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爷你有喜了苍乔明兰若》 第1章 九千岁,我怀了你种 明兰若提着裙摆安静地站在兵部尚书吕蒙的府邸外。 原本门庭若市的高官府邸被东西厂带刀负剑的锦衣卫团团困住,戒备森严。 里面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还有散发出来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心惊胆战,不敢靠近。 明兰若明媚清冷的大眼却直勾勾地看着那红漆大门。 她捏紧了裙角,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紧张的心跳。 已经死过一次了,她重生回来,还怕什么呢? 还有什么比前生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倒吊着像削去四肢,惨叫着死去。 而她被自己的爱人一箭又一箭当成箭靶子虐杀更可怕和痛苦吗? 她,一定要在今天见到那个人,改变前生的命运! 明兰若提着裙摆,径自上前。 她才靠近,锦衣卫手中森冷长刀骤然出鞘,直指她鼻尖:“锦衣卫奉旨办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明兰若抬起明媚的眸子:“明国府明家嫡长女明兰若求见和公公,求通传!” 锦衣卫们冰冷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但因她说出了和公公的名号,还是有人进门去通报。 不多久,明兰若就听见门内传来一道尖刻的声音:“哟,这不是明家大小姐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一个四十多岁,面白无须,眉目阴沉的中年太监走了出来。 明兰立刻行了福礼:“见过和公公,兰若想见千岁爷。” 和公公冷笑一声,打量了一眼她高耸的肚皮,一甩拂尘:“不怕吓着您金贵的胎儿,就跟老奴进来吧。” 明兰若跟着他进了门。 一路上都是血迹斑斑和横在庭院廊中的尸体。 明兰若捏紧了发白的纤指关节,僵硬着身体垂眸绕过破碎的尸体。 她记得兵部尚书吕蒙被皇帝提拔起来时多么风光。 作为皇帝面前的新贵红人甚至敢与九千岁苍乔叫板,处处作对。 可……短短两年罢了,一道满门抄斩的圣旨。 一族百十口人不论男女老幼都做了苍乔的司礼监刀下亡魂。 和公公的脚步一停,让开一步,尖利着嗓子:“督主,明家大小姐到了。” 明兰若强忍着不去看些那血肉模糊的人体,上前行礼—— “明家嫡长女明兰若见过千岁爷。” 染满血污的雪地上,一袭猩红飞鱼服的高挑人影,像一团艳丽猖獗的火。 男人将满是鲜血的长刀拔出来,慢条斯理地在尸体衣服上擦了擦,转过脸睨着她。 苍乔面孔雪白,眉目清艳绝伦,偏一双艳丽的凤眼角染着病态的猩红:“啧,稀客!” 强烈的反差更让苍乔看起来像炼狱里艳嚣暴戾的阿修罗王,气场强大而阴鹜。 明兰若本能地瑟缩了一下,退了一步:“舅舅……” 和公公嘲讽地瞧着明兰若。 明兰若的亡母萧氏与千岁爷都曾认过剑术大师岑三娘为义母,曾是义姐弟。 明兰若的叫千岁爷一声舅舅。 但明家乃朝中清流一派,与他们东西厂一向不对付。 萧氏去世时,明兰若还小,却一直嫌弃千岁爷是个阉人给她丢脸。 千岁爷一贯喜怒无常,但看在萧氏的面子上,对她多有容忍。 可这个女人,却相当的不知好歹,私下没少跟千岁爷对着干。 “怎么不说话,舌头被狗叼了?”苍乔看着她害怕的样子,眼神愈发阴冷莫测。 明兰若闻着鼻尖浓烈的血腥味,忽然开口:“我……肚子里怀了你的孩子。” 空气有一瞬间的窒静,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哪怕是苍乔这样满手血腥的人间修罗,也一瞬间呆滞。 “明兰若!!!”和公公脸色阴厉地尖叫。 苍乔却恢复了平静,起身淡淡地摆了下手。 和公公蹙眉躬身,随后领着其他人齐齐退出这院子外。 偌大的院子只剩下满地血色,还有站立的两人。 苍乔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艳皙白的面孔多了一层病态的阴戾:“明兰若,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明兰若看着面前眉目阴戾的苍乔。 上辈子,她深爱秦王,以为自己怀了他的孩子。 秦王一番哄骗,她放弃自己嫁给他的念头,心甘情愿进入东宫当太子侧妃。 她为秦王做间谍筹谋了一切。 最后秦王逼宫,太子将她和孩子吊在宫城前,一刀刀地砍掉了孩子的四肢,以为能威胁秦王。 可秦王却冷笑着,一箭又一箭地把她射成了个箭靶子。 她没有一块好肉地摔在破败城楼下,脑浆崩裂。 出窍的魂魄却见苍乔气势非凡领着千军万马而来,横刀厉马杀了那些害她的人。 可最后的混战之中,他却直奔她和孩子的尸首前,抱着她们笑得凄厉又痛苦。 她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苍乔。 她曾经那样厌恶他。 厌恶他太监的鄙薄身份、厌恶他比女人更美的外表、厌恶他刻薄恣意的性情。 更恨他仗着和母亲那点关系,处处教训辖制她。 但为了让苍乔能为秦王所用,她一次次地接近和利用他。 直到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翻手云雨的九千岁忘记了身后惨烈厮杀的战场。 他就这么抱着她的尸体,低声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着……她不知道的那些真相,还有他身上隐藏的惊天秘密。 那时她才知道,这个人人畏惧的男人,到底为了她做了多少事情,背负了多少。 她一抹出窍幽魂都震惊得心神俱裂,泪如雨下。 自己还在茫然与不可置信中没有回神,就看见一支重箭携着重重杀气朝他横射而来。 她知道苍乔可以躲的,他是内廷第一高手。 可…… 他却冷漠地闭了眼,平静地任由那一箭洞穿喉头。 苍乔炽热的血撒在她尸身脸上那一刻,她竟能感觉到他的血滚烫猩甜。 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再然后…… 她睁眼,便回到了十年前,孩子还在自己腹中之时。 一切仿佛都是噩梦一场,可她也证明了一切都不是梦。 所以重生回来,她找上门来了,这一世,她绝不再错过真心对自己的人! 明兰若拉下面纱,露出自己明丽无双的面孔:“怎么,舅舅这是不想认账?” 苍乔看着面前的少女,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少女的面孔鲜活稚嫩,和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形成鲜明对比。 他看着她,忽然想起许久以前另外一张面孔,瞳孔缩了缩,染了一层腥红的阴戾 苍乔忽然仰头恣意又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声音尖利而诡冷,带着内力的笑声,让人背脊发寒而陡觉压力逼面。 明兰若抿着唇,忍着喉头心脏的难受,定定地站着看他。 下一刻,苍乔忽然抬手“砰”地将她粗暴地按在柱子上,舔了舔猩红唇角—— “来,乖孩子,告诉本座,一个太监怎么让你怀上了孩子,还是你知道了点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嗯?” 他眼睛里那些阴戾的杀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撕裂成无数片。 明兰若僵住了。 这剧情发展和她想的不太一样,有点不对啊? 她‘大舅’这眼里的杀意,是真想干掉她和孩子,杀人灭口啊!! 【作者有话说】 初来乍到,希望大家会喜欢哟~~ 第2章 他是真的想杀掉她 为什么?! 明明上辈子,他是那样喜欢她,连命都给了她! 可现在,他想要杀了她? 明兰若脑海中一片惊涛骇浪。 为什么,现在苍乔竟不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苍乔抱着她尸体时说的那些事,到底有多少是他后来才知道的? 明兰若在这一刻忽然明白,重生不是无所不知的 她太想当然了,直接找上门,要他认肚子里的孩子。 他本就生性多疑,怎会不以为她知道了他的秘密,要栽赃威胁他为秦王效劳? 明兰若心念电转,忽然笑了笑,拉住他的衣袖:“舅舅,我开玩笑的。” 苍乔把厌冷而压抑的目光扫过她的肚子:“明兰若,本座照拂你是给你母亲面子,不是给你面子!” 明兰若点头,一副乖巧的样子:“我错了,再不胡说八道了。” 苍乔冷眼看着恢复“正常”的明兰若,是他熟悉的样子。 还是那个为秦王痴狂到宁愿抗旨不嫁给太子,也要爬了心上人的床,未婚先孕的少女。 苍乔抽回自己的袖子:“好好等着做你的太子侧妃,秦王可不是你这种脑子能操控的。” 明兰若叹气:“我怀的又不是太子的孩子,怎么能嫁给他,何况太子并非良人。” 苍乔轻蔑地嗤笑:“太子不是良人,秦王上官弘业就是你的良人了?” 明兰若笑得比他还轻蔑:“不,他是贱人!” 苍乔愣了一秒,挑眉看她:“怎么,这是因爱生恨,连孩子的爹都恨上了?” 明兰若嘀咕:“上官弘业才不配当我孩子的爹,我不嫁太子,更不嫁他”! 苍乔气笑了:“明兰若,你知道不知道皇帝下了圣旨,你已经是太子侧妃,你还想嫁给谁!” 明兰若抬起明眸,直勾勾地瞧着他:“我嫁你!” 苍乔愣住了。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弯了明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笑容灿烂。 十六岁的小姑娘,眉目如画一样漂亮,盯着他的样子,仿佛她眼里只有他。 他眼底泛起深沉异样的情绪,但很快又压下去,面无表情地道:“你再说一次?” 明兰若莫名地有点害怕,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我的意思是,历朝大太监也可以娶亲……啊!” 话音才落,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扣住她的侧脸把她一下子拽进他怀里。 明兰若微微蹙眉,不解地看他:“舅舅?” 她揣测不到苍乔的情绪,只能仔细小心地试探。 苍乔看着被自己阴影笼罩的少女,她纯粹明亮的水眸里倒影出他的面孔。 他露出个近乎妖异冰冷的笑,猩红的薄唇抵在她鼻尖上:“为了不嫁人,想跟本座这个太监对食,你知道对食要做什么吗?” 明兰若僵住了,男人冰冷染着血腥味的修长手指逗猫似地摩挲她脖颈娇嫩细腻的皮肤。 他身上那馥郁的沉烟香,冰冷又炽烈,声势浩大地将她笼进他的身体与气息里。 她呼吸之间都是他的味道和气息,与他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都是他的体温。 明兰若前生是太子侧妃,是秦王的地下情人,早已不是不知床笫滋味的少女。 可这一刻,她却浑身发抖,面颊绯红。 “放开我……” “不是要嫁给本座么,这就受不了?”苍乔低笑,声音轻冷又富有磁性。 明兰若咬着唇,眼皮都颤了:“可是……现在……现在我们没成婚。” 太快了,她一下子没法适应。 前生,她曾无比的嫌弃和厌恶苍乔。 别说和让这位千岁爷如此亲密。 远远闻见他身上那股子迷离妖异的沉烟香气,她都要捂鼻子骂晦气死太监。 只是此刻,他这样逼近她。 明兰若才觉得原来他看着纤细修长的身量这样高大,竟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满是压迫感。 她伸手推拒着他,隔着一层织金绣银的飞鱼服,都能感觉到他胸膛肌理的结实。 苍乔看着她,软软的小手放在自己胸口,雪白纤细手指因为紧张都泛白,像一只紧张的小母兽。 他高挺鼻尖恶意地掠过她敏感的耳朵:“为了不想嫁给太子,你可以悖逆伦理,甚至连你最恶心的阉人也能忍受了,嗯,我的外甥女最近学聪明了。” 说完,他松开了她,冷厉地道:“现在,滚!” 明兰若差点软倒,赶紧伸手拽他:“舅舅,就算看在我娘的面子上,帮我一回,你总不想看着我一尸两命,不能跟我娘交代吧!” 她知道苍乔不信她对秦王死了心,眼下只能把她娘搬出来了! 苍乔眼底阴鹜地睨着明兰若:“明兰若,这世上敢威胁本座的人都死得很惨!” 明兰若把心一横:“要么我带着孩子死,要么我嫁个死人!” 苍乔笑了,原本眼底那点温情瞬间彻底冷了。 他一把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指尖几乎掐进她脸上细嫩的皮肉里,捏得她五官都变形—— “宁愿嫁死人也不嫁东宫?好得很,本座成全你,滚出去!” 说着,他忽然松了手,暴戾地怒喝。 明兰若捂住被捏得生疼的脸,眼泪都差点被他捏出来:“咳咳咳……。” 一哭二闹三上吊三上吊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苍乔仿佛碰到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拿帕子一边擦手,一边厌恶又冷酷地道:“但你记着,这是你母亲在我这里最后一点情分!” 说完,他把帕子往她脚下一扔,提着滴血的剑拂袖而去。 明兰若看着他怒气冲冲的阴森背影,有点心慌:“等一下……” “大小姐还是回府吧,千岁爷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和公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明兰若暗自叹气。 历遍世情,她知道现在不是跟苍乔细细解释的好时机,她心中都有太多的疑惑。 比如苍乔为何竟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明明上辈子她死后,是他守着她尸体说出来的这个秘密。 但,现在能达成保住孩子,同时不必嫁给太子的目的,已经很好。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转身离开。 送走了明兰若,和公公叹了口气,转身去寻苍乔。 果不其然在一个被剑锋砍成一片废墟的院落见着了自家主子爷。 “主子爷,明大小姐回去了,您这是真的打算帮她去拒了东宫婚事吗?”和公公给苍乔递上温好的湿帕。 他心底还是愤愤不平,这明兰若实在是不知好歹得该死一万次! 好好太子妃不当,自甘下贱去爬别人的床,还敢威胁主子爷! 苍乔把一个院子都砍支离破碎,此刻心情仍然恶劣。 他把剑扔给和公公,舔了舔猩红的唇角:“她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座不随她的意倒像是本座不通情达理了。” 第3章 人面兽心 “主子爷!”和公公暗自气恼,只能无奈地喊了声。 当初明兰若在酒楼喝了春情酒,奋不顾身爬了秦王的床。 还是千岁爷早发现她不对劲,当机立断把秦王弄晕,再把太子也迷倒了送她床上。 一出李代桃僵之计,免得她惹怒皇帝,被砍了脑袋。 可千岁爷明明说什么都没发生,也不知道明兰若怎么就大了肚子。 估摸着她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跟秦王苟且行房了。 千岁爷暴怒不已,还是在皇帝面前保了她。 如今,皇帝和太子都以为那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的。 但婚前有孕的丑事还是让皇帝大怒,将她从太子妃贬成了太子侧妃,待生下孩子再与太子完婚。 可瞧瞧今天,她竟然寻死觅活地要跟太子退婚! 和公公都要气死了。 “本座会成全她,只要她不后悔。”苍乔比普通人苍白的俊美面容上,露出阴戾莫测的笑来。 和公公瞧着自家主子爷的那笑,不寒而栗。 他太熟悉主子爷的笑了,能让苍乔露出这种表情的,都是将死之人。 明兰若往明国公府上一边走,一边心中忐忑 苍乔刚才虽然答应了她,但她总觉得他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刚踏进国公府的门, 就看见自己的贴身大丫头香雪匆匆奔出来。 “小姐,你怎么能偷偷出门,快,秦王在对面的茶馆等你许久!”说着,她直接就拽着明兰若往偏门方向走。 明兰若大着肚子被她扯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赶紧捏住香雪的胳膊,才白着脸勉强稳住身形:“小心,仔细我肚里的孩子!” “哎呀,小姐……谁让你那么大肚子还乱跑。” 香雪目光落在她肚子上,闪过不耐和鄙夷,但却笑嘻嘻地使劲拽着她往外走。 明兰若挺着个大肚子,怕自己被拉摔了,只能被拽着走:“香雪,放手,我走不快。” 明兰若看着香雪的背影,若不是刚才她恼火时先抬头,也不会看见对方眼底的鄙夷。 她前生到底为什么会觉得香雪对自己最忠心。 就因为她从小跟香雪一起长大吗? 但是哪个看不起自己主子的丫头会真忠心呢? 香雪会遵从秦王的命令,让那些山贼轮流糟蹋自己,就为了上演一场秦王“英雄”救美的场面,现在想想,一点都不意外。 明兰若想起自己被贼人轮流糟践侮辱一夜,哭泣惨叫,香雪却锁了门不让她出去。 她就忍不住猛地一收手,尖利的指尖狠狠地掐进香雪的皮肉里:“我让你放手!” 香雪顿时疼得尖叫起来:“啊!” 她猛地一甩手,把大着肚子的明兰若往外狠狠一推。 明兰若早有防备,死掐着她的胳膊,没让她甩开自己,反而扯着她稳住了身形。 “喊着什么,好好扶着我,要是摔在地上出事了,你还能活?” 香雪看着明兰若森森的目光,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她强忍着手臂上皮肉一阵阵钻心的锐利刺痛,委屈地道:“是……” 香雪心底又恼又恨,她是国公府的家生子,早早就跟在明兰若身边伺候。 但心底实在看不上这个没脑子的大小姐。 可秦王说了,小姐肚子里的野种还不能掉,得留着,她就得护着大小姐肚子里的野种。 好容易到了二楼雅间,香雪立刻松开她,下意识地整理自己的发髻衣衫。 随后,她匆匆走了进去,对着那长身玉立,一身暗青飞云海水纹直缀的俊秀公子福了身。 秦王上官弘业俊雅地笑着点头:“起来吧,香雪姑娘辛苦。” “不辛苦,这是奴婢应该做的。”香雪的面孔浮出桃花粉来,娇羞地笑了笑。 明兰若看着香雪那娇态,眼底复杂又冰冷。 上辈子,她跟了太子,只觉得自己辜负了秦王。 后来,她上香时又被匪徒玷污了,更觉得自惭形秽。 她只想着自己不配秦王了,就让香雪这个贴身侍女给秦王当侍妾,替自己侍奉爱人。 当初真是脑子进水,竟没察觉他们早有首尾! 秦王温柔地伸手去扶明兰若的纤手:“兰若,你最近可好些,肚子里的孩子不闹腾了吧?” 秦王上官弘业一双多情丹凤眼,飞眉如鬓,鼻如悬胆。 他皮相比不上苍乔,却不像苍乔那样阴郁,看起来俊朗飒爽,前生很对她的胃口。 明兰若垂下眸子,淡淡道:“劳您挂心,孩子还好。” 说着,她“啪”地一下,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怕想起自己万箭穿身的痛,当场把这王八蛋狠狠掐死! 秦王看着明兰若那回避自己的动作,愣了一下。 她以往总会恨不得黏进他怀里,他推都推不开。 上官弘业眯了眯丹凤眼,笑容里多了一点无奈:“怎么,小若是生我气了么?父皇让我去西京大营巡视,这刚回来就来见你了。” 说着,他一脸复杂而痛苦地看着她:“你我青梅竹马,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本王的,若非大哥横插一脚,你已经是我的秦王妃了。” 明兰若看着他的样子,忽然讥讽地笑了笑:“是啊,青梅竹马……” 她打小和他在宫中一起读书。 可是他这竹马,想的都是要用她这青梅和肚子里孩子的命为他争夺帝位铺路。 “可我肚子里里的孩子是您的,这种话让陛下知道了,我逃不了一死,您也会被陛下厌弃。”明兰若嘲讽道。 说完,她起身:“往后你我就不要见面了,我的名声已经臭了,不好连累秦王。” 随后,明兰若干脆转身离开! 上官弘业已经被明兰若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惊到了,一时间竟没拦住她:“兰若!” 香雪手足无措地看了眼秦王,咬牙道:“殿下别急,等奴婢给您回消息,必不叫大小姐脱离您的掌控。” 说着,她追了出去。 看着明兰若和香雪相继离开,上官弘业的俊朗面孔上阴沉下来。 "来人……。" 第4章 让她嫁给一个死人 上官宏业眯了眯眼,吩咐:“明兰若最近身边出现了什么人,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都给我查清楚!” 他很清楚,那天自己在酒楼里喝多了睡过去,明兰若肚子里的种绝对不是自己的。 但他打算利用与她发生了关系的假象,让即将成为太子侧妃的明兰若对自己死心塌地。 这个女人一向对他唯命是从,现在态度骤变,一定有问题! 明兰若带着贴身丫头去酒楼私下见了秦王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苍乔这里。 他幽暗的凤眸里闪过嘲讽笑意,指尖敲了敲黄花梨的小桌:“好,我这外甥女,胆子大得很。” 他笑容里的阴森和冷意,让一边的和公公都看得不敢出声。 看样子,这明兰若为了一个秦王耗尽了千岁爷的耐心和情分,好日子到头了。 这明兰若刚说厌恶秦王,出门私下和情郎相会! 阳奉阴违! 苍乔踏着沾满血腥的污雪向外走去,冷冷地道:“准备一下,进宫。” 这头明兰若回了明国公府,下人们纷纷朝她行礼:“大小姐。” 她能看得出他们眼底对自己的轻蔑。 未婚先孕,搁在哪里都是丑事。 她暗自叹了口气,径自回了自己的院落。 明兰若身边另外两个大丫头景和、春明一起过来扶住她。 “大小姐,你怎么样了!”景和担忧不已。 自大小姐未婚有孕又被贬成了太子侧妃,就沦落成了京城中笑柄。 那些世家千金逮住机会都要嘲弄和欺负大小姐。 可明兰若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还不让她们跟着。 明兰若对她们摆摆手,心事重重地道:“我没事。” 自己上辈子在酒楼里喝多了春情酒,晕了头,认定秦王与自己春风一度,才对他死心塌地。 可为什么,苍乔现在也完全不记得与她在酒楼里春风一度的人是他? 如今这困局,要怎么破? 她还没有理清楚思绪,忽然听得许多纷乱杂迭的脚步声匆匆朝着她的院子走来。 还没等院子里的众人反应过来,大门就被人“砰”地一声打开。 一个中年蓝袍太监托着一卷明黄圣旨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 明兰若愣了下,迎上去:“和公公,您这是……” “明兰若听旨!”和公公面无表情地展开圣旨。 明兰若不好多问,只能在景和的搀扶下跪了下去。 “明家长女明兰若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敬慎持躬,指婚悼王……”和公公冰冷的声音响起。 仓促赶来的明家众人都傻了眼,怎么不是太子侧妃,也不是秦王妃,而是悼王妃? 明兰若不敢置信地抬起眼看向和公公:“什么?!” 她没记错的话,这悼王是先帝之子、现任皇帝最不受待见的侄儿,但——最关键是他已经死了一个月了,府上还在守灵!! 这是要她冥婚?嫁给一个死人? 明兰若脸色苍白地看着和公公:“这是苍乔的意思?” 和公公讥讽地看着明兰若:“不是您说宁愿嫁给一个死人吗,恰好悼王爷英年早逝还没有子嗣,你嫁过去也算是承了悼王这一脉,还不叩谢皇恩!” 明兰若捏紧了拳头,心底满是怒火。 可……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发作。 “臣女跪谢皇恩!”明兰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行礼叩谢。 和公公一甩拂尘,露出身后跟着他来的一顶白色轿子和全都是披麻戴孝的轿夫、媒婆等人。 “明大小姐,哦,不,悼王妃今晚就启程吧,既是冥婚,当然在夜里出嫁。”和公公皮笑肉不笑地道。 明兰若寒着一双水眸,站直了身体:“那可真是要多谢千岁爷恩典,没让兰若去给死人殉葬!” 和公公被她噎了一下,冷哼一声:“上轿吧。” 明兰若略拔高了声音:“总要给我一点收拾和打点的时间。” 一个穿着孝服胖乎乎的中年嬷嬷上来,笑吟吟道:“见过悼王妃,老奴是悼王府的张奶娘,照着宫里的意思,您什么都不能从明国公府带走,进了悼王府,您也不能再出府一步。” 她虽然满脸带笑,可明兰若看得见她眼底的轻蔑和打量自己肚子时的鄙夷。 她忍耐下火气,看和公公:“这是什么意思,圈禁我?!” “是啊,哪里有什么都不让带的?”景和忍不住也出声了,小姐没了她们,一定会被欺负! 和公公讥诮地睨着明兰若:“主子爷让我给您带一句话——随了你所愿,从今往后,好自为之!” 明兰若愣住了,她忽然明白了,这是苍乔给她的教训。 他答应了让她不必嫁给太子,但如今让她冥婚,也绝了她嫁给任何人的可能。 而且,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照拂她,死生由命。 明兰若冷了心,强行压下心底的恼恨,苍乔这个睚眦必报,心胸狭窄的浑蛋! 但……不管怎么样。 目前,她至少不必嫁给太子和秦王,还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剩下的事情,她得再徐徐图之。 拿定了主意,她看向一边一脸懵逼和震惊的明国公府众人:“去请父亲来一趟。” 为首容貌温柔的贵夫人覃氏乃是她父亲的继室,此刻她仍在震惊之中,有些迟疑:“国公爷……” 香雪冷笑一声:“大小姐记性不好吗,国公爷说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香雪!”景和气到了,朝着香雪怒叱。 香雪翻了个白眼:“奴婢说实话罢了,谁家父亲想看见未婚先孕的女儿,何况这个女儿如今还要冥婚,丢尽颜面!” 悼王妃,听听这个封号,哀悼的悼,明摆着是个不吉利又嘲讽的称谓! 香雪原本还装,此刻看见明兰若前程已毁,她完不成秦王托付,当不了秦王侍妾,满腹的怨气迫不及待发泄出来。 明兰若瞥着她,忽然对覃氏道:“二娘,麻烦您一件事,我走后,替我给香雪寻一个好去处。” 覃氏一愣,不知她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事:“什么去处?” 明兰若淡淡地道:“以后,她只能在浣洗房做事,不能去其他地方。” 覃氏眼下不想节外生枝,只想赶紧把明兰若打发走,点点头:“好。” 香雪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什么,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原本是明兰若身边伺候的家生一等大丫鬟,十指不沾阳春水,只用伺候明兰若,比外头小户人家的小姐都体面。 可浣洗房都是做最苦最累最低贱的粗使活!去哪里做事没几天,人都要磋磨得老十岁! 明兰若淡淡地道:“我就算成了悼王妃,却也是你主子,没把你发卖出去,已是手下留情!” 说罢,在悼王府的人催促下,她转身径自扶着肚子上了那惨白阴森的轿子。 “起轿!”那悼王府的张嬷嬷笑眯眯地拍了拍手。 景和与春明忍不住落了泪,冲着她喊:“大小姐!” 明兰若却神色幽幽地看着星空轻低声道:“你们……都要各自保重。” 能活着,就已经很好,活着,就有翻身的希望。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安全全地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幽暗的夜晚,一支披麻戴孝的队伍扛着轿子在无人的寂静街道上移动着,不断洒着纸钱。 明明是出殡,却有媒婆和和吹着喜庆迎亲歌曲的唢呐班,诡异而恐怖。 但远远地却站着一队携着刀剑的锦衣卫。 为首的正是正是苍乔,他俊美的面容在暗夜里多了鬼魅感,目光幽沉地目送着队伍进了悼王府。 “督主,您要去见明大小姐吗?”和公公上前低声问。 第5章 陷阱 主子爷待那个少女一直都和其他人不同,这次算是把事做绝,明兰若一定恨透了主子爷! 苍乔弯起猩红的唇角,眼神复杂而阴郁:“见她做什么,现在,谁都得不到她,不好吗?!” 说着,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时光荏苒,冬去春来,转眼,已经是四年之后。 一处简陋陈旧的内宅里,小娃娃娇嫩的声音软软地响起—— “娘亲,娘亲,快醒醒,要吃早饭了!” 床上的女人懒懒地伸手,揉了揉坐在自己身边小娃娃的嫩脸:“小希儿,别叫了,我听见了。” “娘亲,我饿了。”奶猫似的小男孩噘嘴。 “砰砰砰!王妃,天亮了,该起了!!” 破旧的窗口传来一阵不耐烦砸窗的声音,让明兰若彻底清醒过来,起身给孩子擦脸。 天寒地冻,房间里没有火炭,被子太薄,她只能和宝宝和衣而眠。 怀里的小肉团子亲了亲她的脸蛋,大眼睛灵活又可爱:“娘亲,早!” 明兰若拿帕子给怀里的小男孩擦了擦脸,笑了笑:“走吧,吃早点去。” 出了房门,便是萧瑟破败的院落,一地落叶。 方才敲窗的丫鬟和一个婆子在门房下坐着烧火烤馒头。 边上一张破旧的小几放着两碗稀粥和一个馒头和一小碟酱菜。 明兰若微微蹙眉:“昨日还有两个鸡蛋,怎么今儿没有了?” 丫鬟琳儿眼皮子都不抬,把手里剩下半个蛋吃了,冷笑:“真以为叫你一声王妃,就是娘娘了,一个嫁给死人的王妃,有吃的就不错了!” 明兰若没说什么,面无表情地端起一碗粥喂小希。 如今形势比人强,丫鬟婆子都知道她这“悼王妃”永无出头之日,怎么可能认真伺候? 宫事司每年发她的那点不起眼的爵俸,都被这府邸里人盘剥得干净。 她这冥婚王妃在府里年复一年,日子越来越难熬。 明兰若看着小希吃完稀饭,懂事地把仅有的馒头塞进她手里:“娘吃!” 她明媚清冷的眼瞳里闪过心疼:“娘不饿,小希吃。” 小希大眼珠子一转,馒头分了一半给她,奶声奶气地道:“一人一半!” 明兰若红了眼眶,接过来和小希的馒头:“乖” 琳儿不屑地嘀咕:“小野种在这装什么懂事,要不是你,你娘现在好歹是个东宫娘娘!” 小希愤怒地就要转脸冲过去,却被明兰若一把扯住了胳膊。 她眼角瞥着琳儿凳子边上的鸡蛋壳,闪过幽冷的光:“别和她们计较。” 明兰若硬拽着小家伙回了房间。 身后还传来琳儿得意的嗤笑声:“女人啊,自甘下贱,没救!" 回到房,小家伙气呼呼地甩开她的胳膊:“娘亲,你干嘛不让我教训那个坏女人!” 他越想越气,小猫爪一样的拳头“砰突然”一声砸在墙壁上。 坚硬的青砖墙壁上瞬间出现了龟裂纹,直掉灰! 明兰若冷淡的表情瞬间也出现了龟裂——她生了个什么怪力小奶猫! 她=叹了口气,摸着他软绒的小脑袋:“崽崽,娘以后会让你吃饱,也会教训她的。” 小希一愣,以前娘总是说活着不容易,让他忍忍,不可以让人知道宝宝力气大! 今天怎么忽然变了口风呢? “娘只是发现,苟且不能偷生。”明兰若亲了亲他软软的包子脸,轻声道。 小希正在长身体,她可以饿着,宝宝却饿不起。 那些人克扣她们母子的用度到了这样的地步,再下去,她们母子迟早会被活活饿死! 明兰若眼底闪过幽冷的光,在小希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小希愣了一下,点点小脑袋:“知道了,娘亲!” 第二日一早,她带着小希继续去吃早点,也照旧没有吃上鸡蛋,只清粥和咸菜。 明兰若没说什么,吃饭了回房拿了一个小包袱匆匆冒雪出门。 也许是她太心急,走廊上不小心撞了琳儿一下,又惹来琳儿一阵谩骂。 她没搭理琳儿难听的话语,只抱紧了小包袱,往前院暖阁去了。 “张嬷嬷在吗,我来送绣好的帕子了!”明兰若站在门口喊了声。 门口的中年家丁老忠盯着她纤细的腰肢,咧嘴一笑,打了帘子让她进去。 暖阁的帘子一掀,暖烘烘的炭气就熏了过来,让她冻得发僵的脸都暖和了。 一个富态的中年嬷嬷扶着小丫头的手从软榻上坐起来,笑道:“哟,王妃来了,老奴有礼了。” 明兰若瞥了眼张嬷嬷身上崭新的石青色绸缎夹袄,想起小希只能穿自己旧棉衣改的小衣服。 她垂下眸子,把小包袱递过去:“您是王爷的奶娘,不要客气,您上次让我绣的帕子和肚兜都好了!” 张嬷嬷打开一看,做工绣图都精致。 她满意地笑道:“王妃的手工自然好,您放心,老奴一定给您换个好价钱。” 明兰若温声问:“您看,小希已经快半个月没吃上肉了,能不能托您买点肉。” “王妃,你既不受宫里待见,又不能出门,我操持这王府上上下下可不容易,肉不是想吃就能吃的!”张嬷嬷还是笑着的,但三角眼里已经显出不耐烦来。 明兰若点点头,叹气:“我不是为难您,但这两天连鸡蛋都没让小希吃上,我担心孩子……。” 张嬷嬷不以为然地道:“大概是最近天冷鸡不下蛋,过两天就好。” 话音未落,就听见外头吵闹骂架的声音一路由远及近—— “你是坏人,偷蛋贼,你偷鸡蛋!” “你个小野种敢咬我,胡诌啥,看我不打死你!” 一个小小人影突然“呼溜”一下蹿了进来,抱住了明兰大腿:“娘亲,坏丫头要打我!” 张嬷嬷立刻冷了脸,训斥明兰若:“咋咋呼呼的,王妃,你怎么管教孩子的!” 明兰若轻轻拍了下身后的小希:“小希,快请安!” 小希从她身后乖乖探出脑瓜:“张嬷嬷好!” 琳儿也提着个烧火棍跟着冲了进来:“小贱种,别以为你娘在,我就不揍你!” 可一见张嬷嬷眼珠子瞪过来,她心虚地收了棍子:“嬷嬷!” “闹腾什么呢,还让不让我休息了!”张嬷嬷扶着小丫头靠在软垫上,一副王府老太太架势。 琳儿指着明兰若的鼻子,气势汹汹抢先告状:“她的野种到处偷东西吃,还诬陷我偷了他的鸡蛋,还敢咬人,不打能行?!” 小希气坏了:“你撒谎,你就偷了我的蛋!” 说着,他小野猫一样扑上去揪住琳儿的裙摆撕扯。 “小野种,你放手!”琳儿气急败坏地伸手就要揪他下来。 却不想“撕拉”一声,她腰上的小汗巾袋子被小希直接扯坏了,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 一包油纸糕点、烤花生、一把铜钱、一堆银葫芦耳环里混着一个闪亮金灿的物件。 “咦,嬷嬷,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红宝石戒指么?”边上伺候的小丫头惊讶地把那东西捡起来。 第6章 逼良为娼 张嬷嬷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琳儿慌里慌张地摆手:“嬷嬷,我没有……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我……我……” “我知道你手脚不干净,但不知道你连主子们的东西都敢伸手!”张嬷嬷冷笑一声。 “我真的没有偷!”琳儿手足无措,张嬷嬷眼神让琳儿害怕。 明兰若却忽然伸手捡起那一对素银葫芦耳环,一脸惊讶:“这不是我前日不见的耳环么!” 张嬷嬷知道明兰若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自己收了,只剩下这么一对不值钱素银葫芦耳环。 她朝着琳儿冷笑:“怎么,王妃的耳环,你也不知道怎么到你兜里去的?” 琳儿涨红了脸,她过年没首饰戴,就干脆偷拿了明兰若的。 她谅这女人也不敢冲自己要,没想到今天却都成了自己的罪证! “老忠,把这手脚不干净的贱丫头捆了,找人牙子发卖出去,咱王府容不下这种脏东西!”张嬷嬷看着琳儿心虚的样子,恼怒地吆喝了一声。 门外的中年家丁拿了绳子冲进来,把琳儿往门外拖。 “嬷嬷,饶了我吧,我真的没有拿您的东西……。”琳儿白着脸,哭喊着被硬生生拖走了。 明兰若一脸感激地把银葫芦耳环往塞张嬷嬷手里塞:“多谢嬷嬷主持公道!” 张嬷嬷哪里看得上这种东西,笑着塞回去:“委屈了你和小希了。” 小希探出小脑瓜,眨巴着眼睛:“嬷嬷,小希肚肚好饿,明天能吃肉吗?” 张嬷嬷脸上的笑僵了僵,有点不情愿地道:“行,这不是快年三十了,明天让厨房的老方上街切块肉,烧着吃,今天厨房还有一笼菜包子,一会我让婷婷给你送过去。” 婷婷就是伺候张嬷嬷的小丫头。 明兰若笑吟吟地谢过后,领着小希出门,回了自己房间。 婷婷一会送来了一笼包子,明兰若要给她塞两个。 小丫头摇头,直不肯要:“小少爷还小,他那么瘦,王妃给他吃吧!” 说完,她可怜地摸摸小希的脑瓜,一溜烟儿地跑了。 小希不高兴地拍拍她摸过的地方,嘟哝:“婷婷是张嬷嬷的侄女,她不缺好吃的,娘为啥要给她?” 明兰若揉了揉他的包子脸:“小傻瓜,就因为她是张嬷嬷的侄女儿才要给她,那孩子人不坏,以后能给咱们方便也是好事。” 小希儿似懂非懂,把一只小包子塞进明兰若的嘴里:“娘吃,明儿年三十就有肉吃了!” 明兰若笑着将小希儿抱在膝盖上,眼神复杂而清冷。 这破旧王府还没一个乡下庄子人多。 她偷偷拿到张嬷嬷梳妆盒里的戒指不难,再借着撞了琳儿那一下放进对方的兜袋里也不难。 可是,就算想办法打发了一直欺负她和小希的琳儿,也只是让她们母子处境最近稍微好点罢了。 以后呢? 明兰若暗自叹了口气,她得好好想法子了。 张嬷嬷在暖阁里吃着红糖酥,瞧见老忠进来,顺手拿了一抓红糖酥扔给婷婷,打发她出去。 “春香阁什么时候来领人?”张嬷嬷招呼老忠坐下。 老忠坐在张嬷嬷对面,往嘴里扔了几颗红糖酥:“明儿下午,春香阁的老鸨就把琳儿领走,二十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张嬷嬷眉头一拧,不高兴地咒骂:“明兰若做的绣帕还能卖个八十文,活生生黄花闺女怎么才二十两。” 老忠笑眯眯:“还不是因为琳儿身份低贱是个丫头,你要让明兰若接客,一夜就二十两!” 张嬷嬷一愣:“明兰若一个生过孩子的,能那么值钱?” 老忠眯起眼,一脸猥琐地砸砸嘴:“生过孩子怎么了,你妓院里再漂亮雏儿也是妓女,王妃当妓女才稀罕呢,何况她生得那么好看!” “怎么着,一个生了野孩子的贱货,你也惦记上了?”张嬷嬷横眉竖眼,伸手去拧他耳朵。 老忠疼得“嘶”一声,赶紧伸手抱住她的胖腰,哄道:“哎哟,我说的是她虽是个下贱货,但长得好,能接客给咱们赚大钱,不然,明兰若每年就那点爵俸,能够你赌几把?” 张嬷嬷这才气哼哼地松了手:“哼,谅你也不敢有别的心思。” 张嬷嬷好赌,折腾得王府里开支紧张至极。 老忠低头揉着耳朵,浑浊的眼珠闪过淫光:“王妃娼妓,有钱人谁不想上,咱们要发大财!” 明兰若那通身段容貌,可比这个老货带劲多了,到时候,他也要尝尝她的滋味! 张嬷嬷坐在他大腿上,有点犹豫:“她虽然是个冥婚王妃,又被圈禁,可好歹是上了皇家玉碟,过了明路的,能这么干嘛,万一被发现了……” 老忠阴笑:“怕什么,反正满京城都知道明兰若是个未婚先孕的贱人,这小贱人耐不住寂寞勾搭男人卖春,理所当然!” 张嬷嬷也眼睛一亮:“对,是她这个娼妇不要脸,跟咱们王府这些下人有什么关系?” 老忠却蹙眉:“可咱们让明兰若当暗娼赚钱,她肯吗?她到底是明家的女儿。” “下点药把她迷晕了,让男人把她睡了,再把小希那个野种捏在咱们手里,她敢不肯接客吗,何况明国公早就跟她断绝关系了!” 张嬷嬷不以为然地哼嗤。 她眯了细长阴狠的眼:“明家嫡出的女儿,又有王妃身份,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你让春香阁暗中给几个豪客放出风声去,把价格抬起来!” 老忠一拍大腿,很兴奋:“好嘞!” 两人商定了,又热火朝天地滚上了炕。 可两人并不知道,门外的婷婷拿着把红糖酥,呆滞地坐在墙根下,听得小脸发白。 第二天年三十,雪小了些,但冷风刮得厉害。 明兰若把前几年小心收好的剪绒窗花贴了出去。 被圈禁这些年,这是唯一一点年味了。 厨房的老方让婷婷送来了一碗红烧肉和一碗白菜饺子,就是年三十的年菜了。 小希儿捧了一把花生递给婷婷,奶声奶气地说:“婷姐儿,给,小希藏了好久的。” 小丫鬟看着奶猫似的大眼睛小娃娃,莫名地有些红了眼, 她摸摸他小脑袋,转身看向明兰若,低声说:“王妃,琳儿被卖给了春香阁。” 扔下这句没头没脑的的话,小丫鬟转身就跑了。 明兰若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愣了。 按理说,琳儿不是家生子,张嬷嬷要卖也只能卖给人牙子去做苦力,不能卖进妓院! 张嬷嬷怎么敢这么做? 婷婷……又为什么告诉她这事儿?! 明兰若捏着帕子的掌心一紧,她好歹活了两辈子,本能地就闻见了危险的味道。 第7章 督主你有那个大病! 她想了想,有些不舍地把那碗红烧肉拨出来一半,用旧茶碗打包好。 然后,她又从橱柜里捡了一小包草药藏进衣袖,转身出了门。 明兰若小心避开后院的人,到了前院门房处。 一个负责看侧门的洒扫婆子正躲着门房里烤火。 明兰若掀帘子进门就把茶碗放在桌上,笑道:“王大娘,今儿三十,也没什么好送的,不要嫌弃了。” 王婆子看见明兰若愣住了。 王府的人都知道刘嬷嬷看似笑吟吟的软和人,其实最是严厉刻薄。 明兰若这所谓的王妃,还不如下人自由,平时绝不敢到前门来的。 王婆子目光落在那半碗香喷喷的红烧肉上,还是笑眯眯接过来:“谢王妃赏赐,不知道您来这是有什么事儿?” 王府日子艰难,今天她也就只得了一份白菜饺子。 明兰若掏出自己那对素银葫芦耳环,叹气:“琳儿好歹也跟了我这些年,她既喜欢这对耳环,那就在她离府前送她吧。” 王婆子是见过琳儿炫耀她偷来的这对耳环的,于是不屑地“呸”了一声—— “您也忒好心了,那小蹄子偷您东西还欺负您,活该被卖进那种地方!” 明兰若一愣:“卖进那种地方?” 王婆子捏了块肉塞嘴里,香得直吧唧砸嘴:“啧,您不知道吧,春香阁的老鸨今天上午带着龟公就把琳儿绑走了!” 门外冷风吹得明兰若一个激灵,脸色发白。 春香阁的老鸨敢上门带走琳儿的事实,加上婷婷今天怪异的表情,她明白—— 刘嬷嬷十有八九把恶毒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那老虔婆再大胆也不敢卖她,可不代表不会逼她当暗娼! 如果自己真的中招了,不但清白不保,受尽屈辱,以后东窗事发,玷污皇室是凌迟之刑! 连小希儿都保不住命! 明兰若眼底闪过森冷的光,她这些年忍耐着,就是希望小希儿能平安度过五岁。 可她都忍到了这样的地步,还有人不肯放过算计她的性命! 她忽然把袖子里藏着的药包拿出来递给王婆子,笑着软声道:“这包药,您用得着,我这里有件事,还要麻烦您一下。” 王婆子看着那包药,愣住了。 一刻钟后,王府的侧门开了一个缝隙,明兰若戴着破旧的兜帽钻了出去。 年三十的傍晚,路上已经人影稀少,没人注意那灰败寒酸的王府里出来一个人。 她看了看天色,提着裙摆径自奔着东厂衙门所在的梧桐街口去了。 俗话说地狱鬼门关,人间东厂衙门,有命进,没命回。 这年三十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只有白墙黑瓦的东厂散发出来浓烈的血腥味,方圆百米,无人敢靠近,依然阴森冰冷。 门口的锦衣卫像一个个地狱来的阴差,面无表情,全副武装地站着。 明兰若琢磨了一下,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下来,默默盘算着。 她若是没记错,这个点,那人会从宫里回东厂衙门。 天寒地冻,她只能蜷缩着身子,搓着手取暖。 就在她冻得快挨不住的时候,一顶华丽的马车前呼后拥地缓缓向东厂衙门驶过来。 明兰若眼神沉了沉,起身跺跺脚,径自走向马路中间,直接冲到车前不远处。 “放肆,竟敢拦下千岁爷车驾!”全副武装的锦衣卫们如闪电一般跃身而出,持刀杀气腾腾地将她围住。 明兰若不管那些顶在自己脖子的刀,只冲着不远处的马车大喊:“小女求见千岁爷,有要事禀报!” 她违逆圣旨私自出王府,只能乔装打扮,不敢直接报出自己的姓名。 可苍乔一定认得她的声音! 马车里,一身红色蟒袍的男人正慵懒地靠着软枕闭目养神。 和公公瞧着自家主子爷冷漠的脸色,有些犯难:“主子……” “一只拦路的野猫,也值得你张口问,扔一边去就是。”苍乔眼都没睁,白玉似的指尖摩挲着赤金暖炉,悠悠地道。 和公公看着自家主子爷没有一点下车的意思,他只能自己转身下车。 他不客气地命令周围的厂卫:“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拦主子爷的车架,还不把她拖走!” 明兰若还没反应过来,厂卫们就粗暴地架住了她胳膊往边上拽。 她呆了一秒,骤然意识到,苍乔压根不想见自己。 混蛋,不见她是吧! 她一边奋力地挣扎了起来,一边毫不客气地冲苍乔的轿子尖叫—— “我乃西南苗家游医,督主你有那个大病!我知道个方子,据说能还阳再造,特来献给督主大人!” 和公公:…… 众厂卫:……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竟然有人当街大喊能让督主一个大太监还阳再造?! 羞辱,明目张胆的羞辱啊! 和公公的脸都白了,颤抖着指着明兰若:“你……你……你……个疯婆子!” 厂卫们终于反应过来,抽出明刀就朝着明兰若劈头盖脸地砍去! “住嘴,疯婆子!” “呜……”明兰若白着小脸,下意识地躬身抱头。 但下一刻,马车里一道森冷的声音响起:“住手,把她带进东厂,本座亲自审问!” 厂卫们立时收了手,他们讥诮又怜悯地瞥着狼狈的明兰若。 被督主的亲自审问,还不如被他们一刀下去砍死来得痛快呢。 明兰若直接被人扔进了刑房。 浑浊的空气里都是血腥的臭味和皮肉烧焦的味道,不远处还有犯人惨叫声。 她被吊着手腕捆在十字架上,强忍着作呕的欲望,冷冷地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几年不见,舅舅的不认得我了?” 苍乔慵懒地靠在八仙椅的软垫上。 软绒的雪狐披风衬得他肤色雪白得透明,修眉高鼻如画中人。 可他不带情绪的冰冷声音让明兰若心寒:“悼王妃,你违逆圣旨,私逃出府,按律当斩。” 明兰若嗤笑了起来:“我若不私逃,舅舅可就真一辈子不能做男人,还阳再生无望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冰冷的五爪粗暴地扣住了她的咽喉。 “明兰若,你想死,本座成全你!”苍乔掐着她,修长的眼角染了一层阴戾的猩红。 明兰若脸色涨红,倔强地盯着他一字一顿:“苍乔,我知道你不是真太监,你的缩阳之症是有救的……!” 第8章 欢迎光顾,督主大人 她越说,他捏住她咽喉的修五指收得越紧。 明兰若眼前发黑,只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被他掐断喉咙。 “呜呜……是我娘!我娘告诉我的,她让我……救你!”她涨红了脸,拼尽全力地嘶喊。 “……”苍乔冰冷的五指终于松了点。 明兰若得了喘气的机会,一边咳嗽一边道:“咳咳咳咳……苍乔……咳……你信我,我能治,你不是真太监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男人扼住自己咽喉的的手,彻底松开了。 明兰若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浑身都是冷汗,咽喉的疼痛在提醒着自己—— 苍乔和上辈子好像不一样了,他上辈子不舍得伤她分毫。 到底为什么他会变了? “说,你还知道什么?”苍乔顺手又从边上的炉子里拔出一只滚烫烙铁,慢条斯理地打量。 明兰若生怕他下一刻就把那烙铁捅在自己身,咽了咽口水:“没了,我娘说让我拿命守好秘密,有朝一日,也许能靠这个,保住自己的命。” 虽然除了第一句能治他的病是真的,其他这些话都是她胡诌的。 但是很明显,只有打着她娘的名头,苍乔才会让她活着说完话。 苍乔提着刀子,转眼瞧着她,漆黑的眼珠子笼着一层诡凉的光:“死人才能守好秘密。” 明兰若一脸认真:“死人就不能给您治病了,那你不是很遗憾?” 苍乔:“……” 明兰若:“……” 两人眼珠子盯着眼珠子一会,苍乔忽然仰头恣意地笑了:“哈哈哈哈……” 他一张冰冷稠丽的修罗脸,寒雪初融,化作春花秋月一般。 可这笑声却阴冷到极点。 明兰若叹气:“苍乔……你别笑了,笑得我害怕。” 他漂亮是真的,让人恐惧也是真的。 苍乔不笑了,眯起眼打量她:“悼王妃,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明兰若有点不好意思,弯眸道:“是呐,我总麻烦舅舅,也是不好意思,这不是王府的日子太难熬了么。” 苍乔看着她那混不吝的样子,牙痒痒的:“呵……。” 以前这丫头高冷自持,蔑视于他,从不肯叫他一声舅舅。 可她现在这副舅舅前舅舅后的样子,却让他更想掐死她! 他随意地打量着手里的烙铁:“本座给你这个机会,若你治不好……” 明兰若赌咒发誓:“我要治不好,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苍乔把烙铁扔进炉子里,轻描淡写地道:“用不着,治不好,你生的小崽子,就净身了进东厂做小太监,在本座身边伺候茶水。” 明兰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居然……” 小希是他的孩子啊! 苍乔走到她面前,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你不是想过好日子吗,你儿子伺候好本座,你们母子也有好日子。” 明兰若看着他幽暗深沉的眼珠,忽然歪头一笑:“小希不懂事,不如……我来伺候您?” 满是血腥味的空气里,面前的小女人笑得讨好又乖巧,苍乔却读出了她眼里的愤怒和挑衅。 偏那挑衅里,却还带着妩媚,苍乔的眼底闪过一点黑暗的欲焰。 他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脖子上,那里……还有他掐出来的指痕。 鲜红的五指痕在她雪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但那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他喜欢她身上有他的痕迹。 这种无耻又阴暗的念头,让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喑哑着嗓子问:“疼么?” 明兰若觉得苍乔的语气变得温柔了,她不动声色地道:“还好,能放我下来吗?” 苍乔顿了顿,抬手解了锁住她的链条。 明兰若松了口气,揉着手腕,疲倦地走下刑架。 但苍乔却没有退开,她这一走下来,就几乎直接撞进他怀里。 “唔……”她本能地想要退后一步。 但下一刻,苍乔修长的手臂却忽然一把揽住她的细腰,往怀里一带。 明兰若就直接整个人都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他身上。 她整张脸立刻就“嘭”地涨红了,整个人都僵在他怀里:“苍乔……” “这些年,瘦了不少。”苍乔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她削瘦的腰背上游移,仿佛在丈量着什么。 明兰若更加心不在焉:“嗯……王府伙食不好,鸡蛋都没得吃。” 太亲密了……她甚至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结实的胸膛肌理起伏和腰腹的紧实。 苍乔仿佛没有察觉怀里小女人的僵硬,只把玩着她的发梢:“既然这么苦,为什么不来求我。” 明兰若闭了闭眼,他身上那种冰冷又满是侵略性的沉烟香,真让人浑身发软,呼吸都哆嗦。 她唇角浮出自嘲的笑:“我这不就来求您了么,督主大人?” 明明就是他把她送给了一个死人做王妃,甚至在她入府前不肯见她一面,不让她传话。 就是为了让她受罪,却说得好像是她不想见他一样。 呵——呵!男人! 苍乔看她那副柔顺温软与其他人讨好自己无二的模样,却不知为什么心底莫名地烦躁。 他不想看见她这小意奉承的虚伪模样,倒宁愿看见她刚才在大街上张扬地冲他大喊。 他忽然松了手,转身回到八仙椅上优雅坐下:“本座倒是不知你会医术。” 明兰若斟酌着道:“以前我身边的阿古嬷嬷,原本是外祖父带回来的苗疆大巫医,所以就跟着她学了点医术。” 上辈子,她为了能成为秦王关键时刻的助力,一直努力偷偷地求嬷嬷带她学医术。 重生这些年也是靠着自己一手医术挺过生孩子的鬼门关,又艰难养育着希儿。 苍乔却忽然阴沉了脸,嗤笑:“是么?你还挺有心的,你打算怎么给本座治病啊?” 明兰若听他原本缓和的语气,不知怎么又阴阳怪气起来。 她心底又烦又委屈,也没心情再去揣度他心思。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就劳烦千岁爷过几天前往春香阁一趟,我会带齐东西在那给您看诊。” 苍乔端茶的手一顿,抬起头盯着她:“你说哪里?” 明兰若笑得灿烂无比:“春香阁啊,过些日子,我会在那接客,舅舅要想当我的恩客,张嬷嬷肯定会给您免单的。” 看着苍乔那冰冷的面色,她刻意地把“舅舅”两个字念得轻浮而讥诮。 第9章 你爹他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一个时辰后 “主子爷,属下已经把明大小姐送回悼王府了。”和公公从门外进了书房,恭谨地对苍乔行礼。 苍乔站在窗前,摩挲着翡翠扳指,冷淡地问:“查清楚了?” 和公公立刻跪在地上,原原本本地把自己在悼王府查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最后,他愧疚地叩头道:“是属下失察,请督主责罚!” 这些年,主子爷不许任何人提起明大小姐,也就每月都会例行公事地听一下悼王府的汇报。 负责汇报的人,也提起过明大小姐在悼王府日子里很不好过,吃穿艰难,被张奶娘拿捏得死死的。 可底下人见主子爷好似无所谓,于是天长日久,大家就难免疏忽了。 窗外的晦暗的月影落在苍乔精致俊美的面孔,却让他看起来冰冷阴沉得没有一丝人气。 和公公大气不敢出,跪得膝盖都疼了,才听见一道幽凉的声音响起—— “失察的人,全部去惩戒司领一百鞭子。” 和公公知道自己也逃不过这顿鞭子,但爷已经留了情面了,他立刻对着苍乔再行礼:“是!” 苍乔忽然又吩咐:“很久没去悼王府上香了,找个时间去王府给悼王上一柱香罢。” 和公公知道悼王府里奶娘那一干人都要完蛋,但主子爷打算怎么处置明家大小姐呢? 以前大家都以为主子爷对明兰若彻底失望了,才多年不踏入悼王府一步。 可如今看来,不是这样,爷心底压根没放下明兰若那丫头。 他迟疑着开口:“明家大小姐以前身边那个阿古嬷嬷确实是苗疆人,可查不到来历,主子爷您真信那丫头能给您治病?” 他更担心的事是明兰若知道了苍乔的秘密,会泄露给秦王。 从此千岁爷就有了致命的把柄在他人手里。 苍乔把玩着白玉扳指,神色莫测:“那只小母猫想给她生的小猫崽子挣命,不想过苦日子,还要靠着本座,没胆子乱说话。” 他顿了顿,又哂笑一声:“至于医术,她就算真会,当初想必是为了秦王学的。” 和公公这才明白刚才在监牢里,督主为什么听见明兰若会医术之后,脸色阴沉。 他忍不住低声劝慰:“主子爷,那丫头不值得您上心。” 苍乔冷冷地睨着和公公:“谁说本座对那丫头还上心了。” 和公公立刻乖巧地点头:“那是,您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不说外头那些,只说云卫长她对您是一片赤诚痴心,这些天病了还去巡视营地……” 苍乔颦眉:“云霓病了?” 和公公道:“是的,前几日天冷,感染了风寒,今天刚回了内院。” 苍乔起身吩咐:“让御医拿药给她好好养着,不许她再去营地。” 和公公给他披上雪狐披风,笑道:“云卫长最听您的话,您去探望,她的病很快就能好起来。” 苍乔神色淡淡,没有说话,让和公公领着自己往内院去。 这头苍乔去了东厂衙门内院探望人,那头明兰若也顺利地回了悼王府内院。 王婆子见她回来松了口气,赶紧低声追问:“王妃,我今天为你担了大风险,你给我那包药是真有用?” 明兰若悄声道:“小希这些年生病,也都是我调理的,我这一剂药下去,你小孙子这几日就不会再发烧了,日后再慢慢调理。” 王婆子倒是知道明兰若后院种了几盆药草,靠着偶尔给下人们捣腾点草药茶换点肉食。 王婆子摸着怀里的药包叹了口气:“行,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得试试。” 自己就那么一个独苗孙儿,最近总是低烧不退,日渐虚弱。 好大夫,她看不起,村里赤脚大夫又看不好,为了孙子,她才冒险把明兰若放出去。 明兰若笑了笑,转身匆匆往自己院子里去。 一进门,一只小影子就猛地扑了过来抱住她大腿:“娘亲终于回来了,抱抱!” 奶猫似的小人儿仰着脑瓜,眼巴巴地抱大腿撒娇,这谁受得了! 明兰若心软得一塌糊涂,赶紧抱起自己的小奶猫一顿亲:“想娘了吧,看娘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串糖葫芦。 “这是什么?”小希儿大眼睛一亮,接过来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甜甜的糖葫芦让小希笑得开怀,还不忘给明兰若嘴里也塞个糖葫芦:“真好吃,娘也吃!” 明兰若含着糖葫芦,忍不住心酸,她的孩子过得比普通百姓都不如,糖葫芦都没吃过。 她把脸埋进小希软软的小脖子里,轻声保证:“以后,娘一定会让你吃饱穿暖!” 一定…… 小希知道娘亲又为了自己难过了,懂事地岔开话题:“娘亲,你给爹上坟顺利吗?” 明兰若沉默了一下,摸摸他的脸,笑得灿烂:“你爹他坟头草都三丈高了,想来在棺材里日子过得不错,很安详。” “很安详”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九千岁此刻打了个喷嚏,眉心不悦地颦起。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人在咒骂自己。 日子一晃,又过去了两日。 这日午间刚过,小雪初停。 明兰若刚准备去领午饭,却见门一开,张奶娘带着丫头婷婷和老忠走了进来。 明兰若看着婷婷手上捧着的衣裙和老忠手里捧着的丰盛吃食,不免一愣:“这是……” 张奶娘笑着示意丫头们把东西放在桌上。 她抖开一件洒金胭脂红的裙子:“今天是皇后娘娘的千秋节,这些都是宫里的赏赐,您快换上吧。” 明兰若看着那精致的裙子,想起来,对了,今天是皇后的诞辰,宫里要庆祝三天。 按照惯例,是有赏赐的。 可这么多年,这些赏赐从来到不了自己手里。 张奶娘今天这样大方,只说明了一件事——今天就要逼自己当暗娼了,得把她打扮好看点。 明兰若一时间忍不住捏紧了自己的裙摆。 可直到现在,苍乔那边没有一点消息,他是真的不管她了吗? 张奶娘看明兰若不说话,细长的闪过不悦又恶毒的光,嘴上却笑道:“怎么,王妃是不想穿皇后娘娘的赏赐?” 明兰若站了起来,轻声道:“兰若不敢,这就去换衣服。” 不一会,她就换了衣服出来。 一道纤细人影款款而出,明兰若美丽的脸上施着轻薄的胭脂,红唇软润,一双明媚的眸子却清凌凌的。 像一只覆了霜雪的蔷薇,香气都是冷的,却馥郁迷人。 看呆了婷婷和老忠。 张奶娘细眼里闪过嫉恨,嘴上笑着道:“王妃娘娘真是好看。” 说着,她端起一杯酒,强硬地塞进明兰若手里:“这是皇后娘娘的千秋酒,您喝了谢恩吧。” 明兰若知道自己没法拒绝,她垂下眸子,拿着酒杯一饮而尽。 呛人的酒才入喉,她只觉得眼前发黑,闭上眼,不由自主地软倒下去。 老忠大喜过望,迫不及待上去一把抱住她娇软的身躯,将她打横抱起。。 第10章 酷刑 老忠抱着明兰若,浑身筋骨都酥麻了。 这么个美貌无比的千金小姐、娇贵的王妃将会任由自己糟蹋的想法,让他兴奋无比。 老忠对着明兰若流口水的样子,全落在张嬷嬷的眼里。 她阴沉着脸,指着他鼻子骂:“还不给我把人送到前院去!春香阁的老鸨都带着客人等着了!” 老忠回过神来,立刻点头如捣蒜:“好嘞,嘿嘿!” 等到其他男人享用完了,他再来享用明兰若的身子,不急,不急! 张嬷嬷哪里看不出老忠那淫邪的表情在想什么。 她简直要气死了,咬牙切齿暗想—— 以后她非逼明兰若这小贱人去接有花柳病的客人,等烂了身子,看这小骚货拿什么勾引人! 小丫头婷婷把一切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只能低着头一直发抖掉泪。 张嬷嬷让老忠把明兰若扛到了前院的一处房子里,她赶紧去自己院子通知老鸨把客人带过来。 原本是应该把人送到春香阁去的,在王府接客,实在太危险了。 可老鸨却说客人想在王府里享用悼王妃,这才有做王爷的感觉。 看着老鸨给出的百两黄金的价格,她心一横,冒了这个险答应让客人进王府。 “好了,贵客,您跟我们来。”张嬷嬷笑眯眯地迎接老鸨和她带来的客人。 那客人身量颇高,领着个中年仆人,都戴了披风遮了脸,不太看得清楚脸,只看得出非富即贵。 他朝着那春香阁的老鸨点点头,那老鸨就给张嬷嬷递了一个袋子。 张嬷嬷眼里都是春香阁老鸨递给她的那袋黄金,压根没注意到老鸨的手在发抖。 她笑得满脸褶子,满意地提着灯笼引着一行人往放着明兰若的院子去了。 进了门,张嬷嬷殷勤地道:“外头冷,但内室这里都用了上好的红罗炭,暖着呢,王妃随便您享用,别玩死了就行。” 她巴不得这男人玩掉明兰若半条命。 那客人目光落在老忠身上。 他还坐在床边,那痴迷地盯着床上的明兰若。 见客人看过来,张嬷嬷又狠狠瞪着自己,老忠这才干笑一声,赶紧退到一边。 那客人哂笑一声:“刚才,是你把王妃抱过来的?” 老忠不明所以,点点头:“是。” 客人点点头,忽然笑了一声:“胆子不小。" 老忠顿时莫名地感觉一股阴寒的杀气席来。 下一刻,忽然一群全副武装的黑衣人冲了进来,片刻间就将张嬷嬷和老忠控制住了。 “哎,你们干什么!知道这是哪里吗,想白嫖不给钱?!”张嬷嬷被人按住胳膊,她又气又恼地大喊。 “什么贱东西,也敢这样跟主子爷说话!”中年仆人上去就一脚狠狠踹在她和老张的膝盖窝里。 “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张嬷嬷和老张两个人顿时惨叫一声,跪摔在地上。 两人剧痛中下意识抬头,这才看见把客人摘了披风兜帽,露出一张皙白精致到没有人气的脸来。 张嬷嬷顿时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喊:“……九千岁!” 苍乔没有穿蟒袍或者飞鱼服,只一身素白绣竹纹常服,衬着那张脸,倒有几分谪仙的样子。 只是他一双修长的眼如深渊一样,暗冷诡谲,让人不寒而栗。 他接过和公公递过来的鎏金手炉,悠悠道:“把他们拖下去。” 张嬷嬷彻底慌了,扑在地上磕头:“千岁爷饶命啊,老奴这么做都是听王妃吩咐的,王妃耐不住府中苦寒的日子,才想出来当暗娼接客赚钱的!” 苍乔挑眉,似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是么?” 张嬷嬷一边偷偷给老忠使眼色,一边喊冤:“是的,老奴句句都是实话!” 老忠马上跟着颤声喊:“王妃……说如果奴才们不听她的,就发卖了我们!她是主子,我们是奴仆,我们只能遵命!” 和公公抬手就用拂尘朝张嬷嬷的脸狠狠一抽:“在千岁爷面前也敢扯谎!” “啊!”张嬷嬷被抽得惨叫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和几颗牙来。 苍乔嫌弃地瞥了眼差点飞溅到自己袍子上的血,立刻有人过来处理血迹。 他没什么表情地吩咐:“拖下去,在外院里,赐炙香。” 和公公立刻恭谨地道:“是!” 马上就有人过来把张嬷嬷和老章往外拖。 张嬷嬷趴在地上恐惧地瞪大了眼:“炙……炙香是什么!” 未知的刑罚让她恐惧。 和公公让人将她从扯起来,阴恻恻地笑了—— “炙香啊……就是地上铺上一层烧得滚烫的红炭,人在火炭上来回走,走不动了就爬,等爬不动的时候,这人也就炙烤得熟透了,皮脂透亮,外焦里嫩,香着呢,故名炙香,还不谢千岁爷赏?” “不不……求千岁爷看在老奴照顾悼王多年的份上,饶了老奴的贱命!!”张嬷嬷惊恐万状,面色惨白地大叫。 苍乔置若罔闻,只端着茶盏喝了一口,淡淡看了眼老忠:“别让人死得太快。” “不不不……”这样残酷恐怖的刑罚让老忠直接吓尿了,身下一股尿骚味。 但很快两人都被拖走了,房间里也被清理干净,还熏上了苍乔惯用的沉烟香。 他走到明兰若身边坐下。 床上的女人腰身纤细,小脸粉融,眉目如画,娇稚得一点都不像生过孩子的女人。 他眯起眸子,抬手用修长的指尖轻抚过她的眉、眼、鼻,最后停在她微张的嘴唇上。 明兰若五官秀美漂亮,却生了一张丰润的胭脂唇,显出异常的媚态来。 为了让明兰若看起来诱人,张嬷嬷特地选了一件开襟的衣袍,露出她纤细雪白的脖颈和锁骨。 那一片雪色让苍乔眸光渐深,瞧着仿佛还在昏迷的明兰若。 他弯起唇角,冰冷的指尖不客气顺着她纤细的脖颈、锁骨一路向衣襟深处滑下去,眼见着几乎要挑开她的肚兜。 第11章 问诊 下一刻,他的手指就被另外一只小手抓住了。 苍乔看着躺在床上已经睁开眼睛的女人:“怎么,不装晕了?” 明兰若朝着他嘿嘿一笑:“明哲保身的举措罢了,您不也在装我的恩客吗?” 她既然知道张嬷嬷要对自己下手,当然要做好防范措施。 苍乔忽然反手握住她柔软的手,轻佻地划着她的掌心:“所以,悼王妃现在要怎么感谢我这个恩客?” 他的手指修长冰凉,指腹还有粗糙的握刀持剑留下的茧。 撩在她软嫩的掌心上,有种古怪的酥麻感顺着掌心一路爬到她心脏。 明兰若忍着抽回手的冲动,弯起眉眼:“不如……以身相许,才能抵消千岁爷救我的恩情?” 苍乔看着面前笑得明媚灿烂的小女人,眼神渐深:“这些年,你倒是学会了曲意逢迎。” 当年那个骄傲地指着他鼻子骂——“死阉狗”的小姑娘,在这王府艰苦的生活磋磨里,到底多了泯然众人的圆滑。 明兰若支起身子,笑得一派温柔:“怎么,千岁爷不喜欢?当初把我送进这悼王府,不就是想让我遭罪,磨我的性子?” 狗男人,明明就是记恨她以前对他没好脸色,故意折磨她,现在倒嫌她曲意逢迎。 苍乔盯着跟自己针锋相对的小女人,忽然揽住她的细腰,嗤笑:“嗯,喜欢得很,但本座瞧着你遭罪还是遭少了。” 她声音柔情蜜意,说出来的话却毫不掩饰讽刺。 果然皮下还是那反骨的丫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却被她这倔骨头的样子撩得牙痒痒的。 明兰若立刻乖巧地抓住他的衣襟:“别别,我再在这府邸里‘磨砺’下去,就耽误给舅舅治病了!” “你不觉得你现在应该给本座先试试治病的效果?”苍乔淡淡问。 明兰若僵了下:“可是,我的药箱没有在这里。” 苍乔忽然抬手示意。 和公公立刻从门外拿进来一只有些破旧的箱子,然后他又领着人退了下去,顺道把门关上。 他好整以暇地靠在软枕上:“嗯,就在这里。” 明兰若:“……” 她偷偷摸摸瞥了眼他支在床边的大长腿,吸了口气:“好,那就麻烦您脱下裤子,望闻问切,我需要看患处。” 他今天不看到“疗效”是真的不会让她离开悼王府了。 苍乔挑眉:“作为大夫不该你来么?” 明兰若呆住:“大夫为什么要伺候病人脱裤子,这是什么道理?” 苍乔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扳指,慢条斯理地说:“这是本座的道理,悼王妃若是不愿意,还是在这里好好吃斋念佛给悼王祈福,别总想着往外跑。”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爬起来:“医者父母心,伺候督主也是理所当然。” 行,她就当伺候个半身不遂的病人好了。 可是,她真的没有脱过男人的裤子,更何况是太监! 明兰若一咬牙,强自镇定地去掀开他的白袍子,犹豫着不敢伸手去碰他的裤带。 苍乔把她腹诽的样子看在眼里,眼底浮起一点的笑:“怎么,不敢动手了?之前大街上说得那么大声,本座瞧着你倒像是个庸医。” 明兰若一张皙白的小脸涨得通红,拔高了声音:“谁说的,我只是因为从未见过这种病症,兴奋,知道吧,这是太兴奋了。” 苍乔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看她:“原来,你很兴奋。” 明兰若:“……” 算了,她不跟这种混账说话,说啥都被他曲解! 上辈子她讨厌这人也不是没道理的! 明兰若干脆地蹲在他面前,一咬牙,解开他裤子上的系绳。 她纤细发抖的手指无意触碰到自己的腿,苍乔也不自觉地浑身有些僵硬。 这辈子,这要命的把柄,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 但看着明兰若一张脸都红得像煮熟后的虾,他忽然心情又平静下来,看着她动作。 明兰若逼迫自己不要发抖,要努力地像个医者去给病患做检查。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把将他裤子解下,迅速地瞥了眼“患处”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上他裤子! “好了!”她面红耳赤地迅速地坐到了桌子前,借着打开药箱的动作掩饰自己快要热炸了的脸。 “这么快,你看清楚了?”身后传来苍乔幽凉的声音。 明兰若点头如捣蒜:“嗯嗯嗯,看清楚了!” 她再看下去,就要长针眼,不,是眼瞎了!! 苍乔没有再说话。 空气陷入诡异的窒静。 明兰若迅速地从药箱里拿出各种银针和几个小小的药瓶子。 她低着头走到他身边坐下,把一方洗得有点发白的帕子放在自己膝盖上,低声道:“我想给您把脉。” 不一会,他皙白的手腕就搁在了她膝头。 明兰若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专注于观察他的手。 苍乔的手指修长,骨节精致,皮肤雪白,指甲和指尖都是柔软的粉色。 若不是指节处有习武带来的茧,乍一眼下去,漂亮得有点像女人的手。 没人能想象出这双手上流淌过多少人的血。 她把手指轻轻搁在他的脉搏上,听着他的脉音。 “你知道,本座今天让你看的东西代表了什么?”苍乔声音在她头上响了起来,带着一点莫测的喑哑。 明兰若一凛,立刻正色道:“若是我向外头泄漏半个字,任千岁爷处置。” 苍乔顿了顿,看着面前乖巧温婉的人,他漆黑的眼底浮现出一抹自嘲来。 呵,自己在期待什么? 期待她会因为他将此生最致命的把柄交给她,而感动么? 如果不是为了孩子,要逃离悼王府,这小母猫又怎么会这样曲意逢迎。 不过没关系,她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 苍乔收了手,凉薄地道:“若是没有疗效,你儿子今日就得跟本座回东厂净身。” 明兰若僵了僵,她最受不了别人拿孩子威胁她! 哪怕是孩子的父亲! 她一边取了针,一边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对自己的医术有自信,千岁爷可千万忍着点。” 说着,她给他手上中冲、关冲、阳池等几处穴道狠狠地戳下了银针。 下针之狠,直接将那些银针像要穿进他的血管。 这次轮到苍乔僵住了。 第12章 他的温柔 尖锐的刺痛从那些穴位迅速地蔓延上来。 苍乔自诩这世上当没有人比他更知道疼痛的滋味。 但这一瞬间,他都忍不住抬手一甩,内力本能地要将那些银针从血脉里逼出来。 “啪!”暗红的血丝和银针一起飞溅出来。 而明兰若也被他这么一挥,直接跟个球似的被拍翻在一边地上,摔了个屁股朝天。 “艹……”她扶着闪着的腰,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从下人那学来的脏字。 明明她早有准备,都已经做出躲避的姿态了,还是被他掀翻了! 真是……疼死她了! 苍乔脸色苍白,冷冷地走到趴在地上的女人面前:“你想死,就早点说,敢暗算本座的人活不到第二天!” 他身上强大而危险的气息,让明兰若瑟缩了一下。 她赶紧伸出一根手指摇晃:“麻烦您杀我前,先感受一下丹田的气息,好好地感受一下!” 苍乔忍下怒气,捏指掐诀,催动内力行走自己的奇经八脉。 一股子诡异的热气自心脉处起,顺着经脉竟直下丹田之中,不…… 他眼中瞳孔骤然一缩,那热气不止下了丹田,而是在丹田之下! 原本多年郁结的下腹水道、气冲两个穴道,竟然有松动的迹象! 苍乔立刻回床上,盘膝气运一个小周天,半个时辰之后,他雪白的额头上浸润出细微的汗水来。 但再无进展。 他缓缓睁开眼,收了内劲。 他转脸看向还维持着奇怪姿势趴在地上的小女人,眼神莫测复杂:“你竟没说谎。” 明兰若竟然真的懂医,而且医术不浅,这是他没有意料到的。 她翻个白眼:“呵呵,我还想好好活着。 自己上辈子好歹也是运筹帷幄,经过改朝换代、双龙夺嫡这些大风大浪的东宫侧妃。 这辈子,因为她重生回来,很多事都变了。 她当然不会去赌他还像上辈子那样深情不改,也不回在这种要命的关键事上说谎。 苍乔在她面前蹲下来,目光锐利地盯着她:“这些年,本座身边也不是没有神医往来,你怎么会掌握治疗这种病症的方式?” 明兰若闭了闭眼,咬牙切齿:“你大爷……嗯,督主就不能扶我一下,让我起来回话吗?” 自己扭伤了腰,维持这种撅着臀的丢脸姿态,在这地上趴了半个时辰了! 又冷又疼啊! 苍乔这才注意到她那滑稽又可怜的姿势,忍不住低笑:“呵,怎么,悼王妃不是神医么?” 这么嘲讽着,他却弯腰下去将明兰若稳稳地托抱了起来,向床边走去。 明兰若从冰冷的地面,一下子落入男人宽厚温暖的怀里。 她愣了下,既舒服又觉得莫名的不自在,只低声嘀咕:“医者不自医,没听过嘛!” 苍乔坐下来,把怀里的小女人翻过来,让她趴在自己腿上。 明兰若本能的就要移动身体下来,往床里爬。 但下一刻,苍乔的大手忽然不客气地按在自己的腰肢伤处,她顿时忍不住疼得一抽,“啊”的叫了声再次趴回他腿上。 “干什么,这样很疼啊!”她眼泪差点都疼出来了 而且这个姿势真是……太丢人又了! “所以让你别动,筋骨扭伤,本座应该比你更擅长治疗。”苍乔淡淡地道。 明兰若满脸都是拒绝:“不要,我自己来,我泡了药酒,擦上就好!” “医者不自医,不是你说的么?”苍乔泰然自若地解她的腰带。 明兰若有些发慌地伸手胡乱地按住自己的裙子:“那还不是你害的,我好心医你,你却动手推我!” 看着自己怀里的人儿慌乱失措,小脸绯红的样子,苍乔眸色幽沉里掠过一点火光。 他利落又霸道地将她乱动的手禁锢住,然后修长的手直接探入她里衣下摆:“所以,本座现在不也为你治疗伤患么。” 他微凉的手掌按在自己腰肢柔软的皮肤上,明兰若整个人都僵住了。 苍乔仿佛并没有感觉她的僵硬,只将内力灌注掌心,慢条斯理替她揉按起腰肢的伤处:“你既然懂医理,就该知道把经脉理顺,你的扭伤就会好很多。” 明兰若咬着唇,不敢说话,只捏紧了自己的衣袖。 腰肢上传来的热流,确实让她扭伤的酸痛患处瞬间缓解了许多。 他的动作很温柔,仿佛她是一只易碎的瓷娃娃,被他珍重地珍藏着。 这些年,她一个人在悼王府里带着小希艰难度日,已经很久没有人关心过自己了。 她莫名地觉得心里酸酸胀胀的,忍不住微微红了眼。 明明早已不再幻想他会像前生那样对她,为什么这种时候却会难过。 明兰若垂下睫毛,强行将眼光禁锢在眼眶里,倔强地不想让他看见。 可是腰肢的酸软和心底那种奇怪的酸胀感渐渐融合…… 还有他掌心的温度与指尖微微粗糙的薄茧磨蹭在自己皮肤上的感觉,让她陷入一种奇怪的战栗与迷糊里。 她闭上眼,很轻地喘息了一声。 真是的…… 莫名其妙地觉得被那个男人诱惑了。 他这样抱着自己,让她想起上辈子,死亡时,被他抱着的样子…… 苍乔看着膝上的小女人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像只猫咪一样舒服地叹气,然后呼吸渐渐平稳。 这是……睡着了? 他挑眉,低低地哂笑了起来。 因为他是个太监,不能对她做什么,所以才这样无所谓的娇躯横陈在自己怀里么。 他又替她揉了一会腰,随后把睡着的明兰若轻轻地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音。 苍乔眉眼微冷,直起身向门外走去。 出了房门,门外的锦衣卫立刻给他披上雪狐皮大氅:“督公。” “吵什么?”他拢手入袖,有点不耐地问。 随后,他顺着吵闹的方向看去,就看见和公公正拎着一个毛茸茸的张牙舞爪的小玩意往外走。 “放开我,你这个大坏蛋!”毛茸茸的小玩意尖叫。 苍乔挑眉,很有些稀奇:“那是什么,会说话的……猫崽?” 和公公瞧着自家主子出来了,立刻提着那小东西过来:“主子爷!” 他有些不安地把那团毛茸茸提到苍乔面前:“这是悼王妃的孩子,你小子,还不给千岁爷请安。” 苍乔这才看清楚了,原来是个四岁左右的大眼睛小娃娃。 这孩子穿着不知什么旧皮子做的连帽外套,那外套还缀了两个尖尖的耳朵和尾巴,让小小一团的他看起来像只猫崽子。 可爱非常。 但一听到是明兰若的孩子,苍乔原本脸上那点兴致就冷了下去:“给本座丢出去。” 第13章 啃你的狗头 苍乔冷冷地扫了和公公一眼。 明兰若和秦王生的小畜生,他没杀了这个小畜生就不错了。 竟还敢在自己眼前晃。 “是,督主!”和公公缩着脑袋,立刻应了 苍乔不耐烦地转身要回房间。 但下一刻,身后忽然传来——“砰!”一声响! 他下意识地回头,刚好看见和公公鼻子喷血,直挺挺向后倒地的样子。 而那只小崽子一只脚丫子正踹在和公公的鼻子上。 一众锦衣卫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功夫仅次于督主的和公公竟然会被这只软乎乎的小崽子一脚丫子踢翻?! 见鬼了! 小希儿踹倒了拎着自己的讨厌家伙,一落地,他立刻仗着自己小巧的身形,闷头穿过几个锦衣卫的胯下,就往往房间里冲。 “娘亲!” 但是下一刻,他就再次被拎着领子提了起来。 “小东西,你想死?”苍乔眯起眼,不耐烦到极点地睨着手里的小家伙。 “老东西,放开我,你们把我娘亲怎么了!”小希拼命挣扎着,大眼睛恼恨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众锦衣卫:这小家伙真勇……居然敢跟督主对呛,平时督主一个冰冷莫测的眼神,他们都膝盖发软。 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苍乔看着手里的小家伙。 这小娃娃睫毛纤长,眼尾上翘,眼珠子黑漆漆的,一双大眼睛快占据软嫩包子脸的一半,唇红齿白。 明明长得像个软巴巴的糯米团子,眼神却凶狠无比。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地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 这个小娃娃除了长得像明兰若,还让他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可他想不起来。 许久之后,他才明白,原来是因为小希儿的眼睛和自己如出一辙。 但此刻的苍乔眯起眼,打量了小希片刻,哂笑:“啧,倒是长得不丑。” 不管怎么样,他只发现这小崽子长得一点都不像秦王。 这个认知让苍乔莫名其妙地对小希的厌恶少了许多。 “放开我,老东西,你们要敢伤害我娘,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啊啊啊!”小希愤怒极了,拼命地扭动,试图去踹苍乔。 他生得比同龄人要矮小,最讨厌别人仗着自己高欺负他。 这个长得像女人的老妖怪,是金嬷嬷那个坏蛋请来的,一定是这些坏人的头目! 苍乔瞥了眼正被人扶着,狼狈爬起来的和公公,眯了眯眼。 就算是老和大意了,但能一脚踢翻老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他忽然拎着小希后领前后摇晃了起来,微笑:“小崽子,说说看,你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小希被他晃得头晕眼花:“放……放我下来!” 一众锦衣卫:千岁爷果然是冷血,对小娃娃都能用刑讯逼供!! “不放。”苍乔唇角勾起恶劣的笑。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个小崽子,他忽然就生出恶趣味来。 “快说!” 小希被苍乔拎着后领晃得眼睛里直冒金星,小肚子都要气炸了,这个可恶的老妖怪! 他忽然借着苍乔摇晃的瞬间,整个小身子用力一荡,然后—— “啪!” 小短手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一把抱住了苍乔的脸。 然后—— 他愤怒地“嗷呜”一口狠狠地咬住了苍乔的……头。 空气里在一瞬间陷入了窒息一般的寂静。 众锦衣卫:…… 苍乔:…… 大意了。 …… “快把那刺客……不对,快把那小崽子给弄下来!”还是和公公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慌张地叫唤。 但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面对啃着自家主子脑瓜的小娃娃,却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刀子下去,搞不好小娃娃成了两截,主子脑袋也没了。 苍乔感受着头皮上传来的细细刺痛,摆摆手,示意其他人不必动手。 他没什么表情地挑眉:“小崽子,你要再不下来,本座就让你后悔。” 小希一边死死啃着他脑袋,口齿不轻地大骂:“窝要咬洗你,老妖拐……”(我要咬死你,老妖怪!) 苍乔忽然勾起唇下令:“去,把明兰若拖出来,扔井里埋了。” 他话音才落,就感觉啃着自己头皮的几颗小牙齿松了。 然后,他轻轻一揪就把小希给拎了下来。 小希猫咪似的大眼睛里都是恐惧的泪光,他抱住苍乔的胳膊呜咽着哀求:“不要……不要杀我娘,求求你,小希不敢了,不要杀我娘!” 苍乔看着他的表情和奶声奶气的哀求的样子,心底不知怎么隐约地一疼,仿佛看见了许久之前的自己。 他只觉得小希这副样子,莫名地刺眼。 苍乔这一次没有拎他,而是将他抱了起来。 小希僵住了,不敢乱动。 苍乔将小娃儿直接递给了和公公,淡漠地道:“带这小玩意下去,你负责喂饱他,别让他病了。” 和公公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苍乔最讨厌小孩子,现在这小家伙闹着了他,督主没让他们处理掉这小崽子,竟然还让他们好吃好喝地喂着? 自家主子爷眼里容不得沙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性情? 苍乔冷冷地扫了和公公一眼:“本座只是不想这小崽子跟在明兰若身后,耽误本座看诊。” 说完,他转身就回了房间。 和公公一边接过小希,一边悄悄那闪烁着温暖火光的房间,默默地想—— 千岁爷心底待明兰若到底是不同,竟连明兰若和秦王的孩子都忍了下来。 那云霓姑娘怎么办? 回了房间,苍乔看着床上被自己点了睡穴,陷入深眠的小女人恬静的睡颜。 他眯起眼,俯身下去,低头用鼻尖轻轻地嗅闻着她发丝香气,一路嗅闻到她脖颈间。 女孩娇嫩皮肤散发出来柔软诱人的暖意,让他精致眼角渐渐染上一抹病态的嫣红。 苍乔目光阴郁而迷离地低声轻喃:“……这些年避着你,你却不识趣地非要找上门来啊,那就不要怪我了,都是你自找的……” 第14章 跪下 从今往后…… 不管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恢复,他都不会再让她从自己身边逃离,就算他知道她心有所属。 沉沉睡着的小女人仿佛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忽然转了个身,小脸埋进他怀里。 苍乔低笑一声,温柔小心地将她揽入怀里,也闭上眼。 明兰若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 她猛地一惊,立刻坐了起来。 房间里已经没有苍乔的身影。 她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真是的,怎么就在那人腿上睡着了,自己平时也不像那么心大的人! 可恶,明明想着一定要借着他的手马上就脱离悼王府的! 但现在苍乔走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正满心郁闷地挠头,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咚咚” “悼王妃醒来了吗?”和公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明兰若顿时眼睛一亮,和公公没走,那是不是意味着苍乔也没走!? 她立刻跳下床,跑到门口开门。 和公公看着她蓬头垢面的样子,倒一点都不惊讶,只问:“王妃,腰可是好些了?” 明兰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扒拉了下自己的头发:“好多了。” 她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腰确实不怎么疼了。 苍乔昨晚强行替她揉伤,很有效果。 明兰若迟疑了下:“千岁爷他……走了?” 和公公闻言,示意身边的小太监递过来一套衣服和首饰头面。 明兰若愣住了:“这是?” 和公公笑了笑:“今天是皇后娘娘千秋节的第三日,千岁爷当然要进宫,而按照律例,皇亲命妇也都要进宫觐见皇后,为娘娘祝寿。” 明兰若瞳孔微缩,有点不敢置信地看向和公公:“你是说,我……我也要进宫?” 这么些年,别说进宫了,连出府都要费尽心机! 和公公挑眉:“怎么,悼王妃是不想进宫吗,也难怪,宫里头的人可都等着看您的笑话。” 明兰若抚摸着那些华丽的衣裙首饰,明丽的眼里闪过坚定的光:“当然不是,我这就去换衣服。” 既然已经决定出府,不再避世,让小希好好活下去,那会遇到什么,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刚转身,忽然又想起什么,迟疑着问:“公公可见到我的孩子小希了?” 担心张嬷嬷和老忠对小希不利,她这几天都不让小希跟自己呆在一起,把他藏在自己种植草药的院子里。 那孩子虽然因为环境磨砺,机灵早熟,可也终归只有四岁。 和公公脸皮子一抽,自己被踹出鼻血的鼻子仿佛又痛了起来,没什么好气地道:“您放心,没人敢伤小公子。” 那个小娃娃简直像只怪力小奶猫一样,又野力气又大,还特别能吃。 明兰若放下心来。 苍乔还需要她治病,理当不会有人敢伤她的宝宝。 不一会,她就去换了一身命妇王妃的衣袍出来,跟着和公公向府门外走去。 经过外院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皮肉烧焦的臭味。 忽然听见有人冲着明兰若声嘶力竭地喊:“娘娘……娘……看在老奴这些年照顾你的份上……救救老奴!” 明兰若顺声音看去,正见着两个皮焦肉臭的人影缩在一起,依稀还能看得出人形,正是张嬷嬷和老忠。 边上的锦衣卫们正在边上铺着炭火。 和公公一甩拂尘,挡在明兰若面前:“王妃走吧,不要让这些脏东西污了您的眼。” 明兰若却笑了笑:“我不怕的,我跟张嬷嬷道个别,毕竟她‘照顾’我这些年。” 然后,她越过和公公,走到张嬷嬷面前蹲下:“张嬷嬷,这些年辛苦了。” 张嬷嬷忍着皮肉烧焦的剧痛,试图拉她的裙摆:“娘娘……求求您救我,我照拂了您和少爷那么多年……。” 明兰若却退了一步,淡淡地道:“但今日你的下场,正是我为你准备的,害人终害己,好好地熬着吧。” “你……”张嬷嬷错愕又痛苦地看着她。 面前的女子美丽精巧的眉目间,竟隐着上位者杀伐果决的狠辣,仿佛从前那个柔和到怯懦的王妃从来不存在过。 明兰若没有再理会他们,起身跟着和公公离开,上了马车。 一刻钟后,马车在皇城前。 明兰若走下马车,看着巍峨的宫城,红墙碧瓦,不免有些神思恍惚。 打小她就在宫中当公主伴读,也没少往宫里来。 可四年前从天之娇女沦落成冥婚王妃,她没有想过自己还能站在这里。 她轻笑一声,从容地提起裙摆跟着宫人们进宫。 一路上众人瞧见她的表情先是一愣,然后都跟见了鬼似的,她一走过就议论纷纷。 没人敢跟明兰若走一路,都远远避开她。 明兰若只当做没看见,跟着参拜的人流走到了皇后住处——凤坤宫 负责迎接拜见皇亲命妇的阮尚宫得了明兰若也来了的消息,她脸上浮现出阴沉的神色。 那种污秽得女人怎么能进宫?! 她看着不远处过来的明兰若,蹙眉冷冷地吩咐身边的宫女几句话。 明兰若正顺着人流前行,忽然两个凤坤宫的宫女挡在她面前:“站住!” 明兰若停住脚步:“两位有什么事?” 一个宫女鄙夷地睨着她:“你是冥婚王妃,身上晦气,今日允你出府,是皇后娘娘的恩德,你就跪在这里给娘娘叩头参拜就行了。” 那宫女没有放低声音,周围的人都听在耳朵里,都对明兰若投来讥讽嘲笑的目光。 明兰若愣了一下:“在这里叩头参拜?” 不允许进殿,只许在宫道上参拜,是罪人的待遇。 尤其是这样大庭广众下,是实打实的侮辱,她知道进宫会遇到难堪,但没有想到来得那么快。 “没错,还不跪下磕头!”那宫女傲慢又不耐烦地道。 明兰若不卑不亢地问:“这是皇后娘娘的口谕,还是懿旨?” 两个宫女一时间被问住了,吩咐她们的是阮尚宫。 可在她们看来阮尚宫就代表了皇后! “不吉之人,进了凤坤宫冲撞了皇后娘娘和其他贵人,你担当得起?”先头说话的大宫女恼火地大声训斥起明兰若。 周围来觐见贺寿的众人听见了,纷纷对明兰若讽刺起来—— “一个不检点的女人,还是个冥婚陪葬的,真是污了娘娘的地方!” “我要是她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怎么能一点脸都不要,还出现在宫里?!” “就是……真晦气!” 得了众人撑腰的凤坤宫女冲着明兰若冷笑:“我劝你赶紧在这里跪下,好好地给皇后娘娘磕头,不敬皇后的罪名,你一个冥婚王妃可担待不起!” 她们踩不了其他贵女,可明兰若这种低贱的女人,也敢不听她们的? 第15章 苍乔的画中人 明兰若垂下眸子,平静地道:“既然娘娘不想让我进殿,那就罢了。” 说完,她干脆地直接一撩裙摆,对着凤坤宫的宫门拜了下去。 明兰若的屈服,让两个宫女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周围的人也发出嘲弄的嗤笑声。 明兰若拜完了,提着裙摆刚站起来。 但为首的大宫女又冷笑一声:“等等,谁让你站起来的,上面的旨意是让你在这里跪到晚宴后,再回去。” 周围人鄙夷的议论起来,当年京城最风光的贵女,如今沦落到一个宫女都能踩她头上。 落井下石是人的本性,大家都看戏一般等着明兰若再次跪下。 这么冷的天,让明兰若当众跪在这里等着,肯定是宫里有权有势的人要让明兰若出丑和吃苦! 明兰若这次只有哑巴吃黄连的份! 谁知,明兰若闻言,却笑了笑,伸手拍拍裙摆,然后干脆地—— 转身就走。 两个宫女和其他人都愣住了,不敢相信明兰若竟然敢反抗。 “你竟然敢抗命,是不想活了么!”为首的宫女气坏了,上前匆匆拦住她。 明兰若却朝着她们挑眉:“我要去如厕,皇后娘娘没说我不能去如厕吧,还是你们想让我跪在这里污了宫道?” “你……”两个宫女僵住了,没想到明兰若会这么口无遮拦地说她要去上厕所。 “行了,我去了茅厕就回来跪宫道。”明兰若笑了笑,潇洒地扬长而去。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算计失败,也只能恼恨地跺跺脚转身去向阮尚宫禀报了。 她们也怕万一明兰若真的在这里拉了、尿了,污染了宫道,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明兰若竟这样利落地从窘境里脱身了,让看热闹的众人恶意无处着落,忍不住又对她一通鄙视批判。 众人的议论咒骂,明兰若只无所谓地掸了掸指甲,一点没放在心里。 人呢,想要不被为难,就是不能太要脸了。 而这宫里人人都端着,要让他们不知所措,并不难。 她原本想反正进了那内殿大家都得跪拜,干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糊弄一下跪完就走。 奈何有傻子真以为她好欺负和好算计。 明兰若离开众人视线后,转身往僻静的宫中小道里钻。 她打小经常进宫里,知道许多偏僻无人处。 比如这处小殿,因为跟低等宫人们的住处只隔了一堵薄墙,没有嫔妃愿意住,近乎荒废。 明兰若坐在廊下一张破旧的摇椅上,悠悠地闭上眼休息,她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了。 凤坤宫的态度,应该就是宫里大多数人,不,甚至整个京城贵族圈子里对她的态度了。 她是大人无所谓,可小希还是个孩子,他以后生活在京城,不该遭受这些非议和侮辱。 她还没琢磨明白,忽然听见隔墙宫人们的议论声—— “最近太后娘娘不舒服,太医正去给娘娘诊治的效果也不太好。” “太后娘娘性情固执,本该静养,却喜欢四周围散步,很难有人劝得动娘娘。” 明兰若骤然睁开眼,心里百味杂陈,上辈子,太后娘娘也是宫里唯一对她好过的人。 可她却嫌太后娘娘严厉,从未对太后娘娘报以真心。 当年她知道太后娘娘有心疾和脑疾,到秦王准备逼宫的时候,她甚至为了秦王对太后娘娘下药。 明兰若想了想,也许这是一个改变自己处境的契机,她该去慈安宫一趟了。 于是,她起身避着人从小路往太后的慈安宫去了。 明兰若才走到慈安宫附近的莲花池,就看见一道人影慌慌张张地从池心亭往外跑。 她看着迎面跑过来的嬷嬷很是眼熟,不是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覃嬷嬷又是谁。 覃嬷嬷跑着跑着忽然一个趔趄,扭了脚,整个人就狠狠地向前摔去。 她赶紧上前扶住因为跑太快差点摔跤的覃嬷嬷:“这是怎么了。” 覃嬷嬷一看清楚她的脸,不禁愣住了,脱口而出:“明家大小姐……你怎么在宫里?” “我今日得了恩旨进来贺寿,嬷嬷,可是太后娘娘出事了?”明兰若三言两语说明后,直切主题询问太后的情况。 覃嬷嬷立刻想起自己为什么跑出来。 她慌张地含泪一把扯住她的衣袖:“你们年轻人跑得快,快帮老奴叫太医,太后娘娘在池心亭,着了冷风,难受得很!” 天寒地冻,她就不该让太后一意孤行地去莲花池看什么鱼! 明兰若眉心一拧,却反身向湖心亭跑去:“我会医术,先看顾着太后娘娘,您赶紧回慈安宫去叫太医!” “哎,明大小姐你什么时候会医术……您可千万别胡来!”覃嬷嬷哪里追得上明兰若,一跺脚,只得转身赶紧一瘸一拐地去叫太医。 明兰若跑进湖心亭,就看见满头银发的太后娘娘正捂住胸口倒在长椅上,脸色异常难看,浑身发抖。 “太后娘娘!”明兰若赶紧上去扶住老太太,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同时拉开袖子,给老太太把脉。 太后娘娘脸色因为痛苦而苍白,可看见明兰若瞬间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 “太后娘娘且不要说话,您这是中风心疾的前兆,若是救得不及时,会有生命危险!”明兰若打断她的话。 明兰若一番把脉之后,直接从怀里取出一包银针和两个拇指大小的小药瓶子。 随后,她拿了银针沾了药瓶里的东西,干脆利落地给老太太的风池穴、中府、云门等几处大穴缓缓扎了下去。 “啊!!”太后脸色瞬间大变,表情愈发痛苦地惨叫了起来,试图甩开明兰若。 明兰若却眉心一颦,猛地按住太后,不许她动弹,继续取了针朝着太后额心穴道扎了下去。 她才把银针扎入太后眉心,下一刻,一道青色的人影猛地掠进了凉亭中。 来人直接朝着明兰若背心凶狠地一掌拍了过去:“狗刺客,还放开太后娘娘!” …… 慈安宫这边一派兵荒马乱的时候,皇帝日常批折子的紫宸殿里却一派安静。 苍乔慵懒地歪在九龙赤金皇座上,正提笔兴致不错的时候落笔画画。 和公公一边伺候笔墨,眼角余光瞥着那纸上媚态横生的美人春宫图,他多看了两眼。 女人,本不是他们这些太监该关心的,但每个人都有欲念,是欲念,就得有发泄的地方。 可这图里被绳索捆着手腕,雪白身躯衣不蔽体的女子,虽然没有绘上五官,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越看越像…… 明家大小姐。 和公公惊悚地想,这一定是他的错觉。 “怎么,是本座的画好看,还是你有话要说?” 苍乔提了朱笔,细细地描绘捆缚图中女子的绳索,淡淡地问。 突如起来的问话,却让和公公吓得一个哆嗦,他竟不敢再看,脑袋都要点到桌子上了,急中生智—— ”不是……是刚才底下人来报明大小姐的行踪,怕是不好……“ 第16章 告野状 苍乔提笔的手顿了顿,起了身:“说。” 和公公赶紧低声说了起来明兰若进宫后的点滴。 听到明兰若借尿遁跑了的事,苍乔惹忍不住低笑:“呵,那丫头虎落平阳这些年,倒是学会放下明家嫡长女的身段,什么借口都找得出来。” 和公公咽了下口水:“明大小姐机灵。“ 苍乔瞧着自己手里的春宫图,似笑非笑:“那看着,她是没有什么危险了?” …… 然而,此时在湖心亭里,没有“危险”的明兰若只听得脑后戾风来袭。 她脸色一绷,指尖银针迅速回收,本能地就要往回刺去。 但临出手,她动作却忽然一顿,没有抛出银针,只侧身避开要害,让对方一掌狠狠击在肩膀上。 她一下子软软地倒在椅子边上,那青衫男子不肯罢休,还要再上前出手攻击。 “青书,住手!”一道严厉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慕青书这才收了招式,改去一把扶住身形摇晃的太后,一脸担忧:“太后娘娘,您可受伤?” 太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原本心头和脑中那极度窒闷痛苦的感觉竟消失了大部分,只剩下一点头晕。 看来自己中风最危险的发作期已经度过了。 太后不免暗中错愕,她摇摇头:“哀家没事。” 她看向倒在一边的明兰若,眼神复杂:“明家丫头……悼王妃不是刺客,她刚才是在救哀家。” 慕青书一愣,刚才被他拍倒的女人就是那个传说中不守妇道的冥婚王妃? 他是听到覃嬷嬷说太后出事了,立刻飞身先来探看情况。 谁知,却刚好看见刚才那个女人死死按住惨叫的太后,拿针刺向太后眉心,他这才出手! 慕青书扶着太后坐稳后,立刻蹲下身子去查看明兰若的情况。 “那丫头怎么样了?”太后忍不住担忧地问。 慕青书半扶半抱起怀里的女子,见她清艳无双的面容上一片苍白,唇角的猩红血渍让她看起来如冬日冰蝶—— 美丽而脆弱,让人不由自主地心怜。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原来,明家嫡长女这样好看,难怪当年艳绝京城。 “咳咳……”明兰若蹙眉,难受而痛苦地咳嗽起来。 慕青书俊酷的脸上一僵,赶紧收敛了心神,握住明兰若的雪腕,给她把脉。 “我没事……大约是肩胛骨有点骨裂,还有……一口气没喘上来。”明兰若缓缓睁开眼睫,苦笑。 苦肉计果然不是这么随便使的,她肉疼啊,差点以为要死了! 慕青书歉意地扶着她:“实在抱歉了,悼王妃,太医马上就到,是我的不是!” “悼王妃做事如此鲁莽,没了命也是活该!”太后看着明兰若,一脸恼火地责备道。 明兰若露出个苍白虚弱的笑来:“慕统领不会要我的命,他还等着审我这刺客呢。” 太后最小的侄儿、禁卫统领,传说中的禁卫军第一剑——慕青书,被他直接一巴掌拍过来,她只是肩胛骨裂,也是运气了。 她刚才故意受这一掌,属实冒险了。 “你还贫嘴!太医,太医怎么还没来?”太后瞧着明兰若,又气又无奈地摇头,朝着亭子外看去。 亭外一大群慈安宫的人终于匆忙赶到了,手忙脚乱地分头去诊治太后和明兰若。 “太后娘娘,您没事吧,魏晨为您诊脉?”太医院的龚医正专门负责看护太后,他一到立刻为太后把脉。 可他一看太后身上还没拿下的银针,顿时勃然大怒:“这是哪个混账,竟敢同时在风池云门下针那么深,要害死太后娘娘吗?” 明兰若正接受另外一个太医看诊,随口道:“这是我的独门针法,结合了苗医针刀和苗药,可稳住太后娘娘血相和气脉……” “太后娘娘何等尊贵,怎么能用那种粗鄙下贱的南蛮土方!”龚医正不等她说完,就很不屑地打断她。 他认出这个女人了! 就是那个不守妇道的明家弃女,现在跑到太后这里献殷勤,还装什么懂医! 明兰若挑眉,不客气地怼回去:“南蛮土医也好,御医也罢,能治病的就是好大夫,好方子。” “悼王妃,你最好不要胡说八道,伤了太后凤体,你没被赶出明家的时候,都担待不起……。”龚医正不屑地嘲讽明兰若。 他生性古板,最不喜明兰若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 何况她还敢在他的专业里挑衅他,当真是可恶! “行了,哀家如今得兰若医治,好了许多,难道哀家不知道自己舒服还是不舒服?”太后冷淡地看着龚医正。 龚医正见太后都为明兰若撑腰,不敢再说什么。 他闷声给太后诊治,可眼里都是对明兰若让自己丢脸的恼火。 “怎么样,兰若的伤势可严重?”太后看向给明兰若医治的太医。 那太医微微蹙眉:“悼王妃的伤倒是不重,有点骨裂,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只是……王妃身体亏损得厉害,营养不良,要好好补养着。” 说人话就是——明兰若这几年被关着,缺吃少穿,日子太艰难,导致身体很虚弱! 太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宫里年年都发爵俸,就算兰若不能出府,怎么能把好好的一个王妃折磨成这样,给哀家好好查!” 明兰若有些怔然。 这宫里人人都想踩她一脚。 可以严厉刻板著称的太后娘娘……不管前世今生都仍是唯一给她善意,甚至护着她的人。 她鼻尖发酸,心情复杂:“太后娘娘……” “好了,你先跟哀家回慈安宫,咱们都好好看病。”太后淡淡地吩咐。 明兰若一怔,露出一副迟疑的表情:“可是……兰若还要给皇后娘娘拜寿,娘娘觉得兰若是不祥之人,让我在宫道里跪到晚宴后就算拜寿了。” 有人能撑腰,这种时候不告野状,什么时候告野状? 太后严肃的面容一冷:“行了,皇后那里,哀家会处理,你先跟哀家回宫上药!” 明兰若垂下长睫,软声道:“是!” 苦肉计,虽然无耻而老套,但有用,实属咸鱼翻身,居家出行抱大腿的必备绝招。 …… 明兰若被人抬进了慈安宫的消息自然很快也传到了和公公这里。 和公公看着自家主子爷收起了那春宫画,他刚接过收起来。 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和公公脸色一变,看向正被小太监伺候着擦手的苍乔急道:“督主,悼王妃在慈安宫受了伤,现下正在接受诊治。” 苍乔俊美的面容瞬间阴沉下来:“是谁敢伤了她!” 和公公简单地把经过说了一遍。 苍乔听完,脸色复杂难辨,立刻起身:“现在去慈安宫!” 他才出门,便看见一道清隽窈窕白影迎面过来,对着他行礼:“云霓见过千岁爷。” 苍乔看着她,一贯冷漠的俊美面容上多了少见的一点温和:“起来吧,你不是感染风寒了,怎么还进宫。” 云霓抬起秀美的脸,对着他爽朗一笑:“云霓身体恢复了,不在您身边伺候,总静养着,实在不习惯!” 说着,她又看向和公公:“我看千岁爷行色匆匆,是要哪里,云霓跟在千岁爷身边侍奉行么?” 和公公迟疑地看着苍乔道:“千岁爷这是要去慈安宫……” 苍乔想起云霓作为锦衣卫十六卫里唯一的女卫长,善治女子外伤,略一沉吟:“你跟着罢。” 第17章 明兰若的反击 明兰若的伤势算不得太重,太医一番诊治又上了药,她便觉得舒坦多了。 “怎么样,你这丫头可好些了?”太后略显冷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 明兰若一惊,本能地要起身行礼:“参见……” “行了,少给哀家行这虚头巴脑的礼,你要真是个懂礼的,皇后的人让你跪,你就该跪在那里,而不是找到哀家这告状。”太后不客气地打断她。 明兰若干笑:“呵呵……那什么……您老人家身体也不舒服,该在房里好好歇着。” 其实吧,她找到太后这里,除了想看看太后的病情,也确实存了想借太后之手躲了那一场罚跪的想法。 太后也不管她的表情多尴尬,扶着大宫女的手臂坐下来。 “哀家身体什么样,哀家心里清楚,用不着你们假惺惺的瞎操心。”太后板着脸冷哼了一声。 明兰若唇角直抽抽,太后娘娘这脾气也是她前生对这老太太特别无感的原因。 哪怕她其实行动上表达的是善意,但…… 真真刀子嘴,刀刀戳人那种,跟苍乔那阴阳怪气有得拼! “太后娘娘说的是。”她只能干巴巴地回了老太太一句。 太后睨着她,眼神锐利:“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了一手苗疆的医术,也不见你和你爹之前提起过。” 明兰若笑了笑:“我娘天生体弱,外祖打仗的时候带回个苗医专门为她调理,我娘死后,嬷嬷就负责照顾我,我当初也是觉得好玩,瞎学了点,就没到处说了……。” “瞎学你也敢给哀家看病,是不要命了吧?”太后不客气地斥责。 明兰若噎了噎,有点无奈:“虽然是瞎学,但那苗医嬷嬷教得用心,这些年在悼王府,也是靠着这一手医术照顾自己和孩子,才能活到今天。” 刚出生的孩子身体不好,她请不来大夫,都是靠自己。 太后看着她的眼神复杂:“你这不是活该,当初你好好嫁给太子……。”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携太子来探望您了。”慈安宫的大宫女恭谨地行礼,打断了太后的话。 “呵,这是说曹操,曹操到,宣他们进来吧!”太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明兰若:“……。” 宣那两尊大佛进她这个伤患的房间,是不是意味着她还得下跪。 但她眼珠子一转,忽然又想开了。 她是伤患,她就是不跪又怎么样,太后都没让自己跪! 明兰若小脸蛋一皱:“哎哟,好疼啊!” 然后她干脆地躺了回去。 太后瞥了她一眼,一时间竟对她的厚脸皮无言以对:“……。” 不一会,周皇后就带着太子上官宙进来了。 “参见母后,听闻您病倒,儿媳心中担忧极了。”周皇后上前福了福,美貌端庄的脸上满是担忧。 她话里话外也不像一般宫妃那般拘谨于礼仪,言谈间用了寻常人家媳妇的自称,显得亲切温柔。 太子上官宙倒是一板一眼,恭谨有礼地行了跪拜大礼:“拜见皇祖母,您身体可好些了?” “都起来吧,看你们结伴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生母子。”太后对着两个人不咸不淡地道。 皇后:“……” 太子:“……” 明兰若:“咳咳……。” 她强行忍笑,忍得伤口都疼了! 周皇后是现任皇帝的继后,太子继母,也是秦王上官弘业的亲娘,太子和秦王势同水火。 但皇后母仪天下,是所有皇子名义上的“母亲”,皇家“母子”面上功夫都要在天下人面前做足。 可老太太这总是毫不留情戳穿别人伪装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在上届宫斗中成终极赢家的?! 明兰若这一咳嗽,立刻惹来了周皇后的目光。 周皇后温柔又歉意地看着她道:“悼王妃伤势好些了么,都是本宫的错,宫里的人说什么不吉利的浑话……。” “皇后是错了,明明是寿宴,却让人跪在宫道一晚,才是不吉利,知道的是拜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皇后拜灵堂!” 太后一边喝茶,一边冷不丁地打断周皇后的话。 “咳咳咳……。”明兰若简直憋笑憋出内伤了。 这老太太真是够狠,地位够高,果然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寿辰被人骂拜灵堂,周皇后就算再有修养和再能装,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但很快她就恢复了温柔的表情:“是儿媳没有管束好底下人,一定会整肃宫纪!” 说着,她满是歉意地看向明兰若:“悼王妃可莫要怪罪本宫。” 明兰若一顿,周皇后这是在逼她表态不追究今天当众羞辱她的事。 她虚弱地笑了笑:“臣女本是戴罪之身,能进宫为娘娘贺寿已经是陛下和娘娘的恩典。” 看着周皇后脸上露出满意她识趣的表情,明兰若话锋一转—— “但凤坤宫里竟有人敢替娘娘发落命妇,这是看娘娘脾气温柔,想爬到娘娘头上,才敢这么干,也不知是哪位这么大的本事,狗仗人势。” 周皇后的脸僵住了,明兰若这帽子扣得太大,咄咄逼人地是要逼她处置阮尚宫这些心腹! 明兰若只当没看见周皇后阴沉的目光,慢条斯理地喝药。 她既要和小希一起踏出悼王府,就容不得京城里的那些人肆意侮辱和践踏她和孩子。 拿皇后身边的人开刀,最合适,从此让人不敢再随便糟践她和小希! 太后不咸不淡地道:“兰若丫头说得有道理,今天他们可以狐假虎威,明天就能骑到你头上!” 周皇后最终不得不屈膝,低声道:“母后说得是,儿媳回去就处置了他们。” “得了,你现在就回去吧,不是还要吃晚宴吗?”太后有点不耐烦地道。 皇后恼恨得捏紧了掌心,面不改色笑道:“太子和太子妃都等着探望悼王妃,太子妃和悼王妃是亲姐妹,不如让他们聚一聚。” 太后闻言,倒也干脆:“行,你就扶哀家出去吧!” 明兰若还没来得及阻止,皇后已经过来扶着太后出门去了。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太子上官宙和明兰若。 面对上辈子自己曾经同床共枕的夫君,明兰若心情复杂,一点都不想和他单独呆着。 上官宙却忽然走到她身边坐下,目光温柔而灼热地看着她。 明兰若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他抬手就握住了明兰若的手:“疼么?” 仿佛那个百官面前,以斯文守礼出名的太子不是他。 而站在幽暗处的修长人影,目光冰冷地看着房里的一切,尤其是太子和明兰若交叠的手。 云霓见状,有些不安地开口:“督主。” 苍乔抬手,面无表情地抬手示意她噤声。 第18章 羞辱 明兰若冷了脸:“殿下,请你放开臣妇!” 太子穿着蟠龙纹长袍,身形颀长而削瘦,愈发显得文质彬彬。 明兰若的拒绝,让他斯文秀逸的面孔变得暗淡:“兰若,你还是在怨本宫是不是?!” 明兰若一边努力试图抽出自己的手,一边莫名其妙地问:“我怨太子什么?” 上官宙看着她,一双温柔的丹凤眼里闪过心疼的光:“如果本宫当年能不畏九千岁的威势,向父皇阐明他说的那些话都是谗言,也不会让你去给悼王配冥婚!” 明兰若面无表情地道:“放开我,我一点都不怨你,我愿意配冥婚!” 比起面对上官宙和上官宏业这对杀千刀的兄弟,她真是宁愿嫁给死人! “兰若,你……清减了许多,这些日子很辛苦吧。”上官宙只当她是在说反话,十足十爱而不得隐忍在心的模样。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肩胛骨受伤了,她非要给他一巴掌。 上一辈子,在上官宙把她吊在城门前,她还曾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 因为当年,上官宙总是对她表现出一副深情款款,哪怕知道自己不爱他,却痴心不悔的样子。 可是…… 他其实也不过在利用她,反过来对付五皇子上官弘业罢了。 最后,小希都是死在他手里。 “太子爷,请你放开我,太子妃娘娘马上就会进来,通奸这种名声对我这种罪人无关痛痒,但对太子你可不一样!”明兰若也不挣扎了,只冷笑一声。 上官宙脸色变了变,以前明兰若即使拒绝他,也不会这样尖刻。 他还是不敢坚持,松开了明兰若的手,叹息:“兰若,你变了,是本宫的错,让你受了这些年苦。” “殿下和长姐这么多年不见,倒是一点都不生疏。”此时,一道窈窕端庄的人影从门外走进来,不咸不淡地。道 明兰若一顿,看向面前穿着华丽嫣红太子妃袍裙,头戴五尾流苏凤钗的清美女子。 她眼底闪过复杂的光:“二妹妹,如今已经是太子妃了……。” “长姐还知道本宫才是太子妃,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才是太子妃。”明玥莹看着她,冷笑一声。 明兰若顿了顿,知道她是看见了上官宙刚才抓住自己的手了。 她眉心一颦,刚想说什么:“二妹……。” “你怎么跟你长姐说话的,不得太子妃的气度在哪?”上官宙忽然不悦地叱责起明玥莹。 明玥莹眼神阴冷地看着明兰若:“是,那我自然是比不上长姐的,臣妾有自知之明。” “你……!”上官宙蹙眉,仿佛更加生气。 明兰若实在忍无可忍,突然拔高声音:“二位贵人,太医说臣女需要静养,太后娘娘一会就过来了,麻烦二位贵人走的时候关上门!!” 烦死了! 原来男人也可以这样婊里婊气! 明着说爱重她,其实直接把她架在火上烤,前生她和父亲彻底决裂,与二妹这个太子妃势同水火,不死不休。 这位太子爷也没少从中挑拨。 明兰若直接下了逐客令,上官宙和明玥莹都顾忌着太后,那老太太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如果知道他们这样闹腾,必定不给他们好果子吃。 “那你好好静养,以后本宫再来看你。”上官宙还是做出温柔模样,对着明兰若说完才离开。 明玥莹阴阴郁地睨了明兰若一眼:“呵呵,长姐迷惑男人的本事这些年见长啊。” 随后她也怨气满腹地拂袖而去。 明兰若这才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这叫什么事儿! 她没想过这辈子还跟明玥莹闹得不死不休,毕竟小时候这个同父异母的二妹跟她关系很好。 “呵,受了伤还不消停地与旧情人出这戏码,本座的外甥女还真是耐不住寂寞。” 一道幽冷的声音忽然从内室传来。 明兰若吓了一跳,转脸看去,就见一身披着昂贵雪狐披风的苍乔从内室暗门处走了进来。 她有些震惊:“千岁爷这么从这里出来了?” 这可是太后慈安宫的内殿,这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秘道里出来? 苍乔一边解披风,一边挑起精致的眼角,嘲讽:“怎么,本座这是打扰了你会旧情人的好事?” 明兰若瞥见苍乔身后跟着一个戴面纱的白衣美人,她抬手驾轻驭熟地替苍乔解开的披风。 但那女子也不忘劝:“督主,天凉,您还是披上吧,不要像妾身这样感染了风寒。” “不必,本座瞧着这慈安宫的殿里热得很,里头的人一个个热情奔放,太子如此,悼王妃也是。”苍乔意有所指地嗤笑一声,随意地坐下。 明兰若见那女子仿佛无奈地笑笑,又退到苍乔身后站着。 那两人之间的熟稔和亲密感,刺痛了她的眼。 她从来没有看见以冷心冷情出名的苍乔身边出现过任何女人。 更别说会得到他的允许这样亲密地靠近他,自称——妾身。 在宫里位高权重太监身边,能自称妾身的,只有他们对食,甚至结为夫妻的女人! 明兰若只觉得心头一阵窒闷难受,她无声地捏紧了自己的被子。 那种难受让她也没什么好话,冷道:“太子什么时候成了我的旧情人,当年我为什么成了冥婚王妃,千岁爷是年纪大了,健忘?” 当初她以死相逼都不嫁东宫,他现在倒是“不记得了” 苍乔其实早就到了慈安宫,只是一直有人来往,他隐身在密道之中,自然看见了所有的事情。 明兰若被太子握住手的那一幕,让他莫名的心情无比恶劣。 恶劣到……他甚至有砍下太子那双脏手的念头。 偏偏明兰若一见他还没好话。 苍乔压抑着心中的阴火,挑眉道:“是啊,本座年级大了,倒是忘了外甥女的旧情人是秦王!” 他顿了顿,又嘲讽地笑了:“可如今时移世易,你现在可以为了离开悼王府对本座都大献殷勤,现在想靠太子再得荣华富贵,也不奇怪。” 明兰若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苍乔,他怎么可以当着那个女人,毫不留情地用这些她和他之间隐秘之事,来羞辱她? 明兰若眼里几乎一瞬间就泛了红。 第19章 谁是他的红颜 明兰若垂下长睫,嫣红的唇弯起冰冷的笑来:“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那又怎么样,您不是也一样需要我为您诊病?你我不是互惠互利吗?” 她把泪光禁锢在眼眶里,倔强地不肯让他看见。 苍乔被她这么一怼,眯起眼笑得冷郁:“今天才进宫,攀附上了太后,就翅膀硬了,真以为太后护得了你?” 站在边上的云霓忽然出声再劝:“督主不要生气,王妃年纪还小,您让妾身跟过来不就是为了她看伤么?” 苍乔脸色略缓和,还是阴着俊美的面孔:“去吧,本座就不该替她操这个心。” 云霓走到明兰若身边,恭敬地抱拳行礼:“悼王妃,妾身云霓,效力于锦衣十六卫,善医外伤,奉命替您诊治。” 虽然面前的女子不卑不亢,行礼也是苍乔属下的风格,很有些侠女风范。 但是明兰若莫名地就觉得云霓说话的感觉让自己很不舒服,话里话外都仿佛在宣誓她与苍乔的关系匪浅。 明兰若不咸不淡地干脆拒绝:“多谢千岁爷好意,太医已经诊断过了,我养几天就好。” 她才不要这个女人给她看什么伤。 苍乔脸色阴得能滴水,明兰若的忤逆,仿佛都在昭告着她不再需要他。 他危险地眯起眼:“明兰若,你……” “督主消消气,让妾身劝一劝。”云霓仿佛有些无奈地对转身着苍乔再行礼。 苍乔这才勉强忍住了气,冷着脸转身看向窗外。 云霓对着明兰若,无奈轻叹:“督主知道您受伤,马上放下手中的奏折,把我专门带过来就是为了给您看伤,您就不要再脾气了,让妾身看一看伤,也好让督主放心。” 说着,她上前试图伸手触碰明兰若的外袍。 明兰若原本就讨厌别人触碰自己,何况云霓未经允许就要上来扯自己的衣衫。 她忍住怒意,一巴掌拍在对方的手上:“别碰我!” “啪!”清脆的响声,彻底点燃了苍乔的怒火 他骤然转身,目光森冷地一把擒住她的手腕:“明兰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云霓动手?” 明兰若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掐得生疼,那疼顺着血管一点点地蔓延进心房。 她鼻尖发酸,心头似被他全身的寒意刺得又痛又酸涩。 她与苍乔相处时,总难免针锋相对,她甚至要曲意逢迎。 可云霓却几次三番地能让苍乔这种随性恣意的人按下怒火。 这种认知,让她的心脏……发冷。 她抬起眼,轻轻地看着这个眉目俊美无双,却一身阴狠的修罗煞气的男人。 他拽住她手腕的姿势,像极了前生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尸身拉进他怀里那一刻,仿佛拉住了全世界的模样。 可现在,一样的姿势,他眼底不再有深沉痛苦的温柔。 明兰若低低地笑了:“是啊,我动手了,千岁爷,你要杀了我,还是折断我的手腕?” 苍乔啊苍乔,上一世啊……我欠了你太多。 这一世,我愿意用全部去爱你,可你的身边却已经有了红颜知己吗? 这个世间原来并不是一切重来就能改变一切。 你我好像……总在错过。 苍乔看着面前女子一双美丽的水眸,复杂而茫然地看着自己,却又仿佛在看另外一个人。 他的心脏莫名地一痛,手里瘦骨支伶的手腕仿佛会碎掉一般,他烫着了一般松开了手。 “你……” “千岁爷,我皮糙肉厚,怎么会有事,您不要因此为难王妃。”云霓忽然上前挡在苍乔和明兰若之间。 明兰若和苍乔之间那种幽迷而惆怅的气息一下子被她打散了。 苍乔收敛了原本失态的表情,恢复了平日冷漠的样子:“你不必护着这种不知好歹的。” 明兰若看着云霓的背影,淡漠地嗤道“怎么,你是我舅舅找的舅妈么,如果不是,不必用这种长辈口气跟我说话。” 云霓很是无奈地看着她,仿佛不明白明兰若为什么这样:“王妃,我性子直,但督主在生气,您就不要火上浇油了行么?” 但这次,苍乔却没有继续发怒,只忽然淡淡道:“云霓,你身体刚好,先回去歇着吧。” 虽然看似关心,其实是逐客令,苍乔并不是有耐心允许别人违逆他意思的人。 云霓身形一僵,还是抱拳行礼:“是。” 随后,她柔地上前将披风披在苍乔肩上:“天寒地冻,督主回程时慢行。” 苍乔微微地颔首,目光却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看着床上的女子。 云霓眼底浮现出酸涩,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平日爽利的笑容,利落地离开。 大门关上后,房间里终于只剩下苍乔和明兰若。 “转过去,本座替你看伤。”苍乔忽然慢条斯理一边挽起袖子,一边道。 明兰若眼观鼻,鼻观心:“不必,我会医,太医替我诊治得极好。” 话音刚落,她浑身身形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点我穴?!” 苍乔一掀袍子,优雅地在床边坐下,顺势将动弹不得的明兰若抱进怀里。 他淡淡地道:“是又怎么样,悼王妃是想杀了我,还是折断本座的手?” “苍乔,你混蛋,放开我,我才不要你看!”明兰若简直要气死了,试图挣扎,却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这混蛋学什么她说话,明明受委屈的是她! 苍乔挑起狭长的凤眸,微笑:“怎么,外甥女很生气,舅舅方才也很生气。” 说着,他指尖不客气地直接剥开她的外袍。 苍乔的指腹不知怎么地异常寒凉,落在她温热细腻的肩膀,明兰若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怎么,我的手很冷吗?”他仿佛刻意折磨她一般,指尖一段段地摩挲着她的绷带,再划过她袒露的雪肤。 明兰若明艳的小脸上一阵绿一阵绯红,鼻间都是他身上嚣张的沉水香。 她敏感地不由自主地轻战起来。 他的手指带来的不光是冷……还有陌生的灼热悸动与心跳。 明兰若咬着嫣红的下唇,眼底渐渐地浮起羞耻的水光:“你……你无耻……!” 她忽然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第20章 另一个重生者 明兰若闭着眼,咬着唇,不肯哭出声音来。 她好恨自己在他面前,这任由他摆布的样子。 一滴滴剔透如珍珠的泪,滴落在苍乔的衣袍上。 他仿佛被她的泪滴再次烫着,手再次僵住了。 看着身前无声落泪的纤瘦身影,他才记起,如今她也不过双十年华。 只是这些年,她在王府里坚韧地活着,现在又智计百出地周旋于他和宫中诸人之间,就忘了她其实曾经也是深闺少女。 他幽暗冰冷的眸子闪过复杂的光,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松开。” 她的贝齿咬破了柔软的唇,一点点血丝渗了出来。 明兰若闭上眼,倔强地不去看他,也不搭理他。 苍乔眯了眯眼,忽然低头,高挺的鼻尖顶在她的额上幽幽道:“你是想我换某种方式让你张嘴么?” 他猩红的薄唇几乎就要落在她的唇上,大手也扣紧了她柔软光洁的细腰。 明兰若呼吸急促而慌张,想起自己衣不蔽体,想要推开他,却又动弹不得,只能妥协地松开了唇。 可她依然恨恨地闭着眼,泪水盈睫,就是不看他一眼。 只是她并不知道,她如果此时睁开了眼,就能看见他那一向深沉冰冷的眼瞳里,看着她时专注到近乎病态的光芒。 苍乔见她这样一派“老娘豁出去了随你怎么样”的表情,轻叹一声,避开她的伤处,将她小心温柔地抱进自己怀里。 随后,他修长的手掌贴在她的伤处附近探索摩挲:“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你不是最要脸面么?” 明兰若恹恹地道:“哪里,我最不要脸了,到处勾引男人,连个太监都不放过!” 苍乔:“……。” 片刻之后,他淡淡地转了话题:“慕青书是禁军第一剑,你能从他手里活下来,纯属侥幸,以后再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 明兰若面无表情地道:“不做这种危险的事,我就要跪宫道,人人糟践的日子比被骨裂要危险得多。” 苍乔知道自己故意受伤,她并不奇怪。 苍乔挑起精致的眼尾:“为何不让人通知本座,你是觉得本座护不住你,非要选这种方式去抱太后的大腿?” 明兰若冷冷地嗤笑了起来:“千岁爷是天下第一能耐人,可那也得您想护着我,而不是看我笑话,怎么,您宫中眼线遍布,会不知道我会被人为难?” 苍乔眸光深了深,是,从他让她进宫那一刻,就知道她会被为难。 一直都有人向他实时汇报她的所有行动,他对她的行踪了若指掌。 但,正如她说的,是他有意放任不管。 因为…… 他顿了顿,目光一寸寸地掠过她身上的每一处。 身前的姑娘纤瘦单薄,雪白的小脸上还有泪痕,小巧的肚兜裹着她柔软的身体,暖暖地散发着浅浅的药香。 苍乔眼神幽深到诡异,他忽然换了个姿势,抱孩子一样,让她靠进自己怀里。 “你该像之前那样求我的。”他低头,闭上眼嗅闻着怀里人儿的香气,呢喃着道。 他莫名其妙的话,让明兰若冒出个古怪的念头—— 仿佛,他冷眼旁观她受罪,就是为了让自己去求他。 “你想让我……求你?”她不动声色地试探着问。 身后的男人顿了顿,忽然伸手一点点抚平她每一缕凌乱的发丝,声音温和到诡异:“懂事一点,要来求我,不要去找别人,可好?” 明兰若这一刻有些懵逼和悚然,这是他第一次温柔地征询她得意见, 可她只觉得他抚摸自己的样子,像在仔细抚摸他心爱的玩偶。 她不是不知道抱着自己的男人是个疯批,他前世的那些做法和最后的死法,已经够疯狂了。 可是…… 那是因为上一世,他活得实在太辛苦,甚至明知自己在利用他,却依然为她帮着秦王夺嫡。 他一生孤寂地走在那些不为人知的黑暗里,背负了太多秘密。 她不知道,这一世他已经有了红颜知己陪伴,为什么感觉他好像还是不太正常? “好,那我现在求你一件事。”明兰若眼珠子微转,忽然开口。 她死了一次后,懂得了很多。 其中一件就是不要陷入痛苦的情绪,活在当下,抓紧一切对自己有利的机会达到想要的目的。 苍乔把鼻尖埋进她柔软的发丝里深嗅,眼神幽暗而迷离,喑哑地问:“说。” “我要带着小苍住进你的府邸,这样也方便我给你看病。”明兰若看不见他的动作,只觉得他贴得她过于亲密。 不一会,明兰若听见男人幽凉的声音响起:“这不妥,东厂不合适住女眷。” 她挑眉:“舅舅是拒绝我去住东厂,还是拒绝我带着小希去住?” 在进宫的路上,她简单地听到了他们“父子”初次会面的场景,谁被熊孩子当众啃了脑壳,大抵都是不太高兴的。 何况他一直以为小希是秦王的孩子。 苍乔从她发丝里抬起头,悠悠道:“都不合适,东厂煞气重。” 明兰若气笑了,嗤笑:“呵呵呵,以后千岁爷还是别让我求你了,求不起!” 她这个“外甥女”不合适去住,那个自称“妾身”的云霓就不是女眷了吗?不也住在东厂? 苍乔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仿佛在哄不听话的孩子:“悼王府已经被本座清理干净,往后你就是正经的主子身份,吃穿只会比其他王妃更好,没有必要就不出府,省得听闲话,悼王府院子够大,本座以后给你养个戏班子和说书的馆子解闷,好不好。” 明兰若一时间有些无言,这是他这些年对她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罢? 可他做出种种细心安排,都是为了让她不去纠缠住进东厂这件事! “千岁爷如果嫌兰若碍眼,不想让我靠近你,又何必对我这么好?”她沉默了一会,忽然轻声问。 这几乎是她最直接的告白了。 她真的想知道答案,他还会不会像前生那样对她执着一生? 苍乔的动作顿住了,片刻后,忽然淡淡地道:“我答应过你娘,照拂你一生,让你平安度日。” 听到了意料中的答案,明兰若闭了闭眼,没什么表情地道:“行吧,你开心就好。” 她不想跟他再说废话。 重生之后,她发现这一世他仿佛变了许多,身边也多了人。 她在他这里,看起来是找不到原因和答案了。 可是没关系,她自己去找这个答案。 毕竟…… 她动了动腰,发现自己的穴道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而肩胛的伤处没那么疼了。 一个默不作声,花内力替她理顺经脉疗伤的男人,她觉得还是值得自己挽救一下。 何况,他还是希儿的爹。 …… 晦暗的地道里,云霓静静地站着,听完了他们所有的对话。 她眼里闪烁着冰冷如刀的光。 明兰若这个贱人,这一世竟还想祸害千岁爷! 休想! 她绝对不会允许千岁爷重蹈覆辙! 第21章 九千岁伺候我 “云霓,你怎么在这里?!”和公公的声音忽然在云霓身后响起。 云霓收敛了眼底冰冷怨毒的光,转脸的瞬间又是那目光清朗的样子:“外头雪大了,我折回来给千岁爷送伞,只是犹豫着不敢进去。” 和公公瞥见云霓手上的伞,原本眼底的狐疑消失了。 他看了眼密道的那扇出口门,有些无奈地叹气:“好了,你把伞给咱家吧,督主可不喜欢别人不听他的命令。” 主子爷既已经打发了云霓离开,就表示不希望在他和明兰若呆一块的时候,她再出现。 云霓原本清朗的目光瞬间变得有些黯淡,她自嘲地笑了笑:“云霓知道的。” 看着云霓低落的样子,和公公瞥了眼密道门。 他不忍心地压低声音劝:“咱们东厂和锦衣卫人人都知道,这几年,你是千岁爷身边唯一的女人,陪他出生入死,千岁爷定知道你的好。” 云霓叹了一口气:“云霓并不想跟悼王妃争什么,从一开始,云霓就知道悼王妃不但美貌,更是千岁爷的白月光。” “那明家大小姐,怎么说都算是千岁爷的外甥女,何况她还有别人的孩子,千岁爷再怎么样也不会逆伦。”和公公低声劝解。 虽然这话吧,他自己说出来,都有点没什么信心。 云霓弯了面纱后的眸子,淡淡道:“没关系,我只想陪伴在千岁爷身边,看他长命百岁,不被奸人所害,谁若想害千岁爷,云霓必定教她生不如死。” 和公公不太明白云霓说这话时,为何表情里带着一股子戾气,他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 因为下一刻云霓,又爽利一笑把手里的的伞递给了和公公:“公公替云霓拿给千岁爷吧。云霓回去煮些馄饨,千岁爷晚膳没用呢。” “好,去吧,千岁爷最喜欢你的手艺。”和公公点点头,鼓励地道。 “是。”云霓笑了笑,转身从暗道离开。 和公公目送她的背影,暗自摇头,云霓实在是赤诚之人。 房内,苍乔细致地替明兰若将衣服整理好,又取了汤婆子放进她的被子里,过了一会,才将她抱进回被子里。 蚕丝被很暖,明兰若抬起水眸看着他:“能得九千岁伺候,我应该感到荣幸吧。” 他这样周到而仔细,甚至超过当初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 苍乔却淡漠地道:“没什么荣幸的,我这一辈子伺候的人不少。” 明兰若一愣,忽然想起来,是的,苍乔幼年就在宫里当黄门小太监了,当太监哪有不伺候人的。 他并不是生来就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 这一路能爬上高位,不知经历了多少非人的艰辛。 “做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本座,同情本座?”苍乔伸手替她把被子掖好,动作轻柔。 他弯起猩红的唇,笑得愉悦:“那些本座伺候过的人,多半都上西天了。” 明兰若唇角抽搐:“……” 真是,大可不必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让人悚然的话。 毕竟他现在可是“伺候”着她。 “好了,睡吧,本座不会随便送你上西天的。”似乎是她那副无言以对的样子取悦了他,苍乔心情很好地起身。 明兰若皮笑肉不笑:“那我谢谢您嘞,以后送我上西天,也要认认真真对吧。” 说完,她闭上眼:“我要睡着了,您自便,好走不送!” 瞧着床上的人儿似打定主意不搭理自己,苍乔低笑一声,转身进了密道。 和公公一见他出来,就立刻送上一把伞:“主子爷,云霓刚才送了一把伞过来,雪大,老奴伺候您慢行。” 苍乔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伞:“告诉她,以后不要自作聪明,本座不喜欢有人窥听。” 和公公一僵,忽然想起自家爷的武艺修为早已臻化境,这密道里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怕是也被千岁爷听去了。 和公公尴尬地笑笑:“呵呵,爷咱们回吧。” 明兰若救了太后,还在太后宫里养伤的事,很快就在宫里传开来。 所有人都知道明兰若这是要翻身了。 太后总不会不顾念自己的救命恩人,且看这些天连皇后要去探望都被太后打发了,就看出来了。 明兰若的伤好地挺快,不过七八日,就已经基本没有什么大碍了。 皇帝知道了,决定召见她。 “陛下召见你,你别管其他人说什么难听的,你只当没听见,陛下如问你什么,实在答不上来的,就推说你不舒服,装晕总会吧?” 太后板着一张脸,让人给明兰若装扮一新。 明兰若实在有点想笑,这老太太真是不按牌理出牌,这些话都说得出来。 教唆她一个外人在自己儿子面前装晕。 她倒是乖巧地点头:"兰若知道了。" 明帝召见她的地方是上书房。 皇帝穿着明黄常服,头发简单地挽在头顶,坐在书桌后看书,看起来不像皇帝,倒是像个寻常富家翁。 明兰若瞧瞧瞥了眼书桌上那本《道德经》,一时间有点不知皇帝老儿是不是故意讽刺她。 毕竟未婚先孕,是不守妇道和妇德,别说她给东宫太子戴绿帽,就是寻常人家,都要浸猪笼的。 可她拼了一把,不但活下来,还逼得皇帝老儿得召见她,给她翻身。 "参见陛下。"明兰若恭谨地行礼。 "起来吧,看你伤势好多了。"明帝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太多表情,只随意挥手。 明兰若:"这都是托太后的福气。" 明帝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听太后说,你不要赏赐,嗯,你都看不上朕的太子,皇家的金银更看不上,也是正常。" 明兰若心头一紧,果然皇帝不可能不对她发难。 这话答得不好,别说给赏赐了,怕是要掉脑袋。 第22章 千岁爷他肾虚 明兰若恭恭敬敬地道:“陛下的话真是折煞兰若了,太子是龙子,兰若哪里有资格看不上?” “是么?”皇帝睨着她,神色莫测。 她再叩首,一副黯然模样:“自幼父亲就教导我,明家深受君恩,臣女已经是卑贱之躯,岂能因为贪慕荣华而玷污皇家血脉,不敢嫁入皇家,不过是为了保住全族性命罢了。” 皇帝听她这番话,带着无奈和惶恐,甚至不惜当面承认她婚前失身,才不敢嫁入皇家。 “你倒是直白,明卿倒也没白教。”皇帝微微一笑,明兰若的识趣让他的不悦略少了些。 但是下一刻,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陛下此言差矣,您莫不是忘了秦王殿下的事?” 明兰若寻声看去,原来是一直在书房角落抄奏折的陈御史。 陈御史见她看过来了,便不屑地别开脸,仿佛她是多么肮脏的东西。 明兰若倒是不气,这帮子御史是最古板的一批人,而且他们的工作就是找茬,看得惯她才是怪事。 明帝摸着胡子,打趣似的笑了:“朕都差点忘了朕的两个儿子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皇帝虽然是笑着的,但明兰若却感觉背心一凉,感觉到了杀意。 皇家最忌讳兄弟不和,而秦王和太子兄弟不合人人皆知。 明帝当然不会怪自己儿子们争权夺利,最好把导致兄弟不和的罪名扣在女人头上,能让他为自己儿子们开解。 明兰若顿了顿,不卑不亢:“秦王,是臣女年少轻狂时的妄想,如今兰若清楚得很,秦王根本非我良配。” “放肆!”陈御史怒气冲冲地拍案而起:“你怎么敢污蔑秦王!” 明帝却摆了摆手,陈御史这才不得不住嘴。 明帝眯起了眼,看着她:“说说看,他怎么不是良配了。” 明兰若却抬起头,一副怨气十足的样子:“秦王风流成性,他当年心中如果有兰若,早就跟您和皇后娘娘求指婚了,兰若进悼王府前就死心了,他心中只有天下霸业,兰若算什么?” 明帝听着明兰若这一番话,眼神顿时变了:“你说秦王心里只有天下霸业?” 皇帝在位,太子位也有人坐着,一个皇子,再得宠,怎么就敢去想天下霸业?这就是心存不轨! 陈御史也琢磨出不对味,再次拍案而起,指着明兰若的鼻子:“你这无耻妖女,胡说八道!” 明兰若也拔高了声线:“我哪里胡说了,秦王那种只会为大业奔忙的女人,哪里会真爱一个女人!” 说完,她顿了顿,冷笑道:“陈御史,你当年失手打死了良妾,她家里父兄来闹事,眼看乌纱不保,秦王帮你除掉了来闹事的人,你现在就帮着他说话,女人在你们眼里都不值钱!” 陈御史顿时脸色大变:“你……你休得胡说,你就是个毫无女德的贱人,竟敢在陛下面前,将什么情情爱爱的龌龊下流事挂在嘴边!” 皇帝却在看见他词不达意地谩骂明兰若时,已信了明兰若的话泰半。 就因为明兰若这种情情爱爱挂在嘴边,一副口不择言的因爱生恨的短视妇人模样,反比这些老奸巨猾的臣子更值得相信。 他冷冷地摆手:“是不是胡说,让苍乔来一趟,他最擅长审人了,让他带去审一审就知道了。” 立刻就有宫人去请苍乔了。 陈御史顿时瘫软在地,绝望极了。 苍乔那修罗恶神手里就没有能囫囵出东厂的人! 皇帝看着没再吱声的明兰若,冷冷地道:“明兰若,你胆子不小,别忘了,秦王也是朕的儿子!” “兰若刚才一时气愤,口无遮拦,请陛下责罚。”明兰若垂下睫毛,低头看着自己垂落在裙子上雪白纤长的双手。 上辈子,她身为秦王内应和军师,一双素手在朝中拨云弄雨,秦王府中什么内幕不知道。 陈御史这蠢货自己忙着跳出来,正好做她手中的刀。 她做足对秦王因爱生恨的样子,既能化解皇帝对她勾引皇子的猜忌,又可以狠狠拉踩上官弘业。 皇家无父子,明帝心里只要有了对秦王猜忌的种子,总有一天,她会让“种子”发芽,断送了秦王的前程! 没理由这些年她受苦,某些算计她的卑劣男人却活得这么惬意,不是吗? 不多时,苍乔出现,让人将瘫软着求饶的陈御史拖走。 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明兰若,眼角一挑,竟干脆地上前将她扶起来:“地上凉,悼王妃伤刚好,跪久了不好。” 明兰若被他一把拎起来的时候都有点懵逼。 啊,皇帝都没发话,他怎么就敢拉她起来?这是大不敬。 但是…… “还是爱卿会为朕打算,朕竟忘了母后交代不要为难悼王妃。”皇帝笑了起来,仿佛看见苍乔,他整个人都明亮了。 明帝那给苍乔的不敬行为找借口,自圆其说的真诚劲,看得明兰若目瞪口呆。 皇帝老儿这是被苍乔下了苗疆的蛊吗,对苍乔那么上头? 这还是刚才那个威严多疑,让她和御史都要费尽心机应付的帝王? 苍乔对着明帝淡淡道:“陛下体谅微臣的心就好。” 明兰若:“……” 千岁爷您老人家,还敢敷衍一点吗? 皇帝看着明兰若,仿佛都顺眼了点:“言归正传,你既救了太后,朕需赏罚分明,这赏赐,你好好想想。” 明兰若瞥着苍乔蟒袍的下摆,眼珠子转了一圈:“陛下,可是什么赏赐都行?” “你想要什么?”皇帝闻言,又有点不悦地摸起胡子,一副你乱提要求,就是不识抬举的模样! 明兰若都有点无语了,得,苍乔就是皇帝的心头肉,他们这些都是路边草。 苍乔也兴味盎然地看着她,似好奇她会提什么要求。 明兰若抬手行礼:“臣女想住到千岁爷的府上,照看千岁爷。” 这要求提出来,明帝和苍乔都愣住了。 苍乔眼底闪过危险的光,因为他拒绝了她,这丫头给他玩这招? 他冷道:“明兰若,你……” “等等,你说照看苍乔,这是什么意思?”皇帝蹙眉问。 这世上只有人伺候苍乔,苍乔怎么会需要人照看? 明兰若压根不搭理苍乔那阴郁的眼神,一脸担忧地道—— “陛下,我舅舅他怕丑,没告诉您,最近他总是漏尿,太医都看不好,侄女儿会苗医,前些天帮他诊治,才知道他真的漏尿很严重,肾虚之症啊。” 苍乔:“……” 他现在送她上西天,还来得及么? 他俊美的面容浮现出阴冷的笑:"明兰若,咱家何时有这病,你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陛下也保不住你。"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苍乔:我特么怎么不知道我漏尿?! 明兰若:我掐指一算,就知道,舅舅,你还肾虚! 第23章 千岁爷的漏尿守护联盟 空气中出现了一瞬诡异的寂静,连边上伺候笔墨和茶水的两个小太监都呆若木鸡。 明帝的表情也很精彩:“这……” 明兰若仿佛一点没察觉气氛诡异和苍乔的杀意,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肾为百精之源,而舅舅他肾水不足主要是肾阴虚,肾阴虚,表现为热症,可有腰酸盗汗,燥热,头晕耳鸣,失眠多梦,眩晕耳鸣,形体消瘦,萎靡早泄……哦,他老人家没这功能,所以表现为漏尿……” 也就是说,别人早泄,千岁爷他漏尿。 这句话同时浮现在众人心头。 “明、兰、若!”苍乔笑了,就是一张妍丽更甚女子的俊美面孔,笑得像索命恶鬼,周身杀气飙升。 明兰若冲着他痛心疾首地道:“舅舅,兰若知道你身残志坚,带病也要上朝替陛下处理公务,可是身为你唯一的外甥女,怎么能看你走路都漏尿,步履维艰?” 妙啊,这话说得她自己都忍不住信了! “爱卿,悼王妃说得有道理,朕竟不知爱卿竟身患此等疑难杂症,即刻宣太医!”明帝明显被明兰若的“真情流露”感动,立刻站了起来。 “臣,没有!”苍乔铁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爱卿不可讳疾忌医!”皇帝蹙眉。 房间里的小太监们都对自家督主投去共情的目光。 净身之后,当太监的谁没有一点漏尿?! 原来看起来如此无敌与位高权重的千岁爷也跟他们这些人一样啊,甚至更严重,太惨了! 苍乔闭了闭眼,一口恶气憋在胸口,自从得了九千岁的封号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想掐死谁,却无力的感觉了。 明兰若看向明帝,一脸认真:“陛下,舅舅他老人家面皮薄,还请您不要把这事儿宣扬出去,兰若能照顾好他。” 明帝摸着胡子,也一脸认真地思量:“你说的有道理,爱卿的病如果为他人知道,必定会以此对爱卿不利。” 周围的太监们立刻机灵地同时跪下来发誓:“陛下,奴才们守口如瓶,如有风声走漏,必不得好死!” 开玩笑,自己顶头上司的事儿,他们哪里会拿出去说嘴,太监本就是被朝臣们看不起的群体!他们誓要守护他们最好的督主! 明帝与明兰若相视一眼,默契地点头。 很好,房内此刻成立了——九千岁漏尿秘密守护联盟。 苍乔:“……” 明帝干脆地下旨:“悼王妃听命,苍爱卿的府邸在东厂之后,你尽早搬过去,好好照看爱卿病情!” 明兰若跪地:“臣女接旨!” 唔,这大约是皇帝最信任她的一次了。 明兰若又立刻道:“陛下,臣女伤势刚好些,娇弱不能自理,先回太后娘娘那里休息两日可否?” 受伤了也要照顾自己舅舅。 明帝现在看明兰若,觉得又顺眼了点,干脆地颔首:“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准了!” 明兰若行礼后,立刻提着裙子,转身就匆匆溜了。 搞事后,必须先跑路,省得直接在苍乔气头上被他弄死! 等过两天,他气消了点,再说。 苍乔听着她那娇弱不能自理的话,精致的眼角都忍不住抽了一抽。 真是,厚颜无耻! 他并没阻止明兰若离开,只是淡淡瞥了眼上书房的角落,一道人影就悄悄转身出去了。 随后,苍乔从袖子里取了一只盒子出来,放在桌面上:“陛下,试一试,这是新炼出来的丹药。” 明帝眼睛一亮,摸着胡子打量了那盒子里的丹药一会。 苍乔见状,习以为常地伸手取了一颗含进嘴里。 见他咽下后,明帝这才含笑收好:“很好,爱卿是个忠心的。” 苍乔垂下长睫,掩去幽暗如诡魅深渊的眸光:“是陛下有神佛庇佑。” 又简单说了些朝政上的事,看着明帝一副着急要回后宫的样子,苍乔这才离开了上书房。 一个小太监早早地在门外候着,低声说了几句。 苍乔就转身就往边上宫道去了。 幽深宫道里,明兰若被前后四个太监困在路中间。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都忘了苍乔是太监头子,手下走狗无数! 明兰若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高挑幽冷的身影款步而来,顿时头皮发麻。 “呵呵,舅舅,您老怎么赶着出来了……。”她干笑一声。 苍乔抬了抬手,那些太监立刻乖觉地躬身退下了。 苍乔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扳指,慢慢地靠近她:“外甥女怕什么,娇弱不能自理,嗯?方才不是很大胆地算计本座么?” 明兰若眼神乱飘,步步后退:“您说什么呢,难道我不是在给您治病?” 苍乔一步步将她逼到角落,幽暗的眼底跳跃着阴郁火焰:“嗯,治病,把你这只小母猫拔光毛,剁碎了,煲汤做一盅龙虎斗,确实强身健体,还能治本座的肾虚!” 明兰若缩在角落,发现自己无处可逃。 她明媚绝丽的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我这是为了舅舅好,我想舅舅了,总要经常看见你才好。” 苍乔一顿,忽然抬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睨着她:“这些年,在悼王府与下人们厮混,你倒是学得能屈能伸,会讨好人地得很,知道本座喜欢听什么。” 明兰若被他手指一捏,差点觉得自己脖子要断了。 别人捏下巴,是调戏,是暧昧。 她这大舅捏她下巴,跟宰鹅的拎鹅脖子一样,揪得她整个脑袋都要仰成九十度,直翻白眼! 明兰若努力抓住他的手腕,愤愤地挣扎:“凭什么云霓可以住你府里,我就不可以,我就是娇弱不能自理,就是要进你府里!” 苍乔手一顿,不知想起什么,拎“鹅”脖子的手势略松了些。 明兰若这只“鹅”终于得了喘气的功夫,赶紧大喘气。 苍乔这种性格喜怒无常又位高权重,逼得她有时候不得不冒险直接耍无赖。 苍乔却忽然将她一提,把她抵在在自己胸膛和宫墙之间。 “唔……。”明兰若闷哼一声。 他低头下去,高挺的鼻尖蹭过她脸颊柔软娇嫩的肌肤,叹息:“不让你住东厂,是为你好,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为我好?”明兰若被他蹭得浑身不自在,面红耳赤,只觉得自己真成了他手里的一只猫儿,随他撸。 可是他的语气实在太无奈。 难不成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作者有话说】 谢谢亲们的打赏和必读,还有留言,有时候感觉就是靠着留言有动力更新。 还有,求亲亲们的必读票~~~~~ 明兰若:要必读票,才能治好舅舅的漏尿! 苍乔:呵呵,把你烤熟了,必读票能翻倍对么? 第24章 真想把你做成人偶 苍乔眯起眼,喑哑温柔地叹息:“唔,本座怕自己万一忍不住,把外甥女做成人偶,好让你从此只能乖乖地躺在本座的房间里,谁也看不见呢。” 明兰若汗毛倒竖,他用迷人温柔的声线说出这种话,只会越发地显得惊悚。 毕竟这位爷残忍起来无底线,曾把谋反的藩王和属下做成一溜人皮灯笼,挂在东厂门口,八月十五邀请其他藩王来东厂赏人皮灯笼吃月饼。 “呵呵……不至于,真不至于,千岁爷。”明兰若干笑,不敢乱叫他舅舅了。 这位爷现在好像受不得刺激,一副病态的样子,是该看大夫了。 似乎感受到怀里的人儿的悚然和僵硬,苍乔低低地笑了起来,声线愈发地沙哑诡魅:“怎么,你也会有怕的时候?” 说了……让她别来招他的。 明兰若继续干笑:“怕,我怕死得很。” 苍乔没说话,只闭着眼,仿佛很享受这种把她圈禁在怀里的感觉。 他修长的身躯死死地地抵着她,下巴蹭着她的脸,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她柔软的发丝,甚至还有兴致给她梳起了小辫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随着头上的辫子从一根变成了十来根条,明兰若越发地僵硬,一张小脸也熬得通红。 虽然苍乔手下那些小太监们都站得远远的,可是这光天化日下……他就在这里把她当猫撸! 她活了两辈子,也没遭过这事儿。 实在是…… “放……放开我。”她忍不住低声喊,一个劲地轻抖。 她衣衫穿得不算多,背后的墙壁在冬日里冰冷而坚硬,而身前,他身上那股子沉烟香和着他的体温与气息,宛如一股灼热的火焰。 明兰若觉得自己在这冰火两重天里,被烤得——外焦里嫩,酥脆得可以掉渣了。 可他并没有搭理她的哀求,只轻笑两声。 这煎熬里,她甚至盯着他猩红而弧度精致的薄唇,出现了诡异的幻觉—— 他薄唇咬了她这只“酥饼”一口,她便彻底化进了他唇间,再被他吃进肚子里。 唔……苍乔这个混账! 他是故意的! 明兰若闭了闭眼,忽然抬手直接搂住他脖子,靠近他耳边:“这样没意思,咱们找间房间,有床榻的那种?” 因他给的煎熬,她清冷柔软声音也多了勾人心魄的沙哑。 苍乔把玩她头发的动作顿住了,瞳孔骤缩。 明兰若感觉到了,抬起水润的大眼,指尖轻佻地撩过他耳垂:“怎么了,督主,宫里是你的地盘,我等你教我对食。” 苍乔却忽然闭上眼,面无表情地深吸一口气,只是皙白的手掌不自觉捏紧了她的细腰。 她感觉到了,眼底泛起迷离水光,抬手捧住他的脸:“苍乔……” 听着自己名字在她红唇间婉转吐出,苍乔呼吸凌乱,眼角不自觉地泛红。 他忽然松了手,将她放回了地面,退开一步,淡淡地道:“好了,你该回去了,太后娘娘在等你。” 明兰若被他压顶在墙上时间太久,一时间腿软得差点没站稳,试图伸手去拉他衣袖:“等一下……” 苍乔却已经施然转身,向宫道外走去,其余伺候的太监们立刻跟上。 他动作依然优雅,只是过快的步幅失了平日里的从容。 明兰若自己都气喘心跳地站不稳,自然也不会追,只是瞧着他转身后,白玉似的耳朵尖上一点红。 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噗……” 那笑声让苍乔的步子略有僵滞,耳尖更红得如一片红玉。 随后,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只是那背影里多少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了。 明兰若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伸手抚向自己柔软滚烫的脸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鼻尖与薄唇的感觉。 宫道寂静无人,她干脆坐下来,望着天空轻笑了起来,眉梢眼角都是肆无忌惮的风情。 其实……上辈子,她就不是个安份的女人,想要的人就一定要到手,只是痴心错付,才身死命陨, 这一世,她既然认定了他,照旧不撞南墙不回头。 总该让她查出来,到底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压抑着自己,这样回避她!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迟疑的青年男音响起:“悼王妃,可是哪里不适?” 明兰若顺声看去,身批光明甲胄,手提长弓的高大身影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明兰若一愣,她刚才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琢磨着怎么把苍乔搞到手,竟不知巡防的禁军都走过来了。 她尴尬地想要扶墙站起来,做出虚弱模样:“啊,无事,就是伤刚好,有些虚弱而已。” 下一刻,那禁军士兵却忽然上前一把扶住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天寒地冻,千万小心。” 明兰若瞬间表情有点诡异。 如今皇宫上下都知道她救了太后,咸鱼翻身,再没有人敢明着踩她,还有小宫女上赶着讨好她。 但是连禁军的人都开始讨好她到这地步,倒是自己没想到的,是因为今天明帝召见的缘故? “唔,多谢。”她客气地试图退开一步,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她名声已经够臭了。 谁知一下竟没有挣开那禁军的大手,她冷了眼,蹙眉:“你……” 那禁军忽然拿下自己的盔帽,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悼王妃,是在下。” 明兰若定睛一看,愣了:“你是……慕青书,慕统领?!” 慕青书一脸尴尬歉意地道:“前些天打伤了您,实在是对不住,在下欠您一次人情,这次先送您回慈安宫,以后您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只管吱声。” 明兰若温和地笑了笑:“您护着太后心切,也不是故意的。” 慕青书又道:“我也刚好要去拜见姑母,也顺路,不如送您?” 见他固执地要送她,明兰若心里明白,这一位禁军第一剑大约还在愧疚。 他又怎么会知道借他的手受伤,只是她的一步棋,不过…… 明兰若妙目微转,自己背负了这么个不好的名声,还要保护小希,多个人情,多条路,以后说不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她便微笑点头,扶着他伸过来的手:“那就麻烦您了。” 慕青书便护送着明兰若一路往慈安宫去了。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远处的宫道转角,一道素白的人影悄悄站在那里,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唇角弯起冰冷阴沉的笑。 【作者有话说】 一更~~二更在下午六点半 第25章 无知贱妇 云霓微微眯起眸子,原本她只是听说督主在这里。 没想到,没遇到督主,却看了一出好戏。 慕青书会成为除掉明兰若的一把好刀。 随后,她转身离开,出宫往东厂去了。 明兰若扶着慕青书走了一会,刚才被苍乔折腾得麻木的腿脚这才恢复了正常灵活。 慕青书目光掠过她明艳的面容。 明家有女,容貌冠京城,却不守妇道,未婚先孕,失去了入主东宫的机会,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和官宦贵戚们教导女儿的反面教材。 他不是没听过,但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被惊艳了。 在他怀里受伤的王妃,美丽的眉目因为痛苦,变得脆弱易碎,楚楚惹人怜。 而刚才,那靠着墙坐在宫道的女子,她眉目染了冬日的碎雪,却靡丽而冷艳,甚至带着莫名的洒脱。 慕青书忍不住好奇,到底哪个才是她。 明兰若似察觉了他的目光,疑惑地问:“您一直在打量我,可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对?” 而且不光是慕青书,还有刚才路上走过的宫人,看她的表情都是一言难尽。 明兰若坦率地揭破自己的小动作,让慕青书一时间手足无措。 他轻咳一声,把盔甲的护心镜拿下来,递给明兰若。 明兰若接过来一看,顿时……呆住! 自己的发髻被拆了半个,多了十几条乱糟糟的小辫子,看起来像足了街边乞讨,两个月没洗头的乞丐婆! “他大爷的……!”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 她知道苍乔那个人刻薄又锱铢必较,可是实打实没想到他跟她那么亲密的时候,都在他娘的想着怎么整她! 慕青书咳嗽了一声,礼貌地道:“王妃即使这般,也难掩殊色,只是不知哪位嬷嬷为您梳的发髻,下次可以换一下。” 说人话就是——这个辫子造型梳得很好,下次不要再梳了。 明兰若揉了揉太阳穴,咬牙:“我身边的‘苍嬷嬷’一贯喜欢自作主张,是我大意了!” 明兰若捂住脑袋匆匆地跟着慕青书回了慈安宫。 太后端着茶,瞥了眼她的脑门,蹙眉:“你这脑袋是准备给鸟做窝孵蛋,还是跟人打了一架,薅头发了?” 明兰若:“……打架了。” 算是打架吧,接近妖精打架那种。 老太太挑眉:“打赢了?” 明兰若:“……我以为我赢了。” 把那人逼得算是落荒而逃吧,谁知道那人还有后招坑她! 老太太不屑地喝茶:“没用的东西,当年哀家对上谁都不输,下次知会一声,哀家自让人去帮你薅光那贱人的头发。” 这话让明兰若听着舒坦了,能骂苍乔贱人的老太太,她喜欢! 她眉眼弯弯地过去给老太太锤肩膀:“太后娘娘威武,乃兰若的榜样!” 老太太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放下茶盏:“少拍哀家马屁,马屁精不少你一个,是不是要准备出宫?” 明兰若乖巧地收了拍马屁的爪子:“是,陛下说了要兰若尽快搬出去,照顾舅舅。” 太后横眉竖目,不高兴地拍桌子:“那哀家的病,你就不管了,宫里那帮庸医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周围的宫婢们顿时吓得“噗通”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 看着一副别扭模样的老太太,明兰若却不害怕,只叹气:“您的身子骨可不能生气,我每个月都会进宫给您请平安脉,兰若随时等候您的召唤!” 说实话,当初自己虽然是利用苦肉计和为太后诊病,博一个前程,可也是为了报答这老太太前世今生的回护之恩。 太后这才脸色好些,没好气地戳她脑壳:“你那名义上舅舅当初把你嫁给一个死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做什么非要往他身边凑,是嫌哀家的大腿不够粗,不够你抱的?” 听到这个问题,明兰若只感觉脑壳疼,最近宫里这些大佛们缺人抱大腿吗? 苍乔也恼她不去抱他大腿,跑来抱太后的大腿! “您消消气,您知道我还有个小娃娃,终归不可能一辈子活在宫里,宫外也需要有人照应庇护。”明兰若耐心地给她倒上自己配的药茶,细心解释。 太后脸色又缓和了些:“也是,你已经被逐出家门,明国公府是回不去了,还带着个孩子。” 她想了想,吩咐身边的覃嬷嬷:“你让人开了哀家的库房,给悼王妃置办些金银与衣料。” 覃嬷嬷笑着颔首:“是。” 明兰若心中动容,老太太一贯是刀子嘴豆腐心。 “看什么看,哀家那是库房都堆不下,要生虫了。”太后不自在地哼了一声。 明兰若忍笑低头:“是。” 她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太后,竟然能生出皇帝老儿那样的儿子。 在宫里收拾了两日,覃嬷嬷交代她可以先去王府接孩子,她们会直接把东西送到东厂后院。 第二天一早,明兰若干脆就换了一身简单衣袍,戴了面纱,直接出宫了。 她记得当初玄武胡同里那家做梅子水晶糕的铺子手艺一绝,大户人家都经常派人排队去买。 点心不贵,可大师傅精力有限,去晚了就买不到,她想着要给小希儿买上一点。 果然,等排到她的时候,就只剩下最后两盒,她直接给钱都包了,其他排队的人只得羡慕唉声叹气地鸟兽散。 她欢喜地接过打包好的东西,刚要转身,手里的包裹突然被人一把抢了过去。 然后两吊钱直接扔在了她脚下,一道娇纵的女音响起:“这梅子水晶糕是我的了,两吊钱可是翻倍的价格,便宜你了。” 明兰若呆了一瞬,这年头怎么还有人强买强卖的? 她恼火转脸看过去:“我什么时候说了这糕点要卖……” 然而,在看清站在身后的人时,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怎么是你?” 那一身华丽水红长裙,头戴金钗的不是曾经她身边的婢女香雪,又是谁?! 香雪身边已经也有了个丫鬟,那丫鬟正是抢她东西的人,手里拎着她的糕点。 香雪打量了下戴着面纱的明兰若,见她衣着简单,不屑地问:“怎么,你认识本夫人?” 明兰若冷了脸:“不认识,点心还我!” 说完伸手就从香雪身边丫鬟手里抢自己的点心。 那丫鬟一呆,上前就抓住她衣袖,恼恨嚷:“这是我家夫人的,钱都给你了!” 明兰若才懒得理她们,提着糕点转身就走。 “无知贱妇,知道本夫人是谁吗,竟敢忤逆本夫人!” 谁想忽然身后一道劲风,香雪的鞭子直接朝着她的背后狠狠抽过来。 【作者有话说】 苍乔织毛衣:啦~~啦~~,编辫子,编辫子,编个花篮~~装外甥女去埋山山。 明兰若:变态果然是千奇百怪,可我还是想把他搞到手。 第26章 打你还要挑日子? 明兰若蹙眉,最近怎么总被人从背后偷袭? 她身形一侧,那鞭子落空抽在地上。 明兰若忽然再反手握住那鞭稍,然后——狠狠一扯。 ”啪!“香雪一个收势不住,踉跄着摔在地上,疼得她的脸都扭曲了。 明兰若冷眼瞧着香雪在地上摔得狼狈,嗤了一声。 上辈子,嫁入东宫之后,为了让她更好地窃取机密和传递消息,秦王上官弘业特意派顶尖高手暗中教了她几招。 成年后习武实在太迟,难有所成,所以她只能学些躲避袭击和隐藏自己的身法。 慕青书的偷袭,她都能察觉,香雪这种蠢货,想要偷袭她简直是异想天开。 香雪的脸一阵绿一阵红,只觉得无比羞耻。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她撒泼打人不成,反而个四仰八叉,幸灾乐祸地哄笑:“哈哈哈!” 丫鬟见状,赶紧冲过来把她扶了起来:“夫人,你怎么样了!” 香雪气得眼红,抬手就"啪"地甩了一巴掌在丫鬟脸上:“贱婢,护主都不会,不如去死,还不滚去叫人!” 丫鬟捂住肿了的半边脸,也不敢多说,转身就跑去喊人了。 明兰若见状,干脆转身就走,她可没兴趣跟香雪这种人纠缠。 “你这贱婢,你打了本夫人,还想走?!”香雪一下子冲到她面前,拦住她。 明兰若挑眉:“我怎么打你了,不是你自己摔的吗?” 边上有好事的民众也跟着叫:“对呀,你这凶婆娘自己摔的嘛!” 香雪恼羞成怒地白了他们一眼,随后狠狠地瞪着明兰若:“有种你就站在这里等着,拿下你的面纱!”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面前的女人声音,莫名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明兰若嗤笑:“呵呵,你再找茬,我就真抽得你男人都认不出你那张蠢脸!” 她实在不想再看见香雪多一秒! 香雪看着面前的女子骂完了自己,拿着糕点转身扬长而去。 她又气又恼,却不敢追,毕竟明兰若露那一手,看得出手上是有点本事的。 她是真怕挨打出丑。 但下一刻,明兰若却再次被人拦住了去路。 “这位小姐,打了人就想跑,这样不好吧?”一道高大的人影忽然领着人挡在她面前。 明兰若抬头一看来人,脸色真正的冷了下去:“是你?” 上官弘业挑起剑眉,盯着她:“怎么,这位小姐认得我?” “王爷,妾身今日是按照惯例来买您喜欢的梅子水晶糕,谁知道这个贱妇却抢了您的糕点,还打了妾。” 香雪眼睛一亮,泪汪汪地跑过去抱住了上官弘业的胳膊,委屈地告状。 周围人一听,顿时都面面相觑,原来这个俊酷的贵气公子竟然是个王爷!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还是他的侍妾! 这下那个素衣姑娘惨了,他们刚才围观起哄,怕也吃不到好果子! 众人赶紧做了鸟兽散。 香雪见状,心底吐出一口恶气,脸上却还泪涟涟的委屈娇柔样子:“王爷,您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 明兰若见她那矫揉造作的样子,只觉得恶心,自己竟曾将这样的人当做可托付的心腹。 “你可认罪?”上官弘业挑眉,看向明兰若。 明兰若冷笑一声:“认罪?秦王的侍妾颠倒黑白,凭空抢人东西,倒成了我的罪过?”“ “你果然认得本王,你是谁?为何会本王府中卫长的身法?”上官弘业眼中闪过精光,咄咄逼人地问。 说话间,跟着秦王来的侍卫迅速地将明兰若围住。 上官弘业本是准备去明国公府,才带着香雪,所以就在附近。 他在马车上听到闹腾动静,过来时恰好将那素衣女子扯翻香雪的一幕看在了眼里。 那素衣女子的身法,他若没看错,与他贴身暗卫长凌波极相似。 明兰若沉默了一瞬,她没想到上官弘业一直在现场,他肯定是认得她的身法,而她还没想好借口! 她索性抬手揭开了自己的面纱,淡淡地道:“秦王殿下,谁能不认得。” 看到明兰若那张面纱下明艳的面孔,上官弘业瞳孔骤然紧缩:“明兰若?!” 而香雪更目瞪口呆,脱口而出以前的尊称:“大……大小姐?”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与明兰若相识二十多年,竟没有认出她来。 重生之后,明兰若的气质大变,她早已放下曾经的矜持与架子,身上多了坚韧而平和的气息。 “这些年,你受苦了。”上官弘业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当年这个女人突然态度大变,死都不肯嫁给太子,坏了他的大计。 四年过去,所有人都认定了她这一辈子都在悼王府圈禁至死,他都快要遗忘这个女人了。 没想到她又忽然绝境逢生,成了太后的救命恩人! 他发现自己低估了明兰若的手段! 明兰若淡漠地道:“我苦不苦跟秦王无关,但您的侍妾如果再这样狗仗人势,要吃苦头的。” 上官弘业眉心一蹙,冷冷地看向香雪:“香雪,道歉!” 香雪过了震惊的情绪后,她委屈又气恨,现在都已经是秦王的侍妾了,为什么还要受明兰若这贱人的气! 香雪故意小鸟依人地靠向上官弘业怀里,委屈娇嗔—— “殿下,悼王妃才是狗仗人势的那个,当初是她自己不守妇道,淫乱无耻,被迫冥婚,却嫉恨我得您青眼,竟将我打发进浣洗房日夜折磨,现在又再次羞辱妾身!” 她知道明兰若深爱秦王,她非要气死这个除了出身外,一无是处的贱人! 香雪话音刚落,忽然觉得眼前一晃,一记清脆的巴掌就甩在了她的脸上。 她不敢置信地捂住发疼的脸看向明兰若:“你竟然敢打我?!” 愤怒之中,她扬手就朝着明兰若脸上也扇了过去。 明兰若抬手利落地接住了她扇过来的手。 她一挑眉,反手又是利落地一抽,“啪”再次狠狠甩了香雪一巴掌:“打你就打你了,还要挑日子么?” 说完,明兰若甩开香雪,揉着自己的手腕,轻蔑地道:“贱婢,护主都不会,不如去死!” 香雪僵住了,那是她刚才骂自己丫鬟的话…… 如今明兰若故意原原本本地甩在她脸上,是在嘲讽她自己才那个不但没有护主,还背主的贱婢! 香雪屈辱得浑身发抖,她咬着唇看向秦王,泪如雨下:“殿下,香雪是你的人啊,打狗还要看主人!” 上官弘业丹凤眼一冷,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捏住明兰若的手腕:“明兰若,你……” “殿下,打她这个不把你放在眼里的贱人!”有人撑腰,香雪忍不住兴奋地叫了起来。 明兰若顿时警惕又嘲讽地看着他:“怎么,秦王想对我动手,为你的侍妾讨回公道?” 三人纠缠在一块的时候。 巷子里不远处的房檐上,一道素衣人影静静地负手而立,将巷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千岁爷,我替您去解决秦王……”另外一道窈窕人影站在苍乔身后,轻柔地道。 苍乔垂下雀翎般的长睫,冰冷的雪花落在他唇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只淡淡地道:“看戏,别说话。” 身后的人却不敢再做声。 苍乔的静,比动,让人恐惧。 苍乔安安静静地看着“戏”,只有些期盼—— 【作者有话说】 苍乔挑眉:“打你就打你了,还要挑日子吗?”这句词儿怎么如此耳熟。 明兰若:咋地,tvb《宫心计》没看过,你宫斗剧的台词都没背熟,怎么爬到这个位置? 苍乔微笑:本座更熟另外一句——翠果,打烂这小贱人的嘴。 明兰若:…… 第27章 奸情 他在期盼着她让自己“不失望”又期盼她让自己“失望” 啧,真是矛盾。 …… 明兰若梗着脖子瞪他,指缝里夹了一根银针,他岂敢动她! 却不想,他忽然反手“啪”一巴掌狠狠甩在香雪的脸上。 香雪这几年在秦王府被养得身娇肉贵,哪里受得了起上官弘业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她直接被打翻在地,吐出一口血来,不敢置信地抬头:“唔……殿下,你为什么……” 上官弘业冷漠又鄙夷地睨着她:“你这等贱婢,怎么敢对身为皇族的悼王妃无礼,跪下!” 说着,他看了眼侍卫。 立刻有两个侍卫冲上前一把揪住香雪,逼她跪在明兰若面前。 原本指望撑腰的人,却这样对自己,香雪如遭雷击。 她不甘心地痛苦哭喊挣扎:“殿下,殿下,您忘了我们的恩爱吗……” 却不想,上官弘业忽然提膝,一脚将她的头彻底踩实在地上。 他厌恶地道:“因为你是兰若的贴身婢女,本王才看在兰若的面子上,在她身陷囹圄时,照拂你一二,你这出身低贱的东西,竟敢侮辱她!” 明兰若:“……” 这是什么神转折!叹为观止! “跪下,向你家小姐道歉!她不原谅你,你就一直在这里跪到死!” “殿下饶命……饶命啊……不,大小姐,是香雪错了……看在兰若从小伺候您的份上,饶命!”香雪痛苦极了,她眼珠子都要被上官弘业踩出来了,满嘴是血。 求生的本能让她彻底放下了所谓的“自尊”,四处挥舞着手试图去摸索明兰若的裙摆。 明兰若厌恶地退开一步,却还是开口了:“行了,大清早见血,没得恶心!” “小若说得是。”上官弘业微笑着松开了脚,香雪蜷缩在地上如一条他脚边的死狗。 明兰若实在恶心他,冷道:“香雪背主,我嫁入悼王府那天,就打发了她去浣洗房,秦王千方百计地把人从明府捞出来,可见是中意这丫头,现在何必这样作践她。” 她早就知道,女人对上官弘业来说只分“有用”和“没用”的物件而已。 可是看到上官弘业这样残忍对待香雪,她还是忍不住心寒。 上官弘业上前一步,目光灼热地看着她:“你可知本王为何救这丫头,是因为你嫁给那个死人后没一年,她求人给我递了一封信,说你托付本王照顾她……”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你是为了我才向国公府索要香雪,纳为侍妾的?”明兰若轻嗤一声,退了一步。 上官弘业却跟着再上前一步,几乎是要贴上她,低头认真地道:“知道你不再被拘禁悼王府,我才带上香雪去国公府,想把她给回你……。” “敬谢不敏,这样的丫头我可要不起,至于殿下要怎么处置她,只要不在我眼前,随便。”明兰若冷冷地道,转身就走。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人八成是看她咸鱼翻身,又想算计她了,才演出这副深情的死样子,也不嫌恶心! 上官弘业见明兰若软硬不吃,眼底闪过冷厉的光。 这个以前见他就发痴到爬他床的女人,竟然敢拒绝他的示好! 他看了几个侍卫一眼,那些侍卫立刻挡在明兰若的面前。 “走开!”明兰若火冒三丈。 谁知,上官弘业忽然几步上来,一把从身后将她抱在怀里:“小若,这些年,本王很想你!” 天空又渐渐开始飘起了小雪,若这真是旧情相逢的一幕,当真是唯美的。 可明兰若却忍无可忍,只想打爆身后男人的狗头! 她抬手就把藏着的银针就往上官弘业的腰间大穴扎去:“滚开!” 自己已经在皇帝面前表现过她厌恨上官弘,就算戳他两针,也不怕他去跟皇帝告状。 却不想,一道劲风忽然掠过自己脸颊,“砰”地一声直接将上官弘业撞开。 上官弘业武艺不弱,听得劲风来袭,却愣是闪不开,直接被劲风撞到了墙上! 他一张俊酷的面容都疼得扭曲,咬牙切齿:“唔……是谁,竟敢偷袭本王,这是要反了吗!” “原来秦王殿下,咱家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野狗。”一道幽冷莫测的声音响了起来。 明兰若循声看去,巷子口施施然走进来一道身着云锦素白常服的高挑人影。 他鼻尖修挺漂亮,鼻梁高耸,细长飞眉下一双狭长凤眸,如墨笔精勾出惑人的弧度。 色如春晓之花,偏眼角染着天生病态的嫣粉,一身阴狠修罗煞气衬着这飘逸的白,不见仙气,倒像是索命的白无常。 上官弘业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下一秒在手下人扶着站稳了,抱拳行礼:“九千岁。” 明兰若一见苍乔,明媚的大眼顿时亮了起来:“舅舅!” 她刚想奔过去,却忽然看见苍乔身后同样有一道白色的窈窕人影撑着伞。 明兰若迟疑地顿住了脚步,云霓怎么又跟他一起来了。 云霓却没看她,只温柔地在苍乔身后撑高了伞:“雪天路滑,督主慢行。” 明兰若看着云霓肩膀上竟披着苍乔的披风,眼底一下被刺痛。 苍乔是个极其——“孤“的人。 他从不允许别人随便动他的东西,更别说穿他的衣衫了。 云霓和他的关系,竟到了这样亲密的地步? 苍乔见她停下脚,阴沉莫测地盯着明兰若:“过、来!” 明兰若没什么表情地道:“千岁爷既然在这里,我还要赶着回府去接小希,剩下的事情就麻烦您处理了。” 一口气说完,她转身就往另外一个胡同口走。 “明兰若,本座的话,从不说第二次,滚过来!”苍乔眼睛是含笑的,声音越发的冰冷阴沉,让人不寒而栗。 他就不该解了她的圈禁,一出宫,她就忍不住要去要见上官弘业这个旧情人。 云霓汇报此事时,他原是不信的,所以,他安静地站在房顶上,等到了现在。 亲眼看见他们抱在一起! 第28章 向本座献身吧 上官弘业见状,只以为是苍乔恼他刚才轻薄了他的外甥女。 九千岁终究还是顾念着他义姐的唯一血脉,才会去请皇帝开恩放出了明兰若。 所以掌握了明兰若,就能利用苍乔,这也是他一直不肯放弃明兰若的原因。 他眼底精光一闪努力平复下翻腾的气血,上前抱单膝跪地抱拳:“督主不要责怪兰若,是弘业多年未见青梅竹马,一时激动才失礼了。” 若是寻常男子这样坦荡,以尊贵皇子之身行了这样的大礼,做长辈多少都动容,高看一眼。 可他偏偏挡在了苍乔和明兰若之间,他狭长的飞凤眸里闪过阴郁黑暗的焰火。 他忽然居高临下,抬手挑起上官弘业的下巴:“啧,堂堂皇子,膝下有黄金,怎么臭鱼烂虾,都能让你跪,贱不贱啊?” 明兰若脚步一滞,不敢置信地转头看着苍乔,他竟然这么说她?! 上官弘业也愣住了,这种近乎调戏女人的对话方式,让他脸色难堪。 “督主说笑了。”他咬牙道,随后试图站起来。 却不想苍乔随意地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别啊,既然殿下有心,那就跪着,求欢美人,半途而废,可不好。” 上官弘业脸色苍白,苍乔这么随便一按,他竟然被压制得跪地不起! “督主不要忘了本王怎么说也是皇子!”他咬牙切齿地道,额头上浸出冷汗,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膝盖被压得都要裂开了。 苍乔简直是个妖物,这种功力恐怖如斯! 苍乔却忽然弯起唇角,慢条斯理地抚过他厚实的肩:“可怜见的,秦王这般俊朗,是多少京城儿女春闺梦中人,怎么就看上本座那赔钱的外甥女?” 上官弘业被他摸得浑身毛骨悚然,试图解释的同时避开他的手:“兰若如洛神一般温婉美丽,只是命运多舛,教本王怜惜……” 苍乔却眯起眼,再次随意地按住他了的肩:“是么,秦王这眼巴巴地凑到她跟前,是看上她,还是看上咱家,嗯?” 上官弘业被苍乔那幽幽凉凉的语调惊到了,对方话里话外带着令他惊悚的暗示! 什么叫看上苍乔了? 上官弘业忽然想起,这群太监去势后性情扭曲,不少位高权重的太监男女通吃,荤素不忌。 可他没想到苍乔敢对他一个皇子出手! 简直是奇耻大辱! 上官弘业脸都绿了,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什么,但那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一丝诡秘的念头—— 如果他肯从了苍乔,兴许根本不需要明兰若,那帝位就是掌中之物,到时候他大权在握,再杀掉苍乔和所有知情人! 可这念头才闪过,他就恶心得自己想吐了。 苍乔似看出了他内心天人交战,笑了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掌骤然收拢—— “好了,秦王慢慢想,想好了,告诉咱家答案,这里人多,咱家不会对您怎么样的,别怕。” 上官弘业只觉得肩上传来几乎要捏得他内伤的力道,可额上疼出冷汗来,他却只能受着。 九千岁从不独自行动,太多人想要刺杀他,他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到处都是东厂的人! 他如果真想对自己做什么,自己只有这么点人,压根逃不掉! “是,本王知道了。”上官弘业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咬后槽牙屈辱地道。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他忽然理解了那些被强抢的民女的恐惧感! 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该死的小巷! 上官弘业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手松开了,他如得了特赦一般,哪里还敢看明兰若一眼,迅速地带着手下人逃掉了。 苍乔转脸看向站在墙边的窈窕人影。 他径直向她走了过去,云霓撑着伞想跟过来。 苍乔淡淡地吩咐:“你风寒未愈,带着本座的披风先回去吧。” 云霓一愣,看了眼不远处的明兰若,眼底闪过冷意。 但她只爽朗地笑了笑:“好,听说府里准备了荠菜云吞,云霓和兄弟们等督主回来。” 说完,她转身识趣地离开。 巷子里只剩下苍乔和明兰若两个人,他走到明兰若面前,睨着她:“怎么,不跑了?” 明兰若抱着胸,抬起头,看他:“这不是看戏呢么,您三言两语就能将秦王玩弄在掌心,仓皇逃窜,不愧是九千岁!” 秦王这段时间怕是夜里噩梦连连,却又纠结于到底要不要对苍乔“献身”,没空再打她这个小角色的主意。 她一直都知道苍乔的本事,这个男人,太善于操控人心弱点了,杀人不见血! “怎么,心疼旧情人了?”苍乔抬手轻抚过她的发髻,极温柔地替她把碎发别到而耳后。 他精致眉目里染上妖异讥诮的笑意:“可惜啊,你心心念念的男人,方才却在考虑向本座献身。” 看到她跟上官弘业在一起,他就想起她曾深爱那个男人,甚至有了对方的骨肉,这让他充满了血腥和毁灭的欲望。 明兰若挑眉:“我管他是向谁卖屁股,只是千岁爷是该离开我这种臭鱼烂虾远点,免得玷污了您的贵体。” 说完,她转身就走。 等在这里,她就只想说完这句话而已! 谁都可以这么看不起她,他不可以! 但下一刻,一双修长的手臂忽然从背后一把勒住她的肩膀,将她狠狠地扯进怀里。 “放开我!”明兰若小脸一冷,本能地就伸手死掰住他的胳膊,挣扎起来。 但身后的男人的手却越收越紧,勒得她小脸通红。 他低头,脸颊轻轻蹭着她娇嫩的脸颊,声音阴郁迷离:“兰若啊,乖一点,离那些臭男人远点,不要逼咱家断了你的翅膀,将你一辈子锁在囚笼里,你这么柔软又倔强,我真怕你受不了那样的日子啊……” 明明是这样温柔低语,却听得明兰若毛骨悚然。 她甚至觉得他现在是在费了很大力气去压抑这种冲动。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僵硬地道:“你明明身边有了云霓,又何必做出非我不可的样子!” 苍乔顿了顿,轻叹:“她和你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话说,做个调查,大家一般都几点看文,要不要我固定一个更新时间呀? 第29章 我不缺爹,我缺你 明兰若顿住了,她心底一阵难受:“不一样?” 是啊,为什么不一样! 明明……话本里写那些故事,上天垂怜给人重生的机会,就可以去弥补前生的错过与遗憾。 可是,他的身边,却比前生多了另外一个女人! “她是本座的伙伴,你是我在这世上最放不下的亲,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呆在我身边,哪也不去,我在一日,谁敢欺负你,必让他挫骨扬灰。” 苍乔温柔至极的声音,说着在明兰若耳里最残忍的话。 明兰若闭了闭眼,眼眶酸涩难忍 上辈子,她希望他永远只将她当作亲人,好好做她的手中刀,让她所向披靡。 这辈子,他终于如她“所愿”,可原来心会这么痛。 上苍让她重生回来,莫非就是为了让她体会一遍前生苍乔所受的苦? “我若说我想做你的伙伴呢?”她忽然开口。 苍乔沉默了一会,忽然松开了禁锢住她的胳膊,将她转过来。 他仿佛真像她的长辈一样,替她理了下衣襟,淡淡道:“乖孩子,别犯傻,你不知道我走在什么路上,回府准备一下,搬过东厂来。” 他原本不想她靠自己太近,但今日看来,还是得把这只猫儿锁在眼皮子底下,才能教人放心。 明兰若“啪”地一声大力拍开他的手,冷着脸:“少拿这副长辈的口气与我说话,我缺男人,不缺爹,你比我也只大不到一轮,生不出我这么大的女儿!” 说完,她转身冷冷地离开。 苍乔这次却没有阻止她,只是目送着她离开。 手背有细微的疼痛,他平静地打量了下自己白皙手背上的红印,甚至有她指甲刚刚刮出细细的血痕。 他慢条斯理地伸出猩红的舌尖轻舔了下血痕。 唔,原来在不光是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他会感觉愉快,连她留下的印记也有一样的效果…… …… 明兰若回了到悼王府,整个王府已经换了样子,张嬷嬷和老忠早已被两条草席卷走。 空气里仿佛还能闻到皮肉的焦臭。 东厂的人已经彻底重新接管了悼王府,见明兰若回来,府中的下人在东厂太监的带领下上前来行礼。 “见过王妃。”下人们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他们当初中不少人就算没有欺负过明兰若母子,也少不得蔑视或者漠视过她的处境。 没有人认为一个带着私生子的冥婚王妃能有什么好下场,最好不过是日日煎熬着养大私生子,最后埋进皇家陵园罢了。 如今明兰若忽然翻身,张嬷嬷和老忠的惨状在前,谁能不怕? “王妃娘娘,上头交代了,这些人都交给您处置,是打杀是发卖,皆您做主。”小齐子恭敬地对她道。 明兰若点点头,给他塞了一颗覃嬷嬷给的碎金子做打赏:“公公辛苦了。” 小齐子受宠若惊,千岁爷虽也有干儿子,但那都是宫里大太监们自己眼巴巴凑上去认的,千岁爷给面子没驳斥罢了。 这位可是千岁爷唯一认可的外甥女。 他笑吟吟地收了:“谢姑奶奶赏赐。” 明兰若听他称呼变了,晓得这是太监们算是认了她的地位,心里忍不住好笑却又舒坦。 她看了一眼那些人,点了两个人:“其他人依旧在悼王府打理,这次过东厂,只带上婷婷和王嬷嬷。” 众人忍不住对王嬷嬷和婷婷投去羡慕的目光。 王嬷嬷就是当初看门的三等下人王婆子,现在都成王嬷嬷了,这下是飞黄腾达了。 王嬷嬷欣喜若狂,知道是这是明兰若念着当初自己让她偷偷出门求救的情分。 她赶紧上前对着明兰若磕头,学着戏文里的人发誓:“王妃救了老婆子的孙儿,今后老婆子一定肝脑涂地,效忠娘娘!” 至于蜷缩在角落的婷姐儿呆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自从姑母张嬷嬷死了以后,府里所有人都对她冷嘲热讽,说她们得罪了王妃,肯定要被整死。 这些天最苦最累的活都是她干,经常饭都吃不上,可是王妃却点了她这个罪人的侄女儿…… 婷婷泪如雨下,连滚带爬地到了明兰若脚下,拼命磕头:“王妃……婷婷永远不会忘了您的恩德!” 明兰若看着她们的反应,心中满意,自己去了东厂千岁府,身边得有自己信得过的人。 婷婷是个心善的,王嬷嬷是个机灵的,都是能用的。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王嬷嬷和婷婷如今算是被她恩威并施地收服了,将会是自己最得力的人。 “起来吧,王嬷嬷帮着打点一下王府,婷婷去帮我把希儿带过来,咱们好好地歇一段时日,好为搬家做准备。”她笑着扶起婷婷和王婆子。 小齐子呆住了,赶紧上前行礼问:“姑奶奶这是怎么说,咱们不是今日就准备搬府的事么?” 和公公可交代了,千岁爷特意让人准备好了院落房间。 明兰若挑眉:“是吗,我可没说过,再说了,我重伤初愈,哪里遭得住搬家这样麻烦的事儿。” 小齐子暗自叫苦:“这……” 这位姑奶奶到底在搞啥咧,不是说是她要求住东厂去的吗,这是整哪出?他咋向和公公交代啊! 说话间,婷婷已经把小希儿带过来了。 “娘亲!”小家伙迈开小短腿冲了过来。 明兰若没有理会苦瓜脸的小齐子,一把抱起跑过来的小人儿,温柔地道:“娘好想宝宝,希儿在府里乖不乖呀?” 小希儿紧紧地抱着明兰若,嫩脸贴在她脸上,委屈地抽噎起来:“娘去哪里了,希儿想娘!” 明兰若顿时心酸,她的宝宝从来没有离开她那么久。 “乖,娘亲以后再也不离开小希儿那么久了!” 说着,她拿出梅子水晶糕喂小希儿:“看,娘给你带了好吃的!” 小希儿好奇地张嘴咬了一口,呆住了,肉嘟嘟的奶猫脸露出惊奇的表情:“好好吃呀,谢谢娘!” 说着,他亲了一口明兰若。 明兰若的心都要被他融化了,在苍乔那里受的委屈都仿佛被抚平。 总有一天,她会给她的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苍乔很快就收到了明兰若“拖延”搬府的消息。 他神色闪过一丝复杂,随后低笑一声,吩咐和公公:“罢了,随她去吧。” 小母猫儿生气了。 和公公应了,又从袖子里取了一只小盒子搁在桌子上。 苍乔看了一眼:“新的丹药练出来了?” 和公公点头:“是。” 苍乔打开,瞧见里面猩红的丹药,取了一颗,轻嗅了下,含入唇间。 和公公见状大惊,出声阻止:“督主,您不能再吃这东西……。” 第30章 孩子被拐 苍乔淡淡地抬手:“为陛下试药是咱家的本分。” 和公公微颤着把那只药盒收好:“您这是何苦……再吃这药,您一辈子就真毁了。” 苍乔漫不经心地地笑了笑:”有什么区别么?“ 和公公一愣,终于没说话,只是露出一种似悲似苦的神色来。 门外,云霓端着一碗荠菜馄饨进来,瞧见房内气氛有些怪异。 “督主,是云霓的手艺不好么,一进来,两位就这副样子?”云霓含笑将馄饨放下。 苍乔靠在八仙椅上,淡淡地摇头:“与你无关,你先把准备给悼王妃的院子封起来吧。” 云霓一愣,走到他身边蹲下,熟门熟路地从书桌边上的小匣子里拿了两个小玉锤子给他捶腿,迟疑着道—— “王妃是不满意云霓在府里住着吗,要不……云霓搬出府邸去?” 男人没有不喜欢懂事的女人,要比对千岁爷的了解,她自信远胜于明兰若那卑劣的女人! “你说什么呢?”苍乔挑眉,看着膝前的白衣女子。 和公公在一边也不赞同:“云卫长,你是锦衣十六卫的十六名卫长之一,统领飞云卫,怎么能随意离开东厂,府内女眷的事情也都是你在打理!” 云霓一边为苍乔捶着腿,一边低声道:“我只是……不想千岁爷和悼王妃为难罢了。” 苍乔却淡淡地道:“你是你,她是她……” 云霓心中轻笑,果然如此,她的识趣,只会显得明兰若的无理取闹。 “你们平日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你不必去她面前就是了。”苍乔交代完了,随后起身往外而去。 云霓那点子愉快顿时就烟消云散了,苍乔的意思很清楚——让她离明兰若远点。 她垂下眸子:“是。” 在督主心中,她到底还是比不过那个无耻的女人…… 和公公看着云霓眼底的黯淡,他有些不忍地扶起她:“云霓,明家大小姐对千岁爷而言不过是执念还在,又顾念她母亲的恩义,但你我都知道千岁爷和她是不可能的。” 云霓眼神复杂而复杂:“哪里有什么不可能呢,只怕有心人。” 重生这一世,明兰若那又蠢又卑劣的荡妇,不知怎么了,竟没有如上一辈子那样嫁入东宫,给秦王做卧底。 反而成了什么悼王妃,又跟千岁爷牵扯上了! 上一世千岁爷,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依然为那个女人所利用,若是这一世,那女人刻意接近千岁爷,只怕…… 千岁爷还会被她的愚蠢和卑劣害得重蹈覆辙! 她眼底闪过愤恨的光。 “云霓,你知道你对千岁爷的意义不一样,你和他……才是天命所归,千岁爷不会忘记你为他牺牲了什么。” 和公公叹了一口气,目光瞥向她的小腹,极其惆怅。 云霓抚过小腹,烟波诡谲复杂,她低低地笑:“是啊,悼王妃有那个孩子在,她和千岁爷之间就永远不可能。” 这一世,上苍让她重生的意义,就是校正千岁爷上一世被明兰若毁灭的命运。 那个女人,是灾星,是恶星,她和千岁爷才是真正的命定伴侣,她才配怀上他的孩子。 如今她已经改变了很多命运的轨道,不是吗? 她会很有耐心的…… 云霓平静地抬起眸子,又恢复了爽朗的笑容:“我会离悼王妃远点的,督主交代的事,我都会遵从。” 明兰若那样招蜂引蝶的容貌和尴尬复杂的身份,不必她出手,有的是觊觎她和厌恶想她死的人! 那些人的欲望和厌恶都会毁了那个女人! 而自己,只要慢慢地等待,必要的时候推波助澜就好了。 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惹千岁爷疑心呢。 ……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明兰若都带着小希儿一起在京城四处游玩。 小希儿从小就没有出过王府,日子艰难,她希望如今终能出府,带着他领略这京城的繁华,弥补他的童年。 不过自己的容貌太扎眼,京城权贵多半都认识她,为了安全起见,她都素服面纱。 “娘亲,今天咱们去吃怀想楼的饺子吗,掌柜大叔说给我专门包了蟹黄饺子?”粉妆玉琢的小人儿拿着一串糖葫芦一蹦一跳。 小希儿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睫毛长得像两把小扇子,软嫩猫咪脸走哪里都惹人喜欢。 现在换了一身漂亮的拜年服,比年画上的娃娃都漂亮,简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明兰若牵着他的小手,笑吟吟:“咱们先去东春巷,娘亲在那里定了猫咪灯笼,然后再去吃蟹黄饺子!” 小希儿高兴极了:“好!” 母子两一起往东春巷去了,明兰若不曾留意身后人群里,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倒是小希忽然转过小脑瓜瞥了眼自己身后,随后啃了颗糖葫芦,轻哼一声。 到了东春巷最有名的灯笼铺子,明日就是花灯节了,来定灯笼的人满满当当地挤在铺子里,还有大堆人等在门口。 明兰若一看那么多人,顿时有点头皮发麻,毕竟在明国公府做大小姐的时候,哪里需要自己来领灯笼! 倒是小希见状,忽然大喊一声:“陈嬢嬢,小希的老虎灯笼哪!” 他人小,嗓音却相当大,又尖利,倒是一下子让在店内忙活的老板娘听到了! 她立刻摇晃着手:“叫你娘插队进来拿,嬢嬢给你准备了大老虎哦!” 插队?众人顿时对明兰若投以——你不道德的鄙视目光! 明兰若:“……” 她低头瞧了眼小希,挑眉:“咋地,不满意娘亲的猫咪,偷偷换了大老虎?” 小希讨好地用小胖脸蹭她大腿:“小希儿是大老虎,不是小猫咪嘛!” 明兰若看着小人儿就差像讨好人的猫崽子拿尾巴卷她腿了,失笑:“行行行,大老虎,娘亲进去给你拿灯笼,你可千万别乱跑,小心人贩子!” 小希小舌头舔着糖葫芦,弯起眸子,略兴奋:“人贩子比灯笼好玩嘛!” 明兰若:“……” 真不愧是苍乔的种…… 她揉了揉眉心:“算了,我先进去了!” 明兰若说完,赶紧往店铺里钻,她还是赶紧把灯笼拿出来吧,此地不宜久留! 她才挤进店铺的人群里。 一个长相憨厚的大娘就走到小希身边,含笑蹲下:“哎呀,这个娃娃真是可爱,嬢嬢带你吃糖糖好吗,嬢嬢家很多糖!” 说着,她掏出一颗糖来。 小希瞧着她,舔着糖葫芦,有点不高兴:“嬢嬢,你以前想要拐我,这个糖就够了,现在该拿宫糖铺子一两银子十颗那种,如今想拐我是另外的价钱!” 大娘:“……” 她脸色有点绿:“小娃娃说什么呢,我是好心罢了。” 说着,她瞥了一眼边上提着一把大红灯笼的男人,转身匆匆就走了。 那男人提着一大堆灯笼经过小希身边。 小希忽然闻见一阵诡异的香味,下一秒他就失去了意识。 男人提着灯笼消失在涌动的人群里。 而原本小希站着的地方,只剩下一串糖葫芦,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收到了两个打赏和70多必读票了~~非常感谢。希望大家有必读票都投给苍乔和小希猫咪~~~谢啦 第31章 逮住了,要剥皮 明兰若提着老虎灯笼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再看店门口时,却发现原本乖乖站在原地的小人儿不见了! 她一开始还只觉得小希只是在边上玩耍。 “小希!”她左右看了看,只见人潮汹涌。 喊了好几声,也不见有人应,明兰若心里瞬间慌了起来。 “你有没有看见大约这么高,戴着虎头帽,很好看的孩子?”她立刻向周围的店铺和等着排队的人群打听。 大部分人都在摇头,也偶有一两个确实见过小希的,毕竟这孩子长得太扎眼。 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而她的呼喊声也惊动了灯笼铺子的人,店主一听是小希儿不见,立刻生意也不做了,招呼伙计们帮明兰若找孩子。 这种仿佛要永远失去小希的恐惧感,让明兰若想起当初小小的孩子被倒吊在城楼上,浑身是血的那一刻! 她瞬间不受控制地红了眼,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起来。 明兰若她死死捏着灯笼,一遍遍地念着那一句话—— 是的,不能慌,我不能慌!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算时间—— 从进铺子到出铺子,也就是那么一小会,小希儿绝对不会被带走得太远! 她把手里的灯笼往店主手里一塞:“先寄存您这里,我要去报官!” 明兰若提起裙摆朝着东厂的方向飞奔而去! 苍乔! 这种时候,东厂出动,一定能找到孩子! 她在热闹长街一路飞奔,撞到了人,再被人撞倒,奋力爬起来,顾不上手脚的疼痛疯狂地向前跑。 小希,等等娘亲! 这条去东厂的路好长,她好像永远都跑不到尽头,仿佛上一世死去时那种溺水般的绝望涌上来,明兰若的耳膜里都是嗡嗡的声音! “砰!”她再次撞到了人,即将摔倒的那一刻,一只大手托住了她的胳膊。 “悼王妃,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一道清朗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明兰若这才发现自己面纱掉了,她一看来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慕统领,希儿,我的希儿不见了,求您帮帮我!” 慕青书浑身甲胄,正带着一队禁军准备前往西郊校场,突然看见明兰若在大街上跌跌撞撞地向前奔。 她美丽苍白的脸太扎眼,他一眼就看见了。 慕青书立刻向身后的士兵下令:“立刻封锁城门,然后以孩子失踪的地方为中心,向方圆十里开展搜索!” 明兰若强自镇定着立刻又补充:“小希戴着虎头帽,身上穿着红色虎头纹锦衣,着黑色小软靴。” 慕青书又着人将孩子的特征传下去。 “王妃不要着急,人贩子若真拐了孩子,他出不了城,甚至出不了玄武街的八大胡同!”慕青书宽慰着明兰若。 明兰若抓着衣襟,苍白着小脸:“多谢慕统领……我……还要去东厂,多一份力量多一份保障!” 她绝对不能失去小希,她会疯掉! “您可会骑马?在下送您去吧,东厂离这里有些远!”慕青书让人牵马过来。 明兰若点点头,她立刻上了马。 慕青书的兵会随时追过来给他禀报搜寻孩子的进度,他陪着,她就能实时知道情况。 一路前行,慕青书看着明兰若惨白脸色,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微微蹙眉,低声道:“悼王妃,你要撑住,京城中什么人都有,若他们知道希儿是您致命弱点,下次只怕还会对孩子出手。” 明兰若一顿,她捏紧了缰绳:“京城每年失踪的孩子多吗?” 堂堂禁军统领不会无的放矢。 慕青书沉着脸道:“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青天白日的很少,晚上走失的倒是有几个。” 明兰若闭了闭眼,蝶翼般的睫羽微微颤了颤:“原来如此。” 她这才结束圈禁多久,就已经有那么多人忍不住想对她出手了吗? 慕青书看着她的模样,心底不知怎么轻轻一动,低声宽慰道:“孩子会找到的。” 明兰若点了点头,两人策马到了东厂门口,还没下马,就听见东厂衙门门口传来吵闹声—— “东厂不是连王二麻子隔壁家老婆偷只鸡都查到,为什么不管人贩子,我抓到贼人了,好歹给一百两赏银吧?!” “……” 明兰若一听这把稚嫩却又大嗓门的声音,她立刻跳下马,拨开看热闹的人群挤了进去。 只见东厂衙门门口,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拖死狗一样拖着一个比他高大好几倍的中年男人。 小奶娃像个爆了的小豆子,一脸嚣张地哇啦哇啦地叫东厂衙门给钱。 躺在地上中年男人瑟瑟发抖,鼻青脸肿,分明是被折磨得爬不起来了! 东厂衙门负责值守领头的锦衣卫一脸阴郁地盯着小娃娃:“京城治安那是京兆尹管的事,不是东厂,小娃娃别在这胡搅蛮缠,讹到东厂头上,你爹娘是想进东厂走一遭!?” 若是其他人敢在东厂门口叫嚣,早就让他们收拾了,偏这么个小混球,他们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动手。 小奶娃神气地叉腰:“进东厂算什么,你们那个什么九千岁老头到处尿尿,我娘要给他治这个尿尿的病,你不知道吗!” 围观群众:什么,九千岁有到处尿尿的毛病? 锦衣卫们怒叱:住口!!! 围观群众:唔,看来是真的。 明兰若:“……” 慕青书咳嗽一声:“这是……贵公子?他好像在卖人贩子……” 明兰若揉了揉额头爆出来的血管,把面纱戴好:“麻烦您牵马在拐角处等我。” 说完,她拨开人群,过去一把将小奶娃抱了起来。 “娘亲,希儿好害怕呢!” 小希儿一见自家娘亲,顿时从嚣张的小豆子变成软萌无辜的小奶包,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明兰若咬牙瞪了怀里的小家伙一眼——贪玩的臭小子,等会收拾你! 她就知道这小混蛋说什么人贩子好玩儿不好玩,肯定没好事,竟敢卖人贩子! 小希缩缩脑瓜,他有预感自己的小屁屁要疼了! 明兰若向那些锦衣卫们欠了欠身:“实在抱歉,犬子顽皮,给各位大人惹麻烦了。” 说完,她马上抱着小希儿退进人群中,又赶紧转回慕青书所在的胡同角落。 慕青书看得出明兰若不想再惊动东厂,或者说惊动九千岁。 虽然不知为什么,但他还是默契地直接扶着她们上马,离开了东厂。 一众锦衣卫看着地上躺着,被遗弃的孤零零的人贩子:“……” 动弹不得的人贩子委屈:“嘤嘤嘤……这谁卖谁……” 东厂门口闹腾这点事,说大不大,很快就有消息传到了和公公这里。 和公公略一蹙眉,想了想,转身就进了苍乔的房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明兰若带着那小崽子,还有慕青书在东厂门口闹事,又离开了?”苍乔正坐在窗边烤火,看着奏事章。 镀金博山炉里的火光跳跃着,映照出他精致深邃的眉目,却没让他眉目变暖,只多了莫测的幽魅。 “是。”和公公低声道。 明兰若身边其实是一直都有东厂的人跟着,但他们只会在明兰若遇到危险时出手。 苍乔扔下奏事章,起了身,危险地哂笑一声:“这还是冬天,母猫儿怎么就开始思春了,当真是一点都不听话。” 不听话的猫儿,该被抓回来,剥皮或者用铁链锁在桌角才好。 “顺便,好好地招待那个人贩子,瞧瞧是谁瞧着咱家养的猫儿不顺眼了,要动她。” 苍乔一边转动着白玉扳指,一边吩咐。 “已经把人带进东厂了,很快就能审出来。”和公公早就安排好,同时为苍乔披上披风。 “逮猫儿去,放养久了,真就野了。”苍乔拿来暖手鎏金炉往外走,冷冷地道。 明兰若哪里知道自己就要倒霉。 她正在一棵歪脖子树下按着小希儿,对着他的小胖屁屁手起巴掌落——“啪啪啪”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今天更晚了 第32章 苍乔的惩罚 上 “哇哇哇……小希儿知道错了!”小人儿趴在她的膝上,被揍得嚎啕大哭。 “你知道不知道娘亲多着急多害怕,如果失去你,娘亲要怎么活下去?”明兰若咬着唇,疾言厉色。 照着小希的描述,那些人贩子八成用了迷魂药。 但小希儿出生不久,她就根据前生的经验,给他身上种了苗疆一种特殊的“引蛊”。 小希百毒不侵,迷药虽不算毒药,但也只能让小希迷糊一瞬间罢了,那人贩子把他藏进灯笼的时候,他就醒了。 可这孩子却假装被迷到了,只因为他玩心大起。 这孩子是天生神力,却缺乏市井经验,这次侥幸逃脱罢了,怎么叫她不心惊! 小希抽噎着道:“对不起,娘亲……以后小希儿再也不这样了……。” 明兰若脸色才略缓了些。 小希儿抽噎着说:“以后我要干坏事,一定会提前告诉娘亲……。” 明兰若:“哦呵呵……” 熊孩子还是打算了。 一边的慕青书见明兰若又挥巴掌,赶紧伸手直接把小希从明兰若的膝上抱了起来—— “好了,孩子还小,喜欢玩耍也是有的,而且小家伙机灵,不要苛责!” 慕青书看得心软,那么小的娃娃,粉妆玉琢的,小胖脸蛋上全是泪,怎么忍下得去手? 小人儿趴在慕青书肩膀的盔甲上,软巴巴地看着她:“娘亲……。” 明兰若顿了顿,最终还是没继续要再揍小人儿,只瞪了小人儿一眼:“算了。” 慕青书笑了:“既然你这小家伙平安无事,叔叔带你去吃好吃的!” 作为武将,他极其欣赏小希儿这样的男孩,小小年纪竟能贩卖人贩子,在他看来就是有勇有谋。 明兰若迟疑:“今日你率队出城,想必是有要事,因为这孩子的事,已经麻烦您了……” “悼王妃放心,我方才已经通知了副统领收队出城了,今日我其实正当午休,但闲来无事,才跟弟兄们去校场罢了。”慕青书爽朗地笑着道。 明兰若满是感激:“谢过慕统领了,今日我做东。” “这算什么?”慕青书笑吟吟地将小希儿扛坐在肩膀上,一同去了边上的饭馆吃午餐。 一大一小两个人,倒颇投缘,慕青书很喜欢小希儿。 午饭后,他就领着带着小家伙去附近有名的小摊上,又买又是玩。 小希儿第一次跟比自己大的“朋友”同玩,也是极兴奋,叔叔、叔叔地叫个不停。 明兰若边上跟着,也不自觉地露出柔和的笑容。 慕青书这位禁军第一剑,倒是个喜欢孩子的人。 “这位穿盔甲的小将军,给夫人买一枝花吧,今早新采的蜡梅,十文钱一支,香得很。”摆摊卖年货的老婆婆笑吟吟地招呼逛到自己摊子面前的他们。 明兰若一愣,慕青书也愣住了。 倒是小希儿趴在慕青书的肩膀上,探个脑袋,指着桌子上的十来个小袋子:“这是什么呀?” 老婆婆笑着将纸袋子举起来:“这是老神做的腊梅糖,将军的小公子要不要带一袋,也是十文钱?” 明兰若尴尬地接过来,然后去摸钱袋子:“婆婆,花就不要了,这糖我要一袋,我不是什么将军夫人……。” “拿一支花吧,不用找零。”慕青书却忽然开口,直接拿过那一支花塞明兰若手里,又放了一颗碎银子在老婆婆的摊子上。 明兰若还没反应过来,看着慕青书驼着肩膀上的小希儿走了,只好赶紧提着裙摆追上去。 老婆婆笑眯眯地挥手:“祝将军和将军夫人百年好合,小公子福气满满!” “等等,慕统领……。”明兰若举着手里芳香四溢的蜡梅,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慕青书看向明兰若,笑着道:“咱们京城姑娘有冬日戴梅的习俗,但这蜡梅只有京郊西山才有,西山势陡峭,老人家很是不容易,能帮一点是一点。” 明兰若这才明白了,她轻叹:“慕统领善心难得。” 不管慕青书出手助他,和他的善意有几分真假,但做人,当论迹不论心,她承了慕青书这份情! 说着,她瞧了瞧手里的蜡梅,摘了一朵下来随意地别在发髻上:“说起来,圈禁在王府这些年,我都忘了冬日戴梅的习俗了。” 她看向慕青书,笑了笑:“慕统领,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的。” 慕青书看着明兰若,见她发鬓梅香四溢,面纱下小巧美丽的脸仿佛都微微在发光,一双明眸灵动如星。 他心底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不知怎么就伸手出去替她将发髻上歪了的蜡梅扶正:“这蜡梅,真好看……” 这就有些越线了,明兰若愣了一下,正想不动声色地避开。 忽然,破空一声鞭响,她腰肢上一紧,然后就被铁鞭整个人卷到了空中,发髻边的蜡梅也落了地。 “啊——!”自从城楼坠落,脑浆崩裂而亡后,她就最怕悬空感,忍不住失声恐惧地尖叫了起来。 下一刻,她腰腹一紧,就摔在了一匹马背上! “东厂办案,捉拿嫌犯,仙人回避!”周围的警卫们策马执刀仗旗而出。 冷冽阴森的黑甲长刀瞬间让长街上的民众们全部都躲到了路两边。 而慕青书身边也站了两个锦衣卫,虎视眈眈地监视着他的动作。 “唔……苍乔,你是疯子吗,放我下来!”她一闻见那馥郁又幽冷的沉烟香,就知道背后的人是苍天。 他竟直接把她当犯人一样,横着扔在马背上,她的胃顶在马鞍上,简直要把午饭都吐了! 苍乔垂下狭长的眸子,手里的铁鞭就搁在身前挣扎的娇躯上。 他冰冷的鞭子慢条斯理地从明兰若纤细的脖颈一路滑到她尾椎,声音幽冷莫测:“需要时就是舅舅,不需要就是疯子?” 明兰若僵住了,她脸朝下地被横放在马背上,只能看见他的皂靴和云锦缎裹着的漂亮修长的小腿。 所以感官都在这一瞬间被放大。 苍乔的鞭子上竟弹出了倒刺,他这么一刮,居然生生刮裂了她的腰带和裙子一条大缝。 此刻她都能感觉到雪花落在自己的细腰和臀上的肌肤的冷意。 “怎么不骂了?”他冰冷的手掌替代了他的鞭子,按在那一片雪白的细腰上,慢条斯理地向下轻抚。 众目睽睽之下,明兰若浑身僵硬。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二更,大概下午六点来看~~谢谢大家的必读票~~ 第33章 苍乔的惩罚 下 冰冷的战栗顺着敏感的尾椎爬上四肢百骸,当众被如此对待的羞辱感加剧了这种感觉。 她苍白着脸,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脑子飞速地转动:“千岁爷,别这样,杀人不过头点地,兰若做错了什么,关上门,您怎么罚都可以。” 苍乔眯着眼,指尖下的温香软玉与她的驯服,让他满意。 “啧,乖外甥女,你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教本座的坏心情好起来。”他手里的钢鞭,缓缓地刮过她的脊背,仿佛在撸猫一般。 钢鞭上冰冷的刺,能轻易撕裂开血肉,贴着自己皮肉的感觉让明兰若悚然。 眼见那钢鞭就要滑进自己的裙子里,明兰若咬牙切齿:“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千岁爷还要靠我治病!!” 明兰若的手指不自觉地掐着他的腿,苍乔一顿,瞧着怀里的“猫儿”彻底炸毛了。 他哂笑一声,顺手掀了披风盖住了明兰若,一夹马腹策马奔去:“嫌犯已抓获,回东厂!” 东厂的诸厂卫们一挥旗,大队人马就护送苍乔离开。 自始至终,苍乔都没有看过被厂卫挡在边上的慕青书一眼。 只是他马蹄飞奔而去的时候,将那一支鲜艳的腊梅在地上践踏得七零八落。 “麻烦慕统领,将您肩上的小娃儿交给咱家。”一个中年太监上前对着慕青书皮笑肉不笑地道。 慕青书他认得中年太监,知道这是东厂一等一的高手,他身后的四个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 他肩膀上的小人儿却忽然出声:“慕叔叔,没关系,我跟他们走,那个老妖怪还要靠我娘亲治病,不敢把我怎么样!” 慕青书沉默了一会,还是将小希儿交给了中年太监。 中年太监笑了笑:“慕统领是个识趣儿的,跟东厂作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说完,他抱着小希儿离开。 不一会,长街上又恢复了平静,天空落着细细的碎雪。 慕青书看了一眼地上落下的那一支腊梅,他鬼使神差地蹲下去,捡了起来。 至于为什么…… 他其实也想不明白。 许多年后,他才明白,这一段腊梅香是他此生中最大的浩劫。 再想起这年冬雪长街,仿佛就是渡劫的开始。 这边明兰若被带回了东厂,直接被押进了一处环境清雅的书房里。 她跌坐在那软塌上,恼火地晃了下自己手腕上拷着的手枷,瞪向走进来的苍乔:“苍督主,你打算就这样锁着我,那怎么给您看病?” 和公公替苍乔倒了茶水,又布置好笔墨,眼也不敢抬地退了下去。 苍乔优雅地坐下:“斟茶,解锁。” 明兰若瞪着惜字如金的苍乔,只能不甘不愿地走过去给他斟茶。 只是手上的枷锁有点重,她倒茶有些吃力。 苍乔却没有接过她递来的茶水,反而抬手托住了她的手腕,似随意地问:“这手枷可好看?” 手枷是特制的,金色的链子上甚至有蔓藤花纹,倒像是一对华丽的镯子 明兰若强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只冷冷道:“一看就价值不菲,若是缺钱,还能换不少银子。” 苍乔忽然抬起狭长凤眸,如墨笔精勾出惑人的弧度,温淡地笑了:“这是专门为你定制的,喜欢就好。” 明兰若一惊,警惕地盯着他:“什么意思?” 他不会是想一直这么铐着她吧? 苍乔接过茶盏,优雅地抿了一口:“先是太子,然后是秦王,再然后是慕青书……你可还记得咱家说过什么?” 明兰若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地过了一遍,他警告过她得——不要靠近其他男人! 她一时间无语:“太子和秦王,难道不是他们自己找上门吗?您堂堂东厂掌印大太监,要查这些事很容易。” “若非你当初的短视蠢行,他们会找上门?”苍乔毫不留情地嗤笑。 明兰若一时无语:“……” 她上辈子确实短视蠢行了,可是这辈子她清醒了。 “我这不是……悔改了。”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 苍乔挑眉:“所以,这次换上慕青书了?” 明兰若忍不住拔高了声线:“他帮我找孩子,我在酬谢他,只是正常的人际往来罢了,难道都不可以……” “不可以。”苍乔淡淡地打断。 明兰若气结,她原本就天生傲骨又倔强,两世重生,只磨掉了她大小姐的傲慢,却不代表她真就脾气柔顺。 她冷着脸,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千岁爷慢饮茶,我先回去了,小希在等我” 却不想,苍乔忽然一抽手枷链,将她一下子扯了回来,反手就“砰”地一声将她掀按在书桌上。 “放开我!”明兰若闷哼一声,抬脚就要朝他膝上踹去。 这个混蛋,竟真当她是嫌犯这么擒着。 却被他长腿一顶,直接压制得动弹不得。 苍乔却俯身下去,在她耳边慢条斯理地道:“明兰若,你从悼王府逃出来,巴巴地求上咱家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本座从不做赔本买卖,从那天起——你就这只属于本座。” 他温热的呼吸掠过她软嫩敏感的耳垂,似缱绻地亲吻上她一般。 明兰若一双明眸里闪过慌乱,忍不住发抖。 她咬着牙恨恨地道:“苍乔,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说了要跟你在一起,你不同意,却又拘着我,不让我跟其他人在一起,这是什么道理。” 苍乔高挺鼻尖慢悠悠地轻嗅着她脖颈间的香气,精致的眼角慢慢染上病态的嫣红—— 那是他兴奋的表现。 通常出现在他杀人的时候,还有一些隐秘欲念动了的时刻。 “这是本座的道理,怎么,你要忤逆么?”苍乔在她耳边,轻笑地一字一顿地问。 明兰若僵住了,她莫名地感觉到了极其危险的气息。 苍乔的话温柔到阴森,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兴奋,他似乎在期待她忤逆他,期待她做出什么会让他有足够的理由—— 对她做点什么,让她万劫不复的事情。 明兰若的直觉曾经救了她很多次,她急中生智,软了声音:“舅舅,我错了,您别生气了。” 好一会,身后传来一种诡异的压抑的嗤笑声,苍乔仿佛觉得无趣,甚至还有失望。 他忽然起身,松开了她,淡淡地道:“乖,把衣服都脱光。” 【作者有话说】 明兰若:我怎么不是爱上狼心狗肺的帅哥,就是爱上美丽的变态……能换个正常的cp吗? 好勒~二更来了~~求票~(不是我故意晚更,而是确实,苍乔小哥哥的感觉不好把握,你们懂的,他有自己的思想) 第34章 苍乔的执念 明兰若呆了一呆:“你……说什么?” 苍乔从书架上取了一幅画下来,铺开在桌面上,提了笔沾墨:“怎么,不愿意?” 明兰如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知怎么心底就是一股子浊闷的气。 她捏紧了自己衣襟的手指松了又紧,最终还是站了起来,指尖一松,原本就已经残破的裙子就散开来。 明兰若轻颤着手指褪下衣裙,柔软的裙子顺着她雪白的腿落下,在地上堆成妩媚而诱人的姿态。 不管脸上怎么火似的羞耻发红,不管她的身体是不是僵硬,她一双清冷明媚的眼就这么眨都不眨地死死盯着他。 那是她不肯退缩的骄傲和倔强。 随着她衣裙的散落,苍乔的目光渐渐幽深,握笔的长指在她的目光下渐渐收紧。 “我……好看吗?”她忽然拔下头上的发簪,散落了一头五黑的长发,挑衅地问,声音里却带着一点轻微的颤抖。 苍乔却垂下了长睫掩去了他黑暗到令人心惊的眸光,他轻轻地提笔落纸:“坐,你手边有茶。” 明兰若坐了下来,她紧紧地捏着掌心。 房间里烧着地龙,即使不着寸缕,她抖感觉不到冷,手边还有茶水与点心。 茶是碧螺春,点心是水晶糕,竟都是她喜欢的。 所以…… 这是惩罚、羞辱,挑衅又或者是……引诱? 明兰若已经分不清楚,空气里都是他身上沉水香的气息,覆盖了她身上的每一寸。 如这熊熊燃烧的地龙,在这冬日里,这炽热仿佛能将人融化一般。 可她知道不管是什么,她都不可以退缩。 苍乔没有再说话,只站在桌前,专心致志地描摹着。 他的每一次落笔,仿佛都在她的身上,都是诡秘的轻颤,明兰若的掌心里都是汗,到了末,她已经麻木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见他停了笔,静静地看着笔下的画。 明兰若到底忍不住,低低地问:“可是结束了?” 苍乔淡淡地道:“新裙在柜子里。” 明兰若如获大赦,立刻取了裙子迅速地穿上,这大约是她这辈子穿衣服最快的一次了。 穿好了衣裙,她站起来,就能看见他桌上的画。 她是国公嫡女,琴棋书画都有涉猎,一眼就看出那一副春宫图并不是新作,而是没有完成的旧作。 苍乔这一次,不过是将没有完成的作品完成了。 画上的工笔白描美人双手被缚,一如她现在的样子,不着半寸地娇软靠在榻上,纤毫毕现。 明兰若一张粉脸早已红透,此刻还是忍不住咬住了唇角,浑身发软。 她强自镇定问:“为什么不画脸?” 画上美人,依然没有脸,或者说只点了一抹嫣红的唇,其余皆无。 “好看么?”苍乔提着笔,忽然抬起狭长的眸子,含笑看着她。 这是她之前挑衅他的话。 她颤了颤,纤细手指紧紧捏着袖子,明眸不肯服输地看着他:“督主喜欢吗?” 怕什么,不就男女之间那点事儿,她上辈子也不是雏儿,做间谍探子的人,有什么不知道? 苍乔幽眸静静地看着面前倔强的美人,他忽然垂下了眸,似自问自答:“极好看。” 明兰若瞬间涨红了脸,眼底都盈了羞涩的水雾,她捂住自己胸口,退了一步,转身就想跑。 可却被苍乔反手一把扯住了手枷的链子。 明兰若又羞又窘地咬牙挣扎:“放开我!” 她到底没那么厚脸皮。 苍乔一双幽眸隐了叫人心惊的魅光:“若是不想再被罚,就好好地做你的九千岁外甥女,乖乖地离那些男人远点,否则下次,就不只是画了。” 明兰若忽然不挣扎了,看着他,讥讽地笑了:“苍乔,你可以不要我,却不该用这种手段侮辱我?” 苍乔却忽然垂眸,神色淡淡地替她解了手枷。 明兰若揉着手腕,转身就走,却在开门的一瞬间,一双修长的手臂“砰”地一声按在门上。 明兰若被圈在他的胸膛和门间,背后是他紧贴自己自己的炽热体温。 “你……”她轻颤了一下。 苍乔却温柔地把脸抵在她的发间,幽幽道—— “画的是执念,你要觉得是侮辱,也行,总能教你警醒些,别犯错,招惹不该招惹的,本座的执念还有许多……” 明兰若一愣,但还没反应过来,门已经打开,她被轻轻推了出去。 再转身,书房门已经关上了。 明兰若怔怔,心情一言难尽,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坏都这样诡秘。 什么叫招惹不该招惹的,是指太子、秦王他们,还是他? 她深吸一口气,轻咬了下唇,捂住自己心口。 算了,想不明白,就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何况,除了苍乔的事情,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明兰若整理好自己,决定先离开去找小希儿。 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离开的时候,小希儿已经进了东厂。 苍乔坐在桌前,瞧着图里除了没有眉眼,已经补完的美人图,忽然伸出戴着白玉扳指的手轻轻地抚摸过上面人儿的每一寸。 沉浸在不知什么思绪里,他修长的眼角渐渐地染上魅惑的嫣粉,神色迷离起来。 但是下一刻,他忽然指尖一翻,一只笔直接弹射向房顶。 “砰!” 房顶瞬间被击碎出一个洞,一个圆圆的“东西”尖叫着掉下来。 “啊啊啊——!” 苍乔身形一动,掠过去,手一抬就提拎住了那一坨东西。 “啊啊,老妖怪,欺负我娘亲,我就打死你!”小肉团子愤怒地试图朝着他踹过来。 奈何腿短,总是踹不着。 “什么东西,也敢行刺本座?”他挑眉看着手里的小人儿。 小希愤怒地朝着他尖叫:“不许你欺负我娘亲!” 刚才他看见娘亲红着眼和脸离开,就知道肯定是这个家伙欺负他娘了。 原本他想学那些侠客,爬到房顶上跳下来,打他,哪里知道这个老妖怪竟然发现他了! 苍乔眯起眼,认出了小希是谁。 他不耐烦地唤人:“最近东厂的护卫怎么如此松懈,什么猫崽子都能爬到本座的屋顶上了!” 门外的和公公赶紧带着人跑进来:“属下失职。” 就是一眨眼功夫罢了,谁知道这说去茅厕出恭的小娃儿,真像个小猫似地竟然就爬上了主子爷书房的房顶。 和公公赶紧去接小希儿。 但这次他吸取了教训,避开了小希短腿的攻击范围,学着千岁爷的样子去拎小希的衣领。 谁想就是那么换手的一瞬间,小人儿忽然小短腿一蹬,踹在和公公的手上。 利用那一瞬间的反作用力,他整个小身子用力一荡,然后—— “啪!” 小短手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一把抱住了苍乔的脸。 然后—— 他愤怒地“嗷呜”再次一口狠狠地咬住了苍乔的……头。 空气里在一瞬间陷入了窒息一般的寂静。 众锦衣卫:…… 苍乔:…… 他——又叒大意了。 和公公的脸都绿了,又又又来…… 他隐约看见自家督主的脸色,因为这熟悉的剧情,也绿了绿。 大风大浪的刺杀与反刺杀不知经历了多少,没人能伤着自家主子爷,但却第二次被个几岁的小家伙啃了脑袋! “咬洗你、老哟怪!”(咬死你,老妖怪)小猫似的人儿被拎着衣领,还奋力地啃苍乔的脑袋。 感觉头皮上的尖尖疼,苍乔面皮跳了跳,骤然恼恨地拔高了嗓音:“来人,给本座准备炖盅,今儿就上活炖童子!” 他今天非宰了这碍眼的小东西不可!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公司放假了,所以大扫除,晚了,所以今晚要十二点才能二更了 第35章 小东西,你爹是谁? 小希儿一僵,下一秒就松开了手,“跐溜”一下直接从苍乔的身上滑下地,麻溜地钻过苍乔胯下就想溜。 但才跑了一步,就再次被提着领子拎了起来。 苍乔把他拎到自己眼前,冷笑:“怎么,这就跑了,你娘没告诉你,咱家就是靠着吃童子炖盅养颜强身、增进功力么,咱家这都几天没吃童子了?” “三天。”和公公在边上一本正经地应和着,比了个三。 他默默地想,原来千岁爷知道民间说他容貌若仙、一身鬼神莫测的功力是靠着拿童男童女炼丹养出来的。 小希儿瞧着苍乔那阴测测的笑,顿时呆了呆,然后尖叫— “哇哇哇哇——娘亲,老妖怪咬吃我,娘亲,救命!” 苍乔哪里知道孩子的哭嚎声威力那么大,那么小不点的一个人儿的尖叫几乎要掀翻了房顶。 他皱了下眉,嫌弃——“吵死了,再喊,就把你烤成肉串吃了!” 小希儿忽然想起悼王府里的人说张嬷嬷和老忠被烤熟了,他眼里一下子含了泡泪,嘴一瘪:“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娘亲!!!” 苍乔忍无可忍地就想把哭嚎的小希儿扔给和公公。 谁知道他手一动,就见和公公本能地退了两步,仿佛自己要给他扔的是火雷弹一般。 苍乔看了一眼和公公被小希踹了一脚,现在已经又红又肿的手,蹙了蹙眉,没再将小希扔给和公公。 “去准备一些孩子的吃食来。”他拎猫崽子一样,拎着小希儿进了书房。 房间里,他把一路尖叫哭嚎不停的小希往软榻上一扔。 “你再哭再闹,就永远别想见你娘。”苍乔冷冷地道。 小希在床上狠狠滴摔了个屁股蹲,又怕又恨。 他泪汪汪地瞪着苍乔:“你敢吃掉我,娘亲一定不给你治那个乱尿尿的病!” 苍乔:“……” 乱尿尿? 为什么又成了乱尿尿…… 他精致的面皮抽了抽:“这是你娘说的?!” “才不是,大家都知道你有乱尿尿的病,不信你去问问东厂门口的那些人,大家都知道你到处乱尿尿!”小希大眼珠子转了下,决定打马虎眼。 他可不能让这个老妖怪去找娘亲的麻烦! 苍乔深吸一口气—— 果然还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他就不该让明兰若那个混账丫头出了悼王府! 小希儿揉着自己的小屁屁,像只呲牙咧嘴的小猫,冲苍乔喊:“放我出去!” 苍乔却坐了下来,冷冷地打量着他:“你这一身怪力哪里来的?” 这小子只有四岁,但这力气和他这种牙尖嘴利,胆大包天的脾气,实在不像一个四岁的孩子。 小希儿僵了僵,娘亲说过不可以随便在人前暴露出自己的力气大。 他小脑袋一歪:“我才没有什么怪力气!” 苍乔看着他一副不愿意说的样子,眯了眯眼,忽然问:“你知道你爹是谁吗?” 小希儿瞪他:"关你屁事,反正不是你这个老妖怪,太监是不能生孩子的!" 第36章 我认你做干爷爷吧 “呵……。” 苍乔哂笑,心头一窒,白皙修长的手指骤然收紧,几乎要捏碎桌角。 小希敏感地察觉面前的人因为自己一句话,一股逼窒的杀气迎面而来。 危险的感觉,让他立刻像小动物一样瑟缩了起来。 苍乔冷冷地看着他:“你倒是懂得不少,都是你娘教你的?” 小希嚅嗫着:“嗯,你不要……吃我,娘亲会伤心的。” 苍乔见他那副瑟缩的模样,不知怎么眼前就掠过一些细碎的画面。 仿佛很久之前,自己也曾这样,求着活下去…… 他略松了指尖,垂下眸子,淡淡地道:“今儿咱家心情好,就不吃你了。” 小希眼睛一亮,立刻道:“以后都不要吃!娘亲说了,太监吃小孩子也不会再长个小鸡鸡,那都是坏人瞎编的!” 他要杜绝这个老妖怪吃自己还有再吃其他小孩子的可能性! 苍乔精致的眼角一抽:“你娘一天到晚的跟你说什么东西!” 小希一本正经地比出一根手指:“本小爷从小的玩具就是娘亲种的草药,识字的书都是娘亲的医书,我很懂的哦~”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苍乔:“医书上说以前唐朝大太监想长鸡鸡,就吃童子肉,且让本小神医问问,你吃了那么多童子肉,长了没有?” 说着,他一脸“给我看看”的八卦表情,巴巴地看着苍乔的腰腹。 苍乔胯下一凉:“……。” 他头疼,真的! 明兰若自己当初不过十六,都还是个孩子,就生了这么个得寸进尺的小玩意。 跟她如出一辙! “行,本座以后不吃小孩,但本座若是在外头听到什么本座到处尿尿,还想长什么东西的事,本座就把你娘那只母猫给剥皮,炖了吃。” 苍乔微笑,伸手指尖捏住小希肉嘟嘟的脸蛋,左右开工一扯。 小希被扯得呲牙咧嘴,赶紧喊:“知道了,知道!你不要吃我娘亲!” 苍乔揉着他的脸蛋,笑得阴测测的:“这才乖孩子呢。” 小东西,手感倒是挺嫩。 小希被他搓得小脸蛋一会圆一会扁,使劲挣扎:“放手,放手!” 他忍无可忍地掰住苍乔的爪子一扯,一咬:“啊呜” 苍乔:“……” 行吧,小崽子不咬脑袋,这次改咬手了。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干爹,和公公让我送些松子糖和清凉糕还有燕窝雪梨羹来。” 苍乔淡淡地道:“进来。” 小齐子就端着东西进来,一进来,就看见苍乔手上“挂着”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 他忍不住惊了一惊,不敢置信地看了眼自家千岁爷。 他虽然刚认了千岁爷当干爹,但不过是因为他办差有功,刚升了理刑百户长,是东厂里最年轻的百户长。 这才由着和公公引荐认了千岁爷当干爹,但阖宫上下,他这样的“干儿子”有十来个,反而像和公公那样的,却不是千岁爷的干儿子。 但就算和公公又哪里敢像这孩子一般冒犯千岁爷的贵体? 他放下了食物,本能地想上去把小希弄下来:“这孩子怎么……” 但苍乔却抬手,示意不必,然后晃了晃手臂:“怎么,现在换成你想吃本座的肉了?不吃这些点心?” 人人都知道九千岁品味极好,是个讲究人,吃穿住行,不讲究外露的奢华,但是什么东西都是精致贵气内藏的。 千岁爷的小厨房出的东西没有比皇宫内厨差的,连厨子都是皇帝赏赐的。 那常见的松子糖、清凉糕都香气四溢,更不要说剔透的燕窝雪梨羹,更是皇后娘娘用的。 小希立刻小嘴一松,直接爬上桌子,不客气地抓了糕点吃起来:“我才要吃你的肉呢,吃了我的小鸡鸡也不见了,怎么办?” 小齐子:“……” 苍乔:“……。” 也许,真该把这小玩意给炖了! 小家伙吃着吃着,忽然瞧着一边小齐子,有些好奇:“喂啥你看起来和老妖怪差不多,要叫他干爹?” 小齐子悄悄瞧着自家主子爷没啥表情的脸,干笑:“那是因为千岁爷对咱好,所以……” “也就是说认了干爹,他就不会吃你了,对吧?”小希眼睛一亮。 小齐子呆了,这话又哪来的? 他边偷看苍乔,边紧张得直冒汗:“千岁爷……干……干爹不吃人……。” “那好,我也认你做干爹吧。”小人儿一抹嘴巴,决定了。 只要认了干爹,老妖怪就不吃人。 小希顿了顿,又皱起小眉毛:“不行,你都那么老了,你干儿子只比你小一点点,那我还是认你当干爷爷吧!” 小齐子:“……” 这个逻辑,仿佛很有道理的样子。 苍乔轻蔑地翻了个白眼:“不可能!还有,本座正当盛年!” 小希瘪嘴:“那就干奶奶!” 苍乔挑眉,冷冷地盯着他:“什么??干奶奶?” 小希认认真真地一根根比手指:“第一、你没小鸡鸡,第二、你还长得比我娘都好看,你不喜欢当干爷爷,那就当奶奶吧!” 苍乔:“滚出去!!” 小齐子惶恐:“是!” 他麻溜地转身就溜出了门。 苍乔:“……” 小希笑咪咪:“哈哈哈,你看你那个傻干儿子,你是叫我滚出去!” 苍乔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不能跟这小子呆在一起了。 着实让人短命。 明兰若这不长脑的跟哪个更混账的畜生生出这么个玩意来? 他索性转身起来摔门而出:“来人,看好房间里的小崽子,吃饱了,赶紧给咱家扔出去!” 再跟这玩意呆几天,他怕自己不是短命,就是先掐死明兰若。 小希朝着他背影做了个鬼脸:“小气包,生气了,小爷可不随便认人当干奶奶呢!” 说着,他愉快地开始继续吃东西。 东厂门外,和公公正跟明兰若说话:“那个……小少爷在府里和督主相处得愉快。” 明兰若一愣,有点不敢置信:“真的很愉快?” 苍乔并不知道小希是他的孩子,她能看得出他一直对小希有敌意。 又或者,父子天性,他其实本能的会对小希好,这也许是他们父子相认的契机? 第37章 他和云霓圆房了吗 和公公神色有些古怪:“是的,刚才我还让小齐子给书房送了点心,都是孩子爱吃的。” 之前他以为督主厌恶透了明兰若和秦王生的那小崽子,但是这两次接触看起来,倒不像是那样子。 也许罪不及子嗣,也是也许因为是明兰若生的,所以督主算爱屋及乌? 明兰若迟疑了一下:“那我这两日就搬过来,但还想回一趟国公府,那就拜托您照顾小希两日?” 若是能让小希和苍桥相处几日,或许,能增进他们父子感情…… 和公公一口应了:“没问题,哪里需要咱家照顾,千岁爷如今都是亲自照顾着,咱家瞧着千岁爷都活泼了些。” 此刻“活泼”的苍乔莫名地打了几个喷嚏:“唔……”他鼻尖敏感地打了喷嚏。 “千岁爷。”边上的小孩子立刻递了帕子过去,他乖觉得没有叫干爹。 毕竟刚才千岁爷被那小东西因为这“认干亲”的事儿气得不轻。 苍乔接了帕子轻按了下鼻尖,忽然顿住了脚步,看向站在院子里的窈窕人影。 云霓竟不知在院子里站了多久,满头满肩的雪。 他狭长的眸子微挑,走了过去,小齐子立刻撑着伞在后面跟着。 “这是怎么了?”苍乔走到她面前,神色淡然。 云霓没有说话,她唇已经冻得发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虽然有内力加持,可依然身体在发抖。 小崽子只得低声道:“从您进书房后,云卫长就在这里等着了,她不让我们去书房打扰您。” 也就是说从明兰若被他带进房间到后来小崽子在房间闹腾这段将近两个时辰里,她都一直在院子这么等着。 苍乔眉心微微蹙,示意小齐子把伞递过来。 小齐子给了伞之后,立刻乖觉地远远退开,在看不见的地方候着。 苍乔举着伞遮在云霓头上,淡淡地问:“你风寒刚好,这是打算再大病一场吗?” 云霓终于缓过来了,她垂眸抚着自己的小腹,颤着唇微笑:“云霓不怕病的,自从孩子没有了之后,这身子骨也就这样不争气了。” 苍乔神色深沉下去:“你想说什么?” 云霓忽然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千岁爷,您还记得,在云霓失去孩子,重伤绵病榻时,您答应过云霓什么?” 苍乔顿了顿,垂下幽暗的眸子:“本座答应过你的事不会忘记,本座不会娶她,也不会跟她在一起。” 云霓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仿佛呢喃自语:“她还有她的孩子,云霓的孩子……却没有了,可云霓想这个孩子会知道,他是为了他的父亲挡了一剑,他死得心甘情愿。” 苍乔没有说话,只取了披风,披在云霓的肩膀上,淡淡地道:“回去吧,天寒地冻。” 说罢,他举着伞转身离开。 云霓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对着苍乔寂冷的背影喊—— “爷,云霓从未想过您能与云霓长相厮守,妾身为您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只要您好好的,可明兰若她更不配,她会害死您!” 苍乔神色幽暗不明,没有回头,脚步也未曾停下,修长冰冷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处。 云霓捂住小腹,苍白着脸,低低地笑了…… 只要千岁爷还亏欠着她,只要千岁爷不知道那小崽子是他的种,他就永远不可能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 和公公哪里知道他王子爷和小希相处“愉快”成什么样。 他一直有件事想问明兰若,所以特意追到东厂门外来。 这地儿没人敢靠近,空旷,不怕人偷听。 “千岁爷的病,您这儿,是怎么个说法?”和公公低声问。 明兰若左右瞧着无人,也低声道:“您是千岁爷身边亲信,那我问您。他既没有净身,但打小进宫后,他每年都能顺利通过宫内净身房的查验,就是因为爷的身子那样处发育异常,对否?” 和公公点头:“是。” 明兰若继续道:“但他也不是天阉之身。” 所谓天阉,就是天生的太监,男性象征不曾发育,可苍乔不是。 和公公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对明兰若倒是信服了不少:“正是。” 明兰若最后补充了一句:“他这是体内被人植入了某种蛊,有那蛊在,他身子就一世都不会看起来像个男人。” 也就是说,那种蛊会让他身体某处宛如幼儿一样无异。 和公公呆了一下,这都诊出来,他忍不住低叫了一声:“可不光是蛊,爷还吃药……” 明兰若愣住了,她之所以能知道苍乔身体异常,是因为阿古嬷嬷告诉过她—— 苍乔身体里的蛊就是她娘种的,为的就是维持苍乔身体的形态。 后来她给苍乔面诊过那次,望闻问切,也确认了这点。 可是,为何苍乔还要服药? 和公公瞧着明兰若不知道,他眼中又闪过犹疑不决:“你竟没诊断出来?” 明兰若皱眉,淡淡道:“他身练邪功,脉象异于常人,有些东西,很难诊断到底是邪功还是药物所致。” 和公公这下信了,主子爷一身鬼神莫测的功夫,正是修炼了某种江湖失传千百年的禁忌邪典。 这种邪典,要求身子既是男脉又有女脉,所以当然是不正常的非男非女的身体才能炼成。 他急道:“千岁爷服那药,是增进功力所用,却会……。” “却会伤及身体根本,可能让……他一辈子都恢复不了,甚至短寿。”明兰若低低地叹了一声,也猜测到了。 和公公眼中有大悲与暗淡之色,他忍不住拉住明兰若的胳膊—— “主子爷是恢复过的,他不能就跟咱家一辈子就这样,他和咱家这些人不一样,您去了他体内的蛊,治好他么?” 明兰若忽然听出来一点异样,她挑眉:“你们督主恢复过?” 和公公顿住了,他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摇头:“咱家说的是既然是蛊,那千岁爷就能恢复正常身子。” 明兰若眉心微蹙,和公公在说谎! 苍乔的身体是被特殊"处置"过的,绝不可能随便恢复,否则以他的权势,早就能寻得神医恢复男子"根本" 五年前在酒楼那一次,他能忽然失控恢复,占有她,是属于特殊情况。 她被圈禁在悼王府时,认真琢磨过——大约是她身体里有阿古嬷嬷从苗疆带来,为她种下的"元蛊" 这种蛊是万虫蛊王,她幼年体弱,嬷嬷怕她像母亲一样早亡,才为她种下有扶元养本,能辟百毒的功效的蛊王! 她在小希儿的身体里以血引蛊,为小希种下的就是蛊王的子蛊。 在酒楼那天,苍乔很可能不知怎么触发了她身体里蛊王,蛊王压制住了他身体里的蛊,让他得到了恢复成为男人,才……有了那一夜留情 可为什么他好像对此一无所知? 和公公也对此讳莫如深? "他和云霓卫长有没有圆房?"明兰若忽然问。 【作者有话说】 那啥,本文是双洁,但是吧,但某人暂时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干净的。 第38章 我恨不得你去死 和公公脸色微变,淡淡道:"这是主子爷和云卫长的隐私,咱家不可妄议。" 明兰若见和公公不愿意说,知道自己逼问不出什么来。 她点点头:“我会尽力为他医治。” 有些事,她要慢慢查,五年前那个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说完,她交代和公公:“我先回一趟国公府,这两日就搬过来。” 和公公蹙眉:“您这是要上明国公府去,但国公爷那里已经与您断了关系……。” 明国公性情倨傲而守旧,只怕不会容得下明兰若。 明兰若轻叹了一声:“这就是我的事了,您先忙吧,帮我看顾好孩子。” 和公公应了,就算是为了主子爷的身体,他也会照顾好明兰若的孩子。 明兰若转身就去了国公府。 国公府 华丽的房间里,一道削瘦的人影冷冷地问:“你是说明兰若正往国公府来?” 那婢女点头:“是,太子妃。” 明玥莹冷冷地笑了:“呵,今日没有把她的小崽子弄死,原是可惜的,如今她倒是亲自上门了,那就刚好送她上路一程。” 她的话正巧被要进门的国公继室夫人覃氏听见。 覃氏惊了一下,忍不住道:“莹儿,你长姐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早与国公府断绝了关系,更与太子没有关系,你为什么非要如此!” 明玥莹却仿佛受了刺激一般,歇斯底里尖叫:“她受那些苦算什么,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落到今日的田地,我失去了什么,您不知道吗,如果不是她,当初我都已经……。” “啪!”她话音未落,覃氏已经一巴掌摔在她脸上打断了她的话 覃氏气得浑身都颤抖:“你疯了吗,你现在已经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哪些话你不能说,你不知道?你这是要害死我们一家?” 明玥莹瘦弱的身体晃了晃。 她捂住自己的脸,低低地笑了:“从小时候开始,你就一直偏心明兰若,我有时候都不知道我是你女儿,还是她是你亲生的,明知道我因为她失去了什么,你还在护着她!” 覃氏气急:“你在说什么蠢话!” 明玥莹抬起眼,一张清秀的面容异常扭曲,一字一顿:“总之,我要她生不如死!!!” 覃氏气急,还要上前说什么。 明月的婢女杏仁立刻上前抱住了覃氏,低声哀求:“夫人,您就不要再刺激太子妃了,她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也只是一时气话罢了,奴婢会劝她的!” 覃氏无奈:“莹儿,你是我亲生,娘怎么会害你,你可千万冷静些!” 见明玥莹不理自己,她也只得转身离开。 杏仁劝走了覃氏,低声来劝明玥莹:“娘娘,您可千万三思。” 明玥莹却坐在窗边,看着不远处冰冷的湖面,眼底渐渐地涌起猩红的泪光与恨意。 她低笑:“当初有谁给本宫三思的机会了吗?” 她忽然想起什么,低声交代杏仁:“你去前门等着,你交代前门的人放她进来……” 如此这般这般地交代完,杏仁有些害怕,却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还是去了。 …… 明兰若在国公府门口徘徊了一会,还是迟疑着不敢去叫门。 近乡情怯,自己父亲那清高又倔强的心性,她很清楚。 但最后她还是鼓起勇气上前,门口守门的几个家丁却只迟疑了一会,还是让她进去了。 “听说悼王妃想见国公爷,请随奴婢来吧。”一个大丫鬟打扮的女子在门口对明兰若福了福。 明兰若虽然觉得这大丫鬟有些面熟,不知她为何会在门口等着。 但能看见父亲,她的急切的心情还是取代了疑惑,跟着那丫鬟去了内院。 经历了前世今生那么多事,她心里不是不防备的,早早备下了手中的银针。 一路上下人们看见明兰若,都看见鬼一般,错愕、惊讶和不屑交织。 明兰若全当没看见,直到在那大丫鬟的带领下来到了自己父亲书房的门口,刚好遇见明国公跟着长随一路出来。 她才松了口气,却又踟蹰不前了。 明国公是个清矍俊朗的中年人,深蓝天水纹的衣衫,显得他眉目清冷。 他乍一看见明兰若,顿时冷了脸:“你怎么在这里,是什么人放你进来的?” 明兰若上前一步:“父亲……。” “谁是你父亲,本国公早与你断绝了关系,来人,把这女子打出去,免得脏了明家的地!”明国公眉目里都是冷酷。 明国公身边的长随们都面面相觑,这位明家大小姐曾经是国公爷最疼爱的女儿。 但现在虽然她丢光了国公府的脸,成了明国公府污点一样的存在。 可她也是太后娘娘的恩人,他们哪里就敢随便动手。 “怎么,这还是本国公的国公府,我都指挥不动人了?!”明国公怒极,拂袖厉声道。 明兰若看着面前对自己厌恶至极的父亲,眼眶酸涩。 管家匆匆赶来,赶紧让仆妇们去拉明兰若。 她清楚记得上辈子,她死前,父女已经势同水火。 她是秦王的人,父亲却支持太子爷,几次三番说她不孝不义,要打死她。 但在她和孩子被太子捆起来关在牢房里,准备第二日吊在城门前威胁逼宫的秦王时。 却是这个早已断绝了父女关系,还瘸了腿的老父亲,试图带人来救她和外孙小希,最终惨死太子随从乱刀之下。 明兰若她用力推开仆妇们的手,拔高了声音:“国公爷,我并不是来求您认回我的,我只有要事相告,你就算再不想见我,也该为阖府上下考虑!” 明国公无比厌恶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我都不想听,滚出去!” 还是他的亲信门客图老摸着白胡子,低声劝道:“明……悼王妃最近和东厂走得很近,不如您听听她说什么。” 明国公一僵,他最不喜东厂那些只知道刺探拷打,专门干见不得人事儿的番子。 可他也知道,不能轻易得罪那些阴暗的小人。 他终于还是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书房。 图老看了眼明兰若:“悼王妃,请吧。” “多谢图老。”明兰若感激地谢过了他,立刻跟着进了房间。 明国公的书房还是她记忆里那样的古朴素雅,她幼年时常来这里玩耍,爬上父亲的膝头。 一贯严肃的父亲却会握住她的小手,耐心地画各种小动物。 明兰若思绪万千,差点落泪。 “好了,悼王妃想说什么,就说吧。”明国公负手而立,压根不看她一眼。 明兰若收敛了思绪,低声道:“听说国公爷十五之后,就要去东北赈雪灾。” “圣旨要年后才下,你怎么知道,东厂那番子告诉你的?”明国公冷笑。 明兰若略一顿,虽然父亲厌恶透了东厂,但这种时候,苍乔的名义比她自己说的话更有说服力。 她斟酌着道:“算是吧,东厂正在查此事,怀疑这次赈灾之事是一场阴谋!” “阴谋?”明国公和图老互看一眼。 明兰若知道他们愿意听了,她立刻道:“太子殿下如今与拥有藩王势力支持的秦王已经势同水火,您应该知道吧。” “人人皆知的事情,你说来做什么?”明国公冷道。 明兰若不以为意,继续正色道:“国公爷你是朝中清流文官一派的魁首,威望深重,太子需要您的势力,可您正当壮年,从不站队,他已经等不及,这次赈灾就是他的阴谋,只要您在赈灾中出事伤残……” “他作为我的女婿,我又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残废后必只能全力支持他?”明国公挑眉。 明兰若见他立刻说出接下来的话,立刻放心了点:“正是,国公爷知道就好,这次赈灾万万不可去。” 当初父亲的腿就是折在这次赈灾之中,被东北山匪活生生砍了下来,勉强保住了命,从此身体虚弱,只能转到幕后。 “呵呵……滚!!!”明国公忽然冷笑一声,然后猛地对着明兰若怒喝。 明兰若退了一步:“父亲……。”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为了秦王神魂颠倒,现在来这里污蔑太子,还不是为了让我支持秦王?”明国公勃然大怒,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看着明国公眼里的失望的眼神,明兰若简直百口莫辩:“父亲,我没有,我真的是从千岁爷那里听说……。” “那就滚回苍乔那个阉狗那里去!他那里脏,容得下你,我这里容不下!”明国公忍无可忍地拂袖而去。 书房的门被“啪”地一声摔上。 明兰若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可她不能怪父亲不信任她,是曾经的自己让父亲太失望了。 她强行忍住眼泪,看向图老沉声道:“图老,您是父亲最信任的人,国公府一损俱损,求您慎重考虑我今日说的话。” 图老也很犹豫不定,他是见过这位骄傲的大小姐为秦王痴狂的样子,但如今她说话做事都谦虚稳重了许多。 他不知道该不该信。 明兰若轻叹了一声,起身:“我先走了,若您有任何疑问和需求,就上悼王府找一位姓王的嬷嬷。” 图老瞧着明兰若做事这样周详,还留下暗中联络的方式,多少都被她说服了点,点头:“好,天色已晚,您先回去。” 明兰若对着他行了大礼:“一切都拜托您辅助父亲了。” 图老目送着明兰若离开,暗中感慨,这位大小姐是真的变了。 且说这头,明兰若出了书房的门,还是刚才领着她来见明国公的丫鬟。 她挑眉:“我想起来了,你是二妹的丫鬟杏仁,怎么她今日在府里?” “是,悼王妃,我家太子妃想见您。”杏仁福了福。 明兰若若有所思:“看来,你愿意领我见父亲也是二妹的意思,那就去吧。” 杏仁一愣,倒是没想到她答应得那么干脆,她迟疑了下,还是转身领着明兰若去了。 明兰若是在府中的莲花湖见到的明玥莹,她满头珠翠都掩不住脸上的无神,正披着银鼠披风坐在湖边的石头上。 明兰若看着她的背影,淡淡道:“二妹,你瘦了这样多,为了太子吗,不值得,你一直都知道——我讨厌他。” 她在悼王府是没得吃,但明玥莹不该如此削瘦,只能说她是为情所困。 明玥莹看着湖面,低声道:“明兰若,你还是这样自私任性,喜欢谁和讨厌谁,你都可以这样干脆地去追求和拒绝。” 她顿了顿,转脸看着明兰若冷冷一笑:“那我就学学你的自私吧,你知道吗,我也讨厌你,不,我恨你,这世上有了我就不该有你,有你就不该有我!” 明兰若蹙眉,试图再说明白点:“事实上,太子也不爱我,只是想挑拨我们姐妹,好利用父亲,若你恨我,就真中计了!” 明玥莹却忽然笑了:“我恨你跟太子有什么关系,就算他不爱你,我也还是恨你,恨不得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她忽然身子一仰,直接“噗通!”一声掉进了冰冷的莲湖之中。 杏仁骤然尖叫了起来:“太子妃,太子妃——落水了,悼王妃,你为什么要推太子妃落水,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小皇孙啊!” 杏仁的尖叫声迅速地惊动了莲湖附近的人。 这变故让明兰若简直惊呆了,她是真的不明白—— 上辈子,明玥莹为了争宠,跟自己不死不休,这辈子,自己都没嫁给太子,她为什么要这样! 明兰若一颗心沉了沉,她也很清楚,明玥莹的手段简单粗暴却……狠辣有效。 这个女人,压根不在乎她怀了孩子,她要用肚子里的皇孙换自己一条命!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人能猜测到明玥莹为什么对明兰若恨之入骨,猜到了,明天加更,猜不到求必读票,嘿嘿。 第39章 扒光明家大小姐 明兰若闭了闭眼,一咬牙,跟着跳下去。 她前生曾随太子下江南,曾随江南采莲女学过游泳。 冰冷刺骨的水让她一个激灵,强忍着难受直接向明玥莹游了过去。 明玥莹在水中沉浮,气管进水的痛苦让她浑身都抽痛去来,忽然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往湖边游。 她本能地挣扎了起来,眼角瞥见明兰若,她更不要命地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 “你疯了吗,我做了什么,值得你拿命和孩子害我!”明兰若差点勒不住她,气急直接摸出银针扎在她的麻穴上。 明玥莹顿时一抽,四肢都无力了。 她颤抖麻木地冷笑:“明兰若,这次我倒要看看,就算有苍乔那条阉狗庇护,你还能不能逃过一劫!” 说完,她晕了过去。 明兰若将人拖上岸边,立刻就有人扑过来对明玥莹施救。 “快,快请御医!” “不好,太子妃流血了!”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明兰若刚瑟瑟发抖地从水里爬起来,忽然听见一声厉喝——“你这丧门星,竟如此丧心病狂!” 她转脸,就看见明国公愤怒地领着人冲过来,他抬手就要一巴掌朝着明兰若狠狠扇过去。 明兰若却直接退了一步,避开他的巴掌,梗着脖子喊:“不是我,我没有推她!” 明国公一巴掌落空,见她竟还躲,气得眼底都是杀意:“畜生,我怎么能生出你这种不知廉耻,还残妹妹的畜生,当初你生出来就该杀了你!” 明兰若一颗心狠狠地揪住了,顿时红了眼:“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我要杀她,何必还跳下去救她!” 明国公再次朝着她扬起巴掌:“你还敢狡辩!” “国公爷,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赶紧去看看玥莹啊,万一宫里追究下来可怎么办!”覃氏赶到,含泪上前一把抱住覃国公。 明国公横眉竖目地怒吼:“来人,立刻将悼王妃押下,送入天牢,等候陛下和太子审讯,她早已与我们国公府断绝关系,生死与人无尤!” 他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侍从把明兰若给押下了。 明兰若闭了闭眼,甩开了侍从,冷冷地道:“我自己会走。” 说完,她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覃氏又看向躺在担架上面无人色的明玥莹,忍不住有些心虚又难受。 她看这情况,就能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 可如果说出真相,明玥莹的位置就会不保,还犯下欺君之罪,她自不能害了自己的亲女儿。 天牢 阴暗又潮湿的牢房隔间里,明兰若全身湿透,却没有人给她一件衣服。 寒冬腊月里,她冻得浑身发抖,嘴唇发紫,连头都开始疼。 她原本这些年就没吃没穿的身体,实在熬不住这透骨的冷,见狱卒走过,立刻低声请求:“有人吗,能否给我一件衣服。” 狱卒冷笑一声,轻蔑地看着她:“还要什么衣服,太子妃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孙没了,只怕你很快就要被扒光了,五马分尸。” 另外一个狱卒却瞧着明兰若这一身湿透,曲线毕露的身体,眼底淫光外泄:“冷是吧,不如小爷进来让王妃你暖暖?” 被关进天牢的皇室女眷就没能囫囵出去的,最好的结局也是流放,他们也没少玩过…… “你们敢!”明兰若咬着唇,眼底顿时闪过愤怒和警惕,伸手刚暗暗摸出银针,就听见一声冷斥—— “大胆,混账东西,谁许你这样对悼王妃说话?” 那两个狱卒一见来人,顿时吓得“噗通”一声跪下了。 明兰若眼睛一亮,难道是苍乔…… “太子殿下饶命,小的们有口无心!”狱卒们跪着磕头。 上官宙斯文俊秀的面孔上一片冰冷:“把这两个人拖下去!” 其他人立刻将那两个哀求的狱卒拖走了。 “怎么是你,太子殿下不该在太子妃身边守着吗。”明兰若看着上官宙,苍白的小脸闪过冷色。 上官宙让人打开了牢房门。 明兰若抱着湿透的自己,警惕而本能地退到墙角。 看这她的动作,上官宙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幽暗的光。 他温柔着声音道:“本宫给你拿了衣服过来,天冷,你先换了衣衫再说话,不要病了。” 明兰若看着上官宙身后的宫女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裙进来,放在地上。 她顿时狐疑极了:“太子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可是害了太子妃的嫌犯。” 上官宙轻叹一声:“本宫先出去,你换了衣衫,再来说话。” 说着,他就领着其他人转身退出了明兰若所在的牢房。 明兰若看着那干净温暖的衣衫,迟疑了一下,决定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小希儿更在外头等着她! 明兰若很快换好了衣衫,终于稍微缓过了一口气,可是依然头脑发晕又难受,不必摸脉,她知道自己是着凉了。 “你可好些了,兰若?”太子见她换好了衣衫,再次走了过来。 看这明兰若一袭水蓝蜀锦的宫裙,苍白的面容减损了三分艳色,却平添了柔弱的美,宛如冰雪中的冬兰。 上官宙的眸色微深:“这身衣衫,很合适你。” 明兰若盘膝坐下,没什么表情地道:“多谢太子殿下,不知深夜到访,有何指教?” 明兰若单刀直入,不卑不亢却足见她的态度疏离。 上官宙叹了口气:“玥莹已经救了回来,但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她现在陷入昏迷之中,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明兰若早已知道这是必定会发生的结果,怀胎三个月内正是不稳的时候,却寒冬落水,怎么可能不流产。 她轻嗤笑一声:“怎么,太子殿下是奉了皇命先来审我的?” 上官宙微微蹙眉:“这是父皇的第一个嫡皇孙,父皇震怒。” 明兰若抬起眸子,坚定地看着他:“我要面见陛下陈情,我没有推太子妃下水,不管你们信不信……” 上官宙却看着她,忽然打断:“我信你。” 明兰若一愣,看着上官宙,一时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上官宙平静温和地看着她:“你不必担心,本宫一定会找到证据,为你脱罪。” 明兰若微微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殿下为什么信我,又凭什么信我?” “因为本宫知道,她一直都恨你。”上官宙上前一步,取下自己的狐裘要给她披上。 明兰若却警惕地退了两步:“不必,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她可不想跟这个男人扯上什么关系,多一个勾引妹夫的名声。 “本宫只是看你很不舒服,额上都是冷汗,嘴唇发紫,你需要暖和一点,并无恶意。”上官宙轻叹了一声,顿住了脚步。 说着,他不再靠近,只是将狐裘递过去。 明兰若瞧着他一副,你若不接,我就在这里等着的样子,她略一迟疑,还是接了过来。 天牢里太冷了,她也不知道还在这里关多久,没必要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看着明兰若接了狐裘,上官宙轻叹:“是本宫没有保护好你,这一次,你信我,绝不让你蒙冤。” 明兰若蹙眉,这对夫妻在搞什么鬼,一个拿命害她,一个却跑来说要为她脱罪。 说完,他对身边的牢头沉声道:“好好地照顾悼王妃,陛下没有下令,王妃就还是皇族,如果再敢侮辱王妃,小心你们脑袋!” 那牢头点头哈腰:“是,殿下放心!” 上官宙深深地看了眼明兰若,转身离去。 明兰若沉默不语,目送他离开。 太子满腹心机,手段不比秦王差,他到底是为什么忽然要这个时候对自己处处示好? 明兰若坐了下来,轻喘了一口气,鼻尖都是燥热发疼的气息,她的头越来越晕了。 天牢的味道并不好闻,她却不觉得有什么。 她只闭上眼,逼自己冷静下来,保持清醒好复盘今日发生的一切,寻找破局的机会。 “呵,看来悼王妃真是在哪里都能活得自在,倒是叫咱家白担心了。”一道幽冷深沉的嗓音响起。 明兰若瞬间睁开眼,看向不知何时牢门已开,领着人站在自己牢房门口的高挑人影。 “苍乔!”她忍不住露出欢喜之色,努力地扶着墙站了起来,向他走过去。 苍乔却阴郁地道:“站住。” 说话间,立时就有东厂的太监们端了各种刑具和火炉烙铁等物进来。 随后有人给苍乔搬了八仙椅和暖手炉,伺候他坐下。 明兰若见他神色冰冷,不禁一愣:“怎么,你是奉命来审我的?” 苍乔目光定在明兰若身上的狐裘,一看就是男子穿的。 他阴郁嗤笑:“怎么,有太子专门吩咐照顾,真以为本座就动不得你了?” 明兰若呆了片刻,满心的委屈和难过:“为什么,难道你也认为是我推了明玥莹下水,这么拙劣的手法,连太子都看出来了,你堂堂东厂掌印督主,竟不如太子?” 苍乔眯起晦暗的眸子,隐有惊悚的暴风雪聚集:“是或不是,审了才知道。” 前些日子,她才说不喜太子,到了今日,他百忙之中,还要为她保命,在她嘴里里竟不如太子了。 “天牢关押的嫌犯,穿成这副样子,倒是让人不知道你是在嫌犯,还是太子姬妾,即刻脱下这身衣服!”苍乔捏紧了扳指,面无表情地下令。 她身上是东宫嫔妃的装扮,有着其他男人体温的狐裘包裹着那具柔软的躯体。 看得苍乔心中邪火难抑,强行压抑下想杀人的怒火:"拿过来!" 随后,小齐子立刻捧了一套素白的衣服过来。 明兰若看着那一身衣服,只觉得面熟,细想,竟与云霓身上的极相似。 她一翻衣角,竟绣着云霓的名字。 这算什么?他身边姬妾的衣服给她? 她顿时心中又冷又难受,倔强地道:“我不换这身东西!” 这身东西? 苍乔怒极反笑,他冷酷地下令:“既然不想穿就不要穿了,去衣!” 几名东厂太监愣住了,这在刑房的意思——要扒光明家大小姐? “还愣着做什么,动手?”苍乔阴郁地勾起精致的唇角,看着脸色惨白的明兰若。 【作者有话说】 昨天大家答的都不对哎~~抱歉啦 第40章 心痛又如何 小齐子只得示意几个太监跟着上前。 明兰若退了两步,捏紧自己的衣服,咬牙道:“你们敢!” 小齐子上前行了礼,无奈地苦笑:“明大小姐,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勿怪。” 说着,他一个眼神,几个太监上来就去按住了明兰若。 “放开我!”明兰若奋力挣扎却哪里能抵挡得过东厂的高手,还是被按在墙上。 她发髻凌乱,屈辱地喘着大气看向苍乔,眼眶泛红:“为什么?!” 苍乔走到她面前,狭长的眸子冰冷地眯起,却轻叹:“你总是这么不听话。” 他的指尖却毫不留情地“啪”地扯开她的狐裘扣子,将狐裘粗暴地扯下来,扔在炉子里烧了。 明兰若僵住了。 他冰冷的指尖下滑到她的衣衫的领口,几个太监都乖觉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舅舅,别这样……对我。”明兰若微微地发抖,眼底有了泪光,低声请求。 苍乔却忽然一把粗暴地捏住她的下颌骨,指尖陷入她脸上细腻的皮肉里。 “闭嘴,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别这么叫我!”他眼角泛起暴戾的猩红,声音轻而冷 从她离开悼王府到现在不过月余,从未安分地呆在他身边过一日! “唔……放开我,混蛋!”明兰若忍不住地低吟出声,愤怒地扭动着。 感受到她柔软濡湿的红唇不断地蹭动着掌心,苍乔眼底闪过异样而扭曲的黑焰。 他突然收紧了箍着她下半张脸的手指,让她说不出话来。 他垂下眸子,笑容温柔到森冷,修长的食指在自己嘴唇上优雅地比了个安静的姿势:“嘘……别说些咱家不爱听的话。” 说着,他再次扯住她的衣襟冷酷地一扯。 “撕拉”一声,精致的蜀绣宫装瞬间撕裂开一个大口子,撕破的绣片甚至在她锁骨上蹭出几道红痕来。 苍乔瞧着她锁骨上的红痕,眼神暗了暗,近乎着迷地轻抚过那一道自己留下的红痕:“为什么总要违逆本座?瞧,疼不疼,真是不听话。” 明兰若只感觉胸前和肩膀都是一冷,上半身只剩下肚兜还算完好。 她睁大的骄傲明眸中,落下两行冰冷的泪。 为什么……他若是爱她的,要这么当众羞辱她,为什么! 她的泪落顺着脸颊滑落在他的手背上。 苍乔瞧着自己手背上的泪,竟觉得有些烫手,指尖一松,放开了她的脸。 “苍乔……你混蛋,你是个混蛋!!”明兰若颤抖着声音,闭着眼,泪珠大滴大滴地落下,小巧雪白的脸上一片苍白。 苍乔抬起她的脸,指尖拿着帕子温柔地替她擦去泪,声音低柔喑哑:“不听话的孩子,多少都欠教训。” 明兰若很恨地闭着眼,倔强地不说话,屈辱感让她雪白的胸前起伏不定,却只让他眼神晦暗。 周围的太监们不少都伺候过皇帝临幸宫妃,极懂规矩地眼都不抬一个。 “换不换?”他再次含笑挑起她的下巴,声音温柔得让人不寒而栗。 明兰若僵住了,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苍乔审讯逼迫的手段。 他还没用别的,她就已经不能忍受。 在她几乎就要屈服的时候。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千岁爷,王妃始终是个姑娘,您不能这样。” 明兰若一顿,看向来人,云霓正在丫鬟的陪伴下匆匆进来。 苍乔松开了明兰若,转身看向云霓,也挡住了她看向明兰若的视线,淡淡道:“府医说你发烧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云霓在雪中站得太久,原本就没有好利索的身体,又再发烧了。 云霓看苍乔挡住了明兰若的身形,她眉头紧锁,不赞同地摇头:“若云霓不来,您还打算对王妃做什么?” 说着,她脚步略有点虚浮地走过来:“我来劝王妃,您总不想她像云霓这样生病着凉吧。” 苍乔看着她坦荡的眼神,略顿了顿,看了一眼小齐子。 小齐子立刻示意其他太监,松开了明兰若,都转身退开了来,伺候苍乔重新坐下。 明兰若松了绑,几乎立刻就抱紧自己身上破碎的衣衫,警惕又冷漠地看着云霓:“我不需要你的衣服!” 苍乔那样的人,她刚才都求不动,为什么这个女人却可以一句话就让他放开自己?! 明兰若的一颗心酸涩至极。 云霓轻叹:“我知道,您身份高贵,自不屑穿我的衣衫,但这些是做出来冬装,我没有穿过。” 明兰若眉心一拧,她说得这话倒像是她太矫情,自诩高贵? 云霓取了一件外袍给她递过去:“因为千岁爷府中像样的女子衣衫也就是我的了,是我给爷衣裳的,仓促了些,您先委屈一下吧。” 她的话倒是说得很平和,也很坦荡。 可就是这份平和与坦荡如刀子一样刺得明兰若心头发痛—— 仿佛在不断地提醒她,苍乔身边的女人就她一个,府中的女眷以她为尊,他们是这样亲密。 所以他才会有她的衣衫。 “我说了,我不需要!”明兰若退了一步,咬牙道。 云霓忽然将衣衫按在她的肩膀上。 背对着苍乔,云霓看她的眼神变得轻蔑讥诮:“悼王妃,爷都是为了你好,不要忤逆他。” 云霓是十三卫长之一,她轻轻这么一按,明兰若几乎觉得骨头一阵要被捏断的锐痛。 “放开我!”她疼得忍不住大喊,本能翻手就是几根细长的银针刺进云霓手腕上的太渊穴。 云霓只感觉自己的内力突然扭转,反攻自己的经脉,痛得她脸色苍白,直接吐出一口血来:“啊——!” 下一刻,明兰若的手腕就被苍乔一把扣住,他怒视她,眼角猩红:“明兰若,你怎么敢伤她!” 明兰若只觉得手腕都要被他捏断了,她忍痛咬牙试图辩白:“是她先出手!” “督主,不要伤王妃……云霓没事。”云霓拦住了他,勉强一笑,下一刻她忽然直接软倒在他怀里。 苍乔一把抱起云霓,阴郁而森冷地看着明兰若:“你最好祈祷云霓无事!” 说完,他扯下自己的披风劈头扔在了明兰若头上,冷嗤:“谁看到你这副放荡的样子,咱家就挖了谁的眼!” 随后他转身就将云霓抱出了牢房:“宣御医!” 小齐子看着这状况,只得对着明兰若行礼:“您……这是何苦啊。” 说着,他让人留下火炉,匆匆带着其他人离开了牢房。 明兰若原本就发烧了,她头晕脑涨,刚才这么一番折腾,她更难受了,呼吸像着了火,喉咙和肩膀都疼。 但再疼,也比不过心脏仿佛被人捏紧的感觉。 她晃了晃,颤抖着抱着自己蹲了下来,眼泪一点点地浸入手臂。 原来,那个女人病了,他也会这样着急。 他却可以放任她在那冰冷的王府底层苦苦挣扎了整整四年。 原来,他也会留意到云霓发烧,却不曾问过她在冰湖熬到狱中这段时间,会不会发烧。 苍乔,此生,是你变了,还是我其实从未真的了解过你? 第41章 以后的路,我一个人走 苍乔抱着云霓出了天牢,直接送去了宫中自己的居处。 御医也早早就候着,给云霓看诊。 “云卫长是内力反噬,经脉扭转,才致内伤的。”替云霓扎针完毕,御医恭敬地回复苍乔。 苍乔眸色微沉,颔首示意御医退下。 他握住云霓手腕的脉门,闭上眼,指尖送入内力,将云霓体内经脉缓缓全部调顺。 云霓很快就幽幽转醒,她轻轻握住苍乔修长的手,虚弱地道:“督主不必为妾身操心,这是云霓自作自受,不值得您浪费内力。” 苍乔眯了眯眼:“是么?” 说着,他抽回了自己的手,拢手入袖。 云霓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方才握住的温暖,仿佛不过是她的错觉。 她垂下眸子,轻声道:“王妃衣不蔽体,情绪激动,我怕她再与您起冲突,试图用内力按住她,才惹怒了王妃。” 苍乔看着她愧疚的样子,淡淡地道:“以后不要自作主张。” “是,昨日在院子里,是我僭越了,不该妄自背后说王妃的不是,是……。”云霓抬起清朗的眼看着苍乔。 “是我关心则乱,做了蠢事。”她无奈地苦笑。 她大大方方的样子,让苍乔声音略缓了点:“你好好歇着。” 云霓点点头:“是,您还是赶紧去处理王妃的事,太子殿下。” 目送苍乔离开,云霓的贴身侍婢剑雨忍不住道:“卫长,您为何要承认自己先动手,明兰若那女人矫揉造作,根本就配不上督主。” 云霓淡定地道:“督主是这世上最敏睿的人,刚才太医一看诊,他想必心里就有数了,我若撒谎,才会失了督主的心。” 剑雨一愣:“可是您承认了,督主岂不是会怪您,您为何还催他去救那个女人?” “就是因为我的坦荡和处处为他考量,甚至催他去救明兰若,督主就必须时时刻刻记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所以犯点小错,又算什么呢?” 云霓泰然自若,丝毫不忧虑。 她在剑雨的搀扶下坐起来,看向窗外的天空。 雪已经停了,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幽暗的夜空。 她淡漠地道:“男人心里都有不能忘记的白月光,那是他们愚昧的执念,督主那样睿智深沉的男人也不例外。” 剑雨颔首,没有人知道满腹心机,狠辣如修罗的九千岁的白月光为什么会是明兰若。 云霓忽然伸出手,抹了一下床边的墙,指尖沾上了白灰。 她看着白灰冷笑:“对付白月光,就让她在男人心里从白月光变成一抹肮脏乏味的白灰,或者……好好刺激他,让他亲手毁了他的白月光。” 督主那样偏执的性情,越是在乎,越容易失控和疯狂。 上辈子,明兰若不过是利用他,他却为了她献祭了自己的命。 这一世,不知哪里出了错,明兰若竟突然转了性,对督主生了情,这反倒更刺激了督主,让他患得患失,看不得任何人靠近明兰若。 若好好地利用,就能让千岁爷这份执念成为诛杀明兰若的利剑。 “呵……。“云霓抚着胸口,内伤的闷痛,让她忍不住身躯颤抖。 自从替督主挡剑后,爷不让她再出任务,不让任何人伤她,可明兰若这女人竟敢伤了她! 好疼痛,真想亲手杀了明兰若那个无耻的女人! 可只有明兰若这辈子死在督主手上,才算对得起她这一世重生。 也有这样,她的手才是干干净净的,才好陪伴和抚慰他剩下的一生孤寂与荣华。 …… 天牢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提明兰若进宫,等候皇帝亲审。 牢头打开门,倒是恭敬:“悼王妃,请。” 能让皇帝亲审的,可没几个人! 明兰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肢体,忽然轻声道:“您宽限我一会,衣衫不整不能面圣,先换身衣衫。” 牢头有点纳闷,这位主儿昨晚闹着不换,怎么这会改主意了? 明兰若慢慢地换上云霓的衣裙,裙子上还有淡淡的沉水香。 那是他书房里的香气。 她闭上眼,自嘲地低低笑了,眼底缓缓凝了酸涩的泪。 是她错了,重生之后,固执而拼命地想要去牵苍乔的手,却忘了…… 她都可以改变前生的轨迹,苍乔又为什么必须如前生那般踏平千军,只为她而来。 相思有尽处,那个拥抱着她血洒皇城的冷寂身影,已有了佳人作伴,是她该放下自己的执念了。 不再追寻他的身影。 以后的路,她自己一个人走! 明兰若再睁开眼,眸中已经一片清冷死寂。 她将那烧坏的狐裘交给牢头,淡淡地道:“这是太子的贴身之物,麻烦还给太子身边的唐公公,落在旁人手里,便是大罪了。” 牢头一惊,小心地接过:“是。” 明兰若转身跟着来提审她的禁军出了天牢,一路往东宫而去。 明兰若刚进宫门,迎面就看见一顶软轿经过身边。 软轿帘子一掀,露出明玥莹那无比苍白却带着快意的脸:“明兰若,猜猜,你今天能活着走出陛下的淳明殿吗?” 明兰若只看着前方的雪道,淡漠地道:“那就要看我们各自的本事了。” “呵……可惜今天只能收拾了你,如果昨天能把那小崽子一起收拾了,才叫我的本事。”明玥莹弯起眸子。 明兰若一顿,转过脸,眸子都是森冷的光:“昨天是你派人对小希下的手!” 明玥莹笑了,满是恶意:“本宫可没这么说,不过是你那崽子命贱,一个父不详的贱种死了对你也是解脱吧? 看着她苍白而扭曲的面孔,明兰若忽然抬手轻轻地抚过她的发鬓,替明玥莹把碎发别到耳后。 “明玥莹,你会为你的愚蠢和残忍,付出代价的。”她极轻地道。 明玥莹一僵,鼻间忽然若有若无地萦绕了一股血腥味,而明兰若冷静得让她害怕。 “你休想再伤我们太子妃!”杏仁立刻上前,揽在明兰若和明玥莹的软轿之间。 明兰若收回手,嗤笑一声,转身向淳明殿而去。 “我们走。”明玥莹咬牙切齿,这贱人一定是在虚张声势。 只是,她并没有发觉,自己耳后隐蔽处,不知何时留下了一道细微的红色血渍。 那血渍里仿佛有什么细小的活物,慢慢地蠕动了一下,又消失了。 明兰若走在前方,轻轻地将自己划破的指尖拢进袖子里。 走到淳明殿前,恰好见着一道穿着银色蟒袍撒曳的清冷身影被小太监们伺候着下了八人抬的轿子。 她站在一边,端正地行了福礼:“见过千岁爷。” 苍乔扶着小齐子的手臂,眼神幽深地看着她,待看清她身上那一套云霓的衣衫,不禁一怔。 他挑眉,轻嗤:“怎么,不是很有骨气,不穿么?” 明兰若淡淡地道:“昨儿是兰若不识抬举了,希望千岁爷和云霓姑娘勿怪。” 她的一举一动,没有任何错处,可那种许久没有表现过的疏冷客气,让苍乔的心中莫名地不舒服。 他微微蹙眉,上前一步:“明兰若……。” “陛下还在等,兰若是嫌犯,先行一步,您今天也是主审官,不妨慢慢听。” 明兰若略欠了欠身,转身进了淳明殿。 【作者有话说】 美女不要靠近男人,靠近男人是不幸的开始,哈哈哈。今天有二更~~~十二点,勉强算新年礼物。 第42章 谁都当她是傻白甜 “……”苍乔看着她寂冷的背影,眼神幽暗,收回了手,扶着小齐子的手臂也跟着进殿。 明兰若对着明帝规规矩矩地行了跪拜礼:“参见陛下。” 明帝看着明兰若的眼底满是不耐和杀意。 他原本就厌烦明兰若这么个悖逆污点一样的存在,允许她苟活也不过是因为她还有点用处。 但瞧着苍乔跟着进来的身影,他才勉强冷哼一声:“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因为苍乔的面子,他早就下令将明兰若五马分尸了! 明兰若还没出声,明玥莹就已经在杏仁的搀扶下,进来泪盈盈地跪下—— “陛下,您要为儿媳做主,这是东宫盼了四年的孩子,姐姐她就因为嫉恨我替代她当了太子妃,几句争吵就将儿媳推下湖!” 周皇后也叹息着上前把明玥莹扶起来:“可怜的孩子,快起来,悼王妃实在是太过暴躁无德,竟对亲妹妹下毒手!” "皇后娘娘,我的孩子没了!"明玥莹起了身,哭倒在周皇后身上,仿佛她们真是一对亲婆媳。 明明是敌对阵营,如今倒是为了致她于死地,厮混在一块了。 明兰若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唇角,没说话。 这表情看在周皇后眼里无比扎眼,明兰若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无非就是因为有太后撑腰。 可这几天,太后去上香礼佛了,不在宫中。 周皇后柔声道:“陛下,东宫无嫡孙,最容易惹人非议,动摇皇朝基业。” 她这么一拔高明玥莹流产的后果,顿时让明帝的脸色更难看,杀气都要掩不住了。 周皇后暗自冷笑,上次明兰若害她折损了一个辛苦培养的尚宫和两个心腹宫女,这次,她必定要明兰若吃不了兜着走。 明兰若忽然幽幽问:“如果臣女真的因为口角,就推了太子妃下湖,导致嫡皇孙流产,该判什么刑?” 此言一出,苍乔都蹙眉看了过去,她是彻底自暴自弃了? 明帝一贯要个仁德的名声,又顾及苍乔,索性看向周皇后。 周皇后温柔地叹了一声:“谋害皇嗣,罪同谋反,当五马分尸,悼王妃已经被明国公除族,自然不能牵连太子妃一族。” 明玥莹眼底光芒一闪,忍不住兴奋地捏紧了帕子,这个害了她一辈子的贱人终于被惩罚了! 但下一刻,周皇后却又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可念在明兰若终归是太子妃的长姐,一手医术又能照料太后与九千岁,不如就判刖刑和黥面之刑。” 周皇后耐心地细细解释:“毕竟医者只需双手,无需双腿,黥面刺字,让人人都知道她是犯下大罪的卑贱罪人,警示后人。” 本朝的刖刑,不止是砍掉小腿,而是要从大腿根砍掉双腿,只剩下上半身。 黥面,则是彻底毁掉明兰若的脸。 明玥莹原本见周皇后反口,正是恼火,忽然听她说出后面的话,顿时又心情大快。 有什么比让明兰若生不如死更让她痛快的? 明帝很满意周皇后给的方案,正要点头同意。 “可在臣女看来,皇后娘娘纵容自己的儿子秦王——这么个成年亲王不去封地,滞留在京城,让文武百官都怀疑陛下是否有改立太子的心思,这才是真动摇皇朝基业!” 明兰若跪在那里,忽然冷不丁地刺了一句。 “你……。”周皇后顿时脸色大变,浑身僵硬。 这种话平时文物百官都在心里质疑,但没有人敢这么大剌剌地挑破。 “放肆!”明帝勃然大怒,抬手将砚台直朝明兰若脑袋上砸去。 苍乔忽然抬手,指尖劲风一弹,那砚台在半空中直接“碰”地一下落地。 他慢条斯理的抬起一盏茶递给明帝,悠悠地道:“陛下息怒。” 明帝脸色极难看,却还是抬手接了过来,咕噜灌了一口茶水。 周皇后却又怒又慌张:“你竟敢胡言乱语,来人,给本宫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宫中太监们仿佛完全没有听到皇后的交代一般,纹丝不动。 苍乔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皇后娘娘失态了。” 周皇后被苍乔似笑非笑的阴郁眼神看着,顿时如置身冰窟。 她这才想起明兰若可是苍乔放出来的,苍乔这阉人,报复心极重,又阴狠非常,难道他觉得自己驳了他的面子? 明兰若悠悠道:“秦王妃最近怀上了嫡子,皇后娘娘看着太子妃没了孩子,应该很高兴才对。" 她顿了顿,看着周皇后微笑:"毕竟东宫无嫡孙,秦王却有了陛下的第一个嫡孙,可真是争储位的好筹码。” 算算时日,当初上官宏业的王妃这时候应该快有两个月身孕了,只是他们隐瞒着明帝,打算等坐稳了胎再说。 这个消息甚至苍乔都还未查知,明帝顿时狐疑地看向周皇后。 周皇后哪里知道明兰若竟然将自己拖下水,可她儿媳怀孕的确是真的,她也一直瞒着…… “看来,悼王妃说的是真的。”明帝忽然笑得阴沉。 周皇后直接“噗通”一声跪地,温婉的面孔上满是泪:“陛下,你知道是因为臣妾体弱多病,宏业那孩子才留在京城协理刑部,这都是陛下允许的啊,秦王妃有孕不说,也只是想等坐稳了胎。” 明帝是疑心病极重的人,周皇后扶持秦王本就是事实,那她任何的隐瞒在他这里就是有罪! 就如明兰若说的,东宫太子妃流产,真正受益的只有皇后和秦王,偏偏秦王这时候也有了嫡子! 明帝甚至怀疑皇后是东宫流产这事儿的幕后主使人。 他冷笑一声:“皇后既然病了,那就病着吧,让贤妃协理六宫,秦王也不用去刑部了,就老老实实地为你侍疾吧。” 周皇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几乎要瘫软下去,痛苦地喊——“陛下,您不能啊!” 她被宫女扶下去的时候,忍不住恨恨地看向明兰若,却见她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周皇后被她的目光看得心头发寒,明兰若根本不是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几句话就让自己一败涂地。 她恨恨地咬着唇,第一次后悔这样参合进了明国公府姐妹之争。 本来只是想看东宫没落,明家姐妹相杀,坐收渔利! 没想到却被拖下水,不但六宫大权没了,连儿子协理刑部的职务都没了! 明兰若收回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细白的指尖。 此生,原本不想再参合进这些争权夺利里,可偏偏有不识趣的撞上来。 上辈子,她做过心狠手辣,挑拨离间的事,可不比这些人少,如今谁都当她傻白甜…… 明玥莹心惊肉跳之后,不敢相信皇后就这么一败涂地。 她不甘心地喊:“陛下,您不要被她这三言两语带歪了,妾身的孩子不是皇后害的,就是明兰若亲自推我下去的。” 明帝这才想起,明玥莹确实没有理由帮皇后害死自己的孩子,那明兰若就还是唯一嫌疑人! “明兰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没有的话,还是如皇后说的那样,赐刖刑和黥面之刑!”他冷冷地看着明兰若。 皇后对明兰若用刑的建议,他还是觉得可行。 明兰若却忽然抬起眼,正色道:“陛下,兰若没有推太子妃下水,兰若能证明这点。” 明玥莹冷笑:“你怎么证明,在场的只有你我,大家都亲眼看见你动的手。” 第43章 没错,都是我 “我能证明。”一道温文尔雅的男音响起。 众人惊讶地看向来人。 “太子?”明帝蹙眉看向走进来的男人。 明兰若却波澜不惊,头也没回,只淡漠地跪在那里。 苍乔看着明兰若的表情,他微眯起莫测狭长的眸子,看来她早就料到太子会来。 她什么时候又与太子勾搭上了! 苍乔莫名地心底生出烦躁来,他垂下冷暗的眸子,转动着手里的一串念珠。 太子恭敬地向皇帝抱拳行礼:“参见父皇,请饶恕儿臣冒昧前来,只因儿臣发现太子妃流产之事有内情。” 说着,他一偏身,让出身后一个窈窕身影。 明帝看着那略有点面熟的女人,一时间想不起是谁:“这是……。” “参见陛下,妾身是东宫的王美人。”看着怯怯懦懦的女子上前行礼。 明帝明白了,这是太子宫里的姬妾。 “你带她来做什么?”明帝冷着脸问。 明玥莹却有了莫名不太好的预感。 太子和她之间关系极一般,更疼爱这个长得像明兰若的王美人。 果然,那王美人娇怯怯地冲着她跪下,眼泪汪汪地道:“太子妃姐姐,您怎么好为了争宠,用这种手段?” 明玥莹恼火又莫名其妙:“胡说八道,我要争宠难道不是因该生下嫡子,怎么会让自己流产!” “那是因为你的身体压根就怀不住这孩子,迟早要流产的,所以你才能诬陷他人推你下水!”王美人边擦泪边道。 此言一出,明帝顿时阴沉了脸。 这种利用压根怀不住的孩子,来陷害其他妃嫔的手段在宫里并不是没有过! “你撒谎!”明玥莹怒极,前几天她还看过诊,她虽然虚弱,但太医院说了只要她静养即可。 她头脑也还算清醒,立刻冲着皇帝喊:“如果我想要争宠,也该设局指认王美人推我下水,怎么会指认明兰若?” 明帝一愣,这确实无法解释,他狐疑地看向太子。 一直沉默的明兰若忽然淡淡开口:“太子妃,人人都知道太子当年属意过我当太子妃,所以从我离开悼王府,你就一直不安,一直觉得活在我的阴影里。” 听到阴影二字,明玥莹脸色难看,愤怒委屈地大喊:“你这是血口喷人!” 她一点都不稀罕太子的恩宠,从未阻挡过太子纳妾! 明兰若却看着她,淡淡地继续道:“所以你想一石二鸟,除掉了我,太子又会因为你流产对你更心疼愧疚,多宠爱你,对不对?” 明玥莹愤怒极了,想要辩解:“我何曾稀罕太子宠爱,你……。” 但是,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忽然僵住了,嘴巴竟不听自己使唤,莫名其妙地说不出话来。 她慌张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嘴,可是却毫无异常,只是嘴唇完全动不了。 看着明玥莹一副慌张又惶恐的样子,明兰若却好整以暇地道:“看来太子妃这是承认了啊。” 我没有!我没有! 明玥莹愤怒又恐惧地摇头,甚至踉跄着想站起来去表达自己的意见。 可她这副模样,看在众人眼里就是——心虚恐慌。 苍乔忽然淡淡地道:“要知道真相,只需太医来给太子妃诊断,看她身体能不能怀得住孩子即可。” 明帝立刻烦躁地喊:“宣太医!” 明兰若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苍乔,却见他幽沉莫测的眸子也正看着自己。 她客客气气地朝他点了点头,算是致意。 苍乔转动扳指的手略顿了顿,眯起眸子,轻哂一声。 没多久,太医院就来了两位太医,两个宦官上前就按住了一脸愤恨的明玥莹,让他们轮流诊脉。 很快,其中一位太医上前恭敬地道:“太子妃身体极为虚弱,很难怀孕,即使怀上孩子,只怕也过不了三个月。” 此言,相当于捶死了明玥莹是为了陷害争宠才把自己折腾流产! 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直到太子上官宙轻叹,对着明帝跪了下去:“父皇,都是儿臣治内不严,才导致太子妃失德,请您降罪!” 明玥莹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医,愤怒地挣扎了起来:“不是的,儿媳的脉案……。” 但是她话没说完,嘴巴忽然又像被人缝上了一般,整个下半张脸都是僵硬的。 她惊恐极了,伸手大力地去拍自己的脸,又一个劲地摇头,杏仁拉都拉不住她。 这种行径看在明帝等众人眼里,既失态又疯癫,一副被揭穿了之后恐惧过度的模样。 明帝不耐烦极了,他本来就事多,还被扯来断这种家事案子。 他揉着眉心,看向苍乔:“苍乔,你这事要怎么处理?!” 众人顿时对九千岁受宠信的程度有了更深的认知,太子家事竟还要他一个太监来处置。 苍乔方才托着下巴懒洋洋地看了半天戏。 他转着手里的念珠:“太子妃失德,就此禁足东宫,三年后若还是不能生下皇嫡孙,救废了太子妃,也好安抚朝臣万民。”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闹成这样,太子怎么可能还去宠幸明玥莹,让她怀孕。 纵观历史,皇帝、皇后、太子,太子妃这种曾经登上权力顶端位置的人,一旦被废就没有能活下去的。 一定会因为各种原因“暴毙”为后来坐上这些位置的人扫清道路。 也就是说,明玥莹会在日夜等死的煎熬里活三年,再被弄死! 众人默默地想,这位九千岁爷果然心狠手辣,惯用这种狠辣诛心方式处置人…… 明帝倒是很满意,拍着苍乔的肩膀,含笑:“很好,就按爱卿说的办,还是爱卿最会为朕着想!” 说罢,他揉了着眉心:“朕乏了,爱卿陪我去歇一会!” 苍乔微笑:“是。” 太子也立刻跟着明帝出门:“父皇,儿臣送您和千岁爷。” 众人齐齐出门恭送,淳明殿一时间只剩下明玥莹和瑟瑟发抖的杏仁。 明玥莹绝望地瞪大了眼,瘫软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 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明兰若却缓缓地在她面前单膝蹲下来,淡淡道:“我说过,你会为你的愚蠢和残忍付出代价的。” “你……是你勾结了太子,诬陷我流产争宠!”明玥莹咬牙切齿。 明兰若挑眉:“能说话了?” 明玥莹猛瑟缩了一下,惊恐地看向明兰若:“你……刚才也是你,让我不能说话的!” “对,是我,包括在宫道上给你下蛊,改你脉象,让太医误诊的人都是我。”明兰若看着她,淡淡道。 【作者有话说】 那啥,某人要追妻火葬场了 第44章 你比她有价值多了 明玥莹又是恐惧又是愤怒,颤抖着嘴唇:“你……真是卑鄙。” “卑鄙?”明兰若挑眉,似听到什么有趣的话。 “你派人杀小希,还牺牲肚子里的孩子来诬陷我时,没想过这诬陷他人的手段,我能比你用得更好吧?” 她美丽眉目里带着的森冷,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杀伐老辣。 明玥莹瑟缩了一下,面前的人陌生至极。 没有半点像记忆中那个曾经轻浮而张狂,被圈禁后又只能卑微活着的长姐。 更别说对方竟然还会鬼神莫测的蛊术! “你……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明兰若!”明玥莹忍不住低喊。 明兰若轻笑了起来,她这个妹妹还挺敏感的嘛。 是啊,她是谁? 她是经历了无数暗战与屠戮的失败者,也是跨越了前世今生的一抹鬼魂。 明玥莹这种手段,在前世自己参与的那些尔虞我诈、杀伐血腥的皇位争夺战中,实在不够看。 此生,自己用尽心机,只为摆脱前生秦王与太子的桎梏,追寻前生错过的那人,带着他们的孩子平凡过日子。 可惜,前世今生,她好像——总在爱错人。 明兰若把碎发别到耳后,慢慢地道:“我还是我,可惜你们都不喜欢简单直白,爱恨分明的明兰若,那就换一副面孔活着,也挺好。” 心机深沉、满腹算计和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她也都有,还玩得不错,她上辈子只是输在爱错人。 明玥莹看着面前的女子,心底生出陌生恐惧感来。 明兰若站了起来,淡淡地睨着她:“说吧,你既不在乎太子的宠爱,到底为什么要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愚蠢方法诬陷我?“ 明玥莹冷着脸闷声不说话。 明兰若挑眉:“不说?” 她话音刚落,明玥莹顿时感觉心口一阵剧痛,像无数虫子在啃咬她的心脏。 明玥莹痛得蜷缩在地,却偏偏连惨叫都做不到,清秀的面孔扭曲到畸形:“唔唔……” 杏仁惶恐地抱着瘫软的明玥莹:“大小姐,求您放过二小姐吧,奴婢来说!” 她朝着明兰若疯狂磕头:“二小姐当年在学堂中与授课的慕青玉少将私定终身,慕少将已经上门向夫人提亲,可没两天二小姐就被陛下指婚太子,成了新的太子妃……。” 明兰若一愣:“慕青玉…是前年天兰关大战中,守城牺牲的那位少将?” “对……如果不是你不肯嫁太子,暗结珠胎,害我必须替你嫁给太子,青玉哥哥也不会心灰意冷地去戍边,更不会死无全尸!” 明玥莹忽然感觉那非人的痛消失了,她冲明兰若愤恨嘶哑地哭喊。 明兰若沉默了片刻,原来,前世今生,明玥莹与自己不死不休,竟是因为她心底藏了一桩陈年旧事。 片刻后,她忽然淡淡道:“从今往后,你老老实实听我吩咐做事,身体里的血蛊就永远不会发作。” 明玥莹捂住心口,恨恨地看着她:“我宁愿死,也绝不会为你做任何事。” 反正三年后,她也会死! 明兰若清冷地瞧着她:“那你要试试生不如死的滋味吗?” 明玥莹瞬间吓得面无人色,本能地瑟缩起来,那种万虫食心的感觉太可怕! 明兰若知道她屈服了,没什么表情地转身离开。 “你……果然还是这么自私无耻!”明玥莹不甘又绝望地低声道。 明兰若停住了脚步,轻嗤:“原来你一直不知道,提议将你作为太子妃替补送进东宫的人,正是我的姨妈,也是你的母亲?” 覃氏是她母亲的表姐,也是她的表姨妈,虽然对她也还算不错,可更希望自己的亲女儿能飞黄腾达。 明玥莹呆住了,看着她背影,喃喃自语:“不……不可能!” 这教她怎么接受是自己恨错人,从此赔了孩子,还赔光自己的一生!!!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 一时间,淳明殿里都是明玥莹绝望痛苦的抽泣声。 明兰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出了淳明殿,天空一轮冷日,照得地面的雪冰冷而异常地刺眼。 明兰若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一直隐忍在喉咙间的血腥气也跟着缓缓吐出,渐渐地头晕目眩起来。 在悼王府那几年,她为了自保,努力回忆钻研阿古嬷嬷的蛊术。 没有师傅、没有书,只能粗浅摸索,可只要有蛊王在身,临时以自己的血为引下蛊,还是有用的,但……催动蛊王太耗费精血。 她几乎不敢随便用,可今日情景,由不得她不用! 看来,以后还要找回离开明国公府的阿古嬷嬷,才能学习更精细的蛊术! 明兰若有些艰难地扶着白玉栏杆前行,却忽然被人扶住了手。 “小心。”男子温文尔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明兰若一顿,抽回自己胳膊,淡淡道:“太子殿下,今日之事,多谢。” 上官宙看着她,微微蹙眉:“你在发烧。” 虽然只是短暂一触,但明兰若的体温高得吓人,脸色也苍白得过分。 明兰若眯了眯眼,连太子都能发现她很不舒服。 她平静地道:“我不碍事,今日之事,你我配合得不错。” 虽然她利用狐裘暗中送消息给太子,是算准了太子肯定会配合她脱困。 但太子这配合度也未免太高了,倒像是早知道明玥莹会算计她。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上官宙:“就是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要帮我,我对您的利用价值,比不上我那二妹,毕竟我已经被明家除族了。” 上官宙深深地看着她:“若本宫说,因为你是本宫心头朱砂……。” “行了,这种假惺惺的废话,是浪费你我时间,等您想开诚布公的时候,去悼王府找王嬷嬷给我递个话。" 明兰若干脆又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上辈子,上官宙也总是这副斯文深情的模样,可她就觉得假,对他从未动过一点心。 果然到了最后,他杀她父亲和孩子,将她吊在城门上当活靶子,可是干脆利落得很。 明兰若说完了,转身就走。 她难受得很,眼前发晕,得赶紧出宫看病,可没时间看太子在这里假惺惺的婊演。 上官宙看着她离开的纤细背影,眼神晦暗冰冷,明兰若…… 明兰若匆匆走了几步,忽然晃了晃,眼前一黑,一头往地面栽倒。 “小心!”上官宙一惊,一个箭步上去抱她。 但是下一刻,一条长鞭一卷,明兰若被卷进了一道银色蟒袍的身影怀里。 上官宙一愣:“九千岁?” 他不是陪着父皇去休息了吗? “不劳太子爷操心,咱家的外甥女,咱家会自己照顾。”苍乔抱着明兰若,对上官宙淡漠地道。 说完,他也没等上官宙说话,径自拦腰抱着晕过去的人儿离开。 几名太监倒是匆匆行礼后,又跟上了苍乔。 看着苍乔离开的清冷背影,他轻轻弯起唇角。 谁说兰若你的价值不如明玥莹,瞧,九千岁不就是你的价值吗? 还有你那机敏又杀伐果决的脑子,比起明玥莹那蠢货,你可有价值多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有二更~~十点~~~感谢大家的必读票票,特别是一下子十票八票投过来的亲~~哈哈 第45章 你是我舅舅 明兰若恢复意识,是因为喉咙火烧一样难受:“水……水……。” 立刻有人将她抱起来,嘴唇传来温软的触感,有人挑开她干裂的唇,温热的水缓缓地渡入她喉中。 明兰若迷迷糊糊地,只本能地抱住对方,用力去吮那些温水,缓解咽喉的痛。 等到几口温水入喉,她稍觉得舒适,正打算松开“杯子”,好喘口气。 可是下一刻,那“杯子”却忽然自己堵住了她的唇,甚至探入她唇舌间肆无忌惮地探索。 既温柔又粗鲁。 明兰若忍不住喘息着伸手去还住那“杯子”,神魂归位,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骤然睁开眼,却对上一双幽暗精致到妖异的眸子。 “放开我!”明兰若一惊,猛地伸手去推开对方。 但下一刻,苍乔却已经直起身子,放下手中的药碗:“终于醒了。” 明兰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锦床上,身上都换了柔软丝绸中衣,原本那种致命的眩晕感已经消散了七七八八。 她勉强坐起来,捂住唇:“你刚才在做什么?” 苍乔此刻没穿官服,一身靛蓝广袖道袍,长发也随意地放下,越发显得五官清绝,闲逸如雅士词人。 只是他狭长微挑的眸子,依然莫测深沉。 他指尖轻触了下自己微肿的唇,淡淡道:“做什么?本座这三天不过是瞧着一个病得喝不进药的人,大发慈悲地以口渡水罢了,却被人得寸进尺地轻薄了几番。” 明兰若瞬间涨红了脸——这人在放屁! 就算她晕了三日,他是好心喂她水,可后来按着她那样肆无忌惮地亲吻,不是他是谁! 现在倒成了她在轻薄他! 明兰若心情一片混乱,他为什么要亲她…… 但是下一刻,她瞥见房间里的博山炉飘荡出幽幽的沉水香,与云霓的衣衫上味道一模一样。 她混乱的心又沉冷了下去,只蹙眉看着他:“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明明她晕过去的时候,只有太子在场。 “怎么,你想要谁送你回来,太子?”苍乔睨着她,讥诮地挑起精致的眼尾。 他一回头,就看见她跟太子在那里拉拉扯扯,差点没忍不住心底的烦躁之气。 明兰若没回话,而是勉力地爬起来,扶着床柱下了床。 “你做什么,在床上病了三天,都这副不成器的样子了,还不躺回去!”苍乔蹙眉,不悦地就要去按住她的肩。 明兰若却对着他,规规矩矩地躬身行了个大礼:“兰若多谢舅舅三日前,在淳明殿相助,这几天也亏得您照料,兰若感恩在心。“ 苍乔抚在她肩膀上的手指顿住了。 她规矩的一礼,仿佛划开他和她之间的距离。 “明兰若……。”苍乔眸光暗沉。 但她却起身,朝着他笑了笑:“是了,还没问云霓卫长的身体怎么样了,那天是我过分了,要不,我给她道歉吧。” 苍乔冷冷地看着她,她那么泰然自若地提起云霓,再无之前那副针锋相对的模样。 可他,却觉她的平静,让他如鲠在喉。 “你又想玩什么花招?”他危险地眯起眸子。 明兰若扶着床柱缓缓坐下,点点头:“好罢,舅舅这么不放心云卫长,就算了,我以后不靠近她。” 明明她态度温和,可字字句句却都让他浑身不舒服。 甚至那一声声的“舅舅”,都熟稔亲和得——不复从前的讨好甚至挑衅和调戏。 好像,他就真是她的舅舅。 “明兰若,你做出这副姿态,是在怪我没发现你病了,还是怪我没有第一时间把你救出天牢?” 苍乔伸手捏住她的下颚,面无表情地问。 明兰若叹了口气:“千岁爷,我知道皇帝不喜欢我,没有您的面子在,他早就不由分说砍了我的脑袋。” 她顿了顿,抬起眸子,淡淡地看着他:“但是您说了,让我乖乖做你的外甥女,我想明白了,这是天大的好事,之前说什么要跟您在一起的蠢话,确实是给您造成困扰了。” 她顿了顿:“以后都不会再说了。” “……。”苍乔看着她安静的容颜,却只觉得心底空落落的,似有什么东西一阵窒痛。 明兰若轻轻按住他捏在自己下颚上的手,慢慢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轻轻地掰开:“舅舅,被这样捏着脸,挺疼的,下次有话好好说,我在听。” 那一刻,他有些恍惚,面前的女子,在他的掌心下,却仿佛又那么遥远,渐行渐远。 他眼角慢慢泛起烦躁不安的腥红,反手一把按住明兰若,将她抵在自己的胸口和枕头间,咬牙切齿—— “你如果真想当好本座的外甥女,就不要再跟外男有任何牵扯,老老实实呆在东厂!!!” 明兰若对他按住自己的暧昧姿态,仿佛毫无所觉。 她只叹了口气:“你知道这不可能,太子和秦王都想利用我,就因为舅舅你是九千岁,对谁能当下一任皇帝的作用举足轻重,所以,他们一定会找上我。” 她顿了顿,又分析道:“而且我爹那个固执的老头子,一定会被太子蛊惑,他又很讨厌你,所以你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就越要做什么,迟早不是被太子拉下水,就是被秦王拉下水。” 最后,明兰若看着他,无奈又平静地一笑:“所以,我不可能一直呆在东厂,让我爹去死,但我跟您保证,太子和秦王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 怀里的人儿就这么絮絮叨叨,头头是道地分析着,理智而冷静,似乎全心地信任他。 似乎,他就是她可以依靠的亲人。 谁也得不到她,她也只信他,这是他曾想过她能呆在他身边最好的状态,他唯一的亲,唯一的……在意。 只因他对另外一个人发过誓。 但是…… 苍乔闭上眼,强行忍耐下心地那些焦躁和暴戾。 但是,为什么,他仿佛在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那是他曾舍了性命也想要换得的东西。 “你……闭嘴,不要再说了!”他低低地艰难地喘了一口气,忽然松开了她,冷冷地起身,向外而去。 看着他清冷矜贵的背影里,带着茫然甚至寂寥。 明兰若淡漠地闭上眼,盖上被子。 天真冷啊…… 又下雪了吧? 明天吃什么呢? …… 【作者有话说】 晚了点~~ 第46章 有孝心 第二天一早,明兰若迷迷糊糊地才要醒,就看见个阴森森的猴子脸怼在自己眼前,朝着她呲牙咧嘴地笑。 她吓得整个人都要蹿起来:“猴……猴……有猴!!!” 东厂为什么有猴!! “啪!” 老猴子一巴掌朝着她脑门拍了下来:“你才猴,你全家都是猴子!” 明兰若被拍得脑壳疼,她瞪大了眼才看清楚是个蓝衣服,尖嘴猴腮的猴脸老头。 明兰若:“呃……抱歉,但是您是怎么进我房间的!” 猴脸老头抄起医药箱,朝她翻了个大白眼:“你以为本神医想来,不是因为那个小太监眼巴巴地求过来,老子才懒得理你这丑丫头!” 明兰若揉着脑门:“什么小太监,您说小齐子?” 这老头还挺记恨,拍得她脑壳疼! 门正巧开了,猴脸老头朝着门外努了下嘴:“喏,那不就是!” 明兰若看着门口站着的清冷身影,不免一愣,是他? 苍乔一身红色飞鱼服,头戴描金乌纱,略显苍白的俊美面孔,束腰玉带将他腰肢裹得紧窄。 分明是刚下朝的样子,手里还端着一盘早餐。 听到猴脸老头的话,他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唐老头,她怎么样了?” 唐神医白了他一眼:“这丑丫头昏迷只是因为受了风寒,我两剂药下去就好了,但是奇怪的是昨天她有点心血衰竭之症,今天再来看又没有了!” “心血衰竭?”苍乔眉心一蹙,盯着明兰若。 明兰若盘腿坐起来,随意地拿了外套披上:“大概是因为昨天想事儿想多了,不是什么大事。” 她耗费心血去催动原本只是给她养身的蛊王,加上生病,当然会一时心血衰竭。 唐神医瞅着她,摸着小胡子不可置否:“那就少想点事,少让这个小太监来找老夫麻烦!” 苍乔盯着唐神医:“她真没事了?” 唐神医没说话,明兰若却已经站了起来,笑着摆手:“我好着呢,可以给舅舅你看诊了。” 苍乔听着明兰若那一声淡然的“舅舅”,眼神却晦暗冰冷:“坐下来,先吃东西。” 准备走人的唐神医却来了兴致,盯着明兰若:“怎么,丑丫头也会医术?” 明兰若看了一眼苍乔,随口道:“会一些苗医,舅舅这几天有点不舒服,我就给他看看。” 谁知唐神医忽然瞪大了眼珠子,兴奋地绕着明兰若绕了两圈—— “原来丑丫头你就是那个要给这小太监治疗缩阳症的那个苗医,听说有点效果?!” 明兰若:“……” 看来,这老头儿也是知道内情的。 明兰若咳嗽了一声:“还行吧,准备再扎几针和用药试试。” 老头兴奋地扔下药箱:“那还等什么,来来来,让老夫看看你的针法怎么个有效果法,老夫折腾他那宝贝那么多年,愣是没啥用,他还是个太监,硬气不起来!” 说完,他就兴奋地冲着苍乔摩拳擦掌:“小太监,快,脱裤子,让我看看!” 他话音刚落,就被人一把粗暴地拎起了衣领,然后直接丢出了门。 苍乔俊脸上露出个狰狞的微笑:“来人,把唐神医请出府去,他忙得很!” “喂,等等,你这过河拆桥的臭小子!”唐神医尖叫着跳脚,但大门已经呯地摔上,差点把他鼻子砸扁了 明兰若强忍住笑:“呵呵,真是个有趣的老人家。” 这样胆大妄为还没被苍乔弄死,看起来也是苍乔心腹了。 苍乔冷冷地道:“吃你的饭!” “是,舅舅。”明兰若乖巧地坐着,开始用饭。 桌子上的碧梗米八宝粥、白玉鸡丝丸、翠莲糕、红玉玫瑰露…… 看着这一桌全是她喜欢吃的早点,明兰若的筷子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吃了起来。 “舅舅下早朝了,不用进宫忙么?” 苍乔没什么表情地也端起了碗:“今日沐休。” 明兰若笑了笑:“那就好,也方便我给您看病。” 苍乔淡淡道:“嗯。” 明兰若瞧着他没搭话的兴致,也自顾自地用餐起来。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无话,只余下沉寂。 半晌,明兰若放下碗筷,拿帕子擦了擦嘴:“我吃完了,先去准备一下。” 随后,她径自去洗手,准备药箱。 看着她安静忙碌的背影,苍乔面无表情地也放下了碗筷。 这早饭,真是食之无味。 不一会,明兰若就端了药箱过来,客客气气地道:“舅舅,来诊脉了。” 苍乔却忽然扔给她一方丝帕:“既然那么有孝心,先伺候本座洁面。” 明兰若瞧着那帕子,想起来他平日吃饭洗簌都有人伺候。 她不可置否地拿了丝帕,沾了热水,走到他面前,替他仔细地擦唇角。 只是,她才擦了几下,小手就连帕子一起就被他修长的手整个握住了。 “伺候人都不会,到底是娇贵的明家大小姐。”他捏住了她柔软的手指,慢慢地从自己唇角一路擦到性感的喉结。 他的手温热而修长,明兰若由着他握住自己的手动作,波澜不惊:“兰若受教了,您看,还要擦哪里?” 苍乔握住她的手却僵了一下,忽然有些狼狈地松开了来,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捏紧。 明兰若收拾好帕子,对苍乔阴郁的脸色恍若未觉,只淡淡道:“我来为您诊脉和扎针。” 她坐下来,认真地开始给苍乔诊脉,又取了银针细细地为他手腕上扎了针。 “一会我会开方子,但我的医术不够,还需要阿古嬷嬷一起帮忙,她已经离开了明国公府,需请东厂把人找回来。” 明兰若不动声色地道。 她也不能枉担了九千岁外甥女的虚名,得利用东厂得势力把阿古嬷嬷找回来。 “一个月内,本座给你把人带来。”苍乔面无表情地颔首。 明兰若心情顿时很好,弯着眸子:“多谢舅舅,麻烦您褪去下裤。” 可在苍乔眼里,她的微笑莫名地刺眼。 他站了起来,冷道:“有孝心的外甥女,自然还是你来伺候。” 明兰若这次没争辩,径自伸手替他宽衣解带。 令人窒息的沉静气息缭绕在两人之间。 不一会,他就露出削瘦精壮的腰肢,苍乔的身体雪白,几乎一点毛孔都没有,干净而漂亮。 让明兰若想起那些官窑里的美丽精巧的瓷器,连仿佛没有发育的地方也都一样。 只是,他薄却均匀的肌肉线条蕴含着莫测的力量,所以,他杀人的时候,也同样漂亮。 她沉默着,替他检查和仔细地下针。 不多久,她额头上就浸出一层汗,她刚喘口气,松开银针。 但下一刻,他就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有二更,11点~~~ 第47章 你算什么东西 明兰若手微微一抖,他这一按,正正将她的手按在了他要医治的——患处 “这里还会好么?”他喑哑着嗓子问。 明兰若盯着自己手里的银针,强自镇定:“您……好好治……总会好的,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苍乔声音幽凉低沉:“还不错,只是没有上次那样明显的感觉。” 明兰若努力地维持冷静的语气:“第二次走针,主要引气血入天门、气海两处大穴,肯定不像第一次直接针对水道精索那样感觉明显。” “看样子,你很有信心?”他漫不经心地问。 她抿着唇,已经结结巴巴:“当大夫的当然有信心……但病患也要放松心情,日后……日后病情肯定会好的。” 他能不能好,她亲身经历过,比谁都清楚。 似乎满意于她的平静面具终究碎裂了一角。 苍乔单手支着额,眯起狭长的眸子:“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明兰若强自镇定:“可以放开我的手么,还要拔针。” 她额头上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人浑身没有不精巧的地方,即使连异于常人的患处都一样, 虽然大夫不该为触碰病患的身体而羞耻,但…… 苍乔看着她耳根都红透了,眸光幽沉地忽然问:“本座,好看么?” 她终于忍不住,咬牙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但是下一刻,窗外忽然传来一道诡异地笑声:“好看,相当地好看,原来你个小太监是要人家小姑娘这样治病的哦,嘿嘿,那老头子我确实没办法给你治好!” 两人齐齐看去,才瞧见一张尖嘴猴腮的老头脸在窗外,兴致勃勃地不知看了多久。 “轰!”明兰若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炸了,猛地抽回手。 苍乔直接外袍一批,旋身出门。 他长腿一伸,朝着扒拉在窗口小老头狠狠踹过去:“死老头,活得不耐烦了!” 但是唐老头儿速度飞快地就地一滚,避开了他暴怒一击。 地面一下子轰地被打出了个大洞。 “啧啧啧,真是的,小太监恼羞成怒了!”唐老头得意地朝他挤眼。 他很少看见苍乔暴怒的样子,这小子一贯都是阴测测的! 苍乔却忽然站定了,扭曲着一张俊美阴森的脸:“来人,把唐神医快马加鞭送到八百里外的麻风病村,那里刚好缺医者!” 说时迟那时快,唐老头这才发现自己背后突然站了好几个幽灵一样的身影。 他还没来得及挣扎,迅速地被几个功夫非凡的太监扛起来,一溜烟地扛走了。 “可恶啊,老夫还要跟丑丫头讨论苗疆医术,你说你也太不要脸了,你知不知道这是乱……。” “伦”字的尾音断在老头儿被麻布塞住的嘴里。 苍乔眯了眯眼,没什么表情地拢手入袖转身回了房间。 明兰若已经全部收拾好,正提笔坐在那里写药方。 瞧见他进来,她抬头一笑:“舅舅去哪里找来这么个活宝神医?” 苍乔见她原本那些羞涩和窘迫,仿佛从不曾存在过,她和他是熟稔的“亲人” 他黝暗的眼神沉了沉,微微捏紧了扳指:“明兰若……”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从他腿边蹭过,冲了进来大喊:“娘亲!” 小奶猫似地一把抱住明兰若的大腿。 明兰若捏了捏他的肉包子脸,笑着一把抱起小希:“你这小妖怪,这几天有没有乖。” 小希乖巧地歪在她怀里:“小希很乖。” “是吗?”明兰若挑眉。 “不信你问那个阴沉沉的大太监!”小希认真地转脸指着苍乔。 苍乔危险地眯起眼,不知道为什么,什么难听骂人话都习惯了,可这个小崽子这么叫自己,就让他有一股想揍人的怒气。 小希敏感地察觉了危险,他立刻收了手指,笑眯眯地看着苍乔:“干奶奶,你不会是想打我吧?” 苍乔:“……” 明兰若:“干奶奶?” 是太监也就罢了,为什么性别都换了? 小希非常诚实:“我们需要大太监罩着,那些小太监都叫他干爹,可他不让我叫他干爷爷嘛,我就叫他干奶奶了。” 明兰若:“……。” 虽然听起来乱七八糟的关系,但仿佛又很有道理的样子。 苍乔深吸一口气,冷道:“管好你的猫崽子,别让本座有机会把他炖十全大补汤!” 说完,他拂袖而去。 看着苍乔远去的背影,明兰若握笔的手一松,那只笔瞬间落地。 她垂下睫羽,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她看着自己的右手,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体的感觉…… 他那样的人,应该是很忌讳别人看见,甚至触碰禁忌隐私的吧。 …… 第二天小齐子领着人送了几十件新制的冬装过来。 明兰若看着那些尺寸合体,精致华丽,完全是她以前风格的衣服,眼神有些复杂。 “您放心,没有一套与云卫长风格相似的,全都是千岁爷吩咐赶制的。”小齐子笑眯眯地对着明兰若到道。 明兰若淡淡地道:“替我谢谢舅舅。” 小齐子见她没什么喜色,不免也有些失落。 明兰若忽然又开口:“是了,舅舅现在在哪里,我有事要找他。” 算算日子,过几天她那固执的爹就要出发去东北了,必须抢在圣旨下之前把她爹去赈灾的差事给搅黄了。 小齐子愣住了:“千岁爷昨晚进了炼丹房,为陛下制丹药……。” 他话音未落,明兰若已经转身径自往炼丹房的方向去了。 明兰若赶到炼丹房的时候,却看见一道白色劲装的窈窕人影正领着人在丹房门外,巡逻值守。 “悼王妃?”云霓看着她,含笑招呼。 明兰若淡淡点头:“云卫长,我来见舅舅。” “那真是不巧,千岁爷炼丹,十日后才出关,您不如先等等。”云霓道。 明兰若蹙眉:“我有要事。” 她需要苍乔出面,如果他不能出面,那她就必须另做考虑。 “那也没办法,不是谁都像您这么悠闲。”云霓轻哂一声。 明兰若面无表情地:“那麻烦他出来后,你跟他说一声,我有要事出远门一趟。” 说完,她转身就走。 可才走两步,眼前却一晃,云霓已经拦在她面前,轻蔑地道:“千岁爷的吩咐,你不能出府,你给他惹的麻烦够多了。” 明兰若冷眼瞧着她一副府中女主人的模样,忽然一抬手干脆利落地——“啪!” 一巴掌毫不客气地甩在云霓脸上,直把云霓打得偏过脸。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护卫罢了,再拦我试试?”明兰若弯起眸子,笑得淡漠。 那一瞬间,她不再是平易近人的模样,周身都是矜冷贵气,那是百年簪缨世家养出来的气度,教人不敢逼视。 第48章 你代表东厂?一更 明兰若一身清傲矜贵,久居上位者的气势瞬间震慑住了周围众人。 连云霓都捂住脸僵住了,本能地想要躬身。 还是小齐子匆匆赶到,一脸茫然地打破了那肃杀氛围:“这是……怎么了?” 云霓的侍婢剑雨一个激灵,愤怒地冲上来就拔剑:“岂有此理,我们云卫长官拜四品锦衣卫番长,统帅锦衣十三卫的飞云卫,你竟敢如此侮辱她,我杀了你……” 小齐子大惊失色,赶紧去按住剑雨的手:“剑雨,不可!” “啪!”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声,这一次是甩在毫无防备的剑雨脸上。 明兰若一点没留力气,冷冷地看着被打歪脸的剑雨,拢手入袖。 “我来教教你,本王妃是正一品皇室宗妃,享一品爵俸,打一个以下犯上的四品官也是法度礼制。” 她顿了顿,冷冷地道—— “至于你——一个无品阶的锦衣卫番子,竟敢对本王妃拔剑,是冒犯僭越皇室,本王妃现在令人打杀了你,这事儿都闹不到陛下面前,大理寺、刑部等三司中哪一个敢说本王妃有错!” 剑雨窒了窒,东厂威势震慑四方,监察百官宗室谁人不对他们避让三分。 可明兰若气势逼人,字字句句都震慑得她不敢动作。 “不信,你试试?”明兰若冷冷地挑眉。 剑雨下意识地放下来手中的剑,心中生出惧意来,仿佛自己若真敢应,她就敢杀了自己! 小齐子都被震住了,平日里明兰若毫无架子,宛如常人。 这是他第一次真切看见明兰若身上与生俱来的凛然气度,冷艳的面孔加重了威势。 剑雨捂住肿痛的脸,咬着牙:“口口声声礼法,自己还不是未婚先孕……。” “啪!”这次的巴掌是云霓甩在剑雨脸上的。 剑雨不敢置信地看向云霓:“卫长,你……。” “住口!”云霓冷声道。 随后,她躬身对着明兰若行礼:“是下官僭越了,王妃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等计较。” 小齐子也赶紧对着明兰若行礼:“王妃息怒,是咱家没管教好人,待千岁爷出来后,咱家一定带着剑雨去领罚。” 明兰若看了眼小齐子,知道他还是在护着锦衣卫自己人,生怕她真的动手杀了云霓。 她轻哂一声:“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的事就算了。” 随后,她挑眉看向云霓:“等舅舅出来以后,你可以继续装可怜,告诉他我羞辱了你,随你怎么添油加醋,我也挺好奇,他的心里,到底是你这姬妾更重,还是我这个亲人更重。” 说完,她施施然转身,拂袖而去。 再无人敢阻挡那矜贵绝美身影的去路。 直到她走后许久,在场一众锦衣卫们仍然心有戚戚焉。 小齐子无奈地又恼火地白了一眼惹事儿的剑雨:“那位是什么身份,平时做出混不吝的样子,你就真不把人放在眼里,再这么莽撞,咱家可保不住你一世!” 说完,他也领着人转身就走。 云霓脸色微微发白,她知道小齐子这也是变相地在警告她。 剑雨委屈地道:“卫长。” 云霓闭了闭眼,低声道:“委屈你了,刚才我要保住你的命,才动手。” “我知道。”剑雨含泪,咬牙切齿:“仗势欺人,总有一天,我要剥了那女人的皮!” 她到底是被震慑住了,连贱人两个字都不敢说。 云霓摸了下自己被打肿的脸,幽幽地道:“这笔帐,迟早要算,我一笔笔地都记着!” 恨吗,前世她就已恨毒了明兰若,也不差这点今生仇上仇了。 她重生,就是为了杀掉明兰若,守护督主一生,与他长相守。 …… 明兰若跨出东厂前,小齐子匆匆赶过来:“我的大小姐,您就这么走了,我怎么对千岁爷交代啊。” 明兰若笑了笑,又是平日和气的样子:“我昨日就跟你们督主说过,我要去救我父亲。” 小齐子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急又慌:“那您这是要去国公府?还是哪里??” “我可以告诉你呀,不过小齐子你借我点银子,不,最好是银票,急用!”明兰若弯了眸子,挺不客气地摊手。 小齐子:“行吧,您等等!” 他赶紧叫人去给明兰若拿了两千多两的银票。 “千岁爷闭关,和公公也不在,我这权限只能支取那么多。” “够了。”明兰若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想当初,她在悼王府里,靠卖刺绣,偷偷攒一年才攒一两银子呢! 啧啧啧,这么多银子,都够一家京城大商铺一年纯利润了! 她小心收好银票,才好整以暇地看向小齐子:“你们爷身份敏感,他闭关之后,你很多事没法做主,所以,这一次,我要去的地方是秦王府。” 小齐子大惊失色:“秦王府?!” 这位姑奶奶可别说笑吧! 自家主子爷最忌讳就是她和秦王府又扯上什么关系,她倒是自己送上门去。 千岁爷这雷霆之怒,谁能承受得起! 明兰若摆摆手:“行了,话你带到就是,还有我已经让悼王府的人接走了小希,也就不劳你们辛苦。” 她要离开京城,她可不放心把小希放在东厂跟云霓这些人在一起。 倒是悼王府已经被东厂和太后的人清洗了两遍,留下的还算是老实人。 小齐看着明兰若大摇大摆地走远了。 他只得厉声吩咐身边人:“好好跟着王妃,实时回报她的行踪,不要让她出任何危险!” “得令!”几道黑影瞬间消失在人群中。 明兰若看了看天色,倒是还早,她径自转进了一处清冷的胡同。 说清冷,不过是因为天色还早,这满是青楼的花街喧闹了一晚上,这个时辰反而是最安静的地方。 她寻到了雀儿胡同的最深处,这里有一家酒肆,全是纯白柚木打造,看似与边上花楼不一样。 但酒肆间靡丽的香气和早起出来倒尿壶、洒扫的龟公们都显示出这里与其他地方并无两样。 “你找谁?”一个中年龟公瞧着明兰若一个姑娘站在酒肆门口,不免好奇地问。 明兰若微微一笑:“檀之先生在不在,我有要紧事。” 那龟公一听明兰若说出来的名号,脸色一变。 他左右看着无人跟来,立刻引着她往楼里去:“怎么这个时候来,您马上跟我来。” 龟公引着明兰若七拐八弯地进了楼里,在一处琴室内坐下,又为她奉茶:“贵客稍等。” 明兰若也不急,施施然坐着品茶。 约莫一刻钟后,一道飘逸落拓的人影款步掀帘而入:“什么人要见我?” 只是对方在看见明兰若之后,脸色顿时一变,阴沉地盯着她:“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明兰若咽下茶水,弯起眸子:“秦王殿下,看起来很不欢迎我。” 这个地方是前生她为秦王做间谍时,与他的秘密接头地点。 琴师檀之——正是秦王上官宏业的秘密代号。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官宏业不动声色地坐下,但眼底已经暗藏浓郁杀机。 明兰若轻笑:“您没了协理刑部的实职,多半只能呆在这里消遣了。” 周皇后算计她不成,连带这位秦王都被她搞丢了协理刑部的实职,自然没心情窝在王府里。 说着,她忽然拿茶壶为秦王倒了一杯茶:“您也不用想杀我,我能出现在这里,自然是东厂给的消息。” 上官宏业僵了僵,脸色微青,东厂那些无孔不入的该死番子!他们到底知道了什么! “呵,若儿说笑了,我怎么会想杀你,我只会想念你。”上官宏业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 明兰若瞧着打出东厂的旗号,相当有用地让上官宏业老实了。 她微微一笑:“那就是了,我这是代表东厂来送秦王你一场前程,好让你拿回协理刑部的实权。” 上官宏业一愣,眯起眼,狐疑冰冷地盯着她:“你……代表东厂,送我一场前程?” 【作者有话说】 二更十一点哈~~大家看的心情不错,可不可以看完顺手给我打个好评。星月初来乍到求鼓励~~~祝喜欢这本书,给我好评的姑娘们新年里逢考必过,升职又加薪,考研必上岸,看上哪个小哥哥,手到擒来!所念所爱皆如愿! 第49章 本座来伺候你 秦王上官宏业拿起她倒的茶品了一口,却忽然笑了。 “兰若,你说谎,也要有个章法,东厂那位掌印千岁,就算再疼你,也不可能让你掺和东厂的事。” 明兰若一顿,是她疏忽了,上官宏业虽不解苍乔和她的真实关系。 但是他非常了解皇帝,还有苍乔作为东厂必须是彻底的——“孤臣”绝不与任何势力牵扯。 东厂事务,又怎么会允许她这么个一个不在其中做事的“外人”介入。 “听说千岁爷已经闭关为父皇炼丹,今日,你是一个人来的雀儿胡同?”秦王微笑着看向她。 只是那爽朗的笑里隐藏着浓森的杀机。 一时间空气里陷入肃杀的窒静。 她微微捏紧了杯子,脑子飞速旋转。 她一个人来,刚好方便他下杀手,无人知道秦王是琴师檀之,只要将她毁尸灭迹,就算是东厂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酒肆看似空荡荡的,酒客和姑娘们都在房间里睡觉。 可是她比谁都清楚,这里到处都是密室和四通八达的密道,里面全都藏着手握利刃的死士。 只要她接下来答错一个字,就会被分尸剁成肉泥。 明兰若弯起眸子,仿佛无奈的样子:“殿下果然聪明,我只是偷听到舅舅他收到的情报,但我不打着东厂的名头,又怎么跟你联手对付太子?” 秦王一怔,挑眉大笑:“哈哈哈,本殿可记得一清二楚,他和你在淳明殿上配合默契,害得我母后失去统领六宫之权,又让本殿成了一个没实权的闲人。” 他忽然凑到明兰若面前,捏住她的下巴:“现在,你说你要对付他?” 明兰若下巴被他捏得生疼,他毫不掩饰眼底的森冷杀气。 她直视他的丹凤眸:“对,因为,我看不得我爹被太子那种伪君子蒙蔽。” 秦王一愣,眯起眼:“说说。” 明兰若道:“太子打算趁我父亲赈灾时做手脚,陷害父亲,他再出手力挽狂澜,换取父亲对他的彻底支持。” 对秦王这些老奸巨猾,心思狠辣的弄权老手,必须说九分真话,一分假话。 事实上,太子压根没有打算出手力挽狂澜,只要求那些山匪留下残废的父亲一命。 但她不能全说实话。 上官宏业自然是知道明国公虽然嫁了女儿给太子,但他为首的一派文官清流,并没有无条件地站在太子一边。 所以,明兰若的话是很有说服力的。 但是…… “你为何不找九千岁出手?”上官宏业狐疑地问。 明兰若叹气:“因为,我那父亲最厌恶九千岁,舅父若出手,我那爹爹说不定直接就投奔了太子阵营!” “殿下也不想看我爹彻底投奔了太子吧?”明兰若抛出诱饵。 上官宏业眯了眯眼:“全京城都知道你早已被明家除籍,你是废了你那太子妃的二妹以后,想借机重归明家?” 明兰若点头:“是,对您来说,在我父亲面前露了脸,也能让太子功亏一篑,于我,可以借着救了父亲差事的机会,重新回归明家。” 上官宏业这种人,只会信任和他一样充满野心或者别有所图的人。 所以,她倒是不妨给他个信任自己的理由。 上官宏业盯着她许久,才松开了他箍住她下巴的手:“你打算怎么做?” 明兰若知道,这是上官宏业相信她了。 “秦王殿下反正卸了差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派人去东北好搅合太子殿下的如意算盘?”明兰若微笑,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上官宏业看着面前美人眉目清艳非常,红唇含笑地捧住了他的手。 他眼珠微动,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样:“兰若,我就知道你忘不了我……啊!!” 下一刻,他忍不住猛地抽回手腕,痛叫出声。 明兰若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掉自己指甲上沾的细碎皮屑和血:“为什么你们这些男人动不动就喜欢捏人下巴,疼,知道不?” “你……!”上官宏业看着自己手背上被指甲狠扣出来的几条猩红血痕,眼底闪过杀气。 但他还是强行忍下怒火,比了手势,让准备冲出来的杀手们退回去。 明兰若站了起来,淡淡地道:“秦王好好考虑,最迟,你明日都要派人出发了。” 上官宏业不甘心地冷笑:“你就不怕本王顺道把你的父亲也解决了?” 明兰若看着上官宏业,像看一个傻子:“难道你以为我父亲死了,你手下的人或者你就能得到朝中文官清流们的支持?” 太子为什么只是砍断父亲的双腿,却不杀他? 是因为算父亲死了,也没人能像父亲那样在文官里一呼百应,所以他暂时还需要父亲活着。 上官弘业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一时间恼恨明兰若对他的威胁,脱口而出的狠话。 此刻被明兰若嘲讽,他脸色更难看了:“明兰若……” 明兰若微微一笑:“您也不必生气,我父亲活着,目前对您百利无一害,如果想好了,今晚派人上悼王府说一声。” 说完,她朝着秦王略福了福:“告辞。” 看着明兰若款款离开的背影,上官宏业危险地眯起丹凤眸。 “秦王殿下,明家大小姐说的有道理。”一道略带干喑哑的中年男音响起。 上官弘业坐了下来,俊酷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白先生,坐。” 一名中年书生模样的男子,从隔壁厢房走了进来,坐下来开始烹茶—— “明国公是翰林院首,他活着,太子就无法越过他得到文官们的支持,他死了,文官们就会各寻其主,倒是给了太子培植自己势力的机会。” 上官弘业冷笑:“我母后家族和我都是武将出身,是比不上我那个假惺惺文绉绉的大哥得文官们喜欢。” 可父皇多疑,他不打仗之后,早已没了兵权。 而那帮子文官牙尖嘴利,又很有影响力,他不能放任这群人彻底投奔上官宙! 可是叫他听明兰若那死丫头调遣,着实令他不悦到想杀人。 白先生看着自家主公阴沉的表情,忽然摸着唇角的胡子幽幽道:“其实,您的人完全可以揭穿是太子殿下派人对国公爷动手的,那么您不但是救了他的恩人,而且……” “而且,从此后,明国公也会忌惮甚至憎恶太子!白先生不愧是本王身边的第一谋士,哈哈哈!”上官弘业眼底精光避毕现,拍着白先生的肩膀大笑。 白先生含笑问:“殿下心中已经有决断了,那可需要在下今晚替您传消息给明家大小姐?” “去办吧,今晚挑府中精锐去东北,不能让明国公落入任何人手里,护好了他!”上官弘业看着那沸腾的紫砂茶壶,心情好了许多。 “是!”白先生作揖。 上官弘业忽然又问:“嫁给死人,独自产子,圈禁四年的艰苦日子,能让一个愚蠢的女人变得心机深沉吗?” 明兰若这个满心都是情情爱爱,一颗心都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白先生一愣,知道他这是在说明家大小姐,现在的悼王妃。 他略沉吟:“这……遭逢大变,或许会激发人的心智成长。” 上官弘业优雅地拿起茶壶替白先生倒茶:“不管如何,这个女人看起来比原先有趣多了,利用得当,会是一把很好用的刀。” …… 是夜,悼王府。 明兰若披着兔绒蓝缎的披风站在屋檐下,看着下人们将新的宫灯一盏盏挂上去。 “太后娘娘让宫务司的人送了不少新的家具过来,老奴已经全都一一登记在册了。”王嬷嬷恭敬地捧着账册站在一边。 她已经换了一身新的青褐福禄细棉长袄,头上也多了纯银珠花,很有些管家嬷嬷的气派了。 “那是娘娘的恩典,都摆出来吧,明日我会进宫谢恩。”明兰若摩挲着手里的鎏金暖手炉,轻叹了一声。 皇帝不喜欢她,知道也不会管,只有太后娘娘还愿意照管她。 王嬷嬷迟疑了一会,还是嗫嚅到:“还有一事,王妃……宫务司送来的那封二百两银子,发放了张嬷嬷拖欠下人的月钱,已不剩多少了,可咱们还需要添些人手。” 明兰若从袖子里取了那两千银票给了王嬷嬷:“这是我借的,府里的开支都先从这笔银子里拿,再买些身家干净的小厮进来,忠心是最要紧的。” 悼王府里的奴仆统共就七八个,她让人牙子发卖掉那些跟着张嬷嬷的老奴后,偌大的王府就剩下四个人。 王嬷嬷小心地收好钱:“您放心,老奴懂得。” 明兰若又交代道:“对了,今夜必会有人上门,不管是谁,送的消息都要第一时间给我送过来。” 王嬷嬷立刻点头:“老奴这就去门口守着。” 明兰若回了自己房间,婷婷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又放进去明兰若自己配置的药材。 满室都是草药芬芳,明兰若坐进桶里,心情不错地把毛巾搁在头上,闭上眼靠着浴桶。 上官弘业只要还认为她有利用价值,就一定会答应她的要求,必须竭尽全力保她父亲。 暖暖的蒸汽熏上来,让她凝脂一样娇润雪白的皮肤染上诱人的粉色。 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打开。 一点冷风卷入,明兰若闭着眼,慵懒地开口:“婷婷,把门关好,这药气散了就不好了。” 门随后就被好好地关上。 明兰若放在木桶外的长发被人仔细捧起,绿檀篦梳沾了桂花油,一点点地从她头皮开始梳着,舒缓地按摩着穴道。 她闭着眼,柔软而慵懒地抬手轻扶对方的手腕:“原来婷婷也懂穴道按摩。” 但下一刻,她忽然用尽力气反手一拖,就将对方的手一把拖进水里。 “不管你是谁,最好不要乱动,这水和蒸汽都有苗疆蛊药,出不了这个门,你就会死!”她冷冷地睁开眼。 对方手指碰到她头皮那一刻,她就知道来者绝不是婷婷! “呵……本座竟不知道我的外甥女,什么时候成了用毒的高手。”一道富有磁性却莫测低幽的笑声在她耳后响起。 明兰若顿时微微睁大了眼,头皮一炸。 她涨红了小脸,本能地把自己往浴盆里一沉,抬手就要去拿帕子遮自己的胸前的雪白。 但是下一刻,就被苍乔反手按住了手腕,她遮挡身体的帕子落在他手中。 明兰若僵住了,只能手忙脚乱地抬手抱住自己的胸口。 他用帕子沾了水,温柔地擦拭过她纤细雪白的肩膀,好整以暇地道:“躲什么,你身上,咱家哪里没有看过?” 明兰若僵住了,又羞又窘地咬着唇:“您别这样……” 【作者有话说】 此乃二更,感挽月的催更符和哄哄、月瑶的红包,还有啊的鲜花大家的必读票。 第50章 你和云霓不一样 “嗯。” 苍乔指尖慢悠悠划过她小巧雪白肩膀上那纤细的锁骨凸起。 他微凉的手指很柔软,上面却有经常握剑生出的薄茧,轻划过她皮肤带来诡异而微妙的电流。 明兰若敏感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战栗起来,脚趾都忍不住抠紧。 她僵了僵,终是忍不住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这样不合适,男女有别……” “男女有别只合适用在女人和男人身上,你说过,本座不是男子,是个太监。”苍乔淡淡地道。 明兰若脸色渐绯,强行把那一句——“你是不是男子,我比谁都清楚”给硬生生咽回去。 苍乔慢悠悠地将她的乌黑长发用木簪盘起:“本座打小在宫里伺候主子们入浴、梳妆、理衣,熏香,抹香脂,无有不满意者,只会比你身边的丫头做得精细。” 她浑身不自在,屈着腿挡在胸前,聊胜于无地遮了一下。 她羞耻地勉强道:“我……不用伺候,您是长辈,该是我伺候你……” 明兰若脸红得简直要滴血,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顺势趴向桶边。 苍乔穿过她长发的手指略顿了顿,缓缓抚过她纤细的脖颈,最后停在肩膀上,将她按向桶的对面:“是个有孝心的,下次吧。” 明兰若只得顺势靠向桶的那一边,偷偷转眼,想看他还打算做什么。 随后,她就看见位高权重的九千岁,此刻优雅地挽起衣袖,露出漂亮修长的小臂,取过几瓶沐浴香油,开始调弄。 草药芬芳,烟雾迷离,让她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个念头——这便是帝王所享的感觉? 她转回脸,轻吸一口气,勉强咬着嘴唇不吱声,脸色绯红。 苍乔顺手取了蔷薇香油,一点点地滴落在她雪白的背上。 冰冷的香油,让她忍不住轻喘了一声:“唔……” 她忍不住又转脸,有些恼地咬唇白了他一眼:“冷!” 氤氲的药草香雾,愈发显得她肤如凝脂,眼中嗔怒都似含了盈盈泪光,咬着的红唇娇艳欲滴。 苍乔眯起幽深莫测的眸子,看着浴桶中这一团白玉似的美人,轻笑了起来:“忍着,一会就舒服了。” 明兰若一颤。 他那一双凤眼,凝视自己时冰凉幽暗,可眸底又像有暴烈的焰火在跳动,仿佛…… 总有一日,那烈焰会破冰而出,将这世间的一切和她一起烧融。 她不动声色地转过脸去,扶住桶边,却不敢再和他对视。 瞧着水中光洁如初生婴儿的姑娘,软嫩的小耳朵都红透了,他眼角渐渐泛起病态的嫣红。 指尖有她柔软皮肤上滴落的细小水珠,他无意识地舔了舔指尖,一股子属于她皮肤上的药香在唇舌间蔓延开。 他低笑起来。 曾有老太监说过,就算不是男人了,对女人也有心瘾的。 如今瞧着,他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心瘾。 他抬手缓缓地顺着她纤细雪白的脊梁缓缓下滑。 明兰若只觉得背上传来温凉的触感,他骨节精致的双手都落在她背上,缓缓地摩挲揉按着。 耳边传来苍乔平静温淡的声音:“暹罗的香油挥发得慢,以掌心温度暖化之后,才能教香气浸润入肌理。” 这种近乎狎昵的亲密,让明兰若肢体发软。 他明明只是给她推拿,可她差点整个人都软化在桶里了,勉强扣着浴桶边才没滑下去。 她索性转了话题,好让自己维持冷静:“您怎么这个点来了,不是在为陛下炼药么?” 忽想起什么,她轻哂:“可是您的云霓卫长向你哭诉了委屈?” 苍乔皙白的手浸在水里从她细细的腰肢一路往上轻按,哂笑:“你当着小齐子动手,不就是让咱家知道你打人合情合理么?” 明兰若忍着腰肢的敏感,轻哼:“所以,您觉得我没道理动手?所以现在是要护短找我要说法?” “咱家的短处不是面前这澡盆子里的人么?”苍乔答非所问,在水里提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抬,替她换了个姿势坐好。 他的声音平淡温存,可明兰若看不见,东厂的督主大人坐在浴盆边,仿佛在精心擦拭着自己的爱物,眼神阴鹜而痴迷。 她淡淡地道:“放心,我会不让自己成为您的短处,教您为难,至于云霓,您看好了她,不要叫她来惹我。” 苍乔的手一顿,好一会,他才叹气:“明兰若,你一定要跟我怄气么,云霓和你不一样。” 她是在故意曲解他的话。 云霓和她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 她是妾室,我是你所谓的“亲人?” 明兰若闭了闭眼,忽然觉得无趣极了。 她忽然转过身,抬起眸子冷冷地对上他阴鹜迷离的凤眸:“您知道的……” 她抬手温柔地替他擦了擦下巴上溅到的水滴:“从五年前被您嫁给一个死人开始,我就再不做与人怄气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了,我懂事了,你放心。” 两人静静对视着,她眼中里原本的羞涩与悸动仿佛从未存在过,此刻,宛如一眼冰冷古井,平静无波。 苍乔眼神渐沉,精致的眼角隐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阴郁和脆弱,捏着帕子的手指骨节用力到发白。 “所以,您回去吧。”明兰若转身,指尖轻拨了下水面,淡淡道—— “听说每天云霓卫长都要等你平安回府才肯入睡,不要教人担忧。” 苍乔只觉得她的话莫名刺耳,讥讽地冷笑出声:“担忧?这天底下,忧我恨我的人何其多,你是在教咱家做事?” 明兰若听着他恼恨的声音,没什么表情地道:“不敢,只是我这里在等人,就不留您了。” 三番两次地被驱赶,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受过这待遇的九千岁,恨不得掐死面前的姑娘。 这世上,还有谁敢这样忤逆他。 可偏……杀不得她,又吃不了她,当真是…… 他深吸一口气,按抐下心中的烦躁与暴戾,还是冷着脸问:“你在等谁?” 明兰若倒是也不瞒着:“秦王的人。” “啪!”他眯起眼,一把拉过她的肩膀,低头盯着明兰若:“你到底在干什么,是在挑衅本座,还是……” “我在与虎谋皮啊。”明兰若抬起下巴,不闪不避地看着他,眸光清冷。 “至于挑衅您,阿舅,我真没那么无聊。”明兰若忽然扶着桶边,略直起身,曲线窈窕的上半身几乎逼到他面前。 苍乔只觉得面前一片水淋淋的潮润药香,夹着女子雪白肌肤的暖意逼到鼻尖。 纵然什么都见过,他还是忍不住有些不知所措地别开脸:“你……” 第51章 思春呐 苍乔这一丝罕见的慌乱,落在明兰若眼底。 她嘲讽地弯了弯唇角,原来只要脸皮够厚,就是九千岁也会招架不住啊。 明兰若悠悠道:“《战国策》曰——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我给上官弘业他想要的,就是为了从他那里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苍乔只觉得那些山峦雪白和红梅艳丽几乎压到自己鼻尖上,血液都往脑子里冲,竟是有些眩晕,有什么东西在失控,丹田却又无比的空虚。 他终是忍不住有些急促地背过身,揉了揉太阳穴:“与虎谋皮,会被虎吃得尸骨无存。” 明兰若忽然从边上取了一只小瓷瓶子扔给他:“想打虎就得冒险,尸骨无存的也不一定是我,说不定是秦王那只虎。” 苍乔略缓了些呼吸,看着手里的小瓶子,蹙眉:“这是什么?” “解药,我说过这水里有蛊药,我这种身体里有蛊王,所以蛊药对我是补气调血的好东西,但是于你们——有毒。”明兰若笑了笑。 苍乔眉心一跳,立刻指捏莲花诀,片刻之后转眼看她:“本座并没有发现自己中毒。” 丹田气海和经脉都是通畅的,只是……鼻尖燥热。 明兰若淡淡地道:“您身体里有母亲和阿古嬷嬷种的蛊,那蛊自能保你百毒不侵,但这些草药对您体内的蛊的影响还是过于强烈了,您还是出去吧。” 这些药和她身体里的蛊王会催动他体内的蛊,让他心底会有某些冲动。 苍乔忽然明白了,他气血虚浮,身体燥热是怎么回事。 他忍不住低笑起来,忽然用指尖点了剔透的水珠,神色莫测地慢慢……抚摸过她纤细肩膀上的雪白肌肤—— “原来如此,那咱家很期待你替我治好‘病’的那一日。” 明兰若耳朵有点泛红,她退到木桶另一边,冷淡地道:“您该走了。” 苍乔看着她冷漠倦怠的表情,抿了抿猩红的薄唇,神色难辨地背过身:“好。” 说完,他一转身,披风轻拂,清冷挺拔的身影便消失在房里。 房间里安静下来,明兰若闭了眼,靠在浴桶边,缓缓地轻吐出一口气。 豁出去了,才把那教她招架不住的千岁爷逼走了。 她抬手按在自己左胸,那里的心脏依然会因为他而跳得凌乱。 依然会因为他牵动情绪,可是,积攒够了失望,人就会自己放下。 活了两辈子,爱一个人真的太累,她终会——忘了对他不该有的情意。 时光那么漫长,足够她忘记。 门外寂静破旧的长廊里,苍乔提着灯,一个人走在夜色里,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出孤寂、清冷的样子。 “阿姐,你的小女儿啊,长大了,她会的本领教人惊讶啊。”他轻笑了起来。 可那种感觉,并不好,仿佛她总有一天,会成长到不再需要他。 “可就算我不能得到她……她也不能是别人的,不能。”苍乔自言自语,理所当然的样子,神色淡漠却又隐着病态的偏执。 他清冷的身影渐渐消融进了暗夜里,似一抹幽魂。 一刻钟后,房间里,药草香气大部分都已经散去。 明兰若坐在梳妆台前,婷婷一边替她仔细地擦头发,一边不安地低声道:“王妃,婷婷刚才在门外不知怎么睡着了,您罚奴婢吧。” 明兰若温柔地拍拍她的小手:“王府里没有几个人手,都靠你和王嬷嬷几个勉强维持,明天我去带两个姐姐回来,让她们帮忙,就好些了。” 天下大概没有那位爷去不得的地方,谁能拦得住一身修为已臻化境的九千岁。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明兰若:“进来吧。” 王嬷嬷捧着一盘黄澄澄的水果进来:“王妃,门外有人送了一盘水梨进来。” 明兰若眯了眯美眸,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些梨子,忽然抬手拿出其中一个。 上面竟有不注意看还以为是梨子纹路的灰褐色字体——“明日,东北” 明兰若心情顿时明丽了起来,笑吟吟地将梨子递给王嬷嬷:“去削了,咱们吃梨,这天气新鲜水梨可是难得。” 普通官宦人家可吃不到,也就秦王这种受宠皇子才会分到的好东西。 凭着她上辈子对上官弘业的了解,这个野心家果然还是被她说动了。 第二天,明兰若起了身,梳洗过后,正准备出发去国公府。 一只小爪子就揪住了她的衣袖:“娘亲是要去外公家吗?” 明兰若一愣,低头看着嘴里叼着个包子的小人儿:“你怎么知道?” 小希一边啃包子一边得意地道:“我看见娘亲从梳妆匣里拿了两张东西,上面有外公的印鉴!” 明兰若宠溺地伸手刮了下他鼻子:“我的小希儿最聪明了,你乖乖在家和婷婷玩,娘亲很快回来。” “可是我想去看看外公家什么样子,我力气大,还能保护娘亲。”小希像只猫咪一样舔了舔小手指上的汁液,圆嘟嘟的小胖脸一本正经。 明兰若一愣,想了想,还是同意了:“行,可你要听话。” 算算时间,父亲今天卯时就已经出发了。 小希儿高兴极了,三两下将包子塞进嘴里:“走啦走啦!” 虽然知道外公不喜欢他,但他想去看看娘亲长大的地方。 明兰若领着小希径自去了明国公府,进门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小希大眼睛机灵点点头。 通报后,一路也很顺利地进了府,下人们并不敢怠慢。 进了后院的花厅,覃氏领着她身边亲信的丫头婆子早早坐在那里等她。 覃氏一见她进来,就立刻站了起来,有些讨好地上来:“兰若,你来了,快给大小姐上茶,还有她以前爱吃的点心。” 明兰若不动声色地看着覃氏:“姨母,费心了,小希叫姨外婆。” 小希笑眯眯地看着慈眉善目的覃氏:“姨外婆好,我是小希儿。” 覃氏一愣,虽然她已经听下人说明兰若带着那个私生孩子进了府,她心底也不是不厌烦的。 哪家高门大户能容忍私生子不明不白地进门,何况明家这样的百年世家。 可现在,她……也只能忍了。 不过明兰若这个小娃儿,竟长得这样玉雪可爱,眼睛又大又亮像一只奶甜的小猫儿。 她笑了笑,掏出一只小巧精致的金镯子递给小希儿:“乖,这是姨外婆给你的见面礼。” 明兰若看着那金镯子,精巧漂亮,倒是真的好东西,对小希点了点头。 小希接过来,就对着覃氏抱着小拳头行礼,奶声奶气:“谢谢姨外婆。” 覃氏心定了定,让人给明兰若倒茶:“你父亲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他上次虽然骂你,可转过背就为了你进宫求情。” 说着,她叹了口气:“可陛下不见他,他跪在太极殿外整整两个时辰。” 明兰若心中又酸又涩。 上辈子,她只知情爱,却忘了真正爱自己的人,实在是自私到极点。 她轻声道:“是我对不起父亲。” 覃氏见状,和自己身边的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问:“对了,这次突然回来,所为何事?” 明兰若从荷包里取了两张身契出来:“这是春明、景和那两个丫头的卖身契,她们打小跟我一起长大,我想带她们回悼王府。” 春明景和两人非但与她情同姐妹,更是母亲留给她身负不俗武艺的武婢,不该一生消磨在国公府里做个倒水丫头。 当初她被圈禁,不能拖累春明、景和,可她现在出来了。 覃氏看了眼那卖身契,迟疑着道:“不是姨母小气,但她们是国公府的奴婢,既入了国公府,就不能随便给你,不过……” 明兰若心里哂笑,果然来了,她顺水推舟地问:“不过什么?” 覃氏手指几乎要搅碎丝帕,一副为难的样子:“你要能帮玥莹在太子那里复宠,替她调理好身体,怀上小皇孙,等玥莹生下孩子,姨母就把这两个丫头亲自送到你手里。” 明兰若抬起眼,目光冷了下来:“我如果不同意呢?” 这要求,是将她当成伺候明玥莹的褓姆了? 第52章 团聚 覃氏捂住心口,红了眼眶:“兰若,你娘去得早,我打小把你养长,扪心自问从没有像外头那些恶毒继母一般,克扣你半分,更别说骂过你一个字,你可承认?” 明兰若看着她,淡淡颔首:“是,我承认。” 覃氏含泪再逼问:“阖府上下都看在眼里,连你顽劣时,你爹要上家法打骂你,哪次不是我拦下?” 明兰若没说话,只垂眸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覃氏颤声道:“我教玥莹从小不要与你争,府中的东西,你有的,她未必有,处处以你为先,她都怨我偏心,可你呢,你可念我的好?” 覃氏身边的王嬷嬷也忍不住插话:“大小姐,夫人可是与您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她对你这么好,二小姐却因为你才被圈禁东宫偏殿,失去孩子,连命都保不住……。” “明玥莹是因为我被圈禁东宫偏殿?”明兰若忽然打断了王嬷嬷的话,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王嬷嬷被她的目光一看,顿时心虚起来,嚅嗫:“这……难道不是……” “明明是她想要害我,故意落水流产,导致陛下失去了嫡皇孙,震怒之下,她才被禁足东宫偏殿!”明兰若冷冷地再次地打断她。 明玥莹心里没太子,自在不在意肚子里的孩子。 覃氏拔高了声音,愤怒地道:“玥莹那孩子只是一时糊涂,只怪我从小总要求她让着你,她心中不平愤恨……。” “是啊,她是愤恨,因为她明明心有所属,却因为您不得不嫁入东宫,连累她心上人战死疆场。”明兰若再次冷冷开口。 覃氏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明兰若。 这丫头这么会知道这件事! 明兰若轻叹:“从小到大,姨母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爹爹要管教我,你也拦着,我曾以为你是天下最宠爱我的人,直到后来犯下大错,辜负了爹爹的期盼,我才明白,什么叫——捧杀。” 父亲只要在家,就亲自带着她教养,让她学了很多东西。 可是他终归是男子,要上朝、要去翰林院奔波忙碌,在家中时间太少。 国公府里,覃氏作为当家主母,一直刻意地娇惯出她骄矜自傲,识人不明的性格。 覃氏脸色越来越苍白,恼火地喊:“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宠溺你也就有错?” 明兰若看着她,淡淡道:“可姨母,你对玥莹却是有错就罚,管教甚严,力求她是淑女典范。” 这京城中,她自己以美貌骄矜出名,明玥莹却以诗词画作得了才女之名。 美貌只有融合了智慧,才有价值,空有美貌而没有脑子的女人,美貌只会成为葬送女人性命的刀。 就像她前生惹下许多惨烈祸事,害死那么多人。 明兰若看着脸色恍惚苍白的覃氏:“是你想让二妹出人头地压我一头,她却以为是我逼她嫁入东宫,间接害死慕少将,所以她心中满是恨意,可这一切都是因为姨母你贪心不足,才害了她。” 慕家是太后母族,其实与国公府门当户对,但覃氏却并不满足。 覃氏身型摇晃,要王嬷嬷扶着才没有瘫软下去。 她哽咽地看着明兰若:“兰若,你误解我没有关系,可是玥莹是你唯一的妹妹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救救她,救救她好不好!” 她说完,普通一下跪下来,抽泣不起。 连王嬷嬷也跟着跪下来,哭喊着就要去抱明兰若的大腿:“大小姐,夫人这么都是你的母亲,求求你救救她和二小姐吧!” 周围的仆人们都忍不住对明兰若投去了不满的目光,觉得这个大小姐不顾人伦,毫无亲情! 明兰若眼明手快一侧身,敏捷地避开了王嬷嬷满是眼泪鼻涕抓过来的手。 “不要碰我!”她眉眼里含了冷厉之色。 一瞬间的威压竟将王嬷嬷都震慑住了,手僵在半空中。 明兰若冷冷地看向覃氏:“动不动就下跪、眼泪汪汪,软刀子逼人是妾室不上台面的做法,不是国公府当家主母的做派。” 覃氏一僵,她本就出身小门小户。 如果不是因为明兰若的母亲萧观音,明国公娶续弦也轮不到她的。 他也三番两次叫她多读经史子集,不要把女儿们也教得小家子气,她最是自卑于自己的出身和眼界。 明兰若这话简直是拿软刀子戳她的心。 覃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勉强扶着王嬷嬷的手起了身。 她强忍着恼恨,咬唇冷道:“明兰若,我要是按照当家主母的做派,你今天就别想带走春明、景和两个奴婢,你是悼王妃,那卖身契上可是国公爷的印鉴!” 明兰若轻叹:“姨母,这是不打算装慈母了,如果是我二妹在这里,你怕是早就把人送到她手上了吧?” 一众仆婢都愣住了,看覃氏的眼神也变了。 到底不是继夫人的亲生女儿,难怪大小姐会不亲近她。 明兰若垂下眸,品茶:“我拿卖身契出来就是看在父亲的份上,给您一个台阶下,但好像让姨母误会了什么。” 说完,她瞥了一眼门外:“小希儿,你把人都带来了,怎么还不进来?” 覃氏和王嬷嬷莫名地看向门口。 果然,门外探出一个可爱的小脑袋。 小希笑眯眯地推开门:“娘亲,人家是第一次来外公家,找人可不容易!” 覃氏这才发现小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溜出了门。 两个穿劲装短打,背着包袱的少女跟着小希走了进来。 一人腰上配着两把短刃,一人腰系着长剑,两人的太阳穴都微微鼓胀,是内家高手才有的特征。 两人一见明兰若,齐齐单膝抱拳跪了下去:“大小姐,春明、景和来迟了,这就随小姐出府!” 覃氏看着她们竟然已经不再穿国公府婢女的服装,忍不住变了脸色。 她是专门让人看着春明、景和,不让她们知道明兰若来的消息的! 小希朝她笑眯眯地做了个鬼脸:“不好意思拉,姨外婆,躲猫猫找人我最擅长啦!” 覃氏被小希气得脸色难堪,她转脸狠狠地看着春明、景和:“你们这是疯了吗,私奴逃出府邸,按律法要被乱棍打死,拿下她们!” 在王嬷嬷的眼神下,几个跟着覃氏的家丁提着棍子就要朝着春明景和扑过去。 景和忽然手腕一转,利落地一个旋风扫堂腿,直接将几个家丁踢翻在地。 只听“咔咔”几声骨头碎裂的脆响,几个牛高马大的家丁痛得惨叫起来:“啊啊啊……我的腿!” 她们师从曾经的八十万边军总教头,学的都是杀敌的本事,腿法极狠,直接踹端了对方的腿。 春明则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覃氏:“夫人要不要再让阖府的人一起上,试试?!“ 她们姐妹二人原本就是萧观音当年亲自从萧帅府里挑选出来的,精心培养的武婢。 一直规规矩矩地在国公府不过是因为明兰若在这里。 此刻,她们哪里还会去管覃氏这个国公夫人的命令。 覃氏脸色难堪到极点,她在国公府当了十多年当家主母,哪里能忍耐得了被奴婢顶撞,气得拍案而起。 “你……你们岂有此理!来人,马上报官!“ 管家却匆匆进来,低声劝:“夫人,不可啊,国公爷交代过,要您照看好大小姐的。” 覃氏脸色铁青:“你竟敢挡我……!” 明兰若淡淡地道:“姨母,这国公府是父亲的,他回来知道你做了这些蠢事,会生气的。” 说完,她也不管覃氏难堪的脸色,牵起小希往外走。 春明、景和随后也施施然跟上去。 小希弯着大眼睛,朝着覃氏摆摆手:“谢谢您的金镯子,下次我再来玩,麻烦再准备个大点的!” 王嬷嬷气得不行,忍不住骂:“养不熟的白眼狼,生的也算是个小混账!” 覃氏颤抖地看着明兰若一行人大摇大摆地离开,跌坐在椅子上。 她闭上眼,咬牙呢喃:“好,好得很,一个个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一个个都觉得我不如萧观音,可她萧观音生出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老爷怎么就当个宝?” 王嬷嬷凑上前:“夫人,您不必跟那些……。” “啪!”覃氏忽然一巴掌狠狠滴甩在王嬷嬷脸上,直把王嬷嬷脸都甩出血来。 王嬷嬷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覃氏睁开眼,冷冷地看着她:“我做事还要你教吗?连你这个老刁奴都看不起我?” 王嬷嬷顿时立刻跪着爬过来:“当然不是,夫人饶命!” 覃氏没什么表情地道:“今晚就去回复皇后娘娘的人,娘娘让我做的事,我会全力配合。” 她原本不想和皇后牵扯上什么关系,毕竟太子和秦王是死对头! 可她的女儿绝不会一辈子都被萧观音和她的女儿压着! 绝不会! …… “娘亲,我不喜欢那个姨外婆。”小希舔着手里的糖葫芦,嘀咕。 明兰若摸摸他小猫咪似软绒的头发:“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我的小希今天可真机灵。” 他按照她的吩咐,找到了春明、景和,做得很好。 “大小姐,夫人面慈心狠,这些年虽然她顾忌国公爷,对您不敢有怠慢,可私下敏感善妒,两位姨娘都被她逼到庄子里了,不少奴仆说错一点话都会被狠罚,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景和在明兰若身边低声道。 她这都是说轻了,覃氏这些年把当初先夫人留在国公府的人都换了个干净。 她与春明两人还是因为国公爷记得她们,又身负武艺不好欺负,才留到了现在,可小姐不在这几年,也就只能做粗活。 明兰若弯着眸子,笑容灵动又冰冷:“覃氏要是安分守己,好好替父亲守着国公府,我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可要是她犯蠢勾结外人……。” 她掸了掸手指:“那我就容不得她了,让咱们在府里的人盯牢她身边的人,最近都跟外头什么人有接触,抓到了就送到我这里来。” 景和与春明互看一眼,眼眶泛红地含笑应了:“是!” 这五年,她们让小姐一人受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苦,已经辜负了夫人的嘱托! 终于,她们又可以陪着大小姐了,再不让人欺她,伤她! 【作者有话说】 有多谢挽月惊喜的妙笔生花,还有哄哄的鲜花,9852书友的新春红包 第53章 谁教训谁 明兰若有了春明、景和跟着,心中也安定了许多,小希差点被拐卖和刺杀,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一行人逛了一个多时辰,才回了悼王府。 王嬷嬷一瞧着自家王妃领了两个清秀的劲装少女进来,赶紧上来行礼:“您可算回来了,太后身边的覃嬷嬷来了,说太后娘娘要召见您。” 明兰若一听,不免担心地追问:“太后娘娘礼佛回来了?可是她老人家身体不适?” 太后娘娘年纪大,一直都有心脉顽疾,她调理了几次,但这种老年病没法根治。 王嬷嬷摇摇头:“覃嬷嬷说太后娘娘现在汤山温泉处修养,下午会有马车来接您,禁军会护送您上山。” 明兰若想了想:“好,春明是我以前的贴身侍女,为人稳重,我会让她在王府留守,你有什么不懂的问她就好。” 王嬷嬷瞧着春明周身气派,冷静又大方,不像丫鬟,倒像是世宦家族里出来的侍卫长般 她心知,这必不是寻常丫鬟,不能跟这位抢风头,立刻点头:“老奴晓得的。” 春明、景和又跟着明兰若回了内院。 景和看着这破败的院落,几乎一下子就红了眼:“小姐,这些年,你竟住在这样的地方,我们都不知道……” 她这个丫鬟在国公府住的地方都比大小姐好! 小希儿却豪气地一挥手:“这里很好、很好,我和娘亲以前住的地方窗户都漏风!” 明兰若也不以为意地笑笑:“这确实是悼王府最好的院落了,不过是个栖身之处罢了,哪里有这么多讲究,能好好活着就跟你们团聚就行。” 春明、景和两人强忍着泪水,含笑点头:“是啊,咱们终于能与小姐团聚了。” 小姐,真的成长了好,身上竟隐有不输国公爷的从容与气魄了。 转眼就到了下午,明兰若简单地收拾了一些衣服,带着小希、景和一起上了宫里的马车,一路在禁军护送下上了汤山。 覃嬷嬷早早派人在山脚等着,领着她们一行人在汤山温泉行宫安置下来。 他们住的清幽别馆位于高处,环境雅致,开窗就能看见后山成片白雪压青松的美景,令人心旷神怡。 小希儿尖叫一声就跑过去趴在窗子上惊叹:“哇,好漂亮!!” “太后娘娘真是有心了,兰若一会就去给娘娘诊平安脉。”明兰若知道这是太后娘娘吩咐人给她们选的好位置,便对覃嬷嬷行了福礼。 覃嬷嬷侧身避开她的礼,含笑道:“悼王妃太客气了,太后吩咐了,您先带着小少爷去泡汤泉,好好歇息,诊脉明日再说。” 覃嬷嬷走了之后,小希儿蹦跳着过来拉住明兰若的衣袖。“娘亲,我从来没去过温泉呢。” “好,咱们一会就去。”明兰若笑着揉他肉嘟嘟的小包子脸。 景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道:“大小姐带着小少爷去吧,奴婢在这里收拾行李,再检查一下周围环境。” 明兰若明白景和的意思,她要熟悉别馆的情况,防备其他人在别馆里动手脚害人。 明兰若含笑点头,领着小希去泡温泉。 汤山是皇族温泉行宫,足足有十几处泉眼和依泉眼修建的汤泉别馆,所以即使是深冬时分,也满山奇花异草。 她年少时,每年都跟着父亲来,倒是熟悉路线的。 可小希却像只出了笼的小皮猴子,到处蹦跶,看哪里都稀奇,恨不得窜到树上去。 “你慢点,小心摔了!”明兰若只能追着他后头跑,拉都拉不住这皮猴子。 直到她因此不小心扭到了脚,小希儿这才消停了。 小家伙蔫了吧唧地过来,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脑袋上:“娘亲,对不起,小希给你当拐杖!” 明兰若又好笑又无奈地戳戳他小脑门儿:“再这样,娘亲可不带你出来玩了。” 她瞧了下自己脚踝,有点隐隐作痛,倒是不算严重。 她索性扶着小希去了最近的泉眼,在汤泉馆婢的伺候下和小希儿一起泡进温泉里,换了泡浴的衣袍。 明兰若让宫婢自己将自制的复方蔷薇花油放进温泉池,满室暖融香气又活血暖宫。 小希儿像只胖嘟嘟的雪白糯米圆子,先是小心翼翼地扶着明兰若的腿慢慢地在水里滚动沉浮。 过了一会,竟就真的像只小鱼儿一样,抖动胖胖小短腿学会了浮水,小脸鼓胀地吐泡泡。 “啦啦啦,小希宝宝是一只小鱼呀,游呀游,游到娘亲怀里!” 又憨又可爱,惹得一边的宫婢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希宝宝真厉害。” 宫婢们都争相拿自己私藏的点心逗他,抱他,对这可爱的“小胖鱼”喜欢得不得了。 明兰若在一边泡着汤泉,含笑看着小家伙玩得不亦乐乎。 可这平静欢快的气氛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好香啊,泡了汤山那么多汤泉池,倒是第一次闻到这香气。” “这次能跟太后来汤山的没有宫中妃嫔,所以,这香泉一定汤泉司是为周家小姐准备的。” “那咱们可沾了周小姐的光了……” 说笑声、吹捧声里,一群穿着轻薄温泉服的少女们领着各自侍婢们走了进来。 直到她们发现这眼露天汤泉池里竟已经有人在泡着了。 一个容长脸的少女睨着明兰若,鄙夷地训斥:“你们这些粗鄙下人,竟敢带着自己的孩子在汤泉司为我们准备的香泉里泡着,是想挨板子吗!” 明兰若还没出声,一边宫婢已经起身,颦眉道:“这是悼王妃带着小少爷在此浸浴,各位小姐慎言慎行。” 少女们一听,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本次跟着太后礼佛的都是未婚少女,怎么冒出个王妃。 悼……王妃,哪家王府用这么不吉利的封号? 直到为首一脸冷傲的美貌少女轻哂了一声:“我说是谁,原本来是刚解了圈禁的明国公家大小姐。” 这下,其他少女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那个传说中差点成了太子妃,却未婚先孕的女人?” “天呐,她居然还有脸活着,真晦气!” “这种女人也来泡汤泉,不会害我们得什么脏病吧!” “哗啦啦——!” 她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温泉水一下子朝着她们铺头盖脸地浇了过来。 “啊——!” 一群少女瞬间淋了满头,齐齐尖叫。 “你这臭小鬼竟然敢拿水泼我们!”容长脸的少女恼火极了,恼恨地瞪着从水里冒出来,拿着盆的小希。 小希不客气朝她们做鬼脸:“这是我和我娘先来的,香泉也是我娘放了香精,你们嫌脏,就滚蛋,长舌妇!” 一众贵族少女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为首那冷傲美貌少女拿帕子一边擦脸上水,一边轻蔑地睨着明兰若:“荡妇生出来的种,果然也是牙尖嘴利的脏东西。” 明兰若之前一直没出声,此刻方才冷冷地睨着她:“周长乐小姐,你好歹是周皇后的亲侄女,周大将军的嫡长女,口出秽言,不合适吧?” 面前少女正是现在被禁足宫中的周皇后亲侄女。 “你用肮脏的手段,逼皇后娘娘禁足,害得秦王表哥日日难过就合适了?”周长乐厌恶地看着明兰若那张冷艳的面孔。 明兰若比她年长几岁,被圈禁前艳冠京城。 她长成后,也是一副冷艳出众容貌,背地里被公子哥们曾议论她像这位明国公府大小姐,可却逊对方的三分。 这种肮脏的女人怎么配合自己相提并论?更别提明兰若还曾经纠缠秦王哥哥! 明兰若看着周长乐眼底那嫉妒的光,顿时了然,又是一个秦王上官宏业的迷妹。 她彻底不想再跟这无脑少女继续对话,不然,她总想起自己也曾经是周长乐这副不可救药的蠢样。 明兰若意兴阑珊地扶着宫婢的手优雅起身:“小希,我们回去吧。” 小希儿噘嘴:“唉,真可惜,那么好的一池水,却要被一群长舌妇的口水染臭了!” 汤池宫婢立刻恭敬地为母子俩送上裹身浴巾和小暖炉,准备送他们去换干净衣服。 “你!”少女们气结。 周长乐冷着脸,看了一眼身边的容长脸少女。 “你说谁是傻子,荡妇生的小贱种!”容长脸的少女趁着明兰若从自己身边过去,忽然猛地抬手就去推明兰若。 她推人跌落的方向甚至不是水池,而是一处装饰用的一人高琉璃石塔。 若是在平时,明兰若压根不会让这种人碰到自己。 可她刚要侧身避开,但受伤的脚踝却因为这么一动作,猛地抽痛起来,身形一晃,额头直朝着那石塔上尖锐的琉璃片磕去。 宫婢们吓得尖叫起来——“王妃!” 周长乐眼底闪过幸灾乐祸,呵,破了相,以后看谁还说这荡妇比她美。 千钧一发之际,明兰若只能立刻抬手去挡,摔伤手,也好过脑袋破了或划伤眼。 但下一刻…… 一道带着沉烟香的冰冷怀抱忽然席卷而来,将她一把轻巧地揽入怀中。 随后“啪!”一记拂袖,那动手的少女一下子就被他抽翻在那石塔上。 “啊!”一声尖叫,容长脸少女的脸狠狠地磕在石塔上,尖锐的琉璃片把她一只眼珠子都戳破了。 少女捂住皮肉外翻的眼睛惨叫着晕了过去。 “拖下去,扔出汤山。”来人冷漠地开口,竟是对这惨烈的一幕视若无睹。 “是,督主!”两名大太监立刻上来,将那晕过去的少女拖走,连件衣服都没给。 第54章 苍乔的护短 “千……千岁爷……” 一群穿着轻薄的未婚贵族少女,见着闯进来的一群太监,却只敢脸色惨白地蜷着身体跪下去。 竟没有一人去替自己同伴求情。 苍乔精致眼角满是阴戾地扫过她们:“各位小姐,这么喜欢这温泉,就好好地泡上一泡。” 小齐子一甩拂尘笑眯眯:“这是千岁爷的恩典,各位小姐还不下去?” 一众少女不敢违抗苍乔,只能瑟瑟发抖地纷纷下水。 水一浸,轻薄的温泉浴衣就贴着身体,显出玲珑曲线来,少女们只能羞耻地浸在水里,露出一张脸。 太监虽不是男人,却也不是女人啊! 苍乔冷道:“小齐子,带人在这里好好伺候各位小姐,不到明日,不必起来。” “爷放心,小的必定让各位小姐们在这里泡个够。”小齐子阴测测地笑着。 周长乐一听,脸色难看起来,这温泉最多也不过泡半个时辰,就会头晕。 泡到第二天……岂不是得晕死在温泉里! 她咬着唇看向苍乔:“千岁爷,我们犯了什么错,悼王妃是您外甥女,我们不过发生了几句口角,您就护短成这样吗?” 娇冷美人在水中,眼角泪光倨傲而委屈,让人看了心生不忍。 周围的小姐们想要阻止她说话,却来不及,只好瑟缩了脑袋。 苍乔却冷漠地扫了她一眼:“周小姐要多泡两日,让她脑子清醒清醒,问问周将军怎么教的女儿。” 说罢,他拦腰一抱,将明兰若径自抱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周长乐脸色苍白如纸,晃了晃,差点晕过去。 小希儿已经被汤泉的宫婢们换好了衣服,被个小太监抱起来跟了出去。 出了门,明兰若轻咳了一声:“谢谢,可我身上湿,你的飞鱼服都被我弄湿了。” 苍乔冷道:“湿都湿了,现在说这些,这么矫情做什么” 明兰若:“……” 她这位千岁爷,好好一个人,可惜就是长了张嘴。 “您怎么也到汤山来了,不用再闭关给陛下炼药了?”明兰若索性换了个话题。 苍乔挑眉:“咱家是三角鎏金丹炉,还是边上烧炭的,一刻不能离丹房?” 明兰若:“……” 得,说什么都被怼,闭关不闭关,看来都是云霓一张嘴。 她一想到这就厌烦,索性抿着唇,懒得再说话。 苍乔见她不说话,俊美的面孔也愈发阴沉:“你可真是走到哪里都能跟人起冲突,这次若非咱家到了,这张脸是不打算要了?” 明兰淡淡地道:“反正也不打算嫁人,丑一点也无所谓。” 苍乔脚步一顿,神色莫测地看着怀里的人:“你真不想嫁人了?” “怎么,您还想让我嫁给谁,说说看,也许我会考虑?”明兰若朝着他挑眉。 苍乔眯起眸子,骤然收紧抱着她的手臂,将她紧紧抱着怀里:“你休想!” 她这是拿当初他把她嫁给悼王的事,来刺他! 明兰若懒懒散散地靠在他怀里,玩着他乌纱描金帽上垂下穗子:“您放心,我什么人都不会再嫁了,这红尘间的情情爱爱没意思透了。” 苍乔听着这话,他本该是觉得舒心才对。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对所有男人包括他都疏冷无趣的态度,却让他心情无端端地更恶劣了。 苍乔修臂拢紧了怀里的人儿,没有再说话,一路将她抱进了清幽别馆。 景和见九千岁抱了自家小姐进来,敢紧给她拿了衣服来换:“小姐,大冷天的,您怎么穿着温泉服地就出来了?” 明兰若倒是没甚所谓地道:“舅舅一直用内力暖着我的筋脉,不会着了凉。” 苍乔一路运转着内力几乎都将她身上单薄的温泉服烘干了。 景和一边拥着明兰若进房间换衣服,一边道:“千岁爷倒是真细心,想来是真心疼爱小姐的。” 明兰若披衣衫的手顿了顿,没说话,只道:“去拿些我做的药膳点心过来。” 不一会,她收拾完毕,掀了帘子出来。 苍乔正坐着喝茶,见她过来,抬起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明兰若垂下眸子,不跟他对视。 她走过去将包好的点心递给苍乔,轻声道:“我给您开的药,要定时服用,这些药膳点心用的是玫瑰糖,您要觉得苦就含一粒。” 九千岁苍乔有个喜甜食的癖好,尤其喜欢甜甜的玫瑰味,与他杀人不眨眼又阴狠的性情是极不相称的。 “坐下。”他屈指敲了敲自己穿着皂靴的修长大腿。 明兰若沉默了一下,还是坐在了他腿上。 她知道这人容不得别人拒绝。 苍乔满意于她的温顺,随后揽住她的细腰,开始查看她纤细的脚踝。 明兰若在女孩里算是身量纤细高挑的,这些年受了些罪,还没养回来,脚踝也细骨支伶的。 在苍乔的掌心里,雪白的脚踝略有点红肿,却显得玲珑娇嫩。 他看着自己掌心的脚踝,眼神有些异样而悠远。 明兰若颦眉,有些不安地想要缩回自己的脚。 可却被他忽然一把握住,她轻呼一声,瑟缩一下:“你……。” “怕什么?”他忽然倾身在她耳边轻笑,随后五指拢着她的脚踝,掌心运起内力,顺着她的经脉而上。 明兰若只觉得他修长的手指抚弄着脚踝上细腻的肌肤,似有细微的麻痹感顺着脚踝蔓延上来。 她轻颤了一下,小巧的耳朵也跟着绯红起来。 不一会,她就觉得自己的脚踝舒服了许多。 见她自己上了药,无大碍之后,他忽然反手还住她的腰肢,慵懒地眯了眯凤眼:“喂我。” 景和看着这一幕了,眼珠子都直了。 大小姐和千岁爷这气氛,怎么瞧着都不像亲戚啊……还好千岁爷是个太监,不然怎么得了。 明兰若抿了抿唇,迟疑着没动作。 门外忽然传来随侍太监尖利的禀报声。“督主,云霓卫长说她有要事禀报。” “知道了,让她等着!”苍乔被打断了兴致,很有点不耐的戾气。 明兰若却淡了神色,意兴阑珊地道:“您该回去了,今日的事情多谢了。” 苍乔微微眯起眼,看着她:“又不高兴了,赶咱家走?” 明兰若轻笑了笑,神色平静:“您说笑了,我怎么会不高兴,您想过来,随时都可以的。” 她明艳冷淡眉眼间甚至隐藏着倦怠,仿佛烦透了陪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心意。 那倦怠和厌烦似一把细细的针,就这么绵绵密密地扎在他心上。 苍乔背在身后的手捏紧了拳,冷声道:“你少惹事,本座也不必总来替你收拾首尾。” 说罢,他阴沉着脸,恼火地转身拂袖而去。 目送着他离开,明兰若轻笑了笑,无所谓地转身吩咐:“景和,把小希儿带回内室,那孩子该睡觉了。” 他修为异于常人,走远了,也能听见明兰若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话。 苍乔脚步顿了顿,神色清冷而孤寂。 “喂!干爷爷!”一道奶声奶气的小孩儿声音忽然响起。 苍乔冷眼看向腿边,小猫儿似的男孩慢悠悠地学着他的样子负手走过来:“谁是你干爷爷,咱家什么时候允许你这么叫了?” 爷什么爷,他有老么,明明就只比明兰若那死丫头大十岁罢了! “你以后还是不要老找娘亲啦,娘亲看见你会不开心。”小希儿不客气地往苍乔心口插了一刀。 苍乔原本心情就及其恶劣,瞧着小人儿,他挑起修眉,上下打量小希儿—— “呵呵,你娘都不敢让咱家别找她,至于你这小崽子……。” 小希儿挺起小肚子,警惕地盯着他:“你想干嘛?” 第55章 打了她们又怎么样 苍乔阴戾地笑了起来,伸出两指捏住他的胖脸蛋一拉—— “你这样的,咱家一顿能吃两,本座以后必是要常常来看你长肥了没有,才好决定什么时候把你这小胖子下锅!” 说完,他拂袖而去。 小希儿捂住被捏疼的胖脸蛋,气得原地跳脚:“臭太监,你敢吃我!活该一辈子娶不到老婆,一辈子绝子绝孙!” 景和出来就看见自家小主子冲着九千岁背影蹦跶得像个小豆子。 她赶紧捂住他的嘴拼命往回拖:“小姐等着您呢,可不能这样瞎喊!” 那位千岁爷可不是好惹的! 苍乔出了清幽别院,便看见一身白色劲装的女子正领人站在不远处。 见他出来,云霓立刻领人上前,柔声道:“千岁爷,靖王余孽出现在汤泉镇,太子的人也在这里。” 苍乔摩挲白玉扳指,轻哂一声:“看来咱们的太子殿下这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走吧,看戏去。” 云霓上前仔细地替他披上厚实的披风:“是。” 等云霓替自己系完了披风,他淡淡地道:“以后你不必再做这些下人的事,伺候咱家,不是你该做的事。” 云霓僵了僵,低声道:“伺候爷是妾身本分,何况和公公交代了,在外头要伺候好爷。” 爷这是不愿意她再贴身伺候他么? 苍乔淡淡道:“你只需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是了。” 说完,他上了马,领着人向山下而去。 云霓眼底闪过压抑又复杂的情绪。 剑雨在一边不平地道:“那个贱人打了您,爷却什么都不说,您身子骨不好,也要陪着爷出任务,可爷他却不领情……” “住口,千岁爷是心疼我罢了,何况爷怎么做也不是你能非议的,不要命了!”云霓冷冷地打断她。 剑雨也只得讷讷住口,她也知道东厂有的是千岁爷的眼线,她有些后怕地低声道:“是!” 云霓静静地看着苍乔修挑冷淡的背影,自言自语:“千岁爷不过是被妖女迷惑,以后,他总会明白的。” 若是一切都那么容易,上天也不会选她重生一世了。 但她是天选之女,未来定会灭了明兰若那妖女,救下千岁爷。 第二日一早,覃嬷嬷早早就到了,等着明兰若起来。 明兰若把怀里打着哈欠的白嫩小家伙抱起来,给他穿好衣服,托付给春明,再收拾了药箱准备出发去给太后看诊。 “娘亲去哪里……”小希儿小手软软地抓着明兰若的手指。 覃嬷嬷瞧着那白白嫩嫩、肉嘟嘟的娃娃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忍不住笑道:“太后娘娘说了,您把小少爷带着去吧,她那备了孩子爱吃的东西。” 明兰若愣了愣,京城贵胄,人人都将小希视为见不得人的私生子,是个耻辱。 太后娘娘却这样不避讳么? 覃嬷嬷拍了拍她的手:“太后娘娘没那么多避忌,她老人家是个什么性子,王妃知道的。” 明兰若眼底含了真挚的笑:“是。” 明兰若带着小希去了太后下榻的温泉别馆,这里本就有一处泉眼,环境极其清雅,佛香缥缈。 内室的碧玉镶七宝的屏风后,太后娘娘正坐在满桌早点前用膳。 瞧着她被覃嬷嬷领着进来,老太太不客气地训斥:“怎么来得这么慢,也不怕你儿子饿着。” 明兰若笑着让小希行礼:“去吧,拜见太后娘娘。” 小希乖乖巧巧地按照明兰若教导的礼仪跪在锦团软垫上,对着太后娘娘拜下去。 他奶声奶气地磕头:“小希拜见太后奶奶,太后奶奶福寿无疆。” 明兰若忍不住低声纠正:“是太后娘娘,不是奶奶!” 太后目光从糯米团一样的小人儿移到明兰若身上,斜了明兰若一眼:“你闭嘴。” 她板着脸亲自朝小希招手:“就叫太后奶奶,别理你娘,到这里来!” 年纪大的老人家都喜欢看起来白嫩圆润一团福气的小娃娃,何况小希比年画上的娃娃还漂亮。 小希儿欢快地“哎”了一声,爬起来,就往太后娘娘的方向跑去。 一边的大宫女抱起他坐在太后身边早就准备好的鸡翅木椅子上。 小希巴拉着桌边,瞧着这一桌各色精致点心,乌溜溜大眼睛都亮了:“这么多好吃的点心都是给小希的?” 太后不以为意地点头:“都是你的!” “太后奶奶真好!”他忽然转身抬头“吧唧”一下,小嘴巴亲在太后娘娘的脸上。 房间里众人皆是一惊,空气都窒了窒。 太后娘娘有好些小皇孙的,可太后娘娘总是一脸严肃,那些小皇孙们不被吓哭就不错了。 谁有那个胆子敢这么大胆地去亲老太后。 太后却愣了一下之后,露出个难得的笑:“吃吧,吃吧,有的是点心,不够太后奶奶让人加。” 小人儿这朴素真诚又直接的马屁和他软嫩的吻亲得她心都化了。 “好!”小希愉快地捧着点心吃了起来。 太后忍不住捏捏他滑嫩的小胖包子脸,对明兰若道:“你倒是生了个比你机灵多了的小马屁精!” 明兰若这才略松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行礼:“他就是太机灵了!” “行了,坐吧,都出宫了还讲究这些虚礼,哀家看着就不耐烦。”太后不客气地敲敲桌子。 明兰若笑了笑,坐了下来,立刻有宫婢伺候碗筷和洗手倒茶。 宫中礼仪是食不言寝不语。 都吃得差不多了,太后才道:“昨天事,哀家听说了,你那舅舅着命人按着那些姑娘在水里泡了一宿,人都晕过去了,才许离开,那周家的嫡小姐现在都还泡在水里呢。” 明兰若微微颔首:“是,舅舅下令的时候,我也在。” “现在那些小姐们哭得厉害,位周家小姐的奶娘更是让人去了京城,周夫人正往汤山赶要求见哀家。”太后板着脸道。 明兰若一顿,放下筷子,向太后歉意地道:“兰若又给您惹麻烦了,太后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太后娘娘是希望她请苍乔放了周家的嫡小姐么? 她可以理解的,毕竟周家现在握着西北边防大权。 周夫人对自己唯一的女儿看得像眼珠子一样珍贵,想让这个女儿也能和周皇后一样,有大好前程。 太后娘娘却冷冷地哂笑了一声:“周家那丫头就是欠教训,一天到晚学她那上不得台面的姑母一样龌龊行事,这种人还想母仪天下?” 周皇后就是周长乐的姑母。 明兰若一愣,她知道太后不喜欢妩媚的周皇后,更喜欢端庄醇厚的太子生母,也就是先皇后。 可她不知道太后竟厌恶周皇后到这样的地步。 “我还以为您想让我求舅舅放过周家小姐。”明兰若失笑。 太后不客气地伸手戳她脑门,恨铁不成的样子—— “放什么放,她又死不了,你都被人欺负得差点破相了,你虽嫁了个死人,但好歹也是个王妃,竟一点气势都没有么,对付那些不入流的丫头们,打了她们又怎么样?” 老太太一脸恼火骂自己的样子,却让明兰若心底一片温暖。 第56章 小母猫的秘密 老太后又指着一边抱着个白玉糕啃的小希儿:“你就算自己没本事,可冲着你这小娃儿在呢,当娘的怎么能随便让那些不入流的小丫头们欺负到头上来了?” 小希一边啃着白玉糕,一边愤愤地挥舞着小拳头:“太后奶奶说得对,那些坏女人就是欠揍!” 明兰若淡淡看了他一眼,小希一僵,低头像只小老鼠一样,老老实实、吧唧吧唧地啃白玉糕。 老太后没好气地拍桌子:“你瞪小希做什么,他可比你这当娘的机灵,你做小姑娘时敢指着你舅舅鼻子骂的那嚣张的劲呢!” 明兰若无奈又好笑,老太太怎么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气愤。 她软声哄着老太太:“皇后娘娘不是在宫里刚被禁足又夺了六宫大权,总要给陛下一点面子。” 她的对手是太子、是秦王,并不想现在就因为周长乐那些小丫头再惹皇帝的眼。 毕竟以后,她要收拾老皇帝两个最出色的儿子,迟早要惹皇帝急眼的。 老太后已经知道了明兰若在宫里被关进地牢又逆风翻盘的事。 她蹙眉盯着明兰若:“你既得罪了周氏,那女人可不像面上看着和软可亲,她必不会放过你,宫里不知多少嫔妃遭过殃。” 明兰若忍不住失笑,周氏……老太后对周皇后的厌恶言溢于表了。 她示意边上的宫女们来收拾碗筷,等着她们退下后,她笑眯眯地道:“我这不是也有太后娘娘撑腰么,太后娘娘有什么需要对付皇后娘娘的,我必定甘当马前卒。” 老太后斜眼睨着她:“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太后娘娘讨厌皇后娘娘,我也刚好不喜欢她啊,不如一起把她拉下皇后宝座?”明兰若弯着明丽大眼睛。 上辈子,在自己的死亡里,周皇后也没少出力。 而这一世,自己还是站在了周皇后的对立面,如果没了周后,秦王登上皇位基本没希望了。 老太后假装咳嗽了两声:“咳咳,口无遮拦。” 明兰若拿帕子掩了唇,也咳嗽两声:“咳咳,臣女觉得皇后娘娘资质不足,德不配位者占据国母之位,必为社稷江山招来祸患! 老太太不就喜欢她“口无遮拦”么? “算了,还是说人话,反正哀家就是看她不顺眼。”老太后嫌弃地白了她一眼。 明兰若点点头,拿出药箱开始替老太后看诊:“当婆婆的多半都看媳妇儿不顺眼,理解!” 老太后没好气地道:“哀家可不是那种缺德的,但周氏那种妾室出身的女人,如果不是那周家帮着陛下……” 她话到了一半,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总之,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不必怕周家,哀家会给你撑腰。”太后轻哼一声。 “兰若晓得。”明兰若含笑点头。 她的套话还是有用的,周氏当年能当上贵妃又当上皇后,周家出力不小,肯定是帮着陛下做了些事情,才能让先皇后“自杀”,让自己闺女当上皇后。 要扳倒周后,还得先打倒周家,徐徐图之。 明兰若替太后施针,又开了药,叮嘱了覃嬷嬷一些用药禁忌。 覃嬷嬷迟疑着道:“先帝去世后,老奴很少看见太后娘娘笑了,娘娘很喜欢小少爷,王妃您能不能让希儿少爷陪太后两天。” 明兰若一愣,她知道先帝是现在明帝的兄长,但明帝才是太后娘娘唯一亲生的儿子。 可一直有传言太后娘娘更喜欢身为养子的先帝,一直因为先帝去世而沉浸在悲伤里。 “老奴一定会照顾好小少爷的!”覃嬷嬷很认真地发誓。 明兰若还是有些迟疑:“可是小希没离开过我……” “娘亲,没关系,我也想在太后娘娘这里玩,这里有很多好吃的。”小希看出母亲的迟疑,忽然笑眯眯地摇晃着明兰若的胳膊。 娘亲势单力薄,需要太后奶奶这样人的支持,他也不讨厌那个奶奶。 明兰若一眼就看出小希是在为自己铺路,她心头微震,难免有些心酸。 没爹的孩子,总是早熟。 她蹲下来,抱了抱小希:“要乖啊,有什么就告诉春明。” 她其实很清楚,小希如果能被太后娘娘带在身边,哪怕只有一两天,以后有人敢看不起或者欺负他都得掂量一下。 太后的青睐,这对小希的未来只有好处。 小希点头,笑得慧黠:“娘亲放心!太后娘娘会护着我的,何况这世上本来就没几个人能欺负我呢!” 不行就用他隐藏的暴力技能解决问题! 明兰若交代了春明一些话,才留下小希,自己回了清幽别馆。 景和看着明兰若回来,又听她说小希被留在太后那里之后,迟疑了一下,问—— “大小姐,听说汤山镇上有出名的新春游园会,有许多知名的手艺人会齐聚这里寻找客人,咱们要不要去山下转转,带点好玩的给小少爷?” 明兰若原本对游园会没兴趣,但忽然听说“手艺人”三个字,她一顿,忽然想起了前生一桩往事。 上辈子,秦王手下有一位机关大师,曾经为上官弘业的大业立下汗马功劳。 据说是上官弘业费了不少力气从汤山镇寻来的,算算时间似乎也就是这一两个月。 如果那位大师曾在这里汤山镇停留,那么很可能会出现在游园会上。 “好,咱们去。”她眼珠微微一转,闪过狡黠的光。 能从上官弘业手里抢到这位大师,将会对让上官弘业争夺皇位之路走得更不顺利! 景和立刻收拾了一番,陪着明兰若下山。 汤山脚下的小镇极其热闹。 因为靠近皇室贵族及官宦家眷们冬日圣地——汤山温泉,衍生出许多服务贵人们的产业。 杂耍班子、戏班子想到这里来寻找主顾和来年生计。 天南海北的商贩们希望能向贵人们贩卖来自各地的稀奇又昂贵的物件。 手艺人们的目标却是各地商贩们,希望能找到聘用自己的主顾。 明兰若坐在马车上,一路游玩买各种小东西,兴致盎然。 景和在马车上整理好买给小希的东西,却听见明兰若忽然让车夫停下了车。 她陪着明兰若下车,好奇地看向面前这清冷的巷子:“大小姐,我们这是去哪里?” 明兰若看着寂静幽暗巷口上的牌子——乌衣巷 她微微一笑:“去找人。” 就是这里了,当初上官弘业曾经无意提起,就是在这里寻到了那位大师! …… 乌衣巷深处的一处工坊 修长的素白人影,头戴书生方巾,素白的手里提着滴血的猩红长剑,地上满是一剑封喉暴毙的尸体。 一道黑色的人影忽然靠近他身边,低声禀报:“主子爷,小姐突然出现,正往这里来!” 书生狭长冰冷的眸子里闪过异样:“她游园走错了地方?” “不像是误闯,小姐目的很明确,乌衣巷深处就只有谋反的靖王余孽占据的这处工坊!”黑色人影低声道。 书生眯了眯眼,猩红的唇角忽然勾起诡魅冰冷的笑:“原来咱家的小母猫也有自己的秘密啊,跟靖王余孽有关联?” 第57章 狐狸书生 “收拾一下。”白衣书生吩咐,顺手把剑扔给附近的黑衣人。 一众黑衣人立刻开始悄无声息地行动清理起来,无比熟练地处理院子里的尸体和血迹,同迅速往一只沸腾的铁锅下加了火。 另外一名黑衣人递给白衣书生湿帕和水银手镜。 他仔细地擦过手,对着镜子略略侧过精致的下颌,指尖抚过猩红薄唇边的痣,淡淡问:“这张脸,好看么?” 那黑衣人一愣,恭谨地道:“这张人皮面具是极精致好看的。” 白衣书生笑了,把镜子扔给他,随后,转身向大门走去。 明兰若看着这深邃幽黯的巷乌衣,虽然只是傍晚,但不知为何,阳光却仿佛照不到这里一般,阴冷而没有人气。 与巷的热闹喧嚣仿佛阴阳两个世界。 景和敏锐地抽抽鼻子,闻了下空气里的味道,蹙眉:“好像有奇怪的味道,有点刺鼻。” 明兰若在巷子里唯一的建筑门口顿住了脚步。 她抬起美眸看向斑驳大门上悬挂的牌子——乌衣工坊,倒是不以为意地道:“这是制硝的味道,大概是工匠们在做什么烟花罢。” 景和上前扣响门环:“请问,有人吗?” 门内毫无声响。 景和看向明兰若,有些疑惑:“没人?” 明兰若却笑了笑:“既是有人在制硝,就不应该没人,这东西可不是能随便着不管的,一不小心会起火呢。” 景和点点头,再敲门。 这一次,门开了。 明兰若先是看到一角雪白的衣袍,然后是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一张清冷斯文的脸出现在斑驳的门后。 “你们找谁?” 明兰若看向对方,那是一个穿着素白长棉袄,身型削瘦,头戴方巾的斯文书生。 他一双漂亮细长的眼睛似隐着雾气,皮肤极细白,高鼻薄唇,猩红唇角边上一点红痣,显出奇异的魅色来。 这本该是个一眼就让人想起江南烟雨、油纸伞、湿漉漉青石板……水墨画里的人物。 但明兰若却想起了《聊斋异闻录》里那些幻化成人形,寄居在华丽又破败院落里的狐狸书生。 乌衣工坊里竟有这样的人……有趣。 明兰若像书里误闯了秘境的小娘子,含笑上前福了福:“这位小哥,我们是来见无名先生的。” 白衣书生微微挑眉:“你们找无名先生做什么?” “听说无名先生亲手做的铁鸟能飞,特意前来想开开眼。”明兰若微笑道。 白衣书生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轻飘飘地道:“无名师傅不在,你们下次再来吧。” 说着就要关上门。 但景和却忽然“砰”地一声伸手撑住了大门,不让他关上。 “你们做什么!”白衣书生细长的眼冷冷地看过来,一脸不高兴。 明兰若笑了笑:“春日游园会,来者是客,乌衣工坊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又怎么会闭门谢客,除非……你不是乌衣工坊的人!” 说着,她看了一眼景和。 景和立刻一脚粗鲁又凶狠地踹在门上——“哐当!” 一声巨响,大门顿时被踹开。 那书生被撞得踉跄了几步,站不稳似地地扶住了一边的柱子,苍白着脸恼火极了:“你们想干什么?” 景和双手反握住腰间的两把短刀,沉着脸挡在明兰若面前,率先走了进去。 偌大的庭院,竟空无一人,只有一只大铜锅里翻滚着硝水,空气里弥漫着略显刺鼻的硝味就来自于此。 “工坊都有硝,以浓烈硝味掩盖血腥味,倒是好手段。”明兰若笑了笑。 白衣书生眼底幽光暗闪,随后一脸莫名其妙地按着胸口:“你们在说什么啊?” 明兰若在院子里摆着的桌子边坐下,看了眼景和:“不必担心我,去内院看看。” 景和立刻闪身进入内院。 片刻之后,她才蹙眉出来,脸色不好地嘀咕:“内院里有刚杀好的猪,到处挂着猪的内脏和肉,像是在做风干肉。” 明兰若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眼那白衣书生:“工坊里没有人吗?” “一个人都没有,可灶台上的茶还有余温。”景和摇摇头,很是不解。 “我来的时候,工坊门就是虚掩着,一个人都没有,我也是在来找无名大师的!”白衣书生像受了惊吓一般,飘乎乎地到了明兰若面前坐下。 明兰若明媚的眸子冷冷地看着他:“你果然不是乌衣工坊的人,你是谁!” “你这小娘子怎么这样无礼,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乌衣工坊的人,我是来向无名师傅拜师的。”白衣书生不悦地轻哼。 明兰若眯起大眼狐疑地打量着他:“拜师?” “怎么,就许你知道无名师傅一双巧手,有机巧天工的本事么?”白衣书生淡淡反问。 明兰若瞧着他,正想说什么,忽然大门又再次被人“砰!”地一声被人踹开。 一道高大的人影提着刀,肩膀上扛着一个人,踉跄着跌了进来。 他把门一关,喘着粗气,森冷地打量着院子里的三人,最后目光定在明兰若身上,瞳孔微缩:“明兰若,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兰若一愣,忍不住哂笑出声:是啊,真巧,你也在这里!” 啧,择日不如撞日,原来今天竟是秦王上官弘业找到乌衣巷和无名师傅的日子啊,还被她撞上了现场! “你在这里做什么,是你勾结了上官宙来这杀我的?!”秦王上官弘业提着刀,盯着明兰若的眼里闪过杀意。 他的人追查到传说中的机关大师血无名的下落。 他原本打算带上人来寻这位大师,谁知在接头地点和大师没说上几句话,就遇到了太子的杀手! 明兰若却出现在乌衣工坊,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这个女人,从联络他开始就没安好心! 明兰若摊手,有些遗憾地道:“我虽然乐见你倒霉,但你我还在合作期间,我爹还在东北,所以杀你这事,我暂时不能参与。” 什么叫杀他这件事现在不能参与?她是以后想参与吗?! 上官弘业冷着俊酷的脸,森冷地瞪着明兰若。 他捂住腰上的伤,踉跄地将肩膀上的人放下来,朝着明兰若低声下令:“既然如此,你赶紧过来,给我看伤!” 明兰若的目光扫过起秦王身上的血痕,看得出他是勉强逃出来的,他身边的人大概都被太子的人杀了。 那么,他冒着生命危险扛回来的那人,八成就是无名师傅了! 她明眸黠光微闪,起身朝着上官弘业走去:“怎么,想让我给你治伤?” 但是才走了一步,忽然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不许过去。” 削瘦文弱的白衣书生冷着俊脸拉住明兰若,身上一瞬间的威压,让在场所有人呼吸都一窒。 第58章 巧了不是,他还真是个“太监” 明兰若看着他,笑了笑:“这位小哥,我们不熟。” 景和手里森冷的短刀就对准了白衣书生:“放开你的手!” 白衣书生俊秀的面容阴沉下去,随后松开了手:“那人面相丑陋凶狠,必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是担心这位小娘子罢了。” 上官弘业恼了,提刀指着白衣书生:“放肆,你一介草民,竟敢冒犯本王……!” “你都快死了,还嫌弃别人冒犯你呢。”明兰若轻嗤一声,不客气地打断了上官宏业的话。 上官弘业捂住受伤的腰,恼火地盯着明兰若:“你还不过来给我看伤!” “我是大夫,但为什么要帮你,你我只合作过那一件事而已,没其他好处,我凭什么一直帮你。”明兰若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半跪半靠在门上的狼狈男人。 呵,这男人竟也有今日! 上官弘业看着她,忽然笑出一口森冷的白牙:“明兰若,你还真是河拆桥!”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人声此起彼伏—— “行刺太子殿下的刺客好像躲进了这巷子里!” “搜!绝不让刺客逃脱!” “上峰有令,搜到人,杀无赦!” 上官弘业俊酷的面容愈发难看起来! 这次是他大意了,中了上官宙的圈套,跟着他的人已经都死绝了。 看样子,他的好大哥是打算利用围剿刺客的名义,将他斩杀在汤泉镇! 他压低了声音,森冷地威胁:“如果我死了,你爹在东北也不会有好下场,我派去东北的精锐只会听我的命令,他们不会救你父亲!” 明兰若侧了脸,看傻子似地瞧着他:“你都死了,太子殿下就没有竞争对手了,我爹也只能扶持他不是吗?既然如此,他何必再折腾我爹?” 上官弘业僵住了! 他不得不承认明兰若说的是对的! 他忍了忍,终于还是忍着屈辱低头,咬牙道:“明兰若,只要你救我,你的条件我都答应!” 明兰若挑眉:“好,那我就要你带回来的这位无名师傅,还有,你在京城的藏书阁里的医书要归我!” 上官宏业眼底闪过极度的愤怒:“休想,你这是趁火打劫!” 那些医书是他从各地搜集来,打算献给父皇的,里面有许多炼丹秘法。 但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为了得到无名师傅,他花了多少功夫,死了多少精锐,现在连自己都陷入困境,她竟想直接把人要走? 明兰若弯起粉润的唇,气定神闲地道:“那秦王殿下一会就好好上路吧,反正你死了,这位晕过去的无名师傅也是我的呢。” “砰砰砰砰,开门,官府查案!”工坊的大门被人狠狠地砸响。 上官宏业看着明兰若,女子清冷艳绝的眉眼含笑,可她漆黑眼珠里的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忽然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不是他还有利用价值,她大概已经毫不犹豫地打开门把太子的人叫进来杀了他。 这个女人…… 他忽然看不懂这个曾经被他轻易利用的女人,也许……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爱过他? 这个念头,让上官宏业很不舒服,仿佛他才是那个被利用的傻子。 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听着疯狂的砸门声,上官宏业眼底闪过森冷的光:“好,本王答应你!” 今日种种屈辱,迟早有一天,他会从这个女人身上,连本带利讨回来! 明兰若点头,随后起身起身在景和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景和点点头,立刻用内力一把粗暴地扛起上官宏业,把他提上屋内的房梁。 上官宏业疼得俊脸惨白,却强忍着不能出声。 随后,景和又用最快的速度把晕过去的无名师傅给放在凳子上。 明兰若把从房里找到的酒,往那师傅身上倒了小半壶,再将自己手里的丝帕扔给景和。 景和接过来,往脸上一绑,遮住下半张脸,冲明兰若点点头,足尖一点,瞬间消失在院子里。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白衣书生看着景和,眯了眯眼。 她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样厉害的高手,倒是他小看了明兰若。 明兰若此刻,却忽然转脸看向似一脸茫然的白衣书生,笑了笑:“手给我?” 她笑得明丽,清艳惑人的的眉目也都温柔起来。 白衣书生愣了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 谁知道,她轻轻握住他手的那一刻,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顺着他手腕大穴传来。 白衣书生整个人都僵住了。 下一刻,他就看见她指尖从他手腕大穴上抽出几根细细的银针来。 她冷冷地道:“从现在开始,你会说不了话,等外头的人走了,我会放了你,但你要敢表现什么不对劲,就死定了。” 对这种路人甲,还是让他看见直接威胁最有用。 那书生细长的眼里闪过错愕和阴鹜,又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他发现自己真不能说话了。 明兰若莫名其妙地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对方那眼神好像很伤心似的,真是—— 莫名其妙! “听到了没有?”她不耐烦地道。 白衣书生瞧着明兰若这副样子,仿佛被吓到了,抿着薄唇,沉着脸点了下头。 明兰若这才理了理发鬓,这才去开门。 “呯!”大门才被她打开一个缝隙,就被人狠狠踹开。 明兰若早有准备,敏捷地侧身避开被撞到。 她学着那白衣书生的样子按住胸口,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各位官爷,这是怎么了?” 一群黑衣侍卫模样的人,杀气腾腾,手持长剑地闯了进来。 “怎么开门这么慢,不想活了,刚才有没有身上带伤的人闯进来?”为首络腮胡的侍卫长一挥手,其他人就立刻分散开去院子里搜索了,丝毫不客气。 明兰若也没阻止,只是摇摇头:“我在这里等着看工坊的货,在这期间,并没有看见什么人进来。” 那高大的侍卫长在宫里待过,他瞧着明兰若周身气度不凡,身上衣裙虽然看着素净,料子却是价值不菲的流光锦。 他眯起眼警惕地上下打量起了她:“那么说你不是工坊的人,你是哪家贵女,在这里做什么?” 明兰若微微一笑:“我是悼王府的悼王妃,这几天上汤山陪伴太后娘娘,今日才下山逛一逛游园会买东西,可这间工坊的大师傅午饭后好像喝多了,到现在都没醒。” 此言一出,那为首搜查的侍卫长一惊,看了眼院子里,果然有个趴着混身酒气的中年人。 他有点不自在抱拳行礼,恭谨地道:“原来是悼王妃,卑职东宫一等卫长,卑职等鲁莽了。” 明兰若倒是不以为的样子摆摆手:“不知者无罪,你们就算不来,我也要回去了,太后娘娘还在等我。” 侍卫长脸色有点难看,他们明明看见秦王往这巷子里来了,他们本不该放过这里出现的人。 但明兰若是悼王妃,身后还有太后娘娘,太子殿下不再,他们不敢拦,那就只有…… 侍卫长的目光扫过明兰若身后站着的白衣书生。 “给我把后面那个书生拿下带走!” 白衣书生弯起细长的眼:“……” 啊,他看起来很好欺负是吧? 明兰若微微蹙眉,她不能让他们把那小书生带走。 否则那瘦瘦弱弱的书生都不用上刑,两脚踹过去,就能把她和上官弘业招出来。 她拦在那侍卫长面前,微笑道:“这位是随我来的,是汤泉行宫里伺候我的公公。” 那侍卫长一愣,疑惑地看向白衣书生:“你是公公,看着不像啊,你怎么证明?” 这书生看着瘦弱高挑,但那身书卷气和优雅的气息怎么看都不像太监。 白衣书生面无表情地看了明兰若一眼,呵呵,还真巧了不是,他还真是个“太监” 他忽然垂下眸子,收颌,双手在小腹前交叠,略略朝着他们欠身,颔首行礼。 那是宫中太监在主子面前伺候时的标准姿态。 明兰若看得都一愣,这书生…… 那侍卫长也是宫里出来的,自然认得这姿态是宫中太监的姿态。 他打量了下那瘦瘦的书生,忽然吩咐身边人:“去检查一下。” 明兰若都来不及阻止,另外两个侍卫就大步朝着白衣书生而去。 他们抬手就按住了他的肩膀,伸手就去掀他的袍子,要看他的裤裆。 第59章 让你暖床是你的福气 白衣书生弯起唇角,垂下的细长眸子里却闪过冰冷阴郁的杀意。 但是下一刻,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随后是有人厉声大喊—— “看见刺客了,抓住他!” 那侍卫长脸色一冷,立刻招呼正在搜查的手下:“怎么样,里面可有异常?” 负责搜查的侍卫们都摇了摇头:“内院只有刚杀好正在悬挂风干的猪肉,但空无一人!” 这倒是跟明兰若说的一模一样,并无可疑之处。 侍卫长一蹙眉,对着明兰若抱拳:“王妃,打扰了,请速速离开,此地危险!” 匆匆交代完毕之后,他立刻转身向门外奔去,厉声道:“追刺客,不要放跑一个人!” 说罢,一群人杀气腾腾地提着刀剑向门外,瞬间院子里就清净了下来。 明兰若这才捂住心口松了一口气,还好景明动作及时! 随后,她也顾不上白衣书生,立刻奔出门外,让车夫将她们的马车赶了过来。 等到车夫帮忙把无名师傅放进车厢里时,景和也已经气喘吁吁、有些狼狈地溜了回来。 她刚才按照明兰若的吩咐,蒙面假装秦王,吸引太子人马的注意力,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勉强脱身。 “去把上官弘业弄下来,塞进马车里!”明兰若压低了声音吩咐景和。 景和得了命令,跃上房梁,将半昏迷还死死扒拉住房梁的秦王给弄下来,塞进马车里。 “好了,大小姐,咱们快走!”景和低声道。 明兰若点点头,看向一边的书生,忽然秀眉一蹙:“这人必须跟我们一起走!” 如果留这个白衣书生在这里,他要出去乱说话,一定后患无穷。 景和立刻忠诚地执行明兰若的命令,毫不客气地拎着白衣书生的腰带,把他一把拽上马车。 “啧,这小子长得漂亮,就是看着瘦骨伶仃的,还挺沉!”她嘀咕了两句。 被像货物一样提上车,那白衣书生脸色不太好,但还是乖觉地爬起来在角落坐好。 车夫立刻一扬鞭子策马而去。 隐藏在院子里各个角落阴影里的神秘黑影们面面相觑—— 天,主子爷……这是被“抓”走了? 他们要怎么办? 马车上,明兰若略松了口气,拿了银针给那白衣书生手腕扎了几针:“好了,你可以说话了,但有些话,不该说的,别说。” 白衣书生看着她,喑哑斯文地道:“小生知道的。”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宫中礼仪?”明兰若收拾着手里的银针,仿佛不经意地问。 白衣书生轻声道:“小生单名一个隐字,大家都叫我阿隐或者隐书生,江南家里已经没了亲人,我又几次落榜……” 他顿了顿,仿佛很有些羞愧:“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实在没了生计,曾想要卖身进宫,跟着买办司的公公学过一点宫中礼仪,想进宫谋个前程。” 明兰若沉吟着点头,买办司就是负责采买宫女和太监的。 里头的公公们也确实有挑落魄读书人进宫当太监的任务,给这些读书人的卖身银也是寻常卖身进宫普通人的十倍。 毕竟,只有读过书的太监才能到御前和各宫娘娘面前伺候笔墨。 当然,这种事对读书人而言是极大的羞辱,所以不是走投无路,他们也不会去做这种事。 明兰若打量了下那书生,确实是公公们喜欢的样子,斯文、年轻而秀气,还是个书生。 “那你怎么又不进宫了?”景和怀疑地盯着他。 白衣书生苍白的脸染上一点绯红,似有些尴尬又慌张地扯着自己的衣袖:“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还没成婚,想要给家里留个孩子,再……再进去,而且我还没完全想好……怕疼。” 他那涨红了脸努力辩解的样子倒打消了明兰若的不少怀疑。 切子孙根哪有不疼的,比生孩子还疼。 而且男人,尤其是读书的男人,就算下定决心为了前程断了子孙根,也会想留个后的。 嗯,除了……苍乔,是个例外。 如果不是她,他大概一辈子就真的只能到死都是太监了。 明兰若冷冷地道:“隐书生,本王妃虽然是寡居,但在太后娘娘面前还是能说上话的,你若能协助我安全回到行宫,必有重谢,但如果你乱说话,太子也不过是把这‘刺客’抓走,但我保证你一定会没了脑袋。” 隐书生一副不安的样子点头,垂下眸子,似受了惊吓。 原来,她竟有这样伐果决的一面……倒是教人惊喜又不安。 但马车没走太久,路边忽然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吵闹声。 “闪开!” “闲人规避!” 明兰若掀开帘子看向窗外。 “快点离开街道回家,全镇戒严,所有人不得离开汤泉镇。”有全副武装的士兵杀气腾腾地开始沿街封锁,扯着喉咙大喊。 她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放下窗帘,蹙眉:“看来咱们是出不去了!” 太子抓不到秦王,怕是要封锁整个汤泉镇一个个搜。 “大小姐,怎么办!”景和握住腰间的双刀,脸色沉了下去。 先夫人让她师从八十万边军总教头,师傅说她根骨绝佳,从小学的都是杀人,和掩护主将千军万马杀出重围的本事。 她自问有本事带着大小姐冲出去。 但是要带着一个昏迷、一个受伤,还有一个文弱书生,那就麻烦了…… 明兰若看了一眼车上这情况,脑子飞速转动起来。 一只修白的手忽然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隐书生有些不安的声音响起:“我……我住的客栈就在前面,我是那的账房先生,王妃要不要先去避一避?” 她转眼瞧着他。 书生年少,秀气的脸皮下,一点红痣,有些妖异却又更显他容貌气质清秀,一脸诚恳而不安地看着她。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明兰若没坐稳,一下子撞进隐书生的怀里。 一双修长的双臂立刻抱住了她,顺手护住了她的额头。 明兰若只觉得跌进了一个好闻的胸膛,入鼻是带着新雪味道的书卷气。 她撑在他胸膛上的手,忽然一停。 掌心下,棉袍有些单薄,但是却依然能感觉到他胸膛下肌肉线条分明。 略一摸索,就能发现他小腰虽修窄,却莫名坚硬结实,肌肉充满了爆发力。 他的身材怎么那么好……好得不像一个从未锻炼只会读书的书生。 明兰若狐疑地抬起眼看他,本能地又摸了几把。 隐书生被她摸索得眼底浮过暗光。 他细白的脸上浮出羞耻的红晕,忽然反手挡住明兰若的纤手,颤声道:“王妃寡居,小生虽为了谋个前程也想过卖身进宫,但……不是那种卖身权贵暖床的人,您别摸了……” 明兰若一呆:“……” 景和闻言,板着脸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在放什么屁!“” 明兰若红着脸抽回手,不悦地轻咳:“咳,没错,这只是意外,你这书生,再胡说八道,我就……。” “我家主子看上你,摸你一把怎么了,让你暖床是你的福气,懂?”景和冷着脸恶狠狠对着隐书生道! 明兰若眼角抽了抽:“……” 被景和拎在手里的白衣书生,一脸“弱小、无助、又可怜”,仿佛她随时要来蹂躏他一般。 明兰若揉了揉眉心,深吸了一口气:“景和,松开他。” 景和小时候跟着她师傅每年都要去军营里呆一段时间,养得性子有点“豪放不羁”,怕是要吓死这小书生了。 景和依照命令松了手,白衣书生这才靠着车壁喘气,按住衣领不敢看她们。 明兰若轻咳一声:“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去你干活的客栈罢,待本王妃顺利脱身,必有重谢!” 不管隐书生值不值得信任,都好过现在迎面撞上沿街盘查所有马车的官兵! 隐书生这才垂着眸子,乖乖点头:“是。” 景和瞥了眼隐书生,心底有点不解。 难道大小姐是被秦王伤透了心,现在不喜欢那种武夫,喜欢这种白斩鸡一样弱不禁风的男人了么? 好吧,不管大小姐喜欢什么男人,哪怕喜欢个太监,她也会把人送到大小姐床上去的! 第60章 幻情凶猛 明兰若哪里晓得景和豪放不羁的脑瓜里在想什么,只暗中观察着沿途的情况。 不多久,按照隐书生指点,马车很快到了一家客栈后门停下。 客栈看着不大,前院热闹,后院停车马,倒是安静,空无一人。 在隐书生的安排下,她们和车夫迅速地将秦王、无名先生都从后门转移进了客栈二楼角落隐蔽的几间房间。 明兰若看着床上半昏迷的秦王,眉头紧颦。 她虽然很想让这混账死,但这男人要死了,她就弄不到那些医书了! 那批医书里除了丹术秘方,还有她很需要的《苗疆蛊术论》。 她蛊术不精,如果每次利用自己的精血,催动体内的蛊王强行给人下蛊。 不出三次,她体内的蛊王就废了!这也是为什么,她不能随便用蛊去控制其他人的缘故。 到时候别说用药和蛊王控制苍乔体内的蛊,慢慢恢复他的男儿“雄风”,连明玥莹身上的蛊,她都控制不了,还会被蛊毒反噬! 明兰若虽然心情有些不爽,却还是吩咐景明:“去端热水来,我们得给上官弘业处理这一身伤!” 景明立刻去准备了热水,帮着明兰若换下上官弘业身上的血衣,把他光溜溜地塞进了被窝里。 明兰若将血衣交给景明,冷静干脆地安排:“太子的人马上就会挨家挨户地搜查,你悄悄去厨房烧掉他身上的血衣,然后立刻潜伏出镇,回汤山禀报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速速派人来接我们!!” 从这里到汤山行宫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只要太后派车马来接,太子爷也不敢搜车! 到时候,她就能把上官弘业和无名师傅带出去! “可是……大小姐,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景明不愿意,她担忧地看着明兰若。 明兰若轻吸了口气,宽慰她也是宽慰自己:“算一算,就算真被太子发现了我窝藏秦王,也不会要我的命,毕竟那位太子爷一样想在我身上捞好处!” 景明看着自家小姐镇静的样子,心中感慨,不过短短几年,小姐就已经成长了这么多。 先夫人一定会很欣慰的。 “是!奴婢一定尽快将太后旨意带回来,您保重!”景明抱拳行礼,转身离开! 明兰若目送她离开,闭了闭眼定神,好让自己一直悬着的心安定一点。 随后,她走到床边,打量着秦王那张毫无血色的俊脸出神了一会,忍不住自嘲地嗤了一声。 上辈子,他们是露水夫妻,也是前世今生的仇人,可她还要给他治病,真是……晦气!!! 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下想要干脆利落干掉面前男人的暴躁念头。 她坐了下来,取出药箱,开始给秦王裹伤和下针。 苗药配方刺激性强,很快上官宏业就被疼醒了。 他满头冷汗,忍不住挣扎了起来:“疼死了,你给我上的什么药!” “怕疼别让我给你治!”明兰若冷冷地一把按住他,银针略用力扎入他胸口的神封、期门等穴道。 上官宏业才感觉伤口没那么疼了,他冷鹜地看着明兰若,却勉强着不说话。 受伤的时候得罪大夫并不是明智的行为。 一番治疗之后,明兰若才拔出银针:“你现在已经止血,所有伤口都包扎好了,但……。” 她话音未落,大门忽然被人“砰砰砰”拍响——“开门,我们是官兵,搜查刺客!” 明兰若一愣,立刻迅速地把银针和药胡乱塞进药箱,再一脚把药箱踢进床底。 她才起身准备去开门,可下一刻,胳膊忽然被人从后面扯住猛地一拉。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上官径自一把按在身下。 “你干什么~啊!”明兰若错愕地刚开口,就感觉肩膀上一冷。 他竟粗暴地直接撕开了她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肩膀和胸口。 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按住自己的肚兜,冷冷地瞪着他:“你是嫌命长?” “砰——!” 她话音未落,房间门就被人踹开来。 “喂,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开门!”官兵们凶神恶煞地训斥。 明兰若捂住肩膀本能地往床里瑟缩了一下,忍不住暗骂了一句——怎么一天到晚都在被人踹门呢! 看在闯进来的外人眼里,就像是她害羞地躲进了光着膀子的上官宏业怀里。 上官宏业抬手挡住她,恼火地看着门外:“各位官爷这是干什么,我们夫妻同寝,也是犯罪么?” 闯进来的官兵并不是最先追杀进工坊的那批太子手下贴身精锐,而是太子旗下的其他普通官兵。 为首那小队长粗鲁又恼火地骂道:“天才黑,睡什么觉,我们在搜查刺客,统统起来回话!” 上官宏业僵了僵,他身上有伤,刚包扎好,一起床就会暴露! 明兰若只得做出羞涩的样子,勉强道:“各位官爷,麻烦出去一下,奴家要穿衣服。” 虽是惊鸿一瞥,官兵们都被明兰若的面容惊艳了一下,迟疑着互看一眼。 “各位官爷,何必这么着急……”一道斯文秀气的声音同时在他们身后响起。 白衣书生端着茶水上来,同样看见了房间里的一幕,他的声音立刻僵住了。 那一瞬间,众人都感觉白衣书生身上的气息让空气骤冷,让人呼吸都要冻结。 而上官宏业甚至有一瞬的错觉,那白衣书生身上的寒意会化作无数冰锥要将他扎碎。 上官宏业警惕地眯起眼看着白衣书生。 但也不过是一瞬罢了,隐书生垂下眸子,淡淡地道:“各位辛苦,不如在楼下坐一坐,守住出口,慢慢查,我给各位备了点酒。” 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人明明只是个文弱书生,可官兵们却不由自主地按着他的话,乖觉转身下了楼。 明兰若略松了口气,有些迟疑地看向那白衣书生:“隐书生,你……。” 隐书生脸色有些苍白,他冰冷的眼珠一瞬不动地定定看着明兰若:“我打扰二位了么?” 虽然他声音温淡,可不知道为什么明兰若心底生出莫名的寒意来。 明兰若:“没……没有。” “是么?”隐书生看着她,冰冷的眼珠子里隐着莫测的光。 他忽然轻声道:“那就最好快点起来。” 说完,他转身“砰!”地关上门。 明兰若看着他的背影,心底有些窒闷—,却不知什么原因。 她转眼,冷冷地看着压着自己的上官宏业:“殿下是故意的吧,怎么,想趁机羞辱我出口恶气?” “说什么呢,这不是有官兵搜查么,打个掩护罢了,当年,你对本王投怀送抱可没这么害羞。”上官宏业似笑非笑,眼底闪过讥讽的光。 他确实有这个意思,她能怎么样? 明兰若弯起明眸笑了:“下次再不商量就跟我打‘掩护’,我可不保证殿下能活着走出客栈。” 说完,她抬手一把推开上官宏业,“正巧”大力地推在上官宏业腰间的伤口上。 “唔!”上官宏业脸色立刻就变成了猪肝色,疼得他一下子趴在床上,满头冷汗。 “明兰若!!”他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她。 明兰若弯了眸子,轻蔑地嗤笑一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转身“砰”地甩上门。 她才出门,就看见隐书生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寂冷和脆弱。 她不免一愣:“你怎么……。” 他忽然抬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长指扣她的后脑。 在女孩错愕慌张的眼神下,他蓦地低头,舌尖粗鲁而生涩地挑开她粉润的唇。 斯文秀气的书生的吻无比生涩,却又无比凶狠带着无边的欲望,像是要将她吞进腹中一般,将她柔软的唇舌和呼吸全部吃掉。 “你……怎么了?” 直到耳边传来女子迟疑的声音,书生才陡然清醒过来。 脑海中那些满是欲望的凶狠幻想在瞬间被他强行压抑回了心底。 年轻的书生垂下猩红妖异的眼角,捂住胸口轻轻喘息了一下。 “没什么……就是心脏有些不舒服。” 明兰若想起他刚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样子,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对方看她的那种可怕眼神,熟悉又陌生。 “我从小就心脏不好,发病时吓着王妃了吧。”但是下一刻书生仿佛很难堪地低头,他眼角那妖异诱人的猩红也变得脆弱易碎起来。 明兰若有些恍惚,也许……是她的错觉吧。 这小书生知道她身份不是普通人,怎么会敢拿那种满是欲望的眼神看她。 她轻咳一声:“没事,有空我给你把把脉吧。” 隐书生点点头,轻声道:“我给您备下了一间隐蔽的新房,也备了热水,您跟我来吧?” 明兰若略一沉吟,她今天实在不想跟上官宏业呆在一起。 她点点头:“好,多谢。” 两人一同下楼,楼下还有不少官兵,客人们都躲了起来不敢露头。 有正在喝酒的官兵瞧着她出来,眼睛都是一亮,交头接耳地低声淫笑起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目光让明兰若很不舒服,她转身离开,忍不住皱眉:“这些人是不打算走吗?” 隐书生忽然抬手拉住了她的衣袖,低声道:“他们说没搜到刺客,所以要在客栈驻防,您要小心些……。” 明兰若转头看着书生低沉苍白的表情,宽慰他:“不要怕,他们不敢怎么样的。” 景和很快会带着太后的旨意过来。 隐书生看了她一眼,又垂下长长的睫毛:“嗯。” 隐书生带着她到了走廊深处的一间房,推开门:“王妃请进。” 房间清静雅致,被褥干净,热水已经装在了屏风后的浴桶里。 明兰若很满意:“很好。” 这书生倒是识趣。 隐书生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我在外间替王妃看门,您在内间沐浴。” 明兰若惊讶地转脸看他:“你说什么?” “孤男寡女不该共处一室,但那些官兵就在底下,我怕他们再闯进来。”那书生叹了口气,低着头,白玉似的耳朵泛起红来。 明兰若看着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大约也没胆子能对自己做什么了。 景明不在,底下那些混账官兵,也让她有些担忧。 明兰若客气地冲他点头:“劳烦了。” 她转身拉起屏风,开始宽衣解带,一件件将袍子挂在屏风上。 看着满桶热水,她雪白的脚点了点水,试好了水温,于是跨进浴盆。 温暖的热水淹没过柔软的皮肤,带来的舒适感,让她满足地叹息,坐在盆子边上开始先洗头。 “王妃可喜欢?”屏风外传来书生温软的声音。 明兰若很满意地眯起柔软明丽的眸子:“喜欢的,辛苦了。” 太舒服了。 折腾了一天,热水解乏宁神。 “不用谢,小生也很高兴能为王妃做点事,不知以后可否跟在王妃身边,为您效力?” 屏风外的桌边,隐书生优雅慵懒地靠在桌边,剥取了刀子削苹果。 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屏风上倒映出纤毫毕现的美人,看她宽衣解带。 那屏风材质颇为特别,一旦里面亮灯,从外看去,能看清楚屏风内的一切,里面的人却毫无所觉。 平日东厂、大理寺、刑部等衙门多用这材质做审讯墙用,犯人就不知道隔壁有人。 朦胧的烛光,为明兰若纤细的腰肢打上一层诱人的柔光,水珠滑下她精巧脆弱的蝴蝶谷都异常诱人。 他舔了舔猩红的唇角,细细长长的眼角像狐狸一样眯了起来。 屏风后的美人一无所知,她只蹙眉,这书生想投靠她? 她迟疑了一下:“这……。” 第61章 太监就是什么都不能做 屏风后,隐书生仿佛有些失落又黯淡的声音传来:“我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当初不是走投无路也不选择会净身进宫,实在枉读圣人书,原是不配伺候王妃的。”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虽然这小书生说话吧,有些娘气,甚至带着点“绿茶味”。 可她不知怎么就想起那张狂冷酷的东厂督主来。 不知当初,他又是怎样的走投无路,才选了那样一条路,成了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 她闭上眼,慵懒地靠着木桶边:“嗯,我会考虑的,我家小崽儿倒是还缺个教识字的启蒙师傅。” 到时候让东厂的人查查这书生,如果他真是无父无母,也没什么问题,是可以考虑一下让他进府做个教书先生。 隐书生抬起眸子,含笑道:“多谢王妃。” 屏风后,她娇软窈窕的身体在烛光下像羊脂玉一般莹润美丽,可他知道自己只能看着…… 无能为力。 只因为,他此刻根本还不是个完整的男人,更承诺了不动她。 他眼前忽然掠过她刚才靠在秦王怀里的样子,甚至颠鸾倒凤的样子。 他指尖捏紧了手里的苹果,终是忍不住试探:“这世道对女子并不公平,寡居生子很不容易,您坚持生下小少爷,是很喜欢他的父亲吧……。” 她揉着长发的手一顿,沉默了一会,有些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原本是喜欢的。” 喜欢不喜欢重要吗?小希的父亲根本不知道她有了他孩子。 隐书生切果子的手一顿,刀锋划破了指尖,血顺着指尖流下。 细微却锐利的疼从切破的伤口蔓延上心头。 他垂下眸子,掩盖发红的眼角。 明明早就已经知道的答案,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心脏那么疼? 他温淡隐忍地问:“原本是喜欢的?那您现在不喜欢了?” 他自虐一般继续削苹果,伤口的血色一点点地染红了果肉。 她安静又疲倦地看着蒸腾的水汽许久,才缓缓道:“我只是不想再做梦了,我这人啊,运气差得很,总是喜欢上错的人。” 他沉默了一会,轻声问:“也就是说王妃梦里的人,不只有过一个人?” 也许是因为热水蒸泡得太放松,也许是因为屏风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陌生人,这让明兰若松懈下来。 她看着屋顶好一会,自嘲地道:“算上前世今生,勉强算两个,这辈子那个,算起来,还是我极亲的长辈。” 隐书生停住了削水果的动作,眼神幽暗晦涩:“……您喜欢他??” 他不懂为何她会说什么前世今生,可他此刻所有注意力都在“长辈”两个字上。 她垂下眸子,声音苍凉柔软:“人还是不能把前生的旧梦看得太重,梦醒了,就明白了,人——得活在当下。” 当下,苍乔的身边已经不需要她了。 今生他只要她乖乖地在他身后当“亲人”,安分守己地带在他身边,像个宠物,也像个禁脔。 可她哪里做得到,打了他的心上人,堂堂东厂督主忍着不发作,也够给她面子了。 他说过,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他总是要护着她的。 隐书生没有听懂,有些紧张喑哑地问:“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旧梦?” 明兰若拿了温热的帕子盖在自己脸上,把眼底的酸涩与脆弱覆成平静——“旧梦太荒唐,深情不够多,梦醒之后,我不想再喜欢任何人,放下了。” 她也许曾经是苍乔的白月光,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当她是白月光。 可如今,他心底已经走进了其他人,她这白月光,应该是他的负担。 那就放下吧。 她有小希,是苍乔前世今生给她最好的礼物,这就够了。 隐书生用微微发抖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刀锋,甚至不觉得疼:“你……不想喜欢他了啊。” 为什么呢? 心脏窒闷发疼的感觉,让他觉得喘不过气。 他一喘不过气,就很想杀人。 真是……很想杀人。 隐书生细长的眸子脆弱而空洞,他缓缓松开自己的手,细长的水果刀在他修白的掌心割出狰狞的伤口。 血从掌心淌下来,小小一块的血渍,很快氤氲浸润了桌布,倒像是一汪腥红的泪浸开来。 他怔怔然地看了半天,缓缓地吐出一口喉头微甜的血腥味,压下肺腑翻腾的气血。 许久…… 他面无表情地拿了帕子随意擦拭掌心血,猩红薄唇弯起阴郁的笑:“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 明兰若听着那冰冷阴沉的语调莫名地熟悉。 她心头一惊,立刻坐直身体:“你说什么?” 隐书生转身,声音又恢复了平常:“没什么,您沐浴完了么,沐浴完了,我下去给王妃准备一些宵夜。” 明兰若微怔,疑心看见苍乔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那文弱的书生站在窗边,依然是平常模样。 她还是点头:“好了,你去吧,只是不要叫我王妃,容易暴露身份,你还是叫我明家小娘子罢。” 小娘子是民间对年轻女子的称呼,总不会出错。 “是,小娘子。”隐书生沉默着离开了房间。 明兰若收拾好,起身转身出来,才看见桌面上有着点点滴滴的血渍,还有一个染红的苹果。 她蹙眉,那书生是割破了手么?怎么也不吱一声? 她有些心神不定地起身,向门外走去。 等她下楼时,天色已彻底暗沉了下来。 客栈大堂已经只剩下还在搜查的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官兵还在喝酒吃肉,客人们早早都躲进了房间,没有人敢冒头。 一瞧见她出现,那些官兵们眼神又开始直勾勾地扫过她美丽到扎眼的面容和窈窕的身段。 这一次,他们喝多了,甚至肆无忌惮地拔高了声音—— “这就是刚才搜查时候,看见在床上那个?” “怎么样,这外地小娘们不错吧?” “嘿嘿……小脸蛋还真是漂亮得很,细皮嫩肉的,靠在男人怀里,浪得哟,啧啧……” 明兰若冷着脸就要往回走。 却不想才走了两步,忽然被人上来围在了中间:“哎呀,小娘子,怎么见我们就躲呀。” 为首满嘴酒气的这人,分明就是刚才来搜查的小队长。 她捏着拳头,冷着脸环顾他们:“你们想干什么?” “哟,怎么就冷了脸呢,这态度可不是良民!”那小队长猥琐地笑了起来,逼近她。 他身型高大,逼得明兰若一脸厌恶地退了两步,避开他那一身酒气。 边上立刻有好几个官兵互看一眼,嬉皮笑脸地帮腔:“官爷们也就是想帮小娘子你搜搜身,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刺客。” “好好陪陪官爷们,包管你们平安离开!”那小队长就朝着明兰若胸口一把探出手去。 这小娘们身上老香了,站在这里都闻得见,上起来肯定带劲。 明兰若危险地眯了眯眼,手悄无声息地摸向袖子里的一个锦囊。 可她才一动,就听得细细的一声“嗤”,那小队长瞬间瞪大眼睛,捂住鼻子一声不吭地向后倒了下去。 一群官兵都呆住了,瞧着那小队长在地上突然口吐白沫,羊癫疯似的抽搐起来,不一会竟开始七窍流血。 他们也不顾上明兰若,慌张地赶紧上去查看:“队长,你这是怎么了,队长!?” 明兰若也愣住了,她还没出手,这人怎么就到了? “别出声,跟我走。”一道斯文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响起。 下一刻,她就被人拉住了手往后跑。 明兰若定睛一看,扯着自己躲起来的人竟是隐书生,也没挣扎。 隐书生将她七拐八弯地带进后厨,转身淡淡地道:“不要出来,我去打发他们走。” “你行吗?”明兰若蹙眉,有些担心。 那些兵油子可不像太子身边的精锐训练有素,一看就是欺男霸女惯了的匪兵,又喝多了酒,很难善罢甘休。 隐书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放心,我自有我的方式。” “你……小心。” 明兰若看着他转身出去,阻止不及,也只能安静地等在厨房里了。 隐书生重新回到大堂里的时候,一群士兵愤怒地将他围上来。 “你把那小娘们藏哪里去了,我们队长在你们这死了,你们老板打算拿多少银子赔?!“ “不赔,老子就砸了你这小破店,抓你砍头!” 隐书生抬起眸子看着面前一脸狰狞的官兵们,似觉得有趣地弯起猩红的薄唇:“太子真是个废物,竟弄出你们这帮子玩意。“ 官兵们一愣,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恶狠狠地朝他骂:“你个贱民说什么,不想活了?” 那秀气的书生忽然伸手,掌心一摊:“要赔偿?” 一群士兵顿时眼珠子都直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皙白掌心上的那一锭黄金。 “天,是金……金子啊!” “艹,这个客栈的掌柜肯定很有钱,还有没有,我们队长的命,这点可不够!” 一个满脸贪婪的高大士兵提着剑指着他,伸手就粗鲁地要抓他掌心的黄金。 隐书生眯了眯眼,他指尖随意地点了点自己面前那高大士兵的脖子。 那人顿时“噗通!”惨叫一声竟不由自主地四脚趴地跪了下来。 隐书生随意地对着他一拂袖,那士兵脑袋喀嚓一响,眼珠暴突,竟已没了呼吸,四肢却还稳稳地趴在地上,宛如一张“凳子” 隐书生优雅地一掀袍子,慵懒地坐在“人凳”上。 “你对他做了什么,还不起来!”有士兵惊恐地拿刀指着他大骂。 隐书生弯起精致唇角,美人痣猩红冰冷:“呵……吵死了。” 说着,他掌心一合,那一锭金子竟在他掌心被捏成齑粉。 士兵们呆住了,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白皙修长的手掌一翻,袖子里阴寒劲风聚拢,金色的粉末在他掌心凝聚成了一片诡异的金雾。 他随意地抬手,指结莲花印,轻飘飘地一挥袖。 那金粉竟携着劲风朝着那十几个士兵凶猛罩去。 他们都没来得及跑,金色粉尘沾上他们面孔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瞬间僵住。 细微黄金粉末竟然直接洞穿了他们的头颅,在脸皮上留下无数细小的孔洞。 他们面孔扭曲,眼珠爆突,口中爆出血雾,却叫都叫不出声来。 一群五大三粗的士兵们按住自己的脖子,齐齐气绝身亡,场面诡异而惨烈,只余下一股血腥味。 他眯起细长的眸子轻吸了一口空气里的血腥味:“真是……让人心烦的臭味,都清理干净了。” “是!”几十道诡魅的黑色影子也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迅速而安静地开始处理现场。 隐书生坐在”人凳“上,低头拿了帕子仔细地一点点擦掉手指上面残留的金粉,细长眼角泛出点病态阴戾的腥红。 不知道为什么,杀戮后的兴奋和刺激让他现在心情更烦躁了。 竟不能像平时那样让他心情平静下来,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小娘子说……她不想喜欢他了么? 呵…… 他得找点什么东西,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喜欢平静的自己。 找什么呢? 还是找他的明家小娘子吧。 【作者有话说】 如果还有老读者在,觉得这一章接不上,可以返回从49章开始看呢~~ 第62章 卑劣到底 厨房的门帘忽然掀起来。 一道清冷削瘦的人影站在门口,春寒料峭,一股子寒风掠过他的袍子吹进来。 明兰若被吹得一个激灵,颤了一下,看着他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的幽暗身影。 他背着光,她看不清楚他的脸,却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隐书生……你还好吗?”她捏紧了衣袖,不动声色地小声试探着。 好一会,隐书生迈了一步进来,昏黄幽暗的光落在他脸上,有一种虚无莫测的气息。 他举起油灯,雪白俊秀的脸孔上,细长的眼角轻轻挑起,薄唇猩红妖冶:“我很好,那些人都走了,小娘子,跟我去休息吧?” 明兰若莫名地有些不安地退了一步,他笑容这样斯文温柔,身上气息也是柔和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跳跃昏暗的烛光下,她又恍惚间生出错觉来—— 面前的书生像某种暗夜强大妖物,比如九尾狐或者修罗幻化成了人形,正等着将她拆骨剥皮。 “怎么了?”他上前一步,似有些疑惑地拨亮了手里的油灯。 光明骤现,明亮的烛火下,面前的青年依然是那副文弱得风吹就跑的书呆子模样。 明兰若甚至怀疑他的腰肢比她还细点,一袭半旧的白袍子空荡荡的在夜风里飘着。 她摇摇头,有些疲倦地揉了下眉心:“没什么,大概是今天一天都太紧张了。” “走吧。”明兰若率先走出门来。 看到大堂里竟真的空无一人,她有些难以理解地看了眼隐书生:“你把那些兵痞子打发走了?” 隐书生点点头,无奈轻叹:“是的,浪费了好些金子呢,才把那些可怕的人打发了,掌柜的知道,饶不了我。” 隐在黑暗角落的影卫们忍不住暗暗嘀咕,难道不是因为您口袋里只有那金子么? 明兰若有些歉意地道:“缺了多少钱,到时候,我会双倍赔付。” 他顿了顿,朝着明兰若露出个愉悦的笑:“没关系,以后那些人再也不会回来惊吓着小娘子了。” 明兰若也不知道为啥,被书生笑得有点背脊发凉。 她揉了下心口,轻咳一声:“那个我要去看看秦王的病情,你先休息吧。” 说罢,她提着药箱匆匆地转身离开。 她转身那一刻,没有看见书生细长的眼里闪过近乎冰冷阴戾的光。 又要去那个男人那里,你就那么担心他…… 书生垂下眼,看着自己掌心的伤,我也有伤,你不是已经发现了么? 可你……不记得了,你只记得要给他上药。 他轻叹了一声,眼神异常偏执冰冷地笑了。 我本来不想这样的,都是你逼我的啊…… 我的小娘子! …… 替上官宏业用完了针,给他用了药,又把对方疼得骂娘,明兰若这才施施然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吃了点隐书生送的东西,早早地吹熄了蜡烛,上床休息。 窗外寒月如钩,冷风呼啸而过。 夜色这样暗沉,她陷入了沉眠,甚至没有察觉空气里渐渐弥散开诡异冰冷的香气。 沉沉如雾,袅袅似烟。 整座客栈所有人在这轻薄的夜雾沉烟里昏睡过去。 数道人影如那魅烟化形,缓缓从走廊黑暗深处浮现。 为首修长冰冷的身影,一身素银缂丝的蟒袍,窄腰玉带,头戴描金乌帽,周身都是诡魅肃杀的夜色气息。 “千岁爷,既然已经清剿了靖王余孽,您什么时候回去,陛下不能离开您太久。”和公公一甩拂尘,低声问。 苍桥淡漠地道:“快了,就这几日。。” “你们去吧。”他走进一处房间,淡淡地吩咐。 不一会,他身边就空无一人。 他走近床边,掀开了帘子,瞧着被子里温软沉睡女子的美丽容颜。 他狭长凤眸眼底忽然闪着冰冷阴郁的光。 苍桥一掀披风,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扣住明兰若小巧的下巴。 沉烟香里,陷入梦魇半昏睡的女孩,压根醒不过来。 他修长的指尖揉过她丰润柔软的唇,沾上她濡湿柔软的呼吸。 他眯起眸子,轻哂一声,低头,猩红的舌尖轻舔了下那张丰润粉润的唇。 超乎想象中的触感和滋味,让他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随后化作冰冷疯狂的欲焰。 他长指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冰冷而侵犯性地狠狠吮上她的唇。 不是男人又怎么样? 他一样要拥有她,得到她! 只要她不知道他对她做了什么,就不算违背誓言了,是不是? 为什么要对别的男人笑,为什么要对别的男人生气,为什么要躺在别的男人身下,为什么要照顾别的男人呢…… “唔……” 半昏迷中的女孩迷迷糊糊地试图推拒打扰自己的梦魇妖魔。 可下一刻,连无力的双手都被禁锢,他的手指交叉扣住她的小手,扣在她身后。 苍乔低头掠夺的吻,生涩却暴烈而疯狂,像一场呼啸的暴雨,裹胁无数压抑黑暗的情绪,还有……扭曲的欲望。 他的冰冷的唇肆无忌惮地闯荡进来,将她一切无力的反抗都压制。 她呜咽着在荒唐的梦魇中挣扎。 不知多久,他终于察觉了她的呜咽。 苍乔顿住了动作,闭着眼轻喘着,松开了禁锢她下巴的手指,指尖替一点点她把凌乱的碎发拨到耳边。 他眯了眯眼,慢慢把脸埋进她柔嫩的颈窝,喑哑地呢喃:“你是我最干净的念想,所以永远不要背弃我,不要离开我……” 她的身体这样柔软,这样暖,他的若儿,他唯一的亲……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寒凉冷风呼啸而过,幽暗的空间里,只有漏刻壶滴答作响。 门边低低地传来敲击声:“爷,子时已过……该走了。” 苍乔方才缓缓地抬起头,淡淡地道:“在外头等着,夜还长。” 门外的人默默地隐身,悄无声息。 他轻轻地将女孩放回柔软的丝锦缎锦被里。 苍乔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陷入半昏半睡状态的人儿,舌尖轻舔舐了下猩红的唇角。 他的小姑娘,味道比想象中更妙,也更能让他的心情平静。 可是,只是吻,又怎么足够安慰他心底的那些空洞? 他缓缓俯下身,莫测地盯着她,忽然轻笑了一下。 既然不想忍了,既然已经决定不再压抑自己的卑劣,那就——卑劣到底。 反正他从来都是这世上最恶之人。 他伸手停在她的小腿,一路上向上。 随后,床上女孩儿的亵裙一件一件地落在地上。 风雪夜,沉沉袅娜的暗夜烟雾里,有女孩儿细不可闻的懵懂轻泣与悉索声,让人听得血脉贲张。 窗外的暗夜影卫们沉默地站着,宛如一抹没有呼吸的影子。 【作者有话说】 会偶尔有一章内容有一点相同的地方不过不多,谢谢大家还等我,明天继续恢复一日两更。 第63章 撞破奸情,她悟了 天色大亮,又是一天晨光初绽,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春寒料峭,小镇上行人稀少,热闹的游园集市都因为太子殿下被“行刺",官兵搜捕“刺客”散去了。 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小镇气氛压抑冰冷。 明兰若却不似昨天那样紧张,只坐在桌子前——魂游天外。 将一笼包子和豆浆放在她面前放下,年轻的书生有些疑惑地看着一脸呆相的明兰若:“小娘子,是哪里不舒服吗,该吃早点了。” 明兰若托着下巴,眼神飘忽,没什么意识地空洞开口:“哦,好……你……做过春梦吗?” 隐书生一愣,瞧着明兰若漂亮眼下隐约的青影,忽然轻笑了起来:“小娘子,做春梦了?” 他笑得文雅,可烟波似雾,唇角一点美人痣更显猩红勾人。 明兰若被他那副样子刺得一个激灵,才意识到她刚才问了什么混账话。 她立刻强自镇定地端起豆浆喝了一口:“我是说,你知道事如春梦了无痕这句诗吗,这是东坡先生与潘郭二生出郊寻春写的,写得极好,啊哈哈哈……东坡先生千古啊,就是东坡肉太油腻了些!” 她都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在说什么东西! 隐书生弯着眸子,舌尖抵了下自己的唇角:“是啊,东坡肉油腻,却美味得很,叫人回味呢。” 小娘子的皮肉确实很美味的。 明兰若心不在焉,自然没有察觉对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拿了个包子配着豆浆,慢悠悠地吃着,小巧冷艳的脸上满是恍惚。 因为…… 她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昨晚竟梦见了苍乔。 梦见他精致喉结带着欲望的翕动、梦见他猩红的薄唇,梦见他的吻,他的唇和吻就像他人一样冰冷而暴烈。 还有他修长的手指,放荡地流连在…… “咳咳咳!”明兰若被自己身上诡异的感觉和想象给呛到了,涨红了脸。 她绝对是疯了! 竟然会梦到和他…… 明兰若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又小脸涨得绯红。 这种事情只有自己十六岁那一年,那一天发生过…… 可明明,她都几乎记不得那天发生什么,只记得天色从昏暗到月光落在地面上那些混乱。 怎么时隔多年,她都已经决定放弃所有对他的心意和感情,竟然反常地做了这种无耻的梦! “干嘛呢,脸红成这样,看你眼下乌青,睡不好做春梦了啊?”上官弘业讥讽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明兰若又呛到了:“咳咳咳咳……” “啧,脏死了,喝个豆浆都能呛得到处都是!”他嫌弃地看着她咳嗽,却顺手扔给她一块帕子,坐在桌子边。 明兰若立刻拿帕子捂住嘴,勉强止住咳嗽:“上官宏业,我请你到我房间来了?起床就到处乱窜,是嫌你伤得太轻?” 上官弘业没留意她岔开话题,冷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晚上睡得像头猪,不需要勘察敌情?” 明兰若恼火地看着他,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到"睡"这个字。 她拿起茶杯喝水顺气,讥讽了回去:“怎么,秦王这是不假装君子了,不打算再做深情款款状勾引我了?” 针尖对麦芒,上官宏业被她嘲讽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是个什么东西,本王还需要勾引你,当初是谁投怀送抱,甚至不惜对本王下药……。” 明兰若冷着脸,摸了摸自己的医药箱:“是啊,看来秦王殿下的病好了,不用下药了。” 于是,上官宏业剩下的半句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该死的…… 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医者。 他被这臭女人给气得差点忘了自己是来找她换药的! “本王不是上官宙那种伪君子,装什么装么。”他勉强压下懊恼,不甘不愿地道。 这该死的女人一手苗医相当厉害,苗药虽疼,但效果确实好。 过了一天,他的伤口就不太疼,还能下床了。 当初如果发现她有这个本事,倒不是不能勉强给这女人一个侧妃位。 他冷着俊酷的脸道:“别扯废话,本王答应你的东西给你了,你该尽你的责任,给本王换药了!” 明兰若擦了擦嘴,弯眸含笑:“嗯,粗鲁暴躁,这才是曾经的将军王武将风范,以前那副虚伪深情公子做派实在教人恶心。” 上官宏业牙齿恨得痒痒的:“明兰若,你别给老子得寸进尺!” 虎落平阳被犬欺,等他登基为帝,迟早干掉这个臭丫头和她全家! 把上官宏业气到口吐脏话,明兰若舒坦了,她笑眯眯地提着药箱:“来,换药!殿下可要忍着点,会疼哦。” 上官宏业忽然想起昨天上药时,仿佛被烙铁刺进伤口的痛感,顿时脸又绿了绿。 看着明兰若给上官宏业上药,一直没出声的隐书生眼神冷了冷,捏紧了手里的茶杯。 明明是两人剑拔弩张,可却依然让他心情不爽—— 上官宏业一出现,她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那个男人身上,两人之间的氛围仿佛外人都无法插嘴,真是极碍眼啊…… “咳。”他轻咳了一声:“小娘子,您救回来的那位无名师傅醒了,想要来见您。” 明兰若闻言,立刻起身擦手:“好,快去请他过来。” 隐书生点头,转身就去请人了。 “你倒是用谁都那么顺手,怎么,看上那个书生小白脸了,不分尊卑地让人叫你小娘子?”上官宏业强忍着疼,一脑袋冷汗也不忘嘲讽。 隐书生刚关上门,敏锐地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 明兰若冷道:“那位是我给孩子请的启蒙先生,放尊重点,至于我看上谁关你什么事?” 隐书生面无表情地下了楼。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门内,明兰若揉了揉掌心的药膏,“吧嗒”一下把青绿色膏药一巴掌贴上官宏业腰间伤口上。 难得有机会“折磨”这个家伙,她自然不客气。 “嘶!”上官宏业顿时疼得一脸狰狞地抽气。 这个该死的女人,绝对在公报私仇! 明兰若悠哉一笑:“倒是秦王殿下你,这架势气派,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太子殿下追杀的对象,不如和我一样在外改个称呼,你也可以叫我小娘子,我叫你王大爷,省得暴露行踪!” 上官宏业一边抽气,一边很是鄙夷:“什么粗鄙的称呼,还王大爷……。” “咚咚。”两人的对话再次被敲门声打断。 隐书生带着一个留着两撇小胡须、中年微胖的男人进了门。 隐书生指着明兰若:“这就是救了先生的那位王妃。” 无名先生看着明兰若,立刻激动地拜了下去:“多谢王妃救无名一命,以后您有吩咐,小人无有不从!” 秦王闻言,脸色铁青地瞪着隐书生:“你在胡扯什么,明明是我……。” “这位病人,你施针还要点时间,不如一边歇着去,待会咱们再继续治疗?”明兰若含笑看着他。 她带着威胁的笑容,逼得上官宏业硬生生地把话又吞了回去。 他愤怒的拂袖坐到床边去了,又憋又恨,明明是他的人牺牲,是他流着血才把无名带出来,却被明兰若截了胡! 明兰若前扶起无名先生:“先生言重了,如今工坊已毁,您如果愿意,就跟着我回悼王府,我府中必有您的位置。” 无名先生看着面前美丽的女子,她清艳眉宇间隐着寻常人少见的慧黠与明锐和……城府。 她在向他递出招揽的信号。 无名先生眼神闪过种种复杂之色,他沉吟了片刻,最后还是恭恭敬敬地再次抱拳行礼:“诺!” 明兰若心情大好,这样的大师,是不会轻易地向人投诚的,钱财也难以打动对方。 前生上官弘业就是千辛万苦救下无名,才换得无名的投诚。 她含笑道:“先生昨日也受了些伤,我在您房间留了药,给您换一换?” “那就有劳王妃!”无名先生既已经接受了明兰若递过来的橄榄枝,自然也不再客气。 看着明兰若与无名先生相谈甚欢就要走人,上官宏业简直忍无可忍:“明兰若,本王呢,本王的药还没上完!” 明兰若轻描淡写地道:“哦,等着。” 天大地大,大夫最大。 上官宏业气结,却也只能……忍了。 房间里一时间就只剩下他和隐书生。 他瞥见一边放着的木桶,冷冷地吩咐隐书生:“喂,你,去给本王准备热水,伺候本王沐浴!” 一时间收拾不了明兰若,他还收拾不了这个巴结明兰若说瞎话的一介书生? 隐书生危险地眯起眼盯着他,好一会忽然笑了:“好啊。” 呵呵呵……他不杀他就不错,这小子胆肥了。 不一会,房间的水桶都装满了热水。 隐书生放下热水盆微笑:“殿下,可以沐浴了。” 上官宏业不耐地训斥:“不长眼么,本王受伤了,还不来替本王宽衣!” 隐书生挑眉:“是,殿下。” 他上前替上官宏业宽衣,然后仿佛不经意地一扯腰带。 那硬邦邦的镶金玉腰带就“呲啦”一下,从上官宏业刚包好的腰间伤口狠狠抽过! “啊——!”上官宏业瞬间脸就绿了,痛得闷哼一声,猛地推开隐书生。 但是脚下一个踉跄,直接“砰”向后一滑,就摔进水桶里。 桶里的水是被人刻意放了偏烫的热水,直接烫在他伤口上,痛得他一个哆嗦,眼泪都要下来:“唔——” 上官宏业本能地伸手就去乱抓手边的东西。 隐书生原本冷眼含笑看他遭罪,却不想自己衣袖太宽竟被他抓个正着。 对方猛地一扯,竟整个人一把抱住自己,还撕拉一声扯破了他半旧的白袍。 “滚开……”隐书生整个人都僵住了,厌恶地抽了口气。 “怎么,出什么事了?!”房间大门被人一把推开。 明兰若听到上官宏业的惨叫,赶过来查看,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 上官宏业光着上身死死将露出半边香肩的年轻书生抱在怀里。 两人衣衫不整,一个眼含热泪,一个“娇喘”不已。 如此不可描述的画面,让明兰若沉默了。 片刻后,她缩回了脚丫子,识相地把大门关上:“抱歉,打扰了,二位请继续。” 原来这就是她上辈子输得彻底的原因。 她悟了。 【作者有话说】 亲们,我回来啦,继续开始求票票哈,这是一更 第64章 不可描述的画面 人生这样无常,她竟是输在了男人手里。 难怪上辈子她付出那么多,都“感动”不了上官宏业! 明兰若关上了大门,转脸望着窗外阴雨青云,一时间百感交集。 房间里,一片死寂。 两个男人的脸色难得一致的——难看。 “明兰若,你给我回来……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才没有断袖之癖!”上官宏业恼恨大喊,却因为疼,他声音几乎都憋在嗓子眼里。 隐书生则抬手一挥,也不知他怎么动作的,上官宏业被他一巴掌甩在脸上,整个人都被扇趴在木桶边上。 上官宏业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完全分不清楚脑子疼,还是身上疼,几乎进的气少,出的气多,快没了意识。 隐书生苍白着一张秀气斯文的脸,睨着上官宏业的眼珠子里满是厌恶和抑制不住的杀意:“该死的脏东西。” 他扯开自己的衣袍,拿着帕子沾了水狠狠地擦着自己被上官宏业碰到的肩膀。 若是此刻有人进来看见,便能发现他肩膀和胸口肌肉漂亮流畅,劲瘦结实,满是属于顶尖武者的爆发力。 但此时,他乌暗的眼瞳里却满是戾气。 肩膀上被男人手指触碰抓挠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对方身体的温度。 与许久之前某种恶心黏腻、可怕的回忆仿佛瞬间交织在一起。 隐书生忍无可忍地单手一把抓起上官宏业的脑袋,残暴地将他按进洗澡盆里。 “呜呜呜……”半昏迷的上官宏业却还有求生的本能,口鼻和肺部进水的刺痛,让他痛苦又拼命地挣扎起来。 隐书生冷漠地让他略挣扎起来,又一次次地在他准备喊出声前,将他脑袋按进水里。 手法熟练而残忍。 若是有人曾经在东厂诏狱里活着出来,大约就会眼熟,这是审讯折磨犯人最常见的——水刑。 去死啊…… 去死…… 所有上官家的畜生们,都去死啊! 隐书生秀气的眼睛里闪过猩红病态的光,仿佛失去了理智。 门外的明兰若只远远听见房内似有人闷哼,又有水声哗啦作响。 似乎“战况”激烈。 双方都没有打算出来解释一下,或者…… 算了,别人的私密癖好,何必向她解释。 她心情莫名地复杂。 给儿子找的教书先生和曾经的仇人、目前短暂合作的男人看对了眼,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多年以后,她再回头想想这一幕,心情更复杂了—— 她上辈子爱的男人和这辈子爱的男人抱在一起洗“鸳鸯浴”,这可真是奇妙的……“缘分” “就是这家客栈!” 明兰若还在心情复杂地思索上辈子失败的“原因”,客栈大门口忽然“呼啦”一下,进来了一群人。 她本能地从走廊上看下去,正巧对上一张温润如玉的俊朗面容。 她一下子僵住了,忍不住暗自低咒一声——该死。 “兰若,原来你真在这里,底下人禀报的时候,孤还以为他们弄错了。” 俊朗温润,一身华服的青年含笑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向她走来。 明兰若捏紧了走廊的扶手,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太子……殿下。” 她脑海迅速地转动起来,边上房间的那位无名先生其实还好。 但是身后,那两人还在颠鸾倒凤。 她要怎么办?怎么才能遮掩过去? 太子含笑上来:“兰若,你不是在汤山上陪伴祖母么,怎么到了这里?” 明兰若垂下眸子,轻吸了一口气:“听说汤山镇下的游园会热闹,天南海北的货商和匠人都在这里寻主,就来看看,有没有用的着的人。” 太子和上官宏业相似的丹凤眼挑了起来:“是吗,可惜有刺客出现,孤只能封锁了这里,可是打扰了兰若的雅兴?” 明兰若状若无事地微笑:“没关系的,也就是随便走走,也遇到了合适的匠人,太子爷的安危最重要。” 他在试探她,很明显。 太子笑了笑,细细打量了下她的脸色:“我看你脸色不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明兰若听着身后的水声,力持镇定地轻咳:“昨晚没睡好,有点着凉。” “是么?”太子的目光落在了明兰若挡在身后的门上。 “哗啦……” “唔……” 门内忽然传来低吟声和水声。 “殿下小心,里面有两个人,疑似刺客,立刻围了这里!”为首的络腮胡侍卫是内家高手,听声辨位后,厉声大喝。 跟着太子上来的精锐侍卫们瞬间拔出长刀,对准了那大门。 明兰若脸色沉了下去,挺身挡在门前:“等一下,太子殿下……。” “兰若啊,孤不想伤你。”太子眼神带着无奈,但下一刻,他冷冷地一挥手。 大胡子侍卫“呯”的一声狠狠地踹开了门。 凉风灌入,房内情形一下子就展露在了杀气腾腾的太子和一干精锐,还有明兰若面前。 众人微微瞪大了眼。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第65章 场面污秽 门内水流淌了一地,浴桶边上靠着浑身湿透的削瘦青年,他的腰线裹在湿透的衣衫里,紧窄漂亮。 那张清秀苍白的面孔此刻染了绯红,眼神恹戾而脆弱,胸口起伏不定,手指扣着另外一个裸着结实健硕的上半身跪在地上的男人。 空气里一片死寂。 原本杀气腾腾的众人脸齐齐地绿了绿:…… 谁也没有想到开门就看见这么离谱的场面。 太子脸色不佳的忽然举手抬袖,挡在了明兰若眼前:“兰若,不要看,场面污秽肮脏,伤眼睛!” 明兰若难得没抗拒太子的好意,深表赞同:“殿下说得是。” 两人一起退出了房间,侍卫们默默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呕——一大早,晦气! …… 房间里,喘着大气的年轻书生的脸色从苍白到铁青,后槽牙咬得快碎了。 该死的,这是什么该死的情况! 上官宙这个混账东西在说谁污秽肮脏! 书生红着眼低头看着那个被自己提着头发,已经被呛水呛到昏迷的男人,浑身杀意大盛——真是……杀掉算了! 恰在此时,一道很微弱的声音忽然在墙角响起:“主子爷,您……您要换衣服吗?” 隐书生伸向上官弘业喉骨的手顿住了,猩红的眼珠恢复了一点清明。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把上官弘业往边上一推:“把这个脏东西收拾干净,伺候本座更衣!” 他……迟早把这些惹恼他的混账全弄死! 几道不知哪里钻出来的诡魅黑影悄无声息地迅速动作起来,生怕发出点声音,会被自家恼羞成怒的主子干掉。 客栈大堂里,太子和明兰若两人对坐着,齐齐喝茶——压惊。 好一会,太子才开口:“兰若,你还好吗,刚瞧着你阻拦孤进门,是知道那里头有人……” 他顿了顿,没说完。 明兰若摩挲着茶杯,表情复杂地道:“那是小希的教书先生的房间,隐先生性情文弱安静,一大早,我怕您吓着了他……” 太子点点头,表情复杂地点头:“唔,是挺吓人的。” 不过被吓到的不是那个什么书生,而是他们一行人。 太子轻咳一声:“兰若,你如果需要给孩子换个先生,孤这里倒是认识不少大儒。”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摇摇头:“多谢,不必了。” 断袖之癖是个人所好,她不认为需要因为这种事情看不起隐书生。 上官宙看明兰若拒绝了自己的提议,也没有再多说。 他笑了笑,眼神微闪地换了个话题:“是了,你来的时候,可知道是谁要刺杀孤?” 明兰若不动声色地道:“兰若虽然不太清楚具体什么情况,但总归都是不希望太子殿下阻碍自己前途的人。” “是啊,孤的存在,阻碍的人太多了,尤其是我那位五弟——秦王,他不知有多恨孤。”上官宙仔细地盯着明兰若的神色。 明兰若垂下睫羽,拿起茶杯抿了口:“殿下跟兰若说这些事,怕是不合适,兰若毕竟不是朝中人。” 上官宙无奈一笑,伸手去握她放在桌面的柔荑:“兰若,你这话就见外了,你我当初联手在宫里夺了皇后的六宫大权,又让秦王失了协理刑部的实权,我以为你我已经是一条心了。” 明兰若却眼明手快地抽回手:“是啊,当初太子殿下救了我一命,我也回报以夺走秦王和皇后的权柄,我以为这是两不相欠。” 彼此都是聪明人,说话绕着弯子也足够表明双方的意思。 明兰若这是拒绝了成为他的人,也拒绝向他投诚。 上官宙眯起眼,看着明兰若收敛了笑容:“所以,兰若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你一片心意?” 明兰若起了身,淡淡地道:“殿下的心意该给你的妻妾,而不是我。” 她其实很烦上官宙这种假惺惺的深情模样,比起心狠手辣,他和上官宏业不分伯仲。 看着明兰若转身要走,上官宙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兰若,你真的没有见过上官宏业吗?” 明兰若顿住了脚步,看向他,面不改色地道:“没有的。” 上官宙端起茶杯,斯斯文文地抿了一口:“好,孤相信兰若不会骗孤,毕竟,这世上首鼠两端摇摆不定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 侍卫环侍的大堂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空气里的气氛渐冷,一如窗外淅沥的冷雨。 明兰若点点头:“殿下说得对,但兰若是个俗人,无利不早起,只要像上次在宫里那样,咱们都能拿到好处,以后当然可以继续合作。” 她顿了顿,又笑了笑:“但如果没有好处就凭着一张嘴皮子忽悠人给他做白工,那叫无耻,您说对吗?” 她说得极其直白,直白到几乎没给上官宙留脸面。 一边的侍卫长冷脸怒斥:“王妃怎敢对储君如此无礼,放肆!” 明兰若却置若罔闻地看向窗外:“殿下,失陪了,太后娘娘派人来接我了。” 上官宙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果然有汤泉行宫的侍卫护送着一辆行宫的马车朝着客栈的方向驶来。 他的脸色阴沉了下去,但也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平常温文尔雅的样子:“兰若大概是误会孤了,孤送你上车吧。” 明兰若其实还挺佩服上官宙这能忍的功力的,如果是上官宏业,大概要对她破口大骂了。 “那就有劳了。”她笑了笑,没有拒绝上官宙的陪伴,一起出了客栈大门。 马车一停,景和立刻从车里跳下来。 她规矩地先给太子行礼,然后有点担忧地打量明兰若:“大小姐,你……没事吧!” 太子竟然出现在这里,难道发现了什么? 明兰若摇摇头,暗示性地道:“我没事,景和,你去叫一下无名先生,让他搭乘咱们原来马车一起回温泉行宫。” 景和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来:“那隐书生他呢?” 明兰若脸色有点古怪,她轻咳了一下:“肯定是要叫的,但你记得要先敲门,看看他……收拾好了没。” 景和有点不明所以地点头:“好的……。” “不用了,小生已经收拾好了。”一道斯文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身后响起。 众人齐齐看去,就看见一个穿着半旧袍子的瘦弱白净的书生慢吞吞地提着个旧包袱出来。 在场众人脸色都微妙古怪起来。 隐书生额头青筋暴了几根,他青白着一张脸,强忍着不爽,面无表情地钻进了马车。 景和不悦地拦他:“喂,男女不同乘,你怎么能坐王妃的马车,你得坐……。” 明兰若却同情地对她摇摇头:“算了,算了,你先去把无名先生安排妥当吧。” 景和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扶着明兰若上了车,再匆匆转身进客栈去做‘安排’了。 太子等“知道内情”的众人倒是觉得景和大惊小怪了,毕竟…… 一个被男人压在身下的兔儿爷,还能对堂堂王妃怎么样,说不好听的,都是“姐妹”罢了。 不一会,景和跟着另外一辆马车驶了出来。 “等一下,这辆马车要搜一搜,预防刺客藏在里面!”侍卫长突然伸出手拦住了那辆车。 景和瞬间紧张起来,本能地看向明兰若。 糟糕,那车里……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66章 下车 明兰若蹙了下眉,看向太子:“您这是不相信我,认为我窝藏刺客?” “当然不是,孤只是担心你的安危罢了。”说罢,太子微笑着一挥手。 那侍卫长立刻冷着脸,挥手让人包围了新出来的车辆,他一个箭步过去,用长剑“唰”地挑起了车帘子。 里面的中年男人似受了惊吓,忍不住慌张:“干什么啊?” “这是哪位?”太子眯起眼看着那中年男人。 “我跟您说过,那是我这次从游园会上请来的师傅,我打算请他替我修一个专门养苗药的园子。”明兰若泰然自若地道。 东宫侍卫长仔细地看了下车子上下,都没有发现异常,朝着太子微微点头。 上官宙方才笑了笑:“好罢,兰若,你先上行宫,替孤向皇祖母问好,晚些时候,孤再上行宫请安。” 明兰若对着他略倾身行礼:“是。” 两辆马车在温泉行宫的侍卫陪同下一路向汤泉山行去。 目送着马车远去,侍卫长看向太子:“殿下,就这么放悼王妃走了,咱们接到锦衣卫中人的线报,秦王就藏在悼王妃身边!” “怎么,难道你还能强行拦下皇祖母派来的车?”上官宙冷冷地问。 侍卫长有点懊恼地捏紧了手里的剑。 他们这次得到消息,知道秦王亲自带人偷偷来了汤泉镇,这才设下陷阱,以围杀“刺客”的名义围杀秦王。 为了不惊动太后,他们甚至特意在前往汤泉行宫的路上设下关卡,拦截审查往来的人马,却不想还是走漏了风声。 但现在已经惊动了太后,事情闹大了,强行拦下明兰若,就很难收场。 侍卫长还是忍不住再问:“秦王如果逃出去,他向陛下告状说咱们围剿的是他,而不是刺客,岂不是……。” “他不会告状的,他这次来汤泉镇找的人,是当初谋反靖王的余孽,父皇最是多疑敏感,只要他不想彻底被父皇怀疑厌弃,就不会做蠢事。”太子很是淡定。 “可是……咱们也是利用靖王余孽设下的陷阱,陛下如果知道了也会对您起疑心。”侍卫长蹙眉。 太子眯起眼嗤笑:“父皇怎么会知道呢,秦王就要死了,自然不会泄漏消息。” 侍卫长一愣:“殿下……。” 太子轻描淡写地道:“悼王妃的马车里的所有人都回不到温泉行宫了,因为刺杀孤的刺客潜伏在马车里,杀害了包括在内悼王妃在内的所有人。” 太子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最后,刺客也被孤的人杀了,咱们为悼王妃‘报仇’了。” 侍卫长闻言,眼中杀气寒光骤现,立刻道:“是,属下现在立刻传信给行宫入口的人马,同时就带人切小路去设下埋伏,围杀‘刺客‘!” 看着侍卫长带着大队人马朝着远处杀气腾腾地奔去,上官宙抬起丹凤眼望着阴雨的天际,淡淡地轻叹—— “兰若,孤本来不想这样的,你为何总是要辜负孤的心意,只能提前送你上路了。” 马车上 明兰若看着坐在车厢里,一声不吭,脸色不佳的隐书生,她轻咳了一下:“那个,秦王殿下在哪里?” 隐书生没什么表情地拍了下马车坐板:“这里。” 明兰若一愣,赶紧先开了坐板,果然看见昏迷的男人躺在下面。 奇怪了,他是怎么把上官宏业在太子眼皮子下,塞进这辆马车的? 而且…… 她有些纳闷地看着面无人色昏迷中的上官宏业:“他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生龙活虎的?” 她给上官宏业上了药,他今天明明都好了不少,怎么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难道…… 她忽然一脸表情怪异地看向隐书生:“你们是不是太激烈了,没顾忌伤势,所以才这样……。” “我、没、有、王、妃、休、要、胡、说!”隐书生抬起眼,阴沉沉地一字一顿地道。 明兰若看着他那副阴沉的样子,直接唤她王妃了,她轻咳一声:“行吧,你说什么是什么。” 隐书生看着她那副敷衍的模样,细白额头上青筋毕露,咬牙切齿:“我真的不是兔儿爷!刚才只是一个误会!!!” 明兰若看着那文弱书生一副自己要不信,他就要死给她看,或者要暴起杀人的样子。 她强忍着笑,清了清嗓子:“行行行,我相信,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还是得赶紧下车!” 隐书生一愣:“下车?” 明兰若叹气:“是啊,不想死的话,咱们就得赶紧下车了。 隐书生若有所思:"怎么,你是担心太子殿下要杀人灭口?" 明兰若示意车夫停车,两人都下了车。 明兰若转身淡淡道:"不是担心,而是照着太子殿下的性情和心机,他一定会宁愿错杀,也不放过,何况他确信秦王在我这里。" 以她对太子的了解,那个男人既然能问她秦王在不在她这里,八成是得了情报才会这么开口。 不过……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面前的书生:"隐书生,你倒是比我想的腰聪明啊,一眼能看破太子殿下的谋算,不是寻常人呢。" 自己是凭借着前世今生对太子的了解做的判断,那隐书生又凭什么猜到了太子的打算? 隐书生一僵,脸色冷了下去。 因为景和已经站在自己身后,手里的短刀已经悄无声息地顶在了他的腰上。 "你是谁?"明兰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眸光流转间,冰冷异常。 第67章 他人没了 “呵……” 年轻的书生脸色变了变,随后抬起眼看向明兰若:“您真的想要在这众人面前让我说吗?” 明兰若明眸盯着他片刻,随后示意温泉行宫的侍卫都退远点。 “好了,可以说了么?”她挑眉。 隐书生垂下眸子,迟疑了片刻,才慢慢道:“小生以前是靖王府底下的行府衙门的文书先生,曾看过靖王幕僚对太子性情的记载,所以猜出了太子的打算。” 明兰若脸色微变,上下打量了他一会:“你……是靖王余孽?!” 靖王就是当初因为谋反,被苍乔满门抄杀的那位藩王。 阖府成年男子脑袋都被东厂做成灯笼挂在门口,把来“做客”的其他藩王震慑得噩梦连连。 隐书生垂着细细长长的眸子,轻叹:“小娘子,我这个文书先生,每日只是负责整理属地各种文本记载,不要说见过靖王府的主子们,连上官都很少来书库。” 他顿了顿,苦笑:“可即使如此,我们这些连品阶都没有的人,竟也被称为靖王余孽,想活就得净身进宫,小生实在没办法才逃了出来。” 明兰若轻嗤:“所以,你说你主动净身是骗我的?” 她倒是知道确实被谋逆罪牵连的无辜者,沦落到净身或者入贱籍才能活下去。 隐书生抬起细长幽深的眸,深深地看着她:“走投无路,只能净身入宫并未骗小娘子,牵涉谋逆,不敢也不能说实话。” 这一点,不管他是谁,都从未骗过她。 明兰若被他寂冷如雪的目光看得心头微微一颤。 景明却把刀子往他腰上抵了抵,冷哼一声:“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又为什么要缠上我家大小姐!” 隐书生有点无奈:“我原本也是听说以前一位故人逃到了这里,所以想来投奔,哪里知道……会出这样的事,而且明明是你们把我抓上车的。” 景明呆了呆,挠挠头:“哦,好像是。” 明兰若:“……” 她沉默了一会:“隐书生,你该知道与谋反余孽在一起,有多大的风险吧,恕我不能留你,一会我会让景明给你拿三百两银子,你自奔前程去吧。” 景明大惊,三十两是一家三口一年的开支了,三百两有点多吧!她们就算是地主家也没余粮了,还靠着太后接济,咋小姐出手那么大方? 她忍不住肉疼地压低声音道:“等等,小姐,那银子……” “我不要小娘子的银子,我只问小娘子一句,您知道不知道后面车里那位无名师傅,也是靖王余孽?”隐书生淡淡地打断景明的话。 明兰若被他清冷的目光这么一看,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她……其实是知道的。 前生秦王曾透露过无名先生曾效力靖王府,如果不是他出手救了逃亡中的无名先生,对方也不会投诚于他。 她跑来截胡,自然想好了怎么掩盖无名先生的身份。 “如果您能接纳隐先生,又为何不能接纳小生,只因为小生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隐书生黯淡地问。 明兰若蹙眉,多隐藏一个人,多一份风险,她确实不想为没有什么价值的隐书生冒险。 此时,一道中年男人沧桑的声音响起:“王妃,我们都只是混口饭吃,却被靖王谋逆一事牵连,莫名成为无家可归,四处躲藏的了罪人……” 明兰若一怔,转眼看向不知什么时候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无名先生。 他一脸沉重地道:“如果您不能接纳这位小哥,那在下也不能为您效力了。” 明兰若很是纳闷:“你们不是不认识么?” 无名先生点点头,认真地道:“我们是不认识,但就因为彼此间甚至不认识,却因为同一桩事被无辜牵连,才同病相怜!” 隐书生也挺意外无名先生竟然下来帮他说话,他原本正琢磨着要用点别的什么苦肉计才能跟定小娘子,如今倒是省事了。 他眼底闪过无声地笑意,好整以暇地看向明兰若。 明兰若满脸无语,行……也就是她如果不让隐书生跟着,无名先生就也不干了! 这算什么,买一赠一,强制买赠?! 明兰若揉了揉眉心,只得道:“行吧,我会考虑的,先离开这里再说,万一太子的人出现,咱们一个都走不了。” “好!”无名先生和隐书生倒是难得默契地齐齐点头。 她低声在景和耳边说了几句,随后打发了温泉行宫的侍卫们先撤。 “他们这是去哪里?”隐书生上了车,看着景和驾车带着无名先生和另外一个车夫离开,微微蹙眉。 明兰若爬上了马车,扯了把缰绳,试了试手感:“我让他们下山折回汤泉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之处,太子不会料到他们会回去。” 太子的人马注意力一定都在她身上,汤泉镇的戒严就会松懈,景和武功高强,能带着无名师傅潜进去藏好。 隐书生看着她,忍不住疑道:“小娘子,你要自己驾车?” 她什么时候学会了驾车? 明兰若笑了笑,熟练地扬了个响鞭:“会一点。” 骑马、驾车都是女间必须会的本事,上辈子丢了人,丢了命,但学了的的技能没丢。 马车立刻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奔了出去。 隐书生坐在马车里,看着她纤美却又利落爽惬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怔然而迷离。 这个小娘子……为何过去那些年,他仿佛从未认识过她一般。 是她藏得太好? 又或者,苍乔或者九千岁都不配看到她这一面? 隐书生的眼角泛起一点猩红的戾色,但很快,他把这种烦躁而阴暗的情绪压下去。 他眯起细长的眸子,莞尔一笑,不管如何,隐书生是个好身份呢。 他瞧了瞧阴郁飞雨的天色,从马车里取了一把油纸伞坐到车架前坐下,替她撑了起来:“下雨了,我给小娘子撑伞。” 明兰若瞧着他还是叫自己小娘子,倒也不以为意,只稳稳地扯着马缰,点头:“好。” “咕噜噜……” 空寂安静的山林里,只有马车疾驰的车轮声。 隐书生坐在她身边,眼角余光静静地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细细的雨雾飘落下来,依然氤氲了她的清艳的眉眼。 他鼻间一直弥漫着叶与水的芬芳,还有……风吹过她发丝间的草药香气,不必将要去哪。 这山间,只得他与她两人,她驾车,他悄悄看着她,这份空寂与安静让他黑暗的心脏仿佛都平静下来。 多少年,都不曾这样平静了呢? 若这一刻是永恒,是极好的。 这世上只有隐书生和小娘子,也是极好的。 隐书生低低地叹息。 …… 许久,月色初上树梢,明兰若忽然一拉缰绳,停好了车,直接跳了下来。 隐书生一愣,环顾四周的晦暗的森林:“这里没有路了,小娘子。” 明兰若点点头:“我们要从小路上行宫,大路必有太子截杀我们的人马。” 隐书生也跟着下车,瞧着明兰若在林子里四处张望了一会,先失一呆,然后匆匆走了几步,又猛地跳了几下,伸手在半空抓挠。 他弯了精致细长的眉眼,跟上去,温柔地问:“小娘子,你在找什么,果子么,是不是饿了?” 去哪里他无所谓,倒是希望能这样单独相处久点。 小娘子不在宫中和京城,没了束缚,倒是可爱…… 明兰若兴奋地转身,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他修挺的鼻子面前:“我可不舍得吃,快看,汤山里居然有这个大宝贝!!” 下一刻,他看见可爱小娘子掌心里,一只巴掌大的肥硕黄纹肥蜘蛛毛茸茸的脑袋正怼在自己鼻尖上。 大蜘蛛愤怒狰狞地扭动着肥硕的身体,八条刚毛呲溜的腿使劲蹬着他鼻子,猩红的八只眼珠子跟他大眼瞪小眼。 隐书生:“……” 咕咚! 隐书生直挺挺地向后一倒,他人没了。 明兰若面前一空,看着地上没声没息的削瘦人影,她拎着胖蜘蛛,茫然:“哎,这是怎么了?”” 胖蜘蛛愤怒:“¥#%……&*¥%%#……%&…&……&¥¥!!!” 放本蛛下来!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68章 美妙的独处时光 十几道隐藏在林间不远处的暗影看着隐书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们面面相觑,这…… 那位是真晕了,还是逢场做戏? 他们要出手吗? 但他们想起了齐公公曾因打扰了主子和悼王妃的好时光,倒过霉。 良久,他们齐齐沉默着——算了,还是不要冒险打扰那位和悼王妃独处的时光。 当然,如果下载乃真的算“独处” 他们隐着身形,蹲在不远处树枝上,默默地看着明兰若费力地试图将自家主子拖上马车。 但……她失败了,还带着主子一起狼狈地摔了一跤,主子的脑袋被磕到了车轱辘上,但主子没醒。 那清艳的小娘子恼火爬起来,叉着腰没好气地踢了主子屁股一脚,大约是骂了一句没用。 然后,她骂骂咧咧地爬上马车,背着药箱,又打算把马车里昏着的秦王给拖下车。 秦王更重,她更扛不动,在差点自己又摔个狗吃屎后……她冷着脸手脚并用地把秦王从车上推下去了。 秦王掉下去的时候,脸分别磕到了马屁股、车板子还有车轱辘。 马儿们很生气,想咬秦王脑袋,但是被小娘子呵斥住了。 那小娘子驯马,还是不错的。 看着她开始努力地把地上的主子和秦王拖进草丛里,东厂隐卫们如是想。 …… 夜晚,春寒料峭的汤山,依然冰冷森凉。 幽暗的树林里,一团火焰跳跃着,带来唯一的一点暖意。 长夜漫漫,年轻的书生觉得自己做了一场绮丽而温暖的梦。 梦里,他在黑暗无尽的河流里缓缓走着,身体麻木而冰冷,忽然,有小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娘亲,他是谁啊?” “他是娘亲带回来的小哥哥,若若喜欢吗?” 那个美丽的女人把小小的姑娘带到他面前。 小小姑娘伸手拉住他细瘦的手指,一点都不嫌他脏,她弯着大眼睛,朝着他露出软软的笑:“抱抱!” 他愣住了,不由自主伸手抱起了那个小小的暖暖的团子。 然后,小小姑娘把脸埋进他脖颈里,软软地笑了:“我喜欢他!” 他酸涩地闭上眼,只觉得怀里的人儿,好暖,好暖……仿佛浑身都软和了下来。 再然后,怀里的小小姑娘越来越重,她的笑声也越来越清朗明媚。 不知什么时候,怀里的人,就变成身量纤细的美丽少女。 她捧住他的脸,软软地对着他吐气如兰:“我喜欢你呢,你喜欢我吗?” 喜欢的…… 他如何会不喜欢她?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唯一的…… 他闭上眼,心底欢喜而酸涩,任由她的软嫩潮湿的唇落在自己的眉眼唇鼻上。 “吧嗒、吧嗒、吧嗒……” 一下又一下,那吻竟如此粗鲁又轻佻。 如此热气地…… “吧嗒、吧嗒、呼噜噜!!!” 他缓缓睁开眼,然后就看见一张条粉红色的大舌头冲着他的脸舔来舔去,马儿一双大眼睛冲着他好奇地眨巴眨巴。 隐书生微微睁大了眼,沉默了:“……” 躺在自己边上的男人在愤怒地呻吟:“明兰若……那臭马……臭马在啃老子头发,你给本王把它弄走!” 女子不耐烦的声音伴随着捣药声在火堆边响起:“给我忍着点,没瞧着我忙着给你们弄药呢!” 隐书生深吸一口气,缓缓支起身体,同时陷入了沉思,他该给跟着自己来的东厂那群傻子什么刑罚呢? 要不,还是杀掉吧! …… 第69章 知足吧你! 不远处树上的那些隐卫们莫名地就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身体抖了抖。 …… “吧嗒、吧嗒、吧嗒……”马儿粉红的、湿哒哒的大舌头又甜蜜地朝着隐书生的面孔舔过来。 “啪!” 隐书生面无表情地抬起指尖朝着马脑袋轻弹,下一刻,马僵住了,然后“轰”地一下倒在了地上。 这下惊动了正在捣药的纤细身影,明兰若立刻转头过来,正好看见马儿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 躺在边上的秦王呆住了,而一边在啃他头发的马也一脸懵逼地看着边上倒下的同伴。 “这是怎么了?”明兰若纳闷地提着裙子跑过来查看,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隐书生淡淡道:“不知道,大概被毒虫咬了罢。” 明兰若瞅着他:“你醒了啊?” 隐书抹了一把自己脸上黏糊糊的马口水,阴着脸:“是,小娘子有水么,我想洗脸。” 明兰若瞧着他情绪不佳,忍下笑意,去火堆边拿了水袋递过去:“给。” 隐书生拿了水袋,起身拿了帕子去洗脸。 明兰若转身准备回火堆边继续捣药,脚踝就被人拽住了。 “等一下,把这匹蠢马拉开啊!”上官弘业咬牙切齿地道。 那马都要把他头啃秃了,他风华正茂,如何能因此而秃头! 明兰若轻描淡写地道:“哦,关我什么事?”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继续去捣药。 上官弘业呆了,她……就这么走了!这臭女人是故意的吧?! 他气得发抖,愤怒地大喊——“明兰若!本王要杀了你!” 明兰若掏了下耳朵,回头居高临下地睨着还在被马儿嚼头发的男人:“殿下说什么啊?我怎么没听清楚,你是说不用我给您上药?” 上官弘业强忍着怒气,不再说话:“……” 如果不是因为他伤势又重了,几乎不能动弹,怎么会落到虎落平阳被犬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明兰若转身继续去边捣药,边哼唧着小曲。 隐书生洗完了脸过来,看见她端着一捧叶子,里头一堆粘稠的草叶糊糊。 “这是做什么用的药?”隐书生问。 明兰若笑眯眯地道:“这是我新制的外伤药,在伤口上用了,效果应该不错。” 隐书生看了眼躺在那里难以动弹艰难的上官弘业:“给他做的?” 明兰若点头,她迫不及待地想试试药物效果了。 隐书生眯了眯细长的眸,忽然抬指揉了揉头侧的一个大包:“小娘子,不知为何我觉得这里有点疼,能否先替我看看?” 她对上官弘业还真是上心,这让他心情不悦起来。 明兰若一愣,有点心虚:“啊,可能是你刚才晕过去的时候磕着了。” 其实隐书生倒下的时候没受伤,倒是被她扶着的时候磕着了头,看样子肿包了。 “我来替你看看罢?”她轻咳一声,主动扶着他坐下。 上官弘业看着自己的药被隐书生截胡了,又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明明他伤得更重,明兰若这个女人却跑去先照顾那个蠢书生! 隐书生坐在火堆边,看着她靠在自己身边,仔细地给他上药。 她柔软的指尖沾着凉凉的药物穿过发丝按在他头上,他原本不悦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上了新药,舒服些了么,还疼不疼?”明兰若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认真地问。 隐书生只觉得这草药糊糊散发着浓烈的药香,头侧那肿包不但不疼了,整个人都舒坦清醒了不少。 他微笑着颔首:“小娘子的医术极好,这新药效果确实不错,伤处一点都不疼了。” 明兰若顿时眉开眼笑,一张雪白清艳的容颜都是满意:“我就知道,大宝贝真的尿有用!” 隐书生一顿,笑容收了点:“大宝贝,难道是……” 明兰若从自己腰侧解下一个大锦囊打开,小心又宝贝地道:“就是这个啊,之前吓着你了吧,大黄它虽然有剧毒,可它撒的尿入药,效果当真是神奇!” 当年阿古嬷嬷的书里有过这种红眼斑斓大黄蛛的记载,生活在极其潮湿又温暖的地方。 即使在苗疆,这蜘蛛都是深山里极为稀少罕见的品种,拇指大小都是蛊师们压箱底的宝贝。 她抓到这个巴掌大的个头,在蛊苗一族眼里,能当传世圣物! 也许就是汤泉山潮湿温热,普通人压根不允许进入,居然让这货成精了,不知活了多久才长那么大、这么胖! 隐书生看见锦囊里探出半个毛茸茸八只狰狞眼珠子的蜘蛛脑袋,獠牙晃动,他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整个人都僵住了。 明兰若看着年轻书生面无血色,身形摇摇欲坠的样子,实在纳闷:“你没事吧?” 这次她可没把大黄递到他鼻尖上,他怎么还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吧?! 隐书生颤抖地指着自己头,面色苍白:“所以……我头上这药是它……它的尿?” 明兰若蹙眉,认真地纠正:“是药里有它宝贵的尿,我挠这货屁股,灌了它好多水,才逼它尿出来一点!” 袋子里的胖蜘蛛愤怒地晃动满是毛的大脑袋,发出诡异的“嘘嘘”声,表达它的不满和沮丧! 隐书生闭了闭眼,他现在有想把自己脑袋砍下来,洗干净的冲动。 他指着上官弘业,虚弱地道:“小娘子,你去给他上药吧,小生再去洗把脸。” 再不去清理,他大约要把自己脑袋都洗掉了! 看着隐书生飘乎乎地提着水袋走了,明兰若有点莫名其妙。 她把试图从锦囊里钻出来偷偷摸摸逃跑的胖子蜘蛛塞回去:“你想跑哪里去!” 她把锦囊栓回腰上,再捧着掺了蜘蛛尿的药走向上官弘业。 上官弘业是伤口痛得想晕,但是他还没晕,自然把刚才那一幕看在眼里。 他惊恐地看着明兰若:“你……你不要过来啊,你不要过来……不……我不要蜘蛛尿!” 太可怕了,那个蜘蛛……那个蜘蛛!!! 明兰若不高兴地蹲下来,一把扯开他的衣服:“哪那么矫情,大黄的尿比金子都贵,我可不舍得全给你,知足吧!” 说着,她“啪”地一声将生下的草药糊糊和叶子一起拍在他伤口上! “啊——!!!” 黑暗的森林里响起了男人惨烈的尖叫声,惊飞了许多夜鸟。 …… 温泉行宫 “覃嬷嬷,我娘亲和景和姐姐怎么还不回来了?”小希坐在一个温泉池边上的大石头,边啃小梨子,边晃动着小脚丫。 覃嬷嬷温柔地道:“小少爷不要急,她们也许是因为游园太热闹,晚点回赖来。” 奶猫似的小男孩皱眉,奶声奶气地道:“我娘亲不会随便拖延返程时间的,因为我在这里,我怕她出了什么事。” 覃嬷嬷看着小人儿这副奶气又老成的模样,心情窒闷。 她不敢告诉小希,温泉行宫的侍卫全部都被人杀死,尸体被抛弃在后山,而悼王妃不知所踪的事。 覃嬷嬷只能宽慰他:“小少爷宽心,太后娘娘已经派人去问了。” “嬷嬷,太后娘娘让您去一趟。”一个宫婢匆匆过来,向她禀报。 覃嬷嬷吩咐两个宫女:“你们可要照看好小少爷,别让小少爷掉泉水里去了。” 两个宫女躬身行礼:“是。” 小希乖巧地道:“嬷嬷去太后奶奶那里吧,小希自己玩,会小心的。” 看着覃嬷嬷离开,小希看向两个负责照顾自己的宫女,软软地道:“姐姐,小希想尿尿。” 一个大宫女立刻起身,准备带他去茅房。 小希却红着脸蛋摇摇头,很坚持地道:“娘亲说小希长大了,要自己去尿尿,不可以让女孩子看见我的小丁丁。”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差点笑出声来,这个小少爷真是太可爱了。 她们只得行礼:“是,小少爷快去快回,奴婢们在这里等您。” 小希点点头,转身就往茅房的方向去了。 可等着他转到茅房后,直接仗着个子矮小,躬身避开两个宫女的视线,撒腿就追着覃嬷嬷离开的方向跑。 他咬牙沉着小脸,娘亲一定出事了,不但景和姐姐没回来,那些侍卫们也没回来。 覃嬷嬷这时候被太后娘娘叫去,一定是说关于娘亲的事! 他要偷偷去太后奶奶那里听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夜色渐深,行宫里草木葳蕤,人也少。 小希跑过去的时候,恰好被一行人看在眼里。 周长乐眯起眼,问身边人:“刚才跑过去那个小孩子,是明兰若生的野种?” “是的,就是上次在温泉里,明兰若身边那个孩子。”她的婢女恭谨地道。 第70章 蜘蛛尿 周长乐看着小希的背影,眼底闪过憎恶。 皇室行宫竟然还能让这父不详的野种出现,着实恶心人! “小姐,您可千万别再轻举妄动,九千岁虽然带人离开了行宫,悼王妃也不在,可那小崽子深得太后娘娘喜爱。” 周长乐的奶娘马上低声劝,生怕她在这里对那小娃娃动手。 周长乐深吸一口气,她当然知道太后娘娘多偏袒明兰若母女。 她被九千岁无故责罚,差点在水里泡得脱了一层皮,昏迷了两天才醒来。 母亲特地从京城赶过来,想要为她在太后面前讨个说法,结果闹起来,太后娘娘一怒之下竟让人将母亲赶出了温泉行宫。 若不是她和其他一众贵女还在沐浴斋戒期,只怕她也要被赶出京城了。 “太后娘娘与皇后姑母不合,她是有意为难我们周家,我知道,等秦王哥哥登上皇位,这些债,我都要在明兰若母子身上讨回来!”周长乐冷着脸道。 周长乐的奶娘略松了口气,笑着奉承:“小姐说的是,秦王殿下的正妃刚入府就去世了,秦王妃位置虚悬好几年了,皇后娘娘就等着您长成,这两年就要娶您入秦王府,可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周长乐瞧着自己涂着蔻丹的猩红手指,娇矜地一笑:“那是自然。” 当初身为未来太子妃的明兰若和秦王表哥绯闻闹起来的时候,她才十二岁。 皇后姑母匆匆忙忙地给秦王表哥塞了一个小门小户清白女子当王妃,只为了向陛下证明秦王表哥没有勾引未来的嫂子。 是明兰若无耻下贱主动勾引表哥。 那女子入府没几天,明兰若就被冥婚嫁给一个死人,从此圈禁悼王府,那女子自然没用了。 没过两年,皇后姑母就让对方“病亡”,好为她周长乐让位。 如今她也十六了,马上就能嫁给表哥当秦王妃,未来等秦王表哥登基为帝,她更是要像姑母那样母仪天下。 何等尊贵! 不能因为一个残花败柳的明兰若和小贱种挡了自己的前程。 这么想着,周长乐心里的那股子郁结于心的阴火才稍压下去了点。 “走罢,也到了养颜润肤和歇息的时候。”她冷哼一声。 奶娘终于松了口气,讨好地对周长乐低声道:“老奴在太后行宫附近打听到一个消息,那些去接明兰若的温泉行宫侍卫们都死了,却没有人看见明兰若和她的婢女。” 周长乐眼睛一亮:“什么,也就是说那不守妇道的贱婢很可能出事了!” 奶娘点头:“是。” 周长乐简直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情大悦:“果真是贱人自有报应,东厂和九千岁也护不住她!” 幽黯的森林间,周长乐心心念念的男人正愤怒地朝着明兰若骂:“明兰若,你怎么敢把本王扔在这荒郊野岭,你这是谋财害命!” 明兰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挑眉看他:“只是让你一个人在马车里待一个晚上,我带着隐书生从小路回行宫找人救援而已,何必说得这样离谱。” 她要杀他,直接在小镇把他扔给太子不就好了。 上官宏业冷哼:“我不信你,除非你把那书生留下来照顾本王!” 明兰若还没开口,隐书生就冷淡地道:“小生不能任由小娘子一人行夜路,秦王曾是沙场上威名赫赫的将军王,怎么还害怕一个人呆在山里?” 上官宏业脸色阴沉:“本王现在身负重伤,一个人呆在荒郊野岭,如遇到野兽,就是个死。” 他可不是个傻子,而且他还没搞清楚在客栈里,为何自己回晕了,这个书生却什么事都没有,他总觉得这个书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兰若淡淡地道:“你不必怕这个,你身上都是大黄的尿味,有它的尿在,没有野兽和毒虫敢靠近你。” 赤眼斑斓蛛大黄蛛剧毒无比,食肉,喜欢捕食比它大许多倍的猎物,连百兽之王的老虎都是它猎食的对象。 蜘蛛尿…… 上官宏业和隐书生听到这个词儿,脸色不约而同地都僵了僵。 明兰若懒得理会上官宏业的无理取闹,她干脆地下了车,看向跟过来的隐书生:“你真的要跟我去啊?” 隐书生点点头:“在下不放心小娘子一个人。” 明兰若秀气的眉毛皱了下,这书生能被蜘蛛吓晕,弱成这样,别不会爬山都摔下来吧。 她去行宫的这条小路是少年时她来行宫玩耍时,无意间发现的,虽不算陡峭,但也不好走。 隐书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轻叹:“小生腿脚还是不错的,不然也不能一路逃亡活到现在。” 明兰若想想,也有道理,这书生酸腐得很,他非不放心地跟着,那就跟着吧。 反正这里离行宫也挺近的。 “好,那咱们走,也就是夜深人静,太子的人不会也不敢搜山,咱们得抓紧时间。”明兰若点头。 两人转身出发,隐书生冷冷地看了眼森林深处,那些影子里立刻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 路程出乎隐书生的意料,竟然不过半个时辰,就看见了行宫侧门入口。 他都愣住了,原本还以为能与小娘子多行几步的,可现在只要爬上这小山坡,就能到达行宫侧门。 明兰若揪住一个藤条,试了试结实度,准备往上爬,就看见隐书生神色阴晴不定。 “怎么了?” 隐书生垂下长睫,淡淡道:“没事,小娘子小心。” 说这,他抬手托着明兰若的腰肢,准备助她沿着山坡往上爬。 此时,忽然听见山坡上方传来"簌簌"声,两人互看一眼,眼底闪过警惕。 半夜三更,怎么会有人从行宫山坡上下来? 莫非是太子派来的杀手守在行宫各门,等他们出现就击杀他们? 隐书生倒是无所谓,只轻声道:"小娘子小心些……" 话音未落,就看见一个圆润的球敏捷地"咕噜"一下从山坡上滑下来,居然正正掉在他们之间。 …… 那只"球"松开了一根藤条,露出四只小短腿晃了晃。 "什么东西,野狸猫?"隐书生挑眉。 那"小狸猫"僵住了,没想到刚从行宫溜出来就遇到了人。 它抬起头朝着隐书生凶狠地呲牙咧嘴,奶声奶气地骂:"你才不是个东西,小爷是人!!" 【作者有话说】 还是求必读票,其实我更的也不少,哈哈,经常一更长度都顶别人两更的,没有特殊情况,我一般都是每日两更,但因为目前没存稿,所以更新比较晚,正在努力存稿子,争取下周在固定时间更新,不让大家总刷新。 第71章 他要一个答案 毛茸茸的‘小狸猫’警惕地反手倒拔起一株一人粗的树杆不由分说地朝隐书生凶狠砸过去—— “大半夜偷偷摸摸跑来行宫,你肯定是坏蛋!” 这画面不亚于看见一只兔子举起一头熊,让人目瞪口呆。 隐书生敏捷地侧身直接避开,“砰!”一声闷响,灰土四散。 晦暗的月光下,他也能隐约看见地上被砸出来一个大土坑。 他冷冷挑眉,这汤泉山是什么物华天宝修炼地么?前头肥蜘蛛成精,现在胖狸猫也成精了?! ‘小狸猫’趁着尘土飞散,赶紧转身迈着小胖腿敏捷就要钻进林子里。 却不想下一刻,被人拎着后颈提了起来。 “嗷嗷嗷……放开我!”‘小狸猫‘尖叫起来,踢着胖乎乎的四肢。 这一幕诡异地熟悉,隐书生冷了脸,本能地将手里的‘小狸猫’拎远了点。 好像……他曾经就在拎着什么‘小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吃过亏。 但是下一刻,明兰若伸手就把他手里’小狸猫‘给抱住了,直接踹进了怀里。 “苍明希,你这个小王八蛋是活得不耐烦了,大半夜居然敢给老娘偷偷摸摸跑出行宫!” 女人愤怒而恼火的声音几乎一瞬间响彻了昏暗的森林,粗鲁得丝毫不像世家贵女。 隐书生瞬间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被明兰若抱在怀里的‘小狸猫’。 这成精的凶悍‘小狸猫’是……她那个小崽子?!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孩子的全名…… 他姓苍?为什么! ‘小狸猫’先是一愣,然后掀开脑袋上毛茸茸的帽子,“嗷”地一声抱紧了明兰若的脖子,奶气尖叫——“娘亲!娘亲!!” 明兰若被怀里的小人儿勒得脖子都差点断了,翻着白眼,赶紧拉他:“咳咳咳……慢点,慢点!” 小希松开了点手,抬头就用软嫩小嘴对着明兰若的脸“吧唧”“吧唧”“吧唧”地亲,亲得明兰若满肚子的火气都消了不少。 小人儿眼泪汪汪,委屈又后怕地把脸蛋埋进她颈窝里:“娘亲,太后娘娘派去去接你的侍卫都死了,他们都说你出事了,小希好怕!” 儿子这么一哭,明兰若哪里还有火气,只剩下了无奈。 她抱紧了怀里软软的小身体,很是心疼:“所以,你才大半夜偷偷溜出行宫来找娘亲吗,太危险了。” “可是,小希怕……好怕如果娘亲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怎么办,小希只有娘亲了啊!”小希软声哽咽着。 明兰若红了眼眶,抱紧怀里发着抖的孩子。 小希是极早慧的孩子,没爹的娃娃更早熟,就算一身力气异于常人,可也只是个五岁的宝宝,大半夜的偷偷跑进林子,怎么会不害怕。 “对不起,是娘亲让你担心了。”她温柔地一遍遍安慰怀里,发抖小猫似的男孩儿。 母子两抱了好一会,小希才平静下来,他抽了抽鼻子:“娘亲没事,景和姐姐呢?” 明兰若摸摸他的小脑瓜:“我们确实遇到了危险,所以景和姐姐要晚点再回来,别担心。” 小希点点头,安心了,好奇心也来了。 他窝在明兰若怀里,指了指一边沉默不语的隐书生:“他是谁啊?” 明兰若温柔地道:“他是娘亲给你找的教书先生,你也五岁了,该准备启蒙了。” 小希不高兴地撅嘴:“可是,娘亲一直都有教我认字,我不需要什么先生。” 明兰若笑了笑,只当他是小孩儿心性:“读书启蒙是不一样的,你得有个先生。” 小希不高兴地瞥着隐书生,这个人跟那个老妖怪一样,喜欢拎着他,他也一样踢不着对方。 哼,讨厌…… 他不喜欢他! 隐书生却如忽然开口:“小少爷,在下单名一个隐字,能否问你姓什么?” 小希撅嘴不理他,只看向明兰若:“娘亲,我们赶紧回行宫吧,太后娘娘和覃嬷嬷她们都急死了,派了好多人去找你。” 明兰若点点头:“好,咱们走。” 她这里还得赶紧让太后娘娘去把秦王上官宏业给捞回来。 万一那家伙没遇到什么猛兽,却遇上太子的人,那他一条命就呜呼哀哉了。 隐书生见明兰若带着小希往行宫侧门走,他虽然满腹狐疑,眼底复杂暗光闪烁,却也只能先跟了上去。 行宫侧门守卫看见明兰若拿出了令牌,立刻通报。 不多时就有大队人马匆匆出来簇拥着明兰若几人进了行宫。 太后急着召见明兰若,她只来得及在别馆简单洗漱后,匆忙交代隐书生:“你先呆在别馆,帮我看着小希,这是宫内,你若乱走出了事,我都保不住你。” 隐书生温文尔雅地点头:“小娘子,请放心。” 明兰若跟着覃嬷嬷离开之后,小希也被宫婢们抱着去洗澡了。 等到那粉嫩可爱的小家伙洗干净出来后,他便立刻走到小希身边坐下,微微一笑:“小希,你还没告诉我你全名是什么。” 他需要确认刚才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姓什么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爹!”小希没回答。 但他却打量了隐书生一会,忽然狐疑地嘀咕:“我怎么瞅着你有点眼熟呢,你好像长得有点像一个讨厌的家伙?” 隐书生微微挑起眼角:“哦?” “呐,对,就是你这个表情!” 小希伸出两只小胖爪子拉住自己眼角一拉,呲牙咧嘴做出个鬼脸:“那是个可怕的老妖怪,专吃小孩子,他腰细屁股大,他还有狐臭,每次用狐臭熏死小娃娃,就抓他们去吃!” 温泉宫婢们未曾见过苍乔,却被小希可爱的样子逗笑了。 “噗嗤,小少爷次次都这么说千岁爷,难不成千岁爷真长那样,还有狐臭?” “说不准,人人都知道千岁爷可怕得很,说不准就是因为长得可怕呢。” “啪!”宫婢们戏谑的话,让隐书生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宫婢们惊了一下,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这文弱书生有本事徒手捏碎一只山水硬陶杯? 隐书生垂下眸子,轻咳一声:“实在抱歉,一时手滑,打碎了。” 宫婢们恍然大悟,是打碎了,她们赶紧过来,生怕碎石扎伤了小希。 小希心底越发奇怪,这个人明明捏碎了杯子,为什么说是打碎的。 “腰细臀大,这是女子罢,又是哪里来的狐臭,小孩子莫要胡诌。”隐书生冷着脸,牙齿恨得痒痒的,手在袖子里捏成拳头。 小孩子,果然是世上最讨厌的玩意儿。 小希冷哼着:“不相信就算了啦,你别跟着我,我去太后娘娘那里等娘亲。” 说罢,他就蹦跶着往外跑了。 隐书生蹙眉,起身正准备跟去,才走到门前,却被宫婢们拦下了。 “这位公子,您虽是王妃的客人,却也不是宫中人,更是外男,切不可在这里四处行走,否则是要掉脑袋的,小少爷我们会自己跟着的,您在别馆的房间已经备好了。” 隐书生顿住了脚步,冷冷地道:“照顾好他,否则仔细你们的脑袋。” 几名宫婢们僵了僵,竟不由自主地恭敬行礼:“是。” 他转身便回了她们给自己安排的房间。 回了房间,他坐在桌子边,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黑暗天空。 苍明希……苍明希…… 这个名字不知怎么地让他心情无法平静。 他略一沉吟,抬起冰冷的眸子,他必须得到答案,一个他也不知道在找什么的答案。 隐书生索性推开窗,身形一动,瞬间房间里空无一人。 第72章 蛊魔女 另外一头明兰若已经在第一时间向太后请示,着人去把上官宏业抬回来。 行宫的大批侍卫们一出动,自然比明兰若从那荒地爬回来更快得多。 不过两刻钟,上官宏业已经被抬进了行宫。 听到这消息,太后方神色复杂地松了口气,看向明兰若:“这次,也多亏了你不计前嫌,宏业那孩子才能捡回一条命。” 明兰若微微颔首:“我出手助他,是各取所需,只是太子那边……。” “他还想怎么样,既已失手,难不成还要杀到我这老太婆这里来?”太后冷笑,神色里却难掩疲惫。 明兰若宽慰她:“这次的事,我估计秦王和太子都会压下去,不会闹到陛下面前的。” 太后厌烦地站起来,一拍桌面,喘着大气:“为了皇位手足相残,他们也有脸闹出来?” 近身伺候的宫女们都纷纷跪下:“太后娘娘息怒。” 明兰若沉默着不言语,只扶着太后坐了回去,自古以来,为了皇位手足相残的事太多了。 包括当今的明帝陛下,也是先帝的弟弟,当年有隐秘的传闻——明帝接任皇位的时候,是杀了先帝才得的皇位。 太后这么激动,也不知是否触景伤情。 但这是皇家秘辛,她上辈子也不清楚,但她知道想活得命长,对这种不该知道的事最好别多话。 “王妃,秦王殿下要您过去,他说您说好了负责医治他的。”覃嬷嬷忽然匆匆地进来禀报。 明兰若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上官宏业那家伙果然又开始给她添堵了。 “大半夜的,哀家知道你很累,也该陪着小希的,但你还是去一趟罢,哀家信任你的医术。"太后有些无奈地看向明兰若。 明兰若点点头,太后却又忽然道:"宏业那孩子,也不是良配,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深深地看着她。 明兰若抬起清泠泠的眸子:“明若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虽不说断情绝爱,心中却明白这世上男子多薄情,您放心。” 她明白太后是担心她与上官宏业“同生共死”过了这么一回,又动了凡心。 太后叹了口气,示意覃嬷嬷陪她去:“早点回来休息,小希那娃娃很担心你。” 明兰若行了礼,就提着药箱去看上官宏业了。 她到了上官宏业的房间,就看见宫人们已经伺候他脱去带血的脏衣,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躺在床上,正让人给他洗簌。 他床边上坐着一个华服少女,拉着他的手,眼泪汪汪,满是娇柔担忧:“表哥……你怎么伤成这样?!” 不是闻讯赶来的周家长女——周长乐又是谁。 上官宏业瞥见明兰若过来,把手从周长乐手里抽出来,朝着明兰若勾手指:“你,赶紧过来,给本王看看!” 周长乐手里一空,随后看见了明兰若,她眼底闪过轻蔑与厌恶:“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残花败柳的女人怎么还有脸来骚扰表哥? “给你表哥看病,怎么,周小姐温泉泡够了?”冤家路窄,明兰若也懒得给这没礼貌的少女好脸色。 她拎着药箱走到了上官宏业身边。 上官宏业身边的人立刻示意周长乐离开一点,好让明兰若坐下看诊。 周长乐脸色瞬间难堪起来:“表哥,这个女人哪里会什么医术,她分明就是故意接近你,当年的事,你忘了……。” “住口,长乐,天晚了,你该回去了。”上官宏业冷着脸打断她的话。 看病得罪大夫,他是吃过这亏的。 他可不打算让自家表妹再把明兰若这小心眼的女人得罪一遍,遭罪的还是自己! 周长乐脸色大变,眼眶泛起委屈的水光。 表哥这些年可从不曾对她这样凶过。 她咬着唇:“表哥,我不放心你和她单独在一起,谁知道她会做什么,皇后姑母说了,要我好好照顾你的。” 明兰若不耐烦了,她可没必要忍着这个周长乐。 她嗤笑一声,挽起袖子揭开上官宏业的衣服:“一会儿我要把他脱光重新敷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要看,就慢慢看,你这表哥人虽不是好东西,但身材还不错。” 一句话就把周长乐气得涨红了脸,浑身发抖地指着她:“你……你……你不要脸,表哥你看她!!” 明兰若笑得妩媚:"是啊,看我啊,秦王殿下。" 看着明兰若手里的膏药和她冰冷的微笑,上官宏业头皮发麻,立刻下令:“出去,赶紧滚出去!” 周长乐不敢置信地看着上官宏业,表哥居然骂她? "来人,请周小姐出去!"覃嬷嬷也不客气地示意宫人们来把周长乐拖出去。 周长乐哪里受得了这种羞辱,她转身一跺脚就捂住脸哭着跑了出去。 明兰若这才心情稍好了些,揉搓着膏药,冷眼睨着上官宏业:“忍着点啊,是你要我来的!” 上官宏业瞳孔微缩,故意找明兰若的茬,折腾她大半夜来上药也许是……愚蠢误的决定。 “嗷嗷——!!” 片刻之后,男子的惨叫声再次惊飞了行宫的夜鸟。 躺在明兰若腰间锦囊里的胖蜘蛛都被吓醒了,恼火地用爪子捂住自己的大脑袋—— 吵死了,等它逃出人类蛊魔女的袋子,一定要吃了所有敢扣它屁股、吵它睡觉、让它生气的人类! …… 周长乐伤心地奔在行宫的小路里,连婢女们都没追上她。 “贱人,贱人,不知廉耻,居然到现在都不肯放过表哥,我一定会杀了你!”她喃喃地骂着,满心的愤怒和杀意。 此时,她再次看见了一道小小的可爱人影,正独自从无人的温泉小路上穿过去,往前走着。 “又是明兰若生的小贱种!” 周长乐知道,那是太后行宫方向的近路,路边上都是景观温泉池。 她忍不住咬牙切齿,眼底闪过自己都没看见的狰狞凶光,慢慢跟了过去。 如果这个小贱种忽然掉下去淹死了,明兰若还能像刚才那样得意嚣张地羞辱她出来吗? 她很好奇呢! 也很想看见明兰若痛不欲生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了 第73章 小希的反击 小希迈着小短腿,蹦蹦跳跳地顺着小路往太后行宫方向溜达。 甩开跟着自己的宫女姐姐真不容易呀! 那些宫女姐姐们总是跟前跟后地念叨叫他守规矩,真的让宝宝头大! 娘亲还要找个什么教书先生看着他,唉…… 小人儿正想着心事,没有注意到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朝他猛地伸出手。 等到他发现地面上倒映出一道狰狞的影子时,已经来不及躲避。 他只觉得被人狠狠一推,整个小身体就朝着路边的景观温泉池摔了下去。 “噗通!” 他一下子掉进了水里,水花飞溅。 周长乐一击得手,又是惊慌又是痛快:“贱种,去死吧!” 不是没有打死过让她不快的婢女,甚至害死那些敢抢自己风头的庶出姐妹,但是她亲自动手,这是第一次。 四下无人,她咬了唇,转身就要跑。 但是下一刻,突然有什么东西从水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裙摆。 周长乐僵住了,低头一看,就看见一只惨白惨白的小手。 她恐惧地尖叫了起来:“啊——!!!” 随后她身体就失去了平衡,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狠狠往下拽,“哗啦”一声响,周长乐也跟着摔进了温泉池。 这一次和上一次在温泉池不同,她是摔下去的,立刻咕噜、咕噜地被灌了许多水。 周长乐恐惧地挣扎着,却被一个小小的人影死死抓住,对方像个水猴子一样把她当一棵树爬。 那小影子力气大得可怕,每在她身上踩一脚,抓一下,都疼得她想要尖叫,可一尖叫鼻子水里都是水! 小希借助周长乐的身体分离往上爬,满嘴都是水,他的肺进了水,火烧一样难受。 他要坚持住,爬出水面! 他不要死! 此时,一只大手蓦地伸下来,直接利落干脆地将他一把从水里扯了起来。 随后,他被对方翻过来放在膝盖上,几下不轻不重的掌击落在他小小的背上。 “咳咳咳咳……!”小希瞬间从鼻子嘴巴里吐出了许多水来。 “怎么样了,能喘得上气吗?”男子温雅又带着担忧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 小希喘着大气,抬起大眼睛看去,一张细白斯文的面容落入他眼中。 是娘亲给他找的那个教书先生? 小男孩一边咳嗽,一边难受地点点头:“咳咳咳……可以的。” 隐书生将湿漉漉发抖的小希抱了起来,沉声道:“我带你去找你娘亲给你看看。” 小希却问:“那个坏女人呢?” 那温泉景观池其实对于成年人也就是及腰深,只是对小孩子却是灭顶之灾。 所以周长乐这时候已经缓过来了,从池子里站了起来,也正惊魂未定地一直咳嗽吐水。 隐书生看着落汤鸡一样的周长乐,眼底闪过阴郁血腥的杀意,语气却极平淡:“放心,这种人,会有人处理的。” 周长乐这时候缓过神来了,看着一个穿着半旧袍子的面生书生站在自己面前,顿时慌张地抱着胸口。 她边往池子边移动,边恼恨地怒骂:“你是什么东西……咳咳咳……也敢对本小姐出言不逊!” 小希忽然有些虚弱地阻止他:“等一下~放我下来一会!” 隐书生蹙了下眉,但最终还是放下了他:“你要做什么?” 春寒料峭,东北甚至深陷百年不遇的雪灾,这小崽子得了风寒也是麻烦事。 小希下了地,两步跑到池子边,抬起小拳头狠狠地就朝着周长乐的脸上砸去。 “啊——!”周长乐顿时痛得惨叫起来。 隐书生挑眉:“你这样动手,很快就会把所有人都吵到这来。” 小希冷哼一声:“来就来,我还怕别人不来呢!” 不过这个坏女人的叫声实在难听。 “喊什么哪,我才用了三分力气打你,你这个坏女人,叫你欺负小孩!” 他像个小猫一样跳起来,薅住周长乐的头发就把她狠狠地往水里按。 周长乐一个不防,直接被小希揪住头发按进了水里,又呛起水来。 周长乐:“咕嘟嘟嘟……。” 小希又提起她头发,愤愤地骂:“我要是死了,娘亲会很伤心的,你这个大坏蛋!” 然后,周长乐又被他按进了水里! “坏女人,想害你小爷我,做梦呐!” “你娘亲没教你做人不可以欺负弱小吗!” 小希骂一句,把周苍乐提起来又往水里按一次。 周长乐只觉得自己完全挣脱不了小希那小拳头,头发都被薅掉了好几把。 口鼻和肺部进水的窒痛、濒临死亡的恐惧,让她不由自主地尖叫求救,可每次尖叫声都被小希闷进水里。 寻常人看着这一幕,只怕都要吓坏了。 隐书生却忍不住弯起唇角,只觉得这一幕很眼熟,他收拾上官宏业的时候,不也是如此么? 这小崽子居然对周长乐用上了东厂的“水刑”,倒是挺有种的,自己的仇自己报。 怎么出气怎么下狠手,跟他的性子还有点像。 很快,周长乐的惨叫声引来了侍卫们,甚至一众住在附近被惊醒的贵女。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快去看看!” 脚步声纷迭而至。 这时候的周长乐已经彻底被小希抓着脑袋瓜呛得昏迷了过去,小希顺势松开了手。 瞧见周家大小姐湿透了晕在池子边,常去太后宫里的小少爷也湿漉漉地像是刚从池子里爬起来。 众人都惊住了,覃嬷嬷匆匆赶到,脸色大变地问:“这是怎么了?!” 小希当着赶到众人的面忽然“呜哇”一声哭了起来。 他眼泪汪汪地一把抱住了隐书生的大腿,小脸满是恐惧:“坏女人要淹死小希……呜呜呜……坏女人……说娘亲该死,小希是贱种也该死……是这先生救了小希。” 有理、有据,有证人。 另外一个当事人已然晕了过去,事情几乎一锤定音,众人心中的天秤天然会向更弱者的孩子倾斜。 何况,小希虽然拿捏住了众人的心思,但他其实并没说谎话。 周围众人脸色都异常地窃窃私语起来。 不光是温泉行宫的人,甚至连与周长乐交好的贵女们看池子里周长乐的眼神都变了,错愕、震惊与厌恶交织。 对小孩子出手本就是极下作的事。 匆匆赶到的周家人见状顿时慌了。 这事儿如果传出去,自家小姐的名声就完了,还怎么当秦王妃? 周家奶娘立刻上前一边搀扶自家小姐,一边喊了起来:“这……这……也只是你一面之词,说不定是你记恨我家小姐斥责了你娘,将我家小姐推下去的!” 周长乐的贴身大婢女也上前指着小希鼻子怒道:“说,是不是你使坏,不然怎么你没事,我家小姐却晕了!” 小希呜咽着拼命摇头,缩在隐书生身后:“我……" 第74章 本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小希瑟缩着发抖:“不知道,她推了我,然后自己也摔下来了……我不知道……呜呜呜!” 隐书生低头瞧着小人儿,细长眼底闪过赞许的光。 适当的示弱比辩解更让人同情,何况这样一个几岁的小可爱,落水小猫似的可怜,瞬间激发众人的义愤。 “太过分了吧,明明是你家小姐推孩子落水还这样凶狠。” “一个姑娘,怎么这样狠毒?” 隐书生顺势将湿漉漉的小人儿抱了起来,冷冷地道:“咄咄逼人地审讯一个几岁孩子,并不能让你们主子脱罪。” 说罢,他转身带着小希离开了是非之地。 覃嬷嬷彻底冷了脸,厉声道:“来人,将周家众人关入地牢,再将周小姐带出来,禁足于她的别院,一切待太后娘娘定夺!” 周家的众人顿时灰了脸色,慌张又后悔刚才强行出头为自家主子挽尊的举动。 …… “怎么,可是出气了?”隐书生抱着怀里的小人儿往明兰若的住处走。 “哈秋!”小希打了个大喷嚏,嘟哝着瞥了他一眼:“刚才,谢谢你了,你衣服都湿了。” 这教书先生看起来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让人讨厌呢。 隐书生轻笑出声:“不客气,那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到底是小孩子,容易哄。 小希一脸天真又纳闷地看着他:“我就叫小希啊,大家都叫我小希,你不是知道吗?” 隐书生:“……” 算了,这臭小子嘴巴跟个蚌壳似得,他还是从明兰若那里下手吧。 明兰若刚给上官宏业诊治完毕,就听到了孩子落水的消息。 她提起药箱就拼命地往回狂奔。 等她冲进别院,太后派来的宫婢们已经给小希重新洗漱,正喂他吃奶糕糊了。 明兰若扔了药箱,一个箭步上去一把抱起小人儿,紧紧地抱起他。 她身体微微发抖地红了眼:“宝宝,你怎么样了!” 小人儿乖巧地用小手拍着明兰若的肩膀,宽慰自己娘亲:“小希没事儿,小希好着呢,就是不小心掉水里了,娘亲不怕,不怕啊!” 明兰若把脸埋在他小小的身体里,深深地吸了一口他奶香奶香的熟悉味道,一颗悬着狂跳的心才落了下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娘亲,我好困,想睡觉了,你陪着我好吗?”小希软软地问,小猫似地用脸蛋蹭了蹭娘亲的脖子。 明兰若看着天色,几乎都要快辰时了,她索性抱着自家小娃就回寝间,温柔地道:“好,娘亲给你唱月光光,陪你一起。” 看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女人,隐书生细长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冰冷的光。 他沉吟了片刻,索性转身离开。 明兰若陪着小希在屋里疲倦地沉沉睡去。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这几天,明兰若带着小希这一觉,直到第二天下午,夕阳西下,才缓缓醒来。 景和已经赶回来,过来伺候她梳洗:“大小姐,您终于醒了,已经有好几波人过来探望您和小少爷了。” 明兰如一边对镜梳头一边淡淡问:“出了太后娘娘那边的人,还有谁?” 景和道:“还有好几个贵女,她们在外头等了好两个时辰了。” 明兰若一愣,蹙眉:“她们又什么事?” 自从她坏了名声后,京城同龄贵女们早已与她断了来往,更别说自己嫁给死人冥婚之后,更被当成不吉之人。 那些年轻一辈的少女自然也遵循她们家中教导,各个都像周长乐一般,她们来干嘛? “她们说是来探望小少爷的,不知是否来给周长乐求情的?”景和也有些纳闷,她虽然率直,可也好歹在国公府呆了这些年。 当然知道这些贵妇贵女们的德行。 明兰若冷冷地道:“不见,这些个口蜜腹剑的卑鄙小人!” 她一想到周长乐,都想宰了对方,还见对方那些恶心的跟班做什么! 坐在明兰若怀里的小人儿却忽然拉了拉明兰若的衣袖:“娘亲不必担心,那几个姐姐其实不是什么坏人,和那个周长乐不一样。” 明兰若一愣,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男孩。 小希冲着她撒娇:“娘亲见一见嘛。” 明兰若只得点点他小鼻子:“行吧,娘亲看看你在搞什么鬼。” 明兰若带着景和在前厅见了来访的几个贵女。 为首的姑娘是大理寺卿的长女徐秀逸,同来的还有几个三品以上官员或者勋贵人家的姑娘,身份也不算低。 她们领着丫鬟提着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过来了,甚至给明兰若也准备了精致的首饰等物。 明兰若自小在国公府长大,也是娇贵世家嫡女,一看就知道她们的礼物是用心了的。 “给悼王妃请安。”徐秀逸带着几个姑娘对她恭敬地行礼。 明兰若有些纳闷,但还是淡淡地道:“姑娘们多礼了,做吧。” 徐秀逸和几个姑娘行礼完了都有些拘谨和尴尬,毕竟她们当初也在九千岁罚过的那些姑娘里。 倒是小希很主动地走出来拉着徐秀逸的手:“秀逸小姨,你们来啦,小希没事呢。” 奶声奶气的小娃娃笑吟吟的样子,却莫名一下子戳着几个姑娘们的心。 她们纷纷上前,查看他的情况,七嘴八舌地问—— “小希宝宝,真的没事吗? “真是的,昨天听到你掉水里,都吓到我们了。” “周长乐当真是狠毒,也不知道周家怎么教她的!” 明兰若看得都有些发怔,怎么,短短两三天,这些小姑娘们怎么全成了小希的“小姨”? 徐秀逸摸了摸小希还有点苍白的小脸,转身看向明兰若,认真地道:“娘娘放心,回去我就叫父亲参一个周将军教女不严之罪!” 左都御史的次女莫飞雁义愤填膺:“这是我父亲分内之事,自然让我父亲去做,秀逸你只管带着其他人好好去宣扬一下周长乐是个什么人,看她还怎么当这秦王妃!” 其余几个少女纷纷点头,毫不避讳地说着怎么收拾周长乐的事。 明兰若简直一头雾水,随后她看向小希。 那小家伙得意地朝她挺了挺小胸脯,用唇语表示—— 瞧,宝宝我靠着可爱,策反了好些‘小姨’呢,以后娘亲在京城圈子里就不会势单力薄了,被排挤也有人帮忙啦。 明兰若忍不住失笑,悄悄地朝他比了个大拇指——你牛! 送走了小希的“小姨们”,也到了晚膳时间。 明兰若喂完了小希,覃嬷嬷就带着他去太后那里了,太后娘娘还是很担心他的。 她还是让景和跟着小希才放心。 随后,明兰若想了想,索性去了一个温泉池提前沐浴,温泉侍婢们恭敬地替她取了衣衫。 她换好单薄的温泉浴衣,正打算将取下的发簪耳环放进柜子里,一只修长微凉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这个点沐浴,是一会打算去做什么吗?”冰冷幽淡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明兰若浑身一僵,本能想转身:“千岁爷……。” 苍乔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 但是下一刻,男人修长的手臂却环住了她的纤细腰肢,没让她转身。 他低头,轻轻嗅闻了下她耳边娇嫩皮肤散发的暖香:“怎么了,不想看见本座,嗯?” 他乌纱描金帽边上精致华丽的长穗落下来,顺着她敏感的锁骨,落进肚兜里,近乎折磨一样骚挂着里面的肌肤。 男人强大阴郁又满是侵略性的气场笼罩着她,几乎让她脊骨发软。 明兰若颤了下,抬手按住了自己胸前,强自镇定道:“当然不是,兰若对您从不设防,只是您怎么这个点来了?” 苍乔俊美阴邪的面容上闪过嘲讽,他肆意地笑了起来,将她狠狠压在柜子上,咬住她娇嫩的耳垂:“明兰若,你撒谎也该像点样子,不对咱家设防,你躲什么?" 第75章 与他针锋相对 “本座若是不放呢?”他低笑,轻佻又恶劣地咬着她嫩嫩的耳朵。 像要吃了她似的,灼热的呼吸掠过她耳后。 炽烈又夹着快慰的微痛从耳边传来。 她冷着脸,勉强支撑着冷静:“您到底有什么事,小希他去了太后那里,覃嬷嬷会帮他沐浴完了再送回来,一会我沐浴完了,就得直接带着他休息了,他昨日落水,受惊了,身边不能没有人,千岁爷,!” 听着她用飞快的语速说完了这一长串话。 苍乔忍不住“嗤”地一声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闷笑着把脸埋进她颈窝:“哈哈哈哈……” 明兰若涨红了脸,莫名其妙:“苍乔,你笑什么!” 听着她不悦地唤自己名字,而不是唤自己什么舅不舅的,苍乔心情很不错。 他懒洋洋地伸手按住她放在柜上的纤细小手,长指一点点扣紧她的手指:“你听听你自己语无伦次地说的什么东西,慌了,还是怕了?” 明兰若只觉得他护腕甲上精绣的龙纹蹭着自己手臂裸露的肌肤,诡异而禁忌的酥痒蔓延开。 她咬牙冷道:“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苍乔漫不经心地把下巴蹭在她额侧:“嗯,你很担心那小崽子,还给他找了个教书先生?” 他忽然换了话题,明兰若心中顿时警惕起来:“那就是个普通穷书生,救了小希,我就他给小希教书启蒙罢了,您别动他。” 苍乔握住她腰肢的手掌慢慢顺着她的娇躯上移,捏上她下巴,逼得她仰头:“怎么,你很在意那个书生?” 被压制在柜子上,明兰若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见他清冷又沙哑的在耳边缭绕。 她膝盖发软,因为他全身都压在她背上,才能维持着站立的姿态,没有软下去。 她咬了咬自己的唇内侧:“我在意的人多了去了,只要能为我所用,我都在意。” “那你在意我么?”苍乔猩红的舌尖舔舐了下她雪白的后颈,感觉她浑身一紧,颤抖起来。 怀里人儿这种浑身僵硬又警惕的样子,当真是……让人心瘾大动。 他忽然理解了那些“干儿子”们为何明明都不能人道了,还这样钟情娶女人在房里玩。 真遇上想吃的“那口”,是不是太监,都一样有瘾。 明兰若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气息平稳冷淡:“自然,您是我最重要的靠山,不是么?” 这一幕和她那夜做的艳梦场景重叠,让她恍惚而浑身不自在吗,只想让他马上滚远点。 苍乔听着她不遗余力地打击自己,疏远距离,他冷哼一声:“你倒是坦率得很。” 明兰若感觉自己腰肢上的手一紧,明显能感觉身后妖魔一样的男人很不悦。 但她要的就是激怒他,最好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因为她…… 真是一点都不想承认,这个男人似开了挂一般,熟悉她身上每一处弱点,随时都能撩拨到点上。 明兰若低低地道,带着一点烦躁:“我真的要去陪小希了,他还小,经不得吓,他需要我。” 苍乔忽然漫不经心地问撩拨着她:“小希到底叫什么,到现在也没听你说过。” 明兰若被他弄得呼吸急促,但还是一下子反应过来,低声道:“明希……他叫明希,他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跟你姓?”苍乔挑眉。 明兰若闷闷地道:“是啊,不然呢!” 她讨厌他这样突如其来的控制欲,虽然他一直就好像就对她充满了控制欲。 但明明前段时间,不是给她打击得差不多了,怎么又死灰复燃了? 苍乔眯了眯眼,突然问:“他父亲,到底是谁?” 明兰若愣住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个时候来问这个问题。 他不是认小希定是秦王的种了吗?!问什么问! 她心底的忍耐到了极限,烦躁又恶意地转脸睨着他,粗鲁至极地低喊—— “您老人家不是不信自己有本事睡过我么,那就是秦王的好了,要不您老觉得是太子的,那也可以!” 真是……烦死了!!! 明明她都放下了,这个混账干嘛还要来纠结这种问题! 苍乔看着怀里的人儿愤怒地喘着气,浑身都是刺,暴躁得恨不能弄死他的样子,全没了之前的淡漠冷静。 一口一个睡,一口一个秦王,甚至太子…… 她在试图激怒他。 他凤眸里闪过幽暗深沉的光,他忽然将她身体转过来,长指牢牢地扣住她后脑,逼她看着自己:“那就证明这一点!” 明兰若挣不开他的掌控,像只猫似地被他禁锢在怀里,脑袋都转不动。 她气得想挠花他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证明不了,我他娘的现在证明不了!” 她一个重生的人,都不知道为什么重生回来,那么多事儿脱离了原有的轨道! 她也想找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可现在除了知道他这个混账身边多了个该死的红颜知己可能有问题。 其他事儿,她毫无头绪啊!! 他擒住她试图挠自己的爪子,低头她面前,鼻尖对鼻尖,眼睛盯着她眼睛,一字一顿地微笑—— “那就……快点治好本座,用你自己证明我能睡你,证明你有这个本事。” 明兰若呆了一秒,随后涨红了脸,朝着他的脸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我呸!!!” 天下怎么能有如此无耻厚颜又卑劣的混账! 空气仿佛瞬间都静默,阴寒森冷。 连藏在角落里背着身的隐卫们,都感觉到空气里瞬间弥漫着自家主子爷的杀意和恐怖的压迫感。 他们瑟缩了身体,上一次朝着九千岁、东厂督主脸上吐唾沫的人,是个什么死法呢? 似乎……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却还活了七八日才死去,让人第一次觉得死比活是一件好事。 …… 面前男人眼珠里的光让人恐惧,他没说话,漂亮面皮上的唾沫缓缓流淌下来,却更让人头皮发麻。 她咬着牙不肯屈服,哪怕背后都是冷汗,只依然倔强地瞪着他。 有本事,就杀了她好了,倒是叫她看看,他苍乔还会不会和上辈子一样,或者其实他真就彻底变了! 下一刻,面前阴森恐怖的男人忽然笑了,他松开了禁锢她的手臂。 她一下子靠紧了墙壁,不动声色地把刚才从柜子里摸到了的银针捏在手里。 苍乔却用指尖慢条斯理地蹭了下脸上的唾沫,然后抬手拍了拍她的脸蛋,笑得阴鹜:“很好,有勇气!” 明兰若的小脸被拍得有点僵,她抿着唇不说话,只冷冷地瞪着他。 “乖孩子,没关系的,咱家可舍不得杀你,不过这点羞辱,咱家总会讨回来的。”他舌尖意味深长地舐了舐猩红唇角,眸光诡异而冰冷。 苍乔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立刻有人恭谨地上来给他披上披风。 他在隐卫们的的簇拥下,消失在门口。 那种阴冷而狂暴的压迫感消失之后,明兰若整个人几乎都要虚脱了,坐在温泉池边发呆。 她到底……到底喜欢上和招惹了一个什么东西? 她不喜欢了都不成? 不让孩子认爹了,她也能很好地把小希养大啊! 明兰若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袋筋脉在突突直跳。 明明来行宫之前,不,来了行宫遇到他那天也都好好的,苍乔都被她打击得寂寂离开,不是说好了相敬如宾,只当亲人么? 怎么又成了今天这样? 不过几天而已…… 该死的! 他没事问什么小希,他明明压根不知道也不认为小希是他的种不是吗?怎么又来打听孩子的名字?! 明兰若忽然僵住了,她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惊吓到了。 难道他是……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76章 古怪的隐书生 他是明确说过不能娶自己,那假如…… 他日后知道小希是他的孩子,会不会把小希抢走? 按照那人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性情,还真难说。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她开始怀疑自己重生回来,想着给孩子认爹,就能一家三口合家欢的念头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 她索性蹲进温泉池里,把脸浸水里,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如何,她得在最快的时间里,让自己强大起来,积蓄自己的势力。 不能只把筹码押在苍乔身上,彻底放弃做攀附他活着的女人的念头! 她可不想再经历被人陷害,心上人却抱着别的女人离开的破事儿。 上辈子和这辈子的经验彻底教会了她一件事——靠人永远不如靠自己! 只有当她拥有了足够与秦王、太子甚至东厂抗衡的势力,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至于要不要让苍乔认小希,那就到时候再做衡量。 明兰若抬起脸,水珠从她清冷艳丽的面容上滚下,美丽诱人,却难掩她眉宇间的柔韧冰冷之色。 “悼王妃,您洗好了么,我们可以进来伺候您么?”门外的温泉宫侍婢怯懦地询问。 刚才东厂的公公们直接把她们赶到一边去,封锁这里,似有什么人进去了,她们也不敢问。 直到东厂的人走了,她们才敢过来。 明兰若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地点头:“进来吧。” …… 明兰若回到清幽别馆时,小希已经被从太后那里抱了回来。 小人儿正跟一道削瘦斯文的人影一起学下棋。 见明兰若回来,隐书生起身:“参见王妃。” 明兰若瞧着他,倒是认真地致谢:“我还没有多谢隐书生你出手救了小希,您是我的恩人,叫王妃就见外了。” 隐书生细白的面皮上浮现出一点羞赧,不好意思地道:“小娘子客气,您是以后我的主家,这也是身为门客应该做的事。” 明兰若抱起小希,看着他,暗自轻叹了一声。 都是男人,为何任差异这样大? 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也许该喜欢的是这种没什么野心,没有什么权势的男人才是。 偏偏却被危险可怕的男人吸引。 隐书生看着她盯着自己发呆,不免有些疑惑:“小娘子怎么了?” 明兰若看着他,忽然淡淡地道:“隐书生,我从不轻易纳人在自己羽翼下,但愿你不会再有任何事骗我。” 隐书生一愣,细长的眼底闪过暗涌:“若是有人欺骗您呢?”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缥缈地笑了笑:“一时不忠,终身不用,我不会原谅你的。” 她说完,抱着小希转身离开。 看着她窈窕清冷的背影,隐书生眸光复杂而幽暗。 是在警告他吧,莫非看出什么破绽了?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警告即将投入自己门下的门客? 一时不忠,终身不用么? 真是个决绝的小娘子。 不知为何,他的心脏却莫名地有些难受,他轻抚了下胸口。 “可是……东厂就是暗杀、欺骗、构陷、刑讯……世上所能想到的所有黑暗与肮脏的滋生地,连苍乔都是个骗局。” …… 他没有再说话,转身看向窗外的月,笑容冰冷诡凉。 原谅不原谅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要的就没有人能再抢走,也逃不掉。 …… 这一趟温泉行宫之行,实在算得上惊心动魄。 出了这么多的事儿,太后娘娘也实在是呆不住了,在温泉行宫又呆了两日后,干脆直接起驾回宫。 明兰若带着小希坐在老太太的车辇上回了京城。 她从太后车辇上下来的时候,周围众人都看在了眼里,难掩艳羡和错愕。 毕竟当初这位悼王妃,人人都知道是个不长命的冥婚王妃。 可如今,算是咸鱼翻身了。 明兰若知道,这是老太太心疼小希和她,怕她再京城日子难过,特意给她造势。 毕竟,周家如今是整个京城第最红火的世家,自从萧帅满门忠烈都死光,秦王又还了虎符,周大将军算是手握兵权第一人。 这次行宫的事,她算是彻底和周家结下梁子了。 “你行事要谨慎小心些,小希还那么小,再出事可怎么得了。”太后蹙眉,语气严厉。 明兰若知道老太太是关心自己,含笑优雅行礼:“是,兰若知道的。” 春明还有王嬷嬷、婷婷早早地在门口等着她们回来。 看着自家主子拜别了太后,她们赶紧把自家小姐和小小少爷迎进门,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都关在门外。 “无名师傅安置得怎么样了?”明兰若低声问春明。 春明道:“您放心,奴婢昨日就已经将师傅接回来了,太子那边的人并没有发觉异常。” 明兰若知道春明是个极稳重的人,她办事,自己放心。 春明看了眼跟在明兰若身后穿着半旧棉袍的削瘦男子,又看向自家大小姐:“这位可是无名先生说的隐先生?” 明兰若点点头:“是,以后他会负责给小希启蒙读书。” 隐书生上前对着春明行礼:“姑娘好,在下名里一个隐字。” 春明不卑不亢地点点头,却没有表现得像景和那样热情好相处:“您以后活动的范围就在西跨院后侧的书房,请您无事不要随意乱走。” 明兰若也没有阻止她的安排,只淡淡地看着隐书生。 “是。”隐书生微微一笑,颔首同意,目光掠过春明微微鼓起的太阳穴。 这位大婢女,也是个高手,看来日后进出悼王府,是要仔细谨慎些了。 隐书生在下人的带领下去了西跨院。 春明看着他的背影微微蹙眉:“整个人有点古怪。” 明兰若眼神也警惕起来:“哪里古怪?” 【作者有话说】 二更,求必读票,顺便==啊,为啥那么人打不好看呀,伤心,我没咋虐女鹅吧。 第77章 阴狠的覃氏 “此人脚步虚浮,是像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但他的身段看似削瘦,却过分匀称紧窄,多少该是锻炼过的,那么他脚步就不该那么虚浮。”春明认真细致地分析。 明兰若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隐书生离开的方向。 春明是武者,是萧帅府当年于千人中精挑根骨绝佳者,从小培养的高手,看人的眼光自然与她这寻常人不同。 她相信春明的判断。 明兰若微微蹙眉:“他如果真是靖王府的人,说不定别有所图,靖王府虽已经彻底覆灭,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总归盯牢了他和无名师傅,若有异常立刻来报。” 春明不赞同地劝道:“大小姐,当今的明帝陛下,得位不正,为人多疑,手段狠辣,如果咱们府藏匿反贼余孽的风声走漏出去,只怕是牵连九族之灾。” 明兰若看着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心情复杂:“我会仔细思量的。” 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自己的选择,这一世,连整个朝局都变了。 否则这个时间,明帝应该已经被“驾崩”,秦王和太子斗争白热化,秦王联合边关将领逼宫,太子 论武力值,春明其实比不上打小就混军营上战场的景和,但春明熟读经史子集,脑子比景和好使。 一文一武,张弛有道,也是一个母亲死前留给自己唯一女儿的护身保命所在。 可惜前世,被她用在了歪途之上。 景和成了替上官弘业铲除异己的顶尖杀手,不知杀了多少人,最后落入埋伏,万箭穿心。 春明则为了护住她,主动成了太子大将的侍妾,刺探军情,兵变前夜被下狱,受尽凌辱死去。 她忽然抬手,轻轻抱住了春明,眼底氤氲了雾气:“谢谢你,春明,谢谢你们在我身后。” 春明一愣,抬手也抱住了明兰若,轻声道:“小姐啊,不要回头,大胆地,大胆地往前走……背后尽管给我和景和,我们一直在!” 明兰若笑里含了泪,深深地道:“好!” 重生一世到现在,她学会最重要的道理就是—— 人生除了情爱,还有比这些重要得多的东西,是责任、是亲情——是那些爱着她的人。 你爱的人,要你付出一切,你除了感动了自己,感动不了对方。 爱你的人,为你付出的一切,你却视做理所当然,多么蠢。 …… 在悼王府安置好后,明兰若看了看王嬷嬷买下的人,六个年轻力壮的家丁和三个丫头、甚至还有一个早年从宫里放出来的姑姑。 “都是身家干净的外地人,甚至大部分都没了亲人,宫里那位姑姑也是生不出孩子,被夫家休了的,她以后负责训练仆婢们,景和姑娘负责训练那些家丁。” 王嬷嬷一个个指着他们道:“他们在咱们手里都是卖了死契的必将咱们王府围得铁桶一样,不叫外头人伸进来手脚作怪。” 众仆婢们恭敬地对她行礼:“参见王妃娘娘。” 明兰若很满意,对王嬷嬷笑道:“嬷嬷办事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怎么会在悼王府做这么一个看门的活计?” 本来是因为王嬷嬷当初冒险放她出去找苍乔求救,知道她还没坏了良心,让她做个管事婆子,没想倒是有些见识和手段。 王嬷嬷笑了笑:“说来不怕您笑话,我那老头子以前在萧帅手下做过千夫长,老婆子年轻时候也随过军,帮着老头子统筹粮草,当年原本是要跟着老头子进萧帅府效力的,可惜……” 明兰若愣住了,王嬷嬷竟与外祖父一家有这样的渊源。 王嬷嬷叹了口气:“可惜在二十年前那一场大战中,老头子和儿子都随着萧家满门忠烈中殉国,老婆子就这么一个孙子,村里也活不下去,总得找口饭吃,就来了悼王府。” 明兰若看着王嬷嬷,对方眼里有惆怅、遗憾的泪光。 她心情复杂:“嬷嬷……。” 为国尽忠士兵的遗孀和孩子,朝廷竟让他们老无所依,幼失抚恤,明帝真是…… 王嬷嬷擦了擦眼角:“您别往心里去,咱们这也算是缘分,我家老头子和儿子为萧元帅尽忠,老婆子我能为萧家仅剩的骨血尽一点力,他们知道了也会开心的。” 明兰若握住王嬷嬷的手,轻声道:“有我在一日,您和您的孙儿放心地在府里颐养天年。” 王嬷嬷感激地道:“王妃,您是好人,会长命百岁。” 明兰若笑了笑,看着夕阳下的悼王府,一切井然有序。 她在这里低调地熬了快五年,以为靠着前生一份所谓‘至死不渝’的爱、以为安分守己就能活下去,却还是被逼到绝境。 如今不过三个月,她靠着自己的医术和头脑,这王府的天地翻天覆地。 这世上,光是好人,会活得艰难。 只有带着锋芒,身怀利器的好人,才会守得住本心,又惬意地活着。 “是了,别的王府都有封地,各种田产铺子,咱们王府这些都没有,您给我的那些银子,最多只能支撑王府半年的运作,如今府里还多了两位先生,月俸是其他人的几倍。”王嬷嬷有些迟疑地禀报。 明兰若点点头:“放心,我会弄来钱的。” 她刚被定为太子妃的时候,父亲就把母亲的嫁妆,还有国公府最值钱的庄子、铺子都给了她。 凭借她私印就能去支取,只是后来她被圈禁,母亲的嫁妆都在国公府里,而且解了圈禁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就一直没有去动那些财产。 如今既要重掌权柄,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能的。 “去准备好我的私印,明天咱们去一趟青龙大街。”明兰若交代春明。 第二日 青龙大街,京都最热闹的商业街,名品云集,天潢贵胄与豪绅们最喜欢出入之地。 长明典当行就位于此处,是生意最兴隆的一家典当行。 长明典当行内室 “什么?掌柜的,您明明知道我是谁,竟说我的私章不能支取银钱,这家典当行可是我母亲的!”明兰若冷着脸拍案而起。 那掌柜却皮笑肉不笑:“大小姐,您已经被除族了,这些东西就算是先夫人的,也是国公府的,跟您没有关系,如果您想要钱,就得拿现国公夫人的私章来。” 春明怒道:“你们欺人太甚,律法有言,妻子嫁妆乃是私产,先夫人的私产是给我们小姐的,凭什么要现夫人的私章?” 掌柜轻蔑地看了眼春明:“什么律法不律法的,要不,你去请来国公爷的私章也可以。” “你明知道国公爷不在!”春明忍不住上前一步,却被明兰若拉住了胳膊。 “算了,我们去国公府。”明兰若冷道,随后率先离开。 掌柜在她身后朝着地上不客气地“呸”了一声—— “落草的凤凰不如鸡,还以为自己是高贵的国公府大小姐呢,什么东西,一个失贞冥婚的低贱东西,都被除族了,还来摆谱,什么玩意!” 几个干活的小工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哐当!” 他话音未落,春明反手就拿了一个杯子就狠狠地砸在了他脑门上。 “啊!”他惨叫出声,捂住脑袋,指缝里都出了血。 明兰若冷冷地道:“本王妃就算被除族了,在玉碟上也是正紧宗室皇妃,你算个什么东西,敢侮辱皇族宗室,再有下次,本王妃不介意押你去大理寺尝尝板子!” 一群小工被吓住了噤若寒蝉,只那掌柜恨恨地捂住流血的脑袋看着她,却不敢说话。 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明兰若轻蔑地嗤笑一声,转身出了当铺,往国公府去了。 春明低声问:“要不,咱们再去其他铺子问问?” 明兰若淡淡道:“没有用的,我那位姨母已经拿了掌家大权,我被圈禁多年,又被除族,那些掌柜都不会再认我的私印。” 春明忍不住蹙眉:“看来只能去国公府找覃夫人了,但是她只怕不能那么轻易地拿钱出来。” 明兰若微微眯起眼:“总要试试,会有办法的。”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出现了一道素白的人云霓冷冷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低头对着剑雨低声说了几句,剑雨立刻转身离开。 国公府里,覃氏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纸条,神色有点不安。 “夫人,您不能再犹豫了,难道您真的要把一切都让出去么?”她身边的嬷嬷低声道。 覃氏咬牙:“好!” 明兰若寻到国公府的时候,门房的人放她进了门。 覃氏一见她来,就脸色有些怪异:“怎么,你还知道要来我这姨母这里,可是愿意帮你妹妹脱困了?” 明兰若行了礼,淡淡道:“姨母,你想见二妹,我可以帮你,但是让她复宠,我真没这个能耐,我控制不了太子的想法。” 覃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道:“那你今天来是干什么!” 明兰若看着她:“我父亲曾给过我一笔嫁妆和很多庄子、铺子,父亲给的那些东西,我可以不要。” 她顿了顿:“但是那些嫁妆里大部分都是我娘亲的私产,原本靠着我的私印就能拿出来的,现在掌柜们却都只认您的私章了。” 覃氏冷冷地道:“我本就是国公府的主母,他们认我的私章有错?” 明兰若摇摇头:“没错,但我想拿回我娘的私产,分家也要又个分家的说法。” 覃氏身边的嬷嬷立刻强硬地道:“父母在,哪里有什么分家,何况您可是被国公爷除族,可不是分家!” 明兰若看着覃氏,不客气地道:“所以姨母是真的不打算把我娘的东西给我了,当年可是我娘支持你当这个国公夫人,您才有今日。” 覃氏眼神有些慌张,只别开脸:“你父亲可还没回来,你就要上门来欺负我了么,我哪里又亏待过你,总之你想要嫁妆就等你爹回来,你问他吧!” 明兰若看着覃氏那心虚的样子,心底生出狐疑来,覃氏……那样子,可不像是东西在她手里的模样。 她决定试探一下:“姨母,我想要看看母亲放在家里的首饰和当年她出嫁的东西,行么?” 覃氏板着脸:“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明兰若笑了笑:“好吧,您说不行就不行,但二妹最近在东宫日子不好过,我虽然不能逼太子重新宠幸她,但让她好过点还是可以的。” 覃氏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咬牙怒道:“玥莹可是你二妹,你竟然冷酷无情到如此地步?” 明兰若笑容冷了下去:“我的要求也很简单,看一看我娘的遗物,您都不同意,就不是无情了?” 她眯了眯明眸:“除非那些东西不在您那里!” 覃氏一僵,慌张了起来:“你不要胡说!” 明兰若笑了笑:“您应该知道,我娘那些东西里很多都是皇室赏赐的东西,若是您拿出去做了别的用途,就算陛下看在我爹份上不会对您怎么样,二妹只怕日子更难熬了。” 覃氏颤抖地捏紧衣袖看着她,还是不说话。 那嬷嬷却噗通一声跪下来向明兰若膝行几步:“大小姐,不是夫人不给,实在是夫人身体这几年都不好,现在府中在外头打理铺子、庄子的都是夫人娘家的覃大爷和覃二爷。” “前两年收成不好,夫人只能让覃大爷和二爷过来把东西搬走,想着填上府邸里的窟窿,您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明兰实在忍不住,冷了脸:“也就是姨母将我们国公府的东西都补贴您娘家了?!” “那也是你表舅家,何必说得如此见外!”覃氏不高兴。 明兰若强忍着怒气:“我爹他是不是不知道!?” 她还能不知道覃氏那两个哥哥是什么东西,吃喝嫖赌,样样都沾,曾因仗着国公府的名头欺男霸女被她爹狠狠收拾了,后来才消停了点。 现在,这种人居然把持着国公府公中,甚至她娘的银子嫁妆?! 覃氏心虚:“国公爷忙……要不……你能拿回来,那就去找你表舅要去,他宅子在郊区,你知道的,我给你私章,总好了吧。” 说着,她身边的嬷嬷立刻捧上一个锦袋,里面果然是一枚国公夫人的私章。 “姨母,你真是疯了么,若是他们拿了那些御赐的东西变卖,不但二妹完了,连国公府都完了!”明兰若气得拿了锦袋转身就走。 春明立刻跟了上去。 “大小姐,咱们现在去哪,可是去覃大爷和二爷家?”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不去能怎么办,先去探下他们的口风!” 她爹名一世,出生入死的赈灾,总不能让她爹回来,就面对覃氏弄出来的大篓子,让皇帝趁机把她爹赶下翰林院首的位置吧? 看着明兰若离开,覃氏表情复杂又阴沉:“好了,给皇后娘娘传信,她上钩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一二更都合并在一章节了哈,比较长。 第78章 不,我这个蠢货还有救! 那嬷嬷有些疑惑:“您只是要骗她过去,又何必拿出您的私章,这万一落在别人手里,就能把咱们府邸的钱库庄子都搬空。” 覃氏靠在椅子上,淡淡道:“不这样,兰若不会入套,只有诱饵够了,才能让猎物跳进坑里” 嬷嬷点点头:“夫人既然下了决心,真是杀伐果决。” 覃氏保养得宜的温婉面容一冷:“我做个贤妻良母十多年了,但我的女儿如今却得不了一点好……” 她将袖子里的一封信拍在桌面上,自嘲又悲伤:“我的好夫君,结发十余年,他千里寄来的家书里,除了询问记挂他那给他丢尽脸面的长女,竟全是交代我千万不要去管明玥,让她好好思过反省!” 她咬牙恨道:“明玥难道不是他亲生的?竟不肯出手捞出明玥,既然他眼里只有长女,看不到次女,那我这个当娘的就只能狠心除掉兰若,如此,以后他才能把明玥放在心里!” 她已经一辈子都生活在表妹萧观音的阴影下,这辈子女儿不该再活在明兰若的阴影下。 覃氏已经完全忘了,明国公是个极克己守礼的士大夫,在明兰若将近五年的圈禁里,也保持着克制,不曾出手捞人。 明兰若带着景明上了马车。 小时候,覃氏也常带着她和明玥莹去覃家,自然认得路。 “如果覃家大爷和二爷真的卖了夫人东西里那些御赐之物怎么办?”春明很有些担心。 明兰若掀开窗帘,看了看窗外阴郁又开始飞雪的天空,拢了下自己的银鼠披风:“那就只能让父亲上请罪疏,休了覃姨母,将覃家满门下狱,或可保全一二。” 都已经是寒雨连绵的春天了,花木发芽,怎么又突然下雪了,只希望这奇怪的天象不要影响父亲在东北赈灾。 春明蹙眉:“这倒是个法子,但就是听着无情无义,只怕老爷不会同意的,覃夫人到底给他生了二小姐,操持家中多年。” 明兰若却很有把握地淡淡道:“我会说服父亲同意的。” 高门主母掌握着一个世家的生存前景,上百人的生计。 覃氏实在不合适当这个国公府主母,眼皮子实在太浅薄。 说罢,她靠在车内的软垫上,闭目养神。 春明瞧着自家小姐安静沉稳的样子,倒像是活了两辈子的老人,她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她该相信小姐的手腕和判断。 车轮咕噜咕噜地向前滚着,离郊外还有些距离,春明拿了鎏金暖炉放在明兰若膝边后,也开始闭目运功炼气。 拴在明兰若腰间的一个锦囊忽然动了动,几只毛茸茸的爪子悄无声息从袋子里伸出来。 一只巴掌大的斑斓黄纹胖蜘蛛偷偷摸摸地钻出来后,八只红眼咕噜一转,狠狠地瞪着靠着软枕的美貌女子。 啊,可恶的人类蛊魔女! 它要吃了她! 胖蜘蛛朝着她搁在附近的雪白手掌愤怒地爬了过去。 瞧着近在眼前的柔嫩手指,它慢慢张开尖锐带毒的大螯牙就准备咬下去。 但是那皙白的皮肤上突然散发出一股子阴寒气息,让胖蜘蛛忽然一抖,不知怎么就僵住了。 一股恐怖感压制得它竟不敢动弹。 啊啊啊…… 又来了!又来了! 就是这种诡异的气息和恐怖感,才让这蛊魔女抓它的时候,它完全无法反抗! 胖蜘蛛一边发抖,一边愤怒地挥动自己的爪子—— 除了小时候被人类蛊师抓住折磨,它可是活了两百多年的万虫之王,汤泉山里的老虎都被它吃光了,怎么能再被人类蛊魔女控制! 只要……只要让它咬一口,一口就能让她化成血水! 它拼尽全力,克服本能的恐惧跳了过去,抱住了面前柔软的手指,张开獠牙狠狠咬了下去——“嘘嘘!” “啊!”被咬中的女人发出一声痛呼,猛地一抽手。 舔到血腥味,胖蜘蛛红眼都是得意的光—— 嘿嘿嘿,咬死你,马上本大王就能吃掉你了,叫你来打扰本大王睡觉!! 嘿嘿嘿……嘿……嘿?! 胖蜘蛛高兴着高兴着就开始头晕眼花,八只小爪子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这头,春明一下被明兰若的痛呼惊得睁开眼,立刻起身问:“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明兰若看着自己的中指上一个血口子,又瞅着裙子抱着八只爪子在那抽搐的胖蜘蛛。 她眼角也跟着抽了抽:“没什么,就是有个小蠢货以为咬了我就能跑掉,大概……它还以为自己能吃了我。” 胖蜘蛛一边抽搐,一边用八只猩红的眼恼火地瞪它——什么小蠢货,它明明活了两百年,是老蠢货! “您流血了,赶紧包扎!”春明立刻去翻药箱。 明兰若倒是无所谓拿帕子擦了擦伤口:“一个小口子罢了,不碍事。” 她拎起一直抽搐的胖蜘蛛,蹙眉:“倒是这个蠢胖子要怎么办,我的血对它而言可能有剧毒。” 她体内有不知阿古嬷嬷从哪里弄来的蛊王,那是对于几乎所有虫类而言,几乎是压制级的存在。 以前阿古嬷嬷就说,她的血和体液对虫类而言是剧毒,打小蚊虫闻着她的味都绕着飞。 所以,也不知道这黄纹斑斓红眼蛛怎么能突破蛊王分泌出这种压制性的气味,竟来咬她一口。 景明看着胖蜘蛛,表情滑稽:“所以……这毒蜘蛛咬了您,它自己中毒了?” 胖蜘蛛口吐白沫:咕噜噜…… “真是个蠢胖子,报复心还挺强。”明兰若一脸嫌弃地放下吐白沫的八眼胖蜘蛛。 景明看着那抽搐吐白沫的胖蜘蛛:“可是,它好像要死了,您要不扔了这小蠢货吧?” 胖蜘蛛:……不、不……它这个小蠢货还能抢救一下! “啧!”明兰若翻出一个水袋倒了一碗水放着。 她有些烦恼地转身再去找勺子:“阿古嬷嬷不在,也不知道怎么能救它,如果它没有多喝我的血,喝点水再吐出来也许能稀释掉血毒,可是上次我灌它喝水都费了好长时间,只怕这货是活不成了。“ 枉费她白高兴一场,抓了这么个宝贝,哪里想到是个傻东西,自己搞死自己了。 却不想,景明惊呼一声:“大小姐,它在自己喝水!” 明兰若一愣,转头过去,正看见那胖蜘蛛一边抽搐着艰难地爬到水碗边,一边张开大螯牙拼命吸喝水,不免惊讶极了。 看着那胖蜘蛛原本就非肥的肚子,肉眼可见地鼓起来。 明兰若挑眉,有点恶劣地忽然伸出食指朝着它肚子一压:“看你这蠢样子也不像是会吐水的,我帮你好了。” “嘘——!”胖蜘蛛瞬间被按得喷出水来,翻着肚皮瘫倒在地。 救命啊…… 春明瞧着它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嫌弃道:“还得喝了再吐吧,可我看它好像也不能再喝了,扔进外头水塘里吧。” 这么脆弱的虫子,也不知道小姐留着干嘛,还长得丑。 胖蜘蛛立刻一个鲤鱼打挺,奋力转头去继续喝水去了,喝完它还努力地伸出爪子比了比自己涨大的肚子。 明兰若愣了愣,它这是让她帮按肚子? 她试探着伸出食指去按住它肚皮一压—— “嘘嘘——”胖蜘蛛立刻又喷出水来。 如此往复喝水喷水三四回,胖蜘蛛终于觉得毒液都吐出去了大部分,自己缓过来了,虚弱地八爪伸开瘫软在地。 春明粗鲁地把它拎起来,有点恶心地道:“活了么,没活还是扔了吧,又蠢又丑。” 虽然她倒是不怕蜘蛛什么的,但是这东西看着确实恶心,八只眼珠子……啧。 胖蜘蛛害怕地发抖:为什么这个人开口闭口都要扔了它……它现在被扔出去就活不成了! 明兰若伸手从春明手里拿下胖蜘蛛,放在掌心观察:“别着急,再看看,它如果能抱住我的手指,应该就缓过来了。” 下一刻,明兰若就看见胖蜘蛛立刻颤抖着抱紧了她的手指。 明兰若:“……” 春明:“……” 她们面面相觑——这货成精了?好像能听得懂人话。 明兰若和春明互看一眼,她忽然开口:“大黄,撅起屁股,拉尿。” 胖蜘蛛僵住了片刻,但是屁股忽然一撅——“嘘”地一下,竟真尿出来了一点。 它也不想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仿佛不听自己指挥了。 羞耻啊…… 明兰若看着自己掌心一点蜘蛛尿,再看着用爪子抱着脑袋挡住眼睛,仿佛很是羞恼的胖蜘蛛。 她忍不住愉悦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捡到宝了。” 也对,她都能莫名其妙地重生了,这世间罕见的蜘蛛能听得懂人话,也不算太出奇。 明兰若小心地单手将虚弱的胖蜘蛛收进自己的锦袋,又让景明拿个小瓷药瓶将掌心的斑斓红眼蛛的尿收集进去。 “小姐,这有什么用呢?”春明有些纳闷。 明兰若将掌心剩下一点剔透液体擦在春明的袖子上:“这可是好东西,入药对外伤有极好的疗效,解百毒,还能驱避毒虫。” 春明有些好奇:“那您为什么要给我擦上。” 明兰若看着窗外的大宅院,笑了笑:“很快,你就知道了,咱们下车吧。” 春明这才留意到,她们已经到了覃家的宅子。 车夫过来打了帘子,春明伺候着她下车。 覃家的宅子门口一个人都没有,明兰若看着那修得极气派的门口,微微蹙眉,示意春明去敲门。 不一会宅子才开了门。 一个仆人从门口,冷;冷看着她:“你找谁?” “我是明国公之女,悼王妃,来见覃家大爷和覃家二爷。”她淡淡道。 那仆人点点头,干脆地打开了门:“您请进。” 明兰若提着裙子,和春明一起进了府中。 覃府比她小时候印象中要气派和宏伟了许多,亭台楼阁,花木葳蕤,几乎都不输给国公府了。 覃府没有功名和官职,更无勋禄爵位,这这已经是典型的越制和违规了。 明兰若眼神微冷地轻嗤:“看来我这位表姨母真是没少拿我娘和国公府的东西补贴娘家。” “大小姐!”春明忽然顿住了脚步,不动声色地拉住了她的衣袖。 “怎么?”她低声问。 春明轻声道:“小心,这覃府不对劲,我们不该进来的。” 明兰若一顿,眼神环顾四周,但见扫地、往来的仆人都心不在焉地扫着雪,可却都眼神阴冷地偷偷看着她们。 那些眼神,是在看——死人的眼神。 "我们现在需要马上离开。”春明已经将手搁在腰间藏着的软剑上,掌心浸出冷汗。 那些仆人们太阳穴鼓起,气息阴狠,分明是顶尖的杀手,她若是只有自己一人脱身不难,但是小姐不会武艺!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却眯了下明媚的眸子:“从进门那一刻,我们就走不了,不过,没关系。” 她伸出手,在自己腰间的锦囊里,悄悄摸出胖蜘蛛,趁着人不注意,用袖子遮着,轻轻抛进了草丛里。 既然走不了,那就做个试验罢了,赌一赌。 身为医者,她是该有些冒险精神的。 明兰若弯起了唇角。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79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仆人带着她到了一处宽阔的暖阁,房间里地龙烧得很旺,一点都不冷。 上首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瞧见明兰若进来,他放下手里的茶盏,目光油腻地从明兰若的面容滑动到她纤细腰肢上。 然后,他笑眯眯地起身:“哟,这不是兰若么?这么多年不见,倒是越发娇媚迷人了,快到表舅这里来,让表舅好好看看你。” 春明不悦地蹙眉,上前一步,替明兰若挡住了他恶心的目光。 覃家大爷不悦地冷道:“你是什么东西?挡着我和外甥女说话?!” 明兰若轻轻拍了春和的肩膀,示意她让开。 春明迟疑了一下,还是听话让开。 “我母亲萧观音这辈子只正紧认过一个义弟,还是上了萧家族谱的,他叫苍乔,今任司礼监并东厂掌印大太监,您应该和他不是兄弟。”明兰若淡淡地道。 覃家大爷脸上的肉僵了僵,他哪里敢跟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间活修罗攀关系。 他冷哼一声:“就算是你母亲萧观音,也是我亲表妹,你一个晚辈倒是不把我这个表舅放在眼里,明国公教得你成这样,难怪不知廉耻地未婚先孕!” “住口!大小姐是王妃,岂是你一介白身能议论的!”春明怒道。 覃大爷轻蔑冷笑着喝茶:“哼,有本事你去堵住满京城人的嘴啊。” 明兰若看着他,眯起明眸冷道:“父亲只教我敬该敬之人,而不是你这样霸占表妹嫁妆,贪墨妹夫府邸公中银子的无耻之徒。” 覃大爷没想到她上来就说得这么直白,脸色难堪地道:“我不知道你在瞎说什么,这些年你背弃你父亲,整个国公府都是我和你二表舅在打理,现在却落不得好!” 明兰若挑眉:“想落好很简单,马上把你们贪墨的我娘嫁妆交出来,如果你们变卖的御赐之物能收回来,我父亲去求求情,倒还是能让你们一家只判个流放三千里。” 最开始的覃家不过是一介寻常商贾,甚至生意失败,家道中落。 覃氏的母亲为了让自己女儿寻个好前程,不至于嫁给乡野村夫,才厚着脸皮找萧帅府攀了关系,把覃氏送进来给她母亲萧观音做伴读。 听说外祖父一家觉得女儿没有玩伴,看在亲戚情分上,这才留下了她。 谁又能想到不过二十余年光景,萧帅府彻底消失在人间,而她甚至没有见过外祖一家,这覃家却攀附着国公府,又吞下她娘给她得嫁妆,把自己养得那么肥了。 她负手而立,弯起一点冷笑:“如果你们蠢到财迷心窍卖了御赐之物,只怕是要抄家杀头了,连你那妹妹也要被我父亲休了!” 明兰若一副他们都是蠢货的样子,让覃大爷感受到了羞辱,厉声骂—— “无耻小贱人休要胡说,我妹给了我们那麽多钱,怎么可能还去变卖那种东西!” 明兰若看着他挑眉:“哦,所以,你们今天这是设局让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激出了答案,她心中略放心下来,御赐的东西还在,就为父亲省去了很多麻烦,她也可以不必顾忌那么多了。 覃大爷再次僵住了,脸上的肥肉跳了跳:“明兰若,你……” 她坐了下来,再次打断他,淡淡问:“从我进府连个丫鬟都没看到,看来覃大爷已经早早让阖府女眷都躲出了,怎么,觉得这样杀人灭口方便?” 覃大爷细小的眼珠里闪过阴狠的光,猛地一摔手中茶盏:“你个小贱人既然已经知道了今天是你的死期,那倒是好事!” “哐当!”一声,茶盏碎裂。 下一刻,暖阁大门轰然倒塌,原本看起来像家丁的人全部拔出了手中的武器指向明兰若。 暖阁周围墙壁上却迅速地冒出了十几名弓箭手。 利箭上弦,泛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了势单力薄的明兰若和早已拔出软剑在手的春明。 簌簌雨雪之中,杀气凛然,全方位封杀明兰若她们可能的逃生途径。 明兰若环顾了四周,挑眉:“呵,这么大的阵仗,可不像你和我那姨母有本事布选的。” 覃大爷得意地冷笑:“哼,你这小贱人生的美,这几年被圈禁都没尝过男人味道,本想先让你死前和我好好爽爽,也算全了你我亲戚情分。” 他顿了顿,恶意满满地抖了下脸上的肥肉:“不过现在,可惜现在只能试试你尸体的味道了。” 春和简直恶心要吐了,她冷着脸手中软剑一抖,如惊鸿游龙一般朝着覃大爷击了过去。 杀手们完全没想到春和一言不发地就直接动手。 他们立刻动手,去挡春和的剑,又朝着明兰若袭去。 春和手中软剑竟突然脱手,然后敏捷一折腰,踹翻两个杀手,夺了他们的武器又护在明兰若面前。 因为春和软剑脱手,杀手们便没有再管,只顾着提刀逼杀春和、明兰若。 却不想忽然传来覃大爷的惨叫声:“啊!!” 杀手们本能地转头去看,正见春和那把脱手的软剑竟直直插进了覃家大爷腿间——将他就地阉割! 一时间,杀手们只觉得胯下一凉! 覃大爷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痛苦地惨叫着。 明兰若却不紧不慢地笑眯眯鼓掌起来:“啊,这下好了,你倒是可以进宫去拜九千岁做他干儿子了,咱们亲戚关系又近了啊。” “杀……杀了……给我把这贱人剁碎,剁碎啊!”覃大爷拼尽一点力气,惨烈地嘶吼。 明兰若却看了看天色,弯起粉润的唇角:“啧,剁碎了可就不好当饲料了,还是囫囵的好些。” 杀手们互看一眼,很是莫名,但也不妨碍他们举剑再次杀气腾腾地向明兰若和春明绞杀过来。 春明待要咬牙应战,却被明兰若轻轻拉住了手肘:“来了。” 她不解,忽然看见天际一片片灰白的雪竟然飞进了暖阁,然后落在那些杀手身上。 下一刻,那些雪竟有生命一般自动覆爬上那些杀手的五官里。 “啊啊啊啊——!”杀手们疯狂地扭动起来,不少人倒在了地上,脸上泛出惨绿的荧光色。 春明看清楚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些“雪”,压根不是雪花,而是——一种灰白细小的毒蛾!! 明兰若看向院子里,那些弓箭手们早已一个个掉落院子里,疯狂地惨叫滚动着。 而他们身上除了毒蛾,却不知什么时候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蜘蛛和细小的不知名虫豸!! “救命!!” “虫子,虫子啊!” 明兰若看到一个巴掌大的熟悉黄色斑斓影,正慢悠悠地爬在一个浑身被蜘蛛网捆成茧子的杀手身上。 它的周围都是五彩斑斓的各色诡异蜘蛛,却全都乖巧地趴在它身边,仿佛臣服于它们的统治者。 而大黄正用大螯牙深深地插在那杀手的嘴里,愉快地吸食着只剩一层皮囊,已经液化掉的杀手肉身。 诡异的是,它明明喝水喝多了都会吐,但吸食“食物”的时候,却似乎一点都不影响它的吸收。 它身上的黄色条纹愈发地艳丽。 周围的虫豸们都安静地等待着,待“王”吃完,就轮到它们了。 哪怕春明这样大胆的女子,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捂住嘴,差点吐出来。 明兰若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垂下眸子:“拿回你的软剑,我们走吧。” 说罢,她转身离开,这一次,没有人任何人能阻拦她的离开。 明兰若慢慢地走出气派宏伟的覃家大院。 虽然她早知道用大黄出手反击,场面绝对不会好看,只是那些人死法当真是…… 不,她不必圣母心,杀人者,人恒杀之。 明兰若站在门外,平静地抬头看向落雪的天际。 人类的残忍和权力斗争的惨烈只会比虫豸们更甚。 此时,不远处,忽然匆匆有数匹骏马朝着她们冲来。 春明瞬间警惕起来,再次将沾血的软剑抽出来。 明兰若有些不耐,她这姨母还真是迫不及待地派人来送死啊! 但是下一刻,她看清了远处马上英姿飒爽杀气阴沉的的高挑身影,愣了一下, “苍乔?!” 他来这里做什么? 明兰若想起覃府里的惨烈场景,脸色微沉,立刻低声交代春明:“马上把大门关上,绝不能让他们现在进覃府!” 【作者有话说】 二更,谢谢大家的打赏的礼物! 我都有看到~~亲们的心意,所以今天更两章~~差不多七千字 第80章 拿乔的苍乔 烟尘飞滚之中,背弓执锐,身穿黑底绣金飞鱼服的锦衣卫拱卫着一身猩红如血蟒袍的苍乔飞马而至。 明兰若看着,默默地想,这个男人,一身杀气都好看得不像话。 若不是个“太监”,京城女儿的春闺梦里人哪里有上官弘业地份。 明兰若仰头看着他,清艳无双的美丽面容带笑:“千岁爷,怎么在这京郊?这天气古怪,雨雪交加,可不像出游的好时日。” 苍乔骑在马上,冷眼打量着她:''上回见你说这么多废话的时候,是心虚想让本座离开的那日,怎么,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明兰若笑容僵住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非要逼她想起温泉池的‘不好回忆’,是记恨她往他脸上吐唾沫? “您可真是说笑了。”明兰若皮笑肉不笑。 好好一个大太监,偏长了一张嘴,真是讨厌。 苍乔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边上随行的齐公公:“你来这里做什么?” 明兰若看他精致乌纱描金帽上都湿了,偏神色肃杀阴狠,不知是不是又赶着去收割什么人的性命。 她凉凉地道:“兰若是来表舅家想问点事情,刚到门口,就见着您也在这里。” 可巧了不是,两个“舅”都撞一块了。 苍乔神色沉冷地看着她:“可遇到了什么可疑之事或什么可疑之人?”。 他身后的公公上来恭谨地给他和明兰若撑起伞。 明兰若一脸纳闷的样子想了想,才道:“没有的,您是在抓逃犯?” 苍乔闻言,竟略松了一口气,眉宇间的阴戾之气都散了些。 他不耐地用鞭子敲敲她的小脸:“这样的天气,出来乱跑做什么,刚从汤泉山回来,就一日都不肯安分!” 明兰若一怔,这人是在关心她? 她垂下眸子,语气也温婉下来:“因姨母说我的嫁妆都在表舅这里,所以我来问一问表舅什么时候把嫁妆给我。” 苍乔一顿,看了下覃家那气派的大门,挑眉嗤笑:“你一个人来的,门口无人迎接?” 明兰若知道苍乔这是起了疑心,她袖子里的手略捏紧,不动声色地道:“春明陪着我来的。” “她人呢?”苍乔问。 明兰若似有些无奈:“快到门口,大黄不知怎么跑了,她替我去抓回来。” 大黄是个什么东西?这丫头养的猫还是狗? 苍乔一时间没想起来,只狐疑地瞥了眼覃府大门,下令:“去叫覃府的人开门。” “是,督主!”立刻有锦衣卫士掠身而出,就要去敲门。 “小姐,小姐,找到了!”春明的声音忽然在斜后方响起。 众人看了过去,就看见春明捧着什么东西匆匆跑了过来。 待她迅速跑近了,众人看清楚她掌心里一只比男人巴掌还大的黄条纹狰狞八眼大蜘蛛,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冷血锦衣卫们瞬间都肝颤了下,出于人类本能地倒退一步。 “嗝~嘘~~”那胖蜘蛛还舒坦地打了个饱嗝,吐出一股细小猩红的雾气。 明兰若瞧着懒洋洋一副吃撑模样的大黄,指尖弹了下它满是刚毛的大脑袋:“乱跑什么!” 大黄爪子龇牙咧嘴捂头:……臭魔女敲它做什么! 说着,明兰若顺手就把大黄捧了过来,转身对苍乔道:“就是这家伙,耽搁了我进府的时间……” 可她这一转头,却发现苍乔居然已经凭空消失了。 她莫名其妙地左右张望,才发现他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的马车顶上去了。 明兰若:“呃……” 这是东厂还是锦衣卫什么瞬移术吗? 至于周围的锦衣卫和小齐子表情也都不太好,人人脸色苍白,莫不是天太冷了? “您老在上面干嘛呢,不冷么?”明兰若仰着头,纳闷地问。 苍乔面无表情地站在车顶,寒风冷雨下衣袂飘飘,身姿清冷俊酷:“查看情况。” 明兰若心下一紧:“什么情况?” 难道他能看到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不对呀,覃家的院墙砌得快三人高了,他站马车上头能看见个啥,而且他脸朝的方向是树林啊! 苍乔僵了一下,随口冷道:“敌情!” 他话音刚落,“呼啦啦”一下子,好几个锦衣卫跟和齐公公都拔刀就往车顶上飞蹿上去。 “敌情何在?!” “保护督主!” 马车哪里能承受得了那么多人,车顶发出“嘎吱、嘎吱”的哀叫声,马儿也跟着惊慌失措起来。 明兰若吓着了,赶紧挥着手喊:“不行,不行,我的马车都被你们踩塌了,快下来,快下来!” 她只想着马车,忘了自己手里还抓着个大黄,胖蜘蛛被她挥得头晕眼花,八只爪子“呼咻呼咻”地随风摇摆。 蜘蛛爪子挥到哪里,车顶上众人就往后退一步,只恨马车顶太小。 苍乔被挤得差点站不住,他白着脸快气死了——这群不长眼的蠢东西,也敢跟他抢车顶躲蜘蛛! 这车顶是他老人家的! 他直接暴怒地一挥衣袖:“作死呢,给咱家滚下去!” 最靠近的几个锦衣卫瞬间被一股子劲道罡风给卷下了马车,摔了个难看的狗吃屎。 还剩下齐公公和另外一个锦衣卫,见状,脸绿了绿,赶紧准备自己下车顶。 却听见苍乔尖利变形的声音冷呵:“你们两个站住!” 齐公公和另外一个锦衣卫立刻乖乖巧巧地站着。 苍乔抬起手来,不耐烦地道:“愣着做什么?” 齐公公是个机灵的,不然哪里能坐到苍乔眼前干儿子的份上。 他眼角余光瞅着自家千岁爷的一双笔直大长腿好像很僵,赶紧示意另外一个锦衣卫躬身伸手过去,让苍乔将手分别搭在他们胳膊上。 “伺候本座下去。”苍乔冷冷地道。 “是,干爹!”齐公公立刻和另外一个锦衣卫,恭恭敬敬地伺候苍乔飞身下了车顶。 明兰若看着苍乔跟个老佛爷似地这么让人扶着,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怕不是有病吧,在她面前拿乔做出这副姿态干嘛,体现他尊贵吗? 明兰若瞧着他下来站得老远,只得走过去,准备找个理由让他别进覃府的门。 “站住!”苍乔突然寒着张俊脸呵斥,声音尖得明兰若差点耳膜都破了。 这死太监尖叫什么呢! 她又哪里惹着他了? 明兰若忍着火气,皮笑肉不笑地晃晃手里的胖蜘蛛:“千岁爷,我家大黄好像不舒服,我不打算进覃府了,得回去给大黄治病,您要跟我回去么?” 胖蜘蛛抱住自己的肚皮,八只眼都发晕:……呕,它刚吃饱啊,被晃得好想吐!造孽啊! 苍乔阴沉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纠结怪异的表情。 齐公公倒是机灵,虽不敢过去,却还是立刻道:“那是自然,千岁爷就是为了您过来的,不如您先把手上的宝贝先关好,省得它又跑了。” 他们这些大男人看了都腿软和浑身发毛,也不知道悼王妃怎么能那么肆无忌惮地把那么狰狞的“蜘蛛精”当宠物啊! 悼王妃别不是疯了吧? 不过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千岁爷瞅着蜘蛛腿软这事儿,决计不能泄露出去!! 明兰若其实哪里会怕大黄跑了,那不过是景和去关覃府大门和接大黄必须找个借口。 大黄这傻东西咬了她一口,吃了她的血后,这货就一辈子都得跟她绑定了,听她指挥。 这就是属于蛊王的彻底压制。 但…… 小齐子说苍乔是为她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明兰若看了一眼苍乔,顺水推舟地笑了笑:“说的也是。” 说罢,她将大黄塞进锦袋里,拴回了腰上。 随后,她听到在场众人不由自主地放心下来的吐气声。 明兰若有些纳闷,却也没多想,只让车夫确认马车顶没被踩坏后,便上了马车。 她坐在车里含笑看向苍乔:“千岁爷,外头冷,要上车吗?” 她要确保苍乔也得离开这里。 苍乔沉默了片刻,小齐子赶紧凑到他耳边,用传音入密的功夫低声道:“干爹,您得上车,不然明大小姐怕是会起疑心。” 隐书生怕这八条腿虫豸玩意在明大小姐这里过了明路了。 如果千岁爷和隐书生表现一样,以明大小姐的聪慧,只怕迟早会发现不对。 苍乔冷了脸:“胡说八道,咱家什么时候怕那些东西?” 小齐子赶紧伶俐地道:“干爹说的是。” 随后,他立刻小心伺候着苍乔上了马车。 “起驾!”小齐子招呼了春明坐上车外,立刻扬声道。 明兰若看着窗外覃府的大门越来越远,她无声地弯起唇角。 只要不是苍乔和东厂第一个发现覃府的现场,那么,她就有把握能藏好大黄的秘密。 “看什么?”苍乔幽凉慵懒的嗓音忽然响起。 明兰若放下窗帘,随意找了个理由:“看天色,我在担心我爹。” 大黄的本事牵扯到她体内的蛊王,就算是苍乔,她也不想暴露这个秘密。 毕竟,苍乔身边还有个诡异的云霓,她不打算冒这个险。 苍乔眯起凤眸:“你爹刚写了信送到国公府,怎么,你去了国公府,你姨母没有给你看?” 明兰若愣了下,有些恼火:“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国公府,你监视我?” 苍乔似笑非笑地挑眉:“你是忘了本座是做什么的?” 明兰沉默了一会,自嘲道:“是啊,东厂监察百官臣民,行甄侦缉之事,您是东厂督主,知道我行踪有什么奇怪的?” 气氛一时间冷了下去。 苍乔抬起她精巧的下巴,淡淡道:“怎么,不高兴,若非云霓看见你行迹可疑,担心你惹祸上身来禀报本座,咱家又怎么会巴巴地带人过来?” 他操心她的安危,她倒是还记恨起来了。 这不识好歹的丫头! 听到云霓的名字,明兰若眼神冷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81章 她竟然敢瞒着他有秘密 明兰若抬手一把推开他的鞭子,抬起清冷的眸子:“兰若多谢千岁爷了,我倒是好奇云霓卫长怎么看出我形迹可疑了,我是犯人?” 云霓会担忧她的安危?笑话! 苍乔蹙起修眉:“你在说什么,云霓负责的锦衣第十三卫队在监视周家动向,察觉周家豢养的杀手从你离开那家当铺之后就一直跟着你,才派人来通知本座。” 明兰若不以为意地哂笑:“啊,那可真是多谢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把苍乔折腾到这里来,差点撞破她的“小秘密” 苍乔眯起眼,眸光微冷:“本座知你不喜欢云霓,她是率真之人,也一样不喜欢你,但她这次对你并无恶意,只是职责所在。” “是是是,她率真得很,是我小人了。”明兰若听着,面无表情地侧身去倒茶。 这位云卫长还真是个揣度人心的高手,一张率真面具挂着,连苍乔这种刻薄性子的人都对她格外容忍。 她拿着茶杯就要塞进苍乔手里:“您老喝茶,多喝点。” 多喝茶,少说那些她听着就烦的话。 苍乔见她忽然倾身过来,那腰上装着胖蜘蛛的袋子也跟着倾过来,他脸色微白,僵冷地道:“坐回去。” 明兰若看着他,心情也跟着差了起来,搁下了茶杯,嘲讽道:“怎么,怕云霓卫长吃醋?” 苍乔却忽然眯起凤眸不说话了,只定定看着她。 明兰若冷着脸,不自在地道:“千岁爷看什么,我说错了?” 苍乔忽然似笑非笑地弯起薄唇:“她会不会吃醋,本座不在乎,只是,你这副样子倒像吃醋了。” 明兰若僵了僵,垂眸看着自己捏着茶杯的指尖,淡淡道:“是啊,一时糊涂了,我何必吃您姬妾的醋,您可以有无数姬妾,却只有我这一个外甥女,当真是兰若幼稚了。” 看着她又是这样一副淡漠平静的样子,苍乔阴沉了脸,"啪"地一声捏断了手里的鞭子,冷笑:“你倒是很会破坏气氛。” 说罢,他扔了鞭子,闭上眼调息。 若非她身上带着那虫子,他非要在车上让她知道,短短几天就三番两次惹怒他是什么下场。 让她看看她身体有多口是心非! 明兰若面无表情地转开脸,看着窗外雨雪交加,一如她的心情。 这个冷血又莫测的男人眼中……终归还是有了云霓的位置。 不管云霓用了什么手段,她都改变原先历史的轨迹。 不知为什么,这个念头,让她一颗心潮冷而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人生生夺走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慢慢捏紧来的手指,心中轻念—— 明兰若,你不要被影响,你既决定了要坚定执着地走自己的路,哪怕与他分道扬镳,也不要后悔。 因为——你的身后有太多不可辜负的人。 …… 一路无话终于到了悼国公府,明兰若和苍乔都下了车。 此刻,她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朝着苍乔毫无波澜地福了福身:“多谢舅舅今日照顾,您慢走。” 苍乔冷冷地看着她,随后嗤笑一声,“唰”地翻身上马,一扯马缰飞驰而去。 锦衣卫众人纷纷跟上。 明兰若转身进了门,王嬷嬷、景明两人早已在门口等着。 明兰若将一枚玉石印章交给王嬷嬷:“现在,您和景明带着咱们的家丁立刻按着咱们昨日商量好的办法,去我给您名单上的那些铺子里连夜将能拿到的银子都提取出来。” 王嬷嬷一愣,看着手里的玉石印章,竟是国公府主母的印章! 她立刻点头:“您放心吧,事儿必给您办妥当了!” 明兰若看着景和又交代了一句:“若是有人想要去国公府通报,想办法捆住通风报信的人。” 景和笑眯眯地道:“放心,绝不会有人能从我眼皮子底下跑出去通风报信!” 看着大家分头行动起来,明兰若看了看天色,对着春明淡淡道:“咱们好好休息,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春和点点头。 明兰若转身就去沐浴更衣,陪着小希儿用膳,又早早地上床休息了。 “娘亲,你今天不高兴吗?”小人儿敏锐地察觉自家娘亲情绪低落,伸出小手轻轻拍她的肩膀。 明兰若躺在床上,轻嗅着小希身上熟悉的奶香,那些低落与烦乱的情绪,仿佛都沉淀了下去。 窗外雨雪交加,她把下巴抵在小人儿软绒的脑袋上,轻声道:“睡吧,宝宝,娘亲很好。” 人间苍凉,岁月易老,她已经很幸运了,能将她的小人儿抱在怀里,父亲犹在,故人安好。 还要求什么呢? 那就求个权柄在握,教谁都不能轻易抢走她在乎的一切,不管他们是太子、秦王、皇帝还是……苍乔。 …… 而这头,苍乔心情不佳地策马一路飞奔到东厂门口,好在雨夹雪,所以路上也没几个人。 他翻身下马,就看见云霓站在府门,瞧见他,立刻行礼:“千岁爷,您一路可平安,悼王妃可平安?” 苍乔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身子既不好,就不要日日在外头等着了。” 说罢,他也不等她说话,甩了马鞭给小齐子,转身大步流星地进了府。 云霓看着他冰冷的背影,却笑了笑,也不多言,领着剑雨离开。 苍乔进了演武房,拿了钢鞭,冷着脸,飞身狠狠地甩了一轮鞭。 碎石飞溅,裂声四响,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小齐子在门外缩缩脑袋,默默地想,这演武房又得重修了,这次大理石壁得加厚。 此时,忽然有一名锦衣卫匆匆过来,在小齐子耳边说了些什么。 小齐子一惊,看了眼那锦衣卫:“当真?” “当真,是送菜的贩子报的案,案子过于离奇,已经上报了大理寺,仵作连夜过去验尸!”锦衣卫低声道。 小齐子蹙眉,立刻转身进去向苍乔低声禀报。 苍乔收了鞭,烛光下,融金凤眸此刻阴沉莫测,咬牙冷道:“明兰若……” 他转身下令:“备马,带上咱们的仵作查验,再去京郊!” “是!”小齐子躬身,匆匆随着苍乔出门。 第二天一早,明兰若刚起床用膳,就见王嬷嬷匆匆进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明兰若听到那个数字,很满意地点了下臻首:“很好,您把东西都清点入库。” 王嬷嬷迟疑了片刻,又道:“国公府的一个嬷嬷在外头不肯走,叫您必须归还印章,同时去见覃夫人,应该是覃夫人今早知道了咱们昨晚的行动” 随后,她用帕子擦了唇,起身含笑:“那就去吧,反正钱到手了,我还要给我那姨母一个惊喜。” 明兰若收拾了一番,领着春明上了马车,很快就到了国公府。 那被派来找她要印章的嬷嬷,一路在马车上就神色古怪地偷看她。 明兰若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不外是惊讶她没死,她只懒得理会这样的小喽啰。 等到了覃氏的院子,她淡淡地道:“姨母,早。” 覃氏看见她,眼底闪过失望,面上却不动声色:“兰若,你未免过分了,竟敢拿我的印章去把各家铺子里现银都提光,你这还是要反了么?” 明兰若坐了下来,微微一笑:“是啊,姨母大意了吧,莫非你难道是觉得我昨日没法活着回来,所以才放心把主母印章给我?” 覃氏寒了脸,袖子下的手捏紧了拳:“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明兰若和覃氏两人这头针锋相对,国公府的门再次被人“砰砰砰”地拍响了。 “大理寺办案,开门!”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82章 被利用的九千岁 国公府的看门家丁面面相觑,立刻转身去后院通报管家和自家夫人去了。 后院花厅里,明兰若看着覃夫人,示意春明将国公府主母的印章拿出来。 “这枚印章原本就是我娘的,我自然用得,何况我的嫁妆还在您和覃家手里,昨晚那三万八千余两现银,就算利息了。” 覃氏忍不住拍案而起:“你是疯了吗,年后的春日,正是春耕和各种买卖开始之时,按照惯例各家各府都会给铺子、庄子放出一笔不小的银子作为全年生意和春耕开源的活钱,咱们府也一样,你把那些钱搜刮了,咱们的铺子庄子要怎么维持全面运作?” 她是怎么都想不到明兰若不但活了下来,还反将她一军,把钱都搜刮走了! 明兰若瞧着覃氏难看的脸色,心情很不错,端着茶抿了一口:“那就是您的事儿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您不是当家主母吗?” 不是因为知道国公府会在年后给庄子、铺子发一大笔银子做事,她还懒得连夜搞这场突袭,搜刮出这么多银子,足够她做不少事了。 覃氏身边的嬷嬷忍不住了:“先夫人已经死了那么久,如今的国公夫人才是我家夫人,大小姐你太过分了,国公爷绝不会绕过你!” 覃氏也寒着脸“啪”第一下摔了杯子:“管家,请家法,今日若是连我不能好好教训你这恣意妄为、四处惹祸的小辈,我这国公夫人就不必做了,让国公爷休了我罢了?!” 管家和一群拿着板子的护院其实早就被覃氏叫来在边上候着,听着那杯子一碎,只得领着人进来。 春明冷了脸,手按在了自己腰上的软剑把柄上,以防对方妄动。 管家哭丧着脸,满心为难,他知道覃氏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覃氏要打大小姐的道理确实也很充分。 可……国公爷是最在乎大小姐的,走之前好私下说过要关照好大小姐啊。 谁知道会闹成这样? 现在国公夫人拿着下堂求去来威胁自己,他这管家听不听命令都是错的。 他只得看向明兰若作揖,恳求道:“大小姐,您就给夫人好好认个错,把钱拿回来罢,这事儿闹大,国公爷赈灾都不安心啊!” 明兰若却没有搭理管家和覃氏,一双明丽的水瞧着地板上碎的杯子,轻哂:“真不愧是兄妹,摔杯为号这种方式都一样的,毫无创意。” 其他人没听明白,覃氏心中一凛,是了,昨天大哥说了,会帮她处理好明兰若,包管她高枕无忧。 可现在明兰若好好地在这里,大哥那边却没有派个人来说一声到底发生了事,出了什么纰漏! 连皇后娘娘那边似乎也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说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 明兰若好整以暇地看向覃氏:“姨母,你还是别光顾着想要教训我罢,一会说不得有什么‘好事’会让你忙呢。” 覃氏莫名地觉得明兰若的眼神,让她心惊肉跳。 她还想要试探,却忽然见一个家丁匆匆进来在管家耳边说了点什么。 管家一惊,立刻看向覃氏:“夫人,大理寺丞领着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说是覃府出了血案,要来查问一些事儿。” 覃氏脸色一沉,立刻看向明兰若,嘴上却道:“快请!” 明兰若却冲着她温婉一笑,抿嘴不说话。 覃氏惴惴不安中,大理寺丞带五城兵马司的捕快进来了。 “国公夫人、悼王妃,打扰了。”大理寺丞向覃氏和明兰若拱手行礼。 二人都起身回礼。 “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哥哥他们怎么了?”覃氏焦急地问。 大理寺丞面色古怪地道:“国公夫人节哀,您的兄长死了。” “什么,不可能?!”覃氏白了脸。 大理寺丞只当她伤心了,轻咳一声:“此案非常诡异,昨日覃府中老幼仆从都随着覃二爷去了庄子上看春耕,仵作和捕快查验的结果就是——府中只有覃大爷一人是覃府的。” “另外二十具尸体虽然身着覃府家丁之服,却各个都是善用兵器的高手,且全不在覃府仆人名册上。” 是个傻子都看得出这是不知道覃家给谁布置了鸿门宴要人性命,谁知道被反杀了。 覃氏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不敢置信地看着明兰若。 她已经告诉过皇后,春明是高手,可明兰若只带这春明一个人,怎么可能彻底反杀二十个高手。 是谁,在帮明兰若,难道是九千岁?! 大理寺丞看覃氏一直盯着明兰若,他又咳嗽一声对着明兰若道:“咳,最奇怪的是那些陌生人虽手持武器,但覃府内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 “那他们是怎么死的?”覃氏忍不住问。 大理寺丞脸色有些发青:“这就是本案最诡异之处了,那些人是被各种毒虫咬死的,不少人甚至被吸成了干尸,覃大爷的下半身被啃食了精光。” 他从入大理寺掌管查案十多年,从未遇到如此奇诡之案! 覃氏身体晃了晃,差点晕倒,其余的人听着这可怕的场景都捂住嘴差点吐出来。 明兰若拿起杯喝茶,挡住俏脸上讥诮的神色。 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畜生就该有这下场,大黄的徒子徒孙们做得不错。 大理寺承却在此时看向她:“听说昨日,悼王妃在案发时间去了覃府,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明兰若搁下茶水,淡淡道:“我只到了门口,并未曾进府……” “是她,一定是她做的,除了这小毒妇,还有谁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覃氏听闻自家大哥死得那么惨,已经全失去了理智,指着明兰若声嘶力竭地喊。 大理寺丞愣了:“国公夫人,为何这么说?” 明兰若挑眉,一脸无辜:“是啊,姨母说话可没道理,我和表舅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对他下此杀手?” 覃氏愤怒地指着她喊:“你就是因为我……” “夫人,您消消气,清醒点!” 她身边的嬷嬷一把狠狠捏着她的胳膊,覃氏方才将剩下半句——“我和他密谋杀你”给吞了回去。 覃氏深吸了一口气浑身发抖:“你就是因为我让你大表舅帮忙打理你的嫁妆,你才愤而杀人!” 大理寺丞都呆住了,这……国公府里面竟有还有这种事? “大人,您看这天下竟有表舅霸占外甥女嫁妆,然后表外甥女一怒之下带着一群虫子而杀了表舅和一群不知道什么人的事儿,是不是很有趣?”明兰若悠悠着看向大理寺丞。 大理寺丞眼角抽了抽:“悼王妃,人命关天,请勿开玩笑,这嫁妆之事也是你们国公府内之事,与本案无关。” 他可不想被牵扯进国公夫人和悼王妃这对继母和继女的后院之争中。 明兰若点点头,笑而不语:“哦。” 她可是说实话了呢,大理寺丞不相信,她也没办法。 覃氏指着她颤声道:“明兰若,你还不说实话,你讨要嫁妆未成,转眼我大哥就死了,你还在现场,不是你是谁!” 明兰若捧着茶杯,淡淡道:“在现场的还有就东厂督主、九千岁,他能证明我门都没进,不如您去问问他?” “什么?”大理寺丞惊住了,他怎么没收到这消息,他只知道昨天半夜东厂的人去了覃府现场。 但是这桩血案太过离奇诡异,所以东厂的人去也不奇怪。 “呵呵呵……您说笑了,千岁爷忙于公务,这这……怎么好去打扰他。”大理石丞干笑两声。 “本座昨日有事找悼王妃商议,听闻她去了覃府,便去了京郊寻她,本座赶到时,正见她在覃府外准备下马,于是直接带着她返回了京中。”一道幽冷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大理寺丞立刻起身对着进来的高挑人影行礼:“参见九千岁。” 苍乔身后跟着几名大太监,伺候着他在上首坐下,又送上茶水。 苍乔优雅随意地摆手:“不必多礼。” 覃氏捏紧了帕子,心底又恨又怕——果然是九千岁给明兰若这杀人犯撑腰,不然苍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般残忍的杀人手段,除了东厂,还能有谁? 大理寺丞立刻乖觉地道:“千岁爷百忙之中还能亲自过问这一桩百姓的案子,您老人家实在是爱民如子,鞠躬尽瘁,堪当表率。” 只是,明兰若差点把嘴里的茶喷了出去。 “咳咳咳。”她赶紧拿帕子遮住了嘴。 老人家在官场上多是对位高权重首辅及以上的人尊称,如同老佛爷的称呼,她也就嘲讽苍乔的时候才这么叫。 大理寺丞年纪和她爹一样,对着明显比他年轻不少的苍乔这马屁拍得……还爱民如子,鞠躬尽瘁。 苍乔冷冷看了眼明兰若,随意地对着大理寺丞道:“行了,你去吧。” “是!”大理寺丞立刻道,案也不问了,麻溜地就要带着人溜走。 千岁爷都一锤定音了悼王妃没进王府,就算真是悼王妃把覃府炸了,也必须跟她无关! 覃氏不甘心地喊:“等一下啊,您不能就这么走了……” “是啊,您不能就这么走,既然大理寺丞和千岁爷都在,小女倒是有一桩事,邀请二位断一断。”明兰若也忽然出声。 苍乔和大理寺丞、覃氏都齐齐看向她。 明兰若迅速开口:“当初我嫁人前,家父给我准备了一份嫁妆,其中至少大半是我母亲遗留给我的遗物,如今我姨母作为继室却将那些东西霸占不给我,这可有为天明王朝的律法。” 苍乔危险地眯起眼,她这是想要利用他? 大理寺丞哪里知道苍乔黑脸是对明兰若,全京城都知道九千岁爷对自己义姐的外甥女颇为关照。 今天还特地来为这外甥女撑场子,现在还黑脸了,唔,讨好巴结的机会就在眼前,不可放过。 他立刻义正言辞地指着覃氏道:“按照天明大律七十二条八十一款,嫁妆既已经给出,乃出嫁女子私有财物,即丈夫、父母、兄弟姊妹等皆不得侵占,国公夫人应该归还悼王妃的嫁妆,否则就要刑杖二十。” 覃氏几乎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简直要气死了:“你……你……” 苍乔看着明兰若那笑吟吟的小表情,他忽然明白了—— 明兰若她分明是算准了他只要知道覃府的事,必定会追到国公府来找她问个清楚。 他是来找这死丫头算账的,却被她直接利用,狐假虎威地趁机逼覃氏交嫁妆。 这死丫头真是皮痒了,连他都敢算计! 苍乔脸色阴沉如锅底:“……”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83章 欺负了她,为何要对她温柔 明兰若假装对苍乔阴森森的眼神视而不见。 覃氏见状不妙,身形一晃就要晕倒。 先晕了把面前这难堪的场面度过再说! “夫人啊!”覃氏身边的邹嬷嬷立刻心领神会地大呼小叫起来。 她扶着覃氏,悲怆愤怒地看向明兰若:“夫人抚养你二十年,对你比对亲生女儿都好,你就这么对她,不孝不义,天打雷劈啊!” 明兰若不紧不慢地看向春明:“春明,拿我的银针出来。” 不错,她还怕覃氏不演这出戏呢。 春明立刻将自己背着的医药箱拿出来,打开往覃氏面前一放:“大小姐,好了。” 明兰若随即拿起一把银针,选了一根长的,似有点不满意:“这短了,再找更长的,扎进皮肉的时候才能扎得深。” “你想做什么!”那嬷嬷惊慌地喊。 “作为医者当然是要对姨母尽孝道,替她看病!”明兰若一脸温婉地拿起覃氏的手,利落地一针就朝着她合谷穴狠狠扎下去。 覃氏只觉得一股子剧痛从手一蔓延到脑门上,痛得惨叫出声:“啊!” 看着覃氏诈尸一样坐起来,众人只觉得明兰若果然是有医术在身的。 明兰若握住覃氏的手腕,温声问:“姨母,我看你很难受,要不我来给你多扎几针和用药?我这苗医的好处是见效快,但会比较疼,您忍着点啊?” 覃氏吓得颤了颤,立刻拼命抽回自己的手腕,强忍着痛道:"不必了,管家,我让邹嬷嬷跟着您去我库房,将大小姐还剩下的嫁妆都给她带走。” 管家见状,只得点头:“是。” 春明不客气地道:“管家还是带上护院们一起去吧,只怕要搬不少东西。” 管家尴尬地一笑,对着跟自己来的护院道:“你们都跟着去。” 他领着的护院原本是夫人想用来对付小姐的,现在倒好,全成了大小姐的搬运工,夫人真是何必如此,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看着管家带着人离开,明兰若才起身对着大理寺丞福了福:“多谢您主持公道。” “客气了,为官当如此!”大理寺丞赶紧还礼。 苍乔阴沉着脸起身:“明兰若,你唱完了戏,跟本座来!” 说罢,他拂袖而去,大理寺丞也赶紧狗腿地跟上:“千岁爷慢走。” 春明有些担忧地看着明兰若,明兰若拍拍她的手:“不要担心我,你先在这里帮我清点好那些嫁妆。” 说着,她又走到覃氏面前,淡淡地道:“姨母,今日这个惊喜,算我送您的还礼,下次想要杀我前,多想想二妹,当然,您有本事就继续来杀我。” 说罢,她也不管覃氏面色苍白如雪,转身离开。 覃氏虚软地瘫倒在地。 好不甘心啊……大哥竟死得那么惨,都没有把明兰若除掉,她还敢用明玥威胁自己。 覃氏眼底满是恨意,颤抖着捏紧了拳。 …… 明兰若一出府,就看见齐公公站在马车前,打了帘子,对她笑眯眯。 她轻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上了车。 算了,怕什么,当初想好要算计他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个结局。 苍乔冷着脸,盘膝坐在车内,浑身阴冷的气息。 明兰若坐在那,也不说话,只老老实实地呆着。 “怎么,舌头被狗叼了,你不是很厉害,很会算计么?”苍乔幽冷的声音响起。 明兰若轻咳一声:“我这也是没办法,想要最快速度拿回我的嫁妆,也只能借您的势了。” “缺钱,为何不跟咱家说?”苍乔倒是没有动手,只冷哼一声。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才道:“那些嫁妆,是我应得的,您的银子,不是我应得的。” “砰!”苍乔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拖进身下,居高临下地阴沉睨着她:“你这账倒是算得清楚,借本座的势,难道是你应得的?” 明兰若天旋地转倒在他身下,却还是朝着他婉转一笑:“所以,我现在这不是来跟您赔罪了么。” 做人嘛,总得能屈能伸。 苍乔忍了忍,终于咬牙问:“覃府的事,是你搞得鬼吧?” 明兰若一脸茫然:“什么事?” 苍乔看着她的样子,笑了,忽然粗暴地拉下她的衣衫,低头狠狠咬在她纤细的锁骨上。 “你干什么!放开!”明兰若疼得倒抽一口气,抬手推他。 苍乔却面无表情一把折了她的手,扯下她的肚兜,猩红薄唇肆无忌惮地一路向下。 “不要,你放开我,苍乔……”明兰若抽着气,又恨又羞又窘,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恨他这样疯狂冷酷,恨自己明明不情愿,身体却在他掌中敏感得发抖。 “怕什么,当初不是你跑出来,说要跟咱家对食的吗,我现在还不是真男人。”他低头嗤笑,撕开她衣带 她浑身发抖地看着车顶,她知道他现在仍是“太监”,现在不能对她真做什么,可太监对食折磨女子也有的是方式! 苍乔掌心触碰到明兰若眼角的泪光,忽然一把按住了她的脸,也停住了动作。 他低头看着身下衣衫不整瑟瑟发抖的女孩,忽然轻声问:“你知道不知道,你对覃府用的那蛊术如同厌胜之术,一旦被人发现,便是抄家灭族之罪,自古厌胜之术就是帝王最忌讳的东西,你想死吗?还是想让你父亲、你儿子都跟着你一起死?” 明兰若僵了僵,她忽然凄然一笑:“那又怎样,我妹妹要杀我,养我二十年待我如亲生母亲的姨母要杀我,我的表舅也要凌辱我,连你不也将我压在身下,为所欲为,我能怎么样?!!” 苍乔看着身下哭得浑身发抖的女孩,他闭了闭眼,伸手拢好她的衣衫,将她像个小姑娘一样抱起来。 “别哭了。”苍乔无奈地轻叹一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脸也埋进她乌发里。 “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才连夜去覃府将可能会牵扯上你的痕迹全部消除,你瞒我欺我利用我,如今倒是还委屈上了。” 明兰若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沉烟香气,紧紧抓着他胸膛的衣衫,将脸埋在他胸口,莫名其妙地眼泪落的更凶。 为什么呢,为什么欺负了她以后,还要这样对她温柔。 她讨厌他这样!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答应撒玻璃糖的~~~ 玻璃糖这不是来了,剔除玻璃渣,就是甜的啦。 第84章 苍乔:她亲了他 前世今生所有的悔恨和委屈在这沉烟如雾的香气里、在他温暖结实的胸膛中,仿佛再忍不住,她紧紧地扯着他衣襟,哭得不能自已。 就算赢了姨母,惩治了表舅,可她依然心寒。 前生她和二妹虽然斗得你死我活,不管真心假意姨母都还是努力说和,可她真没想到姨母这辈子竟要杀她。 也许是她太贪心,再活一世,她原想要宝宝平安,想要父亲和身边人无恙,想要和唯一的妹妹和解,想要和宠了自己近二十年的姨母解开心结,哪怕她初衷是捧杀自己。 更……想要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安宁度日。 可到如今,除了孩子,父亲和身边人只得暂时平安,而其它仿佛依然走向了和前世无异的结局,连他的身边都有了其他人啊。 “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她泪如雨下,语无伦次地呢喃。 苍乔只觉得自己冰冷阴暗的心,此刻被她的泪水浸润得复杂又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紧紧地抱着她,长指轻轻地拍着她单薄纤细的脊背,像小时候那样温柔地哄着她。 “好好,讨厌罢,反正,你讨厌咱家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时隔多年,他的小姑娘又被他拥入怀中了。 多年前,依然记得萧家长姐第一次抱着她出现在绝望而麻木的自己面前。 小小的姑娘笑吟吟地伸手抱住少年的他,仰头软软地道—— “你真好看,别哭了,若若喜欢你。” 那么柔软温暖的小姑娘,让他觉得这肃杀人间原来还有可以留恋的温暖。 再到萧家长姐去世,那个小小的人儿披麻戴孝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小舅舅,娘亲,娘亲她走了……你不可以走,你要永远陪着若若……不可以离开我……” 苍乔眸光悠远冰冷,随后闭上眼将高挺鼻尖埋进她青丝间。 他的小姑娘啊…… 不知过了多久,明兰若哭累了,才平静下来 她也不说话,只闷闷地抽了抽鼻子,想要爬起来。 原本轻抚着她脊背的修长却忽然一按,将她按回自己怀里。 苍乔淡凉磁性的嗓音在她头上响起:“怎么,哭够了。” 明兰若有些羞窘,她吸了下鼻子:“怎么走了那么久还没到悼王府?” 从国公府到悼王府也不过两刻钟的路,这马车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吧? 苍乔指尖勾着她的发梢轻扯:“你不是想哭么,咱家索性就让车夫在城里多转几圈,你也好哭舒服了。” 明兰若俏脸微红,闷闷地道:“我……哭够了,回去吧。” 虽然发泄了一通积攒已久的情绪,心底舒服了,可偏对象是他,还真是……尴尬。 苍乔轻笑,抬起手指随意地轻敲了下车壁,一直跟在车边的小齐子立刻示意车夫。 一行人往悼王府走去。 到了王府,明兰若下了车,却见苍乔也跟着自己下车。 她愣了一下:“你不回去么?” 苍乔危险地眯起凤眸,轻嗤:“过河拆桥的丫头,刚糊了本座官服满襟眼泪鼻涕,现在就赶本座走了?” 明兰若下意识地用袖子捂住鼻尖,又羞又恼,这人真是一张嘴从不饶人!、 凭白叫她对他心软! 但她还是别开脸,低声道:“也该给您复诊了,顺便一起用晚膳罢?” 苍乔低笑:“这还差不多。” “娘亲!”小小的人儿忽然迎面跑来,扑进她怀里。 小希力气大,她趄迾了一下,无奈地笑着摸他的软绒小脑袋:“做什么呢,跑那么急。” 小希才要说话,却忽然被一双大手提了起来:“你娘这身子骨可经不住你这崽子这么粗鲁地撞。” 小希看着抱住自己的人,撅嘴:“你这个欺负我娘的讨厌鬼,快把我放下来,滚出我家!” 小齐子几个吓了一跳,这小子真是够无礼,千岁爷倒是对他格外容忍。 明兰若轻咳一声:“小希,不得无礼,千岁爷帮了娘亲拿回了嫁妆,娘亲请他回来用膳的。” 小猫似的人儿这才老实了,朝着苍乔做了个鬼脸:“好吧,看在小钱钱的份上,那这次就许你抱着我了!” 苍乔看着怀里的小崽子,挑眉:“你这小崽子也不知道像谁,刻薄得很。” 明兰若看着他抱着小希,暗地唏嘘好笑,像谁,自是像你…… 两人转身进了王府,天色已暗,雨雪消停,一盏盏的灯笼亮了起来,带着黄昏暖意。 景和、春明与小齐子几个低声说着家常话。 明兰若恍惚间只觉得,身边的他抱着孩子在身边和孩子斗嘴,一路顺着廊亭前行,倒像是是一双夫妻带着孩子同归家用晚膳,合家团圆一般。 寒风轻掠,她温淡地一笑,心情平静下去。 既不知前路如何,那就这么一往无前地顺着本心走吧,如今这一刻岁月静好,便享这一刻安宁也是好的。 王嬷嬷很懂事地在花厅备下了几桌热气腾腾的涮锅子,满台都是涮菜和新鲜牛羊鱼肉片等。 今日得了那么大一笔银子,桌上的菜品都好了许多。 明兰若吩咐了其他人都一起坐着用膳,她和苍乔、小希则坐在屏风后单开一桌涮锅。 她吃了一会,瞧了瞧外头,见着无名先生也高兴地喝着小酒,却想起另外一个人呢:“隐书生怎么没来?” 正在往小希嘴里塞丸子的苍乔拿筷子的手一顿。 小希“啊呜”一下将丸子啃了:“先生这两天病了,整日在房间里睡觉呢。” 明兰若微微蹙眉:“怎么病了,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让人给他送菜了没有?” 王嬷嬷等人面面相觑,好像,他们都忘了这一茬。 明兰若蹙眉:“让人去看看隐书生,算了,我去吧,顺便给他看看病。” “唰!”苍乔拉住了她的手,声音有些古怪:“你怎么那么关心那个书生?” 明兰若一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牵挂那文弱书生,也许是这样热闹的时候,只他一个人孤孤孤单单地在病床实在可怜。 她只道:“他是小希的先生,关心也是应该的。” 苍乔心情有些不太好,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好,只淡淡道:“不许去,真要看病也得你吃完。” 说着,他冷冷看了一眼小齐子:“小齐子,你去给人送东西。” 王嬷嬷赶紧起来:“是老奴失职,老奴马上去,不敢劳烦公公!” “不不,这是主子爷交代的事,自然咱家去!”小齐子把嘴里的菜吞下去,然后随意抓了一盘涮好的菜,一溜烟就跑了。 速度快得王嬷嬷都来不及说话。 明兰若有些纳闷,也没多想,就坐下了,继续用膳。 一餐饭上,有小希儿这活宝在倒是热闹非凡,气氛温馨。 哭了一场,郁结之气散了不少,现在荷包有了足够的钱,无名先生也到了手,倒是只剩下对盼头了。 明兰若甚至心情好地喝了两杯,冷艳的粉容都染上了明艳娇柔之色。 “少喝点,你还要给咱家复诊。”苍乔看着她那浑身松懈,眉眼弯弯的样子,微微挑眉。 他诱她喝了那几杯是为了让她忘记要去给隐书生看病的事,不是打算让她把自己灌醉,忘记给他复诊。 毕竟,他还希望早点“康复”,才好拿她试试他的“刀”。 明兰若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点头:“怎么,苍乔,你不相信我的医术,来来来,我给你摸摸!” 说着,她突然伸手就朝他衣袍下摆抓了过去。 还隔着小希,她这粗鲁揉搓自己下腹的动作,让苍乔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死丫头发什么酒疯。 他抬手就一把扣住她在自己身上乱抓的爪子,细白的面皮微微涨红,瞥了一眼边上的小希。 小希吃撑了,跟只奶猫似的蹲在凳子上边打嗝,边舔小手指上的肉汁,见他看过来。 他皱皱小鼻子,打了个饱嗝:“嗝,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摸摸你怎么了?” 苍乔:“……” 这对野猫母子真是一路货色,吃饱喝足就开始嚣张了。 他看着怀里挣扎的女人,干脆地将她直接扛上肩膀,往房间走:“别动了,回房间!” 说罢,他看了眼小齐子,小齐子立刻过来把小希抱出来。 景和见状,眉头一皱就要冲出去挡,却被春和拉住了手腕。 春和朝着她无声地摇摇头:“大小姐要给主子看诊。” 其他人看不出来,她却是看出来的,大小姐是大家闺秀出身,哪怕少年时跋扈了些,却也不是谁都能近身的。 她肯让千岁爷抱着走,必是心底有着爷,不管他们到底是亲人还是情人,都被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插手的。 苍乔径自扛着明兰若在走廊上慢慢地走,轻声哼着江南的小戏:"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呜……难受。”明兰若闷闷地敲他的背,她只觉得脑子很热,浑身都乏力,像在云端,不知身在哪里。 苍乔轻笑出声,将她从肩上托起来,托着她的腰臀,跟抱孩子一样:“这样总好了吧?” 明兰若眼神迷离,低头看着托抱着着自己的人。 夜未央,昏暗嫣红的宫灯为他俊美的容颜镀上一层柔软的光,他凤眸融金,含笑看着她的样子,让她心头又轻又软。 没有针锋相对,没有旁的人,就像他在她死去时,紧紧抱着她的那一刻,只得她和他。 这是梦罢…… 她忽然笑了,那就让她放肆一回吧。 她低头,忽然捧住他的脸,在他微微睁大的幽冷凤眸时,吻上他的薄唇。 嗯,九千岁的味道,很不错。 苍乔,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哪,够甜了吧,一到周末就忙~~唉,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85章 她提裙子不认账 她的吻轻而软,带着诱惑一样,轻描绘过他唇的每一处。 他的心脏在这一刻,像是被火灼烧一般。 苍乔闭了闭眼,忽然用手臂狠狠地抱紧了她的腰肢,扣住她的后脑翻身坐在长廊边上。 他低头狠狠地、生涩地吻住她的唇,回应她的主动。 第一次是他的压抑不住自己的疯狂,但这第二次,是你主动的招惹的,可怪不得我…… 长廊边上,隐卫们默默地转过身去,恭敬地守卫着自家主子。 齐公公远远地看见这一幕,默默地叹了口气。 东厂里人人都知道云霓心许督主,督主也默认了她自诩妾室的身份,可这些年,督主除了对她态度好些,从未与她这样亲近过半分。 明兰若迷迷糊糊地被抱回了房间。 只觉得浑身发热,衣衫一件件在他掌中落下。 有细碎的吻落下来,生涩又温柔,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只用纤细的手指紧紧扣着那猩红欲色蟒袍上粗糙而华丽的金色龙蟒。 那一把焰火没有焚烧到最深处,却也足够叫她失去理智,蜷缩着无力哽咽,直到天边微亮,才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到日上中天,她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揉着几乎要炸的脑袋,明兰若忍不住低吟出声:“春……春明……。” 春明立刻进来了,将水盆搁在她面前,担忧地问:“大小姐,你不舒服吗?” 明兰若揉着额头,苦笑:“头疼死了,你赶紧给我准备热水,把我药箱里的蓝色瓶子里的药倒进热水里。” 春明立刻吩咐底下的小丫头去办了。 明兰若泡进热气腾腾的药水里,忍不住舒服慨叹一声:“我这三杯倒的酒量,不该贪杯的,当年就喝酒误事。” 如果不是因为年少时蠢到把药下到酒里,就不会因为喝多了,彻底的断片,导致不知当晚发生了什么,才发生后来那么多的事。 春明瞧着她背后和胸口有几点红印子,在药水里渐渐消散,有些好奇:“这药水可真有用,您身上被蚊子咬的包都消散了。” 春明、景和都是黄花闺女,哪里知道这些暧昧的痕迹意味着什么。 明兰若一愣,有点纳闷,大冷天哪来的蚊子,待她低头看时,那些痕迹已经浅淡的几乎看不见了。 于是她也没在意,只道:“这药活血化瘀醒酒是一绝,对了千岁爷什么时候走的?” 春明轻咳一声:“那个千岁爷把您送进了房间,大概到了下半夜才走的。” 明兰若瞬间有些不自在,她轻咳一声:“原来是他在照顾我,我可失态了?” 春明摇摇头:“我没看见,东厂的人守着。” 她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您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 千岁爷不会对大小姐“做”点什么吧? 明兰若努力想了想,没想起什么来,只当无事发生了:“没有什么……吧。” 她没什么不舒服的,除了泡药水前脑壳疼。 泡好了澡,她起身用午膳。 “小希儿呢?”她问。 春明道:“小小少爷去了隐书生那里,王嬷嬷已经把吴山午膳送过去了。” 明兰若一顿,这才想起来她昨天喝多了误事,不但没有给苍乔复诊,也没去给隐书生看诊。 她匆匆用膳,便让春明背着药箱跟自己去了隐书生和无名先生在的西跨院。 “小娘子。”还是穿着一袭素白半旧棉袍,头戴方巾的书生看见她过来,细长的眼里闪过含笑的光。 他可是猜到她醒了,就必然会过来看望隐书生才匆匆过来,还替小希上了一上午的课。 明兰若看着他,坐下打开药箱:“小希说你病了,我看你气色还不错,可是病好些了,我来给你把把脉。” 隐书生一顿,不动声色地拒绝:“小少爷是担心过多了,小生只是有点水土不服,睡两天就好了,不然今日怎么会给他上课?” 她是医者,这脉诊多了,迟早会发现不对。 明兰若看他拒绝,但气色不错,也不强求:“行吧,你自己保重,如有不适,一定要告诉我。” 隐书生看见她提着药箱就要走,忽然出声唤住她,温柔地问:“小娘子,今日可有什么不适?” 昨日他很温柔了,也按着老和给他找的那些“对食小记”上的行事,上手都比第一次都温柔些。 可她一直呜咽,虽样子漂亮得让他忍不住在她身上探索。 但她会不会难受?看其他春宫图上记载,男女之事,第二日总是会有点不适的。 他却除了暂时无法真的与她最后一步,其余该如何都做了,多少也会有些感觉吧。 上次,她还说做了春梦呢。 明兰若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喝多了断片?” 隐书生一呆:“什么……断片?” 明兰若摆摆手,很是郁闷:“是不是大家都知道我喝多了撒酒疯,还什么都不记得?” 隐书生额头爆出一根青筋:“所以……所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连主动亲他都不记得了? 明兰若蹙眉:“确实啊,也不知道昨日吐了没有,喝酒误事,但愿苍乔也不要记得昨天的事。” 她现在有点担心自己乱说话,会不会把自己重生什么的扯出来。 隐书生气闷至极,咬牙切齿:“因为不是真男人,所以你才什么都不记得么?” 他只觉得极其的屈辱和不悦。 她竟还希望他也不记得,这事毕之后就直接提裙子不认人了?! 明兰若莫名其妙:“什么蒸男人蒸女人?” 隐书生阴着张细白脸:“……没什么。” 罢了,她既不想他记得,那就罢了。 横竖,他也发誓过不能与她在一起,暗地里“吃”了她也好,被她“吃”了也好,不挑明她不知道,就不算违背誓言,就这样,拉倒!!! 明兰若瞧着隐书生一副阴沉沉咬牙切齿的样子,莫名觉得眼熟,也没多想,径自转身去了对院。 无名先生一小院子都是各种木工石工活。 见她过来,立刻起身行礼:“王妃,您来得正好,我给您做了几件防身的东西。” 说着,他给了明兰若几样东西,一一讲解。 这些东西几乎抵上春明与景和战力之和了! 明兰若听得眼底放光,只觉得冒那样的险营救喝藏匿无名先生,果然值得。 她还没高兴多久,就听见王嬷嬷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禀报:“王妃,不好了,皇后娘娘突然晕倒,皇帝陛下指名要您去给娘娘医治!” 明兰若愣住了,眉心紧蹙,秦王母子又搞什么鬼。 她虽然治好了上官宏业,但皇后生病怎么都该是太医院去看,哪里轮到她这‘乡野村医’? 周家的人联手姨母要杀她,如今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隐书生站在自己院子里听着,眉心也微微颦起,露出点不耐烦的神色来。 上官宏业,真是……什么玩意,阴魂不散。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86章 苍乔:五年前那个夜晚的真相 连无名先生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摸着胡子:“您虽然治好了太后,也治好了秦王,但医术还未好到天下闻名,皇后娘娘为什么要指定您去看病。” 明兰若沉默了一下,示意春明带上自己药箱:“不管如何,既是圣旨,自然还是要去的。”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罢。 上官宏业……如果敢对她不利或者对她爹不利,她拼了大半条命不要,也要找机会用血蛊控制他! 明兰若眼中闪过冰冷凛冽的光。 无名先生想了想,将一个精致的缠丝金镯套在了明兰若手腕上:“希望您不会用到这个东西,但危机时或可保住性命。” 明兰若感谢地朝着无名点点头:“多谢先生。” 目送着明兰若离开,无名先生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靖王府没了,但愿我这次找的主家能撑得住皇权煞气。” “所以这就是您假装不知道是秦王救的你,转投悼王妃门下的缘故,因为你觉得跟着她混会比跟着秦王安全?” 隐书生悠凉的声音响起,他懒洋洋地靠在门边看着无名先生。 他带人追杀靖王余孽,只余下这个隐先生,也是因为明兰若那丫头非得要留这个人一用。 “呵呵……。”无名先生脸上露出被揭破心思的尴尬表情。 没错,最初费尽心思来找他,三顾茅庐的是秦王,但秦王寻他是为了对付太子。 他一把年纪,可不想再掺合进这种要命的事儿了,可秦王却不肯放过他。 所以他不得已抱了悼王妃的大腿,也是看悼王妃一介女流,总不至于还掺合进夺嫡斗争里。 可如今看来,悼王妃也有自己的麻烦,所以才会去找他。 唉…… “你投靠悼王妃不也为了安全么,想飞黄腾达也得看看你自己有什么本事!”无名先生不屑地撇撇嘴。 他当年可没在靖王府里见过这个书生,也就是个十八线的文书官。 这人除了教教小少爷识字,还能会什么,也敢跟他在主家面前争宠。 隐书生看着无名先生那骄傲的样子,忍不住嗤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是啊,他可没什么本事,就是有杀人的本事罢了。 他转身慢悠悠地回了自己院子,“呯”第一声关上大门。 “神经病,笑得跟那些阴险的东厂太监一样!”无名先生被他那尖锐刺耳声音刺到,心惊肉跳地低声嘀咕。 隐书生关上院门,打了个响指。 屋里子走出来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白袍方巾的“隐书生” “主子爷。”那人单膝跪地行礼。 隐书生指尖轻挑地抬起他的下巴,端详了一下他的脸:“还不错,以后本座不在,你就在这里守着,出了纰漏,唯你是问。” 之前是他大意了,才差点露馅,如今还是得多安排一个替身。 “是!”那人恭敬地道。 隐书生随即一旋身消失在小院子里。 东厂 和公公远远地在门口等着苍乔回来。 见他进门,和公公立刻上前恭谨地道:“主子爷,丹房的丹药快炼成了。” “还要多久,本座要准备带药进宫献给陛下。”苍乔冷声问。 和公公想了想:“大约还有三个时辰。” 苍乔眉心微蹙,三个时辰……那丫头的马车现在就已经到了宫门。 “备马,换衣!”他准备亲自进宫一趟。 “您且放宽心,太后娘娘在,皇后他们再怎么样也不敢随意为难悼王妃的。”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 苍乔看向一身白色劲装朝着自己走来的女子。 云霓对着他轻声道:“而且悼王妃前脚进宫,您后脚就赶到她身边护着,陛下回觉得您将悼王妃的事看得比陛下的事更重,对悼王妃不是好事,您还是等一个时辰吧。” 苍乔看向云霓,淡淡地道:“倒是不知道你这样心胸宽阔,兰若对你也并不客气,赏了你巴掌,打了你脸,你不恨倒是三番两次为她考量?” 云霓一僵,千岁爷还是这种刻薄尖锐,一针见血的性子。 他其实并不信任她。 她垂下眸子,无奈苦笑:“我不喜欢她,厌她憎她是因为您在乎她在乎到不顾自己安危……。” 云霓顿了顿,抬起泪眼含笑看着他:“可如果护着她,才能护着您,云霓也只能助您护着她了。” 看着她酸涩的表情,和公公都忍不住动容,可他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听的,于是略退开一些距离。 苍乔边走边淡淡地道:“你不必如此的。” 云霓能感觉到苍乔语气平缓了些,她轻声道:“我知道您厌恶我拿肚子里死去的孩子逼您承诺永远不跟悼王妃在一起……。” 说这话时,她都能瞬间感觉到苍乔身上的气息变得暴戾森冷,精致的眼角微泛红。 她知道苍乔那是动了杀意的标志。 可她还是强忍着恐惧,单膝跪下:“可悼王妃虽姓明,却是萧元帅唯一剩下的血脉,陛下有多忌惮厌恶萧帅,您比我更清楚,萧家满门皆灭,可是萧家虎符到现在都没找到,萧家失踪的半支赤血军团也没找到。” “她如果成了皇家儿媳生在的就是皇家血脉,陛下自然当她是自己人,可她却毁了婚约,陛下不杀她都是看在您的份上啊!” “您是陛下的孤臣,如果真的跟跟悼王妃在一起了,陛下还会信任您吗,您会害死她和您自己的!” 苍乔眯起眸子,冷冷地道:“你说够了么,你以为这些本座不知道?” 云霓红着眼含泪看他:“我会在悼王妃面前永远守着我怀过您孩子这个秘密,只要您好好活在云霓看得到的地方,我会拼死为您护着她一世。” 她深深地叩头:“您永远是我的主子。” 她说得哀婉,却字字句句在都在提醒他不要害人害己,提醒他欠了她的。 苍乔面容苍白而冷漠,他背在身后手捏紧了拳:“你起来罢,本座知道你想说什么,给你的承诺不会变,你以后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你也最好履行你的承诺。” 说罢,他拂袖而去。 云霓脸色白了白,身形晃了晃,他开始厌恶她了么? 这些年,他第一次用这样阴冷的口气和她说话。 和公公立刻匆匆跟了上苍乔,经过云霓身边时,叹了口气:“云霓,你不该如此逼千岁爷的。” 说罢,他追着苍乔去了。 苍乔再一次进了演武房。 但这一次,他面无表情地坐在房中,紧捏着手中铁鞭,却没有任何动作。 和公公上前低声道:“千岁爷,您息怒,云霓卫长她当年……。” “够了!”苍乔忽然抬起猩红的眼,抬手狠狠一钢鞭子甩在面前的石墙上。 “呯!”罡风四射,一声巨响,那石墙终是坍塌碎裂。 他咬牙切齿,近乎歇斯底里地咆哮:“不要再提当年的事!” 他不能让明兰若知道这些肮脏龌蹉的往事! 那日他是为了阻挡兰若做蠢事,才将上官宏业弄晕放到一楼。 可等他上楼再回到兰若身边,准备抱着她离开时。 他闻到女孩儿身上奇异的香气,就突然没了神智,只觉血脉沸腾,不受控制,宛如走火入魔。 等他醒来,就发现兰若竟与上官宏业于一楼躺在一起,而云霓衣不蔽体地躺在自己身边奄奄一息,周围满是惨死的东厂暗卫。 他穷尽力气追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他突然走火入魔,凭借最后的本能将兰若送下楼。 然后他狂性大发,杀了试图挡住自己的贴身厂卫,还侵犯了云霓,让她因奸致孕。 那已经是大错,云霓却在一次任务之中突然为他挡箭,从此孩子不但没有了,那个女人更可能因此丧失了做母亲的可能。 云霓不怨不悔,为他守着所有的致命秘密。 以此为交换,她要他以血起誓,给了她那个承诺。 那个……该死的承诺!! 他原本以为,这么多年了,兰若越长大越对他疏远厌恶,她像是知道了他对她肮脏的欲望和心思。 他认了,那个长大的了小姑娘,再不需要他的怀抱。 此生,她永远不会走向他这个偏执又满身血腥又肮脏的人,既然如此,便无所谓。 他替萧家长姐默默护在她身后,守她一世平安顺遂便罢了。 可有一天,她却忽然变了…… 她主动靠近他,哪怕是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她不抗拒他的亲近和拥抱,哪怕是为了给她的孩子挣一条出路。 她在他怀里哭泣,甚至主动亲吻他,他却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又为了别的男人。 他在……五年前那个肮脏血腥的夜晚后,原本已经没有资格回应她了,却忍不住长久以来的私心和扭曲的欲望。 “老和,你知道的,我可以给她一切,唯独不能中意她,偏我又不能忍受她眼里有别人,我是不是有病?” 苍乔慢慢打开掌心,原本绷带已经彻底碎裂,他切水果时被割得支离破碎的的狰狞掌纹再次渗出了鲜血。 像是五年前那个血腥的夜,命运的刀割裂了所有人的命运。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笑了笑:“对,我是有病,那又怎样,她不中意我,也不会喜欢任何人,这样也很好,她总归还是我的,日后她要喜欢谁,我就杀掉谁好了。” 多容易的事儿? 反正像他这样的身份,注定一生只能浸淫于血腥、黑暗、死亡和杀伐之中,那就做他最擅长“铲除异己”这种事好了。 这样让人悚然的可怕话语,和公公听着,眼底却一片复杂伤感的泪光。 他慢慢垂头,不在低头道:“是的,小姐是您的,您要好好保重自己,才能陪在她身边。”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主子走在一条怎样黑暗的河流里,他没有彻底疯掉已经很好了。 苍乔满足地笑了,眼角的猩红妖冶病态又……惑人。 不知苍乔走了多久,云霓依然痴痴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直到剑雨出现在她身后,担忧地道:“卫长,您不该一次次地说些千岁爷不爱听的话啊,他那样的性情,只会厌了您的。” 云霓这才慢慢恢复了清醒,她冷冷地道:“那也只是一时的,日后他会明白我的苦心。” 若不是她千方百计地提醒他,他欠了自己什么,承诺过什么,又怎么能阻挡他被明兰若那贱人迷惑? 剑雨还是很担忧:“卫长,这样真的有用吗,周家联手国公夫人刺杀那贱人失败了,千岁爷怜惜她得很,昨天都没回府,陪了她一夜!” 千岁爷的敌人太多,除非有任务,他不会在宫里和东厂外的地方过夜,这算是头一次破例了。 云霓淡淡地道:“急什么,想要明兰若死的人太多了,我们只要恰当地拖住千岁爷的脚步,她总会被人弄死的。” 剑雨蹙眉:“可是上次,您发现周家的人跟着她,已经刻意拖了一个时辰才去告知千岁爷,覃家大爷和周家的杀手有充足的时间杀掉她吗,可她还是逃脱了啊。” 云霓眼底闪过狐疑阴冷之色:“这也是奇怪的地方,覃家的血案实在离奇,她却没有进覃府,想杀她的人都死了,这件事一定要暗中背着千岁爷好好查清楚。”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说不定还能以此为武器,要了明兰若的脑袋,让她再也没机会害死千岁爷。 剑雨点点头:“是,这些事是齐公公带着锦衣上三卫在处置,我会用内部渠道清查。” 云霓点头,交代:“有的人是要她的命,我们只负责顺水推舟,绝不做主谋,不能让千岁爷发现什么不对劲。” 她们的优势就是东厂和锦衣卫的一份子,所以得到这个体系里所有人的信任。 但她很清楚,一旦被人发现她背离督主的旨意,是个什么下场。 剑雨颔首:“是!” 云霓随手撒了一把鱼食进水里,她冷冷地笑了:“明兰若,这一次,千岁爷不进宫,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撑到他来救你。” 皇宫 明兰若跟着人进了皇后宫的内殿。 "参见陛下。"她俯身向坐在上首的行礼。 明帝一看她进来,微微蹙眉:“听宏业说你最近医人的本事见长,他不小心坠马,还是你出手相助,如今他已无恙,那你就去替皇后看看她怎么了?” 她看了眼坐在明帝身边,脸色还有些苍白的上官宏业,他眉头微蹙,看着她欲言又止。 上官宏业的表情,给了她不太妙的预感。 她还是开口:"陛下,兰若只是懂得些粗浅的医术罢了,太医院众太医都比我医术好。" "呵呵,当初,您可不是这样说的,在太后面前不是振振有词,说得头头是道,我这个太医院医正都不如您懂医。"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明兰若转脸,就看见一个干巴老头一脸尖酸厌恨地盯着她。 她看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了,这是当初她解了圈禁后,第一次进宫救了太后时,那个和她争执的龚医正。 因为她揭破了他压根不善于治疗太后 "让你去就去,哪里来这样多的废话连篇 【作者有话说】 明天我们这要除了保障部门都停工停产,所有的地铁公交都停运了,所以今天在外头抢菜,所以今天一更四千字?,就不分两更了。 第87章 恶胎 “快去!” 明帝从主座上站起来,脸色稍缓了点。 可明兰若细心地发现他眼神里带着焦灼,可见是非常担忧周皇后的。 明兰若沉吟着进了内室,周皇后躺在垂帘之后,身形娇弱,一直难受的低吟。 她愣了下,原本以为周皇后是装病设局来害自己,但听着周皇后那声音,倒是不像作假。 明兰若上前放下药箱,看着周皇后苍白的脸,边替周皇后诊脉边问:“皇后娘娘都有些什么症状?” “娘娘最近有些腹痛,还有出红。”一边伺候的大宫女低声道。 出红就是女子下身出血。 看见明兰若替自己诊脉,周皇后冷着脸不说话,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咳……。” 立刻有宫女拿帕子替皇后擦嘴,明兰若看着帕子上的猩红,蹙眉:“怎么,还有咳血?” 周皇后虚弱又不悦地道:“只是最近孕吐得难受,才吐了点血痰而已,什么叫咳血?” 明兰若微愣神:“娘娘这是有孕了?” 怪不得明帝那么紧张,后宫已经十年没有新生的孩子了。 这一胎还是皇后的,嫡出的孩子不但意味着皇帝宝刀未老,还是风调雨顺,国祚绵长的吉兆。 “怎么,你诊不出来?你这种假大夫,除了借看病勾引男子,能诊断出吉胎就怪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子声音响起。 明兰若冷眼看着周长乐捧着一碗药走了出来,微微一笑:“看来周大小姐是在温泉里泡舒服了,来给皇后娘娘侍疾。” 周长乐一僵——“温泉”几乎成了她噩梦。 现在京城闺秀圈里全是她“狠心、恶毒”的传言。 以大理寺卿、按察院的小姐们为首,到处宣扬她的“恶行” 连父亲都被按察院侍御史在在朝堂上骂了一回教女不严,不配嫁给皇子当皇子妃! 真是让她不知道哭了多少回,还是父亲答应为她出头弄死明兰若,又把她送进宫里给皇后姑姑侍疾换个孝顺名声。 可明兰若这该沉塘的贱人竟然苟活下来了,真是苍天无眼。 她阴沉着脸狠瞪了眼明兰若,才坐在皇后身边:“姑母,喝药了。” 明兰若闻着那药味,抬手挡在周长乐面前:“这药不能喝!” “龚医正的保胎药不能喝,喝什么,喝你那些勾引男人的下作药?”周长乐讽刺她 明兰若收回给皇后把脉的手,冷冷地道:“皇后娘娘是怀孕了,但这一胎是葡萄胎,不能要。” “什么乱七八糟的葡萄结胎,你竟然敢诅咒娘娘肚子里的星宿吉胎!”周长乐失声惊呼,指着明兰若的脸。 下一刻,周皇后就愤怒地支起身体下令:“将这诅咒本宫吉胎的贱女拖下去,竹板掌嘴一百!” 周长乐高兴极了,眼里满是幸灾乐祸,掌嘴一百,足够打烂明兰若那张妖艳无格的嘴脸了。 看这不守妇道的贱人拿什么勾引表哥。 立刻就有宫女和侍从上来要拖命兰若,龚医正也摸着胡子得意地等着看明兰若被打烂脸。 明兰若忽然敏捷地扑到皇后床边,压低声音冷冷道:“皇后娘娘你这用毒辣方子催出来的胎什么样子,你自己不知道吗,您就不怕自己没了,秦王殿下从此再无望问鼎皇位?” 周皇后僵住了,颤抖地指着她的鼻子:“你怎么敢妄议国祚传承……” “您三番两次出大红,能有多少血流,您自己算算,秦王没了您,如断左膀右臂。” 明兰若也懒得再说,径自起身,也不反抗地跟着押自己的人往外走。 “你站住,回来说清楚!”周皇后想着明兰若的话,心头狠狠一悸,终于是忍不住喊出了声。 周长乐错愕:“姑母!你怎么……” “行了……咳咳咳!本宫自有分寸!”周皇后低声咳嗽着,却也没像平时那样主动去喝那药。 明兰若在周长乐不甘心的眼神里,弹了弹被宫人扯皱的衣袖,施施然走了回来。 “你怎么知道本宫三番两次出大红?”周皇后被宫人扶着坐起来,狠狠地看着她。 这个小贱人联手太子逼得她禁足,若非她问龚医正要了催孕的药怀上孩子,此刻只怕还在禁足。 可她孕后身体日渐虚弱,拿回了六宫协理大权也没用,太医院的人也没查明白,为什么她出红得厉害却依然胎脉稳当。 明兰若这样放肆,难道……难道她真的知道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了? 龚御医一脸不屑地抢着道:“皇后娘娘这胎儿贵重之极,是天降祥瑞,钦天监也说了正对应了最近异常的天象,星宿降世,所以皇后娘娘怀相才如此辛苦。” 他顿了顿,朝皇后谄媚地道:“娘娘见红也是这个原因,寻常人见了那么多次红,早就流产了,可皇后娘娘的胎儿依然稳当!这正是说明您这龙胎非同凡响!” “呵,庸医可真能胡扯!若是你说的这样,娘娘身体虚弱到扛不住这所谓的吉胎了,一尸两命你是不是陪葬啊?” 明兰若实在忍不住,冷笑出声。 龚医正脸色涨红,指着她对皇后愤怒道:“您看,这肮脏不吉的贱人竟敢诅咒皇后娘娘和吉胎,您快请皇上处置她!” 明兰若却咄咄逼人地看着皇后:“这龚御医与我有仇,他正想杀人灭口,娘娘难道打算用您高贵的命成全他?” 对付这些想要她命的贵人,只有这种近乎“挑衅”的态度,才会让她们真的心生顾忌和猜疑。 周皇后脸色阴沉地颤声指着她,心底却有些慌了:“你你你……荒唐无礼,放肆!” 龚御医这话她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她原本虽然难受,却也很相信龚御医的。 所以大哥杀明兰若不成,她今天打算趁着明兰若给自己诊疗的时机,无论如何都要找理由要了明兰若的命。 可明兰若这样笃定的样子,加上她一针见血地戳中自己的软处——她得活着才能扶植自己儿子秦王上位。 周皇后心不可能不慌,咬牙对明兰若道:“你说什么是葡萄什么胎!说不清楚,本宫就陛下治你大不敬的罪,叫你现在就人头落地!” 明兰若心中冷笑一声,果然周后还是因为担心身体,而不得不暂时舍弃想杀她的念头。 她淡淡地道:“所谓葡萄胎就是胎儿于腹没有长成人形,而是长成一串串葡萄泡泡的样子,敢问娘娘最近出的血中可有泡状物?” “这怎么可能……”周皇后疑惑地看向自己身边的贴身大宫女,竟看见几个大宫女脸色难看。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大宫女:“难道……难道是真的?” 一名姑姑终于跪了下来,颤声道:“娘娘……是有那些东西,奴婢们……奴婢们怕您担心,拿给了龚御医看,他说无事的!” 龚御医脸色也变了,立刻拔高了嗓音喊:“都说了龙子吉胎和寻常人不一样,有这些异状是正常的,明兰若这不贞妇人在胡说八道!” 明兰若淡淡地道:“如果我没猜错,皇后娘娘不但咳血,频繁大红,下腹痛,怀孕不过一个月就频繁呕吐,且身体浮肿,葡萄胎在苗疆也叫恶胎症!” 周皇后苍白了一张脸,不敢置信地捂住肚子,明兰若所说的症状,她全中! 明兰若一看,就知道周皇后也清楚自己的症状全对上了。 葡萄胎又称为恶胎,胎不成胎,瘤不成瘤,是很罕见的女子孕中之病。 明明不是胎儿,却能侵蚀女子身体,还让女子身体孕脉稳固没,发展到后期会迅速要了女子的命。 但阿古嬷嬷书里记载,女子落下的葡萄胎腥恶至极,很合适孕育厉害的蛊虫。 所以作为蛊师,必须熟悉葡萄胎的症状和脉搏。 她这是第一次摸到葡萄胎脉,可结合皇后症状,她很肯定皇后这次怀的就是葡萄恶胎。 龚御医这货一天到晚在宫里呆着,只给娘娘和一些贵妇们看诊,他一辈子怕都遇不上一例葡萄胎。 何况这胎还是他给皇后的药吃了怀上的,大约是跟周皇后做了个“祥瑞”的局,好在明帝面前邀功。 龚御医自然绝不会承认皇后得了恶胎症。 至于周皇后,就看她自己还要不要这个“祥瑞吉胎”了…… “此言当着?”一道冰冷的中年男音响起。 明帝不知什么时候听完了全部,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 周皇后脸色惨白,她捂住肚子,想强辩什么:“陛下,不是这样的,臣妾的龙胎一定是好的……。” 她不能认输啊,她肚子的孩子是她在明帝这里复宠的关键,今日这板上钉钉的要明兰若小命的局怎么就成了这样? 明帝冷冷地看着周后:“是么,你这肚子里真是好一个祥瑞!” 枉他还觉得自己宝刀未老,还为今年异常的大灾天象做了个让他满意的解释——星宿吉胎降世! 上官宏业也扶住伤口,进来沉着脸道:“母后,您就是被一群庸医耽误了,定是这庸医给您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才害得皇弟在您肚子里没长成!” 他听到母后和舅母商量用这招来要明兰若的命,他就觉得不对劲。 明兰若还有利用价值,何况她像变了个人一样,心机深沉,母后太意气用事了! 龚御医看见秦王目光森冷地盯着自己,他知道秦王这是打算推他去挡刀,承受皇帝怒火。 他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声嘶力竭:“钦天监都说了皇后肚子里是吉胎,明兰若这妖女在这里妖言惑众,娘娘肚子里肯定是吉胎,陛下当先杀了这妖女,微臣用人头担保,若不能保下这吉胎,臣也受死!” 能拖一时是一时,他绝对不要死,死也要拖明兰若这贱人一起死! 一时间,空气里窒静下去。 龚御医这话是彻底拿捏住了帝王心思,皇后身怀恶胎,是于王朝大不吉的恶兆,是皇室丑闻。 哪怕是真的,诊断出来的人都首当其冲应该被灭口! 明兰若心头一紧,明帝看着她的目光阴郁而带上了丝毫不遮掩的杀意。 “是啊,妄言皇后身怀恶胎,来人将悼王妃拖下去,弓弦绞死!”明帝冷漠地道。 立刻有禁卫军进来,要押下明兰若。 明兰若被扯了起来,她忽然抬起眼,冷冷地直视皇后:“龚御医连诊断都诊错,您以为他能治您的胎吗,无非是让您死得更快?” 随后,她又看向明帝,咬牙道:“此恶胎一旦不好好处理,就会威胁整个天明皇朝和陛下康健,这春日大雪,东北大灾都是恶兆!” 皇帝信乱神怪力是么?不喜欢恶胎不吉是吗? 她就直接坐实皇后的恶胎不吉到底,让这对帝后慌到底! 明帝的脸色,周皇后的脸色果然齐齐大变。 第88章 她靠着自己没有靠他 唯有龚御医慌了,他哪里敢想明兰若竟然张嘴比自己还敢说! “放肆!”明帝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指着明兰若怒吼。 整个内殿所有人“扑通”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生怕明帝一怒之下,把在场的人都灭了口。 明兰若却冷冷地看着他,继续火上浇油:“陛下最近是不是夜里驭女不顺,需要服食千岁爷进献的丹药,才能雄风大挺,再加上时常觉得疲惫不堪,处理政务都只能依赖千岁爷,这都是恶胎将至导致的!” 她一口气麻溜地说完,就看见明帝脸色再次变了变,捏紧了拳头:“住口,你一派胡言,是真不想要脑袋了?!” 明兰若心中好笑,明帝这是信了她五分。 毕竟刚才都已经要将她拖下去用弓弦绞杀,现在倒是缓和了语气问她想不想要脑袋。 其实,看明帝面相和他的年纪,加上服用丹药这点都能推测出这老皇帝阳痿早泄加精力不济。 靠着苍乔来掌控朝廷百官,就知道明帝是个什么情况了。 明兰若脖子一梗,跪在那里一副宁折不弯的样子:“臣女察觉龚御医阴谋,冒死直上谏言,只求我天明皇朝国祚永存,陛下安泰,不被小人蒙蔽罢了!” 龚御医混身发抖:“你你你……胡说。” 啊啊啊,这个奸诈的女人竟然做出一副这种忠臣的样子,把他的路都走了,叫他无路可走! 明帝已经蹙眉看向周皇后,周皇后闭了闭眼,颤声问:“明兰若,你打算怎么治我,怎么证明这胎是恶兆,又怎么消解?” 比起吉兆,她更想要活下去,明兰若的话早已让周后害怕。 何况明帝现在分明是改了主意,周后跟了明帝多年,深深知道比起自己这个皇后的安危,明帝更需要消解“恶胎”。 明兰若看了眼明帝:“陛下,臣女能起来说话吗?” 明帝很是不悦,却还是一挥手,示意禁卫军松开了明兰若。 明兰若揉了揉手腕,淡淡地道:“这恶胎是因为龚御医给皇后娘娘用了药,才舍夺了龙子,陛下不妨好好地刑讯一下龚御医,看看他用了什么药,我还需要一碗下药之人的血!” 既然这些人不喜欢听实话,那就听听她信口开河罢! 龚御医脸色已经无比苍白,他踉跄指着明兰若大喊:“你……你这是构陷杀人!” 明兰若看向明帝,冷漠地福了福:“陛下,请您决断,信我,还是信龚御医?” 是,构陷杀人,她就让龚老头试试自己刚才的心情。 明帝蹙眉,忍不住烦躁不安地揉了揉眉心:“去,把龚御医拖下去,将九千岁请来!” 他烦透了,这么多破事,好好的吉兆就成了恶兆,他不想信明兰若。 可不管是诡异的天象和明兰若准确预测了皇后和他的情况,却让他不能不信! 明兰若一听,垂下眸底浮现出冰冷细碎的笑意——她赢了。 “陛下,臣在。”一道幽冷淡漠的声音忽然响起。 明帝听到这把声音,瞬间欢欣鼓舞起来,立刻上前迎了过去拉住苍乔的手:“爱卿啊,你终于来了。” 明兰若眼角一跳:“……。” 明帝对她这舅舅,可真是“爱得深沉” 不知道的,还以为苍乔才是他的皇后。 周后看见苍乔进来,原本虚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却不得不硬撑着招呼:“千岁爷,本宫不便下地。” 没错,在后宫之中,苍乔的地位比皇后还高。 苍乔看向明兰若,见她完好无损,他眸光黯沉复杂。 她没有靠他撑过了最危险的时候,这个事实不知怎么让他既欣慰又有些失落。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边上的吓得瘫软在地的龚御医:“拖下去,赐弓弦剥皮,仔细些,留血备用。” “是!”立刻有几个东厂大太监上来,一把拖起龚御医就走。 弓弦细长而锐利,剥皮比刀子更疼! “不……不要,是皇后娘娘让啊——!!”龚御医惊恐地瞪大了眼,还要说什么。 却见上官宏业忽然闪身上前“卡擦”一声,就拆了他的下巴,龚御医生生疼晕过去。 "混账东西,竟敢欺骗母后!" 上官宏业动手完毕后,恭谨地跪在明地和苍乔面前:"父皇,千岁爷,钦天监定是有人勾结他,图谋不轨,宏业在刑部也算做了一些时日,求亲自清查此案!" 明兰若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上官宏业果然不是个简单人物。 他这番话既帮周后开脱了罪责,又趁机揽下了查案的任务,为以后重掌刑部做准备。 明帝看了一眼苍乔:"爱卿觉得呢?" 上官宏业顿时紧张起来。 苍乔冷漠地扫了他一眼:"秦王是个好孩子,但皇后身怀恶胎尚未消解,还是让他尽孝道好好为皇后侍疾罢。" 明帝想了想,看着上官宏业,眼神也有了不悦:"爱卿说的是,你好好看着你母后罢。" 什么无德女人,竟然怀了恶胎,害他空欢喜一场。 上官宏业强忍怒气:"是。" 明兰若看着明帝那薄情寡义的样子,就知道周后短时间内别想再复宠了,更别说重掌六宫大权了。 她和太后说的将皇后拉下马的事儿,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一半。 她垂下眸子,没什么表情地想——这就是帝王家了。 明帝冰冷的目光落在了明兰若头上:"还有你,别得意,如果不能证明皇后肚子里是恶胎,你又不能消解,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第89章 本王允你当本王的侧妃! 明兰若垂下眸子,不卑不亢:“是,陛下,但这需要一点时间,首先需要将皇后腹中恶胎打下来,此胎非常邪恶,舍夺皇子,根植皇后腹中,十五日内至少要落胎两次才能将之打落。” “落胎两次?!” 殿内众人发出惊呼之声。 女子落胎一次都是要了小半条命,何况半个月内落胎两次! “你……你这是公报私仇,想要我姑母的命啊!”周长乐扑在周皇后身边,眼泪汪汪。 明兰若好整以暇地看着周长乐:“周大小姐,我不认为我跟皇后娘娘有什么仇什么怨,不如你展开说说?” 周长乐看着她那讥讽的目光,心中的愤怒忍耐不住:“那是因为你记恨……啊!” 周长乐被周后涂着蔻丹的手指按中一掐,她只能忍痛,硬生生地把剩下半句‘我们要杀你’的话吞下去。 周后冷冷地看着明兰若:“本宫只问你,落胎两次,本宫若有任何不妥,定你个谋害中宫的大逆之罪,你可认?” 大逆之罪是诛九族的罪名。 明兰若抬起眸子,淡淡地道:“大逆之罪是对天子谋逆,皇后娘娘难不成已经是天下之主么?”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周后一惊,她立刻哀婉地看向明帝:“陛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臣妾……” 明帝目光阴郁地扫过皇后,不耐烦地道:“皇后慎言慎行,谋逆这罪名不是皇后能用的!” 周后心凉如雪,陛下竟真的被明兰若挑拨离间,开始厌恶她了?! 上官宏业森冷的目光掠过明兰若,朝着皇帝再次跪下:“父皇,母后只是一时忧虑过重,才失言!” “行了,一个个都不消停,皇后若出事,明兰若母子给你陪葬就是了,快说到底怎么处置!”明帝烦躁极了。 他不关心皇后出事不出事,他只想知道这恶胎真假,以及如何消解恶胎恶兆! 天相诡异,史官们已经开始搬出皇帝失德,宠幸奸佞这套东西了,烦得他想杀光那些蠢货。 明兰若冷冷地垂下眸子:“是,陛下到时候可以亲自看着皇后娘娘腹中恶胎是什么样的,最好能请道长作法消解恶胎。” 她袖子里的手捏紧了拳,这个昏君竟拿小希威胁她,上辈子活该死在自己儿子手里! 明帝一听,立刻看向一边的苍乔,殷勤地道:“虚空道长还在东厂吧?” 苍乔淡淡看了明兰若一眼,随后道:“虚空道长刚为您炼丹完毕,微臣会请虚空道长做一个盛大的祈福仪式,定叫恶胎消弭无形。” 明帝一听这才觉得舒服了,看向明兰若的表情也没那么难看:“什么时候开始给皇后下恶胎?” 明兰若道:“皇后娘娘身体不佳,要尽快,最好明日就动手。” 明帝想了想:“那就明日一早动手,请道长进宫!” 说罢,他嫌弃地看了周后一眼:“朕累了,爱卿新送的丹药在哪里?。” 苍乔不疾不徐地道:“丹药还需要一个时辰,微臣听闻陛下这里出了恶胎之事,便连夜进宫了。” 他让人一直盯着宫中的消息,终是忍不住提前来了。 “世上只有爱卿心中处处为朕着想,其他人都只想着从朕这里捞好处!”明帝感慨万千地握住苍乔的手。 一句话直接连周后、秦王母子的脸都打了,他们呼吸都窒了窒。 苍乔却冷淡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做了个比的姿势:“陛下,请回宫侯药。” 苍乔跟着明帝离开皇后宫中,内殿里低压紧张的气氛才稍微缓和了点。 周皇后在周长乐的扶持下,恨恨地地看着明兰若:“明兰若,明日本宫要是出事,我儿定将你和你那贱种千刀万剐!” 明兰若冷笑一声:“皇后娘娘,在医者为您动见血的医治手段前,威胁对方可不明智!” 这周后虽是周家嫡女出身,但周家浅薄,周后父亲这一辈才发迹的,难怪太后看不上她这副小家子气。 周皇后脸色白了白,差点晕倒:“你你你……竟敢威胁本宫。” 周长乐忍不住上前拉住他衣袖道:“表哥,你快应了姑母的话呀!” 上官宏业沉着脸,丹凤眼里都是烦燥。 他一看见周长乐,就想起如果不是她们母女来串掇母后,哪里有今日这场祸事?! 但周皇后悲切的目光中,他只能强忍怒火,冷冷地拂袖而去:“不要再添乱了,好好照顾我母后!” 周长乐被拂了脸面,顿时面色羞窘难堪。 上官宏业走到门口,他突然转脸朝着明兰若恶狠狠地道:“明兰若,你马上给本王滚出来!” 说罢,他率先出了门。 周长乐立刻转头嫉恨地瞪着明兰若:“不准去,你得在这里伺候姑母!” 明兰若简直无语,有周家血统的人都是这种自说自话命令人的狗德行吗? 她不耐烦地提了药箱:“皇后娘娘今晚还死不了,就让太医院的其他人来照顾皇后娘娘,我要去准备明日的药物和落胎用的东西。” 说罢,她随意地福了福,转身就走。 她守不守那些虚伪的礼仪,这些人都想杀她,何必犯贱去给他们脸,反正她们也杀不了她! “你你你……。”周皇后见状,气得一顿咳嗽,又见了血。 她虚弱地眼一翻,晕了过去,惊得周长乐哭喊:“姑母被明兰若那贱人气晕了,快快快宣其他御医!” 明兰若听着周长乐那给她扣帽子的哭喊,心情却很好,只凉凉一笑——活该。 “以为这几年你学乖了,看来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桀骜不驯,肆意妄为不长脑的明家大小姐。”上官宏业讥讽的声音响起。 明兰若转脸冷冷地看着他:“秦王殿下,我要是不长脑,皇后娘娘今天就该为你披麻戴孝,中年丧子了。” 上官宏业一僵,阴沉恼恨地盯着她:“明兰若,不要以为你在汤泉镇救了本王就能如此无礼,你给本王记住,那是用无名先生和医书换的,本王已经不欠你什么!” “殿下既然记得你我不过是利益交换,那就管好皇后娘娘,我可没犯贱到非要治疗三番两次想要我命的人!”明兰若冷冷地道。 上官宏业今日本就压着一股子邪火,听到这话直接炸了。 他上前一步扯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墙上,恶狠狠地道:“你敢!你不想活,你儿子也不想活了吗?” 明兰若背后被撞得生疼,她最恨别人拿小希威胁她。 她抬手不客气地一巴掌朝着上官宏业脸上狠狠甩去“啪!” 上官宏业被她打得偏过脸。 明兰若轻蔑地看着他:“上官宏业,你信不信今日我如果去找九千岁哭诉,明日我就算不治你母亲,我和孩子也不会死?” 她相信苍乔的能耐绝对做得到,可这会很大地损害明帝对苍乔的信任。 她不想连累苍乔至此,更不想在决定自己独立行走后,还事事都靠他,不过拿出来震慑一下秦王这种混人还是可以的。 上官宏业舌尖舔了舔后槽牙,嘴唇里有被明兰若打出来的淡淡血腥味。 心底压抑的愤怒和今日九千岁给他的屈辱层层叠加,让他胸膛起伏不停。 他转过脸,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困在自己胸膛和墙壁之间的女人,阴沉地笑了:“明兰若,你很恨我是不是?” 他总感觉明兰若对他,有别样的恨意。 明兰若目光清冷地看着他,不避不讳:“是。” 上辈子被利用、被践踏、被侮辱的恨意,哪里是所谓的不爱了,就能放下的? “因为我利用你、践踏过你的情意,所以你恨我?”上官宏业眯起眸子。 明兰若挑眉:“秦王殿下到底不蠢,怎么,难道有人这么对你,你不恨?” 不过上官宏业要是蠢,上辈子大概也不能称为最后的赢家了。 上官宏业拇指蹭过自己唇角的血渍,再次阴郁地笑了:“恨我,害我,却还会选择跟我合作,明兰若,你心里还是放不下我,爱着我罢?” 明兰若微微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她前面还说他不是蠢货。 现在看来,男人自大起来,一律都是蠢货没跑了。 上官宏业见她呆滞的表情,只当她是被自己说中心事了。 他看着她,声音低沉而磁性地哂笑:“本王以前误以为你就是个家世好的傻子,你这横冲直撞,一腔孤为男人要生要死,不顾家族,哪里担得起一府王妃,更不要说未来的皇后,如今看来是我看走了眼。” 明兰若被他说得心情起伏不定。 是啊,一腔孤勇,为男人要生要死…… 她捂住心口,前生那些窒息而悲凉的情绪笼罩在心头,眼底笼了泪光。 原来,太后说的是对的,男子比女子现实得多。 男人什么都懂,不爱你的男人,只会冷眼看着你犯蠢,再加以利用。 她上辈子怎么能为了男人,舍弃爱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啊? 上官宏业看着明兰若流泪,心中也颇为复杂,难道她心里还是有自己才因爱生恨? 这一次,他沉声许诺:“别哭了,本王为自己看走眼道歉,从今往后,你有过孩子,正妃之位无法许诺给你,但本王愿为你争取侧妃之位,只要你与本王一心,未来待本王登基那日,你便是贵妃,摄六宫事。” 上官宏业面对女人,从未觉得自己这样真诚过。 明兰若扶住额,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满是讽刺:“哈……哈哈哈哈……秦王怎么会觉得我愿意当你的侧妃,又能当贵妃?” 真是笑死人了!这些 她都忍不住想像下人们那样恶狠狠地骂粗口。 上官宏业被她笑得有点不舒服,只蹙眉道:“自然是因为你清醒的头脑和手腕证明了你值得。” 明兰若冷冷地看着他:“你就没想过你不值得我牺牲那么大?” “你什么意思,给脸不要脸?”上官宏业按住她的肩膀,恼火地问。 “呯!”他还没问完,就被人一脚狠狠踹在了屁股上。 “哐当!”一下,上官宏业被踹得跌在一旁,扶着自己的旧伤,疼得呲牙咧嘴:“是谁竟敢……。” 【作者有话说】 一更,十一点半二更 第90章 他的吻和温柔还有残酷 “呵,秦王殿下还真是好心情,母亲病榻上生死未卜,你却在这里对本座的外甥女动手动脚!”一道阴沉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 上官宏业一惊,抬头看向站在黑暗阴影之中的高大男人,他浑身阴焰,宛如嗜血修罗一般冷冷地睨着自己。 明兰若一下子被苍乔扯到了他身后。 他捏着她手的力道,分明是强忍着怒气。 她顿时有些无奈,又不安地反手握住了苍乔的手,轻声道:“舅舅,不是你看见的那样……。” “你住口,一个寡居之人,在人来人往处跟外男勾勾搭搭,成何体统,还嫌你惹的麻烦不够多?!” 苍乔冰冷的声音携着怒气劈头盖脸地响起。 明兰若僵了僵,强忍下恼火,抿唇不说话,这人现在气头上,还是别惹他。 否则一会疯起来,她是见识过他的手段的。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千岁爷息怒。” 上官宏业也勉强坐起来:“千岁爷,您误会了,本王只是有事与悼王妃商议罢了,有些东西不方便被人听见……。” 苍乔弯腰,满是戾气地睨着他:“秦王不必再跟她商议什么,她是本座的人,你有事来与本座商议,再有下次……本座不会再容忍。” 苍乔顿了顿,忽然抬手扣在上官宏业的肩膀上。 他似笑非笑地低头阴狠地道:“本座说过吧,本座可是很欣赏秦王这身体格与容貌的,好孩子,你图明兰若那丫头,不如来图本座,本座扫榻以待?” 苍乔身上猩红的蟒袍让他身上的煞气看起来血腥暴戾。 上官宏业浑身一僵,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白着脸咬牙不敢出声,只浑身僵硬得不敢动。 苍乔鄙夷地低嗤一声:“废物。” 说着,他起身强扯着明兰若转身离开。 和公公一甩拂尘,阴郁地扫了一眼在场的宫婢和太监:“谁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便把脖子抹了,也省得你们还要试试慎刑司那些酷刑的滋味,咱家也得多费事,懂?” 一众宫人战战兢兢叩头:“是,和大总管。” 上官宏业屈辱地捏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毕露,垂下的眼里满是恨意—— 苍乔,一个卑贱的阉人,待我登基之日,便是铲除宦党之时! 明兰若被苍乔一路拖着在宫里走。 他也不说话么,只冷冷地拽着她一路向前 明兰若被拽得踉跄,喘气不止,都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连原本跟着他们的太监们都不知去了哪里。 她终是忍不住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苍乔,你够了吧!” 苍乔顿住了动作,转身一双幽暗的凤眸冷冷地看着她,却不说话。 明兰若握住自己发疼的手腕,被他那沉暗而锐利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 他第一次看见上官宏业骚扰她,后来就发疯了。 她咬牙道:“我都说了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自己在那发神经,自说自话罢了,我听着他那些话,都只觉得荒唐,你能信我一次,不要总是动不动发脾气吗?”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哄苍乔。 可…… “我信。”他忽然淡冷开口。 “上官宏业他的脑子也不知怎么想的……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明兰若不敢置信地抬起眼。 苍乔定定地看着她:“我说,我信。” 明兰若竟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怔怔然地看着面前的人,心情起伏澎湃。 他真的……信她? 苍乔慢慢走了过来,低头看着她,幽暗的目光深邃如星夜长河:“怎么,傻了?难不成,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咱家的事?” 他这样,让明兰若很是不适应,只有些恼恨地别开脸:“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信我何必刚才说那些羞辱我的话!” 她转身就想走,但下一刻,却被身后一双长臂狠狠拽回来拢在怀里。 苍乔的怀抱宽阔而温热,沉烟香在冰冷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天空又开始下雪了,细碎冰冷的雪花和他炽热的呼吸一起落在她娇嫩的耳边。 明兰若身体轻轻一颤,他给她的奇异的麻痹感顺着敏感的耳垂一路蔓延攀爬进血管和身体的每一处。 她本能地抬手紧张地扣住他的胳膊,却听得他在耳边磁性的嗓音响起:“明兰若,你是我的,谁敢碰你,本座总会让他们死得很惨很惨。” 他平日里说话冰冷,可这次他却极尽温柔,像是呢喃的情话——让人毛骨悚然的情话。 明兰若看着冰冷幽暗,空无一人的宫道,身后的人像无边无际的阴影,让她逃不出这片夜色。 她垂下眸子,轻声道:"既信我,又为何这样,苍乔?” “是啊,我信的,只是仍会生气。”他低低地笑。 他双臂下滑拢住她纤细的腰肢,猩红唇满是欲望又极温柔地落在怀里人儿露出的雪白脖子上。 明兰若轻颤了一下:“……。” 不知为何,这晦暗冰冷的夜色之中,她甚至看不清前路,却不想拒绝身后这近乎炽热狎昵的轻薄。 她轻颤着,感受的他的唇慢慢地从后颈向下,撕开了她的衣领。 雪花落在她裸出的皮肤上,那种酥麻与温柔莫地撩人。 她是疯了吗,竟在刚才皇后宫中生死相搏存下命后,想被他拥抱。 哪怕明知他如今还只是个“太监”,却开始迷恋他呼吸威胁性地掠过自己皮肤的感觉。 她狠狠地闭上眼,终于颤声道:“苍乔……我冷,我们……回去吧,明日……明日我还有很多事。” 不该的,不是说好了,她不该再对任何男人,哪怕是他抱有期望的。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了 第91章 又开始作妖了 <!--go-->苍乔顿住了动作,抬起头来,精致的眼角带着病态的猩红。 他看着身前的人儿,她背对他,纤细的身体微微向前伸着,像小鸟儿一样发抖着,全靠依着自己颀长的身体才能站着。 他微微挑起精致飞扬的眉,轻轻舔了下唇角,他喜欢自己对她的影响力。 他微笑道:“好。” 说着,他忽然低头轻轻咬住她的耳朵,呢喃:“咱家送你回去。” 明兰若浑身又是一颤,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眼神和脸都绯红柔软,动了欲念的样子。 虽有礼教在管制,可阿古嬷嬷说过,苗疆女儿从不像汉人这样复杂,女子也是人,有了欲念不可耻。 可她动了欲望的人不该是苍乔,不该的。 苍乔看着她轻颤瑟缩的样子,轻笑着略俯身,利落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在飘落的雪中慢慢地前行。 明兰若略有些僵硬地靠在他的怀里,眼神迷离而混乱。 天色已是极暗,只有这似废弃的宫道上间隔极远有一盏幽幽石灯。 仿佛这晦暗天地间,只得他和她两个人。 她终是闭上眼,放松了自己靠在他炽热的怀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就这样罢,只在这无人的黑夜宫道里,在他怀中,什么都不想。 苍乔抱着明兰若从宫道里出来,和公公早早地就领着人站在马车边守着。 他一看见苍乔出来,立刻迎了上来,就见那姑娘已是在自家主子怀里睡着,眼下还有疲倦的青影。 “主子爷,慢点。”和公公打了帘子轻声道。 他看着苍乔神色温柔地抱着怀里的人儿上了车,像是托着什么珍宝一般。 和公公心中暗叹,大概也只有面对明大小姐的时候,千岁爷才会有这种表情。 明大小姐若不曾主动靠近爷,兴许爷还不会允许他心中的欲望滋长,只克制地站在她身后。 可现在明大小姐这样主动地靠近主子爷,他心中的欲望早已生长成了弗远无边的偏执。 有朝一日,明大小姐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先要离开千岁爷,爷一定会毁了她,也会毁了自己,甚至毁了这天下。 “好了,回悼王府。”苍乔低声道。 日升月落。 明兰若被小希推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一早。 “娘亲,快起来,你今天要进宫干活~”小希奶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打了个哈欠,将小希抱在怀里,蹭了蹭他的小脸蛋:“唉,真是不想去。” “不去不行的,那个皇后是坏人,会害娘亲!”小希早就从春明、景和那里听到了很多事。 明兰若懒洋洋地爬起来:“行了,知道了。” 景和端了水盆进来替她梳妆,明兰若坐在镜子前,瞧见自己耳朵上两点红印,像两枚猩红花瓣。 她脸上一热,低声问:“昨天是千岁爷送我回来的吗,他什么时候……回去的?” 景和替她绾了个简单的荷心髻:“是,后来接到那个云什么的卫长消息,他就回去了。” “云霓……。”明兰若一听到这个名字,原本温热的心似被浇了一桶冷水。 她到底在期盼什么呢?他身边本来就有别的女人。 她清艳容颜上恢复了平静淡漠:“吃早点的时候,去把秦王之前送来的那些医书中的《苗医实录》拿来。” 景和听到了之后,点点头:“是。” 用早膳的时间,明兰若又再细细将专门讲蛊降章里关于葡萄恶胎的章节看了看。 毕竟纸上谈兵,从未实操过落胎,还是这样的恶胎,终归是有风险。 随后,便带齐无名先生给她打的工具和药箱和春明一同进宫了。 皇后公里,一名年约七十岁,看着仙风道骨的道长领着一群年纪不等的道士们正在布置道场。 道家各色令旗和符咒挂满了皇后的宫内外。 明帝早早就在皇后的宫殿等着她,眉心微蹙不知在想什么。 苍乔则在一边不疾不徐地优雅坐着喝茶。 明兰若随着和公公进来行礼,明帝冷着脸冷道:“怎么现在才到,你眼底可还有皇家?” 一来就被骂,明兰若不卑不亢地道:“昨日就听千岁爷说虚空道长要择吉时动手,所以兰若便踩点进了宫,怕冲撞了吉时。” 明帝顿时语塞,道场和吉时都是他要道长布置的。 他没好气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去准备吧。” 明兰若眼底闪过嘲讽的光,行了个福礼:“是。” 她转身前,苍乔忽然悠悠开口:“不要慌,照顾好皇后娘娘的凤体,有不对之处,即刻来报。” 明兰若顿住了身形,她知道他是让她不必担忧,他在这里。 她淡淡地道:“千岁爷不必担心,兰若会处理好的。“ 说罢,她领着春明头也不回地进了内室。 苍乔看着她梳冷的背影,眸光流转,莫名地有些晦涩。 明帝看着苍乔,眯了眯眼:“爱卿,对明兰若这外甥女倒是很上心。” “微臣这一生不曾欠了任何人的债,惟独欠了萧家长姐良多,您比任何人都知道我为什么欠了萧家长姐,不是么?” 苍乔悠然道,语气并不算恭敬,甚至可以说轻慢得很。 明帝却笑了起来,摸着胡子:“爱卿说的是,也就明家这么个女娃还能勉强跟萧家有点关系了,这萧帅也是可怜啊,从开国太祖到现在,他萧家也算风光了,可如今连个跟他姓的人都没了。” 嘴上说着萧家可怜,他却心情莫名很好的样子,一早上没心情吃早膳,这会明帝甚至心情好到捏了块点心吃。 苍乔神色淡漠地低头喝茶,也不接话。 天下最位高权重的两人打哑谜似的说话,让满室伺候的人皆大气不敢喘。 谁都知道陛下最讨厌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萧家功绩,也就九千岁在他面前提到,陛下不会大发雷霆,还会心情很好。 …… 明兰若一进内室,就看见皇后床边坐了好几个御医。 一见她进来,御医们神色不一,既期盼又好奇,更多的是怀疑。 毕竟他们一辈子呆在宫里学的是正统医术,查阅不少医书,也没听过什么“葡萄胎”。 明兰若也没理会他们,只把早已准备好的药方和药物交给皇后的贴身宫女:“按照方子上去煎药。” 周皇后气色虚弱地靠在床边,语气却不佳:“你那用的都是什么药,先给御医们过目,再去太医院抓药。谁知道是不是什么有毒的东西。” 今日她非要让明兰若死在自己手里! 明兰若眯了眯眼,这周后又要开始作妖了是吧? <!--over--> 第92章 她为啥喜欢这样的一个变态 “中医用药讲究个君臣佐使,哪怕在咱们中原,毒物也可入药,您要是不信我的药物,非要去太医院抓药也可以。”明兰若冷淡地道。 她一根根地比出手指:“但是您需要跟陛下说好,第一、御医们讨论方子和重新抓药耽误了给皇后娘娘您治疗的时辰,出了意外不能怪我!” “第二、御医们觉有些药不能用,那就按照御医们的要求,但您吃出事了不关我的事!” 明兰若连说两条,周皇后听着几乎要气死,抬手就拿瓷枕朝明兰若:“放肆,你竟然三番两次咒本宫死!” 周长乐也阴郁冰冷地看着明兰若:“是啊,如果有了问题,你个当大夫的什么都不负责,那要你来做什么,不如去死好了!” 她昨天其实追出去,听见了明兰若和表哥的对话,那一刻,她心中对明兰若的厌恶彻底变成了憎恨。 三番两次勾引表哥,明兰若一定要死! 却不想几个御医互看几眼,忽然脸色难看地齐齐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我等对苗医一无所知,不敢查检悼王妃的药单!” 周皇后和周长乐都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些御医—— 不是早就说好了,到时候他们负责查验明兰若的药方和药物,一旦有问题,就即刻禀报皇帝明兰若谋害国母吗? 可御医们齐齐低着头,皆不敢回应周皇后。 毕竟明兰若提出那些要求,其实都是在提醒他们——他们这些人一旦插手治疗,皇后娘娘出了他们一定会跟着背锅! 比起惹怒陛下马上掉脑袋还牵连家人,他们当然宁愿得罪皇后。 明兰若淡定地看向周皇后:“我这离还有第三呢,第三就是您能保证满宫都是您的人,没人盼着您死,宫里不会有其他人在太医院的药里做手脚吗?” “你……你怎么敢诽谤后宫妃嫔!”这次轮到周皇后脸色变了。 明兰若一句话直戳她心头,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等着她死了,觊觎后位之人。 哪怕自己宫殿里都是她的人,可万一有其他嫔妃的人呢? 周皇后终于抵挡不住心中猜忌,还是咬牙道:“好,明兰若,本宫就信你这一回。” 比起那些宫中嫔妃,至少明兰若想活就会希望她这个病人活下去。 看着周皇后终于躺平,不再作妖,明兰若心底翻了个大白眼—— 跟这些人就不能客客气气,非得说得直白难听才会忌惮老实。 不多久,春明就亲自端着一碗药过来了。 明兰若则走到她身后,开始准备银针点药入穴。 她淡淡地提醒:“娘娘,落胎如同分娩,何况这次是落深植你子宫的恶胎,会更疼,我这边苗疆的扎针入穴也比中原的方式疼,你要忍着点。” 明兰若语气清冷,但不知道为什么周皇后就是听出讥诮的感觉。 周皇后忍着一咬牙,冷着脸在周长乐及自己贴身大宫女的伺候下一口喝了药。 药物的味道却不是很苦,只是一股子腥味,她差点就要吐出来:“呕……这是什么……。” 但是一下刻,背后肩颈穴、天宗穴传来的尖锐刺痛瞬间让周皇后尖叫了一声,硬生生地把要吐出来的药物全部都吞了回去。 随后,周皇后一下子就软倒了下去,她只觉得那一碗药似化作万千虫,在腹内滚动,啃噬! 不多时,她就觉得小腹痛得难耐,一张娇媚的面容扭曲如鬼,惨烈地嘶吼起来:“啊啊啊……!!!” “压住她,否则恶胎出来,会大出血!”明兰若厉声指挥。 一边被吓到的大宫女们立刻扑上去,手忙脚乱地按住了周皇后。 不多时,只见周皇后张开的腿间鲜血淋漓,一股子腥臭怪异的味道涌出来。 周长乐吓得脸色发白,扯住明兰若:“你……你给我姑母下毒了是不是,她怎么会叫得那么惨,你这贱人……定是觉得姑母会阻挡你跟表哥在一起,所以对她下毒!” 明兰若厌烦地一把甩开她:“来人把周大小姐带下去,堵了她的嘴,皇后病重,她还在这里为了男人神神叨叨的,害了娘娘你们担当得起吗?” 她现在最讨厌看见有人张嘴闭嘴,仿佛全世上的女子都想抢她心里那头猪! 周长乐被她推摔在地,疼得脸都白了:“你们快把这下毒的贱人按住了,向陛下禀报……呜呜呜!!” 谁知,她话音未落,立刻被皇后宫里的姑姑们捂住嘴,拖到了帐子外。 这皇后的生死也关系到宫人们的性命,现在众人只能信任明兰若,哪里还顾得上搭理这一看就无理取闹的周家姑娘。 没了烦人闹腾的周长乐,明兰若终于可以清净地坐下来观察皇后下身出血的情况。 她一边净手一边让春和将所有的器具用沸水和火焰消毒。 约莫半个时辰后,皇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都弱了下去,明兰若让人给她又灌了一碗药,才拿起一只细长宛如勺子一样的东西顺着皇后已经被药物松弛的下身伸了进去。 一股子黏腻腥臭的泡状物慢慢地被锐利的“勺子”刮了出来。 一个时辰后,处理完了一切,又给昏迷的皇后扎针完毕。 明兰若才松了口气,一边洗手,一边吩咐:“恶胎已经下了大部分,等会把这些东西端出去给陛下过目。” “是。”春明应声道,浑身发软地去端那盆子了。 她一个未婚姑娘看到这血腥的落胎,没晕过去,也算是坚强了。 明兰若领着春明将那一盆东西端出来给明帝看。 明兰若一出来,明帝顿时神思回体,精神一振,立刻道:“可是恶胎下来了?” 明兰若点头:“是的,恶胎下来了,请陛下一观。” 明帝却没有马上看,反而看了一眼一直守在边上的一个御医:“图医正,听说你是除了那龚御医外唯一看过皇后之前出红之物的人,你也一起来看看吧。” 图医正立刻恭谨地道:“是。” 明兰若一听就明白了,明帝是怕她对皇后落下的胎儿动手脚。 所以让图医正来看看,她打出来的恶胎和皇后之前随出血流出来的东西有没有区别。 明兰若不可置否,她可真没动手脚,至少现在没动。 立刻有太监上来接过春和手里的盆子端到皇帝和图医正面前,揭开上面的盖布。 两人一看那里头的东西,顿时脸色都变了。 一大团肉泡状狰狞又黏腻的组织,浸泡在黑红血水里,一看就是——非人的东西。 “呕!”明帝直接干呕了起来, 殿内闻见或者隐约瞥见的人都忍不住软了膝盖,都和明帝一个反应。 苍乔是做惯了刑讯逼供和刽子手的,看见这种东西他脸色都不会变,他反而觉得有趣。 盯着一会,又慢条斯理地捏了块点心吃,然后朝着和公公摆了摆手。 明兰若瞅着他那样子,默默地想,啧,她为什么会钟情这样一个变态? 和公公把早就备好的薄荷茶送到明帝嘴边,伺候他漱口。 明帝好容易缓和过来,立刻忍着恶心急切地问:“图医正,如何?” 图医正脸色不好地点点头:“皇后娘娘之前每次出红流出来的东西,确实像这东西的一部分。” 只是每次流出来的东西不算多,他都想不到竟然是那么一大团寄生在皇后娘娘的宫腔内。 “寻常人落胎,不是正常血块,就是成型的胚胎,实在未曾见过这样的!”图医正是个直接性子,感慨地道。 明帝顿时脸都白了,倒退两步,他已经彻底信了,这果然是天降恶胎! 明兰若在边上一副担忧的样子,抬手拿了盖布去挡那盆子:“陛下,不要让邪气冲撞了您。” 与此同时,她袖子里的猩红粉末悄无声息落进了那盆中。 明帝立刻看向苍乔,急促又愤怒地道:“快,立刻让虚空道长再看看,然后作法,消弭恶胎的孽业!” “是。”苍乔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明兰若,才示意手下大太监将虚空道长领进来。 虚空道长进来之后,先一甩拂尘作揖之后,看了一眼那盆子里的东西,顿时也脸色变了变,口念上清法号。 “无量寿佛,此物邪祟非常……。” 话音未落,拿盆子里的肉泡竟突然蠕动翻搅起来,似活了过来一般,发出“咝咝”声。 “啊啊啊——!” “救驾!” 吓得在场众人纷纷恐慌地躲避,那捧盆子的小太监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尖叫起来,差点把盆子扔出去。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93章 明兰若,你就那么盼着我死? 她淡淡地垂下眸子,轻声道:“臣女以为,皇后娘娘也许是无辜的,不妨暂时圈禁娘娘,待道长作法之后,和钦天监同观天象后,再做决定。” 明帝眯起眸子,冷哼一声:“皇后认为你对她大不敬,三番两次在朕面前哭诉,若依了皇后,你和你儿子都会没命,你却要帮她说话?” 明兰若跪了下去:“兰若大小被父亲宠坏,心直口快,确有冲撞皇后娘娘的时候,父亲说过女子最重要是与人为善,以德报怨,良善之女才会得夫君尊重喜欢。” 嗯,这都是她随口放屁,可她知道皇帝爱听,或说者是个男人都爱听。 哪个男人不喜欢看起来很好操纵,又没脑子的女人? 她不会好心到为想要她命的周皇后求情,但她不能让皇帝认为她心存怨念,自然怎么装圣母怎么说。 果然,明帝满意地笑了笑:“嗯,女子最重要就是柔顺和善,到底是九千岁教出来的好孩子。” 可他眼神里却掩不住对明兰若的轻蔑—— 到底和萧家不同姓不同种,这明家大姑娘虽然莽撞到不顾礼教先婚后孕,但还是典型的愚善女子,没有威胁。 很好,萧家那身傲骨血脉到了明兰若母亲萧观音那里就彻底断绝了。 “行,就依你的意思,皇后失德,孕育邪胎,圈禁十年,苍乔你替朕拟圣旨!”明帝揉着眉心。 周后虽然依然美貌,但他一想到她身体里长出来那么恶心的东西,再不想多看周后一眼。 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女佳人,只是…… “对了,周家那莽夫要来找朕哭诉,就让宏业去劝,让他们识相点,朕没有废后已经是给他们脸面了。”明帝冷哼。 要不是朝中无武将可用,他就直接废了周皇后! 苍乔淡淡地道:“是。” 明兰若却要气死了,只强忍着怒火捏紧了裙摆。 什么叫按她的意思,明明一切都是明帝的意思,到了明帝这里就成了她要圈禁皇后十年? 这老奸巨猾的皇帝,当真是甩锅高手。 萧帅逝世后,朝中文官一派以她父亲为首,武将一派却是周家和上官宏业为首。 这下好了,百官中的一半人都得把她当敌人! 她现在正是暗中积蓄势力的时候,最不该引人瞩目,皇帝却直接帮她拉尽了仇恨! 她拒绝嫁给他儿子这件事,值得让这老皇帝记恨那么久吗? 明帝离开之后,宫内众人也不敢歇口气,毕竟九千岁这次并没有跟着陛下离开。 直到他冷冷地道:“都下去罢,本座有事要问悼王妃。” 和公公点头,立刻带着其他大太监将一干闲杂人等都驱离了这间宫室。 房间内只剩下明兰若和苍乔。 他坐在软榻边上,面无表情地转动着白玉扳指,一言不发。 明兰若只觉得自己像在长辈面前罚站一般,莫名其妙就是感觉紧张。 她默默地想,大概是这个男人,总是让人容易生出危险的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明兰若终于忍不住轻咳:“咳,您……到底有什么想问的么?” 苍乔微微挑起眼角:“本座都不知道你胆子已经大到这个地步了,当着皇帝的面动手脚,嫌命长,嗯?”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道:“我必须一次性确认周皇后不能翻身,打蛇不死,必反遭蛇咬。” 周家已经与她结了仇,周家三大支柱——周皇后为首、秦王上官宏业、周大将军,能除掉一个是一个。 “鲁莽!”苍乔冷冷地一拍桌子。 明兰若被那“呯!”地一声吓得心颤了下,她倔强地问:“我思虑周全了才动的手,哪里鲁莽了?!” 她下在那些肉泡里的蛊,是她根据秦王给的医书里炼出来的,试验过好几次了。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一种粉末样小蛊虫,触及血肉就会翻滚蠕动着死去,但拿来吓唬人效果极佳。 苍乔看着她不服气的样子,气笑了:“怎么,现在你成了陷害国母,周家和满朝武官憎恶的人,满意了?” 明兰若僵了僵,委屈又恼火:“那我能怎么办,我从汤泉山回来才几天,接二连三差点丢命,难道就不反击了,我又不是泥人!” 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呢! 苍乔讥讽地看着她:“连你父亲走之前都交代万事要与本座商议,你倒是够自以为是的!” 明兰若愣住了:“我爹他……” 明明父亲那样憎恶宦党,更憎恶身为党魁的苍乔,竟在离开城内前,离开城内前竟放下自尊,亲自去找了苍乔,求他照顾她? 明兰若轻轻捏住衣襟,不禁红了眼眶。 爹…… “你一介闺中女子能知道多少朝中政局,圈禁五年,本座以为你脑子是真清醒了点,现在看来还是一样的莽撞无知!”苍乔冷冷地看她。 明兰若轻吸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面无表情地问:“那舅舅觉得我当如何。” 她并不想辩驳前生她实打实地参与和谋划过政变,并不是一无所知的蠢货。 她知道他现在是以长辈身份在教训她。 苍乔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下令:“老老实实地搬回东厂,带着孩子好好住下,不要随便出门,若实在想出府,本座自会派人跟着你,以后就不要回悼王府了,本座在一日,便会保你平安一日。” 他顿了顿,淡淡道:"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明兰若捏紧了袖中的拳头,这无异于要折断她刚刚生长出来的羽翼,一辈子依附他! 她抬起清冷的美眸看着他:“若是您不在了呢,若是您死了呢?我当如何?难道躲在您羽翼下一辈子?” “哐当!” 一声脆响,苍乔手里的杯子狠狠砸在明兰若身后的墙壁上,瓷片四碎,把门外的和公公等人都吓得一个哆嗦。 明兰若闭了闭眼,忍下心底的惧意。 东厂督主司掌诏狱刑讯,真的发起脾气来,气势比明帝都恐怖,让人直接膝盖发软。 苍乔捏着手里的指环起身。 他一双艳丽的凤眼角染着猩红,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毛没长齐的雏鸟就想飞?" 他目光阴鹜地向她一步步逼过去:“你就这么想咱家死,不盼着点咱家好,没了本座的庇护,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谁都可以碾死你!”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私下那些小动作。 她那么拼命,就是为了长了翅膀,好离开他?! 不,她休想! 谁都可以盼着他死,她不可以!! 明兰若忍不住惧意,一步步被逼得踉跄后退。 【作者有话说】 十二点二更 第94章 千岁爷和陛下有一腿? 明兰若一步步向后退,直到脊背撞上了身后的墙壁。 他的手一把扣住她的脖颈,用一种让她极其难受却不会窒息的姿态将她粗暴按在墙壁上。 他是对她有不可言说的阴暗心思和欲望,那又怎样? 他给过她机会逃的,是她一次次地靠过来,如今还想逃?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苍乔!”明兰若小脸涨得通红,用手使劲扒拉住苍乔的手。 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不太正常,仿佛入魔了一样。 一双凤眼满是血丝,狰狞得像要撕碎她,眼神皆是晦暗暴戾的气息。 明兰若一边挣扎,一边努力解释:“我只是不希望事事都依靠你,你这样忙……总有……总有顾不到的时候……我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咳咳咳……你不可能掌控一切……你冷静下来……” 苍乔脑子一片昏暗,只听得见—— “我不希望事事都依靠你。”“你不可能掌控一切……” 这一句话彻底刺激了他。 愤怒与恐惧还有压抑太久的患得患失的情绪交织,让他猩红了眼,彻底疯狂,只想让她住口——“闭嘴!” 不要再说了!!! 他一把提起她,低头粗暴地狠狠用薄唇堵住她的唇,肆无忌惮地闯进她唇间。 明兰若本来被他掐得喘气都困难,他突如其来的吻让她错愕惊惶地睁大了眼,眼底慢慢聚了泪光—— 他怎么敢这样在皇后宫中,外头都是人的情况下这样肆无忌惮地轻薄她! 她在他眼中到底算什么!一个可以随便轻薄,用身体换取他庇护的女人吗? 一次又一次地这样对她…… 愤怒与恨意在一瞬间涌上她心头,夹杂着喘不过气窒痛,让明兰若近乎歇斯底里地挣扎了起来。 “滚开啊!”她脑子里血一涌,一把摸出袖子里还剩下的红色粉末就朝着他脸上抹去。 苍乔身体对于危险的本能让他身体先行动作,瞬间松开了明兰若,喘着粗气退到一边。 没了支撑,明兰若头晕眼花一下子踉跄着,软跪在地低而急促地喘息着:“呼……呼……。” 苍乔勉强找回了点神智,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孩,嘴唇和小巧的下巴都被他弄的发红,眼里泪光粉融。 他心底莫名一疼,迟疑着想要上前扶起她:“你可有受伤……。” 明兰若却闭上眼瑟缩了一下,低喊:“不要过来!” 看着她害怕的样子,苍乔僵住了,伸出去的手捏成了拳,手背青筋毕露。 他终于是让她这样害怕……可是那又怎样? 他闭了闭眼,冷道:“不要试图反抗本座,不要做蠢事,听到了么,周家那边本座会处理!”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和公公有点无奈的呼喊:“陛下,秦王殿下,千岁爷正在询问悼王妃恶胎的详细……。” 下一刻,就看见门被人“哐当”一声粗鲁地打开,上官宏业推开门。 他眼神复杂又难看地站在门口,明帝则站在他身后。 上官宏业看见一地碎瓷片,明兰若狼狈地跪坐在地,发丝凌乱,眼含泪光,脸上还有红肿,他眼底似被刺了刺。 “千岁爷,悼王妃终归还年轻,又是女子,您是长辈,就算教训人,也不必亲自动手吧?” 苍乔听到上官宏业的声音,俊美容颜阴郁森冷下去。 他讥诮地道:“秦王可真是好心人,你母后现在还躺在内殿里晕着,还不知这恶胎成什么样子了,你倒是有心情来关心本座教训我的人。” 上官宏业脸色变了变,咬牙切齿:“那不是托了您老的福气,母后要圈禁十年,消灾祈福!” “住口,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明帝不悦地厉声训斥。 他自然也是将室内这样子看在眼底,苍乔“教训”明兰若倒是很合他心意。 明帝心情很好地摸着胡子:“你们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尤其是女子,就该在宅院里相夫教子,爱卿教训她,正是因为他是长辈才操心,在朕眼里,你们叫爱卿一声叔叔都使得的!” 上官宏业被明帝长篇大论训得眼神冰冷屈辱,心底凉透了。 父皇竟然叫他认一个卑劣的阉人做叔叔?当真是老糊涂了,这江山在父皇手里迟早要断送! 但,这不是和阉党翻脸的时候。 他脸上还是紧绷住了,恭敬地道:“父皇说得是!” 说着,他还对苍乔行礼:“还请叔叔原谅小王鲁莽。” 苍乔冷笑一声,毫不领情地拂袖而去:“本座可担不起秦王殿下这声叔叔。” 苍乔这样无礼,明帝却心情很好地屁颠屁颠跟了过去:“爱卿,和田进贡了一批成色极好的玉,爱卿可要去挑一挑做扳指或者手串把玩,挑剩下,朕就赐给嫔妃们打首饰。” 上官宏业差点脸都绷不住了。 阴晴不定,冷酷薄情的父皇,竟然对一个阉人这样热情,难不成他们真的如传闻那样有一腿?! 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他和明兰若两人。 明兰若已经缓缓地爬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提了药箱向门外走去。 “你等等!” 上官宏业立刻追了出去。 明兰若置若罔闻一般,一路走到二殿外。 上官宏业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拉住她:“你唇角被打出血了,都没感觉么,你不气么!” 明兰若抬手蹭了蹭自己刚才被苍乔咬破的唇角,面无表情地道:“多谢,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千岁爷是我长辈,应该的。” 上官宏业看着她,忍不住捧腹讥笑了起来:“哈哈哈,明兰若,你说这虚伪的话时,眼底不要一副压着火气的样子,会比较像真话。”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冷着脸道:“秦王如果是来看我笑话的,您现在满意了,我可以滚了么?” 上官宏业却挡在她面前,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我只是想说多谢。” 明兰若冷冷地问:“谢我救了你母后?大可不必,医者本分,何况我和孩子还想活着。” 上官宏业却叹了口气:“本王知道圈禁母后十年不是你的意思,是父皇的意思,你已经为了本王,很努力地救下母后,并阻挡父皇想要拿母后祭天,你的心意,本王看得清楚明白。” 明兰若强忍下拿药箱砸他的冲动,冷道:“殿下想多了,我一点没想拦住皇帝,没本事拦住陛下的决策。” 什么给了他自信,脑补出她做这一切,是为了他?! “何必口是心非,本王知道你做的一切后,就听见了房内苍乔打你的声音,立刻想尽办法让父皇折回来,打断苍乔对你的殴打,也算是还了你对母后的照拂。” 上官宏业沉声道:“但本王太了解父皇,知道他是独断专行,圈禁母后十年的旨意是他下的,可本王的舅舅周大将军怕是不会信我的话,认定是你害了母后,定会全力狙杀你!” 明兰若觉得自己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啊,她会被当朝第一武将全力狙杀,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哦! “真是……当舅舅的都他大爷的有病,听不懂人话!”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了,话说不知道有没有人手痒去搜“葡萄胎”啊,这可是真实的病,做女人不容易。 第95章 明兰若:继承者 明兰若揉了揉眉心,淡淡地道:“谢谢你告诉我,我会被当朝第一武将全力狙杀的‘好’消息!” 上官宏业蹙眉:“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也有有一个稳妥的方法。” 明兰若听着,哂笑地挑眉:“什么办法?” 有趣得很,他和她明明是敌人,他会好心跑来出主意替她解决麻烦? 上官宏业定定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嫁给本王,你成了本王的侧妃,舅舅自然不好动你。” 明兰若沉吟着点头:“嗯,到时候,再让我这个发现恶胎的人,对陛下说恶胎已经落尽,皇后娘娘以肉身替天明王朝万民受过,如今脱了恶胎换了仙骨,当受万民尊崇,不但可以解了圈禁,还能让娘娘地位再上一层楼!” 上官宏业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眼里闪过熠熠光芒:“妙啊,当年果真是本王小瞧了你,不想兰若你是女中诸葛!” 明兰若看着他,一挑眉:“可惜啊,我还没疯呢,放一个想把我千刀万剐的皇后娘娘出来?!” 她好容易反设局,把皇后坑到圈禁十年,虽然带来的副作用有点大——满朝武官的憎恶。 但,她可一点都不会后悔! “本王能保证母后出来,绝不会再为难你。”上官宏业蹙眉,正色直言。 明兰若忍不住笑出了声:“扑哧……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谁不知道咱们秦王事母至孝。” 上官宏业上辈子除了军国大事外,对周皇后是言听计从。 上官宏业这个周皇后的好大儿娶了周长乐后,家里宠妾一个接一个被折磨死。 可周长乐有周皇后这个姑母支持,他也假装看不见,只让人将她们厚葬罢了。 她眯起眼,不屑地道:“皇后娘娘是面软心狠的性子,你要劝得住,就不会有她勾结龚御医设局害我之事。” 她从汤泉山回来才几天,就差点被害了几次了?哪一次没有周皇后的手笔? “明兰若,你……。”上官宏业被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脸色有些难堪,还想辩解什么。 明兰若走近他身边,低声打断他:“顺便告诉你一件事,皇后娘娘是我好不容易弄进去圈禁的,放她出来……。” 她抬起清冷明媚的眸子,看着他一字一顿:“你、休、想!” 她受够了这自大男人的自以为是,一点不介意直接挑明彼此间敌对的立场。 上官宏业脸色变幻莫测,拔高了声音:“明兰若!” 明兰若按了按自己有些凌乱的发鬓,淡淡地道:“喊那么大声做什么,秦你我的合作到此为止,想杀我,尽管来。” 说罢,她提了药箱转身就走。 上官宏业看着她背影,厉声道:“明兰若,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还是你是一直指望九千岁庇护你一世?” 明兰若顿住了脚步,冷漠地道:“反正我没指望你秦王殿下庇护我,请您少管闲事。” 说罢,她转身就走。 而上官宏业站在原地,俊朗的面孔满是压抑的难堪和愤恨。 “王爷息怒……。”他身边的侍卫长木谭低声劝上官宏业。 上官宏业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下自己的愤恨:“木谭,当初明兰若日日跟在本王身后,为何不过短短几年变成这样?” 木谭迟疑了一下,选了个安慰自己主子受伤自尊的说法:“听说明大小姐在悼王府吃了很多苦,您也不曾对她施加援手,据说她在陛下面前,都承认了对您因爱生恨……。” 上官宏业蹙起剑眉:“那她也太小心眼了,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女人有了别人的孩子!” 何况那时候,他只觉得明兰若是个蠢货,被送去冥婚几乎是注定不会有好下场,他疯了才会去沾她的破事。 木谭很是纳闷:“奇怪的地方就在于,五年前您、太子和她都在那栋酒楼喝醉了,她为何宁死也不承认孩子是太子和您任何一个人的,惹怒了陛下。” 上官宏业陷入了沉思:“酒楼当时被明兰若包了下来,没外人,照着太子的德行,是他的孩子,为了得到明国公的支持,他早就兴高采烈去娶她了,可见孩子不是他的。” 那,明兰若的孩子到底是谁? 木谭试探着看向上官宏业:“殿下,您五年前那晚上喝了多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上官宏业没好气地讥诮反驳:“本王十三岁就开荤了,不是没上过女人的雏儿,虽然那女人给我下药,但做没有做过,难道能不知道吗……唔。” 可说到到了最后,他也不知道怎么自己就有点不确定了起来。 “明大小姐医术了得,她当初下在酒那个药说不定有让人失忆、失觉的作用,听说太子殿下也什么都不记得……。”木谭嘀嘀咕咕。 上官宏业被他说得心底愈发烦躁,他捏紧了拳头:“照着你说,这孩子不是我的,就是太子的了?” 他昏过去前,在场的统共就那么几个人,总不能是木谭或者太子身边小太监的,他们都被打发到了酒楼外头。 他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事发,东厂的人把酒楼围了,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上官宏业眯了眯眼:“不管是谁的,现下,要解决母后的困局,就必须将明兰若娶到手。” 若以后证明孩子是他的最好,若是太子的,就养着,等未来长大了,远远打发就是。 他虽然厌恶太子,却还没到一个没名分私生子都容不下的程度。 木谭叹息:“您看九千岁是会像把自己外甥女嫁给您的样子?” 上官宏业僵了僵,冷哼一声:“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只要明兰若愿意,他一个没血缘关系的舅舅能怎么样?” …… 明兰若出了皇后宫中,春明立刻默默地跟了上来。 她见自己小姐脸色不佳,也不多问。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回了悼王府。 直到夜色渐深,快晚膳时,齐公公领着人送了很多东西过来,看着那绫罗绸缎,包括各色首饰。 明兰若看完了,照单全收,却只淡淡对着齐公公道:“多谢。” 说罢,她转身就准备回自己屋。 齐公公呆了下,赶紧上前低声劝:“我的大小姐,督主也是为了您好,说话是不中听了点,可您确实莽撞了,快别气了罢。” 千岁爷和他的宝贝疙瘩怄气,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底下人啊。 今天爷回来就阴阳怪气的,闹腾得他们心惊胆战。 明兰若笑了笑,心平气和:“我没生气,谁气谁是狗,小齐子,你回吧,景和,送客!” 景和不客气架着一脸无奈的齐公公就往外走:“您哪,走好嘞!” 小齐子都要哭了,妈呀,大小姐,您这还不气呢? 东厂那位爷还等着自己带点让他心情好些的消息回去呢,这下完蛋了。 春明陪着明兰若回了房,看着一屋子金灿灿,翡翠白玉成盒。 她迟疑了下,低声道:“大小姐,督主他……我瞧着是心里有您的。” 她虽然没有相好的,但她跟景和那迟钝的傻妞不一样。 至少九千岁看自己小姐的眼神,那占有欲,绝不是看晚辈的眼神,小姐也没反抗,只是沉默,可见不讨厌那位爷。 虽然这样的关系惊世骇俗,可只要小姐开心,她就帮着小姐走到底。 “您既不讨厌千岁爷,何不将心意告知他,省得许多误会。”春明小心地劝慰。 明兰若看着春明,笑了笑:“我的春明果然是最聪慧的,什么都知道。” 她又垂下眸子,轻叹:“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说过呢?” 她刚解了圈禁之后那段时间,一次次地接近他时,早已表白过,可他是怎么认为的呢? 他认定她是为了逃离圈禁,才对他表白,只怕到现在也一样。 明兰若淡淡地道:“我们之间,并没有信任这种珍贵的东西。” 他是习惯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厂督主,他要她成为他的掌中之物,才能安心,才不会患得患失。 可她被陷害关入天牢,他抱着云霓转身离开之后,她就已经决定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掌中之物,永远不把生死寄托于他人。 这才是他们之间的……心结。 春明看着自家小姐,怔怔然地道:“小姐,你都经历了什么……你是真的不生气吗?” 那一瞬间,大小姐眉宇间的看透一切的淡漠,不像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 倒像是经历了人世种种看透一切的老妪。 明兰若托腮,如画眉目冰凉地道:“有什么好气的,迟早有一日,我会让满朝文武都知道,没了他苍乔,谁也一样奈何不了我,连明帝也一样!” 前生明帝死,太后亡,她都是亲眼看见,甚至参与过的。 所以,她心中其实是个没什么尊卑君臣的人。 苍乔说没了他,她算什么东西,谁都可以碾死她。 行,现在是事实,她认! 他的话只让她更坚定丰满自己羽翼,培植自己势力的想法。 他既然这么想她,那从今儿开始,她有机会就会踩着他、借着他的势一路扶摇而上。 明兰若翻开桌面的苗医书,喝茶悠悠道:“浪费这点时间跟男人怄气,跟女人争宠,不如多看书。” 阿古嬷嬷没有找到前,她想扩张羽翼,自然少不得磨炼医术。 春明认真地道:“小姐想当武皇还是吕后都好,等您有权有势了,千岁爷失势,就把他纳进房当小妾,不听话就揍!” 明兰若一口水喷出去:“扑——咳咳咳!” 难怪春明、景和是一对姐妹,一个冷静沉稳,一个暴脾气,可某些时候,奇葩的想法还真是出奇一致。 …… 门外,一道略显苍老的人影端着点心在窗外,默默地听完了明兰若和春明的对话。 王嬷嬷眼神复杂的看着房门,终是没进门,转身悄悄回了自己房间。 “王嬷嬷。”她房里坐着一个年轻的仆人正在写信,是她这次雇来的那六个男仆之一。 见她进来,他立刻放下笔起身。 王嬷嬷坐了下来,看向他们:“陈宁,这些天还习惯么?” “托嬷嬷的福,一切都好,正在给老家写信。”陈宁稳重地点头。 仆人很少识字,但陈宁的字锋利内藏,倒像是含着剑气。 王嬷嬷看着他:“你来了这些天,对明家大小姐怎么看?” 陈宁蹙眉:“还看不太出来,只觉得她美貌,会医术,其余也就是……寻常大家闺秀。” 王嬷嬷笑了笑,眼神锐利一点不似平时那浑浊平庸的样子—— “不,明家大小姐,可能会比她母亲更像年轻时的萧元帅,一个看似温文公子、一个像纤纤佳人,可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心无君臣尊卑,无视礼教的那一股子狠劲啊,一脉相承。” 陈宁愣了一下,蹙眉:“您在悼王府暗中观察了她好些年,一直都说她会点医术,但软弱内秀,怎么突然对她改了评价?” 王嬷嬷叹气:“是老婆子当初看走了眼,她能为了小少爷忍辱负重五年,也能杀出一条血路。” 陈宁沉默不语了一会,才抬起眸子:“抱歉,嬷嬷,我们观察她的时间还不够,如果她只是为了孩子,我不认为她的眼界有资格成为萧家的继承人。” 萧帅隐藏的金库和赤血军团也不能交出去,哪怕明兰若是世上唯一拥有萧帅血统的遗孤。 “萧帅的遗志书写得很清楚,萧家遗孤若没有资格和能力,宁愿彻底湮灭,也不让无能者掌控这些东西。” 王嬷嬷摇摇头,淡淡道:“不着急,日子长着呢,潜龙在野,凰舞九天,我信,有一天,你们会看见她成为一个合格的萧家继承者。” 如果明兰若嫁入皇室,又或者当个富贵主母平凡一生,他们这些残存于世的赤血军团遗孤都不会再现世。 可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硬生生地走了一条复杂而为世人鄙弃的路。 也让她在明兰若身上看到萧帅的影子,重情重义,又杀伐果决,能屈能伸,忍耐而聪敏。 所以,她写了信出去,这一批进入悼王府的,全是隐藏在各地的赤血军团遗孤精锐。 他们需要观察明兰若,观察她是否有资格和能力,继承萧家隐藏的权力,颠覆这黑暗的天地。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一更四千字?,就不分两章了~~~ 第96章 隐书生,你是不是喜欢悼王妃 夜色渐深 东厂内九千岁书房内外却灯火通明。 “给她送了那些东西,就说了谢谢?”苍乔坐在八仙椅上,冷着脸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小齐子,俊美的面容阴沉得吓人。 “是,干爹……呃!”小齐子点头。 “啪!”一只鸡蛋狠狠地砸在他脑门上,碎了。 苍乔又随意地从边上和公公手里的盘子,长指捏了个鸡蛋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抛。 “不是你小子说你嘴最甜最晓得哄人了,自告奋勇去给那丫头送东西的?” 小齐子哭丧着脸,顶着一个蛋黄跪在地上:“可……可悼王妃压根没让我说什么啊。” 他进宫就被夸嘴巧,本来是想在千岁爷前再露个脸的,谁知道弄巧成拙。 “啪!”又是一个鸡蛋砸过来。 小齐子脑袋一晕,他帽子上,现在是双黄蛋了,鸡蛋清稀稀拉拉地流了他一脸。 “没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苍乔慢条斯理地又捏了鸡蛋在手里抛。 小齐子瑟瑟发抖:“是……千岁爷,您消消气。” 他可不敢叫干爹了,这不是抱大腿的时候。 苍乔眯起的漂亮凤眼闪过不甘心,冷冷追问:“她真的没说什么了?” 有这群办事不利的傻子“干儿子”他怎么能消气? 小齐子苦着脸,他哪里敢说:“这……。” “啪!”又是一个鸡蛋朝着他飞过去。 小齐子本能地一闪,“啪”鸡蛋砸在他身边,没砸身上。 一时间院子里几个看热闹的大小太监们都不敢出声了。 苍乔眯起眼,危险地笑了:“不错,胆儿肥了,还敢躲。” 小齐子慌了,赶紧大喊着转移:“悼王妃说——这事儿,谁生气谁是狗!” 空气陷入了窒静。 众人:“……” 小齐子这真是人蠢没药救,这不是摆明在骂督主是狗吗! 果然—— “呯!”苍乔一脚踹翻桌子,发出巨响,吓得众人齐齐一个哆嗦。 和公公看着自家主子踹翻了桌子,捏着白玉念珠来来回回地踱步,着俊脸咬牙切齿地低声骂—— “什么东西,臭丫头,还来劲了!” “难道……她哪里真伤着了……” “哼……伤着也活该,咱家走了,她也不追,还跟上官宏业那骚男人勾勾搭搭——当真可恶!” 和公公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算了,千岁爷只要遇到明家大小姐的事,私下总有那么一会儿……像深闺怨妇。 明明是自己给了别人气受,结果把自己气个半死,还指望人家姑娘来哄你。 倒还真是应了明大小姐的一句——谁气谁是狗。 也不知来回踱步,骂了多久,苍乔忽然顿住了脚步,冷冷地道:“准备一下,明天的事儿推了,本座要去悼王府。” 和公公愣了:“啊,您要去做什么?” 苍乔眯起眼,转动着串珠,矜冷地道:“春游赏花。” 和公公一边拿了狐皮披风给苍乔穿上,一边沉默地看着窗外黑暗飞着细雪的天空—— 这明儿能赏花么?赏蜘蛛结网差不多。 苍乔拢了领子,瞥了眼院子里的小齐子。 他头顶双黄蛋,狼狈跪坐着,捏着耳朵,一副做错事小媳妇的模样,又委屈又哀怨。 “这一篮子鸡蛋在小齐子身上砸完,再散了。”苍乔没什么表情地道。 死丫头不领情罢了,小齐子也敢躲他砸过去的蛋,哼! 苍乔拢着衣袖,悠悠回了自己的寝房。 小齐子一脸委屈:“……” 一众大小太监从篮子里一边拿蛋瞄准他,一边嘀咕:“唉,傻子费蛋啊……” 谁不知道千岁爷出手大方,可心眼儿小啊,锱铢必较,他还敢躲! …… 第二日一早 天空难得放晴了一日,不再是雨夹雪,湿冷冻进人骨头缝里。 虽然天边还是压着乌沉的雪云,但小希起床梳洗了,就开始拉着王嬷嬷的孙子檀儿一起满院子疯玩。 专门负责看着安全的家丁陈宁站在一边看护着,陈宁温声招呼:“小希少爷,您慢点,一会还得吃早点!” 西跨院里,正在门口吐水刷牙的无名先生,听见对门忽然打开,不爱出门的年轻书生,换了崭新的白棉袍子夸出来。 他打量了下头戴嵌白玉新头巾的隐书生,挑眉:“早啊,小书生,打扮得这样整齐,可是看上哪个新来小婢女了?” 隐书生僵了一下,他打扮得很明显吗? 他细细长长的眼睛瞥了眼无名先生,不自在地道:“先生不要瞎说。” 无名先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啧啧,看来是心悦佳人而佳人不知。” 隐书生轻咳了一声:“先生慢慢洗漱,我先去吃早点。” 悼王府的人统共就十来个,平日下人们一桌吃早点,无名先生和隐书生是门客,有资格一起跟主家一起用膳的。 但平时隐书生和无名先生深居简出,从没和明兰若一起用饭过。 所以隐书生出现在明兰若的院子里时,景和惊讶地调笑道:“哟,小书生,你可舍得出来了,天天跟个小媳妇似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隐书生轻咳了一声:“今日天气好,便想出来走走,今日早点可有什么好吃的?” 顺便瞧瞧小娘子气消了没。 “今日早点有酥酿元宝,荠菜云吞,并四样小点心和燕窝莲子羹,隐书生可要与我们同用早膳?”明兰若拢着银鼠皮手筒,笑吟吟地从内屋里出来。 她一身鹅黄镶银边的宫装裙,乌鬓边上簪着两串精巧的剪绒蜡梅,眉心一点珍珠花钿。 简单贵气,她清艳的眉目都娇俏柔和起来,似廊下疏影横斜、馥郁幽香的一支蜡梅。 隐书生看得怔愣,她好像从未用这样放松自在的笑容对那个叫苍乔的人说过话。 他心里不知怎么泛起酸涩来。 “看傻了么,我家大小姐好看吧?”景和促狭地撞了下隐书生的肩膀。 隐书生有些狼狈地别开脸,低声道:“景和姑娘,莫要拿小娘子的名声开玩笑。” 明兰若瞧着他方巾下白玉似的耳朵都红了,忍不住好笑。 这人也太容易害羞了,又单纯迂腐,简直跟她身边苍乔、上官宏业之类不是一类人。 明兰若笑着道:“好了,你们别闹人家了,来吃饭吧。” 一行人进了房间坐下,王嬷嬷已经领着两个二等丫鬟将早点摆好了,退了下去。 明兰若和隐书生分别坐下,小希也被陈宁领了进来用早膳。 隐书生看着明兰若喂着小希,温声细语地问小希学了些什么,自己倒是不怎么吃。 他拿碗装了一碗燕窝莲子羹给明兰若:“小娘子,你身子弱,也该先吃点东西再喂小少爷。” 明兰若瞧着他将莲子一个个挑出来,忽然微微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莲子。” 莲子清火,可她并不喜欢,只是小希最近贪吃过油炸点心上火,她才特意吩咐厨房煮的。 她的习惯,为何他一个不熟悉的人,会知道她的习惯? 隐书生挑莲子的动作一顿,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去。 春明危险地眯起眼,手无声地按在自己腰间的软剑上。 她一直都不喜欢这个隐书生,总觉得他藏了很多秘密。 第97章 婊里婊气的男人 他收回了手,似有些窘迫羞涩:“小生……小生只是自己不喜欢莲子的味道,所以推己及人了。” 春明眯了眯眸子,呵呵,她信他的鬼话。 明兰若没说话,只是眼底闪过狐疑,她还没开口,景和就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撒谎,说,你是不是暗恋我家大小姐,偷偷摸摸去厨房打听了她的喜好!” 房间里一时间除了小希稀里呼噜地喝豆浆的声音,鸦雀无声。 春明:“……” 明兰若:“……” 隐书生一张白玉似的斯文秀气的面孔瞬间涨红:“你……你……景和姑娘……你不要……不要血口喷人!” 景和笑眯眯地打量他:“难得见你出来,还打扮了一番,不错,挺好看的。” 隐书生这下耳朵脖子都红了,像是被欺负狠了,眼角都气得水汪汪地:“你你你你……。” 为什么大家都拿这事儿说嘴! 明兰若沉默地看着隐书生像被扒了毛的慌张鹭鸟似的,修长手脚都没处放,羞耻得完全不敢看她的样子。 这酸书生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莫不是真的喜欢她吧? 她从小就生得美貌,及笄之后更是当时京城贵女之中第一人,第一次去上元灯节就收了不少公子传情桃花签。 她自然能看得出对方的心意,这书生对她多半是有意思的,有些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不过,大部分男子都只是爱慕她的容色姣好而已,时间久了也就淡了。 隐书生多半也是如此,他既不承认,只当不知道就是了。 明兰若端起燕窝喝了一口,淡淡地道:“景和,不要戏弄隐书生,他是小希的老师。” 景和朝着隐书生促狭地眨眨眼:“好了,知道了!” 春明蹙了下眉,虽眼底仍有猜忌,但还是把手从腰间藏着软剑的位置放了下来。 隐书生看着明兰若泰然自若的样子,似完全没有将他自己在眼底的样子。 他捏紧的拳松懈下来,可是心底却又不知怎么弥漫开晦涩难言的感觉。 他没什么表情地想,换了身份,她不会多看他这样的人一眼。 隐书生沉默着用完膳,才抬起眼看向明兰若:“看小娘子这身打扮,可是要出门?” 明兰若笑了笑:“今天三月初一,大理寺卿和按察院左都御史的小姐邀了我和小希去看开春湖。” 正常按着时令节日,二月二就龙抬头了,可以开始春耕了。 但今年天象大异,三月初一竟还飘雨雪,眼看春耕不成,粮食种晚了会闹饥荒。 所以钦天监就观了天象选定三月初一来举行“开春湖”的祈春送冬仪式。 地点选在了京城最大且没上冻的——明春湖。 隐书生目中幽光一闪,明知道周家对她虎视眈眈,却还要应邀出行。 明兰若不是心血来潮的人,她冒险出行,一定有她的目的。 饭后,明兰若只带着景和、小希上了马车、陈宁坐上车夫的位置一扬鞭子驾车离开了悼王府。 不多久,她们就到了人山人海的明春湖。 今天不下雪,明春湖边高高的五彩祭台上,钦天监的祈春仪式进行到了尾声。 百姓们都虔诚地跪在祭台下,人人手持香火,向上苍祈求冬去春来,春神降世,热闹极了。 明春湖边飘荡着二十余艘迎春画舫,都是京城各家高门大户贵女们。 按照惯例,祈春仪式结束后,迎春画舫上的贵女们就会坐着画舫去湖中央放生小鱼和飞鸟。 矜贵的女孩们正值青春年少,也代表了花团锦簇的春天。 明兰若下了马车,看着画舫上打扮得花枝招展,无忧无虑的姑娘们,有些恍惚。 许久之前,她和明玥莹也是其中一员,她们期盼着自己的春天和情郎,也一样无忧无虑…… “娘亲,快点,徐小姨、莫小姨她们在等我了!”小希儿软糯的声音响起。 明兰若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低头看着抱着自己的小奶包。 她含笑抱起他:“走吧,娘亲带你去找你徐小姨她们一块玩。” 如今,她有子万事足,绝不留恋过去。 大理寺卿长女徐秀逸和左都御史次女莫飞雁几人,是小希在汤泉山用“可爱”大杀招迷住的几个姑娘。 如今她们统统自称小希的小姨,把周长乐推小希落水的消息弄得满城皆知。 周长乐名声都臭了,哪里还有当初贵女领袖的风头。 明兰若抱着小希在早早等候的徐家仆人领路下到了湖边。 “王妃,上船小心,小希少爷还是小人来抱吧。”陈宁从明兰若怀里接过了小希。 明兰若淡淡地道:“听王嬷嬷说,你家没落前是在沿海行省开武馆的,拳脚功夫和水性都很不错,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抱好小希跟紧了我。” 陈宁心下一惊,但他不问任何问题,只低声道:“是。” 陈宁抱着小希几个大步,就稳稳地上了船。 明兰若提着裙摆正打算踏上弦梯木板,却不想湖水忽然一个荡漾,船身颠簸起来。 明兰若纤细身形一歪,踉跄着差点从木板上踏空,景和一惊,抬手就去拉她。 却不想另外一只手忽然伸过来,直接握住了她的柔荑,替她稳住了身形。 明兰若本能地转脸,鼻尖就蹭上男子细白棉袍的衣襟,一股书卷墨香气侵袭进她呼吸之间。 她一愣,抬起眸子,入眼就是隐书生秀气斯文的俊脸。 “小娘子,小心。”他细长的眸子闪过幽暗温柔的光,顺势扶住她纤细的腰肢。 两人站得极近,几乎贴在一起。 明兰若神思有瞬间的恍惚,竟不知为何,单眼皮青年这双眼,让她想起另外一双深邃眼角下勾的阴郁凤眸。 心头蓦地一悸,漏跳了一拍。 她顿时捂住胸口,退了一步,冷冷地蹙眉:“隐书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踪我?” 隐书生捏着她的手,苍白斯文的脸上一脸无辜和羞涩:"小生只是来看开春湖,小娘子能不能带我上船开开眼界?" 明兰若:"……。"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书生有点婊里婊气的,像宫里那些说话绕弯子的大太监。 不,应该是后宫勾心斗角的嫔妃们。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98章 心狠手辣的小娘子(一) “好了,你上来吧。”明兰若揉着额头,有点无奈对隐书生说。 反正现在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不少。 隐书生细白斯文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来:“多谢小娘子。” 明兰若提着裙子,在景和的帮助下,顺利上了船。 只是趁着隐书生不注意,她冷冷地吩咐景和:“多分一点注意力在隐书生身上,看他跟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她疑心病重,而是今日她的计划,不能出差错。 景和点头:“是。” 小希和明兰若才上船,就看见徐秀逸和莫飞雁领着各自的婢女笑吟吟地从船里出来:“小希儿来了!” “小姨们越来越美腻了啦呢!”奶猫似的人儿笑得甜蜜,看得她们心都化了。 “悼王妃姐姐!”徐秀逸和莫飞雁跟明兰若含笑互相见了礼。 画舫里还有另外两个三品官员和勋贵人家的小姐,她们也都与徐秀逸玩得好,见了明兰若也都恭敬行礼,丝毫不见鄙夷之色。 明兰若看着徐秀逸几个带着小希,又是给他送东西,又是逗着他玩。 陈宁则一直站在离小希一步左右距离,警惕地守卫着小希。 她满意地喝了口茶,王嬷嬷找的这些仆人,确实不错。 明春湖极大,二十多艘画舫缓缓地向湖中间游了过去,像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其中一艘华丽的画舫上,周长乐一身昂贵胭色蜀绣华服,凤凰髻上东珠头面精致,整个人高贵而娇艳。 只是她一双眼睛里带着阴冷的光,正看着不远处明兰若和徐秀逸的画舫。 “别看了,明兰若从答应了来明春湖,就注定了那艘船上等会都是死人,何必跟她们那些死人置气。”周同晨拍拍她的肩膀。 周长乐阴沉地开口:“大哥,给我一把剑,一会她们尸体抬出来,我要划烂明兰若那张勾引男人的脸!” 周家长子、周同晨精明削瘦的面孔上露出笑来:“不愧是我周家女儿,有仇必报,有咱们勇武侯府的气势!” 他顿了顿,又道:“但你是女孩,这些肮脏贱人的血不配脏了你的手,你要干干净净地,等着秦王娶你,懂吗?” 周长乐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她懂得父兄的意思, 最近她名声不好,他们不希望她再被人诟病不够“善良”“温柔”,成为嫁入秦王府的阻碍。 皇后姑母已经被圈禁了,她必须更谨言慎行一些。 周长乐阴沉着脸咬牙,不甘心地道:“反正,我要秦王表哥看见她的尸体,那张脸是烂的!” 她要表哥从此以后,一想到明兰若就记起她死时的狰狞面孔,回忆里只余下恶心! “妹妹果然像皇后姑母一样聪明,放心,哥哥会帮你办得妥妥当当的。”周同晨欣慰地点头。 他看向不远处徐秀逸、明兰若的那艘画舫,眼底凶光毕露。 一想到等会能看到明兰若等人的尸体,周长乐心情愉快起来。 遇到明兰若那贱人后,她京城第一贵女的尊严、名声短短这些时日都被对方践踏在地。 甚至连她孺慕多年的表哥,都被她勾引了! 所以……她绝不原谅明兰若这个卑劣淫荡的贱妇! 还有徐秀逸、莫飞雁这些背叛自己的……帮凶! 徐家画舫上,寒风迎面而来,但阻挡不了女孩子们出游放生的热情。 徐秀逸和莫飞雁几个姑娘带着仆人们一起去船边放鱼。 小希儿则被陈宁扶着,蹲在边上装满青蛙、小鱼、小乌龟的盆子里玩得不亦乐乎。 明兰若听着画舫上的欢声笑语,神色淡淡地一路顺着画舫慢慢地走着,似乎在欣赏风景。 但隐书生在一旁看着,却敏锐地发现她的目光正警惕地扫过水面和船身的每一处。 他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 小娘子……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景和懒洋洋地跟着明兰若,只是眼角余光也不动声色地盯着隐书生。 也不知道大小姐怀疑这傻书生什么。 她盯了半天,都觉得这货在眼馋大小姐,但一副有色心没色胆的怂样。 啧…… “娘亲,娘亲,快下来放鱼!”小希仰起小脸蛋朝着明兰若摆手。 明兰若已经走完了一遍画舫。 她的目光在船尾划桨的两个桨工身上停了停,似笑非笑地移开了目光。 她转身出了甲板,徐秀逸笑吟吟地将一小盆鱼递过来:“王妃,您也放生吧,给今年博个好意头?” “好!”明兰若笑着接过来,倾身下去,将鱼倒进湖水中。 鱼儿欢快地入水,飞溅起点点亮晶晶的水花,小希高兴地直拍小手手:“哇,小鱼跃龙门喽!” 小希话音未落,飞溅起的水花,忽然骤然变大——“哗啦啦!” 瞬间有东西从水里蹿出来,大片的水花就凶猛朝着明兰若和小希她们卷来。 “小心,退开!”景和早有准备,她右臂立刻一振,卷在她右臂上看似装饰品的护臂,竟甩成一片薄如蝉翼的奇异金色薄甲长盾。 景和敏捷地闪身挡在明兰若和小希、徐秀逸等人面前。 只听的“叮叮当当”一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水花之后,竟是十几枚闪着寒光的飞镖,撞在薄甲盾上,落了满地。 “陈宁,带小希进舱!”明兰若冷声喊。 陈宁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抱住小希,旋身就躲进了船舱。 暗器袭击失败后,水中突然蹿出来了十几个水淋淋的蒙面杀手。 他们手持长刀,闷声不响地就朝着明兰若等人凶狠地砍了过来——“不留活口!” 景和冷笑一声,她再次一抖手中那金色薄甲长盾。 那长盾竟一下子爆开,咔咔几声化成了一条满是利刺的金属长鞭,她挥鞭就朝着那些杀手狠狠抽去。 “唔唔——!!”立刻就有五六个最近的杀手被抽得皮开肉绽,不少人肚皮都被划开,惨叫着落水。 “嘿,姐姐我新得的盾鞭,稀罕货,还没见血呢,就用你们开刃了!”景和弯了眸子,眼底满是兴奋。 她八岁随着师傅上阵杀敌,两把刀左右开弓不知染过少敌人的血,可十几岁开始被困国公府,好久没杀得那么爽了! “杀!”景和杀得性起,一手金属长鞭,一手短刃,身形狠辣如旋风。 杀手们刚冲上船边,就被她一鞭子抽过去落水,或者被她飞身骑上肩膀,一刀抹了脖子,血溅三尺。 隐书生看着这一幕,眼神里闪过微冷的光,景和这种高手只是……武婢? 不,景和使出的,全是战场上以一挡千的杀招,为何明国公府里有这样的人,并对明兰若忠心耿耿? 明兰若见景和稳住了,她转身看向吓瘫在地的徐秀逸,沉声下令:“秀逸,带着你的小姐妹躲到二楼厢房里,我如果没有让你们开门,不要开门!” 徐秀逸这些姑娘们平日里哪里见过这残酷可怕的场面,早吓得瑟瑟发抖。 但明兰若脸上那种镇定自若感染了她。 徐秀逸抖着嘴唇点头,在婢女们的搀扶下,带着莫飞雁几个连滚带爬地躲进了船里。 看着徐秀逸几个离开,明兰若略松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看着和景和缠斗,不断冒出来的杀手。 周家如果想杀掉她,甚至将大理寺卿、按察院左都御史等人的女儿都灭口,不会就这么简单派些杀手就完了。 他们一定还有后手! 此时,一只手忽然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 明兰若转脸,就看见隐书生极近地站在自己身后。 他苍白着一张秀气斯文的面容,似强自镇定地轻声道:“小娘子……不要在这里了,回船舱,太危险了。” 明兰若眉心微拧:"你怕?" 他什么时候到自己身后的,如果他想要杀自己,只怕已得逞了。 瞧着他苍白着脸,垂下眸子,眼下阴影越发显得他纤弱的样子。 明兰若索性反手拉住他的手,交代:“跟我来吧。” 隐书生看着明兰若拉着他一路进船舱,上楼。 他微微眯起眸,小娘子这样镇定,是早料到了周家的人会来杀她啊。 问题是,她到底打算利用杀她的人做什么? 隐书生看着明兰若拉住自己的雪白纤手,这小娘子,果然从来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姑娘。 但不知为何…… 这种被她保护的感觉……竟意外地好。 他低着头,唇角弯起一点温柔弧度。 明兰若忽然转身正打算交代隐书生什么,就看见他低着头,唇边笑意柔软,白玉似的耳朵有点泛红。 似感觉她转头,他立刻抽回自己的手,有点不自在地低声问:“小娘子?” 明兰若愣了一下,眉心跳了跳。 这时候了,这傻书生还有心思因为她拉了他的手而害羞?! 她好笑又无奈地摇摇头,交代他:“你在二楼甲板上呆着,切记不要到处乱跑。” 话音刚落,整个船忽然一歪,明兰若就听见底楼传来一阵尖叫声——“不好,船底下漏水了!” 明兰若冷笑一声:“果然还有后招啊!” 在船上,要置人死地,最好就是凿船,刚才她就发现那两个船尾的摇桨工身形似武者,果然是潜伏进来凿船的杀手。 周家这些人,还真是没创意! 她从腰间摸出了一个信号筒,轻轻一拔,举起朝天,立刻就有猩红烟火飞蹿上天,尖锐的鸣响声响彻了天空。 声音大得远离湖面的岸上百姓和参加祭祀祈福的百官都被惊动了,注意到了远处湖面上歪斜的画舫。 “不好,那边的画舫上出事了!” “画舫要沉了!救人啊!” 片刻之间,岸边突然有十数艘小船被人推下水。 为首的一只小船上,高大的身影,青衣短打,手提长剑,头戴斗笠,似江湖侠客。 竟是禁军统领,太后的侄儿——慕青书。 他早有准备一般,挥手冷声道:“出发,救下悼王妃船上所有人,擒下刺客!” 这次,拿下所有刺客后,一定要让周家吃不了兜着走!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木有二更~ 第99章 心狠手辣的小娘子(二) 与此同时,周家画舫的人,也注意到了远处岸边小船的出现。 “大哥,你不是说早就将湖边民船清空了么,她们就算没死在咱们家死士手上,也会死在水里!”周长乐忍不住恼火地转头看向周同晨。 周同晨削瘦精明的面孔上露出恼意:“这……” 他也不知道那些船是哪里来的,明明他早就打点好了,以开春湖祭的名义清空了所有的湖上民船! 负责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的人绝对不会有人敢违背他和父亲的意思! 他冷着脸,阴狠地道:“别急,事儿可没完呢!” 说着,他示意身边的人在自家画舫上升起一面腥红的旗。 随后,原本一直停在湖心附近的一艘高大楼船忽然动了,直直朝着明兰若她们的船开了过去。 明兰若此时正依在栏杆上瞧着楼下的战况。 景和提着那把无名师傅专门给她打造的盾鞭子在船上挥得虎虎生风,打地鼠一样,把试图冲上船的一波波黑衣杀手打下水。 明兰若瞧着有点不对劲,干脆敲了敲木质栅栏,拔高了声音:“景和,别把他们全抽下水了,要杀在船上杀!” 景和这丫头,杀得兴起,都忘了她昨晚定制计划时的嘱托了啊!! 景和闻言,立刻一转手腕,把抽敌下水的动作换成卷了杀手上船,干笑:“得令!” 隐书生看得眼底疑光闪烁,她为什么要景和将杀手引到船上再干掉。 现在整艘船漏水,援军到达还需时间的情况下,明明把敌人灭在船下最安全! 他还没开口问,眼角余光忽然察觉一抹巨大的阴影靠过来。 他眼底一冷,猛地朝前一扑,将明兰若一把抱在怀里:“小心!” 明兰若察觉了什么,想避开,却来不及,被隐书生一把抱在怀里,就地一滚。 然后整艘船突然被什么东西“砰”地一下撞上,发生了剧烈地震动和近乎翻覆的倾斜。 画舫上不少人瞬间落水,发出惨烈的呼救声——“救命啊!” 明兰若被隐书生抱在怀里,他敏捷地抓住了栅栏,抱着明兰若就地躺倒,紧贴着二楼甲板的地面,不至于滚落水中。 好在,画舫因为已经进水,船身半沉,反而没有那么快地倾覆,倒是平稳住了。 明兰若回过神,看着隐书生,见他狼狈地抱着自己,头上新戴的方巾都掉了,额上撞得一点红肿。 她有些担忧地蹙眉:“你的伤要紧吗?” 隐书生摇摇头:“不要紧,但是这船怕是撑不了太久了!” 明兰若看向刚才撞向画舫的三层楼船,那是朝廷专门用来警戒和清理明春湖面的兵船! 此时,那船上不断有官兵顺着绳索从楼穿上跳下来,大声询问:“刺客在哪里?!” 为首的小队长更是落地后大声呼喝:“画舫里的人快出来,你们的船要沉了,我们是来接你们上楼船的!” 画舫将沉,大部分的人都在徐秀逸的带领下,按照明兰若的吩咐跑到了二楼的舱房里瑟瑟发抖地躲着。 她们从门窗缝隙里瞧见官兵的样子,加上画舫进水将沉的恐惧,让人们本能地觉得得救了,就要开门往外跑。 “这里,我们在这里!” “救命啊!” 那些声音吸引了官兵们的注意,他们立刻握了刀就往二楼厢房走去。 摔在甲板边上的刚起身明兰若见状,眼底寒光一闪,厉呵——“秀逸,不要出来!” 徐秀逸一个激灵,记起明兰若的忠告,立刻反身拦在所有人面前,用背挡在门口:“不可以出去,要等悼王妃的吩咐才能开门!”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本能就觉得明兰若绝对不会害她们! 徐秀逸身份最高,在场众人和仆婢们也不敢违抗她,只慌张而不知所措。 而原本在甲板角落的明兰若也因那一声呼喊,瞬间就吸引了其他官兵的主意。 他们立刻提着刀剑,互看一眼,兵分两路,一路继续进二楼船舱去凶狠地撞门:“开门!” 另外一队人马就朝着明兰若和隐书生冲过来,但他们眼中凶光毕露,丝毫不像救人的样子,倒像是来杀人的! 隐书生见状,眼底闪过冰冷的光,瞬间明白了—— 这些官兵和楼下那些杀手压根就是一伙的! 从他们利用沉重的楼床撞向徐家画舫开始,就是打算用最快的速度逼出画舫里的人。 他们的任务就是岸上人赶到之前,把徐家画舫上所有人杀掉灭口,再将楼下蒙面杀手放跑,把罪名推给那些跑了的杀手,自己就可以摘个干净! 明兰若也在同一时间看明白了对方的打算,她眉心一颦,喊了一声——“景和!” 周家这次的手法层层叠叠,狠辣也缜密! 景和立刻试图飞身上来,可此刻杀手们却疯了一样,突然不怕死地七八人个人同时冲过来拼死缠住她! 她一手鞭子抽得对方惨叫不止,却一时间不能脱身,急得她大喊:“小姐,我上不来,!” 官兵们闻言狞笑一声,提着刀剑朝明兰若凶狠地冲了过来:“杀了她,领赏去!” 隐书生眼底寒光四射,手腕一转,指捏莲花杀字诀。 就算暴露了身份,被她恨上,他不能让她出事! 却不想,明兰若忽然抬手将正准备挡在她面前的自己往后一压,冷冷道:“别动,低头!”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突然一抬手,女子雪白手腕上一只华丽的翎羽金镯忽然发出“嗡”地一声震响。 下一刻,戾风阵阵,无数细如牛毛的毒针瞬间如天女散花一般爆开! “啊——!!” 不管冲过来还是在楼船上的官兵,只要露出脸、没有遮挡,他们全部都惨叫着瞬间倒下,扭动着痛苦死去! 不过一瞬间,整个二楼就清空了,楼船上侥幸活着的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诡异惨烈的场面。 隐书生的瞳孔瞬间一缩,那是江湖上失传百年的蜀地唐家独门暗器—— 万毒孔雀翎!! 明兰若不知手腕上的金色翎羽镯的来历,只忍不住感慨,无名师傅的私藏真是绝了! 威力之大,足以震慑所有人! 她径自走向画舫船舱,那些正在提着刀子砍门的士兵跟见了鬼一样,也顾不上去杀徐秀逸等人了,慌张转身就往另外一个方向逃。 情势逆转,原本凶神恶煞的凶手,成了仓惶逃窜的丧家之犬。 徐秀逸等人都躲在房间里,明兰若毫无顾忌地一抬手,手腕上镯“嗡”地一声再次震响。 牛毛细针飞出去,那些士兵们惨叫一声,全部都倒在走廊里。 明兰若冷冷地收回手,这是重生回来,第二次有人直接死在自己手下,还是这么多人。 她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纤细微颤的雪白手指,脸色有些苍白。 但是…… 她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拳头,看来,她这一生和上辈子一样,注定做不了什么温柔贤良的女子,甚至做不了什么好人。 但为了心中的信念,为了她要保护的人,她——绝不回头! 明兰若眼中闪过坚毅冰冷的光。 景和终于清理完了那些杀手,飞身一跃上了二楼,焦急地看着她:“小姐,你……” 明兰若轻声交代:“我没事,袭击我们的楼船中剩下的那些士兵,你要一个不留。” 景和颔首,一点都不质疑明兰若的命令:“是!” 随后,明兰若又从腰间的袋子里取出一把腰牌交给景和:“慕青书到达之前,把这些腰牌全部塞进这些官兵和杀手的尸体上!” 这些腰牌每个不过铜钱大小,上面都有一个篆刻的——“周”字,正是周家通下的虎贲大营的腰牌。 “景和遵命!”景和接过来,立刻转身行动。 不久,船上就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和人体重重的落水声。 明兰若淡漠地负手而立。 杀人者,人恒杀之。 他们想要灭了她们一船人的口,却不知道,她也想趁机灭了他们这些刺客们的口啊。 混迹朝堂的老狐狸们都知道,只有一方完全没有办法开口,才能顺顺利利完成栽赃陷害这种事…… 她清艳的眼眸之间全是冰冷慧黠的光芒。 隐书生站在不远处,沉默地将一切尽收眼底,唇角弯起莫测深沉的弧度。 原来,她让景和在船上再干掉杀手的原因是为了留下他们的尸体装上周家腰牌 真是……心狠手辣的小娘子。 …… 一刻钟之后,景和处理完了所有的首尾,提着满是鲜血的鞭子回到明兰若身边。 慕青书领着人的十多艘小船也几乎同时到达了画舫边上。 他等不及搭上舷梯,飞身上船,找到明兰若上下打量她:“悼王妃,你可还好?!” 面前的美人面容苍白,但还算镇静地对着他摇头:“还好有景和帮忙。” 看着明兰若无事,他心中松了一口气。 但他的目光触及地面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官兵尸体,眼神顿时一厉:“这些人是怎么回事,难道也是周家的人……” 他接到太后的消息,也只说担心周家的人将皇后被圈禁这事儿怪罪在悼王妃头上。 太后怕他们趁机派杀手对付悼王妃,让他领着船藏在湖边。 如果看见明兰若放出求救信号就立刻带人驾船去救明兰若,同时擒拿下刺客。 可慕青书没有想到竟然也会看见官兵的尸体,刚才在湖中他们看见楼船开向画舫,还以为他们是去救人的! 他手下的一名便服禁卫军匆匆拿着几枚染血令牌交给慕青书:“统领,这是在杀手和那些死亡士兵身上搜出来的东西。” 慕青书看着那些令牌,眼神顿时一厉,咬牙道:“周家,真是太放肆了,派死士杀人,竟还敢在京城擅自调动军士来报私仇,本将定要向皇帝陛下狠狠参他们一本!” 明兰若轻声提醒:“无陛下圣旨虎符,擅自调动京城大营的士兵,可是谋逆吧。” 在场一众禁军脸色都变了变,慕青书眉头拧得更紧了。 没错,擅自在京城调动士兵,大动干戈,往重处说,就是涉及满门下狱甚至抄斩的谋逆大罪! 明兰若冷冷地看向湖面远处的华丽周家画舫。 周家既敢派兵来杀她,肯定不会让这些士兵身上留下属于他们周家的证物。 假如这些来杀她的士兵被活捉,他们一定早被周家威胁收买,随便编造口供理由让周家脱罪,甚至反咬她一口。 但现在这些士兵都死了,死人是不会再狡辩和被人收买威胁的。 她再给这些士兵和周家死士们的尸体都都安排上周家的虎贲营令牌当“证据”。 这一次,她要周家吃不了兜着走! 第100章 第一次送花 与此同时,徐秀逸一群人都已经被放了出来。 她们虚软地互相搀扶着出了舱房的门,一出门就听见了慕青书的话。 几个姑娘看见了慕青书手里的周家令牌,脸色都变得极难看,想到刚才差点被这些士兵骗开门杀死! 她们又惧又怕地抽泣了起来。 几个姑娘不明白,她们是把周长乐做的恶事说了出去,也不再和她一起玩罢了,周长乐怎么就心狠到要把她们杀人灭口的地步! 莫飞雁气得浑身颤抖,边掉泪边咬牙切齿:“周长乐当真是狠毒如斯!我有生之年,莫家必定和他们周家势不两立!” 徐秀逸铁青着脸,腿软得跟身边的婢女互相搀扶才站得住,她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远处周家的画舫船,眼里满是冰冷恨意。 另外几个三品官以及勋贵人家的姑娘也都同仇敌忾地愤恨看向周长乐所在的地方。 明兰若淡淡地垂下睫羽,神色幽沉。 周家是武官之首,但却是明帝登基之后才提拔起来的,之前是边境的封疆之臣,和她外祖萧家这种开国功勋武将世家不同。 虽然周家入京前也是有权有势,做事心狠手辣,可却终究是狗眼看人低,缺乏世家纵观全局的底蕴和能力,所以才能干出当众对徐家画舫痛下杀手这种蠢事! 她倒是要看看面对朝堂上那么多文臣们的“刀子嘴”,周武侯怎么保全自己!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画舫怕是马上要沉了,快将徐家和莫家姑娘她们转移到小船上去吧。”明兰若看向慕青书。 画舫已经加速了沉没,如今水都淹到了二楼。 慕青书立刻点头:“是!” 他立刻安排人去转移画舫上的幸存者。 不多时,所有人都上了小船,船儿悠悠地向岸上摇去。 周家画舫上,远远目睹了一切的周长乐几乎气得“砰”地一声将手边的东西全扫落在地。 “大哥,她们到底为什么还活着,你怎么这么没用啊!” 周同晨阴沉着脸,厉声道:“你喊什么喊,一次杀不成,还有第二次。胜败乃兵家常事!” “啊——!!”周长乐愤怒地拿了盘子朝着身边的婢女头上砸去:“废物,都是废物!” 婢女被砸得脑门出血,却不敢反抗,只瑟瑟发抖。 倒是周同晨瞬间怒了:“周长乐,你骂谁!”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和皇后姑母看好这个妹妹,把她当成未来秦王妃和皇后人选,他才不会忍周长乐这个心胸狭隘又无礼的丫头! “反正不是骂你总行了吧!”周长乐气得脸色铁青,却终归没有再骂难听话。 周同晨这次啊没好气地道:“咱们隔得远,只能看到明兰若她们活着,但具体情况谁也不知道,你一会下船后,露出知情的样子,被别人逮住了小辫子,父亲可饶不了你!” 周长乐强忍下怒气:“知道了,你派去的那些人身上都还干净吧?!” 周同晨冷哼:“当然,杀手都是父亲在江浙行省培养的,第一次来京城,至于那些士兵也是外地调过来轮换的,面上看着跟我们周家毫无干系,就算他们都被抓,也不会供出我们,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会在明兰若等人面前露出马脚!” 开春湖的祭祀仪式出了这样大的事,所有的画舫都要回到湖边。 等会他们就会跟明兰若那群人撞上,就周长乐这藏不住心事的样子,被人发现不对劲是迟早的事! 周长乐抿着红唇,不甘不愿地道:“不用你操心,我知道该怎么隐藏情绪!” 不多久,周家画舫和跟着其他的画舫一起慢慢开回了岸上。 明兰若等人下了船,徐家和莫家等人早早就在岸边翘首以盼。 等着姑娘们到了,几府的人都立刻冲上去抱住自家幸存的女儿们,一时间岸上都是一片心有余悸的哭声。 有那聪明的家里人,也开始询问自家姑娘们湖中画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到听说是遇到了刺杀,各府的人都脸色变了,立刻追问细节。 此时,周长乐等人也下了船。 她一下船,就看见明兰若牵着小希站在不远处,她冷冷地走过去:“哟,悼王妃,你可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啪!” 她话音未落,就被冲过来的莫飞雁狠狠地打一巴掌在脸上。 周长乐都呆住了,不敢置信地捂住脸看向莫飞燕:“你……” 浑身狼狈的莫飞燕恨恨地看着她:“你管别人有没有后福,你这下作的贱人是一定没有后福,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你怎么敢打我,谁给你的胆子?!”周长乐简直要气疯了,抬手就要打回去。 可是下一秒,徐秀逸走过去,突然抬手用尽力气狠狠“啪”地一巴掌狠狠抽在她的脸上。 周长乐被打得踉跄了两步,还是周同晨扶住了她。 周同晨寒着脸看着莫飞燕和徐秀逸:“你们两家怎么如此没有教养,竟敢当众掌擂我妹妹,这笔账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徐秀逸揉了下自己的手腕,冷冷地看着周同晨:“周家大公子,我们几家人再没教养,也不会像你家的人一样,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和一点口角纷争,就丧心病狂地来杀人!” 此言一出,周长乐和周同晨脸色都变了。 “你竟然敢没有证据……血口喷人!”周长乐脑子被打得“嗡嗡”作响,却气势弱了点,嘴上不肯饶人。 徐秀逸冷笑:“就是证据确凿,在那些杀手和来杀我们的士兵身上都有你们周家的令牌,有什么好狡辩的,这笔账我们几家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周围众人看周家人的目光瞬间就变了,惊悚地看着他们。 “不,这绝对不可能!”周同晨失声道,脸色都气没了血色,只觉得无比冤枉。 他绝对不可能让自己人带着腰牌杀人,他又没疯了,她们一定没有证据! 但他这副样子落在众人眼里,只让人认为他心虚。 明兰若冷眼看着周长乐脸颊红肿,唇角带血的狼狈样子:“到时候陛下让三司会审,周大公子和周大小姐就知道我们有没有冤枉你们了。” 说罢,她看向一边的徐秀逸和莫飞燕几个,温声道:“你们今天都受惊了,赶紧回去歇息一下,看大夫吧!” 自打明兰若救了她们,徐秀逸、莫飞燕几个人都已经惟明兰若马首是瞻,对她无比信服。 几府的人都冷冷地瞪完了周家兄妹,也不再搭理他们,分别扶着自家小姐上车离开。 明兰若冷眼看着面无血色的周家兄妹,轻蔑地嗤笑一声,也扶着景和的手臂上了自家马车。 从今日开始,朝中文臣大部分都会自动站在她的身后。 她也不必再为得罪了周家为首的武将而担忧太多了。 他们要杀掉这么多文臣无辜家眷的时候,就说明了他们压根没把文官们放在眼里。 周家这次将按察院左都御史、大理寺,甚至京城几位勋贵们爵老得罪狠了,自己都一屁股屎。 她倒要看看明帝怎么给他们擦屁股。 明兰若心情很好地一路坐着马车回了悼王府。 到了门口,她下车之后,却被人拉住了衣袖。 她一回头,就一只修长素白的手轻轻揪住自己的袖子,隐书生静静地看着她。 昏暗的天光下,没了头巾,青年的流水一样的乌发落在肩膀上,一身染着点血迹的素白袍子,衬得他斯文的面孔没有什么血色。 像一尊秀气而脆弱的人偶。 明兰若看着他,声音都柔和了点:“怎么了,吓到了?” 隐书生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手里是一捧长长的雪柳枝条,细细长长的雪柳上肆无忌惮地开满了白色的精致小花,膨胀凌乱。 如诗经里的花儿一样野性又朝气蓬勃。 明兰若一愣:“这是……” 隐书生轻声道:“这是我在湖边摘的,看到这花,就想起了小娘子……你……收下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二更7000字,顶别人三更了~~我只是不喜欢切的细细碎碎滴。 求必读票,亲们,么么哒~~ 第101章 小希:你是不是想当我爹 明兰若愣住了,看着他捧着的那一把长长的雪柳条。 上面开遍饱满雪白小花,枝条蜿蜒,青绿相间,在这晦暗迷离的春日里美得鲜活动人。 她忍不住低笑出声:“呵呵……” “小娘子不喜欢这野花吗,可我觉得比梅兰竹菊甚至牡丹芍药都要衬小娘子!”隐书生愣了一下,似有些窘迫狼狈地别开脸,却固执地不肯收回手。 明兰若看着他,不知怎么就想起曾经年少的自己。 前世今生都曾单纯又固执地喜欢过一个人,恨不得将自己觉得好的东西都捧到对方面前。 脆弱而美好,却不过都是……镜花水月。 她忽然就对面前委屈的小书生生出一点怜悯来,人啊,总是对跟自己相似的委屈多一分怜惜的。 她伸出手,接过那一大捧雪柳,抬起清艳的脸看他,像少女对着心上人,柔柔一笑:“这花是极好的,我很喜欢,谢谢你,隐书生。” 隐书生看着她温柔含笑的眸,瞬间心脏像烫着一样,整个狂跳起来。 原来,她也会这样对着秦王以外的人这样笑…… 原来,而这笑是这样好看,好看得让人想要亲吻她的眼睛和唇…… 隐书生细长眼角泛起一点妖异的红,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拉她的衣袖。 但下一刻,明兰若略略侧身,低头轻嗅着雪柳微涩的叶片气,却恰好避开了他伸出的手。 “雪柳花,又叫枯木逢春,开花时状如喷雪,摘下的干枝有水即可开出满枝的花,当真是好寓意。” 她转脸看向伸手想触碰自己衣袖却落空的隐书生,淡淡地问:“不过,隐书生,你应该看见了,在船上,我做的那些事吧?” 隐书生一愣,不明白她怎么提起船上的事。 明兰若微微挑眉:“不怕吗,寻常女子连鸡鸭都不敢杀,可今日死在我手上的那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呢。” 男子最喜欢女子柔顺贤惠,但凡好强点,都要扣她们一个不贞静柔顺的帽子。 更何况杀人了,这小书生一看就是孔孟之道读多了的,那些血腥场景都吓得他面无人色,又怎么会不怕她? 不过是她有一张好看的脸,他一时间色令智昏罢了,以后总会觉得她凶狠残忍的。 隐书生看着她,却摇了摇头:“他们想杀你,你才杀他们的。” 明兰若淡漠地轻笑了起来:“但是你知道吗,今日我以身犯险,是算准了周家人会趁机对我动手,将计就计反将他们算计了,如果我今天算错了半分,你很可能就跟着没命了,你真喜欢这么心狠手辣的我?” 除此之外,今天隐书生突然跟过来,她都开始怀疑他是周家的奸细。 她允许让他上船,就是想试一试他到底有没有问题。 如果有问题,她在船上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隐书生一张斯文的脸,又苍白了几分,只低声道:“小娘子,虽有勇有谋,可终归是太冒险了。” 明兰若垂眸:“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总是要冒险的。” 她指尖抚摸着花枝上的花朵:“比起插花弄柳,我对怎么丰满自己的羽翼巩固权柄更感兴趣,希望身为门客的你,带着小希好好读书,悼王府会给你庇护的,一切安定之后,我会给你娶一房好妻子。” 她一点都不介意打碎男子对她成为什么娴静温柔女子的幻想。 她需要门客成为自己的助力,隐书生如果不像无名先生那样对她有大用,也不能是个只会冲着她发情的傻子。 一番冷酷的话宛如冷水,陡然浇下,驱散了所有旖旎的气氛。 隐书生低下头没说话,黑得泛蓝的乌发滑下肩头,沾了点点碎雪,他看起来愈发单薄脆弱:“小生……知道了。” 幽暗的天空,积雪云又开始慢慢翻滚,细碎的雪花伴随着寒风落下。 明兰若捧着花,转身神色淡漠地道:“回房处理下你额头上的伤吧,天怪冷的。” 前生这个时间,京城附近已经开始春耕,东北的雪灾也到了尾声,可今世,这雪仿佛要下个没完没了。 难道她重生,也会影响天象么? 明兰若被景和、王嬷嬷等人迎进了门,含笑牵起小希的手说笑着离开,不曾回头看身后的书生一眼。 许久,隐书生慢慢抬眸,他随意地抬手拨起长发,细长的眼里隐着诡魅冰冷的笑意。 啊,他的小娘子,一直对她不喜欢的男人都残忍而冷酷呢。 当年对他也是这样,不,她厌恶苍乔的时候表现得更冷酷。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心情却很好。 大概是因为……看见她那让人惊艳的笑,虽只是昙花一现,只是她对一个不自量力的小书生的温柔怜悯。 却足够让他回味。 也因为她这样冷漠地拒绝了隐书生的“爱慕” 他喜欢看见她拒绝接近她的男人,哪怕那个人是顶着另外一张脸的他。 隐书生想,自己可真是有够变态的。 可那有什么关系? 书生看着自己掌心疤痕上落下的点点雪柳花。 他抬起掌心,将它们缓慢而凶狠地碾碎,似在揉捻明兰若娇软雪白的身体。 指尖满是青涩柔软的青草气息,他闭上眼轻嗅那些只有青涩味道的雪柳花,眼角泛出病态的猩红欲色。 他就算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也是他的。 …… 明兰若带着小希儿回了房。 春和端着热水盆迎了上来,念叨:“小姐,今日当真是危险,下次我绝对不要留在府里,要跟你一起去,景和那丫头除了功夫好些,不够机灵!” 景和边擦宝贝鞭子边翻了个大白眼:“阿姐,就你的武功,今天在船上能那么快把那些杀手和士兵都收拾了?” 功夫不如她,还敢看不起她这个霸王花! 明兰若失笑,摆摆手打断两姐妹的争执:“好了,快别吵了,我带谁去做什么,自有定数,今天咱们两个目的都达到了,就是计划圆满成功!” 从此,她不必再惧怕周家为首的武将一系,大理寺、按察院中不少举足轻重的文臣们会自动自发地替她对付周家。 随后,揉了揉眉心,懒洋洋地吩咐陈宁:“带小少爷去洗漱一下,等会来用膳。” “是,王妃。”陈宁恭谨地道,牵着乖巧的小希离开。 走在长廊里,陈宁心潮澎湃。 今日他算是见识了明家大小姐杀伐果决的手腕和她火中取栗的本事。 当真有些萧帅当年的风采…… 陈宁默默地在心中给明兰若加了不少分。 再观察观察吧。 如果这位明家大小姐能够继续展现出足够的手腕和魄力,萧帅的遗产和隐藏在江湖中的赤血军团,也许真的可以找到新的主人! “阿宁。”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忽然响起。 陈宁低头看见一直沉默的小希儿忽然抬起头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小希少爷?”他温和地问。 “带我去找隐先生!”小希笑眯眯地道。 陈宁迟疑了一下:“可是王妃在等您用膳。” 小希摆摆手:“哎呀,我就去一会儿!” 说着,他一溜烟地转身像只敏捷的小奶猫,三蹦两跳就跑了。 陈宁没来得及抓得住他,只能赶紧跟了上去:“等我一下啊,小希少爷!” 西跨院里 隐书生正将身上的细白棉袍脱下,准备换上夜行衣。 一边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恭谨地接过他递来的细白棉袍,替他披上夜行衣:“主子爷,您今晚还回来么?” “不回了,这几日你依然如以前那样在房间里不要随便出门。”隐书生看了下自己头上今天撞破的地方,人皮面具破了个口子,看着有点惊悚。 唔,看来要换个新的人皮面具了。 “是!”那人恭谨地准备替隐书生系腰带。 此时,小院的忽然被人“哐当”一下撞开。 隐书生眼神一厉,随后示意那人立刻隐身藏好。 他迅速地脱下夜行衣扯过原来的细棉袍披上,向门外走去。 腰带还没来得及系好,就看见一个凶巴巴的小豆丁把他的房门给“哐当”一声踹开了。 “隐先生,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粗鲁没礼貌的小崽子!也不知道像谁! 隐书生忍不爽,低头看着他,露出个斯文的微笑:“小希少爷,什么事?” “你是不是喜欢我娘亲,是不是想当我爹?”小豆丁抬起头瞧着他,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一瞬不眨。 似乎觉得自己太矮了,没有气势,他干脆爬上凳子,仰着小下巴。 隐书生笑了笑,忍着恼火:“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这不是孩子该知道的。” 小希双手叉腰,蹙眉:“可是你喜欢我娘亲,你会死的!” 隐书生挑眉问:“为什么?“ 第102章 小希认父:你给我当爹吧 小希儿老成地冲着他摇摇食指,叹气:“你啊,太年轻了,不懂我娘身边有个大妖怪,他特别可怕,连只公狗接近我娘,他都一副恨不得拿狗煲肉,别说你还敢给我娘送花了!” 隐书生眯起眼:“是吗,他是谁呀?” “在我告诉你他是谁之前,你得回答我,你是不是真的想当我爹!”小希再次一脸认真地发问。 隐书生被小家伙的眼神看得陷入了沉思。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他还真没想过,毕竟这小猫崽子大概率是上官宏业的种,明兰若当初对上官弘业那飞蛾扑火的劲,满京城谁人不知? 这也是为什么,他心底介意这小猫崽子,介意得不得了。 偏这小猫崽子又生得没什么上官宏业的样子,大约是比较像他娘亲,以至于他虽然又不爽,却无法对这张酷似那只母猫儿的小脸真的生气。 而时至今日,他都没能从她嘴里问出到底……小希是叫明希,还是苍明希。 如果这小猫崽子真叫苍明希,难道是…… 是什么呢?总不能真是他的种? 他虽然对明兰若有不可告人的阴暗心思,可五年前走火入魔那夜,他伤了云霓,却没有碰过明兰若。 早上,他勉强清醒后让人将重伤昏迷的云霓送去救治,再让人将无辜枉死他手中的厂卫送去厚葬,也曾亲自去二楼看过明兰若。 那丫头身上整整齐齐和太子和衣闭眼躺在一起,还是前一夜他送过去时的样子,连躺着的姿势都没变。 仅剩下受伤却还活着的几个厂卫都说那丫头好好地躺着没动过。 至于秦王上官弘业,还被他扔在一楼,像条狗一样不省人事。 他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明兰若敢三番两次说小希是他的种…… 隐书生揉着太阳穴,每每一想起五年前的那个血腥之夜,只觉得头疼欲裂。 “喂,隐先生,隐先生,你是不是被吓到了,放心,你跟狗不一样,你肉老,大妖怪不吃你的!”小希儿伸出两只小爪子在他眼前努力晃动。 床下藏着的替身隐卫一个劲地猛咬舌尖,才能把笑声勉强吞回肚子里。 隐书生额角一抽,勉强露出点笑:“小少爷,我想你也许对那个……妖怪有什么误解。” 小希叹了口气,盘上小胖腿坐下,一副要我跟你唠嗑的架势:“我就告诉你吧,那大妖怪就是当今的九千岁,他已经说了好几次想吃了我,只是因为我娘在给他治病,他才没吃我的!” 隐书生:“哦……” 下次,他应该把这小猫崽子直接炖了。 小希托着小脸,一脸忧愁:“其实我娘正年轻美貌,那个能不喜欢我娘?可那大太监一旦知道先生你给我娘送花,恐怕明年你的坟头草就会跟我爹坟头的一样高了。” 隐书生僵住了,低头不动声色地试探他:“你……爹是谁?” 明兰若在小猫崽子面前提起过他的父亲? 小希蹙起细细的小眉毛:“我没见过,但我娘说过我爹是曾经对她很好的人,但死得早,现在在棺材里过得很安详,听说没事还跟牛头马面打个马吊。” 隐书生终于第一次从小希嘴里听到他提起他的父亲。 毕竟每次苍乔跟他说话,这小猫崽子都张牙舞爪地炸毛,不是啃就是咬。 但…… 这小猫崽说的话,怎么听着不对劲。 隐书生一时间表情怪异。 明兰若提起他爹的话,怎么听都是在咒小希的爹去死。 明兰若那么不喜欢小希的爹,他应该高兴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话,自己心情却不算美妙。 “你娘不喜欢你爹?”隐书生眯起细长眸子看着小希。 小希老气横秋地拍了拍他的胸口:“先生,我娘喜欢不喜欢我爹有啥重要,他都是一把骨头了,你现在要专注的是能不能有这个命给我当后爹。” 隐书生蹙眉,不知道怎么,对小希喜欢隐书生当他父亲,却很讨厌九千岁这事儿有种奇怪的不悦。 他面无表情地提起小希的领子,往门外走:“好了,小少爷别胡扯了,你娘等着你吃晚膳!” 他可没闲工夫听这小混蛋在这瞎扯,他也要回东厂了。 小希却反手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小胖腿使劲底挣扎:“你放开我,那个大坏蛋就喜欢这么提着我,我又不是个东西!” 隐书生一顿,嗯,他忘了这茬,不能露馅。 他干脆地把小希抱起来,温柔地摸了摸他小脑壳:“抱歉,先生我一时间着急了,忘了你确实不是个东西。” 小希不高兴地拉了拉下自己的领子:“先生,你怎么骂人呢,我是看在你喜欢我娘的份上,来跟你商量怎么救我娘的,我娘要是把九千岁的病好了,他绝对会把先吃了我娘!” 以前说书先生们都说前朝太监们武艺高强,就是靠吃小孩当补品练出来的! 但根据他的观察,苍乔大太监盯着娘亲的眼神,分明是想吃他又嫩又漂亮的娘亲! 隐书生一愣,表情愈发莫测:“这样啊……。” 确实,大太监是打算“病好了”就吃了“大夫” 不过…… “小希少爷,你说了这么多,是觉得我一个文弱书生能打败武功高强的九千岁么?” 隐书生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希,这小子在这里叨叨了那么久废话,总该有个目的。 小希认真地看着他:“你肯定打不过那大妖怪,但我娘现在有钱了,你可以带着她私奔,不,是带着我们母子俩私奔,逃到南疆去,九千岁就拿我们没办法了!” 隐书生又想发怒,又想笑,好得很,这小混蛋这么短时间就筹谋得清清楚楚,居然想带着明兰若逃跑?! 他面色温柔,眼神危险地问:“小少爷,你很喜欢我?我哪里好到让你觉得合适当你爹?” 难道九千岁对他不好么? 小崽子竟喜欢百无一用是书生的隐书生? 小希叹了口气:“嗨,没办法,我原本看上慕青书叔叔的,但他家很有钱,肯定不会同意他给我娘当倒插门女婿,更不可能跟我娘私奔啊。” 小希比了根手指:“反正你现在也是吃我娘,住我娘的,你又喜欢我娘,不如凑合给我娘当个倒插门女婿,你还能免费教我读书。” 关键是,隐先生长得挺好看的,娘亲明显不讨厌他,不然不会接了他送的花。 可这书呆子不会武功,如果他敢欺负娘亲,自己现在就能把隐先生打得满地找牙,就地升天! 不过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 小希一副天真可爱的表情看着隐书生:“先生,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店了,很多人喜欢我娘的。” 隐书生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面前算盘打得叮当响,试图拐了他当便宜爹的小人儿。 这个小王八羔子和他娘一样没良心,看隐书生不会武艺,连他的教书钱都想贪掉!八成还在盘算日后隐书生敢对他们母子俩不顺从,他就仗着一身怪力去打身为‘继父’的隐书生。 小小年纪,就这样阴狠又会算计,满腹心机! 这一肚子坏水的小变态,明兰若还敢说是他的种? 第103章 他只想好好品尝她的滋味 隐书生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少爷,王妃是因为我救了你,才允许我留在王府,你回去吧,此事不要再提了。” 小希纳闷地看着他:“为什么不提,你不喜欢我娘么,那干嘛送她花?” 隐书生看着的小人儿,沉默了一会。 他细长的眸子里泛起温淡的光,轻声道:"大约是因为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他与伊人之间,或许,真的道阻且长…… 小希没有听过《诗经》,却大概能明白自己的教书先生大约是喜欢他娘亲的。 他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先生,我听不懂啊,我娘亲也不喜欢掉书袋拽文的男人!” 隐书生用臂弯托抱起小家伙往外走去,淡淡道:“王妃已经说了,让我好好教你读书,等她功成名就,会给我娶一房好媳妇儿。” 小希这回听明白了,这是他娘亲拒绝了隐书生啊。 他这次乖乖地呆在隐书生怀里,没有再说话。 隐书生将小希抱到门口,交给等候在外面的陈宁:“照顾好小少爷。” 小希却突然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生,不要丧气,人各有命,我娘给你找个好媳妇儿,我也会重新给我娘找个好夫君的!” 隐书生:“大可不必!” 谁给这娃当爹,都是个短命相,这生出来分明是个讨债鬼! 陈宁瞥了一眼隐书生,难掩眉宇间的不屑—— 就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酸书生,还敢给他家大小姐送花传情? 这人怎么干得出这种不自量力的事,赤焰军团里随便一个人都比他好! 陈宁抱着小希转身就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将明兰若归纳成——自家大小姐了。 隐书生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年轻的仆人的背影,敏锐地察觉陈宁对自己不满的情绪。 虽然是王嬷嬷专门买来的武奴,但陈宁身形和步伐训练有素,武艺不下于优秀的厂卫。 这种人是怎么流落到卖身为奴的? 隐书生冷冷地开口:“叫人查一查这陈宁的来历。” “是。”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消失。 …… 一直到事发的第七日,皇帝才结束了他所谓的辟谷修行,出了玉清宫门,发圣旨下来。 要明兰若等一干人等进宫觐见。 “这样大的案子,却不是去大理寺和刑部、按察院等三司会审,反而宣大家进宫,皇帝陛下到底想干什么?”春明坐在马车上,纳闷问明兰若。 明兰若看了看手镜里,自己一身命妇大妆,淡淡道:“我管他想干什么,反正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今天,她不把周家扒下一层皮,她就不姓明! 大不了,就利用苍乔,反正他不是说没了他,她就什么都不是吗?那就利用他到底好了! 进了宫,小宦官领着她们一路去了正德殿。 正德殿并不是正式大朝会时的大殿,而是平时皇帝与内阁阁老们议事的地方。 明帝看着气色还算不错,坐在上首龙椅上,文武官员各自泾渭分明地站在两边,气氛并不太好。 明兰若看着站在左侧那刻意穿了一身戎装上来虬须大汉,就知道,那位正是勇武侯爷——周琛,周长乐的父亲。 至于九千岁苍乔…… 满朝文武就他一人慵懒地坐在皇帝斜前方的雕花八仙大椅上,一身猩红蟒袍,披风玉带。 不像在拱卫皇帝,倒像是太上皇一般。 她没看他,只垂下眸子,上前行礼:“参见陛下,九千岁。” “起吧。”皇帝摆摆手。 然后,他咳嗽了一声:“既然人都到齐了,朕让各位爱卿过来,就是将误会解开,各抒己见罢。” 明兰若一听,就知道明帝这是打算袒护周家了,不然不能将擅自调兵这种事定义成“误会”! 她眯起冰冷的眸子,这事儿可由不得皇帝! 果然,大理寺卿徐工第一个冲出来,气不过地朝着皇帝一揖:“陛下,这是什么误会,明明是周家派人擅 自调动京城军士和杀手,光天化日下就试图杀害臣等的家眷!” 他三子一女,就徐秀逸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差点就死在周家手里,哪里能不气。 左都御史也上前沉声道:“陛下,那些凶手身上都有周家军中腰牌,此事应当三司会审!” 他的次女也差点折损在明春湖,这周家如此狂妄地当众杀人,分明是仗着皇帝的宠信不将他们这些文臣放在眼里! 明帝摸了摸胡子,示意他们不必再说话,看向周琛:“勇武侯怎么说?” 周琛站了出来,恶狠狠地看向文官这边:“你们这群混账东西,老子要杀你们的女儿,会把腰牌放在那些杀手和军士身上?” “摆明了就是陷害,你们女儿是倒霉在那艘船上,才会被连累!” 周琛这样粗鲁和推卸责任,气得文官们胡子都抖了:“你你你……真是言辞粗鄙!” 周琛看向明帝,“噗通”一声跪下去,抱拳:“陛下,所有的军士都是登记在册的,我虎贲大营压根没有少一个人,那些尸体上的腰牌一定是假的!” 说着,他咣当一声,就狠狠地脑袋磕在地上:“我妹妹周后在宫中二十余年,勤勤恳恳照拂六宫,生育了一儿一女,如今被奸人陷害圈禁宫中,那奸人又来坑害我们周家,陛下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那“咣当咣当”的大头磕地的震撼声,让一众文臣都吓到了。 一众文臣哪里想到一个武夫竟上来就气势汹汹压得他们说不出话! “好了好了,周爱卿,快起身,都说了是误会了!”明帝看着周琛那样子,简直也是头大。 为了周皇后圈禁的事,这莽夫三天两头要进宫堵他说理。 周琛这个家伙勇武凶狠,却是个直肠子,好看透,也好掌控,朝中武将又青黄不接,他暂时还不想失去周家这个助力。 说周家能干出来这种当众杀人的事,他是信的,可他还得庇护周家。 “勇武侯说的奸人,难道是我?”明兰若幽凉的声音响起。 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压抑又尖锐的纷争之中,苍乔却慵懒地睨着明兰若,指尖把玩着玉扳指,漫不经心地想—— 这些天都没有瞧着她了,小母猫可还为那天在皇后宫殿的争吵动手而生气? 今日她这一身一品王妃大妆,端庄优雅,却不知被脱得华衫半褪,求着他放手小脸绯红的样子,会不会别有一番滋味。 他轻笑了起来,啊,他可真是个毫无道德底线的恶鬼,明明什么都做不了…… 明兰若被苍乔那邪诡妖异的目光看得背后发毛。 大庭广众,他为什么那么看她? 她只冷着脸,将所有注意力放在周琛头上。 她有一场硬仗要打!没工夫理会他!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104章 打脸,咬下周家一块肉! 勇武侯周琛这会儿终于不“哐哐”大头撞地板地吓人了。 他转脸暴戾凶狠地瞪着明兰若:“不是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又是谁!” 左都御史一眯眼,立刻沉声训斥:“勇武侯,注意言辞,这位是陛下亲封的悼王妃,你这样无礼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周琛瞪了眼他:“你们这群文官少咬文嚼字,难道陛下知道她那么下贱?” 说罢,他对着明兰若一脸鄙夷轻蔑地嗤笑:“什么悼王妃,下贱无耻哪里像大家闺秀,就该沉塘……啊!” “啪!”一声,一只绣鞋突兀又精准地、狠狠甩在了他脸上。 一时间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明兰若面不改色地把扔鞋的手放下来,微笑:“周大人,冷静下来了吗?” “你你你你……竟然敢拿鞋砸老子!”周琛捂住有鞋印的脸气得咆哮。。 这辈子都没被女人的鞋子砸过脸,还是在皇帝面前,简直是奇耻大辱! 明兰若好整以暇地冷笑:“陛下面前你污言秽语,不要脸面,我也不是大家闺秀,咱们都不要脸面了,是不是干脆当众打一架?!” 喜欢骂她是吧,今日定叫这老匹夫脱层皮出去! 在场文臣们虽然笃信孔孟之道,最讲女德,但此刻也忍不住心底暗自为明兰若的泼辣喝彩。 无礼就得无赖治! “混账……”。 “贱人,就是你害了我妹妹,还敢陷害老夫,你该死!”周琛面目狰狞地举起老拳朝明兰若扑过去。 一干文臣大惊失色,赶紧试图拦住周琛:“快快拦住他!” 文臣们冲过去抱肩的、抱腰的,把个周琛围个严严实实,还有那为了女儿来告状的勋贵老爷,偷偷摸摸地趁机踩周琛的脚! 周琛哪里敢真对这些位高权重的文官人下狠手,自然难免吃亏。 周琛一系的武将见状,立刻也扑过去——“你们这群臭拽文的,是欺负咱们武将不敢拿你们怎么样吗?!” 一群衣冠楚楚的文武大臣瞬间扭打在了一起,互相撕扯起来! 明兰若以袖掩唇,含笑看着这一团混乱,谁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大家心里有气,有仇报仇,不是挺好的吗? “住手!住手!!”明帝气得拍案而起。 虽然这帮大臣上朝时也曾为各种破事当殿对骂甚至不要脸面地撕扯起来,但闹成这样大的,还是头一遭! 可明帝的声音淹没在吵闹中,这混乱的场面简直让他要吐血。 直到——“哐当!” 一只瓷镇纸破碎的清脆锐利响,瞬间镇住了在场众人,一时间文武大臣们都停了动作。 苍乔森冷暴戾的声音响起来:“统统住口,谁再敢殿前失仪,统统拖下去,每个人一百鞭子!” 话音才落,立刻锦衣卫持绣春刀列队上殿,气氛瞬间肃杀起来。 这下,一众文武官员都老实了,各自退回自己位置上,偷偷整理狼狈的衣冠。 周琛不甘不愿地狠瞪着明兰若。 苍乔冷冷的目光落在明兰若裙子下,虽然她刚才收脚很快,但他的角度却还是瞥见她白玉一样的小脚,偷偷缩在另外一只脚背上。 他低低地啧了一声,这只小母猫真是越来越放肆大胆了…… 明帝这下才松了口气,只暗自庆幸还好有苍乔在。 但他这一口气还没吐出来,明兰若淡冷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您看到了,勇武侯爷认定是臣女害了皇后,又因徐长乐与徐家、莫家等几户人家姑娘有矛盾,才在开春湖祭上对我们痛下杀手!” 明帝不耐烦地拍案怒叱:“勇武侯不是说了,他虎贲大营一个士兵都没少,那些腰牌是假的!” 明帝看着明兰若实在气不打一处来,所有的混乱都是因为她! 周琛有了皇帝撑腰,脸上神色傲慢又冰冷地盯着明兰若:“就是有人陷害!” 明兰若挑眉:“就算虎贲大营士兵没少,但运兵船却是怀武将军周同晨管辖,甚至整个开春湖的治安都是他在管着的!臣女想不出除了他,谁还有通天的本事放进去一群挂着周家腰牌士兵!” 大理寺卿眼中一亮,他扶好打架时歪了的帽子,上前抱拳:“陛下,悼王妃说得有道理,若是有人能绕过种种管辖在京城调动军士,那对方让军士攻进皇城,造反都轻而易举!” 左都御史等人这些哪个不是混迹朝中多年的老狐狸,纷纷上前拱火:“陛下明察!” 自古以来,皇帝最忌讳就是“造反”和“擅动军士”,明帝更是个疑心重的人! 他看着周琛的眼神有点异样。 周琛立刻察觉到了,他瞬“砰”地一声跪在地上,虎目圆睁:“陛下!臣忠心耿耿二十多年,是您一手提拔臣!” 可文臣们哪里会放过他,纷纷指引经据典,把宋太祖赵匡胤原本是前朝皇帝心腹,结果最后黄袍加身,造了反拿来说事。 武将们又各种指着文臣鼻子骂他们不安好心。 明帝眉头紧锁,偷偷去看苍乔,却见苍乔不知盯着地板在想什么,反正没搭理他。 明帝更无奈了,眉头紧锁,犹豫不定。 明兰若眯起明媚的眸子,冷不丁又冒出一句话来—— “陛下,那些士兵到底是不是周家的可以请东厂慢慢查,但怀武将军失职将杀手和来路不明的士兵放进了运兵船,差点毁了陛下祈福的开春祭,是实打实的错处!” 这话也算是给了明帝一个台阶。 却也让明帝想起来他让钦天监搞这个祈福仪式就是因为天象异常,皇后生下恶胎! 明帝立刻阴沉着脸,起了身:“怀武将军周同晨失察引发此案,将他革职查办,关入天牢,待查清楚后报知九千岁!” 虽然很讨厌明兰若,但周家这次胆大妄为,确实也需要好好敲打一下! 说罢,他没好气狠狠瞪了眼明兰若,拂袖而去! 周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已经承诺看在他妹妹周皇后被圈禁的份上,会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还说会将徐家、莫家等人女儿出事归罪给明兰若。 可怎么到头来,明兰若那贱人挑唆几句,陛下就关押了自己最厉害的长子?! “陛下!陛下啊,您不能这样!!!”周琛大喊,却被锦衣卫拦下。 “好了,无事退朝!”和公公尖厉的声音响起。 锦衣卫们虎视眈眈下,周琛只能怨毒地瞪着明兰若,咬牙切齿:“贱人,你敢害我儿,咱们走着瞧!” 说着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明兰若不卑不亢地微笑,眼珠异常冰凉:“勇武侯慢走。” 她说了今日叫他脱层皮的! 随后她刻意略慢了众人一步,蹲下将自己的袜子穿上,她刚才脱鞋砸周琛时,不小心把袜子也扯脱了。 但下一刻,面前就出现了一道高大冰冷的阴影,将她笼在阴影里。 一只绣鞋被递到她面前。 明兰若身形微顿,接过绣鞋,冷淡地道:“多谢千岁爷,臣女告退。” 她刚起身,却忽然身体一轻,竟直接被苍乔拦腰抱起,回到他的位置上,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明兰若几乎瞬间小脸变了色,本能地四处张望。 这人疯了,竟然在这大殿这样暧昧地抱她,万一被人看见…… “怕什么,难不成你我在偷情?”苍乔似笑非笑地看着怀里的小王妃,顺手握住了她雪白纤细的脚。 明兰若不想理他,试图抽回小脚,被他扣紧玉足不松手。 第105章 苍乔:勾引小奸妃 苍乔的手指却蓦地收拢,把她柔软的玉脚握在掌心。 他慢悠悠地问:“你那日将周家虎贲营的牌子放在士兵和杀手的尸体上,目标压根就不是彻底扳倒周家吧。” 虽然在一品命妇大妆,着珍珠玉鞋前,都要焚香沐浴,但明兰若总觉得不自在。 她垂下睫羽,试图抽回自己的小脚:“陛下看重周家,又刚圈禁了皇后,只要秦王和周家不做出谋逆的事情,陛下是不会动周家的。” 她心里清楚得很。 放那些虎贲军的腰牌在尸体上,根本就不是给皇帝看的,而是给大理寺卿徐家、按察院左都御莫家等人看的。 让他们清清楚楚看见到底是谁要杀他们的孩子,是谁不将他们这些肱骨之臣放在眼里。 明帝得位不正,不信任百官,靠着苍乔和东厂、锦衣卫控制百官,但却信任一手提拔的周家,早已让群臣心有不满。 所以这次,人人都知道杀手一定是周家派来的,可皇帝偏袒周家,苦主们又不得不顺从天子的心意,心中极度憋屈。 这才有今日这一场殿上撕扯的戏码。才有文官们争相助力她将周家硬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从今往后,她是周家一系的敌人,而周家的敌人——满朝野! 苍乔慵懒地眯起眸子:“悼王妃,倒是好算计,不惜带着孩子出行,让周家出手,你冒这一场险,将文武百官都拉下水为你背书。” 明兰若不自在地移下臀,她实在不惯在这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中,坐在男人大腿上:“不让周家知道我是块硬骨头,小希未来只会遇到更多危险!” 打得一拳开,才能免得百拳来! 这是一场她为自己打的立威之仗!更是必冒之险! “你是为了小希,还是为了你自己一路向上的野心?”他问她。 他长指上握刀箭残留下的粗粝薄茧摩挲过她柔嫩的脚心,似在把玩白玉把件。 酥麻的触感顺着脚心蔓延上小腿。 为了她的野心又怎么样?只许男子有野心么? 但…… 明兰若不想回答他,只捏紧了衣袖,冷问:“怎么,千岁爷在皇后宫里羞辱我还不够,这是到了正徳殿来继续?” 苍乔长臂扣紧她的细腰,淡淡地道:“这就是羞辱了?当初你是怎么有勇气说要跟咱家对食的?” 他倒是想让她试试看,什么叫真的羞辱,只是舍得不罢了。 明兰若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那是我脑子不好,您不要放心里去。” 她做过的事儿,她认,可她现在不想这么做了! 苍乔抬起凤眸看着她,轻哂一声:“当真是个记仇的丫头。” 这一次,他反手取了罗袜,替她穿上,又把绣鞋给她套好。 明兰若浑身不自在,只冷淡地道:“臣女想回去了。” “怎这就要走了,这些时日不见,你就不曾想过咱家?”苍乔支着长腿,逼迫她坐回自己腿上,含笑挑眉问。 明兰若忍不住悚然地睨着苍乔,咬着后槽牙很想问—— 这无耻的男人是怎么做到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就这样抱着与她调笑自若的?! 可她这一转头,他色如春晓之花的脸几乎就近在咫尺。 他修挺漂亮的鼻,飞眉下如工笔勾勒的凤眸,微微泛着病态嫣红的眼角,一身可怕修罗煞气都成了轻佻浪荡的诱惑气息。 勾魂摄魄,色相动人! 她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随后猛地转回脸,面无表情地道:“臣女日日祈祷千岁爷安康,好庇护我,怎么会不记挂您。” 她讨厌这种仅凭借容貌就能轻易动摇人心的坏家伙! “是么,那就好,对了,你该给咱家看病了是不是?”苍乔下巴轻蹭了下她的发鬓,握住她的肩膀,笑容妖异慵懒。 他身上那馥郁的沉烟香,冰冷又炽烈,侵袭进她的鼻尖,甚至发丝与皮肤里,全是他的味道。 明兰若耳朵泛红,忍无可忍地骤然起身:“是,我先去拿医药箱!” 这次,苍乔没有拦住她,只眯起眸子,含笑道:“咱家在暮云殿等你,小王妃莫要忘了。” 明兰若落荒而逃! 这种气氛真是让她要疯了! 仿佛她真是不守妇道的小奸妃,而他是无耻下作引诱她厮混对食的大宦官。 什么狗玩意!有病! 明兰若提着裙边匆匆出了正德殿,才松了口气。 却不想正看见大理寺卿、左都御史几人正与几位他们派系的人低声议论什么。 见她出来,大理寺卿欲言又止,只咳嗽了一声。 随后和左都御史几个上来,都客客气气地对她说了句——“尚未感谢悼王妃救了家中小女。” 明兰若规规矩矩地回了一礼,温淡地道:“是我牵连了各位小姐,兰若必定备上厚礼送给各位小姐赔罪。” “悼王妃客气了。”几位位高权重的大人客气地道,语气都缓和了不少。 明兰若今日这番机敏又果决的表现,让他们开始重新审视这位名声狼藉,被明家除族的悼王妃。 圈禁五年,再出现的女子,不再是当年那个莽撞无知的少女。 她的勇气和心谋、对朝局的判断这样老辣,实在奇异,倒是有明国公的风范。 “秀逸受了惊吓,过几天病好了,还说请悼王妃赏脸做客。”大理寺卿摸着胡子微微一笑。 明兰若含笑点头:“是,那我就等着麻烦大人和夫人了。” 她清楚这由堂堂二品大臣口中的邀约意味着——从今往后她终于重回了京城社交圈,再无人敢随意轻视她! 目送着大理寺卿和左都御史等人离开。 明兰若站在正德殿前宽阔大气的白玉阶梯前,寒风吹起她耳边琳琅的凤簪步摇与华丽的宽袖。 她望着天际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淡淡地笑了。 终有一日,她会同风起,扶摇直上白玉京! 不过…… 她闭了闭眼,还是先把殿里那个臭不要脸的“修罗王”给打发了再说! 明兰若拿了药箱,在和公公的引领下进了暮云殿。 那是苍乔宫中休息的宫殿。 和公公准备让明兰若进内殿前,欲言又止。 明兰若看着他轻声问:“公公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和公公迟疑了下,低声道:“您这次给督主诊脉时,除了治那男子根本之病外,能不能看看督主还有没有其他病?” 明兰若疑惑地问:“什么病,他是有既往病症发作吗?” 和公公脸上的神色复杂,还是咬牙低声道:“离魂症。”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106章 苍乔,你一辈子别想当真男人 明兰若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和公公:“离魂症,怎么没有听你们说起过?!” 苍乔怎么会得这种病? 和公公犹豫着,还是低声道:“这病吧,是督主少年时就有的旧病,唐老大夫一直在照顾爷的身体,他原本是好了不少的。” 可最近好像又有点犯病的样子。 明兰若蹙眉:“离魂症有很多情况,他到底是哪种情况,先说说?” 离魂症说简单点就是——疯子。 和公公迟疑着道:“督主掌控东厂之后,渐渐喜怒无常,有时控制不住暴怒,唯有见血杀人之后会恢复正常,偶尔又情绪低落,冷淡自闭于内室不愿见人,可转眼又能与人谈笑风生……” 明兰若接过话:“但你无法揣测下一刻,他会不会笑着一刀劈了你。” 和公公噎住了:“……” 他轻咳一声:“唔,是……好罢,是这样的。” 明兰若又问:“这些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和公公想了想:“有好些年了,少年时,督主有夜游之症,偶遇夜里起来,看着天一站就是一夜,醒来之后,督主却不记得了。” 说白了就是梦游。 明兰若揉了揉眉心:“你们督主……还真是有那个大病。” 真是好多大病! 又是离魂症,又是梦游,东厂锦衣卫结仇无数,苍乔这掌印大太监居然没被人趁机刺杀,简直是命大! 和公公不高兴地板着脸:“唐老在的时候,督主病情可是稳定很了,您圈禁王府那几年,督主一年也就偶尔两三次夜游症发作,这离魂症犯病也犯得少!” 明兰若何等机敏的人,哪能听不出和公公这指桑骂槐,在说她把苍乔的病给惹出来了。 她挑秀眉,拢手入袖:“呵呵,这是怪我咯?” 离魂症一定有病根子,因为疯子一定是因为受了巨大的刺激,才会疯。 他得离魂症也不少年了,他得病的时候,她八成也是个七八岁的娃娃,这都能怪她? 和公公心虚地咳嗽两声:“老奴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督主心里记挂着您,您老跟他这么吵架,闹腾的,他情绪难免不稳定。” 唉,他还指望着明大小姐给主子爷看病呢,哪能得罪大夫! 明兰若却微微颦眉,若有所思。 现在回想起来,苍乔确实情绪相当不稳定,他有时候看起来很在乎她的一举一动,有时候却又完全不顾及她的想法,为所欲为。 还有那次在皇后宫里,他情绪失控暴怒,仿佛进入怒境的凶煞修罗王,听她说个话都要断章取义,认为她想要他死! 这种极端偏执的情绪,似乎……特别容易在跟她相处时出现。 她抬起清丽的眸,沉声道:“行,我知道和公公的意思,我会进去给他好好看一看的。” 说罢,她提了箱子跟着和公公进了暮云店。 苍乔刚巧从内室出来,分明是简单清洗沐浴了一番,穿着一身柔软的黑色缎光长袍,乌发微润。 愈发增加了他身上那种暗夜一般的深沉慵懒的气息。 看见明兰若进来,他凤眸一挑:“来了?” 明兰若放下箱子,有些不自在地坐下:“嗯,开始吧,和公公说过您一直有按照我说的在服药。” “那是当然,咱家还等着病好,让你这当大夫亲身验收成果呢。”苍乔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抬手让她诊脉。 明兰若僵了僵:“……” 这人说话,实在很难让她不想歪。 她轻咳一声,让自己努力忽略他看着自己的深沉而诡魅的目光,沉下心来把脉。 这一次,她把脉的时间格外长,一按他脉门就是一刻钟。 苍乔都察觉了异样,他微微眯起眸子:“怎么,可是病情有反复?” 啧,病情如果不好,怎么拿面前这小母猫试他的“刀”! 明兰若沉吟了片刻,抬起清丽美眸,不动声色地试探着问:“千岁爷,最近这些时日可有暴躁易怒,肝火郁结,神思不属的情况?” 苍乔眯起凤眸,莫测地看着她片刻,忽然冷淡地起身:“怎么,老和跟你说了什么?” 明兰若立刻反手一把抓住他抽回去的手腕,笑了笑:“和公公也是为了你的病情着想才让我给你看看离魂症,毕竟肝经、肾水、神思都是人体循环,互相影响。” 这凶残的家伙,也太敏锐了吧! 苍乔看着她死抓着自己手腕不肯放手,阴沉着脸,隐忍着怒气:“放手,本座没病,你出去!” 老和这混账东西,竟然出卖他的秘密! 明兰若不知道苍乔为什么这么敏感,不听话又讳疾忌医的病人,是最让大夫头大的! 她也冷了脸,不肯放手地拽着他的衣袖:“我是大夫,你是病人,你我之间在病情上,本就不该有秘密,你既要治病,就得听我的,不然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再当个真男人了!” “砰!” 他忽然一掀宽袖,反手就一把将她狠狠地按在桌子上,俯身而上,居高临下阴戾地看着她微笑—— “做不成男人,咱家也有一万种法子玩你,乖孩子,要不要试试啊?” 明兰若看着他眼角又泛起暴躁病态的猩红,暗道不好——这人该不会真的犯病了吧! 他疯起来,她可招架不住。 她急中生智,抬手抚上他精致的眼角和脸颊,叹气:“可是,我想你好好的,想你当个正常人。” 她微凉柔软的手指触碰在他炽热的眼角,像清凉的雪花落在他面容上。 那些温软的凉意,如水一样缓缓消融了他眉宇间暴戾的烦躁火气。 他眸光渐渐也跟着平静下去,他静静地看着身下的人儿。 她发丝微散,步摇凌乱地躺在桌子上,一双清美的眸子就这么看着他。 他几乎能从她瞳孔里看见自己的脸,这让他心情也跟着平复下去。 他忽然轻轻地笑了:“咱家要是一辈子都不正常了呢,你会怕吗?” 明兰若愣住了,憋了半天,讷讷嘀咕:“这怕不怕的……你好像也不在乎我怕不怕吧,还不是该欺负人,就欺负人?” 她怕,难道他就会变成隐书生那种纯情书呆子么? 苍乔看着她憋了半天,冒出来这么一句“大实话”。 他忽然忍不住低头,把脸不客气地埋进她肩窝,闷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哈……” 他笑得肆无忌惮:“说得好,你清楚就好。” 明兰若翻了个白眼,哼,这人横行霸道,猖狂无耻到一定程度了! 算了,看在他有病不正常的份上,她不跟个病人计较。 苍乔笑够了,心情不错地起身,温柔地顺势将她抱在自己的长腿上坐下。 “饿不饿,咱家这里准备了点心,你想吃什么,绿萝金丝饼可好?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总闹着要。” 明兰若:“我……要吃水晶糕,但我还要给你看病。” 这人真是情绪变化,跟翻书似的。 罢了,她麻了,顺毛撸猫吧,虽然她很可能撸的是只危险残暴的大白虎。 苍乔把精致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宠溺地看她给自己把脉:“好,都依你。” 第107章 温柔下来的苍乔有了人味 他昳丽的眉眼近在咫尺,带着诡魅的气息,陡然逼近眼帘。 明兰若都忍不住轻抽一口气,别开脸,嘀咕:“好好说话,别靠那么近,一会吃完了点心,我给你针灸。” 他休想用色相动摇她! 看着她绯红的小耳朵,苍乔心情很好,敲敲桌面,示意小太监将送来的种种精致点心端进来。 自家主子爷这么抱着守寡的悼王妃,进出的小太监们似乎完全没看见。 他们忠实地执行完命令,乖觉地退到了出去。 苍乔拿了一小碟翠绿裹着金丝酥的精致小饼,捏着饼喂她:“试试这个,味道不比水晶糕差。” 明兰若想自己拿,苍乔却眯眸挑眉:“不喜欢咱家喂你?” 她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他,只得忍着羞耻,就着他的手吃了一枚小饼,随后愣住了:“这饼的味道……” 苍乔挑眉:“不好吃?” 明兰若摇摇头:“不是,绿萝金丝饼虽少见,但也不是没吃过,只是这味道和我以前吃过的不同。” 这饼很好吃,但味道熟悉又陌生。 苍乔沉默了一会:“这饼,是长姐最擅长的点心,你三岁前常吃,她以前喜欢亲自下厨做点心,来看我总会带着,时日久了,我也会做了,长姐却不在了。” 明兰若一怔,能被苍乔叫长姐,也只有她娘亲萧观音了。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这样叫自己的母亲,也是第一次见他眉宇间带着惆怅与恍惚。 这么的……有人味。 能让苍乔露出这般表情,想必当初母亲也是和这个义弟关系是很亲近的。 不知怎么,她突然有些不自在。 当她意识到他和母亲关系这样好,她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诡异的禁忌感来,她第一次清楚意识到他是长辈。 明兰若挪了下自己的小腰,悄悄地想往边上坐。 “躲什么,你小时候一见我,就非要爬我腿上坐着,长姐要抱你走,你还要嚎啕大哭。”苍乔扣紧了她的腰肢,低笑一声。 明兰若小脸微红地轻咳:“咳,我——不记得了。” 苍乔看着她,神色闪过一丝复杂,轻嗤:“是啊,你不记得了,你能记得什么,你就记得背地里骂本座。” 明兰若纳闷:“我骂你什么?” 苍乔慢慢悠悠地咬了口她手上的绿萝金丝饼:“死太监、死阉狗,让咱家想想还有什么来着?” 明兰若尴尬一笑:“那不是还小,不懂事么。” 她捏着那剩下的半只小巧的饼,纠结起来。 他为什么要咬她的饼,现在她要不要吃这剩下的半块? “怎么,嫌弃咱家?”苍乔叹气,拇指揉搓过她柔软的唇,仿佛下一刻,她要是不吃,他就给她塞进去,再狠狠吻她。 明兰若僵了僵,她不想再跟他这样不清不楚都,她干脆利落地把饼塞进嘴里:“没有。” 还能不能好好吃个点心了! 他拿饼给她吃,不是为了追忆似水流年,是为了翻旧账吧? 苍乔轻笑了起来,懒散地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闭目养神:“现在你懂事了,却更叫人不放心啊。” 他没有再说话,明兰若也没说话,坐在他腿上安静地吃着点心,想着心事。 内殿里,气氛沉静而安宁。 和公公站在窗边,悄悄地看着这一幕,苍老的眼睛里不知怎么染了一层浑浊的泪雾。 恍惚许多年前,记忆里,也有安静单薄的少年,抱着闹腾的、小小的姑娘,温柔地哄她吃点心。 可不知后来,怎么就……这么散了。 许多故人都不在了,少年和小小的姑娘都变了模样。 …… 明兰若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苍乔已经沉沉睡去。 和公公迎了上来,轻声问:“爷是……” “我给苍乔施了药针,看脉象,他大约夜里睡得也不安稳吧?”明兰若有些疲倦地揉了下太阳穴。 和公公点头:“是,东厂事务繁多,爷还要经常替陛下批阅奏折,快天亮了才休息。” 明兰若眉心拧了起来:“少眠和失眠都对他离魂症的复发有影响,以后不能让你家督主这样。” 和公公苦笑:“是啊,我也希望主子爷能多歇息,可这大半天下都是爷在担着,他也得有时间歇息。”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她知道皇帝绝对的宠信,也意味着他会绝对的忙碌。 前生,她为了秦王,一有事就找他的麻烦,完全不曾体谅他。 她想了想:“我会先开些安神的药给他,你们要让他保持足够的休息;其次、那些会刺激他情绪和让他太疲惫的那些事务,最好先交给别人做。” 和公公看了她一眼,苦笑:“您自己刚才在里头不是尝试了么,最能刺激督主情绪的,就是您。” 明兰若看着他,有些不自在地道:“以后,我会尽量不去刺激他,助力维持他病情稳定。” 没错,她担心和公公说苍乔有离魂症是骗她的,因为离魂症不好诊断。 所以进去之后,她细细把脉后,故意用话刺激了苍乔,引他动怒。 随后,她又再为他把脉,果然分辨出了他发作前发作后脉象不同,最终确诊了他确实有离魂症,情绪非常容易走极端。 加上他掌控东厂,多年浸淫血腥杀戮和阴谋诡计之中加重了他这喜怒无常,甚至没有什么正常人的廉耻感,杀人不眨眼的性格。 和公公这才放心了点,他认认真真地对着明兰若作揖:“以后就靠您了。” 明兰若有些纳闷:“唐老大夫呢,为什么不请他回来照顾你家督主?” 治疗离魂症的难度,不比她帮苍乔解蛊和复原男阳之身容易,最好还是原本了解病情的大夫治疗。 和公公苦笑:“上次督主把唐老扔去了麻风病村,唐老有点生气,现在不肯跟我们回来。” 明兰若想了想,笑道:“和公公,你告诉唐老,他不是想知道怎么我怎么给苍乔‘还阳再造’么,如果他回来,我就和他一起探讨这个问题。” 和公公老眼一亮:“妙啊!” 唐老是个医痴,这招绝对能引诱他回来。 和公公感激地送了明兰若许多东西,叫了马车送她回府。 忙碌了一天,明兰若拖着疲惫的身体下车时,忽然有人走到她马车前,一把拉住她的手。 “你跟我来,本王有事要问你!” 明兰若冷冷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沉着俊酷面容的男人:“秦王这是做什么?” 上官弘业猩红着眼,恨恨地看着她:“明兰若,连我表兄你都不放过,你到底想干什么,因爱生恨也该有个限度!”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108章 她会成为我最锐利的剑 明兰若忍不住冷笑:“我怎么害你表哥了?因为你的表哥怀武将军周同晨派人杀我不成,反被下狱?” 勇武侯周琛的长子——四品怀武将军周同晨,就是那日和周长乐同船的男人,也是当日负责开春湖祭典的主官。 更是派人刺杀她和大理寺卿之女徐秀逸等人的幕后主使! 今日正徳殿里,她和一众文官联手逼着皇帝将周同晨革职下狱,相当于断了周家一臂! 上官宏业沉着脸:“我说了,舅舅他们以为是你害母后被圈禁,周表兄才会做出那些不理智的事情,你如果这样计较,以后你们之间的仇怨只会越结越深!” 明兰若厌烦极了,嘲讽地道:“哈,秦王殿下好大的脸,别人派人来杀我,你叫我别计较?不如你也别和太子殿下计较皇位归属?” “你……不要胡搅蛮缠,这是一件事么,你就不能冷静一点!”上官宏业恼火地拉着她下车。 明兰若实在懒得理他,一把抽回自己的手:“离我远点,上官宏业,我都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还钟情你?” “是,你现在就算不钟情我了,你能否认之前你对本王掏心掏肺么?”上官宏业俊脸上一片阴沉。 她也说了“还”这个字眼,不就是承认她之前深爱他么? 如果她不曾爱过他,也不会因爱生恨了! 明兰若面无表情:“我掏心掏肺也挡不住有人狼心狗肺,所以我现在好心也不喂驴肝肺。” 比如面前这个叫上官宏业的狗男人! 这一溜“肺”把上官宏业骂得脸色难看。 上官宏业冷哼:“呵呵,我狼心狗肺?我对你做了什么,一开始是你自己贴上来,非要嫁给本王!” 她都当上太子妃了,还对他下药爬床,他只是顺水推舟罢了,怎么就十恶不赦了?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哂笑:“如果你已经对我做了什么,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囫囵地站在这里?” 如果她重生在他逼她嫁给太子之后,以当时她的权力和对他的了解,绝对反水弄死他! 上官宏业一愣,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说人话,狗当然听不懂,我要回去了!”明兰若实在烦透了,轻蔑地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她今儿一大早就得按规矩焚香沐浴进宫,先在正徳殿斗智斗勇,又跟苍乔斗智斗勇,给他看病,累得不行。 天黑才能回府,还遇到上官宏业这个自恋的奇葩来兴师问罪! 上官宏业忍不住怒气冲冲地追上去:“明兰若,你怎么变得这样言辞粗鄙,就你这样,还指望本王回心转意?” 明兰若翻了个白眼:“麻烦你一辈子都不要回心转意,本王妃嫌晦气!” 这男人真是戏多! 上官宏业沉声道:“明兰若,你别忘了,本王派去东北的精锐,可以保你父亲,也同样可以要你父亲的命!” 明兰若顿住了脚步,转身目光森冷地看着他:“你可以试试看,我父亲如果出了任何事,以天地为誓,我此生必让你秦王府和皇后一系,血祭我父!” 上官宏业被明兰若眼底那锐利如刀的寒光震住了,一瞬竟只觉得身上冰冷。 明兰若忽然弯了眸,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轻蔑地嗤笑了一声:“来人,拦住秦王殿下!” 说罢,她一拂宽袖转身进了府。 一声令下,陈宁带着几个家丁冲了出来,几人冷着脸拦在上官宏业面前:“殿下,您不能进去!” 上官宏业一看陈宁几个,就不是普通家丁,各个都是练家子。 他眉心一颦,只能沉着脸目送明兰若离开,家丁们回府,悼王府的大门关上。 这时候,跟在他身边的长随百岁和无忧走过来,低声道:“殿下,这悼王妃,就算曾经中意你,但现在只怕对您已经恨多于爱。” 上官宏业负手而立,眉心染上阴郁之色:“没有爱哪来的恨,她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须属于本王。” 他今日是来试探的,看能否利用明兰若的手放出周表兄,但明显她这里已经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但是…… 这个女人,再次证明了,她就像是一把潜藏在剑鞘里的宝剑。 如果他能掌控她,未来对助他登上帝位,大有助益! 无忧若有所思:“那您就按照与白先生说的行事吧。” 上官宏业看着悼王府门上的牌匾,神色复杂。 他自嘲低笑:“当年是她千方百计,不顾未来太子妃身份都想要嫁本王,如今她已经是人人眼中的残花败柳,倒成了本王千方百计的想要她嫁我。” 东厂 “……然后,明家大小姐就把秦王一顿骂,将他赶走了。” 小齐子绘声绘色地在案板前向自家主子爷说起昨天悼王府门口发生的事情。 苍乔手里拿着个面团,揉了揉,一贯阴郁莫测的眉宇间此刻带了点笑意:“真的?” 小齐子点头如捣蒜:“那是,督主,咱们潜伏的影卫可都看见了。” 苍乔挑眉,将面团一个个地捏开成小团,开始搓丝:“算那丫头懂事。” 和公公见自家主子爷情绪稳定。 他上前轻声细语地道:“千岁爷,您看,前两天明大小姐来替您下药扎针,您这几天睡的都好,精神容貌都好了许多,何不依小姐所言,暂时休息一段时间,好好调理身体?” 苍乔眯起凤眸,轻笑:“那丫头还会真心牵挂本座,倒算她又点良心。” 说着,他忽然朝着小齐子伸手:“本座的容貌今日更好了?” 小齐子立刻递上一面随身携带的纯金水银雕花镜,夸道:“那是当然,督主容貌冠绝朝堂后宫,无有比您更美之人。” 苍乔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面容,淡淡地道:“这脸是还行,不显老吧?” 说来,他比那丫头大了快一轮。 “那是当然,干爹您怎么看都年方二八,仍是十六美貌青春少年郎!”小齐子甜蜜蜜地道。 和公公和一干小太监:“……” 他们有点想吐。 苍乔弯起唇角,心情不错:“那就让秦玉沉把手里的活计交给他手下的千户回来一趟,替本座分忧处理朝廷上那些破事儿。” 养生,嗯,也可。 “是,儿子这就去通知南镇抚司秦指挥使。”小齐子含笑行礼。 苍乔看着锅开了,把镜子扔回给小齐子,边上小太监立刻过来替他卷起衣袖,伺候他将那一团团绿色的小面团下油锅。 苍乔看着那小面团在锅中发出香味来,微笑:“你们这些猴崽子嘴甜,本座这些翡翠金丝饼,选好的一份送去悼王府,剩下的就赐你们了,吃不掉,你们都要杀头哦~” 一众小太监们看着自家督主‘贤惠和善’的笑容,又看了下边上那堆积山做坏了的金丝翡翠饼,脸色都绿了绿。 他们已经吃了三天这玩意了,爷做饼做上瘾了么! 救命哪!! …… 不多时,苍乔看着手里的食盒,忽然又吩咐:“是了,本座亲自去一趟悼王府。” 他改主意了,还是亲自去投喂他漂亮的小母猫,好些日子没有撸她了,想念她泪汪汪又气又恼的样子。 和公公和一众小太监松了口气,阿弥陀佛,“贤惠”的督主今儿终于不做饼了,改去骚扰悼王妃了! …… 明兰若坐在凳子上,突然打了个寒战。 奇怪,哪里来的阴风阵阵! “傻丫头,你在发什么呆,秦王到哀家这里求娶你,你听到了没有!?”太后伸手不客气地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 第109章 放手,不然就让你变太监 “啊,好疼?!”明兰若捂住额头,忍不住叫了一声。 真是要命了,这老太太不愧是将门虎女出身,这把年纪了,手劲还那么大! “还知道疼呐,等你这傻丫头嫁给秦王了,有你疼的时候!”太后冷哼一声。 明兰若捂住发红的脑门,欲哭无泪:“反正陛下和您都不会同意的事,我操那心干嘛!” 在外人眼里,她身为太子未婚妻,就跟秦王拉拉扯扯,后来莫名其妙地未婚先孕,不知道怀了谁的野种,已经不容于礼教世俗了。 后来被送去冥婚,这才保住了一条命,已经是“残花败柳”,还想嫁给京城女儿梦中情人的秦王? 太后蹙眉,敲敲桌子:“你就不奇怪吗,明明就是哀家不会同意的事,他为什么会求到哀家这里来,要娶你当侧妃?” 明兰若揉着脑门,嘀咕:“能为什么,不就因为您老人家疼我,他大概觉得您会为了我的‘幸福‘,答应把我嫁给他!” 真是风水轮流转,上辈子她求不来的事儿,这辈子变成她避之不及的事! 太后忽然瞅着她,板着脸:“你给哀家说个实话,你是不是还喜欢他,偷偷摸摸地跟哀家那孙儿暗通款曲?” 明兰若差点跳起来:“我疯了吗,我跟秦王暗通款曲,我还配合您把皇后搞去圈禁十年,让我未来的婆婆彻底失宠?” 太后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没有就没有,好好地坐着说话,咋咋呼呼哪里像大家闺秀,京城贵女!” 明兰若坐下来低声嘀咕:“您瞅瞅,您咋咋唬唬的,哪里像个端庄高雅满腹心机的太后娘娘了。” 太后瞪着眼,抬手又一巴掌朝她脑门上猛拍过去:“好呀,倒是敢消遣哀家了!” 明兰若赶紧抱住老太太的手,大眼睛眨巴眨巴地讨好地笑:“您可别气了,我就是跟个太监暗通款曲,也绝对不会跟秦王厮混一块啊!” 太后没好气地道:“哀家可告诉你,我那位孙儿十三岁上战场,从军十年,一路做到大将军王,手下从无败仗。” “这些年,他为了留在京城才战龙卸甲,卸去军职去了刑部,但他可从不打无准备的仗,能战无不胜,靠的可不是长得好看,而是手腕狠辣,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你被他盯上了,绝不是好事!” 明兰若沉默了一下,笑容冰冷:“是啊,我体会过了。” 上辈子,她是体会够了,上官宏业是怎样子的一个人! 太后看着她,叹了一声:“你也是个苦命的,如果秦王不是有周氏那么个娘和周家在后头,哀家倒是乐见你和他成一对的!” 明兰若淡淡地道:“别了,兰若现在一个人过也很好,女子未必非得嫁人,全身心依托男子,多半没有好下场。” 太后看着她,摇摇头:“女人呐,没有被伤透心,不会看得那么透,哀家已经训斥过宏业了,不许他打你的主意,但他可能会从皇帝那边下手。” 明兰若倒是不以为意:“秦王如果不是傻子,他就不会去向陛下请旨,陛下可不喜欢我,他总不想让陛下厌恶他吧。” 太后看她没有放在心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摇头:“总之,你小心就是了,连哀家对皇帝其实也不甚了解。” 明兰若笑着抱住太后的胳膊:“好了,太后娘娘,我来为您把脉罢,让我查查您有没有嫌药苦,偷偷不喝药!” 太后没好气又宠溺地戳戳她的额头:“行,也就你胆大敢消遣哀家!” 覃嬷嬷在边上伺候着,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太后娘娘没有白疼悼王妃呢。 等从太后宫里出来,小太监提了药箱送明兰若出了慈宁宫。 “悼王妃,太后娘娘说你今日辛苦了,直接乘车出宫就是了。”小太监恭敬地道。 明兰若一愣:“那我的马车呢?” 小太监:“已经交代他们回去了。” 明兰若瞧着马车就是太后常用的那一辆,料想也不会有人敢在太后宫前做什么手脚,便上了车。 马车宽敞,能容三人躺下,她坐着晃悠悠地出了宫。 窗外凉风习习,春困秋乏,她靠在柔软的丝绸软枕上忍不住就开始打起了瞌睡。 不知多久,忽然之间,她感觉到腰间有点痒痒的,嘴唇上似也有些痒痒的。 哪来的虫,不对……哪来的人! 昏睡之中,她脑子瞬间一悸,整个人都清醒起来。 车上有人! 她闭着眼,强自镇定下来,不让对方发现自己已经清醒。 是谁,在解她的裙子! 难道是上官宏业那个混账,想造成与她发生关系,既成事实来逼她就范?! 她不动声色地悄悄将袖子里镯子一转,原本缠绕在手腕上的镯子“咔”地一声就弹出一把细长的匕首。 “放手,不然我就让你变成太监!”明兰若冷冷地出声,将匕首抵在对方的胯间。 原本解她裙子的人,忽然一反手,将她直接扣在自己怀里,恶劣地笑了起来:“威胁无效怎么办,咱家已经是太监了。” 明兰若一个激灵,瞬间睁开眼,就看见面前那张邪恣又俊美的面孔。 她僵住了:“千岁爷,你怎么来了?” 苍乔一个翻身,懒洋洋地支着长腿躺在软枕之间,逼着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怎么,不想见到本座?本座还想着春日正好,带着干外甥女去春游。”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佻地摩挲着她雪白的小腿。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110章 第一次踏进他的世界 明兰若忍着羞耻,面无表情地道:“那什么,我还得回去看小希……。” “你儿子不是要进宫陪伴太后了么?”苍乔眯起眸子,毫不客气地戳穿她的谎言。 明兰若噎住了:“……。” 失策,虽然她出宫前才答应让小希来陪伴太后,但苍乔作为东厂督主,宫里的事儿哪里能瞒过他。 明兰若轻咳一声:“我这不是一时间记岔了。” 她虽然以为他治病换取他的庇护,却不想跟苍乔有太多不清不楚地私下相处时间。 苍乔这次也懒得揭穿她,毕竟她将上官宏业骂跑这事儿,让他心情很是不错。 “下次再敢对咱家说谎,可就没这么好过关了。” 明兰若垂下眸子,试图岔开话题:“既然您到了这里,也省得我再跑一趟东厂,来诊脉吧?” 苍乔懒散地抬起手腕搁在她大腿上:“嗯。” 他今日一身素白云纹缂丝的袍子,长发以白玉冠随意地束在头顶再散落下来。 不去看他眉宇间的阴戾之气,如玉容颜倒似王爵家的世子。 明兰若瞧着自己大腿上的手,忍住甩开他手的冲动,默默地替他掀了袖子,手指搭在他手腕上,开始把脉。 感觉他脉息稳了许多,她愣了一下:“这几天可是有什么好事,能让千岁爷休息得这样好。” 苍乔看着她,笑了笑:“因为散养的猫儿最近挺乖,把个上门发情的公猫给挠走了。” 明兰若:“啊……哦,说不定人家是一对呢。” 听他说鬼话,这大爷哪像能养宠物那么有爱心的人,还把公猫挠走了。 苍乔反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阴沉着脸:“你觉得他们是一对?” 明兰若莫名其妙得很:“我不知道啊,您这是不喜欢自己猫被别的公猫领走,那可以找兽医做绝育。” 她倒是知道京城北乡胡同儿里有个兽医骟畜生最擅长。 苍乔看着她那傻乎乎,清媚大眼儿圆润的样子,忽然忍不住就笑了。 他懒散地用指尖挠了挠她下巴:“那可不行,咱家还想着让那小母猫给我下几个小崽子呢。” 等他好了,驯服了她这不听话的小母猫,迟早让她肚子里揣上几个崽子。 明兰若被他挠下巴挠得眯起眼,避开他的手,忍不住红了脸,这大爷是打算给他散养的母猫配种? “您家那是西洋波斯猫吗?”她有点好奇。 苍乔勾了她柔软的发尾来把玩:“是啊,品种名贵至极,哪里是那些不三不四的公猫能染指的。” 只能他一人享用。 明兰若笑了笑:“行吧,您很高兴就行。” 这人当真霸道惯了,连只猫都要管得严苛。 “这可是你说的。”苍乔忽然一笑,诡魅惑人。 明兰若被他得毛毛的,暗自想,他猫要这么配种不都他的事儿,跟她什么关系。 但她一边给他扎针,一边嘴上还是敷衍地道:“嗯嗯嗯,您哪没事儿就休息,小憩一下,别说话了。” 苍乔也不计较她的敷衍,心情很好地闭目养神,也不再说话。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忽然停了下来。 外头的小太监恭敬地道:“主子爷,到了。” 苍乔下了马车,伸手给明兰若:“下来吧。” 明兰日坐车坐得昏昏欲睡,忽然帘子一掀,他递手上来。 他的手很漂亮,素白修长,可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去扶,自己提着裙子下了车。 苍乔对她这小小的忤逆,只哂笑一声,去拿了一把伞。 明兰若看着面前的景色,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眸子:“真好看!” 这是一大片开在山林间的蜡梅,淡黄色的蜡梅恣意地盛放,清冷潮润的空气里满是蜡梅的芬芳。 细细的雨雾下,花瓣零落了满地,似一片馥郁的地毯,掩了青苔石板,就像一片空灵仙境。 苍乔举着伞遮在她头上:“开到荼蘼,花事了,喜欢吗?” 明兰若怔神了片刻,心情有些复杂,终归还是诚实地道:“喜欢的。” 蜡梅在三月早该凋零了,这是初桃的季节,兴许是今年天象异常,才有这一片罕见的美景。 他微微一笑:“可要进去看看?” 他没有如以往那般霸道地逼着她就范,倒像是温文君子,耐心地等待着钟情女子的回答。 明兰若沉默着,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迟疑,不管是出于照顾他情绪的稳定,还是因为她仍需要他的庇护,她都该答应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跟着他进了林子,好像就会走进属于他的世界。 也许,这是错觉吧。 …… 她最终还是点点头。 他含笑撑着伞,一路为她遮了风雨,往梅林间走去。 山林不知在何处,却只有他和她两个人,他站得这样近,仿佛能为她遮风避雨一生。 寂静林间,她只听得见自己心跳声渐渐有些急促,她微微蹙眉,不喜欢自己这样容易被身边的人影响。 “这是哪里?” 她索性四顾,询问。 苍乔道:“京郊一处山间,此地原本是先帝时期一位宠妃的别院。” 明兰若愣住了:“这花院可见用了心思,那皇帝陛下想来很宠爱那位妃子了。” 宠爱到为对方在宫外设立别院。 苍乔神色淡淡:“也许吧,可那又如何,都是过眼云烟,如今先帝和他的妃子都已陨落成泥,苟活的也只剩下这片梅林。” 就像他一样,苟活着的野梅林,也不知能盛放到几时。 “明兰若看着苍乔的表情,眉宇之间竟有凄厉嘲讽之色。 她怔然,竟不由自主地伸手轻抚上他的眉宇:“这样凄厉的神色不合适你,千岁爷,你可不像苟活的人。” 他是这样嚣张放肆的男人。 苍乔垂眸看她,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忽然笑了:“怎么,你也会心疼我?” 明兰若淡淡地道:“我只是觉得您这样的人,就算苟活于世,也会让很多人比你活得更难受。" 苍乔看着她,忽然忍不住放肆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当真是知我者,非你莫属啊。" 他的小母猫还真是把他看得透透的。 明兰若看着他把脸埋进自己掌心,忍不住脸色发烫。 这人真是…… 【作者有话说】 二更是十二点半了,估计审核要很晚,我想问问大家,刚点进来看开头的时候认为这是爽文,还是虐文? 第111章 苍乔的身世 “走吧,前面院子那里还有能坐人的地方,在那里吃点东西?” 他松开了她的手,撑着伞问。 看着他又突然恢复了谦谦君子模样,明兰若点点头。 这位爷,有病,性情变化无常,也是正常,她不能以常理待他,淡定! 苍乔含笑领着她往前走了一会,果然看见一处陈旧的院子。 虽然院子有些年头了,到处都是灰尘,但依然能看出当年是精心修建的,进了院子里,还能看见破旧的摇摇椅,甚至还有小孩子玩的秋千。 明兰若捡起一支掉落的残破的拨浪鼓,有些感慨:“先帝当年真的很宠爱那位……梅妃娘娘吧。” 她隐约想起来了,传说先帝生前宠爱着一位出身异族的绝代佳人,招来了朝中许多反对的声音。 后来先帝陨命,皇位落到自己的弟弟手上,据说也有这个原因。 苍乔一边随意地取下角落的拂尘扫了扫屋檐下那张木桌和椅子,一边随意地问:“宠爱梅妃,怎么见得?” “这里一砖一瓦,还有这些东西都是寻常民间夫妻常用的,先帝是想与那位娘娘做一对寻常夫妻,带着他们的孩子隐居山间的吧。”明兰若轻声叹息。 苍乔动作一顿,冷漠地道:“那又怎么样,无用的男人,只会连累身边人罢了。” 守不住妻儿,甚至连皇位都守不住的男人,能有什么用。 明兰若却摇摇头:“先帝一生只得一后一妃,作为帝王已经算是专情了,他也想不到后来因为宠爱梅妃,会引来那样的大祸。” 苍乔忽然忍不住冷笑了起来:“那是他无能又无用,你如果知道他打算将梅妃母子交给逼宫的叛党换取自己苟活,你还会觉得他专情吗?!” 他到现在都记得,母亲抱着他藏在梅林深处,胸口长箭伤口鲜血止不住的模样。 “阿乔……阿乔……你要活着,你要比谁都活得好,你要践踏这世间一切规则,连皇帝都要匍匐在你脚下!” 黑暗的梅林里,满是血腥气,母亲美丽无双的面孔上满是血泪,笑得凄厉。 他浑身发僵,眼神阴戾地“啪”地一声捏碎了手中的拂尘,喉头一阵狰狞的“嘎吱”声。 周身竟起了诡异的罡风,阴气阵阵,周围的东西纷纷碎裂,连地板都皲裂成一片片的。 明兰若察觉了他的不对劲,立刻敏捷地伸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另外一只手里长针深深扎入他手上的阳池穴中。 尖锐的刺痛让昏沉中的苍乔忍不住抬手就要将弄疼自己的人击飞:“该死!” 但是很快,他发现身边的人是明兰若,立刻猛地强行收回内力。 “哧。”反噬的内力一下子就让他脸色苍白起来,他闭上眼,唇角溢出一点猩红。 明兰若见状,立刻强行扶着他坐在摇摇椅上,冷静地扯开他的衣领,迅速地为他扎针,又拿出一只袋子。 她把里面躺着睡觉的胖蜘蛛倒出来,戳了下蜘蛛的屁股,不客气地命令:“撒尿!” 胖蜘蛛睡眼惺忪地搓搓脑袋,不甘不愿地一抬腿“嘘”了几滴尿液在明兰若手里的小勺子里。 明兰若把那小勺子怼到苍乔嘴边:“来,喝下去。” 苍乔眼角余光看了眼那瞪着自己的毛茸茸胖蜘蛛,一张俊美的面容更苍白了,他脑袋一歪,直接倒在明兰若怀里。 直接将她压在了摇摇椅里。 明兰若看着躺在自己胸口上,原本凶狠残暴的修罗王,瞬间变成个病歪歪的病美人。 她一时间无语了…… 这叫什么破事儿! 他怎么突然就病发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说一下,我这不是虐文哈,不是! 但是我想问下,大家刚开始看开篇的时候,不会以为是虐文吧? 第112章 苏醒了就开始作妖的男人 明兰若看着手里被打翻的勺子,里面一滴蜘蛛尿都没了,忍不住懊恼:“烦死了!” 她只得看向一边的毛茸茸胖蜘蛛:“大黄,再撒……” “尿”字还没出口,大黄就已经不客气转过胖屁股冲着她一抖,蹦蹦跳跳地走了。 撒撒撒你个头,本大仙真是一滴精华都没有了,等本大仙吃饱了再说! 明兰若:“……” 大黄这货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算了,尿这种东西,是要积攒的。 她还是先为苍乔稳住心脉再说吧! 可……不知为什么。 她低头看着苍乔虚弱得像个少年一般躺在她怀里这一刻,忽然又想起了前生。 那一天,是她已经没了呼吸地躺在他的怀里。 只剩下一抹幽魂看着他抱着她的尸体,绝望到偏执地抱着她喃喃自语,仿佛她还活着一样。 也是那一刻,她很想很想要亲手为他擦眼中的绝望。 明兰若闭上眼,指尖穿过他乌黑得泛光的长发,哄孩子一样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她缓缓地低声呢喃:“真是,实打实的——我上辈子欠了你的。” 红尘滚滚,终是不能免了这一遭情劫。 明兰若努力地从他身下爬出来,伸手替他把了下脉。 她发现他被内力反噬之外,整个心脉神思都是混乱成一片。 明明之前就已经安稳了许多,怎么又成了这样? 苍乔一定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这样。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起身去屋子里找碗和清水。 屋子里一片乱七八糟,到处都是破碎的东西,她好不容易翻出来一个落满灰尘的碗和一只烧水的瓦罐。 她拿着瓦罐和碗到了院子里的井边打水清洗了一下,将那只瓦罐和碗放在院子里,接雨水用来化药边琢磨。 她刚才好像是说到先帝和梅妃的事情,他为什么那么敏感? 她忍不住吐槽:“搞得自己像是梅妃生的崽一样,用得着为先帝时期的事情那么义愤填膺么,弄得自己病发……”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明兰若微微睁大眼,看着滴落的雨水,一个惊悚又荒谬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间。 难道……他真是梅妃和先帝之子?! 明兰若骤然回首看向躺在摇摇椅上的睡美男,心中大为震撼。 她忍不住起身走到苍乔身边,抬手撩起他发髻边细碎的发丝。 传闻,梅妃是金帐汗国的绝代佳人,五官精巧如天工雕刻,眉目深邃华美,乌发银眸。 她用指尖一点点地描摹过苍乔的脸,专心地打量—— 他眼皮深邃,眼尾上挑,鼻梁细且高耸,五官精致得几乎完美得无可挑剔,带着跨越性别的魅惑。 以前只以为是他生得美貌,但现在看来,隐约有着异族的轮廓。 “啪!”一只手忽然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缓缓地睁开了眼,乌黑幽沉的眼珠子专注地看着她。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看看你的情况……”明兰若尴尬地僵住了。 她偷摸他的脸被抓到了,这嘴毒的人不知道又要说什么来讽刺她。 “娘……”苍乔看着她,忽然低低地开口。 明兰若:“……” 她哪里像他娘了?!她有那么老吗?! 明兰若恼火:“苍乔,你是故意的是吧!” 她想甩开他的手,苍乔却愈发用力地拉着她,甚至凭借一股子蛮力把她一下子拽进自己怀里:“阿娘……阿娘……” 明兰若被他当个抱枕娃娃似地拢在怀里,只觉得头大:“苍乔,你放开我,我得给你弄药!” 苍乔似乎觉得她要跑一般收紧了手臂,声音迷离地呢喃:“阿娘……阿娘……” 明兰若觉得自己快被他抱得窒息了:“苍乔,你清醒一点,梅妃娘娘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 苍乔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一样,紧紧抱着她不停地说着:“阿娘……阿娘……” 明兰若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拔高了嗓音:“哎,娘的好大儿,放开你娘我行吗,你娘还得给你擦屁股呢!” 苍乔闭着眼,手又收紧了点,咬着唇:“阿娘,娘……” 真是,她都要疯了! 明兰若额头上冒出一根愤怒的青筋,想了想自己哄小希的语气。 她尝试着温和地道:“我的阿乔乖,娘亲给你拿药喝,阿乔病了呢。” 这一次,抱着她的人依然闭着眼,却松开了些手臂。 明兰若赶紧趁机脱身,大口喘气! 好一会,她才起身看着整个人半昏迷状态的苍乔,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不其然,开始发热。 她蹲下来看着他,神色复杂,虽然没有任何证据。 但是,她几乎有五成的把握,苍乔是先帝和梅妃唯一的孩子。 真是令人惊悚的真相,先帝之子,如今以东厂督主一介阉人的身份随侍在明帝身边,为他卖命。 连她都知道先帝子嗣又单薄,不过区区两子一女,据说都死在了祭祖时的地震山崩之中,先帝知道之后,病情加重去世,尊贤皇后也殉节而死。 至于梅妃,说是出家了。 如今看来,这些说法不过是当今皇帝陛下从他兄长手里篡位后,拿出来掩人耳目的。 先帝这一家几口人全都死在弟弟谋划的一场阴谋宫变之中。 只是她不知道苍乔竟是梅妃之子,原来也是皇家血脉。 她都知道明帝得位不正,苍乔掌控着天明皇朝的最可怕的情报网,他自己又是当事人怎么会不知道宫变真相,他怎么可能真心效忠明帝? 她有点不敢想苍乔一介先皇遗孤之身,改名换姓,隐藏身份当这个东厂掌印大太监到底是为什么? 面前昏迷中的男人,安静虚弱得像个无害的少年。 可明兰若知道,他心里藏着一头疯狂暴戾又偏执,被鲜血喂养大的野兽。 “你叫什么呢?上官乔,还是上官苍乔?”她美眸复杂地看着昏迷的男人,自嘲地低笑。 原来我啊,转来转去,前世今生,竟都逃脱不了跟你们上官家男人纠缠的命。 明兰若取接好的雨水化了药物,慢慢地喂了苍乔服下去,又给他金针渡穴。 直到天色渐渐昏暗,她才稳定住了苍乔的病情。 可她也没法带他下山了,明兰若坐在有些破败的屋子里,往面前燃起的篝火里扔柴火,心情复杂。 苍乔若是想要造反,上一辈子,他为何当这个九千岁、东厂督主当到了死? 明兰若看着篝火不知沉吟了几个时辰。 一只修长苍白的手忽然从她身后缓缓地伸出来,然后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向后狠狠一勒。 她猝不及防下,顿时被人从背后抱了个满怀。 “唔,本座这是怎么了……。”他慵懒微微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手指懒洋洋地穿过她的长发轻抚。 明兰若被他抱猫似地拢在怀里,一脸无语的被他撸着脑袋。 这个混账,醒了就要作妖!就不该救他! 【作者有话说】 有二更,十二点以后。我费了老大劲把前面的文改了一轮,就为了没那么虐,真是,累死了, 第113章 她是他的新娘 明兰若眯起美眸,叹气:“干舅舅,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了,一个劲地抱着我叫娘,这辈分我也很为难……。” 他们这干亲认得辈分乱七八糟。 苍乔:“……。” 空气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里。 他突然收紧抱着她的手,低头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微笑:“啊,干外甥女,你最好忘了这事儿,否则……。” 明兰若一边扭动挣扎一边冷哼:“否则什么?” 这人可真够忘恩负义的,她才救了他! “否则啊,干外甥女。”苍乔慢条斯理地拢了下他垂下的乌发,竟带着奇异的魅态。 明兰若美丽的脸颊瞬间涨红,猛地挣扎开:“滚!” 她每次都为自己低估他的无耻而后悔。 苍乔无谓地轻笑一声,松开了禁锢她的手臂,懒洋洋地靠在明兰若找来的一堆软塌塌旧垫子里,丝毫没有之前那无比讲究的模样。 明兰若终于得以脱身,立刻坐到边上。 “乖,给咱家拿点吃的。”苍乔靠在灰扑扑的垫子里,却似坐在满堂软锦绣红之间,朝着她勾了勾手指。 明兰若看着他,见他除了脸色过于苍白之外,倒是恢复了些神采,一副等着她伺候的大爷模样。 明兰若冷着脸打开了食盒,递了一份点心和吃食给他,顺便讽刺:“怎么,日日讲究的九千岁,不嫌这里脏吗?” 还好苍乔这次拖着她来是为了春游赏花的,备了点心,不然他们都要饿肚子。 苍乔接过食盒,悠悠地捏了一只绿萝金丝饼吃了起来:“是脏,但连人血都喝过当粮食的话,这种程度,也算不得什么。” 明兰若忍不住看他:“你……难道喝过人血?” 苍乔修长的凤眸斜睨着她,笑容妖异诡凉:“你猜?” 明兰若瞧着他因为生病而愈发猩红的薄唇,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自顾自喝水吃点心。 苍乔能随意说出来的话,八成他真干过这种事。 算了她不和地狱修罗一样的人在荒郊野外讨论这种的问题。 “别怕,再怎么样,咱家也不会喝你的血,谁让你是咱家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干外甥女。”他忽然轻笑了起来,用长辈的姿态伸手轻佻地摸了摸她的头。 干儿子不少,女孩就她这么一根独苗。 明兰若:“……” 她讨厌干外甥女这四个字。 “乖孩子,到咱家怀里来,夜里天冷,你仔细别着凉了。”苍乔点了点自己身边的位置,懒散戏谑地道。 她垂下眸子,看着跳跃的火焰,没动。 明兰若淡淡往火堆里扔了一根凳子腿当柴火:“为什么带我来这一片腊梅林里?” 他为什么带着她来隐藏着他的秘密和过往的地方。 上辈子,他并没有带她来过这样的地方。 “据说梅妃很喜欢这蜡梅,我知道你也喜欢蜡梅,便带你来随意走走。”苍乔眯起眸子,随意地道。 明兰若的手顿住了,垂下的长睫,在她脸上落下幽暗的阴影,掩住了她复杂的心情。 不,他不是带她来看蜡梅的,他是带她来给他娘看的,梅妃最后的葬身地大约就在这一片梅林之中。 为什么要带她来给他娘看? 她心头深深地一悸,不知为什么有些慌乱,不敢去看他的脸。 不应该的,她不应该被他随意动摇心意的,明明当初在天牢里,她就下定了决心。 苍乔看着她,目光晦暗莫名。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向她温柔地道:“天很黑了,在这里歇一晚,睡吧。” 明兰若这一次,不知为什么,忽然不想拒绝他,沉默着走到了他身边坐下来,翻过身背对他:“睡吧。” 苍乔看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轻哂一声,躺了下去,也不管她僵硬的姿态,硬将她拢进自己怀里。 “嗯,睡吧。”他把脸埋进她柔软的颈窝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明兰若哪里能推得开他。 她看着破烂的窗外,淅淅沥沥的寒雨落下,蜡梅幽暗的香气和身后的人身上沉烟香交织浸润着她的每一寸呼吸。 她轻叹了一声,算了,就这样罢,暂时抛却那些凡尘俗事,旧爱新怨。 这里只有她和他,就当做了一场春旧梦吧。 她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但她听着身后是那人清冷平稳的呼吸,慢慢地、沉沉地睡着了。 跳跃的篝火,在破旧的墙壁上,倒映出一双互相依偎的人影,似鸳鸯交颈。 ……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114章 原来,她早就嫁给了他! 第二日一早,明兰若是被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弄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了揉眼,却发现一惯警醒的苍乔竟没有什么动静。 她顿时心下一惊,抬手摸了摸苍乔的额头,入手微烫,但还算好。 看样子是因为她给他用着针和安眠的药物,才会睡得这样沉,倒是个好事。 她看着身边沉睡着、安静如无害苍白少年的苍乔,眼神有些复杂和感慨。 这人怎么可以长得那么好看,谁能相信他快而立之年了? 他就这样抱着她睡了一整晚…… 而她竟还抱着他的腰,整个人脸都埋在他怀里,睡得很安心, 明兰若清艳小脸发红,忍不住羞耻又纠结地捂住了自己的眼。 唔,一定是因为他是“太监”,而且不得已而为之,天黑又下雨,他是病人,下山出事怎么办? 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她的心才略平静了点。 “铛!”外头隐约的刀兵相交的响声突然再次响起。 她警惕起来,提着裙摆小心地起身,决定先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兰若出了小院子,循声从腊梅林深处往外走。 没多久,她就远远地看见五六个厂卫手提绣春刀,正跟三个蓝衣人缠斗在一处。 明兰若只觉得几个蓝衣人身上的衣服异常眼熟。 她心头一惊,上前一看,顿时愣住了,那三个蓝衣服竟然是她悼王府上最新定制的护院家丁的衣衫! 为首那个一把长剑舞动得宛如游龙,将两三个锦衣卫都逼得节节败退的不是陈宁又是哪个?! 明兰若都忍不住愣神。 虽然王嬷嬷说了,她买的几个家丁兼护院全部都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但是她完全没有想到陈宁他们的武艺几乎完全压制住了锦衣卫,只是看起来没有要见血杀人的意思,那些锦衣卫才能活着,不然早就一地尸体了。 明兰若看了一会,明丽的眸子闪过若有所思之色。 看样子,陈宁他们似乎只想要卸掉锦衣卫们的武器。 她忽然走了出来,略拔高了声音:“陈宁,住手!” 陈宁听见熟悉的声音一惊,立刻收了手:“大小姐!” 见陈宁收了手,另外两个护院这才放了被他们押着的锦衣卫。 陈宁冲过来,神色焦灼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明兰若:“大小姐,你没事吧,你一夜未归,也没个消息,府上的人都急坏了,大家都在找你!” 明兰若看得出陈宁眼中的担心是真挚的。 只是…… 新来没多久的仆人,哪来对她这个陌生主子这么真心诚意的担忧? 她眯起眸子,淡淡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陈宁一僵,随后含糊地道:“啊,就是一路从出宫的路上问人,就慢慢找到了线索,但锦衣卫的人不让我们过去找您,又支支吾吾的不说明白,我们就一时间着急才动手。” 明兰若也没揭破他的谎话,只微微一笑:“好了,我没事,只是陪着督主出门踏青,遇到了一些意外,没来得及传信,小希还好吗?” “小少爷很担心您。”陈宁点点头。 明兰若看着那几个狼狈万分的锦衣卫:“你们主子爷让你们守在这里的?” 她原本以为马车在山下,天黑了不好下山才歇在山上梅林深处的荒院里。 却不想原来苍乔的手下人在那么近的地方。 几个锦衣卫尴尬地互看一眼,低头没说话。 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们是不能让外人进梅林打扰的,却被人逮了现行。 明兰若却明白了,其实苍乔昨晚清醒后是可以带她下山的。 但是,他并不想这么做。 明兰若叹了一口气:“准备马车,一会好带着你们主子下山吧。” 也是,东厂特务头子心狠手辣树敌无数,多的是想刺杀他的人,怎么可能身边没有人跟着。 “是!”几个锦衣卫老实地抱拳,乖乖离开去准备马车。 这位是千岁爷的宠儿,比千岁爷那十几个干儿子分量都重。 陈宁试探着问:“大小姐,那您……” 明兰若看了眼他:“你们先回去吧,我回去以后有话要问你们,想想清楚了,要不要对我说实话。” 说完了,她也没理会他们,留下面面相觑的陈宁几个。 “大小姐话里有话,她是什么意思?”跟着陈宁的周如故一边收刀子,一边忍不住嘀咕。 陈宁沉默了一会,苦笑:“我们可能露馅了。” 不知道是大小姐太聪明,还是他们太蠢。 周如故提着刀一呆:“啊?” 明兰若回了破屋,一身素白的修挑身影仍在破旧软垫里沉睡。 她低头看着即使沉睡在那些破旧不堪的旧东西里,依然难掩矜贵气息的男人。 她灵光一闪,想起自己忽略了的一个重要盲点——当初先帝一家子都死绝了,明帝登基时才“名正言顺”。 但是在明帝登基三年后,突然封了一个少年为“悼王”,说是找到了山崩时幸存的梅妃之子,他该还帝位于侄儿。 但这个被封悼王的少年体弱多病,据说被山石砸坏了脑袋,成了个只会流口水的傻子,压根不可能继承皇位。 众臣的再三恳求下,明帝就“勉为其难”地继续当了皇帝,还被朝臣交口称赞——仁心仁德。 一直到五年前,这体弱多病,苟活了十几年的悼王终于捱不过去,一命归西。 随后,她就被抬进悼王府,成了——“悼王妃” 如果苍乔才是真正的梅妃之子,也就是说他才是真正的“悼王”! 明兰若忍不住为自己的推测心跳如鼓,眼神无比复杂震惊地看着苍乔—— 苍乔这阴险卑劣的家伙,竟是五年前就兜着圈子将她嫁给了……他自己?! 这个心机深沉的疯子!!! 她捂住额头,一时间不知要作何反应,高兴还是愤怒。 怎么能有人心机深沉成这样啊,满肚子都是心眼?! 她深呼吸了好一会,才勉强平静了下来,不,她不能再想了…… 明兰若忽然瞥见屋角边上的蜘蛛。 她走过去直接不客气地把结了个网,正呼呼大睡的大胖蜘蛛抓起来晃了晃:“起来了,干活!” 大黄被她狠狠地一晃,吓了一大跳,几个爪子揪住自己脑门上的刚毛,这才勉强清醒。 它头晕眼花地一低头,就看见怼在自己胖屁股上的那勺子。 啊啊啊——一大早的,又逼它撒尿,真是要疯了,好想咬死这个有毒的女人! “大黄!”明兰若不耐烦地眯起眼。 来自明兰若身体里属于蛊王的恐怖威压突然出现,让它不由自主地一抖——尿了。 呜呜呜…… 明兰若顺手就把它又扔回了那被她抓破的蜘蛛网上,淡淡道:“老实呆着,一会要回家了,不准到处去找母蜘蛛发情!” 大黄抱住它可怜的破网,愤怒又羞耻——谁发情了,它才不找吃掉公蜘蛛才下崽的恶毒母蜘蛛! 这个女人比母蜘蛛还恶毒! 明兰若这次小心翼翼地举着装了蜘蛛尿的小勺子蹲下来,扶住苍乔的脸,将勺子快速精准地怼进他薄唇里。 可不能再撒了! 苍乔微微蹙眉,终于缓缓地睁开眼。 他幽暗如子夜的凤眸倒映出她的模样。 “你感觉好些了么?”明兰若轻咳一声,垂下睫羽,不与他对视。 苍乔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长指揉上她的唇,喑哑地道:“早,昨晚睡得可好……。” 他的小母猫看来醒的比他早。 苍白的日光落在他脸上,让他长睫泛着冰凉的光,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到危险。 又或者说……危险的是这种仿佛情人晨起时的暧昧氛围。 明兰若有些僵硬地站了起来,避开他的手。 第115章 她拒绝和他同居!! “你该起来了,锦衣卫的人已经备好了车。”明兰若淡淡地说完,转身向外走。 苍乔敏锐地察觉了她情绪的不对劲,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明兰若走到腊梅林里,闻着空气里馥郁的香气,忽然想起什么。 她从药箱里取出一只小锦袋开始摘蜡梅。 “这么喜欢,下次,咱家再带你来就是了。”苍乔看着她的背影,含笑道。 明兰若淡淡道:“三月的蜡梅难得,合适入药。” 苍乔顺手摘了一只蜡梅,戴在她鬓边轻佻地道:“当大夫怎么当得如此无趣,平白糟践了这样好的花?” 明兰若直接就把发鬓边的蜡梅摘下来,扔进袋子里。 她淡淡道:“这花儿算什么被糟践,今早大黄的尿一下子全喂了千岁爷你嘴里,我才觉得是糟践大黄的精华。” 苍乔僵住了,猩红的薄唇颤了下:“什……什么?” 她喂他吃了什么? 明兰若笑容清浅:“怎么,您没发现您身体里气息都顺畅多了?可都是大黄的那泡尿的功劳。” 苍乔忽然顿住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明兰若恍若不知地看着他:“怎么了?” 苍乔垂下眸子,轻描淡写:“忘拿东西,回去一趟。” 说着,他优雅而迅速地转身掠回院子里。 不多久,明兰若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难受呕吐声,她郁结的心情这才稍微舒缓了点。 她轻嗤笑了一声——活该! 随后,她提着药箱和蜡梅慢悠悠地率先往梅林外走去。 两刻钟后,明兰若和苍乔都坐在了回程的马车上。 苍乔病恹恹地靠在鎏金软枕间养神,脸色苍白,明兰若却心情很好地欣赏着外头山林间的风景。 一直到了山脚下,苍乔才悠悠开口:“怎么,还在为昨晚没下山的事生气?” 他已经接到了手下人的回报,说是悼王府的人和他们打了一场。 明兰若不咸不淡地道:“我哪里敢生千岁爷您的气。” 瞒着她,让她只能在荒郊野岭陪着他一晚上算什么啊。 她不清不楚地就嫁给了他的“真实身份”,在悼王府里挨了五年就算了,想想自己现在竟然还是他的“王妃”。 让她百味杂陈,忍了好久,才忍下想打死这满心算计的疯子的冲动。 苍乔没再说什么,只是眯起眸子,神色莫测地看着她倔强清冷的背影。 明兰若望着窗外出神,两人之间陷入诡异疏冷的安静。 直到马车到了悼王府,明兰若提着药箱正准备下车。 她才掀了帘子,忽然一只修长炽热的手臂一把圈住她的细腰,往回干脆的一带。 明兰若不防,一下子踉跄着狼狈地跌回了他的怀里。 “你干什么!”她揉着撞疼的鼻尖,恼恨地抬起眼瞪他。 苍乔按住她的细腰,淡淡地道:“打扫一下你王府里的房间,过几日,咱家搬来住几人!” 明兰若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苍乔挑眉:“怎么,不愿意,背着咱家在府邸里藏了野男人?” 明兰若简直气结,恼火地低喊:“什么野男人,除了你这野太监,哪来的野男人!” “嗯,很好,很乖,咱们很满意!”苍乔懒散地拉了拉她得头发。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明兰若觉得自己要疯了,她都被他激得胡说八道起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恼意:“野男人不野男人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你要搬过来?” 凭什么啊? 悼王府现在是她一手打造的窝,也是她的根基,他凭什么说想来就来?! 苍乔挑眉:“怎么,不是你在皇帝面前说咱家肾虚、肾水不足,带病上朝实在太操劳,需要你贴身照顾和伺疾?” 明兰若噎住了,脸色青白交错——他在拿她当初想搬进东厂的话来堵她的嘴。 她力持镇定,勉强道:“可是……” “没有可是,也是你说的本座这段时日应当多休息的,怎么,身为医者的你不该照顾患者么?”苍乔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危险地眯起眸子睨着她。 他口齿之利更甚于她,大道理直接堵得她都说不出话来。 甚至几乎就是明晃晃地武力威胁了。 明兰若垂下眸子,不动声色:“我可以去东厂给您治病,您住到我这里来,外头人看着像什么样子。” 苍乔忽然低头凑到她面前,鼻尖对这鼻尖,凤眸里的笑意温柔到诡冷—— “像什么样子?自然是像亲人的样子,是晚辈为长辈侍疾的样子啊。” 明兰若被他笑出一身鸡皮疙瘩,脱口而出:“哪里有长辈偷偷摸摸地娶……” 最后“自己亲人”四个字硬生生被她吞了回去。 “娶什么?”苍乔微笑。 明兰若没好气地强行圆话:“取这种法子,住到别人府上,逼人照顾和侍疾的,我反对。” 苍乔似笑非笑地拍了拍她的细腰:“反对无效,下车罢。” 明兰若咬着唇,不甘心地还想说点什么:“可是……” 苍乔眯起眸子,语气诡柔地问:“怎么,不想下车,那就别下车。” 他手指忽然从她的头顶发丝一路慢条斯理地抚到她细细的腰肢,勾住她的腰带缓缓用力。 明兰若细细的腰像被捆绑束缚在他掌心中一般,宛如他掌中之物。 “真细……用力一点会不会断?”他轻笑,眼角带着邪恣。 她被他这么一弄,浑身不自在,涨红了脸,立刻狠狠地推开他,转身就干脆地提药箱就下了车。 看着她又恼又倔的纤细背影,苍乔低笑了起来,闭上眼懒洋洋靠在软垫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扳指。 他聪明的小母猫好像发现了什么,又或者隐藏了什么小秘密。 …… 明兰若沉着脸回了悼王府,只觉得满腹心事。 她就像读书时,在桌面下捣鬼的学生,而先生突然要来检查。 她得想个法子,不能让他住进来! 苍乔喜怒无常,掌控欲又极强,他在皇后宫里已经说过不喜欢她暗中私藏势力。 春明、景和、隐先生这几个,因为各种原因他最终忍了,可如果知道她还有暗中扩张的计划。 他只怕不会同意,她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他再起冲突。 春明、景和听到她回来,立刻匆匆地抱着小希就出来了。 “娘亲!”小人儿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她弯腰抱起他,亲了亲。 景和有些纳闷地对她道:“大小姐,陈宁他们几个在书房等你,不知有什么事。” 明兰若清丽的眼眸闪过锐色,看向她:“先带小希去玩吧。” 小希一看就知道娘亲有事儿,立刻乖巧地跟着景和离开了。 明兰若带着春明去了书房,陈宁、周如故等三人早早就在房间里等着,见她进来都起了身:“大小姐。” 明兰若一眼就看见他们眼神不安而飘忽。 “怎么,想好要怎么对我撒谎了?"她淡淡地坐下,接过春明的茶。 第116章 造反当女皇? 那头明兰若在书房"审问",这头苍乔已经回到了东厂。 他扶着一名锦衣卫的胳膊下了马车,和公公、小齐子等几个领着另外几名穿着暗红飞鱼服高品阶的锦衣卫早早就在门外等候着。 “属下等人,参见督主!”那几个锦衣卫恭恭敬敬地抱拳,行了单膝跪礼。 “起吧。”苍乔随意地抬手。 随后,他打量了为首那小麦色皮肤、眉目深邃俊朗的男子,微微一笑—— “五年不见,咱们南镇抚司秦指挥使气色不错,可见娶妻生子,日子过得滋润,五年都不舍得回来。” 秦玉沉无奈地抱拳:“千岁爷,您就别取笑属下了,这五年在南蛮确实忙,才没回来,年年都惦念着您,每年荔枝都先送东厂,再送进宫不是?” 两人一起向府内走去,苍乔淡淡地道:“算你有心,总归也历练了这些年,这段时间就替本座多做些事。” 他下令招秦玉沉回来,就是为了让他替自己分担一些事,自己也是该调理下身体了。 关键是负责调理的人,是那只小母猫,也才叫他有心情休息。 秦玉沉有些担忧:“千岁爷,您身体是怎么了……。” “爷只是太疲倦,最近找了个苗医调理身子骨,效果不错,所以这段时间会休息一段时间。”和公公笑眯眯地道。 秦玉沉一愣:“苗医,那些乡野村医怎么能……” "秦指挥使在南蛮这些年,看来对苗医还是有偏见啊,咱家在京城都觉得这苗医有神奇之处。"和公公摇摇头。 苍乔进了书房,优雅地坐下,看向他:"这段时间,本座会让老和、小齐子他们告诉你,哪些事情需要你去负责处理。" 秦玉沉恭敬地道:"是。" 苍乔慵懒地摆摆手:"好了,去休息吧,一路奔波辛苦了,明日再给你接风洗尘。" 他得想想带些什么东西去悼王府了,想到能天天见到散养的小母猫,天天撸"她",心情就很不错呢。 秦玉沉抱拳跟着退下。 和公公领着秦玉沉去了分给他的院落,微笑道:"秦指挥使好好做事,这是个在千岁爷和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千岁爷很看好你,锦衣卫总指挥使这位置可还空着。" 秦玉沉爽惬地笑道:"是!多谢和公公提点" 和公公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秦玉沉打发了自己同来的属下去休息,随后推开院落,刚进去,就看见了一道站在树下的素白的人影。 他不禁一愣。 云霓看向他,轻声道:"玉沉大哥,你终于回来了,五年了" 秦玉沉看着她,神色里闪过复杂的痛色,但随后转身关上了院子的门:"你来这里做什么?" 云霓温柔地道:"等你,我能进房和你说话么,房间我给你收拾好了,床帐还是你喜欢的蓝锦纱,我亲自选的。" 秦玉沉沉默了一会,转身率先进了房。 云霓看着他的背影,立刻跟了进去。 …… 悼王府里 明兰若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审问,让书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里。 她好整以暇地品着茶等着,脸上毫无焦急之色。 房间里,陈宁、周如故、昭耀三人心虚地面面相觑。 大小姐这不按牌理出牌,一下子让他们不敢再说之前商量好的说辞了。 终于,明兰若再次开口了。 她抿了口龙井茶:“我这悼王府地方太小,可容不下几位身手比东厂高手还厉害的大神,既然不想说实话,你们走吧。” 陈宁苦笑,犹豫再三还是道:“大小姐,如果属下说因为我们的镖行里的货品被劫,家中破产,不得不典当为奴,给人当武师,您是不是不信?” 明兰若抬起清艳绝伦的面容看着他,淡淡地道:“我给了王嬷嬷的那几个银子都能买到江湖上一流高手,那我如今拿回来的嫁妆是不是可以组建一支军队,造反当女皇了?” 她上辈子参与秦王造反逼宫时,也没少接触他门客里的高手,自然知道收买这些人,当初给王嬷嬷那点钱压根不够。 而且这几个人,竟然能跟踪东厂的人,循踪找到苍乔那么秘密的地方,绝非等闲之辈。 周如故眼中一亮:“大小姐,想要军队?” 明兰若看向面前的年轻汉子,好整以暇地微笑:“怎么,你还有军队卖与我不成?” 昭耀赶紧拉了他一把,周如故才赶紧咳嗽道:“不是,属下就是……呃……有些好奇。” 明兰若喝完了手里的茶,顺势搁在边上:“好了,我虽然不知几位高手为什么潜伏在悼王府,但看在你们也没有伤害过我家中人的份上,你们每个人领一封一百两的银子,今晚你们就离开吧。” 说罢,她起身径自离开。 “等一下,大小姐……我们……我们真的没有恶意!”陈宁、周如故几个立刻慌张地试图上前拦住她。 春明却一反手,“噌”地一下,抽出腰间剑气四射的软剑,脸色冰冷地挡在他们面前:“站住,不准再敢靠近我家大小姐一步!” 陈宁、昭耀、周如故几个都僵住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此时书房的门忽然打开了,王嬷嬷走了进来,挡在了明兰若面前。 明兰若一愣,却见王嬷嬷对着她深深地伏地一拜:“大小姐息怒,这一切都是老婆子的过错。” 明兰若看着她,又看了看陈宁、昭耀几个,心中灵光一现,眉心一跳:“王嬷嬷,难道你知道他们的身份。” 她顿了顿,微微侧了脸,盯着王嬷嬷,慢慢地道:“不,他们几个应该都是你安排进我身边的,我说的可对?” 第117章 隐藏二十年的秘密 王嬷嬷尴尬地苦笑了一下:“是。” 明兰若一愣,轻叹了一声:“说罢,你到底是谁的人,东厂的人,太子的人还是秦王的人?” 除了这几方势力,她想不透谁会从五年前开始布局潜伏在自己身边。 王嬷嬷诚恳地看向明兰若:“大小姐,我们既不是东厂也不是太子和秦王的人,只求您看在这五年里,老婆子也曾帮过您的份上听我说些话!” 明兰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起来说话,我听着。” 这话倒是让她好奇了,除了那几位到底还有谁会派人潜伏在她身边。 陈宁立刻上前扶起了王嬷嬷。 王嬷嬷目光复杂地着明兰若,叹了口气:“我们是萧家的人,也就是萧家赤血军团遗臣。” 明兰若拿着杯子的手顿住了,微微睁大了明眸:“什么?!” 王嬷嬷看着明兰若,娓娓道来。 萧家是个古老的世家,最远可上溯至魏晋时代琅琊萧氏,家学渊博。 一百多年前,北蒙鞑子建立的大元王朝已经穷途末路,乱世烽火起,中原群雄逐鹿天下。 萧家时任家主不但谋略过人,更慧眼识英雄,他一手创建了赤血军团,协助天明王朝的太祖皇帝推翻前朝暴虐统治,重现汉家天下。 从此萧家位列天明第一世家。 萧家的历代家主们更领着赤血军团成为天明王朝最强悍的支柱,开疆拓土,打得北蒙、西夏、后金人等人都不敢来犯。 天明王朝的几任皇帝们也算不错,君臣不相疑,并没干出什么狡兔死良弓藏,杀良臣名将的事情。 “但是,这世上的变数,就是我们永远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发生。”王嬷嬷叹了一口气。 她又继续道:“二十多年前,后金人和北蒙突然联手,他们大军直逼北境,萧帅领着赤血军团开赴北境长城外抗敌,谁知……” “谁知此时,先皇的二子一女祭祖时突然遇到山崩,先皇当时正在生病,忽听到这样的噩耗,顿时吐血身亡,而先皇后也跟着殉节陪着先皇死了,梅妃出家,如今的明帝陛下临危受命继承了皇位?” 明兰若干脆地接过话。 王嬷嬷蹙眉:“这是当今朝廷的说法而已,实际上……” “实际上,是当今陛下害死先帝的几位皇子公主,策动宫变,逼杀了先皇和先皇后,又追杀隐居在山中的梅妃和她的皇子。”明兰若淡淡地道。 王嬷嬷一呆,看着明兰若半天,忍不住纳闷:“明国公爷是个很谨慎的人,应该从不与您说起这些密辛,您怎么知道这些?” 她印象中明兰若五年前就是个聪明却莽撞的小姑娘,后来一直在悼王府里隐居,倒是有些动心忍性,绝地反击的本事。 可这位大小姐从没参与过朝政,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明兰若讳莫如深地一笑:“总归就是知道了。” 王嬷嬷和陈宁,周如故几个互看一眼,只觉得这位大小姐深藏不露,又多了几分敬意。 王嬷嬷道:“朝廷发生巨变的第二年,萧家大爷、二爷、四爷、五爷带着唯一年满十七的孙少爷,全部战死北境,元帅公重伤不治,老太君听闻噩耗受不住也去世了。” “萧家唯一成年男丁——萧家三爷陪着萧家剩下的老弱妇孺扶灵回乡,打算安葬战死沙场的爷们,却半途遇上山崩,萧家男女老少全部被埋在山下,竟无一活口!” 王嬷嬷说着,忍不住泪流满面:“天道不公,嫁入国公府的夫人是元帅公唯一的小女儿,却体弱多病,生下大小姐你不过三年就去世了。” 从此,名耀天下数百年,满门忠烈的萧元帅府彻底湮灭在了天明王朝。 看着泣不成声的王嬷嬷,还有双目猩红的陈宁几人,明兰若神色凝沉。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我没猜错,萧帅……我外公满门只怕不是死在西金人和北蒙人的手里,而是死在了当今陛下的谋划里。” 就那萧家老小扶灵回老家,结果遇到山崩这个事儿…… 简直跟先帝子女祭祖时路上遇到山崩全死在山石下的桥段一模一样。 明帝陛下斩草除根的手段粗暴简单,他甚至懒得换个杀人灭口的方式! “没错!除了上官燕山那个谋朝篡位的卑劣昏君,还有谁能干出这些残忍下作的事!”陈宁愤恨地从牙缝里挤出明帝的名字。 同时也对明兰若的聪颖多了一分佩服。 明兰若看着他们,淡淡地问:“所以,你们潜伏在我身边想干什么?趁机刺杀明帝给外公舅舅他们报仇?” 陈宁几个沉默了下去。 王嬷嬷则低咳一声:“以前是有这个想法,因为东厂锦衣卫的探子无处不在,我们很难刺杀那昏君,您却是……。” “我却是东厂厂公督主——九千岁的干外甥女,所以潜伏在我身边最安全,也最有可能刺杀皇帝。”明兰若淡淡补充。 她看着王嬷嬷正色直言:“抱歉,虽然我也恨透了当今陛下残暴昏庸,但我没有办法为你们复仇,我姓明,是明家人,我要为明家着想,我不会做危险而没把握的事。” 她身体里虽然流淌着一半萧家的血液,但是,比起从没有见过面的外公和舅舅们。 她的父亲爱她、护她,视她如珠如宝,她前生已经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和其他亲人,今生她最大的心愿是合家平安。 她努力积蓄势力,也是为了在太子和秦王的斗争里保全自己和家人。 而不是做刺杀皇帝之类的事情,让自己家里人陷入险境。 王嬷嬷看着她怔然了片刻,忽然苦笑了起来:“您真不愧是萧帅唯一的血亲,连说话的口吻都一样。” 明兰若不明所以:“王嬷嬷这是什么意思?” 王嬷嬷看着她,感慨地道:“萧帅给我们赤血军团的遗言就是——一旦他身死,萧家陨落,赤血军团不要为他复仇,更不要轻易托付给没有能力的萧家后人。” 说着王嬷嬷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封泛黄的信,给明兰若递了过去。 明兰若看着那张信纸上龙飞凤舞、金钩铁画的字体,神色有些恍然,仿佛能穿越时空看见那统帅三军、睿智而勇武的兵马大元帅。 那是她的外公啊…… 只怕是在看到明帝登基的那一刻,就预料到了萧家的惨烈下场。 他身在战场,终是来不及回救满门老小。 不要报仇,隐没人间,是他尽力保全跟随自己的赤血军团和嫁入明国公府的爱女的方法。 “大小姐,你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像萧家人,我们已经决定一致承认您是赤血军团最后的继承人!”王嬷嬷慎重地看着明兰若。 明兰若蹙眉:“我已经说了,我不……。” 王嬷嬷干脆滴打断她:“而作为赤血军团的主人,您有权决定赤血军团一切,包括遵从萧帅的遗愿,放弃刺杀明帝的计划,而赤血军团亦将永远效忠于您!” 在明兰若愣住了,也就是说,即使不刺杀明帝,赤血军团从此以后也将为她所用?! 王嬷嬷说完后,拍了拍手,大门外再次进来另外三名化身护院的赤血军团成员。 七人众人齐齐跪下,抬手按在左肩上,用带着铁与血气息的声音厉声起誓—— “以血之名,奉我主为王,永不背叛!” 这是赤血军团百余年来宣誓效忠与臣服的特殊誓言。 在这一瞬间,明兰若眸光流转,仿佛闻见了北境铁血的气息,血液沸腾,捏紧了萧帅的遗书。 即使赤血军团在人间销声匿迹二十年,她都听过关于这个被称为赤血破天,北境杀神的军团传说。 百余年所向披靡,传说中的赤血军团! 那是外公留给她庞大而可怕的遗产! 第118章 明兰若:上门伺候苍乔洗澡 “为什么,你们会做出这个决定?”许久,明兰若平复了心情,扶起了王嬷嬷。 在上辈子,赤血军团的人直到她死的那一刻,都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王嬷嬷顿了顿,轻叹:“您是萧家唯一的遗骨了,从您幼年时,我们其实一直都在您的身边,只是遵照萧帅的遗嘱,从来没有露过面,直到现在……” 王嬷嬷和陈宁几个互看了一眼,陈宁朝着明兰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直到现在的您,值得我们效忠!” 明兰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忽然闭上眼,忍不住低低地笑了。 重生之后,因为她改变了自己的选择,许多人和事,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曾经因此而沮丧过,也曾黯然、彷徨过。 但这一刻,她却忽然觉得那些痛与纠结都不过是种种历炼,就是为了这一刻的收获! 前生的她将自己的聪敏与骄傲都放在男人身上,放在那些无谓的勾心斗角上,格局只在争宠之中。 赤血军团的人,一定对她很失望吧。 所以遵从了外公的遗嘱,即使她这萧家唯一的血脉死去,他们也只冷眼旁观。 毕竟如果前生,赤血军团落在她手里,大概也只会成为她向男人争宠献媚的工具。 多么愚蠢! 而今生今世,此生此刻,她终于活明白了些。 一个人披荆斩棘,艰难求存,却证明了她不输男子的心性和手腕。 赤血军团也认可了她,再现人间,宣誓效忠。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有了赤血军团,在太子和秦王皇位争夺之战中,她就有足够的实力,保全明家上下,教人再不敢小瞧。 明兰若平复下心情,看着王嬷嬷和陈宁等人:“王嬷嬷,既然你们认我为主,悼王府以后会是赤血在京城的据点,你们只管安心歇下,以后慢慢安排人乔装成家仆进府。” 陈宁几人欣喜地互看一眼,大小姐这是接受了他们的效忠! “是!”陈宁立刻抱拳应道。 明兰若想了想,交代王嬷嬷:“我库房里的嫁妆和银子总价值至少十万两,若是需要,您只管拨用。” 养军队,少不得花钱。 王嬷嬷笑吟吟地道:“大小姐有心了,萧家和赤血军团营生遍布国境内外,虽后来被狗皇帝查抄了不少,可光京城现有的铺子营生就是一年收益也有六七万两,不然哪里能养活那群大小子们。” 明兰若沉默了,是她小瞧了外公家的家底了。 虽然她出身世家贵女,可在经历了五年的悼王府圈禁的清贫日子之后,这种骤然暴富的感觉——真他娘的好!! 明兰若袖子里的手捏成了拳,看着窗外的风起云动,整个心都是舒畅的。 但是……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愉快的表情微微僵在脸上。 “一时间高兴,却有件比较危险的事情,我忘了告诉你们。” 看着明兰若凝重的神色,陈宁几个顿时也都紧张了起来:“小姐?” “九千岁苍乔,也就是我那位干舅舅……过几天要住到悼王府。”明兰若收敛了笑意,神色复杂地道。 王嬷嬷几个都忍不住错愕:“什么!这不可以!” 他们这群人是想造反的萧家赤血遗臣。 而专门监视侦缉一切谋逆势力的东厂掌印大太监要住进他们的老巢? 明兰若头疼揉着眉心嘀咕:“不用喊那么大声,我知道不可以,但我能有什么办法?” 苍乔那个霸道又偏执的家伙,哪里是听人说话的。 虽然苍乔自己身上都有够他死很多次的惊天秘密,可上辈子那人至死都还坐着东厂掌印大太监的位置,没造反。 她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但不管苍乔怎么想,从任何角度,他都不像是乐于看见她继承萧家赤血军团这件事的人。 毕竟他那畸形的掌控欲,可容不得她翅膀"硬"了想飞。 何况继承赤血军团,也意味着她继承了"危险",即使他们放弃了刺杀明帝,但萧家是明帝的禁忌。 消息一旦泄漏出去,明帝绝对不会放过她,苍乔自然也不会希望她继承"赤血军团" 所以,她必须也只能瞒着他! …… 明兰若苦恼了两天。 她一咬牙,决定趁着苍乔还没搬过来,主动上门去服务他! "啧,这是什么风,竟将悼王妃吹来了。" 东厂校场里,苍乔一身腥红飞鱼服,似笑非笑地看着提着药箱站在校场上的明兰若。 他长发束起,头戴乌纱,手提绣春刀,刚在校场上和人过招对练。 一张俊美苍白的面孔此刻难得多了一点阳光和细汗,俊朗明逸得极耀眼,如出鞘的利刃,煞气深重却又迷人。 明兰若垂下睫羽:"咳,千岁爷先去沐浴吧,我一会给您诊治。" 苍乔走到她身边,眯起凤眸:"好啊,那就请悼王妃伺候咱家沐浴罢。" "什么?"明兰若莫名其妙。 苍乔在她错愕的表情里,扔了绣春刀给她,肆无忌惮地笑着,率先向校场外走去。 第119章 他的小母猫乖得可疑 明兰若抱着沉重的绣春刀,差点摔了,只感觉小齐子几个人诡异的目光更让她忍不住涨红了脸。 她只得匆匆逃似地跟上去:“为什么我一个大夫要伺候你沐浴!” 苍乔挑眉:“怎么,不是你叫本座要多休息,多运动,如今不该你这当大夫的来验收成果?” 明兰若面无表情:“伺候您沐浴跟验收成果有什么关系?” 苍乔弯起唇角,淡淡一笑:“是么,那你回去吧,过两日本座也就搬过去疗养了。” 明兰若一僵,立刻想起今天来的目的,忍着羞窘,低声道:“我没伺候过别人沐浴,但您沐浴时,我可以刚好替您整体检查下身体的情形。” 苍乔看着她冷着一张清艳小脸的模样,弯起猩红唇角:“很好,明大夫。” 两人一路往苍乔的寝居走去。 快到书房门口,明兰若刚巧看见一道高大的人影从书房里出来,对方一身猩红高阶锦衣卫飞鱼服。 对方一见苍乔,立刻抱拳:“千岁爷。” 苍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样,看了几天这些奏事章,可累着玉沉了?” 明兰若很少看见苍乔对下属这样亲和,他总是高高在上,让人充满了距离感。 她不免多看了一眼那高阶锦衣卫。 但见对方眉目俊朗深邃,淡蜜色的肌肤,倒是个极英武高大的人物。 对方也看了她一眼,随后对着苍乔无奈地笑道:“千岁爷手里的活儿真是让人头疼,属下终于明白您为何要去修养一段时间了,能把人逼疯。” 东厂干的都是“脏活”,怎么可能不头疼。 明兰若明白了,这人是苍乔叫来顶替他干活的。 她忍不住更郁闷了,这岂不是说明苍乔打定了主意要搬去她的王府? “不知这位是?”对方忽然将话题引到她身上。 苍乔随意地道:“这位是悼王妃,她擅苗医,也是负责替本座侍疾的大夫。” 秦玉沉看着明兰若清艳无双的容颜,眼底闪过一丝异光。 他随后微笑着抱拳:“原来是治好了太后娘娘的悼王妃,在下南镇抚司指挥使秦玉沉,千岁爷的身体就托付给您了。” 明兰若随意地颔首:“秦指挥使客气了,医者本分罢了,何况千岁爷还是我的长辈。” 苍乔随意交代了秦玉沉几句之后,就领着明兰若离开了。 秦玉沉恭谨地在一边欠身躬送,只是目光看着明兰若的背影,神色有点复杂。 …… 明兰若背着药箱陪着苍乔进了他内寝。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他的房间。 屋子宽敞,布置得极清雅,只是博古架上全是各色武器,还有三面墙全是各种书。 明兰若看着高耸的书架,忍不住嘀咕:“这是把藏书阁搬房间里了,还是住藏书阁里了,看得完吗。” 苍乔忙成那种样子,哪来的时间看书,别不是附庸风雅吧? 说着,她随意地抽取几本,结果发现上面都有批注。 除了经史子集,各地人文记载,其中甚至有一本是春情秘戏图一百式! 她被烫着一样,赶紧把所有的书都放回书架,不敢再随便看。 “怎么,觉得本座附庸风雅?”苍乔随意地坐在软塌上,小太监立刻上来替他去了靴袜,换上软鞋。 小太监讨好地道:“千岁爷可是出名的过目不忘,这里的书每年都定期换呢!” 她瞥着苍乔,轻咳一声:“您真是博览群书,卓尔不凡。” 能坐上东厂一把手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底是与寻常人不同。 但下一刻,明兰若忽然想起他给她送来的那些衣衫,甚至连肚兜亵裤的尺寸全部都精准到她身上每一寸。 明兰若嫩脸一阵涨红——他这是把过目不忘的本事用到她身上来了。 苍乔却扶着小太监站起来向后室走去,淡淡道:“过目不忘,并不是什么好事,好的,坏的,想忘都忘不掉。” 明兰若见状,心中轻叹,是啊,痛苦的事情,脑子会忘记,其实是一种身体的保护机制。 可苍乔的天赋却让他对所有的痛苦都记忆犹新,他的离魂症多少都有点这种原因。 她跟着苍乔到了后室,发现这里是一处宽敞的浴室,和田白玉修建出可以容七八人的浴池,浴池边上一整片昂贵的西洋水银落地镜。 明兰若看着那寸缕寸金的海鲛纱飘荡在周围,就算她出身世家贵女,都忍不住感慨。 “做什么呢,还不伺候咱家宽衣?”幽凉的声音忽然在耳后响起。 明兰若吓了一跳,转身就撞进一个宽阔的怀里,他飞鱼服上的赤金绣线蹭着她鼻尖,磨得她鼻尖儿痒又有点细微的疼。 她不自在地红了脸,他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来了。 环顾四周,才发现原本伺候苍乔的两个小太监准备好了沐浴的精油香叶等东西后,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偌大的浴室里只剩下她和他。 她放下药箱,硬着头皮告诉自己,就当自己伺候儿子了! 随后,她硬着头皮伸手环过他胸膛,替他解开腰间玉带。 仿佛主动抱住他腰肢一般的动作,让苍乔垂眸看着她的眸光诡魅深沉。 明兰若只觉得他晦暗的目光下,她手脚都不会用了,只努力用僵硬的手指替他解盘扣,解了好一会才替他解开了全部的盘扣,将他飞鱼服的前襟打开。 她并不会伺候人,中衣也被她扯出一角,有点凌乱,露出他皙白胸膛肌理。 明兰若摸到他胸口肌肤,指尖像被烫着一样,下意识地想把他中衣盖回去,但下一刻忽然被他整个修长的手整个握住了手腕。 “傻子么,你是要给咱家解衣,盖回去做什么?”他幽凉而喑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明兰若浑身一紧,轻吸了一口气,一副淡定的样子:“嗯,好。” 说着,她就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苍乔却低笑一声,将她的手扶在自己的乌纱描金帽子:“先脱帽。” 明兰若只得抬头,小心又努力地替他解了帽扣,扶着他的乌纱帽取下来。 他的长发束在头顶,也不知怎么就勾下了固定的发带,乌黑光泽的长发水一样滑落下来,凌乱而暧昧地撒在她的脸颊和胸前。 他本就高,这么一低头,明兰若只觉得他发间靡丽的沉烟香将她整个人笼在他无边无际的阴影里,仿佛一生都逃不出去。 她本能地想要退一步,避开这种蛊惑和充满压迫感的氛围。 但是下一刻,他忽然伸手扣住她的细腰近乎粗暴地往身上以带,声音却温柔到诡凉:“想跑去哪里啊?” 明兰若纤细的身体一下子贴上他炽热的身躯,本能地伸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掌下都是他线条精致却满是爆发力的胸肌。 他温热附手、带着潮热微汗的皮肤触感让她整个人脸色瞬间涨红,费力地咬牙道:“太近了,我……没法……没办法伺候您脱衣。” 苍乔垂眸瞧着面前努力做出乖巧模样的姑娘,眯起阴鹜的凤眸。 啧,他散养的小母猫今天可真是乖巧得可疑。 第120章 她低估了苍乔的无耻 他忽然把她转了个方向,抱着她的细腰,懒洋洋地低头,把下巴抵在她额侧:“怎么今天那么乖,送上门来伺候咱家?” 明兰若被他扯着这么一转,直直对上面前的大幅西洋水银镜。 她一下子就看见自己靠在衣衫不整的男人怀里,姿态简直让她手足无措。 尤其是身后的男人。 他束在头顶的长发半散落下来,遮了他半张苍白俊美的脸,象征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的赤金线绣的飞鱼服凌乱地散开。 白色中衣半敞,露出半片性感微微汗湿的胸膛,紧紧地贴着她的背后。 她结结巴巴:“因为……因为我新得了一味好药,你……你也该复诊了!” “是么?真是个乖孩子。”苍乔薄唇殷红,阴翳凤眸带着莫测的笑意。 整个人放肆不羁又浪荡地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仿佛抱着专属禁脔一般。 他端详着镜子里被笼在自己阴影和气息里小脸绯红,却力持镇定的姑娘。 他殷红的薄唇弯起邪恣的笑:“可是,太慢了,当真是个娇娇,来,本座教你怎么伺候人。” 说着,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中衣上一角上,随意又粗暴地一扯。 他身上中衣彻底地散开,随着飞鱼服一起落地,赤着性感的上身,修窄的腰肢人鱼线一览无余。 明兰若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整个被裹挟在他的阴影里,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膛炽热的温度渗透了她的薄衫,滚烫地熨在她的娇软的皮肉上。 从镜子里,她可以将他的样子一览无余,这个修罗杀神一样的男人此刻,当真堪称——尤物 “您让我……自己来。”她终是忍不住咬着唇软声恳求。 苍乔慢条斯理地将她的手搁在自己长裤的腰带上。 逼着她一点点地扯开那个结,温柔地道:“你这样的小娇娇女,哪里会伺候人?没关系,有本座这个师傅教调你,总会成长起来的。” 谁要学这种东西! 明兰若手被他逼着这么扯,脑海里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自己碰到什么。 他长裤落地的时候,她已经彻底不行了,拼尽力气推他,颤声低喊:“放……放……开我!” 而这一次,苍乔松开了手。 明兰若整个人直接踉跄着趴在面前的镜子上,像被强大野兽逼到角落的小动物一样无助。 苍乔随意地拨了下半遮了脸的长发,居高临下地挑眉:“怎么了,你不是大夫么,看不得病人的身体?” 他就这么淡定又理所当然地赤身站在她面前,气场强大得让明兰若觉得自己要疯了! 明明,她才是生过孩子,前生也早经人事,而他不过是个“太监”啊! 就算和她有过一夜,他自己都不知道啊! 为什么却在此刻,是她被他弄得狼狈不堪,恨不得直接翻墙爬出去落荒而逃。 她太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低估了苍乔的无耻! 现在是骑虎难下! 疯子就是能把正常也跟着逼疯! 苍乔看着她一副缄默,死贴着镜子不肯下来的样子,晦沉诡魅的眸子里闪过危险的笑意:“怎么,不下来,你打算住镜子上了?” 他伸手温柔地挑起她的长发。 明兰若:“……” 她真是给自己找罪受! 她脑子里艰难地转动,最终在他准备走过来那一刻,松开了扒住镜子的手,急中生智:“当然不是,您先下水,发汗之后不能吹风啊!” 她总觉得自己要是不听话,他会用某些法子把她给办了。 苍乔看着她那副乖巧的模样,低笑一声,肆无忌惮地转身走进了浴池:“过来给咱家看诊,乖,别让我说第二次。” 明兰若终于松了口气,她擦了额头的薄汗,绯红着小脸低头看了下药箱。 她不能再这么被动了! 他分明故意在欺压她! 她干脆从药箱里面拿出来一大堆药瓶子,走到池子边就往里倒药粉。 “你在干什么?”摊开双臂靠在池边的苍乔眯起眸子。 明兰若眼皮子也不抬:“做药浴,刚好给您疏通肝经、胆经,理气活血。” 那药粉入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一点点,迅速地让整池水全部变成了褐色的药液。 然后……水里的那具性感修长的男体什么都看不清了。 明兰若满意了。 苍乔看着她那副暗藏心思的小样子,忍不住恣意地笑了起来:“呵呵呵……看来你这大夫做得不合格。” 他当真厌透了她从天牢出来之后,一副对他的存在无动于衷,只当他是所谓“亲人”的样子。 用点下作手段,逼得小母猫不能再一副随他去,清心寡欲的样子,效果不错。 明兰若没什么表情地搅着水,继续放药,行,笑,笑死你得了! 一会药效发作,倒是看你怎么嚣张! 苍乔挑眉:“明大夫,中医和苗医应该都有按摩疏通筋脉罢,让咱家试试你的手艺?” 明兰若手一顿,这混账真是得寸进尺。 她抬眸看着他,一副温软地样子:“我这里还缺两味药,我记得东厂有自己的药房,我先去拿两味药再过来给您疏通经脉可好?” 苍乔倒是没反对,药汽蒸腾上来,让他神思渐渐怠懒,似一头慵懒的白虎,懒洋洋地伏在池子边:“去罢。” 明兰若起身,若无其事地提着裙子就往浴室外走。 快出去的时候,他幽幽凉凉的声音响起:“一刻钟,没见着你回来,今晚就别回去了。” 明兰若脚步滞了一下,没什么表情地咬牙:“知道了!” 一刻钟也够放倒他了,就这么泡着这药吧,反正对他养神也有好处,别老满腹心机地算计和欺负她! 门口的小太监见她出来,殷勤地问:“姑太太,您这是去哪里?” 明兰若瞥着他:“你不会是小齐子的干儿子吧?” 她的辈份怎么又长了? 那十来岁的小太监嘿嘿一笑:“齐公公是咱家干爹,千岁爷爷是咱干爷爷。” 明兰若:“……” 苍乔这还真是儿孙满堂,不,是儿孙满天下。 满天下都是干亲。 “可爷的干外甥女,不,干的女亲就姑太太您一个。”小太监拍马屁。 明兰若扯了下唇角,淡淡问:“药房在哪里?” 小太监立刻开门吩咐门口值守的另外一个小太监:“快,领着姑太太去药房。” 明兰若点点头,跟着引路的小太监一路往药房去了。 快到药房的时候,她忽然看见一道高大的人影正和另外一道穿着白色劲装的窈窕人影消失在一处院子的转角。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穿白衣的是云霓,另外一个,正是接替苍乔做事的南镇抚司——秦指挥使。 原本都是东厂的人,一起说话倒也不出奇。 但明兰若眼尖地看见云霓扯了那秦指挥使的披风,动作未免过于亲昵。 明兰若微微眯起眸子,对着那领路的小太监道:“药房就在这了,我自己进去就是,你替我去请一下府医,我有事要问。” 那小太监立刻殷勤地点头:“是。” 等着小太监离开,明兰若立刻朝着云霓消失的院子轻巧地跟了过去。 她有一种诡异而强烈的预感,也许能探查一些有趣的秘密。 云霓是她重生以来,觉得非常诡异的一个人。 第121章 明兰若:窃听到真相! 明兰若悄悄地转进那院子,才发现是个晒药材的地方。 她绕开药材一路往前,都没遇到人,却听到一处房间传来压低的争吵声音——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明家大小姐有那么重的敌意,非要针对她!” 自己的名字被提到,明兰若瞬间警醒起来,立刻屏住呼吸潜到那房门外。 她前生也做了许久的探子,知道这么近距离地窃听秦玉沉和云霓这种有内力修为的人说话,一定要小心呼吸的节奏和频率。 呼吸大声稍微大点,就会被这些武功高手察觉。 她将呼吸频率调得绵长轻细之后,才悄悄从窗缝往里看。 果然那南镇抚司的秦指挥使和云霓两人似对峙一般地站着。 云霓咬着唇看他:“秦大哥,我知道不该再来找你的,可是千岁爷现在被那贱人蛊惑,他说不会跟她在一起,可现在他现在总将明兰若放在身边!” 那和在一起又有什么区别? 自打那个女人脱离圈禁之后,督主越来越少允许自己陪伴在他身边了! 秦玉沉冷着脸:“五年了,你如果真能得到督主的心,早就得到了!” 云霓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恨恨地喊:“我说过我不求督主的心,我只是不能容忍他跟明兰若那贱人在一起,她会害死督主的!” 秦玉沉忍不住厉声道:“够了,五年前你就说明兰若会为了秦王利用督主,可她嫁给一个死人当王妃那么多年,根本与秦王没有任何交集!” 他顿了顿:“如今,连秦王的母族周家都对她恨之入骨,在我看来,你压根就是嫉妒她!” “你不懂,虽然我不清楚她为什么没有像原来那样和秦王、太子发生纠葛,可我知道她一定在谋划着什么,一定会害了督主的!”云霓又急又气。 可她又不能告诉秦玉沉,她是重生之人,能够预见未来! 说了,只怕会被秦玉沉当她是疯子! 明兰若躲在墙根下,眉心紧拧,这个云霓到底为什么言之凿凿地说她会为了秦王害死苍乔? 她心底浮现出一种诡异的感觉,但是一时间却抓不到头绪。 她决定继续听下去。 秦玉沉冷着脸:“云霓,我不想听你的谬论了,我回来那天就告诉过你,我不会再像五年前那样帮着你对付明大小姐,我不欠你的!” 明兰若敏锐地听到了那个"再"字。 五年前秦玉沉以前帮云霓对付过她,那他们对她做过什么? 而此时,秦玉沉说完,转身就走。 明兰若一僵,可她刚准备猫腰溜走,就听到房里一声细细的闷响。 她抬起眼从缝隙悄悄看去,就看见云霓竟然从秦玉沉身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云霓满是歉意与伤感地含泪道:“秦大哥,我知道五年前是我对不起你,可当年那个孩子,我不能要,这都是为了护住督主必要的牺牲!” 秦玉沉高大的身躯顿住了,他抬手缓慢僵硬地拉开了她的手:“云霓,我已经娶妻生子,你不要再提那个孩子,你如今得偿所愿陪伴在督主身边,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 窗下,明兰若猛地瞳孔一缩,云霓……有过秦玉沉的孩子?! 她这呼吸一紊乱,顿时让屋内武艺高强的两人察觉了不对劲。 “谁在外面!”云霓一声厉喝! 此时,院子外传来了小太监们说笑的声音。 明兰若立刻轻巧地钻过一重重的晒药盘子,仗着身形敏捷往院子外,一路借花木遮掩身形匆匆跑了出去。 云霓两人追出来,刚好看见两个小太监抱着药材进来。 云霓冷声问:“看见有人出去了吗?” 两个小太监本来就抱着一堆药材,又分心说笑,哪里看见明兰若,只一脸茫然地摇头:“回云卫长,没有。” 云霓狐疑地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随后追出了院子。 随后,就看见藏药阁门口大开,一个小太监领着府医正准备进去。 “小路子,你今天不是在千岁爷房里当值,怎么在这里?”云霓看着那小太监问。 小太监恭谨地道:“云卫长,因为今日悼王妃来藏药阁拿药,要见府医,所以小人才在这里。” 云霓闻言,眸光一寒,冷冷地看着藏药阁。 这么巧吗,她才发现有人偷听,明兰若就出现在这附近的藏药阁? “既然如此,你们就进去吧。”秦玉沉也跟着到了藏药阁门口,对那小太监道。 目送着小太监领着府医进了藏药阁,云霓脸色异常冰冷难看:“那个偷听的人,只怕跟明兰若脱不了关系!” 秦玉沉面无表情地道:“明家大小姐不会武艺,在偷听的第一时间就会被我们发现,你不必激我出手帮你,这是不可能的!” 说完,他转身不留情面地离开:“好自为之!” 云霓看着他的背影,愤怒地咬紧了唇角,一张大气清秀的面容此刻只余下阴鹜。 一个个都不信她,不帮她是吧。 呵,她就不信了,这世上人人都站在明兰若身后,那贱人会毫无破绽! 明兰若在藏药阁二楼冷眼看着云霓和秦玉沉不欢而散。 随后,她随意地和府医简单地交谈了几句,拿了些少见的药物,也离开了藏药阁。 带着药材一路回苍乔寝房的路上,她心思重重。 云霓对她果然有很深的敌意,她喜欢苍乔,吃醋,自己理解。 可是为什么云霓如此笃定自己会害死苍乔,而且从五年前就这么肯定! 像有预知能力一样,预知……?? 明兰若瞬间停住了脚步,脑海里一闪而逝的诡异之处,忽然被她抓住了尾巴。 难道……云霓也是重生的人,所以她才这么肯定自己会害死苍乔! 明兰若瞬间为自己这个念头感觉到惊悚,脸上微微发白。 是了,如果是这样,云霓身上的诡异处,不,是自己重生以来在苍乔身上碰壁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因为只有重生者,知道前世万事的发展,才会像自己一样试图去改变命运的轨迹。 甚至云霓很可能比她重生到更早的时间段里,才会做下各种准备,让苍乔不知道他和她曾有一夜缠绵,从而珠胎暗结有了小希! 而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当年帮助云霓隐瞒苍乔真相的人一定在东厂有不低的权力。 这个人大概就是——掌控着南镇抚司的这位秦指挥使、秦玉沉! 第122章 小苍,是你的孩子 明兰若看着晦暗冰冷的天边,心情复杂。 如果云霓也是重生者,她忽然明白,对方为什么对她敌意那么深重。 因为云霓目睹了她深爱的男人是怎么被自己一步步推向死亡的,有充分的理由恨自己。 可她今生身上肩负了太多人的期望,绝不能退让。 如果云霓五年前用了欺骗的手段,将苍乔蒙在鼓里。 那么苍乔,有权利知道真相,知道小希是他的儿子。 不过,现在她需要先查清楚,五年前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竟和公公说过,云霓和苍乔五年前曾有过“一夜”,如今想来,这“一夜”的真相大概是有人偷天换日。 让苍乔误以为那晚跟他发生了关系的人是云霓。 明兰若心里渐渐清晰明朗了起来。 她回到了苍乔的寝房门口,小太监眼睛一亮,殷勤地上来:“姑太太回来了,千岁爷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一直没什么精神。” 明兰若轻咳一声:“那是因为药浴的缘故。” 不搞点安神的药,那大魔头总是咄咄逼人。 说着,她走到浴池边,就看见修挺的人影闭着眼安静地靠在池子边,乌发散落在身后,似沉眠的白虎,呼吸绵长。 明兰若走到他身边,坐下来,看着他俊美却带着威压阴翳的五官,心情复杂无比。 在那一瞬,她猜想他也许并没有和云霓发生过关系的一刻。 她的心是雀跃的,也是悲伤的。 一生一世一朝一暮,死后,她才爱上他。 可今生,他们之间一样这么步履维艰。 “一直看着本座发呆,是做了亏心事?”苍乔闭着眼,忽然淡淡地开口。 明兰若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一只修长的手忽然伸出来将她狠狠一拉。 明兰若直接落进了水里,被他一下子按在了胸口。 她被药水呛得忍不住咳嗽:“咳咳咳……。” 苍乔垂眸慵懒而危险地睨着她:“快两刻钟了,怎么,今晚是不想回去了?” 明兰若看着他,忽然垂下睫羽:“嗯,那就不回去了。” 她态度的转变,让苍乔危险地哂笑:“你以为有这安神的药水,本座就奈何不得你了?” 明兰若轻声道:“这药水对你有安神定心的效果,可千岁爷想做什么,我想这药都没什么用的。” 苍乔看着乖巧栖在自己胸口的姑娘,他眯起眸子:“你……” 明兰若抬起眸子静静地看着他,忽然问:“你是不是想知道小希的全名。” 苍乔眸光渐渐幽深:“你不是说他叫明希。” 明兰若轻声道:“其实,他的全名叫——苍明希。” 这一瞬间,苍乔整个人都怔住了,他看着明兰若,试图在她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 可是,没有。 她就这么看着他,清艳的面容和眉宇,染了细细的水珠,柔软而平静。 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苍乔心脏微微一紧,他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喑哑地问:“为什么,他跟我一样,姓苍。” 为什么? 那个孩子跟他现在的姓一样。 明兰若慢慢地道:“为什么啊,因为我的孩子,该有我钟情之人的姓,也该有我的姓。” 因为,他是你的孩子。 她很想再这么说一次,可她知道,还不是时候。 她没有证据,证明那个夜晚,和他在一起的是自己,而不是云霓。 那就,换一种方式吧。 “钟情之人……。” 苍乔忽然温柔地抬起她的脸:“你最好能证明这一点,知道这世上,对本座撒谎的人都有什么下场吗?” 明兰若看着他,忽然弯起眸子,笑了:“当然。” 说着,她忽然踮起脚尖,眼底含泪,抬头轻轻地吻住了他猩红的薄唇。 这是她欠了他前世今生的一点心意。 苍乔身体轻轻地震了一下,眼底晦暗的光如惊涛拍岸。 他忽然伸手,紧紧地勒住她纤细的腰肢,近乎粗暴地狠狠加深了这个吻。 她的主动,击穿他所有的理智防线。 不管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只在这一刻,他觉得仿佛心脏里有什么缺漏的东西被填补。 那种仿佛浸淫在黑暗的、寂寥的河流里的寒意都在这一瞬变得温暖炽烈。 明兰若被他粗暴生涩的吻,弄得几乎喘不过气。 忽然浴房门口传来一阵诡异的尖细的笑声:“哎哟,你小子不举还能在这里玩小姑娘,是老头子小看你了。” 明兰若抬手就一把推开苍,缩进水里抱住自己湿透的身体,涨红小脸。 苍乔一看来人,暴戾地指尖捏诀,再一弹,水珠立刻化作暗器杀气腾腾地直逼对方的脸上。 瘦猴一样的老头瞬间弹跳起来,竟敏捷地在墙壁上几个跳跃,避开了厉风来袭的水滴,落在地上。 他瞥了眼自己原来站的地方,墙壁上竟被水珠穿出几个洞。 他恶狠狠地朝着苍乔尖叫怒骂:“你她娘的,死小子,真想杀人啊,我就不该来给你看病!” 说罢,唐老头愤怒地转身就走。 明兰若见状,顿时慌了,赶紧往水池外爬:“等等,唐老神医,您别走!” 她一从水里出来,几乎是曲线毕露,苍乔立刻伸手就把她又拽了下来,蹙眉:“明兰若!” 明兰若也发现了不对劲,只恼火地瞪了苍乔一眼,都怪他把她扯下水。 她只能朝着唐老头喊:“唐老神医,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商讨怎么治他的缩阳症么,我都准备好了!” 好不容易把唐老神医弄回来,他可不能走1 此话一出,苍乔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而唐老头伸出去的脚丫子也顿住了,犹豫了一会。 他回头瞥着苍乔,傲慢地道:“哼,老子就给小丫头一个面子,为了她性福着想,不然她也太惨了,被逼跟个太监对食!” 苍乔咬牙切齿,俊美的面孔都扭曲了:“姓唐的!” “快点出来,这药水对你有好处,对小丫头可没什么好处。”唐老头不客气地说完,转身离开。 苍乔一愣,蹙眉看向明兰若:“你怎么不早说。” 说着,他掐着她的细腰将她托上了水池。 明兰若抹了把脸,轻哼:“你也没问我,不过没关系了,这药只是不合适女子泡而已。” 说着,她转身去换衣衫。 目送着明兰若离开,苍乔凤眸里闪过晦涩又深沉的光。 为什么,不过两刻钟,她却像换了个人。 统领东厂、锦衣卫多年,他很难相信人会无缘无故,一百八十度地转变态度。 他的小母猫是想要什么,又或者隐藏了什么秘密? 第123章 她是他保留的人性 明兰若匆匆换了一身衣衫,先去找唐老头了。 直到在暖阁看见那精瘦猴子一样的老人在喝酒,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唐老,您终于回来了。”她走了过去,对他福了福。 唐老头放下小酒杯,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你,本神医可不会为那忘恩负义的臭小子回来。” 明兰若笑了笑:“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了。” 听着明兰若熟稔的口气,唐老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怎么,那’不行’的臭小子灌了你什么迷魂药,他可比你大了不少,还是你的长辈,你们的关系,会一辈子见不得光!” 上次看见这小姑娘和那臭小子在一起的时候,她可不像是高兴的模样。 明兰若垂下睫羽:“我知道的。” 唐老头见她不愿多说,只摇摇头,岔开话题:“行吧,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多说,你来找是为了那臭小子的离魂症吧?” 明兰若点点头:“是,我知道离魂症一定会有触发症状的病根,千岁爷的病根是什么?” 所有原本正常的人,变成“疯子”,一定会有“疯”的原因,只有知道了根源,才好对症下药。 唐老干瘦的手挠了挠一头白发:“大概是因为那小子八九岁时目睹了爹娘惨死,就留下了一点病根。” 明兰若明白,这就是说二十年前的宫变,而先皇为了活命,甚至出卖梅妃母子。 唐老头叹了口气:“而且,当时江湖上出现了一本失传数百年的《九天魔功》秘籍,那魔功必须是非男非女之体才能练成最高第九重,可一旦魔功大成,却能以一挡千,江湖上无人能敌。” 明兰若愣住了:“非男非女……” “对啊,除了太监阉人,老夫也想不出谁能练成那邪门的功夫,估计当初创立魔功的魔教教主也是个太监。”唐老头嘀嘀咕咕。 明兰若忍不住道:“难道苍乔得到了那门魔功……。” “没错,不知谁给了他那秘籍,为了练那魔功,他又不知吃了什么药把身体折腾成天阉的样子,又为了躲避仇家追杀,进宫当了小太监。” 唐老头点头。 所谓“天阉”就是天生的阉人,男性的象征永远不会发育,甚至缺失了部分男性器官。 唐老头一脸感慨:“你能想象那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干出来的事?他很可能永远无法恢复正常,永远就只能当一个阉人,而且宫里伺候人的日子可不好过,举步维艰。” 明兰若初听这些旧闻,心底都被震撼住了。 苍乔这等于是为了练魔功,近乎半阉了自己的身体,然后进宫忍辱负重地伺候自己的仇人。 靠着一身绝世武艺和洞悉人心的本事,艰难地踩着无数尸骨一路走到高位。 唐老头哂笑,抓了颗花生塞嘴里:“人人都说九千岁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其实没人知道他对自己才是最狠的。” 对别人狠不奇怪,对自己狠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人,因为这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心底也没有什么道德和顾忌。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消化完了这些事,大概也得出了个结论—— “看来他这离魂症既有幼年时的阴影,也有后来进宫一路艰难,最后接手东厂,收伏锦衣卫,杀戮血腥过重,成天生活在阴谋诡计里的原因。” 经历这些种种,苍乔又怎么能不“疯”不“偏执”。 没有这些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与“偏执”,他也走不到今日这位置,当不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 唐老头边吃花生米,边斜眼睨着她:“还有他练的那门魔功,练成之后会让人冷心冷情,越发没人性,可怪得很,他对你好像有点执念。” 明兰若其实也很纳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也不知道他喜欢她什么,怎么就成了苍乔的白月光。 唐老头盯着明兰若半天,忽然认真地问:“知道船都有锚,神都有香火,人都有人性吗?” 明兰若不知道唐老头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点头:“嗯。” 唐老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小酒杯:“如果船没了锚就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如果神没有了香火,那这神就会陨灭。” 他顿了顿:“而人,如果在世间没有任何牵挂,他就会没有了人性,没人性的就不是人,视万物为刍狗,生灵涂炭。” 他慢慢地喝酒:“在老头看来,你可不是什么屁的白月光,你倒像是他的锚,是他的香火,更可能是他刻意保存的那点人性。” “所以,他才不会以泯灭人性的方式活在世间,你应该知道以他的手腕和本事,如果没了人性的束缚,他完全可以毁了这天下,血流成河,战火遍地。” 明兰若被他说得毛骨悚然,可她莫名地就觉得唐老头说得对。 她怔然地看着唐老头:“可我……可我不知道……。” 她怎么会对苍乔拥有那种诡异又沉重的意义。 “算了,反正你也不讨厌他,那就呆在他身边吧,当好他的‘人性’,他不会亏待你的。”唐老头嘿嘿一笑。 明兰若一时间无言以对,此时,小太监们也伺候着苍乔换了一身乌云缎的常服进了门。 他神色恹冷地坐下:“你们在说什么,谁没人性?” “当然是你个小畜生啊!”唐老头不客气地朝他呸了一声。 苍乔危险地眯起眼:“你活得不耐烦了……。” 明兰若忍不住直接拽着苍乔的手腕在桌上,打断他们:“好了,我们来诊脉吧!唐老,麻烦您看看他脉相可比以前稳定了!” 再让唐老说下去,他不是被杀了,就是又被扔到麻风病村去了。 唐老这才不情不愿地给苍乔诊脉,一刻钟里,表情诡异又复杂。 明兰若有些紧张地等待着:“怎么样?” 唐老摸着胡子,嘀咕:“还真是稳定了不少,亏得有小丫头替你稳定病情,那药浴倒是个安神的好法子。” 明兰若点点头:“可是,我终究学得不精,我的师傅不在这里,否则应该用苗药笼式蒸熏法才对。” 唐老忽然笑眯眯地道:“我记得你提过你的师傅是阿古嬷嬷吧?” 明兰若点点头:“是!” 唐老忽然跳起来,就往门外跑:“你在此地别动,我且去去就回!” 看着唐老一瞬间消失在门外,明兰若莫名其妙:“……” 这老头儿真是说一出是一出。 暖阁里一时只剩下她和苍乔。 不知为什么,对着苍乔那双幽暗冰冷的眸子,她竟忽然想起了唐老的话—— 她是他刻意保留的“人性” 她很想问他,为什么,但终归一时间竟不知要怎么问。 但苍乔却忽然淡淡开口了:“明天,带小希过来一趟吧,唐老头带了些特产吃食,有小孩子喜欢的。” 明兰若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动容与复杂。 她笑了笑:“好。” 他何等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她告诉他小希的全名是什么意思。 明兰若看着他,忽然道:“我想,也许,你能告诉我,五年前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他心里也有了猜测,那她或可单刀直入地问清楚他那天晚上看到了什么。 她已经不想再因为云霓,猜来忌去。 第124章 她打破了那个禁忌 苍乔一僵,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白玉扳指。 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阴郁而暴戾起来:“你想知道什么?” 她知道了什么?!难道云霓泄漏了什么消息? 明兰若平静地道:“我是那天晚上有孕的,想知道到底谁是小希的父亲。” 他对五年前那个晚上这么敏感,不允许任何人提起,以前她以为是因为自己和秦王的原因。 如今想想,也许是因为云霓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苍乔微微睁大了眸子,冰冷的眼珠一瞬不动地盯着她:“你说什么?!” 她那天晚上明明被他和衣放在昏迷的太子身边,怎么可能有孕! 连老和都猜测明兰若一定是后来跟上官宏业又厮混在一起,才有了孕! 明兰若淡淡地道:“五年前在酒楼那晚,太子昏迷,秦王也昏着,此后,我再没有与他们任何人有过首尾,所以小希是那天有的,阿古嬷嬷帮我诊出有孕的时候,推算日期也是那日。” 有些事,没有说破的时候,是禁忌。 说破了,倒是可以坦坦荡荡。 苍乔长指几乎将那一枚扳指捏碎,他盯着明兰若,仿佛要看到她心里。 因为此刻他心中已经是一片惊涛骇浪。 如果明兰若说的是真的,那五年前的那夜…… 明兰若看着他,也没说话。 苍乔脸色深沉,许久,才喑哑地开口:“你……” “嘿,我回来了,看,小丫头,我给你带了什么惊喜!”尖利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唐老头兴冲冲地跑了回来,手里还拽了一个人。 那是个中年女子,大眼厚唇,穿着苗人的扎染蓝裙,戴着银项圈, 明兰若一看,愣了一秒,随后一下子站了起来:“乌桑姑姑!” 那中年女子看着明兰若,颤了唇,立刻冲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大小姐!” 明兰若眼里含泪,向她身后焦急地探头看去:“阿古嬷嬷呢!” 乌桑姑姑是阿古嬷嬷的徒弟,也是侍奉阿古嬷嬷的药娘,也是从小陪伴她长的亲友! 乌桑姑姑也含泪摇摇头:“师傅回了南蛮,暂时还不能回来,但她让我来侍奉你!” 明兰若瞬间失落了起来:“这样啊。” 如果不是阿古嬷嬷教导了自己医术,不是她临上花轿前给自己塞了那一千两银子碎银票,圈禁的日子她是熬不住的。 乌桑姑姑道:“师傅知道你脱身了,很高兴,她说一定会为你实现你的心愿,所以请您耐心等待,她会回来的。” 明兰若有些怔愣:“我的心愿?” 她有什么心愿?护住自己爱的人们一生一世平安,就是她的心愿。 可她重生回来第二天就挺着大肚子冲去找苍乔了,并没有告诉阿古嬷嬷。 唐老头朝着明兰若挤眉弄眼:“小丫头的心愿不是让这小太监还阳再生,或者说治好他的缩阳症,追求性福的生活!” 明兰若:“……” 不,这个愿望,她也没跟阿古嬷嬷说过。 乌桑姑姑:“???” 苍乔阴狠地盯着唐老头,忽然笑了:“唐老头,你嘴再没个把门的,我会让你也变太监,我骟人的手法,你是见识过的。” 唐老头只觉得胯下一凉,缩到明兰若身后,委屈又恼火:“你看他,他自己没有好的小丁丁,就嫉妒我的了!” 明兰若闭了闭眼,拔高了声音:“好了,唐老,您是怎么遇到乌桑姑姑的?” 再不岔开话题,这一老一少非得在这里打起来,而她一点都不想谈论谁家小丁丁好不好! 唐老头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他得瑟地翘着小胡子:“我是谁啊,我是名满天下的怪神医,听到你能治那小子缩阳之症,我就专门打听了,东厂都找不到的人,我可以!” 他就喜欢斗医!和人较量医术高下,所以凭借自己治了那么多病人,交游广阔,加上医道中人相助。 愣是给他找到了东厂探子们都没找到的那个苗疆神医——阿古嬷嬷! “是的,阿古师傅将我托付给了唐老,让他带我来找你,用药上,您有什么不懂都可以问我。”乌桑姑姑笑着朝明兰若眨眼。 明兰若知道,这是阿古嬷嬷送乌桑姑姑来深度教导自己苗医,不,应该说蛊术的。 但巫蛊相联,这些牵扯上杀头禁忌的东西,乌桑姑姑自然是不能当着众人面前说的。 她朝着乌桑姑姑露出彼此都明白的笑来:"谢谢姑姑,一会咱们回府,春明、景和她们也一定很想你,你还没见过小希呢!" 乌桑姑姑笑得沧桑而感慨:"咱们的小姑娘都当娘了,我还没见过小小少爷呢!" 看着明兰若、乌桑姑姑之间这样亲昵,苍乔心情不知怎么有些压抑。 他是看着她脱离圈禁,从只能全身心依靠他活着,然后慢慢地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 他并不喜欢与人分享她的感觉。 他垂下眸子,看着自己修长泛白的手指骨节,压抑下某些阴暗狠毒的心思。 不,她如果完全、彻底地被圈禁,锁上铁链,就不会对他笑了。 明兰若只觉他看着她的眼神,莫测幽暗得让人毛骨悚然,但也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淡冷的样子。 她想,也许,只是她的错觉。 乌桑姑姑既然来了,明兰若迫不及待地想要带她回悼王府。 "我今晚还是不留这里了,我想要为乌桑姑姑接风洗尘,也需要和她好好商量你的病情。" 明兰若对苍乔说道。 苍乔看着她,眸光幽淡:"什么时候过来?" 明兰若看着他,笑了笑:"大概需要两天,要准备些药材。" 苍乔伸手替她将碎发拨到耳后,淡淡地道:"好。" 目送着明兰若和乌桑姑姑、唐老头一块离开。 他忽然开口:"小齐子。" 小齐子立刻跟过来:"在,干爹。" 他负手而立,冷冷地道:"把五年前飞鹤楼那晚幸存的四名锦衣卫全部给本座暗中带回来,办理此事的人不得用京城卫所的人。" 明兰若五年前那夜有了孩子,云霓也在那夜怀了他的孩子,这也未免"太巧"了。 必有人在说谎,假如这个说谎的人是云霓,那这件事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 小齐子恭谨地道:"是。" 主子爷这是不信任京城的自己人了,要调动外地的人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