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少爷从无限游戏回来了》 第 1 章 厉鬼嘶吼中,池深的身体在消失,他的血肉被厉鬼撕扯分食。 他没有发出痛苦的哀鸣,也没有去看那个推他过来的队友,他甚至在微笑。 在这个险象环生的副本里,他带领大家躲避厉鬼,寻找出路,一人不少的走到了最后。 只要打开最后一扇门就可以通关,为了拖延时间,队友将他推给了穷追不舍的厉鬼们。 他的队友夜不醉在门边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惊恐的停住了脚步。 让夜不醉害怕的并不是厉鬼,而是池深,他半张脸已化白骨,然而他却在笑,一开始是微笑,这样的微笑在那半张脸上有着诡异的美感,他身体缺少的部分越多,他的笑就越大声,到了最后几乎是癫狂大笑。 夜不醉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笑声突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厉鬼的尖叫,分食了池深身体的厉鬼突然颤抖起来,想要逃跑,池深抬起已是白骨的手,轻轻摸了一下厉鬼的头,那厉鬼突然化为一道黑影撞入他的身体中,消失不见。 他的身体在快速重构,白骨上重新长出肌理血管皮肤,不多时,连他被扯碎的衣服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如果忽视他身边萦绕的黑气,他又是那个俊美和善,喜欢微笑的队长。 “对、对不起!”夜不醉颤抖着道歉,“我、我只是想带领大家通关,我想拿到奖励,对……”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什么,说话也硬气了几分:“我相信你可以为了我们牺牲,都走到这里了,你牺牲我们就可以通关,你也不应该怪我,这些鬼吃人需要时间,也是你告诉我的,你说这话就说明你做好了牺牲准备!” 池深冷笑一声,这让夜不醉打了个寒颤,他从未见过队长这样笑。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池深走到他的近前,低头怜悯地看着他,“你自私、卑鄙,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这也是我把你留在我身边的原因。” 夜不醉眼里露出狂喜:“果然你已经做好了牺牲准备,放心我出去一定为你歌功——” 他的声音到此为止了。 池深从夜不醉身边走过,他的头倏然滑落,掉在地上,鲜血溅到脚边,化为了池深衣袖的最后一块碎片。 “但是谢谢你。” 池深低垂的眉目看上去如观音般慈悲。 “为我蜕变铺上最后一段路。” 血色天幕之下,俊美的青年从尸山血海中走来,他伸出苍白的手,触碰到了那扇流溢着白光的大门。 出去之后要做什么呢? 在这个只有厮杀的世界,他难得出了一下神。 和平的世界…… 他要躺着享受人生。 —— 池深从冰冷的地板上醒来,他眼中依旧有着如刀光般冰冷的视线,很快他眨了下眼,冷如刀锋的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和平静的眼眸,就像是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有的眼神,他甚至露出一个普普通通的微笑来。 他从那个充满死亡与鬼怪的游戏中离开了,确实应该露出笑容来。 那是一个会把将死之人拖进鬼怪世界的游戏,只要在一局局诡异的游戏里存活下来,通关最终关卡,就可以获得复活的机会,每一关都险象环生,每一关都存在着死亡与鬼怪,以及心怀各异的玩家。 突然袭来的寒意打断了池深的思绪。 在他的正前方,古朴的雕花穿衣镜前,一个披头撒发的红衣女鬼正从镜子中爬出来,从中分的头发缝隙里,可以看到她咧开长着细密牙齿的大嘴,一条肥厚的长舌头从她嘴里垂下来,直直拖在地上。 看到池深的笑容,女鬼似乎是愣了一下,涂着鲜红指甲油的干枯右手悬在半空,似乎有些不解,刚才这个人才被她吓得直接瘫倒在地上,现在怎么就开始笑了? 就这样和女鬼来了个猝不及防的对视,池深这才想起自己进入死亡游戏之前的事情。 在死亡游戏里呆太久,他都快忘记了之前的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又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进入那个血色游戏里。 这里是一个老宅,今天,是他住进来的第一天晚上。 这里是他选择的卧室,就在他准备睡觉的时候,柜子动了,他起床查看,一转头,就看到了这个红衣服的小姐姐从镜子里爬出来,伸出涂着红指甲油的苍白的手来抓他,他当场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甚至哭了。 池深抹了一把脸,他脸上泪痕犹在,但他却还在微笑。 看来他还有一点残留的麻烦要解决。 这样他才能躺着休息。 这个红衣服的小姐姐虽然之前把他吓哭了,但在现在的他眼里,小姐姐是如此的和蔼可亲,和死亡游戏里的鬼怪比起来,小姐姐就是新手本守门的那个鬼怪! 红衣女鬼又把自己干柴一般的手往后缩了缩,因为池深还在微笑,如果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春天,他这个笑倒是很适合,关键在这阴气森森的鬼宅里,还是在一个厉鬼面前,露出这个笑容,那就显得十分诡异了。 连厉鬼都被诡异得犹豫要不要下手。 “不好意思。”池深揉了下脸,“刚刚活过来,有点不太会表情管理,你不要介意,你继续。” 红衣女鬼:“?” 池深放下手,他脸上的泪痕不见了,嘴角扬起的弧度却变得更加夸张,那笑容中逐渐透露出几分疯狂来! 红衣女鬼嗅到了几分危险的气息,她不再拖延,直接闪电般出手,两只苍白的手臂都抓向了池深,涂着红艳指甲油的指甲暴涨,眼看着要刺穿池深的身体—— 轻柔的触感落在了红衣女鬼的头上,池深已经在她身前消失了!她手上的动作一顿,布满血丝的眼睛蓦然上翻,看着池深的脸,作为一个鬼,她完全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站到他身后的! 池深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女鬼的头,轻轻呼出一口气:“我以前只想过好一点,所以什么都想争,我竟然没发现平常的生活是如此的美好。” 这动作和摸小猫小狗差不多,红衣女鬼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立刻张嘴狂叫着向池深摸她的那只手咬去。 ——咔嚓。 牙崩了。 “看来游戏里的体质也带出来了。”池深继续微笑着。 红衣女鬼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她只觉得自己鬼生受到了侮辱,作为鬼的尊严受到了践踏,她已经以自己最为恐怖的模样出现在这个人面前了,这个人竟然只是欺骗性的害怕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嘲笑她!这不能忍! 骨骼发出爆裂声,红衣女鬼发出一声尖啸,身体突然膨大,头几乎抵到老宅的房梁,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几乎要铺满这个小房间的地面。 池深平静的看着女鬼:“暴走模式,看来现实中的鬼怪和游戏里的也差不多。” 苍白枯槁的巨型手掌对着池深,一掌拍下! 黑色的雾气从池深衣袖滑出,如游蛇般缠绕在一起,一柄黑色陌刀出现在他手中,这种长足有三米的对骑兵兵器被他横在身后,同时,门窗都关好的屋里刮起了一阵冷风,温度突然下降,如同整个房间坠入了冰窖。 “道具也带出来了。” 池深脸上的微笑加深,面对着拍落的巨掌,他不闪不避,一刀挥出! “格拉——” 房间里那面穿衣镜突然出现裂痕。 女鬼的巨大身体从手掌处被砍断,那伤口一直到肩膀,她整个鬼都被陌刀从肩膀处一刀斩断! 布满血丝的眼里出现不可思议来,随后是入骨的恐惧,她断裂成两半的身体迅速缩小,仅剩的一只和上半身的手迅速撑起自己的头,快速往穿衣镜的方向爬去。 池深手中陌刀一挥,“嘭”地一声,穿衣镜应声而碎,红衣女鬼不敢置信的用仅剩的一只手握住镜框,池深向前走了一步,她惊恐的用自己的长舌头缠着镜框,脑袋哐哐往上撞,似乎这样就能回去。 在进入那个死亡游戏时,有过游戏说明,说只有将死之人才会被拉入游戏,通关游戏即可获得在现实世界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如此看来,如果他没有意外进入死亡游戏,那他在红衣女鬼抓住自己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池深却没有急着杀死女鬼,他还有一些问题想问问女鬼。 “不要着急。”池深收起陌刀,伸出手摸了摸女鬼的头,“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他觉得女鬼的头发还挺顺滑的,手感很好,于是他又摸了摸,明明是安抚性的动作,换来的却是女鬼更加激烈的撞镜框。 过了好一会儿,女鬼似乎发现自己是真的回不去了,她才安静下来。 “你认识白然吗?”池深觉得自己要对死前的鬼好一点,所以他没有催促女鬼,等到她平静下来了才开口问她。 女鬼立刻猛烈摇头。 “哦。”池深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失望。 白然,那个与他交换了人生的白家假少爷,这个女鬼竟然不认识,这让他觉得有点可惜。 他是被白然骗到这个地方来的,一开始他被白然人畜无害的表象所欺骗,认为白然真的自责自己偷走了他的人生,所以在努力帮助他回到白家,甚至把他带到这个所谓的白家老宅,说只要得到老宅里长辈们的认可,他就可以回到白家。 那些被压到血色厮杀之后的记忆慢慢回笼,那像是他的上辈子,就算回想将死之时的自己,他的眼神都十分冷漠。 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心情呢? 为白然的善良无私感动到哭泣吧? 甚至还在心里唾弃了一番那时只想往上爬、想要过上好日子的自己? 然而白家老宅里根本没有所谓的白家长辈,只有容貌恐怖的厉鬼。 “叩叩叩。” 房间门突然被敲响。 飘渺沙哑的声音如同哭泣响在门外:“有人吗?有人吗?我的头不见了,你能帮我找找吗?” 池深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他摸着女鬼的头发:“你不知道,没关系,我再问问你的邻居。” 作者有话要说:  暂时隔日更!后续会日更的!欢迎入坑! 第 2 章 点点幽绿的光在飘在门外,映照出一个不甚清晰的人影,那人拥有着四肢,手里还拖拽着什么巨大的东西,脖子所在的地方平平齐断——他没有头。 “你是不是把我的头藏起来了?”那如同哭泣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他似乎贴在门缝上说话,听起来极近,似乎下一秒就能进来。 老旧的雕花玻璃房门开始抖动,猩红的液体从门缝里溢了进来,一股血的腥气弥漫在室内,在这种恐怖的氛围下,连红衣女鬼都安静了几分,没有再尝试着去撞镜框,而是害怕一般想往柜子里面逃去。 池深先去开了灯。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代久远的原因,这屋子里的灯并不明亮,还用的是老旧的白炽灯泡,昏暗的光线下,那流动红色的液体和抖动的房门就变得更加清晰。 “请进。”池深的声音十分有礼貌,在这样老旧的房屋里,甚至会让人想到他是不是准备了一杯热茶来待客。 抖动的门突然安静下来,门外的无头鬼似乎也有了一瞬间的疑惑。 “呵呵。” 一声低笑传来,房门砰然大开,阴风送着纸钱飘进屋内,一个身体魁梧的男尸向门口走来,鲜血滴滴答答从脖颈的断裂处流下,浸入地面,他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血色脚印。 “格拉——” 随着他走动,他手里拖拽着的巨大斧头在青石地面上划出清脆的响声,那比人还宽的斧头上有着新新旧旧的血迹,一层叠了一层,已经看不出斧头原本的颜色,只有锋刃还是雪亮的。 “你看到我的头了吗?” 无头鬼的声音如同在四面八方响起,他明明没有头,说出的话却如同要钻进人身体里。 “找不到的话,就用你的头来试试吧。” 无头鬼高高举起手中巨大的斧头,阴冷的笑声在屋内回荡。 池深先是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地面,在无头鬼举起斧头的时候,他才恍然回神一般,往柜子跑去。 无头鬼似乎很兴奋,连笑声都高兴了两分,他喜欢追逐误入鬼宅的人类,看完他们痛苦害怕的神情,再试试他们的头合不合适自己的身体,他放任眼前这个看起来单薄的男人往屋里跑,然后慢慢跟在后面,希望能品尝到顶级的恐惧。 “你要找的是这个头吗?”池深从柜子里揪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的头来。 那女鬼吚吚呜呜地说着话,可惜肥大的舌头卡在口腔里,并不能让人听懂她在说什么,她很着急的开始给无头鬼比眼神,似乎是想让自己的邻居快跑。 “哈哈哈,触犯了‘死地’被打成这样,废物!”可惜邻居并没有懂女鬼的暗示,四面八方而来的声音大笑着,“连一个人类都能操控你,放心,我马上就吃掉你,让你忘记这份屈辱!” “看来这个头不行。”池深露出遗憾的神情,松开手,女鬼的头直直坠落在地上,她立刻用仅剩的一只手抓着床脚溜进了床底。 无头鬼有点不耐烦了,他只想看人们露出恐惧的神情,然而这个人从他出现到现在,都如同情感缺失一般,十分淡定,一点害怕的神情都没有,他决定直接进行最后一步,试试他的头和自己的身体合不合适。 再次挥动手中巨斧,风声骤起,纸钱如雪花般飘摇进来。 “你或许搞错了一件事,”池深看着巨斧,伸出了右手,“这位小姐姐不是因为所谓的‘死地’,她是被我砍的。” 巨斧落下,房间内回荡着无头鬼狂傲的笑声:“你脖子上放着的……是我的头吗?” 风声突然停了,连飘落的纸钱都消失了。 四方而来如同要攥紧人心脏的笑声也停了。 一切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立于房间中的单薄青年抬起右手,握住了比他人还宽的巨斧,鲜血顺着他的手掌流下来,却不是他的血,而是斧头上原本就有的血。 如蛇一般的黑色雾气从池深的衣袖里钻出来,如藤蔓般攀上巨斧,巨斧发出一阵颤动,很快碎裂成片,那黑色雾气还不知足,一道道缠上了无头鬼的身体。 那充斥着房屋的声音也变了,变成了惊恐的狂叫。 “很好。”池深露出一个微笑来,“技能也带出来了,这游戏待通关者不薄。” 红衣女鬼一只手攀着床柱,偷偷摸摸从床下面看了一眼,随后没被头发挡住的那只眼睛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来,她也不敢多看,看了一眼就立刻缩回了床底。 “你杀了我,你也走不出这个房子!比我厉害的鬼遍地都是!”无头鬼整个身体都被黑色游蛇缠住,那些雾气一般的东西还冒出了蛇头,一口一口蚕食着他的身体。 死亡之后就从未有过的恐惧充满了无头鬼的身体,让他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如果是一刀杀了他,他并不会如此恐惧,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吃掉,那种鬼生正在消逝的感觉,让他无比后悔招惹这个人。 只要能活下去……只要活下去…… “谁说要杀你了?”池深挥了挥手,那些啃咬着无头鬼的黑色雾气立刻收回了蛇头,只是在无头鬼身上游动。 “啊?”正想说什么威胁的话语的无头鬼突然卡住,心底冒出狂喜,他立刻说道,“如果你能放了我,我可以帮你给那些老鬼说情……” 池深微笑:“帮我?” “不!是我去告诉那些老鬼大哥您有多厉害!让他们知道大哥是不好惹的!”无头鬼立刻道。 “我可不是你大哥。”池深向他招了招手。 无头鬼立刻躬身过去:“大……主人!您想说什么?” 池深指指地面。 无头鬼乖巧的陷入地面半截身体:“让我去地下?” “不。”池深狞笑道,“纸钱,给我捡干净,血迹,给我擦干净,还有你的脖子,再敢流血弄脏地面,你以后也不用找自己的头了。” 无头鬼的脖子一秒愈合,他还伸手接了一下衣服上的血迹,就怕它们滴到地上。 “新来的大哥哥……”一个穿着寿衣,面颊被画上两坨红晕的小男孩突然出现在门口,他攀着房门,露出一个头来看里面,“来和我玩捉迷藏……” 他的声音在看到擦地的无头鬼时突然顿住,随后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别跑啊。”池深一看找上门来的线索还跑了,立刻追上去,“不是要玩捉迷藏吗?” 小男孩飞快的跑过房屋转角,他对这个房子熟悉无比,这里到处都是厉鬼,那个人肯定也不敢追太远,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跑进了自己常呆的屋子里,跑进柜子,把柜门关起来。 透过柜门的缝隙,他看到没有人追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又发现了柜子里有点不对劲,这里……除了他,好像还有一个人。 “这个地方这么小,你住得习惯吗?” 池深按亮了手机灯,惨白的灯光下,池深的脸被映照得十分恐怖,配上他阴惨惨的微笑,竟然比穿着寿衣的小男孩都恐怖了几分。 阴惨惨笑着的男青年向着他伸出了手:“抓到你了。” “啊!!!” 柜门立刻被推开,小男孩一声尖叫,慌乱之下一头栽倒下去,被池深一手提溜着后领提起来,慢悠悠走出这间屋子,往自己住的那个房间走去。 走过回廊的时候,池深偏头看了一眼这座宅子的主屋,那主屋贴着封条,看起来很正常,但刚才这只小鬼,却有意绕开了主屋走。 主屋里面有什么? 是厉鬼所说的“死地”吗? —— 白家老宅外,两个年轻人站在门边,一个人畏畏缩缩的不想进去,一个长得凶狠得嘲笑他:“就你这个胆子,怎么给白家做事?” 胆小那个说道:“我们明天再来给他收尸吧,这宅子里面鬼太多了,现在进去不安全。” 胆大的说道:“少爷说了,别让他第一天晚上就死了,那太便宜他了,我们啊,是进去让那些鬼多折磨折磨他,不是收尸。” 胆小那个缩了缩脖子:“那还是很危险。” 胆大那个冷笑一声:“你怕什么,我们有白家护身符,那些鬼不敢动我们。” —— 房间里的时钟滴答滴答走到了零点。 卧室的地面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甚至地板上都能照出人影来。 池深在问新带回来的小鬼问题。 “你认识白然吗?” 小鬼发着抖,摇了摇头。 池深又问无头鬼:“你呢?” 无头鬼摇不了头,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不认识。” 因为被黑色雾气吃掉了一部□□体,无头鬼声音也不洪亮了,说话的音量不大也不小,此刻甚至语气还有点弱气。 池深也没有气馁,他站起来:“那我们去拜访一下其他人吧,作为一个新搬来的住户,我希望和大家搞好邻里关系,我想要不被打扰的好好睡一觉,顺便再问问他们,认不认识这个宅子的小少爷。” 第 3 章 让小鬼把床底下的女鬼的头拽出来,池深就带着一个无头男尸一个寿衣小男孩,外加一个只有一只手臂的女鬼的头出门了。 他们先去了池深隔壁的房间。 无头鬼硬着他没有的头皮给池深介绍:“这里住着一个老僵尸,几乎没见他出来过,但是我们也不敢进去,惹到他特别恐怖,我们最好跳过。” 池深点了点头,一脚踹开了房门。 无头鬼和抱着女鬼头的寿衣小男孩唰一下后退三米远,还有头的两位都露出了“你在作死”的表情。 这间房子被布置成了灵堂,白色的帷帐随着房门打开飘荡起来,阵阵阴风吹来,却不是从门外往里吹,而是从里往外吹,似乎想把打开的房门关上,在灵堂中央,停着一具黑色的棺材,那棺材黑得仿佛能吸收所有的光,让人看一眼就心神不宁。 池深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即将关上的门,对着棺材打招呼:“你好,我是隔壁新搬来的住户,暂住在这里,希望我们以后能和睦相处。” 从里面吹出来的风更大了,连空气都冷了几分。 “我今天过来除了想和你认识一下,还想问问你们认不认识白然。”池深礼貌的微笑着,“他有没有和你们打过什么招呼,比如特殊关照一下我之类的。” 见这个人劝不走,棺材里的老鬼似乎生气了,棺材板突然飞起来,一个穿着清朝官员服,带着帽子,拖着长辫子的老僵尸噌一下从棺材里蹦起来,直接冲到池深面前。 池深捂住鼻子,实在是受不了这老僵尸冲天的腐气,他直接一拳把老僵尸给打趴下,将老僵尸踩在脚下,池深又问道:“这里的鬼,是谁养的?白然?还是白家?” 老僵尸瞪着死不瞑目的双眼看着他,僵硬的双手胡乱挥舞,看起来非常着急,池深看着也不知道他在急什么。 这时小男孩偷偷靠近了几步,在门旁边轻声说道:“大哥哥,你见过会说话的僵尸吗?” 池深想了想自己小时候看过的僵尸电影,僵尸确实不会说话,他们连关节都是僵硬的,更别说舌头了,那肯定不能动。游戏里的僵尸倒是可以说话,但现实里的鬼怪肯定不能和游戏里面比,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这点是他疏忽了。 “不好意思。”池深充满歉意地将老僵尸扶起来,还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随后一脚踹回棺材,顺手帮他合上了棺材板,又在棺材板上贴了两张散落在地上的符,“打扰了,下次我再来拜会。” 棺材里发出剧烈撞击声,仿佛在控诉池深的行为,这时池深已经来到了门口,贴心为老僵尸合上房间门,顺便把就快掉落的用作封条的符纸重新贴上。 无头鬼哆嗦着从一根柱子后面走出来:“下一个房间,住着一个年轻女孩,是个溺死鬼……” —— “吱呀——” 白家老宅的大门开了一个小缝,两个男人从那个小缝里溜了进来。 胆大的大摇大摆走进来的叫贺超,胆小的鬼鬼祟祟进来的叫卢向阳。 卢向阳一进来就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再次提议:“要不、我们还是明天来吧,现在来,那小子说不定已经死了,明天来收尸就行。” 贺超不耐烦道:“你怕什么,这里的鬼我熟,除了主屋那个,还有一个老僵尸,其他都弱得很……至少我们带着白家给的护身符,他们就弱得很。” 卢向阳哆哆嗦嗦左右看着,跟着点头。 “哦,不对,”贺超想起了什么,又道,“还有一个在偏院住了很多年的老鬼,遇到他护身符都没用,但是他被上一代家主关起来了,不揭开符纸,他就出不来。” 卢向阳道:“万一那个姓池的把符纸揭下来了呢?” 贺超冷笑一声:“从来没有见过鬼的废物,也能活到揭符纸的时候?走到门口他就没了。” —— 池深的白家老宅拜访之旅已经进行了一大半。 没有人知道白然,但少数鬼,和白家有关,也知道白家。 他心里隐隐已经有了一个猜测,这个院子里的鬼,和白然很可能没关系,但是和白家,那肯定有关系。 住在这个宅子里的鬼可谓是经历了鸡飞狗跳的一晚,看到池深踏进偏院的门时,那些围观的鬼齐齐松了一口气。 “会死的会死的,他会死的!” “回不来了。” “今晚上终于安静了。” “他死了他死了!” 在进入偏院的时候,池深就注意到了,他的三位朋友都站在了外面,没有进去,虽然无头鬼没有头,但池深还是从他的肢体语言里读出了一股欲言又止的味道。 “这里面有什么?”池深偏头看他。 “我说了你会听吗?”无头鬼的声音竟然有几分委屈。 池深露出友好的微笑来:“那当然,我们是朋友,朋友提供的消息,我肯定是会听的。” “里面住着一位新娘。”无头鬼的声音低低响起,似乎怕被里面那位听见。 “她在新婚之夜知道了丈夫与自己妹妹通奸,随后又在洞房里被丈夫和妹妹联手杀死。” 池深摸了摸下巴,按照他的游戏经验,经历越凄惨的鬼,死后化作的厉鬼就越厉害,这位的经历,在游戏里应该可以排上中等鬼怪的实力。 “她会杀死所有进入她房间的人。”无头鬼轻声说道。 “真是一个可怜人。”池深向院里面走去,“我会帮忙开导开导她,如果她不听劝,那我只能提供一点微小的帮助,让她永久忘记这份怨恨。” 偏院的门上、窗户上都贴满了黄色的符纸,他刚走进去就吹了一阵阴风过来,他侧头看去,一个穿着白衣服的扫地婆子站在另外一间屋子里,透过半开的窗户阴冷地盯着他。 他在那个扫地婆子身上感受到了深刻的恶意,如果是普通人,估计被盯这么一下,就会被抽离三魂七魄,倒地不起。 但池深不是普通人。 做人要尊老爱幼,于是池深对老婆婆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随后伸出手,放在了贴着符纸的门扉上。 那窗户后面老人的眼睛倏然瞪大。 池深揭下盖在门缝上的符纸,推开了门。 在他开门那一瞬间,漆黑的房间里亮起了灯火,幽幽烛光之下,可以看到这里是一间古老的婚房,大红色的喜字贴在屋内,装饰也都是红色,从铺在桌上的桌布,到床帘被罩,全都是红色。 然而深夜里,昏暗的烛光下,这样的红色只会显得压抑,仿佛在透露着这是个不详的地方。 在红色的婚床上,还坐着一个新娘,她穿着传统的绣着百鸟朝凤的红嫁衣,大红色的盖头挡住了她的脸,腥红的血染红了她的胸前,盖头上也沾有血迹,正在缓缓滴落。 新娘端正坐在婚床上,双手放在腿前,抱着一个灵位,池深视力很好,他看见灵位上面的字:孝女白婉之灵位。 这里看起来无比喜庆,但是到处都有血的臭味从房里漫出来,浓烈呛人。 “你姓白,”池深脸色也凝重起来,他看着床上的新娘,“你和白家是什么关系?” 床上的新娘突然动了一下,在他提到白家的时候,屋里的蜡烛也灭了,下一秒,穿着红嫁衣的新娘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带着黄金指套的手指就要插进池深胸口。 “门外的那个婆婆,是不是在看着你?”池深突然说道。 新娘的手停了下来。 “需要我帮忙把她抓进来吗?”池深的语气十分友好,似乎只是在询问她是不是需要帮一个小忙。 屋内烛火幽幽亮了起来,只是眨眼的一瞬间,池深面前的嫁衣新娘不见了,她又坐回了床边。 “我是白家的女儿。” 池深听到了一个阴冷的女声,带着无边的恨意,响在婚房里。 “我的父亲母亲,觉得我有利用价值,把我封在了这里。” 池深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因恨变成了厉鬼,他们不仅不帮我报仇,还让我看着仇人在我灵前放肆,让我看他们过得有多好——” 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所有的喜字都流出血泪来。 “我曾经以为最爱我的父亲和母亲——他们为了养成最强的厉鬼——” “我也是白家的后人,至少血缘关系上是如此。”池深轻轻出声。 嫁衣新娘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冰冷的杀意锁定了他。 “他们觉得我没有天赋,所以并不认我这个儿子。”池深抬起眼,看着床上的新娘,“那个冒牌货,把我骗到了这里。” 似乎是触动了新娘,房间里的温度回暖了一点,那道杀意也消失了。 “我想帮你复仇。” “他们已经死了。”嫁衣新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怨恨中带着无可奈何。 “只是死了而已。”池深笑了一下,“鬼魂说不定还在,这样的人,不敢下地狱。” 婚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找到了,我会帮你带过来。”池深说道。 嫁衣新娘的盖头动了一下,她终于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我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池深说道,“希望我们能友好相处。” 这次嫁衣新娘没有说话,屋里的烛光暗了下去,婚房的模样也慢慢消失,变成了普通的陈烂腐朽的家具。 这就是在送客了,池深也没有过多说话,他从屋里面退了出来。 他看向自己的手,杀了嫁衣新娘对他来说很容易,但他并不想下手,他是个讲道理的人。 他的技能里拥有一项“共情”的能力,可以与鬼共情,知晓鬼的一生,他知道白婉说的都是真的,而且白婉成为鬼之后,也并没有害过人,甚至没有去复仇,不是不想,而是被所谓的“父母”束缚,为了加深她的怨气,看着自己的仇人快活。 这点触动了池深,因为无论是养父母,还是亲生父母,都不曾在意过他。 “你打开了门。”苍老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位扫地婆子站到了池深身后,双目瞪圆,手中扫帚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砸下去! 池深偏头看了她一眼,手中陌刀骤然出现,一刀而下,扫地婆子化为两半,变成黑气消失不见。 “谢谢。” 他听到门里传来一声叹息。 收起陌刀,池深慢慢走出了偏院,看到池深出来,三个鬼明显是愣住了,好半天没有说话。 “下一个。” 池深从他们旁边走过。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没有意外明天就开始隔日更啦。 如果有意外就是日更(? 感谢大家支持!鞠躬! 3w字后就会稳定日更! 第 4 章 在白家老宅逛了一圈,池深与每一个住户都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礼貌的询问了他们自己可否住下的意愿,好在这里的住户都是很好说话可以沟通的人,所有还存在的住户都同意了他搬进来的请求,并且约定了一起友好相处。 只是他还是没有搞清楚白家老宅为何会全是鬼,这里的鬼,是白家故意养的,还是有其他深层的原因。 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住户了。 池深看向了位于大宅正中的主屋。 这次不等池深询问,无头鬼就主动说道:“这里被我们称为‘死地’,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要靠近那里,就有被撕碎的恐惧感从心里冒出来,我不敢过去。” “哥哥,那边很吓人,不要过去,会死的,”寿衣小男孩也露出了恐惧的神情,“我之前看到一个鬼走过去,还没接近门就……变成了一片片雪花一样的碎片。” 连生无可恋的红衣女鬼的头也吚吚呜呜开始说话,不过这里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见池深还要往前走,红衣女鬼立刻用自己仅剩的一只手抓住栏杆,想要跑。 “这是最后一位未来的朋友。”池深说道,“谢谢你们给我带路,给我讲解每个住户的兴趣爱好,辛苦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不辛……”无头鬼说一半的话卡住了。 三只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红衣女鬼率先用手拖着自己的头溜没影了,无头鬼这才反应过来,自由了!冲呀! 反应最慢的是寿衣小男孩,他刚转过身,就被池深拉住了。 寿衣小男孩眼中露出绝望来,难道跑慢了,也是死吗?! “你衣服上有东西。” 池深如拍落灰尘般拍落寿衣小男孩身后的一个符咒,随后道:“快回去休息吧。” 寿衣小男孩一瞬间几乎有感动的眼泪涌了出来,他用他从来没有过的速度嗖一下从墙里面穿过,一边跑一边大笑,没一会儿就跑没影儿了。 看到如此欢快的几只鬼,池深也觉得自己被感染了,露出笑容来。 随后他看向了手中的符咒,在死亡游戏里,他更多的是研究如何用鬼的办法杀掉鬼,而不是用符咒之类的办法控制鬼,所以他对符咒并没有太多研究。 他将符咒收了起来,决定以后去问问懂行的人。 老宅的主屋看起来十分正常,和那些有不明水滴滴落、贴满符咒、或者有鲜血渗出的房屋比,那确实是正常无比。 这间屋子甚至没有贴符咒,只贴着一张封条。 池深慢慢走过去,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主屋的方向传来,他感到自己踏入了某只厉鬼的领域,从主屋传来了压迫感,那种压迫感似乎能勾起人内心的黑暗面,让人产生想要撕碎、吞食什么的欲望,每一步,他都受到了来自主屋方向的阻力。 在死亡游戏里,池深见过成千上万的鬼魂,遇到过千奇百怪的能力,这样能唤起人暴戾欲望的鬼,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但是如此强大的拥有这个能力的鬼,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一个鬼所能影响的感情,往往是鬼自己所期望的感情,池深不由得在想,这个鬼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他有如此强大、又如此凶狠暴戾的能力。 大门的封条上用暗红色的笔写着几个字:擅入者死! 池深对红色异常敏锐,他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干涸的血迹。 —— 古旧破败的雕花回廊,到处都是霉烂的气味,两个年轻人从里面穿行而过。 贺超的脸有些臭,他们刚刚路过了好几只鬼怪,虽然没有受什么实质性伤害,但那场面还是让人本能的感到害怕。 卢向阳脸色发白,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东张西望,他走路都有些摇晃。 “超哥,你有没有听见滴水声?”卢向阳努力让自己靠近点贺超,小声说着。 “这几天又没下雨,哪来什么滴水声?”贺超烦躁说道,“你搞快点,确认了那个小子没死,我还得回去交差!” 卢向阳又赶紧小跑了两步,低声说:“真的有滴水声……” 贺超没理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突然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一股死鱼的腥臭味儿从他手上传来:“哪儿来的水……” 他抬起头往上看,先看到的是一双脚,穿着红色高跟鞋,肿烂泛青,再往上是一条破破烂烂的裙子,裙子上还勾着水草,水滴从裙子边缘滑落,而这个人的其他部分都隐没在了屋顶的黑暗里,只能让他们看到下半身。 从头顶的黑暗里,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似乎想要抓住贺超。 贺超拔腿就跑。 卢向阳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反应很快,看到贺超跑了,立刻就爬起来跟上,哀嚎着:“超哥你不是说鬼不会伤害我们吗?” “这是本能!本能你懂吗!”贺超十分不爽被后辈这样说,回头大吼。 “超哥你别跑了,快停下!”卢向阳双眼看着前方,露出了极其惊恐的表情。 “停下你要去和鬼——” 啪。 感觉自己撞上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贺超摸了摸自己脸,一脸的水渍。 贺超缓缓回头。 “滴答、滴答。” 滴水声就响在身前。 如刚从河里捞起来的水草般的黑色长发覆盖了女人的脸,在贺超转头的一瞬间,那长发从中间分开,一张能吞下足球的巨口猛然张开,露出锋利的獠牙,眼看着就要一口咬掉贺超的头。 贺超完全愣住了,他从小接触鬼怪,知道很多种降服厉鬼的方法,但是现在都来不及了……他会以一种残忍恶心的方法死去。 在獠牙即将接触到贺超的头时,女鬼身后的符咒突然冒出一道金色的光来,五六只半透明的手从那符咒中伸出来,抓住了女鬼的四肢和头。 眼球被无形的手臂勒出眼眶,肿胀的双腿被折断,嘴唇裂开,女鬼发出无声的嘶吼—— “啊!!!” 符咒中伸出的手如同最为无情的戒律,将女鬼一点点压碎,最后拖着身体残破的女鬼消失在了老宅深处。 卢向阳犹自惊魂未定,贺超看着女鬼的消失,露出一个阴狠的笑来,将手中的水渍轻轻甩在地上,他道:“我说的吧,这里面的鬼,没法伤害我们。” 有了女鬼作为参考物,贺超硬气起来,大摇大摆继续前进。 卢向阳颤抖着嘴唇问道:“这些鬼都这么厉害了,那主屋里面,会是什么?我听人提起过,说他叫——” “不要说名字!”贺超立刻变脸,带着压不住的恐惧神情打断卢向阳,“在这个地方,直呼厉鬼的名字,你想死吗?” 卢向阳立刻捂住自己的嘴。 “不要提,不要想,不要去主屋。”贺超警告他。 卢向阳一直捂着嘴和贺超走到了池深住的屋子,贺超从兜里摸出一个香囊来,拆开外面包裹的塑料纸,一股烟尘味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卢向阳小声问道。 “百年以上老尸的头发烧成的粉末,”贺超从窗户把香囊扔了进去,笑容阴险,“鬼闻到这个味道会不舒服,但又会被吸引,等他们闻了三天,就会发狂,到时候,这里就全是发狂的厉鬼。” 卢向阳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这时,一扇门内突然探出了一个小男孩的头来。 “大哥哥,一起玩捉迷藏吧!” 卢向阳小心翼翼退后一步,贺超看他的样子,嗤笑一声:“我说过,它们伤不了我们。” 卢向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害怕。 似乎是觉得自己刚才失态了,为了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贺超看着那个小孩,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来::“来吧,我陪你玩。” 小男孩立刻笑起来,惨白的脸上两坨红晕异常显眼,他用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两人:“说好了哦,被抓到的人,就要少一样东西!” —— 池深推开主屋的大门。 阴气如刀剑而来,整个主屋都被森然鬼气所笼罩,这样的阴气,在死亡游戏里也是boss级别,池深身上的衣服很快就出现了细碎的破损,但他像是没察觉到一般,抬起头看向门内。 门内倒吊着一个人。 手腕粗细的锁链横布在主屋大厅之内,洞穿了那人的身体,束缚住他的双腿,将他倒吊在屋顶之上,一根锁链更是穿心而过,池深隐约看见那颗心脏还在缓缓跳动,心脏的每一次鼓动,都有腥红的血顺着那根锁链滴落下来。 锁链被染成了红色,很难想象,一个人有这么多的血。 符咒贴满了锁链,被开门的风一吹,一阵个屋子的符咒都在夜色中飘飘荡荡。 血腥味更浓郁了。 池深如同走入了一条黏稠的血河,腥臭的血液汹涌而来,冲刷着他的双腿,彼岸而来的森冷的风吹动着他的衣襟,天空是血一样的红色,岸两旁的焦土上,堆着如山的鬼尸,一个青年持着一把陌刀与万鬼拼杀,他身上皆是恶臭的血液,脸上却没有表情,只有闪动的猩红眼眸让人看出他的狠厉。 那些在回归之时就被池深压入记忆深处的血色厮杀、队友无情的背叛、九死无生的困局,在池深记忆的海洋里翻涌起来,鲜血如喷发般从海底冒出,将这一片记忆海洋污染。 血色漫上眼眸,眉心处如破碎般出现一丝裂痕—— 池深眨了下眼睛。 血色褪去,他的眼眸依旧是黑白分明,他伸手从脸上的裂痕处抚过,裂痕也消失不见。 这只鬼似乎能让人陷入最为残酷的回忆,并且让人在回忆中迷失自己。 但池深并不抗拒这些回忆,他早就接受了它们,并且选择了带着这份充满着厉鬼与仇恨的血色回忆活下去。 就是这份见面礼,让人有些始料未及。 池深用食指轻点了一下下唇,突然笑了起来。 伴随着他的笑声,满屋的血腥味如潮水般退散,取而代之的是如极寒地狱的冷意,锁链被寒风吹得哐当作响,符咒上凝结出了白霜,那白霜顺着锁链攀爬而上,再往前,就会冻住溢着鲜血的心脏! 池深决定帮一帮这位被锁起来的“朋友”。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被倒吊在上面,但他确实可以帮忙把他放下来,让他好受一点,然后再问问他知不知道白家和这里的关系,而可以询问一下他愿不愿意让自己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 如果愿意的话,那他可以给与自己微小的帮助,如果不愿意的话,他也可以帮对方永远摆脱这份痛苦。 站在霜雪之间,池深笑容礼貌又友善:“你好像遇到了麻烦,需要帮忙吗?” 黑暗中伸出一只沾满鲜血的手。 第 5 章 血手浮在在空中,缓缓写下几个字: ——不用,谢谢,请离开。 那带血的手指经过的地方,指尖滴落的鲜血浮在空中,又如同书写在玻璃上一般,缓缓滴落在地上,那滴落的模样如同血字在哭泣,血色泪水滴落在地,又被阴气冻结成冰。 池深有点意外,他没想到这只鬼如此好说话,竟然还用了“请”。 看到如此有礼貌的鬼,池深还反思了一下自己,今天有没有好好做人,好好用礼貌用语,答案是肯定的,他对待陌生人或者鬼,说话用词一直都很客气。 一开始他还在担忧,自己从死亡游戏里出来,会不会不适应正常的生活,现在看来他做得很好,适应得非常快。 那血手写完这几个字,顿了一下,又移动起来。 ——晚安,有个好梦。 凝结在锁链上的霜雪如春化般褪去,被锁链刺穿的心脏恢复了跳动,凝成冰块的血珠化开,重新滴落在地。 池深一向觉得人与人的相处是相对的,所以对方对他礼貌,他也要对对方礼貌。 “那打扰了。” 脸上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来,池深退出主屋,并且贴心的为对方关上了大门,重新贴上封条。 池深并不是一个吝啬自己善意的人,但对方拒绝了他的帮助。 他也并不是很想和主屋里面的东西对上,斩杀万鬼的经验告诉他,对方曾经很惨,非常惨,就算现在对方也很惨。 那肯定是一个比白婉还要惨数倍的存在。 如果对上,因为他所具有的能力的原因,他肯定会感知到对方的情绪,知道对方的过去,那也太难受了,既然对方不要帮助,那他就当没看见,他确定对方不能离开主屋,所以他也可以回去安心睡觉。 从死亡游戏离开,见过太多人心险恶悲欢离合,他现在只想躺着,奶茶要加双份糖,工作要能摸鱼,看故事也只看he,坚决不碰be! —— “抓到你了。” 卢向阳站在门后,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甚至不敢呼吸。 他衣服上有血迹,那不是他的,是贺超的。 一开始那个寿衣小男孩找他们玩游戏的时候,贺超虽然说这里的鬼伤害不了他们,但卢向阳还是害怕,他不敢进房间,就躲进了一个水缸后面的缝隙里。 贺超嘲笑了他一翻,根本没躲,就站在那儿等着寿衣小男孩倒数结束。 接着,卢向阳就听到外面一声惨叫,透过水缸与墙壁的缝隙,他向外看去,看到贺超痛苦的捂着一只流血的眼睛,栽倒在地上。 “说好了哦,被抓到的人,就要少一件东西。”寿衣小男孩高兴的说着,“这次我想要眼睛,下次……下次我要一只手吧!” 过了许久,贺超才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卢向阳不知道他都想了些什么,这时候贺超脸上的恐惧和痛苦都消失了,他一脸阴毒的看着寿衣小男孩,声音沙哑缓慢:“该我做鬼了。” “这个游戏只有我做鬼,”寿衣小男孩咧开嘴,惨白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僵硬的笑,“因为只有我是鬼。” 这次贺超拔腿就跑,卢向阳也跟着他跑,还没跑到大门,他们就被寿衣小男孩追上了。 “我已经少了一只眼睛,这次该你了!”贺超抓住了卢向阳的手臂。 “那是你自己没躲起来!”卢向阳慌张之下,将贺超推了出去。 他看到贺超的手被寿衣小男孩扯断,他身上的鲜血,就是那时候溅上的。 此时,小男孩的声音过后,外面很快传来了贺超的惨叫声,不一会儿参加声停了,小男孩倒数的声音响了起来: “10——” 卢向阳透过门缝快速看了一眼寿衣小男孩的位置,随后快速从门后出来,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5——” 必须躲起来了! 卢向阳慌忙查看周围,他看到了一间开着灯的屋子,那间屋子门也开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灯亮着,但光源让他本能的安心,他立刻溜了进去,里面有一个大衣柜,一张床,和一面破碎的镜子,他立刻就选择了那个衣柜,躲了进去。 “1——” 倒数结束。 鬼可以抓人了。 卢向阳放轻了自己的呼吸,这个柜子的密闭性太好了,他看不见外面,也没有光线透进来,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外面发生的事情。 外面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很快,在极近的环境里,有小孩的脚步声慢慢走近,在附近徘徊。 卢向阳大气都不敢出,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声都变得平缓,柜子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这个时候,他的其他感官就变得特别敏锐。 柜子似乎做工不太好,有阴冷的风从缝隙里吹了进来,让他脖子发冷。 不……等等,风? 这连光都透不进来的柜子,为什么会有风吹进来? 一个恐怖的猜测在卢向阳脑海里浮现,他颤抖着手去摸手机,却因为手太抖了没拿稳,刚按量屏幕,手机就“哐当”一声掉在了柜子里。 微弱的光线下,一个贴在柜子里的惨白人脸正对着他,看他发现了,青白的嘴唇慢慢弯曲,笑得极为恐怖。 柜子外传来小孩天真残忍的声音:“找到你了。” 冷汗如瀑布般在脸上滑落,卢向阳与那张鬼脸面面相觑,外面是寿衣小男孩,里面是青白鬼脸,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绝望之中,他闭上了眼睛,准备等死。 手机的灯光灭了,衣柜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外面的脚步声消失了,卢向阳并不知道寿衣小男孩是不是在衣柜外面等着他,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再次发出声音,伸手摸向了衣兜里的白家护身符。 衣柜传来一阵振动,卢向阳感到衣柜门被打开了,他猛然将护身符扔了出去,虽然贺超证明了这护身符对寿衣小男孩没有作用,但这已经是他身上唯一的保命手段。 “你在干嘛?” 伴随着光亮而来的,却是一个清亮的男人的声音。 新的鬼吗? 卢向阳颤抖着睁开眼睛。 站在柜子外的是一个长相俊美的青年,青年此刻正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 他认识这个人,这就是那个妄图回到白家的,白家流落在外面的真少爷! 池深感觉面前这个人很奇怪,莫名其妙跑到他柜子里就不说了,还用东西砸他,如果是在死亡游戏里,他肯定会觉得这人图谋不轨,先来两刀,卸掉行动能力再说。 不过这是个和平的世界,池深再次告诉自己,他要礼貌的对待别人。 于是池深放缓了语速,极其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你在我的柜子里做什么?以及,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记得在去拜访其他住户的时候,他有锁好大门。 卢向阳脸色白得吓人,他犹自颤动着的眼珠突然转了一下,猛然从柜子里冲出来:“脸!小男孩!脸!” 他疯疯癫癫指着柜子,又比了比自己的脸:“小男孩!” 池深思考了一下,将身后扒着他小腿的寿衣小男孩拎起来:“你是指这个吗?” 卢向阳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夺门而出。 门外,一个没有头的尸体提着一个女鬼的头,两只鬼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 “他被捉住了,怎么办?” “我们要去救他吗?” 那声音如同想在四方,卢向阳想要捂上耳朵,却发现那声音就像是能透过他的手,直接响在他的耳朵里,他依旧能听见。 “你们别吓他了,”池深说道,“帮我把他抓回来。” “好!”无头鬼说干就干,一斧头横在卢向阳面前。 红衣女鬼也伸出她涂着红指甲的手,抓住了卢向阳的肩膀。 “啊——” 终于,卢向阳紧绷的神经断开,直接倒在地上。 池深看过去。 红衣女鬼立刻收回手,无头鬼立刻收回斧头,两只鬼都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做。 “帮我把他搬进来。”池深说了一句,又扭头看向寿衣小男孩。 寿衣小男孩用无辜的眼神望着他。 “你身上添了一笔杀孽,”池深的声音轻柔,仿佛耐心的邻家大哥哥,“他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们的霸王票! 因为是上班党,章节都是放存稿箱自动发的,霸王票感谢不能及时十分抱歉! 第 6 章 临出门前,池深把卢向阳用来砸他的东西捡了起来,那是一个三角形的小布包,看起来是个护身符一样的东西,上面用毛笔写了一个字:白。 白家。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池深把护身符收起来,随后拎猫一样拎着寿衣小男孩出门。 另外两只鬼在后面犹犹豫豫,要不要跟上。 “那个小孩虽然经常把我的斧头藏起来,也经常说找到我的头了,但他毕竟是小孩。”无头鬼低声和女鬼说着。 女鬼:“呜呜呜呜!” 无头鬼:“确实,平时他还是挺可爱的,所以还是去看看?” 女鬼:“呜呜呜!” 无头鬼:“你也要去?” 女鬼眼睛都瞪大了:“呜!” 无头鬼抓着女鬼的头发把她提起来:“你也不方便走路,我做个好事,带你过去。” 女鬼欲哭无泪,单手徒然挣扎着,被无头鬼拖着跟上池深。 寿衣小男孩并没有把池深带多远,阴冷的黑夜里,贺超就躺在池深房子外、回廊下面的阴影里,死状极其凄惨,眼睛被挖去、手臂被扯断、内脏被挖出…… 这样的杀人手法,就像是天真残忍的小孩子在虐杀一只蚂蚁,扯断它的四肢,折断它的身体,随后快乐的观察它的反应,观察它如何挣扎。 池深看向寿衣小男孩。 寿衣小男孩以一个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姿势扭过头来,对池深扬起嘴角,笑容僵硬恐怖。 池深没有动,他微微低着头,漆黑的眼睫在他脸上投出一小片阴影来。 “这是我最喜欢的游戏!”小男孩用天真的声音说着残忍的话,“在我还能在太阳底下活动的时候是,在我不能在太阳底下玩的时候,也是!” 池深这才抬起眼眸,轻飘飘看了寿衣小男孩一眼。 寿衣小男孩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一眼抽去,属于他的某些东西如同书本一样被翻开,展示在了池深面前,他立刻后退一步,脸露防备,大眼睛骨碌一转,寻找着逃跑的路。 共情。 这是池深从死亡游戏里面带回来的技能,可以感受厉鬼的情绪,随着技能等级增加,甚至可以翻看厉鬼的一生,当然,仅限于厉鬼自己所认知的自己的一生。 正常使用可以隐秘的偷窥,不留任何痕迹,也可以大摇大摆的使用,让厉鬼知道我就是在看你的一生。 快乐。 这是池深从寿衣小男孩那里感受到的第一个情绪,随后是不耐烦与轻微的愤怒。 “死人……在现实世界,会很麻烦。” 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池深才缓慢说道:“所以你也很麻烦。” 这次,寿衣小男孩并没有跑,刚吃完一个人灵魂的他,脸上还残留着血迹,眼眸变得猩红,此刻他的不耐烦已经表现在了脸上,獠牙长出,双手骨节响动—— 死之前,他就是随心所欲的小孩,虐杀邻居家的猫、打断丫鬟的腿、把奴才和猪关在一起,这些都是令他开心的事情,他从来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他被人下毒害死,他也化作厉鬼把那人拖进了地狱! 这个人,凭什么!凭什么敢单手提他,凭什么敢命令他做事! 是因为是小孩的模样看不起他? 被血浸染的鬼魂露出嗜血笑容,这笑容在一个小孩子脸上出现,显得诡异无比。 他可是,在这个鬼宅里生活了几百年的老鬼,就算那个白家的老鬼都没有他资历老—— 一只手落在寿衣小男孩的头上,轻轻拍了拍。 寿衣小男孩前所未有的愤怒,抓住池深的手猛然一扯。 嗯?他能轻轻撕下贺超的手臂,这个男人却纹丝不动? “应该怎么办呢?这种情况我好像不能一个人处理。”池深有些烦恼的看着寿衣小男孩,又拍了拍寿衣小男孩的头,随着他的动作,寿衣小男孩突然就短了一截。 寿衣小男孩还想挣扎一下,这次手还没抬起来,就被池深一巴掌把肩膀拍到了他肋骨里,小男孩终于意识到对面这是碾压级别的实力,想跑,池深又一下,他的双腿承受不住这一拍的重量,如橡皮泥般被拍扁。 “要救他吗?”无头鬼偷偷摸摸躲在瓦片的阴影里,问红衣女鬼。 红衣女鬼诞生抓着瓦片,根本不理他。 “算了,我怕我没了。”无头鬼看了看那变得越来越扁的寿衣小男孩,又看了看阴影里的尸体,晃了晃自己仅剩的半截脖子,“真想试试看这颗头适不适合啊……” 红衣女鬼默默抓着瓦片离无头鬼远了点。 回廊的阴影处,池深终于想起来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了,他放开只有之前半个高的寿衣小男孩,一只手把他展开,另外一只手在衣服里摸了摸,摸出手机来打电话。 他在那个死亡游戏里呆太久了,都有点不清楚遇到死人的正常处理方式,现在才想起来,他应该……报警。 就是到时候他给警察说,是鬼杀了地上的这个男人,不知道警察会不会相信。 池深很快就打完了报警电话,他只报了地址以及发现了死人,为了不被当成神经病,他没有提鬼魂的事情,只说他在这里遇到了很多怪事,希望警察同志来的时候小心谨慎一点。 打完报警电话,接线员让他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待,并且不要动现场,池深想了想,一道冰刺从他手中射出,将寿衣小男孩钉在了尸体旁边的柱子上,随后他回到了自己收拾出来的卧室。 池深梳理了一下今晚上获得的信息。 白然和这个老宅关系不大,至少这些鬼没一个认识他,他应该只是知道老宅里养得有鬼。 至于白家和这里的鬼怪的关系,那问题就大了,与鬼怪交谈的只言片语中,池深得知这些鬼都是白家的人关在这里的,白家关了这一个宅子的鬼,到底有什么目的,他还不得而知。 以及主屋里的那只放出去可以被称为灾害的厉鬼…… 如果对方开口,他可以帮忙。 如果不开口,他也不会主动去打扰。 当然,如果对方主动找麻烦,他不介意让对方永远都不需要帮忙。 接下来…… 房顶上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池深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之前的红衣女鬼单手挂在房梁上,吚吚呜呜的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她舌头根本收不回去,也就没有人能听懂她说什么。 “我帮你个忙吧。”池深觉得红衣女鬼这种情况也挺难受的,这种对方说什么都只能用“呜呜呜”来回应的情况,吵架那肯定吵不赢,那也太难受了。 于是池深右手一扬,一把巨大的剪刀出现在他手里,他有些怀念的看了一眼这把剪刀,这是他获得的第一把武器,是从裂口女那儿抢来的,没想到离开了死亡游戏的世界,他还能再次用上这把剪刀。 看到剪刀出现,红衣女鬼立刻想跑,奈何她刚回头,就发现池深已经站在了她后面,拿着剪刀“咔嚓咔嚓”活动着,笑容满面道:“别怕呀,忍一忍,海阔天空。” 摁着女鬼的头,池深一剪刀下去,女鬼张大着嘴发出了无声尖叫,那肥厚的长舌头落在地上,弹了两下,化作黑气消失。 “嗯,再修一下。” 池深如同一个新晋托尼老师,愉快按着女鬼的头,手里剪刀飞舞,很快就给女鬼修出了舌头的形状,女鬼那因为肥厚长舌头也闭不起来的嘴唇,终于可以合拢了! 躺在地上的卢向阳悠悠转醒,因为大脑的保护机制,他断片一般忘记了昏迷之前的恐怖经历,还有些茫然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地上,他坐起来四处看了看,刚转过头,就看到一个男人摁着一个女人的头,正在给女人剪舌头! 更离谱的是,这女人就只剩一个头一只手了,她竟然还能动! 他这是到了地狱吗? 他双眼一翻,又要软软倒下去。 池深最后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修剪成果,十分满意的放开了女鬼:“你可以试试说话了。” “啊、啊啊……”女鬼沙哑的试了一下,随后又停顿一秒,这才快速说道,“守门人回来了!他比警察先来,已经到门口了!” 似乎因为太久没说话,女鬼的声音依旧含混不清,说话的时候还有血水从嘴边流出来,但池深还是听懂了。 守门人,池深听到这三个字,反应了一会儿。 他在死亡游戏的世界呆得太久了,关于真实世界发生过的事,甚至于社会上的正常规则,总是要仔细回忆一下才能想起来。 片刻后,池深想起守门人这个人。 这个白家老宅确实有一个守门人,白然把他领到这里来的时候,和那人说了两句话,又指了指他,随后那守门人就一言不发的离开了,白然就让他进来了老宅。 “你、你报警了?” 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池深的思绪,地上的卢向阳瞬间清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地上爬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池深。 “你、你怎么能报警呢!”卢向阳似乎是觉得他做了一件十分有违常识的事情,看他的目光十分奇怪,“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不能找外面的人,你明不明白!” 池深无辜看着他:“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人,我遇到困难,第一时间肯定是找警察叔叔,这有什么不对吗?” “完了。”卢向阳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开始找自己的手机,“完了完了。” 衣柜里突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将卢向阳的手机递出来。 卢向阳渴望的望着手机。 那只手却直直将手机递到了池深手上,卢向阳伸了伸手,终究是不敢去抢。 “什么完了?为什么我只是选择了最合理的报警,就‘完了’?” 接过手机,池深和善微笑着看卢向阳:“你还没说,你是谁,半夜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警笛声突然划破天际。 第 7 章 白家老宅大门外十分喧闹。 几辆警车停到大门前,从车上下来的除了穿着制服的警察,还有几个穿黑西装的不明人士。 此时,大门前站着一个穿长衫的老人,他伸出一只手,将警察和穿黑西装的人拦在了外面。 他就是池深曾经见过的守门人。 “老先生,”警员上前交涉,“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发生了凶杀案,请让我们前往现场调查。” “这是我们的家事。”老人沉声道,他须发皆白,看起来苍老,说话的声音却中气十足。 “老先生,现在是有凶杀案,如果你不配合……” 警员还想说什么,突然一个人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靠后,随后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人向老人伸出手:“四川袁家,袁义平。” 老人并没有和他握手,而是向前虚抬双手,作了一揖:“一介看门人,你们叫我贺老便是。” “那好,”袁义平看着老人,“贺老,这宅子里发生了什么?我们为何不能进?” “小辈历练,生死有命,劳烦你们白跑一趟了。” 袁义平冷声道:“这是早就禁止的事情。” 贺老不以为然:“我白家,可从来没有禁止过这些,你们制定规矩的时候,我白家并没有参与。” 袁义平几乎给气笑了:“如果真是你们小辈的历练,为什么会有人报警!” “那是小辈不懂事,”贺老突然笑了一下,看袁义平,“普通的报警就惊动了你们,你们是觊觎白家这块肉,有多久了?” 袁义平气不打一出来:“这是我们的职责!” —— 二十分钟前。 报警中心接到池深的电话,十分重视,立刻联系了最近的派出所,随后接警员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在他们培训的时候,有一些特殊的地点或者情况,被标注了出来,而池深所在的这个地方,就是被标注出来的区域,遇到这种情况,他需要联系一个特别的机构——特别安全局。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随便的组织,做事却一点都不随便,专门处理一些诡异案件,今年破了无数奇案大案,在内部被称为特安局,每次大家提到特安局,都是讳莫如深的表情。 接警员按照章程通知了特安局,特安局一听案发地点,立刻把他们距离最近,资历最老的人派了出来。 袁义平就是这个资历最老的人。 而白家,是在特安局排得上号的难搞的大家族。 —— 袁义平身后的几个警察快速说了几句话,随后直接上前:“请老先生先休息一下,我们要去救人。” 从报警信息,警方判断出凶手很可能还在这个宅子里,所以报案人现在很危险! 他们直接越过贺老,前往老宅大门,然而还未靠近大门,几个人齐齐停住了,从门内渗出的阴寒气息挡住了他们的脚步,让他们举步维艰,那扇大门在他们眼里也被拉倒了无限远出,似乎永远也无法靠近那扇大门。 贺老傲慢的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一群不知好歹的人。 袁义平看向贺老。 贺老冷笑道:“这里不能进,是因为关着白家先祖化为的厉鬼,强闯大门,非死即伤!” 袁义平面色一沉,他握住了身上背着的一个长条状布包,系住布包的带子滑落,露出内里古铜色的剑鞘,剑身颤动,发出轻微的嗡鸣之声。 贺老将双手拢进衣袖里,姿态随意却肌肉绷紧。 “是我报的警。” 突如其来的话语轻轻闯入,化解了紧张的气氛。 白家老宅的大门发出腐朽沉重的声音,从内缓缓开启。 如春风化雪般,困在白家大门前的警察突然就感觉那股阴寒的气息消失了,从门内传来的只是昏暗的灯光,以及略带着寒意的空气。 贺老一愣,随后眼神锐利看向门内。 袁义平也是一愣,握住古剑的手也微微松开。 只见古旧得仿佛随时会倒塌的大门开启,一个容貌俊美的年轻人站在门内,他身型单薄,脸色苍白,静静站在那里的样子仿若地狱爬出的鬼魅,然而他露出笑意的时候,却又像是任何一个听话懂事的邻家大男孩。 池深露出一个带着善意的笑,随后他才想起,遇到死人不应该这样笑,于是他及时调整了表情,连声音也带着些微惊恐:“我在我住的地方发现了死人,我查看了受害人的证件,他叫贺超。” 贺老立刻色变。 袁义平拨开众人,直接上前:“带我过去。” 他看到了刚才这个年轻人转瞬即逝的笑容,这让他觉得十分奇怪,但现在再奇怪,也不如调查命案来得重要。 贺老面色沉重,这次没有再出手阻拦,而是快步跟着众人进了大门。 池深带着大家穿过古色古香的雕花回廊,前往案发现场。 原本热闹非凡、仿佛过节一般的老宅此刻显得十分安静,那些鬼都藏了起来,此刻偌大的院子里连风声都没有,也没有人互相交谈,路上只有沉默的脚步声。 黑沉沉的房屋里,只有一间亮着灯,那是池深的房间。 微弱的光线从房门里透出来,照进了一地血污里。 不成人形的贺超躺在地上,旁边还有散发着恶臭的呕吐物,另外一个年轻人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眼泪鼻涕流了一地,那是卢向阳。 池深并没有对他做什么,他只是把卢向阳带过来看了看贺超的模样,他就吐了一地。 “孙儿!”一声凄厉的喊叫突兀的在古屋里响起,贺老看到地上躺着那人,原本紧绷的身体一瞬间垮了下去,这时候终于像是一个垂暮老人。 老人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收敛贺超的内脏,那些内脏上还有着撕咬的痕迹,老人越看,眼眶越红。 “是谁!”将最后一块内脏放入贺超肚子,贺老一把抓着卢向阳提起来,红着眼嘶吼,“是谁把他骗进来!是谁杀了他!” 卢向阳在贺老手底下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敢说,甚至,现在的他一阵惊吓呕吐之后,又面对贺老,根本没有力气再说出话来。 “快说!”贺老盛怒的眼睛红得几乎要滴血,抓住卢向阳的手指几乎要陷进肉里,“是你!还是那个想要进入白家的小子!” “贺老。” 袁义平喊了一声,见贺老毫无反应,他又喊了一声:“贺老。” 贺老蓦然回头,盯着袁义平,那目光似乎能把人看出一个洞来。 袁义平丝毫不惧他的目光,而是抬手指了一下一旁回廊的柱子,一个散发着阴寒之气的冰锥钉在上面,在旁人眼里,这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冰锥,最多会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会有一个冰锥出现在这里。 但在他们这些开了眼的人眼里,这个冰锥之上钉着一个鬼魂,还是一个苟延残喘的厉鬼小孩。 袁义平一来就看到了这只鬼,贺老却是一眼只能看到自己孙子,完全忽略了周围的情况,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这只鬼的存在。 内脏撕咬的痕迹,除了猛兽,就是厉鬼,而贺老亲手收敛了自己孙子的内脏,那上面残存的阴气证明,就是厉鬼所为。 袁义平立刻对比贺超身体里的阴气和小孩的阴气,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他们特安部也配备了一些相关的仪器,很快就分析出双方阴气是一致的,杀死贺超的,就是这只小男孩化为的厉鬼。 这个案子很清晰明了,凶手直接被钉在了受害人旁边,他们甚至可以直接回去写结案报告。 和警方进行了短暂的交谈,这个案子就正式移交到了袁义平手里,至于报告那些手续肯定是回去再补,在贺老痛哭流涕的时候,警方已经撤走了,这里只留下了穿着黑西装的人。 贺老看到那个寿衣小男孩,脸色又是一变,作为老宅的守门人,他自然认识这只鬼! 白家的秘密不能被人发现。 这是贺老看到小男孩的第一想法。 他立刻上前,空手拔出冰锥,寿衣小男孩之前被池深打伤,已经算是苟延残喘,此刻束缚住他的东西一消失,他立刻就想跑。 作为白家老宅守门人,贺老也不是吃素的,冰锥在他手里一翻,直接钉在了寿衣小男孩额头,小男孩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 “不可!”袁义平出声阻止,“我们需要带它回去进行——” 黑气溢散,寿衣小男孩消失不见,那冰锥也开始融化,流下水滴来。 袁义平冷着脸让手下去收集证据,清理现场,贺老则是用警告的语气提醒他们:“我白家有先祖化为厉鬼,被困在这宅子里,如果你们乱跑,遇到什么危险,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 “不劳贺老费心。”袁义平冷声道。 贺老已经没有听他说什么了,他做完了该做的事就陷入了悲痛之中,看着一地狼藉悲声痛哭:“孙儿……” 袁义平这时看了一圈白家老宅,这老宅里十分阴森,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都存在着阴气,看来确如贺老所说,这宅子里住着实力不低、阴气能笼罩整个宅院的厉鬼。 还是不要乱动,惊动沉睡的厉鬼为上。 剩下的就是贺超死亡的案件,虽然看起来清晰明了,却也疑点重重。 贺超为什么会半夜来到有鬼的宅院,贺老急于杀掉厉鬼是要掩盖什么? 以及…… 又是谁,将厉鬼钉在了柱子上? 这附近甚至没有斗法的痕迹,是谁能够悄无声息的抓住能杀死贺超的厉鬼? 袁义平视线从几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仿佛在神游的池深脸上。 池深:“?” 第 8 章 天空泛出鱼肚白,池深打了个哈切,半阖着眼虚虚看向袁义平。 是他吗? 袁义平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虽然白家瞒得隐秘,袁义平作为袁家人,也听说了一些关于池深的事情,知道这个人是因为没有天赋,所以白家不认,他肯定做不到将厉鬼钉在柱子上这种事。 但这个池深,确实和他想象中有所不同。 按照袁义平所唾弃的江湖规矩,他们这种人,遇到鬼怪,不会报警,而是想着自己解决,或者找人解决。 池深也算是半只脚踏进了这扇门,他选择了报警,肯定是被吓到了。 他一开始就准备看到一个慌乱的年轻人,甚至连心理疏导的方案都已经想好了,没想到真正见到池深,他却如此淡定。 卢向阳从小在白家长大,和白家沾亲带故,见过的鬼魂死人也不少,就算这样,看到贺超的惨样也吐了个昏天暗地,这个白家的弃子,却能跟没事人一样。 现在他还太弱小了。 袁义平这样想着。 如果他能在白家生存下去,将来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事,就是……没有天赋,可惜了。 袁义平的眼里露出一点遗憾来。 池深还以为袁义平想说什么,结果这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算了,那就是没事了。 慢慢转过身,池深往自己房间走,他困了。 “等等。”袁义平突然出声,喊住了他,“你去哪儿?” 如果他遇到困难,自己可以帮一帮他,一个普通人,孤身住在这个鬼宅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睡觉。”池深回头懒懒回答,“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调查的吗?” 刚才在贺老恸哭之时,他已经做完了现场笔录。 “留个电话。”袁义平走过去,“如果遇到危险,你可以直接找我,比报警快一点。” 池深点点头,和袁义平交换了电话。 “你最好搬出去。”存完号码,袁义平好心说道,“这里不太安全。” 池深这时却笑了一下,他看着偷摸看这边的卢向阳:“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我住得很习惯,有很多朋友陪我。” 卢向阳立刻瑟缩了一下,不敢再看他。 这儿哪有什么人?还有朋友陪他?袁义平在心里叹气,只当是年轻人逞强,只让他平时小心一点,随后回去和同事收敛贺超尸骨,虽然案情清晰,但他们还是要把尸骨带回去,再分析一下有没有差错才能结案。 而他们身边,贺老抬起头来,看着池深的背影,微微眯起眼。 为什么他的孙儿死了,这个人却没事? 池深终于躺在了床上,虽然这床板很硬,房间里都是霉烂的潮味,但是他并不在意,能好好睡一觉的地方,就是好地方。 本来他想着,拜访完了一宅子的新朋友们,告诉他们不要来打扰自己休息,就去睡觉的。 但……人生总有意外。 池深经历的意外已经很多了,对于这个小意外,他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从卢向阳那里获得的信息有点奇怪。 池深也并没有把卢向阳怎样,就是把卢向阳带到了贺超的尸体旁边,这个脸色煞白的年轻人就什么都说了。 贺超和卢向阳都是受了白然指使,来这个老宅找他,为了让他死得不要这么快,让这里的鬼怪多折磨一下他。 贺超之前来过这个老宅,知道老宅里面有什么,所以是贺超带路,卢向阳跟着。 但所谓的来过老宅,也只是跟着大人们进来看过一眼,并没有实际接触过老宅里的鬼怪,但就是这样的人,也敢和白然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办事稳妥。 池深确实有注意拜访朋友之前把大门锁上,但是贺超偷了他爷爷的钥匙,甚至还找到了破解大门阵法的方式,这才进入了老宅。 在白家老宅大门处,其实布得有阵法,就为了防止普通人靠近,池深能进来,是得了守门人的允许。 听到这里,池深就觉得,这几人,为了谋害他,也是算计颇多,很有毅力了。 池深并不奇怪,两个实力如此弱的人,为何会大半夜跑到这鬼宅来。 在对寿衣小男孩使用共情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贺超其实还有点本事,一开始轻敌被寿衣小男孩去了胳膊和眼睛,后续在躲藏之中还差点找到机会反杀寿衣小男孩,但……寿衣小男孩其实是百年老鬼,而贺超,一开始就失去了眼睛和手臂,自然赢不了。 池深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张符来,随后又摸出一个三角形小布包,那小布包上还写着“白”字。 这就是贺超和卢向阳出入这个老宅的依仗。 池深手一挥,符纸无风自燃,很快化为灰烬落在地上,那小布包他随手扔在了床边,随后他闭上眼睛。 白然…… 白家…… 他发现,他已经不在意白然想杀他这件事。 毕竟想他死的人也太多了,其中还有他亲手放回现实世界的人,白然在其中,根本排不上号。 就是白然这个反应有点奇怪,他被白家否认,根本威胁不了白然的地位,白然此时来杀他,更像是狗急跳墙。 …… 一觉睡到下午,池深是被房间里叮叮当当的响声吵醒的。 他摁着一突一突的太阳穴爬起来,一眼就看到红衣女鬼在翻箱倒柜,她单手稀里哗啦的把抽屉里的东西都翻出来,然后满意的在抽屉里找出一把剪刀。 然后,池深就看着她欢天喜地的蹦着把剪刀扔进垃圾桶,然后又快乐的开始翻箱倒柜。 池深:“……” 算了,凡人不能理解鬼怪的快乐,他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是时候起床了,他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 昨天,他重新梳理了一下自己进入死亡游戏之前的现状,发现一个很严肃的事实。 他、没、钱。 虽然他成年之后,养父母就再没给过他钱,但大学时候,他靠着勤工俭学,还有奖学金助学金,也成功读完了大学,甚至毕业的时候还攒了一点小钱,又通过校招进了一家不错的企业,在得知他其实是白家真少爷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五位数的存款。 然而在来到白家所在的城市的第一天,他就因为骑车撞了老人,把钱全赔光了,现在浑身上下就几百块钱。 而且因为想要回到白家,他的工作又是在外地,所以他回来之前就把工作辞了。 现在他回想起来,撞老人的事情有些蹊跷,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已经不打算回去白家,他得找一份工作。 池深去洗了把脸,翻出行李箱里的饼干啃着,打开手机开始看招聘信息。 他之前在一家大公司,干得不错,这样的履历应该很好找工作……不对,他之前的工作是什么来着? 池深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哦,码农。 那他现在还记得代码怎么写吗? 双眼放空,池深静坐了三分钟,哦,他做不了码农了。 这也不能怪他,死亡游戏里时间概念是模糊的,就算他努力尝试去记住,但也只能大概的记得自己渡过了几十年,也可能是上百年的时间,在这么长久的时间里,忘记一些用不到的知识,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他现在还能做什么工作呢? 池深单手托腮看手机,能不能再找个专业对口的? —— 卢向阳的房间里。 从白家老宅回来之后,卢向阳一直处于昏睡之中,陆陆续续来了几波人,有白家的,也有贺家的,他都没有醒来。 睡到下午,卢向阳终于从噩梦中惊醒,他满头冷汗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看向左右。 接着他看到了一杯水递过来,顺着递水的手看过去,他突然就安静下来。 递给他水的是白然。 白然就坐在他床边,关心的看着他,此时出声询问:“你感觉如何?” 语气十分和煦,让卢向阳觉得满是冷汗的身体都温热了起来,他忙接过水杯,大口喝下,随后说道:“少爷对不起,你交代的事情,我们没有办成。” 白然摆摆手示意没事,又道:“池深没死?” 听到这个名字,卢向阳瑟缩了一下,有些害怕的捂住头说道:“没、没有,他还活着,而且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白然抓住了他的手,直直看着卢向阳的眼睛。 卢向阳的眼神惊恐无比,他声音轻缓道:“他说他住得很愉快,有很多朋友陪着他。” 白然愣住了,脸色青青白白好一会儿,又重新问卢向阳:“他真的这么说的?” 卢向阳根本不敢抬头,只敢猛点头:“是、是的!” —— 继失去专业技能之后,池深又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他现在,和鬼相处,似乎比和人相处来得正常。 经历了百十年游走在死亡边缘、鬼怪堆里的生活,他真的能正常去工作吗? 池深觉得他还能抢救一下。 于是他抓住了正在满屋乱窜的红衣女鬼,问了她一个问题:“这里有没有那种死得不久的,有工作经验的上班族……那种鬼?” 红衣女鬼被他抓住,整只鬼都僵住了,立刻单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听到池深问他这么一个问题,她先是思索了一下,随后郑重点头:“有。” 第 9 章 红衣女鬼伸出她唯一的一只手,在门口探了探,又缩回来,转头看看池深,又伸出手,又看看池深。 她孤孤单单一只鬼不敢出门…… 站在她身后的池深叹了口气:“我跟你一起去。” 红衣女鬼立刻快乐的向池深伸出了她的手,池深走过去,拎着她的头发把她提了起来。 让红衣女鬼帮忙喊一下鬼,池深没想到她就怕成这样。 不过池深也能理解她,在鬼的世界里,弱肉强食是基本法则,昨天的无头鬼看到红衣女鬼变成这个样子,第一反应也是要吃了她,现在红衣女鬼这样出门,那大概就真的是送菜。 而红衣女鬼明明很怕他,却还跟他呆在一个房间,也是因为这个,池深看起来暂时没有杀掉她的想法,池深这个房间别的鬼也不敢进来,红衣女鬼呆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但是单独出门,那就不一定了。 一手拎着红衣女鬼,池深在白天走出了房间门。 现在是晚秋时节,门外天高云淡,秋日正好。 池深停住脚步,他伸出手,接住一把阳光。 死亡游戏里,是没有晴天的。 就算是白天,天空也永远阴沉沉,这样柔软热烈的阳光,他曾经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了。 这一刻,他高兴得像个与光玩耍的孩子,看着阳光从他指缝中落下,又快乐的向前一步,去接住更多的光。 “呜呜?”又走了两步,红衣女鬼直觉不妙,在池深手里疯狂扭动,用她含混不清的声音说着,“唔要去,唔互死额!(不要去,我会死的!” 池深这才停了下来,他有些遗憾的看了一眼灿烂的秋日,随后提着女鬼慢慢向着她指的方向走。 想好了,他今后要找个阳台朝阳的房子,再买一个躺椅,没事的时候就躺在阳台上晒太阳! 女鬼带着他走到了一个墙角,指了指墙角倒扣着的破碗。 池深在里面还真的感受到了一丝阴气,这阴气太微弱了,他昨天应该是根本没有注意到。 这种阴气,根本算不得厉鬼,连普通的恶鬼都不是,最多算得上一抹游魂。 “这么弱的鬼,怎么在这里生存下来的?”池深将完捡起来,他并没有急着将碗翻过来,而是问了红衣女鬼一个问题。 红衣女鬼也茫然了片刻,随后迟疑着说道:“嚓能七?(他能吃?)” 池深在他带出死亡游戏的东西里面找了下,摸了一件阴物出来,喂进破碗里——好嘛,这弱得都让鬼没有胃口了,也是弱到了一种境界,他真怕自己把碗翻过来,这鬼就在散射进来的阳光下当场暴毙。 所以他不仅喂了东西,还把破碗带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拉上窗帘,这才将碗翻过来。 碗里幽幽飘出来一抹游魂,那游魂呈现快消散的透明模样,甚至不注意看,都看不见他的存在。 池深又摸了一件阴物出来喂给他。 “呜呜呜!”红衣女鬼在旁边发出声音,似乎在提醒池深什么。 这次池深没听懂,他就没理。 “呜呜呜!”红衣女鬼喊得更起劲了。 池深思考了一下,决定从根本上解决听不懂的问题,他从自己的武器库摸出裂口女的剪刀,想着自己给灵魂整形的能力是不是退步了,怎么这个红衣女鬼还是口齿不清的呢? 在看到剪刀那一瞬间,红衣女鬼立刻想跑,池深哪能给她机会,一把就把她抓了回来,摁住了她的头,红衣女鬼见逃跑无望,血泪唰一下就从眼眶流出来了。 “你们在做什么?”池深突然听到一个轻柔好听的男声,那声音微哑,带着低低的磁性,像是在人心口挠了一下。 他转过头,就看到那抹游魂吃掉他两件阴物之后,样貌已经变得清晰可见,是个松松垮垮穿着西装的男人,戴着眼镜,浑身散发着连续加班三个月还没加班费的丧气,确实是一个苦逼打工人的形象。 初次见面,池深觉得自己需要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于是他微笑着说:“我在帮朋友一点小忙。” “真的是帮忙吗?”游魂疑惑的看着红衣女鬼的脸,“可是她都哭了。” 池深面色不改摁下红衣女鬼的控诉,眼睛都不眨一下:“她这是感动哭了。” —— 白家主宅。 在池深烦恼如何找工作的时候,白家也遇到了一点麻烦。 贺老和白家现任当家白锡明正在书房密谈。 白锡明四十来岁,并不显老,正值壮年,他穿着质地柔软的唐装,坐在书房的红木椅子里,自有一股高位者目空一切的味道,他身后的柜子里堆满了八卦图观音像等等辟邪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因为常年研究这些,还是因为怕死。 “你说特安局进了老宅?”白锡明点了一线香,神色平静,轻微的焦糊味从香炉里飘出来。 他刚刚才接到了特安局的电话,不过被他应付了过去。 贺老道:“放心,我带着白家信物进去,百鬼辟易,他们没有发现老宅里面的东西。” 白锡明点点头:“办得好。” “只是有一点不明。”贺老说道,“有人将早死男童钉在了柱子上,用一根冰刺,那冰刺上还残留着阴气,那像是一个掌握邪门歪道的人做的事。” 白锡明不以为然的眼神微微一变:“你是说,有其他人进了老宅?” 贺老如实道:“是,并且悄无声息避过了老祖宗布下的百年阵法,而且离开得也毫无痕迹。” “不,”白锡明突然想到什么,“老宅里还有一人……” 贺老看着他:“你是说,那个毫无天赋的池深?” 随后两人一起摇头: “不可能。” “绝不会是他。” “昨晚他没死,算是运气。”贺老直言道。 白锡明牵动了一下嘴角,眼里却并没有笑意,那语气就像是在说着不相关的人,而不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他不可能一直运气这么好。” 贺老却突然有点担忧:“如果他真在老宅住满一个月,那祖训怎么办?” “你说那个在老宅住满一月,就可以成为族长的祖训?”白锡明大笑一声,“我年轻时也曾有过这个想法,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我还是觉得,让我那些个兄弟姐妹失去继承——” 白锡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只是笑了几声,便让贺老出去。 离开之前,贺老看向白锡明:“贺超死在了老宅里。” 白锡明一摆手:“只要不把白婉放出来,你随意。” 贺老放在袖子里的手,几乎将手腕攥出血来。 为什么那个闯入老宅的人可以将男童钉在柱子上,却不救他孙子? 他会找出那个人,将他放进老宅最恐怖的房间,亲口问问他,为什么不救他的孙子。 —— 池深对白家祖训的事一无所知,他对继承白家根本没兴趣,就算是在以前,他也只是想着在大家族混,日子好过一点而已,至少不会再穷困潦倒得吃不上饭。 现在嘛,他也只想找个工作,然后赚点钱找个住处,好从这里搬出去。 虽然他自己觉得和新朋友们相处得还挺愉快的,但这里毕竟是白家的地方,他并不想多待。 此时在房间里,池深已经向打工人游魂做完了自我介绍,并且友好的看向了游魂。 了解了池深的需求,游魂推推眼镜,也礼貌说道:“我在外贸公司上班,负责和海外客户对接,变成这个状态大概有三年,不好意思,我不记得我怎么死的,我叫季星沉,星星沉入水底那个意思。” “等等,”池深抬眼看着游魂,“你记得自己的名字?” 季星沉点点头:“是的,我记得,这很奇怪吗?” 池深看向红衣女鬼:“你叫什么?” 红衣女鬼的舌头又被修掉了一点,这次她说话变得更加清晰,听着池深的问话,她明显变得茫然起来:“我……我不记得了,我应该是有名字的,我的名字是什么?” 她每说一句,指甲就暴涨一分,红色的血丝在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她瞳孔蓦然一翻,变成纯白,舌头隐隐又有了长长的迹象—— 池深摸出裂口女的剪刀。 女鬼异化立刻停止,眼瞳重新落回眼眶,甚至还透出一丝乖巧的气氛来。 死亡多时的鬼魂,通常会忘记自己的名字,只记得自己死时的执念。 而这抹游魂,却记得。 而且,鬼魂通常会是死亡时的状态,比如红衣女鬼这种舌头伸长,双眼突出的模样,很明显是吊死鬼,无头鬼是被砍了头,寿衣小男孩是被毒死的,就连白婉,都保留了死时胸口的伤口。 但是这抹游魂却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看起来很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  红衣女鬼:“我也要!我也要!” 池深:“我给灵魂整容的能力下降了?那再剪一剪。” 红衣女鬼:“?” 我决定换个阳气充足的时间更新,就正午12点吧。 第 10 章 池深手指轻轻动了一下,随后又放了下去。 这里已经不是那个随时会死亡的游戏,并不是所有出现的鬼魂都隐藏着破局相关的秘密。 根本没有死局需要去破解。 逐渐转黑的眼瞳也恢复了温和,池深放弃了使用共情查看对方的想法,而是换了个方式与人交流。 他露出了最为温和亲切阳光的笑容,看着季星沉:“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为了防止对方觉得他图谋不轨,池深又补充了一句:“既然是朋友,就应该互帮互助,我想先帮你解决问题,再谈论我的问题。” 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池深都会帮对方实现。 季星沉摇了摇头:“你让我能在白天出来,已经帮助了我很多。” “这都是小事。”池深喂给季星沉的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也就是会眨的眼珠子、染血的指甲什么的,他平时都不在意随手丢的东西。 “你有什么未完的心愿,或者仇家什么的吗?”池深问道。 季星沉又摇了摇头:“没有。”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点迟疑,但还是问了一句:“如果是想做的事,我可以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当然可以。”池深欣慰的笑了,将手机解锁放在了桌上。 季星沉飘了过去,伸出手,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红衣女鬼凑了过去,季星沉让开了一点,让红衣女鬼也可以看着手机。 几分钟后,季星沉收回手,转头向池深道谢:“可以了,谢谢。” 红衣女鬼看着手机,喊了一声:“名字。” 季星沉退后一步,离红衣女鬼远了一点。 池深拿回手机,看了一眼红衣女鬼,出于对朋友的尊重,他并没有去看季星沉用他手机做了什么,而是问道:“对于我的求职计划,你有什么建议吗?” 季星沉询问了一下池深的学历以及工作经历,随后道:“你的履历可以找一个很好的工作,似乎并不需要我帮忙。” 池深觉得他这句话是废话,但是他不能说出来,他总不可能说自己在鬼怪的世界里度过了几十上百年,什么专业知识都忘光了吧,所以他只能含糊带过:“我想换个不那么累的职业。” 就算过了几十上百年,无数次生死之间的徘徊,他也忘不了,凌晨下班,在寒风中等待出租车的苦逼感。 回想起来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季星沉这个丧气社畜的形象是如此的和蔼可亲,他一定很懂自己想要找个事少钱多离家近工作的热切渴望。 “我对现在的港城不了解,”季星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死亡的这几年,港城肯定在飞速发展,如果我能出去看看,应该可以给出更好的建议。” 池深听懂了他的深意,收起手机,笑着站起来:“正好,我也想出去看看。” 季星沉看着他:“我出不去。” 池深伸了个懒腰,拉开大门,让门外温和的阳光照进大门,他站在光之中回头看变得透明一分的季星沉:“你可以躲在我的影子里,我允许你进入。” 红衣女鬼第一个响应,伸出手摸向池深的影子,一秒都没到,她就收回了自己的手,立刻想往床底下躲。 季星沉收回了看向红衣女鬼的视线,在池深微笑鼓励的目光中,走向池深的影子。 那像是一个阴森恐怖的沼泽,会将人拖进看不见的深渊。 季星沉走了进去,消失在影子里面。 红衣女鬼抓着床脚,在阴影里低喃:“没了没了,他死了,他没了。” “好好看家。”池深向红衣女鬼嘱咐了一句,关上大门。 他也确实该出去看看了。 站在炽热的阳光下,池深感受着久违的热意充满身体,一丝丝森冷的黑气从他身上溢出,发出细微的凄厉惨叫,又很快消失不见,他愉快的往外走去。 白家老宅地方很偏,在港城郊区,四周也没有住人,就这样一栋宅子立着,平时也没人靠近这座阴森恐怖的老宅。 在老宅大门旁边,有个小屋子,跟个保安亭一样,那里就是守门人住的地方。 此时那里是空的。 “你知道守门人吗?”从门口路过,池深问了一句。 “知道,如果白家人住进了老宅,他就会离开。”季星沉低沉的声音从池深的影子里传来。 池深有点诧异,他以为季星沉可能会回答守门人是谁,或者直接说不知道,毕竟他实在是太弱了,没想到他知道得竟然还挺多。 “白然曾经也来过,”季星沉说道,可能是怕池深不知道白然是谁,他又补了一句,“他是白家的少爷,他在这里住了三天,那三天,守门人都不在。” “白然也在这里住过,”池深低低念叨着,“在这里住久了,会有什么事发生吗?” 季星沉像是一个回答疑问的工具人,即使是喃喃自语也回答道:“我不知道。” 池深走了二十分钟,才走到附近的公交站,搭乘公交去了市区。 秋日下午的阳光明媚而慵懒,池深站在市中心的步行街中央,抬头看着林立的高楼。 人流与他交错而过,风带来了街边的蛋糕香味,路边的桂花树低调而又浓郁的散发着甜香。 久违的、人间烟火的味道。 池深走进了那家香味飘得老远的蛋糕店,给自己买了一块小蛋糕。 入口是甜腻的奶油,没有混着血液,也没有吃出眼珠子。 他在蛋糕店坐了一会儿,这家店生意还挺好,即使是工作日的下午,也有很多人来来去去。 池深的目光突然落在走进蛋糕店的两个女人身上,那两个女人脸色发黑,看起来精力不济,有些虚弱。 “听说我们楼上那个公司又有人离职了。” 两个女人小声说着话,不过池深耳力被强化过,他能听清。 “昨天晚上加班的时候,我也听到楼上有奇怪的声音,太吓人了,我都想离职了。” “他们那个项目要黄了吧?就那个连环杀人案为原型的……” “别说了,吓人得很。” 聊了两句,两人买了一堆小蛋糕,据说是公司的下午茶,随后就走了。 池深透过玻璃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随后慢悠悠站起来,又去街角的奶茶店买了一份奶茶,在店员惊讶又羡慕的目光中要了双份糖。 喝着奶茶,池深慢悠悠的向着女人离开的方向走去,逛到人少的地方,他还回头问了一句:“要喝吗?我烧给你。” 片刻的沉默后,他的影子里传来声音:“不用,谢谢。” 池深笑着摇了摇手里的奶茶,珍珠在塑料杯里面晃来晃去,他停在一个十字路口,抬头看向路旁的写字楼。 那栋写字楼的某一层,即使在灿烂的阳光中,也散发着压制不住的鬼气。 抬起奶茶杯,池深看向那层:“看来他们需要一个新员工。” 影子里的自动问答机回答道:“是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日更啦! 季星沉不是真的弱,他这样是有原因的! 第 11 章 这栋大楼叫“腾飞大厦”,池深在手机的搜索框内打出这几个字后,跳出来了楼盘信息。 他飞速浏览过这些信息,随后停在了一个论坛标题上。 【腾飞大厦14楼闹鬼,有人知道吗?】 下面还有一些帖子推送,什么“兄弟们,不要大半夜一个人坐网约车”、“港城河边的白影目击者实录”。 这是一个论坛里专聊灵异事件的版块,以前,池深会觉得这些事都是网友闲得没事编来吓人的,现在,那就不一样了。 池深点了进去。 他找了个阴处,漆黑的人影从他影子里冒起来,缓缓凝成穿着西装戴着眼镜的青年,季星沉站在他身旁,和他一起看着手机。 来往的人只会好奇为什么这个漂亮的青年站在这里不走动,他们看不见季星沉,但也只是看了两眼,就离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并没有时间为他人驻足。 发帖人名叫“今天吃什么”,首楼也很简单: 【我听说他们又有几个人离职了,都入职没多久,走的时候都神神秘秘的,看起来不像是离职,是在逃命。】 后面是一些没有什么营养的回帖,池深快速划过,很快就找到了有用的东西,后面有个叫“心平和气不生气”的人发帖: 【14楼确实有问题,那里是个游戏公司,叫乐道文化,做恐怖游戏的,我怀疑他们研究了什么邪术,14楼肯定有脏东西。 我在他们楼下,经常听到上面有奇奇怪怪的声音,像拖椅子,疯狂跑动,或者重物落地这些,都是平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装修。 最恐怖的是,我去过他们层,我刚来的时候订书机找不到了,去找他们借了一个,后来我就遇到很多奇怪的事情。 先是摆在手边的东西换了位置,还有我带着钥匙离开,回来就发现锁住的柜子被打开,莫名其妙被打翻的水杯,还有加班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喊我名字的声音。 我现在觉都睡不好了,一闭上眼睛就觉得有人在客厅走来走去,但是开灯去看又没人,我就是去14楼借了个订书机,至于吗?】 后面跟帖有很多人质疑,这个层主并没有和他们吵,只回了一些劝他去拜拜佛的评论。 【谢谢关心,拜过观音,还是没用,朋友给我推荐了一个大师,据说是什么传承了几百年的老家族出来的大师,我准备去试试。】 再往后,就是一些没什么用的评论,池深看完之后,看向季星沉。 季星沉说道:“可以看一下招牌信息,如果一直有人离职,他们应该在招人。” 池深点点头,快速注册了一个论坛账号,回复“心平气和不生气”:【建议报警。】 回完他就切到招牌网站,很快就找到了乐道文化的招牌信息,这是家新的游戏公司,正在进行新的恐怖游戏企划,每个部门,都需要人。 恐怖游戏…… 池深突然笑了起来,这也算,专业对口了吧? 他通关了充满鬼怪的真实死亡游戏,来做恐怖游戏,说句专业对口,不为过吧? “帮我修改一下简历。”池深带笑的眉眼看向季星沉。 季星沉没有迟疑,点头道:“好。” 池深刚刚确定了求职方向,愉快回家,而另外一边,白然正满脸戾气从白家主宅离开。 刚才白锡明把他叫了过去,问他知不知道贺超为什么会去老宅。 他只说自己不知道,也承认了是自己把池深带去的老宅,因为池深很想回到白家,他想给他一个机会。 白然自认回答得天衣无缝,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没有任何破绽,是他一贯的乖巧听话的模样。 但白锡明还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他觉得那个笑容异常扎眼,也让他变得慌乱起来。 贺超死了,这是他完全没有意料到的事情,如果这件事追究到他的头上,后果无法预料。 他得早做准备。 将咬出血的手指从牙齿间拿开,白然露出一个冷笑来,很快,他又挂上了人畜无害的表情,敲开了卢向阳的房门。 看到白然出现,卢向阳的表情很是惊喜,他快速问道:“白叔叔怎么说?有脏东西跟着我回来了吗?” 白然摇了摇头,他看着卢向阳:“没有东西缠上你。” “怎么会?”卢向阳表情扭曲了一瞬,“明明我整个下午,不对,一整天,我都梦到它了,那个穿着寿衣的男孩,他要和我玩捉迷藏,它跟着我回来了!它跟着我回来了!” “他灰飞烟灭了,”白然道,“你只是在做噩梦。” “怎么可能!”卢向阳声音慢慢变得癫狂,“我知道这就是被鬼缠上了,你不要骗我,白叔叔会救我的对不对?” 白然看向卢向阳的眼神带着不屑与怜悯,他已经不耐烦,直接抬手摁住卢向阳肩膀,看着他双眼,一字一字问他:“那个香囊,放进池深的房间了吗?回答我,我就让我爸爸来帮你。” 卢向阳散乱的眼眸慢慢回神,他声音迟缓:“放进去了。” 白然低垂着双眼,继续问:“如果有人问你,贺超为什么会去老宅,你会怎么回答?” 卢向阳缓慢说道:“我们要让那个姓池的不要死得那么快,因为你说,他想抢你的位置……” 白然松开了卢向阳的肩膀,让他颓然坐倒在床上。 “你确实被缠上了,”白然从床边站起来,唇边带着冰冷的笑意,“你的死会变得极其有价值。” 卢向阳呆呆重复:“有价值?” 白然已经离开了房间,并且关上了门。 卢向阳低头看着床,床上有一个白然留下的半透明珠子,那里面似乎封着一块骨头。 他在珠子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倒影迅速扩大,他猛然发现,那个倒影长得和自己一点都不像——他想起来了这是什么,这是白然用来诱鬼的蜡珠。 蜡做的珠子迅速融化,那倒影里的鬼就在他身后,嘴唇如同开裂一般张开,将卢向阳整个含了进去。 门内传来咀嚼声。 白然从卢向阳的家里离开,步伐不疾不徐,面上依旧是温良恭谦的模样。 池深活不了多久了,他在心里冷笑着,香囊已经放进去,就算他运气好,三天之后,也只能落得个被恶鬼分食的下场,那老宅里到底有多可怕,他可是再清楚不过。 而且…… 就算没有香囊,那个白家的老鬼,每过一段时间就可以自由活动一晚上,他不相信池深能在那个老鬼手里活下来。 想到这里,白然暗暗咬牙,他就是因为在老宅住的第三天,就遇到了可以自由活动的白家老鬼,让他不得不提前离开,如果那时能算好时间,住上一个月,那现在的他,根本不用担心族长之位! 都怪他运气不好。 白家老宅里,池深正在打游戏。 季星沉给他修改完建立投了之后,他们刚到家就收到了乐道文化的电话,希望池深明天可以去面试,速度之快就仿佛慢一点池深就跑了一样,当然,池深愉快的和人事约好了面试时间,并且再三保证自己一定去,肯定不会爽约。 因为要去乐道文化面试,季星沉就给他提出一些需要准备的工作,比如玩一玩乐道文化曾经发布过的游戏。 池深查了一下,乐道文化是新成立的游戏工作室,并没有发布过游戏,不过他们的主策划曾经独立制作了一款像素风的恐怖游戏,还小火了一把,正式因为这个像素风游戏的原因,他才拉来了投资,开了自己的游戏工作室。 这个游戏有手机版,池深就下载下来玩了,在他玩游戏的时候,季星沉就在旁边看着,也不说话,红衣女鬼却显得十分活跃,不停围着两人转圈。 “还活着!”红衣女鬼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季星沉身边左看右看,“还活着!还活着!” 季星沉推了推眼镜,显得有些不适应,他将红衣女鬼推开了一点,干咳一声:“嗯,我还活着。” 红衣女鬼又看了看池深的影子,这次她不敢再试,只远远看着,又伸出唯一一只手去拽季星沉:“害怕,会死。” 就算是这样的对话,季星沉也听懂了,他说道:“里面很舒服。” 红衣女鬼狂摇头:“会死!” 季星沉也不和她争辩:“你进去会死。” 红衣女鬼这才满意,快乐的念叨:“会死,影子里,会死!” 房间外面也响起了喧闹的声音,似乎有许多的鬼,今晚上都聚集了过来,不停的有脚步声、歌声、滴水声、弹珠滚动声传来,但他们都在屋外面,屋内依旧一片祥和,只有池深打游戏和红衣女鬼吵闹的声音。 虽然有些吵闹,但池深已经习惯了在这样的环境中集中注意力,所以他依旧在专注的打游戏。 室内刮起了一阵阴冷的风,红衣女鬼突然没了声音,她僵硬的转过头,看向门口。 门外变得鸦雀无声,那些奇怪的声音都消失了。 一排排红烛缓缓亮起,突如其来的光亮照亮了门外漆黑的路。 一个穿着红嫁衣的新娘从红烛的另一头缓步走来,她手里拿着一个牌位,胸口破了一个大洞,红盖头上染着血,随着她走路轻轻晃动,那浓腥的血也点点滴落在地。 “有人要害你。”嫁衣新娘在池深卧室门口停了下来,她抬起手,戴着金色指套的苍白手指里,拈着一个小小的香囊。 第 12 章 池深手机里的游戏正进行到紧张刺激的追逐战环节,他百忙之中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嫁衣新娘,点点头:“谢谢姐姐,先放桌子上吧。” 红衣女鬼更加僵硬了,看起来甚至要裂开,她呆呆转过头看着嫁衣新娘,又看看依旧陷在手机里的池深,苍白诡异的脸上突兀的露出了祈祷的表情,让一整个鬼脸突然就变得神圣起来。 嫁衣新娘盖着红盖头的头动了一下,似乎是“看”了一眼池深所说的桌子,那盖头上瞬间沁出了更多鲜红的血液,在红烛微弱的光下缓缓滴落。 带着金指套的苍白手指缓缓靠近池深。 红衣女鬼立刻用自己枯槁的手指捂住了眼睛,又忍不住从指缝间偷偷看过去。 只见嫁衣新娘的手在距离池深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将散发着古怪气味的香囊放在了桌上,随后一阵微风吹过,嫁衣新娘出现在了池深对面的椅子上,一排排红烛围绕着两人,依次亮起。 一个俊美的青年拿着手机坐在桌子这头,一个穿着红嫁衣、捧着灵位、盖头上滴血的新娘坐在了桌子那头,屋里只有红烛燃起的点点光亮。 房间里陷入诡异的安静,嫁衣新娘没有说话,池深也没有说话,两人显得出奇的和谐,只有头和一只手的红衣女鬼已经放弃了挣扎,麻木的看着他们。 为什么一个人和一只厉鬼,可以关系这么好啊! 过了有十分钟,池深终于在游戏里摆脱怪物追赶,并且找到存档点存档,这才放下手机,抬头看嫁衣新娘,语气真诚:“谢谢姐姐。” 他眼底下有淡淡青黑,看起来有些困倦,昨晚没睡好,他现在确实困了,但是他下午的时候喝了一杯奶茶,现在又觉得精神得很,精神上的兴奋和疲惫相互拉扯,让他觉得更累了。 嫁衣新娘的盖头底下传出飘忽的声音:“我死的时候只有十七岁,比你现在小。” 红衣女鬼:“?” 池深从善如流道:“妹妹,白妹妹。” 嫁衣新娘——白婉,细碎的笑声继续从盖头底下传出来,她似乎很高兴:“剪百年老尸的头发,掺槐木烧尽,其味可引鬼魂异动,把这个放进来的人,想你被百鬼分食。” 这个池深也从卢向阳那里知道了,他甚至还知道是谁让卢向阳和贺超来做这些的,只是屋子被红衣女鬼弄得太乱了,他懒得找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的香囊。 池深困顿的单手托腮,看着香囊,伸出另外一只手:“你们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将它处理了。” “你不想报复?”白婉却问了一句。 池深垂眸看看那香囊上的“白”字,打了个哈切,又看向手机上的游戏画面:“比起有人要杀我这种小事,还是找工作比较重要。” 事情总要一件一件解决,解决吃饭的问题,才是最为重要的!毕竟关系到他以后可不可以有个朝南的阳台晒太阳呢! 红衣女鬼:“?” “你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白婉听完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你将我从那窄小的地方放了出来,让我可以在这里四处走动,那妹妹就帮你个忙吧。” “谢谢妹妹,”池深也没问什么忙,他首先露出感谢的微笑,重新拿起手机,开始读档,然后突然想到什么,正经补充了一句,“不要杀人,会很麻烦。” 滴着腥红鲜血的盖头底下传出一声轻笑:“我知道,你是善良的人。” 香囊在白婉手里开始燃烧,奇怪的是,并没有灰烬留下来,那烟尘雾胧胧的,飘向了老宅之外,白婉也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池深揉了揉鼻梁,继续看着手机,这游戏看起来简单,玩起来还挺难的,一不小心就死亡结局,他得打起精神来,为了明天的面试,努力通关! 红衣女鬼默默往池深旁边移了移,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人身边,好像就很有安全感,虽然她的身体就是被这个人给砍没的。 —— 今天不管怎么看,都是很倒霉的一天。 白然检查了一下门上的驱鬼符,又点了一截安神香,躺在床上。 不过没关系,那个让他倒霉的人,很快就要死了,想到这里,在睡着之前,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入睡没多久,他就做了个梦。 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白家老宅里,四周红烛晃动,是一副喜气的景象,但红色掩在黑夜下面,又显得十分压抑。 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背对着他,正在梳头。 黑丝如瀑,拿着木梳的手如葱如玉,很是好看。 白然立刻退后一步,扭头就跑,他知道这是谁!这是那个被困在白家老宅里面的厉鬼! 他出了门,一脚踩空,发现又来到了一间喜房里,这次那个女人盖上了红盖头,静静坐在床边,似乎正在等着心上人到来。 只看了一眼,他立刻回头,这次,又是一间喜房,那穿着嫁衣的新娘坐在床边,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看到他进来,嫁衣新娘抬起手,将那匕首拔了出来,一瞬间血流如注,新娘却如同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用匕首挑起了红盖头,露出鲜红的嘴唇,那嘴唇在冷笑。 再次回头,匕首插在了他的胸口。 感受到了从胸口传来的寒意,白然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却眼睁睁看着嫁衣新娘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了他的身前—— 白然猛然惊醒,大口喘着气。 那个厉鬼被困在白家老宅里,绝不可能出来! 因为他想着让那个厉鬼杀掉池深,所以回想起了曾经的恐怖,从而做噩梦了? 他怎么变得跟卢向阳一样废物了,还会做噩梦? 白然心跳未平,却抚着胸口无声大笑起来,连他都这么怕那个厉鬼,毫无还手之力的池深,恐怕不到明天,就会死无全尸了吧! 可是手为什么是湿的? 白然抬手打开了卧室灯,突然就愣住了。 他胸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一条两寸长的口子,睡衣上浸满了血迹,而他的床边,滴落着点点红蜡。 从床上爬起来,白然猛然拉开卧室门,贴在上面的驱鬼符,全都已经燃成了灰烬。 安静了一秒,白然立刻披着外套拿着手机,往屋外狂奔——那个老鬼出来了!他不能死! —— 在白然夺命狂奔的时候,池深洗漱完毕,安然躺在了床上。 太久没有喝奶茶了,忘记了自己喝奶茶就睡不着的体质,池深反思着,下次一定不在中午十二点之后喝奶茶。 游戏他已经通关了,一款恐怖游戏里,却有着救赎的内核,池深觉得制作者确实有想法,有趣,也有一定深度,他已经开始好奇乐道文化是一个什么样的公司了。 隔天,叫醒池深的不是闹钟,而是冷空气。 季星沉指使着红衣女鬼把池深的被子给掀了,池深一脸低气压从床上爬起来,看着两只鬼。 季星沉一脸不关我事,红衣女鬼则是快乐的把被子抛着玩。 “是你吧。”池深看着季星沉,别以为他睡着了,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季星沉移开视线,用十分公式化的口吻说道:“面试在十点,过去要一个小时,为了给面试官留个好印象,最好提前到场,现在八点,该起床了。” 池深面无表情道:“哦。” 在死亡游戏里呆久了,他早就没有了赖床的习惯,不过在进死亡游戏之前,他也没有这个习惯就是了。 从床上爬起来,池深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像模像样的走出了老宅大门。 坐公交的时候,池深拿出手机来,点开了昨天的灵异论坛。 论坛上很多人回了他。 有人说警察可不管闹鬼,并对他进行了一番嘲讽,又有人说层主最好报警,脚步声可能是小偷进来了。 而在帖子的后面,又有了一条“心平气和不生气”的回复: 【谢谢深不可识!我昨晚实在受不了了,报警了,警察真的来处理了!他们说是房屋热胀冷缩什么乱七八糟的正常现象,我也没记清楚,不过他们走了脚步声真的就消失了!我可以睡个好觉了!我请了假明天要在家里睡一天,我太幸福了!】 层主这样一回,那些说警察不管闹鬼的人全都消失了,又有一些人对那些人进行了嘲讽。 “深不可识”是池深注册的id名,他没有看里面的掐架,也懒得再回复,又看了看其他的楼层,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公交摇摇晃晃,池深打了个哈切,又刷新了一下帖子。 这次他刷新出来一个新的回复: 【我是14楼的员工,前天离职了,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觉得和我前老板关系很大,他要做的那个游戏,取材自真实事件,他们都说那些死了的人找上了我们。 心平气和说的这些我经历过,而且我半夜加班经常会看到幻影,去上厕所看到镜子里的人也不是我。 心理医生说是我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建议我换个工作环境,我辞职了,现在过得很好,每天吃好喝好睡好,那些幻影再没有出现,晚上也敢看镜子了,我从未觉得人生如此美好过,我决定去实现我年轻时的梦想,去环游世界! 现在那个游戏公司还在招人,他们一直很缺人,奉劝大家一句:千万不要去应聘!千万不要去应聘!!千万不要去应聘!!!】 作者有话要说:  池深:那不就是真的需要我这个员工? 第 13 章 可能是为了显眼,帖子最后一行字用的鲜红色大字,那血色大字池深看着就精神了。 他撑着沉重的头想了想,问道:“我不会一入职,这个公司就倒闭吧?” 他的影子:“不会。” 池深叹气:“希望他们公司里做事的都是活人。” 影子:“嗯。” 在那个死亡游戏里,池深也是有工作经历的,他还做了很多工作,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比如脑花专送的外卖员啦,午夜出租车司机啦,义肢专卖店的店员啦,甚至他还在早餐店包过包子,在菜市场卖过肉类,兼职过红事白事的法师—— 就是他工作过的地方,无一例外的都倒闭了,甚至连那个副本从此也查无此本。 这给池深的打工人生涯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甚至现在,他都还有点担心公司会倒闭。 直到到达腾飞大厦,进电梯上14楼,看到进出乐道文化公司的都是活人之后,池深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当然,也只是放心了一点。 毕竟这个公司,以他的目光来看,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一个阳间的公司。 还未踏入乐道文化大门,在池深的视角里,那门内散发着阴森的鬼气,仿佛某个充满鬼怪的副本大门打开,在邀请着他。 站在乐道文化前台的妹妹,也脸色苍白,眼下青黑,看起来十分疲惫,而前台的柜台旁,一个黑影瞪着双眼睛,蹲在柜台里,探出一个头来盯着大门。 池深在大门停顿了一秒,他轻声说道:“你不要出来。” 季星沉并没有出声,池深感到他拽了一下自己衣角,这就是他明白了。 和前台说明了来意,前台妹妹声音沙哑的给他指了路,随后又低头看着桌面,她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烦心,但她桌上放着的,却是一沓白纸。 池深步履缓慢地往面试的房间走去,乐道文化看得出来是一个新公司,装修都是新的,转角的绿植还充满着活力,如果不是绿植后面躲着黑影,池深会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工作环境。 那些黑影只能看到一双眼睛,随着池深的走动而转动,他们本身的身体更像是铅笔涂抹的黑影,在不安的晃动着。 从大门走到面试房间这一小段路,池深已经看到了三只鬼。 ……这个公司真的不会倒闭吗? 今天来面试的只有池深一个人,他还没敲门,人事就主动开门把他迎了进去,并且贴心的倒上热水,让他坐下。 池深进门就观察完了这个房间,这个房间也有鬼,躲在通风管道里,只有一双眼白过多的眼睛,横在通风口里观察着房间内的几人。 “池深对吧?”负责招聘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他笑得十分和蔼,“先做个自我介绍?” 池深十分熟练的把季星沉教给他的自我介绍念了出来,可以看得出人事很满意,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两分。 “我看你简历上有大厂的软件工程师工作经验,这次想要应聘的却是文案策划,其实我们现在也需要软件工程师,你的这个——” 旁边的人突然碰了一下他,男人干咳一声,说道:“可以说一下为什么想转行做文案策划吗?明显做程序开发更适合你。” 池深从容道:“因为爱好。” 男人提起兴趣来:“具体说说?” “我是一个怪谈爱好者,”池深突然压低了声音,这让原本就有些阴冷的房间变得更加诡异了起来,他却丝毫不在意,自顾自说着,“我喜欢探访鬼怪的秘密,爱好是恐怖小说,经常泡在灵异论坛一整天,也玩过很多、很多的恐怖游戏,李总制作的恐怖游戏我也通过了,我很喜欢他想要表达的思想,也十分喜欢公司里压抑的环境,我觉得我应该来这里工作,这里需要我。” 前面听着还挺对,后面听着怎么就有点不对味? 负责招聘的男人感觉额头已经沁出冷汗,他强行让自己忽略掉其中的怪异感,说道:“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不考虑。”还未等他说完,池深就果断拒绝,用出杀手锏,“我想要做一个头顶茂密活到六十岁的人。” 应聘文案策划是池深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他觉得自己一个玩过上百年真实恐怖游戏的人,来写个恐怖游戏的对话,设计个boss,那肯定是轻轻松松手到擒来,这是一份非常符合他实际情况、专业十分对口的工作! 男人似乎是想了想,过了一会儿他才道:“策划的话,我们李主策马上就过来了,让他和你聊一聊。” 李主策,就是池深之前说的李总,名为李序,也是池深昨晚玩的恐怖游戏的制作者。 话音未落,已经有人敲了敲门,一个面露疲态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池深知道这就是李序,他今天的衣服领口似乎太紧了,有些不舒服,他动手松了松衣领,迈着疲惫沉重的步子进了房间。 在池深对面坐下之后,李序又动手扯了一下衣领,活动了一下脖子,这才看向池深。 池深也在看他。 普通人可能觉得李序只是加班加多了,所以疲惫,但在池深眼里,这又是另外一个情况。 一个皮肤干枯、穿着碎花裙的女人趴在李序身后,干瘦如柴的手臂锢住李序的脖子,女人的头垂在李序胸前,长发随着李序的走动而轻轻摇晃。 在李序腿边,一个没有下半身的小女孩一手扯着他的衣角,一手扯着碎花裙的裙子,好奇的看着池深。 这还不算完,李序手腕上佩戴的佛珠,散发着点点金光,庇佑着他,而他衣服口袋里却伸出一只手来,按住了佛珠的光芒。 这些鬼怪和物品在李序身上达到了一个诡异的和谐,一起存在,却相互牵制,似乎就是因为这样,李序虽然百鬼缠身,却还是活得好好的。 “您有过孩子吗?”还没等李序开口,池深就率先说道。 李序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不过还是回答道:“没有,我至今未婚。” 池深点点头,神色看起来有些不安,不过还是开口说道:“我很喜欢您制作的那款恐怖游戏……” 说话的时候,他时不时看向李序的肩膀,瞳孔轻轻颤动,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趴在李序肩头的女鬼慢慢抬起了头,直直看向池深,干涸皱缩的嘴唇裂开,露出了一个恐怖的笑容。 她张开嘴无声地说着:你、看、到、我、了。 “池深?池深?” 先前面试的男人喊了好几声,池深才猛然回神一般,看向男人,勉强镇定下来,脸色惨白的笑道:“你刚刚说什么?” 李序奇怪的看着他:“你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你可以先做一段时间文案策划看看,不行可以转岗。” “好的,我知道了,”池深虽然在看着他们,眼神却有些散,似乎刚从惊惧中回神,“我明天就来。” 看着池深从面试房间离开,男人问道:“他怎么了?” 不知为何,李序突然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他呼出一口气来,神情也有些担忧:“希望他能做得长久一些,我们现在也太缺人了。” 从乐道文化离开,池深并没有急着回去白家老宅,他需要给别人一点机会。 许久没有享受阳间生活,池深选择了先去吃一顿饭,然后又找了个电影院看电影,这期间,他没有和自己的影子说过一句话,季星沉也没有主动出现。 一直磨蹭到晚上十点,池深才坐上了回去白家老宅的末班公交车。 公交到达,池深下车,他也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站台的长凳上坐了下来,这个位于乡下的公交站台四下无人,空荡荡的,只有一盏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就像是一个被赶出家门的旅人,池深低着头颓废的坐在站台上,似乎在考虑今晚该去哪里过夜。 一个黑影慢慢靠近站台,那是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人,她身上的皮肤干枯皱缩,没有人能瘦成她那个样子,除非她本来就不是人。 “找到你了。”碎花裙子说话的声音仿佛砂纸在摩擦,她发声极为困难,却显得十分高兴。 池深的肩膀微微颤动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害怕到发抖,又自欺欺人的不敢抬头。 她伸出手,干裂的手指掐向长凳上漂亮男人的脖颈,嘶哑漏风的笑声回荡在站台上:“你没有地方去吗?跟我走吧,让我我抽干你的血液,你就变得和我一样冰冷,这样你就不会再感到害怕。” 她的手突然停住了。 长凳上的漂亮男人扬起了头,那脸上根本没有一丝害怕的痕迹,他甚至在笑! 他是忍笑忍得肩膀发颤! 碎花裙直觉不对,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一只苍白的手从漂亮男人的影子里伸出来,抓住了碎花裙的脚踝。 “知道我为什么不回家吗?” 池深歪头看着碎花裙,笑容可掬:“因为我怕你进不来。” 第 14 章 抓住碎花裙的修长手指苍白冰冷,还隐隐从黑色的影子里透出了一截西装袖子,这看起来是美丽而脆弱的一只手,完全不能与厉鬼的力量相抗衡,但碎花裙试着挣脱了一下,那手却纹丝不动,仿佛钉子一般,把她钉在了原地。 身为厉鬼的碎花裙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发出一声嘶吼,蓝白色的裙摆瞬间延长在地上堆叠,阴气以她为中心扩散,身体徒然增大,獠牙也暴张而出,口中涎水顺着尖利的牙齿缓缓滴落。 “血——” 碎花裙粗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马路上响起。 “你好香,给我你的血——” 她的脖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转动一下,裙摆猛然延长,如海藻般向池深缠过来。 池深并没有动,他只是抬头看了碎花裙一样,脸上笑容依旧,手中暗影汇聚,出现了一把刀锋雪亮,刀身上却沾满血污的尖刀。 这是他曾经在菜市场肉铺打工时候用的剔骨刀,在解决了前来买肉的顾客,和肉铺老板之后,他离开时,顺手把这把尖刀也带走了。 手中尖刀一指,黑色的阴气如雾一般从池深脚底蓬勃而出,过于厚重的阴气将路面凝成了冰,白色的冰霜化为一根冰刺洞穿了碎花裙的身体。 那伸长的裙摆如蛇一般再次收回,盘在一起,碎花裙干枯的手扶着那根冰刺,干咳一声,却什么都咳不出来。 她怨毒的看着池深,却不敢再次出手,刚才阴气碰撞,就让她明白,眼前这个人——或许不是人,绝不是她惹得起的存在。 但是这样的怪物,为什么要装得软弱可欺,欺骗她一个小小厉鬼! 在昏暗的路灯下,池深一手提着尖刀,微笑着一步一步向碎花裙走去。 那本是一张让人赏心悦目的脸,连微笑的弧度都十分和蔼可亲,碎花裙却像是见到了什么怪物一般想要跑,她艰难的扶着冰刺,想要将自己的身体从冰刺上拔出。 池深每走一步,碎花裙的动作就更大了一分,甚至不惜把自己身体戳出一个大破洞,也要从这个地方离开。 她的胸口响起干脆的响声,皮肤如酥脆的饼皮一般裂开脱落,骨头也响起碎裂的声音,终于,她把自己从冰刺上拔了出来! 池深已经走到了她一米之内。 从影子里伸出来的那只冰冷的手还禁锢着她的脚腕,她摁着自己的脚猛然一折,咔嚓一声,干枯的腿直接从小腿处折断,她也不管还留在影子的手中的半截腿,立刻就跑。 “不要这么害怕。”池深手中的刀锋反射着清冷的光,他一脚踩住了碎花裙堆叠在地上的裙摆,“我只是来邀请你去我家做客的。” 蓝白色的碎花裙摆绷紧,女鬼转头就想斩断自己的裙摆。 “我不是坏人。”池深踩着裙摆走过去,缓缓提起手中的刀,笑容十分亲切,“相信我,我只是想问问你公司未来的环境如何。” 女鬼一副鬼才信你的表情,斩断裙子拔腿就跑。 “那也没办法了。”看着碎花裙狂奔瘸腿的背影,池深眼里露出了些许遗憾。 “我觉得我的态度还是很友好的,”池深似乎在喃喃自语,毕竟站台旁就只有他一个人,“是我的笑容不够真诚吗?” 季星沉从他影子里冒出来,好像不太想说话,不过还是履行了自动问答机的职责,看着池深手中的刀说:“很真诚。” 得到了季星沉肯定的答复,池深心情都好了不少,他愉快的向前走去。 碎花裙没跑多远,就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一个容貌俊美的男人,他旁边还站着一个戴眼镜的黑影,两人就站在路边看着她。 猛然停下来,碎花裙想换个方向继续跑,刚回头,就被人摁住了命运的后颈。 “跟我回家吧,”池深轻轻松松就拎起她的后颈,像麻袋一样拖着往老宅方向走,“我家里有许多朋友在等着你,你们肯定很聊得来。” 碎花裙吃力的伸出手,抓住地面,想要努力让自己离这个魔鬼远一点,可惜这种微弱的抵抗完全无济于事,地上只留下一串摩擦出来的肉皮,很快又化作黑气消失不见。 一路走到白家大门前,池深推开大门,碎花裙惊恐的打了个寒颤,终于停止了挣扎。 她发现这个漂亮男人的话是对的,如果这里是他的家,她确实不敢进来。 无论是房间里,还是走廊屋檐下,都有鬼怪隐藏其中,每一个,都比她可怖。 碎花裙甚至不敢发出声音,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只求不让任何一个鬼怪发现她。 然而一路都很安静,那些潜藏在暗处的鬼就只是看着他们,并没有任何一只鬼冒出来和他们打招呼,就这样,他们走到了一扇门前。 池深看了一眼走廊下,那里贺超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连血迹也没有留下,也没有残留任何阴气。 但他看见的却不是这些,推开古朴的雕花木门,池深看向屋内,果然,红衣女鬼也不见了。 不过他屋子里可不止这一个鬼,柜子里还有一个。 一开始他就是听到柜子里有响动,才爬起来查看,随后遇到了从镜子里爬出来的红衣女鬼,被吓倒在地进入了死亡游戏的世界。 所以柜子里有东西是很正常的。 “有人来过?”池深向着柜子的方向问了一句。 “有,”柜子里传出来一个沉闷的声音,还带着点困惑和不解,“白家的大少爷,穿着睡衣慌张地跑进来看了一圈,又走了,他胸口的血可真好看啊。” 池深想到了昨晚白婉说帮他一个忙,原来是这样帮忙的吗? 虽然不知道白然昨晚经历了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就是不知道白家会不会追究到这个老宅里面来。 “你的室友哪儿去了?”池深又四处看了一圈。 此时碎花裙见大家都没有注意她,找到机会就往床底下爬,爬到一半,她又慌慌张张退了出来,床底下,只有一只手的红衣女鬼龇着牙,将她往外赶。 “这里!”红衣女鬼用她仅剩的一只手指指床里面,趾高气昂向碎花裙宣告领地,“我的!” 池深看过去:“?” 红衣女鬼立刻缩了一下脖子,老老实实爬出来,蹭到了池深旁边。 季星沉在旁边推了推眼镜,过去把碎花裙也拽了过来。 略一思考,池深决定先解决眼前的问题,白家要做什么,他不太关心,只要不打扰他找工作,那就没有关系,他现在比较关心自己未来的工作情况,毕竟这关系到吃饭的问题。 为了以后在新公司的可持续发展,池深就先请了一位“同事”回来,想要问问这位同事他们公司如何,结果没想到这位同事根本不想跟他沟通,只想逃跑,所以他只能用点文雅的手段把人请回来。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池深摸了摸红衣女鬼的头,看着碎花裙,他决定和新同事交流一下感情。 碎花裙也不敢跑了,就孤零零的立在房间中央,她一只腿如枯木般折断,却丝毫不影响她直愣愣站着,垂着头一言不发,胸口还有一个漏风的大洞。 听到池深的声音,她眼球转动一下,开始笑:“呵呵,呵呵呵。” 池深好脾气的再问了一次:“比如你可以讲讲你是怎么死的?” “跟着他,跟着他就能出来,”碎花裙的笑声还在继续,“呵呵呵,我想出来。” 池深看着碎花裙干枯的身体,摸了摸下巴:“你是说我们的李主策?” 这次碎花裙沉默了,连笑声都没了,她低头用枯枝一样的手指轻轻抚平裙子上的褶皱,一言不发的低着头。 “算了,我自己看吧。”池深放弃沟通,和为执念而生的鬼怪沟通本来就很难,他们通常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只记得死时候的执念。 本来他还在想,自己需要适应一下正常生活,比如和人进行正常的沟通,哪想到这位穿着碎花裙的妹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他就只能自己看了。 眼神微微一动,池深的眼眸变得幽深而黑暗。 首先看到的是一条蓝色的碎花裙子,少女很喜欢这条裙子,她贴心保管了许久,今天她把它拿了出来,因为她想要穿着这条裙子去见她的心上人。 她用熨斗熨平了裙子上的褶皱,又好好打扮了一番,梳上了那个年代最为流行的工藤静香的发型,怀着期待的心情,出了门。 但是她没有见到她的心上人,在经过一片果园的时候,她被一个男人强行拖走,蓝白色的碎花裙沾上了污渍。 随后便是一片黑暗,在这样的黑暗里,女孩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冷,她的脖颈被那个拖走她的歹徒割了一道口子,那个穷凶极恶的男人将她头朝下的斜放在木板上,她能听到血从她身体里流出,通过木板,流到地上接血的盆里的声音,那是她的生命在流逝。 她想呼喊,但是被割破的喉咙无法再发出声音,她想挣扎,但她早已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鲜血流尽,女孩在巨大的绝望中,变成了厉鬼。 随后的记忆变得破碎而凌乱,许多年之后,一个男人推开了尘封的大门,那是李序,他身上已经跟着几个鬼,碎花裙也看到了他,趴在他身上,离开了那个她死亡的小屋。 共情这个技能有个弊端,那就是池深看到的,只能是厉鬼自己还记得的东西,他并不能看到厉鬼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厉鬼如果忘记了,他也不会知道。 看时间,碎花裙的死亡时间,至少是二十年前。 池深弄懂了为什么碎花裙会跟着李序,那是因为李序本来就很吸引鬼,但碎花裙的死亡…… 他摸出手机,想查询一下当时的案件,看有没有线索,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个电话正巧打进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 白爸。 第 15 章 池深没有犹豫,直接挂了电话。 白爸就是他的亲生父亲,白家现在的家主加族长,白锡明。 如果是在之前,接到白爸的电话他肯定很高兴,不仅会秒接,还会客客气气小心翼翼的和自己的亲生父亲说话,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池深只觉得这人好麻烦,打扰他了解未来同事遇到的困难。 电话那头,白锡明的书房里,白锡明坐在他的红木椅上,旁边坐着贺老,而白然安静又恭敬的站在一旁,他身上还穿着染血的睡衣,虽然他努力维持往日温良的模样,这衣衫不整的模样,还是显得很狼狈。 看到电话被主动挂断,三人都露出了微妙的表情,白锡明是有点怒气,贺老则是有些担忧,白然看起来依旧恭顺,脸上却闪过一丝嘲讽的冷笑。 他刚才给两人说了情况,明明白白的表示是老宅里面的鬼跑出来了,卢向阳就是被老宅里面的鬼杀的,一定是池深在老宅里发现了什么东西,做了什么事情,才会发生这接二连三的事。 但这两个老不死,听完之后只是笑了一下,完全不当一回事。 白然已经完全不顾自己的面子,疯狂告诉他们白婉出来了,是池深搞的鬼,这个时候他也不忘把池深拉下水,最后像是给他点面子,白锡明才施舍一般说打个电话给池深问一下。 “晚上的老宅最为凶险,”贺老给白锡明挽尊道,“池深应该是遇到了紧急情况。” 白锡明却显得很大度,他似乎很理解池深:“他如果还活着,肯定会立刻打回来,我们就知道情况如何,给年轻人一点时间。” 说完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茶,看起来一点不着急。 池深完全不知道白家书房还有三个人觉得他会打电话回去,他已经开始着手了解他的新同事,当然,就算他知道,他也只会说,没空,等着吧。 挂了电话,池深开始拿手机搜索二十几年前港城或者港城周边的案件,他还注意到之前蛋糕店遇到的两个女生说的是连环杀人案,所以他还重点关注了一下连环杀人案。 搜索出来的结果十分繁杂,池深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要锁定碎花裙死亡的案子,几乎是大海捞针。 此时季星沉推了下眼镜,在旁边说道:“需要帮忙吗?” 池深立刻把手机推过去,他又看了几眼季星沉,突然道:“给我看看你的手。” 季星沉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向池深,发现他是认真的,于是伸出了自己左手。 池深示意他:“那只手。” 季星沉只得把右手伸了出来,在苍白修长的手指上,满是细碎的伤痕,手指骨节处还残留着冰霜,让他的手看起来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红衣女鬼有些好奇的看过来:“受伤啦!” 随后她又皱眉思索了一下:“受伤?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季星沉也看着池深。 池深看着季星沉手上的伤口,说道:“你之前推眼镜都是用右手,回来之后却一直用左手,养成的习惯不会随便改变,所以你是想隐藏什么,想一想,也就只可能是被我弄伤了。” 在死亡游戏里呆久了,池深这点细节观察能力还是有的,没有的话也活不到现在。 听完他的话,季星沉眸光微微一动,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没有开口。 端详了一会儿季星沉的手,池深摸出一把珠子,放在季星沉手里,他笑着道:“不好意思,伤到你了,请你吃糖。” 鬼怪的身体是由阴气构成,所以只要补充阴气就可以治疗伤口,或者变强,所以池深此刻就用了最直接的方式,给季星沉喂点吃的。 季星沉看着自己手中,池深所说的糖。 那是一个个比乒乓球小点的珠子,白色为主体,前面是黑色、棕色、蓝色、绿色的圆,后面缀着一条小尾巴,其中一个圆还眨巴了一下。 季星沉:“糖?” 这分明是一把眼珠,会眨眼的眼珠! “我曾经帮一个小孩找回了他的洋娃娃,”池深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快乐的事情,他微笑着说道,“他送了一箱糖果给我当做谢礼,这是其中几个。” 虽然当初是他把刀架在洋娃娃脖子上问小孩:“要糖果还是要洋娃娃?”,小孩用糖换了自己的洋娃娃,但他觉得被称为谢礼也不过分。 毕竟他确实帮忙找回了玩偶。 季星沉看着这把眼珠,对于鬼怪来说,这确实是一把糖果,因为眼珠里所蕴含的阴气,是他们最好的补品。 他没有立刻吃下糖果,似乎在犹豫。 “糖,”红衣女鬼已经在旁边留口水了,“我也想要糖。” 碎花裙也眼巴巴望过来,干枯的脸上满是渴望。 红衣女鬼望着季星沉的脸,缓慢、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伸出了她仅存的那只手,眼看着就要触摸到季星沉手中的糖果—— 季星沉突然收回手,抓着那把糖果,全都喂进了自己嘴里,吞咽之后,他的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甚至半透明的身体都清晰了两分。 红衣女鬼的手僵在了半空,她看起来快哭了。 池深带着笑看季星沉:“你觉得自己还是人。” 肯定的语气。 季星沉没有逃避这个问题:“我正在慢慢接受事实,我死了的事实。” 池深从他身边走过,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加油。” 季星沉:“我会的。” 池深:“我去看看我妹妹。” 季星沉:“好。” 池深离开之后,红衣女鬼幽怨看着季星沉,委屈巴巴道:“糖。” 季星沉在手机上寻找着凶杀案的信息,头也没抬说道:“今晚十二点,主屋安全,你可以去找他要两滴血。” 红衣女鬼立刻眼神一亮,快乐的爬走了。 池深并没有离开多久,他就去白婉的小院子逛了一圈,问了问白然有没有去打扰她,得到“白然根本没敢踏入院子”的回答后,他就回来了。 “女鬼小姐呢?”池深左右看了看,发现红衣女鬼又不见了! “她有点事出去了,”季星沉淡定说道,他将手机调转一百八十度,给池深看,“找到了,二十六年前,港城近郊的连环杀人案。” 池深翻了一下,这是一个总结各大杀人案件的博主,这个博文的标题就是“港城最残忍连环杀人案”,而季星沉给他看的界面,就正好是碎花裙死亡时的照片,那白底蓝花的裙子在整张照片中占据了主要位置。 这张照片上的碎花裙还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和现在面容干枯的女鬼截然不同,只有身上那条蓝白色的裙子还能将两人联系到一起。 下面有文字介绍:受害人赵某,被杀害后放干了鲜血。 “这件案子已经破了,”季星沉说道,“犯人已经死了。” 池深直接将这个这篇博文拉到了最后,果然看到主犯在二十几年前就被抓获,判了死立执,死刑已执行。 凶手在二十几年前已经死了。 由此,池深又有了新的疑问。 之前他觉得人死了变成鬼,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前两天却发现,还有一个机构管抓鬼,那像碎花裙这种,由恶行案件变成的鬼,没有人来管理吗?就放任她们在时间游荡,随机害人? 放在以前,池深可能会打电话问问白家,甚至用这个当做和白锡明拉近关系的话题,但现在嘛,他立刻就打电话给袁义平。 相比起白家,他肯定选择相信公职人员。 袁义平接得很快,第一句话就是:“你遇到鬼了?你听我一句劝,搬出白家老宅,那个地方太危险,不适合你这种普通人住。” “还好吧,”池深看了看一旁的季星沉,又看了看垂着头笔直站在屋内的碎花裙,说道,“我觉得他们还挺好相处的,不过我还真有点担心。” 袁义平:“好相处?” 池深决定避开这个问题,这点上和袁义平怕是永远也说不清楚,他语气带上了一丝担忧:“那个死在我屋外面的人,会变成鬼来找我吗?” 他没有直接问二十几年前的案子,因为他也不是完全信任袁义平,毕竟这个抓鬼机构真这么有用,那这一整个宅子的鬼就不应该存在。 袁义平一下被噎住:“你不担心你住在那个鬼宅里被鬼缠上,却担心一个刚死的人会不会来找你?” “那肯定,”池深语气十分正经,“我和这个房子里面的鬼无冤无仇,他们肯定不会来找我,但那个新死的人就不一定了,他说不定会觉得我见死不救,虽然我确实没见死,不然还是要救一救。” 袁义平:“……” 池深:“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准备?” 袁义平那边深深呼出一口气:“不用,我们都处理了,贺超不会变成厉鬼,这种杀人案,我们都会处理后续可能会变成的厉鬼的受害人。” 池深看向了碎花裙,按照袁义平的说法,碎花裙为什么会存在? “是不管多久的案子,只要能找到的鬼,你们都会处理吗?”池深问道。 “不能叫处理,”袁义平在那头说道,“我们内部说法都是超度,港城这块我也是前两年才来的,之前特安局并没有这么完成的编制,还是按照家族式在处理,港城的事件都是白家在处理,虽然白家最近有些奇怪,但在老一辈的时候,他们办事还是靠谱的。” 靠谱的白家主宅,现任族长白锡明的书房内,白锡明拿着手机,又给池深打了个电话,这次是:占线。 贺老:“应该是他刚脱离危险,给你回电话,你们俩时间刚好重了。” 白锡明放下手机,又喝了一口茶,压下心中的情绪,依旧笑着:“给年轻人一点机会。” 就是最后两个字,他说得不是太云淡风轻。 然而又五分钟过去,手机还是没响。 第 16 章 挂了和袁义平的电话,池深又看了看碎花裙。 袁义平说的这个靠谱,好像和实际情况,出入有点大? 至于超度…… 池深想了想自己会的东西,物理超度……也算超度吧? 不过池深也没有打算现在物理超度碎花裙,碎花裙已经够惨了,如果再物理超度一次,那就惨上加惨,池深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魔鬼,这种事情他肯定不会去做。 他觉得碎花裙没被超度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就像是有人故意留着她一样,所以决定先把碎花裙的事放一放。 而且还有人说这次乐道想做的游戏是以真实的连环杀人案为原型,而碎花裙又是连环杀人案的受害人,说不定以后他们还要一起给新游戏打工,提前喊一句同事,不算过分。 “你可以在这里找个喜欢的房间住下来,”池深看着碎花裙说道,“也可以回去找李序。” 碎花裙并没有说话,池深就当是她默认了,他打了个哈切,看了眼时间,今晚这么一折腾,都十二点了,明天还要上班,他需要睡觉。 这时手机响了,池深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白爸。 书房里,白锡明虽然面上依旧是个和蔼的长者,握着手机的手却是青筋暴起,这次没等到十分钟,他就给池深打了个电话。 白然看着这一幕,在心中冷笑。 在他的认知里,池深当然不会挂白锡明的电话,看到白锡明的电话,他肯定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挂电话呢? 池深挂电话那肯定只有一种情况,他没有办法接电话,甚至不能让电话发出声响来,所以才立刻挂了电话。 那会是一种什么情况呢? 白然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纯洁的微笑来。 是被厉鬼追赶,躲在柜子里不敢出声,还是被鬼怪电话骚扰,已经不敢接电话了呢?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他把香囊放进去的第三天。 这个电话也不会被接通,因为池深已经…… 白然脸上的笑容变得残忍起来。 被百鬼追杀,分食而死,一定很适合池深吧? “喂?”白锡明开了免提,此时对面传来了青年略显困顿的声音,“白先生,这么晚你们不睡觉,是在超度亡魂吗?” 池深接起了这个电话,该处理的时候都处理完了,此时他也可以分出一点时间来,给这个他血缘关系上的父亲。 更何况,碎花裙和白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他也正想听听此时白锡明打电话来想说什么。 正准备“关心”一通池深不接电话的白锡明:? 而白然直接就愣在了原地,这个人还没死?这种才睡醒的语气是怎么回事?!难道卢向阳说的都是真的?这个人真的在老宅住得很舒服?! 白锡明觉得今天的池深有点奇怪,这个人之前都上赶着喊自己爸爸,今天怎么突然就变成“白先生”了? 他压下心中的怪异感,说道:“以后要接电话。” “不好意思,刚刚有点事。”那边池深道歉的声音听起来还很诚恳,这让白锡明脸色缓和了一点。 “遇到麻烦了?老宅里发生了什么事?”白锡明好脾气道。 “没有发生什么,很正常,”池深声音轻快道,“刚刚在和老宅里的朋友聊天,挺愉快的。” 这下贺老竖起了耳朵,疑惑看着白锡明,用眼神示意:“朋友?” 白锡明也想到了那个把鬼童钉在柱子上的不明人,开口询问:“朋友是谁?” 池深看着自己这一屋子的鬼,愉快道:“一个戴眼镜的帅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冰凉凉的,还有一个喜欢穿碎花裙的阿……小姐姐,她腿断了,有点可怜,还有一个每天都穿着红衣服的妹妹,就是她不怎么喜欢说话。” 白锡明和贺老对视一眼,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俩很明白,池深这说的都是鬼,他们都明白鬼怪的把戏,喜欢逗人玩,而池深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竟然把鬼当成了人,真是太可笑了! 听到笑声,池深也露出一个微笑来,看来白家的人依旧没有把他当成一回事,那很好,可以给他很大的发挥空间。 书房里,听着池深淡定的声音,白然脸色十分难看。 第三天晚上,池深还没有死,鬼怪也没有发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真的能在那个满是鬼怪的老宅存活下来? 放在身后的手狠狠收紧,白然低着头掩饰了自己狠毒的眼神——他就知道卢向阳那个废物的话不能信,但是没关系,他还留了后手。 他一定、一定会让池深——去死! 既然鬼怪没有杀了他,那就让他身败名裂而死吧。 一想到池深跪在地上哭泣的模样,他真是心情都好了起来。 白锡明还没有止住笑意,他笑着问道:“那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着红嫁衣的新娘子,她出来了吗?” 电话另外一头的池深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心不跳:“没有,大半夜的看到一个新娘子,那也太吓人了。” “好,”白锡明看向白然,言语温和对着电话里说道,“以后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 池深那边停顿了一会儿,突然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好,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白锡明并没有在意池深最后的笑,而是看向白然:“现在你放心了?” 白然抬起头,脸上已经挂上了歉意的表情:“麻烦父亲。” “至于杀了卢向阳,和找上你的鬼,我后续会派人调查。”白锡明说道,“今天你就先回去。” 白然犹豫了一下,没有动。 白锡明了然道:“害怕?” 白然没有否认:“是,害怕。” 白锡明笑道:“贺老,你给他找个房间,今晚就在主家过夜吧。” 贺老笑着带着白然离开,走出门口时,白然回头看了一眼书房,白锡明正在悠哉的喝着茶,他眼神微微变化,却又在贺老看过来时恢复乖巧。 不多时,白家书房的灯暗了下去,陷入了沉静的夜。 而在老宅里的池深,一本正经的坐在古朴掉漆的桌子前,他面前摆着一张白纸。 季星沉在旁边看着池深,碎花裙也好奇看过来。 池深看了白纸片刻,懒懒抬起手,随意将纸对折。 浓稠的黑色鬼气从他袖口冒出来,随着他的动作慢慢铺满了纸面,在纸上画出一个个难懂的图案,房间里的灯光暗了两分,碎花裙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有些冷。 很快,白纸被鬼气染黑,又慢慢在黑色中沁出暗红色,那红色越来越明显,最后整张纸都变为猩红色,而那张纸也被池深折成了一个纸电话。 池深又拿出了一只笔来,在红色的电话上画出按键,顺便在旁边写了一个电话号码。 收笔的一瞬间,房间的温度开始慢慢回升,灯光重新恢复明亮,碎花裙也停止了颤抖,那股无形的、仿佛会将她碾碎的压力消失了,她充满恐惧的眼睛望了一眼池深,开始左右摇晃想要找地方躲藏。 一只纸电话完成,池深满意的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他拿出打火机,点着了纸电话一角,很快纸电话就被烧光,只留下一堆灰烬,如此同时,一只纸电话落到了季星沉手里。 季星沉看了看纸电话,用这部电话拨打了池深的手机,池深挂断,笑着和季星沉说了两句话,随后道:“我睡了,你随意。” 明天还要上班,早睡才是最重要的! “晚安。”季星沉说了一声,为池深关上了卧室灯。 没睡多久,池深就感到床底下传来响动,他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查看,就看到红衣女鬼回来了,正在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床底的碎花裙往外面拖。 红衣女鬼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了什么,此时已经长出了另外一只手臂,两只手臂联合把碎花裙拖了出来。 看到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小伙伴,池深又躺下去,愉快入睡。 等红衣女鬼也想钻进床底下的时候,季星沉从池深影子里出来,抬手把她也拖了出来,摸出一个纸电话问她:“要玩打电话游戏吗?” 他晃了晃手中被涂成红色的纸电话,语气带着哄骗的味道,红衣女鬼的视线很快就被吸引,随着季星沉的手一上一下。 那红色的纸很好看,和红衣女鬼的指甲颜色看起来差不多。 红衣女鬼有些疑惑,不过她疑惑看起来也是呆滞的:“我也可以、玩电话游戏?” “当然可以玩,”季星沉将纸电话递过去,“电话号码写在了电话上,今晚你就给这个号码打电话,他不接,你就继续打,他接了,你就问他一句话。” 快乐的看着纸电话,红衣女鬼已经跃跃欲试了:“问什么?” 季星沉回想着池深的话,说道:“问他‘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 “好!”红衣女鬼发出一声欢呼,愉快的答应下来。 季星沉指了一下柜子:“你去柜子里面打电话,让柜子里的哥哥把声音屏蔽了,不要吵到池深睡觉。” 红衣女鬼立刻快乐冲向柜子,嘴里念叨着:“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 第 17 章 白锡明在房间内点了一根安神香。 每次入睡前,白锡明都会沐浴焚香,并且不让任何人睡在他旁边,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 做他这一行的,沐浴,是为了洗掉无意间染上的邪祟之气;焚香,是为了不让鬼神入梦;至于没有枕边人,这也很简单,鬼可以用一些手段防住,但人不能,他不会让人在他不清醒的时候接近他,就算是与他相识相知半辈子的结发妻子,那也不行。 他不相信任何人。 做完这一切,白锡明躺在铺着锦缎蚕丝的床上,陷入沉睡。 没多久,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他,他一脸戾气地从床上爬起来,完全看不到往日儒雅随和的模样,拿着手机正准备接了说什么,却突然停住了。 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 多年以来养成的危机意识让他迅速做出反应,他立刻挂掉电话,随手从墙上取了一个阴阳镜下来,将手机放在了上面。 手机铃声完全没有被阻挠,再次响起,他却突然松了一口气。 这样都能打进来,说明对方不是鬼,可能是有老板找他急事,不好留下电话号码,他没有拿起手机,就将手机放在阴阳镜上,按下接听以及免提。 “喂?”电话里传来一个幽幽的女声,夹杂着一些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在摩擦着听筒。 “有什么事吗?”白锡明压下半夜被吵醒的怒气,耐心开口,这个点打电话,很可能是那几位被他控制的大老板出了事情。 那边沉默了,只有那种细微的响动声,白锡明突然觉得这个响动声有点耳熟,他仔细听了听,突然就想起来——这是纸的声音!如果一张纸贴在听筒上摩擦,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来! 为什么要隔着一张纸打电话? “嘻嘻。”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女人的笑声,她笑得很开心,“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 手机垫着阴阳镜,白锡明丝毫不惧,他沉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耍这种把戏?” “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女人依旧在重复着这句话,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仿佛只会说这句话。 白锡明皱了下眉,挂断电话,再次看了看还有大半的安神香。 应该是有人故意吓他。 略一思考,白锡明将手机调到静音关机,放到刻着莲座与观音的抽屉里,再压上阴阳镜,这时,他拿阴阳镜的手突然停住了,那手机放过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叮、叮叮叮……” 如催命一般的铃声又响了起来! 放着手机的抽屉“格拉”一声拉开,已经关机并且静音的手机上显示着:未知号码! 没有任何迟疑,白锡明取出手机,拿起阴阳镜,将手机锤了个稀巴烂,随后将一抽屉碎片直接从楼上倒下去,无数零件在夜里纷纷扬扬坠落。 看着手机连灰烬都没有剩下,白锡明回过头,将安神香换了,他新点燃的香有着一股难闻的焦糊味,他却十分享受一般深吸了一口,往自己床走去。 “叮、叮叮叮……” 铃声似乎响在抽屉里,又似乎响在柜子里、床底下、窗帘后面……响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恐怖的铃声将白锡明整个包裹,仿佛四处都是手机,又仿佛他就住在了手机的扩音器里。 那铃声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比一声急促,仿佛催人性命! 白锡明猛然捂住了自己心脏,他发现自己的心脏随着铃声跳动得越来越快,就快要承受不住,他额头上也爬满了冷汗。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心脏病突发的时候,那铃声又停了,白锡明立刻大口喘气,他差点死在了这催命的铃声里。 “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阴森恐怖的女声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响起,那打电话的人似乎终于耗尽了耐心,选择了直接来找他,幽暗的声音重复着。 同时,贴着符纸的玻璃炸开,房间内供奉的神像碎裂—— “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 “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 白锡明猛然打开房门跑了出去,这里不安全,不安全了! 他颤抖着手想要打开白家大门,突然一个铃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装饰用的老旧电话,就放在客厅的架子上,他倏然回头,看着那台电话。 电话铃响了许久,在等待着他的接听。 但那明明是一部没有连接电话线、完全被淘汰了的民国时期的电话。 白锡明冷静下来,对方还在给他打电话,说明并不是想立刻让他死,既然白家的东西拦不住这只鬼,那他就主动一点,问问这只鬼到底想要什么。 他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那边依旧是阴森可怖的女声:“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 “你想要什么?”白锡明冷静道。 此时他终于明白了那细微的纸张摩擦声来自哪里,如果设想对方不是人,这就很好解释,给他打电话的人,用的是一部纸电话,这通电话从阴间打来! 那重复的声音并没有停止,于是白锡明又道:“是要我帮忙给你复仇?我可以帮你杀了你的仇人,只需要你说名字,如果你想要活人的血肉,我也可以喂给你,几个活人,我还是能轻松弄到。” 白锡明从出生起,就在和鬼怪打交道,只要对方说出想要的东西,他就有信心控制住这只鬼,就算不能立刻控制,那也可以对这只鬼进行引诱,让她一步步落入圈套。 “嘻嘻,”电话对面传出来一阵笑声,那女声放慢了速度,又重复了一遍,“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 啪嗒。 电话挂断了。 白锡明在原地站了半晌,放下电话,脱力一般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按照经验来说,这算是过去了,但是没想到有一只这么强大的鬼盯上了他,而且这只鬼问的话,他总觉得而有些耳熟。 疲惫的揉了下脸,白锡明准备回去睡觉,紧绷的神经和跳得过快的心脏都让他步入更年期的身体难以承受,他需要休息。 “叮、叮叮叮……” 白锡明猛然回头,看着那部电话。 一只涂着血色指甲油的苍白的手从听筒里伸出来,搭在古铜色的听筒上,帮他接起了电话。 “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 这一夜,并没有结束。 …… 阳光从屋檐坠落,碎在了门边。 池深感到身上一凉的时候,立刻就睁开眼睛,神清气爽爬起来,随手把正在用被子叠星星的红衣女鬼提溜到床下去,池深问一旁的季星沉:“几点了?” 季星沉回答:“七点半,你是第一天上班,最好能提前半个小时到公司,给前辈们留个好印象。” “睡了七个小时,还不错。”池深心情十分愉快,没有死亡威胁、不用为生存思考的充足睡眠,他许久没有过了,前两天都是麻烦事儿没睡好,今天总算是睡了个好觉。 “提前十分钟到就行,”池深换着季星沉给他挑选的衣服,“我相信新公司的前辈都是大度的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看不惯我。” 季星沉并没有反驳,他只是推推眼镜:“好。” 换完衣服又洗了把脸,池深收拾得干净整洁准备去上班,临出门前,他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红衣女鬼:“打电话游戏好玩吗?” 红衣女鬼挥动着她新长出来的双手,露出了变成鬼后从未有过的开心笑容,她猛点头道:“好玩!” “开心就好。”池深笑意温和,踩着秋日里明亮澄净的日光出门。 季星沉回到了池深影子里,碎花裙从墙角走出来,似乎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而在白家现在的主宅里,白锡明一脸阴沉的坐在客厅里,客厅如同被洗劫了一般,大多数法器都崩坏碎裂,一座用来装饰的老电话更是被砸了个粉身碎骨。 白然站在客厅里,一个字不敢说,他从未见过白锡明如此不加掩饰的愤怒,这个人,他名义上的父亲,总是一副万事皆在掌握的模样,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白然的养母,也就是池深的生母——许秀芸女士,此刻也坐在客厅里,一手握着白然的一手,一手拿纸巾擦着眼泪:“我当初就说了,别让那个穷人家的孩子回来,然然会受委屈,你就是不听,这下我们家也遭殃了。” 贺老也忧心的在客厅转圈:“白家,这是惹到了什么人?” “开家族会议!”白锡明一拍沙发扶手,咳嗽两声,一夜未睡的他看起来很是疲惫,他阴狠说道,“我要把这只鬼抓起来,生亨油炸,让她连地狱都去不了!” 他今早终于想起来了他在哪里说过这句话,是昨晚他对池深说过的话! 因为根本没有把池深当做一回事儿,所以这种高高在上的话白锡明也从未放在心上过,听得次数多了,他才终于想起来他什么时候说过。 但他依旧不觉得这是池深做的,毕竟池深可是个废物,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借着池深的手来找他麻烦,这个人或者鬼……一定隐藏得很深。 他拿着新送到的手机,手指放在拨打给池深的通话键上,皱眉思考了三秒,昨晚的遭遇一瞬间在脑海中浮现,他立刻松开了手,让人把手机赶紧拿开。 池深虽然血缘上是白锡明的儿子,但这个家族会议肯定没他的份,他也没接到通知,只是正常去上班。 在路边吃了早饭,池深前往腾飞大厦,充足的睡眠让他心情很不错,这一路上,他甚至带着微笑。 而在腾飞大厦楼下,还有池深的熟人在。 袁义平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罐咖啡,猛灌了几口,看着对面的腾飞大厦。 前几天有人报警,说家里有奇怪的脚步声,他们进行了调查,发现是有低级的鬼魂跟着那人回了家,对报警人进行了常规善后,他们继续追查下去,得到的结果是鬼魂来源于腾飞大厦14楼,乐道文化公司。 这14楼太过于诡异,他们不敢冒然行动,选择了先进行调查。 没想到今天一早,他就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看着那个眉眼英俊的年轻人笑着走进腾飞大厦,袁义平眼神一凌。 一个穿着蓝白色碎花裙的瘸腿女鬼跟在他身后,而他看起来一无所知。 “这也太可怜了吧。” 袁义平听到他同事的声音在说着:“前两天才目睹了被鬼啃食的尸体,今天就被鬼缠上了,明明是白家真少爷,过得还不如一个外姓徒弟,真惨啊。” 袁义平抬手将咖啡罐投进了垃圾桶,从便利店的椅子上站起来:“我去帮帮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数了,仅仅复制粘贴了8次而已! 因为某些原因,明天中午的更新会挪到今天晚上十一点,后天还是正常中午十二点更新! 第 18 章 池深怀着愉快的心情,踩着楼宇间破碎的阳光进了腾飞大厦,在进门时,他还遇到了乐道文化的老板,也就是昨天面试他的李序。 李序今天看起来眼下青黑,依旧疲惫,精神却比昨天好了一点,池深跟他打了声招呼,两人一起进门。 踏进腾飞的一刹那,李序觉得一阵冷风吹过,他拉了一下外套,突然觉得脖子有点不舒服,就像是毛衣穿反了一样,勒脖子,他伸手松了松毛衣,虽然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慢吞吞往里走。 这时候,他看起来又疲惫了几分。 池深观察着李序,就如同有着致命吸引力一般,碎花裙看见李序的一瞬间,就趴回了李序的肩膀,双手环住李序的脖颈,那个只有上半身的小女孩也伸出手,抓住了碎花裙的裙摆。 此时他身后的影子如波浪般微微一荡,池深并没有动,也没有出声询问季星沉,而是微微侧头,用余光看向了身后,看到袁义平快步走来,他向前一步,挡住了袁义平看向李序的视线,和李序一起进了电梯。 “池深!”他听到袁义平的声音在喊他,但是他并没有理。 袁义平看着电梯门在自己眼前关闭,疑惑嘀咕:“没听到?” 他转过身,拿起手机开始翻池深电话。 电梯内,清冷的电梯灯打在池深微垂的睫毛上,在他的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低垂着眉眼,看向李序身边。 在那个地方,只有他能看见的半个身体的小女孩也昂着头,看着他。 女孩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睁着一双过于大的眼睛,死死盯着池深,她脸部青白,下半身消失,被这样一只鬼盯着,普通人就算不尖叫出声,也会头皮发麻,但池深见得多了,此时只是和女孩对视了片刻,等电梯到达14楼,他又自然的收回视线,离开电梯。 女孩的目光追随着他,一直盯着他到看不见,又抬起头,看向碎花裙。 碎花裙环抱着李序的脖子,闭着眼睛,脸色安详,回到李序这里,就如同回家了一般让她平静下来。 池深先去办了入职,随后在同事的带领下熟悉了一下办公环境,又领了办公用品到了自己的办公桌。 乐道文化的办公室十分空旷,有些座位还上留有员工匆忙离开没有带走的个人用品,池深自己选了个距离其他人都比较远的位置,在同事不解的目光中,收拾起了办公桌。 这一个工位上,前一任员工看起来走得也很匆忙,办公桌上很多杂物,池深将这些一一扔进垃圾桶,他看了一眼贴在电脑前的标签,发现这位员工昨天刚离职,所以工位还没来得及被清理。 那标签的内容也十分简单:今天一定辞职,就算饿死也不能在这里上班了! 同事看着这便利贴想要解释什么,池深却淡定地将它扔进了垃圾桶,并且转身微笑着说道:“哥,你先去忙你的吧,我自己收拾就行。” 那同事看了电脑旁的便利贴好几眼,又看了看池深毫不在意的表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回了自己工位,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池深那个位置有点冷,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等同事离开,池深这才转过头,继续收拾办公桌,轻声说着:“你认识袁义平?” 季星沉从他影子里缓缓冒出来,站在他身后,说道:“不认识,只是他让我很不舒服。” “哦?” 季星沉陷在阴影里,微微皱眉:“他身上阳气太旺,会影响到我。” “这么说,他是个好人。”池深和季星沉的关注点有些不一样。 “是的。”季星沉没有否认,他提醒道,“他给你打了电话,你静音了。” “好,谢谢。”池深拿出手机,看了看未接来电。 未接来电有三个,都是袁义平打来的,池深回了过去。 袁义平接得很快,他立刻就问道:“你怎么在腾飞大厦?” “上班。”池深回应到,“我昨天找到的工作。” “这里不安全,”袁义平说道,“你最好这几天都别来。” “不行,”池深笑了一下,仿佛在笑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要恰饭的,警官。” 袁义平语塞,只得说道:“那你下班早点回家,太阳落山之后别待在大楼里,还有,有什么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池深偏头看办公桌:“谢谢,我记住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袁义平揉了揉自己紧皱的眉头,思考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池深实情:“你那里闹鬼,你别去14楼,闹鬼的源头就是那里,其他几层应该没事,你现在应该可以看见鬼了,如果你看见了,立刻就跑,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池深视线依旧在办公桌上,他没有看办公桌上的东西,视线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上,那里,一个小女孩正坐在办公桌上,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歪头看他。 如果不是女孩没有下半身,这会是一个十分可爱的情景。 池深莞尔一笑,对着电话说道:“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挂掉电话,池深继续收拾办公桌,一件件将自己领到的办公用品摆在桌上。 “哥哥,你对赵阿姨做了什么?”女孩突然开口问道,声音清脆,是可爱清甜的童声,她双手撑着办公桌,身体微微前倾,如果不是没有腿,说不定她还会可爱的晃晃腿。 池深并没有理她,将办公桌收拾好之后,他去找了之前的同事,那女孩就坐在办公桌上看着他,并没有跟过去。 很快池深又回来了,他接到了同事给他的任务——学习! 公司的人实在是走了太多,没法正常开工,学习嘛,就是让池深先摸摸鱼的意思。 池深秉承着拿了钱就要干活的想法,随手打开了一个比较知名的恐怖游戏开始学习了起来,公司的电脑配置也不错,完全能支撑得起他在游戏里学习。 这游戏一打……哦不,这学习一开始,就是一整天。 下午五点,下班时间到了,池深抬头一看,发现公司里没有一个人准备走,他也就坐在位置上,继续着他的“学习”。 “游戏行业加班现象比较严重,”他同事准备吃饭了,此刻也过来提醒池深,“你要适应,不过我听说你原来是程序员,应该可以适应得很快,要我帮你点份外卖吗?我凑个满减。” “卤肉饭,谢谢。”池深看了一眼同事的手机,随后把钱转了过去。 点完外卖同事却没有走,似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神神秘秘小声说道:“天黑了不要去上厕所,想上厕所去楼下借,不然出事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池深诧异看了同事一眼,同事身上挺干净的,没有东西跟着他,这可能是他还能在这儿工作的原因,不过池深没想到他会这么提醒自己。 同事立刻解释道:“有些东西,不能不信,特别是我们做恐怖游戏的,你知道吗,我们这次的游戏脚本是以杀人案为原型的,李主策去现场取材过,回来之后就有些不对劲。” 池深点点头,他在碎花裙的记忆里已经看到过了,就是这位同事可能不知道,李主策在去现场之前,身边也不太干净。 “我建议你也去求个符,”同事说道,“我上次去买了个符,真贵啊,上千呢,但我戴着之后,真就没有见过其他人说的脏东西,管用。” 池深心念一动,如闲聊一般说道:“我看看?” 同事从领口拉出来一截红绳,上面系着一个红色的布包,那布包池深很是眼熟,和卢向阳扔出来的布包一模一样,甚至上面的白字都一样。 同事见池深信了,也愉快道:“之前的新人还不信我,后来他们都跑了,工资都不要了,跑得贼快。” 池深笑着说道:“我知道了。” 同事也回了自己工位,还不忘回头说道:“你记得弄个护身符。” 池深说道:“我明白,我做程序员的时候也经常在机房烧香。” 吃完晚饭,又过了两个小时,同事也准备下班了,他抬头一看,看到池深还在,特地跑过来说:“你第一天上班,可以早点走,反正没事做,没必要陪我们加班到这么晚。” 池深摇了摇头,理所当然一般说道:“今天我发现,作为新人,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所以我准备最后走。” 同事看他的眼神顿时不同了,他一拍大腿:“行,我今天陪你加班,很难见到你这么有想法的年轻人了!” 池深:“……?” 在“加班”期间,池深打通了一款恐怖游戏,又收到了袁义平的短信,他并没有回。 最终,同事也熬不过他了,在李序离开的时候,选择了跟李序一起下班回家。 公司里黑下来,只有一个位置上还亮着灯。 池深从工位上站起来,拉开椅子,准备前往厕所。 而腾飞大厦楼下,袁义平握着手机,看向14楼。 手机响了几声,终于被接通,袁义平问道:“你回去了吗?” “还没有,”池深看向挡在路上的小女孩,“为了创造一个舒适的办公条件,我正在主动加班。” 袁义平:“?” 第 19 章 “有人找我,不好意思。” 池深挂断电话,弯下身看向小女孩,对她露出了善意的微笑:“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哥哥是要去厕所吗?”小女孩眨了眨她恐怖的大眼睛,这模样竟然还有几分天真。 “是的。”池深看着她。 “厕所的镜子里有个人,好可怕,每次叔叔去厕所,他都想吃了我,取代我。”小女孩伸出手,拉住了池深衣角,如果忽略她血肉模糊的下半身,她看起来还有些可怜,此刻也用可怜的声音说着:“哥哥,你能帮我杀掉他吗?” 池深微笑加深,这让他看起来越发和善,他牵住小女孩的手,轻声说道:“可以哦。” 穿过寂静无人的办公区,池深牵着小女孩的手来到厕所门口。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听到池深的话,小女孩主动松开了手,挥手说道:“哥哥加油!” 池深并没有急着进去。 走廊外的灯光照进来,将他影子拉得细长,在小女孩微微瞪大的眼睛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从池深的影子里冒了出来,他沉默的走出池深的影子,站在一旁:“好。” 池深这才迈开脚步,走进了厕所。 他视线在厕所里扫了一圈,应该是刚装修没多久,人又少的原因,公司里的厕所干净整洁,连臭味都没有,也没有东西藏在里面。 那就是镜子。 池深走到了洗手台前,看向镜子。 小女孩、还有之前他看到的帖子,都提到过镜子这个关键词,小女孩更是明说了,住在镜子里的人。 池深伸出手,轻轻触碰镜子,微凉的镜面没有什么异常,镜子里的人依旧是他。 经历过死亡游戏之后,池深明白,镜子可以成为一种结界,将镜子里的世界和镜子外的世界隔绝开来,如果住在镜子里的鬼不主动出手,他感觉不到阴气很正常。 那让这只鬼出来的条件是什么? 池深站在镜子面前,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厕所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其他大楼的灯光透进来,显得厕所有些阴暗,却也能看清东西。 按照同事的说法,上厕所就会遇到鬼,那他照镜子,遇到鬼的几率应该很大才对。 池深在镜子前静静站着,等待着那只镜中鬼的出现。 而厕所外面,小女孩好奇看着季星沉,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大哥哥,你为什么要跟着他呀?” 季星沉垂眸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因为他是一个好人。” “他是好人就要跟着他吗?”小女孩声音天真,“可是我遇到的死人,他们都是跟着杀了自己的那个人呀。” 季星沉想了想,换了个小女孩更能理解的说法:“他会注意到我受伤了,也会给我糖果。” 小女孩似乎也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毕竟还活着的人,看到鬼魂不是害怕就是想除掉他们,过了好一会儿,小女孩才甜甜的笑了:“那他真的是个好人。” 话音刚落,两人突然看到池深从厕所里出来了。 小女孩歪头看过去:“哥哥,你完成了吗?” 池深冷着脸:“他不上当。” 小女孩没明白:“什么?” 池深:“我得去找点道具。” 季星沉立即跟过去:“要什么?” 池深在公司里转了一圈,拿了下午时候公司发的苹果,又摸了把水果刀,季星沉又给他递过来不知是谁生日没用完的蜡烛,他觉得还不够,在垃圾桶翻了一下,找到了前同事留下的一把梳子。 “三管齐下。”池深拿着这些道具,又搬了把椅子进厕所,“我就不信还不出来。” 看着池深提着一堆东西冷着脸进了厕所,小女孩一脸好奇:“哥哥这是要干什么?” 他这个模样看起来不像是去解决厕所灵异现象的,更像是杂货店采购归来,店家还送了他一个苹果。 季星沉推了下眼镜,抱起小女孩:“你跟我去办公室等。” 将椅子放在镜子前,池深点了只蜡烛,放在洗手台上,随后清洗梳子,回到椅子上坐下,开始梳头。 在一些有关于镜子的恐怖游戏里,晚上在镜子前面梳头,据说就可以看到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池深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够引鬼的好手段。 蜡烛巍颤颤的晃动一下,厕所里好像黑了下来,窗子里照进来的光似乎消失不见了,只有那一只蜡烛还照亮着这个地方。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依旧没有变化,明明看起来和池深一模一样,却莫名多出两分邪性来。 这时,池深突然就停住了动作,他发现梳头他并不好做,毕竟他是短发,深夜在镜子前梳头不仅不吓人,甚至还有些滑稽,不管鬼怎么想,反正他看着镜子有点接受不了。 此时他有点怀念红衣女鬼了,红衣女鬼那一头柔顺的长发,梳起来肯定很吸引鬼吧。 池深把梳子插在头上,拿出水果刀和苹果,看着镜子开始削苹果。 这也是一个都市传说,说在深夜在镜子前削苹果,苹果皮不能断,苹果皮断则头断。 水果刀并不锋利,池深用起来却很得心应手,削出来的苹果皮薄而不断,而且他眼睛还盯着镜子。 镜子里的人依旧是他的模样,和他做着同样的动作,看上去没有任何怪异的地方。 池深手指轻轻一抖,手里的水果刀似乎就要把苹果皮削断,此时洗手台上的烛火也是微微一动,明明没有风,蜡烛却自己暗了片刻,又重新亮起来。 烛光之下,池深嘴角缓缓勾起,他刀锋一转,那苹果皮并没有断开,虽然那部分有些窄,却依旧完整下落。 此时,他发现镜子里的“池深”近了几分,虽然镜子里的人也学着他的模样翘起嘴角,眼睛却直直盯向他手里的苹果,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而镜外的池深,却依旧盯着镜子。 池深手里削出来的苹果皮变得更薄、更细,他一直注视着镜子,镜子里的人也变得更加期待,一直在向着镜子外靠近,连笑容的幅度都变得更大,透露出几分邪恶来。 在镜子里的人近到镜子边缘的时候,池深削苹果的动作突然停止了,他削下一整个连着的完整的苹果皮,随后将刚削好的苹果和苹果皮一起放在了洗手台上。 镜子里的“池深”看起来有些遗憾,他惋惜地看着完整的苹果皮一会儿,才抬起头,随后他突然愣住—— 镜子外的池深也贴到了镜面上,那张俊美的脸近在眼前,让镜中人无法移开视线,他脸上的表情变为贪婪,那是池深从未露出过的诡异表情,他想要……想要这张脸…… 蜡烛猝然熄灭,镜面如波浪般荡开,池深伸出手,穿过镜子掐住了镜中人脖子,他嘴角高高扬起,笑着打招呼:“嗨,你好啊。” 第 20 章 镜中人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和池深相同的那张脸上露出了无比震惊的表情,直接愣住,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明明是他准备把人拉进镜子,怎么突然就被人给拽住了! 在他的脸部被拉出镜子时,那张和池深一样俊美的脸开始融化,他这才猛然回神,眼中瞳孔疯狂颤动,他不理解这一切,却本能的感知到了危险,奋力挣扎起来,试图往后靠,想要重新将自己的脸摆回镜子里,然而一股大力将他猛然一拽,他的挣扎在池深眼里,就和在手中蹦跶的蝴蝶一样,不值一提。 池深掐着镜中人的脖颈,一点一点将他向外拉,镜中人柔软的身体抓住镜子边缘,又攀住洗手台水龙头,然而根本无济于事,他就像一只章鱼一般,一点一点的被池深拽出了镜子。 从镜中人的脸离开镜子开始,属于池深的五官渐渐变得模糊,如蜡一般融化,却没有生出新的脸来,只有一张惨白没有五官的脸皮。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池深将他扔在厕所地上,由于镜子是公司财产,不好破坏,所以池深只能自己站在了镜子前,挡住了镜中鬼想要回到镜子的路径,礼貌询问,“能告诉我,这个地方为什么这么吸引你们吗?” 那张惨白脸皮上,应该是嘴部的地方波动几下,却只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他如烂泥一般手脚并用向着窗子爬去,又被池深轻而易举抓了回来。 池深有些无奈,既然没办法交流,他就只有自己看了。 “共情”这个技能虽然可以看到鬼怪的过去,但他也会全部接收到对方的感情,现在是在和平世界,如果不是这种不能沟通的鬼,他也不会随意使用。 眼眸变得幽深,池深看向了镜中鬼的灵魂。 池深首先看到的,是一张镜子里的脸,那张脸十分模糊,分辨不出五官,但镜中鬼的记忆告诉他,那是一张十分普通的脸,普通到镜中鬼自己都因为不满意这张脸,忘记了自己的模样。 接着,汹涌而来的感情是镜中鬼的不甘心,他不甘心周围长得好看的人受到欢迎,不甘心他们得到更好的机会,他将这一切,都归在了他自己这张过于普通的脸上,如果、如果他也拥有那样的容貌,他也可以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后来他出车祸意外死了,在后视镜里,他看到了自己那张平凡的脸,他用最后的力气伸向那个后视镜,想要抹掉那张脸。 他化为厉鬼的执念不是来源于意外死亡,而是自己的脸,他住进了车祸附近破败的公厕镜子里,看到长相漂亮的人进来,无论男女,他都会出手,试图将他们的脸换到自己脸上,但是无一例外的,当他走出镜子,那些脸都融化了。 镜中鬼来到乐道的原因和碎花裙子差不多,李序某天去上了个厕所,他就跟着走出了镜子,一路来到了公司,由于李序身上已经没有位置可以给他了,所以他住进了公司的厕所里。 在最后,池深看到了镜中鬼对自己这张脸的贪念。 他很满意池深的脸,池深也很满意他满意自己的脸,于是笑着伸出手,表扬了他品味不错,然后把他给扬了。 镜中鬼在池深手中化为黑气消散,池深又在镜子前认真洗了个手,这才慢慢走出洗手间。 季星沉抱着小女孩在办公区等他,见他出来,放下小女孩沉默的再次走进池深影子里。 小女孩好奇去镜子前面看了看,欢呼起来:“真的没有啦!以后我就不用害怕叔叔来上厕所了!” “还有什么地方,”池深微笑着说道,“你指给我看。” 更好的工作环境,自然是要自己主动争取的,如果在工作中遇到了一点麻烦,那肯定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肯定不能解决自己的老板,那就只能找到老板这么受欢迎的原因了。 虽然今晚还是没搞懂李序为什么这么受鬼怪欢迎,但说不定多问几个鬼就知道了呢? 小女孩立刻说道:“屋顶!大门那个桌子!还有……” 池深跟着小女孩,先是拔出了住在花盆后面的鬼,又拆了通风管道,礼貌和屋顶上的鬼打招呼,询问他为什么会住在这里,没有得到答案之后,他也将他们送往了一个永远黑暗又安宁的住处。 就在他准备去前台,问问前台那只鬼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又是袁义平。 袁义平想了许久,还是不放心,所以他又给池深打了个电话。 不仅是因为池深可怜,而是因为所有普通人都是他保护的对象,这是他的职责所在,而池深前段时间才撞过鬼,阳气肯定不足,被鬼魂缠上的几率极大。 “你在哪儿?回家了吗?”袁义平的声音在那边响起来。 池深视线扫过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鬼,他低垂着眼眸,似乎是考虑了一下什么,随后他淡定说道:“还没有,我不敢出去,我见到鬼了。” 虽然觉得池深淡定得有点奇怪,袁义平还是快速问道:“你在哪里?” “14楼,”池深转过身,慢慢走回自己的工位,“乐道文化。” 袁义平猛然睁大眼睛,立刻转头看同事:“有普通人被困在了14楼,立刻跟我去营救!” 池深坐在自己工位上,微笑着看小女孩:“今晚开心吗?” “开心!”小女孩笑容甜美,“谢谢哥哥!” 对于嘴甜的小女孩,池深似乎很受用,他微笑都大了几分:“他们都没有告诉哥哥,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你能告诉哥哥吗,你为什么跟着李序?” “因为叔叔是个好人啊!”小女孩眨巴着眼睛,“他让我们感到温暖,所以我们才会跟着他,保护他!” 好人?保护? 池深摸摸下巴,这答案觉得有点意外,他觉得自己也是个好人,并且努力在做个好人,也可以让鬼感到温暖,为什么没有鬼跟着他保护他? 李序被这么多鬼纠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很明显看不到鬼,这些鬼却说他是好人,这又是为什么? 如果小女孩说的是池深,池深觉得还靠谱一点,毕竟他刚刚才帮小女孩赶跑坏人。 “他为你们做过什么?”池深问道。 小女孩却摇了摇头:“我们看到他,就知道他肯定会接纳我们,所以就跟着了!” 池深了然,原来李序什么都没做,只是凭借人格魅力就征服了这些鬼,这就是口碑恐怖游戏制作者的实力吗? 楼道突然传来脚步声,小女孩身体微微抖了一下,回头看向公司大门。 “我该走啦,”小女孩立刻从桌子上跳下来往窗户走,她似乎又有些舍不得,出了窗户又回头看,“下次见!” 池深向她挥了挥手。 脚步声渐进,在午夜安静的大楼里传得很远,池深知道,那是袁义平他们来了。 他身后的影子静寂无声,池深低垂眼眸,轻轻说了一句:“不要害怕,我能保护你。” 季星沉从影子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了池深手腕,他低沉的声音在池深耳边响起:“谢谢。” 穿着西装的手臂化为黑色虚影,如流水般滑落,重归于影子里。 第 21 章 “你们有没有感觉,有点冷?” 白家老宅外,几个年轻人蹲在老宅对面的马路边,远远望着老宅大门。 “12点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他们是白家的外姓徒弟,作为一个大家族,平时为白家做事的,并不只有自己的后代,同时也会收一些外姓徒弟来做杂事,贺老曾经就是外姓徒弟,后来受到白家重用,在白家也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不会是死在外面了吧?” 今天这几个外姓徒弟的“杂事”就是:把池深抓回去。 白天,白锡明确定了是因为昨晚池深那通电话,所以他被厉鬼缠上,立刻就喊人来抓池深回去问,结果他们根本没找到池深。 作为一个完全被忽视、除了白然谁也不把他当一回事的人,池深在白家眼里就跟透明的一样,听说了他进入白家老宅的事情,大家都在看笑话,等着他死在老宅里,谁也没有注意他每天都在哪里、做了什么。 出门,自然也是没有人监视的,所以他们一来,发现人不见了,找也找不到,到了太阳落山时,白家人离开了,只留了他们几个外姓徒弟在这里等。 “说不定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没有翻出来,等臭了自然就找到了。” 说完,几人都笑了起来,他们也听说了白家被鬼打电话骚扰的事情,甚至私下讨论过,那天晚上接白锡明电话的,就不是活着的池深,而是池深的鬼魂,毕竟那时候,池深可是说鬼是他的朋友呢,他如果也是鬼,那说鬼是他的朋友,完全说得通。 “我的头……你们看到我的头了吗?”有飘忽的声音从老宅那边传过来,他们离得有些远,听得不够真切,却仍旧打了个寒颤。 “这老宅到底是用来干嘛的?”有一个人问道,“为什么关了这么多鬼?” “听说是为了镇压白家的一个老鬼,不让她出来。” “我怎么觉得是在养——” 其他人都看过去,那个人立刻噤声,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养鬼,可是这一门的大忌。 滴答、滴答。 水滴落的声音。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靠在树边的一个人摸了一把脸,他手上有着水渍,那水渍还带着臭味,仿佛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 哪里来的水? 他抬起头。 那是一个畸形的人,他下半身很正常,光着脚,穿着普通男式睡裤,上半身却如长了脓疮一般臃肿看不出模样,而在那一堆肿胀的瘤子上,长了一张巨嘴。 这模样有点像暴走漫画的大笑表情包,但这种模样真的出现在现实中,那无疑就是怪物。 那怪物的四肢以怪异的弧度抱住树干,倒挂在树上,一堆烂肉中长着一双人的眼睛,泛着饥饿的目光,巨口中涎水滴落,滴在了向上望的人的额头上。 “啊!!!” 树边上的人立刻发出一声吼叫,踉跄着跑出绿化带,两步冲到人群里。 “喊什么?” 立刻有人凶他。 “鬼!”那人指着树,要给他们看,却突然发现那里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别一惊一乍的,吓死个人了。”带头的抬手就给了他头一下。 “我真的看到……” 一张巨口在带头的人身后张开,对着他的头猛然咬下! 黑暗当头罩下,腐烂腥臭的味道将他包围,带头人想要做出反应,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巨大的恐惧笼罩了他,他会被这怪物衔入口中,嚼成碎肉—— “咔哒。” 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怪物抬起头来,一个沾满血的替身木人被他衔在嘴里,他的嘴直接穿过了带头人,却没有伤到他分毫。 怪物似乎有些困惑,过了一会儿才吐出木人,看向另外几人。 “快跑!”领头人来不及平复劫后逢生剧烈跳动的心脏,猛然推了一下旁边发愣的人,“快跑啊!” 几人连滚带爬跑上了面包车,迅速开车逃离,那怪物却并没有追,他低着头,烂肉里的人眼看着那个替身木人上的白字,缓缓流出两行血泪来。 许久后,他重新动起来,一脚踩碎木人,往老宅大门而去。 —— 腾飞大厦14楼,乐道文化公司。 袁义平来得很快,来的也不止他一个人。 或许是感受到了威胁,躲在前台桌子低下的鬼开始躁动起来,在袁义平来到14楼的瞬间,黑色的鬼气张开,覆盖了整个大门。 池深坐在自己工位上,隔着玻璃,冷静看着,他想要看看这个他从未了解过的部门的实力,而前台这只鬼,在死亡游戏里算是比杂鱼兵好点的二级兵,用他来试探,再好不过。 黑色很快包裹住了玻璃,也阻挡住了池深的视线,不过两分钟,一道金光划破黑气,袁义平立于其中,手中古剑微颤,而他的一位同事则是面色苍白靠在墙边,似乎受了不小的伤。 池深视线落在那柄古剑上片刻,又看向袁义平。 袁义平并没有看他,他冷静的对同事进行救治,安排人排查乐道文化依旧存在的鬼魂。 他们对腾飞大厦14楼的监控已经持续了两天,期间还伪装成清洁大妈大爷进来摸过底,他们知道这里住着许多鬼,厕所里有,天花板里有,甚至各种奇怪的角落都有。 就是因为鬼怪太多了,他们正在紧急开会研究对策,如果贸然行动,很可能会被群鬼攻击,不仅不能将鬼驱除,甚至自己也会搭在这里。 同事们立刻执行,进入了乐道文化。 “目标人员存活。”袁义平的耳机里传来声音。 “厕所,干净。” “天花板,干净。” “花盆……”同事的声音带着几分怪异,“也干净。” 同事全都一脸奇怪的走回来,和袁义平在前台汇合,一人说道:“在调查中,厕所那只鬼最为危险,但是他消失了,从怨念残留来看,被驱除不超过一天。” 关于鬼魂的检测方式才刚刚起步,他们并不能得到十分精确的数据。 另外的同事也说道:“我们调查的地方都是这样。” 袁义平闻言皱起眉。 他突然想起了白家老宅里,那被钉在柱子上的寿衣男童,这都是发生在池深身边的事,会是有人在帮助他吗? 袁义平和同事低声商讨了一会儿,没有出结果来,有同事突然说道:“是不是白家有人来过?毕竟他们的真少爷……” 另外一个同事示意他噤声,袁义平也摇了摇头,向池深走去。 池深依旧坐在自己工位上,他神情看上去很疲惫,脸色苍白,袁义平观察了他片刻,发现他虽然脸色苍白,但并不是因为吓的,更像是困的,而且他整个人十分平静,不由得出口问道:“你不害怕?” “我不害怕,”池深在袁义平探究的目光中,义正言辞说道,“我相信警察同志一定可以保护我!” 袁义平愣了一下,很明显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不过他也很快笑了起来:“以后还是要多注意安全。” 池深点头:“我明白。” 和池深聊了两句,袁义平看了眼时间,提出送他回去。 池深没有拒绝,毕竟一个才见过鬼的普通人,不应该拒绝警察的保护才对,所以他上了袁义平的车。 “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袁义平一边开车,一边和池深聊天,遇到鬼之后一般都会有一些身体不适的后遗症,所以袁义平也询问了一下。 池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加班,真是万恶的发明。” 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他好困,他为什么要主动加班,他甚至还回想起曾经为什么会义无反顾辞职来港城,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是因为万恶的加班! 那时候他被加班折磨得精神恍惚,在人挤人的地铁上都能站着睡着,每天都在担心自己猝死在工作岗位上,他的遗产会被糟心的爹妈继承。 以至于他一听到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立刻就辞职,提桶跑路。 他以为自己家这么有钱,他以后都不用加班了! 第 22 章 不过现实是残酷的,池深以一条命的代价,搞懂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别人永远都是靠不住的,即使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母也是如此,这个世界能靠的,只有自己。 袁义平开着车,突然问了一句:“你要不要学一点驱鬼术法防身?毕竟你是白家人,以后还会遇到相似的事情。” 池深想起白锡明的话,说道:“我没有天赋……” 那个死亡游戏里也没有驱鬼术这种东西,甚至没有鬼怪最为害怕的阳光,他们只能用鬼的方法来对付鬼,他所掌握的,也全是鬼的方法。 “天赋?”袁义平笑着摇头,“我也没有天赋,现在实力也还行吧。”” 池深凝神片刻,突然笑了一下:“学习驱鬼术不需要天赋?” 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袁义平想起来什么,有些抱歉的说着:“天赋在我们来说,一般指的只有特殊体质,其实白家这么大的一个家族,想要一个拥有特殊体质的人继承正统,这也不奇怪,你不要想太多。” “这样吗?”池深缓缓抬起眼,看向袁义平,“那如何确定一个人是不是特殊体质?” “一般来说,就是生辰八字,还可以摸骨,”袁义平说道,“有些体质肉眼也能看出来,比如阴阳眼,你应该测过这些……” 池深想到他初回港城,那时候他刚下飞机,兴致冲冲往白家赶,却在路上骑车的时候撞了一个老人,等他将老人送到医院,处理完医院的事,再去到白家,见到的就是白家紧闭的大门。 白锡明在电话里温和告诉他,他没有天赋,白家不收这样的人。 袁义平所说的那些检测,他不仅没有过,甚至在那之前,没有见过白锡明一面,从他回到港城到被否定,并没有见过所谓的亲生父亲一面。 “所以,需要进行一定检测之后,才能确定一个人有没有天赋?”池深又问了一遍。 “差不多吧,”说完袁义平说道,“我们族中有专门负责这个的长辈,可惜百年来都没有出过一个有天赋的人,这样看来,白家想要有天赋的继承人,这要求可真高啊……” “我并不是想继承正统,”池深看着越来越近的白家老宅,声音轻不可闻,他自嘲道,“我只是想要过上好一点的生活,拥有从未有过的正常父母而已。” “那曾经是我最羡慕的东西。” 一丝阴冷的气息从池深的影子里冒出来,化为阴风在池深手腕上绕了一圈,留下了冰冷却温柔的触感。 池深嘴角微微勾起,那是季星沉的安慰。 “什么?”袁义平没有听清池深的话,就在刚才,多年以来养成的危机意识让他心中警铃大作,但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很快又消失了,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池深摇头:“没事。” 看着越来越近的白家老宅,袁义平也没有再深究池深的话,这个地方,每次给他的感觉都很不好,他刚才突然生出的不详预感,或许就是来自这里。 “袁警官,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池深突然问道。 “叫我袁哥就行,”袁义平说道,“你说。” “袁哥,这个月十月13号那天,我来到港城,在兴港路和香桂路的十字路口,撞了一个老人,”池深思索着久远的记忆,“现在我觉得,那天很奇怪,那个老人像是不能控制自己,所以冲到了我的车前,而我骑的那个共享单车的刹车,那个时候又突然失灵了,但是事后检查,刹车没有问题。” “我明白了。”袁义平道,“听起来的确很有问题,如果真的是灵异事件,我们也会处理,谢谢你提供这个线索。” 池深礼貌笑了一下,如果是他自己,时间久远,肯定不好调查,袁义平就不一样了,他作为特安局的人,可以调取路口监控进行调查。 将池深送到老宅门口,袁义平面色凝重看了一眼白家老宅,又嘱咐了池深几句,和池深商量好了驱鬼术的教学时间,就离开了。 看着袁义平的车走远,池深却没有急着进老宅。 “吃糖吗?”池深突然问了一句。 他的影子动了一下,季星沉与他并排站在一起,他推了推眼镜:“不用,我只是待在他身边会不舒服,并不会受到损伤。” 池深一笑,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纸巾,做了个纸糖果,想了想,他又拿出笔来,在上面写了两个字:奶糖。 点燃纸糖果,季星沉伸出手,那颗纸奶糖出现在了他的手心里。 对于身为鬼魂的季星沉来说,这就是一颗真正的糖。 他剥开糖纸,将糖果放进嘴里。 甜的。 看着季星沉露出意外的表情,池深也笑着往老宅走,没走两步,他突然停下来,看向马路对面的树丛。 “有人来过?” 季星沉嘴里含着糖,融入了黑暗里,片刻后他出现,说道:“白家人来过,他们想抓你去询问昨晚的事。” 奶糖在舌尖滚了一圈,浓郁的奶香味化开来,季星沉说话的时候都是微笑着的。 池深点点头,又看了季星沉一眼,这才回头看着树林的方向。 树木的阴影里,一个上身膨大的鬼影站在那里,望向这边,似乎想要前进,又不敢前进,直到看到池深平静的眼神,他才终于鼓起勇气一般,迈开脚步。 随着他走来的,还有一股腐肉的臭味,池深看着他,没有因为他长满肉瘤的模样露出一丝害怕嫌弃,等他走到近前,池深推开了白家老宅的大门:“请进。” —— 白家。 从老宅逃离的几个外姓徒弟哆嗦着接受训斥,在问及老宅外的鬼时,每一人都露出了恐怖的表情。 “那是我见过的,最为恐怖的鬼。” “他身体变形了,并不是人的模样,我没有见过那种东西。” “从我所学知道的东西,鬼一般会保持着他死掉时候的模样,我无法想象,一个人会变成这样之后死去。” “那可能生前就不是人!” 作为白家的人,虽然是深夜,白然也在旁边听着,他手中把玩着两个蜡珠,觉得有些无聊,这些人多半是没有见过世面,才有这种想法。 真是废物啊这些人,他看了眼蜡珠里封着的骨头,和卢向阳一样的废物。 “少爷,你看他们如何处理?”管事的人突然问白然。 白然回神,依旧是乖巧的模样:“应该是老宅太可怕了,不能怪他们。” 几人立刻看向白然,全都露出了感激涕零的表情。 “以后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白然纯白无害的微笑着,“今天太晚了,都回去休息吧。” —— 池深坐在自己卧室的桌边,给来客倒了一杯热茶。 红衣女鬼也把自己放在桌边,撑着头好奇看向那只鬼。 身上长满肉瘤的鬼似乎有些不习惯,他有些拘谨的双手接过茶水,道了谢,他明明长得形状诡异,比红衣女鬼更可怕,但他却露出了害怕的神情,离红衣女鬼远了一点。 红衣女鬼往他那边蹭蹭,来客又往后退了一点,最后季星沉看不过去了,把红衣女鬼提溜下桌子,这才让客人感觉舒适了一点,没有继续退掉下凳子。 那热茶很快雾气散尽,来客也说完了自己的来意。 池深却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怪物藏在一堆烂肉里的人眼露出乞求。 他虽然模样可怖,那双眼睛却饱含人类的感情,甚至比很多活着的人都更能打动人心。 “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不杀人,你可以自己去报仇,”池深看着那只怪物,认真建议,“我也可以帮你报警。” 池深从红衣女鬼手里拿过一个红色的纸电话,在红衣女鬼扒着桌边,眼巴巴望着的目光中,将纸电话递过去:“或者你也可以自己报警。” 怪物巨嘴里发出了几声唔咽,似乎还想乞求什么,看到池深冷静的模样,他又没有再说出来,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又向池深鞠了一躬,离开了。 红衣女鬼立刻拿回自己的纸电话,欢呼着在屋里东翻西找,试图把纸电话藏起来。 等来客离开,池深才从桌边站起来。 他的那杯茶依旧是热的,怪物那杯却已经凉了,那是因为茶的精气被怪物吸食干净,只留下了一碗没有味道的茶水。 池深将茶水倒在门边,看着怪物远去的方向,站了许久。 藏好纸电话,红衣女鬼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看着池深的背影,似乎有点落寞。 她犹豫了一下,向着池深慢慢爬去。 “是我对你们不够好,没有让你们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所以你们不愿意跟着我保护我吗?”池深突然转过身,看着红衣女鬼伸出的手,似乎在思考什么非常难以理解的事情,“作为朋友,我应该给与你们更多的帮助?我看你的头发似乎太长了,要不我帮你修剪一下?” 红衣女鬼伸向池深的手顿住,下一秒,她原地消失,以从未有过的速度爬进衣柜,嘭一声关上了衣柜门。 季星沉推了下眼镜,走过去将手搭在池深肩膀上。 池深快乐了起来。 第 23 章 第二天,池深照常上班。 虽然昨天主动加班,让他没有足够的睡眠时间,但一想到今天会面对一个干干净净的公司,他还是十分愉快的爬起来,收拾收拾出门。 由于白家老宅位置比较偏,距离公交站有点远,通勤得有一个小时,池深也就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补眠,他也不怕睡过了,季星沉会叫醒他。 池深在公交车上慢慢睡去,喧闹一夜的白家老宅也陷入了沉睡。 秋日的阳光慢慢爬上老宅每一个长着青苔铺着灰瓦的屋顶,长在青苔上的黄色小花迎着阳光开出灿烂的色彩,清风徐来,小花与杂草都在风中轻轻摇曳。 在微风中,一只惨白的手关上了池深房间的门,而后归于宁静,走廊下到处找头的无头鬼也停止了行动,拖着他的大斧头进入某个房间,房间门关上,里面也安安静静,白婉的房间也归于破败,红烛喜帐皆消失不见,只有一个牌位安安静静摆在腐朽的床头……无数的鬼魂归于黑暗,藏身在暗影处,他们甚至没有生出眼睛窥察这个世界,而是在充足的阳光下选择了沉睡。 这座住满鬼魂的老宅此刻显得安静祥和,就像是南方每一座老宅一样,充满着温润的岁月气息,仿佛遗落在时间长河里的一捧泥沙。 很快,一群人进入老宅,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们搬着魂番供桌,烛台贡品,还有白家祖师爷的金像,以及一个破烂的老式电话残骸,进了老宅。 这些都是白家的人。 白家现任的族长是白锡明,但要动老宅,他却不能一个人说了算,宗族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像白家这种行走在阴阳之间的大家族,更是麻烦。 昨天光是开家族会议,就开了一天,白锡明的父亲虽然死了,但是他还有几个叔叔辈没死,不仅有叔叔辈,还有较远的比他小,他却还要叫爷爷的长辈,也有希望白锡明早点死,可以将族长的位置让出来的人,各种乱七八糟的关系牵扯一起,开会能说清楚都很麻烦。 不过白锡明还是有手段的人,他用了一天时间把一团乱麻的意见理清楚,搬出族长身份,以白家传承相逼,强行要求开白家老宅做法。 就这样,还是有人不同意的,毕竟死的是白锡明,不是他们,而强开白家老宅,如果放出那个仇恨白家的老鬼,那可能就是白家灭族事故。 最后商定的,前来做法的也不是白锡明,而是白锡明的一个叔叔,在老一辈里,他算是最有名望的人,曾经差一点就成了白家族长,不过最后他还是选择遵循家族传统,将族长之位给了哥哥的儿子,也是白家嫡子白锡明。 搬法器的时间在他们这里也是有讲究的,选择了太阳能完全照到白家老宅所有屋顶的时间,这时候老宅的鬼会安静下来,不会出门,最为安全。 而作为上班族的池深在那之前早就出门上班了,自然和他们错过。 池深心情很好,来到公司先是打扫了自己的工位,又愉快的打开电脑准备开始今天的“学习”。 同事是后脚到的公司,他打完卡来跟池深聊了两句,递了个包子给池深,随后又跑去了厕所。 也就一天,池深就觉得他跟同事很熟了,同事叫马才瑾,池深甚至知道他还有个外号叫马文才,不过因为同事再三强调不许喊他这个外号,所以池深都喊他马哥。 而他会跟马哥熟起来,池深觉得不是他的问题,而是因为马才瑾是个社交牛批症,这人自来熟到根本不像是在游戏公司做文案的,更像是做公关的,谁都能聊上两句。 池深刚打开一款恐怖游戏,就看到马才瑾从厕所的方向过来,如同便秘一般,皱着眉慢慢走过来,一直走到了池深旁边。 马才瑾靠近他,神神秘秘说道:“昨天你在厕所做了什么?” 池深侧目,一脸你说的表情。 马才瑾果然就自己说了下去:“我在洗手台上发现了燃到一半的蜡烛,垃圾桶里还有一整个没有削断的苹果皮!昨天晚上有人在厕所点上蜡烛削苹果,牛逼!” 池深也跟着点头:“牛逼。” “你没有听我的话,去厕所了对吧。”马才瑾继续说道,“我和老板走后,公司里就剩你一个人,那时候清洁工已经来收过垃圾,所以厕所的垃圾桶应该是干净的,如果还有人去厕所扔垃圾,那只能是你,是你干的,对吧对吧?” 池深只得点头:“是我。”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这个看起来不咋靠谱的同事,竟然观察得这么细,还能把这些线索串联起来,虽然他咬死不承认也没关系,但也没有必要,所以他就承认了。 马才瑾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是你,走走走,李哥找你!” 池深跟着马才瑾一起去了李序办公室。 现在乐道文化整个公司都敞亮了不少,原本进入公司就会感到的阴冷气息消失了,连前台小妹妹看起来都更有活力,整个公司的气氛都和昨天不一样,变得阳间了许多。 池深还挺喜欢这个地方,工资高,同事好相处,老板不作妖,被他清理之后,环境也算得上好,如果不加班……那就更好了。 推开办公室大门,池深脚步一顿。 李序办公室的温度至少比外面低上一度,在他身上,缠着一堆鬼魂,而他身后,今天又跟着一个新的、昨天池深没有见过的鬼,那是一个老人,十分老了,走路都不利索,却还在努力往李序身上爬。 池深陷入沉思,如果要想公司环境永远的月朗风清,那就得解决让公司环境不好的源头,但是这个源头是老板,他又不能解决老板…… 死循环。 那算了,麻烦一点,找到李序为什么吸引鬼魂的原因,并且解决这个原因好了。 看到池深进来,李序扯了下自己衣领,有些担忧问道:“你昨晚在厕所削苹果,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有。” 既然他们都知道厕所有鬼,池深也没有隐瞒,他轻而缓的说道:“镜子里的人,对我笑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办公室的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李序身体微微前倾,刚刚爬上李序身上的老人啪叽一下掉了下去,担忧看着池深,李序问道:“后来呢?” 池深回忆了一下:“他掐住我的脖子,想把我拽进镜子。” 李序办公室内本来就冷,这话一出来,马才瑾更是直接打了个哆嗦,说道:“你胆子可真大啊,这还能完完整整来上班,后面发生了什么?” “我报警了。”池深说道。 两人:“……?” 未曾设想的道路! “他们救了我,并且好心的送我回家,”池深道,“并且告诉我公司里的鬼都被清理干净了,所以我可以正常上班。” “还……还可以这样?”马才瑾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来,仿佛三观已经裂开。 李序则是了然点头:“看来报警还是有用的。” “可是被鬼掐住脖子再报警,是不是已经晚了?” 李序:“或许警察就在楼下。” “也可能他阳气比较旺,撑得比较久?” 池深没有再说话,就在旁边安静看着,两位恐怖游戏策划很快自己圆上了这个故事,并且一致觉得池深脑洞清奇,是个人才。 “我本来还想说服你转去程序那边,现在看来,你确实适合做剧情策划,”李序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来,“这是我们准备做的游戏的资料,你先看看。” 马才瑾拍拍池深肩膀,他又觉得手有点冷,只得收了回来,笑着说道:“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我也是天天被玩家挂在墙上骂的三年老策划了!” 池深点头:“谢谢李哥,谢谢马哥。” 池深离开前又看了一眼李序身后的老人,那老人摔在地上之后,一缕阳光正巧照在了他身上,他原本就很透明的身体很快消散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拿着资料,池深回到自己位置,他有些遗憾的关掉了电脑上的“学习资料”,知道因为自己昨晚主动加班的行为,他的学习生涯就此结束了,他应该干活了。 打开文件袋,池深看了看,里面有两份文件,一份是恐怖游戏的策划书,写的是以真实的连环杀人案为背景制作一个恐怖游戏,选材就是港城连环杀人案。 还有一份资料,是港城连环杀人案的详细资料,不仅有案件经过,还有受害者照片,凶手心理历程,里面有很多李序自己拍的照片,他为了做这个恐怖游戏,去实地取材过。 池深也知道他到过现场,碎花裙就是那个时候带回来的。 通过这份资料,池深发现了更多东西。 他发现死者里面有一个人的衣服很眼熟,仿佛是他那个没有头的邻居穿的衣服,他看了眼死者资料。 郑明,被砍头而死。 那柄砍下郑明头颅的凶器,是无头鬼拖着的斧头的缩小版。 第 24 章 池深从笔筒拿起一只笔,将郑明圈了出来,侧头问道:“是他吗?” 他的影子微微一动,季星沉的声音从影子里传来:“是他。” 得到肯定回答,池深继续看资料,他刚才只是粗略翻了一遍,浏览了一遍照片,知道了大概写的什么,此时他重新翻到开头,重头看起。 这份资料不知道是谁整理的,还拥有编号。 - 恶性杀人事件023 港城木匠连环杀人案 犯案人:刘黄强 性别:男 年龄:32岁 职业:木匠 家庭关系:父母双亡、妻子离家出走、丧女。 罪犯自述: “是,都是我杀的,被你们抓到了,算我倒霉,反正我一直都是这么倒霉。你们要像我这样,你们要么自杀,要么就去杀人!你知道杀人能改命,你不杀吗? 我数数,好像真有6个,加我小女,就是7个,7个贡品都不够,究竟要杀多少个才行?我真的疑惑了,财神爷也是贪心的吗? 我知道,他们都说我是疯子,是鬼上了身了,天天有人挨着个来问我,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们也别问了,很简单,我这人就是倒霉,生下来就倒霉。 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吧,就饥荒,家里老小死得差不多了,生出了我没多久,我妈也没了,都说被我给克的,大点,又发现我一只耳朵听不见,你看你们生下来就是正常人,我就有个耳朵聋的,这不就是倒霉,天煞孤星,就我有问题。 跟我爸学的木匠,赚两个钱,结果给人骗了,钱没了,他也给气没了,我就一个破光棍,给人做做凳子大门啥的,老婆也讨不到,好不容易找了个长得丑的,结果生个女儿,我气得就想给扔河里,她死活给拦下来,没养两年,老婆又跑了,留个赔钱货给我。 我就这么倒霉呗,别人玩牌,一晚上赚好几百,我一晚上啥都捞不着。 我觉得我不能一直这么倒霉吧,就找了个算命先生给算了一下,他说我呀,得对鬼神恭敬一点,我就自己做了个财神爷的像,天天拜拜,还别说,我一开始拜,运气就好起来了。 那天晚上吧,我打牌赢了五十,五十我得做多少凳子才能赚回来啊,结果我第二天就给输光了。 回去我才想起来,出门的时候,我忘记拜财神了,我觉得一天没拜,得给点贡品赔个不是,我就倒了点酒,晚上果然又赢了回来,我才发现这天底下,真的是有鬼神存在的,我得对财神虔诚,财神才会保佑我。 就是我没想到,这财神爷也贪心,一开始一瓶酒就让我赢钱,后来杀只鸡才行,再后来我又去弄了猪脑袋,再然后,猪脑袋他也不让我赢钱,我那天借钱打的牌,借我钱那个,郑明,也是光棍一条,晚上来找我要钱,我就想,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财神爷不收猪脑袋,不知道人脑袋收不收,我就给他剁了,就拿平时砍柴的斧子,剁下来把脑袋埋在了财神爷下面,人也挖了个坑埋山上,我又拜了拜财神爷……嘿,这次赢了三百块。 但是一个脑袋不行啊,不够,没两天钱没了,我又找了个一个人住的阿婆,我就记得他儿子儿媳都打工去了,死了也没人注意,为了给财神爷整点新鲜的,我把阿婆的手砍下来,给财神爷当贡品。 但是不行啊,可能是手不够隆重,我还是赢不了钱,我又给财神爷弄了个三菜一汤,我们村有个外地的小姑娘,水电站上班,长可俊,我看她好久了,她血都是香的,我给她血放了,给财神爷做汤。还有个流浪汉吧,也不知道怎么走到我们这个屁都没一个的乡下,我给他内脏挖出来了,不知道财神爷喜欢哪一块,我就全给堆上了。还有俩,哦,是那天找我来做新家具的母女,我本来想着一菜一汤就够了的,谁知道她们看到了我在放血,看到了,就没法了。 我小女啊,我让她跟我一起拜财神,她不拜,我就拿刚削好的木板打她,谁知道她这么不经打,腿都断了,哈哈,就这样,我还是没赢钱,真没意思。 我想把这财神爷砸了,不就被你们给抓了,还没砸呢,在我正屋摆着。” - 这份档案看得池深忍不住捏了捏鼻梁,虽然他已经在那个死亡游戏里见过不少的恶,但看到这些,还是会有些生理性不适。 后面是受害人信息,以及现场照片,他刚粗略翻了一下,现在就放下了,打算吃完午饭,缓一缓再看。 “你觉得真的有天煞孤星这种命吗?”池深问道。 “没有,他的一生与这无关。”季星沉站在他旁边,与他同看这一份报告。 池深笑了一下:“怎么说?” 季星沉看着那份报告,说道:“他之前找不到老婆,是因为他赌,全村都知道,所以没人愿意嫁给他,他老婆是在贫困地区拿钱换来的。老婆跑了,是因为他打老婆,输钱了就打,又因为重男轻女觉得生女儿也是因为倒霉,他爸的钱是被他赌输了,他爸才被气死。” 说到这里,季星沉推了推眼镜,继续道:“他不是倒霉,只是自己犯错,却觉得是运气的问题,如果他正常生活,也会有一个普通的一生,他甚至比他的兄弟姐妹们都幸运,因为他活下来了,他的兄弟姐妹却没有活到这个时候。” 一杯热茶放到他桌上,马才瑾拿着另外一杯热茶过来,他刚才去茶水间,就给池深带了一杯。 “喝点水,看点快乐的,等会儿中午还要吃饭,别影响食欲。” 池深道了声谢,拿起热茶,却没急着喝。 跟着李序的那个小女孩此刻趴在他桌边,好奇看着他。 她只有头和手趴在桌子边缘,身体搭在桌子后面,这样看起来,她就像是个正常的小女孩,丝毫看不出她是个鬼,她好奇的目光落在了池深的桌子上。 池深合上资料。 他抽出一张白纸,折了一把纸奶糖。 此时的白家老宅里,需要准备的朱砂黄纸也准备得差不多了,白然也跟着这些人走进了老宅。 跟着白然走进来的,也是白家小辈,那人脸上带着笑,进门的时候还做了个手势:“少爷请。” 白然谦让道:“表哥先请。” 旁边另外一人率先走了进去,还不忘回头看两人:“你跟他客气什么?现在他也是一个外姓。” 白然脸上依旧带着笑,后槽牙却几乎咬出了血。 第 25 章 白家老宅的中庭被布置成了一个道场。 太极八卦图铺地,四方挂上各方神灵画像,以及白家各任家主灵位,一位老人正在八卦图之上,测算今日开坛的时辰以及方位。 一卷黄纸在地上铺开,一个弟子蹲在地上裁纸,裁好的纸送往一旁的小桌上,白家人用毛笔沾着朱砂开始画驱鬼符。 白然跟着人来到了老宅偏院门外,一路和人打着招呼,收到的目光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他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到后来那微笑的假面也有了一丝裂痕。 “少爷。” 在偏院门外的都是外姓徒弟,对他还算客气,白然脸色也好了点。他上次也来过这个地方,但是没敢进去,此时跟着一群人来这里,他还是没有进去。 即使是在白天,还是阳气最重的中午,老宅的偏院也显得阴气森森,仿佛风进去都会被冻住,偏院里最大的那间屋子朝北,正午的阳光也无法照到门扉,从外面看进去,只能看到阴暗处肆意生长的青苔与杂草。 “这里不用进去。”白然说道,“在外面摆好东西就行了。” 他们站在偏院外面,就感到一阵寒意,此时听说不用进去,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对于外姓徒弟,他们虽然不清楚老宅里有什么,但正午阴气也如此重的地方,那肯定是凶地或者住着十分可怖的厉鬼,他们也不太想进去。 他们在院门外挂了三代祖师爷画像,挡住整个院门,又端来一张木桌,铺上黄布,摆五谷供上一尊桃木门神像,几人执香拜了拜门神。 等拜完门神,白然又从带来的背包里拿出两个黑布包裹的长条形东西,摆在供桌上,拆开黑布,那是两个灵位,上面写着:“白宗山之灵位”以及“沈惠之灵位”。 那两个灵位刚摆上去,桌面突然振动了一下,其中一个灵位倒了下来。 几个外姓徒弟惊恐看了一眼桌子,又看看被挡在祖师爷像后面的院子,只觉得那个阳光照不进的房子更阴暗了。 “领些符纸来。”白然和其中一个人说了一句,那个人赶紧去办了。 他们在院门口牵起红绳,把符纸一道道挂上去,这次白然将灵位扶正,灵位没有再倒下去。 白然又拜了拜两个灵位,说了些祝颂的话,其他徒弟也跟着照做,这院门外才慢慢亮堂起来,从偏院内徐徐而来的冷风似乎也停止了。 在白家老宅陷入一阵忙乱的时候,池深所住的屋子里,角落里的柜子“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那手臂拉得很长,一直伸到了床底。 一个只有头和手臂的女鬼躲在那下面,手里抱着个红色纸电话睡得正香,她昨晚想明白了,只要池深不在,她的电话就是安全的,所以她选择抱着睡觉。 鬼并不需要睡眠,只是在阳光好的时候,他们也会打个盹儿,毕竟阳气最旺的时候,也是他们最没精神的时候。 柜子里的手戳了戳红衣女鬼,红衣女鬼抱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往阴影里又缩了缩。 那只手看起来有些无奈,不过他还是又拍了拍红衣女鬼,红衣女鬼有些凶狠的睁开眼睛瞪了那手一眼,直接缩到了墙角,贴在床背面,继续睡。 那只手停了片刻,又伸过去,想要去拿电话,但他还没碰到电话,门却突然开了。 “这里就是池深住的房间?”有声音在门口响起来。 “是的,二爷爷。”白然扶着一个老人走进来。 从柜子里伸出来的手立刻消失不见,柜门咔哒一声关上。 来的人是白家现在最老的一个人,也是白锡明的叔叔,给白锡明让出族长位置的长辈白恒青,老人看了那个柜子一眼,白然立刻过去,检查起了柜子。 柜子里的鬼脸已经隐没在阴影里,他颤抖的看着白然伸出来的手,极力收敛着自己的阴气,那只手从他脸上扫过,却没有任何停留。 柜子鬼愣了一下,就看到白然已经收回手,并且关上了柜子。 白然随后回答:“干净的。” 老人也看了一圈房间,点点头:“他住的这里确实很干净,这么多天没出事也正常。” 白然不以为意:“那是他运气好。” “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老人说着,“我还想看看他为人如何,毕竟是长子……” 白然心下发狠,脸上也不显,依旧笑着:“可能被吓跑了,昨天一天都没找到他。” “等找到了一定让我见见,”老人被白然扶着走出屋子,叹息道,“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老人和白锡明有不一样的看法,那通电话,白锡明觉得是有人利用池深对付他,而老人却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池深已经死了,一开始接白锡明电话的,就是鬼,白锡明在电话里对鬼神不敬,所以才会有后续的事情。 但现在看到池深屋子里干干净净,他又升起了一丝希望来,觉得池深可能还活着,只是被吓到了,暂时离开。 在他看来,长子继承家族天经地义,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让他回来找个门当户对女人的生个孩子,教孩子就行。 只是一开始白锡明就把人赶走了,他也不好让白锡明难看,在他看来这是家丑,才没有说过。 等两人走了,柜子鬼才松了一口气,他伸出一只手在柜子里摸了摸,摸到一个压在衣服下面巴掌大小的镜子,那是池深昨晚放在里面的东西,那镜子普普通通,干干净净,里面并没有住着厉鬼,他拿起镜子来看了看,发现镜子里映照不出任何东西,空茫茫的。 无论是阴气还是阳气,在这个镜子的影响下,都消失不见,他试着将手伸到照进屋子的阳光底下,也没有任何不适感。 将镜子放回衣服下面,柜子鬼帮池深整理好衣服,重新关上柜子门,池深住的屋子又陷入平静。 老宅中庭的道场布置还在继续。 普通的道场只需要布置好法坛就好,但白家老宅情况太复杂,他们先做的事,是先拜过这老宅里的厉鬼,白婉的院子他们已经拜过,又去拜了住在池深隔壁的老僵尸,最后兜兜转转,几个人走到了主屋前。 “不要过去。”白恒青拦住了拿着符纸犹犹豫豫的几个人,“里面是我白家祖宗的灵位,不要去惊扰了他们。” 几个年轻人点点头,又好奇看了眼主屋,看到主屋封条上的血字,又收回了探究的目光。 这个宅子里,没有一个地方是正常的。 第 26 章 太阳西斜,池深吃过午饭睡了会儿,开始看李序给他的企划书。 李序的选材重点并不是每个受害人,而是那尊财神像,整个游戏围绕着财神像展开。 池深又去查了查网友们的看法,有个说法就是这财神像染了太多血,早就变成了邪神,李序的灵感也是源自于这里,他的初步设想是财神像禁锢了受害人的灵魂,玩家需要去解救受害人的灵魂,并且打败财神像,送大家离开。 这样的设想,是延续了李序上一个像素风恐怖游戏的特点,有惊悚恐怖,又有出乎意料的发展,再是温情,最后结尾再来点升华。 池深觉得他上一个游戏做得挺好的,所以并没有什么看法,故事主线也没出来,李序给他的工作也是让他看看提出想法,那池深就大胆开始写自己的想法。 他新建了文件夹,又新建了word文档,打下名字“《财神》主线剧情”。 …… 半个小时后,池深看了一眼右下角时间,五点了! 他拿起手机,穿好外套,准备下班。 池深抬头看了一圈办公室,发现办公室稀稀拉拉的几个人都没有走,大家都在干着自己的事情,有人在看剧,有人在浇花,有人在一个个把键帽拔下来又一个个上回去,更甚者,还有人在玩蜘蛛纸牌。 马才瑾刚刚才从茶水间回来,他看到一副收拾好要下班的模样,立刻一惊:“你要走了?” 池深看了眼手机:“五点了,下班了。” 马才瑾:“材料看完了?” 池深:“看完了。” 马才瑾:“主线有想法了?” 池深关闭空无一字的文档,认真点头:“有想法了。” 看到池深一脸认真的模样,马才瑾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给池深说着:“你刚刚做这行,可能不了解,虽然可以做的事情不多,该做的也做完了,但样子要摆出来,老板都没走,我们怎么能走呢?游戏人,有五点下班的道理吗?” 李序确实在公司待到很晚,都是一个人在做事情,而且每天都愁眉苦脸的样子,马才瑾还给池深猜测过,应该是工资都开到顶了,还招不到人让李序如此烦心。 “现在公司不景气,那我们做员工的都要拿出点样子来,”马才瑾劝道,“至少也得做出点样子来,待到个……七八九点吧?” 池深对那个工资开到顶了深以为然,不然他也不会主动加班改善工作环境。 但是他今天实在是困了。 池深把两份资料往包里一放,给马才瑾说道:“我回去加班,我相信李哥可以理解我。” 在马才瑾的再三劝阻下,池深还是离开了。 马才瑾看得叹气,自己也把东西收拾好了,然后在座位上看着刘黄强房子的平面图,磨磨蹭蹭的想,那他今天也早走半个小时吧? 谁不想早点下班呢? 虽然池深今天离开公司早,却没有直接回去老宅。 毕竟老宅那边一片荒芜,想吃晚饭都没得吃,他准备先去吃个晚饭再回去,也正好错过晚高峰。 在角落的面馆里点了一碗最便宜的面,池深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来,安静吃面。 冬天越来越近,夜晚也来得越来越早,这一份儿工夫,天已经全黑了,店外各色灯光依次亮起来,不时有人好奇又害羞的往他这边看一眼,池深也看着外面喧闹的街道,只是一碗面,就让他感到温暖而快乐。 从前,他只觉得这个世界嘈杂而烦躁,每个人都要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才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受罪。 但现在不同了。 他喜欢这个充满烟火气息的世界。 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池深慢悠悠吃下最后一口面,这才拿出手机。 ——未知号码。 没有任何迟疑,池深接起了这通电话:“你好。” “人……好多人……” 电话那头是一个飘忽的女声,伴随着纸的响动,明明是如此诡异,那声音却显得十分激动:“好多好多人,他们好香,看起来好好吃……” 池深所在这个小面馆十分破旧,生意又好,几乎是人挨人的坐着,他不太舍得钱,手机也又老又不行,听筒漏音,此刻坐在池深旁边的大哥抬头看了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年轻一眼,默默把碗拿远了一些。 “不要着急,你慢慢说,不能吃人。”池深十分淡定。 那大哥立刻用惊悚的眼神看向池深,估计是觉得自己遇到个神经病,立刻把凳子往旁边拖了一点,自己也坐远了一点。 “有臭味,好难受!”电话那头是红衣女鬼的声音,普通人听着就会觉得后背发冷,当然,池深并不会在意自己朋友的这一点缺陷。 昨天发现老宅有人来过,池深就给红衣女鬼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让她有情况就打自己电话,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什么臭味?”池深问道,“尸体的,还是香烛的?” 旁边的大哥:…… “香烛的,”红衣女鬼的声音显得很兴奋,“门外面贴了好多符纸。” 池深从小桌旁站起来,拉开小馆子的门离开。 大哥看了看自己的半碗面,又看了看离开的小年轻,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刚才那个人打电话的时候,周围的温度都低了两度,想了半天,他饭也不吃了,选择提着包就跑。 电话里,红衣女鬼还在说话,她的声音透着恐惧,却又十分高兴:“有人在喊我,我听到了,他问我昨天晚上谁打的电话,是我!” “想出去就出去吧,”听着红衣女鬼高兴的声音,池深笑了一下,“不过要等他们先动手,你才能动手,这算正当防卫。” 白家老宅里,白恒青立于道场正中,左手将一张请鬼符引燃,符纸灰落于一座被砸烂的电话上,右手握着魂铃急摇。 突然魂番涌动,一阵狂风从北面吹来,几个来道场帮忙的年轻人挤作一团,望向那魂番,窃窃私语:“来了吗?” 红衣女鬼已经站在门口,拿着纸电话跃跃欲试,想要问问那人找她干嘛,突然一阵阴冷的气息铺满了整个老宅,红衣女鬼缩了下脖子,又悄咪咪躲回了床下。 那风带着阴冷的气息吹起纸灰,白恒青立于狂风之中,又点燃了一张请鬼符,手中魂铃催动,当符纸燃尽那一刹那,他突然看向一个方向:“来了!” 布置在老宅偏院外的祖师爷画像突然出现几道划痕,那就像是指甲抓出来的痕迹,一道无比阴寒的气息从那缝隙中涌来,女鬼令人胆颤的声音冷冷响起:“找我何事?” 红烛在偏院后一层层摆开,祖师爷画像突然燃起来,符咒与画像燃尽,只剩那两个灵位如钉在原地一般,没有出现异样,一个穿着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女鬼立于红烛之中,似乎透过盖头,遥遥看着他们,盖头上腥红的血点点滴落在地。 无比阴寒恐怖的气息从女鬼身上传来,白家几个年轻人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厉鬼,除了白然,全都躲到了白恒青的身后。 白恒青也闷哼一声,后退一步,转而对着嫁衣女鬼恭敬道:“还请老祖歇息,我们正在查明昨晚大闹白家的厉鬼。” “不用查了,是我,”嫁衣女鬼盖头底下传出阴冷的笑意,“所以,你们把我父母的牌位摆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要入v啦,谢谢大家支持,鞠躬。 v后为了保质保量的更新,可能不太有空看评论啦,还请见谅。 —— 然后推一下自己的预收! 《我靠剧本杀在无限世界爆红》 文案如下: 从无限世界离开之后,池舟想做一个可以三天打鱼两天撒网的工作,于是他把里面的一个个副本写成了剧本杀。 从此,他所在的这个快要倒闭的剧本杀店……火了! 各种现实中的商业巨贾、流量明星,无限世界的排名前列、隐藏大佬,纷纷来到这个店里,那些曾经和他有仇,发誓与他不共戴天的人,都眼巴巴望着他,只求玩一次剧本杀! 只想躺平的池舟:……? 而那个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无限世界,也发布了新一轮任务。 剧本杀店内,布置阴暗的恐怖本房间里,池舟轻轻翻动手中的主持人手册,低沉的声音如鬼魅般响在所有玩家耳边: “现在,请接到任务‘刺杀池舟’的玩家,举手。” —— 欢迎玩家来到本店,本场剧本杀为实景搜证模式,在开始之前,请玩家熟读并谨记以下规则: 1、请听从主持人指引,在特定区域进行搜证。 2、本剧本有且只有三位npc,如若遇到第四位,请不要与他交谈,并忽视他的存在。 3、不要随意触碰、袭击npc,不要问npc与剧本无关的问题。 4、请尊重主持人,如若在剧本内对主持人做出不当的行为,我们将不再保证您的剧本杀体验。 5、如果在场地内遇到任何你无法理解的实物,或者遇到人身威胁,都可以大声呼喊主持人名字,在不违反3、4条的情况下,我们会保证您的安全以及剧本杀体验。 以及我们的npc受过表演训练,素质十分专业,请不要怀疑,他确实是和您一样的人类。 祝您本场剧本杀体验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