默着,良久,最终长叹了一声…… ……ˉ\_(ツ)_/ˉ…… 阳城,在晨曦还未完全散尽的时候,城外缓缓的来了一队人马,顿时引起了城头之上的兵卒注意力,但是很快又放松了下来。 『是李将军的人……』 闻讯而来值守的军侯,站在城门之上,扶着城垛向下喊道:『李将军!可有异常?!』 李典仰着头,似乎有那么一个瞬间沉默着,旋即说道:『并无异常!骠骑人马回雒阳了,追不上了!速速开门,好让儿郎们都歇一歇!』 军侯不疑有他,但是他也没有权限开城门,只能是让李典在城外稍微驻留,然后让人去找夏侯充汇报请示。 而这个时候,夏侯充还没有起床。 父母不在现场督导,熊孩子多半就会放飞自我了,夏侯充虽然年龄也不算小,但是夏侯惇如今不在阳城,自然对于他自己,也没有那么的高标准严要求,加上昨天晚上乐呵了一阵,早上爬不起来也是正常。 正常来说,夏侯充应该立刻上城墙检视询问一番,可是被窝里面的香软嫩滑,却让夏侯充有些硬邦邦的不想就此离开,大脑供血多少有些不足,于是乎便下令开城门,放李典进城……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48章 士族子弟的士族子弟言语 任何时候,都必须寄希望于自身的强大,而不是旁人的善意。 就像是这一次的策略,夏侯惇整体来说,也不算是做错了什么,最关键的因素是夏侯惇不够强大,抑或是在这个极端,斐潜的实力压过了夏侯惇的这一方。 正常来说,骑兵无法攻城,这是一个军事上的常识,可问题是斐潜就是用骑兵攻克了雒阳,又攻下了阳城山寨! 如果说雒阳毕竟比较远,李典算是出城之后战败的,多少说的过去的话,那么阳城山寨的攻破,无疑就打破了原本夏侯惇的心理优势,让夏侯惇陷入了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的过程当中。 其实斐潜也不可能携带无限量的火药,更不可能一路从阳城爆破到许县去。毕竟现阶段的这个火药,威力有限。就算是后世配置比例精确的黑火药,对付沙袋和砖石,效果都很一般,直至TNT的诞生。所以像是对付山寨那种纯粹的木门,又没有多少防备之下,破坏的威力自然惊人,可是要对付阳城城墙城门,效果就可能不是非常的理想。 所以斐潜其实不可能直接用火药去炸阳城的城门的,可是问题就在于双方信息的不对等,夏侯惇无法确认斐潜不会这么做! 夏侯惇只能按照最恶劣的情况来处理,填塞门洞,然后企图引诱斐潜来攻打阳城,这样一方面可以拖住斐潜,一方面也拼上自家的性命来消耗斐潜的战力!可是当夏侯惇再次发现斐潜根本没有按照他的计划来走的时候,就多少有些慌乱了起来。打个比方来说,这就像是赌桌之上,同样是一百万的赌注,或许对于某些人来说是一辈子的奋斗和努力,也或许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不过是几天的零花钱,心理上的压力根本不对等…… 如果说夏侯惇不管不顾的固守阳城,或许也不失为一种稳妥的对策,只可惜夏侯惇为了曹操,就像是关羽为了刘备一样,宁可自己牺牲,都不愿意损伤了曹操半分,因此夏侯惇只能不断的加注再加注,最终在赌桌之上丧失了原本应有的筹码。 阳城城门是双重的,内外城墙之间有一个瓮城,但并非是圆形的,而是略带了一点方形,内外城门也不是在一条中轴线上,进了外城门之后,要斜线的经过瓮城的这个大概方形的小广场,然后才能到达内城门之下,而在这个过程当中,进攻方就要承受四面八方无死角的火力覆盖! 设计不可谓不精妙,可惜没能派上用场。 斐潜仰头看了看城头上已经完全更换上的三色战旗,略有些感慨,夏侯惇修建的防御体系,不可谓不精良,可是碰上了自家的熊孩子…… 儿败爹家产,一点不心疼。这句话真是金玉良言,放在哪一个朝代都不过时啊! 『夏侯之子欲求见主公……』荀攸在一旁说道。 斐潜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不见。若其安分守己,便不杀就是!』自己这一方的熊孩子自然越少越好,但是敌对方的熊孩子么,就跟宝贝一样,要好好的爱护和保存下来,保不准什么时候还有第二笔的收入。 但是见面么,就省了吧,万一斐潜一个忍不住…… 荀攸点了点头,便转到了一边,处理相关事务起来了。荀攸也是在曹军之中多年,对于曹军的架构体系都很熟悉,处理归拢阳城的这些兵卒和民夫也有些驾轻就熟,显得游刃有余,让斐潜省心不少。 不过,夏侯充可见可不见,但是有的人,斐潜就必须要见一见了…… ……(′·Д·)」…… 郭嘉的大腿内侧磨破了皮,疼痛难忍,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下。郭嘉毕竟不是习惯了在马背上奔驰的兵卒,虽然说多少垫了一块皮子,但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高强度的磨擦的娇嫩之处,在长达几个时辰连续驰骋之后,终于是从血泡发展到血肉模糊…… 郭嘉坐在一棵大树之下,努力的将双脚向两边分开,这样的动作虽然会让自己的腿脚跟腱等等舒服,却难免拉扯到了大腿上的伤口,又是一阵酸爽直冲大脑,让郭嘉不由得呻吟了。 若是一般的兵卒,队率多半直接狠下心肠,将人捆绑在马背上,直接奔到了目的地之后再行处理就是,至于这个兵卒的双腿是会在磨难之后浴火重生,还是直接废掉,就看这个兵卒自己的造化就是,但是现在是郭嘉,自然不能按照普通兵卒一般处理。 曹军也有伤药,只不过效果么,也就一般。 其实人类有许多东西么,都是战争逼出来了,小到伤药,大到核能。曹军的伤药多少还是在摸索的阶段,自然比不上站在后世肩膀上去寻找的斐潜麾下兵卒配发的伤药效果了。 所以郭嘉虽然上了伤药,依旧是觉得双腿火辣辣的,连带着肌肉都似乎在颤抖着,纵然主观意识想要站起来继续赶路,但是大腿上的疼痛却断然否决,并且不愿意出工出力。郭嘉挣扎了两三次,正准备狠狠心下令让人来帮忙,就像是普通兵卒一样绑上马背赶路,却听到了几声略显的诡异的声响…… 猛然之间,从树林当中蹿出了好几条黑影,黑影身上还有些枝叶长草晃动,宛如凶兽一般,吓得郭嘉不由得叫了起来,然后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凶兽,而是传闻当中的属于骠骑将军的斥候! 曹军当中,对于骠骑将军的这些精锐斥候早有传闻,但是限于时代的制约,还是有好多的人不明白什么是仿生学,更不清楚为什么穿戴一些草和树枝就能迷惑视线,就连郭嘉自己都叫人举着树枝往草丛当中一趴,结果也是很轻易的就看出了其中人员的身影,所以也不觉得所谓树枝长草有什么作用,以为都是前线兵卒的以讹传讹,或是夸大其词,毕竟当年也有人传言说斐潜是青面獠牙,顿顿都要吃人心肝才能下饭的…… 直至当下猛然间看见了骠骑斥候蹿了出来,才意识到原来这样的伪装是真的有效,至少自己坐在这一棵树下,在这一片小树林前休息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下一秒,郭嘉心中浮现出来的念头并非是自己的安危,而是阳城和许县的问题!这里已经是接近了阳城,所以正常来说应该是属于夏侯惇的统领的范围了,可问题是在这里碰见了骠骑的斥候,说明要么阳城或许已经是被围,城中兵马不能出,要么就是…… 还没等郭嘉说出什么话来,一张画着花纹的脸就已经凑到了郭嘉的面前,旋即花脸咧开嘴,似乎笑了笑,然后一阵恶风袭来,郭嘉脑袋嗡的一下,眼前天旋地转起来,最后陷入了黑暗当中。 ……(*ˉ︶ˉ*)…… 凌颉伸手探查了一下郭嘉的气息,满意的颠了颠手里的木槌,还是这玩意好用,虽然说没有刃口,在杀伤力上有所不足,但是这个有所不足在某些情况之下倒是非常适合,比如说现在。 『捆起来!走了!』 凌颉不知道自己捉住了是什么人,但是从曹军兵卒殷勤的态度上,凌颉也判断出郭嘉必定是个大人物,就像是后世战场之上的狙击手一定先打那个被兵卒行礼的对象一样,凌颉也觉得自己这一趟不虚。 ……(⌒^⌒)…… 身体的晃动让郭嘉的意识略微清醒了一些,可是等勉强睁开了一线看去,却觉得整个天地都颠倒着,战马的四条腿的影子就在自己面前舞动着,弹跳起来的小泥块似乎都要打到自己脑袋上来,伴随着后脑袋上的疼痛,郭嘉意识到自己似乎被人当成货物一样捆绑在马屁股上,颠得胸腹之间的内脏都要从口腔当中喷出来了一样,大腿之上的伤口仿佛不那么痛了,因为更痛的地方是在头上…… 低垂的脑袋导致血液堵胀,也使得郭嘉的清醒没能坚持多久,下一刻,在昏暗的夜色降临之前,郭嘉再一次的陷入了昏迷当中。 当郭嘉再一次清醒的时候,就看见了一脸似笑非笑的斐潜。 头依旧很疼,郭嘉不由得呻吟了一声,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才发现了两件事情,一件是自己的脑袋和大腿似乎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了,也更换了一套衣袍,另外自己应该是在阳城的大堂之中…… 『夏侯元让呢?』郭嘉忍着疼,问道。 斐潜摇了摇头说道,『某欲留之,奈何元让……让城有愧,执意而走……』 郭嘉垂下了眼睑,似乎头上身上的疼痛难忍,抽动了一下脸颊,『定是元让不慎中计,离城而出,方为汝所得之……』 斐潜哈哈的笑了两声,看起来郭嘉的脑袋还行,没被凌颉这小子一棒子打傻了,便点头说道:『奉孝所料不差……不过,奉孝,汝既不擅武勇,又何必奔驰来此?若不是某麾下手下留情,岂不惜哉?』阳城几乎就等同于前线了,到了前线,一个不擅长武艺的谋士,定然不如在后方舒适的,斐潜这么问,一方面是感叹,另外一方面也想通过郭嘉的反应,来探寻一些关于许县的事情,毕竟郭嘉肯定对于许县的情况很了解。 虽然郭嘉未必会说漏嘴,但是万一呢? 试试也没关系,对吧? 郭嘉笑了笑,挣扎着坐正了一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有水否?可赐一碗否?』 斐潜看了黄旭一眼,黄旭会意,点了点头,解下腰间悬挂的水囊,丢在了郭嘉面前。 郭嘉端起水囊,咕嘟嘟灌了几口之后,然后不由得打出了一个水嗝,才笑着放下了,说道:『骠骑占了阳城,定是不过一日!』 『?』斐潜??,然后看见了郭嘉手中的水囊,不由得皱了皱眉,这家伙,自己还没有从他嘴里得到一些什么,反倒是被他搞清楚了一些情况。 水囊,是行军作战当中的必备,这一点没有什么问题,不管是斐潜还是曹操,抑或是胡人,在金属还能充当货币的时候,是不太可能用什么铜壶铁壶锡铝壶来充当便携物储藏运输水的。竹筒木筒什么的一个是沉,另外一个是容量比牛皮制作的水囊要小很多,因此也不是很方便。 但是牛皮水囊有一个缺陷,就是味道不好,而且也不能久存,毕竟汉代的皮革硝化技术和后世大工业之间还是有些差距的。灌入水囊当中的水,就算是原本清澈甘甜的泉水溪水,三天之后也会因为细菌滋生、皮革渗透等等原因,导致水的味道产生变化…… 如果说斐潜占据阳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么作为全军主帅,也不可能还整天喝这种水囊的水,后院之中纵然不能用原来的仆从,但是护卫烧个水什么的也不算是太难的事情,第二个就是这水囊的水大体味道还行,所以应该存储的时间不长…… 当然,或许也有意外,比如斐潜这个人有怪癖,就是喜欢水囊这个味…… 斐潜大笑,也没有再掩饰什么,很干脆的说道:『奉孝所料不差!若是奉孝早来一日……只可惜奉孝轻身简装,不辞风尘,辛苦劳顿,依旧是……』 郭嘉也是笑了起来,似乎是笑容扯动了伤处,很快就变成了龇牙咧嘴的状态,一边轻轻摸着虽然被包裹了,可是依旧高高肿起的伤处,一边说道:『昔日有陈不占,今日当有郭奉孝尔……』 陈不占? 斐潜微微皱了皱眉头。 若是放在后世,陈不占这个人,恐怕会被键盘侠喷得死后再活过来,然后再生生气死回去…… 因为陈不占的事情,其实说起来也挺有意思。陈不占是齐国人,听闻自己的国君有难,决定要去帮忙,但是在临行之前吃饭的时候,害怕得吃饭的家伙事都掉落在了地上,上战车的时候也手抖得几乎爬不上去。 架车的甲士就说你都这么害怕了,又何必要去前线?就算是去了,像你这个鸟样又能干一些什么? 陈不占说:『死君义也,无勇私也,不以私害公。』 最后,陈不占还是去了前线。可是等陈不占到了战场的时候,见了战场的残酷和血腥,什么都还没有做,就活活给吓死了…… 这样一个人在古代,基本上是保持着正面的评价的,但是对于后世很多网络键盘侠来说,可以喷的点太多了,自然也就渐渐成为了一个反面的典型。 郭嘉这么说,未必没有自我调侃的意思,可问题是斐潜觉得其中的含义并不简单…… (来,看本书都看那么久了,关于士族之间的对话含义,多少要有些AC数了吧,开卷考试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49章 你的路我的路大家的路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士族的语言,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上下等级之间,亲近疏密都分得非常的清楚,这一点,颇有些像后世的一些国家,同样一句话,就分出三四种格式,若是用错了,就等着吃排头罢! 亲近一些的说你你我我,大体上没有什么问题,就像是汉代皇帝对着自己熟悉的大臣,也会常常说『我』,而不是始终称『朕』,但是这并不代表皇帝一开口就是这么通俗化,士族子弟就可以直呼对方的姓名…… 最繁琐的,依旧是在士族子弟之间,交谈的时候会大量夹杂典故,而这些典故或许在士族子弟之间都默许认为是应该众所周知的事情了,所以也很少特别解释,就像是在米国,叫『Franklin』的可能是人,也可能是人见人爱的大额钞票,米国人都懂,而其他人可能就是听了蒙圈。 当郭嘉说出『陈不占』这个人的时候,斐潜就开始在脑海当中搜检这个人起来,然后迅速的上下关联,顿时就推测出了一些郭嘉讲这句话的含义。 陈不占这个人么,大体上在汉代还是正面评价的,毕竟一句不敢以私害公,也就足够了。更何况这倒霉孩子到了战场,虽然什么都没干,就给吓死了,但是也反过来也证明说这孩子是真害怕,之前的那些行为不是装的,可就是这么害怕,依旧要上战场,这种勇气,确实可嘉。 毕竟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放弃基本上都比坚持要跟困难一些,所以郭嘉引申的意思,应该不是在陈不占这个人上面。 那么很简单,陈不占死了之后的事情也自然没有什么好联系的了,唯一可以进行联系的,便是导致陈不占死亡的原因,也就是整个事情的起因…… 崔杼弑君。 崔杼这个人呢,有一天一不小心看见了一个小寡妇棠姜氏,然后不是说最俏一声孝么,回去之后便念念不忘,觉得自己怎么也是龙傲天第二,怎么能够让见过的美人就如此离开?于是怎么也要搞到手。 东郭偃劝说崔杼,说主上,你和棠姜氏不合适啊,你们是同姓啊,『男女辨姓,今君出自丁,臣出自桓,不可』,崔杼一瞪眼,表示小老弟你傻了吧,什么时候统治阶级制定出来的律法是限定统治阶级自己的?然后执意纳之。 这个棠姜氏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后来不知道又怎么跟齐庄公搭上线了,然后齐庄公也是个葩,不仅是睡了棠姜氏,还拿着崔杼的帽子送给别人,侍从连忙阻止,齐庄公却说,『不为崔子,其无冠乎?』 结果自然就被崔杼发现了,于是乎就有了后来的崔杼弑君之举。 所以,郭嘉隐藏起来的意思,大体上说的就是这个了。崔杼违背礼法在前,杀了君主在后,这个人自然不怎么样,庄齐王没有当诸侯王的样子,睡臣子的老婆不说,还到处宣扬,自然也是不怎么样。而那个被夹在其中的棠姜氏,为了避免气抖冷,就不多说了…… 三个家伙乱搞,然后陈不占倒霉了,现在斐潜和曹操打仗,郭嘉倒霉了。 至于谁是崔杼,谁是齐庄公,谁是棠姜氏,便各自对号入座罢! 『哈哈……』斐潜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正如奉孝所言,当齐之季世也,戎马不驾,卿无军行,公乘无人,卒列无长。今民知陈而不知齐,其为善乎?弗知奉孝以为如何?』 斐潜并没有和郭嘉争辩自己是崔杼还是齐庄公,也没有否认陈不占这个人,而是顺着郭嘉的言辞说道这就是齐国的『季世』。方才不是郭嘉说齐国的陈不占么,现在斐潜就表示既然要说齐国,就来说齐国。 之前郭嘉说的陈不占,是齐庄公的事情,而齐庄公死后,由齐景公继任,斐潜所说的,便是齐景公的事。陈乞,也就是田乞,在齐景公末期,利用手中的权利,收买人心,齐景公却没有阻止陈乞做这样的事情,导致百姓只是知道陈乞而不知道国君,便成为了齐国动乱的根源,在齐景公死后,便发动了叛乱,否决了齐景公所立的太子,然后拥立了公子阳作为国君,把持齐国朝堂,专擅国政,排除异己,横断独行。 曹操原本就是陈国起家,陈留人士,加上现在朝野之中的模式,斐潜所指代的『陈乞』究竟是谁,也就自然很浅显了…… 其实封建王朝很有意思,当鼓吹着什么盛世的时候,大部分都意味着开始要走下坡路了,反倒是说着现在还很苦还很难的,多少还能上升一些。 就像是大汉当下,其实很多士族子弟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很多士族子弟无能为力,他们知道王朝面临了危机,可是他们也知道造成王朝危机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自己,这正是最为痛苦的,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之下,麻木迟钝也许比敏感清醒要好得多。麻木了,就可以不去看,就算看见了也没有反应;也不用去想,脑子心灵完全处在停滞的状态,因而也就没有了因此产生的痛苦。由清醒敏感所带来的痛苦,恐怕是最让人难以承受的。 这也是五胡乱华之后,许多士族子弟开始兴盛五色散,放荡形骸的一部分原因…… 末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而身处在漩涡当中的人,明明看到了漩涡,但是要游出去,摆脱漩涡的威胁,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甚至不管付出多少个人的努力,都依旧会被这个漩涡吞噬。 郭嘉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关中之民亦……』可是只说了一半,郭嘉却停了下来,然后闭上了嘴。郭嘉原本的意思是想要说在关中的民众也是只是知道骠骑,而不知道陛下刘协,但是也立刻反应过来,第一,斐潜多次向朝堂进贡过,也排遣过使节供奉春篙和秋获,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但是要说骠骑之下的民众不知天子,多少站不住脚;另外一个方面曹操把持朝堂是摆在面前的现实,若是说斐潜迎了天子之后也好不到哪里去,但那是将来还未发生的推测,以还未发生的推测来否决当下已经发生的现实,显然也是说不过去的,因此郭嘉只是说了一半,便不说了。 斐潜也没有想要继续为难郭嘉,逼着他当场吐血的需求,所以见郭嘉不再冒刺头了,便表示先让郭嘉下去休息,毕竟郭嘉脑袋上还带着伤,万一搞得情绪太激动脑溢血了就不好玩了…… 郭嘉也是身心疲惫,方才强挺着和斐潜过招,到了现在多少也有些吃不消了,也就没有再坚持什么,只不过快到了堂下的时候,又停住了,回头说道:『国之四象,如天道焉,阴晴圆缺,但不可弃也……望骠骑将军慎之,三思而行……』 说完,郭嘉也没等斐潜回答,便又拱了拱手,在侍从的搀扶之下,缓缓走了。 斐潜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这个郭嘉,竟然还没有忘记当年在颍川之时斐潜说的那个玩笑…… 士族体系的成立和发展,其实脱不开其扎根乡村,拥有大量的人口土地的原因,再加上西汉以来的学术推崇,儒家文化,使得强宗大姓可以通过文化和声望,进一步的巩固自身势力和加强地方影响力,使得国家在进一步统合政权的时候困难重重,国家的政治极难渗透到乡村地方上。 面对末世之时,清醒且痛苦的人,无疑郭嘉也算是其中一个,但问题是就连郭嘉这样的寒门子弟,其实内心当中也并不希望士族世家就这么退出历史的舞台,还是希望能够让世家士族能够持续下去,纵然这个制度郭嘉也知道并不好。所以郭嘉才说出了希望斐潜能够三思而行的言语。 这么说来…… 斐潜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黄旭在一旁看着,以为斐潜对于郭嘉不满,不由得说道:『主公,此人过于无礼!何客待之?』郭嘉的身板和个鹌鹑差不多,虽然黄旭对于士族土话不是很熟悉,但是多少也懂一些,知道郭嘉方才没和斐潜多客气,心中也多少有些不爽。留得一条性命,应该感恩戴德才是,还敢出言顶撞,真以为刀不利? 斐潜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摆了摆手,『此人必有后用……某只是想到别的事情……晚脯做好没?也给郭奉孝送一份过去……』 既然斐潜决定了,黄旭也自然没有什么其他意见,应答了一声,便走下堂,将空间留给了斐潜。 这个郭嘉…… 虽然说郭嘉口风很紧,什么关于许县的消息都没有透露,可是到了最后,不知道是因为情绪上的落寞还是身体上的疲惫,终究是露出了一点马蹄出来,让斐潜察觉到了。 当然,依旧不是许县的情报,而是其他方面的。 郭嘉不认同斐潜自己,这一点,从言谈之中可以察觉得出来,结合最开始的时候郭嘉用的陈不占的例子,似乎也说明了在郭嘉心中斐潜和曹操的位置。 这家伙,斐潜不由得摇了摇头,该不会是跟曹哥太久,然后被曹哥洗脑了吧?这种军事政治上面的事情,哪里有什么纯正的对错黑白之分?到一个人身上,具体某个事情或许可以分出黑白对错来,但是如果说整个政治结构统治阶级,外表白里面黑就已经是非常不错的理想状态了,有的甚至直接一黑到底的,别说白了连灰色都找不到的都有。 虽然说郭嘉说的陈不占是讽刺斐潜的,但是反过来,这也说明了其实曹操跟郭嘉也肯定探讨过士族世家这个方面的话题,说不定两个人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想法和方向,所以才有『阴晴圆缺,不可弃也』的说辞。 当下大汉的士族世家,这种类型的存在形式,其实是一种社会现象,是和当下的社会生产方式、国家政权对社会基层的控制力、统治方式与技术能力、文化上的向心力、市场信息交换的频度,还有交通等等相关民生事业的先进程度相适应的,相对应的。可以说大汉时期的士族世家多少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还有国这个概念,可是等到了曹丕先掀翻了桌子,司马老二有样学样之后,规矩被打破,国的概念被颠覆,五胡乱华之后连汉人的名头也被践踏泥尘的时候,国的概念彻底完蛋,使得各地只剩下了家族,士族门阀便没有了制约,膨胀得无边无际…… 直至宋朝,通过科举进入官场的这一帮人,通过座师和门生形成了稳定的利益输送链条,科举士大夫官僚在朝堂一家独大,士族和门阀才算是逐渐的退出了主导位置…… 社会的变迁,必须通过生产形态的转变、生产力的提高、社会文化和政治体制变迁等诸多方面共同作用而实现,实际上,在社会动乱中,一些士族在动乱中衰落,另一批士族却在动乱中崛起,只要中古社会生产方式和基本形态没有重大转变,士族政治的格局很难会有根本性的变化。 郭嘉是有远见的聪明人,曹操显然也是,所以这两个人,甚至连同依旧在许县的荀彧,可能都有了一定的共识,也就是执政之后要怎么进行改革,所以,不管是荀彧还是郭嘉,都认为斐潜就是一个捣乱分子,是他们要进行大汉王朝改革的阻碍…… 结合历史上的种种后续发展来看,曹操也确实作出了一些改进,未必不是在这个时间段和郭嘉荀彧商议出来的举措,比如唯才是举,比如也提拔了大量寒门子弟等等,虽然最终依旧是不得不和士族世家妥协了,可问题是现在的曹操郭嘉等人完全不知道啊! 这么一来,似乎有些东西也可以说得通了。像是曹操知道郭嘉死去的时候的痛苦,以及曹操晚期的时候荀彧的空盒子之谜…… 重点应该是在『空』上面,有可能曹操想要表示的是落空,虚幻,付出的努力只是得到了一个『空盒子』等等,也同样表示曹操准备彻底放弃了和荀彧郭嘉原本商议好的路线,所以最终荀彧悲哀莫大过于心死,选择了服毒自尽。 这样的结果显然也影响到了荀氏,甚至绵延到了曹丕之后。历史上,荀氏二号人物荀攸,在第一批进入曹氏太祖庙祭祀的时候,甚至没有他的位置。荀攸在曹魏的地位和功劳有目共睹,毕竟是荀攸带头劝进曹操加九锡、称魏公,然而荀攸这么做,在建安十九年死去却没有得到谥号,在正始年间才被追赠谥号,有趣的是和荀彧一模一样的谥号:『敬』。 这当然不可能是曹丕表示自己很忙,或者说是临时工疏忽了所能解释和推脱的了,这也是荀氏家族当中另外一个很有意思的历史谜团。 可问题是,历史上的发展只有斐潜才知道,现阶段的曹操郭嘉荀彧他们还对着自己选择的道路充满了希望!只有斐潜才知道他们想要走的路子实际上行不通!而曹操郭嘉荀彧等人,或许现在就认为斐潜才是他们道路之上最大的障碍! 『呵呵,』斐潜笑了起来,『这还真是有些意思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50章 是攻心是谁在攻谁的心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又是一天的清晨。 若有若无的晨曦在林间和灌木丛中飘荡着,就像是一层薄薄的白纱。 张辽腋下夹着头盔,仰头望着头顶上的一片树叶。 树叶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之下,似乎显现的有些透明起来,就像是一片翠绿的玉石,而然这一块玉石更为耀眼的,是在叶片尖头的那一滴的五彩滨纷的露珠…… 『将军,都准备好了……』张晨从一旁小跑了过来,低声禀报道。 张辽点了点头,收回目光,默默的站了起来,然后将头盔戴在了头上,系好了带子,转身而走。不知道是因为张辽的行动带来的风,还是原本露珠就已经是呆不住了,在张辽远去的那一刻,终究是滑落了下来,在空中闪耀出一道绚丽多彩的光。 『……』张晨跟在张辽身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又有些犹豫。 『你想说什么?』张辽兵没有回头,但是似乎也发现了张晨的举动一般,一边走一边说道。 『这个……』张晨往前凑近了一些,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为什么我们这么多天都是绕来绕去……』 张辽在战马前停了下来,转头看了张晨一眼,说道:『很好,这个问题不错,不过么……』张辽拍了拍张晨的头盔,『如果你自己不能想明白这个问题,那么这辈子就只当一个校尉罢!走了!出发!』 ……(?_?)…… 夏侯惇不敢追得太紧,他也没有办法追得太紧。因为夏侯惇也害怕,所以他要时时刻刻防着张辽等人的突袭或是埋伏。 但是这样一来,夏侯惇能给张辽施加的压力就太少了…… 看着面前张辽等人留下来的印记,夏侯惇脸颊旁边的肉便是一跳一跳的…… 这里是篝火残留的灰烬,旁边的几根鱼骨甚至说明了之前骠骑人马还在这个篝火边上吃了烤鱼…… 而在另外一边,用砍伐下来的树枝搭建起来的一个棚子的架构,相信骠骑人马应该还会有毛毡油布之内东西来铺垫,然后就可以得到比较安逸的休息…… 骠骑人马是来郊游的么? 为什么不来攻击!? 自己明明只带了五千人,按照道理来说,骠骑人马应该至于连五千人都害怕啊? 为什么? 夏侯惇百思不得其解。 阳城之下,就是阳翟。 当夏侯惇知道了骠骑人马越城而过的时候,头一个反应是担心许县的安危,但是没有多久,第二个方面的考虑自然也浮现在了心头,会不会是想要引诱自己出城,然后设伏击败自己?然后第三个问题自然也是随之而来,会不会想要借机扯动阳翟的兵马,就像是调动了自己一眼,拉扯出防线上的漏洞,直扑许县之下? 按照最稳妥的方式,自然是在阳城待着,以不变应万变。然而,夏侯惇扪心自问,他做不到,他做不到可以自私的只顾及自己的安危,然后将曹操的基业作为筹码来获得自己的胜利的地步,所以,夏侯惇只能是将自己作为筹码,压上了赌桌。 雒阳首败,陈留的夏侯渊再败,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骠骑人马出现在了许县周边,自己纵然守得阳城不失,又有什么作用?于大局又有何益? 步卒追不上骑兵,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如果说连追都不敢追,就连夏侯惇自己都只能蜷缩在城池之中求自保而不顾其他,那么其他地方的曹军在接连的失败消息之后,士气还能保持平稳么? 士气一旦崩坏,就算是曹操亲至,也不见得能够挽回! 当年曹操酸枣一战失败之后,重新到了扬州募集兵马,起先兵卒不知道是要去雒阳搏命,响应的人到也不少,可是当这些兵卒知道了要去的地方是雒阳,是连各地诸侯都崩溃离散的战场,顿时士气崩塌到了极致,然后一夜之间营啸之下,便轰然而散,全数逃了一个干净! 从那个时候开始,夏侯惇就知道了兵卒士气这个东西,虽然说看不见摸不着,却是整个军队的支柱,没有了士气的兵马就跟山贼土匪差不多,顺风仗还可以,遇到难处随便一碰就是溃败! 在夏侯惇原本的预测之中,这一支骠骑的人马,应该会在自己离开阳城之后,便想方设法的来偷袭自己,所以夏侯惇带的五千人,都是精锐老卒,长矛大盾装备精良,周边也有些山林丘陵适宜立阵,只要骠骑人马敢来,夏侯惇不敢说能够将其击溃,也必定能够将其拖住! 然后由阳翟和许县的人马在包围上来,届时内有夏侯惇自己坚守不动,外有来援的兵马包围而攻,到时候士气崩坏的必然就是骠骑人马! 如果这一支骠骑人马不来攻击自己,而是选择继续南下进攻阳翟或是许县,也是一样,只不过是坚守方和援兵调换了一下位置而已,所以夏侯惇在出发的时候,就立刻给荀彧发去了信息,希望能够配合起来,最终达成围剿这一支骠骑人马的目标。 然而…… 这一支骠骑人马就像是知道夏侯惇是怎样安排的,所以根本就没有和夏侯惇照面,似乎只是带着夏侯惇在山野和颍水之间绕圈子,这让夏侯惇又急又无可奈何。不能赶得太急,一急起来必然会失去节奏和阵型,若是在那个时候碰上了骠骑人马的突袭,就不是自己坚守不坚守的问题了,而是崩溃不崩溃的问题了! 所以最快的速度也就只能是如此,在对方留下的痕迹面前咬牙切齿,又不得不强忍着,还要在自家兵卒面前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否则会掉士气…… ……{{(>_<)}}…… 曹操在接到了荀彧转递过来的消息的时候,一颗心就直直的往下沉,然后仿佛就像是落入了无底的深渊一般,怎样都浮不起来。 夏侯惇中计了! 可是曹操却没有办法指责夏侯惇,因为这确实夏侯惇所能做到的极致了。当然,如果夏侯惇坚守阳城不出,或许也是一种办法,但是曹操知道,夏侯惇肯定没办法那么做…… 如果这一次夏侯惇见到了骠骑人马异动,依旧只是一味坚守,那么下一次,还有那一个将领敢出击? 多做事容易多错,那么就干脆什么都不做! 管他其他郡国如何,反正自家的城池没损失就成! 大汉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不就是因为这样的地方太守,各地大员,士族世家越来越多造成的么? 为什么反董卓联盟最终会失败,为什么当年在酸枣之时曹操强烈建议进军的时候仅仅只有一个鮑信愿意出兵相助? 整体大局和自身安危,那一个更重要? 有的人说自然是大局为重,可是真的大局有变的时候,却往往只考虑了自己。曹操当年碰到太多这样的人了,甚至到了现在,依旧不敢相信还会有人真的会为了大局牺牲自己。 除了夏侯惇。 曹操忘不了这一切,也忘不了当年他和夏侯惇一同站在雒阳废墟之上,在太阳初升的阳光之下,高举着双手,向天地发出了呼喝,要改变这个自私的世间!挽救大汉的倾斜! 夏侯惇虽然不是自己的骨血兄弟,但是曹操觉得夏侯惇甚至比亲兄弟还更好,更能理解自己并且支持着自己…… 曹洪当然也不错,但是千万别让他在面对钱财的时候做选择…… 曹仁的问题就是太好颜面了…… 曹休、曹纯、曹真等等,都还小了些,还不足挑大梁。 夏侯渊……算了,不提也罢! 众多将领之中,唯有夏侯惇最能知晓曹操自己的心意,也最能体谅大局,以整体战略为重,所以,这一次,夏侯惇多半,不,夏侯惇肯定会出击的,而一旦他离开了阳城,要么是夏侯惇成为骠骑的目标,要么阳城是目标…… 说不定,两者皆是。 唉! 悔不该当初贪了骠骑兵马,让了荀攸荀公达,如今才意识到,真如饥渴之人饮了鸩酒一般,当下毒发了,否则骠骑怎么能做出如此针对夏侯惇的计谋来? 曹操终于是看清楚也想明白了,这不是什么疑兵之计,也不是什么缓兵之计,更不是什么分兵之计,而是一开始,骠骑将军就在用着诛心之计! 曹操咬着牙,站了起来,旋即大笑出声,笑声洪亮,滚滚而动,一时间震得大帐似乎都在颤抖。帐篷之外的护卫微微探头瞄了一样,见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便又缩了回去,脸上的表情也似乎松懈了一些。 『来人!』曹操大笑方停歇,立刻朗声叫道,『令子孝子恒于此地等候乌桓人马,子廉随某……出阵!』 ……!(′θ`)ノ…… 许县,皇城,偏殿。 四下静谧,连一点声音都没有,若不是刘协还多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说不准都以这里就没有活人! 说起来,皇城之中,确实没有多少人气,似乎从刘协他记事的年岁的时候开始,就是如此,然后慢慢的,似乎也习惯了。 后来董卓来了,哥哥死了,看见满堂的大臣在董卓之下唯唯诺诺,不由得满心愤懑,可是最后也因为岁月的蹉跎,仿佛藏在了骨头的缝隙当中,只在变天的时候才会散出来,酸胀得难受。 浑身上下的血气,在王充纵身一跃的时候,似乎也跟着从城墙之上跌落,绽放出一朵白红相间的绝世之花,然后便重新便成了种子,在心间深处扎下根,往下扎,扎得生疼…… 这是朕的大汉! 这是大汉的天下! 朕是大汉的天子,是天下之主! 刘协无数次在梦中嘶吼,可是总是发现自己放不出声来,喊了没人听,有人听了听不懂,甚至就那样漠然而过,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原地打转,在高墙之下打转,永远无法逾越。 许县动乱,只不过豫州震动。 骠骑一出函谷关,天下都震动! 有时候刘协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开心,还是应该…… 皇宫之中,渐渐的护卫也多了起来,多是一些生面孔。 刘协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夜深了,小黄门靠在柱子上,头往左边点一下,然后往右边点一下…… 这个城市里面,大多数的普通人都已经睡去,还没有睡的,大多数不是普通人。 若是骠骑将军那一日真的到了城下,自己应该怎么做? 或者说,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灯火幽幽,就像是大汉最后的那一点希望,摇曳着,似乎随时可能熄灭。 万一,万一呢? 不知道,不知道…… 这个大汉,确实已经象这个深夜一样,已经暗淡无光了。不过几个时辰之后,又有新的一天,太阳会重新升起,而大汉的太阳,会从那个方向上升起来? 昨天刘晔陪着自己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今天又坐了一个早上。 加起来,一整天,说的却是一个人。 一个春秋战国的人。 白公胜。 尤其是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白公胜于吴时,子西欲召之,叶公曰:『吾闻胜也信而勇,不为不利。舍诸边竟,使卫藩焉。』叶公则对曰:『周仁之谓信,率义之谓勇。吾闻胜也好复言,而求死士,殆有私乎?复言,非信也;期死,非勇也。子必悔之!』子西弗从,召之使处吴竟,为白公。 第二件事是胜自历剑,子期之子平见之,曰:『王孙何自历也?』曰:『胜以直闻,不告女,庸为直乎?将以杀尔父。』平以告子西。子西曰:『胜如卵,余翼而长之。楚国,第我死,令尹、司马,非胜而谁?』遂不以为然,后胜叛。 然后刘晔就走了。 然后,刘晔今天下午也就没有再来了…… 刘晔没说要怎么样,也没有说应该怎么样,可是刘协不由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白公胜之事,谁是正确的,谁是错误的?谁从中获利,谁才是笑到了最后? 那么,现在呢? 夜色静谧,所有的事物都噤声屏气,都不肯给刘协一个答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51章 风雨来的时候绝对不会提前通知 阳城。 夜深人静,杨修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大梁之上的尘灰,摸着身上的薄被,然后努力的将脚伸长,终究是发出了一声舒畅的低低呻吟。 长时间都是在野外,终究是没有躺在床榻上舒服。杨修呼出了一口气,带着一种松弛下来的幸福感想着,骠骑将军这几天往来指挥,简直就是出神入化,巧取阳城之举,更是达到了极致,甚至就连杨修自己,一开始也以为应该是一场苦战,却没有想到如今竟然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可以躺在了阳城之内,不用再忍受野外风吹雨打之苦。 关于这两天的行动,值得总结的有很多,虽然杨修是腆着脸求着骠骑将军,才勉强得到这个机会跟上来的,说起来杨家的面子简直就是丢在地上一般,可是杨修觉得这一次,值。 对于杨修来说,兵卒和百姓的死亡与否,其实他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从他诞生的那一天开始,他和普通人就完全不同。换句话说,对于杨修,所谓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类似话语根本无效,因为杨修的最初的开端就比一般人要高出一大截。 所以在最初,听闻了骠骑将军斐潜,嗯,但是还不是骠骑,甚至连征西都还不是的时候,确实没有把斐潜当成一回事,去认真对待过,然而现在啊…… 时过境迁,天地轮回,真是一点都没有错。 不过,如今山西士族承受的压力,终究是加到了山东士族头上了罢! 杨修忍不住在夜色之中微微笑了出来,尤其是当他看到夏侯充那个熊样子的时候,更是觉得心中压抑许久的郁闷,终于是宣泄了一些,似乎呼吸也顺畅了不少。 人啊,终究是要看见比自己悲惨的,才会觉得自己有幸福感。 虽然自己这一段时间都在帮荀攸打下手,就像是一个普通士族子弟一样,连在骠骑将军面前露脸的机会都没有多少,但是这样已经让杨修觉得很不错了,因为这一次,不管如何,杨氏至少走在了山东士族的前面。 『三惑四知……』杨修轻轻的低语者,『昔日可忍廿年,今日亦何尝不可?骠骑春秋鼎盛,大有可为,大有可为啊……』 杨修想着,感受着身躯终于能够躺直了所带来的舒适感,然后琢磨着,最后缓缓的闭上了眼,就算是在入梦之后,脸上依旧有些幸福的笑意。 有些人幸福,必然就有些人会不幸福。 在这个世界上,幸福和其他能量都是差不多类似,都遵守着守恒的规律。 尤其是从大人物忽然变成了一个小人物的时候,尤其是从越高的位置跌落下来,这种幸福的差距感会大到让人难以接受,如同撕心裂肺一般,痛苦不堪。夏侯充没有像是杨修的忍耐本领,所以他更是痛苦。 昨夜似乎还是香艳的,温暖的,舒畅的,但是今夜却变成了孤寂的,寒冷的,悲伤的,让夏侯充几乎忍不住落下泪来。 为什么这个世间就这么的不公平? 早在太兴二年的时候,就有传言说骠骑将军青面獠牙,赤瞳短须,宛如恶鬼,平日里面喜食人心肝,以薄片佐酒,顿顿不可缺…… 夏侯充不由得在寒冷的石板上蜷缩起来,然后手抱在了胸腹之间。骠骑将军留着我,该不会是为了留个新鲜的心肝罢?! 越想,便是越怕,越怕便是越慌,夏侯充就觉得喉头发干,浑身发抖,牙齿之间抖抖有声,甚至觉得身边的黑暗之中就是潜藏好几只的饿鬼,正在对着自己的头顶,脖子后面,后腰,小腿垂涎欲滴,甚至还能感觉到这些饿鬼的呼吸,一下,一下,冰冷刺骨…… 『救……救命!救命啊……』夏侯充忍不住大叫起来,满脸眼泪鼻涕的,连滚带爬撞到了柴房门板上,『别吃我,别吃我啊……』 第二天,睡得不错的斐潜在起床洗漱完毕之后才从黄旭那边知道了夏侯充的事情,一时间有些不可理解,『什么意思?别吃他?谁要吃他?哦……』 斐潜忽然明白了。 然后就觉得可笑,又有些可悲。 感情自己依旧在很多人心中是吃人的饿鬼,就算是夏侯充这种还算是士族子弟的,也不例外。 黄旭在一旁嘿嘿的偷笑,说道:『这小子吵吵着还是要见你,说什么求你别吃什么的,然后值守的兄弟就忍不住让他清醒清醒,结果这小子还喊着揍得好,再用力些,哈啊哈哈,这家伙怕不是这里有问题?』黄旭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哼……』斐潜摇头,『打得皮开肉绽鼻青脸肿了,肉就不好吃了,他就不用担心被我们吃了他……另外还有一点,也可以说明他在这里受了苦,将来如果还能回去,罪责也可能就会轻一些……』 黄旭一愣,『感情揍他还是在帮他?!』 斐潜哈哈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先把自己人给骗了,就像是某利某传某销一样,先找自己人下手,直至最终连自己都深信不疑。有时候谣言就像是传销,说多了,连自己都信了。 早些时间,斐潜就听闻说山东有他的传闻,当然,这些传闻并非是说斐潜有多么多么的好,而是所谓的那些负面的,不实的消息。对于这些消息,包括庞统在内的许多人都觉得太过于夸张,甚至有些可笑,可是斐潜觉得这些谣言正好就符合了百姓的需求…… 若不是斐潜治下有枣衹等等一大批的农学士和工学士,说不得已经被这些谣言搞得焦头烂额了。 民众喜欢的,不就是八卦么? 不管这个八卦真假,反正先吃个瓜再说。 斐潜有时候会庆幸大汉当下,依旧是一个信息传递速度极慢的一个朝代,所以纵然在山东这里关于他的谣言传说的绘声绘色,但是在关中北地甚至川蜀汉中,在有意识的控制之下,并没有掀起什么多大的风浪。 若是后世…… 斐潜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有时候,民众的善意是会被特别的人拿出来消费的,这些特别的人,不仅仅是统治者,也有民众自己。 后世从进入了信息时代之后,网络上的暴力,那些见到什么都喷的键盘侠已经逼死了太多的人,例子举不胜举,但是斐潜没有见到一个『键盘侠』在事后明知自己错了,会愿意站出来承认错误,承担责任,为无辜者的损失,甚至是死亡负责。这些键盘侠只会偷偷的删除自己的留言,然后又将狩猎的目光转向了下一个受害者。 黄旭在一旁看到斐潜的面色似乎有些变化,便微微做了个手势,说道:『主公,要不要……给他多少留个教训……』 斐潜一边穿堂过院,一边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不过,某倒是想起一事……让德祖来……』 话还没有说完,斐潜忽然觉得脸颊有些湿意,抬头一看,天空之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飘来了一些乌云,正若有若无的飘洒下雨滴来…… 斐潜脸色一变,几乎是立刻改口道,『唤公达前来议事!』 …………又是一条不知道填什么表情的分割线……??????…… 天色阴沉。 虽然雨势头不大,但是已经下了好几个时辰了,而且看这样子,还不知道会下多久…… 颖水北岸和南岸多少是有一些地形上面的差别的。北岸相对来说山地林地多一些,而且比较贴近阳城山脉,所以可以让骑兵行走的地方并不是很多。 南岸么相对来说就宽阔一点,所以大部分的官道都在南岸,少部分在北岸。 张辽等人到了北岸已经有两天了,昨天看着天气似乎还行,没想到今天忽然就开始下雨了。 雨水不大,但是似乎很有韧性,从早上到现在,几乎就没有怎么停过,如果仅仅是下一天,问题还不是很大,就怕是一下就下不停了。 毕竟这一段时间以来,整个河洛豫州都没有雨。 老天爷有时候就喜欢玩,要么不下雨,要么下不停。 那么这一次雨,会下多久? 张辽心中并没有数,毕竟张辽也是第一次来豫州颍川这一带,若是没有荀攸精心绘制的地图来指引,张辽甚至都需要抓当地的向导来确定方位…… 战马有些不高兴的喷了喷响鼻,甩了甩身上的雨水,浑然不顾会不会将水甩到他的主人身上脸上。 张辽抹了抹脸上那些水珠,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抑或是战马的身上的,发证都混在了一起分不清,也没心思去分清楚,表情略有些凝重。 不需要再掏出荀攸绘制的地图来看,张辽几乎已经将地图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在了脑海里,这一块地方虽然也算是不错,但是太靠近山脉了,回旋余地略小,临时驻留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说…… 人不喜欢雨天,战马更不喜欢下雨天。 雨水不仅仅会导致无法得到热食补充,甚至会导致战马在奔跑之后不能够得到干爽的环境,容易并发各种问题,甚至会因此生病…… 并不是说潮湿的环境不能养马,世界上,习惯在潮湿闷热环境当中,生存得很舒适的,也有不少好马,但是张辽等人所带来的都是北地马西凉马,这些战马自然更喜欢更适应干燥的环境。就算是人还有时候会出现很多水土不服的现象,更何况是马? 这是第一个方面的不利因素,而另外一个更加棘手的事情,就是颍水。 因为之前颍水的水位比较低,所以张辽可以很是风骚的跳过来,然后再跳回去,逗着夏侯惇玩,可是若是水位上涨,怕是那一天不小心,夏侯惇就可以兴高采烈的站在河岸上,看着张辽等人在水里挣扎着玩了…… 张辽回头看着身后的山脉起伏,然后看着山顶之上的那些厚厚的雨云,再看了看在林边虽然搭建了一些简陋棚子,但是无法抵御从天而降的雨水的兵卒人马,眉头深深的皱在了一起。 这一块区域安全么? 张辽目光巡视着,然后看了看开始变得有些浑浊起来的颍水,沉默许久。 『来人!立刻去下一个渡口!』张辽站起身,沉声说道,『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动作都快一点!此地,不可久留!』 和谁都可以赌一赌,但是唯独不能和老天爷去赌…… 必须做出最坏的预案,否则等真的碰上了持续下雨,水位暴涨,然后导致河边低地被淹没就麻烦了! 难道还真拉着马进山躲洪水不成? 要是再碰上山洪爆发呢? 必须早作准备…… ……o(︶︿︶)o…… 夏侯惇站着,仰头脸朝上,闭着眼,感受着雨点一点一点打在他脸上的力量,不知道在想着一些什么。 『将军?』护卫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呼唤道。 夏侯惇仿佛才回过神来一般,不过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睁眼,只是淡淡的说道,『何事?』 『启禀将军,都准备好了,可以渡河了……』兵卒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禀报道。 夏侯惇依旧闭着眼,没说话。 要继续沿着官路痕迹追赶骠骑人马,还是说…… 护卫看了一样,也不敢再催促,传令兵更是拜在地面上,也不敢多问,一时间场面寂静下来,只剩下雨点噼里啪啦,不急不缓的落下来,落在头盔上,落在铠甲上,落在旗幡上。 夏侯惇眼皮之下的眼珠子飞快的左右动着,脑海当中无数的地图和这些年来勘察的情形相互交换闪现着,道路,树林,山体,河流,构建出一个庞大的体系,然后标注出自己的位置,以及估计骠骑人马所在的位置…… 『全军听令!』夏侯惇猛然睁眼,眼眸之中瞬间闪耀出来的光芒就算是阴沉的雨天也无法遮掩,『即刻前往三石湾!』 『啊?!』传令兵愣了一下,然后追问道,『是渡河之后再去三石湾么……』 夏侯惇缓缓地摇了摇头,『不!不渡河!直接去三石湾!』 三石湾,顾名思义,便是三石汇聚而成,三石湾之前有一段平缓,而在三石挤压河道之后,因为导致了河道狭小弯曲,水流便湍急起来,所以如果说颍水的下一个比较合适的渡口,便是只有三石湾前面的那一小段!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52章 意外来的时候绝对不会提前商量 『真乃天助我也!』 夏侯惇意气风发的站在岸边的岩石之上,看着颍水奔腾而下,脸上多少带出了一些兴奋的神色。多少天了,都是跟在骠骑人马后面吃屁,现在老天爷终于是开眼,暴涨的颍水无形当中就等同于一路盟军,将骠骑人马的活动范围顿时缩小,也不再是无迹可循。 夏侯惇对于这一方的土地,有着特别的情感。 当年黄巾贼在这一片土地上肆无忌惮的破坏,抢劫,屠戮的时候,夏侯惇就愤而从军,和大兄曹操一起,正式踏入了行伍之中,直至当下。 那时候曹操兵法还很稚嫩,也谈不上什么精兵,甚至有一次陷入得太深,被围在舞阳附近,差一点就命丧黄泉,幸好皇甫嵩带兵赶到,救出了曹操和夏侯惇他们。 然后便是不断的南北征讨,东西奔波,夏侯惇知道曹操有当下这一份的基业是如何的来之不易,甚至也非常清楚曹操现在面临的又有哪些困难,所以他一直战战兢兢,忠心耿耿,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大意,直至碰上了骠骑人马…… 夏侯惇他在这一片土地上成长,他也自然要守护着这一片的土地。对于夏侯惇来说,骠骑人马就和当年的黄巾贼其实相差不多,都是秩序的破坏者,都是曹操崛起的障碍。这一次,终于上天也站在了他的这一边! 钱财什么的身外之物,夏侯惇不是很在乎,沙场之上的生死存亡,夏侯惇同样也不是很看重,他唯一重视的,便是曹氏的基业。如果牺牲他的生命就可以换来曹氏夏后氏的鼎盛,夏侯惇甘愿一死。 在这一片的天空下,夏侯惇击败过山贼,黄巾,黑山,也击败过袁术袁绍,现在不过是将对手换成了骠骑而已。那么今天,结果也是一样,他将在这里击败骠骑的人马,才能振奋整个曹军士气。 这一次,曹氏上下面临的危机,比起之前还要更严重,如果再次失败,曹氏夏侯氏的基业,将会受到前所未有的震荡,甚至有可能会倾覆动摇以至于垮塌! 曹操既然将颍川的防守重任交到了自己的手上,夏侯惇就必须在这个时候做出表率,将逆臣贼子骠骑将军斐潜的人马击败,然后赶出颍川,然后再挥师河洛,直抵函谷关下! 纵然困难,也必须如此。 夏侯惇站在硕大的岩石之上,目光炯炯的看着对岸。『来吧,出来吧,我知道你就在这里……』 ……( ̄^ ̄)!…… 『啧啧……』 张辽砸吧了一下嘴。 这一次,竟然被夏侯惇给赶在了前面,将他的去路给堵住了!如果不是下雨,裸露出来的颍水河床就是相当通畅的骑兵路线,可是现在这条路无疑就是被切断了,并且反过来对张辽等人的行进做出了非常大的阻碍。 在这样的情况下,更为熟悉地形的夏侯惇紧紧抓住了机会,抢先到达了三石湾,并且开始修建防御体系,让张辽多少有些头疼起来。 『那个……要冲过去么?』张晨站在一旁,带了一些试探的口气,低声问道。 张辽用手指了一下远处如同蚂蚁一般在劳碌个不停的夏侯惇兵卒,『那边,看见没?这些家伙正在挖陷马坑……冲过去,然后他们还有半渡而击的优势,不就是等于白送么?』 『那我们……退回去?』张晨又问道。 张辽摇了摇头,瞄了张晨一眼,然后说道:『你要这么想,如果你是夏侯,你会怎样来对付我们……他在这里大张旗鼓的挖陷马坑,难道不怕我们先看见?』 『这个……』张晨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张辽转过头,面无表器的看着张晨,『这么多年的讲武堂学习……你小子似乎没什么长进啊……』 张晨顿时额头上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滚滚而下,『夏侯有意让我们看到?』 张辽这才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家伙故意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张晨下意识的就想要应一声『意味着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忽然想起方才张辽的鄙视,顿时又吞了回去,绕了一圈之后就变成了:『将军的意思是,这些个陷马坑也就是吓唬我们的?』 『嗯……』张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完全是……夏侯肯定也没有到多久……所以这陷马坑么,多半也就来得及挖这面上的几个……一旦我们拖延,就保不准有多少了,不过强冲多少有些问题,还是要想个办法……』 这几个陷马坑,其实就像是夏侯惇的挑衅。 张辽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让张晨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其实你也担心……是不是……』 张辽轻声念叨着,声音细微,几乎都被雨滴声掩盖过去,导致就连在身边的张晨都听不清楚…… ……(¬_¬)…… 『我们可以进兵雒阳……其实真可以的……』夏侯渊龇牙咧嘴的说道,但是声音也不敢放太开,只是对着身边的曹纯嘟囔,『攻下雒阳,该死的骠骑就没有退路了……』 曹操昨日到了兖州陈留,立刻就下令先将夏侯渊拔光了毛,呃,上衣,在军营辕门之下公开行了二十鞭的军法,并且告诫这二十鞭子不过是暂且收的利息而已,原本的败军之罪还要夏侯渊戴罪立功…… 随后曹操便让曹纯和夏侯渊立刻统领残余的曹军骑兵,赶往颍川,驰援夏侯惇。而曹操自己也将随后出发,一同前往颍川。 当然,虽然同样是二十鞭,有的可能二十鞭直接就打残废了,有的么只是皮肉伤。夏侯渊自然就是后者,不要问为什么,问了就是临时工,所以夏侯渊依旧可以上马,和曹纯一同赶往前线。 不过夏侯渊不敢在曹操面前龇牙咧嘴,也就只能在曹纯面前宣泄不满了,在夏侯渊看来,既然曹操已经赶到了兖州陈留境界,那么距离雒阳不是等同于咫尺之遥么,为什么不选择进攻雒阳,而是往颍川汇集? 夏侯渊念念不忘打雒阳,其实也并非是夏侯渊就对于骠骑将军的整体战略有多么深刻的认知,而多半仅仅是因为他在雒阳左近战败过,所以他就想着在哪里跌倒的就要在哪里爬起来而已,并非完全是站在战略角度考虑问题。 曹纯一路上已经听了夏侯渊唠叨好几次了,实在有些忍不住,不由得吼道:『此乃司空之令!』 夏侯渊顿时哑火了,然后不由得也放慢了战马的步伐。 曹纯没有继续和夏侯渊纠缠,而是继续向前。 这个白地将军! 曹纯心中也难免吐槽了一声,有意见,在主公没有决定之前,先说出来,看看能不能得到主公和众人的认同,哪有当着主公面什么都不说,然后等主公已经下了命令了,再来找人嘀咕的道理? 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我替你去说? 抑或是就只是说着玩,根本就是为了说一说而已? 更何况,曹纯也多少能够明白曹操的用意…… 攻打雒阳,切断骠骑人马的归途,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战略意义。 夏侯惇的情报当中,就有表明说骠骑人马一路去了雒阳,一路进军颍川,而这一路回雒阳的,纵然挡不住曹军联合进攻,但是想要将其留下来,却没有那么容易!一旦说进攻雒阳不利,然后颍川内部又再次被骠骑搅乱,那么当消息传到了曹操手下兵卒的耳朵之中的时候,士气崩塌,全盘崩溃才真正可怖! 曹纯不由得又想起了当初在小土山之上,看见的那一名骠骑战将…… 『常山赵子龙……』 不知可是在颍川? 这天下,英雄豪杰真多啊…… 曹纯想着,然后不由自主的瞄了瞄落在身后的夏侯渊,当然,像这个只长了脑袋没长心眼的白地将军,也就只能是如此了。 虽然说曹纯也想着尽快按照曹操的命令赶往颍川,但是因为下雨,路滑,再加上对于战马的体力消耗比正常的天气要多上许多,因此曹纯也不得不控制着速度,在行进了一段路程之后,眼见着天色渐晚,就下令寻找一个避雨的地方进行休整。 『前方何处?』曹纯指着在远处细雨纷飞当中朦朦胧胧的一个建筑群落。 『启禀将军,似乎是许家堡……』 ……@( ̄- ̄)@…… 颍水。 三石湾。 几个时辰之后,在连绵不断的雨水当中等候的夏侯惇,不知道是因为雨水带走了身体的热量,还是说冲刷了热情,让夏侯惇心中慢慢的有些不安起来。 对岸的山林之中因为雨雾水汽弥漫,而显得有些不太真实起来,就像是画卷当中的山水,充满了一种神秘的色彩。 自己会不会画蛇添足了? 夏侯惇看了看在小雨当中挖掘着陷马坑的自家手下,沉默了片刻。 兵法有云,虚虚实实,按照道理来说,自己若是要伏击,自然是要什么踪迹都不显露最好,但是无奈以来三石湾这一边可以用来隐蔽的地形不多,二来么,夏侯惇认为既然敢单独行动,领兵南下进逼颍川的骠骑之下的将领,想必也是个胆大之辈,还不如实而虚之,虚而实之,虽然设了兵卒在挖陷马坑,但是人数也不多,等于就是给骠骑人马施加压力…… 来打么? 就这点人,要是不来进攻,再等下去,陷马坑就会越来越多…… 然而几个时辰过去了,颍水对岸似乎安静得不像话,这让夏侯惇原本的信心也有些浮躁了起来,不那么的确定和有把握了。 难道说对面骠骑人马看到了我身后的藏兵,所以不出来了? 夏侯惇回头看了看,应该不至于,除非有人能够看穿石头,要么从河对岸的角度是怎么都看不到的。 又或是骠骑人马根本还没有赶到这里? 也不太可能。虽然说夏侯惇等人是抄了近道,但是毕竟还是步卒,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时间差不多…… 抑或是骠骑人马害怕了,见到了这几个陷阱就掉头回去了? 这更不可能了。毕竟兵家之事,不是说小孩子闹着玩的,说反悔就反悔,一会儿要一会儿不要的,什么都没有做,光是出来溜一圈?更何况因为下雨的原因,也就剩下这一个三石湾的渡口还算是可以浮水而过,难不成骠骑人马敢于搏击激流? 夏侯惇不由得目光又在湍急的颍水当中上下扫视了几圈,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因为溺水而下的人马的尸首,这才略微的放下了些心思。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些骠骑人马在山林当中耗着,想要等到这雨停了,颍水水位再次回落…… 不过夏侯惇知道,这颍水涨起来,想要落回去,就不是十天半个月能做到的了,毕竟下雨也不是只有颍水河流上空在下雨,周边这么一大片的雨水最终都会汇集在颍水之中,所以这些骠骑人马真的要是想要耗下去,夏侯惇也乐见其成! 可问题在于,骠骑人马究竟是怎样想的,又将怎么选? 在雨天挖掘土坑,显然没有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容易,雨水混杂着泥土,会顺着土坑的边缘不停的往下流淌,并且在土坑中心也很快形成了一层积水,站在土坑内部的挖着的曹军兵卒也时不时因为站立不稳而摔倒,然后跌得一身上下全是泥水,颇为狼狈。 夏侯惇看着那些正在挖坑的手下,心中似乎有些感悟,难道是骠骑人马觉得我这里挖坑就是装个样子,下雨天不可能挖出什么像样的坑洞来? 『来人!』夏侯惇下令,再派出了一队兵卒,替换下那些挖了几个时辰显得有些疲惫不堪的兵卒。 没错,下雨天确实是不方便挖坑,但是难道只有深坑才能陷马么?堆积的软泥,深浅不一的坑洞,也一样可以阻碍战马的行进和奔驰!只要让战马速度提升不起来,那么目的不就是达到了么?再这样挖下去,到时候河岸之上遍地都是烂泥,看骑兵怎么跑得动! 某就不信,这些骠骑人马,真的就能忍得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53章 包围和反包围 如果世界上每个人都是从来不犯错,或许这个世界早就已经是正大光明,冲出银河了,可问题是,站在后知后觉的至高点指手画脚向来容易,可是当真面对问题的时候,就不一定容易了。 『启禀将军……』张晨从后面的几名斥候之处,气喘吁吁的赶了回来,脸色有些差,『之前那个渡口水更深,已经快到胸口了……怕是……』 张晨没说完,但是意思很明确。现在天还在下着小雨,水位还会进一步的上涨,如果等全军赶回之前的那个渡河口,恐怕就不是齐胸了,搞不好都没顶了。 张辽仰头,任凭细细的雨滴打在脸上。原本这个渡口的水位,根据荀攸的标柱,大概只是过了半截马腿而已,甚至都不用特意减速,半速就能通过,而现在一场绵延的雨,就导致了情况徒然转变,让张辽有些措手不及。 大自然的变化,有时候会让通途变成了绝境,而这样的变化,又往往让人难以预料。就像是谁都知道地震很可怕,但是就连后知后觉的猪哥们,也都无法腆着脸说他们就能让人类永远避免地震的伤害。 张辽之前也派人偷偷测量过这里的水位,大概是快到大腿的位置,而现在,如果假设还在上涨,就差不多是将到腰部左右了,也就等于是说,如果现在渡河,还应该可以渡得过去,如果再拖延下去,怕是也同样渡不过。 现在张辽的位置,就是颍水的一个弯道之中,一侧是颍水,一侧是阳城山脉,然后两头都是渡口,一个水深过不去,另外一个虽然现在还可以渡,但是已经被夏侯惇抢占先机,也同样难以过去。 一不小心,就被卡在了颍水北岸的这一小块区域当中,这是张辽所预料不到的,也是无法预估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诸葛一样的天赋,看看天上的云彩便知道那边地皮有雨。虽然说起来天气的原因,并不能算是张辽的过错,但是张辽外表看起来似乎还很轻松,实际上内心当中依旧觉得压力很大。 夏侯惇会不会根本没有多少人?只不过其他后续的部队还在赶过来,所以才特意在面前挖这种陷马坑让自己来看? 『若说夏侯不知兵法,某也不信……』张辽淡淡的说道,『看见那边的火光了没有?若是真有兵马隐藏于林草之中,又怎么会显露出来?怕是疑兵之策罢……还有,某怀疑夏侯现在恐怕也是去派人调了阳翟之兵,多半就在途中!若是再拖延下去,怕是曹军越来越多……』 骑兵最头疼的,就是被压缩在这样的一个狭长地形当中,进退两难,要么只能等待,要么就必须主动寻找战机,而张辽这个人,绝非被动的性格,他更喜欢掌握主动,不管是在哪里,更何况现在的局面,似乎也是越拖下去便越是不利…… 张晨挺直了胸膛,说道:『请将军下令!』 ……(·◇·)/~~~…… 夜色之中,夏侯惇带着几名护卫,在做不知道是今日最后的一遍,还是已经是第二天的头一遍的巡查。 雨夜,既不能全数都到高坡干燥之处,又不能脱下已经被雨水浸润湿透的盔甲,着实是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事情。 夏侯惇走一段,然后和兵卒温言几句,浑然没有在军中将校面前的严肃形象,走走停停,一趟下来,夏侯惇脚上的靴子都大了整整一圈,上面都是黄泥。 『将军,不如暂且休息片刻?』护卫一边帮夏侯惇脱下靴子,去除黄泥,一边看了看遮雨棚当中时漏的刻度,劝说道,『已经是四更天了……』 夏侯惇并没有像是传统步军大营那样立下一个坚固得仿佛乌龟壳一样的营地,也没有所有人都立了帐篷,甚至可以说,那个所谓的营地,多半是假装的,并没有真正的住人。因为就连夏侯惇自己,也和很多兵卒一样,就是简单搭了一个遮雨棚而已,所以兵卒虽然难熬,但是也没有多少怨言。 正所谓虚虚实实,就像是赌桌上面的牌面,看到的或许是真的,也或许是假的。 夏侯惇摇了摇头说道:『不可懈怠……』 虽然说夏侯惇并不知道对面的骠骑人马是如何想的,但是夏侯惇觉得,今夜,或者说在天明之前,怕是最为危险的时候,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夏侯惇已经派人紧急前往阳翟,调集兵马赶来这里,等阳翟的人马到了,自己还有手下的兵卒再来轮换休息也不算迟。骠骑人马,来去如风,如今天公作美,下了这么一场雨,将其困在了颍水之北,又怎么能轻易放过?若是因为自己一时没有防备好,让其脱困,岂不是辜负了曹操的信赖? 骠骑将军出了函谷关以来,一切的消息都似乎是坏消息,所有人都似乎活在了噩梦之中一样,接连的打击让夏侯惇和曹军上下都有些不堪重负。昔日光武帝之时雄绝天下的雍并骑兵,似乎又一次展现在世人面前,绽放出绚丽无比的光华来,雍州并州,原本因为就是和胡人接壤,所以经常面临着战争威胁,导致了民风凶悍,并且在骑兵方面有着天然的加成,所以在之前和山东这些地方的兵卒比较起来,也是压了山东等人一头。 后来光武帝定都雒阳,雍州并州仰仗的武力在和平时期丧失了其优势,在山东士族的打压之下,便渐渐的衰落…… 而现在,又是乱世啊! 该死! 该死的雍并之人! 这天下的乱世,就是这些家伙带出来的! 祸害了大汉,如今又要来祸害颍川! 『给某看紧了渡口!』夏侯惇沉声说道,『如有异动,速速来报!』 ……(?`∧′)…… 雨丝依旧在天空中飘荡着,就像是要将颍水和天上的乌云连接起来一样。张晨极目四望,四周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只剩下了眼前的奔腾不息的水声。 当兵上了战场,像是眼前这样的,都算是极好的了。 张晨见过满地满沟的尸首,腐烂的和没完全腐烂的都有,到了夜间,点点的磷火在沟底地面上飘来飘去,若是没见过大场面的,吓都会吓得屎尿乱崩! 一行人牵着马,小心翼翼的慢慢靠近颍水河岸。 这里虽然说距离三石湾也有一段距离,但是也不保准就没有曹军的斥候,能够尽量不发出什么声响来自然最好。 战马虽然也会水,但是对于水还是不怎么喜欢,扭动着脖子,有些抗拒。张晨停了下来,又安抚了一下战马,再一次检查了一下战马和自己身上绑着的空心皮囊…… 这些空心皮囊就是用水囊改装的,倒尽了水,鼓足了气,虽然不能像是专用的那种抹上油吹得极大的羊皮囊,但是多少也能够提供一点浮力,让张晨等人渡河的时候省力一些。 没错,张晨这一次,依旧是领到了绕侧偷袭的活计,老本行了,只不过地点不同,对象不同而已。搅乱夏侯惇的后阵,给张辽创造出渡河的空间和时间来,就算是完事了。 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并不容易。 这里距离三石湾有一段距离,也就意味着此处的水流并不像是三石湾那边平缓,而且河床之中有没有什么锋锐尖石,抑或是水草什么的,张晨一概不知,只能是凭着自己的观察判断,还有上天给的几分气运…… 『就这里罢!』张晨回头说道,然后和身后的几名斥候老兵对视了一下,微微点点头。没时间继续寻找下去了,就这里,各安天命! 最先过颍水的是精通水性斥候老兵,他先要带着皮索到对岸拉出一条通道来,否则人马在水中被湍急的河水一冲,纵然有浮力也不能保持方向,指不定会被冲到哪里去! 张晨等人几乎摒住了呼吸,看着斥候在颍水当中挣扎前行,很快的就没入了水下。此处的河面并不宽,但是意味着水流就更加的湍急,几个水化扑来,人就没了踪迹…… 幸运的是,河底显然并没有什么暗藏的危险。后世学过流动传质系数的清楚,液体流动的时候,其实流速并不是统一的,比如水面和水下,流速就不相同,所以湍急的水面之下,水底还算是比较平缓,终于是抵达了对岸,将皮索系在了对岸的大树之上。 紧接着,其余的人便一个个的摸下河去,张晨不前不后大概在中间位置。 张晨才和战马一同进入和河中,就觉得全身被水流带着晃动了一下,若不是抓紧着皮索,怕是多半就会被冲得身形不稳。因为都没有穿战甲,所以战马也稍微轻松一些,四条长腿划开,加上张晨等人死死拉住皮索,也不至于被水流带着往下漂走。 略有些冰冷的河水泼贱在脸上身上,体力下降得很厉害,人马都几乎是挣扎着前行,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皮索似乎也变得无穷无尽的那么长,不知道过了多久,战马忽然脚底一震,张晨顿时大喜,终于到了! 战马似乎也很欢喜,几步奋力上了岸,便是哗啦啦的抖起马脖子来,张晨刚刚才抹去了脸上的水,迎面又被甩了一脸,只能是无可奈何的拍了拍战马的脑袋,然后赶紧下马替大家伙收拾一下,怀中的干料袋子也拿出来,哆嗦着往大家伙嘴里塞一口,自己也啃一口。 可是幸运并没有持续多久,不知道是因为皮索原本就有问题还是说承受不住持续的这么大的拉扯,出人意料的在中断裂而开! 还在河中沿着皮索渡河的骠骑人马措不及防之下,顿时就被河水卷走! 张晨顾不上叫骂,第一时间冲到了河边,和战友一同将半截皮索上往河岸上拉扯,可是也就仅能抢回来了三人,另外还有四五个人连人带马已经消失在黑夜下的颍水之中! 『他娘的!』 渡过来的也就是一半多一点,也就是一百多一点,另外还有一小半还是在对岸,也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 张晨咬了咬牙,『算了!天意如此!就我们这些人!』 ……(*Д*)-A…… 第一声的呐喊,终于是在黎明时分响了起来,扯开了迷茫在四周的雨幕!张晨一行人吗,终于冲到了夏侯营地的身后,在撞见了曹军斥候之后,也无法再掩藏身形,便只能是将身躯伏下,猛磕战马马腹,朝着夏侯营地往前猛冲! 虽然只有百余人,但是当整个马队沿着官道直冲过来的时候,依旧气势磅礴,无可匹敌!张晨将战刀绑在了手上,不管面前碰到了什么,便是一刀抡过去! 杂乱的叫喊之声一声连着一声,然后旋即各种声音也一同发出,就像是骤然一杆子捅到了马蜂窝上一样,『嗡』的一声就乱了起来,许多曹军下意识的还望颍水对岸看去,因为他们原本的观念当中,就只有那个方向上才有对手,才有敌人…… 从一开始,曹军就在面对着颍水对岸做各种的准备,哪怕是在夜中也没有松懈,依旧是穿戴着盔甲,查看着对岸的动静,但是唯独没想过会在后面有敌人突袭而来! 转眼之间,张晨就冲到了曹军营地之前,然后不由得愣了一下。此时此刻张晨才发现,其实曹军大部分都没有在营地之中,还有很多很多人就躲在官道的另外一侧,只不过用树枝树叶等等搭建了一个遮雨棚子,正有些呆滞的望着自己! 草! 上面的营地怕是假货,而官道另外一侧才是真营地! 『走这里!』张晨瞬间做出了决定,然后带着人马扑向了还有些蒙圈的曹军。 马蹄纷飞,带起泥浆和血色,转眼之间,张晨就偏离了官道,斜切进了曹军的队伍之中!兵刃伴随着雨丝而落,血色并着惨呼而起! 夏侯惇听见战马的嘶鸣声,沉闷的碰撞声,凄厉的叫喊声,混在雨雾之中,显得似乎都是湿答答,沉沉闷闷,就连人的思维似乎也一同如同泥浆一半粘稠着,搅动着,似乎不是很灵便…… 黎明时分,原本就是人相对来说较为疲惫虚弱的时分,再加上野外根本不可能多好的休息,更是让清醒的过程相对延长了一些。或许是突然一下站得太猛了一些,夏侯惇就觉得天地之间突然灰白了,似乎就连雨雾当中弥漫出来的血色,也是灰黑的。 『……』 『将军!将军!』 当声音重新在耳边纷乱的想起,夏侯惇深深的吸了几口气,『鸣铙!示警!这只是小队人马!还是要小心对岸……』 夏侯惇的话音才刚刚落下,顿时又是一阵哗然传来,只见颍水对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杆三色战旗在水雾当中挑出,被水汽浸染的三种颜色鲜艳透亮,宛如欲滴!旗下已经是排列出层层的人马,为首之人正举起长枪,向前虚刺而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54章 攻击和反攻击 当三色旗帜再一次高高举起的时候,夏侯惇确实在那一刻,心脏几乎停拍了两下。虽然说心中已经千万次的模拟过当下的情形,但是真正见到的时候,依旧会觉得非常的震撼,乃至于在那么一刻,竟然不能立刻做出反应来。 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就像是有人在台下练习了成千上万次,可是上台被灯光一照,依旧有些懵圈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能不能尽快的恢复过来,还是依旧的紧张下去。 张辽知道自己这一方的优势,也明白当前的劣势,他让张晨带着队伍去偷袭夏侯惇的后方,不是指望张晨能够击败夏侯惇,而是给自己部队渡河争取一线的时间! 今天的这一战,是绝对逃不掉的。 如果说张辽继续在颍水北岸待着,其实就几乎等同于慢性自杀。虽然说有可能天气会转好,但纵然雨停了,水位也不会立刻就消下去,而在这一段时间之内,就已经足够夏侯惇调集人马来将上下两个渡口堵得严严实实,而且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就是天晴了之后再渡河,那么对手的弓箭就能恢复正常使用,半渡之时自己将会收到更严重的损伤! 更重要的一点,自己所携带的干粮并非无穷无尽的,如果真的被卡在了这里上下不能动,拖延下去怕是粮草断绝,到时候就算是有机会再突围,也是极难! 所以张辽必须反客为主,主动出击,虽然说对面夏侯摆出来的有可能是疑兵之计,也有可能是个陷阱,但是自己也只有趁着三石湾这里水位没有上涨到无法泅渡的时候,主动攻击,然后撕扯出一道口子,自然又可以转被动为主动,重新成为战场上的主宰! 对于夏侯惇来说,他同样也不能后退,若是被张辽击败,那么不仅是夏侯惇个人一辈子的耻辱,甚至会影响整个的曹操后续战略!所以夏侯惇在极其短暂的失神之后,浑身的血液便是如同滚滚的岩浆一般,几乎要将眸子都烧红了,大吼道,『反击!结阵!反击!』 夏侯惇要反击,他要让这些骠骑人马知道,不是只有雍州并州才有好烦,不是只有骠骑人马才能称为精锐,他要用最原始的,最简单的方式告诉这些骠骑人马,告诉他的对手,曹操麾下,夏侯军中也有英杰! 『竖起将旗!』夏侯惇转头对着自己的护卫说道。 护卫本能的睁大了眼,『将军?!』此时因为张晨从后方袭击的原因,所以夏侯惇距离张晨部队的距离并不远,护卫还想着要不要让夏侯惇转移一下阵地,却听到了夏侯惇这样一个号令。 『某让你竖起将旗!』夏侯惇的目光之中几乎就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立刻!令各部按照原计划进攻对岸之敌!此处!便由某来挡之!』 夏侯惇竖起将旗的意思一个是为了让所有兵卒都安心,另外一个也是为了不打乱原先的布置,毕竟这个年头,要是频繁的下达号令去临时改变军令,恐怕未战先乱便是难以避免了。夏侯惇原先的布置基本上都是针对河对岸的,所以现在重新布置也来不及,索性就以自身为饵,引战张晨,然后让大部分兵卒依旧按照原本的安排去对抗张辽的大部队,这样才是最为正确的战场决策。 张晨已经撞进了夏侯惇的后部之中,耳边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响,人也进入了一种比较亢奋的状态,猛一抬头,看见了另外一侧夏侯惇的大旗竖立而起,不由得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呼哨一声,将刀一指,『这里!这里有条大鱼!』 热血上头的时候,往往容易冲动。张晨近乎于本能的举动,却导致了战局产生了新的变化…… 张辽看见夏侯惇的将旗竖立的时候,和张晨不一样,却没有任何的欣喜,反倒是心中微微向下一沉。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这意味着夏侯惇的军队并没有完全陷入混乱,只要当下的这些兵卒从最初的惊骇当中恢复过来,那么就是张辽等人苦难的开始。 『快一点!再快一点!』 此时此刻,退却肯定已经是不可行的了,只有尽可能的加快速度,然后冲击对方的战线,看看能不能在对方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之前,先击垮对方的阵型,再来进一步的扩大优势。 牛角号声再一次的响起,穿透了细细的雨雾,似乎也将整个三石湾的天地都震荡了起来…… 因为下雨潮湿的关系,所以夏侯惇原本布置的弓箭手几乎没有起到多少的作用了,三两根的箭矢之后,整个弓弦就松弛了下来,然后想要再射,就必须停下来调弓,而且这也同样是饮鸩止渴,对于弓体的损伤也是很大。 『杀!』 最先冲进河中的骠骑人马,几乎心中都清楚,自己就等于是闯进了黄泉!只不过脑袋暂时还没有掉下来而已!只不过当年是战友替他们抗下一次又一次的伤害,那么今天,就轮到了他们替身后的战友去开出一条血肉之路来! 几乎所有的骠骑骑兵都在最后一刻,用黑布蒙上了战马的双眼,然后最后一次拍了拍自己的老伙计,便尽可能的奋力撞进了岸边夏侯惇的长枪阵之中!用自己的身躯,用战马的躯体,用血肉,用最后一口气,去给身后的同伴撕扯开一点缝隙! 因为在水中,战马速度并不是很快,许多骠骑骑兵,临近夏侯兵卒战阵的时候,往往都奋力从战马身上跳下,举着刀企图在长枪阵型当中砍下出血路,但是往往身处在高空当中,向下攻击要更吃亏,几杆长枪立起来,许多骠骑兵卒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被串在了长枪之上…… 可是骠骑人马并没有因此而退缩,依旧继续逼近,依旧往阵型当中撞,战马的体重也不是普通兵卒所能抵抗的,虽说长枪如林,但是当战马撞上了长枪,本能的开始最后挣扎的时候,往往都带动了刺入体内的枪柄,要么折断,要么偏离,随着血色的蔓延,一具又一具的尸首倒下,站在岸边的夏侯惇的第一列长枪兵也渐渐失去了阵型,被撞开了一道口子。 跳上岸的人越来越多,人马也越来越密集,双方三百余人,七八十匹马,都挤在这个三石湾的河床河道上,紧紧的纠缠在一起,最外面的兵卒,不管是张辽一方的,还是夏侯一边的,都有不少一不小心踩歪了到了水深之处,站立不稳就被水流带向了远方…… 张辽的面色严肃,甚至有些不忍,因为这几乎就是一换一,不仅是亏,还是巨亏啊! 『随某来!』 张辽决定,要以自身的武勇,扫出一条通道! 可是另外一边,张晨发觉有些不对了,曹军将旗就在咫尺,硕大的『夏侯』二字似乎一伸手就能够得着,可是就这么一点距离,竟然硬生生的就被拦了下来! 这里的战斗同样异常的惨烈,张晨已经攻了一次,然后被夏侯惇的护卫硬生生的又给挡了回来,若不是砍断了几根抓着自己战马缰绳的手指,说不得方才就被直接拖下了战马! 张晨大吼一声,一刀砍下了另外一只夏侯兵卒的手臂,漫天血雾之中他也看到前方也有他自己手下的头颅高高飞起,似乎还和张晨对视了一眼,眼眸里面似乎有些不甘心,也有一些疑惑…… 疑惑? 张晨忽然感觉腿上一凉,旋即不知道是谁的枪头从自己大腿上面直接冒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尖头来,旋即撕心裂肺的痛蔓延全身,若不是战刀捆在了手上,说不定都拿捏不住!张晨大吼了一声,挥刀回砍,砍在了侧面偷袭自己的夏侯兵卒头颅之上,发出了沉闷的剁骨头的声响,脑浆和鲜血一同喷溅出来,沾染上了张晨半边的脸。 张晨忍着剧痛,再一次砍倒一名了冲向自己的夏侯兵卒,他终于是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和手下的身上,为了渡河方便,都没有穿甲!而自己一时兴奋之下,竟然忘记了,还以为自己和平常一样,身上有精致的甲胄保护! 该死! 同时,这里的夏侯兵卒的凶狠和韧性也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这些该死的家伙全然不顾的冲上来,根本不管会不会死伤,只求为了拦下自己和自己的手下,就在这短短的一转眼时间之内,就已经不知道倒下去多少个!有的甚至是尸体叠着尸体! 张晨看见,那个最先泅渡过河的斥候老手已经死去,他和另外一名夏侯兵卒面贴面的抱在了一起,如果不看他们两个人相互透胸而过的战刀的话,说不定还以为他们其实是好兄弟…… 『将军……』 张晨转头眺望,张辽的战旗还在对岸,河床河岸之上的争夺依旧激烈,血水已经染红了大片大片的颍水,纵然是水流湍急,也依旧冲不散! 『不行……还不行……』张晨咬着牙,喘息着,如同一只带伤的野兽,『将军……还没有……过来,不……退……不能退啊!』 一名骠骑骑兵在战马倒下的那一刻腾空飞起,手中的战刀砍在了一名夏侯持盾护卫的脖子边,几乎将那个持盾护卫脖子砍断,歪歪的倒向一边,可是几乎同时也有另外一把战刀砍在了这名骠骑骑兵的后背上,深深的斩入进去,似乎都能看到苍白的脊椎骨! 『杀啊……』 张晨嚎叫着,再次企图催马向前,却发现自己的战马似乎软沓沓的就像是一团稀泥,然后下一刻轰然而倒,将张晨从马背上直接甩了下来! 『老伙计……』张晨忍住腿上的伤痛,连滚带爬的凑到了战马头边,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战马实际上也和自己一样,伤痕累累,马腹部和腿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血肉模糊,还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了骨头,『老伙计啊……』 战马吐着粉色的沫子,张晨知道,那是战马体内的血混杂在了其中……张晨他一直顾着战斗,却忘记了战马的体力耐力都已经耗尽,再加上受了伤,俨然已经走到了最后一刻。战马歪着脑袋,似乎还像是平常玩闹的时候一样,企图向张晨喷一个响鼻,可是微微扬起的大脑袋最终落了下去,砸起地上的血水泥水,溅到了张晨的脸上。 『尔等可愿降?愿降,便饶尔等不死!』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张晨回头一看,只见夏侯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重重护卫之后,而自己身边,百余人的队列,也就只剩下了二十多人,战马大多也和张晨的战马一样,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和众多的尸首堆叠在了一起。 可恨! 就差一点啊! 如果说当时皮索没有断,自己能带着三百人前来,或许当下就完全不同…… 或许…… 但是当下的一切都已经落定,再无回旋余地。张晨缓缓的用战刀支撑着,爬了起来,然后盯着夏侯惇,『骠骑……骠骑之下,断无卖颜求生之辈!』 夏侯惇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然后挥了挥手。 『杀啊啊!』 双方再一次搏杀在了一处,这一次,几乎都是以命换命! 张晨嚎叫着,一刀插进了对手的胸膛,可是那个夏侯护卫也毫不示弱,在临死之前也将战刀刺进了张晨的腹部,从背后穿透了出来! 张晨咧了咧嘴,不知道是想要笑,还是想要骂,最终视线缓缓的伴随着身体一同向上向后倒下了,他想最后看一眼蓝天,因为天晴了就意味着雨停了,可是天上依旧灰蒙蒙的,连太阳都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细雨依旧在飘洒而下…… 『……』夏侯惇看着张晨等人最后倒在了血泊之中,再转头看着张晨等人冲锋过来一路横七竖八的尸首,再看看就差二三十步的自家将旗,心脏也不由得紧缩了一下,骠骑之下竟然勇猛如此,这要是这一次冲击此处的兵马再多一些…… 夏侯惇回过神来,沉默了片刻之后,制止了手下斩下首级的举动,『算了,留他们一个全尸……多少也算是勇士……』砍下首级,向对手示威,也是平常用的手段,但是夏侯惇觉得,一来是敬重这些勇士,二来么,若是骠骑之下都是这样的兵卒,恐吓的手段也未必有用…… 自己已经被这一支骠骑人马牵制得太久了,以至于都没有空暇去指挥颍水南岸的兵卒,夏侯惇重新站回了自己的战旗之下,将目光重新投到了颍水南岸之上,看着已经有部分冲上了颍水南岸的骠骑人马,低声自语道,『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不,这才刚刚开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55章 谁的错更多 三石湾一战,并非是双方精心谋划许久的战役,而是在天气变化之下衍生出来的战斗,双方虽然尽可能的谋划和推演,但是依旧有不少的纰漏,毕竟谁也不是妖魔化的猪哥,万事万物都能算无遗策。 张晨如果说如果没有收到夏侯惇的诱惑,而是领兵在外围搅乱,让夏侯惇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恐怕就未必会兵败身亡。可问题是脑子热起来的时候,未必人人都能清醒的做出最为正确的举动…… 同样,张辽也有错误,他错误的估算了水流对于战马的影响,下了颍水才发现渡河的速度并非原先设想的那么快! 张辽本身对于大地是熟悉的,他甚至可以算得出奔袭多少里,战马的体力还能剩下多少成,但是对于河流,张辽就未必有多少深刻认知了,因此在渡河的时候,难免出现了差错。 夏侯惇这一方面,也同样犯错了,夏侯最大的问题就是低估了骠骑人马的战斗力,纵然他心中已经是按照高标准严要求来进行衡量了,可是兵卒相互对抗之时,自己手下依旧差了一些,导致在面对张晨决死冲击之下,差一点就被张晨冲倒了将旗! 虽然最后的结果是夏侯惇赌赢了,可是也是命悬一线!若是将旗动摇,全军军心溃烂,真的可就是无法挽回了!而在另外河岸之上的战线,颍水南岸的争夺当中,夏侯兵卒也是被张辽人马逐渐压迫,让出了不少的地盘…… 虽然双方都有一些问题,但是双方目前都依旧还有信心,也都觉得,这一场战斗的最后,胜利的依旧是自己。 毕竟一场战争,不可能完全不犯错,比拼的不过是是谁错的多一些,谁的少一些而已。 现在,立足于颍水南岸的张辽,所展现出来的武艺,依旧让匆匆赶来的夏侯惇吓了一跳,甚至有些心有余悸的看了看自己的将旗。若是之前冲击自己部队的换成了这样的武将,恐怕是…… 夏侯惇熟悉颍川的战场,自然挑选的地方不会差,居高临下可以看到整个的颍水两岸,排出的阵型也是根据河岸来排列的,同时还有昨日挖的半成品的陷马坑,将整个的颍水南岸构建出一个大约是葫芦形的形状,而双方争夺的节点,就是葫芦的腰身。 夏侯惇原本对于骠骑人马的评价,就已经是往高看齐了,可是当他真正看到张辽手下进行冲击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依旧让夏侯惇感觉到了极其沉重的压力。 骠骑人马这些纯属的骑手,甚至能够借助及其短暂的距离和战友进行配合,轮番的进行撞击!前面撞上去了,会尽可能往侧翼扯动一下,让出细微的空间出来,然后便是下一列,纵然只有两三骑兵,也能如同形成了战阵一样的骑兵进行波浪式的攻击,压迫得夏侯惇的步卒阵线七扭八歪,若不是接触面还算是有限,恐怕早就溃败了。 『幸好,幸好……可惜,可惜……』夏侯惇不由得喃喃而念。 幸好的是,天可怜见的给了一场大雨,让山川河流称为了自己的助力,成功的将这些骠骑人马挡在了这里,形成了局部优势,否则真的像平常一样在旷野之中碰上了这些骠骑人马,夏侯惇甚至能够想象得出来是会如何的惨状! 当然,也有可惜的地方,就是依旧还下着小雨,在经过初期的几轮弓箭之后,不管是骠骑人马还是自己的弓箭手,都基本上丧失了远程的打击能力,也使得少了许多杀伤力。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下雨,也堵不住这些骠骑人马,所以也就只能说世上本就没有两全其美之事。 见张辽带着人手齐齐压迫自己的兵卒阵线,夏侯惇沉声说道:『击金!鸣铎!调左翼向前推进,侧击!』 下雨天,自然是不可能击鼓的。汉代可没有防水的塑料鼓面,皮革进水后松弛了也失去了弹性,硬敲的话自然就只有一个下场。不过除了六鼓,也就是雷鼓﹑灵鼓﹑路鼓﹑鼖鼓﹑鼛鼓﹑晋鼓之外,还有四金,就是錞﹑镯﹑铙﹑铎四种,也可以作为指令之用。 旗帜么,也不是不能用,但是雨天也基本上废了一半,毕竟旗面抖不开,雨雾之中也不容易辨认。 颍水南岸,此时此刻,猛烈的碰撞声,喊杀声,绵延不断,在张辽身后,还有骠骑兵卒,前仆后继,追随着张辽的脚步,撞进了夏侯兵卒的步卒阵中! 就连那些落马的骑兵,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也都在泥里水中挣扎着翻身而起,不管手上有没有兵刃,身上有没有伤口,依旧向前扑进! 骠骑之下,绝无卖颜求生之辈! 南征北讨之下培养出来的铮铮铁骨男儿气,便是如百炼精钢一般,且韧且刚! 数不清的手臂挥动着,视野之中所有人似乎都拼命的用手中的兵刃去结果对面同类的生命,纵然之前从未见过,从未有过交集,从来就没有仇恨…… 张辽作为尖刀,冲在前列,长枪挥舞之下,血光四溅,纵然是身穿了重甲的夏侯刀盾手,也依旧无法挡住张辽的破击,一个接着一个的在张辽的长枪之下倒下! 夏侯惇手下的兵卒,也并非是那些临时抽调而来的郡县守兵,而是跟着曹操夏侯惇东边征讨过徐州,南面击败过袁术的精兵,在强悍的骠骑人马面前,也同样勃发出血气,死死抵抗!不过,兵卒之间的差距依旧是比较明显的,虽然夏侯惇尽力调配兵卒,但是依旧渐渐的呈现出了颓废的状态,而且随着张辽的进一步压迫,整个夏侯惇战阵的缝隙出现了,而且不断的在被扩大…… 张辽一枪贴地弹起,就像是一条蟒蛇从地上腾空扑击一般,绕过了刀盾手的盾牌,直接没入了一名夏侯步卒的肩胛之中,一时间碎骨和鲜血飞溅! 张辽刚准备抽枪,不知道是因为枪口卡在了碎骨之上,还是因为自己枪杆之上沾染的血水雨水太多,抑或是那一名夏侯兵卒临死之前死死的抓住了张辽的枪柄,当真在这一刻,竟然抽不动! 一旁见到了张辽露出破绽的夏侯兵卒,也都嚎叫着扑将上来,一时间不知道几杆长枪,几把战刀就往张辽身上头上砍去扎去! 张辽见一时抽不回来,也没有拼死和枪柄较劲,而是反手一捞,便从肩膀后面抽出一根短铁戟,锋锐的月牙轻易的破开了雨雾,宛如闪电一般,绞飞了几根长枪和短刀,连带着一个头颅和一节残肢,也在血雨之中高高的飞起! 若是按照后世有些的说法,张辽主武器是长枪,副武器可是足足有三把,除了双肩之上斜插的两根短铁戟之外,还有腰间精煅百炼的战刀,再加上精锐的铠甲,可以说真的是壕无人性! 张辽趁着空档,一脚踹翻那个至死还抓着他长枪的夏侯兵卒尸首,然后一枪一戟施展开来,顿时就扫出了一个硕大的空档来! 一时间有更多的张辽手下登上了南岸,压迫得夏侯惇的阵型几近崩溃! 『援军!援军来了!』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张辽等人想要扩大战果,突破夏侯兵卒的拦截的时候,意想不到的变化像是迎面而来的冰雪,甚至连同张辽本人,在士气上,心理上都承受了重重的的一击! 夏侯惇的援军,竟然从阳翟,及时赶到了这里…… 对于夏侯兵卒来说,自然就像是打了一针兴奋剂一样,齐齐狂呼起来,然后似乎重新灌输了全身的气力,对于已经站上了南岸的张辽等人发起了猛攻,就像是要将张辽等人重新推回颍水当中去一样! 退回去? 怎么可能再退回去?! 可是面临着阳翟而来的生力军,张辽也有些棘手起来。在雨天,补给和生火都是很大的难题,甚至战马兵卒的体力都要比平时消耗得更多更大,而如今要是进攻失利,被迫后退,不仅是损兵折将的问题,更是牵扯到了全军的士气! 可问题是,如果不退回去,可能回面临更严重的后果。毕竟从一开始到现在已经战斗了这么长的时间,就连张辽自己都有些喘息疲惫起来,而一般的兵卒可能情况还要更加的严重,如果说再被新加入进来的曹军包围起来…… 进,进不得,退,退不下,张辽彻底的陷入了被动之中。 相比较而言,夏侯惇就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显得从容了不少,甚至开始将最前面的一些疲惫不堪的兵卒按照批次撤下来,换上了新赶到的阳翟兵卒,持续的给张辽等人压迫。 『此战,必胜之!』 夏侯惇甚至提前发出了胜利的宣言。 对于夏侯惇来说,甚至对于整个曹操的基业来讲,若是能胜了这一战,都具备相当重要的意义,不仅仅是实打实的杀伤了骠骑人马,而且在心理上也能够给普通的曹军兵卒建立一个并非骠骑人马就不可战胜的信念,这对于将来的对抗,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帮助。 这也是夏侯惇宁愿冒着风险,也要寻求一个和张辽正面对抗机会的原因,而就现在的局面看来,夏侯惇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而且还即将获得香甜的结果,这自然让夏侯惇觉得这么多天的谋划和付出没有白费,心怀大慰。 颍水当下已经不像是一条河流了,更像是吞噬性命的黄泉之水,宽不到百步的三石湾之处,就像是是恶魔张大的血盆大口,血肉残肢到处都是,一些尸首横七竖八的被兵刃战甲卡着,而更多的尸骸顺着颍水飘荡而下,将从三石湾开始向下游方向的老长一段全数都染红了,就像是大地上突然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绵延而下。 也正是因为往下游的尸首和血迹,提醒了从阳翟赶来的曹军兵卒,使得这些曹军根本也顾不上什么阵列和队形了,急行到了此处,正巧堵住了张辽突破夏侯阵列的希望。 双方在颍水南岸展开了拉锯,原本的陷马坑几乎都已经被尸首填满,无数双脚在泥水当中践踏,细雨并不能冲刷双方兵卒沾染上的黄泥,反倒是让双方在某种程度上统一了起来,谁也分不清楚对面的嘴脸,只是知道如果不让对面的泥人躺下,下一个躺在泥水当中的便是自己…… 张辽手中的长枪就像是一只怪蟒,上挑下刺,左扎右砸,在他面前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夏侯兵卒能够招架一个回合,但是并未所有的骠骑兵卒都像张辽一样拥有高超的武艺,在体力和耐力双双降低到了红线以下之后,纵然身上有精良的铠甲和锋锐的战刀,也一样会被长矛洞穿,被战刀砍翻,然后被践踏到了泥水之中,和大地融为一体。 每一个兵卒都直面死亡,在眼前飞舞的就是对方沾染了泥水和血水的武器,在空中飘荡的不仅仅是雨雾,还有血肉,脚下踩他的也不仅仅是对手的尸体,也有自己前一刻的战友,下一刻的自己。 张辽眼前的夏侯兵卒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凶悍,也越来越没有理智,这些家伙就像已经是失去了意识的木偶,又或是纯粹只剩下了兽欲的人形野兽,更像是赌桌上已经红了眼将自家老小身家性命甚至连自己的胳膊都切下来押上桌的赌徒,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扑上来,纵然一个个死去,也依旧一个个的往上扑! 这种几乎像是自杀性的拦截,终于让张辽等人突破的步伐慢了下来,甚至在有些地方反而被压了回去,渐渐的开始往内缩…… 阳翟赶来的援军就像是在夏侯惇原本已经渐渐露出了缝隙的水囊之上又粘上了几个补丁,遏制住了张辽等人的冲击势头,然后将压力重新转换到了张辽的身上。 张辽之下的兵卒伤亡,在这一刻,突然剧增! 『跟着我!向西!向西突进!』 张辽奋力高声吼叫着,然后艰难的带着人向西突围。 东面是赶来的阳翟兵卒,所以也只剩下了向西一个方向! 夏侯惇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一边让阳翟兵卒切断张辽后续的兵马渡河,一边也拼命的调派兵卒前往拦截,企图将张辽困在南岸,然后一点点的消磨,最终吃掉! 双方都拼上了最后的一点底力,这是一块充满了死亡的土地,这是一片凋零生命的战场,伴随着成百上千的兵卒倒下,眼看着胜利的平渐渐的向着夏侯惇倾斜而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56章 谁的牌更多 颍水滔滔,山脉绵绵。 一千五百骑兵如同奔流的颍水一般,直流而下! 骑兵身上头上的铁甲在雨水的冲刷之下,更添几分肃杀,三色旗帜虽然卷起,可是依旧仿佛指引着他们的方向,在前方跳跃着。 虽然说铁甲淋过雨之后,必然会大规模的生锈,如果不找一个时间好好打磨一下,说不得过两天,关节连接之处连皮索都会锈结于一处,伸展不开。按道理来说这些昂贵的兵甲应该是珍惜爱护才是,但是当下谁也顾不上,甚至连泥水溅上了也没有去擦拭。 这正是赵云带领的一支兵马,从阳城出发,沿着颍水就往下,急奔不停! 为了确保能够有充足的马力和兵卒体力,甚至配备了双马,为了给赵云这一千五百人腾出战马来,甚至在阳城当中的一部分骠骑人马都只能临时转职称为步卒。 因为事发突然,荀攸甚至拿不出第二份的颍川图册来,只能是大体上给赵云勾画出了一个简陋的概图,然后确定了三两处重要的地点,面对这样的棘手局面,迷雾一般的战局,甚至不能确定前方的任何情况,但是赵云依旧没有二话,沉稳的接过了命令,即刻南下接应张辽! 只因为骠骑军中都是兄弟,都是战友! 今日接了张辽,便是旁人明日接应自己! 骑兵严格来说,是来去如风,夏侯惇那样的步卒,是无法追赶得上张辽部队的,可问题是不管是人还是马,都必须要饮水,怎么都离不开水源的,而从阳城往许县之间,便只有颍水一条!所以纵然张辽千变万化,依旧不可能距离颍水太远,而在骤然天变之后,这一条就成为了张辽的一处破绽! 纵然有荀攸提供的图册,也不可能让张辽瞬间变成通晓颍川地理,明白什么地方有危险的什么地方不应该去。颍水上下,也不都是通途,也有几个地方在颍水暴涨之后会比较危险,荀攸再聪明,也不可能提前知道天气变化,然后将这些也标注在地图册上…… 按照原定的计划,斐潜和赵云是要在休整之后才出发的,然后和张辽南北夹击夏侯惇,彻底将这一路的曹军打残,但是如今情况突变,也只能是立刻改变计划,让赵云提前出发,前往寻找张辽踪迹! 张辽,张文远,如今究竟在何方? 赵云沿着颍水往下,寻找了一天,却没有找到张辽留下来的标记,不知道是因为雨天视线不好,还是被夏侯兵卒破坏了,就像是在黑夜之中寻找木炭一样,只能凭借着大体上的范围摸索。 对于斐潜下令提前出击,荀攸和赵云其实都略有一些惊讶和感动。对于战阵之上的人来说,不管是兵卒也好,将校也罢,基本上都是将脑袋暂时留在脖子上的,说马革裹尸那只是美好的愿望,很多人甚至是死无全尸的,战斗之后连个全须全尾的都不一定能够找得到,最终只能是大体上这边捡两块,那边凑两块,然后就当是囫囵了。 张辽会有风险么?只是有这种可能性而已,一定要改变计划么?更何况,为了整体战局,牺牲个人或者说局部,也是正常的安排,成功了自然是荣耀无比,失败了也是个人的命,两眼一闭脚一蹬,谁也怨不到谁的头上去! 可是斐潜态度坚决,一句『自家兵将安危,便是斐某人之安危』,顿时刺激得赵云这个几乎一百年都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的家伙破了功,差一点当场失态…… 许多将校都喜欢动不动将什么『自家兄弟』、『自家儿郎』挂在嘴边,但是赵云等人知道那不过是说一说而已,只有像斐潜真的按照这样去做的,才叫做真心将兵卒将领都当成自家的兄弟一般! 遇到这样的主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所以不管张辽有没有真的遇到危险,这一趟,赵云义不容辞! 不过,就算是如此,配备了双马,在行程上赵云也没有肆无忌惮的挥霍马力,而是依旧谨慎的在前前后后都放了斥候,毕竟自己是来接应的,若是连自己都掉进了陷阱当中,其实不是辜负了骠骑将军的厚望? 雨雾之中,几个骑兵的身影若隐若现。 临得近了些,赵云一看,心中不由的微微一动,原因无他,只是这厮杀的血染痕迹,就连雨水都没来及的清洗干净…… 果然,斥候上报,遇到了曹军的岗哨,因为是下雨天,所以双方视线都不是很好,等发现的时候几乎都撞上了,于是自然是发生了冲突,赵云的斥候因此也负了一些伤,但是换来了一名活口。 『给你一刻钟,』赵云看了一眼五花大绑的活口,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身边的护卫说道,『撬开这家伙的牙!』 护卫一拱手,在雨水当中露出了几分残忍的颜色,『将军放心!某定然让他娘有没有偷汉子都招出来!』 赵云挥了挥手,『全军,暂驻!各自歇息,整理器具兵甲!』 顿时整支骑军便沿着道路散开,有的整理身上马上的装备,松一松马肚子;有的则是从怀中拿出油纸包好的干粮,拿一些出来和自己的战马分享,若是干粮太干了,也不开水囊,便仰着头张着嘴…… 赵云面无表情,心中盘算了起来,正常来说,因为夏侯惇要追赶张辽,所以曹军的斥候和岗哨应该是更多的在面向张辽的方向,至于像是反过来在阳城方向的渡口上也布置了固定的岗哨,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曹军部队其实距离这边不远了,或许就在雨幕的前方,就在山峦河川的拐角之处! 而且曹军多半是处于驻留的状态,那么驻留的原因…… 果然,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护卫回来了,将活口招供的情况上报给了赵云。赵云微微一愣,旋即低语道,『三石湾……荀公达所言不虚……果然在这里……』 出发之前,荀攸特别强调了几个地点,三石湾便是其中之一。 『将军,要换马么?』一名曲长上前问道。 赵云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不换马!沿用旧马,再行十五里!抢渡口,架浮桥,渡河!』 ……o(︶︿︶)o…… 有那么一刻,张辽以为自己可以带着人马冲出了夏侯惇的包围,甚至认为他的这一支人马,纵然会有一些损失,但是损失不会多惨重,原本也确实是如此,夏侯惇的阵线一度岌岌可危,可是阳翟的援军让张辽原本的计划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目前最为棘手的问题就是夏侯惇兵卒缓了一口气后,反倒是形成了以多打少,尤其是阳翟的援军,不仅是带来了新生的力量,也给张辽等人在士气上沉重打击,此消彼长之下,若不是张辽苦苦支撑,说不得也会全面崩溃。 或许自己应该继续停留在北岸,眼睁睁看着水位持续上涨,赌一波自己驻留之所,山洪绝对不会爆发不会被淹没?或者是带着人马在雨天路滑的情况下攀爬山岩另寻他途开辟出一条新的山路来?抑或是全军就地解散,化整为零,偷偷摸摸的能逃多少就逃多少回去? 张辽选择了正面肛一波,就像是历史上选择了八百对十万一样。可是历史上张辽面对的是毫无防备分散围城的东吴兵,是年岁已经四十的陈武,还有二流武将都不知道算得上算不上的宋谦徐盛,而不是现在带着曹军老兵,已经布置了重重防线,甚至不惜自身去对抗张晨冲击都不愿意改动原来防御布置的夏侯惇。 张晨败得太快,导致了夏侯惇更快的稳定了军心,回到了渡口,如果说张晨能够按照张辽原先的吩咐,并没有受到夏侯惇的勾引,尽到拖延搅乱的任务,抑或是张晨渡河的时候多过去一些人,真的砍倒了夏侯惇的将旗…… 或许战局也就完全不同。 就算是到了现在,张辽依旧还有选择,他完全可以凭借着个人的武力,舍弃了手下,自己突围而去。张辽可以做到这一点,可是他放不下,几番看见自己的手下兵卒危急,便又翻身进去救援…… 没有人是铁打的金刚,没有人可以无休无眠不知疲倦的战斗。刀砍多了会钝,甲胄承受攻击多了也会破,手臂腿脚也会酸,战马也会疲惫不堪,更为严重的问题是,因为河流的阻挡,所以张辽并不能像是夏侯惇一样有比较宽广的空间来调换兵卒,让前方疲惫的兵卒换到后方去休息…… 后悔么? 张辽已经来不及后悔了,或者说,已经没有空闲后悔了…… 土坡之上,夏侯惇看着张辽左突右冲,忍不住脸上带出些笑意,就像是看见了落入了网兜的大鱼,大鱼越是跳得欢实,便是味道越好…… 可是夏侯惇的笑容并没有能够保持多久,随着从远方狼狈奔来的几名岗哨残兵,带来了一个让夏侯惇惊恐的消息! 骠骑将军的援兵也到了! 雨雾纷纷,如同碎玉一般,扑在夏侯惇的脸上,将他原本脸上的笑容全数吞噬。 『还有多远?!有多少人?!』夏侯低声喝问道。 『小的,小的不知道……至少有三千,不,五千!』 『到底是多少?!』 『五千!最少五千!』 『那么……船呢?』夏侯惇问了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问题。为了让斥候可以渡河侦查,渡口岗哨之处留有两艘船,虽然不大,但是用来摆渡也够了。 『这个船……船……』兵卒惙惙不敢回答。 夏侯惇闭上了眼,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愤怒的从一旁的护卫腰间拔出了战刀,旋即将这两三名的残兵砍倒在地! 之前一再强调,遇到骠骑人马先要烧了船,虽然说如今还有雨,但是真要浇上火油还是可以烧的,可是很明显,这几个小兵光顾逃命了,根本就将交代的命令给抛之脑后了!留给对手了船,对手自然可以很方便的进行运作,不仅可以先行渡人,还可以用来架设浮桥什么的…… 怎么办? 如果真的有五千骑兵,这肯定就没法打了…… 不过,夏侯惇发泄完了怒火之后,脑袋当中似乎也多少可以运算点东西了。五千骑兵,要过渡口,恐怕也没有那么便利罢! 上一个渡口到三石湾这里虽然不远,但是也不算多么近,十来里的路程还是有的,再加上五千人马,可不是五十、五百个,就算是摆渡又或是搭建浮桥,一时半会哪里能全数都过来,然后还要整队…… 还有时间,还有机会! 夏侯惇睁开眼,大喝道:『全军听令,进攻敌军,若有退者,皆斩无赦!』 不知道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变化,还是因为眼见胜利就在手边的不舍,夏侯惇在这里,不知不觉当中也犯了不少人都会犯下的错误。夏侯惇以平常的概念来衡量了当下的情况,尤其是不小心以自己的认知,以步卒经验来衡量了骠骑的骑兵…… 简单来说,就是三个字,『我觉得』。 没错,如果说按照正常的流程来说,纵然有两艘船,但是五千人要整整齐齐通过渡口,确实还要不少的时间,再从上一个的渡口赶到这里,也要一定的时间,这样的话,夏侯惇自然有充足的时间先对付摇摇欲坠的张辽,然后再来对付骠骑人马的援军了。 可问题是,夏侯惇忘了,骠骑人马并非是一定要队列齐整才能行进的,也不是没了阵型就屁都算不上的步卒! 大漠之中,虽然不是绝对,但是也有骑兵展开散兵线,那一段碰上对手了,便是那一段为主要战场,另外部分立刻两翼包抄的战术,哪有什么要一定齐齐整整才能作战的道理? 更何况,渡口岗哨残兵逃回来,同样也是需要时间,而在这一段时间当中,骠骑人马也不是干站着什么活都不做的…… 于是乎,张辽在逐渐疲惫,甚至连长枪都有些拿捏不住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声呼喊,就连声调都走样了:『骠骑!骠骑的人马!骠骑来了!』 张辽浑身一震,带着几分不敢相信,透过血色往远处眺望。只见在他视线所及之处,在整个战场的最西面的一处山坡之上,两名骑兵正在山坡上顶端,一人打着旗,一人扯着,奋力的在细雨纷飞当中,抖开了一面三色战旗! 然后还没有等张辽完全反应过来,一个个褐黑色的头盔便在山坡顶端冒了出来,然后便是全副武装的骑兵,在雨雾之中,宛如一尊尊的黑铁雕像,带着磅礴无比的气势,竟然没有丝毫的停顿,马蹄之下带出了一串串的水花,就像是从天上降临在人间一般,在悠长的牛角号声当中,直冲此处而来! 周边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起来! 张辽鼻子一酸,似乎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翻滚着,然后化成了一声长啸:『骠骑,骠骑来了!』 颍水两岸,张辽之下,所有的骠骑骑兵不由的一同纵声欢呼,士气大振! 『骠骑到了!』 夏侯兵卒顿时一片慌乱,刚才还是占据了上风,哪想到转眼之间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虽然之前夏侯惇下令让全军进攻,但是张辽等人疲惫不堪,苦战多时的夏侯兵马同样也是脱力不少,哪里能够说是说恢复就能立刻恢复过来的? 所以调派列阵,又是花了不少时间,等真正开始对张辽等人围攻的时候,却猛然间看到了骠骑人马的援军,顿时心灵之上就如同受到了暴击一般,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是好,是继续攻击张辽,还是赶快回身防御…… 另外一侧,在土坡之上的夏侯惇咬着牙,死死的盯着远方山坡之上的三色旗,然后盯着在三色旗旁边的那一个『赵』字,牙间咯吱作响,『常山,赵子龙!』 这莫非就是击败了夏侯渊的那个赵云?! 这个赵云来得太快了! 这,这莫非就是骠骑将军的先锋,而骠骑大队还在后面? 是战,还是撤? 夏侯惇心中翻卷不定,一方面惧怕自己若是不能及时撤退,被骠骑人马攻击之下,怕是没有任何好处,而另外一方面在张辽身上投入了那么多,现在如果撤走,便等于是所有之前的投入都打水漂了…… 而在三色战旗之下,赵云倒是没有任何的迟疑,目光如电,瞬间将战场情况收入了眼中,旋即微微一笑,然后长枪一摆,『出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57章 苦难未了,绵延无穷无尽 其实赵云并没有带着完整的部队都赶到了三石湾,而是仅仅只有五百余人而已,毕竟不管是架设浮桥还是渡河,纵然有两艘船的情况下,水流湍急的颍水依旧是个不大不小的困难,所以大部队其实还在路上。 但夏侯惇不知道。他不是神仙,首先赵云提前到来就已经击破了他原先的预料,在加上赵云毫不犹豫的展开了进攻,更让夏侯惇原本动摇的心境再一次的破裂,在夏侯惇看来,赵云这样立刻展开攻势,开始侵袭自己的队伍,很明显就是有所依仗,而依仗又能是什么?定然就是后续的大部队,赵云这么做,就是为了将自己还有自己手下的兵卒,彻底的留在此处! 又见到在赵云的带领之下,那些骠骑人马宛如跳动的钢铁浪涛,将自己的兵卒轻而易举的吞没,一排,接着一排,一队,接着一队,仓促组建的拦截阵型根本无法抵御赵云的侵袭,磅礴无比的声势,更是让自己还有手下脸色都渐渐变得苍白起来。 从高处向下望,就只能看见赵云的这一道钢铁洪流涌入了夏侯惇排出的拦截步卒阵列当中,然后下一刻自家的步卒就被这洪流给拍得散乱,然而赵云的速度却不减半分,钢铁洪流不可阻挡的向前,留在他们身后的就是一片血肉狼藉! 毕竟夏侯惇手下,已然是久战疲兵了…… 之前这些夏侯惇的兵卒,也是被张辽打得几近崩溃,是在阳翟援军的激发之下,才又恢复了生气,但是肾上腺素也是有副作用后遗症的,如今看见赵云就像是一把尖刀一样,想怎么捅就怎么捅,想怎么割就怎么割,一下子就摧毁了他们仅存不多的斗志。他们已经拿出了全部努力,在夏侯惇的旗号之下,追击,转战,血勇搏杀,眼见战事就要胜利的时候,结果又冒出了这样一支强横的骑兵出来! 天可怜见,难道就真的不给一条活路了么?! 赵云的枪法,简直就是夭矫如龙天马行空一般,但凡是面对上赵云的夏侯兵卒,招架么招架不住,赵云枪头会在盾牌兵刃的缝隙间穿透出来,拼命么拼命不了,赵云的长枪一定更快扎在了自己要害之上…… 赵云一路奔驰,便是带出了一路的血光! 张辽的这一支骑兵已经够让夏侯惇难办的了,而在西面远处的山坡之上,似乎有源源不断的骑兵正在汇集,这些骠骑骑兵似乎正在集结,就等着自己崩溃之后,然后展开两翼来包抄夹击,想让自己永远就留在这里! 完了,败了,无法挽回了…… 夏侯惇瞪着,盯着,最终仰头向天,发出了一声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嚎叫声…… 这些日子,夏侯惇在阳城计算,在颍水谋划,在阵前指挥,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在面对当下的局面,夏侯惇最终选择了撤退,丧失了继续坐在赌桌之上赌下去的决心。 『撤,撤退……』 夏侯惇艰难的说出了这两个字,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也跟着这两个字一同消失在空气雨雾里,仿佛瞬间苍老了十来岁一般,身形也佝偻了起来。 伴随着夏侯惇的号令下达,原本已经有些忙乱的曹军阵列,瞬间所有的抵抗顿时瓦解,不少人丢下了手中的兵刃转头就跑,根本不管自己是不是将后背让给了对手,他们已经太累了,又冷又饿,又没有了获胜的希望,不逃,还能做什么? 人在没有了希望之后,要么就是失魂落魄得宛如行尸走肉,要么就是自暴自弃,甚至有些曹军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竟然跳进了颍水当中,任凭水流将自己带向死亡。而一些远离了大军方向,有林子就转林子,有灌木丛就窜灌木丛的,无疑就是多少还有些头脑的兵油子,在他们看来,曹军的溃败既然已经无法挽回,那么自己就没有必要再跟着曹军大部队了,反正骠骑人马的目标肯定是大鱼,自己这样的小鱼小虾溜到一旁让出道来,自然就安全许多。 赵云收了长枪,盯着夏侯的旗帜歪歪扭扭的远去,眉毛微微动了动,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旋即下令道:『先去看看张将军……』 眼前的河滩平地,一片血肉狼藉。 双方的尸首,充塞了四周。地上浓得连雨水都充不开的血色,匍匐的尸首露出的巨大且被雨水浸润的有些发白的粉色,残肢断臂露出的骨白色,悬挂在兵刃断枪之上肚肠的黄绿色,一脚踩下去,浮起的不仅有红褐色的烂泥,还有灰黑色的断臂残肢。 不少伤兵半躺在泥水当中呻吟,也有许多脱力的兵卒摇晃着身躯,踉踉跄跄的在战友的扶持之下,离开如同黄泉一般的颍水南岸。 这一战,张辽人马损伤大半,就连张晨也陨于军中,虽然说作为军人,早有随时战死的准备,但是对于张辽来说,依旧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张辽的手臂酸麻无比,连长枪都握不稳了,只能是任凭其滑落在地上的血水之中,身上铠甲也是伤痕累累,还有些碎骨和血肉黏在上面,就连平日里面爱惜无比的胡须,也都凝结成为了几块,就像是一个流浪多年的难民。 『见过文远兄……』赵云停下,微微拱了拱手,对着张辽说道。 『子龙……』张辽看见了赵云,微微扯动嘴角,像是要笑一笑,但又像是在哭,『看看这些……某……错了么……』 人在疲惫的时候,越发的容易被心情左右,就像是夫妻争吵大多数都是在晚饭前后,在夜里也往往更容易发生悲剧一样,当一天积累下来的疲惫,憋屈了一天的火气如同火山一般奔涌出来的时候,情绪往往就容易失控。 如今张辽身心疲惫,也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怀疑自己做过的决定,怀疑自己个人的能力…… 张辽之前也用过同样的策略,但是那一次成功了,这一次却失败了,而且如果不是赵云赶到的话,纵然张辽可以脱身,但是手下的兵卒一定会损失惨重,结果张辽又舍不得这些手下,一次又一次的重新杀入重围,却始终没有能够将人带出去,若不是赵云赶到…… 赵云微微愣了一下,却没有说任何宽慰的话语,而是下马,从一旁捞起了张辽的长枪,在空中『嗡』的一声,猛然一震一抖,将枪杆枪头之上的沾染的泥水和血水抖去了大半,然后扑哧一声扎在了张辽面前,『敌寇败逃,可愿随某取其头颅否?』 张辽猛的抬头,盯着赵云,然后缓缓的站了起来,握住了长枪,『匀某五百兵,某便去取了夏侯首级!』 赵云忽然笑了出来,将头一摆,『某此刻就五百,去哪里再匀五百给你?后面的倒是有,烦恼文远在此召集如何?』 『什么?』张辽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然后沉吟了片刻,脑袋终于是转动了起来,『明白了,若子龙不弃,某便于此召集后部!』 赵云也是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事不宜迟,某便先行一步了!』 张辽也是拱手,『子龙放心,两个时辰之内,某必定赶上!』 看着赵云呼哨一声,然后带着人马开始追赶退败的夏侯惇,张辽不由的感叹道:『子龙果然一声是胆……』夏侯惇退却,但是依旧还有一战之力,而赵云竟然想着要趁着当下的气势,给予夏侯惇最终一击,将其彻底的打废打残! 同样是骑兵将领,张辽几乎立刻明白了赵云的用意,首先,正常来说,应该是要等后续的人马到了,然后将伤兵安排完毕,然后再进行进军,但是赵云行动的速度之快,现场决断之凛然,让张辽也不由得敬佩不已。因为如果等赵云后续的人马到了,再进行追击,有可能夏侯惇的人马就已经从最开始的惊慌失措当中恢复过来了,所以赵云干脆决定直接开始追击,而后续的整备和现场的整理,都交给张辽来安排…… 赵云第二方面的意思,对于张辽来说,就显得弥足珍贵了。赵云通过让张辽负责后续,以及各种事项安排,而不是一上来就剥夺了张辽的统领权利,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告诉张辽,过去的事情便已经过去,只有眼下能做什么,还有能为将来做一些什么,哀怨和后悔是毫无意义的情绪,只有行动才有意义。 正所谓响鼓不用重锤,重新镇定下来的张辽,就和赵云一起,真正确定了之后被许多人津津乐道的『三石湾之战』的最终结局! 而在其中,夏侯惇往往都是充当了一个反面的教材,成为了被指责和批判的对象…… 有人说夏侯惇虽然败退,但是也应该有一个统帅的觉悟,应该第一时间收拢军队,整理行伍,这样才不会后续败得如此之惨;也有人说夏侯惇应该早就发现其实追赶他的人马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多,应该主动在撤退的时候寻找战机,然后埋伏下来进行反击;甚至还有人表示夏侯惇怎么会这么傻,同样曹操将军权交给夏侯惇原本就是一个错误,早就应该将军权分出来,让饱学之士来谋划分忧才好,说完还会挺起胸膛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就是所谓的『饱学之士』一般…… 所有在事后大大咧咧的表示应该怎么做怎么做的,都是用已经知道的结果来反推过程,自然是每一个选择都正确无比,显得天生睿智绝代无双,但是实际上在思维混乱情况不明的情况下,纵然是历史上妖魔化的猪哥,也没有办法在街亭之败发生之后,仍然有力挽狂澜的手段。 夏侯惇逃往阳翟的过程当中,每当曹军稍微停留一下,骠骑人马就几乎是立刻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后面,而溃败的曹军在军心慌乱,斗志消散的情况下,根本不能做出任何有效的阻拦,只要见到了三色旗帜出现,便是『嗷』的一声抱头就跑。 骠骑人马在赵云、张辽两个人的统领之下,轮番出击,并不是一定要追杀拦截所有逃跑的曹军,他们两个只是带着人马围杀落在后面的,或者是表现出有一些反抗意图的曹军,而对于那些只是知道逃命的曹军兵卒,几乎是视而不见一般。 一两次之后,几乎所有的曹军兵卒都明白了一点,他们不需要反抗,只需要比其他的家伙跑得更快一点就成! 轮番而进的骠骑骑兵,将在大漠之中追杀胡人的战术发扬到了颍川,用在了夏侯惇的身上,早晨的时候会督促着曹军早些起来运动一下,然后到了吃饭时间又会前来送祝福,就连夜间也不放过,也同样会送温暖查水表,让睡到了一半的曹军换一个姿势起来尿尿什么的…… 作为统帅的夏侯惇不是没有想过什么办法,但是其手下的兵卒的体力和士气,都已经在这不断的问候和奔跑当中消失得干干净净,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回头设置什么陷阱埋伏,唯一的想法就是逃跑,逃到阳翟就安全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夏侯惇等人一路溃败,一日一夜之间竟然硬生生的从三石湾跑到了阳翟,完成了日行一百,夜行八十的超高行军标准!简直可说是用两条腿生生的跑出了六条腿的速度! 可是,对于夏侯惇的打击,并不仅仅是来源于对手…… 在夏侯惇战败退到了阳翟之后,赵云和张辽因为没有攻城器具,再加上其实追杀也同样是消耗了大量的体力,所以很自然的就后撤收拢人马,恢复整备去了,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北面而来的曹纯夏侯渊带着也同样有些狼狈的曹军骑兵到了。 夏侯惇原先听闻说曹纯夏侯渊到了的时候,心中不由的大喜,还以为这样一来阳翟就稳固了,但是等真正见到的时候,却不由的失色道:『怎么回事?莫非又受了骠骑伏击?!』 因为前来的曹军骑兵也同样狼狈不堪,根本没有休整过后的样子,反倒是焦头烂额刚吃了败仗一样,就连夏侯渊都负了伤,一只胳膊吊在胸前。 夏侯渊喃喃不说话,曹纯可是没有心思替夏侯渊背锅的意思,便将事情的经过禀告给了夏侯惇……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58章 持中求正,当得不偏不倚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生活在乱世之中,尤其是像兖州豫州这种四面都是坦途,来去都很通畅的地方,其实或多或少,心中都有一些不安全感,毕竟曹操的局势也不能说是非常的安稳,这些年来也没少战争,本身就没有多少收入的情况下,又要往外搬家底,若说是这些士族大姓没有意见,每个人都心甘情愿,那也明显是不太可能的。 虽然明面上,是曹操代表着大汉王朝收取的赋税,但是谁也不喜欢自己东西被白白的让其他人拿走,多少有些怨言,这也很正常。如果说曹操能够让这些士族世家大姓能够感受到上交了这些赋税之后得到的相应的利益,那么自然也可以长久合作下去,可问题是曹操偏偏又抓权抓得很严,对于曹氏和夏侯氏之外的人并不是那么的放权,于是乎乡野之中诽议什么的自然也是不少。 踏踏实实种地的,老老实实交租的,也并不是没有这样的人,可是当这些人种出粮食之后,人被拉了壮丁,粮食被抢走充了军饷,那么还会有多少人原因继续老老实实种地交租?踏踏实实活不下去了,那么就只能变成两种形态,一种是成为流民逃往所谓的希望之地,一种是提起了刀子…… 稍微有些自保力量的庄园和坞堡,虽然说可以守得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但是这些粮食和牲口,人员和财富,依旧像是蜜糖一样,吸引着周边那些走投无路的,抑或是贪婪者的目光,越是情况好的,便越是觊觎的目光越多,毕竟不少的人都有一种『道德平衡』的心理,就像是后世公司当中有人辛辛苦苦做了项目拿了一笔辛苦钱,然后必然有人凑上来说要请客吃饭,否则就是小气不合群一样。 许家堡,也是如此。 饿过方知道饿的痛苦,所以就会认真的对待每一份粮食,特别是自己辛劳种出来的…… 不过,如果不是自己辛辛苦苦一点点的种出来的呢? 曹纯和夏侯渊抵达了许家堡,也没有多客气,就直接派人去许家堡,让送一些粮草牛酒什么的来劳军,至于许家堡内的人是怎么想,是愿意不愿意,这些东西都不在曹纯和夏侯渊的考虑范围之内。 许家堡也知道规矩,所以什么也没有多说,让人送了三车的粮草来。 按照道理来说,这事情就算是过去了,曹纯夏侯渊等人歇息一晚,然后第二天继续赶路,可是偏偏就节外生枝了。 夏侯渊觉得许家堡小觑了他,或者说是蔑视了曹军,竟然没有给酒,甚至连肉都没有给多少!几片黑乎乎不知道什么年头的腊肉,这是要打发叫花子么?许家堡这么大,难道说连点像样的牛酒也拿不出来? 夏侯渊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其实夏侯渊真的缺这一点酒肉么? 也不是。 主要还是夏侯渊心中郁结,一方面自己莫名其妙的战败,然后被曹操当中责罚,多少觉得自家的脸都丢尽了,再加上曹纯现在也不怎么搭理夏侯渊,这就让夏侯渊更是憋着火气,被许家堡这么点的小事一引,就腾的一下发作了起来。 这么大的一个许家堡,周边有这么多的田地,难道说就没有点像样子的东西?这许家堡在这里能够好好的种田耕地,难道不是得到了曹军的保护?现在曹军来了,不仅没有感恩之心,奉献上最好的东西,反倒是拿了这点破烂玩意就想着糊弄过去打发了事? 能忍么? 夏侯渊表示不能忍。 当场就咣咣咣的拍了桌子之后,便铛铛铛的去砸许家堡的大门。 等曹纯听闻了消息,然后赶到了夏侯渊之处的时候,夏侯渊已经得意洋洋的带着『取』来的酒肉,大吃大喝起来了…… 曹纯(¬_¬)一眼,也没有将这个事情太当回事,虽然说夏侯渊这样做并不好,但是做了也就做了,难不成要当着众人的面,强令夏侯渊将酒肉送回去?夏侯渊做的确实不妥,但是曹纯也没有直接处置夏侯渊的权限,就算是要处理,也要等曹操来。 事后曹纯自然是后悔莫及,可是在当时的时候,曹纯确实也没有将这一件事情看的多重…… 什么? 军中不得饮酒? 呵呵…… 没见过壮行酒么?若是真的禁酒,需要敢死队的时候,又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几个大坛子大碗的倒酒呢? 更何况既然夏侯渊能取到酒肉,自然就说明许家堡之中不是没有酒肉,而是之前没有送来而已,所以曹纯也没想着去安抚什么许家堡,而是告诫了一声不允许饮酒误事,然后表示第二天要准时启程之后,也就没有理会夏侯渊了。 按照道理来说,事情就算是这样了,可是让曹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夏侯渊吃饱喝足之后,竟然趁着酒兴,又跑去了许家堡,不仅是大大咧咧的带着护卫进了堡中,甚至还要求许家堡奉上暖被窝的美姬…… 在当下的这个时间旅程上,曹操也没有经历过嫂子事件,自然也没有对于这种行为有多么痛的领悟,而对于白地将军夏侯渊来说,也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士族世家之间相互赠送美姬,还是一种雅事,也会让家中歌姬舞姬什么的作为待客之礼,都很正常。 在夏侯渊的思维当中,觉得许家堡就是个贱骨头,好好的不送牛酒,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再加上之前讨要牛酒的时候也很顺利,所以也不觉得他这么做有什么问题。老实人么,不赶着趟欺负,难道还等着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 于是乎,夏侯渊理直气壮的就大吼着,表示自己是为了许家堡上上下下的安危来对抗穷凶极恶的骠骑入侵,难道许家堡就没有点表示?莫非是觉得骠骑才好,不满曹操治理,意图谋反不成? 夏侯渊原本就是想要吓唬吓唬许家堡的人,就像是后世许多公司头目都会对着手下吼叫说想不想做事,不想做事就滚蛋一眼,未必是要现场就炒鱿鱼,有时候只是威胁一下而已,可是让夏侯渊没想到的是,许家堡当中那个看起来又蠢又笨又矮又肥又呆的小子,竟然立刻翻了脸!而且关键是夏侯渊自诩武勇,竟然还不是这个矮矬子的对手,对上面之后几招下来竟然挂了彩! 要不是因为许家堡本身并非是一个雄伟的城池,也没有具备多少的防御设施,再加上夏侯渊的护卫拼死阻挡,才让夏侯渊找到了脱身的机会,从一处略显的低矮的坞堡围墙之上逃了出去…… 旋即许家堡之内就一不做二不休,当即那个矮矬子带着些好手冲出了坞堡,曹军上下一来根本就没想到会遭受攻击,一点都没有防备,二来竟然没有人是那个矮矬子的对手,一柄朴刀上下翻飞,竟然直接冲进了曹军营地,左右放火冲杀,导致战马受惊,不知道是因为栅栏是人为破坏还是被战马在慌乱之下撞坏的,反正一时之间,战马疯狂奔逃,导致营地之内顿时混乱不堪! 到了天明的时候,许家堡固然是焚烧了自家坞堡,彻底破罐子破摔,趁乱逃离了,而对于曹纯夏侯渊来说,也是不得不搜罗四散的战马和人员,再次集中起来,耽搁了也是一天多的时间…… ……(?`∧′)(._.)…… 阳翟。 夏侯渊低着头,一声不吭。 夏侯惇听了曹纯叙说经过,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用手指颤抖着指着夏侯渊,原本或许是想要说一些什么,可是问题是夏侯惇因为之前也一直都在淋着雨坚持战斗,然后又经过了多次的情绪上的非常大的上下波动,然后到了阳翟之后才刚刚缓了点气,结果又碰到这样的事情…… 若是平常时期,这一件事情也就是夏侯渊的事情而已,然后少不得还要派出人马去搜寻许家堡的人员,可是现在夏侯惇联想到之前的三石湾之战,脑海当中不由自主的就冒出了好几个如果! 如果说曹纯夏侯渊能够速度再快一些,没有夏侯渊在半途当中的混账行为,自然也不会招惹到了许家堡的叛乱,同样也就能够更快的赶到阳翟,说不得还可以支援夏侯惇在三石湾的战斗,也就等同于说,自己其实本来是有机会获胜的,也有这个条件取胜的! 可是现在…… 『汝……某……』强烈的刺激之下,夏侯惇原本头就有些发晕,现在更是疼痛难耐,就连眼前曹纯和夏侯渊的身影也晃动了起来,天旋地转之下,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直接一头栽到在地! 曹纯大惊,连忙上前搀扶夏侯惇,才发现夏侯惇的额头有些发烫,手脚却是冰寒,竟然已经是感染了风寒,身体处于病中! 习武之人,又是中年,一般来说是不怎么会生病的,就像是后世许多中年人一样,看起来似乎都是很健康,没什么问题,但是如果一旦生病,往往便是排山倒海一般,甚至会牵连出身体当中积累的隐患,然后病去如抽丝,也不是三天两天就能够好起来的…… 三名将领,除了年轻火力壮的曹纯之外,夏侯惇生病不能起,夏侯渊负伤不能战,曹纯真的只想朝着天空大吼一声:『某好难啊……』 当曹纯不得不接受了阳翟的防御责任之后,又从夏侯惇的那些残兵口中听闻是老对手赵云来了,心中便忐忑不安起来,在紧急请示了荀彧之后,一方面是曹纯年龄太轻,又是长时间指挥骑兵,并不是很精通步卒战阵,另外一方面夏侯惇病重,阳翟之中也同样士气低落,兵卒确实是不堪重用,若是再败一次,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干脆让曹纯带着重病的夏侯惇,受伤的夏侯渊主动撤退出了阳翟,一同到了许县,等候即将到来的曹操汇合。 毕竟夏侯惇重病,夏侯渊负伤,这种事情瞒不住阳翟的兵卒,士气低落之下,曹纯一个人能力挽狂澜么?并且对手还是那个已经在曹军当中传开了名头的赵云! 曹纯带着人马主动退却,却让赵云和张辽有些不敢置信,甚至一致认为这是曹军设置的陷阱,反倒是更加小心起来,放出了斥候四下查探,直至斐潜带着后续人马到了,进了阳翟仔仔细细搜罗了一番之后,才觉得原来是自己有些过于谨慎了…… 进了阳翟之后,张辽向斐潜请罪,斐潜听了张辽诉说了经过之后,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道,『此役,文远可自知错于何处?』 张辽低头说道:『某轻敌了……』 斐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此乃其一,此外,便是文远所用之策,求之甚急!张文远!某且问汝,可有因子龙陈留之胜,而汝便起急于立功之心?可有因之前雪区策得售,而今就未加度衡?既派子初渡河,何不以疑兵诈做西归,引夏侯兵离三石湾,再行渡河击之?昔日魏文长于川蜀之中屡用兵,剑走偏锋,某亦感叹恐其日后,好用兵,最终败于用!然未曾想……张文远,可记得昔日于雒阳之时,授某枪法,何名之有?』 当然,斐潜也是事后猪哥而已,未免身处其间的时候就一定能够想到什么好计策,但是并不妨碍斐潜揣摩出张辽当时的想法…… 『中平……』张辽羞愧不已。 『中平中正,枪用中平,策亦用中正,当使敌不得不应!调而疲之,诱而乱之,攻其必救,战其必守,切不可起急切之心,反倒是乱了自家方寸……』斐潜缓缓的说道,『此役,功过暂记,文远先自行录前后兵事,留待讲武堂评说……吃得一堑,方得一智,若文远能明中正之意,正合用,方不辜子初之不禄也……』 斐潜想要张辽记住的就是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所谓『兵』上,这样一来一旦兵不成功,就会导致一连串的不良反应,就像是张晨如果能成功自然什么都好,但是张晨失败了之后也同样影响到了张辽自己,导致张辽后续一连串的问题。 张辽再拜,叩地有声。直至现在被斐潜点破,张辽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其实在听闻了赵云在中路大胜夏侯渊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相互比较的心思,而这样的心思在不经意之间影响了张辽的抉择,让张辽在面对夏侯惇的时候,也想着靠自己的力量去达成如同赵云一般的战功!急于求成,既希望于一战而成全功,没想到反而这样的心理使得张辽失去了应有的高度警惕性…… 斐潜看着张辽,然后上前亲手将其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其重新坐下。张辽的损伤,其实也同样提醒了斐潜自己,这些天计划顺利,斐潜甚至产生了可以一举将曹操击败的错觉,也有想过要不要改变原定的计划…… 现在虽然斐潜在提点张辽,其实也是在提醒自己,枪法论中平,人也要持中求正,不可迷失了自我,方可减少过错。 不过,如今许县就在眼前,之前的整体计划,也到了最后的阶段……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59章 憋屈郁闷,总是没完没了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刚刚进入了豫州颍川境内的曹操,驾马缓缓而行,眉毛吊着,嘴角塌着,浓密的苍髯之下是深深的法令纹,深沉如同沟壑一般,面沉如水,宛如前两天的雨水全数都汇集到了曹操脸上一样。 曹操一般不太喜欢表露出感情来,但是这一次,确实是让曹操感觉非常不好,简直就像是命犯了太岁,流年之中做什么都不顺利,都倒霉,几乎就没有几件舒心的事情来。 从官渡到颍川,要横跨几条河流,结果竟然其中有一座桥给突如其来的雨水洪流冲蹋了!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对于军中旗帜被风吹断都要判断一下是不是上天给的什么警示的年代,半途之中桥突然断塌,立刻引起了曹操的警觉,下令搜查了周边区域,上下游斥候的腿都跑细了,最终确定只是水流作用,自然坍塌之后,才重新修建桥梁渡河。 如此一来,时间上自然是耽搁了不少。 其实如果仅仅是桥塌了,并不是最为让曹操紧张的事情,而是因为这一段时间以来,连续发生的一系列问题,导致曹操草木皆兵,疑神疑鬼。 首先是从征讨冀州开始,明明可以一举拿下冀州了,偏偏在军中的袁谭就这么给刺杀了!使得原本曹操的计划被迫停止,收拢冀州的脚步也不得不放缓下来,曹操必须要先证明自己不是属于那种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也不是前脚利用后脚就杀人的,就像是后世刚找了一个品牌代言人,才签了合同,后脚就被某某区的大妈给举报了一样…… 憋屈不? 憋屈的还在后头。 然后夏侯渊被赵云正面击溃,彻底的让曹操所谓的虎豹骑『虎豹』不起来了,被人揍成这样了,还怎么虎怎么豹啊?原本才培养出一些的傲气,彻底的被打断了腰,挺直不太起来了。若是普通的兵卒队伍也就算了,偏偏是骑兵!是花了大价钱,大量的精力,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骑兵队伍,就像是才装修好的店铺门面,金光闪闪大气端庄,真看着美呢,结果某某临时工战斗天团下令,店铺门面要装修统一不能花里胡哨的,然后全部拆掉改成黑白色的…… 憋屈不? 憋屈的还没有结束。 雒阳被攻陷,曹操心中多少还有一些预案,因为本身雒阳就是前沿阵地,两军交战之时相互争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更何况雒阳在焚毁之后一直都没有办法得到很好的修缮,所以失守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可让曹操不能接受的是接连下来,阳城失守,阳翟避退,等于不仅是整个颍川的外大门打开了,就连内院门都全数开了,就像是花了大价钱才换上的某某智能防盗锁,然后主人的指纹不能识别,死活开不了,随便来个客人一刷,然后门开了…… 然而霉运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夏侯惇重病,夏侯渊负伤,甚至连郭嘉都没了消息,说不准…… 曹操脚凉凉,手寒寒,心烦烦。 在这样的情况下,曹操只能是南下先保一下自家的地盘。 其实,正儿八经的全职战兵,也并非是骠骑将军斐潜的专利,曹操也有,甚至其他的诸侯势力同样也会有一些,只不过像斐潜那样完全脱产的兵卒,数目上是比较少的。更多的还是按照大汉三四百年的习惯,以农民招募兵卒为主,战斗的时候精锐青壮担任主力,老弱民夫等等负责辅助,而这样的战斗模式,一开始曹操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南征北讨的过程当中,也不是说不能战,可问题是和骠骑人马一对比,就像是兴冲冲下了一个号称全免费的游戏,刚爽了两把就对上可氪金狗大户,然后被壕无人性的闪瞎了眼…… 是,不太氪金也能玩,很多东西也是免费的没有错,但是很多东西就像是老黄家的刀法一样,一百块钱一帧,童叟无欺,花的钱少了,肯定性能上就不成了。 不,其实曹操花的钱也不少,比如也招募了乌桓的骑兵。两千五百万,两千五百骑,也不算便宜了。只不过么。虽然说乌桓的骑兵,也是骑兵,这倒是没有错,但是骑兵和骑兵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就像都是2080的显卡,在某猫某狗身上最多就是二手货,但是在某鱼身上花个两千五捞出来的,不是翻修水货就是骗子木马。 幸好曹操现在也还不清楚,其实他花了也不少的钱,却只是换来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结果是刷了BIOS的翻车货,否则还不憋屈郁闷得吐血? 不过话说回来,农兵也有农兵的好处,至少看起来人多,曹操带着六万大军,号称二十万,驰援颍川。 不管怎么说,气势不能输! ……(╯﹏╰)…… 骠骑出军,连克雒阳阳城的消息,传开之后,天下大震。 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荆州,其实都在瞪大了眼珠子,竖起了耳朵听着颍川的情况,就像是听到了隔壁邻居忽然一声吼,『说,你这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一样。 尤其是当听闻了曹纯让出了阳翟之后,简直是一时之间,襄阳大震。 作为一个在董卓乱政,李郭犯长安期间都没有受到什么直接的损害的大城市,襄阳之内的士族世家,连同属于这些士族大姓的附属宾客,农夫佃户,是很大的一个数字,而且这些士族都是相互关联在一起,关系错综复杂,再加上各自都有不同的想法,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大汉朝堂。 士族之间,自然消息比一般的老百姓要更加的灵通,而且也更喜欢谈论国事政治,就像是后世某个城市的出租车司机一样,什么都能扯到政治上,并且讲得头头是道,就像是司机只不过是个兼职,实际上他的本职是政治局的顾问一样。 在一些人的有心,或是无意的推动之下,骠骑将军的消息向来就是第一等的传递速度,这一次也不例外,什么事情似乎都是传得详尽无比,仿佛叙说者就像是亲临现场,就是在场的那个背包,长枪什么的,亲身目睹了一切。 曹操着一次怕是要出大篓子了! 雒阳被攻下,阳城又被拿下,再加上阳翟,这一下许县就要直接面临骠骑人马的大军!而天子就在许县之中,曹操又没有来得及赶回来,多半许县只能是关闭四门,严防死守了!若不是还有曹操在外,多少还算是一线的变数,恐怕现在整个冀州兖州都要动荡起来! 对于大多数在传递消息的人来说,仅仅是作为一个传声筒一样的设备,是不能满足这些人的内心需求的,所以多半都会在传递的过程当中,加入一些人为的判断啊,推测啊,总结啊什么的。如今对于骠骑将军的这一支部队来说,评为大汉王朝当下的第一强军,恐怕没有什么人会反对,或者敢反对的了,所以当骠骑人马直接将长枪和战刀捅到了许县之下的时候,一些荆州的士族子弟也不由得感受到了其中的锋锐,刀刃上的彻骨严寒。 毕竟在荆州的士族子弟,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当年在董卓之乱以后,从河洛一带逃到了荆襄的,当然,也有些比如像是青州徐州的,是在随后的诸侯争霸当中逃离过来的,所以,在荆州的这些士族子弟,有者各自的先天上的政治倾向,就已经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普通百姓么,和政治是有一些相关,但是并没有像是士族的那么关联密切,所以无论是争论还是惶恐,抑或是欣喜,现在都是在士族的层面上,当然也包括了在襄阳的太学生,当年斐潜建议刘表设立的仿造雒阳的辟雍,如今也成为荆州文化的聚集地,自然对于政治事件非常关心,一时间吵吵闹闹不休。 有人说应该立刻和骠骑将军更加靠近一些,在这样一场有可能会决定大汉天下走向变动当中分一杯羹;也有人说骠骑将军主要的都是西军,而斐潜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董卓,恐怕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还有人说曹操固然挟天子以令诸侯,行为不怎么样,但是斐潜没有上令,提兵锋直逼朝堂,也同样是不怎么样…… 不过这一切的议论,也就是议论而已,最终荆州要怎么走,还是要看当下掌握了荆州的权柄的这些头脸的选择。 刘表虽然这些年因为生病的原因,不怎么议政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刘表依旧是皇室血脉,这一次肯定不可能完全坐视不理,必然会做出一些举措来,再加上刘表和曹操原本之间也有一种类似于联盟的关系,所以刘表会支援曹操,还是投向斐潜,无疑就成为了这些喧嚣无比的声音的中心漩涡。 可是就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在襄阳的刘表府衙之中,刘表不仅没有出面主持政务,反倒是加强了警卫,这让一些平常就关注刘表动向的在野士族,不由得多了一些其他的想法出来…… ……ˉ\_(ツ)_/ˉ…… 『此乃缓兵之计也……』荀攸也不免有些感叹的说道,『曹氏……计穷矣……』 摆在斐潜桌案之上的,是所谓天子口谕,尚拟定,然后用了大宝,呃,不是用来涂抹皮肤的那个,而是正儿八经的天子印玺,然后由皇家血脉,御史大夫刘晔,亲自送到了阳翟的诏令。 荀攸说『曹氏』计穷,还是多少照顾了荀彧荀氏的颜面。不过话说回来,斐潜和荀攸都同样不知道夏侯两兄弟的情况,刘晔自然也什么都不说,所以斐潜和荀攸也当然要商议一下。 诏令这个东西么,说有用也有用,说没有用也没有用。诏令诸侯调停战争,也不是说斐潜这边就是第一回了,早在袁绍还在和公孙瓒对抗的前期,朝廷就派发了诏令进行调停,当然,虽然说袁绍和公孙瓒当时确实是奉了诏令,相互罢兵,但是是真的为了听天子的诏令,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就只能是各自各家自行甄别判断了…… 这会儿,荀彧真的是连底裤,呃,不,底牌都打出来了。基本上来说,靠行政命令强行推动的,基本上都算是扒掉了原先的装饰,露出底裤来的措施。这种诏令其实严格来说并没有多少的强制作用,听或是不听,全靠地方诸侯自己。 『曹司空所称二十万,料也不过五六万尔……』杨修在一旁终于是捞到了个机会,慷慨激昂的表示说道,『今颍川之中内无宿将,外无精兵,正可一举而破!天子为群小所困,居于深宫之中,军国之事盖不能知,故而此诏断然非天子所愿也!』 斐潜笑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说道:『此乃双刃也,伤人又伤己……荀文若岂能不知?』荀攸不好意思说荀氏,斐潜没有这样的顾虑,直接就表示这个就是荀彧的意思,『亦是荀文若之谋也……』 『荀文若之谋?』一时间众人都略有所思。 就像是荀攸和杨修所说的一样,这样的计策看起来很粗浅,也显得有些无力,就像是某些部门一碰到了问题,被追问的时候,经常说要研究一下,要调查一番,要讨论一会的话语一样,看起来软弱并且无能,但是实际上,这恰恰反映出来背后的问题并不简单。要是真的很简单,直接临时工不就完事了?只有事件背后的利益关系复杂,没办法迅速处理干净,才不得不拖延来换取时间和空间。 荀彧现在就是用诏令在换时间和空间。之所以一开始没有这个所谓的『停战诏令』,或许是因为荀彧觉得事态还不至于如此急迫,或许是一些什么其他想法,而现在便是到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时候,荀彧也顾不得会暴露了这个『挟』字了,直接以天子的名义下了诏。 而且这一份的诏,斐潜认为,重点应该不是在是真的还是假的上面,毕竟这个问题太过于直白了,所有人都能想到,而是应该放在荀彧要通过这个早说,表达一个什么意思,传递一个什么信息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60章 表面文章,其实真真假假 最快更新诡三国最新章节! 人类的智慧究竟有没有一个固定的数字来进行衡量?这恐怕是就算是后世也不见得能够完全搞懂的事情,对于斐潜所处的汉代,这个事情就更加的难以度量了。 斐潜颇有些玩味的看着手下的这些人,对于他们看待诏令的这一件事情反映出来的各自不同的态度颇为感兴趣。 杨修的态度自然是明确的,而荀攸的意思么,就有些模凌两可了,似乎不想让斐潜遵从诏令,又似乎想要说一些什么别的东西,反正态度有些含糊。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这说起来也算是荀氏的一个态度,而作为荀氏的一份子,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下,感觉为难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赵云么,依旧是一脸的平静,似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但是斐潜觉得,这个倒是赵云真实情绪的表现,不是装出来的平静。因为在当下在座众人当中,可以说赵云是唯一一个出身较低,即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祖宗,也没有可以凭借的家族,甚至连兄弟姐妹亲戚朋友都很少,完完全全的就是一个土根阶级,自然也谈不上对于这个诏令有多么深刻的认知,抑或是感觉到了其权威。 所以赵云应该是对于诏令敏感度最低的。 张辽么,似乎还没有完全从之前的战役影响当中摆脱出来,所以对于诏令的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可能还是需要调整一段的时间。张八百,嗯,其实后世有句俗话倒是贴切,若不是生活所迫,又有谁会把自己弄的一声才华,先不管这句话到底是不是鲁迅说的,单说张八百当年历史上就是为了耍帅才『八百』一回? 肯定不见得。如果不是情况急迫,张八百也不见得会想要搏命,换句话说,历史上在张八百前面还要加四个字,『狗急跳墙』或是『兔子蹬鹰』。就像是桶狭间合战,胜了是织田大魔王,败了就是尾张大蠢材。所以成功了打赢了,就是理所当然的张八百大魔王,失败了,就是强行被降了智商的大蠢材? 历史上的张辽在曹操阵营当中,既是降将,也是外姓,而合肥在当时并不是一个城市,而是一个才新建不久的军事堡垒,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对抗孙权的北进。所以第二次合肥保卫战的时候,也不仅仅只有张辽一个人,还有乐进,李典,薛悌三人同守,并且还有曹操留下的『锦囊妙计』,写明了让李典和张辽出战,乐进和薛悌守城…… 想到这里,斐潜忽然想起另外的一件事情来,不由得瞄了一眼在末尾坐着的李典。历史上的李典和张辽并不是多么的和睦,不过现在么,因为吕布高顺等人在兖州发动的时候,张辽已经不在吕布阵营当中了,所以么自然也不会像是历史上那么的相看两相厌。 所以历史上曹操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事情,但是又特意交代让张李二人出战,是觉得这两个人相互监督共同竞争,还是想着另外的问题?毕竟当年陷阵营自从高顺死后就没了下文,然后张八百一战之后,也是死伤众多,出战而归的大概是十分之一,所以张辽当时出战的八百人,有没有可能就是高顺留下来的那一拨,然后全数填在了合肥之战当中,最终曹操才对张辽彻底的放心下来? 斐潜瞎琢磨着,却让李典有些紧张,他如今和历史上的张辽很相似,是降将,面对自己老东家的时候,要表态么不是很妥,不表态更是不妥,瞄见斐潜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后脑勺上面的汗不由得滚滚而落,咬了咬牙,沉声说道:『此定为荀文若欲陷骠骑于不义也……』 『哦?』斐潜颇有些意外的看着李典,示意让李典说下去。 『启禀骠骑……』李典开了头,自然只好硬着头皮讲下去,『一则陛下困于宫中,印玺亦是掌印所管,二则尚台皆归荀氏……』李典的意思很明确,虽然说印玺代表天子,但是问题是天子手中也没有印,而是由掌印官保管的,而尚台又是在荀彧全权掌控之下,这想要做一份诏还不是简单得跟喝水似的? 李典说出这样的话来,其实也是表示自己豁出去了,也等同于是给斐潜提供了一个可以不遵守诏令的理由。如果说方才的杨修只是站在斐潜这一边表示了一种推测,那么李典就等同于所谓的『知情人士』提供了背。 在这样的情况下,斐潜便有了比较充足的理由来否决这一次的诏令,而一旦因为这样的行为产生了什么问题,作为『知情人士』的李典,显然要比纯粹推测的杨修要承担更大更多的责任。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再次集中在了斐潜身上,这也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也只能斐潜来做这样的最后决定,同时这样的决定也会影响很多的方面…… 斐潜轻轻的敲击着桌案,思索着。 荀彧这样的举动,其实颇为让斐潜有些怪。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重点不是在『令』上,而是在『挟』上,就像是后世的核武器,重点不是在使用这个核武器来打击敌方,而是拥有…… 虽然说刘协肯定等同不了核武器,但是大体上算是这么一个意思,所谓物以稀为贵,诏令也是如此,要是天子刘协一天下个百八十道的诏令,跟蔓菁一个德行,那么还能有什么价值可言? 所以这一次,看起来表面上似乎荀彧在用诏令来胁迫一向高举忠义大旗的斐潜,实际上这更像是荀彧在『试探』,以此来确定斐潜的最终目标。 一纸诏令,看起来轻飘飘的,但是实际上也不简单。 没错,诏令确实是可以不遵守,也可以就当作是伪造的,可是这样一来,除了斐潜之前的形象会产生一些裂痕之外,若是真的斐潜执意要进攻许县,然后迎了天子刘协,会不会在刘协心中埋下一根刺? 第二个方面,斐潜现在的举动,可是说是搅动了天下,几乎所有士族子弟都将目光聚集到了这里,如果说斐潜拒接了诏令,很自然的就会有人联想到了当年同样也是拒绝了调任的诏令的董卓…… 第三个方面就更加隐晦一些了,或许荀彧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斐潜,『名义』这两个字,只有在将其看重的人上才有分量,然后在『问』斐潜,究竟是真正看重这个『名义』的,抑或是沽名钓誉的伪之辈? 这几个方面都还算是比较浅显直白一些,不过斐潜怀疑,在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什么意思呢? ……(i_i)…… 就在斐潜接到了诏令的时候,荆州局势也突然紧张了起来,原因很简单,刘表身体终究是到了灯干油枯的时候。 刘表以为能还能熬,但是很不幸,老天爷并非是按照个人意愿来安排事情的。 就像是有俗话说,嗯,也别管是不是鲁迅说的,每个人吃的饭,赚的钱其实都是有定数的,数目到了,人也就差不多,虽然说这样的话有些什么『宿命论』,但是有时候看看许多人年轻的时候拿命换钱,年龄大的时候再拿钱延命,似乎也体现着这样的一个道理…… 刘表现在真心想要拿钱财去换更多的时间,换来他自己的性命,可是很遗憾的是,就像是后世的『弱势群体』的业务,换出的钱财一旦离开柜台,便概不负责。 老年人的病,非常的可怕。可怕的并不是单独的一个病本身,而是因为某一种病而导致出来的并发症,或许是前几天还看着好好的,然后因为一个小感冒,一个小伤口,又或是摔了一下,碰到了哪里,然后瞬间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啦全数倒了下去,连要扶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扶。 刘表患了背痈,已经是好些年的事情了,可是不知道这一次是因为斐潜和曹操相斗,还是蔡氏和黄氏相争,抑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导致刘表这一段时间都没有怎么休息好,精力就差了许多,然后一次白天打盹的时候磕到了,正好碰到了背痈,伤口迸裂之后,病情就急转直下…… 斗室昏暗,虽然点着蜡烛和油灯,可是依旧让人觉得阴森可怖。刘表就在这样的一个斗室之中躺着,身边的只有几名婢女和仆人。 什么?病人需要新鲜空气,要通风良好?抱歉,这个是在汉代,打开窗户通风换气在许多人眼中是属于危害很大的『泄漏之举』,一定要像斗室这样环境里,才能『固本培元,汇聚中气』…… 同时,汉代也并没有很好的区分所谓的传染病和非传染病,所以得病的人,一般都是作为隔离处理,就连皇后生病了,也同样是如此。曹操的卞夫人生病了,然后就封闭治疗,结果好了之后有人给甄宓说,甄宓还不信,说之前卞夫人每次生病都要那么久,这一次怎么就好了?定然是骗人的…… 所以刘表在斗室之中,蔡夫人也并没有侍奉床榻之前,而是在斗室外面,询问医师,然后隔着厚厚的锦缎纱幔,细声细气的向刘表请安,俨然一副柔顺乖巧的样子,和平日里面的表现并没有什么区别。 俗话说得好,男人三大喜事是什么升官发财死老婆,但是同样的,女人的喜事也是如此,尤其是当妻子比丈夫的岁数要小很多很多,然后丈夫又有相当多的家产的时候……呃,那个谁,鲁迅同志别跑啊…… 当然也不是所有夫妻都是如此,像是梁祝一样的凄美且令人赞叹的爱情也有不少,但问题是刘表和蔡氏的结合,是因为双方相爱么? 刘表似乎说了几句什么,但是隔着厚厚的纱幔,加上病中气息不足,所以声音也都是闷闷的,就像是一股浓痰在喉咙处没有吐干净一样,蔡氏根本就听不清。 『夫人,主上似乎说要见什么人……』在刘表床榻一旁的奴婢低声说道。 蔡氏目光当中闪动了一下,冷声吩咐道:『尔等好生照顾!』然后就起身走了。至于见什么人?这个时候还能让刘表见什么人么? 笑话! 倒不完全是蔡氏心狠,而是蔡氏也有害怕的事情。刘表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差,斗室之中似乎是充满了死亡的气息,蔡氏判断刘表估计是挺不过去了。所以,蔡氏也同样需要为自己将来好好考虑一下。 毕竟在汉代,殉葬还是一件美谈。 要是刘表真见了什么人,然后说了一些什么,然后那个人表示刘表说舍不得蔡氏,决定要和蔡氏生生世世做夫妻,所谓生同屋,死同室,又这么符合汉代人的价值观,那么蔡氏是要听,还是不听? 然后再加上一群吃瓜不嫌弃瓜大的,就算是刘表根本就没说过那样的话,多半也会将手指头戳到蔡氏的面前,连声逼迫着蔡氏『心甘情愿』的跳到坑里去,并且趾高气扬的表示,如果蔡氏不这么做,他们就会抵制蔡氏所有的一切,从此再见便为路人…… 若是真的要殉葬,蔡氏可不愿意自己还有大把年华的时候就去死,别人么倒是可以,比如现在那几个在刘表床榻之前服侍的女婢和仆从……、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在刘表死后,怎么样才能保持住蔡氏在荆州的头号交椅!要知道在汉代,爵位是可以继承的,但是官职不可以,荆州牧是刘表,但是不表示下一个荆州牧就是刘琮!汉代官职体系很混乱,分为朝廷封的,地方大员保举的,还有自行推选的三种,在这三种之中,自然是朝廷正式分封的最为得到大众的认可。 对于蔡氏来说,自然是想让比较好控制一些的刘琮,来继承这个荆州牧的职位,可是就算是蔡氏推选刘琮坐上那个位置,也不过是属于最下等的一种官职授予,最保险的当然是让朝廷下文册封。 可问题是刘表不仅仅只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儿子在长安,在骠骑将军的手中!所以如果说骠骑将军借着这个机会,然后和黄氏一同联手,抢夺荆州的权柄呢?当然,如果说黄氏愿意联手,愿意配合蔡氏一同把持荆州,倒也不失一个极好的结果,但问题是,黄氏会愿意么?其他的人会甘心么?如果说蔡氏露出了一点点的软弱姿态,那些平日里面被蔡氏压在身下的其他士族大姓,会没有半点其他的什么想法? 蔡氏将头高高的扬起,就像是奔赴战场一样向前而行。 这一战,蔡氏不能输。 也输不起……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61章 当欺诈成为常态,还有什么值得相信 阳翟。 斐潜又拿起了诏书,再次翻看了起来。 『乾统以天,坤德驭历,宸极居尊……』 嗯,这个是没什么特别意思的开头语,基本上都是说一些废话。 『朕膺期于乱中,握图于阐极,求宁于华夏,欲拯于社稷……』 这个也没什么意思,不就是刘@祥林嫂@协的那些破事,翻来覆去炒冷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斐潜上上下下扫过去,忽然看见了几句话,『……元戎所指,俘以兵乱,政事疑滞,于神不详……』 嗯? 斐潜不由得露出了一些疑惑的神色,这几句话,似乎在哪里看见过,但是又好像是拆分出来了,所以一时间虽然觉得眼熟,但也有些难以回忆起来究竟出处在哪里。 斐潜想了又想,觉得这几句确实有些熟悉,但是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然后干脆不想了,向杨修招了招手。 杨修屁颠屁颠的就接过去了,然后就这几句话念叨着,也是闭上了眼,皱起了眉头来。 斐潜饶有兴趣的看着杨修,顺带还瞄了瞄杨修的头顶,还好,没有白烟升腾而起,不过看起来,这起码也是开启了超线程了吧,只不过不知道杨修这CPU是安装的YES厂的,还是牙膏厂的? 半晌,杨修忽然一拍手,说道:『得矣!此乃齐鲁夹谷之会也!齐王以莱人礼乐,孔子前而斥曰,「两君和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乱之,非齐君所以命诸侯也。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俘不干盟,兵不逼好。于神为不祥,于德为愆义,于人为失礼……」』 可以啊,杨修这运算速度,这小脑袋,至少有六核心吧? 经过了杨修提醒,斐潜自然也想起来了,『俘以兵乱』、『于神不详』正是左传之中,关于齐鲁夹谷之会当中的文字描述。 为什么是左传呢?因为斐潜精修左传,已经是一个公开的信息呢,当然,斐潜所谓的这个『精修』,其实多少还是有些水分的,至少在一开始看诏书的时候,就没有反应过来。 那么,荀彧特意在诏书当中掺杂进去了这样两句话,又是想要表达什么呢?无疑,这两句话就是特意写给斐潜看的,但可惜的是斐潜这个所谓『左传大家』的水准还是多少差了一点,竟然第一时间看漏了,荀彧差一点就像是美女给比利王抛媚眼一样,白瞎了。 齐鲁夹谷之会? 那么就是说我就是那个『使莱人以兵劫鲁侯』的齐景王了? 斐潜哑然失笑。 那么谁又是鲁王,谁是孔仲尼?齐鲁夹谷之中最为闪亮的便是孔子,甚至连齐王鲁王都成为了其陪衬,左老先生更是用详细的笔头记录了孔仲尼当时的言行,浑然没有像是记载其他人的时候的惜墨如金。 『齐鲁夹谷之会』么,是一次以『礼』屈『兵』的胜利,是春秋时期齐鲁两国的一次重大的外交活动,发生于鲁定公十年的夏天。当时齐国在齐景公的统领下,也算是比较强大的,至少比鲁国要大得多,所以就来欺负鲁国,然后孔子临危受命,在齐鲁会谈当中表现的不亢不卑,有理有节,然后成为了千古美谈。 在会谈开始的时候,齐国一方表现得相当不友好。齐大夫犁弥认为,孔子这家伙就是个银样蜡枪头,就是个战五渣,到时候可以让莱人假装成为舞乐者,然后出其不意劫持鲁侯,就可以对鲁侯为所欲为了,摆出十七八个的姿势来。 齐景王一听就觉得心潮澎湃,也同意了,于是在会盟的时候,在开始的舞乐环节,就让一群莱人涂抹得五彩斑斓,拿着兵刃盾牌吱吱呀呀一阵乱叫的冲上了现场,吓得鲁侯花容失色,就在这个时候孔子站出来了,一边命令随行的武士保护鲁君,自己则是义正辞严质问齐君,也就有了上面的那一句话…… 呵呵,于神不详,后面还有两句话,『于德为愆义,于人为失礼』。 这是荀彧在斥责我失去了道义和礼节? 哈,在乱世之中还强调什么道义和礼节,不是很……嗯,不对。斐潜想到了一些什么,神色之中略有些闪动。 这个典故,自然众人都是熟悉的,于是就展开了一场讨论,无一例外,都对于荀彧使用这样的词语表示了反感,并且也都对于这个『齐鲁夹谷之会』表示并不合当下一样,斐潜和曹操也不是齐国和鲁国,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云云。 在这个过程当中,斐潜注意到,荀攸却没有怎么说话,顶多就是附和一下而已,于是乎斐潜看了看天色,也就说道:『此事暂且如此,不急于当下回复……子龙文远曼成,巡查城防,侦测周边,整军治伤……德祖,且去清点军需财货,公达……稍驻,另有他事……』 各人领命,然后分别告退。 斐潜等人都走了之后,才轻轻敲了敲桌案,对荀攸说道:『公达可直言矣……』 『……』荀攸沉吟了一下,拱手说道,『主公明鉴万里……』 斐潜不由得有些想笑,荀攸荀公达,你拍马屁就只会这两句么,能不能换个词啊?不过斐潜还是给憋住了,挥了挥手,表示荀攸别说废话啦,赶快有什么说什么就是。 这一封的诏书,荀彧难道不担心万一太过于隐晦,导致斐潜根本就没有发现其中的含义,然后直接就给拒绝了? 若是真的发生这样的情况,也就说明斐潜只是一个只懂得打打杀杀的武夫,和董卓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那么荀彧自然会用另外的方式来进行应对。更何况荀彧也知道还有一个荀攸在斐潜这里,或许郭嘉也在,所以斐潜还是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解开荀彧在其中潜藏起来的含义。 『启禀主公……』荀攸微微沉吟了一下,缓缓的说道,『若以攸之见,此言并非议齐鲁,恐是暗指晋国也……』 『晋国?』斐潜皱了皱眉。这倒是斐潜真没想到。 这么说,似乎也有些道理…… 荀彧在诏令当中藏了两句话,而这样两句话指的是『齐鲁夹谷之会』,而一谈及齐鲁夹谷之会,便是孔仲尼的大放光彩,齐国鲁国两个国家的国君都成为了陪衬,颇有些后世的打脸爽文的段落感,那么换一句话说,荀彧这么隐晦的埋伏,就是为了表示一下打脸的爽快? 而且孔仲尼在会盟上面的讲究礼节大义凛然什么的,也和之前斐潜分析的一些大汉忠义的想法有些重复了,荀彧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就在一个『忠义礼仪』之上重复唠叨? 荀攸点明了是『晋国』,才让斐潜彻底明白过来,所谓在诏令当中暗藏『齐鲁』,那么对应的,其真实含义应该是在齐鲁夹谷之会当中暗藏的『晋国』。 『公达何不早言?』斐潜有些不满意的看着荀攸。感情你个荀攸,八成之前就猜出来了吧?却一直憋着不说,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有家伙张嘴就喷是水字数啊? 荀攸苦笑了一下,叩首说道:『请主公降罪!』 斐潜上前扶起,『算了,算了……下次公达定要直言才是……』 荀攸自然是应允下来,可是斐潜知道,荀攸答应归答应,到时候怎么做,依旧还是看情况。倒不是荀攸故意违抗命令,而是荀攸的性格就是这样,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如果说这一件事情是杨修先看出来的,多半就会立刻吵吵着,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是他看出来的,就像是方才杨修也毫无掩饰的说这就是『齐鲁夹谷之会』,而换成了荀攸,即便是知道了,也多半不会再公开场合讲什么…… 就像是猪哥当着刘备的面,讲什么此计就连三岁小儿都明白的话一样,要是碰见了心胸狭隘的领导,一双双的小鞋子都排队等着了。 齐鲁盟会,自然不是吃饱了没事情干然后约着一起开个趴什么的,其背后的原因,就是晋国。齐景王想要再一次重整大国风貌,然后当然少不了要对付老对手晋国,但是一下子要打晋国有些麻烦,所以就盯上了鲁国,准备先练练手,而鲁国之前也是晋国的小弟,结果一看不成啊,齐国要对自己先下手了,连忙表示大佬别这样,好好说话不可以么,小弟跟你是一条心的啊,于是盟会就产生了。 晋国,在晋献公之后就牛得不行,『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然后晋文公又在城濮之战中大败楚国,一战而鼎定了霸主的地位。然后接下来的晋襄公大败秦国,晋景公大败齐国,晋厉公继位后连败秦、狄,并在鄢陵之战再败楚国,复霸天下。晋悼公时国势鼎盛,军治万乘,独霸中原,达到晋国霸业的巅峰。 不过么,物极必反,在晋平公以后,晋国范、中行、智、韩、赵、魏六卿之间斗争激烈。晋定公时,范、中行两家首先败亡,之后韩、赵、魏三家共灭智氏,晋国被三家瓜分,便彻底的消失了。 斐潜在荀攸走了之后,重新坐了下来,重新扒拉了一下手指头,还真是一摸一样啊…… 大汉王朝各地诸侯,那些早起就灭掉的小鸡小猫就不说了,大诸侯也就是六个,斐潜占据了一个,然后是曹操,荆州的刘表,江东的孙权,然后再加上两个之前败亡了的袁术和袁绍,不是刚刚好就和晋国当时的『六卿』暗合么? 所以荀彧的意思就是现在斐潜要是一门心思的搞倒了曹操,那么也就意味着同时也搞倒了大汉么?所以说,曹操就是智氏?嗯,有些不对,其实荀彧是想说,斐潜现在才是智氏罢…… 这个么,有点意思……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斐潜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沉吟不语。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华夏文明看春秋,春秋大义看晋国』。(鲁迅o(︶︿︶)o不是我说的!)。 晋国当中六卿的历史,无疑就是开启了战国的篇章,也彻底的断送了所谓的『周礼』,尔虞我诈更多的成为了家常便饭,司空见惯。 晋国智氏在最初的『晋国六卿』的火并中,扮演了一个非常重要角色,同样也是因为这样,智氏一战成名,并且在战后,也得到了大量的土地,从而实力大增。到了智瑶做智氏家主,并重夺晋国正卿之位的时候,智氏已经成为晋国四卿中最大的一个了。而智瑶这个人,很有抱负,他眼看晋国因为内部矛盾问题,从一个超级大国逐渐被齐、楚等国赶超,心里很是着急。于是智瑶再现当年晋国的霸业盛况,但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统一韩、赵、魏三卿的利益,实现共赢…… 但是智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就是进行了土地改革! 智瑶表示大家都可以拿出一部分的土地,无偿交还给晋国国君,充实国君的实力。因为当时晋国国君的土地都已经被晋国众卿们瓜分得差不多了,国君的势力很微弱,这就导致了晋国无法实现中央集权,形如一盘散沙,而这样的土地改革,自然不被另外三卿所认同,到了最后三卿就干脆联合起来,一起干掉了智氏。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斐潜这个在关中推行新田政的家伙,比曹操还要跟像智氏。荀彧若真的就是想要表达这个意思的话,那么这一封诏令,其实就是在说,斐潜当下别看实力强横,地盘广阔,但是如果说斐潜一意孤行下去,那么下场就可能会和智氏一样,最终被群起而攻之,走向覆灭。 至于斐潜之前表现出来的忠心于大汉的行为…… 要么是真的,要么是假的。 如果斐潜真心忠于汉室,那么斐潜为了汉室抛头颅、洒热血,最终制霸天下,最后就会像是圣人一样,不仅是自己遵守新田政的『推恩令』,而且跟着斐潜的下属也同样心甘情愿的去遵守? 这在山东士族心中,基本上都觉得不太可能,所以,斐潜在关中汉中推行的新田政,这些山东士族觉得更像是斐潜在下一盘大棋,以维护汉室的名义,取得道义上的支持,然后削弱各地的士族,就像是当年晋国智瑶以所谓『上贡王田』来削弱韩、赵、魏三卿一样,等到最后只剩下智氏一家独大的时候,就可以如同『田陈代齐』一般,从大汉天子手中夺取宝座了…… 呵呵,斐潜轻轻的笑了起来。 天色渐渐的昏暗,周围的各种景色也渐渐的失去了原本清晰的轮廓,就像是当下的局面,谁看不清楚谁,谁也不信任谁,唯一相信的,只有自己。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62章 当偏见成为习惯,又有谁愿意认知 雨水纷飞,地里的庄禾,路边的野草,就像是疯了一样的拼命吸收着雨露,似乎都能听见生命在努力的生长所发出来的声音。 在这样的季节当中,正是应该重新耕田,去除杂草,然后期待着秋天的收获,但是现在因为斐潜和曹操的交战,导致颍川这里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至少,在远处田野之中,斐潜没有看到什么农夫在劳作。 曹操在历史上,对于整个三国而言,不管怎么说也是有一定的正面促进作用的,至少曹操在位期间,回复了河洛和关中的生产,并且抵御了北面的胡人,也击败了西凉的羌人,可以说如果没有曹操,没有曹操维护的北方统一,或许五胡乱华将会来的更早。 城中赵云和张辽在处理相关的军务,李典也在一旁协助,伤员大体上都送回了阳城,然后进行初步的治疗。在这里主要是恢复一下之前消耗的马力,给战马补充一些高能量的食物。毕竟战马的肠胃不像是牛羊,对于青食吸收能力不是很强。 当然,这些事情都不需要斐潜来操心,手下自然都会做得好好的,斐潜需要关心的,便是整体的计划,战略的实施。 如今的斐潜,或许是居于高位时间长了,自然就有了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就算是斐潜脸上挂着笑,依旧没有什么人敢在斐潜面前装傻充愣,就连最早一批跟着斐潜的老兵,见到斐潜巡城的时候,后也收起了油滑嘴脸,恭恭敬敬的行礼。 要知道这些油滑老兵,有时候真是天王老子的面子都不甩的。这种老兵,哪一家的诸侯都有一些,就像是曹操之下的青州兵,打劫的时候都会打到自家人身上…… 『让杨德祖来一趟。』斐潜吩咐道,背着手,站在城门楼上眺望。细雨纷纷,洒落在斐潜的头上脸上手上,远处的景物都是朦胧着,就像是未来。 杨修很快的就赶来了,『见过主公……』说实话,杨修每一次见到斐潜,都有些害怕,似乎总能感觉到斐潜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后背有些起鸡皮疙瘩。 『闻德祖文采飞扬,擅长词赋,不知可愿写一封檄文?』斐潜说道。 『檄文?』杨修有些愕然。这玩意,不是应该早就写的么,现在都已经算是兵临城下了,再来写这个檄文,岂不是有些像脱裤子那个啥么? 杨修很快又接着问道:『这檄文……不知主公欲言何事?』既然是主公吩咐了,那么自然还是要写,不管是写天子昏庸,还是写曹操专政,杨修表示,反正都是主公一句话的事情。 斐潜笑了笑,充满了甲方的味道,『德祖且去写了就是……某信得过德祖……』 杨修只能是点头应答下来,然后退下去不提。 过了几个时辰之后,斐潜在城中大堂,收到了杨修所写的檄文1.0版本。 『主公,请过目……』 杨修毕恭毕敬的将写好的檄文递给了斐潜。 『夫尧舜禹汤,敬畏上苍,爱育黔首,勤勉政事,如履冰川……』 这一段跳过,反正基本上都是讲上古怎么怎么好,然后现在怎么怎么糟糕的,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斐潜目光上下巡游,然后找到了重头戏,『所谓曹氏,狐窃大义,胠箧神器,狼豺枭獍,鸩毒祸世,兴乱怀凶,无复纲纪,天地难容,人神嗟噫!』 『恣行兵刀,苦征民泣,广役良家,强夺充资,遐迩失望,逆旅睹希,不念前章,穷生气力,罄纳绝出,城郭亡遗!』 『居高临台,本以忧勤,深虑其秩,轻徭薄赋,不夺农时,不贵尺璧,然宦侯阉遗,科税繁猥,不知纪极,愎谏违卜,猛讨屡战,社稷疲弊!』 『惟木从绳,若金须砺,唐尧建鼓,夏禹悬鼗,规听箴时,人正士直,然狙害龙逢,谋图细柳,不思长策,恃众怙力,尸骸蔽野,延袤万里!』 『仲尼有言,无信不立,既立功勋,须酬爵币,设官分职,方为鼓励,然君子在野,小人在位,口称任贤,实受亲己,言行浮诡,奸佞何及!』 『今骠骑将军,家传盛德……』 下面一大段都是杨修拍的彩虹屁,没什么实际上的意义,斐潜大略看了看,便点了点头,让杨修再抄正了一份,交给刘晔带回去。没有让杨修特意修改什么,也没有非要让杨修从1.0折腾到11.0,抑或是从死都不改版本再到改了就去死版本,反正斐潜想要的,檄文上也都有写。 果不其然,杨修依旧没有放过曹操的身份上面的污点,进行了一番的攻击,这正是斐潜想要,但是也不需要特别的进行夸大和强调,懂的人自然会懂。 曹操出身的问题,终究是他无法和山东士族彻底融合的一道鸿沟,也是曹操不信任其他山东士族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斐潜通过这一份杨修版本的《讨曹檄文》,其实上并非是简简单单的口水战,而是再一次将曹操这个弱点暴露出来,也是斐潜对于荀彧等人的一个回应。荀彧暗指斐潜将来会成为智氏,现在斐潜就表示曹操现在面临的问题。斐潜将来怎样还是将来的事情,现在曹操的问题则是明摆着的,你荀彧又如何解决? 而荀彧能解决曹操这个问题么? 显然没有办法。 如果说土地是士族世家的红线,那么兵权就是曹操的G点,谁碰都不行。可是当下问题是曹操原本似乎看起来稳固的军权结构,如今摇摇欲坠岌岌可危。可以说,曹操琮最开始一直到了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都没有办法解决这个方面的问题…… 当收到了荀彧派人送来的战报,曹操一个人将自己关在了帐篷当中,然后将护卫远远的驱赶开,不让任何人靠近。据后来有知情人士称,曹司空是在大帐之内行了秘术,呼唤鬼神之力扭转乾坤云云,但是实际上,曹操是控制不住自己当时的情绪,鬼哭神嚎了一番。 当发泄过后,往往就会进入短暂的圣贤时间,曹操自然也是如此,立刻收起了之前还有一点的各种小心思,直接号令兵卒冒着依旧还有一些的小雨,赶往颍川。 是的,曹操原本还打算跟斐潜再比划一下,但是现在,曹操也不免有些慌乱了,曹操擅长的战斗模式,第一是运动战,第二是埋伏战,基本上来说,不管是当年对付黑山军,还是后来和袁绍对阵,其实都是如此,而阵地战对于曹操来说,并不是非常的擅长,这一点从历史上的大型阵地战,官渡之战和赤壁之战当中都有所体现。 曹操一开始是的战略计划,就是诱敌深入,在运动当中消灭斐潜的力量,结果没有想到的是,斐潜是运动了,但是运动起来了曹操又挡不住…… 这就相当尴尬了。 然而,就像是老天爷故意跟曹操开玩笑一样,当南下的乌桓人听闻是要和骠骑将军作战,顿时就反悔了,派了一个大当户追上了曹操。 曹操那个时候正在吃饭,吃麦饭。粗糙的麦饭非常的硬,硬得就像是一个个小石头,然后只能用牙一点点磨着。曹操这两天有些上火,使得吃饭的时候都有些困难,但是曹操依旧不动声色,直至听到了乌桓大当户的话…… 『我,南边,不是西边!』大当户用着一口及其生硬的汉语,表达着同样及其生硬的意思,『不是,西边!』 曹操真想吼回去,大叫一声『老子是花了钱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换成了笑容,然后笑眯眯的说道:『听说乌桓勇士举世闻名,难不成也有害怕的时候?』 乌桓大当户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不!我们,勇士,西边,恶鬼!西边,不是,不去!』 曹操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半响才说道:『如果……加钱呢?』 『加钱,好!加多少?』乌桓大当户立刻回答道。 曹操( ̄Д ̄)# 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但是问题是曹操现在没钱。可是没钱依旧不能成为曹操逃避问题的借口,曹操仍然是要硬着头皮去解决问题。 怎么办?先暂时将乌桓大当户给忽悠走了,钱的问题依旧需要曹操处理,于是乎只能看看有没有花呗白条了,反正信用卡曹操是没有的,可是当曹操再一次讲手伸向了山东士族的时候,却被士族挡了回来,许多士族表示地主家也没有闲钱,隐晦的表示着,这仗,还是早些结束罢! 其实是不是山东士族都反感曹操,都欢迎斐潜呢? 并不是。 山东士族同样也不喜欢斐潜,尤其是那个所谓的什么『新田政』,可是为什么山东士族在这样的局面下,依旧不给曹操提供绝对的支持呢? 还记得边让么? 山东士族其实和曹操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曹操让自己的亲属把持着各地高位,导致山东士族没有能够获取他们想要的那些东西,矛盾就已经是对立了起来,虽然说曹操在边让事件之后,也是做出了一些调整和让步,但是对于山东士族而言,这一点点的让步可以满足山东士族的需求么? 曹操的让步,只是表面上暂时满足了山东士族等人而已,而实际上则是进一步激发出了这些人的欲望,毕竟曹氏和夏侯氏占据着那么多的肥缺,又有那个士族子弟不眼红?所以当下山东士族拒绝给曹操支持,其实就跟乌桓人拒绝和斐潜作战一样,不是真的不愿意,而是想要趁机再敲曹操一笔。 多好的竹杠啊,错过了这个村,难道还去找下个店么? ……!(◎_◎;)…… 当斐潜笑呵呵的和郭嘉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郭嘉几乎是立刻变了颜色,手抖抖的指着斐潜,『未曾想,骠骑如此歹毒……』 郭嘉是聪明人,而且还是相当聪明的那个级别,所以当听闻了斐潜的对策之后,几乎是立刻明白了斐潜在檄文之后隐藏的那些东西,不禁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起来,顿时忍不住开口骂了斐潜。士族那帮子人是什么德行,难道郭嘉还不清楚么? 斐潜笑了笑,说道:『怎么?不喝酒么?』斐潜拍了拍桌案上的酒壶,还顺便摇晃了两下,酒香荡漾了出来,若有若无的萦绕着。 郭嘉的鼻子不由得嗦了两下,然后沉默了半响,颓废的放下了手臂,整个人也垮了下来,苦笑道;『骠骑攻心之策,更胜兵锋啊!』 一般人甚至可能觉得斐潜是多此一举,仗都打了,还搞什么檄文,流程不是颠倒了么?但是实际上,这一篇檄文,和袁绍之前攻打曹操的檄文,根本就是两回事。 袁绍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写檄文? 因为袁绍要得到冀州士族的支持,也为了让自己的军事行动具备一定的政治正确性,可是如今这两条,斐潜都不需要,所以斐潜写檄文的目的性和袁绍完全不同。斐潜的檄文,虽然明面上写的是曹操,但是实际上是写给荀彧,还有颍川人士,山东士族看的。 简单来说,就是你们支持的这个曹操,是个什么玩意?你们自己看!也同样给这些山东士族了一个和曹操对抗的借口,甚至有些怂恿的味道。 斐潜摇晃酒壶,然后郭嘉就知道斐潜的意思了。酒壶就像是眼前的利益,而当眼前的利益在晃动着,在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的时候,又有多少人会忍住,就算是郭嘉表现了骨气,忍住了诱惑,难道那些山东士族里面,会全数都忍得住?若是全部都能忍,也就没有边让的那一件事情了,而现在,斐潜就像是亲手掀开了这个原本就没有痊愈的伤口,然后又在上面切了一刀,撒上点盐揉一揉。 郭嘉咕嘟嘟将酒喝下,然后似乎才重新活过来了一样,晃动着脑袋说道:『骠骑,欲救大汉耶?欲毁大汉乎?』这是听起来,似乎是郭嘉一个人,在向斐潜提问,但是实际上就和方才斐潜借用酒葫芦来表示内容一样,郭嘉是通过这样的问题,表示当下士族对于斐潜这个人的疑问。 斐潜也沉默了一会儿,端起了酒碗和郭嘉共饮了一碗,然后说道:『奉孝,且问一事,以夏侯之子换曼成家眷,司空愿否?』 这一次轮到了郭嘉沉默。 片刻之后,郭嘉说道,『骠骑欲何为?』 『看看。』斐潜淡然说道,若不是担心你们听不明白,我就说我是来打酱油的,你信不信?当然,也有另外的一层意思。 郭嘉显然也明白了,苦笑,『如此,便拭目以待。』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63章 当利益摆在面前,亲戚辈份都是渣渣 斐潜和曹操的相争,在颍川逐渐进入了最后关节,前前后后许多消息也渐渐的传到了荊襄,第一个消息就是说斐潜已经拿下了阳翟,几乎距离许县一步之遥,第二个消息就是曹操亲率大军也是回到了颍川,即将到达许县。 这两个消息传到了荊襄之后,几乎让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看这个样子,斐潜和曹操之间终将爆发一场夺帝大战么? 至于诏令的事情,荆州的人士也是争论不休,有人说是既然是朝廷的诏令,若是不尊难免会有些违背了忠义,也有人说这并不是什么朝廷的诏令,纵然不尊也是无妨,但是所有人几乎都一个同样的共识,就是雨停了之后,恐怕就是见分晓之时。 而这些在襄阳的议论,并没有影响在细雨纷飞当中江夏城的鏖战。 蔡瑁面沉如水,隐隐蕴含着煞气,死死盯着眼前的江夏城。 刘表快不行了…… 或许就是这几天的功夫,或早两天,或者晚两天,反正也就是这个月的事情,就看刘表自己还能够耗多久而已。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就表明这一次不管怎样,刘表都不可能康复了。当然,蔡氏也不会亲自动手,因为只要动了手,必然就会留下一些破绽,而这种破绽无疑就是致命的,所以干脆就这么拖着,让刘表渐渐的灯干油枯下去,最终『很自然』的死去。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可能拖得太久。刘表前一段时间也有一阵子病重,然后不能议事,但是一个月左右也就重新缓过来了,所以这一次,如果拖延的时间超过了一个月,必然会引起很多人的怀疑,纵然蔡氏如今控制了刘府,但是如果说蒯家或是其他刘表臣子逼迫上门,执意要见刘表,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所以,可以拖,又不能久拖。 最好就是蔡瑁这里拿下了江夏,凯旋之时『正好』碰上了刘表咽气,那就再妙不过了…… 蔡瑁仰头看了看天,细雨已经渐渐稀少,只是意犹未尽的在零星飘荡着,已经可以说不能对于战斗有较大的影响了,于是当即就下令,竖起令旗,四野之中,便是兵卒一同大喝起来,倒也是声势浩大,气度不凡。江夏一面临水,三面是陆地,蔡瑁也干脆只是在两个陆地上的方向上进行攻击,让出了一面的城墙。 蔡瑁练兵,多少也算是家学渊源,所以当令旗招展,一个又一个的步卒方阵开始推进的时候,多少也是有些章法和气势,到了一定距离的时候,江夏城头上开始有些陆续的箭矢射下,但是因为这几天的消耗,也不像是之前的那么密集了。 令旗摇动,鼓声擂响,蔡瑁手下的步卒阵列,一分为二,一部分开始提高速度,发足疾行,然后越来越快,直至狂奔,而另一部分则是弓箭手,人数也较少,当即原地立定,引弓搭箭,开始与城上互射。 不时有攻城士兵中箭倒下,原本还算是比较齐整的队列也多少有些涣散起来,让蔡瑁皱了皱眉头。不过从城墙上放箭,虽然射程可以及于很远,靠着箭矢下坠之势,破坏力也足够,但是零零散散,没有形成有效的打击力量,所以也没有多少办法阻遏蔡瑁这一方的冲锋之势。 黄祖这个人呢,是黄香之后。黄香这个人,是东汉著名的孝子,位列『二十四孝』之一,官职尚书令,于汉明帝时迁到了江夏,为黄氏江夏堂开基祖先。黄香共生八子,黄琼、黄瑰等等,称之为『黄氏八宗』。 八宗后裔,除黄香长子黄琼一脉继续在江夏安陆生活,成为安陆黄氏家族一脉外,其余分迁各地。次子黄瑰一脉迁到巴西阆中,成为阆中黄氏家族之祖;五子黄瓒一脉迁于零陵,建立了零陵黄氏家族。 黄忠和黄祖均出自黄香长子黄琼这一支,而江东的黄盖出自黄香第五子黄瓒,至于黄承彦,则是出自黄香幼子黄理这一支。至于辈分么,黄盖和黄承彦大体上相当,黄祖大概差了三四辈,然后最小辈分的,是黄忠。 按照道理来说,黄祖应该对于黄承彦比较亲近才是,但是实际上,黄祖反倒是有些看不起黄承彦,认为黄承彦搞那些什么工匠之事有些上不了台面,就算是现在和斐潜联姻了,也不过就是瞎猫碰上那啥啥而已,也不算是多么的本事,而且黄祖这个人比较自傲,让他天天到黄承彦面前去,整天黄公黄太公的叫着,黄祖自觉的拉不下那个脸,所以这些年头来,关系也就不好也不坏。 如果按照辈分来说,黄承彦娶了蔡家女,见了蔡瑁,若是正经来说还要称呼一声大舅哥呢!那么算起来蔡瑁的辈分也同样比黄祖高!长辈教训一下晚辈,这就算是骠骑将军斐潜来了,也是照样大不过辈分! 所以蔡瑁也就不是很担心黄承彦这一方面的问题,就像是有个远亲家中出了大事,有可能多少会伸手帮助一把,但若是要自己倾家荡产,恐怕心中也会掂量一番。说关系密切,蔡家和黄家的关系也不差,但是在利益面前,关系就只能往后面排一排了。 为什么不找黄家谈一谈? 开什么玩笑,应该是黄家来找自己来谈一谈才是! 骠骑现在是骠骑,当年什么都还不是的时候,难道蔡家就没给斐潜支持么? 就算是退一步来说,蔡家的要求也不过分,只要荆襄而已,难不成骠骑和黄家要翻脸不认人,连蔡家的份额也要吃干抹净? 所以这一次攻打江夏,意义重大。不仅仅是宣告蔡家在荊襄的地位不容侵犯,而且也是展示自身实力,震慑一些起了什么其他心思的家伙…… 攻城的兵卒在抛下了几十具尸首之后,便顺利的度过了架好木板的壕沟,开始汹涌的冲向了城墙,或是抛掷绳索,或者并力抬起肩负的木梯,打算要蚁附登城,江夏的守军也开始发力,或是推搡云梯,或是投掷檑木滚石,将这一波的进攻再次打断…… 蔡瑁见状,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从心中浮出了点欣喜来,因为从一开始进攻然后到被打退,基本上来说已经是慢了许多,这说明江夏之中也渐渐开始疲敝起来了! 正儿八经的攻城战,是比较缓慢且漫长的,进攻一轮,整理队形,安排事项,花费就是老大一堆时间,然后冲上去,哗啦一声没十几二十分钟就完了,又再退下来重新整理阵列,又得重新花费大量的时间,这要是让后世许多暴脾气的,随身携带『qwert』作为暗器的侠客来观战,怕不是立刻就喊叫出来,『老子裤子都脱了,你就让我看这个?!』 蔡瑁见状,便让人推上了冲车和云楼,开始准备加强攻击力度。在蔡瑁的观念当中,这些器械的价值比一般的兵卒还要更高,兵卒死了几十一百都不算什么事,但是要是攻城器械被毁了,又要重新做就太麻烦了。 江夏的兵卒疲惫,也就意味着蔡瑁下一步计划的成功可能性就更高了。于是蔡瑁重新攻城,强度一下子就加强了很多,双方的战损也持续的增加…… ……」(●°u°●)」…… 蔡瑁和黄祖打得欢快,但是他们两个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处了一双眼睛,密切的关注着他们的状况。 江夏周边,除了江陵水之外,有汉水,还有涢水等等,这些水系构建出了一个庞大的水网,在加上周边各种湖泊沼泽,简直就是天然的水军训练场,也是隐藏踪迹的好地方。 汉代的整体环境比后世要潮湿闷热很多,纵然小冰河时期的气息已经吹拂到了大汉的屁股上,但是在许多地方依旧还有很多大泽,就比如江夏之南,就有三台泽,广汉泽,甚至还连通着云梦泽。 这个云梦泽,在前秦时期绵延极大,可是因为流沙堆积,山川变化,渐渐的也在缩小,甚至在西汉时期,就已经在云梦泽堆积出来的地面上设立了乡县,比如华容,竞陵等等…… 而现在,周泰带着一批人,就躲在这样的大泽之中,关注着江夏的动静。 黄祖和孙家的仇恨,并非是起因孙坚之死才有的,而是在孙坚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是结下了。别看黄祖这个家伙战斗力大体上是比不上很多人的,但是黄祖似乎有一个天赋,就是不管胜败,定能斩杀敌将。 当年黄祖和孙坚相斗,虽然说也没有占多少便宜,可是黄祖偏偏硬生生杀了孙坚的部将,也就是孙家的族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然后孙策即位之后,也跟黄祖有冲突,在争斗之中,黄祖又干掉了徐琨(孙坚的外甥),然后若是说在历史上,黄祖后来和孙权战斗当中,还干掉了凌操…… 所以,虽然说江东的众人都不赞成孙权出兵,但是孙权哪里能够忍得住? 还别说,其实孙家才是最适合后世穿越者的对象,从孙坚那一辈开始,到了孙权这一代,都是二话不多说,举刀就是干的主子,孙权多少还好一些,孙坚孙策可真的是正好符合整天不想做别的,就想着杀男人捅女人,或者倒过来也成的人士附体穿越,关键还有周瑜和二乔不是么…… 见到了江夏局势动荡,孙权就像是百爪挠心一般,憋了几天之后,便实在是憋不住了,纵然也知道他的行为多半不会被赞同,但是依旧是偷偷下令,让周泰带着一批兵卒,藏到了这里,准备找个机会给江夏这战火上添点油什么的。 若是按照后世标准,周泰就是个孙家的『贫下中农』,成分杠杠的,属于孙家当中立场最坚定的那一部分。周泰年轻的时候就跟着孙坚了,孙坚死后又跟着孙策,然后现在跟着孙权,对于孙家的忠心简直比钢铁还坚硬。 『时机到了!』周泰目光炯炯,看了一眼北面,然后又环视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兵卒,『老主公的仇,这一次便是机会!』这么多年了,包括周泰在哪,还是有些人会称呼孙坚为老主公,孙策为大主公,然后孙权为少主公,当然这都是背着孙权来喊的。 在周泰身边的,不少都是孙家的老兵,也都明白孙家和黄祖之间的恩怨,因此听了周泰的话,也都纷纷表示,跟着周泰一起行动,绝对不会有半点的含糊。 周泰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江夏水门防御薄弱,我们可以趁着夜色潜入破坏闸门,搅乱城中,趁机诛杀黄贼!』 众人琢磨了一下,也觉得可行,便是依策实行,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当周泰他们到了江夏水门附近的时候,竟然也看见了一群人影在鬼鬼祟祟的摸向江夏的水门! 这个真是…… 周泰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是暂时停留了下来,脑袋当中盘算起来,自己应该怎么办,要不,跟在后面,冒充蔡瑁的人马好了? 在周泰还在思索的时候,水门的战斗已经爆发了。 蔡瑁的兵卒刚冲进去没有多久,就被江夏守兵发现,旋即鸣锣示警,江夏兵卒立刻赶到了水门指出,对于蔡瑁的兵卒展开围攻,显然这些江夏兵卒早有准备,而这个看起来薄弱的水门,竟然有些像是特意留出来的陷阱! 周泰看着城头上火光乱动,惨叫声绵延不绝,头上也不由得冒出了汗珠,还好是蔡瑁的兵卒抢先了一步,否则自己带着人马冲进去,说不得也同样中了黄祖的圈套! 怎么办? 江夏城中的黄祖显然对于自己的计谋很是得意,还特意上了城头,冲着蔡瑁的大营哈哈大笑,发表了一番兴奋的演讲,之后才晃晃悠悠下了城墙。而另外一面的蔡瑁营地,似乎也是知道了水门的失败,便渐渐收了火把,返回营地…… 周泰看着,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如果这个时候,二次袭击水门呢? 江夏的黄祖必然以为已经挫败了蔡瑁的图谋,不管是将领还是兵卒,多少都会有些松懈,如果自己趁着蔡瑁兵卒破坏出来的道路再次展开突袭,一方面可以省去不少开辟道路的时间,另外一方面说不得也可以打江夏守兵一个措手不及! 周泰相来胆子就很肥,既然想到了也就径直就这么做了,带着人手在黎明时分到了江夏水门之外,然后割断了江夏兵卒临时推下来遮挡水门的木栏绳索,又让人偷偷的拖走了用来堵住通道的石条,潜入了江夏城中! 江夏兵卒,包括黄祖在内,也确实没有想到会有人要梅开二度,措不及防之下竟然被周泰真的得手了,不仅是被周泰等人突破了水门防御,冲到了城中,还被点燃了不少的物资房屋,浓烟滚滚直上云霄! 蔡瑁闻讯而来,瞪着眼看了半响,然后虽然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江夏城中骚乱,总不能自己干看着什么都不做,于是乎也急忙召集了兵卒,对江夏发动了猛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64章 君子之道,不好杀人,却喜诛心 雨过天晴。 下雨的时候常常让人烦闷,并不是因为雨本身,而是因为下雨带来的低气压,天晴了之后自然是烦闷减退,心情舒畅。斐潜手下的兵卒也抓紧时间赶快处理一下因为长时间下雨导致铠甲和兵刃上的产生出来的各种大小锈迹。唯一的办法就是看见生锈了,就要立刻打磨干净,然后涂上漆面来进行保护,否则的话再精良的铠甲也会腐朽。 所以当下阳翟上下,几乎所有兵卒都在做这个事情,霍霍霍打磨的声音此起彼伏。 铁锈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因为铁锈一旦产生,就算不是下雨天,铁锈也依旧会蔓延生长,持续渗透,最终将一块铁变成了一块废物。嗯,也不能说完全作废,毕竟铁锈也可以用来作为颜料,作为药剂什么的,只能说丧失了原本的功能,失去了原有的战斗力。 就像是大汉。 现在的大汉浑身上下锈迹斑斑,远远的看起来么,似乎还可以,或红或黑,也符合大汉喜欢的颜色,可是如果离得近一些,就可以看到其实已经腐蚀得近乎空洞了,一碰就哗啦啦往下掉铁锈粉。 要重新打磨大汉这一尊雕像已经有些不现实了,抑或是拼命给雕像外面涂抹红漆,也一样会腐朽下去,结构性的损坏已经产生,无法修复。就像是人和人之间的信任,一旦产生了结构性的损坏,再怎样喊口号,树标杆也是收效甚微。 斐潜在前面走着,郭嘉在后面跟着。 说起来两个人之间的模式有些奇怪,斐潜没有提让郭嘉改头换面的事情,郭嘉也没有问自己身份的问题,两个人就像是朋友,又像是上下级,似乎看起来多少有些违和。 『曹司空派人前来,欲会猎于许县之下……』 斐潜淡淡的说道,就像是说一件平常的事情。而『猎』一字,历史上曹操用在了江东,如今用在了此处,倒也是可圈可点。 郭嘉晃了晃脑袋说道:『岂非正合骠骑之意?』 斐潜转头看了看郭嘉,然后又转了回去,继续向前缓缓而行,『奉孝就不怕曹司空见疑?』 郭嘉沉默了片刻,笑了笑,说道:『天下亦不疑骠骑乎?』 斐潜哈哈大笑起来,摆了摆手,什么都没有说。 如果说谋略,荀攸也是一流的了,并不比荀彧郭嘉差到哪里,但是荀攸的问题是立场不够坚持……荀攸习惯会听从领导的吩咐,历史上他在刘协手下的时候听刘协的,在曹操手下的时候听曹操的,然后在曹丕之下的时候也顺着曹丕的,虽然荀攸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对,但是荀攸大多数时候不会反抗。 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比较有个人的想法和观念的,便是身后的这个郭嘉。 嗯,或许荀彧也算半个? 在当前这个阶段,或许只有荀彧和郭嘉猜测出来了斐潜自己想要做一些什么,或者说推测出来了一部分,这算是相当难得的了。就算是在斐潜自身阵营当中,也不见得人人都懂得斐潜的计划究竟是什么,也许只有李儒大体上能够理解,贾诩大概七八分,庞统徐庶大概一半一半。 斐潜不是想要给大汉王朝表面上刷个红漆,而是要除锈,重铸,而这个过程,会很疼。 斐潜不擅长战术,小规模的战斗多少还凑合,但是如果一场复杂一些的战斗现场指挥调度,斐潜比不上赵云张辽等将领,这一点斐潜也清楚,所以斐潜也渐渐的减少了自己直接去指挥具体战斗,而是控制方向,具体的让这些将领来。 斐潜也没有所谓的什么野兽般的直觉,凶兽般的武勇,遇到紧急情况,斐潜也和普通人一样,有时候会慌乱一下,也会做错事情,就像是很多人在事后都会忍不住扇一个嘴巴子说当时自己怎么那么做一样。毕竟就算是妖魔化的猪哥,也有犯错亦或是没想到的时候,更何况斐潜? 现在斐潜不需要上阵,也不需要直接面对沙场搏杀,斐潜就有了更多时间思考战略上面的问题,因此展现出来的就都是优势了。斐潜比当下大汉所有人都更加的清楚大汉的弊端究竟在哪里,也知道大体上的前进方向在什么地方,所以很多时候就会让其他的人感觉到了斐潜的前瞻和睿智,然后被斐潜所折服。 但是也依旧很多人不理解,甚至反对斐潜的举措。就像是当初斐潜刚刚到了北地,选择了和南匈奴合作,然后坑杀了白波军当中的那些血迹斑斑的中上层大小头目和白波惯匪一样,也有不少人当时对于斐潜口诛笔伐,认为斐潜就是汉人当中的败类,只懂得跪舔南匈奴,却坑杀了汉人。 是,如果单纯从那个行为来说,斐潜确实是这么做的,但是就像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环境不同,可能结果和意义都不一样,难道说不管外部环境条件,不管对象是什么,将这种行为,全数归纳等同于禽兽的交配? 当下也是如此。 如果说拿山东的这群士族类比成当时的白波军,山西的士族等同于那个时候的南匈奴,或许有一些不怎么合适,但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白波军掠夺百姓,挟裹老幼,以所谓行天之道义的噱头,做人神共愤的事情,难道和山东士族没有几分的相似? 山西士族长久以来和胡人杂居,民风彪悍,持勇好斗,更是和山东士族长久,有矛盾又共存,不是也和南匈奴情形有点类同? 现在斐潜带着雍并骑兵,直奔许县,一路破关,虽然只是针对着曹操,但是难道没有喷子已经准备好了口水,时时刻刻准备找着斐潜的大脸盘子?当年喷斐潜的那些人,难道这几年就会长进了,就不会喷了? 郭嘉不是傻子,荀彧也不是,而这样的两个人都认为如果斐潜要按西秦之势来吞并天下,是不看好的,也行不通的,为什么?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荀彧郭嘉不看好斐潜? 仅仅是因为他们两个身处曹操一方,所以就反对敌对方斐潜么?那么之前荀彧和郭嘉还都在袁绍旗帜之下的时候,为什么也反对袁绍? 其实汉代刘邦制定的所谓郡县制度和秦朝统一之后推行的政策,有天上地下一般的区别么?并没有,但是为什么差不多同样的东西,前秦推行的时候就是民怨迭起,而汉代似乎就顺顺利利了? 或许其中有很多的原因,但是有一条确实是前秦没做好的,前秦在推行政策的时候,简单粗暴,不服就杀!不听,不问,不解释,甚至连等一等的耐心都没有,一句话,做不做,不做就杀! 是不是很霸气?是不是很爽?是不是很符合一部分人的价值观,认为这才是屌在天上的行为,才是英雄气概,才是男儿本色,才是天下豪雄应该做的? 然后呢? 历史上不仅仅是前秦,往后多少王朝证明了,只懂得动不动就杀人的政权,没有一个能够长久的,就连野猪辫子武勇还算是强盛的时候,若不是康熙转变了态度,采用了怀柔政策,怕是吴三桂就是下一任的皇帝了,至少辫子朝没办法那么快的稳定下来! 杀人,就像是战争一样,永远是最后的手段。而动不动就说今天要杀这个,明天要杀那个,不杀就不是英雄好汉的家伙,本身大体上就处于利益链条最底层,或许是因为这些人身上也只有一条命还算值点钱,自然也就认为所有人的价值也就是那一条命,又或者是因为这些人拿不出任何的价值进行交换,只剩下了自己的性命,所以也就只能逼迫着别人也接受这样的观念和条件…… 『奉孝……』斐潜停住了脚步,站在城门之上,望着远处,那个方向是许县,是天子所在的地方,语调沉重,『说实话,其实我很失望……我在北地,在关中做了这么多,然后也有效果摆在眼前了,可依旧还是有人装作看不见!因为这会触犯到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为了家族的利益,这些人宁愿看不见!』 郭嘉拱着手,挑了挑眉毛,没应答。虽然斐潜用更为亲和的口气在说话,但是并不代表着话题就轻松。 这一场曹操和斐潜之间的战争,起因是因为王粲的行为,但是实际上斐潜也想要通过这样的一次行动告诉这些山东士族——昔日的那些陈旧观念要丢一丢了,好好的看一看走了新路的山西并北关中的新变化! 一个是商业,一个是军事。 商业搞活了经济,经济促进了军事,精锐的战斗力,同样的消耗之下,永远比一大堆的民夫有更高的价值,但是很遗憾,斐潜并没有发现这些人有睁开眼。 荀彧传递过来的信息就是佐证,这些人,甚至包括荀彧郭嘉在内,依旧都认为斐潜这一套就是饮鸩止渴一般的行为,不可能长久,也和他们之前的那些的规矩,手中的利益不能融合。 郭嘉知道斐潜什么意思,所以也不好回答。 斐潜想起了后世的一个笑话。一个人死了,碰到了神,神表示这个人是大好人,为了表示对于这个人一生的善行表彰,决定实现这个人的一个愿望。这人说,要世界和平。神表示很难,然后这个人说,要不,换成国足……神立刻说道,我们还是谈一谈之前那个话题吧…… 国足的弊端难道就没有人看到,没有人懂?那些这个协会那个机构的人员当中,就没有一个知道其中的问题?十几亿人难道就找不出来几个好苗子?为什么人口数量更小的国家反而能做得更好?很显然,利益牵扯太多而已,一条好大好粗的链条,绑在国足身上,怎么能跑得快,踢得好?而旁人想要破坏其中哪怕是任何一个环节,在这链条上的一串的人都急! 毕竟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就像是当下,斐潜想要『破坏』,至少在山东士族观念中,斐潜就是在破坏,所以山东士族不乐意,至少以颍川士族为首的这些人,不愿意跟着斐潜方向走。 斐潜想要在这一次行动当中告诉山东士族,你们其实身上有镣铐,也可以不用带着镣铐的,这样跑得更快更好,但是山东士族给斐潜的回应就是,我这镣铐是有价值的,不能随便丢,而你这个家伙才是祸患『晋国』的根源…… 然后斐潜就表示,看看你们选的,选的路,选的人,选的未来,究竟是什么东西,就这样你们还当成宝贝?也就是那一篇的檄文隐含的意思,曹操自然不乐意了,跳出来表示自己的英雄气概,老子还是金光闪闪的好不好,虎躯一震再震展示说自己这个代言人还是很不错的,『欲与骠骑会猎』云云…… 『启禀骠骑……』郭嘉拱了拱手,目光越过了城垛,向着城下不远之处投去,『说起失望……在下浅见,恐怕是此人更失望……』 斐潜顺着郭嘉的目光一同向下,在城外荀攸正带着一些人清查物资,然后指点着安排着一些人员进行整理。嗯?是说荀攸,斐潜又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然后便明白了郭嘉意思,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某此番请功,杨氏亦列其中……』 郭嘉指的不是荀攸,而是跟在荀攸身边的杨修。郭嘉的意思就是你骠骑将军自己内部还有问题没有处理完,又怎么能说你选择的道路一定比现在颍川荀彧选的更好? 『啊?』听闻斐潜的回答,郭嘉不由得瞪大了眼,显然有些吃惊和意外,然后眼珠子迅速的转动了起来,最后压低声音说道,『骠骑欲效什邡侯乎?』 斐潜眯起了眼,哈哈一笑,不置可否。后世斐潜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愤恨为什么大使馆被炸了,就是个抗议,国人被欺凌了,也同样抗议,似乎除了抗议就是遗憾,为什么不能硬气一些,直接拎起锤子干他娘,可是到了年中的时候,也慢慢懂了一点,也渐渐能够理解,忍辱负重,任重道远的意思。 不过,这并不是代表斐潜心中就忘却了这些事情…… 毕竟君子之道,不好杀人,却喜诛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65章 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唯求小康 有些人注定一生孤独,就算是睡时床榻美人环绕,醒时帐下文武济济,依旧是孤独的,曹操的孤独从他为政的时候开始,一直绵延到了当下。 曹操缓缓,一步一步的向前,身后,是他的属下,亦步亦趋。而在曹操前方,左右,都没有人,所有前进的动力,都只能是曹操自己。 就像是当年初登官场。 曹操年少的时候,中二也是常有的,矛盾也伴随着他一同成长。曹操自卑,所以自傲,在普通人眼中,曹操是侯爷之后,身边都是类同于袁绍之内的高等衙内,但是在袁绍等人的眼中,曹操就只是一个跟班而已。 阉贼之后。 这四个字,从小跟着曹操,跟到了现在。 出生在何人之家,难道可以自己选的么?出生在什么地方,难道就是自己一辈子的原罪么?父辈祖辈的那些事情,就一定要儿子孙子去偿还么? 曹操原来以为可以改变旁人的观念,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更新原有的印象,但是很遗憾,在雒阳担任城门校尉的时候开始,曹操就渐渐的意识到,就算是他做了什么,一样改变不了旁人对他的非议。 他打了宦官蹇硕的叔父蹇图,然后最难处理的雒阳北部官宦之区,原本的乱象顿时『京师敛迹,无敢犯者』,但是宦官顿时视他如叛徒,士族子弟看他像傻子,曹操明白了,不是做了好事,就一定有好结果。 曹操被明升暗降,到了顿丘担任县令。 这一次,曹操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有做,老老实实的做县令,稳稳当当的收赋税,但是曹操的堂妹夫,濦强侯宋奇被宦官诛杀,曹操也受到牵连,二话不说就被免去官职,只能是灰溜溜回到家乡谯县闲居。曹操明白了,循规蹈矩做事情,只求安稳不求其他,一样没有好结果。 自己一个人做,不成,那么找人,或者说让旁人来做,行不行?那么谁有最大的权柄?谁能做这个事情?曹操当时认为,只能是天子。 当曹操重新返回朝堂的时候,曹操上书陈述窦武等人为官正直而遭陷害,致使奸邪之徒满朝,而忠良之人却得不到重用的情形,言辞恳切,但没有被汉灵帝采纳。尔后,曹操又多次上书进谏,虽偶有成效,但收效甚微…… 然后呢? 曹操仰头看着丹阶之上的宝座,默然无言。 曹操不是不愿意相信别人,而是他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又有谁值得相信! 曹操不由得想起了刘备,他和刘备有些地方很像,曹操也想起了斐潜,其实斐潜做的一些事情也是曹操想要做却做不了的…… 『恭迎陛下!』 刘协在小黄门的引领之下,登上了丹阶,坐上了宝座。 曹操带领百官向刘协行礼。 似乎是自己的错觉,曹操觉得这一次刘协停顿的时间比往常要多了那么两息,但是很快,刘协的声音就在大殿之上荡漾开来,『众爱卿,平身!』 是的,众爱卿,平身,但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众』,什么『平』! 曹操站了起来,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目光毫不退让的和刘协投来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刘协不由得有些退缩的下意识回避了一下,旋即有些恼怒的重新看了回去,却发现曹操早就将目光已经转开,看向了其他的官员,而其他的官员在曹操的目光之下,也都像是一只只的??,缩起了脑袋。 『……』刘协默然。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小黄门的嗓音,洪亮的在大殿当中响起。对,洪亮的,皇帝也是人,有谁会喜欢一个阴阳怪气的嗓子在身边刺激自己的听觉?所以正常来说,宣读诏令等事务的传声宦官,首要条件就是口齿清晰,声音洪亮。但是声音的洪亮并不能代表内心的敞亮,在黄门宦官的这一声之后,众人的目光都不由得集中到了曹操身上。 曹操缓缓的正坐起来,挺直了腰杆,声音缓慢且有力量,就像是平日里面一样,似乎丝毫都没有受到斐潜人马的影响一样,『启禀陛下,骠骑人马乃欲献虏,非攻讨残害陛下也,陛下勿须忧虑。』 刘协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话居然还能这么说的么? 『爱卿欲何如?』刘协忍不住问道。之前还打生打死,现在转头过来又说是小事情,不用忧虑? 曹操笑了笑,说道:『此事,易尔!且问陛下本意就是!』 『本意?』刘协愣了一下。 曹操却没有继续进行解释,而是示意让一旁的其他人上报了一些需要刘协点头的,又不是很关键的事情,然后就基本上结束了这一次的朝会。 大会议论小事,小会讨论大事,人越多,便越是繁琐,这一点,不管是古今中外都一样。朝会不是重点,也讨论不了重点,更多的时候朝会就是一个通告,亦或是一个表决场所而已,至于更多的事情,是在朝会之后的才讨论出来的,刘协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下了朝会之后,也没有立刻就换掉沉重的冕服,闭着眼,一边静静养神,一边等着。 果然过了没有多久,小黄门趋进下拜道:『司空求见……』 『宣!』刘协睁开了眼,他准备要借这个机会,好好跟曹操谈一谈。骠骑将军斐潜的到来,在刘协的感觉当中,就像是无形的腰撑一样,让他的腰杆可以更直一些,口气也更舒畅了一点,更何况据说就连曹操都抵挡不住骠骑的兵锋,那么曹操还能再保持之前的气焰么? 刘协看着曹操走了进来,看着曹操的身影在大殿烛火的照耀之下拉得很长,看着曹操一点点的低下头,似乎心中涌起了一种快意,『老贼,亦有今日!』 虽然刘协很想要讲这句话说出来,但是最后歪了歪嘴,这几个字在喉咙里转悠了一圈之后,出来的却是,『爱卿平身,赐座。』 『谢陛下。』曹操语气平缓,行动丝毫不乱,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这一些天来骠骑将军所造成的任何影响。 刘协在等着曹操先开口,而曹操却看着大殿之内的横梁。 刘协忍不住,也是抬眼向上看去,耳边也终于是听到了曹操的话语,『修建此殿之时,陛下方至许县,公仓之中并无合用大梁,乃荀氏太公献其珍……』 『(¬_¬)?』刘协一时间搭不上话。 『此砖,需密窑烧造,采滨水之土,合工百计,模以制之,成者,不足其半……』曹操继续说道。 刘协垂下眼睑,看着起先他也毫不注意的那些青砖。 『陛下,可知何为小康?』曹操忽然蹦出来这么一句。 『小康?』可惜刘协不是穿越人士,否则定然也会认为曹操是不是被什么附体了,想了半天之后方说道,『民亦劳止,汔可小康?』 曹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可知昔者仲尼与于蜡宾,言及何事?』 刘协皱起了眉头,似乎隐隐约约猜测到了曹操要说一些什么,『这个……』 『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己。大人世及以为礼,城郭沟池以为固。礼义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设制度,以立田里,以贤勇知,以功为己。故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曹操声音低沉,在大殿之中滚动着,就像是隐隐的风雷,『禹、汤、文、武、成、公,未有不谨于礼者也。以著其义,以考其信,著有过,刑仁讲让,示民有常。如有不由此者,在埶者去,众以为殃,是谓小康……』 刘协盯着曹操,说道:『司空不妨直言……』 『哈,何谓小康?天下无大同,唯有求其康!』曹操斩钉截铁的说道,『如今社稷动荡,罪归何人?如陈年积弊,只可徐徐而治,岂容虎狼之方?』 刘协冷笑了一声,说道:『司空之意,之前种种,便是和煦手法,温润药方了?』 曹操也是笑了,笑容也渐渐变冷,说道:『陛下可知光武为何定于雒?非居于雍?陛下于太庙之中,拜于光武案前,可有禀明欲弃祖宗基业乎?』 『大胆!』刘协怒而立起,『爱卿若能相辅,则厚之!不尔,亦可垂恩相舍!』 曹操也站起身,拱手说道:『陛下若能相信,则居之!不尔,亦可就此而别!』言毕,曹操再次拱了拱手,便退出了大殿。 大殿空空荡荡,不相关的侍从奴婢早就远远的避开。阳光透过朱红色的柱子和悬挂的纱幔,泼洒而下,落在曹操的眼前,而身后,却是大片的阴影。 曹操走出了大殿,或许是阳光有些刺眼,又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曹操停留了片刻,眯着眼仰头望了望天空,然后便重新直起腰,仰着着头,向前大步而行。 风,徐徐而过,卷动了曹操的衣袖,却吹不动曹操身上的衣袍。在阳光的照耀之下,一两处汗湿的印迹,似乎将曹操后背衣袍上的红色染得更红,黑色也晕得更黑…… 刘协久久的站在大殿之中,半响没有挪动。 光明似乎就在眼前,就在大殿的门口,可是在那一片光明当中,似乎也只能看见光,纯粹的光,刺得刘协眼有些生疼,也看不见在那一片的光晕当中究竟是怎样的景色。 『唯求小康……』刘协喃喃的念叨着,『唯求小康……天无大同,唯求……』 一个身影悄悄的出现在大殿门口的光之中,矮小且谦卑,『陛下……』 『……』刘协回过神来,『摆驾,去太庙……』 小黄门忙不迭应答下来,然后在前引路。 刘协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转头又看了看他平常极少关注的那些东西,大殿的横梁,木板,青砖,窗花,画檐……这些一度在刘协眼中是习以为常的东西,似乎也是毫不起眼的东西。 小黄门发现了刘协停了下来,也连忙停了下来,往回走了两步,弓着身,默默的在一旁等候。 刘协回过神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举步向前。 光武定都于雒。 就像是平常里面根本就不关心,也没有在意大殿里面的砖石樑木一样,刘协对于这个事情也似乎认为就是如此,习以为常,根本就没有去多想一下这些东西的来龙去脉。 是啊,为什么? 当年在长安的时候,似乎也说过这个事情,大殿之上的纷纷扰扰,争论不休,对了,呵呵,似乎还记得当初斐潜是这么说的——『京兆之所,汉兴之地,河洛之水,光武之域,虽有名别,实则无差,皆为汉地汉城汉民也,陛下无需为此烦虑。正所谓陛下所立之所,何处不是宣德殿,陛下休憩之地,何处不是芳林苑?陛下可自抉之……』 呵呵,真是说得不错啊。 就像是天空就是天空,大地就是大地一样的正确,可是,真的就是毫无分别么? 太庙就在眼前。 这里是光武的太庙。 是的,只有光武。 刘协沉默着,走进了太庙。 描金灵牌,庄严肃穆,高高在上。 自己身上流着光武的血脉,自己也希望自己能够像光武一样,振兴大汉,重新让大汉脱离困境,焕发光彩。 恍惚之间,刘协忽然想起了当年父亲在他还小的时候说过的话,『你想要做天子么?如果想要做好天子,就别轻易相信别人的话,谁的话都不行!』 『那……那……连父皇,嗯,太后的话,都不能信么?』当时还是一个小屁孩的刘协,抱着刘宏的脖子,满脸疑惑的问道。 父亲大笑起来,『也不行!记住了……千万别轻信!』 现在想起来,当年父亲的笑容,其实潜藏了一些伤感。或许父亲当时只是有感而发,也并没有想到还是屁点大的刘协能听得懂听得进去,所以也就说了说而已,但是现在刘协忽然感觉到了父亲当时的心情…… 一种无穷无尽的孤独感就像是潜藏在太庙黑暗阴影之中的幽魂,转眼之间呼啸而出,缠绕在刘协身上,使得他手脚都有些发凉。 这天下,究竟还有谁可信? 谁能信?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66章 斐曹相见,城下对饮 按照汉代的规矩,大军在外征讨,得胜回归的时候总是有『献虏』之举,然后皇帝也可以在自己的功劳簿上登记一笔,表示自己的文功武治又多了一项可以夸耀的地方。但是这一次所谓的『献虏』却让许多人觉得并不荣耀,而是一种耻辱。 不过依旧是有些人会觉得奇怪,为何曹操就能忍得下来? 这骠骑将军,简直就是非人般的战绩,那些先前的就不重复提及了,单说这一次在雪区大破吐蕃,幽北再踏鲜卑王庭,哪一个不是立朝以来罕见的大胜仗? 若是刘协真的亲政,掌管了大汉朝纲,现在有这样的两条功勋加持,给自己的脸上涂金,恐怕是笑得腿,呃,嘴都合不拢了罢!只可惜,这样的『文治武功』并不能给刘协带来多少的光彩,反而是更加的衬托出了当代大汉皇帝的虚弱。 上一次的献虏是谁? 斐潜。 上上一次呢? 依旧还是斐潜。 虽然也有人质疑斐潜拿这些胡人来刷功勋,不就是十几二十个胡人么,这一次所谓的雪区吐蕃,更是不知道在哪里,但是同样的,单单鲜卑王庭这一条,就已经足够了,也反过来证明了在这个时间段,也只有斐潜还在替大汉开疆辟土,守护边境。 多少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疼。 怎么办?一种做法是痛改前非,洗心革面迎头赶上,而另外一种是恼羞成怒,企图解决掉那个产生问题的根源…… 大多数时候,人们还是习惯选择后者,因为后者不需要改变自己,而改变自己原来的习惯,无疑就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情。 斐潜成为了『能臣』,这个能臣也就意味着能折腾,不管是『献虏』,还是『逼宫』,反正现在都已经到了许县之下,而曹操这一方面不仅要在连番失败之后强颜欢笑,还要顾忌自家的颜面,简直像极了在公司当中刚刚被老板喷得满脸都是唾沫星子然后出了门还要强撑出一副笑脸的社畜。 洒水扫地铺黄沙,呃,这个没有。 张灯结彩扬旗幡,这个也没有。 人山人海齐观礼,这个肯定也是没有的…… 虽然说在城中钟鼓齐鸣之后,大汉皇帝刘协在二十四对各式仪仗和禁军护卫之下,来到了城池之上,可是街道上依旧是有兵卒把守,不允许任何人离开家门,更不允许有人出入许县四门,只有少数士族子弟,在城墙之上勾搭到了一定的位置,还要在曹军兵卒的严密监视之下,才会允许在一侧『观礼』。 当然,在许县城墙之上,汉帝刘协所在之地的装饰品,该有的,还是有一些的,比如在城门楼上的竖立起来的四五十杆的赤色描金大纛,上面金灿灿亮晃晃地绣着龙、凤、麒、麟、狮、虎、豹什么的,还有在刘协头上撑出来的一顶九重华盖,上面点缀着金丝银线,宝石翡翠,在阳光照耀之下闪烁着绚丽的光彩。 刘协才刚刚到了华盖之下,也不知道是那一个人起的头,大约是在那一群观礼的士族子弟当中,有人高呼『万岁』,便陆陆续续的有人一同喊了起来,零零散散的,就像是商场里面的各放各的音响,虽然声音也不算是小,可就是觉得杂乱无比,旋即这个声音很快的就被城外的骠骑人马齐声呼喝掩盖过去。 在许县城外,排列出三个方阵的骠骑人马,高高挑着旗帜,在阳光的照耀之下,三色旗帜的哪一种颜色都让刘协有些心跳加速。城楼上的灰黑色的瓦片,城墙斑驳的青砖,然后远方是光闪闪亮铮铮的铁甲、长矛、直刀、雕弓、画盾,是一个个雄壮威武的身影…… 『恭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山呼之中,刘协才在三色大旗之下找到了那一个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的身影,一时间百感交集,嘴唇蠕动了两下,似乎是想要说一些什么,却被身侧不远处的一声大喝打断了:『天子临,献虏!』 刘协难免感慨,在城下的曹操更是如此,在面对斐潜带着人马到了近前的时候,心头真的是百感交集,甚至都为了自己选择了退缩而多少有些羞愧,自然不可能愿意长时间的待着,也不可能让刘协在情绪激动之下说出一些什么话来,所以当刘协到了之后,曹操就让人宣布仪式的开始。 不管怎么说,城上城下的曹军齐齐大喝『献虏』的时候,声势还是挺吓人的,恍惚之间就像是旱雷一般,滚滚而过。 当然,也就停留在吓人这个阶段而已,随着声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西面骠骑人马之中,然后见到从正中大阵后面,有二十余名的骑兵,带着一队人,缓缓的朝着许县城下而来,在前引领的,不是荀攸,更不是斐潜,而是杨修。 杨修手捧着献虏的名册,感受到了万众的瞩目,一时间除了有些紧张之外,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荣耀。虽然说这一件事情其实跟杨氏没有什么关系,但是骠骑将军将这个任务指派到了他的头上,是不是也是一种杨氏重新崛起的征兆? 曹操瞄了一眼那些被绳索捆绑牵引而来的俘虏,然后又有些意外的看到是杨修在引领,不由得有些失望,但是很快的又笑了起来,『不愧是骠骑……来人,且去传言于骠骑,可愿一晤否?』 曹操原本计划着,如果是斐潜亲自带人前来献虏,那么曹操就充当一回礼者,代表着天子来接收,然后看斐潜在自己面前是跪还是不跪……结果斐潜干脆就不出面,让一个杨修代理,这就让曹操原本想要多少涨些颜面的想法落空了,就像是曹操他原本的许多计划一样,这样比较粗浅的计策算计不到骠骑,也很正常,曹操也没有因此而放弃,反而做出了第二个决定,邀约斐潜在阵前会晤。 对于曹操来说,继续咬着牙打,可以,但是自己布置的阵线基本上都被打崩了,如果说斐潜再出兵上党,直扑中牟,搅乱冀州,那么可以说就是一场实打实的灾难了,除非曹操可以一举在许县留下斐潜来…… 如果说乌桓人愿意配合,曹操多少还有三成左右的机会,以步卒消耗斐潜,以骑兵包抄和追赶,按照曹操的性格,有个三成或许也就敢上桌赌了,可让曹操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乌桓人的目的不是为了配合曹操,更不愿意和骠骑人马对阵,甚至远远的就表示价格不到位,啥都不用说,标明了这些乌桓人最大的目标就是从曹操这里捞到更多的钱财,根本就不想着要拼命! 曹操能给得起这么多,尤其是像是乌桓人要求的那样先付款再吃饭么? 显然做不到。 说起来,曹操起初真的觉得自己和斐潜之间,还是五五开的,就像是后世的大白象,总觉得自己挺大一个,可以和小白兔打一架。 可是为什么没能打赢? 这是曹操想不明白的,或者说,想明白了一点,但是没有完全想通的,所以,他也希望通过这样一次会面,获取一些什么,得到一些答案。 对于小白兔,呃,骠骑将军斐潜来说,要打么?可以打,但是也没有必要继续打,因为斐潜有更重要的事情。斐潜之前就说过,他这一次出兵,其实很失望。斐潜失望的不是自己手下没打好,而是对于以曹操为首的这些山东士族表现出来的那种态度很失望。 阶级从人类诞生了私有财产之后,就必然产生且无法根除,所以在大汉王朝当下,阶级是无法避免的,这一点,斐潜也知道,斐潜也没有想要在大汉这个时间段就消除阶级,而是要保持一个比较通畅的阶级渠道,让上下阶级能够活动起来,这样整个社会才会有充沛的活力。纵观历史,是不是每一个封建的朝代,都是在阶级松动的时候蒸蒸日上,生机勃勃?然后在阶级固化之后然后变得死气沉沉循规蹈矩? 可是这些山东士族,死死的抓着他们手中现有的那些东西,并不愿意,也不想要接受斐潜的那些政策和理念。 简单来说,就是曹操认为斐潜的步子太大了,容易扯到蛋,而斐潜知道历史上的曹操的改良措施,最终是没有效果的,但是问题是现在这个阶段,曹操不相信斐潜,斐潜也说服不了曹操。 怎么办? 继续打下去,显然也不现实。 斐潜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在北地关中铺开了一些基础教育,才刚刚发展了一批底层的所谓『教化使』、『农学士』、『工学士』来冲淡原有的士族体系结构,而且这还是仅仅在北地和关中,相对来说人口基数比较小,原始的士族结构相对比较薄弱的地方,至于像是上党太原和河洛弘农区域,也才刚刚开始替换渗透。斐潜当下根本没有那么多的人力资源,可以在人口更加稠密,乡村郡县更加繁多的山东区域来进行政策的推广和跟进。 没有合适的人员去推行,那么就算是再好的政策,都会在过程当中被曲解和用来谋私利,这种弊端就算是后世都无法完全避免,更何况在大汉这种基本都是文盲,连二五是一十,还是二五一十二都算不清楚的广阔的冀州豫州等等区域? 古语有言,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除了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会做一些谋财害命的举动之外,还有这些人也常常利用老百姓不懂算术的原因,在计算价格的时候占便宜,欺负文盲,所以,就算是斐潜打下了冀州豫州兖州等等区域,在自家人手不够的时候,能用谁?难道继续走秦朝的路子,将兵卒派到各个郡县去实行军管?然后继续在当地郡县民政的两面三刀之下和普通百姓对立起来,最终失去了所有的民心? 就像是后世小白兔揍猴子打白象,都打到了老窝了,不是不能继续打下去,而是打下去了怎么办? 所以还不如就这样。当然,曹操现在也谈不上是猴子或是白象,但是大体上的意思差不多,同时也正是因为如此,斐潜也愿意和曹操见上一面,沟通交流一下。 因此在许县城下,就出现了非常怪异的一个场面。 在许县西城门附近,杨修和荀彧在相互的交接俘虏,仪式虽然不算是多么华丽,但是也略显得隆重,而斐潜和曹操则是两个人带了些护卫,聚在了一起,形成了第二个目光的焦点…… 至于皇帝刘协,似乎,没有人去关注了。 黄旭带了一队护卫,典韦也带了一队,相距百余步,散开了形成一块空地,而空地正中,却是斐潜和曹操席地而坐。 典韦和黄旭两个人都是膀大腰圆的,只不过黄旭比典韦个头要矮一些,所以似乎看起来有些偏弱吃亏了些,但是在其他护卫上,魏都这个家伙又是个庞然大物一般,加上厚重的盔甲和兵刃,看起来曹操的护卫又相差了不少,所以基本上来说,还算是勉强平衡。 曹操见到斐潜愿意会面,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总算是扳回了一城,如何能让曹操不开心?『骠骑,别来无恙乎?』 斐潜目光示意了一下城门楼,淡淡的说道:『曹公得偿所愿,不亦说乎?』 曹操哈哈大笑起来,『某亦知瞒不过骠骑!』 曹操害怕斐潜非要迎天子不可,如果真的天子到了斐潜那边去,曹操也就是失去了一块好大的牌面,而这一次的会面,说是一种试探,也是一个计策,就是故意要让天子刘协看见斐潜丢下了所谓的献虏仪式来和自己会面,多多少少在刘协心中扎上两根刺。 斐潜很快的就答应了,并且会面,这就彻底的让曹操放下心来。 斐潜也笑了笑,然后从腰间解下了一个酒葫芦放在了席子上,然后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两个白玉杯,说道:『今有夜光杯,亦备葡萄酒。城下席间问,可饮一杯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67章 方寸之间,周旋腾挪 葡萄,早在张骞的时候,就引进到了大汉之内,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气候的原因,还是说被关在了皇家园林里,便一直都没有在汉代培育起来,与之对应的葡萄酒,则是身价不菲,就有些像是后世什么人头马刚刚引进的状态。 价格昂贵,数量稀少,以至于葡萄酒甚至一度是及其稀缺的宝贝,当年张让还因为收了一斗葡萄酒,然后给出了一个凉州刺史的职位。 曹操也是相当喜欢葡萄酒,这种习惯甚至影响到了曹丕。后来曹丕特意写了一首诗词来赞美葡萄酒,也算是酒中达人了。 见了斐潜掏出葡萄酒,曹操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然后伸手接过酒葫芦,上下端详了一下,又拔开了酒葫芦的塞子,闻了闻散发出来的酒香,不由得赞叹道:『四时蒲萄芳,千盏不言醉!好酒,好酒!』 斐潜似笑非笑的看着曹操的举动。 曹操原本脸皮就不算是薄的,不过见到了斐潜的笑意,也哈哈笑了两声,『让子渊见笑了……』当然,曹操的意思,并非完全是说他喜欢好酒的样子让斐潜见笑。 斐潜摆摆手,说道:『司空果然小心。』拿起了曹操倒好且送到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曹操这才算是放心下来,也饮了一杯。 『说出来不怕子渊见笑,某如今床榻之侧,需置剑刃,方可心安……』曹操放下了玉杯,『无他,曹氏家奴竟也被人收买,欲行刺于某……哈哈,呵呵……』 曹操回首虚指着许县城门上下,笑容之中带着一点的无奈,『此处,不知多少欲某即刻非命者!』 『故而司空之不欲,便可加于人焉?』斐潜摇了摇头,说道。坐上这个位置,自然需要承受更多,就像是斐潜之前遭到的刺杀。 曹操一愣,立刻正了正衣冠,站了起来,正式的向斐潜弯腰作揖行礼,『此事,乃某之过也!一时迷了心窍,听信小人谋划,行此荒唐之举,还望骠骑海涵!』 『哦?』斐潜似乎相信了曹操的说辞,『不知何人所进之言?』 『这个……』曹操看了一眼斐潜,『乃李曼成也……二李原有旧……故而……』 斐潜忍不住笑道,『曹公啊……哈哈,真是……如此,某欲以夏侯之子,换曼成家眷,不知曹公意下如何?』 曹操收了笑,盯着斐潜看了片刻,忽然又笑了起来,『哈哈,方才某戏言尔,此事与曼成无关!乃听闻子渊于行兵攻伐,某亦是急于攻克冀州……故而出此下策!』曹操再次拱拱手,然后话锋一转,『拜读子渊檄文,字字如针,刺于心间,句句如刀,切于骨血,真是……啧啧,不知可是子渊手笔?』 斐潜忍住笑,伸手一指,『此乃杨德祖所文……某觉得,亦不如孔璋之文甚也。孔璋之文,从头至尾一气呵成,读之酣畅淋漓,荡气回肠,真乃佳文也!话说回来,曹公欲换夏侯之子乎?』 曹操从牙缝里面吸了口气,瞪着眼,最终磨了磨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咕嘟嘟饮下了之后,方将玉杯一放,说道,『可!』 『甚善!』斐潜点了点头,又从袖子里面缓缓的拿出一卷写好的丝绢,放在了席子上,往曹操的方向稍微推了推。 『此物……』曹操看了一眼,然后抬头又看了看斐潜,『莫非是……功勋名册?』 『知我者,曹公也!』斐潜点了点头。当然,正式呈送给刘协的也有一份,这一份不过是同样的抄写的内容,专门给曹操的。如果曹操不倒,那么尚书台就依旧是曹操控制,所以这一封的请封名册,也是斐潜向曹操传达的一个非常明确的信号。 曹操呼出去一口长气,伸出的手不禁有些微微的抖动,拿起了这一卷丝绢,展开看了看,不由得惊讶的抬头看向了斐潜,『这是何意?!』 名册之上,没有太多的东西,甚至没有斐潜自己的名字,倒是多了一个新的名称,也代表着一个全新的系统…… 曹操脸上阴晴不定。 斐潜笑了笑说道:『攻略王庭,平复藏乱等等,皆汉人用命,百姓之功也,某岂能据为己有,腆颜求功?山东山西,多有不便,若是如此,也免得常来常往,伤了和气……』 曹操眼珠子转了转,有些尴尬的笑道:『子渊所言甚是,甚是……』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曹操心中已经决定了,虽然斐潜这一卷丝绢上只是注明了一个新机构,但是曹操就是要将所有的功劳算给斐潜头上,绝对不能让斐潜就这样竖立起一个多么光辉灿烂的形象,至于斐潜后续怎么做,那是后续的事情,曹操也管不了,但是不能让斐潜成为一个为了手下的功勋不至于被埋没,竟然不惜犯上替其表功的表象! 斐潜似乎猜到了曹操正在想一些什么,笑着说道:『曹公莫要忘了,豫兖之内,某依旧是青面獠牙,食人心肝之徒,岂可加封哉?』 曹操忍不住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强笑道:『正所谓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子渊何必在意,何必在意……』 斐潜微微点点头,也没有继续说一些什么。 曹操左右看了看,不知道是忽然心中生出了些感触,还是觉得有些尴尬,转换了话题说道:『昔日与子渊共饮,便是酸枣盟会之时……』 斐潜也点了点头,弹指一挥间,又有谁能想到当初只是席间斟酒陪坐之辈,现在也能堂而皇之的让当朝司空给自己倒酒? 当年曹操虽然也和斐潜一样,不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但是曹操那个时候资源和本钱比斐潜要多很多,不仅有兵马在手,还有陈留太守的器重,有济北相的协助,甚至还有奋武将军的名头,而斐潜哪个时候,除了几百兵之外,什么都没有。然后现在呢?斐潜这边就不提了,而曹操这里,相信曹操的,不幸早死了,器重曹操的,被曹操杀了,给曹操名头的,最终曹操也反过来灭了他家…… 曹操似乎得到了一些,但是同样的,也是失去了许多。而且对曹操越好,似乎下场越是糟糕…… 这真是,怪不得当年曹操和刘备说,刘备最像曹操自己,两个人都是属于同一属性的啊…… 斐潜正有的没的冒出了这些不靠谱的想法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曹操吟诵之声: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曹操低声吟诵,声音越来越小,最终细不可闻,最后变成了一声叹息,然后又倒了两杯的酒,一杯给斐潜,一杯留给自己,然后端起玉杯,『今天下英雄,唯子渊与操耳!余者,皆不足论也!且尽,饮胜!』 别啊,我们不一样好不好? 斐潜摇了摇头,但是没有反驳曹操什么,举起玉杯,和曹操一同饮尽。 曹操放下了玉杯,然后将拿一卷名册纳入了自己的袖中,站了起来,『酒既尽,便当别。当有日,再畅饮!』 斐潜也站了起来,拱手说道:『自当盼之,曹公珍重!』 曹操仰头哈哈笑笑,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似乎是有意,又似乎是无意的指了指城下说道:『德祖此人大才,大才!子渊可善用之!告辞,告辞!』曹操便不再多言,缓缓的走向了典韦之处,上了马,又转头和斐潜拱拱手,便离开了。 整体来说,双方会晤,大体上都算是可以接受。 曹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知道斐潜并不想要扯着他的底裤,呃,底牌不放,所以大体上安心了不少,也就有了坐下来商量的余地。而在斐潜这一边,也不算是多亏,毕竟将难题都基本上丢给了曹操,顺带还埋下些骨刺什么的,也算是给曹操制造了不少的隐患和麻烦。 让斐潜意外的是,曹操一是没有只言片语提及郭嘉,仿佛郭嘉就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若不是斐潜有些后世的经验,几乎就要被曹操给瞒过去! 曹操之所以不提郭嘉,并非是不重视郭嘉,相反,曹操因为是太重视了,所以不敢提,生怕稍微提及一下,反倒是让斐潜疑虑,然后便不放郭嘉回去,曹操什么都不讲,就像郭嘉是一个无名小卒一般,说不准斐潜疏忽之下就将郭嘉一同给放了…… 另外一个方面,曹操在临走的时候特意点名杨修,其实大概有两层,嗯,应该是三层的意思,第一层自然是给杨修上些眼药什么的,既展现了曹操的大度,又可以让斐潜怀疑杨修这么能入曹操的眼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毕竟老曹同学的小心眼,也不会让写了檄文的杨修多快活。 第二层,就是曹操明面上虽然说这个杨修应该大用,而实际上也是在回应斐潜之前的檄文,表示说曹操身边有这些山东士族的问题,你斐潜自己也不是同样有山西士族的问题,大家老大不笑老二…… 第三层么…… 斐潜瞄了一眼杨修,目光渐冷,然后转眼之间这种冰冷的神色,又消失了。 现在,还不到时候。 越是没有提及的,越是藏在深处的,才是最为重要的东西。 就像是斐潜为什么一直将杨修放在函谷关? 曹操也猜到了么? 呵呵。 猜到就猜到了罢,想必老曹同志也是乐见于成。 斐潜回到了自家兵阵当中,看见献虏仪式也基本结束了,便向荀攸示意了一下。和曹操会面的结果还算是可以接受,双方虽然都有一些未尽的事项,也有一些分歧和冲突,但是现在这个阶段,到这个程度上,也可以暂时先告一个段落。 至于山东士族,便先由曹操去处理罢! 就像是曹操不相信斐潜能够搞定山西士族一样,斐潜同样也不相信曹操能最终统一山东士族的方向。山西士族不过是大猫小猫,而山东士族么,就像是一窝一窝的狐狸,几条尾巴的都有。 暂且分道扬镳,然后看看各自的本事如何…… 曹操是这个意思,正好也符合斐潜的意愿,所以双方会晤之后,几乎就是立刻确定下来了下一步的动作,就像是斐潜给荀攸发出的信号一样。 荀攸略有些迟疑,但是依旧按照原本的安排,带着几名护卫,护送着一车青篙和财物,到了许县城下,拜倒称献,在讲完了一套冠冕堂皇的官样流程文章用语之后,朗声而道:『陛下可愿迁都长安乎?』 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趟的,虽然表面上似乎也是斐潜在表示要迎天子,但是荀攸说出来的话,让站在天子刘协身后的荀彧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叔侄之间,隔着城上城下,目光接触了一下,便多少了然一些。 『启禀陛下,迁都之事,乃国之根本也,事关太庙宗祖,涉及宫廷繁重……望陛下三思!』 一帮大小臣子,也跟着荀彧的脚步,纷纷上前,『望陛下三思!』 虽然荀彧面上平静,似乎站在非常可观的角度来论述这个问题,但是内心当中也隐隐佩服,这几乎是捏着刘协心尖上的问题,从细微之处就能看出骠骑将军的把握人心的能力强悍无比! 『迁都』二字,简直就是精妙之极! 刘协不由得瞄了一眼城下的曹操。心中盘旋着几个硕大的疑问,究竟这两个人谈了一些什么?遥远之处的骠骑将军斐潜,从此处看去,已然看不清楚具体的面容表情,为什么他不亲自前来禀明?今日的骠骑,还是昔日的征西,亦或是中郎么? 很明显,刘协明显迟疑了起来,而这样的一个迟疑,就几乎等同于给出了刘协心中的答案。当年刘协经历过迁都的,所以这『迁都』二字就像是钩子一样,瞬间扒拉出刘协心中深处的那些东西,甚至刘协看着远处斐潜的那些人马,似乎也和记忆里面的一些画面重合了起来。 而那些画面,无疑都是不怎么好的,火光,刀枪,鲜血,泥泞,四方形的天空,发臭的骨头,呼号着的宦官,被践踏的锦缎和衣袍,还有在血火之中跳跃着晃动着的骑兵,最终刘协咬了咬牙,沉声说道:『此事干系重大,且容后议……』 荀攸似乎早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也没有继续说一些什么,再次叩拜之后,便告辞而去。 刘协站在城门楼上,望着荀攸和杨修等人退去,又看着远处的骠骑人马,还有在那三色旗帜之下的那个身影,恍惚之间似乎觉得自己好像是丢失了一些什么,而这种感觉微妙且细小,就像是忘记了一件东西究竟放在哪里,越努力去想,便是越想不起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68章 后悔之时,方知努力 斐潜年轻的时候,看到什么这个剥削,那个价值,总是觉得似乎距离自己太远,但是在汉代,斐潜明确的看到各种残酷的剥削,而且关键是这种剥削的关系,还是广大的民众所认同的,根本就不需要什么RM富豪再来强调什么996,也不需要说什么加班是福报,不加班就赔钱,所有的民众都会自动自觉自愿的天天加班,天天劳作超过16个小时,像汉代这样的社会环境,怕是那些所谓的代表民意的富豪资本家们,做梦都会笑出来。 所以,当拥有资本,并且被资本所控制的人,不管是在汉代还是在后世,会主动的放弃手中的利益? 不是有句话么,呃,鲁迅同志请别激动,先坐下……就是不要用金钱考验人性,因为人性往往是经不起这样的考验的…… 一些生在红旗下,接受了红旗的教育的人,在手握了大量资本之后,都能堂而皇之的讲出那种违反劳动法,违背社会道德观的言论,那么在汉代这些已经剥削了民众三四百年的山东士族世家,又如何会心甘情愿的送走在他们看来就是一块肥肉的刘协呢? 如果斐潜当时只是让荀攸说『西狩』,那么说不定刘协一冲动,就给答应了,然后这些山东士族就会立刻将斐潜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立刻就当场落下九天神雷将斐潜灰灰了事,但是现在么,就连山东士族都觉得斐潜的三色旗帜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可爱了起来。 针对一个人或者一小部分人可以讲道德,针对足够大的群体,只能讲规则。士族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群体,当需要讲道德的时候,这些家伙就开始讲规则,而需要讲规则的时候,又开始说道德,关键是这些规则和道德,还可以随心所欲的改变形状,适应他们不同阶段的需求。 春秋,鲁国左丘明《左传昭公七年》:『故《诗》曰:「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汉朝司马相如也在《难蜀父老》当中写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是汉代,亦或是当下封建王朝认可的道德和规则。然后呢,士族嘴上说都是『王』的土地,私底下拼命往自己腰包里面装,想尽办法不交或是少交赋税,侵吞『王』的人口,然后控制在自己手中,稍微有些不如意,便用这些人口和土地来相威胁,纵然『王』能够搞掉一两个士族,但是有士族会依旧前仆后继死而后已。 实在是利益太大了,大到了连圣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于是乎,从昨天开始,就不断的有人在刘协耳边唠叨,目的就是只有一个,确保刘协依旧还在他们手够得着的地方,因为不管是哪一个资本家,都希望自己手中的资本越多越好,不管这个资本是不是马上能用得上。 所以在荀攸提出了所谓『迁都』议案之后,这一件事情就没有了下文,反倒是其他的事情如火如荼的推动起来,并且进入了实质具体运作的流程。 比如交换人质,呃,俘虏? 反正差不多这个意思,曹操回城之后,二话不说就将李典的家眷送出了城,并且还顺便将李典家中的一些财物什么的也打包装好,一并送出来。 曹操很光棍,表示战败非李典之过,都是曹操自己考虑不周才导致李典被俘虏的云云,慨然表述了一番李典在自己麾下所立的那些功劳,又感叹既然都是来自于五湖四海,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汇集到了一处,现在目标不同了,好聚也好散,并没有责怪李典的意思,倒是还说自己没有给李典更好的机会,相信李典未来在新的平台上会获得更好的发展…… 曹@人@妻,嗯,曹人事讲得原文当然不是这个,但是意思没有错,就跟已经和公司辞职了,然后公司依旧会想办法压榨出最后一滴油水一样,曹操也是如此,既然李典这个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那么不如物尽其用。 作为对等的,斐潜也派人送了夏侯充回去。 不过,对于夏侯充而言,他所面临的,就未必如李典了。 对于李典,曹操说了很多,但是看到了夏侯充,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笑了笑,拍了拍夏侯充的肩膀,然后就走了。 『父……父亲大人……』夏侯充战战兢兢的转过头,对着留下来的夏侯惇说道。 夏侯惇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来,跟上。』 回到了夏侯府中之后,夏侯惇先是吩咐准备一些吃食,然后又让夏侯充去洗漱,换一身衣服再来,而夏侯惇自己却坐在大堂之中,看着烛火有些出神。 夏侯惇的病还没有完全康复,就算是现在头依旧还有一些昏沉,可是在他儿子夏侯充这一件事情上,却相当清醒。 『父亲大人……』夏侯充有些胆怯的在堂下拱手而拜。 夏侯惇抬头,看了夏侯充一眼,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席位,『坐,饿不饿?家中也没有备什么东西,随便吃一些罢!』 夏侯充应答了一声,然后坐了下来,再次偷偷瞄了夏侯惇一眼,然后迅速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安静乖巧得像是一只鹌鹑。 『骠骑军中如何?』夏侯惇问道。 『这个……孩儿被囚于后营之中,几无天日,故而……』夏侯充连忙回答道,说两句便偷偷的看一眼夏侯惇,才说下去,『骠骑人马皆精锐,兵甲坚固,善战者众,着实棘手……』 夏侯惇等了一会儿,见夏侯充就说了这么一点,也没有继续出言敦促,而是沉默了片刻,示意夏侯充先吃饭,自己则是端了些薄酒,有一杯没有一杯的喝着。 刚开始的时候,夏侯充还有些顾忌夏侯惇坐在一旁,但是吃着吃着,鲜美多汁的炖肉,烤得酥脆的面饼,充分的调动起了夏侯充已经近乎于干涸的胃口,刺激了许多日只能吃些粗粮劣食的味蕾,让夏侯充也渐渐的放松下来,大口大口的吃着,稀里哗啦的喝着肉汤。 不多时,夏侯充吃饱了,然后似乎从口腹之欲当中微微回过神来,偷偷的将油腻腻的手指头在桌案下面擦了擦…… 很多人都有一些不怎么好的习惯,比如洗漱完毕到了床上一边躺着看手机一边抠鼻屎,也有人喜欢吃饭要吧唧嘴,或是抠挖脚指头还要再闻两下,或者说坐上了座位就想踢掉鞋子盘腿上炕等等,夏侯充的习惯就是喜欢将油抹在桌案下面,而且还一直以为没有人看见。 这种习惯是非常奇怪的,但是就算是本人有意识要改正,也很难,不经意的时候又会出现,就像是当下,夏侯惇也有要求过夏侯充改正这个习惯,但是有时候夏侯充改了,不过有时候又会重新冒出来。 夏侯充下意识的抹了几下油腻腻的手指之后,才猛然间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又偷偷拿眼瞄夏侯惇,发现夏侯惇似乎没有看向自己,才偷偷的喘了一口气。 『司空放了李曼成的家眷……』夏侯惇说道,像是自说自话,也像是跟夏侯充在说。 夏侯充不明就里,闻言呆呆的看着夏侯惇片刻,然后又低下头。 『李曼成有才,好学儒雅,敬贤持重,素有谋略,如今……』夏侯惇目光幽幽,似乎在眺望远处,也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再次说道,『主公释放曼成家眷,汝有何看法?』 『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夏侯充忽然觉得心中有些发慌起来,『主公……主公……宽宏大量,这个……』 夏侯惇缓缓的点了点头,『没错,宽宏大量……那是因为主公不得不宽宏!若不如此,岂可收心?!按律,李曼成丢城损兵,逆反求活!何罪不可诛之?!』 夏侯充不知不觉当中,汗水从额头上滚滚而下,啜啜不敢言。 『主公之下,有外姓,有降将……』夏侯惇缓缓的说道,声音不大,但是一字一顿,很有力度,『骠骑雷霆而至,人心震荡,若不行此策……』 没错,对于曹操来说,对于李典的这种投降行为,肯定心中相当的不爽,不拿李典之罪来追究其家人,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还双手奉上外带家财,这是一个什么心情?什么?李典个人的问题不能牵扯家人?开什么玩笑,就算是后世还有不少儿女欠钱,债主还追上门逼着父母还账的,更何况是在汉代。 可是曹操依旧忍了下来,因为曹操也明白,各个人的立场不相同,看事情的角度也就不一样,对于曹操来说,李典这样的行为是背叛,但是对于李典,亦或是其他外姓将领来说,并不一定会觉得是背叛,就像是张郃,陈登等等,在他们心中这可能是所谓『择良木而栖』! 而现在,曹操正在收整冀州的关键时刻,总不能表现出来说,只允许我这里才是良木,但凡想去别的地方的,都给我死啦死啦地…… 所以,曹操就只能是将脸打肿,然后大度的表示李典这个事情不算是背叛,只是和骠骑之间良好的『人才交流』而已,之所以曹操特意强调李典之前的功勋,无非就是两个意思,一个是表示李典这么多年做出的贡献,和曹操给他的待遇,两相抵消,互不相欠,也隐晦的表示如果其他人有这个想法,也先考虑考虑自己有没有给曹氏创造出足够的功劳可以用来抵消…… 另外一个方面的意思也是给李典和骠骑之间多少添一点堵,只不过未必能奏效而已。 李典如此,夏侯充就不一样了。 夏侯惇转过头看着夏侯充,眼眸之中神情变换,让夏侯充有些害怕起来,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就像是一只被关在了笼子里面的鸡,遇到了危险,想要飞却飞不了,想要跑又跑不动。 『李曼成有功可免其责……且问,汝有何功?可有何勋?』夏侯惇缓缓的说道。 『这个……』夏侯充吞了一口唾沫,『父……父亲大人……』 『主公陈留起兵,几近生死,子廉子孝更是身冒锋刃,冲杀沙场,身中刀枪箭矢,创者无数!方幸得如今基业……就连主公亲生骨血,亦是血染黄沙……夏侯与曹,本为一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夏侯惇声音低沉,『充儿,汝既为夏侯,享此供奉,亦当为家族分忧……充儿,然否?』 『父……父亲大人,所,所言甚是……』夏侯充内心慌张,但是也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来。 夏侯惇笑了笑,笑容多少有些苦涩和无奈,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充儿,汝一无功,二无勋,又焉可免责乎?』 『可是,可是……父亲大人,主公并无出言责罚……』夏侯充似乎意识到了有些不妙,连忙辩解道。 夏侯惇点了点头,然后仰头看向上方,『此乃主公顾全夏侯之颜面……然夏侯不可自毁家族之风!来人!』 原本在堂下的护卫顿时走了进来,向夏侯惇行礼。 夏侯惇闭上眼,『将此逆子……施以刖刑!』 夏侯充吓得大叫起来,撞倒了桌案,顿时桌案之上的豆碟和残留的食物滚落,一片的狼藉,『父亲大人!孩儿错了!孩儿改正!孩儿不敢了!孩儿下次一定不敢了!父亲大人……』 夏侯惇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充儿,汝一无勇,二无谋,就连身陷骠骑营中多日,言其利弊,亦是不知所云……某知汝天分不高,原想着于军中,多少有些经历,可增见识,可积功勋……却不曾想实害汝也……刖刑之后,便于家中,一切用度器物,皆如往常,保汝天年就是……权当,权当汝生而便是一个废人!行刑!』 『不!不要!父亲!父亲大人!不!父……』夏侯充凄厉的叫着,然后被几名护卫架了起来,拖出了大堂。 夏侯惇立于堂中,闭目许久,似乎对于夏侯充的凄惨的呼喊充耳不闻,直至听到了那一声巨大的惨呼之后,整个人才颤抖了一下,眼角滚落一点晶莹,砸在了地面之上,如血四溅……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69章 西京尚书,乌合之众 『闻获贼夷,履及虏庭,分命骁勇,克敌制胜,如泾水一清,此功甚也。为其一。兵既克捷,更无死伤,咸思覆育,声教所覃,如春雨初泽,此功重也。为其二。敬孝惟德,晏於言行,仁为重任,安土靖民,如河海定波,此功伟也。为其三。』 『大汉骠骑将军行三辅令凉陇益州统郡守雍并卫军都督持节加进比三公平阳侯斐潜斐子渊,器质冲远,风猷昭茂,戡翦多难,征逆讨叛,职兼军民,彝章载叙,遐迩属意,朝野具瞻,特进持节钺,同三公,节度三辅,协统并凉益如故。加邑千户,赐金辂一对、玉璧一双、黄金千斤、前后鼓吹六乐、剑旗三十。』 『因机要繁委,成务殷积,庶政辗转,崤函迟缓,故特设西京尚书辅行台,骠骑所统三辅凉并益各地郡县令守,两千石、比两千石,三品武勋以及之下,悉委骠骑将军斐,先行断决,然后闻奏。所礼司具,以册时命。望骠骑将军斐,宇量凝邈,志识明德,朔远清馀,靖定遗寇,济世逋诛,克难振朽,护社卫稷,功参鼎业,中兴大汉。』 『布告天下,咸使知闻。』 为了赶快让斐潜这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滚蛋,曹操推行斐潜的进封诏令的速度也非常快,虽然没有给斐潜个人加上什么特别高大上的官职和爵位,但是给了斐潜特意传达要求的那个职位,『西京尚书辅行台』。 对于曹操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交易,因为看起来给了很多权限,什么中两千石比两千石以及以下,三品武官以及以下等等,都可以由斐潜先行指派任命,但是实际上曹操并没有付出多少,因为即便是曹操不同意,难道各地诸侯不会私自分封么?曹操将这个特意写出来,也不过是从私自授予,变成了朝廷认可而已。 只不过,对于斐潜来说,这一个『西京尚书辅行台』,比自己获得更好更高的爵位都重要,也就意味着自己可以正式以朝廷的名义,推行政令!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些斐潜准备推行的政令,在曹操等山东士族的观念当中,都是一些不能接受的事情,所以曹操等人或许也有一些想要让斐潜灭亡,便先让斐潜疯狂的意思,权柄给了,等着斐潜去作死…… 不费一兵一卒,可以等斐潜作死到人神共愤的时候,然后一篇檄文,一封诏令,就可以收回权限,同时可以鼓动三辅地方叛乱,说不得到时候轻轻松松就可以获得了关中的统领权利,就像是当年光武帝对待隗嚣一样。 曹操在表述这些的时候,也等于是在刘协面前再一次阐明,山西和山东不一样的,如果刘协硬是要去山西,要和山东士族断绝关系,就等同于和当年的梁王刘永一样的下场! 刘协沉默了。 说起来,当下的刘协,略有一点婚前综合征。当然,这种病症不是每个人结婚前都会有的,这要看每个人的心态如何,心理承受能力如何。而且每个人的婚前综合症的表现也是不一样的。 怀疑,哪怕前期觉得两个人相处再好,之前的甜蜜再多,到了临门的时候,总是会怀疑这个怀疑那个,配偶之前的表现是不是装出来的,配偶的家庭会不会接纳自己,自己的这个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等等,怀疑一切,心存猜忌。 恐惧,如果所怀疑的一切变成了现实怎么办?如果说那一边比这一边还要更差怎么办?自己有没有能力去应付这一切,如果真的要面对暴力,又应该如何处理,自己能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想的多了,也就未免会退退缩缩、临阵脱逃。 在怀疑和恐惧之下,沟通就难免滞涨起来。 一方面刘协希望得到斐潜的保证,但是一方面又觉得即便是斐潜保证了也没有什么用,同时光武帝是仰仗山东士族中兴大汉的,难道自己真的要和光武走不一样的路子,转投到山西士族的方向上? 很显然,主动沟通这个技能点,刘协并没有点上去,亦或是也没有足够的经验值去点。在迟疑和恐惧当中,刘协沉默着,沉默着,在需要沟通的时候放弃了沟通,也就放弃了自己原来可能会有的一点机会…… 斐潜一丝不苟的拜谢,然后再也没有提及关于『迁都』的事情,开始准备撤军。 『恭喜骠骑……』郭嘉拱手说道,笑呵呵的表情当中,似乎潜藏着一点什么其他的东西,『恭喜,恭喜!』 斐潜哈哈笑了笑,将手中的诏书让黄旭收好,然后又跟荀攸确定了一些相关的事务,然后对着郭嘉说道,『奉孝不写封书信?以做辞别?』 郭嘉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心安境亦安,何必报平安?随波逐流去,无喜无忧回。书信,不急一时。』 『咦?』斐潜看了看郭嘉,『奉孝可是信佛?』郭嘉的这几句话,倒是有些看破的味道,也有些像是佛偈的模样。 老子讲说:『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 然后释迦牟尼也说:『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 似乎,嗯,这个,有些意思。 『什么?新缶?』郭嘉愣了一下。 『佛,非缶也。』斐潜笑了笑,说道,『身毒有民,所创之教。言浮屠,自明觉者、知者,对迷名知,对愚名觉,以应行者,罗汉,菩萨位,明觉古往今来,称为佛。以往生定今命,因今行定来生,缘和合生,缘灭即亡。嗯……大抵如此,奉孝以为然否?』 郭嘉皱起眉头,琢磨了一下,然后瞄了瞄斐潜,『骠骑……以其为然?』郭嘉身为俘虏,但是也有些像是客卿的味道,所以言语之间,也不算是多么客气,也不需要。 『啊哈哈……』斐潜笑而不答,旋即转到了另外一个话头上,『雒阳原有白马佛寺,乃明帝梦金人西去,后求得佛经沙门而建……长安之外,亦有其传人,名为……嗯,届时奉孝有暇,亦可一观……』那个僧人叫什么来的?斐潜话到了嘴边,结果就给忘了,想不起来。 『佛……缶……』郭嘉念叨着,『缘和合生,缘灭即亡……击缶而声,弃缶而亡……骠骑可是觉得山东当下如缶一般?』 啊? 我这么说了么? 斐潜略微愣了一下,好吧,就当做我说了罢…… 郭嘉摇了摇头,似乎因为斐潜的愣神而加强了自身的判断,继续说道:『自春秋,至秦汉,以经文明知觉行,以忠孝绳理衡法,生生世世,代代相传,旧缶前去,新缶继之,其可亡哉?骠骑此念,未免偏颇。』 斐潜歪着头,看着郭嘉,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郭嘉还有这些山东士族,这么不看好山西,不看好自己么? 郭嘉也看着斐潜,说道:『骠骑是真不知,或是故不知?』 斐潜示意郭嘉继续说:『知如何,不知又如何?奉孝不妨言之,且做酒资。』 郭嘉顿时笑了出来,『可是蒲陶之酒?如此甚善!』 斐潜点头说道:『看来某让奉孝同去长安,倒是错了,届时奉孝醉陨于杯盏之间,岂非某之大过?』 其实斐潜一直以为历史上郭嘉在曹操之处英年早逝,多少是有些问题的,当然,也有可能是纯粹斐潜想多了。不过既然有缘分碰见了,那么斐潜也想皆这个机会让长安的张云等医师给郭嘉看看有没有什么隐疾,调养一二,就算是将来放郭嘉回去,说不得也可以让郭嘉多活上几年。 再者,这一次的封诏,几乎就确定了山东和山西在大汉的名义之下的分割。但是分割并非斐潜的最终目标,所以依旧要有一个渠道将山西的变化传递到山东去,而作为一个聪明人,又有这样的几分交情,让郭嘉作为桥梁,间接的影响曹操,亦或是荀彧等人,或许也不失为两全其美的方法。 当然,也有可能什么都影响不了…… 不过这个无所谓,因为有自然更好,就像是锦上添花,若是没有,斐潜也从来不会指望山东士族能够雪中送炭。 『若可醉生梦死,亦无所憾!哈哈哈……昔日高祖居关中,然光武据冀豫,非其所欲,乃根本固原,以制天下也……』郭嘉哈哈大笑,捋了捋胡须,看了一眼斐潜。 斐潜明白郭嘉的意思,点了点头,表示让郭嘉继续。 『所谓根本,乃进退之道也。进可胜,退可守,方称基业。』郭嘉缓缓的说道,然后看着远方,『骠骑既以并北而起,当固山西,据函谷,守天下之要冲,此便为骠骑之根本也……然如司空……高祖之后,关内关外,光武之后,山东山西……骠骑欲山东之人曲从关中,岂倾覆百年山东之业哉?更有并雍之所狭闭,虽说关中沃土千里,然何如冀豫?若舍之而西,可容乎?长安陵邑,亦可变乎?虽说曹公当下,兵不力胜,骠骑甲锋锐坚,震动人心,然纵数城易手,其余千城万乡,骠骑又奈如何?』 郭嘉也没有和斐潜客气,甚至也没有多做一些什么虚言掩饰,说的非常的直接,指出了当前的问题。 斐潜默默听着,并没有立刻出言反驳。 『多留兵,则力难克胜,少驻兵,则城郭不定,骠骑此时挟胜而归,正得进退之道也,若是时日持久,有乘虚寇暴者,则骠骑尚可安归乎?』郭嘉继续说道,『曹公征讨徐州,赏罚恩威,更留大将驻留,依旧不免兖州之乱,骠骑在外漂泊日久,关中并北汉中川蜀,各自山川阻隔,若是……呵呵,若是再加山东之人,惧而相结,共为表里,坚壁清野,以抵骠骑,届时攻之不拔,掠之无获,半月旬余,便是未战而自溃矣!且观昔日袁公路鼎盛之际,南北盟而东西据,麾下兵卒二十余万,然尽一战而败,便无处回旋,倾覆于须臾之间……』 斐潜听着,点了点头。 郭嘉说的这些话,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也有一定的水分,还有掺杂了一些毛刺,整体上来说,大概有五六分是实话,三四分是水分,然后一分潜藏的刺。 『嗯……』斐潜沉吟了片刻,说道,『奉孝可知何为「乌合之众」?』 『乌合之众?』郭嘉皱眉说道,『盖言乌集蚁聚之辈也……骠骑莫非言山东乃乌合之众,无须忧虑?』看着斐潜并不像是多么骄傲的人,难不成得了新的诏书,就开始飘起来了?这算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郭嘉一时间也有些难以衡量。 『哈哈哈……』斐潜朗声而笑,然后伸出手,在空中转了一个圈,说道,『山西山东,天下之民,皆为乌合也!』 郭嘉不免有些疑惑,这说对手是乌合之众的常见,说自己也是乌合之众的,倒是郭嘉第一次碰见。『天下……皆乌合之辈?』 斐潜哈哈笑着,点了点头。 什么是乌合之众? 但凡是人类汇集,就是『乌合』的开始。虽说可能会看清一部分乌合,但是一转身说不定就掉进另外一群乌合之中…… 个人的理性和智慧,难以在群落里面得到最佳的体现,相反的是残暴和疯狂,反而更容易在群体之中蔓延。就像是黄巾之乱,张家三兄弟也不见得不懂一些道理,但是最终黄巾还是走向了癫狂。这一类的事情,在历史上一再的重演,并且和普通民众的知识智力开发程度,并不一定成反比关系。 郭嘉显然很难理解,不过斐潜也没有打算详细解释,因为这是一个比较抽象的概念。其实乌合之众并非没有天敌,当一个人类群落当中,利己者越多,以自我为中心的越多,便越是容易形成『乌合』效应,相反的,那么就会有强大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而在人群聚合的这个过程当中,『乌合』并不是固定的数值,而是上下波动的,所以谁最终掌握了直至底层的渠道,谁便可以在其中做出变化,改变人的思想,就像是后世太祖从上直下通入最底层的官方喉舌,奠定了最终胜利的基础。试想如果这种渠道被他人所控制,从小到大给与不停的灌输和调整另类的思想,那么成长出来的新一代…… 大汉在初期,上上下下都想要安定,想要统一,所以很自然社会就稳定发展,到了汉武帝时期,对于匈奴的恶感又形成了新的思想重合通道,所以也从上至下发动了对于匈奴的倾国之战。 后来,显然对于西羌的态度想法始终不能统一,东汉这些皇帝怎样都没能平稳西域,到了汉灵帝的时候更是大爆发,内忧外患一起来。 而现在,山东和山西的想法,显然不在一条线上。当然,就算是山西当下,也不见得是统一的,不过,这正是斐潜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登高而远眺,有彻骨风寒,亦有绝美风光……』斐潜微微而笑,『奉孝可愿举步,随某登而观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70章 固有观念,自己以为 整体上来说,关中,川蜀,上党太原三块区域,多少有些表里河山的意思,还算是不错,而汉中和陇右,一个是稍微小了些,另外一个则是荒凉了些,都不算是多么的好。并州也就是阴山之下还有河东区域,算是不错,其他的大部分地方都是属于没什么人烟的区域。 所以整体上来说,斐潜的实际耕田的面积是比较狭小的,至少比起豫州冀州兖州这些地区来说小了很多。 耕地面积小,所以能支持的财力物力人力就少,然后能爆的兵数量就少,加上对于文化知识的迷之自信,也觉得斐潜的这一片地盘,其实看起来似乎很大,但是实际上能用的地方不多,就如鸡肋一般,没多少肉。 否则当年也不会在朝堂之上争论要不要放弃西凉了…… 这也是一般大汉人的观念。 当然,这种观念也影响到了郭嘉。 要改变一个人的观念,无疑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特别是要改变一个已经形成了的固有观念,简直就是难于上青天。 所以,只让郭嘉自己看就是,其余的,斐潜也不说,权当郭嘉就是一个试点人物。郭嘉也不客气,在斐潜派的护卫陪同之下,晃晃悠悠到处乱转…… 首先郭嘉感到奇怪的,便是斐潜的这些兵卒的生活水准。 这年头,一般兵卒的供给水准都不怎么高,所以大多数兵卒面有菜色,然而斐潜这些手下,虽然不能说每个人都面带油光,但是至少看起来基本上摆脱了病怏怏的有气无力的样子,待看了斐潜兵卒的饮食之后,忍不住的惊讶。 听闻斐潜兵卒待遇好,但是毕竟听闻和亲眼见到,依旧是两回事。 郭嘉是知道曹操兵马情况的,对于曹军一般部队来说,战时都不一定能吃饱肚子,更不用说非战之时了,而斐氏之兵,这么大的黑面饼,竟然一餐一人可以拿两个!即便这黑面饼是掺杂了些稗麦粗糠的货色,但是重要是分量十足,更重要的是竟然还有肉汤,加了盐的肉汤,一旬可以有两天喝肉汤…… 『骠骑待兵卒过厚矣……即便虎狼之兵,饱食亦慵,足用即懒,如此……真是……』郭嘉直摇头,自顾自的嘀咕着,也没有在意身后的护卫翻白眼。 而斐潜听闻了护卫的报告之后,也只能是摇了摇头。 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来,山东士族并没有将兵卒看成是人,而是看成是爪牙,是工具,就像是豢养猎狗一样,要半饱半饿的状态,然后打赢了胜战之后,就可以抢钱、抢粮、抢女人,弥补平日之累计下来的那些缺失,在花差花差之后进入下一个循环…… 是,饥饿策略也是一种策略,就像是后世很多企业也在用,对外营销,对内管理,但是并不是所有地方都用饥饿策略,同样饥饿策略也有不少的弊端,别的不说,光一个兵过如蝗,就已经足够形容这样的问题了。 撇开郭嘉不谈,这一次斐潜亲率兵马,搞了这么一次武装大游行,除却对于山东士族的失望之外,有损失,也有不少收获。斐潜这一次动兵,起因很简答,但是也很复杂,从整体上来说,大体上效果还是不错。首先便是达成了示威的效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汉和匈奴的战争最终是大汉胜利的原因,导致大汉对于胡人大体上处于一个比较骄傲的状态,而且还保持了很长时间,直至当下依旧是如此,然后被五胡乱华所打破…… 所以对于斐潜之前所立的功勋,对胡人作战的那些成绩,大多数山东士族的观念之中就是,嗯,不错哦,还可以啦,但是甚少将斐潜的武力兵势等等看的非常重,是处于一个知道斐潜兵马比较强,但是具体多强,不太清楚的状态。纵然有太史慈的光芒四射,也依旧不能给这些山东士族形成一个比较完整的印象,因为在他们的想法当中,他们手下的兵马也可以打赢胡人的,所以,斐潜的这些边境上的功勋不错,也就是不错而已。 当然,这也是一个事实就是了,毕竟历史上的曹操也和乌桓人正面肛过。 因此才有了一连串撩拨斐潜的行为出现,甚至派遣人员进行刺杀,因为包括曹操在内的许多人,总是有这样的一个错觉,自己是可以对付得来的…… 一两年前,斐潜基本上就是忍了。因为那个时候四周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边境上也不是很安定,但是这一次,既然已经腾出手来,就没有必要继续忍下去了,思量了之后,就有了这样一次的示威性质的军事行动。 武力展示之后,效果还是不错的,虽然说斐潜原本设想的一些附加的东西没有达成,但基本上来说还算是完成了整体目标。相信在这一次军事示威之后,必然没有多少人敢再来动不动撩拨斐潜了。 对于山东士族的那些固有观念,有些意外,也有些在情理之中,这年头通讯水平的落后,信息传递得速度极慢,除了紧急的那些军情之外,很多信息都是慢吞吞的,甚至还有在路上直接就丢失了的…… 所以之前曹操想要遮蔽斐潜的信息,其实并不是很难,在豫州兖州之中捏造斐潜的谣言,也是信手拈来,毕竟不管是曹操的曹氏夏侯氏,还是荀氏陈氏,都是中原大户,家系源远流长,当地民众自然更倾向于相信曹操等人散布出来的消息。 而现在,斐潜直达许县之下,这一路展示出来的东西,就不是曹操完全能够遮蔽得了,而民众之间产生出来的一点点怀疑的种子,说不得在将来就会有另外的用处…… 想到『用处』二字,斐潜瞄了瞄远处的杨修。 虽然说要撤兵了,但是该带走的好处多少还是要带走一些,而这些东西转运起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雒阳和阳城属于驻兵城池,除了军用物资之外,甚少有其他的东西,但是阳翟不一样,周边还有一些人口等等,但问题是斐潜并不想要因为这一些东西继续耽搁时间,那么或许交给杨修来处理,也是一个一举多得的事情? 『德祖免礼……』斐潜笑眯眯的看着赶到了面前的杨修,说道,『此番德祖随军,建言献策,行文献虏,亦有功勋,如今某即归关中,此处么,虽说让与曹司空,然如何让……终是繁琐,思来想去,唯有德祖可堪大任!不知德祖可愿出任河南尹?』 河南尹么,若是雒阳没有焚毁之前,算得上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重任了,就跟后世的京都市长差不多,虽然名为市长,但是实际上权限不小,影响力也不小。但是如今雒阳焚毁之后,在加上还有一些区域在曹操手中控制,所以实际上就小了非常多。不过名头依旧在就是了,就像是后世里面这个老总那个老总,一个房间里面都是老总。 『兵卒么……』斐潜笑着,一副温和的模样,『降卒约有三千,某一概不取,皆留下就是……粮草器具、财货劳役么,此城之中也有不少……至于兵事,曹司空此番连战之下,想必不敢轻易而动,又有函谷太史将军一旁策应……德祖意下如何?若是不愿,也是无妨……』 斐潜眯着眼笑。 杨修背上的汗却滚滚而下。 河南尹好当么? 不好当,但是好当的斐潜会拿出来给自己么?显然也不可能。 杨修知道,『若是不愿,也是无妨』,这八个字,可不是真的说是答不答应都无所谓,而是斐潜在表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要是现在表示不愿意,那么就真的『无』了! 如果当了河南尹,那么多少算是比两千石,也算是杨氏的一个新开端,但是同样的,如果在这个过程当中,遇到了一些问题…… 杨修沉默了片刻,低下了头,『蒙主公美意,修自当尽力!』 斐潜点了点头,叫来了荀攸,让荀攸和杨修进行交接。 荀攸微微看了看杨修一眼,也点点头,没有说一些什么,就开始将手头上的这些降兵和一些物资开始和杨修清点核对起来。 斐潜现在手头上有新鲜出炉的诏令,可以直接分封两千石和比两千石的官职,所以,虽然说河南尹超出了斐潜的底盘管辖,但是问题不大。 河南尹这个位置,有风险,而且还有很多后续的问题。斐潜知道,杨修也明白。斐潜也同样知道杨修明白,杨修也明白斐潜知道。 因为蔡邕的原因,所以杨氏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行,但是实际上斐潜和杨修都明白,这表面上的相安无事,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杨氏要么就是慢慢的在斐潜之下,被一点点的掐断根基窒息而死,要么就是斐潜先行倒下,杨氏重新获得生机。 原先杨氏别无选择,现在却多了一个,可以重新有一块区域,但是需要冒着风险,作为斐潜和曹操的缓冲区而存在…… 很显然,杨修选择了后者。 『年轻真好啊……』 斐潜看着荀攸和杨修告辞而去,也是笑了起来。杨修总归是没忍住,就像是历史上杨修也没忍得住不说话一样,或许杨修也以为他能对付得了那些问题,亦或是他以为他身后的杨氏能处理得了,就像是曹操一度以为可以对付得了斐潜一样。 同样有着相同的想法的,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的,不只有曹操,也不仅仅是杨修,或许连斐潜都有时候避免不了,就更不用说平常都在府衙之内,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了外界信息的荆襄刘表的婆娘蔡氏了…… 蔡氏一直以为刘表是在她的眼皮之下,是在她的控制之中,甚至认为刘表已然不行了,就没有几天的活头了,可是她一直都没有想到的是,她得来的这些信息,都是刘表安排出来的,特意表现给她看的。 蔡氏只是起初的时候看着刘表进了斗室,随后便担心自己感染上了疫症,虽说天天请安,但是基本上都是在斗室之外晃荡一圈,没再进过室内。因此即便是蔡氏安排了人员进行把守,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到,她既然可以偷偷摸摸的安插人员,自然刘表也可以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安排自己的人。 毕竟,刘表在明面上,依旧是荆州之主,而蔡氏的行为,只能暗中行事,而对于早就有一些心理防备的刘表,蔡氏所谓的隐秘之举,其实也并不算是多么的隐蔽。 不过说起来,这一次,刘表的情况确实是比较危险,但是并没有直接致命,也没有蔡氏所以为的那么糟糕,尤其是刘表的人偷偷的找来了张机之后,病情就得到了控制。 不过,也仅仅是控制。 『使君,伤口已是收敛了许多……』张机查看完了刘表伤口之后,一边重新上药,一边低声说道,『某以金石激发本元,也不过是暂时抑制,仅能去标,难以去根……使君切记谨慎,若是再行崩疮,恐怕是……不过,某倒是听闻华佗医术卓然不凡,可去腐朽,肉白骨,若使君遇之,或有痊愈之机……』 『华佗……』刘表喃喃的念叨着这个名字,然后说道,『有劳先生了……先生救命之恩,表没齿难忘……』同样让刘表没齿难忘的,不仅是这一场病,而是在病中蔡氏所表现出来的行为…… 张机人也不傻,谦虚了几句之后,也不多说什么,上好了药就静悄悄的在刘表护卫的带领下离开了,既没有问为什么刘表不能白天看病,也不问为什么每次都要偷偷摸摸的,完全就当做所有的事情都是正常的,所有的异常都看不见……毕竟既然不正常,必然有事情,而像这种事情,知道得越少,自己就越安全。 刘表摩挲着一枚玉璋,背上的新药似乎带来一些凉意。 『启禀主公……蔡将军已取江夏,不日班师……』 『倒是快了些……』刘表沉吟着,然后将手中的玉璋递了出去,『速持此物,去寻文将军!』蔡氏以为所图无人得知,但是也不过是其自己以为而已,不过,刘表也以为自己所谋无人所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71章 谋人之利,人亦谋之 明媚的阳光播撒在跳动的溪水之中,带着点点的波光,又有微风轻轻拂过,略有草木的清香,令人忍不住想要深深的呼吸一口。 溪水对岸原本有些花的,什么颜色的花都有,如今有一些早春开花的已经败了,还有些夏日开花的倒是有些颜色,粉白和蓝紫的,间杂其中。 秋日还有菊花的,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至于冬天,就只有梅花了。 诸葛亮在鹿山之下小溪边上缓缓的走着,这个地方,他已经非常熟悉,熟悉到闭着眼都不会走错的程度。 冬天的梅树和春天的那些花草,是斐潜种下的,秋天的菊花么,大多数都是庞统、徐庶两个人移植的,至于夏天的花,有一些是枣祗找到的,剩下的,便是诸葛亮找来的了。 唯有如此,诸葛亮才觉得自己也是这个鹿山之下的半个主人,而不是客居者。在鹿山的木屋不远之处,还有一片当年枣祗开垦出来的农田,现在也归诸葛亮打理。嗯,还有诸葛亮的弟弟一同在耕作。 农田耕作不易,虽然有黄氏提供的一些器具,但是依旧是个体力活,很是辛苦,诸葛均觉得很不能理解,觉得既然不愁吃喝,为什么还要去翻弄泥巴? 诸葛亮往往是笑笑,然后该叫上诸葛均的时候依旧叫上他,并不特别的向诸葛均解释。诸葛亮觉得诸葛均还小,等过几年就懂了,现在说了也没有用,说不定什么时候他自己想明白了,岂不是更好? 耕田,很有意思。 付出多少,就是回报多少。和人心的诡诈和奸猾不同,大地永远都是公平的对待每一个人,愿意面向大地洒落汗水的,也自然会得到大地的回馈,就连庄禾如何的安排,都是丰俭由人,种豆就生豆,种粟即得粟,就算是诸葛亮在地里摆出一个三羊泰来的阵型,也是一样可以长出来。 人心则不然。 『诸葛小郎君!』溪水对岸的一处山坡之上,有小童呼唤着,『这里!诸葛小郎君,今日可要吹笛乎?』 在小童的身后,似乎有几个彩衣女郎,细声笑于一处,但是小耳朵都立了起来,却听闻诸葛亮回应道:『今日需见庞德公,无暇奏曲……』 『呀……今天又是没有了……』有人轻声叹息,像极了催更的读者。 『呀……』有人惟妙惟肖的学着,『是不是很失望了?』 『啊!你这小蹄子,学我作甚!』 『呵呵……』 唧唧咋咋的一群女子,快乐的闹做一团。对于她们来说,诸葛亮有些像是后世的『偶像』,又帅又多才,又年轻又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简直就是看一眼,心头就忍不住分泌出多巴胺来,虽然大多数女子都知道这样的人不会属于自己,但是看看也好,说不得也在梦中享受一番腿软的味道…… 诸葛亮依旧不急不缓的向前而行,他知道自己相貌么,应该不错,但是诸葛亮从来不以貌待人,毕竟若是若是真的以貌取人,他就没朋友了。就像是那个又丑又黑的小子,许久没了拌嘴争锋的人,多少心中还是有些怀念。 鹿山之上,斜水如帘。 老翁独坐亭子,搂着一卷残本,似看非看,似观非观。 『见过庞德公。』诸葛亮行礼。 庞德公年岁很大了,风湿病又重……之前待在河湾,现在待在瀑布边,那有不风湿的,只不过文人墨客喜爱山水,别说有钱难买心头好,有病也是相同……所以现在基本上也不下山了,更不用说去城里。 『坐……』庞德公放下了手中的残本,『饮茶否?自己去倒就是。』 『谢庞德公……』诸葛亮拱手,然后在炉子上取了茶壶,自己倒了一杯。 人老舌苔厚,很多味道就吃不太出来了,斐潜的泡茶之法虽然也得到了庞德公的认可,但是毕竟太淡了些,再加上也是多年的老习惯了,所以只是变成了清煮,类似于后世的酽茶。 『刘荆州调了文仲业……』庞德公依旧看着瀑布,缓缓的说道。 虽然庞德公真的想超然于世外,但总是有些在红尘之中的牵挂,心有所系,也就难以说是想要超然,就可以超然了,尤其是在庞山民担任了宛城的太守之后…… 『刘荆州果然外宽内嫉,见蔡氏势大,难以制衡,便出此策,自以为得计……』诸葛亮微微有些不屑的说道,『引蔡氏攻江夏,再调文仲业镇之,以此高举轻放,一来可息黄氏之怒,二来亦得江夏之铜……』 江夏产铜,而在汉代,铜就是财富。刘景升一鱼三吃,吃了黄氏吃蔡氏,顺道还吃了江夏。 『哈哈……刘景升好大胃口……』 胃口好不是什么坏事,但是算计旁人多少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更何况还算计到了黄氏身上。当然,严格来说蔡氏黄氏和刘景升都是亲戚,这种事情就像是亲戚之间争夺家产一样,脸上笑嘻嘻,心中麻麦皮,但问题是如今庞山民也在了宛城,多少算是直接的一个当事人,庞德公也难以免俗,心中偏袒自家儿子,也就是站在了黄氏这一方。 也有一部分因素是刘表给庞德公的印象不怎么样…… 诸葛亮拱了拱手说道:『庞德公勿忧,如今文仲业既动……黄汉升怕是也动了罢……此事,呵呵……怕是刘景升顾此失彼……』 文聘和甘宁,就像是剪刀的两片刀锋一样,左右钳制宛城,但是现在既然刘表动了心思,主动的撤离了一片剪刀的刀片,那么剩下的甘宁,也就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了。 庞德公看了看诸葛亮,说道:『汝既献策,何不……』 『此处风光正好,何须案牍伤劳?』诸葛亮微笑着,朗声说道,『莫不成庞德公嫌亮呱噪,搅了清净?』 庞德公大笑,随手挥了挥,『随你,随你……』 诸葛亮笑着提起了在炉子上温着的茶壶,恭敬的给庞德公续上了茶汤,俸到了庞德公的面前。 庞德公接过,点了点头,然后又回头看着瀑布飞流而下,似乎在看着天地变化,岁月苍伤。诸葛亮静静的站在庞德公身后,长袖纶巾,俊秀绝美。 山亭是静的,瀑布是动的,岩石是长年累月的,流水是活力充沛的,正如亭中的一老,一少。 ……这是一条留白的表情分割线…… 在宛城,黄承彦也是站在城头,看着黄忠带着兵卒远去。和黄忠同行的,还有朱灵,而伤势还没有完全康复的张烈,则是协助庞山民在守护城池。 对于蔡氏举兵征讨江夏,其实黄承彦很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么,虽然黄祖也是自家亲戚,甚至是同一个黄香所传下来的血脉,但问题是黄祖这个人么,不怎么样,就像是亲戚当中也有脾气好的,也有性格差的一样。 黄承彦派人提醒过黄祖,但是显然黄祖或许没听,或许是以为黄承彦不过是在危言耸听,想要让他屈服于黄承彦之下换取庇护…… 没错,当年黄祖到了江夏开始崭露头角的时候,黄承彦和斐潜都还没有多少的名声,黄承彦还是一个不被多少认可的工匠而已。虽然说斐潜后来崛起了,但是不管古今中外,都是有一些老子年长是前辈,老子出来混得早,老子吃的盐怎么怎么的的人,所以让黄祖转变观念,然后说是俸黄承彦为尊,对于黄祖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那么还能怎么办? 让黄忠穿过荆州千里迢迢赶去救黄祖? 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那么就只能是尽可能将这一件事情效应扩大到最好。 按照刘表刘景升的套路,其实就和刘表一开始到了荆州是一样的,借力使力而已。蔡氏深陷其中,自然有些不见庐山,但是黄氏抽身在外,也就看的清楚一些,当然,黄承彦也不会表示说张机张仲景,其实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和黄氏是一个好朋友了…… 如果真的跟着刘表的节奏走,纵然失去了江夏之后,多少会给黄承彦一个交代,一个补偿什么的,但是所谓的交代可能是发一个通告,表示刘表起先是完全不知道这个事情的,现在非常的震惊,对于蔡瑁这种违纪行为要严肃处理,立刻连夜研究,成立了专门负责的小组,赶赴江夏现场调查云云…… 最后拖上一段时间,不痛不痒的,等火头都过去了,热度下去了,也没有什么人注意了,多少意思一下就完事,这样一来蔡氏被敲打了一番,黄氏失去了江夏,最终得意的还是刘表老大哥。 而现在,既然知道了套路,就不能按照刘表的套路来。 文聘一动,黄忠也就动身了,当然,不是去攻打荆州襄阳,而是趁着文聘兵马调离的这个空隙,越过湍水,然后抵达丹水,先取筑阳,再沿着丹水北上攻下南乡,打通和武关勾连的通道! 这样一来,从宛城到武关就形成了通路,然后关中的武关便可以成为宛城的后援,同时也可以继续向西,抵达汉中上庸,可以说如果能够拿下筑阳和南乡,这个意义就非常的重大。 更何况江夏之地,原本也不怎么听黄承彦的…… 筑阳和南乡这一片的区域,原本来说底子是不错的,多少享受了东汉两百年红利,人口经济都很好,但是先是黄巾败坏,后来袁术折腾,已经是大不如前。 即便是如此,想要拿下筑阳,依旧不是那么简单的。先秦西汉之时,筑阳之城原本还没有建,当时只有阴县,后来因为人口、战乱和水土的原因,就改到了丹水的另外一侧,重新修建了新城,即筑阳。 也就是说,筑阳实际上是两座城,相距不远,阴县小一些,破旧一点,筑阳大一些,也设备完善一些,要打下筑阳,就需要攻克两座城,而且还是跨着丹水的南北两岸,难度不算小。 对于整个的筑阳防御体系来说,阴县卡住了北面,筑阳挡住了南面,当然,黄忠和朱灵只能先打南边的筑阳,但是不管是先打南北哪一个方向,都必须要先拿下一个,然后度过丹水才能进攻另外一个城池,而这样一来,肯定就会惊动对方,就算是没有在丹水的半渡而击,在对手有防备之后,从奇袭变成了蚁附攻城,按照黄忠和朱灵现有带着的这些手来说,多少还是欠缺一些。 再加上文聘虽然暂时被刘表自己调走,一段时间之内,可以不用考虑南面刘表增援的问题,但是筑阳之内的王威和其手下兵卒也不算是少,同时南乡左近还有黄巾残余,也就是刘辟等人,如果耗时日久,整个行动拖延的时间长了,刘表得到了消息反应过来,那么黄忠等人同样也是会有腹背受敌的风险! 筑阳的守将王威,也算是很早就跟着刘表的一名不属于荆州任何派系的将领,这些年和驻扎在襄阳北部的文聘也是相处不差,虽然不见得有什么多少的战场搏杀本事,但是处理军务什么的应该也错不到哪里去,多少这些年来挡住了黄巾残匪的侵袭,也算是做的不错。 正面攻打,显然是非常不可取的,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兵力,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计策…… 风险越大,机遇越大。这其中的取舍也就更加考验人的智慧和胆量。 黄忠胆量不小,朱灵也是。所以两个人虽然知道有风险,但是也没有说见到了风险就手抖脚抖,动都动不了,相反,朱灵还觉得很开心,毕竟之前的行动虽然说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也没有相应获得多少功勋,若是这一次能够拿下筑阳,打通南乡到武关的一条线,虽然说免不了要走些秦岭,但是如此一来直接也就和关中接壤了,也算是可以说立大功一件,自然更好。 只不过么,对于攻略筑阳的这个计策么…… 朱灵心中多少还是没有底,毕竟听闻是一个半大小子所计划出来的,能靠谱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72章 怎么动手,都是心思 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王威是不是无能之将,他自己认为并不是,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距离孩童时期的上阵克敌,横扫千军的梦想,多少还是有些距离。 早在斐潜到达荆州的时候,王威就见过斐潜。当时王威还只是觉得这个斐潜看起来文文弱弱,加上又没有什么特别展现出来的东西,也并没有引起王威多么的重视,毕竟当年刘表也才在荆州立足不久,天天都是见这个人,那个人的,再后来么,王威也就将斐潜抛在脑后了…… 等再听闻斐潜这个名字的时候,王威才猛然间发现,之前似乎完全不起眼的一个家伙,现在已经是身居高位,遥不可及。 就像是当年毕业照合影的时候只能在边角上露半拉脑袋的家伙,如今被放在了正中间的c位。 不过王威也就只能如此想一想而已。 因为王威说到底,只是为了混一口饭吃。 只求无过,不求有功。 若是能够混到得享天年,那就是最大的福气了。被现实磨平了梦想的王威,便是如是,对于单独领军于筑阳驻扎,远离了偏远的荆襄,也似乎没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毕竟在筑阳,他就是老大了,所谓宁为那个什么头,也不当那个什么尾。 『启禀校尉,有襄阳送来的补给到了……』 王威正在衙门的时候,听闻兵卒如此说道。 『襄阳送来的补给?』王威挑了挑眉毛。王威在筑阳多年,自然也离不开襄阳的物资调配补充,只不过似乎前两个月才来了一批,按道理来说应该下个月才会到新的,怎么会提前了一个月? 不过,也并非所有的补给都是准时准点来的,之前也有晚到的…… 『关防呢?』王威伸手问道。 『启禀校尉,关防还在后面,先有五车的补给到了……』兵卒问道,『还有一些在后面……要不要,先放进来?』这是连盐都是奢侈品的年代,补给对于普通兵卒的吸引力,不亚于是后世超市免费发大米。 『嗯,等某看看再说……』王威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站起身,前往筑阳城门之处。 等上了城墙,王威往下一看,城门之外,确实是有五辆辎重车,也悬挂了荆州的标识,但是懒洋洋靠在辎重车旁边的领队,王威却不认识。 『城下何人?』王威扬声问道。 朱灵随意的拱了拱手,『我是文将军手下的……嗨,我说王校尉,你这个补给到底还要不要?不要早说话,我拉走就是!』 『看着面生啊,之前某为何都没见过你?』王威又问。 朱灵哈的一声,拍了拍身边的辎重车,『嗨,不是没见过,是王校尉没记得住罢!算了,算了,我就一个小兵头,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没见过不是很正常么?不认得我没事,难道王校尉连这个,也不认得了?』 军中主管后勤的,都是大爷。原因无他,谁也不知道下一回要物资的时候会不会再次碰上谁,所以纵然有些脾气,也都忍了。更何况别看王威在筑阳城中说一不二,但是要让王威管其他的兵卒之上,抱歉,不在一条线上,管不住。 除非要跟文聘翻脸了…… 王威闷声说道:『关防何在?』 『在后面!在军侯身上!我他娘的怎么会有?!说几遍了都!后面车坏了!我这几车先来了!』朱灵表现得很不耐烦,跳上了身后的辎重车,一把掀开了辎重车上的油毡布,露出了其中捆扎好的粮袋,然后一刀砍开了其中一个麻袋,露出了其中油纸包裹的腊肉,『他娘的,到底还要不要,累死老子了!都作证啊,反正老子送到地头了!东西一个都没少!是城里不要的啊!别人不要了,我们拿了不犯军法罢?啊?!』 『不犯不犯!别人都不要了还不能让人拿啊?』 『就是就是……』 跟在朱灵后面的几名兵卒也都七嘴八舌的起哄。 『……』王威几乎听到了身边兵卒吞口水的声音,『罢了……先放进来再说……』 筑阳城墙上的兵卒欢快的应了一声,就连吊桥放下来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这年头,谁不是混口饭吃啊? 筑阳原本的主要防御方向,一是那些残留的黄巾贼,二是武关方向上的骠骑军,所以主要的警戒力量还是放在北面,至于南面也就是文聘的辖区,基本上来说不是很提防了。别说王威,就算是换了其他的人来,除非是别有用心的家伙,否则也没有天天跑到友军的辖区内侦察哨探的道理。 『呸!』朱灵大大咧咧的跳下了辎重车,虽说是低声骂了一声,但是声音也刚好能让城头上的兵卒听到,『折腾死老子了!我说,有喘气的没有,出来几个,搭把手!』 王威摇摇头,有些无奈。 怎么?因为态度不好就顶回去?是,是可以解一时之气,但是信不信后面的管事领队的上来就先拖了这几个下去打板子做给王威看,之后再来一点点的搞回来?往后不指望着补给了,还是准备怎么着? 当然王威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收,只不过犯不着当场发作翻脸而已。 筑阳兵卒欢天喜地的大开城门,然后还帮着一同将车辆推过吊桥,推进城中。 『啊呀,这车有些沉啊……』有一名帮忙在后面推车的筑阳兵卒忍不住说道,『装了些啥啊?这么沉?』 『……』朱灵目光不由得一凝,旋即骂道,『你他娘没吃饭罢?不就是陷泥里了,车轴卡了些么?用点力,动作都麻利些!』 王威已经从城墙上下来了,准备清点物资。这个事情原本王威可以不用管,但是这一次,他要好好记一记这个家伙,或许之前见过但是忘了,也或许之间没见过,但是没有关系,这一次会好好记住的。 朱灵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一边朝着王威走过来,一边伸手到怀里摸索着,似乎准备掏出补给的清单来进行核对,然后到了王威的跟近,忽然眼中精光四射,急奔向前,同时大吼了一声:『动手!』 一时间除了第一辆车之外,后面的四辆辎重车顿时油布一掀,从车中窜出如狼似虎的兵卒,顿时厮杀开来! ……这是一条喊打喊杀的分割线…… 『再不动手!必悔甚也!』 孙权哐哐哐的拍着桌案,然后用手指着周泰,『尔等惧怕什么?不过是三五百兵,周幼平一将而已,便可将江夏天翻地覆!尔等还天天说什么荆州十万兵,不可轻举妄动!这就是十万兵!这就是尔等视之为磐石一般的江夏!』 孙十万对于十万这个数目表示了极度的蔑视。 张昭默然不言。 张昭有张昭的想法。 周瑜也没有说话。 周瑜有周瑜的顾虑。 堂中朱陆张顾陈吴等人,包括鲁肃,也都默然,只有孙权一个人的声音还有些余音回绕。 这些江东世家的想法就更多了,孙权想要出兵江夏,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很简答,毕竟江夏产铜,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不喜欢钱呢,呃,铜呢? 不过孙权怕是不止是要图谋江夏罢? 孙权左看看,右看看,他以为江东这一片地方,也算是待了不短的时间了,多少觉得自己算是看明白了,基本上总结来说,就是大事靠权势,中事靠舆论,小事靠关系。个人关系能搞定的,都是小事,搞不定的就要造些舆论了,若是舆论都不能搞定的,就要动用到权贵了。 而现在,孙权想要传递出来的信息,就是攻打江夏就是个小事,你看,我就动点我个人的关系就搞定了,根本就没有你们这帮家伙说的那么严重…… 顶多就是搞些舆论么,也就是誓师出征的事情么,这也很简单啊,一来有家仇,二来也可以随便搞个大义什么的顶在头上,不就成了么? 听闻刘表都快不行了,多长时间没理政了,这样你们还怕什么? 但问题是其他的人并不这么看。 孙十万想方设法表示这就是个小事,而其实一旦出兵,就不是小事了。 兵卒哪里来?粮草哪里筹?这么多兵卒谁来指挥统领,然后打下了江夏又将如何分配?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都是问题。 更重要的是,现在江东好不容易才将孙家这一群大小猴子压制下来,现在难道还主动给这孙猴子解开锁链,让其有机会再次的羽翼丰满? 怎么制衡,如何控制,这对于江东世家来说,自然不是一件小事,于是乎,又是不欢而散! 孙权气哼哼的回到了自己的影室,坐下没一会儿就愤怒的踢倒了桌案,所幸的是忍住了拿刀砍桌案的冲动,否则的话又要换新的桌案了,又是一阵风言风语少不了。就像是后世国民公子哥换个桌子似的,都是头条热搜。 每当这个时候,在周边伺候的奴仆总是很有眼力的不远不近的避开,既不会出现在孙权的视线当中碍眼,以至于被迁怒,也不会因为听不见孙权的呼喝传令而更加倒霉,所谓优胜略汰适者生存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那些莽撞无脑的家伙早就不知道埋在了那一处的花丛树下做肥料了。 『启禀主上,鲁大夫求见……』管事在亭外硬着头皮禀报道。 孙权臭着脸,沉默了片刻,还是摆了摆手,『有请!』 鲁肃来了,在堂下不慌不忙的行礼,然后上前再次见礼:『见过主公。』 『子敬啊,坐……』孙权先让人送上了茶饮,然后又等着仆从再次退下,才皱着眉头说道,『方才子敬为何不出言相助于某?』 鲁肃微微笑道:『主公此言差矣!肃已然暗助于主公!』 『从何说来?』孙权抖了抖袖子,有些奇怪的问道。 鲁肃依旧笑容不变,说道:『方才庭众之下,肃若言,必有争……』 孙权一愣,然后又是『啪』的一声拍在了桌案之上,『若不是子敬提醒,某……』孙权其实也不是多笨,只不过有些心急了,忘了大会定小事,小会定大事的规矩,急匆匆的就想要在公然场合下就将出兵江夏的事情定下来,这样自然就没戏,毕竟孙权之下并非铁板一块,各自有各自的利益。 其实很多人沉默,也就代表了一定的意见而已,只不过大家都知道如果说出来,必然就会收到另外一方否决和质疑,所以还不如在私下达成一定的妥协和协议之后,再在大会上公决,这样就完美了。 孙权恍然大悟,哈哈笑着对鲁肃说道:『子敬果然敏慧!如此说来,子敬以为何人为重?』 『主公若欲出兵,首要之重,便是张昭张子布!』鲁肃沉声说道。 孙权有些意外,他以为鲁肃会说周瑜,毕竟周瑜在孙家兵卒当中影响力比加大,而且如果现在出兵江夏,显然也是让周瑜统领比较合适一些,虽然有时候孙权也看周瑜不顺眼。 『主公,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鲁肃说道,『朱顾之流,唯有子布可解……』 孙权恍然。 张昭基本上等同于孙权的民生后勤等等的内政总管,而周瑜大部分只管军事,打仗当然没有问题,但是要是让周瑜去和江东世家各族叹一些什么了粮草供应数量啊,将来胜利之后的分配比例啊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总归是专业不对口,而张昭熟悉这其中的弯弯道道,谈起来当然比周瑜方便很多。 同时,如果说真的要出兵,那么粮草筹备运输等等,也同样需要张昭进行统筹安排,再加上如果说张昭同意了,再去找周瑜也就简单了。毕竟周瑜原先和孙权之间的主要冲突,也是在孙权胡乱瞎搞上,如果说孙权有一个整体的战略安排,然后和江东这一帮子人都意见统一了,周瑜自然也不可能去反对。 毕竟江夏也是孙家心头上的一块伤疤。 孙权大笑,上前拉着鲁肃的手,『甚善,甚善!某即刻便唤……不,去寻子布!子敬大才,可谓明於事势矣,真乃子房在世也!』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73章 人心肚皮,忠义休论 斐潜走了,但是留下来的烂摊子,依旧需要曹操一点点收拾。就像是两口子吵完架,打砸了家中的器皿家伙事什么的,然后其中一个甩手走了,而对于家中付出更多更舍不得的,则是默默的留下来收拾残局。 青苗损坏的,需要及时改种,能挽回的就要挽回,这个时候在豫州周边的事务就更重要一些,而在冀州的事情,就难免松懈了一些。 邺城也是个烂摊子,并且情况比豫州更严重。 曹军围困邺城也有一段时间了,曹军不仅在各个方向上建造了岗哨,还设置了烽燧,修筑了栅栏和壕沟,将邺城围得宛如铁桶一般…… 当然,即便是铁桶,也不过是汉代的铁桶而已。古代的铁和后世的铁,多少还是有些区别的,就像是许多人认为为什么弩箭在汉代可以穿透铁甲而在后世就被铁甲扇到一边,毕竟原子一样的东西解构不同,效用就不一样,虽说不至于如同石墨和钻石差别,但是距离后世成熟冶金技术长达千年前的铁,终究是差了不少。 所以,突围还是有机会的…… 这已经不是逢纪第一次谏言袁尚说突围的事情了。上一次,逢纪说可以带人出去,联络周边,让邺城不至于成为孤城,再后来,逢纪就说可以和骠骑将军兵马联系上,这一次,就剩下了一条路…… 『主公!若是再不突围!皆为齑粉矣!』 袁尚习惯性的迟疑着,手掌缩在了袖子当中,『这……正南亦言邺城无忧,仍可固守……』 逢纪低声说道:『主公……且观如今邺城……亦有昔日之耀乎?』整个的邺城因为被围困许久,城市当中的状况是越发的糟糕,不仅是需求品没有办法得到补充,排泄物也同样出不出,虽然说还有『金汁』这样的特殊用途,但是存储多少也是问题。原本鲜衣怒马的袁尚,如今也是蓬头垢面。逢纪只是说邺城不复旧观,已经算是多少给袁尚保留了一些颜面了。 袁尚有些意动,但是依旧有些迟疑。毕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有充分的决心断舍离的,袁尚可以说是在邺城长大,自然对于邺城有较深刻的感情,同时邺城的一切袁尚都比较熟悉,若是离开了邺城,多少心中会产生一种对于未来的恐惧。 『所谓孤掌难鸣,邺城……亦是如此……』逢纪凑近了一步,低声说道,『若主公不早做决断……待到……恐怕就悔之晚矣……如今城中多少还有一战之力,亦有文将军可统领三军,加之曹军略有懈怠,正是突围绝佳之机也!主公当速断!』 对于突围这个事情,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就有了分歧,只不过当时这样的分歧啊多少还是可以按压得下来,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分歧就越来越明显,并且成为了逢纪和审配再次爆发冲突的焦点。 逢纪主张突围,向太行山上党地区突围,只要进了山,曹军一般就不会再追了,那么就剩下翻越山径,抵达骠骑所在的区域,也就等于是安全了。 然而审配不同意,表示邺城还能守,如果袁尚就这么放弃了邺城,也就等于是袁家再也没有任何翻盘的希望了…… 袁尚一方面害怕,另外一方面也觉得这样做对不起死去的他爹袁绍,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也是比较倾向于支持审配,逢纪的提议就一而再的被搁置下来,直至现在又被逢纪重新提起。 当然,审配想要留在邺城,并不是完全是他口头上所表述的那样,都是为了袁氏的基业,更重要的是审配是冀州人士…… 然而逢纪不是。 逢纪是南阳人。 其实说起来,不管是审配还是逢纪,甚至是一直都没有表态的郭图,心中都大体上清楚袁氏已经完了,之所以苦苦支撑,一方面是汉代主流的道德体系,另外一方面也是没有一个好的下家。不管是汉代还是后世,裸辞都是要一定勇气的。 不管怎么说,卖主求荣这种事情,逢纪还是下不去手,所以要逢纪现在抛下袁尚去舔曹操,多少也觉得膈应,因此相比较而言,仇恨值相对较低的骠骑将军斐潜,无疑就是一个比较好的下家了。 『某……要再考虑考虑……』袁尚双手依旧藏在袖子里,捏成了一团。 逢纪皱起眉,长长叹息一声,然后也只能是敦促一句,『主公宜速断!切不可再失良机!』退了两步,逢纪又再次回头,似乎还想讲些什么,眼角却瞄见了远处审配的身影,便怏怏的退下了。 审配巡城而归,走到了袁尚的面前,见过了礼,然后微微转头看向了逢纪离开的方向,『敢问主公……方才逢元图又是鼓唇摇舌,虚言突围之事?』 袁尚愣了一下,然后不由得点了点头。 审配法令纹深陷,就像是一道道的沟壑,『此人胆怯畏战,妖言惑众,动摇军心,按律当斩!』 袁尚瞪大眼,不知道为什么审配怎么忽然有这么大的怒气。 有时候,压力就像是往一个气球里面充气,若是持续不能宣泄,总有一天会因为一根细小的针,然后就轰然杂裂。审配也是如此,持续的压力让他已经精疲力尽,偏偏逢纪又再次提出要突围,这如同否决了审配他一直以来的所付出的努力一样,让审配如何能忍? 不过呢,没有决断力的袁尚,再一次的迟疑起来,纵然审配怎么强调逢纪的危害,袁尚也同样一句话还要再『考虑考虑』,让审配无可奈何的败退下去,但是审配当场要求杀了逢纪的风声,却在原本就紧张无比的邺城之中,掀起了一场波涛…… 『公则兄!此事急矣!』入夜之后,听闻了风声的逢纪找到了郭图,急切的说道,『审配老贼,欲害你我!』 郭图伸出一只手,抖了抖袖子,说道:『元图稍安勿躁,此事怕是多有误会……』审配多半是说气话,但是也不保证审配确实动过杀逢纪的念头,不过这也和郭图本身没有多少关系,因此多少有些淡然。 别人的事情么,多数就是个故事。 逢纪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很快就说道:『公则兄,莫非忘了昔日审配老贼之语?若是某身陨其刃下,公则兄可独善乎?』 审配的暴脾气,其实也和郭图闹过意见,当时审配公然宣称,『凶臣郭图,妄画蛇足,曲辞谄媚,交乱懿亲』等等,和现在逢纪直接称呼审配的名字的行为一样,几乎就是指着鼻子臭骂了,逢纪这么一提,郭图的脸色自然有些不好看起来。 在整个袁绍的政治集团当中,郭图其实算得上是一个多面手,具有着多方面才干。在郭图最先登场的时候,他只是一个计吏,而且很有意思的是,郭图和荀彧算得上『同门』出身。 『南阳阴修为颍川太守,以旌贤擢俊为务,举五官掾张仲方正,察功曹锺繇、主簿荀彧、主记掾张礼、贼曹掾杜佑、孝廉荀攸、计吏郭图为吏,以光国朝。阴修官至少府。』 也就是说,在南阳阴修为颍川太守这一段时间之中,阴修提拔了很多人,包括荀彧、荀攸、钟繇、郭图等等,能够和这一批人同时被擢用,郭图在行政方面多少还是有些能力的,也是一个比较有力的证明。后来么郭图就参与了袁绍许多相当重要的事件,基本上不管是诈骗韩馥冀州的活动,还是后续的攻打公孙瓒和进攻曹操的军事行动,都有郭图的身影。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郭图其实也不算是多差。 郭图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在谋略上,而是在本性上,在绝大多数时间之中,郭图首先是为了自己考虑,然后才是整体利益,就像是后世常常碰到一部分人会言词振振的说集体其他人获得利益的同时,也不能损害个人的利益啊,然后忘却了为什么他自己就成集体其他人的对立面? 所以审配说要杀逢纪,郭图不痛不痒,但是如果说有可能审配杀红了眼,趁机将自己也给搞了,那就不行了。 郭图皱着眉头,捏着胡子,捉摸着,要说审配一心为公罢,也不尽然,要是审配假借名号,然后真的动手起来没能受得住…… 『汝意如何?』郭图看了看逢纪,问道。 逢纪往郭图身边凑了凑,低声叙说起来。如豆一般的光影晃动着,将两个人的影子一会儿拉扯得像人,一会儿变得像鬼…… 第二天,在临近黄昏之时,邺城之中爆发了巨大的混乱,逢纪和郭图挟持了袁尚,同时以袁尚的名义,让文丑统领袁氏的残留兵马,和审配等冀州兵卒发生了正面的冲突,在审配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打开了邺城城门,直冲太行方向! 城外负责围困的曹仁闻讯赶来,在观察了片刻之后当即便发动了对于邺城的攻击,并没有全力去追杀突围的袁军部队,因为很简单,邺城对于曹操的意义更大,至于杀不杀突围的袁军,那是更次一个等级的目标。 审配也是无奈,只能是和曹仁战在了一处,但是因为袁尚突围的原因,导致士气崩落,即便是留守邺城的冀州兵卒,也大部分都丧失了继续战斗的勇气,最终曹仁攻进了邺城之中,抓住了审配…… 而另外一方面,袁尚等人带着袁绍留下来的那些老底子袁家私兵,在文丑的疯狂砍杀之下,突破了曹军的防线,逐渐的进入了山区之中,虽然后续曹仁派遣出了追兵,但是被文丑埋伏击溃,之后也就放弃了继续追杀的行动,转而开始注重于处理邺城以及周边的最后事项,为曹操攻略冀州做一个完整的结尾。 说起来袁尚有些懵圈,他到了现在即便是冲出了邺城包围之后,依旧是还有些觉得宛如还在梦里,这么简单就突围出来了?那么之前若是早些突围,岂不是更好?但是实际上,袁尚没有意识到,这一次突围等于是逢纪和郭图联手将审配给卖了…… 如果不是审配成为了吸引曹仁的那一块最大的饵料,袁尚的突围自然也不可能这么顺利。至于审配,以及依旧在城中的冀州人士,逢纪和郭图只能表示说抱歉。对于审配和邺城之中的冀州人士来说,保全冀州的利益才是首要的,所以审配等冀州人士不可能舍弃邺城,而对于并非冀州人士的郭图和逢纪来说,其实一开始的立场就和审配有一些不同,在压力之下最终产生了不可弥补的分歧,也就成为了一种必然。 摆脱了曹军追兵,渐渐的走进了山中,逢纪和郭图对照着地图,辨认着方向,也是稍微缓了一口气,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辅佐袁尚也是降为次一等的目标,更重要的是如何将袁尚卖出一个好价钱…… 当然,报价的行为早在送出甄氏的时候,就等于是已经递出去了,只不过一直都没有等到骠骑将军的回应而已。 就在逢纪和郭图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时候,突然发生的变故让二人有些措手不及! 文丑在杀退了曹军追兵之后,在次日的清晨表示,自己不愿意继续往前走了。 『文将军!』郭图沉声喝问,『汝是何意?欲叛主公乎?』 文丑并没有着甲,身上裹着些染血绷带,显然之前的战斗也并不轻松,手中只是握着一柄战刀,似乎在把玩,在面对郭图的质问之下,也没有什么紧张,反倒是有些放松的形态,微微笑着,摇头说道:『某该做的……都做完了……』 『什么完了?』郭图不能理解,『主公仍需文将军护卫!』 文丑扭了扭脖子,然后仰头看着天空,半响才说道:『主公……某主公,此生唯有一人……』 郭图脸色立刻就有不好看起来,连带着旁边的逢纪也都皱起眉头,这话说得,简直就是太难听了。 『主公托付某三公子安危……』文丑依旧是看着天空,『如今三公子已然脱险……主公所付之责,某已尽之……尔等此去,是为了投骠骑罢?』 郭图迅速的瞄了一眼袁尚,然后正容说道:『岂能言「投」一字?乃不得已,暂寄之尔,以谋后续……』 文丑大笑,然后摇头,说道:『暂寄……哈哈哈……骠骑杀某兄长,有不共戴天之仇……某岂能投之?!汝等愿去,直去就是!恕某不能从之!』 『大胆!』逢纪忍不住,戟指文丑,高声喝道,『既食袁氏之俸禄,临危退惧,此乃不义!上令不遵,此乃不信!弃主而行,此乃不忠!文将军!切莫自误!』 文丑一愣,旋即纵声而笑,笑声在山间回荡,震起不少飞雀盘旋,『哈哈哈哈……文某一生磊落,未曾想临了,竟然还是落得一个不义不信不忠之名!哈哈哈哈……』 『啊,这个……』袁尚上前,企图打圆场,『此事……此事不若之后再议?先启程如何?』 文丑举起一只手,指着不远之处的山间垮塌,说道:『三公子可知此处?此乃颜兄身陨之处!』 『兵家交战,其能无伤?』郭图看了一眼,旋即说道,『大丈夫于乱世,当能伸能屈……文将军何必介怀……』 文丑瞪着郭图,半响才哑然摇头:『说得真好……可惜某不过一个粗人,一介武夫而已,并非是什么大丈夫……某只求于此常伴颜兄……』 逢纪有些不耐烦了,虽然是进入了山中,但是一方面也不能确定曹军还会不会派遣第二批的追兵,另外一方面这一条山路也不知道要走多久,哪能这么一直耽搁下去,于是乎指着文丑大喝道:『文将军犯了癔症了!来人!且将文将军先行拿下!』 文丑拔出战刀,也是断喝一声:『谁敢动手!』 郭图连忙护着袁尚连连后退,然后等到护卫将自己和袁尚都保护起来之后,才出声喝问:『文丑!汝欲行刺主公乎?!还不将刀放下,束手就擒!』 周边兵卒迟疑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罢了!罢了……』文丑摇头苦笑,『颜兄!某原想给兄长修冢于此,奈何……也罢!便以天为覆,以地为棺,天下何处不是托骨之处!颜兄!某来寻汝了!』言毕,便是将战刀反手架于颈间,自刎而亡。 山林之间雀鸟乱飞,似有老鸦悲鸣不已……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74章驱虎吞狼,弄假成真 中原大地上的局势迅速变化,让人应接不暇,但是因为信息传递的速度,使得周边伸头探脑的家伙多少有些反应滞后。 斐潜所带来的变化,就像是那个什么棍一样,一下子将原本沉闷腐朽的大汉朝堂,山东地区搅和得风云变幻! 前脚才收到了斐潜出兵的消息,然后刚刚开始准备推演一下双方实力对比,看看哪一方的胜算更高,也就是刚刚开了一个头而已,后脚就收到了斐潜攻克了雒阳的信息…… 带着一些吃惊,许多士族子弟将原本的算筹啊兵旗啊什么的重新推翻,然后重新摆上不久,还没等算出什么名堂来,接着便是阳城陷落。 再推翻,又是听闻了阳翟落入骠骑将军斐潜的手中。 这一下让许多人都坐不住了…… 古代的生活节奏都是非常缓慢的,许多士族的思维并没有像一流谋士那么的敏捷,大多数还是普通人,他们习惯了一场战役从春天打到冬天,然后再从冬天打到夏天,半年攻克一座城池,在他们印象当中都算是快的了,一年两三年打一座城的都是常见,而现在骠骑将军连下三城,才用了多少时间?! 大多数士族子弟,都以为自己能用一个月或是两个月推演出局势变化方向来,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但是没有想到风云变幻,他们已经是跟不上斐潜的脚步了。 这不就等于是骠骑将军的兵锋,指到了曹操心间了么?! 于是乎,山东士族,徐州,青州,扬州一片震动。许多人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心中开始冒出了一个念头来,曹操,怕是这一次,吃枣药丸了…… 这些家伙便立刻丢开了用来计算斐潜和曹操军事对比的算筹,开始琢磨着如何在曹操倒下之后,在曹操的尸体上啃下最大的一块肥肉来。 比如像是孙权。 孙权之所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切的要出兵,就是因为怕出兵晚了赶不上吃一口热的…… 如果曹操真的溃败而倒下,孙权觉得斐潜必然会先去占领冀州和豫州,然后是徐州青州,最后才可能掉头南下,而纵然斐潜速度再快,占领和统治着这么一大片的区域,也是需要以年来为单位计算的事情,因此孙权抢先攻进荆州,就可以将自己的战线扩展到一个比较安全的状态。 如果真的到那一天双方对决,孙权可以利用长江迅速调动转移兵力,不管是增援亦或是绕后袭击,都非常的方便,如果被压制在长江以南,那么仅仅凭借江东这一点点的地盘和人口,是根本无法战胜拥有了冀州豫州的斐潜的,所以,出兵荆州,就成为了孙权当下急迫之事,就像是硬邦邦鸡儿找不到宣泄口,憋的脸都紫了。 对于曹操的最终结局,除了像是袁尚那样被围困当中,不通内外的,大部分所谓『消息灵通人士』,都表示不怎么乐观。 这大汉的天下,怕是又要变天了…… 孙权要兵卒,江东士族自然不可能将自家种田产粮的佃户人口,老老实实上交过去,但是既然各方面都统一了意见,又确定好了利益分配,当然也需要按照协议要求,数量上不能有什么问题,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抓捕南越之人。 于是乎,孙权要出兵,首先倒霉的并不是荆州民众,而是在南越的这些土著。 这种事情,孙权自然不管,反正他只要兵卒兵器到手就行,至于怎么来的……嗯,管他怎么来的。当然孙权也没空理会这些,他现在豪情满怀,意气风发,正所谓大丈夫在世,哪能如此鸡婆,只要杀人捅人爽了就成,不是么? 这些越人组建的新兵,严格来说只能作为消耗品,真正的战斗力量,依旧是周瑜带领的一批孙家老兵。对于这些主要战力,自然更是不能亏待,得益于张昭和江东世家朱顾等人袖里乾坤商谈已定,这几天各种物资补给,简直是源源不断送到了周瑜这里,粮草就不说了,其他的像是布匹,刀枪,器械等等,也是堆积如山,可见长久以来没有多少战火的江东,实际上已经积累了多少财货! 江夏,是首要的目标,但是并不是孙权心中宏图的结束,这只是一个跳板,或者说是一个开端,若是孙权再中二一些,说不得都要喊出那一句什么星辰大海的名言来……呃,鲁迅同志请坐下,知道不是你说的…… 总而言之,原本在江东缩在阴影当中东边下绊子,西边捅刀子的孙权,现在认为大汉虽然依旧还叫做大汉,但是局势已经是完全不同了,孙权准备在长江濡须口誓师,此次便是一定要一举攻下江夏,然后进而可以谋取荆州,扬州等地! 孙权站在上风处,想到兴奋之处,不由得仰天大笑起来,结果不小心灌了一口风,呛得咳嗽连连…… ……(`Д??)9…… 荆州。 襄阳城。 这个城市,在汉代比起江东那种在中原人看起来就是乡巴佬的聚集区域的地方来说,自然要更加繁华和富庶不少。 荆州从春秋的时候就开始开发了,而江东那一块在楚国之时大多数还是不毛之地,所以鄙视链的就形成得很自然,乡巴佬的头衔少不了,加上荆襄这几年,确实是升平稳定,荆襄重镇襄阳城在陆续加建修缮之下,更是雄浑不已,气势非凡。 就算是后世蒙古骑兵,在襄阳城下也是驻足了五六年,耗费了多少性命之后才拿下了襄阳,足可见襄阳地势之险要,交通之要冲。 对待斐潜连克多城之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观念,孙权是猴急巴巴的想要趁机捞些油水沾点便宜,就像是上了电车的色狼,怎么也要找个可以蹭一蹭的地方,但是刘表毕竟岁数大了,不像是孙权那么的猴急,更多的想要保护好自己好不容易打下来的荆州…… 襄阳城作为刘表自身经营多年的基地,不管是城外的良田,还是城内的辟雍(仿),都是刘表的心血,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给了他人? 谁都不可以动! 包括斐潜,也包括了蔡氏黄氏等等…… 所以刘表的行动,更像是老狗护食的龇牙警告,伸手扒拉住了荆襄,不管不顾的向四周发出威胁,别动老子的肉骨头,谁敢动老子就咬谁! 如今襄阳八门十二街,满满的都是站了刘表的兵卒,一个个都是如临大敌的模样,神色肃穆的把守着街道,管控着往来。八个城门之中,只有两个城门是打开的,但是因为行人减少而显得宽阔的街道上面,静悄悄空荡荡的,只有时不时传令骑兵打马急奔而过。 当下襄阳的城墙仍然是那样的高大,城头驻守的兵卒看起来似乎也依旧是严整,手中的长枪枪头上的寒光,似乎也丝毫没有减少半分,但是整个城市上下,依旧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就像是刘表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味道…… 那是一种临近死亡的味道,吞噬着活人的气息! 刘表府衙之内的蔡氏,已经被软禁了起来。当刘表突然出现在蔡氏面前的时候,蔡氏就意识到了不妙,但是已经晚了。 蔡氏身边也有些心腹,当场剑拔弩张,但是蔡氏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对抗。到是不是为了什么夫妻情感,也不是天长日久了有感情什么的,而是蔡氏毕竟现在依旧是刘表之下的『臣』,若是刘表死了侵吞转换倒还好说,但是公然刀枪相向,就等同于背主叛变了,除非是真的要和刘表不死不休,否则还不至于到那个程度。 更重要的是,蔡氏虽然对于『病重』的刘表不管不顾,但是至少没有主动对刘表下毒手。『夫君果然好谋划……』蔡氏笑道,『且不知何时开始算计妾身……』 刘表看了身边的刘琮一眼,『自从汝将侄女带来见琮儿之刻……』 『妾身这么做,也是为了琮儿……为了琮儿竟然也错了不成?』蔡氏并没有因此而显得谦卑或是求饶,而是扬起了头,『倘若吕氏尽除陈周,亦无七王之乱!』 刘表要敲打蔡氏,但是又暂时离不开蔡氏,就像是汉代皇帝离不开外戚一样,除非能找到下一个替代者,否则多数都是如此,需要外戚来作为自己的爪牙控制其他的士族,但是又提防着爪牙不能伤及自身。 汉代的这些皇帝知不知道利用外戚会有问题?未必不知道,但是因为没有可靠的选拔制度,也无法保证重用其他的人依旧会保证自己血脉的传承,所以很多时候是皇帝故意壮大外戚,来平衡自家宗亲,士族权臣还有宦官的,毕竟外戚多少还算是有自家的骨血,而沦落到其他人手中,就不是自己人了。 汉初,刘邦无法控制全国,又拉不下面子来干掉之前分封的异姓王来加强中央集权,结果吕后站出来搞死了好几个,这边是汉代外戚强大的开始。 不知道是因为吕后做的太好了,亦或是吕后做得还不够,刘邦死后,吕氏一组在吕后身亡之后就被陈平周勃等人联手拔除,然后又觉得原本刘邦的长子刘肥一系列的血脉多少都跟吕氏有勾连,不能重蹈覆辙,于是乎选了个后台不硬的汉文帝,结果汉文帝上台之后就开始打压陈平周勃,也使得中央重臣对于地方番国的控制力下降…… 随后汉景帝开始实行恩推,然后引发了七王之乱。 七王之乱后,异姓王和同性王的实力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但是同样的,在这些王爷死去的权利真空地带,士族便兴起了。 蔡氏用这个例子,一方面表示自己就像是吕后一样,不会抢夺刘表的基业,另外也一方面也是捧了捧刘表,因为蔡氏也知道刘表最喜欢的就是将自己比喻成为类似于晋文公啊,刘邦啊这一类的人物…… 果然,听闻蔡氏所言之后,刘表的神色也是略微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说道,『若不是如此,汝还能活到今日?为了琮儿倒是不错……不过,早了……』 蔡氏动了一下眉毛,说道:『夫君莫非欲迎新妇?』 刘表哈哈笑了笑,笑声当中略有些苦涩,『某若迎新人,还与汝聒噪作甚!』当然,这也并不是刘表多么念旧,而是一方面刘表确实老了,如果再年轻个十岁,说不得还真有这个心思,另外的一方面是荆州除了蔡氏之外,也没有合适的合作方,总不能回过头再找黄氏或是庞氏罢。 『如此,』蔡氏低下头,拜伏于地,『妾身错了,请夫君责罚……』 所以刘表也表达了意思,蔡氏想要当『太后』,也可以,但是『早了』些。 蔡氏则是表示,如果说刘表依旧保持蔡氏『外戚』的位置,那么依旧是属于『家庭内部』矛盾,没必要让外人占了便宜去…… 蔡氏一语成谶! 虽然说刘表转眼之间就将襄阳控制下来,也同样让正准备意洋洋回襄阳的蔡瑁措手不及。文聘领兵压在前方,同时又有大义名分在手,气势汹汹,而蔡瑁军心动荡之下,又是在江夏连番苦战之后,疲惫不堪,自然无法和文聘相抗衡,结果还没等文聘接管蔡瑁的军队,周瑜带着江东兵马猛地杀将出来,趁着江夏在蔡瑁黄祖对抗之下,城防设备等等都没有完全恢复的空档期,加上黄盖等猛将加持,又有充足的物资准备,一天之内就击溃了蔡瑁在江夏外围的防御,开始了围城,然后又用了三天时间,就攻下了江夏已经是残破不已的外城,迫使得蔡瑁不得不带着一些残兵败将狼狈突围而出! 消息传来,刘表大惊,一方面收押了兵败的蔡瑁,另外一方面也不得不暂时放下对于蔡氏的打压,毕竟江夏落入了孙家之手,就等于是荆州南面门户大开!刘表玩了一手驱虎吞狼,以为可以坐收渔利,结果没有想到真的引出了一只吃人的老虎!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75章虎痴比武,不情之请 函谷关。 斐潜到了函谷,也收到了了从关中转送出来关于朱灵和张烈的事情,当然黄承彦也表示要借用这两名将领,一个是张烈伤势还不算痊愈,不便跋涉,另外一个是有可能需要武关出兵协同…… 老丈人终于也是不满足于宛城一地了啊! 当然,这个消息也让太史慈终究是放下了一些肚肠,缓了一口气。这年头,虽然说当兵都大体上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是能减少伤亡还是减少一些伤亡。 不过这个事情暂且不论,因为自然有庞统在关中进行协调,大体上也不用斐潜多么操心。至于张辽,基本上来说也从失去了张晨的打击当中恢复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但是斐潜也知道,其实这就像是一道伤疤,纵然愈合了,但是不小心看到的时候,依旧会想起当时的痛楚。 在这些事情之外,让斐潜感觉到了意外收获的,就像是不经意的买了张彩票,居然还中了大奖一样,这个大奖么,当然就是虎痴的到来。 虎痴,许诸。 史书上表示许诸身高八尺,但是从斐潜看来,并没有记载的那么高,也不算多矮。只不过因为许诸比较壮,所以身高反而不是视觉的重点。因为如果真的是身高八尺,那么在三国汉代这个大部分人都营养不良,身高偏低的情况下,基本上在人群让中就是鹤立鸡群一般,是非常显眼的。 而在曹操讨伐马超的时候,陈老爷子又表示马超原本想要凭自己武力借会谈之名行刺曹操,又听闻许诸大名,结果没能在护卫当中认出许诸,还要曹操特别指出来…… 如果许诸真的高人一头,还用曹操在护卫当中指出来?许诸的特色不是高,而是壮。 因为壮,又不可能像是后世健美的那种弄得表皮一点脂肪都没有,所以看起来就有些肥胖和痴呆,或许这就是虎痴的由来? 许诸带来的许家好手,几乎都是习武之人,身形也都彪悍。 斐潜当然是欢喜,出了对于许诸本身的能力之外,更重要的是许诸终究是一个居家投靠的标志性的山东人物。 荀谌荀攸,甚至庞统,都只是人过来了,家族并不在斐潜领地之中,至于徐庶的母亲则是有历史上的前车之鉴,很早的时候斐潜就建议徐庶迎到了北地,后来到了关中。而作为山东士族子弟,像许诸这样主动带着家小一波流的,算是第一个。 因此即便是许诸个人能力不强,也要千金买骨,封一个比较高的职位,但问题是军中的这些将领兵卒,一般都不太理会政治上的那些因素,几个高位的将领多少懂得一些,中层和下层的兵卒基本上就不怎懂了,因此要让许诸在军中尽快的产生一定的影响,最好的办法就是比武。 比武? 普通兵卒听闻了自然大感兴趣,毕竟这年头没什么娱乐项目,军中角斗摔跤便是常用的舒缓神经的娱乐了,但是对于几名将领来说,意义却不太一样。 太史慈沉默了片刻,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如此,不若某来当许壮士的对手,如何?』 太史慈是个聪明人,远远比外表看起来要更加的聪明。 虽然说朱灵张烈出兵是迫于形势,但是这同样也导致了斐潜不得不出兵,还有出兵之后的战损。这些事情说和太史慈有关么,也有关,说无关么,也无关,只不过太史慈不能因为这样就什么都不做,所以他猜到了斐潜想要让许诸表现的意思,然后站出来,多少有些想要用自己的声名,给许诸铺垫一下的意味。 不过斐潜同样也猜到了太史慈的用意,微微沉吟了一下,也同意了太史慈的建议,但是让黄旭去拿两套重甲来,让两个人换上。 比武的地点,就在函谷关内的校场之中。 如果是一般性的比武,那么用木质的兵刃点到为止也就可以了,但是让太史慈和许诸用木质的兵刃,一方面多少有些限制他们展现出自身的本事,毕竟木质的兵刃,真的就是点到即止那种,大力招架一下就折断了…… 另外一方面,如果用真家伙,斐潜又有些担心没有必要的损伤,倒不是斐潜不相信两个人的武技,而是不能用大概和可能去防止意外,做足准备总比什么都交给『万一』来的更好一些。 一般人穿上重甲,行动多少会收到很大的限制,但是不管是对于太史慈,亦或是许诸,都有些举重若轻的味道,活动起来就跟穿了一件战袍一样,似乎身上的这百斤铠甲根本不存在。 清风徐徐,校场周边的旗帜在风中翻飞,发出细微的声响,除此之外,无论是校场台上的斐潜以及赵云张辽等人,亦或是台下远处围观的兵卒,都一片安静,看着在在校场之中矗立的两座钢铁黑塔。 太史慈缓缓的,似乎随时下一秒长戟就会停下来一般,在空中转了一圈,最后微微朝着许诸点了一下,做出了一个中段的架势,表示让许诸先手进攻。 若是一般人,看到太史慈这样的举动,或许什么都感觉不出来,但是对于许诸来说,这基本上就是武者之间的信息传递,就这样一个及其简单的动作,就让许诸立刻明白了对面的太史慈果然名不虚传。 身上有一百多斤的重甲,依旧可以将长戟控制得如同拿着一根空心芦苇一般,这是对于人体肌肉的极强的操控能力,而这也就意味着曾经流淌而下的无数汗水和一次又一次的与自身疲惫和懒惰的战斗! 这种战斗,也是许诸的日常。 因此许诸要向太史慈表示出敬意,而敬意的表示,就是全力以赴。 许诸出刀。 一刀便及其霸道的,几乎是收敛了空气当中所有的生机,宛如死神降世! 如果说太史慈方才的动作就是以慢来展现对于力量的控制,那么许诸就是用快来展示力量的刚猛! 一刀似乎才砍出来,下一秒就几乎到了太史慈的面前! 这样的一刀,若是一般的兵卒,纵然穿着重甲,带着头盔,恐怕纵然不被砍成两段,也会当场被许诸的力量击飞。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史慈的长戟就出现在了许诸长刀的路线之上,然后长戟之上的月牙寒芒一闪,便是轰然一声巨响! 太史慈很强。 许诸同样也很强。 在这个短短的似乎就是一呼一吸之间的时间当中,双方长刀和长戟交击了两下,缠绕抽搅了三回,最后两个人撞在了一起,又立刻相互错过方向交换了位置跳开,透过头盔上的缝隙和小孔,似乎都看见了对方眼眸之中燃烧起来的战意! 『如此刚猛力度,不逊于某也……』张辽皱眉说道,『幸好主公先让二人穿了重甲……』张辽武技虽说也不失灵巧,但是走得也偏向于刚猛一线,见到了许诸展现出来的力量强度,便知道这家伙身上的一堆肉,并不是比如庞统看起来的那种虚胖了。 而此时此刻,在校场周边的兵卒才反应过来,发出了一阵欢呼喝彩。 人类对于力的崇拜,或许产生于原始人掀开了第一块拦在路上巨石的那一刻,就篆刻在了基因当中,不管是男是女,对于纯粹产生出来的雄壮和力量,都会不由自主的欣赏和喝彩。 对于普通的兵卒来说,思维模式就更简单了,如果仅仅是以战场搏杀来说,自己这一方有强大武力的战将,就意味着自己这一方在遇到战斗的时候比对手有更多的优势,也就有了更大的胜算,就更可能赢,那么也就几乎等同于给自己增加了更多生存的几率! 纯粹力量的崇拜者,魏都已经是手舞足蹈起来,大声欢呼着,给双方叫好加油。他的武技么……呃,如果认真寻找的话,大概也能找出那么一点罢,所以魏都看不懂太史慈和许诸在这短短一瞬间表现出来的精妙变化,只是单纯的为了两个人的力量对拼而叫好。 赵云则是不然。赵云的力量也不算差,但是赵云更多的倾向于技巧,所以对于许诸在力量之外显露出来的那些东西更加的注重。 纯碎的力量并不可怕,就像是十个魏都也打不过一个赵云一样,但是如果说在保持了强大的力量的同时还有一定的技巧,那就相当的麻烦了,比如说就算是赵云也不敢说自己能打包票,可以打赢两个的张辽…… 『若某战之,或百招之外,方可胜之……』赵云大概计算出了一个自己获胜的预期,『若场面狭小,某亦是难敌。』 张辽看了看赵云,『子龙谦虚了……』张辽和赵云切磋过,所以张辽知道这所谓的预估,只是在赵云不拼命的情况下,毕竟现在是比武,不是舍命搏杀。 就在这几句话的时间之中,校场当中的两个人又战在了一处。 长戟和长刀碰撞出来的火星在激荡而起的尘土当中四散迸发,旋即又被狂暴的气旋席卷湮灭,时而交缠,时而碰撞的双方兵器之间,激荡起的不仅仅是太史慈和许诸两个人的战意,甚至也如同重鼓一般敲在了所有围观者的心田! 头盔之下,太史慈微微露出了一丝的笑意,因为在连续相互交击之下,他感觉到了许诸的力量似乎减弱了一些,带给自己手臂手腕的酸麻也减弱了一点。 比武,不是战斗,更不是以杀死对方作为最终目的的角斗,所以消耗和削弱对手,最终击败对手就成为了必然且较好的选择方向。 那么在察觉到了对手力量减弱的时刻,便是决胜之时! 太史慈想要买一个破绽,然后引诱许诸进攻,然后给许诸一下,旋即认输,这样一来,许诸得了表面上的胜利,同时也不至于让许诸小觑了自己,于是乎太史慈装作手中发软,长戟在和许诸长刀的交击之中,荡出去的空隙大了一分! 这边是破绽! 破绽就意味着危险,或许是对手的,也或许是自己的…… 武者肌肉记忆能力有时候甚至比大脑还要更快,在太史慈露出了破绽的那一个瞬间,许诸就已经本能的觉察了出来,当即就是带着风雷之声,一刀直进! 『咦?』张辽察觉到了一点不对,皱了皱眉头,他也知道太史慈的武艺究竟怎样,所以这么快太史慈就露出了破绽,自然就有些不对劲。 赵云却看得更多,或许这就是赵云本身的天赋,他甚至察觉到了许诸看似凶猛的劈砍直进,脚下激荡起来的浮尘却比之前要更小…… 当然,并不是太史驰和许诸,比张辽和赵云差很多,而是一方面赵云和张辽是旁观者,另外一个方面是太史慈和许诸都戴着头盔,虽然斐潜在监制这些重甲的时候有意识的增加了缝隙和小孔来增加视野,但是毕竟受限于工艺和材料,还是比正常视野小了很多,所以也就没有办法像是赵云和张辽一样发现一些对手的细节问题。 长戟和长刀这一次交击在了一处,却诡异的没有发出力量碰撞的巨响,时光似乎在这一个瞬间凝滞,双方都在这一刻巧妙的通过旋转,推卸,变化了自己兵器的方向! 太史慈长戟兜转,长戟月牙寒光闪烁,如同天上落下的闪电一般,切割而下! 许诸长刀旋起,刀锋并不雪亮,却胜在沉重,压着长戟拖出了一道黝黑的残影,翻砍而至! 双方竟然在同时间内都买了一个破绽! 然后又是同时间看到了对方在哪一个瞬间所展露出来的凶猛獠牙! 致命的獠牙! 太史慈和许诸几乎都是同时抢上一步,腾出一只手来,一个架住了对手的长戟,阻止了长戟后续的变化,一个夹住了对手的长刀,制约了长刀施展的空间…… 双方的兵刃和身上的铠甲,一时间都在吱吱呀呀的发出了受到沉重压迫的抗议! 『快!鸣金!』后知后觉的斐潜,赶快下令。 随着金锣之声响起,太史慈许诸双双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了出来,一点点的松开了紧绷起来的肌肉,重新分开。 『好!』斐潜大笑,『此战,便做平手,如何?』 许诸、太史慈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又几乎同时说道:『谨遵骠骑(主公)之意……』 『甚善!甚善……哈哈……』 斐潜笑着,正准备借着这个机会,给许诸一个杂号校尉的职位,琢磨着是沿用曹老板的武卫校尉名号,还是用什么『虎威』等等其他的名字,结果却看见许诸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启禀骠骑,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76章函谷演变,歪脖科技 函谷关,之所以天下闻名,是因为战国时期成为了东方六国的扼腕之所,是秦国的东大门,是秦国抵御山东六国进攻的重要关隘,而到了大汉时期,随着天下基本上一统了,函谷关的地位实际上已经开始下降。 又因为后来秦函谷的地理发生了改变,所以汉武帝又在当下的位置重新修建了新的函谷关,距离秦朝的函谷关大概东移了三百里左右。 斐潜站在稠桑原的平坦塬台之上,看着稠桑原在风雨侵蚀下形成得一条条的裂痕。这里是典型的黄土高原区域,顶部虽然说比较平坦,但是高度非常高,这些大大小小的裂缝又是几乎峭立,直上直下,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 这并不是斐潜第一次来函谷关,但是每一次到这里,看到这样的景色,心间都不免生出一些感慨来。 大河,也就是黄河,从稠桑原北面流淌而过,这就给从东向西进攻的山东之人造成了极端困难的环境,因为从山东想要到关中,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只有通过这稠桑原的裂缝。而且秦函谷比汉代的函谷还要更险要,只不过天下没有一成不变的道路,也自然没有千年不改的雄关。 斐潜看了看站在身后和魏都站在一处的许诸,然后又将目光集中在了北面的大河上。许诸这个家伙,在比武之后公开表示他自己并不懂得统帅兵卒,所以斐潜自然就将许诸放在和自家护卫队当中,这多少有些意思。或许是许诸真的不懂统帅,亦或是许诸在展示了一些东西之后,又故意暴露短处…… 嗯,或许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人不能太强,太强了没朋友。 就像是现在魏都和许诸就三两下混熟了,称兄道弟的,魏都还表示到了关中长安之后,要请许诸吃肉包子……直肠子的魏都显然认为肉包子便是最好的食物了,有肉有面又管饱,毕竟如果上酒楼放开肚皮吃一顿,像是魏都这样的大肚汉,恐怕是要吃掉三四个月的俸禄,再加上许诸,魏都后半年就八成喝西北风了。 对于许诸来说,显然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交朋友,所以自然无有不可,还表示说如果领了俸禄,再来回请魏都喝酒…… 篱笆需要三根桩,关隘也要地形帮。 秦函谷因为地形的原因,废弃了,而如今便轮到了汉函谷。 河水奔腾,日夜不停,一方面黄河对于黄土高原进行了侵蚀,另外一方面也在不断的下切,导致了黄河的水位比春秋战国时期要更低,而原本贴着稠桑原的河道则裸露出来一部分…… 再加上因为关中弘农一带的人口比秦朝的时候更多,在没有开发出新能源之前,烧木头和木炭,就成为了唯一在冬天的时候度过寒冷的手段,再加上住房建筑器皿等等的生活需求,导致原本黄土高原之上的远古森林被大量的砍伐,进一步破坏了水土的同时,也造成了在稠桑原上有一些地方的植被出现了豁口,不再是密不透风的森林,也就可以让兵卒绕道了。 太史慈带着斐潜来看这里的地形变化,也就是为了让斐潜知道,如今汉函谷关已经就像是年头久远的墙,虽然看起来还是一堵墙,但是四下漏风的缺口也不少。 『子义……』斐潜淡淡的叫了太史慈一声,声音就像是黄河当中传来的水声,虽然不大,但是让人无法忽略。 『属下在。』太史慈拱手应答道。 斐潜抬起手,指着黄河河滩,又指了指脚下,『这里,修建一个岗哨,建一个烽火台即可……』 太史慈愣了一下,说道:『若是如此……仅能预警而已……』太史慈原本的想法,是在稠桑原北面这里修建一道防线,纵然不能修城墙,也可以凭借着高低地形差给与下方的裸露出来的河道滩涂给与较强的打击,形成有效的杀伤,结果斐潜只是说建一个烽火台,这个差距自然有些远。 更何况若是仅仅修一个烽火台,太史慈自己就能决定了,又何必叫斐潜特意来此查看呢? 斐潜笑了笑,说道:『天下关隘,因时因地,无长久不败之所也……子义不必介怀,如屋旧梁裂,又要修墙,亦需修梁,说不得还要整理瓦檐,不若新建之……』太史慈的意思斐潜自然知道,只不过因为汉函谷关确实因为地形地貌的改变,已经不怎么适合作为一个重要的防守基地来使用了。 勉力维持,修修补补,也不过是勉强延长一段时间而已,毕竟天气风水地形的变化,人力短时间内是无法改变的。就算是植树造林,也至少要十几二十年之后才能看到一点点的成效啊…… 斐潜看着太史慈微微皱眉,继续说道:『某已令杨德祖领河南尹……函谷此处……子义可令一偏将驻防,而后移军陕县……』 『陕县?』太史慈一愣。后撤这么多?陕县之处有陕津,也是通往河东重要的渡口,也算是非常重要的节点,但是距离函谷关就有些远了,中间隔了两个大县,一个是新安,一个是渑池。 『陕县,陕津,潼关……』斐潜大体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三地一体,可固关中,守河东,至于弘农……』斐潜呵呵一笑,『且与杨氏……』 彻底放弃函谷关,是不行的。虽然斐潜有这样的魄力,但是杨氏显然没有,所以多少还需要意思一下,若有若无的放在此处。就像是围棋当中的大飞,若有若无的连接着,看下一步的对手动向而定。 渑池和新安,都是斐潜特意规划出来给杨氏的,当然,这并不算是多么优厚的条件,也不是斐潜对于杨氏有什么好感,而是为了下一步的计划进行的准备。同时,如果说不撤销函谷关的权重,一方面因为函谷地形的改变,斐潜这里就要不断的加大兵卒数量投入,这无形是一种负担,而这种负担又要大部分加到关中头上,所以不如干脆将这个负担一部分分出去,让弘农杨氏承担一些。 另外一方面,太史慈移动到了陕县之后,和关中的距离就近了很多,再加上陕津也可以方便的通达河东,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减少了军需上的运输压力,使得粮草的使用效率会更高更好。 还有一个潜藏的因素,就是如果不给诱饵,杨氏就自然不舍得将家底拿出来恢复建设,渑池和新安就是预先给杨氏的筹码,就像是996,给足了自然是福报,但是许多人只记得要死命要求员工996,却忘了给钱,或者说根本不想给…… 郭嘉之前的话语有一点说得很好,就是每个人都有基本盘。曹操的基本盘是兖州豫州,斐潜的基本盘就是并北关中,而弘农杨氏么,当然不用说,就是弘农了,如果不给雒阳新安渑池,杨氏上下会心甘情愿的无私奉献? 如今天下的局面,杨氏想要翻身,无疑就是难比登天,一来没多少土地,弘农之地又被董卓和西凉折腾过两三遍了,二来手中无将,总不能指望杨震杨修上前线砍人吧?但是希望这个东西很微妙,就像是多少北漂上飘深飘,一开始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能生根发芽,觉得自己能行的,有些阳光就能灿烂…… 然而忘记了太阳其实狠毒,紫外线很强。 山东区域这一块,袁绍陨落,曹操方兴,四周稳定,再加上弘农杨氏作为缓冲,斐潜准备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之中,好好爬一段时间的科技树,这才是接下来最为重要的事项。 汉代科技树,真的是太奇特了。 见过刘备老家门口的歪脖子树么,大体上汉代的科技树就是那个样子的。明明一开始根基很厚,树干很粗,然后半途当中就像是碰到了空气墙一样,拐了一个弯,然后长到了另外一个方向上去了。 汉代有一面镜子,一个铜镜的谜团,一直被研究到了后世现代,才被破解。有西汉魔镜之称的『青铜透光镜』,乍一看,这种铜镜和一般的青铜镜并无太大差别,但奥妙就在于,当把这种铜镜垂直放平,在一定的光线射入角度下,虽然是光照射在正面的镜面,但是镜子背后的图案和花纹,会奇迹般的映在与镜面相对的墙体或背景上! 玻璃镜做到这一点不难,但问题是铜的材质…… 在之后的王朝当中,经过了宋代的沈括、周密,金代的麻九畴,元代的吾丘衍,明代的方以智、何孟春,清代的郑复光,以及近代的大批海内外科学家,都对这种魔镜进行过系统而全面的研究。 一直到了后世近现代的八十年代,在上海博物馆和上海交通大学等机构的共同努力,才最终搞清楚了这种神奇透视效果形成的原理,其实就是力学和光学的共同作用之下产生出来的特殊效果…… 可是他娘的这个镜子是在汉代做出来的,用到了要让后世到了八十年代才能明白的力学和光学,结果没有任何后续分支,就这么一个拐弯,不知道又长到了哪里去了。 还有像是地动仪。 还有里车。 甚至还有原本应该大放异彩,在生产生活上面提供巨大助力的水车水锥等等水力系统,也就那样研究了一个大概之后,就浅尝辄止了,没有后续版本更新…… 汉代这么强大的物理学,结果去磨镜子,搞了小人敲鼓被放仓库了。 天文学,去推测天下兴衰,皇帝老二晚上会不会管用了。 汉代也有化学,然后用去搞炼丹了,卖五色散了。 真心是歪到没天理。 当然,斐潜也不可能要立刻全面铺开,但是有两个方向是可以重点去做的,其中一个是医学。斐潜一直在让人找华佗,但是一直都是摸不到边,前脚听闻华佗在何处,后面人去的时候华佗又离开了。 华佗啊,麻沸散。 麻沸散在汉代简直就是跳楼大甩卖,不要998,也不要668,只要98就能拿回家……不,甚至都不要98,华佗免费送大家! 而西方医学,在很长一段时间之中,为了进行手术,为了减轻病人的疼痛所使用的方法,既滑稽、可笑,又残酷、无奈。要么用重物压迫病人的神经干,使其肢体麻木,失去知觉,要么对病人直接施以『放血疗法』,让其因失血而昏迷,再对病人施行所谓『无痛』手术。 甚至为了取得麻痹效果,放出了绵延后世,祸害无穷的鸦片大麻等等,就算是如此,也依旧有一场手术,连患者带医生还有护士全数死亡,死亡率达到300%的例子…… 当然,也有可能华佗被后续的人给神化和夸张了,但如果说,华佗确实有些本事,而且敢于开辟出外科手术,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在当下的汉代,可以让医学一开始就别乱歪,形成内外兼修的比较完整医学体系,也让后来的鲁迅同学不会抱怨所谓『原配的蟋蟀』呢? 医学的提升,将会大幅度的延长人类的寿命,并且也会减少了因为一场感冒就死的风险,斐潜觉得,是大汉当下很有必要重点推进的一门重要的学科。 另外一个方向就是数学。 数学号称所有科学的基础,《周髀算经》和《九章算术》可以算是古代算术闪耀的明珠,绚丽且华丽,有分数的四则运算,今有术、开平方、开立方、盈不足术、各种面积和体积公式、线性方程组解法、正负数运算的加减法则、勾股形解法等筹算方法,形成了一个以筹算为中心,与古希腊数学完全不同的独立体系。 然后,数学又长歪了,成为了欺压百姓,计算钱粮,侵吞谋私的工具,成为了『六艺』之末,就算是到了科举时代,明算科的人才最多也就是下放地方当一个计算钱粮的小官吏…… 脚下远处的滔滔黄河水,奔流不停息。斐潜现在手头上有人,也有这个条件去推行这些事情,而这些事情,斐潜觉得,远远比杀人更有意思。 『子义,某带人先行一步,汝安排好军务便回关中!』斐潜拍了拍太史慈的肩膀,『数年征战,如今暂休,亦是论功行赏之时!』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77章算术演化,各自肚肠 斐潜这一次,虽然不能说是大胜,但是也收获颇丰,尤其是『西京行辅尚书台』,也就基本上等同于斐潜有正儿八经的等同于朝廷授官的权利了,换句话说,之前斐潜授予的官职都是属于『私相授受』,但是从有了这个名头之后,斐潜授予的官职就等同于朝廷分封了。 就像是之前川蜀叛乱,那些家伙可以说是斐潜乱命官吏,拒绝遵从,而若是现在还不安分,斐潜就可以在他们头上扣上一个叛逆的帽子。 名分,很重要,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小三小四急切的想要干掉黄脸婆了…… 听闻了斐潜回旋的消息,庞统也从关中长安赶到了潼关,特意和马延一同迎接斐潜。 马延如今年龄大了,虽然说这一段时间潼关相对来说比较平静,但是随着时间的增加,多少也有些力不从心,在迎了斐潜之后,马延也就特意找到了斐潜,跟斐潜表示了一下准备『退休』的意思。 当然,马延更希望就是将手头的这个职位,交给他儿子来替代。 斐潜考虑了一下,表示有限度的同意,也就是说可以调其子马越回来,但是还要等一段时间,毕竟马越现在基本上等同于斐潜当下的骑兵教头,不是说换就能换的。只不过马越确实在阴山时间较长了,也是到了该轮换的时候,所以斐潜打算先让李典去阴山,然后和马越交接,磨合一年左右的时间,才可以调动。 这样一来,也避免了李典和曹氏的尴尬,另外一个方面李典作为训练官,治军技能上也不差。同时斐潜还需要给李典再配上一个副职岗位,这样既可以相互辅佐,也同样是相互制衡。 马延当然欣喜,拜谢不提。 『让张校尉去阴山罢……』随后被叫来的庞统建议道,『张校尉于子龙之下,亦袭鲜卑王庭,功勋卓越,可为偏将……』 斐潜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张绣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一来张绣也在阴山待过,和南匈奴也熟悉,二来张绣出身骑兵,骑术能力什么的自然也不用说,第三么,借这个机会提起来做偏将,也是正好。 庞统又问了斐潜对于封赏官职的安排,斐潜倒是没有先说,而是让庞统先根据之前的安排,然后加上这一段时间的变化调整一下再说…… 反正都是庞统操心,斐潜最后审核就是了。 庞统也是无奈,但是也有些兴奋,毕竟这样一来,他自己手头上的一个西京尚书令应该是跑不掉了,几乎就等同后世的组织部长,虽然不是一把手,但是一个建议权也是很强悍了。 庞统还禀明了斐潜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因为收到了黄承彦的请求,庞统将徐晃派遣到了武关,支援黄氏对于南乡一带的攻略。 斐潜虽然觉得用徐晃对付汝南的那一批残留黄巾贼多少有些牛刀杀鸡的味道,或许武关的廖化就够用了,但是稳妥起见,派出徐晃也不算是错,所以也就没有做什么调整。 『此外……另有二事……』斐潜一边喝着茶,一边将他在路上的思考和庞统说了,主要就是准备在下一个阶段,推行医学和数学的事情。 对于医学,庞统没有太多的意见,因为这个事情是显而易见的好处,毕竟当年要是没有张云等人控制瘟疫,斐潜严格要求军中卫生条例等等,说不得关中因为疾病瘟疫感染而死去的人数要翻上好几倍! 更何况在长安建设一个『百医馆』,也并非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做过青龙寺建筑体系的庞统表示小菜一碟。 然而,对于数学,庞统却有些不怎么和斐潜一致的想法。 数学这个分支,其实华夏民族点开的时间很早。 在原始社会末期,私有制和货物交换产生之后,华夏人民就已经点开了数学的科技树。结绳记数简陋的手段不久之后就被正式的数字代替,夏禹治水的时候,就有了比较完整的计量和度量工具,所谓规、矩、准、绳,就是最早的制图测量工具。 西周时期,礼记当中表明了西周贵族子弟,要从九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习算术,通晓数目的记入和计算方法,并且作为『君子六艺』的考核方式。到了春秋时期,算筹已经成为了基本通用的一种计算工具,并且确定了十进制作为主要的计数法,这对于整个数学体系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 战国的百家争鸣,更是促进了数学的进一步发展,伴随着哲学体系产生的『大一』、『小一』、『非半』等等观念,在思想碰撞当中产生出了绚丽多彩的光华。 然后…… 庞统要说的,就是这个然后。 『以算入官?』庞统皱着眉头,『主公,恕某直言……此事,怕是不妥……』 『为何?』斐潜问道。 庞统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话不是很好说,但是片刻之后开口说道:『主公可知春秋生百家,为何唯儒今得存?』 斐潜挠了挠头,这个数学,难道也和春秋百家争鸣挂上了号? 『汉初,亦用黄老,然何以败?』庞统略微带了一些苦笑,『非黄老之意穷于儒也……奈何不得时也……』 『不得时』,听起来像是所谓『天时』的选择,但是斐潜明白庞统所说的不得时,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天』,而是统治者。 同样出身于庞德公传承之下的斐潜,自然也知道黄老之学的一些思想和理念,就算是按照后世的观念来说,黄老的东西也还是有很多闪光的地方,比如后世川建国同志经常挂在嘴边的『皿煮』和『兹有』…… 就像是老子,强调『无为而无不为』,要给民众充分的『兹有』,就让统治者很棘手,初期管不到,或者说是不想管的时候还可以『无为』,就当做看不见,但是现在要卖地皮了,要拆迁了,那些棚户怎么能继续当做『无为』下去? 在老子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庄子,虽然不属于黄老一派,但是同样也和统治者格格不入。庄子追求的是个人生命上的无拘无束,统治者一看,这哪里成,你他娘的还没有交税呢!没听历朝历代叩见皇帝的时候都要喊一声『万税,万税,万万税』么? 理解了这一些,自然也就明白华夏的数学为什么被砍断了腰…… 斐潜沉默了下来,他之前确实没有想得那么多。 庞统看了看斐潜,斐潜摆摆手,示意庞统继续说。 按照庞统的说法引申出来,在春秋战国时期,有机会点开数学科技树的,大体上来说有三个比较出众一些的流派,首先就是『名家』。名家最先开始研究语言定义和逻辑思想探究,最有可能点开逻辑学,但是名家在政治上,邓子提出了『无厚』,惠子提出了『去尊』,然后又要求逻辑不能错,语言不能含糊,必须要清晰明确,不能有任何歧义,导致统治者无法颠倒黑白,混淆视听,钳制言论,蒙蔽人心…… 统治者一看,这尼玛怎么能行?给『名家』盖上了诡辩的帽子,干他! 名家,亡。 然后是墨家。 墨家也是有可能点开数学科技树的一个庞大的流派,毕竟墨家很多事情都跟数学先挂钩,甚至还有一些科学实践的分支,可惜墨家因为表示『非攻』、『兼爱』等等和统治者无法兼容的理念,也是受到了镇压。 最后一个就是黄老,以及从黄老之学衍生出来的道家。不说其他,光是一句『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就已经让统治者皱眉了,更不用说什么『清静无为』的说法,让统治者如何以『天』的名义来剥夺个体的自由? 统治者觉得一点都不圆润,盘他! 于是乎,黄老和道家的棱角很多都被打磨掉了,与方术、仙巫、阴阳等合流,变成以道为皮,以神秘主义为骨的道教,顺便千百年来一直致力于给皇帝老儿卖假药,一方面证明自己有用,另外一方面也算是报了仇。 从此,数学开始从『学』向『术』转变,从理论变成了应用,直至后世到了近代,依旧还有出现不称其为『数学』而是叫『算术』…… 似乎是华夏对于那种与具体应用无关的,抽象的以某种假设来证明的定理和命题,以及所谓的几何不太感兴趣,所以华夏数学是分裂的,零散的,只是术,而不能称之为学? 就像是《周髀算经》讲勾股,却不说如何证明,《九章算术》当中就更明显了,全数都是问题集的形式,把246个问题分成9章,依次为:方田、粟米、衰分、少广、商功、均输、盈不足、方程、勾股。 华夏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盘踞在世界的第一梯队,不管是人口还是经济,亦或是文化的发展,都是如此,勤劳的华夏民众,在从事大量的生产生活过程当中,自然有这样或是那样的问题,也都会遇到数学上面的疑惑,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就产生了各种算经,在《九章算术》之后,也有陆续很多算经产生出来,而这些算经都是只是针对问题,解决了,便算是了事,基本上甚少加以深究。 庞统的大体上意思是说,这是因为老百姓懂得了数学当中的那些逻辑、证明、推演,就不方便统治,难免会为了某个答案争执起来,比如收赋税的时候,如果都懂得计算,一个人算一堆谷子,计算方法不一样,结果可能不一样,然后可能就会为了差个三五斗就大打出手…… 所以还不如都不懂的算,还简单一些。 另外一个方面,春秋战国之所以混乱,就是因为思想上混乱,导致社会原本搭建起来的架构崩坏,如果说斐潜刚搞了青龙寺大论,经文上掀起的浪潮还处于消化当中,就又来搞数学,会不会导致整个的关中文化紊乱,最终变成了两面不讨好? 第三个方面再加上官场上的职位,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采用数学来作为官职的考量标准,必然也会影响到当下位于斐潜整个政治体系之中的上下官员,这些官员当中大多数都未必有一个比较高的数学能力,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出现历史上的重演,也就是旧有的文学官吏联合起来,对于新诞生的数学派系进行打压…… 而这种打压,经文派系官员的反弹,可能在斐潜这一代发生,也有可能隐忍到斐潜下一代,纵然这一代斐潜力挺了数学,下一代斐潜又能怎么办? 掀开棺材板再爬出来? 嗯…… 不得不说,庞统的说法确实有些道理,也确实是一个问题。 斐潜确实可以像是推行农学士和工学士一样,去推行数学士,但是问题是农工这两项,对于民众有很大的需求,而数学士在这个方面上一是有些重复,二是不见得会得到民众的支持,毕竟民众对于农工有需求,对于数学么…… 或许有需求,但是肯定不如农工来得强烈。 所以,如果『鸿都学宫事件』在斐潜这里再一次重演,岂不是让山东士族看得很开心? 如此种种,庞统总结,医学推动可以,数学要慎重。 医学好说,毕竟是人都会生老病死,所以推动医学,不管上下都会支持,而一时半会不能当饭吃的数学,就未必所有人都能像是斐潜一样明白其后续的重要性了。所以斐潜如果要真的推动数学的发展,只靠一时的政令,可能会有效果,但是也很有可能会有反效果,搞不好还会像是春秋战国时候的百家一样…… 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不管是法家还是儒家,亦或是道家墨家,在最开始发展推行的时候,未必没有一部分的统治者支持,但是能过存活下来的,只有更懂得符合统治者口径,产生了新的融合和变化的儒家。 在庞统离开之后,斐潜也不禁陷入了长考。仅凭借斐潜一个人,一代的努力,能不能推翻整个封建社会结构体系,改变华夏的历史进程? 显然不可能,因为河蟹说不可以。 那么怎样才能保证斐潜奋力推动的历史车轮,找到一个合理合法的新的前进角度,而不至于重新落到旧有的轨道当中去? 庞统的提醒,无疑让斐潜正视起这个问题来。毕竟斐潜所需要的,不是说一个短暂改变,而是长久的变化。 那么,究竟要怎么做?如何才能让数学和经文一样,有一条相互契合,并且可以和华夏共生且发展的道路?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78章窘迫行为,突发事件 华夏不知道是因为习惯,亦或是因为省事,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常常出现一个新的政令下达,在底层执行的时候,往往都会出现矫枉过正的现象。 这些矫枉过正的执行者,或许是故意的,或许是无意的,但是无形之中都导致了新政令在推广的时候出现问题,或是突出了矛盾,或是产生了谬误,或是增加了不便。 那么百姓一看,新的政令有着么多的问题,那么还会认为是一个好政令么? 王安石,张居正,前秦的商鞅,汉代的王莽。 都是例子。 所以庞统所言,是一个问题。 如果在过程当中,制止这些矫枉过正的行为,那么很多官吏怕是又跳起来,说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到底是要怎样? 换人? 先不说斐潜现在这个阶段,有没有足够的人才储备的问题,单说换上去了新的人员,在适应期之间会不会出现更多的问题,会不会换了之后还是原来的尿样? 那么是不是说就不能革新了? 也不是,只不过需要更多的技巧,处理问题要更加及时,或者说,要有预案和后手的准备。 因此整体上来说,可以先推动的,便先行推动,有问题的,再多准备一些,考虑多种的途径,而不是政令一张纸,往街口上一贴就算是万事大吉什么都不用管了。 除了推动数学的事情之外,就是关于拜官了。 这一次需要授官拜将的人数很多,也不是一时半会随随便便贴张纸条就成的,多少要修个拜将坛,干脆就在青龙寺附近,借着原先的剩下的一些余料,在原先的经文大殿的另外的一个方向上,借着龙首原的坡度,修建一个两层楼左右高度的拜将坛,用于即将进行的大规模拜将仪式。 斐潜这边的问题都不算是太大的问题,但是曹操那边的问题,都很大。 首先就是钱粮。 差点被打成了筛子曹老板,十分尴尬的遇到了资金窘迫的困境,就连挖掘工作都一时间弥补不了其中的缺口,而最大的资金缺口,自然就是乌桓人蹋顿这一处。 蹋顿也算是对于汉家文化比较仰慕,或者说乌桓人大多数都和汉家有些关联,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汉家文化的影响。 蹋顿到了许县,见到了天子,也蛮兴奋的,但是兴奋之余,也没有忘了要收钱粮,竟然当着天子刘协的面就叽里咕噜一阵说,差点没让曹操尴尬得下不了台。 兖州自从吕布做了一场,然后又是和袁绍大战过,经济就一直不好,人口也没有回复,所以如果让兖州地面再出钱粮,恐怕是难免又生动荡。 同样的,冀州也是如此,再加上曹操新入驻,也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收买人心,不能横征赋税,以免在初期就产生极端的反应。 然后徐州青州,这两个地方么…… 呵呵,有时候只能说一句,之前种的因,现在结的果。青州就不说了,青州黄巾如果不是败坏到了极点,自己都活不下去了,也不会三四十万都投降了曹操,而徐州么,就只能说呵呵了,毕竟徐州当下破败的局面,多少也有老曹自己的功劳。 所以唯一的可能提供额外的钱粮的,就只剩下了豫州。 然而豫州在经历了连番作战之下,尤其是这一次骠骑人马直进许县城下,所造成的影响也是很大,再加上曹老板也就剩下这一块算是比较富庶的基本盘了,当然也不可能渴泽而渔,不管不顾的搜刮一番…… 问题是曹操困难很多,但是蹋顿才不管曹操有什么困难,一天比一天的脸色难看,甚至放出话来,要是曹操不赶快搞来钱财,他自己早就准备『自行』处理了! 『属下无能……』荀彧拜倒在地,向曹操请罪,『不能为主公分忧,此乃某之失也,请主公降罪……』 曹操连忙将荀彧扶起来,说现在不是什么罪责,而是要解决问题的时候,又是安抚了一阵,也是借荀彧来缓和一些关于颍川人士的情绪。 这就是曹操面临的第二个大问题。 以荀彧为首的颍川人士为什么支持曹操?自然不是颍川的人都是活菩萨,而是因为颍川人也希望通过曹操来获取自己的利益,而现在曹操明显显露出不足的情况下,自然就需要好好的拉一波关系,毕竟荀彧是后勤大总管,而要维持豫州,特别是颍川的稳定,也是离不开荀彧。 荀彧直接表示请罪,其实也是向曹操说明,现在颍川的形势很是微妙,就连荀彧也觉得有些棘手,毕竟如果说荀彧能够自行解决的话,又为何要请罪呢? 老曹同学离不开荀彧和颍川人的支持,同样也不能和蹋顿以及乌桓人马翻脸,现在这个阶段,老曹之所以还能保持着一定的震慑力,就是还有一定数量的兵马,如果说连乌桓人都闹翻了,先不说窝里斗会不会导致进一步的经济恶化,更重要是多少会消耗兵卒,降低了战力,搞不好引起连锁反应就麻烦大了。 曹操也不想乌桓人就在许县附近待着,更不想什么事情都没做,就让乌桓人白白拿了钱财粮草回去,既然要花钱,多少要有些产出…… 『如今中原板荡,卿所目见也……』曹操皱着眉头说道,『乌桓于此,直无去处,若遣反之,又恐患之,为之奈何?』 荀彧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主公明鉴……主公既许乌桓发兵,自当用之,如今北面既稳,何不南行?』荀彧表示,听闻江东出兵,已经打到了江夏,如果说借这个由头和刘表谈一谈,想必多少会有些收获。 曹操一愣。 曹操原来想着说连年征战,多少都疲倦了,若是继续征讨,难免有些困顿,结果没想到荀彧竟然说出让他继续南下作战的建议…… 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毕竟胡兵凶悍难制,光安抚是没有什么太大效果的,所以还不如利用乌桓人再打一波。 不过么,具体操作到底怎么打,还是有些花花肠子可以讲究一下的。 曹操思索已定,当即决断道:『如此甚善!便依计行事!』 ……(╬ ̄皿 ̄)=○…… 斐潜虽然觉得不能按照设想来推动科技进程多少有些失望和郁闷,但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思考,也慢慢平复下来,消除了一些焦躁的心理。既然决定了要在汉代进行一定程度的改革,就必然会面对这样或是那样的问题,如果因为出现了这些问题,然后就烦躁或是愤怒起来,虽然说情绪上可以理解,但是对于实际问题毫无意义。 士族世家就是如此,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利益交换,何处不是这样?甚至推广了来看,古今中外,什么时候能少了『利益』两个字? 所以,斐潜的心境也渐渐坦然起来,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和这些士族子弟们慷慨激昂的谈及什么未来,什么方向,只需要找到那一根可以吊在驴子脑袋前方的胡萝卜就可以了…… 更何况,斐潜现在,也要去见一件属于他自己的那根『胡萝卜』。 见到了眼前的这一道身影,看到那略微带了一些紫粉之色的衣裙在微风当中轻轻荡漾,灵动且端庄,看到似乎有些清减的脸庞,斐潜笑了笑,举步走到了近前,『见过蔡大家……』 自从蔡琰在青龙寺大论之上以句读成名之后,名气也就打出来了,平日里也有不少人因为敬佩蔡琰的文学,尊称其为大家。 蔡琰脸上泛起了一些粉色,和初春时节的桃花花瓣的那种红相差不多,『那都是旁人谬赞……你,你就休来取笑与我了……』然后眼眸流动,似怨似念,瞄了一眼斐潜将军府的方向,『可是见过了黄家妹子?』 蔡琰和黄月英相互之间的称呼,多少有些混乱。 斐潜也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然后再回头看蔡琰一眼,『你怎么这么问?难道……』 黄月英有些小情绪。毕竟女人这种恐怖的生物,一年当中可以有四分之一的时间都在流血,而且还不会因此有什么受伤了而消沉的debuff,甚至还有可能加强情绪波动,战斗力飙升…… 斐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句话说得不对了,亦或是哪里没说对,结果黄月英甩了脸色。难道是因为甄氏?不至于罢,自己见都还没有见甄氏呢,这黄月英吃什么飞醋啊? 果然,蔡琰微微笑了笑,然后似乎觉得这样笑话斐潜也不太好,连忙努力的收起笑意,微微咳嗽了一声,『前几天,黄家妹子就找过我……聊了很久……』 『这样啊……』斐潜忽然有些兴趣,追问道,『都聊了些什么?』 『……』蔡琰忽然就左右旁顾起来,『不说这个了……都是些女儿家的琐碎罢了……你去了许县,见到了天子么?』 『嗯,见到了……』斐潜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但是也等于是没见到……仅仅是在城下拜见了一次……曹司空,多有顾虑……陛下也是如此……』 『所以天子还是不愿意来长安?』蔡琰叹息道,『却冷了山西之人心肠……』 『天子有天子的想法……』斐潜也是微微叹息了一声,『其实,这个事情……当年天子就是选了山东……』 蔡琰沉默了片刻,秀气的双眉皱了起来,让人不由得想要去将其抚平,『如今大汉,真的是……不可为了么?』蔡琰流露出了一些明显的哀戚,说到最后几个字,甚至都有些微微的颤抖起来。 斐潜看着,忍不住伸手出去,将蔡琰微微颤抖的手,握在了手中。斐潜明白,眼前的这一名心思纯净的女子,产生出来的这种情绪不仅仅是为了天子,也不是为了蔡琰她自己,而是为了大汉。 一种在普通士族子弟身上所没有的爱国情绪,却在蔡琰这里展现了出来,这让斐潜有些诧异,也有些心疼。蔡琰她比,但是并没有因此就成为一个纯粹的书呆子,反而有着更为深沉的情感,这种情感在脱离了利益影响之后,就显得那么的光耀动人。 『放心吧……』斐潜说道,『有我呢……』 不知道是因为感觉到了斐潜语言的力量,还是因为触及了斐潜手心的热度,蔡琰小巧的耳朵抖动了几下,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了起来…… 蔡琰似乎用了气力扯了两下,又似乎根本就没有用力,最终还是没有将手抽出来,只是将头转到了一旁。 蔡琰的手,细细长长,很软,很轻,就像是一小卷丝绸,甚至都不敢太用力,怕是一用力就会捏坏了一样。握了片刻,斐潜见到蔡琰脸上通红一片,头上都几乎要冒烟出来,便只能是轻轻放开,再不放怕是要烧坏cpu了…… 正待斐潜觉得氛围有些略显尴尬,准备说一些什么的时候,忽然看见黄旭的身影在庭院门口晃动了一下,心中不由得微微叹息了一声,沉声说道:『何事?』 作为如今可以说是基本上一整个山西地区的实际最高统治者,斐潜个人的时间其实也伴随着权位的升高而不断减少,就像是现在,虽然黄旭也知道斐潜在和蔡琰见面,可是其他的事情还可以挡一挡,传递过来的军情却不能耽搁,也就只能是硬着头皮,低着头将刚刚收到的军情递送给了斐潜。 破开了火漆,斐潜抽出来一看,不由得也是有些皱眉…… 正所谓按下葫芦起了瓢,老天爷怕是从来就没有让人安安心心的过日子的想法,总是会折腾出这样或是那样的事情来…… 蔡琰在一旁看着,便柔声说道:『既有要事,便先去就是……』 斐潜也有些无奈,原本是准备和蔡琰聊聊天,散散心,顺便说一说其他的事情,结果没想到竟然发生了意外的事情,也只能带着些歉意向蔡琰告辞,然后带着护卫,回到了将军府……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79章三通西域,兵进河西 长安。 一封突如其来的军情汇报,让斐潜原本感觉有些放松的心情又是重新开始有些烦恼了起来。 庞统看了之后,也是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此事……既然李长史请兵,必有其用……莎车,嗯,莎车之后……便是康居……然后便是疏勒,疏勒之后……算了,某也有些头晕,裴文行知晓西域事,不如叫他过来询问一二?』 没错,西域出问题了。 西域现在就像是火候到了的稀粥一般,噗噗的往外冒,不仅有热气,还有水,米粒等等,混在一处,当然也不排除里面还有老鼠屎,亦或是碎石头烂玻璃什么的…… 吕布击败了沮渠费郓王之后,近一步拓展了在西域的地盘,也将汉家的名头和旗帜,再一次的在西域当中竖立起来,但是随着而来的变化,就让李儒都有些应接不暇。 斐潜也想过西域会乱,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乱。 这一场西域混乱的开端,李儒表示从莎车国和小月氏开始…… 斐潜看着西域地图,也是头疼。小月氏么,斐潜大体知道,但是莎车国么……孙猴子有七十二变,而猪八戒有三十六变化,那么西域刚好就是属猪的,三十六种变化摇来晃去,斐潜已经是很努力的去捋顺其中的关系了,但是依旧有些迷茫。 很快,裴喜裴文行就赶到了,上前拜见。裴喜原本的名字,也是单名一个『潜』,但是因为不是有斐潜这个人挡在前头么,所以也就默默的将名字改成了『喜』。 『闻文行知晓西域事,不知愿引述一二否?以解某之惑也……』斐潜让裴喜坐下,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谨遵骠骑之令……』裴喜恭敬的回答道。对于西域,裴氏多少算是大汉之中较为精通且保持关注的士族世家了。当然,如果说大汉第一西域外交家,自然还是班氏,可惜班超班固之后,班氏要么死在了西域,要么死在了自己人手中,然后班氏也就没落了,彻底的退出了大汉朝堂。 裴氏先辈之中,曾经有两任敦煌太守,而敦煌无疑西域的关键节点,所以对于西域众国也都有一些记载传留了下来,成为了当下裴喜的优势。 『光武之初,朝廷无暇西顾,南道莎车王,延及其子康,首率兵卒,拥汉家旗帜。』裴喜果然比较熟悉,说起刹车,嗯,莎车国来,只是稍加思索,便是侃侃而谈,『延死后,其子康即位,时与河西大将军窦有旧,便请其代为上奏朝堂,立为西域都护……』 这么说来,莎车国,其实是亲汉的?那么现在为什么又变成了反对大汉的势力呢? 斐潜虽然有疑问,但是并没有打断裴喜,而是让他继续说。 『光武言内地初定,不遑外顾,未允所请。后莎车康死,其弟贤即位。』裴喜继续说道,『贤又请。时窦周公表其忠,言莎车数世不渝,忠心大汉,光武方允之,后赐贤西域都护印缓,车旗锦绣若干……』 庞统在一旁抚掌而笑道:『是了,而后便是「夷狄不可以假以大权」!』这可是裴氏的高光时刻,难怪裴喜这么熟悉。 裴喜有些尴尬的点头道:『庞令君所言甚是……』 庞统呵呵笑了笑,然后摆摆手,示意裴喜继续说。 庞统之前所说的那一句话,其实就是当年在敦煌担任太守的裴遵说的。当时的裴遵非常反对莎车王担任西域都护,甚至不惜公然抗命,不仅是扣押了莎车使者,还要剥夺光武赐予莎车国的印绶和那些车旗锦绣。 裴喜讲到了这里,拿眼偷偷瞄了一下斐潜。 斐潜脸上却没有显示出什么特别的神色,怎么,是裴喜你觉得我应该说什么或是表现什么? 见斐潜不动如山,裴喜只能继续往下叙述。 莎车国从此就彻底的走向了大汉的对立面。莎车王贤登上王位的过程并不光彩,甚至有传闻是他害死了莎车王康,然后又对原本康的附庸部落拘弥和西夜动手,不断杀略邻国人众,重求赋税,野心勃勃,暴虐骄横。 从这个角度来说,裴遵持反对态度,也是有一定的正确性的,只不过么…… 斐潜眯着眼,揉了揉下巴上的胡子。 当然,这个锅,还是刘秀要背。 刘秀不知道是因为年老了,还是说觉得西域遥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到莎车王贤开始报复性的进攻西域一些比较亲和于大汉的部落和国家的时候,部善、车师等等十八国派遣了使者到了雒阳,觐见光武,表示莎车王贤横暴,恳求朝廷派遣都护,然后光武帝表示说,『今使者大兵未能得出,如诸国力不从心,东西南北自在也……』 『后虽有定远侯再通西域,然……』裴喜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定远侯忠于汉室,使大汉三通西域,只可惜……』 班氏一家,就是个悲剧。 这一点,斐潜大体上还是知道一些的。 出尔反尔导致了大汉威信降低,然后面对求援也权当做没听见,使得西域亲汉的这一波人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从这个角度来说,光武做的不怎样。 后来,到了明帝时期,南匈奴已经归降于汉,西域莎车势力也已经衰落,各国之间更加混乱,当时谒者仆射耿秉上书建议出兵恢复对西域的控制,明帝采纳了这个建议,派大兵四路出击。 前三路军么,战绩平平,但是最后一路由窦固率领的一路军队到达东部天山,击破驻守伊吾的匈奴南呼衍王,将其追赶至蒲类海,在伊吾地区设立宜禾都尉,留吏士屯田伊吾城,打开了大汉与西域的新的联系通道。 同时,因为有了大汉的军威支撑,班超在西域当中的活动,也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往来于西域诸国之间,轻易的斩杀了北匈奴的使者,迫使许多西域诸国不得不重新投向了大汉…… 这边是班超的联系大汉和西域的第一通。 班超的成功固然是其个人的智慧和勇气,但是同样也再一次证明了,『弱国无外交』的道理,但是很遗憾的是,明帝一死,山东之人又开始鼓吹西域劳民伤财的论调,表示『北征匈奴,西开卅六国,频年服役,转输烦费,又远屯伊吾、楼兰、车师戊己,民怀土思,怨结边城』,自此朝廷『听还徙者,悉罢边屯』,再一次将好不容易获取的西域权限,拱手相让。 随后班超对于这样的情况痛心不已,违背了章帝的指令,和亲善大汉的疏勒部落联手,针对当时还在西域的北匈奴势力进行打击,又率领疏勒、康居、于阗、拘弥等部落和国众,攻取下了故墨,驱逐了北匈奴在西域的大部分力量…… 在这个过程当中,班超并没有得到汉章帝的多少支持。 而见到西域重新变得有利,山东士族又开始表示说西域诸国『倚汉同于倚天』云云,如此重新才有了增援…… 这个增援,班超足足等了十五年。 这是第二通。 虽然表面上给与了班超许多荣耀,但是班超违背朝堂诏令的事情,一直都被记在小本本上,以至于班超年老病重,请求回到雒阳,在上表之中泣言,『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 结果班超上书三年,依旧得不到批准。 后来是其妹班昭亲自上殿,当面上书和帝,在众目睽睽之下,才得到和帝应允。之后班超终于回到雒阳,当年就去世了。 随后第三通,则是由班超之子,班勇来完成。 在新派遣的西域都护残暴管理之下,西域又陷入了混乱,少数有识之士,坚持主张维护汉武开创大业,统一西域,但是大多数山东之人,反对出兵,又将劳民伤财拿出来在皇帝面前晃悠。这两派斗争时有起落,朝廷的决策也反反复复,由于朝堂最终大部分被山东士族所控制,再加上内部政权腐朽越来越严重,上下阶层之间矛盾也越发的尖锐,国力衰弱,所以放弃西域退守玉门的主张,也就越来越占上风。 后来虽然有班超之子班勇出任西域长史,但是只给了五百人…… 以这样一支微弱的兵力,要走出玉门,重新打开西域的局面,不仅持反对意见的权贵摇头嗤笑,班勇自己也是抱着死志,勇敢的踏出国门。 或许是班超英灵庇护,或许是班勇身上有一半的疏勒王氏的血脉,形势的发展,远远超出他的估计,第二年鄯善就率先表示归附,然后龟兹负荆投首,旋即获得了三个国家的支持之下,班勇再次击败北匈奴伊蠡王,顺利打开西域的局面。 在此基础上,班勇再接再厉,召集各国人马数万,彻底捣毁北匈奴在西域的老巢,北匈奴呼衍王逃亡,其众二万余人皆降,北匈奴单于领军前来,又被班勇杀退…… 西域再次在班氏大旗之下,重新和大汉驳接在了一起。但是就是这样的勇士,班勇也走向了和其父亲几乎一样的道路。 班勇和敦煌太守张朗,分两路进击焉耆。班勇从南道走,张朗从北道走,约定日期到焉耆城下会师,但是张朗因先前有罪,急于求功,所以就提前赶到,并且没有等班勇,率军提前进攻,结果打赢了,斩首二千余人。焉耆人害怕,于是派使者请求投降。张朗便直接进入焉耆城,受降而回。 结果,张朗因为这一战的功勋抵消了之前的罪名,而班勇却因为所谓的『迟军』被征回京都雒阳,下狱免官。虽然不久之后班勇得到赦免,但是也从此再也没登上朝堂,后来老死于家中。 这还不算是班氏最为悲剧的,班氏的悲哀,一直延续到了第三代。 班超的孙子班始,虽然娶了阴城公主,表面上看起来风光,但是这个阴城公主,也是历史上有名的绿帽批发商,就连什么做头发的借口都不提,当着班始的面就召唤她宠幸的打桩机,最终班始忍无可忍,腰斩了阴城公主,却也因此而被汉顺帝判了腰斩,顺便还杀了班家老小一族。 斐潜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然后看了看裴喜,终觉得裴喜特别强调班超的这些事情,尤其是班氏三代人的被山东士族的不公待遇,似乎是在表示一些什么额外的意思…… 是在说西域向来就是平了复叛,叛了复平? 还是在说现在斐潜为了西域纵然做得再多,依旧不会得到大汉士族,尤其是山东那一棒子人的认可? 还是说就算是打通了西域,斐潜纵然功成名就,也难免最终像是定远侯一样,被朝廷所忌惮,最终连累子孙? 亦或是…… 裴喜隐藏的这些意思,确实可圈可点。 毕竟斐潜现在拿到了西京尚书台,在政治层面上也算是一个里程碑式的机构。虽然说现在还不是完全体,还有一些东西受到了限制,只不过在裴喜等人的眼中,这些限制即便是有,也猜测会在不远的将来消除干净…… 斐潜考虑的问题,和裴喜所想的并不太一样。 对于西域,在听了裴喜的介绍之后,斐潜心中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个大题的构思框架…… 班超父子三通西域,虽然突出展现了班超父子的武勇精神,但是同样也说明了其实即便是班超,亦或是整个的大汉,对于外界的东西采取的举措,都是非常粗糙的。 同时,班超父子做到了三通西域,可是山东士族就看不见其中的奥妙?要知道不管是班超还是班勇,在最初的时候人手都不多,根本就不像是山东士族天天念叨着会『劳民伤财,败坏根本』,就算是真的劳民伤财,三百五百兵能做到的事情,能劳伤到哪里去?所以大汉朝廷所争论的重点并非真的是劳不劳民,而是在这些背后的东西。 不过现在的斐潜,对于西域的诸国,则是有了一种新的想法,甚至还可以掺杂进去一些个人的私货,推动以及解决之前的一些问题。 『传令贾文和!于陇西筹备军粮物资!』斐潜最终下令道,『不日兵进河西!』不管如何说,西域不能放弃,而且这一次,将按照斐潜的想法,来收拾西域!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80章全知全能,西域都护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在荒凉的戈壁之中滚滚而过,激扬起无边无际的尘土。 吕布的脸色不怎么样。 有些人很喜欢评价旁人。 有时候是这些人不想别人在他们的面前,犯他们犯过或者了解到的错误,重蹈覆辙。 有时候是他们知道自己,或者是他们自以为在别人那里有重要地位,可以指手画脚。 有时候是他们有或自以为有,比别人要更多的相关的专业知识,是经验丰富的专家。 所以这些人在轻描淡写的说两句肯定的话之后,肯定就会接上了一大堆的但是,但是这个,但是那个,最后多数还会加上『我觉得』,『我希望』,『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我就是个人建议』,『其实听不听由你』等等作为结束语。 吕布就很讨厌别人跟他说什么『我觉得』和『我希望』。 尤其是那些摇头晃脑的,在吕布面前,说什么吕布对于骑兵战阵的统率力确实不错,但是,重点的是但是,但希望吕布能知道一点的是,不是说吕布对于骑兵了解得深,就能证明吕布对于兵卒的心理,大汉的文化,民政的管理,田间的农桑,瘟疫的防治,胡人的信仰,经济的发展都能熟练的掌握,建议吕布不要将他一知半解的知识当做定论,这样反而会画蛇添足于是不美等等。 最后还会加上一句,希望吕布能改,但是,又是但是,表示觉得很悬,充分的展示出其高高在上藐视众生的态度。 荒谬么? 就像是上饭馆吃大盘鸡,吃完了抹抹嘴,就开始评论说说这个大盘鸡啊,还算是还不错啊,但是别以为大盘鸡做的好,就能代表着鱼香肉丝、麻辣豆腐、佛跳墙、鱼尾宴能做得好了么,然后希望店家不要做其他的菜了,就做大盘鸡,做其他的菜就是画蛇添足…… 谁生下来的就是全知全能? 谁他娘的在做事情的时候,全数都要等到全知全能了才可以做那件事? 吕布确实不怎么懂得什么兵卒的心理,大汉的文化,民政的管理,田间的农桑,瘟疫的防治,胡人的信仰,经济的发展等等,也确实是对于很多东西都是一知半解,关键的问题并非是知道和不知道,而是去做去实践! 吕布也不是生下来就懂得怎么去当一个西域都护的,但是吕布愿意为了这个西域都护,去做,去实践! 有人说吕布应该坐下来,给周边的西域诸国派遣使者,邀约盟会谈一谈,也有人说这些西域诸国已经忘却了汉家的厉害,谈是没有用的,就是应该打,狠狠的教训一顿才知道汉家的厉害,还有人说其实没有必要谈,也没有必要打,完全可以借刀杀人,挑拨西域诸国之间的关系…… 吕布一开始都觉得可以,这些建议都不错,然后一脸希冀的继续往下问,如果谈,要怎么谈,如果打,又如何打,若是用策,具体怎么用? 然后这些人一瞪眼,『某仅建议一二,抉择与否,当在将军!若某知之如何施为,何至此乎!早任西域都护也!』 吕布:『……』 最后听了一耳朵,什么都没有用得上,依旧只能是按照吕布原本的想法继续施行,但是这些人又会站在高高的喊叫道:『呜呼!良策不得用!忠谏不得纳!哀哉!惜哉!不如归去!归去!』 虽然嘴上这么喊,脚下却不动,过上几天,换个姿势再来一次。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吕布也不太懂,毕竟吕布不是很懂比如像兵卒的心理,大汉的文化,民政的管理,田间的农桑,瘟疫的防治,胡人的信仰,经济的发展等等,但是遇到这样的人,吕布能开心么? 所以吕布带着些人马出城溜达溜达散散心,结果没想到的是,不知道是吕布一不小心溜达得太远了,亦或是这些敌人早就偷偷潜入到了附近,结果碰上了…… 只见在前方远处,分出四条烟尘,就像是乌贼伸出的四只触手,朝着吕布这一帮人马包抄而来,显然这些龟兹人准备将吕布困住,然后一口吞下! 魏续在一旁大叫道:『将军!那边!那边还有焉耆人!怎么办?回玉门关么?』 吕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皱起眉头,查看周边情况,看这样的架势,龟兹人和焉耆人联手了? 风在耳边呼啸,吕布需要尽快做出决定。 是往回走,还是打一波,亦或是边打边走…… 马蹄声轰隆隆响彻了整个的天空,飞扬起来的尘土遮天蔽日,仿佛都将太阳的阳光都遮掩了起来,龟兹人和焉耆人各自不同的号令和呼喝声,在戈壁荒漠上怪腔怪调的此起彼伏,将杀意宣泄四野。 吕布忽然心中一动,将手一指,『走那边!杀出去!』 那个方向,不是回归据点的方向,而是龟兹人和焉耆人的结合部…… 吕布冷笑着,将手中的方天画戟微微调整了一下,摆了个角度,快速奔腾所带起的风,从方天画戟枪头下方特殊构造当中灌进去,发出了宛如鬼哭一般的尖啸声! 吕布的杀意,就像是其身后的血红色的披风一般,开始翻滚! 戈壁荒漠之中,小部队无法全数侦测得到,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像这样庞大的规模,既然自己之前没有收到斥候的禀报,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些龟兹人和焉耆人先是停留在自己斥候的探测范围之外,然后一口气就直冲进来! 先不去管这些龟兹人和焉耆人怎样知道自己外出散心,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单说这些龟兹人和焉耆人一口气直冲而来,固然是声势浩大,但同样也有体力马力的消耗! 再加上方才吕布听到了龟兹人和焉耆人不同的号令声和言语呼喊,所以吕布不需要完全了解知晓什么叫做兵卒的心理,大汉的文化,民政的管理,田间的农桑,瘟疫的防治,胡人的信仰,经济的发展等等,就可以判断出在龟兹人和焉耆人结合部位,便是这些家伙的战场上的弱点! 龟兹人和焉耆人完全就没有想到吕布竟然敢变换了方向,主动迎击,一时间没有能够反应过来,零零星星抛射过来的箭矢,并不能对于吕布等人形成多少强大的杀伤,也不能阻止吕布等人奔驰的马蹄。 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呼啸着,盘旋翻飞,锋锐的月牙刀刃简直就是绞肉机一般,每一次的挥舞都有血肉纷飞,轻者缺胳膊断腿,重者命丧当场。吕布就像是一枚重型钻头的核心尖端部分,坚硬且毫不动摇,带着身后的魏续和其他汉家骑兵,恶狠狠的在龟兹人和焉耆人延伸出来的这一条触角上,钻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吕布胯下的赤兔马2号,兴奋的也是大叫着,一边往前狂奔,一边还忙里偷闲张开嘴,亮出明晃晃的大牙左右啃咬那些企图贴近吕布,减缓吕布前进速度的龟兹人和焉耆人的战马脖子,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不少龟兹人和焉耆人的战马唏律律的叫着,四下躲避,使得原本就有些混乱的阵型更加的不堪…… 吕布在纷飞的血雨之中,看见了不远之处有带着黄金头饰的一名胡人,正在几名护卫的保护之下,高高举着战刀嚎叫着一些什么。虽然吕布听不懂得那么什么什么的,也听不懂这家伙究竟是叫得龟兹话和焉耆语,但是不妨碍吕布猜测到这个必然是个统领级别的人物,他在对其手下指点和号令…… 『护某!』 吕布略微放缓了些脚步,隐入和身侧的护卫之中,然后挂上了方天画戟,取下了弓箭,在马背上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停滞,连珠射出了三箭! 在混乱的人马嘶吼和马蹄滚滚之中,箭矢的呼啸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使得直至吕布射出的箭矢到了近前的时候,或许是处于生命的本能,或许是因为看见了黑影转瞬而至,那一名胡人统领的护卫大叫起来,慌乱的举盾企图格挡…… 第一箭,撞在了护卫举起的盾牌偏上的位置,强大的冲击力使得护卫单手握持的盾牌无法保持竖直状态,便以护卫的前手臂为支点,向后倾斜翻转,露出了护卫肩和头! 第二箭,几乎是贴着盾牌飞过,然后恶狠狠的扎入了护卫的眼窝之中,汉家精制的狼牙肩头在吕布的强弓加持下,拥有者充沛的穿透力,不仅是射透了胡人统领护卫的头颅,在其脑后透出了半截血淋淋的箭头之外,还带动着护卫的尸首向后而倒,撞下了马去! 第三箭! 在胡人统领惊骇的眼神的之中,带着死亡的气息,呼啸而至! 『噗嗤!』 狼牙箭矢透胸而过,带出了大量的鲜血,也带动了胡人统领的身躯向后倒去…… 在漫天的血色之中,胡人统领的视线也随着身躯的落下不断的上移,最后便是宛如蓝色宝石一般的天空,还有在天空当中抛飞而起的那一点金黄之色的闪耀。 胡人统领忽然明白了一些什么,但是立刻就是一片黑暗袭来,遮掩了这个世间的一切。 统领被杀,胡人顿时一阵大乱。 吕布哈哈大笑,重新抄起方天画戟,挥舞起来,战场之中再一次响起了凄厉的尖啸,带出了死神的刺耳至极的高声歌唱。 胡人陷入了恐慌和无措之中,不知道自己要往何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做什么,眼看着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单单死在吕布方天画戟之下的就有四五十人,许多胡人不由得心惊胆寒,不敢靠近吕布手中尖啸的方天画戟的攻击范围…… 吕布兴致勃勃的忙里偷闲,在血雨和残肢纷飞当中四下查看,企图发现第二个头戴黄金头饰的胡人统领,亦或是胡人立起来的大纛,可是很遗憾的是在纷乱的尘土飞扬之中,人影晃动之下,吕布并没有看到第二个明显的指引方向,只能是不免有着三分遗憾的微微砸吧了一下嘴,继续带着人向前冲杀。 『跟上!都随某来!』 吕布现在的心情明显比之前要好很多,声音洪亮有力,就算是在吵杂的战场之中,也能让身边三四十步距离的兵卒能听得见,顿时引得手下兵卒齐声回应:『喝!追随将军!』 『哈哈哈……』 吕布越发的开心,大笑着连后槽牙都露出来了,然而手上却没有丝毫的放松,撕扯着龟兹人和焉耆人阵线,迅速的将其分离切割开来。 此时此刻,兵卒分成两个不同统属的弊端就表现了出来,龟兹人觉得焉耆人应该会上,焉耆人认为着龟兹人理应阻拦,然后双方都不由得看着对方,结果发现对方也什么都没做…… 你到底是上不上啊? 龟兹人和焉耆人不约而同的冒出了同一个问句,然后吕布就很自然的在双方迟疑的过程当中击穿了龟兹人和焉耆人的连接处,突破了龟兹人和焉耆人的包抄封锁。 虽然说吕布是突破了龟兹和焉耆的包抄了拦截,并且形成了对峙的局面,消息传到李儒之处后,李儒并没有像是吕布一样,觉得不过是碰巧遇上而已…… 敦煌玉门关,虽然说玉门关称之为关,但实际上是两座城,小方盘城和大方盘城。 虽然这一块地盘算是传统上的大汉地盘,但是因为东汉很长时间的隔绝西域政策,甚至一度要抛弃西凉,对于比西凉还要更偏远的敦煌,原本应该是大汉的西大门玉门关,更是不上心,从汉灵帝到如今,别的地方太守轮换得五光十色,甚至同时间都有几个不同势力派遣分封的太守,而敦煌么…… 守护大汉王朝的西大门的太守,在整个汉灵帝只有两个。 一个是赵咨。『灵帝处……太尉杨赐特辟,使饰巾出入,请与讲议。举高第,累迁敦煌太守。』 另外一个则是在何进时期,被何进所举荐的赵岐。而这个赵岐更有意思,根本就没有去敦煌,在半道就说自己遇到了土匪路霸,危难之中,全靠着他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舔得一条性命才逃了回来…… 也就是等同于是长达二三十年间,敦煌太守根本就没有正儿八经的大汉官吏,而如今吕布到了敦煌不久,就出现了龟兹人和焉耆人联合军事行动, 李儒认为在吕布如今在敦煌左近遇到的龟兹人和焉耆人,必然是和敦煌之内一些人有所勾连,甚至可能出卖了吕布的一些信息,才会有如此的所谓『巧合』,而这些龟兹人和焉耆人,也有很大可能性是受到了前一次吕布前出,进攻了海头,也就是在蒲昌海左近的小月氏,也就是那个自称为沮渠费郓王的家伙,以及和莎车国余部的冲突争斗所引发出来后续问题。 敦煌,很有要有大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81章处处问题,处处是坑 『杀人,并不难……』斐潜轻轻叹息道,『你摸过刀刃么?锋利的刀刃,甚至会让你不由得害怕起来……嗯,对,是不能乱摸刀刃……这刀剑啊,都是用来杀人的……我已经杀了一批人了,或许还要再杀另外一批……但是这样没什么用,同样的问题依旧还有,而问题不解决,迟早就会再次激化……杀掉一批人就能缓解矛盾?不可能的,只要这种问题,这样的矛盾在,就迟早会爆发出来……杀人者必被人杀,杀戮太多,树敌就太多,终究有一天也会身死族灭……』 斐潜絮絮叨叨的轻声说着。 斐蓁低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斐潜,似懂非懂。 『你明白了?』斐潜也看着斐蓁,『还是不明白?大汉已经没落了,想要东山再起很难,这是一个事实,虽然是很多人都不愿意明说的事实……我现在也很头疼,你知不知道?封建皇权制度,最多就三代……你知道什么是封建皇权制么?』 『分剑?』斐蓁舞动了两下手臂,表示要将剑分开来的样子。五岁的孩子,大体上处于能说话,能表达,但是思维模式还是很弱小,根本无法理解斐潜的话语意思。 斐潜大笑。 『夫君在和蓁儿说什么呢?』黄月英在室外听到了斐潜的笑声,心情也不由得愉悦起来,一边笑盈盈的走了进来,一边问道。 『爹爹说,要分剑,然后杀人……』斐蓁挥动着小手臂,像是战场上的将军一般。 黄月英瞋了斐潜一眼,『你怎么跟蓁儿说这个……』 『哈哈,我就随便说说……』斐潜笑着,转换了话题,『最近长安周边,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墨家带来了一些人手,而这些人手斐潜只是交给了黄月英,让她先带着采集一些周边的信息,作为练手,否则一放出去遇到了什么问题再想收回来重新教导,那就不仅是玩了,而且还很难改正。 『有意思的?诽议夫君的算不算?』黄月英在斐潜旁边坐了下来,然后一边伸手给斐潜倒了杯茶,一边还抽空整理了一下斐蓁因为玩耍翻滚而有些散乱的衣袍。 斐潜哈哈笑了笑,说道:『算!说来听听……』 黄月英让一旁的婢女先带着斐蓁出去玩,然后才缓缓的说道:『有些人在议论黄老之道……』 『黄老?怎么突然说这个?』斐潜有些疑惑。 黄月英看了看斐潜,『还不是夫君做的那个「光武神像」?』 斐潜大笑。 『黄老之法已经没落三百余年了,怕是已经不堪用了……从孝武皇帝独尊儒术开始,黄老就再也没有机会推行无为治国了……』黄月英也不是除了斧子刨子,其他便什么都不知道,毕竟黄承彦当年也是和庞德公往来密切,多少也是知道一些。 斐潜有些觉得好笑,『所以这些儒生,便是连这样都不放心?还在严防死守?这真是……』斐潜忽然有些明悟,黄老作为曾经执政过的学派,也算是汉代最大的在野党了,而现在不管是斐潜还是庞统,都出于庞德公之下,自然引得这些士族子弟关注,甚至可能以为的山东山西之分,也是黄老和儒家之争…… 『其实黄老也一度反击过……孝成皇帝临朝之时,朝纲不振,便有所谓逢天地之大终,当更受命于天,天帝使真人赤精子,下凡教授甘道长,得献《包元太平经》,意图再兴黄老,劝说天子以无为治天下……』黄月英叹息说道,『只不过当朝大臣联手,以甘道长「假鬼神罔上惑众」之罪责,将其杀了……后来么,孝哀皇帝之时,朝堂国政更加的混乱不堪,甘道长的弟子又不甘心,呵呵,再次以《太平经》劝说天子重振社稷……天子便改号为「陈圣刘太平皇帝」,欲以无为治国,只不过在儒士们的联手打击下,又是一片人头落地……』 『后来么,孝顺皇帝在位时,不甘心的道人又献上《太平清领书》,说是天赐神书,可以让天下长治久安之书,孝顺皇帝觉得很不错,请大臣们看看,结果大臣异口同声,都说此书妖妄不经,把孝顺皇帝好一顿批,然后将《太平清领书》封存于东观之中……』 『《太平经》啊,说社稷太平,盼天下安平,但是一出来,往往都不太平……』斐潜听了,也不由得摇着头,『朝堂之上,没有人是傻子,兄弟内部可以打得人脑子变成狗脑袋,但是如果外人露个头……这群家伙又会跳起来,一同将外人打到死……』 黄月英沉默了一下,说道:『那么夫君你真的是要再兴黄老,重用道人么……听闻那些道人还给夫君起了一个什么什么挺长的一个名号……』 『呵呵……』斐潜哑然失笑,『这个么……其实「神像」之事,只不过是我推出来的靶子……有一个靶子在那边挡着,这些人就看不见靶子后面的东西了……』 斐潜微微眯起眼,旋即又笑了起来,『不说这个了……原本应该举行一个盛大一些的庆典的,但是西域那边又出了些事情……只能是折中处理了,要显得隆重,但是又不能太拖沓……你帮忙看看,这几首雅乐,哪一个比较好?』 汉代的鼓乐,分为三个档次,一个是皇家专用,称之为『黄门鼓吹』。这个黄门鼓吹等于就是天子专门用来宴乐群臣的时候,在一旁现场伴奏的大型乐队,总共一百四十五人,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乐舞机构进行管理,就是黄门鼓吹署。 斐潜自然不可能用得上这么高大上的玩意,所以便是用次一档的『雅乐』。雅乐是用于郊庙祭祀、春秋飨射以及朝廷举行的各种大型典礼仪式上的乐舞,其中乐人很多不是专职的乐师,而是让具有一定身份的良家子来充当。 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是古典交响乐团,乐器虽然也有丝竹乐器,但依旧以钟、磐为主。不过和纯粹交响乐不同的是,雅乐通常都是以乐曲和舞蹈相结合进行表演。雅乐演奏之时,舞人俱进俱退,整齐划一,闻鼓而进,击铙而退,文武有序,音乐和谐,气氛庄重。 然后再次一档,便是普通诸侯宴会,亦或是大臣私人宴会当中的乐师乐队,称之为『俗乐』。基本上等同于后世所谓的流行音乐,比如乡村爵士啦,蓝调啦等等,都是不怎么上档次的『俗乐』。乐人往往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倡优、女乐,乐器虽时有钟、磐,但以管弦乐器为主,其舞蹈腾跳杂乱,表演轻松活泼。 最后民间的音乐,称之为『鼓吹乐』,一般没有钟、磐,多数都是以排萧、横笛、笳、角等来进行合奏或是单独演奏,这些很多乐器也是从胡人哪里传入的,所以也常常被称之为『胡乐』,基本上在酒馆啊街头啊等等杂乱之所演奏,也因为乐器简单,凑上三五个就可以演奏了,所以也常常见于军中一般宴会的时候演奏。 『吉时定了么?』黄月英问道,一边搂着斐蓁,,『大舞么,会不会僭越了?还是用小舞罢……』 『定了……七月初五,说是百无禁忌,适宜加封……』斐潜不由得又笑了起来,『幸好青龙寺还有些余料,要不然士元都快疯了……怕是这一趟下来,又廋掉一个下巴……』虽然说不管是赵云还是张辽,亦或是其他的人都说不急不急,庞令君慢慢来,但是实际上么…… 那有不急的,就连庞统自己也急呢…… 『嗨……』黄月英也是摇头,然后点了点桌案上的文书,说道,『用「帗舞」罢,应该比「干舞」更好看些……』 『哦?』斐潜挑了挑眉毛,好看?这也行?『可是我是骠骑啊……不是更应该用「干舞」么?』帗舞是文舞,六十四人,其中一十六人持帗而舞,而干舞么,又称兵舞,顾名思义就是属于武舞了。 黄月英调皮的笑了笑:『所谓文治武功,夫君武功这么多了,也该文治一番了罢!』 斐潜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点头说道:『可!那就用「帗舞」就是!』黄月英的意思斐潜大体上也能猜的出来,所谓『文治武功』不过是个托词,更多其实是黄月英希望斐潜可以稍微稳定一些,不需要继续征战了…… 这是黄月英的一个美好的期许,所以也没有必要争论到底应该用文舞还是武舞,开心就成。 黄月英也是笑了,大眼睛弯弯的,然后忍不住凑过来,抱住了斐潜的一只胳膊,就像是一只慵懒的猫。 斐潜仰着头,虽然现在没有继续和黄月英讨论关于黄老的问题,但是实际上心中依旧还在盘旋着这方面的事情。 儒家的弊端,其实已经非常的明显了……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比如说『孝』。孝,自然是好的,可是过于强调孝,以至于弄出一个二十四孝或是三十六孝出来,就没意思了。而且由此延伸出来对于丧葬费用的居高不下,也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汉代当下非常尖锐的矛盾。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家资一般在数万钱至十余万钱之间。厚葬之风自秦开始,到汉代便是愈演愈烈。 为了能够『体面』的埋葬死者而弄得倾家荡产,而卖身为奴,而贪赃枉法,而铤而走险者比比皆是,致使活着的人往往无法维持生活,境遇悲惨。好几个汉代皇帝都曾针对这一弊病而提倡“薄葬送终”,甚至下诏颁令,但收效甚微。 因为这个『孝』,是儒家所谓『仁德』的根本,是对一个普通人的最基本要求,就连国家采用人才都用『举孝廉』,那么对于父母的丧葬越隆重,不就是越『孝』么? 一道法令能遏制人们对『孝』的尊崇吗? 正所谓物极必反,这个问题,在大汉稳定时期或许对社稷的危害不严重,但在如今天下未定、百废俱兴之期,这个矛盾就有可能就表现得更加的锋锐,所以,是不是可以利用一波? 斐潜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 同时,儒家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但也是儒家最强的那个方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弱点就藏在最强之处? 儒家能被皇权所重用,就是因为所谓的『天人感应』,『天授君权』。当年孝武皇帝雄才大略,需要北击匈奴,需要开疆拓土,因此想要有充分的集权,也需要有崭新的学术思想为纵横四海的国策做基础,在他的支持下,才有了董仲舒的儒学腾飞…… 但是问题也在这里。 昔日天授了孝武皇帝,后来又是天授了光武皇帝,那么现在为什么没有继续『天授』当下『英明神武』的刘协陛下,让其四海归心,顺顺利利轻轻松松的就推平一些宵小之辈,击败跳梁小丑? 那么,如果刘协不能得到上天的所谓『天授』,那么刘协又是什么? 这样的推论下去,未免就产生出一些尴尬了。甚至有没有一种可能,会不会有人打着所谓『天授』的名义,来搞风搅雨?『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刘协没有来长安,否则斐潜就准备开始要利用刘协,噼里啪啦的往儒家脸皮上抽了……当然最好是刘协和儒家相互抽,最终抽得双方都没皮没脸的…… 现在么,光武神像的事情,也就只能暂且先放一放,甚至还需要压制一下,别太早暴露出来了。 斐潜正在琢磨的时候,没有在意一旁的黄月英扬起了脸,仔细的盯着斐潜的神色,忽然问道:『夫君在想着些什么?』 『啊?』斐潜眼珠晃动了一下,『没想什么……嗯,我在想过几天要先举办的宗礼的事情……』 在进行所谓拜将坛大典之前,先要举办一场规模小一些,属于斐潜个人的祭祀仪式,也就是对于斐潜祖宗的祭祀,算是比较私人的事情,但也是必不可少的,属于相当重要的一个环节。 『是么?宗礼啊……』黄月英有些怀疑,然后用力的将斐潜的手臂抱紧,仰着头盯着斐潜的脸,『夫君难道没想蔡姐……蔡家妹子要不要站在我身后么?嗯?』 『Σ(??д??lll)?!』斐潜一时竟然不能答,『这个……』 人生啊,真是处处都是问题,处处都是坑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82章宗庙祭祀,思维跳跃 最新网址: 太兴三年,七月初一。 长安。 大汉骠骑将军斐氏祖庙。 斐潜祭祀五祖。 礼记:诸侯立五庙、一坛、一墠。曰考庙,曰王考庙,曰皇考庙,皆月祭之。显考庙、祖考庙享尝乃止。 虽说是要求每月一次,但是实际上还是一年五次居多,也就是春以正月,夏以四月,秋以七月,冬以十月及腊,一岁五祀。 这种祖宗祭祀,也是分了严格的等级制度,天子七,诸侯五,大夫三,士一,至于庶人么,在家里摆个桌就成了…… 斐潜现在要做的事情虽然很多,但是依旧要一步步来做…… 清晨,斐潜就带着一大帮子的人,到了斐氏宗庙之所。 只有天子和诸侯的宗庙,是放在建筑物的中轴线上的,也就是大门对着的那一条线,而大夫和士都不可以放在中心线上,必须分开来,所谓庙左而右寝是也。 宗庙的主殿一般都称为宗殿,也是整体宗庙建筑群落当中显得比较长,视觉效果比较深远的一个建筑,在殿内的神龛之中会供奉五祖。 宗殿之前的台阶是用白色长条石搭建出来的台阶,一共五层,正对应着五庙之数,广场左右还有两个分殿,一般会将家族之中,属于分支的功臣列入其中,比如当年还算是牛气的谏议大夫斐敏,如今就只能安放在偏殿了。 站在队列正中的,就是穿着一身的冕服,头戴冕冠,配赤绶,为四彩,分别是赤黄缥绀四色,端是气度非凡,精神焕发。 冕冠是周朝的时候制定下来的用在最隆重场合使用的头冠,主要由延、旒、帽卷、玉笄、武、缨、纩、紞等部分组成,主要有六种样式,大裘冕、衮冕、鷩冕、毳冕、希冕、玄冕,合称六冕,而这六种冕冠的功能、形制都有不同,像斐潜现在,便最多只能用到鷩冕。 鷩是一种雉的名字,又称之为华虫。 所以斐潜现在身上的冕服,就有画有华虫、火、宗彝三种图腾象征,同时在裳上还刺绣有藻、粉米、黻、黼四种图案。 这一套冕服冕冠制度,一直从春秋用到了汉代,基本没有什么改变,然后唐宋明略有变化,一直到了被各种电视电影网络剧美化的我大清么,在残酷的剃发易服之下,一套沿用千年的冕冠制度也随之消失,变成了红斗笠、光脑门和一条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头发尾巴。 黄月英堕马髻,身着祭服,头带步摇,耳悬簪珥,挽着小不点斐蓁,也是显得雍容华贵,仪态万方,跟在斐潜身后。 至于说蔡琰? 蔡琰混在庞统等人之后,属于第三梯队。 蔡琰脸皮薄,虽然黄月英和斐潜叽咕叽咕说了,但是蔡琰哪里会肯,若是真的跟在黄月英身边,岂不是当场羞死了…… 在黄月英的后面,就是第二梯队了,也就是属于斐氏家族的成员,站在比较靠前的,是斐敏的两个儿子,然后后面的便是这几年从各地赶来,表示是骠骑将军流落在外的侄子孙子辈,幸好斐潜对于汉代文化多少认知,否则还说不准真的以为他父亲当年云游四海处处留情,就像是电视电影上的那样,在大明湖畔强什么民女然后那啥啥了,话说回来,一个大清的皇帝然后在大明湖那啥啥不膈应么…… 像斐氏的这些子弟,斐潜一律都往学宫塞,先学几年再说。一些学费食杂费,斐潜多少还是给得起的。抱着来混口饭吃的想法的,斐潜也不反对,毕竟这也是大汉习俗,但是多少要学点东西,至少学个数理化,当个小吏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斐潜会奖励那些成绩优异的,给与更好的待遇,自然也就会刺激另外一部分去努力。 在这些人当中,斐和显得引人注目。一来是年岁较长,二来也实授了官职,领万年县令兼任将军府马政司从曹,比两千石,自然是春风得意。 第三梯队的,就是以庞统为首的青绶代表了,青白红三色的绶带在风中微微拂动。间杂一些黑绶,至于黑绶以下,基本上来说就没有资格站在此处了。 为什么斐潜祭祀祖宗,庞统等人虽然不是姓斐,但是也可以参加呢?因为春秋战国传承下来的惯例,庞统之流还有另外一个名称,就是斐潜的家臣,这也就是所谓主公称谓的由来。 宗庙礼官站在殿前,而乐工等则是在两侧回廊之下。 巳时一刻。 一声钟鸣,响彻碧空。 殿前的礼官深深吸了一口气,甚至都能看见其胸廓扩展的动作,旋即高呼:礼……始…… 咚,咚咚…… 鼓声便在礼官声音将落未落的时候接了上来,轰隆隆的在宗庙当中响起,震荡的声波四散而开…… 此时此刻,斐潜等人才可以在礼官的引领之下,走进宗殿。 随着最后一个人走进宗庙,刚刚好就是三通鼓结束,伴随着最后一声鼓点落下,整个宗庙体系当中,顿时鸦雀无声。 在这样一片寂静之中,斐潜仰头看着神龛,然后举步,向前。 礼官再次高呼:上……祭…… 金钟再鸣五响,然后就是重鼓五击,旋即两侧回廊之下的乐工开始加入进来,奏响乐章,一时间钟磐齐响,丝竹齐鸣。 在礼乐之中,斐潜低头,行大礼参拜,而在其后的黄月英等斐氏子弟,以及后续的庞统家臣队列,也是一同跪拜。 虽然春秋战国之前,华夏民族就有祖宗崇拜,但是能将祖宗崇拜形成礼,也就是等级规范的,也只有儒家了。 儒家有很多东西不怎么样,但是不能说儒家所有的东西都不好,还是有一些很有意思的地方,比如这个祖宗崇拜的礼仪规范。在繁琐且严禁的一整套流程当中,体现出来的不仅仅是封建等级的问题,还同时有对于参与者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就像是活泼好动的小屁孩,在这样的氛围当中,也会乖乖的跟着做…… 这是一种集体约束的力量,而随之而来的家族观念,就这样慢慢的扎根下来,成为每一个人心灵深处的羁绊。 凡事都有两面性,所以这样的礼仪也不例外。 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一个人如果有了一些敬畏的东西,做事也就不至于太离谱。当然,这里说的是普遍性,并不否认还有一部分人敬畏归敬畏,但是疯狂归疯狂的,但是大多数普通百姓,纵然不懂法律,不知好歹,若是至少也敬畏祖宗,那么在做坏事的时候多少能知道不能做,甚至只是多迟疑一会儿,或许就能走向不同的道路…… 后世那么多卖假药假酒的就不说了,那些拿垃圾冻肉做什么微波炉快餐的,甚至用有病菌长绿毛的食物来做料理包,卖给那些在城市里面打拼,享受996福报的普通百姓的商家,难道不知道这些事情伤天害理? 知道。 但是依旧去做,因为在他们心中,先赚钱养活自己养自己家更重要,大不了一个人去坐牢就是…… 而这个大不了一个人去顶罪,正好就是没有宗族羁绊所产生出来的想法,如果说一旦会牵扯到了宗族,很多事情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了。 封建王朝当中,但凡是管不住那些贪官污吏,成风的时候,往往也是因为对于这些贪腐之人责罚过轻,甚至只是口头责罚,出个通告换个地方继续任职,如果说一旦犯事就会牵连全家族,那么这个问题就大了。 虽然说在后世之中也有政审,但是范围不大,最多三代,而且还是直系……虽然说比如有父亲犯了错,然后小孩考了高分却去不了某某学宫不能当公猿的,然后键盘侠一顿叫嚣,确实,这样的事情,对于这个小孩不公平,但是对于一个人的不公平,却保证了社会上其他人的公平。如果说贪官污吏的子孙依旧可以吃香的喝辣的的,上最好的学宫,继续留在猿猴系列当中,就公平了? 就像是斐潜当下,如果一旦斐潜倒下,不说斐潜自己,就算是黄月英,还有屁点大的斐蓁,连带着一大帮跟着斐潜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肯定是被杀的被杀,流放的流放,全数都会人重新按到泥地当中去,永世不得翻身。 这又去哪里说公平? 去跟谁说公平? 就像是后世斐潜在政治课当中看到的白字黑字,世界上没有绝对的自由,自然也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献…… 见斐潜参拜默默祈祷完毕,缓缓的抬头,礼官便高声接上,进行下一个环节。 献祭祖宗,普通人一般是鸡鸭牛羊,甚至没啥东西随便弄些东西也成,但是斐潜不一样,需要敬献三次,分别是最开始的庄禾,然后再献三牲,最后献鲜果。如果是皇帝敬献,还有敬献酒水、玉石、器皿等等不同的品种和级别…… 在金石之声当中,斐潜有条不紊的上前敬献,然后拜到行礼,然后再上前献,再拜,三献…… 随着斐潜敬献完毕,整个祭祀环节也就进入了尾声。说真的,这一套礼仪下来,若是身体不怎样的,多半都会累得够呛,所以一般在大型礼仪庆典之后,自然跟着就是好好吃一顿,算是多少补偿一下。 不过宴会么,会晚一些,毕竟众人都是穿着冕服戴着冕冠,虽然沉稳大气,庄严华丽,但是例外三层,像斐潜黄月英都是内外五层衣服,这复杂的程度也不便于轻松氛围,所以都需要先去换衣服,再行举办宴会,而且宴会的地点也不能是在宗庙之中,而是在斐潜的将军府广场之上。 斐潜也不例外,回到了将军府府衙之后,解下了冕冠,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这一整套穿下来,虽然多少比盔甲轻松些,但是也没强多少,毕竟穿盔甲的时候没那么多讲究,而穿冕服戴冕冠的时候,一举一动都有标准。 斐潜掂量着冕冠,心中忽然冒出了一句话…… 虽然说斐潜并没有像是后世什么任职的时候要面对着什么,然后手按着什么,但是随着头上的头冠一点点的加重,压在身上的担子也越来越沉重。斐潜还记得自己就是一个候补郎官的时候,还整天想着去哪里混日子,怎样躲避过这个三国乱世,只要自己和老福叔活下去就行了,而现在…… 夫君……黄月英也卸下了头冠,略微有些卷曲的深褐色长发披散了下来,覆盖在红黑色的冕服之上,为何有些悲伤之色…… 嗯……斐潜轻轻叹息一声,将头冠递给了一旁的侍女,我想到了老福叔…… 黄月英一愣,旋即挥挥手,让在一旁伺候的婢女都退下,然后走到了斐潜的身后,伸出手来抱住了斐潜,然后将头贴在了斐潜的后背上,也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前几天……我也梦见了夫君在鹿山下的那个木屋……还有……黄月英的声音细细小小,最后一些字宛如蚊鸣,不易分辨。 斐潜点了点头,反手也拍了拍黄月英,表示安慰,等天下大定…… 斐潜说了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被后世的许多电视电影教育过的斐潜,自然明白诸如此类的话语都是g,正所谓立g者不得好死,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这一类的g,能不立还是不要立了罢! 黄月英闷闷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知道斐潜想要表达的意思,还是什么其他的回应。过得片刻,黄月英似乎依旧有些沉闷的声音传了过来,夫君……说真的,你……你还是……快点娶了蔡家妹子罢…… 嗯?斐潜有些愣神,然后不由得回头看着黄月英。 黄月英却扭过头去,不和斐潜对视,过了片刻才冒出来有些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父亲来信了…… 啊?斐潜不明白黄月英的思维跳跃从何而来,岳父大人说些什么? 哼哼……黄月英略微带了一些不满的哼唧了两声,才低声说道,父亲大人嫌弃我生的又慢又少……这么多年才蓁儿一个……哼哼……这能怪我么,夫君这几年东跑西跑…… 又是哼唧了几声之后,黄月英忽然抬起头,眼眸亮晶晶的盯着斐潜,提高了声音,显得有些兴奋的说道,要不,夫君先收了墨斗?我摸过墨斗的,她屁股大,一定好生养……嘿嘿嘿,一年生一个,两年生三个,对,夫君先收了墨斗怎么样? 门口之处忽然传来一些声响,然后斐潜和黄月英就看见捧着需要更换的常服,刚走进来的墨斗,似乎听到了黄月英话语,羞涩难当,正急急转身往外躲避…… 那什么…… 不是,墨斗你躲归躲,先将手里捧着的衣服放下来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83章涂脂抹粉,冤冤相报 黄月英忽然之间的提议,其实说起来也是受到了祭祀的一个刺激,当然,并不是蔡琰所给予的,也不完全是她父亲书信导致的,而是确确实实自身感受到的。 之前还是小规模的祭祀,一方面斐潜经常在外奔波,自然就不可能大规模举办,二来修建斐潜的宗庙也要时间,平阳之处的相对较小,所以之前黄月英代替斐潜祭祀的时候也没头太多的感觉。 而这一次,不一样。 参加的人数更多,礼节更为繁琐,而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当黄月英站在斐潜身后,牵着自己的孩子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人竟然是如此的单薄,而那些旁枝却是如此的繁多,这对于黄月英来说,无疑就是最为直接的刺激。 强枝弱干,这对于任何士族世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黄月英也正是站在了为了斐潜整个家族事业的角度,其实也是为了她自己孩子的角度,才按耐下心中的那种难以描述的情绪,建议斐潜尽快的迎娶蔡琰,毕竟蔡琰多少熟悉一些,也算是谈得来,心中多少好受一点。 没有那个人会心甘情愿的当舔狗。 黄月英爱斐潜,所以自然也不太愿意和其他的女人一同分享,但是为了她自己的孩子斐蓁,黄月英却愿意割舍出一部分的斐潜…… 当然,斐潜若是只纳了墨斗,那自然是最好,一方面墨斗所生的,不管是男是女,一般来说都不太能和斐蓁竞争,另外一方面墨斗是陪伴黄月英更久的婢女,相对来可能,也仅仅是可能,会更习惯一些。 但是不管怎么样,黄月英都感觉到了身后那些斐氏的旁枝投射而来而来,意味不明,或许怀着羡慕,或许怀着恶意的目光,所以扩大斐潜本家的主干,就成为了刻不容缓的事情,至于个人的情感,就必须往后排了…… 黄月英做出了选择,同样,在荆州的刘表,也不得不做出选择。 在原先刘表的观念当中,荆襄之地也是绝对不允许他人染指的禁脔,而且比黄月英还要更近一步的是,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在自己还没有丧失控制能力之前去动这一块奶酪。 所以刘表才特意谋划许久,准备像是敲打地鼠一样,挨个儿的在所有洞口敲打一遍,不管是蔡氏还是黄氏,甚至是以此来敲打自己的孩子刘琮。 可问题是,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在刘表以为计划完美无缺,推进得相当顺利的时候,江东突然出兵,攻占了江夏,就像是给刘表当头一棒,敲得刘表有些发懵,然后宛城黄氏出兵攻打南阳一带,进而清剿汝南企图链接武关,又是拦腰给了刘表一脚,踢得也是腰眼发麻…… 一夜白头,并不是说说而已,刘表这一次,真的是如此。刘表本身久病,气血亏虚,虽然经过张机妙手,控制了背上的顽疾,但是整个身体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若是好好浆养一段时日,或许也有可能恢复到发病之前的水准,但是现在突如其来的变化,导致整个荆州如陷水火,南北交攻,顿时就让刘表心力憔悴,整个人两三天之内苍老下来,简直就宛若两人一般。 就算是如此,刘表依旧让人在其脸上扑粉,并且细心的加以修饰,甚至还补上了一些淡淡的腮红,用以补充脸色上的气血亏差,直至自己在镜子当中加以端详,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器宇轩昂,单骑入荆州的中年美男,才缓缓的闭上眼,端坐大堂之中,喝令将蔡瑁带上来。 蔡瑁兵败江夏,无路可取,投于文聘军中,这几天当中一直都在襄阳城中大狱之内监管看押,隔绝内外,自然也是辗转反侧,煎熬不已,加上监狱之中条件当然谈不上多好,虽然不至于受到什么上的刑罚,但也别谈什么梳洗了,神情自然也是萎靡狼狈,和高居广坐之上的刘表,自然形成了鲜明对比。 刘表没有让蔡瑁趋近,而是让蔡瑁跪拜在堂前,刚好就是在阳光暴晒之下,而刘表自己端坐在堂内,精心修饰的面容在烛火之下,更是绚丽无暇。 蔡瑁偷眼看了看刘表,不由得俯首垂颈,口称罪责,长拜不起。 刘表沉默不言,一时间厅堂内外,仿佛唯有心跳声声,血脉涌动。 七月的太阳,已经是渐渐的呈现出残暴的一面,不多时在烈日之下的蔡瑁,就开始浑身冒汗,再加上多日没有浆洗沐浴,新汗加上旧污,披头散发之下,还有监狱当中沾染的跳蚤虱子忍耐不了热度,纷纷逃离,搞得浑身上下奇痒难耐,偏偏又不能抓挠,简直是宛如在地狱一般。 『将进廊下。赐座。』 刘表淡淡的吩咐道。 左右上前,将蔡瑁架到了回廊之下,虽然还没有迎进厅堂之内,但是已经避免了阳光直射,让蔡瑁不由得缓过一口气来,心思也跟着活动了起来。 原本一对好基友,只不过因为分赃不均,然后相互下手,但是刘表离不开蔡氏,就像是蔡氏离不开刘表一样。刘表控制荆襄,只靠这几年收拾的人,控制襄阳没有问题,但是要放到荆襄九郡,就完全不够用了,必须要和荆襄士族相互勾搭,而蔡氏,就是中间的桥梁,一方面联系着刘表,一方面联系着荆襄其他地方士族。 原本蔡瑁在监狱当中疑神疑鬼,寝食难安,主要就是担心害怕刘表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摸摸又盖了另外一座桥,比如叫做什么蒯氏桥之类的,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 没有了太阳直晒,似乎处理器也降温不少,心念电转之间,蔡瑁又将这两年来来回回的盘算了一番,觉得自己这两年来并没有发现刘表有什么另起炉灶的举动,毕竟蔡氏内外都有人,纵然刘表能控制襄阳,但是若是在外行动,必然就有些踪迹,而蔡氏若是一时疏忽倒也说得过去,但是这么长时间,刘表又要拖着病体,又要瞒天过海,不是说完全不可能,但是难度相当大。 至少蔡瑁没发现,不过之前不敢完全确认,毕竟在这么些天当中,蔡瑁也没有收到内府传来什么消息,严格来说是什么消息都没有,所以忐忑不安也就在所难免,但是当刘表令人将其扶进回廊之下的时候,蔡瑁忽然意识到刘表此举,其实意味着刘表必然还有用得着蔡氏的地方。 对于无用之物,何必还用礼遇? 家用器皿,若欲弃之,又何必缝补敲打? 蔡瑁本身也是出自于士族世家之中,对于弱肉强食的道理清晰无比,这一次的举动,虽然有些忤逆之意,但是属于那种踩在红线上的行为,可以左,也可以右,当势头不对蔡瑁便迅速收回了那一只试探的脚,低下了头。 做错了,认打认罚,毕竟蔡瑁,或者说蔡氏又没有将事情完全做绝,除此之外,蔡和也统领私兵屯扎在蔡家洲,作为蔡氏最后的退路…… 『罪臣万死!』蔡瑁再次伸出了触角,叩首有声,因为这一次磕的是廊下的木板,所以声音还更大了一些,『内不能替主公分忧,外不能为主公平叛,罪之甚也!』 刘表眉角忍不住跳了跳,但是强制压抑下了皱眉的冲动,无他,就是害怕动作大了,粉会掉下来。 蔡瑁一张嘴,简直就用得好措辞! 可就算是如此,又能如何? 刘表原先以为斐潜和曹操之间的抗争,并不能那么快结束,一方面是曹操实力也不算小,二来纵然斐潜获胜,要收复山东,也不是那么容易,一来二去也就自然顾不上宛城这边的黄氏了,所以刘表目标,就是打一个这样的时间差,然后游刃有余的获取自己想要的结果。只不过万万没有想到,斐潜和曹操之间的这样一场看起来气势磅礴的弥天大战,竟然上下两下收了场。 如果仅仅是斐潜和曹操光打雷不下雨,问题也还不难解决,更麻烦的是江东这群二愣子乡巴佬…… 刘表看不起孙坚,甚至是有些厌恶。 一个世代在吴郡的小姓,不过是凭着些武勇,便侥幸得势的粗鄙之辈!虽然说孙坚在某种程度上也促成了刘表入驻荆州,但是对于孙坚未有上命,便私刑诛杀朝廷大臣的行为。深为反感,认为这是孙坚谋逆的先兆, 所以,刘表也不喜欢孙策,更谈不上和孙权有什么『生子当如孙仲谋』的感慨,当江东气势汹汹,攻克了江夏之后,刘表在震惊之余,心中升腾起的出了愤怒,更多的是耻辱感,『江东小儿,欺人太甚!』 江东也是来者不善,攻克了江夏郡所之后,一方面开始清剿江夏周边,另外一方面也在摩拳擦掌盯着江陵。若是江陵陷落,就等同于半个荆州完蛋! 在这样的情况下,曹操向刘表伸出了一只手,表示愿意和刘表联手,一同进击江东,似乎也就成为了没有选择之下,比较能接受的一个选项了。 若是自我安慰的想一想,汝南原本就不算是自己的管辖之地,赔给黄家的也就是南乡而已,而江陵则显然更重要…… 实际上刘表和曹操都明白,黄氏后面还有个关联词,在当下局面之下,能不碰还是不要碰的好。 但是曹操显然也不是所谓的无私帮助,大体上就是将原本插在曹操腰子上的刀,转过头来插在刘表大腿上而已,割点肉,放些血…… 曹操也给出了个『相当有诚意』的一口价。 这个一口,有些大。 可问题是能用钱财解决的问题,应该都是小一些的问题,不能用钱解决的,才是大问题,所以最终刘表还是咬着牙选择了花钱消灾,或者说暂时性的先消去江东这个灾祸,至于黄氏,只能是暂且先放一放。 要攮外,自然先安内,后世光头强的道理,刘表自然也是门清,所以在联合出兵之前,自然需要将自家内部的腌臜多少洗刷一下,粉饰一番,就像是当下刘表涂在脸皮上的粉,遮住了皱纹,当然也掩藏了污秽。 『兵之要事,乃国之重器!』刘表沉声说道,『某以身家托付于卿,不求卿踏平狼山,只求靖平地方,卿何报之?损兵折将,丢境失土,留卿何用!又是该当何罪!』 刘表说的义正辞严,声色俱厉,蔡瑁心中反倒是落下了不少,便立刻心领神会的连连在回廊下的木板上咚咚咚的叩头,口称罪过。 雷霆过后,只要当场劈不死,自然就是轮到些雨露。至于雷声大的雨点小的骠骑将军斐潜,刘表只能是闭眼表示不愿去多想,省得气息不顺,又多出一些什么好歹来。 文聘虽然有武勇,但是要让文氏协调荆襄士族,一同抵御江东,还是多少有些欠缺,刘表自己倒是觉得自己是有这个才能,只不过因为年事太高,在室内涂粉多少还能遮蔽一些窥探的目光,若是到了外间,阳光之下怕是也难以遁形,老弱之态展示于外,终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也只能是让蔡氏继续挑起这个担子来…… 毕竟蒯氏献言献策多少还算是可以,若是调兵遣将,恐怕还不如眼前这个半桶水,更何况蒯氏自己所谓良才也不怎样,不但将自己搭进去,还让刘表儿子也深陷长安不得而归。虽然说刘表自己有时候也看刘琦不怎样顺眼,但是毕竟是自家孩子,自己看不顺眼打骂都成,但是旁人么,哼哼,因此也连带着觉得蒯氏余者也是一般,不可重用。 矮个子里面挑高个,再加上形势所迫,刘表也就只能是睁一眼闭一眼,然后将原先加在蔡瑁头上的官职褫夺了下来,只留下了一个江夏校尉,用意也自然很明显了,然后便让蔡瑁一来戴罪立功,二来么,也是要蔡瑁负责去塞曹操一旁张大的嘴…… 蔡瑁原本以为不过是刘表找曹操借了些兵,一边想着刘表竟然还有这种本事,颇感吃惊,另外一边也认为曹操就算是愿意借兵,怕是也没有多少,于是乎自然应允下来,可是等脱了罪回到了家中,急不可耐的先让人烧水沐浴祛除了一身污秽之后,才在蔡和的讲解之中恍然明白过来,明白了当下形势的徒然转变,再看到曹操所需物资财货,自然就明白了刘表所谓『些许』粮草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些许』的了,不由得咬牙而骂;『老贼害某!』 可是当下,又能如何? 蔡瑁眼眸之中阴晴不定,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84章大家长,小家庭 华夏的传统观念当中,家这个字,一般都比较靠前。 虽然经常有什么三过家门而不入啊,舍家卫国啊,弃小家保大家啦等等的光辉事迹,但是反过来想想,如果说天下人都是为了集体而不顾家庭,那么还有什么必要天天称赞或是提倡这样的行为么? 因此士族之间所谓家土之念也就很正常了。 一个士族,便是一个大家庭,然后再扩大一些,在他们眼中,皇帝也不过是天下士族的大家长而已,恭之敬之,也是在尊敬自己的家族制度。 只不过,就像是士族当中难免也会出现混沌浪荡子一样,皇帝也会有些昏庸的,所以这个时候大多数士族一般都选择忍耐,毕竟世家追求的是千年而不倒,而皇帝能活多久? 刘协昏庸与否,许多人基本上都有了认知,当然比起历史上所谓的那些昏君,刘协还是很不错了,但是要中兴…… 呵呵,今日媚日丽风,正值酣梦之时。 后世经常有些杠精说华夏封建王朝不能有君主立宪的可能,但是实际上来看,华夏封建王朝当中相权大过于君权的时候,实际上就已经略微和君主立宪有几分相似了。君主立宪通过议会,亦或是其他形式勾搭其他参政者,达成国政共识,由首相颁布执行,而相权强横的时候也是如此,联合几个大家族,共同架空皇帝,然后由丞相推行政令。 所以若是说起来,外国的君主立宪制度,多少还要称呼华夏这种皇权相权的制衡一声爷爷…… 就像是当下的曹操,在入驻许县之后,就基本上接管了刘协的大小政事,将刘协彻底的摆放在了神桌之上当一个泥塑雕像,而不管是颍川的士族,还是冀州兖州的其他人士,也都很默契的很恭敬的先拜了拜神像,然后回头找曹操办实事,就像是君主立宪先去拜见天皇问安,然后具体什么事情去找首相一样。 哎……陛下……恐无济社稷矣…… 慎言!且论风月! 是,是,小弟孟浪了…… 来,来,饮胜,饮胜! 士人聚会之时,也难免抨击时事,但是对于刘协的看法,相对来说渐渐趋向于统一,就是这一届的刘家天子么,不太行。虽然说起来可能会比上一届,或是上上一届的好一点,但是也就是好一点而已,就像是百分制之下30分和50分的区别,虽然说确实是有提升,但是依旧不及格。 但是士族子弟聚会,那里可能会离得开时事?聊得片刻之后,不知道是谁的嘴一拐,又谈到了曹洪身上了。毕竟三杯猫尿下了肚之后,这些在野党,最好的谈资又能是什么呢? 诸位,诸位,近日有童谣频传,可曾听闻? 莫非是欲廉非廉,不愧为禾尤于山也…… 正是,正是!禾尤山,青四方,天惶惶,地光光! 哈哈哈,哈哈哈…… 凡是大家族当中,多数都会有一个贪财二货,专门收敛财物,死不要脸讨要钱财。 而曹洪,就是当下最为贪婪的曹家之人。 加一个前提,表现出来的。 曹馥正巧经过酒肆,听闻里面传来狂放的笑声,听了之后不由得勒住了马,面容阴沉下来。曹洪是谯县人,而谯县又称为嵇方,所谓童谣之意自然也就显而易见了。 少郎君!曹馥身边的护卫也是愤怒,纷纷看着曹馥,就等着曹馥一声令下,便冲进去,或是抓捕,或是打骂,好出了这一口恶气。 曹馥沉默片刻,也没有说话,而是微微踢了一下马腹,驰骋向前。 众护卫也是无奈,相互看了看,只能是跟着曹馥一同离开。 酒肆之中的士族子弟依旧是猖狂大笑,高呼不绝,根本没有发现方才的危险。 曹馥闷闷不乐回到了家中,见到了父亲曹洪,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都没说,便起身准备离开,却被曹洪叫住,可有何事? 曹洪抬眼看了看曹馥,然后心思又基本上放在了桌案之中。在桌案上,铺满了各种算筹,横竖有序,然后曹洪左手中捧着一卷竹简,还夹着一只用来朱批的毛笔,右手则是小心翼翼的拨弄着算筹,添加着数字。 ……沉默了片刻之后,曹馥低声说道,启禀父亲大人,孩儿归家之时,于酒肆听闻有登徒曼议,口出恶言,故而多有愤懑…… 哦?曹洪先是拿了朱笔,在竹简上做了个记号,然后才将竹简和朱笔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桌案一角,使其不至于碰到了桌案上密密麻麻的算筹,可有使卒殴之? 曹馥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曹洪点了点曹馥,笑了笑,也是摇了摇头,然后又拿起了竹简,准备继续核算。 曹馥迟疑着,总就是忍不住,说道:父亲大人……前几日遇得少主,少主亦言父亲多财,家赀粼粼犹如过江之鲫…… 曹洪停下了笔,也沉默了片刻,说道:少主,还有何言? 曹馥摇了摇头,说道:并无他言。并不是曹丕不愿意说,而是曹丕根本就是不想要和曹馥多说,就像是多说了就会沾染上了铜臭之味一样。 曹洪仰头,看着天空,半响之后,才微微摇头,说道:且由之…… 父亲大人……曹馥叫道。 曹洪再一次放下了竹简,看着曹馥,叹息了一声,馥儿,吾且问汝,子孝文烈之辈,可明商贾,可通算术?若吾不为之,主公之下,何人可倚? 这……曹馥迟疑了一下,接口说道,尤有夏侯…… 呵呵……曹洪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夏侯亦刖其子……汝欲之否?更何况夏侯坐镇于后,若是经手此等商贾之事,事务繁杂延误军机不说,亦难免受人诟病,又如何能安稳兖豫?如今曹氏上下,如屡冰川,岂有择易推难之理?若是皆惜毛羽,主公又怎可成事?此事,需要再提,勿使主公困之! 可是……曹馥欲言又止。 曹洪摆了摆手,目光已经重新回到了竹简上,些许污名尔……若可成主公大事,纵然污身又何妨?且去…… 曹馥吸了一口气,无奈叩首而退。 曹洪目光从竹简上方转移到了曹馥离去的身影上,然后重新拉达下来,继续定在了竹简之上,似乎什么表情都没有,也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不过在不知过了过久,室内才隐隐约约的有一声叹息,细不可闻的萦绕了一下,便消失了。 …… ̄)…… 曹洪家中不冷不热,然而颍川陈氏府邸门口,确是人头涌动,人声鼎沸。 大汉太丘长陈寔之孙、大鸿胪陈纪之子,近日迁任酇令,外放镇土安民,可谓喜事,自然是左邻右舍齐齐前来恭贺。 昔日有国士无双,今亦有命世大才! 正是,正是!旧有萧相国月下追贤,平定乾坤,今复有陈郎君王周谶论,慧观忠良!幸甚,幸甚! 陈群连忙拱手谦言,各位缪赞,谬赞……群实不敢承,得诸贤拨冗屈尊,然分身无术,不得简雅接待,愧疚伤怀…… 杜袭闻言,便是一笑,旋即高声说道:长文此言,虽说全于礼,然薄于情也!如今满堂宾客,皆仰望长文风采而来,岂图简雅之待乎? 杜袭话音落下,便又是一大堆的人附和,还有人高声喊道:今日且暂贺陈郎君新迁酇令,不日定能再登九卿! 当如此也! 在下何幸,能见陈郎君风仪雅至!旧闻陈郎君谦逊如玉,今日得见,果然如是!始知君子之道,蕴于内也,方有典式万象,满腹琳琅…… 陈群立在场中,见越说越是离谱,便连忙招呼着准备开宴,这才将一帮子弟的话头给压下去。 陈群看了一眼杜袭,然后杜袭笑呵呵的,就像是没事人一样,便也忍不住眼角抽动了一下,旋即笑着。招呼杜袭等人入席就坐。 内外顿时一片欢腾,但是在欢笑声中,陈群眼眸之内,却有一些阴沉。 颍川人多有传,陈群有谶辨之能,可知善恶,可明忠奸。若是这些颍川士族子弟还能读过后世的西游记的话,说不得连照妖镜的名号都给搬出来给陈群挂在脑门上。 然而陈群真的有相面之术,见个面就能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别说,还真有这样的例子。 当年曹操征陈群为司空西曹掾属。当时有人向曹操引荐乐安人王模、下邳人周逵,曹操均召而用之。陈群向曹操力言不可,并以为王模、周逵二人德秽行劣,最终必然坏事,曹操不听。结果王周二人果然犯事受诛,曹操方信陈群之言,并向陈群承认错失。 后来曹老板心有不服,又来找陈群,说陈群你不是可以识人么,给推荐几个…… 陈群就推荐了广陵人陈矫、丹阳人戴干,曹操皆加以任用,然后陈群所推荐的这两个人都颇为称职,勇于任事,曹操最后才算是闭上了嘴。 但是闭上嘴,不代表曹操心中不怀疑。 曹操自认为也有识人之能,若是这么一来,岂不是和陈群还差了老大一截?自己认为不错的,结果贪腐坏事,但是问题是,就这么巧,偏偏就是两个寒门子弟,都被人捏到了准确的罪行? 曹操都没发现的,结果被人发现了,还记录了下来,这其中难道没有什么问题? 退一步来说,如今大汉之下,但凡是地方官吏,有那个不是鱼肉乡野?只不过看看谁的吃相好一些,亦或是有谁能够在吃的同时还办人事,而不是全数就当自己是头猪,只懂吃喝不干活。 曹操之前就有提过,愿意任用有能力的人,同时不是很讲究所谓的孝行德操,结果才用了没几个寒门弟子,要么就说这个人能力不足,败坏地方,要么就是贪腐行径,收纳财货…… 一个两个,曹操也知道人非圣贤,自己也不是神目如判,但是一大片全数倒下,这就多少有些问题了。 曹老板是要人才,但也是要能驾驭的人才,如果说自己都驾驭不了,又怎么能放心使用?所以一直以来,类似于陈群这样的,曹操大多数都是养着,并不轻易的给与实权。 再加上陈群和荀彧的功能性有一定的重叠,所以如果陈群不向曹操表示身家性命托付,又或是彻底的倒向支持曹操,曹操是不会轻易推选陈群当任高官的,但是这一次,曹操也是无奈。 骠骑将军大闹豫州,缭乱朝堂,曹操回到了许县的首要任务,便是安稳地方,重新竖立起曹氏的名望,将自家招牌上面的裂缝磨一磨,抹一抹,再上些漆,等风干之后自然又是光鲜亮丽,仪表堂堂。 陈群么,就是曹操现在用来涂在外面的漆。这一点陈群也知道,不过知道又如何?陈群也身后也有一大帮子的家族子弟,这些人才不管陈群是不是被挂起来表在外面,而是只要陈群晋升能带来好处就成! 之前曹操治下,除非是手实在是太短,够不着的地方,才会让当地的士族代为管理,否则能抓到手中的职位,便是分封给曹氏和夏侯氏的家族之人,而这一次么…… 曹氏夏侯氏,在骠骑将军斐潜的大军临境之下,战败的战败,躲避的躲避,被俘的被俘,简直就没有任何一个可以拿得出手的成绩来多少给曹家大业上抹些光彩,如果说曹操依旧用原本的策略,难免再掀波澜,所以无奈之下,曹操被迫让出了一些位置,比如陈群当下所任的酇令。 酇城,这一个城池在大汉有着比较特别的含义,因为这是大汉功臣萧何的封地,可称之为开国第一侯的所在之地。 这样的一个虽然不是很重大,但是很微妙的地方,突然授予给原本属于不上不下的梯队当中的陈群,自然就被很多人视为是曹操人才任用政策的松动前兆,所以才特别的兴奋,当然,也不排除希望陈群这个曾经在曹操面前推荐过人才的家伙,再一次歪歪嘴,将自己的名字送到曹操面前去…… 至于杜袭么,虽然说笑语连连,但是未必没有觉得陈群都能当,为何自己不能任的感觉,因此言语之中七分褒扬之下,潜藏着三分的揶揄,也就是很自然了。 陈群看着庭院之中兴奋的众人,心中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还没有彻底抓住的时候,便又是有人高呼前来敬酒,便又被打断了思路,然后淹没在喧嚣之中……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85章小妥协,大妥协 头铁的人,往往让人敬佩。因为头铁,所以往往撞得血肉模糊,偶有撞破荆棘脱颖而出者,便是让人不由的喝彩,亦大多数忘却了一身伤痕血迹,也容易忽略了死在荆棘之下的各类花肥。 而大多数的人,选择的方向,基本上还是妥协。 黄月英为了人丁兴旺,选择了妥协。刘表在兵权中妥协,让蔡氏戴罪立功。曹洪在名声上妥协,挑起了曹氏敛财重任。曹操在人事上妥协,向陈群等另外一拨的颍川士族发出了信号,观之骠骑将军斐潜,自然也是妥协,只不过斐潜妥协的,是自己的情感和。 虽然说黄月英开口了,但是斐潜现在还不能迎娶蔡琰,并不是郎无情妾无意,而是因为斐潜必须要在迎娶蔡琰之前,先借用蔡琰当下的名头来做一件事情。 利用自己喜欢的人去谋略求利,这多少心中会觉得有些不舒服,然而为了整体的战略布局,却不得不如此,因为截至到现在,在斐潜的治下,纵然有赵张徐魏太史等等优秀的武将,但都是男性,对于斐潜准备推行的女子当官任职,拥有嗣子之权的政治制度并无帮助。 只有先将蔡琰推出来,担任一段时间之后,甚至还要等其他的女官开始绽放光华的时候,斐潜才能真正的迎娶蔡琰,否则必然会遭受口诛笔伐,到时候不仅是诽议斐潜,甚至还会牵连蔡琰,定是语言恶毒,辱没先辈,汉代的键盘侠并不比后世弱上多少。 同时,退出蔡琰这一张牌面的时候,也不能说完全就让蔡琰去面对荆棘,多少也要给蔡琰做一些庇护,或者说,在蔡琰的旁边再立起一个更容易受到攻击的靶子。 比如…… ……(。?。)づ…… 长安之中,甄宓别院。 甄氏这一段时间虽然说在长安蜗居,但是依照之前在冀州的习惯,哪里能少得了荣华用度,只不过携带而来长安的财货又不是无穷无尽,于是乎在不知不觉当中,就开始感受到了生活的恶意。 『如今甄氏已然如此,哀于他人屋檐之下,尽失颜面矣!莫非还需卖弄色艺,求弄巧之举不成?』甄宓有些恼怒的说道,『李管事若觉甄氏不堪,所签年约即可做罢,亦勿须退还月俸,直可自去就是!』 虽然说甄氏前来长安,多少有献媚于骠骑将军之前的意思,但是如果说要让甄氏真的就像是娼妓一般,自荐骠骑枕席,甄宓却无论如何都做不来,因此听闻管事建议让她再去拜访斐潜,甚至隐隐约约的表示可以打扮得绚丽一些等等,就多少有些刺激到了甄宓,顿时也是冷言呵斥。 李管事听到了甄宓之言,也是眉头微微皱起,隐隐有些不悦。虽然说管事和甄氏之间是从属关系,但是和那些从冀州跟过来的所谓甄氏家生子不同,李管事原本是长安人士,是甄氏为了可以在长安更方便的活动,通达人脉,特意到了长安之后再行聘请的。 在李管事看来,甄氏如今不就剩下容貌身姿可贾么?又何必惺惺作态?再加上骠骑将军现如今只有一妻一妾,若是甄氏可借容貌娱人,入得骠骑厅堂之内,不比当下强上百倍? 李管家拱了拱手说道:『某不过为主家所谋尔,情急迫切之下,多是失言,当领责罚……』 甄宓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些,便说道:『若如此,李管事便是多虑了……骠骑将军今事繁琐,贸然前往,徒增不妥,待得几日,若骠骑欲见,自然相召……』 李管事垂下眼睑,『主家所言甚是!』你也知道骠骑将军事务繁杂?到时候若是将你忘在了脑后,亦或是又有他事离了长安,又将如何? 欲求富贵,岂有坐待之理? 不过既然甄宓已然如此,又不听劝,李管事也懒得再说,唯唯诺诺几声之后,便借言有事需要处理,向甄宓告退而出。 甄宓细眉微微皱起,宛如湖面荡起的涟漪,神色也多有变换,一时间颇为复杂。来了长安有些时日了,也多少比在冀州更加通晓了骠骑将军的一些事情。纵观来看,且不论其他,但就个人而言,甄宓也着实佩服骠骑将军斐潜这一奇致之人。 古往今来,白手起家的成功人士,往往都令人佩服敬仰,骠骑亦如是。出身不过是一届斐氏旁支,在朝廷板荡之时,非但没有因此而覆没于血雨黄泉之中,反而风云际会,一路扶摇,从家徒四壁到权柄关中,雄踞南北,此间种种,思来无不心境动摇,感慨之极。 甄氏虽然说和四世三公之家不可比拟,但是也不是白丁之家,自幼便知道于家族之中,但凡是以色娱人者,多数命薄,宛如供人把弄取乐之物一般,今日喜明日厌,加上士族子弟多以风雅之名行污秽之事,林林总总,甄宓也并不少见,一想到若是自己有朝一日真是成为了皮肉玩物,只可卖弄风情,岂不如街娼一般? 若真是沦落至此,生不如死! 甄宓目光渐渐垂落,不禁也落到了自身窈窕之处。如今年岁渐长,二八佳期,这身姿也如即将绽放的牡丹,鲜艳的颜色真是藏都藏不住,衣裳浮动之下若隐若现,观之惹人垂涎。 甄宓幽幽一叹。 如今宛如怀璧之人,行于闹市,又有谁知道铅华之下,皆为难言之苦? 有些事情可以妥协,但是有些东西却难曲求。 正直甄宓感叹之时,门下仆从来报,说是韦氏诞少郎君来访。 甄氏欲于长安之中立足,自然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做,何况甄氏家传商学之用,多少也要准备涉足长安商业圈之中,所以多少也会跟长安土著士族子弟相互沟通接洽,而在长安士族之中,韦杜李三家,便是绕不开去。 杜畿之人,虽然说多少也算是临高位,身为霸陵守,但是基本上无意于商贾,只求经文诗书,所以甄氏想要接触都不怎么好接触。而李园虽说如今在长安之中重建宗族,增添产业,招揽扩大李氏资产,人员现在略有些杂乱,也不怎么偏向于诗书或是商贾,但是李园其人忠心于骠骑,见骠骑未有确切安排甄氏,便也不和甄宓见面,拒绝了几次之后,又觉得完全不理会也是不妥,便派了一人来多少应事,也就是之前的李管事,然后又标明李管事是李管事,并不代表李园之意云云。 相比较而言,韦氏对于甄氏,似乎更为热切一些,尤其是韦诞。 汉代女君,尚未有后世那么多的禁锢,到了唐代权柄更甚,直至出现了武则天这样的女魔头之后,物极必反,才被幸免于难的男性权臣皇帝,多有余悸的开始联手默契打压,甚至还增添了束胸绑脚等等酷刑,加之洗脑术,一层层的往女性之上套镣铐。 所以从这一点来说,武则天当时纵然有种种之因,或是不可不为之,但恶果确实是从哪个时候种下了的,让后续华夏之女困苦千年。 原本男女两性,就不是相互排斥的,而是互补的。非要废弃某一方,抬高另外一方,都是不妥,矫枉过正,又更是错误。 汉代风俗,秉承春秋战国遗风,上有外戚、太后等等之事,也都习惯了,下有女性平常往来,抛头露面也不会引来闲话嚼舌。 韦诞身穿一身锦袍,见到院门之中出现了甄宓身影,连忙上前几步,拱手而道:『有劳五娘子出迎,这厢有礼……』甄宓上面有四个姐姐,自然是排第五,只不过这五娘子在汉代算是平常称呼,到了后世某些没救了的眼中,反而变了味。 甄宓眼眸深处似乎一动,但也是微微行礼:『方自言再访贵府,确不料世兄先来,真是失礼了……』甄宓虽然是女身,但是言谈之间并无滞涩,也没有拘泥于小女子形态,而是颇具大方,虚抬手,请韦诞入院就坐,并且又笑着说道,『闻世兄得进朝堂,亲近中枢,想必是备受骠骑青睐,着实令人羡慕。』 韦诞仰头哈哈一笑,多少显得有些得意。韦诞写的一手好字,因而被授予了书佐一职,而书佐虽然职位轻微,但是常常是需要抄撰政令,翻写行文等等,可以说比较容易接触到一些核心内容,加上又属于经常出现在贵人面前的,因此也被认为是清贵的一个。 『案牍劳神尔,怎如五娘子此处怡人舒适?』韦诞笑着说道,『近日骠骑皆忙于封将大典,怕是无暇分顾……』 甄氏虽然在冀州可称大户,抬手投足可影响冀州风云,可是并非京兆之间的显贵门庭,想要在长安之处立下根来,纵然有大量的财货铺路,也未必容易,更何况若是没有什么遮蔽,骤然显露出来的钱财多少也会引来他人的觊觎。 甄宓想要在长安打开局面,但是没有想到来的时候刚好骠骑就已经出动,奔袭豫州,然后黄夫人么,对于甄氏自然是不冷不热,在见了一次面之后便是不闻不问,使得甄宓多少有些尴尬,就连原本和关中士族的一些生意上的往来,也都随着黄月英的态度而显得有些淡漠了起来。 甄氏很多产业都是属于冀州的,在长安并没有多少布局,这一次来到京兆之处,企图在骠骑将军的卧榻之旁另起炉灶,其实也是因为原先投资在袁绍身上的等同于彻底失败,家族经营骤然就走进了死胡同当中,而曹操气势汹汹,加上冀州士族趁火打劫,可谓是水深火热,不得不寻求外援。 可是区区一个商贾之家,而且还是一介女身,哪怕是汉代并不是太讲究所谓女子当户,但是终究还是有些不便,受到的冷落和轻视自然可想而知,真正愿意拉一把的并不多,同时企图多少捞点好处沾点便宜的并不少。 就像是之前李园派来帮衬的李管事,也是直言不讳,简直就差一点直说甄宓既然是有求于骠骑,又何必摆个架子,直接赶快上去躺倒就是…… 甄宓之所以恼怒,除了个人意愿当中并不想要自己成为一个皮肉玩物之外,也是有些恐惧。毕竟成大事者,往往都不沉迷于女色,很多时候纵然宠爱某个女子,也就是一时之欢愉罢了,随之而来的往往是弃之如敝履,而等到那个时候,一方面容颜不再,另外一方面自身又如浮萍,无根无着,真到了那个份上,真是人间最大的悲哀! 同时,甄宓之所以不主动见骠骑,也是留着一份未知,就像是骰子的盖子还未揭开,那么大小还没有定数,自然也是对于周边觊觎自己容色的人一份震慑,若是真的打开了盖子,开出大来还好说,若是开出一个小的来,说不得周边的恶狼转眼就会扑咬上来! 就像是韦诞。 韦诞想着些什么,甄宓自然清楚,就算是不用看,也能察觉到韦诞的目光就像是贼子一般,在自己脸上,腰间,前胸后臀游弋不去。 纵然韦诞尽可能的掩饰,可是那种眼底之中的贪婪,甄宓从她幼时开始舒展身姿之后,也见到了许多,哪里还会不清楚? 女子原本就比男子要早熟一些,加上年轻男子见到了貌美女性,血液往往都往下走,大脑供血不足,行动之间有些障碍不说,智慧指数往往也是下降不少。其实韦端早就交代韦诞,不要跟甄宓走得近,等尘埃落定再说不迟,可是韦诞正值年少,血气方刚,若是完全没有见到甄宓还罢了,真看到了人比花娇,颤颤绽放的窈窕身姿,再加上一副清纯明澈的眼眸面容,自觉家中所谓美婢简直就是泥尘,而甄宓才是飘然谪仙! 总而言之,女色对于年少之人来说,犹如鸦毒,虽知不妥,然欲罢不能,韦诞怎么也管不住自己三,呃,两条腿,兜兜转转,一有闲暇便是又跑到了甄宓府院。 甄宓想要借用骠骑之势,但是她也知道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且不说骠骑身居高位,未必会在意一个已经有些末途的商贾世家生死,而且从黄月英的那一次见面来说,怕不是骠骑也有些惧内…… 否则这么多年来,骠骑正值青壮,偏偏就没有多少风流韵事。 这确实令人头疼。 甄宓想要获取更多的关于骠骑的信息,而只是一人闭于庭院之中,显然不可能,所以纵然是觉得韦诞宛如毛虫一般令人厌烦,也仍然需要假意笑迎,多少侧面打探一些关于斐潜的行踪和举动,以此来作为自己下一步行动的判断依据。 骠骑夫人黄氏,无疑是颇得骠骑将军器重,而这器重的原因,甄宓觉得就是黄氏擅长于兵甲器具,这一点无人可以替代。 坊间也传闻骠骑和蔡琰蔡大家多有暧昧,甄宓自觉得,骠骑若是真的有意迎娶蔡氏,也未必是看重所谓颜色,而是更重于蔡氏之才学…… 而自己有能有什么可以让骠骑器重的? 关键是甄宓家中商事,多数都和冀州比较密切,这在之前自然是好事,毕竟冀州是天下人口大郡,可是现在反倒成为了一种禁锢,也难于让甄氏说想要改换门庭,就可以变换自如的。 因此而言,对于骠骑来说,多了甄氏或许只是多了一条额外财路进项,而对于甄氏上下来说,骠骑之名,却是熬过难关的重要助力。 轻重之差,自然显而易见。 以身荐于枕席,无疑就是最为轻贱的做法。 甄氏家族之中,甚至其余冀州士族之内,也有不少女子以为自己可用一番柔情,系得铁心郎君回旋转意者,然而绝大多数,都是人财两空,甚至还有的被薄情男倒卖于娼院之中,受尽欺凌而死。 『对了,听闻骠骑此番封授,别有一番特别,不知五娘子听闻与否……』韦诞哪里知道对面笑盈盈的绝色女子心中转过了多少念头,只觉得甄宓清纯宛如墨玉一般眸子投过来,便是巴不得将身上所有都展示出来,博取美人欢笑,自然也就将这两天听闻的消息说将出来,显摆一番。 『世兄说笑了,宓自地方而来,又居深院,如何能知关中大事?若不是世兄念两家往日情谊,常于走动,宓几无消息可闻……』 甄宓微微向韦诞低头施礼,不经意展露出来的柔顺脖颈在光线之中显现出温润玉色,几乎让韦诞窒息。 『咳咳……』韦诞借着咳嗽,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失态,然后说道,『不满五娘子,家父如今也是宦途略后,门庭冷落许久,如今方得好转,否则五娘子之事那会如此麻烦?不过也无须焦虑,如今骠骑欲再开恩试,定于拜将大典之后举办,擢拔乡野贤才!某虽不才,亦可一展胸怀,届时若得施展,定助五娘子立于京兆!』 『骠骑欲开恩试?』甄宓并没有认可韦诞的豪情壮语,也没有拒绝,而是追问道。 『正是!』韦诞不疑有他,还沉浸在展翅的想象当中,『骠骑有令,乡野例有大贤隐之,然如今天下板荡,正直华夏之民共力匡扶,又恐欺名盗世之人,假借名望,行祸乱之实,故而行代天子恩试,但凡有才学之人,皆可参试,若真怀锦绣,自当授拜,以牧地方,若欲于西京为官者,可于关中,欲投山东者,亦荐于陛下丹阶之前!』 甄宓一愣,旋即给身边的婢女递了一个眼色。身旁看起来像是小兔子一样温顺的婢女,立时会意,举步向前告罪说道:『启禀五娘子,院中嬷嬷另有要事欲禀……』 『贵客于前,怎是好不懂事!』甄宓假意训斥,然后又对韦诞表示歉意,『今日失礼,还望世兄海涵……正好家中新得蒲桃之酒,正可酬世兄通传之谊……』 韦诞连忙推辞,然后见甄宓嗔怒,这才方收了,一步三回头,颇有不舍的告辞而去。 甄宓见韦诞走远,收了笑,皱着眉头从袖子里面露出了半截手指头,似乎连露出多一点都觉得不爽的样子,指了指韦诞坐过的席子,『速取至后院,焚之!』 贴身婢女一边上前,也是捏着手指头将席子卷起,一边愤愤说道:『此人好是无礼!「五娘子」之呼,岂可由其轻唤?贪欲之徒,偏偏自认风流,真真令人作呕……』 甄宓甩了甩袖子,表示让婢女快点将那恶心的席子拿走,心中却在琢磨着,骠骑将军此举,怕是大有深意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86章小习惯,老问题 且不论韦诞年少慕艾,得了消息便硬邦邦先找甄宓报信的行为究竟怎样,但说发布出这样的一个消息的斐潜,如今坐于将军府府衙后院水榭之中,看着水池当中大小鱼儿游走竞食,似乎一副悠闲模样,但是实际上心中也是盘算了许多念头。 长安原本格局宏大,几近于后世的大都会。长安本体就像是太阳,然后周边陵邑则是围绕太阳的行星卫星,这样的格局说实在的,即便是到了后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在生活物资方面,必然会形成巨大的需求缺口,而这样的缺口必然也会导致物价的波动,而波动上下所带来的利益差距,就像是深海当中滴落的血液一般,必然引来鲨鱼环绕。 就像是后世也常常给京都特别补贴,导致京都财迷油盐各种肉菜常年绝对处于全国平均值一样,斐潜一直以来为了保持长安的稳定,增加长安的吸引力,也投入了不少,尤其是在米粮等等基本生活物资方面的平抑,但是这并不是一个良性的常态。 长安从东汉定都雒阳之后,长安城就有些衰败了,即便是斐潜努力经营,毕竟时日还短,并不能追上当年西汉之时的鼎盛繁华,所以当下居住在长安之中的人,多数都是围绕着斐潜政体而活动的,至于普通的百姓群体还比较薄弱。 薄弱的百姓数量,就不能支撑起足够的脱产公务人口,并且如果说聚集的脱产人口多了,反过来就会被粮食产量限制,若是某一天因为河东或是汉中川蜀转运的粮草出现什么问题,比如产地遇到了灾害,又或是路途当中碰到了什么损失,必然就会导致长安城中出现供给问题,先不说影响怎样,估计山东士族就能笑翻过去。 所以,斐潜依旧是需要凝聚人口,一方面是士族子弟,一方面是普通百姓。 眼下虽然斐潜获得了西京尚书台,但是并不代表者就可以和山东地区完全割裂,老死不相往来,而是依旧要不断的吸引山东人口移动到关中来,然而想要吸引这些人,就必须映照出一个安定祥和繁华鼎盛的光影,才可以让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长安。 简单来说,就是折腾,而且还要折腾出花来。 封将大典是第一步。 这些晋升起来的中高层官吏将校屁股挪到了一个更大的坑位,那么必然也空出不少原本的坑来,而这些坑自然也就是很多人眼中的香馍馍,怎么分配,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杀人不难,刀起刀落,白刀子进去之后,不管是红刀子还是绿刀子出来就基本算是完事了,但是想要建设,想要发展,却不是头脑简单,只懂得砍杀的家伙能玩得动的。 曹操那么精明的矮矬子,都在人事任用上吃暗亏,前期防后期松,上一代辛辛苦苦垒砌的堤坝,全数在自家后人锄头之下崩溃,最终甜美果实被在树下仰着头张着嘴装痴呆的司马接了个正着。 刘备也就是半路出家的二把刀,终及一生都没能够摆平元老派和本土派,只有东抹一下,西涂一下的憋屈,就连死的时候,都还要交代儿子的后事问题,说些什么若可若不可,操劳得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 至于孙权,就更不像个样子了,都算是三代目了,依旧连本土世家都镇不住,抹不平,多数时候被江东士族世家架着走,虽然平常里面气焰嚣张,动不动就说要杀这个,要砍那个,实际上嘴上发狠完了,还要憋屈说自己是喝醉了讲酒话不当真,骂了陆逊一辈子老乌龟,最终还是要老乌龟出来帮自己,不过反正孙权以皮厚著称,所以或许也不当回事。 因此,斐潜当下西京新成,就必须先将基石敲好,确定人事规范,甚至可以引之为定例,才有助于未来整体的政治建设和地域发展。 回廊之中,微微有人影晃动,斐潜抬眼一看,便点了点头,招手示意。 诸葛瑾拱了拱手回礼,然后从回廊之中进到了斐潜之前。 『城中议论如何?』斐潜先接过了诸葛瑾递上来的条陈,略微看了一下,然后问道。投下去了鱼饵,总要看看那条鱼蹦起来,不是么?诸葛瑾作为相对来说中层人士,自然比庞统什么更容易接触到比较低一些的信息层面。 诸葛瑾回禀道:『启禀骠骑,虽有议,然无诽也……或因先前学宫大比,以试辨才,方显公正……』 斐潜笑了笑,示意诸葛瑾不需那么拘谨,让其归座。这也算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春秋秦汉,在人才方面,是供小于求的,因为出现了这样的短缺,所以基本上来说但凡是贤才,必然恭迎,所谓礼贤下士是也,但是随着人口的增长,尤其是知识的传播,虽然说世家士族一再控制,但是文化的扩散,就像是墨色晕染一般,是属于渗透性的,是无法完全控制的,因此慢慢的,拥有知识的人数在增加,就渐渐变成了供大于求。 大汉十三州一部,再扣除那些虽然有职位,但很少人愿意去的地方,比如说交州幽州什么的,全天下的郡守县令才多少? 萝卜坑有限啊。 比如说京兆尹,也就是下辖奉明,霸陵,南陵,杜陵,蓝田,新丰,下邽,郑县,华阴,湖县十个萝卜坑而已,而且还要扣除一些重要的位置,比如蓝田接近武关,华阴近京辅等等,是不可能给一般的士族子弟的,那么这样一算,还能剩下多少? 就算是将全天下都算进去,也不过是百数的郡守,千位的县令,而这么一点数量的官职,在面对越来越庞大的士族群体的时候,如何又够分? 一个和尚喝到饱,两个和尚分水喝,三个和尚打起来,更何况这么多萝卜都光着腿等着温暖潮湿的坑,所以那些死命想要博取名声,求得一波三连的伎俩,在大汉中后期层出不穷,甚至绵延到了后面的封建王朝,比如什么涌泉跃鲤啊,卧冰求鲤啊等等,说真的,干什么非要跟鲤鱼过不去?鲢鱼不成么?鲫鱼也可以啊!这简直就是裸的鱼类歧视! 然后旁的世家子弟看了,顿时恍然大悟,还能这么搞?之前总觉得这种傻逼行为就算是做了,也未必有人信,结果现在真还有人做了!顿时一边相互挤眉弄眼的拍手称赞,一边琢磨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搞个更的事情…… 名声人望是通过这样谁看了,谁听了,都觉得是傻逼才做的事情博取而来的,那么这样的人当上官吏了之后,会做实事么?所谓劣币驱逐良币,并非只有在金融领域才有,谁都不比谁傻,一个求鲤成功了,后面便有千千万万的求鱼者。 都抄便道,插队上车习惯了,又有谁会乖乖排队? 被插了前面,又被顶了后面的士族子弟会不会因此有怨言? 肯定有,但是碍于士族子弟相互的默契和颜面,定多只能于人后暗中痛骂那些求鱼的傻逼,然后自己也脱离了队列,准备也找个『鱼』。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斐潜所推出的『以试论才』,才有了一定的民众基础,但也仅仅是一点而已,并非绝对,原因很简单,毕竟汉代整体识字率依旧很低,知识普及面也就那一点点,转来转去依旧大部分在士族子弟之中。 不过,没关系,因为斐潜关注的重点,并非是『试』的结果,而是『试』的过程…… 『子瑜且放出风去,就言此次加试,将侧重于用也……』斐潜轻轻的扯下了一小块鱼饵,然后抛入了池塘之中,顿时引来不少鱼翻腾争抢。 『侧重于用?』诸葛瑾微微一愣,旋即点头领命,然后又回禀了一些其他杂事,得到了回复之后便退下了。 斐潜静静的将手边上的这一团鱼饵掰碎了,分次丢出,最后慢慢的拍了拍手,将手中残留的渣滓也拍落水中,然后看着翻滚争抢不休的大鱼和小鱼,微微的笑了笑,转身缓缓前行。 『去政事堂。』斐潜背着手,淡淡的对亭榭之外的黄旭吩咐道。 政事堂和将军府如今只是一墙之隔,经过回廊转过外院,便是政事堂的侧门。经过了与政事堂相连的中庭之时,看见许褚正立于院门之处,原本就是膀大腰圆之辈,如今再穿上护卫特制的一套全身盔甲,往院门中间一站,便是如同落下一道铁闸一般,遮挡得严严实实。 『见过主公。』许褚往边上一让,露出一条路来。见斐潜走过,便带着人手跟在了黄旭之后,一同进了政事堂。 一路上便是大小官吏忙不迭的行礼拜见,斐潜微微点头,直至堂内坐下。 『拜见主公。』堂内今日主事荀攸上前见礼。 『不必拘礼……』斐潜摆手说道,『龙首原祭坛,进度几何?』 荀攸拱手说道:『如今大体已经完工,仅剩扫尾之事,庞令君日夜驱赶,定可不误佳期。』 眼见着后天就是初五大授之期,各方面自然都紧张了起来,而作为监督建造祭坛的庞统,除了初一那一天参加了斐潜的宗礼之外,基本上都是日夜待在了工地上。 『各类金银五千锭,锦绢六千五百匹、布八千三百卷、旗、帗、帜,各五千,另有画盾二千五,具一千,光明铠五百,良驹三百……』荀攸将这一次准备用来封赏的器物数量一一禀报,虽然说但看每一项都不算是很多,但是集中起来一看,就相当庞大了,令人咂舌。 斐潜看了清单,心中难免觉得有些肉痛,可是依旧要装出一副慷慨的样子来,点头认可,表示这些都是小意思,开胃菜,将来还有更大的更多的云云。 一边聊着,一边查看,等翻到了斐潜特别想要看到的马政司账目之时,斐潜心中一喜,面色上却是皱起了眉头。 任何封建朝代,都有中饱私囊的蠹虫,就算是没有直接进行贪腐,各个官府衙门之内或多或少都会建一个小金库,一般作为官员们的福利如寒炭、暑冰等钱进行发放。 这种小金库往往最后都成为了各司长官,假公济私用来施恩拉拢下属官吏的道具,一方面用的又是朝堂的钱,另外一方面还能得到下面官吏的感谢,然后做出内帐外帐来,用于对应上头核查。 然后渐渐的就成为了惯例,谁都知道有这个事情,但是谁都不说。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额外的享受好处,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而且利益关乎整个官僚体系上下的时候,想要直接废除掉,谈何容易。 斐潜初平长安的时候,很多地方没办法渗透到位,自然也没有办法管理到那么细致,虽然有些新的政令推行,但是很多地方依旧是按照旧有的习惯条例在运作,而现在基本上战局稳定,又要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奖赏,眼见着要花出去滔天的小钱钱,自然琢磨着要不要找几个肥虫来杀一波,捞些油水回来。 斐潜将视线关注在马政司,也并非一时兴起,而是从较早的时候就开始注意了,一个这个是属于斐潜的根本,毕竟雍并战马雄于天下,若是马政出了问题,必然就会动摇根本,另外一个方面马政这个事情,虽然说表面上只有战马一事,但是实际上牵扯到的财货人事很多,有非常多的猫腻,其中自然滋生出不少捞取油水的余地。 汉代的马政,渊源已久,毕竟从汉武大帝的那个时候就已经是全国上下都养马,只不过也正是马政当中弊病不少,所以到了汉武后期也就渐渐缩减,形成几个大的养马之地,其余地方就渐渐不养马了。 后来光武定都雒阳,在西凉问题上摇摆不定,导致整个大西北的养马地基本废弃,仅剩下冀州幽州还有些马场,战马养殖数量进一步萎缩。 而现在斐潜靖平三辅,所以重新恢复关中陇右养马,也是自然而然。 看着马政司上报上来的数目,斐潜敲了敲桌案,『此表,公达可曾阅之?』 荀攸一愣,上前一看,连忙说道:『此表新进,尚未细查……』 斐潜重重将表章扔在了桌案之上,咵啦一声,甚至差一点将一旁的笔砚打翻,引来堂下两侧厢房回廊之内不少正在来回奔走办事的官吏侧目,连带着动作声音都小了好几号,一时间蹑手蹑脚鸦雀无声。 『传斐和斐子成来!』斐潜似乎隐忍着愤怒,沉声吩咐,旋即便有护卫大声应答,铿锵铠甲之声当中急奔而出。 荀攸拜于堂中,一动不动。 斐潜声音郎朗,于堂中滚滚而出,『京兆上下,百司千僚,职务之余多有惠利。虽有年计勾查,然库残廪留之物,常有不知所踪者!地方刑问账物,亦有所谓风雨之损!为求惠利,甚有枉顾情理之辈,以阿堵为判!某非不知,乃知百官辛苦也,体谅为上,如今却有蠹吏,枉顾人伦,违背礼法,动摇根本,为求私欲,蚕食鲸吞,视某善意如粪土,欺瞒上司,勾连谋私!其罪当诛!』 堂下不少官吏顿时汗如雨下,战战兢兢。 贪腐之事,只要是有没有监管到位的公权力,又有充足的油水,不用说,肯定就会像是霉菌一般,今日看起来似乎只有一点,明日就是滋养出一片来。 斐潜所言,其实不仅仅是大汉当下官场的弊病。古人向来就不傻,千百年来官场上该有的一些技巧什么的,其实大汉早就有了,后世其余封建王朝,只不过在此基础上发扬光大而已,比如说像是什么年终审计之前,便突击开销清库存什么的,都是基本操作。 再比如各地刑问之事,主要衡量标准就是两条,一则是发生数量,二则是结案比率。发生数量过少,是好事,但也不是好事,毕竟少了就近乎等同于无事可做,没有所谓『匪患』,那有什么下拨钱款?多了同样也不行,多了就等同于治理不力,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有一个相对比较平稳的标准,然后若是今年不巧发生的多了,好一点的官吏就会先搁置,然后将其挪到明年去,差一些的官吏甚至直接拒收,推脱,踢皮球,让苦主跑断腿。结案比率更是如此,为了提升结案比率,大搞什么突击抓捕,刑讯逼供导致错案的,更是寻常。 这些都是问题,而且还是顽疾。 要治理这个顽疾,自然需要对症下药。 斐和是斐潜的叔父斐敏之子,出任马政司从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这一份的表章,也是作为马政司的主管,斐和签名并上报而来的。 斐潜相信这表章之中的数字,斐和并没有仔细看,或者说认为可以不用看…… 『公达暂且退下,待事后再行分说……』斐潜看着荀攸,不冷不热的说道。荀攸这个人在民生政务,谋略计策,等等方面都不错,就是喜欢和稀泥这一条性格不好。斐和到任也有一段时间了,像这样的问题,作为主管长安经济商贸的荀攸必然多少有些听闻,但是荀攸并没有任何的表示,也没有主动提及。 虽然斐潜之前隐忍不发,到了现在才来发作,说起来多少有些坑了斐和,但是当下斐潜自己这一片的地盘,是从血和火当中搏杀出来,是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有当下局面,作为斐氏之人,若是不能为整体大局添砖加瓦,就安守本分,也少不了一份天年供养。然而或许是本性使然,或许是受人蒙蔽,虽然掌握权柄,但是处理事务显得无才无能,如此这般,也怨不得沦落成为刀俎之上的那只鸡!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87章老问题,新举措 长安大汉骠骑将军府衙政事堂外廊,不少小吏闻骠骑震怒,皆不敢近,畏畏缩缩在回廊之处,或是装作忘了什么东西没带,掉头回去,准备避过风头再来。 政事大堂之外便是两院,东院基本上是围绕着将军府的职能,包括长史、掾属、令史、御属等等职务,分别管理兵,器,粮,马等事项,以及还有关于斐潜个人领地的民生政务,内府护卫等等。 西院,大体上来说就是对外的,各地民政,刑问,教育,生产,商贸,官员考核,风闻奏事等等,也就是除了直接涉及军事,以及骠骑斐潜的相关事情,都是西院的统辖范围。 因此,政务整体流程大概是东西两院先行处理过后,各以章表递送到政事大堂,由主政官审核批复,再提交骠骑斐潜阅览,颁布下发。政事堂主管为东西两院主事,而原本东院主事庞统跑去督建拜将祭坛了,自然只剩下了西院主事荀攸。 荀攸被裴潜驱出,默默回到了西院之中。 刚回到西院不久的诸葛瑾见到荀攸黯然回院中,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诧异,毕竟方才见到斐潜的时候,似乎骠骑心情还不错,怎么忽然之间就如此雷霆? 『不知主公所怒何事?可是牵扯西院?』诸葛瑾上前低声说道。 一些西院掾属官吏也有些紧张的看着荀攸。 荀攸摆了摆手,『且自散去,无须纷扰,各尽本职,方是正理。』 诸葛瑾原本还待再问两句,却见到荀攸没有谈话的心思,也无奈的转身回来,略微招呼一下其余掾属官吏,退下不提。 东院之中。 斐和虽然身为万年令,但是又有马政司之职,加上万年县又临近长安,所以基本上来说大多数时间都在长安办公,一月当中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才在万年县内。 斐和也并非完全是一个蠢人,虽然说马政司是兼任,而万年县才是正职,但是一个县令重要,还是一个贴近骠骑的职位重要,确实也不用多说,再加上又是斐潜之下,可以说是斐氏家族之中为数不多担任要职之人,更是矜持自傲,略有得意。 斐和此时正盘坐于马政司内房喝茶,忽然之间有司内小吏几乎连滚带爬的撞了进来,顿时引起斐和强烈不满:『政事堂出入,皆为国之重要,岂可失礼豕奔如市井琐细乎!』 小吏吞下口涎,急急说道:『不好了!骠骑,骠骑震怒!欲,欲拿令君!』 斐和一个哆嗦,端着的茶杯顿时打翻,正要问个究竟,却听到门外已然铿锵,『万年、马政主官,斐和斐子成何在?!』 斐和顿时心慌起来,有心想要逃,却又不敢,而且自知逃也无用,只能是战战兢兢走出了房门,正待拱手说些什么,却见许褚一摆手,便二话不说转头先行,旋即另有二名骠骑护卫上前夹持两侧,瞠目于身,斐和顿时额角冒汗,咳嗽两声,方稳了稳心神,举步向前。 许褚领着斐和到了政事堂院门之前,复矗立于院门之处,然后微微向斐和拱手,蹦出两字『稍驻』,也不多言,直令人通禀骠骑,说斐和已至。 斐和几次欲言又止,原本想着要询问一下许褚,毕竟许褚于政事堂之外,多少也是距离近了些,有没有听到什么具体细节什么的,可是见许褚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踌躇之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迟疑之下,便听得堂下护卫断喝,『骠骑传进万年令、马政司从曹!』 斐和额头之上,豆大的汗珠奔腾而下,不由得举起袖子擦了擦,然后又整了整衣冠,方忐忑跟着护卫进了政事堂院中,绕过回廊,抬眼见到堂中斐潜不怒而威,顿时小肚子有些发软,噗嗤一声跪倒在地,『臣……臣拜见主公……』 斐潜看了看斐和,『子成位任万年、马政,可觉有何异常?』 斐和哆嗦一下,吞了口唾沫,『臣,臣未觉异……异常……』 『万年今秋可获赋税几何?』斐潜轻轻哼了一声,旋即问道,『算、口多少?更为几人?灾免若干?可有户、平?』 『这个……』斐和急切的想要回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数字,豆大的汗珠又是滚滚而落,滴落在地板之上,但是斐和原本觉得只要主薄统计完毕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时候翻看一下数据不就得了么,所以也根本没有用心去记忆,当下一时间被斐潜追问起来,吃吃半响也说不出一二来,最终憋出来一句,『臣愚钝,数目……这个繁多,一时不清……主公欲问此事,不若唤主簿前来……』 『呵呵……』斐潜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指了指一旁的坐席,『子成且就坐……』 斐和见斐潜态度似乎和缓下来,偷偷喘了一口气,连忙谢过,偷偷擦了擦汗,正坐一旁。 『万年县中,可有逸闻?』斐潜说道,『子成不妨叙说一二……』万年县,乃西汉高帝十年,葬太上皇于栎阳北原,号万年陵,后因分置县郭以为奉陵邑,方设治所。 说到了闲事,斐和倒是抖擞起精神来,很是详细的讲述了他这一段时间在万年左近开展的关于诗词酒会,文学经论等等,毕竟主持民间教化,也是县令的一部分工作,所以斐和说这些的时候还颇有得意,甚至还吟唱出用来讴歌骠骑将军斐潜的诗词:『骠骑定疆兮,恩泽三辅,勤政求贤兮,胸纳天下,庇佑苍生兮……』 『好了,好了……』斐潜哭笑不得,『这么说来,马政司内,子成也是主行教化,任人为用了?』 『是,是,主公所言甚是……』斐和还不是很清楚事态的严重性,还以为这样就已经过关了,便笑着说道,『正所谓知人善任也。亦如子产之从政也,择能而使之,冯简子能断大事,子大叔美秀而文,公孙挥能知四国之为,便有诸事,子产乃问四国之为于子羽,且使多为辞令。又以冯简子使断之,成授子大叔对宾客,是故鲜有败事也,此乃礼通上下,各取其职……』 斐潜点了点头,微微笑道:『然子产亦言,夫小人之性,衅于勇,啬于祸,以足其性而求名焉者……子成以为然否?』 『啊?』斐和愕然,旋知不妙,顿时心脏通通跳将起来,脸色败坏。 『万年事务如此,便怪不得马政荒废……』斐潜脸上依旧带着笑,只不过声音渐渐冰冷,『诸厩税草,年季更换,新草复至,旧料何去?病死战马,皮筋存库,肉贾于市,既无数值,亦缺账目!某兵出豫州,转战折损不过千余,翻返三辅,伤废战马竟倍之!莫道诸厩之中,凶险更胜沙场!』 如今斐潜之下,战马数目年年繁殖增加,其中牧草豆料等等,虽然单一而论,价值并没有多高,奈何数目庞大,而且每到了季节更替的时候,尤其是新牧草存入之时,各处马厩多多少少都会存有一些旧的牧草和豆料,而这个时候却只有新入库多少牧草和豆料的账目,旧有的那些便是『腐坏废弃』四字便被全数勾销。 还有战损病残之马。按照条例,战马是有确切账目的,生则好说,死了也要以马皮用来勾销,在这样的条例账目之下,这些人亦有对策,马皮马筋等入库,马肉马骨等等往往就被拿去售卖,所得之财根本就不入账。 如果仅仅是这样,斐潜也不至于多动怒,因为水至清则无鱼,千百年来封建王朝之中,但凡是公权力行政机构,必然有些猫腻污垢私藏手段,吃喝拿用,都属寻常。可是这一次或许是觉得斐潜当下关注封将,亦或是贪念蒙蔽,竟然虚报战损数目,勾销鲸吞! 虚报数目,可能并非唯独此时,应该之前就有,一来数目较小,二来斐和也是尸位素餐,所以之前并没有发觉,亦或是收受好处,上下沉溺,然后这些蠹虫胆子就越来越大,不约而同借着此次骠骑出征之事,借此机会多多少少的捞一笔,结果数目加到一起,自然就差额甚多。 账目会计,春秋战国之时,往往以叙述而为记,所用眉目也不是很清晰,从秦代开始,就已经初步有些规模了。 秦代以二柱为主,也就是出、入两个方面,但是因为当时所规定的各项收入及费用支出一般来说是比较固定单一,所以如同流水账一般的记账方式,也大体上是勉强够用。 到了汉代,不仅是简单登记了出入数目,还需要登记来源和去处,除此之外还加上了库存,基本上形成了三柱记账,入、出、余,基本上来说,可以反映出每一项的来龙去脉,比起春秋先秦来说自然好很多。 但是这种方式,依旧有很大的问题。 斐潜之前就颁布四柱记账的方式,并下发让各地学习改用,但是一来四柱记账,等于是要将先前旧账一一盘算,然后补记补全,耗时繁琐不说,而且还会暴露出很多问题来,所以各地之中并未完全立刻改用,依旧还是很多地方继续沿用三柱记账。 所谓『四柱』是指旧管、新收、开除、见在四个部分,也就是在出、入、余之外,还加上一个结,简单来说,就是三柱记账,多数只反映当年情况,而加入结余账目,也就是旧管账之后,年份和年份之间才不是割裂的,形成了上下联系。 就像是之前新田政推动,也受到了旧有制度的阻力一样,四柱记账法显然会伤到很多人的利益。并北之地是斐潜一手打造起来的还好说,像是三辅汉中川蜀之地,沿用旧例日久,加上算数又不同于经学,并非会读两个字就能知晓其中奥妙的,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表面上说是要改要改,实际动作根本就不做,一问起来就搬出大量的旧账本诉苦,然后主事官员又有很多就像是斐和一样,根本不通数算,一番看这些账目就像是天书一般,根本不知道如何入手,也自然就一天拖一天,一月拖一月下来…… 斐潜将桌案之上的马政司表章扔到了斐和面前,『某且问汝,署名之前,可有勾检核查?可有明察数目?!』 表章纷乱,字字墨色宛如血染。 斐和吓得浑身发抖,几次要拿起表章,都掉落下来,最后干脆放弃,以头扣地,『臣有罪,有罪……』 『汝亦知有罪?斐氏所以兴盛,制衡山东,便是仰仗兵马强盛!某以马政任于汝,无异于将斐氏一族身家性命交付汝手!汝竟然如此懈怠,可有颜面自称斐氏?可有面目告慰汝父?!』斐潜拂袖,停了片刻,又追问道,『汝实言以告,可有私收钱财,收受贿赂?』 『罪臣,罪臣……』斐和连连叩首,『绝无……呃,也就收了些把玩小物,绝无收纳钱财!』 斐潜看着,半响不语,最终漠声道:『且免冠,自去家中待罪。』 斐和颤颤巍巍,自行卸下了头冠,然后披头散发,宛如行尸一般,落魄踉跄而出。 官场之中,迎来送往,一些人情世故,古往今来难以避免,若是仅仅收了些文人印章,把玩器件,斐和也就是侧重于渎职之罪,相反,如果说斐和不仅是知道了其中的问题,还参与其中并且收受贿赂,以谋私囊,那么就不仅仅是渎职一罪了…… 政事大堂之中,虽说庄严肃穆,富丽堂皇,红黑色的屏风以金银勾勒为饰,朱红色的圆柱直达房梁,似乎一切都在光明之中,但是实际上在视线所及之外,依旧隐藏黑暗。 一直以来,斐潜都知道其实治下多少有些这样或是那样的问题,而且这种问题不是说在朝堂之上发布一个政令,然后底下就能立刻立竿见影消除隐患的,需要知道华夏自古以来就有一个专有名词,叫做『三令五申』! 就算是到了后世那种全民上网,信息传播极快的年代,依旧还有许多小吏,吃拿卡要,恶行恶态,仗着些许权柄疯狂敛财,更何况是在封建王朝,大汉当下? 斐和被免冠逐出,自然引来众人侧目,还未等回过神来,又闻政事堂当中骠骑再次吩咐:『请徐太史令前来!』 徐岳所在监测天文之所,在长安之北,骊山之中,偏离长安五六十里,传令兵前去然后再等徐岳赶来,已经是天色渐晚,临近黄昏。 历朝历代之中,专研天文学的人,大多数都比较清贫,一则是天文之学浩瀚广博,真钻进去了也就多少看不上凡尘俗世,二来真正研究起来,这些数据需要天天观测,定时定点,日复一日的单调重复,如果不是有大毅力,也难以完成这样的工作。而既然有大毅力,生活上面的衣食诱惑,声色犬马也就自然不太能影响到其本人了。 徐岳如是,跟着徐岳的阚泽也是如此。 自从接任了修订历法的事项一来,徐岳和阚泽带着一群专注于此的人员,,每日观察天象,每夜记载星辰,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然后和旧有的历法进行核对计算,推演其中因为天体运动产生出来的偏差积累,再进行切分时辰,核销误差,所有的工作都是枯燥繁琐,自然怎么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喝喝小酒,纵情声色的时间。 如果说官员清寒,怕是这些负责观测天文的官吏,最为清苦困顿,最没有什么油水可以捞取。 所以这一次,斐潜准备拿出来用的,便是徐岳,以及阚泽等等一系列专注于天文和算术的人员。 『骠骑之意是……』徐岳是个老实人,反应略有些迟缓,见到了斐潜之后,听了斐潜的所谓『审计』之策后,依旧有些懵圈,没能立刻反应过来,甚至还不能领悟到若是真的推行审计,将意味着什么。 『烦劳师兄抽调精算明数之人,今秋先于三辅勾检各郡各县账目,核查出入存余,明悉仓廪,并授四柱账法,待到明年,便分四组,奔赴并北,陇右,汉中、川蜀核算!』斐潜不得不再详细说明了一遍。 审计署下乡,就问怕不怕,慌不慌?因为这些审计人员都是从太史令台之下抽调出来,和其他郡县都没有什么直接上下属的联系,所以自然也就比较少有掣肘。当然,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么些人分散四方之后,多多少少可能因为这个或是那个的原因,被腐化拖下水,也是难免。 不过,斐潜现在手头上不是还有那一帮子隐在乡野的墨家之人么? 明面上审计署核查地方,暗中有墨家人观察情况,两条线同时上报,相互对应,如果这样还能出问题,那也没关系,反正三五年之后再来一次,审核通算,若是翻出旧账不符,顺藤摸瓜就是。 斐潜考虑的是防腐,而徐岳却皱眉说道:『历法涉数庞大,事项极多,原本人手就有不足,若是如此一来,再抽他用,怕是……』 『无妨,无妨……』斐潜笑着说道,『待封将大典之后,便开新试,另设明算科,凡可用者,皆充于师兄之下,如何?』 徐岳这才点头。 斐潜哈哈笑笑,然后吩咐廊下侍从,干脆将晚脯送到堂内,一面和徐岳聊些历法进展,一边叙说些闲杂之事…… 虽说才半日功夫,但是斐潜当面叱责斐和,并且斐和免冠待罪家中的消息,就像是生了翅膀一样转眼之间飞到了长安城邑各处,顿时引起许多人的关注,尤其是一些人听闻后续的徐岳之事,便是恍然大悟,趁着夜色尚未降临,城防还未关闭,便急急奔往书坊之中,将什么例如《周髀算经》、《九章算术》等等书籍一扫而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88章爵位初探,登坛拜授 反腐这个问题,产生出来并非一日之寒,想要解决也不是一日之功,就像是牛皮癣一样,又或是如同小强一般,杀了一波,依旧还有一波,看见一个的时候,往往底下已经是一窝。 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而现在,斐潜只是刚刚开了一个头。 拿出大棒子来,自然也要掏出胡萝卜。 紧赶慢赶,在龙首原的拜将坛总算是建好了,可以如期举行仪式。 功勋爵位么,有谁不喜欢? 华夏从秦朝的时候,开始了走向中央集权,大一统的趋势,但是实际上,即便是以秦始皇那种无上的权威再加上磅礴的军势,依旧无法完全推翻春秋战国所存留下来的诸侯分权制度,即便是到了汉代,各地郡守在权柄方面上,依旧是宛如诸侯,中央政权的管控体系非常的粗放和滞后。 不过汉代有一点还算是不错的是,即便是当下朝堂所能控制的区域极度萎缩,各地郡县官吏即便是世袭,也在表面上遵从了汉代选官的制度,也就是由上一任长官或其群属推举出下一任长官,或是搞一个什么乡老推选等等,然后再向朝廷报备虽然所谓报备就是搞个祭坛,焚烧表章了事,至于天子能不能从上天那边获取信息,就不管了。反正不是说为『天子』么,若是老天都准备不告诉你,还能怪谁? 即便是如此,从这个角度来说,在汉代,世袭的只有爵位,并无世袭的郡县实权。 虽然很多时候只是名义上是如此,但是也算是一种进步了。 至于像是唐朝的所谓羁縻州,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是一种倒退,毕竟允许偏远地区的少数民族自治,这是在交通时效等等等问题之下,采取临时性的举措,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其长官也如果任其由部族头人世袭,完全放任,那么和割裂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唐代之后,到了后来宋朝,明朝,形成了土司制度,使得从汉代就被纳入了华夏疆土的许多偏远地区,逐渐的走向了分裂割据转移,说起来当然也是武则天这个老娘们干的好事,内斗内行,对外么,只好一再妥协了事,后世的慈禧也是如此。 土司制度,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似乎是获取了短暂的和平,但从长远来看,实际上对于华夏统一,还有持续的领土扩张都形成了巨大的阻力。 斐潜认为,像华夏这样地形复杂,南北遥远,地域广阔的情况下,只有大一统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否则很容易形成分裂,进而一发不可收拾,再也无力向外扩张。所以斐潜现在做的很多事情就是如此,越是偏远,越是需要将华夏文化渗透进去,推行教化,然后三代之后,自然就基本上归附了。 而要对各地郡县,以及偏远地区形成震慑力量,强大的中央军事实力,不可或缺。 要保持军队当中的荣耀体系,那么就要给军队将领,特别是其中优秀的统帅,授予可以世袭,但是代代递减的爵位实地作为奖励。相对应的,可以给文官系列的授予实地的管理权,但是不能给于其世袭的继承权。 简单来说,就是一条,非军功不封侯。 毕竟皇帝要给自己儿女分封王爷公主,是避免不了的,但是可以给待遇,不能给荣耀,也不能给实权。也就是说,有实土的管理权还可以世袭的,只有军功的爵位,并且代代递减,这样才基本上可以说不会出现沙场卖命搏杀九死一生,竟然还不如在皇帝面前谄媚获得的好处大,导致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后者,以至于国家的尚武精神越来越差,越来越少。 如此,在高等爵位上,就形成了同姓王和异姓侯两条线,王是王,侯是侯。虽然两条线都可以获取封地,但是王为虚封,就是多领一份钱粮俸禄,而侯为实封,并且尽可能都册封在新开拓的疆土之上。 所谓王爵,只有一个等级,就是以某某为称号的王爷,或者公主,或封郡,或封县,封地大小也就代表着『王』的大小,按照汉代惯例,王是不掌握实权的,实际地方政务由其国相掌握,有开庙祭祀的权柄,然无实际的军政权力。若是异域外邦的王族,投降之后,也并入这个体系当中。如匈奴、乌桓、鲜卑乃至羌、氐各部酋长等等,或者直接用汉家的王称号,或者依旧用其旧有称号,比如单于等,身份与同姓王基本相同。国相由中央朝堂指派人员担任,有任期,有考核。 侯爵体系,则是采用春秋战国时期的公、侯、伯、子、男,再加上列侯和关内侯,一共为七个等级,当然,根据封地的大小,即便是同等级的侯爵,也分高下。侯为名爵重器,例有军功才得封赏,封地由侯爵自行掌控管理。就理论上而言,哪怕贵为宰相,若无军功,也是无可生而封侯的死后追封倒有一定可能性,而这种追封,就是个名头而已,并不能像是军功侯爵一样获得实际的封地。 因此整体而言,不管是从实际利益,还是个人荣耀,自然是侯爵最高,如此一来,一方面军功以新开拓出来的实地分封,有助于借武将名望,对于新拓之地进行持续的镇压和稳定,另外一方面在推恩之下的递减作用,也使得这些土地可以渐渐的并入汉家领土之中,属于一举数得的事情。 这样或许才能大体上平衡文武之间的关系,因为文武分出来的道路方向不一样,文官不用打生打死,就可以得到地方管理的实权,但是文官可能三年一任,或是干不好直接就被调走或是贬官了。 武将必须沙场搏杀,方可以享受荣耀,并且这样的权限,一般来说是跟随终身的,而且是打下哪里,或是平叛了哪里,才封在哪里,只要不犯错,还可以传承,只不过推恩之下,几代之后消亡了也是正常。 当然,斐潜现在的这般设想,或许也有些理想化,但是这个多少是一个方向,至少比那种武将在边疆打生打死,然后只能得封一个小关内侯,然后跟在皇帝身边干尽坏事的谄媚文吏竟然可以封列侯的情况要好得多。 那么不是武将,一般的文官或是普通人,在日常生活当中,是不是就没有获取爵位的可能,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呢? 并不是。 下一步,斐潜还想继续拆分先秦的二十等勋爵体系,而且是很简单的拆分,就是拿出汉代两千石的等级来,直接套用。 汉代两千石,有四个档次,中、真、元、比。元两千石就是原来的两千石,其上有中两千和真两千,然后在两千石之下,有比两千。所以说如果将这一套标准直接用在了军功二十等爵位上,就立刻扩展出八十级的体系出来,基本上来说就差不多够用了。 人,最怕没有目标。 勋爵体系就是面向全大汉,所有人都可以去争取,嗯,当然也是名义上的都可以。实际上出身的高低,也决定了勋爵的起始位置。 像后世游戏当中那些虚假的,丝毫不能给现实生活任何裨益的角色等级,还不是有大把大把的人会没日没夜的死命又氪又肝,氪了再肝,肝了再氪等等,若是现实当中直接有等级挂靠,然后纵然是下调了对应的待遇标准,但是实打实的生活标准可以改变提升,会不会掀起如同前秦一般,疯狂去肝的热潮来? 而要做到全民热肝,就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数据统计系统,然后每年或是每隔三年,搞一次考核,实行末位淘汰制度进行升降等等的操作,使得勋爵上下流动起来,还怕全民不肝到死? 所以,大力的推广数学,还是很重要并且也是很紧迫的任务啊…… 以上三大爵位体系,可以说就基本上覆盖了王朝的大部分方面需求,然后不管是王爵、侯爵、亦或是勋爵,都代表了拥有一定的『超制』权限,什么见官不拜都是基本了,还会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前秦的爵位就规定了吃饭几个碗几道菜等等。若是加以细分,对于身处不同等级,相对应的门户建筑、车马服装,乃至祭祀规格、日常用度,都有着不同的规定,若敢超越本身所处的等级,便称『逾制』,属于犯法行为。爵位另外一个特别的好处,就是可以抵罪,除非是大不赦之罪,都可以依照律法进行抵消。 同时,勋爵体系又可以反过来制约王爵和侯爵体系,毕竟勋爵体系的之中的人,才是最多的,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勋爵群体都是以国家名义进行发放,所以只有这个国家在,勋爵体系才能存在,就像是后世最不希望服务器关停倒闭的,自然就是又肝又氪的普通用户…… 王爵就不说了,没有实权的王爵基本上来说也就断绝了造反叛变的可能性。 侯爵之中能造反叛变的,多数都是在军中形成的上下级别稳固的纽带关系,而之所以能形成这样的派别关系,多半是因为封建王朝当中将军多半对下属有极大的奖惩权限所导致的。而如果说登记核查,制定下发奖励的并不是统帅军队的将军本人,那么统帅将军还能有条件造反么? 就像是当下骠骑军中,但凡是兵卒都知道,脖子间悬挂的铭牌用来记功,功勋满了什么标准去找军功官登记,换取田亩或是钱财,都不必通过统帅批复就可以获取。统帅的将军更像是服务器当中的gm,虽然掌控军中军法,雷霆万钧,也可以刷怪刷装备什么的给玩家一定好处,但是要是被审查出来追踪到了数据,甚至是说要鼓动一帮玩家跳槽换服务器…… 那就呵呵了。 当然,这个爵位体系的工程量,也不比反腐工程小多少,只不过有这样一个方向,总比什么方向都没有乱走一起要好得多。 而这些爵位的礼制标准,日常生活待遇,乃至于抵罪等等细则,就是斐潜下一步可以交待给儒生去完善的事情了。 儒家不是最擅长『礼』么,那么制定以及教化这些『礼』,就是儒家当仁不让的主要职责了,还用得着担心儒家子弟闲着没事干乱琢磨什么谶纬之言?这么庞大的摊子要细化稳固下来,并且不断补充修缮并且宣扬教化,就足够儒家忙活的了。 然后从原本士族子弟当中,儒家体系之内,再剔除出来一部分人,类同于徐岳那样的,专门负责审计核计,在民则是审核民生,在军则是审核军功,实际上就基本等同于担任了监督检察的职责。 最后再加上军中退伍下来的人员担任地方武警,按照制定出来的『礼』,根据审核出来的问题,行使抓捕刑罚等等权限,将地方士族宗族的执法权剥离开来,那么也就基本上搭建起在封建王朝之下的三权分立体系了。 虽然有些理想化,但是这也是斐潜所能想到的最为适合华夏封建王朝的分权制度了,而且这一套的制度如果真的建立起来,斐潜觉得,远远比杀男人捅女人,或者反过来,多少是高大上一些。 对于整个社会来说,其实有一定的规则,从某个角度来看,反倒是公平的。 最怕就是明明有规则,但是有人破坏了之后并没有得到惩罚,这才是祸乱的根本。就像是排队等公交,如果是有人可以随意插队不受惩罚,那么之后还有人排队么?当行善的成本远远高于行恶的成本的时候,整个社会还会向善么? 华夏封建王朝历来最大的问题就是搞什么『法不责众』,『众人』犯法就不叫犯法了?假借『众人』之名,行个人私欲的,历朝历代还少么?为什么会有这个『法不责众』呢?还不是因为屁股坐在士族世家的基础上,这些把持地方,聚集人口的士族大姓,自然时时刻刻都是代表着『众人』,『法』又如何能责到这些人头上? 儒家之所以越往后越发的表现混蛋,就是一方面制定各种礼法,然后一方面又想要将自己从这个礼法当中摘出去,免除各种惩罚,于是乎就整天捉摸着设些后门,钻些空子什么的,再将孔子等所谓圣人招牌挂在那些被这些人钻营出来的窟窿外遮羞,最终便是国家大坝轰然垮塌,这些家伙又树倒猢狲散的去找下一家。 规矩,和遵守规矩,同样重要。 太兴三年,七月初五,诸事皆宜,百无禁忌。斐潜带着大臣们登上了龙首原拜将坛,开始正式授拜分封诸位将领,也代表着斐潜推动爵位改革的第一步,在一干众人的兴奋之中,悄然前行。 先举行的自然是对于天地的祭拜,对于天子的致敬。皇权么,还是有必要维护的,至少在面子上,这不光是针对于天子刘协,而是关系到对于整个国家的认可度。至少在现在,维护大汉的形象,远远比诋毁大汉要更容易让一般的百姓接受。 献祭天地天子的仪式之后,战鼓隆隆而起,军中号角手站在拜将坛之下,在鼓声当中举起号角,一同长鸣。 六十四名由长安士族世家良家子,以及守山学宫学子共同组成的队列,在祭坛之下广场中迎风而立,高声吟诵: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台下正在队列当中张辽闻声不由得浑身一抖,忍不住也仰头用着略显得有些嘶哑的声音和唱道:『为我谓乌,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赵云看了看张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微微垂目,神色也是略有变化,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汉乐府战城南是绝大部分士族子弟都学过的,甚至军中兵卒多少也有学过,此时此刻也都纷纷应和起来,『水声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一时间声震四野,其声悲切壮烈,滚滚如同雷霆。 早一些的时候斐潜用的是先秦的那个『同衣同袍』作为祭奠阵亡将士的曲目,但是后来有人谏言不妥,最终便换成了汉乐府《战城南》。 在祭坛前方广场之上,战城南乐曲渐入尾声,随着最后一句『朝行出攻,暮不夜归』三叠而尽,鼓声再变,然后号角手退下,钟磬丝竹等等加入了进来,而六十四名的舞者,也在钟鼓乐曲之中,开始进退变幻了起来。 今日用的,便是黄月英当日决定的帗舞。虽然是小舞,但是当六十四人一同舞动的时候,尤其是其中十六人高高举着镶嵌了黄金玉石,悬挂了五彩丝绸的长柄木帗挥舞起来,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还是相当的绚丽多彩,引人注目,动人心魄。 整体整齐度么,大体上还算可以。 斐潜站在拜坛之上,居高临下自然看得清楚,毕竟是以良家子组建的临时舞者队列,在时间短任务重的情况下,打磨到了这样的程度,也算是不错了。 帗舞的华丽多变,将原本祭奠将士亡魂的悲伤调和了一些,待到帗舞结束之时,伴随着钟鼓再一次的轰鸣,祭坛上下左右,一同高喝出大汉开国皇帝的那三句著名词章,代表着拜封仪式正式开场!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虽然这首诗只有短短三句,但在重复了三次的叠唱之下,又是有雄浑的钟鼓伴奏,磅礴气势冲天而起,震慑四方……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89章 制诏拜将,分陕而治 龙首原。 晴空万里,碧色如洗。 拜将坛上,旌旗招展。 『赵云赵子龙,上前听封!』 礼官的大嗓门纵然是在钟鼓声当中,依旧清晰明亮。 隆隆鼓声之中,赵云步出行列,抬头挺胸,一步步的登上拜将坛。 这一刻,是属于他的荣耀。 战鼓震荡,声声就像激扬血气,角号悠扬,声声宛如黄沙扑面! 赵云一路向上,面容依旧平静,可是心中难免澎湃,毕竟他是众将之中,第一个封赏之人,这也说明了在骠骑此处,已经从一个黑山贼寇,如今成功的转变成为了三色旗帜之下第一武将。 斐潜选择赵云作为排名第一,除了赵云的军功确实彪炳之外,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赵云沉稳,沉稳得不像是他这个年龄的人。 当然,赵云也并非完全没毛病,据斐潜留心观察,赵云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坚定保皇派,这一点,让斐潜有些奇怪。毕竟当年抛弃常山等等边境的,是大汉皇帝,让这些民众走投无路,变成黑山贼的,也是大汉昏庸的朝堂,而再这样的情况下,赵云依旧是一颗红心,甚至有比吕布还要更加坚定的尊皇之意,这真是有些意思。 历史上赵云投了刘备,未必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罗老先生书中,为了衬托刘备,很多人自然成为了乱臣贼子,但是实际上一些人并非像是三国演义当中所描述的那么不堪。比如袁术和吕布。虽然袁术最终名头也臭了,吕布后来在陈珪的劝说下,也和僭越的袁术断绝了联姻结盟,可见吕布在对待汉室的态度上仍然是拥护的。并且吕布的这种拥护的态度,是当时广为人知的,因此孙权后来于赤壁之战之时才会说:『老贼欲废汉自立久矣,徒忌二袁、吕布、刘表与孤耳。』 这一句话,很有意思。 虽然孙权话语的意思并非是赞扬吕布,而是标明自身,但同时也说明了,如果说袁术当时真的已经称帝,吕布之前就顶着一个乱贼名号,那么爱面子的孙权,是不会将袁术和吕布都放在自己前面的。 所以袁术和吕布,其实在孙权眼中,至少不是公认的乱臣,顶多就像是刘表一样,有些僭越的投机分子而已。而在东汉末年,僭越之人还少么?那个诸侯没有僭越?从这一点来看,要么是陈寿写三国志到了吴书的时候疏忽了,要么就是陈寿故意留下来的后门…… 当然,作为保皇党,见到刘协那么不堪于用,尤其是这一次赵云亲眼见到了刘协所表现出来的迟疑和软弱,想必也是对于赵云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国之重任,唯之嘉勋,分陕而治,实委贤良。常山赵云赵子龙,智勇果敢,亲率精锐,并逐阴北,斩将夺旗,靖清并幽,忠孝克敏,长驱卑庭,功在社稷,资质殷实。今奉天子令,行诏制,拜平北将军,封上曲阳亭侯,邑二百,寄爵关内,领幽北阴山军事!此诏!』 赵云上前拜倒,双手接过诏令,然后叩谢,起身,面向拜将坛之下,将诏令双手高高擎起,顿时钟鼓丝竹之声大作,奏以嘉贺之曲,同时四野观礼军民一同高呼,三次方落。 赵云转身再拜斐潜,斐潜点头,再从一旁侍从金纹红底漆盘之中,取了紫白二色的绶带,亲自给赵云悬挂在腰间,然后再授予金印。 赵云再次转身,接受军民恭贺,然后三拜斐潜,然后从东面通道缓缓下到了拜将坛的二层,等待结束之后的夸街游行。 第二名站上拜将坛的,是从函谷赶回来的太史慈。 太史慈多少还算是比较近的,而一些身处偏远赶不回来的,也就自然没有办法在现场接受斐潜的亲自封授,只能说等待斐潜派人分头传达了。 『德懋懋官,功懋懋赏,克宽克仁,方正有夏。东莱太史慈太史子义,气勇雄浑,首赞奇略,亲率飞罴,突进远飚,肃清槐路,威镇宵小,忠于王事,肃遏警巡,抚慰河洛。今奉天子令,行诏制,拜镇护将军,封惤亭侯,邑一百五,寄爵关内,领弘农司州军事!此诏!』 太史慈同样获紫白二色的绶带,龟钮金印。 『御侮折冲,德抚西土,戒戎于伐,戡翦患遗。雁门张辽张文远,忠孝克彰,策用谋远,西城冲要,镇蕃治藏,典戎教化,声绩备举,战功显著,内外聿宣。今奉天子令,行诏制,拜征虏将军,封西都亭侯,邑一百五,寄爵关内,领汉中陇南军事!此诏!』 张辽举步上前,受紫绶金印。 吕布原本的旧有温侯之称,如今去之,改九原县侯,称安西将军,拜任西域都护,也同样是授紫绶带,金印。 徐晃、魏延在外统兵,不能亲自到场,便只是宣读了诏令,分授镇军将军和征蜀将军,授青绶,金印,分别驻守关中和川蜀。 另有黄成、马延、马越、张济、张绣、姜冏、许定、蒙恕、李典、朱灵、张烈等人,分授中坚将军、虎牙将军,游击将军,骁骑将军,以及屯骑校尉、越骑校尉、步兵校尉、长水校尉、射声校尉、平虏校尉等职位。以上校尉,虽说名为校尉,但是其实都是大约等同于四品杂号将军,所以也不算是差了。 至于像是凌颉,廖化,徐羽,王忠,刘雄等等暂时都没有什么新功勋的,也就略微上调了一点点,从无名校尉都尉,换成了杂号,大约等同于上调了半个级别,凌颉是建忠校尉,然后同时也追封了张晨,龚俊为建义校尉、讨寇校尉。至于廖化,则是护军校尉,也算是斐潜给与这个三国著名长跑将军的一点偏爱。 黄旭为定威校尉,许褚新来,就排在了魏都后面,分别也是加了一个杂号的武威、武卫都尉,作为斐潜的护卫头领,维护斐潜周边安全。 既然称之为拜将,所以庞统之流基本上就暂时作为观礼之人了,即便是徐庶那样半个武将加点模式的,既然领的是文职的官,那么就顶多被称之为『相』,而不能称之为『将』了。 同时,四方镇守不能长期缺少重将,所以封将不能拖,至于文官么…… 庞统等人的安排和升迁,并没有在拜将坛之上进行,而是要在腊月初十那一天,在将军府拜授。 赵云等人,在兵卒护卫之下,奔驰长安,绕城受夸不提。这样的一次大规模的封赏,意义深远,除了之前提及关于军功爵位的制度,也是让斐潜当下底盘当中的士族百姓,明白在三色旗帜之下,有如此强盛的武将队列,可保护平安稳定。同时斐潜也借这个机会,搭建出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上的防御战区,划出了区域防御体系,打破了汉代原有的郡县局限,类似于唐朝的节度使,只不过民生政务依旧是在郡守县令的管理之下,这一点,尤为重要。 汉代律法之中,郡县之兵并不能跨越郡县调动,当年孙坚担任长沙太守的时候,打败了区星之后,又有周朝、郭石等人在零陵、桂阳一带行乱,孙坚就越过郡界,前往征讨,最后平复。虽然说孙坚当时也未必全数都为了公心,但是跨越郡县征讨,纵然有功,也受到了弹劾。 而现在片区防御体系建立之后,郡县的边界概念就会变得模糊了起来,而且更加灵活,斐潜可以根据需要增加或是减少军区管辖范围,以对应新的需求,而且也将军权和民政彻底的剥离开,使得地方太守的权限进一步降低,同时也可以通过调整军区的大小,来很便利的制衡将军的职权,或者说干脆轮值,五年调换一次等等,都可以有效的遏制军权派系泛滥…… 当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制度维护良好,运作合规有效的情况下,而大多数的时候,破坏远比建设来得更容易,就算是再完善的制度,也有被玩坏的时候。 若是斐潜这一代过后,会不会在某些人的破坏和钻营之下,斐潜当下看起来不错的举措,届时反而成为了恶政,也很难说。毕竟人类先天性的自我毁灭的因子还是很多的,使得一部分人即便是也要动不动谩骂一番,发泄戾气,更何况若是真的牵扯到了利益的时候? 热血民众为了赵云等人的荣耀欢呼,看着如林如岳的军旅夸耀行进,便是高呼雀跃,兴奋异常,但是士族子弟之中,并不是所有人愿意吃风沙,饮雨雪,踏生死,战九荒的,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羸弱的身躯并不适合战斗,或许是觉得自己天生下来就是智慧型的人才,拿刀弄枪的太过于低级了,所以这些人更感兴趣的,是赵云等人被册封之后所展示的那些东西…… 『啧啧,分陕而治啊……』 一些人开始挤眉弄眼起来,心照不宣的发出各种声音。 而另外一些没读过这个典故的,亦或是还没有想起来的,便略显得尴尬的附和着,然后攒唆着已经领悟的人来解释一二。 『此乃周王典故是也……』 『周武王劳病而逝,周成王年幼懵懂,便由周公旦和召公奭共辅之……』 西周灭商并非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周文王周武王两代人,虽说最后完成了灭商大业,但是周武王姬发,却没能够长久的享有天命,在刚刚建立西周之后不久,或是因为过度劳累,或疏是因为感染了疾病,很快的就去世了,甚至来不及为身后做出安排。 虽然说当时将周武王之子,周成王推上了王位,但是成王年幼,不能执政,因此在当时的西周形成了一种王权真空状态,西周国体动荡。 当时的周公旦作为周武王姬发的亲弟弟,他决定摄行天子政,以此来辅佐年幼的周成王,维护周王朝的延续,但周公旦的举措却遭到很多人的反对,不仅有远方诸侯的反对,就连周室内部的宗亲也对他的摄行天子之政产生了怀疑,其中最大的阻力便是来自同等地位的召公奭。 后来周公旦说服了召公奭,两个人将周王朝土地一分为二,凿了一根高三米五的石柱栽于分界之处,称作『立柱为界』。据史籍《左传·隐公五年》记载:『自陕而东者,周公主之;自陕而西者,召公主之』,由此两个人分别治理周朝国政,度过了周成王危险期,也才有了后来的『成康之治』。 当然,斐潜用在对于赵云的评语之上,肯定不能算错,毕竟『分陕而治』这个词,本身也有切割出一部分区域委任贤才进行管理的意思,而赵云统管阴山幽北,也正符合这样的情况,但问题是,如果说这个不是仅仅针对于赵云,而是有另外的意思呢? 如今山东山西,加上斐潜现在手中的西京尚书台,这不就是当年周成王年幼不能理政,然后立柱为界,划分东西的再次呈现么? 然后便有人恍然大悟,『在东,周公旦平遗民之乱,召公奭在西,则鼓励农桑,方有甘棠之词也……如此说来,骠骑如今,欲效召公?』 一群人相互看看,都觉得很有这个可能,毕竟现在东面确实还有叛乱未平,曹操还有好几个对手,倒是西面斐潜这里,四周都差不多平了一遍,倒是可以好好发展一下农桑。 『故而方有「德懋懋官,功懋懋赏」之语也……』忽然有人冒出一句来,『骠骑心思,果然巧妙啊……先有「分陕」,后有「懋懋」,啧啧,真是绝妙,绝妙啊……』所谓『德懋懋官,功懋懋赏』,出自《尚书仲虺之诰》,简单来说,就是德行高尚的便授以高官,功劳大的便给以丰厚的赏赐。 『仲虺之诰,此乃仲虺之诰!啊,哈,此为古文书也……』 『咦,如此一说,倒也真是!骠骑厌今文繁琐,谶纬难辨久矣,「分陕」乃言周公事,古也,另有「折冲」亦为大雅之诗,皆取古文!呜呼哉,莫非今文,不得其用乎?』 『今文繁琐,多有违驳,青龙寺有论,且言真正,古文今文,唯真求正……』 旋即楼就歪了,从武将的诏书讨论到了今文古文身上,然后越歪越远。 普通人士,大体上就是说个热闹,就算是真的说了一些什么,也未必当作一回事,但是消息在几天之后传到了在许县的曹操之处,当这几份的制诏摆在桌案之上的时候,曹操也不免心中升腾感慨,一时间难以言表。 尤其是『分陕而治』四个字,简直就是直透进曹操心中,觉得墨色如血,就连那些笔画转折都锋锐无比,刺得脑仁生疼,心间烦闷。 虽然说大多数人都认为,周公旦和召公奭的分治,奠定了成康之治的基础,但是曹操知道,其实周公旦和召公奭,还有周成王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未必像是儒家所传颂的那么和谐美好…… 在『分陕而治』之中,获得声名的,是召公奭,而周公旦么,就有些多少哑巴吃黄连的味道了。 牧野之战只是战胜了商王朝的中央政权,地方贵族未必完全顺服周王朝,而周武王短祚,幼主在位,朝野不稳。早在武王时期,周公旦就作为王室的重要人员,参与到周的政权建设的方方面面。周公旦有相当的政治能力,也积累了相当的政治经验,所以周公旦摄政,似乎顺理成章,但是问题是周武王并没有任命其摄政。 这就很有意思了。 周文王有五个孩子,分别是长子伯邑考、次子武王发、三子管叔鲜、四子周公旦、五子蔡叔度,伯邑考被纣王做成了人肉羹,周文王吃了之后还装作不知,称赞其鲜美无比,方让纣王放下心,说『谁谓西伯圣者,食其子羹尚不知也』,最后放了周文王。 所以当周武王去世时,管叔鲜、蔡叔度在外作战镇平诸侯,因此,在武王的嫡亲弟弟中,周公旦是最年长,且身在朝堂之中的。 史记当中记载,『成王少,周初定天下,周公恐诸侯叛周,公乃摄行政当国。』这也就是说,成王是武王的合法和指定继承人,周公摄政并不是出于武王临终时的安排,至少不是正式的任命,也不是出于周王室众人的推举,而是出于周公自己的决定。 《史记·鲁世家》记载,周公『践祚代成王,摄行政当国』,《礼记》中更是直言『周公践天子之位以治天下』,在《大诰》等多处也发现周公称王,并以『王命』的名义发布命令的。可见,周公所做的,不仅仅是代行摄政而已,很有可能还直接将周成王踢到一边,自己称王了。 随后便是『三监之乱』。三监之乱实际上是管叔鲜和蔡叔度不满于周公旦执政,因此,三监之乱具有争夺王位的性质,而为了能够抽出手来对付管叔鲜和蔡叔度,周公旦不得不和召公奭约定了『分陕而治』,具体约定了一些什么,已经不可考,但是有一点很确定的就是,周公旦承诺了将来要还政给周成王,所以召公奭才愿意做周公旦的后援,治理农桑支持其作战。 而周成王的年龄,大概也就是十来岁的样子,就和曹操担任司空,开始摄政的时候的刘协差不多,因此若是将『分陕而治』套用到当下的话,究竟意图所指是什么,也就很清晰了。曹操甚至能想象得到,如今在长安之中,斐潜通过这几分制诏,所露出来的一张从容且略带嘲讽的嘴脸…… 周公旦想要成为王,但是无法脱离周王朝的禁锢,又必须以周王朝的名义征讨四方,结果辛辛苦苦谋划经营了七年,最终还是不得不还政于周成王,那么曹操呢? 沉默了许久,曹操最终拍桌而起,高呼酒来,然后站在了堂下回廊之处,迎风举起了酒爵,『有此对手,方为人生快事!且行之,看孰为周召?!』 感慨了几声,曹操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回过头又盯着桌案上的抄撰而来的那几份斐潜封令,然后一丝笑意扩展出来,旋即大笑起来,笑得甚至眼泪鼻涕都快喷了出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90章直尹监院,女官制度 长安。 大汉骠骑将军府。 后院书房。 斐潜和庞统常服散座,一边喝着冰镇薄酒,一边纳凉。 虽然长安到了兰月之时,早晚略有凉意,但是白天基本上来说还是很热的,动不动一身汗,有些冰镇薄酒喝着,然后再吹着穿堂微风,便是汉代最大的初秋惬意了。 常有人说什么七月是鬼月,鬼门大开,然后到了七月二十九的时候重新关上,百鬼横行,听起来很恐怖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在汉代,七月依旧是一个代表着美好和期盼的月份,是下半年开端,充满了即将到来秋获的憧憬,是一个寄托着希望的月份。 七月十五中元节,原本是祭奠先人之节,然后在各种宗教之下慢慢变味,反倒成为了所谓鬼节,更有不少骇人传闻以讹传讹。若是追溯起来,要知道这七月十五的『鬼』,原本是自家祖先之灵,然后在不断篡改之下,反倒是成为了让人恐惧的恶鬼…… 斐潜晃荡了一下酒碗,听着酒碗当中冰鱼叮当做声,然后饮了一口,感觉一丝凉意从口而入,渗入肺腑,似乎驱散了一些身边的暑热。 时事皆是如此,时代的变迁,往往会使得一些东西,在发酵之后变了味。 或许像是酒,越醇越香。 或许像是霉菌,越来越是腐朽。 斐潜看了看庞统,又看了看桌案之上,略有些沉吟着。 当下,或许也应该是到了改变一些事情的时候。只不过斐潜心中还是略有些忐忑,就像虽然知道自己是扔进去了酒曲,但是在没有开封之前,谁也不能一定确保经过时间的发酵,就可以成为美酒。 『主公可是有心事?』庞统喝下一盏薄酒,砸吧了一下嘴,将酒盏放在了桌案之上,轻声问道。 斐潜看了庞统一眼,微微点点头,说道:『某欲重建史官行列……』 『史官行列?』庞统对于这个新名词,有些不解。 史官。 似乎浑身上下都是浓厚笔墨的官职。 华夏上古时代,因为文字记载稀少,并且保存流传的物品也不多,所以对于在上古时期所采用的政治体系,往往只是流于推测,很难有具体实证,直至夏商周时期,因为有专门设立的史官存在,所以才有更多的资料保存下来,直至后世。 《周礼·春官》记载周王室设有五史。春秋时期,正式出现了所谓『君举必书』之语,更有分出大史、小史、内史、外史、左史、右史等史官,分工明确。『大史掌国之六典,小史掌邦国之志,内史掌书王命,外史掌书使乎四方,左史记言,右史记事。』 汉承秦制,至武帝时置太史令,以司马谈任其职。谈卒,其子司马迁继其任。迁卒,知史务者皆出于他官,而太史不复掌史事,仅限于天文历法职掌范围。同时,汉代所不定专职著史的传统,也让后世许多封建王朝沿用。 斐潜清楚为什么司马迁死后,太史令就消除了编撰史书的职权,并不是因为太史迁没了后代,而是皇帝感觉收到了掣肘,毕竟之前封太史令的时候说得很漂亮,要求『君举必书』,然后话说完了便感觉一块石头砸在了自家脚背上…… 而且还很痛。 皇帝的权限难得有什么有效监管,所以当皇帝失智的时候,或少都会干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拿弹弓弹行人小叽叽的都算是寻常操作了,至于那些贼臣逆子、淫君乱主、宫廷隐密什么的,其中更是花样繁多,然后若是这些统统被载入史册,传之后代,除了一些彻底疯狂的皇帝,大部分又觉得自家脸皮噼啪作响,颜面太过于难看。 正所谓『秽迹彰于一朝,恶名披于千载』,有那个皇帝愿意史官把自己的阴暗的一面写得淋漓尽致,详入史册呢? 可是之前皇帝老儿又假做大方,表示由太史令负责记载历史的时候,享有记载特权,皇帝是不能察看史官记载,也不能擅自更改的,就算是偷偷看了导致恼羞成怒,史官甚至还有『秉笔直书』的传统艺能…… 怎么办? 盘他! 华夏传统上线,既然无法解决问题,就解决产生问题的人。 所以直至当下,汉代后期,太史令已经不复司马迁的荣光,史官大部分是由皇帝指派其他人员兼任,太史令反倒是专注于天文历法,就像是徐岳一样。 秉笔直书的史官自然就越来越少,大多数人甚至都盯着皇帝的脸来下笔。 当然,依旧耿直的史官还是有,只不过么…… 古往今来,过于耿直的人,在官场上,大约都是没个好下场。 如今,斐潜准备做些改变。 因为现在,斐潜想要设立一个新的职能部门,称之为『直尹监』。 『尹』,甲骨文字形当中,左边一竖表示笔,右边是『又』,象征以手拿笔,故而『直尹监』的职责就很明朗了,就是专门的史官部门。 『主事之人,称之为直尹监监修,位同侍中,比两千石,掌监修国史,修撰史事,记载起居,历法实录……这个……辅职者三,位同侍郎,千石,称直尹监修撰,下有修史若干,著作若干,兼修若干……各郡亦设直尹院,不参民政军事,仅记载郡县要事,设编撰一,四百石,修书二,三百石……』 庞统看了斐潜的『直尹监』架构体系设想,皱着眉头,也皱着下巴,吸了一口凉气,捉摸着,半响不说话。 说白了,直尹监就是一个纯粹文字的部门,负责记载当下发生的各种事情,然后编成史书。这个职位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侍中是上至列侯,下至郎中的加官,自然上下浮动很广泛。 史官的意义,不仅仅在于记录历史,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职能,就是可以作为一种监督的力量所存在。 皇帝职权必须受到监督,相权也是如此。 直尹监,就是这样的机构,独立于民生军事政务之外,只负责记载,登记在案。毕竟很多时候人之所以为恶,是因为以为没人能管得住自己,或是认为此事无人知晓,又或者觉得自己能够一手遮天,掩盖丑陋…… 虽然说起来,未必有直接的效果,但是如果说连这一点都不做,权利的腐朽定然是如同斐和之事一般,或是本人懈怠导致,或是主动谋取私利,最终便是整个体制的崩坏。 若是庞统玩过后世的游戏,多半就会嘀咕出来,斐潜这是要在上下三条路,不管是主路还是野外,都插上眼啊! 而且这还是明面上的,再加上暗地里的…… 什么叫做行政管理? 如何削弱地方士族对于乡野的控制力量? 如果一个郡县太守,作为一地的最高行政主官,对于地方上发生的事情,市坊都传开了,然后他还什么都不清楚,上头追问下来,还要动不动说什么还要调查研究,还要问具体经办人员,那么这样的郡县太守又有何用? 再往上推,如果说中央集权对于地方什么都听不见看不到,那么又谈何什么把控,又能有什么集权? 直尹监院,虽说不言政,不参民生,也不管军事,但是就像是一根探针,从上至下直通地方。当然现在暂且最多只能到郡一级,至于将来会不会扩展到县,那就要等后续的发展了…… 『此事,关系重大啊……主公之虑,真是……』庞统啧啧了两声,然后问道,『不知主公欲引何人任之?』 这个事情本身就是斐潜的一个构想,特意先拿出来和庞统商议的,当然最主要还是斐潜想要看一下,庞统对于这一件事情的态度,从而可以探知一些其他士族子弟对于此事的看法。 斐潜轻笑了两声,『士元觉得蔡昭姬任之,如何?』 『啊?什么?』庞统愣了一下。 斐潜继续笑着,『且直尹监之中,皆用女官,遴选良家女入职,试之文吏课笺奏,若才可堪用,便留于监中任之。』 这是一个障眼法,虚虚实实,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是庞统一样,能够明白直尹监的厉害,说不得就被斐潜蒙过去了,以为只是斐潜讨好蔡琰所设立的…… 同时,让蔡琰出任,斐潜也确实有另外的用意。 『皆为女官?』庞统瞄了瞄斐潜,『怕是不妥罢……』 斐潜点了点头,说道:『士元不妨直言。』 除了用来插眼之外,还有女官任职的问题。 华夏历史当中,女性在权柄当中渐渐的消失其影响力,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文字的出现和儒教的出现,导致女性在生育之外,又失去了大部分的传承职能。而另外一个更加决定性的隐形因素,就是周王朝开始确定下来的立子立嗣之法,导致女性逐渐失去了政治权柄的继承权,进而成为附庸。 文字的出现,导致人类幼儿获取经验,不再完全依赖于父母的传授,尤其是母亲的言传身教,毕竟幼儿时期跟随母亲的时间更多,在没有文字之前,母亲便是最近也是最好的获取各种经验和知识的来源。 儒教的兴盛,创造性的出现了老师这样的一个职能,使得人类可以更系统,更高效的学习先人的知识和经验,但是同样也使得女性在经验传承这个方面的职能进一步缩减…… 周王朝是华夏绝大部分的封建礼法根源所在,而周王朝确定下来的制度当中,有三点非常重要,一个就是长子立嗣之法,第二个是宗庙祭祀制度,第三个则是同姓不通婚,这三点也一直沿用到了后世。 斐潜不是女权主义者,也非男权主义之人,从某个角度来说,一旦屁股歪到了那一边,就很难持重求正了。 就像是女权主义者见到了但凡提及武则天的,就不能说武则天干的蠢事,若是有人说,必然要么横眉冷目叱责其为男权走狗,要么就说华夏那么多男性皇帝,其中愚蠢无能,不如武则天者,不知道凡几云云,摆出一副气抖冷的样子来。 男性皇帝确实愚蠢的很多,比武则天差的也很多。武则天也有做一些好事,提拔寒门子弟,不管是主观上还是顺带的,在其执政期间,对于士族,尤其是对关陇世家持续打击…… 但其他的问题,是错了就是错了,不因为男性女性,就有所区别,也不因为人多人少,就可以特别照顾。 就事论事,才是正理。 斐潜认为,文字的产生,是文化进步的必然,不可能抗拒,也不可能倒流,而女性的智慧也是属于人类整体的智慧,教化的职位也同样可以让女性担任,就像是后世许多教师队伍当中相当一部分是女性担任一样,因此斐潜之前就让蔡琰担任学宫博士职位,也算是代表着一个开端。 但这样的一个开端,并不够。 现在,作为专职的女官,甚至下一步进行推广的女性继承权问题,或许可以解开之后封建王朝缠绕在女性身上的镣铐。当然也有可能在时代演变之下,斐潜只是做白工,并不能彻底改变什么…… 不过,斐潜觉得,既然自己是后世之人,就不能随波逐流。 尤其是在高等层面,政治结构上。 就像是周王朝建立了封建传承三大件一样,斐潜也想要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制度体系,让这个制度体系足够强大和坚固,即便是斐潜天年之后,依旧可以仰仗着惯性继续滚动下去一段时间,越长越好。至于将来能不能持续,能不能有才智艳艳之人给这个体系添砖加瓦,润滑涂油什么的,斐潜也无法预测,但是不能说因为将来的不确定,现在就什么都不做。 华夏禁锢女性千年,基本上就等同于绑了一只手在和其他国家争斗,试想一下,若是将这另外一只手也放开呢? 虽然说因为医疗条件,生活水平等等的原因,导致了对于妇女幼儿的保障不力,导致生育这个环节占据了古代女性大部分的空间,但是这样也并非是一个正常的形态。 时代会变的,随着长安百医馆的建设,专门针对妇科病的女医师也在培养计划之中…… 再举一个极端的例子,即便是战争,也不能说是完全属于男性,毕竟战争的后果是全体男性女性都要承担,为什么就一定要拒绝女性上战场,不允许女性拿起刀枪为自己争取活下去的希望? 别管商朝被后世朝堂如何涂抹,但是在商朝的时候,就有『妇好三千,登旅万,乎伐方』的记载,就是以三千女兵组织增编了万人军旅,然后出征土方。 春秋战国之时,也有芮伯万之母,也有楚武夫人邓曼之辈,皆为女中强权之人,甚至还有一些毁誉参半的,比如孔伯姬…… 斐潜觉得不管庞统怎么说,反正都能找到一些理由来说服庞统,却没想到庞统沉吟半响,却说道:『若以长远计,绝不可只收女官……』 斐潜正待反驳,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眨了眨眼,『如此说来,士元不恶女官乎?』 庞统笑道:『若天下女官皆如蔡大家,何恶之有?主公取士,当以德才衡之,安可限求之男女?岂不谬哉?』 『若以士元之意?应如何?』斐潜觉得庞统说得有道理,便没有一定要坚持自己原本的计划。 『蔡大家家学渊源,又是博文强记,任此直尹监,并无不妥。然其余诸职,当选贤能,不分男女,皆试之,若可,任之,若不可,则弃之……』庞统看了看斐潜,继续补充说道,『若蔡大家有贤才可举,亦试于公堂,如此,方为中正之道也……』 这里倒是后世的记忆影响了斐潜,使得斐潜总是觉得古代官场之上对于女性都是很歧视的,但实际上当下大汉当中,歧视的是所有太过于情绪化以及不讲道理规矩的人,不分男女。只不过有时候女性会在这个方面表现得更明显一些,比如用床笫之事来和外臣比喻的宣太后,比如把辕固扔去给野猪作伴的窦太后…… 其实从夏商周,到春秋战国,一直到秦汉,甚至到了北魏,乃至隋唐,女官的占比虽然确实逐渐减少,但是并非完全不容于朝堂,甚至在北魏期间,女官数目还比汉代更多,并且更制度化,唐代么,大家都知道了,然后到了宋代…… 孔子曾言,『妻也者,亲之主也』,但是后世所谓发扬光大者,却当做这一句不存在,只讲所谓的三从四德了。 庞统说得也很中肯。蔡邕是汉灵帝时期指定的史官,历史上王允欲杀蔡邕时,蔡邕也说愿意承受刺剑削足等等的酷刑以保全余生,完成汉史,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蔡琰承其父亲的志愿,入直尹监,修撰汉史,也算是一桩美谈。 更重要的是,蔡琰确实有这方面的实力,不管是从青龙寺大论,亦或是之前在学宫之中展露出来的才能,都令人佩服,所以庞统不反对蔡琰担任直尹监之位,甚至说如果蔡琰觉得一个人不方便,有什么认识的闺蜜要一起作伴的,只要有真才实学,通过公开的考试,一样可以任官职等等。 庞统唯一驳斥斐潜的,就是斐潜之前所说直尹监仅限于女官任职,认为这是对于男性的歧视…… 这……好吧…… 斐潜思索之后,点头同意了,把这一条限制去除,然后基本上也就确定下来,蔡琰将会在初十那一天,正式被任命为直尹监监修,主要负责编撰汉史。后续的直尹院的建设,将会在蔡琰正式任命之后,陆续展开。 蔡琰不应该只是一个美丽的花瓶,她应该得到自己的位置,而这个位置是根据她的能力所得来的,而不是性别或是外貌。 后世职场中,总有某些女性一边享受着各种妇女福利,不干重活,也不干粗活,挑挑拣拣,一边哀怨的表示女人要当上高等职位有多么难,然后对于其余男性职员累死累活熬夜加班脱发黑眼圈等等情形视而不见。 商议确定了一件事情,然后斐潜又从桌案之上拿起了一份草拟的行文,递给了庞统。『士元再看此事如何?』 现在兵卒闲下来修整,其余的人不能闲啊。 两个字,搞事! 四个字,持续搞事! 庞统一边嘀咕着,就知道今天这酒不好喝,然后一边接过来一看,不由得瞪圆了眼……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91章搭建框架,追封王氏 大汉骠骑将军府衙之中,斐潜和庞统的沟通仍在继续。 在斐潜心中,庞统大概是介于大汉传统士族子弟和自己所秉承的现代观念中间,是一个当中的过渡人士,毕竟在鹿山之下,斐潜也偷偷摸摸给庞统灌了不少的私货。 而同在鹿山之下的徐庶这个人,要怎么说呢…… 有时候出身决定了眼界,这句话虽然听起来有些绝对化,但是也确实反映了一些现实情况,庞统和徐庶两个人,差别就比较大。 对于徐庶来说,光宗耀祖是第一位的,然后才是其他。这或许是因为徐庶原本就是寒门出身,又经历过了哪些年头被世家大姓欺凌……嗯,话说回来,徐庶毕竟也是杀了人,若是按照后世现代人的观念,杀人纵然情有可原,也是触犯了法律,可以酬情减轻,但不能说完全没责任,只不过这个大汉律法么…… 所以整体而言,庞统的视角会稍微更高一些,比较和斐潜个人接近一点,然后徐庶偏低一点,大体上差不多这样。 至于枣祗和太史明,一个是醉心于农事,其他事情不怎么挂在心上,另外一个是凡人之资,反应略显慢了,很多时候都是后知后觉。 因此斐潜基本上如果有什么比较重大的事情,都会和庞统商议,省的太过于超前,扯到蛋了就不好了。毕竟庞统可以接受的东西,大体上其他士族琢磨琢磨,也是可以明白的,只不过愿不愿意接受,则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汉代的律法和制度,简直就是漏洞百出。就像是将渔网穿在了身上,说有穿罢,确实有穿,但是这个汉律身上,大大小小的都是窟窿,身上的东西也都露了出来。 法律是由统治阶级所制定的,所以大部分的法律都留有提供给统治阶级避难躲避的这个或是那个的后门。即便是到了后世,所谓自我号称『最为完整,最为规范』的资本主义国家制定出来的法律,其实也就是写了大大的一个『钱』字,有钱有公平,没钱没人权,后门的轮廓十分清晰明了。 法律究竟对谁比较『公平』,重点是看法律是谁颁布,是谁编撰的…… 就像是汉代律法,是由汉王朝的天子颁布,然后由士族大姓编修而成,所以必然是代表了汉代天子和士族世家的利益,至于普通的百姓,大字都不认识一斗,又怎么可能参与到这么高深的文字游戏当中去? 西汉初期,刘邦『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除去秦法』。这就是西汉最开始的法律。 然后呢,这么简陋的律法明显不能满足统治阶级的需求,所以没过多久,刘邦就说『三章之法不足以御奸』,命丞相萧何参照秦律重新制定汉律。萧何在秦六律的基础上增加《户律》、《兴律》、《厩律》三章,合为九章,称《九章律》。 后来又有《傍章律》,《越宫律》,《朝律》,《沈命法》,《通行饮食法》,还有《左官律》和《附益之法》,尤其是在汉武帝时期制定了大名鼎鼎的《腹诽之法》…… 东汉,光武全面废除了王莽时期的律法之后,恢复了西汉的旧律,誓誓旦旦的宣称『解王莽之繁密,还汉世之轻法』,但是实际上东汉的律法根本就没有减轻,反倒是因为不断增加新的律令,显得科条繁多,庞杂烦苛,已经成为弊病,有些科条在不同的律法当中有不同的解释,使得执法者即便是想要执法也都困难重重。 『故而,主公欲重修律法?』庞统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工程,大到了庞统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头痛的程度。自己好不容易才有了三个下巴,每折腾一次就少一个,要是再折腾到这个工程当中去,怕是仅存的两个半的下巴都保不住了…… 斐潜哈哈笑笑,摇了摇头,说道:『非也……』 斐潜是要折腾,但是折腾的目的,并非纯粹为了瞎折腾,而是要一方面转移士族世家的注意力,另外一方面扩大自身的影响力,同时还要提升长安左近的经济实力,怎么可能现在就为了所谓的『律法公正』就和当下的皇帝和士族摆明了要对着干,然后走上王莽老路? 俗话说得好,悄悄地进村,开枪的不要。 『此乃参议……呃,参律院也……』斐潜缓缓的说道,『因律、令、科、比繁杂,相较不一,故而难治奸妄,不利忠良。可于龙首原,青龙寺内,开辟此参律之院,设参律祭酒,领参律法,化繁为简,明晰律科也。士元以为,何人适合此职?』 听斐潜这么一说,庞统也略微明白过来,斐潜并非是要推翻汉律,顶多就是重修,甚至连重修都谈不上,只是简化而已,便思索了片刻,忽笑道,『参之一字,甚妙,甚妙也!此效「三章约法」旧事,以定民心也!嗯,若是如此,让韦休甫初任此职,如何?』 韦端? 韦氏是长安大姓,长居三辅,以其作为参律祭酒,嗯,似乎也是不错。 斐潜沉吟着,微微点头。 一来体现出斐潜对于长安本土人士的重视,交付国之律法,如何不是重任? 虽然斐潜和庞统都知道这个只是一个虚职,没什么卵用,但是旁人不清楚啊。正所谓参谋不带长,那什么不什么一样,斐潜都是老甲方了,真要折腾起来,怕不是让韦端欲仙欲死? 同时又可以将舆论控制在一个固定的范围之内,给这些长安闲散士族子弟找点事情去做,庞统明显领悟到了这一个方面,所以建议给韦端,毕竟韦端可以说是关中士族的地头蛇,由他带着,肯定比其他人更容易聚拢人气。 庞统也捉摸着,忽然补充说道,『若是如此,主公不妨诏令,太原、河东、汉中、河洛、川蜀等地,各自举荐乡老大能一二,入参律院?』 庞统嘿嘿笑了两声,『若山东欲来,不妨也归于其中!』人越多,便越不好办事,意见便越是繁多,所以干脆一锅乱炖! 『善!便是如此!』 斐潜哈哈大笑,然后给庞统添上了新酒,两个人相互轻轻一碰,便是一同饮下,然后又是相视而笑。 放下了酒盏之后,斐潜轻轻在桌案上敲了敲,说道:『待参律院成,便先议贪腐之罪……』 庞统侧头看了斐潜一下,缓缓的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斐和之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很多人等着看斐潜的笑话,或者说在拖斐和下水的时候,有一些人就在等着了。 如果说斐潜判罚轻了,必然就会有一大堆的人跳出来,嘲笑讽刺,将斐潜编成段子,让什么孩童传唱,都是基本操作,甚至还有可能以斐和为盾牌,挡在前面抵抗斐潜下一步的核查清理工作。 如果说判得重了,这些人又会从另外一个方面来攻击斐潜,比如说些什么无情无义,亲疏不分,冷血残酷,沽名钓誉等等,反正就要在斐潜和其他斐姓之人,亦或是比较靠近斐潜的庞氏和黄氏等人之间埋上刺,看看,斐潜连自家人都不照顾,还会照顾你们么? 斐潜一开始的时候,就有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暂时不直接处理斐和,而是让斐和在家中等待。只不过庞统以为,斐潜会在将军府会议的时候让众人公论,而没有想到是要交给参律院来进行处理。 『如今楼榭立,便等风云起……』 庞统用手指头弹了弹酒盏,叮叮作响,权当充做伴奏。 直尹监,参律院,似乎是两个不怎么相关的框架,但是实际上庞统知道,这是斐潜在棋盘之上布下的棋子,当年在鹿山之下两个人坐在溪边畅谈的内容,如今见到一点点的在铺开,在实现,如何不让庞统心生感慨? 『今日之乐,非羌煮无以酬!』庞统斩钉截铁的说道,一脸的严肃,就像是方才讨论的都是闲话,现在才说道了政事一样。 斐潜大笑,旋即吩咐仆从先去准备。 当年在鹿山之下,也是常常席天而做,围着一口铜釜,一边煮一边聊。 『再派人去请子敬、子鉴前来!』斐潜干脆继续吩咐道,『另备些蒲桃佳酿,今夜且畅胸怀!』 庞统抚掌大笑,连声称善。 一时间欢笑从将军府衙院墙之上翻越出去,然后随着风声渐渐飘荡…… ……(??▽??)/ヾ(▽ヾ)…… 有的地方充满欢笑,自然有的地方满是悲怆。 若说是长安左近,多少还有些暑热残留,那么在太原之处,就已经是略有风霜寒意了,尤其是在太原王家府邸周边,似乎就已经提前进入了寒冬。 太原王家府邸,原先是家族鼎盛,自然建筑体系占地不小,气度非凡,但如今么,盛况不再。 王家府邸前门似乎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打开过,原本正大门上的红漆都是皴裂了,露出里面黑褐色的木纹来。台阶上青苔似乎也没有人清理干净,还有几颗杂草,从石缝隙当中顽强而生,展示着生命的倔强,也衬托着王家府邸当下的悲惨。 太原王氏,当年雄踞晋中,一身压制着温、鲍、郭等士族,甚至可以对于上党遥控指挥,对于温氏家主等人呼来喝去。 如今,不用等上三十年,就已经是河东流落到了河西。 王允当年在长安城墙之上纵身一跃,身死道消,但是李郭残暴,并没有因为王允死了,就饶过了其家族上下,控制了长安之后,王允一家皆被屠戮。 如此噩耗,王家的老太爷自然是深受打击,痛彻心扉之下不久之后就一命归西,然后王允次子王晨,也在病痛和悲伤之中,感染风寒,也是没能熬多长时间,凋零而落。 本来王家还剩下一个孙子王黑,多少还算是有些希望,但是所托非人,又被算计暗害,呜呼哀哉之下,王氏楼榭便是彻底崩塌,如今便仅存一些老妪寡妇,以及王允血脉之中最后残留下来的一名孙女,一同守着最后的产业,就是这一片残破的王家府邸度日,自然不可能还能照顾得王家府邸门面,光鲜亮丽宛若往昔了。 像王氏府邸当下,在乡野之中,有一个称号,便为『绝户』。就是一家上下,男丁已绝,没有什么后代可言,自然也没有未来希望之意。 再加上如今王氏旁支的王凌,已经略显气候,在骠骑之下担任要职,所以原本攀附在太原王允本房的一些藤蔓什么的,如今基本上也是转头投向了王凌之处,基本上就断绝了和此处的联系,若不是王凌多少还派一些人,一年之中四时寒暑多少送些衣食什么的,怕是此处残留在王氏府邸之中的妇孺,早就熬不下去了。 即便是王凌照顾得再好,让王允一房这些妇孺能衣食无忧,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此处就像是一潭死水,不起半点涟漪,风吹日晒之下便会渐渐干涸,最终只剩下一个凌乱残破的骸骨,在时间的锉刀之下化为飞灰。 许多人都认为王允一房已经是类同于死人了,只不过苟延而已,其实不仅仅是外人如此认为,就连原本王晨的遗孀,房氏,也是以为认为。 房氏是王允的次子,王晨之妻,算来当下也不过三十许,若是放在后世,也是艳丽之龄,而如今容貌憔悴,枯干宛如老妪。 房氏则是只生得一女,名英,如今尚在。整个硕大的王家府邸,如今只剩下房氏多年贴身女婢,还有最后的三名王氏老奴,便是王允一房最后的人员了。 然而,这一日,这一潭死水当中,被人咣当一声,投下了一块巨石,不但是让潭水震荡不断,就连附着在潭水之中,死命汲取着潭水最后的几分润泽的蚊虫蝇蛆,也感受到了变化,嘤嘤嗡嗡的盘旋起来…… 王氏府邸正街之中,一行人匆匆而来,然后直奔到了王府门前,咣咣敲起门来,浑然不顾长久未动的门扉震落得尘土和锈渣。 又是敲门又是叫门,半响却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人回应。 来人不由得愕然,旋即反应过来,往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然后又匆匆沿着街道,拐向了王氏府邸的角门…… 此次敲了不久,便有老奴前来开门。 来人也没多话,劈头一句便是询问房氏可在府中,又见老奴一脸惊恐之色,才觉得自己唐突,方放缓了语气,咳嗽几声,说自己是贺喜而来,一时急切失了礼数云云,且让老奴传话,好与房氏分说。 老奴迟疑片刻,脸上多少还有些惧怕之色,不过还是颤巍巍的让来人稍等,他转身前往禀报。 『啧啧,想当年……』 此时来人才发觉王家府邸之中,已经是残檐破瓦,杂草遍生,庭院之中仅是剩下一条常走的道路尚未被草丛侵占,其余已经不堪于用了。 原本雕梁画栋的厢房,也是残破,破了洞的窗楣就不说了,但看上面累计的灰尘和角落处的蜘蛛网,就够让人膈应的了。 『啧啧啧……想当年啊……』 来人再次感叹道,但是语调当中并没有多少的悲伤,却隐隐有几分看着他人楼塌的幸灾乐祸的味道。 过了片刻,王家老奴才回转说,房夫人在正厅迎客。 来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显然对于房夫人没有亲自出来迎接,多少感觉有些不爽,但是很快的,就重新挂上了一副笑脸,不过这一副笑脸,见到了如同风干橘皮一般的房夫人,再看到正厅当中摆放着的棺木,还有在后面隐隐约约露出来的冥器,顿时脸上就多少变了些颜色。 来人忍不住心中暗叫晦气,干脆就不入厅堂之中,便站在廊下径直说道:『好叫房夫人得知,大喜,大喜啊!今天子念记王司徒忠勇,特追封安乐亭侯!诏令已到河东,不日将至!』 房氏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眼神,缓缓的有些波动,然后猛然间瞪大了眼,眼眶都几乎裂开,喉咙之中挤出如同砂石摩擦一般的声音,『此……此言……当真?』 来人见到房夫人如此形状,心中厌恶,几欲跳起回避,但是又强忍着,眼珠转悠几下,勉强堆上了一些笑容,说道,『啊哈!某诓房夫人做甚?果真大喜啊!这个……房夫人明鉴,如今天使将临,当下府院败坏,实不宜受礼也……不若,呵呵,若是房夫人不弃,小弟有一别院,还算典雅……』 房氏凸出的眼珠子一点点的缩了回去,哑然笑道,宛如老鸦哑鸣,『不敢烦劳……既是家主遗荫,自当授封于此!岂有落于客枝之理?』 来人抖了抖脸皮,干笑两声,『某是好意!若是恶了天使,届时诏令不得,岂不是啊……房夫人莫要自误!』 『老身自有分寸……且谢过相告之恩……来人!送客!』房夫人战战巍巍站了起来,『老身残躯有碍,就不远送了!』 来人翻了翻嘴皮,甩了甩袖子,不咸不淡又是干笑两声,虽然明显还想要说一些什么,但是房夫人已经转身而归,想追上去吧,又觉得厅堂之中的那个棺木实在是太恶心人了,最后便冷哼一声,怏怏而去。 房氏咬着牙走到了避人之处,便再也忍不住心中翻涌而上的情绪,身躯摇晃了几下,踉跄摊倒在地,宛如受伤的野犬一般张大了嘴,却只发出细细小小的哀鸣之声,早已哭干的泪腺也是分泌不出任何的液体,只是以头抢地,许久才发出了悲声,『夫君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92章王家后人,安乐亭侯 在封爵一事上,汉承秦制,但是又略有发扬光大。 西汉初年,沿用了秦朝的二十等爵,另增设王爵。受封王爵的,都是与刘邦并肩打天的有功之臣,只不过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这些异姓王最终大多数都是被诛伐殆尽,所谓世袭罔替,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谎言。 此后,大汉又立下异姓不能封王的规矩,王爵之位仅刘氏皇族可得。就在同姓王开始觉得这一波稳了的时候,便又开始收拾同姓王…… 由此可见,但凡是到了裂土封王的程度,基本上也就成为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拔出干净,始终觉得不爽。 汉武帝时,为筹措战费,令卖二十等爵,导致先秦二十等爵为人所轻。 光武帝中兴大汉,封了三百六十多个列侯,一时间满国皆侯爷。不过到了当下,这些曾经一度光鲜亮丽的列侯,基本上也是烟消云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句话叫做人不在江湖,江湖上依旧有那人的传说,列侯之类的高等爵位也是如此,虽然说当下列侯基本上没几个,但是在士族世家眼中,列侯关内侯,依旧是一个荣耀的人生。 安乐亭侯。 虽然是列侯当中最小的一等,又是属于渔阳郡内的小县城,对于太原王氏后人来说,基本上来说就等同于虚授,根本就没有实封食邑,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属国之类的,但是因此产生出来的实际利益,依旧不小。 一个超等的爵位,不仅仅代表着可以见官不拜,同样也代表着俸禄和税役上的超凡利益,也正是因为如此,就像是后世的范进中举一般,太原王氏后人重新获得爵位的消息传开,太原王氏府邸又重新变得炽手可热起来。 原本抛弃了王允这一房,跑去依附王凌那一支的人,又急急的腆着脸,凑了上来,献殷勤的献殷勤,出气力的出气力,就连之前拂袖而去的那个报信人,也急急的又派了些人手过来帮忙打扫清理王氏府邸之内的残破杂物,也算是多少卖个好。 和王氏府邸左近一片热闹的场面不同,在迎接见到了所谓天使的时候,太原太守崔均,也一时间有些蒙圈。 挂着天使之名的,是郭嘉。 若是单凭外表来说,郭嘉也算是一表人才,只要不是在喝醉的状态之下,看起来确实是很是俊秀,颇有出尘之意,若是按照后世的标准,简直就是妥妥的中性美男,即可攻又可受,绝对是腐女的心头好。 郭嘉也很无奈。当斐潜带着几分坏笑凑过来的时候,郭嘉也就知道情况不妙,可是胳膊毕竟拧不过大腿,眼一闭腿一张,那什么也就上了马,摇摇晃晃变身为所谓朝廷天使,来太原宣读对于王氏后人的封爵诏令。 这一封的封爵诏令,还是正儿八经出自刘协之手。 刘协么,对于王允有些印象,但是对于王允的后人,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也谈不上对于王氏后人有多么的喜好,之所以封这一个爵位,是因为斐潜提出来的。 曹操以为王允的这个后人,王英,有大才,所以斐潜才会特意郑重请求,本着让斐潜不舒坦就是自己舒坦的原则,曹操虽然迫于形势,不好拒绝,但是也一杆子将王英的封地支棱到了渔阳,想要用天子的诏令来收买人心,哼哼…… 曹操此举也算是正式掀开了『虚封』的大幕。 秦汉时代,刺史太守所领之州郡都是实土,也就是实实在在的政区。同样,汉代诸侯王所分封王国也是实土。 不过当下的安乐亭侯,算是开了爵位虚封的先河。 遥领之前就有,比如各个诸侯给自己手下封的什么太守刺史州牧什么的,既不属于自己国土之内,又没有能力打下来,就是一个噱头而已。虚封么,按照历史发展来说,应该会更晚一些,要到三国正式形成,魏、蜀、吴三国虽然仅能各据一方,但每方都期望自己能拥有整个天下,在这一愿望尚未或不能成为现实时,便以虚封来满足自己和手下的需求。 遥领与虚封不但是为了图其空名,虚张声势,还有政治上的目的。 历史上,吴和蜀还在联盟蜜月期的时候,就为了政治上的需要,除了其他约定条件外,又把魏国的土地先行瓜分,各『占』了其半。 当时魏拥有九州,吴蜀于是在意念当中各自先『占』了其四,然后再将司州各取其半,尽显公平原则。 随后吴蜀大肆遥领虚封,也是限制在各自所『占』的领域之上。蜀有冀州刺史张翼、兖州刺史邓芝、并州刺史廖化、凉州刺史姜维;吴有青州牧朱桓、豫州牧诸葛瑾、徐州牧全琼、幽州牧孙韶等等。 不管最终打的赢打不赢,气势上先压倒魏国再说! 曹操此举,也多半是如此,不管赢不赢,恶心第一名。若是真的王英前来渔阳领取实封,曹操也不怕,因为那样一来,也就等于是王英落到了曹操手里了…… 然而曹操万万没想到的是,斐潜对于这个王英也根本不感兴趣,目的也不全是为了所谓表彰忠良之后,主要还是另有所用。 郭嘉虽然不满被斐潜一脚踹到了太原来,偏离了他最想先去看看的长安和平阳,但是原本郭嘉也是抱着到处看看,观察一番的心思,到了太原也不是一样看一看么,所以也不算什么,也没有太郁闷,只不过见到了太原太守崔均之后,然后崔均看到了诏书,面露异常之色的时候,郭嘉才觉得有些不对。 『崔使君,可是有何不妥?』郭嘉看了看崔均,然后又看了看崔均手中的诏书。应该不至于啊,这诏书郭嘉也见过,遣词用句并没有什么问题,很平常也很正常的诏令而已。 崔均嗯了一声,然后笑了笑,说道:『这个……并无不妥……』 嗯,崔均在说谎。 郭嘉立刻判断了出来,但是知道崔均说谎没有用,郭嘉并不清楚崔均为何说谎…… 『天使路途劳累,某已略备酒水,且为天使洗尘……明日便择吉时,宣天子之恩德……』崔均将诏书送还给郭嘉,然后安排郭嘉住宿休息等等事宜。 郭嘉心中虽有疑虑,但是明显崔均不会说,而且郭嘉身边又都是斐潜派来的护卫,根本也不可能和外界有什么沟通,所以只能是压下心中的问题,呵呵笑了笑,装作无事。 且说崔均招待了郭嘉之后,回过头来回了自己的府衙,琢磨了半天,始终不得要领,正皱眉的时候,忽听手下禀报,说是『贾使君来了』,便连忙站起,出门相迎。 上党和太原相差并算是太远,贾衢听闻了郭嘉前往太原宣读诏令的消息,也从上党赶了过来。 崔均和贾衢这一段时间,合作起来并没有什么矛盾,还算是比较融洽,所以关系自然不错,见面寒暄一阵之后,崔均将贾衢迎入厅堂分坐,一面令人前去准备些吃食酒水,一面说道:『贤弟可是为了天使诏令而来?』 这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所以贾衢也很干脆的应是。 毕竟这是斐潜治下,文官系列当中的第一个被汉天子亲自封的亭侯! 斐潜本人的路线有些怪异,说是武将么,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说是文官么,偏偏又是骠骑,所以就剔除在外,不予置评。 王允则不然,妥妥的文官系列。所以虽然这一份诏令是给王允之后的,但是在崔均贾衢等人眼中,这无疑就是一个良好开端,怎么能视而不见? 『贤弟有所不知……』崔均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和贾衢商讨一番,毕竟贾衢和郭嘉的屁股不一样,呃,屁股所坐的地方不一样。 崔均缓缓的捋了捋胡须,就像是平复了一下心中的翻腾的疑惑,然后说道:『天子诏,乃封王氏后人,英也……』 贾衢对于太原的情况,也不是完全一抹黑的,多少也是略知一二,听闻了崔均之言,不由得微微一愣,『这……』 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将几乎相同的问题一同吞了回去,『怕不是骠骑弄错了?』 王英,不是男的,而是女子。 汉代并不是没有女性封爵,但是那些大多数都属于皇家公主。公主的封地,一般称之为食邑或汤沐邑。顾名思义,食邑就是供公主吃饭的地方,汤沐邑就是给公主洗澡打扮的地方。按汉代的制度,哪个县被封给了公主,该地百姓按时给国家缴的赋税,就是公主享有的俸禄。 虽然说公主也有荣宠时,甚至加封到了万户侯的也不少见,但是大多数公主的爵位都是不能继承的,不可以给后人,即便是公主娶了驸马,也是不能留给自家孩子的。 也就是说,大汉当下,女子是无爵位继承权的,只有遗产继承权。 『不若以恩爵论?』贾衢迟疑了一下,说道。 违抗上令是不用想了,这辈子都不可能违抗上令的,尤其是以天子和骠骑的名义,双重发布下来的诏令,到了这个份上还跳起来说诏令出错了,难道是要表示觉得自己才是对的,天子和骠骑都错了? 所以贾衢的意思就是,干脆就像是给公主加封一样,是属于『恩爵』,也就是不能传于后人的那种爵位。 崔均略带了一些苦笑,摇头说道:『然王氏……并非王爵……』 贾衢听了,也是不由得叹息一声,有些头疼。 讲真的,若是太原王氏是皇亲国戚,这倒是好办,可问题是太原王氏跟天子贵胄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强行按照所谓『恩爵』来安排,于礼不合啊…… 崔均忍不住又是叹了口气,说道:『若是诏令未曾明言,只是赏爵王氏后人,倒也好办,偏偏指明了王司徒次子晨之后,名「英」……』 诏令没有写清楚,自然就有操作空间,从旁系过继一个来,也就成了,可问题是又是指明了给谁,这要是再做什么操作,说小了是违抗上令,说大了就是忤逆圣意! 崔均有那么一个瞬间,也想过干脆让王英穿上男性的服装,就当是男的继承诏书了再说,但是后来想想,又不怎么靠谱,毕竟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贾衢沉吟良久,说道:『既如此,便依诏行之就是……若有变动,反而不美……』 崔均也是默然,最终也是缓缓点头。 此时此刻的崔均和贾衢,就像是去年绩效明明才一千万,今年下达的目标一打开,就变成了一个亿的公司中层。 领导既然是领导,又怎么会错? 如果领导真的错了,请参照第一条。 所以下属最重要的品质,自然就是古往今来多少领导特意强调的『执行力』。至于目标是不是错了,数额有没有什么出入,领导是不管的,重要的是先去执行……只不过等执行了之后,真的出了问题,那就已经不是领导的问题了,而是在执行当中出了问题,依旧也不是领导的问题…… 反正这一次宣读诏书的,并非自己,而是郭嘉。 郭嘉次日,捧着诏书,前后簇拥着侍从护卫,高高举起了旌旗,兵卒两侧开道,沿着中央街道往王家府邸的市坊而行。 太原城,和大多数的汉代城市都一样,北贵南贱,东富西贫。 原本王家府邸就是位于太原城北,只不过…… 郭嘉在队列之中,向右偏转,穿过市坊的坊门,然后走了一段,便觉得有些不对。似乎街道是半边阴寒,半边阳光,定睛细看之下,便是微微有些叹息。 王允在世之时,王家府邸自然有仆人照料得很好,然后等王允这一房的老老小小死的差不多了,这么一块地盘虽然还在,但是已经是没人打理了,虽然说多少有些人手整理了一番,也不过是在正门正院之处打理清扫而已,所以王家府邸围墙左右,墙角之处,杂草丛生,垮塌失修的也有不少,街道两侧对比起来,自然感觉一边像是荒村,一边才是人世。 郭嘉一行而来,引起不少民坊内外之人聚望围观,更有好逐热闹的浮浪少年追逐怪叫,周边清道的兵卒也都淡然,只要不冲撞天使行列,权当做喝彩了。 当队列抵达王氏府邸正门左近牌坊的时候,早有一队带甲兵卒分立左右,眼见天使临近,领队军侯连忙上前拜见。 崔均微微示意,然后一行人在牌坊之处下了马,缓缓向前。 虽然之前一段路来不及整理清扫,但是从此处牌坊至王氏府邸这一小段路,大体上还是整顿干净了,杂草落叶青苔什么的都扫了个干净,重新漆了大门和屋檐,至于那些已经生锈变渣的部件全数都换了,崭新雪亮的金属光泽耀人眼目。 什么叫做一朝登天,光耀门楣? 当下就是! 房氏带着仅存的几名王家府邸之人,再有那些从昨日半夜就到了左近,死活也说自己是王允这一支的一份子,怎么也要一同迎接天使的『忠心耿耿,不离不弃』之人,齐齐拜倒在香案之后。 郭嘉的心思么,其实并没有完全在所谓宣读诏令之上,毕竟宣读诏令这种事,实在是太不起眼了,会认几个字的黄门宦官都能做。郭嘉更注重的是斐潜为什么要他跑这么一趟,究竟背后的意义在什么地方? 到了王家府邸之前的时候,郭嘉看到之前衰败的围墙,和明显是重新翻修的正门大院,两相对比之下,忽然有些感悟。 王允虽然在执政过程当中并不是尽善尽美,但是也算是对于大汉朝堂尽了一份心力,企图将大汉朝堂拉回『正规』之中来,就像是曹操当下也似乎如此。 刘协对于王允之死,一时感慨悲痛,似乎情感深重,但是实际上或许是无暇顾及,或许是干脆就遗忘王允的后人…… 王司徒,曹司空。 斐潜是想要说曹氏亦如王氏一般,莫看之前势大,依旧是风云变幻,福祸不定?这是在说曹司空亦如王司徒一般? 生前搏得万顷田,死后人地皆亡惘? 郭嘉不由得又是回头看了看之前那一段显得有些荒凉的路,然后回过头来看眼前虽然已经换上了新装,但是依旧是显得衰老和羸弱的王氏遗孀,微微叹了一口气,上前展开了诏书:『太原王氏,汉司徒王允王子师之嗣,侍中王晨王仲明所遗,王氏后人英,上前听封!』 只见从房氏身侧走出了一名幼弱少年,拜倒在香案之后。 郭嘉不由得一愣! 虽然说十岁左右的年少之人,外表上的男女特征不是那么明显,毕竟汉代不管男女都是留长发的,但是这个身上的衣着服饰却是明显。 郭嘉一看这分明穿着是襦裙! 这,这王英,竟然是个女子之身! 这要怎么办? 郭嘉纵然聪慧,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顿时拿眼去瞪崔均和贾衢。 崔均微微闭眼,似乎与世无争的恭立一旁。而贾衢则是略微抬了抬手,朝着郭嘉示意了一下,继续念啊,等什么呢? 郭嘉忍不住风中凌乱,这到底是怎么肥四!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93章山西情谊,商业演变 太原王氏,新获高爵的喜事,很是热闹了好几天,但是房氏毕竟苦病已久,再加上王家府邸败坏还未能完全修缮,所以热闹归热闹,总是有些这些热闹的人在喧宾夺主的味道。 虽然房氏企图站出来,以当家人的姿态归拢王氏这般早先散去的猢狲,但是这一群猢狲难免心中有各自的主意,所以平了这一头却按不住那一头,始终无法彻底融合在一处。 王英虽然获取了新的爵位,但是不代表这个爵位到了脑袋上就能立刻呈现出+15智力+10政治等等的附加效果,同时之前王英的生活一直都是出于窘迫之下,也没有什么待人接物的经验,所以基本上来说,依旧是一个非常茫然,不知所措的状态。 见到王英如此,原本心思就不是很整齐的猢狲,便越发的上蹿下跳起来,甚至有些人在公开场合叽叽喳喳,表示王英既然不懂事,就应该交付给门清的人来处理,贵人么,只需要在家里待着『享福』就好了…… 这些眼界和地位都不是很高的人,其实对于王英以女身继承爵位并没有多少深刻感知,眼中多半只是利益…… 所幸,太原太守崔均,虽然不是完全清楚骠骑将军斐潜这一步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并不妨碍崔均先维持住现状,等待后续,因此派遣了一名比较精干的手下,充当了王氏之下的尹令,才多少将这些计短又好攀比,贪婪又无主见的王氏猢狲,给多少镇压下来。 王氏王英一事,郭嘉认为是斐潜以王英为例,比喻嘲讽曹操。而崔均和贾衢比较倾向于另外一个方面,就是斐潜需要王英这个榜样,来安抚招揽山西贤能。 毕竟王允也是当年并州人士的代表人物,若是斐潜完全不闻不问,就这样任其衰败下去,虽然说也无可指摘,但是总觉得与人情不符。就像是后世的所谓『人道主义』,『人文关怀』什么的,所以斐潜特请封爵王氏此举,方显得骠骑仁德无双。 至于王英以女身授爵,崔均和贾衢也懂比较认同于是骠骑疏忽了,毕竟骠骑如今地盘极大,事务繁杂,出现一些疏忽也是在所难免,但是现在木已成舟,便暂且如此罢,待后续找个机会再提就是,毕竟现在王氏都在热点上,也不好做一些什么事情。 惯例么,等热度褪去再说。 只不过谁也想不到,这一件事的后续发展,竟会拐去了意料不到的方向…… 崔均和贾衢都是太守,自身都有很多比王英要更重要的事情。 至于王家府邸家事纠纷将来如何处置,崔均自然懒得过问,贾衢更是如此。伸手帮一把,多少是一个情面,但也就如此而已了,如果说王氏自己不争气,也没有帮一世的道理,到时候也就是看其气运如何就是。 贾衢来太原,一则是王氏之事,二则是因为袁尚。 若是其他人倒也罢了,但是袁尚么…… 如今贾衢将袁尚安置在上党之中,派人照料,其实也就是先行软禁。毕竟贾衢也不清楚斐潜究竟要将袁尚如何处置,虽然说已经派遣了紧急信使去长安,但是并不代表贾衢就可以直接让袁尚大摇大摆的往长安走。 贾衢和崔均都认为,如果骠骑想要进一步图谋山东,多半就会留下袁尚,但是如果说斐潜只是想要东西相持,则未必会留袁尚…… 若是要留袁尚,那么简单往长安一送也就是了,若是不想要留袁尚,然后贾衢又往长安送了,那么未免就让骠骑难做。 毕竟袁尚不同于甄氏。 但是很显然,袁尚也不能在上党久待,若是真要有什么事情,贾衢也需要和太原太守崔均沟通一下,好协同合作。 这种事情,事关重大,自然不可能轻易交付于纸端,所以贾衢才特意跑来太原,和崔均略微通了个气之后,便又匆匆赶回上党,等待骠骑的回复。 上党的贾衢遇到了棘手之事,依旧在太原的崔均也不见得轻松写意。 郭嘉之事暂且不提,反正过两天也就走了。 也不是军务上面的事情,而是人治。 太原原本就是山西士族大本营,这些年来和关中不分上下,所以困扰崔均的,自然就是关于士族子弟的举荐之事。 这个不分上下,是被山东士族压制不分上下,都是一般的凄惨…… 自从骠骑崛起,很多山西士族以为可以大有所为,但是没有想到,现实情况和他们原先设想的,颇有出入。 原本太守举荐人才,是大汉定制。两千石,以及两千石以上的官员,每年都有要求举荐一二贤才的,如果没有能够找到的,可以上表请罪,缓一缓,第二年再报,但是也不能说三四年都不举荐的,就属于消极怠政,会被问责。 正常来说,两千石的官员也不缺乏举荐的人,毕竟地方往来那么多,而且又有大批的人会主动到面前来展示一二…… 可问题是骠骑将军斐潜,似乎这几年都对于举荐人才之事,不怎么感兴趣。『举孝廉』的制度,自然就是落到了空处。 崔均到了太原,担任了太原太守之后,自然习惯性的将太原当做了自家的马厩,看看收罗一下有没有千里马驹什么的。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多少也找到了一些,不敢说一定是千里马,但是有这样潜力的,大概有一二人,然后崔均认为是应该算是良驹的,也有七八个,可问题是找是找到了,斐潜并没有说要,甚至连让太守等两千石官员举荐的意思都没有。 这就有些尴尬了。 人事权,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后世,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权柄。 崔均可以跟这些人说,你们看看,不是我这里不行不努力,其他地方也是没有,大家都没有通过,都没有进入骠骑法眼之中,所以不是我能力不行,而是所有人都这样…… 但是在野党不会这么想。 在野党只会抨击头顶上的这个家伙无能。别人没通过,你崔均举荐成功了,那才叫做本事啊,什么都没做到,还有脸瞎比比……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议论,说斐潜现在全数用的都是荆襄人士,将山西之人如同用过的厕绳一般,抛弃了! 幸好王英追授爵位之事,又能振奋起山西士族向往之心。看看,就连身殒已久的王允,骠骑都记在心中,又怎么可能是偏袒荆襄?其实骠骑也是多有留情山西之人,或是之前忙于征战,无暇他顾罢了。 至于王英此处出现的小小纰漏,很多山西士族子弟也是一同选择了无视,难不成群起而哄,反倒让骠骑厌恶,薄了与山西人士的情谊? 鉴于当下情形,崔均便顺水推舟,一边将王允获得追封之事高高举起,表示你们这群家伙,看看骠骑如此仁德,还有什么牢骚?另外一边也说长安当下骠骑要开恩试,你们平常不是自命不凡么,自觉是胸有锦绣么,某便举荐你们去长安应试,一试身手,若是中了,自然便是鱼跃龙门! 当然,崔均隐含的意思就是你们要是考不过,被别人踢下来,也别来我这哔哔你有多能耐了! ……(o?o?)…… 且不说在太原太守崔均的推动之下,郭,温,鲍氏等子弟纷纷结伴向长安行进,回头在看位于长安的斐潜,其实也一直都没有闲下来。 斐和一事之后,余波未定,但是该做的事情一样也不能少。事情有很多,千头万绪一般,但是如果简化到了最底层,就会发现实际上只有一撇一捺,写了大大的一个『人』字。 人,便是整个社会的根本。 不管是任何王朝,最为基础的,便是这些平日里面,宛如蝼蚁一般不起眼的人,普通人。 人类社会,大体上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也就是后世存在了相当长时间的,农村和城市。农村以产出粮食等各种生活资料为主,而城市主要是政治、商业、手工业等等。 而想要在长安三辅,以及斐潜其他辖区之内,扩张人口,有一点很重要,就是要给这些百姓平民提供相对应的生产生活资料,而生产生活资料的运输和配给,又离不开商业的发展…… 所以斐潜当下就在查看荀攸重新整理了一番的商业经济汇报。 『……今各有业,均乐其事,犹如水之自下,无须驱使,林林总总,皆汇于市,商贾接踵,牛马沸盈,人不得顾,车不得旋,阗城溢郭,傍流百廛……』 斐潜略微皱了皱眉。 虽然说荀攸代理三辅商贸一段时间了,但是文人的习惯依旧没有多少改变,这一大段描述固然不错,也侧面表现出长安左近的经济发展状况,但是要是后世那些杠精读者来看,还不裂开上至天下至地的一张大嘴,喷出一个水来? 斐潜飞速的略过,然后在荀攸汇报的后半段,才看到了一些具体数字,整体来说,荀攸根据去年的情况,预估今年年收入大概将会达到百亿钱…… 多乎哉,不多也。 如果将这个钱财放到个人身上,或许感觉如同天文一般,但是若是以斐潜现在的政治集团的体量来说,只是略有盈余,勉强够用。 而且斐潜后续还要展开一系列的工程项目,就不说那些暗搓搓准备推动的事情,单说接下来要修整各地水利,迎接新一轮的小冰河寒锋,然后要准备因此导致局部区域产生旱的更旱,涝得更涝的问题,光这一项的修理地球费用,就是一个庞大无比的数值。 『公达……』斐潜指了指荀攸最终的汇总说道,『若某所记无差,太兴元年……七十四亿钱,二年么,八十九亿,今年直近百亿……公达可知此间何故?』 荀攸微微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能够反应过来,毕竟数值上年年都在增长,而且似乎都还不错,今天更是可能突破百亿钱大关,怎么反而骠骑将军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斐潜看着,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毕竟不是专业的商业人士,荀攸对于数值的敏感度还是不太够啊!晏平五年、太兴元年两年期间,是斐潜政治集团整个经济大爆发的两年,直接从四十亿左右的体量,直接攀爬到了七八十亿! 原因很简单,就是川蜀经济体系的融合汇入,被隔绝的往来商贸,爆发式的增加。 但是超额的爆发并不能持续长久,随着最初汹涌澎湃的交易势头过去,很快就出现了一些饱和现象…… 并且导致整体收入增速放缓的根本原因,就是免费加盗版啊…… 先不论老生常谈,属于个人素质和法律不健全的盗版问题,就像是后世很多人说什么短视频侵占了阅读的时间,所以阅读要和短视频竞争,就必须推动自我盗版来吸引读者……这简直就是屁话连篇! 举一个可能略微显得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是电视和电影,当年也有人说大小屏幕之争侵占时间什么什么的,但是实际上是时间之争么? 不是,依旧是质量之争! 不思索怎么提升自身质量,偏偏往自己肚子下三寸拉一刀去比免费,和盗版抢饭吃,这就是资本的急功近利映射到了现实思维的一种表现。 斐潜自然也是碰到了免费和盗版的问题。 长安左近工房制造的一些器件,在热销之后就被士族世家盯上了,越是卖得越火的,便越多仿制品,就比如说起初卖得很火的文人随身的三件宝,头巾、折扇和笔套,盗版起来也不复杂,找几个熟练工匠琢磨个几天,也就自然可以生产出来了…… 这还不好收什么版权费,若是斐潜一提及这些,怕是一堆人都会跳将出来,大叫斐潜与民争利,不似人主云云,是不是像极了后世那些看盗版还能理直气壮的那一撮人? 就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斐潜什么都不做,那么很可能就会走上原有封建王朝的老路,因为没有什么利益,所以也懒得研发,即便是有所研发出来的新鲜玩意,大多数都是献给皇帝博取赏赐,至于推广到民间,抱歉,谁也不是圣母,天天给免费的盗版的去送粮草…… 所以封建王朝的华夏科技很难有序的攀升。 斐潜现在准备在科技树上加点,正准备向上攀爬,转头看见屁股底下一堆人眼巴巴的看着,手里都拿着小本本,随时随地准备搬抄盗版过去,而且还要斐潜免费…… 荀攸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整体的商业模式,必须要进行转变。 鉴于当下的形式,斐潜觉得自己必须要从简单的生产制造商的位置上离开,往更高的层面去探索,去开发。 可问题是,要怎么做呢? 荀攸看着斐潜微微皱着眉头,心中也不免有些忐忑起来,跟着他自己跟在斐潜身边的时间越长,越是觉得斐潜此人深不可测。最主要的还是荀攸有些跟不上斐潜的思路,有时候竟然不能推测出斐潜在想着一些什么,亦或是谋划着什么…… 刘协就像是一张白纸,七情上脸,纵然死命掩饰,也是徒劳,很多时候荀攸只要看一眼,多半就能猜测出刘协的想法,就像是一池浅水,虽说可能有些涟漪,但是一眼便可看透。 曹操就麻烦一些。曹操笑的时候未必真开心,哭的时候也不一定真的悲伤,恼怒的时候可能只是做个样子,虽然比较复杂,但是还多少有些脉络可寻,荀攸推测一番之后,大体上也能猜个七八分出来。 而斐潜就完全不同了。 这个不同,并不是斐潜阴沉如渊,诡诈如狱,而是明明看着很简单的事情,偏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得不简单起来,然后就和之前的一些事情搅和在了一起,产生出奇怪的变化来…… 就拿这一次的斐和被叱责问罪,若是在刘协之处,多半就是拍桌案,然后下令让人督查严办,然后对于斐和进行处置,让群臣举荐顶替其职位的人选,也就差不多到这里为止了。 若是换成曹操么,还要加上马政司要安排谁,多半会给夏侯氏,然后借着斐和此事,再敲打一些和斐和相关的,或者是一些令曹操不爽的人,同时,曹操应该还会让人进行广而告之,一方面获取民心,一方面震慑其余贪腐之人…… 然后,差不多曹操做的,大概也就这样了。 可问题是斐潜此处,却不太相同。 斐潜竟然只是将斐和挂起来,然后并没有急着直接处理…… 然后再加上之前斐潜交待书坊要加印《周髀算经》和《九章算术》…… 在和斐潜宣称要加开『明算』科,选取算术人才…… 捅出一个斐和,除了原本的防腐除蠹之外,竟然还一头捅开了明算之道,顺便一拐弯也撩开了商贸…… 再联想之前斐潜拜将的那些举动,将领分布…… 荀攸觉得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而斐潜当下皱眉迟迟不说话,是不是也在等待着他要主动说出来…… 『臣愚钝……』荀攸心中暗叹,拱手说道,『如今主公治下,地域广袤,各地商贸皆有差异,川蜀,汉中,北地,关中,各地产出更是繁多,往来行商难以数衡……臣,虽有浅薄之才,然俗人狭计,不堪于算,甚负主公之期,臣甚愧也……主公当可选贤才以……』 『正是如此!所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没等荀攸说完,斐潜忽然一拍手,抚掌而笑道,『哈哈,公达果然大才!与某同略也!来人,传崔氏子厚,裴氏子俊,白石羌头人,卓氏子梁,十日后至将军府议事!嗯,也叫上甄氏罢……此事便交付于汝,先据汉律,浅议商制!以十日为期,需有章程……』 如何才是最为适合汉代的商业模式,斐潜一个人自然不可能全数想得到,但是如果说都是当下商业当中的大亨,自然就可以归纳总结出一些道道来。 荀攸愣了一下,半晌才低头领命……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94章参律直尹,遴选参试 太兴三年的七月,注定就是一个会在历史上留下些印迹的月份,在龙首原拜将坛上的风云激荡还未完全停歇散去的时候,又接连着有更多的振荡出现,似乎要准备将关中三辅,乃至于其余大汉区域,一口气将涟漪荡到天边一般。 太原王英获得爵位的消息风一般传到了长安,顿时掀起一阵波涛…… 但是还没有等众人议论出一个什么所以然的时候,在七月中,骠骑将军斐潜下令新建『直尹监』、『参律院』两个部门,公示天下,拜蔡琰为直尹监监修,韦端为参律院祭酒。 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更何况斐潜已经接连丢下了好几块的大石头。这一番的人事调整,顿时在关中三辅之地引起了极大的震荡。 虽然说蔡琰担任直尹监监修,多少引得不少人侧目,但是明确标注了说不参与政务军事,只是负责记录、修史的职位,让一些人也很快的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参律院之上。 毕竟『参政议政』,这是很多人的老本行啊!虽然现阶段只是『参律』,但是未来可期啊! 所以,若是论三辅众人的关注要点,『参律院』的热度明显要更高一些。也正是因为如此,韦端在受封的消息传出之后,其市坊家中府邸之前已经是宾客云集,待其从将军府衙出来的路上,归家途中,更是不少人立于道左,纷纷表示自己是『偶然得遇』,然后喜闻恭贺…… 对于自身获此新职,韦端也感觉是大为振奋,吩咐家中子弟仆从准备宴席,宴请宾客,顿时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当然,在权位新高,重新获得骠骑恩宠的情况下,韦端心中固然喜悦,但是也并非没有烦心的事情,比如蔡琰。女人啊,在家中相夫教子就好了么,在外面的事情,就交给男人来做就是。都叫女人在外面任职做事,那么男人做什么?回家中煮饭拖地? 而且让韦端略有不爽的就是,骠骑的意思似乎是要韦端为蔡琰背书,也就是参律院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汉律当中找到女子为官的正确性…… 不过韦端相信,毕竟像是蔡琰那样聪慧,且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的女子毕竟少数,多数的女子都是些头发长见识短的,若是到时候塞些进到了直尹监当中,然后再攒唆这些没脑子的闹将起来…… 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一直到了今天,韦端才发现斐潜对于蔡琰一直都略有的暧昧,居然是用在了此处!有斐潜的这一层关系,纵然韦端有些什么反对的话,似乎也一时之间讲不太出来。 慢慢来吧。 经过前些时日的煎熬,韦端感觉骠骑斐潜的权术确实深不可测,自己之前心怀戚戚而另做谋计,也实在是失于轻率。事实证明,唯有紧紧跟在骠骑身后,才能长保权位不失、富贵固享。 尤其是当任命下达之后,骠骑又令闲杂退下,然后将封了署名的一些表章让韦端看。韦端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被许多人盯上,然后还有些真真假假的事情被捅到了斐潜这里! 韦端当时也是惶恐不已,不知道要如何应答,还是骠骑温言安抚,说道:『任贤亦不免有人嫉,休甫为关中望族,已然久矣,自然有些旧怨……如今某知休甫忠良,自有风骨可嘉,委以重任,自然不信这些污秽之言……』 骠骑斐潜的这一番安慰,更令韦端在心惊肉跳之外感激无比。同时也不免冷笑那些以唇舌笔锋中伤他的小人,也不过是一些皮毛之事,也好意思用在此处!如同骠骑所言,韦氏毕竟关中望族,若是他不能担任要职,那么其余杂姓,岂不是更不堪用? 虽说今日喜获加封,但是从早上到黄昏一直精神紧绷,又要应付这些宾客,加上自身年岁也是不小,到了晚间的时候,韦端不管是还是精神,都有些疲倦,强撑着和几个略微重要的宾客打过招呼,然后便告罪转回了内院,刚刚坐下才喘了口气,便有仆从又上前禀报说有些听闻了消息远道而来宾客,想要入室拜见道贺…… 毕竟不是所有关中士族世家都在长安城中居住,晚来了也很正常。 可是韦端当下确实疲惫,于是摆摆手说道:『今日已晚,就不见了,安排其于前院欢饮就是,切莫懈怠……若再有此类,不必再入搅扰……』 韦端对于这些人的心思,其实也很清楚,所谓请求入室相见,道贺还在其次,关心更多大概还是他手中那些新增的参律院之中的职位名额。 韦端能想到今日『参律』,明日便有可能『参政』,那么旁人自然也能想得到,所以现在别看参律院当下似乎无足轻重,但是未来可期啊…… 而且参律院怎么说都是在长安骠骑府衙左近,也就是基本等同于就在斐潜眼皮之下,若是有机会展示一二,自然也能获得更多的升迁机会! 若是此前,韦端倒也乐意将自己的心腹安插其中,亦或是干脆高举所谓『举贤不避亲』的牌子来塞人,可是之前他才渡过一场刁难,好不容易再次获得骠骑宠恩,也不敢在立刻就招摇起来,给斐潜一个私恩滥施,罗织羽翼,结党朋私的恶劣感觉。 没能入室当面给韦端贺喜,远道匆匆赶来的人自然颇感失望,但也不敢再作强请,也就在韦氏仆从的引领之下,入席就坐。相比较其他人,位于人群比较靠后位置的薛永,更有几分的忧虑在心中。 自从薛兰被判诬陷他人反坐之罪,被流放陇西之后,薛家便是大不如前。虽然说韦端偶尔会派人偷偷送一些东西来,但是毕竟家中没有了顶梁柱,外力帮衬也不可能长久。 如今听闻韦端再任高职,薛永便连忙赶来,因为没有车马,听闻消息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几手了,所以自然晚到了不少,没能见到韦端当面。 如今听闻院落之中满满都是羡慕之声,薛永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当年其父薛兰当街拦下庞统,旁人不知道内情如何,薛兰也没有和薛永说得清楚,但是薛永也多少猜到背后是韦端在推动…… 而现在韦端重新获得了骠骑的重用,是不是代表着薛永的父亲也可以减免罪责,从流放当中赦免而归? 薛永自然不敢到骠骑将军府衙去问,只能是来找韦端,看看韦端能不能伸出手帮忙一二,结果满怀希望而来,却见不到面。是真的因为韦端身体疲倦,不便见客,还是因为知道他来了,故意不想见? 一肚子的心事,纵然面对佳肴,也是食不甘味。见满堂宾客尚在欢饮,自己心中则是凄凉不定,也是感觉如坐针毡,于是乎随意吃了一些之后,便找了韦氏的仆从,暂借韦氏的偏舍客房早早休息安歇。 汉代士族宴会,通常都有直接留客休息的,只不过待客标准,上下自然有些差距,有的是巧手焚香,侍奉,有的便如薛永一般,一间偏房,两张薄席。 后半夜,又有一人醉醺醺而来,进了房中便是倒头就睡,呼噜之声犹如滚雷。 薛永本身就有心事,结果自然是辗转反侧,直到将要天明时分,才在极度疲倦之下迷迷糊糊闭上眼,结果旋即又被坊内晨鼓所惊醒,连忙起身再问韦氏仆从,却得知韦端早就已经离开,前往将军府登职了…… 这…… 还能怎么办? 强留下来等一天,就算是薛永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面皮,更何况很多宾客也都陆陆续续起身,然后洗漱之后便零零散散的告辞了,薛永一个人强留下来也不算是个事,只能是将满心的忧虑重新揣好回家。 出了韦氏大门,薛永忍不住又回头张望了一下。 韦氏门楣高高矗立,上面的纹饰和文字都是仆人精心照顾擦拭的,不染半点灰尘,『京兆韦氏』四个字熠熠生辉…… 『e=(??o`)))唉……』薛永转身,长叹一声,缓缓向前而行。 长安城已经完全苏醒过来,在清晨阳光照耀之下,人流也渐渐增加,不少人挑着担子,或是赶着车往来,还有路边的店面小二高声吆喝着揽客。 一片生机繁荣的景象。 薛永却垂着头,有些无精打采。 绕过了坊角,往前又走了一段,忽然听到身侧有人叫了一声:『可是薛家小郎君?』 薛永惯性的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回头一看,却见一个中年人笑呵呵的看着他。中年人穿着常服,虽然不知道品级,但是腰间悬挂着的玉璋却温润照人。 『请问尊驾是……』薛永拱手问道,他不认识。 中年人温和的笑道:『薛家小郎君不认得某,也是正常。某先年与令尊有交,今至长安,便访旧人,却不料……这个……得知小郎君前往韦府,可是有了转机?』 『这个……一言难尽……』薛永看着中年人似乎充满了关切的表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这些时日来,薛家更多的是遇到了白眼和冷遇,几无温情可言,当下纵然是初次谋面的陌生人,但是在薛永心中,却泛起了三分的感激…… 当街之下,自然不可能详谈。中年人和薛永站在街边,略说了几句,又约了下一次拜访薛家的时间,便拱手作别。 中年人笑着,看着薛永走远了,然后晃晃悠悠转过身,绕过了几条街道和巷子,拐进了骠骑将军府的后街一处不怎么起眼的院落之中,抬头见到了一名壮汉坐于堂中,便拱手见礼,『见过令主……』 『见到薛家小子了?未起疑心罢?』壮汉不冷不热的说道。 中年人应答道:『未曾。薛家子约三日之后再访……』 『善。』壮汉点点头,『若有用度,直列单来就是。』 中年人应下,然后迟疑了片刻,期期艾艾的说道:『这个……不知如今,王氏主……』 未等中年人说完,壮汉目光一凝,沉声说道:『如今你我皆在黄氏之下做事!食人之禄,当尽职责!至于旁人闲话,就休要多问了!』 ……(╯&д)╯??˙??˙??…… 中年人所念叨的王姎,此时此刻却极其无聊的伸着自己的脑袋,然后摆放在桌案之上。自从王姎那一次吓到了外人之后,似乎就落下了这个毛病。 其实脑袋也挺重的,就算是摆在桌案上,下巴上也要垫一个锦锻垫子。 王姎今天凌晨的时候,丑时还没有过,便醒了。 主要是睡得太多了。 闲置了太久,身上似乎什么地方都会躁动起来,就像是毛毛虫在爬,各种难受。 『小娘,早脯送来了……』这是贴身婢女的声音,无须思考和辨认,也能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王姎依旧闭着眼,然后哼哼了两声,含含糊糊的说道,『不想吃……』 贴身婢女看了看漆盘之上的餐食,似乎也是失去了胃口,便放在了一旁,转过来也坐到了王姎身边,然后也是有样学样的拿了个锦锻垫子,将头摆上去。 王姎斜眼瞄了自家小女婢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眉毛拉达下来,就像是一个细细长长的『八』字,挂在脸上,半响才说了一句,『去外面问问,最近有啥大事么?』 贴身婢女答应一声,起身出去了。 王姎的目光跟在婢女身上,然后不由自主的又叹了一口气。像婢女这样身份的,反倒是容易进出,王姎若是要出行,肯定身后要跟上护卫一帮子什么的,麻烦…… 过了大概一两个时辰,太阳渐渐的爬上了树梢的时候,贴身婢女回来了,然后巴拉巴拉的和王姎讲述最近的大事,什么封将啦,什么恩科啊,都是在市井当中士族子弟相互争论的,甚至都不需要特意询问,站在一旁听上一会儿,也就是了。 『对了!』贴身婢女一拍手,『听说骠骑将军还增设了一个……呃,那个,嗯,等我想想……』 话到了嘴边,却忘了叫什么名字。贴身婢女在王姎的白眼当中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依旧一时间没能想起来,最终放弃般的说道,『反正是个新府衙,说是女子当任主官,就是那个……那个蔡什么……呃,就是上次说过的那个蔡大家……』 『那是蔡琰,蔡昭姬……』王姎轻轻的拍了拍贴身婢女的脑袋,『你这个脑袋,没救了……蔡昭姬任主官……真是有意思……』 『小娘,要不我们去看看?』贴身婢女捂着头,转悠着眼珠子。闷得太久了,觉得哪里都好玩,又是女子作为主官,当然更感兴趣。 『嗯……』王姎下意识的摇头说道,『不去!有什么好看的?现在……吃饭,吃饭!』那个也不过是骠骑将军的情人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贴身婢女闷闷的应答了一声,自去一边取过餐盒。 虽然说餐食已经基本凉了,但是本身天气并不算是多冷,所以王姎二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不过,骠骑将军还真是…… 不怕手下有意见? 还是说…… 王姎吃着吃着,忽然停了下来,手中的筷子举在半空,忽然就像是凝固了一样。 『小娘?』婢女觉得奇怪,试探的叫唤着。 『啪!』王姎将筷子一拍,站将起来,『快快!更衣,更衣!你说那个新成立的官衙位于何处?走!去看看,去看看!』 贴身婢女:『……』 方才说不去看的是你,现在又说要更衣去看一看的也是你…… 『你这个榆木疙瘩!』王姎在贴身婢女头顶上又拍了一击,『先前不去,是觉得光去看什么蔡昭姬没什么意思,现在去是因为女官,女官啊!懂不懂?你想一直在这个小院里面待着,还是有机会到处走一走?啊?』 『()=3,对对,还是小娘聪明!』 贴身婢女忙不迭的去取正装,来给王姎换上。 王姎虽然有兵卒护卫看护,但毕竟不是软禁,所以说了一声之后,待着护卫也乘车一行人到了骠骑将军政事堂之外…… 到了地头上的时候,王姎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来晚了,在政事堂之外已经有不少车辆,而且还有不少一看就是官宦之家的女性,穿着襦裙,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处。若是按照三个女子在一处的时候就等同一百只鸭子的话,眼下这一片,至少上千只! 唧唧咋咋,嘻嘻哈哈之声,此起彼伏。 男子成堆的时候,单身女子经过之时,未免胆颤,但是反过来也是一样,当一大群女子扎堆,然后偶尔经过的男子官吏也是浑身不自在,脚步明显都随着女子的笑闹之声紊乱起来…… 虽然说很多士族子弟认为直尹监,不能参政,就是个笔筒子,没什么发展空间,但是就像是后世排队抢购奢侈品的,永远都是女性居多一样,在汉代,还有什么奢侈品比权柄更贵重?当消息传开之后,关中士族当中的女子,对于女性入官所爆发出来的兴趣,远远超过了普通士族男子原本的想象! 『噹!噹噹!』 云板被敲响,维护秩序的侍卫大喝道,『肃静!』 这么一大群的鸭子总算是被捏住了喉咙,顿时感觉好安静,好舒服…… 换下了平日里的襦裙,头戴进贤冠的蔡琰,身穿红黑色的冕服,在左右护卫之下,度出了堂外,微微环视一周,声音不大,但是气场沉稳,『今奉骠骑令,遴选贤良,不限男女,直以论才,欲求一职者,可入堂而试!』 说完了主要内容,具体细则自然由属官重申,蔡琰略微拱手,然后便回旋堂内。 王姎盯着远去蔡琰头上的进贤冠,然后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头上,却没有帽子,只是一根步摇。 『你留在此处!』王姎对婢女吩咐一声,昂首便前行,朗声而道,『琅琊王氏女姎,愿试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95章悄立百医,骊寻淳于 在『参律院』和『直尹监』的喧哗之下,『百医馆』几近于悄无声息的挂牌,呃,挂匾了。 参律院吸引大量士族子弟的目光,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情,虽然暂且没有参政议政的权利,但是通过律法其实也是一种参议么,所以一时间长安左近三辅之内的人都往参律院内钻,就连晚一些接到了信息的河东河洛之人,也纷纷赶来,长安之内又是掀起一片喧闹。 直尹监也是热闹,甚至比参律院还热闹。 或许是女子都喜欢拿个小本本记事?即便是手中没有,心中多半也有?要不然男女吵架的时候,往往见到女子可以翻出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来一件件的掰开…… 不管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反正直尹院一出现,立刻就受到了士族仕女的疯狂追捧。 士族之家的女子,那个不会写两个字作些文? 更何况家族之中人情来往,节日文签,也很多是出自家中女君之手,所以所谓的『文吏课笺奏』,其实对于这些士族仕女来说,并不是很大的问题,所以虽然说直尹监不限定男女任职,但是实际上一开场就涌进了大量的士族仕女,男性职员的占比反而小的可怜,真的几近成为女子官邸。 对于直尹监的热闹,士族之中的男性,大多数都不怎么在意,或是表面上表示得不怎么在意。一方面毕竟有个明显更高一截子的参律院在前面,另外一方面么,不管男女,其实都有些虚荣心的,有些士族子弟会假惺惺的一边骂着说什么自家婆娘愚钝无比自不量力什么什么的,然后轻描淡写的说凑巧,幸运,刚刚好通过直尹监的考试,然后看着另外一旁那个家中内人在其中落选的子弟的尴尬表情…… 喧哗如同木头啤酒杯子上的白沫,在没有消退下去之前,是看不清底下的啤酒究竟有多少的。 百医馆,一个朴实无华的名字,然后也没有多少士族子弟关注,就这样默默的,加入到了历史进程队列当中。 华夏中药医学源远流长,其学术的形成和发展,整个医学流派的演变,对于人体生理和病理上的认知,其实也同样受到了华夏历史朝代的影响,和整个华夏社会的文化,政治,以及其他的相关学科的进程发展相关。 春秋之前,医学是归于巫的。周文王搞出了易经这把四十米的大刀,一刀将巫斩落神坛,医学才正式成为一个职业,脱离了,嗯,半脱离出神化的范畴。 周王朝之前,华夏以部落为重。 随着人口的增加,私有制度的逐渐站起,部落当中的整体概念渐渐的被宗族家族所替换,随后宗族一脚踢飞了部落,成为当下的主流。 汉代医学,同样也是如此。医学不再是一个部落的,而是一个家族的,甚至是一个家庭的,师傅和徒弟之间,更像是父子。 史记当中记载,扁鹊师从长桑君,然后扁鹊又传授给了子阳、子豹等人,所以汉代所谓医士的师承,也和普通的经文学术传承一样,需有来源,然后有去向。而这样的师徒传承制度,是学术流派形成的一个重要因素,也是其重要的基础。 但是很遗憾的是,这么一个重要的学科,在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的到社会大众的重视,很多医学家甚至需要假借他人的名头,才能将自己所获取的知识扩展出去,比如说《黄帝内经》。 《黄帝内经》其实并非黄帝所著,而是在大约战国到两汉之间的时间形成的,就像是《神农本草经》一样,都是在春秋到两汉之间的医学著作,可是具体作者,已经不可考…… 医学之所以被耽搁,甚至不被重视,其实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从春秋到汉代,甚至到了其后的一些封建王朝的统治者观念中,医学这个学科,之前是被划入『方技』这一类的,而『方技』不仅仅包括医经,经方,还有房中和仙术…… 医经是主要研究医学理论,『原人血脉、经络、骨髓、阴阳、表里,以起百病之本、死生之分,而用度箴石汤火所施,调百药齐和之所宜』,大概其代表,便是《黄帝内经》和扁鹊。 经方则指用经验方治疗疾病的临床医学流派,主要特点是『本草石之寒温,量疾病之浅深,假药味之滋,因气感之宜,辨五苦六辛,致水火之齐,以通闭解结,反之于平』,代表便是《神农本草经》和华佗、张仲景。 至于房中和仙术么…… 大家都懂的。 所以汉代人其实也有很多人懂,再加上人有百态,病有千种,认得医书上面的字不难,看懂并且会治疗病人,却难比登天,因此医学之中也有很多沽名钓誉者,所以有时候会被人认为是『方士』,加以排斥否定,也就很自然了。 周朝之时,医学就已经有了『食医、疾医、疡医、兽医』四个科目,然后由其『医师掌医之政令』,医师之下设士、府、史、徒四个部门,分别管理医学治疗、医疗事务、文书医案、吏使杂务等等,形成基本完善的医政组织机构。 像是后世搞得什么高大上的食疗,其实在周朝那种落后的社会生活生产条件之下,不管是理论和实践,都已经非常完善了,然后跨越千年,后来人似乎…… 人要吃五谷杂粮,肯定多少会生病,而食疗,便是防御于未然,也是最重要的养生之道。 中医之中实际上有很多食疗的方法,并且表示说人的身体不好大多是源于先天不足,或者后天脾胃不和,至于久病不愈、年老体衰或者劳累过度等等现象,都可以食疗的办法加以调养。 食疗科目的医师,主要工作就是负责研究春夏秋冬季节变化与食物的关系,并据此分析不同季节的食物属性,把那些寒热属性不同的食物进行综合搭配,以膳食平衡来调节人的身体,达到养生保健之作用。 『春多酸,夏多苦,秋多辛,冬多咸』,这句话,就算是到了后世,也一样在用。华夏在周朝就有以『六食、六饮、六膳、百馐、百酱、八珍』来调和人体的技术,然后到了后世国外的人,换了一个什么『营养师』的名头再返回来教训华夏之人,不知道这些后来者们面对先祖的时候,会不会多少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 至于那什么大长今,在华夏掀起热潮,呃,更是一言难尽。 如果食疗的堤坝失效,那么就是疾医上场了。 疾医大体上等同于后世内科之列,而且范围很广。 疡医简单来说,就是外科。 兵卒当中非常重要的金创,也就是在这一个科目之中。 和后世不同的是,兽医在汉代的地位和其他人类疾病相同,因为牛马等牲畜,在封建农业时代有时候甚至比人命还更重一些…… 呃,当然,后世猫狗兽医,也是地位超然。 斐潜对于百医馆的具体职位分布,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调整,依旧是按照周朝古礼,设立了医师、医士,医府,医史,医徒等职位,每一名医师配备医士四人,医府二人,医史二人,医徒十至二十人。 如果对于这些数值没有什么概念的话,大体上可以参照《白色巨塔》当中巡房的场景,基本就可以了…… 张云如今也是任百医馆当中的医馆馆正之职,同时兼任疡医医师,此时此刻正背着手,仰头站在百医馆的门匾之下,端详一二,略有些感慨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一声轻笑,『逸阳闲情于此,可是有何不妥?』 张云听着声音熟悉,回头一看,不由得大惊,连忙上前拜见:『不知主公驾到,有失远迎,望主公恕罪!』 斐潜笑了笑,示意张云以及医馆两侧的护卫一同都起来,『某便装前来,不必正礼。』 跟在斐潜一旁的黄旭低声说了一句,『主公未去参律、直尹两处,直来于此……』 张云一愣,显然很是惊讶,又多几分感动。见张云又欲上前拜谢,斐潜先行将其拉起,说道,『此事不可再提,亦不可传,省得参律、直尹言某偏心。哈哈,走走,先进去看看……』 百医馆,用的就是一个汉代很常见的三进院落,前院为平常医士等人办公之所,中院作为医师的会议以及主要分科各自理事的场所,后院么,作为馆正和馆丞的办公休憩的地方。 现在只有张云作为馆正,馆丞暂时虚悬,所以后院基本上等同于张云一个人的。 斐潜大体上左右看了看,然后进入了后院之中正厅坐下,说道:『人伦传衍,乃家国之重也。今有四科,恐未不足,宜另加妇幼科目,专职专研为上。』 张云略微有些迟疑的说道:『主公之意是……先前主公有言,百医馆中,以医经,经方为重,略房中、仙术……』 斐潜哈哈笑笑,说道:『房中是房中,妇幼乃妇幼,不可同日而语。』 房中是教人怎么爽,而妇幼则是爽完了怎么痛的问题,不管是过程还是对象,根本不一样。 食色男女,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汉代房中之经,计有八种,一共一百八十六卷,专讲男女生活之中的各种保健方法,这数量,比一般的医学经书都要多。斐潜翻看了一些之后,对于其中的内容,着实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不显于此处,主要是怕神兽不请自来……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将妇幼归于房中,怕是多半一会儿,就没人去研究妇幼了,就像是后来的封建王朝一样,进贡皇帝的房中术花样翻新,而针对妇幼的研究多少有些止步不前。 除了稳婆。 汉代其实已经有了『稳婆』这个职业,而且稳婆也是如同医师一般,是传承制,甚至比医师还要吃天赋,毕竟不是谁都能有一双又小又绵又巧的手的…… 为了摆脱生孩子要么靠吼,要么靠手的难题,以及生产后遗症,幼儿照料等等一系列的问题,一个『妇幼』科目,还是很有必要单列出来的。 黄月英生产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甚至都不需要稳婆帮忙,一个是因为黄月英当时年龄正好,另外一个是因为黄月英其实日常在内工房之内琢磨这个那个,活动量也挺大。 汉唐女性也还好,宋朝以及宋朝之后,华夏女性有很多都被束缚在阁楼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个活动量么,自然是少得可怜,然后再加上整体结婚年龄偏小,因此导致什么生产困难的几乎比比皆是。 稳婆很重要,但是产前和产后也同样重要。 在分娩的过程后,很多古代女性因为细菌经过伤口进入血液,引起产妇的全身血液感染,也就是败血症。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因为感染导致产褥热的致死率是非常吓人的,一旦演化成为败血症,十有都是死。 所以斐潜来找张云,就是专门设立这样一个科目,也算是他这样一个穿越者,为了华夏子孙后代的繁衍,多做一份心力。毕竟历史上走过不少的弯路,西方甚至有成立专门的产院,结果因为病菌的问题导致上产院生小孩的致死率更高…… 对于这个,张云虽然不是很理解,但是既然斐潜特意交代了,也没有什么拒绝的道理,因此应允下来,只不过一时之间,精通于妇科幼儿疾病的医师比较难以寻找,也自然没有合适的首领医师人选。 『主公,云倒是想起一人,适合任此科医师职!』张云思索了片刻之后,忽然想起一些什么的说道,『主公可知雒阳淳于太仓之医?』 『淳于太仓?』斐潜想了想,似乎有些印象,缓缓的点了点头,『昔日雒阳之中,确有此医馆,然毁于乱……』 张云点头说道:『太仓长于调和妇幼,于雒阳之时,便富有盛名。云之前于集市偶遇一人,言骊山之中,有一悬壶之人,曰太仓后裔……云本想过些时日,得了闲暇再往寻探……』 斐潜听着,不由得望张云头上看了看,确认一下张云头顶上确实没有什么感叹号之类的东西…… ……(??·?·??)?…… 几日之后。 骊山。 若是和秦岭山脉比较起来,骊山就是个小不点,但是即便是个小不点,对于斐潜等一行人来说,也依旧是个大家伙。 斐潜摇摇晃晃的在马背上看着越来越近的骊山群落,心中不无恶意的捉摸着,若是地壳变化没什么太大变动的话,那么在远处有个地方似乎是后世秦皇宫的博物馆的位置,要不要在那里埋个代表穿越者身份的金属或是玉石墩子下去,然后等后世什么人给挖掘出来了,少不得一顿鸡飞狗跳风中凌乱? 骊山群落临近长安之处,是一片水泊。 汉代的气候和后世差异还是挺大的,表现在地理上的植被什么的,也是如此。 『沿此泽向东南,便是蓝田……』张云指了指方向,然后说道,『便言淳于太仓于此泽左近……』 汉代没有gps定位系统,确实是一个问题,要不然发一个位置共享什么的就解决问题了。只不过即便是没有定位系统,真的想要找人,也不必像是重耳大兄弟一样,选择烧山射马的…… 原因很简单,人活着,必须要有食物来源和饮用水来源。 而骊山之处,这一处的泊泽左近,水鸟鱼兽均可见,又有山中林木可供使用,无疑就是最佳栖身之地。 不多时,到了泊泽之处。 因为斐潜等一行的到来,在芦苇之中,惊起了一群鸥鸟,呼啦啦飞过上空。 若是不考虑其他因素,单就风景而论,骊山西泊倒也风光秀丽,水清山黛,林深云绕,颇像户外高人隐居之地。 只不过像这样的区域,除了山中凶兽之外,细小的蚊虫也是可怖,美则美尔,白天日盛之时倒也还好,要是到了夜间没有熏艾篝火什么的驱出野兽蚊虫,那就真的是当场『仙去』了…… 斐潜挥挥手,黄旭会意,当即领兵卒四下散开,开始寻找相关的踪迹。 泊泽之中也并非全部都是水,有些像是后世所谓湿地的样子,中间有一些陆地和林木,还可以看到一些野生果树什么的,伴随着秋日渐深,所悬挂的果实也在枝头之上红了脸庞,似乎也在若隐若现的看着斐潜等陌生来客。 泊泽之中,并没有现成的道路,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人特意前来打理修饰,所以泊泽之处水草茂盛,植被也是自然杂乱状态,很是遮挡视线,不能一窥全景。 若是站在骊山高初,或许可以俯瞰这一片的泊泽,但是那样一来要绕得更远,另外视角的原因,也不见得可以随便找一个高地,就发现在林中掩藏的小屋什么的。 草木葳蕤,凉风习习,斐潜觉得,若是可以排除蚊虫之扰,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避暑胜地…… 不多时,忽然一名手下兵卒似乎发现了什么,呼哨了一声,跳下了战马……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96章求贤于野,敦煌谋划 护卫临近了一些,斐潜便看见手护卫发现的,就是一个肚子大口子小的竹编鱼篓。水顺着鱼篓缝隙往外滴漏,里面还有一条活鱼在不断的蹦跶着。 『鱼篓!定是在左近了!』张云有些兴奋的说道。 斐潜微微点头,吩咐左右散开呼喝,表示身份。 『大汉骠骑将军斐,前来拜访太仓后人!礼怠侵扰,还望主人家勿怪!』张云也是高声呼喝。 待喊了十几声之后,在芦苇深处,忽有清脆声音响起,『爹爹说不见客……』 呃…… 斐潜略显尴尬,感情也是要三顾茅庐不成?『潜求贤心切,未备礼圭,贸然而访,实失礼也。若主人因此怪罪,潜便令人回城再取就是!』 停了片刻,芦苇远处便有一个较为苍老一些的声音传来,『骠骑欲陷构某乎?既求相见,可绕过前林,便有道至此!』 斐潜呵呵笑了笑,摆摆手,让手下按照声音指点,绕过树林。 三顾茅庐实在是太费劲,还不如直接按照『给一万当我什么人,给一百万别把我当人』的套路来…… 绕过了树林,便看见在林后的空地上面,建了两间竹木房屋,一大一小。小的估计是放些杂物,养点鸡鸭什么的,然后大屋自然是住人了。一圈不高不低的竹栅栏,栅栏之中便是一老一少两人,正盯着斐潜,面色多有不愉。 斐潜上前两步,拱手见礼:『求贤若渴,闻声而不得见,犹百爪挠心一般,故而行此下策,非有意败坏太仓清名,还望主人家恕罪……』 空地上的年长之人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也罢!萦儿,且搬开栅栏,莫让贵客再言,吾等不知礼数……』 名唤萦儿的少年手脚麻利的走上前,然后搬开了拦在斐潜面前的栅栏。虽然说这样一个栅栏,抬抬脚就能跨越过去,但是毕竟代表了主人家的一种含义,所以斐潜也自然拱手相谢,顺带着扫了一眼眼前的少年。 或许是风吹日晒,再加上有没有像是后世的什么防晒霜,少年露在外面的皮肤略有些小麦色,带着一种健康且充满活力的光泽。这个年头,只有整天躲在阁楼里面的贵公子大小姐,终日少见太阳的,恐怕才会有白皙如雪的肤色,但凡在外活动的,肤色多少都有些深。 斐潜注意力都在空地上站着的年长者身上,见到少年搬开了栅栏,便一边前行,一边随口称赞一声:『好一个少年郎!有劳,有劳了……』 才走出一步,却听到一旁少年清脆的声音响起:『那家的少年郎?!我是女儿身!』 斐潜差一点踉跄,回过头再看,面容秀丽,眉细且长,眼眸之中流光四溢,脖子上光洁细腻,果然没有喉结,只不过衣服宽大松弛,细看之下才看到有些起伏…… 这真是…… 太尴尬了啊! 『哼!』少年,不,少女气哼哼的甩手就走,回到了中年人身后,斜眼看天,瞄都不瞄斐潜一眼。 斐潜干笑两声,表示歉意:『,潜眼拙……令爱英气蓬勃,更胜寻常少年郎……』 中年人摆摆手,示意斐潜就坐,『茅舍鄙陋,不便招待贵客,还望将军莫怪……』 虽说在空地上有铺上了两张坐席,但是么,原本这个小院之中就没有什么平整地面,坑坑洼洼,再加上人踩鸡鸭蹦,虽然是有打扫,不过鸡鸭粪便的气味却难以去除,再加上临近泊泽,湿气深重,坐席也不像是多么干净,上面还有些灰黑斑点,想必就是霉菌什么的…… 斐潜呵呵笑笑,也没有什么犹豫,谢过中年人,相谦一同落座。军中更脏更乱的都经历过来了,这些寻常尘土霉菌什么的,几乎也都无所谓了。 坐定之后,斐潜看着中年人,拱手说道:『未请教主人家高姓大名……』 中年人愣了一下,看了看斐潜,然后才说道:『太仓添末之辈,淳于圭,字伯玉……此乃小女,名萦……』 斐潜略有些尴尬的又和淳于萦拱拱手,然后反应了过来,之前自己说,竟然误打误撞说中了淳于圭的名字,若非如此,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相见。 只不过这个淳于圭,淳于伯玉,似乎在哪里听过? 淳于圭也看了斐潜几眼,神情之中似乎也有些疑惑。 『久闻伯玉先生大名,今日得见,乃潜之幸也……』斐潜缓缓的说道,只不过越看淳于圭便越是有一些熟悉感,终于是忍不住说道,『潜虽说今日方来拜见,然见伯玉先生,宛如故友一般……』 淳于圭下意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立刻摇头说道:『圭一介乡野之人,如何能称骠骑故友?骠骑且末折煞在下……』 斐潜见状,也不再寻根究底寻找这种略有略无的熟悉感究竟来源于何处,毕竟有时候明明见到一个陌生人,也会有些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于是就转过话题,将准备在长安城中百医馆之中开设『妇幼科』之事,和淳于圭一一分说,并且表示邀请淳于圭前往指正云云…… 斐潜没有直接说要淳于圭担任妇幼科目的主治医师,主要还是因为斐潜也并不清楚淳于圭个人在妇幼方面上的造诣如何,若是斐潜现在就指定了,结果淳于圭自己本身不擅长,又或是言过其实,然后张云等人八成看着斐潜面子上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反倒是误人误己。 以指正之名么,到时候若是淳于圭有真材实料,便推举其任职,若是只是顶了一个太仓的名头的无实之辈,也好处理。 淳于圭听了之后,微微仰头思索了片刻,却摇了摇头说道:『圭久于野,荒规废礼,已是久矣,实不敢言,亦不堪骠骑所倚重……』 一旁拱手而立的张云忍不住说道:『上古有神农、黄帝、歧伯;后有长桑、扁鹊;当汉有公乘阳庆、仓公,皆悬壶以救苍生,行大德于天下!如今伯玉兄承太仓之志,岂可自珍,枉顾天下之患乎?』 淳于圭闻言,只是长叹,许久方道:『圭一身残躯,不良于行也,自理尚困之,恐是时日无多,又何能医人?』 斐潜愣了一下,然后又看淳于圭显得有些青筋外露,并且有些显得关节青肿的手掌关节,再看看茅屋不远处的泊泽,看看周边水草丰盛,心中大体上略有猜测,这个淳于圭,怕不是得了风湿病吧? 难道说淳于圭真是个庸医,连这个都不知道? 回过念头一想,其实也正常,汉代之人获得信息的数量和等级,都远远不如后世,因此虽然淳于圭在妇幼之病上可能比较擅长,但是不代表淳于圭对于老年病,以及慢性病也一样精通了解…… 更何况后世风湿病都是难以治愈的难症,更不用说在汉代当下了。 『人居之处,当近阳,厌阴,绝旱,隔湿也,伯玉先生此居,虽说水草便利,然弃善地之尽也,久居湿邪入体,自然不适。若迁之,自可缓也。加以调理疏通,排除湿邪,虽未必可痊愈,倒也免病痛。更何况,令爱亦居以此,亦难隔绝阴湿之气……』斐潜看了看站在淳于圭一旁的少女,继续说道,『百医馆内,原意便是若有疑难病症,可就近博采群长,共治合力,如今伯玉先生身有不适,更当入馆才是!即便是伯玉先生不惜自身,也应为令爱多多设想……』 淳于圭转头看着斐潜,不知道是不是受此病困扰许久,转眼之间便是进入了病理探讨的流程中,『骠骑知此病为何?且不知病由何经所出?落于何络?排除湿邪?某知此地水盛土重,便以木定之,以木香三钱、砂仁一钱、香附若干、厚朴少数、另有陈皮、甘草、苍术等入药,以大火烹煮,取三而一,亦求其火气……不知骠骑以为此方如何?君臣辅佐可是妥当?』 原本以为自己身躯日渐僵硬,自度将不久人世,自然无心什么担任职务,但是听了斐潜的意思似乎此病可治理调整,淳于圭自然也就重新燃起几分活下去的希望。 斐潜报以不失礼貌的微笑:『此事说来话长……不若伯玉先生至城中百医馆,再寻他日细细分说如何?』 张云也连忙接口说道:『正是!所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百医馆中虽说多不及伯玉先生者,亦或有他山之石,未可定也!骠骑诚意相邀,伯玉先生也切莫推辞了!』 淳于圭看了看斐潜,然后又回头看了看一旁自己的女儿,叹了口气,说道:『骠骑之恩,圭铭感五内,若某至长安,亦需尊太仓家训,所谓……』 汉代许多医生都是珍贵资源,所以很多达官贵人都是将一些医师像是圈养鹰犬一般养在家中的,不许其给普通百姓看病治病。这一点,太仓家训很反对。 再加上汉代许多士族子弟都喜欢服用五石散,然后认为医师也通丹方什么的,然后求丹加强某些方面的能力的,就跟后世那些去买小药丸的差不多,太仓家训当中也是对于这个深恶痛绝。 斐潜哈哈笑笑,『此有何难?某应允之!』 淳于圭点了点头,然后较为艰难的站起,离席重新向斐潜行礼。斐潜连忙上前搀扶,并且还了半礼,又交代张云负责淳于圭父女二人的搬迁事宜,便也算是不虚此番骊山访贤之举…… ……)…… 斐潜在长安左近攀爬科技树,然而对手不会因为斐潜要点科技树便停下脚步,一同暂停等候。 在敦煌玉门关之处,越来越多的胡人汇集起来,战争一触即发。 太阳慢慢的升上了高空,阳光洒在玉门关小方盘城的城墙之上,也照在了萧瑟荒凉的草原甸子沼泽滩涂上,以及远处绵延的群山之间。 之所以虽然平坦,却被称之为关,并不是这里依靠着山脉,而是仰仗着在汉代,玉门关附近的一大片的沼泽滩涂…… 因为没有定位仪器,加上沼泽滩涂之间的道路又不是直线的,所以如果是那天湿气较重,阳光不足,沼泽之上笼罩着的雾气,那简直就是宛如死神的陷阱一般,一旦走错了路,就是没顶之灾! 当然,后世这些沼泽都化为了黄沙,就像是原本水土丰美的楼兰成为了一片荒漠一样。 龟兹人焉耆人分成两个大部,和大方盘城小方盘城,遥遥相对。 龟兹人原本和焉耆人很相似,都是亲近汉王朝的,但是么,人总是会变得,尤其是在一代一代的演化之下,有一些事情就被遗忘了…… 龟兹人的王,原本是汉人血统。 永元三年,汉和帝采纳西域都护班超建议,封白霸为龟兹王,然后派司马姚光送其回国。班超和姚光举兵至龟兹王都之下,然后废除原国王尤利多,确立白霸的王位。 所以现在龟兹王族,还是姓白。白眼狼,也是姓白。 龟兹大统领白熊,坐在大帐之中,摊开了一张很大的牛皮地图,在地图之上,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符号和标注。 『这就是汉人的大小两个城……』白熊微笑着,伸出一只手,在地图上方指点了两下。 焉耆人的头人满头的小辫子,用黄金为饰,摇头晃脑的时候闪闪发亮,『我之前去过汉人的城……汉人在这里修城,还是很花了一番的心思……看看,这两座城,刚好在这一片的沼泽之中,一条是北路,一条是南路,而且一前一后,即便是我们攻下了第一座小方盘城,后面的大方盘城也一样可以可进行防御……我依旧还是那个意思,不赞成直接进攻,损失太大……』 『那个……昂古王,还没有说什么时候会来么?』坐在另外一旁的莎车人问道。 龟兹大统领瞄了莎车人一眼,『怎么,你很希望昂古王前来?』 莎车人连忙摆手,干笑道:『我就随口问问,问问……』 多年以来,贵霜在西域营造出了不小的声势,尤其是结合神话传说,搞出了一个什么『不死军团』的名号,在西域之内的胡人当中也是广为传播。 当真『不死军团』就是不死之身么? 显然不是,但是在相对来说,越是闭塞的地区,越容易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就像是就连黄巾贼都懂得搞一个『黄巾力士』来加强在民间的威慑力…… 『若是昂古王真的来了,你以为就没你的事情了?站在一旁捡便宜?』龟兹大统领白熊冷笑了几声,『汉人很狡猾,但是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猎人的手心……』 焉耆人说道:『难道说大统领已经有计划了?要怎么通过这个该死的沼泽?』 白熊哈哈笑了笑,『汉人的防御非常好,他们堵住了沼泽的通道,不管我们是打小方盘城,还是去打大方盘城,都会让我们的队伍变成一条绳,而不是一块铁!如果我们在打正面,汉人就会通过侧面来袭击我们……但是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汉人的优势,很快就会失去,他们的所有有利条件,最后都会变成不利因素……』 焉耆人头人迟疑了片刻,说道:『大统领的意思是……等冬天?等这边沼泽冻起来在攻打?』 龟兹人白熊摇了摇头,说道:『为什么要打?』 焉耆和莎车的头人都愣了一下。 『我们是要告诉汉人,别打我们的主意!让汉人知道我们的厉害,不是为了打下那两座破城!要那两座破城好干什么?能吃么?能用么?啊?我们直接冲过去,到汉人领地当中去,去获取人口和财富!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如果这两座城里面的汉人敢出来,哼哼……难道我们手里面的大马革刀不锋利么?』白熊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要会用脑袋,多想想!放心,我有办法……』 焉耆人阙素没有作声,脸上略微带出了一些不痛快。 白熊瞄了一眼莎车头人阿姆西,又看着焉耆头人阙素,心中冷笑两声。 阙素和阿姆西偷偷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不咸不淡的奉承了白熊两句,便一前一后告辞了出了白熊的大帐。 『说的好听……』阙素回头看了一眼白熊的大帐,低声说道,『到时候肯定是让我们留下来钳制汉人,然后让他可以好好的去汉人腹地抢夺财富……最多到时候稍微分给我们一点点……』阙素拿手指头比划了一下,示意一点点是怎样的小的可怜。 阿姆西凑了过来,『你想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计划?』 『不不,我们没有什么计划……』阙素仰头看着天空说道,『我们只是一群想要在大汉和贵霜之间能够活下去的倒霉蛋!只不过……现在是贵霜的刀子,离我们的这里……更近一些……』阙素拍了拍自己的脖子。 阿姆西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吐了出来,『该死的!难道就不能有一点点的公平么!』 『有啊……』阙素哈哈笑了两声,但是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欢喜之色,『至少有两个东西是公平的……一个是死亡,一个是这个……』 阙素握住了腰间的弯刀,手很用力,关节都有些发白,『谁真的想要让我们去死,就要问过我们的刀子!不管是该死的贵霜,还是该死的汉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97章含笑半步,似癫非癫 敦煌的战鼓之声似乎越来越密集,但是在长安的一干众人,却基本听不到,也没有感觉有什么特比的影响。 在荀攸的召唤之下,斐潜麾下代表了商业的各路巨头,纷纷赶到了长安,坐在一处。 崔厚无疑是最早跟随斐潜的商家,如今也是专营高级奢侈品,生意越做越大,人也越来越胖,甚至比庞统都要更胖一些,马是骑不得了,就连坐到车辆上去的时候,似乎都能听到车辆的呻吟声。 『大汉之物可分为四,东有鱼、盐、漆、丝;西有竹、縠、旄、玉;北有牛、羊、筋、角;南有柟、姜、桂、砂;皆可通行天下!得一便可富甲一方!』崔厚得意洋洋的说道,『若海内得为一,开关梁,弛山泽,直可周流天下,西山之玉可直通于东,北漠之马可驰骋于南,岂不妙哉?』 裴俊称赞道:『崔君果然精通此道!佩服,佩服!』 在裴俊下首位置,是小娇娘甄宓,静悄悄坐在一旁,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 虽然无声无息,却不容忽视。 在甄宓下首,坐着是卓梁。卓梁陪坐末座,见谁都露出一副笑脸来,就差没有翻出肚皮来了。只不过在背向其余众人的时候,在满面笑容的眼眸深处,才有一些隐隐的其他情绪…… 白石羌的头人只听了五六分,但是也陪着笑,然后眼珠子不由自主的往旁边拐一下,然后收回来,在过得片刻,又是像是被磁铁吸过去一样,又溜溜的滑过去。 倒不是白石羌头人色迷心窍,贪婪颜色,而是美貌加上财富之后,究竟是怎样的引人垂涎,故而裴俊和卓梁,都尽力忍着不去看甄宓…… 白富美。 就像是当年的卓文君。 卓梁是川蜀人,就是鼎鼎大名的卓公孙卓文君的后人。虽然许多文人墨客都喜欢讴歌卓文君,但是实际上在卓公孙和许多商人的眼中,卓文君就是纯粹的一个坑爹货外加败家娘们,开酒店就是为了坑爹钱,知道卓公孙拉不下脸,然后坑来了钱财就关门不干了。 就这么倒贴白面小生司马相如,结果等卓文君人老珠黄的时候,还差一点被司马相如给甩了,要不是卓文君还算是有些才气,写了几篇哀怨之诗词让人传唱,大意是说『你当年勾搭我时弹的琴还在眼前,现在的你却找了新鲜的小姑娘,我很难过。以后你多吃饭,保重身体,从此以后,咱就不要联系了!』 司马相如还是多少要点脸,所以就表示没那回事!然后原本想要在茂陵扶正的小三,也就这样耽搁了。 当然,也有人说是这是谣言,司马相如和卓文君恩爱到老云云,但是实际上司马相如原名是『犬子』,所以么…… 卓文君是死在了成都,而司马相如则是在茂陵去世,去世的时候在司马相如身边的,就是那个茂陵女。 从某个角度来说,后世文人墨客传唱卓文君,也不全是佩服卓文君的才情,而是表示自己也很有文采,也是满腹经纶,什么自己在穷困潦倒的时候,就没有卓文君这样的钱多貌美的小娘子看上自己呢? 当然也有一些文人鄙视司马相如,比如司马迁和班固就明确了司马相如的郎官,并非是全部出于才情,而是『以赀为郎』,也就是汉武帝时期为了缓解对匈奴战争所产生的经济压力,特意推行的『捐钱官』,而司马相如原先是没有钱的,大家都清楚,所以他当官的钱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卓文君的影响,反正当下卓家在川蜀也没有像是卓公孙那个时候的强大了,所以现在的卓梁,就像是小哈巴狗一样,见谁都陪着笑。 士族子弟讲究论资排辈,商业之间也是如此。 只不过士族仰仗的是诗书与经文,而商家靠的是财富和产业。 商业,简单来说,就是物品流通,从产地到消费地。而对于商人来说,最美妙的事情,无非就是赚取差价,而且是最好旁人无法赚差价,只有他自己独一门。 没错,商人最终都会不由自主的走向垄断。 崔厚如今基本上得益于斐潜推行的商业政策,一直以来都伴随着斐潜的脚步,成功的在东南西北上都设立了一些分支机构,手下掌柜伙计也是成百上千,加上又主要以高等奢侈品为主,所以过手的价值简直惊人。 至于一般性的物品,崔厚已经退下来给其他的商行代理,比如牛羊筋角这一些,就是裴俊在做。 崔厚之前说的么,也不算是错,但是毕竟都是商人出身,所以话都是一半一半,还有很多产品,也是各地特色,比如铜、铁、连、犀、瑇、珠、齿、革、旃、裘等等,每一个都是大生意,做好了都是磅礴利润,如山如海。 长安曾经是西汉的都城,现如今是斐潜重要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所以崔厚几人见到了面之后,自然也大体上能够猜测出斐潜叫他们来是做什么了,但是他们只是猜到了一小部分…… 斐潜想要发展商业,但是并非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没过多久,就听见堂下有护卫高声断喝,『大汉骠骑将军到!』 崔厚原本仰着头坐着,听闻了声音,以与其体态及其不相符的速度,几乎是贴地飞出,抢先冲出了堂外,将笑容堆上了一脸,长拜道:『恭迎主公……』 裴俊等人紧随其后,也纷纷向斐潜行礼。 斐潜点了点头,说道:『不必多礼,且入内就坐。』虽然说之前就知道甄宓前来,心中也是略有准备,但是第一次看到甄宓的时候,目光也不由得在甄宓身上多停留了两三秒。 确实有些惊艳。 曹植说的大体上还是很含蓄的,『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白居易就比较奔放了,所谓『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斐潜觉得,曹植和白居易说的都对,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甄宓会化妆,或者说很擅长化妆,她的妆容并非是那种厚重的一动就掉渣的那种,而是略有略无,使得眉更黛,唇更红,而且肤色如玉,加上一身合体的装束,自然比起那些整日田间地头劳作而显得黝黑且皮肤粗糙的女子要更加引人注目。 东亚妖术,千年传承。 甄宓确实是美丽,而且她自身也懂得如何将这种美丽扩展发挥出来,所以自然就更加动人,但是对于斐潜来说,甄宓还没有真的就能单靠相貌,就可以惊心动魄惨绝人寰震慑千军倾国倾城如同核武器一般的程度。 否则的话三国还打生打死干什么? 丢一个这样的『核武器』出去,不就全摆平了? 容貌终究还是附加值,而实力才是第一位。 斐潜很快的就从最开始的惊艳当中恢复过来,进入堂中,在上首坐下,然后示意众人就坐。众人纷纷再次拜谢,然后各自坐下。 『士农工商,无士不传,无农不安,无工不精,无商不行……』斐潜看众人坐定,便缓缓的说道,『长安,便是大汉之首,诸位,便是汉商之领!』 如今长安位居大汉第一都城,倒也不算过分。因为雒阳已经颓废,而许县还未发展起来,原本比长安更强大的邺城,又因为在动乱之中衰弱。 至于成都寿春什么的,相对来说就比较偏远一些了。 除了以上的城市之外,还有几个是在三国游戏当中不怎么提及的,临淄、邯郸和番禺,在汉朝之中其实也很庞大,人口也很多。 临淄,人口一度突破十万户,市面上一个商铺的租金需要上千金,甚至有『人众殷富,巨于长安』之称,盛产鱼、盐、漆、布、帛,特别是纺织品,一度也是风行全国。 邯郸,战国时赵国旧都,北通燕涿,南有郑卫,曾经是黄河以北的最大商业中心城市,只不过在刘秀攻克邯郸之后,进行了大规模的杀戮和洗劫,导致邯郸风光不再。 番禺,先秦时期南海郡治所,也是珠江三角洲和南方各土著部落的最大的商品集散地,一度是汉代最大的香料来源产地,对外也是贸易频繁。 汉代对于商业的政策,起起伏伏。 西汉自惠帝后,由于国家对工商业的优惠政策,富商大贾积极组织商品流通,使商业出现了一片繁荣景象。当时,商业城市勃兴,多层级市场得到发展,京师及区域性市场兴旺,商品种类多样,商业资本雄厚,货币经济活跃。 武帝即位后,为了从财政上支持主义中央集权的巩固与发展,虽然对商人采取过打击政策,使商业进入间歇期,一度有所中落。 昭、宣之后,随着『抑末』政策的松动、放宽,私人工商业又很快得到恢复与发展,并出现了新的生机。 旋即在光武之后,又有鼓吹商业伤农的论调抬头,商人被认为是贱职和无产者,被谩骂和唾弃,到了恒灵时期,因为大量买卖官员的事情出现,商人的社会地位,在一次被推上了风尖浪口,甚至有人鼓动,要灭绝商业,言『商贾求利,追逐东西,奔行南北,各用智巧,奸猾甚众,好衣美食,一年有十二之利,而商贾则无一产,又不出租税,逃亡人口,实国之害也。』 斐潜继续说道,『商不可缺。无商,北地牧马,千蹄不向南,水泽鱼盐,千钟无至西。安邑千树枣,燕秦万棵栗,汉江千亩橘,河济万顷蔌;陈夏漆,齐鲁麻,渭川竹,碣石角,如此种种,盛于地方,若不得售,则上辜天地之美,下负黎民之劳。』 崔厚等人听得是眉飞色舞,连声称赞,奉承话是不要钱的一般乱抛。 可以说斐潜算是当下大汉当中为数不多的重视商业的掌权人士,如今又是分隔山东山西,权掌西京尚书台,得到了斐潜的肯定和赞许,不是比那些腐儒穷酸说一千句一万句更顶用? 不过很快,斐潜话风一转,『然,商亦不可滥!为求利盛,以次充好,缺斤少两,盗买窃卖,枉顾律法,欺瞒租税,隐匿人口,欺压行商……以上种种,皆为商之弊也,不知永原兄,以为然否?』 崔厚挥舞着肥厚的手,就连脸上的肉都一同抖动了起来:『主公放心,厚之治下,皆奉公守法,绝无此等事情……』 斐潜笑呵呵的追问道:『果真一点都没有?』 崔厚噗通一声拜倒在地,带动着木板地面都忍不住呻吟了起来,『主公恕罪!主公恕罪!马政司之事……乃一蠢愚之人擅自而为,罪臣,罪臣实不知也……』 『若见一蜚蠊,曳尾过厅堂……』斐潜看着崔厚说道,『且问此间事,可有几虫藏?』 『啊?』崔厚愣了一下,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一旁甄宓清脆的声音响起:『将军所言事,贪腐道寻常。柑橘灰斑小,内已朽满膛。』 斐潜不由得转头看去,却见甄宓腰背挺直,眼眸清澈灵动,和斐潜对视了片刻之后,才缓缓的低下头去,云鬓之下,露出一截如同天鹅一般的脖颈,细腻肤色在厅外阳光衬托之下如同自行发光一般,动人心魄。 呵呵,这个甄宓,倒是会挑时候,想必冀州商场,也没少和崔厚争夺罢? 想一想,也是可以理解。 旁人多少和崔厚都有些生意往来,唯独甄宓是个外来户,和崔厚并没有什么利益关系,所以也甄宓也不掩饰这一点,并且将其甚至演变成为优势,就像是甄宓她的妆容一般,将原本分的美丽扩大到十二分,以此向斐潜标明,若是想要制衡崔厚的人选,便是她自己。 对,制衡…… 斐潜看着厅堂当中的众人,很显然,除了白石羌头人半懂半不懂之外,其余剩下的,都是人精,包括装傻的崔厚,都在静静的等着斐潜继续说下文。 毕竟斐潜真要直接处理崔厚,不必特意叫这些人前来旁观,甚至都不用说这些话,毕竟杀鸡儆猴重点的是杀鸡,那有一上来就宰了猴子来儆鸡鸭的? 斐潜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崔厚,『此事汝且先行自查!切莫以为仅有马政一事一人!若是等某核查再出纰漏……莫怪某不念往日交情!归座罢!』 崔厚滚回了自己座席上,举起袖子搽汗。 马政司战马隐匿盗卖,显然不是斐和一个人就可以办得到的,这样一条经销的商路,崔厚有可能知道,也有可能不知道,但是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都是有罪的,罪大罪小而已。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斐潜环视一周,缓缓说道,『商,亦需商律!天有五行,地有五材,各司其职,各得其所,方应天地之道也。今唤诸位聚此,乃欲立大汉商行!商行之意,商者依天之五行,辗转地之五材是也。执入市之规,定买卖之矩,规往来之约,通天下之货!』 什么生意最赚钱? 后世的经验告诉斐潜,自然是做平台!一边收商户的钱,一边收客户的钱,还可以将买卖的矛盾要么转嫁给商户,要么退给客户,反正平台是最为大公无私,自求奉献不求回报的…… 在座的自然都是精明,一听斐潜所言,顿时眼眸当中就亮了起来,相互探寻,交换眼色。最郁闷的便是白石羌头人里那古,直觉告诉他斐潜似乎说了一个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半懂不懂的,感觉就像是错过了一个亿,急的抓耳挠腮,坐立难耐,忍不住掉过头问看起来最好欺负的卓梁,『这个……将军说的是什么意思?』 卓梁看起来好欺负,也就是看起来而已,见白石羌头人动问,依旧是笑容满面,却微微拱手低声说道:『将军当面,不便细说,待事后再禀贵人……』然后便不再理会白石羌头人了,仅仅盯着斐潜,生怕错过了什么。 华夏商会行会等商业机构,大体上到了唐代的时候才有些雏形,到了宋代的时候基本成熟,但是大汉当下,斐潜所提出来的领先半步的建议,无疑让在场所有人都眼前豁然开朗…… 当然,这些人注重的点,和斐潜多少有些不一样。 商业行会,自然就有行业标准,而行业标准就意味着一定的权柄,而商人阶层,无疑又是最为渴望权柄的一个层面,当有这样的一个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就像是饿狗见到了肉骨头,眼珠子哈喇子都黏在了肉骨头上。 『主公英明!』崔厚当即表态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商亦当有商律!主公但请放心,厚定然彻查不法之辈,严抓严管,以儆后效!』 裴俊一直都没有说话,现在一杆子捅在了关键点上,拱手朗声说道:『主公明鉴,俊任河东北地商贸之职以来,深觉责任重大,日日兢兢业业,不敢半点松懈,手下计三百七十余人,绝无贪腐之事……咳咳,今闻主公之言,顿感如拨云而见日月!若主公不弃,原为主公商律大计,肝脑涂地!』 崔厚顿时转头,怒目瞠视裴俊。 甄宓离席盈盈下拜,声音清丽,『虽不敢夸耀自家族世,德行高洁,然先祖亦得孔师亲传,多少通晓经学,略知笔墨,愿为将军分忧……』说到最后的一句,声音细细长长,就像是猫咪从白手套当中微微伸出了一点爪子,在什么东西上面轻轻挠了两下一般。 卓梁只知分量不足,不敢上前,但是一旁的白石羌头人见状,也不管具体是些什么,但觉得一定是好处,故而也扬声说道:『将军!将军!莫忘了白石羌……白石羌一贯忠心将军……』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98章大禹治水,大汉商会 斐潜原本之前是交代荀攸来带着这些家伙一同研讨关于商业的相关问题的,但是后来想了想,荀攸在这个方面的天赋可能没有点完善,所以还是自己要辛苦跑一趟。 毕竟荀攸虽然聪明,但是没有斐潜来源于后世的眼界,所以如果完全依靠荀攸,斐潜可能省了一时之事,但是后面说不定会更啰嗦,所以干脆斐潜亲自来和这些人沟通,也省去了因为意思在传达过程当中的免不了的消减或是误解。 商律,可以大体上看成是一个商业平台,而制定条款规定的,自然就是强势的一方,这样的权柄,当然谁都想要。 见到了众人相互争权的样子,斐潜微微一笑,让身旁的黄旭将携带的布袋取来,然后像是孔乙己一样,在堂中摆出了好几十枚大钱……呃,描金扇。 描金扇,是斐潜治下,所有产品当中,被盗版盗得最厉害的一个产品。一来描金扇产品结构简单,二来需求量极大,所以自然成为了不法商家盯上的肥肉。 商业平台很重要,但是商业平台的目标和方向更重要…… 『都送下去……诸位,且观之,可有何别?』斐潜指了指堂下众人,让护卫将这些描金扇分别送到各个人的桌案上。 历史上,最早的盗版和反盗版的记载,似乎在唐代。 唐代司天监每年印有历本公开发卖,只不过像是四川,因为距离较远,交通不便,就少有长安司天监的历本运到,但是民间又习惯了以历本来确定自己的生产生活,于是乎就有不法商人盗版。 后来因为爆发了安史之乱,许多长安人逃亡川蜀避难,结果发现川蜀之地的历本各个不同,月大月小不一样,与在长安之时买到的有很多差别,而卖的人都信誓旦旦表示自己卖历本是正确的。 争执之中,相持不下,便到了官府当中论曲直,结果当地官员说:『月大月小,差个一天半天有什么关系?这是小事,何必咆哮公堂?』于是把当事双方各打五十板,赶出了公堂了事。 是小事么? 是小事,毕竟当时正值安史之乱,官吏自然也是人心惶惶,不知道这头顶的天会不会变了颜色,对于区区一本历书的真伪,自然认为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然而也是大事。 人类自古是没有盗版观念的,什么时候有了呢?当发现他人创新创造的东西有了价值之后,便有人偷窃而来,据为己有。 人类社会只有不断创新和创造,整体生产生活水平才能不断进步和发展,若是都等着偷旁人的东西,而且还不以为耻,不会受到惩罚,这样的社会还有得救么? 斐潜看着众人在相互传看描金扇,然后捏了捏自己下巴上的胡子,嗯,这辈子怕是别想有关羽那样的又长又亮的胡须了,这个是天赋,除非自己也盗版一个,拿些旁人的头发贴下巴上,但是那样还算是自己的胡子么,不就跟京剧里面的装束似的? 『此物易辨真伪也……』崔厚本身就是专门售卖这些士族子弟奢侈品的,自然一眼就看出不少区别来,而且对于那些粗制滥造的伪劣产品不屑一顾,『长安工房所做,骨细且润,漆平且光,所用锦缎,平整无缺,绝无粘粘拼凑,镶嵌金丝,若隐若现方为正也!此外,工房扇钉皆用青铜所制,而仿劣之物多用竹木,久之易断……』 斐潜缓缓的点点头,然后再看其他的人。 崔厚说的比较详尽,所以其他的人也没有什么额外新鲜的差异点来进行补充。 斐潜等众人都看过了,才说道:『既差别甚多,何购者众也?』 『这个……』崔厚小眼珠子转悠了两下,没有立刻回答。 斐潜心中暗笑,像这样的奢侈品,若是严格来说多少也算是崔厚管辖范围,但是崔厚显然就像是那个表示『差那么一两天』的地方官员一样,并没有将盗版这样的事情看得多重,所以现在斐潜问起来,自然不好回答。 这并非是崔厚一个人的问题,而是一整个观念上的缺失,所以这也正是斐潜现在召集了手下这些人一同到了这里的原因。 斐潜没追问崔厚,而是指了指裴俊,『奉先且说来……』裴俊的字也是奉先,但是武力值么比另外一个奉先差远了。 裴俊飞快的瞄了一眼斐潜的面色,然后低头说道:『或因价高家贫也……』 斐潜点了点头,然后再指了指卓梁,说道:『孟甫以为如何?』 卓梁连忙拱手说道:『川蜀之地,偏远难得关中之物,故多仿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依旧有些炎热,还是一些什么其他原因,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落。 斐潜也不置可否的微微点点头,瞄向了一旁的甄宓,还没有开口,便听闻甄宓说道:『冀州亦有仿品,然皆寒门旁支采买,以填充门面,若名门大家,如何看得上此等劣物……』 哟呵,甄宓你这话说的,真有意思。 白石羌头人里那古说道:『我用的是好的!是和这个一样的!但是我们那边很多人不用这个,买的人少,说这个东西太容易坏了!不好用!』 斐潜微微笑笑点点头。 没错,折扇就是平常休闲用的,要是拿折扇去扇炉火什么的…… 胡人奢侈品的大项目也不是折扇,所以白石羌的问题并不大,因为这是一个教化的过程,对于汉人自身来说,描金扇或是一个普通奢侈品,但是对于胡人来说,则是一个教化归附的工具,自然在意义和价值上,都有些不同。 『若有客,入市坊,采买粮油醋酒,肉鱼醓醢若干……』斐潜笑着说道,『待付之时,言自家家徒四壁,穷迫潦倒,求店家减免,抑或免收其款,可乎?若店家不愿,便责骂店家无仁无德,毫无怜悯之心,怒掷油壶酒瓮而走,其行何如?』 『竟有如此恶徒?!若某遇之,便缉拿扭送,以治其罪!』崔厚皱着眉头说道,『既无钱财,当谋自身,岂可欺夺他人之物?当以匪、盗论!』 『既然自知贫困,当求上进才是,焉可一味乞行之?如此不是自堕如流民一般?则令宗族蒙羞!但凡略识中正之意,当无此举也。若有此类,当重责之,以儆效尤!』对于斐潜所说的例子,裴俊也是不太能理解这种穷就有理的思维模式,认为如果内心当中但凡还有些正直观念的,应该就不会变成这样的人。 斐潜哈哈笑笑,然后指了指桌案上的描金扇。 众人顿时或是恍然,或是惶恐。 只听噗通一声,却是卓梁连滚带爬到了堂中,连连叩首,身躯颤抖,『属下知罪!知罪!』 斐潜拿出来的描金扇当中,就有卓氏自家仿制的,卓梁自然认得,起初还有一点想要装作不知蒙混过关的心思,结果听到斐潜举例,又有崔厚和裴俊表示要重重治罪,就再也坐不住,连忙上前认罪,好歹也能混上一个自首,看看能不能多少减轻一些责罚…… 『川蜀之地,栈道陋简,峡谷难行,此固为然也……』斐潜看着卓梁,缓缓的说道,『然何为商?商者,转行南北,运输东西,历风经霜,吞尘咽土,方得其利,岂可因道途陋简,便直求陋简?若是如此,天下将有何人愿制精美之物?且先归座,待此间事了,自去司直领罪!』 卓梁再次叩首,战战兢兢退回座位。 如果说,斐潜只想维护封建等级制度,只是追求封建统治的稳定,只想不断的压榨基层百姓,那么根本就不会去管什么盗版不盗版的问题,甚至还会主动去免费的送出一些廉价的东西,用来麻痹最基层的民众,让这些民众觉得『穷就有理』,『穷还能得到好处』,都有免费的可以拿,何必再去花冤枉钱,花大精力,去努力奋斗发明创造? 一个民族的强大,因素有很多,但是相信其中必然有一点是源于一个民族自身的创造力,而这种创造力不能是一小部分人,或者说顶层阶级就可以做到的,而需要让全民族都有创新创造的精神,要保证全民的这种精神,就必须保证这些创新和创造能够获取对应的报酬。 如果一旦陷入像是后世阿三那种种姓制度,完全固化了阶级之后,所有的活力就会瞬间消失,而且拥有最多资源最多知识的顶层统治者,想的也不是带领整个社会全体民族前进,而肯定是更多注意力放在怎样保护自己的统治地位上面。 就像是为了满足皇帝或是士族的需求,汉代工匠做出了种种不可思议的器械和物品,但是这些东西仅仅就是满足了皇帝或是士族一时的需求,然后就被丢在了库房当中,地动仪,计里车,就像是一个更复杂更精美的玩具,玩腻了之后也就无人问津。 斐潜想要让华夏民族站上更高的位置,必须让全华夏的人都动起来,而不是仅仅只有士族子弟的那一小撮。 就像是斐潜准备推出的全民勋爵制度,当每个人付出了,努力了,然后会发现自身得到了提升,那么才会觉得自己付出的那些,或是劳动,或是生命,都有价值,而不是无所谓的被拿去免费了或者盗版了。 斐潜认为,华夏民族如果要在封建王朝时期,就脱离地理上面的限制,破开华夏四周山川河流的局限,必须要依靠全华夏民族的力量,所以必须保证全华夏民族的活力。 而要维护自身的活力,同时更有效的控制和弱化外界民族,除了必要的军事手段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手段,就是文化上面的输出。 免费和盗版,就是对外文化输出的非常凶狠的手段! 这种残酷且阴毒手段,是对外使用的,而不是用在对内民众身上。 尤其是针对外族的青少年,因为青少年的思维还没有定型,三观也正在确立,是最好让这些外族青少年长歪长残的时机。 告诉这些外族青少年『学习不重要,快乐才重要』,让这些外族青少年去完完全全的追求感官上的快乐,放弃头脑中的思考,然后再加上『努力是白痴,奋斗是傻蛋』,不用努力奋斗照样有免费的东西可以拿,可以用,只要跪下去磕头乞讨,就会有吃的喝的…… 对于外族盗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等摧毁了外族民众的创新创造力之后,便可以展开收割了,而到那个时候…… 三代之后,甚至不用三代,就能摧毁一个民族的文化。 当今的南匈奴,已经进入第二代了,效果已经逐渐明显,很多南匈奴的小孩,只知道华夏有好多好东西,华夏的服装也漂亮,华夏的食物也好吃,基本上一说便什么都是华夏的好,若是问及南匈奴原本有什么好的地方,这些南匈奴的小孩都很茫然…… 有了免费的东西,公然允许盗版,那么还有多少人会坚持自我创新创造? 就像是如果不是后世的川建国同志的大力『扶持』,会有人觉得『鸿蒙』很重要么?反正不是还有免费的可以用么?那么花钱花精力干什么,不是吃力不讨好么? 斐潜环视一周,见众人皆沉默不语,便微微转头,示意黄旭拿出第二个袋子,然后将袋子当中的东西取了出来,一一排开。 『这……这是……』 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堂中新出现的几把折扇所吸引。 『此乃靴藏扇,以金为骨,以布为面,短巧便携,坚固耐用,外带挂钩,可挂纳于靴中,常备于途也……』斐潜哗啦一声打开了一个扇子,摇了两下,然后递给护卫,示意护卫拿给众人传看。 『此乃金银扇,以金银箔所覆,加以玉坠,更有大儒水镜先生亲笔所题「求真求正」四字,价格么……呵呵,自然不菲也……』 『此乃檀香扇,以檀木所制,雕以花纹,摇曳之间,便有暗香浮动……』 『此乃留白扇,以泪竹为骨,竹纸为面,可题诗作画,挥毫泼墨,宜有胸意欲抒发之人用之……』 『此乃闺中扇,以薄绢为面,刺绣为饰,稀疏有致,略透景色,遮面以观皆不误也……』 斐潜一一介绍之后,然后指着正拿着靴藏扇端详的白石羌头人说道:『里那古,你族人多行于郊,描金扇易坏,实不堪用,不过这把靴藏扇,皮试耐用,又方便携带,你感觉如何?会不会有人想要?』 『好!这个好!』白石羌头人将靴藏扇拿在手中,哗啦啦扇着风,赞不绝口,『这个好!好!方便,真方便,就这个!价格怎么样,有多少货?』 斐潜摆摆手,笑着说道:『采购之事,且找公达……』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其余几人,『诸位,可是看明白了?』 一个商业的平台的好坏,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就是能否赚钱,又或是用其来赚取更多的钱,但是如果说能够提升一点点的眼界,将视角从钱财上面稍微抬高一些,那么或许就有不同的思路和方法…… 大禹治水,堵不如疏。 免费和盗版,就像是滔滔洪水,斐潜现在想要进行治理,只靠『堵』能成么?还是说一咬牙一跺脚,自己也跳进这洪水当中,成为免费和盗版的一份子,同流合污? 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这道理一说起来似乎谁都知道,谁都懂,可是做起来呢?是只懂得拿大棒子恐吓,该给胡萝卜的时候却死活舍不得,眼珠转转想方设法东扣西扣,给点杂草了事?亦或是干脆将胡萝卜自己吞下肚,然后再挥舞大棒子来打劫? 斐潜拿出描金扇和这些新式扇子来,就是告诉手下这些人,看看,这就是方向,这就是去路! 这才是华夏应有的格局和未来的方向! 卓梁抢先扑将出来,五体投地,叩首连连:『主公英明!属下坐宝地而不自知,求短利而舍长远,实愚钝之极也!今得主公点拨,如久旱得甘露一般!天有五行,地有五体,川蜀多竹,当以留白竹扇为佳!若是将留白扇做到极致,亦或是以此为基,再添新品,又何尝不是天下驰名?主公在上,若是卓氏上下,还有痴妄求全,贪婪而仿者,无须主公动手,某便提头来见!望主公垂怜,属下定然粉身以报,死而后已!』 甄宓几乎是在卓梁声音落下,便立刻接口道:『将军之意,宓已明晰。盗仿之物,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如水中月,镜中花,虽一时得利,终不可长久!豫有香樟,鲁有精绢,若将军不弃,妾身亦愿代销檀香,闺中二扇,倾甄家之力,精研后续,三年,不,两年之内,定然让此二物遍布冀豫南北,进得千万女儿闺中!』 崔厚紧紧捏住那一柄金银扇不撒手,也是恳切真诚无比的表示自己辜负了斐潜的期许,没有做好事情,现在认识到了错误,愿意将功补过,然后强调自己在售卖奢侈品上有充足的经验,一定会将金银扇系列发扬光大,以弥补之前的过错云云…… 裴俊则是表示北地很多人会喜欢靴藏扇,然后和白石羌头人差一点当场为了谁做主导而争执起来…… 斐潜最终便让众人一同协商制定相关细则,比如假冒仿制如何定义,产地分销如何划分,研发创新如何奖励等等,先拿出一个大体的框架出来,然后根据后续的情况,再进行修整。 而这些规矩条例的发布方,不再是骠骑将军府,而是…… 大汉商会!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899章苍天已死,黄天不立 汝南。 碧空如洗的晴日下,一万多名黄巾兵展开了一个硕大的阵列,若是离远了看,倒也有些气势,但是拉近了之后,就会看到这些黄巾贼衣衫褴褛,甚至连一件像样的战袍都没有,即便是胡乱扎着的黄巾,也大多数灰黑肮脏,就像是他们头顶上的旗帜一样,破败不堪。 站在山坡之上,刘辟往远方眺望,许久,垂下了目光,微微转头,看着自家的手下。他们一个个肮脏干瘪,面黄肌瘦,胡须和头发又脏又长,兵刃有长有短,甚至还有些粪叉什么的……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就像是家乡当中酿造的烈酒,辛辣,但是够味。 当年黄巾席卷天下的美梦,就像是一场大醉,醉的时候自然是高歌畅笑,但是醉醒了之后,便只有疲惫和痛楚。 刘辟也很想表示说他也是姓刘,同样也是中山靖王之后,但是没人给他背书,所以至今没有人认可他,就像是当年所有人都不认可黄巾贼一样。 为什么? 刘辟至今都没有想明白。 刘辟和袁术勾搭过一阵子,那个时候还算是可以,刘辟也以为自己是时来运转,可以走上正轨了,但是后来发现,其实袁术只是想要利用他而已,毕竟当年袁术和袁绍相互抗争,而南阳汝南这一带,有的人支持袁术,自然也有人支持袁绍,而刘辟和龚都,就是袁术用来对付这些支持袁绍之人的刀。 可是,好景不长,袁术忽然之间就跟五彩斑斓的水泡一样,『卜』的一声就破了,连带着将刘辟洗白的希望,也一同带入了深渊。 因为汝南南阳一带已经被败坏许久,而不管是刘辟还是龚都,都不擅长民生治理,所以实际上农桑经济什么的,都是非常的差,很多时候是到四野采集,渔猎什么的,过着原始又无奈的生活。 结果就这样,依旧躲不开……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大汉朝堂皇甫嵩统领的禁军兵马,而是那个什么骠骑将军的麾下。 『想不到啊……』身旁的龚都皱眉道,『咱们在山中大兜圈子,故布迷阵,竟然还能找得到我们……倒还真有些本事……那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 『应该叫徐什么罢,我也不太清楚……』刘辟看着远方渐渐腾起的烟尘,然后咬牙说道,『追上了就追上了,干一场就是!别害怕,我们人多!等打退了这家伙,我们就翻山向南,去投刘景升……』 『刘荆州么……』龚都低低的重复了一声,然后叹了一口气。 刘表一直都有表示向刘辟和龚都招降,只不过刘辟和龚都一直都没有拿定主意,毕竟听闻刘表年老体衰,投降过去万一刘表第二年就蹬腿了呢? 当然也有考虑过投降曹操,可是曹操似乎看不上眼,根本就没有派人过来招降,所以刘辟龚都也就拖延了下来,直至今日。 烟尘越来越近。 山坡之下的黄巾兵也开始骚动了起来,有人忍不住大声呼喊起来,然后更是让队列有些动摇散乱,『大汉骠骑!骠骑的兵马来了!』 刘辟顿时愤怒的大吼道:『叫个屁啊!骠骑怎么了?也不一样是一个脑袋两只手?大小曲帅在哪里?再有呱噪的,都他娘的砍了!』 龚都在一旁看着刘辟吼叫,心中却叹了一口气。当年在天公地公人公之下的黄巾力士,是何等的威风,而现在…… 一个身穿盔甲的高大骑士率先出现在视野当中,然后伸出了手臂,朝着这里指指点点,似乎在布置着什么。 在高大骑士的身后,一杆认旗飘扬抖动,上面有一个大大的『徐』字。 这是大汉骠骑将军的人马…… 这个骠骑将军,如同风暴一般席卷了并北关中,然后将李郭等凶残的西凉兵收拾得服服帖帖,听闻说还曾经击败了袁绍,压制得曹操动都不敢动…… 如果说普通黄巾兵能投到骠骑之下,自然是更有前途,但是对于刘辟和龚都来说,确是一条死路。 听闻当年大汉骠骑还在并北的时候,就将投降的白波军的大小头领全数坑杀了,后来又是将黑山军的头人统领全数流放…… 没等龚都多想下去,一旁的刘辟已经拔出了战刀,高举着大喝道:『都他娘的别怕,骠骑人马再强,也是个人!这厮轻视我军,所以才带了两千人马,而我们,有两万!我们是他们的十倍!十倍!听懂了没有?这些家伙,是将人头送给了咱们!都打起精神来!有个屁好怕的,啊?!』 龚都瞄了瞄,微微低声叹了口气。刘辟说话的气势倒也不错,如果腿能够不那么抖,或许还能效果更好一些……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刘辟不知道身后龚都的想法,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随着刘辟的吼叫,杂乱的战鼓响起,然后渐渐的汇合到了一起,列阵的黄巾兵也参差不齐的加入进来,最终汇集成较为整齐的吼叫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看到成功激发起这股尚存的微弱士气,刘辟略微松了一口气。 当徐晃和黄忠联合起来进攻汝南这一带的时候,刘辟和龚都就知道事情不妙了,而且也守不住了。 这么些年,农桑都没有恢复过来,更不用说是修葺城郭了,残破失修的城墙,就像是兔女郎的洞洞装,非但不能抵御侵袭,反倒是更容易激发出进攻的…… 所以刘辟和龚都一合计,干脆金蝉脱壳,丢下一些烂摊子给徐晃和黄忠,然后带着还算是比较精壮的兵卒逃亡,可是事情并没有像是刘辟和龚都所预料的那样发展,黄忠虽然留在了汝南,但是徐晃却追赶了下来。 不过就这样两千人马,就想要打败我么? 刘辟内心当中也升腾起了一种愤怒,这太小瞧人了!不过这样也好,骠骑人马再怎样能征惯战,人数上面的的劣势是实打实的,自己正好利用此天赐良机多少取一场小胜,也好提升一下手下的士气,挽回这一段时间的颓废的势头。 想到这里,刘辟再一次的度审视自己的阵容,确信自己的手下兵卒已经做好了对抗骠骑人马的最佳迎战阵形。 黄巾兵卒的整个阵型,依托着山势,正面的最前排是三行训练有素的长枪兵,毕竟黄巾兵其他的兵卒不敢说多,但是长枪手数量绝对充足,至于长枪当中的一些粪叉草叉什么的,刘辟则是选择了无视。 长枪克制骑兵,纵然刘辟没有学过什么系统的军事知识,这么多年下来,也多少懂一些,若是骑兵正面冲击长枪阵型,多半会死得惨不忍睹。 方阵的两侧为了防止骑兵绕圈侧袭,也是同样布置了长枪阵列,只不过比正面的人数稍微少了一些。 这些长枪或长或短,如同刺猬一般指向了骠骑人马,看起来倒也让刘辟多少觉得心中略定。 在正面长枪兵后方,是为数不多的弓箭手。 因为箭矢也是一种刘辟和龚都难以生产的消耗品,再加上弓箭手也并非是人人都可以转职胜任的,所以当下弓箭手的数量并不多,零零散散站了两三排的样子。虽然弓箭手的人数并不多,但是刘辟也不指望完全依靠弓箭手来杀敌,只要稍微能打乱一些骠骑人马冲击的脚步和阵列,给与前排枪兵一定的支援,就足够了。 在弓箭兵后面的,便是算是黄巾主力的部队了,混编的小组,持刀持枪持盾,不一而同,还有些人拿着当年征战缴获的大黄弩,这些黄巾兵卒无疑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有着足够多的经验,也擅长混战,所以即便是骠骑人马突破了前阵,到达中间位置也不用怕,这些经验丰富的黄巾老兵,也可以让这些骠骑人马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刘辟还有五百人左右的亲卫队,这些亲卫队可是真正有战甲的,比起一般的黄巾兵卒都要更精锐彪悍,随时可以在最合适的时候投入战斗,发挥出让骠骑人马意想不到的作用…… 面对这样准备齐全,且在刘辟眼中万无一失的阵列,远处的骠骑人马似乎不知道是疏忽大意,还是根本看不上,竟然并没有调整多久,便响起了低沉的牛角号声! 刘辟的心不由得高高悬起,这是骠骑人马出兵的号角! 这些家伙要来了! 要来真的了! 『都稳住!稳住!』刘辟大叫道,『站稳了!弓箭手!准备!』 对面的骠骑人马分出了一部分,然后开始向前,然后跟着,似乎又有一部分缓缓前出,只不过速度稍慢了一些…… 『这是要准备做什么?』刘辟瞪着眼,知道对面那个姓徐的这么做肯定有目的,但是一时之间却想不清楚这个目的究竟在哪里。 战马奔腾,迅速的缩短了两军的距离,还没等刘辟想出一个什么道道来,只见最前面的骠骑人马已经绕出了一个角度,朝着刘辟等人的黄巾大阵左翼驰骋而来。 这也很正常。 正面防守力量强悍,这是傻子也看得到的,骑兵一上手先突袭左右两翼,也是在刘辟的意料之中。 『来得好!』 刘辟大吼,然后下令让左翼长枪兵集结压缩,以对抗骑兵冲击,另从中间主力军里抽调一部分人手上前支援,同时下令让弓箭手向左旋转,争取给与第一批冲阵的骠骑人马最大的杀伤效果。 但是刘辟不敢抽调正前方的长枪兵阵列进行转向,因为刘辟害怕让正前方的阵形转动之后,就会因为移动导致出现阵型的裂缝,使得结合处暴露出来。 骠骑人马的骑兵越来越近,嘈杂的马蹄声震耳欲聋。 刘辟瞪大眼,看着骠骑人马越来越近,然后忽然发现在这大概五六百的骠骑骑兵战马身侧,似乎比一般的骑兵多了一些什么东西,上下晃动…… 箭囊! 那是额外多配备的箭囊! 『不好!』刘辟大叫起来,『弓箭手上前!上前!抛射!抛射!』 这一批最先冲出来的骠骑人马,压根就没想要直接冲阵,而是要用骑射来撕扯阵型,侵削整体的士气! 刘辟站在高处,自然多少看的清楚,但是在下方列阵的黄巾兵,在人群当中视线极其狭窄,更多的是看见前方的人的脑袋,顶多还能多看一两只的虱子跳蚤在乱爬而已,因此当骠骑人马开始骑射的时候,很多黄巾兵根本就没有相对应的进行防御…… 骠骑骑兵整齐划一的搭弓上箭,对着密集簇拥在一起的黄巾长枪兵的左翼阵型,接连不断的展开抛射! 箭矢腾空而起,在马蹄滚滚声之中呼啸而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骠骑人马已经从纵向行进方向,转换成为了横向,从左翼开始,箭雨纷纷而下,一路向黄巾兵阵的正面阵列蔓延过去…… 黄巾兵根本谈不上什么战甲,再加上都是长枪兵在前,自然更谈不上什么盾牌,在箭矢抛射之下,只要是中箭,必然是惨嚎一声,血花四溅,唯一能够凭借的,便是战场之上气运之神的眷顾。 刘辟急急调令的弓箭手,手忙脚乱的进行还击,但是对于日常训练几乎等于零的黄巾兵来说,射击固定靶子多少还算是凑合,而像是骠骑人马这样的活动的标靶,就立刻暴露出其弱点来,射出的箭矢基本上都是落在战马屁股后面,就像是给骠骑人马在送行助兴一般…… 等到黄巾弓箭手的小头目发现不对,下令调整角度的时候,骠骑人马已经很从容的通过了黄巾弓箭手的射程,开始对中阵的黄巾兵进行远程打击。无奈之下,小头目只能让弓箭手再动起来,急急上去追赶。 身处在中阵正面的黄巾长枪手阵列,因为视角被自己人遮挡得原因,所以他们只是知道一队骠骑人马往左边去了,然后没过多长时间竟然杀过来了,箭雨纷纷而下,惨叫声此起彼伏当中,一个念头就忍不住跳将出来,『我们的左翼怎么了,难道一点都挡不住这些骑兵么?』 上百的黄巾长枪手被射中,惨叫着摔倒在地,顿时引得阵列一阵混乱。 骠骑人马却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而是将死亡的呼啸一路带到了黄巾兵的右翼…… 『左翼!左翼还有骑兵!』龚都看见刘辟的注意力也被这些骠骑人马牵着鼻子走,一路盯到了右边,竟然忽略了骠骑第二批的人马,不由得跳脚大叫道。 在几乎黄巾兵卒的注意力都被牵扯到了右翼之后,第二批的骠骑人马到了! 坏了! 中计了! 刘辟忽然之间,觉得手心当中全都是冷汗,他觉得骠骑人马肯定要在左翼突破了,于是连忙再次下令,让中央的兵卒赶往左翼布防! 然而令刘辟和龚都意想不到的是,第二队骠骑人马也并没有直接冲阵,而是趁着黄巾弓箭手被调动扯开的间隙,抵近了黄巾兵卒的阵列,然后抛出了一个个的黑色圆球! 『那是什么东西?!』 刘辟瞪大了眼珠子,可是下一刻便是惊天动地的声响,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在黄巾阵列当中轰然而起! 『天雷!是天雷!』 『他们会仙术,仙术啊……』 如果细心留意,其实骠骑人马扔出来的东西实际杀伤力并没有多少,除了几个刚好落在人堆里面的多少有撂倒几个之外,其余的就是喷个火听个响看个烟,毕竟一个小罐子能装多少火药? 如果是一般的兵卒,或许在慌乱之下还能多少有些思考的能力,但是这些黄巾兵一来基本上没有什么像样子的训练,二来也是长期在《太平经》的洗脑之下,形成了一套固有的神仙鬼怪的观念,见到如此情形,自然是往日里面的那些念头翻滚起来,顿时哗然一片,腿软手软。 左翼顿时崩坏! 刘辟一看不对,回头看向了龚都。 龚都默然,朝着刘辟点了点头,提着一根铁棒便转头下了山坡,然后将手中铁棒高高举起,『杀!杀上去!』 战场崩坏得如此之快,不管是刘辟还是龚都都没有想到,但是既然现在已经是这样的局面,也没有什么退路,只能是奋力一搏! 鲜血四溅,人仰马翻。 龚都多少也是沙场老将,并没有直接顶着败退下来的人潮而上,而是稍微偏开了一点的角度,让开了混乱的兵卒,在人群当中爆然而起,一棒横扫在冲来的骠骑骑兵的马蹄之上,『卡啦』一声将战马马腿打断! 巨大的惯性让战马和骑兵不由得一头栽倒,而跟着龚都的黄巾老兵则是嚎叫着扑了上去,旋即血花喷溅而出! 龚都又瞅准了另外一个机会,一棒将另外一名的骠骑骑兵拦腰砸下了马背,顺便一弯腰躲过了刺来的两杆马枪,然后一铁棒又捣在了另外一匹战马的肚子上…… 接二连三的骠骑骑兵被拦截下来,整个冲击的势头便被暂时抑制住了。山坡上的刘辟才算是略微放下一些心来,大声号令让人前去收拢溃兵,准备重新列阵。 然而下一刻,低沉的号角声如同死神的呢喃,又一次在战场之上响起!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900章旧时终结,新念转生 刘辟的脑袋一片混乱,因为被骠骑人马左右侵扰,以至于徐晃带着人马冲上来的时候,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直到了贴近了,才猛然间察觉,但是已经晚了。 骑兵的突击的可怕,便是在于速度和冲击力,因此刘辟一开始就试图用长枪阵来对抗,这一点并没有什么错,而且刘辟觉得,对手只有两千人,肯定不会轻易发动全军突袭,而是应该像之前那样,将骑兵分成不同的梯队,然后一个梯队一个梯队的投入,这样才能保持骑兵整体的波浪式的进攻。 所以刘辟认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纵然骠骑的骑兵如何精锐,然而因为数量上的不足,在消耗完了一定的长枪手之后,必然就会进入人力马力的疲惫期,而那个时候,便是刘辟预定的胜利之机! 然而很显然,徐晃并不是这么做的,在派出了两个梯队扯动了刘辟大阵之后,便立刻针对暴露出来的弱点位置,悍然而袭! 不好,这些骠骑人马冲击的方向,就是龚都哪里! 在这个时刻,刘辟却迟疑了起来,自己要去救么? 还是…… 此时此刻,龚都仗着多年的沙场经验,拨打开了三四条的长枪,又砸下了两匹战马,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连忙跳开往一旁匆匆扫了一眼,不由得顿时有些心凉,身边左右的黄巾兵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越战越少,就像是波涛汹涌之下的几块石头,虽然还似乎在顶着滚滚洪流,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淹没…… 龚都是步战将,虽然在地面上会比骑将更灵活一些,但是也同样有视野上面的重大缺陷,烟尘翻滚,人影晃动之下,等龚都发现徐晃带着人马冲来的时候,已经躲避不及了。 徐晃身穿黑光铠,头戴兽面兜鍪,西凉战马又高又大,加上一柄锋利战斧,便是宛如魔神一般! 『取命来!』没有什么来将通名的坏毛病,徐晃二话不说,战斧便是兜头而下! 若是寻常骑兵,龚都大体上都是要么躲避后进攻,要么直接用铁棒砸开对方兵刃,然后顺势打击,但是遇到了徐晃,光听斧头戴起来的风声,龚都就知道遇上了大麻烦。 重兵刃有重兵刃的优势,轻兵器有轻兵器的好处。重兵刃对抗轻兵器的时候,多数都会选择发挥自己的优势,也就是用自身的重量压制对方灵巧的发挥,进而获取对抗的胜利。 龚都所使用的的兵器铁棒,对付一般的长枪战刀自然都具备一定的压制力,可以凭借自身重量进行格挡打击,但若是遇到正儿八经的重兵刃,比如像是徐晃这样的战斧,体量上就落在了下风…… 因此龚都根本不敢硬性格挡,仗着步将的身位灵活多变,往一旁翻滚而过,顺便抓起地面上不知道是谁落下的战刀,便朝着错身而过的徐晃投掷而出! 战刀在空中翻滚着呼啸而过! 不知道是徐晃在兜鍪之中视野有限,没发现,还是身穿重甲又拿着战斧砍空了,回旋不便,亦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只见战刀正中徐晃的背心! 龚都不由得心中狂喜,下意识的就往前冲,高举铁棒,准备给中招的徐晃致命的一击来结束战斗…… 然而瞬间之中,狂喜就变成了恐惧! 战刀明明砍砸中了徐晃,但是徐晃并没有因此跌落马下,甚至连多余的晃动都没有,高桥马鞍和双马镫带来了稳定的前后左右的支撑点,使得在马背上徐晃可以承受一定的冲击力而不受影响…… 因此当龚都跳起一棒砸来的时候,徐晃也是一斧头回旋而出,横扫侧后! 龚都只觉得天地忽然旋转了起来,同时所有的喧嚣似乎都在迅速的远离,然后便是一片黑暗…… 终于下定决心,赶来救援龚都的刘辟,目瞪口呆的看着,旋即浑身上下的毛孔就像是突然开闸的水坝,冷汗喷涌如浆,不由得腿脚有些发软。 什么大战三百回合,基本上都是张三爷的商业吹嘘,正常的生死搏杀,往往都在一个瞬间就结束了。 龚都刚刚举棒砸下,徐晃的战斧已经回旋而至,已然发力前冲的龚都身位用老,根本无法躲避,锋锐的战斧就像是热刀割凝油一般,斧面从龚都的身侧切入,带着其三分之一的身躯抛洒在一侧,而龚都的下半身,就像是血色的喷泉一般,不仅将血液体液喷上了半空,还有些零碎的肝脏和肠子,同时双腿还惯性的向前动了两下,才摔倒在地,甚至还在抽搐着,就像是独自有了思维一般…… 徐晃一斧斩了龚都,旋即一手自由的控制着缰绳,放缓了速度,将战斧略微抖了抖,傲然而立。 许多的黄巾兵呆呆的看着徐晃,一时间仿佛都失神了一般! 刘辟忽然听到一阵令人心烦的咯咯之声,然后才反应过来其实是自己牙齿不受控制的上下碰撞着所发出的声响…… 龚都有一手甩手刀的绝技,这一点刘辟是知道得,甚至也亲眼见过龚都投掷出去的刀剑,在二十步之内能深深的扎进了一只被围猎的黑熊的身躯! 然而,这样的绝技,在徐晃面前,似乎完全无效。 徐晃根本没有躲避龚都掷出的战刀,任由战刀刺扎在了后背之上,然后…… 然后那战刀就像撞在巨盾上的木片一样被弹飞了出去! 难不成,这个徐晃,其实才真的是黄巾力士,不死之身? 风越来越大,天渐渐地黑了。 进入秋天之后,太阳便一日短过一日。 徐晃立马在血色残阳之下,黑光铠沾染了猩红的血,胯下骏马人立长嘶,硕大的战斧令人望之胆寒。那一刻的景象,似乎唤起了许多黄巾兵卒内心当中令人恐惧的回忆。 『天公抛弃我们了……』 『力士……为什么他们才是力士……』 『我们完了,完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就连那些黄巾老卒都失去了战斗下去的勇气,就更不用说一般的黄巾杂兵了。 当夜色彻底降临之前,刘辟的部队在微不足道的抵抗之后,便是彻底崩溃,四散而逃的黄巾溃兵就像是掀开了蚂蚁窝一般,漫山遍野的乱跑…… 徐晃带着人马,不急不缓的驱赶着,追逐着,等到刘辟的这些败兵奔逃了一夜,精疲力尽了,才在第二天的清晨,再一次发动了针对于刘辟的突袭。 这一次,没有任何的意外,汝南黄巾被彻底打残,全军覆没,有近五千人被俘虏,其余的要么是死在了战场上,要么就是逃进了深山当中。 龚都死于徐晃战斧之下,刘辟则是被俘虏了之后当众斩杀。两个人的首级被挑在了长杆之上,震慑汝南四方,至此,汝南黄巾贼基本上被摧毁,再一次的回归了大汉的统管之下,版图之中…… 『黄天』的时代,最终划上了一个句号。 ……(`Д??)9…… 人生中有很多危难险途,若不走上去倒是无妨,若是一旦迈上去,就很难回头…… 汝南黄巾如此,历史上的吕布同样也是如此。 这种难以回头,有时候是因事所迫,有时候是因势所迫,有时候是因情所迫,有时候是为本心所迫,有时候,为人间万象所迫…… 当年的吕布,刚刚抵达长安的时候,不过只是一个低级军官。 丁原对于吕布有恩么? 从某个角度来说,是有恩。丁原赏识吕布,从草莽当中将吕布提拔起来任用,但是这种赏识,并非无条件的,就像是后世里面提拔一个基层人员来做销售经理,提拔归提拔,但是如果说没有销售的能力,终究还是会被淘汰,而且更重要的是,提拔的根本用意并非是『提拔』本身,而是为了最终销售的目标。 所以说,放在吕布个人身上,或许应该感谢丁原给与了一个施展才能的平台,但是反过来想想,若是丁原碰上的不是吕布,而是另外一个同样有武艺的人,比如吕洞宾什么的,八成也会将其提拔起来。 杀了丁原,是董卓的命令。董卓当时声名还很不错,至少比丁原要好很多,并且刚刚担任了大汉最高军事统帅,然后派了李肃告诉吕布,丁原是个叛徒,让吕布动手,那么是杀还是不杀? 董卓,曾领并州牧,入京前官拜前将军,后一路爬到太尉太师。 丁原,原为骑都尉,董卓入京执掌大权后才迁执金吾。 吕布,官为『主簿』,或者是一个『司马』。 这三个人的关系,是上下级的关系。吕布不管是『主簿』,还是『司马』,都是汉朝的军吏,而不是丁原的私兵,也不是其部曲。 董卓进京,徒用疑兵壮大声势。袁槐袁绍等关东士族虽有疑虑,但也是蓄势待发。凉、并军事集团,显然只有相互联合起来,才能捍卫住武人的地位,而此时董卓与丁原,并未达成默契,甚至爆发了内斗。 董卓当时是吕布的上司,有法理优势,加上当时形象优良,手中又有更大的政治资本,并且双方局势紧迫,不可调和,必须二者选其一。 吕布不知道该相信谁,甚至吕布还孤身一人去了丁原的帐篷,可是当见到了与平日认知完全不同的丁原的时候…… 虽然因此让吕布直接晋升了都亭侯,高官厚禄,但是吕布依旧在许多人眼中,就是一介武夫,一条走狗。 不管是董卓,还是王允。 董卓令吕布保护自己,似乎很看重吕布,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将吕布当人看。董卓发怒的时候随手就拿手戟投掷吕布,幸好吕布身手敏捷,以拳掌格挡躲避,然后反过来还要向董卓道歉,得到董卓的原谅…… 当然,罗老先生说这是在吕布私通貂蝉之后,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而是董卓个人的习惯,以及越来越残暴的性格使然而已。 王允也是如此。 当初吕布见到王允的时候,王允的热切和赞许,让吕布以为重新获得了新的希望,但是实际上,王允只是『以布州里壮健,厚接纳之』…… 『壮健』,武夫尔。 后来还有袁绍,有张邈,还有陈宫…… 还有…… 当下。 『将军有万军不当之勇,何必学于隗耶?今西域之势,正如窦于河西也!此乃天赐将军良机是也!』一名中年文人侃侃而谈,声音激昂顿挫,似乎充满了自信和魅力,『某虽不才,已有良策,可助将军稳固西域,进而保生民,化胡为用,当可立不世之基也!』 中年人叫韩闻,和韩约没什么关系。嗯,也不能说完全无关,说不得祖上几百年是一家。 韩闻自称是龙额侯之后,流落西域,闻吕布威名,便特来拜访。 吕布自然不可能说不见,可是见了面之后却听到了这样的一番话,心中不免泛起了一种异样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也曾经听过类似的话语…… 吕布不置可否的说道:『先生有话,不妨直言。』 『温侯乃当世人杰,可惜时不适乎,乃至于蹉跎至今……』温侯的称号虽然斐潜已经给吕布改了,但是一时半会也没传到西域来,韩闻自然还是以此来称呼吕布,『昔日种种,乃失于天时地利人和是也,而今大汉朝堂昏庸无能,相互倾轧,正如天时已至,河西之道,细小难行,扼其要害,便是难以通达,亦如地利在手也,西域诸国繁杂纷乱,苦乱久也,当是人和在望也!如今温侯若是一声令下,且竖王旗,自可号令西域,而成一统也!』 『届时,无论进退,皆于温侯一心!岂不妙哉?!』韩闻微微而笑,手拈长须,尽显智慧之态。 吕布愣了一下,然后皱起眉头说道:『先生欲某叛汉乎?』 『非也,非也!』韩闻大笑道,『何来叛汉之言?大汉之中,诸侯之间,相互征讨,可有叛背之语?如今不过是以其之道,还之彼身尔!温侯如今手握重权,当立大业!在下与龟兹王有一面之缘,若温侯有意,当下之局,便可握手言和,两下合兵一处,将军镇压河西,龟兹平稳西域,两相各取所需,此间何愁大事不成?』 吕布看着韩闻,忽然笑了起来,『如此说来,先生当为龟兹说客?哈哈哈,先生莫不不知骠骑将军,雄兵于关中,若是其袭来,又是如何是好?』 『温侯乃天命之人,困顿一时尚可,岂能久居人下?』韩闻见吕布大笑,心中也不由的安定下来,便说得更加露骨了些,『骠骑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若温侯位之,当获者甚也!如今西域之中,以龟兹为重,温侯若是可得龟兹之助,西域岂有不平之理?届时温侯礼贤下士,又有四方来归,西域太平,河西稳固,纵然骠骑雄于关中,又能如何?』 吕布哈哈大笑,似乎及其欢畅,甚至眼角都出现了一些隐隐光华。 堂下的蒙弘则是深深的皱起眉头,面色阴沉如水。魏续则是看了看吕布,然后又看了看韩闻,眼珠子左右摇摆不定。 高顺于玉门关大小盘城驻守,吕布等则是在敦煌,相隔大概两百里左右。 『昔日曾闻温侯之志,乃挽汉室于水火,清君侧,除奸恶,伸大义于天下,成不世之基业!』韩闻继续说道,『如今正当时也!曹司空独占朝堂,斐骠骑隔绝关中,此非真汉也!曹斐二人,知其孰为霍子孟?孰为王巨君?未见其真,焉可轻从?今温侯胸怀天下,若为汉兴,当奋而振声,达闻天下,即有天下志士,闻风而云集,望旗而景从,便是曹斐不能容,又何惮之有?』 吕布哈哈大笑,『说得好,说得好!』 韩闻略有些得意的晃了晃脑袋,假做谦虚道:『在下不过一方浅见尔,实不敢当温侯夸赞……』 『真像啊……』吕布擦了擦眼角,不知道是笑出来的,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渗出来的泪水,重复感叹道,『真像啊……真的很像……』 韩闻有些不解,『温侯之意是……』 『我是说……』吕布仰头看着天空,『先生与布之故人,有些相像……』 韩闻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噗通噗通跳得厉害了起来,有些迟疑的问道,『且不知温侯所谓故人……究竟是何人?』 『王子师……陈公台……』吕布收了笑,微微歪着头,似乎在回想着一些什么,『对了,还有个姓李的那家伙……说得几乎都差不多,大业啊,大义啊,天下啊……我之前都信,他们说得我都信……他们都比我聪明,想得更多,所以那个时候啊,他们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一直以为,他们那么了解我,字字句句都能说到我心里去,自然是值得相信的……』 『可惜啊,可惜……』吕布看着韩闻,摇着头,啧啧叹息道,『可惜先生来晚了啊……若是早十年来,就凭先生这一番的说辞,我少不得又要被先生所用……太可惜了,啧啧,先生来晚了啊……』 韩闻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脸皮抽搐两下,强笑道:『温侯既然不愿听某之良策,也是无妨!既如此,某多言也是无益,告辞,告辞!』 吕布站起身,沉声喝道:『且稍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901章黄帝邻居,江南花样 韩闻想走,但是堂下的护卫已经左右瞠目,明显是如果韩闻不听从吕布的号令,少不得要动手的样子,不得已之下只能是转身回来,干笑道:『将军何必如此?既不愿听某献策,又强留于某,莫非如此便是将军待客之道乎?』 吕布哈了一声,摆摆手说道:『想走?倒也不难……只不过我倒是有些奇怪……』吕布向前而行,高大的身躯具备很大的压迫性,使得韩闻下意识的就缩了缩脖子。 吕布走到了韩闻跟前站定,上下打量着韩闻,似乎这才是第一次见到了韩闻一般,然后挑着一边的眉毛说道,『汉家纵然再乱,也是汉家……先生,呵呵,倒是有几分意思,似乎觉得汉家越乱越好?』 韩闻强笑道:『某何尝说过此言?将军误会了……』 『行了……』吕布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转回了身,『拖下去,斩了!既然不愿身为汉人,也休怪身首异处!』 堂下护卫齐声领命,左右上来就叉韩闻。 韩闻大惊,腿都软了,在被拖出去的时候情急叫道:『将军如此待士,不怕名声狼藉,天下……呃……』后半句显然是被护卫一巴掌扇到了脸上,顿时就只剩下了呼痛。 吕布嗤笑了一声。 原本还以为真的有什么破敌之策,结果是个龟兹说客。 很快,就有护卫捧了一个漆盘上来,漆盘上面自然是血肉模糊的新鲜头颅。 吕布瞄了一眼,然后挥挥手,『头颅送至关外龟兹处,其尸拿去喂狗。』 吕布回到了堂中,重新坐下。 这么多年来,虽然吕布反复横跳的过程当中也摔了不少的坑,但是同样的,也多少有了一些经验,更何况韩闻的坑实在是太没有技术含量的一点,就这样裸摆在面前…… 挖坑,多少也要用点心罢? 就在吕布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兵卒高声唱名,『报!骠骑将军长史李至!』 『?』吕布愣了一下,『有请!』言毕,吕布也站起身,向外而迎。 吕布看见李儒的时候,不由得略微呆滞了一下。李儒现在越发的瘦小,厚厚的皮裘之下额骨高耸,眼眶深陷,就像是一个活骷髅一般,望之令人声畏,而这种畏惧不再是之前的因为权柄和威名的害怕,而是对于生老病死的一种本能的无奈之感。 再强的人,也逃脱不了一死,再美丽的红颜,也有鹤发鸡皮的那一天。 李儒身上似乎都能肉眼可见的死神缠绕的气息,纵然是吕布这样的沙场悍将,见到了也不免心中多少有些感触。 『见过长史……』吕布上前行礼。 李儒宛如鬼火一般的眼眸,落在吕布身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些笑容,牵动着脸上的皮肤,『九原侯果然有些长进了……老夫甚慰……』 『九原侯?』吕布听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名字,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就像是被掀开了一个什么封印一般,幼年时期的那些记忆纷至沓来,一时间神情也不免有些恍惚了起来。 吕布是五原郡九原县人。 那里是吕布最快乐,最纯粹的一段时光。 李儒行动似乎还可以,缓缓向内而行,一边走着,一边说道:『温侯之称,略有不妥,故骠骑将军以九原侯替之……另拜汝为安西将军,西域都护……诏令缓慢,某先知之,便前来转告……』 吕布听着,忽然似乎想起一些什么来,不由得又去看了看李儒。 李儒点点头,似乎也猜到了吕布在想一些什么,继续说道:『某三天前就来了……』 吕布忽然觉得背上有些发凉。 自己前脚刚砍了韩闻的脑袋,后脚李儒就到了…… 这么说来,如果自己听信了那个韩闻的话,李儒现在恐怕就不是来和自己见面谈话,而是立刻以骠骑将军府长史的身份,掳夺兵权,兵刃相见了罢! 『龟兹小儿,米粒之光,也敢争辉?』李儒很自然的在上首坐下,然后裹了裹皮裘,说道,『如今龟兹等人聚于玉门,正是一举而定之良机!西域安定,便于此始!』 吕布拱手说道:『请长史下令!』 李儒摆摆手说道:『不急,这些家伙,多半是想等到冬日泥沼冻结之时……呵呵……』 龟兹人在等天气,而李儒其实也在等,只不过等不仅仅是天气,还有人…… 允戎人。 允戎,原本世代居于敦煌,后来和大月氏相争,便逃亡到了葱岭之中。 而这个『葱岭』…… 后世若是提及『世界屋脊』,许多人都知道指的是青藏高原。除了青藏高原,还有一个真正名叫世界屋脊的地方,它就是帕米尔帕米尔是塔吉克语『世界屋脊』的意思。这个世界屋脊,之前也属于华夏,而且是完完全全属于华夏的那种,在古代还有一个很地道的中国名字,就是『葱岭』。 但是这样一块属于华夏百千年的土地,然后在公元1890年左右,被小辫子王朝给卖了…… 所以纵然后世多少电视电影网络剧给小辫子王朝涂脂抹粉,但是说实在的,小辫子王朝从立朝到鼎盛,一直到衰落,真没干什么好事。就拿小辫子们最兴奋的『康乾』来说,在这个所谓盛世的时间段内,实际上已经完全松懈。 三藩之乱当中,八旗军纪已散,主要还是依靠绿营,但是绿营也很快腐化,嘉庆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经随乾隆阅兵,所见到的却是『射箭,箭虚发;驰马,人堕地』,要知道这还是在皇帝面前的阅兵啊…… 军事上如此,民政上更是不堪。 农业上,国富民穷。据当时记载,乾隆时期中等农户一年全部收入不过32两,而年支出为35两,也就是说,辛苦一年,还要负债3两,才能过活,一旦遇到饥荒,普通人家会立刻破产,卖儿卖女十分普遍,因此乾隆盛世被称为一个『饥饿的盛世』,这在历史上也算是没谁了…… 亏得乾隆还死命往自己脸上贴金。 商业上,康熙初年一度开放海禁,允许沿海居民出海贸易,但是,又决定不准外国人来华贸易。康乾时期,世界各国的航海业突飞猛进,船只越造越大,而清王朝却规定,『如有打造双桅五百石以上违式船只出海者,不论官兵民人,俱发边卫充军。』 文化上,借《四库全书》之名,大肆割裂、篡改、焚毁了大量书籍,并且大兴『文字狱』…… 所以不管是元代还是清朝,实际上都是华夏历史的倒退。倒不是说游牧民族就一定不好,但是游牧民族的先天特性,导致了整体思维观念上面的偏差,根本不适合作为一个国家的领袖。 因为游牧民族甚少有『守土』的概念,就像是小辫子王朝都已经在华夏多少年了,遇到了棘手问题的时候还想着大不了回东三省深山老林当中去,完全没有华夏本土农耕民族,寸土不能丢的信念,始终觉得大不了就跑。 作为黄帝的邻居,最终逃亡葱岭的允戎,则算是游牧民族之中跑路的老前辈了。 允,甲骨文之中就是像是一个人蹲于地上吮吸牛羊乳之状,而允戎,则是跟黄帝时期差不多同时间的部落,比什么大月氏、乌孙氏都来得要更早。所以允戎基本上是西域这边最早的民族,和大月氏有着血海深仇。 吕布有些不解,有些迟疑的说道:『长史之意,莫非等待允戎兵马?可是这允戎之人……恐怕……』如果允戎有这个实力,怕是早就出来复仇了,然而现在一直没有动静,即便是真的有人前来,多少怕是不堪用了。 李儒点头说道:『允戎兵马,多不能用……乃用其名也……』 游牧民族,也是一样有些规矩的,复仇,便是其中一种规矩。 西域当下许多人都不欢迎汉人,甚至对抗吕布等人的到来,一个是因为西域荒废的时间太长了,西域的人已经有意无意的忘记了他们之前属于汉王朝的那些事情,另外一个方面的原因是,大多数的西域人都认为汉人是准备来统治和欺压西域人的,说不得比贵霜还要更差…… 而允戎就是李儒和贾诩之间找到的一个切入点。 大汉是为了帮助允戎复仇而来,并不是无缘无故就要来找西域人的茬…… 怎么着? 不信? 不信那是你们的事情,反正我们是信了。 至少这个理由是可以成立的,所以自然也可以用来分化西域诸国。西域诸国现在附着在大月氏,也就是贵霜的左右,自然很大的程度是因为贵霜宣称大汉没安好心什么什么的,西域诸国也就觉得大汉是个外来者,是个入侵者。 而现在李儒则是表示,我们大汉是正义之师,是和允戎一起来找大月氏的复仇的,你们这群家伙不懂就别瞎参合! 龟兹既然愿意充当大月氏的打手,便先揍了就是,然后只要其余西域诸国略微迟疑一下,将其后面的大月氏逼迫出来现身之后,再将其击败,西域诸国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而不必一个一个打将过去,又啰嗦又繁琐,还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反应,事情是不是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毕竟西域诸国之中有相互打生打死的,也有联姻的,就像是一团乱麻一样,而李儒和贾诩找出来的最底下那根线,就是当年被大月氏逼迫南逃的允戎。 『如今允戎北归之人,已近河西……』李儒似乎笑了笑,声音幽幽,『冬时将至……便是鼎定西域之刻!』 ……(`?)w…… 西域的作战号角即将吹响,而在江东的战鼓,则是擂了多时了。 经历了斐潜侵扰许县之事后,曹操迅速调整了状态,并且按照众谋士的分析,荆州刘表并没有那么不堪,也就是说和江东的战事,还会僵持一段时间,而这一段时间,就是曹操的机会。 所以曹操决定,一方面派遣一定的兵马前往荆州,保证襄阳不失去,但是也不主动挑衅,和孙权交战,然后另外一路则是前往庐江九江一带,准备对抄孙权的后路。 而且很有意思的一点是,曹操也和李儒做出近乎于一样的举动,也就是打出了为越人报仇,维护江东平稳,驱逐残暴孙家统治的旗号…… 江东比较大规模的开发,是在晋国东渡,带去了大量人口,工匠,以及技术之后,而现在孙权治下的江东,依旧是还有很大一片的越人区域。 汉代,南越地区多为茂密森林,人口也并不稠密。虽然说越人名义上服从汉王朝的治理,但是因为越人都在山中,而且汉王朝体恤这些越人,每年最多象征性的上交一些东西,比如鸟毛什么的,并不承担如同汉人一样的赋税,至少明文上是这么规定的。 然而实际上,越人的苦头,并非在赋税,而是奴隶。 就像是孙权,为了保证自己的收入,对于越人大肆搜捕,然后就像是工具器皿一般分配使用。这些被捕的越人们不得不从事最为繁重且危险的工作,却不能得到任何的好处,最终累死,亦或是被打死…… 孙权的行为,自然激起越人的反抗,但是越人不管是训练还是兵器,都无法和孙权治下正规兵卒抗衡,所以很多时候越人闹归闹,遇到了兵卒前来镇压的时候,正面又打不过,只能是往山林当中躲避。 当然,孙权手下的兵卒也不敢轻易进山,因为一旦真的深入山林,形式又往往会斗转过来,他们成为了越人手下的鱼肉…… 不过越人在山中,总是需要一些他们无法生产的生活物资,比如盐铁什么的,所以又不能完全摆脱汉人而存在,多少还是要和汉人接触,因此和汉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反反复复,时好时坏。 孙权和曹操相互之间领土的接触面虽然不算小,但是相互之间的进攻路线却不多,大概只有三条,一条是荆州线,也就是现在孙权和刘表交战的路线,另外一条是孙权作为经验包的路线,也就是后来的合肥线,最后一条就是偏东的徐州往下的路线。 徐州一路往南,虽然也能到江东,但是毕竟距离荆州太远了一下,并不利于左右驰援,而且在汉代的时候,徐州区域虽然平坦,但是很多地方都是沼泽滩涂,河流堆积形成的陆地和三角洲什么的也比后世要小很多,所以徐州线不管是曹操南下,还是孙权北上,都没有选。历史上曹操南下走的是荆州线,战于赤壁,而孙权则是五战每次都送十万经验大礼包的合肥…… 如果孙权是穿越者,他一定会抢先到合肥来插旗,因为曹操当下来到合肥的时候,合肥四周一片荒芜,合肥更是一座空城,残破不堪,更不用说有什么防御了。 因为江淮一带之前被袁术败坏得很厉害,然后曹操击败袁术之后又将江淮的人口迁了许多到豫州,刘表后来也派遣了甘宁前来扫荡过两次,所以江淮这一带可以说是千里无人烟,到处都是荒村野岭。 前锋抵达合肥之后,曹操并没有立刻开始进攻,他一面调集兵马,缜密筹划,一边派遣斥候深入南下,甚至渗透到江东区域,挑拨孙权和江东士族之间的矛盾,表示说,孙权即便是打下了荆州或是什么其他的地方,也没有江东士族的好处,江东士族做出的种种努力,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回报云云…… 江东士族之中,有的人对于这种谣言不屑一顾,但是也有人认为说的有道理,甚至有些人开始觉得必须要跟孙权这个家伙先约定好,否则到时候真的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于是乎,孙权内部不知不觉的发生了一些变化,而这种变化,正在江夏督战的孙权,并没有立刻察觉到。 如果将兵卒能力进行对比的话,孙权手下的江东兵,对于水战,自然是一流的,但是如果上了岸么,大概就只能算是三流水准了,也就比黄巾贼兵强一些而已。 这只是说孙权手下整体的水准,不是说孙权之下就没有强兵,至少那些跟在孙坚孙策的老兵,战斗力还是相当强悍的,只不过孙权治下的兵种来源太过于混乱,甚至还有像是春秋战国一样的奴隶兵种,所以平均一下么,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江夏的顺利攻克,让孙权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像是玩德州扑克的时候底牌是两条a一样,瞬间觉得天下在手胜利在望的感觉,但是忘了其实最后比拼的,不仅仅是手中的两张底牌,还有桌面上另外五张牌…… 『子敬,江陵攻略进展如何?』孙权站在江夏府衙院中的水池边,背着手看着水池之中的鱼游来游去,以一种似乎只是随口问问的语气说道。 鲁肃恭敬的立于一旁,闻言说道:『江陵乃荆州南郡重镇,如今都督正调遣兵马,定当不日而克……』 『不日而克?』孙权低声念叨了一下,虽然表面上似乎依旧看着池水,面色平静,但是心中已经像是那些跳来跳去的鱼一样,多少有些不耐。攻克江夏用了多少天,然后现在打江陵又用了多少天? 重镇,江夏不是重镇么? 纵然江夏本城确实是在蔡瑁和黄祖相争的时候受到了一些损坏,整体防御受损,这一点孙权也承认,但是现在,周瑜已经进攻江陵多少时间了,先不说江陵本城,周边也没有打多少下来,这就多少说不过去了罢? 周瑜周公谨,是不是在玩什么花样?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902章急事缓行,缓事急做 江陵江东军大营之中。 周瑜皱着眉头。 『程德谋为左都督?』 手下兵卒应答道:『正是,左都督领兵一万,不日将抵……』 周瑜微微摆手,传令兵会意,行礼告退。 江陵不比江夏,虽然只是差了一个字,但是实际上差了非常多。江陵原本是荆州治所,后来因为刘表到了襄阳,然后单枪匹马的也不敢轻易的进入江陵,便在襄阳采用了蒯良蒯越的计策,绞杀了宗贼之后,才算是稳固了荆州的局面,后来便索性将治所迁移到了襄阳。 由此可见,江陵当时宗贼之盛,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宗贼。 许多人只是觉得简简单单两个字,但是实际上,若是往深处想,为什么在荆州江南一带,常见宗贼,而江北等地似乎就少见呢? 实际上,宗贼,不是真的像是平常意义上的贼兵,乱匪什么之类的,而是蕴含着华夏传统的一个深刻的概念,『成王败寇』。 因为后世历史所写的《三国志》多半站在北方政权的立场上,所以南方就成了贼。而若是这些『贼』位于大河上下,那么就有一些相对较为中肯的名称,『宗右』、『宗众』等等…… 所以,江陵宗贼强盛,并非是『贼』强,而是『士』众…… 那么周瑜打江夏不难,因为原本江夏就是作为一个军事缓冲区,又或是前沿地带的存在,若不是江夏还有铜矿,怕是连人都不会常去。 江陵就不同了,就像是一个是矿业区,一个是居民区,能相提并论么?所以打江夏可以急如火,而打江陵就要慢火炖,周瑜原本的计划,就是通过江陵,展示江东的强大,然后让江陵的这些人反过来影响襄阳,达到不战而曲人之兵的效果。 打江陵城,更重要的是收服这些荆州宗族! 毕竟狗急跳墙,若说是将江陵的这些宗族逼迫得太狠了,说不得就反而倒向了另外的一方…… 周瑜采用这样的策略,是因为江东的兵卒构成,不适合攻坚。或者说,现在已经变得不怎么适合惨烈的对抗了…… 江东兵马构成,是将领私兵+募集兵+奴隶兵三层金字塔结构,最上面的自然是最为精锐的将领私兵,然后一层一层的控制指挥。上层的兵卒少,下层的最多。 若是野外对阵,那么由将领统帅的精锐私兵带着募集兵突破对方阵型,然后大军掩杀取得最后胜利,这基本上就是从孙坚那一代流传下来的传统战术了。 孙坚用这样的战术,木有问题,第二代孙策沿用,也是没事,因为不管是孙坚还是孙策,都是阵前猛将,孙家私兵便是最为强悍的中坚力量,孙家上下带头冲锋,攻坚克难,其他人还有什么屁可以放? 所以孙坚、孙策用这样的兵卒结构,冲锋陷阵,不管最终结果是胜利或是失败,基本上都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么…… 现在,孙家私兵都在后面呢…… 即便是周瑜才智艳艳,也无法说改变就改变,毕竟周瑜姓周,若是动不动就要调用孙家私兵,这是几个意思? 所以现在的江东兵,也不是说只能打顺风仗,但是最好别陷入困境中,否则士气崩坏之下,很容易失控,在这样的情况下,周瑜怎能不谨慎? 可是偏偏来了个左都督,程普。 程普这个人么…… 周瑜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来人,备马!随某前迎左都督!』 程普和黄盖不同。虽然同为江东一代目的遗产,但是黄盖比较愿意变通,而程普个性较为刚硬,属于元老派当中的典型代表。周瑜自然就是属于二代目的代表。那么孙权委任了程普作为左都督的用意,也就非常明显了。 周瑜坐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心中也不免有些感慨。 若说冲锋陷阵,孙坚孙策可以将孙权甩得不见人影,但是反过来,若是比权术,孙权,还真不愧他的名字啊…… 孙权八成是有些急了。孙权派遣程普担任左都督,实际上想要在元老派与二代派之间玩的平衡,既照顾到双方利益,又让双方互相牵制,最好是双方互相打小报告,让孙权可以握上一堆的小辫子,便于在后台遥控。 『见过周都督!』程普见到周瑜立于道左相迎,也连忙跳下马背,向周瑜行礼。 周瑜也同样还礼,一丝不苟。 『周都督可有何事?不妨直言。』两个人站在道旁的小土坡上,身后护卫站在坡下。程普也是性格直接,没有什么寒暄,也没有什么拐弯抹角的,便是直接说道。 周瑜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主公欲急克江陵?』 程普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虽然孙权并没有直接和程普说让程普立什么军令状,但是临别言辞切切之下,又有谁听不出孙权究竟是什么意思? 『江夏乃立足之地,需急而取之,若不得之,则无立锥之处也……』周瑜试图和程普进行沟通,『江陵则不然,若急而迫之……』 周瑜目光幽幽,往北而望,『怕是蚌鹤相争啊……』 程普皱起了眉头说道:『都督之意是……』 周瑜说道:『某前些时日收到了消息,骠骑已经退回关中……』 程普一愣,说道:『这么快?!不是说在许县之下对峙么?』 这个年头,攻克城池一般都是以年来计算的,打一座城池半年一年都是常见,甚至还有打了三四年的也有……就算是到了后面的元朝,带了回回炮的蒙古兵,打襄阳也都打了六年…… 所以程普对于斐曹之间迅速的结束了战争,感到非常的惊讶,也隐约有些明白周瑜的顾虑了,不过思索了片刻,还是说道:『如此更应急下江陵才是!』即便是曹军来了,又能怎样?不就是干他娘么,看谁的刀子更硬就是! 周瑜的眉头也忍不住皱起来,之所以和元老派的一些人谈不来,就是这些家伙就跟程普一样,脑瓜子还停留在孙坚的那个时代,动不动就是拿刀砍,喊打喊杀的,连算个人头首级功勋都需要扒拉手指头…… 『程都督!』周瑜试图说得更明白一些,『此间天下,非江东一家。荆州虽小,然关系中原门户,牵扯极多,当谨慎而行……』 北面战场已经发生了变化,需要进一步的侦测,确定动向之后,才方便下一步的计划实施,至少需要知道曹军有没有什么异动等等。 程普摆了摆手,打断了周瑜的话,说道:『这些某不懂。某只是知道,主公有令,当克江陵!若是周都督有何高见,不妨直呈主公之案就是!若主公下令于某,自当遵从!某还有军务未了,就不便和都督畅言了,还望都督恕罪!告辞!』 程普也不傻,他明白周瑜什么意思,就是先别急着动手,等周瑜和孙权沟通清楚了再行动,但问题是如果说听从了周瑜的建议,那么孙权那边又会怎么想?所以程普也很直白的和周瑜说,我这里该动手还是会动手,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只要跟孙权说好了就成,我只听军令! 周瑜最终也只能是点点头,看着程普带着人马蜿蜒而去,良久之后,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周瑜也知道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和孙权沟通的,而且也向江夏派出了信使,但是又担心在他在和孙权沟通的过程当中,程普先动手乱了计划,所以才抱着一点期盼,来和程普会面…… 然而现在,事态却向着周瑜无法控制的局面滑落。 『但愿……来得及……』周瑜微微叹息了一声,皱起的眉头之间,盛满了忧虑。 ……(╥╯╰╥)…… 有些事,越是着急,便是越是要慢,一点点的做好了,才不会误事。另外也有一些事,原本并不是那么着急的,却要摆出一副大张旗鼓的状态,方可令人瞩目。 杨修也有些头痛。 雒阳实在是太残破了…… 要修城郭,需要人手需要一大笔钱,要恢复农桑,也同样需要劳动力,需要一大笔物资,要修复水利,清淤河道,也是如此。 仅是依靠杨氏一族,难啊…… 琢磨了许久,杨修决定借鸡生蛋。 骠骑人马几次大胜,自然也是抓了不少的俘虏,而这些俘虏斐潜基本上都没有带走,而是留在了雒阳之处。 杨修现在是河南尹,雒阳令,面对这些曹军俘虏,多少也有些头痛。 留着吧,浪费粮食,本身雒阳左近的农桑就没有恢复多少,现在又有这些俘虏那么多的嘴,虽然说俘虏惯例都是给最低等的配给,但是积少成多一天天加起来,也是不少了。 杀了么,又有些不妥。现在斐潜虽然说让杨修担任了雒阳令,也还算是骠骑麾下,但是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发生,杨修也不觉得斐潜能够立刻发兵前来救援…… 毕竟有时候杨修能够感觉到一些斐潜流露出来的略有略无的杀意…… 综合考虑之后,对于雒阳城中的那一些受了伤的曹军俘虏,杨修准备作为先期的大礼包,送还给曹操。 毕竟这些受伤了的曹军兵卒,也不见得立刻就能上阵,所以也就谈不上增加曹军的实力,反而这些受伤的兵卒,还有可能拖累曹操的步伐。就算是再不济,多上这么些吃饭的嘴,也是一笔消耗,同时这些曹军也被之前的战局震撼得不轻,等这些人回到曹营之后,自然会在曹军之中造成一定的影响,也能让那些尚未参战的曹军将士感受一下骠骑人马的威势,然后也增加一些畏惧感。 杨修不怕曹操不接收这些人,因为若是换位思考,杨修哪怕明知这是一贴毒药,也得老老实实的先吃下去在说。 所以,杨修并没有先通知曹操,而是大张旗鼓的直接就让人带着这些受伤的兵卒前往阳城。 这些先期出发的曹军俘虏,要么是伤了手,要么伤了腿,还有些更严重的,则是用担架拖着,缓缓向前,当然也有一些半路上熬不过去断了气的,便被直接抛弃在道旁。 这些曹军伤兵,自然不可能走得多快,那么自然有曹军的斥候,将信息传到了阳城守将夏侯惇的耳中。 夏侯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吃早脯。夏侯惇心事重重,吃得很慢。虽然说夏侯惇重新回到了阳城,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但是谁都知道,事情已经完全不同了。 曹操让夏侯惇不用多想,但是夏侯惇真的可以什么都不想么? 朝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私下议论说夏侯一族,其实都是废物,夏侯渊如此,夏侯惇也不例外,然后夏侯充么,呵呵呵呵…… 曹操对于夏侯惇越是信任,就越是让夏侯惇感到责任重大。信任是种债,多少是要还的,之前和骠骑大战,虽然说败得也有些原因,但是败了便是败了,即便是再强调什么客观主观上的因素,都会让人以为自己是在狡辩,是在推卸责任。 所以这些风言风语,夏侯惇都要忍着,受着,默默地,然后磨碎了,吞下肚子里面去,就像是眼前的这一碗麦饭一样。 前来报信的曹泰,忍不住骂道:『杨家竖子!阴险至此!这些伤兵,受了不是,不受更不是!』曹泰是曹仁的长子,现在多少有些年轻气盛,自然想到了一些什么便喷一些什么。 夏侯惇依旧缓缓的吃着,然后将最后的一根腌菜和几粒麦,拨进了嘴中,细细咀嚼之后吞下,就像是吃着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骠骑之下,不皆如此么?』夏侯惇放下了碗,示意护卫拿走,缓缓的说道,『还指望着杨氏子送战马兵粮前来不成?』 曹泰皱眉说道:『若是收了,恐伤士气。』 夏侯惇点了点头,『先于城东新立一营,令医师前往好生治疗就是……还有,若是杨氏子有使一同而来,便带来见某……』 夏侯惇觉得,杨修肯定不仅仅只是送回伤俘这么简单。 果然,杨苍被带到了夏侯惇的面前。 『汝为何人?』夏侯惇问道。 杨苍拱手行礼:『在下乃雒阳令从曹杨苍。』 『弘农杨氏?』夏侯惇用眼皮夹了夹杨苍。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当然了,这年头,谁不喜欢漂亮能干的男秘书啊?或许只有骠骑将军才用那个黑胖丑鸟…… 杨苍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夏侯惇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就座。』 『谢将军。』杨苍坐下。 夏侯惇沉默了片刻,说道:『送还伤俘,何人主意?』 『骠骑有令,家主掌河南尹,主事雒阳也!』杨苍回答道。汉代地方太守的权限非常大,所谓主事,就是军政大权皆一人权掌,伤俘这样事情自然也就包括在内。杨苍这样讲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骠骑当初确实是将雒阳交给了杨修负责。 夏侯惇点了点头,又说道:『为何归还?』 杨苍说道:『此等伤患,留之无益,不如归还。』 夏侯惇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汝倒也实诚!』夏侯惇原来以为杨苍会讲一些什么悲天悯人的狗屁言辞,结果没想到这么直接明了的说出了其目的。 『除此之外,可是另有所求?』夏侯惇悠悠说道。 杨苍拱手说道:『将军果然洞察千里,明照万物。归还俘虏,乃欲立市,互通有无,取长补短是也!』杨修想要重新建设河洛地区,仅仅依靠杨氏一家的力量,确实有些不足,所以必须要得到其他地方的物资支持,那么进行商贸,大量的商业人口和物资往来,无疑就可以让雒阳更快的恢复元气。 杨修推测,斐潜和曹操之间,短时间内是不会打起来的,那么何不趁着这样的时间来捞取一笔? 『互通有无,取长补短?』夏侯惇皱起眉头,他确实是没想到杨修的目的竟然是这个,有些惊讶,旋即又有些怀疑起来。杨修会不会得了骠骑将军的什么指令,特意以做生意的名头来进行渗透? 可问题是如果说真的有这么一个市场,确实也是破有好处,别的不说,战马这一项稀有资源,便是曹操求之而不得的东西。 杨修真的愿意在雒阳开市,让进行贸易么? 这似乎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也让夏侯惇有些心动。 因为夏侯惇也知道曹操现在这个阶段,是不可能主动去进攻骠骑将军的,如果能够趁着这个时间,多少从骠骑将军那边获取一些兵器战马什么的,那自然是最好。虽然说之前也有其他的渠道,比如走宛城的路线什么的商队,但是能够固定下来一个市场,那么岂不是比不定时且不定数量的商队交易模式要好得多? 夏侯惇犹豫不决,他既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又担心这是一个圈套,万一是个新的陷阱,那又怎么办? 双方互贸,这个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夏侯惇自然不能独自一人进行决定,所以一方面让杨苍在阳城稍微驻留,一面也派遣了兵卒,向许县送去了书信,将发生的事情上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903章误打误撞,宗教拓展 面对死亡,任何人多少心中都有恐惧的。 这种恐惧与生俱来,就像是婴儿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开声便是痛哭一般。 因为死亡是最大的未知,所以连带着对于普通的未知,也有了些恐惧。 因为恐惧,便有了宗教。 从原始,到系统。 将时间略往回倒那么一点,在斐潜控制了雪区之后,嗯,或者说大体上控制了罢,自然也就铺开了教化的进程,而整个进程的开端,自然也包括了生死的恐惧,也就是宗教。 这是雪区之中的一个小的城市,说是城市其实有些夸大了,其实就是一条街,在山谷裂缝当中的一条街道,在街道两侧,也就是贴着山壁有一些房子,在山谷出入口的位置修建了栅栏,如此而已。 没有绚丽多彩的琉璃瓦,更没有金银耀眼的雕像,唯一可以证明这里是斐潜领地的,便是在山谷中央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矗立的那一根旗杆上面的三色旗。 而在三色旗下不远的地方,有一间比较宽大的木头屋子,便是阿达的传道室。 阿达,嗯,之前他叫阿打,后来遇到了贵人,边改名成为了阿达。『打』在羌语之中,其实就是『渣子』、『垃圾』、『废物』的意思,比如说『阿骨打』…… 那个贵人,便是『紫微太玉保王金阙上相国大司命斐真人』。干什么呢?说你呢,不许笑!严肃点! 阿达不仅是传道士,而且还兼职医生,当然是兽医,同时也兼职教师,兼职公证人…… 所谓的教,自然就是道教。 你问佛教? 一同前来的佛教僧人库吉拉,说是要在不断的修行当中广播佛教真义,进了雪区不久之后,便带着两名弟子,离开了山谷,云游苦修去了…… 传教室当中,最为显眼的,便是阿达背后的神像,『紫微太玉保王金阙上相国大司命斐真人』的神像。 神像似乎是上好的黑檀木雕刻的,简练的雕刻手法使得在古朴之中略带灵动,衣裳边缘和神像身上,以及神像底座上都有一些金银装饰,在窗外阳光照耀之下,显得分外尊贵典雅庄严肃穆。神像的眉目细长,微微垂着头,似乎在思考,也似乎在悲悯众生,具体相貌么,其实和斐潜一点都不像……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阿达认为这就是『紫微太玉保王金阙上相国大司命斐真人』就成!阿达认为他自己,便是斐真人的代言人,是在雪区教义的先行者。 斐真人带给了阿达无上的荣耀,让他从人嫌狗弃的『渣子』,成为了一个受人尊敬的传道士,这种巨大的地位上的改变激励着阿达,所以他对于传道的事务非常的热情,无比的投入。 但是热情不能直接免除问题。 藏人并非完全没有宗教体系,只不过藏人的宗教体系现在非常的乱,并且繁杂。 当下藏人的宗教,被称为『苯』,『苯』代表着根源,然后就有天苯、地苯、大苯,也有所谓的念诵苯,沐浴苯、招财苯、占卦苯、历算苯,龙苯、魔苯,沃苯,赞苯等等,基本上万事万物皆可入『苯』。 其实说白了,这就是藏人的原始崇拜。由于生产实践的作用,原始的藏人逐渐意识到自然物同人类生活之间的利害关系,并加以解释和崇拜。这样的行为便逐渐地产生了原始的『自然宗教』。 崇拜的对象包括天、地、日、月、星宿、雷电、冰雹、山川、土石、草木、凶兽等等自然物,其实也就是藏人对于自然万物,最粗浅的朦胧认知。 和华夏上古时期的部落之间的原始崇拜,其实差不多。 所以阿达要针对这些部落原始崇拜进行压制和摒弃,并不是想象当中的那么顺利。这让阿达多少心中有些焦虑。 虽然说三色旗帜之下,无人敢对于斐潜兵卒兵马龇牙,但是仅有姚柯回一族信仰道教,还是不够的。 吐蕃王鹘提悉勃野死了,但是不代表所有吐蕃人就立刻会拜倒在斐潜的三色旗之下,并且雪区宽大深远,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控制所有的地区。所以在雪区的传道活动,进展并不快,虽然通过阿达的努力,争取到了周边附近的一些藏人信徒,也顺利的进入了雪区深处,建立了这样一个标志传道中心的山谷,并且还取代了周边藏人传统『苯教』的地位,但是在雪区的深处,阿达知道,还有很多藏人根本就不知道有道教,甚至对于他和斐潜的兵卒都有非常大的戒心。 阿达正在神像之前默默祈祷,却听到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到了门外停了下来,似乎在迟疑着要不要敲门一样,于是便干脆出声问道:『什么事?』 『阿达道长……』值守的兵卒禀报道,『山谷外来了一群藏人……』 『来干什么?有多少人?』阿达一边打开了房门,一边问道。 『二十多人,说是特意来找阿达道长的……』兵卒连忙说道。 『找我?』阿达愣了一下,『找我干什么?』 兵卒低着头,『我猜他们可能是找道长来治病的……我看到他们抬了一个担架,好像躺了一个人……男的,但是那个人肚子,很大……』 『肚子很大?』阿达有些踌躇。毕竟阿达出身是羌人,从小就照顾牛羊,所以若是牛马羊的病,阿达不敢说全部都懂,但是也知道一个七七八八,但是说人的病么…… 大肚子? 阿达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当年好像也有头牛是肚子很大…… 然后么,阿达给那头牛治过病。 『等一下……』阿达转身进了室内,然后拜倒在斐真人的神像之下,双手搭在神像底座之上,就像是这样可以吸取一些斐真人的神力一般,低垂着头,嘴里叽叽咕咕拉长了音调,似乎在念叨着经文。 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洒落在神像和阿达身上…… 站在门外的羌人兵卒傻愣愣的看着,然后不由自主也跪了下来,就像是当年他们跪倒在族内的巫师之前一样。 『带我去看看。』不知道是不是从神像那边真的获取了什么力量,阿达的声音平稳有力,充满了自信。 『啊?是,是的……道长,请跟我来……』羌人兵卒爬起身,然后毕恭毕敬的在前面引路。 走过不长的一段沙土道路,到了木栅栏的谷口。在谷口之外,已经跪倒了一群藏人,而在这些藏人最前面的,便是一个担架,担架之上,躺着一名面黄肌瘦的藏人。 『无上度厄,五方上帝!』阿达站在前方,看了一眼担架上的藏人,面无表情的说道,『为什么来找我?』 拜倒在地的藏人纷乱的叽叽咕咕起来,多少带着一些情急之色,但是纷乱的声音根本听不清楚,于是站在阿达身边的羌人兵卒大喝一声:『都闭嘴!有没有会说汉语的?会羌语的有没有?』 有一名年老一些的藏人挪动了两下膝盖,往前凑近了一些,以不是非常流畅的羌语说道:『我,我会羌语……』 『那你来说,让其他人都闭嘴!』羌人兵卒大喝道。 年老藏人先是连连点头应是,然后又对着身后的其他藏人叽咕了几句,然后才算是说明白了事情。 躺在担架上的藏人是他们的头人,不知道为什么从去年开始,肚子就慢慢的大了起来……呃,这个头人,当然是男的…… 这里,当然也没有女儿河。 起初没怎么当回事,但是后来藏人头人的身体就越来越不好,给族内的巫师也看过了,还吃了巫师的药,也不起什么作用,后来巫师干脆就说是藏人头人被凶灵附体了,而且凶灵在头人的体内越来越大,必须要将藏人用『神火净化』才可以消除凶灵…… 跟在后面的大多数是这个藏人的亲属,对于那个巫师动不动就要『神火净化』这个那个的,将信将疑,然后听说了阿达在这里有新的神通,就抱着大概类似于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将头人带了过来。 藏人的头人显然已经比较虚弱了,可是依旧带着很强的求生欲,见到阿达靠近查看的时候,口中哦啊有声。 老藏人在一旁低声说道:『头人问,还能不能救……活下去?』 生存,是每一个人的本能,如果不是必要,谁也不想面对死亡的恐惧。 阿达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有些皱眉。 这个藏人的肚子…… 真的比怀胎还要更大,肚脐外翻,青筋毕露,看起来真的就像是什么恶灵藏身于其中一样。 看到了阿达皱眉,头人有些悲哀的说了一些什么,似乎也是失去了最后的希望一般,很是颓废。 『啊,这个,上天的使者……』老藏人小心翼翼的问道,『能,能救么?』 『他还能吃东西么?』阿达问道,用手指头在嘴边比划了两下。 头人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啊啊的回答了几声。老藏人翻译道:『吃倒是能吃,但是吃不下什么……』 阿达点点头。『能拉么?拉出来的是什么颜色的?』阿达继续问道。 这一次不用头人说什么,老藏人直接回答道:『还能拉,不多,但是很臭,很黑……』 能吃,也还能拉,就说明身体机能还没有完全破坏。 这一点跟牛马一样,好歹阿达手下也是经过了不少牛马实践出来的。牛马一旦不吃东西也拉不出什么东西了,也就离死不远了。 说明至少这个家伙还可以活一段时间,但是具体什么病…… 是不是跟那头牛一样的下药? 阿达琢磨着。 记得当年想要让牛将肚子里面的水拉出来,然后下了不少的巴豆。之后么,水倒是真拉出来不少,可是牛也死了…… 要不要给这个家伙也来点巴豆? 或许分量应该少一点? 阿达沉吟许久,四周的人都纷纷摈住气息,不敢大声,生怕打搅到他的思路。 『你等一下……』 阿达最终做出了决定,让藏人在外等着,然后自己回到了山谷之中的传道室之内,在神像的下方神座上,也就是斐真人的脚指头边,摸出了一个小玉盒子。 玉盒子很普通,玉质也不是很好的那种,自然更谈不上什么晶莹剔透了,只不过是在盒子正中,雕刻了一个更加粗糙的神像而已…… 阿达一手拿着玉盒子,神情异常凝重的走了回来。 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集中在了阿达手中的玉盒子上。 阿达缓缓的打开了玉盒子…… 天上的云层刚好这个时间分开了一条缝,阳光从云层缝隙当中照射而下,落在了阿达身上,也落在了玉盒子上! 玉盒子当中,是五颗艳红如血的丹药!在金色阳光之中颤颤巍巍,在玉盒子当中微微转悠着,宛如有生命一般,似乎下一刻就要破空飞去! 呃,其实只是阿达的手有些抖而已,因为阿达也没什么把握。 不过这五颗丹药,倒也是大有来历。 之前阿达离开关中到雪区来的时候,有幸到了长安,见到了逸云真人,得以面授机宜,并且获得了这五枚『仙丹』。 既然是仙丹,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的使用,所以阿达一直都没有舍得用,这一次见到了这样棘手的病患,才拿出来。 阿达小心翼翼的捏出一枚艳红无比的『仙丹』,沉吟了半响,才有些舍不得的放到了老藏人的手中,说道:『这个是嗯……从天上得来的……』阿达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仙丹』的概念,便只能是指了指天空。 老藏人神色激动,大声说了两句什么,顿时所有藏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天,看见天上云层恰巧露出来的那道缝隙,不由得也跟着激动起来,一同趴到在地,也不管地面上是石头还是黄土,咣咣的就叩首起来。 老藏人捧着仙丹,就像是无上的珍宝一般,颤抖着,放进了头人的嘴里…… 『对了,有马奶酒么?』阿达问道,『给他喝一些……』 阿达又想起来逸云真人似乎说过,仙丹要用酒水来激发,越烈是越好。 老藏人朝后面叫了几声,然后就有一个年轻的解下腰间的牛皮囊,拔开了塞子,送到了藏人头人的嘴边。 藏人头人咕嘟嘟饮下几口……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就连阿达也不例外。 丹药的力量渐渐的散发出来,藏人头人呻吟着,脸上渐渐有了些血色。 阿达问道:『他说什么?』 『他说热……热,肚子……很热……』老藏人回答道。 热?对了,差点忘了。 阿达将手一指,『快!扶他起来,走起来,动起来!』 老藏人连忙叫人,两三个小伙子冲上前,手忙脚乱的将藏人头人扶起,架着…… 『请问上师,要往哪里走啊?』老藏人有些茫然的问道。 阿达心想,这我哪里知道,但是嘴上没说,只是随意用手指了一个方向。 『那边!』老藏人发号施令,架着藏人头人踉踉跄跄的就往前走。 藏人头人一站起来,那个肚子就显得更大更可怕,摇摇晃晃的就像是随时就会下一刻崩坏了一般! 『向前走,不能停!』阿达大声吼道,也不由得跟了上来。 一群人便跟着藏人头人在隔壁之中半跑半走,也不知道过了过久,忽然听到藏人头人大叫了几声,然后便是噼里啪啦的声音,顿时传来一阵恶臭…… 阿达往上风头抢出几步,见那些人停了下来,不由得又下意识的喊道:『不能停,继续继续走!』 于是乎,悲催的头人被硬生生架着,一路喷着屎尿,都糊在了腿上,还要继续一路向前,那场面…… 阿达往前走了几步,忍着恶臭看着藏头人的排泄物,然后竟然在排泄物当中看到了一些小虫翻滚蠕动! 『取火来!烧掉这些虫子!』 阿达吓了一跳,倒退了两步,大叫道。 几名跟在阿达旁边的羌人兵卒,也看到了如此可怖的情形,不由得也是大叫起来,然后跑去取火种火把…… 众人看向阿达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了无比的尊敬…… 有几名藏人甚至当即跪倒,匍匐在阿达脚边,向阿达献上最高的礼节。毕竟藏人的巫师都说没办法了,而现在汉人的神仙竟然可以将这些深入藏人肚内的『恶灵』赶出体外,这不是无上的神通又是什么? 这不是说明了汉人的神仙比自族的巫师还要更厉害? 阿达有些发呆,他也没想到,他误打误撞,居然能治了这种病…… 虽然说在后世近现代才认识了寄生虫病,血吸虫病等一系列的病种,但是在华夏古代,就已经有这方面的研究了, 古代华夏医学认为,寄生虫就是『蠱』,就是一种或是几种毒虫的汇集,『蠱毒有数种……皆合聚虫蛇之类,以器皿盛之,任其自相噉食,唯余一独存者,即谓之为蠱……便能害人……食人藏府,其状心腹切痛如被物啮……病变无常,先伤于膈上则吐血,不即治,食脏府尽则死』。 在古代贫弱的自然科学的基础上,不可能有人可以正确的认知到各种寄生虫,但是古人却依靠想像推测出了这类型的病是恶毒的虫类作怪,又是何种的伟大! 而且很早的时候,古人就针对这一类的寄生虫病,有『杀虫、吐下、逐瘀、逐水、扶正』等五法来进行治疗。而其中『杀虫』一法,便是用『雄黄,朱砂,信砒』等有毒的矿物质,依靠铅汞等重金属进行杀虫。 当然,在后世看来,铅汞会造成人体中毒,即便是治好了寄生虫病,也是命不久矣。但是因为寄生虫大多数都是依靠在人体体内吸血吸取营养,所以人体的血液当中有了铅汞等重金属,就像是人类毫无防护的进入了核辐射区域一样,这些寄生虫也都会被污染,然后死亡。 逸云给与阿达的丹药,无疑就是以各种矿物质炼制而成,所以必然是有大量的铅汞等重金属毒素。当然,逸云也不是为了害阿达,而是在汉代观念当中,那几粒丹药真的就是宝贝…… 丹药是能治寄生虫病,但是同样也让藏人头人得了重金属病,同样,因为重金属体质,所以体内的寄生虫即便是没被排出,也会慢慢的死掉,只不过阿达并不知道这一点,这些藏人更是不清楚了。 正常来说,不管是血吸虫还是蛔虫,都有手段停留在人体体内,一般是拉不出成虫来的,但是因为藏人头人服下丹药,又通过酒水奔走散发,很快进入了血液之中,然后自然就直接反应到了这些寄生虫身上,使得这些虫子保持不了依附的状态,被排泄了出来,才能被阿达等人看到。 藏人奔走了一圈,藏人头人的肚子在排泄和呕吐之后,似乎也明显小了一些,然后见到了自己吐出来排泄出来的虫子之后,也是吓得不轻,摇摇晃晃的上前给阿达亲自叩首感谢。 阿达也是恢复了一副高人的样子,表示仙丹是上天所赐,具体头人还能活多久,那就要看上天的意志了,并且拒绝了头人要送来的牛羊答谢礼,表示说如果头人执意要感谢的话,就每次前来听道的时候,带上石头来铺路罢。 阿达认为,丹药是一开始的时候逸云道长给的,那也就等同于是代表了『斐真人』的意志,而如今治了这种怪病,也自然是『斐真人』的神通,对于向道之心自然是更加虔诚,同时也带动了这些藏人开始转变。 山谷之前的石头路,于是慢慢的,开始变长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904章触类旁通,苛政论断 八月,已经算是进入了仲秋。 天气在夏日的炎热之后,渐渐的走进了寒意之中。 当金黄色的落叶在风中静悄悄的落下的时候,又有谁会立刻意识到冬日的严寒即将降临?就像是关中的百姓面对着丰收的时候,又有谁会想到其他区域遭遇的困苦? 斐潜有些慵懒的在小院之中看着落叶飘然而下,桌案之上摆放着的,是几份辗转而来的报告…… 这些事情就不是很急了,所以斐潜也可以比较以休闲的去处理。 斐潜也没有想到,在雪区打开其本土宗教的口子的,竟然是之前让斐潜有些不屑一顾的丹药,所以当斐潜看到这一份报告的时候,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丹药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一点,那些磕丹的历代皇帝都可以作证,相比较而言,佛教就比较鸡贼了,比如说只跟皇帝说一些欢喜禅之类的东西…… 好像也不对,佛教也似乎有丹药。 有么? 没有么? 有时候就这么无聊的想着,也是一种幸福。毕竟各种各样的事情纷乱缠绕,难得有一些时间属于斐潜私人的空间,就像是现在。 不过幸福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而更多的时间则是在各种各样的事情之下消磨,或许是烦恼,或许是困顿,或许是无奈,不一而同。 蔡琰在前一段时间正式站上了舞台,然后吸引了大量的关中和河东的仕女杀向了直尹监,还有些从陇右和汉中来得人,其中入选的年龄最小的一个,竟然是辛宪英…… 对于直尹监这个事情,纷纷扰扰,很是热闹,但是很多人也以为就是一个热闹,毕竟这么多天过去了,蔡琰也没有说具体要做一些什么事情,不像是参律院的韦端,一开始就扎进了汉律之中,修订关于贪腐的律法那么引人关注。 谁都喜欢捞好处,或许这个『谁』有些用的不太妥当,但是大多数汉代的官吏,有一个说一个,就没有多少个一心为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就连被神化了的猪哥,也是一样打压川蜀派,扶持荆襄派,若是真的心中一碗水端平,为什么会这么做?出祁山也不仅仅是为了大汉江山,多少也有统揽军政大权不松手的意图在内。 就拿斐潜自己来说,也是一样有私心的。 所以当韦端第一时间开始整理修订贪腐的律法的时候,士族子弟关注的重点自然就转移了过去,甚至有些人暗戳戳的左打听,右询问,就像是被突然掀开了盖子的蚂蚁窝当中的蚂蚁,失去了安全感,奔来奔去相互碰撞着触角,交换着消息。 当把下属都折腾起来之后,领导就清闲了。 斐潜这几天,就比较清闲,甚至还有空带着黄月英,穿了便装,在长安城中闲逛了两圈。 如今长安,自然是生机旺盛,为了封将大典的一些装饰,还留下了不少,在城中招摇着,增添了几分的色彩和喜气,而街道两边的店面,也是来来往往都是人,还有一些似乎在拓建,搭建了竹木的手脚脚,三三两两的工人上下忙碌着。 整体感觉来说,斐潜还算是比较满意的。斐潜无法照顾到所有人的生死,但是在斐潜的尽力庇护之下,长安至少没有像是雒阳一样的腐朽败坏…… 物价么,大体上还算是平稳。 斐潜带着黄月英,也是买了一些零碎的小东西,当然,非常拥挤的集市,斐潜并没有去,主要还是担心安全问题,一般的街面上,护卫多少还能照应得到,而若是陷入人流当中,就很难保证安全了。 黄月英显得很兴奋,虽然已经是一个孩子妈了,但是依旧很娇憨的像个疯丫头一样,这个也买,那个也要,零零散散的买了一大堆。 对于那些东西,黄月英不是很在意,所以一回到府内之后,黄月英便东送几个,西赏几个,甚至还给蔡琰也送去了一些,简直就是将小心思昭然若揭的摆在了明面上…… 斐潜摇头笑笑,算了,这样也挺好。 一个家庭有一个家庭的环境,一个社会有一个社会的生态。斐潜坐在庭院之中,晒着仲秋不冷不热的太阳,脑袋当中不由自主的又将这些时日做的事情,一件件重新拿出来,过了一遍。 嗨,就是天生劳碌命! 当斐潜猛然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思考这些烦心事情的时候,不由得自嘲的骂了一声,但是该想的依旧还是要去想,因为如果斐潜不愿意去想,真就没多少人会去考虑,更不用说去推动实行了。 斐潜的桌案之上,有几份报告,其中一份就是雪区送来的。 斐潜提起笔,在雪区的报告上批复了两行字,让百医馆设立项目,分配人员,去研究后续丹药驱虫的问题。 或许换一个汉代的官吏来,面对这样一份雪区汇报的时候,要么将其归档,要么一笑了之,多数不会从其中看出有什么特别的问题,更不会像是斐潜这样发散的思维关联,立刻将这一份报告的方向转到了百医馆去,设立驱虫的项目。 寄生虫病,并不是后世才有,死于寄生虫病的,也不仅仅是普通百姓。这个时代对于寄生虫的认知还不是非常的明确,甚至是因为斐潜的推行的军中卫生条例,才保证了当下骠骑军中的疾病和寄生虫现象没有那么严重。 如果说后世的人带着肉身穿越到了古代,就是一个活化的生化武器,那么古代的寄生虫就是能够将生化武器彻底消亡的大杀器,而且还是无药可救的哪一种。任何一个穿越者要是不小心喝了一口凉水,踏入一条水洼,都有几率感染上寄生虫,然后么…… 在没有对应杀虫驱虫药的汉代,就只有等死罢! 当然,大多数的水源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尤其是北方,但是南方么,在历史上,不管是曹丞相还是猪哥亮,都已经是亲身实践并且证明了寄生虫的可怕。 这么说起来,曹丞相的偏头痛,有没有可能也是寄生虫?毕竟历史上曹操也是在赤壁待过的,感染上了寄生虫病也是有可能的…… 汉代对于寄生虫病,大体上都是归到瘟疫一类当中的,当然,从某个角度来说,也确实有些像是瘟疫,一样的难防难治。 因此,在另外一份报告上,斐潜对于汝南的一批黄巾贼降兵,也是先做防疫处理,再行整编。 当看到这一份汇报的时候,斐潜也不免有些感慨。汝南的这一批黄巾贼倒下,代表着整个大汉从中平元年开始引导混乱的角色,也最终退场了,大汉上下,再无黄巾。 野心,或者好听一些,说是理想,亦或是更加高深一些,叫做主观能动性,便很有可能决定了一个人,或是一群人,能最终做那些事情,达到那样的高度。 而决定下限的,是规矩,是克制。那些事情可以做,那些事情不能做,不是想杀就杀,想干就干。当一个人或是一群人,没有下限的时候,往往也就高不到哪里去。 这种说法,虽然不能说完全正确,但是也反映出了一些道理。 至少在黄巾贼这一场乱剧之中,无数的百姓被煽动起来,然后就只会喊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或者道路的方向在哪里,嘴里叫喊着『立』,但是手中却破坏着所有的『立』。 整个华夏的历史当中,许多农民起义,或许是因为饥荒、瘟疫、暴政等等,然后有人振臂一呼,几万人几十万人就轰然而起,像是蝗虫一般的,席卷天下,但是吃光抢光之后,也渐渐沉寂。 很显然,张家三兄弟在黄巾爆发的初期,或许也有一些朦胧的想法,但是也只是想法而已,他们没有找到走下去的方向。张家三兄弟或许也有提出平地平权的概念,但是连他们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东西,最后也就不了了之,成为了『苍天和黄天』之争。 因为在封建社会的背景下,如果说要争夺皇位,那么对手只是一个,而如果说要平均财富,那么对手就是一群!最基层的这些民众,既然能被张角三兄弟煽动起来,也同样能被官府乡绅煽动回去。乌合之众,不管是古是今,都成不了大事。 就像是刘备三兄弟…… 斐潜淡淡的吩咐道,『去请刘玄德来此。』然后示意护卫将桌案上的报告文笔等都收拾一下。 刘备已经到了长安几天了。关羽和张飞没有来,依旧在川西南。 斐潜并没有立刻接见,而是晾了他几天,一来是斐潜确实前一段时间比较忙,另外一个方面的原因也是斐潜让刘备自己去看一看。 刘备无疑是野心相当大的人,或者说好听一些,是主观能动性极强的人。这种人,用好了,自然是相当好用,但是用不好,也是非常麻烦。 那么因为可能将来会有麻烦,所以选择干脆一开始的时候就将刘备一刀砍死? 就像是父母都会碰到自己孩子顽皮哭闹的时候,都难免心中觉得这孩子真是自己未来一辈子的麻烦,然后干脆上前掐死了事? 不管怎么说,刘备的下限还没有那么低。从徐庶的报告上来说,刘备至少还认为自己是一个汉人,还是站在汉人的立场上,至少这一点,就值得斐潜再去做出一些努力。 刘备很快就到了,立于亭外毕恭毕敬的行礼。 斐潜点点头,让刘备就坐。 『定笮如何?』斐潜让人送上了茶点,一边喝着,一边示意刘备不用客气。 『禀骠骑……』刘备小心翼翼的说道,『定笮一切尚好。』 『哦?』斐潜放下了茶碗,然后在桌案上轻轻敲了两下,说道,『冶铁也是顺利?』 『这个……』刘备一愣,目光顿时不由得停在了斐潜的脸上,几息过后才重新垂下来,『铁矿倒是开采了不少,可就是……好铁难炼……』定笮之地,铁矿石倒是不难开采,可问题是难以炼制成型,废品率极高。 『玄德所料不差,此事某早已知之。』斐潜慢悠悠的说道,『定笮之矿,易采难炼。盖因品质有别,和旁处不同也。』 『什么?!』纵然刘备胸府深沉,听了斐潜此言,也几乎要跳将起来,瞪着眼盯着斐潜,半响才颓然而叹,双肩都有些耷拉下来,『骠骑何不早言……』 『某若早言之,玄德愿信否?』斐潜笑笑,示意护卫给刘备添些茶水,『怕不是疑某以谋利乎?』 刘备不能答。 斐潜看着刘备,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课本上的一篇文章,现在重新回想起,倒也别有一番的风味。 『孔子过泰山侧,有妇人哭于墓者而哀……』斐潜缓缓的念道。 刘备一愣,这是几个意思?但是也很快的回想起这一段话。因为这一段话不仅在卢植那边上课的时候听过,刘备他自己也看过。 『……夫子式而听之,使子路问之,曰:「子之哭也,一似重有忧者。」而曰:「然。昔者吾舅死于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夫子曰:「何为不去也?」』斐潜继续念着,然后看着刘备。 『苛政猛于虎也……』刘备拱拱手说道,『骠骑之意,言当下苛政乎?』 斐潜哈哈笑笑,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如此,又为何特召玄德前来?大汉苛于政,天下皆知之!天子空悬于朝堂,尸位荼毒于地方!贪腐成风,民不聊生!若不是如此,何来天下纷乱?又怎有当下之局?』 刘备吞了口唾沫,这话说得真是…… 『请问玄德,夫子问于妇人,方知苛政乎?亦或是知苛政之弊久也?』斐潜问道。 『这个……』刘备沉思了片刻,说道,『当是知苛政之弊久也……』 斐潜点了点头,又说道:『既知其然,夫子可知其所以然?』 『这个……或是知之……』刘备回答道。 斐潜继续说道:『知其然,知其所以然,可知当何然?若间有新弊,又是如何?便如定笮之铁,玄德欲如何?』 刘备一时间心乱如麻,无言以对。 刘备知道,这个感叹『苛政猛于虎』的夫子,实际上就是斐潜拿来说比拟自己的例子…… 刘备感叹大汉的不公,感叹朝堂的昏庸,感叹许多,但是有没有深刻去认知在这些感叹的背后,这些『不公』和『昏庸』产生的原因,甚至是更进一步,却做一些事情,来改变这些『不公』和『昏庸』呢? 孔夫子在泰山之侧感叹着,振聋发聩,『猛于虎啊,猛于虎……』,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很是一顿感慨之后登上车走了。至于有没有因为怜悯妇人的悲惨,给与一些帮助什么的,并没有记载,所以也不敢乱猜。 然后夫子做出了什么改变『苛政』的举动么? 有,但是相当少。 孔子在鲁国所做的政务改革当中,可以比较重点进行称道的,便是两个。一个是开了私学,将原本在贵族层面才流传的知识,有教无类的进行传授,另外一个便是推行的隳三都,也就是针对鲁国之中三个大公卿进行削权,但是不管是私学还是隳三都,孔子都是有始无终。 私学开到一半,孔子就跑路了,能跟着孔子流浪的,就跟着去,没资本的,也就自然中断了学业,至于隳三都么,只搞了两,剩下一个难以处理,夫子便也是放弃了。 有道是天下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孔夫子一边告诫自家学生要学海无涯苦作舟,一边遇到困难立刻转进,表示天时不再,礼乐崩坏,非人力所能作为…… 按照道理来说,孔子自称已经『不惑』,表示自己对人生各种问题有了比较清楚的认识,又是当任鲁国大司寇,摄相事,然后七日而诛少正卯,曝尸三日,于是鲁国大治,再这样的背景下来推行『隳三都』,应该是有一个好结果的,然而最终是半途而废。 刘备真正当任一把手的地方,一个是高唐,一个是平原。 高唐是从高唐尉做到高唐令,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有些多少有些情感罢?刘备为了参加酸枣之盟,调集了所有的兵卒走了,旋即高唐就被贼兵所破。 平原,甚至是刺客都称赞刘备仁德的地方,但是为了孔融,刘备也是倾巢而出,之后便再也没有返回平原…… 所以,在高唐和平原的那些期盼着能有一个好官的普通民众,对于刘备来说,算是什么?是不是就像是泰山之下的那个妇人? 刘备有野心么?有手段么? 都有。 但是么…… 董承找刘备的时候,事情确实很困难,刘备觉得不靠谱,就二话不说跑了。陶谦以身家家小全数都托付刘备,结果时局不对,眼看难以翻盘,刘备便再次跑了。刘表以刘琦相托付,刘备见到川蜀太诱人了,便忍不住又丢下刘琦自个儿先跑了…… 要不是斐潜在川蜀之中设下了圈套,又刚好是川蜀特殊地形限制着,怕是一不小心也会让刘备跑了…… 若是其他诸侯倒也罢了,偏偏就是一个天天将仁德挂在面前,时时刻刻似乎都在为百姓请命的这么一个形象。 是继续挂着仁德的招牌,整天琢磨着去这里捞一点,去哪里抓一把,还是说抛弃掉之前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好好地做一些事情,坚持做好一件事,就看刘备接下来怎么选了。 斐潜让刘备先退下,再自己去想想,去看看,若是刘备执迷不悟,斐潜也不介意让刘备就待在定笮,挖一辈子的矿,修一辈子的地球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905章讲武堂演,不败即胜 斐潜看着刘备离开的时候,心中难免多少有些感慨。 斐潜年少的时候,初读三国演义,喜欢的是刘备,觉得刘备身边都是好兄弟,但是后来再读三国,却觉得曹操更好一些,人和毕竟干不过天时,而现在,斐潜更愿意站在相对来说更客观的角度去考虑一些问题,而不是单凭喜好。 毫无疑问,当罗老先生在写刘备的时候,罗老先生是倾注了许多的情感的。在他的笔中,刘备是一个光辉靓丽的形象,也是罗老心中最好的主公代表。毕竟张士诚这个家伙,对于罗老先生来说,有些像是扶不起的阿斗。 但是抛开三国演义不谈,就单看历史记载而谈,刘备这个人,运气确实不怎么样。家里穷,没有出名的祖宗弟兄,连亲爹都没了,在家里跟母亲贩鞋子织床单过活。这在东汉末年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 换句话说,刘备的非常低。 出身不好,然后去学习罢,也没能学得多好,『不甚乐读书,喜狗马、音乐、美衣服』,若是到了后世,妥妥的一个杀马特,一个成绩不怎么样还有点小虚荣的学生。 用三国志当中的记载,叫做『先主多败绩』,就是这样在不断的给旁人打工和跳槽当中,刘备不知不觉度过了三十岁,四十岁,在赤壁之战的时候,刘备四十七岁。 在年轻的时候,在没有踏入社会之前,多少都会对于自己的才华和价值有比较多的溢价,对于社会的残酷认知太少,就像是毕业前问起对于薪资的期望,说个八千一万的都觉得自己亏了,然后等真的到了公司…… 一帆风顺,永远都是祝福。现实是大多数人都需要在漫长且曲折的瓶颈当中挣扎,去寻找那个光明的出口,就像是生命的诞生。 为什么很多人喜欢三国,是因为总是能找到三国当中的自己。 而刘备,是一个平民的英雄。是一个靠着自己的奋斗,在泥坑当中不断摔倒,又不断爬起来,最终站上了高位的英雄。 为了这样的一个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普通人的英雄,也为了给普通人多一点能够出头的希望,斐潜不愿意就这么杀了刘备,即便是这样做,会存在风险。 因为斐潜在刘备身上,也看到了自己。 斐潜在后世,也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的家世可以依靠,所有的努力都来源于自己,甚至还比不上刘备,毕竟刘备还有兄弟,斐潜连兄弟都没有,酒肉朋友倒是有,平常嘻嘻哈哈似乎比谁都亲,但是实际上出了事情肯定不能指望。 斐潜在后世最先任职的公司,是一家私人企业,入职的时候见到了白手起家的老总,听了老总慷慨激昂的演讲,顿时觉得自己也可以像是老总一样,成就一番事业。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斐潜发现,其实私人公司的上层,全部都是老总的各种亲戚…… 当然,如果说这些亲戚都能像是公司创始人老总一样能力强,倒也不算是什么事情,可问题就在这里。一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出了事情找不到人,有了麻烦下属去背,到了公司不奖励先进,反倒是天天盯着这个扣钱那个罚款的上层领导,有谁会喜欢? 而且关键是,这些人并不认为这个是一个问题。 后来斐潜便去了另外一个企业,大概半事业类型,虽然说没有出现一大帮子的老总亲戚,毕竟公司更大了么,但是有了更多的『朋党』和『派别』,外省的,本省的,新来的,老人的,更是错综复杂,甚至比当下荆州的士族体系还更繁琐。处理事务虽然也看能力,但是同样也看派别和关系,有时候甚至派别和关系比能力更重要。 当年的斐潜便是在不同的派别夹缝当中去求生存,就像是当下的刘备在不同的诸侯夹缝当中挣扎一样。 所以,多给刘备一点希望,就算是全了当年自己的一些期盼。 当然这一些,也是有限度的。 就像是人情,用着用着,也就薄了。 现在的刘备,已经很薄了,至少比斐潜刚到汉代的时候薄了非常多。 斐潜一边想着,一边带着黄旭许褚,出了将军府,拐进了讲武堂。 赵云、张辽和太史慈已经先期前往各自的驻防战区了,当下讲武堂之内,便是一些中上层的校尉,像是张绣甘风李典等人,而且在今天的讲武之后,这些人也基本会分散到各个地方,然后等待下一次的汇集。 『骠骑将军到!』 站在厅堂之下的护卫高声喝道,顿时堂内大小军校都纷纷起身。 『礼!』 斐潜微微点头,在众人之中昂首而过,待在上首坐定,便挥挥手,说道:『免礼,都坐。』 『谢主公!』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然后纷纷坐下。 斐潜环视一周,然后让黄旭将带来的第一张锦图悬挂在堂中,『今日之授,乃「奇」也!』 奇兵,不是说单纯的埋伏,亦或是什么翻越山林,穿插敌后什么的,而是对阵之时留有手段,集中少量精锐骑兵或步兵,从合适的角度直接冲击对方主帅所在的本阵,或者是撕开对方两翼阵型,形成缺口直接威胁对方主帅,进行斩杀,又或是对敌方的主帅造成心理上的压力形成恐慌,导致对方指挥失灵,然后大军并进掩杀,确定胜利。 也就是『擒贼先擒王』。 这是一种比较适合斐潜麾下的战斗模式,也成为了许多将领都采用的战斗方式,赵云、张辽、太史慈,现在就连徐晃也是用这一套。 说明这一套战术已经比较成熟,并且成为了非常契合斐潜兵卒的战斗方式。 为什么说比较适合斐潜麾下使用呢? 第一个方面是因为斐潜麾下的兵卒比一般的郡兵也好,或已是其他诸侯的普通兵卒来说,都要更强一些,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斐潜麾下也很大多数是凉并之人,而对于在汉代边境的这些人来说,在长期和胡人对抗之下,也很习惯这样的战法。 『用奇,当有倚!』斐潜指点着锦图上的战阵示意图,『以正合,方可以奇胜!且看此图,镇军将军于汝南以两千骑兵破七倍之敌,万余黄巾……』 得益于斐潜在军中推行的文化教育和讲武制度,基本上每一场的战役之后都会形成一个类似于对阵图一样的存档,记录记载当时对阵的情况。 徐晃所用的,便是典型的骑兵拉扯,待对方阵型出现破绽之后的冲击战术,这就是可以称之为『奇』的一种运用。 『突阵之前,需慎查之!破阵之后,需慎择之!』斐潜指点着说道,『镇军将军以五百骑掠前,一则牵扯敌军,二来可查敌阵……凡有陷,翻,坑,拒,刺者,敌军队列绕转于途,当进不进,当退不退,人散而旗不堕等等,必然有异,则不可贸进……』 『破阵之后,或驱,或逐,或穿,或散,』斐潜继续说道,『当以敌形而定之,不可贪一时之快,反而坏了大事。镇军将军破黄巾左翼,因长驱而至,战马亦疲也,又有黄巾士气败落,无心抵抗,故而行缓「驱」,一则积蓄马力,二则可避乱阵,待敌力竭之时,一举而定之……』 『为将者,当明天地人,需知日月星,』斐潜环视一周,『不可拘泥于一法,亦不可循规而蹈矩,融会贯通,阴阳并用,方为知也……』 对于甘风张绣等人来说,这样的战斗方式已经是融合在血脉当中的一种能力,毕竟这么多年他们在和胡人对抗的过程中,基本上都是这么做的,只不过没有像是斐潜这样能够总结起来,形成更为精炼的理论罢了。 但是对于李典来说,这简直就是全新的世界…… 此时此刻,李典才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山东诸侯,在和斐潜对抗的时候,总是落于下风。其他方面就不说了,单是这样的战法,就算是曹操来了,也一样会觉得很棘手。 毕竟李典两次被俘虏,都不是正常对阵之下,但是现在李典重新推演一番的时候,发现即便是自己正面对阵,也很难抵抗斐潜麾下精锐的突击,甚至还有被阵前斩杀的可能,顿时觉得自己后脖子上凉嗖嗖的,冷汗直流而下,不由得心中暗自叫了一声侥幸。 斐潜环视一周,停顿了一下,给众人一些思考的时间。 其实这样的战术,在历史上的三国之中,是刘备运用得最好,只是可惜后期被猪哥给带偏了……嗯,其实也不能怪猪哥,毕竟川蜀之中,便再也没有了北地大将的新来源…… 这么说来,其实猪哥后期选择姜维,也是企图复制刘备的战法?毕竟只有姜维才是正儿八经的北地出身,而脑后反骨的魏延则是南阳的异类。 黄忠汉中的定军山一战,便算是这种北地精锐战法的最后绝响了,『渊众甚精,忠推锋必进,劝率士卒,金鼓振天,欢声动谷,一战斩渊,渊军大败……』 没有所谓的演义当中的计谋,也没有什么虚假的噱头,实际战斗过程粗暴且直接。夏侯渊的兵卒也是精锐,那么黄忠带了一只更精锐的兵卒,鼓舞士气,直接冲击夏侯渊的本阵,而且还用金鼓加强了兵卒之间的联系,同时也在气势上压倒了对手,最终斩杀了夏侯渊,获得了大胜。 这种战斗模式也是同样有局限的,因为这样的战斗,必须要有一支战斗力强悍的精锐部队,如果说这样的『奇』兵部队战斗力有限,那么用其突击敌方本阵,无疑就是自取灭亡。 斐潜麾下,不管是从装备还是从训练上,斐潜的兵卒质量都强过其余诸侯,所以,这个问题现阶段来说,还可以不用太担心。 但是并不是说这中战法就完全没有其他的弱点…… 历史上曹操面对马超的时候,汇集将领军议,有建言说『关西兵强,习长矛,非精选前锋,则不可以当也』,而曹操却说,『战在我,非在贼也。贼虽习长矛,将使不得以刺,诸君但观之耳……』 可见当时曹操上下都对于这种北地冲击战法的认知和重视,众将是觉得如果要进行对抗,必须要有精锐的先锋部队形成对攻,而曹操根据之前和吕布刘备作战的经验,他选择了另外的一个方式,『坚壁勿与战』,简单来说,就是不正面肛,因为肛不过。 这就是北地战法的第二个弱点。 斐潜让黄旭换上了第二张的锦图。 许县地图。 当时斐潜和曹操大军遥遥相对,并没有真的打起来,但是事后斐潜仍然让人根据当时的情况,绘出了这样一幅对阵图。 『本方,约八千精锐骑兵。敌方,约三万步卒,另有骑兵千余,乌桓骑兵两千,城池一座。总而言之,大概算是五倍之敌罢……』斐潜大约的将敌我双方布阵情况讲述了一遍,然后说道,『若战之,当如何?各自以策论,一个时辰之后交来!』 从某个角度来说,如果对手已经形成了比较稳固的阵列,并且有大量的长戟长枪大盾,那么以骑兵冲击对方的阵线,就不是一件占便宜的事情了。 就比如同样也是山地战,定军山可以取得胜利,在夷陵却一败涂地。陆逊对阵刘备的北地冲击战术,就是简单的利用三峡一带错综复杂的地形,坚守不出。 受限于三峡一带的地形,或许还有刘备本身兵卒更替,精锐的后续薄弱的问题,最终刘备无法突破陆逊的防守,更没有办法率领一支精锐,成功的去突击对方本阵,最终陷入僵局,被一把火烧光了最后的荣光。 对于刘备来说,他最为深刻的问题,并不是在军事上的失败,而是他并不清楚胜利之后应该干什么,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好好的去利用胜利,就像是在泰山之下感叹苛政的孔夫子一样。 在历史上即便是面对曹操这样的对手,刘备也能够依靠他自己熟悉的战斗方法取得局部的胜利,但是胜利之后的事情,往往又让他手足无措。 对于山东士族来说,对于大汉朝堂来讲,刘备为代表的的北地男,终究是个乡巴佬的形象,是武夫,是『健壮』,不受到欢迎,也无法完全融入。 刘备最后能以百折不挠、屡败屡战的精神,辗转大河上下、大江南北,走荆州据川蜀,成就一番事业,归根结底,并非因其在北地战术上有什么新突破,而是在于猪哥在隆中给刘备指出了战斗背后应该做的事情,从战术进化到了战略,补上了那块漏水的板子,将局部突击的战术胜利,转化为三足鼎立的天下格局…… 至于当下的刘备么,那块板子依旧漏着水。 而且没人可以补得上。 猪哥现在应该还在荆襄……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堂下众人最终也陆续上交了各自的策略。 斐潜将众人上交的策论大概看了一遍,微微笑了笑,然后说道:『张、李二位校尉,且上前来!』 斐潜自然不可能说是闲着无聊才来讲武堂的,他到讲武堂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考量,毕竟作为麾下有了吕布张辽等人,又有西凉骑兵的加入,在一定程度上斐潜也几乎等同于北地这种战术的继承和发扬者。 这是一件好事,但是也容易形成一种惯性,导致手下的将校一味地用这种战术,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碰到『夷陵之战』。所以斐潜必须将这种已经比较规模成型的战术的弱点,再一次强调出来…… 因为在当下这个阶段上,斐潜麾下的精锐质量若说排第二,还真没有什么人敢排第一,所以只要是正常的稳扎稳打,至少可以大概率的在对抗中保持不败,反倒是若是一味凭借武勇,贪功冒进,就很有可能会像是张辽一样,纵然最后胜利,也会损兵折将。 张绣和李典对视一眼,走上前来。 斐潜示意两人站在悬挂的战图两侧,张绣代表斐潜一方,李典代表曹操一方,开始『纸上谈兵』。 纸上谈兵,最忌讳的就是枉顾事实,或是脱离实际,但是在场的基本上都是有着丰富实际作战经验,统帅过兵卒的中上层校官,所以排兵布阵究竟合不合理,众人心中多少也有杆秤。 李典微微回头看了斐潜一眼。 斐潜笑着点了点头。 李典心中略安,便开始和张绣对抗起来。说实在的,李典在写这一场模拟战策论的时候,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因为他觉得如果斐潜和曹操当时在许县之下真的交战,斐潜未必能占据多少上风…… 起初李典还担心这样写会让斐潜不快,但是想了又想,迟疑再三,还是按照原先的想法写了下来,并且还特意注明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很快,李典和张绣就到了最为重要的意见分歧点了,张绣认为在骑兵拉扯之后,在对于曹操本阵的具装骑兵突袭之中,曹操本阵会崩溃四散,然后就会确定胜局。 李典认为曹操本阵不会崩坏,至少不会那么快的崩溃,然后四周曹氏兄弟和夏侯兄弟会迅速扑上来,形成合围,到时候败落的反倒很有可能是陷入曹军阵中的斐潜骑兵…… 两个人争执不下,裁决权就回到了斐潜手中。 斐潜先是表扬了一下两个人的布置兵马的方式方法,然后问道:『若某本阵遇袭,二位是否来援?』 张绣李典自然是拍胸脯的拍胸脯,表态度的表态度。斐潜微微点头,然后看向堂内其他的人,说道:『张李二校尉尚且如此,更何况兄弟亲族?更何况曹司空多诡诈,定然有所防备,张校尉突袭本阵,说不得正中其下怀!』 然后斐潜大概讲了一下如果真的当时要打,应该如何做什么举措。简单来说就是利用骑兵高机动性,就像是小刀割肉一样进行侵袭,曹操唯一的对应策略就是收缩阵列,压缩防御范围,否则任何突出的部位都会被割掉…… 一旦曹军收缩之后,斐潜就获得了更多的战场主动权,可以选择侵扰后方,也可以在外游弋,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不可能速胜,很大可能性会进入拉锯战,而拉锯战并不是斐潜想要的结果。 当然,斐潜最终选择和曹操商谈,还有政治层面的考量,而这些就自然不用和这些军校说明了,最后,斐潜总结道:『为将之道,临阵之前,当先虑不败,后方求其胜!不求百战皆胜,但求不败之军!今日之讲,课后讲义汇总下发,各位好生研读……』 简单来说,就是别浪! 历史上太多前期顺利后期发浪,结果自己浪到死的家伙,斐潜可真不希望自己最终成为一个负面教材……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906章四十不惑,铜臭不臭 一路从川蜀而来,刘备也是留心观察着沿途的变化。他发现其他地方一切都似乎变化得非常快,只有他待着的定笮,依旧还是原本的模样。 自己地盘上有什么? 矿石,矿山。 愁苦的工匠和麻木的矿奴。 成都、汉中、长安又有什么? 欢乐,祥和。 他似乎是生活在泥中,而这些城市则是在云间。 刘备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虽然他嘴上从来不说,每一天都是笑呵呵的,但是在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有一种悲凉如同是深渊当中的冰寒,让他觉得恐惧且不敢直视。 或许,距离自己那梦想的荣光,越来越远了…… 起初刘备确实心中还有一些侥幸,毕竟斐潜也是和刘备一样,趁着朝堂动荡而起的诸侯,并且西凉并州也有覆车之辙于前,保不准斐潜什么时候就走上了董卓的老路也说不准,到时候自然刘备就可以翻身而起,死灰复燃。 可是现在么…… 就像是一大群人都在路上赶路,原本都走得差不多,上下差距不远,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便是越来越大,骠骑将军一路绝尘,而自己却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水当中艰难跋涉。 尤其是西京尚书台。 刘备很清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当刘备知道了这个事情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就连呼吸都不是那么的顺畅,大汉啊……陛下啊…… 或许天子、亦或是曹司空这么做,是有他们的考量,但是这样也就等同于承认和斐潜雄踞关中的合法性,从那一刻开始,骠骑将军就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一地诸侯,而是几乎等同于半个大汉朝堂! 很明显的,斐潜获取了西京尚书台之后,整个行进的步伐立刻加快了不少,看看最近频频下发的诏令,成立了这样或是那样的新部门,行政机构越发的庞大和完善,也越发的有强盛之态,似乎已经完全摆脱了原本西凉武人那种残暴无能,只是知道砍杀屠戮的固有印象,反而更增加了几分山东士族所缺乏的豪迈和大气。 刘备不知道斐潜究竟是怎样才能做到当下这一步的。这一点刘备想不明白,关羽也想不明白。虽然关羽平常不怎么说话,但是刘备知道,关羽多少有些佩服斐潜。 这并不是关羽的问题,毕竟说起来,就连刘备自己,也是有些佩服斐潜。至少刘备觉得,若是让刘备自己来做这些事情,他确实是做不到现在这样的局面。或许之前刘备认为可以和斐潜比肩,但是现在,确实是看清了差距。 很大的差距。 至于张飞,刘备觉得自己有些愧对他,毕竟张飞是那么的相信自己,无怨无悔,可是到了现在,刘备依旧觉得自己对于张飞的那些承诺,似乎就是欺骗。 刘备已经很努力的追赶,非常用心的去推敲和专研,但是依旧无法赶上斐潜的步伐,而更让刘备无奈的是,每当刘备付出努力得到了一些进展的时候,抬头一看,却发现斐潜已经跑得更远,距离更大了…… 就像是定笮。 有怨气么,肯定也有,但是又能如何?毕竟骠骑将军斐潜也说了,定笮的铁可以炼,但是不好炼,因为铁矿的品质问题有所不同,这个是当下冶金常见的一个问题,并不是定笮铁矿才有的,其他地方也是如此。 刘备也有炼出一些好钢铁出来,但是总体占比并不高,更多的是不成型,不能用的半成品。 或许通过自己手下那些工匠的专研和摸索,可以改进改良冶炼的工艺,让品质好的钢铁占比越来越高,但是即便是成功了,又能如何? 自己还能追上斐潜的脚步么? 刘备到了长安,见了斐潜,谈了一席话。 刘备意识到自己还在为矿石而苦恼烦忧的时候,斐潜却在考虑着整个天下。刘备他自己,不过是斐潜手中的一枚棋子。 斐潜就像是横在刘备面前的一座大山,绵延不绝,当看到眼前的这个山坡的时候,以为山就是这么高了,努努力就能翻越过去,但是等爬上了山峰却发现,后面还有,还有更高更多的山峰…… 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和对于未来未知的恐惧混在一处,让刘备痛苦不堪。身处天地之间,群山之中,刘备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中平元年天下大乱,刘备正式进入这一场混乱的角逐之中,至今已经是过了十六年了,从热血青年,到如今年近四十,算算人马,也就是关羽张飞,摸摸口袋,比自己的脸都干净…… 三十而立,立不起来,四十不惑,依旧迷茫。 难道自己真的就像是骠骑将军所讲的那个孔夫子过泰山一般,只是知其然,或者知道一些所以然,但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做,如何改变么? 接下来怎么办? 刘备辗转反侧,思前想后,最终扔掉了面子,背上了荆条,前往将军府。 如果刘备是自己一个人,一张嘴吃饱了全家不饿,那么怎样也无所谓,就像是当年督邮无礼,刘备鞭了就跑,大不了重头再来,又能怎样? 可是现在,怎么再来? 继续在天地间挣扎下去么? 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四十了,不再是十几二十几,叫嚣着头掉了就是碗大的疤的年龄了。现在他还有兄弟,还有跟着他吃饭的孙乾糜竺,还有手下的那些老兵…… 刘备必须给自己的这些人一个交代,要给这些人找一条出路,这是他的包袱,也是他身上背负的不可推卸的责任。 二十岁的刘备,偷鸡撵狗,喜好美服,刘备活得很开心,痛快潇洒放荡不羁。 三十岁的刘备,转战南北,投奔东西,刘备活在梦想中,虽然辛苦但是还有希望。 四十岁的刘备,走投无路,前途渺茫,刘备为了自己身上的责任而活着,活得卑微且无奈。 然而,刘备心中依旧还有一点宛如风中残烛一般的火光,那就是他的念想,他一生的期望,他依旧希望自己能够真的成就一番事业,对得起他身上这稀薄的血脉,对得起他对于兄弟的承诺,对得起他对手下说出的誓言! 即便是在这一刻,要抛弃自己的尊严…… 用尊严去换取属于他的,属于他的兄弟,属于他的手下的新的希望! 未来的希望,未来的荣光! 刘备背着荆条,低下了头,低下了曾经他自己以为绝对不会低下的头,不理会周边官吏的指指点点,径直走到了骠骑将军府衙正门之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跪倒在地,俯首而拜: 罪臣……求见主公…… ……┐┌…… 暂且先丢下刘备同学的那些问题,且看在关中的水镜先生司马徽,倒是因为金银扇之事,出了一个大风头。 人们对于美好事物的追求,并不会因为身处于汉代,就缩减半分。当然,美丑的标准倒是会因为时间的推移有些变化,就像是汉代觉得简约大气就是一种美一样。 金银扇,便是士族子弟当下认为最能体现其个人气质的手中把玩之物了。 汇集了代表家庭财富的金银,代表个人道德品质的玉坠,在加上代表了文学的大儒水镜先生的亲笔题字,当斐潜将其整合到了一起的时候,简直就是点燃了关中士族子弟的莫可名状的情感喷发点。 或许后世看起来简直就是暴发户的装束,俗不可耐,可是在当下,却掀起了一阵热潮。因为数量稀少,许多人求之而不得,便越是刺激了这些人对于金银扇的追捧,甚至不惜亲自到水镜先生司马徽的别院之中去,看看能不能走点路子什么的。 这年头地广人稀,所以司马徽在关中的别院么,就在长安东面十里左右,依据山水而建,虽然比不上什么大庄园,但是占地也有近十亩。 像这样的山地,耕作不便,或是没有开垦过得地方,一般来说价格都不高,所以司马徽也没有花多少钱,甚至整体算起来还比在长安城中购置房产更加的便宜,同时还符合司马徽一贯保持的世外高人的人设。 司马徽的庄园建筑很有特色,正厅并不是只有一个,而是由前后左右并有五处厅室攒建而成,后厅一般作为主人进出内外暂时休息,或是更衣的地方,而前厅和中间三厅相互距离都很近,通过回廊打通,门窗也是很大,其实就是一个扩大版的厅堂,可以根据需要开启或是关闭某个厅来增加或是减少待客面积。 就像是后世大酒店当中的多功能厅,只不过后世酒店是活动的墙板,而司马徽这里则是加大加宽的门窗而已。 从这一点来看,其实司马徽的所谓世外隐居,怕只是室外而已。 此时厅堂之中,就有已经是有了许多欢声笑语,甚至还有人引吭高歌,翩翩起舞。汉代士族子弟么,歌舞至少要懂一点的,这样的习惯也一直绵延到了后世,遇到点场面若是不会唱歌,简直处于鄙视链的下端一般。 司马徽微微笑着,坐于厅中,周边宾客,足有半百之数,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这个也很正常。 士族这种生物,向来就是如此,趋炎附势更是常态,那边有好处便往哪里去,更是许多士族子弟的本能。 关中的子弟么,现在大部分都集中在韦端左右,而河东河内的人么,当然期望着司马徽能够站起来,而金银扇的出现无疑就让这些人都集体兴奋起来…… 论及权势,司马徽自然不算最多高,不过若讲到时下在文化领域的影响力,那么关中的那些士族,有一个算一个,都比不上隐居世外的司马徽。 毕竟司马徽在青龙寺大论上的求真求正的言论,很是出了一番的风头,再加上听闻司马徽也会和郑玄一样,是这一次骠骑将军斐潜加试擢拔人才的考评官,所以是更加不得了,若是能够得到司马徽的一二评语,那岂不是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 因此眼下厅堂之中,除却议论之外,还时不时有人高声吟唱着自己的一些文赋诗歌,并且以此或是针砭时弊,或是叙述市井,大展才情。 司马徽也是时不时微微笑笑,然后点头,似乎很是赞赏,但是实际上什么都没有讲。 毕竟司马徽也是知道,这些人究竟是想要搞什么,所以自然是很谨慎。 只不过司马徽谨慎归谨慎,这些士族就多少有些不满了,喧闹之下,便有人站起身,大声说道:昔日青龙寺,未有幸聆水镜先生大论,引为人生大憾,不知今日可否有幸得听仙音否? 顿时就有一大堆人,大声附和,顿时厅堂之内群情滔滔。 司马徽依旧笑着,心中有没有麻麻批的什么的倒也不清楚,只不过显然司马徽知道再这样关键的时刻,便越是不能轻易说一些什么,否则被人加以这种或是那种的理解和注释之后,若是本意还罢了,要是被人加以曲解…… 但是眼下群情激越,若是司马徽什么都不做,又多少回冷落这些人的心,所以干脆便微微向后,跟自家的管事轻声说了几句。 司马家的管事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着十几名的奴婢,蜿蜒而来。这些奴婢手中,都是托着漆盘,而漆盘之上,摆放着各种珠玉美物,自然也有风头大盛的金银扇,一时间光华闪耀,宝气纵横,夺人眼目。 司马徽轻轻咳嗽一声,然后起身说道:俗物陈列,非为耀目,乃求华章也!今以俗求雅,正如千金易得,一才难求!诸位皆为才学艳艳之辈,当今骠骑将开恩试,便是一展身手之时!今日些许浅薄之物,便酬各位牛刀小试! 此言一出,厅堂之内便是一片哗然喝彩之声。 虽然嘴上常说铜臭,但是真见到了金银财宝,又有几个不会被迷了眼眸? 虽然说堂上众人兴致高昂,但是满堂宾客过半百,最后收拢上来的文章诗词,也不过三十多份。 毕竟文字这种生物十分奇妙,平常的时候塞了一肚子,真要用的时候又往往搜肠刮肚的难以寻觅,而且又是当场评比,好坏自然一看就知,或是无捷才的,或是没有存稿的,或是觉得胆怯的,也就不敢落笔了,藏拙总好过露丑。 司马徽又在这些文章诗词当中挑选了一二,然后取了十份算是比较不错的,然后让人大声或吟或唱,公之于众。 随着评审的进行,堂中个人也侧耳细听,若是听到了某人的文章诗词,当事人固然忍不住笑开颜之外,旁边的人也少不得恭贺一番。 司马徽的鉴赏水准,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一连十份的文章诗词吟唱下来,好坏众人心中也是有数,基本上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司马徽哈哈笑着,然后这十名士族子弟依次上前,各自挑选所爱财物。只可惜金银扇只有三把,后面的人便只能是选了些其他财宝。 富贵只是身外,才学方为身持……司马徽笑着说道,今日见诸位才学高雅,所幸略有备设,不至于冷落清客……来来,且胜饮此爵,祝诸位皆能于骠骑恩试之中舒展胸才,光耀门楣! 此言落下顿时又将宴会推向了一个新的。 司马徽笑着,转入了后厅之中,脸上的笑容便渐渐的收了起来。 来人!司马徽沉吟了良久,然后将原本压在桌案书卷之下的一封信件取了出来,叫来了仆从,令其将信件送往河内。 司马懿如今在常山,而司马徽年龄又大了一些,精力难免有些不济,再加上当下自身又不可能放下身段去和小辈争抢一些职位,所以有时候只能是看着干着急,所以才特意宴会宾客,多少有些收拢士望的意思。 然而终究是要个领头之人,司马徽之下并没有子孙,所以只能从司马防那边调些人来,比如司马老三老四什么的…… 想到此处,司马徽也不得垂目而叹。 自己不管是文学素养,还是个人名望,都比司马防那个家伙要好上十倍百倍,但是唯独一样怎么都比不上…… 真是少年那啥啥,老来空流泪。 又想起方才送出去的那些财物,司马徽也不免有些肉痛,谁家的钱财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之前建了这么一个庄院,又接连办了不少酒宴,眼见着家中浮财似乎要青黄不接起来。 司马徽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桌案之上的另外一封书信上。 又是独坐了片刻之后,司马徽再次对仆从吩咐道:去跟那个崔从事说一声,请其后日过府叙话…… 崔厚之前派人来给司马徽送过书信,表示因为用了司马徽的字,愿意给司马徽一些润笔,还希望能和司马徽进行下一步的合作,但是原本司马徽是不愿意收,甚至认为是一种侮辱,很是生气了两天,将其书信丢在一旁置之不理,可问题是如今眼见着少不了要花钱,所以原先充满了铜臭气息的崔厚,似乎也就没有那么臭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907章污垢需清,负荆需请 在刘备抵达将军府衙的时候,斐潜正有些头疼。 家国天下,都是军政大事么? 并不是,有些事情也很琐碎,很低微。 斐潜就像是大家长,然后又要当爹又要当妈,大事小事都要关注,虽然不一定要亲力亲为去处理,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放任自由,什么都不管。 这一次,斐潜不是因为一两个人而头疼,而是因为一大群人,说白了,就是长安城市现在的问题和未来规划。 长安的未来必定是会更加繁荣,自然也会更加拥挤的,一个没有眼光的市政长官,必然会导致城市发展过程当中出现各种各样的拥堵和瓶颈。 而现在最为繁琐的事情,也是最为简单的事物,就是水。 以及大量排放在水中的垃圾。 斐潜也没有想到自己一个穿越者,竟然要为了水和杂物垃圾而头痛,但是现在的长安,确实面临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毕竟现在长安的人口基数多了啊…… 城市一旦扩大,就必须有配套相关设施,其中水利方面的配套,无疑就是重中之重,毕竟人和植物都不能离开水,没水就活不下去。 在汉代,关中地区的水利就已经是得到了比较全面的发展,而且不论是从规模上,还是从效率上来说,都是占据了当时的首要位置,泾、渭、洛等水系都得到了开发,除了原有的郑国渠之外,并有龙首渠、白渠、六铺渠等大型水利渠道。 灌溉农田的水渠还简单一些,主要就是泥沙淤积和水渠维护的问题。 龙首渠便是最早的一条水渠,而且很有意思的是龙首渠还是一条偏向于地下的渠道,也算是后来西北的『坎儿井』的先辈。因为龙首渠经过的地面土质疏松,渠岸易于崩毁,所以汉代的劳动人民就从地下开凿出七里,打穿了商颜山,也算是世界上第一条的地下隧道水利体系。 龙首渠用了两三百年了,又是地下渠道,枣祗已经派人勘察过,一些地方需要重新修整…… 而六铺渠和白渠的情况,算是好一些,不过也有问题。 六铺渠主要是用来灌溉农田,对于渭北区域的农田灌溉,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只不过因为长度较短,又和郑国渠有所连接,所以也不怎么被重视,甚至有人干脆就认为就是郑国渠了。 白渠,在汉武帝太始二年修建,位于郑国渠之南,和郑国渠一同构建出引泾灌区的南北两大干渠,形成了较为持续稳定的旱地农区的大型浇灌系统,使得长安区域的农田获得丰产,也代表着形成了关中最为重要的产粮地。 除了以上的水渠之外,还有成国渠,灵轵渠等,一同搭建出一个庞大的水利体系。这些水系渠道虽然说有助于生产运输,但是有一个非常麻烦的事情,就是水中的泥沙沉降…… 泾水便是最为严重。 常有泾水一石,其沙数斗的说法,但是因为谁都知道泾水泥沙很多,所以需要定时进行清理,反倒是不容易形成淤积。反倒是渭水等相对来说好一些的水系,容易被忽略了,导致渭水之上的昆明池,泥沙也是日益堆积严重。 昆明池,就是汉代长安的『水肺』。 而这个『水肺』,所面临的问题除了淤积之外,还有垃圾污染。 汉初的时候,长安主要的城市内部供水,依旧沿用秦朝遗留下来的设施,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镐池』,也就是周朝镐京之所。 后来因为汉代长安扩大,人口稠密,镐池的体量就有些不足了,便修建了昆明池。昆明池引渭河支流沣水和洨水而入,北与镐池相通,下接纳泬水,然后通过未央宫的仓池和漕渠,让整个的汉代长安城充满了灵气和活力。 浩淼烟波的昆明池是皇帝和贵人的游乐之所,西汉之时,常见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楼船泛绿、百舸弄波的情形,而昆明池附近的各类果园,也常常成为举行盛大宴会的场所…… 人类欣赏美丽,喜爱洁净,但是又是制造垃圾,排泄污浊。 而对于人类而言,怎样的处理垃圾方式最方便? 自然是『随手』一丢最方便。 又潇洒,又快捷,反正在屁股后面,自己看不见,便是谁都看不见。 这种习惯或许是在人类最早在原始社会的时候养出来的习惯,相当难以根除。那时候,人类还没有发展出定居的生活方式,主要以狩猎和采集维持生计,原始人类为了追猎猎物或采集农作物也经常会迁徙,离开他们之前生活的营地,所以这种顺手即丢的模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当人类进入定居生活方式后,该方法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 斐潜最为头疼的,就是这个。毕竟昆明池的水,也是斐潜自己要喝的水源,泥沙的问题是大自然制造的,而垃圾就是人类自己给自己添堵的了…… 其他的不说,长安当下已经突破了十万人,再过上十几二十年突破二十万人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有可能到三十万,而二三十万人每天即便是只是吃喝产生的垃圾,就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量。 现在长安周边处理垃圾怎么做呢? 填埋和堆积,再加上燃烧。 在城市的边缘地带规划出了露天垃圾场,然后汉人将垃圾转运到这些露天垃圾场中,由于垃圾场内蕴积了大量有机物和无机物,在阳光照耀之下腐烂和分解,产生许多硫化物和可燃气体,导致时不时有自燃和轻微爆炸…… 更为严重的是这些垃圾填埋堆积场所,有些竟然就在水边! 这尼玛…… 运远一些不成么? 斐潜都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就像是家中养了二哈,稍微一个疏忽什么的,然后立刻给你换个新装修一样。 而且二哈远远不止一只,而是一群,一大群。 然后往水渠里面偷偷摸摸的尿尿,拉屎的…… 纵然有巡骑巡逻,抓住了就罚钱,但是很多人依旧偷偷图一时方便,比如将马桶直接就在水渠当中洗涮什么的…… 所以斐潜现在准备推行更为严格的『污秽令』。 『凡穿垣出秽污者,杖六十,倾泻于水渠者,同论,主司不禁者,与之同罪。』 不打不长记性啊! 但仅仅这样,并不够。 因为排污的不仅仅是普通民众,还有大量的士族子弟。 长安本城和周边五陵之中,官宦士族等宅院,截流水渠入宅,然后将污秽直接排出,流往下游的比比皆是。 长安城中也是有暗渠排污的,但是因为有些暗渠年久失修,拥堵之后很多人也懒得再清理,就直接排放到了明渠之中。 所以,直接惩罚那些普通的民众,并不能完全解决水源和水质污染的问题,还要同时处理改变那些士族子弟的习惯,而要全部依靠斐潜一个人,或是让斐潜承担这些清理的责任,然后这些士族子弟坐享其成,未免也就太便宜了这些家伙。 斐潜琢磨了一阵,想到了一个主意,便叫来了黄旭,吩咐了几句话,黄旭点头会意,便下去交待手下去办了。 等黄旭回来的时候,就带回来一个让斐潜有些惊讶的消息,刘备在府门之外,负荆请罪。 斐潜不免有些意外。 沉吟了片刻,斐潜点了点头,干脆站起身,向外走去。 斐潜一直认为,要睡服,呃,收服刘备,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因为利益。 没有永恒的敌人或是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之前斐潜和刘备的利益,一直以来都找不到一个比较合适的契合点,又怎么可能让刘备当头就拜,立马就跪倒抱大腿? 徐晃,是源于白波之战,赵云是因为黑山之军,太史慈是从太史明那边一点点的转变而来,吕布和张辽就更不用说了,基本上斐潜手下这些优秀的将领,都是要么和斐潜有比较长时间的积累,要么和斐潜的利益相关目标一致,而刘备就不同了。 刘备和斐潜没有多少交情。甚至可以说刘备和斐潜一开始是处于对立面上的,是属于矛盾冲突比较严重的,再加上刘备这个人的野心…… 不过,斐潜认为,刘备的野心,也不是天生下来就有,而是在后天之中慢慢的培养起来,或者说风云际会之下的一种演变出来的。 毕竟刘备一开始,也就是喜欢走马斗狗美服的浪荡子,一副直脾气,咽不下任何委屈,直至后来遭受挫折了才有所改变,但是也没有说刘备在赤壁的时候,就要想要当汉中王亦或是什么王,也是后期一点点被手下架上去的。 毕竟在当时情况下,如果刘备不称王,那么就比魏王低一截,或许后世的人觉名头什么的不重要,但是对于汉代的人来说,却很关键。 因此现在的刘备,是肯定有野心,但是还没有达到一定要称王称霸的程度,所以还是可以调教的,只不过斐潜没有想到刘备会这么快的做出了决定。 府衙之外,已经不知不觉当中聚集了不少的人。 华夏么,这也算是优良传统了,就像是隔离带两侧的道路同时堵车,一条是因为车祸拥堵,而另外一条么,就是应为看热闹的而堵起来了…… 骠骑府衙门前,就不亚于大型车祸现场了,看热闹的人不多时就将周边堵了一个严实,而且还很自觉的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就像是无形当中划出了一个舞台一样。 而『舞台』的正中央,就是负荆请罪的刘备。 还有缓缓而来的斐潜。 刘备很聪明,甚至比大多数聪明人都聪明。他明白斐潜需要什么,也知道如何才能做到最好,换句话说,刘备是一个天生情商非常高的人,只要他愿意去做,一定会做到让旁人很舒服。 就像是现在。 刘备和斐潜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不仅是刘备自己清楚,刘备也知道斐潜同样明白,甚至其他的人也是同样的了解,所以不去化解这些矛盾和冲突,刘备是不可能得到斐潜真正的器重,也不会得到什么好的地位,更不用说未来的什么发展了。 而想要化解这些矛盾,仅仅靠口头上的承诺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太过于苍白无力了,所以刘备拿出了行动。 负荆请罪,无疑就是最好的行动方式。 荆条,也不是随便那个人都能背得起来的,请罪,也未必那个人的罪责都能一笑了之。关键依旧是两个字,利益。 否则还要法律干什么,出了差池躲不过去了就都『负荆请罪』一下不就好了? 廉颇和蔺相如,古之有传,说是将相之和,但是实际上,并不是如此,严格来说,应该是『将将之和』。 读过《史记》的人可能会发现,司马迁喜欢把同类型的人放在一起写,比如《史记·老子韩非列传》,又比如《史记·白起王翦列传》,讲的是白起和王翦的事迹,此二人是战国时期著名的军事家,能打能杀,更是属于超强的统帅,独掌一军的那种。 而蔺相如的事迹收录在《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里。这里面除了记录廉颇和蔺相如的历史事迹以外,还记录得有赵奢和李牧的事迹。 既然把廉颇、赵奢、李牧和蔺相如放在一起写,说明他们三人与蔺相如有很多相似之处,那么蔺相如还真的是一个文弱书生么? 显然不是,从渑池会盟上也可以看出来,蔺相如要求秦王也给赵王弹奏盆缶,秦王不愿,于是蔺相如就威胁秦王,『五步之内,相如请得以颈血溅大王矣!』然后秦王不得已,敲了一下来凑数。 若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能让秦王感觉到了威胁么?毕竟秦王当时身边也有护卫,而蔺相如只是怒目而瞠,就吓退了秦王护卫…… 所以廉颇是因为他的统兵权力受到了威胁,所以才和蔺相如闹别扭,等到蔺相如表示出老子不带兵了,兵卒都归廉颇带,但是廉颇需要听指挥的态度之后,廉颇自然心领神会,负荆请罪。 斐潜和刘备也是如此。 刘备和斐潜最大的分歧点,并非是成功立业的野心,因为这种野心,或是愿望,是每一个不甘于平凡的人都有的,所以这个不是关键的问题。 而是统属问题。 曹操邀请刘备同车,在车辆上拐弯抹角的询问刘备愿不愿意归入其下统属,刘备拒绝了,所以当董承找上门来的时候,刘备甚至无法完全判断出这事是不是曹操挖的坑,所以干脆跑路了…… 刘表邀请刘备同席,在宴会中旁敲侧击的试探刘备愿意不愿意奉自己为主,刘备也推脱了,所以刘表最终把刘备扔到了角落里,去作为阻挡隔离曹操势力的预警器,要不是后来川蜀之变,刘备怕是现在依旧困于小城之中…… 斐潜和刘备原先也有相互之间统属的问题,而现在,随着西京尚书台的设立,这样一个原本横在两个人之间的障碍,悄无声息的就变小了。 当今天子都承认了斐潜的『合法』权柄,刘备还能说什么?归于斐潜之下,在某种程度来说,也就等同于归于了汉天子,那么刘备还有什么可以坚持的? 很显然斐潜也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在成立了西京尚书台之后,才召见了刘备,而且还让刘备自己去多看一看,想一想。 刘备知道,如果这一次再拒绝,那么就会像是在刘表那边一样,会被扔在定笮难以翻身了。如果定笮真的能够大量产铁,那么刘备借着矿山,多少还有一点希望,然而刘备这样的一点期盼竟然也早就在斐潜的算计之中,当斐潜说他早就知道定笮的铁不好冶炼的时候,刘备就明白了…… 定笮是个大坑,足以装下刘备和关羽张飞,还有其他的人。定笮周边穷山恶林,若是川蜀的生命线一掐,那就真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连跑都没地方跑! 幸好,刘备知道,他还有价值。 就是他身上的这一份名望,这一层被刘协亲口承认的皇亲国戚的身份!就像是当年曹操和刘表一样,斐潜,或是其他的任何人,都喜欢获得这样一个『千金马骨』的加持。 所以,思前想后,刘备背着荆条来了。 斐潜微笑着,在众人目光之中缓步向前,亲手抽出了这两根荆条,丢在了一旁,然后又从自己身上解开了外袍,亲手替刘备穿在了身上…… 围观的吃瓜群众顿时爆发出欢呼声,声震云霄。 『古之贤者,尚有过错,何况今人乎?知之改之,便是大幸也……』 斐潜拉着刘备,一同面对着围观的群众,侃侃而谈。 周边的围观者也是时不时发出阵阵的感叹声,似乎在说春秋战国有蔺相如和廉颇的美事,如今又在关中斐潜和刘备身上重现了云云…… 刘备脸上带着笑,依旧是那种温和的笑,但是目光,却缓缓的落在了一旁尘埃当中的两根荆条上,他知道,这两根的荆条上面,都有名字,一根写着『骄傲』,一根写着『执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908章汉家自坑,或俗或雅 大汉骠骑将军府。 『这是……交趾?』刘备看着厅堂之内悬挂的地图,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在喧嚣一场的舞台剧之后,自然进入了实质性的利益分配阶段,而斐潜为刘备准备的利益区域,便是在交趾。 刘备有些皱眉。因为斐潜拿出来的这个交趾,确实是在刘备的意料之外。刘备原先的想法是可能会是荆州,因为荆州是中原门户,所以斐潜可能会需要一个看门人,亦或是幽北,那样也算是不错,毕竟刘备老家是在涿郡,距离也不远。 可是刘备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在交趾。 在汉代很多人的观念当中,交趾可不算是什么好地方,时叛时降,跟西羌一个德行。自从秦末汉初,中原大乱,赵佗据守岭南,交趾、九真等地属南越国,一度脱离了中原王朝的控制,后来汉武帝征服南越,在此地区广设郡县,并置交趾刺史部进行监管,开始了对交趾、九真、日南三郡的实质性管理,但是之后也常有叛,就连在汉灵帝时期,也发生过一场叛乱。 当时去平叛的是贾琮。贾琮平复了交趾之后,才是士燮。 为什么刘备清楚这个事情呢,因为贾琮去平叛的那一年,正好是中平元年…… 一个多灾多难的年份。 『此有九郡,郁林、合浦、南海、苍梧、交趾、九真、日南、珠厓、儋耳……』斐潜没理会刘备的表情,指点着地图上说道,『便称之为岭南九郡也。其中三郡为盛,交趾郡为首,有县十,羸娄、安定、苟屚、麊泠、曲昜、北带、稽徐、西于、龙编、朱鸢……九真郡次之,有县七,胥浦、居风、都庞、余发、咸驩、无切、无编……日南郡再次之,县五,朱吾、比景、卢容、西卷、象林……』 『此三郡皆为大郡,可设郡守,掌治其郡,秩二千石。有丞,又有长史,掌兵马,秩皆六百石。可设都尉,亦六百石……』斐潜看着刘备说道,意思很清晰,这些官职都是一个个的萝卜坑啊,就看刘备的态度了。 刘备微微迟疑了一下,拱手说道:『备闻儋耳、珠厓已弃久矣……』 这个确实也是实情,因为西汉的开拓进取的精神远远不及东汉,所以朝堂对于岭南的官吏管理也是疏略许多,再加上西汉后期又采用什么狗屁不通的收缩政策,使儋耳、珠厓郡最终被弃,不再设立郡治管理。 斐潜微微一笑,说道:『比阴山何如?』 刘备愣了一下,默然无语。 斐潜最早的职位是上郡,而上郡同样也是在西汉时期被一步步的抛弃,最后连郡治都没了的汉国疆土。斐潜能凭借自身的力量,一点点的收服上郡,甚至攻克阴山,重新将上郡阴山等地收回大汉疆土之内,难道说儋耳、珠厓两郡就不能如此么? 『岭夹以密林竹茂,水湍以上下击石,途多有蝮蛇猛兽,若是夏月暑时,便是蚊、虫、瘴、乱之病相随属也,十兵进岭南,生者不足半……』斐潜有些感叹的说道。 刘备不由得抬眼看了斐潜一眼,显然是表示『你也知道啊』的意思。 『……然,先辈呕心沥战,血撒南疆,后世不肖子孙,轻言废弃……』斐潜话头一转,『玄德以为,孰之过也?』 刘备不由得咳嗽了两声,一时不能答。 『潜以为,岭南有乱,其因有三……』斐潜也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见刘备不能回答上来,也就换了一个角度来阐述,『历来交州刺史,只知抚其表,未能查其根,方使得岭南动荡,起伏不定。不知玄德愿闻其详否?』 刘备拱拱手,说道:『还请主公指点。』 斐潜点了点头,看着交趾的地图,心中也是不免有些感慨。 说实在的,有时候边疆乱,其实封建王朝的一个通病,而且还是自找的…… 汉武帝元鼎六年开置交趾、九真、日南三郡之后,交趾地区就成为汉帝国多民族统一国家整体中不可分割的有机组成部分。 上面一句,是教科书当中的标准用语,但是斐潜觉得,实际上从汉武帝开始,就给岭南交趾,种下了叛乱的因子。 第一个祸乱因子。 实边戍守。 实边戍守的本意原本是好的,但是么,华夏有太多上层好政策,然后被不愿意承担任何责任的中层给传递歪了的,然后又被下层执行者狐假虎威欺压良善给搞残废了的…… 汉武帝元封五年为进一步加强对南部边疆的统治,又于岭南之地设交趾刺史部,以俾政治、军事上的统一监管,但是因为文化上面的差别,导致朝堂的政令并不能顺利的在岭南推广,所以汉武帝随之『颇徙中国罪人杂居其间,稍使学书,粗知言语。使驿往来,观见礼化』。 同时,为了为巩固和加强对南部边疆的控制,汉代也大量迁徙内地居民入交州区域屯田戍守,协同地方郡兵,一同进行武装震慑。 『屯田内有亡费之利,外有守御之备』,所以,伴随着对岭南的经略,汉王朝亦积极移民进行『屯戍』,以巩固既得成果,而且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在岭南的几次叛乱之中,这些实边戍守的屯民,也协同交州刺史郡守,平复过几次南越叛乱。 是不是很好? 确实是看起来不错。 但是实际上呢? 这些实边戍守的民众,绝大多数都不是自愿前来的,而是强制性的迁徙,而在迁徙过程当中,又有多少家产被剥夺,家人在途中死亡,然后好不容易熬到了地头,又再次的面临着双倍的剥削,一方面要付出劳动力来进行屯田,出产粮食又多数不归自己,然后还要服从兵役调配,时不时抽去平叛…… 『如此施为,何人可承之?又如何不生怨恨?』斐潜叹息道,『戍守之民亦为汉人,岭南之吏不加以照抚也就罢了,还多发税役,迫其潦倒,无可生计,焉有不生变者?然此又生新害……』 第二个导致边境叛乱的因素,是军士流散。 汉代王朝为了维护在边疆的统治,或因文化冲突,或因权力之争,或是吏治,或者因为剥削残酷,时有地方叛乱发生,而当地方太守刺史无法通过恩抚怀柔手段进行平复之时,甚至动用戍守在边的郡兵力量也不济于事,无计可施之下,便只能硬着头皮上报中央朝堂。 而在中央朝廷还算是平稳,还有些余力的时候,大多数都会一边责罚这些边境官吏,一边派遣兵卒进行征伐,而征战的结果。又是边疆地区输入了一批流散不归的内地军士移民…… 斐潜麾下的马延,便是度辽将军马援的后人。 当年马援,便有指挥兵卒评定所谓的『二徵』之乱。就作战而言,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的高强度的战斗,『援将楼船大小二千余艘,战士二万余人,进击九真贼徵侧余党都羊等,自无功至居风,斩获五千余人,峤南悉平』,由此见,马援平叛并未遭到多大抵抗,由交战而损失的士卒自然不是很多,但是因为在交趾地区湿热天气环境染疫身亡者,却是数量庞大,『军吏经瘴疫死者十四五』。 而这些兵卒之中,一些病死了,也自然有很大一部分在回军的时候因为生病,不能同行,最后便只能是留在了地方,流散各处。 『昔马文渊积石为塘,达于象浦,建金标为汉南之界……』斐潜缓缓的说道,『后有岸北遗兵十余家不得返,居寿冷岸南面,悉姓马,自婚姻,后有二百余户,号曰马流,言语饮食,皆与华夏同……』 『兵卒卫国而战,病而不得返,然无恩赏,亦无安排,听之任之,尤如弃帚!』斐潜拍在了桌案之上,『热血汉儿,精忠尽责,竟得如此下场!长此以往,又何有愿转战四方者?!以至于如玄德一般豪迈北地男儿,亦视边疆频皱眉!』 刘备当场汗就下来了,连忙拱手说道:『这个……备,有愧,有愧……』 斐潜摆摆手说道:『此乃人之常情,玄德不必自责。故边疆之乱,乃病于大汉自身,非南越之蛮夷也!驱民而不抚,使卒而不恤!如此便如干柴积累,稍有烟火,便成燎原!』 为什么边境战争有时候越打越难打,起初似乎只要两万人便可以平叛,后来就要十万人,二十万人,像是西羌叛乱,前后打了三四十年,动用兵卒人马何止百万! 那些叛军哪里来的? 都是土著蛮夷么? 汉人移民,没安顿好,又因为汉人比较听话,蛮夷不怎么听话,所以死命对于听话的汉人进行剥削压榨,反倒是对于时不时起来闹事的蛮夷,象征性的收取一些赋税,甚至还倒贴一些什么好处,以免自己在任的时候闹得太过不好升迁…… 结果这样一来,导致听话的汉人更吃亏? 遵守汉家法律的反而更倒霉? 然后真的搞出事情了,朝廷派兵平叛,流散在边境的兵卒有了困难,又一推二五六,这个也不管,那个也不知道,甚至摆出官威来,将其哄打出去。 有了怨民,又有了懂得兵阵,上过战场的怨兵,会发生什么? 结果这样还不算完,还有更为糟糕的事情。 汉王朝还嫌弃边疆不够乱,自己给自己挖了第三个坑…… 政治流放。 谪迁远荒、发配边疆,这是不算是汉代首创,但也是历代封建王朝处罚所谓『重罪官吏』常用的手段。 《汉书》所记:『元狩五年,徙天下奸猾吏民于边。』 请注意此处的『奸猾』二字。 随后的前后两汉,此类事件也常有发生。 除了迁徙社会下层触犯律令的『罪人』于边郡之外,也开始大规模向该地流放或因政权斗争的失败或由于贪赃枉法而遭贬逐的官僚贵族及其妻、子、家属,朝堂也经常下令把『罪人』『投诸四裔』,也就是像西羌交趾这样的边缘地区。 尤其是在东汉时期,由于外戚的专权,以及宦官与外戚的轮流擅政,朝政日趋,各个政治集团为了争夺权柄,彼此相互倾轧,导致更多的士族子弟,上层官吏因为朝堂之上的权力斗争,而导致集体性的被流徙。 这些被流放到边疆的『罪人』,真的是有罪? 那么这些『罪人』心中,又会有多少人是怀着虔诚的心,忠诚的意,无怨无悔的接受大汉王朝安排的劳改,争取早日重新做人,呃,做官? 很显然,这不太可能。于是乎,边境之中,有了怨民,有了怒兵,还有了对于大汉王朝心怀恨意的罪官,然后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 是个傻子都能猜得出来罢! 可问题是大汉王朝上下似乎不当回事!就像是将『垃圾』往家门口,窗户外一扔,这些『垃圾』就会凭空消失,不会产生任何后续事情和问题一样! 当然,交趾之中还有另外一种人,就是战乱避祸的。 西汉末期,还有当下,在面临战争的时候,很多中原居民或者主动,或者被动,也不断南迁,有些也自然进入了交趾地带,但是这些人在中原平复之后,也有很多回迁的,所以主要形成大汉王朝边境不安的因素,还是前三类。 而且还都是大汉自己搞的…… 站在国家的角度,制定出一项政策,一些律法,主要是用来干什么的? 简单一些来说,是用来维护统治,保持秩序的,也是用来让民众知道,遵守了会有好处的,如果反过来,不遵守法律的得到了利益,遵守法律的没有什么好处,甚至反倒是吃亏,那么会发生什么? 『故而玄德为交州刺史,便直此三者,当可大定!』斐潜缓缓的说道,『罚逆而赏从,择优而进仕,何愁交趾不平?』 刘备也不由得感叹道:『听主公一席话,方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也……』 斐潜微微点头,然后说道:『交州各地,俗化交土,风行象林,火耨耕艺,法与华同,七月火作,十月登熟,十二月作,四月登熟,所谓两熟之稻也。更于草甲萌芽,谷月代种,種稜早晚,无月不秀,恒为丰土是也……』 『又有合浦海出珠宝,晶莹剔透,价值连城,而日南则出络布,当暑服之凉爽,无油汗气,炼之柔熟,如粧椒茧绸,可以御冬……』斐潜指点着交趾地图说道,『另有一物,易植种,围数寸,长丈余,颇似竹,斩而食之甘泽,榨取之如饴汤……又有薏苡,能轻身省欲,以胜瘴气,度辽将军曾车载入长安……若临海涂,围而煮水,便生咸卤,进而细择,可得雪盐,更胜川蜀井盐之……』 『此外,还有海港,可通大秦,多犀、牙、冒、珠、玑、金、银、角、翠、珊等器物,可充赋税,亦可商贸以利华夏也……』 说了困难,当然也要说好处。 斐潜侃侃而谈,表示交趾之地简直就是一个聚宝盆一样,刘备若是不去,将来必定是天大的遗憾一般。 交趾真的这么好么? 真的也确实是如此。交趾物产丰富,而且又有海港,不管是农业还是商业,都是大有可为之地。 这一点斐潜没有任何欺瞒的地方。 刘备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交趾九真之地,有小水五十二,并行八千五百六十里,日南有小水十六,并行三千一百八十里……』斐潜继续说道,『虽说夏日瘴气凶悍,然若引水而下,则可避其凶也。自日南船行而下,有都元国,又再船行四月,有邑卢没国,再船行二十余日,有谌离国,等岸步行十余日,可至夫甘都卢国。自夫甘都卢国船行可二月余,有黄支国,民俗略与珠厓相类……』 『粼粼诸国,皆好蓄金银,民懒而贪,若可坐卧,绝不久立……』斐潜笑着说道,『其地丰盈,常有其民,胡乱播撒,由其自长,仍有不菲之获也……』 刘备吞了一口唾沫。 这些也不算是斐潜夸大,即便是后世已经进化一些的东南亚的土著,仍旧有不少人确实是如此,更何况是在汉代? 很明显,斐潜在表示说这些让刘备听了都记不住的国度,人傻,钱多,速去。 刘备内心当中不断挣扎着,最终问道:『敢问主公,既然如此,主公为何不自取之?』 斐潜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某有心而力不足也……若某不拓阴山,玄德以为,满朝上下,孰愿逐于漠北?若不是某收拾陇西,又有谁愿复西域?天下诸公,争权夺利者甚,开疆辟土者何?』 反正现在曹操也还没有暴揍乌桓,所以斐潜当下说得那是相当的大言不惭。 当然,也是实情。 刘备点了点头,这一点,当下大汉上下,还真没有人可以和斐潜相比较的,就连之前在幽州对抗胡人的公孙瓒,也只是守土有余,开拓不足。 斐潜招了招手,黄旭会意,转身从屏风后面端出一个漆盘来,上面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三方大印。 大饼要画,实际的好处也要给,而且斐潜也有信心,以刘备的为人,是很难拒绝的…… 金印一出,刘备的目光就忍不住被吸引了过去,就像是男人看见美女的时候,都忍不住会多看两眼一样,几乎是一种人性的本能。 『交州刺史……安众将军、安夷将军……』刘备几乎是瞬间就辨认出了金印上的篆字,心中不由得有些心境动摇了起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关羽和张飞,也是为了手下的其他人。 若是自己同意出任交州刺史,那么另外两个将军位,无疑就是手下关羽和张飞的了…… 钱财权柄是不是俗物? 是。 但是世间多少人为了钱财权柄打生打死? 有一句话说的不错,之所以能够轻装上阵,是因为旁人替着负重前行。 背上荆条,来做这一场的表演,俗么? 俗。 谁都知道俗,可是又几个人舍得拉下脸来去做? 刘备也想要高雅。 刘备青少年时,能够傲气,能够指着这个说俗气,那个是俗物,甚至没有任何事情是看在眼中的,都是俗世! 天下都是俗人做的俗事! 那是因为刘备那个时候没有任何的负担,他的负担都在别人身上。关羽替他杀出血路,张飞替他散尽家财,糜竺替他张罗妹子,孙乾替他打理后勤…… 刘备只需要温和的笑,动动嘴皮子,画一下大饼,获得仁德的清名。 可是最终,这些清高,这些清名,能给自己,给家人,给兄弟,给手下带来生存的保障么?能换来真真切切的吃的,喝的,用的,而不是天天喊着明天会更好,明天就有包子,然后晚上摸着肚皮,在饥饿当中昏沉睡去? 低声下气,忍辱负重,好俗啊…… 所以鞭了督邮,而后一事无成,一天,一月,一年。 然后五年,十年,十五年! 除了自己的一个左将军,算是汉帝亲封的『俗位』之外,便是两袖空空。在这个时空之中,关羽并没有和曹操有过那一段不得不说的暧昧往事,所以关羽的汉寿亭侯什么的都还没有,更不用说张飞这个愣头青了。 至于什么二将军,三将军,只不过是刘备自己军中的一个称呼而已,其实当下的关羽张飞,什么将军都不是,严格说起来,只是一个白身而已。 刘备现在能表示,斐潜所拿出这些官印,是很俗气,很恶臭,然后很高雅,很清白的断然拒绝么? 地盘,职位,军队,权柄。 是俗气的低下头去接受,还是高雅的表示,这些都是俗物,老子统统不要?是把兄弟手下的责任都默默的担在自己身上,即便是烂泥沾染一身也微笑着趟过去,还是依旧清白的站在高处,站在兄弟手下的身上,不沾染任何的俗物,继续诉说着自己的梦想,然后让兄弟和手下坚持再坚持? 孔子说,四十不惑。 而现在,刘备四十,终亦不惑……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909章分藩后续,袁尚求见 有人说,三国之中,刘备曹操孙权,其实就是悲剧的英雄,因为他们做的事情,到了最后都是一场空。他们争霸天下,结果最终落到了司马手中,他们奋斗一生,结果临了都没有看到梦想成真,他们努力拼搏,结果只剩下了江间的一壶酒,渔翁的一声叹。 从某个角度上来说,这也没有错。 但是如果站的更高一些,或是从更深层次的方面去考虑,其实刘曹孙三个人,都为了整个华夏的历史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因为他们三个人,在各自统治和治理的时间之内,都不约而同的做出了一件事,一件意义深远的事情,就是启用了许多寒门,甚至是庶族的人才。 曹操就不说了,很多人都清楚。 刘备之下,关羽是逃犯,张飞是商户,诸葛亮是破家逃亡荆州的寒门…… 孙权的手下,虽然孙十万一辈子都在和江东士族抗衡,但是在抗衡的期间,也提拔了一些杰出的寒门人才,比如吕蒙,周泰,阚泽等等…… 从这一点来说,他们是成功的,他们也是伟大的。 不管他们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至少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给与了汉代更多人的晋升空间,他们开辟了上下阶层流动的渠道,使得已经渐渐固化的阶层等级重新活动起来,才有了三国时期那么光辉闪耀的各种人物。 纵观整个历史来看,在每一次的打破阶级固化,重新确定新的阶级的时候,都有一批才智惊艳的人才华光,照耀在历史的道路之上。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所以尝到了甜头的寒门和庶族,看到了光明,看到了希望,即便是三国结束了,他们也不愿意再次沉沦。 整个的春秋战国,权柄都是属于贵族的。秦朝之所以能够一统六国,其中未必没有二十军功爵的相当一部分功劳。而汉代之后,权柄是公卿的,士族强大,把持地方,和中央抗衡,然后刘曹孙三人在争斗的过程中,提拔了大量的庶族,而这些庶族发挥出的力量和光华,远远超出了同时期的那些所谓『更高贵』的士族子弟。 虽然汉代最终的结果,就是五胡乱华,各自为政,但是与其说三国纷争最后导致了五胡乱华,还不如说那些不甘心就这么沉寂下去的寒门庶族,为了争取自己不至于被『九品中正』等级完全固化,不至于再次变成下等人,他们义无反顾的行动了。 显而易见,寒门和庶族本身并没有太多力量,因此借助外力就成为了一条必然的道路…… 所以就像是斐潜之前分析的那样,整个汉代的边境问题,是汉人本身的问题,整个三国的问题,也是汉人自己的问题,就连后续的五胡乱华,也同样是汉人自己的因素。 如果不是华夏人自己折腾自己人,那么没有那个外族能够抵挡得住华夏人的脚步! 这一点相信很多人也知道,但是就像是之前斐潜问刘备的问题一样,知道『苛政』如此,那么有去做了什么,去改变了什么? 斐潜认为,华夏之所以流放都往边缘地区扔,是因为大多华夏人都认为周边都是蛮荒之所,都是不毛之地,直至后世明清,依旧认为四海皆蛮夷,唯有华夏美。 所以斐潜提出『资源论』,不落余力的给刘备灌输交趾多么美,有多么多的物产和财富,这都是为了通过刘备,也让其余的华夏人开始形成一个观念,外面的世界虽然蛮荒,但是有数不尽的财富和机遇,与其在自家家中打生打死,不如向外走一走,看一看去…… 虽然说这样处理之后,将来肯定还有新的问题,但是将来的问题也只能留给将来的人去处理了。至少现在这个阶段,斐潜觉得这样做,是一个解决当下尖锐的社会矛盾的方式方法。 『刘玄德若是此去,怕是难回华夏了……』庞统缓缓的说道。 对于刘备的安排,庞统没有多少意见。 因为虽然将权利下放给刘备有一定的风险,但是风险性不高,因为很简单,刘备已经是四十了。在汉代平均寿命大概四十几的水准来算,刘备差不多已经算是黄土盖到了脖子处的年龄了。 即便是从现在开始,刘备什么都不准备,立刻奔向交州,在路上至少也要一年的时间,然后交州的士燮肯定也不会轻易的就放弃手头上的利益,刘备即便是边打边谈,拉拢一批打一批,没有个两三年的时间也搞不定士燮。 打下交州之后还需要恢复生产,恢复经济,积蓄力量,这又至少要两三年,所以即便是刘备心怀不满,去交州就是为了领军打回来,按照最快的来算,等到刘备能够有实力可以回头的时候,怕是已经年近五十了…… 再加上交州岭南一带的气候,蚊虫,瘴气等等,稍有不慎…… 而刘备的下一代么,且不说会不会因为历史的车轮变动产生什么偏差,就说普通人在战乱之后都喜欢稳定一段时间,那么刘备老了之后,下一代在斐潜特意安排的关中稳定的生活条件下,每日锦衣玉食,尽情让刘禅放飞自己,将来等几年十几年再放到交州去之后,还能有多少豁出去拼搏的决然? 汉代惯例,出任外地太守,刺史州牧等重职的,长子需要留在中央作为人质。 所以庞统说,刘备这一去,怕是无望再回华夏了。 『嗯……』 斐潜微微低头,回应了一声。 其实在最终看见刘备捧着金印,缓缓而退去的时候,斐潜心中多少也有些伤感泛起,毕竟刘备身上,也曾经寄托了斐潜少年时期的一部分的梦想…… 不过,斐潜现在考虑得是更多人,是整个的华夏。他不能因为个人的好恶就去任意胡乱安排,他必须考虑更多,权衡得更多。 就像是给刘备一个交州刺史,两个三品杂号将军一样,似乎是很大的权限和荣誉,但是实际上实权却需要刘备自己去争取,斐潜顶多只会调配一些郡兵一些物资分配给刘备,让刘备可以前期展开而已。 斐潜既然有现代人思维的优势,就必须要用起来,否则还是和汉代人比拼白刀子、红刀子、绿刀子什么的,岂不是侮辱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学识? 向外拓展,必然很有大可能性会形成藩王割据。 现阶段斐潜有了两个『藩王』,一个是西域的吕布,一个是即将踏上征程的岭南刘备…… 或许各朝各代的名称不太一样,但是实际上都差不多,所以如何处理好各地藩王的问题,也就是斐潜当下应该先期考虑的事项,而不能放任等到下一代尾大不掉的时候才想着说要怎么解决。 『设立「藩蕃院」,当其时也……』斐潜缓缓的说道,『专职各地蛮藩之事,收罗蛮藩之人……』 华夏古代的外事机构,在春秋战国和秦代有官职,但尚未专设一个部门来负责,比如秦代负责外交的官员,称之为典客,然后对应的外事国家,便是典属国。 汉代是将负责外交事务的职务,合并到官署大鸿胪之中,称之为尚书主客曹,又有南北之分,专门负责掌管少数民族蕃国朝聘接待的政令及护卫等事务…… 庞统愣了一下,说道:『主公欲将主客曹另设之?』 斐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藩蕃院,不仅要迎来,还要去往……』斐潜缓缓的说道,『更重要的是收集……此间事务,仅主客曹一职,办不来的……』 『迎来,去往,收集……』庞统念念有词,目光游动。 斐潜颇有些兴趣的看着庞统,想看看庞统能不能从这三个似乎毫无威胁性的词语当中,察觉到一些什么。 『迎来,便是主客曹之职了……去往,莫非是教化一事?』庞统目光一亮,转过头问斐潜道。 斐潜点了点头,『差不多罢……』 『收集……以收番邦钱财物?』庞统说道。 斐潜哈哈笑笑,说道:『士元所言,几近也!然仍有不足之处……』 『还请主公赐教。』庞统拱拱手说道。 斐潜摆摆手,示意庞统不必如此正儿八经的,然后说道:『既然是迎来,当有定例,或三年,或五年,岂可任其欲来则来,不欲则绝贡?此乃其一。其二,所谓朝贡,当有裨益于华夏也,金银珠宝乃商贸俗物,岂可添为朝贡之物或是赏赐之用?当取彼处盛产,而华夏少有者而纳之,切莫以滥竽充数,亦或是假为祥瑞,欺瞒侮辱。其三,有贡当有赐,所谓礼尚往来是也,然需衡之,以定数目,当用华夏之产,不用财货俗物,以防厚此薄彼,亦免奸妄之人,从中渔利……』 想想后世什么不知道哪里的使者,在路上抓两只白兔子,一只白毛鸡,就可以当做什么番邦祥瑞,然后喜滋滋的拿回去一大堆的金银财宝赏赐,岂不是摆明车马的告诉番邦之人,华夏之中钱多人傻速来么? 纵然是有政治上面的需求,也不能这样乱搞。 『去往,除教化之外,另有水文,刺探之责……至于收集么……』斐潜的声音越来越小,表情也越加的严肃起来。 庞统微微低着头,也是同样神情严肃。 两个人的身影在阳光之下拉的挺长,正好和堂中那一块『求真求正』的屏风之下的阴影融合到了一处…… ……(._.)?(o?o?)…… 袁尚一路而来,越走便越是奇怪。 一部分是奇怪当地的事物,另外的一部分奇怪么…… 在他的印象之中,并北这一块就是莽荒。而在莽荒之地生活的人,自然就是蛮人,或是荒人。 可是现在…… 『此,此为何物?』袁尚忍不住指着不远之处的一件器物说道。 『似之翻车……』一旁的护卫回答道。 袁尚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翻车。翻者,板也。此物虽说与翻车类,然无板也……』 袁尚知道护卫也未必清楚,便转头叫道:『公则何在?』 叫了一声没人答应,然后又叫了一声,才见到郭图缓缓从后面赶了上来,说道:『不知何事唤某?』 袁尚将问题重复了一边。 郭图似笑非笑,说道:『既不知其名,便遣人问之便可……属下还有些事……告辞,告辞……』 说完,郭图便拱了拱手,然后又落到了后面去了,不跟着袁尚的车辆一同而行。 车轮碌碌,袁尚的目光落在低着脑袋拱着手,毕恭毕敬礼仪规范的郭图身上,然后慢慢拉开了距离。 就像是拉开了两个世界。 良久,护卫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公,可要小的去找个农户询问一二?』 袁尚吸了一口气,然后吐了出来,说道:『不必了。』 察言观色,是每一个孩子都具备的本能,试探父母底线,也是每一个孩子从小到大的策略。 袁尚从小就跟着袁绍长大,别的本领且不说有多少,但是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是修炼到家,很有一番的水准。 如今郭图逢纪对待自己渐渐冷淡,袁尚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可是看归看出来了,要怎么做,或者说怎样做才算是最好的方法,袁尚却不知道。 之前只要招呼一声,甚至都不需要明说,只需要稍微表示一个态度,便有逞心如意的物件送到面前,至于吃喝什么的,更是不用多费什么心思,而现在…… 袁尚仰头望天,心中默默的叫着,父亲大人啊,若是在天有灵,便来帮一帮我罢,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应该怎么走…… 且不论仰头望天,企图天上掉下一个系统来的袁尚,将视线转向后方的两个袁绍时期的重要谋士,却也是同样的心事重重。 落在后面的郭图看了一眼前方的袁尚车辆,然后又和身边的逢纪对视了一眼,各自沉默下来。他们两个人,心中也有些方,四四方方的膈得胸腹之中相当难受。 在他们两个人原先的设想之中,袁尚无疑是有价值的,而且还是独家的,是属于无上的隗宝。毕竟袁氏是天下望族,而斐潜这样一个河洛斐氏的旁支子弟,难道不需要袁氏袁尚这样的一个世间稀缺珍宝来装点门面么? 然而,从到了上党开始,一切都走向了他们所看不懂的方向。 没有所谓高规格的待遇,也没有什么对于袁氏荣耀的敬重,就像是对待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寻寻常常的士族子弟一般…… 这个斐潜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说骠骑已经像是当年的董卓一般,进入了疯狂状态,完全不当士族子弟是一回事了么?那么自己带着袁尚过来,岂不是就像是对牛弹琴一般? 郭图逢纪惶恐不安,哪里还能有什么心思去安抚袁尚? 可是,随着一路行来,道路两侧的农业和村寨,又让郭图和逢纪迷惑了起来。 因为正常来说,如果骠骑将军斐潜,真的就走上了董卓的老路,那么周边的农田和村寨,不会如此的祥和且有序,更不会有农夫在田间劳碌的时候还能唱几句歌谣…… 当时董卓乱关中河洛的时候,那简直就是人间惨剧,而现在,这眼前的一切,无论如何都与惨剧挂不上任何的关系吧? 所以郭图和逢纪就很自然的推测到了一个令他们极其失望的结论,骠骑将军斐潜真的不在乎有没有这个『袁尚』的加持,自然也就不用表现出什么『出迎二百里』之类的姿态来…… 若是袁尚真的没有了价值,那么对于郭图和逢纪来说,也就等同于手中握着的,不是价值连城的玉璧,而是一块破石头。 那么怎么办? 还有什么可以卖的么? 到了最后,似乎也就是剩下了对于冀州的了解,和颍川的一些人脉…… 而这些东西,骠骑将军会感兴趣么?能出多少的价钱?郭图和逢纪都感觉到了相当大的压力,并且一路之上绞尽脑汁在不断的核算和推演,企图在见到了斐潜的第一时间,就能最大程度的展示自身的才智和价值,获取一个更高更好的职位。 因此郭图和逢纪不但不怎么理会袁尚,连两个人相互之间也渐渐没有了交谈,毕竟都是知根知底的,万一自己那点想法被对方抄袭过去,自己岂不是吃亏得要死? 一路之上,这种诡异的情形保持着,就连负责『护卫』的马越都有些看出来了。马越新接到了调令,然后绕道太原去了上党,便负责带着这样一行人过河东,进入了关中地区。 不过马越也懒得理会其中究竟怎样,不说话也好,只要路上不出什么幺蛾子就成。 行行复行行,当长安城一大五小的轮廓在天边渐渐凸显出来的时候,马越不由得热泪盈眶,神情激动。在阴山之时,就听关中来人吹嘘醉仙楼的菜肴多么多么好吃,天香楼的美女多么多么的妖娆,当时他只能是直着脖子吞着口水,而现在,哇哈哈哈…… 和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马越不同,在队列之中的袁尚郭图逢纪三人,却彻底的失望了,因为很明显,别说所谓『二百里出迎』的规格了,就连二十里的待遇都没有! 『马将军!』袁尚突然大声的叫着。 马越皱了皱眉,收了脸上的笑,虽然有些不耐,但是依旧拉住了战马,微微回头看向了袁尚。 『马将军!在下有要事求见骠骑!』袁尚在车上直接拜礼,『还望马将军入城之后,替在下通禀一声!在下感激不尽!』 马越咧了咧嘴,然后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袁尚,打马向前。在马越看来,也就通禀一声而已,不算是什么太大的事情。 然而在队列后面的郭图和逢纪却面面相觑,这个熊孩子,到底想要干什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910章飞熊别院,贪食江东 啊? 斐潜看着眼前的袁尚,实在有些跟不上袁尚的脑回路。 难道说熊孩子的思维模式,永远都是这么清奇的么? 斐潜还真以为袁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想到袁尚上来就表示请骠骑将郭图和逢纪二人流放…… 斐潜看着袁尚,评估着。 袁尚的这个脑袋里面是不是一半是水? 有人说熊孩子永远都是作死小能手,斐潜之前还觉得说未必全数都是如此,但是今天见到了袁尚,斐潜忽然觉得,其实多少也是有些道理的。 袁尚是怎么想的呢? 斐潜不想当场就找袁尚纠根察底,其实多少也能猜的出来一些。熊孩子大多数的行为模式,都围绕着自我为中心,吸引目光为准绳的来运作的,所以袁尚当下请求流放郭图和逢纪,其实也就是为了确保这两个要点不丢失…… 可问题是,一个袁尚换另外两个人,逢纪和郭图,值得么? 斐潜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三公子之意,某已知悉。如今三公子初至关中,一路也是劳累,不如暂且休憩,余事稍后再论不迟…… 袁尚无奈,便只能是先行告退,跟着护卫一同退了下去不提。 一旁的庞统也是摇头,说道:此人……哎……一则是表其无害,恐主公疑而戮之,二来冀州之失,其未必心中对二人无怨,三者么,便是知晓郭逢二人,口舌犀利,恐不利于己身,便先发制人也…… 斐潜微微点点头,说实在的,能在士族大家里面混出来的,再差都不差到哪里去,主要是心放在那里就是了,像是袁尚,基本上所有的行为言语都是围绕着他自己来运作的,所以当下做出这样的请求来,似乎也是很正常。 就像是后世熊孩子当中,老大为了争宠,将二胎给活活闷死的…… 至于搞死之后会发生什么,会不会有什么后续的问题,在那一刻,这些熊孩子或许有意识到,但是自动屏蔽了不去想的。 这就牵扯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这些熊孩子是怎么养出来的? 熊孩子的产生跟家庭的贫穷和富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因为经济条件不好的家庭里面,同样也有熊孩子的产生,所以更多的是和其父母,也就是其最初的教育、生活环境相关。 而且身教明显更重要。 想一想袁绍身边的都是什么人,然后袁绍自己又是怎样做的,那么养出了袁尚这样的熊孩子,似乎也就成为了一种必然。 派人在渭水河畔,寻觅一地,修建庭院……斐潜缓缓说道,慢慢建,不着急……但是要表示此府邸是给刘、袁二人所建就是…… 刘是刘琦,袁便是袁尚了。 斐潜之前还想着刘禅,结果忽然想起来,刘备生刘禅的时候应该是在赤壁之战前,所以才有赵云奶阿斗的事情。现在么,刘禅这个家伙,怕连个影子都还没有呢…… 所以要不要这一段时间留着老刘头在长安多待些时间,让他死命劳作一下,好歹他家也有几块田,指不定那块田就长苗了不是? 然后等老刘头生了崽子,就将一同收拢在府邸之中,将其往熊孩子的方向培育。 所以对付熊孩子最好的方式是什么呢? 如果是自己的孩子,那就是好好抽一顿,越早抽越好。 如果是别人的孩子,那就是好好的夸奖一顿,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因为有熊孩子出没的地方,必然有熊父母,然后迅速撤离,退到熊孩子能折腾的范围之外去…… 想想看,熊孩子的父母都不着急不在意,身为外人又何必着急? 所以渭水南岸的那个即将新建的庭院,便称之为飞熊轩如何? 又霸气,又含蓄。 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是姜子牙那个飞熊呢…… 很好,就用这个名字了。 斐潜忍不住仰天哈哈笑了两声,让一旁的庞统有些莫名其妙。 郭、逢二人么……斐潜收了笑,说道,放到参律院去,如何? 庞统也是笑了出来,点头道:如此甚妙! 虽然说郭图和逢纪两个人在历史上的评价不是很好,但是作为士族子弟,多少也是知道律法等一些东西的,所以一方面也算是物尽其用,另外一个方面也是给韦端怀里塞沙子,而且还是两大包…… 至于郭图和逢纪会不会联合起来,去斗韦端,亦或是韦端这个地头蛇去欺压郭逢二人,都无所谓了,反正狗咬狗一嘴毛,斐潜也懒得管,只要能将自己交代下去的事情办好就行。 反正本身建立参律院的本意,就是让这些闲着没事干的士族子弟相互狗咬狗的…… 斐潜正和庞统安排事项的时候,忽然有兵卒急匆匆而来,送上了紧急军报。 斐潜打开一看,呵呵笑了两声,然后说道:曹孙二人,终战矣! 说完,斐潜便站起身,和庞统一同出了议事厅,然后转到了后面的东侧堂之中。 掌灯!跟在斐潜身后的黄旭下令道,旋即东侧堂之内的灯火陆续被点燃,顿时灯火通明,将堂中的几个巨大的桌案照得清清楚楚。 沿着东侧堂的南北走势,是四张大方桌子,最北面的是冀州北部以及幽州的沙盘,而中间的是冀州南部豫州北部兖州青州一带的沙盘,再往南一张就是从豫州南部徐州荆州一带,最后一块大方桌子上的沙盘,自然就是江东了。 只不过江东的很多地方都还不是很清楚,所以在江东那一张的沙盘之中,还有大部分区域是空白的,写着未知二字。 西侧堂之内,也有同样四张方桌,从并北到川蜀,都有设立。交趾和雪区大都是空白,所以也没有囊括进去。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眼前的场景了,但是庞统依旧是不由得长吸了一口气。 这种类似于游戏当中的上帝视角,对于庞统这样的汉代人来说,无疑是一种相当强烈的刺激和震撼。 但是对于斐潜来说,就有些司空见惯了。 因为汉代工艺和制图技巧的问题,整体上还有很多不足,这些沙盘在斐潜眼中就像是后世当中的那些精致的沙盘然后打了双层的马赛克一样,细节模糊到了不行,但是大体上作为战略分析和战兵推演,还是够用了。 荀攸也得到了斐潜召令,匆匆赶来,然后近前一看,微微皱眉,有些惊讶,竟是合肥此处? 斐潜微微点头,然后示意庞统将军报给荀攸过目。 这算不算是赤壁之战的历史性修整? 若是算,那么时间提前了这么多啊…… 若是不算,那么将来会不会还有下一次的赤壁大战? 庞统趴在沙盘边上,眉头紧皱,怕是江东不妙矣…… 不管是斐潜还是庞统,都没有想到这一次曹操和孙权之间的这一场战斗,竟然会那么的重要,甚至是影响深远…… ………… 江陵城,在程普的围攻之下,显得困顿无比。 周瑜虽然说不愿意速攻,但是程普既然带着兵卒冲上去了了,周瑜也自然不可能是干坐着,什么都不做,多少也是要配合一下,于是乎江陵城上下,顿时血雨腥风。 江陵城池不算小,所以在城中的百姓和士族等人也是不少,再加上这些荆州士族子弟原本在城外的庄客,仆从,还有躲避被江东军拉去做壮丁而逃进城中的四野之民,一时间导致江陵城人满为患,绝大多数的人,连一个可以蜷缩着躺下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是相互靠着,衣衫褴褛的躲在墙下街边。 围城自然是要进攻,不仅是为了保持自身的兵卒士气,也是为了持续给城中守军的压力,所以这几天之中,周瑜和程普联手攻了三次。 双方兵卒各有死伤,尤其是在城下这一块,层层叠叠的都是尸首。这些尸首都没有人去收敛,或是仰天,或是伏地,横七竖八,占据满了江陵城下的相当一大片的区域。 虽然说已经入秋,早晚是凉了,但是中午的气温依旧不算是低的,所以尸首很快的就进入了腐烂期,尸斑在凝固的血色之下绽放,蠕虫在红黑色的肉块上饕餮。 鲜血流到了护城河之中,即便是已经被引走了大半,但是依旧是东一洼,西一摊的就像是雨天之下乡野的泥路,只不过下的是猩红色的人血。 在尸首之中,有明显三条各自大概有两丈左右的通道,血水混杂着残肢、骨肉,遭受反复蹍踏后,已然化为了黏稠而污黑的泥浆,稍微涉足其中,就会粘在脚底上,而且怎样都不容易清除,就像是死去的冤魂残留不去,试图将死亡的气息传递到每一个经过的活人身上…… 周瑜和程普带领的江东兵卒,自然也算是骁勇善战的,而江陵城当中的荆州兵,为了活命,也是拿出了十二分的气力,所以一时之间就僵持下来,相互拉锯着,看最后是哪一方先崩溃。 然而,命运的绞索却并非在江陵城上下两方的手中,而是捏在了合肥之处,在曹操和孙权的手中。 就在周瑜和程普带领军队合围江陵,开始进攻的时候,曹操也悄无声息的从合肥荒城之中杀出,直奔江东而来! 若说当下这个时段之中,对于自己蜜汁自信的,自然少不了孙权孙大少爷。孙十万历史上死磕合肥五次,次次都送大礼包,以至于曹操都感叹,生子当如孙仲谋! 正常来说,作战之前需要特别关注地方动向,所以孙权对于曹操的活动应该是加倍关注,毕竟曹操也是孙权的一个潜在对手,说不得是随后一辈子的强敌,所以更是应该时时刻刻查看曹操一方的举动,并且根据对方的行为调整好自家的战略。 但是问题是能跑那么远的斥候,不好找。 曹操没有来合肥之前,江淮一带宛如鬼蜮,先不说要有出众的野外生存能力,虽然说不能像贝爷一样,见到什么都是鸡肉味咯嘣脆,但是至少要保证能活着通过无人区,并且还要打个来回。 第二个条件,至少要有一定的武力,毕竟乱世之中,孤身或是少数几人游荡数百里,即便是没有遇到对方斥候,隐匿在山野之中的贼寇和流民什么的也是不少,甚至还可能出现狼群虎豹什么的…… 同时,还需要第三个条件,就是对于地理,要有一定的知识,要判别方向,要不然估计出得来,即便是掌握了一手的资料,想要回去的时候忽然不知道走那边了,那就是相当的悲催了。 孙权又不像是斐潜,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培养多种模式的侦测,从商队到内线,从民间到军队,相互补充之下才有比较清晰的信息来源渠道。 孙权并没有充足的,强大的,经验丰富的斥候部队,所以孙权开始作战的时候,其实对于周边的情况的掌控力,是漏洞百出的。 这样很危险。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大问题,但是人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生物,当一个问题不好解决的时候,或者是短期无法解决的时候,往往会选择性的漠视,甚至是无视。就像是后世银行已经是弱势群体多少年了,依旧没有人去主动解决这个问题。 当曹操在合肥,如同猛兽一般潜伏在草丛当中的时候,孙十万还睁着萌哒哒的翠绿色的大眼睛,欣欣然的啃着江夏的草。 因此这一次缩减版的合肥之战,或者是叫江夏之战,在一开始的时候,孙权就吃了一个暗亏。 曹操汇合乌桓骑兵,号称雄兵十万,趁着孙权将主力转移去攻打江陵,便从合肥绕出,直扑江夏。 这一次,是曹十万。 孙权也知道虽然说曹操号称十万,但是数年转战,从豫州到冀州,再到和骠骑将军交过了一次手之后,即便是原先有十万兵,现在也是不足数了,再加上粮草也未必充裕,兵卒也肯定疲惫,其战斗力肯定比不上全盛时期的曹操了…… 否则的话,也不会在许县之下和斐潜和平分手,各找各妈了。 至于乌桓骑兵么,虽然说数目倒也不少,但是若说塞外胡人骑兵等次,还是鲜卑排老大,西羌排老二,乌桓么,大概勉强算个小三,所以战斗力也就那样,不算是什么非常可怕的对手。 因此孙权在知道了曹操来袭之后,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孙家血统内的血勇因子便翻腾起来,召集了手下商议,准备正面和曹操对肛! 毕竟骠骑将军不足万的兵卒都能肛得下曹操,自己在江东训练准备了这么久,而且还是拒城而守,害怕挡不住乌合之众的曹操? 现在若是整体来看,就像是两条贪吃蛇,一条是孙权,一条是曹操。从荆州江陵企图通过荆州这个中原门户扑向许县的是孙权,而曹操则是通过江淮合肥一线绕过来咬孙权在江北的唯一落脚点江夏。襄阳是华夏中原旋转门,不管是去关中,去许县,还是去川蜀,去江东,都可以,江夏则是孙权落脚点,落脚点一丢,北上的部队和江东的根据地便同时受到威胁,所以双方都不可能愿意让对方得逞,因此现在的关键自然是谁能先突破,谁就能够一口气通吃。 因此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相当惨烈的环节,一方面孙权下令让周瑜和程普要迅速打通江陵通道,直扑曹操后路,而曹操这个方面也是想要拿下还没有完全修复的江夏,将江东兵卒切成南北不能兼顾的两端。 纵然江夏原先的防盗门质量多么好,设备多么过关,但是如今已经是被第三次撬大门了,所以对应起来多少有些吃力,幸好是鲁肃献出了一策,故意露出了水门的破绽,引诱曹军进攻,然后狠狠的收拾了一番曹军的先头部队,也振奋了自家的士气。 但是随着曹操亲自赶到了江夏,整体的局势就渐渐的向曹操这一方倾斜。 多年在战场上厮混的曹操,又在白马官渡等和袁绍有了长时间对抗的经验,自然不害怕和孙权正面对抗,一上手就建立了多层次的联营,将江夏围堵起来,甚至都没有大规模的进攻,只是有条不紊的围堵,修建地道土山投石机,一样都不少,持续不断的向江夏城中施压,似乎要以堂堂之兵,正面取胜。 曹操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点都不急,但是实际上却急的要死要活的,毕竟从出征冀州到现在,兵卒南北调动,两三年都在野外作战,这要说对于士气没有任何影响,怕是鬼都不相信。如今是整体局势占据有利,所以暂且看不太出来而已。 如果长时间拿不下江夏,自然士气就渐渐崩落,到时候曹操自己都觉得很难再次收拢军心,重振意志。 于是乎,曹操看着在攻城战之中显得有些无所事事的乌桓骑兵,心中就开始盘算了起来…… 蹋顿单于……曹操笑眯眯的说道,江东富庶啊,据说粮草之多,连仓廪都放不下,金银锦缎之多,连仓库门都锁不上……蹋顿单于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若……某最近收集了些船只,正好可以帮助蹋顿单于兵进江东……某也不多要,所获之物就各半而分如何?且不知蹋顿单于,意下如何?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911章仁义之师,公瑾天赋 江陵城下,攻势似乎依旧继续。 程普看了看站在身后远处高台之上的那个身穿光明铠甲的身影,皱了皱眉头。 『都督!时辰到了!』 一旁在看刻漏的兵卒大声禀报道。 程普回过神来,望着江陵城,举起了手臂,然后沉声下令:『进攻!』 ……(?皿`)…… 『那是什么?』 几名兵卒站在山头之上,指着前方远处山头上似乎有些异常的动静。 一名年长一些的斥候头领凝睛细看,不由得脸色一变,『不好,鸟兽惊飞,有人马过来了!速去禀报都督……』 ……╰(‵□′)╯…… 蹋顿望着前方山林,摇摇晃晃的坐在马背上,心中多少有些得意。 按照曹操的说法,是想要让蹋顿过江前往江东劫掠,但是蹋顿拒绝了。 手下的头人似乎也不是很明白,凑到了蹋顿身边问道:『尊贵的单于,不是听说江东有更多钱财粮草么?为什么我们不去?』 『去江东干什么?我们是大地的儿子,离开了大地我们还算是什么?』蹋顿冷笑了两声,『你想想,如果我们去了江东,然后那家伙将船一收,我们还回得来么?这个矮矬子,没安好心!』 乌桓部落头人恍然大悟,顿时对着蹋顿称赞不已。 蹋顿哈哈大笑:『儿郎们!加把劲!我们就快到江陵了!江陵也是钱多粮草多,细嫩的女人也很多!能拿多少就看儿郎们的本事了!』 『哦啊哈哦哦!』 乌桓人纷纷回应着,然后惊起了山林之间的不少鸟雀。 没错,乌桓人拒绝了南下江东,而是选择了偷袭江陵周瑜程普的后路。 但是从合肥到江陵,水路比较宽阔,陆路么,就必须翻山越岭了,幸好这些山林之地,并不是像大西北那些山脉一般难以逾越,乌桓人也多少还可以通行。 三千人马,拉扯出一条长长的队列,在山林之中穿行。 ……╭(′▽`)╭(′▽`)╯…… 曹操在土台之上,看着远处的江夏城,然后招了招手,叫过来了曹丕:『说说看,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去打江东?』 曹丕这两年在军队之中历练,肤色也深沉了不少,加上或许是军中活动量大的原因,身形也高了许多,猛然一看,简直和大人差不多。 曹丕也渐渐习惯了时不时被曹操吊起来打的情况,所以略微沉吟了片刻,说道:『非他,无船也……』 虽然说曹操收集了一些船只,但是依旧不足,用来运输两三千人大概没问题,但是要运上万人,甚至几万人,就是根本不够用了。 曹操点了点头,又问道:『若有船,可攻江东否?』 曹丕愣了一下,他倒是真没有想过这个事情,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曹操也没有着急,而是依旧抬头远眺,就像是在远处的那些兵卒攻城的嘶吼惨叫声如同乐章一般,欣然且自得。 过得了片刻,曹丕缓缓的说道:『便有船,便以当下论,亦不可攻江东……』 『何也?』曹操微微笑着问道。 『若是我等进攻江东,许县必然空虚……』曹丕说道,目光之中也渐渐有了一些锐气,『若孙仲谋破釜沉舟,直攻北上,便如当年项羽战于巨鹿也……而我等江东未必可得,又失根基,怕是多咎也……』 曹操哈哈大笑,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故而当下江东虽说空虚,然不可速攻也……』简单来说,虽然说现在孙权带领重兵在外,但是曹操若是攻打江东,派遣人少么,就等于是送,人多了,就等同于换家。 换家一波流,向来就是不成功就成仁的,而且即便是换家成功,曹操从一个冀州豫州,在汉代相对来说非常不错的地区换到了孙权江东之地,怎么算都是亏的,所以纵然明明看见江东空虚,也不可能直接攻打江东,而是要先消灭孙权。 只有在击败了孙权之后,整个区域稳定之后,曹操才能考虑进攻江东吴郡等地方。 曹操冷不丁又问道:『乌桓袭江陵,吾儿以为如何?』 曹操本身就是两手准备,乌桓人愿意傻乎乎的杀去江东,自然更好,所谓五五分成,不过是曹操的障眼法,若是蹋顿一个不小心,陷入到了所谓分成多少的陷阱里,没注意到江东的危险性,而是讨论三七也好,二八也罢,甚至是一九都无所谓,只要蹋顿上当了,曹操自然都能获得比那些区区财物粮草更大的利益。 蹋顿也不算是苯,所以没有掉进曹操的第一坑里,但是同样的也不算是聪明,因为蹋顿只看到了第一个坑,然后掉进了第二个坑中。 没错,按照常理来说,趁着江陵的江东军不备,然后蹋顿带着乌桓人突袭江东军,然后自然就可以在江陵区域获得大量的钱财和物资,比去江东的风险性似乎小了很多,但是实际上也依旧还是一个坑。 对于曹操来说,乌桓人在斐潜离开了河洛回归关中之后,所能起的作用就大大的降低了,而且还要付出去那么多的钱财,心中自然多有不爽,同时江夏攻城战之中,乌桓骑兵也排不上什么用途,所以干脆就是借乌桓人来调动江东…… 至于乌桓的胜败么,其实曹操并不在意。胜了固然更好,败了也是不错。 曹丕考虑了良久,『怕是不可胜之……』 曹操含笑又问,『若不可胜,又当如何?』 曹丕的眼珠子左右活动着,忽然眼中一亮,『父亲大人之意是……』 『哈哈哈……』曹操大笑,捋须而不答。 ……(??`)…… 『这还要走多远?』 虽然说刚开始的时候,乌桓人还保持着兴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便渐渐的疲惫在山林之中枯燥且无聊的行进之中。 要绕过江夏往江陵,最简单的自然是坐船,但是路途遥远,而且要逆流而上,对于乌桓人来说自然是难度颇高,而穿山而过,就只有一条比较合适的道路,就是从安陆走云杜,至鄀国而出,便可以直扑江陵。 乌桓部队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也让许多乌桓人不怎么耐烦,开始有人催促起来,但是蹋顿表示,还是小心一些好,这一条路线,就像是一根管子一样,斜斜的摆放在两个山脉之间,若是一旦被封堵起来,骑兵转运不动,自然不妙。 又走了二十多里,有哨探来报,说前方发现有一小城,似乎叫做云杜。 蹋顿追问道:『可有发现我等?』 乌桓哨探摇头说道:『并无异常,应该是没有发现我们来了……』 蹋顿大喜,顿时下令让手下兵马加快速度,借着夜色降临的掩护,直扑云杜县城。 云杜县城就是在这一条天然管道当中的节点,而云杜县城北面,就是绿林山。据称当年王莽之时,绿林起兵之地。当然具体是真是假,也无从得知,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绿林山之中,树林茂密,草木深重。 因为江淮一带的纷争不断,所以早在袁术之时,这一带但凡是有点家产的,都已经是提桶跑路了,而留下来的往往都是一些走不动的,或是提桶跑路的本钱都没有的,因此云杜县城之中也是没有多少人口兵卒,也就根本谈不上什么派遣斥候,平日里面四处查探什么的。 乌桓人从暮色深沉当中冲杀出来,云杜县城措不及防之下,被撞开了城门,然后便是全城沦陷。 乌桓人马兴奋的狂呼大吼,对于他们而言,小小的云杜城就像是他们拿到手的第一笔战争红利,胜利且光明的未来就在眼前一般,让他们亢奋得不能自己,高声大叫,纵马狂奔,满城打砸,撞开门户,冲进房中,劫掠着器物,发泄着兽欲,从夜晚到天明,才算是稍微消停下来。 蹋顿自然也是心情大好,摊成一个大字沉沉睡去,身边脚底则是新抢来的几名弱女子,带着青紫的淤痕,蜷缩着发抖…… 一匹战马忽然抬起头来,立着脖子往远处夜色当中望去,旋即那些簇拥在一处休息的战马也似乎都发现了一些什么,开始站立起来,并且有些还不安的嘶吼着,但是那些狂欢了一夜的乌桓人,身心极度的松懈,又是在黎明这个时分,各个都横七竖八的睡得跟死猪一样,并没有立刻察觉到战马的异常举动。 几个放哨值守的乌桓兵也或是靠着墙,或是缩在墙角,一上一下的点着脑袋,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在凌冽的秋日黎明寒风之中,似乎有些锐利的味道飘散出来…… 战马的躁动越来越大声,一些细微的震动和声响也渐渐的蔓延而开。在没有退去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活动着,恶狠狠的盯上了云杜之中的乌桓人。 猛然之间,战鼓轰天而起,似乎是无数的兵卒从绿林山中冲了出来,直扑云杜而来! 在值守的乌桓哨兵被惊醒了,然后瞪大双眼,茫然的看着冲杀而来的兵卒,愣了半响之后才手忙脚乱的抓起腰间的牛角号,死命的怼到自己的嘴里,甚至因为太用力了撞破了嘴唇,丝丝的鲜血随着号角声流淌了下来。 蹋顿一丝不挂晃荡着从美梦当中跳将起来,然后晃着脑袋四下看着,似乎是在确认自己所在的位置,过了不久便多少清醒过来,大叫着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敌袭,敌人偷袭……』 惊惧而凄厉的叫声霎时撕破了黑暗,伴随着第一缕的阳光洒落。 蹋顿一脚踹开一名在床榻边瑟瑟发抖的女子,然后只是来得及扯上皮袍便撞出了门去,胡乱披在身上便大叫道:『吹号!吹号!快!快迎敌!迎敌!』 一巴掌将房门外刚刚爬起来的号角兵抽了一个踉跄,蹋顿恶狠狠的叫道:『快吹号!要不然老子就宰了你!』 终于代表着集结迎敌的号角声响起,然后在城中各地混乱且分散的也先后响了起来,疯狂了一夜的乌桓兵从睡梦当中纷纷被惊醒,然后一个个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晕乎乎地找不到东南西北。 蹋顿看见从绿林山当中冲杀出来的汉人兵卒,不由得又怒又惊,这些狡猾的汉人竟然躲在山中,在自己最为麻痹的时候,伸出了刀枪! 蹋顿大叫着:『杀!直接杀出去!不能再城中,杀出去!』敌人来得太突然,相互距离也是太近了,根本就没有时间让自己组织队列,组织防御,所以只能是直接乱战了,冲杀出去,才能得到更大的活动空间。 ……(〃>皿<)…… 周瑜面无表情的看着山下的云杜县城。 周瑜也想要抄曹操的后路,所以他让程普打着自己的旗号,然后为了不让曹操察觉,特意弃舟行于山林之中,隐匿行踪,结果便在这个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通道中,和乌桓人碰上了。 只不过和粗心大意的乌桓人不同,周瑜的斥候察觉到了林鸟惊飞的异常现象,及时通知了周瑜。 于是,云杜县城,就成为了一块引诱乌桓人的饵料。云杜县城一面靠山,三面有城门,因为临近山地,所以城池也不算是多大,并且在山城之中,因为就地取材方便,很多人都是修建的茅草竹木结构的房屋。 其实大部分汉代临近山的城池结构都差不多,毕竟山中要是砍伐竹木还是比较方便的,但是如果说要夯土垒石作为房屋结构,那么并不是像云杜这样穷乡僻壤的民众所能支撑得起的。 云杜城中,有一些百姓,但是也不算多。没有县令,只残留了一个瘸腿的县尉,带着二十几名的老兵,周瑜来的时候甚至没有任何的抵抗,就打开了城门…… 周瑜离开云杜的时候,下令让手下的兵卒都散到周边山林之中,拾取了一些干柴枯枝什么的,说是替云杜城中的这些百姓免除一些辛劳,甚至还派人打扫了城池内外周边…… 云杜百姓瞪大眼睛,茫然的看着江东兵卒忙碌着,将干柴薪堆积在街道两侧,屋檐之下,甚至不要他们任何的东西,也不接受他们的挽留,于是乎云社百姓感激涕零的表示江东兵就是仁德无双,秋毫无犯,简直就是天下少有的仁义之军。 『仁义……这个世道……』周瑜冷笑着,『传令!进攻!』 黄盖满脸杀气,气势汹汹,双手持枪,仰首狂吼:『杀!杀啊……』 江东兵卒跟着也是大吼,挥舞着刀枪,宛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分成三面直冲云杜县城,喊杀声惊天动地,声震云霄。 乌桓的士兵们被汹涌扑来的汉人兵卒吓住了,他们惊惶失措,心神震慑,恐惧万分,一个个手忙脚乱,大呼小叫的在云杜街道上来回奔跑。各部头人在蹋顿的牛角号声的指挥下,强作镇定,不停的高声喊叫着召集部下,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眨眼之间,三个方向上的冲击阵势便如同三把奋力掷出的铁锤一般,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呼啸着重重撞进了乌桓人还未成型的阵列中,将还在不断涌出的乌桓人给堵在了城门左近! 黄盖高高跃起,然后长枪连扫带刺,将两个返身奔跑意欲躲避撞击的乌桓士兵刺杀当场。在黄盖身后的江东兵分层次突进,肆意蹂躏着跑不起来,也跑不出来的乌桓兵。 乌桓人在奔跑,在惨叫,在空中飞舞,在刀枪下呻吟。 江东士兵则是在砍杀,在吼叫,在一点一点的挤压着乌桓人的空间,将他们封堵得越发动弹不得,只能坐在战马上愤怒的咆哮却无能为力。 一名乌桓头人企图纵马撞出一条路来,但是没等他带着马跑起来,就被几名江东兵卒砍断了马腿,战马庞大的身躯颓然而到,乌桓头人也随着惯性飞出栽倒在地,而没等他爬起身来,几柄长枪便已经将其扎在了地上! 还有几名乌桓人自诩武勇,战马转动不便就干脆跳下马来企图和江东兵在地面上搏杀,但是一来没有装备,二来零散的反击也不是成组成阵的江东兵对手,纷纷被剁到,纵然乌桓人宛如疯狂一般搏杀,但是总归是在江东兵的围攻之下相继死去。 蹋顿带着十几个护卫且战且走,准备冲出城门,逃回江夏曹操一方去,但他们一路杀进来的江东兵死死地盯上了。黄盖冲在最前面,枪枪不离敌人的要害,江东士兵们成队列的死死地跟在他身后左右,后面挤不上前的士兵就不停地对准乌桓人施放冷箭,导致蹋顿一时间竟然无法冲得出去! 『来人!放火!』绿林山坡上的周瑜,看见已经将乌桓人完全堵在了云杜城中,便沉声下令道。 『都督!可是城中……』一旁的军侯有些迟疑,然后看到了周瑜转投而来的目光,便是一凛,『在下遵令!』 丢入云社城中的薪材火把很快的引燃了城中许多木质和竹制的房屋,还有哪些堆放在街道和屋檐下的干柴枯枝,浓烟伴随着火头纷乱的蒸腾而起,乌桓人顿时大乱,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手足无措!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912章蹋顿授首,周瑜搏命 当城中熊熊烈火不断侵蚀着乌桓人的空间,浓厚的黑烟就像是张牙舞爪的凶兽一般,疯狂鲸吞着周边的乌桓人的时候,蹋顿状若疯狂,战刀挥动之间也是竭尽了全力,就像是一只受伤了狼一般,越是伤重,便越是癫狂。 黄盖的长枪突然从人群当中钻出,透过混乱的人影从下而上,斜斜刺向了蹋顿的腰侧,凶猛且狠辣。 蹋顿正在全神贯注的砍杀面前拦路的江东兵,用尽浑身解数化解迎面劈来的三把战刀,完全没有防备到一把朴实无华的铁枪悄然袭至。就在蹋顿挡开一刀,闪过一刀,再一刀迎头剁下将一个江东兵力劈马下的时候,长枪破袭而至,待蹋顿发现之时已经来不及格挡了! 蹋顿亢奋的吼声立即化作了野兽一般的嚎叫,虽然他奋力扭转身躯企图躲避,但是长枪依旧在他腰侧划出了一条又深又长的创口,鲜血喷射而出! 蹋顿惨嚎一声,身躯摇晃了一下,若不是迅速抱住了战马的脖颈,怕是立刻掉下了马背! 见到蹋顿受伤,蹋顿身边的护卫也都是疯狂了起来,不惜合身扑上,用血肉撞开了周边紧紧迫来的江东兵,甚至用衣服袖子蒙上了战马的眼镜,然后用战刀砍向了自家的战马屁股,让战马也一同的疯狂的往前冲撞。 两败俱伤的方法总算是有些奏效,乌桓人的战马凶狠的撞飞了挡在前面的几名江东兵,但是旋即也失去了平衡,斜飞着摔倒在地,后续的战马来不及收住脚,也一同被绊倒在地…… 即便是如此,也清理出一块难得的空间,负伤的蹋顿发挥出了他这一生最高的战斗水准,一边紧紧捂着腰侧,一边疯狂砍杀。 『拦住他!』黄盖因为躲避一匹战马的冲撞,落在了后面,眼见着蹋顿即将冲出重围,不由得急的大叫起来,『拦下他!赏千金!』 蹋顿奋力踢着战马腹部,战马吃痛,也死命的向前奔撞,一名前来拦截的江东兵首当其冲,被连人带马撞个正着,顿时就像是弹出的肉球一般抛射出去。 蹋顿的战马,自然也是百里选一的,虽说也被撞得头破血流,痛嘶不已,但这更增加了它的疯狂,庞大身躯略微滞了一瞬,便是再度向前跃起。 赶到了附近的周瑜在马背上坐定,看着前方疯狂的蹋顿,伸手从马侧拿出了弓箭,略做瞄准,便是激射而出! 黎明时分,将亮未亮,箭矢在空中细小的黑影划过,破空的尖啸淹没在战场上巨大而嘈杂的搏杀之声中,没有人发现它的存在。 等待蹋顿发现箭矢的时候,已经是到了近前! 若是平常,蹋顿或许还能依靠在马背上的纯熟骑术马腹藏身躲避过去,但是腰间的伤导致了蹋顿整体动作的协调性,在他下意识的做出躲闪动作之时,腰上被破坏的肌肉和拉扯的伤口所带来的的巨大疼痛,使得蹋顿全身顿时一僵…… 『噗!』 箭矢透肩而出! 血淋淋的箭矢在蹋顿后背上露出一大截! 蹋顿再也维持不住平衡,从战马之上抛跌而下。 黄盖紧紧追赶而至,依旧带着血迹的枪头直扎蹋顿! 蹋顿躲无可躲,眼睁睁地看着长枪奔向了自己,他连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被枪头穿透了胸膛,一蓬鲜血飞到了半空之中。 夜色逐渐远离,黎明已是来临。 在蹋顿死后,乌桓人大乱,虽然说最后也并不能完全堵住疯狂向外冲击逃亡的乌桓溃兵,但是也基本上将乌桓人打残了。 战场上江东兵的遗骸已经收敛起来,统一进行掩埋,至于乌桓人的尸体则没有人管,依旧是横七竖八的躺倒一地。 所缴获的一部分容易携带的战利品,捆绑在了缴获的乌桓人的战马之上。部队缓缓的离开了被焚烧的云杜城,继续向前,另外寻找营地。 云杜的伏击战,无疑是非常成功的,江东军只是以损失了六百多人,一个军候阵亡的代价,就击溃了乌桓全军,两千五百普通乌桓骑兵再加上蹋顿的三百亲卫队,整体接近三千人的骑兵阵列全数溃败。 蹋顿战死,另外大概有一千多的骑兵死在云杜,其余的乌桓士兵逃进了附近的山林,因为散得太开了,所以也没有任何追赶的价值。 周瑜的部队在山口驻扎下来,略作休整。 『痛快!痛快!』虽说已经是接近深秋,但是黄盖依旧只是披着一件战袍,裸露着毛茸茸的胸怀,左手臂上打着一圈的绷带,隐隐还有些血色渗透出来。可是黄盖似乎完全不知道疼痛一般,哈哈大笑着拍着手,『这一仗打得痛快!都督妙算,引其入瓮,这些乌桓之辈,便是猪狗一般!』 周瑜微微点头,脸上无悲无喜。 黄盖又笑了片刻,然后慢慢的也收了笑,说道:『都督莫非还在心忧江夏?主公虽说不如大主公武勇,但是坚守一地,应是无碍……』 周瑜微微点点头,眼神却微微动了动。 一个人成功的时候,或者说觉得自己成功的时候,往往会得意于成功本身,甚至会觉得成功就是完全属于自己的能力自己的奋斗,而忽略了环境,亦或是他人的一些影响,潜意识里面会非常容易的就认为一切荣耀都是自己的…… 就像是很多获得了大量财富的人一样,有一些人基本上不考虑什么天时地利,也不去想什么时事造英雄,觉得所有的功勋和财富都是自己的,然后便抖将起来,浑然忘却了在他成功道路上,还有多少人的协助和努力。 反正都他一个人的功劳,其他的么,忽略不计。 周瑜就担心孙权会变成这样的人…… 占领江夏是一种成功,但是不代表江夏成功了,江陵就也能成功。孙权派遣程普而来,就代表着孙权有了这样的一种倾向。 而这样的想法,是很危险的。 傲慢是一种原罪。 『某所虑者,非江夏,乃江东也……』周瑜缓缓的说道。 黄盖愣了一下,『江东?都督之意是……』 周瑜脸色凝重,说道:『若曹司空派人暗至江东,挑拨离间,允诺好处……』 『这……』黄盖脸色也不由得一变,吸了一口凉气。 原先黄盖还不是很理解周瑜为什么不惜舍弃了江陵的攻势,赶往江夏,现在才知道周瑜原来考虑得是如此的深远。 江东士族和孙家的关系么,其实并不是非常牢固的上下级关系,更像是合作伙伴。既然是合作伙伴,那么随时因为利益的关系,甩掉一个然后找另外一个条件更好的,也就是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曹操更给出比孙权更好的条件来么? 答案是肯定的。 虽然说曹司空被骠骑将军按到在地,扇了几个巴掌,但是不管怎么说,曹司空的体量还在那里,前凸后翘的很是妖娆,天子也依旧在许县。 孙权能给的,曹操一样也能给,孙权不能给的,曹操依旧可以给。 所以若是事态真的演变到了周瑜所说的情况,那么孙家在江东也就完了…… 江东一乱,孙家得不到支持,那么孙权和周瑜等人就都要被困在江陵江夏一带,纵然手上还有兵,还有地盘,但是很显然,失去了战略纵深和后方根据地的孙权和周瑜,便会宛如浮萍一般,随时随刻都可能枯萎凋零。 战争,永远只有在战场之上的搏杀么? 帐篷之中一时陷入了沉默。 黄给瞄了周瑜一眼,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虽然获胜了,但是周瑜却没有多少开心的样子,只不过这种事情,他也不好说一些什么。 周瑜默默的思索着,他相信被江夏的成功蒙蔽了双眼的孙权,一定没有想到这一点,而且他也相信曹操一定也在着手在做这个事情了…… 所以,若是江东本土倒戈,那么即便周瑜真的攻下了江陵又如何? 『孙家根基,原本就损耗极大……』周瑜缓缓的说道,『某曾谏言主公,十年生养,十年进取……主公若是戒急用忍,二十年后自然大有可为……然,主公……e=(??o`)))……』 『江夏之地,可固江东,又有铜矿,若有良机,确实是可急兵取之……』周瑜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然取江陵何益之有?人口?钱财?纵然江陵富甲天下,一地之郡,又有几何?蚁附而攻,伤亡又是多少?更何况荆州士族繁杂,尤胜江东,主公……』 虽然说周瑜没有说完,但是意思也是非常明显了。孙权连江东的士族都没有搞定,就急着来攻荆州,若是缓缓图之,慢慢影响还算好,非要急切的进攻,用武力来降服,然后又是一堆表面上服从背地里捣鬼的…… 这不就像是当年孙坚孙策走的老路么? 孙权虽然说已经改变了许多,但是身上依旧是流着孙家的血啊! 周瑜仰着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大帐,投向了未知的远方,心中默默的说道,『伯符兄啊,你这个兄弟啊,怕是又要恨我了……』 ……(╬ ̄皿 ̄)=○…… 『咣!』 曹操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之上。 『这个周公瑾!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曹操原先预估乌桓人基本不可能打的赢周瑜的,但是也至少可以将周瑜拖在江陵一段时间,但是没有想到周瑜先发制人,设下了埋伏,轻而易举的就将蹋顿击败。 虽然说蹋顿死了,原本答应给乌桓的那些物资么自然就…… 但这个是次要的问题,曹操心中难免有些不痛快,而且现在主要还是要对付来势汹汹的周瑜。 蹋顿战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蹋顿自身疏忽大意掉以轻心,但是也能看出周瑜计划周密,心思深沉。 那么这个周瑜,是因为对于孙权的忠心,关切孙权的安危呢,还是说发现了自己的意图,才从江陵赶回来的? 曹操小眼睛咕噜噜的转着。 一城一地的打下江夏,然后一点一点的啃江东? 那还是曹操么?别忘了曹操是怎么拿下冀州的,以势压人,就是曹操惯用的伎俩。这一次自然也是不例外。曹操虽然表面上是出兵协助荆州,兵进江夏,但是实际上,曹操背后的目标大着呢,根本就不仅仅是江夏这样的一个地方! 现在曹操面临的问题,就是出兵隔绝周瑜和孙权的汇合,还是说干脆将周瑜放进城中去,然后再围起来…… 拦截有拦截的好处,即便是不谈信息面的问题,简单以人多力量大来说,在江夏之中的兵卒越多,也就越难以控制和围攻,但是拦截也有弊端,毕竟拦截的部队也就意味着很有可能会受到两面夹击,就算是拦下来了,损失也一定非常大。 『来人!传令!』曹操站了起来,『击鼓聚将!某倒是要会一会这个周瑜周公瑾!』 ………… 就对于周瑜来说,保护孙权,并非是真正为了孙权本人,也不是为他自己,要做什么天下英雄,或是什么绝世枭雄之类的,领兵作战,只是为了完成孙策的托付,让江东孙家能够留存下去。 所以,孙权喜不喜欢他,周瑜不在乎。 孙权能不能信任他,周瑜也不在乎。 周瑜只关心一件事情,就是孙家不能倒! 所以当曹操列阵出来的时候,周瑜二话不说,就展开了进攻。 双方一交锋,江东兵展示出来的冲击力,就连曹操都有些惊讶。 曹操这一方,在双方阵列的时候,似乎占据了数量上的优势,所以气势也是不差,再加上一开始的时候周瑜的阵型不是非常好,所以初期交战的时候,周瑜手下兵马还吃了一些亏,看着不能一举冲垮曹军的阵型,便往两翼扯开,且战且退。 见周瑜前锋后侧,曹军上下顿时意气升腾。就连对周瑜留心关注的曹操,似乎也在那一刻觉得周瑜也不过是凑巧成名罢了,怕是没有像是传言之中的那么厉害! 但是接下来的演变,却是让曹操吓了一跳。 周瑜的兵卒只是略略后退,然后不知不觉当中就将阵型展开,略微稳一点了脚跟之后,就立刻就发动了凶狠的反击!仿佛刚才的小败后退,就像是他们的预料之中的事情一样,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战斗力,这样的反击,犀利且突然,差点就将曹军的阵列反而冲乱! 任何成名将领,都有一些杀手锏的,周瑜跟在孙策身边那么久,自然也不可能是到了现在手下依旧是稀烂的兵卒。而江东兵最顶层的兵卒展现出来的实力,甚至使得曹操不得不派出了青州兵,才算是稳住了前线的局势,同时也在侧翼做出了包抄的样子来,才将周瑜的兵卒扯开了一些,将这一波意料之外的凶狠反击击退。 然而,周瑜的兵卒并没有因为被打断了节奏就出现混乱,而是缓缓退下,依靠在弓箭手的保护之下,再一次的收拢和整理队列,随时准备再度出击! 周瑜远道而来,虽然部队兵卒经过调整,但是毕竟不是机器,多少还是有些损耗的,而相对而言,曹操在这里驻扎,因此体力上面是占据了一定的优势,所以若是当下即便是战平,都意味着曹操的脸皮被周瑜刮下来了一层。 所以曹操更不可能就这样退却。 在曹操眼中,这些江东兵根本不符合自己的审美,又矮又矬又黑,一点都没有关羽欧巴的风貌……呃,串台了,但是大概差不多就是这样,毕竟江东人和关西大汉,身形上还是有不少差距的,但是就是这样矮壮且结实的江东兵,像一块块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冷兵器战斗,对于任何人来说,每一次的搏杀,都是体力上的巨大消耗,再加上兵刃和铠甲,还有可能在搏斗当中受伤流血,所以,兵卒的士气和意志力,便是十分的关键。 正面的这些江东着甲战士,一次次的冲过来,身上重甲,已在战斗当中被刺砍得有些残破,甚至还有的挂上了箭镞,带伤的也有不少,但是这些江东着甲的兵卒,就像是完全不知道疲倦似的,即便是被杀退,也就是稍稍喘息一刻,接着又再度卷上,一次杀得比一次深,誓要将曹操的阵线突破,然后冲入江夏之中! 曹操看得都不由得眼角突突乱跳! 当然,曹操军中的青州兵也不是吃素的,作为曹军的中坚地面力量,他们保持着整齐的阵列,高高飘扬的战旗在其头上招展,长枪,大盾,长戟,战刀,身上更是全身的盔甲,将这些江东兵挡在了脚下! 每一次冲击,血色就蔓延几分,双方阵列的那条线上,战死的尸首已经是到处都是。曹军青州兵丝毫都没有顾忌的在战斗间隙将尸首就直接堆放起来作为护墙,而周瑜的兵卒则是面无惧色的用刀枪,甚至用身躯直接再将其撞倒! 曹操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看天色。 现在天光正好,秋高气爽,不是太冷,也不会热,正是可以将人类自相残杀的本领发挥到极致的好时节。 周瑜周公瑾想要干什么? 这一上来就摆明这日子宝宝不想过了,今天就破罐子破摔,大家一副同归于尽的模样,究竟是在表示着什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事 第1910章飞熊别院,贪食江东(加更) 『啊?』 斐潜看着眼前的袁尚,实在有些跟不上袁尚的脑回路。 难道说熊孩子的思维模式,永远都是这么清奇的么? 斐潜还真以为袁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想到袁尚上来就表示请骠骑将郭图和逢纪二人流放…… 斐潜看着袁尚,评估着。 袁尚的这个脑袋里面是不是一半是水? 有人说熊孩子永远都是作死小能手,斐潜之前还觉得说未必全数都是如此,但是今天见到了袁尚,斐潜忽然觉得,其实多少也是有些道理的。 袁尚是怎么想的呢? 斐潜不想当场就找袁尚纠根察底,其实多少也能猜的出来一些。熊孩子大多数的行为模式,都围绕着自我为中心,吸引目光为准绳的来运作的,所以袁尚当下请求流放郭图和逢纪,其实也就是为了确保这两个要点不丢失…… 可问题是,一个袁尚换另外两个人,逢纪和郭图,值得么? 斐潜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三公子之意,某已知悉。如今三公子初至关中,一路也是劳累,不如暂且休憩,余事稍后再论不迟……』 袁尚无奈,便只能是先行告退,跟着护卫一同退了下去不提。 一旁的庞统也是摇头,说道:『此人……哎……一则是表其无害,恐主公疑而戮之,二来冀州之失,其未必心中对二人无怨,三者么,便是知晓郭逢二人,口舌犀利,恐不利于己身,便先发制人也……』 斐潜微微点点头,说实在的,能在士族大家里面混出来的,再差都不差到哪里去,主要是心放在那里就是了,像是袁尚,基本上所有的行为言语都是围绕着他自己来运作的,所以当下做出这样的请求来,似乎也是很正常。 就像是后世熊孩子当中,老大为了争宠,将二胎给活活闷死的…… 至于搞死之后会发生什么,会不会有什么后续的问题,在那一刻,这些熊孩子或许有意识到,但是自动屏蔽了不去想的。 这就牵扯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这些熊孩子是怎么养出来的? 熊孩子的产生跟家庭的贫穷和富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因为经济条件不好的家庭里面,同样也有熊孩子的产生,所以更多的是和其父母,也就是其最初的教育、生活环境相关。 而且身教明显更重要。 想一想袁绍身边的都是什么人,然后袁绍自己又是怎样做的,那么养出了袁尚这样的熊孩子,似乎也就成为了一种必然。 『派人在渭水河畔,寻觅一地,修建庭院……』斐潜缓缓说道,『慢慢建,不着急……但是要表示此府邸是给刘、袁二人所建就是……』 刘是刘琦,袁便是袁尚了。 斐潜之前还想着刘禅,结果忽然想起来,刘备生刘禅的时候应该是在赤壁之战前,所以才有赵云奶阿斗的事情。现在么,刘禅这个家伙,怕连个影子都还没有呢…… 所以要不要这一段时间留着老刘头在长安多待些时间,让他死命劳作一下,好歹他家也有几块田,指不定那块田就长苗了不是? 然后等老刘头生了崽子,就将一同收拢在府邸之中,将其往熊孩子的方向培育。 所以对付熊孩子最好的方式是什么呢? 如果是自己的孩子,那就是好好抽一顿,越早抽越好。 如果是别人的孩子,那就是好好的夸奖一顿,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因为有熊孩子出没的地方,必然有熊父母,然后迅速撤离,退到熊孩子能折腾的范围之外去…… 想想看,熊孩子的父母都不着急不在意,身为外人又何必着急? 所以渭水南岸的那个即将新建的庭院,便称之为『飞熊轩』如何? 又霸气,又含蓄。 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是姜子牙那个飞熊呢…… 很好,就用这个名字了。 斐潜忍不住仰天哈哈笑了两声,让一旁的庞统有些莫名其妙。 『郭、逢二人么……』斐潜收了笑,说道,『放到参律院去,如何?』 庞统也是笑了出来,点头道:『如此甚妙!』 虽然说郭图和逢纪两个人在历史上的评价不是很好,但是作为士族子弟,多少也是知道律法等一些东西的,所以一方面也算是物尽其用,另外一个方面也是给韦端怀里塞沙子,而且还是两大包…… 至于郭图和逢纪会不会联合起来,去斗韦端,亦或是韦端这个地头蛇去欺压郭逢二人,都无所谓了,反正狗咬狗一嘴毛,斐潜也懒得管,只要能将自己交代下去的事情办好就行。 反正本身建立参律院的本意,就是让这些闲着没事干的士族子弟相互狗咬狗的…… 斐潜正和庞统安排事项的时候,忽然有兵卒急匆匆而来,送上了紧急军报。 斐潜打开一看,呵呵笑了两声,然后说道:『曹孙二人,终战矣!』 说完,斐潜便站起身,和庞统一同出了议事厅,然后转到了后面的东侧堂之中。 『掌灯!』跟在斐潜身后的黄旭下令道,旋即东侧堂之内的灯火陆续被点燃,顿时灯火通明,将堂中的几个巨大的桌案照得清清楚楚。 沿着东侧堂的南北走势,是四张大方桌子,最北面的是冀州北部以及幽州的沙盘,而中间的是冀州南部豫州北部兖州青州一带的沙盘,再往南一张就是从豫州南部徐州荆州一带,最后一块大方桌子上的沙盘,自然就是江东了。 只不过江东的很多地方都还不是很清楚,所以在江东那一张的沙盘之中,还有大部分区域是空白的,写着未知二字。 西侧堂之内,也有同样四张方桌,从并北到川蜀,都有设立。交趾和雪区大都是空白,所以也没有囊括进去。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眼前的场景了,但是庞统依旧是不由得长吸了一口气。 这种类似于游戏当中的上帝视角,对于庞统这样的汉代人来说,无疑是一种相当强烈的刺激和震撼。 但是对于斐潜来说,就有些司空见惯了。 因为汉代工艺和制图技巧的问题,整体上还有很多不足,这些沙盘在斐潜眼中就像是后世当中的那些精致的沙盘然后打了双层的马赛克一样,细节模糊到了不行,但是大体上作为战略分析和战兵推演,还是够用了。 荀攸也得到了斐潜召令,匆匆赶来,然后近前一看,微微皱眉,有些惊讶,『竟是合肥此处?』 斐潜微微点头,然后示意庞统将军报给荀攸过目。 这算不算是赤壁之战的历史性修整? 若是算,那么时间提前了这么多啊…… 若是不算,那么将来会不会还有下一次的赤壁大战? 庞统趴在沙盘边上,眉头紧皱,『怕是江东不妙矣……』 不管是斐潜还是庞统,都没有想到这一次曹操和孙权之间的这一场战斗,竟然会那么的重要,甚至是影响深远…… ……( ̄。。 ̄)…… 江陵城,在程普的围攻之下,显得困顿无比。 周瑜虽然说不愿意速攻,但是程普既然带着兵卒冲上去了了,周瑜也自然不可能是干坐着,什么都不做,多少也是要配合一下,于是乎江陵城上下,顿时血雨腥风。 江陵城池不算小,所以在城中的百姓和士族等人也是不少,再加上这些荆州士族子弟原本在城外的庄客,仆从,还有躲避被江东军拉去做壮丁而逃进城中的四野之民,一时间导致江陵城人满为患,绝大多数的人,连一个可以蜷缩着躺下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是相互靠着,衣衫褴褛的躲在墙下街边。 围城自然是要进攻,不仅是为了保持自身的兵卒士气,也是为了持续给城中守军的压力,所以这几天之中,周瑜和程普联手攻了三次。 双方兵卒各有死伤,尤其是在城下这一块,层层叠叠的都是尸首。这些尸首都没有人去收敛,或是仰天,或是伏地,横七竖八,占据满了江陵城下的相当一大片的区域。 虽然说已经入秋,早晚是凉了,但是中午的气温依旧不算是低的,所以尸首很快的就进入了腐烂期,尸斑在凝固的血色之下绽放,蠕虫在红黑色的肉块上饕餮。 鲜血流到了护城河之中,即便是已经被引走了大半,但是依旧是东一洼,西一摊的就像是雨天之下乡野的泥路,只不过下的是猩红色的人血。 在尸首之中,有明显三条各自大概有两丈左右的通道,血水混杂着残肢、骨肉,遭受反复蹍踏后,已然化为了黏稠而污黑的泥浆,稍微涉足其中,就会粘在脚底上,而且怎样都不容易清除,就像是死去的冤魂残留不去,试图将死亡的气息传递到每一个经过的活人身上…… 周瑜和程普带领的江东兵卒,自然也算是骁勇善战的,而江陵城当中的荆州兵,为了活命,也是拿出了十二分的气力,所以一时之间就僵持下来,相互拉锯着,看最后是哪一方先崩溃。 然而,命运的绞索却并非在江陵城上下两方的手中,而是捏在了合肥之处,在曹操和孙权的手中。 就在周瑜和程普带领军队合围江陵,开始进攻的时候,曹操也悄无声息的从合肥荒城之中杀出,直奔江东而来! 若说当下这个时段之中,对于自己蜜汁自信的,自然少不了孙权孙大少爷。孙十万历史上死磕合肥五次,次次都送大礼包,以至于曹操都感叹,『生子当如孙仲谋!』 正常来说,作战之前需要特别关注地方动向,所以孙权对于曹操的活动应该是加倍关注,毕竟曹操也是孙权的一个潜在对手,说不得是随后一辈子的强敌,所以更是应该时时刻刻查看曹操一方的举动,并且根据对方的行为调整好自家的战略。 但是问题是能跑那么远的斥候,不好找。 曹操没有来合肥之前,江淮一带宛如鬼蜮,先不说要有出众的野外生存能力,虽然说不能像贝爷一样,见到什么都是鸡肉味咯嘣脆,但是至少要保证能活着通过无人区,并且还要打个来回。 第二个条件,至少要有一定的武力,毕竟乱世之中,孤身或是少数几人游荡数百里,即便是没有遇到对方斥候,隐匿在山野之中的贼寇和流民什么的也是不少,甚至还可能出现狼群虎豹什么的…… 同时,还需要第三个条件,就是对于地理,要有一定的知识,要判别方向,要不然估计出得来,即便是掌握了一手的资料,想要回去的时候忽然不知道走那边了,那就是相当的悲催了。 孙权又不像是斐潜,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培养多种模式的侦测,从商队到内线,从民间到军队,相互补充之下才有比较清晰的信息来源渠道。 孙权并没有充足的,强大的,经验丰富的斥候部队,所以孙权开始作战的时候,其实对于周边的情况的掌控力,是漏洞百出的。 这样很危险。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大问题,但是人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生物,当一个问题不好解决的时候,或者是短期无法解决的时候,往往会选择性的漠视,甚至是无视。就像是后世银行已经是弱势群体多少年了,依旧没有人去主动解决这个问题。 当曹操在合肥,如同猛兽一般潜伏在草丛当中的时候,孙十万还睁着萌哒哒的翠绿色的大眼睛,欣欣然的啃着江夏的草。 因此这一次缩减版的合肥之战,或者是叫江夏之战,在一开始的时候,孙权就吃了一个暗亏。 曹操汇合乌桓骑兵,号称雄兵十万,趁着孙权将主力转移去攻打江陵,便从合肥绕出,直扑江夏。 这一次,是曹十万。 孙权也知道虽然说曹操号称十万,但是数年转战,从豫州到冀州,再到和骠骑将军交过了一次手之后,即便是原先有十万兵,现在也是不足数了,再加上粮草也未必充裕,兵卒也肯定疲惫,其战斗力肯定比不上全盛时期的曹操了…… 否则的话,也不会在许县之下和斐潜和平分手,各找各妈了。 至于乌桓骑兵么,虽然说数目倒也不少,但是若说塞外胡人骑兵等次,还是鲜卑排老大,西羌排老二,乌桓么,大概勉强算个小三,所以战斗力也就那样,不算是什么非常可怕的对手。 因此孙权在知道了曹操来袭之后,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孙家血统内的血勇因子便翻腾起来,召集了手下商议,准备正面和曹操对肛! 毕竟骠骑将军不足万的兵卒都能肛得下曹操,自己在江东训练准备了这么久,而且还是拒城而守,害怕挡不住乌合之众的曹操? 现在若是整体来看,就像是两条贪吃蛇,一条是孙权,一条是曹操。从荆州江陵企图通过荆州这个中原门户扑向许县的是孙权,而曹操则是通过江淮合肥一线绕过来咬孙权在江北的唯一落脚点江夏。襄阳是华夏中原旋转门,不管是去关中,去许县,还是去川蜀,去江东,都可以,江夏则是孙权落脚点,落脚点一丢,北上的部队和江东的根据地便同时受到威胁,所以双方都不可能愿意让对方得逞,因此现在的关键自然是谁能先突破,谁就能够一口气通吃。 因此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相当惨烈的环节,一方面孙权下令让周瑜和程普要迅速打通江陵通道,直扑曹操后路,而曹操这个方面也是想要拿下还没有完全修复的江夏,将江东兵卒切成南北不能兼顾的两端。 纵然江夏原先的防盗门质量多么好,设备多么过关,但是如今已经是被第三次撬大门了,所以对应起来多少有些吃力,幸好是鲁肃献出了一策,故意露出了水门的破绽,引诱曹军进攻,然后狠狠的收拾了一番曹军的先头部队,也振奋了自家的士气。 但是随着曹操亲自赶到了江夏,整体的局势就渐渐的向曹操这一方倾斜。 多年在战场上厮混的曹操,又在白马官渡等和袁绍有了长时间对抗的经验,自然不害怕和孙权正面对抗,一上手就建立了多层次的联营,将江夏围堵起来,甚至都没有大规模的进攻,只是有条不紊的围堵,修建地道土山投石机,一样都不少,持续不断的向江夏城中施压,似乎要以堂堂之兵,正面取胜。 曹操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点都不急,但是实际上却急的要死要活的,毕竟从出征冀州到现在,兵卒南北调动,两三年都在野外作战,这要说对于士气没有任何影响,怕是鬼都不相信。如今是整体局势占据有利,所以暂且看不太出来而已。 如果长时间拿不下江夏,自然士气就渐渐崩落,到时候曹操自己都觉得很难再次收拢军心,重振意志。 于是乎,曹操看着在攻城战之中显得有些无所事事的乌桓骑兵,心中就开始盘算了起来…… 『蹋顿单于……』曹操笑眯眯的说道,『江东富庶啊,据说粮草之多,连仓廪都放不下,金银锦缎之多,连仓库门都锁不上……蹋顿单于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若……某最近收集了些船只,正好可以帮助蹋顿单于兵进江东……某也不多要,所获之物就各半而分如何?且不知蹋顿单于,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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