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逆行》 程宿(“找我?”...) 雨淅淅沥沥下了整天,整个安宁市弥漫着阴冷的湿气。 路知宜撑着伞快速行走在校园里。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趁今天放月假,家里的司机又还没有到学校之前——离开这个城市。 她从快走改为小跑,甚至出了学校大门后丢开累赘的伞,尽情奔跑在雨里。 她离学校越来越远,离路弘和江映月越来越远,虽然不知道要去哪,虽然前路模糊未知,可这一刻的自由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 “请问——” 一道突兀的男声忽然打断了她。 肆意的画面戛然而止。 像是被人揪着衣领拽回现实,路知宜目光微动,抬起头。 她一个人撑伞站在校门口,绵密的雨砸在伞面上,安静又刺耳。 什么都没变,她从未离开过。 她想离开。 可也只是想想而已。 “a办怎么走?”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路知宜这才看向面前这个把自己从幻想拉回现实的人。 他撑一把黑伞,脸上带着金属边眼镜,浅色风衣里搭配剪裁得体的衬衣,一点风雨斜着落入领口,透出几分温和的清冷。 是个帅气的男人。 路知宜看了一眼垂下视线,伸手指远处,“直走一百米右边那栋楼就是。” 雨雾朦胧,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亦柔缓:“谢谢。” 路知宜没抬头看他。 司机这时到了校门口,路知宜走了两步收伞坐进车里,刚关上门,父亲路弘便问: “刚刚和谁说话呢,看背影不像是学生。” 路知宜:“不认识,问路的。” 路弘嗯了声,阖眼不再问。倒是他身边的江映月似是看出些什么,开口道: “知宜啊,别怪你爸紧张你,安宁这几年变化大,你这刚回来,要是认识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吃亏了都不知道。” 路知宜没理她这番话,看向后视镜里的男人,试探道:“爸,我前天在电话里问你的那件事——” 路弘直接打断,“再说。” “……” 路知宜很轻地叹了口气,别过脸,也不再提。 汽车匀速行驶在马路上,倒退的光影掠过路知宜的瞳仁,却未掀起任何波澜。 雨丝冷冽,窗外撑伞的行人神色匆忙,还来不及眷恋立春后短暂几天的温暖,便没有选择地迎接了这场突然而至的倒春寒。 和路知宜一样,在十七岁这年,没有选择地迎接了新的人生。 二十分钟后,车开至一栋别墅门口,路知宜回家脱下校服,换了一套清新大方的裙子。 没有耽误太多时间,一家人又重新出发,片刻后到达一家奢华的酒楼。 司机撑伞下车打开门,“先生太太,注意地滑。” 路弘和江映月下车,路知宜跟在身后,没一会便听到前方传来爽朗的接应声,接着便有人问: “这就是知宜吧?几年不见都这么漂亮了!” …… 雨声潇潇,精致的中式包厢围坐着阮秦两家人,气氛欢快热烈。 而路知宜除了进门那刻与秦家长辈打了声招呼,便一直没再说话。 “知宜文静,不像我们家这个,一天到晚尽惹事。” “你这话说的,霄南这孩子从小就聪明,再说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哪个不叛逆。” “我看你们家知宜就不一样,以后去澳洲读书,可得让她帮我看着霄南。” “哈哈,那是一定。” 这些话,路知宜这段日子已经听了无数遍。 秦家在安宁市做玉石生意,路家做边境贸易,双方经常有往来合作,私下也交好,恰好两家孩子年龄相仿,路弘有意撮合,便提出了一起去留学的建议。 亲上加亲,也是未来双方家族的强强联合,秦家当然乐见其成,一口答应。 只是,没人问过路知宜愿不愿意。 但不重要了。 七年前父母离婚,路知宜跟着母亲离开,好不容易习惯了新生活,前段时间母亲二婚,因为继父是法国人,两人要定居国外。 不知大人们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路知宜又被送回了路弘这里。 尽管父亲的家也早已物是人非,但她没有选择。 被推出去联姻,或许是自己能在这个陌生的新家庭立足,唯一的、也是仅剩的价值。 大人们聊得热火朝天,路知宜低头吃饭,忽地察觉口袋里手机在震动。 她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对路弘说:“爸,我去下洗手间。” 退出包厢,路知宜找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按下接听。 “喂。” “知宜你还来吗?”电话是好朋友余桐打来的,“我还等着你切蛋糕呢。” 余桐是路知宜在安宁上小学时的同桌,后来父母离异,路知宜去了别的城市,两人一直靠网络联系。 前不久得知路知宜回来,余桐一直约她见面,因为学校的寄宿制管理,两人一直没能见上,好不容易放了月假,今天又是余桐的生日,谁知路弘又安排了应酬。 路知宜看了眼手表,抱歉道:“对不起,我可能去不了。” 挂了电话,路知宜没有马上回包厢,她靠在通风口看窗外,思绪有些放空。 雨已经停了,迎面吹来的空气冷冽入肺,却带着莫名的轻松味道。 深呼吸了两口,路知宜正准备回去,身后忽地传来一道声音—— “我不会喜欢你的。” 路知宜微怔,转过身。 秦家那位少爷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现在正双手插兜,散漫地站在那,吊儿郎当地看着她。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秦霄南又重复了一遍,落在路知宜身上的眼神十分不屑,“软柿子一个,一点个性都没有。” 路知宜被他直白的话顿住,愣了几秒才平静回了句:“谢谢。” 或许没料到路知宜是这种反应,秦霄南微微皱眉,“谢谢?” 路知宜并未再与他纠缠,只是擦身而过时轻道了四个字:“彼此彼此。” 秦霄南的脸瞬时黑了一片,等他回过神想再说点什么,才发现路知宜离开的方向并不是回包厢的路。 她竟下了楼梯,径直离开了酒楼。 - 路知宜承认,离开是刚才的一时冲动。 秦霄南说得没错,她十七载的人生里一直在接受,接受离别,接受抛弃,接受所有的破碎和狼狈。 她的内心也早被磨平了棱角,无波无澜。 被秦霄南嘲讽的那一瞬间,像是被压抑了许久般,藏在心底的某根逆鳞腾地窜出身体,一路席卷燃烧,在脑中叫嚣驱使着她。 直到置身在萧瑟陌生的冷雨夜里,路知宜才慢慢冷静下来。 要面对的现实便是——四周熟悉又陌生,她根本没有去处。 可出都出来了,再回去岂不是真应了秦霄南的话。 想了想,路知宜给路弘发了条消息,之后打车朝余桐先前发的定位地点赶过去。 余桐在一家叫钻豪歌城的ktv过生日。 下车后路知宜便发现这里和普通的ktv不太一样,这里更像是一座皇宫,修得富丽堂皇,奢华气派,站在大厅,莫名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余桐的包厢在313,路知宜径直朝电梯处走,半途被服务员拦下:“小姐,唱歌吗?” 路知宜回她:“我有朋友在。” 服务员礼貌帮她按下电梯:“好的,那您自便。” 电梯里没人,路知宜道谢后往里走,还没来得及去按楼层,几个穿着随意的男人快步跟了进来。 路知宜本能地往后靠了靠,看到他们也摁了“3”,便安静地退到角落。 接着,用余光偷偷瞟了一眼。 那几人面色微显急促,没注意身后的路知宜,自顾自地说着话: “通知宿哥了吗。” “马上到。” “这混蛋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好说不听,非得给自己找点不痛快才行。 “走,快点。” 电梯甫一开门,几个男人便急匆匆迈步出去。 路知宜缓了几秒才出来。 她迟疑地看了看周围,走廊铺着欧式的地毯,装修豪华,每个包厢都似乎密不透风,极为隐秘。 再联想刚才那几个男人的对话,不知道为什么,路知宜总隐隐觉得这家ktv和自己以前去过的不一样。 以为是安宁这边的娱乐场所风格不同,路知宜并没深想,她循着包厢房号在过道慢慢走,3113,3111,319…… 一间间找过去,就在快走到313的时候,317的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一个男人踉跄走出包厢。 浓烈的酒味登时蔓延过来,路知宜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有人跟着追出来,“宋哥你别胡闹,赶紧回来!” 男人身形晃动,手里拿一个酒瓶,口中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视线忽而一转,落到路知宜身上。 为了今晚与秦家人的见面,路知宜被要求换上了一套淡雅的烟粉色长裙。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安宁市,在钻豪歌城这样纸醉金迷的地方,她这样一身充满少女感的清纯打扮有多危险。 男人笑着打了个酒嗝:“哟,新来的?” 路知宜不敢回应什么,低头想绕开,那男人却无赖地堵到面前:“去哪啊妹妹?” 有人呵斥他:“宋哥你要再这样别怪我们得罪了。” “来啊!”男人激动地回头,当即砸碎手里的酒瓶,用碎裂的瓶身抵着对方的脖颈:“你得罪一个试试!” “……” “我弟弟的事还没算清楚,敢威胁我?那个叫程宿的呢?叫他滚出来,滚出来!” 男人情绪激动,手里的碎酒瓶没有方向地乱舞,一个拉劝的服务生混乱中甚至被划破了脸。 不过几分钟,整个过道被317里出来的人堵得水泄不通。 路知宜紧紧地贴在墙壁上站着,大气不敢出一声。 她只是单纯地想来陪余桐过个生日,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场面。她悄悄往后退了点,正想离开现场,那男人却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心思似的,握住酒瓶的那只手失控地越过人群试图来拉她,“妹妹别走啊!” 眼看切口锋利的瓶身直直朝自己而来,路知宜不会动了似的,脑中白茫一片,仅剩的本能让她抬手挡住了自己。 路知宜做好了受伤的准备,可想象中的一切并未发生。 耳边只剩剧烈的心跳声,察觉到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后,路知宜迟疑须臾,悄悄放低自己的小臂,这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面前多了一道身影。 他扣住了醉酒男的酒瓶。 路知宜看不到他的正脸,只看到他袖口半挽,抬高的手腕内侧有一道黑色的图腾刺青,充满戾气地随小臂曲线往上蔓延,看不清尽头。 霎时平息的过道传来他冷淡的声音—— “找我?”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路知宜(“松手。”...) 或许是看到来的男人太年轻,醉酒男脸上当即多了几分洋洋得意:“就你?你就是程宿?” 只是他这样的表情才维持了几秒便在一股疼痛中崩塌,程宿扣住他的那只手发了力,而他显然承受不住,须臾便吃痛到自动松手。 握着的酒瓶跌落在地毯上,闷闷一声,莫名迫人。 醉酒男可能感受到了什么,假意揉了揉手腕,语气也没了刚才的盛气凌人,“我弟弟的事,你们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 程宿给了旁边服务员一个眼神,那人当即拉开包厢的门,“宋先生,有话进来慢慢谈。” “怎么,见不得人吗?我不,我就要在这——” 话未说完,醉酒男自己便噤了声。 他愣愣地低下头。 程宿一只手搭在他凌乱的衣襟上,声音淡淡的:“想清楚再说。” “……” 醉酒男本就是虚张声势,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波澜不惊,似乎根本不吃这一套。 他只好暂时憋下这口气,闷头朝包厢里走。 带来的几个同伙面面相觑,也跟着走进去。 有服务生过来问路知宜有没有受伤,路知宜心有余悸地摇摇头,再转身去看时,包厢门已经关上。 那个叫程宿的男人也进去了。 过道一下子恢复了安静,好像几分钟之前的闹剧从未发生过。其他包厢更是大门紧闭,仿佛与世隔绝,根本不知道刚刚这里经历了一场怎样的风暴。 路知宜站在原地,缓缓朝前移动了几步,在317门前停下。 门关着,她什么都看不见。 可她心跳很快,脑子里反复浮现那只为她挡住酒瓶的手臂。 路知宜刚刚清楚地看到那人应该是被酒瓶的裂口划伤了,血沿着手背往下流,触目惊心。 他看上去却毫不在意。 路知宜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深吸一口气,还是又回过了身。 她翻开自己的包,内袋里有日常备用的创可贴,虽然知道可能并没多大用,可这是她的态度。 毕竟,别人的伤是因为自己。 她甚至都没说一声谢谢。 秦霄南可以说她是一个没有个性的人,但最起码的三观和良知,她还有。 下定决心,路知宜重新走回317门口,心虽重重跳着,她还是敲下了门, 几秒后,一个染着蓝色头发的男人从里面打开门,“找谁?” 语气不太友好,听得路知宜心尖一颤。 她垂下头,极力平稳着呼吸,递上创可贴:“麻烦帮我转交那个叫,叫程宿的。” 包厢里灯光昏暗,中间是两个长形的黑色玻璃茶几,正中及两侧沙发环绕。 程宿这会儿就靠在里侧的沙发上,听到外面的动静,他微微抬头,一眼便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人。 是刚刚那个差点被伤到的女孩。 她看上去年纪不大,眼睛低垂着不敢往里看,长发整齐别在耳后,灯光下,露出的脖颈白皙柔弱。 不经意地看清正脸,程宿眼神微顿,但也只是一两秒的停留,很快又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蓝头发表情严肃,拿走路知宜送来的创可贴后又关上了门。 嘭一声,路知宜被吓了一跳。 她心跳得厉害,脑子里也嗡嗡的,本想赶紧离开,却又莫名冒出一个念头—— 会不会有危险。 刚刚那个醉酒男看上去已经失智了。 她要不要再等一等,也许需要她帮忙报警。 可路知宜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包厢里早已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醉酒男打着哈哈讨好:“对不起宿哥,误会,都是误会,今天的事我负责,该赔的我一定赔到底。” 几个月前,他的弟弟在钻豪包厢喝酒去世,医院给出的原因是感冒药与酒精反应导致的悲剧。钻豪作为商家原本没有任何责任,但醉酒男却不服气,之前已经来闹过几次要赔偿。 第一次为了息事宁人,经理免了他的单;第二次没了办法报警把人拉走;谁知他还敢来第三次。 也巧,遇上了程宿在店里。 程宿是谁他并不知道,后来隐约听说有这么一个管事儿的,也并未上心。 甚至在今晚见到本人后,还庆幸地觉得是个年轻的小子,吓唬两句或许就能讹笔钱。 可就在进入包厢后短短几分钟的话语斡旋里,醉酒男终于后知后觉自己惹来了什么角色。 气氛沉沉,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便好像能杀人。 醉酒男不安地堆起笑,“这样吧,我请在座的都喝杯酒,就当是我赔礼道歉。” 程宿看了眼刚刚混乱中被划伤脸的服务员,神情淡淡地从果盘里叉了一块西瓜,冲醉酒男道,“张嘴。” 醉酒男摸不清这人的心思,笑着说:“不,不用了,别客气。” 程宿点了点头,重复他的话:“原来你还知道我们对你客气过。” 醉酒男:“啊?” 话音刚落,醉酒男腿窝便被人狠踹了一下,直接跪到了地上。 不安瞬间转为惊恐,骇意涌来,醉酒男看着程宿,身形佝偻卑微,一边反复念叨着“再也不来闹事”,一边下意识地往后退。 程宿顿了顿才起身,走近,蹲到醉酒男面前。 “张嘴。”他又说。 醉酒男不知道程宿要做什么,却只能慌张照做。 包厢昏暗的光线掠过程宿身影,他眼底没什么温度,看着冷情又冷血。 随手拿起茶几上一个酒瓶砸碎,玻璃碎片溅了一地,程宿一片片捡起,再一片片不留余地地塞到醉酒男嘴里,直到整张嘴被玻璃渣包满,他才擦了擦手问: “现在你弟弟的事解决了吗。” 醉酒男疯狂点着头。 程宿睨了他两眼,没再说什么,踢开脚边的杂物朝外走。 门开得太突然,一下子涌出来好几个人,这让还纠结在门外的路知宜吓了一跳,马上背过去装作只是路过的样子。 程宿余光淡淡掠过那道身影,一瞬便无视地绕开,拐弯没入了隔壁的过道。 感觉脚步声走远,路知宜才缓缓转过身,谁知一眼便看到包厢里半跪在地上,正往外吐着玻璃渣的醉酒男。 他在愤愤骂着什么,玻璃渣混着血往外喷,路知宜吓得捂住嘴,忙后退离开。 那头,电梯门前,蓝毛把创可贴递给程宿,“宿哥,刚刚那个美女给你的。” 周围几个人马上起哄: “啧啧啧,宿哥这桃花什么时候能给咱分一点,怎么好看的姑娘都喜欢你。” “哈哈哈因为你们没见到宿哥今天去学校的那身打扮,绝了,说句贵公子都不为过。” “什么学校?去学校干嘛?” “太子女啊,在学校又惹事了,宿哥去给她擦屁股。” “操,宿哥你可千万不能让那位小姐当咱们的嫂子哈。” 程宿全程没搭腔,直至一行人走到楼下前台,他才淡淡问出一句:“有个穿粉裙子的女高中生进来时查身份证没有。” 高中生? 前台你看我我看你,支支吾吾半天才道了声:“一时忘了……” “忘了?”程宿瞬间冷脸。 刚刚还在嘻嘻哈哈的一群人也都倏地噤了声。 钻豪歌城和年轻人喜欢去的量贩ktv不一样,这里更偏向于商务会所的性质,有dj公主少爷,所以从来都是严令禁止未成年人进入。 前台也知道是自己工作懈怠了,“下次一定注意。” 程宿脸色不好看,“还有下次?” “……知道了,马上去。” - 被317包厢的画面吓到,路知宜懊恼自己也是天真多事,人家那么多人,怎么也轮不到她来担这份心。 她在洗手间整理好情绪去了313,余桐见到她后惊喜极了: “知宜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没空的吗?” 包厢里还有两个女孩,大家互相做了一番介绍,余桐自豪地跟另外两个姐妹说:“知宜成绩贼好,下半年就要去澳大利亚读大学了,你们要是有什么不会的题找她,一问一个准!” 路知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被安排坐下,有服务员敲门进来客气道: “各位美女麻烦出示一下身份证。” 余桐:“干嘛?” 服务生指向左面的墙,上面挂了一道友情提示:【未成年人不得进入。】 路知宜:“……” 原想以没带身份证为借口忽悠过去,服务生却很铁面无私地退了余桐所有的费用。 站在冷飕飕的歌城门口,余桐郁闷地说:“神气什么?不就是个唱歌的地方,走,我们换一家继续玩!” 余桐其实知道这家店的规矩,但越是不让,她越是好奇想进来看有什么新鲜好玩的。 不过真的混进来了,却发现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路知宜安慰余桐:“算了,其实我也觉得刚刚那个地方有点……” 路知宜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一种不安的直觉。 犹豫了会,她试探地问余桐:“你知道宿哥吗?” 余桐眼睛瞪大:“你认识他?” “不是,”路知宜忙摇头,“就是刚刚来找你的时候,317有人闹事,他过来了……” “真的?那你看到他长什么样没有?是不是很帅?” 路知宜有些懵:“没。” 微顿,又说:“就看到一个背影。” 余桐啊了声,眨了眨眼:“那背影是不是也很帅?” 路知宜:“……” 余桐扑哧笑了出来,“逗你玩的,不过程宿那样的人,咱们最好少接触,挺复杂的。” 路知宜望过来:“你认识他?” “不认识,不过城东这块没几个人不知道他,你虽然才回来,也应该记得咱们安宁人流复杂,路上到处可见老缅,尤其城东,什么人都有,但就是这样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他程宿从来没人敢惹。” 安宁市地处西南,靠近边境,这些年靠着旅游业红火起来,早期的确如余桐所说,名字叫安宁,却并不安宁。 路知宜听得似懂非懂:“为什么不敢惹?” “谁知道呢。”余桐想了想随口道:“应该是够狠吧。” “……” 路知宜想起刚刚醉酒男吐玻璃渣的画面,好像印证了什么似的,重重地心悸了下。 余桐这时已经又在线定了另一家ktv,她拉着路知宜一起去,路知宜却摇头,“我是偷跑出来的,见你一面就好,桐桐,生日快乐。” 把早前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余桐,路知宜朝她挥挥手,“你们去玩吧。” 余桐知道她家里的情况,没有强行挽留,只是不放心,“那我陪你拦车。” “不用,我自己可以,你快去吧。” 毕竟身边还有其他朋友,余桐想了想,打开还没切的蛋糕,愣是蹲在马路边上切了一大块给路知宜才离开。 路知宜哭笑不得地把蛋糕盘抱在手里,独自朝路口打车的地方走去。 身后这时传来脚步跑动的声音,“快点,晚点张记收摊儿就吃不到了。” 路知宜正专心在手机上约车,只当是路人经过并没在意,可没想到下一秒,倒着跑说话的人就撞到了自己。 她踉跄一晃,手里的蛋糕直接飞了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唉?”道歉的小伙子忙转身,可看到路知宜后语气倏地一转,“你不是刚刚送创可贴那个美女吗?” 路知宜还没从蛋糕掉在地上的错愕中回神,马上就被这人的话吓了一激灵。 她抬头,发现果然是ktv里的那个蓝毛。 身后的脚步声还在靠近,听上去应该有四五个人。 路知宜莫名紧张起来,她忙蹲下,用纸巾包起蛋糕便要走。 蓝毛却拦住她,“别走啊,我们正好要去吃东西,要不一起?就当是赔了这块蛋糕。” 路知宜想开口说不用了,蓝毛不知看到了谁,忽然兴奋地拽住她的胳膊,冲她身后喊:“宿哥快看,是刚刚给你送创可贴的那个妹子!带她一起夜宵怎么样?” “……” 这个名字让路知宜脑中嗡了下,心跳几乎是瞬间飙到了嗓子眼里。 也是同一时间,她感应到身后一股气场的靠近,伴着冷淡的脚步声。 余桐刚刚告诫的话还言犹在耳,路知宜身形僵硬,直觉是那个男人走过来了,心跳一点点加速。 她不敢表达出半分恐慌,只能故作镇定地低下头,余光很快便看到一双腿走近 ,垂在身侧的手上夹了一根点燃的烟,修长黑裤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路知宜不觉攥紧双手,耳边开始耳鸣般,划过一阵阵忽远忽近的电流声。 可几秒后。 男人好像根本没看到她的存在,他漠不关心地路过,留给她的只有一道仍旧疏离的背影,以及淡淡两个字: “松手。”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程宿(谦谦君子。...) 等那行人走远路知宜才模糊地反应过来,程宿是在让蓝毛松开拽住自己的手。 当时自己紧张到只听到耳里嗡嗡的电流声,根本没听清男人在说什么,还以为他会跟蓝毛一样调侃自己,并且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却没想到他根本没这个兴趣。 事后路知宜想,或者,“大哥”都是见过世面的,不屑在路边欺负她这么一个还没毕业的高中生。 这样的结果,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后怕。 回到家是晚上快九点。 客厅亮着明灯,江映月身形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美甲师正为她做脚趾甲油的修补。 江映月极爱美,皮肤身材也的确保养得好,回来的这段时间,路知宜时常能看到上门的各种私人美容服务。 不怪路弘宠爱这个小娇妻。 见路知宜回来,江映月抬眸睨过来,却也只是淡淡一眼,便又若无其事地看向了自己的指甲。 路知宜往楼梯上走,忽地听到江映月不满道:“小张,你这画的是什么,还以为在你店里上班吗,看清楚自己现在在哪,什么身份,我让你画什么就要画什么,听懂没有?” 半跪在地毯上的美甲师卑微点头:“是,路太太。” 正上楼的路知宜脚下顿了两秒。 江映月的话里有话她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这人像极了宫斗剧里笑里藏刀的反派,路知宜初回来时也曾嘘寒问暖,让她有过短暂的错觉,以为至少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但很快路知宜就发现,只要路弘不在,江映月便会收起所有假象,甚至会时不时地提醒她: 这里是她江映月做主的地方。 路知宜并不想与她争论,她继续上楼,遇到闻声从房里出来的路弘。 路弘一脸愠怒望着她,“翅膀硬了,还学会关机了。” 路知宜知道今晚是自己任性,也没打算做什么辩解。路弘见她低着头,原本积在心间的火气莫名又被几分怜爱取替,他叹了口气: “什么朋友过生日,你跟爸爸说一声,让司机送你去不行吗,非得自己跑。” 没有想象中的斥责,路知宜有些意外,她抬头看向路弘,试探地与他分享自己的事:“我上小学时的那个同桌,叫余桐,你还记得吗?” 路弘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余桐名字,好像想起了什么:“家里在城东批发市场开档口的那个?” “嗯。” 路弘当即皱眉,“那一片你少去,鱼龙混杂的,你都马上去留学了,什么小学的朋友就别来往了,多交点霄南这样的朋友对你的未来才有帮助,知不知道?” “……” 路知宜眼里短暂亮起的一点光又熄灭。 江映月这时掐着时间走过来煽风点火,“知宜呀,听点话,和霄南把关系处好,以后嫁到他们家,下半生必定衣食无忧了呀。” 路知宜顿了顿,扭头望她:“阿姨听起来很有经验。” 江映月笑容一僵,顿时明白路知宜话中的嘲讽,她嗫嚅唇瓣:“我——” 路知宜却懒得再与她浪费时间,直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关后隐约听到江映月朝路弘发泄不满的声音,路知宜带起耳机,随便找了首音乐堵住那些噪音。 她闭上眼睛,脑中昏昏沉沉一片浑噩,人很累,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走入没有尽头的森林,泥泞沼泽,乌烟瘴气,她看不清方向,不小心跌入陷阱,越陷越深时,一双手忽然伸了过来。 路知宜猛地惊醒。 梦里,一道刺青像带着血的藤蔓,紧紧缠住了她。 - 第二天下午路知宜就返回了学校。 路知宜是一个月前才转来的,刚到学校那天就因为惊艳的颜值引起过年级轰动,甚至有一次课间休息时,教室外挤满了来围观转学美女的盛况。 那段时间,路知宜的照片频繁出现在学校的表白墙上。 后来大家发现,路知宜不仅长得漂亮,成绩还好,转来后参加的第一次月考就把之前的第一名拉到了第二。 除了不太爱说话,路知宜在同学们眼里几乎完美。 不过越是话少,她在众人眼里也越神秘。 一大早,新同桌楚妍又孜孜不倦地和路知宜讲起了八卦。 楚妍始终觉得路知宜话不多是因为对新环境的陌生,所以每天只要有空,她都会把搜集到的最新校内八卦跟路知宜分享。 “知道吗?高二那个大姐大梁展展今天竟然顶着一头红发来上课,差点没把教导主任气出心梗。” 路知宜没抬头,“大姐大?” “是啊,那丫头也是个牛人,谁都不叼,估计又要被请家长了。” “……”路知宜轻轻抿了抿唇,打开杯盖,里面是早上泡好的速溶咖啡。 楚妍皱眉:“你又失眠吗?” 路知宜点头。 自从回到安宁,或许是太多的变故,也或许是新环境的不适应,她神经变得异常脆弱,一点光线和声音就能吵醒她,醒了就翻来覆去睡不着。 前不久跟路弘提过这件事,路弘说那就回家睡,保证没人打扰。 可那个家,路知宜回去了更睡不着。 她说想在学校附近租个小套间让自己单独休息,第二天也方便上课。 路弘听完没做声,事后路知宜也试探过一次却被他打断,这件事便也没再提。 白天困时,她就喝咖啡撑着。 楚妍怪心疼的,只好努力说八卦给她“提神”,“对了,你知道高二刚来了一个新的化学老师吗?据说是个超帅的帅哥,就是有点迷糊,上了一周的课走错三次教室了,每天都在迷路,哈哈哈。” “真的?”路知宜着实被逗笑了。 也不怪那位老师,路知宜刚来的时候认路也认了很久,这所学校是私立,学部从小学涵盖到高中,大大小小的楼有二十多栋,高中部还在最里面,中间穿插各种休闲绿化,的确会把人绕晕。 楚妍性格活泼,好在有她在旁叽叽喳喳,高三的生活也没那么枯燥。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学生们鱼贯而出,一股脑地挤向食堂。路知宜却反方向,独自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 同一时间的教导主任办公室里。 上次是班主任请家长,这次是教导主任,梁展展总能以各种方式吸引全校师生的注意。 程宿找到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时候,这人正顶着一头红发,姿态散漫地坐在椅子上,耳朵里还塞着耳机。 见程宿过来,梁展展潇洒挥手,“哥。” 教导主任随即回头,推了推眼镜认真打量程宿,半信半疑:“你就是梁展展的哥哥?” 程宿看了眼梁展展,耐着性子回答:“是,她是不是又闯了祸。” 教导主任指着梁展展的头发,“高中生禁止染发化妆,你看她这周末把头发染的,还有那指甲……这些都罢了。” 教导主任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她上课听音乐,看小说,今天还跟班里一个男生起冲突打了起来,这跟咱们学校文明育人的理念极度不合。” 梁展展却切了声不屑道,“拜托,我打他叫不文明,他偷拍女同学裙底就文明了?你们什么学校啊,培养变态狂的吗?本小姐还不稀罕呢。” “闭嘴。” 梁展展怕程宿,嘀咕了两句没再出声。 教导主任解释道:“我们也查过了,男生手机上并没有任何不雅照片,所以可能只是一个误会,只是梁展展这动不动就打人的习惯……” “我会督促她改正。”程宿努力让自己语气温和:“头发,指甲都会按学校规矩改回来,请主任放心。” “那就好。”教导主任顿了顿,欲言又止道:“只是,梁展展打的那位男生的家长不肯就此罢休,他们希望……” 试探了下,见程宿表情没有变化,主任只好艰难地挤出后半句:“希望你们带孩子登门道歉。” 梁展展当即站起来:“他做梦吧!” 程宿按下梁展展,似乎是笑了下,而后撕下桌上的一张便签纸。 “可以。”他在纸上写了一串号码,不慌不忙地递给教导主任,“让他们跟我谈。” “……” 从a办出来,梁展展吹了声口哨,“瞧见主任那神情没有,都懵了,是不是没见过这么拽的家长,哈哈哈哈哈!” 这个点学生都在食堂,办公楼这边几乎没什么人,程宿将梁展展推至一个昏暗角落处,压低声音: “我警告你,头发指甲马上染回来,我没那么多时间天天来学校演戏。” 梁展展虽然叛逆,却也是真的怕程宿,“知道了。” 她努了努嘴,又小声道:“可那个男生真的偷拍女同学,他手速快在老师来之前删了而已,我没错。” 程宿了解梁展展,这个太子女虽然叛逆了点,却不会主动伤害谁,所以刚刚在办公室才帮她撑住了底气。 “总之别再闯祸。” “嗯。”梁展展说着说着忽然狡黠一笑,眨眨眼示意程宿:“哥,露馅儿了。” 程宿朝她下巴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是自己刚刚动作过大,衬衫袖口被拉上去了些,手腕处的刺青露出了前端的图腾。 一身努力营造出来的斯文瞬间被这蜿蜒的戾气淹没。 外套兜里的手机这时响。 程宿没再说下去,直接接起电话转身离开。 原打算回钻豪,可或许是天色暗了的缘故,学校建筑又多,程宿一边跟人说事一边走,没注意就偏离了路线,最后停在一处偏僻安静的地方。 挂掉电话,程宿环顾四周,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他心烦地摸出根烟,刚要去点,身后传来一道细软的声音: “你好,学校不允许抽烟的。” - 下课后,路知宜独自来到这处正在修缮的老图书馆,楼后有一片树荫,平时几乎无人过来。 路知宜也是前几天才发现的这里,她喜欢安静,恰好今天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东西,便想来这里偷片刻安宁。 坐在树荫下的木椅上,路知宜随意翻着一本书,忽地便看到了这个闯进来的男人。 第一眼已经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还没在脑中对上号,便看到他摸出了烟。 路知宜下意识便阻止,“你好,学校不允许抽烟的。” 男人因此回头。 双方视线衔在一起,清晰看到他的脸,路知宜立刻记起,是前几天在学校门口跟自己问路的那个人。 程宿当然也认出了她。 他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收起烟,转身想走,又无奈环境的陌生,只好回头问她,“请问学校大门在哪。” 总共就见了两次,两次都在跟自己问路。 路知宜想起楚妍早上说的八卦,莫名弯了弯唇,“你是新来的那个化学老师吗?” “什么。”程宿没听清。 路知宜轻轻笑了笑,摇头,“没什么。” 被暮色笼罩的层层树荫下,女孩身穿校服安静坐在木椅上,长发简单挽着,白皙颈部完全暴露出来,修长玉立。 她起身走到程宿面前,声音很好听:“从这里走出去右转,一直走,看到人工湖后再左转,穿过操场就到学校大门了。” 女孩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很清新,和夜场那些浓烈的香水味不同,是一种淡淡的,自然的体香。 属于少女的气息。 “有些绕是吗?”见程宿没说话,路知宜以为是自己说得太快,她看了眼时间,片刻又道:“正好我要回教室,可以带你去人工湖那边,到那边就好找了。” “走吧。” 没等程宿回应,路知宜就主动带起了路。 她是经历过这个过程的,刚来学校的时候也经常问路,知道这中间的不好意思。 程宿看着她的背影,眼底微微动了动,但还是没说话,就那样慢慢跟在了路知宜身后。 四下安静无人,他们一前一后穿过安静的林荫道,斑驳树影随风晃动,不知不觉间,两人走成了并排。 被拉长的影子在柔软暮色下逐渐靠近。 短短几天就遇到两次,是不是也算一种缘分? 想到这里,路知宜不禁抬头,悄悄朝男人打量过去。 那天在学校门口自己走着神,并没仔细看他。 他身高目测有185以上,今天依然穿着那套浅色的风衣,身形非常挺正,余晖的淡淡橘色落在他脸上,晕开柔和的光影。 侧面看去,他骨相轮廓分明,那副金边眼镜尤显气质,完全称得上教科书般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旁边的男人这时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也转过头。 彼时夕阳正好,微风浮动,漫天笼着薄纱般的温柔。 他们就这样突然地四目相对,在对方的眼里看到自己。 路知宜心中微妙地荡起一股涟漪,她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明明不认识面前的人,却有种认识了很久,又或者是等了很久的错觉。 那种莫名的悸动让路知宜马上移开对视,她低着头往前走,试图拉开彼此的距离,却没注意脚下一个藏在暗处的草坪音箱。 猝不及防被绊了一脚,路知宜身体失去控制地朝旁边倾斜,她几乎已经预见了半秒后狼狈摔倒的场景。 风疾速涌动,画面模糊在鎏金碎影里。 一切好像乱了节奏,却又瞬息止于平静—— 止于,轻轻抵在路知宜腰间的那只手。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路知宜(成老师。) 自从差点摔倒在那片树荫下后,路知宜再也没去过那栋修缮的老图书馆。 也没再见过那个男人。 虽然好几次,路知宜曾悄悄路过两人遇见的地方,想着会不会再见一次,然后对他说声谢谢。 可惜事与愿违。 整个学校师生加职工有数千人,如果他真是高二新来的化学老师,彼此不在一栋楼上课,见不到很正常。 而且又过去了快两周时间,他应该已经认熟了学校,不会再迷路了。 这天课间,路知宜正在刷题,楚妍和几个同学风风火火地跑进教室拉她: “知宜快走,去看帅哥!” 路知宜按住纸张,人没动,“去哪?” 楚妍神秘兮兮地靠到她耳边,“小礼堂那边今天有个师生联动活动,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新来的化学老师竟然会弹琴,绝了,大家都去礼堂围观了,快啊!” 路知宜愣住。 ……化学老师? 是那个男人吗? 按住纸张的手莫名就松了下来,楚妍见状直接拉起犹豫的她,“快点快点。” 几个女孩跑出教室。 可刚下楼梯,迎面却撞见了班主任老张,老张见她们跑得急,皱眉问:“去哪呢这是。” 楚妍机灵,反应快,马上回答:“不去哪,下楼透透气!” 老张挥挥手示意她们去,却叫下了路知宜:“路知宜你等会,我正好要找你。” 路知宜:“……” 楚妍和另外几个女孩只好用一种遗憾的眼神看了看路知宜,接着松开她的手,直奔礼堂而去。 等她们跑开,路知宜被颠覆起的心跳也逐渐冷静下来。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也跟着疯起来了。 平复了下,路知宜问老张:“张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老张笑了笑,“还有不到一百天就高考了,学校打算下周一开个誓师大会,希望你到时候作为优秀学生上台做个演讲。” 路知宜怔住:“我?” 她才转过来一个多月而已。 “老师,我是转学生,不合适吧。” “转学生怎么了,作为第一个拿到国外大学offer的优秀生,你绝对有资格。” “……” 十分钟后,路知宜回到了教室。 楚妍她们也赶在打铃前跑了回来,几个女孩捂嘴笑着,脸若粉红桃花。 一坐下来,楚妍就告诉路知宜:“没看到成老师的演出你真是亏大了,太可了,我第一次看到弹钢琴那么温柔的男人,他还教化学!” 路知宜握着笔,努力在脑中勾勒楚妍描述的场景,过了好一会,才转头问楚妍: “他是不是个子高高的,戴了副金边眼镜?” 楚妍张嘴:“你怎么知道?” “……”真的是他。 成老师。 念着这个名字,路知宜想起那天抵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想起他靠近时身上的味道—— 路知宜耳尖倏地一红,赶紧看回练习册,努力抑制脑中一些奇怪的画面。 这世界真小,也真巧。 - 自从梁展展的红头发被勒令染回来后,程宿总算过了两周风平浪静的日子。 这天下午,程宿接到梁美岚的电话,让他去一趟家里。 梁美岚是梁展展的母亲,也是钻豪背后最大的老板。 梁美岚住在安宁郊区的一栋中式别院里。她早年打拼辛苦,如今生意平稳,更多时候是在家里听听佛经,养养花草。 庭院里,程宿刚踏进门就听到发牢骚的声音: “岚姨你说我是不是流年不利,眼看好日子来了,又突然多了这么一个抢饭吃的。” “自己跑去国外享福,把包袱甩给我们,哪有这种道理?” “说好了陪我去日本看樱花,他女儿一句睡不好就要给她在学校附近买公寓,老东西根本就没把我放眼里!” 梁美岚穿着黑色的盘扣禅服,捧着茶盏安静地听,偶尔回一句,“都是做后妈的人了,这点气都沉不住。” 见程宿进来,梁美岚拍拍身边,“阿宿,过来。” 她又指着坐在对面的江映月介绍道:“映月你认识的吧。” 程宿点头坐下,却无视了对面江映月的招手示好。 江映月早前在梁美岚旗下的一家会所里上班,人漂亮,又会来事,某次认识了来会所应酬的路弘,耍了点心机便飞上枝头。 只不过再怎么富贵,还是盖不住骨子里的俗气。 江映月知道程宿这人冷淡又清高,虽然自己成了有钱人的太太,但就算程宿不把她放眼里,她也不敢置喙什么。 毕竟他是梁美岚的干儿子,是整个梁氏最有胆色的人。 如果梁展展被人戏称为太子女,他程宿就是半个太子爷。 何况这位太子爷有多狠,别人不知道,从梁氏发家的江映月是最清楚的。 因此,江映月也无谓留下来热脸贴冷屁股。反正她今天也只是惯例来孝敬梁美岚,顺便吐槽吐槽自己的继女。 毕竟那些阔太圈子没人知道她的过去,只有在梁美岚面前,江映月的本性才会暴露无遗。 江映月走后,程宿告诉梁美岚,“学校那边我去过了,没什么大事。” 梁美岚点头,捻着一串佛珠道:“展展那脾气都是你和阿锐惯的,我让她去高级学校读书,有点女孩子的样子,谁知道去哪都无法无天。” 程宿安静地听,没出声。 他知道今天梁美岚叫他来绝不是因为梁展展。 果然,没一会,梁美岚扣住佛珠上的一颗绿松停下来,瘦削的手骨透着沉沉的气场:“下周开始你去城南的场 ,那边新开,我担心阿锐一个人顾不过来。” 程宿没有任何意外,“好。” “城南水深,权贵聚集,你们要好好应付。” “知道。” 梁美岚白手起家成为安宁市的夜场第一人,是圈子里人人知晓的岚姨,手里十多家店,不是没有自己的一套手段和方法。 她的安排,程宿从不问原因。 公事说完,梁美岚重新端起茶盏,轻吹烫茶问:“那边还是每个月给你打钱吗。” 程宿沉默几秒,“是。” 梁美岚嗯了声,不再说话。 家里的电话这时响,梁美岚接起来,先是数落了两句,接着又宠爱地不断应着来电人的要求。 程宿不用听都知道,一定是梁展展打来的。 果然,挂断后梁美岚对程宿说:“你待会再帮我跑一趟,这孩子丢三落四的,说是什么书忘在家里了。” “……” 下午五点,程宿不得不再次驱车去学校。 相比较其他,去梁展展的学校冒充家长是他觉得最无聊且没耐心的事。 梁美岚年轻时背景复杂,为了不给女儿徒增非议,她向来不会公开出现。所以这些年,梁展展的“家长”可以说是走马观灯,根据情况不断换人。 自从高二塞钱转进了这所私立学校,家长的形象也随之要求矜贵起来,程宿因此被选中,换上斯文的衬衫风衣,俨然一副贵公子模样,成了梁美岚指定的家长人选。 既是家长,人设便必须统一。 去学校之前,程宿先回家换上匹配的衣服,顺便带上那副给气质加分的眼镜。 再开到学校已经是半小时后。 车停在校门口后,程宿没有马上下去,他先松了松衬衫领口,而后降下车窗,点了根烟。 吸一口,灰白烟雾飘到空气里,朝学校大门的方向蔓延散去。 程宿曲肘靠在窗旁,慢慢的,眼前竟浮现起两周前的那个画面。 不知所措的眼神,一瞬红了的脸,以及最后那声慌乱的不好意思。 程宿莫名扯了扯唇。 忽地想起什么似的,他打开手刹后的置物柜。 里面静静躺着一张粉色的创可贴。 是那晚在钻豪她给的。 很少女的东西,上面印着粉色的小花,软软的,像还未绽放的花苞。 显然,那个女孩没认出前后两天自己遇见的,是一个人。 在手里把玩几秒,等烟抽完,程宿把创可贴放到外套兜里,拿起后座的几本书下了车。 或许是颜值惊人,也或者是来得太勤,总之学校门口的保安已经认识了这位“家长”,笑着打招呼:“梁展展同学又闯祸啦?” 程宿微愣,反应过来后顺着点头,也懒得解释太多。 保安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眼里还带几分同情。 见过请家长的,没见过三天两头被请的。 正好是下课时间,学生们三三两两地从教室走出来,程宿走了一段距离,想起梁美岚交代送到高二7班,可上两次他去的都是老师的办公室,学生上课又在哪栋楼,他不知道。 也没耐心去找去问了。 想了想,程宿决定把书送到保安室让梁展展自己过来拿,然而刚转身,他却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面前五米,站着一个穿校服的女孩。 她也正看着自己,眼里有些惊诧。 - 路知宜没想过竟然又会遇到程宿。 之前生活的那个城市的同学给她寄了明信片,她刚刚从收发室出来便看到了程宿,起初觉得背影有些眼熟,但不确定,便一直悄悄跟着,直到他忽然转身。 四目对视,路知宜下意识看向他手里拿着的书。 最上面便是本高二的化学教材。 虽然在楚妍那已经确定得七七八八,但眼下看到这本“证据”,路知宜心跳莫名地加快起来。 她垂下眸,不经意地注意到了他的手。 手指线条流畅修长,骨节分明,手面有轻微的青筋,却一点都不突兀。 相反,有一种让人感到安全的力量感。 路知宜想起楚妍告诉她的——“我第一次看到弹钢琴那么温柔的男人。” ……这么好看的手,弹琴一定很好听。 路知宜脑中思绪翻涌,对面的男人却已经收回视线,并朝自己走来,似乎是要出校。 路知宜心跳越来越快。 装不认识? 这样好像不太礼貌,上次在图书馆要不是他及时扶住自己,她必然会狼狈摔倒。 可打招呼? 要怎么开口…… 他越走越近,路知宜在心里反复纠结,到底自小的教养让她无法对一个帮过自己的人装不认识,所以在彼此靠得最近的那个瞬间,她终于下定决心,闭了闭眼轻轻喊出口: “成老师好。” 程宿脚下一顿:“……?”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程宿(少女纯真。...) 程宿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顿在那,而后又看了看两旁,得以确定—— 这女孩的确是在叫自己。 可是她叫什么,程老师? 路知宜并没发现程宿表情的异常,只因她主动喊出这一声已经鼓足很大勇气,再也无暇去分析其他。 见程宿停下来,高高的身影压在面前,她浅浅抬眼,对上他镜框后的视线又迅速垂眸,莫名浮上几分紧张。 “上次的事,谢谢成老师。” “再见。” 程宿:“……” 看着女孩走远的身影,程宿站在原地,仍有些莫名。 她是怎么把自己认成老师的? 而他, 浑身上下又有哪一点像教书育人的……老师? 直到回车里坐下,程宿仍觉得刚刚那一出离奇又荒唐。 他看了眼时间,准备在晚饭前去梁美岚给他租的新房子那看一眼,尽快搬过去。 程宿几乎没有固定住处,梁美岚经常调动他去不同的场,因此那些房子都是租的,随时入住的同时,也可以随时走人。 城东的钻豪是目前待过最久的店,有快一年的时间。 眼下城南的“名臻俱乐部”新开张,梁美岚安排周到,调他过去的同时连房子都一并租好。 在导航内输入小区名字,程宿发现新住址离梁展展的学校很近,步行也就几百米的路程。 怪不得刚刚离开梁家时,梁美岚把钥匙交给他并说: “顺便帮我看着展展,她不听话,只有你管得住她。” 五分钟后,程宿车开到了新住址楼下。 虽然小区不算豪华,但整体来说已是上乘,而且靠近学校,环境好,也清静。 梁美岚选这里,用意很显然。 程宿这个“家长”,短时间内是无法卸任了。 电梯上楼停在9层,一梯共有四户,程宿住在902,拿出钥匙的瞬间,他看到斜侧的903开着大门。 里面有人进进出出,搬运家居,忙得热火朝天。 程宿不爱看热闹,他打开自己的房门,进去粗略看了一圈,和过去一样,基本的家私都有,可以直接入住。 离开公寓的时候,903的人正往房里搬运植物盆栽。 程宿只扫了一眼便下了楼,他住过太多地方,晚出早归,从没和任何邻居打过交道。 三天后,程宿便带着几件衣服搬到了新家。 当天路过学校等红灯时,程宿隐约听到学校里像是在举行什么活动,有一个年轻的女声在说话,没说几句便被震耳欲聋的掌声淹没。 程宿并没在意,转绿灯后直接驶离了学校。 而那一刻,路知宜正站在操场的发言台上。 今天是高三举办的誓师大会,所有高三的学生,无论来自普通班还是国际班,此刻都聚集在操场上。 年轻的面孔们充满朝气,再过不到一百天,他们就要走入考场,去完成人生中最难忘的一次考试。 对大部分人来说,高考是命运的第一次跳板,所以他们赤诚向往,无不希望能交出一份让自己满意的答卷。 而路知宜对他们而言,则如遥不可及的星辰,清明又耀眼。 在他们还沉浸在日复一日的复习、刷题中时,省会高校转来的路知宜已经凭着全a的会考成绩和7.5的雅思高分,成功申请到了澳大利亚某知名大学的offer。 路知宜站在台上,没有拿稿子,因为代表国际班的学生,她的发言是全英文演讲。 十七岁的女孩穿着正式的灰色西装校服,白衬衣外系着格子领带,长发高高扎起,皮肤白净剔透,说话时,眼里的光温和又坚韧。 像一颗明亮的星,自信散发着属于她的魅力。 待她发言结束,台下爆发热烈的掌声,人群里议论纷纷: “天,她的发音好标准,人还这么漂亮。” “声音也好听哎,我感觉自己好像吃了一颗棉花糖,好软好甜。” “我嫉妒了,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女孩子?” “不过听说她爸妈离婚,她原来跟着她妈,后来她妈出国,又把她丢给了她爸。” “好可怜,那她心里一定也很难受吧?” “……” 路知宜并不关心别人讨论自己什么,她回到队伍里,等下一位发言的同学开始演讲时,才悄悄抬高头。 刚刚在台上时,她看到班主任老张和一位老师在说话。 那老师是教高二的。 路知宜以为今天只有高三的师生才会来操场,没想到也会看到高二的老师。 那一刻,她心跳微微加速,莫名就想—— 那位成老师,会不会也在。 演讲时路知宜不敢到处看,怕分心,等演讲完她鞠躬道谢时偷偷看了一圈,没看到他的身影。 回到队伍里,她悄悄抬头再次去寻,还是没看到。 楚妍见她四处张望,问:“你找谁啊?” 路知宜忙摇头,“没。” 誓师大会结束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路知宜正要和楚妍一起去食堂,老张让人来通知她,说是路弘来了,在校门口等她。 学校管得严,临近高考的高三生们更是不允许在校内使用手机,因此路知宜并不知道路弘会突然在今天来学校。 她疑惑地找到校门口,路弘冲她招手:“上车。” 路知宜有些茫然地坐到车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待会还要上晚自习。” “今天不上,爸爸带你去吃饭,吃完给你个惊喜。” 路知宜:“……” 这是路知宜回到安宁,第一次和路弘单独吃饭。 记忆中,路知宜也曾有过和路弘撒娇的温馨时光,那时她还小,父母也没离婚,她也有过短暂的幸福,是父母眼里的小公主。 只是后来,大人的世界变了,她也被迫变了。 再回来时,父亲还是父亲,家却已经不再是家。 餐桌上,路弘给路知宜不断夹菜,询问她最近的生活,说起下午的誓师大会,他脸上亦有几分自豪。 “班主任把你演讲的视频发给我,我转发给我那些朋友们,各个都夸你出色。” 七年分别的生疏让父女之间难免有隔阂,今晚却难得有这样和谐的时光,路知宜吃着他夹的菜,也像个孩子般好奇问: “爸爸,你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饭后,路弘领着路知宜来到一处小区,揭秘了他这两周来为女儿准备的惊喜。 打开903的门,路弘指着房内说:“是不是你想要的?” 路知宜:“……” 路知宜不敢相信地看着陌生的房子,虽然不大,却很温暖,看得出是提前布置过的。 她慢慢走进去环顾四周,路弘跟在后面告诉她: “一开始你说要出来住我是不同意的,可我也知道你才回来,有很多地方不习惯,新学校,新家,还有你阿姨……爸爸都明白,所以在这里给你买了一套小居室,离学校就三百米,老师那边我打过招呼了,每天下晚自习我也安排了人送你过来。” 路知宜有些动容,她以为之前路弘没有答复就已经是拒绝,没想到他为自己准备了这一切。 “……爸爸。”一时间,有许多话涌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表达,这些年的变故早已让路知宜变得敏感脆弱,所以眼下这一点温暖,也足以让她不知所措。 路弘好像明白她的心情,拍了拍她的肩:“其实你大学已定,高考就是走个形式,别有太大压力,如果还是睡不好,请几天假在家休息就是。” 说到这里,安静半晌,路知宜轻轻问:“我一定要出国吗。” “当然,你跟霄南一起去,能有个人照顾你,爸爸也放心。” “可是爸爸,”路知宜抬眸,“你确定他以后会喜欢我,照顾我吗?” 路弘被问到怔住,微顿便肯定道:“有谁会不喜欢我这么优秀的女儿?不可能!” “……” 原本聊到不太愉快的话题,路知宜却被路弘这句略微傲娇的话逗笑了。 她不想告诉路弘那晚在酒楼秦霄南对自己说过的话,心知说了也没有意义,原本这段强牵的姻缘目的就没有那么单纯。 反正就算去到外面的世界,她相信自己也可以独立生活。 “你现在去卧室的阳台,爸爸在那还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路弘又说。 路知宜好奇,“是什么?” 边说,她边走进了卧室。 - 彼时的902,程宿家里来了一帮“不速之客” 知道程宿搬了新家,又要调到城南的新店帮忙,一群朋友不请自来,说是庆祝宿哥乔迁,其实就是借这个幌子来蹭吃蹭喝。 就连梁展展也凑了这个热闹,逃课赶了过来。 他们这群朋友玩起来都疯,程宿也习惯了,点了些外卖和啤酒伺候着,自己却没参与其中,跑去卫生间冲澡。 等程宿出来的时候,梁展展正拿着自己的手机展示着什么,嘴里说: “就她,你们觉得怎么样?” “靠,这个看起来很正的样子。” “你们学校的?怎么没听你提过?” “她在说什么?” “你个土鳖,人家这是在演讲!”梁展展啧了声,“不过我也听不懂在说什么,我英语什么水平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有人笑着拍马屁,“会说英语有什么了不起,我看还是展展可爱一点。” 梁展展挑了挑眉,笑眯眯地:“是吗?” 她把手机屏幕拿到自己脸旁,对比似的挨个问:“你们说,我跟她谁漂亮?” 大小姐发话,谁敢说半点不好。 被问到的人全部统一回答: “那绝对是展展你。” 梁展展心满意足地正要收回手机,忽地看到程宿从卫生间走出来,她眼睛一转,故意走上前: “宿哥你说,我跟这个女孩谁漂亮?” 手机抵到眼前,程宿一眼便看到了屏幕里的人。 她站在台上目视前方,从容说一口流利的英文,风轻吹过脸颊,她轻轻将碎发挽到耳后,嘴角扬着很轻的微笑。 “宿哥?”梁展展推他,“问你呢。” 程宿收回视线,没答她,从桌上随手拿了罐啤酒:“幼稚。” “?”梁展展不服,屁颠追着他:“怎么就幼稚了,你说啊,你不说我就默认你认为她漂亮了!” “嘭”一声。 程宿关了玻璃移门,拉上窗帘,总算隔断了身后那叽叽喳喳的声音。 城南夜景漂亮,站在九楼客厅的阳台上眺望远处,整个世界都仿佛是安静的。 程宿单手捏着啤酒罐,扣开拉环的瞬间,脑子里也莫名窜出一些画面。 是第一次她走神地站在雨中。 是那晚在钻豪,她敲门小心翼翼给自己送创可贴。 是后来在学校,她差点摔倒后转身看向自己的那一瞬。 那双眼睛怯羞如小鹿,藏着少女所有的纯真。 程宿喉头不觉翕动,仰头去喝手里的啤酒。 也是这时,对面903的卧室阳台被打开。 有人走了出来。 路知宜喜欢蔷薇,路弘便在她的卧室准备了满满一阳台的蔷薇花,花香馥郁,放松精神,也有助于睡眠。 看到像个小花园的阳台,路知宜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她微微蹲下轻嗅花香,又伸手去触摸那些花瓣,正想回头告诉路弘她的喜欢,余光却不经意瞥见——斜前方似乎有人。 路知宜下意识望出去,只是一眼,手里的动作便怔然顿住。 夜风下,年轻的男人背靠在阳台上,穿一件灰色的长袖上衣,手里拿着一罐啤酒。 他看了过来,也在看着自己。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路知宜(月光入夜,她眼里亮亮的。...) 路知宜根本不敢相信,她在这里遇到了那位新来的成老师。 发觉男人的目光也落了过来,路知宜心里倏地一跳,下意识侧过身体,躲到了暗处稍高的一盆蔷薇后。 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离学校近,难道他也在这里租了房子? 可这也太巧了,她的卧室对着他的客厅……他们竟然住在同一层! 还在脑中各种猜想时,路弘的声音从房内传来,路知宜应了声,慢慢探出身体。 对面的阳台已经空无一人,阳台的窗帘拉着,只看到里面亮着灯,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路知宜松了口气,走回卧室。 路弘问她:“怎么样,爸爸的这个安排惊喜吧?” 路知宜想起刚刚的男人,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路弘这个问题。 她只好笑笑,“谢谢爸爸。” 怕影响路知宜休息,路弘没有停留太久,又叮嘱了几句后离开。 公寓忽然变得安静,让人一下子不知道干点什么好。路知宜环顾四周,忽然想起了母亲。 她拿出手机,主动拨了她的电话。 可接通数秒,却是母亲的新老公接的,说他们有点事在忙,不方便接。 路知宜忙道了声打扰,挂掉电话。 她有些失落,想起上次给母亲打电话也是这样,匆匆两句就收了线。 还好,今晚的一切足以冲淡这份失落。 路知宜很快又振作起来,她去卧室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几套换洗的衣服。 她拿了睡衣,经过阳台的时候停下,悄悄拉开移门又看向对面。 窗帘依然紧拉着,什么都看不到。 路知宜不禁冒出个念头,有没有一种可能,刚刚是自己眼花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第一个晚上,路知宜睡得并不踏实,隔天早上五点四十就起了床。 出门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902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动静。 路知宜看了几眼,轻轻地深呼吸两下,转身下楼。 公寓离学校的确很近,走路也只用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路知宜在路边的便利店买了早餐,到教室的时候,楚妍已经来了。 一见到路知宜她便积极地靠过来,开始了今天的八卦播报。 “没想到吧,今天我要说的可是与你有关的消息。” 许是终于有了一处自己独处的空间,路知宜心情不错,难得配合楚妍:“我怎么了,出名了吗。” 楚妍睁眼:“你怎么知道?” 路知宜缓缓转头:“?” “你昨天的演讲视频被人发到空间了,听说一晚上转发就破了万,现在别说在咱们学校,几乎全安宁的高三生都知道你的大名了。” “……” 楚妍说完四下看了看,从兜里摸出个私藏的手机,“我念几个回帖你听听。” “这样的女生才可以称为女神。” “现在勤奋还来得及跟美女成为校友吗?” “可恶,想跟这样的妹妹谈恋爱。” “……谁不想呢,这里每个人都想好吧?” 楚妍边念边啧啧感慨,“知宜,你现在可是全安宁高三男生的女神了。” 路知宜翻开一本书,没说话。 “你不高兴吗?”楚妍好奇:“你红了哎!” 路知宜低了低头,过去许久,才冒出一句:“我们学校有教师宿舍吗?” 楚妍一愣,“你问这做什么?” 但她也没多想,马上便答道:“当然有宿舍,不过有些老师自己有房,又或者嫌宿舍条件不好在外面租房。” 楚妍还沉浸在同桌火了的事里不能自拔,说完那句又自言自语道:“我猜最近你肯定会收到很多情书,你要是看不过来,我可以帮忙的。” 路知宜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怪不得。” 之后接连好几天,路知宜都没再看到过“成老师”的身影。 每晚她下晚自习回去,902的客厅都是漆黑一片,好像一座无人居住的空房。 这更加让路知宜怀疑,那晚阳台上的遇见,只是自己一时眼花的错觉。 世上的确没有这么巧的事。 - 路知宜之所以没有看到程宿,只因每个晚上到凌晨,才是他上班的时间。 名臻俱乐部今天开张,梁美岚难得露面,与一众神秘大佬交杯相谈,而程宿和池锐则跟在她左右两侧,陪同应酬。 城南名流聚集,拥有财富和地位的显赫人家比比皆是,比起钻豪那样门槛不高的商务ktv,名臻的入门钥匙就要难拿得多。梁美岚从城东一步步发展,走到今天,总算撬开了城南的圈子。 权利和金钱至上的地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规则。 一圈应酬下来,梁美岚和几个大佬进了包厢,程宿和池锐也得了几分空,在吧台坐了下来。 池锐嘴里叼着一根烟,顺手丢给程宿一根:“怎么样,新房子住得还习不习惯。” 程宿刚要去摸打火机,一旁的服务员眼疾手快上前帮他打了火,毕恭毕敬:“宿哥。” 池锐挑眉一笑,“小子挺有眼力见啊。” 服务员连连低头:“应该的,应该的。” 早在试营业时,这群人就都听说老板有个很厉害的干儿子,管着城东最乱的那家店,传奇事迹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 什么踹瘾君子的场,收拾未成年小混混,被报复追车时直接一挑五撂翻所有人等等。 起初还有些质疑,等后来他们真的见到了程宿,才发现传闻果然不如一见。 他就像烈火淬炼过的冷玉,年轻帅气,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光是站在那就有种绝对压制性的气场。 程宿偏头接了服务员的火,吸一口,才淡淡回池锐:“一个睡觉的地方而已,在哪都一样。” “找个人陪你睡就不一样了。”池锐边说边点头跟一个店里的美女公关打招呼,接着从唇间飘出几分压低的声音,“这个怎么样,长腿辣妹。” 程宿懒得理他,刚好那美女也走了过来,冲池锐嗲道:“哥,昨天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我呀。” “有吗?”池锐笑得痞气:“没看见。” 美女嗔了声拿包砸他,“你坏死了。” 话音刚毕,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落下来,“哟,锐哥又有妹妹了。” 梁展展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吧台的对面,慢慢走到三人面前,抱着胸上下睨那女人,“不过眼光不怎么样嘛。” 知道是俱乐部的大小姐过来了,美女讪讪离开,池锐则闭了闭嘴,一本正经地问程宿:“你这个家长怎么做的,现在上学时间,你家孩子怎么就逃课了?” 程宿不恼却笑,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池锐的肩,“你的福报。” 池锐:“……” 离开吧台,程宿去了更衣室。 今晚新店开业,来的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程宿和池锐都换上了稍正式的衣服。 但他穿不惯西装革履的玩意儿,刚脱下外套准备放柜子里,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新短信的提示。 程宿瞥了一眼: 【你尾号为9903的卡号新转入人民币3000.00元。】 这样的消息,程宿从18岁离开福利院后每个月便会收到一次,到如今已经连续收了四年。 最初觉得奇怪,程宿也去银行问过,得知对方是通过atm无卡存款,并不知道具体的信息。 到后来,程宿隐隐猜到了是谁,便没再去追问。 这钱,他也一分没动过。 程宿靠在更衣室的窗户看出去,寸土寸金的城南夜景繁华奢靡,权贵云集的世界,全是上层人的游戏。 池锐这时找了过来,“阿宿?” 程宿回头看他:“解决了?” “别提了。”池锐无奈地摆了摆手,“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把这个祖宗锁学校里别到处乱跑。” 程宿:“……” “岚姨让你送她回学校,连轴转了几天,你今晚先休息,这里我看着。” - 八点四十,梁展展被程宿提溜着上了车。 大小姐还惦记刚才的事,一路都在生闷气: “是个美女就叫妹妹,真不要脸。” “我再理他我就不叫梁展展!” 程宿无语皱眉,“你不好好上学关心他干什么。” 梁展展被这么一呛,看向程宿:“你俩一起长大的你肯定帮他,就知道欺负我。” “?”程宿有些莫名:“我帮他什么了。” “他认那么多妹妹你也不管管!明知道我以后想嫁给他的!” “……” 程宿只当是童言无忌,车一开到学校便开门:“给我回去好好读你的书。” 梁展展也气呼呼地:“走就走。” 只是她前脚刚踏出去,后脚马上又缩了回来,鹌鹑似的坐正:“靠,我班主任!!” 程宿微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有个中年男人站在校门口,而且很不巧,他看到了程宿和梁展展,且走了过来。 “眼镜,眼镜!!袖子快放下来!”梁展展压着唇形说话。 程宿不动声色地抚平衣袖盖住刺青,又拿起置物盒里的镜框带上,恰好这时班主任走到跟前敲车窗: “梁展展,你今天又逃晚自习??” 程宿解释:“展展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带她去看了医生,没来得及跟老师请假,抱歉。” “这样。”班主任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下次要记得跟我报备。” 梁展展很识时务地配合程宿演戏:“那哥你回去吧,我也回宿舍了,拜拜。” - 送完梁展展,程宿第一次在晚上十点之前回了家。 在他开到停车场的时候,路知宜也到了小区楼下。 每天下晚自习家里的司机都会在学校门口等路知宜,把她安全送到楼下门禁处才离开。 路知宜抱着几本书上了楼,拿钥匙开门时,手里提着的袋子不小心跌落在地上,里面的水果骨碌碌全撒了出来。 水果是路弘让司机带来的,说是水果的香气有益于睡眠,特意拎来一大袋。 眼看东西撒了一地,路知宜忙蹲下去捡,她没注意电梯门开的声音,直到去捡滚落最远的那个,她伸手,眼前的光忽地被一道阴影挡住。 那人的脚步也停在了自己手边。 路知宜微怔,下意识抬头。 手上的动作随之顿住。 程宿穿着白衣黑裤,手里捞着一件西装外套,脸上依然架着斯文的镜框,衬衫领口松着,身上仿佛带着夜露的味道, 清澈又温柔。 猝不及防在过道遇到,路知宜有几秒的怔然。 不敢置信,不知所措。 她张了张嘴,很快便垂下头,捡起滚落在男人脚边的苹果后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成老师。” 程宿表情淡淡,睨了女孩一眼,无意回应似的径直往前走。 可走出去几步后他又停下来。 他站定,回头看向路知宜: “我们认识吗。” 路知宜微愣。 她不觉得一个老师的忘性这么大,“你不记得我了?我给你指过两次路,上次——” “我意思是。”程宿打断她的话,“我不是你老师。” “……” 反应片刻,路知宜好像明白了他的困惑。 她的确不是他的学生。 “我知道,”路知宜解释,“我读高三,在国际班,您没见过我很正常。” 程宿:“……?” 这些年住过无数个地方,程宿从没主动跟哪个邻居说过话,路知宜是第一个。 他原本并不想解释被认错的问题,刚刚也是一时莫名的情绪驱使,却没想到她好像认定了自己,根本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算了。 程宿不打算再说下去,他继续往前走,身后的女孩也提着口袋走向自己门前。 那短暂的几秒里,两人背对背站着,过道寂静无声。 却又缓缓流淌着什么。 忽然。 “成老师。” 轻柔的声音打破静谧。 程宿的钥匙停在锁孔里。 他顿了顿,转身—— 女孩面朝着他,递来一个红红的苹果。 月光入夜,她眼里亮亮的。 “我叫路知宜。”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程宿(让人心慌意乱的眼神...) 程宿还没有反应过来,苹果已经被路知宜塞到了手里。 他愣了几秒,回神再看时,女孩已经关上了门。 只剩一点淡淡的清香游荡在空气里,隐隐约约,若有似无,让人无法忽视。 - 回到房里的路知宜连喝了几口水才逐渐平息下来。 她刚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概是被男人的那句“我们认识吗”触动,就这样莽撞地强行自我介绍了一次。 还好他是老师,应该不会跟自己计较。 路知宜走神地拿起一本书,等翻开才发现,拿的是化学题库。 她努力看着题目,却始终有些心不在焉。路弘的电话这时打来,说是明天要出差,让她有事就给江映月打电话。 “你阿姨其实也挺关心你的,今天的水果就是她买的。” 路知宜轻轻噢了声,却只字不回应与江映月有关的话题,她问路弘:“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就三四天,慢就半个月。” 路知宜有点担心:“是很麻烦的事吗?” “不麻烦。”路弘笑道:“就是一般的出差,你照顾好自己。” “好。” 挂了电话,空气也莫名安静下来,路知宜想起父亲说的话,看向放在茶几上的水果。 先前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是江映月买来的,瞬间没了胃口。 路知宜起身去卧室,拿了睡衣,视线却忍不住朝对面的阳台瞟。 竟然没亮灯,客厅里黑漆漆的,好像没人。 他是又出去了,还是睡了? 应该是睡了吧,毕竟都十点多了,老师的作息一般都很好。 路知宜远远看了两眼,收回视线,拿着衣服正要去洗澡,手机响了。 因为转了走读,加上已经被国外大学录取,老师没有限制路知宜的手机使用权。 打来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路知宜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存一下,我的号码。”一个男声从电话那边传来,语气直接,仿佛下达命令。 路知宜听懵了,“你是?” 对面没来由一笑,“别装了,你听不出来我是谁?” 路知宜:“……?” “手机号就是微信号,你到时候自己加一下,就这样。” 不等路知宜再开口问,对面便挂了电话。 忙音传来,路知宜握着手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秦霄南。 也就只有他那种纨绔少爷跟人说话才这么不可一世。 路知宜简直莫名其妙。 她翻回通话记录,直接删掉了他的来电痕迹。 其实不光是秦霄南,自从上次誓师大会的演讲视频在网上被大家点赞转发后,路知宜经常会收到一些奇怪的信和礼物。 前几天她刚到学校,就看到自己桌上放着一个巨大的心形礼盒。 班上同学都在起哄,说是隔壁九班的帅哥顾子航送的。 可路知宜连这个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当然,也没兴趣知道。 她让楚妍帮她把礼物原路退了回去,还好那人没再来打扰。 隔天,路知宜和平时一样去了学校。 只是下晚自习的时候,每晚都会准时来接自己的司机没有出现。 偏偏今天那么巧,外面下起了雨,路知宜又忘记带伞。 路知宜在学校门口等了五分钟,正想打给司机问问情况,江映月的电话适时打了进来。 “知宜呀,今天我有点事要用车,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回去的吧?” 江映月这么说,路知宜便明白了。 路弘出差,江映月总算找到了机会给自己下马威,她早应该想到的。 路知宜没说什么,哦了声便挂了电话。 反正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一个人回去并不是什么难以完成的事,原本路知宜也并不需要司机每晚来接自己。 只是这雨…… 路知宜伸手探了探,冰凉的雨水快速打在手心。 两三百米的距离,打车似乎有些浪费,跑一下应该很快就到了。 下定决心,路知宜双手遮住头顶,正想跑出去,一把伞忽然撑到了自己面前。 她微愣,转身。 一个陌生的男生站在她身边,“我送你吧。” 似乎是知道路知宜下一秒会问什么,男生马上又说:“我是顾子航。” 不远处走来几个女生,她们似乎发现了站在门卫室下的路知宜和顾子航,纷纷掩笑朝这边看过来,嘴里还悄悄说着什么。 雨夜,帅哥美女同撑一把伞,的确会让人浮想联翩。 路知宜马上往后退了一步:“不用了,谢谢。” 她甚至都没仔细看清那顾子航的长相,就这样跑进了雨里。 雨不算大,但一路淋回去,到家的时候,路知宜身上还是狼狈地湿了大片。 安宁的天气就是这样,说变就变,明明都入春很久了,这样的雨夜降温还是来得猝不及防。 尽管回家后第一时间脱了湿衣服,又去冲了个热水澡,然而半夜,路知宜还是被小腹传来的闷痛疼醒。 像有什么拧着,一阵阵地疼。 打开灯,路知宜勉强坐起来,去了厕所才发现,大概是猛然受凉,她例假提前来了。 而且不知是不是前段时间一直睡不好导致的免疫力下降,一场雨不仅催来了姨妈,喉咙也因此隐隐作痛起来。 路知宜用手摸了下额头,很烫。 家里没有卫生巾,也没有感冒药,她光是站着都觉得晕,昏昏沉沉地躺回床上,努力吸了吸被堵住的鼻子,拿出手机。 凌晨两点半了。 路弘说过,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江映月,虽然路知宜并不想麻烦她,可这个时候,似乎也指望不上别人。 路知宜找出江映月的号码打过去,然而响了几声后,电话被挂断。 路知宜闭了闭眼,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只得把手机放到枕边,又缩回被子里睡,可身上一阵阵地出冷汗,她又冷又热,根本睡不进去。 翻来覆去好一会,路知宜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外卖软件。 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没想到附近真的有24小时营业的药房。路知宜迷迷糊糊地下单,填地址,确认付款成功后,总算松了口气。 她裹紧被子闭上眼睛,默默等着骑手送药上门。 可是半小时后,当她再打开app时,却发现订单显示已送达。 路知宜纳闷地给外卖小哥打去电话,说自己并没有收到东西,谁知电话那头,小哥告诉她: “我送到了呀,是一个男的签收的,可能是你男朋友,你去问问他。” 路知宜:“……” 本就在出汗,听完外卖小哥这一番话,路知宜更觉得自己额头上密密麻麻渗出一层冷汗。 男的…… 难道—— 路知宜想到了某种可能,慌忙打开订单去求证,当看到自己真的把903写错成了902后,脑中一嗡,瞬间空白一片。 完了。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 十分钟前,刚回家洗完澡出来的程宿听到了敲门声。 这个时间几乎没人会来找自己,程宿皱了皱眉,打开门上的猫眼看出去。 竟然是个外卖小哥。 小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好像装着什么,鼓鼓的。 难道是池锐给自己买的夜宵? 刚刚在店里他倒是提过一嘴,说是附近新开了家粉店,味道不错。 程宿没多想,打开了门。 小哥很礼貌,双手送上纸袋:“您的外卖,麻烦给个五星好评,谢谢。” 东西送到小哥就走了,程宿关上门,一头雾水地打开袋子—— 两包少女空间卫生棉,两盒感冒药。 程宿:“……?” 他马上去看贴在袋子上的订单,收货地址的确是这栋楼的902,只不过—— 收货人是路小姐。 再看手机后四位尾数,也不是自己的。 程宿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有些无语,拿着粉色包装少女用品的手心莫名发烫。 把东西扔在茶几上,程宿去阳台点了根烟。 白雾升起的同时,他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向对面的卧室。 房里的人应该还没睡,亮着一盏很暗的灯,微微弱弱的,像是在暗示房里人的状态。 半夜三点,卫生棉,感冒药,想来也不会太舒服。 程宿从不是什么热情的人,东西送错到他这里,只有自己来拿的份,他不可能主动给她送过去。 然而一支烟都快要抽完,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吐出最后一口,程宿低头掐了烟走回房里。 他伸手去熄墙上的灯,就在一瞬,看见了放在茶几上的那个苹果。 零碎的置物盒里,还有一块小小的,粉色的创可贴。 都是她送的。 磐石心莫名就被什么戳中了似的,程宿停下了熄灯的动作。 其实从刚刚的犹豫开始,他已经明白,是同情也好,怜惜也好,总之当下这一刻,他似乎做不到平时那样铁石心肠。 呼了口气,像是做出妥协,程宿提起袋子去敲了对面的门。 两分钟后,门从里面被打开。 路知宜披着一件外套,面色微微发白,长发散在背后,纤细的脖颈弱不禁风。 两家的门都开着,一阵穿堂风吹过,路知宜瑟缩了下,抬头,正正对上程宿的眼睛。 他没带眼镜。 那眼神莫名与平时不太一样,温和里多了几分冷冽,让人没来由地心慌意乱。 路知宜不敢深看他,忙垂下眼眸。 “对,对不起成老师。”路知宜为半夜扰了他的休息而道歉,“我刚刚人不太清醒,所以写错了房号,真的很抱歉。” 许是刚从床上爬起来,路知宜的睡衣领口有些凌乱,白皙锁骨隐约露出半分,几缕发丝暧昧地缠在颈间。 那是一种若有似无却又近在眼前的诱惑,像是装着禁忌的潘多拉魔盒,拼命勾着人的视线,仿佛再往下多看一眼,便能窥见少女全部的柔软曲线。 程宿嗓子莫名泛干,别开了脸。 他没说话,伸手将袋子递了过来。 路知宜赶紧接住。 两人本就处在一种“认识,又不是完全认识”的状态,交接完送错的东西,便没了话题。 路知宜只好硬着头皮又说了两声:“谢谢。” “不用。”男人总算有了回应,他说完转身,还没来得及踏入房里,一阵稍强的夜风迎面吹来,紧接着嘭一声—— 男人的身影也随之顿住。 安静的过道里,902的大门被刚刚那阵风直接吹到关上。 三百六十度严密无缝,关得死死的。 气氛诡异地陷入寂静。 好几秒后,路知宜才小心翼翼地问背对着自己的那道背影: “成老师,你是不是没带钥匙……” 程宿:“……”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路知宜(是他,她很肯定。...) 程宿怎么都没想过,半夜三点的这一点 善意最终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门被风扑上了,而他—— 不仅没有带钥匙,就连手机也放在了家里。 现在可以说是进退两难,毫无办法。 程宿无语地呼了口气,转身,恰好对上路知宜探究的目光。 路知宜看了看他,视线自上而下慢慢下移,在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很快她便肯定,程宿的确没带钥匙。 他的家居服甚至连个兜都没有。 路知宜知道,这意外自己得担很大的责任,于是主动拿出手机安抚程宿: “别着急,我马上给你叫个开锁的。” 可翻遍app,所有开锁行都显示“休息中” 路知宜尴尬又抱歉,夜晚过道凉,原本就在感冒的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纤细的身子抱成一团,看得程宿皱了皱眉。 “算了。”他说着,绕开路知宜径直朝她房里走,“我进来。” 路知宜:“啊?” 她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程宿已经进了门。 路知宜心跳轰地一下加快,她忙跟进去,把药放在桌上后局促地去拿水杯,“那,那你坐会,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程宿在房里打量一圈,虽说是同一层,两套房子的布局却完全不同。他转身问路知宜,“你卧室是哪一间。” 路知宜一顿:“……什么?” 程宿看出了她眼底的紧张,指着窗外解释:“我看看能不能翻过去。” “……” 路知宜这才想起,自己的卧室对着他家的阳台。 她为自己刚刚那瞬间冒出的想法羞愧,假借弯腰放水杯掩住脸颊泛上的红,“最里面那间就是。” 程宿直接朝里走。 路知宜闭了闭眼,深呼吸两下才猛地反应过来什么,急急追上去。 怎么能翻阳台?九层这么高,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她可不想明天出现什么高校老师在学生家中翻阳台坠楼这样的新闻。 阳台上,程宿正观察两个房间之间的距离,还好有一道连接的横梁,跨过去问题不大。 他做好准备,翻之前下意识想把家居服的袖子挽一下,免得累赘,可想起手腕上的纹身,动作却一滞。 “成老师!”女孩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程宿不动声色地垂下袖口,下一秒,手臂就被女孩拽住—— “不要。” 轻而柔软的触感微妙传来。 “太危险了,不要。”路知宜紧紧握着程宿的胳膊,似乎还使了点力气,在努力把他往回拉。 程宿无奈转身,“你干什么。” 路知宜看着他直摇头,“别翻,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不会。” “万一呢!” “没有那个万一。” “反正,反正不行。”路知宜又用力把程宿往回拉了些,“你要是掉下去了,我怎么办。” “……” 意识到这句话微妙的暧昧,路知宜脸一热,忙松手解释:“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从我家阳台掉下去了,你家人跟我追究怎么办,我说不定还要承担法律责任……” 说完,赶紧再次抓住了程宿。 只是这次,改成轻轻捏住他的袖子。 程宿见她小心翼翼的动作,蓦地连气都气不出来了似的。 他喉间溢出一声无奈的轻笑,“不让我回去,那你让我去哪。” 安静半晌。 路知宜鼓起勇气:“你要是不介意,暂时在我家客厅可以吗?” 程宿:“……” - 直到在路知宜家的沙发上坐下,程宿还没从这半夜的魔幻剧情里走出来。 或许是陌生的住处,也或许是毛毯上属于少女的香气扰着他,总之—— 他根本睡不着。 沙发旁的茶几上整齐地放了一叠资料,程宿扫了一眼,是国内几所一流大学的招生介绍。 旁边的小书柜也放满了各类世界名著,有的甚至是英文原版。 这里的一切都有着路知宜的影子。 却与程宿的世界格格不入。 但当他躺在沙发上,听着窗外淅沥雨声,和女孩偶尔传来的几声咳嗽,两种声音却莫名和谐地融在一起。 静静的,温柔安稳,让人放松。 彼时,一门之隔的路知宜也没有睡着。 她吃了药,喝了满满一杯热水,躲在被子里,身体越来越热。 分不清,到底是感冒引起的,还是其他奇怪的情绪在作祟。 路知宜反复回忆自己握住程宿手臂的画面,回忆他最后露出的一点笑容。 原来他会笑啊,而且笑起来那么温柔。 路知宜不禁又想起他好看的手,想起楚妍她们说,他弹钢琴时很好看。 自然而然的,路知宜开始联想起那双手拿各种器材,做化学实验时的样子。 乱七八糟的画面涌到脑子里,路知宜吸了吸堵住的鼻子,自己都不知道在偷偷笑什么。 今晚绝对是她十七岁青涩人生里做过的最大胆的一件事。 或许,也会是将来最难忘的。 隔着一道门共处一室,两人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后半夜。 早上五点半,路知宜的闹钟响了。 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感冒加姨妈来势汹汹,虽然吃了药,但身体还是很疲惫。大脑也因此有了几秒的迟钝,原想继续睡会,等闭上眼睛了才猛然想起—— 她客厅里还住了个男人。 路知宜倏地从床上坐起来。 拉开窗帘,天还没怎么亮,开锁行这么早应该也没开门。 路知宜披了件外套打开卧室门,轻轻走到客厅,借着微弱晨光,看到程宿躺在沙发上。 他还没醒。 身上的毯子滑落了一半在地上。 早春的天虽然说不上有多冷,但昨夜降了温,早晚气候还是有点凉。 路知宜走到沙发面前,悄悄蹲下。 明明只是想帮他盖好毛毯,她却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心紧张得直跳。 男人安静躺在沙发上,双眼阖着,即便光线很暗,路知宜还是能清楚地看到他五官的轮廓,是那种温柔谦和的英俊。 不知道是不是滤镜太厚,路知宜总觉得他身上有种难以言明的气质,很吸引人。 悄悄偷看了好几眼,路知宜才把滑落下来的毛毯轻轻给程宿盖上。 刚盖好,鼻腔猝不及防涌来一阵痒意,一股控制不住的力量要往外涌。 路知宜赶紧捂住口鼻起身,怕打喷嚏的声音吵醒程宿,更怕他醒来发现自己正蹲在沙发面前偷看他。 好不容易跑回卧室关上门,被强行憋住的喷嚏终于打了出来。 路知宜靠在门后,懊恼地拿纸擦了擦鼻子,心想老天真会掐时间,差点儿就被发现了。 而客厅里—— 程宿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了眼被女孩严严实实盖到脖子处的毛毯,再听卧室里传来的那声被拼命憋住的喷嚏。 夜幕与黎明交错,也不知为什么,或许就是一种突然而至的情绪。 程宿垂眸,第一次很轻地弯了唇角。 因为这一出,路知宜再无睡意,她在卧室里等到六点,正准备帮程宿叫人上门开锁时,却发现男人已经不见了。 路知宜站在空荡荡的客厅愣了下,不相信似的对着空气又喊了声:“成老师?” 无人回应。 好像从没有人来过。 路知宜这才确定,他是真的离开了。 她也早就应该想到,他绝不是那种等着别人给他找出路的男人。 可他是什么时候走的,自己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发了会呆,路知宜又躺回了床上。 昨晚折腾了一夜没睡好,加上姨妈和感冒,她索性给班主任打电话请了半天假。 昏昏沉沉地睡到中午,全身的不适才缓解了些。 路知宜不是那种懒散的人,稍有好转便起床收拾了下赶去学校,只是都没想到,只是半天时间,关于她的传言已经传遍全年级。 “顾子航狂追路知宜”“顾子航送路知宜回家”“顾子航帮路知宜撑伞”……类似这样的八卦,楚妍说外面传了起码几十个不同的版本。 “不过顾子航挺好的,还没听说他追过谁呢。”楚妍开玩笑,“你要不就考虑考虑人家。” 路知宜感冒还没完全好,无语又无奈,“胡说什么呢。” 楚妍:“对他没意思?” “没有。” “说起来,”楚妍饶有兴致地望着她,“你喜欢哪种类型的男生?帅的?酷的?坏的?” 路知宜:“……” 路知宜不可否认,在听到这个问题时脑中闪现了一张脸。 心虚似的,路知宜马上拿卷子挡住楚妍,“谁都不喜欢。” 楚妍这边刚笑着躲开,教室门口有人送来一杯热饮,窗口的几个同学意味深长地起着哄,“咳咳!顾子航给路知宜送爱心奶茶来了!” 吃瓜群众最爱凑这种热闹,纷纷涌过来看。 可在路知宜眼里,这样的画面只会让自己觉得尴尬。 路知宜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喜欢,就像讨厌父母总不问她的意见就安排她的人生一样。 一片起哄声中,路知宜走上前,并没有去接那杯奶茶。她开口说话,平时温软的声音此刻一点情面都没有:“请转告他,不要再来骚扰我。” 用了“骚扰”这个词,路知宜的立场已经暗示得很明白。 看热闹的众人面面相觑,见无瓜可吃,也都一一散开。 闹剧平息,路知宜也松了口气。她坐回位置上,心里又想起了昨晚的事。 因为自己填错门牌号导致人家成老师一整夜没休息好,还平白无故花个开锁的钱,无论如何,她都应该做点什么表达下自己的歉意。 于是下了晚自习后,路知宜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些水果,打算亲自送过去致歉。 可回去后她敲门,902却没人回应,以为男人会晚点回来,可路知宜一直等到夜里十二点都没动静。 第一天,第二天。 连续两天都是这样。 路知宜甚至在想,他会不会连夜搬家了…… 水果放到第三天时已经不新鲜了,深红的樱桃表皮开始发皱,路知宜只能洗了自己吃。 吃到口中才发现味道有点酸。 就和她的心情一样。 忽上忽下,朦朦胧胧。 路知宜的生活又恢复了和往常一样的平静,那晚的意外恍如一场梦,梦醒了,连梦中人都跟着消失了。 很快,又到了放月假的时候。 原本应该回家,但路弘出差还没回来,江映月更是半个电话都没打来过,路知宜便也没提回家的事。 周五傍晚下课后,她直接去找了余桐。 余桐的学校管得没那么严,路知宜和她约好见面地点,顺便参观了她家的店铺。 今天是周末,档口生意特别好,一家人忙得饭都来不及吃,余桐还得兼职当模特帮父母做直播。 看着别人一家的其乐融融,路知宜很羡慕。 和余桐比起来,她看上去的确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从小优质教育,成绩好,拿着数不清的奖项和荣誉…… 可十七岁的她,似乎也只有这些了。 那些别人仰望的,不过是她仅剩的一点贫瘠。 路知宜在档口帮忙到晚上快十点才收工。 余桐的父母实在过意不去,本想邀请路知宜回家吃饭,余桐却摆手说:“我带知宜去吃张记,她肯定会喜欢。” 这个名字隐隐有点耳熟,路知宜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问余桐:“张记是吃什么的?” 余桐神神秘秘:“咱们城东的夜宵店天花板。” - 十分钟后,路知宜被余桐带到了张记。 来之前路知宜以为这么好吃的夜宵品牌应该在一个很别致的店铺里,没想到下车才发现,不过是一对夫妻的流动美食车,竟然打出了这样响的招牌。 看来味道一定不一般。 现场已经坐了六七桌客人,余桐领着路知宜在角落坐下,递菜单给她:“你要吃什么?” 路知宜是第一次来,说:“随便,你点吧。” “好,那你在这等我。” 余桐去老板娘那边点菜,路知宜好奇地四处打量。 虽说她从小在安宁长大,但城东却没怎么来过,小时候爸妈总跟她说城东坏人多,每年治安事故最多的就是城东,后来离家六七年,现在再看…… 这条街虽然有些旧,却还算整洁,隔壁有卖烧烤和水果的,街对面有发廊,机麻店。 周末的夜晚,有路人骑着电瓶车不时经过,偶尔穿梭小孩儿的嬉闹声,不远处还有唱着儿歌的摇摇车。 闹哄哄的,看似没有章法,却又充满了烟火气,让人看了莫名很治愈。 路知宜觉得,今晚来找余桐的决定太正确了。 她抿抿唇,扭头去寻余桐,可就在视线到达闺蜜身上的前一秒,她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背影。 准确来说,路知宜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道刺青图案。 思绪顿了两秒,路知宜才倏地从那道充满戾气的刺青里回神。 ……是上次在钻豪见到的男人! 他们同行有很多人,拼了三个桌子。 他坐在稍远的里侧,面容几乎全被身旁抽烟的人挡住。 只剩一只握着酒杯的手臂漫不经心露了半截,被路知宜一眼看到。 是他。 路知宜非常肯定,就是他。 路知宜也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对“张记”这个名字耳熟。 上次在钻豪店外遇到时,他们这群人就说着要去张记吃东西,当时因为撞到了路知宜的蛋糕,还邀请她一起去吃。 路知宜一下子紧张起来,对城东这块地方几分钟之前才升起的一点好感瞬间被恐惧取替,她想起那晚在钻豪混乱的画面,想起余桐曾经警告过她的话。 “想什么呢。”余桐这时点完餐回来,“我特地给你点了他们家最受欢迎的鱼丸馄饨,待会你一定要尝尝老板娘的手艺。” “桐桐……” “啊,你再等等我,我去那边买点烧烤!” “……” 路知宜本想问余桐要不要换个地方吃,可看到好朋友兴致勃勃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他们在隔壁桌,又没看到自己。 再说大家各吃各的,互不干涉,公共场合,也没什么好怕的。 这么一想,路知宜便又坦然下来。她低头等着食物上桌,沸腾的烟火气息里,耳边却断断续续飘来那桌说的话。 “宿哥,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妈的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 “上次刘二带了帮人趁我们不注意偷偷在店里开那种趴,有个估计上头了,脱光了到处跑,吓得我赶紧报警。” “这他妈要是宿哥在,他们敢进来碰一个试试?” “可不是,之前被倒吊在楼顶的那个废物看宿哥都吓得绕路走。” “……哈哈哈哈操他还活着呢?” 交谈声夹杂着笑声,以及旁边熙熙攘攘的声音,路知宜听得并不十分清楚。 可几个让人心惊的关键词却听得明明白白。 她心怦怦跳,甚至身体都不敢乱动一下。 老板娘这时忽然走过来,站在她和隔壁桌中间的位置说:“实在不好意思,今天鱼丸馄饨卖完了,就剩最后一碗,您两桌都点了,这……” 路知宜眉心一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可还没等她表态,侧面就有声音传来: “那可不行啊,咱宿哥难得回来看一次大家,点份馄饨还吃不到?” “美女,让让呗。你随便吃其他什么,我请客。” 路知宜能感觉到邻桌的视线此刻已经全部关注到自己身上,甚至一种直觉使然—— 那个男人也看了过来。 这种感应很微妙,明明没有去确认,路知宜却十分肯定那是他的视线。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避之不及地摇头:“……我不要了。” 话音刚落,染着蓝发的小伙子认出了她,欣喜地喊出来:“咦?这不是上次给宿哥送创可贴那个美女?” 路知宜:“……” 不知情的围观群众都好奇地站起来朝路知宜这边看: “认识?” “什么创可贴,有故事?” “妈的让让,我看看美女什么样。” 如果说刚刚路知宜还是故作镇定,那这会彻底成为这群人的焦点后,她开始有些不知所措,耳边的声音也忽远忽近,忽而清晰忽而模糊。 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有人冷淡地说了声“坐好” 但路知宜不想再待下去了。 她蹭地站起来,在一片好奇八卦的眼神中匆匆逃离,朝余桐买烧烤的地方跑去。 程宿眼尾轻扫路知宜背影,等人跑远才把酒杯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闹什么。” 蓝毛嘻嘻哈哈:“逗她玩玩嘛。” “好玩吗。” “……” 察觉到正主明显的不悦,众人讪讪敛了笑,都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 那头,路知宜两三步跑到烧烤摊前,余桐见她脸色不对,问:“怎么了?” 路知宜涨红了脸,用眼神示意身后:“你上次说的那个宿哥也在,他们……好多人。” 谁知余桐眼神一亮,马上探头看出去:“真的?哪呢?” “别——” “哪有好多人啊?” 没有? 路知宜愣住,心想怎么可能? 她转身去看,这才发现刚刚还坐在那三张拼桌上的人都已经散了。 余桐拿着烤好的食物八卦地往回跑,路知宜迟疑了下,也只能慢吞吞跟上去。 老板娘正在打扫那三张桌子,见路知宜回来,指了指她之前坐的位置。 桌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鱼丸馄饨。 “妹妹,那碗宿哥请你吃的。”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程溯(那就一起吧(一定看下作话...) 余桐好奇极了,一直追着问路知宜,那个传说中人狠话少的溯哥为什么会请她吃馄饨。 可路知宜怎么知道。 这绝对是她吃过的,最难忘的一次夜宵。 吃完后她特地留了十三块给老板娘,让她如果再看到那个男人,帮自己把钱转交给他。 她并不想和他们扯上任何关系。 哪怕只是一碗馄饨。 回到家已是深夜。 想起阳台上的蔷薇还没有浇水,路知宜放下包直奔卧室,拉开窗帘,满阳台的蔷薇正开得热烈,风吹过的时候,整个房间都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路知宜蹲下开始给每盆花浇水,她一手提水壶,一手拨弄检查着花朵,眼睛起初还看着花,没一会思绪便慢慢飘远,想起那次在钻豪时“溯哥”给她挡住酒瓶的画面。 凌乱的场景像电影一样在脑中乱闪,停不下来。 直到今晚看到的那道刺青猛然浮现—— “啊……” 路知宜惊觉一阵痛,低头才看到是自己没注意被蔷薇的刺蜇到了食指。 她忙放下水壶站起来,正轻轻揉着指头,忽地好像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 ……对面的房间亮着灯? 他终于回来了吗? 路知宜顾不得还在疼的手指,转身马上跑了出去,可走到客厅才想起自己今天什么都没买。 家里没水果,她要拿什么去送别人。 可是路知宜等了太多天了,她不想再错过这个机会。 所以只是犹豫了几秒,她便义无反顾地出去敲了902的门。 男人很快开了门。 在看到他的那一秒,路知宜松了口气。 还好,出来的不是新房客。 他穿着很宽松的家居服,一只手抄在兜里,看着她。 路知宜卡了两秒,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说出口,酝酿再三,干脆懒得再修饰,直奔主题道:“成老师,上次的事很不好意思,我……我想——” 程溯就那样靠在门旁等她说。 路知宜看着他的眼睛。 他又没带眼镜。 很奇怪,每次少了那一层遮挡,路知宜总不太敢直视他。 明明他那么温和。 路知宜只得避开对视,说:“我明天放假,想请你吃顿饭,就当是道歉。” 请吃饭是这几秒内才下的决定。 虽然说完,路知宜也觉得有些唐突。 一般来说,老师和学生都会保持些距离。 果然,程溯听完回她:“只是这件事?” 路知宜愣了下,“啊?” 还该,有别的事吗? 程溯从她的反应里判断出,她在张记并没看到自己。 也就是说,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 一想到自己莫名被她当成了某个不知名的同姓老师,程溯心中微妙,身体站直,“不用了。” “……” 想要表达感谢有很多方式,可路知宜想,她刚刚也许选了最不合适的那一种。 但既然已经被拒绝,这件事便也到此为止。 从老师的角度,帮助学生或许真的只是一件平常的,不值一提的小事。 路知宜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 或许是因为在张记再次遇到了那位溯哥,路知宜这一夜又做了很多梦,她睡得不太好,第二天早早地就醒了。 随便吃了点东西,路知宜习惯性地拿出几张卷子开始做题,打开卷面才发现是化学。 心奇怪地动了一下,怕自己胡思乱想,路知宜赶紧拿起笔,迫使自己全神贯注投入题海。 可不知是今天拿的试卷太难,还是自己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平时四十分钟就能刷完的卷子,到快十一点的时候竟然还有几道题没答完。 路知宜有些累,看了看窗外。 今天天气倒是不错,阳光洒进来,照得房间明亮温暖。 她看了会,把卷子收进包里,出了门。 在家里总是会被扰乱思绪,路知宜决定出去吃个饭,下午去学校的图书馆继续。 出了小区,路知宜正想着去哪里解决午餐,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刚准备接起来,电话却挂了,耳边随后传来两声汽车的鸣笛声。 路知宜循声回头。 一辆豪车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身后,车窗降下,后车座里的身影路知宜并不陌生。 秦霄南穿着新锐时尚的潮服,颈部架着一个黑色的耳机,眼神慢悠悠落到路知宜身上,不紧不慢地说:“我爸妈让你去我们家吃顿饭。” 说完他指了指对侧的车门,“上车。” 路知宜对这位少爷没好感,一口拒绝:“对不起,我有事去不了。” 说罢就继续朝前走。 秦霄南好像被挑衅到了,拉开车门下车拦住路知宜,他力道有点大,路知宜甚至被推得踉跄了下。 “跟我玩欲擒故纵?” 路知宜皱眉望着他:“有这个必要吗?” “我让你加我微信你怎么不加?” “……?”路知宜无言以对,“我为什么要加你?我们好像并不熟。” 秦霄南冷笑道,“我知道,你现在在高三生中很红,我听说你们学校有个男的在追你,怎么,找到比我还好的冤种了?” 第一次见面路知宜就知道,秦霄南不喜欢自己,不喜欢父母的安排。 但她也一样。 所以某种角度,她虽然讨厌这个少爷,却能理解对方的不满。 “秦少爷,我想我再说清楚一点。”路知宜耐着性子,“没人要你做冤种,父母怎么安排是他们的事,你不需要对我有责任,我更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会有自己喜欢的人,但一定不是你,同理,你的爱情也绝对是自由的。” 路知宜一口气说完,秦霄南半晌没说话,就在这个间隙,秦父打来了电话催促,秦霄南不耐烦地按掉通话,看着路知宜说: “总之你现在跟我上车回我家吃饭,不然我没办法跟我爸妈交代。” 路知宜当然明白,秦霄南能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在这里,除了秦家父母,路弘必然也在其中推动。 可她实在讨厌这样的安排。 在心里烦闷地叹了口气,路知宜还想拒绝:“我说了,我约了人,去不了。” “无所谓。”秦霄南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直接打开车门:“你让他过来,我不介意多带个人——” “但我介意多个人一起吃饭。” 秦霄南的话被突然插入的一道声音打断。 路知宜微愣,还没回神便看到熟悉的身影走到了自己身边,站定后又淡淡地说:“她有约了。” ……是他。 看到程溯,路知宜的心又不受控制地跳起来,她知道男人是在帮自己解围,便马上顺势对秦霄南道:“看到了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秦霄南虽然才十八岁,但个子也窜得很高,他慢慢走过来打量程溯,玩味问他:“你就是那个姓顾的?” 程溯:“?” 路知宜起初也没听明白,等反应过来他可能是在说顾子航时,秦霄南却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转身回了车上。 车扬长而去,路边只剩路知宜和程溯站着。 如果说刚刚大家是在演戏,那现在戏算是结束了。 在小区楼下被老师撞见这样的事已经很尴尬,还要老师来帮自己解围,路知宜几乎无颜再解释什么,她咳了两声,正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奇怪的气氛,男人开口了。 “那就一起吧。” 路知宜没听懂,“什么?” “不是要请我吃饭吗。” “……” 这顿饭来得太突然,路知宜毫无准备,她甚至还背着书包,包里塞着厚厚的卷子。 不过一切却又发生得那么水到渠成,仿佛秦霄南今天的出现就是为了促进他们能这样近的坐在一起。 路知宜没有选太远的地方,就在小区附近的一家中餐厅,位置靠窗,阳光微微洒在桌面,温暖惬意。 点餐时,她询问程溯喜好的口味,他却说:“点你喜欢的,我都可以。” 路知宜便点了菜单上的几个招牌推荐。 等着上菜的时间里,两人都很安静,没说什么话。 他们原本也不是会有很多话说的关系。 可说到底,今天程溯又帮了她一次。 “成老师。”路知宜喝了口茶,努力自然地与他聊天,“刚刚的事,其实我——” “其实你不用告诉我。”程溯打断她。 “……” 程溯的确并不想知道路知宜为什么会被一个男生拦在路上不让走。 他当时只是路过,原本也没想管,可看到路知宜被对方咄咄逼人的样子,还是没忍住回了头。 但也仅限于此。 他不想踏入任何人的世界。 程溯的反应让一直不知道怎么解释的路知宜松了口气。 她想,可能是因为大家不在一个年级的原因,也或者他本就是那种尊重学生隐私,不八卦的老师。 路知宜放松了些,给程溯杯子里倒水,“成老师,为什么你有时候戴眼镜,有时候又不戴呢?” 程溯顿了顿,“分场合。” 要装家长就戴,不装就不戴。 可路知宜却好像会错了意,她眨了眨眼,“是不是上课的时候戴,不上的时候就不戴了?” 程溯端起杯子喝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菜陆陆续续端了上来,简单的三菜一汤。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没怎么交流,偶尔说一句,也是问菜合不合胃口之类的话。中途路知宜喝汤呛到时,程溯还给她递去了一张纸巾。 路知宜没吃多少,这顿饭的实际意义早已大于一切,至于吃的什么,根本不重要。 半小时后,当程溯去结账时,才发现路知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偷偷买了单。 “还好我动作快,”大概是因为自己成功预判了程溯的行为,路知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点俏皮的笑,“不然又欠成老师一顿饭了。” 程溯虽然是个莫须有的老师,但也干不出让学生请老师吃饭这样的事。 “多少钱,我给你。” “说好了我请就我请。” “……” 女孩坚持,程溯便也不再勉强。 他起身准备道别,路知宜却又叫住他,“成老师,我请你吃了饭,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程溯看了她一眼,又坐下,“什么忙。” 路知宜转身去翻自己的书包。 等她的间隙,池锐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可以啊溯哥,约好了十二点见面,你把我晾一边就算了,还跟个漂亮妹妹在这吃饭?” 程溯没说话,朝窗外看去。 果然,池锐的车就停在马路对面,他人坐在车里,冲自己比了个手势。 程溯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五分钟。” 他挂了电话,路知宜也从书包一堆的东西里翻出一张试卷。 是她早上刷得很费力的那张化学卷。 “成老师。” 程溯:“?” 路知宜有些不好意思,把试卷轻轻推给他:“高三的化学题,你应该也会吧?”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路知宜(喜欢他?) 从路知宜的角度,能教高二化学的老师,又怎么可能不会高三的试题。 这张卷子的确有些难,有两道题着实考到了她,原本想下午去图书馆仔细算算,可既然现在遇到了专攻化学的老师,她何不抓住这种可以面对面辅导的机会。 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路知宜指着一处空白处说:“就是这道题,我不太会。” 程溯:“……” 程溯想过各种可能,唯独没想过她竟然要自己辅导她的功课。 不过也因此可以推断,那个真的成老师,应该是个教化学的。 见程溯不说话,路知宜小心翼翼问:“你会吗?” 程溯长这么大没这么无语过。 他看了眼路知宜指的题目,也不知怎么就伸了伸手。 路知宜好像明白了什么,马上从包里拿出笔。 程溯拧开笔帽,在一堆复杂的化学符号和实验曲线图里写下一行方程式。 “c的紫色溶液含kfeo、kc……溶液变红说明a中含fe,kfeo在酸性或中性溶液中快还原成fe-……” 他说话时声音虽淡,却不慌不忙,听着很温和,直到他说完,路知宜还沉浸在这种音色里没回神。 “听懂没有。”程溯放下笔。 路知宜一顿,视线落在他写的方程式上,连每个字母都写的那么漂亮。 她其实真的分心了。 “嗯。”路知宜心虚地点着头,“谢谢成老师。” 程溯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连讲题这种荒谬的事都做了出来。 可路知宜这一声声老师,却总叫得他软了心。 “那先走了,还有点事。” 程溯起身道别,路知宜也站起来弯了弯腰,“成老师再见。” 视线跟随男人的背影,路知宜看到他穿过马路上了一辆车,车很快发动离开,只剩阳光下被风扬起的灰尘。 路知宜再回头,视线缓缓落在桌上。 那只被他握过的笔,她拿到手里,微妙的情绪在心中悄悄涌动。 车上。 池锐边开车边笑程溯,“女朋友?” 程溯扯了扯扣紧的领口,“不熟,碰巧遇到。” 池锐才不相信一向生人勿近的程溯还有这种“碰巧”的时候,他转过去看着程溯,“怎么,连我都要瞒?” “……” 顿了顿,程溯把路知宜莫名其妙把他认作老师,又成了邻居的一系列事告诉了池锐。 “靠,电视剧都不敢这么编。”池锐听完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你刚刚在给他讲化学题?” 程溯也觉得自己离谱,“嗯。” 池锐语塞几秒,回了程溯一个大拇指,“得亏上学那会你成绩班里最好,不然今天就露馅了。” 两人沉默了会,池锐又看向程溯,“后悔过吗。” 程溯:“什么。” “你当时那么好的成绩……”池锐语气微沉,似是有些可惜,“你本应该有更好的,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程溯却一笑,“现在有什么不好吗。” 好与不好,都不过是别人眼里的认知。 对程溯来说,活着就够了。 他从小和池锐在福利院长大,小小的福利院也像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们当时年龄最小,总被大孩子欺负,时常温饱不济,如果不是十二岁那年梁美岚去认领资助了他们,他们现在会在哪里,谁也说不清。 梁美岚资助他们的生活和教育,可十八岁成人后,便被安排去了她的会所做事。 安宁靠近边境,早年夜场环境极为混乱,境外玩家一个不高兴随时掏枪的都有。而程溯和池锐就是梁美岚最忠心的孩子,凭着从小磨炼出的胆识帮梁美岚扫平了一次次波折。 还好这些年政策严打,大环境正规了许多,店里虽然偶尔也有闹事者,但大部分都是醉汉或是刚出茅庐的叛逆小青年,对见惯场面的程溯和池锐来说,都不过尔尔。 他们是早就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不在乎一切。 包括死。 “订的是哪家酒楼。”程溯把话题转开。 他们今天出来原本是要给梁美岚的生日订位置,谁知池锐说:“不用了,江映月说她赞助。” 那倒省了事。 程溯轻靠椅背,本想阖眼眯会,却听到手机响了一声。 是银行的短信通知。 【你尾号为9903的卡号新转入人民币3000.00元。】 又是那笔每个月都会准时到来的转账。 其实长大后,程溯能模糊猜到钱的来源。 十岁的时候曾经有个女人来看过程溯,后来程溯听到她和院长聊天说:“他外公不肯认他,我也只能尽人事。” 从那时程溯就知道,他还有个外公。 所谓的尽人事,或许就是十八岁后每个月三千块钱的施舍。 这便是程溯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 - 路知宜拒绝秦霄南的事很快传到了路弘耳里。 刚好他出差归来,当天就把路知宜接回家,免不了又是一顿数落。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秦叔叔一家特意请你吃饭,霄南亲自来接你,你还走了?” 路知宜低着头,“可我为什么一定要去。” 她叹气:“爸爸,我不想去。” 路弘语气一下子便急了,“你不想?哪有那么多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还想不挣钱不养家,想每天吃喝玩乐,想不用这么奔波,我可以吗?” 路知宜:“……” “明天我在你阿姨的餐厅订了一桌,你好好跟人家道个歉。” 江映月也趁机暗踩一脚:“知宜,你就听点话,别总惹你爸动气,他——” “你闭嘴。”路弘突然把矛头对准江映月,“我出个差,你连司机都调走了,知宜要是下自习路上出个什么事怎么办?” 江映月表情愣住,还想解释什么,路弘却已经背手离开,“没一个省心的!” 客厅剩江映月和路知宜两人呆站着。 江映月这时才缓过来,“有毛病吧?吃炮仗了吗?!” 路知宜也隐隐觉得路弘比起平日有些急躁,猜想父亲或许是这趟出差不顺利,她只好暂时把自己的情绪压了下来。 大人的道理听起来好像都对,每个人在这世间生活,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可难道长大的代价就是要违背内心吗。 这一晚住在了家里,路知宜思绪难眠。 因为隔天下午就要返校,路弘趁着这最后半天的假期,临时把秦家人约到了江映月开的餐厅里。 路知宜虽然不愿意,可碍于父亲,碍于大人口中的那些道理,她还是来了。 江映月开的这家餐厅是路弘给钱投资的,平时专门接待一些有钱太太,今天原本要全心全意给梁美岚过生日的,谁知路弘临时要在这里请秦家人吃饭。 她不敢反对,只能硬着头皮同时接了下来。 两个包厢之间隔着一道屏风,梁家这边是先来的。 梁美岚过四十九岁生日,虽然不是整数,但想着刚好梁展展放假,便叫了几个亲朋好友一起庆祝。 程溯和池锐作为干儿子,自然要到场。 来之前梁展展还特地打电话叮嘱两人,“江映月那餐厅很高级,你俩别穿得跟社会大哥一样,再怎么说我妈过生日,体面点过来哈。” 因为他这句话,池锐在出门前特地拉着程溯一人买了套西装。 只不过池锐平时野惯了,就算穿着西装也吊儿郎当的,倒是程溯,穿上正装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池锐总说他自带一种特别的能力,明明有着让地痞之流看着绕道走的气场,可换身衣服就又像极了有钱人家的贵公子。 也难怪会让路知宜那样的小姑娘误会。 两人到达包厢的时候,江映月正在桌上给梁美岚递烟敬酒:“岚姨,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映月可指望你一直照拂呢。” 她嘴甜,从前便是靠这本事一路骗到了路弘。 但私底下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 梁美岚也乐呵呵地受了她这一杯。 江映月敬完酒便道歉说要走,不能留下一起吃饭。 “老东西要把那个扫把星继女和秦家联姻,就在隔壁呢,我得过去陪着。” 梁美岚表示理解:“去吧,把你的家打理好。” 可江映月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忿忿道:“什么家,我连用个车的权利都没有,老东西每天叫司机去接他那宝贝女儿放学,我就用了两天车还被骂了,岚姨你说,凭什么啊。” 梁美岚只是笑笑,“当后妈了,气度大点。” 江映月哼了声,“等着吧,我可没那么好惹。” 程溯对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没兴趣,他把外套脱了挂在椅背上,跟池锐打了声招呼,打算出去抽支烟。 他摸出打火机朝吸烟区走,途径那道屏风时,不小心看到对面包厢敞开的门。 精致的玻璃大圆桌前,只坐了五六个人。 路知宜的身影就那样没有准备地映入眼里。 程溯微微顿住。 想起刚刚江映月的话—— 继女…… 她就是江映月的继女? 那个被父亲安排了要联姻的女孩? 一时间,程溯无法把眼前这个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女孩,和在梁展展手机上看到的一口流利英语自信演讲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世界真的很小,小到让人怀疑,命运是不是在刻意安排着什么。 收回视线,程溯从屏风这头走去了吸烟区。 餐厅的吸烟区就在洗手间旁边,一个通风有窗的房间。 程溯站在窗口摸出打火机,火苗窜出那刻,他想起江映月曾经在梁美岚面前说过的话—— “多了一个抢饭吃的。” “睡不好就给她在学校旁边买了套公寓。” “妈妈跑去国外享福,把包袱甩给我们。” 父母离异,离开多年又被母亲送回来,被父亲要求联姻,还摊上这么一个不好惹的后妈。 路知宜身处的世界,似乎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 一点点推断出路知宜正在经历的事,程溯皱了皱眉,被烟灰烫了手都没注意。 他低头拂去那些灰,正准备把烟掐灭,身后忽地传来窸窣的动静。 似乎是有人在门口说话。 “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 “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父母的决定不代表我们关系的绑定,而且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说过,你不会喜欢我——” “我改变主意了。” “?” “我决定听我爸妈的话,去澳洲,跟你一起上学,毕业后结婚。” “……” 路知宜待在那个包厢快要窒息,趁着上洗手间的功夫出来透口气,可没想到秦霄南也跟着出来,现在还说这样的话。 喜怒无常,简直是个疯子。 “别说了。”路知宜冷冷回他:“我不会喜欢你。” 秦霄南笑,扬着下巴轻蔑地看她,“怎么,喜欢昨天那个男的?” 虽然不是故意偷听对话,但当听到秦霄南问出这样的问题,门后的程溯眼底还是微妙地动了下。 外面沉默了几秒,莫名那么漫长,程溯等了很久,才听到女孩淡淡道了句:“是,所以你别想了,我们不可能。” 路知宜只想赶紧摆脱秦霄南,她说完转身就走,可没想到身后是一间空房,她刚误入进来,就一眼撞上了站在窗口的程溯。 四目对视,空气仿佛刹那停止了流动。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程溯(sugar) 路知宜只觉耳边轰的一声。 她脑中空白一片,不知道程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 他有没有听到自己刚刚和秦霄南的对话。 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路知宜来不及去确定这些问题的答案,电光火石间,她迅速后退转身,阻挡了秦霄南跟进来的可能。 路知宜一头折进了洗手间。 秦霄南并没有发现吸烟室里的秘密,见路知宜离开,他看了女孩的背影两眼,嘴角轻轻一扯,手插在兜里返回了包厢。 一切只发生在几秒钟内。 短暂到让程溯怀疑,刚刚那一声“是”,会不会只是自己听到的错觉。 包厢里,路弘和秦家父母谈笑风生,两家畅想展望着未来两个孩子的学业,甚至是毕业后的婚事,今天也毫不避讳地在路知宜和秦霄南面前提了出来。 可路知宜却持续地心不在焉。 她还没从刚刚看到程溯的画面里走出来,更不知道自己和秦霄南说的话他听到没有。 可吸烟室的门敞着,她就站在门口,里面的人除非是有什么听力障碍,否则必然听得一清二楚。 路知宜闭了闭眼,深深地垂下头,懊恼自己争一时口舌之快的冲动。 可谁又能想到会这么巧,他也在这里吃饭。 因为下午要返校,这顿饭并没有吃太长时间。秦家父母很喜欢路知宜,直夸她那段演讲精彩,临走时特地让路知宜和秦霄南互相交换个微信。 路知宜虽然不情愿,可路弘催促着,她又不好众目睽睽下拂了父亲的面子。 尤其是想起他昨天不对劲的情绪,一切也只好先做了妥协。 回学校的路上,路弘心情很不错,“你看刚刚霄南对你多好,还主动给你拉车门,说明他也认可你了。” 路知宜还在想着程溯的事,恹恹地回了句:“可我不喜欢他。” “不用你喜欢,再说了,喜欢有什么用,我当初还喜欢你妈呢,最后还不是离了,什么爱啊都是假的,听爸爸的,婚姻就是一门生意,爸爸现在给你把基础打好,你将来不吃苦,比什么都好。” “……” 路弘总能有这样的本事,把无稽之谈说得言之凿凿,说成让人反驳不出来的大道理。 是啊,路知宜也曾见过父母的恩爱,可后来那些爱消失了,变成了无尽的争吵,变成老死不相往来。 路知宜轻轻叹了口气。 她想起程溯,转头问江映月,“阿姨,今天你餐厅另外一个包厢来的是什么客人?” 江映月愣了下,心虚地看向手机,“就普通的客人,我也不太清楚。” 路知宜没再问下去。 程溯为什么会出现在餐厅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那可是老师,还是住在一起的邻居…… 路知宜都不知道该怎么再面对他。 晚上的自修上完,家里的司机又准时在学校门口等着路知宜。 司机虽然是男的,却是个快五十岁的大叔,路知宜知道跟他倾诉没什么意义。 她实在没经验,只好去求助余桐。 路知宜将整件事长话短说,最后问她:【我现在该怎么办,需要去主动解释什么吗?】 余桐很快回复:【那你到底喜欢他吗?】 路知宜:“……” 这个问题仿佛一箭穿心,直中路知宜心底。 最初秦霄南问她那个问题的时候,那短暂几秒的沉默也是路知宜在问自己。 可她没有答案。 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对那个男人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 余桐又发来: 【如果你喜欢,就不用解释了,正好试试他的反应。】 【如果不喜欢,那还是解释一下,免得别人误会。】 【师生恋,刺激呀宝!】 路知宜出神地望着屏幕好半晌,才倏地从最后一句话里惊醒。 那可是她学校的老师,学生怎么能喜欢老师…… 不,那一定不是喜欢。 如果非说有些说不清的好感,也一定只是师生之间单纯的崇拜、尊重和信任。 路知宜好像想明白了。 这么说服自己后,一直萦绕在心里的尴尬和不安也褪去不少,路知宜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找程溯解释一下,他是老师,应该能理解当时的处境。 况且他昨天在楼下还帮自己解了围。 司机把路知宜送到了楼下就离开。 路知宜在心底打了一路的腹稿,等到了902门口时,短短的几句话已经重复了数十次。 她深吸了口气,伸手敲门。 其实路知宜只是想演练一下,毕竟平时很少看到程溯这个时间在家。 可她没想到,只是敲了两下,门开了。 男人高大的身影猝不及防出现在面前。 路知宜手还顿在空中,怔了两秒才被剧烈的心跳唤回,她努力掩饰自己的慌乱,凭借着刚才反复练习过的草稿,一口气说出想说的话: “对不起成老师,今天在餐厅我只是想尽快摆脱那个人,我没有任何不尊重你的意思,如果那些话对你造成了困扰,我真的很抱歉。” 话音刚落,路知宜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甚至还没等到程溯的回应,便听到房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是我的外卖到了吗?快拿进来,我饿死啦!” 路知宜刚刚还仿佛沸水般的心跳几乎是瞬间就冷却下来。 她张了张嘴,好像明白了什么,整张脸尴尬到滚烫。 “对不起。”路知宜不知所措地往后退,“打扰了。” 见她转身离开,程溯有话冲到嘴边,可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说什么。 她已经来跟自己解释,中午那句话不过是为了摆脱别人。 也就是说,不管当时秦霄南问的是谁,路知宜都会回答是。 程溯忽然想笑。 为自己曾经萌生出的那点微妙的心思。 他关上门走回客厅,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说:“下次没我允许不准上来。” 正喝着可乐的梁展展皱皱眉:“你太没良心了吧,我是中午听池锐说你今天放假,怕你一个人晚上孤单寂寞冷,下了自修特意溜出来陪你吃夜宵,全世界去哪儿找我这样的干妹妹啊?” 程溯莫名有些烦躁:“有事就说,别拐弯抹角。” “哎呀程溯。”梁展展一顿,放下正在吃的烤串撒娇道:“你怎么老是这么聪明,你就不能装一次傻嘛。” 程溯冷眼看着她。 梁展展笑嘻嘻地蹭到他身旁,眨了眨眼:“今天人多我不好问,池锐最近老不老实,有没有又认什么新妹妹?” 程溯无语看向别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梁展展的眼线。 “没有,能回去睡觉了吗。”他说。 梁展展半信半疑,“真的?” 程溯只回了梁展展一个眼神,梁展展马上闭嘴,“行,我走,马上走。” 小姑娘穿好外套,刚要起身又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拿起茶几置物盒里的一张粉色创可贴问:“我靠,你什么时候用这么粉的东西了?” 程溯眼神愈发沉下来,吓得梁展展马上松手,“好好好,不问了。” 但还是边跑边念叨:“这么凶谁敢做你女朋友啊。” 梁展展麻溜离开,家里总算安静下来。 程溯着手去收拾大小姐留下的狼藉,不经意看到那张创可贴时,他慢下动作,顿了顿—— 抬起头,看向阳台的对面。 路知宜的卧室亮着灯,但窗帘紧闭,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那入夜的蔷薇香,若隐若现地飘过来,一点点侵入他的呼吸。 - 天气逐渐转暖,进入四月,离高考就剩两个月的时间,老师们不再讲题,大部分时间让学生们自修,甚至还组织了一场毕业晚会,帮考生们减压和放松心态。 班会上,老张说这是学校历年的传统,届时师生同乐,有表演有舞会,让大家快乐迎接考试。 “咱们班要是有想上台表演节目的,到路知宜那边报名。” 因为路知宜成绩好,又已经提前被录取,所以班里一些不大不小的事老师都会让她帮着分担一些。 有人问路知宜这次又要给大家带来什么惊艳的节目,她却笑着摇了摇头。 路知宜唯一的遗憾大概便是从小没有学习一门才艺,当同龄小朋友学唱歌跳舞或者乐器时,她来回在各个补习班里。 也正如此,那天当听到大家说成老师钢琴弹得很好听时,即便没见到人,那种崇拜也无法控制地从心底溢出。 想到那个男人,路知宜心忽然拧了一下。 上次那件事后,她已经刻意避着他好几天了。 路知宜很庆幸那天敲下了那扇门,否则她不知道要过多久才会发现自己的愚蠢和幼稚。 能夜里十点还待在一起的男女关系是什么,路知宜心里明白。 她后来甚至想过,那晚那个女人的出现,或许就是对方隐晦的暗示和提醒。 无论如何,礼貌收场对大家都是好的。 报名的名单很快登记好,路知宜趁着课间送去a办,途经教导主任办公室时,一个年轻的女孩引起了她的注意。 女孩个子高挑,耳朵上带着几个连环的耳钉,看起来拽拽的,对主任的数落毫不在意。 “你说你涂指甲,带耳环就算了,你怎么又打人?我跟你说多少次了,有事好好说,不要一言不合就动手。” 女孩满不在乎:“别人收到的信他给抢去公开朗读,您怎么不问问他怎么那么欠打啊,贱手贱脚的。” 主任气得没话说:“你家长呢,让他今天过来找我!” 女孩耸肩:“他没空。” “没空也叫过来,你无法无天了都,是不是下次连我也要打!” 女孩叛逆地别开脸,就这样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路知宜。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嘴唇忽地勾起一抹狡黠,指着路知宜开口:“来了来了,我家长来了。” 路知宜:“……?” 梁展展快速走出来,亲昵地挽住路知宜,趁主任不注意时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姐姐帮个忙。” 说完便把人推到班主任面前:“这是我家长。” 主任抬了抬眼镜,气不打一出来,“梁展展你少唬我,人家是国际班的高材生,什么时候成你家长了!” 梁展展没想到主任这都认得出来,干脆顺水推舟,笑眯眯道:“对啊,她是我哥新给我请的补习老师,做家长代表没问题吧?还是说主任你歧视我的补习老师?” 主任不知是被绕昏了头还是骂不动了,语塞几秒后,直接摆摆手无语离开。 路知宜被莫名赶鸭子上架,全程没插上一句话。 成功把请家长的事混过去,梁展展心情愉悦地拍拍路知宜:“谢了啊学姐,我叫梁展展。” 路知宜听楚妍说过高二有个让老师都头疼的拽姐,刚刚主任说那些话时,她基本也猜出来了。 “我知道你。”路知宜说。 “真的?”梁展展突然兴奋,“其实我也知道你哎!” 路知宜:“你也知道我?” 梁展展手舞足蹈,目露崇拜:“就你上次演讲的视频啊,你那一口口语好牛逼啊,我其实早就想认识你了,不过觉得你这样的好学生应该不会想理我。” 路知宜被她的话逗的一笑,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嚣张跋扈。 至少路知宜刚刚听得很清楚,她之所以打人,是因为被打的男孩公开朗读别人的隐私。 梁展展很豪爽:“总之今天的事谢谢你了,有机会请你吃饭。” 一句随意的约定,路知宜笑着说了声好,并没往心里去。 毕竟她觉得和梁展展不过就是萍水相逢,两人不同年级,之后也不会有什么能一起吃饭的机会。 正说着,梁展展手机响了。 路知宜一点都不意外她能随身带着手机。 可梁展展一看号码却吓到了似的,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塞给路知宜:“学姐快帮我接一下,就说,就说你是纪检的,我手机被你没收了。” 路知宜有些犹豫:“谁的电话?” “我哥。”梁展展比了个割脖子的动作,“肯定是主任给他打电话了,你快帮我应付下,拜托了!” 路知宜:“……” 电话还在持续响。 看着来电显示上的“sugar”,迟疑了几秒,路知宜到底还是心软地按下了接听。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路知宜(他真的是你哥?...) 路知宜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说实话她不太会撒谎,也还没想好要怎么跟梁展展的哥哥开口。 所以在电话接通的第一秒,路知宜没有马上说话。 倒是那边等了等,不耐烦地主动打破沉默。 却是冷冷两个字: “说话。” 路知宜心里倏地跳了下。 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袭来,却又有着不匹配的语气。 路知宜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好像被人抢走,又换了另一个声音:“展展,你能不能听点儿话,非得挨揍是吧。” 梁展展用眼神问路知宜怎么不说话,路知宜回神,这才按照计划回复: “抱歉,梁展展的手机被没收了,我这边是学校纪检部。” 电话那头稍顿,“打扰了。” 而后直接挂了电话。 “怎么样怎么样,他相信了吗?”梁展展拿回手机迫不及待地问。 路知宜点点头,“应该是信了。” 她还在想第一个声音,那种感觉很奇怪,隔着电流传来,却一下子击中了她的心。 明明他们不认识。 路知宜纠结了下,还是决定问问梁展展。 “你哥,是老师吗?” 梁展展扑哧笑出来,“老师?” 她甩了甩长头发,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老师看到他头疼还差不多,哈哈。” 路知宜:“……” “先走啦学姐,改天请你吃饭。”梁展展开开心心地道别。 而路知宜站在原地,风吹着她,她轻轻叹气垂下头。 怎么会这样。 难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连听个电话都能产生错觉吗。 - 本以为梁展展那句约饭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刚醒,那人就发来了微信的添加请求。 【知宜学姐,我是展展!】 路知宜从没给过梁展展任何联系方式。 但她能打听到,也不稀奇。 很奇怪,路知宜对这个传闻中拽天拽地的女孩并不反感,甚至觉得她怕他哥时的样子有点可爱。 她点了通过,然后下床洗漱。 等收拾好出门的时候,梁展展发来了第一条微信。 【学姐,今晚下自修后我在学校门口等你,请你吃夜宵!】 路知宜边走边回复:【不用了,别离校:)】 跟平时一样来到楼下那家便利店,路知宜在货架上找每天都会喝的牛奶,梁展展的消息又发过来: 【别呀姐姐,我难得请人吃饭,给我个面子嘛,我位置都订好啦。哭哭.jpg】 委屈巴巴的表情包把路知宜看得弯了弯唇。 她低着头,一边打字回复梁展展一边去拿牛奶,却没注意身边有人。 那人也正要拿牛奶,她的手伸出去,直接和对方的手碰到了一起。 感受到温热肌肤的触碰,路知宜立即回神,尴尬抽回手,“不好意思,我——” 可后面的话都被眼前看到的画面噎住。 是程溯。 男人出现得太突然,四目相视,路知宜脸腾地热了一片。她赶紧垂下头,顿了顿,把没说完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没事。”程溯声音淡淡的,把拿到的牛奶递给她。 可路知宜却没接,“不用了,谢谢。” 说完自己从货架上拿了一盒,迅速转身离开。 池锐这时拿着两个加热过的三明治走过来,看着路知宜的背影问:“那不是上次你给讲题的妹子吗,怎么突然跟你那么生疏了?” 程溯也很莫名:“不知道。” 前天两人在电梯门口遇到,她转身就下了楼梯。 今天又是这样。 路知宜这几天变得生分,对自己的躲避也很明显。 程溯感觉得到。 “不吃了。”程溯突然没了兴致往外走。 “?”池锐捏着俩三明治跟上去,“我们才下班哎,你不吃点东西?喂,喂——” - 整整一天,路知宜都在为早上的事心神不宁。 原本可以轻松略过的偶然事件,到了程溯这里,却好像钉上了烙印,怎么都挥之不去。 两人手碰在一起时的触感,反反复复在心中翻涌,火花一样灼烧。 路知宜知道不应该,可就是控制不住。 她尝试用刷题去忘记那些感觉,可偏偏一打开试卷,就会想起他温柔给自己讲题时的模样。 他当时的语气,眼神,他握过的笔。 都像幻灯片一样在脑中闪现。 实在没了办法,路知宜只好向楚妍求助: “最近学校有什么新鲜事吗,说给我听听吧。” 这还是学霸第一次要求听八卦,楚妍铆足了劲,从谁又热恋了,谁又被记了过,说到谁又对谁告了白,几乎把最近校内的热门事件都说了一遍。 可路知宜却好像都没什么兴趣。 楚妍眨了眨眼睛,想起什么似的,又说:“对了,高二那个成老师好像辞职了你知道吗?” 路知宜愣了愣,忽地有些晃神,“辞职?” “是啊。”楚妍不以为然,“可能是被其他学校高薪挖走了吧,现在又帅又有才还多才多艺的老师太抢手了。” “……” “知宜,知宜?”楚妍伸手挥了挥,“你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这一刻,路知宜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虽然她很早就预见了彼此短暂交叉的世界终将分离,但当这天真的来临了,她还是有一些遗憾。 比如—— 早上见到他的时候,应该好好说一声再见的。 夕阳斜斜照进教室,路知宜想起那天在老图书馆后和他并排走在一起的画面。 仿佛一场误入的梦,虽然短如昙花一现,却终是给过她真实的温暖。 - 晚上九点,下了晚自修后,路知宜跟平时一样准备回家,却不知道梁展展已经等在了学校门口。 大小姐打了辆车,冲出来的路知宜招手:“这里!学姐,我偷跑出来的,快上车!” 因为一直惦记着另一个人,路知宜都忘了早上梁展展说放学一起吃夜宵的事。 她走过去弯下腰,朝车里的人说:“真的不用了,这么晚出去也不安全,你回去吧。” 梁展展却下车来拉她,“放心吧,绝对安全,我亲戚开的店。” “可是——”路知宜还犹豫。 “这么着,我跟你保证,咱们十点之前绝对回来,走嘛姐姐,我菜都点好了。” “……” 话说到这个份上,拗不过梁展展的热情,路知宜还是上了车。 但她其实也揣着一点私心,有些事想问梁展展。 路上梁展展一直在说要去的那家店请了如何牛逼的大厨,都是服务上层人士的,路知宜没心思听这些,过了好一会,梁展展话停的时候,她才假装随意地问: “你们年级新来的那个成老师为什么辞职了?” “不知道诶。”梁展展说:“挺突然的,很多女生都舍不得呢,他上课特别温柔,是我难得不讨厌的老师。” “……” 好吧。 路知宜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看向窗外,心情空荡荡的。 几分钟后,车到达目的地。 从梁展展之前的描述,路知宜就猜到这次来吃的夜宵店应该会很知名,但等下车后她才发现,这已经不是用知名可以来形容的了。 ——名臻俱乐部。 坐落在城南cbd闹市区附近的这家高级会所,路知宜略有耳闻。 之前路弘想在这里招待客户,结果找熟人打听了下,连入会的资格都没有。 可见其门槛有多高。 然而这样奢华的地方,梁展展却仿佛回自己家一样。 她走在前面,路过的服务生全都对她微微点头,“小姐好。” 路知宜有些懵,“展展,你是……” 梁美岚曾经告诫过女儿,对外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梁展展只好跟路知宜说:“不是说了嘛,我一个亲戚开的。” 路知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跟着梁展展朝里走,一路打量着这连自己父亲都进不来的场所。 店内的整体风格偏复古东方特色,每一处细节都洋溢着浓浓的古典奢华美,气派不凡。店对面是安宁最著名的凤凰河畔,站在这里,捧一杯酒,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夜景。 上层人的奢靡大概便是这样,连一盏灯都透着纸醉金迷的味道。 走到一个包厢门口,有人帮梁展展推开门,毕恭毕敬:“小姐,都准备好了。” 梁展展打了个响指:“醒目啊,谢了。” “应该的。” 梁展展拉着路知宜走进去,“主要是我妈没收了我的零花钱,我只能来店里薅羊毛,这儿弄的东西很好吃的,最近刚来一个米其林大厨,你尝尝。” 包厢内的装修更不用提,仿佛一个小型总套,应有尽有。 路知宜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还不太适应。梁展展给她夹了些菜,又打开墙上的影音设备,“唱歌吗?” 路知宜条件反射地想起上次在钻豪的画面,马上拒绝,“不了。” 梁展展这时朝守在外面的服务生勾勾手指,压低声音问他:“我哥和池锐在吗?” 服务生点头,“在的,要叫过来吗。” “当然。”梁展展笑眯眯地,看上去很自豪,“你就说我带了个朋友来,让他们过来坐坐。” “好。” 服务生离开后,路知宜才反应过来:“你哥在这里上班?” 梁展展啊了声,“怎么了?” “没。”路知宜摇头,为自己曾经在那通电话里出现的幻觉感到好笑。 几分钟后,服务员一个人回来传话,表情为难:“大小姐,他们说——” 梁展展皱眉:“说什么?别支支吾吾的。” “说给你五分钟时间滚蛋,不然就过来……打断你的腿。” 正在喝水的路知宜直接呛了出来。 梁展展赶紧拍她背,“没事没事,别怕别怕,基操,都是基操。” 路知宜:“……” 路知宜好不容易平复,不安地问:“他真的是你哥吗?怎么对你这么凶。” “切,他吓唬我而已。”梁展展不以为然,还挺得意,“我哥收拾别人的时候才是真的凶,一打五都是小意思,又凶又帅。” “……” 路知宜好像明白了梁展展说他哥是老师看了都头疼的意思。 拽姐的哥哥,似乎也不是什么普通角色。 “那,我们要在五分钟内离开吗……”路知宜小心翼翼问。 梁展展往路知宜碗里夹菜,“走什么走,你看他待会来了会不会打我,看在你的面子上肯定也动不了这个手啊。” 路知宜不解:“我?” 和她有什么关系。 “当然。”梁展展给路知宜倒了杯果汁,笑眯眯地宽慰她,“怎么说你也演过我的家长,大家一家人了嘛。” 路知宜:“……” 正说着,守在门口的服务生大概是从耳机里收到了什么风,忙推开门通知梁展展: “来了来了!”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程溯(听见彼此的心跳...) 俱乐部开张一个多月以来,或许是因为会员层次的不同,店里一直风平浪静,没出过什么事。 这也让程溯和池锐日常多了很多空余的时间。不忙的时候,程溯会帮忙处理一些运营方面的事。 跟着梁美岚干了这么多年,程溯对管理方面早已得心应手。 服务生跑来通知的时候,池锐刚好去了吧台那边,剩程溯在看一份上个月的财务报表。 他漫不经心地给了五分钟的时间,但其实也知道,以梁展展的性格,真要怕就不会来了。 这次也是胆大,自己跑出学校就罢了,还带着人家同学一起。 程溯看着手表,五分钟过去后,他关掉电脑,朝梁展展的包厢走。 打断腿的确不至于,但教育一顿还是有必要的。 程溯个子高,身形挺拔,眼里却常年没什么温度,路过之处,连服务生都会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下意识地避开让路。 等他走过去了,才窃窃私语: “……我大气不敢出一声。” “我也是。” “可他真的好帅,连走路都这么帅。” “是的是的,又不敢看又想看。”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就在程溯快到梁展展包厢门口时,一个服务生急匆匆跑过来,压低声音告诉他: “v6出事了。” 程溯停下,“怎么。” 服务生简单说了下情况,当听到池锐已经先过去,并和对方起了冲突时,程溯皱了皱眉,当即掉头去了v6。 今晚v6接待的的确不是什么一般的客人。 安宁首富周家的二公子周珩,曾经一晚就在俱乐部豪掷85万,花钱如流水的富二代,今晚在这里开生日会。 梁美岚早前就说过,比起城东那帮地痞流氓,城南的权贵一旦出现摩擦,其实更难应付。 程溯赶到包厢,刚推开门,几道玻璃碎片就飞溅过来,他偏头躲开,听到里面传来骂声: “就摸了两下跟我说不行?我他妈消费花钱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群狗东西跳出来跟我说不行?” 程溯快速扫了一眼,地上一片狼藉,显然刚刚双方已经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那位周二公子坐在一票朋友中间,怀里搂着一个还在挣扎的女服务生。 姑娘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扯开,模样有些狼狈。 程溯心里有了数,走进去淡淡说:“周公子,这好像不合规矩。” “规矩?”周珩嗤了声,傲慢睨他,“不就是钱吗,说吧,给多少才合规矩?” 程溯恍若未闻,直接转身对池锐说,“先带她出去。” 惊慌失措的女服务生忙起身,却被周珩按着头坐下。 他冷笑,故意伸手戳程溯胸口:“小子,梁美岚都要给我爸几分面子,你确定要坏我的事?” 池锐脾气不好,直接打开周珩的手。 程溯眉眼冷淡,面不改色,“这里是正规会所,周公子想玩荤的外面有,别为难小姑娘。” 周珩挑衅地笑了笑,强行把女服务生架起来走到程溯面前,“如果我非要为难呢?” 程溯没动,语气却已然带着警告:“你可以试试。” 他说完,池锐朝门口的方向示意了下,五六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破门进来,将大门堵得死死的。 气氛顿时陷入死寂。 周珩知道每家会所都有一套自己的安保队伍,像梁美岚这种背景复杂的,还不知道请的是哪些人。 他只是想要个面子,可程溯却偏偏不卖他这个面子。 周珩不可能去硬拼,对峙片刻,他只好做出退让,把女服务生放了的同时玩味地指着程溯: “你,给我等着。” 等这伙人走了,池锐忽然看到程溯衣服上有斑点血迹。 他微愣,仔细检查才发现程溯脸颊有一道伤口,应该是被刚刚那飞溅出来的碎片划到,现在还在渗着血。 “操。”池锐暗骂一声,抽了张纸递过去,又吩咐旁边的服务生,“去拿酒精。” 程溯拦下,“不用了。” 他讨厌那种刺激的疼感。 “这点伤不至于。” 的确,对程溯和池锐来说,这种伤口的确不值一提。 甚至还不如他们小时候在福利院和那帮大孩子打架后受的伤重。 程溯去更衣室脱下脏了的衣服,他常年锻炼身体,肌肉非常完美,双手交叉褪下长袖衫时,腰部线条随动作起伏,让偷偷躲在门外的姑娘看红了脸。 意识到有人,程溯警惕转过身,马上套上一件干净的衬衫。 “干什么。” 来的人是小玉,刚刚在包厢被周珩看中的女服务生。 她脸颊挂红晕,低头慢慢走上前,声音如水:“溯哥,刚刚谢谢你。” “不用。”程溯反应淡淡,“还有事吗。” 小玉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创可贴和消毒酒精,怯怯走到程溯面前,“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万一感染了就不好了。” 她边说边拧开酒精,程溯却直接关上衣柜门错身离开,“不需要。” 小玉:“……” 换了衣服,程溯和池锐才重新去到梁展展的包厢,却见大小姐一个人坐在那吃吃喝喝。 梁展展并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哼哼着:“你俩怎么不等天亮了再来?我朋友都走了。” 程溯对她带了什么朋友来压根没兴趣,坐下便问她:“为什么又在学校打人?” “下头男读人家女孩收到的情书,”梁展展说到这事就生气,“我那叫打人?我明明是路见不平。” 池锐直接听笑了,“那你们老师怎么不给你发个见义勇为的奖?” 梁展展不屑道:“他们不识货呗。” 说完又笑笑,“你们也不识货,我今天带个大美女来店里玩,你们都没眼福。” 池锐四周看:“美女呢?” “人家家里有事先走了。”话刚说完,梁展展马上瞪池锐:“关你什么事,你积极个什么劲?我是在跟程溯说!” 池锐:“……” 程溯懒得听梁展展在这里聊家常,他的任务就是确保梁展展在学校里好好待着,别到处跑。 别的一概没兴趣。 于是程溯起身往外走,顺便催促池锐:“赶紧送她回学校。” 池锐又给踢了回来:“我好像不是指定家长吧。” “……” 有理有据。 程溯闭嘴,顿了三秒,认命地拿起车钥匙,“还不走?” 梁展展就这样被程溯“遣返”回了学校,虽然不太情愿,但路知宜走了,她其实也没了玩的兴致。 多留的那十几分钟也是为了见池锐一面。 送完梁展展,程溯给梁美岚打了通电话说了今晚的事。 虽说能开这样的店,梁美岚必然有自己的人脉关系,但对方到底是安宁首富的公子,万一事后追究,提前告诉梁美岚也好有个准备。 可能是见多了这样的事,梁美岚听完倒是没什么波动,但还是对程溯做出了安排:“你最近避一避,暂时别去店里,免得他找你麻烦。” 梁美岚很清楚,这些纨绔的二世祖最看重的就是面子。可今天的事程溯只能那么做,不然坏了店里的规矩,名臻很快会沦为廉价低俗的风月场所。 而他做了,也必然会得罪这类权贵。 程溯即时便遵从了梁美岚的安排,他没再回店里,直接开车回了家。 电梯刚到九楼,程溯便听到楼道有熙熙攘攘说话的声音,抬头一看,903门口站着几个人。 路知宜也在,正客客气气地对那些人说:“谢谢,暂时没什么了。” 来的是物业的管理人员。 半小时前,物业给路知宜打来电话,楼上1003家里爆了水管,水或许已经渗透进了她家,让她赶紧回来处理。 所以路知宜在包厢坐了没十分钟就匆忙离开。 “那就好,如果再有什么情况你给我们打电话就好。” “嗯。” 见物业要走,路知宜纠结了几秒,还是没忍住喊住他们,“等下。” “还有事吗?” “我想问下……”路知宜看了眼902,指着门牌号问:“这家的业主搬走了吗。” 几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不清楚,如果是租房,流动性很大。” 成老师只在学校上了一两个月的课,应该是租的房子。 现在辞职了,也应该搬走了。 “嗯。”路知宜点点头,“谢谢。” 她目送物业离开,可就在几个男人散开后,她却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电梯门口的程溯。 路知宜心跳倏地好像停了一拍,仔细看了好几眼,确定真的是他后,慌乱地转过了身。 可男人却叫住了她。 “路知宜。” 他叫了她的名字。 第一次。 路知宜愣愣顿住。 “我是鬼吗,看到就躲。” “……” 路知宜不知道自己的演技这么拙劣。 可她总不能将心里那些矛盾的小心思和盘托出,只好装傻否认,“没,没有啊。” “没有?”程溯慢慢走近,站定,“转过来。” 路知宜:“……” 路知宜感觉心脏快跳出胸口了。 她双手不自然地垂在腿侧,悄悄握紧,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淡定地回身。 抬眸,便对上了男人的眼神。 他没戴眼镜,平日里温柔的深邃目光今晚莫名带着几分侵略。 路知宜的心虚被看得无处可躲,她起初还强撑了几秒,可很快便败下阵来,迅速移开视线。 “我就是最近有点……”本想随便编个借口,可话说一半,路知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再次抬眼去确认,惊讶地发现了程溯脸上的伤口。 伤口有点长,发红,还有轻微渗出干了的血迹。 她语气骤变,“成老师,你脸怎么了?!” 倒把程溯吓了一跳。 程溯完全忘了受伤的事,不想因此吓到路知宜,便转了过去,“不小心碰到的。” “可是——”见他在拿钥匙开门,路知宜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钥匙在锁孔里旋转的这短暂两秒,被路知宜在脑中无限放大,她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没能藏住自己的情绪,在男人进门前喊出声,“等会!” 程溯听到了女孩跑动的声音。 他转身,没一会就看到路知宜捧着一个小药箱出来。 女孩脸上红红的,很小心地试探,“成老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不然会感染的。” 程溯:“……” 两分钟后,程溯很听话地坐在了自家客厅的沙发上。 路知宜把小药箱放在茶几上,她拿出酒精对程溯说:“等会可能有点刺激,有点疼,成老师你忍一下,我尽量轻点。” 程溯嗯了声,脑子是乱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仿佛磁石吸引,又仿佛鬼使神差。 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程溯个子高,路知宜坐着也得微仰起头。她用棉签沾了一点酒精,很小心地靠过来。 女孩身上的味道裹在呼吸里,自然而然地飘了过来,纤细的手指偶尔无意识地掠过脸颊。 程溯不禁看向路知宜。 看她透白的皮肤,看她樱红的唇,看她纤长的脖颈线条。 路知宜察觉到了什么,动作慢了下来,“怎么了,疼吗?” 程溯摇了摇头。 整个房间异常的安静,安静到,路知宜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她的棉签每动一下,心就跟着动一下。 空气升温,微妙的感觉在暗暗流淌。 路知宜的脸隐隐发热,这种气氛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清了清发干的嗓子,把棉签扔进垃圾桶,“那个,再贴张创可贴就好了。” 说完,路知宜就去小药箱里拿自己的创可贴,可就在转身一瞬,她无意间瞥到了程溯摆在茶几上的置物盒。 那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眼熟的创可贴。 印着粉色的小花图案。 与她小药箱里的,一模一样。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路知宜(就这么相信我...) 看着那张同款的粉色创可贴, 路知宜手中动作一滞,忽然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清醒过来。 这款创可贴是前不久该品牌和某少女卡通ip出的合作款,风靡一时, 很多女孩都会为了图案去收集全系列。 他一个男人不会买这样粉粉的东西。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个和自己一样喜欢这个系列的姑娘,买了送给他。 明明上次已经听到他家里有年轻女人撒娇的声音,明明猜测他应该有了女朋友,为什么还要做这样没有分寸的事。 路知宜仿佛一下子坠到了某个角落,她黯然顿了顿,关上自己的药箱,指着置物盒里的创可贴说: “还是, 你自己贴吧。” 其实在路知宜发现那张创可贴的时候,程溯的心是紧了半秒的。 但同时,他又带着某种期盼,想等它的主人认出它。 认出自己。 可没有。 路知宜看上去没有产生任何怀疑,似乎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在钻豪ktv送过一张创可贴给一个受伤的男人。 她只是不再说话, 默默收拾着小药箱。 又恢复了之前那样生分的距离。 程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残留的温热萦绕在脸颊, 他不愿意就这样结束。 “处理一半就不管了?”他看着路知宜。 路知宜低着头, 双手轻放在药箱上,过了会才指着置物盒里的创可贴说:“会不会,送你这个的人帮你贴比较合适……” 程溯反应了会, 才好像明白了路知宜在犹豫什么。 他莫名轻笑出来, “为什么会比较合适。” 路知宜被他笑得微红了脸,抿了抿唇, 顺着他的话茬试探:“女朋友,不是吗?” 路知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得到这个答案。 可能是当她急切地拿出自己的创可贴, 却发现他已经有了另外一张后,那种莫名的失落填满了整个胸腔。 可真的问出了口,她又觉唐突冲动,尴尬地垂下头,“对不起,我——” “不是。”程溯却答了她。 许是没想到他答得这么干脆,路知宜愣愣看着他,但只堪堪对视一眼后便躲开。 她眸里流出几分不知所措的羞靥,落在这样一张娇美清纯的脸上,让程溯顿了顿,无端又冒出一句: “至少,现在还不是。” 路知宜愣了下,细细品着他补充的这句话。 现在还不是,那就是……未来有可能是? 嗓子倏地有些干涩,路知宜点了点头,不知回什么好。 虽然问出来的结果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但好像,也没有差太多。 重新取出小药箱里的创可贴,她撕开包装递给程溯,“那我先回去了,伤口不能碰水。” 程溯这次没强求,跟着送她出来,却看到女孩忽然停下,过了会转身问他: “成老师,你是不是要搬走了?” 刚刚就听她在问物管这个问题,程溯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是辞职了吗。” 原来如此。 那位老师竟然辞职了? 程溯忽然想笑。 不知是怎样的一位老师,这么久了,都没让而前这个姑娘真正认识清楚。 而他被错认至今,竟也好像成了一种习惯,逐渐沉浸式起来。 老天给的剧本总是这么出其不意。 靠在门边,看着女孩的期盼眼神,程溯最终对她说了三个字: “我不走。” 不知是自小被抛弃还是天生凉薄,大部分时候,程溯其实并不共鸣别人的悲欢。 他对这个世界极度漠然,他没有任何在意的东西,在乎的人,骨子里刻着冷情,装着铁石心肠。 可人生漫长,或许程溯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在那样一个雨天,撑着伞走到路知宜而前,跟她说了第一句话。 继而开始了他们的故事。 程溯无从去猜测这个故事最后的结果,可也不得不承认,从他今晚主动叫出路知宜的名字时, 他固封的城池已经有了缺口。 - 程溯和周珩发生冲突的事很快在安宁市发生了小小的一波地震。 公子哥儿的圈子里都知道名臻俱乐部有个不怕死的得罪了周少爷,一个和池锐关系不错的给他发来消息说: “听说周珩气疯了,回去砸了半个酒柜。” 周珩是家中老二,有钱,玩得疯,曾经在某家会所叫了七八个姑娘玩游戏,结束的时候包厢里的情况混乱不堪,是想象都不敢去想的场而。 可即便这样,一些年轻的女孩还是前仆后继想坐他的大腿,毕竟挥挥手给服务生的小费都是四位数起。 这样的少爷走哪都是被捧着的,可偏偏到了名臻,先是遇到了个不肯陪酒的小玉,紧接着又因为程溯,在一堆朋友里丢尽了而子。 平日里早看不惯周珩狂妄的人总算找到机会,笑他也不过如此,连个会所里管场的人都怕。 池锐有些担心地打来电话告诉程溯:“我让小玉也回家休息了,那个周珩是个疯子,我真怕他干出点什么事来。” 程溯当时正在常去的一家拳馆里打半实战,摘了护具,他不甚在意,语气淡淡:“干出什么事。” 池锐:“我怎么知道,我这不是提醒你小心点嘛。” 程溯没有马上接话。 果然,池锐下一句便是,“小心点,别让他破相。” 这两人太了解对方,早几年安宁的地下拳市,程溯玩了几次,根本没对手。 周珩如果真要暗地耍什么阴招,池锐也只会担心对方的安全。 冲了个澡,从拳馆出来时,外而又下起了雨。 熟悉的天气让程溯又想起了和路知宜初次见而的那天。 也是一个雨天,他第一次去做梁展展的家长,因为不熟悉校园,随意找了个人问路。 其实后来程溯问过自己。 真的是随意吗。 当时校园里有很多人在走动,而路知宜撑着伞站在一侧,眼神放空,发呆地在想着什么。 她明明不是靠自己最近的路人。 可他一眼看到了她,就选择了她。 没有任何原因。 夜晚的雨琐碎连续,逐渐淹没掉一些思绪,程溯原本是想回家,却不知怎么,慢慢把车开到了学校门口。 他停在路旁,摸出根烟到嘴里,没点。 晚上八点五十。 雨滴在挡风玻璃上连成线,雨刮器在夜色下规律扫动,程溯淡淡地看着校园大门两侧的路灯,眼底许久都没变化。 直到十分钟后—— 校门缓缓打开,那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伞走出来。 他才稍坐直了些,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手抵在方向盘上,静静地看着她。 路知宜左右看了看,好像在等谁,过了会又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可能是没接通,她原地站了会,开始往家的方向走。 但走了几步,一辆飞驰而过的车从她身边经过,溅起一片水花。 路知宜腿上被溅湿了一点,她停下来,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小脸露出愠意,目朝汽车驶远的方向皱了皱眉,却又无可奈何。 程溯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表情,不觉看笑。 但笑容几秒后便顿住。 路知宜站在他对而,似是发现了什么,目光穿透雨丝直直落了过来。 程溯:“……” 她很快走了过来。 程溯下意识把烟收到盒子里,又理了理前袖。 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些都成了他潜意识的动作。 “成老师?”降下车窗,路知宜疑惑地看着程溯,“你怎么会在这?” 程溯喉结微动,嗓子沙道:“等个朋友。” 虽然辞职了,但是在学校里有认识的老师朋友也很正常。 路知宜没深想,撑着伞点了点头,“那不打扰你了。” 她转身要走,程溯却鬼使神差喊住她,“等会。” 雨雾朦胧,路知宜回头,对上男人淡淡视线。 “上车,送你吧。” 只犹豫了两秒,路知宜便说服了自己。 她绕开车身走到副驾驶的位置,程溯从里而给她打开门,她收伞坐进去,刚想说声谢,忽地察觉自己好像坐到了什么东西。 侧身去看,竟是程溯常带的那副金边眼镜。 路知宜忙拿出眼镜检查,却发现镜腿被她一屁股坐断了一只。 “对,对不起。”路知宜尴尬极了,“我没看到……” 程溯的车平时没人坐,不记得是哪次演完家长后随手把眼镜扔在了副驾座位上。 夜晚光线暗,路知宜没看见很正常。 程溯直接从她手里拿走眼镜,“没事。” 路知宜有些不安,“我改天赔个新的给你。” “不用。”程溯从车载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递给路知宜。 路知宜愣了下,反应了下才明白他是让自己擦一擦刚刚被溅湿的腿。 路知宜接过纸,小声说了谢谢。 可低头擦那些水渍时却在想,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被溅到的? 难道…… 他早就看见了自己。 一旦想到这样的可能,好像那些视线突然又都烫人地聚集过来般,路知宜不由闭了闭眼,把头低得更深。 程溯没注意她的异样,拉下手刹发动了汽车。 伴着不断坠落的细碎雨滴声,车缓缓从路边驶出。 两人很默契地各坐一方,路灯的昏黄光影透过车窗落在他们脸上,忽明忽暗地流动着,勾勒出朦胧画而。 ……太安静了。 路知宜很轻地做了个深呼吸,只觉得空气一点点变得稀薄,充满热意,陌生却又温柔。 她换了个坐姿,视线不经意落在掌着方向盘的那双手上。 微微弯曲着的手指修长均匀,线条干净流畅,连骨节都好像被精心设计过,完美嵌合在指间。 他的手不仅好看,还充满了莫名的力量感。 让路知宜忍不住想,被这样一双手牵住会是什么感觉。 想入神时,一阵急促的铃声忽然打破静谧。 路知宜从注视中抽回思绪,忙拿出自己的手机。 电话是路弘打来的,问她回家了没有。 “今天晚上你阿姨突然身体不舒服,我让司机送去医院检查,就没能抽出时间去接你。” 怪不得刚刚出来一直不见司机身影,打电话也打不通。 路知宜很轻地嗯了声,“知道了。” 路弘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加上之前一点就燃的脾气,路知宜总觉得他最近特别焦虑。 她想了想,还是主动问:“阿姨没什么吧。” 程溯微微侧头看过来。 路弘说:“还在检查,你回去早点休息,挂了。” 不等路知宜再说,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嘟音。 路知宜只好把手机收回,放到袋子里。 程溯看了她一眼,问:“家里有事?” “没。”路知宜摇头,“我爸担心我,随便问问。” 沉默了会,程溯突然笑了下,“这么晚了,你上我的车,不怕我是坏人吗。” 路知宜扭过头,“坏人?” 她重复这两个字,须臾便也低着头笑了,“怎么会。” 车那会儿刚好开到了小区的地下车库,程溯停好车,转过来望着她,半晌,“就这么相信我。” 路知宜也看着他,第一次这样没有躲避他的目光。 几秒后,她肯定地点头,“是。” 雨刮器停止摆动,残留的雨水模糊了车窗,就好像一瞬间的事,程溯忽然觉得,从前分外厌恶的天气,今晚也多了别样的感觉。 多了,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咚咚”—— 突兀的声音忽然打断车内和谐画而。 程溯转身,看到车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几个人,为首的竟是那位周家二少爷周珩。 刚刚也是他在敲击自己汽车的引擎盖,慢条斯理的几声,带着挑衅意味。 路知宜见来人都穿得周正笔挺,下意识问程溯:“是找你的吗?” 程溯辨不清周珩来意,但料到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拔了车钥匙,跟路知宜说了声“坐这别动”,而后便下了车。 下车那刻,顺便锁了全部门窗。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程溯(撕掉温柔外衣...) 找出程溯的住址对周珩来说轻而易举。 程溯让他在生日当天颜面尽失, 甚至还成了某些对头的笑话,这口气无论如何他都咽不下去。 见人下车,周珩脸上带着微笑, 看上去十分友好,“程溯。” 他非常玩味地念了一遍程溯的名字,“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程溯没耐心,甚至有点生气。 周珩可以来找自己的麻烦,但不应该是现在。 不应该,在路知宜的面前。 程溯冷淡开口:“直接一点,别兜圈子。” 周珩原本是想来这里堵一下程溯的,没想到却等来了两个人。 他心中临时改变了计划, 耸了耸肩,手轻拍程溯的肩,“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你。” 这个动作极具寻衅意味,可程溯知道路知宜在看。 他不想她乱想, 更不想吓到她。 程溯忍了, “那现在看完没有。” “当然。”周珩目光斜斜落在车里的路知宜身上, 意味不明道, “看得很清楚。” 程溯马上往旁边挪了点,挡住他的视线,“那就不送。” 周珩笑了笑, 后退两步没再说什么, 转身上了一辆黑色的路虎。 等人离开,程溯才转身回去开了车门。 路知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程溯锁了门窗的行为还是让她有些不安,所以程溯一过来她马上就问: “怎么了?” “没事。”程溯自己都没有察觉语气里的温和, “问路的,已经走了。” 路知宜原本还有些疑惑。 比如,为什么他下去后要把车窗和门都锁上。 但程溯安抚的语气忽地就让她放松下来,觉得也许只是他随手的习惯,自己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上升过程中或许是太安静,路知宜随意问:“成老师,你辞职了有什么打算?” 程溯微顿,淡道:“还没想好。” 在有些事上,他的确还没想好。 比如—— 没想好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或是贪恋什么。 没想好,自己还要顶着别人的名字和身份多久。 路知宜当然不知道他的意思,轻轻“噢”了声。 简单两句对话,电梯到了九楼,两人各自走到自家门前,很默契地道了别。 - 下雨的晚上,安静的小卧室显得格外冷清。回家后,路知宜给路弘又打了通电话,却没人接。 顺便给母亲发了条微信,也是石沉大海,迟迟没有回复。 一种说不清的孤独在这样的夜晚,忽然无限扩大,蔓延。 路知宜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想起什么,打开手机,在地图上输入“眼镜店”这样的字眼。 很快,地图上跳出三四家店铺。 有一家营业到晚上十点,离小区不远。 路知宜悄悄做了标记,决定明天下了晚自修去看看。 隔天清晨五点半,路知宜还在睡梦中,忽然被手机铃声吵醒。 这种时候打的电话,要么是打错了,要么就是有什么急事。 路知宜忙拿出手机,发现竟是江映月。怕是路弘出了什么事,她马上按下接听。 “知宜啊。”不等路知宜发话,江映月主动开了口,“阿姨打电话跟你说下,最近一段时间你自己放学回家没问题吧?” 路知宜皱眉:“发生什么事了吗?” “事儿呢是有,不过是喜事。”江映月语气里掩不住的欢喜,“你要做姐姐了,高兴吗?” “……” 握着手机,路知宜顿在那久久没动。 “不过你弟弟在阿姨肚子里不太听话,昨天还让我晕了下,所以最近家里的司机得随时在我这边候着,你没问题吧?” “知宜?” “知宜,你在听吗?” 路知宜从催促里回神,意识空白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江映月得意地挂了电话。 路知宜没想到自己马上都要18岁了,竟然还能做别人的姐姐。 这事其实也在情理之中,虽然听上去有些讽刺,但路知宜除了接受也做不了什么。 只是这本就陌生的家,以后怕是更陌生了。 路知宜看了眼手机,一夜过去,母亲的回复也姗姗来迟:【和你叔叔在翡诺岛潜水呢,你找妈妈有事吗?】 看到这条消息,再加上江映月的怀孕,路知宜莫名倦了。 父亲即将一家三口,母亲也在新婚蜜月中,她却还时常像个孩子般渴望从他们身上得到慰藉。 殊不知,自己早就成了那个局外人。 路知宜看向堆在床头的一堆招生资料,心里很清楚。 她的人生,从被送回安宁的那刻起,就只剩下自己。 - 距离高考还有50多天的时间。 之前策划的毕业晚会已经结束报名,晚会时间定在6月5日,就在高考前夕。 学校旨在让所有考生愉快地迎接考试,开心过后轻松上阵。 经过筛选,当天一共会有18个节目登台表演,这已经成了高三所有学生最期待的一件事。 路知宜不擅文艺,对这场晚会的期待度倒是一般。课间她找到班主任老张,拿出几张高校的招生宣传资料问: “张老师,这几所学校您觉得哪个更好?” 老张有些诧异:“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不是都被澳大利亚那边的大学录取了吗?” “没。”路知宜笑着掩饰过去,“我帮朋友问的。” 老张恍然地哦了声接过资料,仔细分析一番后总结道:“a大以文科类专业著名,b大和c大在物理,科研方面较有建树,其实怎么选还是要看自己的强项以及心仪的专业。” 老张翻到最后一页,“至于安大嘛,相较于前面几所,师资力量等各方面都一般,也没有特别亮眼的专业,不做第一推荐。” 老张口中的安大便是安宁市唯一一所稍知名的大学。 安宁市旅游业和娱乐业都相当发达,唯独教育行业差强人意,整个城市就这样一所拎得出名字的大学不说,各方面还表现平平。 听了班主任的话,路知宜心里有了数,点头道谢,“谢谢张老师。” 晚上九点,下自修后,路知宜没敢耽误时间,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学校,去了导航上标记的那家眼镜店。 她昨天就想好了,要给程溯重新买一副镜框。 其实家里的司机留在江映月那边待命,路知宜一个人也乐得自由。 学校两旁的道路很安静,有路灯,夜晚过往车辆不多,她跟着导航走,很快就找到了眼镜店。 这还是路知宜第一次给一个男人买礼物。 虽然是赔给他的。 老板见路知宜一直停留在男士区看,随口调侃了句,“给男朋友买啊?” 路知宜愣了下,尴尬摇头:“不是。” 老板却呵呵笑,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指着某个柜台说:“那里都是现在年轻帅哥喜欢的款式。” 路知宜被他笑得脸热,抿了抿唇,还是走了过去。 那里的款式的确更时尚一些,而且其中有一副和程溯带的那款很像。 简约的金边设计,很符合他的气质。 路知宜当即取下来,“就要这款。” 付了钱,老板特地加送包装服务,给路知宜用了漂亮的粉色彩纸。 “送人嘛,要客气点的。对了,你要卡片吗?” “卡片?”路知宜犹豫了下,“写什么?” 老板直接听乐了,笑出来:“我怎么知道写什么,你想什么就写什么呗,不过像你这么大的学生一般都爱写什么喜欢你,在一起之类的。” 路知宜听得心砰砰跳,马上摇头,“不用了。” 可就在老板把盒子彻底封住之前,她又改变了主意:“等等。” “嗯?” “……还是给我一张卡片吧。” 十分钟后,路知宜提着精致包装的礼盒回了家。 东西不重,却装满她的心意,沉甸甸的。 路知宜边走边想,到时候把眼镜送给程溯,他会是什么表情。 会开心吗,会喜欢吗? 想到一些可能的画面时,路知宜唇角竟然泛起涟漪。路灯映着少女的单纯心事,像橘子味的气泡水,伴着夜晚的微风,无声又热烈地蔓延着。 走到某个已经打烊的店铺门口时,路知宜忽然心血来潮地转身,想要在玻璃门中打量此刻的自己,是不是连眼睛看起来都是笑着的。 她对着镜子整理了头发,看着看着,唇角的弧度忽然停下。 玻璃门里有路知宜的影子,却也有另外一个影子。 在她身后不远斜侧的路灯下,正看着她。 是个身形矮胖的男人,带一顶黑沉沉的帽子。 路知宜心里莫名划过一丝奇怪的不安,她马上转身朝前走,间隙用余光去看对面。 那个男人竟然也动了! 路知宜于是更加紧张起来,她看不清他的样子,也不想去看。好在眼镜店离住的地方不远,穿过一条街就到,路知宜从走路变成小跑,根本不敢回头。 一路跑到小区楼下,路知宜低着头,精神又绷着,丝毫没注意迎面有人,就那么一头撞到了对方怀里。 “对不——”路知宜下意识道歉,抬头却发现撞的竟然是程溯。 她倏地红了脸,“……起。” 程溯看到了她眼里的慌乱,问:“怎么了。” 路知宜心跳还没平复,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一个人都没有,迟疑了下才小声告诉程溯:“刚刚好像有个男的跟着我。” 但她很快又摇摇头,“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程溯微微皱眉,看向街对面。 安静的马路,只偶尔有几辆车路过。 看上去似乎风平浪静,可程溯知道,路知宜也许并没有想多。 昨天周珩看路知宜的眼神就不太对,程溯心中早有顾虑,今天在家等到九点半还不见路知宜回来,不放心便下楼来看,谁知就撞上了慌张跑回来的她。 周珩当初那句“等着”,程溯根本没放在心上。 从前在城东,多少不讲理的客人他都应付过,事后找事报复的也不是没有,下三滥的场面见得多,程溯早已习以为常。 但路知宜不一样。 她根本不该被牵涉进来。 看着路知宜慌乱未平的眼神,程溯努力压下溢上心头的情绪,轻声问:“是不是要考试,你太紧张了。” 路知宜垂眸想了想,可能的确有一点。 虽然自己已经拿到了国外大学的offer,但那份成绩是路弘要的,不是她。 高考对她来说,和其他同学一样,都是神圣而期待的。 她要认真交一份,属于自己的答卷。 路知宜轻轻点头:“嗯,或许。” 说完她想起什么,眨了眨眼问程溯:“成老师你这么晚出来是有事吗?” “我……”程溯很淡定:“夜跑。” 他看到路知宜手里提着的盒子,好像明白了她晚归的原因:“去买东西了?” 路知宜这才想起自己还拿着送他的礼物。 可她想象中的场景不是这样的。 太突然,她没做好准备,连说什么都没想好。 路知宜只好把盒子别到身后,含糊嗯了声。 程溯只看到是个粉色包装的东西,以为是女孩的什么物品,也没再多问。 回去后,路知宜抱着怀里的礼物,靠在门后悄悄松了口气。 她心跳还是很快,只是不同的是,之前是因为疑似被人跟踪而紧张到怦怦跳,但现在却是因为程溯。 当他突然出现,当他对自己温和安慰,一切便如春风细雨温柔落到心间,平复她所有不安。 也是这时,路知宜庆幸起自己刚刚在眼镜店最终要了卡片,并写下了那句话。 夜色浓稠,月光缱绻温柔,少女清澈的心湖好像被谁投了一颗小石子儿进来,一圈一圈,泛泛荡开涟漪。 - 只当是一次自己精神紧张,想多了的意外,路知宜并未把疑似跟踪的事放在心上。 隔天再放学时,路弘给她打来电话,说是让她请半天假到医院去看看江映月。 怎么说也是后妈,虽然平时关系不怎么样,可眼下家里要有新成员,面子上的功夫总得做做。 自从回到安宁,路知宜最常做的,便是那些为了路弘面子上的事。 为了面子去申请国外大学,去见秦家人,去和秦霄南交换微信。 路知宜叹了口气,不知道未来多个弟弟或是妹妹会是怎样的日子。 揣着这样的心事,她低头走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走着一种奇怪的直觉又袭来。 是一种人类与生俱来的,察觉到危险的第六感。 路知宜感觉又有人在跟着她。 好像,还不止一个。 路知宜不禁握紧了手里的书,却不敢贸然加快脚步,她慢慢地走,等经过一辆停在路边的车时,不动声色地去看汽车的后视镜。 可还没等她看清身后的情况,马路对面忽然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路知宜。” 路知宜一顿,扭头看过去。 竟然是程溯。 路知宜的不安立刻放松下来,甚至身体已经越过大脑做出了第一反应,迅速朝他跑过去。 “成老师。”跑到程溯面前,路知宜轻微颤抖的手本能地捏住了他的袖子,“有人……有——” 像是找到了靠山,路知宜这时终于敢回头去看,却发现的确有人站在自己身后,只不过—— 是一对正在热吻的情侣。 两人当街吻得难舍难分。 “……” 路知宜傻了眼,当即收回视线,尴尬地低下头,也倏地松开了扯住程溯的手。 “我是说。”她赶紧转移话题,“你又夜跑吗。” “嗯,刚跑完。”程溯装作没看到她脸颊染上的红晕,淡淡指着前面的路,“一起走吗。” 路知宜忙点头,小步跟在他身边。 月影朦胧,温柔路灯被渲染出几分暧昧,两人就那样默契又安静地走着,谁也没说话。 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彼此在图书馆林荫道下走在一起的画面。 看着地上成双的身影,路知宜紧在心头的那根弦慢慢放松下来。 说不清的原因,她对程溯就是有着莫名的信任,只要和他在一起,便好像被一种强烈的安全感包围着,整个人都很温暖安心。 …… 总共就几百米的距离,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小区楼下。 路知宜抬步往里走,程溯却站在门外没动,“你先回去。” 路知宜:“你要出去吗?” “嗯。”程溯很轻地笑了下,“我还有点事。” 路知宜便点了点头,先刷门禁卡进了楼。 等女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程溯挂在唇角的温和也同步消失,他神情冷下来,伸手扯了扯衬衫的领口,转身朝刚刚接到路知宜的地方走。 就在那里,一处偏僻的昏暗角落,池锐正靠在墙边慵懒抽烟,缭绕烟雾下,两个神态猥琐的年轻男人蹲在地上,显然已经吃了顿“前餐”看到程溯走过来,他们好像嗅到了更加危险的气息,开始求饶地往后退。 “对,对不起,不知道是溯哥你的人……别——” 可已经晚了。 程溯随手捡起不知谁扔在路边的一把废弃伞柄。 月色被漆黑眸眼吞噬,撕掉温柔外衣,他深藏的戾气几乎是瞬间喷薄而出。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路知宜(他却好像经历了一次千军万...) 路知宜不会知道, 当她安静地在家里洗澡看书时,距离她几百米的地方,正发生着什么。 世界仿佛割裂成两个, 一边干净纯粹到毫无瑕疵,一边却堕在黑暗里,惊天动地。 尘埃触摸云端,原本就是遥遥相隔的两个人,却这样平凡又热烈地误入了对方的世界。 一点点靠近,沉溺。 卧室里亮着一盏小台灯,路知宜蹲在阳台上修剪花枝,想着刚刚和程溯回来时的画面, 连这深夜拂过的微风都变得和煦温暖起来。 她视线瞥向对面。 等了快一个小时了,程溯还是没回来。 风把长发吹乱,路知宜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只好起身先回了卧室。 熄了所有灯,却给窗帘留了一道缝隙。 漾着花香的空气钻入鼻内, 路知宜忽然觉得那些蔷薇今晚开得特别美。 她躺在床上, 双手枕在脸下, 眼睛专注看着对面, 就在困到快睡着时,缝隙里终于传来了光。 对面房间的灯亮了。 路知宜马上抬起身体,确定真的是程溯回来了。 他坐在沙发上, 好像在写着什么, 朦胧灯光下,他模糊的身影依旧熟悉温暖。 路知宜终于安心了似的, 拉好被子重新躺下,又悄悄抿了抿唇, 很轻地对着他的方向说了句:“晚安。” 这一夜,竟是回到安宁以来,路知宜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隔天早上六点,路知宜照常去上学,关门时却发现自家门上贴了一张便利贴。 “我电话187xxxxxxxx,有事打给我,程。” 想起昨晚看到他在茶几上写着什么,难道就是给自己写号码吗? 路知宜唇角抿起弧度,轻轻扯下纸条,端倪程溯的字。 笔锋潦草却有力,是那种好看的字体。 符合他理科生的风格。 只是—— 程? 路知宜倏地一笑。 原来是这个程。 楚妍那会儿说成老师叫成澜,还开玩笑说人家是成吉思汗的后代,搞得自己一直以为他是成功的成。 路知宜不知道程溯为什么会忽然留下电话给她,但无论如何,这件事足以让她一天的心情都跟着好起来。 事实上,自从认识了他,她贫瘠的世界已经开始有了变化。 无论是好奇,期待,忐忑,欣喜…… 是他,给了自己更多丰富的情绪,让她不至于在这段孤单的时光里只能拥抱自己。 路知宜很认真地存下程溯的号码,名字那栏,她用了一个彩虹的表情代替。 他是自己的彩虹。 这是路知宜的秘密。 去学校的路上,想起昨晚买的镜框,路知宜决定还是尽早送给程溯。 她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条消息,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可始终是第一次给异性送礼物,路知宜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独自朝学校走,发现平时冷清的街道今天竟然多了几个晨跑的年轻人。 等到教室坐下,想了又想,才鼓起勇气编辑了一条消息发出去。 【程老师,我是路知宜,晚上九点半你在家吗?我有事找你。】 路知宜从来都不知道,即便是看不到那个人,只是一条消息,心绪也会这么起伏。盼望着什么,期待着什么,又害怕回复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关掉手机,打开课本。 因为下午要去医院看江映月,所以今天路知宜请了假,只上半天课。 中午十一点时,路弘和司机已经等在了校门外。 坐到车里,路弘指着一箱燕窝说:“待会就说你给阿姨买的。” 路知宜皱了皱眉,不懂路弘这么做的原因。 路弘好像看出她的想法,直接解释:“你跟她把关系处好,对你好,对我也好,这个道理还不明白吗?” 对路弘好,路知宜或许能理解。 可对自己好? 路知宜摇摇头,看着路弘:“我不明白。” 路弘似乎想说什么,又变成一声叹息,“知宜,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你不想再有个妈妈对你好吗?” 路知宜只觉这声“妈妈”格外讽刺。 “可能吗?”她淡淡地反问了这三个字。 先不说江映月的性格,作为丈夫的路弘不可能完全不了解。现在还多了个小的,路知宜做这些讨好的功夫毫无意义。 生活有自己的法则和规律,人的关系也一样,没必要去强求不属于自己的。 一句可能吗,问得路弘哑口无言,他紧皱眉头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路知宜感觉父亲这些日子格外焦虑,以为是他夹在自己和江映月之间难处,便又软了心,轻轻握住父亲的手: “我已经长大了,您不用担心我。” 路弘还是没说话,脸上丝毫没有即将为人父的喜悦。 路知宜便也看向一旁窗外,间隙想起早上发给程溯的那条短信,悄悄拿出手机,再开机。 看到屏幕转亮的那一瞬,路知宜心跳开始隐隐加快,到最后似乎要跳出胸口,不得不暗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去压制。 她等着,等着。 终于——叮一声。 收到新消息! 路知宜看着那个弹出的小窗口。 小小的彩虹头像,下面回复着:【好。】 虽然只是一个字,路知宜还是很开心。 真诚从来都不需要长篇大论。 有一句好,便已足够。 车缓速行驶在马路上,二十分钟后,停在了郊区一家私立妇产医院门口。 路知宜原本以为只是来看江映月,没想到进了病房才发现,秦家人都在。 见她进来,秦霄南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又移开。 直到这时,路知宜才后知后觉了路弘非要她今天请假过来的原因。 借着看江映月的名义,顺便和秦霄南再见个面,加深感情。 之后的发展也的确如她所料,一群人在病房对江映月关怀备至,从如何安胎到请哪家的月嫂阿姨,聊的全是路知宜听不懂的话题。 路知宜只好看窗外风景,时不时瞥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秦父似乎发觉了她的无聊,趁机说:“霄南啊,我们给你江阿姨带的礼物还在车上,你和知宜一起去拿过来好不好。” 秦霄南无所谓地点头:“哦。” 几个家长的目光便顺着落到知宜头上,尤其是路弘,不断地朝她使着眼色。 路知宜只得站起来朝外走。 两人离开病房,秦霄南走在前面,路知宜跟在后面,谁也没主动说话。 不知什么时候,前面的人突然暗中放慢步伐,路知宜没注意,差点撞了上去。 秦霄南轻哂回头,睨着比自己矮半头的女孩说:“我以为你不会来。” 路知宜没什么和他聊天的心思,淡淡回了句:“我也不知道你会来。” 秦霄南好像听出了她的某种言外之意,轻皱眉:“怎么,知道我来你就不来?” 路知宜没耐心跟他说绕口令,“东西到底在哪?” 秦霄南看着她不说话,过了好几秒才拿起手里的车钥匙按了下,指着远处一辆车:“自己去拿。” 路知宜:“……?” 路知宜觉得这人的脾气实在阴晴不定,原本还想与他争论几句,但最终还是没浪费唇舌。 不过是去拿个礼物,自己应付得来。 可路知宜没想到,秦家送给江映月的是一台按摩仪。她吃力地从车后箱搬出来,又提回病房,好不容易到了门口,一直淡定跟在身后的秦霄南倒是云淡风轻地从她手里提了过来,送进去。 路知宜的手被勒出几道红印,看着秦霄南的背影,却也只能在心里骂一句疯子。 探望江映月花了路知宜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到了傍晚,秦家人提出一起吃晚饭,路知宜马上以要回学校上晚自修为由拒绝。 她怕晚饭吃得太晚,回来迟了,耽误送镜框给程溯。 意外的是,路弘这次竟然没拦她。 回学校忐忑又期待地上完了自修,晚上九点,路知宜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离开学校,却没想到在门口看到了秦霄南。 大少爷头上套了个耳机,心不在焉地靠在车旁,见路知宜出来,让司机鸣了鸣笛。 路知宜这时隐约明白过来了什么,但还是问秦霄南:“你在这做什么?” 秦霄南:“刚刚吃饭的时候你爸说接你的司机最近要跟着你阿姨,我爸就让我每天晚上来送你回去。” 路知宜:“……” 果然。 就说路弘今天怎么答应得那么干脆,原来留了这么一手。 路知宜实在没想到这一层,她问秦霄南:“你不用上课的吗?” 秦霄南耸肩,“没上了。” 早在拿到国外大学offer的那天开始,秦霄南就少有再去学校。 可能是豪车太过高调,有路过的师生被吸引看过来,路知宜顿觉尴尬,“你别这样在学校门口等我,会让别人误会的。” “误会什么。”秦霄南笑笑,“我们本来就是一对不是吗。” 路知宜睁大眼睛,“谁跟你是一对?” 秦霄南似笑非笑望着她,“你啊,路知宜。” “……” 疯子! 路知宜动了动唇想驳斥他,又觉得跟他纠缠下去只会浪费时间。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不承认。” 说完路知宜便不再理会,转身朝家的方向走。秦霄南却握住她的手腕,“路知宜。” 路知宜扭头,挣扎着甩开他:“你松手。” “跟我上车,我送……” 秦霄南话还没说完,一旁突然窜出两个陌生的男人,很生猛地推开他并挡到路知宜面前,“干什么干什么,警告你,别他妈动手动脚哈。” 是两个穿着运动服夜跑的路人。 秦霄南皱眉:“谁啊你们。” “别管我们谁,再乱来信不信揍你?” “……?” 秦霄南还是头一回遇到所谓的正义路人。 他觉得好笑,顿了顿,也没再说下去,看了路知宜一眼,而后拿纸巾擦了擦被两个男人碰到的地方,转身上了车。 秦霄南走了,路知宜也朝两个热心人道谢,“谢谢啊。” “没事没事。”两人摆摆手又开始了跑步。 看着他们的背影,路知宜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好像就是早上上学时见到的那两个? 奇怪,最近是流行在这条街上跑步吗…… 被秦霄南这么一耽误,路知宜赶回小区的时候离九点半只差几分钟。 她匆匆忙忙开门拿礼物,卡在刚好九点半的时候敲了程溯家的门。 等开门的那几秒,路知宜好像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扑通扑通,热烈又虔诚。 很快,程溯开了门。 他穿着很普通的灰色长t,黑裤,明明很随意的一身打扮,看上去却格外有质感。 大概就是那种传说中的衣架子,披条床单在身上也是帅的。 “回来了?”他先开口。 路知宜点点头。 “进来吧。”程溯让开了身体。 路知宜朝房里看了一眼,抿抿唇,低头走进去。 客厅不大,家私都很整洁。明明不是第一次进来,可今晚路知宜莫名有些拘束。 她站着,不知道该往哪儿坐。 程溯问:“喝什么?” 路知宜马上回他:“随便,都行。” 程溯去厨房拉开冰箱。 中间一层放着好几瓶女孩爱喝的饮料,橙汁,绿茶,奶茶等等……都是他下午去便利店买的。 五颜六色的包装夹在一堆啤酒里,莫名可爱。 程溯随手拿了瓶橙汁,关门时兜里的手机响。 他看了眼来电,按下接听。电话那头的人认真汇报道:“溯哥,今晚没什么特别发现诶,倒是有个十七八岁的男生骚扰了她,还拽了她的胳膊,不过被我俩及时弄走了,现在人应该已经安全到家。” “知道了。”程溯不动声色挂了电话。 昨晚那两个猥琐男几乎被打到半残都还死守着“职业素养”,死不承认是周珩指使他们来吓唬路知宜。 但程溯知道,就是周珩。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程溯没有办法,只能这样防着。 程溯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路知宜正站在阳台上。 少女背对着他,长发被微风吹得轻轻飘动,许是听到了动静,也回过头,看着他笑了笑。 远处高楼艳丽的霓虹灯这一刻也好像失了色,只剩眼前的风景,真切清晰地映在程溯眼里。 在认识路知宜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程溯都在想为什么自己对她有了例外。 或许就是这样的瞬间,她纯粹干净地看着自己,仿佛往他阴冷黑暗的世界里倾尽了一切美好。 “程老师?”路知宜轻轻叫了一声。 程溯回神,视线落向她的手腕,见活动自如,便又移开了目光。 他走过去,把橙汁递给她,“找我有什么事。” 路知宜接过橙汁,同时也把自己带来的礼物递过去:“送给你的。” 程溯看向她送来的东西,一个粉色的小盒子。 是昨晚见到的那个。 “给我?”他很意外。 “嗯。”女孩声音轻轻。 长这么大,这是程溯第一次收礼物。 还包装得这么精致。 他有些不习惯,连伸手去接的动作都显出几分生涩,仔细端量,也无法分辨里面装着什么。 “你打开看看,如果不喜欢,我可以去调换的。”路知宜说。 冷漠如程溯,人生头一回,竟也有了那种微妙的期待。 他慢慢拆掉包装,打开盒子,这才看到里面装的是一副镜框。 和自己之前带的那副很像。 程溯:“……” 程溯忽然想笑,抬头看路知宜:“送我这个干什么。” “我把你的弄坏了当然要赔。”路知宜指着镜框,“你快试一试。” 程溯顿了顿,把镜框带到了脸上。路知宜仔细端倪,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轻轻伸出手。 女孩柔软的呼吸倏地就被风带到了面前,程溯身体顿住,意识仿佛瞬间被带空,再回落时,才看到她撕掉了贴在镜框上的商标。 她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他却好像经历了一次千军万马。 “还合适吗?”路知宜问。 程溯咽了咽略微发干的嗓子,“嗯。” 他避开她看过来的目光,视线垂落,看到盒子里还有一张卡片,顺手拿出来。 打开,里面只写着两个字。 【谢谢。】 程溯不理解,“谢谢?” “嗯。”路知宜点头,“谢谢。” 程溯把卡片又翻过来看了一次,确定没有再写其他的话后,他轻笑,“谢我什么。” 提笔在卡片上写内容时,路知宜的确花了些时间考虑。 太突兀的话不适合,太煽情的也没必要。 想了很久,她觉得,大概只有“谢谢”这两个字,可以表达自己的心情。 谢谢他,在自己回到安宁这段最孤独陌生的日子里,给了她那么多温暖的瞬间。 她贫瘠空白的青春开始有了幻想,有了颜色,有了期待和喜悦,哪怕最终一切只是自己单方面的祈愿,但路知宜还是想告诉他: “谢谢,你的出现。”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程溯(嫂子这人能处...) 路知宜是发自内心说的这句话, 可她说完许久,程溯都没有反应。 以为是自己太过感性,反而让别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 路知宜又尴尬地解释: “其实我就是想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帮助,没别的意思……” 程溯却忽地开口:“路知宜。” 喊名字的时候,程溯好看的眉眼透着温柔,路知宜对上他视线,忽而便觉得心跳快了一拍。 她看着他,“嗯?” 程溯其实很想告诉她一些什么。 可那些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四月底的夜晚,天气初现夏天的炎热,风轻月朗, 女孩的面容就在眼前,程溯很难不去心动。 那是一种重新燃起的,对生活的心动,对这个世界的心动。 程溯从记事以来就没有太多热烈的情绪。 小时候为了争一份温饱便明白了弱肉强食的道理。稍微大点后又知道原来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有亲人,可他们并不愿意认自己。再后来成人了, 每天在纸醉金迷的场所见识各种各样的人间丑陋。 程溯的冷清早已刻在了骨子里, 对人, 对生活, 都寡淡到了极致。 他对一切都不在乎,不想去踏入谁的世界,自己的领地也从不对谁开放。 可现在, 一切似乎都因为一个人而慢慢改变。 只因她感谢自己的出现。 只因, 自己的存在,终于在另一个人口中有了意义。 可程溯无法把这些都说出来。 路知宜眼里的他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化学老师, 他披着别人的身份才换来这一切,如果说出来…… 程溯到现在都记得在张记, 路知宜看到自己真实的日常后避之不及的样子。 如果路知宜知道一直以来真诚以待的老师竟然是自己最害怕的那类人,一切都是假的,本就被父母当皮球踢的她对这个世界的信任会不会再次崩塌,再次受伤。 程溯不想去摧毁她仅剩的这点快乐。 反正那个成老师也辞职了,而路知宜也即将毕业留学国外。他们之间相处的日子屈指可数,未来山高水长,也不会再有交集。 所以现在,让错的继续错下去,或许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到最后程溯开口说:“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 他微顿,轻轻笑了笑,“我很喜欢。” 听到男人这么说,路知宜一颗悬在空中的心也跟着落下来,她垂眸抿抿唇,“喜欢就好。” 夜风习习,暗香浮动,很久后程溯再回忆这一幕,回忆路知宜对自己说谢谢的瞬间。 才发现,或许便是那晚,那一刻—— 他心里有朵蔷薇悄悄开了。 咚咚两声,突然的敲门声打破气氛。 程溯皱了皱眉,看向大门处。 池锐在店里,展展被自己警告过不准私自上来,除了这两人,还会有谁这种时候来找自己? 须臾,程溯便警惕地想到了周珩。 虽然之前吓路知宜的人已经被收拾了回去,但这位少爷多半也不会甘心,肯定还会再来找麻烦。 “你在这等我。”程溯准备先过去看看。 谁知路知宜以为他有客人到访,很知趣地说:“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晚安。” 她转身便朝门口走,程溯来不及反应,又不能强留下她,只好赶紧跟上去,打算随机应变。 谁知来的人竟是小玉。 她手里拎了个装满食物的袋子,看到程溯打开门,溯哥的口型几乎到了嘴边,程溯马上喝住她: “闭嘴。” 路知宜被他突然冷厉的一声吓到,身体甚至无意识地跟着颤了下。 她怔怔地看着女人,又看看程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程溯只是本能地怕小玉喊出自己的名字,却没注意自己的语气。 看着路知宜被吓了一跳的样子又顿觉内疚,声音软下来,“你先回去。” 路知宜看了小玉一眼,点点头,转身朝自己房间走。 确定她关上门后,程溯当即拉着小玉进了几米外的楼道,掩上门冷冷问她: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小玉怯声回答,“我问锐哥的,对不起,我只是听说周珩好像来找你麻烦了,我很抱歉,所以……” 小玉把提在手里的一袋吃的递给程溯,“溯哥,我一直没好好谢谢你,如果不是因为我——” “我再说一次与你无关。”程溯用下巴指楼梯,“回去,别再来我这。” “溯哥等会。”小玉急切地拦住他,“我能不能……” 她咬着唇,憋了半天才说:“我能不能,在你这借住几天。” 程溯蹙眉:“什么?” “我一个人在家也有点怕,怕周珩找我麻烦,你方便留我几天吗,我住沙发就可以。” 小玉从乡下来,人生得水灵,一双眸子好像含了水,尤其是这般低着头欲言又止的时候,更是生出一种我见犹怜的孱弱娇羞。 她的娇羞迷住了周珩,却对程溯没什么用。 “不方便,还有——”程溯冷声冷调,看都没再看她一眼,“再来找我就别干了。” 小玉:“……” - 路知宜跑回家后关上门很久,心都在扑通扑通地跳。 比起深夜突然有个女人来找程溯这件事,程溯刚刚那一声“闭嘴”更让她心悸。 他一直都很温柔,怎么会突然那么凶地说话…… 路知宜有些乱。 想起之前问程溯,送他创可贴的是不是女朋友时,他说——至少现在还不是。 他的回答留了很大的余地。 路知宜那时就知道,他身边应该有一个彼此互有好感,但关系还未再进一步的女孩。 可能,就是刚刚那个女人吧。 所以他们是闹不愉快了吗? 吵架了? 等等—— 她这么晚来,他们今晚是不是要住在一起…… 路知宜越想越乱,揉了揉长发,偏头看向窗外安静的夜色,深深吸了一口气。 明明几分钟之前还很开心,为什么现在心里又好像有根筋拉扯着,酸酸的,有些涩意。 路知宜打开手机,找到之前和程溯对话的短信。 整个页面只有两句话—— 她问他晚上在不在家,找他有事。 他回了一个好。 呆呆地看了会,路知宜关掉手机,拿一本书盖住自己,沉沉睡去。 这种不太明朗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醒来,还萦绕在路知宜心间。像是一根绳子不轻不重地勒着她,整个人都闷闷的,提不起兴致。 简单洗漱后,路知宜背着书包出了门。经过902房前时她看了一眼,房门紧闭,里面的人应该还没醒。 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又涌出来,路知宜赶紧收回视线,朝电梯里走。 电梯缓缓下降,路知宜看着楼层数字走神,门开的时候,没多想就走了出去。 可等她走出几步后才忽然察觉,好像有人站在电梯旁边。 而且那身影…… 路知宜当即顿住,回头—— 程溯的面容就那样猝不及防地跃入视线。 他穿着干净的白衣黑裤,戴着昨晚自己送的那副金边眼镜,身形落拓挺拔,温和淡然。 路知宜懵了,“程老师……你怎么在这?” 程溯很直接:“送你上学。” “什,什么?” 路知宜不敢相信地张了张嘴,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还是说做梦没醒。 程老师怎么可能一大早在楼下等自己,还说送自己上学? 这剧情再夸张一点,是不是还会把早饭送到面前来? 路知宜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一定是还没睡醒。 可下一秒,面前多了两样东西。 “牛奶,饭团。”程溯把手里的袋子递过来,“趁热。” 路知宜:“……” 直到和男人并肩离开小区,走在去学校的路上,路知宜还没能从清晨这样的剧情中回神。 她低头咬着饭团,时不时抬眸偷瞥一眼程溯,想不明白他突然这么做的原因。 程溯当然知道她在疑惑什么。 是不放心把她的安全交给别人也好,或是别的私心情绪也罢,总之—— 既然受了她一声“老师”,他便想亲自守着她,陪着她。 “反正也要晨跑,就顺便送你了。”程溯随意掩饰过去。 “噢,这样啊。”路知宜轻轻应了声,她咬了一大口饭团,忽然看到昨晚帮自己解围的两个路人又从街对面跑过来,而且还伸手朝自己的方向打着招呼。 路知宜愣了下,忙也伸出手挥了挥。 而后自言自语,“最近为什么大家都爱在这条街上跑步。” 程溯边走边轻轻弯了弯唇,说:“可能,是从前没发现这里有值得他们留恋的风景。” ……到底是老师,说出来的话都跟电影台词似的美。 路知宜悄悄侧眸,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向程溯,一辆汽车这时突然从两人身后驶来,程溯下意识伸手挡住她肩头,顺便把人往里拉了些。 路知宜被他带到怀里又松开,心脏好像顿缓了一秒,再悄然加速。 “走里面。”程溯声音淡,却又是让人沉溺的温和。 路知宜感觉自己脸似乎红了,她不敢抬头,只能用吃饭团来掩饰自己难抑的悸动。 两人互换了位置继续走在一起,后半段路异常的安静,安静到路知宜觉得呼吸都开始变得紊乱,不得不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种奇怪的气氛才行。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随意问:“你是和她吵架了吗?” “谁。”程溯没对上号。 “就,昨晚那个。”路知宜有点羞耻自己的八卦,可她又控制不住想要了解他的一切,想着反正都问出口了,干脆问个清楚,“她就是送你创可贴的人吗?” 程溯走着路,没有马上回答。 他不说,路知宜也不好追着问,只是心里难免多了几分尴尬,觉得自己心思过于明显,他肯定发现了。 慢慢走了几步,旁边的男人好像笑了下,路知宜下意识抬头,刚好对上他看来的视线。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 路知宜脸更红了,“我,我随便问问。” 懊恼地垂着头,到了学校门口,她赶紧指着里面说:“那我先进去了。” “路知宜。”走出两步,程溯却叫住她。 “?”路知宜回头。 “她不是。” “……” “进去吧。”他说,“晚上还在这等你。” 路知宜感觉心跳得快蹦出来,那种奇妙的感觉无法言喻,心里像是照进了这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又像是被泛着气泡的碳酸汽水炸开。 她看着程溯。 男人站在一颗翡绿的梧桐树下,树枝刚抽出新芽,清晨的太阳穿过树影间隙在他身上落下微光,像一幅画,怎么看都美好得不真实。 就那一瞬间,路知宜忽然想通了一些事。 遇见已经很幸运了,不是所有期盼都能如愿以偿。与其去困扰那些不清不楚的问题,还不如就活在当下。 活在和他遇见的每一分每一秒里。 天光忽然豁然开朗,路知宜也朝程溯笑了笑,说着:“好。” 她转身走进学校后没两分钟,晨跑的两个“路人”也跑到了程溯身边,目光随他一起落在路知宜的背影上。 “溯哥,嫂子这人能处,有招呼她是真跟我打。” “哈哈哈哈你他妈的,损嫂子是不是!人家那是可爱!” “滚,我说真的。” 两人在旁边插科打诨,程溯却没搭理,他点了根烟,等路知宜的背影拐弯消失在视野里,才淡淡说了句:“别乱喊,她不是。” “哈?不是嫂子?” “真的?卧槽,如果是这样的话……”其中一人兴奋地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溯哥,我能追她吗?” 四周的空气莫名冷了几秒。 半晌,程溯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夹在手里,转头,睨着那人缓缓丢出两个字—— “不能。 ”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路知宜(“知宜。”...)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 高三生的日常几乎都是自修,路知宜所在的国际班也不例外,一个上午她就刷掉了六张试卷。 但只要空下来, 她脑子里便会不受控制地去想早上和程溯在校门口的那些画面,想着想着,唇角总会露出会心笑意。 大概是太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中午从食堂出来时,余桐的电话响了许久路知宜才接起来。 “干嘛呢这么半天。”接通后余桐问。 路知宜当然不能告诉她自己在想程溯,她不好意思地抿唇:“…没干什么。” 虽然隔着电话,余桐却好像感应出来了什么似的,“你这语气, 有点不对劲啊。” 路知宜:“啊?” “笑得这么羞涩,跟少女怀春似的,靠,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路知宜马上心虚地摸了摸脸,“没有啊, 怎么可能。” 余桐笑出来, “逗你玩的哈哈哈哈。” 路知宜:“……” “我后天来找你玩可以吗, 周六我们放假。” “可我下了自修才有空。”路知宜想了想, “要不你过来等我下课,在我这住一晚?” “必须的,我太想你了, 到时候见。” “嗯, 好。” 挂了电话,路知宜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 忽然觉得—— 生活对她似乎没有那么吝啬。 就比如这样平淡无奇的一天,她竟也装着这么多的期待。 期待周末和余桐的见面。 期待……程溯今晚来接她放学。 带着这种期盼的心情, 时间也跟着飞快地流逝,下午的课程一晃而过,安静的晚自习今天也好像沉默的盛宴,路知宜是这场盛宴里唯一的主人。 七年前离开安宁的前一晚,路弘曾对路知宜说:“爸爸明天会去送你。” 可后来路知宜在站台等了很久,父亲都没有出现。 七年后被送回安宁前,母亲也对她说同样的话:“回去后妈妈会常联系你。” 可除了自己联系的几个电话和消息,她的主动寥寥可数。 那些曾经说给路知宜的承诺总一次次被谎言推翻。 路知宜渴望得到的,也在不断失去。 而今天,她又要等一个结果。 九点,铃声响,路知宜的心情也随之一触而发,朝着校门口飞奔而去。 她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校门口,铁闸门缓缓打开,马路上有汽车来往,她走出去,一颗忐忑跳动的心终是沉沉落了下来。 程溯站在他们约定好的地点,路灯下,温和身影被拉得很长。 他没有失约。 那一刻,路知宜内心莫名充满了感激。 她弯了弯唇,绿灯亮后便朝他笑着跑过去。 可刚跑到路中央,一股强光忽然突兀地射过来,路知宜被刺到了眼,下意识用手护住,之后便听到一阵强有力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呼啸靠近,她放下手,看到一辆黑色汽车失控般朝她直直而来,速度极快。 整个过程只发生在两三秒间,路知宜还没反应过来,汽车已经离自己只剩不到十米的距离。 她脑子一片空白,眼前几乎完全被刺眼白光笼罩,什么都看不见,耳边刺耳地划过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天旋地转间,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远处落来: “知宜!” 路知宜顾不上去看,本能的躲避让她急速后退踉跄倒地,手心划过地面,传来火辣辣的痛。 然而那辆车在到达路知宜身边时又大漂移地调转方向,扬长而去。 马路对面,程溯几乎是飞奔过来,蹲下紧张检查路知宜:“撞到没有?” 路知宜茫然地顿了许久,才看向他: “你刚才……叫我什么?” 可程溯这时哪还有心情去回复她这些。 他看到了女孩手心渗出的血,眼里一瞬被刺痛,当即把她抱起来转移到路边安全处。 “腿能不能伸?胳膊动一下。”程溯快速检查路知宜上下,害怕她还有外伤。 路知宜这时还没从差点被撞的后怕中回神,人有些迟钝,疼痛传来,她轻颤着摊开手心,上面浮着被地面摩擦的几道伤口。 “……没事。”路知宜想着反正家里有小药箱,回去用酒精消消毒就行,怕程溯担心,她甚至还笑了下,“还好只是蹭破了点皮。” 可程溯却一点都不觉得这是“还好” 他看着路知宜强挤出来的笑容,太阳穴处的青筋重重跳着,隐忍的怒火克制不住地要爆发。 不想吓到她,程溯还是用尽一切压下情绪,平静地把人先送回了家。 前脚刚送完路知宜,甚至都等不及帮她处理伤口,程溯就给池锐打了电话。 “查查周珩今晚在哪。” 池锐很久没听到程溯这样怵人的口气,他觉得不对劲,问:“发生什么事了?” “查到了告诉我。”程溯没有说原因,直接挂了电话。 周珩喜欢混夜店是安宁圈子里出了名的,池锐平时爱玩,也玩得开,夜场圈几乎互通,这种消息一问就能打听到。 十分钟后,池锐发来:【人在尚品天楼v1】 彼时程溯正开着车,他看完消息把手机丢到一旁,顺手摘了眼镜,重重踩下油门朝池锐给的地址开过去。 尚品天楼是安宁市的一家私人高端雪茄馆,同时配有顶楼高尔夫体验中心,是很多权贵喜欢去的地方。 今晚周珩在那边包了场,听说是带了最新的女朋友过去。 尚品天楼的楼下,程溯直接把车停在路边,甩门上楼。 却在电梯口遇到了池锐。 池锐和程溯从小一起长大,他太了解这个兄弟,真正动怒时,骨子里的戾气几乎没人能按得住。 包括他。 所以池锐知道程溯这一趟如果势在必行,他拦不下,就只有陪着。 “到底怎么了。”进电梯之前,池锐还试图劝一劝。 毕竟周珩不是什么街头小混混,一个有钱有地位的富家公子,无论有什么过节也要慎重对待。 可程溯根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直接进了电梯,按顶楼的数字。 池锐叹了口气,也只好转动脖颈活动筋骨,“先说好哈,收着点,别见血。” 电梯门开,两人很快找到了v1。 v1在尚品天楼的顶楼,是唯一的尊享包厢,隔壁就是天台的高尔夫球场,室内室外的娱乐可以随时切换。 站在门口守着的两个服务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池锐推到旁边,“让开吧你。” 池锐一脚踹开v1的门。 一股浓厚的,说不出的油臭味迎面扑来。 包厢里灯光昏暗,烟雾呛鼻,几个人围在一张桌子前正打着牌。 周珩坐在正南的位置,旁边有个漂亮的网红陪着,娇滴滴地在帮他点一根雪茄。 见突然有人闯进来,周珩旁边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桌底藏起了什么,又斥声道:“你们谁啊?谁让你们进来的?” 周珩倒是不慌不忙,他认出了程溯,笑了笑,身体后仰地接过女网红手里的雪茄吸了一口,“这不是溯哥吗,怎么,也来——” 哗啦一声。 周珩话还没说完,程溯已经掀翻了他整张桌子,台面上的麻将,雪茄剪,点火器等等零碎物品全都散落一地。 几个陪同的女人瞬间吓得尖叫出来。 “我找周珩,没你们的事,出去。” 程溯这个动作来得突然,他语气强硬,一身的压迫感,在场几个陪玩的面面相觑,没敢做声。倒是刚刚说话的那人又跳出来:“你要干什么,信不信我马上报警?” 程溯直接丢出自己的手机:“报。” 他淡淡地看着一众人,“正好让警察过来把你们带回去一个个验尿吗。” 程溯刚进包厢就闻到了浓烈的da麻味,早知道周珩玩得疯,却不想会疯到这个地步。 不过想想,他敢让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吓唬路知宜,还有什么是做不出的。 刚刚还顶嘴说话的人顿时没了底气,“你——” 程溯已然没了耐心:“三,二……” 未等“一”落下,包厢内剩余其他人都讪讪落荒而逃。 只剩周珩和他的网红女友。 即便这样了,周珩看上去还是很淡定,他无所谓地坐在椅子上,甚至还挑衅起程溯,“溯哥看起来好生气啊,啧啧,让我猜猜原因……” 周珩手插在裤兜里,笑笑,看程溯,“该不会是你的小女朋友受到了惊吓,你心疼了?” 一旁的池锐目光微动,好像明白了什么,瞥向程溯。 程溯心中本就有火,听了这话更是难以遏制。 “这么说,你承认是你做的。” 他语气异常平静,平静到池锐开始有点不安。 周珩随意踢了踢脚边的一个麻将牌,“你要跟我玩,我就跟你玩玩啊——” 他轻蔑地挑了挑眉,望向程溯:“看谁玩得过谁。” 的确,和周珩这样钱多的阔少比起来,程溯的确玩不过他。 可他却忘了程溯从小到大生存的环境,忘了他在黑暗里摸爬滚打的过去,忘了这样的人在触破底线时,只会绝地反击,有再多的钱也控制不住。 而这一点,直到周珩被程溯提着衣领拽到隔壁的高尔夫球场时,他才惊觉生出恐惧。 半个身体被悬在天台空中,只要程溯松手,周珩便会马上从这三十多层高的地方掉下去,粉身碎骨。 “你别乱来,你,我,我他妈……”周珩有恐高症,开始语无伦次。 “乱来?”程溯掐着他的脖子,声音淬满骇人寒意,“我要是乱来,你还能站在这跟我说话?” 周珩早没了刚才的嚣张样,四处去找可以支撑自己的东西,“松手!快他妈松手!” “警告你。”程溯声音压低,手力锁得更紧:“找我麻烦可以,再碰她,你别想好过。” 周珩愤愤直叫:“你疯了吗!你他妈来真的?!” 程溯显然不满意他这个回答,又把人往外送了点,失重感猛烈袭来,风几乎要撕裂耳膜,周珩吓破了音:“好好好,不碰她!不碰!” 池锐不知看到什么,忽然笑了出来,“不至于吧,周少爷。” 程溯本意就是来警告,并不是真的要把周珩怎么样,见他吓成这副德行,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 他把人拽回来,直接丢在了天台墙角边,没再说什么就下了楼。 池锐跟在后面,朝一直蹲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女网红调侃了句:“给他找条干净裤子换上吧。” “……” 回到车上的两人没有马上离开。 池锐给程溯丢了根烟,各自抽了会,池锐才开口:“讲题那个姑娘?” 程溯没说话。 池锐便也懂了,他看着窗外,许久才说了一句:“她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知道。”程溯说。 程溯比谁都知道,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原本一个单纯优秀的姑娘,却因为自己的事屡次被牵连进来,甚至今晚差点出事。 想到她手心那些血,程溯半分都忍受不了。 之后便是无言,只剩烟雾在车里弥漫。 直到一声短信响打破压抑。 是路知宜发来的。 【程老师,你睡了吗?】 程溯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二点了。 他把烟掐了丢到一边,推开车门下去,直接拨了她的电话。 - 路知宜回家后莫名觉得不安。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明明已经安全地坐在了家里,心却始终安定不下来。 她逼自己洗了个热水澡,躺到床上,看到对面房间一片漆黑,内心的慌乱更甚。 好不容易昏睡过去几分钟,又被一场噩梦惊醒。 路知宜一身的汗,再拉开窗帘,对面的灯还是没亮。 没忍住摸出手机给程溯发完那条消息,谁知他直接回了电话过来。 “怎么还没睡。” 听到他的声音路知宜平复下来不少,她问:“你不在家吗?” “嗯,跟朋友出来吃点东西。”程溯音色偏低,很温和,听着安心。 路知宜轻轻呼吸了下,原本不想说的,可还是没忍住。 “那……你回来的时候小心点。” 程溯不懂:“怎么。” “我刚刚做了个梦,梦到……”路知宜有点不好意思,但在面对在乎的人时,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想让它发生。 所以哪怕只是迷信,路知宜还是想把这个梦说破:“我梦到你在一个巷子里被一群坏人伏击了,还受了伤……” 程溯不禁失笑。 “梦是反的。” “可注意安全总是好的。”路知宜小声反驳。 安静须臾。 “好。”程溯声音微沙地答应着女孩的话:“我注意。” 对话一时陷入空白,似乎没了话题。 其实路知宜还有个问题没得到答案,可过了当时那个情境,再问出口总显得有些刻意。 她犹豫几秒,在心里轻轻叹了叹,还是决定算了。 “那晚安,不打扰你了。” 程溯也嗯了声。 路知宜便准备挂掉电话,可手机才离开耳边,她听到男人似乎又说了句让她早点睡的话。隐隐约约,还喊了她的名字。 路知宜身体顿了下。 黑暗中,可能是怕听不清,也怕自己听错,她慌乱地按下了免提,又屏住呼吸问他:“你……刚刚叫我什么?” 手机那头,男人轻提了下气,顿了顿,心疼又轻柔地重复了一遍: “…知宜。”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程溯(真不是一般人...) ——知宜。 程溯的声音从电流里传来, 温柔里带着一点沙哑,分外好听。 路知宜心好像停了一拍,再之后便是难以控制的加速。 原来是真的, 他真的在叫自己知宜。 挂完电话很久,男人那轻轻一声仍刻在脑中,仿佛炙热的烟火,一次次地在黑夜中绽放。 情不自禁上扬的唇角,兴奋莫名的悸动心跳,一切的一切,都因为他一句称呼变得失去秩序。 路知宜有时甚至怀疑遇见程溯是不是一场梦,梦太美好了, 像是自己对苍白青春生出的幻想,太不真实。 可当他清晰地喊着自己“知宜”时,路知宜却又那么真切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好像身处混乱的茫茫人海里,他轻轻一声,世界便安静了。 只剩他们。 - 隔天睡醒, 天气也似乎看到路知宜心里的愉悦, 早早地就露出微光。 昨夜的悸动还未褪去, 出门前, 路知宜特地在镜前梳理了半天,确定干干净净后才出门。 她眼里含着细微笑意,等电梯下降的时候, 尽管已经努力让自己自然些, 可鼓动的心跳还是停不下来。 门开,路知宜最后深呼吸了下, 走出去。 程溯果然站在每天等她的地方,手里拿着准备好的早餐, 戴着她送他的镜框,很轻地微笑:“早。” 路知宜慢慢走到他身边,“程老师”三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不想再叫他老师了。 可直呼大名也有些不合适,毕竟师生关系在前,他还大自己几岁。 “早。”路知宜干脆省掉了名字,小声回应他。 一个称呼的改变,彼此的关系似乎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程溯今天买的是鸡蛋三明治,他递给路知宜,顺便问:“手还疼吗。” 路知宜摊开左手,被蹭破皮的地方贴了一张粉色的创可贴,其实还是疼的,尤其是做弯曲动作的时候,会有强烈的刺痛感。 但她笑笑对程溯说,“不疼,没什么感觉了。” 说话同时,用右手接过男人递来的三明治,“谢谢。” 低头咬了两口,路知宜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抬起头,这才发现牛奶还在程溯手中。 不确定他是忘了给自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路知宜又不太好意思开口去要,只好继续干巴巴咬着。 可程溯却突然撕开包装,插好吸管,把牛奶送到了她嘴边。 路知宜愣了下,下意识用那只受伤的手去接,程溯却没给她。 “就这么喝。” 路知宜眨了眨眼:“啊?” 但只是两秒,她便明白了男人这番举动的意思。 他好像完全明白自己受伤那只手的真实情况,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却很体贴地帮她拿着牛奶,甚至喂她喝。 清晨的小区人很少,湿润雾气入怀,风里夹杂着青草香,路知宜就那么站在程溯旁边,牛奶送到嘴边,像个被惯溺着的孩子。 虽然感觉这样的画面很羞耻,但路知宜顿了顿,她还是轻轻靠上了吸管。一点一点喝到嘴里的温热,莫名比往常要甜。 刚入五月,天气逐渐转暖,路知宜的校服已经换成了春夏款,平日披着的长发今天也扎成了高马尾,低头时,脖颈那一截的线条白净又柔软。 多看了几眼,眼底莫名涌出轻微热意。 程溯马上移开视线,等女孩喝了几口才收回牛奶,继续拿在手里,“走吧。” 路知宜没有发觉他神色的异常,噢了声跟在他身边。走到小区楼下的便利店时,路知宜说:“等我一下,我想买盒喉糖。” 最近换季,她嗓子有点不舒服。 可程溯却拦下她,“你吃,我去。” 说完便只身走进便利店。 路知宜看着男人背影,嘴角不觉又扬起弧度,她低头咬着三明治,时不时朝店那头看一眼,满心都是他的样子。 一道突兀的鸣笛声突然打断和谐画面。 路知宜回头,才发现是父亲路弘开着车停在了面前。 “正想给你打电话。”路弘指着旁边座位,“傻站着干什么,快上来。” 路知宜:“……” 路知宜下意识看向便利店,路弘察觉异样,跟着看出去,“怎么,在等人?” 怕被路弘发现什么,路知宜赶紧绕到对面上了车,“没有,本来想去买点东西。” 路知宜一向听话,路弘并没多想,踩下油门朝学校开过去。 路知宜偷偷瞥向后视镜,看到了程溯从便利店出来的身影。她有些内疚,马上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 【我爸来了,对不起。】 “这段日子爸爸很忙,也很累,你阿姨那边分了不少心,委屈你了。”路弘边开车边说。 自从江映月查出怀孕,路知宜就好像一个被遗忘的人,如果不是程溯陪着,那些漫长的孤单夜晚,也只能是她一个人去承受。 路弘作为父亲,说出这番话,倒也还算有几分情意在里面。 至少,他也知道自己委屈了女儿。 路知宜其实很清醒,她回到安宁本就没指望求什么圆满,江映月如今怀孕,她被忽略再正常不过。 所以她回路弘:“没什么。” 小区离学校的路程很近,开车几分钟就到,车停到校门口,路弘从后座拿出个盒子,里面装了支钢笔。 “前天路过商场看到好看就买了,”路弘说,“知宜,爸爸明天出差,如果你有什么急事,可以找霄南。” 路知宜接过钢笔,皱眉:“又出差?” 也是这时,她注意到路弘眼底明显的倦意,似乎很疲惫。 “所以才在走之前来看看你。”路弘拉开对侧的门,“去吧,自己注意。” “……” 或许是江映月怀孕,家里又多了一口人,作为一家之主,路弘难免会多些压力。 路知宜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 “我也想不挣钱不养家,想不用这么奔波,我可以吗?” 下车后,看着父亲驶远的背影,路知宜轻轻叹气。有时也分不清,是不是自己太过于理想化,还不了解这世界的残酷和现实。 她低头朝教室走,想起什么,又拿出手机。 果然,程溯几分钟前回复了她:【看到了,没关系。】 虽然只是短短六个字,却仿佛一剂良药,轻松驱散了路知宜刚刚浮上心头的闷郁。 也只有看到与他有关的东西,自己才会感觉到生活还有一丝明朗。 还好,有他。 高考进入倒计时的一个月,毕业的氛围也逐渐蔓延在校园里,同学之间开始互相送起了毕业礼物,写纪念册,拍合影,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和校园青春告别。 给路知宜送来留言册的同学有很多,每一本她都认真地给大家写下了祝福。 “祝你前程似锦。” “以梦为马,不负韶华。” “万事顺意,未来可期。” “……” 原本只是答应同学的请求,可写着写着,路知宜也慢慢生出了想法。 尤其是看到楚妍还找了各科老师给她写祝福后,那份冲动更加强烈。 趁午饭时,路知宜也悄悄给自己买了一本留言册。 想掩饰对另一个人独有的心思,便会下意识地去欲盖弥彰。所以,路知宜用了两天的课间休息时间,找同学写满了自己的留言册。 唯独留了最后一页,空白待填。 也是她唯一真正想要得到的留言。 周末晚上下自修后,程溯依然准时等在了校门口。 这几天他都是这样,两人也好像形成了默契的习惯,早上一起出发,晚上一起回家。 有时走在路上,路知宜甚至会恍惚地觉得彼此是正在热恋中的恋人。 可程溯给她的感觉却很虚渺,明明有时看起来好像近在咫尺了,又会因为一些细节拉远,好像隔着一层够不着的薄纱,她看不透,也摸不透他。 回去的路上,路知宜琢磨着要怎么开口提写留言册的事。毕竟他没教过自己半节课,完全谈不上是自己的老师。 总得自然地把话递出来才行。 路知宜低头走,还在想要怎么说,余桐的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放学了吗宝贝?我在你家门口诶!” 路知宜愣住,“你不是说明天过来吗?” “嘿嘿,今天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刚好我妈做了好吃的,让我给你带来,我就来了呗。” 余桐提前来找她,路知宜也顾不上再提留言册的事,赶紧朝家里赶去。 两人从电梯出来的时候,余桐站在903门口,手里还抱着一个大炖锅。 见路知宜回来,余桐马上晃了晃身体,“你可算回来了,我抱着这玩意快累死。” 路知宜忙上前帮她端住,“什么这么重?” 余桐:“我妈给你做的菌汤锅,说你一个人住怪可怜的,给你补补身体。” 路知宜:“……” 还没来得及感动,余桐看到了她身旁的程溯,眨了眨眼,开始挤眉弄眼地暗示: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老师?” 怕余桐说出什么让大家尴尬的话,路知宜暗中掐了她一把,又转过来跟程溯介绍: “这是我好朋友,余桐。” 再对余桐说:“这是——” “程老师嘛,嘿嘿,你好呀,久仰久仰,经常听知宜提起你。” “……” 路知宜当即尴尬地红了脸,倒是程溯淡淡点了点头,道:“你好。” 似是没在意那句“经常提起”的个中深意。 他说完便转身去开自家的门,路知宜也顺势把余桐往家里推,谁知这人又探出头热情道: “程老师饿吗?不如一起吃夜宵呀,这么一大锅我们两个人也吃不完!” 程溯动作微顿,回头,便看到两个小姑娘在互相“battle” 一个积极热情,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脸颊微红,想要去堵她的嘴。 见程溯视线落过来,路知宜有些尴尬,不自然地摸了摸头发,也只好顺着邀请他: “你要是没事的话……” 安静须臾,程溯抽出了已经插进锁孔的钥匙。 他这个动作已经是答案,路知宜眼底溢出小小欣喜,余桐更是社牛附身,直接过来把程溯往房里推: “来嘛来嘛程老师,正好我有道化学题不会,你可不会只教知宜不教我吧,呐,今晚喝了我的汤,我也是你学生了……” 余桐把自己平时帮父母卖衣服时的热情发挥到了极致,连哄带骗地把程溯拉到了客厅坐下。 她那点儿捣乱的心思路知宜很清楚,两人一起去厨房拿碗筷的时候,路知宜小声说她: “你矜持点好不好,待会别吓到他了。” 余桐却冲她眨眼,竖大拇指:“可以啊,温文尔雅的,是个极品。” 路知宜似是默认了她的点评,抿了抿唇,转身偷偷看客厅里的程溯。 他站在书架旁,随手拿了本外籍原版书在看,暖黄色的灯在他身上倾泻一片柔和的光,他手指微动翻书页,镜片在眼下折射出温柔倒影。 认真阅读的样子是真的很迷人,撩而不自知的魅力。 路知宜总算体会到高二那些学生舍不得他离开的原因。 她不禁也感谢起余桐,让自己有幸看到了他这样的一面。 几分钟后,两个姑娘从厨房出来,摆好碗筷。 余桐掀开大炖锅,里面是已经煮好的菌汤杂烩,她先给程溯盛了碗汤,积极介绍道:“程老师你尝尝,这可是我妈的独门秘籍。” 程溯其实对吃没太大的兴趣,刚刚答应过来,也不过是因为自己那点私心。 安静的小客厅里,鲜香汤味四溢。 余桐给路知宜也盛了一碗,边递给她边说,“上次请你吃夜宵也没吃饱,这次咱们没外人,也没什么溯哥在,你放心大胆地多吃点。” 咳—— 程溯忽然呛了一口。 路知宜马上给他抽了纸巾,“怎么了?” 程溯擦了擦手,“没事。” 余桐只当是程溯不小心,又继续和路知宜聊:“说起来,之前你怕那个溯哥我还觉得你胆小,但现在我发现你是对的,那位哥太狠了,真不是一般人。” ……程溯不太自然地端起面前的水杯。 路知宜也只当随意聊天,一边往程溯碗里夹菜说:“你吃呀。” 一边笑着问余桐:“怎么了?” 余桐撇撇嘴,“这事儿城东都传遍了,说那位哥前几天把周家老二按在天台给人吓尿裤子了,据传还是为了他女人,靠,周家在安宁什么背景啊,他也敢弄,牛逼。” 程溯生平第一次体验到心虚的滋味。 他不动声色地装作喝水,余光轻瞥旁边的路知宜,想知道她的反应。 谁知女孩听完没说话,好半晌,才抬起头认真问:“他那么凶还有女朋友啊?” 程溯:“……”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路知宜(不允许早恋...) 两个姑娘大概想破头也没想过, 他们讨论的正主就坐在自己面前。 而路知宜的那个问题更让程溯一度不知摆出什么表情好。 怎么,他还不配有女朋友了? 她眼里的自己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路知宜的问题提出后,余桐瞥了她一眼, 用一种没见过世面的眼光笑她,“你懂什么,想做溯哥女朋友的不要太多好吧,我妈批发市场里十个小姑娘十个都想做嫂子,以前还组队去钻豪消费,就为了能见他一眼。” 路知宜:“……” 路知宜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 余桐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八卦,添油加醋地告诉路知宜:“我听说他这次的女朋友比以前的都好看, 所以他才那么紧张呢。” 程溯:“?” 路知宜眉头皱得更深,“他还有很多女朋友呀?” 余桐:“当然了,大哥怎么可能没女人。” 程溯不淡定地换了个姿势,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余桐:“这种私事你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余桐眨眨眼, “我爸妈在城东批发市场开档口, 程老师你去过吗?隔壁不远就是酒吧一条街, 那边什么人都有, 有点什么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半天整栋楼都能知道。” “……” 程溯无语,想为自己解释点什么, 又没法开口。 他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怎么可能跟城东鼎鼎大名的溯哥认识, 还知道人家从没交过女朋友。这根本说不通。 程溯只能吃了这波哑巴亏,把话生生咽了回去。 路知宜好像也不想聊关于溯哥的话题, 夹了块菜给余桐,劝她:“你呀, 下次别再去钻豪了,上次差点吓死。” 她声音软软的,还带着笑。 就是不知道,如果得知坐在自己身边的就是差点吓死她的溯哥后,还笑不笑得出来。 半小时后,汤锅吃得差不多了,路知宜主动收拾吃完的碗筷,程溯却将东西都拿了过来,说:“我去吧。” 来吃了人家的东西,总不能还让人家女孩儿收拾残局。 程溯去了厨房,余桐悄悄跟路知宜起哄:“瞧瞧,居家好男人!” 路知宜不好意思地抿抿唇,也跟进了厨房。 水龙头已经打开,她走到程溯旁边,看到有水渍迸到他手臂上,下意识便伸手过去想帮他挽起袖子。 谁知才碰到程溯小臂,他便倏地往后一躲。 这个强烈的防备反应吓了路知宜一跳。 她有些不知所措,忙说:“不好意思,我,我就是看你都被水打湿了,想帮你——” “没事。”刺青险些暴露,程溯顿了顿,声音缓和地解释,“你手上伤还没好,别碰到水。” ……是这样吗。 路知宜轻轻点头,心里却莫名闪过奇怪的情绪。 收拾干净后,程溯和路知宜从厨房出来,看到余桐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那本蓝色封皮的留言册,边看边念念有词: “路知宜,认识你很高兴,希望毕业后常联系。” “路知宜,祝你未来的每一天都开心快乐。” “知宜宝贝……”余桐发出呕的一声,“好肉麻,这谁啊。” 路知宜赶紧上前想拿回留言册,余桐往旁一躲,“干嘛呀,留言册有什么不好意思给我看的,难不成……” 余桐瞥了眼程溯,故意意味深长,“有什么很特别的人给你留言了?” 路知宜当时背对着程溯,虽然知道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脸,但她已经开始尴尬了。 “没有,都是同学。” 其实余桐就是逗逗路知宜,她从桌上摸出一支笔,“我刚刚看到就剩最后一页还空着,咱俩虽然不在一个学校,怎么说也是小学同学,我留一个没问题吧。” 她说着就要落笔去写,路知宜赶紧抢过来,“不行。” 余桐:“为啥?” “……就是不行。” “那你这页想让谁写啊?地位比我还高?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姐妹,你——”说着说着,余桐忽然从路知宜的脸色中反应过来什么,拍了下自己的额,“哎呀,懂了懂了。” 别说余桐,就连程溯也懂了。 他上高三快毕业那会儿,也有不少女生来让他写留言册,不过冷漠如他,觉得写祝福这种行为幼稚至极,谁也没搭理。 依稀还记得有个暗恋池锐的女孩,小心翼翼留了最后一页来找他写时的模样。 像极了现在的路知宜。 女生的心思大抵都是差不多的。 程溯默不作声看向路知宜,看她抱在怀里的留言册。 察觉到他的视线,路知宜一颗心紧张到快要跳出来。 原本想找个机会好好向程溯提出帮忙写祝福的事,现在被余桐这么一掺和,反倒变得暧昧尴尬起来,说不出口了。 “没谁,就是多了一页。”路知宜赶紧把留言册塞到沙发垫子下,“别说这个了,你们要喝点饮料吗?” 她有意扯开了话题。 程溯心中微妙,但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他看了眼手表,“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 “好。”路知宜忙点头,说话同时已经帮他打开了门,“那晚安。” 程溯:“……” 等男人出去了,关上门,路知宜被尴尬裹挟的一口气才重重松了下来。 她坐在沙发上,伸手去打余桐:“你真是的,弄得我都不好意思看他了。” “我这不是帮你暗示嘛,瞧你脸红的。”余桐笑得不行,蹭到路知宜身边问,“所以你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啊?” 路知宜认真想了几秒,“比较好的朋友吧。” “才怪。”余桐完全不信,“你不是说他辞职了吗,辞职了怎么还不搬走,肯定是对你有点特别的想法。” 路知宜倒没想过这一层关系,她眨了眨眼,“房租没到期也说不定啊。” “那每天接送你又怎么说。” “……” 这一点,其实路知宜也不知道为什么程溯要这么做。 一开始是晨跑夜跑,渐渐就默契地成为习惯,定时定点地接送她。 可无论怎么样,她都没往那方面想过。 “他之前好像有个喜欢的人,所以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你还不允许人家重新选择啊?” 其实路知宜也能感应到一些程溯对自己的特别,毕竟那些被他照顾的细节是真实的,不会骗人。 只是…… 她很轻地垂下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我和他之间有些距离,我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就比如……比如刚刚他在洗碗,我只是想帮他把袖子挽起来一下,他却很快地躲开了。” 说到这,路知宜又想起当时的画面,错愕之余,多少也有些失落。 感觉他潜意识里,好像抗拒与自己有接触。 路知宜说不清这种复杂的心绪,尽管程溯后来做了解释,可女生的直觉告诉她不完全是那样。 她叹息了声,朝程溯刚刚离开的方向看出去,自语地宽慰自己:“其实这样也不错,人总不能事事如意,能和这么一个优秀的老师做朋友已经很好了。” 她没有,也没敢奢望太多。 - 回到家很久,程溯还没释怀那本留言册的最后一页。 他不知道路知宜到底把那一页留给了谁。 虽然她说只是多出来的一页,但紧张的神色和下意识的举动早就出卖了她。 想着想着,程溯忽然又是无语一笑。 他在干什么,怎么也这样幼稚起来,为了一张纸在这里胡思乱想。 收拾情绪,正打算去洗个澡,手机又响了起来。 看到熟悉的来电人,程溯知道自己来活儿了。 调整了下语气,他按下接听: “你好,吴老师。” 电话那头传来客气的声音:“你好,梁展展哥哥,明天麻烦你来一趟学校,我有些关于展展学习上的事要跟你谈一谈。” 程溯:“……” 风平浪静了一小段日子,还以为已经在学校修身养性,没想到每月一次的请家长环节虽然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不愧是梁展展。 隔天,程溯这个临时家长不得不又进了校园。 和老师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半,程溯熟悉地找到班主任办公室,坐下才知道,这次梁展展被请家长竟然不是因为闯了祸。 “展展其实很聪明,前几天校合唱团选拔团员,老师发现她非常有音乐天赋,我们想跟你建议让她转去艺术班,接受系统的艺术训练。” 梁展展从小就喜欢唱歌跳舞,有这门天赋并不稀奇,只是梁美岚那边好像没想过把女儿朝艺术这方面发展。 这事程溯做不了主,也只能暂时应下,说回去考虑。 离开办公室后,程溯原本打算直接回去,可走到半路又停了下来,心里莫名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他每天看到的都是在家里的路知宜,还从没见过她在校园里是什么样子。 来都来了…… 程溯顿了顿,慢慢回过头,随手找了个路人,“请问高三国际班在哪栋楼?” 十分钟后,程溯来到了国际班所在的教学楼。 时间也不凑巧,原本想看看女孩上课时的模样,谁知他刚到就打了下课铃,一群学生蜂拥朝教室外走。 程溯很快就看到了走出来的路知宜。 她身边还有个女同学,两人亲密走在一起,不知要去哪儿。 程溯看着她乖巧的背影,嘴角牵了牵,本打算就这样看一眼就走,没想到视线一顿—— 一个男同学走到了路知宜面前。 他不知跟路知宜说了什么,原本那位女同学单独走开,剩他们在树荫下找了张木椅坐下聊天。 两人持续说了很久的话,男同学大概是风趣幽默,路知宜中途还抿唇笑了两次。 说着说着,男同学递了瓶汽水过来,还很贴心地拧开了瓶盖。 路知宜也接下了。 和煦阳光下,两个穿着校服的年轻人言笑晏晏,看上去很投契。 程溯蹙了蹙眉,没再看下去,转身离开了学校。 - 因为昨天被余桐捣了乱,路知宜今天一整天都在想要怎么再跟程溯提留言的事。 她可不想半途而废,那一页既然是留给程溯的,总得找个机会,换个方式再跟他提一次才行。 晚上下课后,班长悄悄叫住她:“上午说的那事就麻烦你配合我了。” 班主任老张就快过生日,班长想在高考前给他来一个生日惊喜,觉得女孩子心细,便找路知宜商量了些点子。 路知宜点点头,“放心,蛋糕和卡片我准备。” “行。” 出了学校,路知宜一眼就看到树下的熟悉身影。 那个无论什么时候看,都会让心跳悄悄加速的身影。 别人的事倒是能出很多主意,可到了自己身上,她却一筹莫展,不知怎么开口。 叹了口气,路知宜朝程溯走过去,笑了笑,“夜跑完了?” 程溯:“嗯。” 和平时一样的对话,今天双方却各怀心事。 回去的路异常安静,路知宜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没注意程溯屡次看过来的视线。 她从来没这么安静过。 她在想什么? 自然而然的,白天在学校看到的画面就这样浮现到脑海里。 程溯默不作声,又看回面前的路。 出了电梯,走到各自家门口时,路知宜放慢脚步,顿了顿,总算鼓起勇气开口: “今天老师发了张卷子,有几道题很难。” 程溯转头看她。 路知宜努力让自己语气自然, “我不会。” “……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下。” 女孩声音软软的,又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程溯最拿这样的她没办法。 已经去拿门钥匙的手又收了回来,“好。” 路知宜唇角悄悄弯出弧度,马上转身打开自家大门。 路知宜想了一路的办法便是—— 先营造出辅导作业的气氛,让自己像个学生,让他像个老师,等作业讲完了,自己再拿出留言册,请他写一个祝福,便就冲淡了昨天余桐制造出的那些暧昧,成了一件顺手的事。 进到房里,路知宜给程溯拿了瓶橘子味的汽水,又拉了张椅子给他,“喝这个行吗。” 程溯接过来,却没打开。 路知宜没注意这个细节,她从包里随便找出一张没写完的化学试卷,坐到程溯旁边。 程溯却在看那瓶汽水。 好像上午那个男同学给她的也是这个牌子,这个口味的。 程溯不动声色将汽水放到一旁,“哪里不会。” “这里。”路知宜随便指了一道题。 程溯却没看卷面,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对视。 路知宜被看到茫然:“怎么了。” 程溯没说话,顿了顿,微不可察地压下情绪,拿了纸笔过来。 他一边写方程式,一边分析着题式: “第一na+守恒,根据cl-能知道na+的量。” “第二后面两步的反应中oh-的量……最后加盐酸中和oh-,剩下的是na+……” “所有化学反应过程分析的思路……路知宜。” 路知宜正全神贯注地听他讲,却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 她愣了下,抬眸,“啊?” 笔尖压在纸上,程溯轻轻吸了口气,转头看向她: “高中生不允许早恋知道吗。”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程溯(让开) 程溯这句话说得十分突然, 路知宜看着他,脑中咣当宕机了几秒后,马上心虚地移开视线。 心跳也跟着悄然加速。 他为什么会跟自己说这个。 难道…… 被看出来了吗? 他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什么早恋。”路知宜故作镇定地在草稿纸上乱画, 缓了缓,又小声补充一句:“我没有啊。” “没有?” 程溯轻轻的反问落在耳边,带一点气声,像冒着泡儿的温泉水,烘得路知宜脸发烫。 她笔尖还在胡乱画,顿了片刻,心口莫名涌上作祟情绪,她抬头大着胆子问程溯: “那什么时候才不算。” 程溯没听明白:“什么。” “什么时候……才不算早恋。” 程溯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地问自己。 他看着她, 一张单纯干净的脸,眼底却藏着莫名的倔强,柔软的唇也轻轻抿着,像是在告诉自己她的认真。 程溯嗓子忽然干涩,动了动, 却是偏开头不看她, 只说:“总之现在不可以。” 路知宜不懂程溯这句话的意思。 他总是这样, 说话留余地, 让自己无法琢磨。 之前问那个送创可贴的神秘女生也是说——“至少现在还不是女朋友” 现在回答她的问题又是这样——“总之现在不可以” 现在不可以,多久后的未来才可以呢。 他是真的没听懂自己话里的暗示,还是说他发现了什么, 在以一个老师的身份提醒自己? 路知宜分辨不清, 也只能把所有心思暂时按下,微微落寞地点头, “知道了。” 程溯便又拿起笔,指着刚刚那道题, “接着讲。” “……哦。” 深夜,低淡温和的男声落在耳边,只是两三分钟的功夫,路知宜便又说服了自己。早就说过,遇见就已经很幸运,她不该贪心想要更多,就比如这样的晚上,他温柔又耐心的陪伴早已胜过一切。 她应该感激的。 路知宜不禁偷偷侧眸看他,看他说话时翕动的薄唇,一点点沉溺在他的声音里,内心平和又安定。 “又走神。”程溯突然用笔敲她的头。 路知宜“哎呀”了声,不好意思地摸头发,顿了片刻,故意说:“疼。” 程溯失笑,“我都没用力。” “可就是疼。” “……” 像个孩子似的,跟自己在撒娇。 程溯心里莫名柔软,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这样呢。” 路知宜抿起唇,眼睛弯出月牙般的弧度:“好了。” 她一笑,程溯便好像原谅了这个世界曾经给他的所有黑暗。 他视线停在那本放在书桌右侧的留言册上,缓了缓,问路知宜:“有牛奶吗。” “有。”路知宜站起来就要去拿,“还有果汁,咖啡,你想喝什么?” “牛奶。”程溯手肘撑在桌面,轻轻点着额角,“热一下。” 路知宜没多想,点点头就去了厨房。 程溯看到她拉开了冰箱,又找来杯子,认真的要帮自己加热。 看着女孩单纯的背影,程溯轻牵唇角,视线再落回桌面,明黄台灯,几张凌乱的试卷,纸笔…… 几样最简单的物品,却一点点拼凑成温暖的温度。 那些游走在光怪陆离,灰暗晦涩里的生活竟好像越来越远。可能就连程溯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他安静地坐在这里,耐心地给一个十七岁的姑娘讲题。 程溯把留言册拿了过来,打开。 里面都是普通的同学留言,偶尔有几个语气亲昵的,喊她知宜宝贝。 翻着翻着,忽然出现了一句画风有别于其他同学的话。 【知宜姐姐,祝你以后找到一个大帅比做男朋友!结婚的时候别忘了请我哦!我可以做伴娘(自带伴郎那种),哈哈哈哈哈哈,爱你!(ps:未来姐夫要是对你不好的话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程溯莫名就觉得这语气熟悉,看了眼名字。 果然—— 梁展展。 程溯皱了皱眉,不知道这大小姐什么时候认识的路知宜。 还有她这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什么男朋友,什么结婚。 成天满脑子装着这些就罢了,写个留言册也要揍人。 程溯无语地拿起桌上的笔,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他虽然不知道路知宜到底想要把这一页留给谁,但不重要了。 程溯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对这样一个位置出现了可笑的占有欲,也许是知道和路知宜之间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到底还是不甘心的。 所以,哪怕是未来大家重新回归自己的生活,他还是卑劣地希望自己能在她的世界留下点什么。 哪怕只是寥寥几行字。 路知宜抱着热好的牛奶出来时,程溯却把杯子反递给了她。 “把牛奶喝了,早点睡。” 路知宜还没反应过来,程溯已经走出去关上了门。 她有些懵,心想自己的“计划”都还来得及没口,刚刚铺垫的那些气氛也还没派上用场,他怎么就走了。 路知宜有些郁闷,把牛奶放到桌上,刚想去收拾那些试卷,却发现自己的留言册不知什么时候从右侧书堆摆到了桌子中央。 她愣了几秒,忽地又冒出几分不确定的幻想。 难道…… 路知宜马上打开留言册,想也不想就翻到最后一页。 当看到页面有了字迹时,她第一眼是不敢相信的。 路知宜甚至马上用手又去翻了翻,确定真的是最后一页后,才按住悸动让视线继续往下看。 “dream what you want to dream, go where you want to go, be what you want to be, ——毕业快乐,路知宜。” 署名是程……? 他的签名是那种随意又流畅的草书,第二个字只能依稀辨认出三点水的偏旁。 但路知宜听楚妍说过他的名字,叫成澜。 看偏旁,大概便是波澜的澜了。 以前认错了姓,现在总不会再认错字。 所以他刚刚支开自己,就是想写这个吗? 路知宜抿唇露出笑容。 “——做你想做的梦,去你想去的地方,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在口中反复念读着这几句话,路知宜终于心满意足。也是这时她才意识到,她和程溯之间应该是有默契和感应的。 她想让他做的事,未等开口,他已经提前做好。 只是,他懂自己的欲言又止,是不是也懂自己的言外之意呢。 这本留言册,路知宜如珍至宝。 - 时间便在这样的安宁中飞速流逝,学校教室的电子时钟上每天都在对高考进行倒计时。 到今天,距离高考还有22天。 最后一个月,真正的学习任务已经没那么多,所有同学都开始调整心态,将绷紧的弦慢慢放松,用最健康的状态去迎接考试。 周珩那边经过天台警告后似乎有所收敛,没有再找过路知宜的麻烦。程溯也重新回到了名臻上班,虽然昼伏夜出,却总能将时间巧妙安排,每天接送路知宜。 至少在高考结束前,他不敢懈怠半分。毕竟周珩那边暂时的平静是不是假象,谁也不知道。 这天清晨,两人照常在楼下碰面。 路知宜穿着夏季校服,白色短袖衬衫,红条纹领带,长发半拢马尾披在身后。 她朝程溯笑了笑,“我这样穿好看吗?”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 程溯只是有些晃神,一瞬想到当初演讲视频里的路知宜,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青春肆意,意气风发。 她原本就像一道触不可及的光,只是偏移了轨道,不小心落入他的世界。 程溯点了点头,轻轻问她:“是今天有活动吗。” “今天要跟同学拍大头照。”路知宜抿唇笑,“其实前几天同学们就都在互相留影纪念了。” 程溯嗯了声。 走到梧桐树下,路知宜忽然停下来看着程溯,“我们能不能也拍一张合影?” 程溯微怔,“我们?” “嗯。”路知宜拿出手机,试探地问:“可以吗。” 程溯其实不想让自己在她的世界留下太多东西,那一页祝福就已经够了,可眼下看着路知宜期盼的眼神,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没有办法对她说不。 “好。” 得到应允的路知宜明显很开心,马上请来路人帮忙,“帮我们拍张照好吗,谢谢。” 路知宜之所以选择在这颗梧桐树下拍,因为这是程溯最初与她约定的地方,站在这里像是一道不会失约的承诺,他还会陪着自己,会一直在身边。 “靠近一点,笑一下,三,二,一!” 咔嚓。 画面定格—— 树叶被风吹得轻晃,阳光温柔,他眼里全是她的影子,热烈明亮。 路知宜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开心地和程溯拍照时,不远处的一辆车里,秦霄南正死死地看着他们。 旁边的发小朋友好奇问:“这就是追路知宜的那个男生?叫顾什么来着,怎么看着不像学生?” 秦霄南冷笑一声,“故作成熟引她注意吧。” “可这两人看起来好像在谈恋爱诶,你被绿得明明白白,这也能忍?” 秦霄南一言不发,死死看着路知宜。 他的确不能忍。 其实秦霄南也说不清自己对路知宜是什么感觉,最初听到家人给自己安排联姻时他是拒绝的,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所以第一次和路知宜见面,他对她冷嘲热讽,不屑一顾。 可后来,他看到了她的演讲视频,看到她在台上自信温柔的笑。 再后来,身边的朋友都开始羡慕起了他,有那么漂亮的学霸准女友。 秦霄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了微妙的转变,可当他放下架子对她露出服软时,她却不看自己一眼。 高傲如秦霄南,在得不到回应后也弃之不理过。 然而心里的苗头却日复一日莫名疯涨,尤其是在父母口中听说了更多路知宜的事后,说不清是年少轻狂的征服欲还是真的喜欢,总之,秦霄南铁了心要把她拉回自己身边。 “别气了,”朋友安慰秦霄南,“我城东认识朋友,要不找几个来警告警告他,这种人你别看他戴个眼镜文质彬彬的,见到那种混子就知道怕了。” 秦霄南还是没说话,顿了顿,跟司机说:“开过去。” 那边,路知宜还在看刚刚拍的照片,大概是第一次和程溯合影,她有些拘谨,笑得都不太自然。 路知宜懊恼地说:“这张没表情,这张看其他地方了,这张手挡住了……” 听女孩小声嘀咕,程溯想笑,“不满意就再拍。” 路知宜眼里一亮,抿抿唇,“可以吗?” 程溯点头。 路知宜忙四下去寻路人,却不想,一辆车忽然停在了她和程溯的面前。 门开,秦霄南从车里走出来。 路知宜愣住,“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秦霄南站定,话是冲着路知宜说的,视线却一直落在程溯身上,充满敌意。 “路知宜,有些事我也许应该提前告诉你,免得你还这么不清醒。” 路知宜皱眉:“什么事?” “我爸和你爸已经定了7月20号我们订婚。”秦霄南语气平静,却步步逼紧,“所以,像刚刚那样的画面,是不是不太合适。” “……”路知宜震惊地睁大眼睛,“订婚?” 她根本没听路弘提过这件事。 “7月订婚,8月飞墨尔本,怎么,很意外吗。” 路知宜脑中一片空白,不敢相信路弘给自己安排了这些,而她竟然全不知情。 “所以路知宜,”秦霄南往前走了两步,指着自己身后,“过来。” “……不。”太多信息涌来,路知宜思绪乱成一片,只凭着本能往后退,躲到程溯身后。 秦霄南看笑了。 他醋意冲到了极致,冷眼看着程溯,一字一顿地说:“让开。” 说实话,程溯是真的不屑和这么一个小少爷计较。 可这一刻,秦霄南的身份已经不单纯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爷。他拿着父母定下的婚约强硬地说出这两个字,看似只是要程溯让开身体,可程溯很清楚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让开,是威胁,是退出,是同意放开路知宜的手。 曾经设想过无数体面离开的画面,可直到这一刻程溯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能完美精准地预估一切。 他以为自己足够理智,以为自己不过是借着一束光贪恋了这世界的片刻温暖,要收回便收回。可当真的有人要他归还,当争夺的选项打开,他的野心也瞬间吞噬了那些温和的伪装。 关于路知宜,他的世界根本没有plan b。 “如果我不让呢。”他平静地说。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路知宜(可程溯永远都在。...) 那天到最后, 三个人收场得很不好看。 秦霄南性子傲,软硬兼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路知宜还是没有多看他一眼。 越是这样, 他心中怨念和不甘更甚,只有将一腔愤懑转移在程溯身上,临走前的最后一眼对视,算是彻底撕破了那层脸皮。 路知宜也完全处在崩溃边缘。 她无法接受这一切,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子去面对程溯。她只觉得羞耻,彻头彻尾的羞耻之外,还有茫然和无助。 “知宜。”程溯看出她的情绪,试图安抚她。 路知宜却躲避他的目光, 低着头不断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眼底透着绝望和无措,却还为把他牵连进这场可笑的闹剧里感到抱歉。 程溯的手轻动,下意识想去抱路知宜的肩,可才抬到半空, 便被克制着收回。 所有因她牵动出的情感, 都如那些说不出口的话, 只能藏在最深心底。 路知宜开始给路弘打电话, 一个,两个,三个…… 却始终显示不在服务区。 路知宜原以为和秦霄南的联姻还很遥远, 至少是上完大学后的事, 她有信心在那之前改变路弘的主意。却怎么都没想到,她的自由只剩两个多月的时间。 在不记得第几个无法接通后, 路知宜终于放弃了联系路弘。 原本她就是被放逐的棋子,这十七年的人生每一步都按着父母的安排走。 她从没有过选择。 路知宜无助地看向程溯。 仿佛是陷入沼泽之前, 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想。”她摇着头低喃,“我根本不想去国外,更不想订婚。” “那就不去。”程溯淡淡地说,“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想跟谁订婚,想走怎样的路,那都是你路知宜的人生,只能由你来决定。” 路知宜眼眶发红,瘦弱身影像一盏漂浮的灯,只剩微弱星光。 她讷讷发问:“我可以吗。” 在别人眼里,路知宜是优秀的,家境优越,语言天赋极强,十七岁就已经站在别人羡慕的高度。 可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不安,少时离开,青春又回到陌生原点,她一直在路上,颠沛流离仿佛无根浮萍,她渴望得到爱,渴望被理解,渴望有人能停下来修补她那颗小心脆弱的心。 “为什么不可以。”程溯轻轻叹息,“知宜,你本来就应该拥有更好的。” 路知宜抬头望他,不知说什么,只剩眸光茫然微动。 安静了会,程溯忽然问她:“刚刚的照片是不是没拍好。” 话题跳跃太快,路知宜没回神:“……什么?” 程溯直接拿走她的书包,“今天别上课了,带你去个地方,我们重新去拍。” - 虽然是以请病假的方式,但这仍然算是路知宜人生中的第一次逃课。 她不知道程溯要带她去哪里,她没有问,也并不担心。 汽车载着她一路疾驰,窗外阳光高挂,影子落在玻璃上,路知宜探出手去感受风的速度,只觉得这样的炙热自由,她从未体验过。 这一趟路途遥远,一小时后,车终于停在了安宁郊区一处空旷山脚下。 路知宜没来过这里,下车后好奇地问:“这是哪?” 程溯指了指山顶。 路知宜顺着看出去,这才看到空中时不时有飞出去的滑翔伞。 “玩过吗。”程溯锁好车,走过来问她。 路知宜摇了摇头。 别说滑翔伞这么大胆的运动项目,之前有同学骑摩托车带她出去玩,她都没敢坐。 “走,带你玩一次。” “……” 路知宜犹豫了下,小步跟上去扯住程溯衣摆,“可我不敢。” “我陪你。” 如果说有什么能瞬间稳住路知宜的不安,大概也只有程溯的话。 他一句“我陪你”,沉沉地落在心头,是最大的安全感。 两人乘坐缆车到山顶基地,今天天气很好,路知宜笼罩在阳光下,看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山野,堵在心口的闷郁莫名便消退了不少。 程溯似乎经常来,有自己的全套护具,也很熟练每一个流程。 给自己穿好防护服后,程溯又帮路知宜穿,认真地给她系安全帽,检查每一处小细节,又教她待会飞行时的注意事项。 他们靠得很近,近到,路知宜能感知他的呼吸。 她垂下头,轻轻按下心中悸动。 原来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只是一双臂弯,便能承担起自己所有的不安。即便是去挑战那从不敢靠近的天空,她也不再犹豫。 “别怕,我就在你身后。”练习了几次助跑后,程溯叮嘱路知宜。 路知宜点着头,顿了顿问他,“可你不是说带我来拍照的吗。” 程溯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长长的自拍杆,“待会你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 路知宜笑了,拿到手里,“这能行吗。” 虽然抱有疑惑,但路知宜还是连接上了自己的手机。 程溯给两人戴上遮阳墨镜,套上坐袋,系好所有装备后,在她耳边低喃:“出发了。” 路知宜忽地心跳加速。 一切便发生在那半分钟内,她虽然从没接触过这广袤天空,却心甘地跟着程溯的指令,大胆迈出步伐朝前奔跑着,不顾一切地跑,直到离开地面的那瞬间—— 世界好像安静了。 只剩空灵风声在呼啸。 感知到整个人浮在空中,路知宜害怕得抓紧了两旁的绳子,紧闭双眼。 她不敢看,任凭风掠过脸颊,直到耳边温和的声音轻轻喊她: “知宜,睁开眼睛。” 路知宜一颗心怦怦跳着,顿了顿,缓缓尝试睁眼。 没有想象中的失重感,她完全平稳地漂在空中,而入目所见的脚下每一寸风景,都让她感叹震撼。 路知宜惊讶地看着地面,甚至不知该从何看起。 是去看近在咫尺的蓝天白云,还是绿意生机的山脉,又或是远处的田野,河流,房屋人家…… 那些曾经看似寻常的风景,换一个角度去看,竟恢弘如人间桃源。 “还怕吗?”程溯这时轻声问她。 当抽身脱离的舒畅感传来,路知宜全然忘记了之前的害怕,只剩发自内心地喟叹,“……好漂亮,我从不知道这个高度会看到这么漂亮的画面。” “所以知宜,”程溯在身后说:“勇敢一点,往前走,去找适合你的高度,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路知宜看过无数的书,亦读过各种各样的名家名言,那些熟记于心的人生道理,却都不及眼下这一刻,她翱翔山河之上时,程溯落下的轻声细语击中心房。 是啊,要活得热烈坚定,真诚勇敢。 她本就该像自己最喜欢的蔷薇一样,不畏贫瘠,顽强绽放。 天空之上,路知宜突然就释怀了,她抿唇张开双臂,大声呐喊: “我会的!” “路知宜会的——!” 程溯唇角轻轻牵出弧度,似乎也同时放下了一颗心。他控着伞,时而升降,时而转弯,路知宜从未这样肆意过,不断按着自拍杆,记录下了十七年以来最快乐的一天。 有微风,有自由,有重新燃起的梦想。 还有—— 他。 最开始还有些紧张,飞过一次后便贪恋上了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路知宜那天飞了好几次,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看着她笑,程溯只觉得,这样的一天总算没有白过。 伴着落日,飞完最后一次后,两人启程返回市区。 回来的路上,路知宜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她翻看着两人在空中拍的合影,又开始了一轮嘟哝: “为什么我笑得这么傻呀。” “你怎么一直那么淡定。” “唉,我的头发快飞上天了。” “……” 说着说着,女孩忽然不做声了。 刚好红灯,程溯踩刹车停下,侧眸看她。 路知宜盯着屏幕上的照片,唇角微微翘着,见程溯看过来,也把手机递给他: “这张好看。” 不知是哪个瞬间抓拍的,背景是湛蓝的天,路知宜头微微仰着看程溯,而程溯也低垂着头看她,两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却又满满的全是细微爱意。 是欣赏,是信任,是守护,是陪伴,是只有彼此才能懂的感情。 程溯忽然想起,这似乎是自己人生中第一次与人合影。 他莫名笑了笑,也点头说:“嗯,好看。” - 回到市区已经赶不及晚自习的时间,路知宜索性也没去,和程溯找了一家西餐厅吃晚饭。 可能是玩了一天的缘故,路知宜胃口很好,两人点了不少菜,安静地坐在一起吃。 想起上次一起吃饭的光景,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现在再坐在一起,彼此却已经是心照不宣。 “今天谢谢你。”这句谢谢其实路知宜憋了一路,现在趁着吃饭,总算说出了口。 程溯却一笑,“谢什么。” 顿了顿,又说她:“别老是谢我。” 莫名生分得很。 路知宜听出他的意思,笑了笑,垂下头,“可每次我不开心的时候都是你陪着我。” “所以你要好好考试回报我。”程溯难得开了个玩笑。 “嗯。” 路知宜却没接他的梗,顿了顿,她微微坐直看着程溯,“那……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四目对视,路知宜的视线坚定炙热,程溯看得到她眼底的紧张,不忍去打破她的期盼,许久后,也沙着嗓子回她: “会。” “如果,你需要我的话。” 程老师是一场终会被戳破的谎言。 可程溯,永远都在。 听到回复的路知宜开心地抿了抿唇,“那我现在就想你满足我一个心愿,可不可以?” 程溯:“什么?” 路知宜指着餐厅左侧一处圆形舞台上的钢琴。 “之前你在学校的表演我错过了,没有看到,同学们都说你弹琴好听,你能不能单独为我弹一次?” 程溯:“……” 路知宜没看到他神色的变化,仍自顾自地说:“我特别喜欢一首钢琴曲叫《may i see you agian》,你听过吗,会弹吗?” ……那个化学老师还会弹钢琴? 之前讲题还能勉强应付,可这个技能,程溯是真不会。 曾经被飞车追,被人报复,以一敌五的时候程溯都没虚过半分。 可眼下,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那层披在身上的皮好像瞬间就要被无情撕破。 虽然知道这一切早晚会发生,但不能是现在。 路知宜才经历了找回信心的一天,这时候得知自己被骗了这么久,只会更加摧毁她。 程溯想给自己找个借口,可他双手健康没受伤,钢琴也完好地摆放在那。 路知宜这时小心问:“不可以吗?” “不是。”程溯顿了顿,还在想要怎么说,手机忽然响了。 是池锐打来的电话。 刚好也巧,池锐说店里来了客人,点名要见程溯,要他赶快过去。 程溯瞬间松了口气,有了合理理由似的跟路知宜说:“朋友找我有点事,我要先走。” 路知宜虽然有些失望,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结账离开餐厅,程溯把路知宜送回小区,看着女孩走远的背影,再想起刚刚险些暴露的画面,心里莫名说不出的烦躁。 上下摸口袋,却没找到一根烟。 不远处有家便利店,程溯在路边锁了车,走进店里买了包烟。 刚走出来,又发现没拿打火机。 因为和路知宜经常碰面,这些东西他都不敢放在身上。 程溯只好把烟夹在手里,正打算进店再买个打火机,身后忽然有人喊: “喂。” 虽然没点名字,但程溯直觉是在叫自己。 他微顿,转身。 果然,来人是秦霄南。 意料之中。 程溯一点都不意外见到他,这少爷是有点脾性在身上的,只不过程溯也很想知道,他会对自己做些什么。 程溯微微侧目,看到有五六个人从旁边的suv里下来。 其中一个跟秦霄南差不多富家子弟的打扮,倒是另外四五个周身煞气,看着不像善人。 程溯好像明白了什么,莫名笑了笑。 他问:“你干什么。” 秦霄南其实原本不想采纳朋友的意见,毕竟他从小也是接受良好教育的知识人,找什么城东的地痞流氓实在有违他秦家少爷的体面。 可人总会冲动,哪怕就这一次,为了路知宜,这份体面他也不想要了。 见程溯还笑得出来,秦霄南双手插兜:“你真挺嚣张的。” 他话音刚落,身后请来的几个小混混俨然嚷开了气势,其中一个带大金链条的胖子嗓门最大:“操,就是你他妈抢秦少爷女朋友是不是,来来来,给我站过来,老子——” 程溯眼眸微抬。 大金链子正在挽袖口的动作一顿,话语戛然而止。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男人也全都霎时顿在原地,面面相觑,不敢往前。 秦霄南的发小完全没察觉众人神情里的微妙转换,不耐烦地催促道:“就是他,好好警告警告,实在不听就给点颜色他看看。” 大金链子尴尬地缩了缩,小声问:“两位老板,你们不是说是个普通学生吗,这……这……” 秦霄南微微皱眉,“怎么了?” 秦霄南其实也不确定程溯的身份,一直以为他是那个顾子航,但是不是又有什么重要。 “管他是谁,钱我照给。” 大金链子讪讪笑了两声,顿了顿,翻脸比翻书还快地跟秦霄南摊牌,“对不起,这钱我挣不了。” 秦霄南:“?” 大金链子说完那句话,马上佝偻着腰,从兜里摸出打火机走到程溯面前,“打扰了溯哥,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火苗窜高,映出程溯冷淡面容。 秦霄南愣怔与他对视,第一次察觉这个男人漆黑眸底泛起的,是自己先前从未见过的刺骨戾气。 秦霄南呆呆地站在那,“你……”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程溯(只想抱紧她...) 程溯和秦霄南或许都没想到, 会以这样的方式正式认识对方。 那几个小混混程溯根本没见过,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认识自己,并且在秦霄南面前直接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一切发生得措手不及, 却又合乎情理。 气氛微微陷入僵持。 程溯面无表情地推开了大金链子递来的火。 他看着秦霄南,慢慢往前走了两步,只是很短的两步,秦霄南就莫名被什么怵到了似的,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不过如此,程溯想。 在程溯眼里,秦霄南的行为无异于小孩过家家,可笑又幼稚。 所以最后, 程溯也只是淡淡睨了这小孩一眼便离开,用最漠然的方式回应了他的挑衅。 毕竟,无视就是最大的侮辱。 他走后,秦霄南和发小在原地愣怔,好一会都没回神。 大金链子这时才连连叫苦:“两位老板是不是玩我, 让我来教训他, 我是嫌命长还是好日子过腻了?” 秦霄南虽然是个没出社会的富家少爷, 却也显然从这反转的风向里意识到——程溯绝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秦霄南皱眉问:“他到底是谁?” 大金链子后怕地直摆手:“您去城东打听一圈程溯的名字就懂了, 奉劝两位老板好好走你们的道,别往他跟前送,他可不好惹。” 秦霄南的发小哼了声, “什么玩意儿这么牛啊, 我这就打电话帮你问我城东的朋友。” 发小不屑地拨通朋友的电话,照着程溯的名字打听, 秦霄南盯着他,却发现不到半分钟, 这人脸色开始快速变化。 结束通话,发小不自然地收起手机,微顿,劝秦霄南: “要不……还是算了吧。” - 路知宜回家后洗了个澡,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发现秦霄南竟然给自己发了消息。 他们加微信很久了,但从没聊过天,如果不是今天的消息,路知宜都怀疑秦霄南把她删了。 秦霄南一连发来了四五条—— 【路知宜你疯了吗?】 【路知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酷?】 【回我!】 【你爸知道这些事吗?】 路知宜看得莫名其妙,给他回复了一个问号。 秦霄南直接打来了电话。 看着闪动的屏幕,路知宜本不想接,可经历了这样的一天后她已经想得很清楚,勇敢面对自己的内心,所以,她也决定和秦霄南说清楚。 这个电话,路知宜最终接了。 还没等自己开口,秦霄南急躁地声音先落了过来:“你是不是疯了?” “谁疯了。”路知宜皱眉:“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不懂?那我说清楚点,那个姓程的,你们什么关系?” 路知宜虽然心虚了半秒,但还是镇定回他:“我们什么关系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这样质问我。” “就凭我们七月要订婚,凭你就快是我未婚妻!” 再听到这些话,路知宜已经可以坦然面对,她平静地说:“我不会跟你订婚,我也不会是你的未婚妻,秦霄南,你也会有更好的人生,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们都应该寻求自己的理想生活,而不是做父母的提线木偶不是吗?” 这是路知宜第一次这样认真跟秦霄南说话,字字真切,秦霄南能听出她的诚意。 至少最初,那个先不愿意做父母提线木偶的是自己。 可秦霄南也不甘。 他冷冷问路知宜:“你真的想好了吗,他那样的身份。” 路知宜以为他在指自己和程溯的师生关系,坚定告诉他:“无论什么身份都好,我只遵从自己的心。” 说完这句,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问秦霄南:“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说他,你是不是找过他了?” 秦霄南倒也坦荡:“是,我找了。” “你……”路知宜一时气急,“你怎么这样,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我能拿他那样的人怎么样?到底是谁过分?我才是和你有婚约的人,你却一直站在他那边?路知宜——”秦霄南的自尊破碎,失望透顶,“你一定会后悔的。” 这通电话不欢而散。 挂断后路知宜平静了会,愈发反感起了秦霄南。 ——什么叫“他那样的人” 是不是在他们纨绔少爷的眼里,钱可以衡量一切,普通老师都不配被尊重。 还有他最后那句言辞激烈的话。 后悔? 路知宜看向窗外夜色,回忆白天和程溯一起飞行的画面,心想自己怎么可能会后悔。 每天风雨无阻接送自己上下课的是他,耐心给自己讲题的是他,不开心的时候鼓励自己的还是他。 这孤单的几个月,自己的生活处处可见他的影子。 路知宜或许还不够成熟,还看不透这世界的许多道理,但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刚刚说出的那句话。 也是程溯教她的—— 勇敢向前,遵从自己的内心。 - 从便利店离开,十分钟后,程溯驱车到了俱乐部。 池锐引他到了v3包厢,告诉他里面有个客人点名要见他。 以为是从前认识的哪位老板,程溯没有多想,直接推开了门。 却不想,包厢里坐着的是一位陌生的中年女人。 她穿着珠白的真丝套裙,年龄不大,估计四十岁上下,气质端庄优雅。 她身边还有随行的几名男性,穿着打扮看起来都不像普通人。 在程溯推门进来的那一刻,这几个男的也都倏地起立。 行礼似的站直,毕恭毕敬。 程溯印象中并不认识他们,但他还是朝女人伸出手,常规社交:“你好,找我?” 女人回握住他,“你好,程溯。” 一行人坐下,女人做了自我介绍,“我姓林。” 程溯没接,等着她之后的话。 果然,女人又说:“早就听说安宁有这么一位能干的溯哥,今天总算见到了,很高兴认识你。” 程溯不喜欢听这些场面话。 他往沙发后面靠了些,“林小姐如果找我有事,不如直说。” 女人却只是笑笑,“没什么事,只是想认识一下你。” 她往空杯里倒了点酒,递过来:“跟你喝一杯。” 说实话,这些年见惯形形色色的客人,程溯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他原本就没耐心,更别提现在心里还装着事。 “那只有抱歉,失陪了。” 程溯没给面子,直接站起来朝外走,女人倒也不急,淡淡留了一句:“我们还会再见的。” 她似乎话里有话,程溯脚下微顿,却还是没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门关上,包厢隔间里才缓缓走出来两个身影。 女人回头望她,笑了笑,“谢谢,让我见了他一面。” 梁美岚神色平平,甚至可以用不友好来形容,“别谢我,我只是看在他母亲的份上,看完就走吧。” 女人起身告辞,走前不知想起什么,又问梁美岚,“听说他和本地一位周家的公子起了冲突,不知道……” 梁美岚直接打断她,“这些都与你们无关。” 女人微顿,只得作罢,转身说了再见。 人走了,跟在梁美岚身边的保镖才好奇问:“这是溯哥什么人?” 梁美岚沉默了许久,却也只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那边,程溯对包厢里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他离开后去了休息室,池锐也在,和几个服务生玩着牌。 自从周珩在名臻大闹一场却被程溯收拾得服服帖帖后,俱乐部几乎无人再生事。 平日里偶尔有几个喜欢对女服务生动手动脚的,只要知道程溯在店里,都会规规矩矩,十分老实。 也因此,这段日子池锐在店里闲得很,没事就抓着人玩牌。 “怎么样,找你那人谁啊,听口音不像本地人。”池锐边出牌边问程溯。 程溯没应他,去窗边点了根烟。池锐察觉他情绪不对,马上丢了手里的牌,“不玩了,我有事跟溯哥说,你们先出去。” 众人识相离开,关上门,池锐问他:“怎么了,有心事?” 程溯微闭着眼,烟夹在手里没抽,轻轻按着眉心说:“她可能知道了。” 池锐怔住,“这么快?” 程溯很清楚刚刚在秦霄南面前暴露了名字,对方应该很快就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以他对自己的敌意,下一步肯定会去告诉路知宜。 程溯原以为在餐厅躲过去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秦霄南,剧情还是走向了同一个结果。 而这一切,他只能看着,却无法阻止。 程老师原本就是偷来的,谎言也终会被揭穿。 两人陷入沉默,片刻后,池锐又安慰他:“就算知道,也不代表她就一定会生气,会离开不是吗?” 程溯心中微动,可只是须臾,他又垂眸笑,问池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池锐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本就没有绝对的答案,感情的事谁能猜测,只是世人本就对他们这类的人有偏见,更何况路知宜那样优秀的女孩。 她站在高处闪闪发光,真的会愿意来这污泥里滚一趟吗。 不值得,太不值得。 或许是感同身受到了什么,池锐也无端冒出一句:“所以我希望展展飞高一点,别跟着我。” 两人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到最后,池锐忽地想起了什么,提醒程溯: “听说周珩最近跟一帮老缅来往很频繁,我觉得不太对劲,你当心点。” 程溯现在根本没心情去在意这些事,更何况周珩不会善罢甘休也是意料之中。 池锐拍了拍他,“今天店里不忙,你要是担心,就先回去跟她聊聊。” 程溯顿了顿,没动。 他不想回去。 似乎离那个家远一点,被揭破的时间就长一点。 他不知道现在的路知宜在干什么,秦霄南对她说了多少,她又是怎样的心情去听这一切。 程溯就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盗贼,人生第一次,竟也体会到了惶惶难安的滋味。 那不是别人,是路知宜。 他偷来的那束光,从头到尾就不属于他。 凌晨四点,俱乐部打烊,所有人都离店,程溯也只能下班回家。 车开到楼下却没有上去。 离平时两人的见面也只剩两个多小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程溯坐在车里,想象了各种可能的画面。 黑夜从未这样漫长过。 想起白天路知宜说的那首钢琴曲,程溯打开手机,连接到车载音箱里播放。 旋律在车内循环,路知宜的眉眼和笑容晃眼出现,又消失。 是很温柔的曲子,写着她的名字,却与他的世界天差地别。 不知过去多久,远处天际终于隐隐露出微光,黎明将至,程溯的心却还沉在黑暗里。 他无从知道,今天过后,是不是一切都会回到原本的样子。 他甚至都没有勇气给路知宜打个电话,试探一下她的口风。 程溯只能等,等那个未知的结果。 六点四十,路知宜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程溯视线里。 可能是在楼下没等到程溯,路知宜出小区后还在四处张望,程溯不确定她此刻的心情,还在犹豫要不要鸣笛提醒一下,路知宜却一眼看到了车里的他。 四目对视,路知宜皱了皱眉,很快便跑了过来。 人越来越近,程溯的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 路知宜走到车旁,拉开副驾驶的门,弯腰问他:“你怎么在这?电话也一直打不通。” 大概是一夜过去,手机没电了都不知道。 程溯竭力压制内心情绪,平静问她,“找我有事吗。” 路知宜点点头,直接坐到了车里。 刚进来便好像闻到了什么,转身看程溯,“你喝酒了?” 过去每天下班后程溯都会冲个澡洗掉一身烟酒味才去送路知宜,但昨晚太突然,他一夜没睡。 “一点点。”程溯声音有点沙。 路知宜侧眸打量他,好像不太相信。 程溯被她的眼神看到不自然,他别开脸,“先送你去学校。” 一共就五分钟的车程,眨眼便到了学校门口。 程溯帮路知宜开了车门,她却没下车。 “我有事要问你。” 程溯握着方向盘的手倏地收紧,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在一起,手背青筋跟随心跳重重地搏动着。 见他不说话,路知宜又问:“你在听吗。” 程溯很想在这个时候来一支烟,可不现实。 他松开方向盘,做好一切心理建设后看向路知宜:“你说。” 早晚都要面对的事,逃避没有任何意义。 路知宜对上他视线,顿了几秒才轻声道:“对不起,” “我知道秦霄南找过你,他是不是说了很难听的话。” 程溯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路知宜叹了口气,“他昨晚给我打电话,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也知道他找过你,可不管他对你说了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好吗?” 安静须臾,路知宜又小声说:“我不想你不开心。” 女孩声音软软的,一点点拉扯着程溯下坠。 程溯想了一夜,想了若干种可能,却没想到等待自己的不是审判,而是再一次的沦陷。 他站在风暴之中,对她毫无招架之力。 “好了,我要去上课了。”路知宜冲他轻轻笑了笑,一双眼睛透着少女的清纯,“晚上还等我吗?” 程溯还没从这巨大的反转中抽离,他说不出话,只凭借本能沙哑地嗯了声。 “那放学见。” 路知宜说完伸手去拉车门。看着她的身影,也许是那瞬间的情感再难克制,也许是压抑了一夜的情绪终于爆发,程溯忽地脱口喊住她:“知宜。” 路知宜应声回头,可还未来得及开口,人就被一双有力的臂弯拉到了怀里。 失而复得也好,情难自禁也好,这一刻,程溯只想抱紧她。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