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皇帝会读心》 第一章、“码农”文晓荼之死 文晓荼昨晚加更到半宿,直到现在脑子都是混混沌沌的,如果不是冰箱空了、肚子也瘪了,她真想好好睡个饱饱的回笼觉。 半个小时后,文晓荼从超市出来,手里只举着一杯快要喝完的奶茶,过量的糖分安抚了她的五脏庙,让她感到身心愉悦。 至于超市采买的那些果蔬生鲜、粮油米面、零食日用,她趁着上厕所的时候就顺手丢进了芥子空间里。 文晓荼小时候因为一次意外事故,激发了芥子空间这项特殊能力,虽然空间小到仅有一立方米,但也救过她的小命,在随后的这些年,则充当了她的移动小库房,说实在的,还真是蛮方便的。 小时候,芥子空间是捉迷藏最佳藏身之处。 长大了,芥子空间就是她的行李箱。 她可以把芥子空间里的空气抽干,让这一立方米空间变成真空保鲜室。 虽然用途多多,但其实很鸡肋。空间太小,没法作为物流工具赚钱,除非她去卖那些白白的粉末状物。 太过有违做人底线的事情,她还是干不来的。 好吧,主要还是因为她家境还算富裕。 不过——三年前抚养她长大成人的外祖母罹患宫颈癌,最终落了个人财两空。可即使那段时间日子稍微困顿了些,文晓荼也没想过不干人事。 文晓荼慢吞吞踱步到垃圾桶跟前,把空奶茶杯扔了进去,她哈欠连天,好在已经完结了,她总算可以稍微歇息一阵子了。 文晓荼在大学期间就当了一名光荣的网文作者——这一行,说得好听点叫作家,说难听点儿就是码农——码、字、民、工。 大城市的生活成本太高了,或许她应该把手里这套仅有的小房子租出去,然后回外祖母的乡下老家的祖宅……静谧的小镇、古色古香的中式合院——那是外祖母前些年经济富裕的时候特意修缮的,本打算养老用,可惜…… 文晓荼感叹之余,觉得自己很需要去乡下养老。 手上这套小房子的房租,足够她在乡下小镇的开销,再偶尔码点儿字,完全可以过上轻松宽裕的日子——前提是不要结婚、不要生孩子。 这辈子唯一会对她催婚的外祖母已经无法在她耳畔叮咛,而那对不称职的父母,让她实在没有结婚生娃的念想。 回老家吧。 文晓荼这样想着。 热闹得有些喧嚣的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尖锐的吼声,“去死!你这个脚踩两条船的女人——” 文晓荼甚至都来不及懵逼,她只感觉到后心窝子处传来剧痛。 利刃从后背将她穿透? 她低头便看到,自己的心口偏右的位置冒出一抹带血的刀刃。 血? 像喷泉般涌出。 她倒在了地上? 微微有些糟乱的长发被风吹拂开? 露出一张五官端正、眉眼还算清秀的苍白的小脸。 脚踩两条船?她母胎单身二十五年好伐?!她这是……遇上神经病了? 那位面孔扭曲的年轻人狰狞的脸瞬间呆滞? “你……我……我捅错人了……” 文晓荼:我有一句MMP不值当讲不当讲! 尖叫、混乱。 繁华的街头沸反盈天。 捅人凶手第一时间跑得没了影。 文晓荼倒不担心那人会逍遥法外,她只担心自己的小命休已! 这出血量? 应该已经到了休克的临界线了吧。 她不想死啊!! 文晓荼内心发出呐喊。 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明暗忽闪,她甚至已经出现了幻听。 “我不想活了……” “爹、娘!女儿不孝!大哥二哥四弟五弟? 要替我尽孝啊!” 那是少女凄婉的哭诉声。 谁啊?文晓荼只觉得浑身发冷,意识也在渐渐模糊。丫的? 好端端寻死觅活?你不想活? 姐可还想向天再借五百年呢! 突然脑海深处发出了“叮”的一声长音,像是微波炉热好饭菜的提示音。 “坚持住!救护车来了!” “噗通”一声,似乎是重物落入水中的声音。 下一秒? 迎接文晓荼的是冰冷与黑暗。 好冷、好黑、无法呼吸。 这是死后的世界吗? 等等? 不对啊! 为什么她胸口不疼了? 她怎么好像在水底?? 水压积压着她肺部仅存的一点空气? 冰凉的水灌入她的口鼻! 失血过度,还会导致人出现幻觉??? 文晓荼虽然闹不懂? 但是? 身体求生的本能在她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手脚并用? 顺着投射到水中的那一抹稀薄的月光拼命游了上去。 几秒钟后,湿漉漉的脑袋破水而出。 文晓荼咳嗽着? 口鼻并用贪婪呼吸着深夜微凉的空气。 她狗刨式刨到了岸边? 像是落水狗似的趴在潮湿的岸上? 大口喘息着。 良久之后?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既不疼,也没有伤口。 更重要的是,她的胸部——居然、缩水了!!!! 她惊悚了! 宏伟的高楼大厦,转瞬变成了低矮的平房。 挺拔的山峰,咻地化作了平坦的荒漠戈壁! 她被打击得良久才回过神来。 写过无数狗血网文的她瞬间就明白了状况,她、文晓荼、穿越了。 等等,她这么平,那她现在的性别该不会已经发生了改变吧?! 文晓荼心肝乱颤,这年头的穿越事故,那可是千奇百怪,只有读者想不到,没有作者编不出来,穿男穿女、穿猫穿狗、穿妖穿魔……别说性别,物种都能给你改了!! 文晓荼忽的发现,自己长发湿漉漉贴在身上,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转念一想,不对啊,男的留长头发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在加上自己的衣着,虽然暂时无法辨析到底是哪个朝代,那明显是古装。 古代男人,也都是留长头发的啊! 文晓荼急忙想要仔细确认自身性别,却有人提着灯笼寻了过来。 提灯的是个穿着月白袄、绿褶裙的少女,梳着简单的双丫髻,小脸带着泪痕,“才人,奴婢可找到您了!” 才人?!文晓荼一愣,这貌似是后宫嫔妃的一个低级位份吧?也就是说她的的确确是个女人。 只不过,这个身份……文晓荼内牛满面,原来这里是皇宫啊! 第二章、才人温如荼 才人。 这个位份,貌似很多朝代都有。 唐朝、宋朝、明朝……还有其他小朝代。 总之是个不高,但起码并不垫底的中下层嫔妃。 被那绿裙宫女搀扶了起来,文晓荼只觉浑身乏软,半个身子都依偎在了这个小宫女身上。 “才人不是说出来透透气吗?怎么竟落水了?”宫女小脸上满是惊诧。 文晓荼含糊地道:“天黑、不小心失足……” 她被刀捅后,曾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声音,此身原主,应该是投湖自尽,只不过在很多朝代,嫔妃自戕貌似是会连累家人的。而死去的原主,寻死之际,心中最惦念的还是自己的父母兄弟,所以才想要“失足溺毙”。 也不晓得这位才人为何这般想不开,是被其他嫔妃欺负,还是受到冷落……不管怎么说,她也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那小宫女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她连忙扶稳了自家才人,“才人以后再别一个人出门了。” 嗯?听这口气,明显并不认为“她”是不慎落水…… 文晓荼眼观鼻鼻观心,只说了句“知道了”。 那小宫女一边打着灯笼,一边扶着她,穿过一小片竹林,便抵达了一座小巧精致的院落。 红漆大门内探出个太监衣着的年轻人,“才人小主这是怎么了?” 文晓荼没说话,扶着她的那个小宫女便已经答话了:“小主不小心掉进了太涵池里。” 这太监眼里颇有几分狐疑,但嘴上没有多说什么,连忙关上院门。 月光朦胧之下,文晓荼依稀瞧见宫苑正堂外悬挂着“衍庆堂”的匾额。 堂中一个小宫娥迎了上来,“红果姐姐,才人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红果??文晓荼内心止不住吐槽:这是什么鬼名字? 扶着文晓荼的小宫女红果连忙道:“小主是失足掉进了太涵池,碧莲,你赶紧去北膳房,盯着熬一碗姜汤来。” 文晓荼嘴角抽搐,红果就够雷人的了,这碧莲什么的? 这是有仇吗? 其实恰恰相反,这红果碧莲是原主最青眼的两个宫女? 原先是叫小红和碧儿? 被原主特特赐了红果、碧莲的大名? 提拔做贴身侍女。 文晓荼被红果扶进了堂中? 这红果手脚倒是十分麻利,先是取了干爽的毛巾? 给她包住湿漉漉的头发,然后寻了干净的贴身衣裤? 帮她换上。 碧莲端了姜汤进来的时候,文晓荼已经猫在被窝里? 红果刚换了第三条毛巾帮她擦拭头发。 古代可没有吹风机? 只能用干爽的巾子一遍遍擦拭。 见碧莲进来,红果连忙又换了一条干爽的毛巾帮文晓荼再度把六七分干的长发拢起包裹。 “才人快趁热喝了吧。”碧莲忙递上热腾腾的姜汤,“春寒料峭? 太涵池的水肯定冷得很? 万一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文晓荼只默默接过姜汤? 吹着热气小口喝着。 碧莲满脸歉疚,“都怪我不好? 明知道小主心里难受? 我应该寸步不离紧跟着小主的。” 心情不好?嗯? 的确是,都想不开轻生了呢。 文晓荼很想旁敲侧击打探此身寻死的缘故? 但她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不只是身体疲乏? 连精神都很衰弱? 就像是熬了三天三夜没睡觉似的。 红果自然也看出才人精神萎靡? 便低声道:“才人若是累了,就先睡吧,奴婢会帮您把头发擦干的。” 堂中烛火黯淡,文晓荼萎软在温暖柔软的被窝里,转瞬便沉入了梦乡。 这一觉,她睡得无比漫长。 梦中,她看到了一个女孩短暂十七年的人生。 记忆约莫从三四岁开始,她生在一个勋贵之家,祖父温辙是二等子爵,父母恩爱,上有一对双胞胎哥哥,貌似还曾有一个孪生姐姐,但在她记事以前便染病夭折了。 因怕她也夭了,所以父亲温祺给她取名如荼,自小家里人便唤她阿荼。 温如荼。 阿荼。 这孩子有着和她一样的乳名呢。 五岁的时候,她又添了一对双胞胎兄弟——话说这位母亲大人简直就是职业双胞胎孕妇啊! 总之,童年的岁月对温如荼而言是极其幸福的,有父亲母亲疼爱,有大哥二哥呵护,还有一双活泼可人弟弟…… 后来祖父温辙去世,大伯父温礼袭二等男爵,温祺携妻儿搬出了祖宅,但日子过得还是一如往常。 温如荼十五岁的时候,父母忙活完了前头两个儿子婚事,就开始私底下为她相看未来夫婿。可没想到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丧事,大房的堂兄年纪轻轻竟病殁了,大太太卢氏承受不住丧子之痛,也随之去了,不过半年光景,温家老太太也去了。 所以温如荼到了十七岁竟还未定下婚事。 也是因缘际会,这一年开春,太后便下懿旨,召见京中尚且待字闺中的闺秀入宫陪她赏花,名为赏花,实则是一场变相的选秀。 温如荼虽然容貌标致,但还算不上国色,在无数顶级贵女和绝色佳人面前,自是没什么自信可言,也不曾奢望能雀屏中选。 可没料到,太后对温如荼……的母亲非常满意。 徐氏夫人三胎生下六个子女,也着实是京中的一段奇闻了,双胞胎或许算不上多稀奇,但连生三对双胞胎,那可就太稀罕人了! 所以温如荼就这样被太后留在了宫里,还被封为才人,独独分配到了衍庆堂居住。 衍庆,螽斯衍庆啊。 原主温如荼也不是个矫情的女子,能够入选宫嫔,在她看来是莫大的荣耀。而且,她明显已经讨了正牌婆婆、太后娘娘的欢心,日后哪怕不得宠,好好伺候太后娘娘,在后宫里也总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不得不说,这孩子还是太单纯了。 太后的格外青眼,恰恰成为了旁人最妒忌之处。 温如荼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备之心,在温家,她也不是没见识过妻妾之争,她的父亲也是有侍妾的,只不过都在母亲的强大生育能力和悉心经营之下,两位姨娘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但大伯父一房一直多有宠妾…… 只不过,为妻不同于为妾,更何况温如荼的位份不高,只是个五品才人,所以原主一直小心翼翼。八位新人中,无论位份高低,她都是客客气气,不愿得罪任何一人。 离开了舒心自在的温家,到了宫里,一切都不一样了。 每日小心逢迎,对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儿而言,终究是紧张而疲累的。 好在这宫里,她还有有一个亲人。 正是此番同被太后选中的方婉仪。 这方婉仪乃是江南省提督学政方清儒之女,方清儒早年曾为东宫讲师,算得上是皇帝的老师了,方氏姿容秀丽,且才学出众,乃是众多新人中佼佼者。无论家世、门第、容貌、才华,都在温如荼之上,因此位份也是新人中最高的正三品婕妤。 巧的是,方婉仪的母亲也姓徐,与温如荼的母亲徐夫人是有着同一个祖父的堂姐妹。 也就是说,方婉仪是温如荼的表姐。 在一片陌生面孔中,却有一个有着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表姐,这对原主温如荼而言,简直就是天降的亲人。 第三章、婕妤方氏 漫长的记忆,愈是接近,愈是清晰。 婕妤方氏温柔大方,脸上永远带着和气的微笑,哪怕对待宫女太监,她亦是温和如水。入宫未久,便赢得了后宫上下的赞许。 相比之下,新人中另一位婕妤可就实在不好招惹了。这位婕妤姓贺兰氏,闺名凤翎,乃是晋宁大长公主的孙女,亦是嘉荣县主与庆阳侯嫡出之女,她明艳张扬,连后宫位份最高的林贤妃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何况是其他新人了。 众多新人中,贺兰婕妤最厌恶方婕妤,似乎是觉得方氏与她平起平坐是辱没了她。平日里,多有挑衅,明里暗里亦多有恶言。方婕妤自然只得一一忍了。 以上是背景。 然后便是原主记忆里最痛苦的一日,那一天,方婕妤送来了一盒色泽鲜艳、花香浓郁的胭脂。 “太后亲自出面,训责了贺兰婕妤,还责令贺兰婕妤向我赔礼道歉呢。这不,一大早,贺兰婕妤就送了两盒胭脂给我,据说是南越国的贡品呢。虽然贺兰婕妤一脸的不情愿,但送来的赔罪礼倒真真的极好。我听说这南越胭脂十分不耐存放,需尽快用完,所以我特意拿了一盒来送你。” 这个宫里,温如荼最是信赖这位表姐,自然没有多心。 但是,她用了这胭脂之后,脸蛋便开始麻痒红肿,虽然连忙洗掉,但面部还是开始溃烂…… 而后太医赶到,为她开药治疗,虽然脸上的溃烂慢慢愈合,但最终还是留下了坑坑洼洼、斑斑驳驳的痕迹。 太医说,只能尽力? 但是……恐怕不能恢复如初了。 十七岁的花季少女,一张标致的脸蛋就此彻底毁了!! 何其歹毒! 更令原主温如荼绝望的是? 送出南越胭脂贺兰婕妤只是被太后下令幽禁思过? 除此之外? 再无惩处。贺兰氏仍旧是婕妤之尊。 温如荼的脸毁了? 害她毁容的凶手竟然只是不痛不痒地被关了起来。 记忆中,原主曾哭着跑去颐年殿求太后严惩贺兰氏? 可没想到,一直对她素来青眼有加的太后娘娘连见都不肯见她一面。 温如荼只是区区五品知州之女? 而贺兰婕妤的父亲是庆阳侯、祖母更是据说与太后早年颇有交情的晋宁大长公主。 所以,原主彻底绝望了? 她在绝望中? 举身赴清池。 太涵池的水,真的很冷。 醒来后,文晓荼这个旁观者都觉得心口一阵压抑。 文晓荼只觉得脑海深处有一股残余的怨与恨? 那是那个十七岁的女孩的怨恨? 怨自己弱小、怨太后包庇、恨自己无能、恨贺兰氏狠毒。 温如荼……她想报仇? 想讨还一个公道。 这就是温如荼留给她的最后一道残念。 文晓荼心中嘟囔,看样子她还得想法设法替原主报仇。 只是这件事? 却没那么简单。 原主单纯? 一心认为是贺兰婕妤所为? 太后所调查的结果自然也指向了贺兰氏,否则太后也不会令贺兰氏幽禁思过。 但是……自始至终? 都有一个穿针引线的人。 “方婉仪。”文晓荼揉着眉心? 想到了脑海记忆中那个始终带着和气微笑的方婕妤。 素来不睦的贺兰婕妤赠送的胭脂? 难道方婕妤竟不检查一下?还立刻转手就送给了表妹一盒? 这方婕妤? 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可疑。 或许? 方氏早就知道那胭脂有问题。 或许,方氏的目的,就是要借贺兰氏之手彻底绝了温才人日后获宠的可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这样的猜测,无疑是最合理的。 但是,没有证据。 更要命的是,或许根本就不可能有证据! 方婕妤只是把南越胭脂转送给了温才人而已! 原主的记忆中,对这位方婕妤印象也是极好,美丽、温柔、落落大方,远比贺兰婕妤更具大家闺秀之仪……原主面部溃烂,旁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唯有方婕妤时时来看望,回回都是泪落连珠致歉。 “才人,方婕妤来看望您了。”小宫女红果低声禀报。 文晓荼这才回过神来,方婕妤啊…… 她是该用自己的眼睛亲眼瞧瞧,“快请。” 碧莲连忙捧着面纱近前,“奴婢替您戴上吧。” 文晓荼一怔,是了,她如今据说容颜已毁呢。 轻薄的面纱软软覆在脸颊上,清凉丝滑,隔着这道面纱,她依然能够抚摸到脸上那凹凸不平的触感。 这张脸……也不知是何等骇人的模样。 话说,这衍庆宫貌似一面镜子都没有……显然是被身边的宫女特意贴心地收了起来。 红果碧莲倒是忠心。 心思起伏间,便瞧见一个穿着银红贡缎褙子的女子被宫女搀扶着走了进来,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面如美玉,杏眸微红,泪光点点,她快步扑了上来,一把执着文晓荼的手,“妹妹,我听说你昨夜落水了,你该不会是想不开——” 文晓荼一愣,嘴上立刻道:“只是走夜路没看清,不小心掉进去的。” 说着,她眯了眯眼,“婕妤怎么知道我落水了?” 文晓荼不悦地扫了一眼红果和碧莲,“是不是你们俩多嘴了?” 红果碧莲均是摇头不迭。 文晓荼做出疑惑之态,小声喃喃:“那就奇怪了,婕妤是如何知道我落水了?” 方婕妤面带婉怜之色,“是今儿一早,我宫里的小太监禀报说,昨夜里瞧见你湿漉漉的样子……” 文晓荼眼睑微垂,“这样啊……” 方婕妤怜惜地叹了口气,“这段日子,我真真是……生怕你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说着,方婕妤又开始落泪,她呜咽着道:“你若是有个万一,可叫我怎么跟姨母交代呀。” 文晓荼瞧着方婕妤悲切哀婉的样子,倒真是看不出一丝破绽,她忙道:“婕妤放心,我此番不慎掉落太涵池,反倒是想通了。太涵池的水那么冷、池底那么黑,我不想让家中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方婕妤泪眸怔忡了片刻,旋即她露出了笑容,“好,你能想开是再好不过了!你放心,太医们的医术那么精湛,一定能治好你的脸的。” 文晓荼挑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又絮叨了几句,方婕妤留下了一盒据说能滋阴养颜的上等官燕,便离开了衍庆堂。 宫女红果犹犹豫豫道:“才人,昨晚回来的路上,奴婢一直警醒着,并未察觉有什么人瞧见了咱们……” 文晓荼只“嗯”了一声,她也没发现有什么小太监…… 如今她身边伺候的,只剩下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宫女是红果和碧莲,太监是小钱子和小元宝,昨晚是小钱子负责守夜看门。 若非红果、碧莲泄密,便是这个小钱子给方婕妤通风报信了。 文晓荼心知肚明,好在原主不喜内监,素来不叫进内室伺候,只叫做些粗活杂活。小钱子便先放着,以后好生留意盯着便是。 第四章、残念啊… 文晓荼脑子里才塞进了一个十七岁少女一生的记忆,这会子太阳穴还有些发胀。她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法子替原主报仇雪恨……想到此,心口竟有些不适。 原主残念啊…… 想也是,若换了是她,被毁了容,凶手却还逍遥法外,也必定意难平。 文晓荼头大如斗。 宫女红果似乎察觉了自家主子面色不佳,连忙柔声问道:“才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奴婢去请太医来瞧瞧吧。” 文晓荼轻轻摇头,“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想歇会儿。” 红果柔声道:“小元宝已经去提膳了,才人用了早膳再歇息吧。” 文晓荼瞧瞧摸了摸自己的干瘪的肚子,大清早起来,粒米未进,那方婕妤便登门了,这会子已经是前胸贴后背了。 虽说此身只是一介才人,但也有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伺候,二等宫女红果和碧莲,粗使太监小钱子和小元宝。其实原本不止这几个,但因原主容颜不复,好几个都另寻了高枝。 说话间,一个瘦巴巴的小太监便提着个硕大的食盒回到了衍庆堂。衍庆堂只是后宫的一处小宫苑,没有独立的膳房,一日三餐都要去北面的大膳房领取,好在路途不远,膳食提回来尚且热气腾腾,只是菜色就比较单调了,一碗粳米饭、配两碗素菜,外加一碗豆浆。 碧莲忍不住直皱眉头:“怎么又是这般清汤寡水?!” 小元宝小声道:“膳房说……才人小主病着,需吃得清淡些……” 碧莲柳眉倒竖、杏眼圆瞪,“什么?!” 红果急忙瞪了碧莲一眼,又连忙柔声宽慰道:“才人别生气,北膳房那边……要不,还是去打点一下吧?”——位份低微又居于小宫苑的嫔妃,膳房自然是要看菜下碟的。早先小主得太后青眼,北膳房自然不敢慢待,可是自打才人损了容颜? 这一日三餐便一日不如一日了。 文晓荼揉了揉眉心,原主入宫? 倒是带了些私房银子? 如今还剩下四百多两? 一时半会儿倒也不至于为钱犯愁? 便道:“红果,你拿二十两银子送去膳房打点一下吧。” “是!”红果忙应了声。 文晓荼这会子腹中饥馑? 顾不得饭菜寡淡,忙摘了面纱? 将就着用了些。 填饱了肚子,便兀自去东侧寝室歪着? 一边梳理着脑子里的记忆? 一边琢磨眼下的境况…… 如今不是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而是国号为宣的架空朝代,皇帝姓明氏? 是从蒙古人手上夺回了汉人的江山……大致可以对标明朝。 如今的皇帝是宣朝第四代皇帝? 年号天泽? 今年是天泽十年,这个皇帝……因御驾亲征去打鞑靼了? 所以原主这个嫔妃连皇帝的面儿都不曾见过? 也不晓得是圆是扁。 不过貌似这位皇帝很喜欢御驾亲征? 登基十年,这已经是第三次跑出去打仗了。 而且这个天泽帝貌似不好女色? 别看如今后宫也有十几号嫔妃了? 但其中八个是太后娘娘趁着皇帝不在偷偷选的…… 天泽帝的后宫里原先就只有林贤妃、辛昭容和陆婕妤三个嫔妃? 膝下则只有一位公主。——也难怪太后要偷偷选秀。 其实天泽帝原本是有一个儿子的? 而且还是皇后所出。 可是三年前? 天泽帝御驾亲征西南平叛,西南之乱倒是轻而易举平息了,但西南溽热,皇帝竟不慎染了疟疾,据说性命垂危,甚至还传出过皇帝已经驾崩在西南的噩耗。 彼时京中大小事务悉交由皇帝的弟弟晟王总揽,而皇长子景瑞年幼,尚且不曾被立为太子。万一皇帝真的驾崩,若晟王有不臣之心,还没断奶的景瑞如何争得过总揽朝政的皇叔? 所以,皇后就一不做二不休,假传皇帝密诏,并说服太后,一同扣押了晟王之母陈贵太妃,然后矫诏传位,扶持皇长子登基。 可没想到,皇帝竟然平安归来了!! 所以,皇后因假传圣旨、形同谋逆被赐死,差点登基的皇长子景瑞虽然只是个无辜的奶娃娃,也被剥夺了皇子身份,出继旁支。 所以,天泽帝没有儿子,而且又一次跑出去打仗了,并且又又一次把朝政托付给了弟弟晟王。 可想而知,太后得急成什么样子。 若是天泽帝有个万一,晟王都不需要谋反,人家特么滴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所以太后心一横,趁着皇帝不在、没法提出反对意见,便索性迅速举办了一场变相选秀,还一下子选了足足八个秀女,火速册封了位份! 纵然皇帝回来,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这事儿有点好笑、有点荒谬,但对于文晓荼而言实在不是个好消息。 她们这些新人,是未经皇帝允许就进了后宫的,可想而知,皇帝陛下的心情肯定不佳。 尤其是像她这样连一张赏心悦目的脸蛋都没有的嫔妃,以后的境遇可想而知会很凄凉。 如此一来,莫说是报仇雪恨了,只怕是连容身之所都没有了。 唉,真是越想越愁! 一时想不出办法,文晓荼便顺手摸出搁在小空间里的化妆镜,话说,她的衍庆堂连面镜子都没有,她至今为止还不晓得自己脸毁成什么惊世骇俗的模样了呢。 小巧而明晰的镜子,清晰地倒映出她如今的容颜。 一张鸭蛋脸坑坑洼洼宛若月球表面,因为结痂脱落而留下了无数星星点点肉红、黑沉的印记——简直就是重度青春痘外加螨虫肆虐过境!! 文晓荼捂脸,若是搁在现代,倒是还可以通过激光手术祛除,但搁在古代,这张脸基本上是没救了。 不过她的小空间里倒是存放了几瓶淡斑美白的精华,只不过也顶多就是淡化一下印记,对于坑坑洼洼是没辙的。 文晓荼叹了口气,能捡回一条命,她倒是并不嫌弃这张脸。但是,原主留下的记忆以及那一抹残留的执念,若不解决,只怕这辈子也没法好好过日子了。 有了银钱打点,文晓荼的午膳立刻就提升了一个档次,一盅滋补的党参汽锅鸡,一碟清炒玉兰片、一盘胭脂鹅脯,还有一碗珍珠燕窝——燕窝正是方婕妤送她的那盒。 文晓荼吃了个肚皮滚圆,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感受到身为后宫嫔妃的滋润日子。这才是娘娘该过的日子嘛,吃香喝辣,还有人伺候。 额……差点忘了,娘娘也不是什么嫔妃都能当得起的,那起码得是九嫔。 本朝的后宫跟唐朝差不多,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四妃是贵淑德贤,九嫔是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然后婕妤、美人、才人各九员,合称二十七世妇,最后是宝林、采女、选侍各二十七人,正好是八十一女御。 啧啧,当皇帝真性福。 老娘也好想当皇帝耶。 第五章、皇帝明昭 盥手漱口后,红果第一时间为她佩戴上面纱。 其实文晓荼很想说,反正是在室内,又没有外人…… 但想到原主就是为此才想不开,自己突然这么想得开了,似乎不大正常。 算了算了,反正面纱轻薄透气,比戴口罩舒服多了。 天泽十年四月,已经是百花盛开,值此之际,天泽帝明昭终于班师回朝,不日将抵达京师,整个后宫也处处洋溢着欢喜的气氛,后宫娘娘小主们可说是久旱盼甘霖——不过这并不包括文晓荼。 伤害原主温才人的两个凶手——贺兰氏和方氏,一个是皇帝表妹、另一个是皇帝的师妹。 表妹明艳娇丽如玫瑰、师妹端庄秀丽如牡丹,而她……脸蛋跟月球表面似的!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皇帝不可能站在她这边!! 文晓荼磨牙霍霍,这个动不动就撂下朝政跑出去打仗的皇帝,怎么也没战死沙场?! 清凉山行宫,此地距京师不过五十里,凯旋的皇帝陛下此刻就驻跸于此,打算略作修整,再正式回京。 此番在西北追着鞑靼打了大半年,总算是拿下了鞑靼王庭——北方的游牧民族居无定所,连王庭的地点也时常变动。此番能解决西北大患,主要还是运气不错。鞑靼部族几乎年年骚扰边关、掳掠无数,可若是出兵去打,鞑靼人便跑得比兔子都快! 前后两次亲征漠北,吃了不知多少风沙,耗费的国帑更是不计其数,更有无数将士葬身西北…… 好在此番总算是拿下了鞑靼王的人头。 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至少二十年内,鞑靼是没法卷土重来了。 清凉山行宫乃是宣朝的避暑行宫,建在清凉山脚下,依山傍水,最是清凉宜人,更难的是这里还有温泉。 在西北吃了大半年的风沙,总算能安安静静泡个澡,皇帝明昭着实觉得身心舒坦。 但一想到在他离开的这大半年,宫里发生的事情,明昭便觉得头疼欲裂。 “母后啊母后……” 又是一堆烂摊子。 这时候,外头大太监梁琨玉扯着嗓子禀报:“皇爷,晟王殿下已经抵达行宫,此刻正在前头海晏殿侯见。” 皇帝明昭揉了揉眉心? 一双剑眉这才略略舒展,他扬声道:“知道了!” 里头应了声? 梁琨玉这才敢招呼一众宫人捧着巾帕衣物进去伺候皇帝陛下擦身更衣。 梁琨玉是打东宫时候就伺候的旧人了? 皇爷有个怪脾气? 不喜奴婢近身伺候——莫说是奴婢了? 哪怕是嫔妃,也等闲近不得皇爷的身儿。 七八个宫女太监低眉顺眼进来? 皇帝明昭刹那间脑子里便嗡嗡乱叫,像是有一群鸭子游了过来? 他忍不住蹙了蹙眉——真是愈发严重了啊…… 海晏殿是皇帝在清凉行宫的寝殿,在暮色之下? 巍峨的殿宇如流金溢彩般华美。 晟王明永曜一袭宽敞的天青色广袖常服? 头戴玉冠,面如美玉,这位亲王殿下? 观之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 身量纤细修长? 眉宇间还有一抹少年稚气,白里透红的小脸上挂着笑容? 他双手一拱? 唤道:“三哥!” 见到幼弟? 皇帝明昭黑黢黢的脸稍微和蔼了些,他挥手屏退了宫人? 瞬间只觉得耳边清静了不少? 神色也瞬间可亲了许多? 他打量着晟王? “长高了些。” 晟王嘿嘿一笑? 旋即又露出苦色,“三哥可算是回来了,这大半年,太后娘娘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乱臣贼子。”——又不是他想监国的! 提到太后,皇帝明昭也觉得苦恼得紧,“母后她……唉!” 晟王笑容灿烂得像个孩子,“不过三哥此番总算是拿下鞑靼王庭,也算是了却了心头之患。”——只要三哥不再御驾亲征,他也不用做监国亲王了。 明昭露出无奈之色,五弟哪有那份野心?分明成天只想着偷懒,母后却把他当家贼般防备着。 晟王忽的道:“对了,宫里的事儿,三哥打算怎么办?”——太后突然要做主选秀,他虽然是监国亲王,但也管不到后宫,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后给三哥纳了八个美人。这也就罢了,可没想到太后居然把贺兰氏也一并纳入后宫,才惹出了后头一系列乱遭事儿。 皇帝明昭脸色瞬间漆黑无比,“能撵的撵走,撵不走的……” 明昭再一次揉了揉眉心,“朕也只能养着了。” 晟王同情自己三哥之余,又莫名觉得有点可乐,他小声道:“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太后娘娘,三哥你可是皇帝,一直没有子嗣,也难怪太后娘娘心急。” 皇帝明昭一脸不快:“景瑞难道不是朕的儿子?” 晟王无语凝噎,半晌才道:“三哥,你早就把阿瑞过继给我当儿子了!” 那个被废后胡氏拥立的皇长子景瑞被皇帝下旨出继——正是出继给了亲弟弟晟王为嗣子。 晟王狐疑地瞅了瞅黑了不少的亲哥哥一眼,“三哥,你该不会是想选我……”选他当皇太弟? 皇帝明昭沉默,他的确是有这个打算,他如今是愈发不想亲近女色了,这后嗣……只怕也就只有景瑞了。这孩子虽然是被裹挟……但终究是谋逆了。所以,他不可能立景瑞为太子。 除此之外,便只有五弟是最有资格的人选,而且五弟的确是处理政务的一把好手,虽然身子弱了点,但当皇帝,其实也并不需要个个都御驾亲征。 晟王见自己亲哥一副默认的态度,瞬间苦了脸,“三哥,你饶了我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你看我,又瘦又弱,监个国,都快把我给累死了!” 说着,这位年轻的监国亲王殿下竟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亲哥大腿,跟着孩子似的呜呜哭了起来。 他只是监国,太后就恨不得吞了他。 三哥若是立他当储君,太后还不得把他大卸八块了? 而且,当皇帝有什么好的?瞧瞧他三哥,应付完前朝还得应付后宫,因为没有后嗣,被前朝后宫轮番唠叨,受不了唠叨便跑去西北打鞑靼,把自己整得又黑又糙…… 相比之下,当亲王就舒坦多了。 本朝的亲王,位高俸多,清贵显赫,既有封地、还可久居京师,只要不谋反,犯再大的过错,也都是小事儿。 亲王这份工作,搁在现代,那就叫事少钱多离家近,位高权重责任轻,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看着自己弟弟孩子般耍赖皮的样子,皇帝明昭觉得脑壳又痛了。 “好了好了,说一下政事吧。” 第六章、林贤妃 红果捧着一件桃红圆领小袄,笑着说:“皇上马上就要回宫,才人不如就穿这件衣衫吧。” 文晓荼挑了挑眉,“我现在这副样子,你确定太后还会让我去面圣?” 红果怔住了,皇上凯旋,颐年殿自然要家宴庆贺,按照规矩,嫔妃都应前去。但才人如今毁了容颜,先前才人去颐年殿求太后做主,尚且不得进不得殿门,更遑论是那般大喜的日子。 文晓荼道:“算了,不用忙活了。” 碧莲有些不服气:“小主也是正经赐了位份的嫔妃,凭什么不能面圣?等皇上回来,肯定会给才人做主的!” 文晓荼笑了笑,碧莲这孩子,真是单纯啊。 不过,皇帝到底会如何处置,又能否看清方婕妤绿茶真面目,她倒也拿不准。 主要是她不了解这位天泽帝,据说这位是不好女色且铁面无私的主儿……文晓荼只盼望传言是真的。 碧莲小声哼哼:“听说皇上就要凯旋,这方婕妤都七八日没来了呢,听说正忙活着整治新衣裳、新首饰呢!” 文晓荼浅浅一笑,她倒是巴不得方婕妤永远别来烦她。 红果轻声道:“不来也好。”说着,红果便将那件桃红缠枝袄子收了起来,又重新沏了一盏茉莉花茶奉上。 文晓荼抿了一口这花香浓郁的绿茶,满口馨香,真是好茶,这还是月前太后娘娘赏赐的呢。 在原主没有毁容之前,太后对原主可真真是极好。 寝室的房门被咚咚敲了两下,太监小元宝在外头禀报:“才人,贤妃娘娘宫里的大宫女佩兰来了。” 贤妃?这可是后宫的一号人物了,因皇后胡氏谋逆而死,故而大公主之母贤妃便是六宫中位份最高之人,又奉皇帝之命打理六宫事物,可说是她顶头上司了。 现在顶头上司派人来看她,她自然要麻溜接见。 她忙抄起被她仍在枕边的烟粉色面纱戴上,理了理衣鬓,走出了寝室。 佩兰是个约莫二十岁的宫女,眉目清秀,亦是一袭绿裙,不过发型不似红果碧莲那样梳着双丫髻,而是挽了个朝云近香髻,髻上还簪了一双赤金海棠簪子,一看就知不是等闲小宫娥。 佩兰规规矩矩做万福问安? “请温才人安。我家娘娘一直挂心才人身子,可偏生大公主这两日又犯了咳嗽? 实在抽身不得。” 文晓荼端坐在扶手椅上? 眼睑微微垂着? 露出虚弱颓败的样子? “劳贤妃娘娘惦念,我的身子……也就这样了。” 说着? 文晓荼又是一副勉强打起几分精神的样子,柔声道:“大公主是金枝玉叶? 有上苍庇佑,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佩兰忙道:“多谢才人吉言。” 说着? 佩兰眼珠子一转? 忽的道:“说来,方婕妤似乎有些日子没来看望才人了。” 的确已经七日没来了,文晓荼眸子微垂? 不欲多言。 佩兰温温吞吞一笑? “是了? 皇上这会子已经到了清凉山行宫,略作修整就能回来了? 方婕妤为了见驾? 自然要好生拾掇着。” 文晓荼只淡淡“嗯”了一声? 没精打采道:“这也是应该的。” 佩兰打量着温才人这副半截身子如土的样子,暗暗一啐? 她忙近前两步? 低声道:“其实娘娘心里一直很心疼才人小主? 此番新晋宫嫔? 就属您脾性最好。原先娘娘也是求了太后? 想让您去景宜宫同住,可惜太后娘娘另有安排,指了这衍庆堂给您——” 佩兰声音又更低了几分:“才人是知道的,新晋林选侍可是我们娘娘未出五服的族妹,林选侍想去景宜宫,我们娘娘都没应允呢。” 文晓荼只默默看着佩兰,林贤妃先前的确很看重原主。 大宣后宫里的规矩,起码得是九嫔才有资格抚养皇子。 林贤妃想把温才人整去景宜宫,图的就是温才人的肚子。 贤妃虽是如今后宫位份最高之人,但也只是四妃之末的贤妃,到了这个份儿上,若是心里不想着更进一步才怪。 文晓荼听得有点没了耐心,便直截了当问:“是贤妃娘娘想让我挪去景宜宫吗?”——说实在的,若是到了这个份儿上,贤妃还有拉她过去住的心思,她倒是巴不得。 景宜宫又大又宽敞,哪怕只是住偏殿,也比衍庆堂强多了。虽然头顶上多了个上司——但贤妃本来就是后宫嫔妃的顶头上司。再加上贤妃代掌宫务,在她手底下,起码份例用度不会被克扣。 佩兰被温才人这话给噎住了,她笑了笑:“才人小主忘了,衍庆堂是太后娘娘指给您的。我们娘娘哪能随便给您挪宫?” 文晓荼瞬间更加没精打采了,“哦,那佩兰姑娘可否告诉我,贤妃娘娘到底是何意?我这个人笨,听不大懂姑娘方才姑娘话是什么意思。”——原主那么轻易就被方婕妤给算计了,可见城府太浅,这会子她装笨正合适。 佩兰暗自腹诽,这温才人还真是个草包,但面上只得扬起一个和善的微笑,“才人此番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太后娘娘毕竟要顾念庆阳侯府、顾念晋宁长公主。故而,贺兰婕妤如何处置,我家娘娘也说不上话,但是……方婕妤……她先前与贺兰婕妤那般不睦,缘何贺兰婕妤送的胭脂,她竟分毫不疑心,竟都不检查一下,便转送了才人您?” 文晓荼定定看着佩兰,看样子贤妃也在怀疑方氏啊……如此正好。 文晓荼垂下眼睑,她咬了咬嘴唇,“你是说……不、不会的,方婕妤与我是血亲,她怎会害我?” 佩兰连忙蛊惑道:“据奴婢所知,方婕妤的母亲徐夫人与才人的母亲也只是叔伯姊妹而已,算来也只是远亲。况且方婕妤自由长在南省,与才人您自幼并不熟识……” 文晓荼并不擅长演戏,但好在她如今轻纱遮面,她又忙掩面低泣:“别说了!没有真凭实据,你这些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佩兰暗暗蹙眉,那方婕妤手段缜密,娘娘暗中调查过了,着实是查不出什么真凭实据,连太后娘娘也只是查出那胭脂是被贺兰婕妤混入了有毒的一品红…… “奴婢言尽于此……”佩兰屈膝一礼,“才人不妨想想,此番之事,谁最得利,便可见一斑了。” 见佩兰已经盈然离去,文晓荼这才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心下却是略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报仇之事,也并非不可能了。 贤妃……贤妃虽然膝下只有一女,但显然并不希望日后有人威胁她的地位。 方婕妤的父亲方清儒可是昔年东宫讲师,也就是天泽帝做太子时候的老师之一,所以天泽帝登基后,方清儒很受重用,如今已经是江南省提督学政。所以,她这位表姐,可算是皇帝的小师妹了呢,论情分,比起贺兰婕妤这位表妹也是不遑多让的。 也因此,太后才给了方氏正三品婕妤之位。 婕妤距离主位仅一步之遥,只消承宠侍寝,皇帝若是喜欢,就可以直接位列九嫔。可说是距离四妃之位不远矣,日后若是再生下一儿半女,居于林贤妃之上、甚至问鼎后位也是大有可能的。 所以林贤妃巴不得这两个婕妤通通倒霉。 第七章、流言蜚语 景宜宫。 贤妃林氏如今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可说是风华正茂,她一袭银红广袖织金袄子,怀里抱着一只狮子猫,那猫儿浑身雪白无暇,更难得是双眸金黄明透,宛若琥珀,着实惹眼。 大宫女佩兰躬身在侧,低语禀报:“……只是那温才人并不相信。” 林贤妃抚了抚云鬓,“不打紧,哪怕只是她在心头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也好。” 佩兰微微迟疑:“娘娘,这事儿……真的是方婕妤蓄意而为吗?” 林贤妃轻哼,“她是不是蓄意,很重要吗?” 佩兰一怔,旋即道:“是,奴婢明白了。” 林贤妃笑着拢着怀里乖巧的猫儿,柔声细语道:“她既沾了手,就别想洗清嫌疑。”——明明那贺兰氏是冲着方氏下手的,偏生方氏没事,倒是那温氏毁了容,这方氏又能干净到哪儿去? 林贤妃忽的觉得甚是可惜,那温氏模样算不得多出挑,性子又软和,原是个极好的人选…… “真是……可惜了呢。” 皇帝离京不过五十余里,按理说一日即可归来,但清凉山那边的御驾却迟迟未起行,后宫这头没把皇帝盼回来,倒是先传出了流言蜚语。 有人说,方婕妤早就知道那南越胭脂里加了有毒的一品红,才故意送给温才人,就是想借贺兰婕妤之手毁了温才人的容颜。 这种话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传得有鼻子有眼。 这也就罢了,紧接着又冒出一个更耸人听闻的版本——说是贺兰婕妤送的胭脂原本是好东西,但方婕妤得手之后便偷偷加入了一品红,然后转手送给了温才人,以此嫁祸贺兰婕妤,一石二鸟。 碧莲一脸惊恐地跑来跟她汇报这个新惊人的传言,“才人,这方婕妤……可是您的表姐啊!” 表姐?在后宫这种地方? 亲姐妹只怕都未必靠得住。 红果蹙了蹙眉,她低声道:“之前的传言也就罢了? 今儿突然冒出了这番言论? 未免耸人听闻了些。” 文晓荼默默喝着茶? 是啊? 她自然是倾向于前者,这贺兰婕妤本就不是什么善茬? 后一种传言,倒更像是贺兰氏故意传出的…… 这时候? 太监小钱子快步跑了进来,“才人? 方婕妤来了!” 文晓荼默默吐槽:来得倒是够快的。 片刻间? 便瞧见方婕妤步履仓促走了进来,她今日妆容不似上次来的时候那般精致华美,只挽了个圆髻? 不过脸上的神色却十分完美? 脂粉薄施? 眼眸微红,一副蒙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妹妹——” 文晓荼忙盈盈福了福? “给婕妤请安。” 方婕妤泪眼婆娑? 忙上前亲手将她搀扶了起来,“如今宫里的闲言碎语? 妹妹……想必也有所耳闻了? 姐姐我? 当真是有口莫辩啊!” 不? 我瞧着你挺能辩的…… 文晓荼柔柔弱弱道:“既是闲言碎语? 婕妤大可不必理会,只当是耳旁风便是了。” 方婕妤泪眼怔忡,她旋即点了点头,“只要妹妹信我就好。” 文晓荼:我可没说信你……不理会闲言碎语,只是因为这些没凭没据的闲言碎语终究不可能把方婕妤给怎么样了。 倒头来,贤妃不过就是发动流言攻势罢了,反倒是贺兰氏趁此机会,也散步出了对自己有利的甩锅流言。 两项合并,后宫议论纷纷,所以方婕妤这才急了。 文晓荼忙客客气气请了方婕妤去西侧次间落座,又叫碧莲奉了一盏清香四溢的绿茶。 方婕妤饮了两口绿茶,心下略略安定了几分,不管怎么说,只要能笼络住温氏就好…… 方婕妤面色柔婉,叹息连连,“咱们姐妹自入宫以来,大事小事不断,不是冲着你,便是冲着我,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 还能得罪了什么人,方婕妤这话分明是引她去怀疑禁足的贺兰氏。 文晓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难不成是贺兰婕妤?可她不是被太后禁足了吗?” 方婕妤露出自嘲的神色,“贺兰婕妤的确是被禁足了,但她背后有庆阳侯府、有嘉荣县主,还有晋宁大长公主,把黑的说成白的,难道还是什么难事不成?” 说着,方婕妤又红了眼圈,“她的心肠未免太歹毒了!害妹妹容颜尽毁,竟还不肯罢休!她这是想要咱们姐妹俩的命啊!” 文晓荼端详着方婕妤此刻悲愤欲绝的样子,这演技还真是绝了,怪不得原主到死都不曾怀疑这位方表姐。 文晓荼柔声道:“万事都有太后娘娘做主呢。” 方婕妤泪眼通红,她一边拭泪,一边哽咽道:“谁不晓得,太后娘娘最念旧情,她老人家就算不顾及庆阳侯和嘉荣县主,也不能不顾晋宁大长公主昔年恩情。” 话说,这位晋宁大长公主于太后到底有什么昔年恩情?? “太后……跟晋宁大长公主?”文晓荼露出好奇的神色。 她只知道这位大长公主是皇帝的姑奶奶、先帝的亲姑姑,至今已经是古稀高龄,无论辈分还是身份都是一等一的贵重。 方婕妤叹息着道:“妹妹你不晓得,先帝的时候,咱们皇上虽然早早被立为太子,但太后娘娘……却迟迟没有被立为皇后。直到先帝病重之际,是大长公主亲自去求先帝,太后娘娘这才登上后位。” 文晓荼暗道,原来如此,那太后可真是欠了大长公主天大人情。所以,别说贺兰婕妤只是害了一个小小才人毁容,哪怕是害了几条人命,只怕也没人敢叫她抵命。 就因为有这般身份、这般情分,所以贺兰婕妤入宫以后,才敢如此嚣张,嚣张到明目张胆把一品红胭脂送给其他嫔妃。 贺兰氏有恃无恐,觉得自己就算毁了方氏容颜,也没人能把她怎样。 文晓荼叹气,活脱脱一个被惯坏了大小姐啊。这样的女子,若嫁给寻常富贵人家,凭借着母家,的确可是任性一辈子。 但这里是后宫,家世门第再高贵,能高贵得过皇帝太后? 人情这个东西,也早晚有耗空的一日。 第八章、皇帝回宫、休遣宫嫔 正在此时,小宫女碧莲欢喜地进来,飞快福了一福:“禀婕妤、才人,清凉山行宫传来圣谕,说皇上明日回宫!” 文晓荼面无表情,倒是方婕妤已经攥紧了手心里的锦帕,原本端庄持重的脸上也露出祈盼,以及隐隐几分不安。 皇上才一回来,便有这等对她不利流言蜚语……方婕妤偷偷瞄一眼温才人,好在温氏相信她,太后亦信任她们方家的家风,皇上……那样信重父亲,应该也会相信她吧? 文晓荼心下狐疑,你瞅我干啥? 方婕妤掩了掩嘴唇,“之前皇上不在,贤妃娘娘又太过仁厚,才纵得后宫不成样子。如今皇上回来了,肯定会为妹妹做主的。” 文晓荼心下暗叹,但愿吧。 送走了方婕妤之后,颐年殿那边又传出消息,太后申斥了打理六宫事物的贤妃,责怪她约束后宫不利,并命白芍姑姑前去清羽阁训诫禁足中的贺兰婕妤,并对方婕妤加以安抚,也算是草草按下了这次的流言风波。 当朝阳再次普照大宣宫之时,亦是天泽帝凯旋之时,晟王作为监国亲王自然少不得领文武百官出城十里迎接圣驾,接下来据说还要连续三日为皇帝庆贺战胜。 作为儿子,皇帝明昭回宫第一件事,自然要前去颐年殿拜见太后。 母子分别大半年,容太后自是百感交集,眼里的泪珠打着转便掉了下来,当即便拉着皇帝的衣袖喋喋念叨:“怎么瘦了这么多?人也憔悴了!战场上刀剑无眼,没受伤吧?” 皇帝明昭虽然已经褪去戎装,一袭锦衣华服,但周身硬挺板正,看着仍然不像个皇帝,反而更像个武将,“母后放心,儿子一切安好。” 容太后擦着泪水道:“你叫哀家怎么能放心?前朝有那么多武将,你又何苦御驾亲征?” 皇帝明昭心中甚是无奈:“御驾亲征又不是亲上战场!”——虽然实际上,他的确身先士卒、亲自上了战场……但这些? 没必要让母后知道。 容太后嗔怨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就算不必亲自动刀动枪? 可西北苦寒? 一个不小心? 便会染上风寒。” 说着? 容太后神色一紧,“这次出征? 没有染病吧?” 明昭无奈地道:“儿子很好,不曾有恙。” 容太后松了口气? “哀家也知道你畏热不畏寒,但儿行千里母担忧? 你又是去征战? 叫哀家怎么能不担心?听为娘一句劝,永昭啊,以后就别御驾亲征了。” 永昭? 天泽帝本名明永昭? 继位后? 本该由亲兄弟改字避讳,但天泽帝嫌麻烦? 又嫌弃这个“永”字多余? 便直接去之。故而晟王唤做明永曜? 皇帝却叫明昭。 “知道了。”一举拿下鞑靼王庭,伺候起码可享数十年太平。西北太平? 自然也就不需要御驾亲征。 容太后眉宇瞬间舒展? 她笑着说:“哀家叫贤妃和辛昭容筹备了宫宴? 到时候? 一块热闹热闹。” 一听“家宴”二字? 皇帝明昭便直皱眉头,他最讨厌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女人一多,嘈杂得堪比一群鸭子。 明昭抬眼凝视着容太后:“从前母后总嫌弃宫里冷清,如今终于遂了您的心意,热闹起来了!” 容太后老脸尴尬,心中又有些恼羞,哀家费心费力,还不是为了你?! 明昭揉了揉作痛的眉心,“宫宴就不必了,还是尽快处理后了宫琐事。” 容太后叹了口气,“是哀家不该选贺兰氏入宫。”——要是不选贺兰氏,后宫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不像样的事儿,皇帝也不会如此反感后宫添了新人。 “皇帝打算如何处置她?”容太后忙问。 明昭微微沉吟,“好在没有闹出人命,朕自然不会要了她的性命,褫夺位份便是。” 容太后脸色一变,“贬为庶人?贺兰氏好歹是大长公主的孙女。” 明昭冷冷道:“她从前就是庶人,如今朕也只是让她变回从前而已。” 容太后露出不忍之色,“若连名分都没有,以后在后宫里哪里还有他容身之所?” 明昭不咸不淡道:“看在大长公主的份儿上,朕可以格外开恩,让庆阳侯府将贺兰氏接回去。” 容太后瞪大了眼睛,“皇帝要将贺兰氏休遣回母家?!” 明昭面容冷峻:“有何不可?朕又没有召幸过她!” 容太后苦笑:“皇帝是不曾召幸贺兰氏,但哀家先前已经赐了她婕妤的位份,若是发还侯府,贺兰氏便是弃妇了,而且还是皇家弃妇。皇帝难道就不能留在她宫里,给她一口饭吃吗?” 明昭深吸一口气,“母后若执意让贺兰氏留下,自然也无不可。” 容太后一愣,她没想到皇帝竟然肯松口,这可不像他的性子。 下一刻,明昭冷哼道:“只是,既然褫夺位份,她一介庶人,自然不能居于后宫。按照规矩,庶人要安置于永巷!” 容太后心中一惊,永巷是宫人居住之地,除此之外,也是关押废黜嫔妃的地方,皇帝这是要叫贺兰氏去冷宫住啊! 明昭字字冷硬:“贺兰氏若是肯回侯府,日后可以另行聘嫁,若是不肯走,就去永巷了此残生!让她自己选便是了!” 容太后苦笑,自己选?庆阳侯府哪里还有别的选项? 若是那些爱惜名声胜过疼爱女儿的人家,自然是宁可叫女儿老死冷宫,但贺兰氏那可是庆阳侯的掌上明珠。皇帝就是料准了庆阳侯府不舍得女儿去冷宫吃苦受罪。 容太后叹息:“皇帝当真不介意贺兰氏改嫁?” 明昭腹诽:朕巴不得这八个新人全都改嫁!! 但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如今他是能撵一个算一个。 “朕并不介怀。”明昭板着脸,冷冷说。 容太后心道,皇帝这是有多讨厌贺兰氏。 “贺兰氏的处置,母后既然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皇帝明昭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容太后苦笑。 明昭又继续道:“还有方氏——” 容太后老脸巨变,皇帝让贺兰氏改嫁还不够?难不成连方氏也要休遣回娘家?! 容太后急忙道:“先前的流言蜚语,哀家调查过了,是贤妃起的头,贺兰氏又从中推波助澜。” 明昭冷冷淡淡说:“但这并不代表方氏清白无辜。” 第九章、贺兰庶人? 容太后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皇帝的疑心是有多重?连方氏都信不过? 明昭眉心一皱:“不是朕疑心重,而是方氏……的确有很多疑点。” 容太后连忙道:“皇帝不是很信任方清儒吗?方家教养素来严苛,方氏入宫以来,处处贤惠得体,又与那温氏姐妹情深,她怎么会害自己的亲表妹?这种事情,怕是连温氏自己都不信!” 此时此刻,衍庆堂中,正在描红的文晓荼突然觉得鼻子痒痒的,她用帕子擤了擤鼻子,扫了一眼西窗外的暮色,已经是傍晚了啊。 碧莲笑嘻嘻走了进来,“才人,颐年殿传话六宫,说是今晚的宫宴取消了呢!” 文晓荼笑道:“宫宴取消了,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碧莲嘻嘻道:“宫宴取消,有些人便白忙活一场,难道还不好笑吗?” 红果端着茉莉花茶走上来,她狠狠瞪了碧莲一眼,“若是出了衍庆堂,还这般胡沁,有你好果子吃!” 碧莲只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满脸孩子稚气,她吐了吐舌头,“我又不傻,只在才人面前才这么说,出了门,我便是锯了嘴儿的葫芦。” 文晓荼不禁感叹,多好的两个贴身宫女,原主怎么就脑子一抽,给赐名红果碧莲了?红果就算了,碧莲也是在太…… “我说碧莲啊……”叫出这个名字,文晓荼莫名觉得亏心得慌,“你这么忠心,要不我给你改个名,叫碧心可好?” 比心哟~听着就贴心。 又被改名的小丫头碧心一脸懵懂? “多谢才人赐名。” 这时候,太监小元宝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才人? 奴婢回来的路上看到方婕妤乘着肩舆往颐年殿去了。” 碧心一脸不解:“宫宴不是取消了吗?” 文晓荼眯了眯眼? 是啊? 连她都知道宫宴取消了,方婕妤不可能不知道?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太后或是皇帝传召了方婕妤。 忽的,太监小钱子快步跑了进来? “才人,太后宫里的陈公公前来传召? 请您即刻前往颐年殿。” 文晓荼心道? 看样子是要处理她毁容一事啊。 这个天泽皇帝,未免也忒心急了点儿吧,这才刚回宫!连宫宴都不办? 就先办后宫争风吃醋的事儿。 内心腹诽? 她看着刚刚取来的晚膳? 脸色有点苦,她晚饭还没吃呢…… 太后传召? 谁又敢耽误? 红果第一时间取了件厚实的贡缎披风给她披上? 然后就麻溜伺候她往颐年殿方向去了。 文晓荼不比方婕妤位份高? 可没人抬着她,只能用一双蹄子走着去? 再加上传信也晚了一筹? 因此哪怕她一路紧赶? 也比方婕妤晚了足足一刻钟。 暮色已经降临? 颐年殿已经掌灯。 文晓荼看了一眼紧张兮兮的红果碧心? 她理了理脸上的面纱,低声嘱咐道:“你们在外头等着就是了。” 然后便随着陈公公步入了颐年殿正殿。 刚进宫的时候,原主温才人还曾是这里的常客,颐年殿巍峨恢弘,明灿的八角琉璃宫灯一溜成排高悬,照得殿内甚是亮堂。 丹凤朝阳的扶手椅上,是神色已有些倦怠的太后娘娘容氏。侍立在太后身侧,一袭崭新妃红蹙金珍珠纽扣广袖袄、云鬓雾鬟的端庄秀丽女子正是婕妤方氏。而坐在太后身旁那架紫檀如意宝座上的,是一位皮肤黝黑、剑眉星目的青壮男子,不消说,正是天泽帝,皇帝一身团龙纹紫青长袍,腰上的红宝石带扣在烛火下鲜红如鸽血,如此一身富贵奢华衣着,穿在他身上,竟莫名叫人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文晓荼也只是匆匆瞅了一眼,就连忙垂下脑袋,恭恭敬敬见礼,“嫔妾温氏,给太后请安、给皇上请安。” 匆匆被传召,她自然来不及好生装扮,只穿着个柳绿色掐牙小袄,配一条碧波褶裙,临走前又被红果披上了一件青云出岫贡缎斗篷,看上去十分素雅,简直就是陪衬方婕妤的一片绿叶。 方婕妤看到她,立刻绽开笑容,“妹妹可算是来了!” 容太后微微有些不悦:“怎么才来?” 文晓荼内心腹诽,她离得远,传话去的时候就慢了一拍,她又没有肩舆,当然会比方婕妤来得晚。 文晓荼也只敢在偷偷腹诽,面上只得愈发恭顺,她低头屈膝:“臣妾来迟,请太后恕罪。” 颐年殿中常年弥漫着迦南香的气息,敦和悠远。容太后虽然还不满五十,但身子骨一直不太好,故而常年礼佛,性子也还算敦厚。 看着温氏那覆了面纱的脸庞,烟粉色的面纱轻而薄,将大半张脸遮掩,但眼梢处仍有褐色斑驳无法盖住,容太后不禁心生惋惜,便摆手:“罢了。” 容太后看了一眼身旁宝座上的皇帝,皇帝方才发话,要召见方氏和温氏这两个当事人问询,却不知皇帝到底要问什么。这事儿明明已经查清楚了…… 皇帝明昭心底冷笑,查清楚的,不过就是些表面罢了。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五弟和母后分别寄了家信相告,内容是差不离的,只不过五弟只是陈述事由,未加置评,而母后的家信……倒是啰啰嗦嗦写了不少,无非就是贺兰氏嚣张跋扈、心狠歹毒,已经人赃并获、证据确凿,而方氏幸免于难,温氏则只是被殃及的池鱼。 这件事,方氏本来就透着可疑,不过念想着方清儒的刚正秉性和方家的教养,皇帝明昭才不敢直接下决断,所以才要召见当事人。 容太后道:“此事贺兰氏虽然一直砌词狡辩,但哀家早已搜出物证,并且审问了贺兰氏身边宫人,也已经有了人证。对此,皇帝还要什么疑虑?” 皇帝明昭黑着一张冷漠的脸,眸子里好似藏着利刃,就这么冷冷扫过侍立于太后身侧的婕妤方氏,“贺兰庶人送你的那两盒胭脂动了手脚,你当真事先不知?” 文晓荼一脸懵逼:贺兰庶人??贺兰婕妤啥时候成庶人了? 方婕妤脸色忽的白了几分,她努力定了定心神,敛衣跪拜,“当日,贺兰庶人是奉太后娘娘之命向臣妾赔礼,臣妾哪里能想到,她竟在赔罪礼的胭脂里下了一品红?” 容太后亦道:“贺兰氏入宫以来,多有失礼之处,哀家忍无可忍,才训斥了贺兰氏,并命她向方婕妤赔罪。” 文晓荼暗道,这前因后果她自然也省得,但太后的这些话,也同样不能证明方氏不知情。 正想着,忽的发现,方氏已经含泪看向了她,皇帝和太后的目光也转向了她。 殿中没有半个宫人,只有太后、皇帝、方氏和她。太后皇帝坐着,方氏跪着,而她……站着杵在这儿,貌似成了焦点。 皇帝明昭眯了眯眼,这个温氏……好安静啊,自打进殿,就一直安静得不可思议。 第十章、朕的读心术失灵了? 皇帝明昭自幼就异于常人,他能听到他人的心声。 年幼时候,只要有人与他发生碰触,他就能听到对方心中所想。 这种异于常人的能力,随着他年龄增长而日益增强,到他当太子的时候,但凡有人接近他,他就能听到,离得越近,听得越是清晰。 再然后,等他当了皇帝,听取心声之能进一步加强,只要同处一室,不管有多少人,他都能听见这些人的心声。只不过人多了,便宛若置身闹市,叽里呱啦一片,便很难听清谁说了什么。 这种能力,看似的确是很厉害、很有用。 但是,皇帝明昭本人早就受够自己的这项能力。听到旁人心声,的确能够避免被人欺瞒,亦是御下好手段。 但是,自负的皇帝陛下并不认为没有这项能力,他就当不了太子、做不得皇帝! 尤其这项能力,也同样给他带来越来越多的烦扰!他其实一点也不关心后宫嫔妃心里想什么,总是听到女人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聒噪,偏生还不能命令闭嘴!这种烦躁,当真是无处排揎! 所以皇帝明昭才越来越不愿意亲近女色! 身为皇帝,他不可能身边没人伺候,但只要有人在身边,他耳根子就别想清静!尤其到了晚上,想清清静静睡觉都不成!! 没错,这读心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 只要是人就会有心声! 哪怕是疯子傻子,哪怕是小婴儿,也总会想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哪怕是睡着的人,也会有梦中心声! 哪怕是不爱胡思乱想、脑子空空如也的蠢人,也不会一直都没有心声! 没有心声的人,只有可能是死人! 皇帝明昭看着眼前这个貌似低眉顺眼的温氏,显然,她还活着。 那为什么,温氏没有心声呢?! 皇帝明昭很疑惑,虽然他巴不得每个人都是这般脑子空空如也宛若智障? 但冷不丁真出现这么个人,他就忍不住想?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温氏脑子有问题? 还是朕的读心之术出了问题? 但是? 他明明能听见母后和方氏的心声。 容太后:皇帝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方婕妤则心如鼓锤? 怦怦乱跳,皇上这是在怀疑她?!她明明手上干干净净? 和温氏这蠢货也一直亲如姐妹,皇上为什么怀疑她?!她好不容易才挑唆起了贺兰氏的敌意? 并且让贺兰氏知道了一品红混入胭脂中难以察觉……连温氏都对她深信不疑,皇上为何会怀疑她? 皇帝明昭揉了揉眉心? 所以说? 朕对方氏的怀疑是对的。家风严谨,不见得教养出来的女儿就一定良善! 皇帝明昭看着那个被方氏视为蠢货的温氏,那么轻易就信了方氏? 被毁了容? 可见脑子的确不怎么灵光。 可就是这么一个脑子不灵光的女子? 为何朕却听不到她的心声?? “温氏——”沉默良久的皇帝陛下突然开口,他嗓音低沉幽邃? “朕已决定? 将贺兰氏贬为庶人? 发还母家。” 文晓荼瞬间瞪大眼珠子,“发还母家??”——还有这种好事?! 明昭皱了皱眉头? 这副表情? 明显可见内心十分惊讶? 起码此时此刻? 温氏不可能脑子里空空如也。 也就是说? 不是温氏脑子空荡荡,而是朕真的听不到她心中所思所想。 温氏脑子没毛病,所以……是朕的读心之术出了毛病? 跪在一旁的方婕妤也吃了一惊,方才她来的时候,太后只告诉她,要将贺兰氏褫夺位份……没想到,还要休遣回母家?! 皇帝明昭冷冷道:“朕的后宫,容不下这种心思歹毒的女子!” 的确,不管贺兰氏想害谁,也不管她是否是被人挑唆教唆,这动不动就要毁人容颜,的确是太过歹毒了。 但文晓荼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贺兰……庶人,肯乖乖回母家吗?” 皇帝明昭凝着眸子看着眼前的温氏,“朕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去冷宫,要么回庆阳侯府。” 文晓荼:你牛! 不过,犯了错的嫔妃,还能回到娘家,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容太后道:“皇帝还恩许贺兰氏日后可以改嫁,庆阳侯府也该知足了。” 文晓荼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还可以改嫁?!大宣朝的嫔妃还可以这么自由、这么幸福的吗?!这个架空的宣朝风气竟如此开放? 这位脸若非酋,看上去很不好惹的皇帝陛下居然意外地宽宏大度啊!! 其实哪怕在封建时代,也不是每一个朝代都严格限制妇女改嫁的。丧夫之后,二婚三婚什么的,很多朝代并不会被人歧视,哪怕是程朱理学盛行的宋朝也出过二婚的皇后! 宋朝以前,那就更开放了,比如有位丞相,就喜欢别人的老婆…… 真正贯彻“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种腐朽观念的,其实是明清两朝。 但现在,别说秃瓢清朝了,连明朝都木有了。 大宣明氏的祖宗可不是朱熹,自然也就不会推崇程朱理学,所以民风之开放,丝毫不逊色宋朝。 嫔妃改嫁这种事儿,在宣朝也不是头一遭,本朝太宗就曾效法汉文帝,病重之际,曾留下诏书,凡是没有生育过的嫔妃,都可以离宫改嫁。 所以当皇帝提出准许贺兰氏改嫁,太后也没有太过讶异。 皇帝明昭皱了皱眉头,这个温氏虽然盖住了大半张脸,但眼睛分明很是惊讶,甚至似乎还有些……羡慕?嗯……这一定是朕看错了。 皇帝明昭不禁反思,朕是不是太依赖读心之术了?以至于察言观色的眼力劲都有些不足了? 算了,先处理了方氏再说吧。 皇帝明昭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眼前泛红的方氏,他没兴趣与方氏理论,只冷冷淡淡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 文晓荼心中不忿:别瞎举例,我还活着呢!! 额……不过嘛,原主温如荼的的确确可说是被方氏给害死的。 方婕妤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连忙露出自责的神色,“臣妾愧对温妹妹!都怪臣妾一时不查,害了温妹妹!” 这一声哀婉的“温妹妹”直叫文晓荼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皇帝明昭一直悄悄观摩着那温氏的表情,此时此刻温氏的模样,倒不像是对方氏深信不疑。 皇帝明昭眯了眯眼,“温氏,方氏说她只是一是不查,你可相信?!” 文晓荼:……鬼才信她!! 第十一章、改嫁?! 文晓荼先前一直维持着原主对方婕妤几乎一般无二的信任,而如今,貌似已经到了可以背刺一刀的时机了。 这位皇帝陛下,似乎很多疑啊。 文晓荼低声道:“臣妾只信真凭实据。” 方婕妤又松了一口气,眼下的太后已经查出了能够证明贺兰氏害人的真凭实据。 容太后微微颔首,贺兰氏也算是重惩了,看样子温氏对此并无异议。 文晓荼幽幽看向了方婕妤,“所以,婕妤可有真凭实据证明自己清白?” 方婕妤整个人都呆住了,“什么??” 文晓荼被盖住的唇角微微一扬,是啊,没有证据证明你做了什么,但同样你也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 “婕妤若无证据能够证明自身清白,那么……妾身不信任您,也是理所应当的吧?”文晓荼柔声款款道。 听到这样的话,皇帝明昭嘴角翘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这个温氏……看样子并没有蠢到家。 容太后微微蹙眉,这种事情,方氏哪来的证据? 方婕妤震惊之余,立刻落下了凄婉的泪水,“妹妹这是觉得,我与那贺兰庶人沆瀣一气吗?” 文晓荼:不,贺兰庶人哪有资格跟你沆瀣一气?贺兰庶人只是你的工具人罢了。 文晓荼柔柔弱弱道:“昔日,我曾对婕妤深信不疑,也亦因此容颜尽毁。故而,我如今只信真凭实据。” 这话把方婕妤噎得面色涨红。 皇帝明昭心底发出笑声,这个温氏,声音柔弱,言辞却句句戳中要害!人家之前信你,故而毁容,所以如今不信了。 方婕妤咬了咬嘴唇,“因我没有真凭实据证明自身,所以妹妹便觉得我有罪吗?!” 文晓荼挑眉,哟呵,这句反驳得犀利! 文晓荼垂下眼睑,柔声道:“婕妤是否有罪,非我所能定。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故而,妾身不敢再轻信任何一人。” 我不定你的罪,我就是不信你而已!! 方婕妤心中大为慌乱,她原本还指望着温氏在皇上太后面前为她说好话,没想到…… 方婕妤急忙朝着皇帝太后磕头,“臣妾着实冤枉!还请皇上太后明鉴!” 看着温氏那柔柔弱弱的样子,容太后着实也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遇到这种事? 也难怪温氏多疑多思……” 方婕妤见太后信任自己,便如抓到浮木般含泪两行? “臣妾明白? 臣妾不敢责怪温妹妹。” 文晓荼听了这话? 鼻子都要气歪了? 责怪我?!你丫的脸皮真厚! 不过,这会子文晓荼的确有些苦恼? 她也明白,没有真凭实据? 也就没法治罪方氏。但她今日言语,已经等同与方氏撕破了脸。所以? 就算不能搬倒方氏? 也决计不能让方氏成为皇帝的宠妃! 偷偷瞄一眼这位皇帝陛下……其实人长得挺帅的,就是黑了点。 小麦色的皮肤,黑得还蛮均匀的? 额头上若是贴个月亮? 都能扮包公了。 可惜不是她的菜。 她喜欢小鲜肉~~ 白白净净、斯斯文文那种。 现在? 就看皇帝是什么态度了。 皇帝明昭何其警觉,立刻就发现温氏偷偷瞧他? 他皱了皱眉头? 这个温氏? 脑子在想什么?是盼着朕做主?还是对朕有所倾慕? 若是前者便也罢了,若是后者……朕对一个毁了容的女人着实没有半分兴趣。 皇帝立刻板起脸来? 冷冷拒绝:“温氏? 你莫要妄想!” 文晓荼瞪大眼:????妄想啥?我顶多就是希望方氏别得宠而已啊!这也算妄想?! 皇帝明昭? 这个表情……难道朕猜错了? 他突然觉得? 读心术失灵? 有点麻烦。 一旁的方婕妤看在眼里,心中窃喜,面上却连忙哀求道:“皇上息怒,温妹妹从前不是这样的,她只是一时糊涂,才胡思乱想。” 文晓荼:你好绿茶啊! 皇帝明昭脸更黑了,你可比温氏能胡思乱想多了!! 在温氏来之前,这个方氏脑子里妄想之放肆无耻,实属罕见!甚至这方氏还妄想着得到朕的宠爱,生下皇子立为太子,然后当上皇后呢!! 相比之下,温氏估摸着顶天了就是对朕有所倾慕罢了。 方婕妤此时此刻已经彻底放心了,她觉得无论太后还是皇上都信任她,那如此一来,温氏的言语便是大放厥词! 等她得了宠,一定要想法设法料理了温氏!哼,居然还敢在皇上太后面前说她的坏话,作死的贱蹄子!不过就是有个母猪般能生的亲娘,居然就能获选入宫,还比她更得太后欢心! 皇帝明昭:母猪般能生的亲娘是怎么回事??? 方婕妤脑海里仍然在恣意狂想,皇帝这般疼爱回护,可见是喜欢我…… 皇帝明昭只觉得犯恶心,原想着,看在方清儒的份儿上,可以考虑在后宫里留她一口饭吃,如今……这种恶心货色果然还是赶紧想法子料理了! 眨眼间的功夫,方婕妤已经再次畅享着独占君恩、诞下皇子、母仪天下的风光了。 皇帝明昭顿时反感至极,虽然后宫嫔妃中,有这般妄想的,方婕妤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旁人也没有方氏这般歹毒啊! 明昭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温氏的容颜因你而毁,你可觉得愧疚?” 方婕妤泣泪两行:“臣妾实在无颜面对温妹妹,只恨不得以身替之!”——早知道温氏竟能反咬她一口,当初就该直接弄死她! 看着方氏那哀婉的面容,心底里说的却是这等极恶之言,皇帝明昭只觉得反胃到了极点。 皇帝明昭忍着心头的反感,冷冷道:“你既然觉得无颜面对,那以后就不要面对了!” 方婕妤微微一怔,皇上的意思是……想到被皇上发还母家的贺兰婕妤,难不成皇上是要顺手打发了温氏,让温氏回娘家改嫁? 不怪方婕妤这么想,文晓荼也联想到了这种可能,若是回温家……此身父母十分疼爱这个嫡亲的女儿,四个同胞兄弟与她关系也甚好。就算毁了容嫁不出去,想必温家父母兄弟也不介意养她一辈子。 貌似,回温家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如此岂非要眼睁睁看着方氏这个罪魁祸首逍遥法外? 想到此,文晓荼只觉得心头那一抹含冤的执念再次令她心口一阵压抑。 第十二章、皇帝的自绿猫病 皇帝明昭听到了方婕妤心中所想,不由心下冷哼,虽然朕不喜欢温氏,但温氏入宫前好端端的,入了宫却被害成这般模样,朕撵谁,也不能撵她回娘家。 皇帝明昭板着脸道:“此番选秀,本就不是朕的意思。” 容太后脸色瞬间有些尴尬。 皇帝明昭阴着脸看着心口不一的方氏,“新晋的这些嫔妃,朕都不曾召幸。朕可以恩赐你重归母家,另行婚配!” 一瞬间,方氏惊呆了,皇上这是对她说的? 皇帝明昭:没错,说的就是你!!给朕滚! 容太后陡然疾言厉色,“皇帝!” 皇帝明昭看了太后一眼,没好气地道:“母后放心,朕不至于全都恩赐归家!” 容太后很是不忿:“方氏并无过错,皇帝为何要将她休遣?” 方婕妤潸然泪下,她连忙叩首:“臣妾只是无心之过,求皇上宽恕!” 文晓荼已经懵圈了,这是什么节奏?她只是想让方婕妤别得宠而已,怎么皇上又要让嫔妃改嫁了?!这个皇帝怎么这么热衷于让自己的小老婆改嫁? 这是何等严重的自绿倾向! 这个皇帝莫不是脑子有猫病! 皇帝明昭居高临下看着哭得可怜兮兮的方氏,“你不是说自己无颜面对温氏吗?既如此,不如回归母家,那日后便不必再面对了!” 文晓荼都无语了: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方婕妤已经呆住了,她内心泛起惊恐,“求皇上收回成命!臣妾母家家风严苛,百年以来,方家从无出妇,如是被皇上休遣回家,父亲她……如何能容得下这等丢人现眼的女儿?”——只怕轻则落发出家,重则便是三尺白绫! 明昭蹙眉,方清儒的确刻板不近人情了些…… 方婕妤急忙叩头,“方家不比贺兰家,皇上若是让臣妾归家,只怕臣妾是活不成了!” 说着,方婕妤呜呜落泪,此时此刻哭得才真真是伤心无助,颤抖的眼眸中满是惶惶不可终日。 忽的,方婕妤忽的一把扑向了过来,竟抱住了文晓荼的大腿:“妹妹? 我当真不是故意的!求求你,看在咱们血脉情分上? 就宽恕我这一回吧!” 文晓荼黑线? 又不是我要撵你出宫、让你改嫁! 而且? 你哪来的逼脸求我?你要是当初有丁点儿念血脉情分? 也不会毁了温如荼容颜,害得那个女孩在寒冷春日里投身太涵池! 她没有资格替温如荼原谅方婕妤! 文晓荼柔柔道:“身体发肤? 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孝之始也。不管婕妤有意还是无意,你毁去是我父母亲所赐之身的容颜? 所以婕妤该去求家父家母原谅? 而非求我。”——温祺与徐夫人,已经永远失去了她们的女儿。 坐在上头的皇帝明昭诧异地扫了温氏一眼,这个温氏颇有几分巧辩之能? 不过言辞倒是十分在理。 方婕妤咬了咬嘴唇? 低低啜泣:“我对不起姨母姨父? 可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容太后露出不忍之色,“皇帝? 方氏只是无心之过? 你又何必这般不近人情?” 明昭只觉得太阳穴都作痛了? 是啊,好一个无心之过!! 他显然无法说服太后? 又思及方清儒在江南省兢兢业业之功? 若明正典刑? 且不说需要证据? 方氏百年清誉也会毁于一旦? 略一沉吟,便道:“既如此,便叫方氏去浴佛殿为母后祈福吧!”——先关起来吧。 “皇上……”方婕妤却仍不甘心,无凭无据,她凭什么要被幽禁?! 明昭已经受够了这个面慈心狠的方氏,便冷冷道:“你骗得过太后,骗不过朕!” 方婕妤不由浑身一颤,皇上……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信她半分吗? 文晓荼内心“卧槽”了一声,难道这个皇帝打一开始就没有相信方氏? 容太后一脸惊讶:“皇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帝明昭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直接扬声唤道:“梁琨玉!” 旋即,乾安宫宫殿监梁太监一溜小跑进来,“奴婢在!” “将方氏押去浴佛殿,就说是方氏自请为太后祈求安康,即日起,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叨扰浴佛殿!” 皇帝面无半分怜香惜玉之色。 接下来,梁太监唤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将这位哭天抢地大喊冤枉的婕妤小主生生给架了起来,很快,哭喊声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良久之后,容太后仍然一脸的不相信,“皇帝这是怀疑方氏是蓄意而为、借刀杀人?” 明昭:不是怀疑,而是确信! 明昭看了一眼夜色,“天色也不早了,母后还是早些歇息吧。方氏……母后就只当宫里没她这个人。至于其他人……” 一想到还有六个新晋嫔妃,明昭就觉得耳朵里嗡嗡乱叫。 容太后急得,她嗖地站了起来,“皇帝休遣了贺兰氏、幽禁了方氏还不够吗?你还想休了谁?!” 皇帝明昭沉默良久,“罢了,那六个,容后再说吧。” 见皇帝居然真的存了这份心,容太后又急又燥,但好在顾忌着旁边还杵着个温氏,她深吸一口气,吩咐道:“温氏,你先退下吧!” 文晓荼这才缓过神来,话说……她这已经算是报仇雪恨了吧?贺兰氏被赶出宫,方氏被判了个无期徒刑,忽的,她只觉得心口压着那块石头骤然没了。 原主想要的,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 她释然一笑,“是,臣妾告退。”——这会子她才察觉自己肚子饿了,腹中饥馑,她也顾不得皇帝还想对她们剩下六个嫔妃怎么处理,只想早点回去祭奠自己的五脏庙。 她屈膝一礼,正要退却,皇帝明昭忽然冷冷道:“无论贺兰氏还是方氏,朕只是秉公处置。温氏,你不要因此心存妄想!” 才行了一半礼的文晓荼:又是妄想?在你的脑补中我到底妄想了个啥子?? 文晓荼斟酌了一下道:“臣妾虽然不大明白皇上的意思,但臣妾会安守本分,绝不主动惹是生非。”——当然了,要是有人来欺负她,她可不会忍气吞声。 明昭暗暗蹙眉,瞧着样子,难道是朕多心了?? “如此再好不过!”明昭挥手,“你可以退下了!” 这个皇帝果然脑子有猫病吧?! 文晓荼默默腹诽,麻溜退下了。 第十三章、请皇爷翻牌子! 文晓荼回到衍庆堂已经是二更天了,晚饭早就凉透了,而北膳房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关门歇业了——这可不是高位嫔妃宫殿里的专属小厨房,不会十二个时辰营业。 看着桌子上的冷菜冷饭,生活不易,阿荼叹气:“有热水吗?” 太监小元宝忙点头道:“有有有,奴婢这就去茶水房取!” 好在茶水房各宫各院都有,毕竟位份低的嫔妃也总不至于起夜连口热水都没有。只不过茶水房也只能烧点热水,并无配备锅碗瓢盆和灶台,只是在炭盆里燃炭烧水。 后宫嫔妃无论位份高低、无论春夏秋冬,都有份例炭,夏天用来烧水,冬天用来取暖。其中烧水用的炭是寻常黑炭,取暖的则是价比白银的银炭。 一会功夫,小元宝就从西侧耳房拎了一大壶热水来,文晓荼用热水泡这冷饭和冷菜,温乎乎填饱了自己的肚子。这米饭用热水泡倒也无妨,可菜这么一泡味道就实在寡淡。 但文晓荼早就饿了,也顾不得挑剔,足足干了两大碗热水泡饭。 唉,好想要个小厨房啊。 起码能吃上一口热饭…… 然鹅,想要有小厨房,除非搬出北宫区域,搬进离着皇帝更近的东六宫或者西六宫。虽说未必得是九嫔以上,也可以以偏位的身份跟着某位主位娘娘混。就像陆婕妤,住在辛昭容的昭华宫偏殿,不也蹭上了辛昭容的小厨房么。 这偌大的后宫,也就只有林贤妃和辛昭容两位主位娘娘住在东西六宫,她们这一批新晋宫妃都被安置在北宫大大小小的院落,她住衍庆堂是太后恩赐,其余新人则都是贤妃一手安排。 文晓荼严重怀疑,林贤妃是故意的。让新人都离得皇帝的寝宫远远的。 摸了摸肚子,文晓荼这会子倒想抱个大腿,但是以她现在的脸蛋,林贤妃自是不屑一顾了,另外一位辛昭容,虽说性子不错——要不然也不会接纳陆婕妤? 但是原主温才人跟人家辛昭容又没什么交情,她有什么资格开这个口? 再加上? 她的衍庆堂还是当初太后指派的? 若想挪宫? 还得去求太后。谁会愿意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人? 特特去太后面前开这个口?人家辛昭容虽然位高,但毕竟不得宠? 一不小心惹了太后不悦,以后日子怕是也会不好过。 唉? 虽说已经帮原主报了仇,但自己的未来? 还是令人堪忧啊。 夜色沉寂? 文晓荼怀着苦闷的心情入睡了,而颐年殿还灯火通明。 偌大的内殿中,只剩下太后和皇帝明昭母子二人。 太后叹息着道:“这个温氏? 也着实可惜? 若皇帝实在不喜宫里一下子添了这么多人? 便把温氏放归母家吧。”——若皇帝嫌弃六个新人还是太多,便舍了温氏吧。 皇帝明昭眉头狠狠一皱? “温氏虽也不曾侍寝? 但她容颜尽毁? 归家之后焉有出路?!只怕是一个想不开,寻死的心都有了!”——嫔妃不敢轻易自戕? 但若返还母家? 便不再是嫔妃? 自戕亦不会连累家人。 皇帝明昭面有愠色:“她虽然出身小门小户? 但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进宫之前好端端的,进宫之后却成了如今的模样!母后竟还要赶她出宫?” 太后不禁有些心虚,“皇帝既有仁心,留下她也无妨,后宫里也不缺她一口饭吃。” 说罢,太后又连忙找补:“这些新人里头,哀家原本最喜欢的就是她。她母亲徐氏很有生养之福,这个温氏有两对双胞胎兄弟呢!” 皇帝明昭:朕总算明白,方氏心声所言的“母猪般的亲娘”是什么意思了…… 太后再一次遗憾地叹了口气:“真是太可惜了……” 皇帝明昭一脸黑线,“天色不早了,请母后早些歇息吧,儿子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太后颔首,目送皇帝离去之后,便立刻唤了管领太监朱四常进来,“快去吩咐敬事房,立刻去乾安宫。” “是,奴婢明白!” 一旁的大嬷嬷白檀忍不住道:“太后,今儿料理了这么多事儿,只怕皇上没这份心情。” 太后微微不悦:“皇帝都大半年没近女色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哀家就不信,看着那些绿头牌他能无动于衷。” 皇帝明昭前脚回到自己的寝宫,后脚敬事房便巴巴凑上来了,也不管是否热脸贴了皇帝陛下的冷屁股。这敬事房大半年没开张了,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皇上给盼回来了,虽说皇上没有传召敬事房,但太后娘娘那是发了懿旨的! 乾安宫的宫殿监,也就是御前大总管梁琨玉弓着腰,讪笑道:“皇爷,敬事房总管太监孙安禄跪在殿外,说是太后的吩咐……” 皇帝明昭黑着脸眉毛一拧,又是母后! 梁琨玉小声恳劝道:“太后娘娘也是关心您……要不,叫敬事房进来,您随便翻一张,就当是哄太后开心了。” “罢了,让他滚进来!”皇帝明昭压着怒火道。 孙安禄年约五十,先帝在世的时候,便在敬事房供职了,彼时他还只是个副领事太监,但如今做大总管,倒是不如当初做小领事油水多了!唉,皇上嫔妃少,还总不翻牌子! 皇帝不爱翻牌子,最愁的自然是太后,其次便是这位孙大总管了。 皇上嫔妃少,加上前阵子太后选的新人,这会子也只有八张绿头牌而已,正是贤妃林氏、昭容辛氏、婕妤陆氏、美人余氏、才人洛氏、宝林江氏、选侍林氏、选侍崔氏。 贺兰氏不消多说,方氏新被禁足,自然不能侍寝,还有那位温才人……虽然无过亦无病,但孙安禄连温才人的牌子都没制。 “请皇爷翻牌子!”孙安禄舔着笑脸捧着一盘子绿头牌奉到皇帝陛下身侧,这八个绿头牌,其中离皇帝最近的,却不是位份最高的贤妃,而是位份最低的林选侍。 谁让这林选侍赏的银子最多呢。 皇帝明昭的黑脸更黑了,他冷冷吩咐:“以后这绿头牌的排次,按照位份高低从右到左排列!” 孙安禄笑容凝固,下一秒,这位敬事房大总管都快哭了!若是如此,以后嫔妃绿头牌的位置固定,那他以后岂不是连这点油水都没有了? 皇帝再扫了一眼绿头牌,目光在林贤妃、辛昭容和陆婕妤这三个旧人之间徘徊,贤妃……前阵子蓄意散播流言蜚语,惹了太后不喜,还是算了,辛昭容……满后宫属她聒噪!还是陆氏吧。 第十四章、陆婕妤 才人,奴婢瞧见,敬事房的轿子抬了陆婕妤去往乾安宫了。”宫女碧心鬼鬼祟祟附耳禀报。 文晓荼:丫的才刚回来就翻牌子,这个皇帝看样子并不像传闻中那么不好女色啊。 转念一想,皇帝跑去西北打鞑靼,都大半年没近女色了,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年纪,想开荤也属正常。 “昭华宫里的陆婕妤啊……”看着自己宫里的偏位去承宠,也不晓得辛昭容能否宽然看待。 文晓荼打了个哈欠,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吗?与其关心皇帝陛下睡嫔妃的破事儿,不如想想贺兰氏吧…… 虽说皇帝已经下旨褫夺了贺兰氏位份,但这大晚上的,总不至于连夜把人送走了,这会子贺兰氏还住在清羽阁,最快也得等明日才能被发还母家。 这位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只怕是不肯认命服软。 明儿,怕是有得闹腾。 夜色沉沉,辛昭容站在昭华殿的月台上看着敬事房的暖轿载着陆婕妤远去,辛昭容的眼神,不但不见羡慕嫉妒,反而充满了同情和怜爱。 大宫女惊鹊将一件云锦斗篷披在辛昭容肩膀上,“那么多新人巴巴瞅着,皇上却翻了陆婕妤的牌子,回头还指不定怎么被酸呢。若是娘娘和贤妃这样的身份也就罢了,偏生陆婕妤她……” 陆婕妤是潜邸旧人,亦是宫女出身。后宫的嫔妃,没有比她家世更低的了。 辛昭容面色冷傲:“咱们这位皇上啊,从来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偏生却生得那么英俊潇洒,让人忍不住心肝荡漾。陆婕妤若真能侍寝,回头被人酸、被人妒也就罢了,偏偏…… 敬事房的暖轿缓缓停在了乾安宫的后殿圣安殿外的月台下,陆婕妤面容秀雅温婉,眼中无喜无悲,扶着太监的手背,纤纤细步走进皇帝的书房。 乾安宫后殿圣安殿原本是皇帝安寝之地,但明昭却特在此也设了书房,此时此刻正埋头案前翻看这阵子晟王替他所朱批的奏折,虽说要紧事物,晟王都一一禀报了身在边关的皇帝陛下,但毕竟不可能事无巨细。 陆婕妤不敢出声打扰皇帝,因为她知道,皇上最讨厌聒噪,故而陆婕妤连走路都是几乎无声。 但皇帝明昭还是知道陆氏进来了,便淡淡说:“朕今晚不批折子? 只是看看。你在这里呆半个时辰,就直接去偏殿歇息吧。” “是。”陆婕妤恭顺应声? 除此之外? 半个字也不敢多言。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 便只有奏折翻动的声音? 皇帝不批折子,便不需要用笔墨? 陆婕妤也不用上去伺候笔墨,便乖乖立在一丈外? 甚至都不敢靠得太近。 这个距离,虽然还是会听到一些细碎的心声? 但比起贤妃的妄想还有辛昭容的聒噪? 已经算是安静的了。 不过……还不是如她安静。 皇帝明昭忽的顿了顿,朕怎么突然想起那个温氏了? 正在此时,陆婕妤也在想? 贺兰婕妤被废为庶人? 方婕妤也幽禁? 可见皇上铁面无私,可是温才人的容颜再也不复从前了……陆婕妤忍不住心生怜悯? 想到昔日温才人那温婉如水的样子? 她才十七岁啊? 这么年轻,后半辈子算是完了。皇上再疏冷女色? 别的年轻貌美的嫔妃? 总还有机会? 而温才人……后半生还有什么指望?怪不得她会寻短见。 皇帝明昭的持着奏折的手一僵? 寻短见?!温氏寻过短见?!怎么没人告诉朕? 晟王虽为监国亲王? 但为避嫌,当然要对皇兄的后宫敬而远之,自然也就不晓得温才人落水一事。而太后正为贺兰氏的事儿头疼不已,温氏曾失足落水这等小事,底下也就没有上报。 至于陆婕妤缘何知道此事,自然是辛昭容私底下告诉她的。辛昭容乃是已故的永定侯辛武义之女,论出身、论门第,贤妃都大有不及,再加上昭华宫离着太涵池又近…… 皇帝明昭很想问问温氏到底是什么时候寻短见的,为何竟瞒得这般严实? 但转念一想,嫔妃自戕是要连累母族的,朕若发问,便不啻是问罪了。 再想到今日温氏瞧着也不像是要死要活的样子,想必是想开了吧? 大不了朕回头给她晋个位份。 想到此,皇帝明昭便安心了,扫了一眼有点碍眼的陆氏,便吩咐道:“你去偏殿吧。” 陆婕妤微微一惊,她忍不住小声提醒道:“皇上……才一刻钟呢……” 她要是这么快就从皇上寝殿出来,若是被太后知道了,搞不好就要传太医了呢! 一刻钟!衣裳如此繁琐,穿衣脱衣也得差不多一刻钟吧? 读取到陆婕妤内心的想法,皇帝明昭的脸很黑很黑,她很想让陆氏滚出去,但敬事房还候在殿外等着记档呢!若记上个一刻钟,朕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忍!! “你离朕远点儿!”皇帝明昭怒道。 “是!”陆婕妤心肝一颤,连忙退缩到墙角。 陆婕妤心惊胆战,内心惊恐的细碎之声也都落入了皇帝陛下耳中,虽然离得远,心声也小,但叽里咕噜不间断,也着实令皇帝陛下烦躁。 远远看着皇上那不佳的脸色,陆婕妤只盼着半个时辰赶紧过去!她死死盯着西洋摆钟上时辰,只觉得半个时辰竟是如此的漫长! 就这样罚站了一个小时之后,陆婕妤连忙道:“皇上,臣妾先退下了。” 明昭揉了揉眉心,终于滚了,世界清静了。 原本觉得,陆氏比林氏和辛氏安静不少,如今看来,也挺啰嗦。 朕的后宫里,难道就没个安静的女人来给朕充充数,好敷衍一下敬事房吗? 忽的,皇帝明昭脑海中跳出一个人。 温氏,静默无声的女子。 没有人比她更安静了。 但明昭旋即蹙眉,温氏之前寻过短见,朕若召而不幸,温氏岂不是要更加想不开了? 唉,还是算了吧。 熟睡中的文晓荼尚不晓得,自己差一点就要被皇帝陛下翻牌子了。 她在古色古香的榉木围子床上舒服地蠕动了两下,砸了咂嘴,然后继续酣睡。 第十五章、晋宁大长公主(加个更 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文晓荼毁了容,每日都佩戴面纱,自然也就没必要擦脂抹粉,只洗洗脸、梳个头也就是了,女人不化妆,着实省时间。 早膳很精致,有一碟煎饺、一碗鸡笋粥、一盘珍珠鱼丸、还有两道素炒并一笼小笼包,大早晨的,还挺丰盛。 不过这丰盛的早餐,却是她拿二十两银子换的,以后若想天天吃好喝好,少不得月月给北膳房塞银子。虽然一时半会儿她不至于坐吃山空,但如此也不是长远之计。 一个五品才人,一年的俸禄只有一百二十两,每月才十两银子。虽说其余吃喝拉撒都有份例,但若是不得宠,份例当然是要大打折扣的。其中食材里的猫腻最多,嫔妃们按照位份高低,每月可享用的鸡鸭鱼肉各不相同,但哪怕是八品的选侍,也能顿顿吃肉。 但这些食材都是要送去膳房烹饪的,烹饪之后是什么样子,那还不是膳房说了算? 文晓荼叹气,她上辈子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从来没为一口吃而犯愁。 “才人,清羽阁那边儿闹起来了,贺兰氏寻死觅活,非要上吊呢!”宫女碧心小跑着进来。 文晓荼刚刚吃饱喝足,不由眉毛一挑,她就知道贺兰氏不甘心。 前儿还是正三品的婕妤,一下子就被贬为庶人,而且还要休遣回母家,贺兰氏进宫那可是奔着皇后的宝座去的,如今让她灰溜溜回娘家,她怎么肯? 虽说这贺兰氏想害的人是方氏,而且还是害人未遂,搁在现代估摸着都不够判刑,但这可是封建时代,皇帝的话,就是法律! 碧心又道:“晋宁大长公主和嘉荣县主已经进宫了呢。” 哦?亲奶奶和亲妈都来了,这个贺兰氏? 后台是够硬的。 但现在,皇帝已经下旨了? 咋滴? 乃们这是要抗旨啊? 文晓荼低声道:“皇上不管管吗?” 红果无奈地道:“这个时辰? 皇上应该是去上朝了。” 所以贺兰氏的亲奶奶和亲妈去闹太后了? 文晓荼眯眼笑了? 她露出了看好戏的眼神,但下一秒? 她就笑不出来了。 太后宫里的白芍姑姑来了,而且还火急火燎的? “温才人,太后传召? 请您即刻前往颐年殿!” 文晓荼黑线? 这关我什么事儿?! 哦,对了,她是受害者来者…… 文晓荼头皮发麻? 想也知道来者不善啊!她能不去吗? 文晓荼很想哭? 但还是乖乖披上件斗篷? 乖乖往颐年殿去了。 穿越后,第二次造访颐年殿? 文晓荼的心情很操蛋! 富丽堂皇的颐年殿中有三位不好惹的大佬? 上头紫檀宝座上的是太后? 太后右手边的绣墩上还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想也知道? 这位就是皇帝的姑奶奶、太后的姑婆婆、晋宁大长公主是也!! 这位老太太衣着富贵、满头金玉? 那叫一个奢华? 那张橘皮老脸看她的眼神分明透着鄙夷? “你就是那个温才人吧?” 听着这不善的语气? 文晓荼内心骂娘,就是你的姑奶奶我! 文晓荼请了太后的安,然后才朝着这位大长公主屈膝一礼,“妾身温氏,见过大长公主。”又瞄了一眼立在大长公主身后那么面容悲戚的中年妇人,想必就是贺兰氏的母亲、嘉荣县主了吧。 不过文晓荼并没有给这位县主见礼,她虽然位份很低,但毕竟还算是天子世妇,依礼只需向宗亲长辈公主见礼。若是晚辈公主,则可平起平坐,互见平礼即可。 没等大长公主说什么,嘉荣县主已经忍不住含泪道:“皇上既已经下旨幽禁了方婕妤,想必温才人也明白,毁伤你容颜的是方氏,而非我儿。” 嘉荣县主语气急促,但还算客气,文晓荼便点头道:“是,正如县主所言。” 嘉荣县主松了一口气,旋即泪落两行:“既如此,那凤翎何至于被废黜位份,休遣回家?” 晋宁大长公主一脸不快:“是不是你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 文晓荼心中骂娘,进你妹的谗言!就算她进谗言也只是进了方氏的谗言! 文晓荼温声道:“昨日皇上问讯,都是太后娘娘的面,妾身言辞,不曾有只言片语涉及贺兰庶人。” “贺兰庶人”四个字登时叫晋宁大长公主变色,嘉荣县主脸色也是一白。 太后眼瞧着大长公主一副要发作的样子,顿时心生不满,这里是颐年殿,她念及往年情分,才传召温氏,原以为,大长公主与嘉荣县主婆媳是要设法与温氏和解,没想到大长公主竟是要以势压人! 太后立刻正色道:“如何处置贺兰氏,都是皇帝的意思!温氏没有插嘴过!” 说着,太后又正色道:“但贺兰氏在宫中下毒,意欲谋害宫妃!她虽不是有意针对温氏,但温氏的容颜也因她而毁!如此歹毒,皇帝如何肯留她?” 面对太后,晋宁大长公主倒是不敢托大,她立刻老泪纵横:“太后娘娘也是看着凤丫头长大的,这孩子虽然任性了些、娇气了些,但绝非心肠歹毒之辈啊!还请太后彻查此事,还凤丫头一个清白啊!” 太后的年岁还不满五十,一头秀发保养得乌黑润滑,平白显年轻了不少,观之不过四十上下的模样。此时此刻,容太后只觉得脑仁生疼,“毁人容颜的一品红早已从她殿中搜了出来!她又哪儿来的清白?!” 这个贺兰凤翎何止是心肠歹毒?更蠢笨至极!直接下手害人,连证据都没处理掉,就明晃晃搁在自己寝殿呢! 晋宁大长公主低声咕哝道:“焉知不是什么人故意放进去的……” “大长公主就少说两句吧!”容太后有些不耐烦,“哀家与皇帝念着与大长公主昔日情分,才没有重惩贺兰氏,她还不曾侍寝,你们速将她领过去,等这阵子过去了,还可再婚配良人。” 听了这话,嘉荣县主微微有些意动,“太后娘娘,凤翎真的还可以再改嫁?” 一旁大长公主立刻瞪了儿媳妇一眼,又朝着太后哭闹:“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侍二夫。凤丫头可是太后娘娘懿旨赐封的婕妤啊!” 太后板着脸道:“皇帝已经下旨褫夺了她的位份,她如今不是婕妤了。” 大长公主抹泪道:“老身已经是半截身子如土的人了,图也不过就是儿孙安好……”大长公主枯槁的老脸上露出哀戚的神色,“凤丫头年纪小不懂事,还盼着太后娘娘好歹在皇上面前求求情。好歹留她在宫里有一口饭吃。” 太后头疼不已,“皇帝说了,贺兰氏已经是庶人,若要留在宫里,便只能去永巷住!” 大长公主震惊之余,不由暗自埋怨皇帝竟如此心狠! 嘉荣县主心疼不已,连忙道:“母亲,要不还是把凤翎接回去吧。”——身为母亲,嘉荣县主哪里舍得让女儿去冷宫吃冷饭? 大长公主咬一咬牙,低头恳求:“求太后开开恩,哪怕留凤丫头一个选侍的位份,让她日后好生服侍您,就当是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太后叹道:“不是哀家不念旧情,皇帝已经下了旨,圣旨如何能收回?” 大长公主老脸上带着几分盘算,低声道:“就算褫夺了位份,太后再赐她位份便是了……” 太后脸色瞬间难看了,这是要哀家跟亲儿子唱反调吗?!这个大长公主,未免太不知所谓了!! 文晓荼:呵呵哒。被这么个祖母养大,也怪不得贺兰氏会那般张扬跋扈! 第十六章、蠢笨的女人! 嘉荣县主倒是有几分眼色,她连忙劝阻道:“母亲,毕竟是凤翎有错再先,皇上太后又许了她可以改嫁……”——虽然日后是只能低嫁了,但也总比留在宫里强。皇帝威重,还是见好就收吧! 晋宁大长公主狠狠瞪了一眼这个只会拖后腿的儿媳妇。 太后面色和缓:“还是县主识大体些。” 晋宁大长公主一张橘皮老脸瞬间紫胀,太后这话岂不是再说她这个大长公主不识大体?! 文晓荼一旁默默偷笑。 然后,无处发泄这位大长公主再一次盯上了她,一双老眼锋锐地盯着她:“温才人对此有何看法?” 文晓荼温声细语道:“妾身一切都听皇上和太后的。”——所以,你有本事就去让皇帝收回成命啊!盯着我有毛线球用?! 大长公主手里紧紧攥着一根紫檀凤首杖,苍老的面庞上带着居高临下的怒意:“你既是皇帝嫔妃,就该恪守妇道,好生劝慰皇上宽待宫妃,而不是装聋作哑!” 文晓荼微笑着道:“皇上和太后本来就十分宽待六宫啊,难道大长公主觉得皇上太后刻薄了谁去吗?” 清澈的声音虽不响亮,但字字清晰,字字如刀,戳在大长公主心口。 “你——”大长公主老脸紫青,“贱人安敢放肆!!”说着,晋宁大长公主便扬起手中的紫檀凤头拐杖,朝着文晓荼头上便作势要打。 卧槽!文晓荼内心骂娘,这紫檀木坚硬沉重,若是挨上这么当头一杖,只怕当场就要血溅三尺、一命呜呼!她才刚捡回一条命,才不想又挂了! 求生的本能在她回过神来之前,就已经飞快一闪一退,躲开了大长公主的当头一拐杖。 好在这位大长公主已经老态龙钟,动作慢,所以她才可以轻松闪避。 但是,她这一后退,后背却撞了到了什么东西——宽阔的、高大的,貌似是个男人。 回头一瞄,文晓荼瞬间面如土色,妈耶!居然是面黑如包公的皇帝陛下!! 文晓荼触电般嗖地闪开,连忙屈膝请罪,然鹅她请罪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听见近在咫尺的皇帝陛下冰冷中带着薄怒的声音响彻颐年殿:“朕的后宫,还轮不到大长公主越俎代庖来管教!” 然后便听得“嘭”的一声闷响,那沉重的紫檀木凤首拐杖已经落地。 文晓荼偷偷瞄见,大长公主此时此刻哪里还有方才那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样子?整个人都瑟缩了,完全就是个怕事的老太太的模样。 大长公主面色讪讪:“皇帝怎么来了?” 皇帝明昭面色黝黑:“朕再不来,只怕大长公主就要拆了母后的颐年殿了!” 大长公主讪讪赔笑:“温氏无礼顶撞,老身上了年纪,只是一时气性大……” 皇帝明昭没心情听这位大长公主辩解,他抬了抬手? 冷漠地打断了大长公主的言辞:“大长公主既上了年纪,入宫觐见这等辛苦之事? 以后就不必承受了!” 大长公主一张老脸瞬间如枯萎? “那凤丫头……” 皇帝明昭脸色更冷? 身上威势更盛? 此时此刻的他,宛若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若是大长公主不愿意带走贺兰庶人,永巷里也不缺她一口冷饭吃!” 嘉荣县主急了? 哪怕皇帝此刻威势骇人,她还是急忙站出来? 硬着头皮屈膝道:“臣妇这就把凤翎带回去!” 皇帝明昭脸色这才略略和缓:“县主深明大义? 日后便好生教导贺兰氏吧!否则,即使朕和太后允准她改嫁,只怕也未必有人肯娶一个毒妇!” 大长公主老脸紫胀? 却是一句都不敢辩驳了。 嘉荣县主见状? 连忙上前扶着大长公主? 含泪恳求:“母亲,咱们带凤翎回家吧。” 大长公主虽然仍旧面有不甘? 但看看皇帝? 终究是没敢开口? 她无力地叹了口气,“好? 回家吧。” 文晓荼不禁咋舌? 这就偃旗息鼓了?这位皇帝陛下是有多可怕? 把他亲姑奶奶吓成这样?明明刚才在太后面前? 大长公主都敢倚老卖老呢。 目送大长公主那伛偻的背影远去?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打发掉了。 更令人欣慰的是,以后在后宫里,她不会碰上这位老公主了。 可喜可贺。 太后此刻心情也是松了一口气,皇帝既发了话,让晋宁皇姑日后不必辛苦入宫觐见,那哀家的耳根子也能清静些了。 皇帝明昭腹诽,母后明明早就受够了大长公主聒噪,早下懿旨,不许入宫不就是了! 刚刚落座的皇帝陛下忽的开口:“母后怎么又把温氏叫来颐年殿了?”——其实他早就来了,只是一直都在外头听着,结果是越听越气。 太后苦笑:“是大长公主非要见见,哀家还以为她是想与温氏大事化小……”——没想到竟是兴师问罪、以势压人。 文晓荼腹诽:太后您可真会坑我…… 太后又看了她一眼:“不过,你倒是很好。” 皇帝明昭心道,这个温氏看似言语温和,却很会戳人要害。 文晓荼忙道:“臣妾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说着,她又连忙再度屈膝做万福,“臣妾方才冒犯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明昭一愣,冒犯?哦,说得是刚才躲闪大长公主,不慎撞进朕怀里啊……那会子温氏是背对着朕,自然不可能是蓄意。 “无妨!”皇帝面上古井无波,心情却兴起一丝微澜,这温氏……有些瘦弱,撞的那一下,亦是软绵无力。 太后暗暗扫了一眼,看样子皇帝并不讨厌温氏,若是温氏容颜尚在,说不准明年就能给哀家添皇孙了……唉,实在是可惜了。 皇帝明昭默默瞅了自己母后一眼,您想多了! 太后抬手道:“罢了,你且先退下吧。” 文晓荼屈膝一礼,正要应声,一旁的皇帝陛下却忽的道:“此番你为人所害,平白受了灾秧,朕瞧着你还算识大体,你可以适当提个要求,就当是补偿了。”——只要不过分,朕可以应允。 文晓荼一愣,跟谁提要求?跟谁要补偿? 嗯……作为受害者,理所当然是跟加害者索取补偿吧? 文晓荼恍然大悟道:“皇上的意思是……臣妾可以跟方家还有贺兰家索赔?” 皇帝明昭:…… 太后容氏:…… 看着皇帝陛下和太后那奇怪的神色,文晓荼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实在不大懂皇帝的脑回路,总不可能让她跟皇帝提要求、要补偿吧? 人家皇帝陛下又没亏欠她什么。 太后面露无奈之色,“皇帝,这个温氏……性子单纯了些。不如哀家赏赐些她金银珠玉吧。” 文晓荼内心卧槽了,居然还真是跟皇帝提要求?! 她内心那叫一万个后悔啊,早知道皇帝是这个意思,她就应该求个小厨房的! 她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看着温氏那懊悔的样子,皇帝明昭忍不住撇嘴,终究还是个蠢笨的女人。 看着温氏那悔得肠子青了的模样,皇帝明昭心底忍不住偷笑。 第十七章、大花笼子里的皇帝陛下 “太后赏赐的织金缎这么漂亮,才人怎么一点也不高兴?”碧心抚摸着那光华耀眼缎子,很是不解。 文晓荼这会子只心疼自己那失之交臂的小厨房!哪里还有心思欣赏这些缎子? 嘴上只得道:“我容颜尽毁,这么好的衣料给我也是浪费了。” 碧心不安地道:“都怪奴婢多嘴,小主别往心里去。” 文晓荼置之一笑,吩咐道:“你挑两匹颜色鲜亮的,送去景宜宫和昭华宫吧。”——林贤妃和辛昭容是后宫里唯二的主位,还是交好为上,尤其贤妃,手里可还握着后宫大权呢。 碧心应了一声“是”,麻利地挑出四匹大红大紫的织金缎,又叫了小元宝一起去跑腿儿。 红果快步近前,低声道:“才人,小钱子这几日缩头缩脑的,才人还是尽快打发了为上。” 文晓荼唔了一声,这个二五仔小太监啊……贺兰氏已经被嘉荣县主带回了侯府,方婕妤也被幽禁在了浴佛殿,她也是该料理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了。 “叫他进来!”文晓荼淡淡撂下手中的茶盏。 “是!” 片刻后,红果便领着缩头哈腰的小钱子走了进来,小钱子大约也是察觉气氛不对,不由更压低的身子,“不知才人有何吩咐?” 文晓荼噙着冷笑:“吩咐可不敢当,我不过就是个容颜残损的才人,哪里敢使唤钱公公?” 如此口吻,小钱子登时额头便沁出冷汗,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主子折煞奴婢了!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主子明示!” 文晓荼也懒得欲这种二五仔多费唇舌,只冷冷道:“我这里庙小,容不下钱公公这尊大佛,公公还是去浴佛殿投奔你真正的主子吧!” 小钱子脸色瞬间灰败,温才人果然知道了! 虽说方婕妤对外宣称是自请为太后祈福,但分明才刚传出方婕妤毒害温才人容颜的流言蜚语,方婕妤便去了浴佛殿,还是被御前的太监押送去的,这明摆着是方婕妤失宠幽禁了!小钱子这几日正惶惶不安呢,没想到,终究还是暴露了! 小钱子只是个粗使太监,没钱更没后台,要不然也不会被方婕妤的小恩小惠给收买了? 这会子温才人没扣他个罪名,打发他去永巷牢狱? 已经是开恩了。 小钱子不做多言? 他咚咚磕了两个头? “奴婢谨遵才人吩咐。” 见这小钱子既不辩驳也不反抗? 文晓荼暗忖,如此? 倒是省了他的事儿了。 小钱子灰溜溜走了,红果叹气? “早先就跑了好几个,这下子衍庆堂人手就更少了。才人? 不如奴婢去永巷走一趟? 叫再补几个人来。” 文晓荼倒不觉得人少,但转念一想,起码守夜太监总得两个人轮流换班? 还有这里里外外的洒扫也不轻松? 便道:“拿二十两银子去打点吧。” 又得花钱了! 一个月进账才十两? 这月月负收入实在不是个事儿。 有了银钱打点,永巷那边儿才给派了两个太监来? 一个叫小金子、另一个叫小锞子? 在加上她这儿的小元宝? 听着倒是有钱得紧。 哦,对了? 她这个才人小主? 还得给这两个新来的太监赏赐? 钱包又缩水了! 骤雨过后? 天气又暖煦了不少? 碧心捧着一盆不开花的兰花摆在临窗的花几上,见自家小主正歪在美人榻上翻着账册直皱眉,便笑着上前福了福身子,“才人,今儿外头晴好,要不奴婢伺候您出去透透气?” 文晓荼屈指一算,穿越过来之后,她除了太涵池底一游之外,便只去过太后的颐年殿。总这么宅着,也的确是怪无聊的。 在现代,她能宅得住,是因为有电脑有手机有网络,这个时代,连点像样的娱乐都没有。搁在芥子空间的手机、充电宝也早就被她玩得没电了。 所以也只能翻翻账本,结果是越翻越头疼。开支远大于收入,存款一直在缩水,真是叫人肝疼。 “唉,那就出去走走吧。” 碧心麻利地给她取了件云罗披袄为她穿上,轻轻扣上鎏金梅花子母扣,“虽说都入夏了,但早晨的风还是有些冷。” 这些日子被红果碧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伺候着,文晓荼赶脚自己快成废人了。 在太涵池西北面,十几座不大的宫苑错落有致,便是低级嫔妃所居住的北宫区域了,这里没有巍峨宽敞的宫殿,但胜在精巧雅致,尤以太涵池边风光最好,亭台水榭、假山游廊,宛若江南水乡,颇为可观。只不过她前阵子刚刚太涵池底游览过,所以便去了西面的小花园遛弯。 西花园略显偏僻,素日里也甚少有人来,自然清静。 而文晓荼图的就是个清静。 而皇帝明昭也恰巧喜欢清静。 皇帝明昭闲暇的时候,最喜欢撵开伺候的宫人,独自一个人找个僻静的地方让自己耳根子清静一会儿。 碧心笑嘻嘻道:“这西花园虽然不及御花园繁华热闹,但前头的凌霄十分茂盛,那亭子都快密不透风了!” 明昭:说的可不就是朕这里么! “才人不如去亭子里歇歇脚吧。”碧心笑道。 才人?!明昭蹙眉,朕后宫里的才人,只有洛氏和……温氏。 皇帝明昭信手挑开错落的凌霄花枝,果然瞧见一个面覆轻纱、衣衫素雅的女子,可不就是温氏么! 怎么这么巧?皇帝蹙眉,这温氏好端端的跑来西花园作甚? 皇帝倒是不曾疑心温氏窥探圣踪,一个小才人还没这个本事。 便听得脚步声已经近了,那主仆二人倒是有说有笑。 文晓荼瞧着这亭子被凌霄花团团爬满,便笑着说:“怎么也没人修剪一下,好端端的亭子,被凌霄都缠成个大花笼子了!” 大笼子里的皇帝陛下:…… 正在此时,皇帝却听得脚步声突然止住了。 “嫔妾温氏见过贤妃娘娘!” 皇帝明昭脸色一冷,温氏会出现在此地,十有八九只是巧合,但贤妃来这里,只怕就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果不其然,贤妃的心声在皇帝耳边响起:不是说皇上来西花园了吗?怎么也不见人影? 皇帝明昭:朕在你面前的大花笼子里呢! 第十八章、躲猫猫、皇帝猫 贤妃林氏今日穿戴甚是鲜妍,一袭嫣红织金广袖长袄,宝髻上金玉交辉,耳上南珠熠熠,衬得她面庞雍容秀雅,又不失娇艳。 贤妃虽是东宫潜邸旧人,但论年纪也不过才二十五岁,比起那些新晋的小宫嫔们,别有一股成熟韵味。 文晓荼满脸都是费解,“贤妃娘娘怎么来西花园这么偏远的地方?”——而且眼神四处瞟,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贤妃拿帕子掩了掩樱唇,眸子淡淡瞥了她一眼,“温才人,你怎会在此?” 文晓荼温声道:“嫔妾瞧着今日天气不错,所以出来走走,因不喜人多的地方,故而就来了西花园。”——但是,贤妃的景宜宫位于东六宫,想要来西花园,那可是要跨越大半个后宫!贤妃大老远跑到这里作甚?总不能也是随便溜溜弯吧? 贤妃轻轻咳嗽了一声,心道,这里瞧着似乎除了温氏便别无旁人了,看样子是消息有误。 贤妃蹙了蹙眉,便随口胡诌道:“哦,是本宫的琥珀不见了。” “琥珀?”文晓荼不解,谁啊? 身旁的碧心连忙附耳低语:“是贤妃娘娘的养的狮子猫。” 文晓荼恍然大悟,她忙道:“嫔妾倒是没瞧着这附近有猫儿出没,许是贪玩,躲到什么隐秘的地方也未可知。贤妃娘娘还真是宠爱这只猫,还特特亲自出来寻。” 不知是怎样可爱的一只小可爱。 贤妃是来“偶遇”皇帝陛下的,自是没心情与温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角色闲聊浪费时间,便骄矜道:“看样子琥珀不在此处,本宫还是去别地儿寻吧。”——既然皇上不再此处,她还是去周围转转,兴许能寻到。 大花笼子里的皇帝陛下脸色黝黑,贤妃嘴上的话与心声一比对,直叫他觉得十分放肆! 文晓荼连忙屈膝恭送,瞧着贤妃的步辇远去,这才直起身子? 嘴上忍不住嘀咕,“瞧贤妃娘娘这心急的样子? 哪里像是丢了猫? 倒像是大公主不见了似的。” 碧心也微微狐疑:“奴婢也没听说贤妃娘娘有这般宠爱琥珀呀……” 文晓荼秀眉一颦? “该不会是大公主逃学了吧?贤妃怕被皇上太后知道? 所以才推说是猫不见了。” 碧心笑着说:“才人多心了,大公主素来乖巧懂事? 怎么可能逃学?” 原主入宫未久,倒是不曾接触过大公主? 只知道是个才七岁的孩子。话说,貌似皇帝也才二十五岁? 也就是说……皇帝与贤妃十八岁就生了个闺女。 内心默默吐槽这个早婚早育的时代? 信手折了攀援在亭外的凌霄花苞,这个时令,凌霄才刚刚结了花苞? 因此整个亭子看上去绿葱葱的? 嫣红的花苞星星点点并不起眼? 与其说是个大花笼子,倒更像是个大绿笼子。 “诶? 对了? 大公主叫什么名字呀?”文晓荼随口问? 再度迈开腿,正要步入亭中。 碧心低声道:“大公主闺名谨言。” 文晓荼止步? 很是讶异? “谨言慎行?” 碧心点头? “是啊。” 文晓荼无语凝噎? 她小声嘀咕:“好端端的女儿家? 给起这样的名字……皇上难道不喜欢大公主吗?” 碧心飞快扫了一眼周围,心道,幸好周围没人,要不然这种背后议论皇上的话让旁人听见了可怎么是好? 皇帝明昭:…… 碧心急忙道:“才人您可别乱说,皇上可疼爱大公主了。贤妃娘娘正是因为诞育了大公主才位列四妃。” 正在此时,一阵疾风卷来,吹起一串串凌霄花枝,甚至亭中也有一簇绿枝扫向皇帝陛下的脸庞。 明昭连忙抬手甩开,发出窸窣的声响。 文晓荼耳朵一动,“亭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难不成是……” 文晓荼快步绕到凌霄花枝没有唯一没有缠绕满的一处空隙,脑袋一探,脱口道:“琥珀??” 然鹅,绿荫遮蔽的亭中没有琥珀猫儿,却赫然杵着一尊宛若狮子般的大家伙! 文晓荼当场石化! 这、这、这不是那位有着自绿猫病的皇帝陛下么! 他怎么会在这儿? 而且还是一个人!! 皇帝身边,不应该是乌泱泱一堆宫女太监吗?!皇帝出行不应该浩浩荡荡吗?!怎么皇帝陛下一个人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吹凉风?! 莫不是脑子有病?? 文晓荼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听见动静,还以为是贤妃的猫猫躲在里头,没想到这凌霄团绕的亭子里居然猫着一只皇帝陛下!! 她只听得噗通一声,原来碧心小可爱已经吓得跪倒在地了。 文晓荼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敛衣参拜:“给皇上请安!皇上……您怎么会在这儿?” 明昭面庞冷峻,“怎么?朕不能来这儿吗?” 文晓荼连忙讪笑:“怎么会呢?您是皇上,整个皇宫都是您的地盘。” 明昭嘴角一抽,朕的地盘……虽然的确如此,但朕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这个温氏,言语还真是与众不同。 忽的,文晓荼想到了什么,“贤妃难道是……”——不是找猫,也不是大公主逃学,而是来勾搭皇帝陛下的??也就是说,贤妃探查到了皇帝的行踪?妈耶,贤妃胆子真大!居然还监视皇帝! 明昭鼻孔出气冷哼了一声,“她手伸得倒是够长的!” 文晓荼飞快低下头,看样子贤妃是收买了乾安宫的人啊……她心肝一颤,“那臣妾就不打扰皇上的雅兴了,臣妾告退!” 她还是赶紧溜吧! “慢着!”皇帝陛下突然出声。 后退中的文晓荼连忙止步,她急忙解释道:“皇上,臣妾绝对没有监视您的行踪!臣妾的衍庆堂离着这里很近,所以才过来溜达的。” 明昭无语了数息,才道:“朕知道!”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被皇帝陛下扣上一顶窥伺圣踪帽子,她担不起啊! 明昭淡淡说:“你觉得,谨言的名字不好?” 文晓荼不由一个激灵,急忙道:“怎么会呢?大公主的闺名庄重典雅,是臣妾不懂得欣赏!” 明昭纳罕地瞅了温氏一眼,“前些日子在母后面前,朕瞧着你不卑不亢的,怎么今日……”畏畏缩缩的? 文晓荼都快哭了,大哥、大爷!我的头不铁!在明知道自己说了得罪皇帝的话的时候,她哪来的勇气不卑不亢?! 就算她是个有着平等自由愿景的现代人,但都穿越到封建时代了,她可不想得罪封建皇帝! 第十九章、阿曜与阿策(加更) 看着温氏那哭丧般的眼睛,水润润的、可怜兮兮,明昭挑了挑眉,觉得甚是有趣,“朕看上去很可怕吗?” 文晓荼腹诽,可不是么,就跟那非洲草原上大狮子似的,特凶猛。 文晓荼赔笑:“没有、没有,皇上和蔼可亲。” 明昭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又抽搐了一下,“和蔼可亲?朕看上去很老吗?” 文晓荼只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她怎么就随口来了这么个成语?! “怎么会,皇上还年轻着呢!”——这话倒是真心,皇帝陛下的实际年龄比她还小呢。 只不过,皇帝长得成熟,再加上脸又特别黑——诶?怎么好像没那么黑了? 记得七八日前在颐年殿,皇帝那脸色……简直就像是有非洲血统! 但现在仔细一瞅,貌似也只是小麦色而已。 整整白了一个色号! “怎么了?”明昭狐疑地瞅了这个温氏一眼,你瞅朕作甚?! 文晓荼连忙低下头,小声地道:“皇上,您好像……没那么黑了。” 明昭:……??? 跪在地上的碧心用颤抖的小手揪了揪自家才人小主的裙角。 文晓荼急忙纠正话语:“臣妾是说您的脸变白了。”——这不还是一个意思?? 明昭:观察得倒是很细心……这个温氏,该不会真的对朕心存妄念吧? 明昭立刻板起脸来,“你不要胡思乱想!” 文晓荼:我真的很想知道我胡思乱想了个啥! “日后谨言慎行,退下吧!”皇帝明昭板着脸,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今天的事儿不计较了?她连忙福了福身子,“是,臣妾告退!” 顺手揪起软在地上的碧心,主仆俩以逃跑般的速度远离了西花园。 看着那个仓促的背影,明昭皱了皱眉,难道是朕多想了? 片刻后,梁琨玉硬着头皮小跑着近前,“皇爷,晟王求见。” 乾元殿是乾安宫的前殿,也是皇帝处理政务、接见朝臣的地方,不过晟王今日并未着朝服,只穿了件玉石蓝色的织金圆领长袍,腰间松松系着玉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晟王的只是中等身量,加之肤白脸嫩? 看上去不像是快要及冠,倒更像是十五六的美少年。 “三哥!”见到皇帝回来? 晟王小跑着应了上去。 皇帝明昭扫了一眼弟弟面白皙若好女的脸庞? 淡淡“嗯”了一声? 大步步入殿中。 忽的? 明昭脚步一顿,回首又瞅了幼弟一眼? 不禁拧眉,“五弟? 朕……变白了吗?” “啊?”少年脸上带着懵逼之色。 愣了一会儿之后,晟王忙瞅了瞅兄长的脸? 然后点头? 笑着说:“几日没见,三哥捂白了不少。照这架势,不消两月? 便能如从前那般了。” 只不过三哥本来的肤色也只是蜜色? 还是不如他白。晟王傲娇一笑? 忽的觉得自己三哥不太对劲,“三哥怎么突然问这个?”——三哥的性子? 怎么会在乎肤色? 皇帝明昭一副肃穆的脸:“没什么? 随便问问。”然后大步走进御书房? 端然坐在蟠龙纹宝座上。 晟王快步跟上,心下不禁更加怀疑了? 不对劲…… 少年眼珠子咕噜一转? 滴溜溜凑到宝座前? 低声道:“难不成有什么人胆大包天? 还敢嫌弃三哥太黑了?” 皇帝陛下脸色微微一僵? 貌似那个温氏……就不大喜欢肤色黝黑的样子…… 晟王瞅着自己哥哥的脸色,心下窃喜:三哥如今这副黑不溜秋的样子,难不成是被后宫哪位娘娘给嫌弃了? 皇帝陛下的黑脸更黑了,他冷冷抬眼:“你进宫有什么事?!” 晟王笑嘻嘻:“就是循例入宫觐见太后,三哥也知道,太后不待见我,我请个安就直接过来了。没想到三哥这么勤于政务的人,居然大白天不在乾安宫!难不成……三哥去后宫了?”晟王一双秀气的蛾眉抖啊抖,分外灵动。 皇帝陛下冷冷瞪了弟弟一眼,他没有反驳,西花园……的确地处后宫。 晟王不但不惧怕,反而嘴角翘得更高了,“三哥是属意了哪个新晋宫嫔吗?我突然入宫,是不是打搅到三哥了?” “闭嘴!”明昭黑着脸打断了永曜嘴上和心里那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朕谁都没有属意!” 晟王显然不信,他继续笑嘻嘻道:“若是太后娘娘能抱上孙子,想必日后看我也能顺眼些了。”——就是不晓得皇兄看上了哪个,余美人?洛才人?还是江宝林,或抑是林选侍、崔选侍?哎呀,皇兄后宫真是单调,就这么几个人,他都能数得过来。 明昭:你倒是没猜到温才人身上! 等等,朕为什么会想到温氏,朕又没有看上温氏! 揉了揉眉心,“再废话,朕就给你选个王妃!” 晟王浑身一个激灵,他瞬间怂了,“不要啊三哥!” 明昭冷哼了一声,“不想娶王妃,就管好的嘴巴,人前人后,不许胡说八道!” 晟王小鸡啄米般点头,“三哥你放心,不管你宠爱哪位小嫂子,我保证不多说一句!” 明昭脸色又黑了几分,朕谁也不宠! 深吸一口气,皇帝陛下不悦地道:“你都快二十岁了,不娶王妃也不纳侧纳妾,整日就只知道跟那个姓傅的厮混,外头已经传得很不像样了!” 晟王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我不在乎,阿策也不在乎!” 皇帝陛下只觉得额头隐隐作痛,这个姓傅的,简直就是个男狐狸精! “你好歹纳两房庶妃,就当是装装样子。”明昭忍着怒火劝慰。 晟王低声道:“何必呢,娶回来叫人家姑娘独守空房,这也太缺德了。” 明昭鼻子都要气歪了,居然敢含沙射影骂朕,“你说什么?!” 晟王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后很小声地道:“三哥,我是不知道你到底身子怎么了,你不想说的事儿,我也不会追问,但你……好歹跟太后娘娘通个气。” 晟王心道,三哥身强体健,也不像是有什么毛病的样子呀……难不成也跟他似的…… 明昭脸色黑得滴水,朕跟你不一样!!! “你所谓的通气儿,就是胁迫太医,蒙骗贵太妃,说自己不能人事?!”明昭冷冷迫视着自己的这个被男色迷惑得失了智的幼弟。 晟王也知道,他做的事,瞒得过任何人,唯独瞒不过三哥,他小小声道:“若不如此,母妃肯定还会让我娶王妃……我不想娶王妃,我只想跟阿策一辈子在一起。” 明昭无奈地叹了口气,“阿曜啊……”当真是鬼迷心窍了。 第二十章、草包美人余烟霏 宫殿监梁琨玉在御书房外咚咚敲了两记,“皇爷,敬事房奉太后懿旨,来请您翻牌子。” 明昭揉了揉眉心,清闲了没几日,便又来烦朕! “还是陆氏吧!”——辛氏太烦,林氏更是胆大包天、窥伺朕踪,还是陆氏安分恭顺。 皇帝陛下回宫不到十日,一干新人连龙颜都不曾见过,反倒是嫔妃中年级最大的陆婕妤已经接连两次侍寝,这下子,可有人坐不住了。 文晓荼因昨儿在偏僻西花园碰见了皇帝陛下,今儿也不敢再往西边儿去了,只好去太涵池边儿溜达,心想着,太涵池那么大,后宫嫔妃又少,这大晌午应该不会碰上谁吧。 结果…… “哟!这不是陆婕妤么!”高大的太湖石假山之侧一个穿着芙蓉串枝披袄的窈窕女子正拦在青石路的正中央,生生拦住了陆婕妤的去路。 这女子的语气颇有几分尖锐,一张娇媚冶丽的脸蛋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嫔妾给婕妤娘娘请安了!”——说是请安,却分明是想要咬人一口的架势。 陆婕妤着一身烟青色潞绸褙子,蛾眉微蹙,“余美人慎言,宫里的规矩,需九嫔以上方才当得起娘娘的尊称。” 这位娇媚尖酸的女子正是先前与文晓荼一同获选入宫的余烟霏,因其美艳绝伦,故而太后赐了她正四品美人的位份,仅次于贺兰氏与方氏。先前贺兰氏与方氏争得你死我活,倒纷纷忽略了这位姿容冠绝后宫的余美人。 没了贺兰氏和方氏、温氏也已经是个容颜尽毁的丑八怪,余美人原以为自己必定是头一份的恩宠,没想到,皇上回宫都快十日了,余美人莫说侍寝,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呢! 今日来太涵池边散步,原想着兴许能碰上皇上,结果不但没遇见皇上,倒是迎面碰见了陆婕妤! 陆婕妤的姿色并不算太出众,加之穿着素雅,与年轻娇媚的余美人一比,自是高下立判。 眼瞧着这个姿容、出身都远不及自己的老女人居然如此得宠,余美人登时妒上心头,便拦住了陆婕妤的去路。 余美人讥笑道:“陆婕妤如此得宠,还愁没有封嫔做娘娘的一日吗?!住在辛昭容的偏殿,可真真是委屈了婕妤娘娘您了!” 陆婕妤眉心蹙得更紧? “我还要去给太后请安,没空与美人拌嘴皮子!” 说罢? 陆婕妤转身便欲绕行? 没想到余美人箭步上前? 再一次拦住了陆婕妤的去路? 余美人嗤笑逼问:“婕妤怎么独自去给太后请安,怎么也不与辛昭容娘娘结伴?难不成是昭容不待见婕妤了?” 陆婕妤脸上透着几分不悦:“余美人? 这与你有什么干系?” 余美人忍不住咯咯作笑:“嫔妾只是关心婕妤,婕妤可不要狗咬吕洞宾啊!” 文晓荼听得愈发头疼? 她虽然已经闪避在了一株古树后头,这状况? 她是赶紧溜呢? 还是溜呢? 陆婕妤脸色愈发难看,“美人请让开,否则误了给太后请安? 可不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余美人忍不住“嗤”地讥笑一声? “太后娘娘是什么身份? 还稀罕你去请安?!” 话音刚落,便瞧见太后身边的白芍姑姑快步而来? 白芍一头热汗? 却还不忘屈膝见礼? “给陆婕妤请安!” 白芍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婕妤可叫奴婢好找!”太后娘娘昨夜得知? 陆婕妤又蒙召幸? 所以今日一大早就叫太监去昭华宫传了话:等陆婕妤一回来? 就立刻去颐年殿。不成想陆婕妤却迟迟未去。 “奴婢去昭华宫? 昭容娘娘说您早就动身了。哎哟? 您怎么在这儿耽误上了?”白芍姑姑狐疑地瞥了余氏一眼,“余美人怎么也在?莫不是美人拦着不让婕妤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余美人娇丽的脸蛋早已僵了,这个陆氏,也不早说太后传召!!她忙挤出个笑容,“怎么会呢?只是偶然瞧见婕妤,所以略说了两句话。” 陆婕妤掩了掩唇角,眼中尽是嫌恶,“罢了,白芍姑姑,还是快些去颐年殿吧。” 白芍见陆婕妤不欲计较,便也不多言,她屈膝朝着虞美人福了福,便跟着陆婕妤朝着颐年殿方向去了。 看着陆婕妤背影远去,余美人又气又妒,狠狠跺了跺脚,神气什么!余美人狠狠啐了一口,“一个二十六岁老女人,还能得意到几时?!” 躲在古树后头的文晓荼:扎心了老铁! 现代世界的她也同样已经二十六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还年轻着呢! 但转念一想,这位余美人貌似才十六岁,人家当然有底气嫌弃二十六岁老。 忽的,便瞧见余美人沿着青石路愤愤而来,文晓荼连忙扭着身子,把自己躲藏得更严实些,但却忽略了,她身边还跟着个红果。 古树粗壮,藏一个人倒是足够,两个人便有些不够用了。 余美人只瞥见了一抹绿色的棉布裙子,这是宫女的制式,余美人登时脸色铁青,掐腰怒吼道:“大胆贱婢!居然敢躲在树后偷听!还不快滚出来!!” 文晓荼:……我特么就不应该躲在树后看戏!早点溜掉不就好了? 红果一咬牙,独自站了出来,朝着柳眉倒竖的余美人福了福身子,“奴婢只是路过,并非有意冒犯,还请美人恕罪。” 余美人冷眼扫了一眼这个宫女,穿着打扮俱是次等,便更加没好脸色,“你是哪个宫的奴婢?这样没规矩?!犯了错,居然还敢砌词狡辩!” 红果低下头,“奴婢、奴婢……” 红果忠心,说是说出自己的衍庆堂宫女,只怕余美人便要去寻才人麻烦了! 文晓荼着实不忍,本就是她偷听,红果只是跟在她身后,事发被捉住,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红果一个人受过? 于是,文晓荼理了理衣鬓,徐徐走了出来,“她是我的宫女!” 说着,她福了福身子,“给余美人请安!” “才人……”红果又是惊讶又是感动,连忙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 文晓荼突然冒出来倒是叫余美人多少有些吃惊,看着文晓荼脸上的面纱,余美人登时撇了撇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温才人!真没想到,你还有脸出来见人!” 余美人这小嘴儿着实有够刻薄。 文晓荼到底活了二十六年,心理素质还算不错,若换了是原主温才人,只怕寻死的心都有了。 文晓荼温文道:“嫔妾的确没打算出来见人,哪怕看到美人拦住陆婕妤去路,也不曾出来露脸。” 余美人重重一哼,“你分明是故意躲起来偷听!” 文晓荼:……说来也的确算是偷听。只不过,丫的光天化日、公众场合,你可以大喊大叫,我就不能在一边偷偷听着? 余美人抬了抬下巴,“温才人,你眼里还有尊卑吗?!” 文晓荼,是你眼里没有尊卑吧?一个美人,堵住一位婕妤的去路,还尖酸挤兑,人家陆婕妤脾气好才没跟你计较,要不然告到贤妃跟前,少不得治你一个目无尊卑的罪名,轻则罚俸,重则禁足。 余美人毫不客气地道:“你若识趣,便自己去景宜宫请罪!” 文晓荼无语了三秒钟,“美人既然都这么说了,嫔妾自然无有不从,只不过,若是贤妃娘娘问起前因后果,嫔妾自然是要如是回答的。”——我要是目无尊卑,你也一样。 余美人先是一愣,然后才回过神来,登时怒极:“你——要去贤妃娘娘面前告我的状?!” 文晓荼微笑道:“嫔妾去与不去,美人说了算。”——你选吧,是咱俩一起受罚,还是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余美人咬了咬贝齿,“你、你给我走着瞧!” 撂下这句狠话,余美人气呼呼扬长而去。 第二十一章、赏花宴=拉皮条宴 看着余美人气呼呼远去了,文晓荼叹气,“我怎么每次出来,都惹上麻烦?” 红果一脸不解,“才人,您上次出门,也遇上麻烦了?” 她上次和碧心去西花园遛弯,碰见皇帝的事儿并未告诉任何人。 “碧心不是说,只是遇见贤妃娘娘了吗?难道贤妃娘娘给您脸色瞧了?可贤妃娘娘处事素来还算公允,应该不至于吧。”红果愈发费解了。 文晓荼支吾了一声,“我说的是上上次出门,一个不小心落水了,也是麻烦得紧。” 说到落水之事,红果立刻不敢多言了,她偷偷瞧着自家才人,神色十分淡然,难不成……才人小主那晚真的只是不小心落水,不是寻死? 或许……才人只是心情不好,所以才到太涵池边一个人单独冷静,因天色太黑,所以落水的? 红果不禁松了一口气。 颐年殿。 容太后打量着温和沉静的陆氏,不由笑得和蔼,“你月信是什么日子?” 陆婕妤面色微囧,但太后的问话不能不回,便低声道:“回太后,是月底。” 太后微微颔首,“若是月事迟了,一定要立刻传召太医。” 陆婕妤心中万分尴尬,皇上并不曾召幸她,她又怎么可能有喜? 但这种事情,陆婕妤是万万不敢说破,只温顺地应了一声“是”。 太后指了指身旁的花梨木绣墩,和蔼地道:“坐吧。” “谢太后。” 太后忍不住细细端详着陆氏的容颜,虽然并非绝色,但眉宇温顺,很是顺眼,皇帝回宫这些日子,就只召了陆氏,可见是对哀家选新人入宫一事仍旧心存不满啊。 太后忧愁地叹了口气? “皇帝念旧,自然是好事。只是那些新晋的宫嫔? 到现在还都没侍寝? 皇帝这是在跟哀家置气啊。” 陆婕妤连忙道:“怎么会呢?皇上才刚回来? 忙于政务? 难免分身无暇。等日后,皇上瞧见新妹妹们各各如花似玉? 定会喜欢的。” 太后苦笑:“可到现在为止,这几个新人连皇帝的面都不曾见过呢!” 陆婕妤心道? 温才人不早就面圣过了?可惜温才人毁了容颜,太后自是全然不加考虑了。 陆婕妤柔声道:“皇上每日都来给太后请安? 新晋的妹妹们也常来您跟前尽孝? 时日久了,总能碰见的。” 这话说的在理,余美人、江宝林、林选侍和崔选侍都是每日晨昏定省? 还有贤妃也是每天傍晚都会带上谨言来请安。 可惜回回都跟皇帝错开? 倒像是皇帝知道嫔妃什么时候来给哀家请安似的…… 总是这样不巧。 太后忽的心下一动? 若是机会不来,便制造机会? “今日牡丹芍药开得姹紫嫣红? 哀家打算办个赏花宴。” 陆婕妤面色微囧? 皇上不能不给太后请安,太后如此把嫔妃们都留在自己宫里? 皇上便再也避不开了。 有时候? 太后娘娘是真的很有主意。 另一头? 文晓荼才刚回到衍庆堂? 小元宝和小锞子已经拎了午膳回来? 文晓荼看得食指大动,“今日的膳食倒是丰盛。”——午餐和晚餐通常都比早餐丰裕些,且多荤菜。 一张榉木八仙桌,林林总总摆了半桌子——主食是白莹莹的粳米饭、并一笼千层馒头,一只硕大的紫砂瓮中是一整只小母鸡,汤汁清澈,香气四溢,里头还配了菌子,还有粉蒸肉、小酥肉、爆炒羊肉和两道素菜。 碧心服侍自家才人盥手,忍不住小声嗔道:“您可是正五品的才人,按照份例,每月有小牲口十只、鱼十尾、猪肉三十斤、羊肉二十斤,哪怕天天这样吃,也颇有富裕!”——北膳房收了才人的银子,也只是少克扣些罢了! 文晓荼苦笑着自我安慰:厨子不偷,五谷不收。 膳房,是宫中油水最多的几个部门之一了。 哪怕看不惯,还是得给塞上“暖灶钱”,她每日吃得好了,身边宫女太监也能跟着享福。 虽说宫女太监也有专门的膳房,但那里的伙食比猪食强不了多少。填饱肚子还是得指望吃上一口娘娘小主们的一口剩饭。 吃饱喝足,文晓荼擦了擦嘴角,小鸡炖蘑菇倒是十分入味,跟现代那些饲养鸡不可同日而语,不过羊肉实在膻腥得慌…… 她低声道:“这些你们拿下去分了吧。”——小鸡炖蘑菇她用了两碗,但还剩了大半,葱爆羊肉只吃了一口,小酥肉和两道素菜根本没动筷子。 碧心心花怒放:“多谢才人!” 文晓荼不由心生怜意,这些小宫女小太监进了宫,光凭自己的份例用度,想吃口肉都难。 歪在书房的美人榻上消了消食,便叫红果替她铺纸磨墨,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这记忆里也包括原主学识和技能。 原主的父亲温祺是进士出身,温氏也算是书香门第了,故而哪怕是温家的女儿也是自幼延请先生,教导经义、史书,自然了,也少不了针黹女红。只不过读书上,对女儿的要求不高,熟读知意即可。 因此原主也算不得才女,不过倒是练得一手娟秀的小楷书。 文晓荼想试试。 “才人,墨磨好了。”红果禀报道。 文晓荼这才徐徐起身,走到书案前,回忆着原主在温家女子学堂练字时候的感觉,精致的兼毫毛笔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游刃有余,横平竖直,这仿佛是已经印刻在肌肉上的记忆…… 片刻后,文晓荼看着宣纸上娟秀精致的小字,忙与记忆中对比了一下,嗯,八九分,差不离。 嘴上便道:“许久没写字,都生疏了。” 红果却羡慕地道:“才人写得字已经是极好了!奴婢写的账本,都狗爬似的,以后可不敢给您瞧了。” 文晓荼笑了笑,现代的她,毛笔字只怕连红果都不如。 小楷写了半张有余,颐年殿的白芍姑姑便来了,“三日后,太后娘娘要在颐年殿办赏花宴,介时后宫嫔妃皆可前去。故而奴婢特来问问才人是否要前去,奴婢好早做安排。” 文晓荼心道,又是“赏花宴”? 听到这仨字,文晓荼脑子里就不自觉地替换成“拉皮条”了! 无他,太后上次举办赏花宴,实则是一场变相选秀,给皇帝陛下一口气选了八个小老婆! 太后设宴,后宫嫔妃焉可缺席?但却给了她选择的去或不去的权利。 文晓荼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岂会听不懂白芍姑姑话里的深意? 文晓荼垂下眸子,低声道:“承蒙太后抬爱,只不过……我素不爱出门,去了怕是会饶了太后娘娘和诸位嫔妃的雅兴。” 白芍颔首一笑,“是,奴婢明白了。” 第二十二章、拉皮条宴(上) 颐年殿,殿前宫人来往忙碌,将一盆盆姹紫嫣红的牡丹摆到月台和抄手游廊上,偌大的殿前庭院已经是满园花香。 容太后正坐在临窗的昼榻上,微微颔首,“她很懂事,比余氏强多了。”——昨日余美人以下犯上之事,白芍姑姑在陆婕妤走后,便禀报了太后。 白芍姑姑只笑了笑。 容太后幽幽叹息:“哀家老了,眼光不行了。” 白芍姑姑忙道:“怎么会呢?余美人却系绝色佳人,至于言行,太后日后多加教导便是了。” 容太后摇了摇头,皇帝性子何其挑剔? “哀家只盼着,剩下的那几个能争气些。”容太后喃喃道。 三日光景一晃而过,转眼便是太后赏花宴的日子,各宫嫔妃们都心知肚明今日之宴为何,故而一个个都精心装扮,务求尽善尽美,各宫的宫女太监也少不得跟着忙得脚不沾地,唯有衍庆堂还是一如往日。 小金子、小锞子不疾不徐洒扫庭院,小元宝将吃光的餐盘碗碟清洗干净,碧心伺候文晓荼磨墨铺纸,红果则坐在廊下朝阳的美人靠上,绣着一方鹅黄面纱。 作为贴身宫女,除了贴身服侍,还需给娘娘小主做针线活,主要是贴身的衣物鞋袜。宫中虽然设有绣院,里头绣娘们针黹手艺自然更加出众,但想要绣院自然要首先紧着高位的、得宠的娘娘小主,若是像文晓荼这样的,想差遣绣院,少不得又要塞银子。 谁不喜欢漂亮的汉服? 无奈钱包日瘪,不必要的开销只得削掉。 而且红果的女红很好,只要不是太繁琐的、太高级的刺绣,红果都能搞定。 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优秀的裁缝。 甚至包括她自己? 也具备给自己做新衣的技能,只是绣工平平、自己又懒得动手罢了。 内廷绣院搁在现代那叫高定! 用了午膳? 文晓荼全无困意? 便带上红果? 又去西花园遛弯了。这一次她倒是不担心会碰上皇帝? 这会子后宫嫔妃都去了太后的颐年殿,太后肯定要把皇帝叫去? 那场面,必定是莺莺燕燕环绕? 皇帝陛下才没心思来这破西花园呢。 几日没来,凌霄花已经开了不少? 硕大的亭子这会子当真是个大花笼子了。文晓荼径自走入亭中? 这里头绿荫遮蔽,无半点阳光,防晒一流。 红果飞快擦了擦亭中的汉白玉石墩? 这才扶着自家才人小主坐下? 她笑着说:“这里倒是个好地方? 透气又凉快。” 眼下虽还不到炎炎暑热之时,但古人穿得多? 哪怕是夏日? 也是半寸肌肤都不可露。文晓荼今日便穿了一套桃花缠枝衣裙? 粉嫩的颜色温柔喜人,宽大的琵琶袖里藏了手帕、香囊、钱包和点心等物——她估摸着? 塞上手机平板什么的也不在话下。 文晓荼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比拳头还大的圆鼓鼓的荷包? 里头装了十几块绿豆糕? 是午膳的菜色之一? 她没吃完? 又着实喜欢这口甜食,便特特装起来慢慢吃。 虽说绿豆糕不是什么金贵的点心,但糖在这个时代还是很贵很难得的,以才人的位份,每月只能享用两斤白糖。 小巧的绿豆糕一口一个,入口一抿,瞬间满嘴松糯香甜,甜食——当真是会叫人身心幸福的东西。 文晓荼一口气吃了三块,忽的发现红果在偷偷咽口水。 她忍俊不禁,险些忘了,红果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呢。 便笑着捏了一块绿豆糕搁在她手心里,“吃吧。” 红果看着手里突然出现的这枚小巧可爱的绿豆糕,一时颇为诧异,“可是,才人不是很喜欢绿豆糕吗?” 文晓荼指了指自己的荷包,“这里还有不少呢。” 红果抿了抿嘴唇,没能经受住甜食的诱惑,“多谢才人。” 小小的甜点,红果可不舍得一口吞,她小心地咬下一点,在口中细细抿着,一张小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欢愉。 宫女的份例里头可没有甜食,红果入宫五年,吃甜的次数屈指可数。 虽说宫女也有俸禄,但二等宫女一年不过六两银子,按理说倒是可以自己花钱去膳房买,但有哪个宫女会这般奢侈?要么就是寄给家里,要么留着贿赂管事太监,给自己另觅高就。 主仆二人享受着难得的甜食,颐年殿那边儿却是果饼糕点玲珑满目,吃都吃不完。 赏花宴虽不算正式的宴席,但茶水点心还是如流水般不断,嫔妃们吃茶赏花,莺声燕语奉承着太后娘娘,在牡丹芍药簇拥中,端的是一派人比花娇。 余美人艳冠群芳,奉承起太后,嘴巴也是极甜,“太后娘娘的颐年殿就是比别处地气好、福泽深,所以开出来的花才这样雍容华贵!” 一旁的陆婕妤忍不住掀了掀眉毛。 坐在一旁美人靠上的辛昭容拿团扇遮挡,低声对陆婕妤道:“听听,这不是挺会说人话的么。” 陆婕妤掩唇低笑,“是啊,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坐在廊下宝座上的容太后笑呵呵问道:“辛昭容和陆婕妤在说什么瞧瞧话呢?” 辛昭容连忙放下团扇,起身福了福:“回太后的话,臣妾和陆婕妤方才说太后这里的点心就是甜,这余美人吃了,小嘴竟变得这样甜!” 容太后如何听不出辛昭容笑语里暗藏的讽刺,只笑而不语。 余美人咬了咬红唇,面对这位出身侯府的昭容娘娘,又是在太后面前,余美人可没半分胆子顶嘴。 说笑间,崔选侍袅袅上前,盈盈福了福,将自己刚绣好的富贵花开团扇奉上。 太后看在眼里,笑容绽开,“这女红甚好,绣得也喜庆。这是苏绣吧?” 崔选侍娇声软语应道:“是,嫔妾的母亲精于苏绣,嫔妾自小跟着母亲学的,技艺还多有不足,让太后见笑了。” 侍立太后身旁的贤妃林氏忙笑着称赞:“崔妹妹绣的牡丹雍容华贵,上头落的那只蝴蝶像是要飞出来似的!” 崔选侍忙盈盈向贤妃一礼:“娘娘过奖了。” 立在贤妃身后的选侍林芳蕤娇滴滴道:“崔姐姐苏绣精湛,不像我,笨手笨脚的,想给贤妃娘娘和大公主做些绣活都拿不出手。” 贤妃林琇莹淡淡理了理衣襟,容色淡漠疏离,她飞快瞥一眼东侧廊下书案前的才人洛氏,然后笑着道:“太后娘娘,洛才人似乎已经画好了。” 林选侍俏脸悻悻。 第二十三章、拉皮条宴(下) 今日虽说是赏花宴,但也不能干巴巴只赏花,但凡脑子不傻,就知道得借机表现一二。虽说皇上还没来,但若能在太后面前露一手,博得太后喜爱,也是极好的。 就如先前的温才人,没毁容之前,太后时常恩赏,那可真真是后宫里的独一份。 故而,崔选侍绣了牡丹图,出身书香门第洛才人也被太后点名作画一幅。 洛才人眉眼清润,双手捧着一幅墨迹尚未完全干透的画作纤纤细步上前,洁白的宣纸上也是一幅牡丹图,不过是墨牡丹,除了深深浅浅的墨色,便再无半点色彩。 容太后读书不多,扫了一眼,只觉得寡淡,便问道:“贤妃和昭容瞧着如何?” 贤妃是礼部员外郎之女,琴棋书画皆有涉猎,看着宣纸上的墨牡丹,惊诧之余,暗生警惕,新人里头还真是人才辈出啊……她笑着说:“这牡丹枝叶舒朗,很是不俗。” 辛昭容脸上亦是称许不已:“洛才人这幅墨牡丹,落墨淡雅,用笔清秀,风姿不凡。” 容太后暗忖,看样子却是不错。 贤妃却忽的话锋一转,笑问道:“不过臣妾还是更喜欢崔妹妹的牡丹绣图,大红大紫,富丽堂皇,看着便叫人心中欢喜。” 太后这把年纪的老人家,自然也更喜欢鲜艳富贵。 贤妃又笑着问洛才人:“太后这里的颜料极好,怎的洛妹妹都不用一下?” 洛才人秀眉微颦,“嫔妾更喜欢墨牡丹。” 贤妃掩唇颔首,“嗯,人各有所好。”——这样性子,决计不是所好。 容太后也微微蹙眉,这洛氏……性子冷了些? 怕是皇帝不会太喜欢,想到此? 容太后不禁有些不耐烦:“皇帝怎么还没来?白檀? 你且再去催一催。把崔选侍的绣图和洛才人的画作也一并带去。” 虽然洛氏性子不讨喜? 但画想必是真的画得不错? 想必能入得皇帝的眼。 贤妃暗暗心道失算。 乾安宫、乾元殿。 梁琨玉战战兢兢近前,“皇爷? 太后娘娘……正催您过去呢,还叫白檀嬷嬷捎了两样东西来。” 说着? 他飞快将画作和绣图呈上。 早已批阅完奏折的皇帝明昭仍旧正襟危坐,他冷眼睨了梁琨玉一眼? “就说朕忙着!” 梁琨玉心道? 您明明一个时辰前就处理完政务了……太后娘娘那里,你若是不去,她老人家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催促…… 明昭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以母后的性子? 的确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梁琨玉忙扯出一张谄媚的笑脸? “皇爷,您瞧瞧? 这绣的牡丹? 多喜人呀!” 明昭冷眼瞥了一眼乌木托盘上的大红大紫的牡丹? 一脸嫌弃:“俗艳!” 梁琨玉听了这话,连忙把搁在旁边的那幅画作展开? “你瞧瞧的这幅墨牡丹? 一点也不俗艳!” 明昭斜眼睨了一眼? 倒是我微微一怔? “秀雅天然? 还不错。” 梁琨玉笑容灿烂:“禀皇爷,这是洛才人所作。您……要不要去瞧瞧?” 明昭冷脸,“没兴趣!” 说着,他撂下手中的茶盏,“朕出去走走,谁都不许跟来!” 梁琨玉急了,太后娘娘那儿可还等着呢!这可如何是好?颐年殿那边明明都是些如花似玉的美人,怎么在皇爷眼里,倒像是一群母老虎? 明昭脸色一黑,母老虎朕倒是不怕,反倒是女人一多,聒噪得简直就像是一群鸭子,直叫人脑壳都疼! 西花园,凌霄花亭。 红果良久才吃完了那一小块绿豆糕,脸上仍是回味无穷,“奴婢听说,太后娘娘宫里的小厨房最擅制点心甜汤,光做甜点的厨子便有五六个呢!” 文晓荼把荷包扎紧,将剩余的半包又塞回琵琶袖里,“今天,颐年殿赏花宴上点心必定多到吃不完。” 红果笑了笑,低声道:“才人是不是后悔没去?” 文晓荼笑着摆手:“太后才不希望我去呢!” 红果一怔,她叹了口气,“原先,太后是最疼爱才人的了。” 都说了,那是“原先”。 文晓荼道:“其实,太后现在对我也很不错了。”——管她吃、管她住,等于白养她后半辈子。 在亭子外,明昭赫然止住了脚步,这个声音……温氏?母后对她很不错?? 明昭不屑地撇撇嘴,母后先前还想着把你赶出宫呢!若不是朕仁慈,你早就被撵回母家了! 红果一脸苦恼,心中更是愁苦不已:太后亲自做媒牵线,余美人又是艳冠后宫的姿容,一旦入了皇上的眼、得了宠,日后还指不定怎么欺负才人呢。 明昭脸色一沉,才撵了贺兰氏、禁了方氏,怎么又冒出一个不安分的? 文晓荼笑了笑:“我倒是瞧着洛才人气度卓然,比余美人更有机会得宠呢!” 红果略一思忖,道:“洛才人也是个美人,不过性子清冷,怕是……”唉,哪个男人不喜欢妩媚娇柔的美人呢? 明昭脸色一黑,朕不喜欢妩媚娇柔的女人! 文晓荼笑嘻嘻道:“好了好了,余美人、洛才人、江宝林、林选侍、崔选侍,一共五个漂亮美人,到时候争宠起来,哪里还有心思理会我这个毁了容的才人?余美人再貌美,那也是神拳难敌四手!” 红果点头:“是了,等她们承了宠,必定针锋相对,到时候后宫可就热闹了。”——但愿才人能置身事外。 明昭觉得自己的脑袋又作痛了,那种状况,恰恰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文晓荼低低笑了:“皇上还真是艳福不浅!红果啊,你说太后办这赏花宴,我瞧着,怎么跟拉皮……” 话未说话,红果就吓得够呛,她顾不得尊卑,连忙一把捂住了自家才人的嘴巴,“才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明昭脸色更难看了,这个温氏,居然躲在这种地方偷偷讥笑朕! 放肆!实在是太放肆了!明昭气得鼻子都歪了。 文晓荼笑着推开红果的手:“放心,这个时辰,皇上和嫔妃们都在颐年殿呢,才没有人会来这种地方呢!” 红果叹气,“奴婢只盼着,咱们衍庆堂日后能过上清静日子,不求富贵,但求安宁。” 文晓荼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明昭心中更加恼怒:你想要安宁?朕偏不遂了你的心意! 第二十四章、昭容辛若芝 颐年殿。 新旧嫔妃们无不衣着鲜艳、妆容精致,娇声软语奉承着太后容氏。但皇帝迟迟不来,容太后不免有些不快,嫔妃们也不禁有些心焦。江宝林献上的一段《潇湘水云》琴曲,也未能令太后容色转圜,只得悻悻抱琴退下。 正在此时,管领太监朱四常带来了喜讯:“太后娘娘,皇上来了!” 容太后瞬间转怒为喜,嫔妃们也纷纷展颜,余美人匆忙理了理新簪在鬓角的那朵赵粉牡丹,江宝林、林选侍、崔选侍更是偷偷擦脂抹粉,生恐容颜不够娇艳,倒是那洛才人只理了理衣袖,神色淡雅从容。 在新旧一众嫔妃们的瞩目中,皇帝陛下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颐年殿。 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论相貌也着实算得是高大英武、俊朗不凡,小麦色的肌肤虽然还是黑了些,但肤色均匀、五官英朗,眉宇之间别有一股威武赫赫之气,这般卖相、再加上这般身份,的确足够叫许多年轻小姑娘心脏怦怦乱跳了。 莫说余美人、江宝林、林选侍、崔选侍四人,哪怕是性情冷淡的洛才人眸色也微微一滞,连忙垂首。而辛昭容虽然已经入宫三年,但算来已有大半年未见龙颜,顿时只觉得皇帝比去年更具男子汉气概,身形也似乎更加健硕了。 辛昭容“嘭”地红了脸,顿时心潮涌动,心中不禁想,皇上黑了些,但似乎更有男人味儿了——已故父兄皆是武将的辛昭容自幼便喜欢这类英武不凡、威武大气的男子。 才刚走进颐年殿,皇帝明昭只觉得耳边一片嗡嗡乱叫,就像是耳朵里钻进了一群蜜蜂!而这其中叫得最大声的正是辛昭容! 等等,貌似有人说朕——没那么黑了??嗯?这句话的意思,如今回想起来,莫不是在嫌弃朕面色太黑?! 瞬间,皇帝明昭更加恼怒了,好你个温氏!!你给朕等着! 一众新旧嫔妃已经盈盈万福,娇滴滴的声音参差响起:“给皇上请安!” 明昭冷眼扫了这一群女人,朕不安,朕耳朵都快被你们给吵聋了!! 明昭深吸一口气,压下烦躁与怒火? 上前向太后问安:“母后。” 容太后笑逐颜开,“哀家还以为皇帝忙于政务? 今儿不打算来给哀家请安了呢!” 明昭:朕本来的确没打算来的! 容太后笑盈盈看着一众风姿绰约的嫔妃? 和蔼地道:“好了? 你们也别拘着礼了? 都起身抬头,让皇帝好好瞧瞧你们!” “是? 太后娘娘!”这一刻,声音更加娇柔婉转。不消说旁人? 连洛才人脸颊都微微泛红了。 这对于一众新人而言,这可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皇上、她们的夫君。 皇帝明昭只投以冷冷的目光。 这眼神? 足以让绝大多数女子心声敬畏? 众人又纷纷微垂黔首,唯独余美人勇气可嘉,不但没低头? 还扬起一个妩媚动人的灿烂笑容? “皇上? 嫔妾是美人余氏!” 这就是那个据说容色冠绝后宫、据说一定能得到朕宠爱的余氏?!哼! 明昭冷冷斥道:“朕没问你话,谁许你多嘴了?!” 娇滴滴的美人巧笑倩兮自我介绍? 结果换来皇帝陛下的冷语申斥? 这叫自负美貌的余美人傻了眼? 登时眼圈一红,泪水盈盈? 端的是梨花带雨? 可怜不胜。 一旁微微垂首洛才人忍不住秀眉颦蹙? 虽然余氏轻浮? 但皇上……未免太不怜香惜玉了些。 皇帝明昭原本并不怎么在意女子心中的小抱怨? 但偏生今日他心情极为糟糕,洛才人这一声无伤大雅的心声便格外叫皇帝不痛快了。 “余氏旁边那个,你又是哪个?”——胆子倒是不小!居然跟温氏似的,敢偷偷数落朕!! 洛才人一怔,忙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嫔妾才人洛氏。” 容太后也很不解,皇帝今天怎么这么暴躁?余氏也只是争宠心急了些。 皇帝明昭离着太后最近,太后心声自然也听得最为明晰,他顿时更加暴躁了,真是不好意思,母后,您生了个暴躁儿子!! 容太后忙笑着说:“洛才人作画一绝,那墨牡丹皇帝可瞧了?” 明昭冷冷道:“瞧了,画得很是不怎么样!” 洛才人自幼最喜书画,自小父亲便为她聘请了书画双绝的大儒为师,尤其作画上,所下苦工最多,连家中兄弟都自认不如,如今却被皇上数落“很是不怎么样”,心性骄傲的洛才人瞬间心中委屈万分,眼圈一红,当场便落下泪来。 容太后扶额,得嘞,又训哭了一个! 辛昭容看在眼里,心中大为惊骇,皇上这是怎么了?吃了枪药了? 这个时代,倒是已经有了火枪,称之为鸟铳,威力不大,只能用来打鸟。 明昭:放肆!! 明昭怒极反笑,“辛昭容。” 辛昭容浑身一个激灵,像是赴战场一样战战兢兢站了出来,“臣妾在。” 明昭微笑颔首:“朕不在京中的这些日子,你一直都规规矩矩,没有惹是生非,这很好。” 辛昭容呆滞,怎么回事?皇上居然夸我?皇上这是气得脑子都糊涂了?皇帝平日里不是最厌烦本宫吗? 明昭心中冷笑: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但是!你居然敢腹诽朕脑子糊涂了?朕还没老呢!放肆! 明昭笑容愈发温和,“你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教导,也没有让朕和太后失望。” 容太后看在眼里,不禁喜出望外,皇帝这是突然又欣赏起辛氏来了?虽说辛氏生得不够娇柔,但胜在年轻体健,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 明昭心中一噎,母后心中,所思所念永远只有生生生!! 被催生的皇帝陛下心情更加烦躁了,“母后,儿子瞧着贤妃打理宫务屡出纰漏,不如叫若芝帮着一并打理吧!” 若芝是辛昭容的闺名。 昭容辛若芝眼珠子瞪若铜铃,什么?让本宫分贤妃的权?那贤妃还不得恨死本宫了?不要啊! 容太后笑着颔首:“若芝这孩子出身侯府,对她,哀家很放心。”——论出身、论门第,辛氏是后宫里最好的。 辛若芝吓坏了,她看了一眼贤妃那震惊恼怒交加的脸,连忙上前两步,噗通一声跪下,“求皇上太后收回成命!臣妾年轻不懂事,哪里就管得了宫务了?贤妃娘娘资历深厚,打理后宫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容太后微微诧异,辛氏倒是个不贪权的。 明昭心中冷笑,现在还想推掉,门都没有! 明昭面容温和依旧,“正因为贤妃辛苦,朕才要让你为贤妃分忧。” 辛若芝急忙道:“皇上,贤妃娘娘精明强干,应该不需要臣妾分忧!” “哦?是吗?!”皇帝明昭冷眼睨了贤妃林氏一眼,你若是嘴里敢蹦出来半个不字……那便连一半宫权都没有了。 贤妃浑身一个激灵,日前,给她传递消息的小太监已经被御前以“手脚不干净”的罪名打发去慎刑司挨了板子,小命去了半条,这会子……皇上这是要敲打本宫啊!本宫若是敢说个“不”字,只怕是头上便要扣上一桩“窥伺圣踪”的帽子,莫说宫权,只怕是妃位也保不住了! 贤妃连忙屈膝:“多谢皇上体恤,若芝妹妹聪慧伶俐,有她帮衬,臣妾自是求之不得。” 这一声“若芝妹妹”直叫辛昭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谁是你妹妹,能不能别叫得这么亲昵?我们不熟啊! 看着辛氏那块一副快哭了样子,明昭顿时心中愉悦了不少。 第二十五章、帝王隐疾?(加更) 自入宫以来,辛昭容与林贤妃的关系一直淡淡,加之辛昭容并无野心、亦不得宠,因此二人一直互相礼敬。贤妃礼敬辛昭容的家世门第,辛昭容礼敬贤妃的位份资历和生养,二人也算能和平相处。 但这一刻,所有的好感度一瞬间清零,而且进一步下降到了负数。 哪怕知道皇上这只是对她的敲打,但贤妃还是忍不住对辛氏生出恨意,你有那么好的家世门第,你已经有永定侯府可依靠,为何还要来与我争夺宫权?! 更可恨的是,这个辛氏何时竟赢得了皇上的圣心?皇上素来不苟言笑,今日却对辛氏和颜悦色、笑语款款! 嫉妒的火焰在贤妃心底燃烧,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心情愉悦的皇帝陛下躬身一礼,“前头还有不少政务要处理,儿子先行告退了。” 虽然没让皇帝瞩目新人,但辛氏貌似得了皇帝欢心,也是个不错的结果,容太后微笑颔首,表示理解:“朝政要紧。” 这样的结局,除了太后,大约没有哪个嫔妃会欣然接受。 余美人和洛才人眼睛都还红红的,最惨是辛昭容,辛若芝心中充斥着哀嚎,为什么皇上总是针对她! 众人恭送了皇帝,这才纷纷起身,贤妃强撑着仪态,“辛妹妹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到底是出身侯府、又这般年轻,贤妃心中又酸又涩,日后若是诞下皇嗣,莫说封妃,只怕后位都指日可待了! 辛昭容也只得扯出个笑容,只是那笑,比哭难看。 容太后笑呵呵道:“时辰也不早了,都散了吧。辛昭容回去好生拾掇打扮一下。” 这分明就是叫辛昭容等着被翻牌子。 一时间直叫余美人酸得心口作痛? 这辛昭容,不如她年轻、更不及她貌美? 怎么皇上偏偏就青眼了呢? 余美人妒火中烧? 眼珠子都眼沁血了。 贤妃冷眼看在心里? 她不急? 这会子妒忌得要死的人多了去了!这一回,便叫旁人出头去吧!左右? 那辛氏命硬,也不是个有福气的主儿! 昭容辛若芝与婕妤陆蘅芷才回到昭华宫? 便屏退了左右,辛若芝当场便哭了起来? “我当真不想跟贤妃争权啊!皇上今天这是怎么了?” 陆氏柔声道:“许是因为先前散步流言蜚语之事……” 辛若芝皱眉道:“且不说太后已经申斥了? 贤妃所散流言却也没有污蔑那方氏!皇上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秋后算账吧?” 陆氏喃喃道:“嫔妾瞧着,皇上更像是针对贤妃,许是贤妃背地里做了什么得罪皇上事儿?” 辛昭容又哭了:“可这关我什么事儿?”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陆氏面露怜色? “如今也只能等皇上消了气? 娘娘再择机会辞了这宫权。” 辛昭容哀叹不已。 陆氏又忙道:“不过这会子娘娘真该拾掇一下了。” 辛昭容转身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 哼道:“拾掇什么?若真能侍寝,我得罪贤妃也算是值了。” 陆氏苦笑? 忽的? 她低声附耳道:“娘娘? 皇上虽然不常翻牌子,但每月总有那么三四回? 咱们俩都已经两三年没侍寝了? 贤妃娘娘……会不会也没侍寝?” 辛昭容露出诧异之色:“怎么会呢?贤妃可都生了大公主了!若皇上没碰她? 她哪来的女儿?” 陆氏娇嗔瞪了辛昭容一眼:“娘娘又说笑!大公主可都七岁了? 嫔妾说的是这两三年间。”——早些年的时候? 她自然也是侍寝过的,只是没福气,不曾怀上一儿半女。 辛昭容蹙了蹙眉,这两三年间,皇上对她和陆婕妤是差不离的,每个月也就一次两次,贤妃也是如此。 陆氏秀眉紧蹙:“若是贤妃这两三年也不曾侍寝,那皇上的龙体……该不会是……”她心中早就隐隐有了这种揣测,只是一直不敢深想,更不敢跟旁人提及只言片语。但辛昭容她还是信得过的。 辛昭容震惊了,“不可能吧?我瞧着皇上身量壮硕、步履昂堂,气色也甚好,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恙!” 陆氏低声道:“皇上不再召幸咱们俩,似乎是胡氏被废之后吧?” 辛昭容点头,三年前,皇上亲征西南之际,传来病重驾崩的消息,胡氏便矫诏拥立皇长子景瑞即位,可没想到……皇上平安归来。胡氏自然因此被废赐死,自那之后,皇上便更加冷待后宫了。 后宫里本来就没几个嫔妃,早年秦淑妃难产一尸两命,胡氏又被废黜,后宫便只剩下她们三个。 陆氏低声道:“娘娘,会不会是当年皇上出征西南受了伤,所以才日渐冷落后宫。” 辛昭容惊得呆若木鸡,“这种话,若是传出去,咱俩可都活不成了!” 陆氏连忙握住辛氏的手,“娘娘放心,这些话,嫔妾日后绝不再提只言片语!” 辛昭容叹了口气,“许是你多心了,昔年皇上很是爱重皇后,胡氏谋逆,还带累了大皇子,皇上许是太过伤心,才无心后宫。” 陆氏也叹气,但愿如此吧。 二人相视一眼,相顾无言。 辛昭容暗忖,看样子,以后她被翻牌子,得老实点儿了,别总琢磨着勾搭皇上。若皇上真是有心无力,那她的勾搭,只会叫皇上更加恼羞成怒! 等等!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皇上才这般讨厌要她?! 辛昭容心肝乱颤,她觉得自己不幸猜中了真相。 此时此刻,乾安宫的皇帝陛下只觉得鼻子痒痒,不由冷哼,肯定又有谁背地里对朕心存妄想了! 大太监梁琨玉笑眯眯走进来,“皇爷,敬事房来了。”——真是难得,皇爷一回来就叫传召敬事房!看样子太后的苦心,皇爷还是领会了。 明昭脸色黑沉沉的,朕不想领会!! “传!”皇帝明昭冷冷吩咐,这脸色,不像是传召敬事房,倒像是战营里传召将领!那叫一个杀气腾腾。 不一会儿,敬事房大太监孙安禄便亲自捧着后宫新旧娘娘小主们的绿头牌谄笑着走了进来,此时此刻的绿头牌已经是规规矩矩从右到左、位份从高到低排列。 明昭正要翻牌子,手却僵住了,因为、托盘上、没有温氏的牌子!! 皇帝陛下龙颜宛若黑云压顶,“为什么少了一张?!”——好像前两次,也没有温氏的牌子? 孙安禄惶恐而不解,“后宫可以侍寝的娘娘小主的牌子都在这儿了,皇爷……说的莫非是浴佛殿的方婕妤?”——方婕妤不是您亲自下令送去浴佛殿的吗? 明昭冷冷道:“朕说的不是方氏!” 孙安禄跟费解了,那就没别人了呀?还是说,皇爷想召幸哪个宫女? 明昭:胡说八道! “朕说的是温氏!”蠢货,非要朕亲口点名吗? 孙安禄震惊了,那双不大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皇、皇爷……”——皇爷这是怎么了?温才人容颜尽毁了啊! 明昭气得鼻子都歪了,“她染病了吗?” 孙安禄摇头:“那倒是不曾。” 明昭继续冷冷追问:“那她可曾犯错被幽禁?” 孙安禄忙回话:“也不曾。” 明昭冷哼:“那她可是正值月信,不能侍寝?” “这……”孙安禄忙噗通跪下,“这个奴婢着实不知!”——而且内务府也根本没有制温才人的绿头牌啊! 孙安禄都快哭了! 混账东西,朕就这几个嫔妃,你都能有所疏漏?! “自己去领二十板子!”明昭压着怒火,冷冷道。 “是,奴婢遵旨!”孙安禄哭着退下去自己去找杖刑太监了。 第二十六章、可怜的敬事房总管 御前这动静,着实惊动了六宫。 皇上不但没有翻辛昭容的牌子,还打了孙安禄廷杖! 这让贤妃心中妒火顿消,看样子,皇上并非对辛氏有意,只是在敲打她罢了。 辛昭容得知这个“喜讯”,终于破涕为笑,可以安心睡觉了。 至于孙安禄为什么被打了板子,两位娘娘并不care。 反正皇上看敬事房不顺眼,也不是第一天的事儿了。 唯独太后娘娘关心得紧,连夜传召了屁股带伤的孙安禄问话。 孙安禄当场就哭了,哭诉着自己的疏漏。早知如此,顺手多制一个绿头牌也不费事啊! 太后娘娘眉头紧锁,“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午后跑到哀家这里一通发作,独独对辛氏和颜悦色,传召敬事房,却不翻辛氏的牌子,反倒说起了温氏?” 反正太后娘娘不信皇帝是真的想翻温氏的牌子。 太后叹了口气,“皇帝不过就是寻个由头,给你点颜色瞧罢了。” 孙安禄:可不是么!皇上这是嫌他烦啊! 可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太后娘娘点名让他去御前的啊! 孙安康面如苦瓜,“太后娘娘,奴婢可都是听您的吩咐办事啊!”——您得护着奴婢啊! 太后老脸微微有些异色,皇帝这是嫌弃孙安禄总跑去御前,所以才发作的呀! 太后苦涩叹息,皇帝这哪里是对敬事房不满,分明是对哀家不满啊! 孙安禄小心翼翼道:“太后娘娘,俗话说得好,强拧的瓜不甜。这事儿,还是要婉转些为上。” 太后挑眉,这个狗奴婢,这是想不听哀家吩咐了? 太后板着脸道:“你以后仔细办差,别让皇帝挑出毛病便是!皇帝脾气再大,也不能无故发作你!” 孙安禄苦得像是地里的一颗小白菜。 “哦,对了,温氏绿头牌的事儿,你不必对外宣扬。这丫头,也怪可怜的。”太后面露怜色,都毁了容了,还能被皇帝拎出来做筏子? 若是叫后宫那些个拈酸吃醋的知道了,只怕她更没好日子过了。 孙安禄:太后娘娘您也可怜怜奴婢我啊! 因没有绿头牌而暂时逃过被翻牌子的文晓荼这会子正舒舒服服泡着澡。 在这个时代? 洗澡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虽然衍庆堂有热水房? 但只能烧炭、且没有锅灶? 因此只能去北膳房打热水? 虽说距离不算太远,但一桶桶提过来? 别提多费时费力了。小金子、小锞子没来之前,她都是凑合着在热水房烧一壶水? 然后擦擦身子。 哪怕现在身边有两个宫女、三个太监,文晓荼也依然不常泡澡。 泡在一个硕大的浴桶里? 水里还洒满了花瓣? 红果站在后头给她搓背捏肩,这滋味,别提多舒服了! 红果一脸无奈? 才人别的地方素不讲究? 唯独有些洁癖? 天天洗澡还不够,还经常要泡澡。 没错? 这个时代? 用热水擦擦身子? 居然也算是洗澡!文晓荼心中吐槽。 唉,没有太阳能、没有热水器? 就算能打来热水? 泡了还不到半个钟头就有些凉了? 现在可是夏天? 到了冬天? 只怕她连泡澡这项爱好也得取消了。 哦,还有洗头更麻烦! 头发又长又多,哪怕用干爽的巾子仔细一遍遍擦拭,也得再晾上两个时辰才能干透! 她甚至都不敢洗澡的同时洗头,洗澡可以安排在晚上,洗头就只能在白天,而且最好是天气晴好、阳光暖煦的日子。 故而,第二天上午,文晓荼在红果、碧心两个宫女的帮助下,忙活了半晌,才终于搞定了自己的头发。 红果先后用了十几条巾子为她擦头发,然后才将又长又多的头发轻轻搭在美人榻前的架子上,阳光透过轻薄的窗户纸透照进来,落在那瀑布般的三千青丝上,一点点蒸干。 文晓荼歪在美人榻上,看着自己的长发,现代的她只有一头披肩的中短发,而且因为熬夜而发量日稀,时常担心自己会秃,如今她可真真是长发及腰了!而且发量也不可小觑! 但她现在是在没心情欣赏自己秀丽的长发,只头痛于等天冷了怎么办?好想剪头发! 不过想也知道,古代头发是不能乱剪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 而且,这可是原主温如荼花了十七年养出来的头发!从小到大,细心养护,哪怕掉了跟头发,也得捡起来,好生收着。 碧心正弯腰蹲在地上,捡拾她掉落的头发。 剪头发,这种事,只有穷苦人家的女孩子才会不得已而为。 文晓荼嘟囔:“头发又长又多,洗个头太费事了。” 碧心手里捧着七八根长长的青丝,忍不住笑着道:“才人的头发生得这样好,旁人羡慕都来不及呢,您倒是嫌弃上了。” 文晓荼扶额,“我就是有些头疼,到了冬天该怎么办呀?” 红果连忙道:“如今天暖,才人洁癖些也就罢了。冬日天寒,可是很容易着凉的!就算真的要洗,也得提前预备好足足的炭火,先将屋子烘热,然后才能洗澡。若是洗头,更得注意保暖,头发需得用炭盆一点点烘干才行。” 文晓荼头大如斗,听着就觉得相当麻烦! 乾安宫、乾元殿。 皇帝明昭下朝之后,已经是日头老高,他正要批阅今日刚刚送来的奏折,忽的想起还有个温氏未曾教训一下,便淡淡吩咐:“去传温氏来侍奉笔墨!” 梁琨玉目瞪口呆,“皇爷……”——您怎么就瞅准温才人了?温才人多可怜啊…… “少废话,去传!”明昭没好气地道,她可怜?敢背地里说朕的坏话,朕看她就是日子过得太松快了! 梁大太监对这位小才人掬一把同情眼泪,连忙吩咐干儿子梁万贯去衍庆堂传话。 衍庆堂这边,文晓荼还在继续晒头发,百无聊赖的她都有些困了。 正在此时,提神的事儿来了。 太监小元宝飞奔进来,“才人,御前的梁公公来了!” 文晓荼惊了,虽然原主也不熟悉御前的太监,但谁都晓得,乾安宫的宫殿监、也就是御前大总管叫梁琨玉! 红果也是一惊:“梁大总管?!” 小元宝急忙摆手道:“不不不,是梁大总管的干儿子,副领事太监梁万贯、梁公公。” 红果松了一口气。 文晓荼也松了一口气,但又不禁觉得奇怪,御前太监来找她作甚? 第二十七章、皇爷召见 “快请他进来。”就算不是梁琨玉,那也是有品级的御前的太监,副管领是正八品,算起来跟选侍同级呢。 红果急忙道:“才人,您头发还散着呢!奴婢先帮您挽起来吧。” 文晓荼忙拢了拢才七八分干的头发,伤脑筋,还没干头就梳起来,想也知道肯定会不舒服,便道:“别叫御前的人等着,拿跟丝带帮我扎起来就是了。” 红果虽觉得不妥,但更怕得罪了御前得脸的太监,便飞快去取了两根根鹅黄织金丝带,用梳子飞快给她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然后飞快旋拧绕了上去,然后再用丝带绑紧。 文晓荼:结果还是给她梳起来了…… 红果梳头的手速真不是盖的,文晓荼都来不及说什么,只觉得头皮一紧、脑袋一沉,就挽好了头发。 那梁万贯是个脸蛋圆乎乎的年轻太监,看着去有富态又和气,一进来就忙拱手问安,“给温才人请安了。” 文晓荼端正坐在椅子上,“公公是御前的人,怎么突然来北宫这边了?” 梁万贯笑眯眯说:“皇爷有旨,召您前去伴驾。” 皇爷?? 貌似是这个朝代宫女太监们对皇帝的尊称。 文晓荼顾不得深思这个称呼,就被“召见”二字惊呆了,“皇上……召见我?!” 梁万贯笑得像个弥勒佛似的,“是啊,小主,您——”梁万贯打量了一下这位温才人,面覆轻纱,只露出一双惊愕的大眼睛,倒是水灵可人,可头上怎么竟随便一挽,一头青丝乌黑,却不见半点金玉首饰,素净得不像个才人小主。 “您还是赶紧拾掇一下吧!”梁万贯委婉地提醒了一声。 红果小脸激动,她连忙解释道:“公公有所不知,我家才人方才刚洗了头,正在晾头发,您就来了。所以奴婢才只得草草为才人挽了头发。” 梁万贯暗忖,原来如此,他笑着说:“那你们快伺候才人梳妆,别叫皇爷久等。” “是是是!”红果连忙应声不迭。 梁万贯躬身一礼,便去外间候着了。 小元宝见状? 已经飞快去沏茶招待这位御前太监,红果碧心则一齐下手? 拆开文晓荼后脑的丝带? 七手八脚开始帮她梳头。 碧心飞快道:“小主的头发又长又多? 不如梳个高髻吧!”——贤妃娘娘就常梳高髻? 衬得整个人都贵气得紧。 红果一边梳理着那三千青丝,一边道:“不成? 梳高髻,需得用华贵的首饰装饰才成? 而且太费时了,梁公公可还在外面等着呢。” 文晓荼连忙道:“梳一个简单大方的就成了!我的脸又不能见人!”——费那力气捯饬复杂发型作甚?! 红果神色一黯? 低声应了声“是”。 碧心打下手? 红果双手翻飞,不到一刻钟功夫就给她梳了个狄髻,插上顶簪、挑心、分心、发箍、掩鬓? 一整套的鎏金首饰? 也金灿灿的? 看着倒也贵气。 衣裳倒是不曾换,还是那套桃花缠枝袄裙? 跟着梁万贯? 一路往皇帝的乾安宫而去。 却不曾想? 路途竟然如此遥远。 她穿着垂至鞋面的褶裙,可不敢大步急行? 万一踩到裙角? 那可是要摔得难看喽。甚至于? 红果还得小心扶着她。故而走了半个钟头? 她还没走出后宫呢! 文晓荼又是烦躁、又是不安? 忍不住问:“梁公公,皇上传召我,不知有何事?”——她脑袋想秃了也不明白皇帝为毛召见她! 梁万贯笑着说:“奴婢就是个传话的,哪里晓得皇爷圣心?小主去了,自己亲自问便是了。” 文晓荼心中骂娘,麻蛋,为毛皇宫修得这么大?北宫为毛离皇帝寝宫辣么远?! 梁万贯催促道:“才人,咱们还是快一些,若是叫皇爷等急了,您怕是要吃挂落。” 文晓荼内心腹诽,挂落你妹!我的北宫离得那么远,我又没有肩舆暖轿,我哪里快得了?! 只得瞧瞧拎起一点裙子,这才稍微加快了一点速度。 饶是如此,还是走了一个钟头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乾安宫……的后殿。 乾安宫其实个巨大的“工”字型殿,前殿、后殿之间被一个长长的穿堂连接,前殿曰乾元、后殿曰圣安,前朝后寝,因前殿则属于前朝范围,嫔妃们不得前去,因此连正门都是走不得的。因此文晓荼奉诏前来,只能走侧门进入前往后殿。 雕梁画栋、殿宇巍峨,她自西门甫一入乾安宫,便发现此处的宫女太监比别处更加安静,人来人往,却都低眉顺眼,几乎无人言语,一看就知道乾安宫规矩大。 梁万贯进了乾安宫也立刻低眉顺眼起来,不敢乱瞟,只低声道:“才人请这边来!” 脚步加快,领着她沿着西侧抄手游廊绕行至乾安宫后殿前的月台上。 梁万贯上前,飞快给月台上的宫殿监梁琨玉见了礼,唤道:“干爹,温才人来了。” 文晓荼险些当场倒喷,之前在颐年殿她虽然匆匆见过御前大总管一眼,但来不及细看,如今瞧着这梁琨玉看着也就三十来岁,比梁万贯顶多大个十岁八岁的!这都能认干爹? 文晓荼哪里晓得,人家梁大总管何止有干儿子,想给他当干孙子的小太监都海多了去了! 梁琨玉点了点头,面露温和之色,“才人稍等,奴婢这就进去禀报。” 温如荼嘴角抽搐了两下,“劳驾。” 梁琨玉深吸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推开殿门,又小心翼翼关上,脚步轻盈,低眉顺眼走进了东侧书房,“皇爷,温才人已在殿外侯见。” 皇帝明昭挑了挑眉,淡淡道:“传她进来。” 梁琨玉连忙一溜烟退下,正色转告温才人:“才人请进吧,皇爷就在东侧书房内。” 她点了点头,被红果搀扶着正要进去,梁琨玉急忙道:“才人自己进去便是!皇爷传召,如无特许,是不许带奴婢进去的。” 红果一个激灵,连忙后退两步,“奴婢该死!” 文晓荼腹诽,见皇帝规矩还真严! “多谢公公提点,红果,那你就在外头等我吧。”文晓荼温声细语道。 梁琨玉暗道,这个温才人倒是泰然自若,丁点儿也不惶恐。 第二十八章、皇爷的磨墨工阿荼 文晓荼先推开正殿殿门,发现门槛还挺高,只得提起裙子,侧身小心地迈了进去,然后正打算回身关上殿门,却瞧见梁琨玉已经飞快地在外头关上了门。 文晓荼:…… 话说,这大白天的,殿门有必要时时刻刻关紧吗?? 文晓荼很不理解。 后殿也是明间开门,也就是说,进来之后是一个又宽又深的大厅,西侧万福万寿落地罩下垂着珠帘,东侧则是紧闭的隔扇门。 文晓荼暗忖,这隔扇门后,应该就是皇帝所在的书房了。大白天的,把自己关在两层门里头,不嫌闷得慌吗? 因已经通传过,文晓荼便没有多嘴多舌,直接轻轻推开了隔扇门。 里头是一个光线柔和的宽敞书房,南侧靠窗户处有一架硕大的罗汉榻,北侧是通天接地的巨大书架,书架前有一架红木大案,案上摆满了各种奏折,而案前正襟危坐的正是皇帝陛下。 书房内异常安静,只有个小太监立在御案旁正低头磨墨,整个书房内,就只有刷刷磨墨的轻微声响,以及朱笔落字的沙沙轻音。 总之,就是贼安静! 这么安静,文晓荼也不敢制造噪音,提着裙子轻手轻脚上前,低声道:“给皇上请安。” 正在批折子的皇帝明昭朱笔一颤,他愕然抬眼,“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文晓荼无语凝噎,你是您让我进来的吗?!惊讶个毛线球啊! 明昭这才恍然:原来朕已经习惯了在有人进来之前,就提前先听到心声。 这是一次,有人靠近了、自己出声了,朕才察觉。 明昭揉了揉眉心,扫了一眼旁边的安静的磨墨太监:“你退下吧!” “是!”那磨墨太监瞧着有些木讷,应了声,便躬身退了出去。 文晓荼小声请示:“不知皇上传召,有何吩咐?” 明昭冷眼睨了眼前的温氏一眼? 倒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丁点儿看不出竟敢背后说出那种放肆之言。 他冷言道:“磨墨!” 文晓荼:????? 愣了三秒钟? 文晓荼心中骂娘? 你把专门磨墨那个小太监遣出去? 就是为了让我接他的班儿?! “您、传臣妾来? 就是为了让臣妾磨墨??”这个皇帝脑子有猫病吧?! 明昭面色愈冷:“在朕跟前伺候,最要紧的就是安静!朕没问你话的时候? 就给朕闭上嘴!” 文晓荼:她不只是要当磨墨工,还得当个哑巴磨墨工? 文晓荼内心骂娘? 面上却只得点了点头,行? 我不说话!我当自己是哑巴还不成吗? 上前抓起那块红墨? 在砚台上磨啊磨,心里狠狠地唱:我是一个磨墨匠,磨墨本领强? 我要把那狗皇帝? 磨成一条狗~ 明昭拿起狼毫? 才忽的发现这温氏居然磨得还挺欢乐的样子,磨墨都墨出节奏来了! 就是这墨汁磨得不怎么样。 “太浓了!”明昭皱眉斥道。 文晓荼手上动作一滞? 内心欢乐的歌曲戛然而止? 她飞快一瞟? 旁边正放着一只小巧玲珑的宫碗,里头有半碗清水? 连忙端起来往砚台里倒水。 哦豁? 手一抖? 倒多了! 明昭太阳穴突突乱跳。 文晓荼弱弱道:“皇上您别生气? 臣妾再多墨一点都就是了。” 明昭咬牙切齿:“添水要少量多次!” “是是是!”文晓荼温驯得像只鹌鹑? 内心已经在悄咪咪骂皇帝真狗!嫌我磨得不好,你把刚才撵出去的太监叫回来不就是了! “墨不能斜着墨,要正垂平磨,不可过轻过重、不可过急过缓!你到底会不会磨墨?”皇帝明昭心中甚是恼火,这磨了一滩什么东西?! 文晓荼正色道:“回皇上,臣妾不会磨墨。” 明昭脸色黑如墨汁,你倒是理直气壮! “继续磨!磨多了,自然就会了!”明昭一脸刻薄地道。 文晓荼:……你妹哟! 势比人强,文晓荼也只得继续憋屈地磨墨,还得按照皇帝的指示,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地磨着那方红墨。 磨墨这差事,看似不太费力,但你若是持续不间断地墨,那可就是苦差事了。 要紧的是这位皇帝陛下无比挑剔,稍微浓一点、淡一点都不成! 文晓荼默默磨了两刻钟,手腕都酸透了。 她苦兮兮揉着右腕,天爷诶,我哪里得罪这只狗皇帝了! 才偷懒了不到十个呼吸,皇帝陛下又冷冷发话:“怎么又停下了?给朕继续!” 文晓荼都快哭了,这狗皇帝,要求高就算了,丫的消耗量还特别大!好不容易磨出一滩合格的红墨,他眨眼功夫就给用完了!丫的手速有多快啊! 文晓荼苦着脸咬牙继续磨,只把这砚台当成了狗皇帝那张恶毒的脸,磨死你丫的! 狗皇帝陛下笔走龙蛇,在奏折最后落下一行行朱批,丫的写得是行书!啊不,这已经接近草书了!怪不得那么快! 文晓荼抽空瞄了一眼,然后继续腹诽,写得啥玩意?老娘一个字也看不懂! 皇帝陛下冷冷道:“不准乱瞟!” 文晓荼一个激灵,丫的后脑上上张眼睛了? 她急忙道:“皇上您放心,您写的字,臣妾一个也不认识!” 皇帝明昭一愣,“你不识字?”——那日说起孝经,不是朗朗上口吗? 文晓荼黑线,你丫的才不识字呢!她道:“臣妾识字,只是您的字,不认识!” 明昭再度一愣,他挑眉:“不认识行书?” 文晓荼特意露出惊讶的眼神:“您写得是行书吗?臣妾以为是草书呢……” 明昭:……意思是朕的字太潦草? 文晓荼飞快低下头,默默继续磨墨。她刚才是不是有点莽?居然破口讽刺皇帝陛下! 谁叫狗皇帝这么不人道,居然把她叫来当苦力! 明昭淡淡说:“你大可放心,内阁学士们都识字。” 文晓荼额头暴起一根青筋,丫的非得给我扣上一顶文盲帽子吗?! 咬咬牙,我忍! 看着温氏那忍气吞声的憋屈样,皇帝明昭瞬间觉得心里畅快了不少,小样儿,还跟朕顶嘴!看朕怎么调教你! 不过,这个温氏还真是安静啊。 心声一片宁静。 朕不问话的时候,也不多嘴。 第二十九章、阿荼:贫尼方才差点 五月明媚的阳光透过步步锦支摘窗,透照在后殿御书房南侧的紫檀木罗汉榻上。檀木倭角炕几上的一盆兰草缓缓吐着芬芳,一尊华贵大气的七层宝塔薰炉幽幽缕缕散发着提神醒脑的馨香。 这书房,倒也不是特别大,也就五十平方左右吧,东侧里头似乎还有个房间,不过被珠帘幔帐遮挡,明显是皇帝的寝室。 在殿外的时候,她粗粗扫过,这乾安宫后殿应该是面阔七间、深进五间,在古代建筑中,“间”不算太大,也就是个小房间的规模。而这个御书房,明显是好几个小间合并成了一个大书房,面阔……占了两间、深进占了大约三间。 “发什么愣,磨墨!”一旁的皇帝陛下又发出了不满的催促。 文晓荼有气无力应了一声“是”,呜呜,手腕好酸,爪子都要抽筋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皇帝刚回来就料理了贺兰氏和方氏,那会子她其实心里还是很感激的,彼时,在她眼里,这位皇帝陛下简直就是包青天在世。 但现在……去你妹的死黑皮!你的心比你的脸还要黑! 皇帝明昭打量着温氏那紧皱的眉头和恶狠狠的眼睛,然而他却听不到丝毫心声,他凉凉道:“朕怎么觉得,你在腹诽朕。” 文晓荼手一抖,险些把手里的半截红墨给扔了,她急忙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怎么会呢?”——丫的这狗皇帝莫不是有读心术?! 明昭鼻孔出气哼了一声,朕虽听不到温氏心声,但这个丑女人,满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这时候,御书房的房门被咚咚敲了两下。 文晓荼本能地扭头去瞧,却不见有人进来,甚至都无人出声。 她狐疑了,她出现幻听了?? 皇帝明昭淡淡说:“敲击两声,是送茶水点心。你且去端进来!” 文晓荼黑线:怎么御前还整了个暗号? 只得乖乖应了声“是”,对着外头道:“别急? 来了来了!”然后快步奔去。 皇帝明昭黑脸无语,外头的人不急? 安安静静候着呢。 推开御书房的房门? 便是宫殿监梁琨玉? 他肃立门外? 微微躬身,旁边还有个年轻的太监? 正双手捧着个硕大的黑檀木大盘,盘上是两只青龙海水云纹茶盏? 并四只素雅的青瓷高足盘,盘中是精致的小点心。 梁琨玉微笑着小声道:“劳才人送进去。” 文晓荼点了点头? 这才从那太监手上接过了大盘? 哟呵,还挺沉!倒不是因为上头的东西沉,而是这黑檀木太重了! 她小心翼翼双手捧着黑檀木大盘? 小心翼翼转身入内? 而身后的书房房门倒是不需要她顺手关门? 梁琨玉已经给飞快关上了。 这速度,不晓得还以为皇帝陛下在里头果奔呢! 文晓荼吐了槽? 才小心地走到皇帝陛下跟前? 忽的发现? 那书案上摆满了各种奏折、书本,根本放不下这么个大盘子。飞快瞄了一眼? 只得几步走到南侧的罗汉榻前? 先把黑檀木托盘搁在炕几上? 然后端起一盏茶? 滴溜溜捧着? 送到皇帝陛下手边,“皇上请用茶。” 皇帝明昭淡淡“嗯”了一声,这才搁下狼毫,端起茶盏,徐徐品着。 文晓荼小声道:“皇上,那四盘点心您想吃哪个?臣妾给您端来。”——这书案虽大,但空余的地方不多,没法一下子放上四盘点心。 明昭搁下喝了一半的茶盏,“朕不喜欢吃点心。” 文晓荼:不喜欢干嘛让人送?? 瞄着十步外炕几上的四盘精致的小点心,文晓荼咽了一口口水,“那……臣妾可以吃吗?” 皇帝明昭脸色忽的有些古怪,这个温氏……该说她坦诚好呢,还是厚脸皮好? 文晓荼被皇帝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她连忙低下头,不给就算了,这么瞅我是几个意思? 明昭揉了揉眉心,再度拿起朱笔,蘸饱了红墨,才轻飘飘道:“吃吧。”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叫文晓荼眼前嗖地一亮,她忙不迭屈膝:“多谢皇上!” 然后也不管皇帝陛下,滴溜溜跑到了罗汉榻前,飞快捏了一块如意凉糕,掀起面纱一角,飞快塞进嘴里! 这如意凉糕是用糯米卷着豆沙制成的,小小的,一口一个,入口软糯香甜,有点像糍粑、又有点像麻薯,总之软乎乎的,特别好吃! 另外三盘也都非常精美,分别是海棠酥、桃花酥和水晶桂花糕。 明昭抬眼一瞥,就看到温氏腮帮子都鼓了起来,面纱都遮掩不住!不过往嘴里塞的时候,倒是十分小心,且动作利索,倒是不曾露出那毁了容的下巴,喝茶的时候,更是一手拎着面纱,然后用袖子遮挡。 可见女子,终究还是在乎容颜的。 明昭怜悯温氏的可怜之处,但背地里说朕和太后的坏话就太不应该了! “磨墨!”明昭淡淡道。 文晓荼忙搁下茶盏,应了一声“是”,飞快拎着裙子一溜烟回到皇帝书案前,抓起红墨,刷刷刷飞快研出一滩浓淡均匀的好墨。 明昭暗自腹诽:果然吃了点心,比方才手脚麻利多了。 然后,便瞧见温氏又搁下了红墨,脚步细碎,又一溜烟溜到了罗汉榻前,继续吃、继续喝。 明昭:…… 吃喝了一通之后,温氏再度滴溜溜凑过来,低声请示:“皇上,要不要您给换一盏茶?” 明昭挑眉:朕看你是喝完了茶,自己还想再来一盏吧? “不必!”明昭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文晓荼悻悻然,连忙又墨了一滩红墨,又滴溜溜过去继续吃点心,只是这会子茶已经喝完了,光吃点心有点干。 但文晓荼并没有停下往嘴里塞点心的动作,腮帮子又鼓囊囊的,宛若仓鼠的颊囊。 明昭:这到底是来伺候朕的,还是蹭吃蹭喝的?早知如此,刚才真不该允许她吃点心! 这个温氏,给她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 明昭心里不禁有些生气。 这时候,忽的听到温氏发出了“呃”的古怪声音,抬眼一瞧,却见温氏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双手抚着喉咙,这……噎着了? 明昭挑了挑眉,谁叫你吃得那么快! 乐极生悲,就是文晓荼现在的状态,水!哪里有水!噎死老娘了! 她飞快扫了一眼书房内,然后眼前一亮,便直奔着皇帝陛下去了。 明昭皱眉,这个温氏,该不会想喝朕的茶吧?! 却见文晓荼已经飞快捧起那半碗清水——没错,就是磨墨用的清水! 她掀起一点面纱,顺势又用宽大的琵琶袖一挡,仰头一饮而尽!卡在喉咙里的点心也顺溜而下,落入腹中。 文晓荼心有余悸地拍了拍扁平的胸口,贫尼方才差点圆寂了! 皇帝明昭:…… 第三十章、吃草吧狗皇帝 文晓荼正揉着自己的喉咙,忽的发现皇帝正直勾勾盯着她! 她一个激灵,这才发现砚台里的红墨已经用完了,更尴尬的是,磨墨的水也被她给喝光了! “你……”明昭才说出一个字就有点卡壳,因为他都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了! 顿了顿,明昭才继续道:“你为什么不喝朕这盏茶?” 文晓荼瞅了瞅皇帝陛下手边的茶盏,登时就眼睛一圆,啥?喝黑皮黑心狗皇帝的剩茶?本姑娘是那么不讲究的人的吗?! 皇帝明昭哪怕不借助读心术,也从温氏那眼神里读出了“嫌弃”二字,他额头猛地暴起一根青筋,这个毁了容的丑女,居然还敢嫌弃朕?!你难道没照照镜子看看你如今的脸吗?!朕不嫌弃你,你就该烧高香了! 文晓荼咳嗽了两声,连讪讪道:“嫔妾怎么敢喝您的茶?而且,这碗水离得比较近嘛!”——搞什么呀,我不喝你的茶,这也值得生气?皇帝这种生物,太不好伺候了! 明昭揉了揉突突暴跳的太阳穴,这个丑女,肯定又在腹诽朕! 文晓荼缩着脖子弱弱道:“皇上,您该不会生气了吧?那个……嫔妾若是哪里做错了,还请您明言,嫔妾一定改正!” 皇帝明昭被噎住了,朕总不能说,你不许腹诽朕吧? 明昭冷冷道:“注意仪态!” 文晓荼“哦”了一声,原来是她刚才的举动太冒失了啊,她松了一口气,连忙福了福:“多谢皇上提点,嫔妾谨记。”——但是吧,噎着这种事儿属于突发事件,她也不想的。 以后吃点心看样子得悠着点啊。 “磨墨!”皇帝明昭重重道。 文晓荼只得连忙捧着空碗去御书房外,叫太监再给添了一碗,然后捧着回来,才能继续给黑皮狗皇帝磨墨。 大约是吃饱了,文晓荼格外有力气,红墨磨得又快又好。 皇帝明昭笔走龙蛇批阅奏折,右手边的那三大摞奏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半个时辰后? 御书房的房门再度被敲响了,咚咚咚? 连续三下。 文晓荼:这又是什么暗号? 皇帝明昭深吸一口气? 搁下狼毫? 道:“已经午正了。” 文晓荼一愣? 午正?也就是……十二点?忙瞄了一眼墙角的那尊珐琅西洋摆钟,可不正好就是十二点么! 文晓荼瞬间想到了什么? “敲门三声是开……咳!是用膳?”——口胡口胡,差点说成“开饭”。 皇帝的明昭的脸色嗖地黑了几度? 这个温氏丑女,未免太不讲究了! 她忽然想起? 有人给喂狗的时候? 会敲几下饭盆,以示开饭。 想到此,文晓荼的嘴角偷偷翘了起来? 眼角也眯了起来。 明昭皱眉:怎么突然又这么高兴?哼? 难不成以为朕会赐你一起用膳?做梦! 明昭起身? 大步走出了御书房,文晓荼连忙滴溜溜跟上。 只见御书房门外? 早有人捧着温水、巾帕躬身候着? 梁琨玉一见皇帝出来? 连忙躬身道:“皇爷,午膳已经在西花厅摆好了。” 西花厅都是前头落地罩内的宽敞厅堂? 此刻珠帘已经被卷起? 赫然可见里头一张长长的大桌子上摆满了带盖碗碟? 清一色的豆青色瓷? 看上去素雅得很? 话说,皇帝用的餐具,不是金的就算了,怎么瓷器都这么朴素? 不过,不得不说,这颜色倒挺好看的,淡雅柔和,整齐划一,哪怕是强迫症看了都会觉得舒服。 皇帝陛下盥手漱口之后,这才步入饭厅,端坐在大长桌子的桌头上。 然后,四个太监一齐上手,将碗碟盖子一件件取下,这个动作,整齐利落,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片刻功夫,这些山珍海味便都露出了庐山真面目,菜色精致,香气诱人!文晓荼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不过话说,皇帝的正餐,貌似也不是特别丰盛。 有位慈禧太后,据说一顿饭要吃二百多道菜呢! 眼前这桌子上,瞧着也就三四十道菜,若是公侯勋贵之家,倒是尚可,搁在天下至尊皇帝陛下面前,是不是有点少? 文晓荼狐疑地瞅了一眼端然正坐的皇帝陛下一眼,忽的发现皇帝的脸色有些阴郁,眉头紧皱,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文晓荼暗忖,难不成是因为这菜太少了? 明昭不高兴,可不是因为桌上的饭菜,而是……太吵了! 甫一走出书房,便是一片叽里呱啦,耳朵里嗡嗡乱叫,吵得直叫人耳膜生疼! 此时此刻,他才不禁感叹温氏的娴静。 温氏虽然丑了点儿、冒失了点儿、不恭敬了点儿——但她安静啊! 明昭板着脸道:“温氏侍宴,其余的都退下!” 梁琨玉虽然知道这不合规矩,但皇爷登基以来打破的规矩还少吗?半句话也不敢反驳,连忙领着一众宫女太监鱼贯退出了西花厅。 明昭耳根子这才清静了少许,西花厅没有门扉阻隔,还是能够听到一点窸窸窣窣的声响,但也比刚才强多了。 文晓荼又咽了一口口水,这御膳比他想象中要简约不少,但也比她的三餐丰盛了不知凡几!瞧瞧,那是清蒸石斑鱼吧?还有旁边那道金汤花胶鸡,看上去金灿灿的,香气四溢啊!还有那个黑乎乎的……应该是乌鸡,拿猴头菇炖的!还有那龙井虾仁,好大的鲜虾啊!目测有三寸长! 啊~~好想吃! 她当然是吃不着的,而皇帝陛下已经动筷子了。 文晓荼:她突然觉得好饿!明明才吃了那么多点心,为毛又饿了? 唉,对了,皇帝刚才说让她侍宴对吧? 侍宴要怎么侍? 瞄了瞄这偌大的长条桌子,其中绝大部分菜色,以皇帝陛下的臂长是够不到的。 所以说,她应该时不时给挪动一下? 嗯,决定了,多挪几道素菜给他吃! 文晓荼撸了撸袖子,动手! 她上前端起三步开外的那盘翠绿的清炒芹菜,手脚麻利地换走了皇帝陛下手边那盘清蒸石斑鱼!又端起一盘鲜蘑菜心,换走了皇帝陛下跟前的梅菜扣肉! 明昭看在眼里,眉心瞬间舒展,这个温氏,倒是有几分眼力劲儿,把腥的腻的都挪走,换上清爽可口的。 看到皇帝陛下居然真的乖乖吃她送到跟前的绿菜,文晓荼嘿嘿偷笑,吃草吧你! 第三十一章、温氏丑女、吃饱喝足 文晓荼像一只辛勤的小蜜蜂,把桌上为数不多的几道素菜轮番送到皇帝陛下面前。看到皇帝陛下吃完了碗里的碧粳米饭,便飞快给他夹上个白白胖胖的千层馒头——其实那边还有一笼皮薄馅大的虾仁蒸饺、以及十八个褶的灌汤包,一看就特别好吃,所以她就没给皇帝陛下夹。 而皇帝陛下看上去竟然一点也不挑食,给他什么就吃什么,一句话也不抱怨。 皇帝用膳的速度也蛮快的,虽然保持优雅,但并不十分细嚼慢咽,因此不到两刻钟,皇帝陛下吃了一碗米饭、两个千层馒头,若干素菜,便饱了。 其实这饭量不少了,那千层馒头并不小巧,有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而且很一层层紧密又瓷实,属于戗面馒头。 皇帝陛下兀自起身,语气清淡随和:“你可以随意用些,再吩咐撤膳。” 文晓荼眼睛一瞬间锃亮,“多谢皇上!” 虽然御前的活又严苛、又无聊,但伙食水准真的是没的说! 这一刻,文晓荼突然觉得,这只黑皮黑脸的皇帝貌似也不是那么刻薄不近人情。 明昭心中冷哼,这下子不嫌弃是朕用剩的了? 皇帝陛下拂袖径直去了书房。 文晓荼已经飞快端起了那盘她觊觎良久大虾仁! 正在此时,梁琨玉领着一干宫女太监走了进来。 一时间,她与大总管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梁琨玉这才和善一笑道:“才人歇着吧,这些叫奴婢们拾掇便是了。” 文晓荼急了,她急忙道:“公公误会了,皇上刚才说,我可以用一些再撤。” 梁琨玉不免一惊,皇上可从未给嫔妃赐膳! 梁琨玉眼观鼻鼻观心,难不成……皇爷这是对温才人生了怜悯之心?梁琨玉倒是没怀疑皇爷是瞧上温才人了,毕竟温才人脸面已经毁得无法见人。 梁琨玉笑容和气,忙叫小太监给她奉上了一套碗筷,又把温才人的贴身宫女叫进来,让那宫女伺候温才人用膳。 “才人慢用。”然后便退了出去。 见梁琨玉走了,除红果外便再无旁人,文晓荼便飞快摘下面纱? 戴了半天,还真有点闷。 红果不禁咋舌:“好多山珍海味啊……” 文晓荼暗道:比起慈禧差远了。 红果连忙端了灌汤包和虾仁蒸饺到自家主子跟前? 她低声道:“皇上还特许才人享用御膳? 皇上对您可真好!” 文晓荼嘴里已经塞了一只龙井大虾仁? 只嗯嗯了两声? 别的另说,伙食待遇确实不错。 哇? 这虾仁好鲜好好吃! 红果忙舀了一碗金汤花胶鸡送到才人手边,“您慢点吃? 先喝口汤,免得噎着。” 说道噎着? 文晓荼心中不禁大为尴尬? 刚才她就在皇帝陛下面前噎了个够呛。 忙舀了一小勺花胶鸡汤送进嘴里,嗯!鲜美啊! 文晓荼眼睛一亮,连忙专心致志地干掉了这碗鸡汤。 忽的? 她听到了咕噜一声。 她懵了? 我正吃着呢? 肚子没有理由叫嚣啊! 然后就瞧见红果小脸已然涨红,文晓荼了然? 她从袖中掏出一只鼓鼓的荷包? 塞给红果:“吃吧。” 红果愣住了? 这不是……才人今早装进荷包里的红豆糕吗? “奴婢进来是伺候您的,怎么能……”红果又是感动? 又是惶恐。 文晓荼道:“快吃吧!趁着这里没有外人。” 红果只觉得胸膛大暖? 在才人眼中? 她是自己人啊!红果红着脸点了点头? “多谢才人。”便微微侧过身子? 打开荷包,狼吞虎咽。 文晓荼今日也着实是大饱口福了,皇帝陛下光吃了些绿菜,这些肉食佳肴大部分都没动过筷子,真真是便宜她了! 她吃到肚皮滚圆,才遗憾地放下了碗筷,心里没出息地想:若是能打包就好了。 红果早已吃完了红豆糕,便去外头要了温水,伺候自家才人洗手漱口,这才退了出去,继续恭恭敬敬候在圣安殿外。 而文晓荼,重新戴上面纱,再一次走向皇帝陛下的书房,忽的,他发现,御书房的房门居然是开着的! 她愣住了! 御书房的房门和用餐的花厅是正对着,岂不是说,她刚才胡吃海塞的样子,皇帝都瞅见了? 额……不会吧,皇帝陛下应该只是没有顺手关门的习惯,他不至于偷窥吧! 默默关上书房的房门,却看到皇帝陛下并没有坐在书案前,而是端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神态闲适,眉宇从容,炕几上还放着她吃剩的那几盘点心…… 文晓荼神色微囧,滴溜溜走到皇帝面前,福了福身子,“皇上,嫔妾这就去磨墨。” 明昭淡淡说:“不必了,朕已经批完了。” 文晓荼眼睛一圆,什么时候批完的?额……她吃饭的时候? 哦,是了,貌似用午膳前,就快批完了的样子。 可墨汁也快完了,那不成是皇帝陛下自己磨墨了? 明昭淡淡说:“你倒是个不拘谨的人。” 不拘谨?啥意思?说我自来熟?厚脸皮? 明昭搁下手中的《资治通鉴》,“朕午后要去南校场练骑马、射箭,你就不必跟去伺候了。”——那里风吹日晒、动刀动枪,温氏这等弱女子还是留在圣安殿吧。 文晓荼大喜,“是是是,嫔妾不打扰您练武,嫔妾这就回衍庆堂。” 明昭脸色一僵,这个温氏丑女,吃饱喝足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文晓荼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吃饱喝足,可不就该躺下睡个午觉么。 明昭看在眼里,心中暗忖,才磨了这么一会儿墨,就累了?这温氏,也太柔弱了。 “罢了,你退下吧!”明昭不欲过度为难这个弱女子,便挥了挥手。 文晓荼福了福身子,眼睛却滴溜溜瞅着那几盘吃剩的点心,她鼓起勇气,小声请示:“皇上,这些点心,可以赏给嫔妾吗?” 明昭的黑脸再度一僵,这个没出息丑女!倒是一点都不见外! “你还没吃饱?”这个丑女,饭量倒是不少! 文晓荼默默从袖子里掏出那只大荷包,眼睛亮晶晶。 明昭:……合着这是要打包带走啊! 明昭实在看不上这种小家子气,黑着脸道:“拿走吧!” “多谢皇上!皇上您真是太大方了!”文晓荼笑眯眯奉上甜言蜜语,“您是嫔妾见过最大方的男人!” 明昭额头突突乱跳:“闭嘴!” “哦!”文晓荼立刻闭嘴,飞快往自己荷包里塞点心。 塞塞塞!有多少塞多少! 塞到最后,荷包的口都扎不上了! 皇帝明昭不忍直视。 文晓荼却浑然不介意,飞快塞回琵琶袖内,然后再度福了福身子,仪态优雅,“嫔妾告退。”然后一溜烟走了。 明昭咬牙切齿:这是哪来的丢脸小婆娘?! 幸好别人不知道!! 否则朕的颜面都要被丢尽了! 第三十二章、辛昭容:不,本宫觉 袖里揣着御膳房特制的点心,领着贴身宫女红果,主仆二人出了乾安宫,沿着西六宫大道,笔直地往北宫方向而去。 文晓荼肚子填满、袖子塞满,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满载而归了。 这一顿午饭,虽然吃的是皇帝的剩饭,但无论色香味都堪称一绝,绝对这辈子最好吃一顿饭。 红果忍不住好奇,压低声音问:“才人,您在圣安殿,一呆就是两三个时辰,您……”您跟皇上,这可是独处啊!孤男寡女,莫不是发生了点什么? 文晓荼淡淡说:“别想歪,只是磨墨而已。” “就只是磨墨?”红果瞪大眼,有些不敢置信。红果一直期盼着才人在里头,跟皇上能发生点儿什么。有了皇上的雨露恩泽,才人以后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文晓荼指了指自己戴着面纱的脸,意思很明显,就我这相貌,皇帝怎么可能有别的想法? 红果遗憾得眼皮都耷拉了下来,才人性子这样好,若容颜尚在,怎会不得宠?贺兰氏和方氏真是作孽不浅! 红果柔声道:“好在皇上处事严明,重惩了贺兰氏和方氏。如今皇上又肯垂怜才人,哪怕只是让您侍奉笔墨,也比终日不得见天颜强多了。” 其实她还真没兴趣欣赏皇帝那张黑皮脸。 不过想想今日的伙食待遇,嗯,侍奉笔墨就侍奉笔墨吧,为了美食,她可以出卖自己的劳动力。 文晓荼信步走在宽敞的宫道上,叹气道:“就是这路途实在遥远。” 红果暗忖,若是才人能搬出北宫就好了…… 主仆二人各有思量间,忽的见前头拐角处传来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哀求声:“娘娘,嫔妾就不去了吧——嫔妾这老胳膊老腿儿,实在经不起折腾!” 这声音充满了无奈。 另一个爽利轻快的声音响起:“哎呀!我只是让你陪我去校场,又不是让你陪我骑马过招!” “娘娘!皇上早年特许您可以去前头骑马,但却没许嫔妾去,这校场又在前朝,保不齐还会有朝臣、侍卫经过,嫔妾一介内宫妇孺,还是不去了。” 文晓荼心道,前头……貌似是辛昭容的昭华宫,所以这是辛昭容和陆婕妤? 文晓荼连忙加快脚步近前? 果然便瞧见就在昭华宫的宫门外辛昭容一身梅红劲装,勒得腰细腿长? 一头秀发只梳了低髻? 头上并无华美簪钗? 妆容亦几乎是素面朝天? 但这副模样,反而衬得辛昭容别有一股英姿飒爽? 不愧是武勋之女。 相比之下,陆婕妤面色就苦哈哈的? 一副被赶鸭子上架的模样。 文晓荼当然不能对二人视而不见,她福了福身子:“昭容娘娘万福、陆婕妤万福!” 清脆的声音响起? 辛陆二人双双吃了一惊? 忙不迭整肃仪容。 辛昭容咳嗽了两声,“这不是温才人吗?你不是去乾安宫伴驾了吗?” 文晓荼:后宫里还真是没什么秘密可言啊。 文晓荼称一声“是”,又道:“午后皇上要去校场? 所以就让嫔妾退下了?” 辛昭容露出惊讶之色:“皇上去了校场?” 文晓荼暗忖? 看样子并非辛昭容窥探了帝踪? 也是,若是为了去偶遇皇帝? 怎么也该好好打扮一下? 而非这般素面朝天。 陆婕妤松了一口气? 她低声道:“皇上去了校场,娘娘还要去吗?” 辛昭容泄了气? “不去了不去了? 本宫是那么没眼力劲儿的人吗?”——若换了从前? 她的确是要去勾搭一下的? 但现在她是在没这个胆子了。 文晓荼不禁诧异? 明知皇帝行踪,却不趁机争宠,这位娘娘,貌似有点不务正业啊。 文晓荼很好奇,“娘娘为何不去?您出身武勋,想必颇有几分身手,今日可正是好机会。” 辛昭容讶异地扫了这个温才人一眼,这个温氏倒是心思不坏,只可惜温氏哪里晓得皇上的龙体…… 辛昭容不好言明,便低声道:“你别问为什么,总之,以后不要主动往皇上跟前凑,哪怕皇上召见,也要时刻注意仪态端庄。” 文晓荼:皇帝貌似的确蛮挑剔仪态的。 她正色点了点头,“多谢娘娘指点,嫔妾明白了。” 辛昭容:不,本宫觉得你不明白。 不过也不打紧,温才人毁了容颜,应该不会有那份勾搭皇上的心思,也就不会因此触怒龙颜。 “娘娘,皇上不是命您和贤妃娘娘一起打理宫务吗?您怎么……”看上去还这么清闲?居然还想去校场玩。 提到打理宫务这事儿,辛昭容就头疼,“皇上统共就这几个嫔妃,哪里需要两个人一起打理?!” 文晓荼:“额……”这位昭容娘娘还真是不栈恋权位。 陆婕妤面色一变,怎么能大庭广众之下非议皇上的指令?她连忙道:“娘娘,咱们别在风口站着,还是进去再说吧!” 辛昭容唉唉叹了口气,“哦,对了温才人,您也进来喝口茶吧。” 文晓荼本打算告辞的,但人家辛昭容都这么开口了,她也只得跟着去蹭口茶喝了。 这位辛昭容是个爽利的人,她倒是不讨厌。 昭华宫作为西六宫的正经宫殿之一,比起北宫那些大大小小的院落可要宽敞大气多了,光正殿就面阔五间,东西两侧的偏殿也都是面阔三间的。正殿曰昭华殿,自然是辛昭容的,就是不晓得陆婕妤住在哪个偏殿。 跟在辛昭容和陆婕妤身后进了昭华殿,径直入西侧花厅,辛昭容与陆婕妤坐在临窗上的昼榻上,大宫女惊鹊则给文晓荼搬了一张扶手椅,椅子上还铺了厚厚的贡缎软垫。 惊鹊忍不住偷偷打量了温才人一眼,又忙按下惊异之色。 文晓荼:这个宫女怎么老瞅我? 上首的辛昭容咳嗽了两声:“惊鹊,你先退下吧!”——之前的某个夜里,惊鹊路过太涵池附近,结果看见有人从水里爬了上来。惊鹊胆小,还以为是撞见落水鬼了,吓得落荒而逃。 此事禀报给辛昭容,辛昭容略加分析,就猜错出那十有八九是附近衍庆堂的温才人。 既已经爬上岸,辛昭容就没有派人去。不管温才人是不慎落水,还是投湖自尽,她既上来了,便当做不知道就是了。 第三十三章、落水鬼附身的温才人 文晓荼狐疑地瞅着那个叫惊鹊的宫女,简直就是一只惊弓之鸟,不晓得的还以为是见鬼了呢。 这貌似还是辛昭容的陪嫁宫女,这心里素质实在不行啊。 侍立在辛昭容身侧的另一名陪嫁大宫女鸣蝉忙赔笑道:“惊鹊这两日梦魇了,所以一惊一乍的,她不是有意失礼于才人的。” 文晓荼温文一笑:“不妨事。”——她只是觉得古怪,倒不至于为此介怀。 说话间,两个二等宫女已然奉了茶,漂亮的粉彩海棠春燕茶盏里头是汤色鲜亮的红茶,入口圆融,香气浓郁,很是不俗。 文晓荼才吃了一肚子油腻荤腥,这会子喝着倒是十分解腻,“不知这是什么红茶,竟这般香馥爽口。” 辛昭容的大宫女鸣蝉道:“这是我家娘娘最爱的九曲红梅,是去岁秋日钱塘的贡品。” 辛昭容爽朗一笑,“若温才人喜欢,本宫叫人给你包上一斤,你带回去慢慢喝。” 之前太后赏的茉莉花茶已经喝完了,至于她自己的份例茶成色实在不咋滴,文晓荼便没有拒绝,起身福了福:“那嫔妾就却之不恭了。” 红茶又不是绿茶,非得是当年当季才鲜美。 辛昭容暗暗打量着温才人,言行举止也丝毫不见拘谨,甚至比刚入宫那会子还要落落大方几分。瞧着,应该是已经释怀了。 略絮叨了几句,文晓荼就推说疲乏,辞了辛昭容与陆婕妤,回了自己的衍庆堂。 今儿光走路就足足走了两个钟头,虽说是裙子太长,不能快行,也可见距离之遥远。 她歪在自己的美人榻上,红果笑脸盈盈,她手里还捧着辛昭容送的那一斤九曲红梅茶,隔着厚厚牛皮纸深深嗅了一口,“好香啊!足足一斤呢!辛昭容出手真是大方!” 想也知道,这样顶级的贡茶,绝对价值不菲。 文晓荼笑眯眯道:“红茶啊……用来做奶茶也是极好的~” 她最喜欢喝奶茶了。 红果眼珠子咕噜一转? “才人,若是把这九曲红梅送去北膳房烹制奶茶? 还指不定被被扣下多少呢。不如奴婢直接去取些鲜奶、支些白糖? 直接在茶水房给您烹制奶茶吧!” 文晓荼颔首? “甚好!” 另一头? 昭华宫正殿中,大宫女惊鹊惊魂甫定回到辛昭容身侧? 她低声道:“娘娘,您有没有觉得? 温才人跟以前不大一样了?”——虽然被遣退出去,但惊鹊一直在外头竖着耳朵听着呢。 这会子陆婕妤也已经自行回了偏殿? 辛昭容便不怎么注意仪态? 正歪在昼榻上嗑着瓜子,“的确不像从前那么拘谨了。”——从前刚入宫古代时候,温才人那叫一个谨小慎微? 生恐得罪了人。 可即使如此? 还不是被人给害了?心存鬼蜮之人? 不会因为你谨慎谦和,就高抬贵手放你一马。 后宫之中? 最要紧的是利益? 最可怕的人心。你若是妨害了人家的利益? 哪怕是自家姐妹,也照样下手不误。 惊鹊眼眸颤抖? 脸色惨白? “奴婢就说了? 那太涵池从前就淹死过人!不会水的温才人怎么可能自己爬上来?肯定是落水鬼附身了!” 辛昭容翻了个白眼? 她食指戳了戳惊鹊的眉心? “不许胡说!” 惊鹊急忙道:“奴婢没有胡说,奴婢那天晚上,曾亲眼瞧见,那温才人爬上岸之后,居然还摸自己的胸口!这是女人能做出来的事儿?保不齐那落水鬼是个太监呢!” 辛昭容无语凝噎,“人家应该只是抚了抚胸口,顺顺气罢了!” 惊鹊犹自不敢相信,“可是——” 辛昭容捏了捏惊鹊的脸蛋,“好了!你这怕鬼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你是老鼠胆吗?这里可是皇宫!皇上龙气昌盛,若她真是落水鬼,哪里还敢去皇上跟前?” 听了这话,惊鹊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也是哦~” “好了好了,这种不着边际的胡话,以后不管人前人后都不许再说!”辛昭容板着脸道,这种不像样的话,若是传进温才人耳中,肯定会气坏了。什么摸胸不摸胸的,说的人家好像磨镜似的。 “是!”惊鹊连忙肃身应声。 衍庆堂。 一碗热腾腾的奶茶端上来,文晓荼还没来得及喝一口,便觉得鼻子痒痒的,忍不住大大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尖,“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红果笑着往奶茶里加了两勺白糖,“才人尝尝,茶香浓不浓?滋味甜不甜?” 文晓荼搅动着微微发红的奶茶,吹了吹热气,缓缓抿了一口,然后眼睛锃亮,“又香又甜,好喝极了!”——比商场里奶茶好喝多了! 茶的馨香和牛乳的浓香相交融,甜度适当,入口柔滑,无半点涩滞!好茶加鲜牛乳,就是好喝! 烹制方法也很简单,三勺九区红梅茶,烹煮一刻钟,滤净倒出,再兑入温热的牛乳,加糖搅拌,即可饮用。 “若是再加点蜜红豆就更好了。”文晓荼一边喝着,一边给出了评价。 红果笑着说:“蜜红豆倒也不是多金贵,拿半两银子去北膳房就能换上一罐子。” 文晓荼默默吐槽,好贵的蜜红豆! 碧心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才人今日辛苦了,泡泡脚吧。” 今日确实走了不少路,脚都有些酸了。 微烫的水浸润着一双白嫩嫩的脚丫子,文晓荼用左脚搓右脚、右脚搓左脚。她向来不让宫女给她洗脚,倒不是她心怀平等,而是她怕痒,脚丫子别人碰不得。 心里暗忖,也不晓得皇帝陛下今晚会翻谁的绿头牌。 话说,新人入宫这么久了,还都不曾侍寝过呢。 碧心低声道:“奴婢听说,敬事房把您的绿头牌也制好了呢。” 文晓荼挑眉,敬事房做这些无用功作甚?闲得蛋疼? 啊不,敬事房太监都木有蛋。 文晓荼还不晓得,敬事房大总管孙安禄正是因为漏了她的绿头牌,所以挨了皇帝陛下二十板子,所以孙安禄当然不是蛋疼,他是屁股疼得紧。 这事儿太后不许声张,孙安禄自然也不愿意对外泄露自己的疏失之处,因此无论贤妃还是其他新晋宫嫔打探,都没有说出去半个字。 碧心附耳道:“说不准,皇上今晚会翻才人您的牌子呢!” 文晓荼差点把最后的最后一口奶茶给倒喷出来,这肿么可能! 第三十四章、被翻牌子了!Σ(⊙ 敬事房总管太监孙安禄捧着一盘绿头牌,缩头缩脑凑到皇帝陛下跟前,老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请皇爷翻牌子!” 看着这个不传自来的死太监,皇帝明昭黑脸一沉,不消说,又是母后的吩咐! 这一次,六宫嫔妃,除却幽禁浴佛殿的方氏,其余所有嫔妃的绿头牌无一缺席,从左到右分别是:贤妃林氏、昭容辛氏、婕妤陆氏、美人余氏、才人洛氏、才人温氏、宝林江氏、选侍崔氏、选侍林氏。 共计九位。 孙安禄苦着脸,忍不住心想,新晋的小主们一个个都还是云英之身,也难怪太后娘娘急坏了。皇爷再不翻新人的牌子,保不齐太后娘娘就要直接把人塞到龙榻上了呢! 皇帝明昭的黑脸更黑了几分,以母后的性子,若是把她惹急了……到时候头疼的还是朕! “罢了,就才人温氏吧!”明昭拂袖道。 孙安禄小眼儿迷离,“才人……谁?是洛才人吗?”——孙安禄忍不住怀疑自己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居然吧洛氏听成了温氏。 明昭面色黝黑:“是温氏!”——朕不喜欢那个孤冷不敬的洛氏! 孙安禄小眼儿几乎要瞪出来,“温才人?!可、可是,皇爷,温才人的容颜——实在是……” “朕知道!”明昭脸色更加不快。 孙安禄快哭了,皇爷真不是消遣奴婢吗?好端端的,您白天召见温才人侍奉笔墨也就罢了,怎么会想召幸温才人?您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明昭脸色更加难看了,这个狗奴婢!! 一旁的梁琨玉见状,连忙低低咳嗽了两声,“孙总管,皇爷既然都翻了牌子了,太后娘娘那边也能交代得过去了,你照章办事就是了。” 孙安禄虽然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主子皇爷是怎么想的,但做奴婢的,哪有资格刨根问底?他就是个听吩咐办事的,得嘞,皇爷您不嫌弃温才人也就是了! “是? 奴婢这就去接温才人来侍寝!” 当敬事房抬着春恩轿来到衍庆堂的时候,文晓荼还在泡脚丫子呢。 “啥?谁来了?!”文晓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小元宝笑着道:“是敬事房的春恩轿来了? 今晚皇上召您侍寝呢!才人您快拾掇一下吧!” 文晓荼整个人不好了! 啥玩意?皇帝召她滚床单?! 这个皇帝莫不是真的脑子有猫病?放着那么多脸蛋漂亮的嫔妃不召幸? 却想睡她? 文晓荼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 红果碧心已经飞快动了手? 红果把她的脚丫子从水里捞出来,擦干净穿上鞋袜? 碧心则飞快取了一件娇艳的蝴蝶穿花褙子给她套上。 文晓荼懵逼地被打扮着,懵逼地被扶进香喷喷的春恩轿中? 懵逼地又一次抵达了乾安宫。 不过这一次,她直接被抬了了圣安殿的偏殿浴房。 这是侍寝的规矩? 赐香汤沐浴。 硕大的香樟木浴桶里飘着鲜艳靡丽的花瓣? 她被宫女剥光衣裳,送进了浴桶中,好在没有揪掉她的面纱? 不至于露了丑。 三十来岁的嬷嬷面容和蔼? 语气温柔:“奴婢秋霜? 是御前司寝嬷嬷。才人别怕,待会儿见了皇爷? 您只要安安静静就好? 皇上让您做什么? 您就做什么,千万不要多话? 也别多想。不管怎么说? 翻了牌子? 都是体面荣光之事。另外? 侍奉皇爷之内情? 您切不可跟任何提及。” 文晓荼泡在温热的香汤中,只觉这位秋霜嬷嬷的话……有点深意,听话且别多话,这点她可以理解,但别多想是什么意思?? 她眨了眨眼,“嬷嬷,皇上……为什么要翻我的牌子?” 秋霜嬷嬷面露怜色,“小主别多心,皇上肯翻您的牌子,总归是好事。” 文晓荼:不,我不觉得是好事! 秋霜嬷嬷又道:“好了,才人请出来了,奴婢们伺候您更衣。” 耶?侍寝还可以穿着衣服过去?不用光溜溜裹在被子里抬进去?? 文晓荼倒是觉得这样稍微人性点儿,只不过……她才泡了一刻钟诶,太浪费香汤了吧? 悻悻然从大浴桶里迈了出来,两个眉眼清秀的宫女忙用硕大干爽的巾子替她擦干净身体,然后伺候她穿戴整齐,并为她稍微整理一下的发髻。 然后,秋霜嬷嬷亲自将她送到圣安殿的殿门外。 夜色清润,秋霜嬷嬷柔声道:“才人只管安心进去吧,记住要安静、一切都听皇上的便是了。” 文晓荼怀着满肚子疑惑,对秋霜嬷嬷致谢:“多谢嬷嬷提点。” 她总觉得这位司寝嬷嬷好像在暗示她什么。 怀着古怪的心情,文晓荼再一次步入圣安殿,照旧还是径自推开东侧隔扇门,走进书房,因侍寝的东寝室位于最里头,所以必然要经过皇帝的书房。 夜晚的圣安殿格外安静,书房内挂着七八盏八角宫灯,悬在廊下,照得一片通明。 皇帝明昭端然坐在临窗的罗汉大榻上,眉宇淡漠,腰身笔挺,颇有几分金戈铁马之势。 这位皇帝陛下,虽然肤色黑了点、脾气坏了点儿、架子大了点儿、性子刻薄挑剔了点儿,但总体而言还算是个很有型的帅哥。 而且,才二十五岁! 而文晓荼已经活了二十六年! 这只皇帝,比她还小呢! 如今的她,更是脸如月球表面,跟这样一只皇帝滚床单,怎么看都是她赚了。 氮素! 文晓荼就纳闷了,就算皇帝陛下不曾见过她那月球表面的脸,也应该对她容颜有一定认知吧? 明明后宫里有那么多脸蛋漂亮的嫔妃! 文晓荼慢吞吞走到皇帝陛下身前一丈外便止住脚步,她福了福身子,“皇上万福。” 皇帝明昭瞥了眼前貌似娴静规矩的温氏一眼,淡淡吩咐:“过来!”——离朕那么远作甚? 其实明昭很讨厌女人靠近自己,因为离得越近,心声也就越大,也就越吵扰! 但温氏不一样,明昭无法读取心声,所以也就不介意温氏靠近些。 文晓荼一个激灵,丫的该不会真的想睡老娘吧?! 第三十五章、阿荼认怂、阿荼卖惨 虽然,跟皇帝滚床单,对她而言,是一件绝对不吃亏的事儿! 但是,这种事情来的也太诡异、太突兀了点儿吧? 而且,不吃亏的事儿,不等于是好事! 想想后宫那些翘首企盼君恩的新人们,若是让她这个毁了容的才人拔了头筹,只怕有人会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等等! 文晓荼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先前,太后的拉皮条宴,明摆着是在催促皇帝陛下赶紧睡新人,赶紧制造下一代!这跟后世的催婚、催娃也没什么区别了! 可皇帝陛下不但没有睡漂亮新人,反倒是召她御前侍奉笔墨,又翻她绿头牌! 所以,皇帝陛下不是想睡她,而是想拿她做做样子、敷衍太后啊! 可如此一来,她岂不是成了吸引后宫火力的活靶子?! 想想先前的陆婕妤,不过才侍寝了两回,就被余美人那般挤兑! 她只是个区区五品小才人啊!她更扛不住啊! 文晓荼缩了缩脖子:“皇上……”——为什么选她啊!明明后宫有的是更好的人选!比如贤妃、比如辛昭容,这二位论位份、论出身都hold住新人的火力啊! 而且贤妃和辛昭容都还年轻漂亮,比她这张坑坑洼洼脸强了何止十倍?! 文晓荼想秃了都想不明白,她是哪里得罪这只狗皇帝了,居然这么害她! “皇上,嫔妾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文晓荼自己想不明白,就只好可怜巴巴看向皇帝陛下。 明昭剑眉一挑,这话倒是问到点子上了,这个温氏丑女,偶尔脑子也是蛮灵光的。 文晓荼眼睛里透着惨兮兮的水光,她一咬牙,也顾不得什么膝下有黄金了,直接敛衣跪下,“嫔妾一直很感激皇上主持公道,处置了贺兰氏和方氏。” 感激?你的感激,就是背后说朕坏话?!明昭脸色冷了几分。 文晓荼小心翼翼道:“可嫔妾容颜残损,实在无颜侍奉君前,嫔妾余生,愿静居偏宫,为皇上和太后祈福。还请皇上允准。”——拜托高抬贵手? 让我安安静静当个无宠小才人不行吗? 明昭发出冷哼:“你倒是很会装可怜!” 文晓荼快哭了,我是真的很可怜啊!一穿越过来在池底? 差点淹死?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 却发现被人给毁了容!份例被克扣不消说? 还得被这狗皇帝拎出来当靶子! 我特么这是得罪穿越大神吗?! 文晓荼苦笑:“以嫔妾今时今日的境地,还需要装可怜吗?” 那双黑白分明的星眸里少了几许可怜、多了几分苦涩。 明昭沉默了数息? 他自然也明白,温氏位份低微、容颜已毁? 若无照拂,哪怕留在后宫? 只怕也少不得会受些委屈。所以? 他原本想着,只要温氏不心存妄想,便晋一晋温氏的位份? 再吩咐贤妃加以照拂。 可没想到? 那日在西花园亭子外? 却听到了那一席刺耳的话。 那一瞬间,那个可怜无助的温氏在他心中的形象便一下子截然不同了。 胆大包天! 文晓荼无奈地叹了口气? “嫔妾余生? 已经别无所求? 只求一袭安安稳稳的安身之地。还请皇上高抬贵手。” 说罢,她附身叩首? “若嫔妾真有过错之处? 还请皇上明言? 嫔妾甘领责罚。” 明昭一噎? 那日那种话? 叫朕怎么说得出口? 文晓荼悄悄揉了揉发酸的膝盖,拜托,大哥,给个准话行不?!是罚俸禄,还是降位,老娘都认了!——只不过,这样一来,以后的日子怕是要更不好过了! 才人的俸禄本就捉襟见肘,无论罚俸还是降位,以后开销只怕会更拮据。 唉,我怎么这么惨呀! 明昭揉了揉眉心,他看着跪在地上那一副瑟缩模样的温氏,怎么弄得好像是朕在欺凌弱小?! 明明是温氏的错! 是温氏胆大包天,居然敢说太后在给朕拉皮条! 当时,朕真的是气坏了! 可是——为何朕当日没有冲入亭中,当场训斥温氏? 明昭眉心一黯,心里忽然明白自己为何这般置气了。 因为……温氏所言虽然极其无礼,但是说的其实是大大的实话! 正因为是实话,所以朕才会恼羞而怒,拂袖而去,转而去了颐年殿,迁怒训斥了余氏、洛氏等人。 明昭长长吐出一口气,罢了罢了,朕又何必与一介丑女计较? “行了,你起来吧。”明昭揉着眉心道。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这是放过我了?虽然还是不晓得她哪里得罪了这只狗皇帝! 她连忙爬起来,却因为膝盖酸软,趔趄了两下才站直身子。 明昭看在眼里,心下微生恻隐,罢了,不过就是个弱女子,朕大人不记小人过。 忽的,明昭看到温氏膝盖处的裙褶竟抽了丝,只因掩在褶子内侧方才不易察觉,刚才这跪下又起身,褶子压开了,方才暴露出来。只见那温氏理了理衣裙,抽丝处又被掩藏住。 明昭眉心狠狠一皱,他固然知晓,温氏衣食待遇不会太好,却也没料到,温氏竟然穿破裙子! 温氏,的确不是在装可怜,是真的可怜。 文晓荼发现皇帝脸色又阴郁了,不由惴惴,“皇上……” 明昭皱着眉头问:“你的份例被克扣了?” 文晓荼暗道,可不是么!明明都给北膳房塞银子了,但明显她的食材还是被克扣了! 文晓荼心里苦,她吸了吸鼻子,惨兮兮道:“皇上还记得您刚回宫那日吗?嫔妾应召去颐年殿回话,再回到衍庆堂的时候,饭菜都凉了,想热一热,可北膳房却早已关门大吉,只得让茶水房烧上一壶热水,用热水泡着吃。米饭泡热水,便只当是喝粥,可青菜豆腐本来就寡淡,再一泡水……实在难以下咽。” 文晓荼越说越委屈,她在现代,活了二十六年,都没那么惨过。 明昭听得心中一沉,他原以为温氏顶多就是份例被克扣些,没想到……竟连口热饭都没有?! 文晓荼又忙道:“不过后来给了北膳房暖灶钱,一日三餐便好多了,起码不至于顿顿青菜豆腐。”——但还是被克扣了!不爽! 明昭脸色难看,北膳房竟这般胆大包天?!温氏位份尚在,便敢如此苛待?!还“暖灶钱”?这群贱奴居然还敢勒索嫔妃?! 文晓荼其实挺盼着皇帝能整治一下北膳房那些蠹虫……麻蛋,太贪了!若是膳房能少贪点,说不准她的俸禄银子就够用了。 第三十六章、不记档 “这种事情,你为何不去与贤妃分说?”明昭最恨贪官污吏,没想到后宫区区一膳房,竟也敢贪污! 文晓荼腹诽,贤妃会管才怪!但她可没胆子告贤妃的状,便低头道:“嫔妾怎敢为这点小事叨扰贤妃娘娘?嫔妾人微言轻,北膳房也只是想要‘暖灶钱’,每月给二十两银子就是了。” 就当是破残免灾了。 明昭眉心一拧,“朕记得,才人一年的俸禄也才一百二十两。”——如此一来,朕赐予的俸禄,岂不都进了膳房狗奴婢们的腰包?!饶是如此,还远远未够,甚至还得自掏腰包?! 想到此,明昭不由火冒三丈,一个月二十两?四品美人的俸禄也不过如此!这群蠹虫!也不怕撑死! 文晓荼见皇帝已经恼怒,不但不劝皇帝息怒,反而火上浇油:“不只是嫔妾,北宫的其他嫔妃也都多多少少给了‘暖灶钱’。”——只不过其余几位嫔妃年轻漂亮,日后还有得宠的机会,膳房也就不敢要得太多。 明昭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暖、灶、钱?!朕竟不知,宫里还有这种歪风邪气?!” 文晓荼暗道,很好很好,皇帝越生气,下手整治就越狠!这位皇帝陛下,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儿,先前连贺兰氏都给贬为庶人、撵出宫了,区区北膳房又算得了什么,连锅端了,只怕皇帝陛下都不会眨一下眼! 明昭咬牙切齿:“你继续说,还有什么用度被克扣了?” 文晓荼仔细想了想,别的地方……她倒是没太在意,“茶叶……好像自从嫔妾毁容,就没再送来。” 而且辛昭容送了她一斤九曲红梅,够她喝些日子了。 “绸缎衣料倒是送了些来,大概有一半吧。”文晓荼不是很确定,又连忙道:“不过这些嫔妾并不在意。” 明昭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裙褶抽丝,该不会是温氏自己根本没发现吧?! “你难道不喝茶、不做新衣裳吗?”明昭忍不住问。 文晓荼忙道:“先前太后赐了茉莉花茶,前几日才喝完。今儿辛昭容又送了嫔妾一斤九曲红梅。” 明昭心道,先前母后对温氏倒是很好? 只可惜温氏毁了容,没了用处? 在母后眼中便如同弃子。 至于辛氏……明昭倒是知道? 辛氏心眼儿倒是不坏? 可惜就是太聒噪? 而且不知分寸,总想着勾引朕! “至于新衣裳——”文晓荼小声嘀咕? “送去绣院制新衣,也是要塞银子的。嫔妾进宫的时候带了不少衣裳? 倒是不缺夏衣穿。” 绣院居然也敢索贿?!皇帝明昭脸色黝黑,宛若锅底。 其实红果的女红不错? 只不过那丫头素日里已经够忙碌的了? 文晓荼也着实不忍心给她再添辛劳。 文晓荼叹道:“宫里拜高踩低是常事,所以余美人才巴巴想得宠。就算不为了别了,只为了日子稍微好过些。” 想争宠? 其实她可以理解? 但是逮谁咬谁就过分了。 明昭挑眉:“你难道就不想得到朕的宠爱?” 文晓荼眼睛一圆? 本能地把脑袋摇了成了拨浪鼓,嘴上急忙补充道:“嫔妾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明昭眼底晦暗不明? 真的只是因为有自知之明? “罢了? 朕都知道了。你退下吧。”明昭挥了挥衣袖。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福了福身子,正要退下? 忽的想到自己进来的时候也不短了……在旁人眼里? 也是足够干出点儿什么事儿的。 她忙小心翼翼道:“皇上? 敬事房那边? 能不能不要记档?” 明昭眼眸深处忽的幽邃暗沉? “为什么不想记档?” 文晓荼讪讪道:“因为,嫔妾本来就没侍寝啊……何必弄虚作假呢?” 明昭一噎,弄虚作假?!这个温氏,怎么就那么气人呢?! 文晓荼缩了缩鼻子,“皇上,嫔妾又说错话了吗?”——她真不是有心的!只是想着,本来就没侍寝,不记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明昭冷冷道:“你可想好了,不记档的后果!” 文晓荼当然明白,被翻了牌子,也去了皇帝陛下的寝宫,结果侍寝未成,完璧而归,当然会被人嘲笑。 “被人嘲笑,也总比被人仇视好。”文晓荼弱弱道。 明昭脸色变幻几度,这个温氏……未免过于胆怯! 文晓荼再度小心翼翼道:“皇上,可以不记档吗?” 明昭没好气地道:“退下吧!” 文晓荼瘪了瘪嘴,不敢再追问:“是,嫔妾告退。” 文晓荼苦兮兮走出了皇帝陛下的御书房,司寝嬷嬷秋霜打量着她,不禁露出怜色,她连忙柔声道:“才人,奴婢带您去偏殿歇息。” 秋霜心中满是爱怜,这个温才人也忒可怜了,毁了容,皇上还要这般待她,召而不幸,何其羞辱。 后宫不易,阿荼叹气,到底可不可以不记档啊??也不给个准话! 被秋霜嬷嬷又领去了西偏殿,这里是嫔妃侍寝后歇息的地方,没错,嫔妃没资格跟皇帝陛下共度一夜。 偏殿内,倒也宽敞崭新,起码比她的衍庆堂布置得强多了。 文晓荼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揪了揪秋霜嬷嬷的袖子,低声道:“嬷嬷……” 秋霜嬷嬷脸上满是关切:“小主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文晓荼小声道:“我……有点饿了。” 秋霜:……什么?? “有宵夜吗?”文晓荼不好意思地问。 秋霜嬷嬷勉强挤出个笑容,“有,您稍等。” 圣安殿御书房,皇帝明昭唤了梁琨玉,吩咐道:“告诉敬事房,不必记档了。” 梁琨玉一惊,虽说皇爷肯定没宠幸温才人,但不记档,这温才人岂不是要成了后宫笑柄?唉,可怜啊。 明昭脸色黑了黑,那是她自己要求的!! “去给朕查查北膳房、茶库、缎库、还有绣院,是不是嫔妃不给赏银,便怠慢克扣!”明昭冷冷吩咐。虽说温氏不敢欺君罔上,但朕毕竟听不到温氏心声,还是彻查确认一下为上。 梁琨玉忙应了一声“是”,心中暗道,那还用说么!不得宠的、位份低的小主,若是不给赏银,哪里会有人搭理? 皇帝明昭脸色更黑了几分,一群狗奴婢、该死的混账! 第三十七章、没睡皇帝我还不能吃 秋霜嬷嬷给温才人送了宵夜,便听见梁琨玉传话敬事房太监孙安禄,说是不给温才人记档。 秋霜嬷嬷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快步上前,“怎么会不记档?” 梁琨玉双手一摊:“都是皇爷的吩咐。” “你怎么也不劝劝皇爷?”秋霜嬷嬷急了,秋霜嬷嬷亦是东宫出身,亦是深得皇帝信赖。这三年来,皇上一直对嫔妃召而不幸,但起码都是记档的。怎么轮到温才人,竟连档都不记了? 梁琨玉低声道:“皇爷脸色不大好,我哪敢多嘴?” 秋霜嬷嬷唉声叹气,“日后,温才人还怎么在后宫立足?” 说罢,秋霜嬷嬷咬一咬牙,便要推门入内,梁琨玉见状,急忙给一把拉住,“你可别冲动!皇爷不知怎的,正置气呢!怕是这温才人说错了什么话,才惹皇爷龙颜不悦的。这事儿啊,你就别管了。” 秋霜嬷嬷眉心颦蹙,“这温才人柔柔弱弱的,哪里敢在皇上面前言行无状?”——不过,这个温才人的确有点直率…… 正在这时候,御书房里传出皇帝陛下的声音:“梁琨玉,去把秋霜叫来!” 秋霜嬷嬷温声,连忙扬声应道:“奴婢在,奴婢这就进去!” 秋霜整肃衣鬓,推门而入。 御书房内,一如既往地寂静,皇上素不喜宫人近身服侍,哪怕是宫殿监梁琨玉,也是常年候在书房外。皇上跟前,顶多只留个铺纸磨墨的太监,若是后宫嫔妃应召前来侍奉,则连笔墨太监都省了。 通常愈是尊贵之人,身边愈是奴仆无数,偏生皇上最厌人多,说是嘈杂。可是,在御前伺候的人,哪个不是屏息凝神?连走路都几乎无声。 秋霜屈膝福了福身子。 皇帝明昭正坐在罗汉榻上? 眉眼冷漠,语气生寒:“温氏如何了?” 秋霜心道? 果如梁琨玉所言? 皇上的确龙颜不悦? 她恭恭敬敬回话:“温才人正在耳殿享用宵夜。” “宵夜?”明昭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她居然还有心情用宵夜? 秋霜应了一声“是”,“温才人说自己有些饿了? 所以奴婢方才去小厨房传了宵夜。” 明昭:……这个女人,莫非就只知道吃?! 忽的? 明昭不由想起白天侍奉笔墨之时,温氏瞅着点心的模样? 以及午膳时候? 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以及——方才告状之时,分明着重告北膳房的状!明明茶库、缎库、绣院也多有怠慢克扣之处!! 她难道就只在乎吃?! 明昭揉了揉眉心? “她就没说点别的?”——比如说后悔不记档了。 秋霜细细思量? 才道:“温才人倒是没说别的? 只是面色有些悲苦。”——瞧着悲切切的,怪可怜的。秋霜心生怜意。 面色悲苦? 明昭默了片刻? 八成是后悔了。 可敬事房也已经退下了。 “退下吧!”明昭挥了挥手。 这一夜? 许多人都无眠了。 贤妃辗转反侧? 心里不住地想,皇上到底有没有召幸温氏? 若幸了? 那她这三年每每奉诏侍寝? 却不得近皇上的身儿? 她便活成了个笑柄? 可若不幸,皇上又为何翻温氏的牌子? 还有昭华宫的辛昭容和陆婕妤,二人倒是不觉得温才人真的会被召幸,二人皆以为皇上龙体有恙,而温才人……年纪轻轻,当真是可怜! 北宫这边,丽心堂的美人余烟霏摔碎了花瓶花斛不知凡几。 清心堂的才人洛沅湘看着窗外清冷的明月,久久无眠。 清韵阁的宝林江映芙深夜抚琴,曲调萧索。 选侍林芳蕤的绿绮轩、选侍崔兰歆的绣心居俱是灯火未眠。 还有一位睡不着的,正是太后娘娘容氏。太后也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翻温氏的牌子,直到敬事房的孙安禄传来消息,说温才人不曾记档。 太后叹息一声,如此这般,当初还不如放温氏回归母家呢。 明明先前,皇帝对温氏颇有几分怜意,怎的今晚…… “太后,敬事房问,这事儿要不要捂着?”白檀嬷嬷低声询问。 太后略一沉思,“不必了。”——先前,皇帝因为温氏没有绿头牌而发作敬事房,如今召了温氏,却不宠幸——哀家倒是要看看,皇帝到底想怎样! 至于温氏日后会遭受何等白眼,那也都是皇帝所赐。 白檀嬷嬷露出怜色,“这温才人,以后怕是没脸见人了。”——她在宫中侍奉这么多年,历经三朝,就没见过这般戕害、折辱不断的嫔妃。 文晓荼这个当事人却睡得很香,一觉无梦到天明。 天微微亮的时候,她被红果碧心两个丫头生生给摇醒了。 红果大惊失色地道:“才人不好了,奴婢刚刚听说,您昨晚侍寝,根本没有记档!” 文晓荼瞪了红果一眼:“别瞎说,我根本没侍寝。” 红果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陡然瞪圆了眼睛,“什么?您没侍寝?您明明进去大半个时辰呢!” 文晓荼指了指自己还没来记得戴上面纱的脸,“看看我这副模样,我若是侍寝了,你才该惊讶好吧?” 碧心惊讶得无以复加:“可是您昨晚还叫了宵夜,还吃得那么畅快!” 文晓荼:合着没睡成皇帝我还不能吃饭了?! 文晓荼只得安抚两个贴身宫女:“好了好了,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红果一脸的不理解:“可是、可是皇上若不想召幸您,又为什么要翻您的牌子?如此一来,才人岂不是……”——岂不是成了后宫的笑柄了?才人以后还怎么见人? 红果忍不住替自家才人觉得委屈。 这时候,耳殿的殿门被敲响了,外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温才人可醒了?奴婢是梁琨玉。” 文晓荼闻言甚是纳闷,御前大太监来找她作甚,总不可能是来撵人的吧? 她连忙戴好面纱,“梁公公请进!” 梁琨玉领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那小太监手上还捧着几盘精致的点心,梁琨玉道:“这是皇爷赏赐给才人的。” 梁琨玉心中那叫一个费解,皇爷昨晚都不许敬事房给温才人记档,今儿一大早用早点的时候,却指了两道点心赏赐温才人。 圣心难测啊! 文晓荼也很不理解皇帝的脑回路,不过有点心可拿,她还是很高兴,“多谢皇上赏赐。” 那青花瓷高足盘中分别是如意卷和玫瑰千层糕,文晓荼不禁暗暗咽口水。 梁琨玉低声提醒道:“按照规矩,才人去正殿谢了恩,就可以回去歇息了。” 还得去谢恩?? 原来这点心也不是白给的啊。 第三十八章、六宫笑柄 天色微明,文晓荼还是那身七成新衣裙——烟粉色浣花缎琵琶袖对襟袄子,配一条竹叶暗纹褶裙,面上覆着一方轻容纱,只露出一双黑白明澈的星眸,并一双秀致淡雅的蛾眉,狄髻上一整套金灿灿的首饰,看上去倒是颇能撑几分门面,但其实只是鎏金的。 皇帝明昭照旧端坐在书案前,板着一张不近人情的黑脸。 “嫔妾……特来谢恩,谢皇上赏赐。”文晓荼离着一丈远便止住了脚步,盈盈福了福身子。 明昭矜贵地抬了抬眼皮,“除了谢恩,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这会子补上记档还来得及。 文晓荼懵了几秒钟,我难道还得说点儿啥吧?不是说好了,谢个恩也就是了。 “嫔妾不大明白皇上的意思……”文晓荼柔柔讷讷。 明昭脸色冷了几分,跟朕装糊涂? “既如此,便退下吧!”明昭声音带着几许寒意。 文晓荼:怎么回事?我难道又说错了啥? 唉,伴君如伴虎,还真是一点都不假。 文晓荼再度福了福身子,“是,嫔妾告退。” 心下腹诽,难不成……皇帝的意思,是想说昨晚敬事房没记档的事儿?? 不会吧,昨晚不是已经都说好了么。 何况本来就没侍寝啊。 真是搞不懂这只黑脸皇帝脑子里在想什么。 心里嘟囔着,文晓荼走出了圣安殿,红果碧心连忙上来搀扶,主仆三人自西门出乾安宫,照旧沿着来时的路往北宫而去。 只不过,来的时候,她舒舒服服悠悠哉哉坐着敬事房的春恩轿,回去的时候,就只能用这双蹄子走回去了。 大早晨,腹中饥馑,文晓荼瞄着红果手里拎着的食盒——里头装着今早皇帝赏赐的点心,早知道就该先垫吧一下五脏庙…… 朝阳东升之时,也才堪堪抵达了太涵池畔,好远啊…… 正在此时,忽见前头水榭的美人靠上坐着一位衣着鲜艳、妆容华美的女子,细细一瞧? 可不正是余美人么! 真是冤家路窄。 位高一级压死人,文晓荼也只得福了福身子? “余美人金安。” 余美人忽的花枝乱颤咯咯笑了起来? 声音娇媚中透着尖酸:“哟?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昨儿去乾安宫侍寝的温才人啊!” 说着? 余美人忙拿手上的芍药团扇遮了遮唇角,“不过倒是奇怪得紧? 敬事房那边怎么没有给温才人记上一笔?”说着,那娇艳的唇角扬起一抹讥诮。 消息还真有够灵通的。 红果碧心脸蛋俱已紫胀? 文晓荼倒是眉眼淡淡。 “美人若是好奇,可以等您侍寝的时候? 亲口问问皇上。”文晓荼语气轻描淡写? 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余美人狠狠啐了一口,“呸!我若蒙幸,岂会浪费时间跟皇上问你?!哼? 我看呐? 定是天黑? 皇上没看清,才翻错了牌子!” 文晓荼无语凝噎? 天再黑? 圣安殿也不缺蜡烛? 狗皇帝眼睛也没瞎,亏得这余美人竟能给出这般理由。 文晓荼都忍不住笑了:“是啊? 嫔妾侍寝的绿头牌都是按照位份高低排列? 我的绿头牌想必与美人的紧挨着。说不准? 皇上其实昨晚是想翻美人你的牌子呢。” 听了这话? 余美人瞬间心花怒放? 抚鬓弄姿,搔首扬眉,笑得花枝乱颤,“你虽容颜丑陋了些,不过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 文晓荼:余美人的这张脸,莫不是用脑子换来的? 她抚了抚额,“余美人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嫔妾就先告退了。”——饿死老娘了。 余美人挥了挥团扇,一副厌烦的样子,“你那张脸有碍观瞻,以后还是少出门!” 我再有碍观瞻,也都是戴着面纱的!碍得了谁? “多谢美人提点。” 不远处的假山后,辛昭容与陆婕妤面面相顾,辛昭容皱眉:“这她都能忍?” 陆婕妤愁眉凝结,“不忍又能怎样?温氏的位份本就比余氏低,余氏又有这般姿容,日后若是得了宠……” 辛昭容冷笑,“这等轻浮鄙薄之辈,皇上就算瞎了眼也不可能瞧上!就算瞧上了……”辛昭容忙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陆婕妤暗忖,是啊,皇上龙体有恙,哪怕真的瞧中了谁,也是有心无力。 二人再度面面相顾,彼此瞬间心念相通。 辛昭容面露怜色,“温氏也太倒霉了吧?”——皇上就算不行,难道就不能做做样子?翻她和陆婕妤牌子的时候,不都是给记档了么? 陆婕妤叹惋道:“本就毁了容颜,还遭这般折辱,温才人……我真担心她会想不开。” 辛昭容面色一紧,她当然不会忘记那个寒春之夜,惊鹊咋咋呼呼跑回昭华宫,告诉她有人从太涵池爬了上来…… 陆婕妤小声道:“娘娘,温氏孤零零住在衍庆堂,若是再一个想不开——娘娘可否设法让她搬进咱们昭华宫?” 辛昭容道:“温才人的衍庆堂是太后所赐……我若贸贸然开口——唉,容我思量一二。”——最起码也得挑个太后心情好的时候再开这个口。 回到衍庆堂,碧心气得眼圈都红了,“余美人说话也忒刻薄了!” 红果唉声叹气。 文晓荼则已经摘了面纱,正大口享用着难得的早膳。 不记档,是她自己的要求。 会有这样的后果,也在她意料之中。 不过意料之外的是,余美人竟然这么好哄。 真是个无脑美人啊。 文晓荼用了早膳之后,又继续享用着皇帝赏赐的如意卷和玫瑰千层糕,满口软软的、甜甜的,当真是叫人幸福。 经此一役,她理所当然会成为六宫笑柄。 不过不打紧,损失的也只是面子而已。 总比记档之后,被那些嗷嗷待哺的新人仇视好。 面子和里子哪个重要,文晓荼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当然知道该如何抉择。 接下来,甭管后宫说得怎样难听,她都只管闭门不出,躲在衍庆堂里,过了这阵子风头再说。等新人陆陆续续侍了寝,彼此开始了新一轮争宠,她也就可以安安生生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可是,文晓荼还没等来余美人或是洛才人、江宝林、崔选侍、林选侍其中任何一人侍寝,反倒是太后突然病倒了。 颐年殿的大宫女白兰传信:“太后娘娘今早突然头痛不适,请各宫娘娘小主速去颐年殿侍疾。” 第三十九章、温氏的异能是什么? 文晓荼匆匆赶到颐年殿的时候,一众新旧嫔妃齐刷刷看向了她,一个个眼神里都透着异样,有的是怜悯,有的是鄙夷,总之叫人倍感不适。 文晓荼福了福身子,目光朝着内殿探看了一眼,“不知太后娘娘如何了?” 在场位份最高的贤妃林氏拿绢子拭了拭眼角的泪珠,她哽咽着道:“别看太后娘娘素日里面色红润、身板硬朗,但这些年时不时头疾发作,每次发作,便总是这般眩晕痛楚难耐。” 内寝殿中时不时还传出太后低迷的呻吟声,看样子的确是很难受。 文晓荼暗忖:头疾?什么头疾? 她好奇地问:“宫中有那么多医术精湛的太医,怎会多年都未痊愈?” 贤妃眼里滑过一丝鄙夷,她轻哼了一声,“这世上疑难杂症多了去了,为了太后的凤体康健,皇上登基以后,数次征召民间名医,但也不过只是头疾发作之时,为太后缓解一下病痛罢了!” 文晓荼:应该是某种慢性疾病。 辛昭容亦道:“太后这个病,在皇上登基以前就有了。只是早先还只是偶发头晕,后来才渐渐头痛难耐。” 轻容纱帐内,有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已经着手为病榻上的太后施针,渐渐的,太后的呻吟声小了许多。 老太医这才从内室退了出来,并开了一张药方,交付给在场位份最高的贤妃林氏:“这是止痛安神的药,太后服药之后,会睡上一会儿,介时切忌叨扰。” 贤妃正色颔首:“本宫侍奉太后多年,这些自然懂得,周院判请放心。” 正在此时,皇帝陛下这个亲儿子才姗姗来迟。 在场新旧嫔妃无不心中窃喜,却只得一个个做出悲切的样子,恭恭敬敬屈膝见礼。 那周院判又忙向皇帝禀报了一下太后的病况? 以及注意事项。 “朕知道了!”皇帝明昭也不是头一次遇到这种状况,自然省得? 她扫了一眼外殿这乌泱泱的一群女人? 只觉得耳中聒噪万分。 忽的? 他瞥见了缩在角落里十分不起眼的……温氏。 温氏低眉紧锁? 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晓得在想什么。 文晓荼所想自然是太后的病情? 这症状,再想想太后发福的体态? 应该是高血压吧? 这病,还真是没得治? 只能缓解。 文晓荼微微点了点头。 皇帝明昭蹙眉? 温氏的表情有些古怪,偏生朕又听不到他心中所思所想!此刻,明昭忽然体会到了什么叫猫爪挠心。 能够不被朕读取心声? 这个温氏……如此异于常人? 明昭不由想起了他刚刚登基之时? 偶然听闻的奇人异事。 那人便是如今泰明寺的主持方丈慧观禅师,此人天生慧眼? 据说能观人之过去未来——初闻此人? 皇帝明昭其实并不怎么相信? 但不免产生了好奇,想着自己有听取心声之能? 正好可以去瞧瞧? 这个慧观是真有几分相面之能? 还是故弄玄虚。 于是皇帝微服私访造访泰明寺? 见到了那位慧观大师。结果? 令他惊异的是,慧观居然真的能观人之过去未来!! 但可惜的是,慧观大师无法观晓朕之过去未来。 遗憾之余,皇帝又松了一口气。 哪怕他为读心术困扰多年,却也并不希望自己的秘密为旁人所知。 而慧观也只当是帝王异于常人,故而无法看破命数。 此时此刻,明昭忍不住想,这个温氏,能够不被朕听取心声,或许……她也有着异于常人之能。 慧观的慧眼对朕无效,而朕的读心之术对温氏无效! 难不成——温氏的特异之能更在朕之上?! 皇帝明昭心头陡然一震!若真是如此,那朕必须摸透温氏到底有什么特异之能!! 方才,温氏先是低眉思索,后又是若有所思。难不成,这个温氏,能够治好母后的痼疾??——若真是治病救人的本事就好了。 想到此,明昭便板着脸道:“贤妃留下侍疾,其他人都退下吧!” 姿容绝艳的余美人如何甘心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余美人忍不住想,皇上昨晚定然是想翻她的牌子——于是,余美人瞬间有了自信心,她连忙箭步上前,“皇上,嫔妾也想留下来侍奉太后。” 此时此刻,余美人真得感谢在场人多,嫔妃九位、外加颐年殿一群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心声吵扰得宛若菜市场,皇帝陛下才没听清余美人自恋的心声。 饶是如此,明昭还是脸色一沉:“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皇帝的话,不啻是一记耳光,直叫余美人的脸蛋都涨红了。 文晓荼掩了掩微微上翘的唇角,这只皇帝陛下,可当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 贤妃嘴角漫起一抹冷笑,看样子皇上也厌恶了这个轻浮、不知进退的余氏! 贤妃板着脸训诫道:“余美人,你的心思固然是好,只是你毕竟才刚入宫,又太过年轻,只怕不能服侍好太后。” 余美人面皮紫胀,“嫔妾——” 明昭被吵扰得太阳穴突突作痛,他冷冷道:“闭嘴!无关人等全都退下!” 皇帝陛下发作,众人俱是噤若寒蝉。 除了贤妃林琇莹,其余众人连忙屈膝,齐刷刷俯首称是,乖乖鱼贯退下。文晓荼混在其中,毫不起眼。 打发了大多数嫔妃,皇帝明昭只觉得耳边总算不那么嘈杂了,只不过如此一来,贤妃的心声便清晰可闻了。 贤妃心道,余氏这个狐媚子是无望得宠了,洛才人先前赏花宴的时候也被皇上训斥过,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位份低微的江宝林、崔选侍,以及……本宫的族妹林芳蕤。 想到这个族妹,贤妃本能地不喜,只因林选侍入宫,是林家偷偷安排的,事后才说是为了帮衬她! 一想到此,贤妃就忍不住来气:若无本宫,林家焉有今日?就算本宫真的需要帮衬,选谁入宫,也该由本宫说了算! 皇帝明昭暗道,林选侍入宫竟还不是贤妃的本意…… 明昭揉了揉眉心,其实朕一点也不关心这种破事! 第四十章、阿荼:能不能让我先吃 以辛昭容为首的众人甫一出颐年殿,满腹委屈的余美人登时便声泪俱下、怨愤交加地将矛头对准了文晓荼,“都怪你!都是你害的!!” 文晓荼:?! 余美人红眼睛通红,箭步冲将上来,愤愤道:“都是因为你那天巧言令色欺骗于我,否则我怎会——” 文晓荼当场就无语凝噎了,余美人倒是对她那天的话深信不疑,笃定皇帝先前那晚其实想翻自己的牌子!所以余美人方才才那么有勇气。 洛才人、江宝林和两位选侍都听得一头迷糊,倒是昭华宫的主位与偏位心知肚明。 辛昭容皱眉,那日分明是余美人拦住温才人去路、寻衅生事,温才人才不得不曲意逢迎。如今,余氏被皇上训斥,倒是怪到温才人头上了!这是什么道理! 辛昭容板起脸来道:“余氏!太后的寝宫外头,可由不得你这般大呼小叫!” 辛昭容虽不得宠,但无论身份还是家世,还是很能唬人的,再加上辛昭容身形高挑、眉宇英气,比起后宫这些叫娇软软的女子,还是颇具几分威势的。 余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委屈得嘴巴都瘪了:“昭容娘娘,都是温氏害我!” 辛昭容没好气地道:“你皇上面前轻浮无状,难道也是温才人教你的?!皇宫内院,可由不得你这般胡言乱语!” 余美人喉咙一噎,俏脸因愤懑涨红,“娘娘——” 文晓荼看在眼里,忙向辛昭容福了福身子,“多谢娘娘秉公直言。” 辛昭容眼神瞬间柔和了几分,旋即她又扫了一眼在场众人,“这皇宫不比外头,身为内命妇,无论人前还是人后,都要谨言慎行!” 众人纷纷垂下头,辛昭容看似是在说余美人,分明实在暗指近几日后宫里议论温才人的那些不中听的话……尤其是江宝林、崔选侍、林选侍三人,背地里也没少嚼舌根子。 辛昭容眼中颇具警告意味:“如今太后病了,若是那些难听的话语传到颐年殿,叨扰了太后娘娘安养,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江宝林、崔选侍与林选侍俱是容色讪讪,余美人脸色更加憋屈了。 余美人擦了擦泪水,低声道:“嫔妾谨记娘娘教诲,以后定会谨言慎行。” 文晓荼:这位无脑美人还以为辛昭容仅仅只是训斥她自己呢! 不过? 这位辛昭容倒是有几分仗义心肠,明明与她素无交情? 却明里暗里帮她训斥嚼舌根子的小嫔妃。 眼瞧着众人都安顺了不少的样子? 辛昭容便领着陆婕妤先行一步回衍庆堂去了。 文晓荼屈膝恭送了辛昭容远去? 这才回到了自己的衍庆堂。 折腾了这么一通? 便已经是晌午时分,小元宝面色闷闷的? 姗姗拎了午膳回来,他小声道:“才人? 今日的午膳……略粗减了些。” 片刻后,文晓荼才明白? 到底是如何粗减。 一碗陈粳米饭、一道鱼头炖豆腐、一碟脆腌黄瓜? 还有一盅莼菜汤。 自从她三日前侍寝失败而归,这一日三餐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发不济了。虽说瞧着也还有荤有素、热气腾腾,但是!她可是额外给了二十两银子啊! 碧心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太过分了!才人素日里可没少给暖灶钱!他们竟这般苛待才人!” 文晓荼深吸一口气? 老娘才不跟死人生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 皇帝那天明明很生气? 怎么还不处置北膳房?! 咬了咬牙,文晓荼给自己舀了一碗鱼头豆腐汤? 恨恨道:“暂且忍上几日。”——她不信皇帝会纵容宦官贪腐横行! 红果眼圈一红? “才人名位尚在? 他们便敢如此放肆!这样的日子,要忍到何时啊!” 文晓荼定定道:“不会太久了。” 她抿了一口鱼头豆腐汤? 味道倒是还蛮不错的? 北膳房掌勺太监的厨艺其实一直都不错? 只可惜心都黑透了! 正在此时? 太监小金子匆匆跑了进来? 他哆哆嗦嗦道:“才人,皇、皇上来了!” 文晓荼瞪大眼,“谁?谁来了?!” “皇上驾到!龙辇已经停在衍庆堂外了,您快迎驾吧!”小金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红果二话不说,飞快将面纱覆在自家才人脸上,才人用膳的时候自然是摘了面纱,如今这副样子,可不能让皇上瞧见! 碧心则飞快将文晓荼给搀扶了起来,主仆急忙便要出去迎驾,但皇帝来得太快太突兀了,人才刚起身,还未走出花厅,便迎面见皇帝明昭已经走了进来! 皇帝驾幸六宫,按照规矩,会事先命御前太监下达通知,给嫔妃拾掇妆容和迎驾的时间。 氮素,为毛皇帝来衍庆堂也不给个通知?! 更令文晓荼费解的是,皇帝陛下来她这儿是几个意思?! 皇帝明昭服侍太后用了药,眼瞧着太后安歇睡下,便离开了颐年殿,直奔衍庆堂,并且特意吩咐,不必通知温氏。 所以这会子衍庆堂有些乱糟糟,宫女太监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文晓荼敛衽屈膝,“嫔妾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明昭挥了挥衣袖,“全都退下吧!” 片刻光景,无论是御前的宫人还是衍庆堂的奴婢都忙不迭退了出去。转眼功夫,这西花厅内便只剩下皇帝和文晓荼二人。 明昭只觉得耳根子瞬间一派安宁,眉头也略略舒展了些,但下一刻,他的眉头又狠狠拧了起来。 因为明昭看到了里头的那张饭桌,偌大的八仙桌上只有那么几道少得可怜的菜色,而且还都是清汤寡水! 这几日,北膳房、绣院、茶库、缎库也查得差不离了,的确如温氏所言,拜高踩低,动辄克扣嫔妃份例、中饱私囊,更有甚者勒索宫嫔,简直就是一群该死的蠹虫! 文晓荼顺着皇帝那阴郁的目光,瞅了瞅自己的午饭,她摸了摸肚子,道:“皇上,您怎么突然来嫔妾这儿了?嫔妾……正准备用膳呢。” 不管皇帝有什么事,她都不想饿着肚子跟皇帝谈话。 能不能让她先吃饱饭? 第四十一章、赶脚会被余氏羡慕妒 “梁琨玉!”明昭蹙着眉心扬声唤了宫殿监梁琨玉进来。 “奴婢在!”梁大总管毕恭毕敬应声。 明昭冷眼扫了一眼八仙桌上的清汤寡水的饭菜,“把这些不像样的玩意儿全都退回北膳房!”——回头朕就料理了这群狗奴婢! 文晓荼先是一愣,然后不禁急了,我还没吃饭呢!这就给撤了?! 在她幽怨的目光中,梁琨玉领着两个太监麻利地将桌上饭菜一转眼全都撤了个干干净净,顺手还把桌子擦干净了。 文晓荼:…… 她幽幽瞅了皇帝陛下一眼,“皇上,其实这饭菜做得还凑合……”——肚子空落落的她绝对是不挑食的。 皇帝陛下又淡淡吩咐:“放心,朕还不至于让嫔妃饿肚子!” 说着,明昭转脸吩咐梁琨玉:“去朕的乾安宫御膳房传几道菜,赐予温才人。” “是,奴婢这就去!”梁琨玉暗自惊诧,皇爷这是怎么了?今儿冷不丁驾临衍庆堂,又是撤菜敲打北膳房,又是赐下御膳——看样子皇爷这是替温才人做主,教训北膳房啊! 难不成……皇爷真的瞧上温才人了?梁琨玉内心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放着那么多美人不去亲近,皇爷怎么就瞧上个毁了容的了? 皇帝明昭面色冷峻,这个狗东西,又在心里胡乱编排朕!朕才不是瞧上温氏这个人了,朕看中的是温氏的本事! 若温氏真有异于常人之能,朕自然要设法令其为朕所用。 这会子,文晓荼也忍不住想,御前太监奉旨把她的午膳退回北膳房——这……在旁人看来,明显是皇帝陛下在为他撑腰、敲打北膳房啊! 妈耶,她好不容易才避免了被嫔妃仇视,如此一来——她岂不是又吸引人瞩目了?! “皇上……嫔妾不大明白您的意思。”文晓荼讪讪道,明明那天晚上都说好了不记档,怎么又来这一出?帝王心思,真是难猜啊! 明昭淡淡说:“你不必多心,北膳房等处,朕都已经查清了,你所言不虚。朕回头自会一一料理了他们!” 文晓荼一喜,那日后她的三餐就有着落了,说不准……以后连暖灶钱都能剩省了。 氮素——在旁人眼里,这岂不成了皇帝为了她才处理了北膳房?! 妈耶,赶脚会被余美人羡慕妒忌恨死! 文晓荼头大如斗,原想着,哪怕跟皇帝告了北膳房的状,哪怕回头皇帝加以重惩,旁人也不晓得是因为她。 但现在,她想躲在后头闷声得利是不成了! 她苦笑不已:“如此一来,余美人怕是要酸坏了。”——还有江宝林、崔选侍、林选侍。也就那位洛才人冷清少言,不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儿。唉? 后宫之路多艰啊! 明昭挑眉:“区区一个余氏,你就怕成这个样子?”——明明身具异于常人之能? 却这般胆小!如此可见? 温氏的异能? 只怕不具备什么杀伤力。想到此? 明昭悄悄松了一口气。 也是,温氏若真那种厉害的异能? 早就动手报复方氏和贺兰氏了,真至于沦落到投湖自尽的地步? 文晓荼无语凝噎? 我特么更是个区区才人!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知不知道? 文晓荼弱弱道:“皇上,嫔妾只想安安静静度日。”——您今日这么大的动静? 我日后怕是别想安静了。 明昭听懂了温氏的弦外之音? 他脸色一沉:“怎么?朕替你做主,你倒是怨起朕来了?!” 比起余美人,当然还是眼前这位黑脸皇帝更不好惹? 文晓荼急忙道:“嫔妾不敢? 嫔妾只是怕惹上是非。” 说着? 文晓荼才连忙福了福身子,“嫔妾谢皇上做主、谢皇上赐膳。” 明昭脸色这才稍微和缓了些? “你大可放心? 朕的后宫? 容不得有人放肆!” 说罢,皇帝又冷着脸吩咐梁琨玉:“去传朕口谕? 余氏轻浮无礼? 罚闭门思过三月? 并着秋霜安排教引嬷嬷好生训导她规矩礼仪!” 文晓荼瞪圆了眼睛? 余氏被罚? 她是挺爽的! 但是如此一来,她日后是低调不成了! 又是处罚北膳房、又是禁足余美人,不晓得,还以为她是后宫头号宠妃呢! 文晓荼快哭了,若不是她脸蛋如月球表面,她真的以为皇帝觊觎她的肉体呢!! 她是知道皇帝是个能秉公执法的主儿,但是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皇上……”文晓荼泪眼汪汪,活像是一只可怜虫。妈耶,我后半辈子还得在后宫求生呢!能不能不要给我拉仇恨值啊! 皇帝明昭已经端然坐在了南侧临窗的昼榻上,他淡淡说:“你不必怕,若有人敢在后宫欺凌无辜,朕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文晓荼:你丫的是个皇帝诶,你特么这么闲吗? 连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要管? 明昭眉宇间透出几分温和,他试探性地缓缓开口:“对了,今早在颐年殿,朕瞧着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是不是对母后的病情,你有所知晓?” 文晓荼一愣,我缩在角落里,你都能注意到? 太后的病情……她的确心里有了几分猜测,但是——她该怎么说呢? 见温氏眉宇沉疑,明昭宽和地道:“你只管直言,若能治好母后的病,你也是大功一件。” 文晓荼苦笑,治好?这搁在现代都没可能。 她小心翼翼道:“太后的病……恐怕是治不好了。” 明昭眉心一拧,母后难道是不治之症?!诚然,这些年,母后的头疾时有发作,而且比早些年更严重了些,但怎么至于…… “不可能!母后的年纪也不是很老,怎么至于病入膏肓?”明昭脸色沉凝,明明慧观禅师说过,母后是寿终正寝,病逝之时鬓边发白,一时半会决计不至于致命。 文晓荼忙解释道:“嫔妾可没说太后病弱膏肓了!嫔妾的意思是,这个头疼头晕其实是一种慢性病,只能缓解,几乎没法根治。” 明昭眉心略略舒展,他正色追问:“如何缓解?”——周院判也只能在母后发作之时,施针缓解头疼。若温氏真能缓解母后病痛,朕怎么赏赐都不为过。 第四十二章、太后的富贵病 文晓荼斟酌了一下话语,“其实太后这种病,是一种富贵病。” “富贵病?”明昭心下疑惑。 文晓荼点头:“其实很多富贵之家的老人家常会犯头晕、头疼的毛病。” 明昭微微颔首,好像……的确如此。 文晓荼又道:“嫔妾冒昧问一下太后的饮食习惯——太后娘娘是否偏爱荤腥且重口?” 明昭微微一愣:“你如何知道的?” 文晓荼暗道,老太太饮食不健康啊!又是太后这般身份,素日里山珍海味不断,生生吃出了高血压,搞不好还有高血脂高血糖呢。 文晓荼小声道:“这富贵病,就是吃得太油腻、太重口才容易犯。再加上太后素日里不爱动弹,身材日渐富态,所以就染了这富贵病。” 明昭蹙眉,身材富态,居然还成了坏事?! 文晓荼道:“俗话说得好,千金难买老来瘦。太后若是一直这样重口荤腥,而且还整天不动弹,只怕富贵病会一年比一年严重,最终……”只怕会来个脑溢血什么的,直接一命呜呼。 明昭脸色一沉,他正色道:“你的意思是,母后需清淡素食、多加走动,病情才能缓解?” 文晓荼拊掌,“没错!最好能减减肥!” 明昭脸色古怪,减肥……母后也不是很胖,只是略有些富态。 文晓荼思忖了一下,又忙补充道:“哦,还有甜食也得戒了!对了,太后娘娘素日里饮酒吗?” 明昭点头:“母后的确喜欢品酒。” 文晓荼无语了,怪不得高血压越来越严重,“酒也必须戒了。”——喝酒会让血压急剧增加,高血压还喝酒,脑溢血离你不远了! 明昭神色肃穆:“母后并不酗酒,顶多每日小酌几杯。” 文晓荼黑线,“酒这个东西,多喝多身体坏处大,少喝对身体坏处小,只有不喝,才会不伤身。” 明昭脸色更凝重,他是知道酒多伤身,却不晓得连小酌几杯都会对身体有害?如此一来,朕也得戒酒了。 文晓荼讪讪道:“但是,坚持清淡少餐,戒甜戒酒,还要多散步,只怕很难坚持下来。”——管住嘴,迈开腿?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明昭脸色更古怪了? “很难吗?” 文晓荼汗了一把? 貌似这位皇帝陛下饮食就很清淡? 光爱吃素菜? 而且似乎每天都会去校场进行高强度运动。 文晓荼道:“关键是,如何说服太后? 遵从医嘱。”——这些没来由的话,只怕太后并不会听信。好端端的? 突然有人冒出来让太后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碰,还得多运动? 太后不叫人扇你一顿耳光都算是和蔼了。 诶?对了? 为毛皇帝一副很听得进去的样子?她的这番话,明明给不出像样的中医论据。这种话,皇帝也信? 明昭略一沉思? “这个朕来想办法。” 文晓荼忍不住问:“皇上? 嫔妾说的这些……您难道一点都不怀疑?” 明昭淡淡睨了一眼温氏? “怎么?莫非你敢欺君?” 文晓荼怂了,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看着这副怯懦如鸡子的模样? 明昭不禁觉得好笑? “不过就是让母后改变一下三餐口味? 多多散步,反正也不会有害。让母后试一试也无妨。” 文晓荼明白了? 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呗。 明昭语气温和地道:“此法若真的有效? 朕自然不会亏待你。” 文晓荼一喜? 若是太后病情缓解? 她觉得……她的小厨房不远矣! 这时候? 她的午餐终于姗姗来迟,梁琨玉身后跟着五六个手拎三层红木大食盒的太监一溜走了进来,淡雅出尘的雨过天青色瓷器,清一色整整齐齐摆满了一整张八仙桌。 文晓荼:(ˉ﹃ˉ) “这些……都是给嫔妾的?”未免也太丰盛了些吧? 皇帝明昭淡淡说:“你用膳吧,朕回去批折子。” 文晓荼立刻谄媚躬身,“是是是,您慢走。” 恭送了皇帝,文晓荼便迫不及待开始用餐,不得不说,这乾安宫御膳房的手艺就是一流!文晓荼二话不说先给自己舀了一颗大大的蟹粉狮子头,嗯,真香! 红果碧心一左一右侍立在侧,为她布菜添盘,两张小脸也是兴奋不已,俱是与有荣焉。 她们衍庆堂终于也有了出头之日! 文晓荼饕餮足了之后,小元宝便欢欢喜喜来报信:“才人,掌刑司太监乌泱泱去了北膳房,上下一干掌勺太监全都被押解永巷问罪了!” 文晓荼大喜,这么快?! 下一秒,她苦恼了:“如此一来,北膳房岂不是没人做饭了?” 小元宝忙道:“您放心,永巷已经连忙调拨了一批厨子去北膳房,断断误不了才人的晚膳。” 文晓荼尴尬一笑,是啊,这宫里可不缺太监宫女。 碧心掐腰道:“这群狗东西,总算是遭报应了!” 红果亦不禁露出笑容,她低声附耳道:“皇上对才人,当真是极好了。” 文晓荼忙正色解释道:“你们可别多心,这是因为太后的病情。” 在场众人齐齐纳罕。 “那个,我凑巧听闻过太后这种病,知道该如何调理,便告诉了皇上。所以皇上才要赏赐我御膳,并处置了北膳房。” 碧心不禁觉得遗憾,“只是论功行赏啊……” 红果低眉沉思:“且不说太后那边还病着,尚且不见成效。况且,皇上刚刚还处置了余美人呢。”——这论功行赏未免赏得太早、太多了些。 红果又转念思及才人的容颜,叹了口气,便不再多存幻想。也罢,哪怕皇上只是论功行赏,也是好事。 翌日,文晓荼便听说了泰明寺的什么劳什子慧观大师进宫为太后祈福讲经,劝导太后茹素斋戒,并每日亲自徒步慈航殿上香礼佛,如此一来,菩萨自会庇佑太后凤体安康。 听到这个消息,文晓荼当时就卧槽了。 还有这个法子! 太后信佛,若是佛门高僧劝太后吃斋,那自是顺理成章之事,至于慈航殿,是太后太妃们礼佛专用的佛堂,位于太后颐年殿北面,素日里太后倒也常去,只不过都是坐着凤辇去。此番这位大师,却让太后徒步前去!这一来一回,运动量便有了! 这招,神啊! 这下子,妥了! 第四十三章、当太后真幸福!! 文晓荼这会子也已经成为了六宫议论的焦点,那日皇上去衍庆堂已经够惊诧后宫的了,紧接着皇上还下令幽禁了曾为难过温才人的余美人,随后又处置了克扣温才人份例用度的北膳房,以及绣院、茶库、缎库也都因为怠慢嫔妃遭了责罚。 一时间,温才人竟成了后宫头一号不好惹的人物! 别看人家容颜尽毁! 瞧瞧这前后几个与她为敌的人,谁落得好下场了? 贺兰氏休遣回母家,方氏幽禁浴佛殿,连余美人也被禁足学规矩!更不消说底下各处奴大欺主的奴婢们了! 后宫对文晓荼的议论,从鄙夷变成了妒忌、敬畏。 反正,文晓荼现在日子过得很滋润。 这一大早,小金子和小锞子便捧着七八匹上好的贡缎进来,“禀才人,这是缎库送来的料子,说是因为先前短缺,如今特特补上。” 还有茶库方才也送来了两大罐子份例茶,更不消说北膳房——这些新来的掌勺太监那叫一个乖顺,每日午餐和晚餐都是四荤四素一汤一粥,早膳略简单些也有五六道菜,虽不及那日皇帝赏赐的御膳丰盛,但也足够衍庆堂上下吃得肚皮滚圆。 文晓荼的伙食好了,衍庆堂一干宫女太监也能跟着吃好喝好——虽然是剩饭剩菜。 宫女太监其实也有专门的“食堂”,只不过,那菜色——比猪食也好不到哪儿去,而且分量还少。若想吃饱饭,还得寻一位像样的主子,这样才能跟着吃饱饭。 午后,御前的大总管梁琨玉再一次造访衍庆堂,“皇上口谕,请才人前往颐年殿,侍奉太后礼佛。” 文晓荼:What?! 她弱弱道:“不是贤妃娘娘正在侍疾吗?” 梁琨玉笑眯眯道:“正是,不过皇上觉得,才人细心周到,帮着贤妃娘娘一同侍奉太后更相宜。” 文晓荼暗道,去刷一刷太后的好感度貌似也不是坏事,“嫔妾明白,嫔妾这就去。” 红果连忙取了一件织金梅花小袄,笑着道:“这是绣院刚制好衣裳,才人换上新衣? 再去侍奉太后吧。这衣裳喜庆,想必太后会喜欢的。” 那是一件琵琶袖对襟小袄? 月白色的织金缎上是缠枝红梅? 的确很喜庆。文晓荼便换了衣裳? 又重新梳了头? 把自己捯饬得整齐精神,这才动身。 抵达颐年殿的时候? 贤妃林氏正在服侍太后喝药,还是一勺勺往太后嘴里喂? 看着就叫人觉得苦。 文晓荼恭恭敬敬福了福身子,“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给贤妃娘娘请安。” 贤妃不禁面露警惕之色? 近来后宫事多,几乎桩桩件件都与温氏有关!之前,是她小觑了这个温氏了。 “温妹妹是来给太后娘娘请安的吗?”贤妃面带微笑? 语气也甚是温和? 全然不复那日太后病倒之时那鄙夷轻漠的样子。 文晓荼小声道:“皇上突然让梁公公传口谕? 让嫔妾帮着贤妃娘娘一起侍奉太后礼佛。” 贤妃脸上笑容一僵,皇上这是嫌弃本宫伺候得不好? 还是不放心本宫?! 太后也露出讶异的神色? “是皇帝让你来的?” 文晓荼规规矩矩应了一声“是”。 太后面色更加诧异了?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若不是温氏容颜已毁,太后都要以为皇帝是看上温氏了! 贤妃勉强挤出个笑容? “说来也是本宫没有管教好北宫的那些奴婢? 竟叫她们怠慢了妹妹? 是本宫的不是。” 文晓荼忙道:“这怎么能怪娘娘?都是底下那些人阳奉阴违? 没有好好遵从娘娘的吩咐办事。” 见温氏还算恭顺的样子? 贤妃心里这才稍稍熨帖了些,她笑容温和,“好在皇上圣明烛照,替妹妹做主惩治那些奴婢,如何后宫风气也为之一正,当真是咱们的福气。” 文晓荼忙乖乖应了一声“是”。 太后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皇帝所图为何,便道:“时辰也不早了,哀家该动身去慈航殿了。” 太后自然是要徒步亲往,而随从侍奉的贤妃和文晓荼当然也只能用蹄子走。太后的凤辇和贤妃仪舆都缀在后头,辇舆空荡荡,不过随从人员倒是一点都不少,颐年殿的、景宜宫的,还有文晓荼衍庆堂的红果碧心,端的是浩浩荡荡。 贤妃亲自搀扶着太后,文晓荼也不上去争着表现,只安安静静跟在二人后头。 太后走路有些慢,一边走还要欣赏一下御花园的风光。 自颐年殿去往慈航殿要经过颐年花园,这座花园可说是专门为太后太妃们修的御花园。 “太后娘娘小心,这石子路有些不平。”贤妃温声细语,时常小声提醒。有时候碰见个小石子,贤妃便连忙吩咐宫人丢开,免得硌着太后娘娘金贵的凤足。 那叫一个细致周到! 文晓荼看得愈发无语,太后眼睛又不瞎! 忽的,太后回首瞧了一眼,“温才人好生安静。” 文晓荼忙讪讪一笑。 贤妃忍不住多心,太后娘娘这是嫌弃本宫话太多了? 贤妃挤出个和善的笑容:“温妹妹的确娴静得紧,不像臣妾,总是忍不住饶舌多嘴,让太后见笑了。” 文晓荼顿时一身鸡皮疙瘩,大姐啊,能不能别一口一个“温妹妹”,谁是你妹妹?咱们不熟好伐? 太后浅浅一笑,不置一词,看着被古树掩映的慈航殿,眉宇顿时带了几分慈祥的佛性。 慈航殿,光听这个名儿就知道,这里是专门供奉观音菩萨的佛殿。 殿宇巍峨大气,比太后的颐年殿怕是也不遑多让,殿外廊下便有一尊人高的青铜大香炉,里头是手臂粗的巨大香烛,那叫一个香烟缭绕,整个慈航殿都沐浴在了香火中! 啧啧!真是香火鼎盛啊! 太后深深呼吸了两下,这才步入慈航殿。 殿中有一尊高大的鎏金的观音,金灿灿的,那叫一个富贵逼人! 皇宫里的佛殿,修的那叫一个不差钱! 门槛都是花梨木的,地砖似乎是叫做“金砖”,虽然不是真的金子,但烧制难度极高,价贵如金!供奉菩萨的佛龛是金丝楠木的,佛龛上供奉鲜花的瓶子是玛瑙的,至于菩萨手中的那只玉净瓶,瞧着多半是羊脂白玉的! 啧啧,壕无人性啊! 看着文晓荼那四处打量的样子,贤妃特意贴心地做出解说:“这慈航殿是皇上登基以后特意为太后娘娘修俭的礼佛殿,一砖一瓦,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 文晓荼心中羡慕不已,“皇上孝顺,太后真有福气。” 当太后真幸福!! 容太后眼瞧着温氏眼中羡慕倒是十分真诚,宛若稚子,不禁叫人发笑,这才上前端端正正跪在了正中的明黄色蒲团上。 贤妃和文晓荼则忙跪在左右两侧的小蒲团上,旋即慈航殿便安静了下来。 太后口中默念了两遍观音心经,然后三叩首,又亲自奉上三炷香,最后叮嘱慈航殿的宫人,需时时勤拂拭,慈航殿务必一尘不染云云…… 这位容太后,倒是真心信佛。 第四十四章、太后牢骚(补更) 第四十四章、太后牢骚 跟随太后回到颐年殿,便已经是傍晚时分,文晓荼手里端着一盏太后赏赐的茉莉花茶,娴静不语。 倒是贤妃殷切得紧,她坐在一旁的绣墩上,亲自为太后按摩小腿,甜言蜜语不断:“太后这般虔诚,菩萨定会保佑您凤体康健。” 太后也正饮着茉莉花茶,她徐徐叹道:“哀家这把年纪了,怎能没点病痛,身子好些坏些并不打紧。哀家只盼着菩萨显灵,好歹叫皇帝子嗣延绵,让哀家能抱上孙子。” 说道此处,太后忍不住唏嘘,皇帝哪都好,孝顺又贤名,可偏生对女色、对子嗣这般不上心! 贤妃默默垂下头,她也还没到不能生育的年纪啊!可皇上回宫这么久了,一次都没有召她。 贤妃挤出个笑容,“观音菩萨送子是最灵验的,太后定能如愿以偿。” 容太后搁下手中的明黄团凤小茶盏,转脸问白檀嬷嬷:“都这个时辰了,皇帝可传了敬事房了?” 白檀嬷嬷轻轻摇头,“还不曾。” 太后重重叹了口气,“皇帝总是这样!江山无继,膝下就只有谨言一个女儿,这可怎么成?!” 贤妃咬了咬嘴唇,“皇上许是忙于朝政,才忘了翻牌子。” 太后扫了贤妃一眼,这阵子贤妃倒是殷勤周到得紧,也罢,贤妃的年纪也还不算老,既然新人如此不济—— 太后微微一笑:“如此,哀家就更不放心了。贤妃,你且去一趟乾安宫,替哀家送些点心给皇帝。” 听了这话,贤妃大喜过望,她连忙起身福了福身子,欢喜得眉宇飞扬? “是,臣妾明白? 臣妾多谢太后!” 贤妃再三谢恩? 便如一阵风似的去了。 文晓荼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位太后娘娘? 这简直就是把贤妃往皇帝床上送啊。 她瞅了一眼时辰,默默起身? 准备告辞,“太后娘娘……” 容太后打量了她一眼? “你今儿倒是乖巧,这会子时辰也不早了? 便留下陪哀家用晚膳吧。” 文晓荼先是一喜? 而后是沮丧,因为太后这阵子顿顿吃素啊! 但转念一想,太后宫里的膳房? 哪怕只做素斋? 也肯定比北膳房的手艺强多了? 便欣然应下:“是,多谢太后。” 白檀嬷嬷见状? 便忙推下去吩咐传膳了。 太后细细端详着温氏? 眉眼倒是温婉秀致? 气度也甚好,皇帝最近对温氏的厚待让太后十分在意。 太后自是巴不得皇帝瞧上了谁? 可温氏……怎么都不太可能吧? “这些日子? 北宫的动静不小。”容太后徐徐道。 文晓荼总不能说慧观禅师那些话其实原本出自她口吧? 她低下头? 默默道:“那日皇上只是偶尔经过嫔妾的衍庆堂? 进去瞧见嫔妾的午膳十分减薄? 又逢太后凤体违和,想必皇上心情沉闷,故而才格外生气。” “是吗?”太后喃喃自语,皇帝的性子,的确是揉不得沙子,但皇帝对温氏,着实迥异于旁人。 罢了,且再观望一段日子吧。 “哀家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愈发看不懂了。”容太后摇了摇头,心情有些苦闷。 文晓荼讪讪道:“太后娘娘特派贤妃娘娘前去慰问关怀,皇上定能领会太后的慈心。” 听了这话,太后忍不住哼了一声,“他心里恐怕会怨怪哀家多事!” 文晓荼神色愈发尴尬,嘴上只得好言道:“怎么会呢?皇上素来最孝顺您了。” 好在此时白檀嬷嬷走了进来,屈膝道:“太后,晚膳已经摆好了。” 文晓荼见状,连忙主动上前搀扶太后起身移步西侧饭厅。 太后的晚膳虽然都是素斋,却也十分丰盛,饭菜数量丝毫不逊色皇帝的御膳,一张花梨木大长桌摆满了精致的丹凤朝阳珐琅餐具,比皇帝那套素雅的青瓷,显得华贵绝伦。 但太后显然是一副没什么胃口的样子——这位老太太貌似钟爱荤腥重口,如今一下子换成了清淡的素斋,能有胃口才怪! 其实文晓荼倒是不挑食,只要好吃就行。 她笑着说:“太后宫里的厨子真是好手艺,素斋也能做得这般精致,那盘素东坡肉瞧着跟真的似的!” 太后略带不满地道:“吃进嘴里的味道还是假得很!” 文晓荼尴尬一笑。 白檀嬷嬷忙给太后盛了一碗牛乳燕窝,“太后先喝口燕窝润润喉吧。” 太后这才舀了一勺雪白的燕窝送到嘴里,但旋即便蹙眉,“怎么一点甜味都没有?” 白檀嬷嬷低声道:“慧观大师说了,您要吃得清淡一些。” 太后老脸瞬间拉长,她将燕窝撂在了桌上,简直就是一副老小孩子使性子的模样。 白檀嬷嬷瞅了一眼一旁侍立的温才人,忙笑着道:“才人快劝劝太后娘娘吧,这几日太后总是这样食不下咽。” 文晓荼暗忖:老太太这是想吃肉了啊…… 文晓荼飞快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忽的她低声道:“太后娘娘,这些饭菜都好香啊,嫔妾闻着便觉得饿了呢。” 她就不信太后不饿!从颐年殿溜达去慈航殿,又溜达回来,消耗可不小,这会子太后肯定也腹内饥馑。太后不过就是发发牢骚罢了! 太后惆怅地叹了口气,“罢了,你别在那儿杵着,坐下用膳吧。” 文晓荼虽然早就饿了,但以她还真不敢坐下,吃饭的时候,总得摘了面纱吧?这可不是吃点心,可以掀开一点面纱,往里头塞。她的容颜,实在有碍观瞻,万一影响了太后的食欲,这她可担不起责任! 文晓荼连忙福了福身子,“嫔妾伺候您布菜。” 太后瞥见温氏脸上的面纱,才忽的想起了温氏的不便之处,便扫了白檀一眼。 白檀嬷嬷会意,连忙取了一把苏绣花鸟团扇,微笑着呈递给了温才人:“才人用这个吧。” 文晓荼看着那精美的团扇,忽的便明白了,古代女子遮挡面容的法子其实还真不少,面纱、帷帽,不过都不不如扇子雅观又方便。 “多谢太后恩典。”文晓荼立刻就不推辞,连忙结果团扇遮挡,身后侍奉的红果便立刻近前,为她摘下了面纱。 文晓荼左手执扇、右手持筷,心想着回头也叫绣院给她绣两把扇子…… 见太后已经动筷子夹了一只豆腐皮包子送进嘴里,文晓荼这才夹着自己跟前的菜吃。 那素东坡肉其实味道很好,就是少了点肉味。 容太后眼瞧着温氏一口一块苏东坡肉,连吃了三块,她都忍不住怀疑那其实是荤肉! 太后便夹了一块入口,嗯,果然是素的。 文晓荼虽然保持餐桌礼仪,也不狼吞虎咽,但吃饭的速度终究比老人家快一些,而且吃得很香,筷子基本没停过。 太后看在眼里,也不禁口齿生津,觉得今日的饭菜似乎比往日略可口了些。 第四十五章、皇帝肯翻牌子就好 文晓荼欢欢喜喜在太后的颐年殿享用丰盛的素斋,而皇帝明昭脸色又黑又臭,他瞅着贤妃这个不速之客,眼里尽是嫌弃。 面对皇帝这般冷眼,贤妃又是惧怕、又是委屈,“皇上——臣妾不知做错了什么,竟让皇上这般厌弃臣妾。” 贤妃心中的委屈无法抑制,登时便红了眼圈。 明昭脸色冷肃,“这阵子,你做过多少错事、出过多少纰漏,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贤妃先咯噔了一下,她咬了咬嘴唇,难道皇上还在为她打探御前消息一事而生气?她也不想这样,可皇上回宫后,迟迟没有召幸……若无宠爱,她这个掌事宫妃便是无根浮萍。 明昭一点也不想听贤妃心中这些幽怨之语,他只觉得耳边聒噪! “看在谨言的份儿上,朕会让敬事房给你记档,退下吧!”皇帝明昭冷冷道。 贤妃瞬间潸然泪下,又是这样!她先前还暗自嘲笑温氏被皇上召而不幸,可轮到她,在皇上眼里,她又能比温氏好到哪儿去? 明昭腹诽:你还不如温氏呢!起码温氏安安静静! “是,臣妾告退。”贤妃忙将眼泪擦干,屈膝一礼,退出了皇帝的御书房。 明昭长舒了一口气,总算安静了。 这一刻,明昭突然有点怀念温氏。 文晓荼在太后处吃香喝辣,吃得肚子饱饱的,心中甚是幸福。 白檀嬷嬷一脸欣慰,有温才人陪同用膳,太后今日似乎进得香了些。 容太后喝着一盏茶消食,心中忍不住想,这个温氏,虽然少言寡语,但服侍在侧,的确叫人蛮舒服的。 这时候,白芍姑姑快步进来,低声道:“禀太后,贤妃娘娘留在乾安宫了。” 容太后顿时心情大好,“那就好。贤妃虽然有许多不足之处? 但毕竟是服侍皇帝多年的旧人,俗话说得好?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若贤妃肚子争气? 兴许明年就能给哀家添个大胖孙子呢!如是想着? 太后心情美滋滋。 文晓荼暗自无语? 连滚床单这种事情,都得亲妈催着来——她突然觉得皇帝陛下有点可怜是肿么回事? 呸呸呸? 人家性福着呢!贤妃年轻貌美,在皇帝面前也必定是温柔婉转? 这艳福不浅呢! 皇帝陛下一直不肯召幸新人,保不齐就是喜欢贤妃这类成熟款儿的呢! 文晓荼暗自点了点头。 回到衍庆堂?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宫中的羊油蜡虽然成色极好? 但毕竟没法跟后世的电灯相比,挑灯夜读这种事情实在费眼睛,文晓荼便索性早早睡下了。 穿越过来? 她已经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网络? 她的睡眠质量反倒是比现代好了很多,几乎很少做梦? 天色微亮的时候? 便自然而然醒来。 用了早膳? 少不得再度前往颐年殿,毕竟她可是奉旨服侍太后礼佛? 至于要侍奉到什么时候? 鬼才晓得。 不过嘛? 这也不是坏事? 太后其实不难伺候? 又不需要她端茶倒水,而且颐年殿还管饭呢! 哦,对了,今日贤妃比她来得稍微晚了一些,瞧着精神头有些不济的样子。 文晓荼眼观鼻鼻观心,昨晚睡得很晚吗? 太后打量着贤妃,顿时眉开眼笑,“贤妃回去好生歇息吧,今儿让温氏伺候哀家就是了。” 贤妃神色一震,急忙打起精神,“服侍太后是臣妾的本分,臣妾——” 太后慈爱地拍了拍贤妃的手,“哀家知道你有孝心,但也不能累坏了身子。哦,对了,让太医给你开个补药,好生调理一下身子。你可别辜负了哀家的一番苦心。” 贤妃怔怔,心中苦涩不已,补药再好,皇上不碰她,她又怎么可能怀上龙胎。 但这种耻辱之事,贤妃是万万不可能告诉太后的。 贤妃只得福了福身子,“是,多谢太后关怀,臣妾告退。” 文晓荼暗暗打量着贤妃略带苦闷的眼角眉梢,心中不禁纳罕,贤妃昨晚不是去睡皇帝了吗?怎么看上去不怎么开心的样子?是皇帝技术太差?还是男女配合得不和谐? 皇帝的确看上去不怎么温柔的样子。 嗯……我怎么突然污了起来?文晓荼暗自啐了自己一口。 便专心陪着太后礼佛,接下来的日子,文晓荼每日都是如此。 皇帝也是隔三差五就翻一次牌子,不过都是三个旧日嫔妃轮流,这次是贤妃,下次便是辛昭容,再下次便是陆婕妤。 如此持续了大半个月,后宫几位新人都快望穿秋水了,可还是没有轮到她们侍寝。 太后倒是乐见如此。 太后其实根本不在乎得宠的人是谁,只要他皇帝儿子肯翻牌子就好! 太后坚持清淡素食、坚持每天运动,一个月下来,人瘦了好几斤,不过精神头倒是好了很多,头疼眩晕之症暂时也没有发作。 眼瞧着温氏提出的法子居然真的貌似有效的样子,皇帝明昭不禁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温氏的“异于常人之能”应该是治病??? 但隐隐的,皇帝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不急,朕有的是时间慢慢试探。”皇帝明昭自言自语。 这一日午后,太后在贤妃与温才人的服侍下,才刚刚回到颐年殿,底下太监便来禀报说皇帝来请安了。 皇帝差不多都会向太后请安,但通常都在早晨,而且往往都很早,基本上文晓荼和贤妃来的时候,皇帝就已经走了。 而今日是大朝之日,所以清早皇帝没来,这会子来请安,倒也正常。 贤妃连忙悄悄整理鬓角,并且扬起一个温婉得体的微笑,屈膝迎接皇帝,文晓荼也忙屈膝执礼。 皇帝陛下今日瞧着似乎心情好不错的样子,“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笑脸和蔼,笑着招呼皇帝落座。 皇帝明昭端坐在太后的罗汉榻上,看着太后精神勃勃的样子,欣慰道:“看样子慧观大师的法子颇有成效,母后气色好了很多。” 太后欣慰颔首:“是菩萨显灵了!”——皇帝居然真的常召幸嫔妃了!阿弥陀佛! 明昭扫了一眼侍立侧旁的贤妃与温氏,语气温和地道:“这阵子,贤妃和温才人侍奉有功,当赏。” 贤妃心下一喜:皇上如今总算是原谅本宫了吗?不枉费本宫这些日子兢兢业业尽孝服侍太后!其实也不盼着什么赏赐,只盼着皇上能如前些年那般待本宫…… 皇上刚登基那会儿,本宫与胡废后、秦淑妃都是差不离的宠幸……想到此处,贤妃脸颊微微泛红,她连忙福了福身子:“臣妾侍奉太后是本分,不敢居功求赏。” 明昭心中哼了一声,嘴上说不求赏,心里想得倒是美! 文晓荼倒是很期待,到底有什么赏赐,话说,这一次皇帝怎么不让她自己开口提要求了?她好想要个小厨房啊! 明昭又扫了一眼温氏那亮晶晶的眼神,这个女人,倒是巴巴等着朕的厚赏,一点都不加以掩饰! 第四十六章、阿荼升职了! 皇帝转脸吩咐侍立身侧的太监梁琨玉:“去取锦缎十匹、南珠一斛,赐予贤妃。” “是!”梁琨玉连忙应诺。 文晓荼:那我呢?!拜托,别把我漏了啊! 文晓荼内心咆哮。 贤妃心中微微失落,但转念一想,有赏赐总比没有好,便连忙再度福了福身子,盈盈道:“多谢皇上。” 说着,贤妃不由地瞥了身侧面覆轻容纱的温才人,心道:怎的只赏赐本宫?却没有温氏的份儿? 明昭扫了一眼贤妃的心声与温氏那过于明显的眼神,心下哼了一声,放心,朕还不至于忘了温氏的功劳。 明昭抬眼睨着温氏那双急不可耐的眼睛,淡淡道:“至于温才人,入宫以来,也着实受了些委屈,如今服侍母后有功……” 明昭转脸看向太后,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道:“不若便晋温氏为美人吧。”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齐齐露出惊诧之色。 文晓荼惊呆了,老娘我升职了?! 妈耶,正四品的美人?! 此身之父知州温祺才五品呢! 她如今才十七岁,居然就是四品了! 虽然皇帝的嫔妃没什么实权,但俸禄却实打实的丰厚!美人光一年的俸银就有二百四十两,足足比才人多了一倍!! 虽说如今北宫各处皆被皇帝整治了一通,她已经基本不怎么需要额外花银子打点上下,亦不必担心被克扣了份例用度!但是,钱这东西,谁会嫌多? 而且,升职之后,可不只是俸银变多了,而是各方面吃穿嚼用全都跟着升了一级! 太后惊诧了良久才缓缓回过神来,她缓缓点头:“这都是小事,只要皇帝喜欢,晋谁的位份都成。”——皇帝这是怎么了?总不可能是真的看上温氏了吧? 文晓荼见状,连忙郑重屈膝行礼:“嫔妾谢皇上太后恩典!”——先赶紧谢恩,把升职的事儿敲定了!么么哒~ 明昭忍不住腹诽:你倒是够心急的!这个温氏,朕虽然听不到其心声,但她的心思分明全然都写在脸上呢! 贤妃看着欢喜谢恩的温才人,啊不,如今是温美人了。虽说依旧不过是世妇之位,但皇上已经很多年没有给后宫嫔妃晋封过了。她的贤妃之位还是谨言周岁之时加封的,算起来,她在贤妃这个位子上也已经六年了。 本宫什么时候能挪一挪位子?不敢奢求贵妃之位,哪怕只是淑妃、德妃,也总比四妃之末的贤妃好听多了。 明昭心下冷哼? 连个贤妃都没当好,便惦记着晋淑妃、德妃?!当初若不是为了让谨言面子上好看些? 朕还真不觉得林氏有资格封妃! 明昭淡淡说:“温美人便随朕去乾安宫侍奉笔墨吧。” 文晓荼无语? 又侍奉笔墨? 虽然很不乐意出力? 但她也晓得? 自己才刚刚升职,大老板使唤? 是万万不能说“不”的,只得忙应了一声“是”。 明昭脸色黑了几度? 你这不情愿的眼神是几个意思?伺候朕笔墨还委屈你了?! 太后脸上满是慈祥:“好生伺候皇帝。” 文晓荼忙乖巧应了一声“是”,乖乖跟着皇帝一路往乾安宫而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圣安殿? 还是那个熟悉的御书房? 还是那么的安静无声。 文晓荼看着那熟悉的砚台、熟悉的红墨,她小声道:“皇上为什么不把磨墨太监留下?”——为毛一定要使唤老娘?! 明昭脸色这会子更臭了,“怎么? 温美人不愿意为朕磨墨?” 文晓荼忙挤出个谄媚的笑容? “怎么会呢?嫔妾的意思是? 磨墨太监的手艺必定比嫔妾更好些。” 明昭心中再一次冷哼:那还用说?! 看出了皇帝的黑脸上鄙夷的之色,文晓荼恨不得摔了手中的那方红墨? 嫌弃我啊?那还非让我磨墨?! 明昭淡淡说:“人多嘈杂? 朕不喜欢。” 文晓荼无语了三秒钟? 御前的人明明个个屏息凝神,哪里嘈杂了?这只皇帝? 忒龟毛! 文晓荼忙笑着提出建议? “若皇上喜欢安静? 可以让磨墨太监在外间把红墨磨好了? 装在小瓶中送进来啊!”——你就不会直接用墨汁? 明昭怔了片刻? 是了,朕怎么没想到? 文晓荼无语凝噎了,话说,这个时代,的确没有现成的墨汁。准确说,哪怕是在现代,讲究的人还是弄块砚台,需要的时候当场现墨,据说这样品质最好,而且磨出来的墨放久了似乎就不太好了。 至于那些成品墨汁,应该是额外添加了让墨不会沉淀的东西。 文晓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墨汁……”这倒是个赚钱的法子,或许可以试着搞一搞。 氮素,这需要研究一下,具体添加什么东西她也不是很清楚。 文晓荼忽的眼睛锃亮,“皇上,您不觉得,磨墨太麻烦了吗?难道就不能想个法子,让工匠直接制作出墨汁来用,方便快捷,还省了买砚台的钱!” 明昭蹙眉:“墨汁放久了就没法用了!” 文晓荼忙点头:“是是是,所以墨汁里得添加些让墨不会沉淀的东西。” 明昭挑眉:“还有这种东西?” 文晓荼一脸笃定:“当然肯定有!” “那是什么东西?”明昭打量着一脸兴致勃勃的温氏。 文晓荼讪讪:“嫔妾暂时还不知道,这个需要专门的人去研究一下。” 明昭:…… 文晓荼:喂!你丫的这是什么表情?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可以造出墨汁来啊! 明昭挥了挥手,一脸无奈地道:“你若不想磨墨,就把出去吩咐太监磨一瓶墨汁来。” 文晓荼悻悻然,这个皇帝貌似对墨汁生意一点都不感兴趣啊!看样子,她得另找合作伙伴了。 遗憾地叹了口气,只得滴溜溜出去传话。 一会功夫,她拿着一只精美的青花瓷玉壶春瓶走了进来,打开木塞子,往皇帝陛下干涸的端砚上倒了少许红墨出来。 红墨色泽均匀、浓淡适宜,皇帝蘸饱了墨汁,在笔舔上轻轻刮了两下,不禁微微颔首,“不错。”——果然比温氏磨得好多了。 第四十七章、温氏的异能到底是什 有了这瓶红墨,文晓荼总算是从磨墨工的繁琐工作中解脱了出来,她只需要时不时往砚台里倒点儿红墨就是了。 如此这般,倒是轻松得很,就是有点无聊。 她百无聊赖打量着皇帝陛下的后殿书房,北面是一整排通天接地的花梨木书架,书架上是整整齐齐的古籍,看上去古朴又大气。 “皇上,嫔妾可以在您这儿找本书看看吗?”文晓荼陪笑着提出请求。 皇帝陛下拿眼角瞥了她一眼,“看吧。” “多谢皇上!” 文晓荼忙又往砚台里倒了少许红墨,便滴溜溜上前翻书了。这个时代的书籍,书脊上可没有印上书名,只能一本本翻找,不过好在每一排书架上都贴了签子,这些书籍显然被仔细分门别类了。 四书五经她不感兴趣,她只想寻摸个话本小说来打发时间,可是她在那几排杂书里头翻了好久,都没有找到话本。 该不会……这后殿御书房里根本就没有话本小说吧? 文晓荼看着足足一整面墙的书架,她将一旁的梯子搬了过来,腿脚麻利地爬了上去,瞅瞅上面有木有! 皇帝明昭仍旧在专心致志地批阅奏折,他正要蘸墨,却发现砚台里的红墨已经用完了。 蹙了蹙眉,正要开口唤温氏过来服侍笔墨,抬眼一瞧,却看到温氏居然爬上了那架人高的梯子! 明昭微微一惊,这个温氏,是属猴儿的吗?! “你到底在找什么书?”明昭忍不住问。 文晓荼刚刚寻摸到一本游记,“皇上,您这里有没有……有趣的话本小说?” 明昭脸色一黑,“没有!”——这里是朕的御书房,怎么可能有那些不入流的书?! 文晓荼一脸遗憾,拿着那本游记便下了梯子,便看到皇帝陛下自己打开了那玉壶春瓶,往砚台里倒墨汁。 文晓荼连忙快步近前,“还是让嫔妾来吧。” 明昭冷眼睨了她一眼,“你一边安安静静看书去吧!”——连倒个墨汁都这般懈怠,还不如朕自己来! 文晓荼立刻顺杆子应下,“是,那您忙,嫔妾不打扰您。” 便捧着游记去了南侧临窗的罗汉榻上,她倒是没敢大大咧咧坐在那明黄色的织金团龙条褥上,而是拿手帕擦了擦脚踏,一屁股坐在了上头。 今日陪着太后走了一趟慈航殿,又站着伺候皇帝半晌? 腿脚都酸了。 明昭瞧见温氏竟缩腿缩脚缩成小小一团坐在脚踏上,登时便觉得别扭得很? 看书应该正襟端坐才是? 便道:“去罗汉榻上。” 好歹是个嫔妃? 坐在脚踏上? 实在有失仪态。 文晓荼先是一愣,然后一喜? “多谢皇上!”——罗汉榻上铺着厚厚条褥,后头还有软和的靠背和搭手臂的引枕? 简直就是个古典大沙发,比脚踏上舒服十倍! 一屁股坐在柔软的明黄条褥上? 阳光透过支摘窗透进来亮堂而柔和的光线? 看书正合适。 翻开手中这本古朴精致的游记,看着竖排且没有标点的字,而且特么滴还是文言文? 文晓荼看得头秃。 倒不是看不懂? 她好歹是个文科生? 再加上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和学识,一本寻常游记自是看得通顺? 只不过——骨子里她是现代人? 习惯了大白话、习惯了横排从左到右、习惯了有标点句读? 陡然看起古人的书,着实不习惯。 看了没两页? 文晓荼便合上了书? 歪在靠背上? 开始走神。 还是想想怎么研发墨汁? 怎么赚钱吧! 只不过? 她还是不不晓得墨汁里添加了什么特殊物质,但墨汁这东西应该不会太难造。 氮素!就算能研发出来,她身处后宫,又该如何售卖呢? 嗯,她需要一个强力的合作伙伴! 文晓荼忍不住瞅了瞅御案前的正襟危坐的皇帝陛下。 明昭是极为警醒的,他立刻感觉到了异样,抬眼一看,正对着那温氏那有些渴盼的眼神。 明昭:不是说想看书吗?这才看了几页便撂下了?撂下就罢了,这般直勾勾瞅着朕是几个意思?! 撞上皇帝陛下探究的眼神,文晓荼讪讪一笑,差点忘了,这位对墨汁不感兴趣,她急忙拿起书,装作认真看书的模样。 明昭略一思忖,淡淡问:“想吃点心了?” 文晓荼一愣,然后大喜,乾安宫的点心,那绝对是国宴级别的! 明昭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去传吧。” “多谢皇上!”没想到,这只皇帝陛下居然也能如此贴心!! 文晓荼放下书,便滴溜溜出去要点心吃了。 一会儿工夫,她就端了个硕大的乌木茶盘走了进来,点心搁在炕几上,又端起一盏茶送到皇帝陛下手边,微微欠身,恭恭敬敬道:“皇上请用茶。” 明昭挑眉,这个温氏,也就这点出息了! 明昭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一边安安静静呆着。” “是是是!”文晓荼麻溜回到了罗汉榻上,舒舒服服歪在靠背上,麻利地将面纱一角掖在耳后,露出小嘴,喝着狮峰龙井、吃着精致的小点心,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啊~满足~o(* ̄︶ ̄*)o 明昭不经意一瞥,便瞥见了温氏那露出来的小半边脸颊,那一抹脸颊坑坑洼洼,着实是不堪入目。 然而温氏却只顾着吃喝,一副浑然不在乎的样子。 明昭立刻觉得有些不对劲,温氏……不对劲。 温氏的异于常人之能若是治病救人,那为何治不了她自己的脸? 等等,是否是朕想岔了? 温氏其实并没有彻底治愈母后,只是令母后病情缓解! 若温氏的特异之能仅仅只是如此,那未免过于鸡肋了些! 可是——温氏的能力若不是治病,那又是什么?! 明昭眉宇间愈发凝重,这个女人真正的本事,只怕还没有表露出来!他搁下手中的狼毫,“据朕所知,你并未学过医术。”——对于温氏,明昭自然早就吩咐玄衣卫仔细调查过了,从小到大,温氏都只是个普通的闺阁女子,并无异样之处! 在入宫之前,温氏从未学过医术,更不曾给什么人治过病。 文晓荼刚往嘴里塞了一块翠玉豆糕,冷不丁皇帝突然提及这茬子事儿,文晓荼心下一惊,翠玉豆糕便卡在了喉咙里,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佛祖啊!老衲要圆寂了! 第四十八章、这个女人,又懒又馋 文晓荼急忙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茶,这才把喉咙里的翠玉豆糕给顺了下去。 “咳咳!”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文晓荼忙起身回话,“皇上,嫔妾……只是偶然听闻过富贵病,但是只要茹素礼佛,病情便往往大有好转。” “是吗?”明昭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这借口似乎还不错的样子。朕不急,温氏这般蠢笨,朕早晚能试探出她的异于常人之能到底是什么。 见皇帝陛下又继续批折子了,文晓荼也不晓得他到底是不是信了。只盼着别她吃点心的时候来这一出,太容易出事故了! 文晓荼顺了顺自己脖颈,为自己的喉咙默哀三秒钟,然后继续吃吃喝喝,茶喝完了便出去重新叫添茶,当然了,她也不忘顺便给皇帝陛下换一盏热茶。 至于那本游记,也只是随便翻两页,根本没看进去。 她如今晋封了美人,一年二百四十两的薪水应该够花了,她又不求华衣美服、珠翠满头,只求吃好喝好,也花不了多少钱。 钱够用,她也就不急于用墨汁赚钱。 渐渐的,光线昏暗了下来,皇帝陛下也终于批完了满桌子的奏折。 文晓荼已经吃了四盘点心、三盏茶,这会子……她有点尿急! 话说,她就没有瞅见皇帝陛下上厕所!也不晓得卫生间在哪儿? 活人总不能被尿给憋死,文晓荼决定出去问问乾安宫的太监宫女,可才刚朝着御书房门走了没几步,皇帝明昭无奈的声音响起:“别传点心了,待会儿就该用晚膳了!” 文晓荼僵在当场,她不是出去要吃的!! 文晓荼面如便秘,“嫔妾只是想出去问问,恭房在哪儿?” 明昭小麦色的俊脸有一瞬间的尴尬,他低咳了两声,低声指了指右边不远处的花梨木移门,“这边儿。” 文晓荼愣住了? 她看着那两扇紧闭的移门,她还以为那是柜门呢! 于是滴溜溜上前? 轻轻移开? 里头赫然是一个隐藏式的恭房? 里头馨香扑鼻? 一只小巧玲珑博山炉正袅袅散发着醇厚的沉香,古代的卫生间还能整得这么干净无异味? 想也知道少不得时时清理洒扫。 但是她不曾看到有人进来打扫。 细细一瞧,才发现卫生间里还有个后门? 也就是说有专人从圣安殿后头进来洒扫焚香。 文晓荼撩起长长的褶裙抱在怀里,坐在马桶上放了水? 顺手用一旁的皂团洗了手? 这才走出了恭房。 关上恭房移门后,她好奇地竖着耳朵,果然听到里头有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 显然是有人进去清理了。 明昭:朕有这样的嫔妃? 真是丢脸! 瞅见皇帝陛下那嫌弃的眼神? 文晓荼只当做没瞧见,她信步上前? 福了福身子:“皇上? 时辰也不早了? 您若是没有什么吩咐……”我还想早点回去吃晚饭呢。 明昭淡淡道:“待会儿朕要用膳,你在一旁伺候着。” 文晓荼:……看样子应该能混上一顿皇帝陛下的剩饭? 好吧? 看在御膳房的厨艺一绝的份儿。 “是。”文晓荼乖乖应声。 约莫一刻钟后? 便到了皇帝陛下的晚餐时间? 乾安宫御膳房位于前头乾元殿的侧殿? 送膳的路程近,因此饭菜摆上、并且经过银针验毒、太监尝菜之后,也还热乎乎的。 皇帝陛下端坐餐桌前,再一次斥退了所有宫女太监,只留下文晓荼一个人伺候布菜。 文晓荼吃了那么多点心,虽然不饿,但她馋得慌啊! 忍着口水给皇帝陛下布菜,当真一件煎熬的事情。 明昭享用着温氏给她布上的清淡可口的小菜,眼睛里再度难掩嫌弃:这个女人,又懒又馋! 幸好这副丢脸的模样没有被宫人瞧见,要不然朕的脸都要被温氏给丢尽了! 吃了七分饱,皇帝陛下就搁下了银筷,淡淡说:“你自己看着随意用些,然后便自己去偏殿沐浴更衣。” 文晓荼瞪大眼睛:“沐浴更衣?!”——这不是侍寝的流程么! 明昭板着脸冷冷道:“你别心存妄想!沐浴之后,到朕跟前呆上半个时辰,然后自己去偏殿过夜。介时,朕会吩咐敬事房给你记上一笔!” 这是并不滚床单,但是欺骗敬事房说滚了的意思。 文晓荼无语了三秒钟,诶,等等! 别心存妄想? 她黑线了,合着皇帝陛下一直脑补的妄想是这个啊!! “嫔妾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 丫的还真够隐晦的! 恭送了皇帝陛下之后,文晓荼也没有叫人进来伺候自己用膳,她自己又没缺胳膊少腿,还得人伺候吃饭! 好吧,主要是没人在旁,她可以吃得稍微放肆一些。 而且若是红果伺候她用膳,看到她的那坑坑洼洼的脸蛋,便总忍不住露出怜爱的神色,让她觉得怪别扭的。 诚然没有人会全然不在乎自己的容颜,她只是看开了而已。 其实她也喜欢安静的氛围。 现代的那个身为码字民工的她就是一人多年独居,一个人安安静静,不受打扰。若是觉得寂寞了、无聊了,她也不是没有亲朋好友,约了出去玩便是了。现代世界,好吃好玩的东西多了去了。 吃饱喝足后,文晓荼去偏殿浴房美美地泡个澡,这一次那位秋霜嬷嬷倒是体贴,没有催促她赶紧出来,还叫人多备了热水,前后给她添了两回水,她足足泡了小半个时辰!泡得浑身舒泰,全身疲乏也一扫而空,只恨不得直接去偏殿床上美美睡一觉。 可惜,不行滴,她还得去后殿正殿伪装侍寝。 这只皇帝为毛要整这一出? 她真的不介意皇帝不喜欢她,也很理解皇帝陛下不想睡她的心情。 难不成这也是奖赏的一部分?? 她如今为后宫瞩目,自是没必要请求皇帝陛下不记档。 或许,做个薄有几分宠爱的美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皇帝陛下这份“恩赏”显然不可能持续太久,一旦“失宠”了,只怕少不得被人挤兑。 文晓荼摸了摸下巴,皇帝陛下这根大腿显然并不能长久,她得自己再找一条靠谱的大腿啊。 第四十九章、被打手心了o(╥﹏ “给皇上请安。” 洗白白的文晓荼再度来到皇帝陛下的后殿御书房,这会子书房内已经掌灯,七层宝塔薰炉中添了极好的沉水香,幽幽袅袅,闻着很舒服。 明昭不悦地横了她一眼:“怎么这么晚?” 文晓荼讪讪:“嫔妾不小心多泡了会儿澡……”——难得可以白嫖乾安宫的卫浴,更难得是司寝嬷嬷也没有催促她。那香樟木桶是超大号的,可以轻松舒展胳膊腿儿,洗澡水里还兑了香汤,香馥温热,她舒服得几乎要睡着了。 明昭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这种事情也能不小心?这个温氏,该不会泡澡泡得太舒服,所以浑然忘了时辰吧? “一边安安静静呆着,不许打扰朕看书!”皇帝陛下坐在罗汉榻旁边宽敞的禅椅上,冷肃的脸上透着嫌弃之色。 “是。”文晓荼乖乖侍立一侧。 今夜无风,书房内一片静谧,只偶有翻动书页的轻响,或是皇帝陛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咕咚咽下的微声。 再加上那薰炉中还燃着温厚悠远的沉水香,闻着叫人有点昏昏欲睡。 文晓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夜间没点娱乐,可不就是容易犯困么。 明昭抬眼睨了她一眼:“困了?” 文晓荼讪讪赔笑:“是有点儿……” 明昭淡淡说:“再等两刻钟。” 文晓荼连忙掐断大不敬的想法,瞅了一眼墙边月牙几上的西洋摆钟,这个朝代居然就已经有精准的西洋钟表了,而且还古色古香,倒更像是一件装饰品、艺术品。 忽的,她突然想到,自己升职这件事,皇帝只是在太后和贤妃面前发了话,貌似还没有正式降旨呢! 文晓荼顿时就不安了,她弱弱地提醒道:“皇上,关于晋封嫔妾位份一事……不知您打算何时下旨晓谕六宫?” 明昭未加细思,脱口道:“明日吧。” 话刚出口,明昭小麦色的脸不由一沉,他冷眼瞥了温氏那陪着小心的神色,“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朕会言而无信?!”——朕可是当着母后和贤妃的面儿已经发了话,便等同是口谕了! 文晓荼急忙谄媚地道:“嫔妾不敢这么想? 嫔妾就是怕您太忙了,忽略了嫔妾这点微末小事。” 明昭脸黑得都要滴水了? 这个温氏!委实可恶! “你近前来!”明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副吃人的架势? 文晓荼本能地只想往后缩? 但皇帝陛下的命令又不能不遵从? 只得战战兢兢慢吞吞走到皇帝陛下面前,她一副惨兮兮的可怜样:“皇上……” “把手伸出来!”明昭凝着黑漆漆的瞳仁? 语气分外低沉。 伸手干啥?? 文晓荼有点迷糊,她迷迷糊糊深伸出了自己白嫩嫩的双爪。 然后? 就瞧见皇帝陛下放下了手中的古籍,一只大手托起她小巧白皙的右手? 然后——也不晓得皇帝从哪儿掏出来一根戒尺? 文晓荼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得“啪”的一声闷响,她的手心同时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痛楚! “啊!!”文晓荼本能地发出了尖叫? 痛死老娘了! 她本能地缩手? 然后皇帝陛下比她更快一步? 他紧紧攥住了文晓荼纤细的小手腕子!! 文晓荼痛得眼冒泪花,居然打她手心!那戒尺也不晓得是什么材料的? 一尺打下来? 简直是钻心般的疼! 候在御书房外等候吩咐的梁大总管听得真真? 这叫声——分明是温才人,啊不? 是温美人! 这是怎么了? 梁琨玉登时想到了什么? 难不成是正在侍寝!皇爷太粗鲁了? 不怪梁琨玉往这个方向想? 总不可能是皇爷动手打疼了温美人吧? 好在这会子梁琨玉离得远? 皇帝陛下听不到他的心声? 否则……那可就呵呵哒了。 书房内,明昭看着温氏那眼泪一泡、鼻涕一汪的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他皱了皱眉:“不许哭!”——朕就打了你一下而已! 文晓荼泪珠打湿了脸上的面纱,“可是,真的很疼啊!”——她控制不住寄几啊! 这个狗皇帝,居然还打人!她就是问问什么时候下旨而已!她问得很委婉了啊! 就算她问得不大合适,也没必要动手打人啊! 豆大的泪珠成双成对的滚落,文晓荼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丢脸的哭声,拜托,你还掐着我的手腕干啥,难道还想打?! 想到有这种可能,文晓荼泪珠掉落的速度更快了,我好惨啊! 明昭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这个温氏,也忒娇气了些!谨言做错事的时候,朕也曾打过三记手心,谨言也只是红了眼圈,可没哭得这么厉害! 而且还敢缩手! 又娇气、又放肆! 那小小的手腕,如凝雪般洁白,纤细得宛若还未长大的女孩子。这双手也分外小巧纤细,雪白的手心这会子赫然已经出现一条通红的长印——这手心也着实够娇嫩的! 可即使如此肌肤接触,朕也依然无法听到温氏的心声。 明昭叹了口气,他将戒尺放下,有些无奈地道:“好了,不许掉泪。” 见皇帝陛下搁下了戒尺,文晓荼立刻就止住了泪花,“嫔妾知道错了,皇上请息怒。” 明昭心中感叹,再有怒火,也被你这两泡泪给浇灭了。 明昭依旧还握着温氏温软的皓腕,他可以感受到温氏那略有些急促的脉搏,又扫了一眼那红红的手心,“有那么疼吗?” 从小到大,明昭倒是没有被打过手心,但是就那么一条小小的戒尺,能有多疼?! 文晓荼立刻点头,“十指连心,当然非常疼!”——人的手心是很脆弱的! 明昭:朕打你手心,又不是扎你十指! 文晓荼瞧见皇帝陛下还攥着她的手腕,就分外担心皇帝陛下突然又抄起戒尺再给她来两下。 她战战兢兢,小心翼翼道:“皇上,您能松手吗?” 皇帝明昭脸上有一瞬间的异样,他忙松了手,旋即又正色道:“以后管住自己的嘴,不许胡言乱语!” 温氏这张嘴,有时候真的很气人! “是是是!嫔妾谨记!”文晓荼默默想,以后在皇帝陛下面前,她尽量不说话! 祸从口出的道理,她今日算是彻骨体会到了。 嗷,手心还是好痛啊! 文晓荼揉着自己红红的右手心,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第五十章、朕怎么不怜香惜玉了? 明昭扫了一眼温氏那惨兮兮的小模样,心下哼了一声,真真是矫情得很! 文晓荼这会子突然发现,西洋摆钟上时间早就过了! 她心下一喜,连忙道:“皇上,已经超过半个时辰了,嫔妾就先退下了。” 看着温氏这副已经准备好逃窜的架势,明昭心里突然微微有些不舒服,怎么?朕是洪水猛兽吗?刚才胆子还挺肥,这会子怎么就这么畏首畏尾了?! “哼!”明昭冷冷哼了一声,“退下吧!” 文晓荼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落荒而逃。 外间的梁琨玉看到温美人竟然泪眼红肿从里头走了出来,心下纳罕,皇爷从前不是这般粗鲁的人啊…… 他也不敢问,连忙让秋霜引着温美人去偏殿歇息。梁琨玉便领着两个小太监恭恭敬敬入内,却见皇爷竟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而不在里头的拔步床内。 梁琨玉躬身道:“皇爷,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敬事房记了档。”——莫不是因为温美人容颜丑陋,所以皇爷才没有怜香惜玉? 明昭皱眉:朕怎么不怜香惜玉了?温氏那般放肆,朕也只是打她手心一下而已! 梁琨玉忙又低声吩咐两个随从太监:“快去把里头好生拾掇干净。” 明昭:嗯?拾掇干净? 他瞬间脸色难看,这个狗奴婢,脑子里居然敢这般编排朕! “不用收拾了,里头干净得很!”明昭脸色幽沉,语气像凝了冰霜。 梁琨玉惊了一下,皇爷没有宠幸温美人,那温美人怎么又是惨叫又是哭红了眼的?总不可能是皇爷动手打了温美人吧? 明昭脸色黑漆漆的,她犯了错,朕还不能打了?! “滚出去!”明昭咬牙切齿道。 梁琨玉吓得浑身一哆嗦,二话不说,领着两个洒扫太监滴溜溜就滚了出去,只恨自己没多生两条腿。 皇帝明昭深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勉强压下怒火。朕虽久不宠幸嫔妃了,但怎么至于那般——这个狗奴婢! 忽的,明昭忍不住想,连朕身边人都这般动辄脑子里胡乱编排朕,旁人就更不用说了,旁人心中所想,只怕比温氏口中所言更加放肆! 既如此,朕又何必为了温氏的蠢言蠢语而生气呢? 想到温氏那吧嗒吧嗒掉泪的可怜小模样,罢了罢了,朕宽宏大量,不跟一介无知小女子一般计较。 偏殿,红果服侍自家主子宽衣? 这才发现主子的手心居然红了,“才……美人? 您的手怎么了?”——像被什么抽打过…… 红果不由惊得瞪大了眼睛。 文晓荼当然不能说是被皇帝给打的? 便支吾道:“是我自己的不小心弄伤的。” 红果暗自惊讶? 侍寝还会弄伤手心?皇上竟这般不怜香惜玉吗?! “没事? 已经不疼了。”文晓荼打了个哈欠,“好困啊? 我要睡了。” 于是一头钻进被窝里,今天折腾了这么一通? 她也实在是累了,不消片刻? 便呼吸均匀了。 红果看在眼里? 心道,侍寝这么辛苦吗?连忙给自家美人掖了掖背角,又落下帷帐? 便坐在地毯上? 背靠着墙壁? 寐着缓缓入睡。 翌日清晨,红果才帮她穿好衣衫? 皇帝身边的梁琨玉就来了? “见过美人? 皇上口谕,召你过去侍宴。” 大早晨肚子空落落的? 她还得去伺候皇帝用早膳?文晓荼瞬间都有些抑郁了? 但还是得乖乖去。 圣安殿的西次间中? 已经摆好了早膳? 皇帝陛下的早膳比午膳和晚膳要减薄了不少? 饭菜加起来也就二十道左右的样子,而且今日的饭桌也不是那张至少三米长的大长桌子,而是一张八仙桌,但也摆满了一桌子。 文晓荼上前福了福身子,又理了理袖子,正要上去布菜,却听皇帝陛下淡淡开口:“早膳简单,就不必布菜了,你也坐下吧。” 文晓荼眼睛瞬间有了神采,这一次她不用吃剩饭了? 她倒不是嫌弃剩饭,毕竟皇帝陛下剩饭,其实很多都没动筷子呢,严格意义上来说,根本不能算是剩饭。 但是,皇帝陛下吃着,她瞅着,也实在是煎熬。 “多谢皇上!”文晓荼麻溜谢恩。 明昭嘴角忍不住微微一翘,这个温氏,未免也太直白了些,居然也不推辞一下。 红果见状,连忙将团扇呈上,然后便跟着御前的宫女太监一并退了出去。 就像上次陪太后用膳那样,文晓荼用扇子做遮挡,一手便揪下面纱,塞进了肥大的琵琶袖里。 明昭看在眼里,不禁暗忖:温氏的容颜……当真已经无法入目了吗? 想到此,心中又不禁生出了几分怜悯之意。 文晓荼都摘了面纱了,却发现皇帝陛下居然还没动筷子,她直勾勾瞅着皇帝,拜托,感觉吃饭啊!你不动,我怎么敢动? 明昭被温氏这眼神瞅得心中生出几分别样的滋味,“看着朕作甚?”——莫不是,温氏对朕有妄念? 文晓荼也不敢催促皇帝陛下赶紧吃饭,扫了一眼饭桌,便连忙主动给皇帝陛下盛了一碗猴头菇老鸭汤,恭恭敬敬呈上:“皇上先喝口汤润润喉吧。” 明昭面露满意之色,打过手心之后,温氏倒是比往日乖巧了,他接过那雨过天晴瓷的宫碗,那宫碗小巧玲珑,少不得便碰触到温氏嫩生生的柔夷。 明昭抿了一口汤,然后装作随意地问:“手不疼了?” 文晓荼讪讪,“不疼了。” 明昭淡淡说:“记住教训,以后不可再犯。” “是是是!”拜托,能不能不要在饭桌上教训人啊。文晓荼缩着脖子,内心叫嚣。 不过好在皇帝陛下终于动筷子用早膳了。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这才连忙拿起筷子,先给自己夹了一只蒸饺,一口咬下去,汤汁丰富、鲜美四溢,居然还是牛肉馅儿! 别看在现代牛肉不算金贵,但在古代,一直都是严格限制宰耕牛,随意屠杀,可是会被判刑的!哪怕是生了病的牛,也必须经过官府检查,确定没治了,才允许宰杀。 哪怕是皇宫里,牛肉也是被严格限量的。所以穿越过来都好几个月了,她这还是第一次吃牛肉呢。 第五十一章、心宽的温美人 牛肉馅蒸饺小巧玲珑,文晓荼一口一个,连吃了四五只。 正南而坐的皇帝明昭幽幽道:“慢点吃。” 文晓荼嘴巴一顿,没有被团扇遮挡住的那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瞅了瞅南面主座上的皇帝陛下,她吃得不快啊。现在的她继承了原主温如荼的饮食礼仪,进食速度比现代时候已经慢了许多。 但皇帝的话就是圣旨,文晓荼还是乖乖应了一声“是”,愈发细嚼慢咽。 如此下来,一顿早餐愣是吃了半个多钟头。 文晓荼放下碗筷,兀自端起备在一旁紫檀小几上的清茶漱了漱口,然后带上面纱,这才放下举了半个多钟头的团扇。 古代的面纱通常都是缝上带子、系于脑后,文晓荼嫌麻烦,便让红果做成了挂耳式的,这样单手就能戴取——就跟口罩似的。不过这东西透气性可比后世的口罩强多了。 病毒肆虐的时代之下,文晓荼早已习惯了出门戴口罩,如今佩戴面纱,也算是驾轻就熟,丝毫不觉得累赘。 她福了福身子,“多谢皇上赐膳。” 看着温氏这般温顺乖巧,浑然不像是嘴里能说出“拉皮条”这种浑话的模样。 明昭心中暗想,这副乖顺的样子,倒也还顺眼。 文晓荼悄咪咪瞅了瞅皇帝陛下的龙颜,瞧不出息怒,便小心翼翼问道:“皇上不用去上早朝?” 明昭诧异地道:“今日不是大朝日。” 文晓荼愣住了,不是大朝日?合着皇帝不是每天都上早朝啊? 瞧见温氏傻兮兮的样子,明昭心底忍不住发笑,嘴上道:“本朝立国以来,都是十日一朝,朕登基以后,才改为五日一朝。” 文晓荼黑线,五天才上一天班?! 额……其实倒也不能这么说,毕竟皇帝天天都埋案批阅奏折。只不过正式的朝会五天才举办一次。 不过这种事情,温如荼也不是很清楚的样子,她讪讪道:“嫔妾不了解这个,让皇上见笑了。” 明昭有些忍俊不禁,抿着的唇角微微翘起,“你只是个闺阁女子? 的确没必要了解朝堂。” 文晓荼心中了然:后宫不得干政的意思对吧,这个我懂。 瞧着皇帝陛下这会子心情貌似不错的样子? 嘴角都有了轻微的笑意。 还真是难得! 在她的印象里? 这只皇帝又凶又狗? 动辄横眉冷对、申斥训诫? 那张小麦色的脸,永远都是板着? 眼神刻薄,一副不近人情的架势。 没想到? 居然会笑。 但也只是微笑了片刻,皇帝明昭就收敛了笑意? 再度又是那张令人分不清息怒的板肃的面孔。 “不过朕今日要去前殿召见阁臣? 你且先退下吧。”皇帝明昭正色道。前殿分属前朝,又是召见臣子,自是不方便留温氏侍奉在侧。 嗯? 等等? 温氏貌似昨儿在朕身侧? 分明只会吃喝偷懒,哪里服侍朕了?! 明昭摆了摆手? 再度是一副嫌弃的模样。 文晓荼却松了一口气? 总算可以回去了? 她连忙再度福了福身子,“是? 嫔妾告退。” 然后便一溜烟飞快退下了。 看着那健步而去的背影? 明昭眉心不由一簇。 皇帝陛下的确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文晓荼回到衍庆堂? 屁股还没坐热? 御前宫殿监梁琨玉便持皇帝手谕,前来传旨。 “上谕:才人温氏,淑慎持恭,温娴孝顺,仰承皇太后之命,晋为正四品美人,钦此!” 文晓荼连忙叩首,语气明快:“谢皇上太后恩典!” 起身接了皇帝的手谕,文晓荼一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梁琨玉笑眯眯道:“奴婢恭喜温美人了!” 文晓荼笑得眼睛弯弯,连忙示意了红果一眼,红果二话不说连忙塞上一锭沉甸甸的银锞子。 红果笑着说:“有劳大总管走这一趟了。” 梁琨玉掂了掂了袖中的分量,笑容可掬,“美人福泽深厚,好日子还长远着呢。”——温美人可是三年以来,皇爷唯一临幸的宫嫔,若能怀上龙胎,日后为嫔为妃都是指日可待。 梁琨玉又道:“您如今是正四品美人了,按照规矩,除管事太监和大宫女之外,还有两个二等宫女、四个三等宫女,还有小太监六人。奴婢已经知会了永巷,挑选精干伶俐的宫人过来服侍。” “多谢公公!”文晓荼连忙道谢,虽然她觉得自己身边人够使唤了。其实以才人的位份,她身边也并没有配齐人手,五品才人身边,有管事太监一人、二等和三等宫女各两人,再外加三个粗使太监。 红果连忙问:“梁公公,我家美人的辇舆不知何时能制好?” 其实世妇以上都有辇舆,文晓荼一直都没有,倒也不是内务府怠慢,而是这东西需要工期制作,这个时代又都是纯手工,再加上内务府先前要先赶制出贺兰氏与方氏的辇舆,所以莫说是她,连洛才人、余美人的辇舆也都还没到货呢。 梁琨玉立刻正色道:“造办处这些工匠就是爱偷懒,美人莫要置气,奴婢回头便好生训斥他们一顿!” 文晓荼忙笑着说:“那倒是不必了,造办处事物繁忙,一时分身无暇也是有的。” 只不过辇舆这东西,她是真的蛮馋的! 想着自己如今貌似一副得宠的架势,自然要赶在“失宠”之前,把自己的福利弄到手。 她眼珠子咕噜一转,“之前贺兰氏的辇舆……不知可否挪给我用?”——才人也好,美人、婕妤也罢,都是世妇,乘坐的辇舆都是一个级别的,并不存在违制的情况。 梁琨玉愣住了,“贺兰氏的辇舆?美人……不嫌弃吗?”——毕竟贺兰氏害过温美人,而且贺兰氏还被休遣回母家,她做过的辇舆,不嫌弃晦气吗? 文晓荼笑眯眯道:“贺兰氏也没当几天婕妤,那辇舆想必还崭新。”有毛好嫌弃的? 梁琨玉心道这温美人倒是心宽,得嘞,既如此,他也省得做黑脸了,便笑着说:“美人既然点名要,奴婢便着人知会造办处一声,叫他们好生粉饰一下再给您送来。” 其实不粉饰也没关系的,文晓荼默默自语。 不过她没有拒绝,笑着道:“有劳公公了。” 第五十二章、绿油油的贺礼 贤妃那里口风倒是够紧,在皇帝降下旨意之前,景宜宫竟半点没有漏出去风声。 因此温才人晋封美人一事,着实惊诧了六宫。 谁能想到,容颜尽毁的温氏竟然也有如此风光的一日,皇上先是下旨重惩了怠慢温氏的北宫各处奴婢,又是再度召幸、又是晋封位份。 如此风光,漫说是尚未侍寝的江宝林、林选侍、崔选侍三人了,连高位的贤妃娘娘都是又酸又涩。 但眼瞧着温美人陡然盛宠,一时间连贤妃都客客气气、笑脸以待,更不消说旁人了。 昭华宫中,辛昭容正擦拭着弓箭,笑着与陆婕妤道:“我瞧着,是没必要求太后让温美人挪宫了。如今可没人敢欺负她了。”——那余美人便是前车之鉴。 陆婕妤却露出几分怜悯之色,“娘娘,你我都是知情人,都是知道的。虽然昨晚御前吩咐敬事房记档了,但并不代表温美人侍寝了。” 辛昭容幽幽叹气,是啊,皇上龙体有恙,已经三年没碰过她和陆婕妤了,更何况是温美人。她不是瞧不起温美人,而是这世间的男人,哪个不好美色? “不管怎么说,记档总比不记档好,何况皇上还补偿了她美人的位份。”说着,辛昭容笑着说,“你替本宫去衍庆堂给她贺一贺吧。” 陆婕妤颔首,娘娘好歹是九嫔第二的昭容,总不能亲自去给一位美人贺喜。 辛昭容细细一思忖,半是自语:“绸缎首饰怕是不合适,本宫娘家前些日子才送了些东北的上等鹿筋和蜂蜜来,滋味倒是不错,多包上两斤给她。” 陆婕妤忍不住发笑:“娘娘的赐礼,倒是实惠得紧。” 嫔妃之间往来,鲜少有送入口之物的,多是金银珠宝、古玩字画,一则贵重,二则不宜动什么手脚。 文晓荼上午才正式被册为美人,依照规矩,去太后处磕头谢了恩,回到衍庆堂才用了午膳? 还没来得及午睡,底下便禀报说? 崔选侍来了。 选侍崔兰歆是新人中位份最低、年纪也最小的一位宫嫔? 崔选侍年方十五? 身量小巧纤细? 一张如玉小脸透着乖巧可人,眉如柳叶、眼若杏子、唇若樱桃? 小圆脸蛋别有一股娇憨可人。 想着是来贺喜,必定也会送礼给她? 文晓荼便大手一挥,叫请进了西侧花厅。 “妹妹崔氏给温姐姐请安? 恭喜姐姐加封美人大喜!”崔氏声音娇柔甜美? 还带点儿嗲,只叫人骨头都酥了。 文晓荼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拜托? 咱俩不熟? 不要姐姐妹妹的好不好? “崔选侍免礼? 请坐。”文晓荼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榉木扶手椅。 “多谢姐姐!”崔氏甜美一笑,这才上前乖巧侧身而坐? 只半边屁股落在椅子上? 端的是谦恭。 崔选侍忙将贴身宫女将一只扁扁的大锦盒呈上? 文晓荼看在眼里,不禁好奇里头到底装了什么值钱东西。 崔选侍甜甜道:“妹妹出身微末? 拿不出什么金贵东西? 特制了一柄双面绣孔雀团扇? 特来贺喜姐姐晋封之喜。” 哦? 是了? 崔选侍女红很好。 刚刚荣升为温美人贴身大宫女的红果忙上前接过那锦盒,看了自家美人一眼,便会意地打开了锦盒,只见那盒子里赫然躺着一只湘妃竹柄的纳纱团扇,纳纱轻薄,透光不透人,对她而言,的确正合适。 那扇子上绣着一只开屏的绿孔雀,蓝绿色的尾羽几乎充斥了整个扇面,绣得活灵活现,很是惹眼,文晓荼忙拿起来仔细观摩,这似乎还夹杂了金线,想必在阳光下会更加闪耀。 翻过扇子,另一面也是毫无瑕疵的孔雀,“好精湛的手艺!” 崔氏暗暗松了一口气,“姐姐喜欢,肯拿在手中把玩,便是这扇子的福气了。” 啧啧,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前阵子你背地里也没少说我的闲话,文晓荼心中腹诽着。 见状,崔选侍试探性地柔柔开口:“美人姐姐福泽深厚,得了皇上宠爱,妹妹当真是羡慕不已。” 文晓荼挑了挑眉,手中持着这柄孔雀团扇扇了两下,嗯,果然几乎没有风呢。 毕竟这团扇是用来把玩的,是装饰品,不能跟大蒲扇比。 见温美人不言语,崔选侍甜美的笑容有些尴尬,她连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心下细细斟酌着该如何开口,让温美人在皇上耳边美言几句……进宫这么久了,还没有侍寝,任谁也会心急的。 崔选侍正心焦的时候,管事太监小元宝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道:“主子,江宝林前来贺喜。” “哦?”又来一个?文晓荼笑着瞥了崔选侍一眼,莫不是跟崔选侍一个意图? “快请她进来。”文晓荼笑眯眯,一脸亲善。 片刻后,便见江宝林袅袅婷婷走了进来,正要万福行礼,却赫然瞧见崔选侍居然比她早了一步! 江宝林芙蓉面上神色一僵,立刻挤出个笑容:“哟,崔妹妹也在呀!” 崔选侍连忙起身,朝着江宝林福了福,“**姐万福。” 江宝林只得努力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纤纤细步上前,朝着文晓荼盈盈屈膝,“妹妹江氏给美人姐姐请安,贺喜姐姐晋封之喜。” 宝林江映芙,是个面赛芙蓉的美人儿,只是不及余美人那般妩媚万千,江宝林柔美如花苞,娇柔甜美,亦是个不可多得的绝色佳人。 江宝林芙蓉面上带着几分讨好之色,她指着身边太监手上捧着的如意锦盒道:“妹妹粗手笨脚,绣不出像样的女红,故而特意献上一柄玉如意,愿美人姐姐恩宠不衰、如意吉祥。” 那太监连忙双手奉上锦盒。 红果上前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这锦盒内特意衬了上好的鹅黄潞绸,潞绸之上静静躺着一枚约莫一尺长的碧玉如意,如意碧莹莹喜人,光泽温润,着实算得上上佳成色了。 文晓荼暗自咋舌,这个江氏,出手真是阔绰! 一旁的崔选侍被这碧玉如意映得小脸都绿了,被这玉如意一比较,她送的双面绣团扇就实在上不了台面。 话说,这二位送的礼……怎么都是绿色的?绿汪汪的碧玉如意、绿莹莹的孔雀团扇。 突然心情有点不美妙了。 第五十三章、辛昭容的大腿(加更 看着温美人手上那柄绣工绝伦的孔雀团扇,江宝林忽的笑了,“崔妹妹的手艺愈发精湛了,这孔雀栩栩如生,又贵气不凡,想必崔妹妹废了不少心力吧?” 崔选侍见江宝林竟满口夸赞,心下诧异之余,略略松了口气,她甜美一笑,娇滴滴道:“妹妹别无长处,又比不得姐姐母家富庶,也就这绣活还能拿得出了。” 花花轿子人抬人,崔选侍也立刻恭维了江宝林的娘家。 江宝林抿唇一笑,“这样的双面绣,必定颇费时间。而温姐姐是今日才晋封美人,不晓得崔妹妹这柄孔雀团扇一早绣了,原是打算送给谁的。” 一语出,崔选侍小脸顷刻间白了,还能送给谁,这样贵气又华美的团扇,她原是预备着拿去讨好贤妃的。林选侍虽是贤妃的族妹,但贤妃对林选侍不冷不热的,崔选侍才有了这份心思,只是来没得及行动,温美人便异军突起了。 所以崔选侍当机立断,便把这柄绣了大半个月的孔雀团扇献给了温美人。 文晓荼此时此刻也猜得到,崔选侍十有八九是想巴结贤妃,毕竟六宫之中,贤妃位份最高,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不过她并不生气,只淡淡一笑,“不管原本打算送给谁,总归如今是送给了我。又是废了心力绣出来的,还要什么可挑剔的?” 江宝林暗自一惊,温美人竟有这般心胸?同时心底也松了一口气,那她先前背后说温美人闲话? 想必温美人也不会往心里去。 同时松了一口气的还有崔选侍,崔选侍福了福身子? “美人姐姐心胸宽广? 妹妹敬服。”崔选侍一颗心也跟着落回了肚子里。 这时候? 太监小元宝又快步进来禀报:“主子? 陆婕妤来了!” 文晓荼一怔,江宝林、崔选侍会来她并不稀奇? 没想到陆婕妤也会亲来贺喜,二话不说? 连忙起身相迎。 陆婕妤穿着件七成新的烟青色贡缎长袄,步履徐徐? 一把搀扶起行礼的文晓荼:“温美人不必多礼? 听说你晋封了美人,恭喜恭喜。” 文晓荼含笑道:“陆婕妤竟亲自驾临,实在是折煞了。” 江宝林也崔选侍也连忙福了福身子? 齐声道:“给陆婕妤请安。” 陆婕妤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 她扫了一眼江、崔二人? 打趣道:“哟,你这里倒是热闹。” 文晓荼淡淡道:“的确许久不曾这般热闹了? 嫔妾都有些不适应呢。” 陆婕妤暗道? 嘴上说着不适应? 却是宠辱不惊的模样,这位温美人心性倒是不俗。 文晓荼连忙请了陆婕妤入花厅上座? 又叫红果沏了一盏辛昭容之前所赐的九曲红梅茶? 陆婕妤徐徐饮了一口? 不禁微微颔首。 陆婕妤扫了一眼一旁如意几上的碧玉如意? 以及温美人手上的孔雀团扇? 立刻便知道是谁送的礼,搁下茶盏,才缓缓开口:“我此来,除了贺喜温美人,还带来了昭容娘娘的赐礼。” 说着,便叫太监将一只硕大的锦盒和两只扎了红绸缎的罐子搬了上来。 文晓荼看得疑惑,“这是……” 陆婕妤温和一笑:“比不得崔选侍和江宝林用心,都是娘娘的母家之前送进宫的东北土特产,一盒鹿筋和两罐蜂蜜罢了。” 文晓荼摸了摸下巴,鹿筋啊,她虽然没吃过,但知道蹄筋类的食物都是劲道鲜美,蜂蜜更不消说多说,在这个糖分稀缺的年代,产自东北的上等蜜蜂,自然也是值钱的好东西。最要紧,都很好吃。 文晓荼笑得眉眼弯弯,“多谢昭容娘娘厚赐,嫔妾回头自当前去好生谢恩。” 江宝林与崔选侍四目相对,俱是明白,她们输给了辛昭容,输得没脾气。 辛昭容的一位叔父在东北任封疆大吏,每年都会送特产入京,一份送到京中的永定侯府,给永定侯辛武安,一份送入宫,给宝贝侄女、昭容娘娘辛若芝。 自贺兰氏被休遣,在这后宫,论家世,还真没人比得过辛昭容。 虽然辛昭容的父亲、前永定侯辛武义已经去世,唯一的亲生兄长也战死沙场,但谁也不敢瞧不起这个丧父丧兄的孤女。 辛昭容绝对算得上忠烈之后,且性情容貌实属上佳,怎么皇帝竟一点都不喜欢? 文晓荼很费解,她放下手中宛若绿云罩顶的孔雀团扇,又扫了一眼映得人脸发绿的碧玉如意,看向江宝林和崔选侍,“二位要留下来用晚膳吗?” 江宝林与崔选侍互视一眼,忙齐齐福了福身子,江宝林道:“多谢美人姐姐美意,嫔妾正想着去清心堂拜访洛姐姐呢。” 崔选侍也甜甜道:“嫔妾还要回去做些针线活,就不叨扰温姐姐和陆姐姐了。” 两人都识趣地麻溜离开了衍庆堂。 陆婕妤笑了笑,忽的道:“洛才人和林选侍不曾来贺你?” 文晓荼轻轻摇头:“本就素不相熟。” 陆婕妤“嗯”了一声,她晓得洛才人性子冷清,至于林选侍……正忙着巴结景宜宫呢。 文晓荼又道:“况且,我不过就是由才人晋为美人,还是世妇之位,算不得什么大喜事。” 陆婕妤莞尔一笑,“自辛昭容入宫以后,皇上已经有三年不曾下旨晋封嫔妃了,你可是三年来头一遭,怎不算大喜事?” 文晓荼尴尬一笑,她这个异军突起的新宠,其实根本就没跟皇帝好过。 见温美人神情不似方才那般落落大方,陆婕妤顿时心知肚明,温美人果然没有侍寝。皇帝晋封,不过就是怜悯和补偿罢了。 陆婕妤轻轻拍了拍文晓荼的柔夷,轻声细语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这话,倒是在安慰她了。 文晓荼投以一笑,“我明白,我有今日位份恩赏,还有什么不满呢?” 陆婕妤松了一口气,虽说温美人曾经想不开,但如今……似乎倒是格外想得开了。 陆婕妤忽的道:“其实,我先前瞧着你处境艰难,原本还央了昭容娘娘设法邀你去昭华宫同住呢。如今看来,倒是没必要了。” 文晓荼眼前一亮:怎么没必要,这很有必要啊!! 她就算如今貌似成了新宠,但想也知道,这种日子不可能长久! 虽说北宫各处被皇帝整治了一通,倒是不敢怠慢失宠嫔妃了! 但这只是一时的,长久之后,焉知不会死灰复燃? 如今有一根大腿伸了过来,傻子才不抱! 文晓荼急忙道:“辛昭容真的愿意让嫔妾搬去昭华宫住?” 陆婕妤一怔,怎么温美人看上去很迫不及待?她颔首,“昭容娘娘对你倒是有几分喜爱,原想着找个机会求太后允准。可是,如今你已是新宠,无人敢怠慢你。” 文晓荼苦笑:“我这个新宠,又能又几日光景?”——哪怕是后宫嫔妃中年级最大的陆婕妤也比她貌美多了! “皇上不过就是看我可怜罢了。”文晓荼叹息,她急忙道,“还请婕妤替我向昭容娘娘转达心意,若能搬去昭华宫偏殿,嫔妾愿为昭容娘娘效犬马之劳!” 陆婕妤:温美人没有真的承宠,皇上如今赐予的恩宠,不过就是水中月、镜中花,说说就没了。于温美人而言,仰赖君恩,还不如仰赖辛昭容靠谱些。 陆婕妤心有戚戚然,她忙点头,“放心,我自会好生禀报昭容娘娘。” 第五十四章、搬去昭华宫住? 亲自将陆婕妤送出衍庆堂仪门,文晓荼才开始琢磨那柄和田碧玉如意的价值。 菠菜绿的色泽非常浓,通透度一般,光泽上佳,文晓荼不是很懂珠宝,所以也没法估量其具体价值。但这么大一块和田碧玉,应该价值不菲。 嗯,决定了,塞进芥子空间,可以考虑攒给下辈子用。 对于旁人而言,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但她不一样啊! 她的芥子空间里还放着那么多上辈子存放的东西呢——可惜没有值钱的东西。 不过这辈子,她好歹是皇帝的嫔妃,她估摸着应该能攒些值钱的珠宝,万一下辈子投胎姿势不佳,没投到富贵人家,也好歹有前世存款傍身,不至于饥寒交迫而死。 而且,说不准她下辈子可以穿回现代世界呢! 而珠宝,无论古今,因其稀缺性和美观性,都是最保值、最值钱的东西。 便对红果推说,这碧玉如意她要自己把玩,便没叫收入库房,而是收进了她自己的小库房。 可惜芥子空间太小,放不了太多东西,而且被她上辈子的杂物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阖上眸子,便可以明晰地感受到小芥子空间里那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一只小药箱、一沓矿泉水、一些化妆品、野外露营专用的小帐篷并军工铲一把。 有一大包她从超市采购的粮油米面、水果零食——啊不,水果零食早就被她吃完了,只剩下塑料包装袋了——毕竟不能在古代乱丢这些难以降解的垃圾,以及别的不晓得是否能派的上用处的小玩意儿。 那桶花生油还有那袋东北大米实在是太占地方了,有机会想法子用了,实在不行,就只能丢掉了。不过暂时倒是没有必要浪费,一则她小空间里的空气早就被她抽干,真空环境下,保质期也大大延长,一时半会儿不必担心变质。 再则,她又没有太多珍贵的东西可以存进去。 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小空间? 又取出那瓶快空瓶的美白淡斑精华,给自己全脸涂抹? 又抹了一层超贵的晚霜? 文晓荼这才安心入睡了。 翌日清晨? 文晓荼用过早膳? 便特特前往昭华宫致谢。 溽热的夏日已经来临,昭华宫正殿摆着个硕大的青瓷大缸? 缸中堆满了白花花的冰块,冒着丝丝凉气。 辛昭容手里摇着一柄团扇? 整个人都没精打采,见到温美人近前请安? 这才略有了几分精神? “这天儿也太热了。” 文晓荼瞅了一眼旁边那一缸冰块,再看看辛昭容,穿着件天蓝色细绫舒袖小袄? 并一条妆花纱马面裙? 都是轻薄透气的料子。看样子辛昭容很怕热。 文晓荼忙应和:“是啊? 昨儿还算凉快,今儿就突然这般炎热了。” 辛昭容热得都不爱动弹了? “对了? 本宫听陆婕妤说? 你想来昭华宫住?” 文晓荼再度福了福身子,“是? 还望昭容娘娘允准。” 辛昭容点了点头? 陆婕妤已经细细与她分说了缘由? 辛昭容又热得懒得说话? 便道:“改日那天凉快? 咱们一并去太后处求个恩准便是了。”——前阵子,温美人侍奉了太后礼佛,想必太后会恩准的。 说着辛昭容指了指罗汉榻右侧的椅子,“坐下喝盏凉茶吧。” 文晓荼面露尴尬之色,她小声道:“多谢娘娘好意,不过嫔妾今日不宜用凉。”——她大姨妈来了! 都是女人,辛昭容如何不懂,她点了点头,便吩咐宫女鸣蝉给上了一盏温茶。 文晓荼这殿中冰块分量足,她倒是并不觉炎热,缓缓饮了口茶,只觉得口齿馨香,正要问及陆婕妤安好,她宫里的管事太监小元宝火急火燎来了。 “主子快回去吧,梁万贯梁公公来了,说是皇上传召您去侍奉笔墨呢!” 文晓荼心下古怪:又是侍奉笔墨? 罗汉榻上歪着的辛昭容不但没有妒忌,反而露出怜悯的神色,大热的天儿,温美人来了月信,还得去给皇上磨墨。 辛昭容也是侍奉过皇上笔墨的,又无聊又手酸,可不什么轻松活计。 文晓荼忙起身,向辛昭容福了福,“那嫔妾就先告退了。” 内务府造办处被御前催促之后,这一次倒是极麻利,一早就把贺兰氏用过的那顶仪舆送了来,永巷那边也是一大早就派遣了一干宫女太监。 因此文晓荼这一次可以乘着肩舆去乾安宫了。 今天却是炎热,古人衣裳穿得有多又严实,只怕走不了几步路就满身热汗了。而且日头还毒辣,幸好她戴了口罩……啊呸,是面纱。 看着抬肩舆的太监满头热汗的样子,文晓荼心中微微有些不忍。唉,她真是愈发腐败了,竟跟个地主婆似的。 被梁万贯扶着走下仪舆,文晓荼抬眼看了看乾安宫后殿圣安殿那巍峨的飞檐斗拱,今天真的好热啊。 梁万贯富态得跟白馒头似的脸上带着几分谄媚,“美人小心台阶。” 外头虽热,但一入圣安殿,便顿觉清凉,只见御书房中赫然摆着一个巨大的海水龙纹大缸,缸中堆成小山的冰块,哦豁,这可比昭华宫的冰多太多了。 文晓荼略一近前,只觉得冷气逼人,便连忙绕开,快步走到皇帝陛下面前,屈膝请安。 皇帝明昭淡淡问:“你去昭华宫作甚?” 文晓荼忙道:“昨日昭容娘娘赐了贺礼,嫔妾前去致谢,另外……嫔妾还想搬出昭华宫居住。” 她没有遮掩,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明昭一愣,“你想去辛氏宫里?为何?” 文晓荼无语,为何?有大腿不报是傻子,况且昭华宫有小厨房!! 文晓荼忙道:“昭容率直宽和、温柔可亲,嫔妾也是极喜欢的。” 听了这话,皇帝明昭脸色有些古怪,辛氏率直宽和倒是真的,但温柔可亲就有些不沾边儿了。 文晓荼看着皇帝那难以言说的表情,顿时有些不理解,“皇上似乎不大喜欢辛昭容,不知是否是嫔妾的错觉?” 明昭脸色瞬间冷淡,“不是错觉。”——朕真的很烦辛氏! 文晓荼小心翼翼问:“辛昭容娘娘年轻貌美,脾性也极好,为何皇上不喜欢她?” 明昭冷眼瞪了她一眼:“你今日废话太多了。”——辛氏也算貌美?只能算是中人之姿罢了,自然了,朕倒是不介意容色平平,要紧的是辛氏的脾性,实在是一言难尽! 文晓荼立刻缩脖子,“嫔妾冒昧了!”她连忙上前,给皇帝陛下的砚台里倒了少许红墨,便乖乖侍立一侧,半句不多话。 第五十五章、谨言公主(加更) 御书房一派清凉静谧,皇帝明昭扫了一眼身边娴静如水的温氏,不由剑眉舒展,继续执笔朱批。 文晓荼默默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瞅了瞅那冰缸中的小冰山,凉气似乎有点大…… 明昭何等敏锐,嘴上淡淡说,“你可以去传点心。”——这个温氏,这会子用了早膳也没多久吧? 文晓荼一愣,瞬间黑线了,大哥,我这次真的不是饿了! 但是,她没有辩解,御膳房的点心那端的是一绝,不饿也可以吃啊! “多谢皇上。”文晓荼语气轻快,脚步轻快地退出去传茶水点心了。 然后,御书房的内的境况,便与昨日下午几乎一般无二,皇帝陛下埋案忙工作,只得了一盏新茶,而文晓荼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吃点心。 文晓荼还顺手把原本搭胳膊的引枕搁在自己小肚子处,她端着茶盏,小心地吹了吹热气,小口喝着,顿时觉得肚子舒服了不少。 明昭饮了一口凉茶,淡淡睨了一眼温氏,大热的天儿还有喝烫嘴的茶,这温氏还真是不怕热。 文晓荼的确是特意给自己要了一盏热热的奶茶,姨妈期,可不能胡来。这一刻,她真不羡慕那些大男人每月不用遭罪。 她倒是没有严重的痛经,只是这几日终究不舒服。 罗汉榻这边甚好,离着冰缸远些,而且还要阳光透照进来,晒得后背暖暖的,嘴里吃着刚出炉的香甜松软的点心,大量糖分的补充,让她格外身心舒适。 明昭看在眼里,忍不住道:“你不觉得热吗?”——入口是热的,还要在那边晒着太阳。 文晓荼连忙起身回话:“嫔妾觉得这边正合适。” 明昭:难道女人都比较耐热??? 文晓荼又忙滴溜溜来到皇帝陛下案桌前,给倒了些红墨,瞧着皇帝陛下这会子已经不生气了,便鼓起勇气问:“皇上为何这般厚待嫔妾?若说是论功行赏,皇上也已经晋嫔妾的位份,但今日皇上又召见了嫔妾……” 明昭眉毛一挺? “怎么?难道你不愿意来侍奉朕笔墨?” 文晓荼忍不住道:“可是明明都已经有太监磨好了墨汁……”她还个侍奉个毛线球啊,分明更像是来蹭吃蹭喝的。 明昭默了片刻? “朕身边不能不留人服侍。”——要不然梁琨玉会啰嗦死。与其是磨墨太监或是其他宫女? 朕宁愿是温氏。 文晓荼愣了愣? 皇帝身边服侍? 如今也不过就是端茶倒墨汁,这点儿活计? 的确不需要什么专业技能,是个人就能干? 她自然也能胜任。 可御前的宫女太监难道就不能胜任了? 难道皇帝不喜欢宫女太监近身伺候? 文晓荼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她还是不大懂。 明昭淡淡说:“你? 还算安静。” 文晓荼惶惑:“您身边的宫女太监难道很聒噪?”——明明一个个都静默如鸡。 明昭沉默了片刻? 便道:“一边带着去,朕这里不需要你服侍。” 文晓荼:那敢情好! 于是脚步麻溜回到了临床的罗汉大榻上,吃吃喝喝? 无比惬意。 快晌午的时候? 御书房的房门被敲响了? 外头响起梁琨玉的声音:“皇爷,贤妃娘娘带大公主前来请安!” 文晓荼嘴巴一顿? 贤妃?大公主?这是跑来争宠了? 皇帝明昭蹙了蹙眉? 搁下朱笔? 扬声道:“让谨言进来!” 文晓荼:意思是贤妃不用进来了? “是!”梁琨玉应了一声,然后御书房的房门就被打开了。 片刻后? 便见一个身穿大红蹙金撒花小袄的可可爱爱的小姑娘额头微垂? 步履袅娜? 婷婷走了进来。 文晓荼也连忙拾掇干净自己身上的点心渣? 然后忙下了榻? 整了整衣襟和面纱,连忙走到皇帝陛下身旁侍立着。 大公主谨言不过才七岁,头上梳着总角,发量不多,却满头金玉,穿得又鲜艳,简直就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富贵小童女。 “儿臣给父皇请安。”柔软清澈的声音满是稚嫩,大公主盈盈福了福身子。 行了礼,大公主这才缓缓抬头,看到侍立于父皇身旁那位带着面纱的女子,想必便是父皇的新宠温美人了,便忙再度一福,“温娘子好。” 文晓荼赶忙屈膝还礼,虽然按照辈分,她居长,但论品阶,自然是公主更贵重。所以,她虽然可以受礼,但按照规矩,需还以平礼。像她这种不够格尊称一声“娘娘”的后宫嫔妃,可以称一声“娘子”。 看到女儿,皇帝眉心舒展,神色温和,“大热的天儿,怎么这个时辰过来请安?” 谨言公主额头上的确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小脸也晒得红彤彤的,“母妃说,儿臣多日未曾请安了,所以便带着儿臣前来。” 明昭心下厌恶,无非又是想借孩子来争宠了。 谨言公主忍不住偷偷打量着那位温美人,方才,她分明瞧见了,温美人原本是坐在那边榻上吃茶……明明是来服侍父皇,却这般如在自己宫中,看样子温美人果然深得父皇喜爱,难怪母妃心生酸妒。 听着谨言的心声,明昭忍不住睨了温氏一眼,确实,这个温氏,胆子肥、自来熟,浑然不把自己当外人。 文晓荼被皇帝的看得心里发毛,她赔笑着道:“既然贤妃娘娘来了,嫔妾还是出去请个安吧。” 千万不能让贤妃觉得,是因为她在里头使坏,所以皇帝才不召见贤妃。 明昭听不到文晓荼的心声,但还是一眼看出了她的心思,只淡淡道:“嗯,去吧。” 文晓荼福了福身子,麻溜走出了御书房,却发现贤妃竟不在外间,而是在殿外——居然连殿门都不让进……好歹这是你亲闺女的亲妈啊。 文晓荼默默吐槽,忙小心地提着裙子,迈出了圣安殿高高的门槛,果然见贤妃立在殿外的月台上。 这个时代可没有防晒霜,晒得久了,肯定会变黑,所以贤妃的大宫女泽兰正举着一把大大的青鸾方伞遮阴,但贤妃还是出了一头的汗。 文晓荼一走出来,便觉得热气烘面而来,只叫人晕晕乎乎,她定了定神,屈膝万福,“贤妃娘娘金安。” 贤妃瞅了她一眼,“温美人,这是要回去了吗?”——那皇上是要留谨言共用午膳吗? 文晓荼忙小声道:“听闻贤妃娘娘来了,嫔妾岂可视而不见,故而特意出来请个安。” 贤妃勉强挤出个笑容,“温美人倒是懂规矩。” 正在此时,文晓荼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大公主灰头土脸走了出来,小脸悻悻的。 贤妃脸色一变,“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谨言公主低头道:“父皇说,天气热,让儿臣以后不要中午来请安。”——虽说父皇是关心她,但谨言公主心里还是很失落。 贤妃叹了口气,终究只是个公主,不能讨皇上欢欣。 但在温氏面前,贤妃还是挤出个笑容,“你父皇这是疼爱你,怕你中暑。”说着,贤妃便执着谨言公主的小手,“回景宜宫吧。” 第五十六章、傲娇的皇帝陛下 文晓荼目送贤妃母子远去,这才这返回御书房。 谨言着实个可爱又乖巧的小公主,就是打扮得过于鲜艳华贵了,若是穿得粉嫩一些,应该会更可爱。 心中忍不住琢磨着如何打扮这位小公主,文晓荼忍不住发笑,那是人家贤妃的女儿,人家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 明昭蹙着眉,眼神有些不喜,“你有没有觉得,谨言的装扮有些奢靡俗气?” 文晓荼:额,合着不止她这么认为啊。 她笑了笑,却不敢应和,斟酌一下话语,才道:“大公主玉雪可爱,若是穿着粉嫩素雅一些,也必定可人。” 你是皇帝,当然可以嫌弃你闺女奢靡俗气,我是什么身份,岂可随便嫌弃? 明昭扫了一眼温氏这一身娇嫩的装扮——浅桃红色云缎对襟小袄、松花色织金杂宝百褶裙,娇而不妖,与她年纪十分相宜。面上则覆着烟粉色妆花纱,只露出一双黑白澄澈的星眸和略有些淡的柳叶弯眉。 “怎么连眉毛都不画一下?”明昭随口问道。 文晓荼汗了一把,“嫔妾……就没这个必要了吧?”不化妆,只涂点护肤品,真的很省时间。 想到温氏那已毁的容颜,明昭默了默,温氏的确是没必要粉饰妆容了。 见皇帝突然不说话了,文晓荼小声提醒:“皇上,差不多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明昭脸色黑了几分,这个温氏,就知道吃! 文晓荼其实倒不是饿了,毕竟她已经恰了那么多点心和奶茶,只是瞧着都到饭点儿了,所以提醒一下皇帝陛下。她真的不想蹭饭! 明昭轻哼了一声,“那你就退下吧,朕傍晚会叫敬事房会接你。” 文晓荼一愣,又翻她的牌子?虽然只是装装样子,但是—— 她小声道:“皇上,嫔妾……身上不方便。” 明昭怔了一会儿才明白温氏的意思,小麦色的脸突然有些不自然? 忽的,他想起温氏方才喝着热茶? 还跑到罗汉榻上晒日头……难不成?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明昭瞅了一眼不远处那小山般的冰块? “怎么不早说?”——身体不舒服也不早说! 文晓荼又汗了一把? “皇上您也没问啊……”——要不是皇帝提及侍寝,她也没兴趣告诉别人自己姨妈来了。 明昭忽的有些生气? “身体是你自己的,还要朕时时垂问不成?!” 文晓荼连忙摆手? “嫔妾不是这个意思……诶,等等!” 文晓荼瞬间瞪大眼?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位黑皮的皇帝陛下? “皇上,您这是——在关心嫔妾?” 明昭黑着脸重重一哼,立刻冷声否认:“你多心了!” 文晓荼:肿么有点……傲娇? 想到此? 文晓荼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一定是我的错觉! 她这一个寒颤? 看上去就像是冷得打了个哆嗦,叫明昭直皱眉? 明明冷得不舒服? 也不早说!倒像是朕故意苛待她似的! 这个温氏? 一点都不叫人省心! “身上不干净,便离朕远点儿!这几日你好好呆在衍庆堂? 哪儿都别去!”明昭板着脸训斥。 文晓荼低头应了一声“是”? 所以果然是她的错觉吗?皇帝陛下只是嫌弃女人信期污秽罢了。 “是? 嫔妾告退。”虽然心中有些不爽? 但她也知道古人迷信? 便自我安慰狗皇帝这是愚昧。便温顺一礼,翩然退出了圣安殿。 外头骄阳如火,文晓荼被晒得竟有些舒服,御书房的冷气还真有些重。 红果连忙上前撑伞,文晓荼大手一挥,“回衍庆堂!” 皇帝命令她呆在衍庆堂,文晓荼自然也就不敢乱走动,老老实实猫了四五日,猫得她都快长毛了,才终于把讨厌的姨妈送走了。 嫔妃来月信,按照规矩,需第一时间报敬事房撤绿头牌,身上干净了,也需要立刻知会敬事房把绿头牌赶紧挂回去。 自然了,这些事情,不需要她动嘴吩咐,红果作为贴身宫女,早就安排妥当了。 身上干净了,文晓荼便想着把挪宫的事儿赶紧敲定了,又瞧着今日下了一场小雨,雨过之后,倒是清爽了些,便去昭华宫约上辛昭容,一并往颐年殿恳请太后允准。 这四五日,皇帝陛下没有翻牌子,也没有召见嫔妃,一副勤于政务的模样,召见朝臣、批阅奏折、检阅军营,忙得不可开交。 太后也知道温氏先前来了月信,神色颇为失落,“你们俩个怎么结伴一块儿来了?” 辛昭容笑容郎朗,“嫔妾与温美人十分投缘,盼着日后每天能如今日这般,结伴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一怔,听出了辛昭容的弦外之音,“哀家知道你喜欢热闹,但你宫里不是已经有了陆氏了吗?” 当初陆婕妤也是居于北宫,当年辛昭容也是推说喜欢热闹,才恳请了太后让陆婕妤挪去她宫中做了偏位。 见辛昭容不知该如何言语,文晓荼忙屈膝一礼:“太后娘娘赐予嫔妾的衍庆堂自然是极好,不过是嫔妾瞧着辛昭容性情宽和,昭华宫又离着皇上的圣安宫近,故而才……”说着,文晓荼低下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太后倒是乐得见嫔妃努力争宠,便欣然颔首,“如此也好。” 这便是准了。 辛昭容与文晓荼连忙双双行礼,谢过太后。 容太后细细端详着温美人的身段,自是个好生养的,只可惜也只承宠了一回。不管皇帝出于什么缘故,哪怕是脑子坏掉了,肯宠幸温美人,也总归不是坏事。 温美人容颜已毁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不能生了! 太后笑容慈祥,“皇帝不是贪恋美色之人,性情才德才是最要紧的。你好生服侍皇帝,早日给哀家诞下一位皇孙。” 文晓荼嘴角抽搐,幸亏脸上有面纱覆盖,否则太后娘娘肯定发现她脸都抽筋了。 皇帝贪不贪恋美色,她不是很清楚!但她跟皇帝根本没滚过床单好伐?哪来的皇孙? 若真的有了,那岂非是绿了皇帝陛下? 她连忙低下头,努力忍着,才没有发笑,“是,嫔妾谨记太后教诲。” 第五十七章、与昭容策马 出了颐年殿,辛昭容步履轻快,笑容明灿:“西偏殿那边儿,这两日,本宫已经叫人拾掇干净了。你回头择个宜搬迁的吉日便是了。” 不就是换个住所,还得挑个黄道吉日? 文晓荼虽然不信这些个封建玩意儿,但也知道古人讲究这个,便点头应了一声“好”。其实她巴不得今儿就直接搬过去住,她又没有太多行囊,她的衍庆堂已经有大大小小十几号的人伺候,搬迁这种事儿,一趟绰绰有余。 辛昭容是爽利活泼的女子,她抬眼瞧着今日风轻云淡,加之雨后清爽,便笑着道:“今日倒是个骑射的好日子,不如你陪本宫一起去前头校场活动活动筋骨吧!”——闷了好几日,骨头都要生锈了。 文晓荼怔了怔,“可是,嫔妾不会骑马呀。”——她一介现代码农,整天宅着,什么交通工具都不会骑。 辛昭容笑容无比亲切,“没关系,本宫可以教你啊!” 文晓荼忍不住畅享,骑马啊……策马扬鞭,感觉确实蛮不错的样子,“那就有劳昭容娘娘了。” 但还是少不得各回各宫,各换了衣裳。文晓荼没有专门的骑射衣装,便换了一套衣袖简洁的衣裳,重新梳了个简单的低髻,便乘坐仪舆,去往与辛昭容约定的校场。 她当然不知道校场在哪儿,不过抬肩舆的太监知道啊! 这就像是司机,怎么可能不认识路? 她只知道校场位于前朝,嫔妃很少涉足,但宫规并没有不许嫔妃前往。既不违规,又有人抬着? 文晓荼自然是乐得前去开开眼。 不得不说,校场还真有够远的? 太监一路紧赶? 花了一个多钟头才抵达了目的地。 一片堪比足球场大小的平地? 皆以黄土夯实? 四周栽植了高大挺拔的梧桐,北侧有马厩? 时不时又马儿嘶鸣声传出,南侧有青石垒砌而成高台? 高台之上还建了八角攒心的绿琉璃亭子,亭曰春风得意——倒是十分应景? 春风得意马蹄疾。 这亭子极大? 至少有三丈见方,八根巨大的红漆大柱将春风得意亭高高擎起,亭中还设有上好的红木桌椅? 看样子这里应该是内廷观赏演武之地。 略打量了一通? 便瞧见一位一身红色劲装、体态分外修长矫健的女子骑在一匹雪白骏马的马背上? 哒哒而来,“你怎么才来?本宫都已经挑好马了!” 文晓荼不禁赞叹? 一身骑马服的辛昭容可比素日里端庄华贵的衣着好看多了? 修身的劲装? 将辛昭容的身材尽显,腰细臀丰? 这身材也当真是一绝!且辛昭容眉宇英气? 穿上这一身衣裳? 端的是鲜衣怒马? 英姿尽显。 “娘娘不愧是将门之女? 当真是英气勃勃!”文晓荼忍不住称赞道。 辛昭容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我六岁就开始骑马,马背上的功夫,比起家中的兄弟也不遑多让!” 说着,辛昭容朝她伸手,笑容灿若朝阳:“上来,本宫带你溜一圈,让你感受一下马背上奔驰是何等快意!” 文晓荼心下意动,一手拎着裙子,一手抓住了辛昭容的手。 这辛昭容看上去纤细婀娜,力气倒是极大,她单手便将文晓荼给拽上马背。 这匹白马甚是高大,也就只有辛昭容这样高挑矫健的女子方能驾驭得如此纯熟,文晓荼甫一骑在马背上,身下的白马便嘶鸣了一声。 辛昭容立刻紧了紧马缰绳,呵斥道:“给我老实点!” 这马儿仿佛能听懂人言似的,原地哒哒踏步了片刻,便安生了下来。 辛昭容一抖马缰绳、一甩马鞭子,“驾!” 话音刚落,马儿四蹄齐飞,沿着校场跑到轻快地奔跑了起来。文晓荼只觉耳边风声猎猎,身下起伏颠簸,她本能地夹紧了马肚子,但还是非常没有安全感! 这个交通工具太不稳当了! 好在这时候,辛昭容握着马鞭的那只手腾了出来,连忙搂住了她的腰部,“别怕,雪狮子乖巧稳健得很!” 文晓荼本能地顺势依偎在辛昭容怀里,别看人家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却足足比她高了一个脑袋,被这样一只有力的手臂环过腰身,文晓荼顿时觉得身子稳当了不少,一颗心也稍稍安定了些。 她这才有心情体会纵马奔驰的感觉,身下的雪狮子即使不甩鞭子,也依然奔行如飞,耳边的风声似乎更紧了,高大的梧桐树仿佛在急速后退! 文晓荼坐在前头,一览无余,夏日的风,温暖而强烈地吹起她脸上的面纱,文晓荼急忙抬手捂住,心脏忍不住砰砰乱跳。 这样的速度,还真有点刺激! 雪狮子简直就像是草原上的大狮子,驮着两个人,居然还能跑得这么快! 而后传来辛昭容郎朗的笑声:“怎么样?感觉不错吧?!” 文晓荼又是激动又是惊怕,“会不会太快了点儿?”——这种感觉,就像做过山车似的,太刺激她的小心脏了。 辛昭容哈哈大笑,“比起陆蘅芷,你倒是有几分胆色!” 陆蘅芷?应该是陆婕妤吧? 忽的,辛昭容又在马屁股上甩了一鞭子,“驾!雪狮子!跑得再快一点儿!” 身下的马儿陡然加速,马蹄声如疾风骤雨!文晓荼心跳也陡然加快,卧槽,这速度有点猛啊! “慢点儿啊,大姐!”这风驰电掣的速度,让文晓荼心肝乱颤,她甚至都忘了应该称呼“娘娘”,脱口便是“大姐”,浑然忘了她的实际年龄比人家大好多岁。 辛昭容哈哈大笑,“别怕!跑完这圈就停下!” 说罢,辛昭容又给马屁屁上补了一鞭子。 文晓荼这一次,可真真是切身体会什么是“飞一般的速度”! 她的小心脏啊! 骑马再快,总不可能比轿车快,但这玩意儿是三百六十度全景天窗无遮挡啊!那刺激程度,完全不一样! 好在辛昭容说话算话,当雪狮子再一次跑到春风得意亭前之时,辛昭容猛地拉紧了马缰绳。 这一举动,就如同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雪狮子锐声嘶鸣,一双前蹄高高扬起! 文晓荼心都跳到嗓子眼,身子重重撞到了身后的辛昭容,她感受到了柔软和弹性! 心下一愣,马蹄已经再度落地,雪狮子喘着粗气停在了高台前。 文晓荼惊魂甫定,回过神来,却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个面色黝黑、眼神不善的男人。 第五十八章、皇帝他弟的保镖队长 “昭容,皇上来了!”文晓荼连忙回头瞅着同坐在马背上的辛昭容,却见辛昭容的英气勃勃的脸一瞬间竟有些僵硬。 辛昭容小声嘀咕:“真是不巧……” “嗯?”文晓荼瞪大眼,嫔妃偶遇皇帝,不应该是好事吗?怎么辛昭容似乎不这么认为? 辛昭容忙扬声吩咐:“快搬个马凳子过来!” 顷刻间,便有小太监抬着个长凳快步而来,辛昭容连忙扶着身前温美人的腰身,低声道:“快些下马。” “哦。”文晓荼连忙顺势抓着辛昭容的手臂,一脚小心翼翼探了下去,鞋底触碰到凳子,这才安心地翻身下马。 相较之下,辛昭容可就敏捷多了,直接一翻身,连凳子都没用,便稳稳落地。 辛昭容低声催促:“咱们上去请个安,就马上离开校场,千万不要多话!若是御前太监拦下,咱们就直接退下。”——通常时候,多半是后者。 “嫔妾懂的!”她知道皇帝不喜欢聒噪。 辛昭容在前,文晓荼略错后半步,二人脚步敏捷,快步朝着皇帝陛下而去。这一次,御前太监没有上前阻拦二位娘娘小主,二人径直走到了皇帝陛下跟前一丈之内。 今日的皇帝陛下,不似往日身穿绫罗锦衣,而是穿着一整套纯黑色的劲装,这样的衣裳,最能勾勒出人的身材了。辛昭容穿得就是劲装,生生勾勒出一个S型,而皇帝陛下则尽显蜂腰猿臂! 文晓荼看在眼里,暗暗咂舌,没想到皇帝的身材居然这么好!都隐隐可见胸肌之宏伟! 不过古代的劲装,比起现代的健身服还是太保守了,也就能看出大致身材而已。 嗯,皇帝陛下的身材比例也相当好,腿很长啊。 文晓荼默默自语。 “嫔妾给皇上请安!”文晓荼跟着辛昭容一并屈膝行礼。 辛昭容虽然畏惧君威,但看在这样一身装束的皇帝陛下,也还是忍不住偷偷多瞄了几眼,心下忍不住赞叹:皇上的身姿愈发威武雄壮了! 皇帝明昭额头跳起一根青筋? 这个辛氏——心中永远都是放肆之言! 不过……温氏方才居然也跟辛氏似的偷偷打量朕的身姿——难不成……温氏也在妄想朕? 明昭扫了一眼那低眉顺眼跟只鹌鹑似的温氏,“看样子? 你月事已尽。”——要不然怎么跟着辛氏跑到校场? 还是同乘一骑!辛氏骑马颇为疯癫? 温氏胆子倒是不小? 居然还玩得挺开心的样子! 文晓荼讪讪,大姨妈这种事情? 能不能不要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啊!乃们古人就不知道含蓄一点吗? 辛昭容忍不住腹诽:女儿家的月事,怎么能当着底下奴婢们的面儿说出来?温美人窘迫得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文晓荼其实倒不至于? 毕竟是个现代人,思想总比古人开放些。 明昭面色有一瞬间的尴尬? 他扫了一眼身边人? 便板着脸吩咐:“无关人等,全都退下吧!” “是!”一众太监连忙躬身退到远处。 辛昭容忍不住想:本宫算不算无关人等?? 明昭黑着脸:当然算! “辛氏,你也退下吧!”明昭冷冷道。 辛昭容连忙福了福身子? 又忍不住瞄了文晓荼一眼:那温美人……皇上这是想跟温美人独处?? 明昭心下又冷哼一声:知道还不赶紧滚! 辛昭容心下忽的大惊:难不成——温美人先前那晚? 真的侍寝了?! 明昭:并没有! 辛昭容不敢多想? 心中怀揣着震惊,一溜烟也退到了远处。 文晓荼疑惑地看向皇帝陛下那张愈发不善的黑皮脸? 弱弱开口:“不知皇上留下嫔妾? 有什么吩咐?” 明昭语气凉凉的:“没有什么吩咐? 朕就不能把你留下了?” 文晓荼腹诽:没事你留我干啥? 面上却挤出个讨好的笑容:“皇上是要骑马吗?嫔妾可以帮您牵马。” 明昭愣了一下,然后扫了一眼温氏那瘦瘦矮矮的小身板? 就你?还牵马?马牵你还差不多! 看到皇帝陛下又一次露出嫌弃的眼神? 文晓荼差点炸毛:为毛我又被嫌弃了?! 这个狗皇帝!! 皇帝明昭理了理袖子? 淡淡说:“朕今日传召了傅亦策入宫陪朕过招? 你去亭中看着便是。” 文晓荼:丫的是为了让我当观众的?! 好吧? 这活蛮轻松的! “傅亦策是谁?”文晓荼忍不住问,是什么王公子弟吗? 皇帝明昭脸上有一瞬间的冷森,“是晟王府的护卫总管。” 文晓荼恍然大悟,是皇帝他弟的保镖队长啊!皇帝看身材,应该伸手不俗,而能当上秦王府保镖队长的人物应该也是个高手,今日比武,想必颇有看头。 “这位傅总管想必武艺过人。”文晓荼饶有兴味地道。 皇帝明昭的眼神瞬间冰冷:“你怎么会觉得姓傅的武艺过人?!” 看到皇帝陛下陡然变了脸色,文晓荼有些茫然,“能陪皇上过招,总不会是泛泛之辈吧?”——怎么瞧着皇帝不大喜欢这个傅队长的样子? 明昭一时无言,便冷冷道:“去亭子里老老实实坐着!” “是!”文晓荼看出皇帝不高兴了,也不敢多话,连忙快步登上高台,走进了春风得意亭中。 然后便见皇帝吩咐了梁琨玉几句,再然后,梁万贯便领着好几个小太监来到亭前,将四面八方的竹帘子一一落下。 这竹帘是用细如发丝的竹丝编成,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帘子里头的人可以看到外头,但外头的人却看不到里头。 就跟单向玻璃似的。 古人的手艺真是高超。 文晓荼暗自赞叹,便看到皇帝陛下气势威武地翻上了一匹枣红马的马背,然后猛地一甩鞭子,纵马奔驰在了校场上。 她可以清楚地看到皇帝陛下绕校场纵马三圈,射空了一囊箭矢,然后才翻身跳下马背,登上高台,掀开帘子走进了春风得意亭。 文晓荼连忙起身福了福。 就在方才皇帝陛下骑射的时候,御前的宫人早已被她奉上了茶水、瓜果、点心,这会子亭中的长桌已经玲珑满目。文晓荼已经喝了一盏茶、吃了半盘子点心,因此这会子她是用团扇遮面,面纱早就收入了袖中。 今日穿得衣衫是窄袖的,只塞了面纱便鼓鼓囊囊的。 明昭看着温氏执团扇,优雅屈膝行礼的样子,心道:倒是一副乖巧样儿。 “你倒是胃口很好!”皇帝语气轻快,不似方才那样冷森了。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讪笑道:“皇上喝口茶润润喉吧。” 明昭淡淡“嗯”了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两口,帘子外梁琨玉躬身禀报:“皇爷,晟王殿下携府上护卫总管傅亦策求见。” 是皇帝他弟和他弟的保镖队长来了啊! 第五十九章、并不是宠妃! 文晓荼往嘴里塞了一枚桃花酥,然后,她就看到两个美男登上高台,齐刷刷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前头那位身穿枣红色遍地锦妆缎圆领袍,深红的衣衫衬得容颜如玉,好一个俊俏美少年! 后头那位身形颀伟,着一身石青色劲装,亦是蜂腰猿臂,身姿威武,更难的是此人面如皎皎明月、眸若星辰,着实是个英武不凡的大帅哥! 啧啧,美少年和大帅哥啊!真他妈养眼! 文晓荼正美滋滋欣赏着帅哥,忽然感受到身旁有一缕冰冷的目光投了过来。 她浑身一个激灵,察觉到皇帝眼神更加不悦,便连忙低下头。 心下苦涩,她现在已经没有权利随便欣赏别的帅哥了,好想哭! 见温氏又成了缩头鹌鹑,皇帝明昭冷哼了一声,傅亦策那个狗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此时,晟王明永曜与侍卫总管傅亦策已经登上高台走到了春风得意亭的帘子外,晟王拱手一礼,“三……”他正要唤“三哥”,才忽的察觉,亭中有一抹葡萄紫色的裙袂——这显然不是宫女,那必定便是宫妃了。 这竹帘子主要是为了遮挡女眷容颜,因此并没有垂至地面,也没必要垂至地面。 “臣弟参见皇兄!”明永曜连忙规规矩矩问安,心道,怪不得今日春风得意亭居然落下了竹帘,原来是有宠妃在侧。 明昭:并不是宠妃! 跟在后头的傅亦策已经端端正正跪地,“臣傅亦策奉诏见驾!” 皇帝明昭没有叫免礼,他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冷眼睥睨了跪在地上的傅亦策一眼,又抬眼看了弟弟永曜一眼,“你去亭子里头。” 明永曜眨了眨眼,“皇兄,臣弟候在外边就成了。”——虽然不晓得里头是哪位小嫂子,他进去,不大合适吧? 明昭扫了一眼弟弟永曜白嫩的脸蛋,挥手道:“无妨!外边日头大,你且进去吧!” 明永曜看了一眼还未被免礼的阿策? 讷讷道:“皇兄……” 明昭语气冷了几分:“朕没传你入宫,你既擅自来了? 就给朕老老实实呆在亭子里!” 明永曜缩了缩脖子? 我若是不跟来? 皇兄还不指定怎么为难阿策呢! “那臣弟就先进去了? 还望皇兄手下留情。”明永曜拱了拱,忧心忡忡地走进了亭中。 文晓荼眼睛一亮? 连忙举好团扇,向这位美少年却扇屈膝一礼。 明永曜虽不晓得这是哪位? 但还是连忙拱手还礼,“这位娘娘是——” 文晓荼柔声道:“当不起‘娘娘’二字? 嫔妾是美人温氏。” 美少年白皙如玉的小脸怔了怔? 温美人?不是只有一位余美人吗?他只知道有位温才人……眼前这位以扇遮面,明永曜原以为是拘泥于俗礼,如今看来…… “是从前那位温才人吗?”明永曜好奇地问。 “正是嫔妾。”文晓荼心道? 晟王居然听说过她? 明永曜震惊了? 那位毁了容的温才人?!她怎么会成了宠妃了?难不成容颜已经恢复如初了? 但瞧着如今这温美人用团扇严严实实遮挡眼睛以下大半面部的样子——怕是没有恢复如初。 皇兄为何喜欢上一位容颜有损的女子?明永曜满脸不解? 但他来不及深想,便看到帘子外? 皇兄已经选好了一柄方天画戟? 而他的阿策照旧选了一杆红缨枪——最要紧的是? 这两把兵器都是开了刃的!在阳光之下,刀刃枪刃俱是锃亮! 眼看着二人已经分站高台东西两侧? 明永曜急忙大喊:“阿策? 点到即止!” 皇帝明昭冷眼朝着亭中睨了一眼? 这明着是说给傅亦策听? 实则是提醒朕呢! 傅亦策忙拱手朝着亭中道:“是? 大王!” 此话一出,手举孔雀团扇的文晓荼直接“噗”地笑喷,大王?!这是什么称呼?! 这种场合、这种时候,她真的很想保持优雅得体,但是!她真的没忍住! 且不说身边这位大王忍不住瞅她,外头准备开始干架的二位当事人也齐齐转过了目光来。 文晓荼连忙朝着皇帝陛下和晟王殿下分别鞠了个躬,“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憋住! 明永曜粉嫩小脸上是难以理解的神色,“美人何故发笑?”——这种时候,怎么都不至于觉得好笑吧? 文晓荼忍着笑意,但眼睛已经弯弯,“嫔妾只是想起了戏文里山大王了。” 明永曜小脸郁闷:本王是真的大王,不是山大王! 文晓荼急忙道:“嫔妾真的没有取笑晟王殿下的意思。” 外头正准备教训傅亦策的皇帝明昭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明明剑拔弩张,温氏居然还能这么找乐子!这个女人……当真是个奇葩。 王府护卫总管傅亦策忍不住扫了一眼亭中那一抹紫色马面裙,这位宫妃,那般发笑,皇上竟不生气,可见是位宠妃了。 明昭脸色一黑:才不是宠妃!! 皇帝单手拎着四五十斤重的方天画戟,冷森森问:“准备好了吗?”——不能再耽误了,先修理了这个姓傅的再说! 傅亦策连忙握紧手中的红缨枪,躬身一礼,“请皇上赐教!” 然后,文晓荼便瞧见皇帝陛下拎着方天画戟便冲了上去,那位傅队长连忙用红缨枪格挡! 锵!!金戈交击一声端的是响亮! 文晓荼目不转睛地看着帘外的这场酣战,两位猛男打得有来有回,重量级的方天画戟横扫千军,红缨枪抖出朵朵枪花! 真叫一个精彩! 漂亮!这可比那些武打剧好看多了! 毕竟这可是真刀真枪,而且是当场真人演示! 皇帝陛下下手,那叫一个狠辣无情,这位傅队长也是个中好手,招招接下,其间还能找到机会反击一二! 文晓荼眼睛锃亮,盯着帘外的二位勇士,却还不忘顺手摸一枚蝴蝶酥塞进嘴里,咔擦咔擦吃着。 忽的,她发现身旁原本坐着的那位美少年大王已经蹭的站了起来! 却见美少年死死咬着嘴唇,那双漂亮的蛾眉也紧紧蹙起,水润的眸子里满是心惊胆战,他红唇微颤,口中喃喃:“阿策……” 文晓荼咽下口中的蝴蝶酥,怎么看上去好像很担心那位大帅哥傅队长? 哦对了,好像叫傅亦策?晟王管他叫“阿策”,是否太亲昵了些? 文晓荼眨了眨眼,她仿佛嗅到了一丝猫腻。 第六十章、我的殿下 春风得意亭的帘外,是兵器交击的铛铛之声,可堪媲美小鲜肉的晟王殿下明永曜已经紧张地攥紧了自己宽大的妆缎衣袖,口中还喃喃唤着“阿策”。 文晓荼托腮,她甚至都忘了欣赏帘外的激战,只顾着欣赏小鲜肉弟弟了。 啧啧,同样是一个爹生得,怎的晟王娇嫩如玉,皇帝却是个死黑皮? 不过,仔细打量的话,眼睛、鼻子倒是蛮像的,都是大而有神的星眸,都是高挺的鼻梁,不过小鲜肉弟弟朱唇玉齿,肤白如女郎,身量也纤细——瞧那腰间系着的白玉流云腰带,小蛮腰尽显无余啊! 正在这时候,忽的传来一声“刺啦”的裂帛之声。 然后便是小鲜肉弟弟的尖叫声,“阿策!!” 文晓荼忙扭过头看向帘外,赫然见那位“阿策”大帅哥胸口部位赫然被划开了一道手臂长大口子! 不过,不要紧张,只是划破了劲装而已。 但是!胸肌!露出来了! 文晓荼眼睛当即锃亮,好结实的胸大肌啊!不愧是习武之人啊! 此时此刻,高台之上,气氛一瞬间变得古怪。 皇帝明昭方才方天画戟横扫而过,原本是冲着傅亦策心口而去,没想到这个姓傅的躲得比兔子都快,方天画戟的尖儿只堪堪划过其胸前,没伤着姓傅的,反倒是把他的衣襟给划破了! 胸膛都露出了半边! 明昭忽的想到温氏还在亭中看着,他立刻变色,“今日到此为止!你退下吧!” 傅亦策连忙躬身称“是”,忙将红缨枪精准扔回兵器架上,然后快步下了高台,候在了台下。 晟王明永曜松了一口气,没受伤就好。 皇帝明昭将方天画戟直接扔给御前侍卫,便大步走进了春风得意亭。 文晓荼早在皇帝进来之前,就已经连忙将团扇高举一寸,连眼睛也给遮挡住? 以示自己方才啥都没瞅见。 她起身福了福身子,一旁的晟王也连忙拱手行礼。 明昭淡淡扫了一眼团扇遮面的温氏? “都退下了? 还遮着眼睛作甚?” 文晓荼这才把团扇稍微落下一丢丢? 露出那双灿若星子的眸子? “皇上威武,嫔妾恭喜皇上大获全胜。” 这样的吹捧? 让明昭心里稍微舒坦了些,今日虽没能好好教训一下姓傅的? 但起码也算是威慑一二了。 明永曜瞧着自己三哥脸色和缓了些,忙小心翼翼道:“皇兄若没有别的吩咐? 臣弟就先告辞了。” 明昭脸色嗖地冷了几分? “你去乾元殿候着,朕有些正事要问你!”——朕凯旋之后,虽然阿曜卸去了监国亲王的差事? 但身上也还担着监理礼部的要务。前些日子? 念着他辛苦大半年?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罢了,如今可都歇了这么久了? 也该好好给朕办差了! 明永曜小脸苦涩? 应了一声“是”? 这才出了春风得意亭。 看到正等候在高台下的傅亦策,此时傅亦策身上已经披了件侍卫外袍? 不至于春光外泄? 明永曜快步上前? 心有余悸地抱怨道:“皇兄方才出招也太狠了。”——简直就是招招致命? 尤其是最后那一记横扫? 若不是阿策闪得快,只怕就要血溅春风得意台了。 唉,皇兄今儿在宠妃面前大展雄威,那可真是春风得意! 傅亦策身姿笔挺,他飞快扫了一眼四周,见侍卫宫人都服侍在高台上,要不就是在远处的马厩旁,便附身附耳道:“我刚才,是故意的。” 明永曜瞪大眼睛,故意的?!故意被皇兄划破衣襟?? 是了,今日皇兄的宠妃也在亭内,身为外臣,当然不能衣衫不整。所以皇兄方才飞速叫停。 下一秒,明永曜鼓了鼓腮帮子,“那也太冒险了!”——那可是皇兄最擅长的方天画戟,若是差池了一寸,便是重伤! 傅亦策心道,刀剑无眼,不冒险哪能脱身,但嘴上道:“大王放心,微臣是瞅准了时机,心中有了十足的把握,才敢冒险。” 明永曜松了一口气之余,俏脸古怪,“阿策,以后在外头,不要叫我‘大王’。” 傅亦策一怔,似乎方才帘内的那位娘娘发出了笑声,只是……这有什么好笑的? 但傅亦策还是点了点头,温柔一笑,低语道:“知道了,我的殿下。” 这温柔得仿佛能蛊惑人心的声音,直叫明永曜俏脸泛红,他连忙道:“阿策,你先回去吧,皇兄还有事情要吩咐我。” 目送傅亦策远去,明永曜这才径直往他三哥的乾安宫前殿而去。 春风得意亭内,文晓荼瞧着皇帝出了一头的汗水,便连忙拿起一旁桌上的汗巾子奉上,“皇上先擦擦汗吧。” 递上汗巾子之后,又忙去给皇帝倒了一杯茶奉上。 享受着温氏细致周到的服侍,皇帝明昭心头的一抹郁结尽消,却板着脸道:“你以后不要跟辛氏同乘一骑。” 文晓荼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应了一声“是”,是因为有失仪态吗?辛昭容纵马之时,笑得像个春风得意的少年郎,而且坐在马背上,风吹起脸上脸上的面纱,她只得用手捂着,的确有些不雅。 见温氏似是有些失落,明昭咳嗽了一声,淡淡说:“朕不是不许你骑马,而是辛氏马术稀松,又总爱疾驰,你与她同乘一骑,万一出了岔子可如何是好?” 这是在关心她? 文晓荼瞪大眼,有些不可置信。 明昭立刻补充道:“你本来就很丑了,若是再摔个满头是血,就更没法见人了。” 文晓荼:……MMP!我就不该觉得这个狗皇帝有人情味! 瞧瞧方才,这狗皇帝对那位傅队长大帅哥下手多狠!若不是傅帅哥躲得快,只怕划破的就不是衣襟,而是胸膛了! 但文晓荼没胆子指责皇帝,她小声问:“皇上与人过招,都是用开了刃的真刀真枪吗?”——其实刚才短兵交接之时,她还以为都是没开刃的呢。直到那位傅队长衣裳被轻而易举划破的时候,她才明白,方天画戟不但开了刃,而且还很锋锐! 妈耶,给皇帝当陪练,还得冒生命危险啊! 明昭挑眉:“只今日是真刀真枪。”——从前都是御前侍卫陪朕过招,若是用真刀真枪,他们只怕一个个都成了木头人,都不敢还手了。 文晓荼:……MMP!这不是故意坑人么!若那傅队长奋力反击,不小心伤了皇帝,那可是死罪!若是不奋力迎战,皇帝的身手也不是吃素的! 文晓荼没胆子指责皇帝,只弱弱道:“这也太危险了,万一皇上不小心受了伤……” 明昭冷冷道:“朕不会输!” 文晓荼急忙道:“是是是,皇上威武,定然能赢,可刀剑无眼啊!若是太后娘娘知道了,肯定会担心的。” 明昭细细打量着温氏那担忧的样子,心下释然一笑,你倒是一副挺担心的样子,不过也是,身为嫔妃,自然要处处挂心朕,这是人之常情。 明昭嘴角微微一翘,道:“今日之事,不许告诉母后。” 文晓荼:…… 怎么突然又貌似心情好起来了?这个狗皇帝,还真是喜怒不定。 第六十一章、嫔妾又不是拉皮条… 乾安宫后殿、圣安殿。 皇帝陛下去了前头乾元殿,让文晓荼在后殿自己呆着,她百无聊赖,忍不住偷偷跟红果闲侃:“那位晟王殿下,今年多大了?”——瞧着应该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红果想了想:“好像,快要及冠了吧。” 哦,也就是还不到二十岁,居然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文晓荼笑着说:“看着还像个孩子。”——鲜嫩又可爱,那小脸蛋,嫩得跟豆腐似的,想捏~ “谁像个孩子?”皇帝明昭的声音突然响起。 抬头一瞧,皇帝怎么这么快就回到后殿了?!不是说有政务跟他弟弟谈吗? 红果噗通一声直接爬地上了。 文晓荼虽然惊讶,但举止并不慌乱,她起身福了福:“嫔妾正说晟王殿下有些像小孩子。” 明昭微微蹙眉:“的确有些任性。”——任性起来的样子,可不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吗?唉,也怪朕,总是太忙,疏于管教。从前也只当他是一时兴起,玩两年就腻歪了,没想到这个混球,竟趁着朕不在,把姓傅的直接调去他府上做护卫总管了! 红果吓得匍匐在地,皇上好像雷霆震怒了,好吓人啊! 忽听耳边聒噪,这才意识到温氏的贴身婢女也在旁,明昭挥了挥衣袖:“退下吧!” “是!”红果如蒙大赦,逃一般飞奔而出,只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文晓荼很是无语:有那么可怕吗? 额……狗皇帝好像的确脾气蛮大的,还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文晓荼忙捧了一盏茶近前,柔声款款哄着道:“皇上喝口茶,消消气。” 明昭接过茶抿了一口,心中这才熨帖了些,“朕就这么一个弟弟,明明才能过人,却……”明昭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摇了摇头。 文晓荼不敢接话茬,更不敢问。今日很明显,这位小鲜肉弟弟明摆着跟那位傅大帅哥有一腿啊! 诶?也就是说,皇帝今天这是想棒打鸳鸯,拆算这对儿有情人? 一瞬间? 皇帝那张黑皮脸上仿佛写着“恶婆婆”仨字。 文晓荼内心差点笑喷。 “嗯?”明昭忽的瞥见温氏的眼睛里分明带笑,“你在偷笑?” 文晓荼浑身一紧? 妈耶? 这狗皇帝也忒敏锐了? 她急忙转移话题:“皇上怎么还穿着这身骑射装?批折子怕是不便宜? 嫔妾伺候您换上常服吧?” 听到这殷勤的话语,明昭忽的脸色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你……” 文晓荼内心那叫一个紧张,别盯着我偷笑的事儿不放好伐? 明昭忽的两步近前? 他居高底下看着眼前这个低头缩脑、神情局促的温氏,他眯了眯眼? “你是不是想让朕召幸你?” 文晓荼:……??? 她瞬间瞪大眼? 毛线球?为毛狗皇帝把她脑补得如此狂放不羁?她只是说帮皇帝换衣裳而已!只是换一下外袍啊!连中衣都不用换的好伐?! 这也能联想到滚床单? 你丫的是憋得太久了吧?! 文晓荼忽的想到皇帝早先警告过她不许心存妄想! 她抬头,认真严肃地道:“皇上放心,嫔妾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明昭一怔? 这口吻、这姿态? 倒不像是假话。 一瞬间? 明昭心里滋味怪怪的,他板着脸道:“那就好。” 文晓荼松了一口? 她这是过关了? 她扫了一眼西窗上的暮色? 小声道:“皇上? 天色也不早了,嫔妾……”——是否可以撤了? 皇帝明昭淡淡说:“你既安分守己? 今晚便跟上次一般服侍朕即可。” 跟上次一般?? 嗯……就是侍宴之后? 洗白白? 来皇帝御书房呆上半个时辰? 然后去偏殿碎觉? “嫔妾明白!”假装侍寝嘛!这个简单!好说好说。 不过? 她不明白,皇帝陛下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如此这般? 文晓荼小声问:“可是,皇上好像很多天都没有召幸嫔妃了……”瞧着遒劲的身板,真的不会上火吗? 嗯?等等,貌似皇帝陛下每天都火气很大的样子啊。 明昭冷眼睨了温氏一眼:“你不是说,自己有自知之明吗?” 文晓荼急忙解释道:“嫔妾说的是别的嫔妃!尤其是新晋的那几位,都还没侍寝呢。” 明昭当然知道温氏所指并非她自己,但还是有些不愉,“朕召不召幸新人,与你何干?!还是说,你收了谁的重礼,要为她们举荐枕席?” 文晓荼急忙摆手,慌忙解释道:“皇上您别误会,江宝林和崔选侍虽然送了贺礼,但嫔妾又不是拉皮……”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我的破嘴哟!怎么一紧张反而更爱乱突突了! 她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明昭额头跳起一根青筋,这个温氏,怎么不是个哑巴?! “哼!”明昭黑着脸冷哼道,“江氏和崔氏还给你送礼了?” 文晓荼忙小心翼翼道:“是嫔妾晋封美人的贺礼,只是贺礼而已。”说着,她急忙指了指手上的孔雀团扇,“这个就是崔选侍送的礼物。” 明昭:合着就是一把扇子?!忒寒酸! 明昭露出嫌弃的神色,温氏人缘还真差劲! 见皇帝好像怒气大减,文晓荼赔笑道:“所以说,嫔妾怎么可能为了一把扇子就……那啥……”唉,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明昭一脸瞧不上,这个温氏,整天就是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儿。 “就只江氏和崔氏送了你贺礼?”明昭淡淡问询。 文晓荼忙道:“还有辛昭容送了臣妾鹿筋和蜂蜜,都特别好吃呢!”天然野生蜂蜜滋味就是好,还有那鹿筋,果然比猪蹄筋好吃多了! 明昭黑线,这个温氏,就知道吃!能不能有点出息? 难不成,温氏想去昭华宫,就是看中那儿好吃的东西多?! 一瞬间,明昭觉得自己真相了。 他揉了揉眉心,“朕听说,江氏、崔氏和林氏前些日子还背地里讥讽你,如今你倒是不计较了?” 文晓荼:皇帝怎么连这点小事都知道? 她笑了笑,“嘴长在旁人身上,嫔妾哪里能管得那么宽?何况被人闲言碎语几句,又不会少块肉。” 明昭一愣,这个温氏,也不晓得她是脸皮太厚,还是心胸宽广。 这样的女人,倒是少见。 第六十二章、没出息的温氏! “朕不喜欢爱嚼舌根子的女人。”明昭语气凉凉的,那几个,都不是安分守己之辈!哼,母后这是选了一群什么货色?贺兰氏嚣张跋扈、方氏心机歹毒、余氏轻浮无礼,江氏崔氏林氏口舌不断…… 明昭摇了摇头,没一个叫人称心的。 文晓荼心道,看样子江宝林、崔选侍、林选侍想要得宠难喽!她笑了笑:“不打紧,还有洛才人呢。” 洛才人虽然性子冷,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本性应该是新晋嫔妃里最好的一位了。 “洛氏?”明昭脸上布满寒霜,这个洛氏曾腹诽朕粗鲁、不知怜香惜玉,朕不喜欢满心不恭的女人! “一副司马脸!朕看了就晦气!”明昭脸上满是厌恶之色。 文晓荼:你丫的还好意思说别的人司马脸?!你才是最大最黑的司马脸好伐?! 她嘴角抽搐了两下,“太后费心费力为皇上挑选了八位嫔妃,您竟一个都看不上。”——若是一个两个看不上倒也罢了,若是个个都看不上,恐怕就不是太后的问题,更不是她们这些嫔妃的问题,而是狗皇帝有问题! 明昭沉默了片刻,朕何曾说过一个都看不上了?! “母后趁着朕出征在外,竟偷偷给朕选了这么多不省心的女人进宫……”想到此事,明昭仍然觉得窝火。 文晓荼弱弱带笑:“太后其实也没有恶意。若是皇上实在不喜欢宫里这些嫔妃,其实也不打紧。您喜欢什么样的,大可明明白白告诉太后,让太后娘娘按照您的心意挑选不就是了?”——身为皇帝,这点儿特权还是有的。 明昭别过脸,哼了一声,“你懂什么?!”——朕想要的是安静且安分的女子!可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女人! 忽的,明昭一怔,他忍不住打量了眼前的温氏一眼——这个温如荼,若说她不安分吧,她又着实没什么野心,而且是绝无仅有的安静女子。 至于容颜……明昭自诩,并不以貌取人。 如此看来,这温氏竟分外合适? 想到此,明昭皱了皱眉头,朕在胡思乱想什么? 这个温氏,放肆又胆小、怠惰又贪食、脸皮厚又没出息——除了安静安分,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朕堂堂九五之尊,岂能如此屈就?! 想到此处,明昭心里忽的好受了些? 朕才看不上温氏这种女人呢。 文晓荼这会子心中怒骂不已,皇帝那一句“你懂什么”? 当真是戳了她肺管子? 麻蛋? 狗咬吕洞宾? 不识好人心!这个皇帝真不是一般的狗!黑皮黑心、刻薄寡恩、挑剔嘴贱、喜怒无常,真可谓是从头到脚、一无是处! 若是搁在现代? 你这种男人,就是单身老死的命!! 心里狠狠骂了狗皇帝一通? 文晓荼心里这才舒坦了些。 明昭忽的问:“你在衍庆堂住得好好的,怎么非要搬去昭华宫?”——这个辛氏? 倒是颇有几分笼络人的本事? 入宫未久,便笼络了陆氏,如今竟把温氏也笼络去了! 文晓荼讪讪道:“辛昭容温柔宽和? 而且……昭华宫有小厨房。”——这可比北宫住着方便多了!想吃什么? 直接吩咐小厨房便是了。 明昭:……朕早该料到? 温氏就是这么没出息!! 明昭忍不住拿鄙夷的眼神扫了温氏一通,“就为了个小厨房?!” 文晓荼瞪大眼? “小厨房很重要的!” 明昭黑着脸道:“北膳房朕已经整治过? 应该没有再怠慢你。” 文晓荼腹诽? 那只是一时的,时日久了? 保不齐又要吃拿卡要了…… 她讪讪一笑? 低声道:“北膳房终究离得有些远? 虽不至于吃冷饭? 但还是不如各宫的小厨房来得便捷。譬如汤面、馄饨什么的? 若是从北膳房一路拎回来,早就坨了……” 明昭揉了揉眉心,这个温氏,就是为了吃得稍微可口一些,便宁肯跑去辛氏宫里做偏位!! 没出息! 文晓荼弱弱问:“皇上,太后娘娘已经同意了。”——你丫的该不会要管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吧? 她怎么瞧着,皇帝好像对辛昭容不大满意的样子?啊不,是大不满意的样子! 明昭冷冷扫了过来,“你们动作倒是极快!” 文晓荼默默吐槽,她还嫌弃慢呢! 只得讪讪陪笑,“皇上为何不高兴?”——不就是挪宫这点小事吗? “皇上不喜欢嫔妾去昭华宫吗?”文晓荼小心翼翼问,她好不容易可以蹭个小厨房、顺便找个大腿抱,麻烦不要坏她好事行吗? 明昭默了片刻,“朕……”好像的确不乐见温氏去昭华宫,因为朕很讨厌辛氏,所以不喜欢温氏与辛氏结党! 想到此,明昭心中微微颔首,嗯,定是如此。 皇帝明昭虽然一直因心声之扰,忍耐多年,但除此之外,其他事情上,他很少忍耐。 “你不就是想要的小厨房吗?”明昭忽的想到了关键点,“那朕给你指个有小厨房的宫苑便是了!” 文晓荼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是什么节奏?! 狗皇帝这是哪根筋不对了? “可是,有小厨房的宫苑都是东西六宫的正经宫殿啊!皇上……难道是想让嫔妾去贤妃娘娘的景宜宫?”在辛昭容没有把大腿伸过来之前,尤其在她饱受北膳房克扣怠慢之事,其实去景宜宫也不是不行。 但是,现在她还真不想去贤妃那儿! “贤妃?”明昭皱眉,不,朕似乎也不喜欢温氏去贤妃宫里。嗯,因为贤妃总是小算盘不断,温氏若去了景宜宫,岂非是要与贤妃结党了? “不行!”明昭板着脸,铁面拒绝,“昭华宫和景宜宫都不行!” 文晓荼傻了眼,几个意思? “嫔妾只是正四品美人,按规矩,入住东西六宫,需跟着某位主位娘娘居偏位。”文晓荼忍不住提醒皇帝陛下,她如今的选择,也就只有景宜宫和昭华宫而已。 “规矩?!”这两个字,从明昭口中吐出,分外带着不屑,“朕就是规矩!” 文晓荼:哦,差点忘了,皇帝是有权利不讲理的。 第六十三章、赐居昌仪宫(加更) 文晓荼忽的心念一动,皇帝这意思,是要给她另指一座没有主位的正经宫殿入住?如此一来,既有了小厨房,又无直属上司,倒是不失为一件美事! 文晓荼眼中饱含期许,语气也分外温柔:“不知皇上要给嫔妾指派那座宫苑?” 对此,皇帝明昭没有深思,随口道:“东西六宫空置的殿宇甚多,就……昌仪宫吧。” “昌仪宫?”文晓荼吃了一惊,昌仪宫那可是东六宫之首!贤妃的景宜宫尚且只是东六宫第二! 文晓荼忙弱弱道:“皇上,这不大合适吧?昌仪宫,不向来都是贵妃的宫苑吗?”——天泽朝还没有出过贵妃,因此昌仪宫已经十年不曾有人入住了。 明昭斜眼瞥了一眼温氏,又是一副没出息的怯懦样儿,“你想多了,朕又不是赐你居正殿!” 文晓荼心想,也是哦,她只是居偏殿而已。 拍了拍平坦的胸口,文晓荼盈盈福了福身子,眉宇雀跃飞扬,“多谢皇上恩典。” 肖想了这么久,她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厨房! 普天同庆啊! 瞧着温氏那欢欣的小眼神,皇帝明昭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你需得明白,朕是天子,亦是大宣宫的主人。”——别那么出息,跑去巴结个小小九嫔! “是是是,您说得是!”文晓荼得了好处,自然嘴皮子极乖,“皇上,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嫔妾侍奉您用晚膳吧。”——我特么早就饿了。 明昭微微颔首,这才像样。 说是伺候皇帝用晚膳,但这一次皇帝还是赐她落座共同用餐,不必眼巴巴瞅着皇帝陛下享用美食,当真是极好。 有的时候,这位皇帝陛下还是很大方滴! 文晓荼乖觉地将清淡可口的饭菜挪动到皇帝陛下跟前,把大鱼大肉都搬到自己面前,一时间? 倒也各得其所,吃得都很尽兴。 晚膳后? 文晓荼照旧在御前司寝嬷嬷秋霜的引领下去偏殿美美泡个澡? 然后来“侍寝”。 明昭很少熬夜批折子? 因为白天他就足够处理完所有政务了——除非是遇到军机要务? 或者大灾大案。 因此这会子皇帝陛下正坐在临窗的大榻上,嗯? 也就是古代版的沙发——饶是如此,皇帝明昭依然正襟危坐? 不像是坐在休闲的沙发上,倒更像是临朝听政、端坐龙椅之上? 端的是身姿笔挺? 连身后的靠背都不靠一下。 文晓荼忍不住默默吐槽,不摊着,坐沙发还有什么意思? 她默默捧着一盏茶? 轻轻搁在皇帝陛下身侧的紫檀倭角炕几上? “皇上请用茶。” 明昭手里正捧着一本古籍? 忽听到温氏的声音,不由怔了一下? 他放下古籍? 打量了温氏那谦恭温婉的眉宇一眼? “你今日倒是格外快些。” 文晓荼讪笑,你丫的不是上次嫌弃我洗澡磨叽吗?所以这次没敢多泡…… “嫔妾怕叨扰皇上早睡。”毕竟还得演完半个时辰的“侍寝”。 明昭端起茶盏? 抿了一口? 嘴上淡然道:“那倒是不至于。” 文晓荼:那我还想早点去偏殿碎觉呢。 穿越到古代? 她的作息已经调整得特别好? 几乎每天都早睡早起。 她静静走到七层宝塔薰炉跟前? 往炉子里添了两勺安神香,嗯,闻着真是叫人舒心宁神,也不知道是怎么调配的。 又纤纤细步盈盈走到皇帝陛下跟前,关切地问:“皇上,要不嫔妾帮你把龙榻铺好吧?” 明昭挑眉,眸子定定打量着她。 文晓荼被打量得浑身不得劲,她连忙解释道:“嫔妾真的没别的意思,嫔妾帮您拾掇好龙榻,等嫔妾退下之后,您就可以直接去里头睡下,不用唤人进来铺床了。” 明昭神色不动,似是在思量什么,片刻后,才淡定地说:“你看着办。”——赐了昌仪宫,倒是殷勤了许多。 文晓荼笑了笑,忙麻溜往东侧掀开了通往内室的帷帐,她垫着脚将两层帷帐挂在两侧的金钩上,尤其外层帐子真是又厚又沉,丫的挂钩还那么高!御前的宫女真的能够到吗? 一层织金缎帐、一层轻容纱帐,却也只是内寝室与书房的隔断,再里头则是一架巨大的龙榻——通天接地的云龙镂雕垂花柱式拔步床,光这张床占地面积就差不多是一个小房间了。 准确说,拔步床本身就是一间卧室! 目测至少七尺宽的床面,四周围栏,围栏之内还有一个可容数人转身腾挪的回廊,回廊内还有床头案、床头凳、脚踏、香几等家具——这些都算是拔步床的一部分! 可想而知,这床有多大! 暗暗咋舌,文晓荼又忙将拔步床的两层的帷帐一一挂起,也是外层锦帐、内层纱帐,她看到床榻里头整整齐齐垛成小山的锦被——目测不下十条。 她茫然了,丫的为什么在床上放这么多被子?! 挠了挠头,她脱掉鞋子,爬上床榻,这才能够到锦被,毕竟这可是两米以上的宽度!!且垛被子的地方并不算在内! 不爬上去,真的够不到啊! 这一系列举动,坐在书房罗汉大榻上的皇帝明昭都看得真真,起先瞧见温氏垫着脚挂帷帐,他还忍不住发笑,这温氏也忒矮小了些……都十七了,应该不会再长高了吧? 正看温氏的笑话,然后就看到温氏脱了鞋,撅着屁股,爬上了他的龙榻。 明昭突然怔住了,他自然明白,温氏并非蓄意,而是她身量矮小,胳膊也短,若是不爬上去,必然够不到被垛,也没法铺床。 但这一刻,明昭心里的滋味竟有些莫名古怪:朕倒并非讨厌。 温氏跪爬在榻上,整理着那条拽下来的锦被,因上身只穿着件琵琶袖短袄,整理被子的时候,左右铺展,衣襟也跟着滑动,结果……露出了一抹白皙玉润的后腰! 明昭瞳仁一缩,他急忙收回了目光,非礼勿视! 不对啊,温氏是朕的嫔妃,何来非礼?! 想到此,明昭又一次正大光明地直直瞅了过去,却看到温氏已经直起了腰身,正整理着里头的被垛。 因拽下最上头的那条薄被,被垛也跟着有些歪斜了,所以温氏正小心扶正呢。 明昭心下忽的又是古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滋味里竟有些遗憾。 他甚至忍不住想,温氏面纱之下的容颜…… “好了!”文晓荼拍拍手,没想到整理床铺还挺麻烦,她小心地下了榻,穿上鞋子,又把里外四层帐子一一落下,这才回到了皇帝陛下跟前。 第六十四章、帝妃夜话地瓜土豆( “皇上?”文晓荼歪头看着皇帝陛下那怔怔出神的黑皮脸,这是困了吗? “咳咳!”皇帝明昭掩唇咳嗽了两声,“你今日倒是格外殷勤。” 文晓荼露出讨好的笑容,“皇上厚待嫔妾,嫔妾自然要好好伺候皇上。”——看在小厨房的份儿上。 明昭暗忖:倒也还算知恩图报。 只可惜,到现在为止,还是未能探知温氏的异于常人之能到底是什么。这种未知,让明昭心中有些焦虑。 无法读取温氏心声,还真是有点不方便。 忽的,明昭忍不住想,温氏性情倒也率直坦然,心思也简单,或许……以恩惠诱之,让温氏自己说出自己的特异之能——想到此,明昭立刻否决了。 既是异于常人之能,又怎么可能轻易告知他人?朕先前着玄衣卫密查了温氏过往,也依然查不出丝毫异样,也就是说,连温氏的生身父母都不晓得自己的女儿有何异于常人之处,那她又怎么可能对朕坦白? 明昭心中不禁微微有些怅然失落,但又立刻打起精神加以试探:“你似乎懂得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譬如母后的富贵病,譬如……墨汁?? 文晓荼讪讪陪笑,“偶然得知,不值一提。” 明昭心道:果然是不想提啊…… 明昭正了正神色,“朕虽然严格了点儿,但从不以言罪人。你在朕面前,不必遮遮掩掩,想说什么都可以。” 文晓荼愣了愣,啥意思?我一直也没遮遮掩掩啊…… 文晓荼自然也知道这位皇帝陛下虽然脾气坏了点儿、性格严苛了点儿、心眼黑了点儿,但总体来说,是个公正刚直的明君。所以,她才敢口没遮拦,就是因为她心底深处明白,说错话,不会掉脑袋。 “皇上想听嫔妾说什么?”文晓荼疑惑地问。 看温氏竟满眼茫然,明昭暗暗蹙眉,这该不会是没听懂朕的暗示吧?温氏怎么又犯蠢了? 明昭深深吐出一口气,便道:“就说说你自己吧。” “嫔妾自己?”文晓荼眨了眨眼,“嫔妾……时常言行无状,赖得皇上宽宏大量,不跟嫔妾一般计较。”她连忙拍了个马屁。 明昭腹诽:你知道就好! “继续!”明昭正色道。 文晓荼:丫的这是让我大晚上做检讨吗?! 嘴角抽搐了两下,“那啥,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了吧?”——我应该没有别的缺点了。 明昭板着脸道:“有!”——你对朕隐瞒了很多秘密! 文晓荼:……有你个煤球! 文晓荼眼神苦哈哈,“皇上? 这深更半夜的,就不能说点别的?” 明昭:这是不想跟朕坦白啊! 叹了口气? 心下虽遗憾? 却也在意料之中? “你想说什么?” 文晓荼:分明是你想听我说点儿什么…… 夜色深深?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聊点啥?这方面? 文晓荼还真没经验! “那啥……”文晓荼讪笑着开口,“皇上? 您看都这个时辰了,嫔妾还是不打扰您安睡了。”——已经差不多半个时辰了? 她不如溜了吧? 文晓荼想得很美好? 可惜皇帝陛下不配合。 明昭脸色忽的冷峻了几分,他眸若鹰隼盯着躲躲闪闪的某人:“朕还不困。” 文晓荼:你不困我还想去偏殿碎觉呢! “说罢,你还知道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明昭凝视着眼前的面覆白纱的女子。 文晓荼愣了愣? 怎么突然聊这个了?文晓荼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忍不住问:“你指的是哪方面?”——古人眼中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她知道的可太多了。 明昭眯了眯眼,看样子温氏果然知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东西。 “你随便说说? 朕随便听听? 就当是打发时间了。”明昭语气清淡? 像是在闲话家常。 文晓荼腹诽:这只皇帝,这是闲得蛋疼吗? 虽说“稀奇古怪”的东西? 她知道得太多太多? 但为避免暴露身份? 绝大多数都不能宣之于口? 文晓荼思量了一会儿? 眼睛一亮,道:“皇上,您知道吗?有一种叫番薯的农作物,亩产量可达五千斤!”——这还是保守数字。 明昭一瞬间,甚至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什么?!” 文晓荼正色道:“又叫地瓜,是一种块茎植物,像山药似的,而且非常耐旱、耐贫瘠,因为长在地下,所以对病虫害也有很强的抵抗力,而且五千斤也只是保守数字,如果种得好,亩产一万斤也不是没可能。” 明昭眼睛一双瞪大,眼底仿佛有光,“温氏,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世上当真有这等神物?!”——若真有此物,岂非天下百姓都不必再饱受饥馑?! 文晓荼忙道:“嫔妾不敢欺君,所言字字属实。只不过吧……” 本朝立国不过一甲子光景,大约相当于明朝前期,所以番薯还没有传出华夏。 “只不过什么?”明昭急忙追问。 文晓荼小声道:“此物原产于美洲,距离大宣国,不下万里之遥。” 明昭眼中的光芒一瞬间有些黯淡,万里之遥,隔着茫茫汪洋大海,若是派遣船队,可说是九死一生。他揉了揉眉心,若温氏所言属实,为此冒险一试,也未尝不可! 伤脑筋,这个时代哥伦布也不晓得有没有去美洲呢,番薯大概率还只在美洲那嘎达生长。想要去美洲,就得穿越世界上最大的海洋太平洋,对这个时代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工程。 “要不,咱们说点别的高产作物?”文晓荼弱弱道。 “这等神物,还不止一样?!”明昭瞳孔地震。 文晓荼忙道:“不过产量要低一些,有一种叫土豆的块茎植物,亩产也就三千斤以上吧。” 明昭倒吸一口凉气,“此物又在何处?!” 文晓荼低眉思忖,然后讪讪陪笑:“好像也在美洲……”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给你出难题。 明昭重重叹了一口气,“若想得天下饱腹之神物,又岂是易事?”——还是得多拨款给船舶司,叫他们好生研造更大更好的船舶。 文晓荼突然有点心虚,其实吧,她芥子空间里就有土豆地瓜…… 第六十五章、皇帝陛下在线催稿 穿越前,她才刚逛了超市,顺手买了些粮油果蔬,其中就有地瓜和土豆,地瓜打算拿回去烤着吃,土豆打算做成酸辣土豆丝吃,哦对了,还有玉米,打算煮了吃。 现在,这些东西都安安静静躺在她的芥子空间里,无声无息。 她才刚说了土豆地瓜产于美洲,若是拿出来,她怎么解释?! 她连忙安慰自己,就当是为了促进这个平行世界华夏国的航海技术的进步!皇帝陛下为了土豆地瓜,也一定会努力提高自己国家的航海水准。 四舍五入,我也是为这个时代做了贡献了! 安慰了自己一通,文晓荼心里好受多了。 明昭眯了眯眼,装作不经意地徐徐开口:“你说的这个美洲又在何方?” 文晓荼地理学得还是很不错的,脱口道:“太平洋对面。” “太平洋?”皇帝明昭以循循善诱的口吻追问。 文晓荼这才回过神来,她憨憨一笑,“那个,就是东面,往东的大海都算是太平洋了。” 皇帝明昭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微微一笑,继续问:“太平洋当真有万里之宽广?” 文晓荼思虑了一会儿,才道:“当然不止一万里。” 明昭眉心一蹙,还不止万里之遥? 文晓荼挠了挠后脑勺:“具体多远,嫔妾也不是很清楚啦。”——其实是已经忘了。虽然当年她地理学得还不错,但毕业都这么多年了,她大学学的不是相关专业,早就记不清了。 明昭眉心一沉,是不清楚,还是不想说清楚? 明昭面上再度露出温和的微笑,“朕对美洲很感情需,温卿可否为朕细细说来?” 温卿?这是什么称呼?文晓荼被雷了一下,这难道不是称呼朝臣吗?爱卿啥的……原来嫔妃可以这么称呼吗? 嗯,好吧,总比爱妃好些,起码不会叫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了?温卿不方便告诉朕吗?”明昭眯了眯眼,眼里深处突然有些不善的微芒。 文晓荼忙道:“那倒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嫔妾记得也不是太清楚了。要不嫔妾回头给您画张地图?”——想当年,她可是能徒手绘世界地图的,现在嘛……画个大致轮廓还是不难的。唯独有点头疼,她怎么就一嘴瓢,提起地瓜土豆来了? 又扯到了美洲大陆。回头若是皇帝问她到底是从来听来的学来的,她该怎么圆过去啊! 明昭眼底几乎难掩喜色? “如此甚好!” 明昭忽的忍不住想? 难道温氏的异于常人之能? 就是能够知晓不为旁人所知之事? “那嫔妾就先退下了。”文晓荼急忙就想开溜了。 明昭心道? 今夜也算是所获颇丰了,便不继续追问? “嗯,时辰也不早了? 你今晚不必挑灯绘图,明日画好即可。” 文晓荼:明天就得交稿?啊不? 交画? 行叭? 反正是我自己开的头,我自己得受着。 应了一声“是”,文晓荼终于从皇帝陛下的圣安殿脱身出来。 一出御书房? 便对上了司寝嬷嬷秋霜和一干御前太监们讶异的神色? 这温美人进去了足足一个时辰啊! 做做样子? 难道需要这么久? 文晓荼狐疑地瞅了众人一眼,她咳嗽了一声道:“秋霜嬷嬷?” 秋霜忙上前屈了屈膝盖? “美人辛苦了? 奴婢服侍您去偏殿歇息。” 文晓荼早就困了? 出了御书房,整个人精神也松懈了下来? 也懒得去理会御前众人那古怪的眼神? 兀自去了偏殿? 倒头就睡。 翌日清晨? 文晓荼乘坐仪舆? 却并没有直接先回衍庆堂,而是去了辛昭容的昭华宫。 皇帝陛下给她指了昌仪宫,她自然没法去昭华宫了,得好生跟辛昭容解释一下。 辛昭容大清早的人原本不怎么精神,等温美人话说完,她陡然就瞪大了眼,仿佛一瞬间就嘎嘣醒了,“皇上把昌仪宫赐给你了?” 文晓荼忙不迭摆手:“娘娘可别这么说,只是把偏殿指给了嫔妾。” 辛昭容从惊愕中缓缓回神,“哪怕只是偏殿,也太不可思议了!”——难不成……辛昭容直勾勾瞅着眼前这位精神头不大好的温美人,难不成温美人真的侍寝了?! 只是这种话,辛昭容总不能宣之于口,只得憋在心里,她笑了笑:“总归是好事,恭喜温美人了。” 见辛昭容并不介怀的样子,文晓荼也松了一口气,她起身道:“此事嫔妾还需禀明太后,所以就先告辞了。” 辛昭容点了点头,昨儿特特跑去求了太后恩准挪宫,没想到没能挪到她的昭华宫,倒是要挪去昌仪宫了,自然是要禀明了太后。 多亏有仪舆,要不然大早晨走这么远的路,可真真是要累坏了, 太后娘娘的反应跟辛昭容是差不离,一张脸上写满了震惊,“昌仪宫?那可是东六宫之首!哀家当年也住过。” 容太后的语气突然透着几分幽怨,当年哪怕永昭已经入主东宫,先帝还是不肯封她为皇后,因此只能居于昌仪宫。 文晓荼忙恭维道:“那便是嫔妾天大的福气了。” 没想到太后娘娘也住过昌仪宫? 是了,太后曾是先帝的贵妃。 看着温氏这副勉强打起精神的模样,容太后也忍不住想,难不成……皇帝真的宠幸了温氏? 就算真的宠幸了,当年也没见皇帝对淑妃、贤妃这么好啊。 哀家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自己的儿子了。 “皇帝恩宠你,这是你的福气,你要好生伺候皇帝,早日给哀家生个皇孙。”容太后忍不住再一次叮咛。 文晓荼抽风似的嘴角抽搐不停,皇帝陛下的亲妈诶,您就不能唠叨点儿别的? “嫔妾会尽力。”文晓荼只得扯出个僵硬的笑容应付太后。 回到衍庆堂,文晓荼才歪在美人榻上,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御前的副领事太监梁万贯便来传旨了。 “上谕:美人温氏,温良蕙质、尽心奉上,赐迁居昌仪宫,并赐织金缎十匹、白玉如意一柄、金累丝头面一套、文房四宝一套。” 文晓荼愕然看着这些额外多出来的赏赐,地瓜土豆还没找到呢,就给这么多赏赐?之前江宝林送的碧玉如意她还稀罕得不要不要的,皇帝陛下随手一挥便是一柄羊脂白玉如意,啧啧!瞧瞧这质地,这才叫温润如玉!更不消说那一整套的金累丝头面了!瞧着金灿灿的华美,还嵌了南珠、红宝石等珍贵珠宝! 妈耶,老娘发财了! 至于文房四宝,意思很明显,皇帝陛下在线催稿! 第六十六章、一只御前太监 “皇上的意思,我懂。”文晓荼硬着头皮点头,得嘞,先赶稿吧。 大总管梁琨玉并不懂,但不妨碍他严格执行皇爷的命令,“那就好,奴婢让万贯留下侍奉您的笔墨,您画好了,着他立刻送去乾安宫即可。”——留个宫人盯着温美人作画,这也是皇爷的亲口吩咐。就是不晓得,皇爷到底让温美人画什么,竟如此焦急。 文晓荼:麻蛋,皇帝陛下简直是最严苛的编辑!居然派了小弟监视催稿! “好,我这就动笔!”文晓荼咬牙切齿道,同时心中忍不住骂自己,昨晚聊什么不好,非聊高产作物!现在好了,自己也必须高产了! 送走了梁大总管,还有一位梁小胖副管领笑眯眯盯着她。 文晓荼只得领着梁万贯直奔书房,铺纸磨墨,然后一通笔走龙蛇! 额……画歪了。 许久没碰地理,无论记忆还是手感都退步了。 上好的宣纸团吧团吧仍掉,再来! 深吸一口气,簪花小楷兼毫笔在宣纸上运笔流畅,弯弯曲曲、旋转腾挪,亚欧大陆、非洲大陆、南北美大陆,外加大洋洲、南极洲! ——OK,轮廓差不离! 细节,没法看。 没办法,本来就记不清了。 再添上较大的一些岛屿,格陵兰啦、湾湾岛啦、小日本啦,吕宋小岛太多,随便画几个小圈圈意思一下就好啦。┓(′?`)┏反正地理老师又不可能穿越过来揍她! 然后大致标注上名称,各大洲、各大洋自是不消说,本朝大宣国重点标注,这个时代棒子国还是本朝的孝子附属国,名为李氏朝鲜? 小日本仍旧是逆子…… 还有吕宋、暹罗和欧洲一些国家…… 哦,差点忘了最最重要的地瓜土豆产地? 地瓜原产于美洲中部? 也就是现在的墨西哥地带? 至于土豆产于南美洲、具体地带记不清了? 还有玉米……大概也是中南美洲,都标注上吧。 顺手文晓荼又另外画了三张高产作物图? 她前世学过素描,这辈子也继承了原主的国画功底? 因此画出来地瓜土豆玉米还是比较写实的。 “嗯,完工了!”文晓荼长长吐出一口气? 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梁万贯宛若大馒头的白胖脸上写满了惊诧? 温美人这画的是什么?第一张他全然不懂,如观天书,后头三张倒是大致看懂了? 貌似是花木?这就是皇爷吩咐温美人画的画儿? 轻轻吹干? 文晓荼道:“把这些呈给皇上吧。” 梁万贯心中很是不安? “这……真的是皇爷指明要的画?” 文晓荼点头:“是啊,我还额外多画了三张呢!”——省得回头皇帝又给来一遍催稿。 梁万贯愣了片刻? 看温美人神色认真? 应该……没问题吧? 梁万贯满心惴惴收拢了这四张画? 拱了拱手,便麻溜回去复命了。 送走了梁万贯? 她的管事太监小元宝笑着进来禀报:“主子? 内务府那边已经给您择选了日子? 七日后正是最宜搬迁的黄道吉日。” 文晓荼不满:“啊?还要等七天?就不能快点吗?” 小元宝低声道:“这已经是最近的黄道吉日了? 况且昌仪宫那边也得好生拾掇一下? 还得配备锅灶上人,七日已经是很快了。” 文晓荼叹气,若是搬去昭华宫,就不需要如此麻烦! 锅灶上人,就是厨子,东西六宫都有小厨房,若是有嫔妃入住,自然就需要配备厨子。就不知道皇帝陛下会给她几个厨子,她倒是不必太多人手,只希望厨艺好点儿——起码比北宫大膳房强点儿。 乾安宫前殿乾元殿,皇帝明昭看着梁万贯乘上的地图和高产作物图,不禁眉心舒展,略略有些惊喜,没想到温氏如此细心,连番薯土豆都特特绘了图,还附带第三种高产作物,她倒是乖觉懂事。 “还不错!”素来严苛的皇帝陛下能说出“不错”二字,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 梁琨玉见状,忙躬身询问:“皇爷,昌仪宫那边……这锅灶上人的人数,不知该如何安排?”——这东西六宫的厨子,素来只有两个级别:四妃和九嫔。可偏生温美人只是个世妇,无论按照九嫔还是四妃都不合规矩! 明昭脸色不悦,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要来烦朕? “以前是什么规制,如今便是什么规制!”明昭语气冷淡。 梁琨玉心下大惊,昌仪宫早先可是太后娘娘做贵妃时候的宫苑,难不成要给温美人四妃的配置?! 明昭心下一怔,朕倒是差点忘了,他咳嗽了两声,便道:“比照昭华宫即可。”——就九嫔吧,温氏所献高产作物,十有八九是属实的,如此大功劳,日后列九嫔也不为过,如今也只是提前给她这般规制,不算出格。 梁琨玉松了一口气,“是,奴婢明白了。”——心下也仍旧对温美人的得宠有了新的认识,看样子这位美人封嫔之日不远矣啊!看样子昌仪宫的粗使太监宫女大可按照九嫔品级。 明昭:真是聒噪! “你也退下吧!”明昭黑着脸挥了挥手。 “是!”梁琨玉知道自家皇爷主子不喜宫人近身服侍,便忙领着自己干儿子一并退下。 耳边清静了,明昭脸色也和缓了不少,真没想到,温氏的异于常人之能竟是如此特殊,竟能绘制出如此精确的天下九州图志,还有这些宛若神物的高产作物…… 若真能找到这些神物,莫说九嫔,封她个妃位亦不为过。 七日时间转瞬而过,因她如今“宠冠六宫”,再加上御前大总管梁琨玉亲自上下忙碌敦促,所以内务府那边倒是极为麻利,四五日光景就把昌仪宫里里外外拾掇干净、粉饰整洁,还着意添置了不少家具摆设,第六日便把一宫小厨房的锅灶上人和粗使宫人配备齐整。 第七日,文晓荼欢欢喜喜乔迁新居。因她行囊不多,衍庆堂的太监宫女一趟就直接搬完了所有行囊,那叫一个麻利。 “给美人娘子请安!”一到昌仪宫,正殿外偌大的前院就呼呼啦啦跪了一群宫女太监,领头的居然还是个眼熟的人,那位白白胖胖的梁万贯梁副管领。 文晓荼目瞪口呆,“你们都是锅灶上人?”——话说为什么有一只御前太监乱入了? 第六十七章、昌仪宫管领太监梁万 梁万贯起身上前,笑容满面:“禀娘子,这四个是掌勺太监,这四个是切墩的,那四个小太监是烧火的。其余的二十四人是昌仪宫粗使太监,负责一宫洒扫。” 文晓荼愣了愣,也就是十二个厨子、二十四个保洁? “这么多?而且本宫身边已经有了洒扫宫人了呀。”文晓荼很是疑惑,怎么又来了这么多粗使宫人?这合规矩吗? 梁万贯笑了笑:“娘子身边人是专门伺候娘子的,而这些人都是挂在昌仪宫下的。” 文晓荼恍然大悟,这些厨子保洁不归她管,严格意义上说,她无权使唤这些粗使宫人。 “原来如此。”文晓荼点头,表示理解。 梁万贯又道:“永巷既派遣了这些锅灶上人和粗使宫人,自少不得有人管束,故而大总管派遣奴婢来昌仪宫任七品管领太监。”——虽然昌仪宫没有主位娘娘,但既然住了嫔妃,便少不得有人管理一宫琐碎事务。 文晓荼一愣,梁万贯调到她宫里了??品级上,倒是升职了,但是离开御前,真的是好事吗?副管领八品、管领七品,再往下虽然还有管事太监,但并无品级,自是不可同日而语。譬如她身边的管事小元宝,顶多就是个小太监头头。 梁万贯自然是满心欢喜,若非他是大总管的干儿子,这美差还轮不到他呢! 梁万贯笑得像一只刚出炉的大包子,热情洋溢,他躬身道:“奴婢是个粗人,日后若有服侍不周之处,还望美人娘子多加训诫提点。” 文晓荼心道这一宫管领太监按规矩只听命于一宫主位,她难能使唤训诫?忙笑着说:“客气了,公公是御前的出来的人,必定事事妥帖。” 梁万贯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温美人倒是个好伺候的主儿,忙笑着说:“前日东偏殿特添置了新家具摆设,还请美人移步偏殿,您瞧瞧哪里还有不中意的地方,奴婢立刻就去让永巷更换。” 文晓荼由管事太监小元宝一手搀扶着,这才步入了如今已经属于她的昌仪宫东偏殿。哪怕是偏殿,也比从前的衍庆堂宽敞多了。清一色的花梨木家具,月白色锦帐被金钩勾起,一尊珐琅瑞兽薰炉正缓缓燃着馨香,光线柔和、香馥宜人? 这偏殿看上去颇为古朴典雅,又不失贵气。 东偏殿是面阔三间、深进三间的宽敞屋子? 也就是九个小间的面积? 但实际上当然不会分隔成九个小房间? 最宽敞的明间就占了三间的深进? 寝室与花厅各占了两间,里头还一间恭房和一间浴室——可惜卫浴没有窗户? 毕竟是偏殿嘛。 这样的面积和格局,文晓荼还是很满意的? 粗粗打量一通,便坐在了花厅临窗的罗汉榻上? 这榻上铺着上好的月白锦缎条褥? 很是暄软。 甫一落座,梁万贯便奉上了一本册子,“这是奴婢今早刚刚记录的四位掌勺太监所擅长的菜色? 美人娘子可以先行点餐? 叫膳房也好提前预备着。” 文晓荼一喜? 有个小厨房就是方便! 四个掌勺太监,每人所擅长的菜色也各不相同? 路太监擅长鲁菜、靳太监擅长京菜、唐公公最擅长煲汤做羹、田公公精于点心糕饼? 每个人最擅之菜肴都有起码有十几道之多!文晓荼光看着就口水直流。 “神仙鸭子、糟熘鱼片、京酱肉丝、福寿肘子、白玉蹄花汤、红豆莲子羹、蜂蜜桂花糕、芝麻千层酥。”文晓荼一边看一边点菜? 心道今儿是头一天,就稍微奢侈点儿吧。 梁万贯见温美人每个厨子只点了两道菜便合上了册子? 便躬身道:“那奴婢叫厨子们看着再添置几道? 好歹凑满桌子。” 凑满桌子?那岂不是得十几二十道?! 文晓荼忙摆手? “不必这样奢侈? 这些就够了!”——她虽然升了一级? 但每月的肉菜份例也禁不起每顿十几二十来道菜啊!其实菜单上还有不少山珍佳肴,但她的份例里没有那些食材,总不能叫厨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此只点了些鸡鸭鱼肉,什么劳什子桂花鱼翅、锅烧海参、罗汉大虾、乌鸡参芪汤、竹荪炖竹鸡、风腌果子狸——她就没有乱点。 梁万贯纳闷了,这温美人不是挺喜爱美食的么? 文晓荼微笑着说:“我瞧着皇上每日正餐不过三四十道菜,如此节俭,我又岂能铺张浪费?” 梁万贯暗忖,原来是想讨皇上欢心啊,皇上的确不喜欢奢侈,便笑着说:“美人娘子如此勤俭自持,皇上知道了,定会欣慰的。” 不过梁万贯可不敢叫厨子就给只给做这几道菜,便笑着提出建议:“厨子们新来,也是盼着能一盏身手,不如奴婢叫他们略添几道小菜如何?” 文晓荼没有继续坚持,便点了点头,“那就添几道简单的素菜吧。” 梁万贯应了一声“是”,便下去传话了。 文晓荼暗忖,虽说小厨房不敢对她吃拿卡要,但见面礼还是要给的,还有外头那么多粗使宫人,若是各各都给赏银,她的钱包可着实遭不住啊! 便唤了红果近身,低声叫她帮着参谋。 红果低声附耳道:“梁管领自是要重赏,四个掌勺意思几两银子便是,其余的您每人赏赐三尺细棉布即可。”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是了,嫔妃每季度都有一定数量的寻常布料,譬如松江细棉布、杭州软绢布,嫔妃基本上不会用这些布料上身,通常都是留着赏赐奴婢。 先前克扣的布料缎库已经都给补上了,再加上她升了美人,夏季布料又更多了些,如今库房里倒是存了不少棉布和绢布。 如此一通赏赐下去,库存的低级布料减了泰半,文晓荼的存款也锐减近半,登时亦是肉疼不已。赚钱的事儿,不能再耽搁了,否则日后四时节令难道不得赏赐宫人?后宫嫔妃过生辰,难道不得随礼?这可都得花钱啊! 想到此,文晓荼只觉得心肝作痛。 但看到美味佳肴上桌,文晓荼闻着这扑鼻的饭菜香气,小心肝这才稍微熨帖了些。 第六十八章、贤妃酸意 乔迁新居,连杯碟碗筷都换了新的,清一色的珐琅花鸟餐具,精致华美、典雅雍容,看着就叫人赏心悦目。 所有的餐具都是带盖的,直到她用餐之时,方才一一取下,登时,饭香菜香、荤香素香一齐铺面而来,当真是勾得人口舌生津。 负责为她布菜的是大宫女红果,红果率先舀了一碗汤送到她手边。 文晓荼定睛一看,碗中赫然是黑漆漆的肉块——这分明是乌鸡啊! 虽说嫔妃每月都可享用一定数量的小牲口——但也只是寻常的鸡鸭鹅,并不包括乌鸡这种稀罕货! 她眨了眨眼,这莫非就是“得宠”的好处? 文晓荼端起这碗乌鸡参芪汤,用小勺舀了一块卖相看似不佳的乌鸡肉,嗯!真香! 鸡肉鲜嫩,入口一抿即烂,浓郁的香气皆浸润在这黑漆漆的乌鸡肉中,显而易见,这是隔水蒸炖出来的乌鸡汤——这种煲汤,肉鲜美、汤清澈,显然比熬煮更能保留食物鲜美和营养。 顺手夹了一块芝麻千层酥,一口咬下去,酥脆掉渣,香而不腻,文晓荼眼睛不由眯成了月牙儿。 只是酥饼,没想到居然也能这么好吃,淡淡的咸口,做主食正合适,配着乌鸡汤,文晓荼吃得很是带劲。 除了她点的八样的饭菜,还有鲜美四溢乌鸡参芪汤,一盘晶莹剔透、咸香流油的腊肉,一笼豆腐皮的三鲜小包子、一碗烩鸽子蛋,以及熘鲜蘑和熘鱼脯,共计十四道饭菜。 真是奢侈啊。 不过也真的是好香啊! 这简直就是宠妃过的日子! 饕餮足了的文晓荼幸福地歪在花厅的罗汉榻上,酒足饭饱的她这会子有点犯困,正想着睡个午觉,梁万贯便在帘子外禀报:“美人娘子,贤妃娘娘携林选侍前来贺您乔迁之喜。” 文晓荼登时困意全消? 贤妃居然亲自登门了?! 她连忙整了整面纱,忙亲自出殿门迎接贤妃。 午后的阳光正是灼烈? 贤妃今日穿着梅红色织金华服? 头上金玉无数? 在阳光底下? 那叫一个耀眼! 文晓荼只觉得自己都快被晃瞎了,她连忙福了福身子? “贤妃娘娘驾临,嫔妾有失远迎? 还请娘娘恕罪。” 贤妃立刻笑脸热络地将她亲自扶了起来,“妹妹言重了? 你如今乔迁昌仪? 便是与本宫毗邻而居,以后咱们来往便更加便宜了。” 文晓荼这才恍然想起,昌仪宫的东侧正是贤妃的景宜宫? 唉? 以后就要跟贤妃做邻居了! 侍立贤妃身侧的林选侍忙朝她行礼? 亦是笑语连珠:“见过温姐姐,姐姐先前晋封美人大喜? 妹妹还未来得及贺喜? 姐姐便迁居昌仪宫了? 当真是双喜临门,恭喜美人姐姐!” 面对这样一对笑语嫣然的姐妹? 文晓荼只觉得头大? 连忙将二人请进偏殿吃茶。 贤妃只抿了一口茶? 便笑着说:“这是辛昭华宫的九曲红梅吧?辛妹妹对温妹妹可真好!”——说着? 贤妃眯了眯眼? 一不留神,倒是叫辛氏先一步拉拢了温氏。 文晓荼只得道:“这茶甚好,故而嫔妾特留作招待贵客之用。” 贤妃搁下粉彩团花茶盏,拭了拭嘴角,脸上依旧带着春风和煦的笑意,“辛妹妹送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这话里,隐隐有些酸意,文晓荼不知该如何接话茬,只得陪笑不言。 坐在一旁如意绣墩上的林选侍笑得嫣然如花,她声音娇软:“前些日子,内务府忙得脚不沾地,才把这东偏殿装饰得精贵雅致,美人姐姐如今是否极泰来了。” 文晓荼只得道:“这偏殿摆设过于奢侈,我看在眼里,只觉得心中不安。” 贤妃抿唇一笑,“妹妹你后福无穷,日后若是诞下一儿半女,这偏殿一应摆设,怕是还不够贵重呢。” 文晓荼只得忙低下头,“嫔妾蒲柳之姿,哪有这么好的福气?” 贤妃眯了眯眼,的确是蒲柳之姿,但温氏却还是能得宠!可见她心机手腕,皆不是等闲之辈!如今细细想来,贺兰氏、方氏、余氏,前后三人皆是败北于温氏之手! 贤妃深吸一口气,原想着,不过就是个容颜尽毁的女人,能成什么气候?没想到,转眼间,便宠冠六宫! 贤妃心中素日大不服气,此时此刻也只得陪着笑脸来贺喜。今时不同往日了,温氏如今也不仅仅只是个四品美人,皇上特赐了温氏昌仪宫,虽只是居于偏殿,但却给了温氏九嫔的礼遇!也就是说,只怕用不了太久,昌仪宫正殿也是温氏的! 想到这昌仪宫主位素来是六宫之首的贵妃——贤妃心中酸涩得翻江倒海。 贤妃挤出个笑容道:“皇上恩赏妹妹,一则是褒奖妹妹侍奉太后之功,二则是心疼妹妹先前所受的委屈。若非贺兰氏与方氏作孽,妹妹早该有今日了。” 一旁的林选侍忍不住小声嘟囔:“若说侍奉太后有功,贤妃姐姐何尝没有尽心尽孝?” 这话可当真是戳中了贤妃心中最不平之处。 文晓荼暗忖,这林选侍看样子是已经成功抱上族姐贤妃的大腿了,所以才要这般为贤妃抱不平。 文晓荼忙陪笑道:“贤妃娘娘侍奉太后多年、尽孝多年,自然功劳远在嫔妾之上。只是……娘娘已经是四妃之尊,四妃之上,便只有皇后了。”——皇帝总不能封你当皇后吧? 贤妃轻轻哂笑,“温妹妹不必安慰本宫,皇上这些年一直厚待本宫与谨言,本宫能列居妃位,还有什么不知足呢?”——四妃品级之上,的确只有皇后!但贤妃之上却还有德妃、淑妃,乃至贵妃!纵然都是正一品,却也有尊卑之分。 文晓荼腹诽:嘴上这么说,心里怕是酸了坏吧? “娘娘是如今后宫位份最尊之人,膝下又有大公主,皇上和太后自然是最看重娘娘的,后宫诸人最羡慕的自然也是娘娘您。”文晓荼只得捡着好听的去哄贤妃。 见温氏一如既往谦和,贤妃心里的确是稍微好受了些,这才叫人将贺礼呈上。 上架感言! 我特么又扑了o(╥﹏╥)o截止今早,收藏不过区区一千二o(╥﹏╥)o 就算扑,承诺的上架十更,丝丝也会如约奉上。 容我去改个错别字,一会儿就发布。 早晨五更,晚上再来五更。 待会儿回老家过元旦。 祝大家元旦快乐。 老铁们,求收藏、求订阅、求月票啊! 希望上架首月,收订都能涨一波儿。 第六十九章、墨汁生意(爆更1/10求 送走了贤妃,文晓荼有气无力瘫在了美人榻上。 红果碧心正欢欢喜喜将贤妃与林选侍的贺礼一一清点入库,碧心见自家美人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问:“贤妃娘娘送的贺礼这般贵重,主子为何不开心?” “就是有点心累。”文晓荼苦笑,招待贤妃太累了,句句都得小心斟酌,免得那句话不合适,便触及了贤妃冒酸水的玻璃心。 “对了,以后贤妃来,别拿九曲红梅招待她。”文晓荼忙叮嘱。 红果若有所思,“奴婢明白了。” 碧心惶惑,显然不怎么明白。 红果又低声道:“主子,奴婢还打探到,林选侍今日搬去了景宜宫。” “是么……”原先贤妃对林选侍可都是爱答不理,如今不但招揽麾下,而且还直接纳入景宜宫?看样子是因为她的异军突起,刺激到了贤妃啊。 早知如此,还不如去昭华宫做偏位呢。 在美人榻上翻来覆去也没睡成,文晓荼索性起身叫底下准备仪舆,往昭华宫而去。 她打算尽快把墨汁搞定,乔迁新宫,以后的开支必定不小,若想过得舒坦,总不能寄希望于“君恩宠爱”,兜里银子锐减,实在叫她没有安全感。 钱的人的胆,古今皆如是啊。 文晓荼的到来,让辛昭容倍感讶异,“午后日头正毒辣,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昭华宫正殿放着满满一缸冰块,凉气森森,文晓荼行了礼,坐在了离冰块较远的一张南官帽椅上,她笑着说:“左右如今有人抬着,倒也不觉炎热。娘娘似乎很畏热?” 辛昭容摇曳着一柄鹅羽扇,容色恹恹,“最讨厌夏天了,热得连马都不能骑!” 文晓荼忍不住发笑,这是被暑热闷在殿中,所以才这般没精神啊?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凉茶? 啧!还是冰镇的! 悄悄将凉茶放下? 文晓荼也不绕弯子? 她低声道:“不知娘娘手头可还宽裕?” 辛昭容愣了愣? 她不住地打量这位新宠温美人,什么意思?这是要跟本宫借钱?辛昭容咳嗽了一声? “本宫的两位叔父时常贴补本宫,因此本宫倒是不至于缺钱花。” 既不缺钱……那可伤脑筋了? 万一辛昭容瞧不上她这小生意怎么办? 见温美人苦楚苦恼之色,辛昭容更加疑惑了:“本宫性子直? 温美人有话大可直说。” 文晓荼也知道辛昭容的性子? 便道:“娘娘可觉得磨墨过于费时费事?” 辛昭容宛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磨墨?!”——这是哪跟哪儿? 文晓荼忙继续道:“嫔妾前阵子侍奉皇上笔墨的时候,突发奇想? 想着若是能制造出现成的墨汁? 岂不便宜?” 听了这话? 辛昭容大为赞同,“可不是么!”——伺候皇上磨墨? 又累又枯燥!若是有现成的墨汁就好了! 文晓荼一喜? 看样子有戏? “所以,娘娘可有兴趣做墨汁生意?” “啊?!”辛昭容目瞪口呆? 怎么又扯到生意上了?这温美人也太天马行空了些吧? 文晓荼忙极力鼓动:“天下读书人? 穷困着占多数? 若能批量生产墨汁? 廉价出售? 必定广受欢迎!而且这种惠及天下穷书生的生意,也能提振永定侯府的名声,可谓是一举两得!娘娘,您想想,这难道不是一门极好的生意吗?又赚钱、又赚名声!” 辛昭容忽悠得脑子晕晕乎乎,听着的确蛮不错的,她脱口问:“这墨汁要怎么制造?”——若单纯只是墨锭研磨成汁,且不说放久会沉淀,且也没法廉价出售啊。 文晓荼讪讪:“这方面嫔妾不是很懂,尚且需要专门制墨的匠人研制。” 辛昭容:……你在逗本宫吗? 看着辛昭容那饱含深意的眼神,文晓荼急忙道:“嫔妾是深思熟虑之后才来找娘娘的,您不妨想想,若是一开始就直接制造墨汁,而非墨锭,显而易见必能压低成本。” 听着还算有理,“可是,寻常墨汁放久了没法用了。” 文晓荼尴尬一笑:“所以需要添加一些让墨汁不会沉淀的东西……这自然需要制墨匠人好生研制。” 辛昭容沉默了片刻,“你费这般心力作甚?”——做生意,就必定有风险,后宫嫔妃都有俸禄用度,何必偷偷做生意? 文晓荼低声道:“谁会嫌弃自己手头更宽裕一些?” 辛昭容:倒也是,本宫也不介意自己银钱多多。 做墨汁,若是失败了,不过损些小钱儿,若是成了,赚钱在其次,要紧的是的确对辛氏一族声誉有益。辛氏世代武将,落在文人眼中,自是粗鄙武夫,若能造福天下穷书生,这声望自然就有了。 “好吧,本宫可以去信母家,让他们试试看。”辛昭容最终还是决定尝试。 文晓荼大喜,“娘娘放心,墨汁一定能成!” 辛昭容笑了:“你倒是有信心。”——这天马行空的想法,天晓得能否成功。 “若是成了,你打算如何与本宫做这门生意?”辛昭容忍不住笑问。 文晓荼讪笑:“嫔妾也没什么本钱,顶多拿二百两银子入股。” 辛昭容微微一笑:“若真能制成便宜又好用的墨汁,介时在京中全面铺开营生,怎么也得万八千两的本钱。” 文晓荼从辛昭容的笑容里看到了奸商的潜质,二百两是一万两的百分之二,若照出钱比例来分红,那当真是九牛一毛了。 文晓荼腼腆一笑:“这分红,娘娘做主即可,嫔妾没有异议。” 辛昭容莞尔,鬼灵精的,这可是温美人的主意,若真成了,本宫还能真只给她一个零头不成? 辛昭容方才之言,不过就是玩笑打趣,便正色道:“这门生意说到底还得本宫的娘家上下忙活,少不得要占个大头。自然了,侯府也不至于亏待了本宫,介时本宫所得,与你平分如何?”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她不善谈判,辛昭容给得合理大方,自是再好不过,便点头不迭,“娘娘都这么说了,嫔妾还有什么不满足呢?”——说到底,她不过就是出了个主意,而且还是个半成品主意。说什么二百两入股,也不过就是说笑,就算她肯出,人家永定侯府也不差这点小钱儿。 第七十章、太后的补汤(2/10) 正与辛昭容商议着墨汁生意细节,颐年殿的白芍姑姑便来了。 “没想到竟这样巧!太后娘娘召陆婕妤和温美人去颐年殿吃茶,奴婢原想着待会儿便去昌仪宫,如今倒是省了。”白芍姑姑笑脸喜庆。 辛昭容依然端坐优雅,“陆婕妤有午睡的习惯,不过这会子也差不多醒了,烦请姑姑稍等片刻,本宫这就叫人去偏殿唤她。” 一刻钟后,文晓荼与面色惺忪的陆婕妤一并走出昭华宫,她忍不住问白芍:“不知太后传召,有何吩咐?” 白芍姑姑笑脸和煦:“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过就是与两位娘子闲叙家常。” 家常?哪些家常?只怕十有八九是催生啊。 陆婕妤登时困意消了泰半,秀雅的脸庞上露出苦恼之色。 二人互视一眼,便各自登上仪舆,往颐年殿去了。 颐年殿的冰不似昭华宫那么多,大约是太后年纪大,不耐寒凉之故。哪怕夏日炎炎,太后所饮的茉莉花茶也依然温热。 文晓荼与陆婕妤见礼请安之后,分别落座在太后左右两侧的绣墩上,手里俱得了一盏香喷喷热腾腾的茉莉花茶。 虽然她不想喝太冷的东西,但三伏天她更不想喝烫嘴的茶啊! 因此她与陆婕妤都只是捧着,都不急着动嘴。 太后一脸慈祥,看看新宠温美人,是个好生养的,再看看旧爱陆婕妤,嗯,身子骨也很是康健。就是最近皇帝独宠温氏,已经许久没有召幸陆氏了。 太后和蔼地道:“来,尝尝哀家宫里的八珍糕,这东西最是温补养胃了。” 文晓荼对甜甜的糕点倒是很感兴趣,忙搁下热茶,信手拈了一枚白白嫩嫩的八珍糕,小心地掀起面纱一角,飞快塞了进去。 她动作麻利,但还是少不得会露出小半边下巴,今日她又坐在太后跟前,少不得便被太后看了真真切切。 看到那一抹坑坑洼洼还带着黄褐斑驳的嘴角下巴,容太后不禁微微蹙眉,温氏的容颜损得竟是如此严重吗? 其实自穿越来,文晓荼一直用着芥子空间里的蛋白精华和美白面霜,脸上的斑驳已经淡化了很多,但坑坑洼洼就实在没辙了。 容太后忍不住想,看到温氏这般容颜? 皇帝也能这般宠爱?!这不合常理啊! 想到此,容太后不禁心生不安? 可温氏最近又常去侍寝? 不只是侍寝? 皇帝更是多加赏赐? 甚至还赐了温氏迁居昌仪宫偏殿!难道不是存着让温氏诞育皇嗣,日后入主正殿的打算?! 忽的? 容太后心里咯噔了一下,难不成……皇帝是故意这般“宠爱”温氏?就是为了敷衍哀家? 见太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文晓荼不由惴惴,“太后娘娘?” 容太后这才回过神来? 她忍不住死死盯着温氏的眉眼? 先前只瞧见温氏眉眼秀致、性子又温婉,险些忽略了温氏的容颜根本没法见人! “皇帝最近倒是格外宠你。”容太后眉心紧紧蹙着。 见太后似乎有些不悦,文晓荼有些惶恐? 便连忙起身垂首? 一副聆听训诫的谦恭姿态。 太后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温美人? 侍寝之事,哀家总不好细问…… 既如此…… 太后忽的一笑? “怎么突然站起来? 坐? 今儿就是闲话家常,不必这般拘礼。” 文晓荼腹诽? 太后怎么川剧变脸似的? 阴一阵晴一阵的? 应了一声“是”? 乖巧地坐了回去。 太后笑着吩咐身旁的白檀嬷嬷:“皇帝最怕暑热? 你叫小厨房熬一盅清心润肺的补汤。” 白檀嬷嬷愣了一下,忙小心翼翼问:“太后说的可是那种补汤?” 太后淡淡嗯了一声,“去吧。” 白檀嬷嬷也不敢多言,应了一声“是”,便下去亲自盯着了。 文晓荼满头雾水,到底是哪种补汤? 太后笑容和煦,“待会儿温美人替哀家把补汤送去乾安宫吧。” 文晓荼愣了愣,为毛要我跑腿?虽疑惑,但还是乖乖应了一声“是”。 一旁的陆婕妤忽的想到了什么,她脸色忽的涨红又忽的发白,心下焦躁,却也不敢拆太后的台,只得对温美人露出怜悯的神色。 文晓荼看着陆婕妤:大姐你啥意思? 太后微微有些不快,“陆婕妤今日瞧着精神倦怠,便回去歇着吧。” 陆婕妤惶恐地低下头,再不敢表露分毫,“是,嫔妾告退。” 半个时辰后,文晓荼在颐年殿大嬷嬷白檀的陪同下来到了皇帝的乾安宫,这会子已经午后过半,日头不那么毒辣了,不过圣安殿的冷气还是那么足。 因御书房等闲不许宫人入内,故而白檀嬷嬷便将剔红食盒塞给她,“美人且进去吧,奴婢也该回去跟太后娘娘复命了。” 文晓荼点了点头,便拎着食盒走进了皇帝陛下的御书房,见皇帝并没有批折子,而是坐在罗汉榻上摆弄着黑白玉棋子,文晓荼福了福身子,便将食盒中那一大盅补汤取出,“皇上,这是太后特意叫人熬的补汤,说是能清心润肺。” 皇帝明昭眉毛一掀,嘴角嗤地笑出了声,“又是补汤?!”——母后的补汤,那可不简单呢! 见皇帝黑皮脸上带着嘲笑,文晓荼一脸不解,她不由想到了陆婕妤那怪异的神色,难不成……这补汤有什么不妥?不能吧?皇帝可是太后的亲儿子,太后还能谋杀亲子吗? 而且,方才在外间,御前太监已经用银针验毒,也亲口尝毒了。 明昭眯了眯眼,定睛打量着温氏那惶惑的眉眼,温氏……是不知情,还是知情不报? 文晓荼道:“皇上,白檀嬷嬷已经走了。您要是不爱喝,也不用勉强。”——反正太后也不知道。 明昭暗忖,看样子是不知情啊。 不过,这汤闻着倒是真香,她吸了吸鼻子,“不过,这么香的汤倒了太可惜了,您实在没胃口,便赏给嫔妾吧!” 明昭黑脸更黑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汤就敢乱讨要?! 这个温氏,记吃不记打! 见皇帝脸色不佳,文晓荼悻悻,不给就不给呗,甩脸子是啥意思? 明昭哼了一声,他忽的想,母后的汤,总归不是伤身之物,少喝些,以朕的自制力,倒也无妨,便拿起勺子,开始品尝这盅补汤。 第七十一章、狗皇帝居然饥不择食了!( 那补汤也不知是用什么熬出来的,气味竟异常香馥,文晓荼眼瞧着皇帝一勺一勺喝着,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皇上,这到底是什么补汤呀?闻着好香。”文晓荼眼珠子直勾勾盯着那盅汤。 明昭只饮了小半,便搁下了勺子,他那眼角瞥着温氏,明明都有了小厨房了,还是这么没出息! 明昭冷冷道:“鹿肉汤。” 文晓荼点了点头,是有一股肉香,但应该不只是寻常鹿肉汤那么简单,她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昌仪宫小厨房的厨子会不会做这道汤……” 明昭只恨不得白她一眼,“这汤大补,女人不能乱喝!” 文晓荼摸了摸鼻子,略微有些遗憾,见皇帝居然不继续享用了,她忍不住道:“皇上您怎么不喝了?还有这么多呢。” 明昭拿眼珠子死死盯着某个只会盯着汤的女人。 蠢女人、没出息的蠢女人! 面上永远覆着一层薄纱,面纱虽薄,却也严严实实遮住了眼睛以下的大半张脸,那眼眸顾盼有神,一双略有些淡的蛾眉甚是灵动,这眉眼、倒也不失秀致。 想到此,明昭心中咯噔一下,这一次的补汤怎么这么快就…… 他深吸一口气,此刻只觉得身子微微发热,眼前的温氏,竟也比往日俏丽了几分。 朕明明没喝几勺。 “你可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汤?”明昭语气有些低哑。 文晓荼愣了愣:“您不是说,这是鹿肉汤吗?” 明昭唇角一扬,竟扬起一个有些诡异的笑,“的确是鹿肉汤,但又不只是鹿肉汤。这里头,还加了些特别的补药。” 文晓荼觉得,狗皇帝今天怪怪的,笑起来像是不怀好意。 “那啥,您要是不喝了,嫔妾就端下去了。”文晓荼缩头缩脑,忙端起了大半盅剩汤。 然鹅,皇帝明昭却突然出手,一把攥住了文晓荼的手腕。 那只手,手心很热? 还微微发潮,显然是手心出了汗。 这潮热的触感? 让文晓荼有些讨厌:麻蛋? 别用臭汗爪子抓我啊! “这里头补药——”明昭眸子灼如烈日? “是能令人身热之物。” 文晓荼愣了愣:“身热之物?”——太后不是说是清心润肺吗? 明昭轻轻嗤笑? 现在明白了?蠢蛋! 文晓荼眼中满是不解:“身热……令人发汗的药?大夏日,太后为什么要给您熬发汗的补汤?” 明昭沉默了三秒钟? 那只大手依然紧紧攥着那纤细软嫩的皓腕,眼里却难掩鄙夷:“温氏? 你还能再蠢点儿吗?!” 文晓荼内心暴躁了,我哪里蠢了?你分明的确出汗了啊?! “皇上? 您手心却是汗津津的!”文晓荼忍不住反驳? “还有您额头也沁出汗珠了!” 丫的明明御书房内有那么一大缸冰呢! 明昭忍不住“嗤”地笑出了声,那张小麦色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堪称是灿烂的笑容,“你倒是蠢得有些可爱!” 文晓荼:麻蛋? 她觉得跟这只狗皇帝交流困难! “皇上? 您能松手吗?”文晓荼忍不住道? 她只觉得皇帝手汗好重! 明昭深深呼吸了两下,努力压制住内心的躁动? 但还是觉得越来越热? “朕……不松手。” 文晓荼:嗯? 这只狗皇帝今天果然不对劲! “皇上? 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嫔妾去给您传太医?”文晓荼觉得今日的气氛怪怪的。 容颜尽毁、又母胎单身至今的某人在某个方面? 很显然缺根筋。 明昭嘴角勾着一抹别样的笑意? “朕不需要太医? 有你服侍就够了。” 文晓荼:摔!我又不是大夫! 忽的? 明昭抬起另一只手? 隔着薄薄的面纱覆在文晓荼的脸颊上,他声音带着几分哑意和灼热:“你愿意服侍朕吗?” 面纱轻薄,文晓荼立刻便感觉脸上热乎乎、潮乎乎的,这种感觉很糟糕,“皇上,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往日不大一样了? 明昭淡淡“嗯”了一声,“朕很热,浑身都出了汗,你来服侍朕宽衣。” 文晓荼眼珠子瞪得滚圆,啥?!她怎么感觉似乎、大约、可能是被狗皇帝调戏了? 明昭忍不住再度发出嗤笑,还没明白?真是蠢的够可以的! “温氏,你来为朕宽衣。”明昭见某人没反应,便再度催促。 文晓荼急忙想要挣脱,然鹅皇帝的大手宛若钢钳子一般牢牢攥紧了她的手腕,她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挣脱不得,只得恳求:“皇上您松手,嫔妾这就出去叫人进来伺候您更衣。” 明昭固执地道:“朕不要别人,就要你伺候。” “不行不行!”文晓荼摇头如拨浪鼓,狗皇帝今天太不正常了! 诶,等等,貌似是喝了汤才不正常的! 忽的,文晓荼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她瞪着那盅补汤,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暖情…… 完蛋,事情大条了! 看着眼前之人那突然巨变的神情,明昭嗤嗤笑着,“总算明白了?” 文晓荼很不明白,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给亲儿子下药哟喂!!这是亲妈吗? “是啊,如今朕常翻牌子,按理说,母后没必要这么做……”明昭喃喃自语,“除非,母后对此产生了怀疑。” 文晓荼心中咯噔一下,没错,方才在颐年殿,太后的脸色阴晴不定的……但是她的表现没什么问题啊!太后为什么会怀疑? 文晓荼来不及多想这些,因为他感受到有一只手汗巨重的大手正隔着面纱摸索她的脸颊,“皇、皇上,我觉得您需要太医!”——这种事情她搞不定啊!o(╥﹏╥)o 明昭低低轻笑:“不,朕需要你。”——这声音低哑中带着惑人的磁性,仿佛在教唆人走向堕落。 文晓荼急忙道:“不不不,皇上您冷静点!” 明昭不似往日铁面冷毅,那嘴角眼梢俱挂着别样旖旎的笑意,与往日那刻薄又刚正的模样,简直判若两狗。 “朕……很冷静。”他如是低笑着,然后,他忽的站了起来,原本攥着文晓荼手腕的那只大手突然一把搂过文晓荼的腰肢,将她拉进那个滚热的胸膛上! 文晓荼大惊失色,麻蛋,狗皇帝居然饥不择食了!! 第七十二章、阿荼侍浴(4/10) 再这么下去,情况会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虽然以皇帝的颜值身材,她怎么都都不亏——但是!在补药的作用下,若是真的发生了酱酱酿酿的事情,事后皇帝清醒了,肯定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种事情,若换了是文晓荼是当事人,她若是被人下药,跟一个丑男发生点儿什么——事后她肯定会口区死的!甚至,还会厌恨这个丑男! 所以,皇帝邀欢,她必须拒绝! 要不然事后就等着皇帝迁怒她吧! 人家后宫里有的是绝色佳人,都瞧不上、不肯睡!若今日睡了她这样一个容颜尽毁的丑女,尤其这补药还是她亲自送来的!就算她不知情,皇帝肯信才怪! 皇帝可一早就警告过她,不许心存妄想! 她要是半推半拿睡了皇帝,就等着被皇帝记恨死吧! 文晓荼迅速分析清楚了因果利弊,一咬牙、一跺脚,嗖地扯下了脸上的面纱,将自己坑坑洼洼的月球表面脸蛋扬起,呈现在了皇帝陛下眼皮子底下,“皇上,您瞧瞧我的脸!是不是就冷静多了?!” 明昭瞳仁一缩,他万没想到温氏竟有如此举动!这数月来,温氏纱不离面,哪怕是用膳的时候,也会以团扇遮面。但此时此刻,她却完完全全除去了面上的遮挡,露出了疤痕斑驳的脸。 明明秀致的五官,原该是清秀可人的鸭蛋脸,然而却没有凝脂之肤——她原本是有的。 明昭缓缓松开了箍住温氏纤腰的手臂。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但是!她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皇帝下一面却抬起手,又一次将掌心覆在了她的脸蛋上,粗粝潮热的手心轻轻抚摸着她坑洼不平的脸颊。 文晓荼瞪大眼:?! 明昭幽幽叹息:“若无那两个毒妇,你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容颜。” “那啥……”文晓荼弱弱道,“皇上? 您还没冷静下来啊?” 明昭默了数息,温氏竟真的不想侍寝? 为了拒绝朕? 竟不惜扯下面纱? 露出自己不堪见人的容颜。 她对朕? 竟真的一丝一毫妄念都不曾有。 明昭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文晓荼悄悄抬手,轻轻推了推抚摸着她粗糙脸蛋的粗糙大手的手腕? “皇上,要不? 您传召敬事房?”——要不你赶紧叫个嫔妃来帮你冷静。 明昭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他哼道:“你送了补汤来? 朕却召了旁人? 落在母后眼中,怕是要笃定你从未侍寝了。” 文晓荼一怔,难道太后的目的就是为了试探皇帝与她的关系?若是她真的侍寝过? 那么喝了补汤的皇帝理所当然会留她在圣安殿? 没理由费时费力再叫旁人侍寝。 文晓荼挠了挠头? “肯定是因为嫔妾的容颜,所以太后才产生了疑窦。”——换了是她也会怀疑啊!堂堂皇帝? 怎么会这么想不开? 去睡一位容颜尽毁的嫔妃? 明昭深吸一口气? 道:“你若不愿侍奉朕,便去吩咐宫人? 去给朕打冷水来洗澡。” “嫔妾这就去!”文晓荼毫不犹豫麻溜去了。 明昭眼眸忽的晦暗。 文晓荼把话一传? 惊得梁琨玉赶忙入内? 跪地磕头:“皇爷怎么能用冷水沐浴?万一着凉了可怎么是好?!” 文晓荼黑线? 拜托? 大夏天、一身强体壮的大老爷们洗个冷水澡咋了? 她咕哝道:“皇上身强体壮,没那么娇弱。” 她的一声嘀咕却换了皇帝陛下咬牙切齿的眼神,端的是怨恨交加! 文晓荼赶忙缩脖子。 明昭恨恨:这个温氏,还真是一点都不心疼朕! “温氏说得对,你当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吗?!”皇帝明昭语气分外冷厉。 梁琨玉吓得一哆嗦,再不敢劝阻,连忙磕头应了一声“是”,便飞快下去准备凉水。 圣安殿西花厅北面的房间是皇帝陛下的浴室,里头甚是宽敞,硕大的浴桶内被倒入一桶桶新打上来的清凉的井水,倒也清澈干净。 皇帝明昭伸手拭了拭水温,倒也不算冷,只是寻常凉水罢了,于他而言自是不算什么。于是,宽了衣袍,火热的躯体浸入凉水中,顿时觉得心头的燥热也舒缓了许多。 扫了一眼服侍在侧的太监,明昭心下不快,温氏跑哪儿去了? “去叫温美人进来服侍!”明昭黑着脸道。 “是!”太监连忙躬身退下,将圣谕传达给尚在御书房内的美人娘子。 文晓荼目瞪口呆:“啥?皇上让我去服侍沐浴?!” 麻蛋,都泡上冷水了,还不冷静?! 那太监面带和善的微笑:“娘子是皇爷的嫔妃,大可不必害羞。” 文晓荼:我害羞你妹的! 现在的文晓荼很暴躁,她很想揍人! 这到底是什么补汤,效用如此持久?! 蓝色小药丸都没这么厉害! “我能不去吗?”文晓荼一副哭丧的模样,皇帝身边又不缺伺候的人,还得喊她去搓背? 太监道:“皇爷这会子心情不佳,娘子还是不要违拗为好。” 得嘞,我去还不成吗? 文晓荼这会子已经佩戴上了面纱,她咬了咬牙,视死如归地走出御书房,步入西花厅,推开通往浴室的小门。 只见入门处还梳着一架人高的苏绣山水大屏风,绕过屏风,方才可见一只巨大的木桶,皇帝陛下此时此刻身无寸缕,好在大半身躯都泡在水里,只露出肩膀和手臂,一双蜜合色的结实臂膀正搭在浴桶边儿上。 文晓荼愣住了,丫的怎么身体跟脸是两种肤色?! 皇帝的身体并不算黑,是富有光泽和红润的蜜合色,唯独那张脸,突兀地黑了俩色号!! 文晓荼忽的想起,皇帝陛下貌似几乎天天都去校场,那风吹日晒的,也怪不得脸是小麦色。 只不过——脸和身体色差这么大,那脑袋简直就像是嫁接在脖子上似的!脖颈处,还有一道黑白分明的分界线呢! 文晓荼看在眼里,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儿。 明昭的眼神瞬间不善了,这个温氏,来服侍朕沐浴,不但不害羞,居然还笑! “有什么好笑的?!”明昭黑脸更黑了。 文晓荼见皇帝有些生气了,她连忙捂住嘴,小声道:“皇上,您的脸,比您的身子……黑了太多了吧?” 第七十三章、皇上您真是心灵手巧!(5 明昭抬眼睥睨,脸比身子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这也值得发笑? 文晓荼讪讪道:“嫔妾没别的意思,就是……实在没见过您这样的。”——在娱乐至死的现代,露肉的帅哥她见得多了,虽说也有肤色较黑的,但绝大多数都浑身一色。 明昭忍不住发出嗤笑,“你一个小女子,自然是没见过男人的身体!” 文晓荼:抱歉,别说荧幕上,现实里,随便找个海滩,穿得特省布料男男女女,海多了去了。 虽然如此,但皇帝陛下的身材还是给了她不小的冲击,黑白二色肤色让她感到好笑,但那胸肌——未免也太雄壮了些吧! 蜜合色的胸膛半掩在水中,遒劲的胸肌微微起伏,水珠自脖颈滴落——这身材相当之不错嘛! 文晓荼内心悄咪咪点了个赞。 明昭忽的忍不住蹙眉,温氏的反应,未免太不正常了些,一个云英之身的小女子,头一次见到男人的身躯,竟一点都不脸红?居然还对朕品评有加?! 难不成——是因为脸皮太厚? 嗯,没错,肯定是这样。 “过来跟朕搓搓背。”皇帝陛下宛若大爷一般吩咐道。 文晓荼:麻蛋,果然是让我来当搓澡工的吗?! 内心吐了个槽,文晓荼这才慢吞吞踱步过去,挽起袖子、拿起一旁的搓澡巾,团吧团吧,开始给皇帝陛下搓背。 话说这后背也太硬了吧?简直就像是石雕! 石雕陛下发出不满的声音:“你没吃饱饭吗?”——这是搓背还是挠痒痒? 文晓荼手上动作一顿,认真思索了几秒钟,然后点头:“您这么一说,嫔妾却是有点饿了。”——差不多该吃晚饭了吧? 明昭:…… 罢了,温氏是什么人,朕也不是头一天才见识到。 于是,坐在大浴桶泡着凉水澡的皇帝明昭突然站了起来! 啊,腹肌! 八块腹肌啊! 水珠从腹肌滑落,没入了人鱼线…… 文晓荼看得眼睛都晕晕乎乎了。 麻蛋,要出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她急忙转身,麻溜拎起旁边架子上大浴巾,深深低着头,呈给了暴露狂狗皇帝。 “嗤”地一声轻笑,浴巾被拿走了。 “朕还以为你不会害羞呢!”明昭声音有些讥诮。 文晓荼:我只是怕长针眼! 明昭随意擦擦身上的水珠,便将浴巾丢在地上,然后兀自走到衣架前? 取了中衣中裤,兀自穿上。 文晓荼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位皇帝陛下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起码还会给自己穿衣服? 而且穿得还蛮利索的。 一会功夫? 皇帝明昭便已经穿上了外袍? 近似黑色的石青色暗纹圆领袍,腰间的金累丝嵌宝石带扣分外显得贵气。 明昭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淡淡道:“你过来给朕重新梳一下头。” 皇帝方才说是洗澡,其实也只是凉水泡一泡而已? 因此并没有洗头——古人显然不可能天天洗头。 皇帝陛下头发乌黑如墨,被整整齐齐束着? 并以双龙金冠和白玉云纹簪固定于头顶。 文晓荼:为毛要重新梳?又没弄乱! 心中虽然抱怨? 但还是乖乖上前,这才发现皇帝陛下的后脑处的头发已经被溅湿了。文晓荼便拿起一方干爽的巾子,替他擦了两遍? 这才抽出那根云簪? 取下双龙金冠? 然后,那一头乌黑的头发便如瀑布般散落下来。 发量很可观嘛! 而且特么滴还长发及腰! 黑长直啊! 文晓荼又忍不住偷偷吐槽。 皇帝陛下的头发又黑又粗? 而且还蛮顺滑的? 用象牙梳子梳了十几下便理顺了? 就是发梢处稍微有些干燥。文晓荼看到一旁桌上放着几瓶发油,便一一打开闻了闻? 挑了一瓶木质调清香的发油倒了几滴在手心? 揉搓几下? 抹在了皇帝陛下的发梢上。 闻着着淡雅的木香? 明昭眉心略略舒展? “你怎么知道朕喜欢苏合香发油?” 文晓荼一愣:“嫔妾不知道啊——嫔妾只是闻着几瓶都花香馥郁,跟您不太搭调。”——她默默瞅了瞅皇帝陛下的黑皮脸。 明昭淡淡道:“朕的确不喜欢馥郁的花香头油。” 头发梳理整齐了、发油也抹了,下一步……该怎么把这么长的头发团吧成一团固定在头顶呢? 文晓荼只得搜索着原主许多年前的给弟弟挽发的记忆,然后开始动手,先把上半截头发梳好,然后扎……额,这里好像没有发带?! 那就直接旋拧挽起来? 拧拧拧、绕绕绕! 结果,绕成了一坨粑粑形状的不明物…… 而且并不牢固。 啊,错了,重来! “你到底会不会梳头?”明昭叹气,这个温氏,还能再废物一点吗? 文晓荼讪讪道:“嫔妾的确不怎么会梳男人的发髻,只会扎起来,然后拧上去,然后再扎一下……”——也就是先扎马尾,然后旋拧成包,再扎好固定。 不过若要固定于头顶,少不得分成两部分来梳,看似麻烦,但实际上属于傻瓜都能学得会的法子。 可要是没有发带,她可就抓瞎了。 明昭无奈地抬起手:“把梳子给朕。” “哦!”文晓荼忙双手呈上。 然后就看到皇帝陛下一手执梳,一手撩起长发,飞快梳了几下,然后开始左拧右挽,借助一根沉香木簪子,上半截头发便已经牢牢固定在了头顶。然后是下半截也是差不离的法子,几秒钟的时间,头发便都已经挽在头顶。 然后,一手扶着发髻,抽出那个沉香木簪子,带上双龙金冠,最后将白玉云簪插进去,就牢牢固定住了。 文晓荼呆若木鸡,这就好了?全过程一根发绳都没用! 其实原主的记忆力也有各种男女发型的梳法,但是吧……这玩意对她而言就相当于教学视频,看不看得懂是一回事,学不学得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脑子:啊,我会了~ 手:呸,会个鬼! 文晓荼虽然继承了记忆,但也只会给自己梳个简单的低髻,而且需要借助很多发绳,而且梳得远不如红果碧心好。 于是她就躺平了,让红果碧心给她梳头。 这一躺平,手法技能自然进一步后退,以至于连男人的发髻都不会梳了! 话说回来,明明原主的刺绣技能,她就能复刻,而且水准八九不离十。——哦,对了,原主刺绣不咋滴,只会简单的平针绣,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拿不出手的手艺。 所以原主跟她一样,都是笨手笨脚。 文晓荼不禁感叹,自己的手居然还不如一个大男人灵巧,“皇上您真是心灵手巧。” 明昭正对着镜子整理发冠,听到这句称赞,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形容男人的词儿吗?! 第七十四章、朕允许你为朕生儿育女!( “不会说话就闭嘴!”明昭额头已经暴起了青筋。 瞧着皇帝陛下刻薄的样子,文晓荼反而松了一口气,“皇上,看样子您已经冷静了。”——不像刚才似的,满口骚话撩我。 明昭脸上有一抹不已觉察的异色,“朕……素日里不会那样,都是因为那药过于猛烈,朕才有些失控了。” 文晓荼忙点头:“是,嫔妾理解的!” 明昭淡淡扫了温氏一眼,咳嗽了一声,低声道:“你的脸……” 文晓荼忙抚了抚脸上的面纱,“事发突然,实在是惊扰皇上了。” 明昭忍不住哼了一声,“朕三次御驾亲征,亲手杀敌无数,尸横遍野、残肢断臂,什么血腥场面没见过?岂会被你惊着?” 见皇帝一副你瞧不起朕还是咋滴的黑涩会般的黑皮脸,文晓荼讪讪笑了,“皇上……威武霸气。”——你的霸气都侧漏了哟。 明昭面上带着几分傲色,“你那点伤疤,在朕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在朕面前,你也大可不必遮掩。” 在皇帝面前不戴面纱?文晓荼愣了一会儿,忙道:“多谢皇上,不过嫔妾已经习惯了。”——还是算了吧,就算惊不了驾,毕竟还是一张丑脸,肯定会惹人嫌恶的。设身处地,她也希望身边环绕的都是俊男美女。 明昭暗道,看样子温氏心中还是放不下啊…… 也是,于女子而言,容颜何其要紧? 不过眼下文晓荼更担心的是太后,她低声道:“皇上,眼下太后怀疑嫔妾根本没有侍寝,太后又一直盼着抱孙子。嫔妾自是没法凭空给她老人家变出一个孙子来,要不然……” 明昭打量着温氏那小心翼翼的眉眼,“要不然如何?” 文晓荼讪讪一笑,“要不您稍微降低一下眼光,这后宫新旧嫔妃,年轻的不在少数? 要不您挑个稍微差不离的、凑合一下。”——感觉给您妈整个大胖孙子出来,你妈消停? 我也消停。 明昭眯了眯眼? “你让朕凑合一下?与谁凑合?你吗?” 文晓荼呆了几秒钟? 眼中满是错愕:“皇上?您不是已经冷静了吗?”——咋又撩我? 明昭:这个温氏为什么这么能气朕?! 这个可恶的女人偏生还是一副呆傻的样子? 真是蠢到叫人胃疼! 朕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温氏居然还不懂吗?! “朕很冷静!”明昭眼神凶恶? 语气更凶巴巴。 文晓荼缩了缩脖子,妈耶? 狗皇帝到底砸咋了?居然想跟她凑合着生娃?!她眼中怀疑太后给的补药,不只是令人身热、脑子都会发热不正常! 文晓荼小心翼翼提醒道:“皇上? 您忘了? 你一早就警告嫔妾,不许心存妄想。嫔妾一直谨记在心。” 明昭凶恶的脸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朕……”才一开口? 就噎得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没错? 是朕一早就严厉警告过温氏? 不许对朕存有妄想。 可是、可是…… 这段日子,温氏时常侍奉在朕身边? 朕竟渐渐觉得? 其实、温氏也还凑合。 虽说容颜尽毁? 但朕也不是痴迷女色的昏君啊! 虽然阿曜很不错,但这混小子竟然痴迷男色!而瑞儿又着实不出众? 为了江山万年计? 其实再生一两个子嗣? 到时候择优而立? 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而且也能让母后消停一下。可谓是一举多得。 但是? 后宫其他嫔妃,虽说容貌都不错,但性子都一言难尽,实在不合朕的心意! 当然了,并非是温氏合了朕的心意,而是、而是温氏不那么糟糕罢了。 更要紧的是,温氏对朕有大用!无论是缓解母后的病情,还是那些高产的作物,温氏身上的秘密,于国于家,都太要紧了。 朕是为了家国天下,才会考虑让她生养,介时有了孩子,想必就能牢牢绑住她,让她老老实实吐露她的异于常人之能了。 没错,朕是为了天下大义! 想了这么一串名正言顺的理由,明昭顿时心念更坚定了,“你也是女人,你难道不会生养?” 文晓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皇上,您不是都看过嫔妾的脸了吗?”——就算不惊人,也绝对不美观啊! 明昭皱眉道:“朕不是都说了,那不算什么!朕又不是以貌取人之辈!” 文晓荼黑线,以貌取人,跟以貌娶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明昭有些不满意,朕都说得这么直接了,你还犹豫什么?!他黑着脸道:“温氏,你听好了,朕不嫌弃你!朕允许你为朕生儿育女!” 文晓荼黑线了,我真是谢谢你的抬爱了! 狗皇帝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就这么欠扁呢!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像是施舍一般,好叫人不爽啊! 文晓荼深吸一口气,但是吧,若是从利弊角度分析,这事儿——对她而言,的确是不吃亏的。 首先无论颜值还是身材,皇帝陛下都远胜过她。 其次考虑长远,若是有个孩子,以太后盼孙心切的架势,怎么也得给她升个主位。日后,她有娃有房,有钱有势,若生了个男孩,那就等同是皇帝长子,将来大有机会当太子,也就是说,她将来甚是还有可能过太后娘娘这种富贵享乐的日子。 但是吧,生娃这种事情,总不能只考虑自己的利弊,她总得为自己娃考虑一下吧? 皇家的孩子不好当啊!若生的是小公主还好些,本朝祖制,公主不远嫁不和亲,皇帝女儿不愁嫁,有皇帝老爹这个靠山,小日子过得通常都很滋润,瞧瞧那位晋宁大长公主,滋润了一辈子,到老了,还能倚老卖老呢! 可若生的是男孩,日后皇帝又有了其他女人生的儿子,少不得又要上演夺嫡大戏!而她这个丑八怪母亲显然没法争宠,没法给自己孩子提供太多帮助。 唉,想想就愁人! 看着温氏那忽喜忽悲,又忽的愁上眉头的样子,明昭险些恼羞成怒,这种好事,你居然还要犹豫半天?!你个温氏,莫不是在嫌弃朕?! 文晓荼叹气,“皇上,您是真心的吗?”——是真心想跟我生娃?不是忽悠我玩的吧?这点儿得先确认一下,省得被人当猴子耍。 明昭恼羞的脸一瞬间有些不自然,朕对温氏……是真心吗? 朕……当然是图她的本事。 所以,朕并不真心。 文晓荼见皇帝竟然沉默了,她气得鼻子都歪了,好啊,你丫的果然还是把我当猴耍呢! 我就说嘛,狗皇帝怎么可能不看重颜值?怎么可能想跟我生娃?! 那么多后宫美人,难道不香吗?! “皇上,时辰也不早了,嫔妾先去偏殿歇息了。”文晓荼强忍着恼怒,屈了屈膝盖,这才快步离开。 狗皇帝!你是真的狗! 第七十五章、御膳真香!(7/10) 朕好像是第一次看到温氏置气的样子。 哪怕是颐年殿对峙的那个夜晚,温氏也是不疾不徐、不卑不亢,未见半分怒容。 但今日,她是真的生气了。 明昭抚了抚自己额头,脑中的浮现的是那双敢怒不敢言的眼睛。 忽的,明昭心沉到了谷底,朕……这是怎么了?朕何必在意温氏是否生气难过?! 他心中咯噔了一下,朕明明是要掌控温氏,怎的却因她心境失控?! 一瞬间,明昭脸庞再度冷硬,温氏既不愿,便随她去,左右,朕有的是旁的法子可以去掌控她! 他深吸一口气,对,按照原有的计划,无需做任何改变。 这亦是为了大宣江山社稷。 文晓荼走出圣安殿就后悔了,妈耶,她居然甩了皇帝陛下脸子?!妈耶,这狗皇帝脾气坏、心眼小,该不会记恨我吧? 但人走出来了,她也只得硬着头皮让司寝嬷嬷秋霜领她去嫔妃侍寝之后安歇之地、西偏殿。 偏殿中暖香袭人,文晓荼的肚子发出了轻微的咕噜声,额……还没吃晚饭呢。 秋霜嬷嬷知道这位温美人的性子,只微微一笑,“奴婢这就去给美人传晚膳来。” 文晓荼讪讪:“有劳嬷嬷了。” 这次不是蹭皇帝陛下的晚饭,所以也就没太丰盛,不过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乾安宫御膳房的出手,永远是那么香! 各色珍馐差不多摆满了一桌子,蛤蜊酿虾滑、金银老鸭汤、香菌鸡肉卷、黄豆焖猪蹄、清蒸石斑鱼、桂花糯米藕、虾籽烧豆腐、银芽里脊丝,外加一碗热腾腾的冰糖银耳,并银丝卷和绉纱馄饨这两样主食。 真香! 文晓荼一不小心就吃得有点撑,撤了饭菜,便兀自在偏殿中来回踱步消食。 夜色寂静,皇帝明昭对着满桌子的上珍海味,却是胃口全无,偏生布菜太监实在没眼力劲儿,布在他跟前的不是油腻的就是腥膻的? 实在叫人倒胃口! 明昭强忍着勉强用到七分饱,便叫人撤了御膳? 复又吩咐:“今日是温氏侍寝? 去吩咐敬事房记了档。” “是!”梁琨玉恭恭敬敬应了声? 心下纳闷? 难不成是皇爷方才沐浴的时候,强幸了温美人?所以温美人方才出去的时候? 有些气呼呼的…… 明昭脸色更黑了,在这群狗奴婢眼中? 朕就是这种男人?!该死的! 冰冷的眼神扫了过去,大总管梁琨玉只觉得仿佛被阎王爷盯上? 他浑身一个激灵? 膝盖一软,直接噗通跪地,怎么皇爷瞧着似乎更生气的样子?难不成是临幸温美人的时候? 不慎瞧见温美人的容颜了? 明昭:还敢胡思乱想!!该死的狗奴婢!朕的确是瞧见温氏容颜了? 但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温氏如何了?”明昭强忍着愤怒? 阴恻恻问道。 梁琨玉匍匐在地,忙道:“温美人早两刻钟? 就在偏殿传了晚膳。” 明昭脸色一沉? 那岂不是一出了圣安殿就传膳了?这个温氏!关心吃的? 也远比关心朕多! 梁琨玉犹豫了一下,心中暗道? 就是不知怎的? 温美人一直在偏殿内室来回踱步…… 明昭一怔? 温氏吃饱之后? 怕是心中惶恐不安得紧。 “知道了? 退下吧!”明昭拂袖道。 “是!”梁琨玉松了一口气,连忙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文晓荼这会子的确有些惶恐不安,她踱了半个钟头,才总算消了食,便独自一人躺在宽敞舒适的架子床上,想到今天她竟然没等皇帝陛下允准,就走人了,唉,万一狗皇帝算后账怎么办呀? 嗯……貌似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失宠”而已! 想到此,文晓荼安心了,别人怕失宠,她还真不怕。 刺头的余美人已经被幽禁了,好吧,虽然快放出来了,但现在她也是美人了,谁怕谁啊! 至于方婕妤,已经被皇帝陛下判了无期徒刑,更不需要care了。 剩下的几位,旧人都比她位份高,其中可能会给她造成困扰的贤妃,貌似皇帝有些讨厌,且贤妃也不是无事生非的主儿,顶多就是欢庆她失宠、或者diss一下,不打紧。 至于辛昭容和陆婕妤都是很不错的人,不消多说。其余旧人则都比她位份低,一时半会也够不成威胁。 文晓荼彻底安心了,转瞬便与周公相会。 一夜无梦到天明。 司寝嬷嬷秋霜一大早过来请安,“今日是逢五大朝的日子,皇上已经去上朝了,美人是等皇上下了朝,还是……” 鬼才要等狗皇帝下朝,万一他心情不爽,下朝回来训我怎么办? 文晓荼温文一笑:“朝政繁忙,皇上还指不定忙到什么时辰呢,我如何敢随意逗留?”——回昌仪宫多舒坦? 故而,文晓荼连早膳都没蹭一顿,就麻利回昌仪宫了。 幸而离得近,回到自己宫里再传早膳,肚子也不至于饿得咕咕叫。 昌仪宫小厨房的手艺,比起乾安宫大膳房还是逊色了不少,不过比起从前的北膳房,已经强了太多,文晓荼很知足。 而另一头,皇帝明昭下了早朝,正犹豫着要不要传温氏过来侍宴,却被告知:温美人连早膳都没用,就走了。 明昭沉默了三秒钟,这是吓跑了? 他挑了挑眉,鄙夷道:“没出息!” 梁琨玉纳闷,温美人走得早,这跟没出息有什么关系? “对了,母后那边有什么反应?”明昭板着脸问。 梁琨玉忙躬身道:“颐年殿的白芍姑姑已经动身去往昌仪宫,太后娘娘传召温美人叙家常。” 明昭嗤笑,叙家常?怕是要盘问一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正好,正今日去陪母后一并用顿素斋!” 吃了早膳,文晓荼本想睡个回笼觉的,结果颐年殿传召,得嘞,麻溜去吧。 好在如今昌仪宫距离颐年殿不算太远,再加上有人抬,倒也不算辛苦。 颐年殿中,檀香袅袅,太后着一件绛紫色织金暗纹褙子,头上梳着圆髻,看上去分外慈祥敦和。 “早膳可用了?”太后语气甚是温柔和蔼。 文晓荼讪笑:“已经用了。” 太后微微诧异,“用的这样早?是在乾安宫用的?” 文晓荼小声道:“嫔妾是回昌仪宫用的早膳。” 太后脸色微微异样,“怎的不在乾安宫用?” 文晓荼感觉到太后那审视的目光,便忸怩地道:“嫔妾自然是盼着侍奉皇上用早膳,可皇上去上早朝了,嫔妾知道皇上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就回昌仪宫了。” 太后神色和缓了些,是了,今日是有朝会。 第七十六章、争气的温美人(8/10) 太后细细端详着温氏的眉眼,倒是颇有几分承宠后的羞涩之态,但太后永远忘不了温氏面纱之下的那一抹残损容颜。故而心中仍然十分怀疑。 太后心中暗忖:昨儿虽然还是记了温氏的档,但皇帝把自己的乾安宫捯饬得密不透风,早些年就把哀家安排的几个老奴给打发了,以至于哀家这个亲娘竟不清楚侍寝的细节,只知温氏昨夜留在了乾安宫。 太后心中抱怨不已,面上却是笑吟吟的:“昨晚,皇帝对你可还温柔?” 文晓荼:拜托,你儿子跟“温柔”这俩字沾边儿? 文晓荼只得没法昧着良心夸皇帝,便低头道:“皇上……昨儿有些不同于往日。”——喝了那劳什子身热的补药,的确是大不相同了,发骚撩人,还把她当猴耍!想想就好气哟! 太后连忙追问:“哦?皇帝是如何不同往日了?你且与哀家说道说道。” 文晓荼那叫一个尴尬,这是要询问床上的细节吗?!我该怎么胡诌啊?她只得把头埋得更低了,让自己看上去很羞涩、很不好意思,“太后娘娘问这个作甚?” 太后笑眯眯道:“哀家是皇帝的亲娘,又不是外人,你只管老老实实回答了便是。”——这语气看似温和,却也是在催促文晓荼赶紧老实交代细节。 文晓荼想了想,若自己不爆料一点,只怕是敷衍不过这位执着催生的太后娘娘,她声如蚊蝇,“皇上……面色黝黑,但身上……却并不黑。”——还有你儿子有八块腹肌和人鱼线,胸肌也很雄壮。文晓荼心中默默嘀咕。 太后愣住了,温氏……竟真的侍寝了?! 这样的结果,在太后的意料之外,却也令太后欣喜,她连忙拉着文晓荼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好孩子,没想到你竟这般争气!” 把你儿子睡了就是争气了?文晓荼无语凝噎,继续深深埋着头,不说话。 太后笑呵呵安慰道:“哀家也是关心你和皇帝,哀家这个儿子啊? 实在是叫人操碎了心……” 太后又开忍不住抱怨。 这时候,太监朱四常在帘子外躬身道:“太后娘娘? 皇上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忍不住心想? 来得这么快?便笑眯眯道:“让他进来吧!” 文晓荼见状? 少不得连忙起身? 退到一侧,恭迎皇帝陛下。 皇帝今日穿了一身石青素缎圆领袍? 头上带着一顶乌黑的善翼冠,再加上脸也黑? 简直就像是一只大乌鸦。文晓荼默默瞅在眼里,心里如是嘲笑着。 “母后!”明昭微微躬身。 文晓荼也忙福了福身子? 脑袋连忙深深低垂? 小声道:“皇上万福。” 明昭扫了一眼旁边脑袋恨不得埋进胸口的温氏,这是怎么了?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哼哼。 太后笑眯眯的,分外像个拉皮条的? 她心道:真没想到? 皇帝竟然真的宠幸了温氏!如此也好? 哀家就只管等着抱孙子便是了! 明昭瞳孔地震,温氏刚才到底跟母后说了些什么?! 明昭急忙压下震惊? 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母后和温氏仿佛相谈甚欢。” 太后笑得灿烂:哀家还以为皇帝从未碰过温氏? 先前的召幸不过就是做做样子敷衍哀家。 明昭:没错,您以为得对。 不过? 温氏到底怎么把母后给糊弄过去了?明昭斜眼睨了温氏一眼? 还是一副深深垂着脑袋的样子。 太后端详着自己的儿子? 忍不住想:这脸确实有些黑? 回京后? 也不多在屋里闷一闷,弄得身上和脸上都二皮色了! 明昭震惊,温氏这个混蛋女人,居然把那种事情告诉了母后?!太过分了!她还有没有点儿羞耻心?! 明昭咬牙切齿,但转念一想,必定是母后逼问,而且温氏看上去似乎很羞愧,脑袋都不敢抬一下…… 但是!明昭还是觉得分外恼羞,他深吸一口气,“母后今日似乎心情不错。” 太后笑呵呵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哀家可以等着抱皇孙喽! 听到太后的心声,明昭心中一沉,唯独这件事,温氏拒绝了朕。 罢了,此事日后再说。 明昭定了定心神,“母后也觉得温氏很合心意吗?” 太后心道,哀家自然是觉得别的嫔妃更好,不过谁叫皇帝眼光独特,独独瞧上了温氏呢!罢了,也只是有碍观瞻,并不妨碍她给哀家生皇孙。 心中如此抱怨,面上却笑着说:“温美人温婉柔顺,自然合人心意。” 明昭心下冷哼,温氏既不温婉柔顺,也不怎么合乎母后心意! “既如此,朕想晋温氏为婕妤!”皇帝明昭淡淡抛出了一记王炸。 文晓荼震惊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又要升职了?! 太后不禁错愕,皇帝这是怎么了?瞧上温氏,已然很不可思议了!如今竟然又要晋封温氏位份? 太后心中稍稍有些不满,便道:“皇帝,温氏才刚晋了美人位份。一月之内,两次晋封,未免有些出格了。” 文晓荼忙低下头,是啊,虽然她巴不得升职,但升职速度跟坐火箭似的,未免太惹众怒!贤妃对她已经直冒酸泡了,她若是再立马晋封婕妤,只怕贤妃就坐不住了! 她连忙福了福身子:“多谢皇上厚爱,只是嫔妾入宫未久,资历浅薄,又无寸功,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太后脸色和缓,温氏倒是个懂事的。太后见皇帝板着一张脸,便和蔼地劝慰道:“哀家知道皇帝喜欢温氏,以后日子还长远着。等温氏有了身孕,莫说是晋封婕妤,哪怕是封嫔封妃,哀家都无二话。” 听了这番劝慰,明昭才露出妥协的样子,“那就依母后吧。” 文晓荼叹气,如此看来,她是升职无望了。狗皇帝根本不可能选她生娃好伐?昨儿才刚刚把她当猴耍呢! 想起这事儿,她真的还是好气哦! 她当时居然信了,还认认真真琢磨生男孩还是生女孩! 我特么真是个大傻叉! 恼怒的文晓荼默默在心里给狗皇帝记了仇,我特么画个圈圈诅咒你! 第七十七章、余美人“侍寝”(9/10 因皇帝推说要温美人侍奉笔墨,所以文晓荼像个小尾巴似的被皇帝带回了圣安殿。 回到熟悉的御书房,屏退了左右宫人,皇帝明昭立刻正色道:“朕方才对太后说想晋你位份,只是为了打消母后的怀疑,你可别多想!” 文晓荼:我就知道是这样! 她昨晚才得罪了皇帝,皇帝怎么可能转头就给她一甜枣吃?!皇帝又不是抖M! 文晓荼道:“您放心吧,太后娘娘应该不会再生疑心了。” 明昭:所以你果然对母后绘声绘色描绘了朕的身躯吧?! 明昭心中顿时有些恼羞,“以后不许在母后面前胡说八道!” 文晓荼:我才没胡说八道呢,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丫的确实脸比身体黑多了!而且分明是你非要在我面前袒胸露背的! “是!嫔妾觉得,太后以后应该不会再问这种事儿了。”文晓荼道,装害羞什么的,她是在不擅长啊!幸亏戴了面纱! “闭嘴!”明昭额头暴起一根青筋。此时此刻,明昭已经恼羞成怒,这个可恶的温氏,方才在母后面前那副羞愧的样子,绝对是装出来的!可恶,居然骗过了朕! 好你个温氏,居然敢在母后面前说那种不知羞耻的话!你当朕是什么?! 你等着,看朕如何修理你! 这一次,明昭暗暗下了狠心。 但皇帝面上却只是冷着一张不近人情的刻薄脸,这对文晓荼而言,已经是见怪不怪了,狗皇帝反正很少有好脸色,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钱似的。 于是安安静静退避到一边儿,喝着茶、吃着点心,翻翻闲书。 就这样,文晓荼继续“宠冠六宫”,不过好在在她“盛宠”之余,皇帝分别召幸了贤妃和陆婕妤一人一次,也勉强算是雨露均沾了。 可惜还是没沾到洛才人、江宝林、崔选侍和林选侍身上。 夏日溽热渐渐散去的时候,余美人也终于服完了三个月的有期徒刑,被放了出来,不过文晓荼已经不care之。 就在文晓荼笃定皇帝绝对不会召幸余氏的时候,红果脸蛋发青走了进来,“主子? 敬事房刚刚抬了余美人去乾安宫。” 文晓荼呆了半晌,旋即笑了? “真没想到啊……”——她还以为皇帝眼光高? 不会为了美色而迁就? 如今看来? 倒是她高看这只狗皇帝了。 红果咬了咬嘴唇,“这可怎么办呀?”——余氏那等姿容? 一旦承了宠,只怕会是主子的心腹大患!红果心急如麻。 文晓荼哂笑? “凉拌!” 红果一脸呆滞。 文晓荼笑着捏了捏红果的脸蛋,“放心? 余氏那蠢货? 我还不当一回事。”——只不过,以余美人的性子,今晚承宠? 只怕明天就会来炫耀。 夜色初降? 皇帝陛下的圣安殿内? 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余美人精心装扮,宛若一朵娇艳初开的玫瑰? 袅袅婷婷走到皇帝面前? 眼波妩媚? 盈盈屈膝,“皇上~” 这声音? 又娇又嗲? 简直叫人骨头都酥了。 皇帝明昭却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若不是为了逼出温氏的全部秘密? 朕又岂会这般委屈自己? 明昭眼中满是寒意:“你可知错了?!” 余美人被皇帝这骇人的模样吓得浑身一哆嗦? 怀着绮念而来,没想到皇上却比从前更加威严赫赫。余美人只觉得双腿酸软,不自觉便噗通软跪在了地上,她含泪怯怯道:“嫔妾知道错了,还请皇上息怒。” 余美人忍不住想,我都这般梨花带雨、可怜不胜了,皇上也该消气了吧? 明昭:可怜个鬼!朕只觉得你可恶可憎可嫌可厌! 明昭冷冷道:“不,朕觉得,你还没有知错!” 余美人娇花般的脸蛋一瞬间宛若被风霜侵袭过境,“皇上……” 明昭怒冲冲道:“你老老实实跪在这儿,好生给朕思过!” 撂下这句话,皇帝明昭一甩袖子,独自大步进了内寝殿。 余美人风中缭乱,侍寝之夜,被皇帝罚跪,敢问这世间有哪个嫔妃遭受过这般?!余美人只恨不得当场死去! 余美人心中委屈,她不过就是跟温氏斗了几句嘴,皇上罚她禁足三月,还叫教引嬷嬷日夜教训折磨,这还不够?! 那温氏简直是个妖精!皇上绝对是被勾了魂了!要不然怎么忍心这般责罚我这样的绝色佳人?! 想到此,余美人委屈得开始掉泪。 明昭拂袖走进内寝殿,就是为了离余氏远点儿,省得被余氏的心声膈应到!但是,没想到余氏的心声竟是如此高声凄厉,简直像是进了慎刑司被大刑伺候了! 明昭深吸一口气,比辛氏还聒噪!而且自恋到令人恶心,居然自己称自己为“绝色佳人”?!恶心死朕了! 为了逼出温氏的秘密,朕付出了太多! 希望余氏争气些,明日就去跟温氏掐架! 外头啜泣声不绝于耳,皇帝明昭终于忍无可忍,紧张内传出暴怒的低吼:“给朕闭嘴!”心声不安静就算了,还哭得那么难听,活像是发春的野猫!恶心! 余氏正委委屈屈嘤嘤哭着,陡然皇帝陛下一声暴喝,吓得余氏宛若惊弓之鸟,泪水都给吓回去了! 皇上好可怕,我不要承宠了!我要回家!余美人心中哭嚎。 余氏出身中等官宦之家,自幼被娇惯着长大,何曾受过这般委屈磋磨?只恨不得立刻回家,扑进父亲母亲怀中大哭一场。 明昭暗忖,想回娘家,若是余氏能帮朕成事,朕倒是可以赐她这份恩典。 但是下一秒,余氏立刻否决了自己先前的想法:不不不,绝对不行!我要是这么灰溜溜回去了,还不得被从前那些闺蜜给笑话死?!死也不回去! 明昭:什么鬼?!女人都这么善变吗?! 余氏眼睛不敢掉泪,嘴巴不敢发出哭声,心中的嘤嘤哭声却一直没断:可是皇上好凶恶好严厉好可怕啊!还辣手摧花,一点也不怜香惜玉!这叫人怎么勾搭啊! 明昭额头暴起一根青筋:真是不好意思,朕就是这么差劲!! 等逼出温氏的秘密,朕一定要余氏打入冷宫!! 余美人:呜呜呜,爹娘,你们的宝贝女儿好命苦啊!女儿要回家! 明昭:母后这是跟朕有仇了?选了个这么玩意入宫!朕才命苦! 第七十八章、工具人余烟霏、出局!(十 余美人生得美艳绝伦,她泪落连珠、咬着红唇,不敢发出哭声,纤纤玉手还不住的抚摸着双膝,绝美的脸蛋上难掩痛楚之色,这副样子,当真是楚楚可怜。 但我们的皇帝陛下不但不怜惜,反而厌恨到了极点,此时此刻,皇帝陛下是真的后悔了。 朕明知道余氏愚蠢轻浮,为什么要选择余氏来做朕的棋子?! 蠢笨如猪,还动不动就改变主意、动辄放弃,这种人哪里能起到威逼温氏的作用? 明昭深吸一口气:是朕错了,朕要换人! “滚出去!”锦帐内,皇帝明昭发出低吼,这个蠢货太聒噪了!心声又多又杂,还尖锐无比,简直比一群女人还要叫人头疼! 朕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余氏了! 已经跪了半个时辰,眼泪流了一筐的余美人听得这三字,只觉得如蒙大赦,她立刻踉跄着爬了起来,朝着外面飞奔而去,不晓得还以为她背后追着一只老虎呢! 不,在余美人眼里,皇上比毒蛇猛兽可怕多了! 候在书房外有御前大总管梁琨玉及一干守夜宫人,还有静候着的司寝嬷嬷秋霜及其手底下一干侍奉的宫女。 众人都安安静静候着,却忽见房门被推开,然后就看到余美人泪眼红肿地飞扑出来。 余美人像是逃命一般,竟忘了还有门槛! 结果,一脚绊倒,在御前众人面前啪叽一声,摔了个五体投地! 众人沉默了。 这是怎么回事?! 秋霜嬷嬷二话不说,连忙上前将云鬓凌乱的余美人搀扶了起来,“美人娘子没事吧?摔疼了没?” 秋霜嬷嬷虽然是司寝嬷嬷,但年纪其实并不老,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年纪,眉眼温柔,语气亦是温和如水。 这般如春风细雨的关怀,还有那关切担忧的眼神? 让余美人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一瞬间? 余美人心中的委屈再也压制不住? 她一把抱住秋霜嬷嬷? “哇”地嚎哭了出来。 这一声大哭把秋霜嬷嬷都给吓懵了。 余美人一边大哭? 一边嚎叫:“呜呜呜!嬷嬷,我好疼啊!”——跪得膝盖疼、腿疼? 摔得胳膊腿、脚疼、浑身疼! 秋霜嬷嬷脸色巨变,她看着余美人这副惨遭蹂躏的样子? 心中咯噔一下,不会吧? 这等绝色美人? 皇爷不至于那么粗鲁吧?难不成是许久未召幸嫔妃,所以一时难以控制…… 秋霜嬷嬷急忙捂住了余美人的嘴巴,低声道:“美人您可千万别乱说? 若是被皇爷听见? 肯定会生气的!”——不管余美人说得是真是假? 这种话都不能宣之于口! 提到皇帝,余美人吓得浑身颤栗? 面无人色。 秋霜暗惊? 皇爷到底对余美人做了何等残酷之事? 竟把余美人吓成这幅样子?秋霜不禁暗生怜惜,她忙扶着余美人? 柔声道:“好了好了? 没事了? 奴婢侍奉您去偏殿歇息吧。” 草包余美人咬着红唇重重点头? 眼里的泪花滚滚落下。 秋霜兀自带走了余美人? 梁琨玉只得硬着头皮入内请示,“皇爷,余美人……可否要记档?敬事房可还在外头候着旨意呢。” 明昭揉了揉突突作痛的眉心,咬牙道:“记上吧。”——要不然这半个时辰的聒噪,朕岂不是白白忍耐了? “是,皇爷。”梁琨玉心想,这余美人虽然骄纵了些、任性了些,但好歹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皇爷怎么会这般粗鲁地宠幸她? 明昭的脸肉眼可见的速度黑如锅底,休要侮辱朕!朕才没有碰那个蠢货一根手指头! “滚出去!叫敬事房不许记档!”明昭抓起手边的茶盏便掷了出去。 梁琨玉也不敢闪,当头挨了一脑门,当场盏碎头破,血水混着茶水一起倾落,梁琨玉疼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发出痛叫,连连称“是”,捂着脑门便飞快退了下去。 秋霜嬷嬷才安抚了余美人睡下,走出偏殿,便看到满头是血梁大总管,不由惊呆了,“这是怎么了?” 梁琨玉摆了摆手,“也不知这余美人是哪里惹皇爷皇爷不高兴了,我还是头一次见皇爷发这么大火。”——原以为温美人那样的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余美人还能青出于蓝!梁琨玉苦中作乐地苦笑了笑。 秋霜暗自心惊,方才在偏殿,余美人只一味抱着她哭诉,只说了一通她浑身好疼,要么就是抱怨皇上好凶好可怕之类的…… 她这个司寝嬷嬷不在里头伺候,也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万千惶惑俱化作一声叹息,秋霜嬷嬷心想,这御前伺候,还真是叫人提心吊胆!漫说是他们这些做奴婢的,没瞧见连余美人似乎都受伤了。 秋霜到底是在宫中多年的老人,一眼就看出余美人在摔倒前就膝盖受伤,嘴唇似乎也破了……等等!好歹是司寝嬷嬷,个中了解甚多的秋霜立刻就往某个歪方向去想了。 膝盖、嘴巴……难不成!秋霜嬷嬷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这才没有发出惊呼。 她急忙低声问:“敬事房可记档了?”——若真如她所料,那就没必要记档了。 梁琨玉道:“起初皇爷让记档,但突然又暴怒改口,叫不许记档了。” 秋霜不禁心生怜惜,“又是一个可怜人。” 梁琨玉挥了挥拂尘:“得嘞,咱们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吧!我瞧着皇爷君威日重,你日后也小心些吧!” 说着,梁琨玉低声道:“既然不记档,那余美人那里你赶紧去熬一碗避子汤送过去。” 秋霜心想,这哪里用得着避子汤?只是内中揣度,她也不敢说出口,便连忙应下。罢了罢了,避子汤少喝几次也不妨碍什么,大不了哄那余美人说是止痛安神的汤药便是了。 秋霜嬷嬷连忙去忙活了,梁琨玉也忙捂着脑袋去找人包扎了。 倒是辛苦了秋霜嬷嬷,熬了避子汤,又废了好大力气哄着余美人喝了药。这余美人端的是娇气,又是嫌烫嘴又是抱怨苦,秋霜嬷嬷只得亲自吹至不烫口、又寻了蜜饯,这才叫余美人喝了药。结果喝完药,余美人又是铺上来一通委屈巴巴嘤嘤啜泣,哭了半宿,哭累了,才肯睡。 秋霜嬷嬷只觉得心力交瘁。唉,还是温美人省事,吃饱喝足就睡觉。跟温美人一比,余美人简直就是三岁孩子! 余美人却已经熟睡,这位秋霜嬷嬷给余美人的感觉太亲切了,尤其是哄她吃药的样子,像极了她的母亲,被一位母亲般的人物哄了半宿,余美人心中舒坦了不少,这才安然入梦。 第七十九章、酸污污的流言 皇帝陛下快气炸了、美人余氏快哭晕了、嬷嬷秋霜快累晕了,还有太后娘娘忧心得都睡不着觉。 每次皇帝翻牌子,容太后都要等着敬事房回了话,才肯入睡。 这一次余美人被翻牌子,容太后本来抱着极高的期望,虽说余氏有诸多毛病,但论容色绝对是拔尖的。若搁在先帝朝,只怕牌子都得被翻烂了,哪像皇帝,现在才召幸。 可没想到,敬事房的回复,却令太后失望透顶,“没记档?皇帝居然没有宠幸余氏?!”——这怎么可能? 敬事房大太监孙安禄贼溜溜扫了一眼四周,这才压低声音道:“奴婢瞧着余美人行走趔趄,应该侍寝了。只是皇爷口谕,不许记档。” 容太后脸色一沉,“既宠幸了,怎么能不记档?万一余氏怀了龙胎,岂非日后有人要质疑哀家亲孙儿的血统?!” 孙安禄讪讪道:“这个,太后娘娘倒是不必忧心。因为,御前的司寝嬷嬷已经熬了药。” 容太后脸色更难看了:“皇帝太不像样了!”——余美人再不好,也是正经官宦人家的姑娘,更是哀家亲选的!皇帝再不满,也不该赐避子汤啊! 孙安禄忙低下头,装作没听见。 容太后捂着胸口哀嚎:“哀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孙安禄急忙安慰:“太后且宽心,余美人不争气,不还有温美人么!温美人定能为您诞育皇孙的!” 提到温氏,容太后作痛的心口这才稍稍舒缓了些,先前她还嫌弃温氏貌丑,如今看来,温氏的确是最争气的一个。 “如今也只能盼着温氏肚子争气了些了。”容太后抹了抹眼角泪滴,挥手道,“罢了,你退下吧。” 打发了孙安禄,容太后依旧心疼肝疼,总忍不住想,若是余氏没有被赐药,说不准也有可能怀上了。想到此,容太后便忍不住觉得,一个皇孙儿与她失之交臂了,便是翻来覆去,半宿不得眠。 文晓荼却睡得很好,一夜无梦到天明。 晨起的时候? 红果欢欢喜喜来报:“美人,好消息!敬事房昨晚没记档!” 文晓荼愣住了:啥?!没记档? 余美人侍寝? 没有记档? 这是肿么回事? 是根本没睡成? 还是睡完之后狗皇帝不认账?! 若是没睡成? 狗皇帝也没必要都不做做样子吧? 所以? 大概率是睡了之后不负责任。文晓荼如是想。 不怪她这么想,而是余美人太过貌美? 娇娇娆娆的大美人都钻进你被窝了,你还能不鸡动?!除非是太监! 文晓荼低声道:“为什么不记档?” 红果也低声道:“这个奴婢就不晓得了? 反正昨晚敬事房没记档。” 文晓荼暗忖,这事儿连她都知道了? 那其他各宫嫔妃只怕也知道了? 想想自己当初第一次“侍寝”不记档后遭遇的流言蜚语,只怕这样的污言秽语也会对余美人上演一波。 文晓荼忍不住生出几分同情之心,这余美人可比她可怜多了!她当初不记档? 那是真的没侍寝!而且是她自己一力要求的!余美人绝对不可能要求皇帝陛下睡完她之后不负责任。 文晓荼叹息:“那她也太可怜了。” 碧心嘟囔道:“余美人先前那么欺负主子? 主子倒是心疼起她来了!奴婢瞧着? 她就是活该!说不准是侍寝的时候说了您的坏话,所以皇上才这般惩罚她!” 文晓荼笑了笑? 这怎么可能?皇帝又不喜欢她! “余美人不会在侍寝的时候说我的坏话。”人家肯定全部心力都放在勾搭皇帝上。 红果也喃喃道:“是啊? 侍寝的时候? 谁不谨慎小心,主子最近又这般得宠? 余美人应该不至于这般糊涂。” 碧心噘嘴道:“反正她不是好人? 倒霉也活该!” 文晓荼叹气:“后宫里那几个爱嚼舌根子的主儿? 还指不定背地里怎么议论余氏呢。” 碧心点头:“江宝林、崔选侍、林选侍也都不是好人!” 文晓荼忍不住“噗嗤”笑了? 碧心也是单纯? 眼里不是好人就是坏人,后宫里人性哪有那么简单? 红果戳了戳碧心的额头,嗔道:“你这张嘴啊,又胡沁了!若是叫旁人听见,仔细给美人主子惹祸!” 碧心吓得直缩脖子,连连道:“奴婢再也不乱嚷嚷了!” 文晓荼莞尔一笑,“好了,红果,你去打听一下余美人的近况。” 红果应了一声“是”,便飞快下去安排了。 用了早膳之后,文晓荼便得到了最新消息。 红果附耳对她道:“方才江宝林和崔选侍结伴去丽心堂拜访,连门都没让进,江宝林和崔选侍倒也不敢闯进去,在丽心堂外嘴碎了些难听的话便走了。奴婢还打听道,丽心堂的宫人去御药房取了伤药。” 文晓荼惊得眼睛瞪圆:“伤药?!”还受伤了?这狗皇帝是有多狗啊! 红果红了脸:“是啊,怕是伤得不轻。”——侍寝伤得不轻,这种事儿对红果这个小姑娘而言,已经够叫人害羞的了。 红果又道:“丽心堂那边还知会了敬事房,说余美人不慎摔倒,行走不便,没法侍寝,绿头牌已经撤了下来。” 文晓荼黑线,麻蛋,狗皇帝这是对余氏做了何等猪狗不如的事情! 红果脸皮紫胀:“奴婢回来的路上,已经听见了一些不大中听的闲言碎语。” “怎么不中听了?”文晓荼挑眉问。 红果低下头,小声道:“有人说、说余美人空有美貌,根本不会伺候男人,说她没伺候好皇上,所以皇上才不给记档的。” 文晓荼露出厌恶之色,麻蛋,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现在可是余美人受伤了!没人责怪皇帝,却要责怪受害者!这是什么狗屎话?! 是了,谁敢责怪皇帝呢?除非是活腻歪了! 皇帝那可是圣人,圣人怎么会有错? 口区!! 这时候,昌仪宫管领太监梁万贯笑眯眯进来禀报:“皇爷召见娘子前去乾安宫伴驾!” 文晓荼只恨不得翻白眼,鬼才要去陪那个死变态! 但是!求生欲还是占了上风,文晓荼深吸一口气,心里把狗皇帝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这才觉得舒坦了,“我换身衣裳便去。” 第八十章、可怜的皇帝陛下 乾安宫还是老样子,宫人如织,却静谧若无人,尤其是后殿周遭,一众宫女太监只恨不得连气都不喘。 仪舆缓缓停在圣安殿外,文晓荼被梁万贯亲自扶着走上前,却见御前宫殿监梁琨玉脑门上竟包着纱布。 文晓荼诧异:“梁公公怎么还受伤了?” 梁琨玉行了礼,苦笑道:“别提了,还不是因为余美人,皇爷心情不好。” 文晓荼对这狗皇帝的恶感瞬间更上了一层,心情不好,就能随便拿太监出气?!梁琨玉那可是从东宫时候就伺候皇帝的旧人,少说也就十几年的情分了! “御前伺候,还真不容易啊!”文晓荼不禁对这位大太监生出了几分同情心。 梁琨玉瞧着这温美人竟颇为同情的模样,心中不禁感叹,温美人的确是极好的性子,难怪皇爷这般宠爱有加。温柔体贴、娴静良善,这不比那些空有貌美的女子强多了? 文晓荼还不晓得自己随口一句感叹,竟能叫梁大总管产生这么厚的滤镜。 未经传召,宫人不得进御书房半步,哪怕是宫殿监梁琨玉,无大事亦不得出声叨扰。故而,文晓荼随行的宫女太监也全都候在殿外,她独自一人步入皇帝陛下的书房。 却见皇帝正往砚台里倒红墨,自打有了墨汁,皇帝身边连磨墨太监都省了! 看着皇帝陛下专心致志批阅奏折的样子,文晓荼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勤勉朝政的皇帝。但是,私德也忒差劲了吧? 心中腹诽着,她福了福身子,语气寥落:“给皇上请安。” 明昭抬眼一瞥,果然还是温氏安静,比起昨夜的余氏,简直是天壤之别!他眉心略略舒展,却忽的发现温氏眉头蹙着,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朕怎么瞧着,你心情不佳的样子。” 文晓荼急忙讪笑:“怎么会呢?能侍奉圣驾,是嫔妾的荣幸,嫔妾很高兴。” 他哼了一声,面色有些不快:“你的话忒假!” 文晓荼飞快低下头,真的有那么假吗?她忍不住检讨自己的演技,是不是太不入流了? “哐”一声,皇帝明昭将墨玉貔貅镇纸重重压在宣纸上? 宛若敲了一记惊堂木,“有话直说!不许遮遮掩掩!” 文晓荼被惊堂木般的动静吓了一跳? 又瞧着皇帝连黑如包公? 便不由自主脱口道:“余美人……”刚出口仨字? 便急忙戛然而止。 提到余氏? 明昭脸色更难看了,“别跟朕提那个蠢货!” 文晓荼默了三秒钟? 虽然余美人却是挺蠢的,但是侍寝这工作? 分明是体力活啊!不怎么需要用脑子吧? 文晓荼小声道:“那个啥……后宫里现在都传遍了,都说您宠幸了余美人? 却不给记档。”——她没敢说狗皇帝提上裤子不认账。 明昭脸色更黑了:“朕没有宠幸余氏!” 文晓荼愣住? 没睡余美人?!真的假的? 眨了眨星眸,文晓荼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余美人那么漂亮!而且皇上翻了她的牌子,不就是想宠幸她吗?” 明昭哼了一声? “朕也常翻你的牌子? 难道朕碰过一根手指头了?!” 文晓荼黑线了? “嫔妾跟余美人怎么能相提并论?余美人是真的美人,嫔妾就一丑人!” 明昭沉默了片刻? “你也不必这般妄自菲薄? 你……起码比余氏强多了。” 被皇帝这么夸赞? 文晓荼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但她并没有被花言巧语冲昏了头脑? 好吧? 主要是皇帝陛下的花言巧语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 实在不具备把她哄得头晕脑胀的功底。 “可是? 余美人好像受伤了……现在后宫里都说? 她是侍寝受的伤。”文晓荼语气委婉,但内容实在堪称黄暴。 明昭脸黑如锅底,“她那是眼瞎,被门槛绊倒了!” 文晓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啥?被门槛搬到?虽说乾安宫的门槛是宫里最高的,但又不是不长眼,居然还会被那么明显、那高大的门槛给绊倒了?! 正常人能干出这事儿? 不过,余美人是正常人吗? 嗯,显然不是。 文晓荼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 明昭愣了一下,“你相信朕的话?”——明明连朕身边的宫女太监都不信余氏是自己把自己弄伤的!非笃定是朕过于粗暴! 这种事情,又是在不好解释,乾安宫的奴婢们又一个个三缄其口都没有胡乱议论,朕也总不能无缘无故处罚宫人——唯独昨晚没忍住,甩了梁琨玉一个茶盏。 文晓荼眼神囧囧,“嫔妾为什么不信?” 明昭怔忪的黑脸一瞬间舒缓,嘴角眼梢不可抑制地齐齐扬起,但他又立刻咳嗽了两声。但此时此刻,明昭只觉得心口舒服多了,无端端被人扣上一顶黑锅,这滋味,着实不好受。 但是,朕只是解释了两句,温氏立刻相信朕了。 一时间,明昭只觉得心口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暖。 文晓荼笑着道:“宠幸嫔妃这种事情,若真的做了,皇上不至于不承认。”——皇帝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这种事情又不吃亏!就算真的举止粗暴,谁还敢背后议论?就算议论,那也是议论嫔妃没伺候好皇帝。 明昭正色颔首,难道温氏脑子明透,不像旁人,就会胡思乱想些脏污玩意儿!听了就叫人恶心! “余氏这等蠢妇,朕怎么可能宠幸她?”明昭面露嫌恶之色,哪怕是一开始,朕没打算真的召幸余氏! 文晓荼暗忖,余美人来侍寝,到底干了啥蠢事,把皇帝气成这样?要不然,皇帝就算不宠幸,也会给个记档啊! 明昭心想,余氏这个蠢货,是不可能成事的,而后宫其他嫔妃……也不见得能派上用场,毕竟温氏颇有几分本事。 忽的,明昭想到了一个人,他蹙了蹙眉,若非实在无可用之人,朕实在不愿用那等歹毒之辈。 文晓荼这会子正同情皇帝陛下被蠢包美人气破防,哪里想到这位黑皮黑心的皇帝陛下居然在暗搓搓算计她? 第八十一章、方清儒 皇帝陛下诡计其实很简单,找个不安分的嫔妃,最好是跟温氏颇有不和的女人,冠上宠妃之名,挑拨其与温氏相争,温氏自保反击,便大有可能暴露自身的特异之能。——若还是没暴露也没关系,嫔妃争斗起来,少不得便会越了界、犯了宫规,朕也就能拿住温氏的把柄,以此要挟温氏说出秘密。 明昭自然希望温氏在争斗中就暴露了特异之能,如果有可能,朕也不想揪着温氏的小辫子威胁她。 明昭叹了口气,看着温氏手举团扇,大口吃点心的样子,忽的觉得……朕是不是稍微有点卑鄙? 明昭定了定心念,这不能怪朕,朕都对温氏这么好了,温氏还是如蚌壳般,不肯透露太多秘密,如此,朕也只能暴力撬开了。 大不了,朕事后多加补偿就是了。 想到此,明昭这才彻底定下了心神,他缓缓翻开一本奏折,沉沉道:“近来,江南省提督学政时常上折子,与朕问及方氏。” 文晓荼嘴里正嚼着一块糯米糕,忽听皇帝陛下说什么提督学政,倒是没联想到什么,但一提方氏,文晓荼立刻想起来了,那啥学政不就是方婉仪他爹么! 文晓荼坐不住了,连忙滴溜溜走到皇帝陛下身旁,“方婕妤……不是对外宣称是自请为太后娘娘祈福吗?方学政远在江南,应该不可能知晓内中实情吧?” 明昭淡淡说:“就算消息不至于外泄? 但方清儒又不是蠢货,那方氏好端端的? 怎会跑去佛堂这么久?” 文晓荼顿时坐立难安? “皇上该不会打算把方氏放出来吧?”——这可是大毒瘤啊! 明昭:没错? 朕就是这么打算的。 但明昭嘴上却立刻否认:“朕当然不愿将方氏这等毒妇放出来!”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 只要皇帝心念坚定,方婉仪就没法逃出生天! 明昭揉了揉眉心? 露出苦恼之色:“但是昨日的奏折里,方清儒似乎是有些怀疑了? 他向朕询问,是否是女儿在宫中犯了什么过错。” 明昭叹气:“其实方清儒倒是十分刚正? 从不徇私枉法。可偏生? 方氏作恶,并未留下什么证据。若真是寻常告知方清儒前因后果,却无真凭实据? 以方清儒的刻板执拗性子? 只怕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明昭继续道:“所以? 朕坚称方氏是为了尽孝母后,才自请进入浴佛殿祈福。” 文晓荼心道? 虽然暂时搪塞过去了? 但是方清儒若真的执拗? 只怕…… “可若真的只是尽孝祈福,那便总得有放出来的日子。若方学政询问祈福之期限? 不知皇上该如何应付?”——虽说皇帝这种生物有权利不讲理? 但方清儒可是皇帝的老师? 有素来清廉刚正? 还深得皇帝信赖? 只怕皇帝不愿意这么对待自己的老师。 掺杂了情分的君臣关系,就实在不好不讲理了。 明昭黝黑的脸上露出苦恼之色:“这也正是朕烦恼之处,方清儒的执拗性子,朕做太子的时候就见识过了,朕虽讨厌他的顽固,却也佩服其德行。” 文晓荼也很苦恼,“这可怎么办呀?” 明昭忙宽慰道:“你先别急,方清儒虽执拗,但也不敢威逼君王。顶多是啰嗦些罢了,只要朕不允,他也不敢怎样。” 文晓荼:这就是皇帝的不讲理特权了。 这算是个好消息吗? 文晓荼苦笑了笑,麻蛋方婉仪,被关起来了,还能整出幺蛾子! 没办法,谁叫人家有一位强有力的亲爹呢! 整个封建时代,可不就是一个拼爹的时代么! “方学政廉洁刚正,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女儿?”——人家当爹的品德都让皇帝佩服,这方婉仪怎么一点都遗传到他爹的品德?! 明昭道:“许是因为方清儒忙于政务,甚少关心后宅的缘故吧。”——昔年方清儒曾长达半年住在衙门,若非老母病重,只怕是连家门都不进了。 文晓荼无语,原来是当爹的失格了!方清儒的确是个好臣子,却不是个好父亲好丈夫。 皇帝这次没有留她在乾安宫留宿,用了晚膳,见她困怏怏的,便让她回昌仪宫歇着了。 文晓荼走后,明昭从抽屉里取出那封来自江南省的密折,打开之后,是铁画银钩般刚正的字迹,明昭喃喃自语:“知女莫若父啊……” 哪怕远在江南,方清儒还是管中窥豹了。 密折中,的确提及了方婉仪。 只不过,却不是求情,而是——“若小女不轨于后宫,还请皇上不必顾念君臣情分,务必依律重惩、不必怜其性命。” “好一个方清儒啊。”若论品行,明昭的确佩服,这才叫铁面无私。 怕是方清儒对女儿的品性也是略知一二的。方清儒虽在江南任上多年,但方婉仪一直跟随其母居于直隶省祖宅,故而方氏入宫应选一事,其实并未经过方清儒允准。 只可惜鞭长莫及,方清儒想阻止也晚了。 唉,母后到底干了些什么事啊!想纳方氏入宫,也不问问朕和方清儒同不同意! 浴佛殿中,佛香袅袅。 方婉仪褪去了往日华美的衣衫,只着一身素服,在加上礼佛期间,三餐茹素,自是清减了不少,瞧着竟有几分楚楚可怜。 却见方氏一咬牙,攥着剪刀朝着自己的手腕狠狠落了下去。 鲜血淋漓,滴落在砚台中,与墨汁混成了一滩红墨。 方氏脸色苍白,身子趔趄。 太监小钱子急忙上去搀扶:“主子要爱惜身子啊!” 方氏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坚毅,“这是最后一卷了!成败在此一举!” 小钱子低下头,自从她被温才人,啊不,如今是温美人了,自他被温美人罚入浴佛殿侍奉,方婕妤便开始抄写血经!方婕妤当真是狠人,对旁人狠,自己也狠!这样的一幕,每日都会上演! 小钱子甚是咬牙提出过用自己的血,却被方婕妤义正言辞拒绝了。无他,方婕妤的陪嫁宫女早已被打发了,这浴佛殿中不知有多少钉子,给太后抄血经祈福,决不能有半分作假! 长达三月有余,百卷佛经,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卷了。 第八十二章、方婉仪出笼(上) 做宠妃的日子,当真是蛮滋润的,一应份例用度漫说无人敢克扣,甚至还比定例多出几分。哪怕是美人份例里没有的食材,也总会出现在他的餐桌上。 衣食住行,可说是无不上等。 这样的日子,文晓荼也没什么不满了。 只是一想到方婉仪日后很有可能会被放出来,心中就不免添了一分阴霾。 她努力安慰自己,皇帝厌恶极了方婉仪,断不会放她出来兴风作浪。 凉爽的秋日里,文晓荼与昭华宫的主位辛昭容、偏位陆婕妤一并前往颐年殿给太后请安。整个夏日里,太后衣衫渐宽,不过精神头倒是比往日好多了,虽然还是偶尔会眩晕,但数月来,没有一次晕倒躺下。 为此,太后对慧观大师之言更是深信不疑。 只不过吧……让一个喜爱荤腥甜食的人天天吃草,也着实是一件折磨人的事儿。 为了避免太后熬不住,在文晓荼的悄悄谏言下,那位传话筒般的慧观大师又适当放松的礼佛条件,逢单日可食荤腥,不过不可过于油腻,逢双日则可享用一盘三分甜的甜点或一小盅半糖甜羹,唯独徒步前往慈航殿礼佛不可懈怠,除非碰上雨雪天。 总之,就是让太后保持健康规律的生活习惯。 最近这段日子,太后倒是没有再见消瘦,只不过气色倒是愈发好了。 颐年殿的点心自是一流,文晓荼动作极其麻利,一手拈起面纱一角,一手飞快将桃花酥塞进嘴里,整个过程,不过眨眼功夫,当真是迅如闪电。 辛昭容热络爽利,在太后面前甚是嘴甜,“佛祖庇佑,太后娘娘不但气色愈发好了,人瞧着也年轻了十岁呢!” 容太后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但凡是女人? 谁不喜欢被人夸赞年轻?更何况,太后的实际年龄? 貌似才四十五岁? 只比皇帝大了二十岁。 二十岁产下第一个孩子? 这在古代其实都算晚育了。 颐年殿中一派欢声笑语? 文晓荼趁着别人不注意的空档,又咻地往嘴里塞了一块海棠酥。 大约是长时间少糖少荤的缘故? 太后还是很快发现了温美人身旁如意几上那两盘点心已经不见了泰半,便笑着说:“陆婕妤? 你再不吃点心,便要被温美人吃光了!” 陆婕妤一怔? 低头一瞧? 才发现粉彩春桃高足盘中的桃花酥与海棠酥剩下已经没几块了,登时便忍不住有些惊异,温美人是什么时候吃点心的?! 文晓荼有些不好意思? 讪讪陪笑:“陆婕妤也尝尝? 太后娘娘宫里点心味道一绝呢。” 看着温美人那小孩子般的眼睛? 陆婕妤莞尔:“我倒是不贪这口甜食,温美人喜欢? 就多吃些吧。” 文晓荼笑得眯起眼? 桃花酥和荷花酥是搁在她与陆婕妤之间如意几上? 显然这是太后赐予她陆婕妤一并享用的,陆婕妤不吃? 那自是便宜了她一人。 辛昭容笑着吃了一枚桃花酥? “的确酥脆可口? 不过不如从前甜了。” 容太后叹息? 还不是因为慧观大师之言?容太后也拿了一枚点心送进嘴里? 心道,罢了罢了,好歹比从前戒荤戒甜强些。 一旁的白檀嬷嬷忙提醒道:“太后娘娘今早吃了四块蜜糕,方才又吃了四枚酥点,已经是整整一盘的分量了。” 容太后耷拉着老脸,很是不高兴。 辛昭容忙放下手里刚刚拿起的海棠酥,“白檀嬷嬷也是关心太后娘娘的凤体。”说着,辛昭容微笑道:“白嬷嬷,不若把我们的点心也一并撤了吧。”——免得太后看着馋。 听了这话,文晓荼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两枚桃花酥,一并塞进嘴里。 容太后一双老眼盯了过来。 被太后这幽怨的眼神一瞅,文晓荼险些噎着,她连忙端起茉莉花茶饮了两口,这才没有出糗。 等她放下茶盏的时候,如意几上的点心已经两个手脚麻利的宫女给撤掉了——还是剩了两块,好可惜啊! 容太后嘟囔道:“就属你贪嘴!仔细跟哀家似的,也患上富贵病!” 文晓荼心中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辛昭容噗嗤笑了,并附和道:“是啊是啊,愈是富贵人家,愈是要惜福才是。而且吃多了甜食容易坏牙齿,还容易长胖呢!” 其实每天刷牙就OK了,至于长胖……文晓荼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腰间,一瞬间,她差点哭出来,貌似腰侧已经有了一层赘肉了!!o(╥﹏╥)o 陆婕妤看在眼里,也险些笑出声,其实温美人并不胖,身为女子,除非是像辛昭容这样醉心骑射武功,谁腰上没点儿软肉呢? 看着温美人郁闷的眉眼,容太后忍俊不禁,心头的郁结也一扫而空了。 正在此时,颐年殿的管领太监朱四常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太后娘娘,浴佛殿的方婕妤抄了百卷佛经,托人送了出来,说是想献给您。” 听到“方婕妤”,文晓荼心情一瞬间就不美了,方婉仪,被幽禁了还能闹幺蛾子出来? 容太后蹙了蹙眉,关于方氏,太后其实一直存疑,只是想到皇帝厌恶方氏,便也对其不抱什么期望,“既是佛经,便留在佛殿中吧。” 文晓荼悄悄松了一口气,想当初,太后其实并不怎么相信幕后主使是方婉仪,好在太后并不愿意为了一个方氏与皇帝唱反调。 朱四常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那佛经……是血经。” 此话一出,太后不禁错愕,辛昭容与陆婕妤面面相视,眼里也俱是惊愕。 文晓荼则是愣了一下,血经?经血?然后才明白,方婉仪居然用血来抄写了百遍经书?!这是疯了吗?! 辛昭容眉心一沉,她立刻板着脸道:“在佛祖面前,怎么能见血腥?!方婕妤礼佛未免魔障了些!” 陆婕妤也忙附和:“是啊,听着就吓人。方婕妤若真有诚心,安安静静多抄些寻常佛经,不比这血经强多了?” 没等文晓荼说什么,辛昭容和陆婕妤已经发声。 有人声援的感觉,真不错。 文晓荼缓缓起身,朝着太后福了福身子,“太后娘娘,嫔妾一直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最父母最大的孝顺。” 第八十三章、方婉仪出笼(下) 太后扫了一眼辛氏、陆氏和温氏一眼,叹道:“你们所言,也有道理。” 其实方才听到“血经”二字的时候,太后的心头已有动摇,只是……犯不着为了一个遭了皇帝与后宫众人厌恶的方氏而发不必要的善心。不管方氏当初是否蓄意,温美人都因她容颜尽毁,直到今日,温美人依然并不能释怀。 如今温美人已经得了皇帝欢心,太后还盼着温美人能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呢。就只当是给自己未来孙子的生母一点面子了。 管领太监朱四常躬身请示:“太后娘娘,那血经……奴婢叫人送回浴佛殿吗?” 太后沉吟了片刻,“罢了,就留在哀家的小佛堂吧。你着人去告诉方氏,让她多读读孝经。” 朱四常躬身称“是”。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还好太后是站在她这边儿的。 太后复又笑着端详温氏:“哀家瞧着你胃口愈发好了,你这个月月信可来了?” 文晓荼无语了三秒钟,然后才讪讪道:“回太后,还没到日子呢。” 太后微微颔首,“若是迟了,一定要立刻告诉哀家。” 文晓荼尴尬地应了一声“是”。 此事,朱四常又一次飞快进殿,这一次这老太监满脸堆笑,躬身道:“太后娘娘,皇上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亦不禁眉开眼笑,辛昭容、陆婕妤和文晓荼这三个嫔妃少不得赶忙起身退避一侧,见皇帝大步进来,便连忙屈膝执礼,毕恭毕敬,待到皇帝给太后行了礼问了安,才免礼赐座。 太后笑晏晏道:“皇帝今儿来得比往日晚些,可是因为今日大朝的缘故?” 皇帝明昭下朝后先回自己的寝宫换了一身寻常的玉石蓝色暗纹织金缎服,这才直奔颐年殿,“今早江南省提督学政的奏折刚刚送到,朕看了之后,犹豫良久,这才耽误了些时辰。” 太后一怔,江南省提督学政,不就是方婕妤的父亲么! 文晓荼也跟着咯噔了以下? 方婉仪的外援老爹?难不成也要整什么幺蛾子了?! “方清儒?”太后脱口道。 明昭颔首,眼角飞快瞥了一眼面覆轻纱的温氏? 才继续道:“方清儒上折子? 请求致仕。” 太后不禁有些错愕:“哀家记得? 方清儒不过才五十许? 怎么就要致仕了?” 明昭道:“折子上说……是染病,故而想回京养病。” 文晓荼腹诽:这哪里是回京养病? 分明是想进京给女儿撑腰啊! 这方清儒还真疼女儿!文晓荼气呼呼想。 太后沉默了,“方清儒是皇帝昔年东宫讲师? 若真的染病了,让太医好生诊治就是。哀家就是担心? 他是心病。” 文晓荼暗暗磨牙? 心你妹的病!这绝逼是装病!麻蛋,方氏父女,没一个省油的灯!原以为远在江南省的方清儒顶多就是再三追问? 没想到这老家伙居然来了一出以退为进! 文晓荼万万没想到? 为了女儿? 方清儒竟然不惜赌上官位前途!!来一出致仕病归! 一旁的辛昭容也忍不住想:皇上信重方清儒,难道便不顾温美人的苦痛了?!真是有够凉薄的! 凉薄的皇帝明昭眼神冰凉地凝视着辛昭容。 辛昭容吓得连忙缩脖子? 看我干啥?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啊! 明昭暗暗切齿:跟你没关系你胡咧咧什么?! 陆婕妤也叹惋不已:温美人真可怜? 好不容易如今日子稍微好过些了……若是方氏放出来? 还指不定怎么残害温美人呢! 明昭气结,朕难道还会给方氏再次作恶的机会?!朕早就一直叫人盯着方氏呢!若不是朕点头? 血经怎么可能呈递到母后面前?! “对了? 朕方才进来的时候? 瞧见不少宫人在佛堂忙碌。”明昭很随意地提及了此事。 太后叹了口气? “是方婕妤抄写了百卷血经? 哀家刚刚命人送去了偏殿佛堂。” 明昭适时沉默了。 辛昭容心中大叫:那个毒妇摆明了是瞅准太后虔诚又心软,才故意使出了苦肉计! 明昭冷哼:叫什么叫,朕比你更清楚! 太后见皇帝态度不似当初那么强硬,便柔声道:“温美人的容颜……说到底是贺兰氏所害,方氏多半应该只是无心之过。” 文晓荼磨牙霍霍:无心你妹的! 明昭瞥了一眼温氏眼中的恨恨,便道:“先派个太医去瞧瞧吧,若真的受了伤,就给她治。”——就算要放方氏出笼,也得拖延一下,做做样子。 太后心道,莫不是皇帝怀疑方氏作假? 明昭:不,方氏的血经,字字属实。这个方氏,倒是个狠角色! 文晓荼咬牙上前,“皇上、太后,若方婕妤当真是受伤不轻,不知皇上打算怎样?” 明昭看着那一双冒火的眼眸,忍不住将自己的目光别开,“先治了再说。” 文晓荼内心跳脚:麻蛋,是那只狗说不会把方氏这个毒妇放出来的?! 额,等等,貌似皇帝只是说不愿把方氏放出来…… 文晓荼深吸一口气,先别急,皇帝兴许有别的打算,比如说治好之后就把方氏打发回娘家…… 文晓荼没有多说什么,便退了回去。 太后看在眼里,微微诧异,又有些欣慰:看样子温氏也同意宽恕方氏了? 明昭:不,她分明还火大着呢,只是暂时忍住了。 一旁的辛昭容忍不住替温美人抱不平,皇上和太后都明摆着想把方氏放出来啊!这怎么能行?这个毒妇出笼,只怕整个后宫都没安生日子过了! 辛昭容咬了咬牙,鼓起勇气上前屈膝一礼:“还请皇上太后三思!方婕妤再可怜,难道还能比温美人更可怜吗?” 太后微微有些不满,“皇帝只是叫太医给方氏治一下伤!辛昭容,你与方婕妤素无仇怨,何必这般为难她?” 辛昭容一噎,若真只是治一下伤当然没什么不可以,但明摆着,太后和皇上不只是想给方氏治伤啊! 文晓荼微微一笑,上前道:“昭容娘娘,不打紧的,皇上和太后娘娘又不是要把方婕妤放出来。” 这话一出,让太后哑口无言了,偏生,她却是有这个打算。方氏无论容貌才学都属上乘,难得皇帝肯松口些,说不准日后也能给哀家诞下皇孙呢。 明昭也有些错愕,温氏……此时此刻,也还在相信朕不会把方婉仪放出来吗? 坚定的心念,忽的竟有了片刻的动摇,但也只是片刻而已。 第八十三章、帝妃合谋假孕! “只是治伤而已,辛氏,你不要胡思乱想!”明昭板着脸,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你的脑子给朕消停点儿! 辛昭容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皇帝的心思,又见皇帝龙颜不悦,便只得应了一声“是”,心声却未曾消停:皇上这到底是不是要包庇方氏啊? 耳边吵扰不断,已经够叫人烦躁的了,更烦的是……此事……朕该如何与温氏解释呢? 眉心沉凝,片刻后,心中一闪,倒是有了主意。 “温氏随朕去乾安宫侍奉笔墨吧。”又是以此为借口,皇帝明昭带走了文晓荼。 乾安宫后殿、圣安殿。 照旧是古朴典雅、气派安静,跟着皇帝走进书房后,文晓荼便忍不住问:“皇上其实并不想把放虎出笼吧?” 明昭暗道:方氏算什么虎?顶多就是一只野性难驯歹毒的狐狸罢了!连她唯一所仗势的父亲,其实也从未袒护她分毫! 明昭淡淡说:“朕不能不在意方清儒。”——这倒是大大的实话。 “所以,朕想着,左右眼下也查不到方氏的罪证。不如把她放出来,以方氏的歹毒秉性,肯定会再度作恶,介时人赃并获,便无人再有异议了。”明昭脸色正肃,一副公正执法的模样。 文晓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没错,方氏若是放出来,第一个想弄死的人肯定是我。”——原主这位远房表姐啊,感觉就像个伪装成大家闺秀的疯子!皇帝那么大一块蛋糕,大可大家一起平分嘛!干嘛为了根黄瓜,斗得你死我活? 明昭立刻正色道:“你放心,朕会着人严密监控方氏,一有不轨,立刻拿下,断不至于叫你再受其害。”——这也是朕唯一能够做出的保证了,明昭心中叹道。 听了这话,文晓荼顿时安心了,只要监视好了方氏,便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要这样日夜提防,着实叫人悬心。何况,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万一方婉仪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万一她忍了下来? 先专心争宠怎么办? 虽说原主怨念早就散去,文晓荼还是不甘心让方氏享受太久的荣华和自由。 忽的? 文晓荼想到了一计。今日? 太后有提及了皇嗣……若是方氏在这上头犯下大错? 只怕不等皇帝出手惩治? 太后就得先灭了方氏了。 文晓荼眯了眯眼,“皇上? 嫔妾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明昭淡淡睨了过来,示意她继续将。 文晓荼嘿嘿笑道:“哪个? 您觉得,嫔妾若是怀孕了? 方婉仪会不会动手呢?” 明昭虽然设想过? 温氏会绞尽脑汁对付方氏,却没想到,温氏竟动了这样的主意!明昭脸色有些古怪? “朕……咳咳!朕又没有真的召幸过你。”——就算要来真的? 也未必能立刻怀上啊。 文晓荼贼笑着:“所以? 当然是假孕啦。” 明昭沉默了数息,声音飘忽若有似无:“假孕啊……” 看着皇帝突然萎靡的神色? 文晓荼虽不理解? 但还是卖力地推销自己的筹谋:“那个? 皇上可以让太医偷偷给嫔妾开一个推迟月信的药,嫔妾再假装一下? 介时太后必定为认为嫔妾有了身孕!而方氏? 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方氏一旦动手? 不就可以人赃并获了?” 明昭哼了一声:“你倒是会盘算!居然让朕做你的假孕同谋!亏你敢想!” 文晓荼讪笑:“怀孕这事儿? 嫔妾也就能装装样子,太医那一关,是万万过不了关的。”——她可没钱收买太医!退一万步说,就有钱也绝对不可能花在这上头! 何况,太医又不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明昭揉了揉眉心,这话在理,只不过……这根朕预想的不一样!! 虽然温氏栽赃方氏,在意料之中,但没想到居然还要拉着朕一起栽赃方氏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 明昭心里那叫一个古怪,这叫什么事儿! “皇上,您觉得如何?”文晓荼笑眯眯看着皇帝陛下。 明昭: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朕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 “也罢,朕回头就叫太医给你一个推迟月信的药,便记做是助孕的寻常补药。等你月信推迟了,便直接去向母后报喜吧。”明昭皱着眉头道,这叫什么事儿啊?!揉了揉眉心,此刻便隐隐有些懊悔了。 文晓荼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又赧笑道:“只不过,此番怕是会让太后娘娘伤心了。” 明昭沉默了片刻,“怎么,你后悔了?” 文晓荼立刻摇头,理直气壮道:“没有!嫔妾这也是为了让太后娘娘看清方氏真面目!免得被方氏继续欺骗!” 明昭无语,你还好意思说!你分明就是在欺骗母后!——不过,朕又何尝不是在欺骗母后呢?朕不但欺骗母后,也是在欺骗温氏啊! 文晓荼看着皇帝那沉郁的面色,忍不住问:“皇上,您该不会是想反悔吧?”——这出戏,没皇帝配和,她一个人可唱不下去! 明昭立刻正色道:“这一切为了肃清后宫!朕又岂会反悔?”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看着温氏这斗志昂扬的样子,明昭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沉默了片刻,明昭忽的沉声道:“你可以完全信赖朕,不管什么话,都可以跟朕说。朕可以为你保守秘密。” 文晓荼一愣,啥意思?她怎么觉得皇帝今天愈发怪怪的? 她讪笑:“嫔妾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呀。” 明昭眼底深处再度浮起阴霾,在她眼中,朕终究不值得她完全信赖吗? 既如此,便继续吧。 当晚,便有一碗助孕药直接送去了嫔妃安歇的偏殿,那药黑漆漆宛若女巫熬出来的魔药,一口下去,苦得肝疼、酸得牙疼、涩得舌头疼!文晓荼捏着鼻子才好不容易灌下去,紧接着胃里就开始翻涌,她吃了一大盘蜜饯,才勉强压了下去。 文晓荼只想吐槽一句:怪不得现代中医那么衰微,在有了可替代的西药的前提下,谁还会去喝这么难喝的东西?找虐吗? 第八十四章、温美人“有喜” 一天一碗药,姨妈不见了。 这就是文晓荼的直观感受。 原主的身体素质其实还是蛮不错的,姨妈期不敢说月月精准,但误差一般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因此,月信才迟了三日,她的大宫女红果就忍不住开始兴奋:“主子约莫是有喜了,要不传太医来瞧瞧吧!” 文晓荼一脸淡定地点头,“嗯,传吧。” 接下来,就像是预先排练好了似的,妇产千金一课的圣手傅太医来到昌仪宫——这位也正是之前给她开“助孕补身药”的太医。 望闻问切,走了流程之后,傅太医拱手道:“微臣恭喜美人,您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这下子,红果碧心都快高兴疯了,文晓荼依旧淡定,淡定地让傅太医继续给她开“安胎药”,并赐了赏银,然后吩咐小元宝,准备仪舆,她要去颐年殿给太后报喜。 红果附耳道:“如此一来,哪怕方婕妤放出来,也威胁不了您的地位了。” 虽然方氏还幽禁在浴佛殿,但先前皇帝派遣太医为她治伤,最近后宫纷传,说是方婕妤祈福圆满,太后凤体日益康健,只怕方婕妤不日就要搬回北宫居住了。 文晓荼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哪怕隔着面纱依然能够感受到那凹凸不平的质感,这脸啊,是没救了。 只不过……有一种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邪术,能够让她不惧露脸。 没错,就是化妆。 她的芥子空间里放了整套的化妆品,只是这东西,她不能明着拿出来,便道:“你们先退下,我自己拾掇一下妆容。” 红果看着镜中自家美人主子那精致的发髻,和这一身光鲜华美的织金缎服,哪里还需要拾掇? 红果碧心面面相觑,还是乖乖应了一声“是”,去外间候着了。 打发了身边人,文晓荼这才除去了面纱,掏出了芥子空间里的瓶瓶罐罐。 面霜精华什么的今早已经擦过了,那就再上一层妆前乳,然后挑选了一瓶和肤色差不离的粉底液? 全脸均匀覆盖,嗯……果然坑坑洼洼还是很明显。 只好继续! 一口气上了三层粉底? 终于遮挡了个差不离? 只不过妆感太重了! 文晓荼叹气? 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然后补了几处遮瑕? 用散粉定了妆,又仔细画了柳叶眉? 腮红眼影口红则用的是宫妃们常用的玫瑰胭脂,幽香馥郁? 就是色泽太浓艳了。 不过她妆感重,还就只能来个浓艳的妆容了。 最后呈现在镜中的便是一张大浓妆脸? 平白显老了十岁! 文晓荼皱眉? 不过也没法办,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得是天生丽质的大美人。 放下胭脂,文晓荼叹气? “就这样吧。” 这时候? 红果在帘子外扬声禀报:“主子? 仪舆已经备好了。” 文晓荼忙拿起面纱戴上,施施然走出了内室。 今日的颐年殿倒是十分热闹? 贤妃林氏、昭容辛氏、婕妤陆氏? 还有江宝林、崔选侍、林选侍? 足足新旧六位嫔妃,除了性子冷淡的洛才人、称病的余美人? 后宫全员能来的都来了! 文晓荼上前请了太后安? 又屈膝温厚位份比自己高的贤妃、辛昭容和陆婕妤? 另三位则忙给她见了常礼。 一通礼数过后? 贤妃才笑吟吟道:“温美人今日请安比往日来得稍微晚了些。” 文晓荼微笑道:“嫔妾近来疲惫不适? 故而今早传了太医过来诊脉,结果……太医说,嫔妾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此话一出,颐年殿瞬间鸦雀无声。 容太后最先发出惊呼:“你当真有喜了?!” 文晓荼柔柔道:“傅太医是妇产千金一课的圣手,想必不会误诊。” 她飞快扫了一眼在场其余嫔妃的神色,贤妃惊诧失色,辛昭容与陆婕妤四目相对,眼里俱是不可思议,至于江宝林、崔选侍和林选侍少不得酸意难掩——这三位可都还没侍寝呢!人家温美人居然已经有了身孕了! 江、崔、林三人酸妒之余,又纷纷忍不住想,温美人有了身孕,便不能侍寝了,那她们岂不是有了机会?如此,也不全然是坏事了。 容太后笑逐颜开,“没错没错!傅太医的医术哀家信得过!好孩子,你当真争气!来来来,到哀家身边来坐!” 见状,陆婕妤赶忙起身,让出了屁股底下的绣墩,只不过陆婕妤的绣墩并不在太后身边。故而辛昭容立刻会意地起身坐在陆婕妤原本的位子上,如此一来,太后左手边的位子就空了出来。 毕竟,总不能让位份最高的贤妃让位子吧? 自然了,颐年殿的宫女也不是没眼色,立刻又补了个绣墩给陆婕妤。 文晓荼这才上前坐在了太后身旁。 太后忙不迭拉着文晓荼手,笑眯眯问:“你这是月信迟了几日了?” 文晓荼忙垂首回答:“迟了才三日。” 太后颔首,又关切地问:“身上又哪里不舒服吗?有没有犯恶心?” 文晓荼柔声回答:“嫔妾倒是不曾孕吐,除了有些嗜睡贪吃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不适之处。” 太后眉开眼笑:“那就好!那就好!天佑大宣,皇帝终于要有后了!” 贤妃好不容易挤出个笑容:“温妹妹真是有福气,肚子里的孩子也格外乖巧,不像我怀谨言的时候,吐个不停。” 文晓荼:因为我怀了一团空气呀! 辛昭容惊疑不定了半晌,才不得不接受温美人怀孕的消息!毕竟傅太医是宫中的老太医了,总不可能被温美人收买。何况怀孕这种事儿,总不可能一直作假,到最后总得生出个孩子了吧? 所以,皇上其实身体无恙?而且还真的宠幸了温美人?!辛昭容瞳孔地震了,这比皇上真的有恙还要惊人啊! 贤妃眯着眼睛打量着辛昭容:“昭容妹妹怎么看上去不大高兴的样子?” 辛昭容赶忙回过神来,她挤出个笑容:“嫔妾只是太过惊讶了,温美人这份惊喜来得实在出乎意料。”说着,辛昭容忙起身朝着太后福了福,“嫔妾恭喜太后娘娘,即将喜获金孙。”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温美人这才刚有孕,是男是女还尚未可知呢。” 在场所有人甭管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少不得一个个纷纷送上贺喜,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笑容,颐年殿端的是一派其乐融融。 正在一派其乐融融中,颐年殿的管领太监朱四常快步进来,躬身禀报:“太后娘娘,皇上刚刚下了口谕,将方婕妤挪出浴佛殿,重归北宫居住。” 第八十五章、婕妤阿荼 释放方氏一事,其实太后和皇帝早就商量定了。 只是没想到温美人突然有孕,早知如此,方氏的事儿该缓一缓的!容太后心下微微懊恼,如今万事都没有哀家的皇孙要紧!温氏心中对方氏并未释怀,若是因此郁结于心,不能好好养胎,该如何是好? 贤妃装作惊讶地发出轻呼,“方婕妤?她先前‘不小心’害了温妹妹容颜,皇上怎的这么快就宽恕了她?”说着,贤妃微笑着看向太后身旁的温美人,“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未免也太伤温妹妹的心了!” 文晓荼黑线:我觉得你一口一个妹妹,才更伤我的心! 辛昭容亦有些不平:“谁叫人家有个厉害的父亲!” 文晓荼暗道,方清儒屡上奏折一事,皇帝似乎也未加遮掩,或者说是故意放出来的。 陆婕妤秀眉颦蹙,心道,只怕这后宫又要不安生了。 太后微微蹙眉,板着脸道:“前朝的事儿,不许乱说。” 辛昭容也知道自己的话多少有些干政了,忙不迭起身屈膝:“嫔妾失言了,嫔妾谨记太后教诲。” 侍立一侧的江宝林眼珠子上下瞟了一圈,旋即柔婉一笑,甜甜道:“温姐姐如今有了身孕,何必计较眼下?等姐姐诞下皇嗣,不论皇上还是太后都不会亏待了姐姐。” 听了这话,太后露出了笑容:“江氏说得极是!”太后复又笑着看着眉头低垂的温氏,“你只管安心养胎,如今什么都没有你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文晓荼温文道:“只要方婕妤别来害嫔妾的孩子,嫔妾……可以不计较从前。” 太后心中感喟,这温美人虽然多疑多心了些,但到时个乖巧温顺的好孩子。想着温氏之母那多子多福的好福气,这温氏必定也不差。 为了皇孙儿,也是该给温氏一些安抚。 想到此,太后和蔼地道:“前阵子,皇帝便有意加封你位份。当时哀家想着你才封了美人没多久,若是再晋位,多少名不正言不顺。但如今,你怀了身孕,便是天大的功劳。” 说着? 太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管领太监朱四常:“传哀家懿旨,晋温美人为正三品婕妤!” 贤妃咬了咬嘴唇? 心下有些不服气? 如今才一个月的身孕? 便要封婕妤? 生产之后,岂非要位列九嫔了? 但瞧着太后的铿锵威势? 贤妃也着实没胆子说“不”。文晓荼见状,自然不会拒绝? 她忙起身福了福,“多谢太后恩典!”——先赶紧谢恩? 先把位份领到手。 嫔位以下的晋封都很简单? 无论太后或者皇帝,随便一道手谕或懿旨即可。 在场位份比她低的江宝林、崔选侍和林选侍少不得纷纷屈膝,齐声道:“恭喜温婕妤!” 陆婕妤则忙起身? 也微笑着道了一声“恭喜”。 贤妃酸溜溜道:“温妹妹真有福气? 一转眼都已经是婕妤了。”说着? 又睨了辛昭容一眼:“等十月怀胎瓜熟蒂落,温妹妹便要与辛妹妹平起平坐了。” 辛昭容无语地瞟了贤妃一眼? 哼哼道:“那可不好说? 若是皇子? 保不齐便越过嫔位,直接封妃了呢。”——若是封嫔? 多半在她之下? 可若是封妃? 那便只有贵妃、淑妃、德妃三个位子? 无论哪个都在贤妃之上。 看着贤妃与辛昭容斗嘴? 太后心下有些不快,你们俩个没能给哀家诞下皇孙,倒是酸起温美人来了! 文晓荼倒没觉得辛昭容泛酸,辛昭容只是反唇相讥罢了,便忙笑着说:“嫔妾日后若有再晋封的福气,两位娘娘必定也有。”——我能升级,你们俩难道就不能再升职了? 这话叫贤妃心里熨帖了不少,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大公主生母,温氏顶多越过辛氏,怎么也不该越过她去! 贤妃拢了拢鬓角,面上浮现几分傲色。 辛昭容默不作声,眼珠子忍不住往温美人,啊不温婕妤的小蛮腰上瞥,真的怀孕了?对于此事,辛昭容心中的震惊仍然没有平复,她原本已经笃定皇上不行…… 难道皇上的龙体没问题?不宠幸她和陆婕妤,纯粹就是嫌弃陆婕妤不年轻、嫌弃她不温柔? 辛昭容不禁有些郁闷,既然嫌弃,为何还要翻牌子?!害得本宫都胡思乱想了! 可皇上龙体无恙,那日后,她要不要努力勾搭一下?辛昭容的脑子忍不住开始想歪。 其实辛昭容一直都是个合格的嫔妃,自入宫以来,辛昭容恪守嫔妃职责,铭记家族使命,努力勾搭皇帝陛下。但是吧,也就刚入宫的头几个月侍寝过几回,然后,就跟打入冷宫似的,哪怕被翻牌子,也是去磨墨,任凭她百般花样,皇上都岿然不动,宛若太监。 这叫辛昭容一度怀疑人生,难道皇上是嫌弃本宫的容貌?! 可现在,容颜尽毁的温婕妤都怀上孩子了! 皇上的品味,实在叫人摸不透啊!辛昭容心里那叫一个郁闷,要不……她也戴个面纱,来点神秘感?或许,皇上就喜欢这款?? 见辛昭容神色凝重的样子,文晓荼不禁纳闷,这妹子在想啥呢?难不成是墨汁的研制出了什么问题? 虽然方氏出笼,但文晓荼更关心的还是自己的钱包。方氏是眼前的问题,钱包是后半辈子的问题!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乾安宫、乾元殿。 宫殿监梁琨玉眉飞色舞跑进来:“恭喜皇爷、贺喜皇爷!温美人有喜了!” 皇帝明昭淡淡睨了梁琨玉一眼:“知道了,退下吧。” 梁琨玉那叫一个纳闷,这等喜事,皇爷怎么看上去一如往常?这不正常啊! 明昭黑了脸:混账!你才不正常! 在御前伺候多年的梁琨玉有着远超常人的警惕和感知,他瞬间便觉得头顶寒凉,梁琨玉二话不敢多说,忙不迭躬身退了出去,溜得那叫一个快。 明昭恨恨咬牙,这混账,一天不打板子,就满脑子编排朕! 咬牙切齿了一通后,明昭这才提笔写下一道晋封温氏为婕妤的手谕,可没想到,玺印还没来得及盖,梁琨玉又滴溜溜跑了进来,“禀皇爷,太后娘娘刚刚下了懿旨,晋温娘子为婕妤了。” 明昭看着刚刚写好的晋封手谕,脸色瞬间不快。 梁琨玉更纳闷了,怎么皇爷反而生气了?! “摆驾,去颐年殿!”明昭黑着脸道。 第八十六章、休要胡沁,朕不感动!! 颐年殿。 皇帝明昭现在很后悔,朕来之前应该询问一下:颐年殿人多不多? 现在他知道了,多!太多了!朕的后宫差不多都来齐了!! 心里总是哀怨不断的贤妃、聒噪不停的辛氏,辛氏宫里的陆氏,以及……那三个是谁来者??? 这可是足足六个女人啊!!心声混在一起,简直就是菜市场! 明昭只觉得耳中嗡嗡乱叫,像是一群蜜蜂一齐钻进了她耳朵里!! 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学学温氏,就不能安静一点?! 实际上,这会子颐年殿人不算多。众人行了礼请了安,见皇帝脸色肃穆,并无人敢插嘴多言,一个个都娴静如水,顶多就是暗送秋波而已。 太后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不禁纳罕,温氏有喜,怎么皇帝反而不大高兴的样子? “皇帝怎么脸色不太好?”太后忍不住道。 文晓荼腹诽:狗皇帝本来就是一副全天下都欠我钱的司马脸。 辛昭容腹诽:皇上自凯旋后,脸就是这么黑! 也是不巧,辛昭容离着皇帝陛下不过两三步之遥,辛昭容这句心声又格外大声,明昭在一片嘈杂中,不幸听了个真真! 瞬间,明昭脸更黑了,好啊,居然连辛氏都敢嫌弃朕脸不好看!! 看着狗皇帝那越来越难看的黑皮脸,文晓荼也很纳闷,你丫的甩脸子干啥?谁又得罪你了? 明昭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怒火,“朕听说温氏有喜,母后刚刚下懿旨晋了她的位份。” 太后笑着道:“只是封了个婕妤罢了,何况,皇帝之前不是也想晋她位份吗?如今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明昭心下更不高兴了,原来您还没忘了我想晋封温氏位份的事儿啊!那为什么不等我晋封?! “皇帝这是怎么了?”太后皱眉,哀家这个儿子,脾气愈发古怪了。 明昭瞬间火冒三丈,朕古怪?!朕哪里古怪了?!气死朕了! 文晓荼见状,忙柔声问:“皇上定是为前朝的事儿太过操心劳碌,才心情不佳的。”——难道又是方清儒远程骚扰皇帝了?? 听到温氏轻柔婉转的声音? 明昭心里的火突然就熄了泰半,罢了罢了? 朕何必跟母后置气? 明昭揉了揉眉心? “最近? 朝政的确有些繁琐。” 太后露出慈爱之色:“朝政再忙碌? 皇帝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过好在温氏有喜,也算是一桩喜事? 既来了哀家这儿,就先别想那些朝政了。” 太后的关怀? 让明昭心头恼火总算彻底消散,他上前坐在了太后的罗汉榻上? 嫔妃们见状? 这才次第落座。 太后笑眯眯道:“方才正说着温氏的身孕呢,温氏肚子里的孩子倒是乖巧,竟一点也不孕吐。” 明昭刚端起茶水? 才喝了一口就险些呛着? 她没怀孕? 哪来的孕吐! 努力咽下茶水,明昭淡淡瞥向文晓荼:“果真如此?” 文晓荼汗了一把? “是? 嫔妾很好。” 明昭淡淡说:“那就好。” 太后笑着关怀:“就算胎像稳固? 你也要小心养胎,素日里切不可劳累? 记得多吃些滋补养身的东西? 对了? 哀家倒是有不少好东西? 回头哀家问问太医孕妇适合吃什么? 再赏赐你。” 文晓荼忙起身屈膝一礼:“谢太后恩典。” 太后忙叫她坐下,又开始阿弥陀佛喋喋不休:“当真是菩萨保佑,不枉哀家这几个月诚心礼佛!竟真的如愿以偿,待你胎像稳固,便和哀家一起去慈航殿好生磕个头!” “是!”文晓荼只得硬着头皮点头。 插不进嘴的皇帝陛下宛若一个局外人。 明昭这一刻心情有些古怪,朕为什么要来颐年殿?耳边好吵啊! 老天爷大约是嫌弃颐年殿还不够热闹,这不,管领太监朱四常快步进来禀报:“皇上、太后,方婕妤来了。” 太后喋喋之声瞬间戛然而止,下一秒,她皱起了眉头,“方氏?!她来作甚?” 朱四常道:“方婕妤说是来给您磕头谢恩。” 太后沉默了少卿,眼角扫过温氏,便道:“让她在外头磕个头便退下吧!” 文晓荼暗道,若不是她“有喜”,只怕太后便会让方氏进来了。方氏才一出笼,就迫不及待来颐年殿,这倒也在她意料之中。 现在也同样是婕妤的她,倒是不介意跟方氏过过招,她正要开口,没成想,却被皇帝陛下抢先了一步。 “母后,既只是磕个头,便让她进来吧。”明昭眼中是看戏般的神色,他淡淡睨了温氏一眼。 太后立刻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你不知道温氏怀孕了吗?还这般刺激她! 明昭:她没怀孕,而且,朕就是刺激了她怎么了?! 明昭直直看着太后。 看着母子俩大眼瞪小眼,文晓荼黑线了三秒钟,然后忙道:“太后娘娘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生气,方婕妤既然巴巴来了,让她进殿也无妨。有太后和皇上在,嫔妾没什么好害怕的。” 太后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好孩子,还是你懂事。”——倒是皇帝,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反而愈发不懂事了。 明昭脸黑如锅底,母后,到底谁是您亲生的?! 贤妃看在眼里,暗自惊诧,当初不是御前的人把方氏押解去浴佛殿的吗?怎么如今……皇上对方氏竟截然不同了?听说方氏抄了一百卷血经,难道不止打动了太后,还感动了皇上?! 贤妃心声如此强烈,皇帝陛下又一次在嘈杂中听了个真真,他心下恼怒:休要胡沁,朕不感动!! 辛昭容恨恨的心声比贤妃更尖锐:皇上居然信了方氏的苦肉计!不就是割破手腕取点儿血吗?本宫父兄战场上流的血更胜她百倍! 明昭暗自咬牙切齿:若不是看在你父兄的份上,朕早就修理你了! 在无数人各异的心声中,方婕妤终于缓缓走入正殿。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都被吸引了过去。 数月未见,方婕妤纤瘦得衣襟宽松,原本端庄雅致的圆脸生生瘦成了瓜子脸,下巴都尖了,一张脸蛋苍白憔悴,行走间,亦是步履摇曳,透着虚弱和楚楚可怜。 却见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头,“嫔妾特来请安,谢皇上、太后宽恕之恩!” 看着方氏竟羸弱至此,太后露出几分不忍之色,便道:“你是自请为哀家祈福,如今圆满而归,何来‘宽恕’之词?!” 听了这话,方婕妤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一双泪水打转儿的眼眸,下一刻,两行泪珠同时滚落,她哭声凄婉:“太后娘娘——嫔妾,谢太后娘娘信任!自始至终,就只有您相信嫔妾,嫔妾……抄写血经祈福,不为别的,只为报答太后娘娘的信任!” 说着,方婕妤咚咚咚又磕了三个头,生生磕红了额头,这简直就是“士为知己者死”! 文晓荼:你够牛! 第八十七章、我容颜如初,你惊不惊喜? 对别人狠,那不叫狠,对自己狠,那才是真得很! 方婕妤就是这样的狠角色! 林贤妃看在眼里,心中狠狠啐了一口:装模作样! 辛昭容别过头去,却看到太后动容的样子,心下纳闷:太后娘娘怎么这般容易轻信? 文晓荼也很不理解,太后,那可是前朝宫斗的胜利者,怎么这么好糊弄?! 额……貌似太后在先帝朝并不怎么得宠,哪怕儿子当了太子,也险些当不上皇后。也就是说,太后其实是被神队友给带飞的。 再者,方婕妤对后宫嫔妃而言是竞争对手,众嫔妃自然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度之、防备之、警惕之。但对太后而言,便是一个有可能给她生孙子的人。这就叫屁股决定脑袋。 立场不同,观念自然大不相同。 “好了,起来吧。”太后心中感喟不已,方氏自入宫,一直端庄温柔、敬上恤下,进了浴佛殿,更是虔诚礼佛,不惜割腕抄写血经,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心机歹毒之辈?可惜嫔妃之间,注定彼此之间很难有信任。 方婕妤含泪起身,一双莹润的眸子满是孺慕地仰望着太后容氏,哽咽着道:“不成想,嫔妾还有再见太后和皇上的一日,当真是菩萨显灵、佛祖庇佑。” 太后感动地眼圈都湿润了,皇帝膈应得额头都快暴起青筋了。 这一刻,明昭很后悔:朕为什么要让方氏进殿?! 明昭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温氏,哼,你倒是镇定自如! 方婕妤既起身,按规矩,位份比方氏低的人,都需向她见礼,哪怕是位份相同的人,也需起身问候。 江宝林、林选侍、崔选侍三人不情不愿地草草屈屈膝盖,便算是行礼了。 而文晓荼,岿然不动地坐在太后身边的绣墩上,陆婕妤则瞧了她一眼,也默不作声,继续坐在辛昭容旁边? 只当没瞧见方婕妤。 这一幕,方婕妤看在眼里? 眼波幽暗? 却主动上前? 屈膝道:“嫔妾给贤妃姐姐、昭容姐姐请安!” 贤妃扬起下巴? 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辛昭容淡淡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被两位主位娘娘无视,方婕妤面上不见丝毫恼羞? 依旧是温顺的样子,她又看向了辛昭容身边的陆婕妤? 主动欠身一礼,柔声问安:“陆姐姐安。” 陆婕妤蹙了蹙眉? 只得起身还了一礼? 却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又坐了回去。 如此,便也不能说陆婕妤失了礼。 连番被三位嫔妃无视? 方婕妤面色依旧是温婉柔和的? 她上前两步? 走到了文晓荼面前,方婕妤含泪带笑? “来的时候? 便听说温妹妹有孕之喜? 恭喜妹妹。” 文晓荼手执一柄纨扇,眉眼淡漠? 也不起身? 只淡淡“哦”了一声。 方婕妤脸上笑容温婉? “我还听说? 太后娘娘刚刚加封妹妹为婕妤? 妹妹今日当真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文晓荼眉毛一挑,“哦!”——还是一个字。 方婕妤:…… 皇帝明昭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他转脸看向温氏,打趣道:“你倒是愈发顽皮了!” 文晓荼摇着扇子的手一僵,顽皮是个什么鬼啊!她纯粹就是不想搭理方氏罢了!! 扫一眼方婕妤那几乎维持不住笑容的脸,她手中的扇子朝着皇帝挥了一下,娇笑道:“皇上又欺负嫔妾了,嫔妾哪有顽皮?!” 这种打情骂俏的话,显然不适合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故而连太后都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文晓荼忙低下头,明昭也连忙恢复了方才威严肃穆的样子。 太后看在眼里,忍不住叹道,真没想到,皇帝居然也会说笑打趣! 明昭脸色一黑,朕怎么就不能说笑打趣了?!朕难道是木偶、是雕像吗?! 太后笑了笑:“好了,温婕妤才刚有喜,不可劳累,且回去歇着吧。” 文晓荼这才挪动贵臀起身,乖巧规矩地朝着太后福了福身子,她很懂礼仪,只不过不愿对方氏待之以礼罢了! “妹妹!”这时候,方婕妤却忽的箭步近前,一把抓住了文晓荼宽大华美的琵琶袖。 方婕妤再度泪水涟涟,“求你信我一次,我当真不是有意要害你!” 文晓荼几乎翻白眼,她狠狠一拽袖子,好在衣裳是上好的云绸,很是丝滑,稍一用力,便拽了回来。她掸了掸自己的衣袖,仿佛上头沾染了脏东西似的,嘴上依旧只吐出一个字,“哦。” 文晓荼扭过头去,把泪眼婆娑的方婕妤当成一团空气。 方婕妤忍不住哭着唤道:“温妹妹!” 林贤妃哼笑道:“人家不待见你,还非要死缠烂打,丢不丢人?” 这尖酸的讥讽直叫方婕妤泪水再一次倾泻而出,她再一次可怜巴巴看向太后。 太后沉默了片刻,道:“温婕妤不喜欢你,你也莫要强求。” 方婕妤咬了咬嘴唇,温驯地低下头,“是,嫔妾谨遵太后吩咐。” 说着,方婕妤一咬牙,泪落滚滚:“嫔妾虽然不是蓄意,但毕竟是嫔妾害了温妹妹容颜。”说着,方婕妤竟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文晓荼跟前,“是我对不住妹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文晓荼愣住了,她还真没想到方婕妤居然连尊严都不顾,直接给她跪了! 同为婕妤,她可以不理会、不搭理方氏,却不能受了方氏如此大礼! 文晓荼只得起身避开,“你我品阶相同,方婕妤还是请起吧!” 方婕妤并不起身,而是仰头望着她,眼里凝着晶莹的泪珠,这一刻,她分外娇柔楚楚,“妹妹可是原谅我了?” 文晓荼:呵呵,做什么春日梦呢! 文晓荼看向方氏那演技绝伦的脸蛋:“太后娘娘方才才吩咐,让婕妤莫要强求,婕妤是把太后娘娘的旨意当耳旁风了吗?!”——这话说到最后,已经有几分疾言厉色了。 方婕妤露出了慌张无措的神色,“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这就起来!” 说着,方婕妤竟真的站起身来,然后她“一不小心”便踩到了自己的裙子,直接一个趔趄,便朝着文晓荼扑了过来。 文晓荼一直死死盯着方氏呢,方氏这一举动袭来,文晓荼原地不动,有种你把我扑倒,我今晚就“流产”! 然而,方婕妤却咬牙扭转身子,从她身侧摔了过去! 方婕妤没有碰到文晓荼一根汗毛,却“不小心”蹭掉了文晓荼挂在耳朵上的面纱带子。 然后方婕妤“嘭”的一声,重重摔倒。 文晓荼的面纱轻盈滑落。 方婕妤不顾身上的痛楚,急忙爬了起来,“妹妹你没事……”抬起头来的方婕妤,瞬间瞳仁一颤,整个人都惊呆了。 不只是方婕妤惊呆了,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薄如蝉翼的轻纱已经垂下,但是,露出的却并不是皇帝明昭之前所见的那张疤痕坑洼、印记斑驳的脸,而是一张粉黛浓抹、朱唇琼鼻,堪称标致的半张小脸! 所有人心中都忍不住想,温氏的容颜竟然恢复如初了?! 文晓荼心中默默吐槽:丫的故意摔一跤,就是为了蹭掉我的面纱? 皇帝明昭瞳仁一缩,心中大惊:温氏的脸——竟然疤痕全然不见了?!这怎么可能? 方婕妤惊愕之下忍不住脱口道:“你、你的脸——” 只有一瞬,文晓荼便将面纱戴了回去,毕竟脸上的妆并不完美,若是仔细端详,还是能看出端倪来的。文晓荼依旧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她眨了眨眼,“如你所见,我恢复如初了。”说着,她发出嘻嘻笑声,“方婕妤,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方婕妤震惊得无以复加,“竟然……” 但下一秒她立刻扬起笑容:“妹妹的脸能治好,真是太好了!”说着,方婕妤落下泪来,竟是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 文晓荼:你还真能装。 第八十八章、化腐朽为神奇之术 文晓荼再度朝太后、皇帝福了福身子:“那嫔妾就先告辞了。” 文晓荼走后,皇帝自是没兴趣留下来这群女人聒噪,关怀了太后几句,便道:“母后,朕还有不少政事要忙,便先告辞了。” 太后颔首,一众嫔妃少不得连忙恭送。 温婕妤与皇上竟是前脚后脚出了颐年殿,这就叫人不得不怀疑,皇上到底是去忙政务,还是忙着去陪伴温婕妤? 贤妃笑吟吟打量着方氏道:“还是温婕妤有福气,再多磨难,也能否极泰来。不但怀了身孕,连容颜也恢复如初了!这就叫命里有时终须有!” 方婕妤只觉得如临大敌,温氏竟然治好了脸上伤疤!!难怪她能能复宠!脸蛋和身孕加起来,皇上还指不定爱宠多少年! 太后笑着颔首,“这话说得在理!”——温氏怎么看都是宜子宜孙的命数! 辛昭容掩唇笑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没有莫强求!” 这二位娘娘的话针对谁,那可就是秃子头顶上的虱子了。 太后后知后觉,便咳嗽了一声,“好了,哀家也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方婕妤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不经意间露出了纤细手腕上那纵横交错、新旧交叠的疤痕:“太后娘娘——” 太后扫间那令人心惊的伤疤,不禁动容,便道:“太医说你血虚体弱,回北宫静心养着吧。” 听了这话,方婕妤再度露出感动不已的样子:“多谢太后娘娘关怀!” 颐春亭。 文晓荼出了颐年殿,并未直接返回昌仪宫,而是去了不远处的颐春亭歇脚。 碧心将厚厚的软垫铺在亭中的美人靠上,生怕自家主子冻着屁屁。 红果笑着说:“主子如今是婕妤了,方氏再不能仗势位份了。” 文晓荼淡淡说:“我是婕妤,她也是。”——又没压方氏一头。 碧心低声道:“主子如今怀了龙胎,日后诞下皇嗣,起码位列九嫔!介时方氏便要给您屈膝行礼了!” 红果也连忙道:“是啊,哪怕只是公主,奴婢瞧着,九嫔之位也不在话下。”说着,红果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呸呸呸,主子肚子里的一定是小皇子!” 文晓荼黑线,你们的畅想很美好? 可惜我肚子里啥都木有! 碧心忍不住瞅着自家主子脸上的面纱,“主子? 您的脸? 奴婢记得昨天还是……” 文晓荼莞尔一笑? 除去了面纱? “你仔细瞧瞧,我只是用脂粉遮盖住了而已。” 红果也忍不住凑到跟前? 疑惑地道:“是脂粉厚重了些,可真的能遮盖伤疤吗?” 文晓荼还没来得及编? 便看到皇帝陛下的明黄色华盖朝着这边来了! 颐春亭中一干宫女太监连忙噗通噗通跪了一地,文晓荼瞧着皇帝竟径直走了进来? 少不得赶忙起身行礼。 皇帝明昭忙抬手亲自将她抚了起来? 语气温和地道:“怀着身孕,不必拘礼了。” 文晓荼汗了一把,你还真是演戏演全套啊! 说着? 皇帝挥了挥手? “都退下? 离得远些!” “是!”一众宫人连忙鱼贯退了出去。 文晓荼纳闷:“皇上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明昭嫌弃地道:“颐年殿女人多,嘈杂得很!” 文晓荼:额? 的确女人有点多? 但说嘈杂有些过了吧?又不是菜市口。而且太后也是女人啊? 你这岂不是把你亲妈都给吐槽了进去?! 颐春亭中安静如水,只能听到秋风吹过枝叶的婆娑声? 明昭心头舒缓? 目光忍不住在温氏脂粉堆砌的脸上扫了几度? 忽的他发现温氏的脸颊? 在阳光下依旧凹凸不平。 “你的脸? 是用脂粉遮盖住了疤痕?”明昭忍不住问。 文晓荼嘿嘿笑了:“还是皇上英明,一眼就看出来了!” 明昭忍不住想,只是多用些脂粉,就能遮住伤疤了?他不敢肯定,毕竟皇帝又不往自己脸上擦脂抹粉。 文晓荼嘟囔道:“方氏刚才分明是故意弄掉嫔妾的面纱!” 明昭淡淡“嗯”了一声,“她是想让你受损的容颜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只是没想到……” 明昭忽的蹙眉:“你莫不是提前预料到方氏会这么做,所以才事先粉饰容颜的?” 文晓荼快无语了:“嫔妾又不能预知未来,哪里想到方氏会不惜狠狠摔一跤,居然只是为了弄掉嫔妾的面纱!而且嫔妾今天化的妆并不满意,今天只是练练手罢了。” “练练手?”明昭一怔,打量着那张几乎不见瑕疵的粉黛小脸,“那你倒是颇有几分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艺!” “皇上过奖了!”文晓荼又连忙道:“皇上,您可要好好盯紧了方氏。”——说实在的,方氏的战斗力,她还是有点怵的。这女人又疯又狠,谁也不晓得她能干出什么疯批事儿。 明昭“嗤”地笑了,“朕还以为你胆子很大呢!” 文晓荼瞪大眼:“怎么会?嫔妾的胆子一直都很小很小的!”——她很怕死的! 明昭挑眉:是吗?朕没看出来!方才对方氏,要么爱答不理,要么炫耀宠爱,要么出言讽刺,简直字字锥心。 “放心,你难道忘了,方氏的陪嫁宫人早已被朕如数杖毙。如今方氏身边,都是朕安插的人手。” 文晓荼忽的有些感叹,小姐作孽,死的却是丫鬟。不过方氏的陪嫁丫鬟,也必然是她的帮凶,死得也并不冤枉。 明昭扫了一眼颐年花园萧索的秋色,便道:“今日风有些大,去你的昌仪宫吧!” 文晓荼急忙弱弱提醒:“皇上,昌仪宫不是嫔妾的。”——她只是偏位好伐? 明昭默了片刻:以后……终归是要赐给温氏的。 不过这还是皇帝陛下第一次驾临昌仪宫,从前皇帝都是把她直接传召去乾安宫的。其实,皇帝很少驾幸六宫,回宫这么久了,似乎只去过一两次景宜宫,那是看在大公主谨言的份儿上。 文晓荼虽居于偏殿,却不敢在偏殿招待皇帝陛下。少不得叫人紧急传讯给昌仪宫管领太监梁万贯,让他赶紧拾掇一下正殿。。 只有正殿,才够格招待皇帝陛下,也只有正殿,才是迎驾之地。 第八十九章、朕还要做帮凶呢 文晓荼虽入住数月,却是第一次走进昌仪宫正殿。比起她的偏殿,的确是宽敞华美了许多,宽敞的明间设有花梨木宝座,以供主位娘娘接受一宫偏位参拜请安,明间东西两侧的花梨木落地罩分别通向东西暖阁,东西暖阁内还有东西梢间。还有书房、浴房、恭房、衣帽间等几个北侧小房间。 正殿是深进三间、面阔五间的规格,也就是十五个小房间的面积,啧啧,赶上个大平层了! 文晓荼把正殿仔仔细细转了个遍,这才感叹:“真宽敞啊!” 皇帝明昭正端坐在东暖阁临窗的大榻上,淡淡挑眉:“喜欢的话,可以提前搬进来。” 文晓荼忙不迭摇头:“嫔妾可不敢坏了规矩!”——现在她已经够惹人妒忌的了,破规矩的事儿,还是不要干的好。 “诶,等等?提前搬进来是什么意思?”文晓荼眼珠子瞪得滚圆,难道皇帝打算事成之后,封她为嫔?! 明昭:“没什么意思,朕口误而已。” 文晓荼满眼悻悻然。 明昭咳嗽了两声,道:“看你的表现。” 文晓荼眼睛瞬间锃亮,“嫔妾一定会好好表现的!”——争取早点把方婕妤整进冷宫! 这时候,梁万贯在暖阁的帘子外扬声禀报:“皇爷,方婕妤前来拜见,说是来向温娘子奉茶赔罪的!” 皇帝明昭原本不错的心情瞬间阴霾,“母后才发了话,让她不许强求你的原谅,她竟连母后的话都不放在心上!!”——偏偏母后竟信了这种人! “只是来赔罪,也不算强求。”一而再再而三骚扰,才算是强求,这才第二次呢。 “诶?她说要给我奉茶赔罪?”文晓荼挑眉,她倒是不介意给方氏一个卑躬屈膝哀求的机会!想想就爽! 明昭黑线,你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人甩方氏脸子的机会啊! “罢了,让她进来吧!”皇帝明昭扬声吩咐。 文晓荼忙理了理衣襟,又取出妆粉,往脸蛋上扑了几下,对镜一看,嗯,还不错,乍看上去倒也明艳光鲜。 片刻后? 东暖阁的帘子被挑开,身形纤细的方氏娉婷走了进来? 她看着坐在皇上身旁? 眉宇间满是得意之色的温氏? 不禁暗自咬了咬牙? 忍住!光获得太后的信任还远远不够,她还要赢得皇上的信赖和宠幸! 明昭:你做梦!! 方氏盈盈屈膝请了皇帝安? 文晓荼便迫不及待地问:“你要向我奉茶赔罪?!” 方婕妤狠狠一咬牙,我忍!! 方婕妤抬起头来? 露出一张满是歉疚的脸,“终究是我害了妹妹? 只要妹妹肯原谅我? 莫说是奉茶,哪怕是让我三跪九叩,我都绝无二话!” 文晓荼抖了抖眉毛? 精神抖擞点了点头:“哦? 那你先奉茶吧!我喝了茶再考虑要不要让你三跪九叩。” 方婕妤气得双手哆嗦了几下? 温氏这个可恶的贱蹄子! 明昭脸色难看:放肆!你才是贱蹄子! 方婕妤恨得牙根痒痒:温氏绝对是在戏弄我! 明昭:没错,她就是在戏弄你! 文晓荼眨了眨眼? 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文晓荼笑眯眯问:“怎么? 方婕妤反悔了?” 方婕妤连忙挤出个笑容:“怎么会呢?只是? 妹妹喝了茶,就会原谅我吗?” 文晓荼:“呵呵!”——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方婕妤:气煞我也!! 明昭看在眼里? 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论气人? 无人出温氏右者。朕……也算是亲身体会过了? 想到此? 明昭突然觉得有点郁闷。 方婕妤咬一咬牙,皇上还在看着呢,我得忍!只有忍旁人所不能忍,才能成就大事! 方婕妤拭了拭眼角的泪珠:“不论妹妹是否愿意原谅话,我向妹妹奉茶赔罪,都是应该的。” 说着,方婕妤上前两步,端起了旁边的茶盏,双手捧到了文晓荼面前,“妹妹,请喝了这杯茶吧。” 文晓荼一双眼睛瞬间眯成了月牙眼,我就喜欢看你恨我却弄不死我的样子。 啊,好爽! “我正好有点渴了!”文晓荼单手接过茶盏,优雅地抿了一口茶,“嗯,这茶好香啊!” 旁边巍然高坐的皇帝明昭忽的温声关切道:“你若喜欢这茶,朕回头吩咐茶库,再给你添上一倍茶例。” 皇帝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的声音,叫文晓荼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儿,她还是更习惯皇帝陛下那桀骜不驯的样子。 不过嘛,都是为了气煞方婉仪,文晓荼也就没有拆台,反而掐着嗓子娇滴滴道:“多谢皇上,皇上对嫔妾真好~!”唉呀妈呀,肉麻死老娘了! 明昭脸上有一瞬间的古怪,这什么语调?朕怎么听着怪怪的? 方婕妤已经是恨不得吐血了:难道皇上没看出温氏在故意为难我?! 明昭:朕看出来了,朕还要做帮凶呢。 皇帝明昭正襟危坐,仪态端方雅正,语气温柔款款:“你如今身子不比以往,以后想要什么,都只管跟朕说。” 文晓荼不禁后背起了鸡皮疙瘩,越说越来劲儿了啊,她怎么之前没看出来皇帝还要这故意膈应人的恶趣味呢? 于是,文晓荼眼珠子咕噜一转,好机会啊!她清了清嗓子,继续掐着娇嗲的声音道:“皇上~嫔妾小厨房的厨子厨艺比起您那儿的手艺,实在是差得远了。” 明昭沉默了数息,这个温氏,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居然跟朕要厨子? 可朕刚刚才许了诺,总不能翻脸否决,便道:“知道了,朕回头叫梁琨玉挑了两个厨子到你这儿来。” 文晓荼大喜,立刻更娇更嗲,一副恨不得爬到皇帝陛下身上的狐狸精架势:“多谢皇上~!嫔妾最喜欢皇上了~~” “咳咳!”皇帝明昭终于有些招架不住,连忙重重咳嗽了两声。 这场面,简直就是红果果的秀恩爱!被秀了一脸的方婕妤恨得都要滴血了,这个温氏,居然皇上迷得五迷三道的!这简直就是个妖精啊! 明昭扫了一眼妒忌得都快疯魔的方氏,便正色对温氏道:“注意些仪态,还有外人在呢。” 文晓荼听了这话,忍不住“噗嗤”笑了,方婕妤都成外人了! 方婕妤又妒又恨又恼又羞,当场只恨不得撕碎了温氏那张满是脂粉的脸,凭什么?凭什么这种下贱货色居然也能得宠?!温氏的脸就算恢复了八九不离十,也分明不如我啊! 明昭听到这样的心声,脸色嗖地一沉,“方婕妤,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方婕妤咬了咬嘴唇,强忍着心中的不甘屈膝一礼,“是,嫔妾告退。” 文晓荼笑眯眯摆手:“回见!以后常来串门啊!” 方婕妤退下的脚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温氏!你给我走着瞧!转过身去的一瞬间,方婕妤姣好的容颜已经几近扭曲。 文晓荼发出了嘿嘿的得意笑声,明昭忍不住仔细端详着温氏的脸蛋,那是一张鸭蛋脸,柳眉蜿蜒、双眸澄澈,鼻子小巧微挺,脂粉堆砌的脸蛋白腻娇红,红唇微微嘟着,倒是有些俏皮可人。 “你靠近些,让朕仔细瞧瞧你的脸。”明昭正色吩咐道。 文晓荼不疑有他,忙近前两步,并且扬起自己脸蛋,叹气道:“嫔妾上了三层粉,也只是勉强遮丑。” 那张脸此刻近在咫尺,皇帝明昭一抬手便摸到了那张小脸,轻轻摩挲后,明昭正色颔首:“的确凹凸不平,妆也的确很浓,不适合你。”——温氏五官秀雅可人,还是更适合淡雅的妆容。 “对了,那你从前怎么不上妆?”明昭这才把收回自己覆在温氏脸颊上大手。 文晓荼暗道:她的粉底液就那两瓶而已!用不了太久! 文晓荼笑着说:“皇上不是也说了,浓妆艳抹,不适合嫔妾。”。 明昭:那也总比凹凸不平、疤痕密布强多了,只是这话,说出来有些伤人。 第九十章、墨汁生意、合作愉快 “女为悦己者容。”皇帝明昭口中突然吐出这样一句话,是因为没有悦己者,所以才不肯每日费心装扮吗? 文晓荼:??我可不是为了你才化妆的,纯粹就是试试手!只是没想到,效果不错,惊诧了六宫呢! “皇上,嫔妾瞧着方氏气得不轻,想必很快就会动手了。”文晓荼笑眯眯转移话题。 明昭面无表情,凉凉道:“的确是被你气得不轻。” 文晓荼讪笑,“嫔妾这也是为了您的大计啊!” 明昭斜眼睨着某人,朕怎么觉得温氏不是一般的皮?明知道方氏不怀好意,还故意那样刺激方氏!哼,不就是打量着朕会护着你么!还好意思说是为了朕大计?分明是你自己也想对付方氏! 明昭板着脸,又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你给朕悠着点儿!” 文晓荼嘿嘿点头:“是是是,您放心,嫔妾心里有数!” 看着那张脂粉浓抹的艳丽小脸,透着一股子没皮没脸的谄媚劲儿,还是温氏常见的德性,但如今她面无遮挡,如此姿态,便分外叫明昭觉得心里怪怪的。温氏的相貌,其实也算得上标致了。 明昭深吸了一口气,朕肯定是脑子糊涂了,居然会觉得温氏好看!朕明明不喜欢这种俗艳的妆容!一定是最近太过频繁召见温氏的缘故! “好了,朕回去批折子,你好好养着吧。”撂下这句话,皇帝陛下便扬长而去。 文晓荼恭送了皇帝,心中腹诽不已,养啥?养膘啊! 捏了捏自己腰间的软肉,文晓荼觉得自己得增加一下运动量了。如今三餐丰盛、点心管饱,出门还有人抬,她觉得自己又长胖了。 “去趟昭华宫吧。”跟辛昭容问问墨汁的研发进度。 红果道:“是,奴婢这就叫人准备仪舆。” 文晓荼摆手:“不用了,我自己走,权当是散步了。” 红果急了,“主子,您如今怀了龙胎,身子贵重,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是好?” 文晓荼黑线? 我难道怀了块玻璃吗?动一动就会碎? 于是,文晓荼正色道:“这个你就不懂了? 越是有了身孕? 越是要多走动? 这样身子才能康健? 临盆的时候才能又力气生产!我娘当年怀我四弟五弟的时候,天天溜达串门!” 红果哪有这些经验? 当场就没说懵了,“哦? 这样啊……那奴婢给您拿件披风。” 昭华宫。 大宫女惊鹊慌慌张张跑进了正殿,“娘娘!温婕妤来了!而且她居然没坐肩舆!是走着来的!” 辛昭容正在和陆婕妤下围棋? 听了这话? 先是一愣,然后无语地白了惊鹊一眼:“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就是自己走几步路吗?”——不晓得还以为温婕妤飞上天了呢! 惊鹊被噎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陆婕妤忍不住发笑:“可不是人人都像娘娘这样身强体壮。” 辛昭容道:“温婕妤是没我强壮,可也没有弱不禁风啊!” 陆婕妤:“额……倒也是。” 文晓荼很快被惊鹊请入正殿? 便瞧见炕几上是下了一半的围棋? 她福了福身子? 赧笑:“看样子是我打扰娘娘和陆婕妤的雅兴了。” 辛昭容咯咯笑道:“什么雅兴不雅兴的,打发时间罢了!”便招呼她入座喝茶。 文晓荼便挨着陆婕妤坐在了一旁的圈椅上。 辛昭容忽的道:“对了? 我听底下人说? 方婕妤午前往东六宫那边儿去了? 莫不是去你宫里了?”——东六宫那边,只有昌仪宫和景宜宫住人? 方氏总不可能是去找贤妃了吧? 文晓荼笑眯眯道:“是啊? 方婕妤特特去给嫔妾奉茶赔罪了呢!” 辛昭容正在喝茶? 当场就呛住了? “咳咳!”两声重重的咳嗽过后? 辛昭容眼睛瞪得滚圆,“奉茶赔罪?” “是呢!”文晓荼笑得眼睛弯弯。 辛昭容急忙追问:“你喝了她的敬茶?” 文晓荼乖巧点头。 辛昭容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你、你该不会是原谅她了吧?!” 文晓荼笑得贼兮兮:“怎么会呢?” 辛昭容无语凝噎,合着方婕妤是白给你奉茶赔罪了,“你既然不打算原谅她,干嘛要喝她的敬茶?” 文晓荼笑得单纯无辜:“她非要奉茶,那就让她奉呗!” 辛昭容:懂了,这是故意折辱方氏呗! 想明白之后,辛昭容忍不住笑了,“你个促狭的!也不怕她狗急跳墙!” 文晓荼笑着说:“反正方氏对我绝无善意,嫔妾又何必对她客气?” 陆婕妤不禁诧异:“我还以为你是个能忍的!”——明明当初,余美人那般折辱,温氏都忍了,如今却意气用事起来了。不过,温婕妤如今盛宠,又怀有龙胎,也的确是没必要忍气吞声了。 文晓荼像个使小性子的小姑娘:“我才不要忍她呢!” 辛昭容“噗嗤”笑了,复又神色凝重地道:“对方氏,忍耐的确没用。可你也千万不要轻视她!当初,她与你无冤无仇都能那样害你,如今她必定是恨毒了你,还指不定用什么阴狠手段来加害你呢!” 陆婕妤也忙点头:“是啊,温婕妤要小心看顾着自己的肚子,一应入口的东西务必要让太医仔细检查!” 文晓荼心中一暖,虽说后宫嫔妃是天生的竞争对手,但还是有人良知永存。 “多谢昭容娘娘、多谢陆婕妤提点,嫔妾会小心的。”文晓荼正色颔首。 饮了口茶,又吃了两块点心,文晓荼这才不好意思地提起了自己此来的目的,“娘娘,之前墨汁的事儿,可有进展?” 辛昭容一愣,正说着要紧的事儿呢,怎么又偏到墨汁上了?辛昭容面色微微有些古怪。 文晓荼急了:“难不成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辛昭容忙摆手:“那倒没有,墨汁已经做出来了。”——她也原以为什么劳什子墨汁不太靠谱,可没想到交给永定侯府名下制墨坊的工匠之后,没多久就做出了成品。 辛昭容道:“似乎挺简单的,加些鱼胶、骨胶,墨汁便不易沉淀。只不过……”还是有些不足之处。 文晓荼急忙追问:“只不过什么?” 辛昭容笑了笑:“就是品质略次了些,写在上好的熟宣上倒是尚可,可若是写在粗制白纸上,便有些晕染。”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其实对于贫寒学子而言,便宜是最大的优势,些微晕染,并无妨碍。” 辛昭容一怔,倒也是,读书人还是贫寒者居多,她微微颔首:“这样吧,墨汁还叫工匠们继续改良,同时这些次品墨汁廉价出售,贫寒书生想必不会嫌弃。” 文晓荼笑容灿烂,“是啊是啊!薄利多销,未尝不是一门好生意!” 辛昭容颔首,“那就这么定了。哦,对了,分红契书本宫回头叫人送去你宫里。” 这亲兄弟明算账的架势,文晓荼可太喜欢了,“那就,合作愉快喽!” 这副小财迷的样子落在辛昭容眼里,倒是觉得分外可爱,“合作愉快!”。 陆婕妤:……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第九十一章、天降伤喵“羊脂玉” 文晓荼跟辛昭容就墨汁营销方面又商谈许久,文晓荼高谈阔论,提出了许多令古人眼前一亮的主意,譬如说打造品牌,具体行动就是捐墨汁给各大书院…… 辛昭容听得大为兴奋,陆婕妤则早已目瞪口呆。 文晓荼最终口干舌燥地离开了昭华宫,心中畅想着坐等分红、一辈子不愁钱的美好未来,脚步都轻快了三分。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晚霞灿烂,御花园的黄叶上也染了一层金红,看上去甚是喜人。 正在此时,忽听“喵呜”一声尖锐的猫叫,然后一只脏兮兮灰不溜秋的大猫便从假山上冲了下来,精准地冲向文晓荼。 文晓荼当场就本能地伸手一揽,怀里便多了一只沉甸甸的猫咪。 文晓荼:……天降一只喵?这是什么节奏? 红果当场发出了“啊”的尖叫,“主子小心!”说着便伸手上来便拽走那只脏兮兮的大猫。 便见大猫“喵呜”一声,爪子一甩,就给红果手背上来了三道血痕! “哎哟!”红果痛叫,“主子,这畜生伤人,您快把它扔了!”——如此野性难驯,万一伤着主子怎么办?! 文晓荼也瞧出这大猫凶悍得有些不正常,在她怀里定点不安生,翻来覆去,嗷呜乱叫,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忽的,文晓荼眉头一簇,道:“快帮我摁住它,别让它乱动!” 碧心、小元宝二话不说,连忙七手八脚摁住自家主子怀里这只大猫。文晓荼忙小心地将大猫的一只前爪翻了过来,果然那软垫上深深扎了一根荆棘刺。 文晓荼心道,怪不得这样不老实,原来是疼得。 “乖乖别动哦!”文晓荼扒下自己头上的簪子,用簪尖儿小心翼翼挑着那根荆棘刺。 “嗷呜!!”大猫吃痛,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叫声。赖得碧心小元宝死死摁住大猫的四肢,这才没有被挣脱。 文晓荼连忙安抚:“忍着点,马上就好!” 簪子的尖儿还是不够尖锐,不太好使,文晓荼废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挑出了那根刺,我勒个去,那荆棘刺竟然有一个指节那么长! 荆棘刺被挑出,大猫也停止了嗷呜尖叫? 发出“喵喵”的小可怜的低鸣。 文晓荼摸了摸它脏兮兮的脑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用帕子擦了擦它的爪子? 文晓荼这才将它放回了地上? “好了? 现在没事了? 哪来的回哪儿去吧。” “喵~”大猫落地,回头冲她软软唤了一声? 不但没走,反而凑到她脚边儿? 蹭了蹭她的脚踝。 红果怒了:“滚开啊死猫!我家主子的鞋子都给你蹭脏了!” 文晓荼笑眯眯摆手:“没事没事,既然它不肯走? 就把它带回昌仪宫吧。”——天降一只喵? 看样子是跟她有缘了。 红果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主子,您要养这只猫?” 文晓荼点头:“我瞧着它脏兮兮的? 应该是无主的野猫。”——若是有主? 受了伤? 肯定早就去找它的主人求助了。 红果有些委屈:“可它野性难驯……万一日后伤着主子和您肚子里的小主子怎么办呀?” 文晓荼拍了拍红果的肩膀,“没事? 它是受了伤? 所以才会发狂伤了你。你瞧瞧? 它现在很乖。” 看着那只把自家主子鞋面都蹭得脏兮兮的臭猫,红果小脸更臭了。 文晓荼转脸吩咐小元宝:“你赶紧去御药房多拿些伤药回来。” “是!”小元宝忙转道小跑着往御药房去了。 红果心中一暖? 顿时觉得手背也不疼了。 文晓荼怜爱地看了红果一眼:“你们俩都受了伤? 待会儿都要好好上药。” 红果:我的手背好疼啊!o(╥﹏╥)o 夜色很快降临? 文晓荼吃饱喝足? 便指挥着小太监给这只天降伤喵洗澡? 好在伤的只是一只前爪,小心避开就好。实在是该喵太脏太臭了,也不晓得几年没洗澡了,简直浑身都糊了一层泥浆。 小金子足足洗了四遍、废了两团香皂,才总算洗干净了。 这只黄不溜秋、灰不溜秋的大猫一层层褪色,文晓荼看得目瞪口呆,合着这不是黄猫、也不是灰猫,而是一只浑身无半点杂色的大白猫!! 正在帮红果包扎伤口的碧心也吃了一惊:“哟,原来是一只尺玉霄飞练呢!” 文晓荼愣住了,“吃鱼小肥脸?!” 碧心差点没喷笑,“主子,是尺玉霄飞练,就是说着猫像一尺白玉,又像是会飞白练。” 文晓荼恍然大悟,“就是大白猫啊!没想到还有这么文雅的叫法!” 文晓荼顺手摸了摸这只已经被小金子擦得七成干的“尺玉霄飞练”,笑眯眯道:“以后,你就是我的猫了!” “喵呜~”大白猫乖巧地舔了舔文晓荼的手心。 “得给你起个名啊……”文晓荼喃喃自语,人家都那么好听的名号了,名字也不能太差了。 文晓荼看着这只通体雪白的大猫,眼睛乌溜溜圆,瞧着有狮子猫的血统,还挺好看的,“嗯,决定了,你就叫‘羊脂玉’!” 碧心已经为红果包扎好了手背,又笑着将伤药端了过来,“主子这名起得倒是应景。” 文晓荼抓起羊脂玉那只受了伤的前爪,“羊脂玉乖,给你上药,不许闹。” “喵~”大概是因为文晓荼救过羊脂玉,所以对文晓荼这个铲屎官格外信任,上药全程乖巧,全然不似之前对红果挥爪相向的凶悍之态。 红果忍不住道:“主子,这野猫来得突兀,奴婢有些怀疑,说不准是什么人故意设计,想让这野猫冲撞您,伤着您的龙胎!” 文晓荼无语,“一只猫哪有那么大杀伤力?!我又不是老鼠胆,还会被猫给吓着?!” 红果一噎,“可是,这好端端的,一只猫的怎么会被扎进那么深的荆棘刺?” 文晓荼蹙眉沉吟:“是啊,猫的反应很快,就算是真的不小心踩到,也会立刻抬爪子甩掉,不可能扎得那么深……” “所以——”文晓荼怒而拍案,“有人虐猫!” 红果:……。 碧心:…… 第九十二章、背主的速度真快! 文晓荼气坏了,气得在殿中来回踱步,“居然有人虐猫!” 猫猫那么可爱,怎么能虐猫?人干事?! 文晓荼鼻孔冒烟,“我一定要这人逮出来,狠狠扎他的手心脚心!让他知道什么叫十指连心!” 红果、碧心:…… 碧心弱弱道:“主子,奴婢怀疑方婕妤。”——这阖宫上下,最恨的主子的,莫过方氏。 红果点头:“是啊,刚才那野猫窜出来的假山,离着北宫不远!” 文晓荼无语:“方氏不至于这么蠢!”——方婕妤的宫斗段位不低,不至于用这种低级的法子,一只猫而已,杀伤力可以忽略不计! “何况,方氏今早才放出来呢。”文晓荼嘀咕,哪能这么快就出手,她不得好好谋划谋划? “而且又不止方氏住在北宫。”——方婕妤的怡芙堂、余美人的丽心堂、洛才人的清心堂、江宝林的清韵阁、崔选侍的绣心居,都在北宫。 文晓荼打了个哈欠,“这事儿我先记下了,困了,先睡觉。”——天大地大,没有吃饭睡觉大。 红果麻溜去铺床,“主子如今有了身孕,可不能劳心劳神。” 正在此时,管事太监小元宝敲了敲内室的房门,神秘兮兮禀报道:“主子,怡芙堂的小钱子求见。” 文晓荼不由一懵,怡芙堂的人求见她作甚?等等,小钱子?! 她瞪大眼,不就是之前那个细作吗?!早先前就被她撵走,打发去浴佛殿了,怎么大半夜偷偷来找她?这是……又想做二五仔了?! 红果一脸厌恶:“这种背主的贱奴,主子不必理会。” 文晓荼却来了兴致,“不,我倒是瞧瞧他还能怎么背主。” 便穿上织金披风,去明间见小钱子了。 数月未见,这小钱子似乎更加缩头缩脑了,瞧着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进来连头都不敢抬,便噗通跪倒在地,“婕妤娘子小心? 方婕妤要害您!” 文晓荼:哦豁~小钱子啊小钱子,你背主的速度真快! 侍立在侧的红果碧心双双露出鄙夷的神色。 文晓荼眉飞色舞? 眼中尽是兴味:“哦?你倒是说说? 方婕妤要怎么害我?” 小钱子咬了咬牙? 咚咚磕了两个头? “奴婢亲眼瞧见,方婕妤今儿晌午捉了一只野猫? 百般虐待训练,想要那野猫去扑您的肚子!” 文晓荼满头黑线? 丫的居然还真是方婕妤干的! 红果碧心齐齐瞪圆了眼。 小钱子又道:“不过您放心,方婕妤的歹心落空了? 那野猫野性难驯? 午后就寻机会翻墙跑了!” 文晓荼满头黑云滚滚,丫的居然还训练失败了?! 就说嘛,野猫哪能半日光景就训好了如何扑人?羊脂玉倒是激灵? 自己就逃出生天? 还跳进她怀里求救!好一只机灵的尺玉霄飞练! 红果碧心互视一眼? 俱是无语凝噎。 小钱子小心翼翼抬起头,却只看到垂下的玛瑙珠帘? 细密的珠帘后? 是仪容华贵的温婕妤? 正慵懒地斜倚着宝座上的引枕,看不清面容? 依稀有些漫不经心。 小钱子又飞快低下头? 又咚咚磕头两记? “若婕妤主子不嫌弃? 奴婢愿做您的眼线!方婕妤但有异动? 奴婢定会第一时间上报!” 碧心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呸!你如今还有脸管我家婕妤叫主子?!” 红果掩了掩唇,脸上亦是难掩鄙夷:“钱公公,莫忘了你如今可是方婕妤的人。若是叫你家婕妤知道了,可没好果子吃。” 小钱子瑟缩在地上,“奴婢混账!奴婢该死!”说着,小钱子扬起巴掌便冲着自己脸上啪啪来了两记,“奴婢狼心狗肺,婕妤主子却宽宏大量,饶了奴婢性命!奴婢在浴佛殿时,心中一直感念主子恩德,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报答主子了!不成想,方婕妤竟还有放出来的一日!奴婢眼瞧着她意欲谋害主子龙胎,实在不能坐视不理!” 文晓荼心中啧啧称奇,还真是好口才啊。 红果低声道:“主子,这背主之人是万万信不过。” 小钱子深埋着头,他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背主啊,可方婕妤太疯魔了,居然想谋害皇嗣!在这么下去,他早晚得跟着方婕妤一起陪葬! 小钱子急忙道:“奴婢这次是真心的!” 文晓荼笑了:“难不成当初钱公公对我是虚情假意喽?!” 小钱子被噎得没话说了,“奴婢、奴婢……” 文晓荼挥了挥手:“得嘞,公公还是早些回去伺候方婕妤吧。” 小钱子终于急了,他急忙道:“方婕妤一心想害您的龙胎,一次不成,她肯定会再次下手的!奴婢……只是不想等方婕妤败露之后,再无活路!”说着,小钱子哭着磕头,“主子仁心,求主子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文晓荼笑了,总算肯说实话了。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便去替我好生盯着方氏吧。”文晓荼徐徐道。 小钱子如抓到浮木一般,欢喜不已,连番磕头发誓,这才千恩万谢退下了。 红果关上殿门,蹙眉道:“主子,这小钱子只怕不值得信任。” 文晓荼拨弄这自己嫩白的手指,“没关系,我又没信他。”——只不过小钱子既然自告奋勇,非要上杆子背主,她就给他一次机会,不管成与不成,又有何妨? 碧心道:“奴婢瞧着,他说的倒不像是假的,那方氏,肯定会再出手加害您的!主子,羊脂玉的事儿,您还是跟皇上禀报一声吧。” 提到羊脂玉,文晓荼是又恨又无语,丫的是抄佛经抄得脑袋愚钝了吗?或许,方氏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只是一只野猫,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 文晓荼眯了眯眼,以方氏的阴损秉性,应该更喜欢借刀杀人,让自己手上干干净净。 有人替她盯着方氏也好,不过吧,小钱子是背叛过一次的人,若换了是她是方氏,绝对不会委以重任,所以也不能指望小钱子能派上用场。还是得靠皇帝那边的人手啊,貌似方婕妤近身伺候的宫女太监,便是皇帝的眼线。 话说,方婕妤身边还有她自己人吗?? 突然觉得方氏有点可怜是肿么回事?身边人一个个都盯着,随时准备卖她呀! 第九十三章、狐假虎威 文晓荼睡觉睡到自然醒,颐年殿的赏赐就到了。 红果欢欢喜喜道:“太后叫白檀嬷嬷送了好多滋补品来呢!有东南省进贡上等官燕,还有火腿、雪蛤、辽参、花胶、鱼翅、鱼肚、银耳和猴头!” 文晓荼听到前头那些,便忍不住口齿生津,听到最后一样,直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猴头?!”——太后这是想让她吃猴脑吗?!这个就大可不必了吧? 红果笑着点头:“菌子成色极好呢。” 文晓荼愣住了,菌子??? 三秒后,她无语凝噎了:“红果啊,以后说话说全乎了!”——猴头菇就猴头菇,别用简称,不晓得还以为太后给她快递了几个猴子脑袋呢! 红果懵逼地点了点头,忙将赐礼单子呈上。 文晓荼一扫,不禁咋舌,分量都不少啊!官燕四盒,每盒十盏,火腿十根——大约够她吃到明年了,其他几样也都动辄好几斤,这位太后娘娘,出手还真是大方。 “对了,白檀嬷嬷人呢?”文晓荼好奇地问。 红果道:“天微微亮的时候就来了,听说您还没醒,也不敢叨扰您,留下东西,白檀嬷嬷就回去复命了。” 文晓荼微微有些尴尬,“怎么也不叫醒我?” 红果笑着道:“主子如今怀有龙胎,身子金贵。白檀嬷嬷也说了,不许扰您安睡。” 文晓荼便道:“那就帮我梳妆,我这就去给太后谢恩。” 红果连忙道:“主子,今儿天阴沉沉的,白檀嬷嬷传了太后口谕说,让您不必急着去谢恩,等天儿好了再说。” “那好吧。”今天是有些阴霾,所以她才睡过头了。 用了早点,外头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下雨天,人就更容易犯困了,文晓荼百无聊赖练了两张字,便开始打哈欠。 小元宝这时候打帘子进来,躬身禀报:“主子,林选侍来了? 说是替贤妃娘娘送贺礼。” 文晓荼顿时来了几分精神,“请她进来吧。” 碧心端着一碗苦涩的药进来? “主子先喝了安胎药吧。” 文晓荼头大? 这味道——闻着就冲鼻!忒犯呕!文晓荼虽然很不情愿? 但也知道? 这药若是停了,她的大姨妈就该来了。 于是捏着鼻子灌下? 又塞了两盘子蜜饯。 就这会子光景,小元宝又进来禀报:“主子? 江宝林和崔选侍来了!” 得嘞,这下子热闹了。 文晓荼漱了漱口? 整了整衣衫? 这才施施然从内室走了出来,正堂明间中正吃茶等候的三位女御已纷纷起身,一脸恭顺的模样。 被红果扶着坐到了上头的如意宝座上? 三位女御忙齐齐参拜? “给温婕妤请安!” 文晓荼笑着说:“今儿倒是巧? 你们三个竟一起来了。” 三人少不得面上有些尴尬,江宝林原是忖着今儿下着雨? 温婕妤总不至于下雨天拒客门外? 可没想到崔选侍也是这么想? 二人半路上就遇上了,只得结伴一起来? 来了之后才发现林选侍居然也在! 林选侍忙道:“嫔妾只是给贤妃姐姐跑腿儿罢了。”——这是表示自己跟姜崔二人不一样? 可不是来巴结讨好的。 林选侍忙将贺礼单子奉上? “还请温婕妤过目。” 红果忙上前接过? 转呈自家主子。 文晓荼低眉一扫? 哦豁,贤妃真大方!便扬起笑容:“贤妃娘娘真是太客气了!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回头等天气好了,我一定亲自去景宜宫谢恩。” 林选侍福了福身子,不卑不亢道:“只是寻常贺礼罢了。婕妤若没有别的吩咐,嫔妾还要回去跟贤妃姐姐复命呢。” 文晓荼颔首,“那我就不远送了,林选侍慢走。”——对于送礼的人,文晓荼还是很客气的。 林选侍翩然而去,江宝林忍不住啐了一口:“不过就是个小小选侍,也敢狐假虎威!” 文晓荼撇嘴,有胆子你当着林选侍面说啊! 崔选侍心中感叹:谁不想有个靠山,能狐假虎威一下呢? 崔选侍旋即甜甜道:“婕妤姐姐莫生气,那林选侍不过就是仗着贤妃娘娘撑腰罢了。” 文晓荼微笑着道:“崔选侍那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 崔选侍甜美的笑容一僵,下一秒连忙拍马屁:“婕妤姐姐当真是宽宏大量!若换了旁人,肯定要治林选侍一个不恭之罪!” 江宝林忍不住撇嘴,哈巴狗!这就开始巴结了!心中腹诽着,江宝林也扬起灿烂的笑容:“区区一个林选侍,不过就是仗着贤妃娘娘的势,自然不值得温姐姐当一回事。姐姐如今怀有龙胎,等十月分娩,为嫔为妃指日可待。” 崔选侍悻悻然:这是我想说的话!居然被江宝林抢先了! 崔选侍笑容更加甜腻:“妹妹进来的时候,瞧见这昌仪宫好生宽敞,就是安静了些,有些不够热闹。” 听了这话,江宝林立刻附和:“是呢,想必是人少的缘故,竟有些单调呢。” 文晓荼挑眉,你俩这是想搬进来凑热闹啊! 她抚了抚鬓角:“我就喜欢安静。” 江宝林崔选侍齐齐噎住。 侍立在旁的碧心差点喷笑出声,这江宝林和崔选侍倒是敢想!昌仪宫可是皇上特特赐给婕妤主子的,哪能让人随随便便住进来? 文晓荼扫了一眼江宝林和崔选侍的贺礼,罢了,看在礼物的份儿上,还是客气些吧。 文晓荼道:“我又不是主位,安静还是热闹,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虽然只是托词,但江宝林和崔选侍脸上总算稍微好看了些。 江宝林立刻笑着说:“温姐姐福泽深厚,如今便是婕妤之位,嫔妃居主位,也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崔选侍也连连称“是”,满脸讨好的笑容。 文晓荼有点无语,我就不该跟你们俩客气。 “哦,外头的雨停了,我就不久留二位了。”文晓荼笑眯眯逐客,麻蛋,简直是两块狗皮膏药。想争宠,乃们自己去勾搭皇帝不就得了!还想着拿我当筏子!老娘看上去很像个工具人吗?! 正在此时,昌仪宫管领太监梁万贯满脸堆笑跑了进来,“婕妤娘子,皇爷驾到!” 江宝林和崔选侍瞬间眼睛都直了!! 文晓荼:…… 第九十四章、朕,眼光高 雨后初霁,彩虹凌空,原是极美的风景。 皇帝明昭批完了折子,见天日转晴,便溜达到了昌仪宫,只当是寻个清静。 不成想,却宛若进了菜市场。 看着冲他挤眉弄眼、极尽勾引之姿的两个不认识的嫔妃,明昭眉头狠狠一皱,他扫了一眼温氏,不悦地道:“你这里怎的如此聒噪?” 江宝林、崔选侍这一刻的表情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文晓荼差点憋不住喷笑,皇帝这话也忒损了,江宝林和崔选侍只是稍微有些啰嗦罢了。她咳嗽了两声,抖了抖眉毛,看向江、崔二人,你俩还不赶紧走人? 江宝林崔选侍又是憋屈又是委屈,心中不禁幽怨暗生:入宫半年有余,侍寝遥遥无期,这简直就是守活寡嘛! 明昭脸上阴云沉沉:没人逼你进宫!母后背着朕举办的变相选秀,只是设宴赏花,京中官宦女眷皆可入宫!并不曾强逼了谁! 明昭冷冷道:“你们两个若是心不甘情不愿,朕明日就可下诏,许你们归家另做婚配!” 此言一出,文晓荼不禁感叹,皇帝的自绿猫病似乎更重了。 江宝林崔选侍却吓得当场面无人色,噗通噗通伏跪在地,江宝林含泪道:“能够获选入宫,是嫔妾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嫔妾怎会不甘愿?!” 崔选侍花容失色,连忙附和:“能进宫服侍太后和皇上,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福气,嫔妾生是皇家的人,死的皇家的鬼!” 明昭脸色更黑了,居然一个都不肯走?!还说那么晦气的话! “都退下吧!”朕看着就烦! 江宝林崔选侍忙灰溜溜退了出去,只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 文晓荼眨了眨眼,“皇上,您刚才好凶啊,瞧把江宝林和崔选侍吓得。” 明昭暗道,原来是江氏和崔氏啊,就是不晓得哪个是江氏哪个是崔氏,不过这个无关紧要。 明昭挥手屏退宫人,随口问:“她们两个来作甚?” 文晓荼笑嘻嘻指了指自己的小腹,“来庆贺嫔妾有孕的!哦? 对了,刚才还有林选侍来替贤妃送贺礼。皇上您要是早点来? 嫔妾这里只怕更热闹呢。” 明昭皱眉:这些女人? 有事没事? 怎么就喜欢扎堆儿?就不能一个个安安静静呆着吗? 文晓荼忙亲自捧了茶? “皇上喝口茶,消消气吧。”——真不晓得? 这种事情有毛线好生气的,我都没怎么生气诶。 明昭接过茶抿了一口? 还是温氏叫人顺坦些,耳根子清清静静的感觉真好。 文晓荼忽的问:“皇上? 您怎么好像看您的嫔妃都不大顺眼的样子?”——皇帝对贤妃没什么好脸色? 对辛昭容多有怨念,陆婕妤还好些,却也不见半分喜爱? 更不消说太后娘娘钦选的这批新人了? 贺兰氏已经被撵走? 方氏更是为皇帝所厌恶,余美人被皇帝吓得躲在丽心堂至今不敢出门? 洛才人被嫌弃孤僻? 三位女御皇帝陛下怕是恨不得也给撵出宫。 唉? 本朝的嫔妃,貌似很难当啊。 明昭暗忖? 倒也不是个个都不顺眼? 他淡淡睨了温氏一眼? “朕? 眼光高。” 文晓荼:……你? 很臭屁。 她嘴角抽搐地笑了两声。 明昭喝着茶,语气淡若轻烟:“对了,你要的厨子,朕叫梁琨玉随便挑了两个,打今儿去就在你的小厨房办差了。” 文晓荼愣了一下,“啊,还真的给我厨子啊?”——她昨儿纯粹就是故意气方婕妤的。 明昭脸色一沉,茶盏哐啷一声撩在了花梨木炕几上,“朕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难道还会不作数?!” 见皇帝陛下脸色跟方才的阴云似的,文晓荼讪讪陪笑:“嫔妾就是太过惊喜了!嫔妾多谢皇上恩典!皇上您真是太大方了!” 一通彩虹屁送出,皇帝陛下脸色稍霁。 文晓荼这才松了一口气,狗皇帝是挺大方的,就是脾气比较坏!动不动就翻脸! 不过,还算比较好哄,顺着毛捋一捋就是了。 明昭面有自得之色,便又端起桃花缠枝茶盏抿了一口茶,又斜眼睥睨道:“对了,方氏大约是被你刺激到了,昨儿竟逮了只野猫训练,想要加害你,可惜没看顾好,野猫跑了。” 正在此时,内室传出“喵”的叫声,一只雪白的大猫一溜烟儿跑了出来,跑到文晓荼脚边儿,乖巧地蹭着。 明昭皱眉:“哪来的猫?”——温氏何时养猫了,虽说品相尚可,但瞧着是只不入流的杂种猫。 文晓荼笑着说:“就是方婕妤的那只。” 明昭微微错愕。 文晓荼蹲下身子,将羊脂玉抱了起来,“它逃出了方婕妤的魔爪,是嫔妾给它治了伤,如今它是嫔妾的猫了,叫做羊脂玉,还不错吧?” 说着,文晓荼抓起羊脂玉那只受了伤的前爪给皇帝瞧:“这个方氏真是歹毒,居然把荆棘刺往羊脂玉的肉垫子里扎!这种人简直丧尽天良!”文晓荼咬牙切齿,愤怒几乎跳脚。 明昭沉默了数息:虐待一只猫,就是丧尽天良了?方氏害你毁容,你都没这么气愤! “你……要养它?”明昭看着那只还算乖顺的大白猫。 文晓荼立刻点头,“是啊,羊脂玉好乖的!” 明昭叹了口气:“扔了吧,朕回头叫永巷给你挑一只纯种的狮子猫。”——不比这杂种猫强百倍? 文晓荼立刻不乐意了:“养宠物最要紧的是看缘分,不是看纯种不纯种!羊脂玉跟我有缘!” 明昭脸色一沉,不识好歹的臭女人!居然拒绝朕的好意! 见皇帝脸色不妙,文晓荼立刻谄媚地笑了,她爱抚着怀里的羊脂玉,快步凑到皇帝身旁,“嫔妾多谢皇上好意,不过皇上赏赐嫔妾的好东西已经太多了,嫔妾这不是怕被人嫉妒么。” 明昭鼻孔出气哼了一声,“朕看你倒是巧言令色得紧!” 文晓荼心中怒骂,这狗皇帝脾气怎么越来越狗了?一言不合心意就变脸! 文晓荼只得连忙转移话题:“也不晓得方氏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明昭冷着脸道:“她一大早去了丽心堂,还把宫人都打发了,跟余氏独处了大半个时辰,也不晓得密谋了什么。”。 文晓荼:方氏跟余氏这种草包美人密谋???肿么感觉不大靠谱? 第九十五章、余美人你还能再蠢点儿吗? 送走了皇帝陛下,文晓荼眉头皱得跟个老太太似的,难不成方氏想和余氏联手?可是以余氏的水平,不拖后腿就阿弥陀佛了。 文晓荼想不明白,便懒得想,她唤了小元宝进来:“去叫余美人过来一趟。”——针对蠢蛋,何必弯弯绕绕,直接问就是了。 小元宝小声道:“可是,余美人脚伤未愈,一直称病不出。” 文晓荼不咸不淡道:“那就抬着我的肩舆去把她接来!”——雨后的秋天又湿又冷,路又滑,她不想出门。 小元宝惊了一下,婕妤竟然如此抬举余美人?! “是,奴婢明白了!” 于是,小元宝叫上抬肩舆的太监,抬着一顶空舆便往北宫去了,这架势,着实引得北宫上下瞩目。 怡芙堂也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怪异的消息,温婕妤竟遣人抬着肩舆往丽心堂去了! 方婕妤当场脸都绿了,“空舆?!” 方氏恨得咬牙切齿,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余美人的丽心堂四周栽植了一片梧桐树,眼下时节梧叶飘零,石子路上也落了零零散散的枯叶,小元宝走在最前头,踩过潮湿的石子路、潮湿的梧叶。 忽的,小元宝只觉得脚下呲溜一声,整个人一个屁股蹲就重重摔在了地上,“哎哟喂!疼死我了!” 抬肩舆的小太监紧跟着也是一脚打滑,呲溜一声,人摔了个屁股墩,肩舆也哐啷一声重重落地。 小元宝回头一瞧,脸都白了,若他一个人摔倒,尚可说是不小心!连抬肩舆的太监也摔倒了,足可见这脚下的路不对劲! 小元宝二话不说,连忙检查这片石子路。 后头抬肩舆的太监也是脸色灰败,幸好婕妤娘子没有乘坐肩舆,否则——若是从那么高的肩舆上摔下来……若是因此龙胎不保,他们两个抬肩舆的奴婢也肯定小命不保!便也顾不得臀部的疼痛,忙一并检查路面。 “元宝公公,不是路有问题? 是梧桐叶的背面涂了油脂!”一个太监抬肩舆的太监翻起一片梧桐叶,惊呼道。 文晓荼等了半个时辰? 没等来余美人? 结果等来了一瘸一拐的小元宝。 小元宝捧着一大盘梧桐叶? 脸色凝重地道:“幸好主子没有亲去丽心堂? 否则肯定会中了算计!此人好歹毒的心思!竟在梧桐叶反面上涂了油,又搁在石子路上? 只要有人经过,就必定会踩到树叶? 就必定会摔倒!!” 文晓荼也不由惊了一下,她瞬间明白了? 方婕妤才不是想和余美人结盟? 而是要引她去丽心堂!! 而方婕妤只需要在丽心堂的必经之路上做手脚,让她从肩舆上狠狠摔落,来个小产。最后再嫁祸余美人即可! 看着这些油腻的梧桐叶? 文晓荼那叫一个悔恨啊? 早知如此? 她就应该亲自去丽心堂才对!介时,她停掉“安胎药”? 姨妈一来? 就能装作小产了! 麻蛋? 谁能想到,方婕妤来了这一出?她还以为方氏要教唆余氏对她下手呢! 文晓荼捂脸? “早知如此……”我就以身犯险了。 但是再瞅瞅小元宝走路趔趄的惨样? 嗯? 貌似摔得挺狠。再想想肩舆的高度? 额……貌似她的屁股逃过一劫啊。 小元宝躬身道:“主子? 此事非同小可,还是尽快禀报皇上和太后知晓。” 文晓荼挠头,功败垂成的一局,戳穿了也就那样,而且搞不好罪名会全部扣在余美人头上……话说,狗皇帝不是说已经叫人严密监视方婕妤了吗?这么大的动作,难道皇帝没发现? 正在此时,管领太监梁万贯在外头扬声禀报:“婕妤娘子,丽心堂余娘子求见!” 文晓荼挑眉:人没抬来,倒是自己走来了。 “请她进来吧!”文晓荼笑眯眯道。 随后便见余美人行走如云、步履仓促地走了进来,余氏那娇媚脸蛋此刻有些泛白,她进来之后便急不可耐地追问:“我听人说,你宫里抬肩舆的太监在梧桐林石子路上摔倒了!” 毕竟是在丽心堂不远处发生的事儿,余美人向不知道都难。 文晓荼抬了抬眼皮,“可不是么,小元宝腿都快摔瘸了!” 小元宝巨汗:没那么严重,我的主子。 小元宝朝着余美人躬身趔趄一礼,“请美人安,美人还没给我家婕妤主子请安行礼呢。” 余美人面皮登时一涨,但眼下形势,已经由不得她任性,余美人一咬牙,便屈膝匆匆一福,“温婕妤金安!” 文晓荼挑眉,哟,居然还真的行礼了! 文晓荼不疾不徐道:“余美人看样子脚伤已经好了。” 余美人不由想到了什么,她脸色一白,急忙否认:“我还没好呢!” 文晓荼几乎翻白眼:……你当我眼瞎啊。 算了,余美人的脚不重要,她轻咳了两声,淡淡说:“小元宝,你把前因后果跟余美人说一遍!” “是!”小元宝躬身应声,然后正色道:“余美人且听奴婢细说——” 无非就是抬着文晓荼的肩舆去丽心堂接余美人,然后在梧桐林石子路摔了个惨兮兮这点小事儿。 但余美人脸色更难看了,没等文晓荼问什么,她就急忙道:“这件事跟我无关!” 文晓荼轻轻嗤笑,她拈起一枚枯黄的枫叶,送到鼻子底下嗅了嗅,“这是木樨花头油的气味。据我所知,木樨油只有世妇份例里才有,洛才人与我素无仇怨,方婕妤先前幽禁浴佛殿,这个月也并未领到木樨油。所以——”文晓荼凝眸看向浑身插满嫌疑的余美人。 “木樨油?”余美人脸色刷地白了。 文晓荼眯了眯眼,有问题啊…… 余美人急忙道:“今早方氏去了我的丽心堂,跟我一同哭诉,说内务府克扣她的份例,连头油不都给她,便死皮赖脸跟我讨了一瓶木樨油!所以,肯定是方婕妤干的!” 文晓荼都无语凝噎了,方氏问你要头油,你居然就给了!你四不四傻?! 文晓荼问:“可有人证?!” 余美人瞪大了眸子,“当时,方婕妤哭着要求屏退左右,我看她可怜,所以、所以……”。 “所以没有人证对吧?”文晓荼实在是服了,余氏啊余氏,你丫的还能再蠢点儿吗? 第九十七章、朕…真的还要继续吗? 余氏瞬间眼圈红了,豆大的泪水在秋水眸中积蓄,旋即她“哇”地哭出了声,“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都是方婕妤干的,跟我没关系啊!” 一边哭嚎,余氏一边踉跄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文晓荼的大腿,“我又不傻,岂会不知谋害皇嗣是会连累父母族人?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文晓荼已经翻白眼了,你不傻?你分明是后宫头号傻逼!文晓荼扶额叹息,方婕妤不过就是哭两声,让你屏退左右你就屏退左右,让你送木樨油你就白送!你干脆改名叫余白送得了! “我说余白送啊……” 余美人泪眸怔忪,瘪着嘴道:“嫔妾闺名烟霏,不叫白松。” 文晓荼:……-_-|| 名字还挺雅致,呵呵,可惜不长脑子。 被这草包美人这一白送,文晓荼都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应对了,她揉了揉眉心,“得嘞,你先回吧,这事儿容我思量一二。” 原本是一场算计缜密的谋害皇嗣局,结果因为她不按常理出牌,结果只把几个太监摔青了屁股、摔趔趄了腿儿,这事儿就算真的揭发出去,就算真的能扣在方婕妤头上,可毕竟是未遂之罪,而且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无语凝噎。 不告状吧,有点不忿。 告吧,再瞅瞅余美人这位小傻叉,搞不好得是她背锅…… 什么破事儿啊!方婉仪,你丫的就会坑傻叉! 不过话又说回来,余美人这么蠢,不坑她坑谁? 余美人慌了神,她连忙攥住文晓荼的衣袖:“你、是不是要告诉和皇上和太后?” 文晓荼拧眉思忖:“太后还是先不要惊动了,至于皇上……”她觉得,以皇帝对后宫的掌控力,应该不会不知道。 余美人浑身簌簌颤抖? “我求求你,千万不要告诉皇上!皇上肯定会杀了我的!” 文晓荼看着抖若筛糠的余美人? 那死黑皮有那么可怕吗?瞧把这草包美人给吓得。 “好? 我不告诉就是了。”文晓荼叹气? 反正也没必要。 一瞬间? 余美人感激涕零,“谢谢你!你真是个大好人!” 文晓荼:……心情略微妙。 余美人嘤嘤哭诉:“我从前还以为你又丑又坏? 又谄媚又没骨气,没想到你心眼儿这么好? 是我错怪你了!” 文晓荼:你丫的给我滚! 她总算明白皇帝为啥不待见余氏了!这人真讨厌! 好不容易赶走了余氏,文晓荼只觉得脑仁疼? 这余美人生得这般美丽? 嘴里突突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美,叫人耳根子都不舒服了。 红果躬身附耳道:“这余氏如此蠢笨,想来应该只是被方氏利用了。接下来? 主子打算怎么应对?” 正在此时? 外头传来梁万贯的声音:“婕妤娘子? 皇爷口谕,传您即可前往乾安宫后殿。” 红果蹙眉:“莫不是皇上已经知道了此事?” 文晓荼暗道? 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发生的事儿? 能瞒得过皇帝才怪! 碧心小声嘟囔:“主子才受了惊吓? 皇上怎的也不亲来探视?” 文晓荼笑了:“我可没那么胆小!”说着,她戳了戳碧心鼻尖。 碧心忙低下头? 讪笑道:“主子没受惊就好。” 红果忙拿了件厚实的杂宝织金斗篷为她披上? 这才乘着肩舆往乾安宫去了。这肩舆倒是结实? 只是磕掉了几块漆而已。倒是抬肩舆的太监摔得不轻? 所以特换了两个稳健的粗使太监暂时接替。 圣安殿御书房还是静谧依旧? 文晓荼独自入内,纤纤细步上前,不疾不徐行了一礼。 皇帝明昭看着安然无恙的温氏,心情略微妙,“你……怎么没亲自去丽心堂?”——反倒是叫人抬着空舆去接余氏?她是怎么想的? 文晓荼汗了一把,“嫔妾就是懒得出门。” 明昭沉默了数息,“如此一来,方氏可就白忙活一场了。” 文晓荼听着皇帝的语气有点不大对劲,她忽的想到,方氏身边不是有皇帝的眼线吗? 她急忙问:“皇上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连方氏虐猫的事儿皇帝都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事儿?! 明昭淡淡睨了她一眼,“你今儿要是摔上一下,今晚就可以假装小产,朕也就可以治方氏一个谋害皇嗣之罪了。” 听了这话,文晓荼那叫一个懊悔啊,她急忙道:“可是,即使谋害皇嗣未遂,也是不小的罪名吧?!” 明昭淡淡说:“也不是不行,就是罚得轻一些罢了。只不过——”明昭睨了一眼温氏的腰部,“你的肚子又该赖在谁头上?” 文晓荼黑线,什么叫“赖在谁头上”?忒难听! 文晓荼略一思忖,讪笑道:“反正头三个月胎像不稳,嫔妾回头自己不小心摔一跤就是了。” 明昭脸色黑了几分,这种馊主意也就只有温氏想得出来! 明昭黑着脸道:“你若非要如此,也未尝不可,正好朕趁把余氏和方氏一起料理了!” 文晓荼愣住了:“这事儿跟余氏没关系吧?” 明昭冷笑:“谁叫她蠢?!” 文晓荼顿觉心底生寒,哪怕余氏是无辜的,皇帝也依然不介意让余氏枉受冤屈?!忽的,她居然觉得,这个皇帝似乎并非公正无私…… “怎么了?”明昭皱眉。 文晓荼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道:“皇上,这不大好吧?明明余美人只是被方氏利用。” 明昭立刻明白,这个温氏又动了恻隐之心了!他皱眉,明明余氏先前那般为难她,难为她如今竟以德报怨。 “那木樨油出自余氏之手,她洗不清嫌疑!”明昭板着脸道。 文晓荼沉默了几秒钟,“皇上,还有其他法子吗?”——把无辜之人摘出去的法子。 明昭眉心紧蹙,如此妇人之仁,焉能成大事?不过,方氏的确还有后招,只是一时半会无法渗透昌仪宫,所以后招还只是个计划。 “一计不成,方氏肯定会再次出手。”明昭凉凉道,“只不过,你当真要放弃眼前这个大好机会?你就不怕方氏下一次出手,会直接要了你的命?” 文晓荼嘿嘿陪笑:“这不是有您盯着么,嫔妾相信您不会让方氏得逞。” 明昭怔住了,她……一直都这般信任朕?!! 心中的坚毅再一次产生了动摇,朕……真的还要继续吗? 第九十八章、落胎药?绝育药? 文晓荼倒是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方氏就此偃旗息鼓呢。 “皇上,您觉得,方氏接下来会如何出手?”文晓荼觉得,皇帝既然严密监视着方氏,保不齐能预测方氏举动。 明昭深吸一口气,道:“方氏一直想买通你宫里的熬药太监,只是尚未得逞罢了。” 文晓荼眼睛一亮,“给我下打胎药?” 明昭深深凝视着温氏的眉眼,沉声道:“或许是绝育药!” 文晓荼怔住了,绝育药啊……若是中了招,后半辈子就没法生孩子了?永绝后患的一招,够毒。 她摸了摸下巴,她倒不是很怕绝育药,反正她的容貌无法恢复,皇帝又不可能跟她生娃,出宫改嫁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好出路。 “难道就不会是毒药,把我直接毒死的那种?”文晓荼很担心这个。 明昭脸色阴沉,温氏竟不怕绝育?!她难道就没想过日后为朕生儿育女?!为了彻底搬倒方氏,她竟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明昭咬牙切齿:“这个你大可放心,你入口之药,熬药太监都会先行试毒!”——若是毒药,太监会先毒发身亡! 文晓荼一愣,是了,还有这道流程呢。既如此,方婕妤就不可能下致死之药。 文晓荼又不安问:“那万一她下慢性毒药呢?”——短时间内不会致死,也不宜察觉的那种。 明昭心中冷哼,这个温氏,倒是怕死得紧!不过这样也好,怕死才好拿捏。 “你大可放心,方氏手上已经没有毒药了!”方氏手上所有的底牌,朕都知道。 文晓荼一喜,等等,什么叫“已经没有毒药了”? 她转念一想,是了,致使原主毁容的南越胭脂里混入的一品红,其实就是毒药? 若是误服,很有可能小命呜呼! “她是怎么把毒药带进宫的?”文晓荼很费解? 宫里断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明昭没好气地道:“还不是母后管理松懈? 新人入宫? 也未曾严格搜查!” 文晓荼汗了一把? 是啊,毕竟是有了名位的嫔妃? 总不能搜身吧?顶多就是搜查一下行囊。 文晓荼看了一眼南窗上的晚霞,心道? 都已经是傍晚了,今儿这一出? 足足闹腾了一整日。 她连忙福了福身子? “既如此,嫔妾回去之后,继续每日喝安胎药便是了。” 明昭眸子幽若寒冰? “你若是后悔了? 可以直接停药。至于方氏? 朕可以另想法子料理了她。” 文晓荼心想,若是停药? 姨妈肯定就该来了? 那就等同“小产”? 如此一来,自己这么多天的苦药岂不是白喝了?至于方氏如何另做料理……她倒是不怀疑皇帝处置方氏的决心? 可是? 迟则生变啊! “不管是落胎药、还是绝育药? 都不打紧。”文晓荼定定道。 皇帝明昭脸上布满寒霜? 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你既然不珍惜,就别怪朕无情了。 “你既如此顽固,就自己受着吧!”明昭冷冷道。 文晓荼无语,怎么皇帝突然就变脸了?!当然是我自己受着,难不成姨妈痛你能替我受?!真特么废话。 “那就这么说定了。”文晓荼讪讪陪笑。 明昭脸色阴沉,“你退下吧,叫梁万贯进来!” 文晓荼自然知道梁万贯是皇帝的人,这明显是吩咐梁万贯打开昌仪宫门户,给方婕妤提供机会。梁万贯好歹是御前出来的人,别看白白胖胖,像是个只会吃的废物,但其实颇有几分本事,昌仪宫的篱笆扎得牢固着呢。 文晓荼连忙点头,“嫔妾明白,有劳皇上费心了。” 然后,文晓荼就安心回到昌仪宫,等着方氏下药了。 其实,她也不是不想有孩子,但皇帝不愿意跟她生孩子,她也没胆子给皇帝戴绿帽子。至于出宫改嫁什么的,唉,若她没有毁容,或许未尝不是一条出路。不过,这个时代,哪有什么一心一意的良人?在古代当女人不容易。 而她已经为自己的未来后宫养老做好了安排,日后哪怕“失宠”,凭着如今不算低的位份,以及日后的墨汁生意,应该也能过安稳日子。 只要除掉了方婕妤。 所以,为了自己未来能舒舒服服养老,她愿意冒着绝育的风险。 接下来的几日,皇帝没有再传召她,也没有驾临昌仪宫,甚至也没有召幸过嫔妃。据说是前朝忙碌,皇帝分身无暇。为此,太后娘娘都有些焦躁了。 皇帝但凡多洁身自好几天,太后娘娘便坐立不安。——文晓荼都无语了,谁没有贤者时间啊,就算皇帝年轻,也不至于夜夜笙歌吧? 一连多日没有动静,文晓荼不禁嘀咕,也不晓得方氏给她下药的事儿安排好了没。 这一日清晨,红果又端了安胎药来,“主子快趁热喝吧。” 文晓荼看着这苦药汁,真的很想摔碗,姓方的,你效率太低了! 看着自家主子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红果连忙又捧了蜜饯来:“主子,良药苦口。傅太医说了,这安胎药必须每日服用,直到胎像稳固。” 文晓荼也知道,这药不能停,停药之日便是小产之日。 只得捏着鼻子灌了药,服下之后,文晓荼静静等了半个时辰,嗯,还是没反应。 得嘞,反正闲着无聊,去给太后请个安吧。 颐年殿外,白芍姑姑笑脸相迎:“婕妤来了,太后这两日正心情不佳呢,您这一来,太后定要高兴多了。” 果不其然,文晓荼一进殿,愁眉不展的太后娘娘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拉着她的手就开始不住关怀:“这两日身子可还好?肚子有没有闹腾?” 就是没闹腾才叫人忧心呢,文晓荼腹诽之后,忙笑着说:“嫔妾每日都喝着傅太医开的安胎药,身子一直都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太后连连点头。 太后又笑眯眯道:“哀家已经吩咐了内务府着手挑选乳母。” 文晓荼巨汗:“这、这也太早了吧?” 太后笑着说:“未雨绸缪,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你母亲连生了三对双胞胎,万一你肚子里也是一双,可不得提前早早多预备上几个乳母?” 文晓荼瀑布汗,我愿称你为地表最强祖母! 这时候,管领太监朱四常笑着进来禀报:“太后娘娘,皇上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顿时脸色不佳:“皇帝不是忙得很,连牌子都不翻了,居然还有空暇来给哀家请安?” 文晓荼又一次瀑布汗,在太后眼里,皇帝儿子不睡嫔妃,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说话间,皇帝已经大步走了进来,步履甚是急促,“给母后请安!” 说着,他冷脸看向一旁屈膝行礼了温氏,“立刻回昌仪宫去。”。 文晓荼懵逼,咋了? 第九十九章、见红、坑爹的狗皇帝! 明昭简直急坏了,这个温氏,今早喝了安胎药,也不老老实实呆着,居然跑颐年殿了! 看着皇帝严肃的表情,文晓荼心中咯噔一下,难道她今早喝的药已经被动了手脚?可是,她明明没反应啊! 见皇帝脸色愈发不善,文晓荼也不敢多问,连忙道:“那嫔妾就先告退了。”便朝着太后福了福,便麻溜退下了。 太后露出不解的神色:“皇帝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也不能对温氏横眉冷对啊!”——万一惊了温氏的胎可怎么是好? 明昭:母后担心的,也就只有那根本不存在的皇孙儿罢了! 明昭心中微凉,“她近来胎像不稳,需好生养胎。” 回去的路上,文晓荼不住地摩挲着自己的肚子,暂时没有什么不适……难不成是自己多心了? 直到肩舆停在了昌仪宫偏殿外,文晓荼才要下肩舆,便感觉到小腹突然抽搐了一下。 她脸色一变,感受到小肚子上传来的隐痛,连忙快步走进殿中,几步光景,便觉得小腹疼得更厉害了! 这种感觉,就是姨妈痛! 只不过比先前几个月痛得疼厉害。 然后,她感觉到一股热流淌下,好糟糕的感觉! 合着今早的药,果然被动了手脚啊。 怪不得皇帝风风火火跑去颐年殿把她往回撵。 “啊!”碧心指着自家主子裙子上晕出的一抹血色,发出了尖锐的叫声,一张小脸都没了血色,“主子见红了!” 文晓荼捂着酸痛交加的肚子,已经歪倒在了榻上,昌仪宫偏殿顷刻间沸反盈天。 红果疾呼道:“小元宝,快去请傅太医来!快啊!” 文晓荼抱着肚子在床上缩成一团,我勒个去,药真的不能乱喝啊,她哪里想到姨妈痛居然也能痛到这个程度。 两世为人,文晓荼的身体其实都还算不错,姨妈未曾给她带来太大困扰。但这一次,是她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纯属活该。 文晓荼咬牙切齿,疼得直哆嗦,更令人绝望的是,她身边一直有人照顾? 她愣是找不到机会吃片止痛药!她明明芥子空间里有两盒布洛芬! 好在傅太医很快赶来,后脚赶来的便是皇帝明昭和他妈。 明昭其实并不希望母后也跟着一起来? 但温氏“见红”的消息禀去了颐年殿? 母后非要亲自前来坐镇。 在偏殿外? 明昭正色道:“母后? 里头怕是血污,未免冲撞? 不如您还是去正殿吧。”——母后虽然不怎么聪明,但毕竟是过来人? 未免被母后看出端倪,最好还是不要让母后瞧见温氏。 容太后一路急匆匆赶来? 看着昌仪宫偏殿的殿门? 脚下踟蹰了几步,手中攥着一串沉香佛珠,捻了几下? 点头叹道:“也好? 哀家又不是太医。” 明昭松了一口气? 忙亲自扶着太后先去了正殿,然后才走进温氏的偏殿。 皇帝驾临? 伺候文晓荼的红果碧心? 以及正在诊脉的傅太医纷纷跪地磕头。 文晓荼实在疼得直不起腰? 就只得歪在床榻上装死了。 明昭几步走到床前,便闻到一股子血腥气? 温氏弓着腰倚在榻上? 过浓的妆容遮盖了她的气色? 但蛾眉紧蹙? 显然十分难受。 明昭挥了挥手? “太医留下,其余的都退下。” “是!”红果碧心面色惶恐,心中惴惴地退了下去。 内室再无外人,明昭这才问道:“如何了?” 傅太医作为知情人,自是诚惶诚恐,他小声道:“回皇上,温婕妤……应该服用了分量不轻的活血化瘀之药,故而才会如此。” 文晓荼贝齿紧咬,声音颤颤巍巍:“怎么会疼得这么厉害?” 傅太医心下腹诽:那还用说,又是推迟月信,又是烈性活血,自然是要疼上几日的。 傅太医嘴上道:“婕妤先前服用‘安胎药’,今日用服了活血药,都都是伤身之物,故而失血猛烈,这几日会格外难受些。” 文晓荼有气无力地道:“那烦请太医给我开个止痛药吧。”——西药虽然也能止痛,但既然喝了伤身之物,她觉得自己应该吃点中药调理一下。 傅太医瞧瞧抬头,看向皇帝陛下。 明昭挥了挥手:“你去外面候着。” “是!”傅太医擦了一把冷汗,战战兢兢退了下去。 文晓荼咬牙切齿,啥意思啊,先给我开药啊,疼死老娘了! 看着温氏这副虚弱无力的样子,明昭心头浮起一抹恻隐,但他又立刻硬下心肠,既已到了这一步,便是百尺竿头,岂能后退? 明昭面上如凝结了冰霜,“你可知道,母后也已经驾临了昌仪宫,此刻就在正殿。” 文晓荼疼得额头沁出了一层冷汗,“太后?肯定是我身边的宫人跑去禀报了太后。” 明昭嘴角扬起一抹诡计得逞的冷笑,“若是朕命傅太医,将实情禀明母后,你可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文晓荼疼得脑子都钝了,竟没有深想,而是疑惑地道:“咱俩合谋假孕的事儿,要告诉太后?!”——一开始不是这个计划的啊! 明昭:…… 良久的寂静之后,明昭脸色漆黑一片,“你是真蠢,还是在跟朕装蠢?!” 听到这话,文晓荼再傻也听出不对劲了,她抬眼看着这位脸色冷漠得可怕的皇帝陛下,不由心凉了半截,“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昭咬一咬牙,冷下心肠道:“你只是来了月信,而非小产。此事若被母后知晓,后果如何,你不会不清楚!” 文晓荼心中咯噔一下,她努力撑起上半身:“皇上,咱们先前不是说好了!我假孕,只为料理方氏,您为何……” 坑都挖好了,狗皇帝却想把她推进坑里埋了?! 人干事?! 明昭黑面冷峻,眼中尽数是刻薄之色,“其实,朕从一开始就骗了你。方清儒对朕忠心不二,他的确为方氏之事屡上奏折,不过却不是为女儿求情。而是恳请朕不必顾惜君臣情分,不必对方氏手下留情,尽可杀之!” 这一瞬间,文晓荼心沉到谷底,若方氏于皇帝而言,不再是个需要费心就能解决的问题,那么……皇帝和她上演这一出戏,其所图,毫无疑问就是她了! 文晓荼苦笑,她还真蠢,竟然几乎没怀疑过皇帝。 是先前皇帝对方氏和贺兰氏处置太过刚直公允,以至于她竟忘了,皇帝这种生物,有几个会是伟光正的人物?自古帝王多腹黑啊,皇帝明昭,看似公正,实则玩起阴谋来,坑死她不偿命啊!! 可是,她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值得皇帝这般费心费力来坑?! 第一百章、文晓荼的芥子空间 文晓荼深吸一口气,“但皇上没有直接告诉太后嫔妾假孕,还屏退左右与嫔妾单独说了这些话,可见皇上有所图。嫔妾猜不出皇上心思,还请皇上明言。”——一个皇帝,这般费心费力坑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嫔妃,你到底图啥?! 以皇帝的权势,弄死她,不会比弄死一只蚂蚁更费力。 所以皇帝的目的,不是她的性命。 明昭冷峻的面庞微微消融,她凝视这眼前的女子,忽的一笑道:“朕的所图,自然是你的秘密——你那些一直都不肯告诉朕的秘密!” 文晓荼心中一惊,不会吧,她借尸还魂的事儿皇帝猜到了?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应该不至于露馅吧?若说是此身父母看出什么端倪,还有可能,原主跟皇帝,从前也不认识啊! 冷静、冷静!皇帝所指的秘密,绝对不是这个! 那么……就应该是芥子空间喽? 忽的,她想起自己嘴瓢说了地瓜土豆玉米,还画了世界地图,还有太后的富贵病……这些知识,于这个时代而言,的确太不寻常了些。 她倒是不怕暴露芥子空间,反正这玩意儿又没法被人夺走,因为芥子空间根本没有实体! 主要是芥子空间里的东西,她该怎么解释呢? “怎么不说话了?”皇帝明昭皱眉,都到了这一步了,还不想说实话?! 文晓荼虚弱地道:“如果嫔妾肯坦言,皇上可以高抬贵手放过嫔妾吗?” 明昭点头,“可以,朕也可以如你所愿,顺手料理了方氏。让你日后在后宫再无威胁。” 文晓荼腹诽:我特么日后最大的威胁你好伐?!狗皇帝! 麻蛋,我帮你妈缓解高血压病痛,给你画世界地图,告知高产作物,你丫的反手就刀我! 皇帝这种生物,没一个好玩意儿! 文晓荼叹气,她扶着床头柜滑下床榻,捂着肚子趔趔趄趄走到一旁的长案前,然后一挥手,芥子空间里的东西如数倒出,倒了满满一桌子。 这一幕? 于明昭而言,简直不啻是神仙手段? 但他强行保持了冷静? 看着桌上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板着脸问:“这些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从哪儿变出来的?” 文晓荼软在一旁的贵妃榻上? 伛偻着腰身,“我有一个芥子空间? 可以用来装东西。哦,那个芥子空间就是……”这个还真不太好解释。 明昭脱口惊呼道:“袖里乾坤?” 文晓荼忙摆手:“没那么大? 就三尺方圆,使劲塞? 也就能装这么点儿东西。” 明昭面上还算冷静? 内心早已是波涛汹涌,没想到温氏的异能竟然是袖里乾坤?虽说这乾坤小了点儿,但已然不啻是神仙功法了!怪不得? 朕无法读取其心声! “这些? 都是些什么东西?”明昭死死皱着眉头? 除了那支成色平平的碧玉如意,其余的? 他几乎都不认得! 比如说? 那薄薄的巴掌大的黑色小东西? 拿起来之后,能倒映出人影。 “那是手机。”文晓荼捂着肚子? 虚弱地道? “你可以理解顺风耳。” 明昭瞳仁一缩? 袖里乾坤已经够厉害了的? 温氏居然还有顺风耳这等法器?! 文晓荼又忙道:“不过早就没电了? 额,没电就是不能用了的意思,差不多等于是坏掉了。” 明昭正色问:“能修好吗?” 文晓荼黑线:“当然不能!”——充电宝早就没电了!她也不会发电! 明昭遗憾地放下了这块非金非石、手感奇特的“顺风耳”,又拿起旁边那块白色的小砖头,也是非金非石,一看就非比寻常。 “那个是充电宝,给顺风耳充电的,不过它也没电了,大约等于坏掉了,也没法修。”文晓荼非常贴心地如是说。 明昭更加遗憾了,又打开了那个非金非石的白色的小箱子,里头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盒子、小瓶子,上头还有蚂蚁般的小字,有的是缺胳膊少腿的错别字,还有的是些弯弯曲曲的异域文字。 “那是我的药箱子,不过都是些普通的常用药,比如是止咳止痛止血消炎之类的,并没有治富贵病的药,因为我没有富贵病。”——没有高血压的人,谁会去买降血压药? 明昭遗憾地放下了那瓶VC,然后继续翻找,嗯?怎么还有一颗大白菜,而且装在一个透明的不知何种质地的袋子里,还有小袋的糯米、小米、红豆、绿豆……神仙也会熬粥喝吗? 继续翻,翻到最底下,明昭拎起一袋沉甸甸的块茎,面上再也难掩震惊之色:“番薯?!还有土豆和玉米?!”——这些高产作物,不但真的存在,而且温氏身上居然就有?! “你到底是什么人?!”明昭惊愕地看着虚弱缩成一团的温氏。 文晓荼弱弱道:“一介一斗升小民。” 明昭一脸不信:“斗升小民会有这些神物?!” 文晓荼叹道:“我上辈子真的是斗升小民,只不过我上辈子所处的世界,比您的大宣朝稍微繁荣了亿点点。地瓜土豆玉米什么,出门就能买到,很便宜的。” “前世——”明昭听懂了温氏话里的深意,“你有前世记忆?!这些东西,也都是你前世之物?!” 文晓荼点头,借尸还魂太震惊,她还是正常转世投胎比较好。 “那顺风耳呢?”明昭指着那块已经没电的手机。 文晓荼道:“那是手机,可以远距离通话,我上辈子那个世界,已经是很普通的东西,可以说是人手必备。” 明昭被震撼住了,“那是怎样的一个时代啊……” 文晓荼心道,以封建时代的眼光来看,那的确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时代。 文晓荼实在没心情跟皇帝陛下炫耀自己上辈子那个时代,她姨妈痛得厉害,便顾不得许多,颤颤巍巍从药箱子里翻出了布洛芬,扣了一粒胶囊塞进嘴里,混这唾沫便咽了下去。 “你吃了什么药?”明昭急忙问。 文晓荼有气无力道:“只是一颗止痛药,我实在疼得受不了了。” 看着温氏这副随时有可能倒下的样子,明昭心中微微有些不忍,此番……是朕算计了她,还叫她受这般苦痛。 文晓荼道:“这就是我所有秘密,这些东西,您给我留点药,其余您随意。” 说着,文晓荼又忙抱起那根碧玉如意:“还有这个。”——她还指望着带去下辈子呢。。 明昭:…… 第一〇一章、没出息的女人、没出息的男 没出息。 看着温氏抱着那柄绿油油的如意,明昭脑子里立刻浮现这三个字。 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啊不!有了这神奇的袖里乾坤,于温氏而言,钱财生能带来、死亦能带走。 可就算如此,温氏也太财迷了些。 明昭揉了揉眉心,把那三样高产作物划拉到自己身边,“朕只需要这些。” 文晓荼指了指那几包豆子,“这些不需要吗?” 明昭淡淡说:“朕要这些做什么?”拿回去熬粥吗? 文晓荼慢吞吞说:“我上辈子那个时代的农作物,都是经过改良的。这些豆子,大约顶多也就是高产一些、耐旱一些、抗病虫害一些罢了。” 明昭眸子一亮,又飞快把黄豆绿豆红豆划拉走。 文晓荼:瞧瞧,这就是一国君主,丫的就一没出息的强盗!抢走我的土豆地瓜玉米黄豆红豆绿豆…… “对了,这几个瓶瓶罐罐也是药吗?”明昭顺手揪了块桌布,把这高产作物和高产种子给抱起来,随口问道。 文晓荼抚摸着怀里的碧玉如意,“那是化妆品,往脸上擦的。” 明昭忽的想到那日温氏的容颜……莫非就是借助这些瓶瓶罐罐,才遮掩住伤疤,将容颜粉饰一新? 对这些小玩意,明昭便兴致缺缺,也懒得多追问,“其余的你自己收起来吧。” 文晓荼毫不犹豫一挥手,桌上剩余的东西凭空消失,包括自己怀里的碧玉如意也一并收了起来。如此一来,芥子空间倒是空了一块儿,可以塞上些值钱的东西了。如此一来,倒也不亏。 “你好生歇养,剩下的事情,自会如你所愿。”明昭留下这句话,拎着战利品大步而去。 出了偏殿,明昭将一包战利品交予梁琨玉,并吩咐不许偷看、直接送回圣安殿,便挤出个悲容,去正殿面见太后了。 一刻钟后,昌仪宫正殿,容太后发出了哀嚎声? “天杀的!谁害了哀家的皇孙儿!” 明昭脸带悲怒之色,“母后? 太医已经检查过了? 是有人在温氏的安胎药里下了藏红花。” 容太后泪落连珠? 怒而拍案:“查!一定要彻查清楚!胆敢谋害哀家的亲孙儿? 不管是谁,哀家要让她后悔活在世上!” 说着? 容太后又道:“叫太医和昌仪宫的管领太监来回话!这些个狗混账,竟个安胎药都能熬出问题!” 明昭只得忙传召了傅太医和梁万贯进殿回话? 二人都是知情人,不过就是按照皇帝预先的吩咐回话罢了。 傅太医先磕头禀报:“禀太后娘娘? 微臣所开之药绝无问题? 御药房亦是照方抓药。微臣也已经检查过药渣,并无问题。如此可见,必定是熬药的时候? 被人动了手脚。” 梁万贯连忙咚咚磕头:“温婕妤的安胎药? 奴婢素来都是太监小锞子负责熬煮? 可今早小锞子中途腹痛不适,才改由烧火太监小凌子熬药。此刻二人都已关押在柴房? 请皇上太后做主处置!” 话回到这个份儿上? 无疑已经锁定了嫌疑人。 容太后拍案道:“把这个奴婢送去永巷? 务必仔细审问!一定要撬开嘴!” “是!”梁万贯急忙磕头,忙不迭下去办差了。 吩咐过后? 容太后又开始落泪:“哀家等了这么多年的皇孙儿? 竟转眼间就没了!”容太后捶胸顿足? 心痛不已。 明昭心有愧意? 连忙安抚道:“母后切勿哀毁过度? 温氏还年轻,等养好了身子,还是能再有生养的。” 容太后含着泪花,依然痛彻心扉。 明昭心有愧意,只得耐心连番安抚,又亲自将容太后送回了颐年殿。 永巷那边动作倒是极快,不消两个时辰便有了结果,其实是根本就没动刑,那烧火太监小凌子便招供了,说是自己在小锞子的茶水里下了泻药,自己趁机顶上,在那安胎药里下了一包红色粉末,但小凌子声称,那是一包转胎药,能够将温婕妤腹中小皇子变成小公主,至于温婕妤服用之后为何小产,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个初步的审问结果,也第一时间禀报到了昌仪宫。 这会子布洛芬已经起效,不过文晓荼失血过多,这个人依旧是恹恹的。 “转胎药?”文晓荼当时就黑线了,这个小凌子分明是被忽悠得不轻!那包红色分明,分明就是堕胎药,甚至有可能是绝育药! “小凌子可有招供是谁给他的‘转胎药’?”文晓荼忙追问。 梁万贯躬身道:“说是丽心堂的太监小德子。” 文晓荼皱眉:居然还是牵扯到余美人头上了? 是啊,以方婕妤的性子,怎会不提前找好背锅之人?! 皇帝既说了,会如她所愿,那么……应该会不会让余美人背锅吧? 梁万贯道:“永巷已经去丽心堂锁拿小德子,皇爷也下旨搜查丽心堂,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正在此时,梁万贯手底下的小太监小石头快步跑了进来,躬身禀报:“婕妤主子,小德子……落水溺毙了。” 文晓荼眉心一沉,竟然杀人灭口?!方氏这是想把线索断在余美人处啊! 小石头又道:“余美人在丽心堂哭天抢地,嚷嚷着说是方婕妤谋害皇嗣……皇上便下旨一并搜查方婕妤的怡芙堂。” 文晓荼心道:真的能从怡芙堂搜出东西吗? 方婕妤很缜密,不过……皇帝的阴谋手段显然更厉害。方婕妤就算能把余美人算计得死死的,也必然算计不过狗皇帝。 想到此,文晓荼便安心了,“有皇上做主,想必很快就能有结果。” 这一天闹腾的,她也是在是累了,先是腹痛、又是大量失血,她是在是没精力熬夜,还是先歇着吧。 想必明天就能有结果了。 红果拭了拭眼角的泪珠,“主子累了,便早点歇息吧。有皇上太后做主,定能查个水落石出!”——不管是余美人还是方婕妤,只要查到证据,要么是死,要么是生不如死! 看着红果悲伤又愤恨的样子,文晓荼有些歉疚,其实她撒了弥天大谎,将所有人都诓骗了进去。。 而她自己,也被皇帝诓骗算计,还真是报应不爽。 第一〇二章、藏红花粉 夜色微凉,六宫众人都无法安眠。 各宫各院的嫔妃都着人盯着北宫丽心堂和怡芙堂,都在等着最终的结果。 皇上子嗣稀薄,温婕妤的身孕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得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更猝不及防的是,转眼间皇嗣就没了!虽然这样的结果,让很多人暗自窃喜,但也忧恐此事会牵连到自己头上,故而上至贤妃林氏、下至选侍崔氏,都瞧瞧差人盯着余美人和方婕妤处。 丽心堂,余美人虽然满口言之凿凿,一口咬定是方婕妤谋害皇嗣,但是如今条条证据都对她十分不利!尤其是小德子竟然溺水死了! 看着御前太监在她的寝室翻箱倒柜,碎了不知多少瓶瓶罐罐,余美人也不敢阻拦。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将梳妆台旁的圆角柜的抽屉一个个抽了出来,从缝隙里竟抠出一个荷包。 这一幕,余美人看在眼里,心中咯噔了一下,抽屉缝隙里怎么会有荷包?她根本没有这样的荷包啊! 忽的,余美人想了起来,那抽屉不是专门放木樨花头油的吗?那日……方婕妤从讨要走了一瓶木樨油,便是从那个抽屉里自行取走的! 难道就是哪个时候——一瞬间,余美人面如死灰!完了,她完了!小德子死了,又搜出这等东西,她简直是百口莫辩。 御前管领太监萧公公结果那荷包,打开闻了闻,便道:“只是寻常桂花香包罢了。” 余美人呆住了,寻常桂花香包?! “回萧公公,已经搜查完毕,丽心堂并无异常之物!” 萧太监脸上忽的露出和善的笑容,他将香包塞回余美人手中,躬身一礼:“既如此,奴婢就不叨扰美人安歇了,奴婢告退。” 留下满地狼藉,萧太监带着一众太监呼啦啦离开了丽心堂。 余美人忽的双腿酸软,噗通倒坐在了地上,这一刻,余美人激动地落下泪来,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搜出一个桂花香包,但是……她这是洗脱嫌疑了吧? 余美人呜呜哭了起来,她看着手中桂花香馥郁的香包,脑门子稀里糊涂。 比起余美人的慌乱失措? 怡芙堂的方婕妤便要镇定多了,任凭御前大总管梁琨玉带着一群人掘地三尺般搜查? 也一脸端正自若。 “都是余美人胡乱攀诬? 还请梁公公务必仔细搜查? 还我一个清白!”方婕妤一脸正色? 毫无半分心虚。 梁琨玉笑眯眯道:“婕妤放心,定能搜出个结果来。” 方婕妤虽然面上镇定自若? 但御前人如此声势,心里少不得有些惴惴? “敢问公公,丽心堂那边可搜出结果来了?” 梁琨玉笑着说:“丽心堂早一个时辰就在搜查了? 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方婕妤点头? 她取木樨油的时候,早将藏红花粉塞入了缝隙中,以御前宫人的仔细? 必定搜到! 且小德子已死? 再加上那包红花粉? 便是人证物证俱在,余氏便无法推脱了。 心下如此想着? 忽的一个太监快步跑了进来:“禀总管公公? 萧管领回话说? 丽心堂已经彻查完毕,并无异常。” 此话一出? 方婕妤脸色骤变? 再也维持不住冷静? 她疾呼道:“这不可能!你们到底有没有好好搜查?” 那小太监躬身道:“皇爷吩咐? 怎敢不仔细? 丽心堂里里外外,翻箱倒柜,无一处疏漏。” 方婕妤脸色唰地白了,她藏得不算太严密,不可能搜不到啊!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余氏难道提前发现了?不,这不可能!余氏那种草包,怎么可能察觉?! 这时候,一个身材瘦小的太监钻进方婕妤的床榻底下,搜出了一只小小的荷包,他二话不说,飞快呈递到了梁琨玉面前。 看着那个不起眼的玉色荷包,方婕妤瞬间面无血色,这个荷包……不就是她当日塞在余氏抽屉里那个吗?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床底下?! 梁琨玉打开那荷包,赫然是红色的粉末,他捻了少许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成色上好的藏红花,还真是稀罕货!” 方婕妤身子一颤,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如何都不肯相信,“不!这不是真的!” 方婕妤忽的扬声大叫:“肯定是余美人栽赃嫁祸!”说着,她快步扑上前,一把抓住梁琨玉的衣袖,哀求道:“梁公公,我要见太后!我是冤枉的!” 梁琨玉不客气地推开方婕妤,“太后娘娘今日悲伤过度,这会子已经安歇了,皇爷发了话,谁也不许打扰太后安眠。” 说着,梁琨玉板着脸吩咐道:“来呀!把怡芙堂上下所有宫女太监全部押送永巷,交掌刑司审问!” 方婕妤心头颤抖,掌刑司手段狠厉,若是言行拷问,为她办事的太监图的只是银钱,只怕未必扛得住! 方婕妤咬了咬牙,冷眼扫过这些服侍自己的宫人:“你们听清了!本婕妤没有谋害皇嗣,太后明日定会为我做主!你们若敢胡乱诬陷,太后不会饶了你们!” 梁琨玉笑了:“婕妤请放心,太后也不会轻饶了谋害皇嗣之人。” 底下一个黑胖的太监浑身一颤。 消息很快传至各宫各院。 贤妃林氏怀里抱着琥珀猫儿,冷笑道:“本宫就知道,余氏哪有这般本事?果然还是方氏这毒妇所为!她还真是作死!居然还谋害皇嗣!这一次,哪怕皇上肯饶她一命,太后也得扒了她的皮!” 林选侍忍不住道:“这方氏好好的婕妤不做,干嘛非要针对温氏?好歹是表亲,她竟这般不顾血脉情分!” 贤妃嗤笑:“你以为人人都像本宫这般心慈?” 林选侍只得挤出个讨好的笑容:“嫔妾谨记娘娘恩德,日后自当惟娘娘马首是瞻。” 昭华宫。 当辛昭容得知怡芙堂宫人被悉数押解永巷审问,怡芙堂也被御前严密看管,便知道方氏宫里必定搜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辛昭容叹了口气,这样的结果,她倒是并不意外,只是最近这些事,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辛昭容看了一眼陆婕妤:“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睡吧。”。 陆婕妤叹息:“可怜了温婕妤了。” 第一〇三章、落幕 翌日,日上三竿,文晓荼才幽幽醒来,只觉得身下濡湿,腥气幽微,不消说,肯定是脏了床榻。 红果带着两个二等宫女进来伺候,换了床单被褥,又伺候她换了月事带子和贴身衣裤,最后在内室点上一炉香薰着,这才总算捯饬干净。 用了早膳、喝了药,梁万贯才进来禀报最新消息。 昨晚从怡芙堂搜出了藏红花粉,昨夜掌刑司连夜审问,也有了结果。 “方婕妤的贴身宫女穗儿揭发,说是瞧见太监胡四带着金银珠宝私底下会见了丽心堂的小德子。至于那胡四,起初还咬死不认,严刑拷问之后,才肯招供,承认是受方婕妤指使,收买太监小德子,让小德子去联系咱们宫的烧火太监小凌子,在您的安胎药里动手脚,后来又杀了小德子灭口。” 文晓荼揉了揉眉心,这个方氏,算计得环环相扣。那个穗儿,想必就是皇帝安插在方氏身边的眼线了,关键时候,负责背刺一击。 “如此,便算是证据确凿了。”文晓荼缓缓道。 梁万贯躬身道:“是。太后得知此事,异常震怒,没等皇上发落,便下了懿旨,褫夺方氏婕妤位份,贬为庶人,并打入冷宫。” 一夜光景,方氏从一个三品婕妤变成了冷宫罪妇。 何苦来哉,还不如老老实实呆在浴佛殿呢。 梁万贯又道:“饶是如此,太后仍觉不解气,方才又下了懿旨,赏了方庶人二十板子。” 文晓荼挑眉:“二十板子?方氏身子骨虚弱,可别受不住死了。” 梁万贯笑着说:“婕妤主子请放心,皇爷还未发话,太后娘娘再恨毒了方氏? 暂时也不会要了她的命。” 是了,太后顾忌着方氏的父亲方清儒? 顾忌着皇帝的前朝? 所以不会私自处死方氏? 顶多就是折磨一下出出气罢了。 文晓荼也觉得挺出气的。 “知道了。”文晓荼颔首? 复又问:“皇上那边儿还没有旨意吗?” 梁万贯道:“主子,今儿是大朝日。” 文晓荼“哦”了一声? 万事都没有朝政要紧,忽的? 她有些古怪,“你叫我什么?”——按理说? 她不是主位? 也就不算是梁万贯顶头主子,所以先前梁万贯一直称呼她婕妤娘子。 梁万贯噗通一声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奴婢知道得太多了? 还请主子护奴婢一命!奴婢日后愿为主子效死!” 文晓荼沉默了几秒钟? 道:“你也不必如此害怕,你可是梁琨玉的干儿子? 又是御前出来的人。” 梁万贯苦笑:“皇爷杀伐果断? 若动了杀心? 奴婢哪怕是大总管亲儿子都不顶用。求主子看在奴婢也算是为您效劳了这些时日的份上,护奴婢这一回? 奴婢日后定对主子忠心不二!” 亲儿子?梁琨玉一太监? 哪来的亲儿子?文晓荼苦中作乐地想。 她又不是宠妃? 皇帝若真想杀谁? 她还能拦得住? “我虽没有阻拦皇上的本事? 但若你真有性命之虞,我尽力护你便是。”文晓荼弱弱道,此番,也多亏了梁万贯上下安排,才完成了这一局。虽说最后坑了她,但方氏也进了冷宫,生不如死,她也算是大仇得报了。 “多谢主子!”梁万贯又磕了三个头,一颗惴惴多日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文晓荼苦笑:梁万贯此番求救,自以为是抓住浮木了,实则不过是一片浮萍罢了。 她于皇帝而言,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但好在她也同样没什么威胁,所以皇帝应该会容许她在后宫安然活下去。 罢了罢了,好在这段宠妃生涯,她也攒了些家底,等日后墨汁生意走上正轨,也能有一笔源源不断的收入,后半辈子应该可以过上平淡的养老日子。 一切喧嚣,算是至此落幕。 自然还有人不甘心就此退场,譬如冷宫里方庶人,可惜,已经翻不出浪花来。 “小产”后第十日,文晓荼已经不再出血,不过她还是觉得身子很虚弱,手脚还总是发凉,故而偏殿早早就烧上火盆,取暖效果虽不及后世的地暖,但看着一盆银炭烧得通红,还是暖和了不少。 红果端着一碗补气血的药上来,文晓荼也不嫌弃苦,捏着鼻子便灌下。她得赶紧养好身子,要不然这个冬天怕是得挨冻了。 一旁的碧心气呼呼道:“主子,那个方氏在冷宫里还不消停,整日大喊大叫说自己冤枉!说是余美人诬陷她!真是死不悔改!” 时至今日,皇帝依然没有发话处死方氏,这阵子皇帝也没进后宫,似乎是因为她“小产”而伤心,所以无心宠幸嫔妃。 太后娘娘也难得地没有催促皇帝。 红果忽的道:“太后娘娘听说方氏吵扰不休,便派了颐年殿的大嬷嬷去冷宫里赏了她二十耳光呢!” 太后伤心过后,自然是愤恨,恨不得将方氏扒皮抽筋。 文晓荼唏嘘,她假孕的事儿幸亏瞒住了,要不然被太后知道事情,只怕太后就该打她屁股、抽她耳光了。 乾元殿,皇帝明昭批完了最后一本奏折,窗外是北风呼啸,仿佛是冬日已经来临一般。 那些高产作物和种子,他暂时已经叫人好生保存了起来,只待明年春暖花开。至于船舶司那边的造船大业……他犹豫之后,还是决定继续,大海的彼端,或许还有旁的东西。这世界如此之广阔,大宣,不能做井底之蛙,该去探索外面的世界才是。 “温氏……如何了?”自那日之后,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 梁琨玉躬身道:“回皇爷,傅太医说,温婕妤已经止住了见红。只不过……” 明昭皱眉:“别吞吞吐吐!” 梁琨玉脖子一缩,小心翼翼道:“只不过婕妤失血过多,如今气血不足,需好生调养一阵子,眼下……并不适宜侍寝受孕。” 明昭心底一沉,“只是藏红花,又不是绝育药!怎会不宜受孕?” 梁琨玉忙道:“皇爷请放心,温婕妤还年轻,太医说只是气血虚亏,好生将养,还是能养好的。” 明昭眉头紧锁,他原先只以为是些活血化瘀之药,并无妨碍,没想到竟亏了气血。 朕……其实并不想伤她身子。 明昭多日不曾去后宫,其实心里一直在逃避。 他不知道自己见了温氏,该说些什么。 温氏……应该是恨朕的吧? 明明她那么相信朕,朕却在关键时候威胁她、恐吓她……明昭不由想起那日温氏虚弱无力的样子。 温氏那么胆小,当时应该很害怕吧?? 朕……是不是做的稍微有点过分? 第一〇四章、凛冬 孟冬已至,天气转寒,文晓荼怀里抱着羊脂玉,歪在临窗的罗汉榻上晒着太阳,外头寒风呼呼,但午后的阳光甚暖,一人一猫晒得都有些困倦。 昨日花房送了两盆开得极好的菊花,金灿灿的,看着特别贵气。 梁万贯躬身上前,道:“主子,那小钱子……奴婢已经知会永巷,打发去皇陵了。” 文晓荼“嗯”了一声,此番之事起初声势颇大,但也没死几个人,助纣为虐的太监胡思、溺毙太涵池的小德子,以及在她安胎药中下了藏红花粉的小凌子。其余的,也不过就是受了些皮肉苦,陆陆续续都从永巷放了出来。 这小钱子出了永巷牢狱,第一时间便想着投奔昌仪宫。 文晓荼怎么可能要一个三番两次背主的太监?自然是有多远撵多远。 梁万贯是御前出来的人,又是宫殿监梁琨玉的干儿子,发个话就打发了小钱子去了先帝皇陵。 梁万贯又躬身请示:“主子,那小锞子……也差不多养好了伤了,不知主子可还打算继续用他?” 文晓荼“唔”了一声,这小锞子也不过就是中了小凌子的算计。而且,这小太监是打衍庆堂便伺候她的旧人了,一直办事还算勤恳忠心,此番也只是粗心大意了些。 “降为粗使太监,以观后效吧。”文晓荼淡淡道,“另外,拿些伤药给他。” 梁万贯应了一声“是”,又小声道:“主子,皇爷已经半个月没进后宫了,您看这……” 文晓荼发笑:“你倒是替我着急了。”——这就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吧。 梁万贯陪笑道:“奴婢是昌仪宫的人,自然盼着主子您圣恩不断。” 文晓荼已经把自己视为“失宠嫔妃”,心态很安稳,却也不好直截了当跟梁万贯说自己根本没打算争宠,便道:“此事我自有计较,你安心便是。” “是是是!主子心里有数就好。”梁万贯似是松了一口气? “奴婢也明白,皇爷待主子不同旁人? 此番不管怎么说? 都是主子吃苦、遭了罪? 皇爷心里必定是怜惜您的。” 文晓荼内心呵呵哒? 怜惜个鬼啊!那个狗皇帝,良心早就被狗吃了! 这时候? 红果杵着脸走了进来,她屈膝道:“奴婢无用? 没能取来入冬的皮草衣料。” 文晓荼默了片刻,道:“东北进贡的皮草三日前才到? 许是还没整理好。” 红果闷声道:“景宜宫和昭华宫的份例皮草? 缎库今一早便捡着好的送去了!那群混账,不过就是瞧着主子如今没了身孕,皇上又半个月不曾驾临? 便不把咱们昌仪宫当一回事了!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红果面有恨恨之色? 当初缎库克扣主子份例? 上下管事,通通都挨了板子!如今看样子是忘了旧伤了! 文晓荼也知道得宠和失宠? 待遇必然大有不同? 故而也没有生气? “林贤妃和辛昭容位份在我之上,缎库先紧着景宜宫和昭华宫也没什么。北宫几处? 不也都还没送去入冬缎料么。”——凭什么她就能享受高人一等的待遇? 红果默然。 碧心有些不服气:“可是从前……” 文晓荼淡淡说:“如今已经不是从前了!” 梁万贯见状? 忙道:“主子? 要么奴婢去一趟缎库? 定能把您的份例取回来。” 文晓荼抚摸着羊脂玉? 心想,梁万贯固然有这个面子,只是也没必要为这种小事,派出一宫管领太监。 “那倒是大可不必,不过就是晚几日,我不信缎库还敢克扣我的份例。”文晓荼不疾不徐道。 前车之鉴,犹在眼前,缎库无非就是忙碌关头,先紧着位高的、要紧的嫔妃,把她往后挪一挪罢了。她若是为了这点小事,就大张旗鼓派出管领太监催货,反倒是不占理了。 梁万贯道:“奴婢知道主子好性子,只是对待底下这些混球,大可不必客气。您越是客气,他们反而蹬鼻子上脸。” 文晓荼笑了笑,不必客气,那是宠妃才有这等底气,若是得宠,对待底下各处,哪怕是耀武扬威,各处也得生受着、奉承着,哪怕一个巴掌甩过去,各处太监也得陪着笑脸。 可若是不得宠,还敢耍威风,那是脑子有病。 红果忍不住劝道:“主子亏了气血,手脚易凉,如今天气愈发冷了,若不早早制好皮毛衣裳,如何能御寒?” 文晓荼腹诽,大不了暂时不出门就是了。到了冬日,银炭份例加倍,每日烧上一两盆,再加上一只羊脂玉,足以驱寒了。 “好了,再等几日吧。”文晓荼一副浑然不上心的样子。 这时候,帘子外忽的传来一声低沉的男人的声音:“等几日?等谁?!” 温氏莫不是在等朕来? 帘子被掀开,可不正是那位狼心狗肺、黑皮黑心的狗皇帝陛下吗?! 文晓荼惊呆了,什么节奏?狗皇帝冷不丁又来昌仪宫是几个意思?而且居然也不叫人通禀! 吓了老娘一跳! 明昭大步进来,便听到了梁万贯和那个宫女的心声,原来……是在等冬日的皮草缎料? 居然不是等朕? 明昭心里闷闷的,但是又立刻觉得不对劲,皮草缎料,朕记得缎库三日前就送去了颐年殿,怎么昌仪宫的份例还没送上门?! 明昭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朕才一不注意,缎库居然又敢拜高踩低?!看样子,是朕当初的板子打得太轻了! 梁万贯伏跪在地,他不敢添油加醋,只一五一十禀报:“回禀皇爷,红果姑娘今日去取婕妤的冬日缎料,缎库那边……大约是忙不过来,怕是要晚几日才能送来。” 明昭脸色更加不快:“朕指派你到昌仪宫,怎么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朕要你何用?!” 梁万贯吓得大气不敢出,他急忙道:“皇爷容禀,奴婢方才自请前去缎库,但婕妤婉拒了,说是再等几日。” 明昭抬眼扫了温氏一眼,气色倒是比先前好了些,不过精神头很是不济的样子,看着有些萎靡不振,想必是身子虚弱的缘故…… 明昭没好气地道:“你是脑子糊涂了吗?手底下明明有用得上的奴婢,竟也不使唤,整日白养着他们了!”。 文晓荼黑线,拜托,宫女太监的俸禄都是你发的,又不是我养着! 第一〇五章、太医会做粉底液?! 这一次,缎库倒真不是故意为难昌仪宫,纯粹只是照章办事罢了。原以为温婕妤小产,恩宠大不及从前,没必要处处紧着、巴结着了,哪里能想到,温婕妤这么快就复宠了呢? “都出去!”明昭嫌弃心声吵扰,便打发了温氏内室伺候的宫人。 文晓荼迟来地行了一礼,“皇上怎么来昌仪宫了?”——明明东西已经敲诈走了,还想咋滴? 明昭登时有些不悦,他出着脸反问:“朕为何不能来昌仪宫?!” “额……”文晓荼也晓得这狗皇帝脾气不好,被怼了一脸也只得忍着,便柔声道:“您……是来看望嫔妾的?”——应该不是吧? 明昭沉默以对。 文晓荼:丫的还真是来探病的? 文晓荼实在搞不懂狗皇帝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先前明明那么阴险地算计她,这会子又突然跑来看她,几个意思? 文晓荼忙执礼致谢:“劳皇上惦记,如您所见,嫔妾已经好多了。” 明昭剑眉一挺:这叫好多了?精神头不好、境况更是不佳——朕不过就是半月未来,便颇受怠慢。 想到此,明昭心中已有几分明了,朕……如此在意温氏,大约……是对她有了妄念。 这半个月,明昭未曾涉足后宫,其实何尝不是因为温氏。 因为在意,所以愧疚。 因为愧疚,所以逃避。 但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所以,明昭来了。 “你……是不是很怨恨朕?”明昭忽的直直看向那个神情倦怠的女子,那双眸子已不似从前那般明亮光灿。 文晓荼腹诽,那还用说?我那么信你,你居然坑我! 心中如此想,面上却十分谦恭,他低着头,恭顺地道:“嫔妾不敢。”——谁敢恨皇帝,嫌命长了?只要一想到后半辈子还得在狗皇帝手底下讨生活,她还是赶紧收敛了怨念比较好。 明昭幽幽叹道:“你怎么可能不怨恨朕……” 文晓荼深深埋着脑袋,看着自己鞋面上西番莲花纹,沉默得像一只蘑菇。 明昭看着一声不吭的温氏,此刻她黔首低垂,只露出一抹光洁雪白的额头,从前? 温氏何曾这般消极沉闷? 明昭叹了口气,道:“把头抬起来。” 文晓荼:这段日子? 她闭门不出? 自然也就没必要化妆? 这脸自然就有点不堪入目。 看到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睛? 明昭淡淡说:“朕又不是不晓得你什么样子,你还怕朕被你吓着?” 文晓荼讪讪道:“可毕竟不雅观嘛……” 明昭又道:“那你就去上个妆? 再以真容见朕。” 文晓荼:上三层粉底的妆,那就不能算真容了吧? 可皇帝陛下都提出要求了? 她还敢抗旨不成?只得福了福身子,“皇上请稍等? 嫔妾这就去化妆。” 便快步走到里侧的梳妆台前? 角度上,正好侧背对皇帝,文晓荼坐在绣墩上? 对镜看着自己那坑坑洼洼? 宛若月球表面的脸蛋——这是一张足以让所有女人都觉得郁闷的脸。 文晓荼不忍直视? 飞快从芥子空间掏出了两瓶粉底液、一瓶遮瑕霜、一管妆前乳,便开始层层涂抹。至于散粉? 就用份例里的桃花妆粉代替? 内务府发给嫔妃的胭脂水粉其实还不错? 这桃花妆粉是淡淡的粉色,擦在脸上? 很能提升气色? 玫瑰胭脂色泽浓艳? 幽香馥郁? 就是都不防水? 一出汗就脱妆。 明昭仪态昂堂,端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虽说此刻温氏背对着他,但是透过镜子,还是能看到她不停在在脸上涂抹描绘,一刻没消停,足足粉饰了两刻钟,才起身翩然走来。 那张脸蛋依稀比半月前略减清瘦了些,少了几分圆润可爱,多了几分浓艳婀娜。她娉婷走来,眉眼如画,温婉如昔。 明昭微微颔首,“这样就很好,以后不论人前人后,都不要戴面纱了。” 文晓荼嘴角抽了抽,“皇上,嫔妾的粉底液坚持不了太久!”——也就三十毫升一瓶,以她脸上的用脸,能坚持一个月就不错了。 明昭:这副恨不得翻白眼的样子,这不中听的语气,才是朕熟悉的温氏。 明昭挥手道:“让傅太医帮你调配。” 文晓荼愣了:“太医还会做粉底液?!” 明昭道:“嫔妃所用的雪莲玉容膏和珍珠七白粉,都出自太医院。” 文晓荼:真是失敬了。 雪莲玉容膏就是宫廷里面霜,据说是以天山雪莲为主料制成,十分珍贵,因此不是所有嫔妃都有资格享用。到了文晓荼这个位份,每月也只得一小盒而已。 至于珍珠七白粉,是白术、白芷、白芨、白蔹、白芍、白茯苓、白珍珠等七味药材调制而成,兑牛乳涂抹面部,一刻钟后洗去——没错,就是面膜。 这两样东西,文晓荼都用过,虽然对祛除疤痕没什么明显作用,但改善肤色、滋润肌肤,还是颇有成效的,不比后世的大牌子护肤品差。 “那嫔妾就多谢皇上了。”一想到傅太医有可能帮她复刻出现代的粉底液,文晓荼还是蛮高兴的,谁不喜欢自己有一张能见人的漂亮脸蛋? 见温氏再度展露笑颜,明昭心头的郁结总算稍微舒缓了些。 “对了,至于方氏——”明昭顿了顿,“你有什么打算?” 文晓荼:没打算,我真的不敢对方氏有打算了!我一打算,你他妈就算计我! 想想就好气哦! 见温氏又闷着一张脸不说话了,明昭便道:“朕可以下旨赐她自裁。” 文晓荼惊了一下,杀了方婉仪?! 方氏都打入冷宫半个月了,皇帝为什么突然提出想杀她? 文晓荼不得不神思,狗皇帝是不是又想算计老娘? “不不不,还是不用了。”文晓荼连忙摆手婉拒。还是算了吧,反正进了冷宫的嫔妃,都活了几年。从锦衣玉食到缺衣少食,从婢仆如云到宫婢可欺,而且还要太后动辄动刑折辱,还断绝医疗,能活久了才怪。 皇帝提议虽然很有吸引力,但无功不受禄。皇帝给的好处,都是要收利息的! 被坑了一次的文晓荼,现在很谨慎。 明昭忍不住想,温氏……这是顾念血脉之情?所以动了恻隐,不愿杀之后快? 唉,妇人之仁啊。。 不过也罢,方氏如今不过就是个冷宫等死的罪妇,若是给她个了断,反倒是有些便宜她了,便叫方氏在冷宫受尽折磨再死吧。明昭心中残忍的想着。 第一〇六章、朕对温氏有妄念 偏殿中静谧如许,皇帝明昭只觉得有些闷热,他扫了一眼一旁正燃着的炭盆,“这么早就用上银炭了。” 这话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文晓荼道:“嫔妾怕冷。” 明昭也知道,这是气血不足,所以才会畏寒。 “银炭还够用吗?”明昭问。 文晓荼忙道:“够的够的!嫔妾的偏殿不大,银炭又耐烧,眼下又不是特别冷,因此还算充裕。” 眼下充裕,可眼下才是初冬啊。再过些日子,天气真正冷下来,只怕就未必充裕了。 且这偏殿,的确过于狭小了。 “今年冬天,你便搬去正殿暂住吧。”明昭忽的道。 文晓荼愣了一下,“皇上,这不合规矩。”——正殿需得是嫔位以上才有资格入住。 “而且……正殿宽敞,银炭可能会不够用。”文晓荼小声提醒皇帝陛下,面积大,供暖消耗就大!这个道理懂不懂呀! 明昭很想鄙视温氏,但他忍住了,“正殿有暖阁,可以烧地龙!” 烧地龙?文晓荼懵了一下,搜肠刮肚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就是那种地下烟火通道!跟地暖差不多原理! 所以,不消说肯定比烧银炭暖和,而且暖气自地底下散发上来,那就是北方供暖一般的舒坦! 文晓荼眼睛亮了,一双招子宛若一百瓦电灯泡,“地暖……啊不,地龙啊!”——哎呀妈呀,听着就暖和。 看着温氏这副眼眸锃亮,如看到精致可口小点心的模样,明昭的嘴角忍不住翘起了一个笑弧,但他又立刻正肃面庞、正襟危坐,“朕只是念着你身子病弱,才特许你今年冬天暂住正殿。” 文晓荼这会子也不纠结劳什子规矩了,忙不迭谢恩:“多谢皇上!嫔妾明白,等明年春暖花开,嫔妾立刻就搬回偏殿!”——蹭完了暖气再搬回来,赚大发了! 明昭淡淡问:“这下子,不怨恨朕了吧?” 文晓荼汗了一把? 讪讪道:“嫔妾岂敢?” 明昭哂笑,这个温氏? 还真是好哄? 朕不过就是赐了正殿? 还没封她为嫔呢。 倒不是明昭小气? 只是眼下实在找不出什么加封温氏的理由。 大不了,给后宫来一次大封就是了。 只不过? 温氏再晋,便是主位? 需行册礼,而温氏眼下身子虚弱? 天气又冷? 怕是禁不住折腾。 便先缓一缓吧。 送走了皇帝陛下,文晓荼心情好多了。其实她所图的,不过就是温饱——吃好喝好、不受饥寒之苦。 至于什么怨啊恨啊的? 她没那份闲心思把时间浪费在怨恨上。顶多想起来的时候? 心里怒骂几句罢了。 人生苦短? 何必自找烦恼? 做人啊,没必要太有骨气了? 那样活得会很累。 皇帝明昭离开昌仪宫? 便直奔颐年殿去给太后请安。 得知儿子去看了温氏? 容太后忍不住唏嘘,“是哀家错信了那毒妇? 要不然……” 明昭连忙转移话题:“母后? 温氏的身子已经见好了许多? 等养好身子? 还是能再有孩子的。” 容太后叹息:“就算能养好身子? 怎么也得等明年了。哀家知道,这段日子皇帝心里也不好受。可皇嗣绵延,是大事,后宫还有好几个嫔妃都没侍寝过呢!”想到这事儿,容太后就气闷得紧,余氏只侍寝了一次,还被皇帝赐了药!剩下那四个,入宫大半年,竟还是处子之身,说出去怕都没人信! 明昭心道,何止那四个是处子之身,余氏和温氏也是。 眼下,朕虽对温氏有了妄念,但温氏现在还在养身子,并不适合受孕。 而且……温氏还不晓得是否愿意。 唉,明昭忽的愁上心头。 朕不愿意强人所难,还得想个法子让温氏心甘情愿从了朕才是。 “朕知道了。”——还是得继续做戏给母后看啊。 容太后苦脸瞬间便笑脸,她慈祥地道:“这就对了!洛才人、江宝林、崔选侍和林选侍都是正当妙龄、如花似玉的女子,总有一个合你心意。” 明昭:不,她们没一个合朕心意! 暮色西斜时分,敬事房太监孙安禄奉太后懿旨,硬着头皮来到乾安宫,硬是挤出个谄媚的笑容去贴皇爷陛下的冷屁股,“请皇爷翻牌子!” 皇帝明昭面色高冷,冷眼扫了一眼乌木盘中的绿头牌,贤妃林氏、昭容辛氏、婕妤陆氏、才人洛氏、宝林江氏、选侍林氏、选侍崔氏。 唯独没有婕妤温氏。 毕竟温氏是“小产”,也需等小月过后,绿头牌才能重新挂回去。 孙安禄毕恭毕敬道:“温婕妤与余美人皆抱恙静养。” 余美人经历了“谋害皇嗣”一事的大起大落,约莫是吓坏了,入冬就称病,也不晓得真病还是假病。 余氏如何,皇帝明昭并不关心,俨然已经当后宫里没这号人。 明昭目光在位份最低微的两个选侍只见来回逡巡,便翻了选侍林氏的牌子,小林氏如今投靠了贤妃,未免二人日后狼狈为奸,还是先离间一下吧。 敬事房的轿子来到景宜宫的时候,贤妃林氏便忍不住露出雀跃之色,但一听皇上翻了林选侍的牌子,那张笑脸瞬间就冻结了。 而林选侍毕竟年轻、毕竟等了大半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日,那欢喜之色,自是掩藏不住。 看着林选侍眉宇间的春色,贤妃娘娘的老醋坛子顷刻间倒了一地,但当着敬事房的面儿,林贤妃还得装出贤德的样子,“妹妹去吧,别叫皇上久等。” 林选侍欢欢喜喜去侍寝了,林贤妃的脸瞬间阴云密布。 这林选侍亦是上乘姿色,按照规矩,沐浴更衣之后,便娇娇娆娆来到皇帝的圣安殿。 “皇上万福!”林选侍声音比往日更娇柔婉转,眼波妩媚,春心澎湃。 而皇帝明昭却是面色冷漠,宛若事不关己,不像是要洞房,更像是要杀敌,“一边安安静静呆着,半个时辰后,自己滚去偏殿。” 此话一出,林选侍直接就呆住了,她半晌才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不由地泪眼婆娑,“皇上,嫔妾做错了什么吗?” 入宫大半年,好不容易等到侍寝,没想到却是召而不幸!这叫林选侍如何能接受? 明昭毫不怜香惜玉,冷冷道:“你若不愿,现在就可以滚!”——大不了,朕再召辛氏或陆氏来充数! 林选侍被皇帝冷厉的模样给吓着了,她双腿一软,直接噗通跪倒在地,整个人都是惊惧惶恐,无助的样子,倒是颇有几分可怜。。 可惜皇帝明昭生了一副铁石心肠,就冷眼看着林选侍在地上跪坐了半个时辰,便直接把人给撵走了。 第一〇七章、迁居昌仪殿 文晓荼是个享乐主义者,当天便火速搬去了正殿,并叫人烧了地龙。 不得不说,这地龙真是妙!温热的气息自脚下而生,从东耳殿小厨房烧上柴火,不消两个时辰,整个东暖阁便暖意融融。 有供暖的日子,那才叫人过的日子。 文晓荼默默为广大南方的美丽冻人鞠一把同情的眼泪。 所以,文晓荼当即吩咐小厨房顺便多烧些热水,她要舒舒服服泡个澡。 昌仪宫的正殿便唤做昌仪殿,正中明间开门,东侧而入便是东暖阁,整个暖阁包含了东次间花厅、东梢间寝室,以及北侧的小浴室和小恭房,在有供暖的浴室里洗澡,真是太舒服了。 文晓荼卸了妆,美滋滋泡在大浴桶里,脸都红扑扑的了。 二等宫女疏柳正用一双软嫩灵活的小手给她搓背揉肩,泡着澡,来一通马杀鸡,真是舒坦! 荣升大宫女的碧心将剥了皮去了籽的葡萄喂进她嘴里,文晓荼眯着眼睛,活脱脱一腐败封建地主婆。 这时候,大宫女红果快步走了进来,附耳禀报道:“主子,底下瞧见敬事房去景宜宫接了林选侍。” 文晓荼这才睁开眼,她摸了摸下巴,“林选侍啊……”贤妃她妹啊。 准确说,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族妹罢了。 但是,林贤妃的心情肯定糟糕透了。 她耸了耸肩,关我毛事? 碧心一边剥着葡萄皮一边忍不住道:“主子,林选侍对您一直不怎么恭敬,她若是得了宠……” 文晓荼张嘴一口叼走碧心手里刚剥好的葡萄肉,含混地道:“她若是得了宠,光主位贤妃就有她受的了。” 林贤妃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主儿,虽说贤妃把林选侍接去景宜宫是为了固宠,那若真得宠了,贤妃还不酸上天? 碧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红果轻笑道:“左不过就是个选侍? 一时半会儿还成不了气候。何况皇上如今对主子恩宠优渥,还特许主子搬入正殿居住? 奴婢瞧着? 主子封嫔做主位的日子不远了。” 文晓荼叹气? 那可不好说了。这主位? 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封得的,人家辛昭容是侯府贵女、忠烈之后? 尚且只是九嫔第二,贤妃更不消说? 虽然门第不是特别高,但出身书香之家? 更是潜邸出来的老资历? 生育了大公主,方才得了四妃之末的位子。 她凭啥呀? “林选侍若能得宠,对我而言反倒是好事。”——要不然? 她以世妇位份搬入主位正殿? 贤妃肯定十分不满。如今林选侍突然得了召幸? 贤妃注意力转移,她也能安生猫冬了。 昌仪殿的寝殿甚至宽敞? 一张七尺宽的拔步床? 打好几个滚都不必担心翻到床底下。 文晓荼穿着一套雪青色绒缎中衣中裤? 舒服地翻了几个滚,然后四仰八叉躺倒? 活像只螃蟹。 宫女碧心将一对金累丝祥云香囊中塞上安息香丸? 悬挂于帐内? 福了福身子? “主子早些安睡吧? 奴婢和晓寒就在外间守着。” 文晓荼淡淡嗯了一声。 因先前封了婕妤,她如今配备两个大宫女、四个二等宫女、八个三等宫女。大宫女自然是衍庆堂时就一直伺候她的红果、碧心,二等那四个都是先前做美人的时候就开始伺候的,分别是细雨、晓寒、淡烟、疏柳。 名字自然也是文晓荼赐的。 其实她原本没打算给这些宫女改名字的,但是一问叫什么,不是招娣引娣盼娣,就是三丫四姐五娘,要么就是花儿草儿之类的贱名,让她充分感受到古代穷苦人家的女儿是何等被轻贱。 所以,文晓荼翻了翻诗词,挑选了一首苏东坡的浣溪沙作为取名词库。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何等岁月静好之词。 文晓荼一夜无梦到天明,林选侍却是一夜不眠到天亮。 林选侍浑浑噩噩回到景宜宫,看到端坐暖阁的林贤妃,贤妃眼中也布满血丝,明显昨晚也没睡好呢。 林选侍急忙打起精神上前恭恭敬敬请安,“娘娘万福。”——在人前,林选侍会亲亲热热唤一声姐姐,但到了人后,便毕恭毕敬尊称娘娘。 “昨晚,皇上宠幸了你?”贤妃忍不住话里带了三分酸意。 林选侍适时地露出羞赧之色,“娘娘怎么问这个?” 贤妃苦涩一笑,“是啊,这还需要问么。”——林芳蕤年方二八,青春娇嫩,被敬事房送去皇上跟前,岂会没有侍寝? “你回去歇着吧,以后承宠的机会还多着呢。”贤妃强忍着酸意,不咸不淡道。 林选侍心中苦涩万分,以后?她哪里还有以后? 头一次侍寝,皇上便叫她跪了半个时辰,她想了整整一夜,都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只是这种丢脸的事儿,林选侍是万万不可能告诉任何人的。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她还想在后宫立足,断不能成为六宫笑柄。皇上既然叫敬事房给她记了档,那她便是侍寝了的嫔妃。 昌仪宫这一大早却是十分热闹,先是缎库的管事太监亲自将她冬日的皮草、缎料如数送了来,且质地成色俱是上佳。 红果正领着二等宫女淡烟、疏柳清点造册,那管事太监陪着笑脸陪着好话,低头哈腰,恳求这位大宫女回头在温婕妤面前说几句好话。 所有人都以为温婕妤小产之后,就算不至于彻底失宠,也必然恩宠大不及前了。 哪里能想到,皇上冷不丁又降下了恩宠,不但亲来看望,还特准温婕妤今年冬天暂居正殿! 这样的破格加恩,皇上可从没给过其他嫔妃! 缎库管领太监战战兢兢,连夜就挑了上好的大毛小毛皮草和冬日缎料,一大清早就亲自奉上。这昌仪宫,比从前更加不能得罪了啊! 正在忙活的节骨眼上,傅太医也来请平安脉了。 自文晓荼“小产”之后,傅太医也甚是尽心尽力,毕竟这位也是知道得太多了,生恐哪天就被皇帝陛下给灭了口,因此愈发尽心尽力地为文晓荼调理身子,显然这位老太医跟梁万贯似的,把她当成了靠山了。。 眼瞧着温婕妤“复宠”,昌仪宫炙手可热,傅太医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第一〇八章、粉底液 文晓荼正对镜化妆,她提前把粉底液倒出,装进玉壶春瓶中,这才敢当着宫人的面使用。 碧心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蛋经过一层层涂抹之后,竟将疤痕斑驳遮掩了个七七八八,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奴婢一直很好奇,主子是从哪儿弄来的好东西?竟如此神奇!” 文晓荼“唔”了一声,“那个,皇上私底下赏赐我的。”——就记在狗皇帝头上吧。 碧心笑着说:“皇上对主子真好!” 正在此时,梁万贯在帘子外禀报:“婕妤主子,傅太医来给您请脉了!” “快请!”文晓荼放下手中的胭脂。 便见鬓发花白的老太医提着个红木箱子走了进来,“微臣傅浣溪给婕妤请安。” 行了礼,傅太医正要上前请脉,却看到温婕妤的容颜——竟是雪白光鲜,几乎看不出瑕疵,哪怕早先就听说了,如今看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文晓荼温文一笑,指着手边的玉壶春瓶道:“这是皇上赏赐妆粉液,涂在脸上,能够遮掩疤痕和印记。只不过此物是偶然所得,就这几瓶而已。我听皇上说,傅太医擅制面膏、妆粉,所以想劳烦太医设法做几瓶妆粉液出来。” 傅太医这才恍然大悟,他捋了捋胡须,这才接过那玉壶春瓶,小心地从中倒出少许所谓的“妆粉液”于手心,细细观摩。此物状如泥浆,轻薄细腻,的确与寻常妆粉不同。 “微臣自当尽力而为。”傅太医拱手道。 文晓荼便叫红果取了三十两银子,交予傅太医,作为研发费用。以她婕妤的位份,一年俸禄三百六十两,也就是说,她一下子就给出了一个月的薪水。 不得不说还是有点肉疼的。 傅太医垫了垫分量,倒也不算太多,便安然收下了,“婕妤请放心,无非就是妆粉混于水中? 且悬而不沉罢了,加些鱼骨胶便八九不离十了。” 文晓荼一愣? 又是动物胶?之前的墨汁里也是加了胶? 不过是相对便宜的骨胶。 “那就拜托傅太医了。” 这位傅太医还真是做化妆品的能手? 不过七八日功夫? 就送来了第一份成品,不过不是粉底液? 而是半固半液的粉底膏…… 看着眼前这只珐琅牡丹纹小圆盒,上头贴着“珍珠玉容粉膏”的红签子? 打开之后,里头是浅肤色的粉底? 用食指挖了少许? 轻轻一捻,质地倒是还算细腻,就是不晓得上脸效果如何。 红果笑着说:“这盒粉膏用料可金贵着呢? 傅太医足足用了两钱珍珠粉? 还有蜂蜜、乳香、鱼骨胶、沉水香等物? 再加上上好的鹅脂调和而成。” “鹅脂?”大鹅油?文晓荼汗了一把,怪不得瞧着有油光。 这个时代的面膏就是如此? 都要加油脂? 要么是甜杏仁油? 要么就是羊脂、鹅脂,与其说是面膏? 不如说是油膏? 因此涂完面膏之后? 脸上难免油乎乎的? 而后在上妆粉? 起到控油的作用。 不过好在这盒粉膏里没有放太多的油脂,文晓荼带着几分希冀便拿出化妆刷,开始给自己上妆。她芥子空间里的化妆刷是用实木和羊毛制成的,跟毛笔差不离,拿出来也不算什么奇特。 她拿着粉底刷全脸轻轻抹匀,“不是很油腻,就是有点厚重……而且太白了些。”——感觉跟刷墙似的。 文晓荼不禁感叹,“遮瑕力度还不错,让傅太医继续改进吧。” 然后,她忍着心痛道:“再去拿三十两银子给傅太医!”——这粉膏动辄是珍珠粉、沉水香的,想也知道成本不低,她总不能让傅太医自掏腰包。 我的钱包啊! 文晓荼为自己鞠一把泪。 红果应了声是“是”,便差遣宫女细雨去跑腿儿了,“对了,主子,再过两日便是林贤妃的生辰了,您看……” 文晓荼默默内牛满面,又要大出血了吗? 诶,等等,做宠妃这阵子,她倒是陆陆续续得了不少赏赐、贺礼,文晓荼摸了摸下巴,“把皇上赏赐的首饰拿两件出来,给贤妃贺生辰吧。” 红果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下个月初三是林选侍的生日,林选侍如今也算新宠,主子要不要赐一份贺礼?” 林选侍位份低,按理说,她是没有义务一定要送生日礼物的。不过,只是个选侍,倒也不必送太贵重的东西,便道:“回头你挑两张皮子,再加一匹鲜艳的冬日缎料,也算拿得出手了。”——她如今绸缎衣料什么的,倒还真不缺。 以婕妤的位份,每年冬天便有十张貂皮和二十张狐皮,先前着绣院制了紫貂披风和雪狐斗篷,并手捂、昭君套等几样小物什,绣院那边儿倒是麻利又仔细,都已送了来。 紫貂已经差不多用完,倒是狐皮还剩了一半。 碧心忍不住嘟囔:“狐皮虽不违制,也着实太便宜了林选侍了。” 红果道:“林选侍突然获宠,如今都已经侍寝了三回了。主子面上总不能薄待了。” 文晓荼虽不明白,皇帝为毛放着更漂亮的余美人、洛才人不宠幸,偏偏看中了林选侍。林选侍昨儿刚刚又侍寝了,倒是贤妃已经数月不得召幸,可想而知,林贤妃该是何等闹心。 罢了罢了,这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文晓荼扒拉着手指头算着,等贤妃过完了生日,她就差不多可以出小月了。 “哦,对了,太后圣寿也在冬日里。”文晓荼突然道。 红果奉了一碗银耳莲子羹给她,“是呢,虽说还有一个多月,但贤妃和辛昭容已经在忙活着了。” 比起贤妃的小生日,这才是要紧的大事。 碧心脆生生道:“太后娘娘心情不佳,原本不想兴师动众,但皇上发了话,说要隆重办理。如今两位娘娘忙得脚不沾地呢,尤其是贤妃娘娘,连自己生辰怕是都无心操办了。” 离着太后生日太近,貌似也不是好事。 红果笑着道:“贤妃娘娘这一忙碌,林选侍倒是能松缓几分了。” 碧心小声啐道:“是她自己巴巴要去景宜宫的,如今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文晓荼噗嗤笑了,“江宝林和崔选侍可都羡慕眼珠子都红了。”——在旁人眼里,林选侍是因为傍上贤妃这颗大树才获宠的,但实际情况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第一〇九章、辛若芝:我极喜欢你 后宫再忙碌,也与文晓荼无关,她“小产”之后,需做小月歇养,这一个月的时间是可以谢绝外客的。 话虽如此,但在贤妃芳辰的翌日,辛昭容突然造访昌仪宫。 彼时文晓荼刚刚拿到傅太医研制的第二代粉膏,成分还是差不离,不过又加了桃花粉和两味养颜药粉,颜色瞧着略深了少许,与肤色差不离了。 文晓荼正在试妆,辛昭容便来了,只得连忙描眉擦粉,粉饰好妆容,这才连忙去暖阁花厅会见辛昭容。 辛昭容看到她的脸,不由啧啧称奇,“你这脸但是雪白粉嫩,就是妆容浓了些。” 这一次的成品颜色调得差不离了,就是还是过于厚重,不过凑合着能用了,文晓荼福了福身子,“还是比不得娘娘淡妆浓抹总相宜。”——有一张月球脸,这辈子淡妆跟她是无缘了。 辛昭容不禁莞尔,心下也约莫猜得出温氏的容颜只怕并没有完全恢复,所以才必须浓妆示人。辛昭容没有多说什么,忙亲自扶起了文晓荼,并拉着她的手一并去罗汉榻上坐。 辛昭容抚摸着她的小手,“都住进暖阁了,手还是有些凉。” 文晓荼心下一暖,含笑道:“已经好多了。” 辛昭容叹了口气,打量着温氏如今的面容,妆容冶艳了些,但也不失赏心悦目,“看你精神尚可的样子,我就放心了。” 小产一事,辛昭容虽觉得很不对劲,却也不好挑起人家的心伤,且方氏已经进了冷宫,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听说娘娘最近很是忙碌。”文晓荼柔声道。 辛昭容苦笑:“我倒是还好,贤妃才是真的忙碌? 简直恨不得会分身术。我呀,偷个懒? 贤妃高兴还来不及呢。” 文晓荼吐了吐舌头? 有的人啊? 累死累活? 还以此为乐呢。 辛昭容端详着温氏这俏皮的样子,她释然一笑? “我此来,一则是探望? 二则也是有些要紧的事要与你说。” “要紧的事?”文晓荼心下一喜,莫非是墨汁生意已经有了分红?! 辛昭容道:“你也知道? 还有一个月就是太后娘娘的圣寿了? 又是四十五岁大寿,因此皇上已经下旨,命礼部为太后拟上尊号。” 太后才四十五岁吗?她还以为快五十了? 文晓荼默默吐了个槽。 皇帝二十五岁? 也就是说? 太后是二十岁就生了皇帝。 这古代,头胎二十岁? 其实都算是比较晚的了。 辛昭容徐徐道:“皇上登基之后? 便尊太后为仁寿皇太后? 先前太后四十大寿,上尊号康宁。按理说? 这累上尊号? 通常都是整寿? 时隔五年? 如今又要上尊号?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寿礼少不得要办得更隆重些了。” 文晓荼点了点头,“皇上仁孝,想必也是想哄太后开心吧。”——毕竟她“小产”一事,让太后很伤心。 辛昭容道:“大约是吧。最近御前又传出些风声,说是皇上打算在太后的四十五岁圣寿之际,大封六宫。” 文晓荼微微有些惊讶,“大封六宫?那嫔妾可要恭喜娘娘了。” 辛昭容只浅浅一笑,“若是大封,的确是少不了我的份儿。”——辛昭容神色也没有太过惊喜。 文晓荼粲然一笑:“娘娘再晋,总不可能只是昭仪,怎么也得列四妃之位。” 辛昭容只“嗯”了一声,“贤妃好歹是大公主生母,总不能在我之下,她的位子怕是也得挪一挪,少说也得是淑妃、德妃,兴许还有可能是贵妃。” 文晓荼倒是觉得贵妃没戏,皇帝又不喜欢贤妃,怎么可能让贤妃居众妃之首。 虽说贤妃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嫔妃,但贵妃才是实打实的位极嫔妃。 辛昭容又看向温氏,“以皇帝对你的怜惜,若能大封,你位列九嫔,不在话下。” 文晓荼倒是挺盼着能更进一级,婕妤和九嫔,别看只差一级,却是天壤之别!九嫔可居一宫主位,而她这个婕妤,住进正殿便是破格,只能暂时借居,如能封嫔,她就不必再搬回狭窄的偏殿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她才住了半个月,就舒坦得不想挪窝了。 辛昭容轻声道:“我此来,便是想拜托你探探皇上的口风。” 文晓荼一愣:“您是担心大封六宫只是传言,未必属实?” 辛昭容摇头:“不,御前素来口风极严,若无皇上允准,不会有这样的口风。大封一事,八九不离十。” “那昭容想让我探什么口风?”文晓荼疑惑了,辛昭容似乎根本不担心自己的位份问题。 辛昭容叹了口气:“我是担心陆婕妤。” 文晓荼瞬间了然了,婕妤陆蘅芷啊,辛昭容对陆婕妤的确极好。 辛昭容一脸怜惜之色:“陆婕妤比不得你是正经选秀出身,她只是早年太后身边一个宫女,只因姿色上佳,才被太后赐去东宫做通房宫女。昔在东宫,也只是末等的承徽。熬了十几年,虽说熬到婕妤位份也不低了。但是……” 辛昭容惋惜地道:“陆婕妤都二十六了,实在有些老了。” 同样二十六岁的文晓荼:感觉心口被扎了一箭! 辛昭容怜爱地道:“男人嘛,哪个不爱年轻娇俏?林选侍突然获宠,陆婕妤离着彻底失宠怕是也不远了。所以,这次大封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陆婕妤不能赶上这次机会,日后年老色衰,只怕就要做一辈子的婕妤了。” 听了这话,文晓荼都不禁有些羡慕陆婕妤了!这辛昭容,真够意思! 当初她一心想去昭华宫,除了想蹭小厨房,也着实是觉得辛昭容这人不错!如今看来,她果真没有看走眼! 辛昭容有男儿的爽利,还特别讲义气,若是跟她混,便会罩你一辈子。 “若只是探探口风倒是不难,不过嫔妾怕是不能改变皇上圣心。”文晓荼小声道。 辛昭容爽朗一笑:“你帮我问一下皇上的意思就成,皇上若是无意,我便想法子走太后的门路!” 文晓荼略带酸意地道:“娘娘对陆婕妤可真好。” 辛昭容笑容灿烂:“其实我对你也是极喜欢的,等你养好了身子,咱们再一块去校场骑马!” “好啊!”文晓荼还真有点喜欢上策马奔驰的刺激感了。自从那次共同策马,她就有点喜欢辛昭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吊桥效应。。 辛昭容英姿高挑,又这么讲义气,谁会不喜欢跟这样大姐姐贴贴呢~ 第一一〇章、粉底液生意(第三更) 文晓荼与辛若芝相谈甚欢之际,便拿出两盒粉膏相赠,“这粉膏有些厚重,娘娘每日取黄豆大的一坨敷脸即可,然后再上一层珍珠桃花粉,这样一来妆容更持久,肤色也更均匀皎洁。” 并送上一支粉底刷,“这粉膏用手不易涂匀,用这只粉膏刷子涂抹,方能均匀服帖。” 辛若芝饶有兴味地拿起那只古怪的“粉膏刷”,“你的脑子里成天在琢磨什么?又是墨汁又是粉膏的,怎么这么多古灵精怪的想法?” 文晓荼赧笑,这哪里是她的想法,全都是复刻现代已有之物罢了。 “都是小巧罢了。”文晓荼忙转移话题,“对了,墨汁生意如何了?”——今年能有分红吗? 辛若芝素手拨弄着柔软的粉底刷,随口道:“还蛮不错的。”说着,她拿着这只平头刷子往自己脸上划拉了两下,“就是这样刷粉膏吗?” “额……是的。”文晓荼心中嘟囔,说墨汁呢,咋转移话题了? 辛若芝又兴致勃勃打开了装粉膏的剔红牡丹小圆盒,用指肚蘸取少许粉膏,“像一坨泥浆。” 泥浆你妹的,这粉膏又不是小麦色的,是瓷白肤色! 辛若芝像小孩子玩泥巴似的,在自己手背上涂涂抹抹,“嗯,感觉还不错!这可比那些妆粉强多了。” 听了这话,文晓荼忽的心念一动,“对了,这粉膏若是拿去胭脂水粉铺子售卖,想必是一门不错的生意!”——文晓荼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墨汁生意虽然经营得不错,但终究只是底层市场,利润微薄,而且很容易被破解复制,只怕是赚不了太多钱,若是经营不善,还有倒闭的风险。 而化妆品,素来是暴利行当! 而且这方子是太医院出品,哪怕别家能模仿,却也没法请太医出山研制、改进!若是经营得当,便能占据化妆品的顶层市场!这可就更加暴利了! 想到小钱钱,文晓荼如打了鸡血一般。 正在玩粉膏的辛昭容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这个温婕妤,怎么好像稍微有点小财迷? “这可是宫里东西? 哪里能随随便便外泄?你可真能胡思乱想。”辛若芝嗔怪道。 文晓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其实也只是个方子? 照着方子? 随便那家胭脂水粉作坊都能做出来。不过,方子也毕竟是太医想出来的方子? 我回头请求皇上允准便是了。”——一个方子事儿,而且最初的正品还是出自她手? 太医也只是复刻,皇帝应该会答应的。 辛若芝露出惊讶的神色? 温婕妤如此自信? 可见是真的赢得了圣心…… “若能得皇上准许,那便不在话下了。”辛若芝若有所思,这确是一门不错的买卖? 宫中的粉膏方子? 想必能够赢得京中贵妇千金们的青睐。 文晓荼笑眯眯道:“那咱们就说定了!哦? 对了,还得给傅太医一小份分红。”——毕竟这位这才居功至伟之人? 再者? 日后也还需要傅太医继续改进粉膏方子呢。 “这个好说!”辛若芝一脸豪爽。 二人正热络地聊着粉膏生意? 梁万贯忽的在帘外扬声禀报:“主子,皇上来了!” 辛若芝微微诧异? 皇上不是前日才驾临过昌仪殿吗?怎么今儿又来了? 要紧的是? 皇上居然不提前叫人传讯? 而是冷不丁就冒出来了!真是吓死人了! 帘子被挑开? 皇帝明昭面色黝黑、眼神不善地瞪了一眼匆忙起来行礼问安的辛氏? 这是朕的后宫,朕难道还得提前跟你禀报一声不成?! “辛氏,你怎么来了?!”明昭面色冷峻,一副逐客的态度。 辛若芝此刻没了方才那豪爽大气的样子,瑟缩的像个小女子,“嫔妾只是想着温婕妤快出小月了,故而过来瞧瞧。”——没想到温婕妤心思活络,竟要跟我做粉膏生意,也不晓得皇上能不能应允。 明昭皱眉:粉膏生意?这个温如荼,又掉进钱眼里了! 文晓荼陪着笑脸,殷切地为皇帝陛下奉上一盏碧螺春,“嫔妾跟昭容娘娘随口聊起这粉膏,昭容娘娘也觉得此物甚好,便想着,不如干脆开个胭脂水粉铺子,也好叫京中的妇女见识一下宫里的好东西。” 明昭脸色愈发不善,前不久不是才做了墨汁生意吗?如今又想着把宫里的粉膏卖出去?这个温氏,脑子里就不能琢磨点儿正经事儿?成天就会给朕丢脸! 但想着外人还在跟前,明昭才忍住了没有训斥,他挥手道:“辛氏,这里没的事儿,退下吧!” 辛若芝看着皇上那愈发难看的脸色,心下不禁惴惴,皇上的性子,素来不近人情,恐怕是不会允准这门生意……唉,是温婕妤太想当然了。 听到这等心声,明昭脸黑沉滴水,朕不近人情?!可恶的辛氏,肯定在温氏面前偷偷说朕坏话了! “嫔妾告退。”辛若芝急忙用眼神示意温婕妤,千万不要继续说下去,皇上性子严苛,若是惹怒了皇上,哪怕你得宠,也没好果子吃。 辛若芝逃命般飞快退了出去,文晓荼忍不住摸了摸后脑勺,皇帝有那么可怕吗? “皇上,您别老吓唬辛昭容,别看她性子爽朗,像是天不怕地不怕似的,其实她胆子蛮小的。”文晓荼有点替辛昭容抱不平。 皇帝明昭一瞬间面色如便秘,辛氏胆小?你不晓得她的心声到底有多大胆、有多放肆!!动不动就心里偷偷骂朕! “皇上,您看着粉膏的事儿……”文晓荼露出谄媚的笑容。 明昭黑着脸道:“你难道很缺钱吗?”——成天琢磨着做生意!!这是嫔妃该干的事儿吗? 文晓荼正色道:“缺啊!我特别缺钱!” 明昭看着温氏这理直气壮说自己的缺钱的样子,心中有一丝无奈,这就是温氏啊。别人都觉得丢脸的事儿,她却不以为意! “朕又没有短了你的俸禄,你怎么会缺钱?”明昭眉头紧皱,难不成又有人背地里勒索温氏了? 文晓荼叹气:“皇上,嫔妾的俸禄的确是不少了。可是,如今嫔妾差不多是主位级别的待遇,还有小厨房,这一年四时八节的,总得给底下人赏赐吧?平日里,若是想吃些用些份例以外的东西,也总得自掏腰包吧?” 明昭眉头略微舒缓了些,“你想要什么,大可跟朕说!”——没必要去跟辛氏做生意!忒掉价! 文晓荼讪笑:“都是些并不十分要紧的、零零碎碎的小开销,其实省俭些,俸禄绝对是够用了。是嫔妾自己太不节俭了,嫔妾怎么不好意思为这些零碎小事儿跟皇上开口?” 谁有钱,都不如自己有钱爽! 明昭心下有些不喜,温氏待朕,终究还是太过见外了…… “你不是已经做了墨汁生意吗?”明昭问。 文晓荼苦笑:“这墨汁是薄利生意,如今还不曾有分红,日后只怕也不会有太多收益。可这胭脂水粉就不同了,这里头利润丰厚!”说道此处,文晓荼眼睛锃亮。 明昭:……。 这个温氏,根本就是个只认钱的财迷!! 第一一一章、封嫔在望(四更完) 明昭忽然觉得有点头疼,朕让傅太医给温氏研制粉膏,是不是错了? “皇上,女人开个胭脂水粉铺子,也没什么不可以吧?”文晓荼笑脸更加谄媚。 明昭深吸一口气,“大封六宫的风声,你想必也听说了吧?” 文晓荼腹诽:怎么突然转移话题了? 文晓荼诚实地道:“嫔妾久不出门,倒是没听说,不过方才辛昭容跟嫔妾说了这事儿了。” “哦,对了。”文晓荼突然想起了辛昭容的嘱托,“辛昭容还拜托嫔妾探探您的口风呢。” 明昭脸色黑漆漆的,原来辛氏是为了这事儿来找温氏的?!朕就知道,辛氏绝不是好心来探望温氏的!! “你倒是诚恳!”明昭没好气地道,居然直截了当说要探朕的口风! 文晓荼笑着说:“皇上英明神武,最能洞悉人心,嫔妾又何必旁敲侧击?”——跟城府深的人谈话,还是坦率一点比较好,省了唇舌、省了费脑子。 明昭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温氏……果然不愧是是温氏啊。 “不过辛昭容不是为自己,她主要是想问问,皇上是否有意晋封陆婕妤位份。”文晓荼露出羡慕之色,“辛昭容对陆婕妤可真好!亲姐妹也不过如此了。” 听着温氏如此夸赞辛氏,明昭只觉得心里很是不快,辛氏有什么好的?收买人心罢了! 明昭冷哼:“陆氏若是再晋封,便是可居一宫主位,介时可就不是她宫里的偏位了!她就不怕陆氏脱离掌控?” 文晓荼弱弱道:“嫔妾觉得,辛昭容为人义气,她并没有掌控陆婕妤。” 明昭脸色愈发不善,他没好气地训斥道:“人心隔肚皮,你怎知辛氏心里在盘算什么?!先前被方氏毒妇害得这么惨,竟还不涨点心眼儿?!” 文晓荼低下头,心下腹诽,就算曾经被人害过,难道就要因噎废食,自此谁都不信?狗皇帝的心里真有够阴暗的。 文晓荼弱弱道:“皇上,那您这次大封六宫,到底封不封陆婕妤啊?”——别歪楼,回归正题好不好? 明昭气坏了,“朕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文晓荼急忙摆手:“没没没,嫔妾防备心重着呢!嫔妾谁都不相信。” 此话一出,明昭心梗了,谁都不相信?!也就是说,你也不信朕了?! “皇上?”见皇帝脸色黑一阵绿一阵的? 文晓荼不禁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嫔妾说错了什么了吗?” 明昭揉了揉眉心? 这个温氏? 气人伤人而不自知啊! 温氏不信朕? 倒也不能怪她…… “你没错? 是朕错了。”明昭声音悠长而低沉,朕为了逼出温氏的秘密? 不惜利用她对朕的信任,结果是朕彻底失去了她的信任。 文晓荼搞不懂皇帝这是咋了? 怎么突然就伤春悲秋了? “皇上是天子,怎么会有错?”文晓荼连忙陪笑道? 又殷勤地道? “皇上您喝茶、您吃点心。” 明昭轻轻摆了摆手,“罢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文晓荼大喜:“皇上同意嫔妾跟辛昭容开胭脂水粉铺子了?” 看着温氏喜出望外的样子? 明昭忍不住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温氏和辛氏走得如此亲近了?朕竟没有察觉! 明昭板着脸道:“你可以着人在宫外做胭脂水粉生意,但不许辛氏掺和进来!”——不许再跟辛氏纠缠不清! 文晓荼一愣? “不跟辛昭容一起? 那嫔妾怎么开铺子呀?” 明昭一眼瞪了过来:“你母家难道就没有胭脂水粉铺子?!” 文晓荼歪头思量了一会儿? 然后摇头:“这个,好像嫔妾母亲有个陪嫁脂粉铺子……不过嫔妾的父亲只是个知州? 在京中只是中等人家? 若没什么靠山? 万一日后有人觊觎这门生意……”——还是永定侯府的招牌过硬。 明昭黑着脸道:“靠山?你是有多瞧不起自己?竟不觉得你就是温家的靠山吗?!”——一个盛宠的婕妤? 用不了多久便是嫔位娘娘? 这般宠妃,难道还不够格当靠山?! 文晓荼整个人都快傻掉了,“我?温家靠山?!”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我竟反应不过来! 明昭正色道:“马上就是母后四十五岁大寿了,值此大喜之日,朕不但要为母后累上尊号,也会顺手大封六宫,你莫不是以为没你份儿?” 文晓荼谄媚地笑了:“那嫔妾就多谢皇上恩典了!” 一个嫔主娘娘,哪怕不得宠,也应该算个靠山吧?文晓荼心里如是想着,独吞粉膏利润啊,嘶,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激动! “对了,那陆婕妤……”文晓荼忍不住再一次提及此事。 明昭哼了一声,“朕若不晋陆氏位份,辛氏又当如何?”——给陆氏请封,怕是故意做做样子,好邀买人心罢了! “辛昭容说,不打紧,她回头再想别的法子。”比如说走太后的门路,太后貌似挺喜欢辛昭容和陆婕妤的。 明昭哼了一声,朕不准的事儿,辛氏哪能有别的法子?果然是邀买人心! “告诉她,此番大封,后宫人人有份!让她放心!”明昭嘴角扬起一个冷笑。 文晓荼微微有些惊讶,“后宫全员都有份儿?”——这么大方! 明昭略一思量,道:“你若是讨厌余氏,朕可以不晋封她。” 文晓荼腹诽:分明是你讨厌余氏! “没事没事,嫔妾跟余美人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文晓荼忙摆手。 明昭心道,温氏倒是颇有几分心胸。 “等你出了小月子,好生打扮一下妆容,光明正大去给母后请个安。”——母后最近走惦念着温氏的身子,啰嗦得很。 文晓荼乖乖应了一声“是”,她有些不好意思,“听说太后娘娘因为嫔妾,最近心情一直不好……” 明昭心道:母后又不是在心疼你,只是心疼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皇孙罢了! 明昭很想说:要不你真真切切怀一个,母后肯定就不伤心了…… 但明昭也知道,温氏对朕本就没有那份念想,如今连信任都没有了,只怕不肯真心从了朕。。 如何赢得女子芳心,这种事情,明昭是真的不擅长,他急需有人帮他出主意。 第一一二章、朕的拳头硬了! 文晓荼送走了皇帝陛下之后,心情甚是美丽。虽然不能跟辛昭容延续新生意,但也获得了皇帝的准许,而且辛昭容的托付她也完美完成了,辛昭容又不缺钱花,想必不会介意脂粉生意的小事。 着人给昭华宫去了信儿,文晓荼用了午膳,便美滋滋躺在美人榻上打盹儿,啊~地龙真舒服~ 皇帝明昭却是郁郁而归,琢磨了好几日都不知道该如何破局,这一日,正好晟王明永曜入宫请安。 看着自己这个弟弟,明昭忽的心中一亮,虽说他一直厌恨傅亦策那个混账迷惑了阿曜,但实际上,他也是清楚的,是阿曜主动追求那个姓傅的……那姓傅的其实一开始并不好男风…… 就这样,阿曜还能给弄到手,而且叫姓傅的心甘情愿跟着他,可见阿曜在这上头是颇有几分心机的。 “三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晟王被自己亲哥哥看得浑身发毛,妈呀,三哥该不会又想欺负阿策了吧? 明昭脸色一黑,这个小混球!胳膊肘往外拐,为了个男宠,连朕这个皇兄都敢忤逆!反了天了! 明昭深吸一口气,今日是问计、不是问罪。 “你素有几分小聪明,便帮为兄想个计策,如何收一人之心,使之心甘情愿为朕所有。”明昭正色问道。 看着自家亲哥哥这般威仪正色、言语肃穆,晟王明永曜压根就没往男女之事上想,当即便认为:三哥这是想收复什么世外隐士高人吗?三哥堂堂皇帝,素有明君之名,没听说什么招揽不得的名士啊! 明永曜低眉沉思,耀眼的脸蛋上露出苦恼之色。 明昭:…… 是朕太义正言辞了吗? “咳咳!”皇帝明昭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朕说的是个女子。” “女人?”明永曜眼睛瞪得圆圆的,稚气未退的娃娃脸上露出错愕之色。 明昭正色点头,“没错,朕想让她心甘情愿地从了朕。” 明永曜歪头:三哥莫不是脑子有毛病?! 明昭脸上黑云密布:放肆! 明永曜挠了挠后脑勺,“三哥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吗?下诏纳入后宫便是。天下女子,难不成还会有人不愿意当娘娘?” 明昭默了片刻,才道:“她已是朕后宫嫔妃。” 明永曜大囧:……所以,三哥果然脑子坏掉了吧? 明昭拳头硬了,还是先揍一顿吧。 看到自己亲哥握起了拳头? 明永曜瞬间怂了,他急忙摆手道:“若是是后宫嫔妃? 那就就更好办了!” 明昭缓缓松开拳头? “朕要的是她心甘情愿!” 明永曜飞快点着小脑袋? “明白!这个有何难?三哥您贵为天子? 富有四海,还仪表堂堂? 想让一个女子倾心,又怎会是难事?” 听了这话? 明昭觉得心里熨帖了不少,“你这话说得还算中听。” 明永曜忍不住想:拍马屁的话? 能不中听吗? 明昭脸色再度阴沉:这小混球果然皮痒痒了!居然敢腹诽朕! 忽的? 明永曜想到了那日春风得意亭的那位温美人,啊不,因前阵子有孕而封了婕妤? 可惜后来被方氏害得小产了。这事儿……处处透着古怪? 连身孕也古怪!不过这位温婕妤据说是三哥最宠爱的嫔妃了。 看样子? 三哥的目标就是此人了。 明昭忍不住啐了一口:小混蛋,脑子倒是灵活? 可惜不用在正事儿上! 明永曜俊俏小脸上露出别样的笑意? “三哥可是想让那位温婕妤倾心敬慕?” 明昭咳嗽了两声? “少废话,直接说如何做便是了!” 明永曜暗忖:真没想到? 三哥居然喜欢上一位容颜尽毁的嫔妃……不过? 那日春风得意亭? 这位温娘子? 倒是个有趣之人。原来三哥喜欢这类女子? 还真是铁树开花,可喜可贺吧。 明昭心下不满:什么叫铁树开花?朕是正常的男人!会有中意的女子,这是人之常情!!难道要跟你似的,不中意女子,去中意男子吗?! 明永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以三哥的身份地位,按理说,后宫嫔妃,根本不需要三哥费心费力,便上杆子投怀送抱了。三哥既欲取温婕妤之心,可见如今温婕妤对皇兄并未交心。”——如此倒是有趣了!这位温婕妤,很有趣!居然不喜欢三哥! 明永曜忍不住嘴角翘起:哈哈!三哥你也有今天! 明昭:朕的拳头又硬了! 看到自己亲哥又攥起砂锅大的拳头,明永曜急忙缩脖子后退,“三哥莫生气,我这就帮你想法子!” 这位晟王殿下,简直是在惹恼亲哥的边缘反复横跳。 “别磨蹭!”明昭脸色黑如锅底,“若想不出好主意,朕就修理那个姓傅的!” 此话一出,简直是捏住了明永曜的七寸,那张俊俏小脸瞬间苦了,三哥怎么能这样?他委委屈屈问:“若是我能帮三哥收得美人心,三哥怎么报答我?” “你这是要跟朕谈条件?”明昭面有不快之色。 明永曜嘿嘿笑了,“我的条件也不高,但求三哥日后不要欺负阿策便是。” 明昭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这个姓傅的狐狸精!! 看到自己亲哥这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明永曜害怕得直缩脖子,但还是一咬牙一跺脚,道:“三哥若是不答应,那臣弟可不敢插手后宫事!” “你——”这个混球!居然威胁朕?!明昭气得鼻子都歪了,姓傅的还真有几分狐媚的本事! “朕最多答允,不杀他便是!”明昭冷冷道。 这样的承诺,明永曜虽然不是很满意,但以三哥的秉性,已经算是难得的让步了,他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以后有机会再徐徐图之吧。 “好吧!”明永曜无奈地耸了耸肩,“不过,三哥既要我出计策,那我少不得要问问,三哥对温婕妤,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要不然,身为皇帝,想要让嫔妃倾心,本不该是难事。再结合先前温婕妤小产一事,他怀疑三哥做了什么不地道的事儿。 明昭:这个混球!有时候太聪明了,也是很叫人生气的。 内廷隐私,明昭终究不愿全然明说,只道:“朕确实伤了她,但朕也已经将方氏打入冷宫。” 明永曜摸了摸下巴:伤了人家的心,还想叫人家倾心?三哥想得倒是美。。 明昭脸色一沉:“赶紧给朕想计策,否则朕直接下旨斩了傅亦策!” 第一一三章、晟王献计 傅亦策便是晟王明永曜的软肋。 明永曜立刻不敢胡思乱想,他连忙道:“三哥放心,此事还是有转机的!我观那温婕妤,性格舒朗,不是个钻牛角尖儿的人。三哥若是想让她心甘情愿厮守左右……” 听得这话,皇帝明昭微微心动,“你且详细说来!” 明永曜嘿嘿笑道:“女子吧,多半都是心软的。俗话说得好,女怕缠郎!”——男也怕缠郎,明永曜心里悄咪咪补了一句。 明昭:……混球,又污染朕的耳朵! 明永曜笑得像个小花花公子,偏生他又生得貌若好女,坏笑起来的样子,别有几分风流动人,“三哥你多用些心思,好生厚待她、好生哄着,何愁她不肯投怀送抱?” “就这?”明昭面有不爽之色,“朕对温氏,难道还不够好?”——朕都要封她为嫔了。 明永曜暗忖:这位温娘子晋升的确蛮快的,但迄今对三哥仍然油盐不进,可见是个面软心硬的女子,怕是不宜打动。 明昭心道:没错,而且温氏疑心重,对朕已经连信任都没有了。 明永曜叹气:“看样子三哥对她的作为,想必很过分。”——想要挽回一个伤了心的女子,不啻于破镜重圆。 明昭心中一片黯然,朕……或许做的的确过分了些…… 明永曜连忙道:“不过三哥也不用绝望,温婕妤如今的身份是三哥的嫔妃,三哥多宠幸她些,再生几个孩子,她自然就会心软了。” 明昭沉默良久,道:“朕……想让她心甘情愿。” 听了这话,明永曜一愣:“怎么?这温婕妤都不愿侍寝了?!” 明昭叹息。 明永曜挠头,这位温娘子倒是烈性。如此一来,便更难了! “那就只能水磨工夫,慢慢磨了。”明永曜双手一摊? 收嫔妃之心,原是极简单的事情? 皇兄却非要折腾得人心离散? 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找麻烦吗? 明昭揉了揉沉痛的眉心? 现下? 的确是个天大的麻烦。温氏如今看似嘻嘻哈哈,在朕面前一如往日? 但她对朕,连信任都不复? 更遑论其他了。 “不过,后宫嫔妃终究是要依附三哥而生存? 这温婕妤想必也只是一时烈性? 她不可能跟皇兄置气一辈子。”明永曜急忙安慰道,“哪怕是为了自己将来的日子好过些,她也决计不敢一直拒绝三哥的亲近。” 这话让明昭听得极不是滋味? “朕不想以势压人? 这样的顺从又有何益?!” 明永曜笑了:“只要三哥不明着以君王权势压人? 她自然就不会因此怨恨三哥。三哥只消对她更好一些,更与众不同一些? 再加上素日里温柔关切一些? 她想必也就半推半拿地从了。” 明昭听得心里不舒坦? 什么叫半推半拿地从了? “朕想让她彻底心甘情愿!而不是不得以而屈从!”明昭杵着脸道。 明永曜看出了自己的亲哥哥脸上的不愿,心中叹道? 三哥这是动了真心啊? 要不然何须在乎温婕妤是不是真心情愿? “三哥? 您都做得那么不地道了? 若想让温婕妤投怀送抱? 就得用点心机才能成。”明永曜忍不住腹诽,都伤了人家了,现在倒是矫情起来了! 明昭脸色更黑了,小混球!又在腹诽朕! 明永曜只得劝慰道:“三哥,现在您只能先把人笼络回来,甭管她是否心甘情愿,只要不是强逼便成,等成了好事,再生几个孩子,便是生米煮成熟饭,天长日久的,情分自然就有了。” 明昭沉默了,生几个孩子,日久生情?想着日后儿女环绕的景象,想着温氏对他渐生情愫的样子,明昭可耻地动摇了。 “朕……”明昭嗫嚅,“她……会肯吗?” 明永曜点头:“肯定会,身为女子,没有谁希望自己孤独终老。就算不为了荣华富贵,也总会盼着儿女承欢,终老可依。就如我母妃,对父皇其实并无情义,她当年尽心争宠,甚至还为此不惜得罪了太后,图的不就是生个儿子,将来有人奉养尽孝吗?” 听了这话,明昭心里极不舒服,那朕又算什么?其实明昭心里也明白,她的母后对父皇同样不见得有多少真心实意,对此,他并不同情自己的父皇,父皇一生好色风流,后宫嫔妃上百,还有不计其数没有名分的侍寝宫女。父皇子嗣不丰,对他和五弟倒是极好,只不过对母后和太妃都极为凉薄。哪怕他做了太子,母后却因年老色衰,不得父皇所喜,只屈居贵妃之位,直到临终前,才总算封了母后做皇后,但却未来得及行册封礼,便驾崩了,母后甚至不曾住过一天凤仪宫,便直接住进了颐年殿。 但这种事情,他觉得父皇活该。但搁在自己身上,他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明永曜看着自己亲哥哥这副样子,便知这是情根深种了,“三哥,你的心情我理解。若是喜欢一人,图的可不只是朝夕厮守,更盼着两心相许。可是,谁叫三哥你先伤了人家呢?一时半会儿无法赢得人家真心,这样不能怪人家吧?” 明昭只觉得心里酸得慌涩得紧,“朕明白,不怪她……” 明永曜小声道:“先想法子让她自愿侍寝,然后生几个孩子,这样太后也高兴,对我也能少提防些。三哥啊,幸亏温氏本就是你的嫔妃,长天日久,总能把她给软化了。若换了是男子,那才是真的没戏了。” 明昭正感喟着了,听了这样的话,整个脸都臭了,“你少那些腌臜男风之好来做比较!”——朕与温氏正正经经,你偏拿这不正经的来比较!小混球! 明永曜不服气地道:“起码我没辜负阿策、也没伤害阿策。” 明昭噎得脸色都青了,越不让你说,你倒是越来劲了! 明永曜复又嘿嘿一笑:“三哥可别忘了,你以后不可伤害阿策性命!” 明昭咬牙切齿:“那得看温氏与朕是否成!如若不成,朕就先灭了傅亦策!”——朕若不好受,这个男狐狸精也别想再狐媚朕的亲弟弟!! 明永曜不由心颤,我出的主意,应该能成吧? 明昭脸色黑沉:混球,你居然没有十成把握,就胡乱给朕出计策!!! 片刻后,乾元殿中传出晟王殿下“嗷”的痛叫声,皇帝陛下,终究还是殴了亲弟弟。 第一一四章、精进的化妆术 揍了龙阳弟弟一通之后,明昭觉得心情好多了,然后换上一身紫青团龙服,戴上紫金冠,仪表昂堂往昌仪宫去了。 结果扑了个空。 文晓荼刚刚出了小月,自然要第一时间前往颐年殿去给太后请安。 假孕小产一事,若说最对不起谁,便是容太后了。 虽然容太后关心的也只是她的肚子,但她终究欺骗了太后的感情,叫老太太伤心欲绝。 额,其实叫老太太有点不恰当,下个月太后才满四十五岁呢,搁在现代也就一中年人。 但在古代,还真真是老人家了。 女子十五岁及笄,便算是成年,可堪婚配,故而十六七岁做母亲的比比皆是,等再过个十五六年了,长子或者长女便该成亲了,三十出头做祖母或外祖母,亦是寻常事。 晓荼她花了一个钟头时间化了妆,叫红果为她梳了个端庄的宝髻,满头插珠戴翠,穿上华贵的紫貂披风,便坐着仪舆往颐年殿去了。 身上穿着“裘中之王”制成的披风,端的是暖煦,这紫貂虽然带个“紫”,但实际上却是棕黑色或者褐色,其中少许掺有白色针毛,看上去非常贵气。更要紧的是紫貂绒毛丰厚,保暖一流,远在鸭绒鹅绒之上。 不过古代的貂裘大衣都是毛在里头,充作里子,只在领袖边缘出露出少许,称之为“风毛”。 文晓荼理了理宽大袖口的风毛,只觉得软绒绒的,很是顺滑。她还有一件白狐斗篷,但今日风有些大,故而选了这件披风。披风相对于斗篷,有宽大的袖子? 襟前还有一枚扣子固定,相当于一件大外套? 很能压风挡风。 她这件披风? 用的是雪青色芙蓉妆花缎做面料? 雪青色就是浅蓝紫色? 是很温柔雅致的底色,在此之上以十二色织成缠枝芙蓉? 并混入圆金线,在阳光底下? 隐隐可见金色波光,甚是贵气。这妆花缎织造费时费力? 熟练女红一日只能织两寸? 还动辄添以金线,故常言“寸金换妆花”,当真是分毫不假。 如此昂贵奢靡之物? 几乎被宫廷皇室所垄断? 寻常富贵之家亦不能享用。 以她婕妤的位份? 冬日一季也只得四匹妆花缎罢了。 紫貂披风的风毛软绒绒扑在下巴上,格外衬得那张脂粉香馥的脸蛋雍容贵气? 文晓荼今日气场一米八!这样的艳丽成熟的妆容? 就应该配貂? 不但不显老,反而有一种姐就是女王的气场。 但到了颐年殿? 文晓荼便立刻收敛了气场? 在旁人面前充大也就罢了? 在太后面前? 最好乖得像只小绵羊。小绵羊文晓荼理了理衣襟? 扬起温婉的笑容,施施然走进太后的殿宇。 因太后寿辰日近,而林贤妃每日都少不得前来请安,并禀报寿宴安排事宜,林选侍作为景宜宫偏位,也随从在侧。 当颐年殿管领太监朱四常进来禀报说温婕妤前来请安之时,林贤妃不由地脸色异样,一想到皇上有意大封六宫,贤妃便忍不住想,温氏的婕妤之位封了不过才月余,按理说,实在不该又晋位!但皇上最近时常去昌仪宫,这温氏竟还未失宠!简直是咄咄怪事! 心下酸涩恼怒,林贤妃脸上却露出怜爱之色,“温婕妤倒是孝顺,才出了小月,便来给太后请安了。” “外头冷,让她进来吧。”容太后想到自己那未能降生的皇孙儿,不禁心有戚戚,连带着对温氏也颇有几分怜悯。 颐年殿暖阁的地龙烧得极旺,毕竟太后不年轻了,老人家畏寒,再加上身份贵重,因此颐年殿的暖阁也是宫中最暖煦之处。 通往暖阁的棉帘子被挑开,文晓荼双手捧着一只錾花手炉,步履袅袅步入暖阁,举止甚是优雅。——倒不是她装样子,而是她的裙子几乎贴地,走得稍快些,便会踩到裙角,一不小心便会来个五体投地。 不想出糗,就只得纤纤细步。 “嫔妾给太后请安!”文晓荼盈盈屈膝,然后又微微侧身,向贤妃福了福身子,“贤妃娘娘金安。” 文晓荼今日妆容精美、衣衫华贵,也算得上秀色可餐了,虽然此时此刻的姿容,依然逊色绝大多数宫妃,但毕竟是小产初愈,能有这般红润脸色,已经是难得了。 林选侍赶忙行了一礼,“瞧着婕妤气色上佳,想必是大好了。” 文晓荼摸了摸自己满是脂粉的脸颊,脸上带着温文的浅笑,“多亏了傅太医医术精湛。”——多亏了老娘的化妆技术。 容太后微笑颔首,“温婕妤,到哀家跟前,让哀家好好瞧瞧。” “是!”文晓荼乖巧应声,徐步上前,走到太后跟前。 容太后细细端详温氏那脂粉扑鼻的小脸蛋,不由颔首,温婕妤的脸蛋,瞧着比之前倒是更漂亮了几分。太后也是女人,又是过来人,先前也看得出来,温氏一直浓妆艳抹示人,近看还是有些不足之处,但如今,却是一点瑕疵也看不出来了。太后哪里想到,这纯粹只是某人的化妆技术进步了而已! 看到温氏这般娇艳的模样,容太后一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如今温氏虽然不是绝佳姿容,但也秀美动人,以皇帝对温氏的怜爱,想必一时半会不会失宠!温氏这般争气,一定能再怀一胎的! 此时此刻,林贤妃也死死凝视这温氏的脸,她脸色瞬间有些发白,居然看不出一点瑕疵!虽然还是浓妆艳抹,但却比先前更完美了几分!林贤妃忽的联想到皇上之前特许温氏搬入正殿——这大封,温氏简直就是板上钉钉! 林贤妃艰难地挤出个笑容,“恭喜温妹妹了。” 文晓荼暗忖:大姐,你笑得比哭难看。 “许久未见贤妃娘娘了,听说娘娘为了太后的大寿,忙得脚不沾地呢。”文晓荼也客气地跟贤妃闲侃。 林贤妃端庄自持地道:“本宫身为四妃,为太后尽孝,是应有的本分。”。 文晓荼暗道:看样子贤妃还不晓得,马上就要有人与她平起平坐了。 第一一五章、狗皇帝对林选侍做了什么? 看着容太后那略见清减的面庞,文晓荼不免生出些许愧意,“都是嫔妾无福,让太后娘娘伤心了。” 不管怎么说,骗人终究是不对滴。 虽然她不可能坦白,但起码也该好好致歉。 容太后唏嘘不已,她执着文晓荼的手道:“都是方氏作孽!你呀,只管好生养好身子,皇帝是念旧情的人,你又年轻,肯定能再怀一胎的。” 文晓荼嘴角抽搐,别提这个,咱们还能交流。 林贤妃忽的道:“皇上向来看重子嗣,对臣妾的谨言素来十分关切挂怀。方氏谋害皇嗣、罪无可赦,怎的皇上竟不下旨赐她一死?” 提到此事,容太后也有些不忿,但也知道方清儒是皇帝倚仗信重之人,只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林贤妃微笑着看向脂粉满面的文晓荼:“皇上定是有别的考量,妹妹可千万别钻牛角尖儿。” 文晓荼:呵呵!这挑拨未免拙劣了些。 不过,若真换了是个被害死腹中孩子的嫔妃,只怕要黑化。 文晓荼淡淡道:“嫔妾也快十八了,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嫔妾明白皇上的苦衷。何况方氏已经被打入冷宫,也算是重惩了。” 林贤妃暗自哼了一声:本宫还真是小觑了这个温氏,没想到竟这么能忍。 容太后颇有感喟:“好孩子,你这般懂事,也难怪皇帝格外宠爱你。” 林贤妃咬牙恨恨:哼,不过就是装出一副宽宏大度的样子,来讨皇上欢心罢了!方氏进了冷宫,已经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有的是法子叫她生不如死!与其逼迫皇上处死方氏,倒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份心机,本宫还真是自愧弗如! 林贤妃再度挤出笑容:“温妹妹瞧着气色不错,到底年轻,身子恢复得就是快。” 文晓荼黑线:我化这么浓的妆,你也能看出我的脸色如何?你牛! 林贤妃笑吟吟瞥了一旁哑巴似的林选侍,“前阵子,妹妹闭门歇养,倒是叫本宫宫里的林妹妹多蒙召幸。” 文晓荼更黑线了:一言不合就卖自己人,贤妃看把你能耐的! 林选侍小脸刷的一白? 她从不曾真正侍寝,哪里得罪得起容颜如初的温婕妤?!林选侍慌忙道:“姐姐就爱说笑? 妹妹哪里比得过温姐姐?” 文晓荼:嗯?林选侍得宠了? 怎么反而变怂了? 虽然林选侍先前在她面前也没多硬气? 但起码不卑不亢、不搭不理? 现在当着贤妃的面儿,都这般自谦自卑了? 这一个月里? 到底发生了神马?! 文晓荼很费解。 她登时就怀疑,是不是狗皇帝对林选侍做了什么。 想想前一个侍寝的余美人? 吓得都称病不出门了! 文晓荼正怀疑皇帝是不是又不当人的时候,太监朱四常跑进来禀报:“太后娘娘? 皇上来给您请安了!” 容太后微微有些疑惑:“都快晌午了? 皇帝怎么这个时辰过来?” 然后便看到皇帝陛下衣着华贵、步履昂唐地走了进来,看到一旁的林氏姊妹,皇帝陛下脸色忽的一沉? 怎么贤妃也在? “儿子给母后请安!”皇帝明昭微微躬身行礼。 文晓荼和林贤妃、林选侍早已退到一侧? 屈膝执礼。 明昭淡淡说:“母后这里? 好生热闹。” 容太后心下啐道:才三个嫔妃,这也叫热闹?哀家这个儿子? 是愈发孤僻了。 明昭黑黢黢的脸一僵? 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因为他最近几乎每次请安,都少不得被母后腹诽几句。通常都是在数落? 怎么不赐死方氏? 要么就是怎么还不翻牌子云云…… 明昭已经习惯了。 林贤妃连忙扬起一个娇柔的笑容:“太后寿辰将近? 皇上吩咐了臣妾务必隆重办理? 臣妾自然要多来请示太后。”——唉? 本宫最近每天只睡三个时辰,一天到晚为了太后的寿辰忙碌,也不知道皇上能否封本宫个贵妃当当。 明昭心中冷哼:贵妃?就你也配?! 明昭本打算晋贤妃为淑妃,如今看来,只晋为德妃便是了!让辛氏做贤妃,以后平起平坐,也省得辛氏总是懈怠推诿协理职责! 明昭正色道:“朕此来,是关于大封六宫之事,要与母后请示一二。” 听到这话,林贤妃的心脏砰砰跳得剧烈。 明昭冷眼一扫内殿暖阁,“朕与母后要商议要事,你们便退下吧!” 林贤妃心如乱麻,为什么皇上要打发了本宫?难不成,皇上根本没打算封本宫为贵妃?!以辛昭容的家世门第,哪怕再不得宠,也早晚是个妃位,若不提前占住贵妃的位子,本宫日后还如何压制辛氏,如何稳居众妃之首? 明昭心下不满,朕就是不想让林氏居众妃之首,才要忍怒含恨抬举辛氏! 任凭贤妃再不甘愿,也没胆子违背皇帝的吩咐,更何况皇帝这会子脸色很是冷厉。 三人退出了颐年殿,殿外冷风飕飕,文晓荼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来的时候,起码还有阳光,这会子怎么阴天了? 还是赶紧回昌仪宫暖阁吧!她可不想冻感冒了。 文晓荼对贤妃福了福身子,“嫔妾畏寒,就先告退了。” 贤妃看着安之若素的温氏,忍不住道:“温婕妤还真是镇定!”——温氏竟一点不担心大封之事,可见已经笃定封嫔了!想到此,林贤妃酸意涛涛。 文晓荼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娘娘是大公主生母,皇上和太后总归顾及您的体面的。”——所以你担心个毛线球啊! 首先皇后之位暂时谁都没戏,皇后之下便是正一品贵淑德贤,再怎么晋封,都是平起平坐,区别很大吗? 文晓荼觉得同一品级没啥区别,但在贤妃眼里,那可是天壤之别! 贵妃和淑妃德妃贤妃能一样吗? 林贤妃有气无处撒,更不敢在颐年殿外撒脾气,便昂起下巴:“是啊,本宫虽无皇子,但起码膝下还有个公主。” 撂下这句话,林贤妃一甩袖子,径自登上仪舆。 林选侍暗自头皮发麻,她连忙朝着温婕妤福了福身子,快步跟了上去。。 同是嫔妃,同是林氏女,人家林贤妃婢仆如云、辇舆华美,林选侍却只能用脚走路。文晓荼看在眼里,摇了摇头,也连忙登上自己的小肩舆。 第一一六章、又见粘人精二人组 回到昌仪宫,天上已经稀稀朗朗飘起了小雪花,文晓荼连忙快步走进正殿暖阁,才一坐定,梁万贯忙迎上来请,“主子,江宝林和崔选侍来了,您不在,天儿又冷,奴婢不敢晾着两位娘子,便请进了东偏殿吃茶。” 文晓荼挑眉,她这才刚出了小月,这两个粘人精又来了? “天儿这么冷,你怎的没把人请进暖阁?”文晓荼笑问。 梁万贯笑眯眯道:“正殿暖阁,未经主子允准,奴婢岂敢随便把人请进来?何况,江宝林和崔选侍在北宫的住处,也不曾有暖阁。主子放心,奴婢岂敢苛待来客?早叫人烧了银炭、奉了热茶进去。” 文晓荼微微颔首,以江宝林和崔选侍的身份,梁万贯处理得很是妥当。 文晓荼其实很不想搭理这二位,江崔二人无非就是希望她举荐枕席罢了,拉皮条的事儿,她实在不想干,也干不来。狗皇帝脾气古怪得很,不小心就会翻脸。不过这阵子狗皇帝对她似乎还蛮温和的样子…… 这时候,小元宝快步进来,躬身禀报:“主子,江宝林和崔选侍听见动静,已经出了偏殿,此刻就候在正殿外求见。” 文晓荼撇嘴,我特么不见还不成了? 梁万贯笑眯眯道:“主子若是不想见客,奴婢出去打发了便是。” 文晓荼叹气,“罢了,还是让她们进来吧。”——后宫里的女人不容易,不管得宠还是不得宠,没一个日子过得舒坦,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梁万贯心道:温主子就是太心软了,这江宝林和崔选侍明摆着就是死缠烂打嘛! 小元宝应了一声“是”,便去将江崔二人请了进来。 片刻后,便见江宝林和崔选侍一前一后,步履敏捷地走了进来,二人刚要屈膝问安,却看到了温婕妤鲜丽华美的容颜? 便双双惊在那儿,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才连忙行全了礼数。 江宝林最先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便立刻恭维道:“恭喜温姐姐? 容颜更胜从前!” 文晓荼腹诽:更胜从前?这就纯属拍马屁了。 崔选侍也连忙甜美一笑? “有皇上福泽庇佑,姐姐当真是有大福气的人!” 崔选侍娇声甜美? 彩虹屁吹起来那也是一套一套的,“姐姐身上这件披风是新制的吧? 瞧着紫貂风毛出的当真是极好,很衬姐姐的风华气度呢!” 江宝林忍不住插嘴吹捧:“温姐姐这般得圣心? 区区紫貂又算得了什么?” 文晓荼:你俩一唱一和的? 有完没完? 江崔二人还未傍上温婕妤这位新宠的大树,自然是没完没了。 可这时候,皇帝陛下驾临了? 梁万贯快步进来? 眉眼带笑地禀报:“主子? 皇上驾到。” 文晓荼暗忖,皇帝不是要跟太后商议要紧的事儿吗?怎么才这么一会功夫就来了? 她忽的瞥见江宝林和崔选侍娇美脸蛋上的喜出望外之色? 不由无语凝噎。皇帝虽然不是个好玩意儿? 但唯独“好色”这个缺点还真没有。所以? 江宝林、崔选侍空有姿色,却至今都没有侍寝呢。 文晓荼被红果搀扶起身? 便瞧见暖阁的帘子被御前大总管梁琨玉给掀开了。 皇帝明昭步履轻快走了进来? 然后脸色瞬间不悦? 怎么江氏和崔氏也在? 真是不容易? 皇帝陛下总算能认出江宝林和崔选侍了。 “给皇上请安!”文晓荼忙施施然行礼。 江宝林和崔选侍脸蛋上俱是万分娇柔、千般妩媚? 那眼睛仿佛都带了钩子,巴巴钩向皇帝陛下,“皇上万福!”——江崔二人的声音娇柔婉转,软腻如春日黄莺,文晓荼在一旁,只觉得耳朵都酥了。 但皇帝陛下脸色却更加不快了:江氏和崔氏,真是愈发轻浮了!跟温氏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江宝林感受到皇帝陛下投来的目光,忍不住拢了拢鬓角,黔首微抬,妩然一笑。江宝林心中忍不住想,虽说温婕妤容颜恢复,但细瞧还是有些俗艳,比我还是逊色了几分的。 明昭:无耻!你也配跟温氏比?! “你们两个怎么又来昌仪宫了?”皇帝明昭脸色黑得宛若夜叉。 崔选侍忙抢先一步,甜甜道:“嫔妾听闻温姐姐出了小月子,故而特来请安。”——虽未料到温婕妤脸蛋不逊刚入宫之时,但终究是我更美些。崔选侍忍不住瞧瞧瞥了一眼温婕妤那脂粉厚重的脸颊。 皇帝明昭:不要脸!! 皇帝明昭直接冷脸斥道:“温氏体弱,需要静养,你们两个,以后不许来昌仪宫!”两个不安好心的东西,都给朕滚得远远的! 皇帝的雷霆怒斥,吓得江宝林、崔选侍双双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文晓荼无语了三秒钟,这厮,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不过嘛,若非如此,江宝林和崔选侍还不知道要腻歪多久呢。 文晓荼不由莞尔:“皇上何必这样疾言厉色,瞧把江宝林、崔选侍给吓的。” 明昭撇嘴,你分明也在看好戏呢! 旋即,明昭板着脸道:“江崔二人对你不怀好意,以后不必搭理她们。” 文晓荼笑了,“顶多也就是想借着嫔妾争宠罢了。”——倒也不算太大的恶意。身为嫔妃,争宠那是尽职尽责。 明昭蹙眉:“你既然看出来了,又何必接见?”——还都请进了暖阁里。 文晓荼只一味笑着,“她们也怪不容易的。”入宫快一年了,都还是处子之身呢。 明昭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倒是怜香惜玉!” 文晓荼见红果端了茶水上来,忙亲自捧到皇帝手边,“嫔妾的确有怜香惜玉之心,只不过,有些事情,嫔妾可就爱莫能助了。”——比如睡皇帝这事儿,麻烦你们另请高明。 明昭听懂了温氏话里的意思,暗忖:你倒是还算乖觉。他抿了一口茶水,抬眼看向温氏,今日打扮得倒是精致又华美,“你在暖阁里,还穿着紫貂披风,不嫌热吗?” 文晓荼赧颜一笑,“嫔妾才刚回来,就听说江宝林和崔选侍来了,这不还没得及脱衣裳么。”说着,便兀自解开了衣襟上的鎏金梅花子母扣,红果见状,忙为她宽下披风。 文晓荼低声道:“你们去外头候着吧。”——皇帝不喜人多,与其被皇帝撵出去,还不如她赶紧屏退左右。 红果应了一声“是”,抱着那件披风,便快步退了出去。。 明昭看在眼里,暗自觉得舒心。 第一一七章、诰命夫人! 脱了披风,文晓荼身上只剩下件烟粉色云锦面料的小夹袄,下身是一条月白色玉兔捣药锦缎马面裙,里头也穿了夹薄棉的合裆裤。若换了抗冻的人,这样一身出门溜达都足够御寒了。 只是文晓荼自那回经血大爆之后,便一直气血不足。哪怕在室内,也需穿薄棉,方才不至手脚发凉。文晓荼曾偷偷用温度计量过室内温度,虽比不得供暖的北方,但也有十八九度之高。 唉,还得慢慢调养啊。 皇帝明昭缓缓饮了口茶,看着眼前盈盈侍立的温氏,便道:“坐下说话吧。” “是。”文晓荼乖巧应了一声,见皇帝高坐在临窗罗汉榻上,便上前坐在一旁的南官帽椅上,双手叠在膝上,很是娴静。 殿外是雪落的簌簌之声,皇帝明昭也遭了些风雪,善翼冠上的雪花已经融成雪水,却不濡湿。明昭顺手除了帽冠,搁在一旁的红木小炕几上。 文晓荼瞅在眼里,忍不住暗赞皇帝真抗冻,都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这个时代明显比现代更冷些,气温以堪比腊月。可皇帝依旧未着皮草,只穿着薄薄的夹袄,帽冠也还是单帽。 身体真好啊。 皇帝明昭见温氏如锯了嘴儿的葫芦,安静得有点过头,他隐隐有些不适应,便咳嗽了一声,没话找话:“你这暖阁,倒是还好,不似母后宫里,热得人坐立难安。” 文晓荼倒是羡慕颐年殿的温度,只低声道:“颐年殿的确十分暖煦。”——怕是有二十五度了,羡慕~ 然后便低下头,安静如鸡。 如此安静,让明昭有点不适应,“你最近愈发少言寡语了。” 文晓荼嘴角抽抽,她就是因为嘴巴乱突突,才被皇帝怀疑,以至于最终被狗皇帝算计威逼,只得爆了芥子空间的秘密。她可还有借尸还魂的秘密,还没暴露呢,她不想再被嘴巴给坏事了。 “皇上不是喜欢安静吗?”文晓荼小声道。 明昭沉默了? 终究是生了隔阂啊。 “你……朕……”明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其实并不擅长与女子亲近。他差不多已经有四年未近女色了? 随着读心之能愈发强烈? 只愈发觉得女人聒噪? 便愈发厌恶男女之事? 总用一张冷脸将所有靠近他女人斥退。 阿曜的主意,无非就是让朕哄着温氏? 起码先叫她半推半拿的从了,日后在徐徐图其心。可哄女人这种事情? 明昭是真的不擅长! 暖阁中一片寂静,只闻殿外北风呼啸之声。 文晓荼只管低着脑袋? 瞅着自己鞋尖儿上的玛瑙珠子? 话说,皇帝今天来昌仪宫作甚?就这么干坐着?几个意思?反正她借尸还魂的秘密,是真的不能说! 一定管管住自己的嘴? 不能乱突突!文晓荼内心再三告诫自己。 “你……还好吧?”皇帝明昭憋了半天? 只憋住这四个字。 文晓荼满头雾水? “嫔妾……很好。” “嗯,那就好。”明昭又闷出四个字? 然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又是一片沉静。 文晓荼:????这只皇帝有猫病吧? 良久之后? 皇帝明昭咳嗽了一声? 正色问道:“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明昭觉得哄女人,跟施恩差不离? 便先问问温氏是否有所求吧。 文晓荼懵逼了片刻? 忙道:“嫔妾多蒙皇上恩典? 嫔妾很知足。” 温氏已无所求么…… 不? 怎么可能一无所求?先前才求了朕做那劳什子粉膏生意呢。 明昭便问:“那胭脂水粉铺子的生意? 你不是要让温家去操办么。” 文晓荼忙道:“嫔妾已经托付梁万贯去与嫔妾母家联络了。”——嫔妃与母族传递消息,自然只能靠太监。尤其像梁万贯这样有品级的太监,在宫外那都是有私宅的!虽说宫禁森严,但一些有头有脸的太监出宫并不难。 明昭忍不住道:“你难道就不想见见你母亲?” 文晓荼一愣,见温如荼的母亲? 虽说她承袭了原主的记忆,但并没有继承这份感情。原主的母亲徐氏虽然温柔贤惠,但于她而言,只是个印象不错的陌生人。 自然了,她既然占了人家女儿的便宜,以后胭脂水粉铺子开起来,多给娘家几分分红,也是应该的。 文晓荼低下头:“林贤妃与辛昭容两位娘娘尚且轻易见不得家眷,嫔妾怎敢越过两位娘娘?” 如此谦和温婉,却叫明昭心中暗生闷气,他很想训人:是朕特许的,你又何必在乎林氏辛氏心里怎么想?跟朕比,她们俩又算得了什么?! 但明昭还没忘了自己的目的,他努力压下闷气,不能生气、不能发作,温氏又没做错什么,朕若是由着自己性子,只会吓得温氏离朕越来越远! 明昭深吸一口气道:“你不提醒朕倒是忘了,眼看都腊月了,林氏和辛氏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便也特许林家与辛家女眷也入宫相见吧。” 听了这话,文晓荼傻了眼,什么节奏?皇帝不是对贤妃辛昭容素有不满吗?怎么现在突然就加恩了? 明昭复又道:“如此,你可以安心接见母家女眷了。” 文晓荼愣在当场,难道皇帝就是为了让她安心见娘家人,所以才又给了林贤妃和辛昭容恩典?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文晓荼显然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得连忙起身,郑重屈膝:“嫔妾谢皇上恩典。” 见就见吧,好歹那是此身亲娘,就算自己无所谓,徐夫人必定很想念女儿。 “哦,对了。”明昭装作很是随意的样子,随口问道:“你母亲可有诰命?” 诰命那哪里是能轻易得到的? “并无。”文晓荼答道。 明昭微微蹙眉,做出为难之态:“女眷入宫,需先觐见母后,若无诰命,着实不妥。” 合着没诰命,还没资格进宫啊? 文晓荼便道:“那……嫔妾的母亲还是算了吧。” 明昭一噎,你是真听不懂朕的意思,还是跟朕装傻?明昭定定看着温氏,嗯,应该是真的犯蠢了。 明昭深吸一口气,道:“朕才刚应允,许你母家女眷入宫相见,岂可出尔反尔。” 文晓荼忙低下头,不敢说话了,那你啥意思?总不会是要封徐夫人一个诰命吧? 明昭看着温氏那副鹌鹑样,便不绕弯子,索性直截了当道,“你父亲既是五品知州,朕便赐你母亲五品宜人的诰命吧。” 文晓荼目瞪口呆,还真是给徐夫人诰命啊! “皇上……”文晓荼呆呆看着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诚惶诚恐道,“皇上这般加恩,嫔妾实在惶恐!”。 看着温氏这副样子,皇帝明昭只觉得心里很不舒坦。 第一一八章、朕希望你为朕生儿育女 但文晓荼还是没能拒绝诰命夫人的加封,毕竟这是给徐夫人的,她哪有资格拒绝?虽然惶恐,文晓荼还是郑重一礼,“嫔妾代母亲谢皇上恩典!” 明昭心中百味杂陈,良久只道:“坐下说话。” 文晓荼这才乖巧地坐回椅子上,皇帝最近对她的态度,未免太古怪了些,明明一开始只是赐她暂居正殿,然后没过几天,又说要封她为九嫔,现在又冷不丁封徐夫人五品宜人。 这屡屡加恩,让她隐隐觉得皇帝又在谋划什么! 文晓荼心里毛毛的,这狗皇帝,莫不是又要阴我?! 之前说好了一起陷害方氏的时候,皇帝态度也特别好!两人合作挖好坑,皇帝却突然一把把她给推了进去! 这会子,文晓荼理所当然怀疑皇帝又想坑她了! 文晓荼只觉得身心发凉,只得弱弱道:“皇上恩重如山,嫔妾很是不安。若皇上有什么用得着嫔妾的地方,请只管差遣。”——说罢,你又想坑我啥?你干脆直接说吧!能交出去的东西,我全缴还不行吗? 只不过事到如今,文晓荼还真不明白,她有什么值得皇帝费心费力坑的价值! 明昭先是一愣,然后一噎,朕能用得着温氏的地方,自然是琴瑟恩好。 但是这种话,若是说得太直白,温氏能答允吗? “朕……”明昭咬了咬牙,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温氏的性子,其实也不算多硬气!先前朕赐她正殿,温氏不也高兴得紧吗? “朕自出继了景瑞之后,便再未有子嗣,母后一直为此心急如麻。朕……希望你能为朕诞育子女。”明昭端坐威仪,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好似说的不是生娃这种男女之事,而是家国大事。 文晓荼直接傻眼了,怎么又提起这事儿了?这场面,很眼熟啊! 文晓荼偷偷打量着皇帝的脸? 忍不住小小声问:“皇上,您刚才在颐年殿? 是不是喝了什么东西?”——比如令人身热的补药?太后貌似很擅长给自己儿子下药。 明昭脸色僵硬? 他很生气? 但他忍住了? 他咬牙道:“朕在颐年殿,只喝了一杯清茶!” 文晓荼暗忖:没被下药? 皇帝这正襟危坐的样子? 也不像是被下了药的样子。 嗯……倒也是,青天白日的? 太后应该不至于。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没被下药就好? 要不然她这一次该怎么让皇帝冷静?当场卸妆? 见温氏半晌无言? 明昭便正色道:“这一次,朕是真心的。”——此时此刻,朕对温氏是出于真心喜爱? 所以希望温氏为朕生儿育女。 文晓荼呆了一下? 真心想跟她生娃?这一次? 不是说着玩的? “这么说,方氏之前给嫔妾下的药? 并非绝育药?”文晓荼忙问。 明昭点头:“只是红花粉罢了。”说着? 明昭定睛看着温氏那犹豫不决的面庞? “如何?你愿意吗?” 文晓荼犹豫了,虽然她现在化了妆人模狗样的? 可皇帝是知道她的真容的!就这? 还想跟她滚床单造小孩儿?!这心理素质? 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但这事儿吧? 她怎么都是不亏的。 可这好事来得也太突然了些? 文晓荼有些不安,很担心是皇帝又在坑她,便小心翼翼道:“皇上可否容嫔妾细细思量几日?”——其实她也觉得自己的要求不合理,眼前这位是皇帝,自己则是嫔妃,给皇帝生娃,貌似本来就是嫔妃的职责。 皇帝明昭却松了一口气,温氏没有一口拒绝,可见是有些意动,虽然这份意动,只是出于利益和理智的考量…… 明昭有些心酸,但还是点了点头:“朕等着你答复。” 然后皇帝就走了,徒留下文晓荼头大如斗。 皇帝这一次,瞧着应该是认真的。 诚然,皇帝无子,自然需要有人为他生育子嗣。但是,后宫里不是还有其他年轻漂亮的嫔妃吗?比如林选侍,皇帝最近不是蛮宠的吗? 莫不是皇帝瞧着林选侍娇娇弱弱,所以又选了她,想在她们俩身上一起努力,制造更多下一代? 文晓荼觉得自己真相了。 跟别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这事儿虽然很操蛋。但文晓荼也实在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林选侍的性格,也不算难相处,至于日后她和林选侍生了孩子,是否会上演夺嫡之事,如今却也不必杞人忧天。 反正这事儿利远大于弊,貌似她没有理由拒绝。 但她还是没有直接答允,这倒不是她矜持,而是有点琢磨不透,她总担心皇帝又要坑她。 不过转念一想,若真有了孩子,皇帝总还是会顾念自己的血脉的。没瞧见皇帝对贤妃就很宽容吗?明明那么讨厌贤妃,但却还是让贤妃领六宫事,此番还又要给贤妃晋封了。 有了孩子,且不说日后有了依靠和寄托,以后在后宫生存,也多了一层保障。 若是无儿无女,皇帝一个不高兴,保不齐就打入冷宫了呢。 文晓荼觉得自己很可耻,为了日后的好日子,竟然不惜生个孩子来做筹码。 呸呸呸!文晓荼努力安慰自己,养儿防老,这也没什么错。 “不过,我才十七岁啊!”文晓荼头都要秃了,这么早生孩子,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才怪啊! 她可不想难产而死啊! 最好是等二十岁以后。 但文晓荼不觉得皇帝肯等她这么久! 别说两三年时间,哪怕多考虑几天,只怕皇帝陛下就没耐心了。人家又不缺给他生娃的女人! 文晓荼咬咬牙,拼了! 现在不配合,只怕以后想配合都没机会了! 更何况,又不是滚了床单立马就能怀孕! 而且,她还可以推说自己气血虚亏,暂时不适合生育。先答应皇帝,然后请皇帝给她几个月时间调理身体! 拖上几个月,她就满十八岁了! 嗯,就这么决定了! 不过文晓荼还不至于急不可耐立刻去给皇帝陛下答复,她决定,先见了此身之母徐宜人再说! 皇帝倒也极为麻利,很快就着人下了口谕,允准员外郎林家、永定侯辛家以及知州温家女眷入宫觐见,并下旨加封知州温祺之妻徐氏为五品宜人。 前一道口谕,让林贤妃喜出望外,后一道恩旨,又让林贤妃醋意酸涩,“皇上对温氏未免也太破格了些!” 一旁侍奉的林选侍连忙小心翼翼道:“娘娘的母亲也是诰命夫人,如今也要入宫与娘娘相见了。” 这话不但没能让贤妃觉得安慰,反而更加不满:“本宫是生了大公主,加封妃位之际,再三恳求,皇上才封了母亲为五品宜人!那温氏如今不过婕妤,她的母亲居然也是宜人了!” 林选侍深深低下头,心下忍不住想:都是诰命夫人了,还有什么不满?人心不足,莫过如此。 见林选侍闷葫芦似的不说话,林贤妃不禁有些恼:“你如今的恩宠比起温氏也不差到哪儿去,怎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家怕是要封嫔了,你还是个小小选侍!”。 林选侍只得惶恐地道:“是嫔妾无用。”——当初为了得宠,她费尽心思巴结贤妃,如今当真是悔不当初! 第一一九章、宜人温徐氏 内务府的动作倒也极快,很快就安排好了三家命妇女眷入宫觐见事宜。 此时距离太后寿辰不过十余日光景,贤妃忙得脚不沾地,却还得咬牙拨冗会见亲生母亲宜人刘氏,并族中几位长辈女眷,共计七八位之多,再加上每人可携一名婢女,故而景宜宫甚是热闹。 相比之下,辛昭容则只点名接见永宁侯夫人、布政使夫人,也就是辛昭容的两位婶母。 文晓荼这里,则只有此身之母宜人温徐氏入宫觐见。 卯时三刻入宫,申氏初刻前往颐年殿叩拜太后容氏,申氏四刻温徐氏才来到昌仪宫。 温徐氏按品着装、穿着诰命夫人吉服,看上去倒是比记忆中平添了几分贵气与雍容。只是……却也比她记忆中消瘦了不少。 文晓荼看在眼里,整个人便是一怔,见温徐氏正要俯身行礼,她急忙起身箭步上前,将温徐氏搀扶起来,“这里没有外人,母亲不必如此!” 温徐氏已年近五旬,虽然眼角眉梢已经皱纹横生,但五官秀致,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位秀色可餐的美人,但岁月的风霜侵袭过后,便只是容颜慈祥的妇人了。 温徐氏抬眼凝望着许久未见的女儿的容颜,脂粉浓抹,与闺阁时那羞涩淡雅的样子已然大不相同,想到这不到一年光景,女儿身上经历的苦难,温徐氏登时潸然泪下,她按捺不住低泣道:“婕妤在宫中,受苦了!” 一旁的红果心惊胆战,急忙上前小声提醒道:“宜人,主子深得皇上太后喜爱。”——入宫受苦这种话,简直就像是在抱怨皇家苛待了婕妤主子似的。 温徐氏急忙掩唇,“是臣妇失言了,都是方氏作孽,幸得皇上太后主持公道。”——温徐氏心中焉能不怨?自家女儿,入宫的时候好端端的? 进了宫,却被人毁了容颜? 还小产失了孩子!虽然如今女儿瞧着容颜明艳? 但如此浓的妆容? 只怕十有八九是为了掩饰脸上的瑕疵!从前的荼荼? 哪怕不施粉黛,也白皙可人! 文晓荼只得拉着温徐氏的手去罗汉榻上坐下? 并柔声道:“一切都过去了,如今皇上要大封六宫? 还要封我为嫔呢。” 听了这话,温徐氏似是松了口气? “封了主位? 婕妤这正殿便住得名正言顺了。” 说罢温徐氏又问:“嫔位有九,不知婕妤要晋封的是哪个位份?” “这……”文晓荼汗了一把,她还没问过呢? 便含糊地道:“我也不好追着皇上饶舌? 总之? 哪怕是末位,也是主位。” 温徐氏微微颔首? “倒也是? 婕妤毕竟入宫未久? 若是一下子就晋封为昭仪、昭容或者昭媛,怕是要惹人妒忌。还不如嫔位靠后一些。” 文晓荼:我早就惹人妒忌了好伐? 温徐氏紧紧攥着文晓荼柔软的双手? 柔声切切道:“婕妤可千万要养好身子? 后宫里的嫔妃? 最要紧的便是子嗣。就算没有皇子? 哪怕是公主也好。”——也省得日后孤苦无依。 文晓荼忙点头:“母亲的意思? 我懂得。您放心,皇上和太后都对我极好。” 碧心也连忙附和:“是啊,宜人请放心,婕妤主子如今宠冠六宫呢!” 听了这话,温徐氏却是愁上眉头,“宠冠六宫?” 温徐氏叹了口气,“天恩浩荡,婕妤若有机会,还是要多劝皇上雨露均沾。”——这专宠,又哪里是好事?越得宠,就越招人妒忌,她宁愿女儿恩宠平平。 文晓荼忙瞪了碧心一眼,然后笑着说:“母亲别听碧心这丫头胡诌,我哪有宠冠六宫?不管就是侥幸略得宠些罢了,还有一位林选侍,也十分得宠,与我不相上下呢。” 听了这话,温徐氏反而松了一口气,复又问:“姓林氏?可是那位贤妃娘娘的族妹?” 文晓荼颔首:“正是,不过林选侍只是林氏旁支庶出之女,故而位份不高。不过此番大封,想必也是要晋封的。” 温徐氏微笑着说:“再晋封,也越不过娘娘。只不过,既然是贤妃的族妹,婕妤只管待她客气些也就是了。” 文晓荼“嗯”了一声,“我明白。前儿林选侍过生日,我还叫人送了上好的皮子和缎料去贺呢。” 温徐氏露出释然的一笑:“婕妤能与六宫和睦相处,我就放心了。后宫里,不比咱们这等小户人家,德言容功一处都不能有疏失。” 文晓荼忍不住吐槽,温家也不算小户人家吧?温如荼的曾祖父是开国伯爵,哪怕传至大伯父一代,也依然是个男爵。只不过父亲已经与大伯父分家,如今只能算是温氏旁支了。 如此家境,虽算不得显贵,但怎么也算是中等以上人家吧? 温徐氏又压低声音道:“那方氏也已经遭了报应,她进了冷宫,她母亲也已经被方大人押去了尼姑庵静修。” 文晓荼一怔,教女无方,又岂止是方徐氏一人之过? 温徐氏看了一眼旁边剔红架子上的珐琅钟,便连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臣妇便告辞了。” 文晓荼一惊,“母亲进昌仪宫,还不到两刻钟呢!”——也就二十分钟,就要走了? 温徐氏叹了口气:“婕妤能有今日实属不易,臣妇入宫,实属天恩浩荡,实在不该驻留内宫太久。以后的日子,温家也帮不上婕妤什么忙,只盼着婕妤安好。”说着,温徐氏拉着她的袖子,飞快往她肥大的衣袖里塞了一只厚厚的荷包。 温徐氏低声道:“这是胭脂水粉铺子的收益。年底了,婕妤不要省着银钱,对底下人大方些。” 文晓荼呆住,胭脂水粉铺子这会子能开起来就不错了,哪来的收益?! 然而温徐氏已经不由分说福了福身子,脚步飞快离去了。 文晓荼不禁觉得鼻子有些酸,徐夫人是真疼女儿。 文晓荼这才将袖中的荷包取了出来,打开粗粗一扫,竟有四五百两银票!温家一年的收益,包括温祺的俸禄在内,也不过千两之数,先前温如荼进宫,父母已经给了五百两! “唉。”这钱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只是用之有愧啊!! 如今她也只能盼着粉膏生意红火。 第一二〇章、大封六宫 此身之父温祺虽然才能不出众,但着实是个清廉勤恳的知州,每年只拿着一笔死俸禄,好在温徐氏有嫁妆铺子,在加上当年分家时候,分了几顷良田,这才不至于开支拮据。 一个堂堂五品官老爷,若换了旁人,怎么也得纳七八房小妾,但温祺只有一妻二妾。原配夫人徐氏,还有一老妾是昔年通房丫头出身,还有一个年轻些的良妾,进门也小十年了。 温家二老爷温祺膝下有八个儿女,五子三女,大爷成栋、二爷成梁、四爷成松、五爷成柏、九爷成森,女儿有三姑娘四姑娘和六姑娘三位。 其中九爷成森和六姑娘如宁是庶出,其余都是正妻所出,不过三姑娘襁褓中便夭折了,故而没有名字,而四姑娘便是温如荼了。 也就是说文晓荼现在平白多了两个哥哥、两个弟弟,以及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各一人。 这家庭,搁在时代,已经算是比较简单好梳理的了。 相比之下,此身的大伯父温礼那一房,才叫错综复杂,已故的原配、现任的继室,N多宠妾,庶子庶女一堆,唯一的原配嫡子还英年早逝,继室夫人膝下则只有一个女儿……那后院,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文晓荼摇了摇头,她懒得理会原主记忆里那乱糟糟的大房一脉,反正都分家了,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话虽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想起记忆深处,与此身一起长大的大房原配所出的大姐姐如娴,和养在原配夫人膝下充作嫡出的二姐姐如秀。好在这两位姐姐的婚事,早在原配卢夫人在世的时候,便给定下了婚约,在原主入宫的时候,这两个一起长大的小姐姐都已经出嫁了,虽然夫家门第不高,但都是不错的人家。 可惜温徐氏走得仓促,也没跟她说道一下这两位小姐姐近况如何了。尤其是如娴? 在原主进宫的时候,貌似已经有了身孕? 这会子怕是连月子都出了吧?也不知道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正歪楼想着? 梁万贯快步进来? 躬身道:“主子? 颐年殿传太后懿旨,让六宫所有嫔妃于三日后卯时三刻前往颐年殿听旨。” 文晓荼点头:“我知道了。”——看样子是要集体加封。 不? 准确说,只是下达一下晋位懿旨? 九嫔及以上册封,需择吉日? 正式行册封礼。 碧心露出激动的神色? “也不知道皇上和太后要晋主子哪个嫔位?” 梁万贯微笑着说:“主子深得皇上宠爱,奴婢瞧着,哪怕不是昭仪? 也得是昭容、昭媛之位。” 文晓荼也觉得? 昭仪作为九嫔之首? 应该不会轻易册封。没瞧见辛昭容都只是昭容吗?自然了,此番晋封? 辛氏必定要封妃的。而她与陆婕妤? 应该在昭容之下才合情合理。 文晓荼笑了笑:“只要是九嫔? 就都是平起平坐。”要紧的是,她日后也能名正言顺安居正殿了。 红果笑着说:“皇上和太后给主子的嫔位? 肯定不会低? 主子安心便是。” 文晓荼拿了一块枣泥糕吃着? “既是六宫嫔妃都去听旨? 可见此番大封? 六宫嫔妃皆在加封之列。”——如此甚好。 其实,太后一早就拟定好了给六宫嫔妃的晋位名单。 林氏好歹是谨言生母,可惜不受皇帝待见,故而太后拟晋为淑妃,而辛氏出身名门,便拟晋为德妃,陆婕妤入宫多年、温婉柔顺,便赏个充仪,至于温婕妤……太后抱有很大期许,便拟了个昭媛之位——只比辛氏略次一位。 至于其余的,则都晋一级位份。 管领太监朱四常快步进来,“太后娘娘,皇上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微笑颔首,这位份也该定下了。 片刻后,皇帝明昭大步走了进来,肃容正色请了太后安,便道:“母后拟定的册封,儿子昨日已经细看过了。” 太后笑问:“哀家只是觉得,既然大封六宫,皇帝后宫又不多,便雨露均沾了。” 明昭蹙眉道:“尽数加封,自无不可。只是儿子觉得,可以适当调整一下?” 太后疑惑:“哀家拟定的晋封,已经很公允了。” 明昭忙道:“儿子不是说母后拟定得不公允,只是觉得林氏和辛氏都不怎么称心,不如林氏晋为德妃、辛氏为贤妃便是了。” 太后略一沉吟,“也罢,只是小事,依了皇帝便是。” 明昭又道:“还有温氏——儿子想封她为昭仪。” 此话一出,太后错愕,虽知皇帝对温氏不同旁人,但昭仪之位可非比寻常,太后叹道:“那可是九嫔之首。” 明昭皱眉道:“母后不也一直觉得温氏很好吗?” 太后露出几分无奈之色,“辛氏出身名门,入宫之初,亦不过昭容之位。皇帝若实在喜爱温氏,便也赐她为昭容吧。” 明昭有些不满:“母后是觉得,温氏不配做昭仪吗?” 太后愈发头疼,哀家这个儿子啊,就是太执拗!昭仪和昭容都是九嫔,品阶上并无区别,皇帝何必执意昭仪之位? 明昭心下更加不满:既然品阶并无分别,那又为什么不能是昭仪?! 太后叹了口气:“恩宠太过,对温氏,未必是好事。”——永昭怎么跟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似的!哀家也不是不喜欢温氏,只是温氏位份太招摇,万一日后有了身孕,有人妒忌难忍,在加害哀家的皇孙儿该如何是好? 明昭心道:温氏若真肯为朕孕育子嗣,朕自然能够保温氏母子平安! “朕心里有数,母后不必多言!”明昭板着脸正色道。 太后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叫人拟了懿旨,便传讯六宫,三日后前来听旨。 三日光景一晃而过,这一日天微微亮,六宫嫔妃便全都忙碌了起来,文晓荼也一大早就被宫女红果碧心从温热的被窝里强行拽了出来,一通粉饰装扮,尤其是这张坑坑洼洼的月球脸,足足捯饬了小半个时辰,捯饬到天亮,才总算折腾完。 衣裳首饰自是不消多说,务求华美鲜艳,脑袋宛若珠宝架子、衣裳像孔雀开屏。。 文晓荼很是不好意思,但当她乘着肩舆抵达颐年殿的时候,才晓得,自己的装扮只能算中规中矩,人家林贤妃那才叫珠光宝气、富贵逼人。 第一二一章、九嫔之首 天泽十年冬,六宫嫔妃齐聚颐年殿。 文晓荼抚了抚自己沉甸甸的宝髻,抬眼却看到了林贤妃那夸张的牡丹头! 牡丹头是一种高髻,因状如牡丹,故得此名。 听着挺雅致,但文晓荼是没看出哪儿像牡丹了,瞧着那高耸的发髻,丫的足有三四寸高,显然是垫了不少假发,梳得蓬松光润,看上去活脱脱一只大花卷子! 那大花卷上还簪着累丝簪钗、宝石珠花等物,端的是光华耀眼,看着就叫人莫名觉得脑袋沉得慌。 她这一路上心里还抱怨红果给她发髻上簪了太多珠宝首饰,如今跟林贤妃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见温氏脸上难掩震惊之色,林贤妃不禁稍稍得意,“温婕妤今日打扮得倒是妥帖。” 文晓荼忙挤出笑容,并福了福身子:“娘娘今日真是华贵夺目。” 林贤妃抚了抚牡丹头上金累丝芍药钗,自得一笑:“今日不同往日,自然不能失了身份。”——不能失了本宫六宫之首的身份,宁可打扮得繁琐些,也切不能被别的嫔妃比了下去。 正在此时,昭华宫的主位辛若芝和偏位陆蘅芷联袂而来,二人也都穿着鲜艳贵气,辛若芝穿着一袭织金衣裙,梳着高椎髻——不过比起牡丹头之高耸蓬松,还是差远了,头上的首饰也只是比平时多添了几支宝石珠花罢了。至于陆蘅芷,则比辛若芝更简三分,头上只挽了个随云髻,点缀了几支金钗玉簪罢了。 至于余美人、洛才人、江宝林、崔选侍、林选侍等人更是不敢过于张扬,均只比素日略庄重些罢了。特别是洛才人只着一袭天水碧袄子,头上梳了飞仙髻,只缀以点翠和玉钗,透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仙气。 林贤妃一一看在眼里,心下颇为自得。 正在此时,颐年殿殿门中开,管领太监朱四常走了出来,扬声道:“太后娘娘传六宫嫔妃进殿听旨!” 众人连忙整肃仪容,按照位份高低次第入殿。 林贤妃为首? 辛昭容错后半步,文晓荼与陆婕妤并行而入? 而后才是余美人、洛才人等人。 今日太后并未居于暖阁? 而是于正殿明间儿升座? 不过太后也并未穿着得过于奢贵繁琐? 只穿了一身崭新的缂丝紫牡丹圆领袄,袄长至小腿? 只露出马面裙的一抹织金飞鱼海水底斓,以及斜尖上的南红玛瑙。太后依旧只挽了个圆髻? 头上是一整套的金累丝首饰,耳上戴着南珠? 看上去倒也甚是贵气。 方砖墁地上搁着九个蒲团? 分作五列。贤妃林琇莹率先上前,跪于最前列左侧蒲团上,辛若芝次之跪于右侧。 文晓荼与陆蘅芷胡氏一眼? 并行跪于第二排? 第三排便是余美人与罗才人、第四排是江宝林与林选侍? 最末排只有一个蒲团,不消说便是崔选侍的了。谁叫林选侍得宠呢? 这样的安排? 贤妃林琇莹其实并不怎么满意? 她心道:最前头应该只放本宫一人的蒲团? 由本宫领跪才是! 但这个节骨眼上,林琇莹也只敢在心里抱怨一下? 万不敢表露出丝毫不满之色。 容太后扫过众人? 目光在林氏的发髻上凝了片刻? 才吩咐朱四常:“宣旨吧!” “是!”朱四常躬身应声? 这才展开了手中的圣旨? “朕惟政先内治,赞雅化于坤元。惟内治乃人伦之本,而徽音实王化所基。朕奉皇太后懿旨,贤妃林氏,佐治后宫,孝顺性成,着晋为德妃……” 听到此处,林琇莹少不得露出了失望之色,不但不是贵妃,竟连淑妃都不是!竟然只是德妃!只往前挪了一个位子! 朱四常还在抑扬顿挫地念着圣旨:“昭容辛氏,诞于望族,着晋为贤妃!” 跪在后头第二排的文晓荼忍不住吐槽,林氏好歹夸了两句,轮到辛若芝就只剩下“诞于望族”这一个优点了吗?! 正嘀咕着,便听到朱四常已经念到了她——“婕妤温氏,笃生名族,淑德丕昭。持敬慎以褆躬,秉柔嘉而成性。椒掖之芳声早著,璇闱之淑德丕昭。荣膺纶綍——” 文晓荼下巴都要掉了,虽然不是很懂,但夸她夸得是不是有点儿过头,她都看见林贤妃,啊不,林德妃都已经攥起拳头了! 然后,便听到朱四常念出了更令人震撼的旨意:“奉皇太后懿旨,着晋为昭仪。” 昭仪!九嫔之首的昭仪!! 跪在底下的九位嫔妃,悉数都吃了一惊,若不是还跪在地上聆听圣谕,只怕是个个都要扭头看向文晓荼这位新鲜出炉的昭仪娘娘了! 接下来的内容,就没什么意外了,陆蘅芷被赞了一句“慎勤婉顺”,晋了充仪之位,剩下的则是连称赞都木有了,直接进余美人为婕妤、洛才人为美人、江宝林为才人,林选侍和崔选侍俱为采女。 朱四常一声“钦哉”,标志着圣旨全文结束。 众人连忙俯身叩拜,齐刷刷道:“谢皇上、太后恩典!” 九嫔以下的,就等同是结束的晋位,九嫔之上的,则需择吉日行册封礼。 自然了,像林氏这样只从贤妃挪成德妃,位份没有实质品级提升的,是不需要行册封礼的。 “都平身吧。”宝座上的太后娘娘露出了和蔼的微笑。 在场嫔妃被跪在身侧的贴身宫女一一搀扶了起来,尤其像林德妃这样脑袋沉重的,没人扶着,的确很难平稳起身。 太后徐徐道:“辛贤妃、温昭仪和陆充仪的册封礼,怕是要等到明年春天了。不过皇帝既下了圣旨,一应份例用度便照着妃位嫔位提上来,今年也好过个好年。” 三人少不得连忙屈膝,齐声道:“谢太后恩典!” 林德妃挤出个艰难的笑容:“恭喜三位妹妹了。” 文晓荼吐槽:话说,陆蘅芷比你年纪大吧? 新任贤妃娘娘辛若芝忙欠身一礼:“德妃同喜!” 容太后理了理衣袖,“这明间儿就是冷,你们随哀家进暖阁吃茶吧。” 暖阁与这宽敞的明间也不过就隔着一道隔扇门罢了,颐年殿地气暖,哪怕在明间也并不冷。是太后年纪大了,所以才格外怕冷。 林德妃见状,忙抢先上前,殷切地搀扶起太后,亲自扶着步入暖阁。。 辛若芝差点没翻白眼。 第一二二章、德妃羽翼 新鲜出炉的昭仪娘娘文晓荼回到自己的昌仪殿,就把头上沉重的簪钗除了泰半,并脱了厚重的外袍,直接瘫软在了暖阁的罗汉榻上。 碧心坐在脚踏上,为她捏着小腿肚,“主子今日辛苦了,那德妃,若不是当着太后的面儿,怕是恨不得咬您一口!” 文晓荼苦笑,她没想到,皇帝居然封她为昭仪,“我与她原是差不多的家世门第,想当年,皇上登基,也只封了她昭媛之位。”——后来生了大公主,方才晋了贤妃。 红果小声道:“是她心眼儿忒小,辛娘娘先前也只是昭容,奴婢瞧着,辛娘娘并未有所芥蒂。” 文晓荼点了点头,如此可见人和人的心胸大不相同。 “也罢,林氏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反正,她也不能把我怎样。”林氏虽然心胸狭小,但因不得宠,故而也不敢过于张扬,一门心思揽着宫权、讨好太后,生恐失了权柄。 碧心笑着说:“只要主子得宠,德妃再不高兴,也得对您陪着笑脸。” 如今得了昭仪之位,林德妃对她的怨妒已经颇深,她一旦失宠,只怕林氏立刻就会出手报复。 文晓荼忽的蹙了蹙眉,如此一来,她岂不是只能继续得宠下去了? 虽然她的确打算答允皇帝,打算跟皇帝生个娃。 但是,这只是她诸多选择中一个罢了。如今,竟成了只能这么选,便稍稍有点不爽了。 莫非,这是皇帝的蓄意而为?就是为了逼迫她屈服? 文晓荼心中立刻摇头,怎么可能呢?她又没有拒绝皇帝,只是说要考虑几日,皇帝犯不着这么做。 但是? 九嫔之首的位子,的确有些扎眼了。 算了? 不想了? 回头找个机会睡了狗皇帝? 母胎单身二十六七年了? 她也该开开荤了。 她虽然对皇帝的人品不满意,但皇帝的相貌身材还是很叫人意动的? 就是脸稍微黑了点,算了? 不打紧,吹了灯? 都一样。 要紧是皇帝年轻体健? 那啥啥质量想必不错,绝对是个优秀的生娃工具人。 等生了孩子,巴结好太后? 混个妃位? 介时再失宠? 她也不怕林德妃了。 都是失宠妃子,how怕how? 嗯? 决定了? 就按这个路线来。 养老养包子的好日子指日可待! 用了午膳? 文晓荼正想补个午觉,今早起得太早了? 暖阁暖洋洋的? 叫人有点犯困。 正在此时? 红果进来附耳禀报:“主子? 江才人和崔采女去了景宜宫。” 文晓荼顿时来了精神? 江氏和崔氏终于不来烦她,跑去缠林德妃了!还真是可喜可贺! 碧心啐了一口:“先前那样巴结主子,如今转脸又去巴结景宜宫了!” 文晓荼呵呵笑了:“皇上先前发了话,让她们来不许来昌仪宫,她们俩可不就是只能去景宜宫了么?”——景宜宫的林采女,在林德妃的关照下得了宠,江崔二人自然想要效法! “余婕妤和洛美人呢?”文晓荼好奇地问。 红果道:“回了北宫,哪儿都没去。” 文晓荼点了点头,余氏被皇帝吓破胆,很久都没出丽心堂了,至于洛美人,性子本就清冷,入宫以来,既不争宠,也不惹事,对谁都是冷冷淡淡。 隔壁的景宜宫,那叫一个热闹,江崔二人拍马屁的功夫,自是不消多说,二人争相吹捧巴结,哄得林德妃心花怒放。 “两位妹妹今儿这么怎么了?嘴巴竟这样甜,夸得本宫都不好意思了。”林德妃笑得已是合不拢嘴。 崔采女甜腻腻地道:“德妃娘娘雍容华贵、仪态万千,嫔妾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江才人也忙不迭道:“是啊,嫔妾所言,句句肺腑!娘娘主持六宫事物,劳心劳力,嫔妾虽远居北宫,但一直赖得娘娘恩泽庇佑,心中一直十分感念!” 倒是那新宠林采女一直侍立在林德妃身侧,很少插嘴,宛若一只花瓶。 林德妃掩唇咯咯笑着,心下不禁得意,江崔二人昔日多有巴结那温氏,如今也算是知道六宫以谁为尊了! “二位妹妹怎的不去昌仪宫给温昭仪贺喜?”林德妃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舌绽莲花的二人。 江才人与崔采女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僵。 林德妃心道,那温氏正当得宠,又岂会扶持他人分宠?江崔二人再巴结也是白费! 江才人连忙起身福了福身子:“从前是嫔妾糊涂,还望娘娘宽宥则个!” 崔采女也连忙恭敬俯身:“嫔妾年轻不懂事,还求娘娘宽恕。” 林德妃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笑着道:“说什么宽恕不宽恕的,便是见外了。从前两位妹妹少来景宜宫,免不得有些生分,以后多来往便是。” 江崔二人俱是大喜,连忙再三行礼,谢恩不已。 林采女看着江崔二人,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 正在此时,林德妃的大宫女佩兰快步走了进来,屈膝低声道:“娘娘,敬事房太监去了昌仪宫。” 林德妃那满脸的得意一瞬间凝固,她冷笑道:“温昭仪竟这样等不及了?!”——才出了小月,便把绿头牌给挂回去了?! 江才人见状忙道:“还不是因为娘娘宫里的林采女争气,温昭仪才会这样迫不及待。” 林德妃睨了身侧宛若侍女的林芳蕤一眼。 林采女慌乱地低下头。 林德妃轻哼了一声,“也就是温氏小月不能侍寝,你才能争气些。如今温氏绿头牌挂回去,皇上怕是要忘了你了。” 林采女心道:我巴不得皇上忘了我! 崔采女忙甜美一笑,娇俏地道:“怎么会呢?林采女姐姐是德妃娘娘一手调教的,必定是最会伺候人的!” 林采女忍不住秀眉颦蹙,崔氏不过及笄之龄,怎的说话这样污秽?! 林德妃忍不住掩唇笑了,“本宫倒是觉得,崔采女不比本宫这个族妹差。”——瞧着娇软小巧的样子,性子却一点也不羞涩,若是争起宠来,想必能舍下身段。 崔采女大喜,连忙道:“嫔妾若能每日服侍娘娘,便是天大的福气了!” 江才人看在眼里,不禁心急,德妃这是要将崔采女纳入麾下? “娘娘,嫔妾也想侍奉娘娘。”江才人按捺不住,忸怩地提出了请求。 林德妃理了理鬓角:“此事不急,本宫虽然管着六宫事物,但也得请示太后,方才相宜。”——若能收了这二人为羽翼,好生调教,温昭仪又有何惧?? 江崔二人大喜,又是千恩万谢。 第一二三章、温氏喜欢小白脸?! 乾安宫、圣安殿。 文晓荼现在的心情有点混乱,她的绿头牌啥时候挂回去了?明明“小产”之后就撤下来了!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肯定是皇帝的吩咐! 皇帝这是啥意思?不是说好了让她考虑几天吗?这莫不是要下达最后通牒? 今晚,要么从,要么滚? “皇上……”文晓荼弱弱地走上前,又不敢靠得太近。 看着温氏那忸怩的样子,皇帝明昭忙道:“你别多想,朕许了你可以多考虑些时日,便不会急于追问。今晚,还跟从前一般即可。” 文晓荼:合着不是想睡她呀…… “那您为什么翻嫔妾的绿头牌?”文晓荼松了口气,便忍不住问。 明昭抬眼,语气平淡道:“你是朕的嫔妃,朕翻你的牌子,再寻常不过。” “额……”虽然搞不懂是几个意思,但皇帝不是那个意思,文晓荼就放心了。 唉,不对,她不是已经决定要尽快推到皇帝睡之么! 嗯……这事儿吧,决定了是一回事,付诸实践也是需要充分的心里准备的!她一没经验的单身汪,内心再歪歪,还是欠缺了点儿勇气啊。 现在皇帝倒是一副不着急的模样,文晓荼也不好上杆子说我已经考虑好了,咱们滚床单吧!那也太狂放了! 穿越成古人,要矜持! 嗯,那就再等等吧。 烛火通明,皇帝明昭仪态端肃地坐在罗汉榻上,漆黑的瞳仁在烛光下异常幽邃。不能急,男女之事,可以用手段,但不能强迫,起码不能明着强迫,否则即使从了,日后也必定有离心之隐患。 执意封温氏为昭仪,明昭的确是存了算计之心,就是为了让林氏心生妒忌,继而对温氏产生压力。 只要朕一如往日,让温氏宠冠六宫,林氏就肯定按捺不住。而温氏为了抵御林氏,也只得愈发依赖朕,用不了多久? 她就会主动从了朕。 在此期间,朕绝对不能让温氏感受到丝毫逼迫? 朕要给她更多的宽容和自由。 想到此? 明昭脸色分外温和:“朕叫御膳房准备了宵夜? 想吃吗?” 听得这话? 文晓荼想也不想直接脱口道:“吃!” 明昭忍不住笑了,唯有此事? 温氏总是这样坦诚,丝毫不带犹豫。 正在此时? 御书房的房门被敲响,宫殿监梁琨玉送了宵夜进来? 精美素雅的四只杏林春燕高足盘? 里头码放着精致的小点心,还有两盏茶。 “坐下吃吧。”皇帝明昭道。 文晓荼笑得美滋滋:“多谢皇上。”便踩着脚踏,侧身坐在了罗汉榻上? 榻上铺着崭新的银青团龙锦缎条褥? 暄软舒适? 文晓荼飞快捏了一枚枣泥山药糕,塞进嘴里? 然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这一入口才晓得并不是茶水? 而是奶茶! 香香甜甜的奶茶,里头还加了蜜红豆! 真香! 明昭看在眼里? 不禁莞尔? 便也端起茶? 随意地抿了一口。 文晓荼一边吃? 一边问:“嫔妾以前可没瞧见皇上传宵夜? 也没见过皇上喝奶茶。” 明昭脸上带着清淡若云烟的笑意,“是给你叫的宵夜,而且朕这一盏是碧螺春,不是奶茶。” 文晓荼刚塞进嘴里一块如意卷,便愣了一下,专门给她传的宵夜?这只皇帝……怎么感觉像是在泡她? 文晓荼眨了眨眼,“皇上为什么突然对嫔妾这么好?”——你不只是想睡我,还像泡我我? 明昭一怔,旋即道:“朕想让你心甘情愿。” 文晓荼“哦”了一声,想让我心甘情愿和你生娃啊。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想追我呢!然后继续吃吃喝喝。 明昭:……所以,你到底是否心甘情愿啊?!就只顾着吃! 明昭无奈地叹了口气,温氏是什么性子,朕难道是第一天才知道吗?朕要有耐心。 “嗝~”文晓荼横扫半数点心,肚子都有点撑了,一个饱嗝儿就打出来了。 文晓荼也知道这种声音很不雅,但这跟三急一样,是憋不住的。 见皇帝竟直勾勾瞅着自己,文晓荼有些不好意思,她讪讪笑了,“皇上,已经半个时辰了,那嫔妾就先告退了。” 明昭脸色微微一沉,吃饱喝足,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时辰还早!”明昭忍不住语气略重了几分。 文晓荼刚抬起的屁股又忙坐了回去,她尴尬一笑,“那,要不嫔妾帮您把龙榻铺好吧。”——白吃白喝是不太好,她还是稍微付出一点体力吧。 明昭神色舒缓,淡淡点头。 文晓荼麻溜走向内室,揽着沉重的织锦缎帐,正要垫脚,却忽然发现,那金钩竟然矮了好几寸!她不用垫脚也能挂上去! 挂上去之后,文晓荼挠了挠后脑勺,啥时候放低了钩子啊? 不过倒是省事了,外两层、内两侧,一一挂上去,然后拖鞋上榻,揪被子、铺床,一气呵成。 然后转身正要从龙榻上滑溜下来,却赫然瞧见皇帝陛下杵在床头。 “啊!”文晓荼本能地发出了尖叫。 明昭身子微微一晃,面露不满之色:“你叫什么叫?” 文晓荼惊魂甫定,拍了拍自己平坦如飞机场的胸口,“皇上,您吓了我一跳!”这内寝室中并未掌灯,只靠着外头御书房的烛火映照,因此光线昏暗,狗皇帝脸又黑,这冷不丁出现在身后,简直就跟见了鬼似的! 明昭很不高兴:“朕很吓人吗?” 文晓荼忙摆手:“不不不,嫔妾不是那个意思。嫔妾是说,您没个动静就进来了,您脸又有点黑,这冷不丁的,跟见了……咳咳!”文晓荼没敢把“见了鬼”三字说全乎。 但明昭何其敏锐,岂会不明白温氏吞了哪几个字?瞬间,脸色更黑了。 “你是想说,朕像鬼?!”明昭咬牙切齿问,朕真的不想对温氏发火,但温氏实在是太气人了! 文晓荼缩着脖子道:“不是的,嫔妾是想说,人吓人也是会吓死人的!” 明昭深吸一口气,不能生气、不能发作,压下怒火之后,明昭心里莫名闷得慌,“朕……脸很黑吗?” 文晓荼:你自己没点逼数吗? 温氏的沉默,被明昭视为默认,明昭重重吐出一口气,“罢了,朕不跟你计较,你退下吧!”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飞快滑溜下龙榻,福了福身子,便一溜烟跑掉了。 看着温氏飞奔而去的背影,明昭心里觉得堵得慌。温氏一直不肯从了朕,莫非就是嫌弃朕脸不够白?? 难道,温氏喜欢小白脸?! 第一二四章、羊脂玉的小媳妇 太后四十五岁寿辰办得很是热闹,值此之际,皇帝也正式下诏,为皇太后上尊号“荣安”,皇帝登基之时,便尊了生母容太后为仁寿太后,四十岁大寿时,累上尊号“康颐”,如今加起来便是仁寿康颐荣安皇太后。 听听这封号,都是好字眼儿,还辣么长,真气派。 不像她们这些嫔妃,活着的时候都没封号。 比如林德妃、辛贤妃,这德与贤,其实并不是封号,只是位份而已。 更不消说文晓荼这个昭仪了。 想要封号,要么熬死皇帝老公,要么熬死自己,赚个谥号——即死人专用封号。 太后的四十五岁大寿,因累上尊号之故,故而一应都是照着四十大寿之时的隆重来办理的。一整日的觥筹交错,歌舞丝竹轮番上演,宫妃、宗亲、勋贵轮番上去磕头祝寿,那寿礼更是海多了去了。 文晓荼不欲扎眼,便叫人打了个金寿桃,足足花了三百两银子呢!——肉疼,徐宜人给的五百两银子瞬间就去了大半! 太后寿辰过后,冬日愈发寒凛,但昌仪宫的恩宠却愈发炙手可热。 文晓荼每隔三五日便会被皇帝翻一次牌子,不过回回皇帝都是岿然不动、安稳如山,丝毫没有要睡她的架势。 她如此得宠,林采女侍寝的次数便直线下降。 先前小林氏突然得宠,林德妃酸得上火,现在林采女恩宠渐稀,林德妃更是急火攻心。 于是,林德妃再也坐不住? 连忙去求太后恩准江才人与崔采女迁居她的景宜宫。 这样明目胆张的结党,太后焉能看不出来?但是? 太后念着林氏为她操持寿辰? 累得人都瘦了一圈? 加之林氏将小林氏成功送到了皇帝龙榻上? 太后便忖着,若是叫江氏崔氏也去了? 保不齐过段日子也能承宠呢。 如此,太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允了。 过了腊八节,江崔二人正式加入德妃麾下? 文晓荼隔壁的景宜宫那叫一个热闹。 可饶是如此? 大小林氏加江氏崔氏,四个人捏在一起,都不如温昭仪一个人得宠! 准确点儿说? 景宜宫只有大小林氏偶尔被召去乾安宫侍寝? 基本也就一个月一两次。 而温昭仪? 一个月下来能有七八次之多! 这简直就是专宠啊! 眼看着温昭仪恩宠不减反增,林德妃那叫一个心急火燎? 趁着皇帝驾幸景宜宫? 看望大公主谨言的时机? 也曾叫江才人和崔采女敬茶,但皇上丝毫不为所动! 林德妃就纳闷了? 她宫里这几个? 哪个不比温昭仪漂亮几分?!哪怕是她自己? 也丝毫不逊色!怎的皇上偏偏就迷倒在了那个只能浓妆艳抹示人的温氏的石榴裙下?!简直是咄咄怪事! 林德妃急得如热锅上蚂蚁? 更气人的是? 皇上回回叫她去侍寝,实则只是叫她干巴巴站上半个时辰,她连皇上的身儿都近不得! 但凡有丝毫承宠的机会,林德妃也不想把旁人往皇上枕边推! 更更气人的是,采女林芳蕤腊八节后居然病倒了!虽说不重,但总是断断续续咳嗽,不见坏也不见好! 嫔妃染病,不论轻重,是万万不能侍寝的!万一过了病气给皇上,那谁也担待不起! 从前林德妃酸林芳蕤年轻能侍寝,如今却忍不住抱怨林芳蕤太娇气,太不中用! 天泽十年的冬天,在温昭仪的专宠中度过。 一整个腊月,林德妃、辛贤妃、陆充仪都只侍寝了一次,而温昭仪一人便侍寝了六次之多! 这是何等专宠?!林德妃妒忌得眼珠子都要沁血了! 林德妃甚至都忍不住想“请教”一下温昭仪,到底是怎么让皇上对她欲罢不能的?! 昌仪殿,文晓荼怀里抱着胖成球的羊脂玉,顺着毛一下下撸着,这小东西,差不多有二十斤了,端的是一只大肥猫!不像林德妃的琥珀,那纯粹就是毛长毛多毛蓬松,才显得胖。 “乖乖,你昨晚跑哪儿去了?虽说都正月底了,可外头可冷着呢。”文晓荼嘀嘀咕咕,以她如今的盛宠,她倒是不担心有人敢加害宠妃的爱宠。心下忍不住想,大约是羊脂玉当了太久的野猫,所以才总爱出去溜达。 倒也没事,反正饭点儿的时候,羊脂玉一定会回来的。 正在此时,她听到殿外传来怒气冲冲的声音:“温氏!你太过分了!” 文晓荼正撸猫撸得欢,登时就愣了一下,这个声音,貌似是……林德妃? 自她愈发“得宠”,林德妃看她的眼神也愈发不友善,不过林德妃倒是颇有忍耐力,主要是林德妃胆子不大,一直不敢对她这个皇帝陛下心尖儿宠妃下手。 再则,文晓荼见了林德妃都是礼敬有加,林德妃抓不到她的把柄,便也不好无事生非。 片刻光景,林德妃已经冲进了正殿,只见她柳眉倒竖,看着文晓荼怀里懒洋洋的大猫,登时鼻子都歪了,“好啊!你养得好畜生!” 文晓荼抱着羊脂玉起身福了福,她眉头微蹙,什么畜生不畜生的,林德妃今天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 文晓荼不慌不忙道:“德妃娘娘,嫔妾的羊脂玉素来乖巧,从不伤人。”——瞧林德妃这架势,简直像是被猫挠毁容了似的! 林德妃气得脸都紫了,她指着文晓荼怀里的猫:“它乖巧?那本宫琥珀是怎么怀上身孕的?!” 文晓荼:……What?! 一瞬间,她眼睛瞪得滴流圆,忍不住低头瞅着怀里惫懒的羊脂玉,那琥珀是林德妃的爱宠,一只三岁的雌性狮子猫,而她的羊脂玉——年龄不详,总之是成年公猫,是狮子猫和田园猫串出来的尺玉霄飞练。 “所以……这阵子你总是没影儿,合着是跑出去给自己找了个小媳妇?”文晓荼看着岿然不动、安稳如山的羊脂玉,眼睛里满是惊诧。 是啊,都是成年猫了,又不是公公猫,当然会有发情期。 听了这话,林德妃气得脸都青了半边,“温氏!!本宫的琥珀,可是一等一拔尖儿的狮子猫!居然被你这只混账死肥猫给玷污了,你——你别以为得宠,就能这么欺负本宫的爱宠!”。 文晓荼看得出来,德妃是真的很生气,但是,她很想笑是肿么回事?! 第一二五章、公公猫羊脂玉 “那个,都是嫔妾教猫无方,德妃娘娘您大人有大量,您先请上座,先喝口茶消消气。”毕竟是羊脂玉睡了人家琥珀,总归是文晓荼这边儿理亏,她连忙把羊脂玉塞给红果抱着,主动亲自捧了茶给林德妃。 林德妃作为后宫实际上的管家婆,从太后寿辰到年节过得都极为忙碌,她还得绞尽脑汁争宠,自是忙得脚不沾地,直到最近才发现她的琥珀,好像胖了许多。 今日一早谨言过来请安,摸着琥珀的肚皮道:“母妃,琥珀好像怀了小猫了!” 此言一出,林德妃当场面色铁青,连忙抱过琥珀仔细检查,结果还真是肚子揣了小猫了! 大公主谨言还特别高兴,拍着手说:“太好了!母妃,等琥珀生了,我要挑一只最可爱的来养着!” 挑个鬼啊!天晓得是琥珀是跟哪只野猫怀上的野仔儿! 林德妃登时便想到了昌仪宫温昭仪的那只猫!!私底下一打听,果然是只公猫,两宫又离得近,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林德妃就跑上门兴师问罪了!林德妃实在没想到,这种没真凭实据的事儿,温昭仪居然认下了,还主动给他奉茶赔罪! 这下子,叫林德妃都不知该该不该继续发作了。 琥珀怀上小猫,林德妃固然生气,但今日火气这么大,主要还是因为温昭仪这阵子实在是太得宠了! 林德妃接过茶,愣了良久,却听温昭仪道:“不知德妃娘娘打算怎么办?” 德妃怔了一下:“什么‘打算怎么办’?” 文晓荼忙坐在一旁,一脸微笑,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要不,嫔妾替羊脂玉准备些聘礼,回头正式迎娶您宫里的琥珀?” 林德妃:…… 一阵死寂之后,林德妃把茶盏哐啷撩在了炕几上? “温氏,你弄大了琥珀的肚子还不够? 居然还想拐走琥珀整只猫?!” 文晓荼忍不住腹诽:什么叫我弄大了琥珀的肚子? 分明是羊脂玉干的。 文晓荼讪讪道:“嫔妾失言了? 要不嫔妾赔几斤小鱼干给琥珀补补身子?” 林德妃:…… 文晓荼:怎么又不说话了? 文晓荼干巴巴笑了两声:“上天有好生之德? 既然怀上了,就得让它生下来? 您说是吧?至于生下来的小猫……”——林德妃那么嫌弃羊脂玉的血统,这小猫崽崽? 林德妃若是不肯要,她自然不能撒手不管。 话说这猫的生育能力真不是盖的? 一年能产两三窝猫崽崽? 一窝平均四只,若是不加节制,那绝壁是要泛滥。所以? 文晓荼忍不住想? 要不把羊脂玉送去净身房? 林德妃又一次火了? “你还想抢占了琥珀的儿女?!本宫告诉你,没门!” 文晓荼摸了摸鼻子? “那啥? 您要是喜欢就都留着。”——我不跟你抢还不成吗? 林德妃咬牙切齿? “温氏,你——你太过分了!” 文晓荼很无奈?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 要不您说怎么着吧?” 林德妃一噎? 怎么着?说到底也只是猫猫狗狗的事儿? 本宫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就闹到太后或者皇上跟前?那样一来? 本宫有理也成没理了! 林德妃恨恨瞪了一眼那只肥硕的野猫:“必须严惩!” 文晓荼忙点头:“您放心,嫔妾回头就把羊脂玉送去净身房!” 一语出,林德妃惊呆,“净身房?哪里不是……”太监入宫前,去势的地方吗?温昭仪这是要阉了这只野猫? 如此一来,可真真是严惩了,林德妃都没话说了。 “咳!”林德妃掩唇咳嗽了一声,“成,那就这样吧。” 送走了林德妃之后,碧心忍不住悲切切问:“娘娘,您真的要把羊脂玉送去……那种地方啊?” 文晓荼严肃地点了点头:“不割不行,要不然它以后还会出去寻花问柳的!” 红果瞠目结舌:“寻、寻花问柳?!” 文晓荼摸了摸下巴:“貌似不大恰当,应该说是私会苟且。” 红果忍不住剧烈咳嗽了两声,“可是,这也不是羊脂玉的错的啊,猫儿狗儿都会这样的,大不了以后奴婢叫人好生看管好羊脂玉便是了。” 文晓荼摇头:“这种事情,是本能天性,除非割了,否则哪里能轻易看管住?” 说着,文晓荼吩咐道:“红果啊,你去包十两银子送去净身房,务必找个手艺好的,哦,对了,记得只割蛋蛋就可以了,要上最好的伤药,务必要让羊脂玉安安全全回来。” 此时此刻,羊脂玉正舔着蛋蛋,浑然不知自己即将失去蛋蛋。 文晓荼笑着安慰:“放心啦,猫割了之后,寿命反而会增加呢。” 红果忍不住碎碎念:“可这样就断子绝孙了呀……” 文晓荼无语:“什么断子绝孙?琥珀肚子里有好几只呢!”——在此之前,羊脂玉在野外也不晓得私会过多少小母猫,生了不知多少窝崽崽了。猫子猫孙只怕已经成群了! “好了,快去快回!趁着天冷,不容易化脓,赶紧了了这桩麻烦。”在文晓荼的连番催促之下,红果只得抱着茫然无知的羊脂玉去了净身房。 全天下手艺最好的拆蛋工匠就在净身房,给人拆都没问题,更不用区区羊脂玉的两颗蛋蛋了,当天就手到蛋除,不过还需留在敬事房观望几日。 景宜宫。 林德妃才用了午膳,竟听说了这个惊人的消息:“真的送去了?”——这简直就是她前脚走,温氏后脚就把猫送去净身房了! 佩兰点头,红着脸道:“是呢,这会子净身房差事正清闲,直接就给……那个了。” 林德妃半晌无言,“她处事,还真是叫人没话说。”——她寻上门,也不过就是为了出口恶气,万没想到温氏竟能这般干净利落地重惩自己的爱宠。 佩兰低声附耳道:“娘娘,温昭仪对您,也算是十分礼敬了。既如此,咱们各自安生便是。” 林德妃忍不住酸溜溜道:“可她也太得宠了!几乎独霸皇上!” 佩兰柔声宽慰:“皇上不过就是怜惜温昭仪失子,所以才多宠爱几分。温昭仪毕竟容色平平,这样的专宠,不会太久的。” 林德妃酸哼了一声:“不会太久是多久?怕是够她再怀一胎了!” 佩兰道:“若是她怀上了,便不能侍寝了,未尝不是好事。” 正在此时,大宫女泽兰快步进来,屈膝道:“娘娘,昌仪宫的小元宝送了十斤小黄鱼干来。”。 林德妃:…… 第一二六章、欺男霸女的狗皇帝 乾安殿。 “虽然三哥叫我来不是为了军国大事,我是很高兴啦……”晟王明永曜结果他亲哥递过来的玄衣卫密折,貌若好女的脸上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意味。 “可是我没想到,玄衣卫还要盯着后宫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德妃的狮子猫大了肚子、德妃跑去昌仪宫找茬,温昭仪阉了自己的猫作为交代,另附赠小鱼干十斤……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明昭皱着眉头,虽然朕也没想到,德妃会因为这种事情寻衅滋事,但朕更没料到温氏竟会做出这样不可思议的反应! 温如荼,她居然把猫送去了净身房!! 明昭揉了揉眉心,“她很喜欢那只猫,整天抱在怀里,天天叫小厨房做鱼肉鱼干……结果出了事儿,竟这么狠心。” 明永曜想了想那只素未谋面的猫,他忍不住笑了:“宫里太监不少,太监猫却是绝无仅有!哈哈!” 明昭面色不善:“你还笑!朕是叫你来想主意的,不是给你逗乐的!” 明永曜捂着肚子,笑得弓成一只虾米,“就算逗乐,那也是温昭仪逗乐!三哥你生什么气?我又不是笑话你!哈哈哈,温昭仪当真是妙人!” 明昭现在是在没心情拿这事儿取乐,“朕原想让德妃给她一点压力,好让她尽快从了朕,可没想到,德妃给的压力,她轻而易举就化解了。” 明永曜眨了眨眼:“三哥,都过去这么久了,温昭仪还没侍寝呢?!”——我这哥哥怎么这么没用呢? 明昭额头暴起一根青筋,朕这个没用的哥哥很想再揍你一顿! 见兄长神色愈发可怕,明永曜不由想起了上次的胖揍,立刻一个激灵,瞬间就怂了,“三哥你别急,我这不是来了吗?我一定想法子,让您尽快拿下温娘娘!” 明昭长长吐出一口气,“其实她倒是没有拒绝朕,只是说考虑,可她考虑时间未免太久了。” 明永曜忍不住问:“三哥难道就没跟温娘娘追问一下答复?” 明昭脸色一滞,“……没有。” 明永曜:我哥哥怕不是脑子有毛病。 明昭:朕的拳头又硬了! 明永曜看到自己亲哥攥起了砂锅大的拳头,急忙摆手道:“三哥莫要置气,我觉得吧? 您差不多也该追问一下了。毕竟这种事情,你总不能让女人主动吧?说不准? 温娘娘早就已经想好了? 就等着你问呢。” 明昭怔了怔? “是这样吗?……”是朕不该犹豫这么久吗? “可是……万一朕问了? 她拒绝了,岂不是更糟糕?”明昭蹙眉? 一直没有追问,一则是不想让温氏觉得朕强逼于她? 二则……更是怕温氏会拒绝朕。 明永曜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没想到啊? 三哥这么果决的一个人? 居然也会有忸忸怩怩的时候,简直是中了蛊了。 “三哥若是怕被拒绝,不如便找个机会? 把温娘娘灌醉了再问。”明永曜立刻给出个馊主意。 明昭愕然变色? “酒后……吐真言?!” 下一秒? 明昭掩住了自己的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懊恼得眉头都打结儿了? “朕——之前都做了什么啊!” 之前明明也可以设法灌醉温氏? 让她酒后吐出自己的秘密!! 这不比阴谋算计好了百倍?! 当初,朕为什么没有选择这个简单又不伤人心的法子?! 明昭一拳重重打在了御案上? 却丝毫不觉得痛楚。 明永曜一脸不解:“三哥? 你怎么了?”——怎么一副悔得肠子都青的架势?三哥之前到底对温氏干了啥?? 明昭抚着沉痛的额头? 挥了挥手? “没你的事儿了? 一边儿去,别来烦朕。” 明永曜忍不住腹诽:使唤完就让我滚蛋,三哥还真是无情! 换了从前,听到弟弟腹诽自己,明昭即使不动手,可要亮一下拳头,但现在明昭痛悔不已,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这种无关紧要的抱怨心声了。 明永曜瞧着自己亲哥貌似真的很伤心的样子,终于良心发作,宽慰道:“三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大不了以后想法子多弥补便是了。你和温娘娘都还年轻,以后日子还长远着呢。” 如此安抚,却丝毫不见他哥有所缓和,明永曜无奈地想:算了,反正三哥心性坚硬,也伤心不了太久,我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回王府多抱抱阿策。 于是,没良心的弟弟拍拍屁股走了,徒留下他的皇帝哥哥黯然销魂。 这一日午膳,许久不曾沾酒的皇帝明昭吩咐御膳房备了好酒,饭没吃几口,酒却是一壶接着一壶地喝。 酒入愁肠愁更愁啊! 皇帝陛下未能解愁,倒是成功把自己给灌醉了。 梁琨玉大着胆子上去劝,结果被当头摔了一只酒壶,脑门子又被砸破了! 昌仪殿。 红果拎着一只篮子走了进来,篮子里铺了厚厚的垫子,垫子上神情萎靡的羊脂玉。 碧心噗嗤笑了:“娘娘,小羊公公回来!” 文晓荼正在对镜补妆,听了这话,登时就愣了一下,昌仪宫没有什么劳什子“小杨公公”啊!然后就听见一声“喵”的叫声。 文晓荼忍不住也“噗嗤”笑了,她转身看着篮子里还盖着小被子的白团团,“原来是本宫的羊脂玉小公公呀!你可算回来了!看样子手术很成功!” 羊脂玉哀怨地“喵呜”了一声,整只猫更加团得更圆润了。 碧心疑惑地道:“娘娘,什么叫‘手术’啊?” 文晓荼掩唇道:“手到病除之术!” 碧心忍不住偷笑:“虽说这不是病,但的确手到除之,干脆利索得紧呢。” 红果忍不住瞪了碧心一眼,羊脂玉已经够可怜了,你居然还这般嘲笑,没良心的,你平日里也没少摸羊脂玉! 红果道:“净身房说,羊脂玉已经没有大碍,不过还需要好生养一段日子。” 文晓荼颔首:“知道了,今晚叫小厨房给羊脂玉加餐!” 正在此时,梁万贯慌慌张张跑进来,“娘娘,梁大总管来了,还满头是血,怕是御前出事了!” 文晓荼:只怕又是被皇帝揍破脑门了!这狗皇帝,成天欺男霸女!! 文晓荼吩咐红果去拿伤药,又连忙请了梁琨玉进殿。 第一二七章、酒后告白 梁琨玉的伤倒也没太严重,只是破了皮而已,伤口也已经不再出血,说什么满头是血——梁万贯这龟儿子,真能危言耸听。 梁琨玉一进来,就连忙躬身道:“昭仪娘娘,您快随奴婢去乾安宫吧!” 文晓荼一愣:“皇上传召我?” 梁琨玉略顿了一下道:“反正……皇爷想见您。” 文晓荼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见红果已经取了伤药来,便道:“公公先涂些伤药,包扎一下伤口吧。” 梁琨玉急得直跺****婢只是破了点儿皮,不打紧!要紧的是皇爷那边等不得了!昭仪快些动身吧!” 梁万贯躬身道:“娘娘,您的辇舆奴婢已经准备好了!” 文晓荼:不是亲爷俩、胜似亲爷俩啊! 既如此,文晓荼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瞧这架势,十有八九是狗皇帝大发雷霆,梁琨玉这是指望她去救火啊!唉,老娘又不是真的宠妃! 虽然不晓得皇帝为什么事生气,文晓荼猜想,只怕多半是前朝。毕竟后宫就那么几个人,刺头不是出宫改嫁、就是打入冷宫,要么就是被吓破胆,早没人敢得罪狗皇帝了。 这狗皇帝啊,一生气就拿身边人发作,太狗了! 腹诽着,仪舆便已经落了地。 文晓荼:今天怎么这么快? 还不是因为一路上梁大总管和梁小管领可劲儿催促抬肩舆的太监,那架势,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抬着。 梁琨玉到了圣安殿外,便压低声音道:“昭仪请进,奴婢在外边候着。” 文晓荼:还让我一个人去面对发火的狗皇帝?梁琨玉,你也挺狗的。 重重叹了一口气,“你起码该告诉,皇上到底为什么生气?” 梁琨玉愣住了:“皇爷没生气啊。” 文晓荼直勾勾瞅着梁琨玉的脑门子,没生气,你的脑门……莫非是自己撞门框上去了? 梁琨玉忙解释:“皇爷只是心情不好,喝多了,奴婢上去劝,皇爷才生气了。” 文晓荼眉头皱得能夹苍蝇,狗皇帝酩酊大醉+寻衅滋事? 我特么现在掉头走人来来得及吗? 梁琨玉忍不住轻轻推了推温昭仪? “您快进去吧,酒多伤身? 您一定要劝皇爷千万不能继续喝了!” 文晓荼黑线:丫的你上去劝被打破了脑门? 这会子让我去劝?这是嫌弃我脸上疤太少? 想在我脑门上也添一道吗? 梁琨玉哭丧着脸:“奴婢伺候皇爷十多年? 从没见过皇爷这样失魂落魄,这会子也就只有您能劝得住了!昭仪娘娘? 皇爷对您可不薄啊!” 对我不薄?他没少坑我好伐?! 文晓荼被哔哔得耳朵烦,“知道了、知道了? 我进去还不行吗?”——反正老娘不会劝她,狗皇帝喝死与我和干系?老娘巴不得当寡妇呢! 文晓荼抱着视死如归的革命精神进入了皇帝陛下用膳的西花厅? 一进去? 就看到满桌子山珍海味几乎没动,倒是青白瓷酒壶七倒八歪至少有十几只,狗皇帝也没有坐在椅子上? 直接歪在一旁的坐榻上? 整个人也没了往日里正襟危坐的样子? 脸颊、脖子浑然一片紫棠色!! 好家伙,你丫的这是在扮关二爷吗?! 这酒气也真够重的? 也不晓得到底喝了多少酒!瞧瞧那惺忪的醉眼? 手里还拎着一壶酒? 在往嘴里倒呢! 这厮连酒杯都不用了! “皇上万福!”文晓荼走上前,规规矩矩行礼。 皇帝明昭睁开迷离的醉眼? 眼神茫然地瞅着她? 瞅了一会儿? 才忽的认出来似的? 他把酒壶随手丢在一旁? 任凭壶中酒四溢倾洒,置若不见,对她招手:“过来。” 文晓荼听着皇帝的语气还算温和,便大着胆子凑到坐榻跟前,把那酒壶扶正,道:“不知皇上传召嫔妾,有何吩咐?” “传……召?”皇帝明昭的眼神有些迷惑,“朕,传召你了吗?” 文晓荼:貌似……梁琨玉也没说皇帝传召她,只说皇帝想见她。麻蛋,跟老娘玩文字游戏啊! “哦,梁公公说,您想见嫔妾。”文晓荼忙解释道。 皇帝明昭点了点头,“对,朕想见你。” 文晓荼腹诽:果然是梁琨玉自作主张啊!倒是够忠心的。 正在此时,皇帝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拽! “卧了个槽!”文晓荼脱口就是文明话,身子一个趔趄,便栽进了皇帝怀里。 醉醺醺的怀里! 卧槽,酒气冲鼻啊! 文晓荼连忙想要挣脱,皇帝却两胳膊并用,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毕竟是精于武功、又正当年轻体壮,文晓荼那点儿子力气跟皇帝明昭比起,简直就是一只小鸡崽儿。 明白自己是蚍蜉撼树之后,文晓荼索性就不挣扎了,她忙捏住自己鼻子,要不然她真的会被薰晕的! “皇上,您还喝酒吗?要不嫔妾给您斟酒?”因为捏着鼻子,文晓荼瓮声瓮气的。 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再反抗,皇帝明昭便抚摸着文晓荼的后脑勺,就像文晓荼撸羊脂玉似的,动作温柔,一下下不停。 “你是不是很讨厌朕?”皇帝明昭喃喃问。 文晓荼抬眼看了皇帝一眼,醉得这么深沉,酒醒之后应该不会记得吧? 于是,她正想点头,却听皇帝喋喋自语道:“你当然讨厌朕。你那么信任朕,朕却骗了你,你一定恨死朕了……” 文晓荼腹诽:丫的居然还有点自知之明? 皇帝明昭继续碎碎念:“原本,朕也不在乎后宫女人心里怎么想,可是……朕愈发在乎你心里怎么想。朕……好像喜欢你。” 说到最后这句“喜欢你”,明昭忽的低下头,看着怀里这个捏着自己鼻子、满脸不情愿的小女子。 文晓荼:有人说,酒后吐真言,也有人说,酒后胡话连篇。 所以,狗皇帝是哪一种??? 她眨了眨眼,“额……那个,是么……”语气有点磕巴,冷不丁来了场告白,文晓荼还是有点茫然无措。 她原本准备好了要面对一个火山喷发的皇帝,结果居然是抱着她表白了! 这节奏,有点意外。 “所以——”明昭低头伏在文晓荼耳边,“别拒绝朕好吗?” 文晓荼一愣:“拒绝啥?” 然后才明白,“哦,那个呀!”——跟他生儿育女…… “嫔妾没拒绝您啊。”文晓荼讪笑,皇帝一直不提,她自己都快忘了这茬了。 “那你是答应了?”耳边的吐息已经潮热。 文晓荼想了想,答应也无妨,反正皇帝酒醒来,八成不记得,便点头,“嫔妾答应。”。 明昭立时将怀中之人紧紧搂抱,嘴角浮起了一抹得逞的弧度。 第一二八章、醉鬼和洁癖鬼、贪吃鬼(加 “不过今天不行哈!”文晓荼捏着鼻子,觉得自己喘气都不均匀了。她才不要跟一个醉鬼滚床单,长得帅、身材好也不行! 皇帝明昭嘴角笑容微微一僵,朕还不至于那么等不及。何况,朕又不瞎,又不是没看见温氏一直捏着鼻子。 便缓缓松开怀抱,醉眼迷离地歪在靠背上,醉醺醺道:“那就明晚吧。”——如此,也有充分时间准备。 文晓荼连忙从坐榻上滑溜下来,道:“那皇上您喝完醒酒汤,好好睡一觉吧。” 她福了福身子,翩然退下。 见温昭仪这么快就从殿中出来,梁琨玉有些不安:“娘娘,皇爷他……” 文晓荼掸了掸袖子,她很想把身上的酒气给抖掉,“他没事儿了,你送碗醒酒汤进去就是了。” 梁琨玉喜出望外,“是,奴婢这就去!” 圣安殿中,梁琨玉捧着葛花醒酒汤,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诚惶诚恐,一步步踱到自家主子皇爷跟前,“皇爷,这是温昭仪吩咐的醒酒汤,您……请趁热用。” 歪在坐榻上的皇帝明昭睁开了眼,虽然皇帝满面酒红,但眼神却甚是清明,他是喝醉了,但还没醉到神志迷糊,明昭轻飘飘问:“她走了?” 梁琨玉低头道:“是,温昭仪刚走。” 听了这话,明昭安心坐直身子,接过葛花汤,一饮而尽,然后起身下榻,“朕去内殿睡一觉,你退下吧,一个时辰后再唤醒朕。”——虽然不是酩酊大醉,但还是略有些上头。 “是,奴婢遵旨!”梁琨玉正犹豫着要不要搀扶皇爷,却见自己皇爷主子步履平稳,梁琨玉一愣,皇爷……没醉? 梁琨玉惶惑了一下,也不敢多嘴,连忙躬身退出了圣安殿。 这酒气? 真把文晓荼薰了个不轻,回到昌仪殿? 她先给自己狠狠搓了澡? 然后从内到外衣服全换掉? 但还是觉得身上有酒味!! 红果凑近了嗅了嗅? 低声道:“娘娘,大约是您的头发上沾了酒味。” 文晓荼黑着脸想:没错了? 狗皇帝摸她脑袋摸了半晌!简直把她当猫撸了! “再去打些热水,我要洗头!”穿越到古代? 作为一名长发及腰人士,文晓荼只能洗澡洗头分开!但今天? 要是不都洗了? 她连清新空气都没得闻了! 这洗头实在费劲!洗的时候浪费热水、擦的时候浪费巾帕、晾的时候浪费时间! 好想念吹风机啊! 现代的世界,多么美好! 现在的世界,多么操蛋! 等头发晾干的时候? 基本也就天黑了。 文晓荼道:“随便挽个低髻就是了。”——要不是吃晚饭不方便? 她真的都不想扎头发了! 生在古代? 一定要远离醉鬼啊!文晓荼内心发出哀嚎。 红果应了一声“是”,飞快在自家主子三千青丝上抹上少许头油? 笑着说:“娘娘就是太爱干净了。”——不过就是头发上略带些微酒气? 便要洗头? 简直就是洁癖了。 没错,文晓荼这样的? 搁在古代丫的就是个洁癖鬼! 文晓荼叹气:“别的气味也就罢了? 比如火锅味什么的? 我是可以接受的? 酒味我是真的受不了。”——尤其是醉鬼身上的酒味! 红果连忙安慰道:“好在皇上并不常饮酒? 这次想必真的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 文晓荼忽的一愣,对了,皇帝到底为啥酩酊大醉来者?哦,我没问,皇帝也没说。 嗯,那算了,反正不重要。 “对了,明天本宫要吃火锅!”文晓荼突然觉得口齿生津。 红果梳头的手一顿,娘娘不止爱干净,还是个贪吃鬼。 火锅当然不能大早晨吃,而且这玩意需要时间准备,尤其羊肉什么的,最好现宰现切,早晨当然来不及,所以文晓荼定在了傍晚。 可没想到,午后过半的时候,御前传口谕,说皇帝召见! 文晓荼:我去你妹的!老娘正等着吃火锅呢!你丫的最好管饭,要不然老娘跟你没完! 照旧从侧门进入乾安宫后殿区域,御前的宫殿监梁琨玉却笑眯眯道,“皇爷在前头,昭仪娘娘情随奴婢这边来。” 文晓荼愣了一下,“前头?前殿?嫔妃不是不许去前殿的吗?”——乾安宫的前半部分,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甚至时常会在前殿召见外臣,嫔妃自然不方便去。 梁琨玉忙道:“您放心,是前殿的偏殿。” 文晓荼“哦”了一声,不是乾元殿,应该无妨吧。 便随着梁琨玉沿东侧抄手游廊往南行二百余步,便抵达了前殿与东耳殿之间的吉祥门,自此门而过,便看到东侧的东偏殿,足足宽五间的偏殿,与她的昌仪殿是差不多的面积。 明间儿开门,梁琨玉指着那半掩的内室道:“皇爷就在里头,昭仪请进吧。” 文晓荼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人进皇帝的房间,倒也没有多想,她几步上前,正要推开里头那虚掩的房门,却听得里头有“砰砰砰”沉闷的声响。 文晓荼愣住了,啥动静?! 挠了挠头,好奇心趋势下,文晓荼推开了房门,便看到里头三间是被彻底打通,浑然宽敞,西侧靠墙位置,一溜摆着各色兵器,刀枪剑戟,一应俱全,还有五六个大小不一的石锁搁在地上。 至于皇帝陛下,对着一个形状奇特的木桩子招呼拳脚,砰砰砰的声音,正是由此发出。 文晓荼,哦,练功呢。 还没进二月呢,皇帝真是抗冻,只穿着一条绸裤、一双单鞋,上身……纹丝不挂。 没错,皇帝陛下光着膀子呢! 文晓荼上下打量了一通,身材是真的不错,蜜合色的肌肤,遒劲的臂膀、鼓鼓囊囊的胸大肌,还有八块腹肌!虽说年前也瞅见了一次,但只是惊鸿一瞥,看得不清楚。 现在,看得是真真切切! 啧啧,腿也好长啊。 动作很麻利,力气也不小,瞧那砰砰砰的动静,似乎比刚才更快更猛了些。 此时此刻,皇帝身上已经出了汗,豆大的汗珠顺着脖颈滑落。。 文晓荼忍不住想:想发泄,揍木桩子多好!干嘛非揍梁琨玉呢! 第一二九章、皇帝陛下的健身房 皇帝明昭其实早就察觉有人进来了,听脚步声,必定是温氏。 但是明昭选择默不作声,他宛若一只开屏的孔雀,拼命展现自己的威武雄壮。 但是,朕都展示了这么久了,怎么温氏一点反应都没有? 于是,皇帝明昭停止了殴打木人桩的举动,他深吸一口气收功,然后很随意地回过头来瞥向身后一丈外的女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文晓荼歪头想了片刻,才道:“大概,一刻钟前。”说着,她福了福身子,算是行了请安礼。 明昭皱眉盯着温氏那平淡无奇的表情,“你……怎么也不出声?” 文晓荼笑:“嫔妾这不是怕打扰您的雅兴吗?对了,皇上您怎么停下来了?”——不揍那木桩子了? 明昭淡淡说:“今日,也差不多了。” 文晓荼瞅了瞅皇帝那光溜溜上半身,已然是汗水淋漓,心道,这运动量的确不小了。便很有眼力劲儿地拿起挂在一旁红木架子上的干爽巾子,几步上前,双手呈上。 明昭接过汗巾子,随意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温氏平淡的反应,让明昭很纳闷,“你……为什么不害羞?” 文晓荼:“额……”不就是光个膀子吗?有种你光屁股。 文晓荼当然不敢把心里话说出口,便腼腆一笑道:“大概嫔妾的脸皮天生比较厚吧。” 明昭:…… 这个温氏,未免也太坦诚了些吧! 明昭一阵无语凝噎,“看样子你是前世脸皮就厚!” 提到前世,文晓荼立刻闭嘴不接话茬。她可不想提上辈子,免得暴露自己诈尸魂穿的最终级把柄。 见温氏突然缄默,明昭也不是没眼力劲,既然温氏不想谈这个话题,明昭便擦了擦身上的汗水,然后三两下穿好中衣和外袍。 文晓荼看在眼里,忽的一怔,皇帝的脸……怎么瞧着比之前俊俏了些? “看什么?”正在系腰带的明昭抬眼横扫了过来。 文晓荼赔笑:“皇上,您的脸……好像白了一丢丢。”——虽然跟身体一比,还是黑了点,但起码色差没那么大了。 明昭心下发笑,才发现啊?神色却是不苟言笑,眉宇平淡,“哦,大约是许久不曾去校场的缘故。” 文晓荼好奇地问:“皇上您最近都在这里练功吗?”——嫌弃冬天冷? 所以改成室内运动了? 明昭扫了一眼这练功房,“就是逼仄了些。” 文晓荼也瞅了瞅这偌大的房间? 就这? 还逼仄?怎么感觉被秀了一脸凡尔赛? “其实挺宽敞的了……”文晓荼弱弱道? “就是练功的设施……略简单了些。” 明昭疑惑:“练武的东西? 除了各式兵器,也就这石墩、石锁、木人桩这些东西? 难道还有别的?” 文晓荼心道,古代的健身房? 就是匮乏啊。 她顿时心生自豪,任你皇帝? 也没有小县城健身房设施多! 文晓荼傲娇了? 立刻嘿嘿笑着说:“皇上,嫔妾建议,您可以叫人整一袋沙子? 吊在半空。” 明昭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何物?!” 文晓荼兴致勃勃道:“沙包啊!”然后? 她做出个挥拳的动作,“可以用来练拳!” 明昭恍然大悟:“那倒是有些意思。” 文晓荼继续安利道:“还有单杠? 就是个铁架子? 中间是横杆? 双手抓着,然后用力上去!”文晓荼做了个潦草的示范动作? “这个叫引体向上!还可以弄两个单杠? 就成了双杆? 可以引体上去之后? 做各种高难度动作。” 明昭听得颇有兴致? 这绝对是温氏前世的世界里才有的东西,“不错,你继续说。” 文晓荼立刻道:“还有哑铃,就跟那石锁差不多,不过是一左一右,固定在一根横杆上,这样举起来!”她绘声绘色做了举重运动的架势,“要蹲马步,抓、再举,这比起石墩石锁,更能够保持平衡,练力气效果也更好。” 明昭不禁想象一下,不由欣然点头,“甚好!你回头给朕画出来。” 文晓荼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麻蛋,我又乱逼逼了些啥啊!结果平白给自己增加了不必要的作业! 明昭见状,便道:“画得好了,朕有赏。” 文晓荼瞬间就用了动力,这还差不多! 文晓荼嘿嘿一笑,“那个,皇上,时辰也不早了……”我早就饿了。 明昭点了点头,道:“随朕去去正殿用午膳吧。” 文晓荼刚要点头,忽的一滞,“是后殿吗?”——乾安宫前殿和后殿都是正殿。 明昭淡淡说:“今日就在前头用吧。”——主要后头还没准备好,不能让温氏看到。 文晓荼忙提醒道:“皇上,身为嫔妃,是不能去前殿的。” 明昭轻笑:“你现在就在前殿!” 文晓荼弱弱道:“偏殿……也算吗?” 明昭笑容更盛,“就算是偏殿,也是前殿的偏殿!” 文晓荼瞬间脸色一黑,梁琨玉你丫的坑我!! 明昭旋即笑着安慰:“好了,放心,不会有外人知道的。”乾安宫在朕眼皮子底下,还没人敢胡言乱语。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对乾元殿挺好奇的,只是碍于规矩,一直不敢窥探,但现在皇帝都这么说了,那正好参观一下。 然后,她就跟着皇帝出了偏殿,便可以看到那座巍峨耸立的殿宇,金灿灿的琉璃瓦,一排九根比人还粗红漆大柱子,啧啧,这可都是生长了不知几百几千年的古树!古代建宫殿,尤其是这种顶级规格的重檐庞殿顶殿宇,绝对是森林毁灭者。 文晓荼忍不住打量着这座大宣宫内最高规格的殿宇,重檐庞殿顶,就是足有两层屋檐,上层施单翘双晶七踩斗拱,下层施单翘单晶五踩斗拱,又繁琐、又华贵、又磅礴大气。 乾元殿殿前左右分别有铜龟、铜鹤,日晷、嘉量,前设鎏金香炉四座,正中出丹陛,随着皇帝陛下一起登上丹陛,驻守在此的御前侍卫们已经齐刷刷单膝跪迎,有专门的太监已经开启了殿门,吱呀一声,殿中庐山真面目也缓缓展露。 乾元殿明间开门,正中设宝座——没错就是那把传说中的龙椅,金灿灿的,一看就知道没少费金子。文晓荼的目光被这把椅子所吸引,这东西,一定特值钱! 没错,这里就是皇帝召见朝臣、商议朝政的地方,不过并不是正式上朝的地方。上朝是在前头的宣政殿,这里顶多就是个小朝会之地,据说还会在次接见藩属使臣——比如说东面的棒子……。 不过好在除了明间之外,其余规格都差不离,吃饭的地方也在西侧次间。 第一三〇章、糟心的洞房(上) 御膳就是香。 皇帝不喜人多,屏退了左右,还叫她一起坐下用膳,文晓荼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唉,又吃多了! 她似乎很早就心里嚷嚷着要运动、要减肥,但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付之行动,o(╥﹏╥)o 捏了捏腰间的软肉,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原主的纤纤小蛮腰啊,都被她养出膘了! “你要捏腰作甚?”明昭看着温氏那令人迷惑的举动,忍不住发问。 文晓荼苦笑着道:“皇上,嫔妾好像吃胖了。” 明昭愣了一下,忍不住发笑,“是啊,你的确胖了,脸蛋都圆了。” 文晓荼:扎心了老铁! 文晓荼咬牙道:“嫔妾也要整个健身房出来!”——宫里这伙食,她是不可能少吃的,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多运动了! 明昭又愣了一下:“健身房?你说的是练功房吧?”——莫不是温氏前世世界的说法? 文晓荼叹气:“都一个意思。” “健身……有意思。”明昭摸着下巴,阿荼前世的那个世界,很有意思。 文晓荼起身福了福,“皇上要是没有别的吩咐,嫔妾就回去给您画健身器材了。” 健身器材?这个用词,也很有趣。 明昭脸上微微不悦:“你答应了朕,今晚要与朕圆房。” 文晓荼呆住了,“皇上,您昨晚不是喝醉了吗?”——怎么居然都记得?! 明昭淡淡说:“朕记性好,就算喝醉了,也记得清清楚楚。” 文晓荼:她还真没料到!明明都醉成那德性了。 今晚,圆房?! 略刺激哟~ 文晓荼讪讪笑了,“皇上,这怪突然的……” 明昭板着脸带:“有什么突然的?朕明明都给了你这么长时间考虑,你难道还没做好准备?而且,你都答应了,难不成你想食言?” 文晓荼沉思,食言……那倒是没必要。而且狗皇帝貌似有点生气了,她要是敢食言,狗皇帝绝壁会吃了她! 当然了,她不食言,狗皇帝还是要吃了她。 既如此,那就来吧,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文晓荼心情略有些羞涩,拿这么肌肉俊男开荤,怎么都是老娘赚了? “皇上也不早说,嫔妾都没好好梳妆一下。” 见温氏突然有些忸怩? 明昭终于松了一口气? 温氏不赖账就好? 她打量温氏那张娇羞小脸? “你这样就很好。” 文晓荼心下微微得意,老娘的化妆技术还是很不错的? 皇帝都点赞了哟! 打量着温氏这小得意的表情,明昭忽然觉得? 甚是俏皮可爱。 正在这时候,梁琨玉满脸堆笑走了进来? “启禀皇爷? 后殿已经拾掇妥当!” 文晓荼疑惑了,拾掇后殿作甚? 明昭微笑着看向茫然的温氏:“走,去瞧瞧!” “哦!”文晓荼疑惑地跟上了皇帝陛下步伐。 自连贯前后殿的穿堂而过? 抵达圣安殿? 殿门开启? 貌似也没什么两样。 但是,当走进东侧寝殿的时候? 却赫然瞧见那里外四层帐子竟都换成红色? 大红色龙凤呈祥锦帐? 红那叫一个鲜艳!纱帐也换成了大红色的织金妆花纱!一层层被金钩挽起,内寝殿的桌子上还放着手臂粗的红烛? 床榻上换了正红色的百子千孙被! 文晓荼:……合着是布置婚房了啊! 搞错了吧? 这是娶老婆的礼仪? 她是小妾好伐? 大红的喜房映着明昭喜气难掩的脸:“喜欢吗?” 文晓荼忙道:“嫔妾很是惶恐。”——要是让别人知道? 还不生吞了她? 明昭莞尔笑了:“你喜欢就好。” 文晓荼面无表情:不? 我不喜欢。 这时候? 梁琨玉端上了一碗汤圆,笑得活像个媒婆:“娘娘请用。” 文晓荼瞄了一眼碗里白白圆圆的甜食,别以为我不懂,“这个……是生的吧?”——她对吃食还是很讲究的!她不要吃这玩意儿! 看到温氏那一脸的抗拒,明昭反而笑着催促:“尝尝吧。” 文晓荼脸上写了个大大的“不”,“皇上,嫔妾刚才吃得有点撑,现在吃不下去。” 明昭如何看不出温氏不想吃生汤圆,便耐心地哄道:“乖,吃一个就好。”说着,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只白白软软的汤圆,直接怼到了文晓荼嘴巴上。 文晓荼:吃你奶奶个嘴儿!! 梁琨玉看在眼里,暗自心惊:我了个乖乖,皇爷啥时候脾气这样好,居然还亲手喂给温昭仪吃!反倒是温昭仪一直耷拉着脸,皇上竟也不生气!这可真真是心尖宠妃了! 明昭笑意绵绵看着自己的“心尖宠妃”:“阿荼,吃一个。” 文晓荼一愣,你咋知道我小名叫阿荼?!微微吃惊之余,嘴巴不由自主地开启了。 明昭立刻顺势把汤圆塞进去,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文晓荼连忙合上嘴,但晚了一步,不但没有把汤圆拒之唇齿外,还咬破了汤圆,啊呸,果然是半生不熟!!好难吃! 明昭笑容宠溺:“生不生?” 文晓荼黑着脸道:“生!”——生你奶奶个嘴儿! 明昭看着那张有些生气的小脸,忍不住哈哈笑了。 文晓荼含着那半生不熟的破汤圆,委屈屈巴巴问:“嫔妾可以吐出来吗?” 明昭连忙把碗送到嘴边:“吐吧。”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强迫她咽下生汤圆,她连忙一张嘴吐了出来,还呸呸了两口。 这一动作,让梁大总管心跳慢了半拍,我的姑奶奶诶,您怎么能冲着皇爷呸呢! 再瞅瞅皇爷:怎么一点不生气?反而笑得愈发灿烂了? 梁琨玉忙笑呵呵道:“昭仪娘娘容禀,这圣安殿寝室不但换了应景的正红帘帐被褥,添了龙凤花烛,连这墙都是重新粉饰过的,而且用的是椒泥,乃是温暖多子之意。” 椒房文晓荼倒是听说过,汉代皇后的寝殿就叫椒芳殿,但是……这个“椒”,明显不是辣椒。 “是花椒籽儿吗?”文晓荼问。 梁琨玉一噎,您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明昭笑着道:“对,就是花椒。阿荼喜欢吃花椒吗?” 文晓荼黑线了,“皇上,正常人应该都不喜欢吃花椒吧?” 梁琨玉:哎哟喂,这位祖宗真是愈发无忌了! 明昭却“噗嗤”笑了,“是啊,朕其实也不喜欢吃花椒。布置椒房,其实只是为了取个好意头罢了。” 文晓荼疑惑了:“这椒房,难道不应该布置在嫔妾的昌仪宫吗?”——把皇帝的寝室布置成椒房,是不是搞错了? 明昭神色一黯,“若是布置在昌仪殿,就瞒不住后宫了。” 文晓荼瞬间了然,她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是,还是皇上您深思远虑!”拉仇恨值的事情,就大可不必了!! 明昭挥了挥手,“梁琨玉,你退下吧。”——东西都备制得不错,就是聒噪了些,明昭笑眯眯想。 第一三一章、糟心的洞房(下) 梁琨玉退下后,这偌大的寝室,便只剩下文晓荼和皇帝二人。 这气氛,不是一般的暧昧。 而且天色也黑了下来,手臂粗的龙凤花烛正灼烈燃烧,寝殿内还焚了馥郁缠绵的香料。 文晓荼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主动道:“嫔妾先去偏殿沐浴更衣。” 皇帝明昭笑着抚了抚文晓荼脂粉浓抹的脸颊,“那你可要快一些,别叫朕久等。” 圣安殿的偏殿,这里是嫔妃侍寝前沐浴的地方,也是侍寝后安歇的地方。司寝嬷嬷秋霜早已备好了满满一浴桶的香汤,上头还飘着鲜艳靡丽的花瓣。 有专门的宫女服侍她宽衣解带,文晓荼舒舒服服泡进香汤中,脑海里忍不住想接下来的双人运动——她是热情一点呢?还是羞涩一点呢?还是欲拒还迎呢? 虽说,她没实战经验,但作为一个现代人,理论经验还是有滴! 美滋滋泡着澡,身后的秋霜嬷嬷忍不住催促:“娘娘,皇上已经派了梁公公来催了。” 文晓荼黑线,她才泡了一刻钟诶,狗皇帝这么急色吗? 不过,她貌似也不算美色吧? 文晓荼摸了摸自己脸,“我的妆……按照规矩,嫔妃侍寝好像不能化浓妆吧?” 秋霜嬷嬷和蔼地道:“是有这条规矩,但娘娘您可随意。” 文晓荼微微讶异:不卸妆也成? 额,那就带着妆吧,省得皇帝陛下鸡动不起来。 于是,文晓荼翻出浴桶,擦身、更衣,然后还对着镜子给自己补了一通妆容,又重新梳了个简单的低髻,这个时代没有电灯,夜间光线昏暗,她的妆倒是瞧着比白天顺眼了许多,再穿上件绯红织金褙子,别有一股娇艳动人。 文晓荼美美哒走进皇帝陛下的寝殿,却见皇帝似乎也已经完成了沐浴,此刻身上只穿着一套玉石蓝色中衣中裤,且长发披散,别有几分古典美男的风韵。 秋霜嬷嬷领着两个宫女将大红龙凤锦帐一层层落下,然后叩首、安安静静退去。 明昭端详着那张粉黛堆砌的小脸,忽的道:“以后在朕面前,不必化这么浓的妆。” 文晓荼忍不住道:“可是,嫔妾若不化浓妆,疤痕是遮掩不住的。” 明昭一把握住那双温软的柔夷? “朕从未介怀。而且,你脸上三层粉膏? 还要涂抹胭脂? 难道不觉得闷吗?” 文晓荼立刻道:“当然闷得慌!”——平时? 她要是不出门? 根本不会一层层刷粉膏在脸上,丫的跟刷墙似的!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粉刷匠! 明昭笑着道:“那就洗了吧。” 文晓荼一愣:“卸妆?现在?” 明昭正色颔首? “你的本来样貌,朕又不是没见过。” 话虽如此? 这这样未免也太打击滚床单积极性了吧? 不过,皇帝都如此要求了? 文晓荼便飞快从芥子空间里掏出了卸妆水? 倒在柔软的细棉帕子上,三两下便卸了个干干净净——主要是因为她没有画眼线、也没有整假睫毛,所以卸起来比较容易。 然后再用温水洗了一遍脸? 最后涂抹化妆水、面霜和保湿美白的精华? 小脸蛋瞬间滋润了不少。但如此一来? 赫然又是那张宛若月球表面的脸。 她自己用小镜子瞅着都觉得伤眼睛。 皇帝明昭却笑了,他捏了捏那张软嫩的脸蛋? 又顺势一手托起那肉肉的小下巴? 垂眸看着那个满脸郁闷之色的小女子? “开心点儿,今晚可是你与朕的洞房之夜。” 文晓荼是真的服了这只皇帝了? 看着她这张脸? 居然还笑得出来! 狗皇帝虽然缺点一堆? 但还真是不好女色。 “要不? 吹了蜡烛吧。”文晓荼自己都怪别扭的。 明昭眉心一簇? 不悦地道:“龙凤花烛,需彻夜长明。” 文晓荼:这又不是真的成亲,讲究个屁诶。 正腹诽着,皇帝突然伸出遒劲的臂膀迎面将她抱住,然后把她整个人提溜了起来。 文晓荼黑线,麻蛋,不能来公主抱吗?! 正在她腹诽的时候,她已经被抱上了龙榻,身下是大红色的百子千孙被,摸着还有点粗糙呢——毕竟是掺了金线绣成的,在烛光下金彩熠熠,一看就知道,肯定贼值钱! 好在只绣了一面,里头是丝滑的。 但是,被子底下怎么鼓囊囊怪咯人的? “怎么有点硌屁股?”文晓荼坐在百子千孙被上,小声嘀咕。 皇帝明昭笑着道:“是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 文晓荼黑线了,“整这些虚的干啥?!”——什么龙凤花烛锦帐啊、百子千孙被啊,还有那劳什子椒泥涂墙,她都忍了!但硌屁股的“早生贵子”她真的不能忍! 皇帝揽住了她的腰身,附耳吐着热气:“别管这些。” 文晓荼急忙推了皇帝一把,“不行!必须清理出来,要不然没法睡觉!” 明昭:…… 文晓荼已经动手翻起了半边褥子,看到被褥底下的诸多干果,有的桂圆甚至都已经碎了!嗯,应该是被她的屁股给压碎的!话说,这还有法吃吗? 一边碎碎念,文晓荼一边拿衣襟当兜子,把“早生贵子”一股脑都划拉了进来,一颗都不剩,然后转头把这大堆干果倒在了供奉龙凤花烛的案上。 明昭眼瞧着那龙凤烛台都被干果掩埋了半截子,一时心中百味杂陈。 他深吸一口气,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值千金,算了算了,不要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于是他抬手将大红龙凤帐子落下,然后上前一把捉住正在整理案桌的阿荼的手,“好了,别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嗯?你在吃什么?” 刚把阿荼拽到身边,却发现她腮帮子鼓鼓的! 文晓荼:没啥,顺手抓了几颗花生塞嘴里了……她不饿,纯粹就是嘴巴有点寂寞。 明昭见她没有吐核,心道,应该是花生,毕竟莲子是生的、而且忒硬。 朕这是娶了个小饭桶啊。 拉着他的小饭桶再一次推向龙榻,厚实的龙凤帐子遮挡了大半的烛光,帷帐之内,只余下淡淡的红光,隐隐约约能看到人的五官,却看不到细节——比如文晓荼的脸上的疤痕。 文晓荼刚咽下嘴里的花生,就看到昏暗中皇帝明昭三两下便脱下了外袍和裤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结实的胸肌。 文晓荼小心脏猛地加速了,下一秒皇帝便对她的衣服下手了。 “诶诶诶,别拽我衣服啊……” “刺啦——”那是丝绸碎裂的声音。 “唔、唔!” 黑夜中终于响起了洞房花烛的和谐之声。 这洞房花烛,真真是糟心。——这是文晓荼的切身感受。 狗皇帝技术,一点都不符合他的身份。 皇帝,不应该都是实战经验无比丰富吗? 结果,也就那样,而且这厮体力过于充沛,一鼓作气、再而不衰、三而不竭! 感觉就像是憋了好几年似的! 文晓荼也只能捏着鼻子凑合了半宿。 凑合不下去的时候,才哼哼唧唧小声道:“今晚到此为止行不?”——姐真的战不下去了!! 黑夜里传出低低笑声,“好,便饶了这次。” 第一三二章、朕表字如日、号中天 皇帝明昭抬手掀开锦帐的缝隙,一抹烛光照了进来,他便看到枕畔的阿荼小脸通红,刚刚从被窝里摸出一只已经碎成两截的肚兜。 文晓荼眼神瞬间凶恶。 明昭借着这一抹烛火光亮穿上中衣、又捡起地上的裤子穿上,他笑着说:“朕叫人给你送贴身衣裳进来。” 既是侍寝,自然要自带换洗衣物。哪怕从前不滚床单,这衣裳也必定是从里到外备上一整套。 很快,一等宫女红果领着二等宫女细雨和晓寒恭恭敬敬走了进来,捧着一整套从里到外所有的衣衫。 文晓荼深吸一口气,忍着腰间的酸乏不适,挪到床边儿——倒不是她架子大,不肯出被窝,关键是她一丝不挂好伐?! “先给我肚兜和底裤!”文晓荼小声道。 坐在龙凤花烛旁扶手椅上的皇帝明昭“噗嗤”笑了。 文晓荼磨了磨牙,你丫的还好意思笑?! 红果红着脸把肚兜和纨裤呈上,文晓荼在被窝里蠕动着穿上贴身衣裤,这才掀开被子。 红果立刻主动上去搀扶,这丫头刚才看出来了,自家娘娘,腰间怕是有些不舒坦。 被扶着下了榻,文晓荼只觉得双腿酸软,直接屁股坐在了床沿儿上,原来滚床单还是个辛苦活儿! 看到自家娘娘肩膀上的红痕,红果脸蛋赤红一片,连忙拿起中衣,服侍自家娘娘穿上,然后才拿起一旁的夹袄。 皇帝明昭忽的道:“外头的衣裳就不用穿了,你们都退下吧!” 文晓荼愣住了:“皇上?”啥意思?正月底的夜里可冷着呢,她可是要去偏殿歇息的!不穿夹棉袄,真的遭不住啊! 明昭脸色异常温柔,他“嘘”一声,低低道:“你听,外头起风了。” 文晓荼道:“所以,嫔妾更要穿得厚实些啊。” 明昭一时无语,朕的意思,阿荼怎么就听不懂呢?只好直白地道:“今晚你就留在圣安殿。” 文晓荼吃了一惊,“皇上,这可不合规矩!” 明昭心下无奈,只得板起脸道:“朕的话,就是规矩!” 文晓荼:你行你牛! 文晓荼没有坚持,小声道:“嫔妾还要沐浴呢。”——做完这一场强烈运动后,她浑身都出汗了,湿乎乎粘腻,实在不舒服。 明昭笑道:“那便去朕的浴室吧。” 那好吧,大晚上,她也不想出去挨冻? 再加上又出了汗,搞不好还会感冒呢。 便由红果、细雨一左一右搀扶着出了内寝殿? 走进皇帝陛下的浴室? 这里果然备好了香汤? 甚是还候着两个御前宫女。文晓荼又困又乏? 便没有泡澡,只擦了擦身子? 便回去了。 结果就看到狗皇帝也在擦身子! 狗皇帝叫了热水,正由小太监伺候着擦洗。 文晓荼:擦! 文晓荼的脸有点发烫。 一丝不挂的皇帝陛下浑然没觉得不好意思? 反倒冲她笑了:“现在才脸红,是否迟了些?” 文晓荼:摔!刚才滚床单的时候拉了帐子啊? 那就跟打了个马赛克差不多! 文晓荼急忙快步想要钻进被窝蒙上脸? 却看到里头两个小太监正在换床单被褥,别看被子是大红色,床单却是雪白无暇的雪缎? 但这会子? 雪缎已经不是雪白无暇了。 文晓荼又红了脸。 好在那两个小太监动作麻利? 很快就换上了干爽的床单被褥,然后磕头退下。 文晓荼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低声吩咐红果、细雨、晓寒退下? 然后一股脑钻进了被窝里? 一揪被子,把整颗脑袋都盖进去。 这就叫鸵鸟。 但文晓荼也只当了一刻钟的鸵鸟? 她脑袋上被子就被掀开了。 光线昏昏? 原来是帐子已经落下? 灼烈的烛火透过厚厚的帷帐只余下淡淡的光线? 文晓荼只能看到皇帝的大致轮廓? 不过瞧着是穿上了中衣和中裤。 明昭笑着攥紧被窝,“阿荼明明很害羞,今天白天却在朕面前装得若无其事,朕都差点被你骗过了。” 文晓荼腹诽:那会子我是真的不害羞啊!只光个膀子,跟全光是不一样的级别!前者不限制级别,后者直接18+了好伐?! 她如今这个身子,还不满十八周岁好伐?! “皇上怎么知道嫔妾的小名叫‘阿荼’?”文晓荼纯粹只是转移话题。 明昭一怔:“朕只是觉得,这样唤你比较亲昵。原来,这是你小名。”说着,他的手轻轻覆在文晓荼的额头上,“阿荼以后可以唤朕‘三郎’。” 文晓荼差点没翻白眼,“嫔妾可不想当杨贵妃!”而且你也不姓李! 明昭一噎,旋即无奈地笑了:“你这张嘴啊……若换个心胸狭隘的皇帝,早就治你的罪了。” 文晓荼内心呵呵哒,这话说得,好像你是个心胸宽广的皇帝似的! 明昭摩挲着那光洁的额头,道:“好吧,你可以唤朕的字,如日。” 文晓荼当时就呆若木鸡了,“啥?!”如啥?啥如?! 明昭微笑着说:“朕本名永昭,入主东宫之时,皇考为朕取“如日”为表字,取昭如日月之意,也是希望大宣永远如日中天。” “如日……”文晓荼简直觉得槽多无口,你想日谁?你丫的还真有够太阳的! “嫔妾觉得,还不如叫‘中天’呢。”文晓荼忍不住吐槽出声。皇帝的名字原本还算正常,明永昭、明昭,但如日中天什么的,未免也太龙傲天了点儿吧?啊不,是太龙日天了! 皇帝明昭居然还摸着下巴颔首:“中天也不错,很大气,不如便留作朕的号,嗯,中天居士!” 文晓荼:我累了,真的。 “怎么不说话了?”明昭低头问。 文晓荼有气无力道:“嫔妾乏了、困了。” 明昭一怔,复又低低笑了,“阿荼辛苦了,早点睡吧。”说着,他俯身低头,在文晓荼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痕。 文晓荼的确是累坏了,合上眼睛,不过半刻钟便呼吸均匀了。 夜色静谧,皇帝明昭却并不困乏,他听到看着昏暗中那颗有些歪斜的小脑袋,心中满足之余,却升起一抹遗憾。如阿曜所言,朕得到她这个人或许并不难,但想要得到她的心,却极难。。 甚至,有可能朕永远也得不到她的真心。 第一三三章、发财了!(#^.^#)加 文晓荼醒来的时候,狗皇帝人已经不在了。 那龙凤花烛的确燃了整整一宿,直到这会子还未完全燃尽,仍余下小小的一截。 红果领着晓寒进来服侍她洗漱更衣,还有四五个御前宫女从旁协助,不一会儿功夫,文晓荼便穿戴整齐,脸蛋也抹了三层粉膏,又上了一层散粉,再细细描了柳叶眉,最后涂了胭脂,便算是妆成。——这胭脂,可不只是腮红,也是眼影和口红。 宫里的玫瑰胭脂是气味馥郁、色泽明丽的膏状物,用的时候需格外克制分量,一不小心便成了媒婆脸。不过文晓荼身边的二等宫女晓寒是化妆的好手,她化的腮红是一抹淡淡的红晕,若微醺的浅浅酡红,嘴唇的形状也勾勒得小巧精致,柳叶弯眉更是画得古典优雅,一笔而就,可说是又快又好。 妆成之后,活脱脱一个妆容冶丽的古典美人。 这时候,御前的副管领萧太监躬身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捧红漆大盘的小太监,小太监躬身行礼,笑呵呵道:“奴婢给昭仪娘娘请安,皇上今早上朝前就吩咐奴婢开了库房,取了这些珠宝首饰,说是等娘娘睡醒之后,便立刻送来!” 萧太监指着左侧托盘上的首饰道:“娘娘,这是和田所进献的最上等的羊脂玉制成的鸳鸯佩一双、葫芦耳环一对、莲花簪一对,还有这支金镶玉满池娇挑心上头嵌的玉也是羊脂美玉!” 文晓荼看着这一盘首饰,心道,羊脂玉啊,想也知道贼值钱!但是她莫名想到已经是公公猫的羊脂玉了…… 萧公公又指着右边那只托盘,他打开盘上的一只剔红夔凤方盒,里头赫然是珠光闪闪,“这个就更了不得!这盒南珠每一颗都有莲子大,且颗颗走盘,光华明润,都是最上等的明珠!” 文晓荼倒是没有太惊讶,毕竟后世珍珠已经能养殖了,不过这珠子成色却是挺不错? 而且天然珍珠,应该还是很值钱吧? “旁边那只盒子里是什么?”文晓荼好奇地看着夔凤方盒旁边的那只双龙纹圆盒。 萧公公笑容更灿烂了? 他小心翼翼打开那只小盒子? 里头静静躺着色泽鲜红欲滴的宝石! “回娘娘的话? 这是西南番邦进献的红宝石? 您瞧这颜色,纯正如鸽血? 这么好的红宝石,如今可是难得一见了!” 文晓荼暗暗吸了一口冷气? 鸽血红宝石在后世那也是绝对的顶奢,要是带回去? 她后半辈子都不愁了! 狗皇帝还真是大方啊!只是答允要提供几个健身器材图纸? 就给这么多值钱的东西!真是赚大发了啊! 只不过,才刚滚完床单,莫名叫人觉得? 这更像是给的嫖资。 文晓荼心里立刻想? 从颜值看? 谁嫖谁还不一定呢! 默默把皇帝当成不但白给睡、还倒贴钱的鸭子,文晓荼瞬间觉得占尽了便宜。 “替本宫多谢皇上赏赐。”文晓荼笑眯眯道。 文晓荼满载而归? 一回到昌仪殿? 就直接一把抱起窝在软塌上的羊脂玉狠狠亲了一口? “你简直就是个招财猫!” “喵?”羊脂玉公公不明所以。 红果突然道:“娘娘,奴婢瞧着? 羊脂玉最近好像又胖了!” 文晓荼莞尔? 毕竟是公公猫嘛。 碧心附和:“而且愈发怠懒了? 羊脂玉从前每天都要跑出去疯玩半日才肯回来? 如今都不大爱出门了。” 文晓荼:毕竟没有了世俗之念。 撸了羊脂玉一通? 文晓荼便去书房铺纸磨墨,开始给皇帝陛下画健身器材了。 隔壁的景宜宫。 大宫女泽兰快步上前,对林德妃附耳禀报:“奴婢方才瞧见,温昭仪的宫女带了大大小小好几个盒子,怕是皇上赏了什么贵重之物。” 林德妃看着肚子又大了一圈的爱宠琥珀,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她真是愈发得宠了!”——反倒是她宫里愈发冷清了,江才人、崔采女派不上用场,林芳蕤又一直病着…… 林德妃咬牙道:“去请个太医,给林采女好生诊治!”——必须让林芳蕤尽快好起来! “是,奴婢这就去!” 晌午,文晓荼将画好的健身器材交给梁万贯负责送去乾安宫,便去睡了个午觉。 一脚睡饱之后,小元宝打帘子进来禀报:“主子,贤妃娘娘来了。” 文晓荼一呆:“贤妃?!”她来干啥? 才睡醒,人还有点懵的文晓荼愣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如今的贤妃不是隔壁那位,而是辛若芝了! 她笑了:“快请!” 忙补了个妆,便去西暖阁会见辛贤妃。 见温昭仪面有倦懒之色,辛若芝露出了暧昧的笑容,她一把扶起屈膝见礼的温昭仪,揶揄道:“知道你昨儿辛劳,所以特意等午后才来,没打扰你午睡吧?” 文晓荼嗔笑道:“娘娘入宫也四年了,都是过来人了,怎的打趣起嫔妾来了?”——后宫里的女人,谁没睡过皇帝?啊不,余婕妤、洛美人、江才人和崔采女就没睡过。不过辛若芝进宫都快四个整年了,哪怕如今不怎么得宠,早些年也是睡过的。 辛若芝却是心有戚戚然,她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已经三年多没侍寝过了,但想想入宫都一年了还没侍寝过的那几位,自己便也不算什么了。唉,咱们这位皇上,太难勾搭! 辛若芝甚至都忍不住想跟温昭仪讨教一下了,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温昭仪能得宠不容易,人家若有独家窍门,自己凭啥叫人家公布出来啊?而且各种细节,以温昭仪的羞涩,只怕也说不出口。 二人入座饮了茶,辛若芝才到处此来的目的,“那及第墨汁如今在京里京外已经十分时兴,昨儿侯府刚刚送了第一笔分红入宫,这是承诺平分与你的那一份。” 说着,宫女鸣蝉双手将泥金红包呈上,文晓荼的大宫女红果双手接过。 文晓荼虽然很好奇具体数额,但也实在不好意思当面问起,便笑着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分红,永定侯府是武勋世家,没想到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 辛若芝咯咯笑了:“还是你的主意好,赚钱也是意料中的事儿。” 今日大约是文晓荼财运亨通,今早皇帝赏赐金玉珠宝无数,午后辛贤妃送了整整四百两的分红,傍晚时分太监梁万贯又带来了她娘家的胭脂铺子分红!——也就是粉膏生意!足足有六百两呢!! 发财了!发大财了! 第一三四章、本宫还没人老珠黄呢! 温徐氏本就有个陪嫁的胭脂水粉铺子,重新装修一下,就能升级成特卖宫廷粉膏的铺子,徐宜人蕙质兰心,特特给粉膏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唤做“傅太医玉容粉膏”——光听名字就知道,这粉膏出自皇家太医之手! 再加上这粉膏有着极好的遮瑕功效,哪怕只涂一层,寻常暗沉、色斑便能轻易遮盖,而且这东西比散粉有着更好的持久性,这么好的东西,又是皇家出品,顷刻间便供不应求!偏生这玩意做起来工序还挺繁琐,徐宜人又担心方子外泄,只允许温家世仆接触核心机密,如此一来产量受限,这无形之中就造成了饥饿营销!越是买不到,越显得傅太医玉容粉膏珍贵,越珍贵,就有越多的贵妇千金趋之若鹜! 在产量不足的情况下,一个季度便有一千多两纯利润,徐宜人留了几百两扩充店面,剩下的取六成分红送入宫中,也就是文晓荼到手的六百里了。 自然了,这六百两她不能一人独占。 她早先就许诺了会给傅太医这个研发者一成分红,也就是买断费用。 因此第二天一早,趁着傅太医来请平安脉,文晓荼就直接取了一百两银票给他。 傅太医自是万万没想到一成分红,竟有如此之多,如此一年下来,岂不是要有四五百两了?!他一个八品太医一年俸禄不过八十两、禄米不过八十斛,在加上宫中赏赐,也不过一二百两银子。 “娘娘,这也太多了,微臣不过就是抽空给娘娘做了个粉膏罢了!”傅太医只觉得手中这张轻飘飘的银票格外烫手。 文晓荼笑了:“放心收着吧,本宫到手的分红更多。何况此事是经过皇上允许的,太医还有什么不放心呢?” 听了这话,傅太医的老心脏这才稍微安定了些,他汗颜地将银票收入袖中,“那微臣就多谢娘娘了。” 文晓荼道:“傅太医尽心尽力为本宫调理身体,还制了这么好的粉膏,本宫心里也一直十分感激太医。” 傅太医连忙拱手:“娘娘言重了,都是分内之事罢了。娘娘年轻,加上身子底子好,如今已无大碍,想必用不了多久? 就能怀上龙胎了。” 养了这一个冬天,她也觉得手脚日渐温热? 身上也有了些力气。只不过跟皇帝的力气一比? 还是渣! 话说文晓荼睡了皇帝之后? 又连续三次被翻牌子? 真真是累坏了老腰。好在她大姨妈紧跟着来了,总算能休息几天了。 这就叫姨妈来了合不拢嘴?? 文晓荼翻看着日渐丰厚的小库房账本? 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其实自晋了昭仪,她倒是不怎么缺钱了? 九嫔毕竟是主位娘娘级别,每个月例银子就有五十两之多? 合每年六百两。基本到了这个级别? 日子过得就不会紧巴了。 不过,谁会嫌自己钱多呢? 墨汁生意、粉膏生意都有了进账,且数额相当之丰富? 她已经是妥妥的富婆了! “今春的云锦都不错? 红果你去挑几匹? 回头叫梁万贯送去本宫母家。”——如今徐夫人得了宜人诰命,自然要多送几匹好料子? 免得她在京中贵妇们面前失了面子。 红果笑着说:“娘娘一有了好东西便想起宜人了。明明去岁冬天? 宜人入宫? 您才送了缎料和皮草。” 文晓荼笑道:“那些都是冬日的料子,如今是春日衣料? 是不一样的。” 所谓衣食住行? 这个时代的顶级衣料堪比后世的高奢限定? 最顶级的缂丝、妆花和云锦专供内廷? 由江南锦缎署所垄断? 除非宫中赏赐,否则连勋贵之家亦不能得。 因大姨妈期间血腥,所以也没人来打扰文晓荼,二月里的天儿暖煦了不少,羊脂玉惫懒地卧在她腿上,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摆着,简直成了废喵。 碧心正在给花架上的兰花浇水,浇到一半忽的停了下来,“主子,景宜宫的林采女病愈了。” 文晓荼淡淡“哦”了一声,“病了一个冬天了,也该好了。” 碧心却道:“可奴婢听说,是德妃娘娘特意请了太医院的姚太医给林采女诊治,所以林采女才能这么快好了。” “哦?”文晓荼笑了,看样子是她得宠,刺激到了林德妃,明明先前已经对这个族妹很不爽了,甚至还把江才人、崔采女揽入麾下。可江崔二人别说撼动她的宠爱,根本就摸倒皇帝的龙榻!所以,林德妃才只得重新启用林采女。 果不其然,傍晚敬事房接了林采女去乾安宫侍寝。 这绿头牌才挂回去,立马就被翻了牌子,林德妃眼瞧着林采女被抬走了,心里的醋坛子瞬间倒了一地。 景宜宫的管领太监小连子只得小心宽慰着:“娘娘,不管是谁,能分那位宠爱就好。” 林德妃鼻子一酸,倒坐在贵妃榻上,“本宫,也还没人老珠黄呢!”——居然就要想尽法子把别的女人送去皇上床上了! 小连子见左右没有外人,才壮着胆子道:“男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娘娘您要想开些。” 林德妃眼圈蓦然红了。 “哎哟哟!”小连子急了,连忙翘着兰花指拈着绢帕给林德妃擦眼泪,“娘娘的眼泪金贵,可千万不可轻易落下。” 林德妃酸涩地道:“有什么金贵的,皇上不心疼的东西,便是轻贱之物!” 小连子急忙道:“皇上还是心疼您的,这不,这满后宫您可是位份最高的德妃娘娘!您还掌了六宫事物,您在后宫,那可是说一不二!” 林德妃嗤笑道:“等温昭仪有了身孕,再诞下皇嗣,这后宫第一人便要换人了!” 小连子笑道:“温昭仪小产多少伤身,难能这么快就有了?奴婢瞧着,说不准林采女能先一步有喜呢。” 听了这话,林德妃一点都不觉得是安慰,她拭了拭眼角,道:“殿外花坛里的牡丹冻死了好几株,明儿你去吩咐花房挑些好的花木移栽过来。等天暖了,本宫还要办春宴呢!”。 “是,奴婢记下了。” 第一三五章、凤冠霞帔 昌仪殿外的玉兰花枝已经含苞,文晓荼正抱着羊脂玉看着花房太监移栽花木,有两株碗口粗的西府海棠、一株状若迎客的青松,还有芍药、蔷薇、木芙蓉,林林总总十几种,今年的昌仪宫,定会花木葱茏。 小元宝正指挥着花房太监挖坑、添肥、培土,忙得热火朝天。 正在这时候,永巷送来了文晓荼的吉服吉冠。 话说这制作周期还真不短,其实吉服倒是还好,用锦缎署特制的翟纹锦缎即可,再配上精工绣制的霞帔便差不离了,真正费时费力的是吉冠。 本朝后妃冠冕大致沿袭宋制,吉冠是一顶金累丝翟冠,又因冠之上所饰多有珍珠、点翠,所以又叫珠翠冠。翟冠的尺寸、重量、所用翟鸟的数目都有严格的规定,不得逾越。九嫔之冠曰珠翠七翟冠,也就是饰以七只翟鸟,每只翟鸟身上皆镶红宝,周围环绕点翠祥云、花树、千叶牡丹,镶嵌大小珍珠数以百计,端的是奢华绝伦,也难怪要耗费这么久的工期了。 “营造司日夜兼工,昨儿刚刚制好了娘娘的珠翠冠,奴婢检查过后,便立刻给娘娘您送来了!娘娘,您瞧着可还满意吧?”营造司管领徐太监笑得谄媚。 文晓荼颔首道:“营造司也算尽心尽力了。”赏了这太监十两银子,便叫退下了。 打发了外人,碧心忍不住兴奋地道:“这就是凤冠霞帔吧?奴婢还是第一次瞧见呢!” 文晓荼莞尔,霞帔倒是真的霞帔,绣得跟云霞似的,可这冠冕却不是凤冠。 文晓荼抚了抚翟冠上的翟鸟:“民间婚嫁之时,新婚女子据说也会戴上凤冠。”——其实是翟冠啦,只不过因翟鸟酷似凤凰,才被误称为凤冠。虽说这翟冠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戴的,但女子新婚之日,并无人追究逾矩。 翟冠,严格来说? 乃是命妇才有资格佩戴之冠冕。而她,现在也算是命妇? 不过是内命妇。 而那些王妃、公侯夫人、诰命夫人则是外命妇? 也有资格戴翟冠? 只不过因品阶高低不同? 规格制式也有所不同。 文晓荼双手叫翟冠捧了起来,便不由咋舌:“好重啊!”册封之日? 怕是要压歪脖子。 红果忍不住笑道:“九嫔冠冕娘娘便嫌弃重,日后若封了妃? 可怎么是好?” 碧心也笑着说:“是啊,过些日子? 娘娘和陆娘娘、辛娘娘便要一起行册礼了? 辛娘娘可不会嫌弃四妃吉冠重。” 红果近前道:“奴婢们服侍娘娘穿戴吧,也好试试是否合体。” 碧心也跃跃欲试的样子。 都是先量过尺寸,然后定制的? 还会不合体的?我看你俩是想玩换装游戏了。 不过嘛? 看着这衣服、帽子都这么漂亮? 文晓荼便也没有抗拒。嫔妃的吉服是青底五彩翟衣,领襟绯红绣龙纹间五色祥云——没错? 嫔妃虽然不能用凤凰? 却可以用龙纹!所以这吉服又华美又大气? 再戴上一顶沉甸甸的珠翠冠——简直是行走的人民币! 文晓荼美美地转了两圈,“嗯? 还不错。”然后就吧翟冠给摘下来? 放回桌上? 然后揉了揉脖子。 红果莞尔一笑:“过些日子? 等陆充仪的冠服制好? 可还得去宣仪殿演礼呢。” “演礼?”文晓荼愣了一下,“额……还得排练?” 碧心点头:“是啊,册封之日是万万不能行差踏错,所以要事先演练,务必熟练方可。” 文晓荼:这么麻烦?! “诶?陆充仪的翟衣翟冠还没制好?”文晓荼忙问。 红果低声道:“娘娘和辛娘娘的冠服,营造司不敢怠慢,差不多是一块完工的,陆充仪的翟冠就……不过翟衣倒是早已制好了。” 文晓荼哼了一声,“内务府这些人,最会看菜下碟。” 碧心忙安慰道:“好在娘娘和辛娘娘的吉冠都制好了,营造司如今人手充足,想必很会就能制好陆充仪翟冠。您放心,营造司可不敢误了册封吉日。” 对,册封的日子定在三月初一的黄道吉日,而册礼过后,便是她的十八岁生辰。 红果笑着说:“说来的娘娘生辰也近了,这可是您封主位之后的第一个生日,定要好好操办。” 好好操办是要花钱滴!文晓荼便道:“算了,我已经够惹人嫉妒了,生日就不要大操大办了。”——也能省点钱。另外,折腾完册礼,她实在不想折腾了,还是简单点儿吧。 脱了霞帔和翟衣,文晓荼躺会贵妃榻上,顺手把羊脂玉拽进怀里顺毛撸着,正想打个盹,梁万贯便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娘娘,皇上来了!龙舆已经到了仪门了!” 文晓荼:……丫的大姨妈期间来找我干啥?! 文晓荼一脸愈躁,却只得强撑着不满起身迎驾,她才走出正殿殿门,便迎面见皇帝陛下走上了月台。 皇帝明昭似乎心情甚好,他一把扶起屈膝见礼的阿荼,却发现他的阿荼似乎心情不佳,“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文晓荼:你呀! 面上却只得挤出个笑容:“嫔妾这两日身上不干净,皇上怎么来了?”——话说古人不是很忌讳这个吗? “这个朕知道。”昨晚想继续翻牌子,却发现少了昭仪温氏的牌子,不消说,定是月信来了。 明昭复又笑道:“朕听说营造司把翟衣翟冠给你送上门了,你穿上给朕瞧瞧。” 文晓荼:去你妹的!我才刚脱了!! 可惜这事儿由不得她说“不”,红果碧心细雨晓寒四个宫女簇拥着她,上下其手,一通忙活,又把翟衣翟冠捯饬她身上了。 文晓荼:(╯‵□′)╯︵┻━┻ 她还得被迫在皇帝面前转了个一圈圈,展示衣冠。 “还不错!”皇帝明昭颔首,却忽的发现,阿荼怎么小脸臭臭的? “你今儿这是怎么了?”明昭那叫一个纳闷,“旁人穿上这样的冠服,怕是要高兴疯了,你却是一脸不高兴。” 文晓荼只得有气无力道:“嫔妾这两日腰酸得厉害。”。 听了这话,明昭脸上绯红,他急忙重重咳嗽了两声,然后挥手:“都退下!”——阿荼也真是是,这种话怎么能当着底下奴婢们的面说出口?! 第一三六章、累死人的册封礼 看皇帝脸红脖子粗还屏退宫人,文晓荼瞬间明白狗皇帝想歪了!啊呸!满脑子黄色,你干脆该个称号叫“黄”帝得了! 文晓荼摘下沉重的翟冠,抱在怀里,解释道:“皇上您想歪了,女人来月信的时候,都会腰身酸痛。”——才不是滚床单后遗症!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腰肢这么酸,肯定也有那方面的因素啦。 “哦,是么……”明昭那叫一个尴尬,朕哪里知道女人来月信的时候也会腰酸?光想着洞房之夜,阿荼直不起腰来的样子了。 明昭再度咳嗽了两声,“坐吧。” 文晓荼忙屈了屈膝盖,将翟冠放在炕几上,拎着裙昧,踩着叫她,屁股坐在了罗汉榻上,还顺手敲击了两下后腰。 明昭正色问:“很严重吗?” 文晓荼叹气,“还好吧,嫔妾痛经不算严重。”据说有的人痛经痛到怀疑人生呢。 她往后挪了挪屁股,倚着靠背,便觉得舒服了许多。 明昭蹙眉,“太医不是说,你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吗?怎么还会这样不适?” 文晓荼黑线,“皇上,痛经不是病,通常对身体也没什么危害。女人都是这样,等过几天就好了。” 明昭沉默了,“也就是说,你以后每个月这几日都会如此?” 文晓荼点头:“除非等我老了,绝经了。”——不过绝经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大姨妈没了之后,便是更年期,据说会老得更快。 明昭叹了口气,那怎么也得是母后这般年纪,阿荼如今才十八岁啊。 忽的,明昭心念一转,嘴角微微翘起,“还有一个法子,你若有了身孕,起码这十个月不必遭罪了。” 文晓荼险些翻白眼:你以为你很幽默吗?? 为了避免痛经去怀孕?这肯定是脑子有大毛病! “嫔妾虽然还没怀过孩子,但也知道,怀胎之苦,更在痛经十倍之上!”——生孩子的痛,是百倍千倍之痛!还有产后各种后遗症……这还是顺遂生产? 若有不顺,便很有可能一尸两命! 在古代生孩子? 这风险? 简直高得离谱。 但她还是选择迎接高风险。 文晓荼真怀疑? 自己是不是有点想不开。 不不不? 她是想得太开了,所以才想趁年轻生个娃。一则是女性天生的母性? 二则也是为了自己后半辈子。 就算万一摊上小概率的难产,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既如此? 就没什么好后悔的。 人生在世,最要紧的就是保持理智。 “你……该不会是后悔了吧?”一旁的皇帝陛下脸色有点发白? 如今还没怀呢? 就开始抱怨了。 文晓荼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嫔妾只是发发牢骚,十月怀胎? 女人都是要辛苦一遭的。皇上您只当是耳旁风就好了。” 明昭:朕怎么可能当成耳旁风? 深吸一口气? 明昭突然一把握起那只柔夷:“阿荼放心? 若你有了身孕,朕定会护你和孩子周全。” 文晓荼心道:主要是护孩子周全? 我自己会保护自己的。 “多谢皇上。”文晓荼还是识趣地垂首致谢。 接下来的几天? 皇帝总算没来打扰她? 直到大姨妈结束第二天,才恢复了对她的召幸。 召幸频率总算不是夜夜笙歌了? 基本隔天或者隔两三天? 尤其是开始演礼之后? 皇帝又降低了频率? 期间还偶尔召幸林采女和陆充仪。 如此排演了十几日? 排练次数多到足够让一只狗都能学会全过程! 然后就是毫无意外的册封礼。 三只牵线木偶一遍遍磕头、行礼、接旨、谢恩,最后前去颐年殿叩谢太后恩典。 于是,礼成。 特么滴终于结束了!! 这种事情,简直不想再有下一次! 颐年殿中,倒是颇为热闹,景宜宫主位林德妃陪侍在太后身侧,还有偏位江才人、崔采女和林采女,泰半后宫,竟都在此。 林德妃亦是一身翟衣翟冠,脖子上还带着一顶金累丝千叶牡丹项圈,双腕上还带了嵌南珠的錾花金镯子,那叫一身珠光宝气。比她们三个加封的正主还要华贵。 文晓荼忍不住吐槽,这是真不嫌沉啊。 “平身,都坐吧!”太后笑容和蔼。 辛贤妃便上前与林德妃分坐太后左右的椅子上,文晓荼与陆充仪分别挨着两位妃主列坐,都是翟衣翟冠,倒是对称得紧。 林德妃仰着笑脸对太后道:“臣妾听闻,过几日便是温昭仪的十八岁生日,当真是双喜临门呢。”说着,林德妃回首睨了文晓荼一眼。 文晓荼凝噎了两秒钟,才道:“不成想,德妃娘娘还记得嫔妾的生日。” 林德妃抿着唇,笑容微僵,顿时难掩酸意:“妹妹如今可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谁敢忘了妹妹你的生日?” 文晓荼:……你干脆改姓陈吧,老陈醋的陈。 高坐上的太后娘娘忽的笑了:“哀家记得,温昭仪是十八岁了吧?” 文晓荼温柔点头称“是”。 太后笑呵呵道:“真是年轻啊。” 太后原本不过就是随口之言,却叫林德妃心里泛酸:本宫比温氏足足年长了八岁!早就不年轻了。 太后转脸对林氏吩咐道:“德妃回头吩咐内务府,不可怠慢了温昭仪的生辰。” 林德妃心里更酸了,却只得应了一声“是”。 文晓荼忙起身屈膝一礼,“嫔妾多谢太后娘娘,多谢德妃,不过嫔妾只是过个小生日,还是不要劳师动众,按着规矩来便是了。”——在古代,女子十五岁成年,十八岁并不是要紧的生日。 听了这话,太后一怔,不禁满意颔首,“你倒是深明大义,难怪皇帝喜欢你。” 文晓荼:纯粹是这阵子被折腾累了。 林德妃心酸不已,不过就是生辰不破格大办,便当得起“深明大义”了?!本宫费心费力操持宫务,却换不来皇上太后半句称许!当真是不公! 辛若芝笑着道:“温昭仪虽得宠,却不曾恃宠而骄,是后宫之福。”。 太后微笑颔首,哀家虽不介意皇帝专宠于谁,但若有人恃宠而骄便另当别论了。温氏性子温婉,这样的人服侍在皇帝身边,哀家也能放心。 第一三七章、故意找茬的狗皇帝 林德妃听在耳中,却是气从中来,辛氏与温氏虽没住在一块儿,倒是愈发沆瀣一气了! 林德妃忽的轻笑道:“温妹妹盛宠无双,倒是辛妹妹愈发不得圣宠了,你们亲如姐妹,怎的温妹妹在皇上面前也不帮着说两句好话?” 文晓荼蹙眉,挑拨离间啊你?其实她有说过辛若芝的好话,但是说了也改变不了皇帝的看法。只是这种话,她不宜说出口,否则岂非叫辛若芝更丢脸了? 太后眉心一沉,露出不悦之色,这个德妃,怎么愈发尖酸了? 好在这时候,皇帝驾到,林德妃瞬间收敛讥诮之色,扬起了娇媚可人的笑容。 文晓荼:变脸真快! 皇帝一来,什么纷争都没有了! 众人娉婷请安,端的是娇声软语,个个温柔如水。 皇帝明昭扫一眼众人,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都这个时辰了,母后宫里还这般热闹。”——早知道朕就应该晚点儿来。 容太后没听出弦外之音,老太太笑呵呵道:“皇帝来的正是时候。”——哎哟,德妃这小脸变得够快的,方才还尖酸挑拨,这会子就温柔缱绻了。 明昭:?! 皇帝忍不住瞥了林德妃一眼。 林德妃撞上皇帝的目光,立刻扬起一个妩媚的笑容,“臣妾有些时日没见到皇上了,谨言也很念想父皇呢。” 明昭脸色一黑:这个林琇莹,就会拿谨言来争宠! “你才做了德妃几日,便是这般德性?!”明昭冷冷逼问。 林德妃娇媚笑容瞬间烟消云散。 文晓荼险些没忍住笑喷,论怼人,狗皇帝还真不是盖的。 一旁的辛若芝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儿。 这声音不大,但在一片安静的颐年殿中却格外清晰,落在林德妃耳中更是刺耳无比。 一瞬间? 林德妃恼羞成怒,好你个辛氏? 本宫没为难你? 你倒是来嘲笑本宫了! 林德妃一咬牙? 屈膝道:“臣妾谨记皇上教诲。” 说罢? 林德妃立刻话锋一转:“臣妾忽然想起一件事——辛贤妃的寝宫殿名,好似是犯了皇上名讳。” 这矛头突然一转? 让所有人都怔了一怔。 辛昭容自入宫便居于昭华宫,而皇帝? 讳昭。同一个字,自是犯了圣讳。 但是吧? 昭华宫是大宣宫建成以来便有的宫苑? 所以是先有昭华宫,后来才有皇帝明昭。 太后蹙了蹙眉:“德妃怎么突然说起这茬子事儿了?” 林德妃忙道:“臣妾打理宫务多年,自然不是今日才想到此事。只是一直想着? 这事儿该有辛妹妹自请修改宫苑名称才好? 只是没想到? 辛妹妹像是看不见自己宫里的匾额似的,总是不提。所以臣妾才斗胆向皇上太后禀明此事。” 文晓荼蹙眉? 这话说得? 倒像是辛若芝对皇帝失了敬意似的! 文晓荼幽幽道:“贤妃的宫苑? 应该是当年入宫的时候皇上所赐吧?”——皇帝自己都不当回事,德妃你是不是猫捉耗子了? 皇帝明昭点头:“是朕所赐。” 文晓荼暗道:有皇帝这句话? 那便不是辛若芝的错了。 辛若芝松了一口气? 对她投以微笑。 但下一秒? 皇帝明昭又板着脸道:“不过那会子? 宫里出了许多事儿? 朕倒是不曾细想。如今德妃一言,朕倒是觉得,确实有些不妥。” 文晓荼:丫的找茬是吧?不妥了四年了诶,你咋不早说?! 林德妃心下得意,立刻道:“臣妾觉得,应该立刻撤掉辛妹妹宫殿匾额,想必辛妹妹自己也没有异议吧?” 撤掉一宫匾额,对一宫主位而言,不啻是羞辱。 辛若芝登时脸都青了,偏生这种犯圣讳的事儿,她又说不得半个“不”字,只得咬牙道:“臣妾没有异议。” 文晓荼见状,忙道:“既如此,不知皇上打算给贤妃改换什么宫名?也好叫内务府早早制备。”——如此,便是换匾额,而不是撤匾额了。 皇帝明昭冷漠地道:“叫内务府随便拟个便是了。” 文晓荼:我去!你丫的果然是故意找辛若芝的茬!! 皇帝的言语举止,容太后都有些看不过去了,见辛贤妃面色紫胀,便道:“便改叫‘敬华宫’吧!” 辛若芝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多谢太后恩典!”——皇上这般薄情,以后是不能指望了! 林德妃咯咯笑了:“太后取的殿名极好,辛妹妹的敬华宫、陆妹妹的顺华宫,这是提点两位妹妹要时时心存敬畏、婉顺恭敬呢。” 太后取的宫殿名,原本没什么问题,就算真有教导之意,也没什么。但这教训的话从德妃口中说出,分明是居高临下训诫的口吻。明明德妃与贤妃都是四妃,是平起平坐的! 太后也有些不悦了,“德妃若是羡慕,哀家给你的景宜宫改个名如何?!” 一语出,德妃噎住了,良久才讪讪道:“臣妾多谢太后美意,不过臣妾的宫殿又不曾犯了圣讳,还是不劳烦太后娘娘了。” 太后端着脸道:“你要多学学温昭仪!后宫嫔妃要和睦相处!”——也是皇帝不好,就算真的想改昭华宫的名,回头直接赐新名便是了,偏要大庭广众之下给辛氏难堪! 林德妃一脸憋屈,却没胆子顶撞太后,只得悻悻称“是”,皇上喜欢温昭仪,连太后也这般当成宝,温氏到底哪里好了?! 明昭:她哪儿哪儿都比你好! “算了,这点小事,母后犯不着生气。”被亲娘腹诽了一通的明昭还得好言哄着太后。 太后忍不住瞪了亲儿子一眼,刚才又是谁为了昭华宫的殿门置气了?那昭华宫又不是辛氏自己取的名! “罢了,哀家乏了!”太后一脸逐客之意,众人自然不敢继续叨扰,哪怕是皇帝陛下也得乖乖滚蛋。 不过皇帝明昭才出了殿门,便止步廊下,负手而立,正色道:“温昭仪随朕去侍奉笔墨吧。” 文晓荼:丫的才结束了册封礼,今儿不能让我歇着吗?! 一旁的林德妃已经酸得冒泡:什么侍奉笔墨?分明是侍寝! 文晓荼只得垂头丧气跟着皇帝走了,颐年殿外,林德妃酸溜溜道:“得宠的跟不得宠的,还真是天差地别!”说着,林德妃还斜睨了辛贤妃一眼。。 辛若芝怒意横生,冷笑道:“彼此彼此!”你比我又好到哪儿去? 第一三八章、朕就等着阿荼的女红了(加 圣安殿,皇帝明昭倒墨汁、写朱批,文晓荼则早已摘了翟冠,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正狠狠撕咬着肉脯,一盘五香猪肉脯已经被她吃了泰半,倒是旁边两盘精美的小点心没怎么动。 “皇上,嫔妾不大理解,您为什么突然对贤妃发作?”文晓荼嘴里还嚼着肉脯呢。 皇帝明昭眼都没抬一下,只冷哼道:“谁叫她阳奉阴违!” 文晓荼愣了一下,“这话从何说起?” 明昭飞快在折子上写下“驳回”二字,脸色已有些阴沉:“朕叫她协理宫务,她就只会一味躲懒,照旧只由林氏一人主事!分明是不把朕的吩咐当一回事!” 文晓荼黑线,不争权还不好? 等等,貌似皇帝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让辛若芝制衡林氏,辛若芝不愿惹事生非,皇帝当然不满了。 明昭撂下朱笔,道:“朕起初还以为是碍于位份之别,她争不过林氏,故而晋她妃位。可没想到,她还是一如往常!” 明昭脸色很是阴郁,朕的好处,可不是白拿的!这个贤妃,也不是白当的! “倒是多亏林氏今天挑事,否则朕还真不好直接发作。”明昭忽的冷笑了一下,如此一来,辛氏想不争也不成了! 看着皇帝那阴险的嘴脸,文晓荼不由地打了个寒战,这个狗皇帝,忒损了!连自己妃子都算计!人家辛若芝又没做错什么,狗皇帝却顺手就坑了人家一把! 文晓荼暗自倒吸一口冷气,这狗逼玩意儿,太不当人了! 文晓荼忍不住弱弱道:“辛贤妃只是不喜欢争权夺利罢了。”——你非逼人家争斗,是不是下作了? 皇帝明昭幽幽看向他的阿荼:你以为朕是为了谁? 文晓荼被这幽怨的眼神瞅得浑身发毛:你瞅我干啥?!莫不是算计完辛若芝,又想算计我了?! 看到阿荼防备的眼神,明昭突然觉得很受伤,他只得解释道:“因辛氏不肯好好协理宫务,再加上母后纵容,林氏又笼络了江氏、崔氏,景宜宫的势力已然膨胀,若不加以节制? 林氏只怕会出不该有的野心。朕这么做,是不想后宫失去平衡? 也不想看到林氏做出逾矩之事? 连累朕的女儿。” 这么听着? 好像是从大局考虑、深明大义? 又特慈父。 但是吧,你行为有点狗了吧? “所以? 皇上就逼着辛贤妃去制衡林德妃?”文晓荼又拿了块猪肉脯啃着。 明昭淡淡说:“现下来看,辛氏是最合适的人选。”——阿荼毕竟资历浅、家世也不够高? 为了日后长远计,要事先铺好路。 文晓荼叹气:“辛氏这是招谁惹谁了?”——没招谁也没惹谁? 林德妃跳出来针对? 狗皇帝反手也坑她,真可怜。 明昭脸色一黑,朕都解释得很清楚了? 是辛氏阳奉阴违在先? 她要是乖乖听话? 朕也不会如此! “谁叫她总是心存妄想,朕索性直接灭了她的妄念!”明昭恨恨道。 文晓荼愣了一下:啥妄想?啥妄念? 这词儿怎么有点耳熟?! 哦? 想起来了? 早先皇帝也警告她不许心存妄想的!这妄想就是勾搭皇帝呗! 她的确一直木有妄想? 倒是皇帝改了主意,非要妄想她! 明昭咬牙切齿道:“自打去年母后大寿? 朕封她为贤妃? 她便想尽办法往朕跟前凑!人凑不过来? 便着人送东西过来!不是汤汤水水、便是香囊荷包!”——阿荼倒是好? 与朕好了这么久了? 膳食一次都没送过朕!更遑论女红了! 文晓荼笑了:“这不挺好吗?后宫嫔妃,谁不想得宠,贤妃这是人之常情。”——人家这是尽职尽责好伐?难道要像洛美人那样消极怠工才好? 明昭眼神凉凉瞥了过来:“挺好?那你怎么不学学?!” 文晓荼傻了眼,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她只得谄笑道:“皇上说笑了,嫔妾宫里的厨子,哪里能跟乾安宫御膳房比?嫔妾宫里俩厨子还是您赏的呢?嫔妾怎么好意思班门弄斧?”又顺手摸了一块千层酥塞嘴里,嗯,真好吃! 明昭眼神更冷了,冷得像是极北之地的冰川,“那女红呢?别告诉朕你不会!!” 文晓荼差点被千层酥给噎着,“介个……嫔妾会一点点,但手艺实在拿不出手。”——她倒是继承了原主的平针绣技艺,只不过本来就绣工平平,再加上她好久没碰针线了,技艺还不晓得退步到什么地步呢! 明昭咬牙切齿道:“你手艺再差?还差得过辛氏?!辛氏都能把鸳鸯绣成水鸭子!” 这话有点好笑,但文晓荼笑不出来,她八成连水鸭子都绣不好……但这会子皇帝眼神无比核善,她实在没胆子说不,便道:“若是皇上不嫌弃,嫔妾一定竭尽全力。” 听了这话,明昭瞬间转怒为笑,笑得还很灿烂:“那朕就等着阿荼的女红了。” 文晓荼:次奥,狗皇帝变脸真快! 唉,心好累。 文晓荼身子一摊,直接软在罗汉榻的靠背上,整个人全然没了仪态。 “累了吗?”皇帝明昭面露关切之色。 文晓荼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这一天,又是磕了十八个头,颐年殿一波斗,来了圣安殿,还得应付狗皇帝,腿累、膝盖累,心累、脑子累,累死老娘了! 而且,狗皇帝把她叫来,八成今晚还得滚床单,得嘞,还得继续受累。 我特么就是个苦累命啊。 看着阿荼那耷拉的眼皮,明昭心道,看样子是真的乏了,便道:“那你先在榻上躺会吧。” 那感情好,文晓荼连忙脱了鞋子,把罗汉榻的引枕当睡枕,直接就躺下了。 罗汉榻的主要用途是当沙发用,但也可以当床用,不过罗汉榻中间通常会放置炕几,但好在皇帝这张罗汉榻很长,目测超过三米,文晓荼用脚丫子把紫檀木炕几往前推一推便可以躺开了。 三尺宽的榻,当单人床用,还是足够的。 身下是软硬适中的团龙缎条褥,脑袋底下的引枕也很软和,文晓荼躺下就觉得昏昏,不一会儿就不由自主入眠了。 “阿荼?”见罗汉榻上人一步动不动,明昭忍不住唤了一声。 果然没有回应。 “睡着了?”明昭微微惊讶,旋即叹了口气,起身去了里头寝殿,抱了一条锦被出来,盖在了阿荼身上。。 虽是三月了,但对阿荼而言,并不算暖和,若不盖被子,肯定会着凉的。 第一三九章、朕的昭仪饿了 文晓荼是被饿醒的! 她感觉到肚子叫嚣得很厉害,饿得直冒酸水,睁开迷离的眼睛,却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条天青色云锦被子,背角还被也在身下,团团抱着她,被窝里很是暖煦。 谁给我盖的被子? “咕噜噜”——肚子又叫了。 “醒了?”脚下那边儿传来皇帝的声音,爬起来一看,皇帝正坐在炕几另一边。因她占据了大半罗汉榻,因此皇帝坐的地方竟有点狭小。 文晓荼有些不好意思:“是皇上叫人给嫔妾盖上被子的吗?” 皇帝明昭道:“是朕亲自给你盖的。” 文晓荼瞪大眼:真的假的? 明昭看着那双怀疑的大眼睛,只得道:“这点小事儿,难道朕就做不得了?!” 文晓荼挠了挠头:“嫔妾多谢皇上了。” 明昭叹了口气:明明已经是最亲近之人,却要与朕如此见外。 “饿了吧?朕叫人传膳,你拾掇一下妆容吧。”明昭道,早听见阿荼肚子叫了。 文晓荼更加不好意思了,“大概是最近比较累的缘故,饿得也快。”明明睡前都吃了半斤猪肉脯了。 明昭神色一凝,最近饿得比较快??说累,其实也不过就是演礼,虽然繁琐,却算不上辛劳,阿荼她…… 定了定心神,明昭果断唤了梁琨玉进来,先传了晚膳再说。 梁琨玉暗忖:这还不到晚膳的时辰啊…… “叫膳房快些,朕的昭仪饿了。”明昭板着脸吩咐。 文晓荼尴尬得要死,这种丢脸的事情,狗皇帝居然能一本正经地说出口! 晚膳照旧摆在宽敞的西次间,因天色尚早,连灯都没点上,斜阳照射进来,西次间一派亮堂。 光菜就有三十四道之多,摆满了一整张长条大案,素雅的天青瓷一溜开启,瞬间肉香弥漫,文晓荼的肚子不可控制地咕咕乱叫。 皇帝明昭见状,挥了挥手。 瞬间,太监宫女躬身退下,西次间再无旁人。 “坐下陪朕一起用吧。”南面而坐的皇帝陛下淡淡说。 文晓荼飞快屈膝一礼? 欢喜地道:“多谢皇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识趣地先给皇帝陛下舀了一碗菌子汤? 刚把汤送到皇帝陛下手边? 却看到皇帝一手端起自己跟前的一盘罗汉大虾送到她跟前。 文晓荼愣住。 明昭舀了一勺菌汤送进嘴里? 正色道:“朕不喜欢吃虾。” 文晓荼笑容灿烂? “多谢皇上!”我喜欢吃虾! 这罗汉大虾做起来费时费力,首先取鲜虾去头剥皮留尾? 取出虾线,虾肉打花刀? 以料酒和胡椒粉、葱姜蒜腌制入味,然后切碎丁? 加入荸荠丁、猪肉泥? 并蛋清拌匀成馅,团成丸子,镶在虾尾上? 粘上黑芝麻? 最后用三成热的花生油炸至金黄。 这可比什么劳什子天妇罗做起来麻烦多了? 而且十分考验刀工和火候。 显然,御膳房的这道罗汉大虾堪称完美? 一口咬下去? 外酥里内、鲜美四溢? 一盘十二只罗汉大虾,文晓荼一口气吃得干干净净。 好吃? 就是分量太少。 所以? 文晓荼直接舀了一只硕大的清蒸蟹粉狮子头到自己碗里? 这个肉多! 吃着凉拌笋丝的皇帝明昭皱眉? “那个里头放了很多蟹粉? 你不要吃太多。” 文晓荼才咬了一口狮子头,她迷茫地点了点头,然后恍然大悟,蟹性凉,她姨妈快来了,的确要少吃些。 皇帝明昭顺势把蟹粉狮子头端走,给了她一盘口蘑鹿肉。 文晓荼开开心心大快朵颐,各色佳肴纷纷入口,不一会儿就吃圆了肚皮。 吃饱之后,她才想起,怎么皇帝一直在给我布菜啊? 啊,介个…… 入夜了,文晓荼洗白白后,来到皇帝陛下的寝室。皇帝却仿佛进入了贤者时间,只淡淡道:“朕今日没有兴致,早点睡吧。” 文晓荼今天也没兴致,欢喜地钻进被窝,倒头就与另外一个叫周公的男人去私会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明昭打量着枕边的阿荼,心道,看样子是睡熟了。 可这个时辰,皇帝明昭实在不困,只得爬起来,轻手轻脚从阿荼脚边绕过去,小心翼翼掀开一点帷帐钻了出去,帷帐外,烛火通明,一派安静。 皇帝明昭便坐在帷帐外的椅子上,透过帷帐的一点缝隙,看着里头那个熟睡的女子,看着样子,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他缓缓打开抽屉,里头是阿荼所绘制的图纸,有堪舆图、三种高产良种,还有三张练武器械,绘制都很精细——除了堪舆图。 好在,朕早已安排好了。 文晓荼睡到半宿,别尿憋醒,摩挲着掀开帷帐,迷迷糊糊下榻,枕边传来皇帝陛下疑惑的声音:“怎么醒了?” 文晓荼正迷糊着,脱口道:“想尿尿……” 明昭:…… 文晓荼此刻是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迷迷糊糊滑下床榻,鞋也没穿,光着脚丫子便踉踉跄跄而去。 这副样子吓了明昭一跳,他飞快下榻,一把捉住阿荼,“穿上鞋子!” “啊?”文晓荼这才猛然清醒,低头一看,自己竟被皇帝双臂抱过胸前,一双脚丫子落在凉涔涔的地板上,脚心生寒。 她挠了挠头,忙一屁股坐在床头的绣墩上,给自己套上鞋子,嘴上咕哝道:“应该做两双起夜专用的拖鞋……” 文晓荼能吃能喝能拉能尿,简直太丢人了。 去恭房放了水,再度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皇帝陛下大马金刀般坐在床头。 文晓荼赧笑:“嫔妾吵醒皇上了?” 明昭:其实阿荼动静不大,主要是朕才入睡未久,正当浅眠,所以一有动静便醒了。 文晓荼小声道:“要不嫔妾去偏殿吧。” 明昭摆手道:“无事,睡吧。” 文晓荼其实并不想真的折腾去偏殿,见皇帝没意见,便再度钻被窝睡去了。 好在下半夜没再起夜,虽然她还是被憋醒的,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皇帝人已经不在了,今日倒不是大朝日,所以皇帝是去前殿开小朝会了。。 文晓荼放了水之后,其实还想再睡一会儿,但比起困,她更饿了,便叫人服侍梳妆更衣,直接打道回府。 第一四〇章、朕的昭仪是否有喜了? 昌仪殿。 文晓荼用了早膳,便叫红果取了块上好的月白色素锦,打算绣个简单的小荷包应付皇帝。 她先绘了绣图,一支竹枝,上有七八片竹叶,嗯,很简单,而且只用一种颜色就成了! 构图错落有致、简洁大方,绣起来应该很简单。 文晓荼想得很美好,但现实很骨感。 “嗷!”绣了没几针,文晓荼就一针扎在自己指肚上!那叫声,简直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羊脂玉!凄惨无比。 红果连忙放下手中的刚做了一半的鞋面,快步上前,便看到自家娘娘葱白的指肚上已经沁出了血珠子,上好的月白素锦上也沾了血,而素锦上只有半片潦草的竹叶。 红果忙用帕子压住娘娘的指肚,柔声道:“这扎得可不浅呢!十指连心,肯定痛死了。” 文晓荼叹气:“大概是太久没动针线了,都生疏了。” 指肚压了一会儿,便不再沁血,文晓荼将血污的绣品随手丢在一旁,她伸了个懒腰,“大概是精神头不太好,我先睡个回笼觉。” 红果应了声“是”,一边服侍娘娘除去簪钗、散了发髻,又叫细雨晓寒去里头梢间铺床,并点上安神香。 文晓荼宽了外袍,舒舒服服躺在自己香榻上,不一会儿便酣然入睡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皇帝驾到,不但没有事先通传,还带了傅太医来。 “又睡了?”明昭面露喜色,“那就小声些,不要吵着昭仪。傅太医随朕去内室。” “是!”傅太医拎着医药箱一溜烟跟在皇帝屁股后头步入昭仪娘娘的寝室。 哪怕到了九嫔这个级别,也并不是每日都能请平安脉,宫中嫔、妃两级,通常都是十日一请平安脉。当然了,若是觉得身子不爽力,也可以传唤太医。 文晓荼距上次请平安脉,已经过去七八日了。 彼时傅太医自然没诊出滑脉。 内室光线暗淡,明昭的脚步也不由放缓了些,他撩开月白织金帷帐? 便瞧见阿荼散了发、卸了妆,正安然睡着。 他小心地从锦被中掏出一只软软的皓腕? 回头示意了傅太医一眼。 傅太医躬身上前? 从药箱中取出脉枕、纱布? 纱布铺在昭仪腕上? 脉枕则垫在腕下,然后才开始号脉。 皇帝明昭低声道:“温昭仪最近胃口甚好? 易乏易累,而且还这般贪睡? 是否是有喜了?” 傅太医摸着那脉搏,露出了几分迟疑之色? “回皇上? 脉搏的确像滑脉,只是……昭仪还未到月信之日,故而微臣也不敢十分肯定。” 是否有孕? 也不是单纯只摸个脉搏? 就能摸出来的。更何况又是尚不足一月? 傅太医实在不敢乱下断言。 明昭皱眉:“那就再等几日吧!” 皇帝明昭心里却已经认定八九不离十了。 有了身孕,自然是好事? 但如此一来? 就这生日就不宜大操大办了? 不过这样要紧的日子,也不能潦草了。 从内室出来后? 皇帝明昭板着脸吩咐:“打今儿起? 昌仪宫要每日请平安脉? 除此之外? 别的差事都交予旁人? 你只负责看顾好了朕的昭仪!” “是,微臣遵旨!”面对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年逾古稀的老太医额头都沁出了汗水。只负责看顾温昭仪,也就表示,若温昭仪出了半点茬子,他这条老命便不保了! 昌仪殿内的几个宫女太监也是一脸惶恐,昭仪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了? 眼尖的皇帝陛下忽然看到罗汉榻旁边的香几上歪放着个绣绷,绷着个月白素锦,上头寥寥绣了几针,却有一抹嫣红的血渍。 “这是——”明昭一把拿起那绣绷,脸色紧绷。 红果跪地回话:“这是昭仪娘娘给皇上绣的香囊,只不过娘娘今日精神倦怠,所以一不小心,扎到手指了。” 明昭脸色微变,若不是朕非要她做女红,阿荼也不会扎伤手指了。 正在这时候,文晓荼揉着眼睛,披头散发,盯着一张坑坑洼洼的丑脸走了出来,一边揉眼睛,一边嘟囔:“吵死人了!” 红果吓得脸都白了,她急忙道:“娘娘,皇上来了!” “啊?”文晓荼瞬间困意全消,瞪大眼睛一瞅,罗汉榻旁边可不正杵着一只皇帝么! 她连忙屈膝行礼,膝盖弯到一半,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了起来,他低声解释道:“朕不是有意吵你安睡的。” 文晓荼心道,就算你是有意,我也不敢找你算账啊,“是嫔妾惫懒了,叫皇上见笑了。”——大早晨的呼呼大睡,是有点丢脸。 明昭不由笑了,眼里竟带了几分宠溺,“困乏了,自然要好生歇息。另外——”他举了举手上的绣绷,“以后不要做女红了。” 文晓荼一愣:“可是,不是皇上吩咐嫔妾做的吗?”——怎么又改口了? 明昭默了片刻,才道:“朕并不晓得,你会扎伤手指。”——才绣了几针就扎破手了,若是绣完,岂不是十指都要扎烂了?朕虽然很要想阿荼亲手绣的荷包,但若代价是让阿荼受伤,朕宁可不要。 文晓荼有点不好意思,她原本技艺没这么差的…… “诶?怎么傅太医也在?”文晓荼狐疑地瞅了一眼傅太医。 傅太医不敢明言,看向了皇帝陛下。 皇帝明昭伸手抚了抚文晓荼乌黑的长发,柔声道:“朕只是瞧着你贪吃贪睡的样子,便想着,你兴许是有喜了。” 文晓荼:啥?! 文晓荼呆若木鸡,良久才道:“不会这么快吧?” 明昭笑得暧昧:“其实,也不算太快。” 说着,明昭咳嗽了两声,“总之,这几日你好生歇养,傅太医会每日都来给你请平安,直到彻底确诊。” 文晓荼点了点头,“嫔妾明白了。”如今还没确诊呢,或许她只是春困而已。 皇帝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昌仪宫。 瞬间昌仪殿中弥漫着一股欢喜的气氛,就好像是文晓荼已经确诊怀孕了似的。。 文晓荼无语了三秒钟,便吩咐道:“替我梳妆,我要去一趟……嗯,敬华宫。”——有点不放心辛若芝。 第一四一章、不,狗皇帝坑我更狠! 太涵池西侧不过二百步,便是辛若芝的宫苑了,昔日“昭华宫”的匾额已经不复存在,新匾额又还没有制好,这座宫苑竟成了无名宫殿。 不出意外,充仪陆蘅芷也在。 意外的是,辛若芝脸上竟不复怒容,亦不见悲伤,仿佛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这番羞辱。 文晓荼福了福身子,几步走到陆蘅芷身旁,低声问:“辛姐姐这是……”莫不是气坏了脑子吗? 陆蘅芷笑了笑:“昨儿还跟摘匾额的永巷太监发作了一通呢,今儿便突然好了。” 这时候,辛若芝本尊一眼瞪了过来,“本宫只是想明白了而已!” 文晓荼眨了眨眼,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辛若芝惆怅地叹了口气,“我昨天的确是气坏了,气恨林氏无缘无故却非要寻我是非!这些年,我从不曾仗势家世,一直对她礼敬有加,哪怕得了协理宫权,也从不与她争权夺利。” 文晓荼点头,“德妃是没事找事!”——人家辛若芝明明不想跟她斗,德妃却先动手了,啊不,是德妃只是动嘴,动手的其实是狗皇帝。 文晓荼扫了一眼周围,见只有辛若芝的心腹宫女鸣蝉惊鹊在,便低声道:“娘娘难道不觉得,此番蓄意与您为难的,与其说是德妃,不如说是皇上。” 辛若芝诧异地瞥了她一眼,“你如此盛宠,没想到竟能说出这么清醒的话。” 文晓荼:难道盛宠之下,就应该脑子发热吗?狗皇帝这德性,她实在没法上头啊。 辛若芝不由笑了:“若是设身处地,换了得宠是本宫,恐怕就没有你这般明透了。你说得对,德妃不过就是口舌厉害些罢了,说到底,她没本事把我怎样了。” 说着,辛若芝又叹了口气,“这后宫里,能动得了本宫的人,也就只有皇上和太后。因我素来礼敬林氏? 素不与林氏争权,所以皇上才要发作我。” 文晓荼心道? 辛若芝这是想明白了啊? “可是姐姐并无过错? 皇上却这般待你? 姐姐不觉得生气吗?” 辛若芝苦笑:“我哪敢生皇上的气?何况,我也并非毫无过错。皇上一早就指了我协理宫权? 摆明了是要我制衡林氏,彼时我只是昭容? 便罢了,但皇上又晋了我为妃? 与那林氏平起平坐? 但我还是没有尽到协理六宫之职责,所以皇上这是问罪。” 文晓荼:怎么说呢,辛若芝虽然聪慧? 但还是欠缺了点儿反抗精神。 不过话又说回来? 身在封建时代? 让嫔妃具备反抗精神,显然不切实际? 何况实在也斗不过呀!她不也只能认命了? “身在后宫? 谁不是皇上的棋子呢?”辛若芝喃喃自语? 眉宇间的神色颇为萎靡。 文晓荼:听着好气哟!不过狗皇帝还真是把后宫嫔妃当棋子!算计完这个算计那个!垃圾!混蛋! “咳咳!”一旁的充仪陆蘅芷已经忍不住发出咳嗽声,示意辛若芝不要再说下去了。 辛若芝旋即挤出个笑容? “这些不过就是我这个伤心人的伤心话罢了!你跟我不一样? 你深得圣宠? 皇上自然不会这样待你。” 文晓荼:不? 狗皇帝坑我更狠! “其实? 若说犯了圣讳,嫔妾这个昭仪岂不是也该避讳?还有昭容、昭媛难道不该改了?”皇帝的名字实在不是什么生僻字,太容易撞字眼儿了。 辛若芝叹道:“本朝后宫规制,乃太祖爷亲自所定,再犯圣讳,皇上也总不能改了祖制。”——而大宣宫是太宗朝才建成,昭华宫也只是工部所拟,自不可同日而语。 文晓荼小声嘀咕:“其实本朝避讳并不严格,除非姓名完全相同,才需避讳。” 辛若芝苦笑,皇上不过就是找借口发作罢了。 辛若芝轻轻拍了拍文晓荼的手背,柔声道:“趁着得宠,好好调理身子,尽快再怀个孩子,不拘皇子公主,只要有了孩子,在皇上和太后眼里,便大不相同了。你看看德妃,这些年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家世不高、门第浅薄,不照样都是德妃了?还不是因为她生了大公主?你若有了孩子,后半辈子在后宫里就能横着走了。” 前头那些话倒真是句句真挚、字字在理,但什么叫“在后宫横着走”?果然辛若芝还是辛若芝啊! 文晓荼重重咳嗽了一声:“辛姐姐的意思,我懂。只是这身孕的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虽说狗皇帝一副认定她怀孕的架势,但文晓荼自己还迷糊着呢。 辛若芝叹了口气:“咱们这位皇上,转眼间就喜新厌旧。我只入宫那几个月得宠过,蘅芷只在东宫时候小宠过一段日子,昔年最得宠的秦淑妃已经得宠最久的了,却也不过就那两三年光景,怀着身孕,就遭了皇上冷落。” “秦淑妃?”文晓荼一怔,她只知道这位也是东宫潜邸旧人,很早就香消玉殒了,如今宫中已经几乎无人提及。 辛若芝道:“我闺阁之时,听说秦氏宠冠六宫呢,怕是跟你差不离。” 一旁的陆蘅芷忍不住:“秦淑妃当年也只是薄有几分宠爱罢了,怀了身孕便恃宠而骄,屡屡顶撞中宫,所以才失了宠。” 文晓荼好奇地道:“我听说,秦淑妃是难产而死,要不然她的孩子就该是皇长子了。” 陆蘅芷忽的蹙眉,她低声道:“秦淑妃那个孩子是宫里禁忌,太后下了懿旨,不许人议论。” 文晓荼一愣,不许议论?是因为那孩子夭折,太后太过伤心,所以才不许人提吗? 辛若芝道:“唉,女人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也着实不易啊!”说着,辛若芝瞥一眼文晓荼的腰臀,忽的戏谑道:“不过我觉得你肯定能顺产!” 文晓荼登时黑线,大姐,你是想说我屁股好生养吗?!古人不都很含蓄的吗?! 陆蘅芷掩唇笑道:“昭仪脸皮薄,娘娘莫说这些了!” 辛若芝咯咯笑了一通,“好了好了,就不拿你打趣了。”笑过之后,辛若芝复又有些失落,“反正,我是对皇上死心了。” 陆蘅芷叹气,或许辛娘娘就是总不死心,所以皇上才不高兴的。 陆蘅芷忙握住辛若芝的手,“有我陪着娘娘呢。” 文晓荼看着那两双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心情很是微妙。 辛若芝是英气勃勃的美人儿,陆蘅芷也是温婉佳人,偏生狗皇帝挑三拣四,居然一个都看不上。这二位,虽不算绝色,但怎么也比她漂亮!她是搞不懂狗皇帝的脑回路,或许这狗皇帝脑子本来就不正常!! 此时此刻,乾安宫正在批阅奏折的皇帝明昭突然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吓得御前服侍的太监也跟着抖了三抖。 第一四二章、卸妆之雨 陪辛若芝和陆蘅芷这对亲密好姐妹说了会儿子话,文晓荼便瞧着外头天色暗了下来,隐隐将有春雨,文晓荼不敢耽搁,忙辞了二位,便匆匆返程。 陆蘅芷自封了充仪之后,也没有离开辛若芝太远,而是搬去了旁边的顺华宫,不过盏茶功夫便回了宫。 文晓荼就比较悲催了,辛若芝的敬华宫在西六宫最北处,距离北宫不远矣,而她的昌仪宫居东六宫之首,也就是最南面,也就是说,她去一趟敬华宫,要穿越大半个后宫! 所以,仪舆还没绕过太涵池,便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虽然雨势不大,但悲催的是,因为今天早晨天气极好,当然没有带伞。 “春雨寒凉,娘娘不如先去前头的水榭避避雨吧?”红果急忙道。 文晓荼忙应了一声“好”,宽大的袖子虽挡在面前,却挡不住斜风细雨,早就淋了一脸细细密密的春雨。 太涵池东侧临水建了一座芙蓉水榭,顾名思义,就是观赏水芙蓉的水榭。水榭面阔三丈,用来避雨自是绰绰有余,水榭中还有石桌石凳,坐着歇会儿,等雨停了再回昌仪宫不迟。 文晓荼用帕子擦着头上脸上的雨水,长长吁了一口气,“还以为能在下雨前赶回去呢……” “娘娘,您的脸——”碧心露出惊慌之色。 文晓荼一怔。 红果连忙从袖中掏出小镜子递上。 这个时代已经有玻璃镜了,虽然清晰度不能跟后世相比,但也算是“纤毫毕现”了,小巧的镜中倒映着那张隐隐显露真容的脸。 啊……这场雨,简直是卸妆之雨啊。 傅太医研制的粉膏上妆效果已经丝毫不逊色大牌粉底,但还是有一个缺陷,就是不防水! 好处是,卸妆容易。 坏处也是卸妆容易! 红果连忙从袖中掏出玉容粉膏、珍珠粉和粉扑、粉刷等工具,“奴婢这就帮您补妆。” 虽然没有带伞? 好在化妆品都带了,还挺全乎。 正在红果准备动手的时候? 却见一群人脚步急促慌慌张张涌进了芙蓉水榭。 “这鬼天气? 把本宫的新衣裳都给淋湿了!”满含怨念的抱怨之声? 可不就是德妃娘娘林琇莹发出的吗? 文晓荼见状? 只好起身行了一礼,“德妃娘娘金安。” 林德妃一怔? 这才发现水榭中已经有人了! 倒不是林德妃眼瞎,而是这水榭本来就被一座假山半掩着? 在加上细雨朦胧,林德妃只顾着进来避雨? 倒是不曾细看。 林德妃抬眼一瞧? 这不是温昭仪……林德妃眼睛几乎瞪出来,“你的脸——又毁容了?!” 文晓荼黑线,什么叫“又毁容”了?!只是被春雨卸了一半妆而已! 林德妃虽然脱口说了句啥话? 但她立刻主意到石桌上的各色脂粉? 瞬间? 林德妃终于明白了,“傅太医玉容粉膏?!你的容颜其实根本没有恢复如初!你是靠着这粉膏弄虚作假!” 文晓荼黑线? 什么“弄虚作假”? 这话也忒难听了! 文晓荼懒得理会德妃? 转脸吩咐红果:“帮我补妆吧。” “是!” 红果连忙用蘸取少许粉膏,飞快点在文晓荼脸颊各处? 然后用粉底刷轻轻推平? 然后再来第二遍和第三遍? 三层粉膏过后? 脸蛋便又是白净无暇了。然后扑珍珠粉、扑胭脂? 最后描眉,完工! 林德妃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这简直是邪门儿了!”——脸上那么多疤痕,一转眼竟然全都不见了! 文晓荼巧笑倩兮拈起那一小罐粉膏,笑眯眯道:“这玉容粉膏,只有在温氏胭脂铺才有得卖,一罐十两银子,每人每次只能买一罐。德妃娘娘若是喜欢,可以差人去购置。”——她毫不犹豫给自家化妆品打了个声情并茂的广告。 德妃:…… 这粉膏可绝对是暴利,哪怕所用材料珍贵,但也就这么一丢丢,目测也就三十毫升,成本不超过二两。 文晓荼作为一个有良心的商人,连忙补充道:“不过这粉膏有个缺点,就是不防水。”——嗯,感觉就算不说,德妃也看得清清楚楚。 德妃:…… 文晓荼忽的笑道:“哟,雨停了,嫔妾就先告辞了。” 趁着德妃懵逼,文晓荼麻溜溜了。 看着温昭仪远去的仪舆,德妃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那她这岂不是蒙蔽了皇上和太后?!” 昌仪殿,文晓荼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吃着桃花酥、喝着奶茶,很是滋润。 梁万贯笑眯眯走了进来,“禀娘娘,西耳殿已经拾掇妥当了。” 先前给皇帝画了健身器材图,文晓荼便突发奇想也给自己整个健身房!作为一个坐拥上千平米豪宅的富婆,怎么能没有健身房呢? 这昌仪殿两侧有东西耳殿,东耳殿是膳房,文晓荼便把空置的西耳殿打通,叫人重新整修,并整上些健身器材,作为自己日后的健身场地。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装修完毕了! 文晓荼兴致勃勃去参观自己的健身房,耳殿的面积不大,别的宫一般都用来作为佛堂,文晓荼对礼佛没兴趣,先前一直作为库房,但随着个人资产膨胀,这库房有点小,便把西偏殿占做库房——反正没人住。 这耳殿也就空置了下来。 约莫也就二三十个平方的面积,如今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木板——这是她的要求,只用寻常木料即可,但饶是如此,那也是纯实木啊! 以后这健身房,就可以光脚进来了。 暂时倒是没有太多健身器材,只有沙袋和哑铃,哑铃还是最轻的,只有一斤重,沙袋里装的其实也不是沙子,而是秕谷,这样手感不那么硬。除此之外,只在临窗处铺了软垫,可以用来做些拉伸运动或者健身操、瑜伽什么的。 略显空旷,不过文晓荼很满意。 文晓荼指了指墙边:“那里放个衣柜,红果,你回头吩咐底下针线宫女,给我缝制两身棉布短打。” 红果一脸费解:“娘娘要那种奴婢们穿的衣裳作甚?” 文晓荼淡淡道:“这里是健身房,广袖长袍不方便,丝绸也太不结实。”——其实这个时代的棉布也不怎么结实,不过胜在便宜柔软又吸汗,做得宽松肥大一些,作为健身服很合适。 红果惶惑地点了点头,“是,奴婢记下了。”。 再不减肥,她真的要吃成个胖砸了。 第一四三章、昭仪娘娘的解压运动 翌日午后,隔壁宫的林采女突然造访。 文晓荼才刚午睡醒,蓬头垢面,还没化妆,一通拾掇,便足足晾了林采女半个时辰。 她可真不是故意的,光化妆,就得半个多钟头,还得更衣、梳头,若不是有好几个宫女伺候着,只怕她得忙活半天。 “本宫贪睡,让林采女久等了。”文晓荼揉着困乏的眉心,赧颜笑道。 林采女毕恭毕敬见了礼,“是嫔妾叨扰昭仪娘娘午睡了,还请娘娘恕罪。” 文晓荼坐在了暖阁的罗汉榻上,并抬手指着旁边的椅子道:“林采女请坐吧。” 林采女瞧了一眼旁边的椅子,略迟疑了一下,才半边屁股挨着椅子落座了。 文晓荼看着就替她觉得累,话说,怎么瞧着林采女似乎瘦了许多,下巴都尖了,“林采女瞧着似乎清减了些。”——真让人羡慕啊。 林采女飞快低下头,“是嫔妾最近脾胃不和。” 是么……文晓荼虽猜得出缘由,但也管不到景宜宫地盘,更何况,当初是林采女自己跑去投奔她族姐的。 林采女忙从袖中取出烫金的大红请帖,“德妃娘娘三日后举办春宴,还盼昭仪娘娘能够前去赴宴。” 文晓荼兴致寥寥,但想到三日后她就是姨妈期了,便示意红果接了请柬,“多谢德妃娘娘好意。” 林采女抬起小脸,小心翼翼问:“昭仪……会去吧?” 文晓荼犹豫了一下,便道:“介时本宫若是身体无碍,自当前去。” 林采女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连忙起身,福了福身子,“那嫔妾就恭候娘娘大驾了。” 送走了林采女,文晓荼直接软在了罗汉榻上,“送请帖这种事儿,德妃居然差遣林采女跑腿儿。”——而且林采女一副生怕她拒绝的样子,可见是德妃给她下了死命令了。 碧心小声啐道:“还是族亲呢……” 红果淡淡说:“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说着,红果又问:“德妃对您一直多有妒忌? 这冷不丁突然办春宴,还让林采女亲自来送请柬? 奴婢担心德妃不怀好意。”红果低头瞅了瞅自家主子的小腹? “您……多半有喜了? 还是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不如到时候便说身子不舒坦。” 文晓荼打了个哈欠,道:“到时候我若是来了月信? 自然有借口不去。”——姨妈期是晦气期,不宜外出。 红果莞尔一笑:“若是月信没来? 那您便十有八九是有了,自然就更有借口不去了。” 文晓荼翻白眼? “若真有了身孕? 我就更不用怕她了。德妃没胆子谋害皇嗣。”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真的中招了? 咋没啥感觉呢? 文晓荼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碧心道:“娘娘若是还没睡饱,不如再去里头躺会儿?” 文晓荼摆手:“不能再睡了? 我都快睡迷糊了。去健身房活动活动筋骨。” 红果瞪大眼:“娘娘? 您可仔细别动了胎气!” 文晓荼无语凝噎? 她又不是去做无氧运动!就算真的怀上了,适当做些中低强度的运动? 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文晓荼拍了拍红果肩膀? “你放心? 这方面,我比你懂得多。” 于是? 换了一身简练的藕色棉布短打? 并除去头上大半簪钗? 清清爽爽进了健身房? 脱了鞋子? 只穿着一双细棉袜子,文晓荼踩在山毛榉木地板上,走到了沙袋前,戴上拳击手套,冲着沙袋便是一通殴打。 把沙袋想象成狗皇帝。 砰砰!叫你坑我! 砰砰砰!叫你算计我! 超解压的有木有?! 文晓荼越殴越兴奋,一会儿功夫,额头都沁出汗水,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没想到打沙袋这么耗费体力。 “娘娘歇会儿吧。”碧心捧了汗巾子过来。 文晓荼深深吐出一口气,只觉得从头到脚说不出的轻松愉悦,她摘掉拳击手套,给自己擦了把汗,然后拿起最小号的两只哑铃,开始练习哑铃操——那是她上辈子减肥的时候在网上学的,属于有氧运动。 文晓荼内心给自己喊着节拍,练了两刻钟,练得浑身肌肉酸软,但还是强撑着去做了会儿拉伸。 然后,去香薰SPA! 就是泡澡啦。 沐浴用的都是香汤,可不相当于SPA了?沐浴过后,还要按摩大师二等宫女疏柳给她做马杀鸡——就因为有这一手绝活,小宫女柳四儿才从粗使荣升二等宫女,还得了“疏柳”的赐名。 故而每次按摩,疏柳都格外卖力。 “嗷嗷嗷,没错,就是那里~啊~”文晓荼叫得很是销魂。 最后全身涂抹润体膏,让肌肤得到充分滋润,才算结束了SPA。 啊,真舒服啊。 见光线已经昏暗下来,文晓荼心道,看样子今晚又不是她侍寝,嗯,今晚可以早点睡了。 用了晚膳,文晓荼正躺在贵妃榻上消食,红果近前低声禀报:“娘娘,今晚又是林采女。” 文晓荼露出怜悯之色。 被狗皇帝盯上的人,通常都比较惨。 余婕妤吓成了惊弓之鸟,林采女日渐消瘦萎靡,而她……大约是心态好,没有被狗皇帝打击到,而且还混到了九嫔之首的位子。 其实这么一比较,貌似狗皇帝对她还蛮不错! 想到此,文晓荼内心狠狠呸了一口,她永远不会忘记狗皇帝是怎么坑她的! 此时此刻,圣安殿内,林采女瑟缩得宛若一只鹌鹑,而皇帝明昭端坐威仪,一脸的不近人情,忽的,一片寂静中,皇帝陛下突然觉得鼻子痒得很,然后一个大大的喷嚏就打了出来。 这喷嚏声虽然不是很大,却把林采女吓了一跳,“皇、皇上?” 明昭揉了揉鼻子,“朕没事。” 林采女小心翼翼问:“要不要……传太医?” 明昭脸色立刻板了起来:“少多管闲事,给朕闭嘴!” 林采女身子一颤,连忙低下头去,再不敢多说半个字,她心中呜咽: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明昭只觉得太阳穴突突作痛,朕也想知道,这种吵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第一四四章、贤德之争 春宴之日转瞬即至,文晓荼果然没有来大姨妈。 其实昨儿就该来了,她的信期被傅太医调理得十分精准,可见是中招了。 文晓荼心情略复杂。 这就当妈了? 会不会草率了点儿? 傅太医也是一大早就来请脉,仔仔细细号了脉,又问及信期果然未至,傅太医旋即大喜,他拱手道:“微臣要恭喜娘娘了,您的脉象却系滑脉无疑!” 傅太医高兴得山羊胡一抖一抖的,文晓荼看得忍俊不禁。 红果、碧心等一众宫女也连忙齐刷刷参拜恭贺,整个昌仪殿简直像过年似的。 文晓荼叫红果拿了一锭银锞子赏赐傅太医,又叫梁万贯送太医出仪门。 碧心俏生生道:“娘娘既有了身孕,那景宜宫的春宴您还要去吗?” 文晓荼略一思量,便道:“去。”德妃特特叫林采女跑腿儿,怎么都叫人觉得不寻常,她隐隐觉得,像是要搞事情。 不过以德妃的胆量,应该不敢搞大事。 所以去瞧瞧吧,要不然心里跟猫爪似的。 “喵~”脚边儿的羊脂玉歪头萌萌叫了一声。 文晓荼莞尔一笑,摸了摸羊脂玉圆润的脑袋,“乖乖守家,不许惹事。” 碧心掩唇笑道:“娘娘,羊脂玉如今都是公公了,惹不了事儿了。” 文晓荼忽的一笑,“对了,景宜宫的琥珀是不是生了?”——猫三狗四,屈指一算,应该已经生了小猫崽儿了。 红果略一思忖道:“好像是生了吧。” 文晓荼饶有兴致地问:“生了几只?小猫漂亮吗?” 红果笑着摇头:“这个奴婢就不晓得了。” 文晓荼莞尔笑道:“那就更应该去了。”去看看羊脂玉的孩子们。 文晓荼挠了挠羊脂玉的下巴:“要不你也一块去?” 红果无奈地道:“娘娘!您这是想故意气德妃吗?” 文晓荼讪讪,“那就算了吧。”省得德妃抄起鸡毛掸子揍羊脂玉。 昌仪宫与景宜宫只有一墙之隔,文晓荼也就懒得乘坐仪舆,因她梳妆打扮费时,再加上傅太医请平安脉耽误了些时间,故而她来的时候,后宫嫔妃已经都到齐了。 说来,这还是文晓荼第一次来景宜宫,眼下阳春三月,景宜宫花木繁盛,廊下还摆着上百盆时令花卉,开得争妍斗艳,倒是不负春宴之名。 既是赏花的春宴,嫔妃们自然都在廊下,要么就在庭院中? 三三两两,在加上无数宫女太监? 挤挤攘攘? 着实热闹。 看到宠冠六宫的温昭仪姗姗来迟? 九嫔以下的嫔妃纷纷停下说笑? 连忙行万福礼问候。 文晓荼微笑颔首,袅袅婷婷走到廊下? 屈膝向德贤二妃见礼。 辛若芝颔首示意,林德妃却一脸不快:“就属昌仪宫离得最近? 却是温昭仪最晚来,莫不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 面对林德妃的咄咄逼问? 文晓荼既不慌张? 也不生气,而是笑容款款道:“嫔妾若是没记错,那请柬上写着的可是辰时四刻? 这会子应该刚刚好。德妃娘娘莫不是忘了?” 德妃瞬间噎住? 噎得脸都紫了。 一旁的辛若芝噗嗤笑了:“德妃这个东道主记性似乎不大好。” “你——”德妃瞬间气急败坏? “贤妃,本宫今日没请你来!” 辛若芝显然已经打定主意跟德妃对着干了? 她身形高挑? 生生比德妃高了一个脑袋? 脸色一板,瞬间便有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气势:“本宫也不是来赴宴的? 而是有些宫务要与德妃商量。” 德妃心下大为恼怒? 辛氏果然要染指本宫的宫权了吗?! “商量?贤妃可别忘了? 你只是协理六宫!”——哪来的资格与本宫商量? 辛若芝再一次“噗嗤”笑了? “本宫没忘? 只是德妃自己怕是忘了,你也只是协助太后娘娘打理宫务罢了!你我,皆只是协理!” 没错,嫔妃掌权,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当初皇帝明昭在废黜胡氏之后,只得请太后掌摄宫务,但因太后凤体违和,才钦点了林氏协理。 各种内情,文晓荼不知道,但辛若芝作为过来人,一直门清。 林德妃心里咯噔一下,时过四载,太后几乎不管后宫杂物,她也就成为了实际上的掌权宫妃,也险些忘了,当年皇上的确是让她协助太后管理宫务! 辛若芝打量着林氏那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不由笑了:“看样子德妃是想起来了,既如此,以后咱们俩就好好商量着如何协理太后娘娘吧!” 林德妃心中火冒三丈,却偏生找不出半点理由反驳。 文晓荼看得饶有兴味,这贤德之争,可比什么劳什子春宴有趣多了! 一旁的江才人突然站出来,娇声道:“今日是德妃娘娘的春宴,贤妃一定要在今日生事吗?” 辛若芝一记刀子眼瞪了回去:“本宫与德妃商量宫务,你一个小小才人插什么嘴?!” 才人跟四妃,位份差距的确是老鼻子大了。 辛若芝如此训斥德妃宫中偏位,不啻是打德妃的耳光,林德妃不由火冒三丈:“贤妃!这里是景宜宫,轮不到你来撒野!” 辛若芝挑眉笑道:“江才人无礼,本宫身为掌事宫妃,自然有责任好好教导她规矩礼仪!” 没错,一宫偏位嫔妃的确是归主位管束,但掌权宫妃,自然也有权利约束管教六宫嫔妃。 文晓荼心中啧啧称奇:真是精彩。 从前辛若芝只是懒得斗,若是动了真格,以德妃的战斗力,分分钟落了下风。 辛若芝威风凛凛道:“江才人这般目无尊卑,也是德妃你管教不利!德妃有闲工夫办什么劳什子春宴,还不如好好约束自己宫中偏位,省得到处丢人现眼!” “你——”林德妃气得浑身颤抖,辛氏何时这般牙尖嘴利了?! 两个妃子在廊下斗法,底下一干嫔妃也没人敢插嘴了,一个个全都装哑巴,哦,文晓荼不一样,她是看戏的。 辛若芝就是瞅准今天人多,所以才上门踢场子了!你拆我匾额,我拆你场子,来而不往非礼也! “辛若芝!!!”气急败坏的林德妃直接叫出了辛贤妃的闺名,“你给我滚出去!景宜宫不欢迎你!” 第一四五章、众目睽睽被卸妆 林德妃越是暴躁,辛贤妃就越是兴奋。 辛若芝虽然明白德妃不过就是皇上手中的一颗棋子,但她还是很生气!我没招你惹你,你非要冲本宫挥爪,真当本宫是病猫了?! 辛若芝哼笑道:“本宫与德妃俱是协理宫妃,以后自然要经常打交道,可由不得德妃说‘不欢迎’!除非德妃自己去跟皇上太后辞了协理宫务之职!” 林德妃气得面如朝天椒:“辛若芝,你做梦!” 辛若芝嘴角一扬,“那咱们以后就慢慢磨合吧,希望德妃早日适应。”——这架势,哪里是想慢慢磨合,分明是想慢慢折磨德妃呢。 说罢,辛若芝长袖一挥,气势昂扬,扬长而去。 德妃气得几乎原地爆炸。 文晓荼差点没憋住笑,连忙踱到一旁那株高大的撒金碧桃树下,却看到余烟霏也躲在这儿呢。 “哟,这不是余婕妤么!好久不见,你这是病愈了?”文晓荼笑着跟余氏打招呼。 余烟霏花容月貌的小脸一白,她急忙摆手,“不不不,我没病愈!”说着,她还掩唇咳嗽了两声。 文晓荼:你能装得再假点儿吗? 这时候,江才人连忙走到林德妃身旁,“娘娘,大好的日子,别为了不值得的人置气。” 崔采女也软语轻声道:“是啊,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这二位甜言蜜语,半晌总算把德妃给哄了回来。 林德妃吐出一口气,挤出个笑容道:“诸位妹妹继续赏花吃茶,也都别为了不值当的人坏了心情。佩兰,叫小厨房多上些甜点甜汤。” “是,娘娘!” 甜点好,文晓荼喜欢。 景宜宫的廊下与庭中足足摆了四桌,都是各色糕饼酥点,还有蜜饯、果子,配各色茶饮? 虽然不是正式正餐,却也玲珑满目? 很是丰盛。 文晓荼捏了一颗芝麻球塞进嘴里? 便听到德妃笑声朗朗:“温昭仪? 且来本宫这边吧。” 景宜宫也是前出月台? 也就是前殿外还延伸出了一个平台,且搭建了抄手游廊? 既能遮阴,而且地势还高出一截? 的确是最佳的赏花位置。 但德妃冷不丁对她这么亲热,文晓荼还真不好拒绝? 只得登上月台? 坐到了德妃跟前。 不得不说,这里视野真好,看着满庭芳菲? 人比花娇? 当真是养眼。 德妃也扫了一眼花木繁盛、美人如云的庭院? 忽的笑道:“余婕妤站在桃花树下,端的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这般姿容? 后宫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一旁侍立的江才人与崔采女俱是神色一紧? 难不成德妃娘娘想把余婕妤也揽入麾下?!二人齐齐看向余婕妤的容颜,心底凉了半截。 文晓荼已经拿起一块桂花栗子糕? 她点头道:“余婕妤面若桃花? 的确娇艳无双。”说着? 飞快塞进嘴里? 嗯? 真好吃! 一边赏花赏美人,一边吃点心,这小日子,真是太美了! “德妃娘娘宫里的桂花蜜炖奶真是又香又甜!”文晓荼饮了一口甜汤,赞许不已。 德妃脸色黑了几度,这个温氏,肯定是故意装作若无其事! 德妃旋即一笑,“唉,跟余婕妤比起来,本宫已然是昨日黄花了。” 文晓荼又捏了一块海棠糕,点头道:“是啊,余婕妤又年轻又漂亮,谁看了都会自惭形秽的。”——仅限于脸。 德妃瞬间心塞,温氏是在讽刺本宫年老吗? “这点心这么精致可口,娘娘怎么不吃呀?”文晓荼咽下海棠糕,又拿了一团芋泥麻薯。 德妃恨恨咬牙,温氏绝对是故意的! 但下一秒,德妃又挤出个一个和善的笑容,“哟,妹妹的手怎么弄脏了?快去打盆温水来,伺候温昭仪好好洗洗手。” 文晓荼看了看自己沾了少许点心渣滓的手,洗手?为什么要洗手?我还没吃饱呢!德妃啥意思?不让我吃了? 文晓荼无语了三秒钟。 片刻功夫,便见一个小太监端着一盆洒满新鲜花瓣的水从殿中出来,文晓荼愣了一下,怎么这么快?倒像是提前预备好了似的! 正在她走神的时候,那小太监却被景宜宫的门槛给绊倒了,大半盆水朝着文晓荼便泼了过来! 这一幕发生在转瞬之间,文晓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迎面泼了一头水!! “娘娘!”红果惊呼。 碧心气坏了,登时便要训斥那小太监,可惜她晚了一步,德妃已经怒斥出口:“不长眼的狗东西!连盆水都端不好,本宫要你何用!” 那小太监吓坏了,跪在湿淋淋地上,便是咚咚磕头不止,“奴婢不是故意的!主子饶命!” 德妃眼底滑过快意之色,却怒而挥袖:“还不快把这混账奴婢给本宫拖下去!” 那小太监便被架了下去,德妃立刻笑着看向满头湿哒哒、狼狈不堪的某人:“昭仪妹妹莫生气,本宫一定重惩那个不长眼的奴婢!” 说着,德妃“哎呀”发出了惊呼:“妹妹,你的脸——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跟太后说,容颜恢复如初了吗?怎会如此啊!” 文晓荼黑线了,装!你继续给老娘装! 红果见状,再也顾不得给自家娘娘擦拭,连忙掏出汗巾子充作面纱,覆在自家娘娘脸上。 文晓荼有点生气了,诚然,她早看出德妃像搞事情,但没想到,德妃的手段如今如此不入流!泼我一身水,给我来个卸妆? 文晓荼气得都想笑了。 她浑身湿淋淋的,实在没心情跟德妃斗嘴,整了整脸上的巾帕,淡淡起身,“恕本宫不奉陪了!” 文晓荼说罢便直接扬长而去。 这一举动被林德妃视为落荒而逃,林德妃急忙扬声道:“妹妹,本宫当真不是有心的,你可莫要往心里去!” 底下已经是议论纷纷,江才人大声道:“呀!温昭仪的脸,原来根本没有恢复啊!” 崔采女娇滴滴发出惊呼:“那温昭仪岂不是在故意欺瞒皇上和太后?!” 余婕妤底下嘀咕:“谁出门不擦脂抹粉呀……”怎么就成了“欺瞒”了? 角落里的洛美人喃喃自语:“玉容粉膏?”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想到了如今在京中十分时兴的玉容粉膏,那可是温家的产业,正出自傅太医之手。而傅太医,可不正是专职为温昭仪调理身体的那位吗? 第一四六章、皇上您又变白了 太医傅浣溪一早诊出温昭仪遇喜,便忙不迭前往乾安宫报喜了。只是今日正值大朝日,傅太医足足侯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见到龙颜。 傅太医尚未开口报喜,皇帝明昭就已经露出喜色:“温氏确诊有孕了?” “皇上圣明,昭仪娘娘身孕已经足月!” 然后,皇帝陛下换了身衣袍,便直奔昌仪宫。 也是巧,文晓荼也才刚刚回来,脱了湿漉漉的外袍,便听到外间传来梁万贯急促的声音:“娘娘,您快些更衣,皇上来了!” 皇帝明昭满心欢喜而来,结果却听到了昌仪殿宫女太监杂七杂八的心声。 虽杂乱,但心声所言几乎差不离。 朕的阿荼,被大庭广众之下泼了一身水,妆容尽褪,衣衫湿透! 皇帝明昭拳头硬了,林氏!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欺负朕的人! 梁万贯急得不行:“皇爷息怒,昭仪娘娘衣裳弄湿了,正在里头更衣梳妆,您、您……”看着皇帝陛下那黑云压城般的龙颜,梁万贯不由想起了在御前伺候的日子,登时吓得言辞都哆嗦了。 皇帝明昭虽然早就听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冷冷逼问:“你们怎么伺候昭仪的?!” 梁万贯吓得噗通跪倒在地,连忙磕头:“奴婢该死!” 明昭拂袖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万贯急忙哆哆嗦嗦道:“景宜宫娘娘办春宴,昭仪主子一早就去了,结果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听说是景宜宫的一个小太监不当心,被门槛绊倒了,才把一盆水泼在了昭仪身上。” 听到这般描述,皇帝明昭脸色更难看了,林氏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明目张胆欺负朕的阿荼! 这时候,内寝殿的房门被推开,文晓荼已然换了干净华美的衣裙,妆容也粉饰一新。她真的是服了红果的手速了,居然能这么快就给她补好了妆容!可见是外头的皇帝陛下君威赫赫,吓得宫女们一个个只恨不得多生两只手。 红果、碧心和几个二等宫女已经匍匐在地,文晓荼倒是习惯了狗皇帝这吓死人不偿命的脸色了,她徐徐福了福身子,一只手臂已经横了过来,一把将她扶起。 “没事吧?朕听说,你被德妃泼了一身冷水。”明昭脸上满是忧心之色,这三月里还是很冷的? 阿荼可别着凉了。 文晓荼黑线,“皇上? 其实是温水……”洗手的温水? 还泡了花瓣? 香喷喷的呢。 明昭:这个是重点吗?? 殿中有一瞬间的寂静? 明昭一时不知该怒还是该笑,都这个时候了? 阿荼还能这般逗笑,如此可见应是无妨。 明昭略送了一口气? 挥手屏退左右,便拉着阿荼的小手一并去罗汉榻上坐? “就算是温水? 你一路从景宜宫回来,也必定冷透了。” “额,多谢皇上关心? 嫔妾没事。”文晓荼被皇帝这般殷切关怀? 还真有点不适应。 皇帝明昭忽的抬手摸了摸她的云鬓? “头发也湿透了?” 文晓荼点了点头,时间紧迫? 发髻也没散下? 只草草擦了两遍? 这会子发根都是湿的。 明昭心下恼怒,辛氏不肯尽职尽责? 林氏愈发揽权妄为!朕封的德贤二妃? 没一个乖乖听话的! “把头发散下来? 好好擦一擦、晾一晾。”皇帝明昭道。 虽说在皇帝陛下面前披头散发着实失礼? 可既然是皇帝的命令? 文晓荼也就不拘泥了,方才擦头发的时候,已经除去了大部分簪钗珠翠,如今倒也省事,拔下压鬓的几支簪子,湿漉漉的长发便萎落下来。 文晓荼正要去寻巾子,却见皇帝明昭已经从洗漱架上取了一方干爽的巾子,便亲自上手把她擦头。 文晓荼愣了一下,她忙道:“嫔妾自己来就好。” 明昭语气有些冲:“老老实实坐下,不许乱动!” “哦。”文晓荼立刻乖乖坐下,皇帝这会子就像是一座随时有可能爆发的火山,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惹他。 见阿荼乖巧娴静地坐在罗汉榻上,眉眼温婉平和,脸上并无半分愤恨、恼羞之色,唉,阿荼就是脾性太好了,受了欺侮,都能这般平静淡然。这份心性,世间少有。 皇帝明昭仔仔细细擦拭着那三千青丝,巾子濡湿了就换了一条干爽的,如此足足用了三条细棉布巾子,这才擦了六七分干。然后,他一手将那红木架子拎了过来,将那乌黑柔长的秀发轻轻搭在架子上。 文晓荼看得咋舌,那架子可是花梨木的!很沉的!素来都是两个宫女抬着!狗皇帝臂力真的够可以! 嗯,这种人哪怕当不了皇帝,去搬家公司,也是一把好手。 “皇上,您最近时常练单双杠吗?”文晓荼眼里满是好奇之色。 明昭没想到阿荼竟然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单双杆……就是那个用手抓着,可以上上下下的那个铁架子啊。 明昭点了点头,“朕最近都是在练武房中习练气力。” 文晓荼,最近一直没去校场吗? 忽的,文晓荼忍不住瞅了瞅皇帝陛下的脸,话说,这脸又白了,从小麦色变成了深肤色,这已经是中等肤色了。 “为何这样看着朕?”明昭掩唇咳嗽了一声。 文晓荼笑了笑:“皇上,您好像又变白了些。” 明昭腹诽:你才发现啊! “朕那是因为去年亲征鞑靼,草原日头毒辣、风霜侵袭的缘故,朕……肤色其实不算黑。”明昭正色解释道。 文晓荼点头,这个她的确相信,因为皇帝身上的皮肤只是寻常蜜合色,也就是说,皇帝好好捂一捂,说不准又变成小白脸的潜质呢!文晓荼暗自欣喜。 虽然皇帝也算英俊,但她还是更喜欢白白净净的小鲜肉。 “哦,对了,关于德妃——”明昭温情脉脉的脸瞬间冷狞,“朕不打算亲自处置。” 不打算“亲自”处置?几个意思? 明昭抚了抚阿荼那还有些潮湿的头顶,柔声道:“你在昌仪宫好生躺几日,朕去跟母后报喜。” “躺几日?额……嫔妾并没有动胎气。”她没那么娇弱。 明昭笑了笑:“朕知道,你装几日便是了。” 文晓荼瞬间明白了,狗皇帝这是想让太后处置德妃啊! 第一四七章、辛若芝:本宫还没认真跟德 要是文晓荼没有身孕,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太后娘娘顶多就是申斥林德妃几句。 但现在,她怀孕了,那这件事,可就不是小事了! 谁不知道太后娘娘盼孙子都快盼疯了! 如今,在景宜宫,温昭仪被兜头兜脑泼了一盆水!而且还感染了风寒,动了胎气! 皇帝如此一禀报,太后娘娘几乎都要气炸,怎么满后宫都害哀家的孙儿?!一个方氏,还不算前车之鉴吗?! “这是后宫小事,母后做主便是。”留下这么一句话,皇帝明昭宛若事不关己,便离开了颐年殿。 太后却没法淡定,当即拍案怒道:“去把德妃给哀家叫来!” 被太后传召,林德妃也是懵逼的,景宜宫与昌仪宫不过一墙之隔,德妃自然听说隔壁那位着凉了,还为此窃喜呢。 至于身孕一事,皇帝明昭暂时不许张扬,傅太医自然不敢胡说八道,梁万贯自然也严厉封口,不许外传。 因此眼下知道温昭仪有孕的,除了昌仪宫,便只有乾安宫和颐年殿的人了。 现敬华宫主位辛贤妃也是离开景宜宫之后,才听说温昭仪被景宜宫小太监“不慎”泼了一身水,翌日便听说染了风寒,如今闭门歇养。 辛若芝为此还有些愧疚,觉得是因为自己,林德妃才把火儿发泄到了温昭仪身上,因此听说林德妃一大早被太后紧急传召,辛若芝便立刻叫人备了仪舆,也忙去往颐年殿。 颐年殿,林德妃虽然料到太后是为了温昭仪着凉一事才传召于她,心下还觉得太后小题大做,万没料到太后竟然凤颜大怒。 “林氏!你干的好事!”太后拍案怒斥。 太后的勃然大怒吓了林德妃一跳,她膝盖一软,直接就噗通跪下了,“太后娘娘? 昨日的事儿,只是臣妾宫里的小太监不当心……”——为这点小事? 太后竟然大动肝火? 那温氏难不成是狐狸精转世?狐媚了皇上还不够? 居然连太后也迷了心神! “而且? 温昭仪的容颜根本就没有恢复如初,她分明是在蓄意欺骗皇上和太后。”林德妃忍不住开始告状。 “你还敢倒打一耙?!”太后心中的恼怒愈盛? “你可知道,温昭仪有喜了!才刚一个月的身孕? 就被你害得动了胎气!” 此话一出,林德妃震惊当场? “什、什么?!”——温氏又有喜了?她是母猪吗?! 一瞬间? 林德妃心凉到了谷底,她若是知道温氏有喜,打死她也不敢这般戏弄温氏啊!德妃急忙道:“太后娘娘? 臣妾不知道她有孕!温氏自己也不说!” 太后怒道:“才刚一个月的身孕? 她自己哪里知道?是昨日被你泼了一身水? 她身子不舒服,传了太医请脉? 这才诊出有孕!”——这些自然是皇帝明昭掰扯的? 太后深信不疑。 林德妃宛若抓到浮木般? 急忙道:“温氏自己都不晓得,那臣妾就更不知晓了!求太后看在谨言的份儿上? 宽恕臣妾无心之失!” 提到这个独苗孙女? 太后怒气不由便减了三分? “德妃? 你也不是不懂事小女子了!温氏性子温和? 对你处处礼敬,你还有什么不知足?偏生要当众折辱她?!” 德妃急忙摇头:“臣妾当真不是故意的!” 若说德妃不是故意谋害皇嗣,太后自然是信的,可若说不是故意为难温氏,太后岂会信德妃鬼话?! 正在此时,朱四常小心翼翼在帘子外禀报:“太后娘娘,贤妃求见。” 太后蹙眉:“哀家这会子忙着呢,若无要事,便让她退下吧。” 朱四常忙道:“贤妃娘娘说,正是有些要紧宫务要禀报娘娘。” 太后深吸一口气,“那就让她进来吧。”——辛氏的性子虽然不够娇柔婉转,但素不惹事生非,跟德妃一比,或许辛氏才是最适合掌管六宫之人。最要紧的是,辛氏能够与六宫嫔妃和睦相处。德妃太能拈酸吃醋了! 辛若芝纤纤细步走了进来,屈膝见了一礼,然后打量着跪在地上泪眼通红的林德妃,发出了惊讶之色:“太后娘娘,德妃姐姐这是怎么了?” 林德妃咬牙恨恨瞪了辛若芝一眼,明知故问! 辛若芝看出太后满脸怒容,便小心翼翼道:“难道是因为昨日德妃为难温昭仪一事?也怪臣妾不好,昨儿与德妃姐姐斗了几句嘴便离开了,不成想,德妃姐姐竟把火气撒在无辜的温昭仪身上。” 说着,辛若芝连忙屈膝一礼:“都是臣妾不好,还请太后娘娘降罪。” 辛若芝这一通解释加请罪,反倒是激起了太后的怒火:“德妃!你与贤妃斗嘴,那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儿,你却迁怒到温氏头上!哀家与皇帝让你协理六宫,不是让你欺压六宫的!” 林德妃很想辩解,但显然太后已经给她定了罪,再否认,也只会让太后觉得她是在“砌词狡辩”,林德妃含泪叩首:“臣妾知错了,还请太后息怒。” 辛若芝幽幽道:“可怜了温妹妹了,不过就是得宠了几分,这一遭又一遭的,怎么都冲着她去?” 林德妃气得浑身颤抖,这个辛若芝! 太后也气不打一处,她连连拍案:“哀家也想问问,你们一个个,自己没本事讨皇帝欢心,哀家也不曾怪你们不争气!你倒是好,跑去欺负温昭仪!可怜了哀家的孙儿,还没出生,就遭了这么多算计!” 辛若芝眼睛滴流圆:嗯??? 太后气呼呼道:“林氏,若温昭仪母子平安便罢,若是有个万一,你就去冷宫里陪着方庶人吧!” 辛若芝目瞪口呆:“温、温昭仪……又有喜了?!” 太后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才刚上身,就险些被这妒妇给害了!” 辛若芝心中大惊:这才小产多久?又怀上了?温昭仪未免也太厉害了点儿吧?! 太后怒瞪这跪在地上,瑟瑟颤抖的林德妃:“打今儿起,德妃俸禄减半、幽禁景宜宫!至于宫务——”太后看了辛贤妃一眼,“便交给贤妃全权打理!” 林德妃脸色唰地白了,她好不容易才握在手心里的权利,也如泼出去水一般,覆水难收了! 辛若芝:本宫还没认真跟德妃斗呢,德妃就一败涂地,宫权也悉数落在本宫手里了! 第一四八章、没有浪漫细菌的阿荼 德妃失了六宫大权,还被太后幽禁在景宜宫思过,也算是重惩了。 没了德妃惹事,文晓荼迅速病愈,然后她的十八岁生日终于到来。 因她早就说过不必铺张浪费,加之她身孕还未坐满三个月,故而这个生日就不能操劳。 摆上几桌宴席,遍邀六宫嫔妃,再传教坊司来些歌舞助兴,这十八岁生日比起她前世的成年礼已经是热闹隆重多了。 最要紧的是收礼收到手软。 怀着龙胎过生日,六宫嫔妃送的礼物,自是一个赛一个贵重。 自然了,最贵重的还是当属太后和皇帝的赐礼。 太后赏赐麒麟送子金簪一对、五子登科锦被一床、瓜瓞绵绵珠帐一幅,还有一尊羊脂玉雕琢而成的送子观音一尊。啊,总之都是求子的……虽然略无语,但都特别值钱。 而皇帝的赏赐就更丰厚了,织金、缂丝、云锦各二十匹,金累丝头面一套、红翡翠圆镯一对、金玉如意各一柄、玛瑙珠帘一幅,还有古玩字画十几样之多。 幸亏前段日子占了西偏殿作为库房,要不然光那一小间耳殿哪里放得下? 真是发大财了! 不过这会子文晓荼却很淡定,大概是因为她早就不缺钱了吧?如今这些,都只是锦上添花!虽然添得格外多,但她也能保持冷静了。 因她需要静养,故而午后过半,这生日宴便散了。其实也只是在昌仪殿散了,宫中的妙音阁戏台还会唱上三日的水磨腔大戏——文晓荼虽不感兴趣,但后宫嫔妃日子无聊,巴不得天天都能戏曲听呢。 梁万贯去妙音阁招待宾客了,红果碧心也在昌仪殿忙着清点寿礼,几个二等宫女被使唤得跟小陀螺似的。 文晓荼这个寿星正主却无比怠懒地歪在罗汉榻上,喝着杨枝甘露,宛若事不关己。 自封了昭仪,她宫里又添了十几个粗使宫女太监,大几十号人伺候她一个人,还真是腐败啊。 文晓荼略有些不忍,便道:“今日先登记造册,回头再慢慢检查不迟。” 如此,日暮时分,总算把寿礼记录完成,搬进了西偏殿库房。 碧心锤了锤自己肩膀? “这大宫女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文晓荼莞尔,这丫头似乎才十六岁? 作为宫女? 已经升到头儿了? 虽说上头还有教引嬷嬷(又叫教引姑姑)、掌事嬷嬷、掌事大嬷嬷? 但后面这三个职位都是留给自梳不嫁、永留宫中的嬷嬷们的。 大宣朝的规矩,宫女一般十二岁应选入宫? 四年一任,宫女最多做两任? 二十岁便满役,可出宫嫁人。若再留下? 便不是宫女? 而是教引嬷嬷了。 宫中教引嬷嬷数量有严格限制,素来只有主位以上嫔妃,身边才有嬷嬷的名额。教引嬷嬷是教导一宫宫女太监规矩礼仪的? 掌事嬷嬷跟管事太监差不离? 就是管事的小头头? 而大嬷嬷身份相当于一宫管领太监。 九嫔身边教引、掌事的嬷嬷各两人,大嬷嬷一人? 而文晓荼身边这五个名额都还空着。虽说永巷那边儿有的是嬷嬷巴不得调任过来? 不过文晓荼都婉拒了。这些嬷嬷都是宫里老资历了? 俗话说人老成精,文晓荼也不敢随便接收不知底细的嬷嬷? 她宁可让红果碧心这两个大宫女承担嬷嬷职权。 这两个丫头别看年纪不大? 但忠心勤勉? 红果细致、碧心伶俐? 而且年轻可人? 看着就叫人舒心。 碧心附耳道:“主子如今是娘娘了,按照规矩,就算您不愿添几个嬷嬷,也该提拔两个大宫女了。” 是啊,九嫔身边最多可以有四个大宫女,但她如今只有红果和碧心,二人患难之时不离不弃,当得起大宫女这个位子。至于其他的二等宫女,文晓荼陆陆续续从三等粗使丫头里头提拔了七八个顺手的,只是这大宫女便是心腹了,文晓荼宁缺毋滥。 “你觉得谁合适?”文晓荼低声问。 碧心犯了难,“都……还好,差不离,疏柳吧。” 文晓荼笑了,碧心纯粹就是瞧着她喜欢疏柳的按摩手艺,所以觉得疏柳就堪为大宫女了。 红果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疏柳有些木讷,还是细雨、晓寒更麻利些。” 碧心点头:“雪沫也不错,长得又白又嫩,瞧着就养眼。” 红果忍不住嗔了碧心一眼:“这是选大宫女,又不是挑姨娘!” 碧心吐了吐舌头。 文晓荼忍不住发笑,“好了,再看些时日吧,这事儿不急。”——也就是今日这种场合,红果碧心有些忙不过来,寻常时候,这两个大宫女就够用了。再则还有梁万贯这个管领太监,以及小元宝、小尹子这两个管事太监。小元宝不消说,也是衍庆堂跟出来的患难之交了,至于小尹子则是梁万贯的徒弟,也跟精干。 正在此时,小元宝快步跑了进来,“娘娘,皇上驾到!” 今日是她的十八岁生日,皇帝驾临并不稀奇,只是这会子天都黑了,怎么这个时辰才来?文晓荼心下犯嘀咕,但转念一想,皇帝讨厌人多,等人都走了再来,倒也正常。 “皇上万福!”文晓荼下了榻,还没出暖阁,便见皇帝走了进来。 皇帝明昭右臂横了过来,一把将屈膝参拜阿荼扶了起来,他低声道:“有了身孕,私底下就不要拘泥这个俗礼了。” 文晓荼腹诽,谁敢在皇帝面前失礼?但面上还是笑着说:“多谢皇上体恤,不过嫔妾没那么金贵。” 明昭脸上带着温文的笑意,他执着那柔软的小手,柔声细语道:“朕还给你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 文晓荼眨了眨眼,礼物?不是一早就叫梁琨玉赐下了吗?绸缎首饰、古玩字画,十几个太监搬来,简直跟搬家似的,叫一众来客惊掉了眼球。 “还有……别的礼物?”文晓荼不免有些好奇,皇帝亲自来送,想必不是寻常之物。不晓得,会是何等之前的宝贝! 看着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睛,明昭笑容愈声,“在外头呢,已经准备好了。你随朕出去一观便知。” 文晓荼欢喜点头,欢喜地跟着皇帝出了正殿殿门。 站在宽阔的月台上,苏氏彩绘的雕梁之下悬着一排大红宫灯,今夜明月如轮,星斗漫天,月色当真极美。不过文晓荼没心情欣赏月色下的昌仪宫,她眼珠子四处乱瞟,就是没找到礼物在哪儿? 皇帝笑着道:“抬头看天上。” 文晓荼忙仰头,天上?除了星星月月还有别的东西吗? 她忽然黑线了,“皇上,您送嫔妾的特殊礼物,该不会是那轮月亮吧?”——若真如此,她想揍人。 明昭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扑哧笑了:“阿荼倒是很有情致!月亮啊……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到真真是极美。” 这意思是……不是月亮? 那就好。 不过到底是啥?! 正在此时,突然听到“嗖”的一声,星月灿烂的夜空中突然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 第一四九章、造福六宫的昭仪娘娘 随着“咻咻”之声,烟花漫天,五光十色,朵朵炸裂,大半个天空都被这绚烂所占据。 这样的一幕,嗯,很漂亮,很惊艳! 但是,这玩意儿转瞬即逝,两大车烟花也就放了两刻钟,就没了。 嗯,没了。 没了…… 文晓荼只觉得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又好似眼前有一群羊驼奔涌而过。 心情略微妙。 皇帝今日的笑容异常灿烂,跟平素那全世界欠他钱的狗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狗,笑起来的样子还挺帅。 “漂亮吧?”明昭笑着问身边那个看不出喜色的女子。 文晓荼木木然点头:“是很漂亮。” 但是也就这么短暂的漂亮,有啥意义? 抱歉,或许她就是这么没有浪漫细菌。 “可以回屋了吗?我有点冷。”文晓荼面无表情道。 明昭眉心一簇:阿曜出的破主意!根本一点也不管用! 晟王府,腻歪在侍卫总管傅亦策身上的明永曜殿下突然鼻子一痒,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傅亦策神色一紧,“怎么打喷嚏了?我去叫府医来!” 明永曜急了,八爪鱼似的缠了上去:“不要不要,我没病!就是鼻子突然痒痒。” 傅亦策一脸无奈和宠溺,“殿下,不要闹。”生病了怎么能讳疾忌医? 明永曜气鼓鼓道:“说好了今晚陪我!” 傅亦策无奈地道:“好好好,我不走,陪着你一起看大夫。” 明永曜很想哭,本王想要的“陪”可不是这个意思!阿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昌仪殿中,文晓荼饮了一盏奶茶,缓缓吐出一口气。 明昭这才询问:“阿荼不喜欢烟花吗?” 文晓荼挤出个笑容:“没有不喜欢,就是……有点意外。”——她还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宝呢!结果,咻咻咻放了两车烟花…… 明昭叹气,还是没能送到阿荼心坎上啊,他忍不住问:“阿荼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今日是你生辰,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文晓荼挤眉思忖,“嫔妾好像也不缺什么了……”她虽然财迷? 但现在还真不缺钱了,所以也没必要跟皇帝要什么值钱的东西。 明昭也只得搜肠刮肚? “要不? 朕再叫你母亲入宫陪陪你?” 想到徐宜人? 文晓荼内心不由地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这毕竟是她此身生母啊。想到上辈子这么不着调的亲妈,文晓荼就愈发觉得徐宜人当真是个负责任的慈母。 但是…… “嫔妃入宫以后? 等闲见不得家眷,皇上若是独独给嫔妾这份恩典? 似乎不大合适。”文晓荼低声道,但她还真的蛮想见徐宜人的…… 明昭沉默了。 文晓荼忽的灵光一闪? “不如皇上给后宫嫔妃赐一条恩典? 按照位份高低不同,让嫔妃们都可以每年见一两次家眷!”——既然不合规矩,但就定一条新规矩就是了? 只要公平点? 就没有人就拒绝这样的好处。 明昭忽的笑了:“你倒是机灵!”——阿荼就是心太慈! 文晓荼嘿嘿笑了? 她也这是造福六宫啊! “寻常人家的女儿嫁了人也可以回娘家啊,嫔妃就算不便省亲? 偶尔见见家人也算是全了血脉情分。”文晓荼笑眯眯道。 明昭颔首:“也罢? 以后嫔位以上? 每年都可以接见母家亲眷一次。” 文晓荼暗自啐了一口,居然要九嫔以上? 而且每年就许见一次?! 见阿荼小脸皱巴巴的? 明昭便笑道:“若是有了身孕? 可以额外恩准娘家母亲入宫探望。” 文晓荼也就是说? 如果爬不上嫔位? 就努力爬床?! 呵呵,这什么狗屁规矩? 明昭复又道:“不过德妃还在禁足思过,就免了。” 文晓荼:也就是说,今年能见到家眷的,也就只有她、辛若芝和陆蘅芷三人了? 不过,这样貌似不错!都是跟她关系不错的人! 文晓荼点头,粲然一笑:“多谢皇上!”尤其陆充仪,想必很高兴。 看着那灿烂的笑容,明昭眉宇终于释然,欲得阿荼之心,还是得投其所好啊。 “阿荼怎么没去妙音阁听戏?是今日累了,还是厌烦吵扰?”明昭低声询问。 文晓荼道:“嫔妾不喜欢听戏,自然就觉得吵得慌。” 明昭暗自点头,阿荼与朕一样,都喜欢安静,“大宣宫里的确吵了些,还是清凉山行宫安静,若不是你胎像未稳,今春倒是可以去行宫好好泡个温泉。” 文晓荼眼睛一亮,行宫?泡温泉啊!露天的吗?想想就很爽啊! 看着那双锃亮的眸子,明昭不禁发笑,“等你诞下孩子,朕就带你去。” “那嫔妾就多谢皇上了!”——后宫嫔妃,能出宫的机会,那简直是少之又少!真没想到,怀个身孕,还能有这么多福利!不亏不亏! 文晓荼扭了扭屁股,只恨不得现在就飞去清凉山行宫! “清凉山啊,嫔妾听说那里依山傍水,特别凉快!”不只可以泡温泉,还是避暑的好地方! 明昭笑着点头:“是挺凉快的,不过清凉山行宫小了点儿,只是个温泉行宫罢了,常住不便。”——不过,如今内库充裕,倒是可以考虑加以扩建…… “阿荼也怕热吗?”明昭柔声询问。 文晓荼点头,“夏天是挺热的……”尤其这个时代穿得太严实!里三层外三层,而且还木有空调! 明昭暗自点头,那就扩建吧,正好旁边有个查封的贪官别院,纳入行宫,再圈些山水进去,不必耗费国帑,内帑存银就够用了。 国帑就是国库,若要动用,少不得要经过内阁和户部层层阻挠,毕竟先前打鞑靼,着实耗费不小。但好在先帝留下的内务府内库很是丰厚,朕登基这些年,后宫人少,开销也就少,因此内帑倒是愈发殷实了。 想到这些,明昭就打定主意扩建一个避暑行宫出来。清凉山行宫是先帝所建的汤泉别宫,先帝只在春秋两季,素来只携带年轻貌美的宠妃前去,每每恣意欢纵,先帝就是因此才不长命的! “对了,阿荼身边,好像连个嬷嬷都没有。”明昭忽的皱眉,阿荼如今有了身孕,身边怎么能没有经验丰富的嬷嬷服侍?光几个丫头能顶什么用? 文晓荼讪笑:“永巷那边,倒是推举了不少人,只是嫔妾都不知底细,有些不放心。” 明昭颔首:“那朕回头叫梁琨玉挑个细致的教引嬷嬷过来伺候你。” 文晓荼:还安插人手啊?!一个梁万贯还不够? 罢了罢了,监控就监控吧,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既是皇上身边的教引嬷嬷,到了嫔妾这里,是担任掌事嬷嬷还是大嬷嬷?”文晓荼小心翼翼询问。 明昭一脸随意之色:“你看着使唤就是了。”。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空降成大嬷嬷。 第一五〇章、空降管事嬷嬷 翌日,御前教引嬷嬷春溪前来报到。 这位春溪嬷嬷,观之四十许的样子,圆脸杏眼,看上去很是温柔的样子。 “奴婢春溪给昭仪主子磕头了!”春溪嬷嬷一进门就先行了大礼,毕恭毕敬,神色颇有几分欢喜。 离了提心吊胆的御前,被指派到怀有龙胎的宠妃娘娘身边伺候,能不欢喜吗?何况这位温昭仪据说性子极好,从不打骂奴婢,每逢节令,赏赐也不少!满后宫都没有比昌仪宫更好的去处了! 文晓荼瞧着这位春溪嬷嬷敦和亲善,便忙叫红果将她搀扶了起来,客气地道:“嬷嬷是御前出来的人,想必才能出众,只是嬷嬷瞧毕竟才刚来,不如便做本宫身边的管事嬷嬷吧。” 春溪大喜,连忙屈膝致谢:“多谢娘娘,奴婢一定竭尽所能为娘娘效劳!” 文晓荼笑着问:“嬷嬷伺候皇上也有不少年了吧?”——八成是东宫旧人呢。 春溪点头:“不瞒娘娘,奴婢其实是从昌仪宫出去的人儿。” 啊?文晓荼当场愣住。 春溪嬷嬷笑容里带着几分缅怀:“奴婢刚入宫的时候,被分派到昌仪宫,伺候当时已经是贵妃娘娘的太后。” 文晓荼恍然大悟,差点忘了,昌仪宫的前任主人是太后娘娘。 “这么说来,本宫与嬷嬷倒也十分有缘。”文晓荼笑道。 春溪嬷嬷忙应和道:“是啊,奴婢当年在昌仪宫伺候了三年,又被指去东宫,后来皇上登基,便去了乾安宫伺候,原以为要终老御前,不成想,还有机会再回昌仪宫。” 看着春溪嬷嬷面有感慨之色,文晓荼也生了几分亲近之意,便笑着与她介绍了红果碧心并几个跟前的二等宫女,午后,文晓荼前去颐年殿请安,也带上了这位新上任的管事嬷嬷。 不成想,春溪嬷嬷竟与太后身边的大嬷嬷白檀竟也熟识? 白檀嬷嬷已经年逾五十,已经是宫中的老嬷嬷。 “太后娘娘? 您瞧瞧昭仪身边的那位? 是不是有些眼熟?”白檀大嬷嬷笑着与太后打趣。 容太后显然并未认出春溪? 嘴上只道:“是有些眼熟。” 春溪嬷嬷露出惊喜之色? 连忙再度跪地磕头:“回太后娘娘,奴婢是御前的春溪? 是皇上指派奴婢伺候昭仪的。” 白檀大嬷嬷如何看不出太后根本没想起来,便笑着说:“从前伺候您的时候? 原先叫春喜。” 太后这才恍然大悟,“是春喜丫头啊。”她当年做贵妃的时候? 指了福禄寿喜四个宫女去东宫伺候。 文晓荼忍不住吐槽? 春喜?也太土了吧?该不会是太后赐的名儿吧?相比之下,狗皇帝取名水准就好多了,比如御前的琨玉秋霜? 啧啧? 丁点儿不像是太监嬷嬷的名字。 太后呵呵一笑? 便拉着文晓荼的手开始关心她的肚子,无非就是胃口好不好、胎像稳不稳……明明年纪不是很老? 却跟老妈子似的啰嗦。 文晓荼只得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并感谢太后主持公道? 严惩了林德妃。 “身子无碍就好。”太后舒了一口气,“林氏是愈发不像样了? 从前哀家看在谨言的份儿上才一直多有容忍? 此番是实在不能姑息了!”一想到当初? 是因为自己姑息放纵了方氏? 才害了亲孙儿? 太后怎么都不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诶,对了,你身边只有春喜一个管事嬷嬷?”太后忽的问。 文晓荼点头称是,太后该不会也想塞个嬷嬷给她吧? 果不其然,太后正色道:“那怎么能行?宫女都太年轻,能顶什么事儿?”说着,太后转脸吩咐白檀:“你去挑个稳重的教引嬷嬷去伺候温昭仪。” 白檀嬷嬷略一思忖,便道:“金瓯精于女红和调香,性子也稳重。” 太后颔首:“那就她了。” 太后身边的嬷嬷有十好几个,白字辈四位,金字辈也有七八个之多,这位金瓯嬷嬷,文晓荼甚至都没听说过,也不晓得性情如何。但长者赐不敢辞,文晓荼也只得起身谢了恩。 这位白檀大嬷嬷年纪虽老,做事却十分利落,当天傍晚,这位金瓯嬷嬷就来昌仪宫报道了。 这位金瓯嬷嬷,观之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叫一声“嬷嬷”都觉得叫老了。 文晓荼忙问了年岁。 金瓯嬷嬷恭谨回答:“奴婢虚活三十有二。” 金瓯,瓯就是盆,金瓯就是金子打的盆子,嗯,好值钱的说……文晓荼暗自偷笑。 这位金瓯嬷嬷也是笑容可亲,举止恭敬,跟春溪嬷嬷一样,没有半点奴大欺主的架势,在文晓荼面前,像个寻常宫女似的谦卑。文晓荼也不好慢待了颐年殿出来的嬷嬷,便叫把金瓯嬷嬷一并升为管事嬷嬷,负责管理衣物和香料,并督导宫女规矩礼仪,一时间倒也一派和谐。 金瓯嬷嬷谢了恩,又道:“白大嬷嬷还指了太监小顾、宫女玉坠一并随奴婢来服侍昭仪,倒是凑了好意头。” 金瓯永固、金玉满堂,的确是极好的意头。 那太监小顾观之二十来岁,玉坠瞧着年岁与红果差不离,不过模样极好,可说是秀色可餐。文晓荼便指了小顾做打理花草的管事太监,玉坠提拔为贴身,与红果碧心同为一等。 文晓荼哪里晓得,昌仪宫一派和谐之下,其实也少不了明争暗斗。尤其是春禧嬷嬷和金瓯嬷嬷之间,早已不动声色你来我往。毕竟一宫大嬷嬷的位子只有一个!不争才怪! 只是这两位嬷嬷都是入宫多年的人了,哪怕是金瓯,入宫也十五年了,自然不会争到明面上,惹主子不悦。 所以,文晓荼啥都没察觉,还以为这两位嬷嬷关系很好呢! “娘娘,这是您要的短打,奴婢已经制好了。”碧心捧着一套细棉布短上来。 文晓荼看着那月白色的衣裤,针脚倒也细腻,衣襟上还绣了桃花缠枝,“你绣的?” 碧心赧笑:“是奴婢刚学的苏绣,金瓯嬷嬷教的!” 文晓荼颔首,碧心的女红在宫女里并不出众,从前也只为她做袜子、中衣中裤这些简单的活计,这短打跟中衣中裤差不离,所以碧心就揽下这差事。 “绣得不错!”文晓荼抚摸着上头的朵朵桃花,其实跟针线局的手艺比起来,自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已经甩她好几条街了。 一旁的春溪嬷嬷笑着打趣:“娘娘可真疼碧心姑娘,奴婢当年服侍太后的时候,若是女红有一丁点不精细,大嬷嬷拿起尺子便要打手心!” 碧心也知道自己绣工平平,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金瓯嬷嬷脾气很好,没有打我手心。” 春溪嬷嬷呵呵笑了,“是啊,金瓯性子最是宽和。”。 文晓荼也笑呵呵戳了戳碧心的眉心,“跟着好好学,难得有师傅肯耐心教你!学好了,一辈子受用无穷。” 第一五一章、妈,别叫我荼荼! 不过旬月,在掌事宫妃辛若芝的安排下,徐宜人入宫觐见。 文晓荼翘首企盼已久,一早就叫春溪嬷嬷准备了十匹上好的绸缎,并几样首饰字画,送给徐宜人和家中父兄。 母女再见,徐宜人不似上次入宫那般战战兢兢、忧恐不安,眉宇之间颇有几分喜色,一则是因为女儿加封昭仪之喜,二则是女儿又有了身孕! “母亲!”文晓荼一把将俯身参拜的徐宜人搀扶了起来,拉着徐宜人手便去内室叙话。 文晓荼知道徐宜人在人前必定要拘礼,便特特屏退了左右,连红果碧心都叫候在帘子外。 徐宜人这才略略松缓了些,她欢喜得眼圈都有些湿润,徐宜人双唇颤抖,低低唤道:“荼荼!” 文晓荼当场僵了一下,荼荼是个什么鬼啊?! 哦,对了,这是徐宜人对女儿的昵称,也算是乳名了。 徐宜人几乎喜极而泣:“太好了,我听说你怀了龙胎,我和你父亲都高兴坏了!” 文晓荼这才露出笑容:“父亲在晋州还好吧?” 徐宜人笑着道:“今年开春便调去农桑司做少卿了,虽说只是平调,但自此之后就是京官儿了。” 虽然晋州不远,也在直隶省,但能留京总归是好事。 徐宜人又苦恼地道:“不过也不知怎的,今年农桑司格外忙碌,尤其前阵子,忙起来好几天都不回家。” 文晓荼道:“春种之时,自然是要忙一些的。” 徐宜人本来想说又不用他一个农桑少卿下地耕田,能忙到哪儿去?但转念一想,好不容易入宫一趟,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 便忙打量着女儿的小腹,低声询问身孕如何如何。 文晓荼一一答了,并安抚徐宜人道:“皇上和太后如今都那我当宝儿,特赐了经验老道的嬷嬷来照顾我呢。月前过生日,皇上和太后的赏赐的珍宝,库房都快放不下了呢。” 徐宜人不由笑逐颜开,“阿弥陀佛,这回可一定要顺顺遂遂才好。” 文晓荼顺手将旁边桌上的卷轴取了过来,“父亲素喜蔡襄字画,这副《郊燔帖》也是之前生日皇上所赐之物。”一副行草书札? 上头的字她大半认不出来,留着也是浪费了。 徐宜人嗔道:“既是御赐之物? 娘娘就该好生收着才是。” 文晓荼笑道:“没事的? 皇上赏了我好多书画呢? 我这里也挂不了那么多。何况我也不懂行草? 还是让父亲留着品鉴吧。” 徐宜人这才露出笑容:“皇上对你当真是极好。” 文晓荼抚了抚鬓角,大概皇帝也盼着能添个子嗣吧? 虽说林采女也一直略有恩宠,却未见有孕? 她的肚子也就格外金贵了。 文晓荼打量着徐宜人,一身崭新的圆领蟒袍? 很是贵气? 不过头上只梳着寻常狄髻,戴了一套鎏金头面,虽说瞧着也贵气体面……但是……诰命夫人应该戴翟冠才对。 “母亲怎么不戴翟冠?”文晓荼疑惑地问。 徐宜人脸上瞬间有些不自然? 她低声道:“何必那么奢侈? 松儿和柏儿也该议亲了? 到时候又是一笔大开销……” 文晓荼懵了一下,翟冠难道不是上头发放?而是要自己掏钱制作? 文晓荼囧了? 她的翟冠的确是营造司免费制作? 想必这是内宫嫔妃才能享有的特权。 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不过五品宜人的珠翠冠尺寸应该比较小,耗费不是很大? 只不过翟冠上动辄镶嵌珍珠、宝石? 这才是更大的开销。 文晓荼低声道:“我这里有半斛南珠? 如今倒是派不上用场? 不如母亲先拿去做翟冠吧。”就是去年皇帝赏赐的那一盒? 文晓荼用了没几颗便叫收起来了。 说着,不等徐宜人点头,文晓荼便扬声唤了红果,命她去开库房取南珠。 徐宜人道:“大半诰命夫人没有翟冠,我有这身蟒服已算是体面了。” 话说回来,这蟒服所用的缎料——貌似是过年的时候,她让梁万贯送回温家的年礼…… 文晓荼忙正色道:“如今皇上和太后加恩后宫,嫔位以上的,每年都能接见娘家女眷,母亲以后年年都能入宫,可不能被人小觑了去。” 听了这话,徐宜人便不敢拒绝,生恐给女儿丢了面子。 这凤冠霞帔,是所有女子的梦想,徐宜人也不能免俗。 徐宜人赧笑:“好在如今脂粉铺日进斗金。” 文晓荼又问:“四弟和五弟要议亲了?”话说,原主这双胞胎弟弟貌似才十五六岁啊。 徐宜人笑逐颜开:“年纪都不小了,如今荼荼做了昭仪娘娘,倒是又不少人登门说亲,我挑得眼睛都花了。” 文晓荼略一沉吟,便道:“母亲,四弟五弟的婚事,倒是不妨再推迟个一两年。”——这个年纪结婚,太早了啊亲! 徐宜人一怔,目光再度落在女儿的小腹上,旋即轻轻颔首,“是了,等你诞下皇嗣,十有八九能封妃,介时只会有更多更好的人家想跟咱们家结亲。” 文晓荼黑线,她还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这话也有道理! 徐宜人笑容慈祥:“好,都听荼荼的。” 亲妈诶,别叫我荼荼成吗? 徐宜人瞅了瞅一旁月牙桌上的西洋钟,露出几分不舍之色,但还是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出宫了。” 文晓荼起身道:“母亲不必着急,用了午膳再走吧。”——这会子也才十点。 徐宜人嗔怪道:“别闹,这不合规矩。” 留下吃顿饭咋不合规矩了?宫规可没不许外命妇在嫔妃宫里用饭! 正在此时,梁万贯在帘子外禀报:“娘娘,御前的萧公公来给宜人送赏了!” “哦?”狗皇帝还给她娘准备了礼物? 文晓荼忙端坐,“让他进来吧!” 萧太监笑容谄媚领着四个小太监躬身进来,礼物倒也不出意料,是些绸缎首饰,哦,还有一盘金锞子,约莫五十两,金灿灿的,真好看。 徐宜人却是一脸惶恐:“皇上的赏赐也太多太贵重了!娘娘快替臣妇婉拒了吧!” 文晓荼面色端庄自持,“皇上富有四海,宜人安心收下便是。”——狗皇帝有钱得很!甭跟他客气!趁我还得宠,给啥就收啥! 文晓荼又瞥一眼红果,红果会意,立刻上前塞了一锭银子给萧公公做跑腿费。 萧太监立刻笑逐颜开,“那奴婢就不打扰娘娘和宜人叙家常了,哦,对了,皇上还说了,让宜人不必急着出宫,留下来多陪娘娘一会儿。”。 文晓荼大喜,“替本宫多谢皇上恩典。” 第一五二章、阿荼在给沙袋挠痒痒吗? 送走了萧太监,文晓荼莞尔看向惊喜又不知所措的徐宜人:“母亲这下子可以放心留下用午膳了吧?” 徐宜人一时手足无措,她知道荼荼得宠,却没料到竟是这般深得君心!怪不得那方氏嫉妒得生生都疯魔了。 文晓荼笑着吩咐红果:“去吩咐膳房,午膳要精致可口一些。” “是!” 徐宜人压低声音道:“我没想到,荼荼竟是这般盛宠……”等生下孩子,若是男孩,只怕贵妃之位也指日可待了! 文晓荼不知该如何解释眼下的“盛宠优渥”,只得道:“皇上对我,的确是愈发好了。” 徐宜人笑得合不拢嘴:“哪怕寻常人家,也难得这般恩爱啊!” 文晓荼只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便转移话题:“皇上赐的金元宝成色极好,正好可以用打翟冠。” 徐宜人嗔了她一眼:“又胡说了,这是御赐之物,哪能融了做翟冠?” 文晓荼黑线了,合着皇帝赏的钱还不能花了?! 文晓荼忍不住道:“难道您放到龛上供奉着?”——然后每天上香? 徐宜人笑着道:“倒也不至于,留着给你四弟五弟娶媳妇的时候做聘礼吧,没有比御赐的金锞子更能拿得出手的聘金了!” 行叭,你高兴就好。 又与徐宜人絮叨了一通家常,比如说大房伯父死了个姨娘啦、她大嫂又生了个女儿啦…… 徐宜人叹着气道:“怎么又是个丫头,你大哥年纪也不小了,到现在都没个儿子……在这么下去,怕是只能给他纳妾了。” 文晓荼黑线了:“大哥才二十出头,母亲不必急。大嫂可是您亲自选的,又是表亲,母亲再多给她几年时间吧。”——她大嫂也是徐家女,是徐宜人堂弟的女儿。也就是说温成栋娶了表妹。好在血缘关系不是很近,生的孩子都健康。 徐宜人嗔了女儿一眼:“我又岂会不疼惠心?进门六年,莫说妾侍,连个通房都没给哥哥添。唉,罢了罢了,就再等两年吧。” 文晓荼也知道,徐宜人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极好的婆婆了。可若是她大嫂徐惠心还是不能生个儿子出来,就算徐宜人不做主给儿子纳妾,温祺也会忍不住的。 “还是你父亲眼光好,给你二哥挑了个好媳妇,进门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提到二儿媳,徐宜人不禁露出欣慰之色。 温如荼的二哥温成梁虽与大哥同年同月同日生,成婚却足足晚了三年。只因二哥自小聪慧,十五岁就考中了秀才,十八岁竟撞大运考上了举人,虽然险些名落孙山? 但这般年纪中举,已经是少年英才了? 故而娶了礼部侍郎的小女儿为妻? 如今已是儿女双全? 只可惜还未考中进士。 “可惜今年春闱又落榜了。”徐宜人虽然叹气? 倒也没有太遗憾,毕竟儿子才二十一岁? 这进士哪有那么好考的?温祺当年也是屡试不第,只得以举人身份入了官场。温家虽不算显贵? 当年老太爷好歹是位子爵。 文晓荼也知道宣朝进士难考,每三年取进士不过二三百人? 其中半数还是同进士!这可是全国科考!当年温成梁能中举? 是多亏了直隶省秋闱举人名额有百人之多,若换了其他省份,可就不好说了。 直隶省? 乃天子脚下? 自然格外受到优待? 其他文道昌隆的省份,比如山东、福建、浙江、湖广等? 秋闱举人名额不过区区四十人。若生在那几个省份? 温成梁肯定连举人都考不中。 全国上下? 每三年一度的秋闱,总共进士名额不超过六百人? 直隶省却占了至少六分之一! 古代也有天龙人啊! 不过嘛? 好在考进士就相对公平些了? 相同的考卷、相同的考场、相同的评分机制? 南北举子各展所长? 争夺稀有的进士的名额。——比现代高考似乎还要公平些呢…… “娘娘,午膳已经摆好了,请娘娘和宜人移步花厅。”春溪嬷嬷打帘子进来禀报。 到了九嫔这个位份,吃穿嚼用都已是十分丰厚,加之她得宠、又怀了龙胎,这一日三餐自是肉眼可见得奢侈了起来。 整套的珐琅彩杏林春燕餐具,配银头象牙箸和银勺、银盅,各色珍馐摆满了一张八仙桌,一眼望去,端的是奢靡。 徐宜人看得咋舌,忍不住低语道:“这也太……丰盛了些。”——徐宜人不好意思说女儿奢侈,便换了个褒义词。 文晓荼也觉得自己的三餐有点过头,这规格,比起四妃怕是也不遑多让了,看样子得回头跟掌勺太监好生说道一下了。 “母亲,先用膳吧。” 文晓荼照旧坐南面主人位,徐宜人则紧挨着她坐,落了座,徐宜人瞧着这鲍参翅肚的,不免有些局促。 文晓荼便点了碧心服侍徐宜人用膳,碧心十分伶俐,当即端了舀了一盏清炖雪蛤:“这是前些日子太后娘娘赐的雪蛤,最是养阴润肺了。” 徐宜人接过那雪蛤汤,忍不住道:“这一桌山珍海味,抵得上中等人家一年的开销了。” 碧心如蝴蝶穿花般布菜,徐宜人起初有些局促,但看着女儿荼荼用膳极香甜的样子,倒也渐渐放松,总算能好生享用宫中佳肴了。 文晓荼小厨房的手艺在后宫也算是一绝,色香味自是不消说,又动辄是雪蛤、燕窝、乌鸡、鱼胶,着实叫人不忍辜负。 用了午膳,又饮了茶,徐宜人带着无数绸缎首饰,满怀欢喜与惴惴出宫去了。 文晓荼则歪在榻上假寐了一会儿,便更衣去了健身房,今天午餐又一不小心吃多了,必须赶紧运动一下。 换身那身碧心亲手缝制的细棉布短打,文晓荼做了会儿拉伸运动,便开始拳击沙袋。 照旧把沙包当成狗皇帝的脸,不过这一次,她揍得有点心虚。 皇帝才给她血缘上亲妈送了那么多贵重礼物,她吃饱喝足就假象揍皇帝,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正这么想着,身后传来一个疑惑的男声:“你这是在给沙袋挠痒痒吗?” 文晓荼一个趔趄,一头撞在沙袋上! “小心点儿!”身后之人一个箭步上前,连忙扶稳了文晓荼。 不消说,便是皇帝明昭,明昭如约午后驾临,却被告知,阿荼去了健身房,明昭不许底下叨扰,便兀自走了进来,结果便看到阿荼小粉拳软绵绵在沙袋上打出一个个浅浅的凹坑,简直像是没吃饱饭。 文晓荼摸着自己的额头:“皇上您什么时候进来的?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跟鬼似的!吓屎老娘了! 明昭一脸无奈:“朕走路有声音,是你走神了!”。 文晓荼讪讪然,把皇帝假象成沙袋,揍得太入神了……竟没发觉皇帝本尊来了! 第一五三章、谢恩谢恩谢恩! 文晓荼擦了擦头上的薄汗,才发现春溪嬷嬷和红果、晓寒都跪在一旁,皇帝没叫平身,她们自然只能伏跪静候。 春溪嬷嬷抬起头,略带惶恐地道:“皇上快劝劝昭仪娘娘吧,娘娘才刚有了身孕,怎么不肯都好好歇养着,这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是好?” 文晓荼无语凝噎,她只是练练拳而已,又不是撸铁! “嬷嬷,我就是稍微活动一下筋骨,累着不着!”在一些老人家的观念里,恨不得孕妇天天躺床上不动弹! 春溪嬷嬷有些急了:“您这又是挥拳、又是横踢的,累得都出汗了!” 文晓荼黑线,你对“累”这个字是有什么误解吗? “真啰嗦!”文晓荼忍不住嘀咕。 春溪嬷嬷只得道:“皇上,您快劝劝娘娘吧!” 皇帝明昭听着也觉得啰嗦,便淡淡说:“这花拳绣腿,哪里就累着了?朕叫你来伺候昭仪,不是让你小题大做的!” 听到皇上如此申斥,春溪脸色一白,连忙低头伏拜,再不敢多言。 文晓荼笑了,还是皇帝的话管用。 皇帝明昭复又疑惑地问:“不过,你练拳脚作甚?”——虽然姿势没什么大问题,可这软绵绵的,也练不出什么身手。 文晓荼只得道:“嫔妾只是稍微练练力气罢了,生孩子那也是需要力气的。”——在这个没有剖腹产的时代,生孩子纯粹就是拼体质、拼运气。运气这玩意太玄乎,她也只能锻炼一下体质了。 明昭点了点头,便挥手屏退了宫人,上前一把握住阿荼的小手,手心都出了汗呢,“不过也别太累着自己。” 文晓荼道:“嫔妾明白。” 说罢,文晓荼又屈了屈膝盖:“嫔妾替母亲多谢皇上厚赐,母亲她又欢喜又惶恐,连番叮嘱,一定要嫔妾代她好生谢恩呢。” 皇帝明昭眉宇间带着几许温柔? “只是些寻常物什罢了,只要阿荼开心就好。” 文晓荼被皇帝这温情脉脉的语气搞得浑身不舒服? 只得勉强笑着说:“母亲今日还留了饭? 嫔妾自然是开心的。” 皇帝明昭目光凝在那张微微脱妆的小脸上? “阿荼若是想念家人? 只管跟朕说。” 文晓荼低头道:“皇上特许嫔位以上,每年都能见家眷一次? 嫔妾已经很满足了。”也就是说,今年她还可以再见徐宜人一次? 甚至还可以见几位温氏女眷。 明昭叹了口气,明明都已经是至亲至近的枕边人? 阿荼也已经怀了朕的孩子? 却还是这样与朕生疏…… “你怀着身孕,破例多见几次也无妨。”明昭只得如此道。 自从有孕,皇帝对她还真是越来越宠爱了? 啊不? 甚至有几分宠溺。 文晓荼可不敢恃宠生娇? 也不敢一而再再而三拒绝皇帝好意,便屈了屈膝盖:“多谢皇上恩典。” 明昭看在眼里? 失落在心里? 还是这样见外啊…… 想到此? 明昭索性便直截了当道:“进献高产良种之功,朕不能直接论功与你? 不过你放心? 朕已经让你父亲去主持此事? 等秋收之后? 这份功劳便直接予他。” 文晓荼惊了一下? 那些地瓜土豆玉米黄豆红豆绿豆……是她此身之父温祺在负责种植? 等等,貌似徐宜人是说过,温祺调去了农桑司做少卿!原来是跑去种地了! 进献良种,再加上种植成功,也算是不小的功劳了吧?温祺的官职怎么也能更进一步! 温祺原只是举人出身,做到五品,已经是差不多到头了!但若是加上这份功劳,加官进爵便指日可待了! “原来嫔妾父亲这几个月是跑去忙活这个了……”瞒得好严实,竟连徐宜人都不晓得内情! 明昭眉眼带笑:“是啊,你父亲尽职尽责,这段时日十分辛苦,但好在良种长势都极好。你放心,朕不会亏待了他。” “那嫔妾就多谢皇上了!”文晓荼连忙再度福了福身子,话说今天她谢了几回恩了?这皇帝,狗的时候是真狗,施恩的时候,又是真的大方!实在是叫人捉摸不透。 “谢朕作甚?这本就是你的功劳,给了你父亲,也是应该的。”明昭心想,如此应该能稍许挽回朕在阿荼心目中的印象吧? “好了,去换身衣裳吧。”看着阿荼那身绣工粗劣的短打,明昭就忍不住有些嫌弃,但转念一想,搞不好是阿荼自己绣的……便没有出言数落。 文晓荼这才想到自己这身装束有些不合适,一身短打就算了,头发也只挽了个寻常圆髻,也不曾佩戴金玉首饰,甚至因为出汗,都有些脱妆了。 “嫔妾失礼了,嫔妾这就去更衣。”说是更衣,其实还得顺便梳头补妆。红果领着两个二等宫女一齐捯饬,不一会儿,便是一个雍容华贵的昭仪娘娘了。 春溪嬷嬷奉了一碗银耳莲子羹到暖阁,顺便给皇帝陛下呈上一盏八分烫的清茶,便恭恭敬敬退下。 文晓荼坐在罗汉榻上,斜倚着引枕,吃着银耳莲子羹,神态分外慵懒。 皇帝明昭抿了一口茶便搁下了,“这阵子林氏禁足,辛氏打理后宫庶务,阿荼觉得如何?” 文晓荼眨了眨眼,“挺好的呀~”没了林德妃惹事,后宫太平得很。 明昭眯了眯眼,“朕料想辛氏也不敢亏待了你,只不过,让她一人揽权,时日久了,只怕也会如林氏那般骄狂失了本分。” 文晓荼黑线,“皇上您多虑了!”——辛若芝多好啊!怎么在你眼里,就这么看不上? 明昭看着他的阿荼:“你就是欠缺了几分防备心。” 这话文晓荼没法反驳,她可不就是对皇帝疏于防备,才被坑惨了么!想想还是好气哟! 明昭忽的发现阿荼脸色怪异,忍不住问:“怎么了?” 文晓荼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银耳莲子羹,脸色有些冷:“没什么。” 明昭忍不住想,是不是朕刚才语气重了些? 文晓荼问:“皇上莫不是打算宽恕德妃?”——那可就太操蛋了。 明昭不禁笑了,原来是担心这个啊,便正色道:“你放心,林氏那般欺负你,朕又岂会无视你的苦楚?若不是看在谨言的份儿上,朕也不会保留她德妃的位份了。”。 文晓荼惊了一下,皇帝还想过要降德妃位份?!这么狠? 第一五四章、林宝林 明昭叹了口气:“林氏既生骄狂之心,这宫权自是不能再给她了。但又不能叫辛氏独揽宫权……”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之余,便道:“陆充仪性子极好。”——不如让陆蘅芷协理? 明昭蹙了蹙眉:“陆氏出身卑微,不合适。” 文晓荼:还搞身份歧视啊! 明昭复又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朕打算,等你生下孩子,由你来打理宫务。”——这才是最好的法子。 文晓荼又是惊讶,又是头大,让她和辛若芝一起打理宫务?!这种苦差事,她可不想领受!但转念一想,皇帝后宫人数不多,事物也不算太繁忙,辛若芝这阵子忙成狗,纯粹是因为林德妃在内务府安插了不少人手,林氏自然不甘心失权,瞧瞧在搞事情呢。假以时日,辛若芝肯定能拔除了林德妃的钉子,介时,她帮着协理,应该也不会太费劲。 而且权利也是能带来许多好处的,想到此,文晓荼便没有拒绝,“皇上既信得过嫔妾,嫔妾愿意学着管理后宫。”大不了跟辛若芝慢慢学呗! 皇帝明昭微笑颔首,“那就说定了,不过此事暂时不要声张,等你产后再说。” “嫔妾明白!”文晓荼想,搞不好等她生完孩子,皇帝就忘了这茬子事儿了呢。 皇帝在昌仪宫一呆就是大半个下午,回到乾安宫,便瞧见讨人厌的敬事房总管太监孙安禄又来了! 明昭揉了揉眉心,只好翻林采女的牌子,却忽的发现,绿头牌竟然只有贤妃辛氏、充仪陆氏、美人洛氏、才人江氏和采女崔氏五张牌子。 “禀皇爷,余婕妤又抱恙了,至于林采女……德妃娘娘着人传话,说她身体不舒服。”孙安禄小心翼翼禀报,心中却道,林采女哪里是身体不舒服,分明是脸受伤了。 明昭脸色一变,脸受伤?哼? 看样子是林琇莹下的手!朕不欲重惩,她倒是愈发放肆了!竟敢对嫔妃滥用私刑! “传个太医去景宜宫!”皇帝明昭冷冷道。 一旁的梁琨玉连忙应了一声“是”? 便飞快去传口谕了。 孙安禄有些焦急:“皇爷? 您今晚翻哪位娘娘小主的牌子?” 明昭心情很是烦躁? 小林氏胆怯? 但还算安顺,原是个不错的人选? 没想到林氏这般胆大妄为! “朕没心情了,退下吧!”明昭没好气地道。 孙安禄急得直磕头? “皇爷已经好几日没翻牌子了,若您实在觉得没有可心的人儿? 内务府那边可以选几个姿色出众的宫女……” “滚!!” 皇帝一声怒吼? 吓得孙安禄连滚带爬滚出了圣安殿。 明昭气得鼻孔冒烟,还选?就这几个嫔妃,还整天给朕闹事!若是再添几个? 朕耳根子更没个清静了!!这个孙安禄? 胆子倒是不小! 明昭也明白? 没有母后授意,孙安禄哪里敢出这种主意?! 这会子文晓荼已经卸了妆? 准备碎觉了? 红果忽然快步近前禀报:“娘娘? 太医突然去了景宜宫,据说还是御前传旨去的!” 文晓荼愣了一下:“是德妃病了吗?” 红果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文晓荼旋即摇头? “应该不是德妃病了……”皇帝正生德妃的气呢? 就算德妃真的病了? 皇帝也不会主动替她叫大夫的。何况德妃毕竟还是一宫主位? 虽然禁足? 自行召见太医权利还是有的。 “去打听一下!”文晓荼目光炯炯有神,八卦之火已经在胸中熊熊燃烧。 “是,娘娘!” 但文晓荼没经住困意侵袭,不一会儿就睡得跟死猪似的了,直到第二天醒来,才晓得昨晚发生了何等大事。 一大早,金瓯嬷嬷领着几个宫女服侍她更衣洗漱,红果笑吟吟来禀报:“主子,昨晚景宜宫好生热闹呢!” 碧心更是眉飞色舞:“娘娘您是不知道,皇上昨晚翻牌子,却发现没有林采女的牌子,便派了太医去景宜宫,结果才发现,林采女不是病了,而是脸被人打肿了!” 文晓荼惊呆了,“谁打的?”殴打嫔妃,而且还是打脸,这可是大大坏了规矩! 话刚问出口,文晓荼才晓得自己问了句废话,还能是谁?! 红果道:“是林德妃!” 碧心啐道:“还是族亲呢,下手竟如此狠辣!林采女半边脸都化脓了!” 文晓荼吸了一口气冷气,这个德妃,疯魔了不成?! 春溪嬷嬷皱眉:“宫里规矩,连宫女都不许打脸,何况林采女是嫔妃!德妃这是吧祖宗规矩都浑忘了!” 尤其林德妃还在禁足思过,却闹出这种丑闻,简直是罪上加罪。 碧心叹道:“林采女还真是可怜,据说是前日打扮得稍微艳丽了些,就被德妃申斥狐媚作态,当场扇了耳光。” 红果道:“林德妃还争辩说,是林采女不敬,才忍不住打了一个耳光!” 碧心哼道:“骗鬼呢!若只打了一个耳光,林采女怎至于脸颊肿胀化脓?!” 听到此处,文晓荼嗅到了一丝猫腻。 正在此时,小元宝快步跑了进来,“禀娘娘,皇上刚刚下了手谕,晋林采女为六品宝林,并命林小主和姜才人、崔采女迁出景宜宫,别宫安置。另外,还罚了德妃半年俸禄,并命她抄写《女则》百遍,抄完之前,不许德妃见大公主。” 文晓荼暗道,罚得还真不轻,俸禄也就罢了,《女则》全文三十卷,抄写百遍,怎么也得一年半载,也就是说,这一年半载,德妃别想见女儿了。 “可怜了大公主了。”文晓荼叹息。 小元宝又道:“皇上已经下旨,让大公主搬去颐年殿,由太后教导。” 文晓荼点了点头,皇帝当爹倒是还像样,德妃遭此重惩,大公主难免会受到连累,未免底下奴婢拜高踩低、怠慢大公主,由太后教导是最好的法子。 不过如此一来,德妃哪怕放出来,也无权再教导大公主了,甚至再也不能时时见到女儿。 皇帝此番惩罚,不但捅了德妃一刀子,还往伤口撒盐,够狠。 碧心道:“林宝林也算是否极泰来了,不但可以迁出景宜宫,还晋了位份。”。 文晓荼幽幽道:“还真是因祸得福啊。” 第一五五章、“新宠” 用了早膳,文晓荼正打算去健身房活动一下筋骨,辛若芝便急火火来了。 “景宜宫的事儿,想必你也听说了。”辛若芝愁上眉头,“我此来,是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 文晓荼费解:“这事儿,皇上不是已经都做出处置了吗?”——作为掌事宫妃,需要做的也只是安排江才人、林宝林、崔采女三人迁出景宜宫即可。 辛若芝只觉得头大如斗,“皇上下旨命景宜宫三个偏位迁居别宫,我正苦恼,要把她们三个安置于何处。” 文晓荼道:“搬回北宫原住处不就是了。”——这有什么好苦恼的? 辛若芝叹道:“皇上的圣旨,是让她们‘别宫安置’,可正经宫苑也就东六宫和西六宫的这些,北宫那边儿,也只是些小院落罢了。” 文晓荼笑道:“许是你多心了,北宫也是宫啊。” 辛若芝苦笑道:“我现在哪里敢马虎?就算皇上只是一句无意的话,我却不敢随便安置了。尤其这林宝林……也算是新宠了,若是让她搬回北宫,着实有些不妥。” 文晓荼心想,是啊,这突然又晋了位份,日后肯定会更得宠。 “要不,就安置在东西六宫?”文晓荼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辛若芝瞅了她一眼:“江氏、崔氏和小林氏,正好三个人,要不咱们三个宫里,一人添个偏位?” 文晓荼:合着你挖坑在这儿等我呢!不厚道了诶亲。 辛若芝忙陪笑道:“大不了让你先挑。” 文晓荼:我一个都不想挑! 辛若芝看出了温昭仪脸上的抗拒之色,她苦笑道:“我也知道你不想,我也不想啊!可皇上让她们迁出景宜宫,我又不好直接打回北宫……” 文晓荼道:“那为何不令择一宫,安置她们三人?” 辛若芝一怔,旋即低声道:“不成文的规矩,自婕妤以下,只能居偏位。” 文晓荼道:“安置在偏殿不就是了?就像我封嫔之前,不也住进昌仪宫了?这也算是有前例了。” 听了这话,辛若芝若有所思,“这样安置,的确不算亏待了林宝林,江氏和崔氏想必也无异议。” 辛若芝点了点头,“东西六宫空着的宫苑也着实不少,东六宫这边除了昌仪宫、景宜宫,还有福宁宫、福禧宫、太平宫、太兴宫。” 文晓荼立刻道:“西六宫那边,除了敬华宫、顺华宫,也还有雍德宫、永恩宫、延秀宫、延年宫四座宫苑。”——所以拜托还是塞西边去吧。 辛若芝笑了笑:“成,那就安置在永恩宫和延秀宫吧。尤其永恩宫,离着皇上的乾安宫也近。” 文晓荼也笑了? 离她远就行。 辛若芝没有久留,马不停蹄又去给这三人安置新宫了。永恩宫和延秀宫也空置多年? 需要洒扫粉饰? 景宜宫那边也需要安排人手去帮着搬家? 这一下子就是三位嫔妃乔迁? 所幸位份都不高,倒也不算太费事。 后宫里忙活着? 梁琨玉少不得上报:“皇爷,辛娘娘给林宝林安排了永恩宫东偏殿居住? 给江才人和崔采女安置于延秀宫东西偏殿。” 皇帝明昭正在审阅一卷策论,听到这话? 不由蹙眉? 旋即露出不悦之色,辛氏又在笼络人心了! 梁琨玉道:“据说,辛娘娘还是特意跑了一趟昌仪宫? 才做出了这番决定。” 明昭一怔:阿荼……未免也太心软了些。 “朕知道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明昭放下手中的策论? 不禁摇了摇头,火候还差得很啊。 “对了? 小林氏的脸如何了?”明昭面色冷冷淡淡。 梁琨玉忙道:“皇爷请放心? 林娘子的脸只是看着吓人? 其实不算严重,这会子已经消肿了? 好生将养个十天半月? 便能恢复如初。” 明昭面色更冷漠了几分? “知道了? 退下吧!” 天日渐暖? 文晓荼便时常前往颐年殿向太后请安,偶尔也会陪着太后一通去慈航殿进香。 这一日的颐年殿,倒是十分热闹,文晓荼贪睡,来的时候,已经是巳时,这会子请安的嫔妃多半都已经告退了,但林宝林却还在。 半个月没见,林宝林的脸蛋已经是光洁如玉,这才真真是半点都没留下瑕疵。看着那张脂粉淡扫、白皙光滑的小脸,文晓荼不禁有些羡慕。不像她,只能浓妆示人。 因林宝林最近得宠,故而容太后也对其另眼相看,“德妃原是极温顺的性子,不成想,这些年是愈发乖戾了!女儿家家的容颜是何等要紧,好在没有留下伤疤。” 林宝林一脸谦顺,“多谢太后关怀,德妃姐姐也只是一时心里不痛快,想来如今也知错了。” 容太后脸上颇有几分不喜之色:“她先前欺侮温氏,哀家下旨责罚,她不但不好好思过,反倒是不痛快了?!” 文晓荼瞧着,容太后这会子心里更不痛快。 见状,文晓荼忙道:“太后娘娘息怒,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容太后重重吐出一口气,“罢了,看在谨言的份儿上。” 林宝林垂下头,是啊,德妃有大公主,犯下再多过错,也会被原谅。 林宝林冲着文晓荼福了福身子:“许久不见,昭仪娘娘近来可好?” 文晓荼颔首道:“有劳林宝林惦记,一切安好。” 太后不由露出笑容,便拉着文晓荼的手一通关怀,关怀的自然是她的肚子。文晓荼只得挤出笑容应对。 林宝林站在一旁,眼里忍不住露出几分艳羡之色:身怀龙裔,将为人母,这等泼天的福气,不知何时才能落到她头上。 林宝林的羡慕之色几乎是不加遮掩,文晓荼看在眼里,倒也能理解,皇帝不靠谱,哪怕得宠,日子也过得战战兢兢,林宝林自然盼着早日怀上龙胎,这样终生也就有了依靠。 太后嘟囔不停:“林宝林就是太瘦了些,身子这样纤弱可不好。” 文晓荼瞄了一眼林宝林那巴掌大的小脸,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还真是林妹妹般的人物。。 林宝林小脸有些苦涩,就算她能把身子养得丰腴些,皇上根本不碰她一根手指,她怎么怀上龙胎?林宝林很想问问温昭仪,到底是怎么承了宠的?!为何皇上永远对她不屑一顾? 第一五六章、固宠之策 文晓荼和林宝林走出颐年殿的时候,日头已经老高。 太后真是越来越爱唠叨了。 正在此时,一袭大红缂丝蝴蝶穿花衫、打扮得像是佛前金童玉女般的小姑娘娉婷走来,可不正是大公主谨言么。 “温娘娘!”大公主万福一礼。 看着小脸圆乎乎可人的小姑娘,文晓荼忍不住露出笑容,这孩子如今居住在颐年殿偏殿,由太后亲自教养。 大公主衣着华贵更胜从前,可见这老人家的品味……很是喜庆,也可见大公主不曾受了怠慢。但是,大公主整个人都恹恹的,看了看旁边的林宝林,小脸忽明忽暗。 “大公主这是怎么了?”文晓荼弯下身子柔声细语,“太后在殿中礼佛,公主要进去吗?” 听到如此温柔的语气、看着如此关切的眼眸,大公主顿时鼻子一酸、眼圈一红,“温娘娘,我母妃没有撒谎,真的是林娘子出言不逊,母妃才气急了打了她一个耳光。” 此时此刻,林宝林就站在旁边,一瞬间,这位林娘子脸色刷地白了。 大公主眼圈红彤彤的,像只小兔子,“可皇祖母却说我在撒谎,可是我真的没有说谎!”她嘴巴瘪瘪的,委屈极了。 可见这些话,大公主也跟太后说过,可惜被太后视为是在袒护德妃。 林宝林稍稍松了一口气。 文晓荼柔声道:“可是,德妃娘娘还是动手打了林宝林,公主应该知道,宫里规矩,连宫女都不许掌嘴,何况林宝林是嫔妃。” 大公主大眼睛愣愣的,然后她小声问:“那……温娘娘您相信我没有撒谎吗?” 文晓荼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林宝林,而后笑道:“我信不信并不重要,要紧的是皇上和太后怎么看德妃娘娘。公主切勿钻了牛角尖。” 文晓荼又柔声道:“公主要做的是好生承欢太后膝下,好生尽孝顺之道,等过些日子,太后和皇上消了气,自然就会宽恕德妃娘娘了。” 听了这话,谨言公主大喜:“真的吗?父皇和皇祖母会原谅母妃?” 文晓荼点头:“会的? 公主要有耐心。好了,公主快去陪陪太后吧。” 大公主重重点头? 欢喜地快步奔入殿中。 林宝林脸色很是复杂:“昭仪娘娘为何……”为何要提点大公主? 文晓荼只淡淡说:“我也是快要做母亲的人了。” 撂下这句话? 文晓荼便上前登上仪舆? 往昌仪宫方向而去了。 看着远去的温昭仪? 林宝林如何不明白,将为人母之人? 自然会怜惜稚子,也自然会相信稚子之言。 林宝林深吸一口气? 不打紧,温昭仪只是提点了大公主几句? 她帮的是大公主? 不是德妃。毕竟德妃一开始被禁足,正是因为当众折辱温昭仪,她不信温昭仪会心无芥蒂、以德报怨。 回到昌仪宫? 红果关上殿门? 便忍不住道:“娘娘? 难不成林宝林是故意激怒德妃……” 文晓荼铺开一张宣纸、翻开一本诗词,淡淡道:“真相如何? 其实无关紧要。”——要紧的是皇帝厌了德妃? 而林宝林正好给了皇帝严惩德妃的借口。 这种小计谋? 她看得出来,皇帝没有理由看不出来。 如此也可见? 皇帝对林宝林也未见得有半分真心。 辛若芝说得对? 身在后宫? 身为嫔妃? 谁不是皇帝的棋子? “就是可怜了大公主了。”文晓荼忽的有些唏嘘。 碧心道:“主子心疼德妃的女儿? 德妃只怕对您痛恨得紧呢!” 文晓荼轻笑道:“现在德妃最痛恨是林宝林。” 林宝林原不过是德妃宫中一小小偏位,却突然反咬了德妃一口。也是德妃性子刻薄,对林宝林多有磋磨,要不然林宝林也不会冒着毁容的风险设这一局。 暮色时分,小元宝跑进来报信,说今晚皇帝又翻了林宝林的牌子。 自容颜恢复之后,林宝林恩宠蒸蒸日上,因她不能侍寝,便当属林宝林侍寝次数最多,其次也就是陆充仪偶尔会被召幸一两次,而辛若芝自接手宫务以来,就没有被召幸,俨然成了昨日黄花。 这狗皇帝,还真是喜新厌旧。 “现在后宫人人都说,皇上怜惜弱质女流,您先前屡受加害,故而得到皇上怜爱,如今林宝林险些毁容,也因此因祸得福,让皇上更加怜惜了。”红果禀报了后宫里的闲言碎语,脸色很是不快。 怜惜弱质女流?狗皇帝才没那么善良! 一旁的金瓯嬷嬷露出几分忧虑之色,“林宝林愈发得宠,娘娘还是早做应对为上。” 文晓荼狐疑地瞅了金瓯一眼,应对啥?我跟林宝林又没仇! 金瓯嬷嬷犹豫了一下,她低声道:“娘娘怀着身孕,不能承宠,为长远计,娘娘是否考虑固宠之策?” 固宠之策?文晓荼皱眉:“嬷嬷该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侍立在侧的红果也皱起眉头。 碧心一脸懵逼:那个意思?哪个意思??她左看看右看看,别人怎么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金瓯嬷嬷忙低下头:“奴婢知道,娘娘不愿做这种事,可林宝林已有专宠之势,若不及早分宠,只怕日后会您不利。” 碧心露出恍然之色:“嬷嬷是想让娘娘扶持江才人或者崔采女?” 文晓荼一脸关爱之色:孩子,你还能再笨点儿吗? 金瓯嬷嬷面带怜爱地看了碧心一眼,旋即道:“碧心姑娘的主意,倒也不失为一种法子。只不过,咱们昌仪宫便有几个质素上佳的宫女,何必舍近求远?” 文晓荼黑线:果然就是那个意思! 红果露出几分不喜之色:“嬷嬷别说了!”——让娘娘往皇上枕边举荐宫女,这比扶持江崔二人更叫娘娘心里膈应! 金瓯嬷嬷道:“奴婢也是为了娘娘长远考虑,雪沫,还有玉坠,都是姿色不俗之人。” “好了!”文晓荼抬手道,这金瓯嬷嬷显而易见也是有些小算盘的,玉坠可不正是金瓯带来的人吗? “洛美人、江才人、崔采女都还未侍寝,难道嬷嬷觉得宫中那些空有姿色的宫女会胜过官宦之家教养出来的闺秀?!”文晓荼冷冷看着金瓯,“有些心思,嬷嬷还是收一收吧!” 金瓯嬷嬷噗通跪下,“奴婢绝无私心!奴婢只是瞧着雪沫对娘娘忠心不二,所以才……” 文晓荼拂袖道:“我乏了,嬷嬷退下吧。” 见温昭仪神情冷肃,金瓯嬷嬷心下懊悔,早知如此,何必提玉坠……金瓯嬷嬷叩首一礼,垂头退了出去。。 文晓荼又吩咐红果:“把玉坠调去后殿伺候。”——省得在前殿晃荡,做出膈应老娘的事儿。 第一五七章、想跟我结盟? 昌仪宫分前后两座正殿,皆属于主位所有,不过文晓荼一直多住在前殿,一则是前殿更宽敞些,二则书房、会客厅都在前殿。因此发配后殿,相当于闲置。 “金瓯和玉坠是什么关系?”文晓荼歪在美人榻上,眼皮也不抬一下。 红果犹豫了一下,才道:“也不过就是同在颐年殿伺候,玉坠自来昌仪宫,倒是不曾逾矩,许是金瓯嬷嬷一厢情愿。” 文晓荼淡淡说:“那自然再好不过。” 碧心小脸有些失落:“真没想到,金嬷嬷竟能说出这种话。” 红果露出几分不喜之色:“太后身边出来的人,自然是有几分主张的!” 文晓荼心生烦意,偏生是太后赐的人,她不能撵走,便道:“打今儿起,调她去后殿做管事嬷嬷。” 红果屈膝应了一声“是”,“奴婢这就去传话。” 谁不晓得前殿才是接驾之地,去后殿,也就表示,再无面圣机会。得知这个“好消息”,春溪嬷嬷倒是有几分喜出望外,还没好生较量一下,金瓯就败了?!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惹怒昭仪的事儿,冷不丁就发配去后头了。 “可是金嬷嬷做了什么不妥帖的事儿?”春溪嬷嬷忍不住问红果。 红果陪笑着道:“倒是不曾,大约是娘娘觉得后殿无人管理,有些不妥。” 这话明摆着不是实话,春溪嬷嬷也不再追问,只点头道:“我省得了。”——看样子果然是做了什么不体面的事儿。 春溪嬷嬷忽的想到,金瓯嬷嬷被打发去后头管事,怎的连玉坠也一并被连累了?春溪嬷嬷脑中灵光一闪,那玉坠丫头年方十八,模样可俏丽着呢…… 春溪嬷嬷想,怕是心大了啊……金瓯一来,昭仪便直接提拔为管事嬷嬷,随从而来的宫女玉坠提拔为一等、太监小顾也直接升任管事太监,来了没多久,便与娘娘身边最宠爱的大宫女碧心热络亲密,俨然势头已大,所以? 心也大了。 红果道:“以后教导宫女、约束前殿,就得劳您多受累了。” 春溪嬷嬷忙道:“都是职责本分? 哪里就算得上受累了?”——她巴不得多受些累呢! 红果犹豫了一下? 又道:“太监小顾? 也劳您多盯着些。” 听了这话? 春溪嬷嬷更加笃定,是金瓯做了出格的事儿? 所以昭仪连小顾也一并信不过了,“姑娘放心? 我记在心里了。” 春溪嬷嬷是御前出来的人,御前的规矩严? 春溪嬷嬷性子也严厉些? 不少宫女太监都怵她,人前人后都是笑脸的金嬷嬷被打发去了后殿,一时间前殿宫人也不免紧张兮兮? 在春溪嬷嬷的严厉管束下? 昌仪宫中少了几分嬉闹? 多了几分井然之序。 这在红果眼里,自是觉得极好? 可在碧心眼里? 难免觉得沉闷了些。 这一日午后? 文晓荼小憩醒来,碧心领着疏柳和雪沫伺候她梳妆更衣? “娘娘? 方才太后娘娘叫人送赏去了永恩宫? 是一尊白玉观音呢。” 文晓荼打了个哈欠? 林宝林这是被太后催生了啊? 怪可怜的。 碧心嘟囔道:“金嬷嬷的主意固然不可取,可最近林宝林侍寝越来越频繁……” 文晓荼戳了戳碧心的眉心,“就算她也有了身孕,又碍得了我什么事?不要杞人忧天!”——林宝林对她有没什么敌意! 碧玺低下头,小声道:“可是……德妃正是因为她,连大公主也不许教养了,她的手段,不可不防。”——虽然德妃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文晓荼淡淡说:“是德妃对林宝林太刻薄了,物不平则鸣罢了。” 雪沫手捧珠钗,白皙如雪的脸上露出几分怔然之色,金嬷嬷……给娘娘到底出了什么主意?雪沫心里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这时候,小元宝在帘子外禀报:“娘娘,永恩宫林宝林求见。” 文晓荼挑了一支珠钗插在云鬓上,“她来作甚?” 小元宝笑脸洋溢:“说是做了些小衣裳要送给娘娘腹中的孩子。” 这是想跟她结盟吗? “让她先去西次间喝茶。”文晓荼看着镜中粉饰光鲜的脸蛋,又打量着随云髻上珠钗简练,便又从首饰盒中选了一支金累丝芍药垂珠步摇装饰云鬓,那步摇的垂珠是两穗上好的珍珠,末梢还缀着两颗累丝金珠,耳上也配上一对南珠,平添几分雍容贵气。 最后,腕上套上一对红翡翠手镯,活脱脱一富婆。 碧心笑着说:“娘娘怎么手镯分开戴在两个手腕上?” 文晓荼:差点忘了,这个时代的镯子,一般成对戴在右腕上,双镯碰撞出发出清脆声响,若环佩叮咚。 这对圆镯是成色一流的红翡,色泽浓正,又通透莹润,是之前十八岁生日,皇帝的赐礼之一。 “这镯子我挺喜欢的,碰裂了就太可惜了。”文晓荼爱抚着双腕质地绝美的镯子。 碧心窃笑道:“皇上赏的东西,自然要格外爱惜些。” 文晓荼无语,她爱惜的是钱。 西花厅内,林宝林正坐在绣墩上吃茶,忍不住打量着温昭仪的前殿,南红玛瑙做珠帘、象牙做臂搁,还有蔡襄的字、夏圭的画点缀墙上…… “林宝林久等了。”玛瑙珠帘被挑开,温昭仪仪容奢贵,步履闲闲。 林宝林连忙起身见礼,“给昭仪娘娘请安。” 文晓荼暗道,没一口一个姐姐,嗯,很好。上前坐在南面主座上,文晓荼便瞧见了放在一旁长桌上的包裹。 林宝林忙亲自解开包裹,露出了里头的软缎小衣裳,“这些都嫔妾闲来所制,绣工比不得针线局,娘娘若是不喜欢,就留着赏人吧。” 文晓荼无语,赏谁?大公主可穿不下。她瞅着那些小衣裳颜色淡雅,便道:“宝林有心了。”便示意碧心收下。 林宝林松了一口气,“嫔妾虽远在永恩宫,不能时常向娘娘请安,但嫔妾愿为娘娘腹中皇嗣祝祷祈福。”——有了德妃这个前任旧主,林宝林是不敢再随便投身别宫了,但温昭仪炙手可热,不可不巴结。。 “那就多谢林宝林了。”只要你别想搬进来,其他都好说。 第一五八章、总不可能是爱上她了吧? 林宝林倒也不是啰嗦的人,小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碧心将那包小衣裳仔细检查了一遍,才交给雪沫拿下去收着,“奴婢瞧着这料子虽不算金贵,但都十分柔软,适合小孩子用。娘娘,这林宝林似乎在巴结您诶。” 文晓荼笑了笑:“倒也算不上巴结,交好而已。”——以林宝林的位份,与她争斗,赢面很低,便索性主动示好。 碧心笑嘻嘻道:“她倒是还算识趣!” 文晓荼心道,在宫里,刺头儿都吃了教训了,方氏进了冷宫、德妃幽禁思过,剩下的要么性子被磨平了,要么本来就平和。 “这样也好。”她也不喜欢跟人争来斗去,尤其是为了个狗男人争,太不值得了。 正在此时,狗男人驾到了。 皇帝明昭也是心血来潮,也没叫人通禀,便直接来了,走到昌仪殿前,便看到个宫女抱着个不起眼的包裹快步出来,才刚要迈过门槛儿,就看到了皇帝本尊。 雪沫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皇上了,但是……她最近才刚晓得,金嬷嬷建议娘娘安排身边宫女服侍皇上,而金嬷嬷举荐的人,是玉坠……还有她! 又捂了一个春天的皇帝陛下又白了一个色号,虽然不算小白脸,但也显得英俊儒雅了些。 雪沫一紧张,便被门槛儿给绊了一下,然后整个身子就朝着皇帝倾倒而去! 明昭虽久不去校场,但每日都习武锻炼,反应速度自是一流,他脚步一顿,身子一闪,轻而易举成功闪避,而后眼睁睁看着那个宫女噗通摔倒在他脚边儿。 虽然不是蓄意,但……明昭将其心声听了个真真,脸色刷得难看了起来? 便冷冷吩咐梁琨玉:“把这个不长眼的奴婢打发去浣衣局!” 雪沫一瞬间脸上没了血色,她急忙跪地磕头:“皇上恕罪? 奴婢不是故意的!” 明昭脸上写满了不近人情? 他当然这个这个宫女摔倒不是故意的? 但是……方才其心中所思所想? 已然对阿荼生了二心!这种奴婢不能留! 明昭挥了挥手,示意梁琨玉去料理? 便大步进了殿中。 “奴婢当真不是故……唔!”雪沫的嘴巴已经被御前太监给捂住,这如花似玉的宫女像个麻袋似的被几个不知怜香惜玉的太监生生给拖了出去。 梁琨玉笑了? “多年不见这种宫女了,冷不丁冒出一个来? 倒是稀罕得紧。”——皇爷威重? 御前的宫女可断没这种胆子。 “出什么事儿了?”文晓荼早就听见噗通一声动静,心下疑惑得紧。然后便见皇帝迎面而来。 明昭一把扶起屈膝见礼的阿荼,神色很是平淡:“不打紧? 有个宫女不规矩? 朕已经替你打发了。” 文晓荼愣愣的:“哪个宫女?” 明昭:朕哪里知道她是哪个? 一旁的碧心已经胆战心惊? 她忍不住想:肯定是雪沫!都怪金瓯嬷嬷出的馊主意,雪沫难不成是勾引皇上未遂? 所以才被皇上给打发了? 明昭眉头一皱? 金瓯?似乎是母后赐给阿荼的那个嬷嬷。 文晓荼见皇帝不说话? 反倒是脸色愈发难看,便挥手叫碧心和疏柳退下? 复又笑道:“只是宫女? 皇上既处置了? 便不要生气了。” 明昭略一沉吟? 便问:“朕和太后赐给你的教引嬷嬷? 你用着可还顺手?” 文晓荼一怔,旋即道:“春溪嬷嬷自然是极好的,至于金瓯嬷嬷,嫔妾让她去管理后殿了。” 明昭暗道,看样子母后赐的人很不规矩啊! 皇帝明昭心里有了底,便按下不表,拉着阿荼的手落了座,“朕此来,是有件事要与你说。” 见皇帝神色有些凝重,文晓荼也忙正襟端坐、洗耳恭听。 明昭复又叹了口气:“你那个二哥温成梁,他的会试文章,朕已经细看过了。” 文晓荼傻了眼,你闲着没事调看我二哥一个落第举人的文章作甚? 明昭揉了揉眉心:“经义平平、策论就更是一塌糊涂,这样的水准,也难怪考不中。” 文晓荼黑线:你这么diss我二哥是几个意思? 他忍不住为这位刻苦读书的哥哥抱不平:“皇上,嫔妾这位哥哥自小苦读,他十八岁就中了举。”这绝对算得上高材生了! 明昭忙道:“朕知道他很用功,但……天资着实有些不足。”——若不是直隶省乡试录取名额多,只怕是连举人都考不上。 文晓荼更加黑线了:还diss! 明昭叹了口气:“朕思来想去,倒是有两条出路,一是朕为他另择一位大儒为业师,跟着好好个十年八载,倒也不是全然没有考中进士的可能。” 文晓荼毫不犹豫道:“您直接说另一条出路吧。”十年,还只是拼一个貌似几率并不高的可能性,那还不如另寻出路呢! 明昭便道:“让他去船舶司吧,以举人身份入仕,慢慢熬资历。” 文晓荼点了点头,考进士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倒不如直接进入仕途,虽说举人入仕,也只能从八品、九品小官儿而起,起点天生就比进士低了好几级,但也总比虚度十几年光阴,最终还是考不上再入仕好。 “皇上是打算开启大航海吗?”文晓荼忽然有点兴奋。 “大航海?”明昭一愣,旋即点头。 文晓荼大喜,这样一来这船舶司就是个前景广阔的部门了,“那嫔妾就多谢皇上了!” 说着,文晓荼忽然有点狐疑:“皇上为何这般关照嫔妾的二哥?”——居然还亲自审阅了她二哥的考卷? 皇帝明昭露出笑容:“因为那是的你的兄长。”——主要是阿荼这四个兄弟,也就温成梁稍微成器些。 “阿荼是朕至亲至近之人,朕自然要照顾好你的家人。”明昭声音愈发温柔。 文晓荼:……皇帝这又是哪根筋不对了?? “皇上这般厚爱,嫔妾很是惶恐。”就算她怀了身孕,这关照得也太无微不至了点儿吧?甚至连她家中父母兄弟就照顾到位了,皇帝这到底图啥?? 总不可能是爱上她了吧? 第一五九章、皇帝陛下请少哔哔(加更) 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阿荼已经怀了朕的孩子,朕也竭尽所能地爱护她、周全她,但还是不能令她对朕心动,反倒是叫她愈发惶恐。 无论他怎样努力,都像是一场又一场无用功。阿荼对他,与从前,没有分毫区别。 他与阿荼,仍旧只是皇帝与寻常嫔妃的关系,阿荼恪尽嫔妃本分,不因小林氏而心生妒忌、亦不因朕的偏宠而生骄,她与其他嫔妃和睦相处,不惹事生非,厚待他人,甚至愿意主动息事宁人…… 怎么看都是个贤惠得体的嫔妃,连母后也称许不已。 但明昭却并不希望阿荼这般贤惠大度,女人的贤惠,往往是因为无心。因为无心,所以无妒。 明昭一直都明白,阿荼对他无情无爱。 明昭更明白,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文晓荼见皇帝脸上竟带着别样的哀色,叫她心里更加摸不着头脑,便小声道:“嫔妾很感激皇上对嫔妾家人的照拂。” 明昭只觉得心里更难受了,“朕……不需要你感激。” 文晓荼:摔!你丫的到底想要啥?!别太过分啊你! 内心咆哮,脸上却温婉平静,眉眼低垂,“嫔妾愚钝,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明昭惆怅地叹了口气,“阿荼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文晓荼黑线,老娘被你坑得那么惨,鬼才信你!俗话说得好,男人信得过,母猪都能上树了! 她陪笑着道:“皇上您喝茶、您吃点心。”——麻烦少哔哔。 看着粉彩高足盘中的那些精致小点心,明昭摇了摇头:“朕没有胃口,朕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文晓荼险些翻白眼:结果还是要哔哔是吧? 好在皇帝没有继续哔哔刚才莫名其妙的话题,而是柔声道:“谨言这孩子被林氏教得有些不懂事,多亏你悉心宽慰。” 文晓荼忍不住吐槽:大公主多懂事啊!七八岁的女孩子,这已经是相当乖巧了。 文晓荼忍不住辩驳道:“德妃再不好,也是大公主的生母,为母求情是人之常情。” 说着,文晓荼又道:“骤然离了生母身边? 难免不适应,大公主没有整日哭闹? 只是替德妃据理力争几句? 已经是很懂事了。皇上若得空暇? 不妨去颐年殿多陪陪大公主。” 这话里带了几分嗔怪之意? 明昭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温和一笑? “阿荼有慈母之心。” 文晓荼暗忖,皇帝没有反驳她的话? 也就意味着,皇帝果然知道实情…… 她忍不住又问:“嫔妾相信? 大公主没有撒谎? 必定是林宝林先激怒了德妃。”——林宝林的脸会肿胀化脓,只怕也是出自她自己手笔。 “是又如何?”皇帝明昭笑看着他的阿荼。 文晓荼叹了口气,是啊? 又如何?德妃坏了宫规? 是不争的事实。 见阿荼不言语? 明昭便问:“阿荼讨厌小林氏吗?”——若如此,朕不介意换个人。 文晓荼摇了摇头? “是德妃刻薄偏位在先。”——林宝林只是不肯逆来顺受罢了。 明昭淡淡说:“那就不必理会了? 在你生产之前? 朕不会把德妃放出来。”——好好磨一磨林氏的性子,在阿荼位份没有凌驾林氏之前? 便不必出来了。 文晓荼垂眸道:“多谢皇上。” 明昭抬手抚了抚阿荼的鬓角? “若是觉得无聊? 这个月每月十五? 慧观禅师会进宫为母后讲经? 阿荼可以去旁听。” 听佛经?那跟听催眠曲有区别吗?!鬼才要去听老和尚念经! 文晓荼弱弱道:“嫔妾愚钝,怕是听不懂那些深奥的经文。” 明昭一眼就看出,阿荼不喜欢佛经,便笑了笑:“那便算了。” 皇帝走后不过半日,宫殿监梁琨玉突然造访,“御前负责调香的春涧嬷嬷年迈体弱,不日便要荣退,这一时半会儿,奴婢找不着合适的人手添补,偶然发现,娘娘身边的金瓯嬷嬷颇擅此道,奴婢又想着娘娘孕中不怎么用香料,所以……奴婢想,不如暂调金嬷嬷去乾安宫服侍。” 文晓荼大喜,她正愁这个金瓯该怎么打发呢,如今调去御前,也算是高升了,“好,我叫金嬷嬷拾掇一下,便去跟公公报道。” 应下此事后,文晓荼转头就把金瓯和玉坠一并叫了来,直截了当道:“御前正缺调香之人,梁公公点名要嬷嬷,本宫不好拒绝,也不能拦了嬷嬷的荣升之路,所以,嬷嬷拾掇一下,明日便去御前吧。” 金瓯嬷嬷自是吃了一惊,调去御前?虽说是去了更金贵之处,可御前的规矩大得吓人,皇上可比太后更加不好伺候!而且此事来得着实突兀,金瓯嬷嬷心中惴惴,但转念想,她已失了温昭仪信任,又是梁总管来要人,她显然不能说“不”,便叩首一礼:“是,奴婢明白了。” 金嬷嬷看了一眼身边的玉坠,温昭仪把玉坠也一并传召前殿,是什么意思? 文晓荼笑了笑:“本宫知道嬷嬷和玉坠情同母女,你们俩是一并来昌仪宫的,若是玉坠不舍得跟嬷嬷你分开,本宫也愿意成全。” 金嬷嬷和玉坠都吃了一惊,一并去御前伺候?! 玉坠惴惴看了金嬷嬷一眼,又小心翼翼抬眼瞅了一眼温昭仪,“奴婢……”玉坠心乱如麻,御前宫女并无姿色卓绝之辈,温昭仪的“成全”,于她而言,不啻是通天之梯。但是,雪沫才刚刚被发配去浣衣局,前车之鉴啊!纵然温昭仪贤惠大度,可皇上辣手无情啊! 玉坠慌忙叩首:“奴婢想留下伺候昭仪!” 文晓荼多少有些吃惊,居然不想去? 金嬷嬷急了,白檀大嬷嬷特意指了颐年殿姿容最出众的玉坠随她一并来昌仪宫,本就是太后默许的!如今温昭仪肯成全,玉坠竟这般不珍稀机会! “你可别想岔了,能去乾安宫伺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福气!”太后无数次想把身边宫女赐去御前,都未能成功! 玉坠额头贴地,沉默不语。。 文晓荼笑了笑:“这事儿不急,你自己好生思量一下,若想去,明日一起跟着金嬷嬷走便是。若不想去,也无妨。” 第一六〇章、抚顶观命的神僧(再加更求 二人退下之后,红果忍不住道:“娘娘干嘛要让玉坠去御前?”——这不是给她机会勾引皇上么! 文晓荼淡淡说:“没必要留一个心不在的人。”——只不过,玉坠貌似不是很想去,但态度不算坚定。 碧心笑着说:“可是奴婢瞧着,玉坠并不想走。”——倒是那金嬷嬷恨不得把玉坠绑走。 春溪嬷嬷端了燕窝上来,屈膝一礼,微笑道:“玉坠姑娘不是不想走,而是被前车之鉴吓坏了。” 文晓荼莞尔,春溪嬷嬷这话倒是一针见血。 文晓荼笑问:“那嬷嬷觉得,明日玉坠会如何选择?是去还是留?” 春溪嬷嬷毫不犹豫地道:“她必定会去。” 文晓荼一怔,“嬷嬷为何这般笃定?” 春溪嬷嬷笑了:“娘娘难道忘了,玉坠姑娘是颐年殿大嬷嬷白檀挑选的人,而白檀嬷嬷素来最知太后心意,不会无缘无故添上这么一个姿容不俗的宫女。” 文晓荼脸色一变,也就是说,太后赐她嬷嬷,照顾她身孕并非唯一目的!一瞬间,文晓荼心中操蛋了,这位太后娘娘,还真是致力于拉皮条不休啊! 春溪嬷嬷道:“玉坠姑娘已经十八岁了,再过一两年,便要满役出宫,介时便只能嫁给平头百姓。可若是搏一搏,兴许能飞上枝头。哪怕她如今害怕退缩了,金嬷嬷也会想办法让她鼓起勇气。” 文晓荼无言了,勾搭这位皇帝陛下,的确需要点儿勇气。 碧心小脸不忿:“出宫嫁人哪里不好了?她都是大宫女了,俸禄丰厚,再加上年节赏赐,能攒不少嫁妆银子呢!” 红果忍不住嗔了碧心一眼:“死丫头,你才几岁,便想嫁人了?!” 碧心脸蛋蹭地红了,她立刻结结巴巴道:“才、才没有呢!” 文晓荼忍不住咯咯笑了,碧心这丫头性子天真率直,却也有务实的一面,“这事儿是该早做打算? 最好事先挑好人家。”——宫女一般二十岁满役,这个年纪? 在这个时代? 已经是比较晚的了? 为免到时候急慌慌找婆家? 倒不如事先相看好。 文晓荼笑着戳了戳碧心涨红的脸蛋,“你放心? 到时候本宫叫母家给你私底下选几户好人家,让你挑。” 碧心一瞬间脸蛋都要红炸了? 什么话也说不出,捂着脸便跑了出去。 文晓荼笑得花枝乱颤? 红果忍俊不禁? “这丫头,也不晓得她是脸皮厚还是脸皮薄!”——说她脸皮薄,她却琢磨着攒嫁妆? 说她脸皮厚? 主子要给她挑选婆家? 她倒是羞跑了! 春溪嬷嬷笑吟吟道:“红果姑娘也已经十八岁了吧?” 红果脸蛋也蹭地红了,她忙低下头道:“奴婢想留下来? 伺候娘娘一辈子。” 文晓荼笑着说:“好好的青春? 不该耽误了。若是宫规所限? 我现在就想给你找婆家呢。” 红果脸皮紫胀,她急忙道:“奴婢说真的? 奴婢是真的不想嫁人!” 文晓荼莞尔? 若真的不想嫁? 也不会这样羞红了脸。 红果小声道:“娘娘对奴婢和碧心这么好? 若是都走了? 奴婢不放心。” 文晓荼心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对幸福婚姻都是有期待的,只是红果太忠心。她忍不住笑了:“你还怕我身边没人伺候吗?等年底我生了孩子,位份怕是还要往上挪一挪,日后在后宫,我便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听了这话,红果不禁有些迟疑,是啊,娘娘盛宠优渥,若在诞下皇子,后半生也无虑了。哪怕没有她,应该而已会过得很好吧?红果心下忽的有些失落,又升起几分对未来婚姻幸福的期盼。 文晓荼复又笑着说:“这是终身大事,要好生思量,不要轻下决断。不管你和碧心是去是留,咱们这些年情分,都不会因此有所改变。” 红果蓦然红了眼圈,“奴婢会好生考虑的。” 一旁的春溪嬷嬷松了一口气,她原本还担心娘娘身边这两个患难大宫女日后会留下做嬷嬷,那势必会成为昌仪宫大嬷嬷之位的竞争对手。幸好红果碧心都有出嫁之心,更难得的是昭仪娘娘更是宽宏体量,愿意放二人出宫嫁人。 忽的,春溪嬷嬷竟有些羡慕,当年……她也何尝没有生出过这般小女儿心思?只是因为种种缘故而错过了,这一错过,后半生便要留在宫中了。好在昭仪娘娘是和好主子,日后若能以大嬷嬷的身份荣退,也算是极好的善终了。 翌日,果不其然,玉坠身背包裹,随金嬷嬷前来叩别。 文晓荼什么都没说,只挥了挥手。 一转眼便是十五之日,一大早,辛若芝这个掌事宫妃又来了,她一脸的兴致昂扬:“今日泰明寺的慧观大师要入宫给太后讲经,咱们一块去吧!” 文晓荼怀疑自己耳朵出了幻听,辛若芝想去听老和尚讲经?!这不科学! 她狐疑地瞅了瞅辛若芝脸上的兴奋之色,“你喜欢听佛经?!”不可能吧?!辛若芝怎么可能喜欢佛学? 辛若芝露出了别样旖旎的神色:“你还不晓得吧,这慧观禅师,可不是一般僧人。” 文晓荼更加狐疑了:“有多不一般?!” 一旁的碧心忙道:“娘娘,奴婢听说,这慧观大师佛法精深,而且能‘抚顶观命’!” 文晓荼懵逼了一下,抚啥?观啥? 碧心忙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就是这样!就能观人之命数!” 啊,摸脑袋啊! 文晓荼恍然大悟,然后黑线,丫的这不是骗子呢!! 此时此刻,刚刚抵达颐年殿外的一位身披袈裟、脑门锃亮的僧人突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昌仪殿中,辛若芝点了点头,旋即道:“哎呀,这个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慧观禅师本人!” 文晓荼小声道:“我对老和尚更不感兴趣。” 辛若芝立刻横了她一眼:“才不是老和尚呢!慧观禅师才二十八岁!还年轻着呢!” “嗯?!”文晓荼瞪大眼,“他不是泰明寺的方丈吗?!”——这么年轻也能当方丈?! 碧心道:“因为慧观禅师佛法高深,观人之命数从无失手,世人都说他是神僧!是佛陀转世!” 文晓荼黑线:果然是个骗子。。 颐年殿外,“阿嚏!!!” 第一六一章、妙僧慧观 “大师若是不舒服,不如便改日再为太后讲经吧。”颐年殿领事太监朱四常忍不住劝道,可别过了病气给太后。 慧观禅师双手合十,声音温润柔和:“不妨事,贫僧无恙,许是……太后宫中花开繁盛之,花粉太多的缘故。” 朱四常恍然大悟,虽然这个时代的人不懂什么花粉过敏,但活得久的人见多识广,故而朱四常也晓得,有些人鼻子金贵,便忙道:“大师请进。” 慧观禅师并不急着进殿,而是询问:“今日,只有太后娘娘一人?” 朱四常点头:“德妃娘娘闭门修身,贤妃娘娘要打理宫务,今儿都没来。” 慧观禅师松了一口气,这才放心进殿。 然鹅,这位大师放心得太早了。 昌仪殿中,辛若芝笑容愈发洋溢,“我就实话跟你说吧,这位慧观大师,不但佛法高深、法力无边,而且相貌不俗,堪称芝兰玉树!” 文晓荼本来是没什么兴趣见一个死骗子的,但是辛若芝这话太有吸引了!虽然是个骗子,但那是个超级帅的骗子啊! 文晓荼咳嗽了一声,“娘娘怎么不叫上陆充仪?” 辛若芝无奈地双手一摊:“陆蘅芷素来畏首畏尾,生怕别人说三道四,怎么都不肯去!” 文晓荼暗忖,这个骗子,到底是有多俊,居然能让嫔妃如此畏惧流言?!文晓荼瞬间更加好奇了! 她轻咳了一声,“清者自清,何况又是佛门高僧,皇上既然特请了入宫讲经,咱们又有什么好避讳的?” 辛若芝十分赞同:“可不是么!这青天白日,咱们光明正大去!”——去看英俊高僧! 既入皇家们,辛若芝自然也明白? 哪怕自己过得像守活寡似的,也得继续守着!她倒不是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退一万步说? 就算她动了歪心思? 人家那可是泰明寺主持? 一代高僧啊!辛若芝绝不敢有玷污佛门之心!她纯粹就是去欣赏一下! 能找到一位同样有着欣赏之心的伙伴,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一件事! 辛若芝当场拉着文晓荼的手? 如自家姊妹一般,欢欢喜喜奔着颐年殿去了! 颐年殿中? 燃着一炉上好的迦南香。 慧观已经开始了今日的讲经:“上一次贫僧为太后讲解了四品《法华经》,今日便从第五品药草喻品继续讲下去。” 容太后一身素衣? 头上只挽了个圆髻? 手中持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神色肃静,“那就有劳大师了。” 慧观合手一礼? 打开法华经? 念道:“尔时? 世尊告摩诃迦葉及诸大弟子:“善哉!善哉!迦葉,善说如来真实功德……” 慧观才刚念完第一段佛经? 还未开始释义? 大嬷嬷白檀便打帘子进来? 屈膝一礼,“娘娘? 贤妃和温昭仪来了。” 慧观禅师那双如墨染就的双眉不禁微微一簇。 太后微笑道:“辛氏素来虔诚。”语气一顿? 太后似乎更加欢喜:“昭仪也来了?” 白檀嬷嬷称“是”。 “快让她们进来!”太后笑呵呵道。 慧观禅师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片刻功夫? 文晓荼与辛若芝便被大嬷嬷引入殿中? 二人齐齐屈膝行礼。 辛若芝甜笑道:“嫔妾听说慧观大师入宫为太后讲经? 又想着温妹妹怀有身孕,便特意去昌仪宫邀了温妹妹一并前来。”——有好事,自然要叫上自家姐妹。 太后笑容慈祥,“贤妃有心了。温昭仪得佛祖庇佑,怀有龙胎,是该多听听佛法妙义。” 文晓荼嘴角抽抽,她对佛法还真不感兴趣。 太后笑着为他介绍:“这位就是泰明寺的慧观禅师,别看他年轻,对佛法着实精通,是不可多得的高僧呢。” 文晓荼这才忍不住看向一旁那位身穿袈裟的僧人,这一看,不禁当场惊叹:好一位俊俏僧人! 只见那人长身玉立、洁白如玉的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那声音温润得好似春日细雨,再看那面容,一双墨眉宛若刀裁,一双星眸光华潋滟,那眼中似乎饱满悲悯,琼鼻高挺、朱唇如画,这等绝色美男,居然出家当了和尚!这是何等暴殄天物! 文晓荼只恨不得捶胸顿足! “坐下陪哀家一起听经吧。”太后笑容和蔼。 文晓荼只得跟着辛若芝一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听着这位绝色高僧讲经。 这内容吧,不能说完全听不懂,只能说如听天书。 但是,这位大师声音是真滴好听,温柔款款,不像是在念经,倒像是在对情人诉说衷肠,叫人耳朵都酥了。 辛若芝是真的够义气!这么养眼养耳的好事,第一时间就来叫上她! 文晓荼冲她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辛若芝立刻回以微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时此刻,乾元殿中,正在批折子的皇帝明昭忽的一顿:“对了,慧观为母后讲经结束,就叫他过来见朕。” “是!”梁琨玉连忙应声。 明昭又淡淡问:“辛氏怕是又去了吧?”——辛氏粗俗,哪里是去听佛经的,分明是冲着慧观的脸去的。不过明昭念着她也没有动不该动的心思,也就只是看看而已,便懒得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梁琨玉笑着点头:“是,贤妃娘娘还去昌仪宫把温昭仪一并叫了去呢。” 明昭脸色忽然有些不自然,阿荼不是不喜欢听经吗? 忽然,明昭想起了慧观的那张脸——除去僧人的身份,光论脸,慧观毋庸置疑是小白脸! 而阿荼,好像最喜欢的就是小白脸了! 下一秒,明昭突然站了起来,冷冷吩咐:“摆驾颐年殿。” 颐年殿中,气氛甚至融洽。 讲了半个时辰经文后,太后便叫人赐茶点,馥郁的茉莉茶香四处弥漫,文晓荼抿了一口茶,吃一口点心,再瞅瞅那芝兰玉树的慧观大师,顿时心情大好。 太后笑问:“你们两个可听懂了?” 辛若芝立刻道:“懂了懂了,大师讲得极好呢!” 文晓荼弱弱道:“嫔妾……愚钝,基本……没听懂。”——她可不敢不懂装懂,万一太后这个班主任老师要发问,那岂不是要露馅了? 太后:……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 太后轻咳了一声,“不急,慢慢来,细细品。” 这时候,太监朱四常快步跑了进来,“娘娘,皇上来了!”。 一瞬间,文晓荼与辛若芝脸色双双微妙。 第一六二章、傻白甜太后 皇帝驾到,文晓荼和辛若芝只得连忙放下茶盏,起身迎驾。 太后露出慈祥的笑容,“皇帝今儿这是怎么了,竟也来陪哀家听经?” 明昭脸色发沉:并不是! 他冷眼扫视殿中的几人,目光嗖地定格在辛氏那透着心虚的脸上,“朕听说,是贤妃特意跑去昌仪宫,硬拉着昭仪来颐年殿的?!” 辛若芝能不心虚吗?就算她绝无给皇上戴绿帽子的想法,但毕竟是跑来看俊美高僧的。顺手拉上温昭仪,主要是因为德妃禁足,陆蘅芷不肯来,若独独她一人来了,容易招嫌疑。 明昭心中瞬间火大,好你个辛氏,自己心思不正就罢了,竟然还敢教坏阿荼! 文晓荼见皇帝竟然有些生气了,她倒是毫不心虚,她又没干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欣赏个把美男咋了?! “是贤妃娘娘跟嫔妾说慧观大师佛法高深,所以嫔妾就一并来了。”文晓荼温声解释,目光毫不躲闪,微笑着看着皇帝。 明昭看着无半分心虚之色的阿荼,心里的火瞬间熄了一半,阿荼应该只是拗不过辛氏纠缠,所以才来的吧??明昭忍不住瞥了一眼一旁的慧观,这个死光头,脸也太白净了点儿吧?! 阿荼,见了这般小白脸,真的没什么想法? 明昭遏制不住自己的怀疑之心,但是——他听不到阿荼的心声!! 这就叫人心里很憋闷了! 他努力安慰自己,阿荼不是那种人!朕不应该随随便便怀疑阿荼! 明昭深吸一口气,“今日大师讲的是什么经?” 慧观双手合十一礼,道:“回陛下,是法华经第五卷。只是,贫僧大约讲得不够细致,昭仪娘娘似乎并未听懂。” 文晓荼尴尬了,“那个……嫔妾确实不大懂佛经。” 明昭立刻道:“既听不懂,以后就不要听了。”——慧观长得太轻浮? 还是不要让阿荼再见他。 文晓荼低下头,皇帝今日这架势? 活脱脱透着一副捉奸的派头? 她若是敢说“不”? 狗皇帝搞不好以为她要出轨呢! 慧观禅师见状松了一口气? 这两位娘娘都太年轻了,最好都别来听贫僧讲经…… 明昭斜眼睨了慧观一眼? 你倒是还懂得规矩礼仪。 但是,太后露出了不满之色:“正因为不懂? 才要多听慧观大师讲经!昭仪素来聪慧,用些心思? 必能深谙佛法奥义。” 文晓荼一瞬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位太后娘娘似乎有点傻白甜! 明昭额头暴起一根青筋,母后啊母后,您知不知道什么叫“瓜田李下”?!明昭也只得明言:“母后? 慧观方丈? 还是太年轻了些? 应该避讳一二。” 容太后怔了一下,旋即心中碎碎自语:慧观大师是得道高僧? 贤妃出身名门、昭仪娴静温婉? 又怎会做出失礼之事?永昭疑心太重了! 明昭:气死朕了! 但这种事情? 容太后也不好拒绝,她遗憾地叹了口气? “罢了? 贤妃和昭仪以后多读读佛经? 若有不懂的地方? 来问哀家也是一样的。” 辛若芝连忙屈膝道:“多谢太后。”唉? 看样子以后是见不到慧观大师这等绝世高僧了。 文晓荼也忙福了福身子,心下也不免觉得遗憾。但想到狗皇帝都说出“避讳”这种话了,她若是不避讳,这岂不是明摆着想给皇帝帽子染色吗? 虽然狗皇帝经常想给自己帽子染色,但这种事情,他自己干成,别人干,那就是大逆不道。 容太后忽的道:“既如此,今日便劳烦大师给昭仪抚顶观命,尤其要好生看一下,昭仪是否是弄璋之相?”——其实今日温氏不来,太后也会传召,容太后很想知道,温昭仪腹中所怀的是否是皇孙儿。 文晓荼心道:抚顶观命?鉴别胎儿性别?真的没问题吗?这种事情,可不好含糊,最终必定要给出个答案,一旦说错了,这位慧观大师的金字招牌可就保不住了。 来之前,文晓荼很鄙夷这个光头死骗子。 但见了之后,文晓荼觉得,这位方丈大师肯定是有苦衷的,人家应该只是为了弘扬佛法。 没错,文晓荼是一只妥妥的颜狗! 慧观没有直接应下,而是看向了皇帝陛下:“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文晓荼:难道不问问我意下如何? 明昭皱眉,这种事情,朕自然也好奇,但抚顶观命,是要摸额头的! 文晓荼见皇帝满脸写着不愿意,便小声道:“还是算了吧,等十月怀胎,瓜熟蒂落,自然见分晓。”——作为一个现代人,她不迷信,也同样觉得鉴定胎儿性别没必要,也不应该。 明昭一怔,眼中露出了欣喜之色,阿荼果然不是辛氏那种人。 容太后笑呵呵道:“昭仪不必忧虑,不管你腹中所怀是男是女,哀家都会一般疼爱。” 文晓荼:呵呵哒,太后娘娘,您莫不是以为我跟您一样是傻白甜?! 明昭皱眉:“母后!” 太后不悦地瞪了儿子一眼:“皇帝,让大师看看又有何妨?!哀家早年不也请大师抚顶观命过了?!既然哀家可以,昭仪又有何不可?!” 明昭被噎住了。 文晓荼露出了好奇之色:“太后也让大师看过命数?” 太后笑呵呵道:“可不是么!慧观大师说哀家福泽延年,是寿终正寝的命数。” 文晓荼:就这?! 都是太后了,自然福泽无穷,至于寿终正寝,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事儿!看样子这位慧观大师的抚顶观命,可就是说几句好听的吉祥话安慰香客罢了。 文晓荼看着脸色不爽的皇帝陛下,心中又升起了好奇心,“那皇上是否也……” 太后笑道:“皇帝刚登基的时候,也请大师看过命数。只不过身为帝王,命数非比寻常,因此慧观的慧眼也看不透。” 文晓荼恍然大悟,不好预测的人的未来,就说看不透……这位大师看着老实,其实很鸡贼嘛! 一旁的辛若芝跃跃欲试:“太后娘娘,可否请大师也为嫔妾看一下命数?” 太后正色道:“这抚顶观命,非比寻常,慧观大师一年只看三次。”说着,太后看向这位盈然玉立的高僧,“不知大师今年还剩几次?” 慧观双手合十:“回太后娘娘,还剩两次。”。 辛若芝眼睛一亮,面带恳求之色:“太后娘娘!” 第一六三章、抚顶观命!高僧吐血! 容太后也露出喜色,“既如此,便烦劳大师给贤妃和昭仪分明观命吧。哀家也想知道,贤妃是否有为皇家延绵子嗣之福分。” 明昭脸色一黑:这个不用看,辛氏绝对没有这个福气! 明昭正色道:“母后,慧观大师的抚顶观命,非比寻常,岂能如此浪费?!”——什么所谓的三次,虽然只是对外宣称,但慧观的确不能无限制地观人命数。 慧观亦合手道:“太后,贫僧的慧眼有限,无法在一日之内同时为两人观命。” 太后露出了遗憾之色,“那就为昭仪观命吧。” 文晓荼:我觉得还是看辛若芝的命数比较简单……给她鉴别胎儿性别,有点为难人。 “母后!”明昭有些生气,那还不如给辛氏观命呢! 太后立刻横了儿子一眼:“皇帝,你也不老大不小了,不要任性。” 明昭鼻子都气歪了,这到底是谁任性啊! 文晓荼见状只得小心翼翼道:“皇上和太后不要置气,看与不看其实都只是小事……”所以你们娘俩随便谁让一步成不?! 慧观大师叹了一口气,看样子这位昭仪娘娘是皇上心爱宠妃,慧观便道:“贫僧的抚顶观命之术,可以不必摸额头,触摸头发也可。” 明昭略松了一口气:慧观,算你识趣。 太后见皇帝没有继续坚持,终于露出了欣慰之色,“那就开始吧。” 辛若芝一脸艳羡。 文晓荼:话说为毛从头到尾都没人问问我的意见?! 瞅瞅那位向她徐步走来的绝美高僧,文晓荼表示:不就摸一下头发丝么,摸吧!尽情地摸吧! 颜狗就是这么没有底线! 慧观合手一礼,“贫僧冒犯了。”说罢,慧观伸出右手,轻轻落在了文晓荼那满是宝石珠花的云鬓上。 这位大师身形颀长,目测至少比文晓荼高了三十厘米,所以这摸头动作十分方便,就像是……摸半大孩子的脑袋。 文晓荼:o(╯□╰)o 越是站得近了,越是能够感受到这巨大的身高差距!摔,你这是做和尚,不是打篮球啊! 不过嘛,近距离欣赏这我绝世美男,还是很养眼的!瞧瞧那雪白的脖颈,宛若天鹅颈,修长而优雅? 连喉结都生得那般莹润清雅,还有那轮廓分明的下巴——可惜看不到脸! 文晓荼:o(╥﹏╥)o 这就是矮子的忧伤吧! 忽然? 她看到慧观大师身子颤抖了一下? 她惶惑之下高扬起脑袋? 以她的角度看到慧观大师的脸? 这简直就是死亡角度,饶是如此? 那张脸依然完美无瑕。 只不过,此时此刻? 那双号称“慧眼”的星眸却是紧闭的,那墨染的双眉紧紧蹙着? 他的表情好像很难受。 文晓荼狐疑:这是适当的表演? 还是哪里不舒服? 下一秒,那檀唇发出一声闷哼,慧观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在场众人这才发现? 慧观大师竟已是面无半分血色! 明明刚才还好端端的? 一会功夫,竟像是身染重病之人! 太后露出关切之色? 但他还没来得及询问? 就看到慧观大师口中竟涌出了鲜血! 文晓荼瞬间卧了个槽!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慧观捂着胸口? 鲜血顺着下巴洒满袈裟,他仿佛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胸口一般? 踉跄着像后倒去! 好在侍立后头的朱四常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大师? 您这是怎么了?!” 慧观咳嗽了两声? 咳了得鲜血飞溅?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萎然无力地喃喃自语:“昭仪……究竟是何人……” 然后,慧观大师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文晓荼: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应该不关我的事儿吧?! 容太后这才送惊愕中回过神来,“传太医!” 皇帝明昭此刻面色肃穆,抚顶观命之前,他就曾猜想,慧观只怕很难看到阿荼的命数,却万没料到竟会如此!也不晓得慧观到底有没有看到什么! 明昭正色:“母后这里不方便,先将慧观大师送去朕的偏殿,再传太医。” 说着明昭又看向有些举足无措的阿荼:“昭仪不宜见血,且先回去吧。” 文晓荼倒是没有被吓着,就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辛若芝脸色也有些不好,她忙屈膝道:“臣妾亲自送昭仪回去。” 文晓荼就这样茫然地被辛若芝拉出了颐年殿,二人心思各异,但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直到回到昌仪殿,关上殿门,屏退除心腹以外的所有宫人,辛若芝这才开口。 “这太不寻常了些!当年,大师为太后观命,也不曾如此啊!”辛若芝只觉得心中惶恐,“莫非你的命数有什么不对劲?” 文晓荼腹诽,我的命数能有啥不对劲?啊不,她还真跟这个世界的人不一样,她是来自异世界的灵魂。 但是吧,她并不觉得慧观大师是因为这个才吐血的,可是……想到那位绝色高僧面白如纸的样子,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种情况,若换了是个丑和尚,文晓荼立刻就会认定是在演戏、肯定是嘴里藏了血包啥的。 但这位慧观大师,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好了,不但俊美无铸,声音还那么温柔!简直叫人耳朵怀孕! 文晓荼嘴上只得道:“我就是一个寻常嫔妃,许是慧观大师有什么病症突然发作了吧。” 辛若芝嗔道:“哪里会那么巧?肯定是你有问题。” 文晓荼黑线,“你的意思是说,是我害得慧观大师吐血的?!”——麻蛋,她什么都没做就被扣了一顶黑锅! 辛若芝讪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许是你的命数异于常人……”说着,辛若芝忽的脸色一紧,“慧观大师看不到皇上的命数,是因为皇上是真龙天子,看了你的命数便吐血,难不成……” 辛若芝露出讶异的神色,难不成温昭仪是天生的皇后凤命?!若是这么想,也不是没可能!如今中宫空悬,温昭仪有孕,日后若是诞下皇子,入主中宫也未尝没有可能! “原来是这样吗?”辛若芝喃喃自语。 文晓荼黑线:“到底是哪样儿?”大姐你刚才脑补了些啥?! 辛若芝掩了掩唇,这些话她可不敢宣之于口,便道:“没什么,我先告辞了!” 然后,文晓荼眼睁睁看着辛若芝溜掉了。 摔!卖了一通关子,吊起了老娘胃口,最后啥也不说就走了!!! 辛若芝,你不厚道! 第一六四章、阿荼的生死之劫 慧观大师在太医们的抢救下,终于在两个时辰后苏醒过来。 皇帝明昭挥手屏退了左右,这才淡淡开口:“你当年给朕观命,也不曾如此。”——阿荼虽然有一个神奇的芥子空间,但芥子很小,怎至于如此? 慧观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他轻轻摇头:“贫僧也不知是何缘故。” 明昭问:“温昭仪的过去未来,你是否窥得一二?”对此,明昭也很好奇。不只是对阿荼的未来好奇,他更好奇阿荼的过去——那个她曾经生活过的堪称不可思议的世界。 慧观大师道:“贫僧看到了。” 明昭大喜,但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慧观大师道:“贫僧慧眼观测昭仪未来十分吃力,但还是看到了……”慧观顿了顿,但还是如实道:“昭仪临盆之时,有生死之劫!” 明昭瞬间色变,“你说什么?!”——明昭宁愿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可是,他同时听到的还有慧观的心声,心声与言辞一般无二!! 朕的阿荼……会难产?! 慧观掩唇咳嗽了两声,“好在皇嗣都平安降生了。” 明昭忧愤交加,他怒而拍案:“朕问的不是这个!朕的昭仪,是否熬过这场劫难,是否化险为夷?!” 慧观叹息着道:“贫僧无能,只看到彼时一片血光弥漫,想要再往下看,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然后就仿佛被什么东西重击心口,随即吐血晕倒。 明昭脸色冷峻,“那就等你养好了伤,再来一次抚顶观命!” 慧观微微愕然,合手道:“哪怕贫僧不畏死,只怕也难如愿。” 明昭眼中没有丝毫温度,他语气冷漠:“大师不畏死,朕很是欣慰。” 慧观苦笑着叹息一声,“昭仪难产已是命中注定,陛下与其为难贫僧,不如好生照看昭仪母子三人,尽人事、听天命。” 明昭一怔:“三人?” 慧观点头:“是,昭仪腹中所怀是双胎,陛下的两位皇嗣都平安降生了,只是贫僧还未来得及看清是男是女,便被一片血光所阻拦。” 明昭忽的握紧了拳头,“女子怀胎本就辛苦,难道说……昭仪就是因为怀的是双胎,所以临盆之时,才会遭遇生死大劫?!” 慧观摇头:“贫僧不知。” 明昭心中烦躁不已? 这个死光头,看别人的命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看阿荼的未来却是稀里糊涂!越是关键时候? 越是派不上用场! 慧观只得宽慰道:“佛祖既赐贫僧慧眼? 观过去未来? 过去之事不可改,但未来之事未尝不可扭转。佛祖慈悲? 此乃示警之意,只要陛下心怀慈悲? 佛祖定会保佑昭仪娘娘化险为夷。” 明昭嗤之以鼻,这种神佛之说? 在他看来? 跟鬼话没什么区别! “昭仪自有朕庇佑,就不劳烦佛祖了!”明昭拂袖道,“大师退下吧? 若有需要? 朕会召大师入宫!” 慧观叹息? 弘扬佛法之路多艰啊! 明昭虽然表现得坚定冷漠,但内心早已是一团乱麻? 让阿荼孕育子嗣? 是朕算计的一环? 却万没料到,这会让阿荼陷入生死劫难中! 双胎!若不是知道阿荼有生育之劫? 此刻皇帝明昭怕是要高兴坏了。 但现在? 哪怕知道这两个孩子会平安降生? 他也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甚至忍不住想? 为什么是双胎!就不能一个一个地来吗?! 若不是双胎,或许阿荼也不会遭遇生死不明的劫难! 早知如此,皇帝明昭宁可没有这两个孩子! 明昭抚着额头,重重叹息,现在不能慌,阿荼未必不能渡过此番劫难!只要朕做好万全准备,或许这个劫难就可以避开! “传旨,命左院判陆英、右院判黄栌即日起为温昭仪安胎,直至平安临盆。” 梁琨玉吓了一跳,他噗通跪下,“皇爷,按照规矩,左右院判只为四妃以上嫔妃诊脉。” 明昭那宛若杀人的般的目光冷冷扫过。 梁琨玉瞬间求生欲激起,连忙磕头道:“奴婢这就去传旨!” 昌仪殿,文晓荼午睡才刚醒来,就得知了这个惊人的消息。太医院以院令为首,之下便是左右院判,本朝规矩,院令只为皇帝、太后、皇后诊脉,左右院判只为四妃以上嫔妃及皇子公主诊脉,九嫔及以下寻常嫔妃由寻常太医们诊治。 因皇帝嫔妃少、子女少,所以两位院判倒也清闲,但再清闲也不能一下子指派给一位嫔位啊! 因慧观大师吐血一事,太后难免心中惴惴,午后又得知皇帝下了这种坏规矩的旨意,便立刻坐不住了,直接叫朱四常去乾安宫把皇帝请了过来。 太后忍不住嗔怪:“皇帝就算再心疼昭仪,也不能这样不顾规矩,贤妃与德妃又该如何自处?” 明昭毫不客气地道:“即日起陆英和黄栌专职照顾温昭仪,贤妃德妃暂由寻常太医请平安脉!” 太后愕然,“皇帝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慧观大师说了什么?” 明昭眼中难掩苦痛之色,“慧观说,昭仪腹中怀的是双胎。” 听了这话,太后大喜:“当真?是两个皇孙儿?还是龙凤胎?!” 明昭心中很是不满,他眉头紧蹙道:“他没看清!” 太后直拍大腿,“这么要紧的事儿,怎么会没看清?!” 明昭心中生出愠怒:这又什么要紧的?! “母后!慧观还说,昭仪临盆会难产,恐有生死之劫!”明昭愤愤道。 太后愕然,脸色唰地白了,“难产?怎么会这样?!昭仪素来身子康健,她母亲生了三回双胎,不都挺顺遂的吗?!” 明昭叹了口气,朕哪里知道,怎会有如此局面?! 太后急忙道:“那两个孩子如何了?” 明昭心中更加烦躁了,母后在乎也就只有孙子而已,便怒道:“若昭仪难产,孩子自然也活不成!” 太后眼前一黑,险些厥过去。 明昭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太后,不禁暗自懊悔何必说那种气坏,“母后您别担心,两个孩子会没事的。” 太后半晌才喘过气来,她急忙一把抓住皇帝的手腕,“让院令徐远志也一并去为温氏安胎!” 明昭忙道:“徐院令并不擅长妇产一科,还是让她继续为母后调理身子罢。”——再着急,也总不能把徐院令也调走,德妃贤妃无关紧要,可母后身子总不能不顾。况且,最善妇产千金一课的三位太医,如今都安排给阿荼了。。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旋即老泪落下,“皇帝的子嗣也太艰难了些!” 第一六五章、阿荼:我怀了双黄蛋?(加 昌仪宫。 夜色初降,文晓荼正美美地泡着花瓣澡,碧心用温牛乳调了一碟白色的糊糊,然后用专门的刷子仔仔细细为她全脸涂抹——没错,这就是傅太医刚刚调制的莹肌玉容散,一种干燥的白色粉状物,看上去更像是散粉,其实是面膜,用温水调制即可使用。不过文晓荼特意改成了牛乳,还叫兑了些蜂蜜进去,能够起到一定美白保湿功效。 面膜在脸部停留一刻钟,然后洗掉,能够清洁和滋养皮肤的功效,且成分十分温和,孕妇也可以安心使用。 古代也是有好处的,不像现代那些化妆品,鬼知道是什么成分。 洗掉面膜后,又擦了面膏,加以按摩,然后对着镜子一看,嗯,果然还是那副鬼样子。 其实文晓荼现在的脸比刚穿越来的时候已经好多了,虽然还是坑坑洼洼,但起码色素沉着已经淡化了八九成,看上去起码不是那么恶心人了。 复颜如玉什么的,这辈子自是不必指望了。 文晓荼叹了口气,好想穿越回现代,随便来个激光手术,便又是一张白皙可人的小脸。 泡完澡的文晓荼只穿着一身软缎中衣中裤,歪在美人榻上,手里翻着一本带插图的《三国演义》看着,但是吧……这个时代的小说,简直就像是在上高中语文课,文晓荼看得直犯困。 “娘娘若是乏了,不如早点歇息吧。”春溪嬷嬷在一旁柔声劝慰。 文晓荼叹气,现在也才不过七点钟,猪也不至于睡得这么早! 正在这时候,梁万贯慌慌张张跑进来,“娘娘,皇上来了!” 文晓荼歪头,这个时辰了? 狗皇帝不翻牌子不睡嫔妃,跑昌仪宫来作甚? 怀着疑惑? 她被春溪嬷嬷扶了起来? 正要出去迎驾? 便见皇帝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内殿的宫人立刻跪了一地? 文晓荼也连忙屈膝,膝盖才弯了一半? 便被皇帝一把扶了起来。 明昭的心情很压抑,扫了一眼殿中一干奴婢? 一个个聒噪得很,便挥手道:“都滚出去。” 文晓荼:狗皇帝怎么这么暴躁? 都直接叫“滚”了。 一众宫人慌乱退出? 只恨不得多生两条腿。 文晓荼小声问:“皇上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额,不会又是我的锅吧? 文晓荼想到了那位吐血的慧观大师,忙弱弱问:“慧观方丈……没事吧?” 明昭眼里也满是阴霾? “他没事。”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这位方丈……是不是有什么大病?”——莫名其妙就吐血了。 明昭冷漠地道:“放心? 他死不了!” 文晓荼: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 文晓荼只得更加陪着小心:“嫔妾可什么都没做,大师吐血……不能怪嫔妾吧?” 看着阿荼宛若做错事的孩子? 明昭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还笑? 他忽的察觉? 许是朕的脸色太难看,才阿荼惴惴不安? 明昭忙放缓了语气道:“跟你没关系? 是他不中用。” 这话落在文晓荼耳中? 便是这位大师身子骨不中用? 大约是真的有什么隐疾吧…… 但是? 文晓荼不理解,“那皇上为何生气?” 明昭沉默了,此中内情,若是告诉阿荼,恐她无法安心养胎…… 文晓荼见狗皇帝居然装哑巴,便又问:“皇上又如何突然下旨让两位院判为嫔妾保胎?可是嫔妾的胎像有什么不妥?”——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但皇帝的举动,让她有些不安。 看着那双惶惑的眼睛,明昭叹了口气,若不明言,阿荼同样也无法静心养胎了。 明昭只得道:“慧观跟朕说,你腹中怀的是双胎。” 文晓荼黑线了,她才三个月,这个时代又没有B超,这么笃定就不怕翻车?哦,对了,她老妈连生了三对双胞胎,从遗传学来看,她怀双胎的概率的确比一般孕妇要高不少。慧观和尚就此作出推测……也还是大胆了些。 “是吗?”文晓荼却不喜欢自己怀双黄蛋!双胞胎宝宝是很可爱,但对母亲而言,可是不小的负担! 明昭凝视的那张微微蹙眉的小脸,“阿荼不希望腹中是双胎吗?” 文晓荼嘀咕道:“在旁人眼里,这是双份的喜事,可在嫔妾看来,双胎便是双份的辛苦,而且……风险也比怀一个要高。” 明昭心中叹息,阿荼素来明透。 “慧观还说……你临盆之日,会很危险。”明昭没有说是“生死之劫”,怕吓着阿荼。 文晓荼眨了眨眼,“皇上突然特赐两位院判,有这般严肃而来,莫非就是因为这个?” 明昭正色点头。 文晓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好吧好吧,古人就是迷信! 她笑了笑:“皇上不用担心,嫔妾一定会保重自身的,况且女子临盆,难免会有些风险,不过太医医术高超,定能保嫔妾母子平安。” 说实在的,穿越到古代,文晓荼也怕遇上难产,小命呜呼!但是担心也没用,倒不如放宽心,好好锻炼身体、好好保养自身,剩下的便交给太医和接生婆们便是了。 这笑容让明昭有些猝不及防,他瞪大了眼睛,“你难道就不怕到时候难产?” 文晓荼挠了挠头:“说不怕是假的,可是嫔妾如今才三个月,何必杞人忧天呢?”——她觉得,这位慧观大师,纯粹就是战术性夸大危险,她是头胎,生孩子肯定要遭罪,介时就算母子平安,慧观大师也可以说是她福泽深厚、化险为夷,到时候皆大欢喜,大师的金字招牌也能保住了。 诶,不对,双胎这预测若是不准,慧观大师又该如何狡辩呢? 唉,算了,她闲着没事,替别人操心个屁啊。 阿荼的乐观,完全出乎了明昭的意料,那张并不漂亮的脸蛋上的笑容却是那样真切,明昭心头的阴霾也吹散了不少。 阿荼能够如此释然,或许是好事。 明昭如此心想,他抚了抚阿荼乌黑的云鬓,“你放心,朕会竭尽所能,护你和孩子们周全。”。 文晓荼黑线,孩子们?丫的这是认定我怀了双黄蛋了吗? 第一六六章、没病喝药的昭仪娘娘 文晓荼懒得跟这个封建迷信皇帝辩驳,反正到时候肚子里只有一个崽,可不是我的锅!是慧观的锅! 文晓荼打了个哈欠,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八点,自从怀孕,她就越来越像二师兄了。 “困了?”明昭目光温柔。 文晓荼赧笑点头,“皇上也早点歇息吧。”——赶紧回你的寝宫去吧! 明昭颔首,大手抚摸着那张略有些粗糙的小脸蛋,“那就安置吧。” 文晓荼:嗯??? 然后,她就瞧见皇帝开始宽衣解带。 文晓荼眼睛瞬间圆了,“皇、皇上?!您不回乾安宫吗?”——拜托,她是孕妇诶,而且身孕不满四个月!还不稳当诶!不能剧烈运动诶! 皇帝将外袍丢在一旁的美人榻上,语气别样温柔:“今晚,朕陪你一起安歇。” 虽然,规矩上,皇帝是可以留宿东西六宫正殿的,但是!自她穿越过来,这貌似还是狗皇帝第一次诶! 文晓荼急忙小声道:“皇上,嫔妾……胎像不稳,不能与您亲近。”——拜托去睡别的嫔妃成不?你好我好大家好! 明昭温柔的脸一瞬间僵住了,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明昭没忍住,抬手就在那光洁的小脑门上翘了一记,“你小脑袋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只是安歇而已!” 文晓荼摸了摸微痛的脑门,瞬间尴尬到了太平洋里,“啊……介个……”——不好意思,是我想多了。 明昭一脸嗔怪:“真没想到,朕在阿荼眼里,居然是那种人!” 文晓荼老脸泛红,这个不能怪她吧?皇帝留宿嫔妃宫中,这难道不是滚床单的意思?! “可是……嫔妾既不能侍寝,若是留皇上安歇,旁人还不知会怎么说呢。”文晓荼忸忸怩怩道,这简直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忒缺德! 明昭脸色忽的一冷:“阿荼不必理会!谁若敢嚼舌根,朕就断了谁的舌头!” 这陡然冷气四溢? 把文晓荼吓了一跳,今天狗皇帝怎么一会儿一变脸?!她觉得? 在天泽皇帝陛下的后宫任职? 当真是叫人提心吊胆。 这下子? 文晓荼也不敢拒绝了? 只得柔声道:“嫔妾就是随便揣测,皇上别往心里去。” 明昭看着阿荼缩头缩脑的样子? 瞬间晓得自己又吓着阿荼了,唉? 明明不想在她面前这样的,今日是朕有些失控了。 明昭执着阿荼的手? 柔声道:“好了? 歇息吧。” 一夜好眠。 翌日,文晓荼迷迷糊糊起床的时候,皇帝已经人去枕空? 皇帝的工作还是蛮辛苦的。 红果绞干了一条温热的帕子递上来? 细声道:“皇上天微微亮就走了? 还吩咐奴婢们不许吵着您安睡。” 文晓荼“嗯”了一声,任由一干宫女把她当提线木偶般洗漱打扮。 用了早膳? 文晓荼才总算彻底清醒? 三位太医也来到昌仪殿为她请平安脉了。 除了刚刚指派的陆英和黄栌两位花甲之龄的老院判? 她原本的主治大夫傅浣溪太医也并未被逐出她的治疗队伍,所以她现在有了三位太医一同会诊。 在加上随从的医士和太监药童? 乌泱泱十来号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得了绝症了呢! 文晓荼黑线了三秒钟。 然后? 陆英、黄栌、傅浣溪三人轮流上前为她诊脉? 望闻问切走完流程? 就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 最终得出结论:胎像无恙。 文晓荼:我瞧着是有人脑子有恙! 然后三位太医联合开了一副安胎药,又仔细叮嘱了她身边人一些注意事项,前后花了差一个多时辰,这群大夫才乌泱泱退下了。 文晓荼:本宫好烦! 一想到以后每天都是这种流程,她就更烦了! 这个慧观,长得虽然俊俏,却不干人事! 心情不好的昭仪娘娘便换了练功服,跑去练功服,对着沙袋一通殴打。 不得不说,还真是解压。 “呼——”殴打了两刻钟,文晓荼长长吐出一口气,身心舒爽。 正在此时,梁万贯欢喜地进来禀报:“娘娘,太后娘娘派白檀大嬷嬷送了一尊赤金胎神娘娘,说是日后供奉在寝殿,必能保佑您母子平安。” 文晓荼黑线:差点忘了太后更迷信! 对了,之前她过生日,太后还赏赐了一尊白玉送子观音,眼下也供奉在殿中,这尊胎神娘娘也要进来受供奉,她这昌仪殿还真是热闹啊! 可太后赏赐的神像又不能束之高阁,文晓荼便道:“那就供奉在后殿吧。”——等生完孩子,一定要想法子处理掉! 麻蛋,她这昌仪宫,简直就是封建迷信之家! 碧心笑着说:“皇上和太后对娘娘真是愈发关怀备至了。奴婢瞧着,等出了月子,只怕娘娘便又要晋封了!” 文晓荼呵呵道:“若我腹中怀的是个小公主呢?”——只怕太后就没兴趣晋她位份了。 红果急忙道:“娘娘福泽深厚,又要皇上和太后庇佑,一定能生下一位皇子!” 文晓荼无语,连她身边宫女都这么重男轻女!其实也不能怪红果,嫔妃诞育皇子和公主,那待遇绝对是天差地别! 碧心却道:“皇上这样宠爱您,哪怕是公主,也绝不会亏待了您。” 文晓荼笑了笑,皇帝对她的态度,的确越来越不正常了。 竟然会因为一个和尚的预测,就担心得不行。 文晓荼暗忖,应该只是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吧? 分娩,对女子而言是一道难关,对孩子而言,又何尝不是人生的第一道难关? 皇帝如今膝下只有一位公主,会担心子嗣安危,也是人之常情。 春溪嬷嬷捧着一碗乌漆黑的药汁走了进来,“娘娘,安胎药熬好了。” 文晓荼瞬间小脸蛋苦巴巴的,最愁的就是这个了! 她胎又没什么问题,为毛要喝药? 但面对春溪嬷嬷殷切的目光,还有红果碧心那死死盯着的眼神,文晓荼知道自己逃不过,只得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这口感,简直像是毒药! “呕……”文晓荼才刚灌下去,就腹中翻涌,几乎要吐出来。 碧心急忙捧了蜜饯过来,文晓荼抓了一把塞嘴里,这才勉强压了下去。 “这药怎么这么苦?”文晓荼眉头皱得跟小老头似的,这三个老太医,就合计出来这个玩意儿?味道简直反人类! 春溪嬷嬷宽慰道:“良药苦口利于病!”。 文晓荼:可是我没病啊!摔! 第一六七章、双胎?!(上) 安胎的日子里,文晓荼过得很痛苦。 每天早晚一副药,本无孕期反应的她,一天犯呕两次! 真是造孽啊! 早上喝药、早餐没胃口,晚上喝药、晚膳没胃口!早晚都是苦!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一个月下来,她不但没有长胖,反而掉了两斤。 但文晓荼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她不知多少次请求、恳求、央求……就差点没跪求太医稍微修改一下药方,别让这安胎药这么苦! 但是,太医们不为所动! 陆英、黄栌、傅浣溪三位太医也很煎熬啊!皇上曾用杀人般的语气警告他们,若昭仪不能母子平安,他们仨脑袋就得搬家! 这种情况下,哪怕昭仪身孕并无不妥之处,他们也得使出浑身解数为昭仪强身健体、让皇嗣安然无恙。因此在昭仪身孕未满四个月之前,三人丝毫不敢懈怠! 头三个月,也恰恰是胎像不稳,最容易小产的时间。 好在终于渡过了。 可安胎药还是要继续喝,但频率降为每日一碗。 文晓荼很想问,到底啥时候不用喝药了!她不会要喝到生孩子那天吧?! 老天爷啊,饶了她吧! “是药三分毒啊!再喝下去,嫔妾胃就先受不了了!”文晓荼在某日三位太医请平安脉的时候,当着皇帝的面儿爆发了。 这一个多月,皇帝明昭时常留宿昌仪宫,时常看到阿荼喝药喝得直犯呕,连用膳都没了胃口。这般模样,怎叫人不心疼?可他更担心阿荼会死在临盆之日。 明昭看向陆英、黄栌、傅浣溪三人,“昭仪这阵子食不甘味,朕瞧着人都憔悴了。朕让你们竭尽全力为昭仪安胎,不是叫你们无事生非的。” 三位老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先后点了点头。 他们终于给出了一个让文晓荼满意的答案,“回皇上,昭仪胎像已稳,安胎药可以暂停,但若有丝毫不适之处,或是脉象有不妥之处? 便要继续用药。”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喝药了!喜大普奔啊! 在古代? 怀个孩子? 怎么就那么遭罪呢?! 这还没生呢! 陆院判又道:“不过? 为保万全? 微臣还是给昭仪开几个养胎的药膳,昭仪让小厨房变着花样每日烹调便是。” 药膳啊……好吧? 起码总比中药好吃些。 文晓荼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留下了几个药膳方子,太医们便都退下了。文晓荼的眉头终于稍稍释然? 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顺遂些,为了生孩子? 她已经遭了老鼻子多罪了。 皇帝明昭露出宠溺的神色? 这阵子阿荼喝药喝得小脸整日苦哈哈的,难得终于露出了笑容。虽知道阿荼临盆之日,会有大劫难? 但现在就如此紧张? 或许是朕有些过头了。 文晓荼也知道? 太医会这么做,完全是皇帝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便笑着宽慰道:“皇上不必过于忧心? 嫔妾胎像一直安稳。” 所以千万不要让我在喝药了!中药的口感? 简直反人类!o(╥﹏╥)o 明昭露出歉然之色? “是朕有些过了……叫你受苦了。” 文晓荼腹诽:你知道老娘胃受苦了就好! 但面上却是温婉如水的浅笑,“嫔妾也明白? 皇上只是关心嫔妾。”——只是关心老娘的肚子罢了! “嫔妾都已经四个多月了? 胎像已经稳固。皇上可以放心了。”文晓荼又道。 明昭心中叹气? 现在放心还太早了些! 文晓荼又小声道:“这阵子因嫔妾之故? 让后宫饱受冷落? 便是嫔妾的不是了。”——麻烦你赶紧去睡别的嫔妃,别成天盯着我的肚子成吗?! 明昭的脸色瞬间有些不自然,“阿荼不喜欢朕陪着你吗?” 文晓荼忙摆手:“皇上时常来嫔妾宫中留宿,嫔妾当然高兴。可皇上不只是嫔妾一个人的……”皇帝是后宫全员的财产,她一人独霸,未免过分,而且她又不能睡,可想而知,只怕已经有人恨不得吐她一身唾沫了。 “你倒是贤惠!”明昭忍不住心生闷气,朕不过就是在昌仪宫留宿了几回,阿荼便恨不得朕推去别的嫔妃处! 文晓荼忙低下头,她自然看出皇帝龙颜不悦了,顿时不敢再嘴碎。但心里腹诽不已:嫔妃贤惠,这是多幸福的事儿,偏生狗皇帝身在福中不知福! 明昭幽幽叹了口气,只得宽慰道:“慧观说你临盆之日,有生死之劫,朕常来陪你,连母后都无异议,别人就更不敢胡言乱语了。” 慧观的预言,皇帝没有刻意隐瞒,所以现在后宫都知道温昭仪这一胎似乎又不安稳,不过不是眼下不安稳,而是临盆之日,会有大难!一时间,倒也无人敢非议她的专宠。 文晓荼不是古代人,实在不理解这种封建迷信话。但后宫嫔妃似乎都信了,辛若芝和陆蘅芷对她很是同情怜惜,所以并不介意她这段日子皇帝留宿昌仪宫,因为这是皇帝在用龙气庇佑她们母子——简直就是狗屁不通的理论! 其余嫔妃,虽然面上不敢表露不满,但内心怕是恨不得她到时候来个一尸两命。 尤其是隔壁禁足的林德妃,得知这样的“好消息”,当场发出了冷笑,“本宫就知道,那个贱蹄子福薄命浅!” 但文晓荼却是自我感觉越来越好,停了药之后,她的胃口见涨,人也日渐丰腴,肚子吹气球般一天天大了起来。 除了尿频尿急、易饿易乏之外,倒也并无不适之处。 就是肚子,怎么这么大呢? 某日,她沐浴之后,对着镜子仔细观察自己圆润光华的肚皮,“红果,我的肚子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她是不是该控制一下饮食? 红果一个没结过婚的小姑娘哪里懂这个?她笑着说:“娘娘腹中龙子健壮,这是好事。” 文晓荼黑线:好个屁,孩子养得太大,生不下来那才要命呢! 她心中暗自嘀咕:该不会真的是双胎吧? 唉,古代又没有B超,太医也只是摸脉诊断,又不敢摸她的肚子,哪里晓得里头揣了几个崽?? 不过,皇帝和太后笃定她怀了双胎,故而满六个月的时候,就为她找了四位经验丰富的接生婆。 第一六八章、双胎?!(下) 四位接生婆的履历都非常经验,有人已经接生过上千位产妇、且都母子平安,有的人给某王妃某公主接生过、简直就是皇家御用产婆,还有一位王婆子,当年曾经给文晓荼的母亲徐宜人接生过!没错,成松成柏兄弟就是这位王婆子平安带到人间的! 哟呵,还是老熟人呢! 虽然这个时代的接生技术不怎么科学,但总结出来的经验还是很有借鉴价值的。 文晓荼瞅了瞅自己才六个月就已经如西瓜般大的肚子,她的确有控制饮食,但肚子还是飞速变大,结果产生了严重的后遗症——她长妊娠纹了!!o(╥﹏╥)o 从怀孕开始,她几乎每天都涂抹润体膏,尤其肚子上,涂得又多又仔细,但还是架不住肚子吹气球般膨胀!她的肚皮被抻出一道道纹路,丑到不忍直视! 脸已经够让她绝望的了,没想到肚皮也毁容了! 文晓荼只得努力打起精神,毁就毁了,好在这个时代不需要露肚皮,脸毁容她都接受了,肚皮毁了有个啥? 有了接生婆,也就表示终于可以确认她肚子里到底有几个娃了。 其实肚子都这么大,偏生她胳膊腿并没有严重发福,文晓荼也已经严重怀疑自己怀了双胞胎。 几个接生婆子先是围着她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请她去床上躺着,然后解开衣襟,于是七手八脚开始抚摸她的肚子。 文晓荼被摸得有点痒,正在此时,丑不拉几的肚皮上突然凸起一个小脚丫,还挺活泼…… 片刻后,王婆子笑着道:“恭喜昭仪娘娘,您腹中有两位小皇子呢!” 文晓荼黑线:你是接生婆,不是B超精,你咋知道是两个男孩?! 旁的李婆子立刻道:“怎会是双生子?娘娘腹中定是龙凤胎!” 哦,对了,双生子易混淆,寻常人家自是无妨,但皇家……多少有些忌讳了。不过吧,皇帝没儿子,若真来一对双生子,日后又没别的儿子,也就只能从双生子中择一而立了。 相较之下? 自然还是龙凤呈祥来得好些,意头也好。 “本宫与腹中两个孩子? 便托付诸位了。”文晓荼被伺候着拾掇整齐衣衫? 便叫红果分别赏赐了四个婆子一锭沉甸甸的金锞子。 婆子们接了金子? 俱是心花怒放? 连连拜谢。 接下来的日子,四个接生婆要轮流守候在她身边? 负责安排产房、定时摸胎以确认胎像,还需要时常跟太医们交流? 总之在临盆之前,工作倒也轻松。 其实嫔妃怀孕? 通常都是七个月的时候才会安排接生嬷嬷入宫照看? 一则是只有七个月以上,生下来的孩子也是有可能保住的,二则腹中胎儿要七个月以后才能转向? 也就是头朝下? 是为顺产。 文晓荼才六个月? 腹中胎儿当然还没转向。 不过也总算确定,肚子里怀了双黄蛋了。 文晓荼心道:居然还真的被慧观给猜中了! 一时间? 她心里不禁毛毛的? 这个慧观? 不会真的有几分慧眼吧?! 文晓荼立刻摇头,把这份想法甩在脑后? 她肯定是孕中多思? 才会胡思乱想! 既知道腹中是双胎? 接下来只怕要受罪了? 才六个月? 肚子就这么大了,接下来只会进一步膨胀!等临盆的时候,还不晓得能不能走路! 趁着现在还能动弹,健身不能停!! 其实哪怕现在,文晓荼行动起来也已经很不便捷了,若换了在现代,她早就躺平了! 但这个时代可没有剖腹产,临盆之日,五分靠产婆、五分考太医,剩下九十分全靠她自己!! 这种情况下,文晓荼的求生欲以压倒性优势压过懒惰基因!其实从确诊有孕开始,文晓荼就就坚持每天泡健身房!随着月份渐大,她除了日常基础锻炼外,还增加了柔韧性课程。 如此风雨无阻,直叫身边人看得心惊胆战。 莫说春溪嬷嬷,连红果碧心都忍不住屡屡劝阻。 但唯独这点儿,文晓荼很坚定! 她可不想死于难产! 好在文晓荼不做剧烈运动,要不然春溪嬷嬷只怕要以死威逼了。 稍一运动,又是一身汗水淋漓,文晓荼挺着个大肚子气喘吁吁做拉伸,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 “娘娘您歇会儿吧。”春溪嬷嬷面带哀求之色。 文晓荼深呼吸、努力拉伸肌肉,“马上就好!”——现在稍微锻炼一下,春溪就唠叨个不停,似乎生怕她动了胎气。 其实她的胎像一直安稳,胎儿没那么娇贵。 怀孕的日子很煎熬,满七个月后,三位太医再度给她开起了安胎药,据说是双胎容易早产,若不想腹中孩子提前降生,最好每日服一碗安胎药。 若在现代,文晓荼是绝对不会吃这种安胎药,稍微早产些又何妨?反正现代医疗技术发达。 可在古代,这个时代,婴幼儿的夭折率很高,早产儿更是难以存活!在这个没有疫苗的时代,孩子体质稍微弱一些,一场风寒便会被带走! 文晓荼可不敢早产! 虽然怀着两个孩子,肚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辛苦,文晓荼却并不希望早点解除这份辛苦。 她多辛苦一阵子,孩子日后活下来的机会也会更大一些。 当然了,她承受的压力增加,对身体的损害也会随之增加,产后的后遗症也会更多更严重。但这些都不要紧,只要她撑过临盆,日后慢慢调理就是了,反正她年轻! 接下来,文晓荼又开始天天喝药、天天吐的日子。 皇帝明昭看在眼里,忍不住出手阻拦:“不要喝了!”——现在即使不喝药,也不过就是会早产罢了!大不了让太医好生照料便是,等孩子年纪大些,自然会慢慢康健起来! 文晓荼道:“双胎易早产,这点嫔妾很清楚!嫔妾的母亲当年生四弟五弟的时候就早产了!” 明昭板着脸道:“早产又何妨,你四弟五弟如今不是健健康康长大了?” 文晓荼一脸不满地道:“嫔妾四弟五弟小时候身体并不健康,如今长大了,体魄也不如大哥二哥!”——饶是如此,已经是很侥幸了。 明昭正色道:“能养大就成!”——身子不够健壮,就教他们练武! 文晓荼急忙道:“嫔妾四弟五弟实属侥幸,嫔妾还有一个双生姐姐,就因为是不足月降生,所以先天体弱,不满周岁就夭折了!”——而此身温如荼生下来的时候比姐姐重了半斤,便健康一些,虽然也跟姐姐一同染病,却熬了过来。 可见先天条件何等要紧!! 诶,不对啊!狗皇帝怎么反而希望她早产?这岂不是关心她多过关心子嗣了?! 第一六九章、扶我去产房吧 文晓荼登时愣住了,“皇、皇上,您不应该以保全皇嗣为先吗?”——身在皇家,哪怕皇后临盆,那都是得优先保小,何况她只是嫔妃。 皇帝明昭眸子幽邃,他凝望着阿荼那双错愕的眼睛:“因为,在朕心目中,你比孩子更重要。” 文晓荼呆滞,皇帝可是至今无后继子嗣啊!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把她看得比子嗣重要,这岂不是说明,皇帝对她动了真心?! 此时此刻,哪怕文晓荼再不愿意承认,也必须承认这一点。 但是,皇帝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等等,貌似封她为昭仪之后,皇帝就跟她表白过了!只是那时候,她不曾当真。 明昭柔声道:“你腹中孩子已经转向,胎位现在很正,哪怕早产,也是顺产。”——而且,孩子小,应该也会容易生些。 文晓荼无暇继续惊讶于皇帝对她的情愫,而是强硬地一把抢过那碗药,“我不要早产!”——这个时代,早产儿夭折率极高!哪怕在皇家,有着这个时代最好的医疗条件,她也不敢赌! 明昭被阿荼这一举动惊了一下,见阿荼仰头便往嘴里灌药,明昭也不敢上去夺,那么大的肚子,一旦动手,肯定会动了胎气! “朕会吩咐太医,不许再给你开这些药了!”明昭板着脸道。 文晓荼怀里抱着空碗,满嘴满腹苦了吧唧,她吐了吐舌头,连忙抓了一把蜜饯塞嘴里,“皇上,孩子早产是很危险的,为保万全,还是足月临盆更稳妥一些。” 明昭别过头去,孩子稳妥了? 那阿荼你呢? 明昭深吸一口气,“你不必再说了? 朕没让太医给你开催产药? 已经是慈父了!” 文晓荼黑线:我谢谢你这个慈父诶!我的崽有你这样一个爹?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但皇帝很固执? 皇帝下了旨,不许太医开安胎药? 文晓荼也实在没辙。既有早产之虞,文晓荼也不敢去健身房了? 万一抻着肚子,又没有安胎药? 那岂不是要早产了? 但又不能不动弹? 文晓荼只得改为每天散步。 但很快,她就连散步都不成了! 因为天冷了,下雪了。 雪天路滑? 身边人可不敢让身怀双胎的昭仪娘娘出去散步!文晓荼也不敢出去? 万一滑到了? 肯定又要早产! 唉,真愁人! 尤其肚子这么大? 文晓荼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脚? 走路都需要人扶着。她只能在通了暖气的昌仪殿中来回踱步? 活像一只拉磨的驴子。 幸亏身边人把她护得密不透风,文晓荼自己也格外小心? 所以孩子仍旧老老实实呆在她肚子里猥琐发育。 七个月、八个月、九个月——文晓荼胆战心惊? 不住地祈祷一定要足月。 皇帝明昭来昌仪宫愈发频繁了? 每次来? 都盯着她肚子愁上半天? 似乎在怨怪孩子还不降生。 文晓荼打趣道:“大概是在我肚子呆得太舒服。” 明昭恨恨瞪了过来,“你还有心情说笑!” 文晓荼只得笑着说:“皇上别太担心。”——是我生孩子,又不是你生,我这个当事人都没你紧张。 明昭复又道:“朕召了慧观入宫,让他在给你抚顶观命一次。”——这个慧观,养了这么久才康复,哼,肯定是故意拖延! 文晓荼沉默了片刻,道:“皇上,还是不必了。俗话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其实她依旧不相信什么慧眼观命之术。 明昭皱眉:“阿荼,不要闹。”——先前非要灌下那碗安胎药就算了,这一次必须让慧观看清楚临盆之日到底会怎样! 文晓荼道:“嫔妾没有闹,慧观大师就算真的能看清嫔妾未来命数,哪又如何?他又不能改命。”皇帝非信这些封建迷信,那索性就顺着来。 明昭一怔,是啊,就算能慧观这一次能看清,又能如何? 文晓荼又道:“而且,大师吐血的样子太吓人了,皇上想让嫔妾再受一次惊吓吗?”——她现在临盆之期已经不远了,孕妇可经不起吓唬。 明昭蹙眉,莫非慧观就是料到这点,所以才一再拖延? 这个死和尚! “朕知道了!”明昭脸色一片阴郁。 文晓荼只得上前握住皇帝那死死攥起的拳头,柔声道:“皇上已经为嫔妾做了最周全的安排,嫔妾和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话说到底是谁要生孩子啊?怎么她这个孕妇还得安慰别人?! 看着覆在他拳头上的那双柔夷,明昭终于缓缓松开手,他深吸一口气,将阿荼轻轻抱在了怀里,“别怕,朕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文晓荼心中忽的百味杂陈,虽然不晓得皇帝为毛会喜欢她,但是她很确定,自己一点儿也不喜欢皇帝。 额,有点抱歉。 不过文晓荼没有太多多余的心思放在皇帝身上,光肚子就够她操心的了。 这阵子,后宫也都绷着弦儿,送到她的宫里的份例,辛若芝都是再三检查,生恐出了半点纰漏,她身边人也是一个个提心吊胆,连羊脂玉都抱去了偏殿,不许往她跟前凑。 后宫中也无人敢生事,连太后都整吃斋念佛,时不时让白檀大嬷嬷过来看望,送各种滋补品。她的接生嬷嬷和太医,隔三差五就被叫去乾安宫或颐年殿问话,总之,她肚子,是宫里最金贵的东西,万万不能出了半点差池。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终于进入了腊月。 这一日早晨,文晓荼吃到了刚出锅腊八粥,软软糯糯、香甜可口,她一口气吃了三碗。 然后她就感觉肚子有点疼。 淡定淡定,才刚开始呢,不急,先吃饱再说。 文晓荼加快了进食速度,吃掉了大约两个成年人的饭食,然后去上了趟厕所,肚子又突然不疼了。 文晓荼赶紧叫热水,这会子也不敢泡澡,只叫人伺候着擦洗了一通。毕竟生完孩子,一个月都别想洗澡了。 擦洗之后,肚子疼得更厉害了些,这是第二波儿了,虽然不必急,但毕竟怀的是双胎,便一脸淡定地对红果道:“扶我去产房吧。”。 红果:Σ(⊙▽⊙“a 第一七〇章、阿荼临盆 文晓荼挺着硕大的肚子施施然走进产房,神情淡定得不像是要生孩子,更像是巡视产房。 “娘娘怎么来了?”负责打理产房的王婆子一脸纳罕。 红果急得直跺脚:“娘娘发动了!” 王婆子惊呆了,娘娘这副平静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是要生了! 文晓荼拍了拍红果的肩膀:“别急、别慌。”然后才对王婆子陈述道:“本宫是今早用早膳的时候,肚子就有点疼,不过本宫用完早膳就不疼了,然后本宫就去洗了个澡,洗完后,又开始疼了。” 王婆子惊呆了:“娘娘您早晨就开始发动,怎不早说?!” 文晓荼淡淡说:“只是发动而已,距离生孩子,还早着呢!你急什么?” 王婆子一噎,这话在理,但是从产妇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不对味儿呢?不过昭仪娘娘能如此冷静,也是好事,王婆子忙道:“娘娘所言甚是,您且安心躺下,不必慌,也不必急,距离产道打开还早呢。” 文晓荼抬手道:“本宫还不算太疼,先不急着躺下。你们先去准备着吧。” 王婆子又震惊了,这么冷静的孕妇,她还是头一遭见,只得遵从昭仪吩咐,忙不迭指挥一众宫女拾掇准备着。 产房其实很小,目测也就十个平方,里头有一大通炕,每日烧炕,从不间歇,炕上的被子也是每日曝晒,勤加浆洗,都有些脱色了。除此之外,产房内还摆了个小神龛,供奉了胎神娘娘、送子观音,香火日夜不断。 除此之外,便只有桌椅香几等物,略显单调? 而且窗户特别小,还密不透风? 看上去规格不高。毕竟产房只是生孩子和坐月子的时候使用? 出了月子? 便弃置不用了? 因此小巧保暖即可。 文晓荼被红果和晓寒搀扶着,在小小产房内来回踱步? 还亲自走到神龛前观摩了一通,顺手还上了香。才上完香? 肚子又疼得更厉害,文晓荼忍不住发出低吟。 红果看在眼里? 忍不住道:“娘娘? 您还是去炕上躺着吧。” 文晓荼额头已经沁出了冷汗,她点头道:“好。” 火炕只是寻常的五尺炕,不算大? 但的确很热? 她在产房内溜达这会子? 估摸着又加了一把火。寒冬腊月里,产房热烘烘的? 起码有二十五度? 哪怕不穿衣服? 也不会冷。 红果伺候着替她宽了外袍,脱了鞋袜、裙子和里头的合裆裤? 文晓荼尴尬地躺在火炕上? 显然是已经没有了隐私。 另外几位产婆也纷纷赶来? 涌上来检查产道。 文晓荼一脸大写的尴尬。 王婆略有些惊喜:“哟? 已经开了三指了!” 文晓荼红着脸地问:“那我要用力吗?” 王婆急忙道:“还不到时候? 娘娘您别急,您深呼吸,冷静躺着即可。” 春溪嬷嬷这时候快步进来禀报:“娘娘,陆院判、黄院判和傅太医都已经赶来了!还烦请一位接生嬷嬷出去跟太医们回个话。” 最清楚状况的王婆子忙叮嘱了其余三位产婆看顾好昭仪娘娘,便飞快出去报信了。 也是巧,王婆子才出产房,太后和皇上便一并驾到了。 王婆子头也不敢抬,连忙磕头禀报:“昭仪娘娘清晨发动,此刻一切安好,请皇上太后放心!” 明昭脸色一沉,阿荼清晨就发动了,昌仪宫却是巳时二刻才禀报!彼时皇帝明昭刚刚前往颐年殿给太后请安,所以就一并过来了。 还没等皇帝申斥,太后已经气恼斥道:“清晨发动,怎么这么晚才禀报?!” 王婆子吓得连忙磕头:“娘娘早膳时感觉肚子不适,但并未立刻言说,许是……头胎,不大懂的缘故。”——虽然昭仪娘娘看上去比绝大多数孕妇都冷静沉着…… 明昭忍不住低声抱怨:“阿荼也真是的……”然后板着脸吩咐:“去产房好生照顾昭仪,若昭仪母子有半分不妥,你们一个都逃不得干系!” 王婆子冷汗涔涔,给皇家接生,虽然赏赐多,可那可是要冒掉脑袋风险的!王婆子不敢多言,磕了头,便飞快跑去产房忙活了。 三位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陆院判上前道:“请皇上太后安心,昭仪娘娘已经足月,胎像又一直稳固,此番定能母子平安。” 话虽如此,但想到慧观之前的预言,在场每一个人都无法安心。 太后端坐正殿,手里捻着佛珠,口里念着经文,神情惴惴。 皇帝明昭更是连坐都坐不住,在正殿中来回打转,他忍不住问:“偏殿产房,怎么也没点动静?!”——孕妇生孩子,不都是啊乱叫吗?怎么阿荼一点声响都没有? 皇帝立刻吩咐身边秋露嬷嬷:“你去瞧瞧!” “是!” 正在此时,辛若芝和陆蘅芷联袂而来,尤其辛若芝是掌事宫妃,这种事情她不能不露面。 皇帝明昭看了就一脸烦躁,没等辛若芝问一下情况,便拂袖道:“你又帮不上忙,别在朕眼前晃荡!” 辛若芝虽然心中不忿,但她也明白温昭仪正拼死拼活生孩子呢,便道:“那嫔妾和陆充仪这就去慈航殿为昭仪和皇嗣祈福。” 太后露出赞许之色:“贤妃有心了。” 二人干脆利落地退下了,皇帝明昭便吩咐梁琨玉:“叫人去昌仪门守着,无关人员不得入内!” 梁琨玉立刻明白,这所谓的无关人员包括了后宫所有嫔妃,“是!” 太后喃喃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哀家的皇孙儿一定要平安降生啊!” 明昭听得心中愈发烦躁,母后担心的,也就只有孩子而已! 秋露嬷嬷步履急促回来禀报:“皇爷请放心,昭仪娘娘沉着冷静,产道已经开了五指。” 明昭皱眉:“那她为什么没声音?” 秋露嬷嬷委婉地道:“昭仪沉着冷静,知道大喊大叫无用。” 明昭听了这话,反而心疼不已,生孩子哪有不疼的?明明很疼,却要极力忍着,阿荼、阿荼啊,你可一定要挺过这一关啊! 可是,秋露嬷嬷话音才落,偏殿中便传出了“啊”的惨叫声。。 明昭的心顿时跟着揪了一下,阿荼必定是忍耐不住了! 第一七二章、大出血!! 生孩子这事儿,虽然文晓荼做了心理准备,但显然这份痛楚还是超乎了她的意料,起初的几波宫缩,还能忍住,但是,随着产道渐渐打开,这痛楚便一波胜过一波。 最后,她还是没能忍住,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产房内热得宛若蒸笼,文晓荼全身早已被汗水湿透,但这些她早已顾不得,下半身不着寸缕还总是被人观察的羞耻,她也顾不得了。 她只希望肚子里这俩臭崽子赶紧出来!老娘真的扛不住了! “啊!!!疼死我了!” 王婆子有些焦急:“娘娘您的呼吸不能乱!您慢慢深呼吸,别怕,产道已经开了大半了!” 文晓荼疼得呲牙咧嘴:“还没全开啊!” 王婆子急忙催促:“这就快了!” 说是快了,但这段时间,对文晓荼而言着实漫长! 啊,好想来个剖腹产啊! 我发誓,我这辈子绝对再不生孩子了! 红果连忙用雪缎帕子为自家娘娘擦拭着头上豆大的汗珠,“娘娘您别怕,皇上和太后都在正殿坐镇呢!” 文晓荼又疼又气,他们娘俩来坐镇有屁用?是能替我怀,还是能替我生啊?! 文晓荼就不明白了,男人的体质比女人强,为什么生孩子这差事不是由体质更好的来承担?却偏偏落在了体质弱的女人身上?这不科学! 疼痛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直到产房中灯火点亮,汗水淋漓的王婆子发出惊喜的声音:“产道开了,娘娘您用力啊!” 用力?我用你妹的力!折腾大半天,我要是还有力气才怪! 好在这时候,一碗浓浓的参汤被送了进来,文晓荼趁热灌下,这才略恢复了几分气力。 “啊!!”文晓荼忍着疼痛努力发力。 “深呼吸!用力啊娘娘!” “已经能看到小皇子的头了!” 文晓荼嘴里咬着厚厚的软巾,若非如此,只怕嘴唇都得咬烂了。 她疼得已经麻木了,麻木地继续深呼吸、继续用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咕噜一声,一个物体终于滑出了产道,旋即响起“哇哇”的啼哭声,这响亮的声音简直就是天籁。 文晓荼整个人都软了下去,终于生出来了! “娘娘,您不能休息,您肚子里还有一个呢!”王婆子见昭仪竟昏昏欲睡? 她急忙提醒。 文晓荼:我凸!差点忘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崽儿呢! 啊? 好累? 好想罢工。 身在正殿的太后娘娘听到婴啼之声? 立刻就站了起来? “昭仪生了?是皇子吗?!” 白檀大嬷嬷急忙跑来禀报:“先出来的是小公主,哭声嘹亮? 很是健康呢。” 明昭心道,足月而生? 当然健康。 太后却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白檀急忙宽慰:“先开花后结果,先降生是公主? 后头的一定是小皇子!” 太后忙点头? 喃喃自语:“后面的一定是哀家的皇孙儿!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明昭忍不住问:“温氏如何了?!” 白檀嬷嬷忙道:“里头的接生嬷嬷们说,昭仪尚有余力? 请皇上放心!” 明昭深吸一口气? 抚着额头? 到现在为止,一切倒还顺遂? 可一想到慧观预言? 简直就是头顶上悬着一把刀! “什么时辰了?”明昭强行打起精神问。 梁琨玉上前回话:“回皇爷? 还有半个时辰就是子时了。”从早晨到半夜,阿荼已经被折腾了八九个时辰。小兔崽子? 朕不管是你男孩还是女孩子? 都赶紧给朕降生? 别再折腾朕的阿荼了! 梁琨玉又道:“您放心? 定是小皇子。” 明昭一脸烦躁:“闭嘴!!” 梁琨玉瞬间如乌龟般缩了脖子? 宛若哑巴。 文晓荼还在产房中抵死挣扎,这会子她还不晓得自己方才生下的崽子是男宝还是女宝,更不晓得肚子里这个还不肯出来到底是什么性别!但她只想骂娘! 生孩子简直就是一场酷刑!! 泥煤球的死混球崽子,赶紧出来啊! 你老娘我真的撑不住了! 文晓荼只觉得眼前忽明忽暗,耳边是接生嬷嬷们的催促声。 “娘娘您用力啊,这个一定是小皇子!” 文晓荼机械性用力、用力,还是用力。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她终于又听到了婴孩的啼哭声。 啊,终于生完了。 然后,文晓荼甚至都没有余力去看自己的孩子一眼,意识便堕入黑暗中,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文晓荼痛快地昏睡了过去,昌仪宫还没来得及欢庆,便陷入了惊慌中。 “娘娘大出血了!!!”接生的王婆子面无人色,发出了惊呼声。 正殿中,皇帝明昭瞬间脸色苍白,果然还是被慧观的乌鸦嘴给料中了! “太医!立刻救治昭仪!”明昭毫不犹豫下达命令。 大出血,这对产妇而言,可是要命的事情,这对太医们而言,简直就是跟死神赛跑! 若不能即使止住大出血,昭仪便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命! 而昭仪若是有个万一,他们三个也别想活命! 太医们倒是提前做了准备,院判黄栌立刻取了止血的丸药,交给接生嬷嬷,“立刻以温水送服!” 但是几位太医的脸色仍旧是如临末日,药虽然是对症之药,但是服药之后,还需要时间才能起效,而这段时间,也足以要命了! 这时候,红果满手是血哭着跑来正殿,“娘娘出血更多了!” 明昭脸色铁青,宛若雷霆般声音劈在太医们心头:“庸医!你们开的什么药?!” 三位太医登时冷汗涔涔,黄栌忙跪下道:“微臣所开的是最好的止血药!但是昭仪大出血形势险峻,是否脱险,还需看天意。” 明昭怒道:“天意?!朕的天子,昭仪必须脱险!如若不能,你们也不必苟活了!” 噗通噗通,陆院判和傅太医也跪倒在地,三人只觉天塌地陷。 “都愣着干什么,立刻想办法救昭仪!”明昭宛若怒目金刚。 这时候,傅太医一咬牙磕头道:“皇上,形势急迫,药石难以立刻见效,唯有针灸兴许能救昭仪!” 此话一出,明昭不假思索立刻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昭仪针灸!” 一旁的太后忍不住道:“皇帝!针灸势必要露出肌肤。” 是啊,后宫内眷的身躯,尤其是外男可以瞧的?? 傅太医也是实在没了法子,才斗胆如此提议。 第一七二章、两个世界的抉择 若是旁的时候,明昭当然不愿意别的男人看到阿荼的身体,但现在阿荼已经性命濒危,又岂是拘泥俗礼之时?! 明昭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并给出了太后一个最无法拒绝的理由:“母后也不希望朕的孩儿生而克母吧?!” 太后神色一滞,看了一眼须发皆白的傅太医,旋即叹气,“也罢,医者父母心。”——傅太医的年纪,做昭仪祖父都绰绰有余了。 明昭素知太医傅浣溪虽为妇产千金圣手,但其实更擅针灸,只是这门看家本领在后宫里鲜少有用武之处。 “傅太医随朕去产房!”明昭正色道。 产房血污,男子不宜入内,太后正想劝阻,却晚了一步,皇帝已经大步疾行,出了正殿。 太后急得直跺脚:“身为天子,万一血污冲撞了可如何是好?!” 白檀嬷嬷急忙宽慰:“皇上身强体健、福泽深厚,区区产房血污,哪里就能冲撞得了?若得皇上龙气庇佑,昭仪定能化险为夷。” 太后无奈地叹息一声,“哀家如何看不出,皇帝关心温氏已经超过关心子嗣了。” 文晓荼哪里知道温如荼这副身子已经陷入了何等凶险的境地?此时此刻,她在深沉的睡梦中突然听到了“叮”一声,很熟悉的声音。 她在一片黑暗中渐渐醒来,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声音。 “病人出现了苏醒迹象!”那是一个陌生女性的声音。 然后声音更大也更清晰了些:“文女士!能听得到的吗?!” 文晓荼:嗯?这个称呼…… “文晓荼女士!你还好吗?!” 文晓荼微微错愕,这声音……来自现代?也就是说,现代她那个被一刀捅穿心口的身体,并没有死?而只是陷入了沉睡中? 她穿越到大宣朝后宫已经快两年了,现代的她……岂不是躺了差不多两年了? “她就是失血休克后,一直昏迷不醒的倒霉蛋?”这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 “是啊,都昏睡了五十多天了!” 文晓荼愣住了,才五十多天?也就是说,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对等…… 在一片黑暗中,她看到了遥远的一抹亮光,那亮光尽头,似乎是医院的病房,她隐约看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文晓荼可以确定,只要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就能够回到现代,回到自己原本的躯体中! 但是,这个时候,身后却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啊? 对了,那是她的孩子? 她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甚至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两个孩子。 她苦笑? 早知有回到现代的机会? 她又何必在古代拼了老命生孩子? 文晓荼悔得肠子都青了! 若没有这两个孩子? 她会毫不犹豫奔向现代世界。 但现在,她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母亲? 后宫险恶? 若没有母亲,这俩孩子还不晓得能不能活下来呢。 “阿荼!阿荼!”身后是皇帝声嘶力竭的喊声。 文晓荼皱眉? 真是吵死了! 烦躁的文晓荼转身奔向那个腐朽落后的大宣朝世界。 血腥弥漫的产房中,浑身扎满银针的昭仪娘娘嘴唇动了两下? 发出了低弱而烦躁的声音:“吵死了……” 产房瞬间鸦雀无声。 皇帝明昭却发出了释然的声音:“醒了就好。” 众人也纷纷松了一口气。 傅太医道:“皇上请放心? 昭仪娘娘福泽深厚,大出血已经止住了。” 文晓荼勉力睁开疲惫的眼睛,大出血?我特么大出血了?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个肚兜? 身上扎了不知多少银针? 宛若一只刺猬。 唉? 算了,好累? 先睡一觉吧。 文晓荼这一觉倒是好睡? 醒来的时候? 她看到黄昏的余光落在了那扇紧闭的小小的窗户上。 “娘娘醒了!”春溪嬷嬷欢喜上前,屈膝道? “恭喜娘娘化险为夷!” 文晓荼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只觉得浑身像是被重卡车碾过一般? 口中还有一抹苦涩的药味? 她刚一开口就是沙哑的声音:“我……生了两个啥?” 春溪:…… 一旁的红果绞了一条温热的帕子上前为她擦脸擦脖子? “恭喜娘娘,您生了一对龙凤胎!先生出来的是小公主,小皇子是子夜之后降生的!” 碧心笑着说:“虽然是双胞胎,生日却不是同一天,真是稀奇得紧。” 文晓荼:看样子她是在午夜前后分别生了崽。 “几斤重?都健康吗?”文晓荼用低哑的声音问。 这时候,两个白胖的乳母便抱着两个大红百子千孙襁褓走了进来,二人屈膝行礼:“小皇子和小公主给娘娘请安了。” 春溪嬷嬷笑着说:“小公主有四斤六两,小皇子四斤八两,都很健康呢!” 这体重在新生儿中算是比较轻的,但作为双胞胎,能有这个分量,已经很不错了。 碧心笑着说:“娘娘您大出血的时候,小皇子和小公主哭得可厉害了,等娘娘化险为夷的时候,便双双都不哭了。” 文晓荼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虽然可能有点迷信,但孩子都不想离开母亲。 红果亦道:“太医说两位殿下都很健康,娘娘请放心。” “那就好……”文晓荼哑声喃喃。 为了这两个孩子,她放弃了回到现代世界的机会,若说不遗憾是假的,但她看着这两个丑不拉几、紫红紫红的毛孩子,却并不后悔。 “长得真丑……”文晓荼小声碎碎念。 春溪嬷嬷和两位乳母纷纷低下头,只当没听见。 红果掩唇发笑。 碧心却有些不服气,她小声道:“奴婢问过接生嬷嬷们了,小孩子生下来都是这个样子,等出了月子就好看了。” 红果也忙笑着道:“是啊,娘娘天生丽质,皇上英武不凡,小皇子和小公主将来必定容貌过人。” 文晓荼笑道:“我就是说笑。”——谁不知道小孩子生下来的样子,分分钟让人想扔?等养几个月,养白了、养胖了、养可爱了,就会感叹幸好没扔。 春溪嬷嬷忙端了牛乳燕窝过来,“娘娘快别说话了,您的嗓子还没好呢,您喝口燕窝润一润吧。” 文晓荼的确嗓子不舒服,大概是生孩子的时候叫得太狠了,伤了喉咙。 甜丝丝的奶甜的燕窝还是蛮好喝的,一碗下肚,虽然不饱,但起码嗓子舒服了些,便问乳母:“哪个是公主?” 面如银盘的嬷嬷抱着小小的孩子近前,“这是二公主,娘娘您瞧,这鼻子、嘴巴跟您可像了。”。 文晓荼看着这个皱巴巴丑一批的孩子,简直比她的月球脸还丑,亏你能看出像我! 第一七三章、粥粥和饭饭 好吧好吧,再丑也是自己亲生的,不能嫌弃。 “姐姐是子时前出生,也就是腊八节当天。”文晓荼喃喃自语,“腊八节喝腊八粥,小名就叫粥粥吧。”热乎乎的腊八粥,黏黏糊糊、甜甜蜜蜜。 乳母们:…… 宫女嬷嬷们:…… “弟弟小名……就叫饭饭得了,有粥有饭,肚子饱饱,我觉得挺好。”文晓荼分分钟给女儿和儿子取好了乳名。 产房中一片鸦雀无声。 对此很多人都有意见,但娘娘都说“挺好”了,她们又怎么敢跟昭仪娘娘唱反调呢?于是一个个只能憋着,憋得那叫一个难受。 胆子最大的碧心鼓起勇气陪笑道:“娘娘真爱开玩笑。” 此话一出,众人亦是连忙挤出笑容,表示咱们都被逗乐了。 文晓荼抬眼横扫众人,挥了挥手:“把粥粥和饭饭抱下去吧,本宫饿了。” 众人:…… 又是一片寂静。 不过昭仪娘娘的吩咐乳母们不敢有异议,只得屈膝一礼,抱着公主皇子去了婴儿房。 婴儿房也是一早就布置好的,甚至比文晓荼的月子房还要宽敞华贵,毕竟她肚子里一早就确定又俩崽,什么都要按照双份的规格布置,甚至乳母都早早叫内务府加倍安排。本朝的规矩,皇子降生,配备八个乳母、公主则是六个,除此之外,还有针线宫女、洒扫宫人,等略大些,还得添置上专门的掌勺宫人和教引姑姑。 因此,昌仪宫的宫人数目又暴增了。 现今,文晓荼居于后殿的西晒的偏殿做月子,两个孩子暂住在后殿的东梢间,距离有点远,她甚至都听不到孩子的哭闹声。 也因此,她可以享有安静的睡眠。 红果领着二等宫女疏柳、淡烟将晚膳端了进来,转瞬间便将炕几摆满。坐月子期间不宜下床,好吧,其实文晓荼也没力气下床,方才粥粥饭饭在眼前,她都没力气抱一下。 饭菜的香气极大的勾起了文晓荼的食欲,她的肚子不可抑制地咕咕叫嚣起来,文晓荼忙双手捧起那只盛满了胭脂米粥的小碗,也不用勺子,直接大口喝。这粥细腻软糯? 入口即化,而且还独有一股芳香? 叫人回味无穷。 红果见自家娘娘吃得香? 便道:“这可是今秋进宫的胭脂稻米? 寻常人见都没见过呢。” 文晓荼:确实? 老娘上辈子就没见过。 春溪嬷嬷笑盈盈道:“皇上怜惜娘娘生产之苦,所以昨儿特下了口谕? 让娘娘享妃位用度。” 碧心小声道:“看样子,用不了多久? 封妃的旨意就要降下了。” 文晓荼夹了一只白白软软的肉包子一口咬下,嗯? 居然还是牛肉馅儿的!好香!好吃! 红果眼疾手快? 忙盛了一碗热腾腾的花胶虫草炖乌鸡,“娘娘此番元气大伤,可要好好补补身子。” 文晓荼来者不拒? 接过乌鸡汤? 大口吃得香甜? 吸溜吸溜的,连餐桌礼仪都浑忘了。 她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 怕是饿了好几顿了。 一通胡吃海塞后? 文晓荼长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吃饱了。 红果弯腰替她擦干净嘴角,又服侍她洗手漱口? 正在此时? 小元宝在隔扇门外扬声禀报:“娘娘? 皇上叫人传话? 说月子里不能亲来? 所以已经命人接徐宜人入宫陪伴,还请娘娘安心将养。” 文晓荼暗忖,她明明昏迷中听到了皇帝近在耳畔的声音,皇帝应该是进了产房的…… 不过,那时候确实情况危急了些。 其实怀孕期间,她可以见徐宜人一次,只是那时候慧观大师的预言,让宫里处处紧张兮兮,再加上文晓荼肚子实在太大了,所以就没让徐宜人进宫。这会子入宫,倒也不算坏了规矩。 这一次有皇帝的旨意,内务府动作自是极麻利,第二天文晓荼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了徐宜人那张脸饱含怜惜的脸。 “母亲?”文晓荼还有些迷迷瞪瞪的。 徐宜人一把握住她的手,旋即便红了眼圈,“娘来陪你了,荼荼受苦了!” 文晓荼也被惹得鼻子一酸,但听到“荼荼”这个乳名,文晓荼直接嘴角抽抽,听着简直就像是在叫大耳朵图图……-_-|| “娘,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两个孩子也都很健康。”文晓荼被红果碧心搀扶了起来,身后被塞了四五个软枕,方才坐得稳当。 提到孩子,徐宜人破涕为笑:“我方才去瞧了,大皇子和二公主生得贵气,乖巧得很呢。” 文晓荼黑线,我的亲娘诶,那俩红皮猴子,是哪里能看出贵气了?想必这就是外婆的滤镜了。 忽的,文晓荼一怔:“大皇子?”——狗皇帝前头有一个儿子吧? 徐宜人一脸骄傲:“是啊,废后胡氏之子出继晟王一脉,这可就是皇上的长子了。” 倒也是,出继的孩子,已经不算是皇帝的儿子了。 徐宜人叹息道:“早先宫中传信,说你怀了双胎,可着实叫我提心吊胆。人人都羡慕一怀双生的福气,可没人比我更清楚,这双胎哪里是那么好怀的?不说怀孕的时候遭罪更多,一不小心便会早产!” 说着,徐宜人露出了欣慰之色,“好在你有福气,不但没有早产,你和孩子都平平安安。” 徐宜人当然不晓得慧观大师的预言,更不晓得她产后大出血的凶险,毕竟是内宫秘事情,皇帝当然不允许外传。 既已挺过最危险的临盆,文晓荼便也释然一笑,“娘,陪我一起用早膳吧。” 徐宜人一脸慈祥地点头,“好,娘这一次多陪你几日。” 文晓荼一愣,不是入宫会个面吗?怎么徐宜人这个外命妇还可以留在宫里?这可不合规矩啊。 春溪嬷嬷道:“娘娘放心,这是皇上旨意,太后娘娘允了。左右这段日子,皇上不能来,因此也不会冲撞了去。宜人可以放下留下多住几日,住到娘娘出月子也无妨。” 若换了是嫁去寻常人家,徐宜人还真的不介意照顾女儿做完月子,但这可是在宫里啊!! 徐宜人叹道:“皇上太后许我入宫照顾娘娘几日,已经是开了天恩了。”她拍了拍文晓荼的手背,“就七日吧。” 第一七四章、“穿越”是如何触发的? 亲妈亲自照顾,这种幸福感,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就是,略有点羞耻。 徐宜人居然亲自给她喂饭,简直把她当成了三岁小孩。 这也就罢了,她毕竟是大出血了一场的病号。 可通乳这事儿,徐宜人也自告奋勇,亲自上手,委实令人面红耳赤。 宫里的规矩,皇子公主都有专门的乳母负责哺乳,当然了,大出血过后的文晓荼奶水少得可怜,怕是连一个孩子都喂不饱,可饶是如此,居然还是堵了! 所以宫中安排了医婆为她通乳。 文晓荼没想到徐宜人还会这个!而且手艺居然还不错! 文晓荼羞耻地想。 这一日午后,才用了午膳,红果就进来禀报说:“娘娘,陆院判来给您请脉了。” 文晓荼忽的想起一件事,“怎的这几日都是陆院判,傅太医呢?”——按理说,都渡过危险期了,院判应该去为四妃诊脉,她的专职太医是傅浣溪。 红果道:“傅太医……致仕了。” 文晓荼微微有些错愕,“致仕?”——是因为年纪大了,退休了?傅浣溪是年纪不小了,但太医这个职业,不比外头的官员,并无年龄限制,甚至年纪越大才越吃香。傅太医又素来身子骨硬朗,怎么冷不丁就要致仕了? 红果附耳道:“因为傅太医给您针灸了,所以……在您脱险之后,就立刻上折子致仕,皇上也已经允了。” 针灸咋了?!文晓荼懵逼了,但很快她就明白了,针灸啊,显然是看见了她的肌肤,所以傅太医怕狗皇帝事后记仇,所以赶紧溜了。 文晓荼只觉得眼前有一群羊驼飞奔而过。 这叫什么事儿啊! “怎么不早告诉我?”文晓荼忍不住嗔怨? “而且,傅太医还得为本宫改进粉膏、研制粉饼呢。”——粉饼是她怀孕期间提出的要求? 只不过傅太医那会子哪有这份闲工夫?应下之后? 却一直搁置。 红果笑道:“傅太医致仕之后? 便有更多的时间为娘娘捣鼓这些东西了。” 文晓荼恍然大悟? 是啊,以前傅太医都是忙里抽空? 退休了,就可以全副心思研究化妆品了。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旋即道:“可是,让陆院判给我诊脉? 毕竟不合规矩。” 一旁碧心道:“娘娘您忘了? 皇上刚刚许了您妃位用度,自然是要由院判给您请脉了。” 文晓荼没话说了,好吧? 等出了月子? 应该就能升职了? 到时候就更名正言顺了。 院判陆英不过六十来岁,在太医院也算是“年轻有为”了? 且擅长妇科与小儿一科? 如今算是她和粥粥饭饭的专职大夫了。 照例请了脉? 陆院判又与她的贴身宫女询问了恶露的状况,这才略松了一口气? “娘娘气血大亏? 此番定要好生调理? 素日里切不可碰凉的东西……” 啰啰嗦嗦一通? 文晓荼耐心地记下? 又问:“本宫的小皇子和小公主可还好?” 陆院判露出微笑:“娘娘请放心,两位小殿下身子康健着呢。” 文晓荼安心点了点头,“本宫与两个孩儿,日后便托付院判了。” 陆院判连忙拱手:“微臣必定竭尽所能。”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徐宜人留下了自己亲手绣制的虎头鞋、虎头帽,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文晓荼郁郁了好几天,才打起精神开始思考正事。 关于“穿越”这档子事儿。 她记得很清楚,当初她是被个脑子不正常的暴徒一刀捅穿了胸口,如今回想起来,她刀子是从心口偏右的位置穿透的,所以并未刺穿心脏,但出血量太大,造成了休克。 现代的她,并没有死,而是一直昏迷不醒。 直到温如荼这个身体大出血昏迷,现代文晓荼的身体便出现了苏醒的迹象。 文晓荼敢断言,如果那时候,她选择奔向现代,那她就可以在现代世界苏醒过来。 但是她终究不可能撇下两个刚降生的孩子。 虽然已经做出了抉择,而且并不后悔,但她还是得仔细琢磨琢磨,“穿越”是怎么被激发的。 她记得,这两次她都听到了“叮”的一声,就像是微波炉或者烤箱完成工作的声音。两次穿越,她都能听到两个世界的声音,当初她被捅了一刀,血流不止、意识模糊之际,便听到了温如荼投湖自尽前的哀哭之声,而这一次,这个身体也是大量出血,她现代医院护士的声音。 所以,只需要大量失血,就可以触发穿越条件!! 文晓荼重重点头,只不过,区别的是,第一次触发,她直接就穿越了。 第二次触发,她身处于黑暗的世界中,而且有了选择的权利。 如果,穿越是一种天赋能力,那么这是否标志着,她的能力升级了? 那是否,以后还可以继续升级? 额,这个就不用胡思乱想了,鬼知道是怎么升级的! 而且触发条件也太严苛了,大量失血啊,这简直可说是“濒死”!! 除非不想活了,文晓荼是不会蓄意去触发的! 想想粥粥和饭饭,在这两个孩子长大成人之前,触发穿越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好吧,其实就算等孩子长大了,她也没勇气自杀啊! 要放那么多血,想也知道很痛很遭罪!! 她又不是受虐狂! 可是……现代世界的身体总不能一直昏迷着吧? 唯一的好消息是,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差距很大。 大宣朝过了差不多两年,现代世界还不到俩月。 也就是这边一年,那边一个月。 文晓荼摸了摸下巴,古代医疗技术落后,人均寿命也不过四十左右。 她现在十八,还能再活二十来年,现代也就一年左右。 再睡一年,应该没问题。 文晓荼点头,那就这样吧! 为了这俩小崽子,老娘我付出太多了! 有家不能回,只能在落后的封建时代窝着! 但看看如今自己享受奢华待遇,罢了罢了,除了没有现代化设备之外,其余吃喝拉撒都秒杀现代的她。。 就当是在这个世界打工了,多攒点宝石、玉石这种值钱的硬通货,等这辈子寿终正寝,回现代世界她就可以做个幸福的富婆了! 第一七五章、芥子空间升级了! 文晓荼幻想着穿回现代,卖掉珠宝首饰,做一个吃喝不愁的小富婆,这日子,想想就叫人觉得爽。 可惜的是,芥子空间还是小了点,一立方米,放不了太多贵重珠宝。 正这么想,文晓荼突然呆住,然后狂喜! 因为她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芥子空间,她发现,空间变大了!!大了好多倍!! 卧了个槽,芥子空间居然升级了!! 也不晓得啥时候升级的,居然也不来点提示音。 等等,那“叮”的一声,或许不只是穿越提示音,也是升级提示音。 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芥子空间大得令人瞠目结舌啊! 她原本那那一立方米的乱七八糟物品,现在只占据了一丢丢小角落!! 她仔仔细细感受了一下,空间长宽高大约是原来的十倍!!分别大约是十米! 也就是说,体积是原来的一千倍! 这下子,别说是珠宝首饰了,都能用来当车库,小汽车、大房车能放好多辆! 也就是,日后她可以尽情地往空间里塞东西了! 啊,太令人亢奋了! 这下子,她穿回现代世界,完全可以携带更多的值钱东西,完全可以做个挥金如土的大富婆了! “娘娘,皇上赏赐的羊脂玉如意还有鸳鸯佩怎么不见了?”碧心在梳妆台前翻箱倒柜。 文晓荼不慌不忙道:“不用找了,我自己收起来了。” 碧心一脸懵圈,娘娘自己收哪儿了?玉佩收在身上也就罢了,那么大一柄如意怎么收?收哪儿了? 文晓荼又道:“对了,我记得先前皇上赏我一块极好的鸽血红宝石,你去库房取来。”——最值钱的东西,都往芥子空间里塞。 要不是怕引起怀疑,文晓荼都恨不得把库房里的东西全都收进空间!! 碧心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去开了库房,取了红宝石来。 看着这块色如鸽血的顶级红宝石,文晓荼不禁暗自流口水,带回现代世界,不晓得能拍卖出多少钱!反正换大城市一套房不在话下! 啊,我真是太有钱了! “碧心? 你去把库房册子取来,我要看看。”看看还有多少珠宝首饰? 选出合适的? 分批次送进芥子空间。 碧心:娘娘今天这是怎么了?! 但碧心也看出娘娘心情正好? 便连忙取了两大本厚厚的册子。 “这么多啊!”文晓荼兴奋地道。 碧心笑着说:“娘娘诞下双生子? 洗三之日,皇上和太后都降下了赏赐? 等满月,赏赐只会更多。哦? 对了,这两本是小皇子和小公主的? 红果姐姐单独登记到册了。” 文晓荼暗道? 粥粥和饭饭的她就不贪污了…… 反正自己财产已经够多了,日后想必还会更多。 翻看着自己的财产清单,从绸缎皮草? 到补品药材? 再到各色珍宝古玩? 应有尽有、琳琅满目,这就叫“珍珠如土金如铁”? 看着就叫人兴奋! 虽然以如今的芥子空间? 全塞进去也塞不满? 但是,许多东西她还得自己留着用呢? 日后迎来送往也少不了开销? 更何况? 她也不能把自己库房搬空吧? 再者? 她还得给自己的孩子留点遗产吧? 嗯? 慢慢拣选着吧。 人生还很长,不愁芥子空间塞不满。O(∩_∩)O 因芥子空间升级,文晓荼坐月子的时光倒也不觉得太难熬,闲着没事就翻看一下自己的财产目录,时不时叫红果碧心取几样值钱的东西,自己偷偷收着,偷偷乐呵。 就这样,她终于熬到出了月子。 她要做第一件事就是洗澡,麻蛋,她身上都包浆了! 整整一个月没洗澡了啊! 馊臭得简直令人销魂! 红果碧心外加两个二等宫女一起帮她搓泥,足足洗了三遍,这才洗干净! 走出浴桶,文晓荼只觉得自己都轻了二斤! 还有头发,早就是一绺一绺的了,简直比乞丐也好不到哪儿去!文晓荼一直都担心自己会长虱子! 洗头也洗了三遍,才总算把泥垢油脂完全洗去,然后擦头就擦了七八根巾子,然后用炭盆热量慢慢烘着,如此足足花费了大半天,才总算烘干了头发。 接下来,春溪嬷嬷领着宫女为她梳妆打扮,月子期间蓬头垢面,也没化妆,丑了一个月,总算能好好打扮一下自己了。 梳一个华贵的宝髻,点缀上满头珠翠,脸上一层层涂抹最新版粉底液——终于有了液态的粉底,上妆明显比粉膏轻薄了不少,且遮瑕力度一点不差,如此上了三遍,坑坑洼洼便被填平,小巧的红唇、嫣红的脸颊,气色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再换上一身鲜艳华美的冬装,文晓荼美美哒在镜子前转了一圈。 老娘终于恢复人样了!! 文晓荼几乎喜极而泣! 就是脸色还是太苍白了,这会子镜子里的气色,完全是靠粉底液和胭脂撑起来的,没化妆前,她不只是满脸坑坑洼洼,而且脸色蜡黄暗沉,一看就是亏损得厉害。 没关系,有陆院判呢,她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调理。 正在此时,梁万贯欢喜地跑了进来,“娘娘,梁大总管来传旨了!奴婢已经摆好了香案了!” 传旨?应该是加封的旨意了。 现在四妃之位上有辛贤妃和林德妃,且皇帝并没有让二人挪动位子,所以,她应该是淑妃。 文晓荼点了点头,苏菲娘娘来喽~ 红果和春溪一左一右搀扶着,文晓荼雄赳赳气昂昂来到前殿。 梁琨玉笑得像一朵花,“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大喜!请娘娘接旨吧。” 文晓荼这才缓缓跪在了蒲团上。 梁琨玉展开圣旨,扬声念道:“皇帝诏曰:昭仪温氏,淑惠敬慎、温恭孝顺,今诞育皇嗣,龙凤双至,乃祥瑞之兆,功在社稷宗庙,朕仰承母后皇太后懿旨,晋尔为贵妃,钦哉!” 文晓荼直接傻眼了,“贵妃?不是淑妃?” 梁琨玉笑得比花儿还灿烂,“是,贵妃娘娘请接旨吧!” 好吧,贵妃就贵妃吧,起码比苏菲好听。。 文晓荼连忙端正神色,叩首一礼,“臣妾领旨谢恩!” 第一七六章:贵妃娘娘(情人节快乐!加 “恭喜贵妃娘娘,贺喜贵妃娘娘!”昌仪殿的宫女太监嬷嬷呼啦啦跪了一地,像是提前排演好似的,齐刷刷贺喜。 文晓荼手里握着黄帛,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了,愣了一会儿,才道:“这阵子,你们也尽忠尽心得紧,昌仪宫上下每人赏三个月俸禄!” 以她现在的存款,禁得起这样的奖金支出,但还是有一丢丢肉疼…… 文晓荼不禁反思:我是不是有点抠门? 正在此时,皇帝陛下驾临了。 一个月没见,感觉皇帝又白了几分,那张脸着实俊俏不少了!皇帝着一身清爽的玉石蓝色曲水暗纹罗圆领袍,头戴乌纱、腰系玉带,端的是腰细腿长、俊朗如风,光看这副外表,几乎很难想象,脱了衣衫,是一身的腱子肉。 这就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吧。 “给皇上请安!”文晓荼盈盈行礼。 明昭一把将眼前之人扶了起来,那张熟悉的脸蛋脂粉浓抹,虽看不出气色,但脸分明小了一圈,明昭不禁感叹:“贵妃瘦了。” 文晓荼倒是蛮高兴,孕后期她怕早产,几乎不敢动弹,整个人都圆润了,甚至双下巴都出来了。坐月子期间虽然也胡吃海塞,可不但没有变胖,反而还轻盈了不少。 明昭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便拉着那只小手一并去暖阁榻上坐。 “皇上提前也不告诉臣妾一声,突然就下旨了。”文晓荼屁股才落座,便忍不住道。 明昭笑道:“朕不是一早就下了口谕,让给你提了妃位用度么。”——这难道还不够明显? 文晓荼笑着说:“封妃,臣妾自然不意外,可贵妃……便是六宫嫔妃之首了。”说着,文晓荼低声道:“难道不是贤妃更适合一些吗?”论家世、论门第、论资历、论才能,辛若芝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提到贤妃? 明昭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毫不犹豫道:“她不合适!” 明昭抚摸着手中微微发凉的柔夷? “这个位子? 朕本来就是给荼荼留的。” 文晓荼一瞬间黑线了? “皇上? 你怎么知道的?!”——丫的做个月子也要监视我?谁特么泄密了?梁万贯?啊不,应该是春溪!坐月子期间? 不宜有太多人进出,梁万贯没进月子房。 真是闲得蛋疼!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上报的? 明昭忍不住笑了? “你之前还撒谎,说你的乳名叫阿荼。” 文晓荼黑着脸道:“臣妾没撒谎!” 明昭一怔? 旋即明白了? “那是你上辈子的小名儿?” 文晓荼“嗯”了一声,“上辈子的外祖母一直都是那样叫我。” 明昭微微讶异,从前提到前世? 阿荼总是缄默不言? 这次……阿荼竟一改往日? 这是否意味着,阿荼对朕? 已经不似从前那样防备?明昭心下甚是欢喜? 这就是生了孩子的好处吗? 其实这实属皇帝想多了? 文晓荼不再如从前那般如锯了嘴儿的葫芦,纯粹是她不那么怕死了!死了? 也只意味着这个身体死了? 她还可以回到现代! 人有了后路? 胆子就肥了。 文晓荼道:“皇上不要叫臣妾‘荼荼’? 这听着很幼稚。” 明昭笑着抚摸着阿荼满是珠翠的鬓角? 这头发似乎比以前稀疏了,他点头:“好,朕知道了。” “这一整个月,阿荼肯定闷坏了。朕让徐宜人入宫,原是打算让她陪着你,可没想那么快就走了。”明昭也理解徐宜人的顾虑,但这样一来,阿荼大半个月过得又辛苦又苦闷,想到此,明昭心疼不已。 文晓荼很识趣地道:“母亲留在昌仪宫七日,已经是破格了,臣妾很知足。” 明昭微微带笑:“等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了,朕就带你去行宫泡温泉。” 文晓荼大喜,当初皇帝就许诺过,等她生完孩子就带他去那个什么清凉山行宫避暑,现在终于要兑现了吗? 忽的,文晓荼道:“可是两个孩子还小,这舟车劳顿的……”毕竟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跟现代没得比…… 明昭笑道:“可以送去颐年殿,让母后照看几日。” 文晓荼:这……爹妈出去旅游,把娃扔给奶奶?!介个……不太好吧? 文晓荼有点不舍得,但转念想,泡个温泉,过不了几天就回来了,应该不打紧,照顾孩子,主要靠乳母们,她其实并不重要。 “太后娘娘……会同意吗?”文晓荼小声问。 明昭忍不住“噗嗤”笑了,“母后巴不得亲自抚养呢!” 文晓荼听了这话,登时更紧张了,“臣妾从温泉行宫回来,太后该不会把孩子扣下不还了吧?”——这个时代婆婆,莫说小妾的孩子,正经儿媳妇生的娃那也是说抱走就抱走,敢说“不”,就等着“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吧! 明昭道:“放心,朕不会让你们母子母女分离。”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皇帝素来强硬,他决定的事情,无人能转圜。 文晓荼讪笑道:“臣妾不是不放心太后,臣妾相信太后这个祖母疼爱孙儿,丝毫不逊色臣妾这个母亲,只是孩子还小,若是一日不得见,臣妾实在寝食难安。” 明昭又何尝不知阿荼何其在乎这两个孩子?明明那么怕吃苦受罪,却生生挺着大肚子熬到足月,宁可自己多承担风险,也不肯让孩子冒着一丁点早产的风险。 这两个孩子,在阿荼心目中的分量,只怕在朕之上。 想到此,明昭心里有点泛酸,明明这两个小崽子害得阿荼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罪,还险些丢了命,却得到了阿荼全心全意的爱护。 文晓荼忽的又道:“皇上,臣妾知道,皇子的名字要您来取名,那公主的大名可否由臣妾来决定?” 明昭忙挤出个笑容:“阿荼若是喜欢,都由你来取也无妨。” 文晓荼:额,怎么感觉皇帝不大喜欢这个儿子? “臣妾才疏学浅,还是皇上来取吧。”文晓荼忍痛婉拒,若是皇子不能由皇父取名,落在旁人眼里,便是不够重视了。。 说着,文晓荼忙吩咐乳母把这对龙凤胎抱来请安。 第一七七章、景珺和锦书 才刚满月的孩子当然没法亲自请安,所以是由乳母抱着磕头。 “小皇子和小公主给皇上磕头了!” 大红缂丝百子千孙襁褓中包裹着两个白嫩的孩子,那两张小脸好似面团子捏成的,又白又软,奶香四溢。人类的幼崽当真是越养越可爱,才一个月,浑身的皮子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褪红变白,而且还圆润了不少。 这都多亏这些乳母,内务府选聘的奶娘都是年轻、健康,体态丰腴、气色红润,且都是刚刚生下孩子不过数月光景,奶水丰沛且质量极好。为了保证奶水的品质,乳母们不能吃盐,每日还要饮用鲫鱼汤催奶,简直是把她们当成奶牛使唤了。 虽然有点不人道,文晓荼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一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年轻妇人都是自己跑去内务府报名,经过了层层筛选,不但奶水好,家世不消说,必定是三代清白之家,能进宫当奶娘,那可是很不容易。 奶娘的薪酬丰厚,虽然皇子公主终有断奶的一天,但一部分乳母还是可以继续留下来做皇子公主们的保姆嬷嬷,即使不能留下,也能得到一笔丰厚的遣散银子。 文晓荼从乳母怀中抱过小脸蛋白里透红的女鹅,她现在手上才总算有了些力气,这还是她第一次抱自己的孩子呢,“粥粥又重了。” “嗯?!”一旁正襟危坐的皇帝陛下脸色一瞬间古怪,“什么?” 文晓荼瞥了狗皇帝一眼,怎么一副不晓得的样子?明明在我身边安插了那么多眼线,这个春溪,当间谍不合格啊! 文晓荼旋即笑着道:“这孩子是腊月初八深夜出生的,腊八节自然要喝腊八粥,所以臣妾给她了个小名叫粥粥。” 皇帝明昭那脸色简直就像是被雷劈了似的。 文晓荼兀自笑着,指着乳母怀里正在打哈欠的鹅子,道:“他叫饭饭。” 明昭一时间只觉得如被五雷轰顶,而且还被劈得外焦里嫩。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粥粥?饭饭?!这是公主和皇子该有的名字吗?哪怕是小名也不行啊!! 这又不是贫苦人家,还得取个贱名,求个好养活! 阿荼不是很在乎这两个孩子吗?怎么给取了这种不入流的小名儿? 明昭面如便秘,“你还方才还抱怨荼荼这个小名幼稚,朕觉得,起码比粥啊饭的强了百倍!” 文晓荼拉下脸了? 不带这么鄙视人的! 粥啊饭啊怎么了? 难道非得宝啊贝啊才好! 老娘取的小名,多接地气啊! 人是铁、饭是钢? 没有比吃饭喝粥更重要的事情了! 看着那张粉黛小脸生生撂了下来? 皇帝明昭一脸无奈? “阿荼? 等孩子长大了,你就不怕他俩抱怨你?” 文晓荼鼻孔出气“哼”了一声? “我可是拼了老命才生下这两个孩子,他俩长大后若是敢抱怨我? 我打烂他们的屁股!” 明昭扶额,阿荼怎么愈发任性了? 明昭摆手道:“罢了罢了? 以后不许在外人面前这般叫。”——在昌仪宫关起门来就随她吧! 文晓荼这才重新展露笑颜? “就是个小名,用不着那么讲究,可爱有趣就是了。” 明昭无语凝噎:你这是拿孩子逗趣啊! 话说? 让阿荼给朕的二公主取大名? 真的没问题吗?! 明昭忽的汗了一把? “要不然,二公主的名字? 也由朕来取吧。” 文晓荼瞬间委屈巴巴? “方才明明说好了? 饭饭由皇上取大名,粥粥大名由臣妾来定。” 明昭叹气:“朕只是心疼女儿。” 文晓荼面色不爽:“难道臣妾就不疼粥粥了?” 明昭:阿荼怎么愈发不讲道理了? 明昭揉了揉眉心? “那你倒是说说看? 你想给二公主取什么名字?”——朕只盼着不是“腊八”。 文晓荼道:“坐月子时候? 臣妾闲来无聊? 翻了几册漱玉词? 觉得一剪梅中一句词极好: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不如粥粥的大名就叫锦书如何?”——锦书,字面意思是华美的文书,这个时代重男轻女,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她希望自己的女鹅多读书,不要被世俗偏见蒙蔽了眼睛。 明昭怔了一下,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却没想到,阿荼给二公主取的大名,居然还不错? 见皇帝不说话,文晓荼便问:“公主应该是不定字辈儿的吧?”——大公主叫谨言,她可不想自己的女儿叫“谨”啥,还是锦绣的“锦”比较好。 明昭这才回过神来,“那自是不必。” 忽的,明昭想起了刚认识阿荼的时候的旧事,“朕记得,你好像跟朕抱怨说,谨言的名字不好听?” 文晓荼笑了:“反正那时您的女儿。”——你随意,我没意见。 明昭:……怎么这语气,好像朕不疼谨言似的? “皇上这是同意了?”文晓荼抱着女鹅,笑看皇帝陛下。 明昭点了点头,“就锦书吧。”——起码比粥粥好了一万倍。 文晓荼抱得手臂发酸,只得将小锦书送回了乳母怀中,“皇子都是景字辈,不知皇上打算给饭饭取个什么大名?” 听到“饭饭”二字,明昭只觉得额头突突作痛,“朕……会尽快想好。” 文晓荼小声嘀咕:“合着这一个月,您都没想过啊……” 明昭沉默了,其实对这两个孩子,他并无太大喜爱,他从一开始,只是想用孩子来软化阿荼。但也因这两个孩子,让阿荼险些丢了性命,虽然阿荼化险为夷,但对这双儿女,明昭还是多少有些怨念。 看着大红襁褓中那个白嫩如玉的孩子,那眼眸澄澈明亮,倒是像极了阿荼,明昭便道:“君子如玉,是朕对他期许。便叫景珺吧。” “景俊?哪个俊?”文晓荼好奇地问,是俊美的俊?还是骏马的骏? 明昭嗔怨地看了他的阿荼一眼,“左边玉字旁,右边是君子的君。” 好像皇子们的名字是从景从玉…… 诶,等等,那岂不就是“珺”! 虽然是玉字旁,但看上去更像是王字旁!乍看上去就像是把“君王”二字左右换位,又捏成了一个字! 文晓荼弱弱道:“也太贵重了些,要不……您换个字眼儿?” 明昭更加幽怨了,“不换!就这个字!” 文晓荼心想,会把玉字旁当成王字旁的,那必须得是现代人,古人应该不至于……。 她略略松了一口气,道:“那好吧。” 第一七八章、大脑门饭饭 “对了,还有一事,朕方才已经下旨,免了德妃的禁足。”明昭露出几分歉然之色,“谨言养在母后膝下,朝夕承欢,母后对德妃早已心软,朕也总不能一直关着德妃。” 大公主谨言乖巧孝顺,何止是太后心软,皇帝想必也心软了。 其实这也是意料中的事儿,更何况,当初德妃只是泼了她一头温水罢了,便足足判了将近一年的有期徒刑,已经是重罚了。 文晓荼便道:“臣妾没有异议。”现在她已经不是九嫔昭仪,而是四妃之首的贵妃了!虽然四妃平起平坐,但她的位次在德妃之前,膝下又有一双儿女,从今往后,只有德妃怕她的份儿,她怕个毛线球啊! 见阿荼并无无半分怨色,明昭松了一口气。 翌日,便是粥粥和饭饭的满月宴,地点设在太后的颐年殿。 这可是龙凤双生的祥瑞,满月礼自孩子降生后就开始操持了,按照太后的吩咐,一切隆重办理,样样色色都要最好的,可真真是累坏了辛若芝这个掌事宫妃了。 而文晓荼这个当事人只需要在吉时之前带着粥粥饭饭现身赴宴即可。 天公作美,连绵数日飞雪之后,满月之日倒难得雪霁初晴,只是天儿还冷得很,文晓荼大毛小毛衣裳裹成球,袖里怀揣着暖炉,出昌仪门便坐上了暖轿,一路被抬去颐年殿,饶是如此,还是觉得双足发凉。反倒是粥粥饭饭只裹了夹棉褥子,小脸蛋双双热乎乎。 幸而颐年殿的地气最暖,还着意添置了不少炭盆,整个殿中宛若暖春。 这样的日子里,自是非一般的热闹,文晓荼来不及端量左右,先领着怀抱粥粥饭饭的乳母上前给太后请安。 太后今日穿得很是喜庆? 大红缂丝鹤鹿同春圆领长袄,映得老脸通红? “贵妃平身吧? 来哀家身边坐!” “谢太后娘娘。”文晓荼现在身子当真虚弱得紧? 从颐年殿仪门一路走进来? 不过一射之地,气息便有些不匀了。 她上前坐在太后身旁的铺了软垫的扶手椅上? 这才发现,在场众妃都侍立左右? 包括打理宫务的贤妃辛若芝,以及……消瘦了不少的德妃林琇莹? 更不消说陆充仪、余婕妤、洛美人、江才人、林宝林、崔采女一干嫔妃了。 太后满脸慈祥轻轻拍了拍文晓荼的手背? “你为皇帝延绵子嗣,是皇家的大功臣,这个贵妃之位实至名归。” 太后话音刚落? 在场众嫔妃连忙齐刷刷道:“恭喜贵妃娘娘!”——自陆充仪之下? 更是纷纷屈膝参拜? 亦是恭贺。 文晓荼连忙微笑颔首,然后对太后道:“臣妾听说? 为了这满月礼? 太后娘娘亲自做主安排? 贤妃姐姐也跟着忙活了一整月呢。” 太后呵呵笑道:“贤妃却是很是尽心。” 文晓荼看向许久未见的辛若芝:“辛姐姐瞧着都瘦了呢。” 辛若芝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下欢喜:本宫真的有瘦吗?她忽的一愣? 旋即笑道:“贵妃这是拿我说笑呢!” 一时间满场哄笑? 太后笑呵呵叫乳母把一双孙儿孙女抱到跟前? 看着襁褓中白白净净的两个孩子? 老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花? “哟,睡得正熟呢!贵妃快跟哀家说说,哪个是皇子?哪个是公主?” 新生的小婴儿都是差不多样子,又穿着一样的衣裳、裹着一样的大红襁褓,自然分不清男孩女孩。 文晓荼笑着说:“脑门大的那个是皇子。”——双胞胎虽然长得很像,但小饭饭生下来的时候脑门就鼓鼓的。 太后笑逐颜开:“哟,脑袋是挺大!将来肯定是个聪明的孩子!来,让皇祖母抱抱!” 乳母立刻乖觉地将小皇子递了上去,太后一把抱在怀里,欢喜得见牙不见眼。 嫔妃们见状也纷纷凑了上来,仔细打量这位脑门大的小皇子,一个个忍不住开始说笑,陆充仪掩唇道:“可不是么,皇子额头圆润饱满,跟个寿星公似的!” 文晓荼嘴角抽抽,寿星公?不……我鹅子脑门还没凸到那个程度啦! 林宝林笑容娇美:“小皇子一看就是福寿绵长的面相!” 江才人、崔采女也不甘落后,连忙嘴甜地一通恭维夸赞,无非就是长命百岁啦、贵气不凡啦、福泽深厚啦,也没什么新鲜词儿。 辛若芝瞅见另一位乳母怀中的二公主打了个哈欠,睁开惺忪睡眼,便笑着道:“二公主醒了,这眼睛又大又亮,可真是可人。” 别的嫔妃的目光都聚焦在饭饭身上,只有辛若芝没忘了还有一位小公主。 正在此时,一颗梳着螺髻的小脑袋钻了进来,可不是正是大公主谨言么,谨言垫着脚,方才看清了乳母怀中那个刚刚睡醒正揉着眼睛的小婴儿,谨言不由瞪大了眼睛,“她好小啊!” 文晓荼莞尔道:“二公主才一个月大呢。”——其实是一个月零一天了,这满月礼,其实是按照弟弟饭饭的降生之日来计算的。 重男轻女啊…… 一旁的林宝林笑着道:“大公主和贵妃娘娘的二公主似乎很投缘呢!” 这话直叫一旁的林德妃心头一梗,今日的满月宴,林德妃既不出声,也不往龙凤胎跟前凑,但架不住大公主好奇,生生挤了进来。 大公主谨言满眼兴奋,还伸手一把握住了粥粥的小拳头,“妹妹的手也好小啊!” 林德妃脸色有些僵,她上前一把拉过大公主,道:“别乱碰!” 大公主圆嘟嘟的脸蛋有些悻悻然。 太后看在眼里,也有些不快,“谨言想与弟弟妹妹亲近,这是天生的血脉之情。” 林德妃只得忙解释道:“臣妾只是怕谨言毛手毛脚,弄疼了二公主。” 大公主谨言低声嘟囔:“人家才不会毛手毛脚……” 太后便招手道:“谨言到哀家这边儿来瞧瞧你弟弟。” 大公主一喜,立刻挣脱德妃,快步凑上前去,因太后是坐着的,所以大公主不用垫脚,也将这个弟弟看得分明,她打量着那微凸的脑门,旋即道:“还是妹妹更可爱些。” 文晓荼掩唇:我也这么觉得…… 太后不以为忤,笑呵呵道:“都可爱。”又转脸吩咐朱四常:“去乾安宫催一催,皇帝怎么还不来?” 倒也是巧,朱四常还没出颐年殿,皇帝就驾临了。。 一时间,嫔妃纷纷参拜行礼,文晓荼也被春溪嬷嬷搀扶了起来,向皇帝屈膝请安。 第一七九章、景珺,是朕的长子!(元宵 皇帝的到来,让颐年殿更加热闹,嫔妃们久不见君颜,一个个都使出浑身解数冲着皇帝陛下暗送秋波……啊不,有的人已经是明送秋波了。 这样乌泱泱一群人的场合,原本皇帝是最不耐烦的,但今日大约是双胞胎的满月宴,所以皇帝脸上自始至终都温和款款。 这样的态度,让嫔妃们更忍不住频频媚眼勾搭,甚至连林德妃都忍不住整理鬓角,并上前道:“皇上,已经巳时了,别误了二公主和二皇子的满月礼吉时。” 此话一出,娇声软语充斥的颐年殿陡然一片寂静。 原本一直面带温和微笑的皇帝陛下一瞬间脸上布满寒霜,“景珺,是朕的长子!” 众嫔妃都不是大气不敢出,唯独林宝林微笑着道:“皇上息怒,德妃娘娘许是久不见人,所以有些糊涂了,还请贵妃娘娘勿怪。”说着,林宝林还朝着文晓荼屈膝一礼,“嫔妾替德妃姐姐向贵妃赔罪了。” 虽然皇上之前有过一子,但早已出继晟王,所以贵妃之子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子! 这点儿,德妃当然不会不知道,她方才脱口说出“二皇子”,无非是想借机试探。温氏不但平安分娩,竟然还诞下了最祥瑞的龙凤胎,若贵妃之子占据了皇长子的名分,那无疑更加贵重。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德妃虽然没有儿子,但怎甘心眼睁睁看着温氏之子朝着太子之位一步步走去?所以她打心眼里不愿意接受贵妃之子成为皇长子,皇上这些年重用晟王、厚待出继的景瑞,先前又一直有立皇太弟的流言蜚语,可见景瑞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 德妃是东宫旧人,她曾亲眼见皇上早年何等疼爱看重景瑞,哪怕出继了,皇上心中必然是不舍的。所以德妃才斗胆? 唤贵妃之子为“二皇子”。 没想到,皇上竟会勃然大怒! 德妃正慌张的时候? 林宝林跳出来求情? 无疑是火上浇油。 林德妃虽然不忿林宝林假好心? 但这个节骨眼儿上? 林德妃也不敢当着盛怒的皇上的面儿与林宝林争吵,只得含恨忍下:“臣妾……最近是有些迷糊? 总忍不住想起景瑞还在宫里的时候。” “闭嘴!”皇帝明昭面色冷峻,“德妃既然老糊涂了? 便回去歇息吧!” 念着今日是锦书和景珺的满月大喜之日,明昭才努力克制? 没有叫人把德妃拖出去。 但皇帝的话? 已经等同逐客。 德妃才被放出来,就惹恼了皇上,还被当众逐出颐年殿? 可谓是颜面扫地! 林德妃面色涨红? “皇上……臣妾只是一时失言? 好歹看在大公主的份儿上,给臣妾留点颜面吧。” 明昭气得鼻子都歪了? 你还好意思让朕给你留颜面?!你方才分明想把阿荼的颜面踩在脚下! 太后见状? 立刻板着脸道:“德妃? 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你还要连累谨言到几时?还不快给哀家退下!” 林德妃蓦然红了眼圈,看着女儿? 她含泪道:“是? 臣妾告退。” 德妃黯然退场? 文晓荼摇了摇头? 这个林氏? 还是那么没脑子。才刚放出来,不夹紧尾巴做人,非要跳出来生事。 太后重重叹了口气,不住地摇头,有这么个生母,真是给谨言丢脸。 文晓荼见状,忙道:“吉时已到,还请皇上太后息怒。” 没了德妃,自然无人生事,接下来的满月礼倒是一切顺利。 回到昌仪宫的时候,文晓荼直接瘫软在了罗汉榻上,她这身子骨啊,怕是连老太太都不如。 红果服侍她饮了药,又奉上蜜饯,便忍不住道:“今日德妃也太过分了!咱们皇子殿下明明是大皇子!她分明是想羞辱娘娘呢!” 文晓荼嘴里咀嚼着蜜饯摆了摆手,“她无非就是不甘心罢了。” 碧心气呼呼道:“德妃又没有儿子,打压了咱们大皇子,她还能得了好处?!” 文晓荼笑道,心里不平衡罢了。 不过不打紧,以后的日子还长远着,她有的是时间让德妃慢慢适应。 文晓荼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时候,便听得“喵呜”一声,一大坨雪白跳了上来。 “哎呀,你怎么钻进来了?”碧心嗔了一句。 文晓荼摆手,一把将这一大坨上等毛茸茸揽入怀中,“没事,我都生完孩子、做完月子了。” 啊,好久没撸猫了,这手感,依旧是那么顺滑。 红果忍不住道:“娘娘,万一冲撞到公主皇子可怎么是好?” 文晓荼像抱孩子似的将羊脂玉抱在怀里,“没事,别让羊脂玉跑进婴儿房就没事了。” 红果无奈叹气,娘娘就是太宠溺羊脂玉了,“那奴婢给它好好洗个澡吧,这小东西,去岁入冬以来就没洗过澡了,可脏了呢。” 文晓荼这才依依不舍松开手,并叮嘱:“在暖阁里洗,记得要用温水。” 红果心道:明明是只公公猫,娘娘却宠得跟个小主子似的! 翌日清晨,文晓荼只觉得还没睡够,起身用了早膳,便用去睡了个回笼觉,睡到日上三竿,再次醒来,这才觉得舒坦了。 正吃着一盏红枣炖雪蛤,便感觉到脚边热乎乎软乎乎,还传来“喵呜”的声响。 文晓荼低头一看,不由笑了:“哟呵,比昨天胖了一圈!” 其实洗澡过后,毛发更蓬松了。 文晓荼一把将羊脂玉抱在腿上,“哎呀,你好重啊,比粥粥饭饭加起来还重!”——怕是已经超过二十斤了。 红果正在往薰炉里添沉香,听了这话,立刻道:“可不是么!娘娘,羊脂玉越来越能吃了!” 文晓荼暗笑:没了世俗的欲望,不爱动弹只爱吃,能不胖吗? 偷笑之后,文晓荼叹气:“得减肥啊。”这么胖下去,对身体不好。 “每天的猫粮,先渐三成吧。”文晓荼忍痛道。 红果大喜:“是,娘娘!”——这个死肥猫,吃得比她都好,不是鱼就是肉、蛋,每天还有零食鱼干、肉干。 “喵?”羊脂玉公公发出疑惑的叫声,它浑然不知自己的饮食即将被克扣。 红果又道:“娘娘,羊脂玉还经常跑去小厨房蹭吃蹭喝,许多剩饭剩菜,奴婢们还没来得及分,就被它给抢吃了呢!” 文晓荼瞪大眼,“这怎么能行?安排个太监,好好盯着,不许羊脂玉再去膳房!”。 这个小肥球,怪不得胖了这么多! 第一八〇章、温如荼,你还真是贤惠啊! 正月料峭,除去粥粥饭饭满月之日,文晓荼便只在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出去露过面。昌仪宫的地龙烧得极旺,暖阁里温暖如春,文晓荼宛若一只猫冬的废喵。 她虽出了月子,但身体还是太过虚弱,自是不能侍寝,这些日子林宝林最为得宠,然后便是陆充仪,除此之外,皇帝并无召幸其他嫔妃。贤德二妃不消说都已是昨日黄花,余婕妤、洛美人、江才人、崔采女等人更是宛若被打入了冷宫。 这样的局势,太后本就十分不满,但先前一直记挂着文晓荼的肚子,没心思理会这些。但如今,龙凤胎平安降生,太后终于能腾出手来操心皇帝召幸嫔妃的事儿了。最得宠的林宝林一个月也不过三四次侍寝,远不如贵妃当初,更不消说陆充仪了,一个月也就那一次半次,能顶什么用? 太后很生气,虽说现在有了景珺这个儿子,但身为皇帝,怎么能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不行,必须再多生几个! 贵妃产后大出血,身子亏损得不轻,一时半会是养不好了,太后也只得寄希望于旁人身上。 “小林氏身子骨太单薄了,一看就不是有福气的面相。”太后私底下忍不住抱怨,“要不然承宠这么久,也该有了!” 白檀大嬷嬷只得道:“这事儿急不得。” 太后唉声叹气,“都怪皇帝不好,哀家让敬事房勤快些,他居然跟哀家甩脸子!”说到此处,太后满脸怨念。 忽的,太后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哀家记得? 金瓯和玉坠去了御前也有些日子了。” 白檀大嬷嬷点头:“是啊,贵妃倒是顶贤惠。” 太后面露满意之色? 又忽的有些苦恼? “玉坠年纪也不小了? 再不能成事? 便该足岁出宫了。你去催一催,这个金瓯? 也太不中用了!” 白檀大嬷嬷露出迟疑之色,“人已经送去了? 若是还继续插手,只怕皇上会不高兴。” 太后老脸登时拉得比驴脸还长。 白檀只得劝慰道:“娘娘? 金瓯素来稳重? 先前因慧观大师之言,阖宫上下都为贵妃的身孕焦虑,那个节骨眼上? 金瓯如何敢叫玉坠冒头?眼下贵妃诞下双生子? 想必御前很快就能有喜讯了。” 太后唉声叹气:“但愿吧。” 白檀的猜测是极精准的? 御前规矩大,金瓯嬷嬷领着玉坠去了御前? 并没有让玉坠急于爬床? 后来贵妃的身孕又传得那般凶险? 金瓯嬷嬷就更不敢冒进,只得按下心思? 与玉坠安安静静蛰伏下来。 自贵妃诞下龙凤胎? 金瓯嬷嬷的心思才再度活络了起来。 “皇上已经七八日未翻牌子? 且瞧着心情甚好? 今日便是最好的机会!”金瓯嬷嬷握着玉坠葱白似的柔夷? 眼中满是鼓动之色。 玉坠咬了咬红唇,俏脸上满是犹豫和慌乱,“嬷嬷,我……我害怕!”——皇上素来严厉,万一不能成事,只怕是要被打发去浣衣局做苦力。 金瓯笑着说:“你可是太后娘娘身边调教出来的宫女,哪怕皇上生气,也总得给太后面子,顶多撵回颐年殿。” 听了这话,玉坠略略松了一口气,倒也是,皇上终归还是孝子…… 夜色初降,皇帝明昭今日的确心情甚好,因为清凉山行宫已经修缮一新,虽然扩建的部分还得继续建造几年,但已经可以带着阿荼去泡温泉、避暑了。 “清凉山行宫的名字还是小家子气了些……”皇帝明昭喃喃自语,他看着长安上平铺开的那张巨大的行宫图纸,图纸上山环水绕、亭台楼阁,宛若人间仙境。 “倒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明昭笑着自语,旋即扬声道:“来人,磨墨!” “是!”一个略微有些紧张的宫女的声音旋即响起。 明昭只闻得香气陶陶涌来,不由蹙眉,宫女是不许熏香的,谁这般没规矩?! “皇上,墨磨好了。”玉坠抬起俏生生小脸,俏脸上满是怯怯柔柔之色。 明昭冷眼一扫,并未认出眼前的宫女,但闻其心声,勃然变色,原来是母后的手笔!!而且还是金瓯带来的人?!朕当初要的明明只是金瓯,怎么阿荼把这个不安分的宫女也一并送来了?! 温如荼,你还真是贤惠啊! “滚出去!”明昭勃然大怒。 玉坠吓得一个哆嗦,小脸瞬间没了血色,登时也没心思爬床了,只恨不得没多生两条腿。 人可以赶走,但明昭心里的怒气却是怎么也赶不走。 他坐在禅椅上,愈发气不打一处,明知道这个宫女是母后调教出来预备着勾引朕的,你倒是好,不但没找机会撵走,居然送到朕跟前了!! 明昭气得一把抓起一旁的青白玉貔貅镇纸,重重摔在了地上。 候在书房门外的梁琨玉再也不能装聋子,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来,“皇爷……” 明昭脸上杀气腾腾,“混账东西,谁叫你把她放进来的?!”——朕的磨墨宫人何时换成了个宫女?! 梁琨玉噗通一声跪下,“奴婢该死!皇爷息怒!”——梁琨玉心肝乱颤,那金瓯扯着太后做虎皮,若不给她机会,怕是要告到太后跟前…… 明昭皱眉:居然还不是母后的吩咐,还是金瓯自作主张?!好一个狗胆包天的贱奴!! 明昭脸色阴郁,按照他的性子,这种狗奴婢,直接杖毙了便是,可偏生……是母后身边出来的人。一想到母后的唠叨,明昭只觉得脑袋作痛。 都怪母后不好,阿荼明明已经诞下了朕的子嗣,竟还嫌弃不够! 明昭心头一阵烦躁,“把这两个贱婢着即逐出宫去!” 梁琨玉急忙磕头道:“皇爷三思啊!”——虽说不是太后明着吩咐,但太后调教出这等姿色的宫女,可见确有其意。 “只怕太后娘娘那边又要置气了。”梁琨玉小心翼翼道,太后娘娘身子骨好不容易见好些,若是再给气坏了…… 想到母后身子,明昭不禁烦闷不已,可这两个贱婢若不料理,以后怕是还要来膈应朕! 忽的,明昭脑中一闪,“拟旨,将那个宫女赐予晟王为庶妃!金瓯陪同前去服侍!”——既然这么会勾搭男人,你给朕使出浑身解数勾搭阿曜去!!! 梁琨玉当场目瞪口呆。 第一八一章、皇帝心凉了 翌日清晨。 文晓荼贪睡懒起,便得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御前宫女玉坠被赐给晟王为庶妃了! 某人瞬间困意全消,她压低声音问:“我记得,晟王不是好男风吗?” 红果嗖地涨红了脸,“听说、好像……是的。” 碧心一脸雀跃地道:“奴婢也听说了,晟王府的门客、仆役都精挑细选,必得是容貌俊俏之辈,甚至连太监都得眉清目秀呢!听说晟王后院里,好生热闹呢!” 文晓荼一愣,外头是这么传的吗?这岂非是在说,晟王男宠无数?! 红果狠狠瞪了碧心一眼:“住口!这种污言秽语也敢在娘娘面前胡沁!” 碧心吐了吐舌头,忙低下头。 文晓荼笑了笑:“不妨事,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晟王连王妃都不肯娶,后院里连个侧妃庶妃都没有。 不过现在好了,添了个庶妃。 王府庶妃,虽然是低于侧妃,且无定数,但对于宫女而言,无疑是抬举了。但是,晟王是个纯弯男啊!! 文晓荼低声问:“我记得,晟王府的侍卫总管相貌也很是出众,他……莫非也是?”——那位高大英俊的傅亦策队长,也是晟王的男宠之一?怎么瞧着不像啊,而且她觉得,晟王也不像是那么风流的人。 红果小声道:“怎么会呢?傅侍卫高大魁梧,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个呀。” “嗯?”文晓荼一愣,明显就是啊! 哦,对了,傅队长长得太攻了,所以反而不被人怀疑。 文晓荼摸了摸下巴,难不成,“男宠无数”的传言,也是故意放出来的? 毕竟晟王身份摆在那儿,谁也不会觉得他是被宠的那一个。 而男宠这个职业,总归是被人瞧不起的。 晟王府的流言,明显是故意放出来,就是为了保护正主。 文晓荼点了点头,如此看来,倒是真爱了。 文晓荼默默磕着CP,磕得很爽。 额,但是……狗皇帝把身边一个漂亮宫女赐给晟王做庶妃了!! 啧啧,这不就是想棒打鸳鸯么!! 这简直就是给弟媳妇塞情敌啊! 好一个恶婆婆! 文晓荼不忿:“皇上好端端的,把玉坠塞过去是几个意思?”——这不是明摆着给人家夫夫添堵么! 正好春溪嬷嬷端了药了进来,她低声道:“必定是玉坠在御前做了不规矩的事儿。” 此话一出? 倒是叫文晓荼想起来了,金瓯嬷嬷貌似一直想让玉坠爬皇帝的床。文晓荼忙低声问:“那金瓯嬷嬷呢?” 红果道:“也一并指派去晟王府伺候新庶妃了。” 文晓荼暗道? 看样子是勾搭皇帝不成? 所以被发配去晟王府勾搭晟王了。 春溪嬷嬷微笑道:“御前的宫女素来都是规规矩矩? 没谁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若不是念着是太后身边出来的人? 皇上只怕早叫打杀了。” 文晓荼顿时一凛,勾搭皇帝? 居然这么危险?!话说这金瓯和玉坠也真是有勇气啊! 红果哼了一声,“不守规矩? 还能去晟王府做庶妃,当真是便宜她了!” 文晓荼叹气? 这算什么便宜?虽然晟王年轻俊俏? 但一门心思都在傅亦策身上,去晟王府就等同守活寡! 狗皇帝还真是阴险! 一边给亲弟弟添堵,一边严惩了不安分的奴婢。 一石二鸟啊! 正在此时? 梁万贯快步进来禀报? “娘娘? 皇上驾到!” 文晓荼只得放下药碗,忙起身迎驾? 却见皇帝杵着一张阴沉沉的脸? 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这气势? 把昌仪殿的宫人们都吓坏了,一个个匍匐在地? 大气不敢出。 文晓荼福了福身子? “皇上这是怎么了?” 看着那张懵懂的脸? 明昭气不打一处? 你还有脸问朕这是怎么了?! “都退下!”明昭还是忍住了? 没有在奴婢们面前训斥阿荼。 文晓荼见状,忙捧了一盏茶给皇帝:“皇上喝口茶,消消气吧。” 明昭正襟危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面色冷峻,目光如冰,就这么冷冷看着,也不接茶。 文晓荼举着茶,手都酸了!她可不会委屈了自己,便把茶盏放在了一旁的炕几上,但她也没胆子跟狗皇帝顶牛,便呵呵陪笑:“皇上不渴吗?” 明昭冷哼道:“朕早被你给气饱了!还喝什么茶?!” 文晓荼懵圈了,“这关我什么事儿?”——别以为你是皇帝,就可以不讲道理!! 明昭横眉怒目:“你还敢跟朕装糊涂!那个玉坠,是不是你送去乾安宫的?!” 文晓荼恍然大悟,她忙讪笑道:“不是梁琨玉跑来说,御前缺个调制香料的嬷嬷,这玉坠本就是跟着金瓯的,她心又不在臣妾这儿,所以……”——所以她就打包一起送去乾安宫了。 “皇上您不也没拒绝么……”文晓荼弱弱辩解,你要是不喜欢,怎么不早退货?现在找售后,抱歉,早就过了七天无理由退货期了! 明昭被噎得脸都青了,“这种小事,朕哪里知道?!朕要的是金瓯,你多塞一个宫女过来是什么意思?!” 文晓荼缩着脖子道:“那个……玉坠也是太后指派的人,臣妾不好撵人,所以……”所以就打包送给皇帝了。 明昭气得鼻子都歪了:“你不好撵人,就偷偷送到朕的寝宫?!温如荼,你什么意思?!” 文晓荼飞快低下头,小声辩解道:“臣妾没有偷偷的,臣妾是光明正大送去的……” 明昭额头暴起一个青筋,他低吼:“温如荼!!!” 文晓荼吓得后退了两步,不料,皇帝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他咬牙切齿道:“你还真够贤惠的!” 文晓荼急忙道:“不是不是,臣妾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皇帝明昭恨得牙根痒痒。 文晓荼只得搜查刮肚想词儿,忽的她脑中灵光一闪,露出了谄媚之色:“臣妾这是相信您啊!” 明昭瞬间怔住,阿荼……她说她相信朕? 文晓荼忙又道:“臣妾相信您,绝对不会宠幸玉坠的!” 明昭只觉得仿佛是一场甘霖降临,一瞬间浇灭了他心头的怒火,看着阿荼那双水灵灵的透着真诚的大眼睛,明昭觉得自己的心头前所未有的熨帖。 “你真的相信朕?”相信,这个词儿,多么令人舒心。 文晓荼诚恳地点头:“臣妾相信!皇上您眼光多高啊,连余婕妤、洛美人您都瞧不上,怎么可能瞧上玉坠?这不可能啊!”。 明昭瞬间心凉了,阿荼相信的只是朕的眼光而已。 第一八二章、朕再未召幸过旁人 看着狗皇帝那古怪而复杂的脸色,文晓荼又懵逼了,我这个马屁拍得有什么问题吗? “皇上?”文晓荼弱弱问,“您不生气了吧?” 皇帝明昭当然不生气了,他心中只剩下浓浓的无力感,朕喜欢上的,是一个无情无心的女子。 “阿荼,你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明昭抬手抚摸着眼前这张脂粉浓抹的脸蛋,忍不住稍稍用力捏了一把。 文晓荼微微吃痛,心下早已腹诽:我再没良心,也比那颗黑漆漆的狼心的强! “那个婢女,是你宫里出来的人,朕若宠幸了她,又要置你于何地呢?”明昭语气里透着哀怨。 文晓荼摸着自己还有些作痛的脸颊,不由怔忪:是为了我?! 其实先前她就知道,皇帝大约是喜欢上了她了。 明昭忽的伸出双臂,将眼前这个消瘦的女子揽入怀中,他低声呢喃:“阿荼何时才肯相信,朕对你真心喜爱?” 这点儿,文晓荼自是相信的,只不过,就算真心又如何?眼前这个男人,可是大宣朝的皇帝,虽然并不好色,但也有好几位嫔妃,虽然其中好几位都是有名无实,但德妃为皇帝诞育了大公主,还有贤妃辛若芝、充仪陆蘅芷,以及如今颇为得宠的林宝林。 这样的真心,她真的无法为之感动。 “臣妾相信皇上如今是真的喜欢臣妾。”文晓荼定定道。 明昭一怔,眼里透出欢喜之色,“当真?阿荼相信朕对你的心意?” 文晓荼点头,脸上无喜无悲。 明昭忽的心凉了半截:朕喜欢阿荼,阿荼也相信朕喜欢她,但这又如何?阿荼依然不喜欢朕。 明昭心头泛起浓浓的无力感,他忍不住发出悲鸣般的声音:“朕知道,因为当初那件事,你对朕寒了心,朕也悔不当初!可朕改变不了曾经发生的事情,只能竭尽全力补偿你,阿荼……朕不晓得还要怎么做,才能弥补对你的伤害。” 文晓荼从未见过皇帝这副样子,那双眼睛好似一头受伤的凶兽,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她的脸? 还微微泛着湿润的涟漪。 文晓荼忙小心翼翼道:“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臣妾没有再怨怪皇上。” 明昭脸上泛起苦涩的笑:“你不怨怪朕? 但也不喜欢朕? 对吗?!” 文晓荼飞快低下头? 这般举动? 便是等同默认。 明昭只觉得心酸不已,阿荼不怨不恨? 却在心头筑起了高高的城防,将朕阻隔在外? 而造成的一切的,恰恰正是朕自己。 朕如今再剖心挖肺? 也是无济于事。 光明正大的求爱? 显然无法打动阿荼。 既如此,明昭合了合眼眸,他用那双已然是波光粼粼的眸子望着眼前垂首低眉的女子:“阿荼? 你可知道? 自与你相识? 朕便再未召幸过旁人。” 此话一出,文晓荼直接傻了眼? 啥?!她穿越过来也差不多两年了? 这两年里? 皇帝没睡过别的嫔妃?! “德妃、贤妃、陆充仪、林宝林……”不都侍寝过吗?!文晓荼瞠目结舌磕磕绊绊道。 明昭眼圈微微泛红,嘴角扬起微笑? 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朕承认? 在你入宫之前? 前些年? 朕是宠幸过林氏、辛氏和陆氏。可自从认识了你,朕便再未召幸她们,哪怕是翻了牌子,朕也只是叫她们一旁磨墨,满半个时辰,便叫她们去偏殿。” 这流程,怎么那么耳熟呢!! 哦,对了,她一开始也是如此!磨墨一个钟头,然后滚去偏殿碎觉。 合着,别人也是这样?! 文晓荼瞬间脑子都要宕机了!皇帝这是有什么毛病吗?!挑剔到这个程度,已经不只是吹毛求疵那么简单了吧?不是身体有病、就是脑子有病! 但是,文晓荼是跟皇帝滚过床单的,娃都生了俩了,她确信,皇帝身体不但没有毛病,还生龙活虎得紧呢! 所以,肯定是脑子有病了……文晓荼默默想。 文晓荼小声问:“那林宝林……”该不会也没侍寝吧? 皇帝明昭淡淡说:“小林氏是处子之身,阿荼若是不信,可以安排个嬷嬷去给她检查一下身子。”——小林氏的身体,便是最好的证据。 文晓荼愕然,那林宝林还一副宠妃的模样……这演技够可以啊! 文晓荼忙摆手:“这个就不用了……”这种身体检查,那简直就是羞辱。 明昭眼里满是情愫,他柔声款款道:“朕只喜欢阿荼,所以眼里心里再容不下旁人。” 文晓荼:为了我?! 这么痴情?!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但文晓荼还是忍不住有些心虚理亏,“皇上,这……这不太好吧?德妃也就罢了,贤妃、陆充仪还有林宝林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就这么守活寡?更悲催的是,还得被皇帝召而不幸,这简直就是羞辱! 明昭眼眸中又一丝阴霾滑过,朕都为你不再召幸旁人了,你不心疼朕,却心疼外人?! 明昭忍住了,他附耳道:“朕还不是为了你?” 文晓荼更心虚了,“皇上是九五之尊,三宫六院是理所应当,臣妾……如何敢专宠?臣妾惶恐!”——她真的有点害怕,皇帝对除了她以外的所有嫔妃都是召而不幸,那她岂不是六宫嫔妃最怨妒之人了?! 话说,辛若芝对她居然无怨无恨,她都怀疑辛若芝对她是真爱了。 还有林宝林,居然对她礼敬有加、毫无敌意,真是奇了怪了! 皇帝明昭眸子深处更加幽邃了,惶恐?朕想要的可不是这个!哪怕不心动、不感动,好歹也该感念朕的一心一意吧?! 文晓荼弱弱道:“先前臣妾有孕,那么长时间……”——你丫的居然没碰林宝林一根手指头? “万一憋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皇帝才二十来岁,正当年轻气盛,这么忍着,真的不怕憋出毛病来?! 明昭幽幽叹了一口气,好歹还知道关心朕的身子…… “朕没事。”——反正先前也忍了那么多年了,再难忍,也总比那些令人膈应的心声好些。。 皇帝明昭这两年,没有碰除了文晓荼以外的其他任何人,当然不是为了某人守身如玉,纯粹只是膈应罢了。但这不妨碍心机皇帝陛下利用这个来攻心。 第一八三章、皇帝下流、太后催生 文晓荼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明明后宫里有那么多如花似玉的美人,居然一个都不碰,只睡她这么个容颜尽毁的? 这难道就是真爱? 文晓荼不晓得,自己原来还有这等玛丽苏般的本事。 她觉得有点恍惚:原来我还有当苏妲己的潜质! 挠挠头,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反正设身处地,换了她是皇帝,她肯定做不到为了一个丑男、放弃一群帅哥。 真爱这东西,还真是个令人费解的东西。 忽的,文晓荼突发发现日暮已经西斜,此时此刻她正坐在皇帝陛下大腿上,被皇帝陛下抱在怀里,这简直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话说,眼前这位……貌似差不多一年没开荤了啊! 文晓荼心头一凛:皇帝该不会打算今晚留宿昌仪宫吧?! 不行不行,她出了月子才几天?身子弱得像鸡崽子,且不说禁不起劳累,万一不幸中招,那真真是要了亲命了! “皇上,天色不早了。”文晓荼急忙从皇帝的怀里挣脱出来,“臣妾……身子还没恢复,不便侍奉。” 所以,你要么自己忍着,要么去翻牌子,反正千万别跟我滚床单。 明昭愣了一下,“阿荼在胡思乱想什么?” 明昭旋即苦笑:“朕这般爱你疼你,怎会不顾你的身子?” 文晓荼尴尬了,“那个……您不是都那么久没……那个啥了么……”文晓荼老脸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都说了些啥啊! 明昭面露暧昧之色,他低低笑了,“阿荼这么关心朕的身体?” 文晓荼腹诽:我是怕你饥不择食! 忽的,明昭一把攥起文晓荼的纤纤素手,“阿荼的手可真美,一定很是灵巧。” 说着,明昭忽的低头附在文晓荼耳边,喃喃私语。 文晓荼脸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紫胀,眼珠子也瞪得滴流圆,她脸上写满了抗拒。 明昭暧昧地哄道:“就一次。” 然后,就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夜色降临,狗皇帝神清气爽,拍拍屁股走人了。 文晓荼又气又恼,手洗了八遍,还是觉得脏得很。 老娘我为毛要答应这种事情啊! 啊啊啊啊! 许是……因为理亏吧。 文晓荼躺在自己高床上,她有些无眠了,真爱这种东西? 她虽然不大懂,但身为皇帝? 为她守身如玉? 这也太…… 诶?貌似这些都是狗皇帝的一面之词啊! 林宝林真的没侍寝? 毕竟她又不可能真的叫人去给林宝林查体! 文晓荼皱眉? 这种话? 根本没法辨别真伪啊! 不过,若是有人真的侍寝了? 那早晚会有嫔妃有孕。 然而迄今为止,只有她生了娃? 所以这是否可以从旁佐证一二? 唉,算了不想了。 反正皇帝就算召幸了别的嫔妃又如何?! 她貌似也不是很在乎。 文晓荼抱着枕头在宽敞柔软的拔步床上翻了几个滚? 算了不想了? 反正她以后绝对不做这种手工活儿了!爪子都要抽筋了! 啊呸,狗皇帝!下流! 文晓荼很快陷入了沉沉梦乡,一夜好眠。 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乳母抱了粥粥饭饭来向她请安? 文晓荼一一抱过亲过? 这才去享用早膳。 吃饱喝足后,本想着陶冶一下情操? 去抄几页漱玉词? 权当练练字? 颐年殿的嬷嬷白芍却来了,说是太后请她去颐年殿叙家常。 文晓荼一怔? 她听着外头呼啸的风声? 忍不住道:“风有些大? 锦书和景珺怕是不宜出门。” 白芍嬷嬷微笑着说:“不妨事? 太后娘娘只想见贵妃您。” 文晓荼更加费解了? 不见孙子孙女,只见她?总觉得太后的召见有些不寻常。 文晓荼便不敢耽搁,连忙披上件厚实的紫貂披风,又揣上袖炉,这才敢出门。 去了颐年殿,文晓荼才晓得不寻常,皇帝也在,这也罢了,除此之外,居然还有贤妃、洛美人、江才人、崔采女四位嫔妃在场! “臣妾给皇上太后请安!”文晓荼感觉到殿中气氛格外紧张,也不由谨慎了起来。 太后挤出个笑容,“贵妃到哀家身边来坐。” 见太后对她还算慈祥,文晓荼略略松了一口气,细步上前,坐在了太后右手边的扶手椅上。 洛美人、江才人和崔采女见她落座,忙纷纷屈膝惨白:“贵妃娘娘万福。” 文晓荼颔首示意,微笑着对太后道:“颐年殿今日倒是热闹。” 此刻皇帝与太后并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皇帝正襟危坐,面色冷肃,太后眉宇紧蹙,颇有愁容,而贤妃辛若芝随着她的落座,才再度坐下。哦,对了,辛若芝是坐在皇帝跟前的,除此之外,其他三位嫔妃都站在贤妃身后,也就是说,除了文晓荼,其他几位嫔妃都在皇帝跟前簇拥着。 皇帝明昭眉头禁足,他只觉得耳边聒噪,好似殿中来了一群鸭子,烦死了! 太后理了理衣襟,正色道:“既然贵妃也来了,有些话,哀家也得好好跟你们说道说道!” 这俨然就是训诫宫嫔的架势。 屁股还没坐热的文晓荼又被春溪嬷嬷搀扶了起来,辛若芝少不得也麻溜再度起身,做出垂首恭听的态度,其余三人更不消多说。 太后扫了一眼这几个宫中还算年轻的嫔妃,原本她是想叫上余氏的,可这个余氏又装病!真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太后先忧伤地叹了口气,“贵妃产后体弱,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养好身子。” 文晓荼低下头:你既然知道,还叫我来干啥?! 太后又扫了一眼贤妃:“只是哀家不明白,贤妃是哪里做得不好,竟遭了皇帝厌弃?” 文晓荼:就是就是! 皇帝明昭脸上写着大大的“烦”字,“母后就是为了这点小事,非要把朕从乾安宫叫过来?” 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又是一如往常的不耐烦,她气坏了:“皇帝!你以为哀家这是在给贤妃撑腰不成?”哀家还不是为了这个不省心的儿子?! 太后忍不住也怒瞪了辛若芝一眼:“贤妃,也是你太不争气!你瞧瞧贵妃,都已经有了一双儿女!你若是有贵妃一半顶用,哀家做梦都能笑醒!” 明昭心中怒道:那您还是做梦去吧! 而辛若芝早已做出愧疚之态,深深低下头去,“是臣妾无能。”——心里已经抱怨不已:皇上看不上我,我有什么法子?我也想生孩子啊,可皇上不碰我,我要是生出个孩子来,那才是离死不远了。 明昭心中冷哼:你知道就好! 太后眼中满是哀痛,她摆手:“罢了罢了,贤妃毕竟容貌不够出众,又是入宫多年旧人,皇帝厌了也就罢了。可洛美人、江才人和崔采女入宫都快两年了,至今尚未侍寝,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文晓荼:合着太后今天叫了皇帝和这么多年轻嫔妃,这是催生来了!! 第一八四章、你妈还是你妈! 面对太后喋喋不休的催生,皇帝明昭早八辈子就烦了,“母后,贵妃不是刚刚诞下了龙凤胎吗?!”——您都有孙子了,见好就收吧! 太后杵着老脸:“贵妃是争气,但就她一个人争气有什么用?皇帝还是子嗣稀薄!” 明昭头疼欲裂,“母后!” “皇帝!”看着这个顽固的儿子,太后也觉得头疼得紧,“皇帝不是小孩子了!哀家给你挑的这几个嫔妃,哪个不是出类拔萃?今儿哀家把话撩在这儿,皇帝必须选一个带回乾安宫!!” 文晓荼当场呆若木鸡:卧了个槽,这是直接催圆房啊! 辛若芝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若皇上在太后的逼迫下选了谁,那就等着被皇上迁怒吧!千万别是我啊! 辛若芝倒是明透清醒,但旁人就未必了,江才人面赛芙蓉的脸上已经是跃跃欲试之色,崔采女也是满脸期盼、忍不住暗送秋波,可惜这二位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倒是那洛美人依旧面色冷淡,仿佛事不关己,她心想:反正皇上不可能选我。 明昭头大如斗,偏生耳边还聒噪不已,辛氏还算聪明、洛氏有几分自知之明,剩下那两个,哼,什么玩意儿! 他旋即看向了他的阿荼,那粉黛浓抹的小脸上写满了震惊,但也只有震惊而已,既不酸妒,也不心疼朕!果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女子! 太后发现皇帝直勾勾盯着贵妃温氏,便道:“哀家知道,贵妃肚子争气,日后养好了身子,也必定能再有生养,可是这一时半会儿是不成了。” 文晓荼心中是大写的“不”字,我这辈子绝对不生了!!再生是傻逼! 真的,若是让她在生孩子,她宁可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 这特么滴,简直就是玩命的事儿啊! 一想到那日的大出血,文晓荼就心有余悸得很。 此时此刻,倒是巧了,皇帝明昭的想法也是差不离的:阿荼为了让锦书景珺平安降生,几乎把命搭进去,朕怎么可能让阿荼再冒这种风险?! 太后又道:“何况,贵妃温柔贤淑,难道还会拦着不许皇帝宠幸旁人?”太后将审视的目光看向文晓荼。 文晓荼只得立刻表态:“怎么会呢?臣妾虽然无才无能,但女德是万万不敢有亏的。” 太后满意颔首。 这话落在明昭耳朵里就分外不是滋味? 虽然他也知道,当着母后的面儿? 阿荼也只能这么说? 但心里还是酸酸的。因为他知道? 阿荼是真的贤德? 不是说说而已! 太后又板起老脸,“行了? 皇帝赶紧选,洛美人、江才人? 还是崔采女?皇帝若是不选,哀家便做主替你选了!” 贤妃辛若芝一脸郁闷:虽然我也不觉得皇上会选我? 但太后您这么忽略我? 是不是不太好? 明昭心下冷哼:母后何止忽略了辛氏?连阿荼都是不算在选项之内的!母后分明是逼朕宠幸新人! “母后!”明昭脸色很是难看,“前朝还有许多正事,后宫的事儿就先放一放吧!”——先拖延再说。 文晓荼暗道:使出了拖字诀啊? 可惜太后今天貌似不怎么好拖延的样子。 太后脸色冷了下来? “这种事情? 哀家的确勉强不了皇帝!若这几个嫔妃都不能让皇帝满意,那好? 明年便又是三年选秀之期? 到时候哀家再给皇帝多选几个秀女便是!” 卧了个槽? 这就叫:你妈还是你妈!——文晓荼默默吐槽。 明昭变了脸色,还选?母后这是嫌弃朕还没被女人给吵死吗?! 明昭抚着沉痛的额头? 他知道? 今天不挑一个是不成了!而且还不能挑阿荼和辛氏? 只能在洛氏、江氏和崔氏三人中选一个! 那就…… 听着江氏和崔氏那荡漾的心声? 明昭一阵膈应? “就洛美人吧!”——虽然洛氏心声不敬,但起码不叫人反胃。 洛美人冷淡如霜的脸蛋一瞬间冰霜几乎破裂:皇上……居然选了我? 辛若芝和文晓荼双双露出怜悯之色。 想也知道,又是召而不幸。 太后一瞬间笑逐颜开,虽然洛氏冷着脸,不够温柔,但相貌是顶顶好的!哀家就知道,皇帝果然还是怜惜美人的! 明昭:不,朕不怜惜! 太后笑着道:“洛美人,还愣着作甚,还不快谢恩。” 洛氏仍旧一脸的不敢置信,但她还是赶忙福了福身子,“嫔妾多谢皇上、多谢太后。” 洛美人脸上褪去冷淡,清丽无暇的脸蛋有些怔怔和茫然:这是真的假的?皇上为何要选我?皇上不是不喜欢我吗? 洛美人有些无措,她满以为后半辈子要在北宫终老了,不成想……竟还要侍寝的机会。 明昭此刻面如寒霜:不,你没机会。 皇帝明昭冷着脸起身道:“既如此,朕先回去批折子了。” 面对儿子的冷脸,太后笑呵呵道:“好好好,洛美人跟着去磨墨伺候着。” 洛美人脸颊这才微微泛红,她屈膝应了一声“是”,便随皇帝去了。 江才人与崔采女双双难掩妒色,太后却已经没心情理会,她挥了挥手:“哀家今儿也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走出颐年殿,文晓荼紧了紧身上披风,正要赶紧回昌仪宫,贤妃辛若芝忽的道:“贵妃去本宫那儿坐坐吧。” 文晓荼想着反正也顺路,便欣然点头。 许久未曾造访敬华宫,这里还是昔日的模样,并未因辛若芝掌权而奢华,倒是陆充仪竟也在,似乎等了许久了。 陆充仪见贵妃也来了,忙屈膝行礼,“两位娘娘怎么一并回来了?” 辛若芝引了文晓荼去暖阁榻上坐,她叹气道:“别提了,太后把贵妃也叫去充数了。”——说着,便将今日颐年殿之事与陆充仪细细说了。 陆充仪面露惊愕之色,“皇上选了洛美人?”——陆充仪脸上不禁露出怜悯之色。 文晓荼打量着陆充仪脸上的怜色,陆充仪这两年没有侍寝,许怕是也猜到洛美人不会侍寝了…… 文晓荼道:“充仪是觉得,皇上不会召幸洛美人吗?” 陆充仪一怔,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皇上的性子,何等乾纲独断,哪怕是太后,也不可能勉强。” 辛若芝抿了一口茶,唉声叹气道:“我瞧着洛美人是个性子刚烈的,明日……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子呢。”。 文晓荼叹气,但愿她能想开些。 第一八五章、刚烈洛美人 皇帝明昭的心情实在是糟糕透顶,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逼着带嫔妃回寝殿过夜——明昭是强忍着才没有在颐年殿撕破脸。 要不是念着母后的的确确是为了他考虑,并无半分私心,明昭早就不能忍了。 可是,母后也太过分了!先前没有子嗣,一再催促也就罢了,明明阿荼都已经给朕生了景珺了! 就因为阿荼产后亏损,短时间内不宜有孕,所以便要强逼朕去宠幸旁人!! 朕是堂堂天子啊! 明昭只觉得心里窝火,朕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母亲?! 母后为什么不能含饴弄孙,好好呆在颐年殿养老?她为何非要管朕的内帷之事,而且管得原来越宽了! 明昭恨得牙根痒痒,偏生这个时候,梁琨玉苦着脸缩头缩脑进来,梁琨玉何尝看不出皇爷这是雷霆大怒了?他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洛美人已经在偏殿沐浴了半个时辰了! “皇、皇爷……洛娘子她……”梁琨玉颤颤巍巍开口。 皇帝明昭刀子般的目光横扫过来,“让她老老实实呆在偏殿过夜!今晚,谁都别来烦朕!”——洛氏若识趣,朕倒是可以吩咐敬事房给她记个档。 梁琨玉苦笑,换了别的嫔妃,好歹能进后殿,在皇爷跟前陪上半个时辰,这洛娘子竟是连后殿的殿门都进不得了。 偏殿烛火通明,洛美人已经穿好衣衫,但鬓角仍染了几分水意,她见夜色已深,终于忍不住开口:“嬷嬷,皇上……还在处理朝政吗?” 司寝嬷嬷秋霜露出为难的神色,“奴婢已经请梁总管前去禀报了。” 洛美人清丽无暇的脸上浮现一丝不安,明明午前就来了,皇上不但不让她侍奉笔墨、将她打发偏殿候着,洛美人不愿落得干政之嫌,便也没有多言。可是,如今都这个时辰了…… 洛美人咬了咬嘴唇:“若皇上实在太忙,我……等着便是。”——后宫自然不及前朝要紧。可是……皇上当真是朝政繁忙吗? 正在此时,梁琨玉面色苦恼地来到偏殿。 洛美人见到这位御前宫殿监,不禁露出几分期许之色? “公公,可是皇上忙完了?” 梁琨玉看着眼前这位清水出芙蓉般的美人? 不禁心生怜意? 但也只得道:“美人容禀? 皇爷……今儿实在是分身无暇? 不如美人暂且在偏殿歇着?” 听了这话,洛美人如坠冰窟? 皇上带她来乾安宫,却连寝殿都不让她进? 让她在偏殿直接安置?! 梁琨玉急忙道:“美人放心,敬事房记档的事儿? 奴婢会提醒皇上的。”——至于皇爷给不给记档? 他就不敢保证了。 一旁的秋霜嬷嬷低低叹了口气,又是一个人可怜人,便上前柔声道:“美人且先歇着吧。” 洛美人白皙的脸蛋已然铁青? 她咬得红唇发白? 缕金云纹广袖下的粉拳也攥了起来? 这样的屈辱……洛美人咬一咬牙,却是怎么也咽不下去。 胸腔中的恼羞如烈火般灼烧着她的理智? 洛美人扬起雪白的脖颈? 眼眶通红如泣血? 她咬牙一字一顿道:“还请公公禀报皇上,若皇上不得空暇? 便让嫔妾回北宫清心堂!” 梁琨玉和秋霜嬷嬷都惊呆了? 不成想洛美人竟刚烈至此!皇上不肯召幸? 她便要拂袖而去?! 秋霜嬷嬷急忙道:“美人可别冲动? 您若是走了? 这敬事房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记档了!”——如此一来,洛美人势必成为六宫笑柄!想想之前的余婕妤,至今都无颜见人呢! 洛美人嘴唇几乎咬破,她眼中满是倔强,“这偏殿,是给侍寝嫔妃过夜的地方,我既未侍寝,自当回北宫!还请公公禀报皇上,请皇上允准我回去安歇!” 梁琨玉心道:世上竟有如此刚烈女子,唉,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俗话说得好,过刚易折啊! 梁琨玉摇了摇头,“美人既然坚持,奴婢这就去禀了皇爷。” 哎哟喂,这叫什么事儿,皇爷本来就够生气的了,若是听到这种话,还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呢!我的皇爷主子诶,您怎么挑了这么一位回来?若是江才人或者崔采女,哪怕羞愤欲绝,也断不敢离开。 圣安殿中,皇帝明昭本来都打算睡下了,没想到却听到了这等请求! 梁琨玉嘴上倒是说得委婉,但心声已经暴露了洛美人是何等烈性! 明昭气得都笑了,好啊,这一个个都逼到朕头上来了?! “放肆!!”明昭抄起手边的珐琅梅瓶,连带着瓶中新开的簇簇红梅一并摔在地上。 梁琨玉应声跪地,直接匍匐在地,天爷诶,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明昭气得原地打转,“好!好!”——居然连洛氏都干来逼迫朕了?她算个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 “让她滚!”明昭怒吼道,“你再去延秀宫,接崔氏来!” 你不愿意,有的是人愿意! 梁琨玉哀叹,虽然皇爷也不大可能宠幸崔采女,可如此一来,洛美人日后更是要无颜见人了。 明昭心中冷哼:朕就是让她无颜见人!!这就是敢拂逆朕的后果! 此时此刻,昌仪宫的某人早已呼呼大睡,浑然不知这个夜里到底发生了多少让六宫嫔妃失眠的事儿。 她没心没肺睡到日上三竿,被宫女碧心给摇醒了,“娘娘,您快醒醒,贤妃娘娘来了!” “嗯?”文晓荼迷迷糊糊睁眼开,这大清早的,辛若芝跑来扰我清梦,太不够意思了! 春溪嬷嬷见自家娘娘还是昏昏欲睡的样子,便道:“娘娘,昨晚出大事了!洛美人二更天被送回北宫,皇上叫人去延秀宫接了崔采女去侍寝!” 文晓荼如被泼了一头冰水,瞬间就清醒了,“什么?!” 狗皇帝没睡洛美人,倒是并不意外,但怎么至于大半夜把人撵走,还召了崔采女去乾安宫?! 这也太羞辱人了吧?!! 文晓荼再也睡不着了,春溪碧心领着几个二等宫女一通忙活,把她拾掇得光鲜体面,便赶忙去暖阁见辛若芝了。 第一八六章、嫔妃当驯顺(加更) 同为四妃、平起平坐,文晓荼与辛若芝互相见了万福,便拉着手一并去罗汉榻上坐了。 辛若芝连茶都没喝一口,“昨晚的事儿,你可听说了?” 文晓荼叹了口气,“我当真没想到,皇上居然连样子都不做一下。”——而且还换人“侍寝”! 辛若芝这才端起团花茶盏抿了一口,英气的双眉微微颦蹙,“虽然我也不大喜欢洛美人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可皇上昨儿既然选了她,就算不召幸,何必这般羞辱她?” 文晓荼喝了一大口热乎乎甜腻腻的奶茶:是啊,狗皇帝实在是太恶劣了。 辛若芝低声道:“今早,皇上又发了口谕,说洛美人御前失仪,着令幽禁清心堂思过!” 文晓荼惊了一下,居然还给关起来了?洛美人又有什么过要思?是狗皇帝才需要好好思过吧?! 两个人窃窃私语抱怨着皇帝不当人,正在这时候,太监梁琨玉在玛瑙珠帘外禀报:“娘娘、贤妃娘娘,皇上驾到!” 二人捧着茶盏的手都有些不稳当了,她们俩正背后说皇帝坏话呢,皇帝就来了! 二人还没来得及出去迎驾,玛瑙珠帘便哗啦一声被拂开,却见是皇帝陛下那张带着愠怒的脸。 明昭晨起,心中仍然十分不快,所以又下令把洛氏给禁足了,饶是如此仍不解气,所以就来昌仪宫了。 结果,看到了不想见的人——辛氏。 文晓荼与辛若芝俱是惴惴,忙不迭下榻,恭恭敬敬请安问好。 皇帝明昭脸带薄怒,“贤妃,你的敬华宫离这儿可不近!”——怎么动不动就跑阿荼这儿来?!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辛若芝懵了,皇帝这话什么意思?敬华宫离昌仪宫是有点远,但本宫有仪舆,又不必亲自走来。 明昭脸色黑了几度,朕是不是应该褫夺了辛氏的仪舆才对?! 辛若芝也不傻,看出皇上不欢迎她,便连忙道:“皇上若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就不打扰皇上和贵妃了。” 明昭鼻孔出气哼道:“退下吧!”算你还有几分眼力劲儿! 辛若芝端的是溜得比兔子还快! 文晓荼:…… 皇帝脸上写满了大大的不爽,文晓荼只得陪着笑脸,并亲自捧了一盏热茶给他? 话说,这大清早的? 她早膳还没吃呢!原想着辛若芝不是啰嗦的人? 便先叫了一盏奶茶垫垫饥? 等辛若芝走了她再传早膳。 可没想到? 皇帝又来了,而且这位大爷貌似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打发的。 “皇上可用了早膳了?”文晓荼柔声款款? 一脸关切。丫的,老娘还没吃早饭呢! 皇帝明昭冷哼道:“朕早就气饱了!” 文晓荼一喜? 居然这个时辰还没用早膳,那感情好!她忙殷切地道:“皇上若不嫌弃? 不如在臣妾这儿将就着用些吧。” 听了这话? 明昭品出味儿来了,“你还没用早膳?” 文晓荼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可不是么? 饿死老娘了! 明昭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都怪贤妃不好? 大早晨的,不呆在自己宫里? 跑到你这儿来嘴碎!” 文晓荼:你不也没呆在自己宫里? 不也跑我这儿嘴碎来了?! 五十步笑百步啊狗皇帝。 文晓荼只得笑着说:“不妨事的。” 然后麻溜唤了梁万贯进来? 让他麻溜传膳。 因皇帝留饭,昌仪宫的传膳速度也比往日迅捷了不少? 虽然皇帝突然驾到? 饭菜没法比往日更丰盛些? 但以她如今六宫之首的贵妃身份? 早膳还是极好的。 热腾腾的胭脂米粥、小巧玲珑的梅花包子、精致可口的四喜饺子? 配各色清淡可口的佳肴,早膳没有太多大鱼大肉,只有白切鸡、牛肉羹、三仙丸子、白玉蹄花汤这几道并不油腻的荤菜。 这样的菜色,也正好合乎了皇帝明昭的口味,在加上跟前还有个吃饭极香的阿荼陪同,明昭这才有了些胃口。 文晓荼吃饱喝足后,只觉得浑身都热乎了,身上也有了力气,她只想感叹一声:老娘终于活过来了! 重新回到暖阁榻上,明昭不禁板着脸问:“辛氏是不是跟你嘴碎昨晚的事儿了?” 文晓荼暗道,何止说了昨晚的事儿,还有今早的事儿!文晓荼笑了笑,“其实臣妾也听说了,那个……洛美人可是昨晚言语有所失当?” 昨儿皇帝在颐年殿的时候就已经很生气的样子了,简直就是个炸药包,一点火,绝壁得爆。而洛美人,也不是个曲意逢迎的人…… 明昭面色冷若寒霜,“阿荼猜得不错,这个洛氏,好大胆子,居然敢威胁朕!” 文晓荼愕然,洛美人威胁皇帝?这么猛?不至于吧?! 文晓荼眼珠滚圆,磕磕绊绊道:“这……洛美人这么胆大?!” 明昭重重冷哼一声:“朕最恨的就是受人威胁!母后便也罢了,她算个什么东西?!” 文晓荼还是不敢相信,但这种事情,皇帝应该不至于污蔑洛美人,“是不是……您误会了洛美人的意思?” 明昭冷笑:“误会?!阿荼可知道,昨晚是她自己自请回北宫的!” 文晓荼目瞪口呆,合着不是皇帝撵人,是洛美人自己要走?! 好端端的,洛美人不留在圣安殿,非要回清心堂,这是肿么回事?!明明在颐年殿的时候,洛美人似乎是蛮高兴被皇帝选中的…… 等等,可皇帝不高兴啊,所以皇帝不可能召幸洛美人,所以……这召而不幸的羞辱,洛美人不堪忍受,所以自请离开!既不召幸,留我作甚?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而洛美人自请回北宫,在皇帝眼里,俨然便是威胁了! 文晓荼想明白了之后,不禁感叹这位洛美人性子是何等强硬,可惜她遇上了比她更强硬的狗皇帝,结果便是以卵击石。 文晓荼忙道:“想必洛美人没有那个意思,她只是性子烈了些。” 明昭脸色很是不爽:“在朕面前性烈,她也配?!” 这话何等刻薄! 是啊,哪怕受了侮辱,嫔妃也有权利在皇帝面前烈性反抗。 这后宫里的嫔妃,又哪个敢忤逆皇帝?哪怕是贤妃辛若芝,不也只得认命,只得逆来顺受? 文晓荼心中感叹,这就是封建皇权。 文晓荼默然片刻,旋即点头:“皇上说得是,身为嫔妃,最要紧的便是驯顺。” 此话却叫明昭觉得心口一紧,他急忙一把握住阿荼的手,“阿荼,朕只是在说洛氏,你是不一样的,你不要多想。”——什么驯顺不驯顺的,明昭的确希望别的嫔妃都温驯安分,却不希望阿荼如此。。 文晓荼冲他笑了笑,她无所谓的,“臣妾不会胡思乱想。” 第一八七章、颐园行宫、母后真善变!( 阿荼笑容,若天边一缕轻淡的云烟,仿佛已经看淡了一切,仿佛一切都无法令她心头兴起一丝波澜。 皇帝明昭忍不住这样想,她不怨不恨,也不喜不爱。 见皇帝不再生气,反倒是一脸哀色。文晓荼只觉得莫名其妙,这狗皇帝,又咋了?你丫的在别处不顺心,老娘还得负责给你顺毛。 文晓荼只好选择转移话题:“皇上先前不是说,等天气暖和些,便带臣妾去清凉山行宫泡温泉吗?不知何时才能启程?” 明昭勉强挤出个笑容:“朕回头就吩咐内务府筹备启程。” 这事儿没黄了就好。 明昭复又道:“不过朕想着,还得给行宫赐个像样的名字才成。” 文晓荼疑惑:“不就是……叫清凉山行宫吗?” 明昭执着那双柔夷道:“只是因为建在清凉山脚下,所以才这个叫,其实也算不得正经宫名。” 文晓荼点了点头,这么说,的确有些不妥。 明昭便道:“朕先前下旨修缮,是以奉养母后天年为由,且清凉山冬暖夏凉,着实是个颐养之所,不如便叫颐园吧。” 文晓荼欣然点头:“颐园行宫,听着的确极好,太后想必也会高兴的。” 提到太后,明昭脸色有些不善,“朕会催促内务府尽快安排妥当,咱们早些启程。” 之前是说过,要把粥粥饭饭留在大宣宫,交太后照看几日,但是…… “既然是奉养太后的颐园行宫,那太后娘娘是否同去?”文晓荼小声问。 明昭脸色冷冷的:“母后不会去的!” 文晓荼诧异,泡温泉这么好的事儿,太后为何不会去? 明昭哼道:“别看母后现在这副样子,先帝在世的时候,她可没这么端庄!” 额?!文晓荼瞪大眼,这是要跟她将先帝朝的后宫八卦?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看到阿荼居然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明昭忍不住发笑? 这个促狭的……他抬手刮了刮阿荼鼻尖,小声道:“父皇在世时候? 最宠爱柏淑妃? 那清凉山行宫便是为柏氏所建? 建成以后? 父皇每年都会带柏氏去泡温泉,而母后当时虽为贵妃? 却不为父皇所喜,去温泉行宫这种事儿? 从来没她的份儿。” 文晓荼:哦豁,太后当初做贵妃的时候这么惨? 明昭哼笑道:“不过柏淑妃是个病秧子? 不到三十岁就病逝了? 父皇哀恸不已,险些要追封她为皇后。为此,母后一直耿耿于怀。” 文晓荼有点无语:“人都没了? 有什么好介怀的?” 明昭撇嘴:“母后的心眼儿小得很!五弟生母陈贵太妃性情温婉? 不过就是父皇晚年略宠了几分? 母后到现在都不待见陈贵太妃呢!” 这位陈贵太妃如今在晟王府颐养天年,素日里从不入宫。文晓荼只从原主记忆里知道? 这位陈贵太妃在先帝朝只是位列九嫔? 皇帝登基后才尊她为太妃? 后因晟王得皇帝信重,又尊为贵太妃。 明昭感叹道:“贵太妃是个慈祥温婉之人? 五弟终日那般胡闹? 她也从不忍心训诫? 甚至五弟不肯娶王妃? 贵太妃也不曾勉强……”——说到此处? 明昭甚至都有些羡慕阿曜这个小混球了。 文晓荼讪笑:“您不是给五王塞了个庶妃么……” 明昭哼道:“早被那混账发配别院,束之高阁了!” 文晓荼:……这这位当真是纯弯。 明昭揉了揉眉心:“里里外外,当真是没有一处让朕顺心的!去颐园行宫多住些日子,只当是躲清静了。” “多住些日子?”文晓荼愕然,“那粥粥饭饭……”她可不放心把孩子放在奶奶那儿太久。 明昭心中幽怨:你心里就只有孩子! “若是舍不得就一并带去,反正朕瞧着都健壮着呢,此去颐园也没多远,累不着他们俩!”明昭略带幽愤地道。 文晓荼心想也是,行宫位于京北,不过几十里路,哪怕御驾走得慢,也不过大半日路程。 文晓荼释然一笑:“一起去也好。” 太后也是晨起才得知了昨夜之事,听闻皇帝没有留下洛美人,太后登时有些不满,但又听闻皇帝又传召了崔采女,敬事房也记了档,太后这才露出笑容。 “定是洛氏没有伺候好皇帝。”太后露出几分嫌弃之色,“白瞎了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了。” 白檀大嬷嬷只得附和道:“是啊,温贵妃和林宝林也并非绝色,可见皇上更看重嫔妃的性情。” 太后微微颔首,贵妃温婉贤德、小林氏娇柔楚楚、崔氏乖巧可人,都是温顺的性子。 “也罢,只要皇帝肯宠爱新人就好。”太后终于释然了。 很快,启程去颐园行宫的日子定了下来,就在三月初春光正好的日子里。太后自是不愿前去,便道:“哀家年纪大了,经不起舟车劳顿。” 说着,太后忽的想起了自己可爱的乖孙孙景珺,“珺儿和锦书年纪太小,不若留在哀家身边,皇帝只管带着贵妃去便是了。” 明昭就知道太后会这么说,便忙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说辞:“不过就是半日路程,走的又是官道,不妨事的。况且,景珺和锦书年幼,若是离了生母,只怕要日夜难安了。” 听了这话,太后虽有些遗憾,但也不忍勉强亲孙儿,便道:“那皇帝快去快回。” 说着,太后忽的问:“除了贵妃,皇帝还打算带上谁?” 明昭只得道:“林宝林和崔采女都去。”——要是不带去,母后肯定不依。 太后笑着道:“江才人也一并带去吧。” 明昭忍着烦躁应了一声“好”。 太后老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花,“这几个嫔妃容貌虽非绝佳,但性子都极好,皇帝若是喜欢,在行宫多住几日也无妨。” 明昭脸色黑了几度,您刚才还说快去快回的!母后真是善变! 太后美滋滋想,林宝林瘦弱无福,一直没有身孕,但崔采女和江才人瞧着不像是福薄的,兴许从行宫回来,就怀上身孕了呢。。 明昭:做梦! 第一八八章、贵妃贤妃金翟汤共浴 颐园行宫。 文晓荼这个贵妃被安排在离皇帝寝殿海晏殿最近的河清殿,贤妃辛若芝住西边的升平殿,江才人、林宝林、崔采女三人则住得较为偏远。——至于为什么贤妃也来了,那当然是因为文晓荼吹了枕边风。 那三位,文晓荼都不大喜欢,此番来颐园,又不是洗个澡就回去,少则十几日、多则一两月,文晓荼还是希望能有个说得上话的人。 如此一央求,皇帝虽不怎么情愿,但还是允了。 辛若芝虽然对伴驾不感兴趣,但能来泡温泉,还是十分高兴的。这不,一到了颐园,还没安顿好,便直奔河清殿而来。 看着兴致勃勃、精神倍棒的辛若芝,文晓荼内心不禁感叹:身体真好! 而她这会子只觉得浑身骨头架子都是酸的,更悲催的是,屁股又酸又疼——古代的交通工具减震不行啊! 虽然贵妃的仪车宽敞华美,但舒适度跟后世的汽车实在没得比。 舟车劳顿赶来,粥粥饭饭倒是还好,文晓荼已经快累趴下了。 “这是怎么了?”辛若芝本来是想约温贵妃出去赏看行宫景致的,结果就看到这副病恹恹的样子。 文晓荼软在螺钿榻上,有气无力道:“坐了一路车,着实颠簸。” 辛若芝惊呆了,坐车还能累着?! “你以前身子骨没这么弱啊!”辛若芝露出几分怜惜之色,“可见这生孩子,真真是伤身啊!” 文晓荼煞有介事点头:“可不是么!” 内室的碧纱橱里传出粥粥饭饭“啊啊呀呀”的叫声,这两个小东西到了新地方,倒是兴奋得紧。 辛若芝便笑着道:“既如此,不如咱们去浴德殿,好好泡个澡解乏!” 文晓荼颔首,这个可以有。 她屁股都快颠成三瓣儿,图的不就是美滋滋泡个温泉澡么! 此刻已经是下午过半,天气正当晴好,虽说晚上泡澡,一边看看星星月月必定惬意,但谁规定大白天不能泡澡了? 于是叫宫人准备好一应沐浴物什,伙同辛若芝,二人欢欢喜喜直奔浴德殿。 浴德殿离着河清殿不远? 乘着仪舆,不过盏茶功夫就到了。 浴德殿一带本就有温泉涌出? 故而先帝在此处修建了专门泡温泉的殿宇? 这浴德殿可不只是一座殿宇? 而是大大小小七八个宫苑组合而成? 按照身份高低贵贱,所享用的院落和浴池也不尽相同。 其中规模最大、修建最奢华的龙泉、凤汤自然是帝后专享? 嫔妃只能用略次一等的金翟汤。 饶是如此,其实一点都不小。 文晓荼和辛若芝在金翟汤的更衣堂宽衣解带? 陡然赤诚相待,文晓荼着实有些羞赧? 倒不是她害羞? 主要是肚子上留下了难看的妊娠纹,怕伤着人家眼睛。 文晓荼忍不住背过身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你的肚子……”刚刚披上浴袍的辛若芝眼里难掩震惊之色。 文晓荼也连忙将浴袍系好? 神色有些无奈:“这也是难免的事儿。” 辛若芝不禁再一次感叹:“生孩子也太不容易了。” 辛若芝上前执着文晓荼的手? 柔声道:“太医院有那么多医术精湛的太医? 会有办法的。” 文晓荼苦笑,在这个时代? 还真没什么办法? 顶多就是涂抹些膏药? 稍微淡化一下,彻底祛除是不可能的了? 就如同她的脸。 这副皮囊? 真是愈发没眼看了。 辛若芝忽的低声道:“你不是有那什么粉膏么……若是侍寝? 可千万要仔细遮盖住? 否则……”——让皇上瞧见了? 日后还怎么得宠? 文晓荼黑线:介个……肚皮上涂粉底? 她只得道:“大晚上,看不见的……” 辛若芝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倒也是,拉上帷帐,什么也瞧不清。”她释然一笑,便拉着文晓荼的手,一起共赴金翟汤。 金翟汤有东西南北四个入水口,汩汩水流自鎏金翟鸟口中涌出,注入一个圆形的大池子里。 此处热气蒸腾,宛若云烟缭绕的仙境,浴袍萎然落地,两双玉足并行步入池中,缓缓走向深水区。 文晓荼长长吐出一口气,偌大的温泉池子,就她和辛若芝两个人泡,还真是奢侈呢。 辛若芝的皮肤并不十分白皙,但体态修长、肌肤紧实,端的是凹凸有致,文晓荼默默颔首,养眼! 辛若芝扬起修长的脖颈,也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张英气勃发的脸蛋上满是享受之色,“听说这金翟汤,可是先帝当年专门赐予柏淑妃一人专享的,比起皇后的凤池也不遑多让呢。” 金翟汤位于院落的正中央,四周是高高的围墙,头顶上却是碧空如洗,啊,露天温泉啊。 正在此时,宫女将蜜饯、点心、酒水俱摆进一只二尺小船中,抬入温泉中,推向两位娘娘沐浴之处。 辛若芝笑着说:“这个时令,怎么会有柿子?”她好奇地拿起一只,立刻便觉手感不对,旋即笑了:“原来是面果子,你宫里的点心厨子,手艺当真一绝,做得跟真的似的!” 那柿子上还洒了一层霜糖,看上去就像是刚刚从秋日枝头摘下来的一般。 文晓荼也拿了一枚面果子,一口咬下去,“是奶黄馅的呢!” 辛若芝拿起一旁的青白玉酒壶,兀自打开闻了一口,“是梨花白,不过怎么就只有一只酒盅?”微微泛红的食指戳了戳那只孤零零的青白玉酒盅。 文晓荼咽下口中的奶黄馅儿柿子面果子,道:“我还在吃药,不能饮酒。”——便又拿起象牙箸,夹着蜜饯樱桃吃着。 辛若芝露出惋惜之色,便自斟自饮了起来,“若是晚上就好了,一边儿赏月,一边儿饮酒,岂不惬意?”——她仰头一饮而尽,顺势拿肩膀轻轻撞了撞文晓荼的肩膀。 文晓荼却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我今儿要早点睡。” 辛若芝嗔笑着,拿酒盅碰了碰文晓荼略有些脱妆的脸颊:“知道你如今身娇体弱,等你歇足了再说。” 是啊,一起泡澡的机会还多着呢,文晓荼如是想,眼睛不由瞥见辛若芝那一抹性感的锁骨,以及锁骨之下的饱满……这身材,委实令人羡慕啊! 哪怕是生了孩子,文晓荼无论尺寸还是形状,都逊色辛若芝。 当然了,更令文晓荼羡慕妒忌恨死的,是辛若芝的小蛮腰和大长腿!大约是将门之女、又一直习练骑射的缘故,辛若芝的小腹没有一丝赘肉,甚至隐约可见腹肌!! 而她……文晓荼捏了捏自己的肚子,虽然赘肉不是很多,但松弛、粗糙,还有那么多可怖的妊娠纹……。 啊,当妈真不容易啊。 第一八九章、皇帝陛下羡慕妒忌恨! 水中的辛若芝宛若一条美人鱼,她兴致勃勃在温泉池里游弋着,修长而有力的臂膀拨开温热的泉水,端的是优雅矫健。 辛若芝游到文晓荼背后,双手搭在文晓荼的肩膀上,戏谑道:“如荼的肌肤倒是雪白玉嫩,跟牛乳似的!” 文晓荼一脸无奈,“别闹!” 辛若芝又仰泳了两圈,微微喘着气感叹道:“可惜陆蘅芷没能一起来,要不然肯定更热闹。” 说着,辛若芝又摇了摇头:“她怕是宁可不来。留在宫里,省得被皇上翻牌子,也能躲几日清闲。”——被翻了牌子,又不能侍寝,陆蘅芷那般年纪了,还被翻牌子,便只会招人妒忌,还不如失宠了好。 文晓荼亦知陆充仪这两年并未侍寝,皇帝所谓的“召幸”,不过是拿她当工具人。 叹了口气,文晓荼只觉得有些困意,便道:“已经傍晚了,我该回去了。” 辛若芝还有些不尽兴,嘴上打趣道:“搞不好皇上今晚还要召你侍寝呢,你早些回去,我再回去泡一会儿。” 文晓荼笑道:“不会的。” 辛若芝暗忖,都来了颐园行宫了,皇上不召你召谁? 文晓荼兀自先出了浴池,候在岸边的红果连忙拿了浴巾为她擦拭身子,并服侍她穿上浴袍。而辛若芝也已经游到了岸边,修长的臂膀搭在汉白玉修成的岸上,面带薄红,显然是酒意微醺了。 正在此时,二等宫女疏柳快步进来禀报:“娘娘、贤妃娘娘,江才人、林宝林和崔采女来沐浴了。” 辛若芝面色瞬间冷淡:“来就来呗,浴德殿汤泉多的是……”话刚说到此处,辛若芝露出不喜之色,“怎么?她们也想用金翟汤?” 文晓荼笑着说:“毕竟这里是嫔妃所能享用的最好的汤泉了。”——又是先帝朝宠妃用过的,自然想来沾沾好意头。 红果低声道:“要不奴婢去告诉三位娘子,就说贵妃和贤妃正在用金翟汤? 让她们去别的汤泉。” 文晓荼忙看向辛若芝。 辛若芝撇撇嘴,双臂扶着岸边? 如鲤鱼跃龙门般跃出了温泉池? 修长矫健的身躯尽显无余? “还是算了? 免得被人说本宫霸道。” 敬华宫大宫女惊鹊鸣蝉也忙上前服侍自家娘娘擦身并穿上浴袍。 金翟汤的更衣堂是面阔三间的大屋子,中间是明间? 左右两侧的次间都可作为更衣之用,倒也十分宽裕。 文晓荼与辛若芝步入更衣堂明间的时候? 正好江才人、林宝林、崔采女也已经进来,三人少不得连忙屈膝行礼? “给贵妃娘娘请安、给贤妃娘娘请安!” 文晓荼打量着眼前这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面色甚是温和:“你们三个莫不是约好了一块来?” 三人中位份最高的江才人忙笑着道:“回贵妃娘娘,嫔妾与崔妹妹同住一宫,来了行宫? 也特意邀了崔妹妹一起来沐浴? 不成想? 在金翟汤外便遇见了林妹妹。” 崔采女笑容甜美地附和道:“没想到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也在此,嫔妾们是不是打扰两位娘娘沐浴了?”——贵妃倒是还算和气? 那贤妃脸色却有些不快的样子? 崔采女一脸的小心翼翼。 文晓荼只轻轻一笑? 她倒是已经泡完了,可辛若芝还没尽兴呢。 辛若芝一脸冷淡地道:“不妨事? 本宫正好有些饿了。” 文晓荼便笑着对辛若芝道:“不如去我宫里用晚膳吧。” 如此热情相邀? 辛若芝不禁露出笑容? 但还是婉拒了:“今儿就算了吧? 今晚皇上说不准要去贵妃的河清殿呢。” 一旁的林宝林一脸温恭:“皇上住海晏殿? 贵妃住河清殿,听着就很是般配呢。” 颐园行宫不比大宣宫殿宇无数,后宫中,除了皇帝的寝殿海晏殿,便只有河清殿、升平殿、清凉殿等六座大宫殿,其余的都是各种小院落,眼前这三位,未至九嫔之位,显然是不能入住大宫殿的。 江才人不禁露出羡慕之色,她什么时候也能住个正殿?唉,莫说正殿了,到现在为止,她还没侍寝呢!江才人扫了一眼林宝林和崔采女,眼中满是羡妒之色。 被羡慕妒忌的林宝林和崔采女却是有苦说不出。 文晓荼已经困倦了,可没心思与这三人唠嗑,便兀自扬长而去,三人连忙毕恭毕敬恭送。 诞下龙凤胎的贵妃温氏虽然还没有行册封礼,但无疑已经是这后宫里最得罪不起的人物,三人再有不甘,在贵妃娘娘面前,都温驯得跟小猫似的。 回到河清殿,已经是暮色西斜,文晓荼用了晚膳,正要睡下,不料皇帝驾到了。 文晓荼暗自腹诽,该不会是被辛若芝不幸料中了吧? 且不说她今日乏累得很,她一时半会儿可不想侍寝。 皇帝明昭兴致高昂,一把扶起屈膝行礼的阿荼,便提出了邀约:“今晚月色甚好,去浴德殿泡温泉吧。” 文晓荼无语凝噎了三秒钟,“皇上,臣妾已经泡澡回来了。” 明昭:…… “阿荼怎的这般迫不及待,竟也不等朕!”明昭的语气带着几分埋怨。 文晓荼黑线,拜托,皇帝要去龙泉,嫔妃最多只能享用金翟汤,咱俩又泡不到一个汤子里! 话说,你丫的这么兴奋地来邀约,该不会是打算和我一起洗鸳鸯澡吧?死色狼!文晓荼心中暗啐了一口,面上却是波澜不兴:“一路舟车劳顿赶来,臣妾今儿原是不打算泡澡,想想早早歇息的,没想到贤妃来邀,所以便早去早回了。” 听了这话,明昭顿时醋意大发,眼里透着几分怒色:“你跟辛氏一起去泡温泉?!用的一个汤泉?!” 文晓荼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那是自然。”——嫔妃一起洗澡有什么不可以? 明昭心里酸上了天,朕还没跟阿荼一起洗过澡呢,居然被辛氏捷足先登了!可恶! 文晓荼这会子又困又乏,眼皮都要打架了,实在没心情去哄狗皇帝,“皇上且去温泉沐浴吧,明日臣妾陪您一起游园可好?”。 明昭酸涩的心总算得到稍许安抚,又瞧着阿荼实在困倦极了,他叹了口气:“好吧,阿荼早些歇息吧。” 第一九〇章、大不了请皇帝加入就好了! 金翟堂中,江才人、林宝林、崔采女已经沐浴结束,各自拾掇着妆容。毕竟温泉水汽大,妆容少不得都有些花了。 三人虽然是赤诚相见过的交情了,但却是各自防备,心思各异。 在江才人看来,林宝林是仅次于贵妃的宠妃,而崔采女也蒙幸于圣上,心里酸得很。 而崔采女却觉得,自己只是表面上捡了洛氏的便宜,可那晚她连皇上的圣安殿都没进,只是在偏殿宿了一宿罢了!故而心中很是妒忌得皇上宠幸的林宝林。 林宝林也有些拿不准崔采女是否真的承宠了。皇上厌恶她的心机,一直不肯宠幸她,而崔采女并未有过错,那晚……或许已经承宠了。 林宝林心中有了这份猜测,便忍不住试探:“崔妹妹为何一直盯着我?” 崔采女连忙露出甜美笑容:“妹妹只是羡慕林姐姐的好福气,这宫里,除了贵妃娘娘,便是姐姐最得宠了。” 林宝林忙还以温柔的微笑:“崔妹妹何需羡慕我?妹妹新得皇上宠幸,如今又伴驾来行宫,以后的好日子还长远着呢。” 崔采女忙适当露出了几许羞涩之色,又对早已妒色难掩的江才人道:“**姐也一并来了,说不准过两日,皇上也会召姐姐去侍寝了呢。” 江才人嗖地红了脸,声音也忸怩了起来:“承妹妹吉言了。” 林宝林打量着崔采女含羞娇怯的样子,心下失落不已,看样子崔采女是真的承宠了!只怕江氏也不远了!如此,那更不能叫二人看出自己根本没有承宠来! 林宝林也娇羞一笑,对江才人道:“**姐不必担心,皇上虽看着威严,私底下其实是很温柔的。” 这话落在江才人耳中,便是在炫耀恩宠了! 而落在崔采女眼里,便不由酸妒交加,林宝林可真得宠啊! 江才人的贴身宫女绿潭一脸欢喜地进来禀报:“娘子,皇上驾临浴德殿了!” 江才人特特约了崔采女一并来沐浴,图的便是在此“偶遇”圣上,一听此讯,江才人和崔采女二话不说便朝堂外奔去。 这金翟汤紧挨着皇帝的龙泉,走出金翟堂,便看到了皇帝陛下的御驾。 江崔二人欢喜不迭? 争先恐后飞扑而去,只恨不得多生两条腿。 “嫔妾给皇上请安!”两位娇滴滴的美人声音也是娇滴滴的。 皇帝明昭本来心情就不好? 冷不丁冒出这么两个一脸勾搭之意的嫔妃? 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幸而此刻人多? 皇帝身边跟了一溜串太监嬷嬷? 江才人与崔采女也分别带了两个宫女,一群人的心思混在一起便是嗡嗡一片? 皇帝明昭只觉得耳朵里钻进了一群蜜蜂,自是听不清江崔二人的心声。 只不过? 那看轻浮的表情,也不难猜出二人在想些什么。 所以? 皇帝明昭直接选择了无视? 他冷哼一声,大步走进了龙泉殿。——龙泉殿是龙泉汤的更衣殿,也是浴德殿的主殿? 左右两侧是皇后的凤池殿和嫔妃的金翟堂。 江崔二人当场傻了眼? 二人虽恨不得冲进去? 却也知道,龙泉殿不是嫔妃有资格涉足的地方。但二人又不肯直接离去? 甚至生出了? 要不干脆在殿外等着皇上出来…… 梁琨玉见二位娘子竟候在龙泉殿外不走了? 便猜了八九不离十,他上前道:“二位娘子? 皇爷舟车劳顿辛苦? 故而心情不佳? 今晚……怕是不会召幸嫔妃了? 二位娘子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江才人与崔采女互视了一眼? 的确皇上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若她们守在此处,皇上出来瞧见了,只怕也会更不高兴。 江才人露出笑容:“多谢公公提点。” 二人满怀失望离开了浴德殿。 倒是那林宝林识趣地跟本没往龙泉殿凑,皇上又不可能真的召幸她,她越是勾搭,只会让皇上更加不悦。虽是如此想,但贵妃体弱怕是不能侍寝,皇上血气方刚的,万一留了江氏或者崔氏服侍沐浴…… 林宝林心中很是烦乱,便忙使人去打听消息,当得知,江才人和崔采女也只比她晚一步回到各自院落,林宝林这才松了一口气。是她多心了,皇上素来端肃严厉,怎么可能留嫔妃鸳鸯戏水? 江才人与崔采女的冒失轻浮之举,第二日清晨便传到了两位妃主娘娘耳中。 浴德殿的宫人也想巴结贵主,故而遣人偷偷递了消息。 文晓荼才刚睡醒,听到这样劲爆的消息,瞬间眼睛滴流圆,江才人和崔采女这么豪放? 红果啐了一口,又道:“奴婢之前还一直觉得林宝林心机重,如今看来还是林宝林端庄守礼。” 春溪嬷嬷正为文晓荼梳着头,她皱了皱眉头:“这也太不像样了些!” 碧心小声嘀咕:“江才人还未侍寝,故而心急,可崔采女不是已经承宠了么?” 文晓荼暗道:看样子那晚皇帝是真的没有召幸崔氏。 至于林宝林,也不晓得是因为身有恩宠、不急一时,还是……端庄守礼、不敢勾搭。 升平殿。 贤妃辛若芝得知嫔妃有如此举动,倒也并不惊讶,她曾经……不也想尽法子勾搭皇上么?后来看清了皇上的无情本性,这才彻底断了这份念想。到底是江氏、崔氏太年轻,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贤妃摇了摇头,“吩咐浴德殿,此事不许乱嚼舌根子!”——作为过来人的贤妃,倒是对这两个素日不喜的嫔妃生出了几分同情。 然后,便去河清殿约贵妃一同游园赏花。 三月里的颐园风光正好,园中水路纵横交错,曲垣游廊、亭台桥榭错落有致,比起大宣宫的巍峨奢华,这里倒是别有几分江南水乡的风雅意味。 文晓荼叫乳母抱上粥粥饭饭,与辛若芝一同游园。 贤妃娘娘心情极好,边走边说笑:“咱们锦书小公主真是愈发可爱了,这小脸蛋,又白又嫩,真是像极了你!” 文晓荼忽的想起昨晚共浴之时,辛若芝夸她皮肤白如牛乳来者……她不禁有些羞涩和小得意。 诶?我好像答应了皇帝,要跟他一块游园的……。 额,没关系,大不了请皇帝陛下一起加入就好了! 第一九一章、和皇帝陛下的初次约会 辛若芝抱着粥粥、文晓荼抱着饭饭,二人肩并肩走在花木葱茏的小径,辛若芝倒是游刃有余,文晓荼很快就抱不动了,嘴上抱怨着“这孩子又重了”,然后忙不迭交给乳母抱着。 “那就去前头的亭子歇歇脚吧。”辛若芝关切地道。 那是一座被花木掩映的八角攒心亭,绿琉璃瓦在明媚的阳光下宛若翡翠,亭中甚是宽敞,宫女们手脚利落地擦拭了一遍亭中的汉白石桌凳和四周的美人靠,并铺上桌布、坐垫,又将食盒中的点心饮子摆在桌上,这才鱼贯退了出来。 文晓荼坐在铺了柔软坐垫的美人靠上,长吁了一口气,她这身子骨,才抱着孩子走了不过一刻钟,就累得喘粗气。怀孩子之前,她身子骨其实挺好的,生孩子就像是被掏空了似的,哪怕有院判陆英给她调理身子,补药也是一日未停,但身体恢复却是龟速。 辛若芝倒是脸不红气不粗,一手抱着粥粥甚是稳当,还顺手递了一盏杨枝甘露给她。 文晓荼笑着接了甘露,连饮了两大口,这才觉得略好了些,“唉,这身子,也不知何时才能养好。” 辛若芝忙握着她微微发凉的双手,道:“俗话说得好,病去如抽丝,你这可是一口气生个两个孩子!此番来了行宫,天儿这样暖,景致又这样好,不妨每日出来散散步,多透透气,身子好得也快些。” 文晓荼点头,没错,她是该稍微运动一下了,瞧瞧人家辛若芝,手跟小暖炉似的!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自亭外传来男人愠怒的低吼声。 文晓荼和辛若芝都有点懵圈,她们俩不过就是手拉手而已…… 但抬眼一瞧,赫然是皇帝陛下,少不得赶忙起身行礼? 二人齐声道:“给皇上请安!” 皇帝明昭很生气,他特特早早批完了折子、处理完政务? 便去了河清殿? 正要与阿荼一同出来游园? 结果却被告知:贵妃被贤妃给约出去了! 一路追来? 便看到二人在亭中有说有笑,还手拉着手? 亲昵得叫人心中不快! 明昭杵着脸问:“不是说好了,今日要陪朕游园吗?” 文晓荼一愣? 她是说过这话,但是…… “臣妾没有爽约? 臣妾和贤妃姐姐可以一起陪着皇上游园赏看呀!”文晓荼忙笑着说。 明昭脸色更黑了。 辛若芝不是没有眼力劲儿的事儿? 一看龙颜不悦,立刻道:“臣妾还有些杂物要忙,便先告辞了。”说着? 她飞快把怀里的锦书公主塞回乳母怀中? 然后就一溜烟儿没影儿了。 文晓荼:分明是你闲着没事才来约我一起散步赏景的! 辛若芝大多数时候是很讲义气的——前提得是别撞上狗皇帝。 文晓荼有点郁闷? 怎么就不能三个人一起? 贤妃溜得比兔子还快,皇帝明昭脸色终于见好了些? 他沉声道:“辛氏素会笼络人心? 阿荼不要被她骗了!” 文晓荼差点翻白眼:你丫的才是个骗子! 明昭叹了口气? 一把抓住阿荼的手,柔声道:“好了? 朕带你去桃花潭泛舟。” 所谓桃花潭? 就是个被洒金碧桃密密环绕的潭水? 眼下时令? 碧桃盛开? 漫山遍野宛若粉霞坠落人间,那桃花潭都被映上了一层粉色,春风习习,粉色的花雨洒落潭中,端的是说不出的唯美风光。 文晓荼不禁瞪大眼,“还真是个好地方!”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甜美的桃花香。 明昭面带得意之色,“乘坐小船,顺流而下,出桃花潭、入桃花溪,然后下船,进落英阁用午膳,阿荼觉得如何?” 文晓荼微微诧异,原来皇帝已经事先安排好了今日的旅游行程,这简直就跟后世的约会似的,整得还挺浪漫。 文晓荼道:“皇上的安排自然极好,不过粥粥和饭饭怎么办?”——那小船是真的特别小,除了她和皇帝,在加上船夫,怕是再塞不下旁人了。 明昭淡淡说:“这个简单,叫乳母直接抱去落英阁候着便是了。” 文晓荼:果然是要撇下孩子啊…… 不过她也确实不放下才四个月大的孩子挤进这么小的船。 “好吧。”文晓荼只好点头,她仔细叮嘱了乳母们,这才被皇帝牵着手登上了那艘小巧精美的兰舟。 然后,也没瞧见船夫登船,只瞧见皇帝陛下摇曳起了双桨。 精美绝伦的小舟缓缓驶入桃花潭深处…… 文晓荼惊了一下,皇帝亲自划船? 这……整得跟二人世界似的。 还真是约会啊。 文晓荼有点不好意思,“皇上怎么亲自划船?也不叫个太监上来伺候着。” 皇帝明昭游刃有余地摇着船桨,他笑着说:“这样不好吗?”——朕特意叫泊了一艘最小的兰舟在桃花潭,为的就是与阿荼单独相处,太监……太碍眼了! 文晓荼讪笑:“皇上是千金贵体,哪能让您划船?”——嘴上这么说,文晓荼却丝毫不想代替皇帝陛下划船。这活计,想也知道决计不轻松。 明昭眉眼带笑,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子,此时此刻,已经驶至桃花潭中央,夹岸桃花,落英缤纷,双桨拨开清澈的潭水,花瓣零落的水面上涟漪荡漾,阿荼的神情是羞涩的,连笑容都有些忸怩。这般模样,着实可人。 “不妨事,划个船而已,举手之劳罢了。”明昭一脸轻松惬意。 文晓荼忽的弱弱指向斜前方,“皇上,那边才是桃花溪,您……划船划得有点歪了……” 明昭:…… 明昭虽然力气不缺,但船夫这个职业也是需要一定的技术含量的。 明昭只得强撑着道:“朕只是想在桃花潭多待一会儿。” 文晓荼:你丫的其实根本不会划船吧…… 呵呵。 好在这是一滩活水,哪怕不划船,让小船随波荡漾,也差不离能荡出桃花潭,沿着桃花溪顺流而下。 就是时间耗费得有点久,抵达落英阁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了,也就是下午两点。。 文晓荼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坐了两个时辰的船,整个人晕晕乎乎,下船的时候,甚至都不会走路了!她心中早已骂了狗皇帝一万句MMP,老娘再跟你出去约会就是傻逼! 第一九二章、泰明寺·二度约会 那日失败的桃花潭半日游,让明昭很是没脸,尤其阿荼还被她折腾肚子咕咕乱叫,甚至头晕眼花,险些没栽倒在地,以至于备在落英阁的午膳也吃得很不尽兴。 原本完美的安排,却败在了他不会划船上! 明昭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连数日,他都没好意思去见阿荼。但心里又憋着一股气,想要一雪前耻! 所以,就在皇帝陛下来到颐园行宫的第九日,他又一次来到了河清殿。 “朕怎么瞧着你瘦了?”明昭惊讶之余,露出怜惜之色。 文晓荼差点没翻白眼,你还好意思问!那天在桃花潭转了好几圈,才进了桃花溪,本来不晕船的她也给整晕了,一连好几天,她都胃口不佳!可不就瘦了么! 看着阿荼那张不爽快的小脸,聪明如明昭陛下,立刻明白了,他万分心虚,但还是鼓起勇气道,“这一次,朕带你去泰明寺!” 文晓荼:我对烧香拜佛可不感兴趣! 等等,泰明寺?!文晓荼瞪大了眼睛,那个绝色高僧慧观好像就是泰明寺的方丈! 也就是说,皇帝要带她出宫去看美男子! 文晓荼可耻地真香了。 因她素日里从不着翟衣翟冠,因此甚至不必更换衣衫,稍微补个妆,再叫宫女拿上件御寒的披风便可出行。皇帝明昭也很少穿龙袍,今日只着一身玉石蓝色云锦圆领袍,腰系玉带、头戴纱帽,一看就知,不是寻常富贵人物。 毕竟是皇帝和贵妃出行,哪怕是微服私访,那也不可能太低调? 光明面上的家丁护院,就有四五十号? 更不消说暗中护驾的玄衣卫了。 因只乘坐寻常的青色马车? 并无违制之处? 故而文晓荼与皇帝同在一辆车里。文晓荼很兴奋? 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掀开车帘子瞧瞧外头风光,却都被皇帝阻拦了。 无奈的皇帝明昭攥着文晓荼的双手? “别闹,很快就到了。” 文晓荼扭了扭屁股? “毕竟,这是臣妾第一次出宫。”——进宫都两年多了诶! 明昭眼中带了几分宠溺和包容? “以后若有机会? 朕会时常带你出宫的。”——原来阿荼那么想出宫游玩,从前……阿荼从未跟朕说过。 “真哒?”文晓荼有些兴奋,嫔妃一旦入宫? 绝大多数都再没有走出那高高宫墙的机会。本朝虽然风气宽松? 但嫔妃若想出宫? 除非皇帝死了,又特许遗孀们改嫁。 文晓荼觉得? 自己的身子骨……大约是熬不死狗皇帝陛下了。 明昭抚了抚那张脂粉香浓的脸蛋? “君无戏言!” 文晓荼嘿嘿笑得合不拢嘴? “那臣妾就多谢皇上了!” 正在此时,马车缓缓停下了? 穿着一身大管家衣袍的梁琨玉打开了车门? 恭恭敬敬道:“老爷、夫人请下车。” 文晓荼挑眉道:“梁总管? 我只是‘如夫人’? 你可别乱叫!” 明昭明媚的脸色忽的一黯? 他旋即一把握紧了阿荼的手,“在外头,不必讲究那么多。”——朕不可能让阿荼永远只是“如夫人”。 文晓荼淡淡“哦”了一声,特特这么说,只是想告诉皇帝,她没有觊觎中宫之心罢了。 下了马车,文晓荼看着眼前这座小山,整个人一瞬间都快裂开了,泰明寺呢?!在哪儿呢?! 文晓荼僵硬地问:“不是说要去泰明寺吗?” 明昭笑着说:“登上这座小山,山顶便是了。” 文晓荼整个人都石化了,她仰着头看着眼前这座山,的确有一条宽敞的山路,青石台阶整整齐齐绵延而上,山顶古树茂密,依稀有一座巍峨庙宇,此时、此刻、此处确实停了不少马车,许多香客下车下马,虔诚地徒步登山。 这山,的确不高,但弱渣如她……真的爬不上去啊! 文晓荼都快哭了,为什么来之前不告诉她泰明寺在山顶?! 狗日的约会! 我特么就不该出来! 明昭低声道:“放心,给你备了肩舆。”——阿荼产后体弱,朕哪里舍得让阿荼受累? 果然,便瞧见扮做家丁的太监抬着一顶精致的小肩舆走了过来,文晓荼这才松了一口气。 文晓荼忍不住低声问:“那您呢?”——怎么就一顶肩舆,她坐肩舆上去,皇帝该不会要走上去吧? 明昭笑着说:“我就不必了,这山又不高,只当是热热身了,夫人且上轿吧。” 就算不高,那也是一座山啊! 文晓荼默默腹诽,她可不会让自己的双腿受累,毫不犹豫去坐轿子了。肩舆也是一种轿子,不过是三百六十度全景天窗的轿子,在这个时代叫“明轿”。 坐着小明轿,吱吱悠悠上山去拜佛,看着无数香客气喘吁吁,文晓荼心里还真有点儿小得意。 不过前面徒步登山的皇帝陛下却是脸不红气不喘,爬个山对他而言,丫的还真只是热热身而已! 泰明山的确不高,严格来说,只是个稍微陡峭些的丘陵,不过半个多时辰便登临山顶。 文晓荼雄赳赳气昂昂正打算去欣赏美男,但迎接的小沙弥却道:“方丈不见女客,还请这位夫人回避。” 文晓荼:……MMP 明昭一脸笑意绵绵,“那夫人便先去后山竹林吧,那里风光甚好,为夫稍后便去。” 文晓荼悻悻“哦”了一声,人家都说不见女客了,她又不是女流氓,还能强迫人家接客不成? 文某人并不晓得,皇帝出行,其实事先早就知会了慧观,小沙弥这番话,虽然是方丈吩咐的,但实则是出自皇帝之意。 明昭可不乐意让自己的夫人再见到那个死光头小白脸。 泰明寺的后山紫竹林,其实并不对寻常香客开放,因此这里很清静,风景也是极好,千万杆紫竹随风萧萧,流水淙淙,泉水汩汩,林间还有仙鹤、白鹭、鸳鸯、梅花鹿、红腹锦鸡,僧侣们抬着谷物、果蔬在林家洒食喂养,简直就是个散养的动物园! 文晓荼看得兴致勃勃:“那些小鹿,一点都不怕人!”一看有光头来了,甚至都一股脑围上去了!! 扮做寻常丫鬟的红果笑着说:“这里也是佛寺,不许杀生,时日久了,这里的鸟啊鹿啊的,便也喜欢亲近人了。” 第一九三章、知道啦,夫君! 皇帝明昭从慧观处窥得了一些消息之后,便去后山紫竹林约会阿荼了。 走在山间小径,明昭心情愉悦、步履轻快,今日出宫,主要是陪阿荼游玩,见慧观只是顺便,可不能叫阿荼等急了。 然后,明昭便听到呦呦鹿鸣、喁喁鸟鸣,不消片刻便看到阿荼正玩得不亦乐乎。 阿荼正挥洒谷物、果蔬,引来无数鸟兽争食,端的是热闹。 没错,文晓荼跟僧侣们要来了食物,这泰明寺僧人虽不清楚文晓荼真实身份,但也看得出这位年轻妇人非富即贵,而且还能进入不接待香客的后山,可见不是一般贵客,故而又额外抬了两筐果蔬来。 食物一洒,文晓荼很快就被鸟啊鹿啊的给包围了,刚刚冒出新角的梅花鹿的小脑袋摸起来手感极好,仙鹤也浑然没了仙气,啄食五谷的样子更像是野鸡,而实打实的野鸡——也就是那些红腹锦鸡,别看长得像凤凰,吃起食饵来跟家养母鸡委实无甚区别。 “夫人,怎么混进来好些个灰扑扑的野鸡?好丑啊!”碧心忍不住指着红腹锦鸡堆里的那些丑鸟道。 文晓荼忍不住“噗嗤”笑了,“那也是锦鸡,不过是母的。” 碧心瞪大眼,“母的锦鸡?也就是说,那些漂亮的都是公鸡?!” 文晓荼笑得花枝乱颤,傻孩子,居然不晓得鸟类都是公的漂亮! 红果嗔道:“死丫的,又丢人现眼了。” 穿成家丁装束的太监小元宝连忙提醒道:“夫人,老爷来了。” 文晓荼一愣,哪个老爷?一抬头,放看到三四丈开外,立在溪边的,可不正是皇帝陛下么。 文晓荼忙掸了掸衣襟,擦了擦手,忙快步迎出亭子,明昭亦大步而来。 “夫人很喜欢这些鸟兽?”明昭扫了一眼亭子四周的这群浑然不怕人的温驯小兽。 文晓荼笑着说:“活泼漂亮,还喜欢亲近人,我自是喜欢的。” 明昭便笑着说:“既如此,回去之后,我吩咐下人在园子里也养些。” 文晓荼大喜,在颐园行宫也整个动物园?那可真是太了! 文晓荼娇媚一笑? “那妾身就多谢老爷了!” 明昭皱皱眉,老爷?他不大喜欢这个称呼? 便道:“在外头? 夫人还是叫‘夫君’或者‘相公’比较好。” 文晓荼顺手摸了摸探过来的小鹿的耳朵? 随口应道:“知道啦? 夫君!” 明昭立刻粲然笑了,他一把握住阿荼正在摸鹿耳的小手? 款款道:“我吩咐了泰明寺,给你和两个孩子在佛前燃了长明灯。” 文晓荼无语? 她不信这个……随口吐槽:“花那个冤枉钱作甚?”——刚说完这话,便立刻懊悔不妥? 人家是皇帝诶? 富有四海诶。 明昭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容更盛了几分,阿荼说这话? 与朕倒像是寻常夫妻了。 明昭低下头? 凑在文晓荼耳边道:“这泰明寺都是朕出资修建的? 慧观岂敢与朕讨要长明灯香火钱?” 文晓荼微微吃惊:“合着泰明寺还是皇家寺庙?” 明昭颔首。 文晓荼忽的想起,宣朝皇族姓明氏? 泰明寺中也恰巧带个“明”? 这寺名多半也是皇帝赐的。 想到这位泰明寺方丈慧观大师? 文晓荼忍不住嘟囔:“这个慧观方丈,真的有慧眼?”——毕竟他真的料中她怀了双胎? 且预料了她生产之日的生死之劫……虽然生双胞胎这事儿有一定遗传概率? 但概率应该不高? 至于难产……虽然古代难产概率也不低? 但顺产可能性显然更高些。 也就说? 慧观竟猜中了两个低概率事件! 这似乎就有些不简单了。 明昭点头,淡淡说:“也只能看寻常人的过去未来罢了,关键时候,便派不上用场了!” 文晓荼吐槽:即使如此,也已经很逆天了。 “可他当初为我观命,怎么就吐血了呢?”文晓荼很费解,她有什么稀奇之处吗? 额,作为一个魂穿人士,还真是蛮稀奇的。 明昭拉着阿荼的手步入亭中,又挥手屏退了左右,他低声道:“许是阿荼身怀芥子空间,非凡夫俗子,所以慧观强行窥探你的命数,才遭到了反噬。” 文晓荼:是酱紫么? 她都能拥有芥子空间,以及特定条件下激活魂穿的特异之能,那么这个世界上有人具备能够看穿过去未来的慧眼,貌似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臣妾是因为有芥子空间,所以慧观大师无法探知臣妾的未来,那他又为何看不透皇上的未来呢?”什么劳什子帝王龙气、天子气运的什么的,文晓荼是不信的。 明昭默然,比起真龙天子命格金贵,朕更认为,是因为朕拥有读心之术。 这个秘密,他倒是并非不愿意告诉阿荼,只是……朕先前才跟阿荼说,朕是因为喜欢她,才不肯宠幸别的嫔妃的,若是阿荼知道朕为读心所困扰,恐怕就会怀疑朕之前所言的真实性了。 明昭便转移话题:“阿荼若是好奇自己的未来,朕可以让慧观再给你抚顶观命。” 文晓荼急忙摆手:“还是不要了!”——她可不想害人家再吐血。 “而且……臣妾的芥子空间升级了,恐怕慧观大师就更看不透臣妾命数了。”文晓荼很是随意地道。 明昭一惊:“升级?” 文晓荼忙解释道:“就是芥子空间变大了,从前是三尺见方,现在是三丈见方了。” 三尺是一米、三丈是十米。 明昭瞳仁一缩,他一把攥住了阿荼的皓腕,“是什么时候的事?!” 文晓荼见皇帝神色异常凝重,便小声道:“就是生了粥粥饭饭之后,就突然变大了……” 明昭面色沉凝:“为何不早告诉朕?!” 见皇帝竟是颇有几分指责之意,文晓荼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的……”就算是重要的事情,那也是我的隐私,我没义务跟你报告吧? 明昭正色道:“这个很重要,以后再有这种事,一定要立刻告诉朕。” 文晓荼低头道:“哦,知道了。”——只是“知道了”而已,我并没有答允一定立刻告诉你。 明昭这才神色和缓了下来,他柔声道:“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遇事不要隐瞒朕。” 文晓荼无语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皇上遇事也不会隐瞒臣妾吗?” 因左右并无外人,此刻鸟鹿啊吃完了食物也鸟兽散了,故而紫竹林一片寂静,哪怕声音再小,明昭还是听了个真真。。 明昭一时无言以对,“朕……”当然隐瞒了阿荼很多,甚至有些时候,还刻意蒙骗阿荼。 第一九四章、狗皇帝会读心术?! 文晓荼立刻就看出狗皇帝心虚了,她心里忍不住狠狠呸了一声,总让我跟你交代我的秘密,你却没少坑蒙拐骗我!果然是个狗皇帝! 文晓荼立刻乖巧地道:“皇上是天子,自然有许多事情不便告诉臣妾,臣妾自然不会窥探皇帝的秘密。可是,臣妾偶尔也有些无关紧要的小秘密,自然也就更没必要叨扰皇上耳根子清静了。” 这样话听着十分公平,但明昭却很不乐意。但他也明白自己理亏,明明朕最大的秘密都未曾告诉阿荼,却还想让阿荼坦诚一切。 明昭叹了口气,“好吧,朕不再瞒着阿荼便是。慧观看不透朕的过去未来,并非因为朕是天子,而是因为……朕也有着异于常人的本事。” 文晓荼错愕了,“异于常人的……本事?!什么本事?” 明昭低声道:“就像是慧观的慧眼、阿荼的芥子空间,朕也有一种神乎其神的能力。” 文晓荼无法遏制自己的好奇心,到底什么能力啊?! 明昭叹道:“朕……能听到旁人的心声。” 心声?! 文晓荼愣了一下,然后发出鸡叫:“读心术?!” 她蹭的站了起来,然后飞快退到柱子后,“你你你你……会读心术?!”这特么也太开挂了吧?! 看到阿荼这吓坏了的样子,明昭一脸无奈:“放心,朕无法读取阿荼的心声。” 抱着柱子的文晓荼:读心术对我失灵?! “真的假的?”怎么听着好像我特牛逼的样子?!文晓荼很是惊诧。 明昭叹着气地道:“真的,朕是真的无法听到阿荼只字片语心声。” 文晓荼:你那一脸遗憾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她慢慢松开了柱子,慢慢踱步到皇帝陛下跟前,“也就是说,皇上能读取除了臣妾和慧观大师以外所有人的心声?” 明昭淡淡说:“慧观的心声朕也能听到,只有阿荼是例外。” 文晓荼内心卧了个槽,能够听到世上所有人心中所思所想,唯独读不到我心中所想?! 真的假的? 文晓荼不由泛起了一丝怀疑,然后她默默心中开骂:狗皇帝、死皇帝、死狗皇帝! 嗯,再瞅瞅皇帝陛下的神色,没变化!文晓荼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果然听不到我的心声呢~ 明昭挑了挑眉毛:“阿荼……你是不是在偷偷骂朕?” 文晓荼惊得无以复加,她跳脚道:“你还说你无法读取我的心声!” 明昭脸色黑了几度,“朕只是瞧着你脸色古怪,诈你罢了,没想到……”阿荼居然真的在腹诽朕! 文晓荼:啊……介个…… 明昭直接一把捉住文晓荼的手腕,将她拽到了自己腿上,然后故作恶狠狠道:“说!你到底心中如何骂朕?!” 文晓荼看出皇帝并不是真的生气,便松了一口气,脸上陪笑道:“没、没什么啦,夫君别生气嘛? 人家就是试试你到底能不能听到,不是真的想骂你。” 明昭轻哼了一声? 他捏了捏阿荼的脸颊:“你啊? 惯会花言巧语!”——嘴上这么说? 那张脸上却是颇为享受的样子!阿荼又叫朕“夫君”了呢? 而且还是如此娇滴滴撒娇! 文晓荼看得出皇帝很受用她的小娇妻人设,便继续撒娇撒痴:“好相公? 人家还想养几只孔雀。” “好!养!”明昭心花怒放,莫说是孔雀? 天上的星星月亮都给! 文晓荼嬉皮笑脸:“臣妾要公的,母的都好丑!”——口区? 我怎么这么恶心呀!文晓荼自己都有点受不了自己了! 明昭宠溺的笑脸上多了几分别样的暧昧? “怎么能光要公的?公母配对,才能生小孔雀。” 文晓荼:丫的跟我搞颜色啊! 然后,她感觉屁股底下的触感有点不太对劲…… 下一秒? 文晓荼像弹簧似的从皇帝腿上弹跳了起来? 她面皮紫胀? 卧了个槽,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啊! 明昭尴尬咳嗽了一声? 这种事情? 朕也不想的…… “是阿荼与朕痴缠。”明昭一脸义正言辞? 浑然把锅甩到了文晓荼身上。 文晓荼黑线,合着这是嫌弃我太妖妃了啊! 文晓荼耷拉着死鱼眼? 脸色也臭臭的。 “咳!回宫吧。”在外头? 终究尴尬了些。虽然宫人们早已识趣得退得远远的? 但大白天的? 明昭也觉得有些不妥。 其实泰明寺之游? 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路上,登山下山差不多一个时辰,马车一来一回要两个时辰。 因此回到颐园行宫的时候已经是晚霞如血——狗皇帝直接把她带去了海晏殿。 文晓荼:今晚看样子躲不过滚床单了! 文晓荼倒不是抗拒嫔妃义务,主要是怕中招! 产后至今虽已经四个多月,但她大姨妈还没有回来,身子更是虚弱得不行,泰明寺之游,她全程不是坐车就是坐轿,根本没走几步路,但这会子也乏累得紧。 想到在泰明寺后山亭中,她的举动……貌似是在勾引狗皇帝,她就有点心虚。 “那个,皇上……”文晓荼弱弱道,“今天臣妾实在是累了。” 明昭看着那张心虚的小脸,便道:“知道了,去沐浴更衣吧。” 文晓荼:怎么感觉这话听着是让我去洗白白好让你吃啊! 明昭低声道:“怎么?信不过朕的自制力?” 文晓荼:哦,没那个意思就好。 她立刻展颜一笑:“信!臣妾信得过!”然后欢快地小跑着去泡澡了。 明昭深吸了一口气,朕都有些信不过朕自制力了。 正当盛年、身强体健,明昭岂会没有绮念?只是先前阿荼有孕,还怀的那么凶险,虽然好不容易化险为夷,身子骨却那么虚……万一,一不小心又怀上了,岂不是要了阿荼的命? 可若是让阿荼饮避子汤……那种东西,素来是赐给那些不配孕育皇嗣的卑贱之人,朕又怎么忍心这般羞辱阿荼? 可若一直这么忍着,明昭实在没有信心忍耐太久。 唉,更要紧的是,朕并不打算再让阿荼受孕,女子怀孕辛苦,生产更是凶险,这种事情,朕不想再来一次了! “皇上?”文晓荼穿着藕色软绸寝衣,歪着坑坑洼洼的脸看向床头神色凝重的狗皇帝陛下,丫的该不会心里又在冒什么坏水吧? 明昭这才回过神来,“怎么这么快?”。 文晓荼腹诽:你以前明明嫌弃我泡澡慢…… 第一九五章、所谓避子汤 文晓荼顶着一张丑萌的脸,微笑道:“臣妾乏了,想早点睡,所以擦了擦身子就回来了。” 明昭恍惚的“哦”了一声,“那阿荼就早些睡吧,朕……去批会儿折子。” 文晓荼乖巧点头,目送皇帝离开。 她也彻底安心了,看样子是真的不想滚床单,她美滋滋钻进被窝,霸占了皇帝陛下宽敞舒适的高床,不消一刻钟,便美滋滋酣睡了。 一夜无梦,翌日清晨,文晓荼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枕边未空,狗皇帝也在酣睡着! 文晓荼瞬间懵逼了,我还没睡醒?我在做梦吗? 自入宫以来,每一次和皇帝同床共枕,醒来后,皇帝都是人去枕空,不管有没有朝政需要忙,狗皇帝起得都特别早!要么是去处理朝政,要么是去泡健身房,总之这是个不会睡懒觉的男人。 文晓荼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也没做梦。 这可就奇了个怪了! 文晓荼纳闷了,不过她没心思深思,因为她尿急!天大地大,木有三急大!她又睡在床里头,只得爬起来,小心翼翼从皇帝身上越过。 她已经很小心了,但皇帝明昭还是陡然睁开了眼。 彼时,文晓荼才刚把一条腿从皇帝身上跨过去,俨然一副要骑在皇帝身上的架势。 文晓荼尴尬地僵在哪里,退回去不是、跨过去也不是! 尤其她现在还素颜! 换了她大早晨醒来,看到一张坑坑洼洼丑男脸,只怕要吓得发出鸡叫! 文晓荼连忙解释:“臣妾……只是想去恭房。” 下一秒,皇帝明昭伸出双臂,一把将跨在自己身上的女子一把拽了下来,直接拽进自己怀里。 文晓荼当即卧了个槽,这是什么节奏?!我素颜啊,你居然也能生出妄念! 隔着一条锦被,明昭长长吐出一口气,“你呀,愈发爱缠人了!” 文晓荼黑线? 现在分明是你缠着我!双臂缠着,双腿也缠着!你是属八爪鱼的吗? 明昭真的很苦恼? 昨晚他批了一个时辰的折子? 才回到寝室安歇? 不成想? 才躺下没一会儿,阿荼就一条腿压了过来? 而且还压在了不该压的位置上! 当即,明昭就起火了? 他只得跑去洗了个冷水澡,足足冷静到后半夜? 才总算消了火。 结果? 醒来后,却是这样的场景! 阿荼不施粉黛的脸蛋在明昭看来,固然丑丑的? 但也别有一番俏皮可爱? 尤其……还是那样勾人的姿势。 明昭在她耳边吐着热气:“阿荼? 朕……憋不住怎么办?” 文晓荼黑云滚滚:“皇上,臣妾才是真的快憋不住了? 您先松手成不?” 明昭:很好? 不愧是阿荼。 明昭邪火瞬间被压制住? 他松开了手,“去吧。” 文晓荼憋坏了? 下了床? 趿拉着鞋子? 一溜烟奔去恭房? 然后? 如飞流直下三千尺,哗啦啦之声绵延不绝。 文晓荼一脸神清气爽回到寝室,便看到皇帝陛下精赤着身子,坐在床榻上,还冲她招手,“阿荼,过来。” 文晓荼宛若钉在了地上:NO! 明昭一脸殷切地道:“朕只是想抱抱你。” 文晓荼黑线:如果只想抱抱,你脱衣服干啥?啊不,还有裤子……也在地上呢。 “皇上,天已经大亮了。”文晓荼委婉地道,大白天的,能不能不要一副昏君作态? 明昭脸上带着嗔怪之色:“阿荼,你是你先勾引朕的。” 文晓荼:不!我没有!你别胡说! 大白天滚床单,这种事情,文晓荼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啊不,晚上她也不想跟皇帝滚床单! 这个时代又没有有效的避孕措施,她可不想再中招了! 文晓荼只得道:“要不,您叫江才人或者林宝林、崔采女来?”——文晓荼是真心的,她宁可皇帝去睡别的女人。 这样的话,宛若一盆冰水,兜头兜脑扣在了皇帝明昭头顶上,莫说是邪火了,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几乎没了热气,直叫人心都冷透了! 冷透的心底泛起冰凉的怒意:“阿荼!” 文晓荼知道自己的话等同在皇帝的雷区跳窜,她急忙解释道:“臣妾并非贤惠,臣妾只是怕死罢了。” 明昭皱眉,面上寒霜分毫不减。 文晓荼弱弱道:“先前生粥粥饭饭,臣妾差点没命,臣妾真的是怕了……若是再来一次,臣妾会怕再也醒不来。”——她倒不是怕死,只是怕粥粥饭饭再也见不到她。 文晓荼这话,等同是对皇帝表示,自己不愿意再生育了。 明昭心口的愤怒与寒凉消了泰半,“朕……也不希望阿荼在遇到那样的危险。左右已经有了锦书和景珺,已经儿女双全,阿荼若不愿再生育,朕自然不会勉强你。” 文晓荼惊讶之余大喜,“真的?!” 明昭复又道:“可如此一来,阿荼以后便要喝避子汤了。” 文晓荼错愕,避子汤?避孕药?古代还有这东西?! 明昭再一次朝她招手,“阿荼,过来。” 文晓荼瞪大眼:大白天的,你果然还想那个啊! 明昭稍微板起脸,“乖乖过来,不要等着去捉你!” 文晓荼瞬间有点怂,她连忙问:“那个避子汤,真的没问题吗?” 明昭默了片刻,才道:“用得多了,多少会伤身。”——为了保证不伤害阿荼的身体,也就是说,朕不能频繁与阿荼亲近。尤其阿荼现在还体弱,避子汤就更要慎之又慎! 文晓荼表示可以理解,后世的口服避孕药也有副作用,但总比生孩子的副作用小。两害相衡趋轻嘛。 文晓荼神色忸怩,她笑小声道:“皇上,还是等晚上吧。” 明昭一怔,阿荼这是同意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朕会吩咐太医院好生调整药方,务必将避子汤的危害降到最小。”——不亲近阿荼,朕是做不到的。忍耐到今日已经是极限了。 阿荼叹气,以后要喝的中药,又多了一种! 我怎么那么苦命呢? 明昭旋即道:“好吧,贵妃来服侍朕更衣吧!” 然后某个不要脸的家伙就直接掀开被子,下床来了。。 文晓荼:你大爷的! 第一九六章、贵妃侍寝 当然了,青天白日,皇帝明昭还是忍住了,主要是阿荼已经答允,今晚就可以成就好事,便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了。 只不过,上下其手揩油什么的,还是免不了的。 文晓荼是真的很佩服狗皇帝,天都亮了,她的坑坑洼洼的月球脸清晰地展露在皇帝陛下面前,狗皇帝居然还能对她动手动脚! 这难道就是真爱? 换了是她就绝对不可能对一个丑男有真爱。 在海晏殿陪皇帝用过了早膳,文晓荼便表示:“臣妾想去浴德殿。” 正打算批折子明昭瞬间就精神四射,“朕陪你一起去,龙泉汤宽敞得很,白天沐浴,能赏花赏景,夜间沐浴,能赏星赏月。” 文晓荼:狗皇帝是有点痴汉在身上的。 文晓荼正色道:“皇上,这不合规矩!” 明昭心里叹气,又来了,嘴上却道:“这是在行宫,母后又不在,不必理会那些俗礼。” 文晓荼无语凝噎,合着你也知道不能被太后知道啊! “皇上,人多口杂,一旦传扬到太后耳中,臣妾怕是要无地自容了。”文晓荼继续端正仪态,做出贤良端方的样子。 明昭思忖片刻,便道:“那好吧,朕就不勉强阿荼去龙泉沐浴了。”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然而她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明昭笑着说:“朕陪你一起去金翟汤。” 文晓荼:摔!你以为真的是汤泉的问题吗?跟你一块沐浴也是大大的不合规矩啊!传出去,我这个贵妃还怎么做人啊! “皇上!”文晓荼忍不住露出嗔怨之色,从前那个刻板端方、宛若正人君子的皇帝哪儿去了?! 怎么现在居然要跟着她一起去嫔妃的金翟汤了?你丫的就非得跟我搞颜色吗? “臣妾不去浴德殿了。”文晓荼杵着小脸道,我认输、我不泡汤泉了还不成吗?! 明昭微微错愕,只得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吧,朕不去还不成么。” 文晓荼却露出怀疑的神色:“臣妾若是去了,皇上当真不会尾随?” 明昭俊脸有一瞬间的僵硬:朕在阿荼眼里居然是这种人?! 明昭的眼神很受伤,“朕何时说话不算话了?” 文晓荼:但是你坑过我啊!还坑得我相当惨啊! 文晓荼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好吧? 臣妾就相信皇上一次。”文晓荼只得如此说,她屈膝一礼? “那臣妾先告辞了。” 文晓荼嘴上说相信? 心里却是不怎么相信的? 她先回河清殿与两个孩子亲昵了一通? 下午才去了浴德殿。 为了防止狗皇帝不做人,文晓荼选择约上贤妃辛若芝一起泡澡。 这样狗皇帝应该就不会偷窥了。 额……明明辛若芝身材比她好多了? 分明更具备偷窥价值! 又一次与辛若芝赤诚相见,辛若芝热情主动地为她搓背? “之前好几日皇上都没去你的河清殿,还召了江才人侍寝? 我还有些担心呢。” “哦~你轻点儿~”到底是武将之女? 力气还真不小,文晓荼嘟囔着抱怨道,“我都是贵妃了? 又有一儿一女? 还怕失宠?” 辛若芝点了点头? “倒也是。” 文晓荼回首道:“放心啦,我没失宠? 皇上让我今晚侍寝呢。” 辛若芝露出暧昧的神色? “是吗?那你今晚可要多吃点儿? 省得到时候没力气!” 文晓荼噘嘴,这话说得? 好像我吃饱了就有力气似的! 辛若芝忽的低声道:“能多得宠几年是好事? 不过你也得小心江氏、林氏和崔氏三人? 此番皇上来行宫? 带了这么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而且我瞧着她们三个也不像是安分的主儿,江氏才刚承宠,便到处炫耀,林氏就更不用说了,德妃都吃了她的亏,至于那个崔氏,看着娇憨,却颇有几分烟视媚行……好在她们三个不是一条心。” 文晓荼笑嘻嘻道:“她们三个彼此防备着呢。”——三人都怀疑另外两个是真的侍寝承宠了,因此彼此妒忌得不行呢。 不过……三人真的都一次都没有侍寝过吗? 嗯,算了,这个不重要。 正泡得舒坦,红果快步来到汤泉跟前,“娘娘,敬事房太监去了咱们河清殿了!” 文晓荼黑线,天还没黑呢! 辛若芝笑得更加暧昧了,她打趣道:“还不快去,若让皇上久等,可没你好果子吃!” 文晓荼只得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温泉,马不停蹄回到河清殿,然后重新更衣梳妆,再坐着敬事房的承恩轿前往海晏殿,便已经是傍晚了。 对于今晚的强烈运动,文晓荼很忧心的自己体能。 走进皇帝陛下的寝殿,便看到一旁的花梨木案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那气味,着实反人类。 不消说,便是避子汤了。 文晓荼屈膝见了礼,便直接端起药碗,眉头不由皱成了老太太。 明昭道:“这是刚刚改善过的方子……味道会稍微苦涩一些。” 文晓荼黑线:乃确定只是“稍微”苦涩一些? 罢了罢了,反正她也没少喝苦药汁,不差添这一碗,于是,她捏着鼻子,仰头便灌,灌下之后,不等胃反应过来,便连忙塞上一把蜜饯。 喝药这事儿,文晓荼着实是熟练工了, 她忍不住为自己鞠一把同情的眼泪。 明昭怜惜地将阿荼揽入怀中,柔声道:“朕会让太医院继续改进。” 文晓荼长长吐出一口气,“多谢皇上。” 明昭忽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谢什么?谢朕给了你一碗避子药吗? 明昭低声道:“什么都别说了。” 便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内室龙榻。 文晓荼跟皇帝本来就有着很大的体能差距,自产后,她体质锐减,这差距就更大了。 因此,不过两刻钟,文晓荼就有点招架不住了,她忍不住小声嘟囔:“皇上,您能不能快点儿?” 明昭:你是在侮辱朕吗? “要不……换个姿势?臣妾腰有点撑不住了……”文晓荼弱兮兮哀求。 明昭哑声道:“好。” 然后,她就像个煎饼似的被皇帝翻了个面儿。。 文晓荼:……我怎么觉得,似乎更羞耻了? 第一九七章、我的老腰啊…… 恣意纵情的后果就是,文晓荼第二天起不来床。 哦,对了,纵情的是狗皇帝,不是她。她好几次哀求赶紧结束,可无奈狗皇帝不配合,文晓荼累断腰。 只得火速去太医院取了药酒,由宫女疏柳为她按摩后腰。 素日里,按摩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疏柳才刚上手,推拿了没两下,文晓荼就疼得“嗷嗷”叫。 一旁的皇帝明昭直接变了脸,当场怒斥:“混账东西,不知道轻点儿吗?!” 吓得疏柳一哆嗦,直接趴地上了,疏柳心中大为叫屈:奴婢明明比平日里都减了三分力道了。 文晓荼趴在龙榻上,露着雪白玉嫩的后背,她哼哼唧唧道:“没事,我受得了。疏柳,你继续吧。” 疏柳却不敢在上手了,万一再弄疼了娘娘,皇上肯定会要了她的命的! 见状,明昭挽起袖口,正色道:“朕来!”——不就是把后腰的劳损伤揉开么,只要轻一些便是了。 文晓荼瞬间眼睛一圆,让皇帝亲自来?那能轻了才怪!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反对,便感觉到后腰上传来剧痛! “啊!!”文晓荼惨叫声宛若杀猪。 明昭一惊,瞬间便收了手,怎么叫得更厉害了? 文晓荼哆哆嗦嗦、哭哭唧唧道:“我的老腰啊……” 明昭露出心虚之色:“朕……还没怎么用力呢。” 文晓荼咬着枕头,委屈得像一朵黄花菜,“不揉了,回头让太医开个药,大不了再多喝几碗苦药就是了。”——药虽苦,但起码不至于要了她的老命。 明昭心更虚了,朕只是稍稍纵情了些,没想到阿荼如此身娇体弱,这般承受不住。 文晓荼有气无力地哼哼着? “若是宫里能有个女医,好歹能给我扎两针……”太医不到万不得已? 是万万不敢给嫔妃施针的。 明昭听在耳中? 不禁若有所思。 不过狗皇帝揉的这一下? 貌似还真的蛮到位的? 文晓荼疼惨了之后,倒是觉得后腰稍微好了些? 便叫贴身宫女将她扶起来更衣洗漱。 在海晏殿用了早膳,皇帝明昭便与她嚼耳根:“朕不是有心? 明明昨晚……处处都依着你,你说要换姿势? 朕便换姿势? 你不叫脱小衣,朕便由着你……” 文晓荼脸色奇臭无比,那我叫你停下? 你有停吗? 文晓荼实在没力气跟皇帝争辩? 便摆手道:“别说了? 臣妾现在只想回去好好躺着。” 明昭心虚地道:“那阿荼先回去养着,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好了再被你折腾趴下?文晓荼其实很想说? 要不你召江才人、林宝林或者崔采女?我真的不介意啊! 但这种话若是说出口? 皇帝肯定又要翻脸。 唉? 文晓荼突然觉得,宠妃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惨兮兮回到河清殿? 文晓荼足足歇了三日? 腰上才总算没有大碍了。 这一日清晨? 文晓荼带着粥粥、饭饭以及羊脂玉出门遛弯? 有娃有猫? 按理说,她的后宫人生也算是圆满了,可总是有一种蛋蛋的忧桑…… 文晓荼没有走太远,也就是沿着小清河,漫步河畔。这小清河位于海晏殿与河清殿之间,贯穿颐园行宫,中间还挖了个两个湖泊,小清湖和清水潭。文晓荼散步一个钟便抵达了小清湖,便在湖畔的清澜水榭小坐歇息。 羊脂玉今日难得活泛了些,正猫在水边,爪子扑棱着想抓鱼吃呢。 此猫虽然过于肥硕,但爪子倒是十分灵活。 且小清湖里的鱼儿貌似不怎么不灵活,所以,羊脂玉一会儿光景便逮到一条一尺长的肥鱼! 文晓荼发出了“豁”的惊呼,心道:怪不得羊脂玉怎么都瘦不下来,合着自己儿会捉鱼吃啊! 碧心气呼呼上去,把鱼从羊脂玉爪下夺走放生,“不许吃!这可是园子里养的锦鲤!” 看着锦鲤一甩尾巴,游弋得没了影儿,羊脂玉发出“喵呜”一声愤怒的尖叫。 文晓荼忍不住“噗嗤”笑了。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水榭外传来娇滴滴的声音。 文晓荼回头一看,可不正是江才人和崔采女么!只是,二人的宫苑距离此地甚远,大清早的,怎的跑到小清湖这边儿来了? “是江才人和崔采女啊,还真是巧。”文晓荼收敛笑容,淡淡打了招呼。 江才人一脸温恭亲热,“贵妃娘娘这是出来赏看锦鲤吗?娘娘真有雅兴。” 文晓荼神情寡淡地道:“只是出来散散步罢了。” 江才人如何不知自己是热脸贴贵妃的冷屁股,但还是脸上还是洋溢着讨好的笑容,“大皇子和二公主几日不见,又胖了一圈呢。” 一旁的崔采女也连忙附和:“是啊,大皇子头角峥嵘,一看就是有大福气的人。” 文晓荼瞄了一眼自己儿子饭饭那凸起的大脑门——这还真是头角峥嵘啊! 她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本宫有些乏了,江才人和崔采女自行赏玩吧。” 话说,这俩人怎么又黏糊过来了? 文晓荼果断登上仪舆,直接溜了。 江才人与崔采女面面相觑,眼里就是难掩失落,二人蓄意接近贵妃,自然是别有所图。虽然自来了行宫,江才人和崔采女都有受到召幸,但实际上……愣是连龙榻都没挨到! 二人虽然都装作一副承恩过的样子,心里却急得不行,便都想从贵妃身上探究一二!毕竟贵妃是真的得宠! 可贵妃明摆着不想搭理,二人也不敢尾随,只得悻悻看着贵妃华美的仪舆远去。 崔采女心焦不已,便道:“时辰还早,不如咱们去林姐姐那儿小坐片刻?” 江才人立刻欣然点头,“好啊,我也有些时日未见林妹妹了,心下着实惦念得紧。”——这分明是是紧紧惦念着林宝林的恩宠呢! 回到河清殿,文晓荼屁股还没坐热,御前宫殿监梁琨玉便带着一个中年妇人来到她的寝殿。 那妇人观之四十上下,穿着褐色暗花罗坎肩,乌黑器的秀发挽做圆髻,是个精气神极好的白净妇人。瞧着,是位教引嬷嬷? 文晓荼瞄了一眼春溪,春溪立刻会意地摇头,表示自己不认得。 不是御前嬷嬷? 文晓荼索性直接询问:“梁公公,这位是——” 梁琨玉笑容灿烂,“贵妃容禀,这位是院判黄栌之女黄菀。”。 你把黄院判的女儿带来我这儿是几个意思?! 第一九八章、女医黄菀 黄菀一脸敦和的微笑,她福了福身子,“民妇黄李氏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容禀,日前皇上降下旨意,命太医院举荐精通医术的女子入宫,以便近身照料宫妃,故而家父举荐了民妇入宫,皇上已赐民妇医士之职,日后专职为贵妃娘娘您调理玉体。” 文晓荼错愕了,她不过就是随口抱怨一下,皇帝居然还真的召了女医入宫?而且还给了官职?这是女官啊! 虽然木有品级。 医士大约就是见习太医,素日里嫔妃是不会用医士治病是,太医院的医士们平日里也就是按照方子制些仁丹丸药,或是认个太医做师傅,跟着打下手、跑跑腿儿,等到太医的位子有了空缺,才有机会补上。 文晓荼回过神来,便颔首道:“原来是黄医士。你出身太医世家,想必精通医术。” 黄医士倒是十分谦逊:“民妇不过就是耳濡目染,跟着父祖学了些皮毛罢了。” 文晓荼忙问:“你可会针灸?” 黄医士道:“不敢说精通,但穴位还是认得准的。” 文晓荼大喜,那就成!诊脉治病有陆院判,介时需要针灸那些穴位,可以由陆院判选定,黄医士只要扎得准就成! “那本宫的身子,日后便托付黄医士了。”文晓荼真的很高兴,她喝药都快喝吐了!最近还在喝治疗腰身损伤的药,简直是苦上加苦。 旋即,文晓荼又道:“虽说医士有俸银禄米,但本宫也不能亏待了你,以后便照着管事嬷嬷的定例,再予你一份俸禄,还望黄医士不要推拒。” 到了嬷嬷这个级别,其实俸禄比医士丝毫不少。不过比起这笔额外俸银,黄菀更欣喜于贵妃对她的信重,便连忙万福致谢,“多谢贵妃娘娘,臣妇日后定会竭尽所能。” 文晓荼又对梁琨玉道:“还请梁公公替本宫转达对皇上的谢意。”说着,便叫梁万贯给梁琨玉塞上了跑腿儿银子,这才给送出了河清殿。 文晓荼这才与询问其这位女医的来历,虽知她出身太医世家? 但方才她明明自称是“黄李氏”,也就是说她还有夫家? 入宫做女官? 她夫家也同意了? 提及李家? 医士黄菀神色略有些尴尬? 她低声道:“不敢隐瞒贵妃娘娘,臣妇……很早就守寡了。又因无儿无女? 故而二十岁就大归了。” 大归就是回娘家,而且是再不回夫家的意思。 黄菀又道:“臣妇无意改嫁? 便随父祖精研医术,三十岁的时候便开始专门为京中各家贵妇小姐诊治? 现如今已年近五十了。” 文晓荼微微惊讶? 黄菀医士已经快五十岁了?!看着可一点都不像!明着看着还不到四十岁的样子! 文晓荼打量着黄医士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忍不住道:“黄医士当真是保养有术啊!” 黄菀笑道:“臣妇不曾生养过,故而才显得年轻些。” 看样子当大夫的都知道? 生孩子损耗颜值和体质啊! 文晓荼与之相谈甚欢? 便说道了自己日前不小心扭伤了腰身? 如今还没完全好利索,黄医士便立刻自告奋勇为她施针。 几针下去? 文晓荼顿觉得轻松舒坦了不少。 “其实贵妃娘娘的腰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扎了这几针过后? 便不妨事了。不过娘娘体质虚弱,日后还需小心防备? 可莫要再受伤了。”黄医士收起银针? 温声叮嘱。 文晓荼略尴尬? 这事儿? 可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文晓荼便忙转移话题:“本宫生产时曾大出血? 虽侥幸化险为夷,但一直气血虚亏、身子很容易疲惫,不如医士帮本宫瞧瞧,需何时才能康复?”——院判陆英一直没给个准话,就只会让她喝药! 黄医士便又取了脉枕,为她摸脉,一边摸,一边询问病情,甚至还问及月事是否恢复,贴身小裤是否有异味云云……这些话、这种事儿,太医不好询问,可女医就没这个忌讳了。 文晓荼还叫红果取了脉案和往日的药方子给她瞧。 黄医士瞧了之后,神色再也不复方才的轻松了,“陆院判开得药自是极好。”毕竟是院判,医术自然远在她之上, “只是,若能配和针灸之术,想必会好得更快些。”——这也正是她一介妇孺能够入宫为医吏的缘由。 文晓荼心中叹道,苦药还得继续喝啊! 正在此事,小元宝进来禀报:“娘娘,陆院判来给您请脉了。” 文晓荼一怔,“今儿倒是来得格外早些。”——她瞧了黄菀医士一眼,瞬间心知肚明。 太医院之首院令胡杨已经年迈体弱,用不了多久便要致仕了,而院令之位的接任者,素来是要从两位院判中择取。陆院判和黄院判自然都想更进一步,陆院判争取到了为文晓荼调理身子的职权,而黄院判也不甘示弱,便举荐了亲生女儿入宫做医官。 文晓荼暗忖,这陆院判和黄医士不会互相挤兑吧? 事实证明,文晓荼想多了。 黄菀可是皇帝钦选的医官,哪怕只是个小小医士,陆院判也不敢挤兑,起码明面上都和和气气。 黄医士作为后辈、又是下属,表现得甚是谦恭,扎什么穴位、入针几分、如何扎针,都一一请陆院判做主,表现足了敬意。 而陆院判虽然医术卓绝,却也不敢小觑了世代太医之家的女子,态度倒也温和,倒像是对待自家晚辈似的。 总之,很和谐。 至于背地里和不和谐,文晓荼就懒得管了,她只管把待遇给到位就是了。 “对了,黄医士每日是要来往出宫,还是在宫里住下?”文晓荼好奇地询问。太医们自然是不能在宫里留宿的,虽然也有夜间值班的。 黄菀恭敬地道:“贵妃娘娘做主便是。” 文晓荼一愣,若是想每日通勤,便不会这么说了。 是了,黄菀毕竟是个大归娘家,长久居于母家,自然少不得闲言碎语。 文晓荼点头:“那本宫让春溪嬷嬷给她安排个单独的屋子,你若素日太忙,留住宫中也无妨。”——毕竟是女子,就是比外男方便。。 一旁陆院判沉凝不语,黄栌倒是下了一步好棋啊! 第一九九章、很好,继续给本宫卷! 有了医士黄菀之后,文晓荼的生活幸福度迅速提高,这位女医,不但擅针灸,还会艾灸、推拿、刮痧,甚至对药膳也颇有研究,经她改良的药膳明显比从前好吃了很多! 且黄菀性子温和,像个慈祥的长者,还会时常教导疏柳推拿按摩的手艺,后来,在文晓荼的推动下,还收了疏柳做徒弟。 河清殿的日常逐渐升温,颐园行宫也迎来了炎炎夏日。 因地处清凉山脚下,且园中水域纵横的缘故,文晓荼丝毫不觉炎热,都进了三伏天,连冰都不需要用。自然了,她体质虚寒,也是万万不能用冰的。 粥粥饭饭日益白胖圆润,如今已经能满地乱爬了。文晓荼叫宫女在殿外廊下清凉之处铺了大大的凉席,并且四周合围,让两个孩子尽情地爬。 啊呀啊呀的声音在河清殿此起彼伏,时不时,孩子哭了笑了拉了尿了,端的是热闹。有时候羊脂玉也会跳进去跟两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让文晓荼不禁觉得,自己是养了三个娃。 “怎么把那个小畜生放进去了?万一抓伤了锦书和景珺怎么办?!”身后突然传来略带严肃的声音。 文晓荼一回头,才发现清凉殿外的太监宫女嬷嬷外加女医黄菀都已经跪倒在地,便也忙起身福了福身子,“皇上放心,臣妾一直叫人给羊脂玉定期剪指甲。” 小胖娃和大胖猫,在一块儿多般配啊,粥粥饭饭时常争抢羊脂玉呢。 明昭蹙了蹙眉,仍旧有些不喜。 文晓荼便吩咐乳母:“公主和皇子该睡午觉了,抱去碧纱橱吧。” “是!”两个白胖的乳母连忙上前打开围栏,将玩得正欢的大皇子和二公主抱了起来,朝着皇帝陛下屈膝行礼,这才抱去了内殿。 “喵~”没了玩伴的羊脂玉轻盈地来到文晓荼身边,蹭了蹭她的珍珠绣鞋。 文晓荼弯下腰,将羊脂玉抱进了怀里,顺手垫了垫分量,唉,减肥很不顺利啊。 明昭见状,嫌弃地道:“这猫怎么这么肥?” 文晓荼叹气:“都怪我,给它做了手到病除之术。” 明昭一愣? 想了一会儿才明白阿荼所指,他轻咳了一声? “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分明是这只死肥猫又懒又馋! 文晓荼小声道:“皇上您没发现? 太监格外容易发福吗?” 明昭:……有么…… “咳咳!”明昭重重咳嗽了两声?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 朕不想跟阿荼谈论这种不入流之事! 文晓荼撸了几下羊脂玉,便交给了红果抱下去喂食? 然后与皇帝陛下进殿吃茶。 明昭饮了口凉茶,目光细细打量着她的眉眼? “这些日子,朕瞧着? 你精气神好多了。” 文晓荼笑道:“多亏了皇上征召黄医士入宫。”——有些疗养法子? 太医是不便施展的。 明昭眉宇舒展了不少。 文晓荼又道:“而且陆院判也调整了药方,如今的药喝着不那么苦了,最近臣妾胃口也见好了。”——从前陆院判只管开药治病? 才不会理会药苦不苦。如今大约是黄菀愈发得她信重喜爱? 所以陆院判有了危机感? 只是为了让她少受些苦味,便调整了药方。 嗯? 很好? 继续给本宫卷! 明昭笑了? 抬手刮了刮那微微冒汗的小鼻尖,“都做了母亲了? 还是这样娇气!” 文晓荼不乐意了? 她哪儿娇气了?生孩子的时候? 她多勇敢啊!这中药可是天天喝? 谁受到了苦若黄连的口感啊! 见阿荼甩脸子? 明昭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容愈盛,“好了好了,这才说了两句,便这般使小性子。都是朕把你惯坏了。” 文晓荼不咸不淡说:“皇上可以以后不必惯着臣妾。” 明昭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她的眉心,深邃的眸底闪着微光,“可朕就是忍不住想要娇惯着你。” 文晓荼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撩到了,狗皇帝似乎不是那么直男了,又是约会、又是情话的,嘴巴跟抹了蜜似的。更要紧的是,狗皇帝颜真好啊,近距离观察,只见他鼻子又高又挺,眼睫毛又黑又长又浓密…… 只不过,被撩拨到,跟动心是两码事儿。 文晓荼掩了掩唇,不过做宠妃的感觉,倒是不坏。——重要的是,狗皇帝在滚床单的时候,总算晓得克制。 如今她一个月侍寝不过三晚,江才人、林宝林、崔采女分别是两次,贤妃辛若芝……零次。 额,文晓荼倒是与辛若芝愈发投契,反倒是狗皇帝愈发厌恶辛若芝了。 “对了,阿荼想要的孔雀,前些日子已经送到园子了,朕叫底下驯了几日,已经叫送去了牡丹园。” 文晓荼一愣,那日她不过就是配和皇帝做一回撒娇撒痴的样子,没想到皇帝竟真的记下了。 “臣妾那日不过是跟皇上玩笑,皇上倒是当真了。”文晓荼笑得很是欢欣。 明昭眸子炯炯,“阿荼的每一句话,朕都记在心里。” 仿佛是为了印证此话一般,明昭又道:“对了,等回宫后,便是你的贵妃册礼,行罢了册礼,阿荼便从辛氏手上把宫权接过来。” 文晓荼被这话给惊着了,皇帝不说,她都快忘了这茬子事儿了! “啊?那个,接过来?不是臣妾和贤妃一起协理宫务吗?”文晓荼目瞪口呆。 明昭淡淡说:“朕就这么几个嫔妃,后宫也没多少事儿,阿荼只管接手便是,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朕替你料理了便是。” 文晓荼:这话……说的也有道理,皇帝后宫就那么大猫小猫两三只。 但是! “贤妃又没过错,无端端从她手上夺了宫权,这不合适吧?”文晓荼很是不忍心,她对管家婆这个职位,也实在不怎么感兴趣。 明昭正色道:“后宫里有贵妃,却还让一个贤妃协理母后六宫事物,才更不合适!” 文晓荼被这话给噎住了,可是,她还是不愿意从辛若芝手上抢夺宫权,便道:“臣妾懒得动弹,身子又还没养好,要不让贤妃多管些日子?”——要不先拖延一下? 唉,刚刚才欢喜于黄菀和陆英卷了起来,现在她居然要和辛若芝卷了?!真是报应不爽啊! 明昭却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笑:“阿荼不必想太多,贤妃不敢有异议。” 文晓荼黑线:现在是我有异议! “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朕陪你去看看孔雀。”。 文晓荼:看你奶奶个嘴儿! 第二〇〇章、窥探狂!死变态! 牡丹园离着河清殿很近,不过一刻钟的脚程。 先前此处牡丹盛开,着实富丽堂皇得紧,眼下虽然没有牡丹可以赏看,但多了好几只大孔雀! 蓝色的大尾巴长长拖拽着,在花木间闲庭信步,真是漂亮!还特优雅! 大约是今日文晓荼穿着一条石榴红裙的缘故,她一来,孔雀们抖擞着大尾巴,次第开屏了。 哦豁!开得真漂亮! 应该把粥粥饭饭羊脂玉都带来的。 尤其是羊脂玉——那么多根逗猫棒,羊脂玉一定特别喜欢! 文晓荼正这么想着,便瞧见梁琨玉滴溜溜凑了过来:“皇爷、贵妃娘娘,江才人和崔采女听闻牡丹园新进了几只孔雀,故而也想进来赏看。” 文晓荼:真是哪哪儿都有乃们俩! 明昭直接脸色一沉,斥道:“没眼力劲儿的狗东西,滚!” 梁琨玉一哆嗦,滚得比兔子都快。 文晓荼忍不住笑了:“皇上也犯不着生气。”——嫔妃勾搭皇上,那是尽职尽责。 明昭冷哼:“朕生的是这个狗奴婢的气!他是收了江氏崔氏的银子,才巴巴进来禀报的!哼,混账!” 文晓荼:额……你咋知道的? 文晓荼没问出口,也明白,这是施展了读心术了啊! 她忍不住吐槽:“原来皇上闲着没事,喜欢读身边太监的心声啊……您也不嫌烦。” 明昭当然嫌弃得要死!可朕有什么办法,只要靠近,朕就没法听不见! 为什么阿荼的芥子空间可以有所变化,朕的读心术怎么一直都无法控制?!朕难道永远只能被迫听取他人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文晓荼扬起团扇,小声问:“皇上,江才人和崔采女是不是一直肖想您呢?” 明昭脸一黑,他咬牙切齿:“做梦!” 文晓荼忍不住低低偷笑,嫔妃肖想皇帝的肉体,那是合情合理且合法之事。文晓荼有理由相信,皇帝不肯睡江才人、崔采女,肯定是因为她们心中的想法过于那啥啥了。 皇帝可挑剔着呢。 诶?文晓荼突然想到一件事,貌似皇帝曾经说,不肯召幸旁人,是因为喜欢她? 文晓荼忽的挑了挑眉,这不对吧? “皇上是因为觉得江才人、崔采女等人心口不一? 所以才不愿意宠幸吧?”文晓荼斜眼看着皇帝那张脸。 明昭脸色微微一紧,还好阿荼不晓得? 朕无法控制读心术的开启和关闭…… 他旋即正色道:“朕承认? 的确有这方面的原因? 但主要还是因为你。” 文晓荼却是轻松了不少? 心下呸了一声,狗皇帝的嘴? 骗人的鬼!之前还说是为了我,这不也有别的方面的重要因素么! 文晓荼忽的又想起了很早之前的事情? “早先皇上夸赞臣妾安静,原来是指这个啊!”因为听不到她心声? 所以当然就安静了。 明昭难掩心虚之色? “朕……其实是觉得阿荼性情娴静如水。” 文晓荼撇撇嘴,知道了皇帝会读心术,当初的许多疑团也就能解开了? 其实? 也不过就是这么简单的缘由! 文晓荼吐槽:“皇上读不到臣妾的心声? 难道不觉得……臣妾无法令人放心吗?”——能够读取心声,也表示可以掌控此人? 而她如此例外? 岂不是叫人很不放心? 明昭心道? 朕当然不放心阿荼!因为这个,朕总是容易多疑? 朕疑心慧观? 甚至还疑心过贤妃……这这些怀疑根本不该有? 朕甚至不敢让阿荼知道朕的疑心。 明昭便柔声道:“朕……愿意相信阿荼? 因为朕喜欢阿荼? 所以愿意相信。” 文晓荼一怔,旋即心中腹诽:说得比唱得都好听!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明昭心想,其实阿荼的心思很好猜,偶尔才会拿捏不准,比如现在,阿荼明显没有相信朕的甜言蜜语。 唉,获取阿荼真心,着实任重道远啊。 文晓荼道:“皇上,臣妾建议,您还是不要动不动就去读取他人心中想法……”这跟窥探别人隐私有什么区别?有点变态啊! 明昭苦笑,朕也希望听不到啊!嘴上只得道:“朕尽量吧。” 文晓荼腹诽:窥探狂!死变态! 幸好读不到老娘心声! 明昭眯了眯眼,他低头打量着阿荼的小脸蛋,“阿荼是不是又在偷偷骂朕?” 文晓荼一个激灵,立刻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怎么会呢?皇上您多心了!” 明昭哼了一声,绝对不是朕多心!阿荼刚才的表情,分明在腹诽朕! “唉,罢了,反正朕听不见,就当你不曾腹诽吧。”明昭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文晓荼:干嘛这种表情?连我心里想什么你也要管?你家是住海边儿的啊!管得那么宽! 文晓荼小声嘀咕:“皇上连这个都要管,您不嫌累吗?” 明昭沉默了片刻,朕故作悲伤并没有让阿荼心疼啊……这个小没良心的,“好好好,你心里随便骂,朕不管了还不成吗?” 文晓荼心道:这还差不多。 然后笑着转移话题:“皇上,我怎么瞧着,这里的母孔雀似乎更多些?”公有四只,母的少说也有七八只,母孔雀灰扑扑小一号,也没有漂亮的尾羽,简直不像孔雀,倒更像是野鸡。 明昭扫了一眼:“似乎是吧。” 文晓荼托腮,“是啊,这个时代,男人是可以三妻四妾……”连孔雀都要多给配上几只母的。 明昭笑着将阿荼揽入怀中,“可是朕只有阿荼。” 文晓荼无语,后宫那些嫔妃难道不存在吗?额……好像全都是充数的?不过,林德妃、辛贤妃、陆充仪,以及已故的胡废后、秦淑妃,可不是充数的,起码从前不是充数的。 罢了罢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就算哪一天,皇帝不再挑剔了,开始睡别的嫔妃了,她也可以淡然接受。 身为皇帝,怎么可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尤其她这棵树,卸妆以后那么丑,身材也没法看。 现在嘛,就只当皇帝是脑子抽风了。 说不准人家哪天就不抽风了呢?? 所以,她要保持冷静、清醒,绝对不能被皇帝的花言巧语迷惑了! 第二〇一章、洛美人之恨 正在此时,文晓荼宫里的大太监梁万贯小跑着进来,噗通跪地磕头。 明昭看在眼里,一脸烦躁,这些个狗奴婢,怎么一个个没完没了了?! 文晓荼见梁万贯面色急促,忙问:“出什么事儿了吗?” 梁万贯抬起胖乎乎的脸,小心翼翼禀报道:“回娘娘,贤妃娘娘去了咱们清凉殿了,说是……宫里出大事了,想跟您商量一下。” 听了这话,皇帝明昭大怒:“混账!宫里有母后坐镇,能出什么大事?”——若是母后凤体违和,太医院早就报了!在明昭看来,只要不是太后出事,就不是大事! 文晓荼忙问:“什么大事?” 梁万贯道:“奴婢不知。” 明昭更生气:“不知道还来啰嗦什么?还不快滚!” 文晓荼连忙安抚:“皇上先别生气,贤妃不是无事生非的人,兴许是真的有急事。臣妾还是回去瞧一眼吧。” 说着,文晓荼屈膝福了福身子,“臣妾先告退了。” 明昭脸瞬间漆黑,好啊,你要撇下朕去见辛氏?! “朕也去!”明昭杵着一张阎王脸如是道。 河清殿,贤妃辛若芝急得来回打转,如荼这是去哪儿了?问河清殿的宫人,也没人给个准话。 正在此时,贵妃温如荼回来了,辛若芝还没来得及高兴,便看到还多出一位——我个乖乖,皇上?贵妃是和皇上在一块儿?怪不得河清殿的人不肯明说! 明昭皱眉:辛氏居然不知道阿荼与朕在一起?可就算不知道,也还是很可恶! “给皇上请安!”辛若芝一个激灵,赶忙毕恭毕敬行礼,“臣妾不是有意打扰皇上和贵妃的,实在是陆充仪刚刚给送了急信来,说是洛美人出事了。” 明昭心中更恼了,“区区一个美人出事,还得让贵妃来料理?!辛氏? 你这个掌事宫妃是怎么当的?!” 辛若芝忙低下头,我这个掌事宫妃不在宫里? 没法管宫里的事儿? 这才来找贵妃的啊! 听到辛氏这般心声? 明昭一噎? 早知如此,就不该让辛氏来颐园行宫! 文晓荼忙问:“洛美人到底怎么了?”——对了? 之前貌似被皇帝下旨幽禁了。 辛若芝连忙拉着贵妃手道:“洛美人日前突发高热,看管清心堂的太监多加阻挠? 甚至不许太医入内,洛美人的贴身宫女一时不忿? 与其发生争执? 结果那宫女被推到,也是不巧,后脑勺撞在了抱鼓石上? 当场……殒命了。”说到最后? 辛若芝露出不忍之色。 文晓荼惊呆了? “居然闹出人命了?这看管太监也太放肆了!” 辛若芝脸色一把,急忙一把捂住文晓荼手? 并以目色急忙示意? “看管太监只是约束严格了些……闹出人命? 也是意外。” 嗯?文晓荼愣了一下,辛若芝不是包庇凶手的人? 但她这般表情……文晓荼立刻就明白了。洛美人是被皇帝幽禁的? 看管太监自然是御前派去的人! 文晓荼偷偷瞄了一眼皇帝陛下的脸? 额……果然很难看! 可就算是御前太监又咋了?皇帝莫不是要包庇?洛美人是被禁足了? 但也只是不许外出而已? 依例太医是可以入内的!更何况洛美人是高热病重!那个死太监,竟阻挠太医,妈的,这分明是不把洛美人的性命当一回事! 奴大欺主!文晓荼脑子里冒出这四个字。 但她现在顾不得皇帝,她更担心洛美人,高热不退,在这个时代也是致命的病啊! 文晓荼忙问:“洛美人怎样了?” 辛若芝道:“死的只是个宫女,原来是闹不大的,偏生被余婕妤瞧见了,余婕妤跑去找了陆充仪,陆充仪又禀了太后,太医这才进了清心堂,洛美人已经脱险了。” 什么叫“死的只是个宫女”?文晓荼蹙眉,她明白辛若芝的意思,那看管太监原本可以把区区一个宫女殒命的小事压下去,谁叫洛美人失宠呢?可偏生被同住北宫的余婕妤瞧见了,余婕妤倒是聪明了一回,去找了心软的陆充仪。若换了是林德妃,才不会为了一个洛美人,与御前太监交恶呢。 明昭有些不悦:“这点小事,竟然惊动了母后?!” 辛若芝小声道:“余婕妤原本第一时间就去求见太后了,只是太后无暇见她。余婕妤又去求德妃,也是碰了一鼻子灰,最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找了陆充仪。” 皇帝明昭:有够蠢。 文晓荼:我错了,这就一蠢货。 文晓荼叹气:“洛美人脱险了就好。”——倒是可怜了那个忠仆。 但话又说回来,若不是那宫女搭上自己的性命,只怕事情还闹不大,洛美人也得不到太医诊治。 此番可说是一命换一命。 这就是失宠嫔妃,连个太监都能随意欺凌碾压。 大宣宫、北宫清心堂。 美人洛沅湘已经褪去高热,但整个人仍十分孱弱,一张脸蛋苍白,双唇不见血色,她饮下一碗苦药,扫了一眼侍奉在侧的贴身宫女暮紫,见她脸上难掩悲怆,便觉不对劲。 “暮紫,寒清呢?”洛美人用嘶哑的声音问。 暮紫本来强忍悲痛,美人这一问,她立刻呜咽泪落,“娘子!寒青被李德贵给害死了!” 洛美人水眸一颤,有些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暮紫噗通跪倒在地,“李德贵那个奸佞,就因为咱们清心堂没给他银子,便阻挠不许太医为娘子诊治!寒清气不过,便上去理论,却被李德贵一把推在了门前抱鼓石上,寒清当场头破血流,不治而死!” 暮紫哭得不成样子,“李德贵还要让人把寒清丢去乱葬岗,非说是病死的!若非余婕妤闻声而来,只怕寒清就白白死了!” “娘子,您要为寒清报仇啊!” 洛美人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她素来性子冷清,对身边宫女也不算太好,寒清……竟为她死了?! 那个活泼伶俐一个宫女,之前还一直想法子逗她开心,这一转眼,竟没了? 一瞬间,泪涌了下来。 洛美人死死咬着贝齿,不让自己发出哭声,“都是因为我……” 暮紫泪眼中饱含恨意:“怎么能怪娘子?都是因为李德贵这个狗奴婢,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洛美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李德贵固然该死,但他也只是“狐假虎威”罢了! “报仇?!”洛美人口齿间发出凄然的冷笑,这个仇,又怎么可能报得了? 她没有任何过错,便被皇上幽禁在清心堂!染了病,甚至都不许太医为她诊治!只能等死! 寒清不愿她死,所以搭上自己的命!! “暮紫,我好恨!我恨自己竟这样没用!”洛美人恨得眼中几乎沁血。 第二〇二章、儿孙满堂的大太监 “既然太后已经做主,贤妃姐姐安心便是。”文晓荼忙安抚了辛若芝,又悄然示意:“这天色也不早了。” 辛若芝这才回过神来,忙朝着皇帝屈膝一礼:“那臣妾就不叨扰皇上和贵妃了!”——原本还想着跟如荼商量一下如何给洛美人主持公道,可皇上明摆着心情不好,犯事儿的又是御前太监李德贵……本宫才没胆子当着皇上面前儿要求秉公处置呢! 贤妃溜得很干脆,皇帝明昭脸色更臭了,这个辛氏,什么意思?难道朕会包庇一个奴婢不成?! 文晓荼见皇帝脸上杀气腾腾,便连忙先端了一盏茶给他:“皇上先喝口茶,消消气。” 明昭看着眼前这张温柔关切的笑脸,这才略消了几分怒气,“之前就不该带辛氏来行宫!” 文晓荼唏嘘点头:“是啊,若贤妃留在宫里,想必一早就叫太医给洛美人诊治了。若非臣妾非要贤妃一同前来,或许……事情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先前皇帝在气头上,她与那洛美人又素无交情,所以也就没有求情。原想着,等皇帝消了气,自然就会放她出来了,不成想…… 明昭怔了一下,也顾不得生气了,他忙握着阿荼的手,“这怎么能怪你?” 文晓荼淡淡睨皇帝一眼:“若不怪臣妾,又该怪谁?” 明昭心想,不就是死了宫女么,而且还是意外,难道就非得怪谁不成吗?! “好了,只是小事罢了,母后都已经做主给洛氏诊治了。”明昭道。 文晓荼心下不忿:那个宫女呢?就白白死了? 文晓荼斟酌了一下言语,才低声道:“皇上只是命洛氏禁足思过,既不曾褫夺她位份,也不曾下旨不许太医诊治。” 明昭也知道那李德贵阴厉严酷,但一直以来办事尽心,凡事交给他的差事,没有办不成的,所以起驾前,才安排了此人看管清心堂。李德贵也是看出朕恶了洛氏? 所以才对清心堂格外不近人情。 明昭其实也觉得,该好好教训一下洛氏? 给她点苦头吃。 可是? 阿荼太心软了。 “朕会下旨严惩。”明昭只得如此道? 毕竟这事儿闹得的确不像样。 文晓荼便问:“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明昭淡淡说? “赏二十板子,打发去皇陵吧!”——阿荼既不喜? 就撵了吧,左右朕身边也不缺会办事的奴婢。 文晓荼心道? 这就是一条人命的代价。 唉,也罢? 发配皇陵? 也算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文晓荼叹道:“没想到,余婕妤倒是有几分仗义心肠。”——为了个素无交情的洛美人,不惜得罪御前太监? 也要四处求人。 提到余氏? 明昭都不晓得该气还是该笑? “不提那蠢货。” 文晓荼突然笑了,蠢是真的蠢? 却也不失可爱。 她看了看外头的晚霞? 便道:“时辰也不早了? 不如皇上在臣妾这儿用了晚膳再回去歇息?” 明昭听得心中一阵郁闷,阿荼是不想朕留宿啊。明明今日那么开心地去牡丹园赏孔雀? 却被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搅扰? 连好事也都搅合没了! 但明昭知道? 阿荼心慈? 心里肯定那位那个素不相识的宫女伤心呢? 自是没那份心情的。 明昭叹了口气:“罢了,朕回去批折子,你自己慢慢用晚膳吧。”朕若留膳,阿荼还得给朕布菜。 文晓荼只得起身,恭送皇帝出了正殿,心道:连晚饭都不留,这是生气了? 她非缠着跟皇帝要个结果,等同是在催促皇帝严惩身边太监,这种行为,想也知道肯定会叫皇帝心里不痛快。 但她实在不能置若罔闻!若不如此,只怕那太监顶多就是打个板子或是罚个俸禄,若是继续留在御前,日后还指不定怎么报复洛美人和余婕妤呢。 两个失宠妃子,说真的,哪里斗得过御前得脸太监? 诶,等等? “那个看管太监是谁啊?”文晓荼问身边人。 红果碧玺面面相觑,这儿她们哪儿知道? 御前嬷嬷出身的春溪略一思忖,道:“奴婢记得,皇上是指派了李德贵去看管清心堂。” 文晓荼一脸懵逼:“李德贵?谁啊?”——我怎么不记得御前有这号人? 春溪嬷嬷道:“只是个副管领,不过认了梁大总管做干爷爷。” 文晓荼黑线:合着在御前就是个孙子辈儿啊!! “我当是什么得脸的大太监呢!”文晓荼都快无语凝噎了,“就这?还敢欺负一个堂堂正四品美人?!”你爷爷梁琨玉这个宫殿监才五品呢!! 春溪嬷嬷笑道:“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御前了。而且洛美人失宠幽禁,跟打入冷宫也差不离了,自然是人人可欺。” 文晓荼:这操蛋的后宫! 文晓荼用了晚膳,正要卸妆安歇,便见梁万贯弓着腰,谄媚地走了进来:“主子,梁大总管求见。” 文晓荼:嗯?这是打了孙子,来了爷爷?? 不过瞧着梁万贯这谄媚样儿,梁琨玉应该不是来找茬的。 “请他进来吧。”文晓荼道。 然后,梁万贯便把他干爹给引了进来,这位御前大太监一进来就噗通跪下了,哪有做爷爷的样儿?分明是个孙子。 “奴婢有罪,奴婢没管教好底下人,给贵妃娘娘添乱了!求贵妃娘娘责罚!”梁琨玉飞快叩头。 文晓荼见状,便忙叫梁万贯把他干爹给搀起来,然后和和气气道:“你身在行宫,这事儿怪谁也怪不到你头上。皇上已经处置了李德贵,这事儿便算是了了,公公不必往心里去。” 梁琨玉这才松了一口气,方才皇上和贵妃在内室说话,他虽候在外头,竖着耳朵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跟着皇爷回了海晏殿,皇爷虽然没责罚,但也斥了他没管好底下奴婢。 梁琨玉心惊胆战,便跑来河清殿请罪了。 文晓荼复又笑道:“公公年纪也不老,怎的已经儿孙满堂了?” 梁琨玉讪笑:“贵妃娘娘说笑了。”——哪就儿孙满堂了?他也就认了那个几个干儿子,管他叫“梁爷爷”的,全都是死乞白赖乱叫。。 这些个龟孙子,爷爷也是你们能叫!回头得好好警告那些混球,不准再乱攀关系!省得以后又连累咱家! 第二〇三章、宠妃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翌日清晨,贤妃辛若芝满脸惊喜地来了河清殿,“真没想到,皇上竟然重惩了李德贵那个狗奴婢!如荼,真有你的!” 文晓荼起身与辛若芝见了平礼,复又坐下,她解释道:“那个李德贵,不过就是御前一个小头头,根本算不得得脸太监!” 辛若芝叹道:“那也是皇上跟前的人!闹出人命,连太后也只是叫人申斥了几句,未曾责罚呢。” 文晓荼心道,太后只是顾全皇帝颜面,想留着让皇帝自己处置罢了。 文晓荼幽幽道:“只是打了顿不轻不重的板子,发配皇陵罢了。”——这可是杀人犯啊! 辛若芝眼睛瞪得滚圆:“这还不够?!那李德贵说到底是给皇上办事!就算出了点小纰漏,原也不至于如此重罚!若不是你吹了枕边风,哪里就至于发配皇陵了?” 文晓荼也惊呆了:“他可是杀了一个宫女诶!”——就算可以勉强算是“失手”,那也是一条人命! 辛若芝叹气,“话虽如此,可在这宫里,人命也是贵贱有别的。” 文晓荼默然良久,是啊,那李德贵狗仗人势,连洛美人的命都不当一回事,何况一个宫女了。 辛若芝低声道:“其实皇上跟前,不乏这等狠戾之辈,此番重惩了李德贵,也算是警醒那些死太监了。” 文晓荼皱眉:“可是我瞧着,御前几个得脸的太监脾性都挺温和的啊。”——一个个都笑脸呵呵,像弥勒佛似的。 辛若芝无语了良久,“我的小祖宗,你可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哪怕是御前太监,敢在你面前耍横不成?!” 文晓荼:“额……”她很是汗了一把。 说的也是,宠妃跟弃妃,在这些有品级有权势的太监面前,那绝对是截然不同的。 文晓荼叹了口气:“我突然理解江才人和崔采女为何那般不顾脸面,也要争宠了。” 说着? 文晓荼露出疑惑之色,她打量着辛若芝那张英气年轻的脸蛋? “对了? 你为何不争宠了?” 辛若芝脸色复杂? 旋即叹道:“我才不做那无用功呢!”——皇上凉薄? 越争宠,越没好果子吃? 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个贤妃,反正她娘家门第不算低? 就算不得宠,也没人敢欺负她。 辛若芝旋即笑道:“我已经位列四妃? 便只等着你行了册封礼? 便可以安心放权歇息了。” 文晓荼一愣,“你已经知道了?” 辛若芝也一愣:“知道什么?” 文晓荼道:“皇上打算等我行了册封礼,就要把你手中的宫权收回? 并转赐给我。” 辛若芝笑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你是贵妃? 我是贤妃? 你若不掌摄宫务,旁人还指不定怎么议论呢。” 文晓荼小声问:“你不觉得……这样有些不公平吗?” 辛若芝嗔笑道:“我巴不得无事一身轻呢!这宫权? 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 是了? 从一开始? 这宫权就是皇帝强行塞给辛若芝的。 文晓荼也终于可以安心了,“说实在的? 这些日子我心里一直有些不安?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事儿……” 辛若芝笑着握着她的手? “多大点儿事儿!你可是六宫第一人? 距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了? 不过就是个协理宫权,日后……还愁没有名正言顺执掌六宫的一日吗?” 文晓荼连忙板起脸:“可别乱说!我虽入宫晚,却也知道胡后旧事,皇上这么多年都没有立后,可见是对皇后这个位子生了防备警惕之心,哪里会轻易立后?!”——只怕皇帝根本不打算再立皇后了呢! 辛若芝眉心一簇,是啊,皇上若真有心,如荼生下如此祥瑞的龙凤胎,便可以直接立为继后了。 不过辛若芝还是觉得,温如荼肯定有当皇后的命,要不然慧观大师抚顶观命之日怎么会吐血了? “不急,慢慢来,只要大皇子争气,你还怕没有后福可享?”辛若芝忙宽慰。 文晓荼笑了笑,皇帝如今只有景珺一个儿子,而且对后宫其他女人很是厌烦,文晓荼虽然不敢奢望皇帝一辈子吊死在她这颗丑树上,但贵妃之子、龙凤祥瑞,又是长子,景珺已经占尽了优势,只怕他别太拉跨,当太子还是很有希望的! 她虽然很难当上皇后,但说不准能当太后呢! 幻想着当上皇太后的富贵闲人养老生活,文晓荼忍不住透乐。 此时此刻,身在海晏殿,正在批阅奏折皇帝明昭突然后背一阵寒凉。 梁琨玉躬身近前,陪着笑脸道:“皇爷,贵妃娘娘求见。” 一听是阿荼来了,皇帝明昭大喜,真是难得!阿荼性子羞涩,从不主动,今儿这是怎么了? “快让她进来!”明昭忙放下狼毫,语气都轻快了三分。 文晓荼当然是跑来争宠的,她觉得,为了孩子,为了当太后的美好愿景,努力争宠还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她叫小厨房做了几样精致的小点心,并消暑的凉茶,便来到了海晏殿。 “臣妾给皇上请安!”文晓荼瞄了一眼龙案上的那些奏折,娇怯怯道,“臣妾……没有打扰皇上吧?” 明昭只觉得他的阿荼今日格外娇软,勾得人心都痒痒的,便上前一把将阿荼扶了起来,“阿荼今儿这是怎么了?竟主动来找朕?”——莫不是对朕已经有些动心了? 文晓荼若是会读心术,一定会狠狠呸一口:你丫的在想屁吃。 可是文晓荼不会读心术,她甜甜一笑,便将食盒中的点心取了出来,并娇声细语道:“臣妾昨日非缠着皇上处置那个李德贵,皇上没有生臣妾的气吧?” 明昭一愣,就这件小事,阿荼倒是上心了,他忙笑道:“无足轻重的小事,阿荼不必放在心上。”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好,这事儿算是解决了,皇帝既然说“无足轻重”,那以后应该不会放在心上了。 接下来,文晓荼又是给皇帝磨墨,又是陪着用晚膳,然后还陪着滚床单,算是把皇帝从头到脚伺候舒坦了。 皇帝舒坦了,文晓荼累坏了。。 唉,宠妃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第二〇四章、奶奶没有奶 皇帝明昭在颐园行宫住得很是舒坦,他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若不是母后连番催促他回宫,若不是阿荼的册封之日近了,明昭真想多住几个月。 天泽十二年八月十二,黄道吉日,文晓荼经过繁琐而冗长的册礼,接过了贵妃的金印与宝册,终于实至名归,成为了大宣朝后宫众妃之首,也正式从贤妃辛若芝手上接过了协理六宫的大权。 册礼过后第二日,辛若芝就抬了两筐账册,并与她谆谆道:“按理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过你如今宠冠六宫,又是贵妃之尊,底下这些奴婢也不敢不听话。先前内务府一些刺头,我也都已经料理了,你只管按部就班接手便是。” 权力交接得无比顺遂,文晓荼都不禁感叹辛若芝是个大好人。 辛若芝正一一介绍着内务府十三衙门以及内廷各处,文晓荼正听得晕乎,梁万贯打帘子进来禀报:“娘娘、贤妃娘娘,余婕妤求见。” 文晓荼一愣:余氏?这个万年不出门的死宅,怎么主动来昌仪宫了? “让她进来吧!”文晓荼简直就是在听辛若芝上课,都快睡着了,甭管谁来,都能让我脑子歇歇。 片刻后,便见余烟霏着一身七成新的潞绸衣裙,面施薄粉,却难掩丽质,她只挽了个随云髻,却比从前衣着鲜丽、珠翠满头的样子更显清雅,别有一番动人。 文晓荼暗道:嗯,很养眼!衣品提高不少嘛。 其实文晓荼误会余婕妤了,余婕妤那是不得宠,吃穿嚼用难免被克扣,自然也没法衣着光鲜华丽了。 “嫔妾参见贵妃娘娘、贤妃娘娘。”余婕妤见到贤妃也在,不免吃了一惊,“那个……嫔妾是不是打扰二位娘娘了?” 辛若芝撇撇嘴:你知道就好! 文晓荼笑着说:“不妨事,余婕妤来找本宫,可是有什么要事?” 余婕妤娇丽的脸蛋上挂着腼腆的笑容:“其实也没什么要事? 就是……来向您致谢的。” 文晓荼一愣:“致谢?”——你致啥谢?要说致谢,也该是洛美人来致谢啊。 不过洛美人这个当事人可没法来致谢? 人家至今还在幽禁中呢! 余婕妤小声道:“嫔妾听说? 是因为贵妃向皇上进言? 所以皇上才严惩了那李德贵!”说着? 余婕妤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贵妃不晓得? 那李德贵端的是嚣张厉害,那日害死了洛美人的贴身宫女寒清? 碰巧嫔妾瞧见了,他便威胁嫔妾? 不许说出去半个字!否则便要嫔妾好看!” 文晓荼露出欣赏之色:“可你还是说出去了。”——又是求见太后? 又是找德妃,虽然笨了点,但最后找对了陆充仪。 余婕妤捂着心口:“可我吓坏了!那李德贵心狠手黑? 辛亏被发配皇陵了? 要不然肯定我报复我的!” 文晓荼笑了? 所以余婕妤才来致谢啊…… 余婕妤抬起秀色可餐的脸蛋,眼睛里满是希冀:“贵妃娘娘? 你是个大好人。” 文晓荼有点不好意思? 她居然被发好人卡了。 余婕妤又小心翼翼道:“那个……贵妃可否好人做到底? 帮洛美人求求情?她真的很可怜。” 文晓荼心道:这个余烟霏虽然不聪明,心思倒是不坏。 一旁的贤妃辛若芝蹙起眉头? 便板着脸道:“本宫还许多事情要禀报贵妃? 余婕妤若没有别的事? 便改日再说吧。” 余婕妤露出悻悻之色? 她屈膝一礼:“那嫔妾就先告退了。” 撵走了余烟霏? 辛若芝摇了摇头:“她就是缺了点儿心眼儿!” 文晓荼“呵呵”笑了两声,的确。 辛若芝道:“洛氏既然已经康复,是否解除禁足,也无甚区别。”说着,辛若芝也不免心软,便道:“不过,你新掌宫权,施恩六宫,倒也大有裨益。只不过,得等皇上彻底消了气才成,你可不要急着求情。” 文晓荼点了点头,新官上任,要么施威、要么施恩。她已经是六宫最尊,又是最得宠,的确没必要施威,施恩便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会选个合适的时机跟皇上提这事儿。”文晓荼道。 辛若芝颔首,便正色道:“那我继续跟你说十三衙门!” 文晓荼:-_-|| 接手宫权,当真是辛苦! 自回宫后,文晓荼便几乎每日前往颐年殿请安,主要是太后久不见大孙子,想念得紧,她若不常去,太后肯定要派人来催促。 于是,这一日一大早,文晓荼便叫乳母抱上还在打哈欠的饭饭,至于粥粥,就继续让她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觉。 文晓荼原以为自己算是早起了,不成想,却在颐年殿碰见了德妃林琇莹。 有些日子没见,德妃瞧着显老气些,穿着件蟹壳青的缂丝褙子,头上只挽了个低髻,看上去竟像是三十来岁的样子。 “贵妃娘娘安好。”德妃勉强扯了扯嘴角,主动问候。 文晓荼忙颔首示意,虽说四妃都是正一品,但严格来说,若是碰了面,其他三妃得先问安,贵妃随后还礼即可。 文晓荼上前给太后请了安,并叫乳母把饭饭抱上前,太后立刻眉开眼笑,抱着胖墩墩的大孙子一通亲香。 一旁的大公主谨言小跑儿到文晓荼跟前,做了个万福:“贵妃娘娘,二妹妹呢?” 文晓荼道:“锦书还在睡觉,所以就没抱来。” 谨言公主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一旁德妃撇了撇嘴,分明是瞧着二公主不及皇子讨太后欢喜,所以就索性不带了!贵妃这个母亲,还真是偏心! 太后一门心思都在大胖孙子身上,倒是没察觉德妃面色异样,“小乖乖,你何时能开口叫声‘皇奶奶’?” 被太后抱在怀里的饭饭宝宝大眼睛迷迷瞪瞪,脑外一歪,小嘴里吐出疑惑的声音:“奶……奶?” 这声音其实不怎么清楚,但太后却瞬间心花怒放,“诶!哀家乖孙孙,你可真聪明!” 一旁的德妃不禁惊讶了,这么快就能叫奶奶了?! 襁褓中的饭饭宝宝便开始喋喋不休叫嚷:“奶、奶、奶~”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唉!奶奶在这儿呢!” 文晓荼摸了摸鼻子,其实饭饭喊的奶水的奶……他是饿了。 饭饭啊,你奶奶可木有奶啊! 喊了半天“奶”,都没有奶水喝的饭饭宝宝委屈了,他眼泪一汪、鼻涕一泡,“哇”地哭了起来。 太后慌了神,“珺儿这是怎么了?” 文晓荼忙道:“景珺今早还没喂奶呢。”便连忙吩咐乳母抱去内室喂养。 这个只知道干饭的小崽子一到乳母怀中,哭声便小了,抱去内室后,哭声便直接停了。。 约莫盏茶之后,再抱出来,饭饭浑身奶香四溢,而且已经睡着了。 第二〇六章、加官进爵的温父! 饭饭这个小东西,吃饱喝足就睡觉,简直就是头小猪仔。 太后满脸慈爱,“一转眼的光景,珺儿竟然会叫奶奶了!”太后激动地眼中都有了泪花。 文某人一脸大写的尴尬。 谨言有些吃味了,她上前道:“皇祖母,谨言也会叫奶奶。” 太后呵呵笑着,摸了摸谨言的额头,“知道你乖。”——可惜有个上不了台面的亲娘。比起德妃,贵妃这个亲娘可着实强了百倍。 太后复又叹息:“皇帝子嗣还是太稀薄了。”——去颐园行宫好几个月,回来之后,竟没有一个怀上龙胎。 一旁的德妃幽幽道:“江才人、林宝林和崔采女加在一块儿,怕是也不及贵妃娘娘一人得宠。” 文晓荼:这个德妃,你不酸会死啊? 对于德妃而言,不酸不会死,但会憋个半死! 太后不悦地瞪了德妃一眼:“不懂就不要乱说!”——这几个月在行宫的侍寝册子,哀家早看过了,江氏、崔氏和小林氏比起贵妃,侍寝次数也不差多少了! “是她们没福气!”太后板着脸道。 德妃虽不服气太后的说法,但也看出太后凤颜不悦,只得忙陪笑道:“许是时日太短的缘故,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有喜讯了。” 太后颔首:这还像句人话。 德妃又偷偷瞄了文晓荼一眼:“贵妃娘娘虽然气色还不错,但身子瞧着还是纤瘦得紧,不知何时能养好身子,再为皇上诞育皇嗣?” 文晓荼淡淡道:“本宫膝下景珺和锦书两个孩子,已经很知足了。” 德妃腹诽:你当然知足了,龙凤胎啊!搁在谁身上,谁不知足?! 太后立刻笑着道:“哀家知道贵妃产后,身子亏损得厉害,不过你还年轻,好好调理,日后还是能再有生养的!” 文晓荼低下头,嘴角抽搐,可别!她连忙转移话题:“其实先前在行宫,江才人、林宝林和崔采女侍奉皇上尽心尽力,也算是有功了。” 说着,她屈膝一礼:“所以臣妾想请太后娘娘褒奖三人,也好叫她们日后更加尽心。” 太后虽不觉得三人有什么功劳,但贵妃能说出这番话,太后还是很欣慰的,“好孩子,你这般贤惠,真是六宫之福!”如温氏这般? 做皇后也是够格了!只可惜,胡后谋逆一事让皇帝很是震怒? 自那之后? 皇帝便不愿再立后? 甚至连选妃都不情不愿。 文晓荼瞥见德妃眼中的不忿之色? 心道,我就是故意气你的! 文晓荼便继续道:“臣妾与江才人、林宝林、崔采女原是一同入宫? 臣妾屡次加封,如今已经是贵妃? 不知太后娘娘可有意加封后宫众位姐妹?” 这番话,她的确是临时起意? 但也是考虑道辛若芝建议:施恩六宫! 听到这话? 德妃急了:“太后娘娘,嫔妃位份,岂能随便加封?她们三人? 又无生养之功? 岂可一而再、再而三晋位?!” 太后露出不悦之色? 虽然太后也不觉得三嫔够格加封了,但德妃就知道拈酸吃醋? 比起贵妃真真是差远了!怪不得皇帝喜欢贵妃、厌恶德妃! 于是? 太后便没有直接拒绝:“此事? 哀家会考虑的。” 文晓荼心道,太后答应与否? 于她而言是没所谓的? 不管成与不成? 三嫔都得念她的好。而且还能让太后对她更加满意? 顺便气一气德妃!动动嘴皮的事儿? 何乐不为呢? 这时候,朱四常快步进来,“太后娘娘,皇上来给您请安了!” 然后,皇帝明昭大步走了进来,瞧见阿荼也在,不由露出笑容,然后又发现德妃居然也在!瞬间脸色晴转阴! 这变脸速度,也真真是绝了! “儿子给母后请安!”明昭端着脸给太后行了常礼。 文晓荼和德妃连忙屈膝参拜:“皇上万福!” “父皇万福!”谨言公主小脸上饱含孺慕。 乳母也忙抱着已经呼呼大睡的饭饭磕了头、请了安。 明昭脸色这才稍微和善了些。 太后便笑呵呵道:“皇帝来得倒是巧,贵妃刚刚跟哀家请求加封江才人、林宝林和崔采女位份呢!” 听了这话,明昭脸色一沉,阿荼怎么又这么贤惠?! 看到皇帝有些不悦,德妃便趁机道:“皇上,贵妃娘娘初掌宫权,便如此想尽法子厚待后宫姐妹,可真不是一般贤惠呢。”——这话分明暗指贵妃别有用心。德妃心道,哼,装什么贤惠,分明是新官上任,想要拉拢新宠,好坐稳贵妃之位罢了! 明昭眉头一紧:德妃所想,倒也有理。 阿荼又是晋封,又是掌权,心有不安也是有的。 文晓荼见皇帝面色和缓,便忙解释道:“臣妾只是想,江与臣妾家世门第差不离,臣妾已经是贵妃,江氏却还是才人……” 听了这话,德妃忍不住讽刺道:“贵妃娘娘还真是谦虚!您的父亲已经是正三品农桑司卿,又加封了一等伯爵,这也叫‘家世门第差不离’?” 文晓荼:Σ(⊙▽⊙“a 啥?! 我爹啥时候加官进爵了?! “什么?我父亲……”文晓荼惊呆了,啥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太后笑着道:“贵妃竟还不晓得吗?” 文晓荼懵逼地道:“无人相告,臣妾如何晓得前朝之事?” 太后却露出满意之色,得宠而不擅权,这是好事。 皇帝明昭淡淡道:“你父亲进献良种,又选育、推广有功,正好农桑司卿告老,朕便让他暂代,至于一等伯的爵位,是朕前日下旨加封的,还未来得及告诉你。”——因只是个伯爵,所以也就没急着告诉阿荼。 明昭又正色道:“你父亲加官进爵,是因为他有功,与贵妃并无干系。” 德妃心中啐道:没干系才怪! 文晓荼碎碎念:没干系才怪! 太后心中发笑:没干系才怪呢。 皇帝明昭:虽然朕听不到阿荼心声,但想必是差不离的…… 太后又心道,罢了罢了,反正那温祺的确是自己有本事,前朝都无话可说,哀家又何必多管闲事。。 明昭:您要是真的不多管闲事就好了! 第二〇七章、三嫔晋封 回过神来的文晓荼连忙朝着皇帝屈膝道:“升任农桑司卿也就罢了,这一等伯爵,如何使得?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一等伯爵啊!此身温如荼的曾祖父当年随太祖爷从龙,尚且不过封了二等伯,承袭到大房伯父温礼身上便只是二等男爵了。这一下子,温祺就成了一等伯了!这简直是坐火箭啊! 明昭板着脸道:“这是前朝正事,贵妃就不必多言了!” 看样子是已成定局,文晓荼虽心有不安,却也十分欢喜! 虽然是世袭累降的爵位,但也能传承好几代了!温家如今可算是跃迁了一个大阶层了! 明昭又看向太后:“贵妃提议的晋封一事,母后意下如何?” 太后一愣,不由露出几分探究之色,“这点小事,皇帝看着办便是。”——若真晋封了,可见皇帝对三人满意,若不晋封……哀家得在想法子给皇帝添个可心人才好。 明昭:那还是晋封吧! 明昭几乎不带犹豫,道:“那就都晋一级吧!” 太后大喜,颔首道:“好!” 德妃满心怨念,居然又要晋封了! 文晓荼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明明刚才太后并无此意的!还有皇帝,怎么这么大方? 看到阿荼脸上的诧异之色,明昭心里发笑,哼,果然是装贤惠!朕都差点被骗过了! 文晓荼瞧着皇帝脸上竟然隐隐露出些微笑意,心想,貌似狗皇帝今天心情很好啊,虽然搞不懂他为什么心情好,但这明显是个好时机啊! 文晓荼便屈膝一礼道:“皇上,洛美人禁足良久,一直安分守己,不知是否可以免除其禁足?” 明昭心中暗笑:还装? 便正色道:“嗯,那就解除了吧。” 文晓荼一愣:居然这么顺利?! 一旁德妃气得鼻孔冒烟:这个温氏,还真是越来越会装模作样了!眨眼功夫,竟把大半的后宫都笼络了进去!真是够能耐的! 明昭心道:朕的阿荼就是这么聪明。 太后不禁笑了,皇帝带着合心意的嫔妃去行宫住了几个月,看样子挺舒坦的。 明昭心想? 最近阿荼的确是对朕殷勤了许多,叫人心里舒服得紧。 九嫔以下的晋封很省事? 皇帝下个手谕? 晓谕六宫便算是完事了。 才人江映芙晋为美人、宝林林芳蕤晋为才人、采女崔兰歆晋为宝林? 另外宽恕洛美人御前失仪之罪? 即日起解除禁足思过之令,望其好自为之。 而这一切都因为贵妃进言。 故而? 新鲜出炉的江美人、林才人和崔宝林不约而同来到昌仪殿致谢。 看着涌来的三位新晋宫嫔,文晓荼也只得打起精神? 做出一副端庄贤德的样子,道:“本宫不过就是随口一提? 皇上毫不犹豫便答允了? 可见是你们自己有本事讨皇上欢心,本宫不过就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 一瞬间,三嫔漂亮的脸蛋是几乎是如出一辙的惊讶、意外和不可言说。 谁都不敢让旁人知道? 自己根本没侍寝。 所以三嫔纷纷憋了下来? 不约而同露出了有些心虚的笑容? 甚至生怕被贵妃这个“过来人”看出猫腻来。 故而新晋的江美人还露出了羞涩的神情,“跟贵妃娘娘的比起来? 嫔妾算不得什么。” 崔宝林也连忙羞赧地道:“是啊是啊? 嫔妾也没做什么? 只是照着规矩侍奉皇上罢了。” 林才人做不出这等娇羞模样,便笑着说:“嫔妾听说? 昨儿贵妃娘娘在太后和皇上面前进言的时候? 德妃娘娘也在? 嫔妾等人的晋封? 德妃娘娘想必是有所异议的吧?” 文晓荼置之一笑? “德妃是资历深厚的老人了,自然有自己的看法。” 听了这话,江美人和崔宝林纷纷露出愤慨之色,正因为不是真正的“新宠”,所以这晋封的机会简直就是破天荒!这德妃险些要毁掉她们破天荒的机会,她们如何能不恨? 林才人看在眼里,不禁松了一口气,她心想:被江氏和崔氏这两个新宠同时憎恨上,日后德妃便又多了两个强有力的敌人。 文晓荼看在眼里,不禁发笑,这三个嫔妃之间,竟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彼此之间不信任、又彼此妒忌,同时也不敢对另外二人撕破脸,维持了表面和谐。 真是奇特的局面! 正在此时,太监梁万贯进来禀报:“娘娘,余婕妤和洛美人求见。” 洛美人解除禁足,来向她致谢倒也是意料中的事儿,但是……余烟霏怎么又来了? 额,算了算了,反正比眼前这三位顺眼。 文晓荼笑着说:“让她们进来吧。”复又笑着与三嫔打趣:“本宫的昌仪殿今日倒是热闹得紧。” 若换了从前,江美人、崔宝林早忙不迭央求搬迁到昌仪宫做偏位,好凑一凑热闹了!但是现在,二人生恐离得近了,被贵妃看出自己根本没承宠,故而只陪着笑,笑得更加心虚了。 余婕妤还是衣着素雅的样子,端的是清丽秀致,分外养颜。 而洛美人……虽还是往日里清淡出尘的衣着的打扮,但身形相貌与从前却是大不相同了,大病一场的洛氏形销骨立,整个人瘦得衣衫宽松,那张脸更是鹳骨凸显、下巴也格外尖了几分,看了着实叫人触目惊心。 这哪里还是从前那个空谷幽兰般的冷佳人? 余婕妤、洛美人走上前,齐齐屈膝一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洛美人面色枯槁,脸上也不但丝毫表情,仿佛是一具空洞的人偶,整个人好似没了灵魂,请了安之后,便如锯了嘴儿的葫芦,再没半句话。 故而余婕妤忙道:“贵妃请勿见怪,洛美人大病初愈,所以……才会如此。洛美人是特意来向您致谢的。” 文晓荼怜惜地叹了口气,“本宫明白。” 江美人撇撇嘴:“洛妹妹这副样子,以后还是少出来见人,省得惊吓到贵妃娘娘。” 文晓荼:我是老鼠胆吗?! 余婕妤不忿地瞪了江美人一眼,洛美人都这么惨了,居然还冷嘲热讽,还有没有良心?! 文晓荼淡淡说:“多谢江美人关怀,本宫并非胆怯之人,不至于被人吓着。” 江美人如何不懂,自己这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不由讪讪陪笑。。 江美人如此冷嘲热讽,洛美人也毫无反应,像是听不到似的。唉,原本多好一个冷清佳人,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罪魁祸首,可不就是皇帝么。 第二〇八章、贵妃娘娘怜爱六宫(四更求 文晓荼已然动了恻隐之心,想着自己既然如今手握权力,对于后宫里这些可怜人,能帮便帮一把吧。 “余婕妤和洛美人远居北宫,素日里可还便宜?”文晓荼一脸关切地问。 洛美人垂下眼睑,仍旧无只字片语。 但余婕妤是个实诚人,立刻便忍不住开始抱屈:“贵妃娘娘,北宫那边处处都不便宜!北宫膳房送来的一日三餐实在难吃得紧,有时候甚至都没什么热乎气!” 文晓荼挑眉:北宫膳房这是又固态复燃了?! 余婕妤喋喋不休道:“还有嫔妾院子里的花木早就枯死了,催促了花房好几次,也不给送新花木,嫔妾院子里光秃秃一片!还有嫔妃的四季缎料、茶例都有被克扣!贵妃娘娘,您可要替嫔妾做主啊!” 江美人、林才人、崔宝林纷纷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余婕妤。 文晓荼:你倒是真实诚。 文晓荼笑了笑:“北宫那边,的确总会受些慢待,不如本宫做主,让你和洛美人迁到东西六宫来?” 听了这话,余婕妤大喜:“娘娘,嫔妾与陆充仪十分投缘,可否让嫔妾迁去顺华宫?” 文晓荼:你倒是不客气! 文晓荼笑着说:“此事本宫会与陆充仪商议一下,容后在给你答复。”——陆充仪若是不反对的话,那就让余烟霏迁过去。 文晓荼又看向只字不发的洛氏:“洛美人可有想去的宫苑?” 洛美人苍白的嘴唇动了两下,声音干哑:“嫔妾……无所谓。” 文晓荼:…… 一旁的江美人忍不住啐了一口:“不识好歹!” 余婕妤急忙摆手道:“贵妃娘娘,洛美人的意思是,迁去哪个宫都可以!您做主就好!” 洛美人:…… 这位倒是没有反驳,但显然不太赞同余婕妤的解释之词。 既然如此,文晓荼就按照余婕妤的意思来,便点了点头,“本宫回头斟酌一下,再叫内务府择个吉日,你们俩再行搬迁。”——虽然迁居哪个宫未定,但搬家的事儿可以定下了,乃们回去准备着吧。 余婕妤大喜:“多谢贵妃娘娘!娘娘您真是个大好人!” 文晓荼黑线:别给我发好人卡行不? 揉了揉眉心,文晓荼便道:“本宫有些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打发了这群女人,文晓荼便去内室歪在了贵妃榻上,粥粥饭饭正在围子床上,被一堆毛绒玩具簇拥,玩得很是开心。 文晓荼撸着羊脂玉,看着自己的崽崽,心情这才恢复正常。 忽的,碧心快步进来? 低声道:“娘娘,余婕妤在仪门外跟江美人斗了好一通嘴呢!” 文晓荼黑线? 貌似这个余烟霏是挺爱逞口舌之利的? 便问:“她们怎么斗嘴的?” 碧心道:“无非就是江美人瞪了余婕妤一眼? 余婕妤便掐腰反瞪回去? 还说她是婕妤,等哪一天江美人位份比她高了? 再跟她逞威风吧!” 因为家世还不错,所以余氏进宫的时候就是美人之位? 而江氏入宫只是宝林,虽然江氏晋位了两回? 但还是不如余氏位份高。 文晓荼笑了:“跟小孩子斗嘴似的。” 碧心小声道:“余婕妤说话的确是不客气了些……”碧心还没忘了当年? 余婕妤对自家娘娘也很不客气呢。娘娘倒是心胸宽广,不但不计较,反而以德报怨。 文晓荼置之一笑? 便道:“你去一趟顺华宫? 问问陆充仪? 介不介意余婕妤搬过去做偏位。” 碧心哼道:“谁稀罕她这种偏位?陆充仪肯定不乐意。” 文晓荼淡淡道:“不乐意就算了,本宫就是问问。” 只是文晓荼没想到? 陆充仪午后竟然亲自造访了昌仪殿? 叫她不禁纳闷。 莫不是太过不情愿? 所以主动来婉拒? 可没想到,陆充仪问了好行了礼之后? 第一句话便是:“余婕妤虽然不够稳重? 但本性上佳? 嫔妾愿意接纳她。” 文晓荼惊诧了? 陆充仪竟然不讨厌余氏? “你难道不觉得余婕妤有点……过于活泼了吗?”文晓荼委婉地道。 陆充仪露出了包容的笑容? “嫔妾的顺华宫就是太安静了,添几分热闹也好。而且余婕妤性子过于直率,实在太容易得罪人了,以后到了嫔妾宫里,嫔妾也能多加提点。” 是多加关照吧? 行吧,你乐意就成。 文晓荼脑子一转,忽的道:“洛美人你觉得如何?”——若是喜欢,就一块打包送你。 陆充仪笑容一僵,“洛美人……嫔妾学识浅薄,怕是与洛美人不能投契。” 文晓荼:喜欢余氏这种无脑美人,却不喜欢洛氏这种才华冷清的美人?陆充仪这品味,有点特别。 对于洛美人,陆充仪是有些意见的,都解除了禁足,好歹也该去她那儿说一句“谢谢”吧?为了救洛氏,她可是冒了很大风险的!幸亏贵妃娘娘料理了李德贵,要不然要寝食难安了。 “那本宫另作安置便是了。”文晓荼叹息道,洛美人的样子,着实令人不放心,原想着给她找个靠谱的主位,没想到陆充仪不喜欢洛美人这款儿。 陆充仪小声道:“贵妃娘娘,贤妃娘娘怕是也不大喜欢洛美人。” 文晓荼:貌似,似的。所以给洛美人找个靠谱的主位,是个不靠谱的打算。 文晓荼自己虽然也是主位,但她可不打算把洛美人接到自己宫,亲自照拂。 她叹了口气,便道:“那就仿照林才人、江美人和崔宝林,选一宫让她居偏宫吧。嗯……就太平宫吧。”离着皇帝的乾安宫远,希望她后半生能够得享太平。 陆充仪满面温柔:“贵妃娘娘有怜爱弱质之心,是六宫嫔妃的福祉。” 文晓荼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三日后,是宜搬迁的吉日,余婕妤欢欢喜喜搬去了顺华宫东偏殿,洛美人也冷冷清清搬去了洒扫一新的太平宫偏殿。 文晓荼着梁万贯训诫了永巷,并严令他们不许克扣嫔妃份例,另外也叫太医院给洛美人重新安排了一位医术精湛的老太医。 搬迁第二日,陆充仪便带着自己的“小弟”余烟霏来昌仪宫谢恩,倒是洛美人并无反应。文晓荼知道洛美人身子病弱,便也没有介怀,还着人传话太平宫,让洛美人安心静养。。 嗯,文晓荼觉得,做个掌权宫妃,貌似也蛮不错的。 第二〇九章、温辛联姻 文晓荼发现,掌管六宫,貌似也不是什么难事。 各种宫宴、节令,一应“萧规曹随”,照着辛若芝从前复刻便是。 然后就是训斥一下拜高踩低的各处太监,并警告永巷各司,不得怠慢宫嫔(尤其是失宠宫嫔),从前的克扣的份例也一应补上。 林林总总下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命令,倒也无人阳奉阴违,一时间竟六宫和谐,文晓荼这个贵妃竟颇得人望、也颇具威信。 文晓荼就纳了闷了,“怎么就没个刺头跳出来,好叫我修理一下啊!” 正在吃茶的贤妃辛若芝险些一口碧螺春倒喷出来,她剜了不自知的某人一眼,“你连御前的太监都收拾得了,哪里还有刺头敢冒头?!你难道不晓得你自己儿到底有多得宠吗?!” 连皇上跟前的太监,犯了事儿,都没好果子吃!各司各处,还有谁敢不老实?! 文晓荼汗了一把,貌似她的确挺得宠的,位份最高、还儿女双全,简直就是后宫第一号不能得罪的人物。 “好吧……老老实实也挺好。”文晓荼腼腆一笑,“原来后宫也挺好管的。” 辛若芝:有这般位份、这般荣宠,还有吹枕边风的本事,后宫当然好管! 辛若芝不禁有些羡慕,莫非这就叫傻人有傻福?搁下茶盏,辛若芝才想起自己此来可是有正经事儿,便理了理衣襟,露出了不大好意思的笑容,“如荼,我听说你母亲徐淑人有意为你两个弟弟相看亲事。” 文晓荼点了点,此身的双胞胎弟弟温成松、温成柏也都十六了。哦,对了,因为温祺升了三品的缘故,所以徐夫人如今是三品诰命,所以辛若芝称之为“徐淑人”。 辛若芝有些赧颜:“那个……我二叔有个女儿,才刚及笄。” 文晓荼恍然大悟? 这是想跟她联姻啊! 诶,等等!辛若芝二叔…… “永定侯之女?!”她微微有些惊讶? 虽然如今温祺也已经是一等伯爵? 但仍属高攀。不过? 若是在加上她这个当了贵妃的姐姐? 貌似……也不是不可以! 辛若芝笑着点头:“是我二叔嫡出的第三女,模样也不差。你放心? 这孩子性子不似我,不喜欢舞刀弄枪。” 文晓荼忍俊不禁? “我倒是觉得,像你才好呢。”——英姿飒爽、活泼重义。 辛若芝微微自得? 旋即忙道:“要不改日我叫侯府把人带进宫? 给你过过眼?” 这……她可没打算做弟弟的婚事做主,便道:“倒也不必这么麻烦,只要我母亲和弟弟同意即可。” 辛若芝心下顿时觉得妥了? 因为她二婶早就与徐淑人私底下接触过了? 彼此都有些意动。 辛氏是老牌武勋? 家风甚好,若那辛三小姐是个好姑娘? 想必温家不会拒绝。文晓荼倒是觉得? 这门联姻? 是八九不离十了。 果不其然,不出三日? 徐淑人便递牌子入宫请安了。 来意很明显? 除了看望外孙、外孙女和女儿之外? 便是松柏兄弟的婚事。徐淑人对永定侯府的三小姐满意得不得了? 一张老脸都泛红光了? 嘴上止不住地夸赞。 文晓荼心安乐一半,“四弟也喜欢吗?”——好歹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徐淑人笑呵呵道:“松儿素来孝顺懂事,他对此并无异议。” 文晓荼暗道,在古代,的确不指望成婚前就两心相许。不过彼此清楚对方品貌性情、家世门第,且彼此都愿意,已经算是一门好婚事了。 “此番进宫,主要是想着,这毕竟是侯府嫡出的姑娘,又是贤妃娘娘的妹子,若能求个赐婚,那才十全十美。”徐淑人有些不安地道,“也不晓得,会不会太为难你。” 文晓荼笑了:“母亲放心,我去跟皇上求个赐婚便是。”——皇帝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辛氏一族虽是武勋门第,但如今已经不掌兵权,与这样的权贵联姻,应该不会触及皇帝的底线。这婚事,并无不妥,否则温祺也不会答应。 文晓荼点了点头,“母亲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徐淑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娘也是想着,若能体体面面结了这门婚事,荼荼在后宫,与贤妃娘娘便是一家人,日后必能守望相助。” 文晓荼一怔,这门联姻,竟然有一半是为了她才结的…… 她突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这个四弟,自小乖巧懂事。 “母亲,那五弟的婚事呢?”想到原主记忆里这个幼弟,文晓荼突然额头突突乱跳。比起乖巧懂事的成松,成柏可就是个皮猴了! 提到幼子,徐淑人也头疼,“再缓缓吧,他那性子,还没稳当下来呢!” 送走了徐淑人,也还不到晌午。 虽然温家如今发达了,但徐淑人还是谨慎小心得紧,不敢在宫中长久逗留。走的时候,少不得又被贵妃女儿塞了一对绸缎珠玉,又是不安又是幸福地满载而归。 文晓荼不是拖沓的人,晌午小憩了一会儿,便叫小厨房做了几盘精致的小点心,并一盏润燥的银耳雪梨汤,便往乾安宫去了。 皇帝明昭刚刚自健身房出来,出了一身的汗,喝一盏温润润的雪梨汤,顿时觉得舒坦了不少。 文晓荼还没来得及开口,明昭便淡淡问:“朕听说,贤妃想跟你结亲。” 文晓荼腹诽:你对后宫倒是盯得紧! 文晓荼点头道:“是永定侯府的三姑娘,臣妾的母亲觉得很好,今日特特进宫,便是盼着臣妾能跟皇上求个赐婚。” 见皇帝脸色阴晴不定,文晓荼忙道:“若皇上觉得不妥,臣妾便叫母亲婉拒了这门婚事。”——事情还没挑明,实在不行,就只得各自安好了。反正女不愁嫁、男不愁娶,彼此都不熟悉,也不算棒打鸳鸯。 明昭抬手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文晓荼腹诽:那你啥意思? 明昭叹了口气,“罢了,你若喜欢,辛家也不是不行,只是得好好考究一下人品德行才成。”省得跟贤妃似的,成天讨人嫌。 文晓荼懂了皇帝的意思,便笑着说:“臣妾听闻,辛三姑娘温柔娴静,性子与贤妃很不一样。” 听了这话,明昭脸色这才好了些,“那还凑合。” 文晓荼黑线:凑合个毛啊!这门婚事是温家高攀了好伐? “这么说,皇上是同意赐婚了?”文晓荼赶忙打蛇随棍上。 明昭叹了口气,“朕叫玄衣卫查查,若是属实,便下旨赐婚。”。 文晓荼觉得,辛若芝不会诓她,这赐婚是妥了。 第二一〇章、王府仪宾、首在仪表 明昭将汗巾子丢在一旁,顺势拉着阿荼的柔夷一并去罗汉榻上坐了,“朕想着安佑郡王嫡出的第四女正在选婿。”——偏生辛若芝横插一杠。 文晓荼惊呆了,安佑郡王可是开国太祖爷亲兄弟,是本朝罕有的世袭罔替的王爵!晟王虽为亲王,深受皇帝信重,但爵位也少不得世袭累降,一代比一代低——额,不过晟王是弯的,应该没所谓了吧……-_-|| “不过也没关系,阿荼还有一个弟弟呢。”明昭脸上露出笑容。 文晓荼巨汗,“皇上,臣妾这个幼弟……虽然相貌在兄弟姊妹中是最好的,但至今仍然十分顽皮,文不成武不就……”——所以还是别祸害人家县主了吧! 本朝亲王嫡女加封郡主、郡王嫡女加封县主,若是庶出,则降二等。这位既然是安佑郡王的嫡女,成婚之前,自是少不得一个县主的爵位。 明昭淡淡说:“朕知道。”所以朕一开始其实是属意如荼的四弟温成松,可惜被辛家摘了桃子,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不妨事,王府选仪宾,首在仪表。”明昭一板一眼道。 文晓荼嘴角剧烈抽搐:麻蛋,首在颜值啊!这么不靠谱?! 宣朝的宗室王爵并无实权,清流人家不愿攀附,恐污清名,有实权的权贵不敢攀附,恐惹君王忌惮,如温家这样有些底蕴、但没有实权、又是外戚的人家,可不正是上上之选吗?只要仪表堂堂、能撑起王府仪宾的颜面,品性没有太大瑕疵就是了,没有突出的才能,反而是优势呢! 皇帝说,王府仪宾,首在仪表,还真是一针见血。 按理说,这么好的婚事,文晓荼没有理由反对,但是她还是有些心疼弟弟的,便小声问:“这位县主,不知性情如何?” 明昭笑了:“若不是温婉贤淑,朕也不会跟你提。”——朕难不成还会给阿荼介绍一个刁蛮宗女做弟媳吗?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 既如此,那就没问题了! “只要安佑郡王不嫌弃? 臣妾自然是巴不得。”文晓荼有些不敢相信? 温家居然能娶一个品性温婉的县主娘娘做媳妇!简直是烧高香了! 宣朝宗室其实也没多少? 因立国后? 秉承世代累降之制,开国之际只有六位世袭罔替的王爵? 其中两位在太祖朝沾染谋逆,自是彻底玩完? 还一位绝嗣,也断了传承? 还有一位曾与谋逆的胡后结了姻亲? 也被夺爵。因此世袭罔替的只剩下一位亲王和郡王,然后便是晟王,以及先帝的两位郡王兄弟。 没错? 本朝的皇子也未必一定都能封亲王? 若不得宠? 往往也就是个郡王,再传给儿子? 便连个王都不是? 只是镇国公了。 因此安佑郡王府的仪宾? 自是非同一般贵重。 文晓荼又道:“臣妾知道皇上偏心臣妾,只不过也不要勉强安郡王府? 婚姻之事? 终归还是要你情我愿才好。”——虽然两情相许不太可能? 但总不能强扭瓜吧? 明昭轻哼道:“安佑郡王怎么可能反对?他已经上了两回折子? 求朕赐婚。”——这厮是个人老成精的老泥鳅? 眼睛可毒辣得很!若不是顾忌着身份,只怕都要主动和温家结亲了! 文晓荼汗了一把,好歹是皇帝的叔叔辈儿…… 就在粥粥饭饭满周岁之际,文晓荼的双胞胎弟弟被同时赐婚,皇帝下旨,将永定侯辛武义第三女许配温成松为妻,又将安佑郡王嫡四女加封为婉宁县主,并选温成柏为仪宾。 一时间,温家不知羡煞京中多少权贵。 这个冬天,昌仪宫更加炙手可热。 在东六宫的东北角落里,是甚少有人涉足的太平宫,虽然东六宫都是差不多的规模,但得宠和不得宠,着实天壤之别。昌仪宫门槛都要被人踏破,太平宫却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一场冬雪过后,太监们不肯好生清扫,只扫出条路来,便罢了工,一个个躲去温暖的茶水间,偷懒摆烂,还满嘴抱怨偏殿的那位主儿太没用,连累他们做奴婢中奴婢,出了门,碰见崔宝林宫里的太监都对他们趾高气扬。 宫女暮紫将烧得滚热的炭盆端进东偏殿,她笑脸灿烂:“真是难得,今年炭例一点都没少,而且成色也还不错!自贵妃娘娘掌管六宫以来,娘子的份例便没有再被克扣!” 说着暮紫又小声道:“就是冬日缎料有些老气……” 洛美人抚摸着自己那已经许久不弹的七弦琴,默然无声。 暮紫又笑着说:“不管怎么说,这个冬天总算不用受冻了,这可多亏了贵妃娘娘。娘子等养好了身子,不如再去昌仪宫好生致谢吧。” 洛美人淡淡抬眼,眼中没有丝毫波澜,“昌仪宫如今可是炙手可热,我这样晦气的人,去了也只会招人嫌。” 暮紫怔了一下,她低声道:“可是……底下人一直嘴碎,说您……也不晓得知恩图报。” 洛美人秀眉颦蹙。 暮紫忙劝慰道:“昌仪宫那边,万不可失了礼数,娘子……日后怕是难得宠了,后半辈子便更得仰仗贵妃了。若是让贵妃娘娘也觉得您不知恩,可怎么是好?” ——上次去昌仪宫,还是因为解除了禁足,又是余婕妤过来相邀,才一同前去。可余婕妤搬去了顺华宫,为着迁宫的恩典,余婕妤被陆充仪带去又好生谢了一次恩。可娘子迁居太平宫已经好几个月了,虽说贵妃发话让娘子静养,可身子既见好,就该去致谢才是。 洛美人合眸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明日就去。” 暮紫忙道:“若是娘子不想一个人去,可以约上余婕妤,一同前去。”——娘子不爱说话,余婕妤活泼,正好互补,去了贵妃宫里,也不至于尴尬。 洛美人点了点头,“也好。” 故而,第二天上午,文晓荼正在逗猫逗娃,便听底下禀报说,余婕妤和洛美人求见。 一个在西六宫、一个在东六宫,隔着偌大的太涵池,居然也能结伴前来?? 无语凝噎了三秒钟,便叫把人请进殿中吃茶。 第二一一章、洛美人定是烧坏了脑子 有些日子没见,余婕妤穿着打扮更显光鲜靓丽,而洛美人,总算不是皮包骨头了,气色也恢复了泰半,可见是病情大好了。 文晓荼对年轻漂亮的女子,终究是有些许怜香惜玉之心的,这洛美人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花骨朵一般的光景,却这般形同槁木,委实叫人不忍。 比起上回来,洛美人精神状态已经好了许多,她与余婕妤一并见了礼,并垂眸道:“嫔妾多谢贵妃娘娘照拂,多谢娘娘肯为嫔妾一介衰朽之人主持公道。” 文晓荼莞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这样的年纪,却说自己是“衰朽之人”,唉,都是狗皇帝造的孽啊。 皇帝虽然从总体来看是个明君,但他有着封建帝王所特有的专横、霸道、冷漠、严苛,甚至不怎么讲道理。 但文晓荼又不得不承认,皇帝唯独对待她,却偏偏能够收敛这些缺点,甚至表现温柔、体贴、宽宏、包容,甚至可说是彬彬有礼。 一个人,竟然有这么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 因此,文晓荼也不知怎的,莫名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补偿洛美人。 唉,就当是给自己的孩子积德了。 “举手之劳……”洛美人口中喃喃念着这四个字,憔悴冷淡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难以言说的情绪。 文晓荼忙问:“怎么了?”这话难道刺激到洛美人了?可她还真的只是“举手之劳”! 洛美人抬起那双充斥着幽怨与枯槁的眸子,“贵妃娘娘盛宠无双,皇上独独这般厚爱您,这是否说明,您是皇上此生挚爱之人?” 文晓荼没想到洛美人会问这个,她沉思了片刻,旋即笑道:“此生挚爱?本宫可当不起。人的一生太长了? 其中的变数太多。历朝历代,宠妃无数? 可又有几个能够免于‘色衰爱弛’?” 洛美人眸子一颤? “是啊? 又有谁能一生圣宠不衰?贵妃娘娘……这是觉得? 自己也会有失宠的一天吗?” 一旁的余婕妤急忙拽了拽洛美人的衣袖,“别胡说? 贵妃娘娘肯定能荣宠不衰!”——既然是来致谢的,就不能挑着好听的话哄哄贵妃嘛!这个洛美人? 怎么比我还笨! 对于余婕妤的“明示”,洛美人置若罔闻? 她抬起只剩悲怆的眼眸? 看着那位衣着华美、仪态娴雅的贵妃温氏。 文晓荼倒是不介意洛美人这般坦言,“虽然本宫也不希望自己失宠,但这种事情……也是早晚的事儿。”——虽然皇帝现在喜欢她? 但她可不敢奢望这份喜欢能够持续到老。 余婕妤悲怆的眼眸中多了几许同情之色? “嫔妾原以为? 贵妃是宫中第一得意人,没想到也会有这样的担忧。” 余婕妤急忙道:“洛美人? 别说了!” 文晓荼理了理自己的鬓角? “不妨事的? 人生在世,最要紧的便是清醒。本宫如今虽然盛宠? 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说着? 文晓荼又笑了笑:“不过以本宫如今的位份? 倒也没必要杞人忧天?就算有朝一日本宫失宠了又如何?本宫已经是贵妃? 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余婕妤讪讪笑了? 贵妃的心胸,她是服气的。 洛美人点了点头:“是啊,贵妃娘娘还有一双儿女,哪怕日后真的失宠了,后半生也有了依靠,余生也不至于如嫔妾这般寂寞潦倒。” 余婕妤:求求你了,别说了!若换了我是贵妃,早就扇你耳光了! 文晓荼依旧含笑,“洛美人倒是率直之人。”——她不讨厌这样的人。 余婕妤忙陪着笑:“那个,洛美人发过一场高烧,定是烧坏了脑子,贵妃娘娘您别往心里去。” 洛美人淡淡睨了余婕妤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说:“好吧,就算我烧坏了脑子吧……” 余婕妤:咦?我随口胡诌,洛美人怎么认了? 洛美人旋即咬了咬贝齿,“贵妃娘娘,不瞒您说,我恨极了皇上。” 文晓荼:所以刚才才要承认自己烧坏了脑子啊! 余婕妤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你你你你——不要乱说啊!”——就算心里真的怨恨皇上,也不能宣之于口啊! 洛美人轻轻嗤笑:“反正我烧坏了脑子,早就疯掉了!我一个疯子,还有什么不敢说?” 余婕妤一时间瞠目结舌,文晓荼也微微吃了一惊。这个洛美人,经历了这般磨难,还是那样宁折不弯啊! 这样的女子,当真不适合后宫。 洛美人突然低低笑了,“我原是好人家的姑娘,若不是被太后选进宫,此时此刻只怕也如贵妃娘娘一般,有了自己的孩儿承欢膝下。但我如今,我这辈子,全毁了!毁在太后和皇上手中!” 余婕妤吓得脸色煞白,再也不敢让洛美人继续说下去,她急忙上前一把捂住洛美人的嘴巴,“别说了!你当真不想活了吗?!” 洛美人眼中充斥着恨意,她掰开捂在自己嘴上的余婕妤的手,“我又岂是怕死之人?!” 余婕妤跺脚:“就算你不怕死,难道你就不怕连累父母族人?!” 洛美人一瞬间怔住,她眼里的恨意一瞬间收敛,她垂下眸子,“我……不说便是了。” 余婕妤松了一口气,她连忙朝文晓荼屈膝一礼:“贵妃娘娘,洛美人这些疯话,您可千万不要告诉皇上!” 文晓荼淡淡一笑:“放心,本宫不是嘴碎之人。”——这洛美人还真是有些疯癫了,好在她还是念及家中亲人,倒不至于真的做出疯魔之举。 文晓荼又道:“洛美人以后便安居太平宫,无事不要外出。”——免得碰上皇帝,狗皇帝一开读心术,你可就彻底玩完了。 洛美人屈膝道:“贵妃娘娘也是嫔妾的恩人,但又吩咐,嫔妾无有不从。”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肯听话就好,便道:“以后太平宫若是缺了什么短了什么,你只管叫人来禀报本宫,本宫会为你做主。” 洛美人面色寡淡,“嫔妾在宫里,不过就是半个死人,能在太平宫了此残生便是,嫔妾别无所求。”——纵有所求,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文晓荼确定,洛美人脑子的确有点不正常了,便赏赐了她一些冬日皮草缎料,便叫她退下了。。 这个冬天,便这样过去了。 第二一二章、人小鬼大 天泽十三年的春天如期而至。 积雪消融、繁花初开,粥粥饭饭最近热衷于在昌仪殿的庭院里学步,两个矮矮墩墩的孩子,扑棱着小短腿,追着羊脂玉玩得不亦乐乎。 大约是经常陪两个精力过剩的孩子玩的缘故,羊脂玉总算减掉了些肥肉,前日上称一称,竟只有十八斤半了,可喜可贺。 倒是粥粥饭饭都已经突破了二十斤,是两个大胖娃了。 羊脂玉胖滚滚的身躯灵巧腾挪,粥粥饭饭追逐了半晌,愣是连个猫毛都没捉到。 粥粥不乐意了,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 而饭饭,原本没想哭,但一听姐姐哭了,也不知怎的,这哭声像是会传染似的,他也一屁股坐在姐姐身边,跟着一起“哇哇”啼哭。 文晓荼揉了揉眉心,这两个孩子,若是有一个哭了,另一个势必加入! 一看小主子哭了,太监宫女齐上前,将羊脂玉捉住,送到大皇子二公主面前,姐弟俩摸着羊脂玉,这才破涕为笑。 羊脂玉不爽地“喵”了一声,但也没有反抗两个孩子四爪齐撸,哪怕毛发都被揉乱了,也乖乖趴在地上。 这只羊脂玉,倒是挺尊老爱幼。 正在此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两声娇软绵绵的“喵喵”声,这声音,明显不是羊脂玉这只公公猫发出的! 文晓荼疑惑地顺着声音看向花丛,然后便看到一只纯白色长毛鸳鸯眼猫钻了出来? 竟然还是只鸳鸯眼狮子猫! 然后,羊脂玉腾地爬了起来? 步履矫健地奔向那只鸳鸯眼猫。 两只猫似乎是认识的? 彼此蹭了蹭? 很是亲昵。 文晓荼疑惑:“那只猫……”倒不是德妃的琥珀——琥珀自从被羊脂玉占了便宜之后? 德妃就看得紧。但除了琥珀,却也没听说后宫嫔妃还有谁养了狮子猫啊。 碧心笑着说:“似乎是大公主的爱宠。” 谨言的猫?好像是……琥珀的孩子? 也就是羊脂玉的崽儿? 哦? 原来是父子(父女)会面。 文晓荼细细端量了几眼,那只狮子猫倒是雪白可人? 一只眼金灿灿宛若琥珀色、另一只眼湛蓝如海,着实稀罕得紧。 真没想到? 琥珀和田园大白猫竟生出这么一只罕见的鸳鸯眼狮子猫。 “诶? 对了,我听说琥珀不是生了两只崽吗?”文晓荼好奇地问。 碧心道:“听说另一只只是寻常金瞳的狮子猫,也是由大公主养着。” 一下子得了两只猫? 小日子爽歪歪啊。 正在此时? 太监小元宝跑到廊下禀报:“娘娘? 大公主求见。” 文晓荼莞尔,这是找猫来了吧?便道:“快让她进来。” 大公主如今身量抽条了些? 不过脸蛋还是圆润可爱? 穿着一身鲜艳的大红狮子滚绣球袄子? 分外鲜活可人,“谨言给贵妃娘娘请安!” 文晓荼安然受了礼? 颔首微笑:“大公主是来寻猫的吧?在那边? 和羊脂玉一块玩儿呢。” 大公主看了一眼花丛边玩做一团的两只猫? 安心之余? 露出了笑容? “它叫白雪。” 白雪?白雪公主? “是母猫?”文晓荼问。 大公主摆手:“是公猫。” 文晓荼:…… 大公主腼腆一笑,“阳春才是母猫,哦,阳春就是白雪的姐姐。” 哦,羊脂玉的另一个崽啊。 “阳春白雪啊。”原来是这么取名的,“很好听的名字。”文晓荼笑着赞许。 大公主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旋即又忙道:“贵妃娘娘,我得赶紧去景宜宫,晚了母妃要生气的。” 大公主会来东六宫,显然是去见德妃,怕是半路猫跑了,这才寻到昌仪宫来。 文晓荼颔首:“快去吧。” 大公主屈膝一礼,又上前拉了拉妹妹软软胖胖的小手,“锦书妹妹,我是谨言,你要叫我姐姐。” 粥粥已经一岁零三个月,自然会唤人了,只是素日里不似弟弟饭饭那般常去颐年殿、常见到大公主,因此尚不熟稔,她歪了歪头:“姐、姐?” 大公主灿烂一笑,便顺手撸下手腕上的那串红玛瑙手串,塞进妹妹手中,“这个送你,以后你也常去皇祖母那儿好吗?” 粥粥外头,不置可否。但红玛瑙这样鲜红惹眼的东西,粥粥很喜欢,攥在手里便开始玩了起来。 这一举动,被大公主是为默认,便笑着说:“那我先走了。” 大公主拿自己脸蹭了蹭妹妹的小嫩脸,又抱起白雪,欢欢喜喜走了。 文晓荼莞尔,到底还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啊。 大公主走了,饭饭踱到姐姐粥粥跟前,直勾勾瞅着姐姐手上那串珠子。 粥粥双手攥紧,杵着小脸道:“我的!” 饭饭咬着手指头,委屈巴巴。 文晓荼“噗嗤”笑了,她招手道:“饭饭过来!” 一听亲妈呼唤,饭饭立刻踉踉跄跄而来,歪歪扭扭爬上台阶,一头扑进文晓荼的腿上,“娘!” “母妃”什么的,叫起来有点复杂,所以文晓荼先教他们俩叫“娘”。 文晓荼擦了擦儿砸的大脸蛋和大脑门,“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把脸埋在羊脂玉肚皮上!瞧瞧,蹭了一脸毛!” 饭饭也不晓得听没听懂,只“咯咯”笑了。 正在此时,粥粥也踉跄而来,一并扑在了文晓荼的腿上,粥粥扬起那串南红玛瑙珠子,“娘,给!” 文晓荼笑了,“不给弟弟,却肯给我?”——不错不错,我女鹅就是乖。 “粥粥真乖!”文晓荼低头在女鹅白嫩嫩的小脸蛋上“巴兹”亲了一口。 饭饭却撅起了小嘴儿,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蛋,“亲亲!” 文晓荼忙先帕子擦了擦鹅子的脸,然后才低头亲了一口。 饭饭这才满意了。 唉,这两个小崽子啊,人小鬼大。 文晓荼抱着逗弄了一会儿,累得手臂发酸,这才忙唤了乳母近前,“好了,抱去内殿喂奶吧。” 然后又吩咐红果去膳房取了两个孩子的辅食,也叫一并送去内殿。 宫里的孩子一般会吃奶到三周岁,不过文晓荼觉得这有点过了,她已经开始慢慢增加辅食的分量,打算一岁半、最晚两岁就彻底取代奶水。。 一直吃奶,对牙齿不好。虽说乳牙终究会换掉,那幼儿期的这些年,总不能一口烂牙吧? 第二一三章、太后想选秀 文晓荼坐在廊下的藤椅上,赏看着葱茏的庭院,便见太后宫里的大嬷嬷白檀来了,太后传召她去颐年殿。 文晓荼道:“锦书和景珺正在内殿吃奶。”——怕是要等一会儿。 白檀嬷嬷微笑道:“不妨事,太后想见的是贵妃您。” 见我,不见孙子?看样子是有正事,便问:“不知太后娘娘有何要事?” 白檀嬷嬷道:“您去了就知道了。” 见白檀不明说,文晓荼略一思忖,便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文晓荼颔首,叫红果去拿了个斗篷,又叮嘱昌仪宫大太监梁万贯好生照看,便乘着仪舆去了。 梁万贯能混到如今的位子,也不是傻,着即叫了徒弟小尹子去乾安宫汇报给梁大总管知晓。 颐年殿中,高位嫔妃齐至,德妃林琇莹、贤妃辛若芝侍奉在太后左右两侧,俱陪着笑。 文晓荼上前请了太后安,又与贤德二妃行了平礼。 太后神色如常,抬手道:“都坐下吧。” 于是,三妃一溜上前,并坐在太后手底下的南官帽椅上。 太后捻了捻手上的沉香木佛珠,这才徐徐道:“哀家特特把你们三个都叫来,主要是为了选秀的事儿。” 文晓荼暗道一声“果然”,贤妃辛若芝也面色不变,唯独德妃露出了惊讶之色。 “选秀?!”德妃忍不住脱口道。 太后颔首,正色道:“三年一选秀,是祖制!” 文晓荼:貌似去年这个时候,太后就是拿选秀威胁皇帝宠幸嫔妃。狗皇帝倒是做出了让太后满意的姿态,可太后还是要选秀。 文晓荼与辛若芝四目相对,俱是无言,去年的话,还言犹在耳呢。 德妃忙问:“皇上也同意了吗?” 太后老脸微微一僵,若是皇帝同意了,哀家还用得着叫你们来? “哀家还未曾跟皇帝提此事。”但想也知道,皇帝不会同意!皇帝登基十三年了,就只选过一次秀!还是哀家趁着皇帝不在京中,私底下选的! 德妃又问:“皇上怕是不会同意吧?” 太后忍不住瞪了德妃一眼,这个林氏,愈发不会说话了! 贤妃掩唇偷笑,旋即端庄仪态道:“太后娘娘,皇上爱民如子? 只怕是不肯劳民伤财。” 虽然贤妃和德妃意思差不离,但贤妃的话就顺耳多了? 太后颔首道:“不必劳民伤财? 也能选。” 文晓荼腹诽:就像三年前选她们这批人似的…… 贤妃只得道:“太后所言甚是。” 太后倒是不怎么在意贤妃和德妃的看法? 主要是贵妃……也就贵妃能在皇帝耳边说上两句话。只是毕竟是选秀大事? 好歹也得叫上贤妃德妃,让她们知情。 故而? 太后看向了一直娴静不语的贵妃温氏:“贵妃意下如何?” 文晓荼还能有什么意见?她忙温声道:“臣妾一切都听和皇上和太后的。”只要乃们娘俩意见能一致,我这个管家婆去办差便是。 太后对这个回答显然不满意? 但脸色倒是依旧温和道:“贵妃,哀家对你一直很满意。如今中宫之位空悬? 哀家最属意的人也正是你。” 文晓荼:画大饼啊亲! 此话一出? 贤妃倒是镇定自若,德妃已经目瞪口呆。 文晓荼也忙起身,“臣妾惶恐? 臣妾并无觊觎中宫之心。”拜托? 你属意有个毛用啊!这事儿皇帝不点头? 就是白瞎! 太后露出慈祥的笑容:“这怎么能是觊觎呢?自胡氏之后,便一直六宫无主? 也着实不像样。贵妃? 你若能贤德孝顺? 中宫之位舍你其谁?” 文晓荼如何听不懂,太后这是在诱惑她!太后想让她去劝皇帝同意选秀? 而太后以支持他入主中宫为报酬! 但是吧……且不说太后开的是空头支票? 就算太后会真心支持她当皇后? 这事儿太后也说了不算啊! 所以? 我干嘛闲得蛋疼去得罪皇帝?而且选秀? 等于后宫添人,等于我要管的人更多了,后宫的事儿也更多了!我这不是没事找事儿么! 面对太后殷切的笑容,文晓荼只觉得头大如斗,狗皇帝,你丫的怎么还不来?! 德妃看在眼里,心乱如麻!太后竟然属意贵妃入主中宫?贵妃与她有旧怨,若当了皇后,她岂非更要仰人鼻息了?! 贤妃辛若芝看在眼里,便道:“太后娘娘,皇上素来孝顺您,后宫之事,向来都是听您的。”——所以太后您就不能自己去跟皇上商议么!何苦为难贵妃! 文晓荼见状,便道:“臣妾愿意将太后的意思好生转达皇上。”——我顶多当个传话筒,别指望我吹枕边风。 皇帝的枕边风,不但吹不动,还会把他吹恼了! 太后眯了眯眼,“贵妃,你是聪明人,你懂哀家的意思。” 文晓荼:特么滴我想装不懂都不成啊! 这位太后娘娘,可当真不是一般固执! 文晓荼只得道:“臣妾自是愿意为太后分忧解难的,可是太后您也知道皇上的脾气,这前朝后宫,没谁能勉强得了皇上。故而臣妾担心,不但不能为太后解忧,反倒会伤了太后与皇上的母子情分。” 惹恼了皇帝,跟太后也照样翻脸。 太后沉默了,哀家这个儿子,不但固执,性子也愈发乾纲独断了。 德妃看看太后、又看看贵妃,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入主中宫的事儿吗? 辛若芝瞥了德妃一言:这个憨货! 文晓荼道:“臣妾以为,此事当缓缓图之。”——先拖着吧。 太后捻了捻佛珠,旋即缓缓道:“贵妃和贤妃素来聪慧伶俐,不知可有法子为哀家分忧?” 文晓荼:…… 辛若芝:…… 这是还不肯放弃啊。 德妃:??什么分忧?分什么忧? 辛若芝小声道:“这种事情,说一千道一万,总得皇上配合才成。若皇上不配合,又有何用?” 德妃:皇上配合什么?怎么配合?!本宫为何越来越听不懂了?! 正在此时,太监朱四常在帘子外禀报:“太后娘娘,皇上来了。” 太后眉心一皱,这个节骨眼上过来,是巧合还是……太后忍不住瞥了贵妃一眼,又扫了白檀嬷嬷一眼。 白檀嬷嬷摇头,贵妃起码明面上没有叫人传递消息。。 太后叹气:“让皇帝进来吧。” 第二一四章、皇帝不想选秀 其实皇帝明昭一早就知道太后有这个意图了,毕竟天天来请安,母后的心声可愈发强烈了!故而当得知母后特特传召了阿荼,还不叫带上景珺,明昭便知道母后肯定是为了选秀的事儿! 所以,明昭撂下奏折,直奔颐年殿。 来了才知道,居然连德妃和贤妃也在!母后叫她俩作甚?既非掌权宫妃,更无在朕跟前进言的资格,叫来作甚?聒噪得跟鸭子似的! 德妃林氏久不见君颜,陡然见了,自是难掩羞涩。 三妃皆已起身退避两侧,待皇帝给太后请了安,便纷纷屈膝见礼。 太后露出狐疑之色,“皇帝今早已经请过安了,怎么这个时辰又来了?” 明昭神色如常:“朕只是忽然想到选秀的事儿,想与母后商量一下。”——他索性直接挑明了。 说着,明昭便扫了一眼殿中三妃:“没你们的事儿了,都退下吧!”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撤了。 但德妃却不甘心,她急忙道:“皇上,方才太后娘娘说,她属意贵妃入主中宫呢!” 明昭:嗯?母后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十有八九是别有所图。 再一听母后心声,果然! 文晓荼忙垂首道:“虽则太后抬爱,臣妾亦不敢心存妄想。” 明昭皱眉:这算什么妄想?只是,景珺还不知贤愚,所以朕才要等几年。主要是如今没有皇后,阿荼便是六宫位份最高之人,又掌了宫权,与皇后也差不了多少了。 明昭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且退下吧。” 德妃却更加心焦了,皇上居然没反对!这可如何是好? 明昭气不打一处:你还敢妄想朕会反对?做梦! 德妃心乱如麻,别看皇后和贵妃之差一级,却是妻妾之别!昔年胡后威重,嫔妃动辄得咎,连秦淑妃那般得宠,怀着身孕都没少被胡后细碎折腾,后来秦淑妃一尸两命,未尝不是因此!德妃一想到,贵妃也有可能坐上皇后宝座,心中的惧怕就不可抑制了。 “皇上!昔年胡后依凭皇嗣,谋逆篡位? 这中宫之位实在非同小可,还请皇上三思啊!”德妃焦急之下? 竟是口不择言了! 明昭陡然脸色都青了? 这个林氏? 好大胆子? 居然敢把阿荼比作胡庶人! “闭嘴!母后面前,岂容得你胡言乱语!”明昭勃然大怒? “来人,将德妃押回景宜宫禁足思过!” 文晓荼摸了摸鼻子:得嘞? 又被皇帝关起来了。 德妃啊德妃,你怎么就管不着自己的嘴呢? 德妃彻底慌了神? 她如抓住浮木般看向太后:“太后娘娘? 救救臣妾!臣妾所说都是肺腑之言啊!” 太后也大怒了,“给哀家堵上她的嘴!”——还敢提胡氏!你不晓得皇帝最厌恨胡氏吗?!这个德妃,愈发愚蠢了! 这下子? 世界安静了。 文晓荼与辛若芝面面相觑? 都觉得应该赶紧溜? 于是齐刷刷屈膝一礼:“臣妾告退!” 然后二人就溜回了敬华宫。 关上门,屏退除心腹以外的所有宫人? 辛若芝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这个德妃? 居然敢当着皇上的面提胡废后!” 文晓荼低声问:“皇上很恨胡氏吗?” 辛若芝叹道:“谋逆之人,还把景瑞皇子一并连累? 皇上如何能不恨?”辛若芝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叹道:“唉? 这胡氏可是昔年先帝所赐的太子妃? 膝下又有景瑞皇子。她偏生不知足!”——年纪轻轻当了皇后还不够? 非要当太后! 文晓荼小声道:“当年,皇上出征西南,不是传闻说皇上……”那个驾崩了吗? “胡氏应该只是担心晟王篡位,所以才会如此吧?”文晓荼弱弱解释道。 辛若芝沉默了片刻,“当年,皇上在西南的消息,根本只是个风声而已。”——西南那边并未报丧。 只是有这样的风声,胡氏便直接拥立自己儿子继位了?这的确有点太着急了! “反正皇上平安归来,胡后矫诏传位,自是死罪。”辛若芝道,彼时她还待字闺中,宫中的形势倒也不是十分清楚。 “昔年旧事,切勿在外头言说。”辛若芝拍了拍文晓荼的手背,“德妃今日如此失态,想必也是因为太过惧怕当年的胡氏的缘故。” 文晓荼一愣:“胡废后性子很是严苛吗?” 辛若芝点了点头,她压低声音道:“我当时虽然还未入宫,却也早就听闻过胡废后悍妒之名,后宫嫔妃都惧其威势,林氏当时虽然凭着诞育了大公主封了四妃之末,但只怕也没少被胡废后磋磨。” 文晓荼默了,合着是个母老虎,怪不得德妃害怕到都口不择言了。 颐年殿的气氛格外凝重,皇帝明昭很是不快,“以后这种大事,母后就不要叫上德妃了!” 太后不免有些讪讪,哀家哪里知道,德妃竟脱口说出胡氏…… “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皇帝也该释怀了。”提到此事,太后不免有些心虚。当年的矫诏,哀家也是盖了凤印的,都怪胡氏诓骗,非说皇帝已经病逝在了西南!为保皇位不落旁支,哀家这才同意了立景瑞。好在皇帝平安归来了。 可怜了景瑞,被这可恶的毒妇牵累,只得出继旁支。 明昭只觉得耳边聒噪,“母后,旧事不必重提。但选秀的事情,也大可不必再说!” “永昭!”太后急了。 明昭一脸烦躁道:“前朝事物已经够让朕烦心的了,后宫能不能不要再生事了?!” 太后有些怨愤:“选秀是祖制。” 明昭黑着脸道:“女人一多,后宫势必繁杂,繁则比生乱!还请母后熄了这个念头,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选秀了!” 说罢,明昭也不管太后脸色如何幽怨,直接扬长而去。 太后软在罗汉榻上,不禁红了眼圈,“哀家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皇帝的子嗣计,结果却被皇帝这般埋怨! 白檀大嬷嬷趁机道:“皇上为着当年的事儿,一直对后宫多有厌烦。太后若是再勉强下去,只会伤了与皇上的情分。不如……还是缓缓再说吧。左右,江美人、林才人和崔宝林都还年轻,说不准,过两年就能有喜讯了呢。”。 闹到这个地步,太后也只得偃旗息鼓了,嘴上却还抱怨:“皇帝怎么就一点都不理解哀家的苦心呢!” 第二一五章、朕此生有阿荼就足够了 选秀的事儿,算是没戏了。 文晓荼着实松了一口气,她在敬华宫蹭了辛若芝一顿晚饭,饱腹而归,结果就看到昌仪殿中,杵着一位面色不善的皇帝陛下。 文晓荼:…… “额,皇上您什么时候来的?”文晓荼麻溜上去请了个安。 皇帝明昭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身旁的泥金八角宫灯映得那张脸格外凶悍,他眸子冷冷的,语气也凉凉的:“半个时辰前!” 文晓荼露出了意外之色,“皇上怎么也不叫人传唤臣妾?”——这可不能怪我失礼! 明昭鼻孔出气哼了一声,“朕不叫人传话,就是想看看你能多乐不思蜀!” 文晓荼低头腹诽,她不就是顺道去了敬华宫,然后在辛若芝热情相邀下留了饭么!多大点儿事儿!狗皇帝真是越来越龟毛了! 眼前这位可是皇帝,文晓荼再不服气,也得麻溜给奉茶赔罪,“皇上喝口茶消消气吧,臣妾若是知道您来了,肯定第一时间赶回来。” 明昭喝了茶,脸色这才稍微和缓了,“你去敬华宫作甚?!” 文晓荼弱弱道:“也没什么,跟贤妃聊了几句,瞧着天色不早了,贤妃便留了臣妾用饭。” 明昭哐啷一声把茶盏撩在炕几上,“什么?你居然已经在敬华宫用过晚膳了?!”——朕还没用呢! 文晓荼腹诽:不就是在别的嫔妃宫里用个晚膳么!不要一副我干了伤天害理事情似的! “皇上……您莫非还没用晚膳?”文晓荼小声问。 明昭鼻孔出气哼了一声。 文晓荼算是明白了,皇帝特特跑来昌仪宫,是想和她一起用晚膳,结果空等了半个时辰……所以,这是在闹别扭呢! 文晓荼忙一脸关切地道:“皇上可别饿坏了肠胃,不如臣妾服侍您用晚膳吧。” 看着那小脸上的殷切之色,明昭这才心里好受了些,“那就传吧!” 文晓荼已经用过晚膳了,便索性乖乖当个布菜工具人,虽然皇帝也让她坐下了,可文晓荼也只是坐着给皇帝夹菜、舀汤、斟酒、倒茶? 极尽殷勤。 一顿饭毕,才总算把狗皇帝的毛给捋顺了。 饭后? 皇帝漱口盥手? 这才和颜悦色道:“阿荼离敬华宫远些? 辛氏此人? 惯会笼络人心!” 文晓荼:这是有多讨厌辛若芝啊! 文晓荼讪讪陪笑,嘴上道:“臣妾小厨房里有皇上特赐的御厨? 这膳食,自是比敬华宫强些。以后? 臣妾不在敬华宫用膳就是了。”——大不了请辛若芝来昌仪宫用饭嘛! 明昭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扬声唤了秋霜进来。 却见秋霜嬷嬷提着个密不透风的食盒? 默不作声便从食盒里取出了一只带盖的宫碗? 隐隐透着中药味儿。 不消说,便是避子汤药了。 文晓荼知道,皇帝这是想滚床单了。 便也不多言? 端起药碗? 试了试温度? 果然已经不烫嘴,便仰头灌下? 嘴上忍不住嘟囔:“为什么不能制成丸药……”——虽然避子汤不是特别苦? 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喝的玩意儿。 如今? 因女医黄菀愈发得到文晓荼青睐的缘故,陆英院判也愈发有了危机感? 在文晓荼的一再要求下? 已经将每日的汤药改换成了丸药? 还裹了蜜? 吃着一点都不苦了。 皇帝明昭眸子幽邃? 他沉声道:“朕……回头就吩咐太医院调制。”——阿荼,一直都是这么怕苦。 “多谢皇上。”文晓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总算能告别喝苦药汁儿的日子了。 看着那副粲然的笑容,明昭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叹了口气,道:“朕已经回绝了母后,以后……朕也不会选秀。朕此生,有阿荼就足够了。”说着,明昭顺势将眼前的女子揽入怀中。 文晓荼也乖巧地依偎在皇帝怀里,她当然不敢奢望皇帝以后永远不选秀,但哪怕只是今年不选也是好的。 明昭忽的问:“对了,今日母后似乎是以中宫后位引诱,想让阿荼吹朕的枕边风?” 文晓荼讪讪:“臣妾没有答应。” 明昭当然知道阿荼没有答应,他目光凝望着怀中的女子,“阿荼想做朕的皇后吗?” “啊?”文晓荼愣了一下,她抬眼瞅了皇帝一眼,复又低下头,“臣妾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不知足的了。” 明昭心想,阿荼的确是太没有野心了。 文晓荼不想跟皇帝探讨皇后的问题,她觉得这太容易触及皇帝的雷区,便道:“何况,臣妾私心,也不希望皇上选秀。” 听了这话,明昭不由唇角一扬,“哦?阿荼这是吃味了吗?” 文晓荼无语,鬼才会吃你的醋,“臣妾只是怕人多是非多,万一再来一个方氏那样的人,臣妾可招架不住。”——话说,方婉仪进冷宫都这么久了,也差不多该熬死了吧? 通常被废的弃妃,进入冷宫后,平均也就是三五年的活头了。 明昭不由抱紧了怀中的阿荼,“放心,朕不会容许有人再伤害阿荼。” 文晓荼觉得,皇帝的权势还是很有保护力的,便道:“嗯,臣妾相信皇上。” “相信”,这个词儿,让明昭心中大暖,他低头在那小巧玲珑的耳垂边呢喃:“时辰不早了,安置吧。” 就是“滚床单吧”的意思。 最近,皇帝倒是蛮照顾文晓荼的体力的,不会折腾太过,基本上把她的体力榨干,也就放过她了。 这几个月,文晓荼一直保持着一个月三次的侍寝频率,江美人、林才人、崔宝林分别两次,陆充仪一次,也算是雨露均沾了。 不过德妃、贤妃、余婕妤、洛美人自是没份儿。 这一日午睡醒来,梁万贯笑眯眯上前禀报:“娘娘,内务府已经安排了徐淑人和二太太、四太太入宫觐见事宜。” 文晓荼如今掌管六宫,又是贵妃之尊,徐淑人的胆子总算略微涨了些,这一次入宫,带了两个儿媳妇入宫。最得徐淑人喜爱的大儿媳小徐氏如今身怀六甲,不便入宫,所以便选了次媳沈氏和新进门松哥儿媳妇辛氏一并入宫。。 前阵子,文晓荼的四弟温成松正式迎娶了永定侯之女辛氏为妻,如今新婚燕尔,据说琴瑟和弦得紧。 第二一六章、卖女求荣?! 如今徐淑人衣着华贵,满脸红光,端的是与有荣焉。 作为一等伯府的当家太太,徐淑人身着诰命夫人吉服,头戴翟冠,领着两个年轻的儿媳妇,先是去颐年殿叩拜了太后娘娘,这才来到昌仪宫。 文晓荼照例先问了家中父兄近况,又叫乳母抱了粥粥饭饭出来见外祖母。 眼瞧着外孙和外孙女愈发白胖健壮,徐淑人笑得合不拢嘴,却也不禁生了几分隐忧。 “母亲这是怎么了?”见徐淑人屡屡走神,文晓荼有些疑惑。 徐淑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前些日子,大老爷来了咱们府上,与我和老爷谈了许久,话里话外,说的都是选秀的事儿,娘娘也是知道的,大房的七姑娘如织年已及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文晓荼哪里还会不懂这位大伯父的意思?她没有生气,反倒是笑了,“怎么?大房想把七丫头送进宫?!”——她这个大伯父,沉溺酒色,倒是造出了一堆庶出子女,弄得后宅很不像样。如今眼瞧着二房加官进爵,一直不如自己弟弟如今都是三品农桑司卿、还封了伯爵,这是想卖女求荣啊! 徐淑人立刻道:“这种事情,我自是不答应的。可娘娘也知道,老爷素来耳根子软,不过老爷也没应下,只说叫我入宫问问娘娘的意思。若娘娘不需要帮衬,我便去回绝了大房。” 说着,徐淑人又不忿地嘟哝道:“就算娘娘当真需要人帮衬,也不能选个大房的人啊!两房分家多年,这个七丫头虽然好相貌,可秉性未知,跟娘娘也不是自小一起长大情分。咱们伯府又不是没人了!” 嗯?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文晓荼皱了皱眉:“我并无这份打算!” 徐淑人露出不忍之色,“我也知道,这种事情,是戳娘娘的心窝子。可我听说,皇上如今又添了几位新宠……娘娘最近可还好?” 文晓荼也知道,徐淑人只是担心她,便道:“母亲放心,皇上虽有新宠? 却也不及我。” 徐淑人唉声叹气,女儿的相貌她是知道的? 这颗心……总归是没法安定下来? “我也不愿说这样话的? 可娘娘但可放心? 咱们伯父的丫头,我还是管得住的。六丫头如宁的生母是我陪嫁丫头? 一家子身契都在我手上。唉,可如宁的相貌着实不够出挑? 比起七丫头却是差了些……” 文晓荼无语凝噎,徐淑人怎么愈发啰嗦了? “母亲!”她打断了徐淑人的话? “皇上已经发了话? 今年不选秀了!” 一语出,徐淑人愣了一下,“不选了?” 文晓荼道:“是啊? 皇上登基这么多年? 也就才选过一次选?今年不选? 也是意料中的事儿。” 听了这话,徐淑人倒是松了一口气? “不选也好。”——要不然? 又添新人? 还指不定生出什么变故来。 徐淑人眉头舒展,“如此一来? 大老爷也无话可说。”——这个大老爷? 也着实叫人头疼? 偏生老爷太过看重兄弟情分! 原主记忆里这个六妹妹如宁倒是个安静的小丫头? 如今年岁不过十四五? 她们二房有四个嫡子,庶出的孩子自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不过徐淑人倒也素来贤惠,从未为难过如宁和她小娘。 文晓荼便道:“母亲给六妹妹选个好人家吧。” 徐淑人点了点头,“如宁也不小了,等松儿娶了县主,便给她选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这丫头,倒是有几分时运。”——二房如今已经是伯爵府,原本只能选个年轻有为的举子或者官宦庶子,如今六丫头是伯府之女、又是贵妃的妹妹,这婚事自然不能差了,否则丢的是伯府和娘娘的脸面。 文晓荼颔首,在古代做女人不容易、做庶女就更难,便道:“等母亲选好了人家,差人告诉我一声,我也好给六妹妹添个妆。”——这就相当于日后嫁了人会给她撑腰的意思。虽然她这个宫里贵妃其实管不到外头去,却也足够撑场面了。 徐淑人素知女儿心善,便颔首应了。 侍立在一旁的二太太沈氏这才堆笑着道:“咱们娘娘心慈,出手又素来大方,六妹妹可真是有福气!” 文晓荼这才注意到二嫂和四弟妹都还站在徐淑人身后呢,这半晌也没出声,她赧笑道:“是本宫怠慢了,二太太和四太太也坐吧。” 其实给人当儿媳妇,还真是鲜少有落座的机会。昔在闺阁,两个嫂子每每侍立在侧,服侍徐淑人,反倒是原主温如荼这个做妹妹的,总能坐在徐淑人身边。 二太太沈氏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娘娘这话实在是折煞了!” 红果碧心已经搬了绣墩上前,二太太沈氏和四太太辛氏连忙道了谢,这才小心翼翼坐下。 文晓荼不禁看向自己的四弟妹,也就是辛若芝的堂妹,小辛氏面如银盘、肤白如雪、柳眉杏眼,是个古典式的美人,举止娴静,的确跟辛若芝一点都不像。 文晓荼便笑着对徐淑人道:“先前,贤妃就跟我说,这个堂妹不似她热络活泛,如今一看,的确是娴静温婉得紧。” 四太太辛氏微露赧颜:“妾身木讷,娘娘见笑了。” 徐淑人却对这个儿媳妇十分满意的样子,她笑着说:“松哥儿媳妇这样的性子就很好,这才是大家闺秀!家中上下都中意得很。” 如此便好,文晓荼安心了,世上哪来那么多情投意合,能彼此中意已经是极好了。 此次入宫,徐淑人倒是在昌仪宫呆了足足一个时辰,不过也并未留饭,午前便执意离开了。 文晓荼歪在内室的美人榻上,缓缓吐出一口气,幸好今年不选秀,要不然温家大房只怕是没完没了。 红果小心翼翼道:“娘娘,您别生气。” 文晓荼摇了摇头:“我没生气,就是有点烦。”——好端端的女儿家,在某些不靠谱的父亲眼中,就只是可以用来卖了换取利益的物件罢了! 温家光这两房,光女儿家便有十三个之多,其中大半出自大房,其中有大多是庶出。比起温礼,此身之父温祺竟已经算是难得的好男人、好父亲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有两个庶出的妹妹和一个庶出的弟弟,六妹如宁,已是及笄之年,九妹如惠,尚在稚龄,还有一个刚断奶的九弟成森。如宁的生母,是徐淑人的陪嫁丫头,如惠的生母则是早些年温祺在任上之时,上司所赠之妾,而成森的生母是温家的家生子,三个妾都是卖了身,且身契都在徐淑人手上捏着。所以二房才能多年安然无事。。 徐淑人是传统意义上贤妻良母,但也是颇有手腕的。 第二一七章、当宠妃真辛苦! “阿荼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冷不丁冒出一只皇帝,把文晓荼给吓了一跳,她连忙下榻请个了安,“皇上何时进来的?” 皇帝明昭笑着将她扶起,“你母亲入宫,怎的反倒是不高兴了?” 文晓荼叹了口气,“有人看我父亲加官进爵,眼红了,也想把女儿送进宫呢!”文晓荼很是鄙夷温礼这种行径。 明昭一时间倒也没猜出阿荼所指,但阿荼身边人的心声却说得明明白白,他眉心一沉:“温礼?!” 文晓荼点头:“幸好皇上今年不选秀!要不然……呵呵!” 明昭也有些生气,“真是不知所谓!” 文晓荼笑着打趣:“臣妾这个堂妹,自小便是美人坯子,如今想必出落得极好,所以大伯父才这般有自信!” 明昭一脸厌恶,便执着那双柔夷正色道:“阿荼放心,朕是断断不会纳温礼之女入宫的!” 这点儿,文晓荼倒是丝毫不怀疑,“皇上也犯不着生气,反正只要不选秀,也闹不出幺蛾子。” 明昭瞬间觉得,朕不选秀,当真是英明极了! “所以,阿荼得好好感谢朕才是!”说着,明昭一把将阿荼揽入怀中,笑得满含深意。 文晓荼暗啐了一口,这厮是又想滚床单了。 明昭柔声款款:“朕……叫太医制了丸药,吃着便不苦了。” 文晓荼诧异:这么快就有了避子的药丸? 到底是圣旨,太医院立刻就拿出了效率来。 夜色深深,云收雨歇之后,文晓荼大口喘着气,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榨干了。 枕边的皇帝陛下低笑着道:“阿荼身体比以前似乎好些了。” 文晓荼翻白眼,丫的倒是很能检验她的体能极限!她已经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明昭蹭了蹭阿荼湿漉漉额头,柔声道:“总叫你吃这些药……朕终究有些于心不忍。” 文晓荼本来已经险些睡去,听得此话,只得立刻打起精神道:“没关系的,丸药一点都不苦。”——其实还是有一丢丢苦的…… 明昭叹了口气:“苦不苦倒是小事,这种东西……朕总担心会伤身。” 文晓荼忙道:“皇上不是已经叫太医院改进了方子吗?又不是常吃,对身体害处微乎其微,臣妾也未曾觉得身子不妥。”——这已经是相当难得的好药了。 明昭眸子里带着几分忧伤,“其实,朕也不希望阿荼再有身孕了。” 文晓荼一愣? 不希望她再生养了?虽说这也是她所期盼的,但皇帝的想法怎么会跟她一致了?皇帝不都是希望多子多孙吗? 明昭喃喃道:“在你怀锦书和景珺之前? 其实朕是希望你多生几个孩子的。”孩子越多? 意味着羁绊越多。 “可是? 你生产之日? 实在是太凶险了,那种事情? 朕不想再看到了……在那之后很久,朕都会时常梦到那晚……”明昭声音低迷幽沉? “所以,咱们这辈子? 再也不生了好吗?” 文晓荼怔了良久? 才柔声道:“好。”——她本来就不打算再生了啊! 想想徐淑人一生可是生了三对双胞胎啊!她可是徐淑人亲生女儿,她真的很怕自己跟徐淑人似的,若是再怀个双黄蛋? 那可真真是要了亲命了! 明昭复又叹气:“可是朕又想多亲近阿荼……唉? 着实叫人苦恼!” 文晓荼黑线? 你丫的就不能清心寡欲一点儿?! 明昭拿下巴蹭了蹭阿荼的脸蛋,“别睡? 再陪朕一回……” 文晓荼:NO!!! 啊? 我的老腰啊! 她严重怀疑? 狗皇帝是故意打感情牌,就是为了多滚会儿床单! 老天爷啊? 这厮才二十八岁!正当精力旺盛之年啊!啥时候才能不这么要命啊! 有时候? 文晓荼真的很想劝劝皇帝? 要不还是选个秀吧? 你自己挑几个能凑合着睡的……但想也知道? 这种事情,只要一提,狗皇帝肯定炸毛! 唉,当宠妃好辛苦啊! 这种专宠,真的很容易令人迷失——要不是文晓荼是现代人、要不是她本性凉薄,只怕是早就被帝王的专情给打动了。 文晓荼只要一想到对方是掌握着至高无上权利的皇帝,她真的不敢丝毫动心! 她又不是十几岁的傻白甜小姑娘,她明白封建皇权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皇帝有权利随时背叛她,而她却没有丝毫胆子红杏出墙。 地位不平等,谈个毛线球恋爱! 可皇帝这么一心一意对她,若说不感动是假的,可她也当真不敢动心! 若他只是是个寻常古代男人,或许……早就是双向奔赴的局面了。 皇权啊,是个让人无比敬畏也无比冷静的东西。 自古以来,有几个皇帝会一生专情一人?! 不是她不愿意相信皇帝,而是千古以来千千万万的先例就摆在眼前!先帝当年是何等宠爱柏淑妃,险些要立她为后!可在她死后,不也是很快就左拥右抱了? 唉,算了不想了。 狗皇帝爱咋滴咋滴吧! 文晓荼决定躺平,皇帝愿意吊死在她这颗树上,就随他的便。若有朝一日,皇帝想换棵树吊着,那也随他去,便只当这些年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是过眼云烟。 可若真有那么一天,她肯定会郁闷很久吧…… 唉,怎么又胡思乱想了? 矫情个什么劲儿啊!皇帝那么大方,她都当上贵妃了,她爹也是一等伯爵了,几个亲兄弟也得了好婚姻,她已经占尽了便宜。 就算失宠了,皇帝也不会抠门地把这些东西全都收回去的! 所以,能得宠一天,就当一天宠妃呗! 论颜值、论身材,她都是占便宜的那个诶!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就是……老腰略有些遭不住。 “要不……臣妾……用手?”文晓荼小小声道。 看着昏暗中那双怯怯羞涩的眼眸,明昭瞬间气血上涌:“善!” 静谧的夜晚忽起狂风,吹得殿外花木剧烈摇摆,零落满地残花,一通折腾之后,便听得骤然轰隆一声,惊雷闪过,俄尔,便是暴雨如注,将满庭花木浇灌得淋漓尽致。。 好一场甘霖! 第二一八章、荏苒·七年之痒 文晓荼曾想过,自己能当几年宠妃? 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五载? 锦书和景珺从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到如今已经要入读了。 小孩子长得真快,一不留神,就长高了,双胞胎都已经六岁了——虽然是虚岁,但也已经是幼儿园后期,快上小学的年纪了。 如今已经是天泽十七年春天,莫说天泽十三年没有选秀,又三年后的天泽十六年还是没选! 后宫里还是那些人,一成不变,连恩宠也是一成不变。 文晓荼入宫也整整七年了,都说七年之痒,可她跟皇帝的关系貌似还是如胶似漆。 这么长的年月,也足够磨平人心中的不甘了。江美人、林才人、崔宝林纷纷选择了认命,但还是维持着往日的恩宠,在加上贵妃仁厚,在后宫里的日子倒也优渥。 德妃这几年也是愈发不得皇帝待见,碰了几次钉子之后,也再不敢说贵妃半句坏话了。随着谨言大公主长成了个娉婷少女,德妃如今已经在忙活着私底下偷偷调查京中勋贵子弟了。 虽说公主的婚事,德妃约莫是没有插手的资格,但并不妨碍德妃这个丈母娘偷偷选看女婿。 此事,皇帝知道,但德妃没弄到明面上,便也懒得管。 在皇帝看来,谨言还小,怎么就要选婿了? 文晓荼也这样觉得,谨言公主豆蔻年岁,怎么就急着选看了?本朝选秀,尚且要十五岁及笄,贵为公主,就更不必早婚,十七八岁再下嫁,也不算晚。 皇帝的女儿还愁嫁不成? 虽然德妃很讨人厌,但大公主却赢得了六宫上下几乎所有人的喜爱。谨言公主活泼可爱、温文有礼? 哪怕面对不得宠的嫔妃,也会客气称呼一声“娘子”? 不拘位份高低? 都会主动问好。 文晓荼也很喜欢? 谨言公主虽不常来昌仪宫? 但因养在太后膝下,文晓荼作为贵妃? 也是少不得时常请安。 谨言最喜欢的便是文晓荼的女鹅粥粥,粥粥自小就粉雕玉琢? 眉眼更像极了文晓荼如今的模样,细细的柳眉、大大的眼睛? 白如牛乳的皮子? 当真是萌爆了。 想必之下,饭饭婴儿期的颜值就低了许多,好在随着长大? 那大脑门总算不那么突出了? 如今倒俊俏可爱。这孩子? 也就眼睛像她,除此之外? 眉毛鼻子嘴巴都更像皇帝? 小小年纪? 已有几分英气。 这两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分量差不多,但三岁左右的时候? 饭饭的身高体重便渐渐超过了姐姐——话说? 女孩子不是发育得会比男孩子早吗? 反正现在粥粥比弟弟饭饭矮了约莫半寸? 别看只有半寸? 站在一块儿还是很明显的! 对此? 文晓荼只能鼓励女鹅:“加油、多吃饭、多运动!”——若是小时候不能比弟弟高,长大了,怕是更没戏了。 锦书握起粉拳,重重点头。 一旁的景珺已经快翻白眼了:娘亲和姐姐都好幼稚哦…… 文晓荼一手牵着一只崽,“走,用膳去。”于是,步入西花厅。 皇子和公主六岁入读,照规矩便要搬进所殿,公主们居于西所七殿,除太子以外的皇子则住东所六殿。西所位于太后颐年殿后头,给祖母请安很是便宜,东所殿则位于东宫之侧,距离东六宫比较近。 其实公主们多在母妃宫中留住几年也是无妨的,可是皇子就不能这般任性了。文晓荼考虑到公平,所以就忍痛让粥粥搬去了西所第二殿孝和殿,至于西所第一殿,自然属于大公主谨言,虽然大公主养在太后膝下,但她曾经住过的西所第一殿孝顺殿还依然保留着。 至于饭饭,则毋庸置疑住进了东所头殿忠孝殿。 公主的殿阁以孝字开头,百善孝为先,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皇子所殿以“忠”字开头,显然是在训诫皇子们勿忘臣子本分。 其实,文晓荼挺希望饭饭能当上太子,这些年,后宫没有再添丁,也就意味着饭饭的优势越来越大了,这种情况下,文晓荼对东宫没有念想是假的! 可再有念想,她也不敢在饭饭耳边念叨,更不敢跟皇帝提。 哪怕她再得宠,储位意味是江山大统,她是怎么都不敢干政的。 好在饭饭没有辜负天生大脑门的先天条件,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三岁的时候就能背诵百余首古诗词,入读之前就已经将三百千烂熟于胸,如今在读王逢原的《十七史蒙求》、朱熹的《小学》和《训蒙诗》,以及司马光的《家范》。 哦,对了,还有算术和武术的入门。 这就叫古代版鸡娃啊! 粥粥的课程相对就轻松了多了,三百千,外加女红。其实原本还有女德糟粕课,被文晓荼吹枕边风给取消了,对外宣称公主女德由贵妃亲自教导,倒也无人敢有异议。 文晓荼倒是不反对女孩子学点针线,反正粥粥也蛮喜欢的,只当是手工课了。粥粥没有体育课,倒是不担心运动量不足,粥粥喜欢踢毽子,也时常和她一起去健身房玩,等年纪大些,倒是可以考虑跟辛若芝学习骑射。 两个孩子打小胃口都很好,干饭很香,老母亲文晓荼看在眼里,很是欣慰。 饭后,文晓荼一一询问孩子今天读了什么书,学会了否? 粥粥课程简单,且没有考核要求,自然是小意思。 景珺挺起胸脯表示,“都简单得很,我都学会了!” 文晓荼:真的假的?! “娘亲若是不信,我可以背给您听。”景珺负手而立,一副随时准备开始背诵的架势。 文晓荼瞅了瞅天色,忙道:“我信你还不成吗?”摸了摸鹅子的脑袋,“好了,天色不早了,都早点回去睡觉,不许熬夜。诶,对了,先生没有留课后作业吧?” 锦书笑着摇头,表示木有。 景珺道:“张先生让我临三张大字。” 文晓荼皱眉,才五岁多点儿的孩子,居然就有家庭作业了?! 景珺道:“很快就能写完,不会耽误睡觉。” 文晓荼叹气,她也知道,皇子读书肯定比公主辛苦得多,爱怜地摸了摸鹅子的脑袋,“写完了就立刻躺下睡觉,明天可还要早起呢。” 虽然这会子才只是傍晚,文晓荼可不敢留孩子太久,粥粥还好,第二天辰时起床即可,因为公主的老师都是选聘书香之家的女子入宫为女师,女师直接住在宫里,公主们读书的学堂就在西所殿旁边。。 而皇子们要去乾安宫南面的上书房读书,距离就要远多了,坐肩舆也得两刻钟呢! 第二一九章、才女洛氏 这四年里,文晓荼身边的大宫女也换了差不多两茬,红果、碧心不消说早已满役出宫,由温家给挑了殷实厚道的人家,风风光光嫁了,而后便是细雨、晓寒、淡烟、疏柳紧接着提拔上来做了一等宫女,如今也都满役了,其中疏柳执意不肯嫁,还拜女医黄菀为师,如今已经是教引嬷嬷了。 文晓荼位列四妃,照例身边可以有六个大宫女,如今分别是雪沫、清洛、红酥、南枝、彤霞、晓露,总算是满员了。其中雪沫、清洛跟疏柳是同一批入昌仪宫的宫女,不过年纪略小两岁,但也十八九了,再过一两年也要满役出宫了。 而红酥、南枝、彤霞、晓露,都是文晓荼从漱玉词中选的字眼儿,毕竟穷苦人家的姑娘,原本的名字实在不入耳。 文晓荼虽然没什么才华,但着实欣赏那些才华横溢的女子,比如李清照,比如洛沅湘。 日子久了,洛美人大约是想开了,一年年下来,人也日渐有些人气,慢慢的,也偶尔会来昌仪宫请个安。文晓荼有时候会赏赐她一些笔墨纸砚,洛美人便作画题词,返赠回来。 洛美人的书画极好,梅兰菊竹皆颇有风骨,装裱起来挂在殿中,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名家大作呢。 这一日,洛美人持着漱玉词残卷来到昌仪殿,交还文晓荼,“这最后两卷,嫔妾已经研读且抄录完了,多谢娘娘。”——这么难得的古卷,竟也舍得外借他人。洛美人心想,若换了是她,肯定是不舍得。 文晓荼笑着命红酥将那两本漱玉词收回书房中,其实她书房里的古籍书画,全都是皇帝赏赐。洛美人爱不释手的六卷漱玉词,也是皇帝早年随手添补进她书房的。 只是这些? 文晓荼并不会明说,洛美人大约是后宫里最厌恶皇帝的人了。素日里来请安? 也会尽量选皇帝上朝的时辰? 若不巧驾临昌仪宫? 洛美人甚至会直接从后门出去? 不与皇帝打照面。 过了这些年,皇帝都几乎要忘了宫里有这号嫔妃了。 文晓荼笑着招呼洛美人落座吃茶? “你也喜欢李清照的词,咱们也算是知己了。” 洛美人清淡的脸上难得露出些微浅笑:“红酥肯放琼苞碎? 探著南枝开遍未。娘娘也喜欢梅花吗?” “自然是极喜欢的。”文晓荼微笑道,她喜欢的花儿海多了去了? 梅花只是其中之一。而洛美人却是独独只喜冬日寒梅。 “嫔妾日前新作了一幅寒梅图? 正想献给娘娘。” 说罢,洛美人身边的暮紫便将一卷新画呈上,这暮紫倒是个忠仆? 足岁也不肯离宫? 可洛美人只是世妇? 没资格使唤教引嬷嬷,便求到文晓荼身边? 文晓荼便将其挂在太平宫正殿名下? 名义上虽然不属于洛美人的婢女了? 但还是依旧伺候在旧主身边。 文晓荼这些年耳濡目染,倒也有了几分品鉴能力? “古拙苍劲、疏密有致? 这画技又精进了许多。”花枝扶疏? 开满新蕾? 这疏寒清冷中难掩生机? 洛美人的心境比四年前已经大有不同了。 便吩咐南枝将此画卷挂在后殿,免得被皇帝瞧见了不喜。 文晓荼理了理鬓角,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洛美人可有想过要出宫改嫁?”——一年年在宫中蹉跎岁月,委实叫人不忍。这个想法,文晓荼是早就有的,只是先前关系淡薄,交浅不宜言深。如今虽然也算不上亲密,但似乎也已经可以开诚布公谈一谈了。 洛美人清丽疏冷的脸一瞬间怔住。 文晓荼叹了口气,“趁着我如今还得宠,在皇上跟前也还能说得上话。若有朝一日,我失了宠,只怕就无能为力了。” 皇帝倒是真不介意自己的嫔妃改嫁,江美人、林才人、崔宝林有利用价值,又眷恋宫中荣华,自是不必多提。倒是余婕妤、洛美人,其实皇帝巴不得给撵出宫呢。 洛美人怔了良久,才苦笑道:“若是四年前娘娘说这话,嫔妾或许会一时怄气,自请归家。但如今……” 洛美人摇了摇头:“娘家待嫔妾不薄,嫔妾又怎么让母族蒙羞?” 文晓荼叹气,身为女子,又有几个能不在乎家族门楣?尤其宫中的女子,又有几个是为自己而活的? 留在宫中,哪怕再不得宠,也是天子宫嫔,也能令母家增光。 如若发还回家,哪怕天子不曾问责,谁又会觉得这个女子未有过错? 洛美人抬头看着面带怜色的贵妃温氏,“多谢娘娘好意,嫔妾……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这些年,得娘娘庇护,方能在太平宫得享太平,嫔妾……已经知足了。” 文晓荼点头:“你既然心意已决,本宫就不多说什么了。” 洛美人凝望着粉黛浓抹的温氏贵妃,忽的也露出了怜惜之色,“娘娘这个贵妃也做了四年多了,大皇子都已经入读了。”——明明大皇子聪慧孝顺,堪为太子,但贵妃还是贵妃……说什么宠爱,也不过如此。皇帝凉薄,宁可空悬中宫之位,也不肯让立贵妃为后。 明明温贵妃已经足够贤良淑德,却依然只能为妾。 虽则自身不过就是一介无宠弃妃,洛美人还是忍不住对圣宠优渥的贵妃产生了同病相怜之心。 洛美人想,自己是从未得宠过的小小世妇,而贵妃……历经磨难,虽然得宠数年,但皇帝凉薄,保不齐那一日便失了宠。 从未得宠,与得宠之后又失宠,岂不都是可怜人? 洛美人幽幽自叹,忽的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嫔妾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差不多,皇上也该下早朝了。 文晓荼颔首,着红酥、南枝送洛美人出仪门。 已经是昌仪宫大嬷嬷的春溪道:“奴婢早些年还觉得洛美人性子孤拐、甚无礼数,这些年,倒是愈发知恩知礼了。” 文晓荼笑着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善待洛氏,洛氏自然会有所感动。 教引嬷嬷疏柳端了一盏红枣雪蛤上来,“人与人的情分,都是处出来。娘娘喝口雪蛤润润喉吧。” 疏柳炖制补品、药膳的手艺是愈发好了,如今也算是半个医女了。到底还是这些嬷嬷用着长久,宫女虽好,却跟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 文晓荼身边前两年又添了两个秋字辈嬷嬷,与春溪、疏柳一并打理着昌仪殿内务,着实妥帖。 第二二〇章、皇上好灵的狗鼻子! 春日晴好,暖风微醺,着实是个垂钓的好日子,又逢公主们旬休,太涵池畔、芙蓉水榭,着实热闹。 辛若芝不喜欢这种沉闷的游戏,倒是陆充仪喜静,欣然而来。至于大公主谨言,实属“不请自来”。 说是垂钓,不过是甩上几根钓竿,便三五聚在水榭中品茶吃点心,顺便赏看风光、说笑闲谈罢了。至于钓竿,自由专门的太监看顾着。 谨言公主娉婷袅袅,笑着打趣:“上次垂钓,二妹妹钓上来好大一直乌龟呢!现今还养在孝和殿的大缸里呢!” 其实哪里是粥粥钓上来,只是碰巧咬了粥粥的钓钩,然后由专擅此道的太监废了老大力气才整上了岸。粥粥却高兴得不得了,全然算作是自己的战绩,洋洋得意养在殿中。 麟凤龟龙谓之四灵,旁人吊上只龟鳖什么的,通常都放生,求个好意头,小孩子才不管那么多呢。 锦书公主那圆嘟嘟小脸高高扬着,“父皇说,那只大乌龟有一百岁了呢!” 陆充仪忍俊不禁,“人家在湖里自由自在活了百年,现今成了里的缸中宠物。公主且仔细看顾着,别叫它跑了。” 锦书笑嘻嘻道:“它爬的可慢了,才不跑掉!” 文晓荼莞尔,她肿么觉得这大乌龟有点可怜啊? 正在此时,谨言公主突然欢喜地叫了起来:“上钩了上钩了!快拉上来瞧瞧,别让它跑了!” 谨言公主的鱼竿抖动得厉害,一旁看顾的太监已经第一时间上去,三两下功夫,便拽上来一只圆滚滚的东西。 “诶?这是什么鱼?”谨言公主好奇地用手头戳了两下,结果那东西宛若充气般,鼓胀得愈发圆润了。 陆充仪急忙一把拉开谨言公主的手,“小心!那是河豚,有剧毒呢!” 谨言公主吓得一哆嗦,“有毒?!” 文晓荼忙笑着说:“充仪别吓坏了大公主,这东西只要不吃它,就不会中毒!” 谨言松了一口气,莞尔道:“河豚?我仿佛听说,十分美味呢。” 文晓荼笑眯眯道:“可不是么!可惜,美味得要命!”搁在现代? 文晓荼都不敢吃河豚,何况古代了? 因此虽然馋得很? 但她更爱惜性命。 然后? 文晓荼便见她粥粥也凑了上去? 正拿斜尖轻轻踹那河豚,河豚气坏了? 宛若一只气球,更鼓了。 文晓荼笑着道:“好了? 莫欺负它了,放生了吧。”——反正她不可能同意粥粥养这种有毒的生物。 谨言大公主虽觉得这东西有趣? 却也不敢养? 便吩咐太监:“把它放了吧。” “是!”小太监倒是麻利,捧起那圆滚滚的河豚,便远远丢进了太涵池中。 锦书小公主露出惋惜之色? “圆乎乎的? 多可爱呀。” 文晓荼无语? 在你眼里,还有什么动物是不可爱的吗? 谨言大公主打量着脸蛋圆乎乎的妹妹? 心道? 二妹妹更可爱。 文晓荼笑着问:“过几日又要去颐园行宫了? 充仪可要同去?” 这几年,陆充仪已经不再被翻牌子? 因此欣然点头? “那嫔妾就多谢娘娘了。”——可惜贤妃娘娘要留下来照看宫中? 不能同去。皇上厌了贤德二妃? 这几年? 不管去哪儿,都不会带上二人,反倒是她这个充仪,蒙贵妃关照,年年都能跟着去颐园,又是泡温泉、又是度夏,着实舒坦得紧。 谨言大公主不禁叹了口气,她也要留下来陪伴皇祖母。 “大姐姐去吗?”锦书小公主抬头看着谨言。 谨言摇了摇头:“皇祖母不去,我也就不去了。”——而且母妃也去不得,她若去了,岂不是要撇下母妃和皇祖母两人? 文晓荼知道谨言仁孝,便也不勉强。除此之外,带上江美人、林才人、崔宝林三嫔即可。 正在此时,太监梁万贯匆匆跑来,“娘娘,皇上驾临昌仪殿,您快回吧。” 皇帝驾到,文晓荼也只得带上悻悻的粥粥,告别陆充仪和谨言大公主,母女俩好在不是空手而归,太监小尹子替她钓上来一条二尺长鲈鱼,很是肥美呢。 琢磨了一路,肩舆落地的时候,她决定来个一鱼三吃,鱼头拿豆腐炖了,鱼身做成香煎鱼排,剩下的鱼肉汆个丸子,完美! 吩咐小尹子去了膳房,文晓荼牵着女鹅粥粥的小肉手,笑眯眯走进昌仪殿。 “父皇——”锦书小公主宛若乳燕投怀,一头扑在皇帝陛下的腿上。 如此可爱的女鹅,哪怕是素来严肃的皇帝明昭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宠溺地一把抱起,搁在自己臂弯上,然后,明昭微微蹙眉:“怎么一股子鱼腥味?” 文晓荼福了福身子,“皇上好灵的鼻子!”——你丫的就是狗鼻子! 锦书小公主笑容灿烂,“今天去钓鱼了!大姐姐,吊了一河豚,有毒、不能吃,又放了!母妃钓上来一条好大好大的鱼!”说着,她伸展双臂,表示那鱼又介么长! 文晓荼黑线:“哪有那么长?也就才二尺!”——六七十厘米吧。 锦书小公主握着拳头,兴奋地小脸通红,“母妃说,吃鱼丸!父皇喜欢吗?” 文晓荼偷笑,皇帝当然不喜欢吃带腥味的东西!便转脸吩咐太监元宝:“叫小厨房晚膳再做鱼吧。” 皇帝明昭却笑着道:“还是明日再吃吧。” 文晓荼听懂了某人话里的深意,这是今晚想滚床单了呗。 锦书却攥着皇帝的衣襟,开始扭屁股撒娇:“不嘛!人家今天就要吃!” 明昭略感头疼,女儿固然可爱,可任性起来也叫人怪头疼的。 文晓荼忍不住笑了:“饭饭也喜欢吃鱼呢。”——傍晚下了课,正好一起吃鱼丸。 文晓荼微笑着着看向皇帝陛下,“要不然,臣妾不吃就是了。” 明昭叹气:“罢了罢了,今日锦书旬休,你难得这么高兴,明晚朕再来便是了。” 文晓荼笑了,孺子可教也,旋即又叹了口气:“饭饭为何没有旬休呢?”——皇子只在每个月十五之日休息一天,除此之外,也就是生日和重大节庆才能得假,一年到头,也就能休息二十日。 明昭板着脸说:“景珺不一样,不能惯坏了他。”。 好吧好吧,关于儿子的教育,她是基本没有左右的权利。 第二二一章、奏请立后 大宣朝的公主们其实是比较幸福的,课业简单,也不需要考试,更没有课后作业,假期也多,随便哪里不舒服,就能轻而易举请三五日假,外族亲眷入宫,也可以请假前去会见,兄弟姊妹过生日,也可以请假!但凡是个节日,都放假!甚至课程内容,做母妃的也有权利稍加修改。 公主们一般养到十六七岁,才开始选婿订婚,介时皇帝父亲就赐下封号,花了一两年时间筹备六礼、修建公主府,通常十八九岁正式下嫁,且都是嫁在京中,夫婿若是不是京城户口,就必须搬进京,并且需在公主府旁边自费建宅,以便时常请安慰问。 公主下嫁了,也依然可以时常回宫探视生母,甚至可以回宫小住。而驸马虽然可以纳妾的,不过会受到许多限制——首先,年三十无子,方才可以纳妾,其次纳妾人选由公主说了算。 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公主不但不需要侍奉公婆,甚至还可以将驸马也拒之门外——未经公主允准,驸马不得擅入公主府。未经公主允许,驸马私自纳妾或蓄养外室,皆可视为对皇家不敬,公主甚至可以要求合离!合离之后,还可以再改嫁! 所以,大宣朝的公主,简直是一等一的尊贵。 对驸马一家而言,这简直是娶了个祖宗回家,但仍然有的是勋贵子弟挤破了脑门子想尚主。 因本朝驸马不限仕途,可以照常入仕为官——准确说,娶了公主,反而对官运大有裨益。 虽然需要牺牲点大男子主义尊严、以及自主纳妾的权利,但收获也是极为丰厚的。 本朝皇帝陛下仅有两位公主,且即将成年的只有大公主谨言一人,京中适龄勋贵子弟怕是要抢破了脑门子。 看看自己粉嫩可爱的女儿? 将来也会是这样金尊玉贵,比起现代女子? 其实也差不到哪儿去。 她会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长大成人? 为粥粥选一个好夫婿? 帮饭饭找了一个好妻子? 等到他们俩都有了自己的家,她就可以安心了。 也不知现代文晓荼的那具身体如何了。 已经七年了? 文晓荼也昏迷了七个月了。 生产之夜,她曾依稀看到? 那是个相当不错的单人病房——虽然不晓得自己会什么被送到貌似蛮贵的高级病房中,而她? 一个码字民工? 自然是没有医保的。 不过芥子空间这些年被陆陆续续塞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她也不必担心医药费。 现代的她,怕是还得再沉睡些日子? 幸而外祖母早已去世? 想必也没人会因为她的长久昏迷而伤心。她是被外祖父母养大的? 前世的父母对她而言与陌生人无异…… 但在这个世界,她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粥粥、饭饭。 两个世界? 孰轻孰重? 显然易见。 她只希望医院能照顾好她的身体。 粥粥今晚被她留在了昌仪殿,此刻已经熟睡了? 饭饭明日还得早起上课? 这会子已经回忠孝殿了。 粥粥睡眼恬静? 粉白的小脸圆嘟嘟的? 乌漆黑的睫毛卷翘而浓密? 可爱的像个瓷娃娃。 “睡吧、睡吧……”文晓荼轻轻拍着粥粥,自己也不禁有些困倦了。 便叫红酥、南枝进来服侍她宽衣洗漱,与女鹅粥粥一并酣然入睡了。 翌日清晨,文晓荼喂饱了粥粥、并着人送她回西所殿,正要去书房临两张字帖,这时候管领太监梁万贯低眉顺眼走了进来,“娘娘,干爹叫人传了信儿来,说……今日早朝,有人奏请皇上立后。” 文晓荼淡淡“嗯”了一声,后位虚悬多年,前朝自然一直陆陆续续有人提出早立国母,但皇帝一直坚持驳回。 梁万贯又道:“但这一次,皇上没有驳回,只留中不发。” 文晓荼一怔,留中不发,就是既不拒绝也不赞同,相当于考虑一下。当然了,也许皇帝只是敷衍朝臣,但是……或许、皇帝却是有所意动呢? 文晓荼不可抑制地生出了几分野心,倒不是她对皇后有什么执念,而是她若能当上皇后,饭饭的太子之位便也十拿九稳了。 她深吸一口气,不能急、不能乱,她当了这么多年贵妃,一直稳如老狗,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做出不稳当的事情。 “我省得了,此事不要张扬。”且先看看再说吧。 “对了,是谁奏请立后?”文晓荼问,她虽然不敢干政,但这些年对前朝也是略有了解,她很想知道,这一次又是哪个腐儒提议的。 梁万贯道:“回娘娘,是沈侍郎。” 文晓荼脸色唰地变了,“礼部侍郎沈清淮?!” “正是。”梁万贯垂首道。 文晓荼忍不住咬住自己的嘴唇,怎么偏偏是沈清淮?!那可是她二哥的岳父! 如此一来,皇帝肯定会觉得这是他父亲温祺的授意! 这下子可糟糕了! 温祺不是素来稳重吗?而且她也没少私底下叮咛温家千万不要张扬,怎的不跟她说一声,便来了这一出?! 文晓荼咬着贝齿,心中很是慌乱,就算温家真的想扶她做皇后,好歹也该提前通知她一声啊! 文晓荼坐不住了,“备轿,去乾安宫……不!还是先不必了!”——到了皇帝面前,她该怎么解释自己知道了今早早朝的事儿? 还是等着皇帝来吧。 在焦躁不安中渡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小元宝进来禀报说:“娘娘,皇上来了!” 可算是来了! 文晓荼连忙整肃仪容迎驾,却见皇帝明昭面带微笑,似乎心情甚好的样子。 这副样子,倒是叫她摸不着头脑了,“皇上怎么看上去挺高兴的?” 明昭笑着将阿荼扶起,又拉着她手笑道:“阿荼怎么还是一副迷糊样儿?朕不是已经叫梁琨玉先传了信过了吗?” 文晓荼一怔,合着不是梁琨玉泄密,而是皇帝叫他私下传话啊! “沈清淮上折子请立皇后,莫非……”莫非也是皇帝的授意? 明昭笑着点头:“其实朕原本是想等哪个腐儒上折子,便顺势留中,没想到这几个月,倒是没人提这事儿了,朕索性便授意沈清淮上折子了。” 文晓荼一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皇上怎么突然……也不告诉臣妾一声。”今早吓了我好一跳。 明昭抬手捏了捏文晓荼的脸颊,“本来就是打算给你个惊喜。”。 文晓荼腹诽:是挺惊的! 第二二二章、国母之位!谁不眼馋? 明昭执着文晓荼的手一并去罗汉榻上落座,他柔声道:“抱歉,让你等了这么多年……” 文晓荼此刻的心情不免有些激动,她居然真的要当皇后了?! “皇上怎么突然做了这个决定?”文晓荼有些不明白,皇帝对皇后之位,不是一直心存芥蒂吗? 明昭摇了摇头,“朕不是突然做的决定,而是很早就决定好了。” 文晓荼诧异,很早就决定好了?那怎么不早立我当皇后?! 明昭眉宇间尽是释然之色,“景珺很聪明,堪为储君。” 听得这话,文晓荼心中的惊喜更胜过自己要当皇后了! 虽然皇帝如今只有饭饭一个儿子,不立他还能立谁?但皇帝才三十来岁,焉知日后不会有其他儿子!饭饭一日不入主东宫,文晓荼就一日不安心! 明昭微笑着说:“珺儿没有让朕失望。”朕可以安心立阿荼为皇后了。 执着那双温软的柔夷,明昭前所未有的满足,身为天子,朕必须以江山社稷为重,朕多怕景珺担不起储君之位。好在,这个孩子还算争气。 他顺势将眼前这个也难掩欢欣之色的女子揽入怀中,“朕既留中不发,下次早朝,便会有更多朝臣上折子,介时,朕就可以顺势采纳众臣谏言。自然了,照规矩还得请母后允准。” 文晓荼有些惴惴,“太后会同意吗?”这些年,后宫再无添丁之喜,太后对此颇有几分怨念。又因她不肯力谏皇帝选秀,连带着也对她有些不满了。 明昭淡淡说:“为了景珺,她会同意的。” 如今就这么一个独苗苗金孙儿,哪怕为了景珺当上嫡子,太后应该也会同意她入主中宫。 “母后这些年的确是愈发唠叨了。”提及太后,明昭也很是不满。 文晓荼干笑了笑,这位太后娘娘的确是妥妥的繁殖癌晚期。 五日后,果不其然,朝中十几位文臣次第上奏,请皇帝选立中宫,以正内帷。但事情的发展方向,与皇帝的期望略有些出入。 文晓荼位居六宫之首,膝下又有皇帝唯一的儿子,自然是皇后之位的热门人选。 但在有些文臣腐儒眼中,她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有人力荐皇帝,选名门淑女? 立为皇后,甚至还狠狠diss了一下文晓荼? 说贵妃虽有延绵皇嗣之功? 但毕竟只是皇帝的妾室? 以妾为妻? 不合礼法!且贵妃温氏祖上,只是一介商贾? 门第不足。 文晓荼的曾祖父的确是一介粮商,为保自身家业? 于元末乱世中抱了本朝太祖爷的大腿,后来太祖登基? 便封其为二等伯。所以说? 文晓荼的的确确是商贾之后。 甚至还有人觉得,贤妃辛氏系出忠烈,比贵妃温氏更适合继立为后。 文晓荼都无语了? 怎么把辛若芝拉进了这一团乱战来了? “娘娘? 辛贤妃求见。”管领太监梁万贯快步进来禀报。 得嘞? 正主儿来了。 辛若芝也是刚刚听说,前朝居然还有人为她摇旗呐喊? 立刻便坐不住了? 直奔昌仪宫而来。 “如荼? 你相信我,前朝请立中宫一事? 辛家绝对没有插手!”辛若芝急得满头是汗? 这叫什么事儿?本宫无宠又无子? 争这个作甚?天爷诶? 这会子皇上肯定更加记恨她了! 文晓荼笑着道? 辛若芝虽然也是立后的人选之一,但也只是呼声最低的一位,还是她这个贵妃、以及名门淑女这两个选项的呼声更高。 “我瞧着呀,八成是跟永定侯府有仇的人闹出来幺蛾子。”文晓荼大胆提出了自己的揣测,反正不可能是辛家的意思。毕竟永定侯府的三娘都嫁给了她弟弟了!也就是说,一早辛家就站好了队。 可没想到,还是被人给拎出来充数了。 辛若芝松了一口气,如荼肯信她就好,“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二人入内上座,辛若芝饮了口茶水,这才平复心绪,“对了,前朝一力恳求皇上选立名门闺秀的声音,似乎比支持你的声音都要多些!” 文晓荼笑了:“这也是意料中的事儿,温家在勋贵之中,也只是中等门第。上头可还有那么多侯府、公府,世家大族自然是想让自家女儿当皇后。” 这可是国母之位!谁不眼馋?! 辛若芝啐了一口,“皇上明摆着是想立你为后,他们居然想横插一刀,还真是敢想!” 文晓荼倒是平淡得很,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得皇帝说了算,世家大族嚷嚷得再大声,也总不可能逼迫皇帝另娶。 “以妾为妻,从礼法上来说,的确令人指摘。”文晓荼淡淡说。 辛若芝忍不住啐了一口,“除了原配皇后,又有几个继后不是从嫔妃里选出来的?这是宫里,又不是外头那些寻常人家!” 是啊,寻常人家若想将妾室扶正,那可是要问罪的,可若是皇帝扶嫔妃为皇后,却是屡见不鲜。 说白了,无非就是眼馋后族之荣。 皇后之父依例可以封侯,而且还是世袭三代,方才累降的承恩侯。 比起那些世代累降的爵位,这可太叫人眼热了。 如此大好机会,世家大族不争才怪! 梁万贯忽的又快步进来,“娘娘,洛美人求见!” 文晓荼一愣,这个节骨眼上,她来作甚?但还是忙叫请了进来。 洛美人今日不似往常那般淡漠风轻,疏冷的脸上难掩焦躁之色,她飞快请了安,“嫔妾听闻,皇上有意立后,而圣心属意的人选正是贵妃您,不知这传言……可是真的?!” 一旁的贤妃辛若芝轻笑道:“没想到连素不爱出门的洛美人都听说了?不错,皇上虽未明言,但明摆着是想让贵妃入主凤仪宫。” 说着,辛若芝又撇撇嘴:“前朝那些世家大族,倒是会做白日梦!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摘桃子!” 文晓荼暗道:嗯,没错,这群家伙就是在想桃子! 洛美人瞳仁颤抖,她脸色发白,“皇上……竟真的要立贵妃为皇后了?!” 辛若芝扫了一眼洛氏,颇有几分无语凝噎,“你干嘛这么惊讶?不立贵妃还能立谁?” 洛美人咬着自己发白的嘴唇,“是啊,是我一早就想茬了,不是贵妃……还能是谁呢?” 文晓荼打量着洛美人,怎么失魂落魄的? “洛美人?你这是怎么了?”文晓荼有些不解,这些年,原以为洛美人已经恢复正常,怎么如今又像是当年那般丢了魂似的? 洛美人抬眼望着端坐在罗汉榻上的贵妃,她口中喃喃:“皇后……是皇上的妻子啊。时隔多年,皇上竟放下芥蒂,要立您为后了……” 洛美人合了合眼眸,她深深屈膝一礼,“嫔妾……告退。”。 文晓荼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又咋了?! 第二二三章、皇帝:选秀是不可能选秀的 洛美人失魂落魄地走了,文晓荼一头雾水,辛若芝露出不满之色:“这个洛氏,怎么愈发没规矩了?你要做皇后了,这对她而言,难不成还是坏事了?”——辛若芝心中腹诽,难不成是觉得如荼不够格当皇后? 文晓荼却是有点闹不懂洛美人脑子是不是犯病了,不过也并未介怀,“不妨事许是……太过惊讶了?” 辛若芝撇撇嘴,“你都对她这么好了,她却是这般作态!洛氏此人,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 说着,辛若芝低声道:“我瞧着这个洛氏心思孤拐得很,你还是离她远些吧。” 文晓荼笑了,“同在后宫,还能离得多远?” 正说着话,皇帝陛下就驾临了,辛若芝登时只恨不得多生两条腿,甚至都不敢跟皇帝打照面,直接都后门溜掉了。 文晓荼:…… 怎么感觉皇帝跟毒蛇猛兽似的?一个个都无师自通学会了走后门? 便忙笑着迎接皇帝,果不其然,皇帝的脸色很臭。 “都是一群混账!”明昭一进殿,便开始怒骂,“蝇营狗苟,居然敢惦记朕的皇后之位!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文晓荼却忍不住发笑,反正论出身、论门第,都比她更配。 她笑着说:“皇上而已犯不着生气,这可是中宫凤位,谁不盼着自家能出个皇后,好光宗耀祖?” 明昭看着阿荼那一脸浑不介意的笑容,“你竟也不生气?” 文晓荼笑嘻嘻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难不成,他们举荐名门贵女,皇上就会从了他们?!” 明昭气得鼻子半歪:“休想!朕才是皇帝!朕想娶谁,还轮得到他们说三道四?!” 文晓荼笑着拉着皇帝的手去罗汉榻坐,又捧了一盏茶给他,“这不就是了? 反正到最后还是皇上说了算,那又何需理会那些不中听的言论?皇上只当是耳旁风便是了!” 听了这话? 明昭也不由地消了三分火? 是啊? 不过就是一群野心勃勃又尸位素餐的家伙! “可是? 他们竟敢诋毁你,实在叫朕不能容忍!”明昭哐的一声? 把茶盏撩在了炕几上。 文晓荼笑了笑:“无非就是说我是商贾之后、门第不够优秀,又是嫔妃之身? 虽不中听,却是实话? 不算诋毁。” “阿荼……”明昭看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女子? 他是万没想到,阿荼竟有这般胸襟。 “臣妾都不生气,皇上就更没必要生气了? 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文晓荼笑容款款? 声音宛若一股春风? 直叫明昭心头熨帖了许多。 “也罢,回头朕带你去颐年殿? 请母后允准后? 朕就直接下旨。”明昭一脸不容置疑地道。 等下了旨? 一切尘埃落定,前朝自然就消停了。 只是文晓荼没想到? 太后这一关? 却没那么好过。 翌日清晨? 颐年殿。 皇帝明昭带着他的阿荼欢欢喜喜来请安? 顺便也走了流程? 回头下旨立后,也能说是“仰承皇太后慈谕”,便更加名正言顺。 “前朝的事儿,闹得那么大,哀家也听说了。”太后端坐在宝座上,神态不见喜怒。 明昭正色道:“等下了旨,前朝自然就会安静了。” 微微一顿,明昭复又露出些微笑容,“儿子打算择日立贵妃为后,还请母后准允。” 太后心想:贵妃若不做皇后,珺儿便只是庶子…… 明昭一喜,看样子是妥了。 但太后却脸色一板,声音一沉道:“想让哀家同意,也不难。哀家只有一个要求,若立了温氏为后,那明年这个时候,温氏就必须以皇后身份为皇帝主持选秀!” 此话一出,文晓荼和皇帝双双惊住。 文晓荼嘴角抽搐了两下:老太太还没忘了这茬儿啊! “母后!”明昭不由心生愤懑,母后居然要拿阿荼的后位来威胁朕?! 太后没好气地道:“选秀是祖制!皇后主持选秀,也是历来的规矩!哀家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文晓荼摸了摸鼻子,太后这话还真是叫人无从反驳。 太后横扫了贵妃温氏一眼:“做皇后,跟做妃子可不一样!皇后是中宫,必须贤惠大度!若贵妃做不到这一点,那还是继续住在昌仪宫吧。”——反正贵妃之子,也照样可以当太子。 明昭听到了自己母后的心声,登时几乎气炸,朕当年,可不就是贵妃之子么!哪怕朕入主东宫,母后也还是贵妃!直到父皇病重之际,才下旨封了母后为皇后。 但明昭却不能忍受阿荼也要在贵妃的位子上熬上半辈子! “朕不同意!”明昭怒目几乎充血,开什么玩笑?!哪怕是母后,用这样的手段威胁朕和阿荼,也太过分了! 面对皇帝儿子这般“不孝”的大吼大叫,太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展现出了耍无赖的架势:“反正你们不答应哀家的哀求,就别指望哀家点头同意。” 皇帝明昭气得脸都青了,他咬牙切齿道:“哪怕母后不同意,朕也可以直接下旨!” 太后瞪大了老眼,微微有些错愕。 诚然,皇帝的确可以越过太后直接下旨,但这无疑是名不正言不顺。 见状,文晓荼急忙道:“皇上息怒、太后息怒,这事儿……可以再商量。”这可不能撕破脸啊!她虽然也想当皇后,但太后若是一力反对,无疑会招来很多质疑。 她从中劝和,却并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倒是叫皇帝明昭更生气,“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同意选秀?!” 文晓荼顿时头大,“臣妾可没这么说!” 宝座上的太后娘娘瞬间露出不满之色:“怎么,贵妃这是不同意选秀的祖制?!” 文晓荼急忙摆手:“不不,臣妾岂敢!” 她都快哭了!乃们娘俩吵架,我却成了风箱里老鼠,两头受气啊! 看着阿荼这般惶恐无措的样子,明昭一瞬间脑子就清醒了,朕这是在做什么?质问阿荼,这不是明摆着为难她么! 明昭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努力平静地道:“选秀是不可能选秀的,母后就算不心疼温氏,也该心疼一下景珺和锦书。”——母后不是不忍心让景珺永远做庶子么,打一下感情牌,母后应该会心软吧? 太后也沉默了,良久之后,她叹着气道:“选秀是必须选,至于选什么人,可以由皇帝和未来的皇后一起商量着决定选谁入宫,哀家可以不插手。”——这是哀家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明昭:(╯‵□′)╯︵┻━┻ 第二二四章、此心若变,天诛地灭! 乾安宫后殿、圣安殿。 屏退左右宫人,关上内殿的殿门,皇帝陛下这才忍不住开始发作:“这算哪门子让步?!让朕和未来的皇后商量着决定选谁入宫?!哼!母后选的人,朕本来也看不上!” 文晓荼斜眼睨了皇帝陛下一眼:“喂喂喂,我不也太后选入宫的人吗?”——丫的说话之前先过过脑! 明昭神色一滞,连忙握着阿荼的手道:“朕是气坏了,朕就是想说母后的眼光很差。” 文晓荼黑线:丫的什么意思啊你?死直男啊你! “咳咳!”明昭咳嗽了两声,诚恳地看着道,“朕不是那个意思!阿荼是例外,朕不管骂谁,阿荼都不算在内。” 文晓荼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她也实在没闲心思跟皇帝计较这些有口无心的话,“现在,该怎么办?”——太后咬死了“选秀”不松口,而皇帝则表示:选秀是不可能滴! 简直叫人无法协调啊! 大宣朝的选秀,跟清朝不一样,选秀就是专门只给皇帝一个人选的,所以留下的秀女必然是皇帝的后宫成员,断不可能指婚给宗亲——这在儒家礼法上,是乱了伦常。 所以,选了秀女却不入后宫是不可能的。 举办了一场选秀,结果一个都不留,也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太后就是想让皇帝选新人充实后宫。 “其实吧,我也不想选秀。”文晓荼诚恳地道。 明昭心中一喜,忙执起阿荼的手。 文晓荼露出不忍之色:“选了秀女入宫,那也是要守活寡的,这种缺德事儿,臣妾实在不想干!” 明昭只觉得句句扎心,他眼眸幽幽,声音透着不快:“阿荼这是在骂朕吧?” 文晓荼讪讪陪笑,“臣妾也当然也担心,万一有哪个新人倾国倾城,让皇上动了心。” 明昭眼神更不爽了:“在你眼里,朕就是这种见异思迁之辈?!” 文晓荼忙摆手,“臣妾可不是这个意思,您是皇上,就算日后有了别的可心的人儿? 臣妾也不会因此埋怨您。” 明昭听着只觉得心痛,阿荼怎么就不肯相信朕的真心不变?! 他深吸一口气? 抬眼正色道:“此心若变? 便让朕——天、诛、地、灭!” 文晓荼惊了? 这话可太重了? 且古人都是迷信的!文晓荼急忙捂住皇帝的嘴:“这种誓言怎么能乱发?” 感受着嘴唇上贴来的柔软的小手,皇帝明昭握住了那只手? “朕没有乱发誓言,朕是认真的。” 文晓荼垂下眸子? “皇上……别这样。”此时此刻,皇帝的心意越真挚? 她就越无所适从。若选择不信? 似乎有些过于铁石心肠;可若是选择相信,谁又能保证永远不变?永远二字,太长久了。 她忙转移话题:“立后的事儿? 要不就算了吧。当不了皇后? 也不打紧。”——其实也并非完全不打紧? 她当了皇后,景珺当太子才能顺理成章? 太子之位也才能更加稳固。 想到太后的顽固? 明昭也很头疼? “母后实在不可理喻,要不然? 朕就直接下旨!” 文晓荼忙道:“千万别冲动!要不想法在再劝劝太后? 兴许能有转机。” 明昭皱眉道:“母后这次很固执? 只怕很难让她再让步了。” 文晓荼沉默了? 还不是因为皇帝不肯选秀……其实若能换来皇后之位和景珺的太子之位? 她真的不介意宫里添几个新人获宠。 想到此,文晓荼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她居然想着把皇帝给卖身了……她居然这么薄情寡义! 不行不行,不能再有这个念头! 人不能,至少不该…… 明昭眼中阴晴不定,“阿荼放心,今年,朕一定会将此事敲定!最迟明年春天,朕就会为你举办封后典礼。” 文晓荼很意外,说得这么笃定?是有法子搞定太后了吗? 明昭脸上满是阴霾,“朕会想法子让母后点头。” 文晓荼心中苦笑,还能有什么法子? 唉,这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太后年纪越大,人愈发不好伺候了。 古代的婆婆,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可前朝……是不是会一直闹腾下去?”文晓荼弱弱道,虽然不该干政,但毕竟前朝这次谈的是后宫事物。 明昭脸色一黑,他磨刀霍霍:“朕暂时说服不了母后,还料理不了一群臣子?!” 文晓荼摸了摸鼻子,差点忘了,这位可是实权在握、行事强硬的皇帝陛下。 不消几日,几个领头力荐皇帝选名门淑女为后的世家大族官员就陆续被皇帝修理了,罢官的罢官、降爵的降爵,后位没捞到,反倒是把自己儿折了进去,这就叫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有请立贤妃的某个不怀好意的朝臣也被丢了乌纱帽,还被流放岭南。 如今朝堂上只剩下一种呼声,就是请立皇长子之母、贵妃温氏为后。 不过太后的态度依然岿然不变。 叫皇帝实在无可奈何,不过前朝的造势,皇帝却丝毫没有停下,俨然是想用前朝来逼迫太后点头。 文晓荼生怕把太后给惹毛了,便劝皇帝:“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要不还是缓一缓吧。去颐园行宫住些日子,让彼此都冷静冷静。” 皇帝采纳了她的意见。 然后,皇帝表示:“这次,朕只带你和咱们的孩子去颐园。” 文晓荼瞪大眼,她是希望皇帝和太后彼此冷静,不是要进一步冷战!! 她都快哭了,“别闹,皇上就不怕气坏了太后娘娘的身子?” 皇帝明昭没好气地道:“这段日子,朕不知央求了母后多少回,她却从无好脸色!母后都不担心朕会不会气坏了身子,朕为何要担心她?!” 文晓荼头大如斗,“要不,还是不去颐园了。” 明昭恨恨道:“去!必须去!而且母后不答应,朕便不回来!” 文晓荼黑线,你丫的都三十多岁了,不是三岁小孩子!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这么幼稚! 文晓荼急忙道:“其实这事儿,等等又何妨呢?” 明昭气呼呼道:“朕凭什么要等着?!朕不等,今年必须让母后点头!”。 文晓荼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第二二五章、可是臣妾介怀! “臣妾不去颐园了!”文晓荼哭丧着脸道。她可不要帮着皇帝跟太后打冷战,这会让太后彻底记恨上她的! 皇帝明昭一把捉住她的手腕,黑着脸道:“不行!朕就算是绑,也要把你绑去行宫!” 文晓荼欲哭无泪,这叫什么事儿啊!不去还不行了!我这张破嘴啊,提的什么破建议!这一去,太后肯定会觉得是她教唆皇帝、挑拨母子不和! 往年,每次去颐园,皇帝都会请示太后是否同去,虽然回回太后都不去,但唯独这次,皇帝没有请示太后的意见,就直接把太后和满后宫嫔妃都仍在了大宣宫里,独独只带上了贵妃和贵妃所出的一双儿女! 这下子,太后凉凉气坏了。好啊,你们俩这是合起伙来,要跟哀家对着干! 文晓荼面如死灰地跟着皇帝陛下来到了颐园行宫,这一次,这当真没心情泡澡游园,只盼着这场冷战早点结束! 皇帝这个罪魁祸首来了行宫之后,却心情好转了许多,还饶有兴致地提议去泡温泉。 文晓荼:泡你奶奶个嘴儿! “不去!”文晓荼没好气地道。 看着阿荼如今这张臭臭的脸,皇帝明昭却是面带笑容,“去吧,阿荼不是最喜欢泡汤泉吗?” 文晓荼:泡个鬼啊!我觉得我安稳的后半生已经被你给整泡汤了! 明昭笑着攥着阿荼的手,“来了来了,岂能不去浴德殿?” “皇上!”文晓荼很不满,“您就不怕太后气坏了身子?!”——这厮不是一直以来都挺孝顺的吗? 明昭沉默了数息,才道:“朕心里有数。” 文晓荼腹诽:我觉得你心里没点逼数! 明昭复又笑道:“好了,把宫里的事儿暂且放下,咱们去泡温泉。” “不要!”文晓荼杵着脸,毫不犹豫再一次拒绝了皇帝陛下的邀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一直惦记着鸳鸯浴!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心里还能琢磨着搞颜色! 明昭低声附耳道:“阿荼,你就不能应了朕这一次?” “不能!”文晓荼面无表情,内心操蛋之际!丫的果然是想搞颜色! 明昭忧伤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朕去批折子。” 看着皇帝那黯然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失恋了似的? 让文晓荼都不禁反思? 她是不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摔!过分的是狗皇帝好伐!你伤心个屁! 文晓荼气呼呼甩袖子走了。 她照旧下榻在河清殿? 自海晏殿回来? 却不见粥粥饭饭。 “娘娘,大皇子和二公主去了浴德殿了。”管领太监梁万贯如是禀报。 两个小屁孩? 泡澡倒是挺积极。 “备轿,本宫去瞧瞧。”虽说粥粥饭饭身边一堆人伺候? 但当娘的还是有点不放心。 浴德殿内,也有专门给皇子、公主沐浴的澡身堂和濯清堂? 虽然比不得龙泉凤池的规模? 但洗十几个小屁孩还是绰绰有余的。只不过文晓荼来晚了,来到浴德殿,却被告知? 皇子公主已经沐浴结束? 各自去所殿安歇了。 文晓荼忍不住咕哝? 这两个小屁孩,洗得倒是快! 春溪嬷嬷笑着说:“娘娘既然都来了? 不如去金翟汤好好泡个澡? 解解乏。” 文晓荼心想也是? 总不能白跑一趟。 金翟汤还是从前的样子,只不过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 没有贤妃、陆充仪作伴? 一个人泡澡偌大的露天汤泉中? 着实有点无聊。 见暮色西斜? 文晓荼便想着干脆早点回去睡觉? 结果便听到了脚步声,便以为是服侍沐浴的宫女,随口吩咐道:“把浴巾拿来!” 然后叠得整整齐齐的干爽巾子便抵了过来,文晓荼侧身一瞥,却发现递浴巾的那只手——分明是男人的手!! 她将视线微微抬高,便看到一个只有下半身裹着浴巾的狗男人——可不是正是那个一心想搞颜色的狗皇帝么! “啊!!”文晓荼本能地发出了尖叫,她一把夺过浴巾,挡住自己的身体,“你你你你——” 丫的居然偷溜进来!还要不要脸?! 皇帝明昭被这一声尖叫吵得耳膜生疼,他有些无奈:“都是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汤泉中热气蒸腾,文晓荼的妆容已经花了大半,她怒目圆瞪,飞快用浴巾将身体裹了起来,好在浴巾够大,大半身躯都能包住,她连忙紧了紧腰间,“你……不是去批折子了吗?” 明昭淡淡说:“朕忘了,折子早就批完了。” 文晓荼气得咬牙切齿,所以丫的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 “粥粥饭饭跑到浴德殿,该不会也是你安排的吧?”文晓荼气不打一处,她就说嘛,怎么会那么巧,她来了,孩子倒是走了! 明昭却不回答,已经伸手上来,要扯她的浴巾,“陪朕再泡一会儿。” 文晓荼死死捂着浴巾,奋力抗争,“你休想!” “阿荼!”明昭很无奈,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不知多少回了,怎的阿荼还是这样羞涩? 文晓荼又气又恼又委屈,登时眼圈都红了。 这副模样,叫明昭不由一怔,像是烫手一般,他飞快松开了手,他低声道:“何至于此?” 文晓荼作为现代的人,当然不可能有多保守,她如此抗拒,主要是因为肚子上的妊娠纹,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依然残留着丑陋的纹路,比她的脸都要难看。 文晓荼吸了吸鼻子,“臣妾……腰腹上……实在……”她这些年也没少涂抹各种润体膏,虽然也有所缓解,松弛、赘肉什么的倒是都消了,但紫红的瘢痕、被抻开的肚皮,终究是没法完全复原了。她自己都没眼看,又如何愿意给旁人瞧见? 明昭怔住了,他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缘由!怪不得,哪怕敦伦之时,光线黯淡,阿荼也依然不肯脱下贴身小衣,原来是怕被朕瞧见身上的妊娠纹! 明昭眼中满是爱怜,“阿荼,你是知道的,朕不重颜色。你的脸,朕也都瞧了多少回了,朕难道会因为你身上落下的痕迹,便有丝毫介怀吗?” 文晓荼低头嘟囔:“可是臣妾介怀!”——眼前的皇帝陛下,哪怕年逾三十,也依然身材绝佳,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肌肉块块分明,简直就是男模特的身材! 而她……再怎么坚持运动,也没法把妊娠纹变没。 文晓荼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她的确是自卑了。 脸上是消不掉的坑坑洼洼,肚子上是消退不掉的妊娠纹路! 这副皮囊,真真是毁得够彻底!! 除非是死,她是摆脱不了这丑得伤眼睛的身体了。 第二二六章、这大概是朕的报应 阿荼一直很介怀自己的容颜和身躯…… 这点儿,明昭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愈是如此,明昭就更不能有丝毫介怀,若连他都不能坦然接受,那对阿荼才更是伤害。 明昭双手抚着那张已经花了的脸蛋,“阿荼别哭,身躯只是一副皮囊罢了,根本无关紧要。朕喜欢你,从不是因为这副皮囊。” 文晓荼吸了吸鼻子,可她觉得,皮囊很重要……因为她是颜控。 “好了好了。”明昭将阿荼揽入怀中,“朕不不看就是了。”——脸上的痕迹也就罢了,腰身上的妊娠纹,完全可说是朕一手造成的,阿荼是为了给朕孕育孩儿,方才毁了身段,朕又怎么可能嫌弃?! 唉,阿荼啊阿荼,竟是这般在乎自己的皮相。 文晓荼被迫埋在皇帝胸肌上,嘶,这胸肌……貌似更大更结实了!往下瞄了瞄,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腹肌……这可是自然放松的状态下,居然也能有这种完美的形状! 文晓荼忍不住偷偷捏了捏浴巾下的腰侧,一层软绵绵的软肉……o(╥﹏╥)o 她承认,自己的运动强度,也就是热身级别,跟皇帝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真不晓得,皇帝到底看上她哪儿了! 所以,文晓荼其实一直都有深深的失宠忧虑。 “要是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文晓荼小小声嘀咕。 明昭正色看着这个委屈屈巴巴的小女子,他一脸坚定地道:“不会有那一天!” 文晓荼叹气,“太后现在肯定恨死我,心里肯定把我当成了狐狸精。”天可怜见,她和皇帝的颜值对比一下,谁才更有当狐狸精的潜质?! 想想就觉得好冤枉啊! 明昭道:“朕会永远护着阿荼,哪怕是母后,也不能欺负你。” 文晓荼叹气:“你喜欢我的时候,当然能护着我。可是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光太后的仇视,就够我喝一壶的!”——哪怕当了皇后,日后受到太后婆婆挤兑? 日子也定然不好过! 做这样的皇后,还不如做个受太后喜欢的贵妃!哪怕失宠了? 也有太后罩着。 现在好了? 她的依靠? 只剩下一只狗皇帝了。 明昭心酸不已? 阿荼为什么总觉得朕会变心?!朕对她难道还不够好吗?! 此时此刻,明昭当真是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心中只有浓浓的懊恼和无力感,若不是当年……朕用阴险的手段算计了阿荼? 或许……此时此刻,阿荼便会相信朕了。 “不会的? 母后看在景珺和锦书的份上? 不会为难你的。”明昭只得如此安慰。 文晓荼叹气,“可是,皇上若是喜欢上了别人? 便会有其他子女? 我便不是太后唯一孙儿的生母? 自然在太后眼中,便不那么重要了。”俗话说? 物以稀为贵? 孙子多了? 孙子的亲娘就不值钱了! 这样的话,明昭只觉得扎心? “朕不会喜欢旁人!永远也不会!”——朕明明都发过那样的毒誓了? 阿荼为何还会这样怀疑朕?朕在她眼里? 难道就这般不可信吗?朕难道看上去很负心薄情吗?! 明明都七年多了? 朕从未宠幸过旁人!这难道还不够证明朕的真心吗?! 明昭很受伤。 文晓荼瞧见皇帝似乎有些生气了? 便忙道:“这些都是臣妾胡思乱想的,皇上别放在心上。” 明昭很心痛,朕又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阿荼,朕该怎么做,才能叫你放心?”明昭眼睛有些湿润了。 文晓荼心虚地低下头,怎么搞得她成了负心薄情人似的…… 她忙又贴在皇帝胸前,小声道:“天黑了,还是回去歇息吧。”——大不了陪你滚个床单。 明昭长长叹息,“阿荼,朕是不是此生都不可能得到你的真心了?” 文晓荼一愣,这个…… 她只能含糊地道:“臣妾不知道。” 明昭无力地吐出一口气,“这大概……就是朕的报应吧。” 文晓荼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什么报应不报应的,有点言重了。 “臣妾并非铁石心肠,只是皇上身份非比寻常,臣妾……始终心中惶恐不安。”身份不对等、权利不对等,她真的没法完全放心! 明昭苦笑,合着朕万人之上的身份,倒成了负累了! 原来如此,阿荼对朕的芥蒂,不只是因为当年的过错,更是因为朕的身份! 可身份,又岂是朕能决定的? 朕亦不可能抛弃江山社稷。 可他又做不到放下阿荼。 他此生,难不成永远只能单方面喜欢阿荼,永远得到阿荼的真心回应?! 明昭感觉到了绝望,对此生情爱的绝望。 文晓荼见状,只得赶紧找补,“臣妾此生会永远陪在皇上身边,只要一起开开心心就好,何必计较那么多呢?”——看开点啦~ 明昭苦中作乐地苦笑了两声,“这话听着很薄情。” 文晓荼腹诽,薄情你妹,话说,明明是你趁我沐浴的时候偷窥偷袭,怎么反倒是我要来安慰你?!这搞错了吧?! 文晓荼只得用撒娇痴缠的口吻道:“皇上,臣妾累了,咱们回去歇息吧。” 明昭沉声道:“不要叫我‘皇上’,叫‘夫君’。” 文晓荼只得配和道:“夫君~” 明昭这才眉宇稍稍释然,“好,回吧。” 虽然皇帝与她一起回了河清殿,但晚上并没有滚床单,盖上被子,很纯洁地睡了一觉。 文晓荼觉得,皇帝大概是真的伤心了。 唉,这叫什么事儿。 幸而天亮醒来之后,皇帝已经走了,据说是去海晏殿处理政务了。 文晓荼把脑袋埋进被窝里,像个鸵鸟,躲躲藏藏到日上三竿,才肯起床。 好在过了几天之后,皇帝似乎就把那天的伤怀抛在脑后了,如常那般待她,照旧每个月滚三次床单,她照旧吃着避孕药丸。 仿佛那天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 文晓荼便也渐渐松了口气,照旧吃喝玩乐,撸猫逗娃,虽然忧心宫里的太后娘娘,但闹到这个地步,她也只能陪着皇帝跟太后继续冷战下去了。 唉,希望早点结束。。 直到夏末,宫中传来急讯:太后病倒了! 第二二七章、装病啊!互相伤害啊! 得知太后病讯,文晓荼火速赶去海晏殿。 结果发现,狗皇帝居然还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文晓荼一瞬间都怀疑,底下人是不是给她报错消息了! “皇上,臣妾听闻太后娘娘病倒了,不知是真是假?”文晓荼走上前,行了一礼。 皇帝抬手将她扶起,然后淡然说:“假的。”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觉得更不对劲了!底下奴婢还敢欺骗她这个贵妃不成?! 明昭嘴角挂着一抹讥笑:“母后是装病!” 文晓荼眼珠子瞪了个滴流圆,她磕磕绊绊道:“太、太后她——装病?!” 明昭“嗯”了一声,“朕在颐年殿有眼线。” 文晓荼:……连自己亲妈都要监视,你个死变态! 文晓荼狠狠腹诽了皇帝一通,又不禁开始犯愁,“就算太后不是真病,但也已经对外宣称卧病不起——若是皇上不立刻回宫,只怕旁人会非议皇上不孝。” 没错,这可说是身为太后手中最大的杀器。本朝以孝治天下,太后病了,皇帝应当前去侍疾,甚至亲尝汤药,以为典范。 明昭冷哼:“不错,母后就是想以此逼朕就范!” 文晓荼无声地叹了口气,“或许太后只是想借装病,让皇上心疼罢了。”——未必是威胁之意。 虽然太后和皇帝这对母子之间,一直在暗自较劲,但皇帝一直很在乎自己的母亲,太后亦是极在乎自己的儿子,所以才总是想让皇帝多多延绵子嗣。 明昭脸色未有丝毫和缓,“不管母后是如何想,反正朕不可能就范。” 文晓荼忍不住问:“可皇上若是不回宫,只怕会惹来非议。”——而且她身为六宫位份最高的贵妃,也是有义务为太后侍疾的,若不会去,她同来会招来“不孝”的骂名。 明昭嗤地轻笑:“放心,朕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文晓荼不解:“皇上打算如何应对?”——太后这招,还有法子拆招吗?“不孝”之名,在这个时代太沉重了,文晓荼一点也不想背负。 明昭轻描淡写说:“朕病了。” 文晓荼:??? 明昭看着那张傻乎乎的脸,忍不住发笑,“从今天起,朕病了,阿荼就留在海晏殿侍疾。” 文晓荼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臣妾懂了!” 好一个“病了”! 太后能装病,难道皇帝就不能吗?! 来呀? 互相伤害啊! 而且皇帝这一装病? 她就能以“为皇帝侍疾”为由? 不必回宫为太后侍疾了! 多么过硬的理由! 文晓荼忽然想到此中不妥之处? “可是,太后应该不会信吧。而且? 朝政怎么办?”——若皇帝“拖着病体”也要处理政务,太后自然就会认定皇帝是装病? 可若撂下政务——以皇帝的性子,又实在不是这种昏君。 明昭轻笑? “朕方才已经拟了诏书? 着人传旨回京,命晟王摄政,总览一切要务!” 文晓荼瞪大眼? 把朝政甩给弟弟?! 貌似? 从前皇帝出征? 就这么干过,而晟王貌似打理得很不错。 晟王的业务能力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是? 这下子? 太后怕是要着急了? 太后最怕的就是皇权旁落!皇帝如今唯一的儿子景珺尚且年幼,晟王又已经成年? 这样一位精干的皇叔摄政? 太后只怕寝食难安! 皇帝这招? 真是损到家了! 颐年殿? 太后面色红润歪在榻上? 她中气十足地道:“让嫔妃都退下,哀家不需要这些没用的东西来伺候!” 白檀嬷嬷只得退出内殿,转告前来侍疾的德妃、贤妃、陆充仪三位主位,不过白大嬷嬷转告得很是委婉:“太后娘娘说,不必诸位娘娘来侍疾。” 三人面面相觑,辛若芝立刻就猜到,太后只怕十有八九是装病,毕竟昨儿她来请安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呢……太后这是想让皇上回宫啊。 辛若芝道:“太后的意思,臣妾明白了,臣妾这就回去为太后抄经祈福。” 三位主位前脚离开颐年殿,管领太监朱四常就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大喊着说:“太后娘娘,不好了!皇上病倒了!” 听了这话,太后先是神色一紧,然后哼了一声,“皇帝打小身子健壮,一年到头连咳嗽一声都不曾,哪里会这么巧就病了?” 朱四常跪在地上,神色慌乱:“这次怕是真的,皇上已经传旨,命晟王监国了!” 此话一出,太后勃然变色,“什么?!”又让晟王监国?!这怎么能成?! 白檀大嬷嬷趁机叹道:“娘娘,皇上素来勤政,若非实在不能处理政务,又怎会叫晟王监国?” 太后一脸的犹疑不定,“可是,皇帝的身子骨,不应该啊……” 白檀嬷嬷叹了口气,“太后娘娘您是知道的,皇上年轻气盛,只怕是……气伤了身子。” 太后露出怨愤之色,“他生气?哀家才该生气呢!” 嘴上如此嗔怨,但太后终究是坐不住了,“立刻差人去颐园瞧瞧!皇帝不能有事!” 而太后派去的人,自然是皇帝人。 翌日,太后得到的消息,自然便是“皇上怒火攻心,突发重病”。 太后彻底慌了神,立刻也不装病了,直接叫身边的心腹白檀大嬷嬷亲自去颐园传话:“告诉皇帝,哀家应了他了!他想立谁做皇后就立谁!他不想选秀,就不选!主要他病好起来啊,哀家什么都依他!” 又连忙吩咐朱四常:“赶紧为哀家准备车驾仪仗,哀家要去颐园!” 海晏殿,才不过两日光景,形势便瞬间有了突破性进展。 文晓荼看看身强体壮的皇帝陛下,在看看白檀大嬷嬷,真没想到啊,连太后的心腹都是皇帝的人。 白檀大嬷嬷露出不忍之色:“太后娘娘已经同意了皇上所有的要求,还请皇上尽快病愈回宫。否则,太后娘娘只怕便要来行宫了。” 明昭面色不动如山,“朕知道了,你回去好生安抚母后。过两日,朕就会叫太医院传话,说朕已经有所好转。” 白檀嬷嬷松了一口气,“是,奴婢明白了。” 这场母子冷战,终究还是心软的那个满盘皆输。。 文晓荼叹一口气,突然觉得太后也挺可怜的。 第二二八章、立后诏书、太后盖章! 晟王明永曜的第三次摄政生涯只持续了不到十天,就被亲哥一道圣旨放回府歇息了。简直就是给用完就扔的工具人,晟王本人据说倒是蛮高兴的,欢欢喜喜回府了,甚至还放了两串鞭炮庆祝。 晟王免除摄政之职,也就意味着皇帝可以亲自处理朝政,也就等于皇帝病情大好了。 皇帝陛下还着人传信回京,说自己已无大碍,歇息几日便回宫,请太后安心,切勿舟车劳顿。 太后悬着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天泽十七年初秋,皇帝御驾回銮。 回宫后第一件事便是带着贵妃一并前往颐年殿,把立后的事情敲定。 为了让这场戏更加逼真,这些装病的日子,明昭刻意减少三餐进食,并着意进行一些并不强烈的室内锻炼,结果就是,半个月光景,人就瘦了一圈,虽然看上去气色极好,但瞧着的确不如从前那般壮实了。 太后看在眼里,登时便掉下泪来,“永昭啊,你可把为娘给吓坏了!” 皇帝神情寡淡,“母后着人传话,说同意立贵妃为后,可是真的?” 太后老脸瞬间有些难看,不悦的眼神横扫向一旁的文晓荼。 文晓荼:我这是躺着也中枪啊!拜托,就不能先哄哄太后,然后再提这事儿? 明昭挑眉追问:“母后该不会诓骗朕吧?!” 太后嗔怨地瞪了儿子一眼,“哀家说话算话!”——太后现在是真不敢逼迫自己的好大儿了,她再盼着孙辈昌盛,终究还是没有儿子要紧。 皇帝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卷黄帛:“这是立后旨意,请母后用印。” 文晓荼只恨不得捂脸找个地方躲起来。 太后脸色铁青,“永昭!你是存心来气哀家的吗?”——一回来就逼哀家用印,哀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明昭一板一眼道:“请母后盖印。” 太后气得心窝子都疼了,这是跟哀家母子离心了不成? 一旁的白檀大嬷嬷忙低声道:“太后娘娘,不能叫皇上气伤了身子了。” 太后一咬牙一跺脚,道:“去取哀家的金印来!” 终究还是心软的太后又一次让步了,白檀嬷嬷取来了皇太后专用的赤金宝印? 在那道圣旨上、在玉玺印之册端端正正盖上了“皇太后之宝”的鲜红印章。 如此,这道立后诏书便再无半分可指摘之处了。 明昭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才和缓了脸色? 躬身道:“多谢母后。” 文晓荼也连忙跟着福了福身子? “臣妾多谢太后恩典。” 太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顺势狠狠剜了文晓荼一眼。 明昭便笑着文晓荼道:“以后你也该改口叫‘母后’了。” 文晓荼连忙谦恭地道:“尚未册封,臣妾不敢逾矩。” 太后依旧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行了,你们以后少气哀家? 哀家就阿弥陀佛了!” 文晓荼低下头,此事虽然是皇帝一手主导? 可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立她为后?这事儿? 文晓荼还真的是心虚得紧。 明昭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母后慈爱,儿子自然会孝顺。”——这言外之意就是:太后若是不慈? 他便不孝。 太后气得登时鼻子都歪了? 文晓荼急忙扯了扯皇帝衣袖? 拜托,见好就收吧! 明昭忙掩唇咳嗽了两声? “前阵子朝堂托付五弟? 儿子有些不放心? 想回去好生翻查一下,便告辞了。” 文晓荼也忙屈膝一礼:“那臣妾也告退……” “贵妃留下!”太后语气凉凉的? 打断了文晓荼的话。 文晓荼一愣? 单独留下她?!该不会是想给她颜色瞧吧? 明昭皱了皱眉? “母后——” 太后恨恨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你还怕哀家生吞了温氏不成?!”——这个节骨眼上? 哀家还能把她怎样了不成? 听到这般心声? 明昭松了一口气,便道:“那阿荼留下来陪母后说会儿话,朕回乾安宫了。” 文晓荼:就这么把我撂给你妈?! 在文晓荼愕然中,皇帝溜了。 文晓荼:MMP! 皇帝这一走,文晓荼只觉得头大如斗,虽说这位太后娘娘也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主儿,但也着实不好伺候…… 太后语气冷冷的,“贵妃怎么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文晓荼头皮发麻,“这阵子,臣妾实在惶恐……” 太后哼了一声,“哀家只想问你一件事——”太后顿了顿,“皇帝先前,是真的病重不起?” 文晓荼一愣,太后对此竟还存疑?那为何还要这般做出让步? 太后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贵妃温氏,“哀家听说,独你一人衣不解带、日夜侍奉在皇帝身边,怎的只有皇帝消瘦了许多,你倒是未见清减?” 文晓荼瞬间知道不妙,要知道侍疾是辛苦的活儿,若是当真尽心尽力,焉有不瘦之理?要么是她没有尽心,要么就是皇帝根本没有病重! 文晓荼只得道:“皇上确实病了,但得知太后娘娘同意立臣妾为后,当即就病情大好,因此侍疾,也就起初那两天日夜侍奉。太后娘娘是知道的,皇上龙体素来健壮,身子底子好,因此两三日就大好了。只不过,皇帝执意在园中盘桓多日,臣妾也有些不解。” 听了这番解释,将信将疑的太后便信了七八分,“皇帝这是在跟哀家怄气啊!” 文晓荼也不知道太后信没信,反正她必须一口咬定,皇帝的确大病了一场。 “唉,罢了,你且回去吧。这阵子,哀家也无心打理宫务,如今宫里乱糟糟,你且去处理一下庶务吧。”太后无力地摆了摆手。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她算是脱身了。 这阵子皇帝太后闹冷战,太后自然没心思管理后宫,她这一去又是好几个月,后宫怕是忍心浮动、上下不安。 “是,臣妾这就去处理。”福了福身子,文晓荼飞快退下了。 走出颐年殿,文晓荼还未登上肩舆,便看到洛美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几个月没见,洛美人似乎消瘦了不少,一张脸苍白憔悴,这才真真像是大病了一场,“洛美人?” 洛氏深深屈膝一礼,毕恭毕敬道:“恭喜娘娘,即将入主中宫。” 文晓荼忙露出端庄得体的微笑:“本宫会劝皇上太后,趁此机会大封六宫。”——她吃肉,总得给别人喝口汤吧。 洛美人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那嫔妾……便多谢皇后娘娘了!” 文晓荼急忙摆手:“现在可不能这么叫!”——就算不等行了册封大典,好歹得等那道盖了皇太后印的圣旨正式降下、晓谕六宫之后,才能勉强算是。 洛美人又再度屈膝一礼,“是,嫔妾……明白了,嫔妾告退。” 然后,她就跟一阵风似的,没影儿了。。 文晓荼:这人却是脑子有点问题…… 第二二九章、刺杀!河豚毒! 春溪嬷嬷露出不满之色,“这洛美人,瞧着脑子莫不是又犯病了?” 文晓荼摆了摆手,“算了,她本来就有些孤僻。” 宫女南枝笑着说:“娘娘马上就要当皇后了,不必跟她一般见识。” 是啊,皇后!虽然闹腾了这一场,终究还是尘埃落定了,接下来,只等着筹备册封大典,她就能正式入住凤仪宫了,她的粥粥饭饭也将成为嫡出,尤其是饭饭,东宫之路已经铺平。 更要紧的是,太后对她的态度也不算多糟糕,日后想法子满满哄着老太太便是了,再不济,看在饭饭的份儿上,太后也不会对她冷脸太久。 一切都朝着不错的方向发展。 哦,对了,回头她贤惠大度地建议皇帝太后同时大封六宫,想必能让太后稍稍满意些。 她腾出来的贵妃之位可以考虑让给辛若芝,陆充仪也可以挪一挪位子,其余人也差不多可以进一级,如此,也算是皆大欢喜。 这时候,粥粥和饭饭一并迎了上来,文晓荼一手牵着一个,笑道:“时辰还早,顺道溜达溜达。” 此生此刻,文晓荼当真觉得,自己的古代人生也算是圆满了,从一个毁容自杀的才人,一步步走到皇后的宝座前,膝下还有了这么可爱的鹅子和女鹅…… 太涵池水中倒映着如血的晚霞,初秋的御花园花木丰茂,空气里弥漫着丹桂的馥郁气息,仙鹤鸥鹭齐鸣,当真是极美的景色。 “娘亲,人家不要走路了!”才走了一半路,粥粥就开始耍赖。 文晓荼笑着刮了刮女鹅的小脸蛋,正要叫肩舆过来,便听得噗通一声,转脸一瞧,便见前头的白石路上竟摔倒了一个身量瘦削的小太监。 管领太监梁万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中的拂尘? “你是哪个宫的?别挡着贵妃娘娘的路!” 文晓荼只瞧着那小太监摔在地上,竟爬不起的样子? 便道:“这小太监也太瘦了些? 莫不是昏倒了?快去把他扶起来? 再叫个医士给瞧瞧。” 那小太监倒趴在地上? 看不清面容,但那双手却是青筋隐现? 简直是枯瘦如柴,怕是受了虐待…… 文晓荼蹙眉? 她不在宫里的这几个月,后宫里的确有些不像样。 无论宫女还是太监? 犯了错都不能动用私刑? 必须交永巷处置,想到此,文晓荼便正色道:“把他扶过来? 本宫要问几句话。” “是!”梁万贯一挥手? 忙指派了两个太监上前把地上枯瘦的小太监给扶了起来? 简直就跟提溜小鸡仔似的,便拎到了文晓荼跟前。 到了跟前? 文晓荼不禁蹙眉? “可是有谁对你动用私刑了?”——露出来的部分只有手和脖子? 倒是未见伤痕,但这般枯瘦? 明显是受了非人虐待。 那小太监低垂着脑袋? 声音嘶哑:“没、没人虐待……” 文晓荼便近前几步? 柔声道:“本宫是贵妃温氏? 你不用怕? 只管说出来,本宫会为你做主。” 那小太监咬着自己苍白的嘴唇,忽的道:“没人……能替我做主。” 梁万贯怒道:“没规矩的狗奴婢!在贵妃娘娘面前,怎么能一口一个‘我’?!” 文晓荼挥了挥手叫梁万贯退下,“不妨事的。” 正在此时,那小太监突然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脏兮兮干瘦的脸,眼窝凹陷,鹳骨凸出,嘴唇干裂苍白,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这副样子,叫文晓荼吃了一惊,这是哪个宫的太监,被折磨得简直都没人样儿了! 下一秒,那小太监竟突然暴起,朝着朝着文晓荼便直扑了过来! 这小太监竟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小剪刀,朝着文晓荼竟刺了过来! 文晓荼与其相距离不超过一丈,旁边两个太监也只是扶着他,所以这小太监其实是无人束缚的!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了!也太近了! 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拦! 文晓荼也本能地抬手一挡,登时便觉手心剧痛,那小剪刀竟深深扎进了她的手心肉里! 都说十指连心是剧痛,手心被扎,也当真痛彻心扉! 文晓荼生生忍着痛,顺势一把抓住那小太监的手腕——好细的手腕!而且无比冰凉,几乎感受到温度!这个小太监,浑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架势! 也幸亏是半死不活,因此力气也小,要不然这剪刀就该扎穿她手心了! 下一秒,两个太监便扑了上来,将这行刺的小太监给摁倒,反剪制服。 “娘亲!”粥粥饭饭一并扑了过来,一左一右抱住文晓荼的腿。 文晓荼疼得呲牙咧嘴,她拔下扎进手心的那只剪刀,话说,这是哪来的生锈破剪刀?嘶!可别得破伤风啊! 文晓荼二话不说,忍着痛楚,用力挤压右手,努力将伤口挤出更多鲜血。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宫女红酥吓得脸都白了。 被摁在地上的那个小太监突然“赫赫”哑笑,“你果然聪明,居然看出来那剪刀上有毒!” 文晓荼:w(?Д?)w! 有毒?!! 小太监发出了疯魔般的嘶哑冷笑:“没用的,我在刃上涂了足量的河豚血!你必死无疑!” 文晓荼一瞬间只觉得浑身发冷,河豚毒?!这可是剧毒!足矣致命的剧毒啊!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面无血色,连粥粥饭饭两个孩子都知道,河豚有毒! 文晓荼顾不得多言,快步跑到太涵池浅水中,一边挤压伤口,一边用不够干净的池水清洗伤口! 梁万贯吓得膝盖都直不起来的,他急忙大吼道:“快去传太医!快去禀报皇上!” 文晓荼已经顾不得伤口的痛楚,她一边挤压清洗,一边看向那个被压倒在地疯笑不止的小太监,“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刺杀本宫?你可知道,这足够让你全家满门人头落地!” 小太监突然止住了笑容,“满门人头落地?那可真是求之不得呢……” 文晓荼皱眉:这难不成是个疯子?而且这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小太监抬眼幽幽看向她,“温如荼,真没想到,你竟然已经认不出我。” 文晓荼心中咯噔一下,这人……五官怎么有点眼熟?! 下一秒,文晓荼突然感觉到手脚有些麻痹,右臂的皮肤隐隐有刺痛感……该死,是河豚毒已经开始发作了! 很快,文晓荼四肢都开始僵硬,她甚至已经站不稳,噗通一声,便倒坐在了浅水中。。 文晓荼嘴唇颤抖,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个疯癫的小太监是谁了。 第二三〇章、贵妃之死(上部完) 贴身宫女红酥和南枝急忙将文晓荼从水中搀扶了出来,粥粥饭饭又一次扑了过来,哭着喊着唤“娘亲”、“母妃”。 该死,浑身肌肉麻痹…… 河豚毒啊,在后世,都未必能抢救回来,何况她现在手上根本没有有效的药物!若是误服河豚,还可以催吐,但她这是直接进入了血液!哪怕挤出了那么多血,还清洗了伤口,终究还是残留了太多毒素。 看样子,这次是必死无疑了。 文晓荼苦笑着道:“方……方婉仪!” 文晓荼终于认出来了,倒不是她记性差,而是方婉仪此时此刻的模样,与当年端庄秀丽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进了冷宫这么多年,方婉仪居然还没死!而且竟然还从冷宫跑出来了! 不,仅凭方氏一人,怎么可能从戒备森严的冷宫跑出来?而且还弄到太监的衣冠,以及河豚毒?! 帮凶!不,是方氏背后的操纵者! “你的同谋……是谁?!”文晓荼很想知道,除了方氏,还有谁想要她的死?她实在不明白,这些年她管理后宫,一直善待后宫众人,除方氏以外,她应该没有结下这等不死不休的仇怨! 却见一身太监装束的方婉仪突然也开始浑身抽搐,她却笑得更加放肆,“这一次,我不信……皇上还能丝毫不迁怒……” 文晓荼有些听不懂方婉仪的话,“迁怒谁?” 方婉仪瞳仁扩散,声音也微弱了下去,“凭什么……我娘死了,他却官居封疆大吏……呵呵,这一次,我不信皇上不迁怒他。” 文晓荼终于听明白了,怪不得方氏刚才说? 满门人头落地求之不得!因为方氏就是想要牵连自己的亲生父亲方清儒!! 因方氏在宫中为非作歹,所以方清儒将妻子徐氏发配庵中? 没过几年? 徐氏便病逝了。不过方清儒不但没有被怪罪教女无方? 一如从前得皇帝重用? 前几年还没皇帝调任京中,官居尚书? 今年刚刚外放为封疆大吏。 方清儒过得越好,方婉仪便越恨这个冷漠无情的父亲!凭什么母亲死得那样凄惨? 病重之际,甚至都无人医治? 只能病死尼姑庵!甚至死了都不能入葬方氏祖坟! “明明……他只要求求皇上? 我就可以回家了,哪怕是去庵中和母亲一起吃斋念佛……但他没有……”方婉仪的声音已经渐渐微弱了下去。 然后,再没了声息。 这般症状? 只怕方氏自己已经提前饮下了河豚血! 文晓荼也觉得呼吸困难、意识模糊? 方氏刺杀她? 本就没想活命,方氏这是要用的她命去换方清儒的命啊! 可是? 方氏的帮凶又是谁呢? 算了? 反正皇帝会读心术? 肯定能查出来替她报仇。 看在怀中的两个孩子,文晓荼苦笑? 她终究是……不能陪着两个孩子长大了。 文晓荼觉得自己很难受? 她喘不上气来、浑身发冷? 她明白? 自己这是快死了? 然后她手脚已经麻痹,她甚至不能抱一抱自己的孩子。 就在她意识模糊之际,太医姗姗来迟,还有……皇帝也来了? “阿荼!阿荼!!” 耳边的呼声,已经渐趋模糊。 文晓荼嘴唇颤抖着发出低不可闻的声音:“粥……饭……太子……”——好歹死之前,给饭饭争取到太子之位,这样她也能走得稍微安心些。 “朕答允你!朕什么都答允你!” 听到耳边毫不犹豫的应答声,文晓荼死撑着的最后一口气终于咽上了。 然后,她又一次听到了“叮”的一声。 穿越又触发了。 触发条件,不是大出血,而是濒死或者死亡吗? 但这一次,她没有站在两个世界的十字路口,因为她这一次没有选择,她唯一的选项,便是现代医院中的那具沉睡的身躯。但她依然还能听到大宣朝世界哭声,是粥粥饭饭在哭……她的孩子还不满六岁啊!就亲眼看着亲生母亲死在自己面前! 文晓荼只懊悔,为什么自己那么不小心!看到倒地不起的小太监,直接叫抬去太医院便是了,为何要叫扶到自己跟前问话!这才给了方婉仪刺杀的机会! 要不然凭方婉仪那半死不活的身板,怎么可能刺杀成功! 文晓荼悔得肠子都青了! 但她已经不可控制地被吸进了现代世界,进入了她原本的身躯中。 贵妃遭到刺杀,如此耸人听闻之事,自然也被第一时间禀报去了颐年殿。 太后也连忙赶来,可惜她来得晚了一些,只看到太涵池便一片混乱,珺儿和锦书哭声嚎啕,皇帝抱着贵妃温氏——而温氏瞧着已经没了声息。 此时此刻,明昭只觉得浑身发冷,为什么,为什么一转眼的功夫,阿荼……阿荼便遭到了刺杀? 明明马上就可以封阿荼做朕的皇后了,她却离朕而去了! 看着怀里这个不再有任何回应的躯体,明昭怎么都无法接受! “阿荼!你应一声啊……”明昭的声音在颤抖,此时此刻,太涵池边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吵扰,明昭只觉得脑仁都在嗡嗡乱叫。 他声嘶力竭大吼道:“都给朕闭嘴!”——你们吵得朕都听不到阿荼的声音了! 但是,明明没有人敢出声,连太后都是缄默的。皇帝的悲怆明显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谁又敢出声?甚至都不敢靠得太近! 下一秒,明昭只听到了“咚”的一声轻响,然后,耳中一片寂静。 仿佛全世界的都安静了。 再没人吵扰,只能听到风声、水声、鸟雀之声、枝叶婆娑之声,还有锦书景珺吧嗒吧嗒掉泪的声音。 明昭有一瞬间的茫然,所有人都安静了,阿荼也安静了。真是可笑,偏偏在这个时候,朕拥有了可以关闭读心术的能力,这就是阿荼所说的“升级”吧…… 方婉仪刺杀阿荼,都怪朕……明明当当初可以直接杀之!却偏偏只将其打入冷宫!结果造成了今日的后患! 看着怀中没有任何气息的女子,明昭终于明白,他的阿荼死了……他瞬间心口剧痛,下一秒,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然后,迎接他的是更安静的黑暗。 “永昭!”太后瞬间面无血色,扑将上去,。 天泽十三年九月初三,贵妃温氏薨,帝大悲,呕血昏厥,三日方醒。 第二三一章、出院、还债 某私立医院高级病房中,沉睡七个多月的文晓荼睁开了眼睛。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还有淡淡的花香。 床头柜上的玻璃瓶中插满了鲜花,向日葵、洋牡丹、香雪兰、洋桔梗,还有尤加利和银叶菊,满满的一大瓶,搭配得错落有致,鲜妍芬芳,尤其那向日葵,开得金黄,真是抢眼。 话说,果然回归了现代世界么…… 文晓荼抬了抬胳膊、动了动腿儿,虽然浑身无力,但都能动弹。 深呼吸,文晓荼咬咬牙、努努力,她撑着上半身爬了起来,把身上乱七八糟的管子针头通通拔掉,然后慢慢下了床。 脚步虚浮,但扶着墙还可以走路!躺了这么久,身体肌肉居然没有出现严重的退化。 不过文晓荼还没走到卫生间,几个白大褂便冲进了病房。 文晓荼抬手打招呼:“哟,早上好啊。” 医生:…… 护士:…… “我只是想去上个厕所而已。”文晓荼指了指侧前方的卫生间。 年轻漂亮的护士小姐姐二话不说,上来扶她。 解决了生理问题后,文晓荼也没回病床上,而是坐在了椅子上,主治医生对她进行了一些简单的现场检查,然后露出微笑:“首先恭喜文小姐,您已经恢复清醒,神志也基本没有问题。” 文晓荼:这不是废话么。 “……这里,应该不是公立医院吧?”文晓荼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哟呵,还是大大的落地窗呢。 主治医生始终面带和蔼的微笑:“这里是蓝海市最好的私立医院,这间病房也是最好的VIP病房。” 文晓荼问:“谁把我送到这儿的?”——显然不是120救护车把她送这儿的。 主治医生回答:“是您父亲,武聪武先生。” 文晓荼面无表情,果然…… 最顶级的私立医院、最高级的病房,一住就是好几个月,想也知道,也就只有那家伙能付得起了。虽然她血缘上母亲如今经济条件也蛮不错,但还禁不起这么挥霍。 “武先生虽然不能常来探望,但给您安排了最好的护理师,医药费也一次性预交了一年的,您可以放心继续住下去。”主治医生很是热情。 文晓荼仍旧面无表情:“麻烦帮我转告武先生,钱我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他!” 一口气住了半年? 又是这种不差钱的VIP客户,主治医生自然也多多少少看出这对父女关系有点问题。毕竟——父女俩连姓氏都不一样。 医生推了推眼镜? 和蔼可亲地道:“毕竟是亲生父女? 文小姐不必这么见外? 您只管安心在本院接受复健? 我保证,您很快就会康复如初。” 文晓荼淡淡说:“医生请放心? 我又不是要出院!我会住下去!只是麻烦您,原话转告武先生!”——反正她现在芥子空间里值钱东西海多了去了!她才不会为了省钱就立刻出院!她又不是还不起债! 主治医生的确最担心的就是这位病人飞了? 听了这话,也就安心了? 连忙保证会好好转告? 然后又安排给她做了一整套的检查。 因她行动不便,大部分检查都是上门检查,服务得很周到。 检查结果当然是没什么问题。 在主治医生的安排下? 文晓荼又在这家私立医院住了两周? 每天都有专人上门按摩、推拿? 每天三顿营养餐,以及各种复健、各种检查…… 少不得是花钱如流水。 不过吧? 确实住得蛮舒服的? 不像医院? 倒更像是高档酒店。 不过直到文晓荼出院,她血缘上的父母都没有露面? 武聪先生给她回了一通电话? 主要是表示不需要她还钱? 文慧女士也给了打了一通电话? 主要是问她钱够不够花? 需不需打钱给她。 她跟亲生父母之间,貌似除了钱,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婉拒了武先生和文女士的好意,文晓荼让医院给她复印了一份账单,然后被医院的专车送回家中。 文晓荼现在的家是在蓝海市的市中心的一个老旧小区,普普通通的两居室,连电梯都没有。那是在她出生以前,外祖母在蓝海市购入的第一套房子,后来虽然外祖母做服装生意赚了些钱,又购入了更好的房子,但三年前因罹患宫颈癌,积蓄花光了、大房子也卖掉了,最后只剩这套小房子,外祖母怎么也不同意卖掉。 所以,外祖母去世后,文晓荼又回到了这里。 就像是一场轮回似的…… 躺在熟悉的榻榻米床上,文晓荼心情很复杂。 濒死或死亡,才可以激发穿越。 她终究没勇气给自己手腕上来两刀,濒死这种事情,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给玩死! 粥粥、饭饭…… 文晓荼一头钻进了被窝里,还不到六岁,就没了娘!希望皇帝说话算,赶紧立饭饭为太子! “狗日的!”文晓荼猛锤枕头,虽然她也想回到现代世界,但没想这个时候就回来啊! 都怪那个该死的方婉仪! 文晓荼纠结了两周,心情还是有些暴躁。 “唉,先还债吧。”文晓荼开始盘点芥子空间里的存货,除了少量现代用品之外,便是各种古玩字画、珠宝首饰、绸缎皮草,还有许多翡翠、羊脂玉、宝石的原石,以及几箱子好看的瓷器、整套的南海花梨木家具…… 搞不好她的身家已经超过武先生了呢。 挑两块原石卖掉还债吧。 文晓荼琢磨了一会儿,从记忆里翻出了那位好几年没联系的远房堂姐,好像叫文晓芹来着,似乎是在紫金市的一家顶级珠宝公司做设计师。 跟老文家的亲戚长辈打听了一圈,才总算弄到了联系方式。 先是电话里介绍了一下情况,然后还特意开了视频,近距离看了一下那块鸽血红宝石。 视频里的文晓芹嘴巴已经张得能吞下一颗鸡蛋了,“是……你姥姥留给你的遗产吗?” 文晓荼:“不是,是别人送我的。” 文晓芹瞬间斯巴达了,谁会送这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啊! “反正这是我的东西就是了,渠道也正规,你放心啦。”——从大宣朝世界整来的,也不晓得算不算正规渠道,但这并不妨碍文晓荼脸不红心不虚地拍胸脯保证。。 不管怎么说,文晓荼最终坐上了飞往首都紫金市的飞机,还有生以来第一次坐上了头等舱。 第二三二章、赵钦:卖吗?! 文晓荼原身相貌并不出众,只能算是眉清目秀,远不如她血缘上的母亲文慧女士光鲜靓丽,身材也很普通,身高甚至还不到一米六,还平胸、短腿。 不过作为头等的舱的贵客,还是少不得吸引了腿长又漂亮的空姐频频瞩目。 在空姐眼中,这位女士只穿着很普通的小品牌连衣裙,但又明显非常有钱——无他,因为文晓荼习惯性戴上了一对红翡翠葫芦耳环,手腕上也套上了一对翡翠镯子,要不是她不会搞头发,只怕头上还得插上几只累丝珠钗、羊脂玉簪…… 因为在大宣朝呆了七年,文晓荼已经不喜欢穿紧身衣服,所以就翻出一条有点旧的改良旗袍,很宽松的版型,纯棉质地,穿上有一股文艺女青年的范儿。 “我不爱吃飞机餐,给我来杯茶就行了。”文晓荼吃了这么多年的御膳,嘴巴早就被养刁了。 “好的,如果有别的需要,请随时叫我。” 文晓荼:茶也好难喝…… 好在蓝海市距离紫金市的航程只有四个小时,不过打车去文晓芹所在珠宝公司,又花了差不多两个钟头。 文晓荼肚子饿得咕咕叫,好在那啥子什么璀璨珠宝公司楼下就有西餐厅,垫了几块牛排,文晓荼这才去见文晓芹。 文晓芹年纪只比文晓荼大两岁,穿着一身职场白领西装,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还是紫金大学高材生,妥妥的职场白骨精。 但今天,白骨精文晓芹不淡定了,一看到这位陌生的堂妹便快步冲了过来,眼睛里放光:“东西带来了吗?” 文晓荼打了个嗝,嘴里涌出鲜美的牛排味,她掩了掩唇,牛排吃得有点多? 这会子有点撑,“嗯? 带来了。”她顺手从一个不起眼的超大号亚麻背包里取出了一只剔红的四方牡丹纹盒? 递给文晓芹。 文晓芹看着那只盒子? 不禁又热切三分? 虽然在视频里瞧着是很真,但珠宝鉴定是不能光靠眼睛的? 但这个盒子,无论用料还是工艺? 都像是个古董,就是太崭新了点儿……约莫是清末民国吧。 文晓芹飞快带上手套? 小心翼翼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赫然便是视频里见过的那颗鸽血红宝石? 哪怕未经雕琢,那颜色、那光泽…… “完美!”文晓芹拿在手中,用放大镜、手电筒观摩了一通? 发出了赞叹? “不过还得上机器检查一下。” 其实文晓芹已经有了九成把握。 交了鉴定费? 文晓荼不慌不忙招待室里的喝咖啡等结果,脑子里琢磨的确实今晚到底吃什么? 中餐?……恐怕是很难找到让她舌头满意的中餐馆了? 还是吃西餐吧? 楼下的牛排就不错……听说还有法式鹅肝。 “这咖啡好香啊,哪国进口的?”文晓荼兴致勃勃问。 文晓芹却是心不在焉? 眼睛一直盯着斜对面的检测室? 她随口道:“云南省的。” “嗯?”文晓荼微微惊讶? “是吗?我怎么喝着比进口的都香?” 这种话若是换了别人问? 文晓芹肯定滔滔不绝给好好科普一下? 但现在她心思都在那颗红宝石上,“香就多喝两杯,管够。” 文晓芹的公司是业内顶级的珠宝公司,公司内有免费咖啡,的确是管够。 “喝一杯就行了,多了影响睡眠。”文晓荼往自己的咖啡杯里又添了两颗方糖,而且糖分超标了哟…… “怎么还不出结果?”文晓芹急得坐立难安,“我明明都让加急插队了!” 文晓荼:插队?介个不太好吧? 这时候,检测室的门开了,跑出来一位满脸兴奋的小哥儿,“卧槽!是真品!鸽血级别啊!137克拉啊!!绝对是绝品了!” 文晓荼默默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不是绝品,她还有两颗。 文晓芹也兴奋极了,“检测结果给我看看!”她一把夺过那小哥儿手里的检测结果,飞快扫过,这才递给了堂妹文晓荼,“无烧鸽血红宝石,净度也很完美!” 文晓荼虽然看不大懂,但听懂了,“也就是说,很值钱喽?大概值多少钱?” 文晓芹压低声音问:“你真的要卖掉啊?这种级别的红宝石,世面上已经很少见了,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值钱。” 文晓荼叹气:“不卖不行,我还得还债呢。” 文晓芹顿时没了话说,她比了个手势,“公司收购的话,大约是这个数字,如果上拍卖行,会更贵些。不过这是原石,还是加工成珠宝再拍卖,会更划算些。” “唉,我急等着用钱,直接卖给你们公司吧。” 文晓芹也知道这位堂妹之前差点被人捅死,想必是欠了不少医药费,她点头:“我尽量帮你跟公司好好谈谈价格。” 这时候,那位检测小哥突然一把抓住文晓荼的手! 文晓荼惊了一下,急忙拽回了自己手,瞪那小哥儿:“你干嘛?!”——流氓啊!额……不对啊,长得这么帅,应该不至于吧? 那小帅哥儿一脸亢奋:“拜托,让我仔细看看!” 文晓荼震惊了,这人脑子有病吧? 文晓芹忙道:“他应该是想看你手腕上手镯。”——话说,堂妹的耳环和手镯,貌似可都是顶级的翡翠,尤其那手镯色泽浓绿,看上去跟祖母绿似的,绿中泛出蓝色调,但不偏色,这是标准的帝王绿。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看镯子就明说,不要动手动脚,我可是已……”额!她已经不是已婚人士了! 便褪下镯子,放在了桌上。 那小帅哥双手捧起那只圆镯,眼中满是痴迷之色,“简直是……绿得流油,太棒了!” 把玩了一通后,小帅哥两眼放光地看着文晓荼:“卖吗?!” 文晓荼额头青筋挑起,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叫人生气呢?! “戴了好几年了,不舍得出手了。”这倒是实话,这对镯子,文晓荼确实蛮喜欢的。幸亏古代的圆镯尺寸都比较富裕,要不然她现在的小肉手还真未必戴得进去。 小帅哥仍不放弃,他孜孜不倦地开始磨人:“你有两只呢,卖我一只吧!价格好说!”说着,小帅哥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我可以出这个价!” 文晓荼:“你……出价?”——不是珠宝公司出价? 文晓芹低声道:“他是我们公司一个大股东的儿子,富二代呢,叫赵钦。” 文晓荼:抱歉,还真没看出来。 这年头,富二代都一副屌丝样儿吗?? 我真是搞不懂这些有钱人。 第二三三章、系统激活中… 文晓荼琢磨,虽然卖红宝石的钱用来还债绰绰有余,但她还打算买房买车呢,虽然还没决定要在哪个城市落脚,反正她需要一大笔钱,而且后半辈子她也不打断节俭度日,所以还得卖点别的东西。 于是,文晓荼从地上把那只硕大的亚麻背包拎了起来,放在桌上,然后又翻出了一个更大的红木盒子。 “这块翡翠可以卖给你。”文晓荼说。 打开盒子,里头赫然是一大块翡翠原石——说是原石,其实是完全解开的,浓绿色的翡翠完全呈现在眼前,虽然通透度不如文晓荼这对镯子好,但这块翡翠够大呀! 小帅哥儿赵钦咽了一口口水,“我零花钱不够,你等等,我联系了一下我们家那个老不死。” 文晓荼:你还真孝顺! 文晓荼知道翡翠在这个时代被炒成了天价,所以这几年有意地往芥子空间里添了好几块成色不错的翡翠。 不过,她也没想到,其中比较小的一块翡翠,竟然是好几个小目标,相较之下,那块红宝石竟然只值翡翠的零头。 这块翡翠也经过了一系列检测,最终才敲定了价格。 这位小哥儿家的“老不死”先生是真的有钱,没两天就把钱汇到了她的账上,还是全款! 壕无人性啊! 文晓荼第一时间给武先生汇了款,然后就在紫金市挥金如土。 首先她自然没有在紫金市购房的资格,只能暂时租了院子住着,豪车倒是可以买,但上不了牌,所以又租了辆宽敞舒服的SUV,并聘请了司机。珠宝首饰,文晓荼是看不上了,但衣服、鞋子、包包这些日常生活用品,还是要添置一些的。 大城市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无味。 这一天大清早,文晓芹又来了。 “二姐,你最近怎么这么清闲?”文晓荼坐在四合院的廊下玩插花。 文晓芹上头还有个姐姐,所以是“二姐”? 今天文晓芹没有穿职业装,却穿了一套大牌套装? 露出了一双大长腿? 特漂亮。 文晓芹瞅见自己这位远房堂妹耳朵上那对白玉水滴耳环? 以及脖子上那条项链——啊不? 准确说是古风样式的金累丝芍药软璎珞,上头还镶着蓝宝石? 买糕的,阿荼她到底有多少顶级珠宝啊? “公司给我批了带薪的长假。”文晓芹忍不住吐槽? 就是为了让她好好陪着这位VIP堂妹好好在紫金市消费玩乐。 文晓芹看着这个四合院,忍不住道:“你既然喜欢? 怎么不买下来?” 文晓荼叹气:“不够落户条件。” 文晓芹露出意外的神色? “这个不难,你要是有需要,可以让公司帮你搞定。” 文晓荼黑线:那么苛刻的落户的条件? 居然也能搞定?! 她摆了摆手:“不用了? 过两天我打算回蓝海市了。”——还是蓝海市环境好? 而且还不限购,她完全可以在蓝海市买一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房子? 有空了? 还可以回外祖母老家绿果镇的那栋老宅住几天。 “这么快就要走?”文晓芹有些意外? 毕竟堂妹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不在帝都住下?这里可是富人的天堂。 文晓荼主要是不想跟武先生碰面? 武家就在紫金市? 不过武先生去了朱阳市谈生意? 过几天就要回来了。 在紫金市纸醉金迷浪荡了个把月? 文晓荼还是回到了她长大的地方。 她在蓝海市度假区海边挑选了一套心仪的度假别墅? 又在市中心繁华地带选了一套高档大平层,买了一辆房车、一辆兜风的小跑车,雇了家政阿姨和司机,还买了一只三个月大加菲猫和一只小短腿柯基,有猫有狗、有房有车、有钱有闲,人生貌似也蛮圆满的。 但是这一晚,文晓荼又梦见了粥粥和饭饭。 醒来的时候,枕头是湿的。 在另一个世界,他们还好吗? 回到现代世界,已经三个多月,心里却还是空落落的。 天冷了,海边更冷,文晓荼结束了漫长的海边度假,久违的回了一趟已经积灰的老旧小区的那套小房子,结果,发现信箱里多了一封信。 也不知道是谁寄的,发件人也个不认识的人。 撕开新封,结果里头却掉出了一包刀片。 文晓荼:???? 还有一封信:还不开新书!作者是死了吗?!吃刀片吧你!! 鲜红的感叹号,还是加大号的。 文晓荼笑了:“我的读者还真是热情啊。” 她这还是第一次收到读者来信呢,值得纪念。 新书是不可能开的,既然咸鱼躺平也不愁钱,鬼才要当码字民工。 在收到刀片的第二天,文晓荼就来了大姨妈,大概是做人太咸鱼遭报应,这次量特别大,大量失血,让她整个人都精神萎靡。 大大的落地窗外,下着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室内却足足有二十五度,北方供暖,你值得拥有! 一杯热乎乎的奶茶下肚,文晓荼这才觉得稍微好了些。 “我这几天不出门,让司机小刘带薪休几天假。”文晓荼是个大方的老板,家政阿姨都不禁露出了羡慕之色。 姨妈期的第四天,血量已经很少,大概明天就会结束了,到时候,出去大餐一顿?还是疯逛购物? 啊,貌似明天又要下雪啊,还是不出去了。 冬天,容易得一种猫冬的病。 文晓荼撸了撸怀里的加菲猫,她有点想念羊脂玉了。 正恍惚着,她突然又听到了“叮”的一声。 文晓荼陡然一个激灵,她急忙扬声问:“张姨,你在烤什么东西,或者用微波炉热什么东西吗?” 厨房里的张阿姨探出头来,“没有啊,我就是在洗菜、摘菜。” 文晓荼陡然露出惊喜之色,也就是说——穿越又被触发了?! 但是,她还在此处,没有被魂穿。 文晓荼皱眉,难不成是她夜有所梦日有所思?精神出毛病了? 正在此时,脑海中响起了一个男女莫辨的机械音:“系统激活中……” 文晓荼愕然,系统?! 尼玛,她有系统? 而且到现在才激活?! 麻蛋!你妹!泥煤球! 为什么现在才激活?!早干嘛去了?! 文晓荼内心纳罕:“喂喂喂,系统,回答我!” “系统激活中……”还是这个机械音。。 文晓荼心中怒骂:傻叉系统! 第二二四章、穿越、升级 二十四小时后。 那傻叉系统才终于发出了“叮”的一声,“系统激活完毕、升级成功!时间与空间掌控者,我是您的专属引导系统,很高兴为您效劳。” 这机械刻板的声音,文晓荼还真听不出这傻叉到底哪里“高兴”了! “升级成功??”文晓荼捕捉到了关键字眼儿,穿越这项能力,跟芥子空间一样,原来也是可以升级的啊! 时间与空间掌控者?这个称呼,够大气!大宣朝世界的时间线,大致是明朝前期,而且相对于这个世界,明显是另一个位面。也就是说,她的穿越,不只是穿越了时间,更是空间上的穿越。 所以“时间与空间掌控者”,她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升级成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以后我可以自由穿越了?”文晓荼面露期盼之色。 系统机械性回答道:“宿主只是升了一级,并且激活了本系统。只是穿越条件降低了而已。” “穿越条件降低……”文晓荼喃喃,“从前穿越被触发,是因为我濒死或者死亡?现在我不需要付出这么大代价也能穿越了?” 系统道:“大致正确,不过宿主原本的穿越条件是所依凭的肉身死亡,或者献祭一千毫升鲜血。” 文晓荼黑线,献祭一千毫升鲜血,也差不多等于濒死了吧?! “那我现在的穿越条件是什么?”文晓荼忙问。 系统:“现在献祭一百毫升鲜血,即可穿越。” 文晓荼大喜,一百毫升那就是小意思了!随便献个血,还得二百毫升呢! 系统又补充道:“且可以累积,宿主已累积献祭满一百毫升鲜血,已达成穿越条件。” 文晓荼愣住了,“我啥时候献祭鲜血了?我怎么不……”话没说话,文晓荼瞬间想到了什么,她不禁囧了,“可以累计……额……那个也算?!” “我明白了。”文晓荼大为尴尬,“那个,我说系统啊,你是什么时候跑到我身上……啊不,应该是灵魂上……” 傻叉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百分之九十九概率,是您出生之时就绑定的。” 文晓荼黑线了,这么个劳什子引导系统? 居然当了三十多年哑巴!啊不,是因为一直没有激活吗? “是你怎么激活的?”文晓荼好奇地问。 系统道:“宿主时间和空间能力升级? 顺便将我激活。” “你是从哪来儿来的?是谁创造了你?又是谁把你跟我绑定的?”文晓荼对此很好奇? 神明、还是外星文明? 傻叉系统沉默了更长时间? 才磕磕绊绊发出机械音:“检索自身来历……失败? 创造者……未知……本系统……自动甄选适合的宿主,自行择主。” 文晓荼腹诽:“果然是个傻叉系统!” 系统:…… 文晓荼摆了摆手? 心中道:“算了,我想穿越后回大宣朝? 你能帮我搞定吗?” 系统:“是否现在就为您甄选适合降临的肉体?” “降临?”文晓荼一愣,这个词儿? 倒像是宗教领域的遣词? “什么才是适合降临的肉身?” 系统道:“简而言之,就是契合度达到百分之九十八以上,且被降临肉身濒死? 且无法存活? 或者自动放弃生命。” 温如荼跳湖自杀? 也就等于自动放弃生命。 “我……回不到温如荼那个身体里了吗?”文晓荼喃喃。 系统:“按照原定时间流速,大宣朝世界坐标已是三年后。” 文晓荼摸了摸鼻子? 好吧? 她要是能回去? 那岂不成了僵尸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时间流速差?”文晓荼嘟哝,其实也多亏了时间流速不对等? 要不然她现在这个身体? 躺个七年? 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系统道:“宿主时间与空间掌控力升级? 可以将时间流速对比? 调整上至365:1,下至1:1。” 文晓荼大喜,“那赶紧先把时间流速调整成1:1!等过穿越过去,再调整为365:1。”时间过去三年多了,粥粥饭饭怕是都快满九周岁了! “好的,这就为您减缓坐标时间流速……叮!调整完成!” “是否为您甄选适合降临的肉体?”系统又一次发问。 文晓荼叹气:“需要甄选多久?” 系统又沉默了一会儿,“或许一小时,或许一天,或许一个月。” 文晓荼黑线:“你好废柴啊!” “行了,赶紧甄选吧!”文晓荼忽的又补充道,“得是女性、未婚。”——要不然她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还怎么和粥粥饭饭再相见? 文晓荼也需要赶紧做好准备,首先不消说,去那家贼贵的私立医院,预缴上一年费用,然后大肆采买,囤积一些去大宣朝能派的上用处的东西。尤其是药品,市面上能买到的处方药,以及各种疫苗、解毒剂……起码保证下次中毒,她不会轻易挂掉。 时间紧迫,文晓荼甚至也来不及深思,反正空间够大,但凡是有可能派上用处的东西就使劲塞! 就在七天后,系统又一次发出了“叮”的声音:“甄选到适合降临的肉身,是否立刻降临宣朝世界?” 文晓荼知道时不我待,那边的肉体必然已经濒死,稍微耽搁儿几秒只怕就不能用了!便立刻道:“穿!立刻穿越!” 话音刚落,文晓荼便感觉到眼前一黑,便脱离了这具肉身,被吸入黑暗的通道中。 在黑暗的通道中,文晓荼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少女的声音—— “救、救命啊……唔!”那求救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文晓荼还听到了水花扑棱的声音,既然叫“救命”,可见不是寻死,是落水了吗?周围没有施救者吗?所以才被系统认定为濒死,且无生存之望? 然后,文晓荼感觉到了强烈的窒息感! 四面八方,皆是冰冷浑浊的水! 又是在水底! 又是个淹死鬼! 啊不,暂时还没死,但快了!! 身体已经严重缺氧,身上又束缚着繁琐的袄裙,文晓荼全凭一股子求生的意志,本能地朝着水面上游去! 第二二五章、贤圣皇后、温十二娘 文晓荼在水里就隐约听到了两个少女争执的声音—— “这么久都没浮上来?”那是个略有些不安的女子的声音。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十二姐不会水!”那是个娇滴滴的声音。 “怎么会,这水又不深……” “八姐姐,方才可是你把十二姐推下水的!”娇滴滴的少女不但没有丝毫担忧,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那位“八姐姐”立刻恼羞成怒:“你休要胡说!十三妹,分明你故意推搡我,我才不小心撞到十二妹的!” 文晓荼好悬总算从冰冷的池塘里钻出了脑袋,她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顺便欣赏那两位年轻漂亮小姑娘的争执——有人落水了,而且落水的还是自己姐妹,这个时候就算不下水救人,起码也该赶紧叫人,这二位倒是好,先在池边争起来了! 这简直连塑料花姐妹都不如! 塑料花还知道装装样子呢! 夜色之下,凉风习习,文晓荼疲软地趴在池边的大石头上,她弱弱发声:“我说,你们俩,先把我拉上岸再吵行不?” 那两位少女——八娘和十三娘看着大石头上冒出的那颗湿漉漉的脑袋,那张脸发白泛青,在幽暗的夜色中,简直像是女鬼! “啊!!”八娘和十三娘发出惊恐的尖叫,然后鸟兽奔散。 文晓荼:…… 对两位姐妹,文晓荼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又蠢又坏。 她只得咬咬牙,使出吃奶的劲儿,自己爬上了岸。 唉,又是差点淹死,我特么是跟水犯冲吗? 依靠在大石头上,文晓荼冷得打了个哆嗦,话说……似乎是深秋了,好冷啊! 我如今是谁?我这是在哪儿? 话说,这池塘、这院子,还有刚才的八娘和十三娘两个少女……都有点眼熟啊。 正在此时,一个清瘦的婆子飞奔而来,她手里还拿着件半旧不新的斗篷,看到文晓荼,登时就白了脸,“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她飞快将斗篷包裹在她身上,“这……莫不是落水了?” 文晓荼正极力探寻此身脑袋里的记忆,但一时半会儿竟是无果,便道:“冷!” 然后这婆子便连忙扶着她,将她领回了后院后罩房,这后罩房倒是挺大挺宽敞,而且还是两层的绣楼? 上下两层各五间,只可惜并不是给她一个人住的? 方才那位娇滴滴的“十三娘”也住在这儿。 一层中间的明间是公共区域? 明间东侧两间屋子是十三娘的? 西侧两间屋子才是她的。 话说? 这到底是什么人家,怎么这么多女儿? 文晓荼脑子一团浆糊? 对这个凑上来关切的十三娘,只觉得假的很? 甚至还不如伺候她的那个婆子真心。 “十二姐,我刚才不是故意撇下你的? 我实在是吓坏了!我其实是想拉你上来的!”十三娘娇滴滴? 一脸的楚楚动人。 “十三娘子,十二娘子今日累坏了,还是让她早点歇息吧。”婆子露出几分恳求之色。 十三娘微露不快? 但旋即一脸关切地道:“十二姐若是需要我作证? 我绝不退缩!” 文晓荼面无表情看着眼前这个心机小婊砸? 小小年纪,心倒是够黑的! 送走了那十三娘子? 那婆子关上房门? 这才忍不住低声问:“姑娘? 当真是八娘子……推你落水的吗?” 文晓荼虽然这会子还没得到此身记忆,但也不难猜测事情原委? 便道:“八娘和十三娘吵架? 不小心把我撞进池塘了。” 婆子露出心疼的神色? “老奴去取件斗篷的光景? 没想到就出了这种事!这个时令? 池水那么冷,姑娘又不会水……好在姑娘福大命大!以后啊,甭管她们怎么闹,姑娘千万离着远些,免得再被殃及。” 文晓荼点了点头,话说……这婆子不是我妈,那我妈哪儿去了? 正在此时,一个十三四岁的绿裳小丫头捧着一碗浓浓的姜汤走了进来,“娘子快趁热喝了吧。” 话说,此身好歹是个小姐,这府邸看上去也气派得紧,怎的就一个婆子和一个小丫头伺候?唉,只怕十有八九是不得宠的小庶女。 文晓荼捏着鼻子灌下姜汤,便听见那婆子悄悄摸了一把泪,满含怜爱地道:“既只是被殃及,不如娘子便说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也省得太太不快。” 文晓荼:我果然是个庶女么…… “我省得。”好吧,现在也只能苟着,再想法子联系皇帝吧。 一夜无梦,大约是此身年轻、底子又还不错的缘故,所以一觉醒来便已经没有大碍,也没有感染风寒。 这会子文晓荼脑子胀胀的,一段冗长的十五年记忆被塞进脑中,一切仿佛历历在目!竟是比温如荼的记忆还要清晰。 然后,文晓荼就黑线了,丫的我是死磕在温家了不成吗? 又魂穿到温家了! 其实,若是去给温祺和徐夫人做女儿,文晓荼倒是巴不得! 但是,谁都知道,温祺与嫡妻只有一个女儿,就是温如荼! 而她,现在是温氏大房老爷温礼的第十二女——温如初!! 文晓荼咬牙切齿:我去你妹的! 她从前只是旁观者,就已经够讨厌温礼的!一把年纪,还总是纳妾进门,每隔几年,总要死个把妾室,大房后宅的脏污可见一斑! 这个温礼,一把年纪了,还那么贪花好色!屋里的通房更是数不清!光正经开了脸的姨娘就有二十多个!更不消说那些没名没分的了! 恶心!口区!! 皇帝都没你小妾多!! 而她现在作为温礼众多女儿中的一个,而且只是个庶女,此身生母秦小娘五年前就死了,在大房中,这温十二娘简直就是个人人可欺的小可怜! 不过秦小娘倒不是被人害死,纯粹只是失了宠,又染了病,没有得到像样的医治,生生病死了! 若是要找个罪魁祸首,无疑就是温礼那个无耻的老色鬼! 不对啊,文晓荼皱眉,温礼哪来那么多钱,养这么小妾通房?明明她死的时候,也就七八房小妾…… 卧槽!温礼加官进爵了,现任五品朝奉大夫——虽然只是个闲职,不过爵位却是实打实晋了二等伯爵,还特赐“延恩”作为封号,是为延恩伯。 文晓荼作为温如荼死前,父亲温祺尚且只是一等伯爵,不过依例皇后之父可以封侯。 温如初的记忆倒是十分清晰,天泽十七年秋,贵妃温氏“病逝”,没错,她居然是“病逝”!不过皇帝随即便追封她皇后,谥为“贤圣皇后”。 啧啧,这封号,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文晓荼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然后,“贤圣皇后”之子、皇长子景珺被立为太子,入主东宫。——皇帝果然说话算话,封了饭饭为太子。 再然后,皇后之父一等伯温祺加封为昌国公。 没错,不是侯!是国公! 这无疑是不合规矩的,太后的兄弟尚且只是承恩侯! 此事只怕少不得被朝堂极力反对,但温祺还是当上了国公,甚至连“贤圣皇后”的伯父也在第二年被加封为延恩伯。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皇帝也真是的,破格加封温祺为国公就算了,温礼这老狗凭什么?! 第二二六章、温家女儿 清晨,乳母柳妈妈走了进来,没错,就是对此身颇为关切的那位年轻婆子,因丈夫姓柳,故称为“柳妈妈”,另外那个小丫头叫柳四儿,是柳妈妈的女儿。 “姑娘,太太唤您去正房呢。”柳妈妈道。 文晓荼道:“我拾掇一下边去。” 不得不说,此身皮囊倒是极好,小巧玲珑的鸭蛋脸,两弯柳叶眉、一双剪水眸,皮子白嫩得好似牛乳,当真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终于不必顶着一张月球脸,也算是唯一的幸事了。 不过温如初也实在没什么像样的衣裳首饰,只得挑了身七成新的府绸衣裙,挽了个寻常螺髻,随便簪了两支鎏金钗子,便往正房去了。 温礼的原配卢夫人英年早逝,如今的太太是卢夫人的堂妹小卢氏,现今不过三十五六岁,因保养得宜,小卢氏仍然颇具颜色,只是眉眼间带着几分刻薄,看上去不怎么好相与。小卢氏身边的绣墩上坐着一位年轻女子,观之不过十八九岁,便是昨晚与十三娘争执的八娘了,八娘生得倒也秀致,不过眉眼间带几分厉色,倒是活脱脱随了小卢氏,不消说,八娘正是小卢氏所出的嫡女,自是带着几分傲气。 “给太太请安。”作为小小庶女,文晓荼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小卢氏薄唇抿着,冷冷扫了她一眼,“我听十三娘嚷嚷,非说是八娘把你推下水? 十二娘,你怎么说?” 文晓荼还能怎么说?只低头道:“是我脚滑? 自己不小心掉进池塘里的。” 小卢氏和八娘的脸瞬间和颜悦色? 小卢氏颔首道:“很好? 你很懂事? 没有跟着十三娘撒谎胡闹。” 文晓荼:呵呵,撒你妹的谎! 小卢氏跟原配卢夫人真的是天壤之别?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啊! 八娘拿帕子掩了掩唇角,一脸矜贵地道:“家和万事兴? 十二妹省得这个道理就好。” 文晓荼腹诽:还教训起老娘来了?我看你是不懂什么叫“家和万事兴”吧?二房便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小卢氏复又道:“明儿老爷要去泰明寺进香,点了名让你一并去? 你好生拾掇一下? 记得明日打扮得光鲜些,别丢了延恩伯府的脸面。” 文晓荼:温如初只是个庶女,哪来钱把自己捯饬光鲜?! 文晓荼心中甚恼? 面上只得恭恭敬敬应了一声“是”? 然后问:“姐妹们都去吗?” 小卢氏忽的露出几分不快之色? 道:“你们三姐妹都去。” 十三娘也去? 这温八娘是小卢氏嫡出,闺名如玉? 现年已经十九岁了? 据说是因为温礼和小卢氏夫人不舍得女儿早嫁。 而十三娘? 闺名唤做如珠,年方十四? 尚未及笄? 其生母白氏是温礼如今最宠爱的妾侍? 且白姨娘前几年还给生了个小儿子? 温礼老来得子? 自是宠得不一般,连带着十三娘在后宅也敢跟嫡出的八娘一争高下。 怪不得先前觉得眼熟,这些女孩子,她前世作为温如荼虽不曾见过,但记忆里也是有的,不过原都是粉团团的女娃娃,只是一晃眼都长大了,陡然见了,自是认不出来。还有这伯爵府,便是原本的温氏老宅,温如荼幼时也算是常客了,自然觉得后院眼熟。 这温家两房加起来,足足有十三位姑娘。 大姑娘如娴是原配卢夫人嫡出,很早就出阁了,嫁给了远房表兄,夫妻恩爱,生了四五个孩子,年岁比小卢氏夫人也小不了几岁。二娘如秀,虽只是长房庶女,但彼时卢夫人贤惠慈爱,故将如秀养在膝下,后来也给她定了一门不错的婚事。 三娘便是温如荼一母双生的姐姐,只可惜襁褓中就夭折了,四娘便是温如荼了。 后头的五娘是长房庶女,幼殇,不必多言,再然后便是六娘如宁、七娘如织——文晓荼做贵妃的时候,温礼就琢磨着让女儿七娘入宫,美名曰帮衬,可惜皇帝不肯选秀,自是白惦记一场。后来如织远嫁山东,如宁也配个不错的人家。 八娘如玉,小卢氏嫡出。 九娘如惠是温祺最小的女儿,虽是庶出,但养在了徐夫人膝下,虽比如玉小一岁,但早两年就陈侍郎的嫡长子——到底是国公府,门第不一般,连庶女都能做侍郎府的宗妇! 后头的十娘、十一娘都是大房庶女,不过都夭折了,至于是怎么夭折的,鬼才知道。 倒是谨小慎微的十二娘虽不起眼,却健健康康长大了。 文晓荼打量着已经十九岁“高龄”的温如玉,搁在这个时代,这可都是老姑娘了! “听闻慧观大师能‘抚顶观命’,想必父亲是想让大师给八姐姐瞧瞧吧。”文晓荼微笑着说。 八娘露出骄矜之色,“那还用说?”——慧观大师一年只能观命三次,父亲好不容易托关系弄到的机会,难道会白白浪费在上不了台面的庶女身上?! 回到绣楼,文晓荼才开始琢磨泰明寺的事儿,话说,那不就是慧观主持的寺庙吗?温礼大老远跑去可绝对不是烧香那么简单,恐怕是想让慧观主持抚顶观命。 文晓荼摸了摸下巴,或许这是机会…… 温礼这老东西,可一直想当国丈来着。 别看如今也混了个二等伯,但温礼这个老不死可不会满足于自己已经得到的,而是会盯着自己得不到——比如说,弟弟都已经是国公了,他却只是个伯爵。 不就是因为,温祺有个当了皇后的女儿么! 而她如今这幅皮囊,也算得上出挑,所以温礼才要带上她去泰明寺。 心中暗骂一句“老不死”,文晓荼倒是很高兴能去泰明寺。皇帝与慧观,一直都有联系,若能通过慧观大师,给皇帝传递个消息…… 就是这“借尸还魂”,有点惊悚,自然不能大咧咧表明身份,这传递消息也就需格外隐晦些。 “十二姐,你睡了吗?”房门被咚咚敲响,那是个娇滴滴的声音。 不消说,可不就是十三娘如珠么。 文晓荼神烦,便道:“我已经宽衣躺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十三娘声音娇软:“我有急事,姐姐便让我进去吧。”。 文晓荼揉了揉眉心,真特么烦人,想也知道,肯定是为了明日启程去泰明寺的事儿。便道:“容我穿上衣裳。” 第二二七章、谁能飞上枝头? 文晓荼其实是真的躺下了,四儿连忙服侍她更衣穿鞋,又忙去开了房门,恭恭敬敬请了十三娘子入内。 文晓荼只匆匆挽了个低髻,浑身上下毫无簪钗首饰,素净至极。 而十三娘,年纪虽小,却穿了件鲜艳的桃红苏绣褙子,梳着俏丽的朝云近香髻,头上簪着一支极好的七宝玲珑簪,并一双金累丝桃花掩鬓,耳朵上佩了一对珍珠耳环,看上去娇媚又贵气。 “十二姐姐原来真的睡下了。”十三娘子莹润的眸子滴溜溜打量着。 文晓荼无语凝噎,“你到底有什么急事?”——住在一个绣楼,就是这点不好,想躲都躲不开。 十三娘俏生生道:“明日就要去泰明寺了,十二姐倒是沉得住气。” 文晓荼淡淡说:“父亲只是顺便带我去罢了。”——表示自己只是充充数。温礼应该只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罢了。 十三娘如珠心道,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旋即娇媚一笑,上前便拉住文晓荼的手,“好姐姐,明明是八姐姐把你推下去的,你为何不实话实说?可是夫人恐吓你?” 文晓荼垂下眸子,道:“反正我也没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身温如初的确也是这般步步忍让的性子,却也因此,愈发受欺负。 温如珠眼中难掩轻蔑之色,心道,真是上不了台面!随即便道:“明日见到父亲,我可以帮姐姐作证。” 文晓荼只得道:“还是算了吧,八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家和万事兴。” 温如珠皱眉,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她悻悻道:“姐姐这般处处忍让,只会让旁人觉得你好欺。” 文晓荼便道:“八姐姐是嫡出,跟咱们是不一样。” 这话刺痛了温如珠的心,她瞬间恼火:“嫡出又怎样?不过就是个十九岁还嫁不出去的老女!”——相貌连温如初都不如,还成天惦记着入宫当娘娘!简直是白日做梦! 文晓荼道:“十三妹这话,我只当没听见。”——这也是表示自己不会说出去。 反正,八娘和十三娘、小卢氏夫人和白姨娘早就势同水火。 小卢氏无子,后半生指望全都在八娘身上,宁可耽误女儿到十九岁,也要博一个飞上枝头的机会! 而白姨娘也是颇有手腕,温礼那么朝三暮四? 白姨娘却能得宠这么多年,哪怕后院新人层出不穷? 白姨娘一直就没失宠过!可妾侍终究是妾侍? 有朝一日温礼两腿一伸? 白姨娘只是个妾? 生死荣辱还不是小卢氏说了算?所以白娘姨更渴望女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白姨娘虽然给温礼生了小儿子温成榕,但才不过三岁? 上头还有三个哥哥,这延恩伯府的爵位怎么也轮不到成榕。 原配卢夫人嫡出之子成材英年早逝? 因此大房最年长的便是七爷温成林——虽是庶出,但曾养在原配夫人膝下? 如今也已经娶妻生子、入仕为官? 又对小卢氏夫人孝敬有加,将来爵位自是要落在成林身上。 温礼这些年耽于女色,身子骨已经不大好了? 所以小卢氏和白姨娘就更得铆足了劲儿给女儿博一个飞上枝头的机会! 对于此事? 温礼也是很热衷的? 虽然一直没成功就是了。┓(′?`)┏ 穿越到延恩伯府第三天,文晓荼才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大伯——啊不? 现在是她爹了! 口区!老娘才不要认着这种老不羞的爹! 温礼本就比温祺年长不少? 在加上素来荒淫好色? 便更加衰朽苍老,看上去简直像是七老八十了!文晓荼此身才十五岁? 看上去更像是温礼的孙女! 打量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温礼捋着胡须? 倒是十分满意的样子。 “老爷!”小卢氏夫人虽然徐娘半老? 但站在温礼身旁搀扶着? 倒更像是女儿搀着老父亲。 面对这样一个又老又丑的家伙,难为小卢氏还能一脸殷切,“老爷辛苦了,此番只消请慧观大师给玉儿抚顶观命,便一切都明了了。” 温礼橘皮般的老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夫人在想什么?我何时说,要请大师给玉儿观命了?” 小卢氏殷切的笑脸一瞬间僵住了,打扮得华贵鲜艳的温如玉小脸蛋也僵硬了起来。 “父亲!”温如玉急了,“若不给女儿观命,还能给谁观?”——难不成父亲想要抬举温如珠那个小贱蹄子? 八娘、十二娘、十三娘这三姐妹中,相貌最佳的自然当属十三娘温如珠,虽才十四岁,却端的是如珠似玉般的小美人,相比之下,温如初这副皮囊虽也上佳,且少了几分娇媚,自是略逊色一筹。 此时此刻,温如珠俏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父亲,难不成……” 温礼捋着胡须道:“当然是请大师给我观命!” 文晓荼:我就知道……温礼可是有三个女儿,八娘是嫡出、十三娘最娇媚可人、十二娘也十分标致。 而抚顶观命的机会,哪怕是温礼,竭尽所能也只求到一次!如此难得的一次机会,给哪个女儿观命都不保险!最保险的当然是给自己观命!请慧观大师瞧瞧,到底有没有做国丈的命! 一时间卢夫人和八娘倒是松了一口气,但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失望。 十三娘温如珠自是更不必说了,就算到时候慧观大师说温礼有做国丈的命数,却也不好说,到底是谁最终飞上枝头。 怀着复杂的心情,温礼携妻女赶往泰明山。 此行,延恩伯温礼与夫人小卢氏共乘一辆马车,八娘、十三娘以及温如荼则坐在后头的小一号的马车里。 不得不说,有点挤,三姐妹甚至只得肩并肩挨在一块儿。 文晓荼腹诽:就不能多整两辆马车? 不过细一想也不难猜测,温礼虽然荣升了延恩伯,但也只是五品闲职,虽然俸禄增加了不少,但也实在没什么以权谋私、权钱交易的机会,所以大房其实算不上多富裕,在加上温礼又这般好色,左一个小妾、右一个姨娘,大房没有破产已经是万幸了! 温如玉全程没有好脸色,大约是觉得跟庶女同乘一车是委屈了她,一直冷着脸,像是文晓荼和温如珠都欠她似的。。 不过温如珠的小脸也没好到哪儿去,全程臭着脸,高傲程度丝毫不逊色嫡出的温如玉。 第二二八章、温礼的国丈命 文晓荼也有些头疼,这一次,既然是只是观温礼命数,那么她们三个,按理说其实是不必面见慧观。若连慧观都见不到,又要如何联系上皇帝? 好在马车很快就抵达了泰明山,文晓荼如今有一具健康的身板,攀登这座小山便不在话下。倒是那温礼,年老肾虚,只得叫了个肩舆,坐着上去。 到了泰明寺,果不其然,温礼便撇下妻女,独自就去见方丈了,小卢氏心中急躁,虽不甘愿,但也只得领着三人先去了观音殿进香。 观音殿香火鼎盛,进香的几乎都是女客,不消说,多半都是来求子的。 文晓荼可都有儿子了,叩拜得自是十分潦草,小卢氏心乱如麻,也全然心思不在此处。文晓荼见状,便推说更衣(也就是如厕的意思)。 小卢氏不耐烦地挥手道:“早去早回,别乱跑。” 文晓荼可就是要乱跑,但嘴上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是”,然后快步退出了观音殿。 做贵妃的那些年,她跟随皇帝倒是来过好几次泰明寺,虽未去过方丈室,但也知道大致位置,对泰明寺中其他地方更是十分熟悉。 她轻车熟路从小角门而出,经过大雄宝殿、放生池、地藏王殿,便是后院了,而方丈室就在后院。 不过……看着守门的沙弥,她便知道进不去。 倒也是,慧观方丈的住所? 哪里能随便进?尤其是她还是女香客。 文晓荼时间并不充裕,便趁人不注意? 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丢进了后院? 然后飞快遁了。 她的举动? 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回到观音殿,小卢氏也只是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怎么这么慢?” 文晓荼:已经很快了…… 好在这时候? 温礼身边伺候的小厮欢欢喜喜来道观音殿:“老爷请夫人和三位姑娘去香房用斋饭。” 泰明寺的香房清雅别致,素来招待的可不是一般香客? 也就是说,能够来这里用一顿的斋饭的? 非富即贵。 温礼看上去非常高兴? 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深了许多,“我温礼的女儿个个生得如花似玉!我果然是有后福的!” 文晓荼:居然还真有当国丈的时运?! 额……难不成,是因为她?! 这是否表示? 她这辈子可以顺利入宫? 可是? 一想到自己如今温礼的女儿? 她荣耀了,温礼也沾光——突然好不爽啊!! 小卢氏一时间又是欢喜又是惴惴不安? 她忙问:“大师可有说? 是咱们伯府哪位姑娘这般有福气?” 温礼摇了摇头:“大师说看不清。” 小卢氏又是遗憾又是纠结? 心想:可千万别是温如珠那个小贱种啊! 温礼满怀欣喜,怀着做国丈的心情? 带着妻女回府去了。 泰明寺后院方丈室中? 慧观也是十分苦恼? “怎会如此?” 明明皇上对贤圣皇后感情至深? 又怎会另娶新欢?可是? 延恩伯的未来,确实似乎等同做了国丈……慧观虽然看不清楚,但也八九不离十了,至于是延恩伯哪个女儿,就更是一团模糊。 当真是奇了怪了! 慧眼又一次失灵,这让慧观感到十分不安。 更不安的是……这件事,他该如何禀报皇上? 所有“抚顶观命”之人的命数,不论过去未来,都需秘密禀报圣上。这些年,慧观一直不敢有丝毫隐瞒。 但做国丈的命数……若是告诉皇上,只怕皇上反而更雷霆震怒。 慧观正苦恼的时候,方丈室的房门被敲响了,“方丈师伯,外头花坛里,有个会发光的东西!” 要说文晓荼往泰明寺后院扔了啥,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个圆圆的床头小夜灯,充电款的,充一次能亮好多天呢。不过瓦数不高,大白天基本看不出来,可到了夜里……暖色的小夜灯可是很显然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忽视。 文晓荼有九成把握,这小夜灯能够落到慧观大师手上,还有一成可能是被后院的小和尚贪污了。这样的东西,在古代,绝对算得上神迹了?啊不,是佛祖显灵! 这可是能够振兴佛门的神物,慧观十有八九会献给皇帝。 而文晓荼可不只是扔了个寻常小夜灯,她还在灯罩里头塞了小纸条——当然了,不是什么信,也不是什么暧昧情书,只是一首这个世界没有的诗罢了。重要的不是小夜灯、也不是那首诗,而是字迹。她相信皇帝绝对能认出她的字儿,再结合字迹崭新,便能明白她又回来了。 然后再一彻查当日有谁去了泰明寺,筛查之后,很快就能锁定她,如果顺利,用不了太久,皇帝就会主动来找她了。 当然了,也有失败的可能,比如说哪个小和尚贪墨了这“神物”,据为己有。 不过也打紧,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这东西没能成功送到皇帝手上罢了。那小纸条上的内容也没什么忌讳。 文晓荼已经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接下来,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回到延恩伯府,文晓荼的日子倒是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温礼自诩将要做国丈,眼下拿不准到底是哪个女儿能给她争气,故而大手一挥,吩咐卢夫人开库房取了些上好的缎料,给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都裁制两身光鲜体面的新衣裳,并各自打造一套首饰。 这可把小卢氏心疼得不行,看温如初的吃穿嚼用便知,小卢氏对待庶女,堪称悭吝。也就是十三娘的小娘白氏得宠,多有贴补,十三娘才能整日打扮得光鲜靓丽。 “哎哟,这是宫里赏赐的云锦吧?”柳妈妈看着新制好的整套云锦衣裙,眼睛都挪不开了。 文晓荼倒是神情淡淡,不就是云锦么……藕粉色柳叶燕纹的琵琶袖交领小袄,配一条松花色仙草灵芝纹如意马面裙,外加一件桃红色灵芝玉兔方领半袖比甲。 这配色倒是够娇艳的,好在此身皮囊上佳,这样一身衣裳上身,倒是格外显得娇俏可人。 柳妈妈伺候她穿上衣裳,不禁啧啧称赞:“当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姑娘穿上这身衣裳,真真是增色不少。” 正在此时,外间吱呀一声,却见是十三娘掀开帘子直接走进了内室,“十二姐姐,我进来了!”。 文晓荼脸色一黑,进来之前不知道敲门啊! 第二二九章、昌国公府的请帖 在大房才住了不过半个月,文晓荼就已经是受够了。 有那么个恬不知耻的父亲,还有个刻薄的嫡母小卢氏,再加上这么个随随便便就进她屋子的十三娘,温氏二房,简直没一个像样的人! “哟!十二姐姐这么快就穿上了?也是啊,十二姐素日里哪得这么好的料子?做了好衣裳,自然是立刻上身的。”十三娘如珠打量着穿上新衣的温如初,被这衣裳一衬托,竟是颇增姿容!温如珠看在眼里,瞬间就不痛快了。 温如珠亦是一身娇艳的银红云锦衣裙,端的是娇艳明媚、楚楚可人,只可惜一张小嘴里却吐不出象牙。 文晓荼只淡淡道:“你不也穿上了?” 这话叫温如珠瞬间噎住,她大是恼怒:心道,我跟你能一样吗?! 正在此时,一个老妈妈走了进来,“夫人让两位姑娘穿上新衣,即刻去正房。”说着,那老妈妈睨了文晓荼和温如珠一眼,“哟,姑娘们原来都已经上身了呀!得嘞,这便动身吧,可别让老爷夫人久等了!” 宰相门前七品官,小卢氏夫人身边的老妈妈也颇有几分倨傲呢。 温如珠颇有不快之色,但一听“老爷夫人”,便急忙问:“父亲也在?” 温如珠敢怠慢小卢氏夫人,却不敢让温礼久侯,连忙整了整衣襟,便乖乖跟着去了。 小卢氏夫人正房中,温如玉也已经穿上了崭新的云锦的新衣,头上也是一整套的头面,金灿灿甚是贵气,不过温如玉的衣裳是正红色的云锦,分外显得端庄华贵。 文晓荼与温如玉、温如珠一并上前,盈盈乖巧给小卢氏夫人与温礼请安见礼,“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温礼捋着胡须,满意地颔首,“好好好? 都出落得愈发标致了,不愧是我温礼的掌上明珠!” 文晓荼腹诽:老狗!你的掌上明珠未免太多了点儿! 一旁的温如珠立刻娇滴滴道:“八姐姐才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呢? 连做新衣裳? 都只有八姐姐是大红云锦? 我和十二姐姐都只是寻常花色。” 上头端坐的小卢氏脸色一青? 心中大为恼怒:一个妾婢庶出之女,也配用正红? 温礼却只当是小女儿撒娇? 只呵呵笑道:“都是云锦,一样的。” 温如珠心中大为不满:哪里一样了?小娘用不得正红也就罢了? 凭什么我也不能用? 文晓荼:呵呵哒!这就是大房! 小卢氏挤出个笑容:“好了,十三娘也多学学十二娘? 女儿家要乖巧娴静。昔年太后就时常称赞贤圣皇后娴静温婉? 你们也要多学学才是。” 文晓荼:…… 温如珠暗暗切齿,面上已经露出乖巧的笑容:“是,母亲? 女儿谨记。” 小卢氏又转脸对温礼道:“老爷? 妾身前日已经往递了牌子? 但太后娘娘……专心礼佛,故而这阵子不见命妇。” 小卢氏这话显然是有所指? 想要飞上枝头? 自然要想法子进宫? 带着女儿去拜见太后,无疑是极好的门路? 但太后……也不是谁想见都能见的。 温礼杵着老脸道:“那就多递几次牌子? 无论如何? 都要想法子带三个丫头去觐见太后!” 小卢氏叹气? 她何尝不想?前二年? 还偶尔能有机会带着如玉入宫拜见太后,虽不曾见过龙颜,但好歹叫如玉在太后娘娘面前露了脸,只是太后娘娘似乎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小卢氏低声道:“不如老爷去拜托一下二老爷?一家子亲兄弟,总要互相扶持才是。” 文晓荼心中大为恼怒:去你妹互相扶持!你们这对黑心夫妻,分明是想吸二房的血! 温礼露出不悦之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提这事儿,老二就跟我翻脸!” 文晓荼心中冷哼:翻脸都是客气的,应该给你几个耳光才是! 人家温祺才死了女儿几年?你这个做哥哥的,便想要自己的女儿进宫!这不是戳人家心窝子吗?!天底下竟有这种不要脸的兄长! 小卢氏啐道:“二老爷为着贤圣皇后的亡故伤心,但也不能不顾大局啊!老爷这么做,何尝不是为了整个温家?” 文晓荼:我呸!为了温家?是为了温家大房吧?! 温礼橘皮老脸上带着几分倨傲之色,“不必急,慧观大师既然说了我有这般命数,那便是早晚的事儿!” 小卢氏却是心急如焚,早晚的事儿,谁知道有多晚!如玉都十九了,可不能再等下去了! 小卢氏便道:“不如妾身再去求求二太太?” 温礼倒是不介意小卢氏去低三下四求人,可是,那徐氏只有贤圣皇后一个女儿,老二不肯的事儿,老二媳妇只怕是更加不情愿。 这时候,一个婆子笑着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张泥金大红请帖,“昌国公夫人邀太太过府赏菊吃茶。” 小卢氏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徐氏居然主动邀她过府?! 虽说小卢氏是温家宗妇,但论诰命,小卢氏只是伯爵夫人,徐氏却是堂堂一等公夫人加一品诰命,小卢氏这个长嫂在徐夫人面前是丁点儿底气都没有。在加上这几年,小卢氏也琢磨着想把女儿送进宫,便更不得昌国公夫人徐氏待见了。 这冷不丁邀请吃茶,是几个意思? 文晓荼也不禁皱眉,好端端的,请小卢氏过府作甚?! 那婆子笑容灿烂:“请帖还写了,太太可以带上府上的姑娘们一并去吃茶,不必见外。” 小卢氏更诧异了,徐氏让她不必见外?小卢氏虽不解,却也有些蠢蠢欲动,“老爷,二太太既然如此热情相邀,不如我带姑娘们去试试?” 温礼捋了捋胡须,颔首道:“自家人,就是该多走动才是。” 温如玉一脸欢喜:“太好了,女儿也许久未见婶母了呢,合该好好请个安才是。” 小卢氏心想,如玉是大房嫡女,是徐氏的嫡亲侄女,若要选,必定会选如玉!! 如此,小卢氏便欢欢喜喜预备着两日后的公府赏菊小宴了。 第二三〇章、守株待荼(上) 自入宫,文晓荼便再未回过娘家,如今又过去了三年多,温祺已经是昌国公,这府邸前前后后自是不知扩建、粉饰了多少回,比温如荼记忆中那个小巧净雅的府邸,已然是大不相同。 深秋时节的公府后花园,成片的菊花开得黄灿灿喜人,抄手游廊中还摆着成排的红菊、紫菊,端的是富丽堂皇。这赏菊,倒是实至名归。 不过也不是什么正式宴会,也就是一家子亲眷俱在一起吃茶赏花罢了,自然了,各色精美的点心瓜果也是不必可少的。 妯娌问了安,文晓荼与八娘如玉、十三娘如珠乖乖巧巧一并行礼,问了昌国公夫人徐氏安。 徐夫人只淡淡扫了一眼三人,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说:“姑娘都长大了。” 小卢氏连忙道:“是啊,玉儿都十九了,我这个当娘的,真是心急得不得了!” 文晓荼无语,你倒是一点都不掩饰啊! 徐夫人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瞧不上小卢氏这个继室,便淡淡说:“先卢夫人在世的时候,虽然身体不好,但也早早给膝下的姑娘们安排好了婚事。”——这是叫小卢氏也赶紧给女儿选夫家,别再耽搁了。 小卢氏殷勤的脸不由一僵,“我哪里比不得上大姐姐精明能干?一切还得仰赖国公府?” 徐夫人眉宇间更添几分不喜,便道:“吃茶吧。” 小卢氏只得尴尬地捧起茶抿了一口。 徐夫人再一次扫视了文晓荼、温如玉、温如珠三人,然后道:“都是自家人,你们也不必拘谨,随意在后院玩去吧,不必杵在这儿。” 文晓荼暗自诧异,做小辈儿的不跟在长辈身上,倒是叫随便去玩?徐夫人不太正常啊。 小卢氏也拿捏不准徐夫人的意思,但也不敢违拗,便笑着说:“我瞧着这后花园又添了不少奇花异草,你们你妹结伴去转转吧。” 徐夫人却冷不丁又道:“倒也不必结伴,这公府她们也熟,各自玩去吧,还担心丢了不成?” 文晓荼:我妈这是咋了? 小卢氏更加诧异了,但也更摸不着头脑了,自己有是有求于人,自是陪笑道:“这样也好,我正有事要与你们婶母谈? 你们各自玩去吧。” 文晓荼与温如玉、温如珠互视了一眼,纷纷屈膝? 退出了赏菊之地。 走出没多远? 三姐妹止步在湖畔? 彼此打量着。 温如玉理了理鬓角? “你们别跟着我!”然后,便拂袖而去了。 文晓荼:谁要跟你了? 温如珠小声啐道? “谁稀罕跟着你?” 说罢,温如珠看向了文晓荼:“十二姐姐不知打算去哪儿?” 文晓荼能去哪儿?她自然是打算去温如荼曾经住过的院子? 哪怕进不去,在外边瞅一瞅也好? 但嘴上道:“随便转转。” 温如珠撇嘴? 真是无趣!温如珠娇哼一声,“那我那边儿转。” 说罢,也一甩袖子? 走人了。 文晓荼倒是无所谓? 四儿却忍不住嘀咕:“她们就只会欺负姑娘你好脾气!” 文晓荼心道? 两个小丫头,满腹心机? 没一个省油的灯。 “罢了? 咱们去另一边转转。”话说? 温如荼的闺阁小院是在那边儿来着? 曾经温如荼的记忆本来就不是特别清晰,再加上这些年温府大变样儿? 文晓荼实在拿捏不准? 算了? 慢慢找找看吧。 在无数花木环绕簇拥中? 有一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小院子? 且这小院连个看门的都没有,门扉也是半掩着。 温如玉看在眼中,不禁一喜,连忙提起裙昧,飞快迈了进去。 院中倒是干净整齐,但依然不见人影,温如玉不禁觉得奇怪,以前这里可从来最为严密,怎的今日这般疏漏? 但温如玉还是架不住好奇心,推开了正堂房门,这堂屋面阔三间,算不得宽敞,里头的装饰摆设也算不得华贵,而且看上去都有些陈旧了,不过打理得倒是干干净净,烟粉色纱帘静静垂着,青瓷花斛中插着时令鲜花,香几上燃着一炉淡雅的香料,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居住似的。 忽的,温如玉惊讶地发现,角落里的月牙几上,竟摆着一个圆圆的、会发光的东西,她好奇地凑上去打量,心中不禁纳罕,这是何物?竟然无火发亮?夜明珠?应该也没这么大的吧? 温如玉好奇之下,忍不住伸手要摸。 这时候,烟粉纱帘被挑开,内室走出一个身材高大、面色不善的英武男子,温如玉还未来得及惊讶,那男子便冷冷斥道:“滚出去!” 温如玉手一抖,只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威势骇人,吓得连连后退,“你、你是何人?怎会在贤圣皇后的昔日闺阁中?!” 皇帝明昭心情很烦躁。 七日前,慧观带着一件据说是佛祖显灵的神物进了宫,还声称必定是佛门“大光相”。 但明昭一眼就认出,那必定便是阿荼曾经随口说过的电灯了。 关于那个世界的神奇之物,阿荼曾经跟他提过许多,能够飞上天的飞机、能够深入海底的潜艇,还有能使夜间亮如白昼的电灯——虽然阿荼说不出到底是怎么造出来,但明昭都牢牢记在心里。 所以一看到那所谓的“大光相”,她就明白,这是属于阿荼那个世界的东西! 那一刻,明昭前所未有的兴奋,十有八九是阿荼回来了! 他仔细检查了那只电灯,轻松找到了开关,又发现那灯罩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便仔细研究了两日,才将其拆开,果不其然,里头有一首他不曾见过的诗,更重要的是,那是阿荼的字迹! 毫无疑问,阿荼是真的回来了! 于是,明昭直接命令玄衣卫开始秘密调查,再结合慧观所说的温礼有所谓的“国丈命”,明昭便很快锁定了目标。 温礼第八女温如玉、第十二女温如初、第十三女温如珠!肯定是这三个人中一个! 不过现在,排除了一个了。 明昭一早就候在了阿荼昔日闺阁中——守株待荼!原想着,阿荼回了公府,肯定会第一时间来这里。所以当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明昭下意识便觉得是阿荼,又瞧着那人朝着电灯去了,心里本来已经觉得八九不离十了,但是一开读心术。 朕能读到其心声——故而明昭心情很糟糕!! 不是阿荼,你来这里作甚?! 第二三一章、守株待荼(中) 荼香阁中,守株待荼失败的皇帝陛下很生气,既然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敢随便进来?! “听不懂人话吗?朕让你滚出去!”皇帝明昭不想听此女心中那些不知所谓的肖想,直接关了读心术,再一次厉声撵人。 温如玉一瞬间瞪大了眼眸,朕?!他是皇上! 温如玉这一刻惊喜万分,又惊惧不已,喜的是她终于见到皇上了,惧的是君威赫赫,而且皇上让她滚。 温如玉怎么肯乖乖滚蛋?她膝盖一软,直接噗通跪地,“臣女温如玉给皇上请安,不知皇上圣驾在此,多有叨扰,还请皇上恕罪!” 明昭面色更加阴鸷,不但听不懂人言,还这般不知所谓! “梁琨玉,把她扔出去!”明昭扬声吩咐! 下一秒,梁大总管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还带着两个年轻健壮的太监,然后,那两个健壮太监便直接上前把那位软跪地上的温家小姐给架了起来,像拖麻袋一样拖出了荼香阁。 明昭重重吐出一口气,“另外两个呢?” 梁琨玉躬身道:“回皇爷,温十三娘就在附近,另外那位十二娘子在西边一直打转儿,瞧着……像是迷路了。” 明昭脸色一沉,阿荼怎么可能在自己娘家迷了路,只怕多半是那个十三娘了,“去引温氏十三娘来此。” 西侧是花木繁多且茂盛的小林子,温如荼记忆里可没这么个林子,所以……文晓荼成功地把自己绕晕了。 丫头四儿一脸不解:“姑娘为何一直在林子这边绕圈子?” 文晓荼汗了一把,她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迷路了,便支吾道:“这里清静。” 四儿怔了怔,旋即低声道:“奴婢瞧着,从那条小路出去? 便是先前那个湖了,那边也挺清静的。” 文晓荼诧异:“哪里有小路?你怎么不早说?” 四儿:所以……姑娘其实是迷路了对么? 此时此刻? 温如珠领着自己的贴身侍女百无聊赖在鲤鱼池边儿? 打量着池里的那些硕大的锦鲤。 贴身侍女便提议:“不如奴婢叫人去拿些鱼食来吧。” 温如珠点了点头。 那贴身侍女便顺手拦了一个路过的不起眼的丫头? 客客气气道:“可否给我们家十三娘子拿些鱼食来?” “请姑娘稍等。” 那丫头虽不起眼? 却是十分麻利,一会儿工夫? 便端了一大碗鱼食来,双手捧着便快步朝着温如珠而去。 然后? 那丫头忽的一个趔趄,一大碗鱼食便扣在了温如珠衣裙上。 看上去乖巧可人的温如珠一瞬间火冒三丈? “作死的贱蹄子!你可知道我这身可是宫里赏赐的云锦!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贴身丫头急忙劝道:“姑娘? 这里是国公府!”——打狗还要看主人面儿呢! 那小丫头低下头怯怯道:“那边有个无人居住的院子,姑娘可以去那边更衣,奴婢……这就去禀报国公夫人? 立刻给你拿一套新衣裳来。” 温如珠这才勉强压下怒火? “还不快去!” 那小丫头飞快去了? 贴身侍女扶着骂骂咧咧的温如珠便往花木深处的小院儿去了。 名为荼香阁的小院儿虽然干净,但实在不起眼? 温如珠看在眼里? 满是嫌弃? “国公府怎么会有这种小破院子?莫不是给下人住的?” 走到正堂前,温如珠才赫然看到了“荼香阁”三个字? 她一瞬间愣住? “荼?” 贤圣皇后温如荼的荼!难不成此处是…… 温如珠虽然十分意外? 但还是难掩嫌弃? 心道? 是了,贤圣皇后入宫的时候,二房还没有爵位,只是个五品小官呢,也难怪闺阁如此寒酸了。 走进堂中,贴身丫鬟用帕子为温如珠擦这身上沾的鱼食,温如珠挥手道:“不必擦了,越擦越脏!” 贴身丫头忙道:“说到底,是公府奴婢冒失无礼,国公夫人肯定会送您一套好衣裳的。” 听了这话,温如珠这才舒坦了些。 这一次,皇帝明昭没有直接出来,那个电灯也顺手捧进了内室,听到有人进来,便直接开了读心术。 居然又不是!! 又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家伙! 明昭额头暴起青筋,立刻又关闭了读心术,并吩咐候在身边的梁琨玉:“把她赶出去。” 片刻后,又一位温家姑娘被强行拖出了荼香阁。 温如珠被仍在了阁外地上,身上还满是鱼食,这一摔,更是狼狈不堪,温如珠爬起来便跳脚:“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对我这般无礼?!” 梁琨玉一脸不善地道:“我劝姑娘还是消停点儿!否则惹了祸,连你父亲也未必担待得起!” 温如珠的贴身侍女连忙低声道:“姑娘,他们……都没有胡须!” 听了这话,温如珠再傻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她脸色一白,太监?! 于是,灰溜溜狼狈退出了荼香阁。 荼香阁内,皇帝明昭已然火冒三丈,这一个个,都什么玩意儿啊?温礼教出来的好女儿! 想着还剩下一个,明昭实在不抱什么信心,但终归还是还是要见的,便吩咐道:“去把那个迷路的引过来!” 梁琨玉道:“回皇爷,温十二娘已经从西边转悠出来的,正朝着赏菊亭那边去呢。” 明昭冷冷道:“那不还不赶紧去!” “是!”梁琨玉浑身一紧,连忙去传话了! 不打紧,每一位姑娘身边都远远跟了人,随时都能动手。 漫步在开阔的湖边,文晓荼突然觉得身后毛毛的,她突然一个急回首,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四儿一脸惶惑:“姑娘,您瞧什么呢?” 文晓荼挠了挠头,“没什么。”总感觉,好像被人跟踪了似的…… 是我太敏感了吗? 四儿笑问:“姑娘,咱们这是要回赏菊亭吗?” 文晓荼止步,沉默了一会儿,她倒是希望跟徐夫人在一块儿,但徐夫人明显不待见她们这些侄女,唉,她现在已经不是徐夫人的女儿了。 正在此时,旁边的石子路上冒出一个小丫头,手里还捧着一盆水,那丫头一路疾行,然后冷不丁便一个趔趄摔倒了,一盆水朝着文晓荼便泼了过来。。 文晓荼:卧槽?! 第二三二章、守株待荼(下) “小心!”这惊呼声是文晓荼发出的,她拉着懵逼傻眼的四儿,急忙侧身闪避。但那盆水还是弄湿了她的衣袖。 都怪古代的衣袖太肥大了,人闪开了,袖子没闪开! 四儿见那小丫头已经重重摔在了地上,二话不说,连忙上去把那丫鬟扶了起来,“姐姐没事吧?” 那丫鬟露出诧异之色,她可是洒了温十二娘子一身水……啊不,是一袖子水,十二娘子正在拧袖子呢,哗哗啦啦拧出来不少水呢。 丫鬟忙福了福身子:“都怪奴婢不好,竟弄湿了十二娘子的衣裳!” 文晓荼一愣,疑惑地打量着这个眼生的丫鬟,“我们见过吗?” 那丫鬟不忙不忙道:“春日宴上,奴婢能远远瞧见过您。” 文晓荼挑眉:“春日宴,那会子我穿得并不起眼,难为你竟一眼记住了。” 丫鬟额头微微沁出汗来,这位十二娘子怕是不好糊弄,但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奴婢这就去给娘子取件新衣裳来,东边那里又一处小院,不如娘子去那边更衣吧。” 文晓荼露出和善的微笑:“不打紧的,也就是袖子湿了一点点,今日天气好,我走两圈,就晾干了。” 丫鬟:…… 文晓荼:开玩笑,莫名其妙冒出个丫鬟弄湿了我的衣裳,莫名其妙让我去更衣,分明有鬼!傻子才去! 该丫鬟铩羽而归,只得去荼香阁急奏,并请罪。 皇帝明昭没等来最后一个有可能的人选,结果却等到了这样的答复,“不肯来?还说自己走两圈就晾干了?” 这……倒是像极了阿荼。 明昭突然心中多了几分期许,便挥手道:“立刻再想办法,一定要把她引来。” 正在这时候,梁琨玉快步进来,“皇爷,温十二娘子朝这边来了。” 明昭诧异,她不是不肯来吗?怎么又过来了? 文晓荼还是很想找到温如荼的昔日闺阁,好故地重游一下,所以就继续寻找,毫无头绪的文晓荼胡乱选了挑路? 七拐八拐的,结果还真找到了一处熟悉的院落。 那半掩的门扉? 似乎就是记忆中那有些模糊的闺阁小院的院门…… 身旁的四儿弱弱道:“姑娘? 这里好像就是刚才那个丫鬟说的地方。” 文晓荼:Σ(⊙▽⊙“a 文晓荼止步门扉外? 要不……就不进去了?反正那只是温如荼的闺阁? 又不是她的房子,不进去也无妨。 四儿小声问:“姑娘要进去吗?” 文晓荼托腮道:“这里怎么两个守门的都没有?”——好歹是她从前住过的地方? 不应该啊! “肯定有诈!”文晓荼谨慎再三,决定不进去了? “算了,反正时辰也不早了? 咱们回赏菊亭吧。” 荼香阁中? 梁琨玉慌慌张张跑进内室,“皇爷,不好了!那温十二娘子到了门口? 又突然走了!” 明昭只觉得太阳穴突突乱跳? 他咬牙切齿道:“不必弯弯绕绕了? 直接去把她请过来!” “是!”梁琨玉明白皇爷的意思,领着两个健硕太监? 便飞扑而出。 而文晓荼走了还不到一百米? 就感觉到身后有人飞奔而来? 还没回头看,就见两个身材高壮、却面白无须的两个家丁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四儿吓得脸色一白? 却伸开手臂拦在了文晓荼面前?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文晓荼怔了一下? 这个瘦瘦小小的丫头? 没想到竟这般忠心。 那两个家丁二话不说? 直接架住四儿拖拽到一边儿,简直就是拎小鸡仔。 文晓荼皱眉,正想着这事怎么回事,忽然一个熟悉的人冒了出来,“十二娘子不必怕,您跟我走一趟便是了。” 文晓荼惊了一下,脱口道:“梁琨玉?!” 没错,出现在她眼前,可不正是皇帝身边的宫殿监梁琨玉吗? 梁琨玉也惊了一下,“姑娘如何认识咱家?!” 文晓荼急忙捂嘴,这个……她还真不好解释。 被提溜在一旁的四儿大喊道:“姑娘,快跑啊!” 文晓荼默了三秒钟,然后道:“放心,没事的。” 四儿已经哭了:“这还叫没事?姑娘,女儿家贞洁最要紧,您快跑啊!” 这孩子,虽然傻,却是个好孩子,文晓荼连忙安慰道:“放心吧,贞洁没问题的,因为他们都是公公。” 正把四儿架在半空的两个高壮太监也惊了一下,毕竟他们的外表,可一点都不像太监。 文晓荼看向梁琨玉,“梁公公,请带我去吧。” 真没想到,皇帝居然来了国公府,而且……貌似还在荼香阁? 梁琨玉虽然很震惊,也很想问清楚这姑娘为何认识他,但皇爷吩咐的差事耽搁不得,便忙道:“姑娘随我来吧。” 再一次回到荼香阁,文晓荼才终于步入了温如荼昔日的闺房中。 梁琨玉没有进来,他守在了正堂外。 文晓荼扫了一圈,便看到内室的烟粉色纱帘被挑开,皇帝明昭手里举着那只电灯走了出来。 这一幕,她肿么觉得有点好笑? 她没忍住,“噗嗤”笑了,“还有电啊?”——这种充电款的电灯,居然能扛到现在? 皇帝明昭冰山般脸终于笑容了,因为哪怕开启读心术,也依然听不到眼前之人的心声,这——才是朕的阿荼! 明昭轻轻拍了一下那圆圆的电灯,电灯变成了暖光,再拍一下,电灯熄灭了:“朕偶然发现,拍两下就熄了。” 明昭将这只灯放在了一旁的月牙几上,然后快步走向这么相貌陌生,但笑容却令他无比熟悉的女子,然后一把抱在怀里,阿荼,朕的阿荼,竟回来了! 明昭一瞬间热泪盈眶。 文晓荼却将他推开了,她板着脸说:“别动手动脚,我现在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呢!” 然鹅某人不但不听,反而含着泪花,吻在了她的唇上。 文晓荼:我这个身子才十五岁啊!温如初的初吻,就这么没了啊! 文晓荼恼羞成怒,一把糊在某人的脑门上,“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吗?” 被拍了巴掌的皇帝陛下不但不生气,反而呵呵笑得像个傻子,“朕懂,但阿荼是朕的妻子。”。 文晓荼瞬间就生不起气来了,好吧,她死后,皇帝不但追封她为皇后、加封饭饭为太子,还把温祺破格加封为国公,的确是相当够意思了。 第二三三章、朕吃醋了 “阿荼。”明昭捧着眼前这张无比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小脸蛋,忍不住再一次轻唤,“阿荼!” 文晓荼只得耐着性子应道:“是我,我又回来了。” 然后,她扬起笑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那张灿烂的笑脸,一如当年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做梦……”唯有在梦中,朕才敢奢望阿荼能够重新回到朕身边。 文晓荼笑眯眯提议:“要不我掐你一把,让你试试疼不疼?” 还是那样的顽皮……明昭既激动、又有些无奈,“阿荼是怎么回来的?还成了温礼的女儿?” 提到温礼,文晓荼真的很郁闷,“我也不想当他的女儿啊!可偏偏就这个身体最适合降临。” “降临?”明昭了一下子抓住了关键字眼儿。 文晓荼忙正色:“我这不是鸠占鹊巢,也不是借尸还魂。从我原本的世界降临到大宣朝,所选取的降临肉身,都是将死或寻死之人。” 明昭倒是并不在乎阿荼是不是鸠占鹊巢,哪怕借尸还魂,只要阿荼能回来,又有何妨? 文晓荼叹着气道:“我大约是跟水犯冲,降临的时候,在池塘底,幸好我会游泳。” 明昭皱眉:“池塘底?是失足落水了?” 文晓荼摇头:“是被温如玉和温如珠吵架,失手将她推下池塘。” 温如玉和温如珠?应该就是刚才那两个吧?明昭想到此,不禁心中更多了几分憎恶。 文晓荼继续嚷嚷着告状:“若只是不小心把温十二娘推下水也就罢了,她们俩居然视若无睹,只顾着吵架推卸责任,甚至都不曾喊人来救!” 所以,温十二是将死之人——明昭想,虽说是多亏了那两个心肠歹毒的温氏女,阿荼才有了可以降临的肉身,但如此对待亲姊妹…… “温礼是怎么教养女儿的?竟教得这般歹毒!”明昭只要一想到阿荼降临到了幽暗冰冷的水底,就忍不住怒从心生。 文晓荼连忙点头,没错,都怪温礼不好,她揪着皇帝的衣袖,小声道:“我不想给延恩伯做女儿,能不能……把我过继到二房?” 明昭伸手抚摸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小脸,颔首道:“朕也正有这个打算。” 说着? 他转脸唤了梁琨玉进来,道:“转告昌国公夫妇? 暂且将温十二娘留在国公府? 然后叫他们设法将十二娘过继到膝下。” 梁琨玉难掩诧异? 但还是忙不迭去传话了。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那个温如珠天天来烦我……”她真是受够了。 明昭眼眸中冷意闪烁? “阿荼以后再也不必忍受任何人了。你安心留在昌国公府,朕会安排好一切。” 接下来? 就等着过继二房,然后择日入宫了。 文晓荼忍不住忙问:“粥粥和饭饭还好吗?” 明昭眼睛里瞬间又有了温度? “还差五日? 便是三年零两个月了,锦书和景珺都长高了许多,景珺很懂事、锦书如今也乖也很多。”——犹记得当年? 阿荼刚刚撒手人寰? 锦书整日哭闹不休? 非吵着要娘亲——朕虽为天子,却也没法让锦书如愿以偿。 明昭眼圈隐隐泛红? “孩子们都很想你。”——朕也想你? 想你想得都快疯了。 文晓荼鼻子一酸? “我想见粥粥和饭饭。” 明昭看了看阿荼如今如今的小身板,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你……打算怎么跟锦书和景珺解释?” 文晓荼毫不犹豫道:“自然是告诉他们实情!”这可是她亲生的崽儿? 而且如今他们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不会对旁人乱说的? 告诉他们又何妨? 明昭怔了怔? “是啊,若不如此,如何能相认?” “皇上可以带粥粥饭饭来见我吗?”文晓荼满是恳求之色。 明昭道:“等你进了宫,有的是时间和孩子们慢慢相认。” 文晓荼小声道:“那要等多久?” 明昭沉吟,“怎么也得筹备几个月吧……” 文晓荼瞪大眼,“这也太久了吧?!”——不就是进后宫么!怎么这么麻烦? 明昭无奈地道:“朕会尽快的。”朕又何尝不想早日把阿荼娶回宫,但这种大事,如何能草率?几个月已经是快的了。 文晓荼嘟哝道:“我等不了那么久,皇上还是找个机会,带粥粥饭饭出宫来见我吧。” 明昭心下不满:你就知道粥粥饭饭,也不关心一下朕…… “知道了!”明昭虽不情愿,但终究还是不忍心拒绝阿荼,“朕会安排的。” 文晓荼这才露出笑容。 明昭脑中却再不断思量着阿荼刚才所说的“降临”一事,这种匪夷所思的能力…… “阿荼,原来有两种能力,一个是芥子空间,一个是‘降临’。”明昭半是自语地道,“这个‘降临’的能力,阿荼现在能够完全掌控吗?” 文晓荼道:“前不久升级了,现在的确能掌控了。”但还需要献祭一百毫升鲜血,应该不算“完全”掌控吧。 明昭心下一凛,“所以说,是阿荼自己决定要回来的?” 文晓荼点头,孩子还那么小,她哪里放心? 明昭深吸一口气,“那么……阿荼如今是来去自如的吗?” 文晓荼“唔”了一声,“差不多吧。”只要攒个三四个月,就能达成穿越条件。 明昭心中咯噔一下,也就是说,阿荼随时可以离开朕……不,不会的,阿荼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离朕而去。 但明昭心中清醒地明白,阿荼是为了谁才回来的! 明昭心中微微作痛,“朕知道,你是放心不下锦书和景珺,但是……把你心中,可有那么一两分是为了朕才选择回来的?” 文晓荼:啊……介个…… 她飞快低下头,“皇上这是在吃粥粥饭饭的醋吗?” 明昭心中酸涩,“对,朕吃醋了。” 文晓荼:拜托,能不能不要这么干脆利落地承认这种丢脸的事情啊! 明昭再度将眼前这个没良心的小女子揽入怀中,“阿荼可以答允朕,以后再不离开朕身边了吗?” 文晓荼略一思忖,便道:“臣妾答允,会陪伴皇上余生。”——反正皇帝也不年轻了,陪他到死也没有太久。反正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已经调整到365:1,哪怕在这里呆上几十年,那边也不过就是几十天,不打紧。。 明昭心头紧绷着的弦儿总算松了下来。 第二三四章、入住昌国公府(上) 赏菊亭。 日暮已经西斜,温八娘和温十三娘早已回来,但昌国公夫人却不在此处。 小卢氏夫人有些不快,“你们婶母去更衣了,已经去了大半个时辰!”——小卢氏倒是没有被晾着,徐夫人唤了两个儿媳妇过来招待小卢氏夫人,分别是执掌中馈的长媳小徐氏,以及次媳沈氏。 对于这样的招待的阵容,小卢氏夫人很不满意,就算不县主怀着身孕,身子娇贵,好歹也得叫出身侯府的辛氏来招待吧? 此刻,温如玉神色紧张却又难掩兴奋,她想告诉小卢氏自己遇见了皇上,但当着两位长嫂的面儿,又不好明说,便只得暂且憋着。 而温如珠神色极为不快,虽说后来又有人因她去换了光鲜的新衣,但温如珠可没忘了自己是何等狼狈地被赶出荼香阁。 “怎么换了衣裳了?”小卢氏打量着温如珠衣衫,露出不悦之色。 温如珠只得道:“底下小丫头不当心,弄脏了女儿的衣裳,方才去水阁换了。” 长媳小徐氏道:“是哪个丫头?我回头好好教训她。” 面对公府宗妇,温如珠倒是乖巧温婉,“不妨事,那丫头又不是故意的。” 正在此时,徐夫人才姗姗回到赏菊亭,小卢氏立刻敛了怨容,扬起笑脸。 徐夫人扫了一眼温如玉和温如珠:“姑娘们都回来了呀。” 小卢氏道:“诶?玉儿,你十二妹妹哪儿去了?” 温如玉摇了摇头。 温如珠心情正不佳,便甜美一笑道:“十二姐姐说不准是迷路了呢。” 徐夫人淡淡说:“自家后院,怎会迷路?底下禀报说,十二丫头扭伤了脚,我已经着人让她去偏院上药了。” 说着,徐夫人看向小卢氏:“今儿也不早了,十二娘伤得不轻,若是胡乱动弹,怕是要伤上加伤,不如今儿就她留下歇养吧。” 小卢氏根本不在意温十二倒是如何了,但面上还是一脸慈爱:“这孩子,素来乖巧谨慎,今儿怎么这么不小心?真是劳你多费心了。回头等伤好了,我立刻叫人来接。” 徐夫人不知可否? 转脸吩咐小徐氏和沈氏:“你们替我好好送送大太太和你们两个妹子。” 小卢氏知道这是逐客,却也不满露出丝毫不满? 还得客客气气说:“今日真是太叨扰了。” 温如玉和温如珠和乖乖巧巧行了万福辞别? 宛若大家闺秀。 回到延恩伯府? 小卢氏不耐烦地打发了温如珠? 又屏退了左右,这才露出苦恼之色:“徐氏不冷不热的? 怕是不见得会出手相帮。” 温如玉终于忍不住道:“母亲,我见到皇上了!” “什么?”小卢氏夫人一瞬间有些不敢置信。 温如玉压低声音道:“就在贤圣皇后昔日住过的荼香阁? 皇上就在里头。” “当真?!”小卢氏夫人不禁喜出望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还有这般时运!老爷的国丈命数? 看样子是要应验在玉儿身上了! 小卢氏急忙唤了个婆子进来? “快去请老爷过来,就说有大喜讯!” 温如玉神色一滞,这算什么“大喜讯”?皇上根本不待见她呀! 但此时此刻? 温如玉也没脸说? 自己是被皇上逐出荼香阁的? 尤其当温礼带着一身脂粉香、和一脸不耐烦来到正房,不消说? 八成是从白姨娘屋里来的。 小卢氏压下心头不满? 忙笑着说:“老爷? 咱们玉儿有大福气了!” “什么大福气?”温礼老脸皱着,神色很是不悦。 温如玉也只得硬着头皮道:“女儿在公府荼香阁? 偶然遇见了皇上。” 此话一出? 温礼大喜过望? “当真?皇上对你可还中意?!” 温如玉脸蛋一滞。 小卢氏笑着说:“老爷? 您这么问? 叫玉儿怎么回答?她可是大家闺秀。” 说着,小卢氏又温声细语拉着温如玉的手,“玉儿不必害羞,这里又没有旁人,快与父亲母亲说说,皇上跟你说了些什么?” 温如玉低下头,小声道:“只是随便说了两句话,便退出来了。皇上……很是威严,女儿有些害怕。” 温礼嗔怪道:“这有什么好害怕的?皇上算来还是你的姐夫呢,大大方方请安问候便是!” 小卢氏笑容满满:“不管怎么说,能见到皇上,是天大的好事!三个姑娘都去了,就独玉儿见到了皇上,还说上了话,可见是天命注定玉儿能给老爷争光!” 温礼捋着胡须:“还是夫人有远见,没有把玉儿早早嫁了人,如今可见,这好姻缘不怕晚!”——是啊,皇上若要娶,肯定得娶温家嫡出的女儿,如珠虽更加貌美,但毕竟是庶出,哪怕进了宫,只怕也只能做嫔妃,可玉儿就不一样了!这可是我延恩伯嫡出的掌上明珠啊! 温如玉只觉得心虚恐慌不已,但实情她又没脸说出口,也只得默认了母亲这般夸大其词。但转念一想,是啊,温如初合温如珠也去了公府,一个扭伤了脚、一个弄脏了衣裳,独她见了皇上!这难道不是上天注定的福分?想到这一点,温如玉瞬间红透了脸。 小卢氏笑咯咯道:“老爷别说了,咱们玉儿都羞坏了呢。” 此时此刻,隔着两条长街的昌国公府,确实异常安静。 夜色降临,昌国公温祺恭恭敬敬送走了微服的圣上,这才回到了正妻徐夫人院中。 屏退了左右之后,徐夫人道:“我已经把十二娘安排在了东边的丹若园。” 温祺颔首,丹若园是府里用来招待贵客的单独院落,这十二娘……打今儿起,便是非同一般的贵重之人了,“安排规矩懂事的丫鬟婆子去伺候,这些日子吃穿嚼用都照着你我的用度来。” 徐夫人微微惊讶:“竟至于此?” 温祺叹了口气:“皇上叫人传话给我,一是寻借口把十二娘留在咱们府上,这点夫人已经做得很好,皇上还要第二条口谕——便是想办法把十二娘过继到咱们膝下。” 徐夫人神色巨变:“咱们膝下?那便是国公府嫡女了!皇上这是……” 温祺点了点头,“十二娘的位份……不会低了,不是淑妃、便是贵妃。” 徐夫人听了这话,鼻子一酸,眼圈湿润了,“荼荼生前,也只是贵妃。” 想到英年早逝的女儿,温祺也很心痛,“荼荼是贤圣皇后,大皇子也已是太子,皇上重情重义。如今荼荼去世了三年多了,皇上如今要再纳温氏女入宫,是咱们温家、咱们府莫大的荣耀。” 温祺谆谆道:“这份荣光,皇上特意给了咱们府,这是何等皇恩浩荡?夫人,好好待十二娘,等她日后进了宫,也自会好生照顾太子殿下和二公主。” 徐夫人拭了拭眼角的泪,“老爷的意思,我明白。”——日后宫里有个姨母照顾,也总归能叫人稍稍安心些。 “可是……大老爷恐怕不会同意。”徐夫人甚至延恩伯贪婪秉性,哪怕十二娘出身不及八娘、相貌不及十三娘,延恩伯亦不会轻易放手。。 温祺沉吟片刻道:“此事我来解决。” 第二四五章、入住昌国公府(下)爆更1 文晓荼没有被安排在荼香阁,主要是荼香阁实在是太小了,且已经多年不曾住人。相比之下,丹若园宽敞雅致,据说此处是用来招待近亲贵客的单独院落,内中一应装饰摆设无不精美,甚是当天晚上徐夫人就亲自带了四个丫鬟、四个婆子来。 再一次见到徐夫人,文晓荼发现她眼眶有些泛红,忍不住问:“您的眼睛……”是哭过了? 徐夫人忙笑着说:“风沙迷了眼,不打紧。” 今天根本没风好伐……但也不好戳破,忙主动给徐夫人沏了一杯茶,“您喝口茶润润喉吧。” 徐夫人接过茶,她看着十二娘那双清润的眸子,不由地便想起了她的荼荼……她鼻子一算,眼里再度湿润了,“贤圣皇后进宫的时候,也是与你差不多年纪。” 文晓荼怔住了,原来是为温如荼的死而伤怀…… 此时此刻,文晓荼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安慰徐夫人——她总不能自爆身份吧?说句凉薄话,徐夫人在她心目中的分量,与粥粥饭饭相比,终究不是一个重量级。 况且,借尸还魂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封建老人家,未免太惊悚了。 更何况,她本就不是温如荼。 徐夫人飞快擦了泪,笑道:“年纪大了,总爱说些有的没的。” 徐夫人飞快转移话题:“对了,皇上可跟你说了,如何安排你?” 文晓荼乖巧地道:“皇上说,会请国公府收我入继。” 徐夫人点头:“对,我和公爷会尽快安排你过继事宜,但过继之后呢?皇上可有说接下来如何安置你?” 文晓荼听懂了,徐夫人这是想问她,皇上打算给她什么位份。 这个,文晓荼还真没问皇帝。 她摇头:“皇上不曾说,我也不曾问。” 反正? 不会亏待了她吧?上辈子,她就已经是贵妃了? 死后还追封了皇后。 当然了? 文晓荼是不敢奢望直接当皇后? 皇后之位非同小可? 但好歹也是四妃吧? 皇帝安排她入继国公府,也有抬高她出身之意? 想必不会在位份上委屈了她。 想到此,文晓荼便安心了? “只是……父亲大人他会同意吗?”——温礼那厮,就是个卖女求荣的主儿? 但凡有点儿利用价值的女儿? 温礼都不会轻易松手。 提到延恩伯,徐夫人眼里也划过一丝厌恶之色,她掩了掩唇角道:“放心? 公爷会亲自与他商谈。” 温祺素来看重血脉情分? 文晓荼反而有些不放心——但转念一想? 此事是皇帝吩咐,也就是说有皇帝兜底儿? 应该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 她论容貌不及温如珠、论出身才学不及温如玉? 在她温礼眼中,价值并不大。 哦? 对了忘了跟皇帝问? 方婉仪的幕后指使是谁了! 唉? 算了? 以后有的是时间。 一夜好梦。 翌日醒来? 几个安静伶俐的丫头服侍她更衣洗漱,文晓荼这才想起被自己忘在脑后的小丫头四儿,“我的贴身侍女呢?” “姑娘请先用早膳,奴婢这就把四儿唤来。”丹若园的大丫头榴枝道。 这丹若就是石榴的别称,徐夫人安排过来伺候的丫头不是榴枝、就是榴花、榴实、榴火,倒是应景得紧。 温家如今到底不同往日了,连早膳都比从前不知丰盛了多少倍,自然了,比起宫中还是逊色了许多。但比起之前在延恩伯府的日子,已经是天上地下。 才用了早膳,榴枝便引着小脸发白、战战兢兢的四儿走了进来,四儿一看到自家姑娘,当场便“哇”地哭出了声儿,“姑娘你没事就好!可吓死奴婢了!” 文晓荼哭笑不得,“我不是跟你说了么,那是宫里的太监。” 四儿啜泣道:“可是、可是……宫里的公公着实吓人!” “好了好了!”文晓荼连忙安慰,又将一盘自己没动过的蒸饺递给她,“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饥。” 对于小丫头四儿而言,一盘鲜美可口的蒸饺,那可是顶级珍馐,有了好吃的,四儿也不哭,连忙道:“多谢姑娘。”便捧着去廊下大快朵颐。 文晓荼忍俊不禁,又叫榴枝端了一盏甜汤并一碟桂花糕给她,这四儿这贪吃鬼,若不是有人看着,怕是连碗碟都要舔干净了。 “国公府的饭菜可真好吃。”四儿舔了舔嘴角,仍是一副没吃饱的样子。 文晓荼可不敢再给她吃了,免得撑坏了肚皮。 昔在延恩伯府,作为一个小小庶女的贴身丫头,往日里也吃不到什么像样的东西,甚至还经常吃不饱。 不过以后跟着她,便不必挨饿受欺了。 丫头榴花快步进来:“姑娘,夫人来看望您了。” 文晓荼一怔,连忙起身相迎,她冲着徐夫人福了福身子,“原该去给您请安才是……” 徐夫人微笑着将她扶起,“你扭伤了脚,好好养着才是正经。” 文晓荼当然知道,她是因为“扭伤了脚踝”,所以被国公夫人留下来养伤。 徐夫人又道:“皇上着人瞧瞧送了许多东西来,宫中内侍,不可怠慢,所以我便赶紧引了过来。” 说话间,徐夫人便忙叫请内侍们进来。 好家伙,四五个嬷嬷、六七个太监、十来个宫女,个个怀里抱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绸缎首饰、文房四宝、内廷糕点——这些也就罢了,但是怎么还有鎏金铜盆、玻璃镜子、西洋摆钟——还有偌大一个梳妆台! 文晓荼嘴角抽抽,她在国公府,是缺吃的,还是缺脸盆了?! 整得跟搬家似的! 领头的还是她的熟人,昔日昌仪宫的小领头太监小尹子——就是梁万贯的徒弟,嬷嬷宫女里头也不乏旧人,其中有昔日教引嬷嬷秋桑,还有曾经服侍她宫女彤霞和晓露。 “皇上的赏赐也太丰厚了。”文晓荼只得忙对小尹子道,“还烦请公公回去之后替我转达对皇上的谢意。” 小尹子躬身道:“皇上发了话,奴婢们以后留在公府,伺候娘子您。” 文晓荼:……都留下吗? 一旁的徐夫人已然震惊,“这……是都留下伺候十二娘吗?” 小尹子笑着道:“那是自然。”。 徐夫人瞬间有些心中不安,皇上这是太过喜欢十二娘,还是……信不过公府? 第二四六章、后宫嫔妃安好否?(爆更2 徐夫人心中惶恐,“几位嬷嬷,是特来教导十二娘规矩礼仪的吗?”——既然要入宫为妃,自是少不得提前学一学宫里的规矩。 为首的秋桑嬷嬷道:“皇上只吩咐奴婢们好生伺候娘子。”——还严厉警告她们,必须将温十二娘子照顾周全,不能有丝毫差池,更不得有半点二心。秋桑嬷嬷便明白,这十二娘子便是她们日后的主子了,怕是进了宫,怎么也得是个妃主娘娘。 徐夫人惶惑极了,不教导规矩礼仪?皇上不至于这般疏漏吧,徐夫人打量着这位颇有些年纪的嬷嬷,便道:“这位嬷嬷好生面善,像是在哪儿见过。” 秋桑道:“奴婢先前是昌仪宫的教引嬷嬷。” 徐夫人原不过就是热络两句,不成想竟然是伺候过荼荼的…… 秋桑低声道:“奴婢秋桑,自贤圣皇后仙逝之后,便一直在昌仪宫看着屋子……还有尹公公、彤霞、晓露都是。” 文晓荼暗忖,红酥、南枝等宫女,算来也已经满役,怕是已经出宫嫁人,没来倒是不稀奇。为何皇帝没有把梁万贯、小元宝派来?梁万贯好歹是一宫管领太监,或许不便离宫,那小元宝呢?还有春溪嬷嬷呢? 徐夫人心情甚是复杂,皇上竟把伺候荼荼的旧人赐给了十二娘…… “那就有劳尹公公和秋桑嬷嬷了。”徐夫人努力挤出个笑容,客气地道。 略叮嘱了几句,徐夫人便推说要处理庶务,便离开了丹若园,文晓荼亲自将她送出仪门,她看得出来,徐夫人这是睹物思人……啊不,睹人思人了。 回到堂中,小尹子和秋桑向她客客气气请了安,便为她一一介绍底下这些宫人,小尹子手底下有太监五名,分别是常春、常喜、小亮子、小虎子、小宁子,秋桑嬷嬷则一一介绍了另外几位嬷嬷,然后便是彤霞、晓露、玉簪、素馨、木樨、杜若等十二个宫女。 尤其最后十名宫女,都是用花木取名,听着都还不错。 文晓荼记了个七七八八,便拿了一包银子赏赐众人,这一举动,直叫四儿目瞪口呆。 毕竟原主温十二娘可是个穷酸小庶女,不过文晓荼可不缺钱? 芥子空间里随手放的金银锞子就有好几箱子。 四儿小丫头心思单纯,随便糊弄一下便是了。 然后文晓荼才开始旁敲侧击? “嬷嬷可是从前昌仪宫的大嬷嬷?” 秋桑讪笑:“奴婢哪有那等身份?昔日昌仪宫的大嬷嬷是春溪嬷嬷? 不过如今已经在东宫服侍了。” 文晓荼心道:原来是去饭饭那边儿了。 文晓荼又装作随意地道:“我曾听闻? 贤圣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好像姓梁。”说着? 便看向小尹子,你师傅还好吗? 小尹子面露苦涩:“不瞒姑娘? 先前昌仪宫管领太监梁公公是正是奴婢的师傅,只是……因为服侍贤圣皇后不利? 梁公公挨了板子,被发落去皇庄了。” 文晓荼微微错愕? 梁万贯被打屁股? 还打发去了皇庄了? 细一思量,便不难猜度,她遇刺的时候? 梁万贯便在她跟前服侍? 想必是皇帝责怪梁万贯护主不利? 只怕当时在场的其他太监宫女也吃了挂落。 想到当年旧事,秋桑嬷嬷也感慨良多? 幸好当日她留守昌仪宫? 否则…… “唉? 何止是梁公公,不少太监宫女都受了责罚? 宫女还好些? 不过就是撵出宫去? 太监……不少都挨了板子? 发配去了皇庄做苦力。”秋桑嬷嬷也感慨不已? 贤圣皇后遭遇噩耗,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是战战兢兢,生恐被皇上迁怒。春溪大嬷嬷若不是太子爷开口要人,只怕一把年纪,也要给撵出宫了。 文晓荼缓缓道:“尹公公和秋桑嬷嬷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我年轻,不熟悉宫中事,不知二位可否为我讲解一二。”——她也想知道如今宫中形势,不知辛若芝、陆蘅芷,还有洛美人、余婕妤可还好? 另外,她也很想知道,当年到底是谁想要置她于死地?以皇帝的读心术本事,想必不难查出真凶,只消问问,后宫这几年死了那位嫔妃,便十有八九是害死她的人了。 然鹅,小尹子和秋桑却齐齐低下头了。 良久,秋桑才陪笑着道:“后宫……自然一切安好,嫔妃和睦、六宫祥和,太后娘娘慈爱仁和,娘子安心便是。” 小尹子也连忙点头:“是啊是啊,娘子安心等着皇上圣旨便是,等进了宫,一切自然明了。” 文晓荼:这两个家伙,不对劲啊! 明明是皇帝派来伺候她的,二人也一直恭恭敬敬,怎么提到后宫,便三缄其口了?! 莫不是觉得她如今身份未定,所以不敢对她一个宫外人泄露内宫之事? 不对啊,她也很快就要入宫了,提前给她介绍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她问的又不是内宫秘辛,只是问问后宫成员们如何罢了!又不是追问贤圣皇后死因! “那……二位可否与我说些方便说的宫中事?”文晓荼眯着眼睛问。 小尹子与秋桑面面相觑,这位主儿,怎么就非盯着宫里问…… 秋桑旋即微笑道:“今早,太后娘娘刚刚下了懿旨,要举办秋日宴,据说介时会召京中世家女眷入宫呢,娘子想必也要入宫觐见太后,娘子不妨好生准备准备。” 文晓荼心想,入宫这种事情,想也知道肯定要经过太后同意——当然了,太后是巴不得皇帝赶紧多娶几个小老婆,自是不会反对,但明面上的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我省得了,多谢嬷嬷提醒。”——无非就是做两身体面的衣裳,正好皇帝送了不少绸缎首饰来。 “还有呢?”文晓荼满含期待,看着小尹子和秋霜。 小尹子只得硬着头皮道:“皇上膝下的皇子公主们都聪慧孝顺,尤其是太子殿下,不但颖慧过人,更深得皇上太后喜爱。” 文晓荼微微颔首,那就好,“二公主可还好?” 小尹子一听十二娘子问这个,便松了一口气:“咱们二公主殿下出落得亭亭玉立,又活泼伶俐,是皇上最宠爱的一位公主了。” 起码粥粥饭饭一切安好。 文晓荼便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小尹子和秋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第二四七章、谱儿大的皇帝女婿(爆更3 皇帝所赐的这批宫人可不只是伺候她日常,其中还有精于苏绣的绣娘,太监里头还有两个精于掌勺的厨子!可谓是考虑得极为周全了。 当日,两位精于苏绣的绣娘便为她量体裁衣,动手为她整治秋装,掌勺太监也第一时间接管了丹若园的小厨房,整个丹若园一日之内,便已经不是国公府所能管辖的了。 丹若园是个独立的别院,甚至有个专门出入公府的小东门,因此皇帝明昭才要派遣宫人,从昌国公府接手这个小别院,如此一来,皇帝明昭便可以在昌国公府不知道的情况下,进入丹若园,和阿荼私会。 皇帝驾临,众人纷纷叩头。 皇帝一挥手,小尹子和秋桑嬷嬷立刻会意地领着一干奴仆退了下去。 这样的场面,倒是叫她想起了昔日在昌仪宫时的样子。 文晓荼欢喜地探头探脑,却发现皇帝身后,除了太监,便别无旁人,瞬间便蔫儿了。 明昭心里不由泛酸,嘴上还得忙解释:“珺儿是太子,要读书习武,课业不能懈怠。” “那粥粥呢?”文晓荼耷拉着脸,很是不爽,你带一个过来也行啊! 明昭一时无言反驳,只得道:“下次,朕一定都带来还不成吗?” 文晓荼努了努嘴,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我入继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明昭忙指着她的手道:“放心,温礼今日便会登门。” 文晓荼一怔:“怎么是他主动登门?”——总不可能是来接她的吧? 明昭笑了:“阿荼若是好奇,朕可以带你去听听。” 偷听??这个就有点刺激了。 “好啊!”文晓荼在丹若园憋了好几天,早就闷坏了。 昌国公府,前院书房因悬了“慎独”二字的匾额,故而唤做“慎独堂”? 此处是昌国公温祺处理正事和接待贵客之所。 而世上,大约没有比皇帝更贵重的客人了? 哪怕这位客人? 还是温祺的女婿? 温祺依然十分惶恐。 “皇上驾到? 微臣有失远迎,万望赎罪!”说着? 温祺便要敛衣行大礼。 好在皇帝没真的受礼,还主动搀起温祺? 并一脸温和地道:“朕是微服而来,还望岳父不要声张? 只当是自家女婿登门便是。” 文晓荼撇撇嘴:谁家女婿跟你似的这么谱儿大?瞧把老岳父给紧张的! 温祺自然也注意到了温十二娘? 心下正疑惑,皇上何时去了丹若园——但转念一想,丹若园如今是宫里人管着? 只怕皇上十有八九便是侧门进了丹若园? 又领着十二娘来了前院! 文晓荼见了温礼? 也是尴尬,不知该如何称呼? 便福了福身子? 道:“叨扰您了。” 温祺见状? 连忙拱手还礼,他张了张嘴? 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毕竟名分还未定呢!便道:“自家人? 不必见外。” 文晓荼黑线? 若真不见外? 晚辈行礼,你还个啥礼啊! 温如荼的记忆里,这个父亲的确就是这般谨慎小心的性子,没想到,当了国公,还是没变啊。 “不知皇上驾临,可是有何吩咐?”温祺一脸小心地询问。 明昭神态温和:“也无什么大事,只是过来看望一下,顺便听听延恩伯会说出什么话来。” 温祺不禁头上冒出冷汗,皇上连兄长今日要来拜访都知道…… 明昭又笑道:“朕不会露面,在内室听一听便是,入继事宜,按照先前的安排来就是了。” 文晓荼暗忖:先前的安排?合着已经计划好了啊! 话说,温礼为什么主动登门?明明入继的事儿,应该是温祺求着温礼,怎么瞧着倒像是反过来了。 正在此时,小厮在外头扬声禀报:“老爷,大老爷来了!” 明昭二话不说,顺手就拉着文晓荼的手进了内室,浑然不觉自己的举动有多么不妥。 温祺:…… 温祺还能怎样,虽然很震惊,但也能装作没看见,他整了整衣冠,却并未出门迎接兄长,而是直接扬声吩咐:“进来吧!” 文晓荼:这才有点国公的派头。 书房的内室也还是书房,里头是两大排书架,放着不知凡几的古籍,看着就叫人头大。见皇帝已经端然坐在了一旁的扶手椅上,文晓荼忙默默落座,竖着耳朵听着。 一开始,不过就是老兄弟俩的一通寒暄,说了大约一刻钟的废话,温礼才步入了正题。 “我听闻太后娘娘要举办秋日宴。”温礼的语气不似方才那样寻常,隐隐有些紧张了。 温祺的语气却十分平淡,浑然不似刚才见了皇帝女婿那般诚惶诚恐,他饮了口茶才徐徐道:“是有这事儿。” 温祺越平淡,温礼就越不安:“可是今年跟往年似乎不大一样。” 温祺放下茶盏,疑惑地道:“有什么不一样?” 温礼讪讪笑了:“今年……需得是二品以上诰命夫人,或者侯爵以上人家……满京城,够格的怕也不多了。” 温祺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许是太后娘娘今年不喜喧闹吧。” 内室的文晓荼偷偷笑了,无论二品诰命还是侯爵之家,温礼都不合格!其实按理说,公侯夫人皆可封一等诰命,伯爵夫人是二品诰命,但小卢氏是继室,所以便次一等,只授了三品诰命。 此事温礼也原不以为意,不成想如今却成了进宫参宴的障碍! 温礼再也按捺不住了,“老二啊,你可得帮哥哥一把!你嫡亲侄女玉儿可都十九了,我可还盼着寻机会求太后娘娘赐个婚呢。” 温祺微微一笑:“此事倒不难,叫我夫人代为一求便是。” 温礼老脸微僵,“这……其实也不只是为了玉儿,卢氏一直嚷嚷着说,若连宫中秋日宴都不得赴会,日后便没脸见人了!你瞧瞧这,我也是为难得紧啊!” 内室中,文晓荼忍不住暗啐了一口,低声与皇帝嚼耳根子:“他真不要脸。”——居然让妻子背锅! 明昭感受到耳边的热气,骤然心脏猛地一跳,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他一把握住那只小手,低声道:“安静。”。 文晓荼“哦”了一声,继续听戏。 第二四八章、入继成功!(爆更4) 书房中安静了好一会儿,温祺这才缓缓开口:“这几日,十二娘留在我这儿,伤已经好了许多。” 温礼不明所以,怎么说到十二娘身上了? 温祺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自贤圣皇后去世后,我夫人一直十分伤痛,原先好歹还有惠儿丫头承欢膝下,还能稍减悲痛。自惠儿出阁之后,我夫人一直郁郁寡欢,直到日前十二娘在此留居,这孩子……乖巧懂事,我夫人十分喜欢。” 温礼听懂了自己的兄弟的意思,他毫不犹豫道:“若是弟妹喜欢,便叫十二娘留下侍奉吧!” 文晓荼一脸厌恶,这家伙,卖女求荣,真真是丝毫不带犹豫! 温祺笑着摆了摆手:“这可不合适!底下有四个儿媳妇,哪有叫侄女上门伺候的道理?” “这……”温礼有点搞不懂自己兄弟。 温祺便道:“不如这样吧,把十二娘过继过来,如此,承欢膝下,便也名正言顺。” 温礼诧异:“过继?!” 温祺点头:“放心,我不会亏待了这孩子,到时候便直接记在我夫人名下,等同嫡出,日后给她选了好夫婿,一应嫁妆,也由我们夫妇出资,从我国公府风风光光出嫁。” 温礼的关注重点却是“嫁妆”,他搓着手道:“这……这怎么好意思?嫁妆,大房还是要添一些的。” 温祺摆了摆手:“兄长这些年也不宽裕,眼下还得筹备八娘的嫁妆,过两年还有十三娘要出阁,这十二娘过继过来,自然理当由国公府制备嫁妆,如此才合乎礼法。” 一句“合乎礼法”算是给了温礼大大的台阶下? “如此也好。” 说着,温礼又是一顿:“那我夫人和玉儿进宫的事儿……” 温祺微笑道:“倒也好办? 叫小嫂子跟着我夫人一并入宫便是? 都是自家人? 自可算作一体。” 也就是? 小卢氏和温如玉算是国公夫人的随从人员,如此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那就有劳弟妹? 多加关照了。”温礼老脸笑成了一朵花。 然后,温祺便叫人直接拿出了过继文书? “兄长仔细过目一下,若无不妥? 便签字落印吧。” 温礼哪里还会过目? “自家兄弟,难道还信不过不成?”二话不说,便签字、摁手印了。 文晓荼就这么顺利地被卖掉了。 突然有点不爽~ 卖掉女儿的温礼? 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慎独堂。 文晓荼和皇帝这才从内室走了出来? 温祺见状? 连忙将那入继文书呈上,明昭接过来瞧了几眼? 旋即颔首? “赶在秋日宴前? 尽快办个入继礼宴,从简即可。” “微臣明白。”温祺恭恭敬敬应下。 文晓荼见状? 忙朝温祺福了福身子:“一切就有劳父亲大人做主了。” 这一次? 温祺总算没给她还礼? 毕竟有了这一纸入继文书? 再加上她名分未定? 先如今便也只是温祺之女。 明昭何尝不知温祺拘谨,便道:“时辰也不早了,朕送十二娘回丹若园,介时便直接从东门而出,岳父不必相送,免得被外人知道了,徒增非议。” 温祺很头疼:既如此,又何必进进出出丹若园?这不是私相幽会么! 若这个女婿不是皇上,温祺都想拿扫帚打人了。 然而他不能动手,还得客客气气恭送。 回到丹若园,屏退左右,关上房门,文晓荼忍不住嗔笑:“真有你的,当着我那老父亲的面儿,幽会他女儿!你要不是皇帝,早就挨揍了!” 明昭也忍不住笑了,“朕发乎情、止乎礼,又是青天白日,怎就不能信朕是君子?” 文晓荼撇嘴:“你是君子?你忘了你刚见面的时候,在荼香阁对我做了什么吗?”又抱又亲的,这也叫“发乎情、止乎礼”? 明昭掩唇咳嗽了两声,“那是个意外。”——那种时候,叫朕如何忍得住? 文晓荼忙退了提皇帝:“好了,皇上赶紧回宫吧,我也不想让父亲觉得,是我在勾引你!” 明昭笑道:“放心,岳父知道你品性,他顶多只会觉得朕过于失礼。”——但他绝对不敢说出口。 说着,明昭执着阿荼的双手,“朕还想再多瞧瞧你。” 文晓荼微微有些脸红,“有什么好瞧的……” 明昭眸色温柔,声音也缱绻无比:“朕哪怕是瞧上一辈子,也尤嫌不足。” 文晓荼扬起自己的小脸,“我现在……是不是比以前漂亮多了?” 明昭神色一滞,这可是要命的问题!! 若说比以前漂亮了,那岂非是在嫌弃阿荼从前那尽毁的容颜? 若说不如以前漂亮,那分明是睁眼说瞎话! 如今的阿荼,面颊粉嫩、清隽无暇,虽非绝色,亦是一等一可人的小女子。 文晓荼狐疑地瞅了皇帝一眼,怎么半晌不说话?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她眨了眨眼,“当然是现在我的漂亮!你看看我这张脸,才十五岁诶!”她捏了捏自己软嫩的小脸,幸福得不得了,青春无价啊! 明昭这才释然笑了,“只要阿荼高兴就好。” 哪怕已经过去十年,阿荼还是这般可爱的心性。一如当年,不曾改变。 “朕……已经老了。”明昭忽的有些感慨,朕原先就比阿荼足足年长了八岁,三年生离死别,好不容易做梦似的再相见了,朕老了三岁,阿荼却年轻了这么多! 文晓荼忙笑嘻嘻安慰他:“不老啦,才三十来岁,正当青壮年呢!”——其实她刚穿越成温如荼的时候,她的实际年纪还比皇帝大呢!她时常偷着乐,觉得是皇帝这只嫩牛吃了她这颗老草。不过,现在算上三年时间差,她的实际年龄反倒是你皇帝年轻了两岁! 被这么一插科打诨,明昭便也无心伤怀岁月无情了,反正阿荼不嫌弃朕年老就好。 明昭缓缓吐出一口气,“对,朕一点都不老。”——阿荼这么年轻,朕怎能老去? 文晓荼又赶忙摆手道:“好了好了,皇上快点回宫吧!” 明昭略幽怨,又急着赶朕走? 文晓荼嘟囔道:“以后,你要么别让我父亲知道,他知道了,你就别留下嘛!否则,好像我很不正经似的。” 明昭无奈:“知道了!”——早知如此,何必带阿荼去温祺的慎独堂? 文晓荼忽的喃喃道:“我现在十五,你今年已经是……卧槽,三十五岁了?!”。 文晓荼愕然,比她大二十岁啊!! 第二四九章、占便宜与被占便宜!(爆更 “朕三十五岁,又怎样?”皇帝明昭的脸忽的有点黑,这种事情,你是今日才晓得吗?朝夕相伴了七年,阿荼遇刺前,朕已经三十有二,如今过去三年,阿荼怎么倒是浑忘了光景? 见皇帝脸色奇臭无比,眼神还很受伤的样子,文晓荼只得连忙道:“没关系,其实我的实际年龄也三十好几了!” 明昭不由蹙眉,阿荼怎么会是三十好几? 忽的,他一瞬间想起当年,阿荼还是才人的时候,也就是刚毁容之后,曾经跳太涵池自尽!这简直像极了温如初落水一时! 心中咯噔一下,“阿荼……你天泽十年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对吗?” 文晓荼忽的心中一凉,坏了坏了,说漏嘴了!原本皇帝一直以为她做温如荼那一世是投胎转世!现在知道她是借尸还魂了! 额……不过好像也不要紧了,毕竟她如今又借了温如初的身躯。 文晓荼讪讪道:“这个,好像是的……” 明昭脸色有些阴,“为什么蒙骗朕这么多年?!”朕一直以为,阿荼生来就是温祺与徐夫人的女儿,所以在阿荼遇刺离世后,才那般厚待温祺夫妇! 文晓荼小声道:“没蒙骗啊,你前些年,也没问我是怎么来的……” 明昭重重吐出一口气:“以后不许再骗朕!” 文晓荼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低下头了,“哦,知道了。” 看着阿荼怯怯的样子,明昭实在生不起来,“罢了罢了,你就会装可怜。” 文晓荼不爽了,她小声嘟囔:“什么叫‘装可怜’,我可是两次都差点淹死诶……”——还做了七年的毁容之人。 明昭心脏微微一紧,其实阿荼是真的很可怜…… 明昭忍不住将如今变作小女子的阿荼揽入怀中,“好了好了,朕发誓,以后再不叫你受苦受罪。” 文晓荼这才想起数月前的刺杀一时,“对了,皇上,你可有查出,方婉仪背后的指使之人?” 明昭温情脉脉的脸一瞬间幽暗冷狞,“朕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人害你的人。” 文晓荼很好奇:“当年? 我跟后宫众人关系都还不错,唯一有些龃龉? 也就是德妃? 但我觉得应该不是德妃……”就德妃那智商? 实在不像。 明昭沉声道:“不是德妃。” 文晓荼忙问:“那是谁啊?其余嫔妃? 我对她们一直都挺好的。” 明昭眼中尽是阴翳,“你对她恩重如山? 她却反咬你一口!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到底是谁啊?”文晓荼更好奇了。 明昭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杀意? 他附耳在阿荼耳边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她?!”文晓荼愕然。 明昭没有多说什么,“朕先回宫了。”再不离开? 恐怕要遏制不住杀意? 恐怕要在阿荼面前露出吓人的模样了。 文晓荼失落地送走了皇帝陛下。 文晓荼有点伤心,无论换了是谁,那么真心对待一人? 结果换来的却是报复和杀意? 这实在很叫人伤心。 小尹子和秋桑嬷嬷一直三缄其口? 或许是因为皇帝怕她知道后宫少了哪号人,今儿推断出幕后真凶是那个人? 她会因此伤心。 唉? 她难道就不想想? 皇帝是何等手段,一旦暴露? 不但自己性命不保? 更会连累九族满门吗? 接下来? 文晓荼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伤怀上? 国公府上下忙碌了起来? 为了筹备她的入继礼宴。 因只是个女儿入继,所以一应从简。 邀请宗亲族老,自家亲眷,到时候她给入继的父母磕头敬茶,再把名字从大房挪到二房便是了。 三日后,文晓荼穿上华美的织金缎服,梳着朝云近香鬓,来到礼宴现场。来客除了大房继室小卢氏、八娘温如玉,还有出嫁的六娘如宁、九娘如惠也特特归宁,再加上自家兄嫂们,倒也济济一堂,颇为热闹。 温祺特请了族中最年长的一位族叔父,当众亲笔在昌国公一脉的宗谱上写上了“温如初”的名字,并记在国公夫人徐氏名下,自此她便又是温家二房嫡女了。 见宗妇小徐氏已经端茶过来,温祺便道:“十二娘脚伤未愈,不宜行大礼,便行常礼敬茶即可。” 众人多少有些诧异,徐夫人亦微笑着说:“过继女儿,又不是过继嗣子。” 族老们虽觉不妥,但也知道温家如今是昌国公说了算,何况只是过继个女儿,算不得大事,便也一一点头。 文晓荼也很诧异,连磕头都不用——这是知道她即将入宫,所以不愿受她大礼。 “多谢父亲母亲疼爱。”文晓荼也不喜欢给人磕头,便从大嫂小徐氏手上接过茶,分别给温祺和徐夫人躬身敬茶,二人饮了茶,便以父母身份教导了几句,最后由徐夫人亲手给她簪上一只赤金如意纹笄,便算是礼成。 一旁的温如玉忍不住道:“十二妹妹真是好福气!十三妹可都羡慕坏了呢!” 文晓荼:我觉得你也挺酸! 毕竟她是从延恩伯的庶女变成了承恩公嫡女,论身份,比八娘温如玉还高了一筹呢。 文晓荼笑问:“十三妹今日怎的没来?” 小卢氏夫人掩了掩唇角,“那丫头有些冒失,免得失礼,还是让她留在绣楼里吧。” 文晓荼心道,不来也好,省得烦人。 温如玉高高抬起下巴,心想,你就算过继到国公府又怎样?又不是二叔二婶亲生女儿!说到底还是个孽庶! 倒是六娘、九娘欢欢喜喜簇拥了过来,尤其是九娘如惠格外开心:“从前我是二房最小的,如今可好了,我也有妹妹了!” 文晓荼心中哀嚎:从前你是我妹妹啊! 此刻却也只得红着脸唤了声“姐姐”。 别以为变年轻了,是占便宜的事儿!分明更容易被别人占便宜啊! 温祺暗暗打量着刚刚过继到名下的十二娘,被姊妹们打趣几句便羞红了脸,可见并非不守礼数之人,唉,是皇上执意私会,十二娘想必也为难得紧。。 唉,见了太后,便赶紧进宫去吧! 第二五〇章、秋日宫宴(上)(爆更6) 一晃眼,秋宴之日来临,文晓荼一大清早就被秋桑嬷嬷唤醒,彤霞、晓露等一众宫女簇拥上来为她梳妆打扮。 宫女捧了梅红折枝芙蓉妆缎小袄与紫青四合云纹五谷丰登织金裙,这样华贵的一套袄裙,再配金累丝芙蓉嵌珠璎珞项圈,梳宝髻、戴明珠,这通身的气派一下子就显出来了。 文晓荼看着镜中一身鲜衣的少女,忍不住抿唇浅笑,尤其这梅红小袄,衬得人气色极好。 秋桑嬷嬷亦笑着说:“娘子这样打扮就极好,太后娘娘喜欢衣着鲜艳喜庆的姑娘。” 彤霞也是满嘴甜话:“姑娘天生丽质,又气度过人,穿上这样衣裳,格外显得贵气呢。” 秋桑嬷嬷看在眼里,亦是暗道,这十二娘子虽曾是延恩伯府庶女,可如今这通身的气派,倒当真衬得起国公府嫡女的身份。 文晓荼莞尔,上好的妆缎与织金缎、满身珠翠玲珑,捯饬在谁身上不贵气?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去给母亲请个安,便该启程入宫了。”文晓荼温文笑道。 文晓荼赶去徐夫人正房的时候,延恩伯夫人小卢氏人已经到了,陪同在侧的不消说自是她嫡亲的八娘子如玉,但令文晓荼讶异的是——怎么十三娘如珠也在? 按下疑惑,她先给徐夫人盈盈见了常礼,口唤“母亲”。 徐夫人忙扬起慈祥笑脸,打量了她通身上下,旋即道:“打扮得很是妥帖。”然后便对小卢氏道:“既然如此,便启程吧。” 文晓荼本想问问,怎么多了个十三娘,但见徐夫人似乎急着入宫,便不多言,忙主动扶着徐夫人,安安静静出了府门。 车驾自是早已备好? 文晓荼将徐夫人扶上国公夫人品级的车驾后,秋桑嬷嬷忙便上来扶道? 并低声道:“姑娘的马车是后边这一辆。” 文晓荼颔首? 她现在啥品级都不是? 当然坐不得国公夫人的马车? 而后头那辆青色马车倒也崭新宽敞。见小卢氏也已经登上了她的伯爵夫人车驾,文晓荼正要上马车? 却见十三娘如珠快步而来。 “十二姐姐,咱们坐一辆马车可好?”温如珠穿着娇艳的衣裙? 掐着娇滴滴的嗓子,满是撒娇的意味。 一旁的温如玉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虽然她也不乐意跟温如珠挤一辆马车? 但温如珠巴巴去巴结十二娘,这分明就是瞧不起她! 文晓荼挑了挑眉,“你还是坐八姐的马车吧。” 毫不犹豫一口拒绝? 文晓荼便踩着凳子要上马车? 却不料? 温如珠竟一把抓住他的宽大的衣袖,“好姐姐? 你的马车更宽敞嘛!一起又何妨?” 文晓荼黑了脸? 丫的你是狗皮膏药吗?! 秋桑嬷嬷板起脸? 毫不客气地将文晓荼的衣袖从温如珠手上抢了过来,并一副训斥的口吻道:“十三娘子请自重!”然后? 便顺手将文晓荼扶上了马车。 “你——”见一个下人竟敢训斥自己? 温如珠登时气得紫胀了小脸。但前头便是国公夫人的马车? 温如珠把事儿闹大?她只敢狠狠剜了秋桑嬷嬷一眼? 最后只得登上伯府姑娘并用的那辆小马车。 温如玉端坐在车中? 见温如珠挤了进来,不由冷哼,“不是嫌弃伯府的马车太小吗?怎的灰溜溜回来了?” 温如珠气得柳眉倒竖,“你也就敢跟我逞威风,有种去十二娘面前阴阳怪气!” 温如玉傲然哼了一声,“我和十二娘如今都是嫡出,只有你是庶出,还是被你那小娘死皮赖脸塞进来的!” “你——”温如珠气得只恨不得挠花了温如玉的脸。 文晓荼悠哉哉坐在宽敞的马车里,还有秋桑嬷嬷陪侍身旁,为她补妆、整理仪容,秋桑嬷嬷忍不住道:“那个十三娘子,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难为娘子竟不生气。” 文晓荼淡淡道:“她自恃美貌,从小自视过高,以后有她苦头吃。”——她闲得蛋疼,才去跟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片子生气。她女鹅都九岁了! 也不晓得今日入宫参加秋宴,能否见到粥粥。 秋桑嬷嬷小声道:“先前不是说好了,只额外带上卢夫人和八娘子吗?怎的……” 文晓荼轻笑:“怕是白姨娘吹了延恩伯的枕边风。”而徐夫人,懒得与她一个小辈儿一般见识,所以才听之任之。 秋桑蹙了蹙眉,这位延恩伯,未免宠妾无度。何况先前说好了的事儿,如今非要死皮赖脸多加一人,着实言而无信。 秋桑微笑着说:“娘子进宫,只是按部就班,回头想必便有圣旨降下。只是奴婢有些担心,那十三娘子,模样着实出挑了些,万一太后瞧中了……” 文晓荼笑道:“嬷嬷在宫中多年,难道不晓得,需得是皇上瞧得中才算数吗?” 秋桑嬷嬷一怔,这十二娘子竟这般了解皇上? 秋桑嬷嬷倒是不敢询问十二娘子是何时认识了皇上,又何时令皇上青睐的,便微微一笑:“娘子说得是。” 国公府距离宫门甚近,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车程。 只可惜,到了宫门,甭管王侯将相,没有皇帝、太后特许,接下来的路程,就得自己走着去了。 却不成想,才下了马车,便见两顶小肩舆抬了过来。 迎过来的竟是御前的宫殿副监萧云禄,萧太监陪着笑脸躬身道:“皇爷体恤国公夫人您年迈体弱,故叫奴婢带了两顶肩舆过来。” 一旁的小卢氏夫人看到竟是两顶肩舆,瞬间面露激动之色:“皇恩浩荡,这……这如何使得?” 萧公公笑着说:“夫人和十二娘子请上肩舆。” 小卢氏夫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文晓荼无语:这个小卢氏,真是欠缺自知之明,这肩舆难不成还会是给你的?你本来就是昌国公夫人的随行亲眷而已。 徐夫人脸色也微微有些异样,但很快恢复如常,“有劳公公了。” 跟着小卢氏身后的十三娘如珠忍不住掩唇,发出了微不可闻的轻笑声。她声音虽小,但就在身前的小卢氏和八娘如玉却听了个真真,母女连几乎同时脸色铁青,只恨不得掐死后头这个小贱蹄子。 但入了宫,谁敢生事?少不得忍了下来,眼睁睁看着国公夫人徐氏和十二娘温如初登上了仪舆,而小卢氏和八娘、十三娘都只得徒步跟在后头。 小卢氏看着十二娘坐在仪舆上那波澜不兴的样子,不禁暗恨,就算皇上是赐给国公府两架肩舆,这个十二娘没点长幼尊卑,竟不主动谦让! 心中怒骂一通过后,小卢氏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皇上为什么为赐给国公府两架肩舆?皇上……知道国公府也带了姑娘入宫?皇上……莫不是见过十二娘了?? 小卢氏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八娘,旋即心道:不会的、不会的!皇上只见过八娘!皇上中意也是八娘!等八娘入了宫,定要叫这两个不知尊卑的贱丫头没好果子吃! 第二五一章、秋日宫宴(下)(爆更7) 其实自西宫门至太后的颐年殿倒也不算太远,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吧,折合一个小时。 文晓荼和徐夫人一路悠哉哉坐着肩舆,卢氏、八娘、十三娘只能用蹄子走去,这对比,啧啧,未免也太强烈了些。 颐年殿还是昔年的模样,这个时令,殿外庭院中满是各色秋菊,一眼望去姹紫嫣红,丝毫不逊色牡丹芍药之艳。 既然是秋日赏菊宴,又是这样的晴空万里,太后也没有呆在殿中,而是将如意宝座挪到了廊下正中,左右簇拥着的却不是后宫嫔妃,准确说,后宫嫔妃一个都不在,她的粥粥也不在,只有大公主谨言娉婷立于太后近身,其次便是各家宗室亲贵、王公夫人了。 文晓荼略失望,只得跟着徐夫人一并上前,向太后请安行礼。 太后并不晓得自己儿子到底看中了谁,皇帝只说是相中了一位温家姑娘,并请她举办赏菊秋宴。太后见到昌国公夫人上来请安,而且还带了三个年轻姑娘,不由更加好奇,到底是哪个一个? “平身吧!”太后其实很欣慰皇帝终于肯纳新人入宫了,便打量着徐氏身后的几个丫头,“这几个孩子是……” 徐夫人温恭含笑,先拉着文晓荼的手介绍道:“禀太后,这是臣妇的女儿,行十二,唤做如初。” 文晓荼端端正正又福福身子,不疾不徐道:“臣女给太后请安,愿太后康寿长乐。” 太后细细端详了眼前的温十二娘,不由笑了:“很是端庄。”——模样不错,仪态更好。 “那两个丫头呢?”太后又看向后头两个衣着鲜丽的女子。 徐夫人正要禀报? 小卢氏夫人便迫不及待拉着自己的女儿的手上前道:“回太后,臣妇是延恩伯夫人卢氏? 这是臣妇亲生的女儿八娘? 唤做如玉。” 太后一愣? 哀家记得皇帝特特说了? 今年不必太多人入宫,直叫侯夫人以上、二品诰命以上携带女眷入宫赴宴即可? 哀家记得,这延恩伯夫人是三品诰命吧? 但毕竟这是温家? 皇帝厚待温家,太后也得给几分面子? 便点了点头? 打量了一眼那个叫如玉的姑娘,虽然叫“如玉”,这容颜却并非如花似玉? 略逊色了些? “八娘?哀家记得? 昌国公府的九娘不是前两年都嫁人了吗?” 小卢氏夫人一时间脸色大为尴尬。 太后看向温如玉:“你多大了?” 温如玉更是脸色烧红,但太后的问话不能不回答? 只得屈膝道:“臣女……十九岁了。” 太后皱眉:“怎么耽误到这般年纪?” 温八娘生生拖成了老女? 是温家无光? 徐夫人便笑着说:“八娘是延恩伯的掌上明珠,少不得精挑细选? 这不……生生挑花了眼了。” 文晓荼暗啐:可不就是挑花了眼么!现在挑中了皇帝? 想让皇帝做他家女婿了! 可惜了? 不说皇帝? 就是太后也瞧不上呢! 太后只皱了会儿眉头? 便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打量着旁边那个俏丽出众的小姑娘,笑着问:“那丫头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卢氏当然不会主动为温如珠做介绍,这种场合,温如珠自然也不会自己跳出来自报姓名,那既显得没规矩,更掉身价。 徐夫人皱了皱眉,便只得道:“这是延恩伯的第十三女,叫如珠。” 见状,温如珠这才上前两步,扬起甜美乖巧的笑脸福了福身子,娇声软语道:“臣女温如珠参见太后娘娘!回太后娘娘,臣女今年十四了。” 太后打量着这个娇媚可爱小姑娘,不禁笑了,不错,这个年轻,生得也极好,莫说温家三个姑娘里头,就属她最漂亮,今日来赴宴的名门闺秀,也没几个能与之媲美的。 但太后不禁犯了难,皇帝到底瞧上的是昌国公府的十二娘,还是延恩伯府的十三娘?! 这两个丫头,不消说都是庶出,徐氏只有贤圣皇后一个女儿,那个十二娘顶多就是充作嫡出、养在膝下的,不过规矩礼仪甚好、落落大方。这个十三娘,一看就知道,必定是延恩伯庶女,所以不得卢氏待见,虽不够端庄得体,倒也乖巧可人。 按照太后的意思,巴不得两个都留下,昌国公府的那个为妃,延恩伯府那个封嫔,岂不美哉?可惜现在皇帝脾气大,太后也不敢胡乱做主。 今日赴宴的贵妇虽则不多,却也有十几家,少不得还有其他人上来觐见。徐夫人便趁机退到了一旁,与其他各家贵妇女眷说笑闲谈。 在顶级贵妇的圈子里,徐夫人也是很受欢迎的,先是自家姻亲安佑郡王府的世子妃与永定侯夫人笑着过来问候。 郡王世子妃虽则身份贵重,但毕竟小了一辈儿,在徐夫人面前亦是丝毫不托大,宛若侍奉长辈,上前来扶着徐夫人的左手,与文晓荼一左一右扶着。 世子妃打量了文晓荼一通,笑着说:“十二娘虽到您膝下未久,这通身的气度,瞧着倒更像是您从小教养长大的姑娘。” “您过奖了。”文晓荼微微垂首,落落大方致谢。 永定侯夫人、也就是辛若芝的二婶也仔细端量了文晓荼一通,便笑着与徐夫人道:“你当真是好眼光,不声不响的,添了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女儿。”——那日过继礼宴,永定侯夫人并未出席,但也听说了此事。 徐夫人先苦笑,那也是皇上好眼光。 永定侯夫人忽的眼珠子一转,“我有个侄子……” 徐夫人立刻低咳了一声,“太后宫中,莫要如此,还是改日再说。”——皇上看上的人,也敢胡乱惦记。 永定侯夫人笑着道:“好,我回头亲自登门!” 徐夫人心道:你回头就不敢登门了! 眼瞧着跟着徐夫人的十二娘俨然被京中各家贵妇所青眼,这一波波的赞许,落在八娘如玉和十三娘如珠耳中,便格外刺耳了。 昔日低三下四的庶女,今日却已经是众星捧月!而卢夫人的八娘、容貌姣姣的十三娘,却鲜少有人在意。 整个秋日宴上,除了一开始,太后问了两句之外,便再无人提及八娘与十三娘,甚至连小卢氏,都鲜少有人与之打招呼。 徐夫人忙得不可开交,卢夫人却是闲得只能生闷气。 太后举办的专门招待贵妇女眷的秋日宴,皇帝当然不会驾临。。 不过按理说,高位嫔妃应该现身才对……文晓荼腹诽,肯定又是皇帝不让来! 第二五二章、立后诏书(爆更8) 自始至终,她的粥粥也没有现身。 更令她头大的是这些贵妇们,这个说我有个侄子、那个说我有个孙子……虽说徐夫人一一使出了婉拒大法——“容后再说”,但这些贵妇却纷纷表示改日登门,或者说改日请您登门吃茶云云。 我去! 太后的秋日宴,怎么整的跟相亲大会似的! 而且还是没有男方的相亲大会! 乃们一个个,怎么不去跟太后相亲?!太后的儿子,不是更有吸引力吗?! 文晓荼这个想法,别的贵妇早八辈子就有过了,只可惜皇上不肯选秀,连变相小选也不成!贵妇们便也只得互相消化,引荐一下自家女儿,打量一下别人家姑娘,若是十分中意,便瞧瞧表示自家有适龄的儿子/孙子/侄子…… 应付了半晌这些个贵妇,才终于熬到赏菊宴结束。 想见的没能见到,不想见的一波波往跟前凑! 心好累! 回程的马车里,文晓荼忍不住跟秋桑嬷嬷吐槽:“她们怎么在太后的颐年殿就……我如今只是国公府的继女啊!”——不至于这么抢手吧? 秋桑嬷嬷道:“皇上厚待昌国公府,您如今又是公府唯一的姑娘,再则娘子您仪态娴雅,在颐年殿这等地方既不怯场、也不失礼,落在各家命妇眼中,便更是难得。” 赞誉了一通之后,秋桑嬷嬷旋即又道:“不过她们那是痴心妄想,娘子是什么人物?岂能嫁予凡夫俗子?” 文晓荼嘴角抽搐:呵呵,皇帝就不是凡俗苏子了?他是天仙不成?! 秋桑见十二娘子脸色不大好看,便道:“不过她们不知内情,姑娘也不必跟她们一般见识,等定了名分,她们自然不敢再来叨扰。” 文晓荼忙道:“我没有生气,第一次应对这么对命妇,就是有些乏累了。” 秋桑嬷嬷莞尔,十二娘子到底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啊。 颐年殿,命妇散尽,皇帝明昭带着一卷黄帛来到太后面前。 太后虽已乏累,但见到儿子,还是露出了笑容,“皇帝快跟哀家说说,你到底瞧中了温家哪个姑娘?都这个时候,莫要再跟哀家卖关子了!” 既然已经让母后过了眼,接下来只需要让母后在圣旨上盖印即可,明昭自然不再遮掩,他正色道:“是温如初。”——是朕的阿荼! 太后一怔,“是……昌国公府那个十二娘?” 明昭点头,“母后觉得如何?” 这种好事? 太后焉能不喜,她笑呵呵道:“好!是个端庄得体的漂亮丫头!不知皇帝打算给她什么位份?” 明昭这才从袖中取出了早已预备好的圣旨? 展开在太后面前? 并正色道:“朕要娶她为皇后。” 太后还没来得及看到圣旨上那满是溢美之词的诏书? 便被皇帝这话给震惊住了? “立后?皇帝要立温十二娘为后?她、她不是庶出吗?” 明昭肃然道:“她是昌国公府的嫡女。” 太后皱眉:“哀家还没老糊涂,昌国公夫人只有一个女儿!”——便是三年前遇刺身亡的温如荼。 明昭也不隐瞒? 便将温如初自延恩伯府过继到昌国公府一时简单地与太后明说了。 太后愈发震惊,“皇帝这般特特安排? 就是为了抬高她的身份,好立她为后?!” “正是!”明昭眸色深深? “这一次? 只求母后让儿子如愿以偿,不再有当年之憾。” 想到三年前温如荼身故之时,太后便不由自主想起皇帝悲痛吐血的模样? 她心中大恸? 连忙道:“好好好? 只要皇帝喜欢,哀家无有不允。”——出身既然能粉饰体面? 哀家又何必在做恶人? 难得皇帝如今有了喜欢的人? 哀家又何必再叫皇帝失望一回? 说着? 太后连忙叫白檀嬷嬷取来了凤印,亲自在立后诏书上盖上了“皇太后之宝”的印章。 明昭这才松了一口气? “朕明日便叫人去昌国公府传旨。” 太后微微错愕:“皇帝就这样等不及了吗?” 明昭合了合眸子:“朕已经等了太久了。” 太后叹息? 皇帝这又是动了真情了啊? “那珺儿……可知道此事?”——太后唯一担心的便是唯一的大孙子景珺。 明昭心道? 也是时候该带景珺和锦书去见阿荼了? “他会高兴的。” 太后哀叹不已,虽说未来的皇后也是温氏女,是珺儿的姨母,但当年贤圣皇后或者的时候都未曾入主凤仪宫,现在皇帝却要娶温氏庶女为后了,珺儿怕是会难受。 “皇帝别太为难珺儿,要给他些时间,让他慢慢接受。”太后露出怜爱之色。 “知道了。”明昭淡淡应下,这事儿,便让阿荼自己跟孩子解释去吧。 不过,这两个兔崽子若是敢不认亲娘,朕是不会手软的。 朕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阿荼,哪怕是朕与阿荼的亲生孩儿也不行! 但下一秒,皇帝心中生出几分懊恼,早知阿荼还有再回来的一日,朕、朕…… 唉,后宫的事儿,朕要如何跟阿荼解释?! 回到国公府,文晓荼倒是心宽,早早就躺下了,秋桑嬷嬷为她掖了掖被角,“娘子安心睡吧,册封的诏书,想必不过三五日就能降下了。” 可没想到,秋桑嬷嬷的预估还是太保守了。 翌日清晨,文晓荼被彤霞晓露从被窝里摇醒了,“娘子,快醒醒!天使降临了!” 一语出,文晓荼陡然困意全消,“啥降临了?!” 秋桑嬷嬷又是焦急又是欢喜,“天使驾到,娘子快更衣洗漱,去前头接旨吧!” 哦,原来是传旨钦差啊! 是了,这个时代,天使在东西方是完全不同的含义,在西方,天使是长着翅膀的鸟人,在东方,天使皇帝的使节,也就是俗称的“钦差大臣”。 文晓荼暗自咕哝:皇帝也真是够心急的! 在宫中,虽然通常是太监负责传旨,但在外头,钦差通常是翰林学士,而且素来是仪表堂堂之人,若是重大旨意,甚至会让宗亲、重臣前来宣旨。。 所以,皇帝钦点了自己唯一的弟弟、晟亲王明永曜为“天使”。 第二五三章、皇后温如初(爆更9) 一身亲王吉服、仪表俊朗的晟王明永曜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这位过于年轻的未来小嫂子,皇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老牛吃嫩草啊! 三年没见,晟王还是当年的模样,一袭团龙纹圆领袍,腰系玉带、头戴金冠,端的是渊渟岳峙,哪怕已经是三十而立之龄,却依旧唇红齿白、玉面温润,观之宛若二十出头的小鲜肉,真是养眼。 想必之下,皇帝的脸……显然不娇嫩了,说好听点儿叫成熟,说难听点,就是一大叔了。 晟王很快发现这位未来小嫂子居然也直直打量着他!晟王神色一紧,这些年一直不肯娶正妃,故而少不得惹得不知多少京中贵女心思浮动……若是别家贵女也就罢了,这可是三哥马上就要娶进宫的皇后啊! 晟王立刻板正脸色,“香案既已摆好,便请接旨吧!”——赶紧宣了旨,本王还要回家陪阿策呢! 文晓荼不禁暗笑,这个晟王,看着混不吝,实则比任何人都懂得分寸。 因文晓荼是正主,少不得跪在最前头的蒲团上,左右两侧分别是昌国公温祺、夫人徐氏。在后头便是栋梁松柏四兄弟及其媳妇,还有庶出的成森、及一溜串大大小小的孙辈,倒也济济一堂,颇为壮观。 一众人低眉顺眼跪在香案前,晟王已展开了圣旨,扬声念道:“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兴……” 文晓荼跪在底下,听得眼若蚊香,这谁拟的诏书?佶屈聱牙,唯恐被人听懂了还是咋滴?在加上晟王语速有点快? 她听得就更懵逼了。 略一顿,仿佛听到一句“咨尔温氏? 昌国公温祺之女也”? 很好? 终于听懂了一句! 接下来便是夸赞她的话? 什么劳什子“系出名门”、“世德钟祥”——这是夸家世门第的。 还有“柔嘉表度”、“淑慎持恭”——这是称赞她品行的。 还一堆听不大懂的溢美之词,简直就是老太太的裹脚布? 长得一批。 虽然被从头夸到脚,但文晓荼一点也不高兴? 她跪得膝盖都有点酸了。 然后,她突然听出不对味儿了。 晟王的语速飞快? 但仍字字清晰:“朕自登基至今已二十载已? 敬天法祖、四海升平,朕心甚慰,惟憾贤圣皇后病故以来? 中宫之位空缺已三载有余……” 文晓荼愣住了? 这可不是封妃的诏书!是立后诏书啊! 很快? 晟王已经念到了最后的关键字句:“朕仰承母后皇太后慈谕,今选立温氏第十二女为皇后? 母仪天下? 以正典章!逮斯木之仁恩? 永绥后福。钦哉!” 晟王长舒了一口气,哪个翰林拟的诏书? 真特么长! 于是一大家子连连忙磕头? 齐声道:“谢皇上太后隆恩!” 下一秒? 秋桑嬷嬷便将文晓荼搀扶了起来。 晟王神色肃穆? 恭恭敬敬双手将圣旨呈递过来? “请皇后娘娘和国丈接旨。”——说着请他们父女接旨,但实际上,晟王却直接把黄帛怼到了温祺面前。 文晓荼黑线,话说,我才是正主吧? 温祺见状,当然也只能连忙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诏书,然后小心翼翼放在一旁的托盘上,并拱手道:“有劳晟王殿下了,还请殿下入内用盏清茶。” 晟王毫不犹豫拒绝了,“多谢国丈好意,只是本王还急着回宫向皇兄复命呢。” 拒绝得如此干脆,而且还是这种刻不容缓的理由,温祺也只得亲自将晟王送出府门。 而慎独堂中,香案上的香才烧了一半。 短暂的沉默过后,二房长子成栋难掩惊喜之色:“咱们家,这岂不是一门双后?!” 在圣旨降临之前,谁都觉得,是册封妃子的旨意,没想到却是立后诏书! 徐夫人也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想,怪不得是晟王殿下亲自来传旨,“这真是天恩浩荡!” 徐夫人看向十二娘的神色充满了复杂,原以为最多不过就是淑妃、贵妃之位,不成想,竟是要入住凤仪宫! 徐夫人很快恢复如常,她连忙躬身道:“恭喜皇后娘娘!” 徐夫人都屈膝行礼了,其他儿孙少不得也连忙纷纷行礼,拱手的拱手、作揖的作揖。文晓荼纵然想拦,也只有一双手,她只能将徐夫人搀扶了起来,“母亲折煞女儿了!” 这个时候,温祺也终于折返回了慎独堂,比起徐夫人的震惊,温祺算是镇定的了,今日晟王一来,温祺便暗觉不对,若只是封妃,哪里需要一位堂堂亲王亲自来传旨?! 果不其然,是立后诏书! 温祺扫了一眼一大家子众人,而后正色道:“圣旨既下,名位已定,虽是一家子骨肉,打今儿起,却也万不可失了礼数。” 儿孙们纷纷低头称“是”,这一幕,文晓荼看在眼里却是百味杂陈。 好在温祺也只是表个态,然后便对徐氏道:“夫人且陪皇后娘娘回丹若园歇息,以后哪怕是自家父兄,亦是外男,如无要事,不可叨扰皇后娘娘。” 徐夫人连忙应了声“是”,“妾身和几个儿媳妇会照看好丹若园内外,老爷请放心。” 回到丹若园,满屋子婢女也纷纷跪了一地,齐刷刷叩头,说着恭喜的话。 徐夫人在园中一通吩咐安排,少不得又添置了不知凡几的丫鬟、婆子,还严令一干男仆不得靠近丹若园,另外,却也没有越过宫里派下来的小尹子和秋桑嬷嬷,她将一众增添的奴婢,都交二人差遣,并分别塞了一锭沉甸甸的金锞子,这才恭恭敬敬与文晓荼辞别。 文晓荼心情很复杂,只得道:“母亲千万不要累着自己,这些差事,交给嫂嫂们也是一样的。”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徐夫人客气致谢,这才离开了丹若园。 文晓荼唏嘘不已,先前徐夫人虽知道她要入宫,对她也只是多加照拂,如今一道立后诏书降下,却截然不同了。 皇后,那可是国母啊! 她当了七年温如荼,终究止步于贵妃之位,如今才来一个月,便已经是皇后了。。 也不知皇帝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叫太后也点头了。 第二五四章、兄弟反目(爆更10) 翌日清晨,文晓荼才用了早膳,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盆金菊,想粥粥、想饭饭,皇帝什么时候把孩子带来?! 都下了立后的旨意了,这对粥粥饭饭而言,就等同多了个后妈! 文晓荼可不想被当做后妈! 心情正郁闷着,徐夫人便来了,而且神色匆匆,颇有焦躁之色。 “母亲这是怎么了?”文晓荼忙起身扶起又要行礼的徐夫人。 徐夫人顺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娘娘,延恩伯登门了。” 文晓荼一愣,温礼那个老东西? 她都差点忘了这个狗东西了!这会子居然还有脸找上门?文晓荼挑了挑眉,“大伯父来了呀?”语气带了几分讥诮。 徐夫人露出不安之色:“老爷已经亲自去接待了,可是延恩伯执意要见娘娘。”——老爷叫她来丹若园,便是想让她稳住十二娘,不要让十二娘去前头。 文晓荼淡淡道:“昨日父亲不是才说了,哪怕是自家父兄,如无要事,也是不必相见的。何况只是位伯父。” 听了这话,徐夫人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延恩伯明摆着是来找茬的,纵然来者不善,老爷也能应对得了——只要娘娘不肯见,延恩伯便闹不住幺蛾子。 文晓荼转脸吩咐秋桑:“嬷嬷去前头走一趟,把本宫的意思转告延恩伯。” “是,奴婢这就去。” 见十二娘竟还派了身边教引嬷嬷前去逐客,这多少让徐夫人有些意外,她纵知二房对十二娘多有慢待,却不成想,十二娘对延恩伯竟是分毫情分都无。 如此虽然再好不过,但这位皇后娘娘……心肠也着实冷硬。徐夫人忍不住暗道。 打量着徐夫人突然沉凝的脸色,文晓荼有些不解:“母亲坐下喝杯茶吧,前头的事情交给父亲和秋桑嬷嬷便是。” 徐夫人勉强挤出个笑容:“娘娘处事果决,想必前头很快就能安定下来。” 文晓荼淡淡说:“与其日后剪不断理还乱,不如今日便快刀斩乱麻!”——省得温礼以后以国丈自居! 慎独堂中,温礼已经气急败坏,花白的胡子直哆嗦,“老二啊!没想到你竟如此阴险狡诈!你用这等下作手段诓骗亲兄,夺我亲生女儿,你、你、你——对得起先父在天之灵吗?!” 这个是一个“皇后”女儿啊!如今竟成了老二的女儿了!温礼悔得肠子都青了! 温祺却十分镇定,他正色道:“诓骗?我骗你什么了?你提的条件我都应允了,哪怕你临时加码? 我也未曾驳你颜面。皇后娘娘是当着族老亲眷们的面儿,堂堂正正入继过来的? 这是你情我愿的事儿。” “你——”温礼气得橘皮老脸紫胀? 温礼的确不知道为什么皇上看中的竟不是八娘? 而是十二娘!但温礼心中已然认定? 必定是老二背后算计! 温祺甩了甩袖子,“我实话与你说罢!过继皇后娘娘? 这是皇上的旨意!你的心思,大可熄了!” 皇上的旨意?!此话一出? 着实叫温礼震惊!皇上提前授意,把他的女儿过继给老二?!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的大旗? 的确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温礼一时间在没了兴师问罪的架势,“二弟,哪怕没有十二娘入继? 你已经是国公、国丈了? 这么好的机会? 为何不能让给哥哥?” 温祺打量着自己这个越来越不像话的兄长,“兄长怎么还不明白?不是我不让? 是皇上不许我谦让!” 温礼心中咯噔一下? 皇上这是觉得他不配做国丈? 所以才要把十二娘过继给老二吗?温礼急了,凭什么呀!十二娘是他亲生女儿!皇上既然瞧中了他的女儿? 他就应该做国丈! “我要见十二……不? 我要见皇后娘娘!”温礼急不可耐地道? 十二娘总不能不认亲生父亲吧?! 这时候? 慎独堂的堂门被敲响:“老爷? 皇后娘娘身边的教引嬷嬷秋桑前来传话。” 温礼瞬间大喜,“肯定是皇后娘娘知道我来了!” 温祺心道,那是自然,是我叫夫人特特去禀报的——只希望皇后娘娘沉得住性子,千万不要辜负了圣意。 秋桑穿着一身褐色宫装,头上圆髻梳得一丝不苟,脸色肃穆,仪态板正,端的是宫中老嬷嬷那严肃刻板的姿态,“奴婢见过国公爷。”——秋桑指给昌国公请安,却对延恩伯视若无睹。 温礼却顾不得计较这个,他大步冲上前,“嬷嬷,我要见皇后娘娘,烦请嬷嬷引路!” 秋桑脸上满是不近人情之色:“皇后娘娘如今身份贵重,哪怕是至亲父兄,如今也不能随随便便觐见,更何况延恩伯只是娘娘的伯父!还请延恩伯请自重!勿要再说出这般失礼之言!” 被宫里嬷嬷劈头盖脸训斥,温礼只觉得颜面扫地,“可是、可我是娘娘的亲生父亲啊!” 秋桑嬷嬷冷笑:“延恩伯老糊涂了不成?连皇上的圣旨上都明明白白写着,皇后娘娘是昌国公嫡亲的女儿!” 温祺老脸紫胀,既已过继,按照礼法,秋桑嬷嬷的话便是无可辩驳! “这些话……是嬷嬷自作主张之言,还是娘娘的意思?”温礼仍不可放弃。 秋桑嬷嬷肃然道:“自然是娘娘的意思!奴婢可不敢替娘娘做主!” 温礼老脸通红,竟是十二娘不肯见他?!这才几日光景,就浑忘了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了!真是个白眼狼!! 温祺也微微诧异,没想到十二娘竟能如此干脆利落绝了兄长的幻想……看样子,十二娘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样温柔软弱。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兄长便不必白费力气了。我劝兄长还是安生些,事情闹大了,只会惹皇上不高兴!如今朝堂上对兄长得伯爵之位,可是一直多有不满。”温祺语气平淡,但已经满含警示之意。 温礼橘皮老脸青一阵白一阵,“好!老二啊,你跟皇后娘娘还真是嫡亲父女!” 撂下这句话,温礼愤愤扬长而去。。 温祺叹了口气,这些年,他一直不欲兄弟阋墙,但如今,终归还是撕破了脸啊。其实,当皇上要求他安排十二娘过继的时候,他就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 第二五五章、你心里有朕就好(爆更11 徐夫人推开了慎独堂的房门,“老爷,我担心,延恩伯不会就此罢休。” 温祺毫不犹豫道:“那是自然的,他失去的,可是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这种事情,换了任何人,都不会善罢甘休。 徐夫人叹气:“谁能想到,皇上竟然要立继后。” 温祺叹气,是啊,若是个妃位,他威胁几句,或许兄长便会老实下来。但这可是做国丈的机会啊!那可是做了半辈子的梦啊!如今被他给摘了桃子,兄长如何肯认? “夫人不必担心,这是皇上的旨意。新皇后,仍旧是咱们的女儿,这点儿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兄长再闹,也是无济于事。”温祺倒是镇定自若。 徐夫人苦笑连连:“大老爷可不是什么善茬,我就怕他不顾温氏门楣,做出有辱家风之事。” 温祺冷冷道:“这些年,他做出的辱没家门之事还少了吗?左右已经分家多年,他就算辱没家门,也只是辱没了大房的门楣,与我二房何干系?顶多也就是被人说一句兄弟阋墙,丢点儿脸面罢了!”——比起一门双后之荣,这点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徐夫人道:“老爷忍了他这么多年,如今不必继续忍下去,也未尝不是坏事。” 温祺点了点头,旋即道:“丹若园那边,还请夫人务必照顾妥帖了,还有这嫁妆,便照着先帝元后之礼,略减三分即可,只要不逾礼,便尽管添置。” 徐夫人点了点头,“老爷放心? 这是光耀门楣的大事,自当竭尽所能。” 温祺又道:“这些事? 夫人总览大局? 细枝末节交给儿媳妇们便是。夫人要做的? 是多去陪陪娘娘。” 徐夫人明白? 老爷这是要让她跟十二娘多多培养母女情分,徐夫人也知道? 这个很重要,但心中却颇为不是滋味。 温祺又如何看不出来? 便道:“只当是为了太子和二公主了。” 徐夫人忙点头:“我明白了。”就当是为了荼荼留下的一双儿女。 徐夫人眼圈湿润了,她低声哽咽:“我就是担心……咱们的荼荼? 说到底也只是贵妃扶正、又只是追封的皇后? 比起十二娘……自是落了一筹。万一,十二娘日后诞下皇子……” 徐夫人只觉得太子之位危矣! 温祺道:“今日皇后娘娘已经与兄长撕破了脸,日后娘娘能依靠的也就是咱们昌国公一脉了。再则……娘娘还年轻? 就算有生养? 起码也比太子小了十岁? 夫人大可不必杞人忧天。” 徐夫人苦笑:“皇上素来龙体康健,还春秋鼎盛着呢。”十岁之差? 不算太大。 温祺沉默了一会儿? 便道:“夫人若有这般忧虑? 便更应该多陪陪皇后娘娘。人与人的情分,都是处出来的。” 徐夫人沉默良久? 才道:“我明白了。”——她不敢奢望十二娘会厚待太子和二公主? 只盼着十二娘念着同出温氏的情分? 日后不要争夺太子的储位。 丹若园中? 虽说如今昌国公府十分忙碌? 但她反倒是格外清闲,她闲着没事,只能去书房临帖,可写着写着,便想起了粥粥和饭饭那胖乎乎的小脸蛋。 又想娃了! 狗皇帝!还不快把我崽崽带来! 文晓荼暴躁地扔掉手中的狼毫。 那剔红狼毫咕噜噜落在地上,却被一只大手给捡了起来。 然后是一声令她无比熟悉的声音,“阿荼。” 文晓荼陡然来了精神,抬头便见皇帝一袭常服,正立于书案前,那张脸上带着缱绻的笑意。 文晓荼飞快起身,扑了上去,她一把抓住皇帝衣袖:“粥粥呢?饭饭呢?你该不会又没带来吧?!” 文晓荼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暴躁了起来。 皇帝一脸无奈,阿荼心里就只有孩子! 他幽幽叹了口气,“朕已经给景珺和锦书放了一日的假,他们会以探视你父亲母亲为由来到国公府。而后,会来丹若园拜见你。” 文晓荼瞬间转怒为笑:“真的?!” 明昭心中是浓浓的无力感,朕在阿荼心目中的分量,何时能有孩子的一半要紧? 但看到阿荼那欢喜的眼眸,明昭还是忍不住心软,他抬手摸了摸阿荼的鬓角,“朕何时骗过你?” 文晓荼笑嘻嘻拉着皇帝的手去一旁的罗汉榻坐,又把点心捧给他,最后还特特紧挨着坐在皇帝身旁,“皇上也多理解一下臣妾,臣妾已经这么久没见过孩子了,心里岂会不想念?” 明昭心里酸溜溜的,“那这三年,你可有想起过朕?” 文晓荼一愣,然后歪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有的……”比如卖珠宝给赵钦的时候,她就非常感念皇帝的阔绰。 就这么半句话,直叫明昭发凉的心都瞬间暖透了,他急忙问:“真的?阿荼也想念过朕?” 文晓荼只得硬着头皮点头,虽然不是那种想念啦…… 明昭伸手将身边之人揽入怀中,他鼻子酸涩,“你心里有朕就好。”——哪怕不及景珺和锦书。 文晓荼汗了一把,貌似有点误会了。 但看皇帝这般模样,文晓荼也有些不落忍,对她而言,才过去了三月有余,对皇帝而言,却已经是三年多了。 时间越久,思念越深。 “皇上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文晓荼低声问。 明昭苦笑:“没有你,朕还能好到哪儿去?” 文晓荼更加心虚了,她低头攥着自己的衣袖,“我也想一直陪在皇上身边的。”谁能想到方婉仪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竟能撑着一股子对亲生父亲的恨意,与她来了个极限一换一? “对了,方婉仪当场就死了,可她的目的,却是为了报复方清儒,皇上……可有迁怒方家?”文晓荼倒也不怎么在乎方清儒,纯属好奇一问。 明昭眸子里恨意涌动,“朕当然知道,她就是为了让朕迁怒!但是,教女无方,方清儒也有过错!” 文晓荼叹气,果然还是迁怒了吗?不过皇帝这话也对,教育子女,不只是母亲的责任,父亲也同样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方婉仪变成这般德性,方清儒也要为之承担部分后果。 “方清儒现下如何了?”文晓荼问道。 明昭合了合眼眸,努力压下恨意,他道:“朕只是将方婉仪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告诉了方清儒而已。” 文晓荼忙问:“然后呢?” 明昭冷冷道:“他自裁谢罪了!” 文晓荼一瞬间愕然,自裁谢罪?!她万没想到,方清儒竟直接寻死了! 明昭深吸一口气:“他既如此,朕便也没有迁怒其儿孙。” 文晓荼叹气,“方清儒不是皇上的老师吗?” 明昭皱了皱眉:“他只是做过一阵子的东宫讲师罢了!太傅、少傅才是朕的老师!”。 文晓荼汗了一把,严格来说,的确只有太子太傅和太子少傅才是太子的老师,但实际上,太傅少傅都只是个贵重的虚衔儿,一般并不直接教导太子课业。教导太子读书的素来是东宫学士,其次才是东宫讲师。讲师其实也算是太子半个老师。 第二五六章、面见“后妈”(爆更12) 皇帝与皇后阿荼在丹若堂私会,景珺和锦书也很快驾临了昌国公府,虽然是外孙与外孙女,但更是大宣储君和公主殿下,昌国公温祺少不得亲自迎入府中。 久不见外孙与外孙女,今日陡然见了,直叫徐夫人泪落两行,“两位殿下又长高了。” 太子景珺年少老成,不苟言笑,但今日却格外神色凝重,而二公主锦书更是一张粉白小脸耷拉着,脸上分明写着“不高兴”二字。 两位殿下这般神态,温祺看在眼里,也心知肚明,毕竟……皇上要娶十二娘为皇后了,陡然多了一位母后,对于才九岁的太子而言,无疑是个不安定因素,而二公主锦书则心思要单纯多了,纯粹就是不喜欢突然冒出来一个继母。 温祺叹了口气,“太子殿下也不必太过忧虑,这位新皇后性情倒也温和贤良。”——不过也颇有几分果决冷毅。 锦书高高撅起嘴,娇哼了一声:再温和贤良,那也是后妈! 太子景珺像个小老头似的叹了口气,“父皇突然下了立后诏书,实在叫人有些不安。”——虽说这种事情,父皇没有必要提前通知他这个做儿子的……但是,景珺心中还是有些失望,父皇不是一直对母后用情至深吗?怎的才三年,又要继娶了? 至于继后未来可能带来的威胁,景珺倒也没有急于杞人忧天,他已经是太子,且嫡长子,可谓占尽了优势,若日后还能被弟弟挤下去,那也是他自己无用。 锦书跺了跺脚:“外祖父、外祖母,父皇今日明着是让我弟弟来看望你们的? 实则是让我们俩去拜见那个女人的!” 景珺二话不说,麻溜捂住了姐姐的嘴巴? 然后狠狠瞪了她一眼? 什么叫“那个女人”? 父皇既已经下了圣旨? 那边是我们的新母后了! “慎言!”景珺板着脸提醒道。 “呜呜!”被堵住嘴巴的锦书,恼恨地剜了弟弟一眼。 景珺叹气? 明明还未举行封后大典,父皇为何要让他们姐弟俩去拜见新皇后?!这既不和规矩? 也不合礼法。真是搞不懂父皇心里在想什么。 温祺露出异样的神色:“皇上让太子和二公主都去拜见……皇后娘娘?” 景珺点头,双手一摊? 露出无奈之色? “可不是么。” 徐夫人皱眉道:“这可不合礼法!二公主也就罢了,太子殿下可都九岁了!”——俗话说,男女七岁不同席? 十二娘也不过才十五岁啊! 景珺无奈地道:“可父皇就是这么吩咐的? 做儿女的也只能遵从。”——提前见见也好? 他倒要看看这位“后妈”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够让父皇如此中意的,只怕不是简单货色。 想到此? 景珺心中升腾起一抹忧虑。 徐夫人便道:“那老身陪两位殿下走一趟丹若园吧——好歹? 皇后娘娘对我还算敬重。” 景珺道:“自然得劳烦外祖母引路? 只是父皇还说了,要我和姐姐与这位‘母后’好生单独谈谈心。” 徐夫人大为讶异?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不但要让已经九岁的太子去拜见尚未册封的皇后? 而且还要单独相处?! 徐夫人看了一看二公主锦书? 幸而? 不是两人单独相处? 好歹还有二公主在,要不然,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太子送过去。 锦书哼了一声,嘟哝道:“谁要跟她谈心?!” 景珺一脸无奈,姐姐当真是被父皇给娇惯坏了,他正色道:“二姐,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见了这位‘母后’,你可千万收敛着些!” 锦书哼哼唧唧道:“知道啦!”——自从娘亲去世,饭饭就变得愈发啰嗦了!你是我弟弟,不是我娘! 但锦书也知道,饭饭这些话是为了她好,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徐夫人爱怜地道:“公主莫怕,这里好歹是国公府,有外祖母在,断不会叫你受了欺负。” 锦书心中感动,一头扑在了徐夫人怀里,“外祖母……父皇怎么突然就要娶继后了?明明,他对母后那么深情。” 锦书吸了吸鼻子,父皇这是变心了吗? 景珺心道,最近的父皇的确很奇怪,许多疑团都无法解开,或许……只有见了那位新皇后,才能得到答案吧。 于是,景珺便也不多耽搁,直接请徐夫人引路,便往新皇后待嫁的丹若园而去。 丹若堂中,文晓荼歪在皇帝宽阔结实的怀里,忍不住嘟囔:“粥粥饭饭怎么还不来呀?” 皇帝明昭不禁心生醋意,嘴上道:“总要与昌国公夫妇叙旧一番。” 文晓荼叹气:“倒也是,毕竟在我母亲眼里,她的外孙和外孙女这可是多了个后妈啊!” 说着,文晓荼撅了噘嘴,她明明是亲妈! 唉,算了,是她自己选择不告诉徐夫人的,因此要受到一些怀疑和防备也是理所应当的。 明昭抚摸着阿荼的额头,柔声道:“放心,有朕在,锦书和景珺若敢不认你,朕可是不依的!” 正在此时,太监小尹子在帘子外禀报:“娘娘,徐夫人带两位殿下来给您请安了。” 文晓荼一愣,我妈也来了? 倒也是,老人家哪里放心外孙外孙女两个孩子来见“后妈”? 文晓荼急忙推了皇帝一把:“你先回避一下!”——要是让我妈看见了,那可真真是没法解释。 明昭脸色一黑,“朕是见不得人的小白脸吗?” 文晓荼默默腹诽:哪有你这么老的小白脸?老白脸还差不多! “哎呀,好夫君,你就回避一下嘛!”文晓荼只得使出撒娇大法。 而这一招,明昭还真是不得不服软,他哼了一声,便直接躲进了书房里头午睡小憩的碧纱橱中。 文晓荼整了整衣襟,理了理发髻,又连忙给自己补了个妆,怀着激动的心情道:“快请进来!” 外头侯了一刻钟的徐夫人眉头微蹙,景珺也是神色不喜,锦书公主更是直接撅起了嘴儿,并且小声嘟囔:“这还没行册封礼呢……”便摆起中宫母后的架势了!哼,这个女人肯定肯定不是个好人!! 徐夫人忧虑地叹了口气。 第二五七章、崽,我是你们亲妈啊!(爆 太监小尹子笑容热络走了出来,“皇后娘娘请夫人和两位殿下入内。” 徐夫人少不得连忙扬起笑容,景珺也敛去了不喜之色,唯独锦书还耷拉着脸,一副本公主不高兴的样子。 景珺:唉,拜托了姐姐,就算不笑,也别甩脸色啊! 面对弟弟那恳求的神情,锦书小脸一双,娇哼了一声。 景珺:孤头大如斗! 只得硬着头皮入内,丹若堂并不十分宽敞,只是个面阔三间的堂屋,中间是明间,东侧是寝室,西侧是书房。此时此刻,小尹子自然是引三位入了书房。 书房临窗的榻上,坐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那女子并未着盛装,只穿着件鹅黄暗纹对襟袄子,配一条柳绿色如意莲纹马面裙,看上去清新淡雅,不似中宫皇后,倒更似小家碧玉。 见徐夫人与两个孩子一并走了进来,文晓荼便几乎坐不住了!粥粥饭饭都长高了,不过也都瘦了!!尤其是粥粥,脸上的肉都少了,双下巴也没了!狗皇帝,你是怎么给我养娃的!居然掉膘了! 某人实属不讲理,小孩子随着年纪增加,哪有不掉膘的?若跟小时候那么胖,那绝壁是超重了。 “臣妇请皇后娘娘安!”徐夫人屈膝见礼。 “儿臣给娘娘请安!”太子景珺拱手,公主锦书行万福礼。 文晓荼再也按捺不住,屁股直接离开了罗汉榻,几步就冲将过来。 这样的反应,让徐夫人微微惊讶。 文晓荼本来当然是想抱过孩子,好好撸一撸的,但当着徐夫人的面,她只得连忙搀了徐夫人,“母亲不必多礼。” 这一幕,景珺看在眼里,心道,举止如此急促,虽然有些不端庄,但的确对外祖母很是敬重,看样子这位新皇后也没有太糟糕。 徐夫人眉宇稍稍释然? 嘴上忙柔声道:“礼不可废。” 文晓荼急得心如猫爪挠,她顾不得许多? 便道:“母亲? 我想与两个……殿下单独聊聊。” 徐夫人笑容一滞? 这么直接的吗? 景珺眼中划过诧异? 这位新皇后……也太直白了!不过这样的性子,总比心机深沉好。 锦书却是不大高兴? 外祖母才进来,这就要逐客?太过分了吧?锦书忍不住偷偷剜了这个新皇后一眼。 文晓荼:……靠!死粥粥? 别以为你偷偷瞪我,我就注意不到了! 不过徐夫人还真没注意到? 她尴尬一笑? “那臣妇去外间候着。” 徐夫人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太子和二公主,却也只能遗憾地叹了口气,躬身一礼? 退了出去。 文晓荼直接冲小尹子挥了挥手。小尹子十分会看颜色? 麻溜退了出去? 顺手关上了书房的房门。 房门一关,文晓荼脸上的微笑立刻粲然?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那个……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们可能会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但是我保证? 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景珺:……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锦书:……这个女人又想耍什么花招? 文晓荼弯下腰? 与两个孩子处于同一视线? “粥粥、饭饭? 是我啊!我是你们亲娘!不是后妈!” 锦书公主一脸抗拒? 甚至都翻了白眼,“你什么意思?!”——话说,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她和弟弟的乳名的? 景珺眉头紧锁,皱得跟小老头似的。 文晓荼指了指自己:“借尸还魂你们听说过吗?我是你们的亲娘温如荼,我阳寿未尽,所以又回来了!只是借了温如初的这副躯壳而已!” 锦书公主瞪圆了眼,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景珺面色阴沉,这个女人……竟这般侮辱母后,还有……这种鬼话,三岁小孩都不信! 锦书眼睛里闪烁着泪花:“真的吗?” 文晓荼飞快点头:“真的,比真金还真!要不然,你们老爹怎么会突然要娶我当皇后?他就算要见异思迁,没也这么快吧?真是我,回来回来。”说着,文晓荼一把抱过开始掉了锦书,也忍不住鼻子酸涩,“粥粥,娘回来了!” 听到这话,锦书立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声啼哭,穿透力太强,候在外室的徐夫人吓了一跳,她不假思索,直接夺门而入! 然后,徐夫人便看到十二娘和锦书抱在一起,都哗哗掉泪呢! 徐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景珺却很冷静,他几步走到徐夫人面前,“外祖母,皇后娘娘只是提及了先母,您……先出去,无论有什么声音,都不要进来打搅。” 就这样,徐夫人又被推搡了出去。 文晓荼看在眼里,还是我家饭饭镇定自若! 景珺冷着小脸,眼神阴郁地走到了文晓荼面前,“您说这些话,到底有何图谋?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也就我姐姐会信!” 文晓荼:合着你根本没信我啊! 文晓荼只得努力拿出证据:“饭饭,你的左屁股上有一颗小指肚大的红痣。” 景珺然后脸色更难看了:“孤不知道您是从哪儿打探到这些消息的,但是您不该侮辱孤的亲生母后!” 文晓荼:摔!这都不信!还“孤”?孤你妹的! 文晓荼有点生气了,她跺脚道:“臭饭饭,信不信我打烂你屁股!” 景珺露出了错愕的神情,什么?! 文晓荼气得开始撸袖子,“麻蛋,你这个兔崽子,从小脸就臭!拉粑粑更臭!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到六岁,你居然不认我!” 她伸出魔爪,一把拽住抽饭饭的衣领,在其懵逼中,就把他摁倒在了罗汉榻上,然后脱下鞋子,朝着屁股上便抽了过去! “啪啪啪!” 先来了三记。 这动静有点大,外头徐夫人听得真切,又不禁焦急了起来,这怎么听着像是用鞋底抽孩子?不可能吧?但想到太子肃然叮咛,无论有什么声音,都不要进去打搅,徐夫人便生生按捺住了。 屁股上传来的痛楚,是那么真实,自从当了太子,便从来没挨过揍的景珺,再一次体会到了被打屁股是什么滋味。 记得上一次,还是因为,他在娘亲最喜欢的一盆兰花里撒尿…… 然鹅太子殿下怎么都不可能跟公主似的哇哇大哭,他死死咬着嘴唇,只吧嗒吧嗒掉泪。 锦书已经一把抓住了文晓荼的手腕,“娘亲,别打了,弟弟哭了。” 景珺噘着嘴道:“我才没哭……” 孩子一掉泪,文晓荼瞬间心软了,她承认自己今天太急躁了,她连忙扔了鞋底,“饭饭不哭,都是娘不好,娘应该早点回来的。” 景珺吸了吸鼻子,“娘亲能回来就好。” 文晓荼一怔,“饭饭,你相信我了?” 景珺用袖子狠狠擦了擦泪花,憋屈地道:“当然,除了娘亲,谁还敢打我?” 文晓荼一怔,旋即“噗嗤”笑了,“这么说,我是打对了。” 景珺小脸一黑,那模样,像极了甩脸色的皇帝陛下。。 这时候,碧纱橱的纱帘被挑开,“看样子用不着朕来作证了。”——原以为,就算锦书能信,景珺必然不信,没想到……阿荼竟然搞定了这个小兔崽子。 第二五八章、皇上不想与我早日做夫妻? “父皇!”锦书公主宛若乳燕投怀,一头扑在了皇帝陛下的大腿上。 抚摸着那颗梳着双螺髻的小脑袋,皇帝明昭难得露出了慈爱之色,“这几日,你吃饭挑三拣四、女红课也尥蹶子,真是被朕给惯坏了。”——小脾气整日摆在脸上,也不怕被人说三道四。相比之下,景珺倒是看似如常,心里的埋怨只怕比锦书也少不到哪儿去。 锦书扭了扭屁股,“干嘛不早说——您要娶的是人娘亲!” 明昭粗粝的食指在锦书的眉心戳了两记,戳得锦书小脑袋一晃一晃的,螺髻上的金步摇也跟着婆娑晃动,“你这小脾气,也不知随了谁!”嘴上抱怨着,眼睛已经瞥向了他的阿荼。 文晓荼:瞅我干啥?! 文晓荼立刻回瞪回去。 明昭着实无奈得紧,罢了罢了,还不是被朕给惯出来的? 锦书揉着脑门,转头又扑进了文晓荼怀里,“娘亲,我今晚跟你一起睡好吗?” 文晓荼自是巴不得,可皇帝却板着脸道:“不好!” 文晓荼虽然也明白,公主哪里能随随便便在外臣家中留宿?但还是忍不住抱怨地嗔了皇帝一眼。 明昭只得道:“用不了多久,你母亲便能入宫了,到时候,随你腻歪去。” 锦书悻悻“哦”了一声,旋即眼睛亮亮地问:“父皇,这‘用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呀?” 明昭淡淡道:“最快也得明年开春吧。” 锦书瞪大眼:“要这么久啊?!父皇,您就不能快一点把娘亲娶进宫嘛!” 明昭:这是立后,不是纳妃!! 景珺忙扯了扯姐姐的衣袖,他小声道:“这已经是快的了。”——寻常人家三书六礼,还得好几个月呢!何况这是皇帝娶皇后! 文晓荼虽然明白立后非同小可,但明年春天,那岂不是要等小半年?她连忙道:“反正我是继后,一切从简些也无妨。”——她也有点等不及了。粥粥饭饭的身份注定了两个人不可能时常出宫,想要亲子团聚,最好的法子就是她快点进宫! 明昭挑眉:“这么心急?!”——虽然他也不情愿阿荼的封后典礼过于草率,但明昭也是盼着早点把阿荼娶进门。 文晓荼坦诚地点头道:“我太心急了!” 明昭瞥了一眼跟前的一双儿女,可惜不是因朕而心急…… 文晓荼连忙道:“皇上您就催一催内务府和礼部嘛!难道皇上不想与我早日做夫妻?”说着? 她太媚眼勾了皇帝一眼。 明昭心跳猛地加速,当着孩子们的面儿? 怎能如此不端庄?!明昭忙咳嗽了两声? “朕……尽力吧? 可毕竟是立后? 顶多提前到年前腊月。”腊月初倒是正好有个黄道吉日,就是仓促了些。 唉? 阿荼如此任性,朕也很无奈啊。 文晓荼粲然一笑? “腊月好,年关喜庆!”她抚摸着粥粥的小脑袋? 揉着饭饭的小脸蛋? 欢喜得不要不要的。 锦书也是一脸欢喜,幸福地依偎在亲娘怀中,素来自持仪态的太子景珺也忍不住腻歪在亲娘的身侧? 姐弟俩小脸都红扑扑的。 这一幕? 明昭尽收眼底? 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便板着脸挥手道:“好了? 徐夫人还在外头候着呢? 你们俩也该回宫了!” “啊?!”锦书一脸颓丧? “才来一会儿呢!” 太子景珺小脸也瞬间恹恹的。 明昭板着脸道:“不要任性,你们娘亲还未正式册封入宫? 朕许你们俩先来见一面已经是很不合规矩礼仪了。打今儿去? 老老实实呆在宫里? 都给朕安生些。” “是? 父皇!”姐弟俩只得站直了身子? 规规矩矩应诺。 文晓荼知道,皇帝这个父亲当得素来极有权威,对待粥粥已经是十分宽泛了,昔年大公主锦书读书不用功,都没少被打手心呢。粥粥近来懈怠课业,却也只是挨两句不痛不痒的训,真可谓是十根手指头不一样长啊。 文晓荼亲了亲女鹅的小脸,又抱了抱鹅子,“好了,从现在起,你们俩可以安心回宫,等天气大冷了,便能每日相见了。” 粥粥饭饭齐齐乖乖点头,这一刻,当真跟个乖宝宝似的。 两个孩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倒是皇帝还坐在她的罗汉榻上,分毫没有挪动贵臀的架势。 文晓荼:…… 外间明堂,纵然丹若堂的宫女太监招待周到,茶水点心不断,可徐夫人还是坐立难安。等了半晌,才终于见太子和二公主走了出来。 徐夫人急忙快步上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通,太子和公主眼睛都有点泛红,可见是都哭了一场,不过小脸上都挂着喜色,着实叫徐夫人纳罕。 太子景珺见状,便解释道:“新皇后,跟我们姐弟俩说了些母后闺阁之时的旧事,所以姐姐才忍不住落了泪。后来又与我们姐弟俩推心置腹说了许多话。” 锦书腹诽:你分明也哭了! 徐夫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皇后娘娘年幼之时,也是见过贤圣皇后的。”——之时彼时两房已经分家,关系其实算不得多亲近。 景珺道:“新皇后还说,会视我和姐姐如己出,请外祖母放心。” 锦书一愣:娘亲何时说过这种话?哦……应该是宽慰外祖母吧? 于是锦书公主也连忙附和地点头。 徐夫人心道,但愿她能做到。 文晓荼透过福寿支摘窗,看到徐夫人领着她的崽崽走远了,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这三年,粥粥和饭饭……心里应该很难受吧?”——尤其是粥粥,她还没拿出证据,就信了她是亲娘,这未必是锦书容易轻信,而是这孩子……太想要娘亲回到她身边了。 想到此,文晓荼不由红了眼圈,“刚才我实在是太心急了,竟动手打了饭饭。” 温如荼那具身体死的时候,粥粥饭饭不过五岁半多些,如今都快满九岁了。。 明昭将含泪欲泣的阿荼揽入怀中,“都过去了,如今……一切都好了。”——阿荼回到了朕的身边,景珺和锦书也有了母亲,也算是皆大欢喜。 第二五九章、大婚(爆更15结束求月票 待嫁的日子枯燥而乏味,宫中的规矩礼仪她已谙熟,唯一需要牢记的便是封后大典当日的一应礼节——经历了封嫔封妃两次册礼的她,也算是颇有经验了,只不过封后更加隆重,程序也更加繁琐。 还有在封后典礼之前,还要走完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不过皇帝娶皇后六礼,与寻常百姓家不同,比如说这“纳采”,就是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女方家答应议婚后,男方家备礼前去求婚。 而皇帝的“纳采”,就是那道立后诏书。 后头的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倒无不同之处,只不过彩礼也好、嫁妆也好,都是非一般的隆重。最后的亲迎——也是姑爷上门迎娶,显然皇帝是不可能云尊降贵去臣子家中的,介时会安排身份贵重的宗亲来迎接皇后娘娘入宫。 这几个月,昌国公府上下忙得脚不沾地,内务府和礼部也是焦头烂额,才终于赶在腊月十五的大吉之日前,将一切筹备完毕。 天泽二十年腊月十五,黄道吉日,宜嫁娶。 这一日天蒙蒙亮,文晓荼就被宫女被温暖的被窝里给挖了出来,今天可是她嫁给皇帝,正式成为皇后的日子! 文晓荼虽然努力打起精神,但还是对这场典礼兴致缺缺。 毕竟,娃都生了俩了,结婚有毛线球好激动的? 天生丽质的小脸被粉饰得娇艳华美,三千青丝梳成狄髻,然后戴上一顶足以压歪脖子的凤冠——这一次是真的凤冠了,虽然看上去只是比翟冠大了些、华丽了些,但确实这个世界几乎所有女子的梦想。 文晓荼却心中哀叹:太特么沉了! 这东西虽然好看得紧,但这玩意,只适合放在展柜里欣赏? 戴在头上,根本就是反人类! 好在即使是皇后? 也不需要天天戴凤冠? 除了大婚之日外? 只需要在重大节令拿出来戴一戴、充充场面即可。 文晓荼头上这顶虽然名叫凤冠? 其实却是九龙九凤冠,冠上一圈金累丝五爪金龙? 正中那条龙口中衔着硕大圆润的明珠,上有翠盖? 下垂珠结,其余龙口皆衔滴珠红翡? 九龙之下? 是金累丝点翠九凤,凤凰口中皆垂珠滴,点翠牡丹、南珠珠花、金云翠云环绕? 另外? 脑后还有三对博鬓? 左右共六扇,饰以金龙、翠云? 上饰珠宝钿花十二…… 光这一顶冠子? 就能撑起一场珠宝展! 再穿上一整套大婚礼服? 文晓荼觉得,自己简直没法走路了。 所以? 才需要宫女一左一右搀扶着啊! 文晓荼问:“来迎亲的是谁?”——是晟王吗? 秋桑嬷嬷一脸欢喜地道:“皇上原指了晟王殿下? 可这几日晟王染了风寒? 才只得换成安佑郡王。” 安佑郡王是皇帝的叔叔? 又是世袭罔替之爵? 身份也够贵重了。 小尹子在帘子外扬声道:“皇后娘娘,吉时已到,迎亲凤驾已至!请您移步!”——这声音抑扬顿挫,更唱戏似的。 文晓荼默默吐了个槽,被秋桑和彤霞一左一右搀扶起身,然后龟速挪动。 不是她不想走得快点儿,而是这大婚吉服拖地,而且她还举着一柄龙凤和鸣的团扇遮面,根本看不清前路,稍微一不小心,就得摔个狗啃泥!大婚之日,她可不想出糗。 好在文晓荼需要走的路没几步,出了丹若堂,便有长兄温成栋将她背了起来,一路把她背到了昌国公府前院正堂,依例辞别父母,而后温祺与徐夫人依礼训诫即将出嫁的女儿,因她这个女儿身份特殊,故而温祺与夫人也不敢训诫,只是说了些祝福的吉祥话罢了。 文晓荼屈膝辞别父母,“女儿去了,愿父亲母亲保重自身。” 温祺与徐夫人忙起身还礼,温祺恭谨地道:“愿皇后娘娘如意康顺。” 唉,不像是嫁女儿,倒更像是送一位祖宗出门。 然后,又换了二哥温成梁将她背了起来,送她直至府门外的皇后凤驾上。 温家一门老小也一路跟随而出,温祺与徐夫人躬身恭送,其余子辈儿、孙辈则纷纷跪地,直至皇后凤驾远去。 文晓荼此事已经坐在了宽敞华美的凤车中,不得不说,这马车就是比贵妃的车驾更宽更高,她揉了揉脖子,努力给自己打气:坚持一下! 凤车咕噜噜行进着,文晓荼端坐在仪车中,只觉得速度有些慢,但是……昌国公府距离大宣宫正门,也就是大宣门是很近的,通常也就半个时车,但是……貌似怎么也得有一个时辰了吧? 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她肚子饿了。 虽然早晨努力塞了很多食物,虽然是大婚之日,但小尹子和秋桑也不敢饿着皇后娘娘,只是汤食是断断不肯让她用。毕竟这身大礼服,可不方便小解。 文晓荼这会子又饿又渴,她确信,时辰已经是中午了! 这到底是往哪儿走?! 文晓荼很费解! 这可是宫中迎接皇后的凤驾,总不可能把她送去别的什么地方吧? 话说,这么久了,怕是都能出京城了! 这时候,凤驾外传来秋桑嬷嬷的声音:“皇后娘娘,已经绕城两圈了,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进大宣门了。” 文晓荼:合着是绕京城游街了啊!! 她黑线了! “知道了!”语气略有些不爽。 老娘饿着肚子呢!就不能快一点儿?绕你妹的绕! 如此,又绕了大半个时辰,她听到了“嗡”的一声,那是大宣门开启的声音。 啊,终于进宫了! 文晓荼内牛满面,狗皇帝,乃们家的门还真不好进啊! 进了皇宫,接下来迎接她的还有更多更繁琐的礼节,祭拜宗庙、祭告天地、叩拜高堂——也就是给太后磕头,好在这些流程,是皇帝陪着她一起走完的。 她只需要按照司礼官的唱和声,跪、拜,然后接过各种各样的玩意儿,什么圣旨啦、宝册啦、金印啦、如意啦…… 还要听司礼官的一大长串佶屈聱牙的祝词,最后,她被送去凤仪宫的时候,已经是暮色西沉。 去你妈的,累死老娘了!!! 这婚结得,直叫文晓荼暴躁不已。 第二六〇章、帝后洞房 和皇帝结婚,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没有人敢闹洞房了。 当然了,也没有人灌新郎官酒。 所以,皇帝跟她同时进入凤仪宫内殿,这里早已被布置成了洞房,椒泥糊墙、龙凤锦帐、百子锦被……这才是正版的椒房! 文晓荼终于可以放下手中龙凤和鸣团扇,虽然这团扇不重,但整整举了一天了啊!!老娘的手都酸死了! 这婚结得,太遭罪了!! “你们都退下吧。”皇帝明昭一袭大红缂丝双龙戏珠团纹圆领袍,映得面色红润,笑意难掩,饶是如此,周身的威势还是叫一众宫人大气不敢出。 宫人们毕恭毕敬称是,跪地磕头,恭贺帝后大婚,然后鱼贯退出了新婚椒房。 当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文晓荼端着的仪态一瞬间散了架,肩软了、腰塌了,整个人直接朝后斜歪躺在了百子被上,“哎哟,累死我了!” 明昭忍俊不禁,“大喜日子,可不许说不吉利的字眼儿。” 忽的,明昭忍不住伸手去抚摸文晓荼的额头,“这里怎么红了,磨破了?” 文晓荼一脸丧气地把头上的凤冠薅了下来,直接丢在一旁,“还不是被这玩意儿给咯的!” 明昭捧起那略有些分量的华美凤冠,仔细打量里头,“朕回头会好好训斥营造司的工匠。” 文晓荼努力爬起来,主要是褥子底下还铺了“早生贵子”,实在硌得慌,她摆手道:“倒也不怪工匠,他们又没偷工减料。”——准确说,他们用工用料都特特么太实在了! 文晓荼扭动僵硬的脖子,隐隐发出了咔吧咔吧的声响,“主要是这九龙九凤冠太沉了!我可是戴了一整天啊!” 皇帝顺手将凤冠放在了床头的如意几上,顺便也摘下了自己头上的二龙抢珠冠冕,两只冠子并排放在一块儿,看着着实般配。回头便看到,阿荼已经兀自摘下了耳环、璎珞项圈,并已飞快除去了华美的喜服外袍? 那鲜红的衣袍萎落在脚踏上,阿荼身上只着正红软缎中衣中裤? 那身量纤细婀娜……皇帝明昭虽然努力想要矜持一些? 但还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阿荼……似乎格外热情呢。 皇帝明昭没忍住? 他几步走上前? 伸手去抚摸阿荼娇艳的小脸蛋。 然鹅,下一秒? 文晓荼一把拂开了皇帝的爪子,从皇帝身边绕过? 她快步走到了那张铺着大红锦缎的圆桌前,抓起一枚喜饼就往嘴里塞? 味道还不错? 就是干了点儿,于是拎起白玉酒壶,直接对着壶嘴往嘴里倒! 新郎官皇帝明昭愕然变色? 他急忙快步上前? 夺下酒壶:“你酒量不好? 不要喝这么多酒!”——阿荼这是怎么了? 文晓荼忍不住嗔了皇帝一眼,“我五更天就被叫醒了? 勉强塞了些早点儿? 到现在? 至少有六个时辰水米未进了!”——真的是饿死老娘了! 说着,又塞了个柿子形状的面果子进嘴里? 不错? 这个软和? 而且还是枣泥馅儿的! 皇帝明昭看在眼里? 又是觉得好笑? 又是忍不住心疼,“你慢点儿吃,别噎着。朕叫人上些热菜热汤。”——这些都是凑喜庆意头的点心果饼,都干巴巴的,吃着怕是不舒坦。 文晓荼“嗯嗯”点头,一边嘴巴不消停。 皇帝一声令下,不消片刻,便有宫人奉上了色香味俱全的珍馐御膳。 明昭倒是不饿,哪怕大婚礼仪再繁琐,也没人敢饿着皇帝陛下,因此明昭便充当了布菜宫人的绝色,先给阿荼舀了一碗鸭舌羹,又给她夹了从前最爱吃的三仙丸子、陈皮兔肉、香烹狍脊以及鹿筋、鹿肉,一连串鲜美荤菜。 文晓荼吃得满嘴流油,人在饿极了时候,餐桌礼仪什么的,基本是浑忘了的。 一通胡吃海塞,文晓荼这才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这种事情,绝对不要再来第二次了!” 明昭笑着道:“放心,不会有下一次了。”——婚姻大事,正因为一辈子只有一次,才弥足珍贵。但转念想到自己初登基之时,奉先皇遗命,曾也是这般风风光光迎娶过胡氏……便觉得晦气得紧。 虽然累坏了,但漱口、净手、盥沐,这些睡前流程,文晓荼还是一样不少。主要是习惯了,不刷牙、不卸妆、不洗澡,便浑身不得劲!睡得也不舒坦。 好不容易把自己捯饬干净,文晓荼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动弹了,她爬上床,她跟个活祖宗似的抬手道:“劳驾陛下,把早生贵子清理出来。” 今天的皇帝陛下,就像个特好使的工具人,他掀开被褥,拿着个剔红夔纹大盘,将那堆干果一股脑却都笼了出来,拾掇得干干净净。 文晓荼便一头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如果能就此直接睡去,那就完美了。 皇帝明昭露出了别样的笑容,他抬手落下大红帷帐,也爬上了床,将阿荼软绵小巧的身躯揽入怀中。 文晓荼真的是一点都不想配合,但想也知道,大婚之夜,不圆房是不成的,便道:“快一点儿成吗?” 昏暗中,男人叹气:“你这是在为难朕……唉,朕尽量吧。” 明昭不是不知道他的阿荼今日着实累坏了,他也不是不想怜香惜玉,但这一日,他等了太久,此时此刻,外头的龙凤花烛还在灼烈燃烧,他的身体也仿佛被烧热了起来,胸腔中是前所未有的亢奋与热烈。 明昭努力提醒自己,要温柔、要矜持,阿荼如今这副身子,还是第一次呢…… 红烛明、罗帐昏,咿呀声里蛾眉颦。 …… 文晓荼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她只知道自己醒来后,天色已经大亮。 好在皇帝昨晚还算晓得怜香惜玉,没有闹腾太久。 她这一觉倒是好睡,一夜无梦,醒来后,身上疲乏全消,到底是年轻身体好,一觉醒来宛若新生。 伸了懒腰,却发现枕边空空,偌大的拔步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是去处理政务了吗? 文晓荼倒是不以为意,掀开帐子,正要扬声唤人进来服侍更衣洗漱,却看到皇帝正坐在不远处的一张禅椅上,手里拿着本红册子翻看着。 她懵逼地着眨了眨眼,“皇上怎么还在?” 明昭挑眉,这话叫人听着不舒服,“朕怎么就不能还在此处?朕好歹是大婚新喜,依例可以罢朝三日。”。 文晓荼:就是放假三天的意思? 第二六一章、被迫立威 虽然宣朝大朝会是五日一朝,可实际上每天都有小朝会,皇帝明昭素来勤政,从来都是风雨不辍。不过大婚的确是特殊时候,皇帝也是人,也有享受婚嫁的权利。 虽然才三天,比后世的社畜们还不如。 “才三天啊……”文晓荼喃喃,真可怜。 明昭笑着起身,走到她跟前,刮了刮她的鼻尖,语气暧昧地道:“阿荼若是舍不得,朕可以多陪你几日。” 文晓荼想起了昨夜的不适,哪怕皇帝经验丰富,也难免初次不适,因此体验不算美好。她连忙露出了职业化的微笑:“皇上还是要以国事为重。” 明昭蹙眉:阿荼这副样子,朕不喜欢。 “对了,什么时辰了?”这可是她当新媳妇的第一天,可得早早去给太后请安。 明昭淡淡说:“约莫,辰时四刻了吧。” 文晓荼几乎裂开了,辰时是早晨七点到九点,一刻钟是十五分钟,也就是说现在已经八点了! “怎么不早点叫醒我!”文晓荼急了,“我还要去给太后请安呢!” 明昭笑着将突然站起来的阿荼摁回床榻上坐好,“放心,母后巴不得咱们晚些去请安呢。” 文晓荼先是一愣,“咱们?” 明昭戳了戳那傻乎乎的小脸蛋:“阿荼如今是朕的皇后了,初次请安,自然要朕陪着你去。”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既然是一块去请安,若是迟了,那也是两个人都迟了,太后就算会责怪她,难道还会责怪亲儿子不成?而且“巴不得晚些去”……额,意思她懂的。 “好了,你先更衣,然后朕陪你一起用早膳,待会儿受了嫔妃初次觐见之礼,再去颐年殿。你放心,母后那边儿,朕早就着人禀报了,说会晚一些再去。”明昭脸上微微带笑。 文晓荼点了点头,当皇后,她的确是个生手。若不是皇帝提醒,她都忘了? 嫔妃需每日向中宫皇后请安呢。 以前宫里没有皇后,嫔妃们都乐得悠闲? 但以后——嗯? 以后她也没兴趣每天折腾嫔妃。 虽是新婚皇后? 但文晓荼并没有把自己把端庄华贵了打扮? 只拣选了低调奢华的袄裙上身,不过好歹还是选了件缂丝鸳鸯褙子? 毕竟大婚之喜,头几天身上总得带点喜庆。挽一个狄髻? 配上一整套金累丝嵌红宝首饰,倒也贵气得紧。 对镜打量这自己的妆容? 文晓荼表示满意? “对了,嫔妃什么时候过来请安呀?” 正在往她脸颊上扑胭脂的宫女彤霞道:“回娘娘的话,六宫嫔妃半个时辰前就来了? 此刻都候在殿外廊下侯见呢。” 文晓荼一瞬间都要裂开了? 居然已经来了一个钟头了!还候在廊下?那岂不是被罚站了一个小时了?!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彤霞低下头? 小声道:“各宫娘娘、娘子来的时候,您……您没醒呢。”——她们其实早就禀报皇上了? 可皇上说叫她们候着……要不然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不敢叫六宫嫔妃在外头吃寒风啊!当然了? 彤霞可万万不敢告皇上的状? 尤其皇上此刻就坐在旁边看着呢!借她一百个胆儿也不敢! 文晓荼:……她斜眼瞥向一旁端坐威仪的皇帝陛下,你丫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就算不叫醒我? 我醒来那会子? 也该告诉我了呀! 皇帝明昭饮了一口茶? 淡淡说:“朕忘了。” 文晓荼黑线:你绝壁是故意的吧! 若不是眼前还有这么多宫女太监? 文晓荼真想冲上去揪起皇帝的衣襟问问他到底几个意思?!你这是帮我拉仇恨值啊! “这可是寒冬腊月!”文晓荼快晕了? 她连忙叮嘱秋桑等人:“以后再遇见这种事儿,便请进殿中吃茶等候!” 嬷嬷宫女们一脸为难,可皇上方才才吩咐…… 见一众宫人都哑巴了似的不出声,文晓荼有些生气了,咋滴,集体造反的! 这时候,一旁的皇帝陛下咳嗽了两声,“按照皇后的吩咐的来!” “是!”一众宫人松了一口气,连忙齐刷刷屈膝应和。 文晓荼算是看明白了,丫的就是皇帝故意吩咐给后宫嫔妃下马威的! 秋桑嬷嬷这才快步走出温暖宜人的凤仪殿,看着廊下一众冻得脸色发青发白的各宫娘娘、娘子们,便屈膝道:“皇后娘娘请各宫进殿。” 六宫位份最高的德妃林氏忍不住语气酸冷:“哟,咱们皇后娘娘总算肯见咱们这些老人儿了!” 秋桑嬷嬷正色道:“皇后娘娘只是请诸位进殿等候,此刻娘娘和皇上正在内殿用早膳。” 一听皇上居然还没离开凤仪宫,德妃立刻不敢高声了,“皇上……还在?” 贤妃辛若芝心沉到骨子里,皇上在,也就表示皇上都知道……也就等于皇上默许了皇后的下马威。 那这口气,她们就只能忍着了。辛若芝看了一眼陆充仪,陆充仪叹气,二人心头俱想起了一句话: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凤仪殿是凤仪宫的正殿,面阔七间,比起嫔妃宫殿至多面阔五间的规格,着实宽敞了不少。 正殿明间开门,十二扇大红团凤隔扇门中开,赫然呈现眼前的是悬着“有凤来仪”御赐匾额的明间儿,此处是用来接驾、或是接受觐见之地,因此“有凤来仪”匾下设了丹凤朝阳宝座,不消说,便是中宫皇后的座椅了。 底下两侧,分别是一溜八张雁翅排开的花梨木南官帽椅,显然是给嫔妃留的赐座。 只不过,这会子没有皇后发话,谁也不敢落座。 众人的目光纷纷瞥向东侧那紧闭的万福万寿隔扇门,皇上和皇后此刻就在里头用膳。 凤仪殿的格局倒也没有出奇,就是面积大了些,明间占了三间面阔和三间深进,东侧万福万寿隔扇门后是东暖阁,冬日里可再次摆饭用膳,东暖阁里头便是东寝室,也正是大婚椒房。 既将嫔妃们都请了进来,文晓荼便也没有急促用膳,主要是这么多人在跟前伺候着呢,她总得注意一下餐桌礼仪,不能跟昨晚似的。 早膳清淡可口,鸡笋粥甚是鲜美、糖醋荷藕很是下饭,还有鸡丝银耳、虾籽冬笋、清蒸翅子这些并不油腻的荤菜,文晓荼细嚼慢咽,肠胃大是满足。 漱口、净手,又给唇上补了胭脂,整了整衣襟,便要出去接见嫔妃,一旁的皇帝陛下问道:“要不要朕陪你?”。 明昭很担心自己的皇后阿荼会被嫔妃欺负了去,故而才让嫔妃罚站寒风中,好生挫一挫六宫的不恭顺之心。 第二六二章、觐见中宫、后宫添丁之喜 此时此刻,六宫嫔妃心中早有怨气,可皇上就在里头,任谁也不敢发表意见,一个个只能站在明间,且看这位小皇后到底要把他们晾多久。 众人都死死盯着那扇房门,足足又等了两刻钟,才终于听到了吱呀一声,暖阁的门扉终于打开了。 却是看不到里头的情形,只能看到一架苏绣鸾凤和鸣的入门屏风,将视线彻底阻隔。 然后便见屏风后走出来一位脸蛋甚至娇嫩的女子,衣装虽不十分华美,却穿着件大红褙子——这明显就是温家那位小皇后了! 她步履翩翩,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仪态倒是十分端庄,步履盈盈走到了宝座前,端端正正落座。 嫔妃们见状,谁也不敢失了礼数,毕竟皇上还在里头听着呢! 于是众人纷纷敛衣跪地,齐声道:“参见皇后娘娘!” 文晓荼见众人行了大礼,便连忙抬手做出虚扶之状,温声道:“都平身吧!” 话说,今儿来的人,怎么这么少?! 文晓荼诧异地看着纷纷起身的众人,不消说,都是熟人——德妃林琇莹、贤妃辛若芝、充仪陆蘅芷、婕妤余烟霏、美人江映芙——然后,就木有了。 足足比她当贵妃的时候,少了三个人!! 没有洛美人,当然不稀奇。 毕竟这个疯女人,可是当年害死她的真凶。 没错,就是洛美人设计将方婉仪从冷宫里放了出来,还给了方氏河豚血。 方氏死了,洛美人自然也不能活命。不过皇帝将她的死,定性为“病逝”,那么洛美人自然也是随后就“病故”了,毕竟洛美人体弱多病,病死了也不稀奇。 其实文晓荼原本还怀疑过德妃呢,但转念一想? 德妃哪有这胆子、这心机? 能做出那种事情的人,也就只有疯子了。 但是!才人林芳蕤和宝林崔兰歆哪儿去了? 文晓荼疑惑地道:“怎么不见林才人和崔宝林?”——这两个位份最低? 总不可能藐视中宫皇后吧?莫不是天冷? 病了?可是也不至于都病了吧? 一语出? 辛若芝蹙起眉心? 难掩不喜。 德妃直接挑眉:“皇后娘娘可以下懿旨,命二人即刻前来!” 德妃这话? 似乎有点幸灾乐祸,文晓荼觉得不对劲? “可是她们病了?” 德妃笑道:“自然是无恙的。” 文晓荼:那为什没来? 文晓荼看着德妃脸上的笑,再看看辛若芝紧皱的眉头? 便忙询问:“本宫不甚了解后宫? 可是林才人与崔宝林不方便前来?” 辛若芝露出诧异之色:“皇后娘娘不知道?” 文晓荼更懵逼,她打量着辛若芝,“知道什么?” 辛若芝也在打量着这位小皇后? 倒未见多么盛气凌人? 此刻模样? 倒是一副懵然无知之态。可是,辛若芝没忘了方才被晾在殿外寒风里的下马威呢! 辛若芝淡淡道:“回皇后娘娘? 林才人与崔宝林皆身怀六甲? 且月份已大? 这寒冬路滑,自是不便外出? 还请皇后娘娘宽宥则个。” 文晓荼呆若木鸡。 一瞬间? 她仿佛明白了? 为何在丹若园时? 秋桑嬷嬷等人对于后宫之事那样三缄其口!起初她还以为是因为洛美人? 但后来,皇帝都告诉她幕后真凶了,身边宫人却还是无人告诉她后宫形势! “原来如此。”文晓荼喃喃。 她旋即笑了,嘴上道:“这是喜事。” 脸上却不再有丝毫笑意。 内室中的皇帝明昭合上了眸子,他也知道,这事儿,阿荼早晚会知道,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隐瞒。 可是,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 辛若芝狐疑地打量着新皇后那怪异的表情,怎么瞧着有些失落? 文晓荼很快打起精神,问道:“自贤圣皇后故去之后,宫中可有添丁之喜?”——搞不好,还不止林才人和崔宝林呢。 站在二妃后头的江美人小心翼翼站了出来,屈膝道:“嫔妾美人江氏,膝下育有三公主。” 也就是说,昔年三嫔,如今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了。 “恭喜。”文晓荼语气平静地道。 三年,皇帝多了三个孩子。 江美人挤出个讨好的笑容,“三公主虽不及二公主贵重,但也还算乖巧,改日嫔妾一定带来给您请安。” 文晓荼没有应下,只淡淡询问:“三公主多大了?” 江美人忙道:“回皇后娘娘,才刚满周岁。” 文晓荼点了点头,语气有些飘忽:“周岁了啊……膝下有个女儿也是好的。” 江美人也不禁心有感慨,哪怕有位公主也好。 德妃林氏看在眼里,忍不住心道,这个小皇后莫不是要拉拢江氏不成?! 辛若芝也是有些看不懂了,这个皇后……虽说只有十五岁,但说话的语气,却是有些老气横秋的,真是个怪人。 辛若芝上前一步,屈膝道:“臣妾贤妃辛氏,自贤圣皇后病故,这三年来,一直是臣妾打理宫务,如今皇后娘娘入主凤仪,自不该由臣妾掌宫权。不知皇后娘娘何时有空,臣妾随时可以交接宫务。” 文晓荼打起精神道:“等明年开春吧。”——现在她没这份心情。 辛若芝:明年开春?!! 小皇后不是新官上任便立威吗?怎么到了关键的宫权,倒是不急着收回了?! 文晓荼道:“劳烦贤妃再受累些时日,本宫……毕竟年轻,日后就算总览宫务,也得贤妃好生协理才是。” 辛若芝更费解了,这是保留她协理之权?虽然这样做,的确能让宫务平稳顺当过渡,但这位小皇后竟如此信得过她?!还是小皇后别有盘算? 辛若芝实在想不通。 一旁的德妃酸了,她忍不住道:“皇后娘娘,臣妾德妃林氏,是后宫中服侍皇上最久,也是众妃之首,娘娘若需要协理,臣妾义不容辞。” 文晓荼本来懒得理会德妃,没想到德妃还是一如既往心里没点逼数!义不容辞?就你? 德妃挺起胸膛,继续道:“自胡后被废黜后,臣妾打理六宫多年,若论对六宫庶务之熟稔,臣妾自问不逊色贤妃。” 文晓荼挑眉:“那前些年,宫务怎的落到贤妃头上了?”你干得那些不入流的破事儿,老娘都不稀罕提! 德妃一噎,老脸有些胀红,“臣妾、臣妾……”皇上还在内室,德妃当然没胆子胡诌,却也无法说出丢脸的实情。 “好了!”文晓荼懒得与德妃计较,她抬手道,“今日诸位便散了吧。对了,以后请安不必每日都来,每五日来一次便是。” 听了这话,众嫔妃都有些诧异,同时心中暗喜。毕竟,谁喜欢每天来站规矩? 德妃轻咳道:“敢问皇后娘娘,是仅这个冬日,还是以后都是五日一请安?” 文晓荼淡淡说:“自然是以后皆如此!”。 嫔妃们纷纷露出难以言喻的欢喜之色,于是连忙齐齐屈膝:“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第二六三章、元配皇后之礼? 嫔妃们都退却了,凤仪殿的殿门也合上了。 偌大的、奢华的凤仪殿明堂,空阔无声,只能听到殿外呼啸的北风声。 文晓荼沉默地在凤座上小坐了片刻,才再度起身,走进了东暖阁中。 她走到皇帝面前一丈外便止住了脚步。 明昭忙快步上前,他急忙想要开口解释,但文晓荼却抬头道:“先去给太后请安吧。” 明昭一肚子的话只得憋回了肚子里,“也好。”——先把正事办完,再慢慢与阿荼解释吧。 新婚皇后初次拜见太后,其实与寻常人家新儿媳妇给婆婆请安别无两样,磕头敬茶是少不了的。 太后则赐予了她一柄赤金宜子宜孙如意,作为见面礼。 “多谢母后。”文晓荼双手接过了那沉甸甸的如意,看上上头的錾刻的宜子宜孙图纹,默了数息,才将这如意交给秋桑收着。 三年不见,太后似乎老了许多,鬓边已经苍苍如许,眼角眉梢也添了不少皱纹,只不过神态温和,透着几分慈爱,不过这慈爱的目光却是看向皇帝的。 太后微微有些费解:“这样大喜的日子,皇帝怎么瞧着不大高兴?” 这种时候,明昭哪里高兴得起来,只得道:“今早嫔妃去请安,着实吵扰。” 太后笑了,原来是被打搅了新婚燕尔,所以才不悦啊,嘴上只得道:“嫔妃去给皇后请安,那是规矩所在。” 说着,太后这才看向那个先前只有一面之缘的小温氏,眉宇低垂、举止谦和,倒也顺眼,便语气温和地道:“这封后典礼是仓促了些,不过皇帝执意要让你从大宣门而入,也着实有些破格。” 文晓荼一愣,合着她还不能走大宣门啊? 明昭皱了皱眉:“母后,儿子先前就说过了? 胡后谋逆,已经算不得朕的原配。至于贤圣皇后……也是惋惜。如今十二娘自大宣门而入? 并不算破格。” 文晓荼听懂了皇帝话里的意思? 合着是只有元配皇后才能走大宣门啊!胡后既然被废? 也就等同剥夺了身份? 而曾经作为温如荼的她,只是被追谥为皇后? 自然也走不了大宣门。如今……这封后大婚,虽仓促从简? 却是依照元配皇后之礼来的…… 可是,整这些有什么意思? “臣妾年轻? 不知这些礼仪? 臣妾惶恐。”文晓荼连忙屈膝一礼。 太后看在眼里,露出几分满意之色,“罢了? 只要皇帝高兴就好。哀家老了? 如今什么也不图? 只盼着皇帝与皇后恩爱琴瑟就好。”——若是能再添一儿半女,自是再好不过。 明昭自进入颐年殿? 便特特开启了心声? 就是怕母后心中对阿荼有意见? 如今看来,母后对阿荼倒是无不满之处……只是? 朕又何尝不想再与阿荼生一两个孩子? 只是阿荼怕是不愿了。 文晓荼忙垂首道:“臣妾谨记母后教诲? 日后定会好生服侍皇上。” 太后满意地颔首。 明昭听在耳中? 却格外不是滋味。 太后又道:“对了? 这几年一直是贤妃打理六宫庶务,她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办事勤勉又周到。自然了,如今你才是皇后,自然应该你来掌摄六宫,只不过……也不能操之过急。” 文晓荼微微一笑,忙道:“是,臣妾已经托付贤妃今年好生打理宫务,待到明年春暖再行交接不迟。另外,臣妾也已经说好了,要让贤妃日后协理宫务。” 听了这番话,太后心中大为满意,皇帝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个小温氏虽然出身不及大温氏,但端庄得体、贤惠温婉,更难得是能够顾全大体。都年底了,这个时候若是交接宫权,难免耽误了年节大宴,且小温氏毕竟年轻,不熟悉宫务,骤然接受,怕是要手忙脚乱,还不如让贤妃先管着。 明昭心中苦笑,虽然母后心中如此赞许朕与阿荼,朕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太后连连颔首,“好孩子,你果然没有让哀家失望。”说着,太后还一把拉过文晓荼的手,“你才刚入住凤仪宫,比起宫务,更要紧好生与皇帝培养夫妻感情。” 太后又看向自己的儿子:“皇帝也别一门心思都扑在朝政上,既娶了中宫,以后就多多宿在凤仪宫,早日给哀家再生个皇孙儿!” 文晓荼差点翻白眼,我就知道,太后肯定会提这个! 明昭努力挤出个笑容,“儿子毕竟不年轻了,子嗣的事儿……强求不得。” 太后嗔笑:“这二年,江氏、林氏、崔氏先后有孕,可见皇帝还正当盛年呢。” 明昭头大如斗,母后您能不能别说这个! 太后又笑眯眯看向年轻貌美的小皇后温氏:“你可比她们几个年轻多了,想必很快就能有喜。” 文晓荼:……抱歉,这个我就不掺和了! 便忙转移话题:“臣妾先前一直在闺阁备嫁,对宫中知之甚少,今日才晓得,宫里有两位有孕嫔妃呢,也不晓得林才人和崔宝林有几个月的身孕了。” 太后笑着说:“林才人是七个月多些,崔宝林也有六个月了,胎像都很稳固!哀家忖着,这里头总得有一个是皇孙儿吧?” 说着,太后唉声叹气:“江美人虽然最先有孕,可不争气,只生了个公主。” 见母后竟然越说越带劲,明昭终于忍不住低吼道:“母后!江氏当初是怎么有孕的,您难道忘了吗?!” 太后脸色一僵,甚是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皇帝……这是还在怨怪哀家吗?” 文晓荼看得诧异,这是什么节奏?太后当初这是干了啥? 明昭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心中愤懑,他更怪自己,竟然一时伤痛,就对母后疏于防备……更恨江氏不安分守己,竟敢—— 明昭恨恨切齿。 太后沉默了片刻,旋即哽咽道:“贤圣皇后故去,皇帝终日沉湎悲痛,不可自拔,这叫哀家如何能坐视下去?”——哀家彼时并非图什么子孙昌隆,只是盼着皇帝能走出悲恸罢了。 文晓荼听得一愣,这怎么把锅甩到我头上了。 听了这话,明昭倒是没有反驳下去,甚至还偷偷看了他的阿荼一眼,这些话,从朕嘴里说出来,阿荼未必会心,可若是母后所言,阿荼应该会心。 太后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哀家以后不提就是了。” 明昭:您倒是继续提下去啊!! 该说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啰嗦一堆!母后真是老了! 第二六四章、臣妾会恪尽嫡母职责 好在太后知道自己儿子不高兴,倒是没有留他们用饭,叮嘱了几句,便放帝后离开了。 回到凤仪宫,文晓荼扫了一眼珐琅西洋钟的时辰,便道:“皇上可否让太子和二公主过来一并用午膳。” 正准备屏退左右,好生解释一下的皇帝明昭:…… 明昭憋得脸有些发胀,却只得道:“好!” 便吩咐梁琨玉遣人去传召。 哪怕是皇帝迎娶皇后这样大喜之日,太子也必须上课,若无皇帝准允,太子顶多只能在一日课程结束后,接近傍晚的时候来凤仪宫请安。哦,对了,还有天蒙蒙亮的时候,也可以请安。 称之为“晨昏定省”。 当然了,从前文晓荼不舍得孩子这般辛苦,自是免了晨安,以后自然也不打算大清早折腾孩子。 其实她自己也起不来。 得知粥粥饭饭要过来陪她用午膳,文晓荼顿时舒坦了不少。 是啊,她纠结个啥啊! 她本来就是为了孩子才回来的! 就是有点意外,皇帝从前那么讨厌三嫔,且三人年岁也不娇嫩了,没想到在她死后,陆续都给睡了,还都弄大了肚子。江氏生了三公主,举止却比从前更加温顺柔和,甚至谦卑小心,叫人实在讨厌不起来。 至于六七月身孕的林才人和崔宝林……虽然不讨喜,但跟她没什么仇怨,文晓荼也着实无法生出敌视之心。 文晓荼便吩咐秋桑嬷嬷:“去挑些柔软的缎料和细毛皮子,赐予三公主,还有林才人和崔宝林。”——自然是给孩子们的。 不管怎样,孩子是没有过错的。 “是,娘娘!”秋桑嬷嬷笑着应了,娘娘如此贤德,皇上心中定会感念的。 正开着读心术的明昭:不? 朕不感念! 明昭巴不得他的阿荼好生发泄一下脾气,这样起码说明她还吃醋。 明明好不容易让阿荼心中有了朕? 如今……阿荼定是对朕寒心了? 所以才会如此。 趁着孩子还没来? 皇帝忙挥手屏退了左右? “阿荼,你听朕解释。” 文晓荼眉宇平静地道:“皇上其实无须跟臣妾解释什么? 臣妾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莫说在这个世界,您是九五之尊? 哪怕在臣妾那个世界,男人死了妻子后? 有了其他女人? 也是寻常事。” 是啊,她可是确确实实“死了”,死了妻子? 难道丈夫还要妻子守身如玉不成?!这在古代像个笑话? 在现代也少见。 “朕……”明昭喉咙一噎? 竟是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文晓荼抬眼看着他,正色道:“皇上放心? 臣妾会恪尽嫡母职责。”——哪怕为了粥粥和饭饭? 她也会做一个称职的皇后。 “阿荼? 你不要这样。”明昭满心无力,“当初江氏……朕是中了母后的暖情香? 所以才会如此。” 文晓荼皱眉? 皇帝有读心术? 还会中了这种计策? 明昭忙又解释道:“朕一时不查? 也是没想到? 母后竟会在颐年殿对朕下药!” 文晓荼黑线了,在颐年殿?那岂不是在太后眼皮子底下? “皇上不用跟臣妾说这些。”文晓荼不想再听下去,因为这很没意思!就算江氏,是皇帝不差中了招,那接下来的林氏和崔氏呢?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在同一计策下被算计吧? 明昭苦笑:“朕也明白,就算江氏的事情,朕可以怪母后算计、怪江氏不安分,但后来的林氏和崔氏——” 明昭合上了沉痛的眼眸,“朕也没想到,江氏竟有孕了。朕……当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便破罐子破摔了。” 是啊,反正都睡了一个了,娃都怀上了,那还矜持个啥? 文晓荼冷淡地道:“说什么‘破罐子破摔’?皇上宠幸嫔妃,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明昭扶着沉痛的额头,阿荼这是对朕冷了心啊! “这几年,的确是朕太放纵了。”明昭无非就是想着,反正读心术也能关上了,朕也不必听女人心中的聒噪了,左不过是拿来暖床罢了。 “可是,朕原本不欲林氏和崔氏生育,一直都是赐药的,可不成想——”明昭脸上划过一抹恼恨,“没成想,她们两个竟不约而同偷偷呕出了避子药。”——那药丸可比汤药容易吐出来! 文晓荼默了片刻,道:“林才人和江宝林想要的孩子,也没错。”——人家都是正经选秀入宫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身份,凭啥要吃避子药?! 皇帝心狠薄情,想要的孩子作为后半辈子的依靠,又有什么错?! 明昭重重叹气,“都是朕的错。” “皇上说笑了。”文晓荼面色温顺,“皇上是天子,天子怎会有错?” 明昭心痛不已,阿荼……明明才刚刚与朕做了夫妻、圆了房,今日——却形同陌路。 这一切,都是朕自作自受。 要是早知道,阿荼还有回来的可能,朕……又岂会…… “臣妾有一件事要求皇上。”文晓荼忽的道。 明昭一怔,他连忙道:“朕什么都依你!” 文晓荼默了默,道:“臣妾如今这副身子,年纪还太小,贸然生育,恐有危险,可否请皇上多给臣妾几年时间,再考虑生育之事?——其实这件事,她本来就打算婚后跟皇帝说,不过彼时她准备了很多解释之词,比如早育的风险啦,最佳适于孕育的年龄啦,但如今,她也懒得多解释。 明昭如被泼了一头冷水,却挤出个笑容:“好了,朕都应你。”——哪怕阿荼此生都不打算再为朕生育一儿半女,朕又有什么资格抱怨? 其实文晓荼还真没打算这辈子不生了,哪怕是为了巩固地位,她也会考虑在适合生育年龄,生个孩子。 毕竟她可不敢奢望皇帝会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 江美人、林才人、崔宝林明晃晃摆在那儿呢。 所以她顶多任性一时,绝不敢任性一世。 这时候,门外传来小尹子的声音:“皇上、皇后娘娘,两位殿下来了!” 一听这话,文晓荼不禁露出笑靥,“快让他们俩进来!” 明昭看在眼里,心道:此时此刻,也就只有景珺和锦书能让阿荼展颜了。 于是,明昭索性识趣地道:“朕回乾安宫处理一些政务。” 文晓荼一愣,旋即问:“那皇上今晚……” 明昭道:“朕晚膳后再来。”——才刚大婚,哪怕为了阿荼的颜面,朕也得在凤仪宫留宿满三晚。 文晓荼“哦”了一声,要是皇帝不来,她还想留粥粥一起睡呢。算了,先将就几天吧。。 “那臣妾恭送皇上!”文晓荼恭恭敬敬行礼。 第二六五章、小太子告状 皇帝这一走,文晓荼顿时觉得舒坦多了。 她左手牵着粥粥、右手拉着饭饭,娘仨一并去东暖阁用午膳。 看着满桌子珍馐,不禁暗道奢侈,比起做贵妃的时候,又丰盛了许多,目测三四十道菜! 清一色的珐琅缠枝牡丹纹餐具,配象牙银尖儿箸与金镶玉的碗盏酒盅,当真是奢靡啊! 文晓荼便对身旁侍奉的大宫女彤霞道:“以后不必这样奢侈,用寻常青瓷碗碟即可。哦,对了,本宫喜欢豆青,或者雨过天青色也极好。” 彤霞怔了怔,那可是贤圣皇后喜欢的颜色…… “是,奴婢谨记。”彤霞忙屈膝一礼,便要上前布菜。 文晓荼却道:“好了,你们都去外头候着便是。” 彤霞晓露面面相觑,只得与一众宫人躬身退却。 没了宫人杵在跟前,文晓荼拿起象牙箸,分别给粥粥饭饭夹了一颗罗汉大虾,然后笑眯眯道:“一堆人守在跟前伺候,哪里能吃得香?快趁热用吧!” 景珺与锦书忽视一眼,俱露出了笑容:娘亲还是当年的老样子。 用过了午膳,文晓荼又把两个孩子领进西暖阁书房,照旧不留人在近前伺候。 看着两个窜高了一大截子的孩子,文晓荼感慨颇多,粥粥的身高已经到了她胸口,饭饭更是已经有她肩膀高,小脸都没有以前圆润了,不过更好看了。 尤其是饭饭,文晓荼摸了摸鹅子的脸蛋,“饭饭比以前俊俏多了,你小时候啊,脑门生生凸出一块儿!别人都不敢说你丑,还得捡着好听的,说什么‘一脸福相’、‘头角峥嵘’!” 太子景珺囧得不行,他急得直跺脚:“娘亲,能不能不要说我小时候的糗事?!” 文晓荼咯咯笑了。 锦书也在一旁捂嘴偷笑,她笑嘻嘻道:“我跟弟弟可不一样? 我从小美到大!” 文晓荼忍不住轻轻戳了戳女鹅的额头,“你现在还还没长大呢!臭美的丫头!”——不过她女鹅是真的漂亮? 才九岁的孩子? 虽然满身稚气? 但小脸蛋上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 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巧粉嫩的菱唇,娉婷得像花骨朵。 一袭碧桃蝶雀织金夹袄? 脖子上带着桃花璎珞项圈,梳着双螺髻? 髻上缀满了宝石珠花,小小年纪就打了耳洞? 戴着一双红玛瑙耳环? 着实是个娇娇滴滴的小公主。 “你从小就娇气怕痛,何时竟打了耳洞?”文晓荼打量着女鹅耳朵上那对成色上好的南红玛瑙坠子,露出意外之色。 锦书低下头看着自己斜尖上的合浦明珠? 嘟囔道:“人家才不怕痛呢……” 一旁的景珺幽幽拆台:“扎完耳洞? 哼唧唧跟父皇撒了三天娇。” 锦书瞬间瞪圆眼珠? 抬手就在弟弟脑门上呼了一巴掌,“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景珺摸了摸有点痛的脑门? 他姐这是什么坏习惯? 一生气就打他脑门子……关键是父皇和娘亲从来不管管!忧伤? 孤可是堂堂太子啊! 文晓荼不但不管,反而一旁看笑话? “你们父皇素来严厉? 这几年? 脾气似乎有所改善了。”——皇帝对待儿女? 素来没什么耐心? 居然由着粥粥缠上三天。 景珺一愣,旋即叹气:“才没有呢,父皇只对二姐脾气好。” 文晓荼听出了景珺话里的酸气,不由笑了,“是吗?”——皇帝对景珺要求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倒也不觉得奇怪。 锦书洋洋得意掐腰:“父皇可疼了我了!宫里兄弟姐妹,父皇哪个没训斥过?却从没对我申斥半句。”——哪怕她真的犯了错,只消可怜兮兮道个歉,父皇便不忍心责怪她。 文晓荼摸了摸女鹅的螺髻:“你呀,也别太任性了。”——女儿固然可以娇宠些,但也不能宠过头。 锦书扭着屁股坐在她身旁,撒娇道:“人家可乖了!之前三妹妹发高热,我还把我的专属太医指去救治呢!” 文晓荼一怔,江美人的三公主啊! “咳咳!”太子景珺急忙咳嗽示意锦书不要再说下去了。 文晓荼其实并没有介怀,她笑着抚摸着女鹅的小脸蛋:“粥粥心善,是娘的好孩子。” 锦书小声道:“其实,我不喜欢江美人,也不喜欢林才人和崔宝林。”锦书虽小,却也知道,她们都是在娘亲死后,勾引了父皇。 文晓荼喃喃道:“她们也不是坏人……宫里的嫔妃,都不容易。” 景珺腹诽:这几年,何止嫔妃不容易?前朝后宫,谁不是提着弦儿? “娘亲,您现在是皇后了,您……可不可以多劝劝父皇。”景珺凑到她跟前,小声央求。 文晓荼一愣:“劝他什么?”——狗皇帝虽然见异思迁,但作为皇帝,应该是非常称职的。 景珺叹气,明明稚气未退,却透着心酸,“娘亲,自从三年前……父皇的性子就格外易怒,前朝后宫,遭责难着不计其数。连大姐姐那样孝顺娴静的性子,也没少挨父皇训斥,至于我,比起后宫嫔妃、还有大姐姐,已经算是好的了,父皇训斥倒也不是很重。” 唉,有时候,孤真巴不得自己也是个公主,便能跟二姐姐似的,做父皇的掌上明珠了。 文晓荼听了这番话,不由火大,他鹅子从小就乖,读书用功、从不偷懒,“饭饭,你跟我实话说,你父皇训斥你,是因为你做错了事,还是……” 景珺不禁露出委屈之色:“儿子就算偶尔有过失,却也不至于三天两头出错吧?” 锦书也小声地道:“父皇有时候,确实凶巴巴的,怪吓人的……”旋即,锦书又道:“不过父皇从来没有凶过我。” 文晓荼不由怒上心头,这个狗皇帝,她临死前把崽崽托付给他,他就是这么“照顾”孩子的?她可以理解身为皇帝对太子的要求高一些,但也不能找茬啊!饭饭那么乖,你也忍心责难他?! 文晓荼咬牙切齿:“我会跟他好好谈谈的!” 景珺突然急忙道:“娘亲,您可别说是我告的状!” 文晓荼正要点头应下,景珺又忽然瞥了一眼锦书:“您就说是二姐姐告发的。” 文晓荼:……。 明锦书:…… 第二六六章、你对朕还能再敷衍点儿吗? “啪!” “啪!!” 两声清脆的巴掌声。 小太子景珺的脑门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锦书掐腰娇嗔:“混蛋!臭饭饭,你居然想让我给你背锅?!” 母姐一人甩了脑门子一巴掌的景珺一脸苦哈哈,“娘亲,不是儿子没有担当,而是父皇若是知道儿子告了他的状,肯定会秋后算账的!可姐姐就不一样了,父皇从不忍心责怪姐姐。” 文晓荼嗔道:“心眼倒是不少!”——一套一套的,居然还说得挺有理!像你那黑心爹!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跟你父皇说,必不会让他迁怪你!”文晓荼嗔道。 景珺这才松了一口气,“如今娘亲回来了,父皇得偿所愿,想必脾性会有所缓和吧。”——其实这阵子,父皇都没有训斥他。细算起来,大约就是娘亲“借尸还魂”后。 文晓荼露出怜爱之色,她不在的这三年,粥粥饭饭也怪不容易的,尤其还摊上这么个喜怒不定的爹。 皇帝的脾气,本来就不好,她这冷不丁突然挂了…… 唉,说到底,居然是她的锅。 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拢在臂弯里,“别怕,娘现在回来了,以后谁也别想欺负你们俩。” 景珺心道:本来就没人敢欺负姐姐……受欺负的是我啊!o(╥﹏╥)o 小太子内流满面。 看到鹅子委屈巴巴的样子,文晓荼爱怜地问:“东宫的课业是不是很繁重?先生们是不是很严厉?” 这温柔的声音仿佛能抚平景珺心中的幽怨,他低声道:“课业再多,儿子也总归还能应对,先生们虽是师长,但更是臣子,如何敢对儿子严厉?”——父皇虽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但除了父皇以外,倒是没人敢给他气受。 景珺小小声道:“除了父皇,谁还敢欺负皇太子?” 文晓荼摸了摸鹅子的狗头,鹅子这满脸的怨气——这真是被他爹给欺负惨了啊。 锦书凑到文晓荼耳边,小声道:“弟弟可记仇了呢。” 文晓荼险些没笑出声。 景珺脸颊微微胀红,“才、才不是呢!”——这话显然说得底气不足。 “好了好了。”文晓荼安抚地摸了摸鹅子的脑袋,“有娘在,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景珺蓦然眼圈一红,低头便埋在了文晓荼的怀里? 也不吭声了。 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啊……文晓荼仰目幽幽望着雕花彩绘的横梁,亦是久久无声。 因皇帝晚膳后才回来? 小太子景珺便安心和姐姐一起留下来陪娘亲用了晚膳? 直到暮色四合? 这才恋恋不舍离开了凤仪宫。 凤仪宫位于皇帝乾安宫的正北面? 不但离皇帝最近,离着太子的东宫、公主的所殿也不远? 这也是为了方便皇子公主们向嫡母请安问候。 夜色初降,皇帝陛下驾临刚刚掌灯的凤仪宫? 今夜的月亮宛若玉盘,高悬夜空? 星斗亦是极灿。 明昭努力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 走进内殿,却看到阿荼描了个巴掌形状的玩意儿,上头还带着花纹…… “这是何物?”明昭露出疑惑之色。 文晓荼忙起身给皇帝见了个万福礼? 才回话:“是手套。天冷了? 打算给粥粥饭饭各缝一双? 以后出门戴上,免得冻伤了手。” 明昭露出酸溜溜的神色? “没有朕的份儿?” 文晓荼黑线了三秒钟? 然后她伸手握起了皇帝陛下的大手。 明昭心头一动? 阿荼主动牵朕的手,这是……已经不再怨朕了? 文晓荼很快就松了手? “皇上的手热乎着呢? 您又不怕冷。”——要手套干啥?! 明昭瞬间心拔凉拔凉的。 文晓荼又道:“今日的来的时候? 粥粥饭饭的手都有些凉? 等入了冬? 只怕更冻手了。粥粥一个女孩家,好歹还有袖套可用,饭饭可就……” 文晓荼设计的手套五指分明,粥粥的绣花,饭饭的绣松竹,用绒缎料子,既保暖,又不会过于厚重。等天气大寒的时候,可以再双夹棉手套…… 见阿荼颇为认真地在图纸上添添补补,明昭就愈发眼热:“朕骑马的时候,其实也有些冻手。” 文晓荼“哦”了一声,道:“若皇上不嫌弃,臣妾也给您做一双就是了。”——反正她只是负责画个图,手艺活都交给底下绣娘。 皇帝明昭笑了,“那朕就等着阿荼的女红了。” 听了这话,文晓荼露出诧异的神色,“皇上,臣妾的女红是什么水准,您不是不知道。这么精细的活计,臣妾当然是都交给底下针线宫女!”——她自己来,怕是两只手套都不对称! 明昭:…… “那景珺和锦书的手套……也是?”明昭低声询问。 文晓荼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小孩子的手套就更得精细,若要戴在手上服帖又合适,女红功底必得过硬才行。 明昭突然觉得心里平衡了许多。 文晓荼也不含糊,飞快取了尺子,把皇帝的大爪子仔仔细细量了一通,连每根手指的粗细、长短都一一量好,记在纸张,又问皇帝:“皇上喜欢什么花样?还是想要素的,不带花样的?” 瞅了瞅景珺的竹石纹手套和锦书的喜鹊寒梅纹手套,明昭表示:“素的也呆板,还是要添个花样顺眼些。” 文晓荼点了点头,便道:“那就竹石纹吧。”——你和鹅子一样款式的。 明昭瞬间跨了脸,什么?朕跟景珺一个花样?! “怎么,皇上不喜欢竹石纹?”文晓荼诧异,男子用这个,很妥当啊。 明昭板着脸道:“不喜欢!” 文晓荼腹诽,毛病倒是不少,不要素的,还不要竹石纹,“那就绣个龙吧!” 明昭脸色才再度和缓,“也行吧。” 文晓荼飞快备注上:绣双龙戏珠。 然后递给了身旁侍立的宫女木樨,“交给绣娘们去捯饬吧!” 明昭:……阿荼,你对朕还能再敷衍点儿吗?! 文晓荼不傻,她岂会看不出来皇帝一直在使性子?无非就是想要和孩子们一样待遇! 凭啥啊!你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就算了,毕竟我都死了,你爱睡谁睡谁! 可是!我当年把粥粥饭饭托付给你,两个孩子没了娘已经很可怜了,你就是这么对待他们的?当然了,对粥粥还是没得说的,但对饭饭就实在是让人不忿了! 文晓荼屏退了宫女,淡淡说:“饭饭瘦了很多,可见他这几年得很辛苦。臣妾很后悔,当初临终前,何必要求皇上立他为太子呢?”。 明昭一瞬间有些心虚,他不得不承认,他儿子的严厉有时候的确有些稍微过了。但男孩子,严格管束些,也不能说是错了吧? 第二六七章、接手宫权 见皇帝沉默,文晓荼心里狠狠呸了一声,心虚了是吧?! 麻蛋,我死了你就能欺负我的崽了? 没想到老娘又活回来了是吧? 我既然回来了,焉能不给自己鹅子找回场子?! “三年前,臣妾临死之言,应该不算为难皇上吧?”文晓荼抬起头,眸子直直望着皇帝。 明昭忙道:“自然不算,朕本来就打算立珺儿为太子。” 文晓荼又正色问:“那这三年,饭饭作为太子,是否令皇上失望、令皇上后悔立了他为太子?” 明昭愕然,他急忙道:“阿荼为何这样说?珺儿一直做得很好,朕何来失望和后悔?” 文晓荼心里的火更大了,她咬牙切齿:“也就说,皇上对饭饭很满意?”——可既然满意,这三年横挑鼻子竖挑眼是几个意思?! 明昭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话问到这个份儿上,明昭也不傻,自然猜出,肯定是景珺这个小混蛋背后告了朕的黑状! “是不是,珺儿跟你说了什么?”明昭忙问。 文晓荼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若臣妾说‘是’,那皇上是否又要去责怪孩子了?!”想想自己可怜的崽儿,文晓荼又气又憋屈,憋得眼睛都红了。 明昭只瞧见阿荼红了眼圈,不由便心软了,他忙柔声解释:“这几年,朕的确对珺儿严厉些,但朕也是为了他好。” 文晓荼气得暗暗切齿,她再一次反问:“这么说,是臣妾小题大做了?!” 明昭当然觉得阿荼就是小题大做,男孩子哪有那么娇气!却也知道,阿荼爱护孩子至深,明昭又是酸妒、又是无力,只得问:“那阿荼希望朕怎样?朕都依你还不行吗?” 文晓荼其实也没胆子真的跟皇帝闹翻脸,她要的就是皇帝稍稍退步罢了。只要以后,公平公正对待孩子,便也足够了。 文晓荼垂下眼睑,柔声道:“臣妾也知道慈母多败儿,若珺儿有错,无论皇上如何训责,臣妾都无二话。可是,若他不曾犯错? 还请皇上做个慈父。” 明昭一噎,阿荼这是认定这三年? 朕不是个慈父喽? “好? 朕依你。”明昭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个小兔崽子? 以后是打不得骂不得了! “多谢皇上。”文晓荼忙致谢。 明昭抬手落在阿荼那张透着倔强的脸蛋上,“阿荼何时能这般在乎朕?” 文晓荼挪开视线? 不去看他,也不做任何回应。 明昭幽幽叹了口气? “有的时候,朕的确妒忌景珺和锦书? 因为他们俩什么都不需要做? 就能得到阿荼全心全意的爱护。” 文晓荼都快无语了,你又不是我儿子! 她嘴上道:“太后对皇上,也是全心全意!” 明昭被噎得半晌没话? 良久才道:“不提母后也罢。”——若不是知道母后全副心思都是为了朕? 朕又怎会这般容忍她? “阿荼? 不会离开朕的对吗?”明昭低头眼前这个容颜迥异于从前的阿荼。 文晓荼毫不犹豫道:“那是自然。”她要是离开了,狗皇帝还不得继续拿她的孩子出气啊! “那就好。”明昭伸手将阿荼揽入怀中? “如今? 朕已经不敢奢望阿荼心中有朕? 只望你留在朕身边,与朕相伴余生。” 文晓荼心道? 现在你比我老了二十岁? 熬死你? 我觉得我问题不大。 “皇上这三年? 是不是心情都时常很糟糕?”文晓荼也知道? 皇帝脾气变大,有她的缘故,但被刺杀身死这种事情,她也不想!这怎么都不能是她的锅吧? 明昭幽幽叹气:“是啊,这几年,总觉得前朝也好、后宫也罢,处处都不顺心。” 文晓荼腹诽:不顺心,就拿我鹅子出气?!你这什么爹啊!后爹吧?! 明昭露出了微笑,“不过现在阿荼又回来了,自然一切都顺心了。” “那就好。”文晓荼安心了,你既然顺心了,以后应该不会拿我的娃出气了。 皇帝大婚,头三日不消说,自是宿在凤仪宫。 第四日起,皇帝便只在两处留宿,一处是皇后的凤仪宫椒房,另一处是乾安宫后殿圣安殿。 天泽二十年余下的半个月里,皇上不曾翻过任何嫔妃的牌子。 如此亦可见,皇帝对皇后十分中意。 这也叫太后舒了一口气,自娶了小温氏为后,皇帝的心情的确多有好转,素日里来请安,也能有了笑脸,因此哪怕小温氏椒房独宠,太后也只当没看见。 一转眼,已经是天泽二十一年的正月。 贤妃辛若芝再一次跟这位小皇后请示,“不知皇后娘娘何时有空,臣妾也好与您交接一下宫务。” 文晓荼忍不住发笑,辛若芝还真是把宫权当成了烫手山芋啊! 辛若芝见皇后只笑不说话,不禁急了,“皇后娘娘,先前不是说好了,等开了春便交接吗?” 文晓荼只得道:“好吧,等过了正月十五,就交接。” 辛若芝忙追问:“那便是正月十六喽?” 这是非得要她给了准确日子啊! 文晓荼只得点头,“好,就正月十六。” 也罢,反正皇帝后宫人少,事儿不多,管理后宫,她也算是熟手了。 时隔三年多,虽则后宫有了些变化,添了三公主,再就是小林氏、崔氏身怀六甲,不过也少了个洛美人。 文晓荼接手后,便只管照着从前旧例来便是。 就是林才人和崔宝林处需仔细些,她才刚当上皇后、又才接手了宫权,别的地方有纰漏便罢了,龙胎可万万不能出了岔子。 “以后每五日叫照顾林才人和崔宝林的太医来回一次话,接生嬷嬷也去吩咐内务府好生安排进宫,还有产房,也要早早备好。” “另外,秋荣和秋芳带些绸缎首饰,去看望一下林氏崔氏,问问她们是否缺了什么,若想要什么东西,便去吩咐永巷送去,不可怠慢。” “还有三公主,秋桑嬷嬷亲自去走一趟,伺候公主的奴婢要好生敲打,再赏赐三公主和江美人几匹料子。”。 三个嬷嬷齐齐应了一声“是”,秋桑微笑着说:“皇后娘娘贤惠得体,这样便十分周到了。” 第二六八章、谨言公主的婚事 文晓荼再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便发现太后看她的眼神更和蔼可亲了些。 在太后眼里,小温氏自入住凤仪宫以来,善待所有皇子公主,尤其对待贤圣皇后所出的珺儿和锦书更是视若己出,对有孕嫔妃关照有加,对老资历的贤妃也颇为礼待,这无疑是个贤惠的好皇后。 “哀家老了,以后这后宫便交予皇后了。” “臣妾一定不负母后信赖。” 太后笑容款款,“对了,还有谨言的婚事,这孩子都十八了,虽说皇家公主不急着早嫁,但也该定下了。” 文晓荼明白,自己现在是皇后了,哪怕实际年纪其实比大公主还小两岁,但也是公主的嫡母,操持公主婚姻,她责无旁贷。 “是,臣妾记下了。”——只是皇帝一直没提这事儿,文晓荼心里也没谱,只能回头找皇帝商量去。 虽已进了二月,但寒意未消,凤仪宫的地龙依旧烧得热乎,暖阁里温暖如春。昔日服侍温如初的小丫头四儿也跟着进了宫,这会子正咔嚓咔嚓修剪着红梅,兴致勃勃插进一个大花斛中。 文晓荼忽的想,或许她该养只猫,她死后,羊脂玉便归了粥粥所有,文晓荼见女鹅喜欢得紧,也不忍心再要回来。 便唤了秋荣嬷嬷近前,“你去永巷,替本宫选一只猫。” 秋荣嬷嬷问:“娘娘是想要狮子猫,还是海外的波斯猫?”——二者都是宫中娘娘、娘子们颇为喜爱的名品爱宠。 文晓荼淡淡说:“都行,你看着办吧。” 看着办才是最不好办的,秋荣嬷嬷只得硬着头皮称“是”。 四儿欢喜地捧着那只粉彩花鸟大花斛走来,“娘娘,您看这红梅插这么多行吗?” 文晓荼笑看着那一大束簇簇密密的半开的红梅,就是太多了点儿,嘴上却宠溺地道:“行? 摆在那边月牙桌便是了。” “是!”四儿清脆地应了声,抱着插满红梅的大花斛便飞快摆在了桌上。 然后? 又滴溜溜跑到她跟前:“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这丫头? 就是勤快过头了。 文晓荼笑着说:“你去偏殿? 给绣娘们打下手? 仔细用心,学点针线手艺吧。”——女儿家得有一门手艺才行? 等满役足岁,还要出宫嫁人呢。 “奴婢这就去!”四儿福了福身子? 脚步轻快便退下了。 侍奉在侧的秋桑嬷嬷含笑道:“这丫头勤快又活泼,娘娘调教几年? 便能做大宫女了。” 文晓荼笑着说:“再历练两年吧。”——中宫皇后身边大宫女的身份? 在外头也是很能得出手的。 秋桑嬷嬷心念一转,又道:“不过四儿这个名儿,有些草率了? 娘娘不给她赐个好听些的名字?” 文晓荼道:“她生在四月里? 所以她老子娘就给她取名‘四儿’了。”的确却是很草率。 “容我想想吧。”文晓荼喃喃道。 皇帝明昭下了早朝? 便直奔凤仪宫而来。 文晓荼忙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迎驾。 明昭好奇地扫了一眼宣纸上那几个字眼? “阿荼在写什么?” 文晓荼笑道:“也没什么? 给身边丫头赐个名? 臣妾正想着,是叫‘清和’好? 还是‘槐序’好。” 明昭微微疑惑:“怎的都是四月?” 是啊? 清和、槐序? 都是四月的别称。 “那丫头生在四月里。”文晓荼笑着说。 明昭才不想理会一个小宫女的事儿? 便拉着阿荼的手? 一并去临窗的罗汉榻上坐,“再过些日子,天暖了,咱们就去颐园行宫长住几个月。” 文晓荼点头应了一声“好”,颐园啊,确实是个度假的好地方。 见阿荼眉眼间带了温和的笑意,明昭心里略略舒展了些,这些日子,阿荼待朕,虽不复那日冷脸,但也一直不温不火…… 尤其接手宫务以来,阿荼甚至多费心思在江氏、林氏、崔氏几个身上……明昭多希望,阿荼对她们视若无睹。 可偏偏,阿荼非要那样贤惠,连母后都多有称赞。 “对了,臣妾自入宫以来,便是专宠,对此,不但六宫无怨怼之声,竟连太后……似乎都没有不满之处。”文晓荼很纳闷,就算她是皇后,就算是新婚,但专宠快俩月了,难道太后竟不觉得有点出格吗? 明昭眉宇冷淡,“反正朕已经大半年没翻牌子了。”——在母后眼里,朕留宿凤仪宫,总比谁都不碰强,更何况,母后还盼着阿荼早日添嫡子呢,自然巴不得朕与新皇后恩爱些。 文晓荼一怔,大半年?也就是,林才人和崔宝林怀孕之后? 她沉默了片刻,便直接转移话题道:“今日,太后还提了大公主的婚事,不知皇上是何打算?” 明昭露出不满之色:“最近德妃总去缠着母后,所以母后才问到了你身上。” 文晓荼不解:“太后为什么不直接跟皇上提这事儿?” 明昭冷冷淡淡说:“因为朕已经回了母后,谨言的婚事,朕自有决断!” 文晓荼:对太后,你丫的竟然这副态度?怪不得太后要迂回跟她提! “不知的皇上的决断,到底是什么?”大公主也不小了,该赐婚了。 明昭便直接道:“宣慈长公主之孙,诚毅侯之子程霁华,此子也是十八岁,在公侯世家子弟中,才学品性也还算不错了。” 文晓荼微微有些惊讶,“那不就是大公主的表哥了?”——宣慈长公主是先帝之姐,而且还是太宗皇帝嫡出的公主,所以才能被尊为长公主。只是这位长公主不似晋阳大长公主那样倚老卖老——不过这位老公主早在她做贵妃就是挂了。如今皇室公主中,自然是以宣慈长公主最尊。 明昭点头:“亲上加亲。” 明昭忽的发现阿荼脸色有些不太对,“怎么了?又什么不妥吗?” 文晓荼转念一想,又不是嫡亲表兄妹,且这位长公主与先帝也并非一母所出,血缘关系又远了一重,应也无大碍,便道:“没有,挺好的。” 明昭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旋即道:“虽然诚毅侯程宁并非宣慈姑母亲生,但自小养在膝下,侍奉姑母至孝,也与亲生无异了。” 啊?合着还没血缘关系啊! “那就好!”文晓荼终于释然了,毕竟她也是看着大公主长大的,自然也希望这孩子嫁个好夫婿。 明昭眉眼间带着温柔的笑意,“朕知道,阿荼很疼爱谨言,谨言又是朕的长女,她的婚事,朕又怎会不上心?朕一早就私底下精挑细选着了。”。 说着,明昭复又露出几分不悦之色:“只不过,朕听说,谨言很少来给你请安?” 第二六九章、颜控公主 文晓荼忍不住尴尬一笑:“我如今的年纪,比谨言还小两岁呢。这孩子……自然是尴尬得紧。” 其实文晓荼也很尴尬。 皇帝明昭脸色忽的也尴尬了,“朕……倒是忽略了这点儿。” 凤仪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氛围,文晓荼打哈哈似的转移话题:“这些年颐园又扩建了许多,想必又添了许多新景致。” 明昭咳嗽了两声,道:“西面新建了骑射场,东面拓了一方芙蓉浦……” 皇帝向她娓娓道来颐园中的几处新风景,尤其那芙蓉浦,有接天莲叶、十里莲花,还可以采菱泛舟,在炎炎夏日,芙蓉浦却是清凉阵阵,莲香宜人。 “到时候,咱们一起泛舟芙蓉浦可好?”皇帝陛下向她发出了约会。 文晓荼忽然想起早年在桃花潭上的囧事了,某人划船技术可真真是糟糕…… “好啊,不过臣妾想坐着大大的亭船去泛舟。”文晓荼道。 明昭也想起了自己当年的尴尬事了,但他后来确实好生学了划船,不至于再跟当年那般了……可若是这么解释,反而暴露了尴尬的过往。 他咳嗽一声,“好,朕叫人安排。” 文晓荼:怎么感觉,气氛又尴尬了起来? 明昭忙指着月牙桌上的花斛道:“这红梅还没凋尽啊,开得倒是极好。” 文晓荼忙顺着他话走出尴尬:“是啊,这大约是寒冬的最后一束红梅了。”——梅花实际上是大多是开在初春的,只是初春往往冬雪未尽,倒像是寒冬绽放似的。 这时候,太监小尹子在外头扬声禀报:“皇上、皇后娘娘,大公主求见。” 文晓荼又不禁尴尬了,这孩子,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可人都来了,她总不能把谨言拒之门外,便道:“让她进来吧。” 皇帝此来没有乘坐仪舆,所以大公主谨言是到了凤仪殿外才看到了御前的太监,才知道父皇也在,顿时小脸也尴尬得紧,但都到了殿外了,也只能求见了。 走进西暖阁书房,果然见父皇和年轻的皇后正并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父皇和皇后娘娘脸色都有些怪异。 谨言连忙屈膝行了万福:“儿臣给父皇请安,给……给母后请安。”——这一声“母后”,谨言别提叫得有多尴尬了? 往日里来请安,她尚且可以敬称一声“皇后娘娘”? 但当着父皇的面儿? 她总不能都不叫一声“母后”吧? 平白多了个十八岁的大闺女? 文晓荼也很不适应? 她挤出笑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公主坐吧。” 谨言忙屈膝致谢? 这才侧身乖巧落座,她打量着不苟言笑的父皇:“儿臣是不是叨扰了?” 这一刻? 谨言真想赶紧找个借口退下。 皇帝没说话。 文晓荼只得道:“本宫素日里倒也没有太多要忙碌的事儿,公主此来? 可是有什么事?” 谨言低下头? 讪讪道:“没什么要紧的是,就是来给您请个安。”——其实是母妃催着她来凤仪宫,想让她跟皇后娘娘打探一下……她的婚事……想到此? 谨言不由红了脸。 开了读心术的皇帝明昭:这个德妃!最近是愈发上蹿下跳了。 文晓荼机敏地捕捉到了谨言公主脸上的羞涩? 莫不是……为了下嫁大事?文晓荼莞尔一笑? “其实本宫跟跟你父皇商量驸马人选呢。” 听了这话,谨言瞬间涨红了脸? “这个、这个……” 文晓荼暗笑? 到底还是那个羞涩的小女孩啊。 文晓荼忙看了皇帝一眼? 拜托,就别藏着掖着了。 明昭咳嗽了一声? 正色道:“朕与皇后都很中意诚毅侯世子程霁华? 过些日子? 朕就下旨。” 谨言小脸红得都要滴血了? 但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宣慈姑祖母的孙儿……她小时候也是见过几次的…… 想到遥远记忆力那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子,谨言脸蛋红得发紫。 文晓荼看着谨言这副样子,便忍不住打趣:“长公主之孙,也是皇家的姻亲,想必公主也见过吧?” 谨言绞着自己衣袖道:“也就小时候见过……已经都忘了。” 孩子,你这副羞赧的样子,可不像是忘了!莫非……还是青梅竹马喽? 皇帝这回倒是做了一桩好事。 明昭有些不喜谨言这小家子气的样子,便挥手道:“好了,你安安静静回去备嫁,别的事情不必多管。” 自己的婚事,自己还不能多管?这话说得也太渣爹了! 但大公主却乖巧地福了福身子,“是,儿臣告退。” 便红着脸飞快退下了。 文晓荼忽的又道:“大公主既然要赐婚了,依照规矩,在赐婚前,便要定下封号了。” 皇帝明昭淡淡说:“回头朕叫礼部拟几个好字眼儿,阿荼做主替她挑一个便是了。” 文晓荼黑线,这是大公主的封号,难道不该大公主自己挑一个吗? 罢了,回头封号呈递上来,她把谨言叫来选便是了。 这可是要用一辈子的封号,总得叫她挑一个自己喜欢的才好。 说话间,便到了粥粥饭饭下课的时辰了,只不过只有粥粥一个人来了,想也知道,饭饭又被拖堂了。 文晓荼忍不住把大公主的婚事与女鹅说了。 粥粥小妮子倒是不害臊,反而缠着她问:“那个程霁华长得俊俏吗?” 文晓荼:闺女,能不能不要只看脸? 文晓荼淡淡睨了皇帝一眼:“我又没见过,哪里晓得他几只鼻子几个眼儿?”——应该不丑吧,要不然谨言脸红啥? 对上妻女那囧囧有神的好奇目光,明昭咳嗽了一声道:“朕选婿,自然要挑仪表堂堂之人。” 锦书笑着说:“长相俊俏就好!丑八怪可不配娶大姐姐。” 文晓荼戳了戳女鹅的额头,“你倒是替大公主操心起来了!死丫头,你长大之后,是不是也要挑长得好看的驸马?” 锦书毫不羞涩忸怩,她爽快地回答:“那是自然的!最起码……总不能比弟弟长得差!驸马,我可是要看一辈子的,长得丑怎么能行?”。 文晓荼连忙捂住锦书的嘴:“死丫头,不知害羞!”——这颜控丫头,也不知随了谁! 第二七〇章、抓阄选封号 门外探出一颗俊俏可爱的小脑袋:“那个……儿臣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可不正是咱们的小太子景珺么。 文晓荼忍俊不禁,我鹅子好可爱~ 皇帝陛下却有些不愉,板着脸道:“探头探脑,成何体统?还不快滚进来!” 景珺脖子一缩,麻溜快步近前,拱手行礼:“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文晓荼脸色有些不善,她伸手冲着皇帝陛下的腰侧狠狠拧了一把,叫你吓唬我鹅子!拧死你!丫的当老娘不存在吗? 只见皇帝陛下虎躯一震,脸色瞬间有些发白,他连忙咳嗽了一声,挤出和善之态问道:“在外头偷听多久了?” 景珺羞涩一笑,“没多久,就只听到二姐姐吵闹着要俊俏驸马。” 黏糊在文晓荼身上乖乖女般的锦书公主瞬间凶神恶煞,“臭弟弟!你难道不想讨个漂亮太子妃?!我不信你到时候会挑丑的!” 景珺立刻正色道:“娶妻求贤,哪能只看容貌?” 说着,景珺又扬起笑脸道:“自然要选母后这样,才貌双全、才德兼备的女子。” 文晓荼沉默了三秒钟,然后伸手在景珺的小脸上狠狠拧了一把:“才几岁就这般嘴甜?!等你长大了,肯定是个花心大萝北!” 景珺痛得眼睛都水汪汪的,“娘亲……”——夸你居然还有错?! 皇帝明昭看在眼里,瞬间心里平衡了,他立刻板起脸训斥道:“没个正形!还有点儿储君样子吗?不晓得还以为是哪家的风流浪荡公子哥儿呢!” “就是就是!”锦书公主掐腰附和。 小太子殿下内流满面,娘亲回来了,孤怎么感觉自己的地位并没有提高?! 文晓荼叹气:“饭饭啊,我也知道,你也从小到大看惯了你父皇三宫六院,肠子难免比寻常人家子弟更花花些,但你还不满十岁啊!” 皇帝明昭:这话说的,怎么还是朕的错了?! 文晓荼又道:“不过当娘的终归是要偏袒自己亲儿子些的,娘对你的要求不高,别比父皇更花心就成了。” 皇帝明昭心里很委屈:朕哪里花心了?大宣朝历代皇帝,哪个比朕嫔妃少?! 小太子景珺也很委屈:父皇的嫔妃那就那么几个,我日后还不能超过父皇……娘亲您管着父皇也就算了,您干吗连我娶几个媳妇也要管啊? 小太子忍不住嘟囔:“那您为什么不管管二姐姐?” 文晓荼正色道:“粥粥也只是想要一个驸马而已,要求高点又有何妨?她又不是要蓄养面首!” 这等豪放之眼,让皇帝陛下愕然,让太子殿下失色,让锦书公主……懵逼了。 “娘亲,什么是‘面首’啊?”锦书公主纯洁的小脸上满是好奇之色。 “咳咳!”皇帝陛下重重咳嗽了两声? “不要教坏了孩子!” 文晓荼也尴尬一笑,“这个? 不知道就好? 这才是乖孩子!”她摸了摸女鹅的小脑袋? 一脸慈爱。 但锦书公主还是不免对“面首”这种东西产生了原始的好奇心。 过了几日? 太监小尹子捧着几个泥金红签字走了进来,“娘娘? 这是是礼部给大公主拟的封号,请娘娘过目。” 文晓荼正在教女鹅描红? 听了这话,也不急着观览? 而是吩咐身旁的宫女四儿? 啊不,如今是槐序了,“去请大公主来。”——也正好? 今日是公主们的休沐日。 不过两刻钟? 大公主谨言便被请了来? 不消说,必定是是从德妃的景宜宫过来的。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帝不在跟前? 大公主便客客气气如此尊称。 “大姐姐!”锦书欢喜地快步上前? 与大公主互相见了万福礼。锦书便拉着谨言的手上前? “你快来看看,喜欢哪个封号?” 大公主谨言不禁怔住了? “皇后娘娘?” 文晓荼莞尔道:“毕竟是给你选封号? 自然要挑个合你心意的。不过? 我瞧着礼部拟这几个封号都是差不离的? 怀淑、静娴、嘉善——都是好字眼儿。” 谨言看着红签字上的端方的字眼儿? 不由点了点头,“都是极好的,儿臣没有异议。” 文晓荼无语,叫你来选,你没异议是啥意思? 锦书笑着问:“大姐姐是不是不好意思选?” 谨言公主连忙摆手:“没有,是真的都挺好。” 文晓荼叹气,“那好吧。”她飞快把三张写了封号的红签字折了起来,又叫槐序去拿了个剔红牡丹纹的空盒子来,一股脑丢进去,晃荡晃荡,然后对谨言道:“那你就抓阄吧!” 谨言公主风中缭乱! 皇后娘娘不是一直很端庄吗? 居然让她抓阄?! 锦书公主却是一脸兴致勃勃,显然很喜欢这个有趣的游戏,“大姐姐,快抓呀!” 文晓荼微笑着看着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大公主,“你是选一个?还是抓阄抓一个?” 谨言公主只得连忙道:“那就……嘉善吧。” 文晓荼莞尔,这孩子果然还是有中意的字眼儿的! “好!”文晓荼这才把三张签字一一打开,然后在写了“嘉善”二字的红签字上圈了一圈,然后交给小尹子,“去禀报皇上吧。” 锦书公主有些失望,大姐姐居然不抓阄…… “母后,等给我选封号的时候,我要抓阄。”锦书公主笑嘻嘻道。 谨言公主风中凌乱,这可是皇家公主的封号啊,怎么能抓阄选择呢?哪怕闭着眼睛挑一个也比这强些吧? 文晓荼欣然点头:“好啊!” 谨言公主更凌乱了,皇后娘娘……怎么这么不着调啊! 忽的,谨言想起,皇后娘娘才十六岁……是小女儿心性未泯吗? 谨言倒是不讨厌这样性子,就像……二妹妹似的。 话说,二妹妹与皇后娘娘还真是亲昵啊——是了,毕竟是姨母,也算是血亲了。 可惜她都十八了,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跟十六岁的母后娘娘撒娇。 “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儿臣就先告退了。”谨言道。 文晓荼颔首,便笑着叫粥粥送了嘉善公主出凤仪宫。 嘉善,的确是三个封号里最好的,怀淑也好、静娴也罢,都是专门称赞女子贤良的字眼儿,唯独嘉善——嘉言善行,乃言行俱佳之意。。 《尚书》有云:“若允兹,嘉言罔攸伏,野无遗贤,万邦贤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