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师兄想做我药渣》 当年 如果有的选，程野秋希望自己能够提前一年、一个月重生。 不，提前一个时辰都可以。 “既入了剑峰，便要守剑峰的规矩。练气弟子分别受各院师兄管辖，日常丹药用度则来掌事堂领取……” 掌事师叔的训话在上方飘荡，程野秋悄悄抬起手，掌心躺着一枚莹润青白的玉佩，上面浮雕着一柄从中断开的剑；翻过来，剑的后面还标着“子二”两个字。 这是清尘宗剑峰的标志，代表程野秋在一个时辰之前选择了剑宗作为自己修炼的方向，并归在“子二”号院里。 也是他上一世悲剧的开端。 程野秋垂下眼眸。 掌事师叔终于啰嗦完繁缛的规矩，挥挥手让他们从外门收拾东西搬去各自院里。 程野秋跟着人群离开掌事堂，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天空。 清尘宗的护宗大阵在天上渲染出一道一道宛如云气的涟漪，仿佛天空是一面巨大的湖。 程野秋已经快忘记自己上次看到天空是什么时候，一时竟然看呆了。 直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程野秋身体一抖，快速向前走了两步。 一回头，才认出来这人是和自己同批进门、关系不错的弟子符青。 符青有些诧异地看着程野秋跳开：“野秋，一惊一乍的干什么，你分到哪个院里了？” 程野秋回过神，下意识道：“子二。” 符青惊叹了一声：“竟然分到了宋师兄那里！你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听到“宋师兄”这三个字，程野秋的肩膀忽然颤了颤。 符青没有察觉：“先不说了，走，快回去收拾东西赶紧进剑峰。” 正式成为练气弟子、进入内门，谁不是兴冲冲地想赶紧搬进剑峰里呢？ 程野秋抿了抿唇：“你先去吧，我有点事。” “成，回头再找你。” 如果能够早一个时辰重生，程野秋一定不会选择剑峰。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除非他想离开清尘宗，否则根本没有提出换峰的权利。 程野秋没急着搬家，先去掌事堂把相关的规矩都看了一遍，到了午后，才去过去外门子弟们居住的院落，在不少还没入门的弟子羡慕嫉妒的恭维中收拾了东西，到了剑峰。 位于山腰处的向阳院落，层层叠叠倚翠伴红，抬头就能看到天际；周围灵气缭绕，迎客松和湘妃竹在灵气的滋润下浓翠欲滴，枝繁叶茂，称得上极好的修炼之处。 程野秋刚进院子，就看到院子中间站着一个一身纯白道袍的男子。 见到那个身影，程野秋全身一震，一股从骨子中泛起的恐惧和更深处的痛恨席卷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僵立在那里不能动弹。 “程师弟，这么巧，你分到我这里来了。” 温文尔雅的声音响起，宛如清风朗月，温和亲近，落入程野秋耳中却好像从九幽之音。 不过这一瞬间，程野秋已平复下内心的情感，唯恐对面发觉，低下头道：“宋师兄好。” 宋酒尘。 剑峰的首席大弟子，相貌英俊潇洒、为人温和谦恭、修道天赋极高，年纪轻轻已经突破到养神期，距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得到剑峰乃至整个清尘宗上下一致的夸赞和期许。 然而只有程野秋知道，这幅锦绣皮囊下拥有一颗多么冷漠、自私又残忍的心。可惜就算是前世，他被宋酒尘迷惑，飞蛾扑火一般使劲往宋酒尘身上靠，最终把自己的命都送了。 程野秋低着头，生怕只要抬起头来，就会将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 宋酒尘心细又多疑，哪怕现在的宋酒尘还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天星骨”，贸然展示出敌意恐怕也会招徕祸患。 “听说你恰好来到我这里，师兄特意在这等你，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程野秋自然不相信这种鬼话，依旧低着头道：“多劳宋师兄费心，我正要收拾东西，来不及招待师兄……” 宋酒尘安静了片刻，再开口的声音带着笑意：“倒也是，你去忙吧，等你闲了，师兄再来找你。” 听着宋酒尘踏剑飞走的声音，程野秋才在心底松了口气，慢慢抬起头，内心不免泛起一丝疑惑。 虽然前世入清尘宗的时候已经久远得记不大清，但宋酒尘当时有这么主动么，竟然亲自到这里来迎接他？ 程野秋转念一想，唇边又挂上了一丝自嘲： 是了，前世这个时候他对宋酒尘已经充满了感激和信赖，得知自己就在宋师兄手下，满怀欣喜地直接找宋酒尘去了，自然不用宋酒尘热情。 …… 清尘宗练气弟子的住所是大约五六十方的内屋，带一个两三百方的小院，能让弟子们平日打坐修炼和练剑即可。 程野秋坐在粗糙的木床上，望着窗外的晚霞怔怔发愣。 重生回来的时候他正在掌事院里，应付着师叔师兄弟，直到现在才有功夫静思一番。 他抬起手，就着夕阳灿金的光，看到自己纤细白皙、年轻光滑的手腕。 入剑宗的这一年的程野秋只有十六岁，但死在上一世的程野秋已经两百一十六岁。 对大多数修道之人来说，年龄不过是虚的，境界才是最重要的；但对上一世的程野秋来说，数着自己的寿数，是被囚禁在小洞天中唯一能够能够打发时间的事情。 他的体质特殊，骨与血天然就是上好的药材，被修真界称为“天星骨”，是一等一的唐僧□□质。若被人发现，掳去做炉鼎都是好的，剥皮拆骨、活人炼丹都不无可能。 事实上，在前世后来的岁月中，他确实一直被囚禁在宋酒尘的小洞天中。 在被宋酒尘囚禁之前，程野秋对宋酒尘充满了依恋和信赖，宋酒尘一丝笑容、一个眼神都能让他欢欣许久；在宋酒尘一次身受重伤的时候，他便偷偷割了自己的心头血，让宋酒尘能不毁境界完好如初。 然而，到底是他认错了人。宋酒尘伤愈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哄骗到小洞天中，随后用赤金锁将他永远锁死在那里。 宋酒尘每隔一阵子会来汲他的心头血，甚至硬生生折断他的肋骨、腿骨拿去炼丹。 天星骨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不能再生。 到后来，程野秋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躺在席上仰头等待死亡。在两百年的酝酿中，对宋酒尘的爱慕敬仰已经悉数化作了仇恨和恐惧。 因此对那时的程野秋来说，死亡并不痛苦，反而让他有种彻底安心的解脱。 他死之前还有闲心猜测，宋酒尘回来看到一具干枯的尸体会是什么感觉——想必是愤怒他宝贵的“药材”就这么没了吧？ 他这身修真界最珍贵的活人参“天星骨”，就算以宋酒尘当时的境界，恐怕都很难再找一个。 只是若死了倒也干净，为何一睁眼，又回到了最初？ 程野秋望着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心思也慢慢冷静下来。 既然重活一次，他自然不能重蹈覆辙。 上一世，他一直小心隐藏着天星骨，但到底和宋酒尘走得太近，全身心都献给了宋酒尘，而宋酒尘心机深沉，蛛丝马迹暴露多了，自然也就窥见他的秘密。 程野秋看了眼摆在桌上的玉牌，内心再度升腾起抑制不住的懊恼痛恨。 若他能再早些重生就好了。 哪怕是上一世，他选择剑峰也不是因为自己想要修行剑法，而是因为宋酒尘在剑宗。 从一开始就看错了人，程野秋只恨自己有眼无珠。 只是懊恼无益，程野秋压下情绪，转而思索应该怎么办。 他唯一的好处，大概也就是对自己的情绪控制得极好了。 清尘宗的规矩不算森严，但不同峰之间的修行方法天差地别，若朝三暮四贪多嚼不烂，不但修行无益，反而有自毁之危，因此宗门禁止弟子随便转峰。 若有例外，一是峰主相中了别峰弟子去讨要，二是犯了规矩被逐出去，三么……就是在十年一次的弟子比试中拔得头筹。 第一条路就不敢想了，程野秋自认为修道资质平平，唯一有价值的便是天星骨，但且不说他自己都不知道天星骨应该如何修炼，单说把天星骨暴露出来，那依然是把自己的命运交付他人之手，无非换一个宋酒尘。 至于后两条路…… 程野秋斟酌片刻，决定暂且考虑第三条路，第二条路备选。 想要犯下不大不小的错，刚好被逐出剑峰而不是被一剑斩杀，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更何况…… 程野秋默默攥紧了拳头。 既然老天给了他纠正自己错误的机会，他怎么能像前世一样只顾着逃避和躲藏？既要修道，为何他不能行？ 只是在一众弟子中拔得头筹委实不容易，他初入练气期，和那些已经快要筑基的师兄们比希望渺茫。 天星骨虽然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活药材，但这种体质对程野秋本身修炼来说不但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严重拖他的后腿。 比如现在，程野秋运转完一个大周天的灵气吐纳，本该储存在灵脉中的灵力却被天星骨直接吸收得干干净净，没有给他留下一丁点。 程野秋睁开眼，皱着眉。 和前世一样。这样以来，不论他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在供养天星骨而已。 就在程野秋思索应该如何尽快提升自己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御剑落下的气流声，随后熟悉的温声响在门口：“程师弟，你睡下了么？” 程野秋听到宋酒尘的声音，眉头便拧成了一个结，再度深悔自己重生得太晚。 若再早几个月，他和宋酒尘的关系必不这么亲密。 他很想假装睡下，但宋酒尘已到了养神期，灵识怕是将他看得清清楚楚，装也装不得。 想到这里，程野秋忽然内心一凛，提醒自己千万要小心，哪怕不当着宋酒尘的面，也不能露了馅。 他调整好心情，打开门：“宋师兄晚上好。” 做足了心理准备，程野秋终于可以确保自己不会流露出恨意的情况下和宋酒尘对视。 宋酒尘的模样极好，身材高大，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微薄的唇角始终噙着一缕柔和的笑容。尤其是他的一双眼眸，温情缱绻，看谁都像带着柔情，只一眼看上去，就能叫人心生好感。 饶是程野秋对宋酒尘满怀恨意，只第一眼看上去依然恍惚了一瞬。 他有太久没有见过宋酒尘伪装的模样，以至于陌生得让他有些恶心。 宋酒尘进了屋坐下，寒暄了两句，从怀中摸出一个赭色布袋，含笑道：“这一点上修炼的东西我如今用不着，丢了又可惜，刚巧程师弟来了，就赠予程师弟，愿程师弟修为精进，早日筑基。” 程野秋略微怔了怔。 前世他拜入剑峰后，宋酒尘确实送了他见面礼，但不过是一把飞剑，现在什么东西竟然还要用储物袋来装？ 不得不说，宋酒尘这套说辞谦和有礼，施恩又不过分压人，程野秋若不是识破他的真面目，现在怕是感激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但现在程野秋只在内心冷笑，生怕自己露了情绪，连忙低头接了过来。 等程野秋接过储物袋，宋酒尘又笑道：“程师弟有什么修炼上的问题，也可以问我。” 程野秋依然低着头道：“多谢师兄，只是刚来剑峰，还没听过授课，还在吐纳灵气。” “明日刚巧是我授课。”宋酒尘道，“我给你预留个前面的位置。” “多谢师兄。” “谢什么。”宋酒尘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我与程师弟一见如故，不过些许小事。” 说完之后，宋酒尘环顾周围一圈，稍稍蹙眉，“这里的环境到底不大适合修炼。刚巧我的院子冷清，程师弟要不要搬过去？” 程野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哪怕是客套话，前世宋酒尘也没这么殷切。难道自己今天磨蹭了一下午没去找宋酒尘，宋酒尘便这么心急地过来找他？ 虽然想不明白宋酒尘的态度为什么发生了变化，程野秋可不想再次羊入虎口。 他以自己刚入剑峰不好太张扬为由，拒绝了宋酒尘的提议。 宋酒尘也没有失望，只颔首道：“是我考虑不周。” 不知道为什么，程野秋总觉得今天的宋酒尘有些啰嗦，又寒暄了好一会才把人送走。 宋酒尘走后，程野秋细想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便顺手打开储物袋看了眼。 储物袋里是一些灵草和培元丹，都是适合练气弟子修炼积攒灵力用。 程野秋正觉得自己想太多，目光扫过一株灵草，忽然内心一个激灵。 他拨开灵草的叶子，看着叶片间夹杂的米粒大小的褐色种子落在桌上。 绯兰草籽，能够疏导灵力强健骨骼。 对寻常练气弟子而言这种灵草基本没有用，但是对身负天星骨的程野秋而言，绯兰草能够加速灵力被天星骨吸纳的效率。前世他被宋酒尘囚禁之后，宋酒尘便用绯兰草和其他灵草炼制丹药逼他服下，好让他的天星骨更加精益。 程野秋拳头捏紧又放开，忽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猜测。 过去他一直以为，是他为了救重伤的宋酒尘而割了心头血给宋酒尘的时候，才让宋酒尘发现了他的天星骨……但现在看来，或许更早？早到从一开始他就掉进宋酒尘的蛛网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预收求大家康康~ 《退役无限流npc帮我拍电影》，类似于经营文？ 文案： 宁秋白是条佛系咸鱼，佛到闯无限流游戏都不积极，结果被人坑死。 没想到死后人品爆发抽到“再来一张”，获得另类通关方式。 嗓子哑了的塞壬、少了发条的玩偶、不能飞的虫怪…… 宁秋白的任务是给这些退役的无限流npc提供再就业岗位和心理辅导。 宁秋白：“……无限流游戏也内卷得这么厉害了？” 他看了一圈招聘报告，挠挠头，“要不咱们拍电影吧。” 从短视频到微电影，从小平台到大影院。 恐怖片、特效片、悬疑片、爱情片……看似特效，实为写实。 数年后，斩获国际电影金星奖的宁秋白接受记者采访。 记者：“您的电影配乐诡异却令人着迷，请问是哪位大师创作的作品？” 宁秋白：“是塞壬。” 记者：“您的电影特效宏大真实，被各大公司模仿研究，请问您是如何攻破技术关隘的？” 宁秋白：“都是工作人员自己的技能。” 记者：“您拍了这么多年电影，男主角始终只有一个，堪称您唯一的缪斯，请问您和盛鸣是什么关系？” 宁秋白：“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那可是游戏里杀人不眨眼、积分排行榜第一的大佬玩家，不知怎么也成了他心理辅导的对象，天天威胁他不给事做就杀人。 记者转头去问盛鸣：“盛鸣怎么看？” 盛鸣扫了宁秋白一眼，微微一笑：“生死相许的关系。” 宁秋白：“……” 说清楚点，什么生死？ 封面@alei、雷 洞天 这个猜测如同兜头一碰冷水浇下来，让程野秋顿时一个激灵。 若果真如此，难怪宋酒尘看自己没有像过去的一年一样眼巴巴地凑过去，便亲自过来找他，想来是怕他看中的这味“药材”被别人捡了漏，务必要牢牢把握在自己手心。 程野秋当初从家中逃出来之后便被清尘宗的人捡到，当时同意带他回清尘宗的就是宋酒尘。 前世入门时孤苦无依，对做主收留他的宋酒尘满怀着感激，心里眼里只有宋师兄一个人……如今想来，难道宋酒尘当时就已经看出他身上有天星骨了？ ——想不到他们之间连一开始那点温暖都是假的。 程野秋自嘲地笑了笑，心情奇异地很快平静下来。 对宋酒尘来说，做出这种事可太正常不过了。 虽然现在还不好确定宋酒尘真的已经知晓，但程野秋可不敢拿自己的命运来赌。 他深吸了口气，很快想通了现状。 因为他没有巴巴地跑去宋酒尘那里讨好，宋酒尘亲自来找他，多给了些东西笼络，等他逃不出宋酒尘的手心，自然就会沦落到前世那样的下场。 好在宋酒尘再怎么心机深沉，也算不到自己竟然是重生回来的。 若他突兀地和宋酒尘一刀两断，以他现在的实力，宋酒尘撕破脸，他依然没有任何胜算。 程野秋已经发现，他现在最欠缺的就是自身的实力。 前世的他发现天星骨修炼进展极为缓慢、而宋师兄屡次流露出亲昵之意后，几乎完全放弃了修炼，只想着怎么讨宋酒尘的高兴——后面的境界还是宋酒尘为了提高天星骨的质量强行喂丹药把他提上来的。 ——丹药…… 程野秋心中忽然一动。 清尘宗内不同峰修炼的方式不同，像剑峰便是以呼吸吐纳与灵剑交织，借剑修身；而药峰则是以淬炼丹药为主，乙木青气哺育灵草，炼成丹药之后反哺己身。 前世宋酒尘既然能用丹药强行提升他的境界，他自己难道不行？ 清尘宗给低阶弟子提供兑换丹药的途径，但是要弟子们为门派贡献、或者拿灵草灵石来换。 当然，很多灵草其实自己找药峰的弟子炼丹更划算。 程野秋目光落在宋酒尘送来的灵草上，眼眸中闪过一丝警惕。 他可不敢吃宋酒尘的灵草。 谁知道宋酒尘给他的灵草中混了什么东西？ 程野秋拿起一株灵草端详了片刻。 一点奇妙的触感自他的指尖传来，在体内盘旋一圈，渐渐消散。 程野秋不知道这株灵草叫什么，但已经明了它固本培元、性情阳和的特性。 这也是他前世被囚禁的过程中发现的天星骨的用处，能够辨别灵物的性质。现如今用来分辨灵草倒是很实用。 按照天星骨的检测，这些灵草除了绯兰草之外都是一些固本培元的药材，不但适合天星骨而且品质极高，恐怕对现在的宋酒尘来说拿这么多送人也得肉痛。 若没有绯兰草籽，程野秋或许还真有那么一丝愿意相信这个时候的宋酒尘是真的将他当作一个听话的师弟在爱护。 看到这些药草，程野秋心里直犯恶心。 他也不管储物袋里还有什么，把灵草都塞进去，趁着月色悄悄地出了门。 剑峰背后有一处山崖，山崖下面是瘴气谷，饲养着不少用来试剑的灵兽。 程野秋一扬手，直接将宋酒尘给的储物袋丢了出去。 下面一阵灵兽的吼叫，不知道被哪只灵兽抢到。 哪怕天星骨鉴定灵草没什么异常，程野秋也不敢把宋酒尘的东西留在身边。 被宋酒尘囚禁之后，他曾经逃出过一次，但因为身上穿的衣衫被宋酒尘下了咒，没有跑出多远就被抓了回来。焉知宋酒尘现在没有在这些东西上动手脚？ 真要灵草，他自己去找。 程野秋一转身，忽然听到一个略带傲气的声音：“你在这里干什么？” 程野秋一怔，抬起头，恰好看到眼前半空飘着一个一身宝蓝色道袍的俊美少年，正神色不善地看着他。 程野秋眨了眨眼，低声道：“见过凌师兄。” 凌师兄抬着下巴道：“深更半夜，你偷偷摸摸在这里干什么？” 这位凌师兄的口气虽然不好，听在程野秋的耳中，却让他感到了一丝难得的暖意。 剑峰按照境界和资历排辈，宋酒尘是剑峰首席二弟子，而大弟子就是这位凌歌笑。 凌歌笑为人孤高傲慢，除了能入他眼的，其他人皆是土鸡瓦狗，莫说师兄弟，就是师叔伯辈分也不假辞色，因此在剑峰里一向无人敢亲近。唯有宋酒尘和凌歌笑关系甚好，能说得上几句话。 前世程野秋跟在宋酒尘身后团团转，不知道被凌歌笑讥讽过多少次，本对凌歌笑没有任何好感；但偏偏他被囚禁在宋酒尘的小洞天中的一段时间后，凌歌笑不知为何进了来，发现他之后大为震惊，毫不犹豫地将他放了出去。 尽管那次逃跑没有成功，最后还是被宋酒尘抓了回来，但程野秋依然很感激凌歌笑的援手。 程野秋恭敬地道：“弟子初入剑峰，一时睡不着，出来散散心。” 凌歌笑蹙眉端详了程野秋一会：“你是经常缠着宋师弟的那个吧？下面是灵兽崖，莫要给灵兽喂奇怪的东西，否则出了问题，你以为你赔得起？” 程野秋知道凌歌笑看到自己向下丢东西，内心一提：以凌歌笑的修为和他与宋酒尘的熟悉程度…… 凌歌笑又皱起了眉：“方才那东西有宋师弟的气息。你丢了什么？” 程野秋心念疾转，镇定地低头道：“宋师兄赠了我一些灵草，我本是想趁着月色看一下灵草的天地造化，不曾想不小心失了手，掉了下去。” 这个解释虽然很苍白，但以凌歌笑的傲气，问这个的目的大约不是真的好奇他为什么丢东西，只是单纯借机讽刺他两句，让他识相一点离宋酒尘远远的。 果然，凌歌笑脸上流露出一丝嫌弃：“宋师弟送你的东西，你竟不好好珍藏，白瞎了宋师弟的好意。还不快回去？” 程野秋心里松口气：姑且算混过去了。若凌歌笑对宋酒尘提及此事，宋酒尘没有亲眼目睹，也不会突兀就怀疑他。 知道凌歌笑对自己的印象不好，程野秋没有多说什么，只低着头离开。 凌歌笑看着这个练气弟子的背影，有些疑惑地捏了捏下巴。 这个师弟之前一直缠在宋酒尘身边，毫无剑修勇猛直前的精锐之气，让他很看不顺眼……但是今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程野秋的气质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 第二日，程野秋来到玲珑堂，寻找宗门任务。 分派任务的师叔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位师侄才入练气吧？此时应该好好打坐吸纳灵气才是。” 程野秋不好说自己根骨特殊，吸纳灵气无用，只道：“多谢师叔教诲，只是弟子有些别的需要。” 玲珑堂师叔摇摇头，丢给他一面铜镜：“在里面挑吧。” 铜镜上显示出一行一行水渍般的字样，滚动一条条任务。 程野秋仔细挑选了一会，找到去雷木小洞天采集灵石的任务。 小洞天是清尘宗自己的秘境，是从大世界本身独立出去的小世界，因着空间结构不稳定，灵气与大世界区别极大，不适宜修炼，倒很适合生长一些奇花异草。 自然，也有一些未经驯化的灵兽，有不少风险。所以低阶弟子进入小洞天，一般由高阶弟子带队。 还有一个选择雷木小洞天的缘故，便是程野秋记得他入剑峰之后不久，雷木小洞天内降生了一件玄物，后来被药峰的寒月真人得了去。 程野秋自然不指望自己能浑水摸鱼，只是玄物降生时，小洞天内灵气会比寻常活跃，方便修炼；寒月真人在雷木小洞天，其他峰的首席弟子便都很懂事地不去打扰，他便可以安心在雷木小洞天里凝练天星骨。 程野秋抵达小洞天的入口，诧异地看着飘在半空那个宝蓝色的身影。 凌歌笑？ 程野秋又明悟过来：大概只有凌歌笑这种傲气凌人的天才，才不管避嫌不避嫌。 凌歌笑一脸不耐地平躺在飞剑上，闭着眼睛道：“人齐了吗？齐了我们就走。” 就在他准备带弟子们进入小洞天时，忽然被人拦下：“凌师兄，等一下。” 程野秋神色微微一变，瞬间低下了头。 凌歌笑对宋酒尘的表情立刻和缓下来：“宋师弟怎么了？” 宋酒尘飞到他身边，含笑向下看了一圈：“雷木小洞天里比较危险，这些师弟里有不少低阶弟子，我带一些去云水小洞天。” 凌歌笑自然乐得：“正好，省的我费劲照顾他们。” 宋酒尘扫了一眼下面的弟子，笑道：“诸位师弟若有担心的可随我来，你们的任务在云水小洞天亦可完成。” 这些低阶弟子都知道宋酒尘温和谦恭、凌歌笑傲慢冷漠，自然都呼啦啦地向宋酒尘那边涌过去，只剩下少数几个人留在凌歌笑这里。 宋酒尘的目光落在程野秋身上。 程野秋低着头，依然能感受到宋酒尘的疑惑。 ——在宋酒尘的心中，恐怕会觉得只要他出现，自己就会毫不犹豫地跑到他那边去吧。 “程师弟，你境界尚浅，贸然去雷木小洞天，恐有危险。” 听到宋酒尘的声音，程野秋定了定神，恭敬地道：“多谢宋师兄关爱，弟子不过是去小洞天见识见识，想来无妨。” 宋酒尘眸光微垂，转头对凌歌笑道：“既然如此，凌师兄多帮我照顾一下程师弟。” 这话一出，不少低阶弟子都隐晦地打量了一下这个被宋师兄特别关心的弟子。 凌歌笑撇撇嘴：“知道了知道了。” 宋酒尘又在自己身后的弟子中看了两眼，有两个弟子站了出来，又回到了凌歌笑的队伍。 程野秋顶着众人各异的目光，眉心微蹙又快速松开。 前世这一类的对话倒也经常出现。那时候他满心欢喜觉得宋师兄对自己特别相待，却没想过这些话说得多了，在别人眼里，他就与宋酒尘绑定在一起，彻底变成宋酒尘的小跟班。 而做宋酒尘的小跟班，又有什么用？平白遭低阶弟子们嫉妒，却也从未融入宋酒尘所在的环境，单从宋酒尘的好友凌歌笑对自己向来看不起的态度便知道结果。 而且……宋酒尘倒是仔细，还叫人看着他。 进了雷木小洞天，凌歌笑对程野秋依然没什么好脸色：“你拿着这个，有危险就捏碎，我会过来。” 程野秋道了谢，凌歌笑继续躺在飞剑上睡觉。 那两个同样是剑峰的弟子凑了过来，个子矮的那个满脸不加掩饰的鄙夷，个子高的那个嘴里的话倒是还客气：“程师弟，我们一同探索，彼此有个照应，如何？” 程野秋知道这两个人是宋酒尘的拥趸，故意流露出一丝害怕的表情：“雷木小洞天里雷声如此之大，我倒是觉得有些不安……便在附近两三里地里转转吧。” 个子矮的那个顿时“嗤”地笑出声来。 ——两三里地够干什么的？ 另一个表情也不自在了起来：“程师弟如此谨慎虽是好事，只是若如此，岂不是白费了来小洞天的机会？” “两位师兄修为高深，不妨深入探测，我就在凌师兄附近吧，若有危险，凌师兄也赶得及。” 凌歌笑在飞剑上睁开一只眼睛扫了这边一眼。 那两个弟子果然不甘心浪费机会，不再要和程野秋组队，结伴去了。 程野秋这才动身，向和他们相反的方向踏出脚步。 …… 雷木小洞天永远处于下雨状态，天上时不时就有闪亮的雷电劈下来。拜雷电所赐，这里有很多雷属性的天然灵物。 程野秋一个人没有按路走，只看着那些形状比较稀奇古怪的灵草灵花，上手摸一摸，用天星骨感应一下，若有价值就带上。灵草附近多有灵石，刚好可以带回去给宗门交差。 大约过了两三日，程野秋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盘算了一下价值，觉得兑换成培元丹够自己用很久，正要打道回府，忽然听到一阵杂音。 他皱了皱眉，小心绕过一个山头，扫了一眼，顿时敛气屏声。 就在不远处，一条足有十几丈长的双头巨蟒盘绕在一株朱红色的花附近，和不远处的人对峙。 令程野秋诧异的是，那人看起来竟然只有七八岁，不知道是哪位同门的孩子。 巨蟒看似纹丝不动，实际上正慢悠悠地向那小孩蠕动。 程野秋抿了抿唇，思索着自己有什么法子能救人——最后发现，他唯一有用的就是凌歌笑给他的护符。 既然是救人，程野秋也就顾不上什么颜面不颜面的，掏出护符正要捏碎，忽然见那个小孩凌空飞起，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绕到巨蟒身后，一把拔了花，转身就跑。 刚巧不巧，就冲着程野秋这边来，一头撞进了程野秋的怀里，把他的护符都撞飞了。 程野秋下意识接住他，刚想说什么，就看到这孩子“咕咚”一声，一句话不说直接晕了过去。 巨蟒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四只怨毒的蛇瞳盯了过来。 程野秋傻眼了。 雷潮 天降横祸是什么感觉，程野秋今日算是明白了。 灵蟒的气压呼啦啦地压过来，程野秋被震慑一瞬，随后快速冷静下来，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好在他多活一世提前懂不少遁法，勉勉强强飞出蟒蛇口，躲到了一处山崖背后，用敛息术屏蔽自身存在。 蟒蛇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始终盘旋在周围，蛇尾在周围不停扫荡，眼看过不了多久，整个山崖就会被蟒蛇直接击垮。 程野秋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低头打量了一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孩。 小孩不知道是哪位师长的儿孙，像个瓷娃娃一般精致可爱，靠在程野秋怀里似乎已经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捏着抢来的那株朱花。 程野秋心念急转，已经想到了唯一的逃生之路。 ——把那个灵花还回去！ 程野秋试图掰开小孩的手，那小孩却突然醒了，攥紧了拳头：“这是我的！” 程野秋慌忙去捂他的嘴——但是来不及了，头顶直接响起了一声猛烈的蛇啸！ 电光石火之间，程野秋的心境奇异地再度平静下来，周围的一切环境都好像镜中光影一般投射在他的心湖，就连巨蟒咬过来的动作似乎都慢了一两分。 他看准时机，拔腿一跃，直接跳下了山崖。 空气中顿时传来小孩子尖细的惨叫声。 …… “都怪你，现在不知道到哪里了。” 小孩趴在程野秋后背上，委委屈屈地道，“原来你不认路！” 程野秋没好气地道：“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掉到这下面来。” 雷木小洞天的面积可大得很，金丹境的师长都偶尔会进来，自然有很多练气弟子去不得的地方。 程野秋前世来过雷木小洞天几次，只能依据前世的经验摸索方向，寄希望凌歌笑能尽快找到他们。 只是走了好一阵子，程野秋总觉得自己在同一个地方绕圈子。 程野秋记得，小洞天内若有灵物孕育，天然会在周围形成一些法阵，以雷木小洞天的资质，法阵不会太强，根据灵力的方向，往灵物所在地前进，就是阵眼。还好他的天星骨天然能够感应这些灵物，能够辨别方向。 正往前走的时候，小孩忽然扯了一把程野秋的头发：“不能再往前走了！” “怎么？” 小孩撑起身眺望了一会，神色一变：“快、快跑！” 程野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前方陡然升起了一大片紫色的雷光！ 强横的雷电乱流席卷而来，宛如瀑布一样将地面击中成一片一片的焦炭，而整个雷木小洞天内的灵气猛然变得活跃而浓郁，没有被雷电击中的地方，青木迅速发芽生长，与雷电交相辉映，形成极为绚烂的盛景。 比雷电更加快捷的，是震慑了整个小洞天的威压。程野秋甚至能看到附近飞过来的遁光在雷光咆哮的一瞬间僵硬、然后坠落下来的场景。 程野秋迅速明白——他竟然不小心走到了玄物诞生的地方！ 那可是金丹境的寒月真人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收复的东西！ 程野秋到底有一世心境，迅速摆脱威压，快速向后飞遁，然而雷电已经咬在他的身后。 就在程野秋以为自己要葬身在雷电中的时候，一道剑光飞到他身前，替他挡住了咆哮而来的雷潮。 程野秋松了口气，松开下意识护住小孩的手臂：“凌师兄！” 凌歌笑脸色并不好看，手中的剑上萦绕着电光：“回去！” 程野秋知道自己留下只会碍事，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跑路的时候他顺便回头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在一片雷光中间，隐隐约约似乎有一对长长的……耳朵？ 一路上看到不少逃窜的遁光，程野秋总算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他回头看了一眼。 天空已经被无数的雷电染成了紫色，美丽又危险。 他们在雷木小洞天的入口处有一个小小的道观，放置了一些疗伤丹药、玉瓶、丹炉之类。 程野秋把那个小孩放下，自己反而不急着出去——从那股雷潮出现后，雷木小洞天内的灵气变得极为活跃，这个时候恰好可以修炼。 他吐纳的灵气绝大部分都会被天星骨吸收，只有在这种活跃的氛围内，才好提升自我。 小孩也没走，只跟着程野秋。 程野秋有些诧异：“你跟着我干什么？” 小孩道：“你救我一命，我看看有没有可以报答你的地方。” 程野秋哭笑不得：“举手之劳，我什么都不要，你还是赶紧找你长辈去吧。” 小孩歪着头看着程野秋不说话。 程野秋觉得这小孩子挺可爱的，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听话，我要修炼了。” 小孩拍掉他的手，撅了撅嘴：“不行，有恩必报是我的原则……先给你些灵石，我现在有事，等我出去之后再找你。” 说完给程野秋手里塞了个储物袋，一蹦一跳地转身离开了。 程野秋打开储物袋看了一眼，吓了一跳：这里面给的灵石几乎是他十年的弟子分例！ 这孩子是哪家被宠坏的小少爷？根本不知道随手丢出去的东西到底有多珍贵。 …… 按照前世程野秋知晓的消息，雷木小洞天内的灵气狂潮一共持续了七日，玄物才正式被寒月道人得到。 七日后，程野秋结束一个大周天，有些满意地点点头。 借着这股东风，他总算凝练了不少灵力。 再加上之前收拢的那些灵草灵石，出去以后兑换培元丹，还能修炼好久。 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程野秋一眼就看到白袍的宋酒尘站在院中，面带和煦的笑容：“程师弟修炼完成了？果然大有进益。” 程野秋呆了呆，快速低头行礼：“宋师兄好。” 宋酒尘含笑道：“我们如此熟悉，何必用这些俗礼？我听说雷木小洞天出了事，担心程师弟安危特意来看看。既然修炼完成，不如回剑峰去，你尚未听课就跑来历练，于道途未必有益。” “多谢师兄特意关怀。” 程野秋跟在宋酒尘后面，旁边凌歌笑依然靠在飞剑上飘过来，也不跟程野秋说话，只对宋酒尘道：“可惜你来的晚了，那玄物已经被寒月师叔得去了。” “那倒是遗憾未能一睹玄物风采。”宋酒尘看凌歌笑表情愉悦，“你也得了好处？” 凌歌笑顿时骄傲地道：“玄物伴生了上好的庚雷石，我的飞剑总算有着落了。” “那倒是恭喜。”宋酒尘遗憾地道，“可惜我没有赶上。” 程野秋听着，内心闪过一丝嘲弄。 他就知道，能吸引宋酒尘过来的肯定是玄物出世，而宋酒尘对他开口，自然就是假惺惺的“担心程师弟安危”。 偏偏前世宋酒尘每次这样虚情假意，他都深信不疑。 有掌事堂的人来清查小洞天内的弟子安危，确认所有弟子都健在，只是大多数都受了些伤。最开始要找程野秋组队的那两个弟子，随身的灵剑都毁了，正愁眉苦脸，也没心思搭理程野秋。 那件玄物——据说是一块稀少的玄晶玉，则被药峰的峰主寒月真人拿去炼制药鼎了。 程野秋听到这个消息还略微有些诧异：他当时惊鸿一瞥，看到的玄物应该是个有耳朵的活物才对……难道是被寒月真人打死化成了玉？ 无论如何，这一次雷木小洞天的风波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程野秋离开小洞天之前，凌歌笑忽然没头没脑地叫住他：“程师弟。” “凌师兄有何吩咐？” 凌歌笑丢了一个袋子过来：“给你的。” 程野秋顿时感到许多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凌师兄这是……” 凌歌笑不耐烦地挥挥手：“给你就拿着，废话什么？再啰嗦给你一剑。” 程野秋只得收了下来。 离开小洞天之后，宋酒尘亲自送程野秋回到院子，关切地询问程野秋在雷木小洞天里有没有遇到危险。程野秋已经快忘了上一次和宋酒尘这样亲昵地交谈是什么时候，只得尽量按捺内心的厌恶，装作乖巧的模样应答。 宋酒尘最后笑道：“凌师兄平日对你不假辞色，这次额外关怀你，总算令我放下心来……你和凌师兄都是我的至交好友，只盼你们能和睦相处才是。” 程野秋其实也很疑惑凌歌笑为什么突然丢给他储物袋——他对凌歌笑的脾性再清楚不过，凌歌笑看不起的人，一点好处都不会给，兄友弟恭对这位爷来说就是一句空话。 他有做什么对凌歌笑有恩的事？ 思来想去……程野秋忽然想起玄物诞生的时候，眼看着他就要被卷入雷电狂潮，凌歌笑一剑挡在他面前的事。 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来，凌歌笑为什么能这么快出现，难不成之前凌歌笑一直都跟着他？所以才把得到什么庚雷石的功劳算了他一笔。 程野秋回忆了一下自己在雷木小洞天内的言行，确定没有什么出格的，便放下心。 一般人应当也想不到会有人能够重生。 一直到了程野秋的住处，宋酒尘还在那里温言道：“只是这次到底太危险，凌师兄性子急，程师弟，你如今修为尚浅，日后还是跟着我吧。” 程野秋已经搪塞得十分熟练：“多谢宋师兄关心。” 宋酒尘只当程野秋应了，又拿出一个储物袋，理由是帮程野秋压惊，最后才满意地离开。 程野秋关上门，这才松了口气，掏出自己的储物袋，清点这次在雷木小洞天内的收获。 借着天星骨筛选灵草的能力，他挖了不少低阶的灵草，还有那小孩给的一大堆灵石，买培元丹凝练天星骨应该能支撑很长一段时间。 给灵草分类的时候，程野秋忽然发现一堆药草下露出一点白色的东西。 他疑惑地伸手抓过去，入手便是柔软毛绒的触感。 程野秋将那东西提起来——竟然是一只活兔子。 冲突 兔子？ 程野秋和这只兔子大眼瞪小眼。 什么时候跑到他的储物袋里的？ 这兔子通体雪白，眼眸不是红色而是紫色，嘴里还嚼着一根灵草，嘎吱嘎吱，很快就把一尺长的灵草啃光，随后十分人性化地打了个哈欠，喷出一小团电光。 程野秋谨慎地端详着这只兔子，忽然想起自己在雷木小洞天内看到玄物出世时惊鸿一瞥，内心忽然泛起一丝震惊： 不会吧……？ 兔子似乎被拎得有些不耐烦，开始扭动挣扎。 程野秋一想到这家伙很可能是金丹境级别的大佬，谨慎地把它放下来。 兔子一放下来立刻就钻进灵草堆里，又抱起一根灵草“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看兔子吃灵草的效率，程野秋赶紧把其他的灵草收进储物袋，生怕都成了它的口粮。好在兔子啃完这一棵似乎饱了，爬到他脱下来的外袍上蹭了蹭，打了个哈欠睡着了。 程野秋捏了捏它的耳朵，无奈地由着它把外袍当窝，自己继续清点收获。 灵草分类完，便是凌歌笑给的储物袋。 凌歌笑的储物袋里是一节血淋淋的鳞皮和一只圆溜溜的胆，程野秋一眼就看出这就是追杀他的那只双头蟒蛇的身体成分——看来凌歌笑确实一直跟着他，顺手就杀了那头双头蟒。 至于宋酒尘给的储物袋……程野秋连打开的兴趣都没有，而是趁着夜色出门，再度前往后山，准备把储物袋丢到灵兽崖下。 好巧不巧，这一次程野秋还没丢，就看到天上飞来一道遁光，在他上空停下，化作一道宝蓝色的身影。 又是凌歌笑。 程野秋不知道到底自己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两次来丢东西都碰上凌歌笑。 凌歌笑看的眼神有些古怪：“你大半夜不穿衣服到这里来做什么？” 程野秋的外袍被兔子拿去做窝了，本想着夜深人静，出来丢个垃圾就回去，就没再穿别的衣服，不想又被凌歌笑撞上了。 还不等他说话，凌歌笑已经看到了他手里的储物袋，脸色一黑，“你要扔掉我给你的东西？” 程野秋手里拿着几个储物袋，其中就有凌歌笑给的那个。 他连忙解释道：“并非要扔掉凌师兄给的东西……” 凌歌笑冷笑一声：“我倒是白瞎了好心。” 就在程野秋打算再解释的时候，又一道遁光落了下来，化作白出尘的青年，温言道：“凌师兄，程师弟，出什么事了？” 程野秋嘴里的话瞬间咽了下去，内心直觉要糟。 果然，凌歌笑指着程野秋冷哼道：“你这个小师弟心大得很，给他的东西不要，全都来丢了喂灵兽。” 宋酒尘的目光落在程野秋只穿着里衣的单薄身体上，又扫过程野秋怀里抱着的几个储物袋，眸色微沉，旋即笑了起来：“程师弟我知道的，最是知恩图报，绝非凌师兄想的那样。” “是吗，前日我还看他把你给的东西丢了下去。” 程野秋在两人对话的功夫，已经想清楚了现状。凌歌笑不会背后嚼舌根，但宋酒尘当面，肯定会提起上次撞见他丢东西的事，他必须编一个完美的理由，混过宋酒尘的怀疑。 程野秋当即低下了头，做出一副黯然的表情：“不敢叫两位师兄误会……我只是想到了早逝的母亲，特意来这里祭奠她。” 凌歌笑挑了挑眉：“母亲？” “家母在世时，最喜欢研究药草，只是体弱多病早逝。宋师兄赠了我这些药草，我便想先请她看一眼。”程野秋酝酿了一下感情，努力让自己泪眼盈睫，这才抬起头诚恳地道，“家母一心盼着我能修炼有成，今日得两位师兄关怀，我也想让她知道，两位师兄多么体贴友爱。” 说这话的时候，程野秋尽量不去看宋酒尘——生怕看到宋酒尘的脸，就让他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情绪崩塌。 不知是不是他演技太过人，宋酒尘脸上流露出一股同情和悲悯，轻声叹道：“你过去怎么也不曾对我说？” 程野秋低下头假装擦眼泪。 既是祭奠母亲，凌歌笑也没什么说的，看宋酒尘站到程野秋身边关切备至，撇撇嘴，踏上飞剑走了。 宋酒尘则问起程野秋的衣衫，程野秋推脱说在秘境里坏了，暂时收起来了。 宋酒尘当即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两套崭新的靛青色长衫，温言道：“刚巧，我这有几件用不上的云蚕纱的衣衫，还有些防身的作用，你拿去穿吧。” 程野秋在心中再次泛起一丝疑惑。 云蚕纱确实是好东西，只有玄冰小洞天内的云蚕每年能吐一点，是上好的防御衣料，只有亲传弟子才能用宗门贡献兑换一些，哪怕是宋酒尘这里应当也不多。这就更显的奇怪：宋酒尘为何无故送他这么好的东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程野秋内心闪过了这句话，旋即觉得有些可笑。 前一世他跟在宋酒尘身后追随宋酒尘的脚步，也不过换来些许不痛不痒的夸赞；倒是这一世他想离开宋酒尘，宋酒尘反而对他好了。 这算什么？宋酒尘就这么着急把他这个好药材把握在掌心，生怕嘴里的肉跑了？ 可惜这一次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 程野秋低下头，感激涕零：“多谢宋师兄关爱，我一定为师兄肝脑涂地！” 宋酒尘柔声道：“一两件衣服而已，有什么打紧？快回去休息吧。” …… 程野秋回到自己的住处，一进门，那只兔子就不满地冲过来，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找到储物袋，张嘴就要咬。 程野秋抢回自己的那个，将宋酒尘送的丢给它：“吃这个。” 兔子也不挑食，脑袋钻进储物袋，叼出一根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程野秋看着这兔子有些犯难：这兔子是雷木小洞天里的灵兽，甚至极有可能是那件玄物，他该怎么处理兔子？ 上报给宗门似乎最稳妥，但程野秋隐约有些担心，这兔子是嗅到他的天星骨才跟他来的，毕竟天星骨能分辨灵草，这兔子似乎也很爱吃灵草。若宗门长辈有心查下来，极有可能曝光； 再者，按理说他是归宋酒尘管的，定然是宋酒尘、或者宋酒尘的师父泉剑真人来处理，岂不是凭空给宋酒尘送了一功？ 程野秋拎起兔子耳朵：“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兔子朝他吐了口小雷光。 “吃饱了把你送回小洞天？” 一听这话，兔子的两只脚顿时耷拉下去，变得垂头丧气。 程野秋被这兔子弄得有点想笑：“你想留在我这？” 兔子又开始扑腾脚。 “留在我这里也行，不过你得听话。” 兔子忙不迭点头。 既然养了兔子，程野秋忽然想起来，顺手就把宋酒尘给的两件衣服胡乱堆了堆，“给你做了个窝，这可是云蚕纱做的，珍惜一点。” 反正宋酒尘给的衣服他肯定不会穿，这兔子如果真是玄物，云蚕纱做窝还真不亏待。 兔子跳进这个简陋的窝里打了个滚，满意地晃了晃耳朵。 闹腾了一天，程野秋也觉得乏了，打了个哈欠，躺上床安寝。 …… 接下来的几日，程野秋没再到处跑，只换了大批的培元丹，有长辈授课的时候去听一听，无课便在自己住处安心凝练。 清尘宗对于练气期弟子基本是放养状态，练气弟子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师父，只有正式筑基，才会升为亲传弟子，选一位金丹真人拜师。 宋酒尘不知道有什么事，这段时间只在轮到他授课给弟子的时候出现过，平时压根没影子，只托人给程野秋送了两次东西。 程野秋少数的朋友符青对程野秋“啧啧”称赞：“宋师兄果然对师弟们够好！我被分在凌师兄那边，每天都要很努力才能保证不挨打。哪还有好东西给我？” 他从袖子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散发着浓郁的肉香，“我溜出去买的，分你点尝尝。” 程野秋听说过凌歌笑“指点”师弟们的手段就是打架，且以不打死为底线，有些好笑：“你若是想，我们就换换。” “那还是算了。”符青摆摆手，“我干嘛一口气得罪他们俩？” 他对程野秋挤挤眼睛，“你说，宋师兄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也没见他对别的师弟这么上心。” 程野秋皱眉：“胡说什么……” “胡说八道什么！” 他们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斥责。 程野秋和符青转头一看，是宋酒尘的两个跟班周卅和岳川。 岳川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冷笑了一声：“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宋师兄何等人物，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东西？早就看你天天往宋师兄那钻不怀好意，原来存了这等恶心的主意！” 周卅脾气稍好：“程师弟日后可莫要拿这种事开玩笑，平白坏了宋师兄的名声。” “那可不！我告诉你，宋师兄要配，也是配云潮宗的燕仙子，或者群岛的谢真人……”岳川列举了一串女修的名字，斜眼看了程野秋一眼，“回头我就告诉宋师兄，看宋师兄还会不会被你蒙蔽！” 符青想不到自己随口开的玩笑话，给程野秋招来这么一大串鄙夷，顿时怒了：“话是我说的，你们针对野秋作甚？宋师兄就是有好名声，也被你们糟蹋了！” 周卅眼神一冷，手指轻轻一点，一道灵力飞出，顿时把符青打翻了个跟头。 岳川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程野秋将符青扶起来，冷静地看着他们：“两位师兄过来有何要事？” 岳川忽然噎了一下，看程野秋的眼神除了恼怒，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嫉妒。 程野秋心里敞亮：定然是宋酒尘要他们又给自己送东西。 宋酒尘不知道忙什么去了，跑腿的事就落在了他们俩头上；这两人心高气傲，自然看他百般不顺眼，倒是符青被自己连累到。 程野秋前世和他们俩打过不少交道。周卅和岳川都曾被宋酒尘救过命，对宋酒尘忠心耿耿，彼此竞争“宋酒尘第一小弟”的位置，对前世的程野秋也不怎么客气。 程野开始秋琢磨着趁这个功夫假装被羞辱、从此和宋酒尘撂开手是不是合适。 周卅取出储物袋抛给程野秋的功夫，岳川又开始嘲讽他。 “程师弟入门至今气息尚且不稳，可见没什么天赋，何必留在剑峰受累呢？早早回家娶房妻妾传宗接代，岂不是更好？” 程野秋正想说话，就听到一个略带不悦的童声在他们头顶响起：“你叫我好找，怎么住在这里？” 程野秋抬起头，认出上面飞过来的就是他在雷木小洞天里救过的小孩。 那小孩落在地上，看看周卅和岳川脸上的表情，皱起眉：“他们谁啊？想自己娶妻生子自己回家去，在宗门里啰嗦什么？” 岳川脾气不好，看是个小孩，翻了个白眼：“哪来的小屁孩管我们的闲事？一边去一边去。” 小孩眉尖倒竖，打了个响指，一道灵力“啪”地打在岳川身上，直接把他打飞了出去。 周卅拉住爬起来之后要冲过来的岳川，目光慎重地扫过小孩身上精美的衣衫，打了个圆场：“程师弟，那我们先回去了，你好好修炼。” 说完硬拉着岳川走了。 小孩“呸”了一声，才看向程野秋，不满地道：“我还以为你在药峰，叫我一通好找……你刚才怎么不打他？” 程野秋把之前准备好的说辞吞下去：“我现在打不过他。” “打不过就不打了？”小孩瞪大眼睛看着他，“那你进剑峰做什么，白受气？” 程野秋忽然说不出话。 剑峰弟子是清尘宗人缘最不好的，原因便是剑峰讲究“心如剑”，要弟子永远保持锋锐之气，才能心剑合一。剑峰故意让弟子们住得密集，也是希望他们彼此互相争斗，互相“淬炼”。 凌歌笑脾气最差，傲气上来连师长都敢顶撞，却也是进境最快、剑法最好的剑修；宋酒尘虽表面上是谦谦君子，但背地里可截然相反。 程野秋前世就知道，自己的心性并不适合做剑修。他习惯了谨小慎微、步步为营，习惯了安于人后、默默无闻，和剑峰的心性天差地别。只是他上一世猪油蒙了心，只想着和宋师兄走得更近一些，自己选择了剑峰。 程野秋轻轻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可惜我之前不懂这个道理。” 符青拍掉身上的灰站起来，往地上“呸”了一口，随后转头对程野秋道：“野秋，咱们好好修炼，将来踩着这两个混蛋的头，让他们知道天高地厚！” 说完对程野秋挥挥手，气冲冲地离开了。 程野秋目送符青离开，看向小孩：“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孩很自来熟地往程野秋屋里走，一边道：“我不是说过出来之后要找你的吗……” 他刚推开门，一道白影就从屋里钻出来，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胸口，直接把他撞了个人仰马翻。 小孩捂着心口坐起身，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紫眼兔子，惊讶地捂住嘴：“这家伙怎么在你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18 18:53:02~2022-03-19 16:3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信风 4瓶；停云霭霭 2瓶；na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转机 程野秋把他扶起来，又拎起兔子耳朵，闻言一愣：“你知道这是什么？” 小孩呆呆地看着程野秋把兔子丢进屋，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嘴，随后呼痛：“奇了，七玄紫光兔竟然这么听话？” 程野秋让小孩进屋，问：“七玄紫光兔是什么？” “下品玄兽。”小孩揉了揉眼睛，皱着眉绕着兔子转了一圈，“不过这只七玄紫光兔好奇怪，看起来好像……唔，是个幼崽？” 天地奇禽异兽，按照等级被分为灵、玄、仙三个等级，下品玄兽对应的便是修士中的金丹境。 程野秋对兔子的身份有所猜测，倒也不是很意外。他只意外这个小孩竟然对七玄紫光兔的身份这么清楚，看来家中至少也有金丹境的真人。 程野秋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过这小孩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做了个鬼脸：“现在才问，是不是有点晚了？我叫司阳。” 程野秋：“……” 司阳一屁股坐在草垫子上，老气横秋地道：“你帮我拿到了分合蛇心花，我是想问问你，有什么需要的？” 程野秋道：“你给了我那么多灵石，已经够我用很久了。我就随手帮了个忙，不值得这么多。” 司阳撅了撅嘴：“感谢的价值不是从你来判断，而是从我……算了。” 他随手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根灵草，“你这怎么这么多灵草的气息，不像剑峰弟子，倒像是药峰。” 程野秋收集来的灵草和兑换的丹药都按照功效、性能分类摆着，司阳抓了几根看了看，愈发觉得惊讶，“你对灵草的功效分类倒是很精通……我看你心性压根不适合剑峰，为什么不去药峰？” 程野秋轻叹了一声：“选峰的时候选错了。如今只能希望有机会换峰。” 司阳“哦”了一声，眼珠转了转：“你要是想去药峰，我倒是可以帮忙……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程野秋猜测司阳应该是宗门内大家族的小少爷，有些惊讶地看了司阳一眼：“什么条件？” “如果寒月真人想要收你为徒，你不许答应。” 程野秋呆了一下：“寒月真人？” 那不是金丹境的峰主么？ 跟他一个练气弟子有什么关系？ “你别管，你不答应就是了。” 程野秋回过神，慎重地思索了片刻，点点头：“好。” 司阳这才笑起来：“那你等着吧。” 程野秋猜测司阳估计是寒月真人的后人，所以在药峰才有些人脉。不过哪怕是后人的情面，程野秋也不觉得寒月真人会收他一个练气弟子做徒弟。 练气弟子才入门，程野秋自己又因为天星骨的缘故进境极为缓慢，哪会被寒月真人看上？ 就连司阳是不是真的能让程野秋提前换到药峰去，他都没太大信心。 司阳小孩子心性，现在看兔子已经没了一开始的震惊，扯扯兔子耳朵、拉拉兔子尾巴，气得兔子朝他使劲喷电光，一人一兔玩得不亦乐乎。 等司阳玩够了，他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兔子，告辞离开。 …… 接下来的两个月，不论司阳还是宋酒尘的两个跟班都没再找过程野秋，程野秋趁这段没人打扰的时间，终于将境界稳定在了练气初期。 入了练气境界的门，寻常人三五日就稳定下来了，程野秋却花了三个月，中间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培元丹，也难怪在别人眼中程野秋的天赋算得上“愚不可及”。 培元丹的灵力大部分都被天星骨吸纳了进去。 天星骨提升对程野秋来说其实也并非完全没有好处。 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质和气血有大幅度提升，对于灵物的感应也愈发清晰，再去小洞天的时候，甚至能隔数十里路察觉到灵草的气息。 只是这些对于剑修来说都没什么用。 程野秋稳定境界之后再去小洞天的主要原因，还是给兔子挖口粮。听司阳说这七玄紫光兔还是个幼崽，程野秋就拿出了照顾小孩子的心态，多喂点生怕它饿着。 七玄紫光兔很亲近程野秋，而且很听话，程野秋照顾了它一阵，渐渐也喜欢上了这个小兔子。 程野秋又从雷木小洞天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许久不见的宋酒尘站在院子。 看宋酒尘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走过来，程野秋的心情跌破谷底，却还是要努力保持笑脸：“宋师兄好久不见。” “抱歉，这些日子忙着一件事，没来得及找你。”宋酒尘略带歉意地道，“日后我一定时常陪伴程师弟。” 程野秋听得浑身难受，只能低头委婉道：“不敢麻烦宋师兄正事……” “你刚踏上道途，正需有个人提携。”宋酒尘含笑道，“我也不白教你，日后你进境超过我，未尝没有反过来提携我的机会。” 程野秋听着这话只觉得绝对无比讽刺。 “这阵子忙的事情刚好了结，正想告诉你。” 程野秋听宋酒尘的意思，倒是和他相关，顿时警惕了起来。 宋酒尘含笑道：“我找到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脸上的表情忽然凝固，旋即变得严肃。 片刻之后，宋酒尘脸上一丝阴翳一闪即逝，重新端起温和的笑容：“巧了，师尊传了话，叫我带你去一趟议事厅。” 程野秋微微一怔：泉剑真人？ 宋酒尘自然地伸手过来握住程野秋的右手：“师兄带你过去。” 程野秋在与宋酒尘肌肤接触的一瞬间，全身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快速抽回了手。 宋酒尘和程野秋都是一愣，旋即一起沉默了下来。 气氛一下子变得特别尴尬。 程野秋回过神——刚才宋酒尘倒只是单纯带他飞遁，只是前世每次宋酒尘触碰他，都是为了撕开他的皮肉、摄取天星骨，让他产生了本能反应。 程野秋握住自己的手，低头思索该找个什么理由糊弄一下的时候，宋酒尘已经很自然地开了口：“倒是师兄唐突了，长老们还等着呢，咱们走吧。” 说完唤出飞剑，示意程野秋站上来，随后用灵力裹挟程野秋，一起飞向议事厅。 …… 到了议事厅，泉剑真人不在，只有几个长老坐在那里互相攀谈。 看到宋酒尘带人过来，左侧的两个长老站起身来，和宋酒尘客套了两句，接着看向了宋酒尘身后的程野秋：“这便是程野秋师侄？” 程野秋不明所以，谨慎道：“正是弟子。” 一个长老捋了下胡须，笑眯眯地道：“是这样，我们二人是奉寒月真人之命，想讨你去药峰做亲传弟子，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猛然听到这个消息，程野秋怔愣了一下，内心颇感惊讶，旋即心跳加速起来。 他瞬间想到了两个月之前司阳对他说的话。 他当时还以为司阳是去向长辈求求情，长辈哪怕看在司阳面子上，也得要求程野秋筑基之后再说……没想到才两个月，寒月真人就来要人了？ 按程野秋的想法自然是千肯万肯，只是他稍微顿了顿，没有马上说话。 果然，宋酒尘淡淡地开口：“程师弟已经是剑峰弟子，药峰要人不太妥当吧？” 两个长老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奇异：“宋师侄，寒月真人是讨程师侄去做亲传弟子，这自然是大大的福分，何况也没有强迫之意，若程师侄不愿那就算了，有何不妥？” 宋酒尘拧了拧眉。 身后依然坐着的剑宗长老插了句嘴：“不过是个练气弟子，要就要了，有什么好啰嗦的？” 宋酒尘沉默片刻，道：“这事还是要看程师弟本人的意思。” 他转过身，眼神温和地看着程野秋，“程师弟，你是想去药峰，还是留在我这？” 程野秋垂眸思索了片刻，酝酿好感情，才诚恳地抬头：“宋师兄这些日子在剑峰对我多加照顾，我本该好好报答师兄，只是我的性子似是不契合剑峰，留在剑峰蹉跎，将来难有报答师兄的机会。不如去药峰，若能有所成，才能更好地报答师兄的恩德。” 说到最后，程野秋字字发自肺腑，连宋酒尘脸上紧绷的表情都和缓了下来。 饶是如此，宋酒尘依然颇有些不悦：“程师弟，若去了药峰，日后到底……” 剑峰的长老大都脾气不好，听到这已经不耐烦：“宋师侄，你今日怎地这么优柔寡断？这小弟子又不是你道侣，怎么弄得生离死别似的？” 宋酒尘眉尖稍稍一动。 程野秋生怕宋酒尘真的说出“他是我道侣”这种话——为了天星骨伪装深情，前世的程野秋可体验得太多了——赶紧道：“多谢寒月真人抬爱，弟子自然遵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药峰合适？” 药峰长老笑呵呵地道：“我带你先去拜见寒月真人，回来你再收拾东西过去就是。” 程野秋应了，回过头，恰好对上宋酒尘眼中的阴沉。 这种阴沉在前世程野秋那一次快要成功的逃离生天之时就出现在宋酒尘的眼眸中。 这一瞬间，程野秋还以为宋酒尘会硬生生和药峰的长老杠上，直接开口强行留他下来。 好在只下一刻，宋酒尘的表情便恢复如初，重新扬起温和的笑意：“我来帮程师弟搬家。” 程野秋背后陡然升起一层恶寒，快速低下头，才没让自己失态。 ——现在的宋酒尘只是个剑峰首席弟子，尚未结丹，没有十足把握不会狗急跳墙。 程野秋心里虽然推论得清楚，但想到宋酒尘刚才的目光，依然有些恶心。 他前世怎么没发现，宋酒尘从一开始就是心怀不轨地接近他呢？ 幸好，这一次他总算及时踏出了远离宋酒尘的第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19 18:00:00~2022-03-20 17:1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a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拜师 寒月真人人如其名，气质冰冷如寒山之月，身上的宫装都是水蓝冰纹，连杏桥居里都带着一股冷冷的冰气。 程野秋前世见过几次寒月真人，对寒月真人的印象就是闭门炼丹不管俗务。药峰的弟子因为长期和药草接触，心性大都十分平缓，唯独寒月真人脾性比气质还要冷淡，好像天生没有感情。 寒月真人受了程野秋的礼，冷淡地开口：“既入了药峰亲传，那便是我的弟子，过两日行个拜师礼，就算你入门了。” 程野秋顿时一怔。 寒月真人的意思是要收他为徒？ 程野秋想起司阳对他的叮嘱，谨慎地道：“弟子能来药峰已是大幸，不敢妄想拜入真人门下。” 寒月真人漠然道：“什么敢不敢的，你只说你愿不愿。” 程野秋哽了一下。 虽然寒月真人这话语气没有半分起伏，但金丹真人亲自开口收徒却被拒绝，哪怕寒月真人心胸宽大不计较，门下弟子难免也会对程野秋颇多意见，其他长老又有谁敢冒着寒月真人不悦的风险收他？ 严重的话，直接收回成命、把他撵回剑峰去也未可知！程野秋已经能感受到几个弟子长老的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 思虑再三，程野秋还是低着头道：“多谢真人抬爱，弟子只愿在药峰平平静静修炼。” 寒月真人点点头，倒也没有动怒，声音依然冷淡无比：“既然如此，你去吧。安排他到小师兄门下。” 程野秋不知道“小师兄”是什么人，但见寒月真人没有把他撵走，还是松了口气，听话乖乖退出了寒月真人居住的杏桥居。 出了门，领程野秋进门的长老扭过头，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他，甚至还带着一丝同情。 ——难不成，这个“小师兄”是什么难搞的角色？ 不过再难搞总比居心叵测的宋酒尘那里好，程野秋回去收拾了东西、带上兔子，去药峰的掌事堂重新挂了名，这才被引去了药峰的一个山头。 清尘宗的剑峰、药峰等代表的是不同的派别，一峰倒不止一个山头。 这位“小师兄”所在的山头是药峰最偏远的位置，甚至在山下就能看到清尘宗护山法阵的边缘。 长老领程野秋到了山腰处一块被风化严重的石碑前面便停了下来：“寒月真人已通知了小师兄，小师兄不许无关人上山，你自行去吧。” 说完像是山里有什么恐怖的野兽一般，赶紧溜走了。 程野秋被长老搞得有些心惊肉跳，谨慎地一步步上山，一直走到山顶的竹居都没发现什么可怕的东西。 竹居门口是大一片药田，里面栽种了各式各样的灵草，只是程野秋一眼看过去，就看出这些灵草根本没什么灵气，压根派不上用场。 他端端正正地跪在竹居门口：“弟子程野秋——” 程野秋卡了一下。 他还不知道这位“小师兄”、自己现在名义上的师尊的名讳。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拜见师尊。” 里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稚嫩的童声：“免了免了，进来吧。” 程野秋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顿时一怔。他一时还没想起来这是谁的声音，等推门进去，看到躺在竹塌上那个八九岁的小孩，才脱口而出：“司阳？” 司阳笑嘻嘻地坐起身，撅了撅嘴：“在门外恭恭敬敬叫师尊，进了门就直呼名字了？” 程野秋张了张嘴，怔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努力改了口：“师、师尊。” “哎，这才乖。”司阳站起身，踮着脚尖摸了摸程野秋的头，满意地道，“放心，为师会罩着你的。” 程野秋有些哭笑不得，很快平静下来，想起自己和司阳初识的场景：“师尊既然是长老，为何会在雷木小洞天躲避那条双头蟒蛇？” 那条双头蟒蛇能被养神境的凌歌笑轻松斩杀，司阳怎么说也不会比凌歌笑差吧？ 司阳摇摇头叹口气，指了指自己：“你就没有觉得，我这个外表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但程野秋没敢说。 “我炼丹的时候出了点问题，不小心变成这样了。”司阳垮下脸，“连带境界也一起被封印，现在怕是打不过剑峰那个脾气坏的小屁孩。” 孩童模样的司阳说凌歌笑是小屁孩，让程野秋忍不住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原来如此。师尊寻那花也是为了炼制解药？” 司阳斜了程野秋一眼：“你可别因为我炼丹出错就小看我……等你将来入了门就会知道，炼丹配药出岔子再寻常不过，元婴境的大能把自己吃死也不是没有。” 程野秋诚恳地道：“弟子自然不敢小看师尊。” 司阳对程野秋很满意：“行，只要你听话，哪怕你再愚钝，我也保证能教你上金丹境。这儿就咱们师徒两个，你自己挑个地方住下吧——对了，那兔子记得看好，别让它在屋里拉屎。” “……是。” …… 司阳虽然表现得有些不靠谱，但是实际教起来，程野秋立刻就能感受到高屋建瓴的顿悟感。 现在程野秋还在打基础，司阳没有教他什么药峰的真法，只指点了他一些运气、吐纳上的诀窍。 程野秋和自己在天星骨上的凝练互相对照，立刻就发现了过去、甚至前世的一些弯路，修炼的速度提升了不少。 当然，就算提升不少，大半灵气都被天星骨吸纳的情况下，依然比寻常弟子慢了几倍。 司阳对此倒没什么失望之情，只让程野秋有问题问他，自己缩在丹房里捣鼓，并声明：“咱们山上穷得很，你要什么资源自己去小洞天找。” 程野秋还担心司阳会不会反对他用培元丹强行堆砌修为的做法，如今看来，司阳压根没这个心思。 老实说，直到现在，程野秋都没什么自己已经变成亲传弟子的实感。好在他的目的也不是亲传弟子的荣耀，把兔子啃草的声音和隔壁丹房时不时的爆炸和震动当作过耳风，安心修炼就是。 等现存的培元丹都吃完了，程野秋向司阳报备了一声，头一次下了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山头，去玲珑堂找任务。 这一次他还兼具一个很严峻的任务：帮兔子找食物。 他储存的灵草、司阳药田里的药草都被兔子啃得干干净净，吓得程野秋拎着兔子找司阳道歉，没想到司阳不在意地挥挥手：“那些杂草我一直懒得清理，既然你来了，你想种什么就种一点，不想种就空着。” 程野秋对照顾灵草没什么经验，看司阳也不像有兴趣的样子，就打算干脆给兔子种点食物算了。司阳告诉程野秋，七玄紫光兔幼年时期的饭量很大，而且偏爱雷火属性的灵物，不拘灵草还是灵石，就是灵剑都吃得下去。 程野秋离开剑峰的时候，宋酒尘送了他不少东西，都被程野秋拿去喂兔子了。果然，哪怕是一柄一看就不凡的袖中灵剑，兔子啃起来都“咔哒咔哒”，像在嚼萝卜。 只能说不愧是玄兽。 既要雷火属性，程野秋干脆就打算去之前去过的雷木小洞天一趟。 好巧不巧，这一次带队的首席弟子，竟然是宋酒尘。 宋酒尘看到程野秋时，眼神明显染上了欣喜，落下飞剑：“程师弟，好久不见。” 程野秋正琢磨着该找个什么借口不跟宋酒尘一波，就听到宋酒尘道：“前些日子我叫人给程师弟传的信，程师弟收到了吗？” 程野秋怔了一下，摇摇头：“没收到。” 宋酒尘略微蹙眉，旋即展颜：“倒也无妨，既在这里碰着了程师弟，刚好可以和程师弟说清楚——前些日子我外出游历时顺带帮程师弟打探了一下家人，不曾想，竟然找到了程师弟的母亲。” 程野秋这次真的怔住了。 …… 宋酒尘抛出一只小巧的飞舟，在空中变做能容纳三五人的画舫。 程野秋坐进去的时候，案几上正摆着一壶刚刚冲泡好的清茶，散发着袅袅的热气。 宋酒尘含笑为程野秋斟了一杯，微笑道：“这是上回师尊赐我的唇痕茶，程师弟尝尝。” 程野秋低头端起茶盏。 茶叶在茶盏中随着茶水晃动上下翻滚，两片茶叶贴合，恰似少女娇嫩的唇瓣。香气袭人，只嗅一下似乎就有灵气入肺腑，确非凡品。 程野秋借喝茶的动作，谨慎地观察着宋酒尘的表情，试图发现宋酒尘一贯的温和背后隐藏的目的。 宋酒尘告诉他找到他的母亲时，程野秋第一反应并不是感动和欣喜，而是恐慌。 程野秋当年离开家的时候，亲眼看着母亲倒在血泊之中，随后便尽可能地逃跑，从未想过母亲还有在世的可能……但让程野秋恐慌的不是母亲还在，而是宋酒尘竟然找到了他的母亲。 他身怀天星骨的事情，唯有双亲知晓。宋酒尘既然找到了他的母亲，岂非已经知晓了他的天星骨？虽然程野秋之前就怀疑宋酒尘知道此事，但无论宋酒尘还是他都没有把这件事拿到台面上说。 上一世，宋酒尘向他承认已经知晓天星骨的时候，正是在将他禁锢囚禁在小洞天的时候。 难道这一次，宋酒尘见他脱离掌控，急不可耐准备提前下手了？ 程野秋手缩在袖子里，暗暗捏了捏司阳给他的道符。 出宗门要向师长请示，司阳没有阻拦程野秋，只随手丢给了他一张九霄辛炎符，说是送他的保命之物，若遇上打不过又逃不掉的敌人，可以用灵力激发此符。 “便是金丹境不死也伤。”司阳信心满满地说完又警告程野秋，“不过你自己也难免被波及，我好不容易收个徒弟，可别把你自己也搭上了。” 程野秋拿到九霄辛炎符便下了决心，若宋酒尘真的打算提前囚禁他，那他拼上命也要送宋酒尘上路！ 现在面对宋酒尘，程野秋反而平静下来，依然装作那个胆怯乖顺的程师弟，低头默默喝着茶。 ——伪装自己达成目的，还是宋酒尘教会他的。 宋酒尘喝了一盏茶，又道：“可惜你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只找到了你母亲。” 程野秋抬起头，脱口而出道：“死得好。” 宋酒尘手中动作一顿，放下茶壶，关切地道：“程师弟……” 程野秋摇摇头，没有说话。 宋酒尘为程野秋续了一杯茶，温言道：“程师弟，你我一见如故，我未曾问过你的过往。自从你进了剑峰，我就看你眉头不展，若你有什么心事，不妨和我倾吐倾吐，也好压在心里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0 18:00:00~2022-03-21 17:2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信风 10瓶；和灵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母亲 程野秋抬起头看向宋酒尘。 宋酒尘的眼眸中满满的担忧与温情，程野秋在一刹那间险些真的要相信宋酒尘是真心在关怀他。 程野秋只恍惚了一瞬间便清醒过来。 他看着宋酒尘的眼神，内心忽然闪过一个想法，便低声道：“我的父亲是个畜生。” 宋酒尘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而冷冽。 “他抽我的血做酒、割我的肉做肴。”程野秋手指在袍袖中不动声色地收紧，“还试图把我整个人丢进丹炉中炼丹。若非我的母亲拼死阻拦，我也没有能力逃出来，再到宗门内。可惜我的母亲却被他……” 说这话的时候，程野秋一直用余光观察着宋酒尘的表情。 饶是宋酒尘心机过人，听到程野秋的话，脸上端庄的表情面具依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但让程野秋感到奇怪的是，宋酒尘的脸上除了震惊、愤怒之外，竟然还有一种诡异的……悲伤？ 这种悲伤甚至比前面的震惊愤怒更加深沉，让宋酒尘的肩膀都跟着颤抖了一瞬，手腕打翻了一旁的茶盏，唇痕茶泼开，浓烈的茶香弥漫在画舫中。 程野秋是了解宋酒尘的，宋酒尘在伪装的时候，永远要求自己伪装得完美无缺，情绪、动作不能有半点差池，怎么会在现在的他面前这么失态？ 宋酒尘随手一点案几，茶盏自动复位，泼下来的茶水也蒸发得干干净净，只余下尚未散尽的茶香。 宋酒尘微微叹息：“我长这么大，竟头一次听到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抱歉，程师弟，触到了你的伤心事。” 程野秋善解人意地道：“难怪宋师兄震惊，我至今也想不通，怎会有人做得出这种事？” 看着宋酒尘的表情，程野秋已经笃定了自己的判断：宋酒尘确确实实早就知晓了他的天星骨，并且已有将他囚禁下来当作活“药材”的打算。 这么一想，程野秋更觉得前世的自己悲哀。 他被囚禁的时候，是宋酒尘已经修炼到金丹后期，修炼速度不知为何停滞不前，因此在宋酒尘第一次强行掠去他的心头血时，程野秋还存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妄想：宋师兄只是因为修为停滞一时冲动，等宋师兄突破这个门槛，就会放他出来，好好地向他道歉…… 那时候的他哪里想得到，早在宋酒尘尚未结丹、修炼速度在整个修真界也一定一的好的时期，就开始谋划他身上的天星骨了。 这一世的宋酒尘甚至比前一世更加迫不及待——现在就打探到了他的家人，是想借母亲胁迫他、还是说…… 程野秋抿着唇，内心做着各种猜测。 其实他并不是很相信自己的母亲真的还在人世。 刚才对宋酒尘说的话虽然有些添油加醋，但事实也八九不离十。 程野秋确确实实亲眼看着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盛怒之中一剑刺进了母亲的胸口。献血如瀑涌出，至今仍然是程野秋的梦魇。 母亲连修真的入门练气层都未达到，哪有活下来的道理？ 到底还是要看看宋酒尘玩的什么鬼花样。 …… 画廊在天上飞行了约有半个月，才抵达目的地。 这半个月中，宋酒尘对程野秋无比热络亲切，灵茶灵果拿出来不少，听说程野秋在用培元丹修炼，还送了程野秋满满一储物袋培元丹。 自然，程野秋不敢用，只推脱出门在外没有修炼的心思。 而且他总觉得宋酒尘的温柔背后带着一点奇怪的感觉，与其说是师兄对师弟的关怀，倒不如说……像补偿。 这让程野秋愈发警惕马上要到来的是不是鸿门宴。 但画廊的目的地，竟然真的是他的家乡，一个名叫“远程州”的地方。 程野秋站在画舫边缘，看着下面已经有些陌生的城镇怔忡了起来。 远程州就是远山程家的地盘。 修真界除了各大宗门之外，还有一个个的大小家族，不像门派一样广收弟子，只代代嫡系家传。这些修真家族中大的能跟中等宗门相媲美，小的就只摸到修炼的门槛。 远山程氏就是一个不大的修真家族。程野秋记得他在家的时候，家中修为最高的就是他的父亲程壁，也不过借他的血勉勉强强突破到筑基初期。 但是现在…… 程野秋眺望了一下程家原本应该在的地方，惊讶地发现那里竟然已经没了灵气盘绕的修仙世家，反而成了个兴旺鼎沸的凡人小镇。 程家搬走了？ 宋酒尘让画廊慢慢降下去，忽然有些古怪地提醒程野秋：“你的母亲现在可能跟你想的……不太一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等程野秋见到自己的母亲谢若荷，忽然明白为什么宋酒尘这么提醒他了。 母亲确实是他的母亲，眉眼和他当年离开家时相差无几；只是现在的谢若荷一身珠光宝气的华美衣衫，画着艳丽的浓妆，坐在雕梁熏香小画楼中慢悠悠地数着算盘，门外则是各种女子和男子打闹调情的娇媚声。 时不时有几个同样花团锦簇的妇人笑眯眯地进门，恭敬地向谢若荷请示事务。 青楼的……老板娘。 程野秋差点以为这是宋酒尘弄出来的假象。但谢若荷举手投足间偶尔流露出的小动作，依然是刻在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更令他惊讶的是，谢若荷竟然已经踏入了练气期。虽说看起来气息不稳，但到底也算是入了修炼的正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酒尘施了隐匿身形和声音的咒术才带着程野秋直接进了谢若荷的房间，现在用眼神询问程野秋是否要现身。 程野秋内心挣扎了一会。 那边谢若荷已经处理完下面几个鸨母禀报上来的事情，不耐烦地挥挥手：“今儿个别来烦我了。” “是，夫人。” 等人都走了，谢若荷眼波流转，忽然扫向了程野秋和宋酒尘站着的位置，掩口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贵客，非要偷偷摸摸进来？” 程野秋一怔，看了宋酒尘一眼。 宋酒尘略微蹙眉，随后手势一变，收起咒术。 程野秋的身形出现在谢若荷眼前的时候，谢若荷画了精致眼线的双目骤然怔住，旋即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娘。” 程野秋的声音刚出口，一阵香风袭来，谢若荷已经紧紧地将他抱在了坏了：“秋儿！没想到娘还能再见到你！” 程野秋有些尴尬地僵在那里，不知道该回抱一下谢若荷还是怎样，只等谢若荷哭了好一会，才低声道：“还有别人呢。” 谢若荷用帕子擦擦泪水，破涕为笑：“瞧我，欢喜得都忘了。” 她打量了一下宋酒尘，“这是你的道侣？” 程野秋怔了一下，想也不想立刻道：“只是我师兄。” 谢若荷顿时捂住嘴：“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瞧你这个师兄一表人材陪你过来，还以为……这位前辈，您不要见怪。” 宋酒尘笑得十分温和：“没什么。您是长辈，不必跟我这么客套。” 随后他转头对程野秋道，“我到附近买些东西，你们好好叙旧。” 说完与谢若荷颔首，转身飘然离开。 没了宋酒尘，程野秋稍微放松了一些。 谢若荷拉着程野秋的手到茶桌旁边坐下，上下端详程野秋，掌心轻轻抚过程野秋的头发，带着一点亲切和欣慰：“长这么大了。” 程野秋抿了抿唇，低声问：“娘，我一直以为你已经……” “死了，是不是？”谢若荷的笑容收起来，语气稍稍冷了些，“只是不杀了那个畜生，我怎么甘心？” 这样的谢若荷让程野秋觉得格外不习惯。他记忆中的母亲，似乎一直都在低声下气、唯唯诺诺，不论是父亲要割他的血还是肉，谢若荷都是一脸心疼地安抚他，却从来不敢反抗父亲。 而唯一一次反抗，就是父亲要将他整个炼成丹药的时候。也就是那次反抗，让程野秋以为谢若荷彻底身陨。 程野秋一怔：“他死了？” 谢若荷勾了一下鬓角的发丝，冷笑道：“死得不能再死，尸身都被我烧了喂鱼。” 程野秋震惊地看着谢若荷：“娘杀了他？怎么做到的？” 谢若荷沉默了一下，才道：“用了一点小技巧。” 程野秋听出谢若荷不想提这个，没有继续追问，只觉得心头一些郁气慢慢地散开。 他当初逃离家中的时候，就想着将来若能修炼有成，一定要回去杀了那个所谓的父亲，替自己和母亲报仇。然而直到重生现在，他才真的回到了这个小镇。 “不提那些没意思的。”谢若荷又笑了起来，“我瞧你是拜入什么宗门了？” “嗯，清尘宗。” 谢若荷惊讶地捂住嘴：“那倒是个大门派！难怪你这都快到练气中期了……等等，你莫不是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了？” 程野秋知道谢若荷说的是天星骨，摇了摇头：“我没告诉任何人。” 谢若荷放下心来：“那就好。纵然要说，也只能说给可信之人。” 程野秋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随后收起，问道：“娘，你怎么现在在做这个？” 提到现在的身份，谢若荷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只笑道：“你别看我开的是个青楼，其实这里面的女儿们都是我的徒弟。” 程野秋微讶。 “你定然好奇我是怎么修炼到练气的是不是？”谢若荷道，“我这些年一直在研究。按理说，天道留一线，纵然我们天生难以修炼，也不会彻底绝了道途，总该有些法子才对。好在从前在程家我就开始思索，后来又在这收了这些女儿们，教她们功法进行试验，总算叫我摸到了一点门路。” 谢若荷同样是天星骨，但谢若荷的天星骨不纯，不能提供太多的补药灵力，但修炼同样十分缓慢。 程野秋记得小时候谢若荷永远在她的药房里研究各种灵药的搭配，好像那就是她毕生的使命一般。 听到谢若荷摸到了天星骨修炼的门路，程野秋禁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娘真的成功了？” 谢若荷脸上流露出一丝骄傲的神情：“那是自然！我本想着等几年这法门试验稳妥了，就去找你教给你，既然你先找来了，那我就顺便告诉你吧。” 程野秋内心忍不住窜起一丝希冀的火焰。 两世为人，天星骨有多难修炼他再清楚不过，难不成这次真的有法子？ 谢若荷神情庄重了些：“你尚且年轻，或许知道，修真界中常有大家族择有先天灵气的子弟培育成炉鼎，与之双修，便可掠夺炉鼎中已经培育、沉淀好的灵气化为己用。” 程野秋点点头。 某种意义上说，天星骨这种体质也可作为炉鼎，只是没有直接取血剔骨来得方便。 “天星骨的特质便是能吸纳任何形式的灵气纳入骨中化作精华，其中自然也包括他人体内的灵气。”谢若荷微微一笑，“我这门功法，便可将任何人都变成炉鼎，直接掠走他们的灵力！到时候凝练天星骨之外，尽可有剩余用来提升自身。” 他也 说到这里，谢若荷还上下打量了一下程野秋，满意地颔首：“你随我，模样儿生的好，不愁找不到双修的对象。” 程野秋只觉得有些臊得慌：“娘，这哪是双修，这分明不是采补？” 谢若荷不以为然地道：“你若是想，自然可以不动他们的根基，只是效率上便低了许多。比方你刚才那个师兄，我瞧他应已到了养神期，以你练气期的境界，便是真的采补到饱，也伤不着他的元气。” 程野秋拧了拧眉。 他倒是猜到谢若荷是怎么杀掉父亲、突破到练气期的了。 “你若是良心上过不去，便顺水推舟。”谢若荷从果盘中捻起一枚葡萄咬在嘴里，语气中带了些辛酸，“你如今还好，将来出去历练了便会知晓，像程壁一样的畜生多若牛毛，他们得知你的体质，只会想着法儿把你变做他们的炉鼎……既是他们先动了坏心，你又何妨不利用他们？” 程野秋脸色稍微变幻了一下。 谢若荷看出程野秋的挣扎，脸色忽然温和了些：“你能犹豫，娘很是高兴。” 程野秋不懂：“为什么？” 谢若荷爱怜地拍了拍程野秋的手：“心思柔软，是因为不知人心险恶，自然是因为尚未品尝人世冷暖。可见你这些年没受多少苦……你不晓得，我几次梦到你出事，都把我吓醒了。还梦到过你被什么人囚禁，日日割你的血、拆你的骨，把你折磨致死……” 说到这里，谢若荷擦了擦眼睛，“我怕死了。还好、还好……” 程野秋心头剧震，怔怔地看着谢若荷。 老实说，因为儿时谢若荷一直在劝他忍耐、从不肯为他出头，自个儿只专心在药房捣鼓，程野秋和谢若荷亲近、却很难亲昵起来。 直到如今，他才真切感受到谢若荷对他的爱。 程野秋忽然不太敢想，前一世他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小洞天内，谢若荷后来去寻他，寻到哪里去了？又遭遇了什么？ 程野秋缓缓吐了口气，忽然前倾，轻轻拥抱住谢若荷：“谢谢你，娘。” 他不是那个没有尝过人情冷暖的孩子。相反，谢若荷担心的那些，他都已经尝尽了。 正因为尝尽了，他这一世才更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远离那些肮脏、痛苦的经历。 可是这就面临了一个艰难的抉择……谢若荷教给他的这套名为双修、实为采补的法门，他要不要用？ …… 程野秋和谢若荷母子重逢，聊了好久，直到日落西尽。 青楼虽是谢若荷的产业，但她不在这里住，倒是在山上的旧宅——也就是当年远山程氏的府上，并不招下人，只用符纸做成纸仆，要他们负责洒扫。 程野秋将谢若荷送到家门口，望着一片萧瑟的程府，眼神有些怔忡。 儿时的程府就是令人压抑、无比想逃离的囚笼，如今不过数年，这里已经破败得燕雀鸟粪满屋檐、石桥绿瓦尽青苔。 宋酒尘从上空落下来，站到程野秋身边，含笑道：“程师弟。” 程野秋回过神：“宋师兄。” 宋酒尘指了指悬浮在半空中的画舫：“我想着你今夜和伯母定然要畅谈，将画舫带到了这里。若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从画舫中拿。” 谢若荷客气地道：“您这、这怎么使得……” “我与程师弟乃是至交好友。”宋酒尘笑道，“您只把我当晚辈就好，不然倒是折我的寿。” 谢若荷回头看了程野秋一眼。 程野秋知道谢若荷的意思，可惜前世之事他不想叫谢若荷知道，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看到宋酒尘，程野秋想起被自己遗忘的问题：宋酒尘帮他找到母亲，又亲自带他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夜里谢若荷睡下后，程野秋推开门，独自漫步在昔日的程氏大宅中。 过去那些趾高气扬的下人、满脸冷漠的主母、任性嚣张的弟弟，如今都已不知道去了哪里。 程野秋来到过去他的睡房——一间偏僻在最角落的、比马厩大不了多少的小独屋前面，怔怔不语。 “这里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吗？” 程野秋没有回头，只沉默不语。 宋酒尘走到他身边，侧头看了程野秋一眼，忽然开口道：“我不是有心偷听的，但是……” 程野秋抬头看了宋酒尘一眼，没有任何意外。 养神境的修士灵识可覆盖百里千里，宋酒尘又未远行，自然将他和谢若荷之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正因如此，他和谢若荷母子交谈过程中，从未明确提过“天星骨”二字。 适合做炉鼎体质的人太多了，并不是每一个都像天星骨一样能叫人趋之若鹜。因为只有天星骨可以随着不断的凝练温养，效果愈好。传闻中被培养到元婴境的天星骨整个人炼丹，甚至能让卡在成仙门口最后一步的大能直接踏破虚空。 见程野秋没有生气，宋酒尘歉意地笑了笑，保证道：“我会为程师弟保密的，你不用担心。若你有什么往事想要一吐，也尽可找我。” 今夜的月色很好，月光洒在宋酒尘英俊的脸上，为他笼上一层温柔的光。 程野秋看着宋酒尘的表情，心中忽然微微一动，慢慢点点头。 “从记事的时候就住在这里。”程野秋走进房间，看着墙上挂着的已经破烂的蓑衣斗笠，“远山程氏的家传功法是纯阳之质，因此程家的女儿哪怕天分再好也不被看重，甚至会被当作和其他家族和亲的工具……我一个天资极好的姑姑便因拒绝嫁给其他家族的纨绔子弟被硬生生打断腿，强行嫁了过去，后来听说在路上自刎死了。 “自家女儿如此，遑论嫁过来的妻妾。我娘是他从外面带回来的妾，被主母、也就是他的正房夫人看不上。尤其是娘先她一步生下了子嗣，愈发让她警惕，里里外外地让人欺辱我们。我的父亲隔三差五就亲自照看我，哪怕嫡子出生之后也没有更上心，让她愈发敌视我们。” 他摘下那个斗笠吹了吹灰，脸上流露出一抹苦笑，“可惜她哪里知道，我那所谓的父亲亲自照看我，只是为了时时检查我这颗未来的灵丹妙药生长得如何、什么时候可以入药。” 宋酒尘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只低声道：“竟有这种人。” 程野秋继续道：“自我有记忆开始，差不多每隔七天，他都会亲自来割我的血，当着我的面直接饮下去；为了让我的血更‘敦厚’，他强迫我天天服用药草和乱七八糟的丹药。那些药草的味道，我至今想起来依然觉得恶心。” 宋酒尘的身影渐渐宛如凝固了一般。 “我的那个弟弟，嫉妒父亲对我的关注，凡是我有的，他必要抢，哪怕抢不到也要毁了；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拿我折辱取乐。下人们自然都听主母的，不帮着欺凌已算好。” 宋酒尘好像从石化中恢复过来，低声道：“他们现在……” “都死了。”程野秋的声音中并无怨恨和解脱，只有一丝悲伤，“弟弟就死在了我的面前。” 宋酒尘一怔。 “起因是我那个弟弟见父亲又一次格外‘关照’我，怀恨在心，偷偷来听父亲和娘说话；刚巧不巧，那时候的父亲因为卡着突破的关隘，打算折我一根肋骨炼丹，我娘苦苦哀求，他心意已决，还放言‘早晚都要把他整个炼成丹药的，现在不过一根肋骨’，恰好就被弟弟听了去。” “他……” 程野秋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第二天就把我拽到后门，狠狠地打了我一顿，几乎要把我打死，疯狂骂我是个丧门星——等打完我，又在我怀里塞了一包银子，叫我滚，永远不要再回来。” 宋酒尘怔住。 “可惜，我的父亲当时已经筑基，我哪里跑得掉？被抓回来之后问是谁帮我跑的，抓到了我的弟弟。在得知弟弟知晓了他打算将我炼成丹药之事后……”程野秋声音骤然低沉，“直接打死了他的亲生儿子。” “主母当即便疯了，不几日便死了。而父亲打死嫡子的原因竟然仅仅是不想让我的体质被外人知晓。”程野秋转头看向了宋酒尘，“那时我才明白，这个人到底有多么自私和冷漠，骨肉血脉，于他都只是修炼途中的踏脚石。” 宋酒尘脸上浮现出一股奇妙的悲伤，还有悲伤背后难以抑制的痛苦。 月光照着宋酒尘微微颤抖的手，让程野秋微妙地感觉宋酒尘似乎已经摘下了那面永远戴在脸上的面具。 他内心忽然闪过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程野秋向宋酒尘走了两步，声音变得飘忽：“宋师兄，自那之后，我就很害怕，我曾经敬仰、信赖他，觉得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能依靠的人，但他并没有把我当作他的亲人，甚至没有把我当作一个人。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为了修炼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吗？我做错了什么要被他囚禁、被他抽血剔骨？” 宋酒尘的肩膀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周围的灵力随着宋酒尘的情绪不停波动，激成风，吹动了地上的灰尘。 但宋酒尘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 他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揽住程野秋，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些沙哑：“放心，程师弟，以后有我在，便是舍了我这条命，也不会教任何人敢再对你做出这种事。” 字字铿锵有声、如金玉掷地。 程野秋由着宋酒尘抱着他，感受着宋酒尘愈发收紧的臂弯，幽深目光越过宋酒尘的肩膀，看向了背后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 竟然让他猜对了。 宋酒尘……也是重生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2 18:00:00~2022-03-23 20:2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1214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心口血 程野秋竟然没有感觉到不可思议。 难怪这一世的宋酒尘行动和上一世差异这么大，从一开始就显得颇为殷切。 程野秋目光垂下，耳畔听着宋酒尘的话语，内心毫无波澜。 他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宋酒尘重生回来，这一世打算怎么做？ 像上一世一样，继续将他诱骗到小洞天中，囚禁变成专属于他的活人参？ 想到过去自己承受的痛苦，耳畔宋酒尘铿庄重的许诺就变得异常可笑。 程野秋心中陡然燃起了一丛火焰，恨不得现在就把宋酒尘推开，大声问问宋酒尘，自己有哪一点对不起他，让他忍心折磨自己一辈子，现在还嫌不够？ 但程野秋又清清楚楚地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也许在宋酒尘的眼中，自己没有乖觉地将天星骨自愿献给他，没有自己跳进丹炉炼成助他飞升的仙丹，就是最大的罪过。 程野秋闭了一下眼睛。 心中那团火慢慢地熄灭了。 程野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变得温和下来：“宋师兄待我之心，实在令人感动。不知道我前世修了多大的福分，这辈子能得师兄这样照顾。” 宋酒尘松开拦着程野秋的手，目光有些复杂，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只道：“这都是我该做的。”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袖子，转眼已经恢复了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模式，换了个话题，“伯母教给你的那个法门，你要慎重考虑。” 程野秋其实也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用谢若荷教他的法门，听宋酒尘这么说，内心反而想冷笑。 怎么，宋酒尘是怕这法子将来用在他身上？ 那可真是白操了这份心。 程野秋故意道：“宋师兄是觉得这法门不好？” 宋酒尘向外踱步，对程野秋示意，摇摇头道：“双修采补终归是旁门左道，道途坎坷，总有人喜欢找捷径，只是不知道在哪条路上省了事，就要在其他方面十倍、百倍的补回来。” 程野秋心说你前世用天星骨的时候可没有半分担忧后事。 宋酒尘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程师弟，你觉得修炼最重要的是修什么？” 程野秋怔了一下：“灵力？” 宋酒尘摇摇头：“是炼心。艰难险阻、停滞不前，都是对道心的磨练，纯粹的灵力积攒反倒是小事，否则大宗门大世家仙草灵药数不胜数，何至于都卡在第三道门槛前过不去？” “宋师兄是建议我不要用这法门？” 出乎程野秋预料，宋酒尘否认道：“不，你的天赋既然阻碍了你的修行，那这些法门要用也需得用——不然若你寿数尽了都没有筑基、结丹，谈什么往后？只是修真界内一向视双修为不入流之道，咱们宗门更不许有采补之术，若你用了，逐出师门怕都是轻的。须得小心谨慎。” 程野秋听不出宋酒尘的主张，到底是想他用还是不想他用？ 宋酒尘说完这一大堆，最后终于道：“依我看，程师弟还是应当以本门功法为主，这法门为辅，选可信的人来用。” 程野秋诧异地看着宋酒尘，隐隐约约猜到了宋酒尘的意思。 ——宋酒尘这个“可信的人”，该不会指的是他自己吧？ 许是程野秋的表情太过明显，宋酒尘略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程师弟若不嫌弃，我确实……” 程野秋回过神，内心一阵犯恶心，赶紧拱手低头，生怕宋酒尘产生误会：“宋师兄高洁，我怎敢用这种事玷污师兄？这件事万万不可再提！” 宋酒尘静默了一会，才笑道：“程师弟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伯母这个法门确实精妙，但其实可以触类旁通，不必非得双修才行。” 程野秋抬起头。 “这法门的精华部分是将从其他人体内吸取的灵力还原为最初的灵气最后归结于自身，最方便最有效率的确实是双修不假，但也有别的途径。”宋酒尘手指在自己的心口点了点，“比如心口血。” 程野秋盯着宋酒尘纤长的手指：“宋师兄难道要给我你的心口血？” 宋酒尘微微一笑：“自然。” 他的手指按在心口略停一瞬，再抬起时，指尖已经多了一滴被淡金色灵气包裹的红色血滴。 宋酒尘的脸色变得苍白了一些，随后恢复，递到程野秋面前，含笑道：“程师弟，不妨现在试试看。” 程野秋看着那滴灵气缭绕的心口血，内心的感情变得有些奇异。 在他被宋酒尘囚禁的岁月中，这是见宋酒尘做得最多的一个动作。 天星骨的骨骼切一节少一节，宋酒尘主要还是提取他的心口血来炼丹。 心口血是元婴期及往前、尚未摆脱肉身约束的修士一身精华所在，取心口血是硬生生将一身精血凝在一滴血中，自心口汲出，并非只是单单胸口的任意一滴血。 因此提取一次心口血，对于一个修士来说就等同于受了一次不大不小的伤；若频繁提取，甚至会有损根基。 程野秋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能反过来看到宋酒尘抽他自己的心口血给他。 宋酒尘的心口血周围萦绕着淡金色的灵气，代表他已经稳固在养神期，只等灵力尽数化作浓金，进而结丹。 程野秋慢慢伸出手，看着宋酒尘的心口血落在自己手心。 宋酒尘看程野秋接受了，脸上的表情似乎愉悦了一些：“程师弟现在可打坐试试，我为程师弟护法。” 程野秋默默地转回屋内，就在他儿时的那张小小的木床上盘腿坐下，将宋酒尘的心口血置于丹田前方，闭上眼睛，运转谢若荷教给他的法门。 谢若荷研究多年，这门法门只是一个汲取灵力的诀窍，不和清尘宗传授的练气期功法冲突，而且为天星骨量身定做，程野秋稍微尝试，便已经懂得了其中精华。 宋酒尘比他高了两个大境界，一滴心口血的灵力储备几乎是他现在体内灵力储存的上百倍。 程野秋好久没有体验过这种灵气充盈的感觉，哪怕天星骨霸占了九成，剩下一成也让他受益匪浅。 等到天光破晓，程野秋才睁开眼睛，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仅仅一个夜晚，他就从练气初期直接跃升到了练气后期！ 这还仅仅只是宋酒尘的一滴心口血！ 怪不得修真世家的弟子都是筑基保底、人均养神，只要用药就可以将境界直接抬上去。 注意到程野秋醒了，宋酒尘从一旁站起身：“程师弟，恭喜境界提升。” 程野秋抬眸看了宋酒尘一眼，语气欣喜又感激，完美得没有一点儿错：“还是多亏了宋师兄。” “程师弟何必跟我见外？”宋酒尘笑道，“能帮上程师弟的忙就好。方才伯母来找过你，既然程师弟已经醒了，我们就过去吧。” 程野秋点点头，看着宋酒尘的背影，目光有些幽深。 一旦知晓宋酒尘跟他一样是重生回来的，那很多事情细想起来就会觉得颇多故事。 宋酒尘为什么舍得给他心口血？ 程野秋前世被宋酒尘强行吃丹药喂到了金丹境，也是经历过养神期的。筑基之后之所以叫“养神”，便是要养精蓄锐，将一身灵力凝练到最精华，待灵力浓稠便可冲击结丹。 因此清尘宗的养神期弟子大都待在宗门内教导、指点一下新弟子，省得外出历练免不了出手和受伤，只有养神期大圆满需要寻找契机突破才会出门。 宋酒尘倒是舍得本钱，竟然分心头血给他。 这也是程野秋现在的疑惑——从一开始的各种灵草丹药，到现在的心头血，这一世的宋酒尘为什么对他这么大方？ 难不成是重生一次悔悟了？ 这个年头刚在程野秋脑海中冒出来，就让他忍不住想要嘲笑自己：难道你还相信宋酒尘这个人会有一丁半点的良心？ 宋酒尘当初翻脸囚禁他的时候，可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只有面无表情的狠辣。那两百年都没有悔悟，怎么一重生反而就有良心了？ 既然抛开这种可能不谈…… 程野秋抬起头，恰好宋酒尘侧脸过来，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笑容。 纵然知道宋酒尘这个人内心多么冷酷，程野秋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外貌和气质都是一定一的好，浅浅回眸一笑，春光黯然失色，不知道能叫多少人看得痴呆傻愣。 也许……这就是宋酒尘这一次的目的？ 是觉得前一世囚禁他的做法得不偿失，既要舍一个小洞天来专门囚禁他、还得预防他逃跑甚至自杀？ 这一世就换个手段，提前对他示好、提前攻陷他的心，又这样顺利地提前知晓了他有特殊体质这件事，将来若宋酒尘到了需要天星骨的时候，只需要稍微暗示一下，他就会想起这些年他们之间的情谊，自然而然地主动献上自己的天星骨。 ——宋酒尘是这么打算的么？ 程野秋心中冷笑了一声。 若他不是重活了一次，前世已经体验过宋酒尘的刀割在身上有多疼，只怕真的就对宋酒尘死心塌地了。 演戏 程野秋在谢若荷这里住了两三日，便要返回清尘宗了。 谢若荷拒绝了程野秋想带她返回清尘宗的打算：“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去别的地方不方便。你若将来有所成，回来看看我便好。” 程野秋没有强求。 说到底他在清尘宗也白担个亲传弟子的虚名，山头上空空如也，又有虎狼环伺，不如让谢若荷留在外面。 辞别谢若荷，程野秋和宋酒尘一同返回了清尘宗。 返回的心境和来时已经截然不同。 因为已经知晓了程野秋的体质，宋酒尘言谈之间便随意了许多，比之前更加关心程野秋的修炼情况，时不时会指点程野秋一些炼化灵气、凝练天星骨的诀窍，甚至还有一些运转周天的法门——这可涉及功法的核心，程野秋听了便道：“宋师兄，我不是剑峰弟子了。” 宋酒尘笑道：“这并非剑峰的功法，是我家传，不与宗门功法冲突，你只管用就是了。” 程野秋本怀着浓重的警惕之心，但是听宋酒尘说得多了，尝试按照宋酒尘的指点改进谢若荷的法门，意外地发现竟然真的有进益。 “你的体质应当是以储存、分解灵力为主。”宋酒尘倒了一杯唇痕茶，袖遮口咳嗽了一声，复微笑继续，“寻常修士只能从自然或者灵石中汲取灵气，但你既然能直接吸纳心头血，那灵草仙花、奇珍异兽或许也可。这门功法能大大提升吸纳灵气的效率，颇为适合你。” 前世程野秋被囚禁在小洞天中尚且能行动的时候，曾经翻阅过宋酒尘留在小洞天里的古籍，里面便记载了天星骨的特质。 “凡九天之下、星辰照耀之处，尽择精华入骨，是号天星骨。” 天星骨天然能够熔炼任何性质、任何形式的灵气。 宋酒尘现在说这话，也就是觉得程野秋应该不懂天星骨的特质，才这样随口说出来，暴露他对天星骨深入的了解。 程野秋低头默默喝茶。 宋酒尘说完一段就要稍微咳嗽两声，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 程野秋关切地问：“宋师兄，你还好吧？都是我的错，宋师兄日后还是不要给我心口血了。” 宋酒尘擦拭了一下唇角，含笑道：“无妨，调养些日子就罢了。” 自从昨天宋酒尘又先斩后奏给了他一滴心口血之后，就一直这个样子。 程野秋表面上关怀又自责，实际上如果不是素来情绪波动小，很可能要笑出声来。 宋酒尘这就是在欺负练气期不懂养神期的强悍。统共两滴心口血，以宋酒尘如今的境界，哪怕真有些灵气流失，也不至于显露在脸上又是咳嗽、又是面色苍白的，全都是故意做作给他看。 目的嘛，程野秋几乎能听到宋酒尘的心声——“瞧师兄我为了你都这样了，你还不感激涕零死心塌地，自觉地将天星骨献上来？” 宋酒尘想跟他演，那程野秋就奉陪。 程野秋还担心自己这演技哄骗不了伪装多年的宋酒尘，但从宋酒尘表现出来的痕迹看，似乎没有过多的怀疑。 但程野秋还是小心谨慎，务必不让自己暴露。 宋酒尘装柔弱的同时，也没忘了关心程野秋在药峰那边过得怎么样。 听说程野秋在的山头只有他一个弟子，宋酒尘皱眉道：“司阳？我从未听说过药峰有这么一位金丹真人。” “也许师尊尚未结丹。” 宋酒尘轻轻敲了敲茶几：“我回去找师尊问一下？既是亲传弟子，总不能将你随便塞给养神期的人……这样还不如留在我这呢。” 程野秋确实觉得司阳有些神秘，但他完全不想宋酒尘干涉他的事情，便推脱了过去：“已经行过拜师礼，多谢宋师兄费心，不过还是算了——说不定师尊其实是元婴真人，只是故意考验我。” 宋酒尘摇摇头：“便是清尘宗的元婴真人，我也未曾听说过‘司阳’这个名字……既然程师弟不想多惹事，那便再瞧瞧看。” …… 借着宋酒尘的两滴心口血、谢若荷和宋酒尘分别教给程野秋的修炼法门，等回到清尘宗，程野秋已经稳定在了练气后期，只等着境界大圆满，再一枚筑基丹便可突破境界。 司阳看到一个多月不见的弟子都吃了一惊：“你怎地境界升级这么快？” 他表情严肃了起来，“手腕给我。” 程野秋不明所以，乖乖地递了手过去。 司阳把了一下程野秋的脉，面色松懈下来：“灵气纯正雄浑，看来不是用了邪道功法。” 按理说抢夺别人的灵气，自身灵力定然驳杂不纯，但天星骨就是可以将灵力提纯，比自身修炼的还要纯净，程野秋才放心吸收宋酒尘的心口血。 “既然不是邪道功法，那自然是有了些奇遇。”司阳随手扯起一块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灰，“我瞧你已经稳定在练气后期，是不是要准备筑基了？” 程野秋老老实实地道：“弟子正打算去兑换筑基丹。” 司阳丢开擦脸的布：“最好不要用筑基丹。” 程野秋有些诧异地问：“为何？” 宋酒尘送别程野秋时特意提点过一句“程师弟，若能靠自己筑基，还是莫要用筑基丹的好”，没想到连司阳也这么说。 司阳随意地道：“筑基是将凡人之躯转向‘道’之躯的转折，用筑基丹自然是稳妥又方便，却少了触摸‘道’的第一次机会，日后寻起你自己的‘道’来，便少了几分方向。” 程野秋两世为人，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理论，顿时疑惑地问：“寻找我自己的‘道’？” “修道是一条将己身融入天地、从而提炼自我的路。”司阳忽然冷不丁问道，“你修炼这么久，司考过自己为什么修炼么？” 程野秋一怔。 若说前世，他修炼仅仅只是因为不修炼也不知道能做什么；而这一世…… 程野秋抿了抿唇，面对司阳的目光，低声道：“活下去。” 他不想再为他人做踏脚石，只想努力独立地活下去。 司阳点点头：“那就是求长生了……那你可以提前考虑一下，你到底想要选择什么样的道路。虽然在你金丹之前都不会对你有什么正面作用，但金丹之后，能否尽快找到你的‘道’，决定了你能走多快多远。” 程野秋前世在宗门的时候只是个底层弟子，后来被宋酒尘囚禁之后境界强行拔高，但是也没人教他这些东西，于是虚心求教：“师尊能否详说一下，何为我的‘道’？” 司阳笑了起来：“你的道怎么能让我来说？自然是你自己去找。” 看着程野秋的表情，司阳收起笑容，“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些提示。” 程野秋顿时端正了表情。 司阳道：“我观你虽然外表冷静淡定，其实内里郁结，不知是有仇恨还是畏惧潜藏于心，始终未散，想来不是你身世不同寻常，便是有些旁人未有的经历。” 程野秋冷不防听到这话，脸色瞬间苍白了一瞬，随后又快速恢复平静。 司阳的话戳中了他一直隐藏在心里的情绪。 无论仇恨还是畏惧，他都有。 知道司阳眼神毒辣，程野秋不自觉地咬了咬唇：“师尊的意思，是要我放下？” 司阳摇摇头：“不，你的心结既是你道途的阻碍，又是你道途的臂助。” 程野秋不懂。 “你的道就在你自身，看你能不能找到。换句话说，你如何面对你的心结，就是如何寻找你的道。” 程野秋怔怔地看着司阳。 司阳端详了一下程野秋，摆了摆手：“当然，你现在的心境，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若你现在就能找到你的道，那我岂不是直接羞死了？别瞎想了，快去把你的兔子管一管。” 程野秋回过神：“兔子怎么了？” 司阳顿时拉下了脸：“它在我房间里拉屎！还把我炼好的丹药啃了好多！” 程野秋：“……” 被宋酒尘拉去见母亲，他都忘了七玄紫光兔的事。 七玄紫光兔一看到程野秋便兴奋地扑过来，就快要撞到程野秋的时候，周身荡漾起一圈凌厉的电光！ 司阳轻轻打了个响指，兔子便“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你主子现在吃不消你的电光。”司阳扯了扯它的耳朵，“把你主子电死了，我可不给你吃的！” 兔子狠狠地咬向司阳，被司阳敏捷躲开，随后兔子“嗖”地一下窜到程野秋怀里，亲昵地蹭蹭。 程野秋恍惚中有种自己把兔子养成了狗的错觉。 收拾完七玄紫光兔搞出来的烂摊子，程野秋将从老家买来的一些糕点孝敬给司阳：“师尊，不知您是否愿意尝尝？” 虽然司阳是师尊，但因为这个七八岁的外表，程野秋还是不自觉地会把司阳当成小孩，特意给司阳买了些点心。 司阳眼神顿时亮了起来：“我就知道没白收你这个徒弟！” 看着司阳眉飞色舞地啃着杏仁枣糕，程野秋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赶紧住嘴。 好在司阳没有在意，只感叹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恢复，到时候什么吃的弄不到，省的在这里受寒月的气……” 程野秋有些好奇地道：“您的丹药还没炼好？” “还缺点东西。”司阳一口塞进去一块枣糕，含糊不清地道，“当时应该把那蛇一起宰了带回来的。” 程野秋顿时想起来，凌歌笑给了他那双头蟒的一块蛇皮、一枚蛇胆，便取了出来：“师尊可要这个？” “咦？你哪来的？”司阳诧异，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不会是那个脾气很差的小孩把阴阳三色蟒杀了吧！” 程野秋点点头。 “浪费啊，浪费！”司阳痛心疾首地跳脚，又急匆匆地问，“他只给了你一枚蛇胆？” “是……” “阴阳蛇胆要一起用才行。”司阳抹抹嘴巴，神情庄重地道，“乖徒儿，为师给你一个任务：务必从那小屁孩手里把另一枚蛇胆要回来！为师一定好好奖励你！” 程野秋看出司阳对蛇胆的重视，点头应了下来。 随后他便有些头疼：要找凌歌笑，就代表去剑峰，就意味着……又要和宋酒尘打交道了。 剑魂 去过药峰之后，程野秋就再也没有来过剑峰。 他先去掌事堂问询了一下，确认凌歌笑没有带队去小洞天，这才驾着遁光向凌歌笑所在的山头去。 到了山下，程野秋刚落地，就碰到了熟人。 岳川也看到了他，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诧异，随后又自顾自地恍然大悟，轻蔑地嗤笑了一声：“这不是巴结上寒月真人的后人、成功跳去药峰的程师弟吗，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剑峰？” 剑峰向来不限制其他峰弟子进出，程野秋便无视他，只想上走。 比较圆滑的周卅不知道为什么不在，岳川就好像撒开了绳子的狗，故意来到程野秋身边喋喋不休：“程师弟，我好心劝你一句，何必非要缠着宋师兄呢？药峰的师兄弟不够多？宋师兄正接见云潮宗的燕仙子，你可别上去自讨没趣了。” 程野秋停下脚步，有些意外：“云潮宗……燕一心？” “什么燕一心，燕双心！”岳川啐了他一口，幸灾乐祸地道，“燕仙子可是如今下四门中最漂亮的女子，天资又高，很快就要结丹。哪怕你再纠缠，宋师兄也不可能和你结成道侣，就算你舍了脸皮不要去做个侍童，燕仙子也断容不下你！” 程野秋没有理会岳川，只停在原地斟酌着什么。 岳川见程野秋压根不理他，眼眸中闪过一丝恼怒，伸手过来拉扯程野秋：“程野秋，你听不懂人话吗？宋师兄现在不见你，滚滚滚！” “岳川，你干什么？” 宋酒尘平缓温润的声音突然从山上飘了过来。 明明宋酒尘的声线很温和，岳川脸色却“唰”地白了，嗫嚅了一下，连忙道：“抱歉，宋师兄，我立刻就赶他走……” “谁许你赶人的？” 岳川顿时一呆：“师兄……” 宋酒尘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山下，淡淡地扫了岳川一眼，随后含笑看向了程野秋：“程师弟，难得你主动找我，快上来吧。刚巧，云潮宗的燕道友在，可介绍你认识。” 岳川顿时叫道：“宋师兄！” 宋酒尘瞥了一眼过去，岳川立刻不敢说话了。 程野秋看着只觉得有些好笑，酝酿了一下语气，才诚恳地道：“多谢宋师兄，只是我这次是来找凌师兄的。” 宋酒尘脸上的笑意微敛：“凌师兄？” 程野秋不好透露师父交代的任务，便道：“有些事情需要找凌师兄帮忙。” “凌师兄近来比较忙碌，你若有事，不妨找我。” 程野秋抱歉地笑了笑。 宋酒尘眼神垂下一瞬，再抬起来时让开了身：“那就不打扰程师弟了。” 程野秋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口：“宋师兄和云潮宗的燕双心是好友吗？” 听到程野秋这样问，宋酒尘眼眸顿时一亮，含笑道：“没有，只是师尊和燕道友的师父正商议联手探秘境，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程野秋稍稍放心：“那不打扰宋师兄了。” 说完对宋酒尘点点头，继续向上往凌歌笑的住处去了。 宋酒尘在后面看着程野秋的背影，闭目片刻，唇角的笑意才压下去。 他转头看向了岳川。 …… 回到自己的浮云居，宋酒尘略带歉意地对对面的女子道：“叫燕道友见笑了。” 燕双心气质清冷，低头品茶，慢悠悠地道：“无妨。只是没想到宋道友对师兄弟如此爱护，还要亲自出面解释。” 宋酒尘微笑道：“程师弟与我是故交，自然不同寻常。” 燕双心抬眸端详了宋酒尘一眼，轻轻挑了挑眉，没有再说话。 …… “蛇胆？” 凌歌笑倒挂在漂在半空的飞剑上，皱着眉头，“什么蛇？” 程野秋道：“当初在雷木小洞天，凌师兄斩杀了追捕我的双头蟒。” 凌歌笑回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啊，那条蟒蛇。给你那个炼丹不够用？” 他从飞剑上跳下来，对程野秋招招手，有些傲慢地道，“给你倒是无妨，只是我为何要给你？” 程野秋心平气和地道：“不知凌师兄有什么要求？” 凌歌笑皱眉上下打量了一下程野秋，有些泄气：“我倒是想用你练练剑，只怕一不小心把你练死了。” 程野秋噎了一下。 凌歌笑就快要结丹了，他自然给凌歌笑陪练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嘛……”凌歌笑摩挲了一下下巴，“刚巧，我的灵剑炼好之后总觉得有些生疏，若你进灵剑内帮我看看剑魂是否安好，蛇胆给你也不是不行。” 程野秋有些诧异：“进灵剑内？” 凌歌笑招招手，让半空中的飞剑落下来：“这是用上次玄物出世中得到的庚雷石炼制的本命灵剑，只是炼制之后一直觉得不能得心应手，和它交流感情也无用。我如今灵气满溢，若进灵剑内反会损伤灵剑，只能让低阶弟子进——你放心，我拉着你，不会有危险。” 原来刚才倒吊在飞剑上是在和飞剑交流感情…… 程野秋心说自己果然不适合剑峰。 凌歌笑脾气不好，但人品值得信任，程野秋没什么顾虑，点点头应了下来。 借助凌歌笑的法术，程野秋身形缩小，被投入了灵剑中。 一入灵剑，程野秋便有些后悔——灵剑内又黑又狭窄，让他觉得极为难受。 为了尽快离开，程野秋闭上眼睛，运转起天星骨独特的感应能力，寻找灵剑的剑魂。 剑魂是本命灵剑与剑修心剑合一的核心，一般剑修都会在灵剑炼制之时，就将灵魂烙印进去，让剑魂直接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然而凌歌笑却另辟蹊径，特意选择天生独特的灵物炼制本命灵剑，也不留灵魂烙印，等灵剑产生独立的剑魂，再去勾连。 程野秋不知道凌歌笑为什么这样做，大约是凌少爷自己的修炼方式。 在天星骨的指引下，程野秋顺利找到了剑魂。只是这个剑魂只有米粒儿那么大，漂浮在灵剑空间内，看起来孤苦、可怜、无依。 “灵力不够？”程野秋有些诧异，“凌师兄没有给你灌输灵力么？” 剑魂有气无力地晃了晃。 程野秋手指轻轻点在剑魂上，用天星骨辨别剑魂的特质。 随后他睁开眼，表情更加古怪。 这剑魂的特质和七玄紫光兔十分类似，虽然仅仅只是灵物级，却有玄物级的潜力。想必是凌歌笑拿到的那块庚雷石吸纳了七玄紫光兔的一部分力量。 若仅仅是如此倒也罢了，凌歌笑虽未烙入自己的灵魂，但依然时时刻刻都在用自己的灵力滋润，于是这剑魂便有了两分凌歌笑的风格…… 比如，看不上凌歌笑这个尚未结丹的主人的灵力，宁可饿死也不吃。 若非程野秋身上带着七玄紫光兔的气息，剑魂也不会搭理程野秋。 程野秋有些哭笑不得。 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人会被自己养出来的灵剑鄙夷呢。 因着前世凌歌笑的恩情，程野秋想了想，取出一缕纯白的晶莹毛发：“这个给你。” 剑魂飘到程野秋手边，随后跳了跳，高高兴兴地扑到了毛发上啃食起来。 这些是七玄紫光兔褪下来的毛，蕴含兔子的力量，恰好对上剑魂的口味。 果然，吃下七玄紫光兔的毛，剑魂茁壮了许多，整个灵剑空间也变得宽阔明亮了些。 程野秋用灵识和凌歌笑勾连，被凌歌笑拉出了灵剑空间。 将剑魂的情况掐头去尾地和凌歌笑一说，凌歌笑顿时犯了愁：“需要能被它认可的灵力？这倒麻烦……你是哪儿来的？” 程野秋已经想好的说辞：“当日玄物现世，我距离近，想是沾染了一些，喂了点灵力给它，它接受了。” “好的不学，倒学了些无聊的淘气！”凌歌笑拍了拍剑柄，转头对程野秋道，“我暂且想想法子，若还是不行，恐怕还需麻烦程师弟——自然，不会叫程师弟白跑。” 程野秋笑道：“能帮上凌师兄的忙就好。” 凌歌笑古怪地看了程野秋一眼，冷不丁地道：“倒是我错了。” 程野秋没懂：“什么？” “之前只当你绕着宋师弟转悠，是做那攀龙附凤的美梦。”凌歌笑直言不讳，“如今看来，你去了药峰，倒比留在宋师弟身边顺眼得多。” 程野秋唇角笑意散了些，过了一会才道：“多谢凌师兄夸奖。” 凌歌笑将灵剑收起来：“我先拿蛇胆给你。” …… 除了蛇胆，凌歌笑还很大方地给了一整瓶筑基丹：“看你快要筑基了，你可自己尝试筑基，不成的话就用筑基丹，这一瓶子够你用十次。” 程野秋哪用得上这么多，不过还是道谢收下了。 筑基丹在清尘宗底层弟子中可是稀罕物。 离开凌歌笑的立松居，程野秋下山时路过宋酒尘的浮云居，在门口略停了停。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进去，继续向山下飞了过去。 飞到山脚下，程野秋看到岳川依然守着，本打算无视过去，没想到岳川竟然主动凑了上来。 程野秋皱眉，却见岳川在他面前深深地弯下腰：“程师弟，方才我出言不逊，还望程师弟不要见怪。” 程野秋打量了一下岳川，听出岳川声音中隐藏的不甘，猜到是宋酒尘施压——不过他实在对岳川这种人没什么兴趣，只挥挥手道：“岳师兄不必如此，我们不在同一峰，日后没什么打交道的机会。” 说完径直越过岳川，向前去了。 岳川直起腰，向着地上啐了一口，愤愤不平又不敢开口骂，只憋着气坐在一旁。 一道水蓝色的光从他面前掠过，向程野秋离开的方向而去。 岳川顿时一愣——那道光……不是云潮宗燕仙子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5 18:00:00~2022-03-26 18:3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夜夜流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求道 程野秋打算去看望一下符青，结果刚到后山，眼前一花，一道人影已经拦在了他的面前。 女子容颜如天山之雪，眼眸明亮，一袭水蓝色的披风映衬得她气质清雅恬淡。 程野秋看到她的一瞬，全身一震，张了张嘴，想叫什么，却叫不出声来。 燕双心打量着程野秋的模样，过了好久，才道：“长大了，险些没认出来。” 程野秋动了动唇，低声道：“姑姑。” 燕双心眼眸微垂，随后唇角勾了勾：“真是个令人不快的称呼。” 程野秋已经从初见燕双心的千种情绪中拔出，神情镇定下来：“我也这么觉得。” 燕双心眼眸中多了点点笑意，神情也温和下来，就在这里取出一道云毯，叫程野秋过来坐下，才问：“你怎么在清尘宗？” “从程家逃走之后，被清尘宗的人捡走了。” 燕双心思索了一下，已经想到了缘故，摇摇头：“难怪我后来沿着远程州搜找了好些地方都没找到你。” 程野秋这才知道燕双心竟然找过他：“你见过我娘了么？” 如果见过，谢若荷怎么没有跟他提到？ 燕双心摇摇头：“我不想回程家，便没去见她。” 程野秋看燕双心的口吻，猜到燕双心还不知道谢若荷杀死程壁的事情，思忖了一下，还是道：“程家已经没了。” 燕双心诧异地看了过来。 程野秋将从谢若荷那里听来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燕双心顿时冷笑了一声：“死得好！这倒是难得的喜事！” 看着燕双心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畅快，程野秋恍惚中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时候的燕双心还叫程一心，身上披着第二日要出门的嫁衣，撑着拐杖，敲开了谢若荷的门，进门第一句话便是问：“可有能把全家都毒死的毒药？” 谢若荷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我只研究些滋润血气的药方，哪里有这个！” “那你给我足以毒死自己的也可以。” “二小姐，这……” 明艳的少女脸上挂着如现在一模一样的冷笑：“我纵然死了，也不愿如他们的愿。” 作为程氏的女儿，不能修习家传功法，再好的天资也只被当作和其他家族交易的工具。燕双心抗婚被打断腿，宁愿玉石俱焚。 到最后，谢若荷给了那时候的燕双心一包药，燕双心道谢去了。再之后，便传来程氏二小姐在送亲途中暴毙而亡的消息。 程野秋和这个姑姑之前并无多少接触，但难免物伤其类，后来还是谢若荷悄悄安慰他，说她给姑姑的是假死药，现在的姑姑定然已经天高任鸟飞去了。 前世程野秋是被宋酒尘囚禁之后，从宋酒尘的话语中偶然知道了云潮宗的弟子燕双心是云潮宗宗主从远程州捡到的，而他那个据说假死的姑姑，母亲姓燕。 程野秋当初被凌歌笑放出来逃走，就想逃到云潮宗去，怀着这一线希冀，寻找能够庇佑他的人。可惜没有逃多远就被宋酒尘抓了回来，到底不知道燕双心是不是他的姑姑。 燕双心看着陷入回忆中的程野秋，忽然冷不丁道：“你要不要跟我？” 程野秋回过神：“啊？” “我虽厌恶程氏，但你娘于我有救命之恩，不能不报。”燕双心道，“你随我回云潮宗，改了姓，我找同门师兄弟姐妹收你。” 程野秋默然。 前世他逃出宋酒尘的小洞天时，心中便幻想着找到燕双心就有了能够庇护自身的大树……如今燕双心的承诺早早就来了，他反而不想要了。 谁又能庇护谁一辈子呢？ 程野秋想清楚之后摇摇头：“我在清尘宗过的还好，多谢姑姑。” 燕双心很干脆地没有再问，只道：“也成，日后你有什么事情，只管往云潮宗递信。” 程野秋点点头，想起燕双心和宋酒尘有瓜葛，忍不住问：“姑姑，你和宋酒尘关系好么？” 燕双心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只是随师父来拜访泉剑真人，算得上一面之缘。你问这个做什么？” 程野秋斟酌片刻，还是低声道：“姑姑小心些，他心思深沉，绝非善类。” 在程野秋的记忆中，燕双心性烈如火，却不是心机谋算之辈，否则也不会硬和程壁对着干，以至于被打断腿硬塞上婚车。 燕双心表情更加古怪，直言道：“你这宋师兄，在我面前说他和你关系好得很呢。” 程野秋顿时皱起了眉。 宋酒尘连在别人面前都要凹他们关系好的人设？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左右我和宋酒尘也就过些礼数，犯不着他对我用什么心机。”燕双心想了想，多叮嘱了一句，“倒是你自己小心。” 她在储物袋里翻了翻，拿出几个玉瓶和灵器，“拿去吧。” “我不需要……” “长辈给的，乖乖拿着。”燕双心抬手摸了摸程野秋的脑袋，“我已经养神圆满，过些日子我们要去探个秘境，寻求突破的契机，连师父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我若死了，这些你留个念想也好。” 程野秋上一世没听说过燕双心夭折，但还是有些惊讶：“为何要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这次换燕双心奇怪地看着程野秋：“不然我修什么道？” 程野秋呆愣愣地看着她。 “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能寻一线机缘，死又何妨。”燕双心说到这话，眉间一挑，冷傲之气满溢，“若不能随心顺意的活，我不如乖乖地出嫁！” 程野秋看着燕双心，忽然意识到，他和燕双心、凌歌笑这些天才修士相比，差的并不只是所谓的天分，更少了一分决绝的、与世争命的魄力。 稍微有个龟壳，他就愿意缩进去做鸵鸟，哪怕这个龟壳只是别人伪造的陷阱。 可是若要他学燕双心和凌歌笑…… 程野秋又隐隐约约觉得可能不对。 修道之路难道只有这种“争命”才能行？ …… 告别燕双心，程野秋又去看望了一下符青。 自从符青在程野秋那被岳川羞辱之后，他便一门心思扎进了修炼中，屯了一大堆辟谷丹，已经几个月没有出门，只有好友来拜访才停下。 程野秋看符青周身的气息很不稳，微微有些担心：“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拼了？” “凌师兄修炼起来比我还疯呢！”符青不在意地咬着程野秋带来的烧鸡，满足地道，“辟谷丹吃的我快要吐了，你要有空多给我送一点啊！” 程野秋哭笑不得：“我要是下山就给你带一点。” 清尘宗山下就是凡人的城镇，不少凡人都依靠着清尘宗，种植灵谷、倒卖灵石赚钱。尚未完全入门受不了清规戒律的弟子们更闲着没事就去镇上买酒买肉。 符青这段时间疯狂修炼，已经到了练气中期，看程野秋到了练气，羡慕得咂嘴：“野秋怎么修炼得这么快，吃人参果了？” 程野秋只得编了理由：“得了一点奇遇。” 符青吃完鸡腿，摸了摸嘴，更加积极起来：“不能被你甩下去了，我继续修炼了，你自便啊！” 说完就当着程野秋的面跳上床入定打坐去了。 程野秋看符青这钻牛角尖的样子，再次感觉到有些茫然。 ——修炼真的只能这样？ …… 程野秋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家山头，刚进门就听到一阵小孩子的狂笑：“有了、有了！” 程野秋一怔，就看到司阳“哐啷”一下撞破丹房的门，举着个瓶子跑了出来，“咦，乖徒弟，快来看看！” “师尊这是炼出恢复原型的灵丹妙药了？” 司阳脸上的喜悦顿时一垮：“没有。” 程野秋嘴里的恭贺停住：“那师尊这是……” “这是阴阳双蟒丹，我本希望能借助它的阴阳二气冲破我体内的禁锢，奈何我现在的灵力不够，导致炼出来的品质太低。” 司阳愁眉苦脸地坐在地上，随手把瓶子丢给程野秋，“送你了。” 程野秋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师尊怎么办？” “那只有一个办法了……”司阳的目光忽然落在程野秋身上，“好徒儿，等你到了养神期，帮为师炼。” 程野秋一呆：“我？师尊为何不找寒月真人他们？” “寒月的灵气已经是冰属性了。”司阳撇撇嘴，“你尚未筑基，大约还不知道，药峰弟子筑基之后，就要在《六草乙上经》中选一门作为主修，修炼之后灵气也会跟着改变属性。偏巧阴阳双蟒丹需要炼丹师本身的灵气不偏不倚，否则无法维持阴阳二气的平衡。” 程野秋更不懂了：“那弟子筑基之后，岂不是也会改变灵气属性？” 司阳拍拍屁股站起身，有些随意地道：“到时候我另教你别的功法，可以维持灵气属性不变，保证你不论炼制什么类型的丹药都可用得上——当然，这样一来，你灵气积攒的效率会慢一些。” 程野秋本身的天星骨就让他压根不能指望自己积攒灵力，全靠外力，更不担心功法拖累，当即答应下来：“弟子一定不辜负师尊所托。” 司阳顿时“嘿嘿”笑了一声：“你想辜负也不行，既然拜我为师，学什么功法当然听我的。” 程野秋哭笑不得。 “另外就是那条蟒蛇的蛇胆都被我用完了，要炼制新的，得寻新的材料。”司阳抓起趴在坐垫上睡觉的兔子一顿撸，“既然要炼，那就炼好的。云潮宗刚好派了人来，和清尘宗的人一起探索退光三星府，我记得里面是有几样极阴极阳的材料，你一起去，帮我取了来。” 程野秋想不到才从燕双心嘴里听说秘境，司阳就派自己过去：“师尊，我尚未筑基，这点能耐……” 燕双心不是说那边金丹真人都有可能陨落么？ “距离探秘境还有些日子呢，你这段时间筑基不就成了？”司阳忽然道，“不给你点压力，你怎么知道上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6 18:34:19~2022-03-27 17:1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夜流光 10瓶；波月霁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筑基 宋酒尘落下遁光，仰头看着眼前这座山头。 清尘宗每座山峰的脚下都会有石碑，雕刻着这座山峰的名字，好让来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哪里。 然而宋酒尘面前只有一道粗糙的小径，完全没有什么石碑地标，更没有理应在山下轮班守山的弟子仆从。 宋酒尘皱起眉。 如果不是这附近只有这一座有人烟的山头，他甚至会怀疑药峰给他的位置是错的。 程师弟怎么拜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来了？ 宋酒尘按下心头的不悦，抬头看着山顶那处竹居，声音借助灵力传过去：“剑峰弟子宋酒尘求见司阳前辈。” 山上寂然无声。 宋酒尘又请示了两声，才有个听起来十分稚嫩的声音过来：“上来吧。” 等宋酒尘进了竹居的门，就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坐在简单的竹制凉椅上，怀里还抱着一只白白的兔子，慢悠悠地打着哈欠。 宋酒尘第一眼以为这是道童，旋即觉察出不对：这个小孩的气息敦厚，至少也是养神期的境界！ 哪有这种道童！ 宋酒尘顿时谨慎了些：“在下剑峰宋酒尘，想来拜见司阳前辈。” 小孩揉了揉鼻子：“哦，什么事啊？” 宋酒尘拿出想好的说辞：“司阳前辈座下的弟子程野秋是在下的好友，之前约好一同出门游历，最近两个月程师弟却毫无消息，在下有些担忧，特意来问问。” 小孩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养神期了嘛，出去游历什么？程野秋闭关呢，等他出关再说吧。” “那程师弟什么时候出关？” “他的情况特殊，不太好说。” 宋酒尘愈发觉得这座山头怪异，皱眉道：“能否拜见一下司阳前辈？” 小孩懒洋洋地扯了扯兔子耳朵：“你这不是见到了吗？” 兔子被扯得极为不悦，扭头咬在了他的手指上，顿时把他疼得“嗷”地叫了一声。 宋酒尘：“……” 靠着多年的经验，宋酒尘维持住了脸上的客套，并迅速带上了恭敬：“请恕弟子无礼。” “你又不是我徒弟，不用自称弟子。”司阳打量了一下宋酒尘，忽然皱了皱眉，“唔……你和我徒弟是什么关系？” “晚辈与程师弟是好友。” 司阳挑了挑眉，拉长了口吻：“好友啊……那还让你手底下人欺负我徒弟？” 宋酒尘一怔：“晚辈何曾这样做？” 司阳坐起身，板着脸道：“我徒弟心软面软，少不得得我这个做师父的帮忙出口气。” 还没等宋酒尘说什么，司阳已经打了个响指。 宋酒尘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后全身灵力仿佛被封印了一般无法流动，再之后便是天旋地转！ 等他晕头转向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山下，脑袋中翻江倒海似的晕眩，让他几乎站都站不稳。 明明那个小孩外貌的司阳和他境界差不多，竟然可以完全不露任何痕迹地把他直接赶出来！ 宋酒尘扶着一旁的山石稳了稳，忽然听到旁边有人笑道：“这位师兄也是被小师叔丢出来的？” 宋酒尘定了定神，礼貌地笑了笑：“不知如何得罪了司阳前辈。” 那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巧的玉盆，盆里是一株被霞光笼罩的兰花，对着宋酒尘理解地点点头，心有戚戚焉：“小师叔脾气古怪，说不准为什么就把人撵出来，除了寒月真人，谁也不敢跟他打交道。” 宋酒尘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兰花上，眼尾轻轻一动，不动声色地道：“这位师弟是去给司阳前辈送东西？” “可不是呢，小师叔要的灵花，还叮嘱了说不能用储物袋。” 宋酒尘和那个药峰弟子寒暄了两句，看着他上了山，眼眸轻轻眯了眯，闪过了一丝阴沉。 这株“飨血兰”是寒月真人珍藏的灵花，前世他是成就元婴之后，才用一件玄物从寒月真人那里换来的。 之所以换这株飨血兰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提升程野秋的天星骨质量。 想到程野秋，宋酒尘手指悄然蜷缩了一下，双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难道程师弟把天星骨的事情告诉这个新的师父了？ 宋酒尘仰起头，看着上面那处简单的竹居，内心像是堵着一块石头，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他的眼眸中极快地闪过了两道宛如鲜血一般的红痕，又很快消散。 过了好一会，他才冷静下来，用力掐了一下虎口，转身离开。 他前世在清尘宗待了这么久，从未听说药峰有个名叫司阳的长老，恐怕得好好调查一下。 若这人只是单纯的药峰长老也就罢了；若是对程师弟的天星骨有所觊觎…… 宋酒尘闭了闭眼，让自己的心态稳定下来。 此外，司阳说的话也让他有些在意。他手底下会欺辱程师弟的人，不做他想，一定是岳川和周卅。 …… “宋师兄明鉴，我们只是听到程野秋和其他弟子说了些不尊重的话，便责备了其他弟子两句。”周卅拉着岳川，低头分辨道，“绝对没有动程野秋一根手指。” 这种时候岳川一向乖乖闭嘴，让周卅说话，只猛地点头。 宋酒尘不为所动：“程师弟和别的弟子说话，你们又不是他的师长，有什么可责备的？” “他们抹黑宋师兄的名声，我们自然不能忍。” “抹黑什么了？” 周卅还没说话，就听到岳川抢答道：“那个叫符青的，竟然说宋师兄对程野秋有那种意思！” 周卅低着头，用眼角余光瞪了岳川一眼。 ——你闭嘴！ 岳川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他自知周卅的脑瓜子比他灵，只好委屈地乖乖闭嘴。 宋酒尘手指在茶几上慢悠悠地点了点，沉默了好一会，才道：“然后你们就教训了符青，又被药峰的弟子撞见了？” “……是。” “我叮嘱过你们，对程师弟要温和礼貌，像对待我一样。难不成我与我的朋友闲谈，你们也冲上来教训我的朋友？”宋酒尘的声音不疾不徐，甚至有些温和，“想来倒是，我们不过师兄弟情分，叫你们帮我做事着实委屈你们，你们有怨气也是应当的。” 这话一出，周卅和岳川慌忙跪下：“宋师兄！” 宋酒尘继续道：“日后也不劳烦你们了，回头我向师尊请示，把你们调到凌师兄那里去。” 这下周卅和岳川眼前都是一黑。 且不说他们是真心想跟着宋酒尘，单说凌歌笑那边对弟子的严苛程度就不是人能受得了的！听说有人被凌歌笑挑中练剑，每天都被打成重伤丢出来！哪里比得上宋酒尘这边不但丹药灵药随时供应，还时不时指点他们修炼？ 对于天分不高的周卅岳川而言，宋酒尘才是他们实际上的师父。 面对周卅和岳川的苦苦哀求，宋酒尘隔了好久才松口：“若程师弟、符师弟都原谅你们，那你们还能回我这儿。” 周卅岳川顿时松了口气，不敢再说话，擦着汗出去了。 …… 程野秋茫然地看着周围的光。 漆黑的世界中，一道道浅白色的光华自他的心口涌出，向着周围盘旋缠绕，逐渐染上各种各样的颜色，最后又重新钻回他的体内。 每一道光华的回归，都让程野秋感受到一股满足的充盈，仿佛干渴许久的时候痛快地畅饮一通清冽的泉水，甘甜回味。 周围的黑暗中逐渐多了破碎的裂痕，等到最后一道光华回归，整个世界骤然破碎，程野秋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眼前一闪而过的美景。 绚丽的星空下，一颗明亮得能让日月都黯然失色的星辰高悬天际；随后星辰向着程野秋慢慢坠落、坠落，一直到砸到程野秋身上…… “醒了？” 程野秋回过神，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司阳，过了好一会才找回声音：“师尊。” 司阳绕着程野秋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我就说你能不靠筑基丹筑基。怎么样，感悟到你的道了吗？” 程野秋回想起刚才星辰砸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还有些心有余悸：“那算吗？” “看到了就行，能不能感悟到不急于一时。”司阳道，“清尘宗创立两千年，也只有创始宗主才在筑基时就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程野秋点点头，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黏糊糊的，还有些难闻的臭味，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师尊，我……” 司阳理解地点点头：“你自个儿洗漱吧，等会我跟你说件事。” 等程野秋洗漱干净换上新衣，在药田中找到了司阳。 司阳在药田中间挖了个大坑，中间栽着一朵模样有些奇特的兰花。程野秋好奇地多看了两眼，用天星骨感应了一下，随后有些意外。 这竟然是一朵玄品的奇花，作用模糊不清，不知道是花本身功效特殊，还是天星骨现在的境界不够。 “既然你已经筑基，明天开始，我便传授你咱们清尘宗的正式功法。”司阳严肃起来的时候，七八岁模样的脸蛋看起来甚至有两分可爱，“之前我说过，需要你的灵力一直保持纯粹，和现在药峰其他人修炼的皆不同，名为《红尘甘苦百录》。” 程野秋跪下，恭敬地道：“多谢师尊。” 司阳满意地颔首：“此外，你无事便来这里，取一滴血喂给这兰花。” 提到取血，程野秋下意识按了一下胸口：“不知这是……” “这是玄品的飨血兰，需要常常用血温养，将来开花了才会认主。”司阳有些肉疼地道，“我费了好大劲才从寒月那弄来，是最适合你的东西，你好好养着，千万别让你的兔子啃了。” 程野秋似懂非懂，思索了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等他站起身，司阳又道：“对了，你那个宋师兄来找过你一次。你在闭关，我就把他撵走了。” 程野秋下意识皱眉：“找我干什么？” “谁知道。”司阳打了个哈欠，“你跟他搞好关系也不错，你们要去的那个秘境，就是他领队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7 18:00:00~2022-03-28 17:1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空何辰 17瓶；fely 10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入秘境 果然，程野秋来到云水飞舟前面时，就看到宋酒尘正站在云水飞舟下面清点前往秘境的人选。左右看看，还有凌歌笑这么一张熟面孔。 看到程野秋的时候，宋酒尘一怔：“程师弟？” 程野秋交出手中的玉牌：“宋师兄，我代表药峰过来。” 宋酒尘还没说话，凌歌笑已经诧异地开口：“寒月真人傻了吧，怎么让你过来？” 浮在天上的云水飞舟中传来一声不满的咳嗽，凌歌笑在嘴上比了个叉，耸了耸肩。 宋酒尘也罕见地皱眉：“程师弟，你才筑基，这个秘境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多谢两位师兄担心，不过师尊有命，弟子不敢不从。” 宋酒尘眉头拧得死紧：“稍等。” 他闭上眼眸，不知道灵识和谁对话，过了一会才睁开眼睛道，“既然如此，程师弟务必多加小心。” 凌歌笑撇撇嘴：“死了可没人救你。” 程野秋没有多话，只站在了他们身后。 清尘宗去秘境的人不多，大多数都是剑峰的养神期弟子，只有少数一两个器峰。至于金丹境的真人，早早就进了云水飞舟，自然不会让他们瞧见。 程野秋听司阳说过，之所以剑峰的人最多，是因为退光三星府是上古一位剑仙的府邸，这位剑仙一道“潮落凌霄”曾逼退同阶位的两只天魔，连日月都为之黯然失色。 退光剑仙飞升后，退光三星府便沉没在西海中，直到今日才被云潮宗的人找到。 云潮宗以水之道立足，偏不擅长剑道，便找了交好的清尘宗来携手探索，反正两家所求无甚冲突。 弟子们到齐之后，一起入了云水飞舟。 云水飞舟是云潮宗带来的，里头空间极大，金丹真人自个儿有独处的房间，剩下的养神弟子便在一处休息。 中间还混进来一个筑基期的程野秋。 宋酒尘拉着程野秋坐下，对程野秋低声道：“司阳前辈有给你什么保命的东西么？” 那自然是有的。但面对宋酒尘，程野秋还是摇摇头：“没有。” 宋酒尘再度蹙眉，想了想，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铃铛：“这枚杏金钟是防御性灵器，你暂且收着。” 程野秋推脱了几下没有推脱过，还是收了下来，满脸感激地道：“多谢宋师兄。” 宋酒尘交游广阔、人缘极好，这次前往退光三星府的人大半都认识，不一会便被叫去寒暄去了。等他终于得空回来，发现程野秋已经不见了人影。 在云潮宗的飞舟内用灵识扫视略有些不礼貌，宋酒尘左右看了看，刚巧看到燕双心从外面进来：“燕道友，可有看到程师弟？” 燕双心看了他一眼：“在外头看风景。” 宋酒尘道了谢，从舟侧门走到了甲板上，还没转过拐角，便从玉雕窗格中看到甲板上正在说话的程野秋和凌歌笑。 凌歌笑趴在玉栏杆上看着外面呼啸而过的云气，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我以为你会哭着喊着回家。” 程野秋学着凌歌笑的样子靠在栏杆上，忍不住笑了一声：“凌师兄为何这样想？” “你没有半点立足险境以求突破的心。”凌歌笑毫不客气地道，“不管是燕道友还是宋师弟，我们都已经在养神期养精蓄锐得足够，只求一个能让我们突破的契机，才来参加这次探险，早就做好了要么突破结丹、要么陨落秘境的准备。倒是不知道你来做什么。” 程野秋想了想：“师尊是让我来找东西的。” “你找什么，跟我们说一声就是了。”凌歌笑道，“我若能活下来，就替你取来；我活不下来，还有宋师弟他们。你现在想回去，我可以替你和师尊说。” 程野秋摇摇头：“多谢凌师兄好意，不过师尊既然安排我去，定然有他的用意。” 凌歌笑耸耸肩：“那随你。进了秘境你要在我附近我便救救你，你不在我也没法子。” 程野秋知道凌歌笑这么说就定然会这么做，诚心诚意地笑道：“多谢凌师兄。师兄的剑魂可还好？” 提到自己的本命灵剑，凌歌笑就不困了：“好了不少，我正想找你再帮我喂它些灵力。” 说到这，凌歌笑脸上多了些不悦，“这混蛋，我辛辛苦苦炼它出来，它反倒瞧不起我？等我突破了金丹，叫它好看！” 程野秋忍不住又想笑，心说这剑魂的性子跟你可真是一模一样。 “程师弟，凌师兄。” 宋酒尘温和的声音传来。 程野秋和凌歌笑聊天的美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还不得不堆起客套的表情：“宋师兄。” 宋酒尘看着程野秋脸上恭敬中带着一丝疏离的笑容，只觉得分外刺眼。 他忽然想起来，程野秋面对自己的时候，好像从来没有笑得像他面对凌歌笑那样随意自在，一直都是这样尊敬的、客气的、带着一点仰慕的笑容。 ——标准得好像一张定制的面具。 宋酒尘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了这个念头。 几乎本能地，他立刻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程师弟是他亲自从泥泞中捡来的，从来到清尘宗就对他无比依赖，程师弟对他自然是有些敬畏之情的，这有什么可多想的？论起感情亲远，凌歌笑和程师弟不过寥寥几面之缘，怎么会比他更亲热。 似乎为了佐证自己的想法，宋酒尘对程野秋笑道：“程师弟，你怎地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你过来。” 本以为程野秋会很听话地过来，没想到只听程野秋说了一句：“这里风景好，宋师兄有事不妨就在这里说？” 宋酒尘眼眸深了些，依然温和地看着程野秋：“之前你娘教你的法门，我琢磨改进了一些。” 果然，听到这话，程野秋停顿片刻，对凌歌笑打了个招呼，跟着宋酒尘走了过来。 宋酒尘内心瞬间安稳了下来。 果然如此。 他和程师弟共享着他们之间的秘密，是谁也无法入侵打破的亲密关系。纵然现在程师弟还懵懵懂懂，只要他耐心地等待，程师弟自然会懂他的心，也懂自己的心。 …… 宋酒尘倒不是空口说白话，确实有优化谢若荷给的那个诀窍。 只是程野秋仔细看了看宋酒尘调整后的吐纳，里面显然混杂了一些专属于天星骨的经脉路线。前世宋酒尘强行给他提升境界的时候都没有打通。 难不成，自己死后，宋酒尘解剖了他的尸体，才对天星骨有了这么深的了解？ 想到这一点，程野秋顿时恶心得要吐出来，宋酒尘那张温和的脸让他恨不得上去捅几刀。只是想着他们现在的力量差距，程野秋还是按下了心中的情绪。 至于宋酒尘优化之后的这套法门……程野秋除了恶心，更觉得有些警惕。 谢若荷自然不会害他，宋酒尘呢？ 现在他已经开始修炼师尊传授的《红尘甘苦百录》，能大大增强从自然灵物中获取灵气的效率，本身也没功夫研究新的法门。 程野秋嘴上应付过去宋酒尘，等宋酒尘离开，就把记载那套法门的玉简丢进了储物袋：“小白。” 七玄紫光兔一把扑住玉简，津津有味地咀嚼了起来。 程野秋看看刚才燕双心给自己的东西没被兔子啃掉，顿时放心：“真乖，回头给你好吃的。” 兔子晃了晃耳朵，两只紫宝石一样眼眸似乎能穿过储物袋看着程野秋，竟然透露出一丝委屈的表情。 程野秋安慰道：“等到了秘境就放你出来。” …… 云水飞舟行了大约一个月，才抵达退光三星府的上空。 燕双心飘在半空，介绍道：“掌门师叔在西海上修炼时，碰上海中天魔，大战了一场，导致这一代的海水退潮，才叫退光剑仙的府邸暴露出来。” 西海这么大，海水又天然隔绝灵识探测，若非凑巧，还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现世。 凌歌笑皱眉：“最近天魔出现的频率是否有些高了？” 燕双心道：“许是又快要到月蚀期的缘故。” 程野秋眼眸中刚刚流露出困惑，就听到身边的宋酒尘含笑解释：“大约两千年一次，九天玄月会完全消失，那时九幽封印不稳，道消魔长，约莫持续近百年，被称为‘月蚀’。” “下一次月蚀期……” 燕双心顺口道：“大约是两百年以后。” 程野秋算了一下前世——好像差不多就是他死后不久，难怪他从未听说过。 说话间，下面的海域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燕双心立刻道：“金丹真人们已经破开洞府，诸位道友，走吧！” 说完身先士卒，头一个化作遁光掠了进去。 其他人也纷纷冲入漩涡。 宋酒尘很自然地伸手握住程野秋——这次程野秋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有下意识挣脱他的手——带着程野秋一起进了漩涡。 冲破漩涡之后，程野秋只看到水下有一道半透明的光带，结成一个圈，光圈还在不停飨那收缩，似乎随时都要闭合。 就在宋酒尘和程野秋冲入光圈的时候，猛然一道充满灵力的风拍在遁光上，直接将他们两个拍散！ 程野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飓风直接卷走了。 宋酒尘拼尽全力都没有将程野秋捞回来，落在地上的时候，双眸已经变得一片鲜艳的赤红，周身萦绕的气息都沾染上淡淡的灰色。 过了好一会，他才猛地吐了一口血，双眸恢复正常，绷紧了唇，向飓风来的方向掠去。 沙漠 等程野秋晕头转向地站稳，才发现自己正停留在一片茫茫的黄色沙漠中。 漫天狂风席卷沙子打在人身上，好像刀子一般具有强烈的冲击力。 程野秋蹲下身，随手抓了一把，略有些疑惑地搓了搓。 按照天星骨的分析，这漫山遍野的黄沙中蕴含着大量的火之灵力，仿佛只要一点刺激，就能爆出一团火焰来，竟然是少见的素火明砂。 素火明砂作为法器的炼制材料而言，灵力不足且材质不够，但是对于药峰而言，可是难得的好东西——药峰主炼丹，丹炉中的火要么自个儿用灵力点燃、要么就得借助外物。 素火明砂就是最合适的燃料，因为它的火焰稳定，关键本身不掺杂任何性质，不会对丹药造成干扰。 这一沙漠的素火明砂，够程野秋用上几千年了。 程野秋当即掏出几个储物袋：“先带满再说。” 兔子也从它的储物袋中被放了出来。一出来，兔子就高高兴兴地一头钻进沙子中，“嘎嘣嘎嘣”地开始啃着素火明砂。 “这你也能吃？”程野秋有些诧异，不过旋即想到，雷火一体，七玄紫光兔能吃火灵力的素火明砂倒也没问题。 灌满了几个储物袋，回头还能送师尊，程野秋才拎起兔子：“咱们该找出口了。” 退光三星府在海底，自然不会有这样大的沙漠，八成是他们进来的时候触发了退光三星府的什么防御机制，然后把他丢进了幻阵。 程野秋被飓风卷走的时候看到了凌歌笑和燕双心等人已经平安落在预定的位置，也就是说只有他自己被“盯上”。虽然不清楚他有什么特殊，但能和宋酒尘分开，程野秋竟然觉得好像也还好。 至少目前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当然，也许比没有危险更可怕。 程野秋感觉自己已经飞遁了几天几夜，但眼前的风景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晴天，黄沙，狂风。 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就连时间仿佛也定格在了白天。 程野秋感觉自己的灵力差不多耗尽了，只好落下来准备打坐休息。 这时候他才发现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这里的空气中没有灵气。 空气中充满了灼热的炎气，就是找不到一丝一毫能让人呼吸吐纳的灵气。 程野秋顿时明白这个幻阵的危险点在哪里了。对于寻常修士来说，除非随身带着能供应灵气的天材地宝，或者本身已经脱离了躯体对灵气的依赖，否则必然被困死在这里。 但是对于程野秋来说…… 他就这么坐在沙子上，将兔子放下：“小白，你离我远一点吃。” 兔子歪头看了他一眼，随后领悟到什么，忙不迭“嗖”地一下蹿没影了。 随后就见程野秋周围的素火明砂慢慢向程野秋聚拢，一旦接触到程野秋的身体，立刻消失不见。 不多时，程野秋坐着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沙坑，还有源源不断的沙子滚落下来，铺天盖地地将他掩埋。 天星骨，可炼化万物灵力。 …… 程野秋一开始只想先恢复一点灵力，但很快就发现，素火明砂中的火之力平缓稳定，在他运转天星骨的吸纳能力时，炼化的速度极快，哪怕大部分都被天星骨吸收，余下的灵力依然很快就填满了他的经脉。 程野秋刚筑基成功就被撵来，甚至还没来得及稳固境界，有了这样大量的灵力，又是在幻阵中不怕被人知晓，当即沉浸在被灵力充盈的满足中，持续修炼起来。 不知道修炼了多久，程野秋脑海中突然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别吸了！再吸都被你吸干了！” 程野秋骤然从打坐状态中被惊醒，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埋在了沙子里。他没有急着出去，只在心里问：“你是谁？” “你这家伙根本不是人！”那声音不管程野秋的询问，只肉疼地骂，“你知不知道我攒这些砂子需要多久！妈的还以为是个软骨头，你这种大佬能不能不要装萌新来玩我们？” 程野秋等它骂骂咧咧大半天，一直到安静下来，才继续问：“你是谁？” 那声音骂了半天不见程野秋反驳，本已经偃旗息鼓，现在看程野秋开口，顿时又道：“我是谁你难道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 那声音冷哼一声：“士可杀不可辱！你骗我可以，不能玩弄我！” 程野秋更觉得奇了——难道这家伙真的以为他是什么大佬？ 是天星骨吸收素火明砂还是七玄紫光兔傍身、亦或者其他带来的错觉？ 不过按照程野秋的猜测，这个声音应该是这个幻阵的阵灵，这漫山遍野的素火明砂应当就是它创造出来的。 按清尘宗了解的消息，退光三星府已经存在了近万年，里头不知道什么东西就成灵了。 既然如此…… 程野秋忽然心中一动：这个阵灵知不知道他要找的东西在哪里？或许诈一诈能有收获。 程野秋过去从未做过这种扯皮敲鼓的事，下意识想到了宋酒尘——宋酒尘最擅长的便是用一个话题掩饰自己真正想要打听的消息，不动声色地引导话题。 司阳要他找的是一枚曾被剑仙斩杀的魔龙的龙肝。 程野秋想了想，运转功法，又吸了一点素火明砂。 那声音顿时叫了起来：“你还要吸！没完了是吧！快点滚啊！” 说完这句话，程野秋只觉得周围的砂子骤然下坠，眼前重见天日，而在旁边已经出现了一个光圈。 程野秋走到光圈附近，手指点上去，略略尝试了一下天星骨的功法，发现竟然连这个光圈的灵力都可以吸收。 那声音“你、你、你”了半天，不知道是震惊还是气得说不出话。 程野秋道：“这么稳定的灵力，不要白不要。” 那声音啐了一口：“能直接吸收素火明砂，你是凤凰还是朱雀族的？你家的梧桐树和火焰山不比我的砂子好？” 程野秋故意道：“来一趟不一定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不能白来。” 那声音果然道：“你要找什么？我告诉你，你找到了赶紧走。” 程野秋想了想：“听说退光剑仙曾在深海斩杀过一条魔龙，用龙骨制成了长剑。” “呵！又是打魔龙剑主意的！可惜魔龙剑在老家伙消失之后就被人抢走了。”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程野秋漫不经心地道，“过去退光剑仙放魔龙龙骨的地方在哪？” 那声音顿时带上了一点嘲讽：“还真有不信邪的……成，在花榕千香阵之后的六府，莫说魔龙剑，就是零星的魔龙骨早已经没了。” 程野秋的心暂时落了下来，诚心诚意地道：“那真是多谢你了。” “免了，快点滚蛋！”那声音愤愤不平，“要不是我离不开这里，早就用砂子把你埋了！” …… 程野秋从砂阵中出来，顿时感觉一阵悬空，周围都是呼啸的狂风，还有像鸟又像兽的生物盘旋。看到程野秋，那些家伙立刻尖叫着冲了过来。看它们的气势，至少也是养神期的实力！ 程野秋临危不惧，将七玄紫光兔从怀里捞出来：“小白，看你的了。” 小白晃了晃耳朵，一张口，一团紫色的雷火喷出，将冲过来的第一批奇鸟瞬间电成了焦炭！ 其他的奇鸟顿时呼啦啦地又跑开了。 程野秋现在明白为什么司阳信心满满地告诉他只要小白在，他基本就是安全的——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幼年期，但小白显然已经有了金丹期的战斗力。 只不过感觉比在宗门的时候强了一些？ 程野秋看到刚才小白吐出的雷电里掺杂着火焰，揉了揉小白的脑袋：“你到底吃了多少素火明砂？” 小白乖巧露出两颗大白牙。 程野秋借着小白的势向下飞去，落在了一片水域上。 就在他寻找这里是什么幻阵、破阵之法的时候，忽然旁边再度出现了一个光圈，一个人影从里面跌跌撞撞地飞了出来，身上纯白的道袍散落着不少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程野秋一眼看过去，略略皱眉，迅速将七玄紫光兔的脑袋按回了怀中。 宋酒尘整理了一下略有些散乱的发髻，转头看到程野秋，顿时惊喜地飞了过来：“程师弟！你果然在这里！” 程野秋同样“惊喜”地迎上前：“宋师兄！” 宋酒尘上下打量着程野秋，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没有受伤。退光三星府里危机重重，我真怕你有个什么闪失，赶紧追了过来，好在终于找到你了。” 程野秋实在不想和他虚与委蛇，但又不得不假装感动：“多谢宋师兄。” 宋酒尘左右环顾了一圈，忽然有些惊喜：“这里应当是退光三星府里幻阵的中枢，找到门路，就可以往深处去了。” 他转头看向程野秋，“按理说应当先把程师弟送回入口安全地域，但既然到了这里，不深入走实在难以割舍。我想着带你一起前进，待我们找到退光剑仙的藏宝阁，有所收获再走，程师弟以为如何？传说中退光剑仙的那柄魔龙剑就在府里。” 程野秋听着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清尘宗的剑峰弟子其实很少追求其他的神兵利器，因为他们修炼的功法便是反复淬炼自己的本命灵剑，外物要来反而干扰和本命灵剑的沟通。 哪怕前世的宋酒尘用他的天星骨突破境界，依然一直用他自己的那柄醉心剑。 程野秋心中猛然一动。 上一世宋酒尘对他下手的时候，就是借着邀请他一同探寻一个小秘境为由，将他骗进无人知晓的小洞天，将他囚禁起来； 现在看看，退光三星府比小洞天更加隐蔽，金丹真人都未必找得到人，现在对他动手，只说没找到人影，谁也怀疑不到宋酒尘身上去。 程野秋看着宋酒尘脸上比过去都要热切一分的笑容，内心略冷，脸上却依然笑道：“就依宋师兄所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30 18:00:00~2022-03-31 18:5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鸟有 10瓶；芝麻馅汤圆 6瓶；停云霭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魔气 宋酒尘对于阵法的了解自然比程野秋多多了，很容易就从一望无垠的水域上找到了幻阵的缝隙，还不忘对程野秋含笑道：“还好退光剑仙不爱在自己家设置杀伤力比较大的法阵，不然我们还真不一定有这么安全。” 程野秋还记得燕双心对他说过退光三星府中“连金丹真人都有可能陨落”：“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设置这些幻阵？” “到了剑仙的层次，这些幻阵大概都只是随性而为。”宋酒尘随意地道，“在他们眼中，这些幻阵如同自家后花园装饰的花草一样，自然不会被迷惑，也就门人子弟可能受影响。退光剑仙性情恬淡、乐善好施，故而幻阵并未有杀伤力。” 宋酒尘特意看了眼程野秋怀中，“对了，你的灵兽要小心些，别让它到处乱跑。” 七玄紫光兔从程野秋怀里钻出一个头。 宋酒尘笑道：“退光剑仙这里的法阵设置的有些意思，对人族比较宽厚，灵兽、魔兽便会寸步难行，想来也是给自家门人留条路。用人形来观察，就能发现……” 宋酒尘手中凝结出一柄灵力长剑，向着水面刺了下去。 “哗啦！” 水流被灵力劈开，中间出现了一道水帘沟壑，下面隐约有些璀璨的光芒透出。 宋酒尘继续道：“万年过去时间流逝，加上里面成了灵的精怪破坏，这里的法阵早已外强中干，可保安全无虞。” 程野秋并未因为宋酒尘的话放送警惕，只表面上作出安心的表情，实际上将司阳给的那道九霄辛炎符悄悄握在了手心。 他筑基之后，这道灵符能发挥更大的威力，若宋酒尘真的图谋不轨…… 退光三星府确实是个隐蔽的好地方。 …… 穿过水下的传送法阵，程野秋还未见到光亮，就率先闻到一股浓郁的草木清香，随后天星骨本能地反应，辨别着这些草木的品质。 全都是难得一见的玄品灵草灵花！ 程野秋睁开眼，看着前面云雾缭绕的田地，诧异地道：“这里是……药圃？” 宋酒尘袖口一挥，驱散了那些药香四溢的云雾，走到药圃附近蹲下来，捻了一片叶子端详片刻，皱着眉头道：“这里的药材年份久远，中间掺杂了一些魔气……奇怪，怎么会有魔气？” 程野秋的天星骨探测出来的结果，是药圃中的药草勃勃生机，且年岁久远药效十足，至于魔气…… 程野秋尝试着捻了一片叶子细细感受。确实能在药草中发现一些明显不属于药草本身的力量，带着一点邪意。 就在程野秋感受的瞬间，忽然那片叶子中的魔气倏然钻入了程野秋的体内！ 程野秋悚然一惊！ 若被魔气侵染，心智不坚便会堕落为魔修，纵然想法子用天材地宝洗去魔气，自身也会遭到重创！程野秋前世见过宋酒尘斩杀被魔气侵染的修士，那些修士眼眸通红、形容疯狂，周身被黑色魔气缠绕，动辄炼化百姓，实在是修真界的公敌。 程野秋来不及多想，正要运转功法抵御入侵的魔气，却发现自己的天星骨已经自发发动，将魔气吸了进去。 ——天星骨若是被魔气污染，他的下场只会比前世更惨…… 然而下一瞬间，那缕魔气在天星骨中忽然被还原成了最原始的灵气，随后如同之前吸收的任何灵力一般被天星骨吞噬。 程野秋怔了片刻，直到被宋酒尘唤醒：“程师弟？” 程野秋这才从震惊中恢复：天星骨连魔气都能吸收？而且完全没有被魔气侵染的样子？ 他不放心地再度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依然没有任何不妥。这让程野秋重新体验到天星骨的强悍之处。意味着哪怕将来遇到魔修，他也不用像寻常的修士一样担心被魔气侵染。 前世他手握着这么珍贵的宝藏，却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程野秋抬眸看了眼面前的宋酒尘。宋酒尘依然拿着方才的那片灵草的叶子。 程野秋忽然在内心产生了一丝疑惑：这些灵草中既然蕴含着魔气……为什么宋酒尘拿在手里无事发生？ “这里虽然安全，但既然有魔气，我们还是快些走。”宋酒尘面容带着点严肃，“按理说，退光剑仙的洞府中有魔气，也该是魔龙剑上沾染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那魔龙剑是否出来岔子。” 程野秋点点头。 连幻阵之中都有东西成了精，这种灵气充沛的药圃、又被魔气侵染，很难说中不会有灵草或者看守灵兽变得十分危险。 宋酒尘却直接一步迈了进去穿过药圃，转头招呼程野秋，还叮嘱道：“小心些，别碰到这些东西。” 虽然天星骨能够吸收魔气，程野秋还是谨慎地绕开了所有灵草，跟在宋酒尘的后面，一路穿过各式各样的药圃，抵达了这个区域的终点。 这一次的传送法阵的光圈边缘隐隐约约有黑气盘旋，一看就带着不详的气息。 宋酒尘看了程野秋一眼，低声道：“程师弟，想来剑仙藏宝就在前方，你怕么？” 程野秋面露犹豫：“这魔气看起来如此危险，待真人他们来了一同前往不是更好？” 宋酒尘伸出手，指尖跃出一道小巧的光辉：“师尊早有预知魔龙剑的魔气可能会溢出，特意予了我这门护身咒，可保一段时间不受魔气侵扰。我来为程师弟施展，想来无虞。再者，程师弟不想看看那柄仙品魔龙剑什么样子么？” 程野秋思索了好一会，才道：“那就拜托宋师兄了。” 宋酒尘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自然。” 他走到程野秋身边，在程野秋的掌心轻轻画了一个圈，灵力勾勒出几道痕迹，凝聚成几个篆字，消失在程野秋掌心：“好了。” 随后宋酒尘顺势牵住程野秋的手，和程野秋一起进了传送法阵。 …… 从传送法阵中刚出来，程野秋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冰寒，好像正处于极地的雪山中一般。 眼前果然是大片大片的冰山，天空昏暗，冰山却也不是透明的颜色，反而透着一点不详的紫意，里面影影绰绰不知冰封着什么东西。 程野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宋酒尘察觉到了：“程师弟可用灵力运转抵御寒气。不用担心，有虎身咒在，不会有魔气……” 就在这时，昏暗的天空中忽然划过了一道浓郁的黑云！ 黑云中隐约有电闪雷鸣，但不消片刻，整团黑云便落在了一处冰山上，转瞬被冰山吸了进去。 宋酒尘凝神，声音透着些严肃：“程师弟，方才那云中的形状，你可看清了？” 程野秋点点头：“像是一把剑。” 他内心闪过了一丝疑惑。 素火明砂那个幻阵里的东西嘲笑过他，说魔龙剑早就不在这里了。虽然难保对方不说谎，但程野秋更倾向于它没有说谎的必要。 然而这里出现了魔龙剑的影子，是哪边有诈？ “定然是退光剑仙使用的魔龙剑不错！”宋酒尘言语中带上了一丝灼热，“看样子魔龙剑依然在封印中，我们过去……程师弟？你在找什么？” 程野秋目光从旁边的冰种收回：“只是好奇这里面是什么。” 宋酒尘走过来扫了一眼：“看起来倒像是一些灵兽或者魔兽的残骸。没什么价值，我们快些前进吧。” 程野秋的目的就是来找魔龙胆，有心在这里多翻一翻。但是宋酒尘几次催促他，他只得跟着宋酒尘继续向前走。 ——进来这片空间之后，宋酒尘倒是表现得越来越急切、越来越不遮掩了…… 程野秋目光微沉。 还好准备已经做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31 18:58:22~2022-04-01 18:4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禾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火符 跟着宋酒尘愈深入，愈发能感觉到空气中萦绕着的那些诡异的寒意。 这些寒意虽然是从冰山中散发出来的，那种幽深的刺痛感却并不入骨，像是刺魂。 程野秋一路都在辨别周围的冰块中封存着的东西，天星骨的好处就是不用就近观察，也大概能通过灵气分辨质量和性质。 程野秋发现了魔龙的龙鳞、深海乌贼的触须、九彩迷蜃的壳……等等，就是没有找到龙肝。 宋酒尘回头的时候发现程野秋左右看，出言安慰道：“程师弟莫怕，这些封印都尚完整，里头也都是些死物，跑不出来的。” 程野秋“嗯”了一声。 两个人一路到了方才见过的黑云下方，看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冰山。冰山内有九九八十一条深黑色的锁链，将一柄墨色的长剑紧紧束缚在那里。无数的黑云缠绕着冰山，狂风呼啸，周围的地面都被染上了不详的血色。 仔细看过去，那些锁链竟是水做的。颜色本也不是黑色，只是被常见中的黑气侵染，才被腐蚀成了黑色。 哪里像剑仙的藏宝室，倒像是个魔窟！ 宋酒尘的表情惊喜中还带着一些严肃：“果然是魔龙剑……用侵染魔气的龙骨制作的魔剑，也不知道退光剑仙是如何把握住的。” 程野秋注意到这里的冰山表面上满是裂痕：“这柄剑是不是快要跑出来了？” 到这一步，宋酒尘也不敢打包票，只慎重道：“我们暂且不要碰它，先看看附近。” 两人在魔龙剑的冰山附近找了找，竟然真的发现了一丝痕迹。 就在魔龙剑封印的背后，有一个小巧的冰洞，大约只能容纳得下一个人，洞口周围是被打破的痕迹，显然有什么东西从这里逃了出去。 看着里面冰块上残留的猩红痕迹，程野秋觉得额头有些发麻。 宋酒尘也严肃起来：“看来是我判断有误……我们还是快走，请师尊他们来应付。” 没等程野秋回应，忽然在他们身后，大地不断震颤，一道道漆黑的魔气涌出，凝结成野兽、禽鸟等形状，宛如发现了什么绝世佳肴，向着他们猛然扑了过来。 宋酒尘脸色悚然一变，抓住程野秋就要飞遁离开，却发现天上地下都已经被魔物覆盖。 他眼眸一沉，当机立断对程野秋道：“程师弟，你进去！待我杀光他们！” 他指着那被打破的冰洞。 程野秋顿了顿，没有拒绝，钻进了那个只能容纳下一个人的冰洞。 “你的兔子也放出来！” 程野秋眉尖稍微动了动，还是依言将怀里的七玄紫光兔丢出来，让它一起帮宋酒尘打架。 随后宋酒尘手指一挥，地上的碎冰飞起，将洞口堵住。 隔着半透明的冰壁，程野秋清晰地看到宋酒尘在外面和那些魔物厮杀在一起。 魔物虽然形容可怖，但实力似乎和宋酒尘不相伯仲，宋酒尘借着各种各样的手段和灵器，还有七玄紫光兔的帮忙，终于艰难地将它们斩杀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这个时候的宋酒尘，面容苍白、身上沾满了血迹，扶着长剑走到冰山旁边，虚弱地咳嗽了一声：“程师弟，你还好吗？出来吧。” 程野秋站在冰洞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宋酒尘，即没有说话，也没有行动。 就连七玄紫光兔都安静地趴在一旁，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宋酒尘没等到程野秋的话，抬起头：“程师弟？” 程野秋这才抬手推了一下冰壁。 “这冰似乎凝结住了！”宋酒尘又吐了口血，面容焦急，“程师弟，你莫怕，我一定能找到办法把你救出来！” 程野秋蓦然开口：“我自然不怕。” 宋酒尘一愣。 程野秋缓缓地道：“演了这么一出戏，才把我送进这里面，累吗？” 宋酒尘抬起眼眸，和程野秋对视了好一会，才擦了擦唇角的血迹，站起身来：“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一开始。” 宋酒尘显然不信：“你倒是嘴硬。要是真的早发现了，你还这么听话？” 旋即他冷笑了一声，“不管你有什么小手段，这万年玄冰壁连元婴境修士都无法斩碎，你既然被封在里头了，就怪怪地等死吧。” 程野秋望着宋酒尘脸上明显的恶意，抿了抿唇，才道：“我只是很好奇，宋师兄把我困在这里，是想干什么？” “难道你看不出来？”宋酒尘手指贴在冰壁上，似乎要隔着透明的冰抚摸程野秋的脸庞。他眼眸中闪过一丝迷恋：“我自然是要你的这具身体。” 这个答案没有让程野秋感受到一丝意外：“我要是不想给呢？” “那就多想想吧，很快你就连想都没法想了。”宋酒尘看了眼旁边快要趴下睡着的兔子，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嫌恶，“你该不会指望这只没成年的七玄紫光兔吧？” 他的目光再度落在程野秋身上，眼中的占有欲浓郁得要滴下来，“你也不必费心拖延时间——我刚才给你上的护身咒，时间越久，越能侵占你的躯体……现在你恐怕已经不能动了吧？” 程野秋看着宋酒尘，确定眼前这个人压根没有一丝后悔和犹豫，垂了垂眸：“宋师兄倒是好手段，连剑仙的洞府都能用得上。” 宋酒尘扬了扬眉：“那是自然……这座退光三星府，很快也要变成我的东西了。” 随着他的话语，一丝丝黑气出现在他的身边，萦绕着愈发衬得宋酒尘皮肤白皙——不，是苍白，眼眸中也逐渐流露出血腥的颜色。 魔修。 程野秋心中自然而然冒出了这个词。 奇特的是，他竟然没有感觉到惊讶。 前世宋酒尘囚禁他之后，每次来找他，都会摘下那张人前是温文尔雅的面容，露出疯狂而偏激的真实面孔。那个时候程野秋就觉得宋酒尘简直像个魔修一般。 实际上对他做的事情，和魔修也没有什么分别。 宋酒尘既然重生一次，有前世的经验，提前掌握退光三星府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过既然如此…… 程野秋最后问道：“既然宋师兄已将退光三星府收入囊中，可知道这里有一副魔龙的龙肝？师父要我取它回去，宋师兄可愿代我完成？” 宋酒尘闻言顿时冷笑一声：“你倒是想的美，龙肝就在这里，看你那短命的师父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程野秋心中有了数，抬头深深看了宋酒尘一眼：“宋师兄，你于我有恩，但再大的恩情，前世我也还清了；既然宋师兄一定要与我不死不休……那我还是想活下去。” 前世他从程家逃走，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还要遮掩自己的秘密，四处流浪，不敢在任何一个地方久留。是宋酒尘发现了身处泥泞的他，对他温柔相待，将他带回清尘宗，给了他一个从未想过的、堂堂正正的人生。 那时候他以为他找到了生命中的光。他自小渴望的，无非就是能从狭隘昏暗的房间里走出来，正常而鲜活地活着。 那时候倘若宋酒尘明说想要他的天星骨修炼，或许程野秋自己便会心甘情愿地为宋酒尘献上心口血。 然而他的光到底还是熄灭了——或许，一开始就是他看错了人。温柔和笑容背后的毒液比明晃晃涂在匕首上的更加隐蔽、更容易致人死地。 时至今日，程野秋觉得他不亏欠宋酒尘任何东西了。 宋酒尘一怔：“你说什么……” 他的话音未落，就觉得背后一阵细微的爆炸声，随后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赤色与紫色的光芒将他整个人吞噬，代表世间浩然正气的雷与火撕裂着他的躯体、驱散着他的魔气，让他只发出了一声惨叫，整个人便倏然烟消云散。 “啪嗒。” 一副有些焦黑的物体落在了地上。 程野秋反而怔了一下。 刚才他发动了之前悄悄附在七玄紫光兔怀里的九霄辛炎符——小白也很给力，在九霄辛炎符发动的时间蹿到了宋酒尘身上，让雷火完美击杀宋酒尘。 至于小白自己本身就是雷属性玄兽，只会觉得雷火烧的很舒服，完全没有伤害。 按理说宋酒尘既然是养神期魔修，在这样大威力的轰炸下应该连骨灰都不剩下才对，怎么还有残躯？ 端详了一下落在地上的物体，程野秋的表情更觉得古怪。 那竟然是一副巨大的、被电得有些发黑的肝脏。 ——不会吧？ 程野秋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就见兔子在冰壁上交际地扒拉了两下。 程野秋运转天星骨，直接吸收万年玄冰的灵力，破开冰洞出来，一仰头才发现，冰山上的“魔龙剑”烟消云散，化作一团黑雾散去了。 竟是幻术。 程野秋低头看看地上的龙肝，又看看刚才自己藏身的冰洞，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他认错人了？ 借雷劫 退光剑仙的洞府已经封闭万年之久，灵气充沛的情况下，万物皆可生灵——尤其是魔龙的残躯，重新诞生灵智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诞生的灵智和魔龙本身已经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它最想要的自然是化为人形、逃离退光剑仙的拘束。 程野秋记得“宋酒尘”说过，退光剑仙的洞府内法阵设置对人族的拘束颇小，那么新生的龙肝之灵，想的自然就是夺舍一个人族修士的躯体避开法阵。碰巧这个时候有一批修士闯进府中，又碰巧还有一个刚刚筑基、宛如婴儿一般脆弱的人…… 但是它哪里想得到，它用幻术伪装的这个人，刚好就是程野秋最提防的对象呢？ 程野秋走到那副被电得焦黑的龙肝面前，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盒，放在龙肝上方。 只见龙肝表面上泛起一层光芒，随后整个被玉盒吸了进去。 还真是魔龙的龙肝。 ——也不知道电焦了还能不能用…… 程野秋内心闪过这个念头，暗地里对司阳告了声罪。 不过事已至此，程野秋只得收起玉盒，寻找出去的路。 龙肝之灵被炸死之后，这座藏宝库里的魔气似乎都少了很多。但程野秋依然没有贸然靠近被冰封起来的那些奇怪的东西，只沿着原路返回。 他向来不贪心。 七玄紫光兔咬着他的衣袖，挂在他的袖子上晃来晃去，四只小爪子拼命蹬挠。 程野秋有些诧异：“怎么了？” 兔子松开嘴，向着一个方向跑了两步，转头看着程野秋。 “去那边？” 程野秋若有所思，随后点点头，跟着七玄紫光兔向那边去了。 …… “轰隆隆！” 一团浓云突兀地出现在退光三星府的某一处上空，所有被幻阵分割的修士抬起头，都能看到这团酝酿着恐怖雷点的乌云。 ——劫云？ 所有人心中刹那间都闪过了这个念头。 是谁找到了突破的契机，在此结丹？ 清尘宗和云潮宗的养神期弟子都有些羡慕地看了眼劫云，内心不免又替这位渡劫的道友担忧。 若是在自家宗门内渡劫，自然有师长护法、大阵阻劫，在这退光三星府内渡劫……不说有没有趁火打劫的修士，但说一些灵兽的智慧就不比人类低呢。 …… 燕双心靠在一株苍松上，稍微喘了口气。 她面色煞白，水蓝色的衣裙有点点血迹晕染的梅花，美丽又触目惊心。 周围是一地灵兽、灵禽尸骸，难以想象竟然都是被燕双心一个人斩杀的。 燕双心仰头看了眼天上的劫云。 她已经接下了六道，只差最后一道劫雷，就可以鱼跃龙门、凝气结丹。 可是方才拼着受伤，斩杀所有试图来趁火打劫的灵兽——甚至还有一个同门师妹的时候，她已经力竭。 饶是如此，燕双心眼眸中依然没有任何退缩之意，深吸了口气，调动体内最后的灵力，准备迎接劫雷。 就在这时，她面前的悬崖上初夏一道光圈，随后一个人从里面掉了出来。 燕双心刹那间紧绷神经，待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又松了口气。 程野秋在空中架好遁光，看到燕双心，有些惊喜地飞过来，还没落地就听到燕双心厉声道：“快走！” 程野秋一怔。 “我在渡劫，再过来你也会被卷进去！” 程野秋回头看到天上的劫云，顿时明白了——他前世也经历过结丹劫，只不过那时候宋酒尘帮他挡下了全部，自然没体会过渡劫的艰辛。 但看燕双心明显身受重伤的模样，程野秋又有些担心：“姑姑，我这里有些师父给的丹药，你需要么？” 他从储物袋中拿出司阳给的疗伤丹药。 燕双心没有客气：“正巧我的都吃完了。” 服下程野秋的丹药，燕双心闭目感受了一会，眼前微微一亮：“本来只有一分把握，如今倒是有两三分了。” 程野秋听了反而更担心：“两三分？姑姑……” “两三分足够冲上一冲。”燕双心看了他一眼，口吻不像之前那么锋锐，“说过几次不要叫姑姑？倒也好，我若死在劫雷里，我身旁的这些东西给你，总好过便宜了别人。” 她将自己的储物袋和武器全都解下来丢给程野秋，“收好，别让别人怀疑……嗯，倒也不用，一般人也不会相信你能捡我的漏。” 程野秋哭笑不得，正要说话，就见燕双心眼神一凛：“退下！” 程野秋下意识飞遁离开，就看到一道几乎有一座山脉高、纯紫色的雷电自天际落下，将燕双心整个人笼罩在里面。 近距离感受仿佛要焚尽一切的劫雷的恐怖，程野秋自内心升腾起一股难言的震撼。 难以想象，燕双心是怎样在劫雷中存活下去的？ 就在程野秋为劫雷震慑的时候，怀中的七玄紫光兔突然跳了出来，就要往劫雷中跑。 程野秋清醒过来，赶紧抓住它：“别去添乱！” 七玄紫光兔的耳朵和手脚疯狂晃动，挣脱程野秋的手，却没有再向前跑，只眼巴巴又焦急地看着程野秋，又动又跳暗示着什么。 程野秋不懂它的意思：“你让我干什么？” 这时，他脑海中响起一个有些气冲冲的声音：“蠢材！这兔子让你去吸收劫雷！又能凝练你的体质、又能帮那个女人减轻压力、还能分一点给它吃！” 程野秋一怔：“谁？” 然而他叫了几声，对方却不再应答。 程野秋看着七玄紫光兔，确认兔子确实是这个意思，沉吟片刻，咬牙点点头：“那就试试。” 他飞近劫雷一点点，深吸了口气，慢慢伸出手。 若说境界的停滞是每个修士必须跨过的关隘，那天劫就是所有修士头顶高悬的利剑。两世为人，程野秋听说过无数修士死在天劫之下，其中不乏惊才绝艳之辈、上下爱护之人。 有多少金丹真人，便有十倍、百倍死在结丹天劫下的养神圆满修士。 如今他不过是个小小的筑基，竟然敢来掠天劫的威能。 若是上一世，程野秋一定会觉得这种人是疯子。 可是有些事终究躲不掉，有些机会错过就再没有了。 他不想像上一世一样成为他人的踏板，那就要付出比过去更多的努力、涉足更多的危险。 ——修道之人，本就是逆天争命。 程野秋闭了闭眼，狠了狠心，牵引一缕劫雷引入体内。 结丹劫雷便是全省的燕双心都不敢说一定能过，程野秋只觉得那一丝雷之力在体内摧枯拉朽地破坏，几乎将他的经脉搅得粉碎！ 剧烈的疼痛让程野秋一瞬间差点想晕过去。 但更有一丝倔强从他心底深处冒出，撑着他保持清醒，承受着粉身碎骨的痛苦。 就在程野秋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体内的那缕劫雷，忽然力量渐弱了下来，随后渐渐散成精纯的灵气，被天星骨吸收。 天星骨终于发挥了作用。 更让程野秋惊讶的是，劫雷还原成灵力后，更多了一股宛如雨后春气的治愈之力，将被劫雷破坏的经脉尽数修复——不只是修复，被劫雷破坏又重生的经脉比过去更加坚固、更加顺畅！ 程野秋惊喜地抬起头，不再迟疑，再度引了一缕劫雷，再度承受经脉毁灭重生的痛苦，用来淬炼自己的躯体和心。 劫雷的灵力多得天星骨来不及吞噬，那就分出去喂给七玄紫光兔； 毁坏经脉的痛苦让他几次要昏迷，那就在心底回想前世的经历：躯体的痛苦，比得上被爱戴的人背叛、被囚禁掠夺的痛苦吗？ 既然重活了一世，他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 程野秋几次觉得坚持不住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看向天劫中——燕双心的身影依然傲然立在那里，似乎永远不会倒下。 …… 瀑布一般的劫雷轰鸣在大地，其中一股不知为何竟然更改了方向，朝着附近的一个人奔涌过去。 度秒如年的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终于天上劫云收敛，透明的光华从天而降，包裹住成功渡劫的燕双心。 一个人影出现在昏迷在地的程野秋身边，轻轻叹了口气。 道 程野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云水飞舟中。 他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的里衣已经换了一套新的，旁边的架子上还挂着一套崭新的清尘宗弟子服。 程野秋活动了一下手腕，依然能够感受到全身上下残留的电麻感。 天星骨确实能够炼化万物灵气，但炼化的度总是有上限的。程野秋后来感觉到劫雷越来越凶猛，还以为自己要玩火自焚，后来看天劫渡过，才心一松昏迷了过去。 想来是燕双心把自己送回来的。 程野秋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灵力。 那样汹涌的劫雷之力，绝大部分依然被天星骨这个无底洞吸了进去。但是天星骨吃剩下的边角料，依然让程野秋直接到了筑基后期。 短短不到一年，就从练气初期到了筑基后期…… 程野秋咬了一下手指，确认自己不实在做梦。 多亏了谢若荷的那个法门，还有这次奇遇。 程野秋换上衣服出门，一眼就看到宋酒尘坐在外面。 宋酒尘正在泡茶，见程野秋出来，含笑道：“程师弟醒了，来喝杯茶润润。” 程野秋收起心底的失望道：“宋师兄好。燕仙子呢？” “燕道友……现在该叫燕真人了，正在她的房间里稳固境界。”宋酒尘笑道，“她说待她境界稳定下来，就亲自登门拜谢你助她渡劫。” 程野秋下意识道：“我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你赠的丹药叫燕真人养好了伤势，怎么算没作用？燕真人听说那是你从司阳前辈那里借来的玄品疗伤丹，很是过意不去。” 程野秋又是一愣：“玄品？” 司阳炼出来之后随手丢给他，说过只是灵品的丹药来着？ 看宋酒尘脸上的表情，程野秋瞬间明白过来：这是要遮掩掉他的天星骨。 程野秋抿了抿唇：“多谢宋师兄。” 宋酒尘要程野秋坐下，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又问起被飓风卷走之后程野秋的遭遇。 程野秋已经提前想过怎么应对：“我被卷到了一处沙漠，误打误撞找到了阵眼跑出来，又到了一处水域，不知怎地出去，就见到了燕真人。” “万幸你没有进那几个死阵。”宋酒尘摇摇头，似是庆幸又似是惋惜，“我去找你的时候，险些误入了几个死阵……退光三星府中的幻阵近万年无人看管，好些阵法的生门都寻不到，若是进去了当真难以生还。” 程野秋想起假的宋酒尘欺骗他说退光三星府内的阵法已经大半损毁。 程野秋被飓风卷走之前是看到宋酒尘追了过来，不过想来仅仅只是为了不痛失药材，没有半分感动，只转移了话题：“我们现在要回去了么？” 宋酒尘摇摇头：“还有不少道友依然在探索，只是看你受伤不轻，所以先让你在云水飞舟休息。” 程野秋点点头，低下头喝茶。 刚巧他境界提升上来，也需要打坐几日稳定稳定。 宋酒尘看着程野秋。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程野秋喝茶的时候脸颊微动，带得额前垂下的几缕凌乱发丝晃来晃去，看起来乖得极为可爱。 他眼神柔和了许多，但很快眸中就闪过一丝担忧：“程师弟，你和燕真人之前便认识么？” 程野秋一怔：“宋师兄为何这样问？” 宋酒尘以袖遮口轻轻咳嗽了两声，温和地笑道：“只是有些好奇，回来的路上，燕真人亲自抱着你……我听闻燕真人一心修道，从未和任何男子有过牵扯，所以……” 程野秋想起燕双心几次要他不要叫“姑姑”，知道燕双心根本不想承认程氏的出身，便摇了摇头：“我与燕真人也就在师兄那里见过几次，想来是燕真人心善，看我一个小弟子送了丹药，便把我顺手带回来。” 说完这句话，程野秋猛然察觉出宋酒尘的话语中蕴含的意思。 宋酒尘在燕双心渡劫的地方找到的他们？ 那燕双心亲自带他回来的缘故，大约是之前他对燕双心提醒要小心宋酒尘，燕双心猜到他吃过宋酒尘的亏，便自己带他回来了。 宋酒尘点了点头，像是松了口气，再度温和地笑道：“燕真人人品确实好，若是能与燕真人结交自然有好处，只是燕真人结丹，日后恐怕难以再与我们有所交集。” 程野秋自然听得出宋酒尘的潜台词，但却没有多少往日心中的嘲讽。 经过燕双心的天劫洗礼，程野秋发现他对宋酒尘的恨意和畏惧不知不觉竟然消散了许多。 看过天地意志对修道者的阻碍、看过燕双心即便山穷水尽也不放弃的意志，程野秋愈发觉得前世的自己可笑。 前世沦落成那个样子，宋酒尘自有他的罪，可说到底，都是因为他自己沉溺在虚假的龟壳中，幻想着永远躲避在别人背后。没有宋酒尘，也会有另一个人。 如此天真、如此愚蠢、如此可怜。 现在程野秋也想凭借自己的力量面临那样恐怖的天劫，像燕双心一样踏上更高层的境界。 既然如此，他耽搁在前世的仇恨和畏惧中、畏手畏脚地仰视着宋酒尘的鼻息又有什么意义？ 他是程野秋，不是宋酒尘的程野秋，更不该是恨着宋酒尘的程野秋。 程野秋的口吻不觉得淡了许多：“这就不劳宋师兄关心了。” 宋酒尘倒茶的手一顿，慢慢地看向了程野秋。 程野秋站起身，没有再和宋酒尘说话，拱手告辞，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宋酒尘掩住口，轻轻咳嗽了一声，深色的眼珠中闪过了一丝茫然。 这还是头一次……程师弟不理会他直接离开。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向程师弟说，是他看程野秋吸收劫雷后体内重伤，拔了三滴心口血为程野秋疗伤，险些伤了根本，只为了程野秋这次借助劫雷洗练经脉能够完美收官。 在他的想象中，程野秋自然会忙不迭撇清他和燕双心的关系，然后他趁势说出自己气血不济，程师弟自然会对他感恩戴德、嘘寒问暖…… ——难不成，程师弟真的对燕双心有意思？ 宋酒尘眼眸中刹那间闪过一缕血色，旋即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闭上双眸，手指蜷曲，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重活一世，到死他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本只想好好守着唯一属于他的程野秋，不再考虑过去的恩恩怨怨，却没想到前世落下的根依然延续到了这一世。 宋酒尘知道这个时候的程野秋眼中的自己，一定是那个又温柔、又体贴、无所不能的宋师兄。他也很愿意扮演这样的宋酒尘，永远给程野秋最好的庇护。 可是真实的他不是这样的。 真是的他更想要程野秋接受他、接受他真实的那一面，接受疯狂、偏激、迷茫的那一面。 所以宋酒尘才迫切想要和程野秋在一起。 若不是因为他故意压着境界停留在在养神期，他早该结丹自理一峰，带程野秋过他们自个儿的生活了。 只是想要护得住程野秋，单单结丹是不行的，还要化婴甚至再往上、高到超越“那个人”，才能保证程野秋永远安全地处于他的羽翼之下。 可重活一次，他过去的“道”已经不复存在；新的“道”又该去哪里找呢？ 鼎 来退光三星府的路上，程野秋听燕双心说过，云水飞舟不同房间之间是完全隔开的，就算金丹真人也不能互相窥伺，更别提宋酒尘。 他在自己房间里，把装满了素火明砂的三个储物袋拿出来，对旁边啃着萝卜的七玄紫光兔道：“小白，你吃哪一个？” 兔子的顿时竖了起来，紫色的小眼睛在三个袋子中转悠了好一会，才兴奋地按在一个上。 程野秋大方地道：“连储物袋都可以一起吃掉。” 兔子高兴地低头就要咬。 就在这时，程野秋脑海中响起一个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等等！有人！有人！” 程野秋心想果然如此，拉了一下兔子的耳朵：“等等。” “你这混蛋，故意的对吧！”那个声音愤愤不平，“忘恩负义！见异思迁！负心薄幸！” 程野秋已经听出这就是在沙漠幻阵中跟他说话的那个声音，有些哭笑不得：“我哪里忘恩负义了？” “不是我提醒你，你会记得在那女娃娃渡劫的时候上去蹭经验？” 程野秋道：“那我谢谢你。” 那声音满意了：“这才好。” “小白，吃吧。” “等等！”那声音又慌了，“你玩我是吧！” 程野秋不动声色地道：“你总该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偷偷躲进我的储物袋干什么。” 那声音倏然沉默了下去。 程野秋手指轻轻点着桌面，等了一会，刚要开口让兔子继续吃，就听到那个声音有些不情不愿地道：“那你打开储物袋，我出来见你。” 程野秋打开储物袋，就看到里头满满的素火明砂中，钻出一个橙金色、大约只有茶碗大的……鼎。 许是程野秋脸上的表情太过诧异，那只鼎在原地蹦了蹦：“怎么，没见过鼎成精啊！” 程野秋回过神：“还真是头一次见。你既然成了精，躲在我的储物袋里做什么？” 那只鼎在素火明砂里滚了滚：“那还用问，当然是想出去！” “出去？”程野秋想到那副试图夺舍他的龙肝，表情严肃了一些，“那真是抱歉，我没有舍己为人的打算。” “别把我和那些魔物相提并论。”鼎颇为人性化地“啐”了一口，从鼎口中吐出两缕砂子，“我又没打算夺舍你，只要你顺路把我带出退光三星府的护山法阵就好。” 程野秋低头看着鼎，皱起眉没有说话。 鼎不得不继续解释道：“万年前剑仙飞升时，预知他的府邸中封存了不少斩杀的魔物尸骸，万一重生灵智，又是苍生灾难，便设了法阵，但凡在他的府邸中诞生的生灵，凭自己绝对无法离开退光三星府。” “所以要夺舍外来者？” “夺舍自然是一个法子，还有便是借助先天灵根的遮掩，避开法阵的探测。”说到这里，鼎顿时洋洋得意起来，“我生灵智虽然不算早，但我的根基是剑仙的药奴为剑仙炼丹的专用鼎，从生灵智就知晓不少密辛——你是天星骨吧？” 程野秋神色变幻，唇边的笑意散去。 鼎似乎怕程野秋误会，连忙道：“放心，我也是看你能吸收素火明砂，又不是凤凰或者朱雀族的才这么猜的。只要我待在你的储物袋里，就可以借助你的气息躲过法阵。就这么点小忙，你不会不肯帮吧？” “既然你知道我的秘密，那我怎么敢把你带出去？” 鼎反而愣了一下：“这算秘密吗？天星骨难道不是顶级灵根？” 被程野秋科普了一下天星骨在修真界人人垂涎的地位后，这只鼎出奇地愤怒起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他们怎么敢把剑仙大人的灵根当成炉鼎！” 程野秋怔住：“退光剑仙也是天星骨？” “那当然，不然他怎么敢把魔龙的尸骸放在自己家，不怕被魔气侵蚀吗？”鼎在桌子上蹦蹦跳跳了好一会，忽然有些气馁，“这么说，好像很难说服你——呃，要不然，我跟你定个主仆契约？” 程野秋歪头看了他一眼：“谁主谁仆？” 鼎顿时底气不足：“我哪敢让剑仙大人的后人当我的仆人！” “我不是退光剑仙的后人。” “只要你是天星骨，我就当你是了！” 程野秋和这只自称“波螺涪鼎”的鼎精掰扯了好一会，暂时确定对方没有包藏祸心，这才答应和它签订契约带它出去。条件就是鼎精要待在程野秋身边两百年，不能泄露程野秋的秘密。 鼎精还有些失望：“才两百年啊？我这不是占了大便宜？” 程野秋知道器灵寿命远超人族，对时间的概念和修士完全不同，没有跟他辩驳这个：“我怎么称呼你？” 鼎精怔了怔：“啊……我还没有名字，你看着叫吧。” 程野秋把波螺涪鼎的名字反过来正过去念了几遍，又看看鼎身的颜色，最后道：“那就叫你胡萝卜吧。” 胡萝卜：“……” 忽然有点后悔了。 …… 和胡萝卜深入交流之后，程野秋才知道，原来沙漠幻阵里那些素火明砂都是胡萝卜在这漫长的岁月中自己捏出来的。曾经它被当作药炉用的时候，烧的就是素火明砂。 至于程野秋……胡萝卜很放肆地表示至少要到养神期才有用它的能力，不然连药炉都催不起来，更别提分心炼丹。 想到那些依然在幻阵中的素火明砂，胡萝卜还有些遗憾：“我离开那里之后，那些沙子应该会还原成火灵气，现在说不定已经是一片火海了，好可惜。” 就在胡萝卜思念自己的砂子的时候，程野秋忽然抬起头，皱着眉走到门口，将门上的一只纸蝴蝶取了下来。 蝴蝶展开，传来宋酒尘温和的声音：“程师弟，凌师兄陷入了火阵中危在旦夕，我暂且帮忙救人，你好好休息。” 随后蝴蝶“哗啦”一声，化成了飞灰。 那只鼎在蝴蝶落下的灰中跳了跳，刚要说什么，就听到程野秋问：“退光剑仙府里有其他火阵吗？” 胡萝卜顿时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剑仙大人对外号称修水剑，当然没有火阵。” 程野秋：“……” 胡萝卜：“……” 程野秋深吸一口气：“你还认得路吗？” …… 程野秋一路找到原来的沙阵的入口时，宋酒尘从另一条路刚好赶到。 他看到程野秋顿时一怔：“程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程野秋在面前的水域中寻找幻阵的入口：“我来过那个阵，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宋酒尘罕见地皱起眉，严肃地道：“退光三星府内危机重重，便是现在的我也不一定能完全护住你，你该在云水飞舟等待消息才是。” 程野秋抬起头：“凌师兄对我有恩，我既然知道路，怎么能不来？想来宋师兄也不会认可一个为了自己便将身边人的安危弃之不顾的人，是么？” 宋酒尘脚步顿了顿，深深地看了程野秋一眼，道：“纵然如此，你将路线告诉我，我来救人岂不是更好？” 程野秋笑了起来：“我觉得我不必劳烦宋师兄。” 他被龙肝精带着找过一次法阵的入口，又有胡萝卜暗中指点，已经找到了沙阵的入口，手中灵力激发，将隐藏的光圈引了出来。 程野秋回过头，看到宋酒尘眼眸中的诧异，好像从未认识他一般，反而笑了起来：“宋师兄，不去救人吗？” 宋酒尘回过神，下意识道：“那边的火阵……” 还不等他说完，程野秋已经先一步跃入光圈之中。 宋酒尘没来得及抓住他，俊美的脸上茫然之色逐渐扩大。 ——程师弟……变得越来越不像他记忆中的程野秋了。 是这一世他的举动和上一世不同导致程师弟也走上了不一样的路，还是他根本从未真正认识程师弟？ 现在的程野秋，尚未筑基便成为药峰亲传弟子，结交了云潮宗金丹真人燕双心，就连前世一直看不起他的凌歌笑都和他有说有笑…… 宋酒尘只觉得喉头有些发紧，好像有什么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东西正在慢慢远离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04 19:52:26~2022-04-05 19:2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停云霭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恩情 宋酒尘跟着程野秋进了幻阵，迎面便是一团猛烈的火焰。 宋酒尘手指一划，灵力凝成护身咒。 这个幻阵中已然被无数火灵气覆盖，宛如进了一个巨大的火炉！哪怕宋酒尘养神圆满的境界，都感觉自己的灵力在源源不断地消耗。 这片空间中还夹杂着肆虐的雷光——凌歌笑在渡劫？ 宋酒尘顿时有些诧异：凌歌笑找到自己的契机了？ 每一个养神期圆满的修士，论修为都已经足够结丹，差的只是那点契机和心境。宋酒尘前世的境界远超金丹境，这一世若不是刻意压制修为，早就能结丹了。 只是按照前世来看，凌歌笑不该在这个时候突破才对。 凌歌笑不听劝阻，执意要本命灵剑的剑魂自然养成，目的和原因自带他的傲气：他觉得这世上没有其他人配做他的剑道对手，那就用自己的本命灵剑做劲敌，互相磨砺，互相成长。 结果用了沾染了玄品气息的庚雷石炼剑之后，剑魂始终拒绝和他沟通。凌歌笑的道路又不肯向师长求助，只能自个儿想法子解决。 前世的凌歌笑为了他那把出了岔子的本命灵剑四处奔波，拖到好些年后才结丹。 这一世凌歌笑已经解决本命灵剑的问题了？ 但这个渡劫的位置委实过差——雷火一体，如此庞大的火阵中渡雷劫，天劫威力自然大大强化！ 宋酒尘环视一圈，看到了不远处的程野秋。 程野秋低着头，正在和袖子中的什么东西说话。 宋酒尘知道程野秋养了一只兔子，也猜到那只兔子就是雷木小洞天内诞生的玄兽七玄紫光兔。他之前一直觉得程野秋不知道兔子的价值，否则以他们之间的关系，程野秋定然会来问他。 左右那只兔子还在幼年期，不如就让程师弟当个宠物养着，将来也好给程师弟做护法。 但是现在看来，宋酒尘又有些不确定了。 难道程师弟在和七玄紫光兔说话？ 程野秋很快就抬起头，向着凌歌笑渡劫的方向飞了过去。 宋酒尘赶紧追上去：“程师弟，你去做什么！” 凌歌笑在渡劫！ 程野秋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去帮忙，顺便蹭点天雷。” 宋酒尘想起之前他在燕双心那边看到程野秋的时候，他就在引燕双心的天雷到自己身上，以图炼化天雷。 宋酒尘知道天星骨能够炼化天雷，但依然震惊程野秋的大胆——要知道，现在的程野秋不过是筑基，距离金丹差了两个大境界！ 内心的那种不安感愈发浓烈，宋酒尘抓住程野秋的胳膊：“凌师兄的天劫在这里比燕双心的更加厉害，你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程野秋挣了一下没挣开宋酒尘的手，抿了抿唇，忽然开口道：“可是，这跟宋师兄有什么关系？我想修炼，总要冒些风险。” 宋酒尘一怔，脸色白了一瞬，随后快速恢复正常，诚恳地道：“程师弟，现在说或许有些唐突……但是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你修炼的道路，你不需要冒这些风险，也能顺利安全地修炼上去，无论有什么麻烦，我都能替你挡下——凌师兄的安全你也不用担心，我自然有法子……” 程野秋好像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唇角忍不住弯了起来：“宋师兄为何这么费心，替我铺好路？” 宋酒尘顿了顿。 他内心的情感被程野秋一句话搅动，想说什么又觉得现在的场合说不出口；但是内心又隐约感觉，若是他此刻不说，或许再难有开口的机会。 最终宋酒尘还是道：“我对程师弟一直……” 还不等他这句话说完，程野秋已经不耐烦地甩开了他的手：“宋师兄，你我现在既非同峰直系师兄弟，也非多年故交，我自有我自己走的路，不需要宋师兄为我铺；宋师兄有帮助凌师兄的法子也只管做，不与我相干，我做什么也不与宋师兄相干。” 说完这句话，程野秋便头也不回地驾着遁光，向凌歌笑渡劫的方向去了。 宋酒尘停在原地，手还维持着被程野秋甩开的动作，唯有眼角猛烈颤抖了两下。 程野秋的态度如此明显，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酒尘咽下喉间欲吐的血，强行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程师弟再怎么胡闹都行，至少不能让他把命丢了。 宋酒尘跟着程野秋飞近了凌歌笑渡劫的地方。 得知凌歌笑在火阵中渡劫的时候，宋酒尘从云潮宗那边借来了一件玄色重光幡，打算用水灵气暂时中和火阵，只要为凌歌笑争取一点时间就够了。 然而等他赶到的时候，却发现凌歌笑附近的火灵气竟然在变得越来越稀薄。 程野秋飞在半空，袖口张开，无尽的火灵气像是遇上了袖里乾坤，迅速被程野秋吸入袖中。 宋酒尘仔细一看，那些火灵气在靠近袖口的时候，凝聚成了一颗颗细小的砂子。 这自然不是天星骨的能力。 宋酒尘愈发茫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程师弟什么时候竟然有这么多的手段了？ …… 放着袖口不动，让胡萝卜专心回收素火明砂，程野秋看向了凌歌笑。 在他们赶过来的功夫，凌歌笑已经渡过了前几道劫雷。虽然道袍被雷火烧得破破烂烂，但是气息看起来依然平稳，想来没了火阵的影响，渡过天劫问题不大。 程野秋看着天上即将坠落的劫雷，深吸了一口气，伸出一只手向着那道劫雷。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的程野秋更加谨慎，引天雷入体的时候小心翼翼，比上一次稳健许多。 饶是如此，天雷入体的剧烈疼痛依然让程野秋再一次体会到宛如粉身碎骨的感觉。 而且和燕双心的天雷不同，程野秋能感受到凌歌笑的劫雷更加激烈、更加具有破坏力——就好像凌歌笑的剑道一般，锋锐直前，永不退缩。 程野秋抬起头，看向半空中承受着主要天雷之力的凌歌笑。 凌歌笑不但没有被天雷轰击得下坠，反而骄傲地抬起头，更加向上飞了一步，就仿佛要告诉天道——你要我坠落，我偏要向上！ 哪怕他的灵器道袍在天雷中已经开始慢慢焦黑、哪怕他的嘴角已经开始溢出血迹，凌歌笑甚至嘴角都是向上弯的。 与燕双心渡劫时一样，或许与过去每一个独自承受天劫的修士一样。 修行之路，永远只能自己独自前行。 …… 宋酒尘就在距离程野秋不远的地方。 这里刚刚好，既不会干扰程野秋吸收天雷，也可以在程野秋出问题的时候及时救援。 因此他清晰地看到程野秋望向凌歌笑时眼神中的惊艳与憧憬。 而这些眼神，在过去，都属于他一个人。 宋酒尘感觉自己喉咙中似乎随时都要溢出血来。 明明进退光三星府之前还是好好的，只不过和程野秋分开了那么短的时间，为什么一切就都变了？ 退光三星府内有魔龙残留的血肉，甚至还有被藏起来的魔龙剑——难道程师弟被魔气影响了？但是天星骨应该可以完全吸收魔气才对！ ——也许，他应该看一看程师弟在那些幻阵中的遭遇。 宋酒尘绷紧了唇，盯着程野秋，暗暗下了决心。 …… 凌歌笑的天劫比燕双心的更快结束，加上程野秋境界也有提升，这次没有昏迷。 感受到自己体内被雷劫毁得破破烂烂的经脉，程野秋深吸了口气，准备暂时落在地上调息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透明的光华落在了他身上，迅速钻入体内，不但将破损的躯体尽数修复，还将他的灵力熔炼得更加凝实，甚至多了一丝养神期才有的淡金色！ 程野秋震惊地抬起头。 凌歌笑挑了挑眉。 刚才那光华就是结丹之后天道的馈赠，让经历过天劫洗礼的人借此凝液成丹、迈入新的境界。同时也能让几乎濒死的渡劫者焕然重生。 之前燕双心渡劫之后便已经处于濒死的状态，全靠天地馈赠治愈了重伤，才有能力带着他返回云水飞舟。 凌歌笑竟然舍得分给他？ 凌歌笑似乎看出他的震撼，唇角勾了勾，伸出手，手中出现了一把灵剑，绽放出纯金色的光芒。 他已经结丹成功。 不愧是清尘宗这些年来天赋最好的剑修。 程野秋读懂了凌歌笑的眼神——这个人心高气傲，从不肯欠人人情，程野秋来帮他收了火阵，那他立刻就把这情分还了。 程野秋忍不住也笑了一声，对着凌歌笑诚恳地作了个揖：“多谢凌师兄。” 凌歌笑落下来，打量了一下程野秋，眼神中多了些赞赏：“不用，你应得的。难为你们两个照过来，咱们就回去吧——宋师弟？” 宋酒尘“嗯”了一声，随后道：“这个法阵原是沙阵，如今变成火阵倒是颇有意思，我想研究一下，凌师兄新结丹，程师弟又刚伤愈，先回去休息吧。” 凌歌笑点点头：“你小心些，我带程师弟回去了。” 宋酒尘看着凌歌笑裹着程野秋遁光飞走，瞳仁中的血色一点点渗透出来，最后整只眼球都变成令人触目惊心的鲜红。 这次他没有抑制自己，而是深吸了口气，咬破自己的手指，鲜血滴落，在半空中描绘出一个诡异复杂的阵法。 阵法成就之后，一丝丝黑气萦绕其中，很快便浮现出一柄漆黑的长剑。剑身不像一般长剑一样笔直，反而诡异地弯曲了两个弧度；剑柄反而是苍白的，没有任何宝石装饰。 长剑的影子刚刚出现，就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出现在宋酒尘耳中：“主人，您难得召唤我一次，请问有何吩咐？” 宋酒尘血色的眼眸中淡漠无比：“将程师弟在退光三星府内的经历放与我看。” 长剑轻轻晃了晃：“您说的是那个天星骨的小弟子？” 宋酒尘眯了眯眼：“是。” 长剑停顿了一会，再度抖了抖：“我只能展示与魔龙骸骨接触过的场景。” 宋酒尘就是担心程野秋碰到了魔龙骸骨：“将你见过的放出来。” 长剑不再多说什么，剑身上投影出几道虚影，俨然便是程野秋和另一个宋酒尘。 宋酒尘眉头微微拧起又舒展开来。 只是看下去之后，宋酒尘愈发觉得不对劲。 等到亲眼看着程野秋用符篆炸死假的宋酒尘，之后脸上那毫不掩饰的诧异，宋酒尘的心终于慢慢坠落，跌进深不可测的冰寒洞窟。 程野秋前面说的是什么？ “再大的恩情，前世我也还清了。” ——前世！ ——前世！ 宋酒尘终于按捺不住，一口血猛然吐了出来，在他白色的衣襟上染上绝望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要入v啦，预计周五零点，也就是明晚24点更新万字v章，各位小天使们求多支持！ 预收文也求大家感兴趣的话点个收藏~ 《退役无限流npc帮我拍电影》 文案： 宁秋白是条佛系咸鱼，佛到闯无限流游戏都不积极，结果被人坑死。 没想到死后人品爆发抽到“再来一张”，获得另类通关方式。 嗓子哑了的塞壬、少了发条的玩偶、不能飞的虫怪…… 宁秋白的任务是给这些退役的无限流npc提供再就业岗位和心理辅导。 宁秋白：“……无限流游戏也内卷得这么厉害了？” 他看了一圈招聘报告，挠挠头，“要不咱们拍电影吧。” 恐怖片、特效片、悬疑片、爱情片……看似特效，实为写实。 从短视频到微电影，从小平台到大影院。 数年后，斩获国际电影金星奖的宁秋白接受记者采访。 记者：“您的电影配乐诡异却令人着迷，请问是哪位大师创作的作品？” 宁秋白：“是塞壬。” 记者：“您的电影特效宏大真实，被各大公司模仿研究，请问您是如何攻破技术关隘的？” 宁秋白：“都是工作人员自己的技能。” 记者：“您拍了这么多年电影，男主角始终只有一个，堪称您唯一的缪斯，请问您和盛鸣是什么关系？” 宁秋白：“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那可是游戏里杀人不眨眼、积分排行榜第一的大佬玩家，不知怎么也成了他心理辅导的对象，天天威胁他不给事做就杀人。 记者转头去问盛鸣：“盛鸣怎么看？” 盛鸣扫了宁秋白一眼，微微一笑：“生死相许的关系。” 宁秋白：“……” 说清楚点，什么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