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 001 腊月初一,大齐京城元陵。 京城昨日傍晚开始下雪,雪混着凛冽的寒风持续了一夜,今早这天仍旧有些阴沉昏暗,好在风雪已停,街道上也开始热闹起来。 进入寒冬腊月,很多人家开始陆陆续续置办过年所需的东西,加上每逢初一、十五这个时间点是前去寺庙上香许愿、还愿的日子,所以出门的人比较多。只是雪刚停不久,大街上的积雪还未被人清理干净,走在街道上难免要小心谨慎一些以免因路滑磕碰到。 这帝京繁华,寻常人家多,有权有势的人家也不少,走在大街上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碰到得罪不起的达官贵人,所以大家行走起来都分外小心。可即便再怎么小心,仍有不可避免相撞在一起的。 这不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和曾府的轿辇就撞在了一起。 话说这曾府的曾景铭如今乃是京中新贵。 曾家原本是寻常人家,但曾景铭长得白净俊秀学问好,偶然入了国舅爷的眼,被看重提拔,因此得了权势和地位。曾景铭能言善辩口才好又行事机警讨人喜欢,深受国舅和太后看重,如今已是礼部左侍郎。 朝中新贵,得意年华,风头正茂,谁又会轻易得罪去。 当然,这只是普通老百姓看到的景象,实际上朝堂上的官员都知道,曾景铭之所以能入太后的眼时常入宫,那是要给太后讲书。 据说是太后常年失眠,偶然听曾景铭讲书便能好好入眠,所以就时常召人入宫。 至于这个事情大家信不信那是他们的事儿,反正对于曾景铭入后宫的行为,太后那里就是这么给话的,因此见了挂着曾府牌子轿辇的官员都会不自觉的礼让几分。 虽然朝堂上站着的官员很多是看不上曾景铭的,不过他们身为人精也不愿因恼他惹太后不快,毕竟皇帝虽登基有三年了可年龄也才七岁。 朝中大事向来由摄政王齐沉来处理,只是齐沉在江湖设有‘风雨楼’,有时要入江湖处理一些风雨楼里的事,每每这时太后便会代其处理朝事。 太后处理起朝政来还算公平公正,偶然有点私心也不影响大局,对官员来说太后他们也得罪不得,对一些事能闭眼就闭眼。反正人家摄政王都没说什么,他们更不用当出头鸟。 退一万步说一个给太后讲书能哄太后高兴的玩意儿,他们避着点也就是了。 官员们避着让着,一开始曾景铭还很谨慎小心,时间久了太后对他久宠不衰,朝堂升官又升的快,曾景铭慢慢的失去了警醒,觉得自己无可替代,行事也变得猖狂起来。 这不,半个月前他的贴身小厮还在大街上当众骂了文昌公主的夫君,只因这驸马爷不小心撞到了他身边抱书的小厮。小厮先是指桑骂槐了一阵子,然后说书是献给太后的,驸马爷故意碰到就是对太后不敬,愣是逼的这驸马爷在大街上当众道歉,事后还因此病了一场。 这种荒唐的事发生有小厮随了他家主子猖狂的缘故,也怪当年几个皇子争夺皇位时文昌公主站错了队,事后老皇帝虽然没对她怎么样,但她从此被景帝给厌弃了。 在京城被皇帝厌弃的人谁敢靠近?所以这些年文昌公主就算有着公主的头衔过的也不如意,有时还得看人脸色行事,如果没有意外她是自然翻不了身了。 这也是她的驸马连曾景铭这个礼部左侍郎身边的一个小厮都不敢得罪的缘故。 而此时曾景铭要入宫见太后,达官贵人家的轿辇、车马都会避开,结果这一个普普通通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却这般不识好歹愣是和他们撞在了一起。 这不,马车和轿辇刚撞上,抬轿的人受了惊吓手有些不稳,轿辇差点翻到,坐在里面的曾景铭更是惊呼出声。而跟在轿辇旁边小跑的小厮脸色大变,他急忙训斥轿夫让他们把轿子停下。 小厮第一时间给轿子里的曾景铭请罪,问他是否平安,在听到曾景铭的一声冷哼后,小厮气急败坏的走到轿子旁边那辆不起眼的马车前破口大骂:“你们是不是眼瞎了,没看到这是我们家大人的轿辇吗?” 赶马车的是个年轻人长相一般,扔在大街上都不会被人注意的那种。他穿着很普通的玄衣,圆圆的脸上挂着笑,说出的话却没有那么客气:“我也的确没想到街道这么宽竟然走不下马车,若你们家大人真受了惊吓,我家主子可以给他请大夫。” 这路上的积雪的确没有打扫干净,可街道很宽,并排走上两辆宽大的马车都不成问题。他是看准了路急着往家赶,一路上都很顺利,眼瞅着快到家了,结果谁曾想着曾家的轿子听到了打马声还往路中央走。 他们的马车从旁经过,曾家的轿夫大概没想到还有人不给他们曾家面子,所以自己乱了手脚差点摔倒。 车夫拽缰绳,受过□□的马立刻仰脖抬蹄鸣叫着停下,马车将将挨着曾府的轿辇,这小厮却不依不饶上前开口就骂。 车夫心想,他们家主子的脾气可不怎么好,这曾家的小厮再这么蛮横下去,那会遇到什么事就不好说了。 曾家小厮可没想这么多,这些天他们跟着曾景铭得意惯了,在他看来一个连标识都没有的马车,敢在这里跟他横,不是眼瞎就是没见识打算找死。 曾家小厮冷笑三分,趾高气昂道:“你以为你们家主子是谁?我家大人要入宫面见皇上和太后,你们耽误我家大人的时间就是耽搁皇上和太后的时间,你们担当的起吗?”话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一下一脸高傲,以前每每说到这些话,那些所谓的达官贵人就算再怎么觉得憋屈也得乖乖让开。 看到车夫皱了下眉头,曾家小厮心中越发得意:“识相的就快点让你家主子滚下来给我家大人磕几个头,道歉认错。要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听闻这话车夫眉头皱的更深了,那双原本很普通的眼睛也变得锋利起来。 曾家小厮被他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还没等他恼羞成怒再说什么难听话,只听马车里传来一道冷呵之声,而后含着慵懒和冷意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掌嘴。” 曾家小厮根本不知道车夫怎么动的,只觉得眨眼的功夫车夫已经站到了自己跟前,一脚把自己踢跪在地上,一手摁在他肩头,一手快如闪电的在他脸上甩起了巴掌。 几巴掌下去曾家小厮的脸都肿了起来,等脑子里反应起疼痛的感觉,他跪在地上哀嚎起来。 他倒是想爬走,可这车夫的手如同千斤坠,他根本动弹不得,好在嘴还能张,还能向曾景铭求救。 自己贴身小厮被人当众掌嘴,等于说是在打曾景铭的脸。 曾景铭虽然猖狂但并不是傻子,相反他很聪明。他飞快的分析了下眼前的情形,那人知道轿子里坐的是他还命人张嘴,要么这人官位高于他且看不上他,要么这人根本不屑他的身份。 但无论哪种情况,他都得出去看看情况。 外面巴掌抽打脸庞的声音还在继续,曾景铭要是不出现,这小厮怕是要别人活活打死了。 曾景铭心想还好,不管是谁,他还有太后这个保命伞,不管遇到谁总能换得三分颜面。 曾景铭出了轿辇,他没有看被人摁跪在地上掌嘴的小厮,而是端着一张俊朗的脸朝马车的方向看去文质彬彬的说道:“不知马车里坐的是何人?本官的小厮没见过世面说话莽撞,若是无意中得罪了本官在这里替他道歉,还望能给本官一个面子饶了他这次的无状之罪。” 有人看到这一幕心想,原来曾景铭不是不会说人话干人事,人家平常就是想嚣张就是不想说人话干人事,就是想扯太后这张虎皮威吓他人,关键是很少有人敢不买太后这张虎皮的账。 这不,碰到一个硬茬,曾景铭立马就正常了。 这时马车的帘子微微掀起,一张清隽俊秀的容颜出现,他那双温润的眼眸似笑非笑的落在曾景铭身上,轻声问候:“原来是曾大人。” 曾景铭看到他神色一变,脑中闪过这人的名字:温辞。 温辞这个名字甚至他本人都没什么值得人敬畏的,可四海之内谁不知道温辞是摄政王齐沉的贴身侍卫。 世人谁不知道有温辞的地方就有齐沉。 想到刚才那声慵懒又冰冷至极的掌嘴二字,大冷天的曾景铭只觉得冷汗密密麻麻的浮在后背上。齐沉出京南下有二十天了,据说十天后才会回京。谁能想到齐沉会突然回京,还这么低调宫里宫外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而他竟然这么倒霉会遇到这个阎罗王祖宗。 他这下把人给得罪狠了,得赶快入宫求太后救命才是上上策。 曾景铭一边飞快的在心里想解脱困境的办法,一边朝马车内看去。马车的帘子掀开的不是很高,只能隐隐看到马车内烟雾袅袅,有小炉子在煮茶。马车里的人被温辞挡住了脸和半边身子,只能看到他身上披着白狐披风,一身雪白,弓起的腿上放着一把玄色的长剑,一只白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正随意敲打着剑身。 长剑落在一身雪白之上,格外显眼。 曾景铭恭敬的行礼:“下官参见王爷。”说罢这话他朝早已经被释放的小厮厉声道:“有眼无珠的东西竟然冲撞了王爷,还不滚过来给王爷请罪。” 小厮看到曾景铭这样子都吓傻了,一听王爷二字,他头皮发麻。 谁不知道大齐如今能真正称得上王爷只有当今摄政王齐沉,其余的老的老,死的死。 想到自己刚才那些话,小厮顾不得肿疼的脸颊,他朝马车的方向不停的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头狠狠磕在雪地上,因恐惧而太过实诚,血很快染红了那抹白。 曾景铭则道:“请王爷治下官管教不严之罪。” 他心道,宫里的事齐沉也是知道的,他真心请罪,想必看在太后的面子上齐沉也不会太过为难他。 马车里的齐沉语气懒懒:“曾大人官威可真大,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让本王滚下来给人磕头道歉呢。曾大人承认自己有罪,本王也不好不惩罚你。” “若是旁人这般有眼无珠,今天本王定要挖了他这双没用的眼。不过曾大人既然知错,那就对着皇陵的方向跪一个时辰,自行掌嘴二十吧。” 曾景铭听闻这话猛然抬头,语气愤然:“下官身为朝廷命官身为读书人,即便是没认错王爷,王爷要怪罪便怪罪就是,岂可这般刻意羞辱?” 听他把自己和读书人扯在一起,还打算偷梁换柱,齐沉低声笑了两声薄凉道:“你和普通读书人不同,待遇自然也不同。你眼瞎心盲喜欢羞辱人,今日本王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默认身边之人羞辱本王就是在羞辱齐家列祖列宗,本王岂会饶你?所以你就算不服,今日这罚你也得老老实实受着。” 知道齐沉不想再和这人说话,温辞放下车帘,许是想开导曾景铭,车帘落下时他斯斯文文的说:“曾大人,冰天雪地的,多耽误一刻就得多冷一刻,早跪完也好早日回去取暖。要是在外面呆久了膝盖受了冻,日后受罪的可是曾大人自己。” 马车继续往前行走,曾景铭听到齐沉懒散的说了句:“你倒是良善。” 温辞轻笑一声:“主要是近朱则赤近墨者黑,跟在王爷身边久了,心地难免要软上三分。” 曾景铭:“……” 讲个鬼故事,有人说摄政王齐沉心软良善。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 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宫斗文哈,因为主角最大。 齐沉:温辞真良善。 温辞:王爷才是真正善良之人。 其他人:你们两个在说什么鬼话? 002 温辞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把齐沉给逗乐了,他双眉上挑很给面子的那么笑了下。温辞看着他微微错了下眼。说实话,无论看过多少次,他总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齐沉长的真好看。 齐沉有着一副好相貌,不同于温辞的清隽温润,他相貌昳丽,五官精致冷峻得锐利逼人,一点不会让人会误认为是女子。 他身姿挺拔四肢修长,身上常年着素衣,如今披着白狐披风更显得浑身上下一尘不染。有人曾这么说过,齐沉要是大齐第二美男子,那第一名将永远空缺。 齐沉身居高位是大齐说一不二的摄政王,目光落在人身上时总给人一种冰冷和傲慢的慵懒,但他天生又长了一双桃花眼,微垂的眼角天生含着笑意,让人生不出半分被冒犯的感觉。 他嘴唇很薄,说出来的话也相当薄凉,唇色很浅淡,无意中流露出一丝病态。 风从窗户的细缝中跑进马车,齐沉干咳起来,温辞第一时间从小火炉上提起茶壶给他倒了半杯热茶递了过去:“喝点热茶暖暖。” 齐沉嗯了声,接过茶慢慢饮了几口。 温辞看着他被茶水润湿的嘴唇,垂下眼眸。 齐沉觉得白开水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他想饮酒,只是身体不允许。最最重要的是有温辞在旁边看着,这个想法根本没办法实现。 要是温辞不在,他倒要偷喝上几杯解解馋。 齐沉的身体还真不是很好,主要是他六岁那年他父皇醉酒夸赞他聪慧伶俐有自己的风范。那时皇帝还未立太子,又比较偏向他,于是这话刚传出去不久,就有人往他食物里下了毒。 好在齐沉自幼嘴刁,吃什么东西都不多。只是那毒根本不是大齐之物,着实厉害,见多识广的御医只能尽力给他去毒挽留他的性命。 毒被控制住了,可因为没有解药,根本没有彻底清除,他的身体底子也坏了。 后来就算习得一身武艺,身体也比常人弱三分,也比寻常人容易生病,需要常年精心养护着。 说来齐沉和齐佑并非一母所生,齐佑年长齐沉十岁,两人关系极好。 好在齐佑有齐沉帮忙很快洗脱了身上的嫌疑。 齐佑母亲丽妃,是京城人士,老皇帝还是皇子时,她就是府中侧妃。而齐沉的母亲姚珠是皇帝游江南时带回宫的,姚珠入宫时也才十七岁,完全是花一样的年纪。 当年姚珠的父亲是江南云州知府,家世比不上京城那些簪缨世家,但也也是见过世面的一方高官,而姚珠还生得一副花容月貌。 姚珠被皇帝带回宫便被独宠,风光无限,可以说宫中无人敢惹。姚珠性格直爽,根本不耐烦应付一些别有有心的妃嫔,对那些或给她难看或想利用她当刀,她绝对会让这些人下不了台。 在后宫谁有恩宠谁过得潇洒。 后来姚珠就有了身孕,还未生下孩子就被皇帝破例封为贵妃,只是可惜,姚珠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而亡。 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的死亡早有预见,姚珠在生产前就和皇帝悄悄说了自己的心愿,要是孩子顺顺利利生下来,那她肯定会亲自抚养。 万一她出个什么意外,甭管是生产时还是以后,那孩子就给丽妃抚养。 这丽妃就是齐佑的母亲,长相普通,不怎么受宠,但有齐佑这个儿子在,皇帝一年之中多多少少也会往她宫里来几次。 皇帝那时正心疼姚珠,还在那里畅想两人的孩子会长什么样,听了这话顿时把她给狠狠训斥了一番。在姚珠难产而亡后,后宫很多没有子嗣的宫嫔都想抚养姚珠的孩子,皇帝最终把齐沉交给了丽妃抚养。 当年皇帝宠爱姚珠,后宫无人能及,就连中宫皇后都要避她锋芒,要是姚珠没死,过个十几年年老色衰皇帝喜新厌旧说不定也会把她给忘在脑后。 可姚珠在最美好的年华死了,皇帝一直记着的就是她最美的样子,于是皇帝对她留下的孩子齐沉异常疼爱,连带对养着齐沉的丽妃都多看了几眼。 单凭这点,丽妃对齐沉更加心细和用心。 齐佑年长齐沉十岁,可以说是他把齐沉给一点一点养大的,对齐沉来说他是兄长也是半个父亲。当年给齐沉下毒用的就是一箭双雕之计,端的是杀死一个皇子还能陷害另一个。而自打齐沉差点中毒而亡,齐佑更是与他同吃同睡,生怕他再被人所害。 齐沉长相随姚珠,脾气也像,性子乖张不说,为人更是嚣张,有人想让他不痛快,那他就会让这人更加不痛快。他身体不好,老皇帝越发偏爱他,对他闯下的祸事完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而言之皇宫里就没有齐沉不敢怼的人。 好在有齐佑在,对他比较严厉,要不然以他那性子指不定能上天。 齐沉九岁那年因身体太过虚弱大病了一场,差点没抢救过来。 后来虽然抢救过来了,御医委婉的说齐沉身体底子太差,要是这么多来几次,别说他们是人就算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因此齐佑去找了皇帝,他想把齐沉送出宫学艺。 齐佑说不管以后齐沉体内的余毒能不能清理干净,至少他人得有这个条件活着。 老皇帝气的不行,狠狠骂了齐佑一通,骂的很难听,不过最后为齐沉身体着想老皇帝还是同意了齐佑的提议。 从那齐沉在宫外呆了五年,当然,在外面他不是皇子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好在他虽然读书不行但对武学悟性极高学得也快,又肯吃苦很得师傅喜欢。 这期间齐佑和皇帝又经常给他来信,偶尔齐佑还会趁着办事的机会来看他,逢年过节还能回宫住上几天,日子过得还算完美。 齐沉学业有成那年,老皇帝病逝,他没立太子也没留下诏书,宫里乱成一团,朝堂上风云迭起,朝臣纷纷站队。 几个皇子扒拉出自己明里暗里的各种势力开始争夺皇位,那一年刚满十四岁的齐沉从江湖归宫,站在齐佑身边用自己那把通体莹白的灵霜剑护住了齐佑,也替他争下了皇位。 那是灵霜剑第一次染血,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从那之后削铁如泥的灵霜剑就被齐沉束之高阁,再也没被人用过。 一切尘埃落定,齐佑登基为帝,封齐沉为端王。 齐沉在端王府呆了半个月就留下书信跑了,说是要闯荡江湖。 等齐佑看到书信时,他影子都没了,气的齐佑派禁卫军要把他抓回来。只是齐沉功夫好逃得快,齐佑也怕禁卫军追的太紧他的身体会撑不住,这事才作罢。 不过齐佑还提了条件,闯荡江湖可以,但要时刻传递消息回宫。 这点小事,齐沉自然同意。 齐沉十六岁那年,齐佑来信说他有了儿子,名宴,而那年齐沉隐姓埋名在江湖成立了“风雨楼”。 三年后,齐佑被人下毒,生命垂危。 齐沉从江湖回宫身份暴露,江湖众人方知这‘风雨楼’竟然和朝廷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些年江湖势力和朝廷一直处在一个比较微妙的状态,朝廷觉得这些江湖人不受管制对朝廷也没不敬畏,长久下去定然不妥。而行走江湖的那些人则觉得朝廷就是个屁,规规矩矩太多不说,一起说话都不是很畅快,他们江湖人解决问题还是以江湖规矩为好。 但一些江湖人解决私事时难免会伤及到无辜百姓。 风雨楼算是一个比较中立的组织,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算身在江湖,那站的也是大齐的地界。双方愿意按江湖规矩处理私事那别人管不着,可是伤及无辜百姓就不行。 于是风雨楼旗下又划出四门,分别为【风】、【雨】、【雷】、【火】,负责查案办案、打探消息、做买卖、处理朝堂和江湖之间的关系等。 在江湖上,齐沉有江湖上的身份,在朝堂上齐沉有朝堂上的身份。 齐佑中毒后齐沉立刻回宫,请了不少江湖名医为齐佑解毒。 只是那毒无色无味齐佑又长时间吸食,等发现时已深入肺腑,齐佑的命也只延了不到一年。 算算,景帝托孤时齐沉还未满二十,如今三年过去,齐沉也不过才二十二。 如今世人还有谁记得齐沉的年龄呢。 ** 车子到了王府后院,齐沉下了马车把带回来的玄剑扔给身后的温辞,语气随意:“你不是说想要一把剑吗,这个送你了。” 温辞接过剑神色有些诧异:“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要一把剑了?这价值千金的‘墨雨’王爷真要送我?” 齐沉瞅了他一眼,目光慵懒又冰冷的落下,偏偏眼角却又含了一抹天生的笑意,端的格外无情却又无比动人:“剑是你上次生辰喝醉酒时讨要的。至于‘墨雨’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别说是千金一把的剑,就算是万金只要你喜欢,我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听闻这话温辞也不再推辞,温声道:“那,多谢王爷了。” 齐沉和温辞相识已久,此时见他神色寻常,心知这剑虽好却没有达到温辞的满意,以后还是要寻其他名剑送给他才好。 心里惦记着这事,两人一前一后往内院走。 王府里只有齐沉一个主人,内院的言画楼是齐沉住的地方,温辞也住在里面。 当然,齐沉睡在内室,温辞住在一道浅门所隔的外室。 这是上次齐沉深夜毒发厚温辞执意要求的,怕齐沉不同意,他当时还自嘲了一番说身为贴身侍卫,自然要贴身保护,知道齐沉不喜欢同人离的太近,那他就退一步,在门外睡就是。 齐沉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想了想便同意了。 卧室有火炕,寒冬腊月房内温度要比外面高不少。两人进去,门刚被关上,齐沉就接连咳嗽起来。温辞忙上前给他解开狐皮披风,又给他喂了粒很黑很苦的药,等齐沉的咳嗽声缓住了,他才道:“我去找梅大夫来给你施针。” 齐沉不轻不重的点了点头:“让他快点,我一会儿还要入宫。”他脸颊上出现病态的红润,眉目平静,但眼底深处满是忍耐之色。 温辞顿了下,想到了大街上那场冲突,他没说什么转身匆匆去找梅大夫了。 梅老头脾气古怪不喜与他人交流,平日里沉溺制毒解毒,一向谁的面子都不给,人不好请,想让他快点怕是要用点特殊手段。 而宫中此时曾景铭正在给太后讲述自己入宫晚了的缘由。 他看起来很惨,身上满是寒意,脸色和嘴唇因受冻苍白的厉害,膝盖之处棉衣都给浸湿了。 看样子是老老实实在雪地里跪了一个时辰。 一开始太后还耐心的听着,再听到曾景铭的轿子和齐沉的马车撞在一起时,太后的秀眉轻拧了下,她道:“摄政王回京了?” 曾景铭点头语气惊惧又可怜:“是,王爷回京我们这些做朝臣的竟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估计是被冷着了,这挑拨的说辞着实一般,太后拿眼看了看他,语气淡淡:“知道他的身份你还不主动避着点,你以为齐沉是文昌公主的驸马吗?” 能拿身份压齐沉的人都在皇陵中躺着呢,要是想不通这点,那在京城可是混不下去的。 太后若有所指的话让曾景铭那张俊朗的脸颊顿时红了起来,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语气暗哑低声道:“回太后的话,臣原本也不知情。要知道是摄政王的轿辇,就算给臣一千个胆子臣也不敢和他抢道。” 看他知道错了,太后安抚了他两句,而后以他身体受了冻为由赏赐了他一些字画和银子,也没让他读书就命人送他出宫了。 等人走后,太后眉眼间的不耐完全表露在脸上:“蠢。” 原本是个聪明的,结果没得宠几天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想到曾景铭最近做的事,太后眉眼淡淡,想清高,又想什么都不付出的从她这里捞好处,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好在她也厌烦了,正好也该换个新鲜的人来给自己读书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会涉及一点江湖,但不多。 我要试着写一点江湖场景,以后可以写个仙侠文。 我还没正儿八经写过仙侠文呢。感谢在2021-11-16 19:45:10~2021-11-24 14:2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故渊、月笼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末时归 20瓶;云与月 5瓶;月音、故渊、听雨吹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03 心情坏掉了,太后神色恹恹的靠在软塌上。 太后姓郑名茵,齐佑登基为帝后才入得宫,被封郑妃。她没有成为皇后,却因为齐宴这个儿子成了皇帝,她成了太后。 她十七岁入宫,齐佑病逝时她二十三,如今也才二十六,正值风华之时。 太后不是个没有手段的人,要不然也不能在宫里稳稳妥妥的生下齐宴,毕竟当时宫中还没有成功生下孩子的妃嫔。 齐佑是皇子时内院一个正妃两个侧妃,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嫡子,还有两个女儿。在他登基前,儿子因病夭折。 齐佑成了皇帝后,后宫充实了不少人,但他子嗣仍旧单薄。齐佑当皇帝那两年宫嫔没几个能顺利生下孩子的,就算是生下了,是女儿还好,是儿子总会出现各种意外。齐佑眼里容不下沙子,因这事,宫里没少见血,妃嫔没少入被打入冷宫。 总之一句话,宫里的男孩养不活。大家心里隐隐都清楚,这是人为,只是没有实打实的证据,齐佑也不能随意冤枉他人。 郑茵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有孕的。 她小心隐瞒了三个月才表露出来,而后更是不等别人对她下手,她自己就演了一出有人要谋害她孩子的戏。 这次齐佑亲自一点一点的查证,最后查到了皇后头上。 只因嫡子夭折,皇后心中一直对齐佑有怨气,便不允许其他人先她一步生下儿子。她做事很小心,不少人都成了她的替罪羊。要不是郑茵不按理出牌,说不定还抓不住她的把柄。 后来的事不用多说,后宫里的人就这样,同花一样,今日花开明日花落,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自己是个什么命运。 就连郑茵也没想过齐佑会早逝,也没想过自己年纪轻轻就成了太后。 皇帝齐宴四岁登基,她才二十多岁,要是没有齐沉这个总理朝政的摄政王存在,那她完全可以以皇帝年幼为由临朝隔帘听政,这样也好打发这漫长的岁月。 只是有齐沉在,她便不能升出这样的念头。 当初景帝临终前执意封齐沉为摄政王,其中一个缘由便是她太年轻,景帝不想给齐宴留下一摊子专权的外戚。 说实话面对滔天的权势,没有人不心动,太后也不例外。不过心动归心动,没有完全的把握,谁又敢真的实施行动。 别看平日里齐沉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触碰到他的底线,那他可不会对任何人留情面。 更何况比起太后,那些尊齐宴这个小皇帝的朝臣更希望齐沉当政。 因为大齐是齐家的天下,齐沉是齐家人,她就算是皇帝亲生母亲,也比不过一个齐姓。 主要是当年齐佑临终前还写了两封密诏,一封当众给了齐沉,令一封给了最为相信的人保管着,至于是谁齐佑没有告知众人。 密诏内容除了齐沉和那个神秘人,没人知道内容。 后来经她打听,据说密诏上的内容有两部分,一部分是若她欺小皇帝齐宴年幼不知事干涉朝政,可废之,另一部分是若小皇帝齐宴非明君,摄政王可废其帝位,自立之。 齐佑身边的贴身服侍的宫人还在活着,密诏上的内容多多少少传出了一些,虽未被证实真假,可朝臣心里都有杆秤。 这也是太后不敢随意动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些,太后用手撑着右边的脸颊叹了口气。 她一声叹息,身边的大宫女司云忙上前给她轻捶肩膀。 司云力道拿捏的很准,不轻不重,很是舒服。 大概是太过寂寥,太后突然有了聊天的兴致,她半眯着眼问道:“司云,在你眼里齐沉是个什么样的人?” 司云手上的动作不停也没有因太后突然问话而乱了节奏,她轻声说:“禀太后,奴婢只远远见过王爷几面并未有所交谈,只偶然听人提起王爷说其威严甚重。” “威严甚重。”太后念叨着这几个字笑出声,眉目潋滟,容色艳丽。 她笑得开怀:“他呀,就是个不喜欢吃亏的主,说话跟刀子似的往人家心里捅。敢在他跟前呛声,那就等着难受吧。” “奴婢胡言乱语,不如太后了解王爷。”司云忙道。 太后脸上的笑意不减,语气淡了一分:“其实我也不怎么了解他,你说他什么都在乎吧,他连皇位都不想要,你说他什么都不在乎吧,为了先皇,他也曾亲自执剑杀过人。” 她说的这些可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史书上都有记载。当年景帝齐佑眼看着将要不行了,便把齐沉召跟前,当着朝中重臣和后宫妃嫔的面忍着病痛说道:“朕膝下只有一子,太过年幼不知品性,不知堪不堪大用。朕将面见先祖,实在不敢把大齐百年基业交给稚子手中,思来想去端王乃忠孝之人,品性甚佳,朕欲立其为皇太弟,继承大位。” 齐佑这话一出,众人神色不一。他们都知道齐沉是齐佑带大的,两人感情很好,但他们真没想到,齐佑真拿齐沉当儿子看,皇位都愿意传给他。 众人心里各自有想法,都在琢磨如何开口比较合适。 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他们想出个一二三,齐沉开口了,他气质矜贵,但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矜持,甚至还很直白懒散,“皇兄,你的好意臣弟心领了,这事怕是不成。” 众人包括齐佑在内都看着他,大家的心情很微妙。 让他当皇帝,他轻飘飘来了这么句,这是什么意思? 也是,他们大齐最讲究礼法,也不能齐佑一开口他就同意,总要再三推让一番,显得自己不情愿,是迫不得已才同意。 古往今来,都这样。 齐佑也这么想,他动了动嘴想再劝说,齐沉语气幽幽:“皇兄,臣弟身为一个断袖,日后不会成家也没子嗣,你立臣弟为皇太弟实在不好。你同意,臣弟也不会同意,臣弟可不想夜夜梦中被父皇抽打,说臣弟断了齐家香火。” 这话一出,满堂震惊。 齐佑神色大变,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齐沉倒好,神色颇为淡定继续说:“皇兄,臣弟要不说实话,怕父皇入梦骂你,所以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齐佑心口起伏不定,当场就吐了口污血出来,只是毒素已入肺腑,血色偏黑。 齐沉的目光在那血迹上停了一瞬,随即转开。 齐佑本来就处在油灯枯尽之时,因这个皇太弟没立成功,他愣是拖着这副身躯又熬了半个月。最终齐佑明诏四方,皇位传给齐宴,齐沉为摄政王总理朝政。 齐沉那时若对皇位有一丝丝的留恋,那今日坐在龙椅上的就不会是齐宴。 但齐沉没有,甚至用最荒唐的理由断绝了所有可能。 他根本不在乎皇位,他在乎的也许只有对他好的人,比如齐佑。 在齐佑中毒后,齐沉一直呆在京城。 所有与此事有关的人他都亲自审讯,据传被齐沉审过的人最想做的事就是死,他所用的手段一般人想都想不到。每次从天牢出来,齐沉衣服上都是血迹,血腥之气萦身。 那段时间,京城每天都会死人,全部都是齐沉下的命令。不管是谁,和他有没有血缘关系,只要和下毒的事情扯上关系,最轻的处罚也是脸上刻字贬为奴流放苦寒之地。 他处事手段强硬,这也是齐佑想把皇位传给他的缘由之一。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齐沉根本不想当皇帝。 身为皇子,甭管是自愿还是被迫,总对那个位置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齐沉却是唯一的一朵奇葩。 太后想起往事,神色怅然,司云一言不发低眉垂眼继续为她锤肩。 又过了一刻钟,小皇帝齐宴前来请安。 这个年龄的孩子脸上挂着婴儿肥,正值又淘气又可爱的时候。 不过齐宴已经当了三年皇帝,一直绷着脸皮,不怎么笑,极力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威严。 他一板一眼恭恭敬敬的给太后请安,然后坐在太后对面。 太后看着他笑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她道:“今日听太傅讲学,可有心得?” 小皇帝点了点头,用稚气的声音说了自己今日所学,又从中学到了什么道理,太后听了点了点头。 小皇帝说完,抬头看向太后:“今日太傅同朕讲他国,提起南晋使臣过些日子就要入京了。” 南晋,大齐在南境边线的强敌。 多年来两国的关系一会儿处在交战敌对状态一会儿是友好互助状态。算起来,他们和南晋也有十年未真正开战了。 南晋十前换了国主,是个有头脑的,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收拢兵权派遣使者前来大齐求和,每年给大齐送贡一些牛羊、各种兽皮、金银等等。 还借机同大齐签订了两国相互通商的协议。 经过这些年的整顿发展,南晋可以说是国盛兵强。这两年南晋欺齐宴年幼,送来的东西已经减了三层。想来是南晋将士多年未见血,想要露出獠牙咬大齐一口。 今年南晋派遣使臣前来,来势汹汹,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 大齐处在中间占据天时地利,土地肥沃,人民安居乐业。而在它周围,南有南晋,北有北凉,东有东海,除却这东海隔海,其他两国都不是省油的灯,对大齐都是虎视眈眈。 想想也是一件令人非常头疼的一件事。 看着小皇帝眼底藏不住的担心,太后沉声道:“你皇叔已经回京了,想必就是为这事回来的。你是皇上,谁来都只管稳坐着,其他的事朝臣自会处理。” 听闻这话,齐宴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下,他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欢喜:“皇叔回京了?” 话说曹操曹操到,这边他声音刚落,那边就有宫人通禀说齐沉来了。 小皇帝直起背端坐好。 不多时,披着白狐披风的齐沉就走了进来。 他对着齐宴喊了声皇上,又对着太后称了声太后娘娘。 齐宴好长时间没看到齐沉了,就算平日再怎么沉稳,他也只是一个孩子。 此时见了人,忍不住开口问:“皇叔什么时候回京的?路上可顺利?” “刚回京,本来要去见皇上,听宫人说皇上来了永寿宫给太后请安,臣也来给太后请安。”齐沉因病声音有些暗哑,语气倒很温柔,对着齐宴的神态也比对着旁人温和三分。 一旁的太后抿了口茶,别看齐沉说话随意却是滴水不透。她身在后宫,齐沉身为男子,没事没非实在不便来他这里,若是因皇帝在,他前来自然能说得过去。 齐宴:“皇叔平安就好,刚才朕和母后还在说南晋使臣将来之事,朕有些担心。” 这次不是使臣恭贺他成为新皇,担心不可避免。 “皇上不必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齐沉薄凉的目光从长睫下落了下来,他轻描淡写的说道:“有人要是想对大齐伸出爪子,那废了他一双便是。” 齐宴心中大安。 又同齐沉说了一会话,他神色有些疲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每日要临朝,还要听太傅讲课,这个时候已没多少精力了。 太后看到这一幕,命宫人带齐晏去偏殿休息,一会儿醒来再一起用晚膳。 等齐宴离开,太后看向齐沉随意说道:“本宫听曾左侍郎念书听腻了,改日想重新选一个读书郎,就是朝堂上一些大臣又要不满了,定会借机在你那里说一些不中听的话。” 言下之意曾景铭在她这里失宠了。 只是这世上向来对女子比较苛刻,她平日里召见曾景铭,已惹一些朝臣不满,觉得她身为太后不该频繁召见外臣入宫。 哪怕他们都知道曾景铭入宫只是读书,哪怕他读书时宫人和侍卫站在四下。 要不是她儿子是皇帝,她敢肯定一些人会指着她鼻子骂。 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想折腾一下,要不然往后几十年的岁月也太难熬了些。 同齐沉把话说清楚,也是想告诉他一声,她行得正坐得端,根本不畏惧别人的闲言碎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4 14:23:20~2021-11-25 01:2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柚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04 齐沉闻言神色不变,淡声道:“既是不中听的话,想来没人会说给我听,太后也不必放在心上。” 太后微愣了下,随即恍然,也是,这天下最无法无天的人就是齐沉,最不屑最不愿被束缚的也是齐沉。 他生于皇家在江湖学艺又在江湖立足,要不是齐佑病逝的早,保不齐他会一边祸害武林一边翻京城的天。 相比较而言,她就是想找个容颜好声音好听的人给自己读读书,只要没人太过计较,这也算不上什么把柄。当然,太后心里也清楚,凡事不能太过。 好比齐沉,处理朝政面对一些和他意见不合的朝臣,他做事的手段虽然比较粗糙粗暴,可也没用到江湖武力直接扭断这些人的脖子不是。 生而为人,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权势,做事都要有个分寸,要不然引起公愤,那就是蠢了。 想通这些,太后坏掉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起来。 齐沉身为外男,就算头顶着断袖二字也实在不方便在太后宫里久留,于是就以自己还要看折子为由,起身离开了。 他贵为说一不二的摄政王,夜晚却并未宿在宫中,一般都是把折子拿回王府来批阅。 这次他离京有二十多天,就算太后和左相在此之前看了一些折子,但还余下不少。 这些,齐沉命人整理了下都带出宫了。 还未出宫门,齐沉就看到站在门外马车旁等待自己的温辞。他走的时候,梅老头正怒气冲冲的拉着温辞打架,梅老头脾气怪,尤其是沉溺制毒药时根本不理会外面的世界。 温辞为了把他请出来,动用了武力,可以说是把人给揍出药园的。 梅老头得知齐沉身体不适,忍耐着火气给他施针压制毒性,事后便拉着温辞找回场子。 齐沉还未走到温辞跟前就闻到一股香气,香气很淡还带了一丝淡淡的甜味。 齐沉狭长的双眉微挑,眼中浮起浅浅的笑意,他低声道:“打输了?” 温辞不用香,也不喜欢身上沾染什么气味,但这淡淡的香甜之气又的确是从他身上散出来的,用脚指头想也能想明白这是梅老头的杰作。 听出齐沉的揶揄,温辞脸上有些窘迫,道:“他耍赖。” 梅老头拳脚功夫不行打不过他,就搞偷袭,把一瓶香料从头到脚撒给了他,来之前他已经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结果味道还是散不干净。 梅老头还得意洋洋的说,他在香料中放了特殊药材,香气入体,至少要两三天才能散去。 于是他把梅老头给绑了,往他身上撒了一把痒痒粉。 “还挺好闻,是用桃花做出来的吧。”齐沉吸了吸鼻子:“让他多做一些,放到琅嬅阁去卖,你监督他做工。” 琅嬅阁是‘风雨楼’旗下专门卖女子胭脂、水粉的地方,里面的东西品种质量高但多数量有限。它里面的东西深得女子喜欢,每每出一个新品都能引起众人追捧。 齐沉一直觉得能制毒就能给人看病,制毒高手完全可以发展发展副业,梅老头这副业做的就很好。 温辞听了这话那双温润的眼睛一亮:“王爷这是在帮我报仇吗?” 谁不知道梅老头最讨厌做制毒以外的事,制出这些东西完全是制毒过程出了意外,让他单独做这些简直是要他老命,要不然琅嬛阁的东西也不会限量了。他监工,那梅老头就别想偷懒。 “胡说,我这是怕梅大夫一直钻研毒经失了神智,让他换换脑子做点别的也是为他好。”齐沉掀开帘子坐上马车淡淡道。 温辞嘴角微弯紧随其后。 今日赶车的人又换了一个,不过仍旧是相貌平平之辈,扔在大街上也引不起别人半分注意。 齐沉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向来喜欢享受,行走江湖时是这样,在京城更是如此。 他这马车宽大,里面被布置的非常舒服,中间放置着一张小巧的桌子,上面放着精致的茶壶和茶杯,桌子上面还有两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些刚出炉的吃食。 桌子四周是软瘫,后面还有一方小榻,在赶路时可供人躺下休息。 马车开始行走时,齐沉开始看折子。 也不是每个朝臣上奏的折子都有非常重要的内容,更多的是一些鸡皮蒜毛的事。对这些折子,齐沉往往就写一个阅字,要是看到那种胡编乱造胡言乱语的折子,他也不会客气,折子上曾批注过眼瞎、心盲、书读狗肚子里了等字句。 温辞静静坐在齐沉对面,目光偶尔会不经意的落在他身上。 很轻很淡,很寻常。 齐沉批折子的速度很快,到王府时已经看了不少。 这个时间点他肚子也饿了,把折子放到卧房内室就吩咐人在膳厅摆膳。 王府也没外人,齐沉和温辞就同在一桌用膳。 小厨房那边早就把饭菜准备好了,送上来的饭菜一半比较清淡,一半是辛辣刺激的。 清淡的齐沉吃,辛辣刺激是特意做给温辞吃的。 甭管什么饭菜,绝对都做到了色香味俱全。 遇到齐沉前温辞对吃食并不怎么在意,只要是能吃的东西他都能吃下。两人相交后,温辞跟着嘴刁的齐沉才知道什么叫美食。 辛辣之物齐沉也喜欢,只是他刚施完针,口腹之欲得忍上一段时间。 倒是温辞,吃的嘴唇泛红,还是面不改色的继续。 齐沉看他喜欢,心想以后得让小厨房多做一些才好。 饭后,齐沉并未继续看折子,而是在书房召了【风】部的张简。 【风】部是江湖和朝堂的纽带,齐沉在江湖,它就传递朝堂上的消息,齐沉在朝堂,它就传递江湖上的消息。 当然,齐沉并没有变态的让这些人趴在各个大臣家里打听各种琐碎的事情,他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必要。 张简见了齐沉就飞快把近来京城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这些都是整理好的,说起来比较顺畅。 京城是大齐权利中心,权贵集中的地方,每天都是大小事不断,牵扯各种人和事,不过从张简的话里可以得知,一切都在控制范围内。 唯有一些对太后的流言蜚语他们处理不了。 张简说话时齐沉神色变都没变一下,等他说完,齐沉吩咐道:“近期多派人盯紧南晋使臣一行人,给本王把他们盯死了,别让他们出幺蛾子。” 张简应下,见齐沉没别的事,他悄声退去。 齐沉召张简时并未避开温辞。 等书房内只剩下两人时,齐沉望着眉眼清隽气质温润的温辞突然开口:“身在朝廷不若江湖那般自在,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京城回江湖做你的侠客。” 他语气平淡,说的却都是真心话。 江湖侠客,行走江湖只要不杀人越货便没那么多束缚,可只要入了朝堂,很多事便身不由己。 朝堂上的人舞文弄墨,有时比侠客的剑还要锋利,可以做到杀人不见血。 好比太后,若是生在武林人家有着一身好武艺,行走江湖同男人多讲一句话又如何。说得再过一些,即便是没了夫君,光明正大的改嫁又有何不可。 但身为太后注定同江湖女子不同,一言一行都被书中的条条框框束着。 享受着至高无上的荣耀和权势,也享受着孤独。 齐沉在宫中长大,有这样的身份,他早已经习惯了。只是温辞,本就是自由之人,没必要被困在这个泥潭中。 温辞眉眼仍旧温和,他看向齐沉眼中带了几许自嘲:“对我来说江湖和朝堂没什么不同,到了江湖以我的身份,日子也不见得过的比现在好。” 齐沉知道这是推托之词,温辞是梅花山庄庄主的儿子,但因父母之间的恩怨,他六岁才被送到梅花山庄,说实话日子一直过得并不怎么好。 但在那样艰难的境地,他还是学到了一身好武艺,人品又是上佳。若他真想做些什么,谁都拦不住他。 知道他不愿提起同梅花山庄众人的恩怨,齐沉想了一下道:“若有一天你改变了主意,可以和我说。” “姚兄把我带出了泥潭,我又怎么能弃姚兄不顾呢。”温辞语气幽幽的说:“说了要报答姚兄的恩情,说走就走岂不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入京后温辞一直称呼齐沉为王爷,这一声姚兄让齐沉神色略带几分不自然。 当年他行走江湖时用的是母姓,又胡乱编排了年龄,是以被温辞所救后,一直以兄长自居。 等身份被揭穿,温辞算过他真实年龄后望着他满脸无措和惊讶的说:“我竟比姚兄年长三月。” 齐沉欺骗在先当了人家那么长时间的兄长,被发现后顿时无话可说,最后仗着脸皮厚愣是编出一句什么称呼不在于年龄大小,而在于脾气秉性是否相投,称兄道弟只为了证明彼此关系亲近。 温辞当时就表示,既然如此,那以后别喊他温弟了,喊他温兄也是一样的亲近。 温辞讲起道理来也是一套一套的,齐沉从小最不喜欢听这些长篇大论。两人一起受过伤喝过酒经过不少事,齐沉把温辞当自己人看,又加上真的理亏,最后实在是顶不住了,便道了声温兄、温哥哥才把温辞给镇住,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此时听到一句姚兄,江湖往事浮光掠影般闪过眼前。 温辞看着眉眼微动的齐沉正想说什么,王府的门房急匆匆前来禀告,说文昌公主求见。 禀告后门房低声道:“公主脸色苍白,身上沾有血迹,不知是受了伤,还是一不小心染上的。” 文昌公主是谁?前面说过曾家小厮曾当众辱骂且逼迫一个驸马道歉,这个人就是文昌公主的驸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5 01:28:24~2021-11-25 21:0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海洋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05 文昌公主齐芷,并非老皇帝第一个女儿,所以对她的到来,老皇帝也很欣喜,但并不像见到第一个女儿那么激动。 齐芷从小心傲,她不喜欢齐沉,当然也可以说齐沉那些兄弟姐妹除了齐佑没几个喜欢他。用不喜欢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恰当,更多的是他们对齐沉更多的是嫉妒和畏惧。 嫉妒齐沉可以得父皇的宠爱活成那样,畏惧他得父皇的宠爱无人敢惹。有心争夺皇位的兄弟把齐沉当做最大威胁,做梦都想把他除掉。 不想争夺皇位的也尽量无视、避着他。 当时宫里最常听到的流言就是老皇帝有意立齐沉为太子,哪怕他是个病秧子。 传出这样的流言蜚语,一方面是想把齐沉放到明面上让那些朝臣看看,看他飞扬跋扈嚣张至极的模样是不是成为太子的料,另一方面则是挑拨齐沉和齐佑的关系。 齐佑也是皇子,还是个不怎么受宠的皇子。他和齐沉的待遇完全不同,就不信他心里没有任何想法。皇位就那一个,自古以来为了皇位反目成仇的兄弟多了去了。 就算没想法,也可以拉拢他一起对付齐沉。 后来齐沉因身体之故出宫,这种针对性的流言也就没了,但皇位的争夺还在。 那时几个皇子争夺皇位,齐芷和夫家祁家支持的支持的是大皇子。齐芷是个很有野心的人,祁家也想拥戴新皇,若得从龙之功就能一飞冲天。 大家利益相同又是一家人,没少为大皇子出谋划策陷害其他人,包括齐佑和齐沉。 尤其是齐沉,哪怕是他出宫入了江湖,透过祁家,大皇子等人派不少人去追杀过他。立场不同,齐芷对此虽未推波助澜,但也是冷眼旁观。 好在老皇帝和齐佑对齐沉的安危比较重视,派了不少信任的高手跟着他,这些人想把齐沉杀死在江湖的愿望才没实现。 争夺皇位本来就是你死我亡的事,那个混乱的晚上齐芷发现了齐沉毒发征兆,甚至还拿了沾有毒的发簪朝他刺去。当然,她没有成功,齐沉就算累的只能动一根手指头,也能挡住他。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便是成王败寇的清算时刻。 齐佑登基后,找了各种借口和理由对齐沉以外的兄弟进行清洗,那些人死的死、残的残、被流放的被流放。这些人自然都没什么好下场,被打压的在日后几十年都翻不起风浪。 而对齐芷这样参合皇位争夺的公主,齐佑没杀她们也没把她们赶出京,还得了对亲人友善的名头。实际上,谁不知道皇帝厌恶她们至极。 她们除了一个公主的称号,什么都没了。 软刀子,杀人无形。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祁家贪赃枉法的证据很快就被递到了齐佑御案上。 证据确凿,齐佑便命人抄了祁家,不过看在齐芷是皇室血脉的份上留了他们的性命。 祁家落魄之际,齐芷公主府上不断发卖人,典当不少东西,驸马祁恩不得不站在大街上卖字画,这也是他身为驸马连曾家小厮都不敢得罪的缘由。 齐沉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他一直喜欢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别人对他好他记着,别人想害他,他也记着。 齐芷和祁家落败,齐沉没有上前踩一脚那是他不屑如此,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原谅一个想杀自己的人。齐芷过的好与不好,同他没任何关系。对一个陌生人,他连眼神都懒得多给一个。 本来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不曾想当了这么多年的陌生人齐芷会突然前来。 涉及皇家,齐芷又是这副模样出现在王府门前,门房自然要请示齐沉。 齐沉神色听后淡淡,不喜也不怒,他道:“让她进来。” 门房应下转身离开。 齐沉半垂着眼,修长白净的手指在旁边的桌子上随意敲了敲。温辞在一旁看着他,并未离开。 没过多久,齐芷被人带了进来,她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带着个半大的孩子。 以前的齐芷很骄傲,有着身为公主该有的矜贵。现在她苍老了很多也狼狈很多,脸上被深深凿刻上了岁月的痕迹。 她头发凌乱,素色的衣服上沾了血迹。 倒是身边的孩子,穿着朴素却很干净,只是眼神怯生生的,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齐芷看到齐沉,愣在那里半晌,然后她拉着孩子朝齐沉跪下,重重的行了个礼。 齐沉没有动,目光不轻不淡。 齐芷再次抬起头,声音干哑,语气淡然:“我把祁恩阉了。” 齐沉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齐芷想勾了勾嘴角想笑一下,最终因长时间没笑脸颊太过僵硬而失败。 祁家曾也是权贵之家,只是站错了位置,人虽然活着,但到底是最高处跌落到了尘埃。 齐芷自认为对祁家很仁义,祁家被炒,众人无处可去。齐芷便在公主府劈开一处地方,让他们住下,这些人的吃喝基本上都是她在补贴。 只是她也只是被厌弃的公主,又能拿出多少东西来? 这期间有人受不了生活的落差过不了清贫的日子整日里疯疯癫癫,有人则是放下了身段寻到了重活的门路。 但这里面不包括祁恩,祁恩前途无望郁郁寡欢,又因如今的处境受尽人的白眼和排挤。曾经身边所谓的至交好友全部同他撇开关系不说,更甚者还有人落井下石故意羞辱于他。 祁恩走不出困境开始酗酒,酒醉之后能忘记一切,还能幻想以前的生活。 而且祁恩还恨齐芷,当年他并不愿意尚公主,他有喜欢之人,结果因为种种关系他还是娶了身为公主的齐芷。父母为了表明看重齐芷,把他身边的通房都给打发了。 齐芷心高气傲不若那些通房来的柔情蜜意,有那层身份在时,祁恩也能做到和她相敬如宾。落败后,祁恩心中有怨,总觉得他落到这境地和齐芷脱不开关系。 要是他没有成为驸马,祁家根本不会卷入皇位争夺的事情上来。 齐芷一直在等他振作起来,尤其是齐佑薨了之后。齐佑已经不在了,等于说悬在他们头上那把最直接的剑已经被挪开。慢慢筹谋着,十几二十年或者是三十年,往事被人遗忘,他们的孩子或者孙子总能重新站起来的时候。 祁恩嘴上附和她的话,心里却不这么认为,齐佑没了,齐沉这座山还在,祁家怎么翻身。 他们日子过得拮据,齐芷还是想法设法让儿子读书为以后做打算。 祁恩对生活一点希望都没有,态度十分消极。 而最近一年祁恩像是突然想明白了,做事积极了不少,齐芷只当他想开了,对未来更有了盼头。 结果前些日子祁恩被曾家小厮当众羞辱后,回去更是又气又怒又惊又惧,直接大病了一场。 病了也就罢了,糊涂中还语气缠眷的喊着云娘之类的字眼。 齐芷听了未动声色,事后也没有去问祁恩。 而后她细细查证,才发现祁恩竟然在外面养了一房外室,如今这外室已有孕在身。 于是齐芷准备了一番,在今天把祁恩给灌醉了直接让他做了太监,又让人用一顶小轿把那外室接到公主府,当着刚被阉的祁恩的面一碗药给她灌了下去。 她还给两人请了大夫,看似要替他们疗伤,实际上是无形中告知众人祁恩为何落到这境地。 吃她的住她的还敢偷腥,那就从根本上解决掉问题好了。 齐芷做这些时已经把以后打算好了,出公主府时,疼的死去活来的祁恩在那里破口大骂说她是毒妇。 毒妇不毒妇齐芷无所谓,她让人把孩子从书院接出来,就带他来了齐沉这里。 提起往事,齐芷语气平静,她今日前来不为别的,只想给孩子寻一条活路。 她要同祁恩和离,也不想孩子再留在祁家,这事并不好办,毕竟祁恩已是废人,日后再也不会有子嗣。 她要做的事需要齐沉在场,哪怕是名义上的在场。 所以她要求齐沉。 说明来意后,齐芷望着齐沉:“今日我和祁家要做个了断,只求一会儿祁家来人,王爷能公断此事。” 齐沉挑了下眉,齐芷这是怕他把人直接赶出去,所以把想法全部说开,丝毫没有隐藏想要利用他的心思。 齐芷过的好不好,齐沉根本不在乎。 不过在门房再次前来禀报,说祁家人带着祁恩前来状告齐芷伤夫,齐沉突然笑了,他道:“来人,去请大理寺少卿。断案不是本王该做的事,你们非要来本王这里,那本王就给你们请个人来断。” 他不想凑热闹,别人非要把热闹摆到他眼前,那看一看也无妨。 ** 王府门外,祁恩被人搀扶着,他脸色苍白,头上直冒冷汗。 大夫给他包扎了伤口上了药,疼的根本不想动,但一想到齐芷临走前说的话,他爬也得爬来。 那是他儿子,齐芷凭什么带走,还想给他改名换姓。 他没想到的是齐芷竟然会来摄政王府。 祁家落败后,他曾远远看到过齐沉一次,那人看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齐芷就是个疯子,前来这里,是觉得自己死的不够,所以想把他也一起拉下水。 如果有可能,祁恩恨不得直接掐死齐芷。 不过这样也好,齐沉根本没把齐芷当亲人看,今日这事齐芷讨不了便宜。 祁家人原本以为齐沉会为难他们,没想到门房很快就带着宫人回来了,他们被宫人带了进去。 到了之后,齐芷在地上跪着,孩子紧紧靠着她。祁恩看到她就看到了仇人,怒火冲头之下,他嘴里恨恨说了句贱人,上前就要给齐芷一巴掌。 不过他手刚抬起,双腿便猛地一疼,一枚桂圆落地,他人直直跪在跪在了地上。 齐沉身边的温辞收回手语气温和:“祁驸马,这是摄政王府并非你家后院,要死要活你们回自家去,王爷面前岂容你放肆。” 齐沉则似笑非笑的看着温辞:“有人乐意找死你干么要拦着,阎王殿又不缺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5 21:00:22~2021-11-26 18:3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海洋、橙子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兰汐 20瓶;柚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06 听齐沉这话,温辞忙低声解释:“没必要为了这样的人脏了王府的地不是。” 齐沉瞅了他一眼,眉眼微动默认了他得说法。 温辞抬眼看着眼前之人,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浅笑,心道很多人都说齐沉脾气古怪,也不知道他们眼睛是不是长到了脚底板,哪里古怪了,这不是挺好哄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高但绝对能让众人听清楚,明知道二人是故意的,众人也是敢怒不敢言。身为当事人的祁恩更是在第一时间收回了手并为自己的鲁莽请罪。 祁恩早就被生活磨掉了身上的傲气,在家还能借着酒劲儿发发疯大声嚷嚷几句。但让他对着齐沉高声说句话,他还真不敢。 现在,齐沉一句漫不经心的话都让他打寒颤。他一点都不怀疑,刚才如果没人阻拦,他当众打齐芷一巴掌,那他真的就变成了死人。 并不是因为在齐沉心中齐芷这个姐姐有多重要,也不是出于皇家兄妹之间共有的荣辱,而是因为他站在齐沉的地盘上。 当着齐沉的面动手,那就是没把齐沉放在眼里。这年头,敢在齐沉地盘上撒野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吃亏自然得吃亏。 对着眼前这一群形色各异的人,齐沉只当看不到。温辞向来喜欢他这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嚣张劲儿,自然也是如此。 祁恩就站在那里保持着请罪的姿势,又因刚受过酷刑的身体很疼,没过多久他额头上就布满了冷汗。祁恩的父母这两年身体不好,一直在静养中,这次同他一起前来的还有他的伯父。 祁伯父也做过官,官位虽然没有祁恩父亲的高,但也是个见过不少世面的人,称得上脸皮厚心眼多。 在他又或者是世人眼中齐芷虽贵为公主更多的是□□,祁恩在外面养外室的确不对,可她已经一碗药灌给了云娘。那药性强,孩子保不住云娘以后也不能生产,但她实在不该对祁恩这样。 这事祁恩有错,说到底却没有触犯哪条国法,齐芷动手伤人却是事实。若是放在寻常人家,称齐芷一声毒妇也未尝不可。 齐沉今天如果站在齐芷这一方,那他祁家就有话说了。公主伤人不追究,那是不是其他人也可以效仿。 这也是他今天为什么会带着祁恩前来摄政王府求公道的缘故,别人听到齐芷前来摄政王府只感到头疼,而他却在里面看到了祁家翻身的希望。 齐沉现在的确是一手遮天,大齐无人能挡其锋芒,可同时他处理的朝政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拿捏说道的地方。但大齐的文武百官也不是每个人都对齐沉心服口服,总有想把他拉下来的人。 好比国舅爷郑奕,齐沉是皇帝的亲叔叔,国舅爷也是皇帝的亲舅舅。 看着齐沉在朝堂上总理朝政翻云覆雨,郑家那些人心里总归有点想法,同为皇帝血脉至亲,他们为什么不可以。 人心是最不容易满足的,换做是他,他也有想法。 若是他们祁家能在这事上把齐沉绊一下,不用把人绊倒只要闹大闹得人尽皆知,就可以把此事当做投靠郑家的拜帖。正所谓人言可畏,等着攻击齐沉的人可不止一人。 国舅爷身后站着太后还有皇帝,稍微那么抬一下手,他们祁家也能乘着东风翻身。 当然要是齐沉对齐芷不管不顾,他们也可以说他没心没肺、冷血无情。总之话由他们说,坏名声由齐沉背负。 现在无所谓,等时机成熟,这都可以当做证据。 这几年被人冷落的日子不知祁恩过够了,祁伯父也快受不了了,所以一旦看到机会,就会死死抓在手里。想到美好的未来,祁伯父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看到齐沉故意为难祁恩,他上前神色既畏惧又悲痛:“王爷,今日公主亲手伤驸马,手段实在是过于残忍。妻伤夫本就不该,公主竟还以身份欺人,要带走我祁家血脉。草民心知王爷同公主手足情深,但今日这事王爷若是偏袒公主不能秉公办理,草民就算死也要击登闻鼓告御状。” 祁伯父这话说的悲凉又慷慨激昂,人好像已经站在了登闻鼓前就等着敲呢。 论耍嘴皮子齐沉从小就没输过,自然不吃他那一套,张口道:“本王观你年纪不小了,没想到眼睛还瞎。” 祁伯父神色一僵,温辞一旁从容解释着:“王爷的意思是你睁开眼看看四周,这是王府不是大理寺,他也不是大理寺少卿不会断案,文昌公主和祁驸马的事他本来就管不着又何谈偏袒,他们的私事本来就不该来找王爷。” “不过你们硬着脸皮来,王爷心善也不好赶你们出去,还让人请了大理寺少卿前来给你断谁是谁非,你要是等不及了愿意去击登闻鼓现在就去,和王爷又什么干系。” 祁伯父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算计得很好,可人家根本不按他想的牌出。 齐沉请了大理寺少卿,甭管是什么结果,都同他没关系。 齐沉瞥了祁伯父一眼凉声道:“你跟他们说这些干什么,他们不在官场久矣,是不怎么懂规矩。” 温辞一脸大义凛然:“就是不懂才要告知,王爷心善又宽宏大量不愿同小人一般计较,我等身为王爷身边之人,怎么能任由心机不纯之人污蔑王爷。” 他一口一个小人,一口一个心机不纯,明明没有特指谁,却让祁伯父等人难堪的不行。 想反驳没话可说,不反驳却要把这些坐实在自己身上。 祁伯父想讽刺温辞一句伶牙俐齿,但他不敢。 好在这个时候大理寺少卿董臻到了,也算解救了他。 董臻第一次被齐沉叫到摄政王府,还以为自己哪地方没做好,一路上都惴惴不安。 当他给齐沉行礼请安后,得知自己要做的事,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这事原本不该他管,但只要不是找他的茬,什么都好说。 齐沉让人给董臻搬了把椅子道:“此事同本王无关,董大人开始吧。” 董臻说了声是,心里却在琢磨眼前的场景。 他自然知道齐芷和齐沉之间的恩怨,所以今日这事得小心着办。 在董臻准备开口说话时,温辞抢先开口:“董大人,公主还在下面跪着呢。” 董臻愣了下,拿眼看向齐沉商量道:“要不,请公主起身?” 齐沉敛眉静静的喝茶,温辞若有所指的笑道:“这得看公主不是。” 跪在地上的齐芷冷哼一声:“我身为公主犯了错,愿意跪在地上是请罪,别人仗着身份站着,那是他们没规矩。” 这话一出口,祁恩更难受了,因为站着的是他。 他站着不过是仗着驸马的身份,就算齐沉不待见齐芷,他和齐沉也是姐弟,是同一辈分的人。如今齐芷这么说,比直接打他的脸还让他难受,祁恩忍着心灵和身体双重难受默默跪下。 董臻又看了眼齐沉,心里算是琢磨透眼前的情况了。 齐沉不待见祁恩,对齐芷也一样,要是他稍顾及点姐弟之情便会让齐芷这个公主起身了。 想明白后,董臻开始询问齐芷和祁恩到底什么恩什么怨。 齐芷身为公主自然先开口,一些话她早就在心里想了无数遍,此刻说出来条理清晰,逻辑通顺。 等她说到自己把祁恩给阉了时,董臻顿时感到□□冷飕飕的,他动了动,忍不住拿眼看向满脸屈辱和疼痛的祁恩。 齐芷说完,董臻看向祁恩:“驸马可有话要说?” 祁恩此时只觉得四周所有人都带着嘲弄、怜悯的目光看向他,他恨不得找个地缝消失,哪里还记得要说什么。 祁伯父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然后道:“驸马在此事上的确做错了,公主既已惩戒了云娘,又怎么能对驸马下如此毒手。” 齐芷斜眼看他:“两个人做错了事,只惩罚一个怎么好。既然管不住自己的孽根,不要了岂不是更好?” 祁伯父气的满脸通红,他你你了半天说不上来话。 齐芷收回视线看向齐沉:“我身为大齐的公主,做了错事,我认罚。我要和祁恩和离,日后常伴青灯替自己赎罪,公主府便请王爷收回。” “不可。”听到她要让人收回公主府,祁伯父急了。 他们祁家一大家子如今都住在公主府,要真收回去,那他们不得流浪街头?他终于明白齐芷打得什么主意了,她是想让祁家众人无家可归。 祁伯父忙道:“公主和驸马夫妻多年情深义重,即便是一时有矛盾,有建儿在身边尽孝,又怎么能说分开的话。公主常伴青灯,难道想建儿见不到母亲吗?” 建儿,祁建,齐芷和祁恩的儿子。 齐芷抚摸了下祁建的头,她朝祁恩轻蔑一笑:“我就知道你们舍不得,不过没关系,我打了你的孩子我给他赔命,但我就算是死也要同你和离。” 说罢这话,她突然从袖中拿出一粒药填进了嘴里。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软软的倒在地上,没过多久嘴角有血丝流出,她抓着祁建的手喘息着说道:“日后你就没什么亲人了,凡事要听王爷的话。” 说罢这话,她又看向齐沉嘴动了动虽未说出一个字,但言下之意很明显,她用命换和祁恩和离,希望齐沉日后能拉祁建一把。 齐沉只冷冷的看着她,直到她意识开始涣散,也没听到齐沉一句承诺的话。 她身边的祁建在撕心裂肺哭声。 陷入黑暗中时齐芷心底浮起一个念头,莫不是要失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6 18:35:35~2021-11-27 22:4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海洋、柚子、蛋黄酱、爱看傻白甜的小木姐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等更新 40瓶;无无无兮 30瓶;时时而时 20瓶;月笼沙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07 吃毒药是什么感觉? 像是有谁在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想挣扎着却根本使不出劲儿来。毒药入口,四肢无力,肺腑像是在被火在少,口鼻中则像是被淹没在水里,想张口喊出声,喉咙里疼的发不出一丝声音。 最终只能难受的死去。 因这个可能而升的恐惧萦绕在心头,她拼死动了下手,猛然睁开眼。 齐芷大汗淋漓的坐起身,她捂着心口粗声喘着气。许久,她缓缓抬起眉眼,惊恐之色还在眼中残留。十指死死扣进手心里感受到疼痛后才略略平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去,而是在一辆行走的马车里。 马车里面很简单,除了一个小包裹并未有太多杂物。 许是听到了她在里面折腾出来的动静,马车缓缓停下。不多时帘子被掀开,一个长相平凡的赶车人站在车前。 齐芷定定看了他许久,慢慢走下马车,然后就看到了不远处牵着马的温辞。 温辞并不意外齐芷醒来,见到人他也没有多说废话,语气温和:“公主以死明志想要常伴青灯的心思王爷明白了,王爷已为公主选好清修的地方,命我前来送公主一程。” 齐芷眼中还带着死而复生的不安,她站在那里没动也没说话。 温辞轻笑着继续开口:“祁建已被王爷换了姓改了名放到风雨楼的【暗】部,【暗】部常年负责打探他国消息,有时还要深入险境当探子,所以对人的要求比较高,训练的强度也比较大,那是个会天天死人的地方。” 齐芷眼睛动了下,她垂下眼,然后突然跪下朝京城的方向拜了一拜,她看向温辞说道:“谢王爷给建儿一条出路。” 温辞淡淡道:“公主既然敢以死算计王爷,想必心中已做好要付出代价的准备了。王爷说【暗】是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你们母子日后怕是没见面的机会了,公主觉得值得就好。” 齐芷浑身抖了下,她没有吭声,沉默许久她又朝京城方向拜了拜。 她身为被厌弃的公主,能翻身的可能性很低。她原本想和祁恩过寻常日子,慢慢沉下心等上一代的恩怨彻底过去就好了,只是要苦了祁建,一辈子估计都只能活在上一代恩怨的阴影下。 但在她查到祁恩那些破事时,她心中就有了决断。 祁恩敢这么恶心她,她就让他后悔。 祁建有志向,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连好的西席都寻不上。祁建很多时候都在沉默,他也羡慕同龄之人,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不能同这些人一样。 齐沉和小皇帝年纪还那么小,而她也还在人世。看到她,他们就会想到自己曾做的一切,她和祁家对祁建来说就是拉后腿的存在。 她唯一在乎的就是儿子祁建,她并不想祁建留在祁家,这种事自然不容易做到。 既然这样,那就决断一些,什么夫妻感情、公主身份她统统都不要了,她只需借机给儿子搏出一条生路,哪怕是一条很艰难的生路。但只要有一线机会,她相信一直活在别人白眼中的祁建会死死抓住的,同时她又不能让祁恩坐享其成甚至成为阻碍。 所以把事情闹大闹开,她以死收尾,这样知道事情经过的人又能多说什么。 祁恩是驸马,在外面养外室,她就算不受宠,闹开了也是在打皇家的脸。 于是在听到齐沉回京的消息,她才决定出手。 她也想过齐沉不会见她的情况,只是已经无退路可走,齐沉这条路实在走不通的话,祁建也是祁恩的唯一儿子。 当然,她并没有想过真死。 她知道齐沉王府上有医术高明的大夫,她在摄政王府吃下毒药,只要救治及时,定无性命之忧。 最最关键的是,人之将死最为悲凉,往事种种恩怨对错都随着她而去。 孩子的哭声最能打动人心,她一辈子称得上可悲可怜最后又那么决然,临死又算是在托孤,寻常人看到这一幕定会有感慨。 齐沉就算再怎么看不上她,也绝对不会为难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孩子。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齐沉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她毒发。 想到毒发时的场景还有齐沉看向她时的模样,齐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在她也不算完全的失算,她历经了一次死亡到底还是活了下来。 至于祁建,如今走上了另一条路。 齐芷不知道再来一次她还会不会这样做,但现在她已经做了选择,她私下里也一遍又一遍的交代过祁建,想要通天路只能自己走。只希望祁建能熬过去,熬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她能为祁建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别看齐沉冷心冷肺,但只要祁建做得好,他不会故意压着不让他出头。 对齐芷这态度,温辞并未多说什么。 他翻身上马对着年轻的赶马人道:“送公主出京。” 话音未落,他打马离开。 齐芷站起身定定朝京城的方向看去,看了很久才离开。 - - 温辞回到王府,梅老头刚给齐沉拔完针。 梅老头还在记恨温辞上次给他下痒痒药的事,看到他回来便忍不住吹胡子瞪眼,对着温辞那么冷哼一声说了句下次再找你算账就卷起药箱离开了。 温辞本来想问问他齐沉的情况怎么样了,愣是没机会开口。 梅老头才是怪脾气之人,温辞心想,齐沉比其他脾气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温辞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很自然的朝内室走去,梅老头不说那他就亲自去问齐沉。 内室之中,齐沉身上满是细汗,人还未来得及穿里衣。听到了温辞的脚步声,他本想张口阻止人进来,又觉得没必要。 毕竟他身边常年有更衣伺候的人,又不是没被人看过,要是开口显得也太过刻意了些。 所以温辞一脚踏进屏风还未张口便看到齐沉半裸得身躯,他一愣,停下了脚步。 刚施完针不能洗澡,齐沉随手拿了方细巾擦了擦身上的汗,“你等一下,我唤春巧来更衣。” 齐沉的眼光好,身边服侍的人甭管是长随、内监还是婢女,一水儿的好看。 尤其是春巧,为人大方端庄又知进退,笑起来俏生生的,很好看。 齐沉对这些人没有什么想法,主要是看着顺眼。按照他那话来说,以他在京城的身份,身边总要有服侍的人,既然这样为什么不选一些好看的人来服侍,看了心情就舒坦。再说,在他面前,有人要是想用美人计,那就有点自不量力了。 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让人完全没办法反驳。 温辞本能的应了声,不过当他不经意看到齐沉心口处时,他双眉一皱,快步走了过去。 他盯着齐沉的心口眉眼间的温润不复存在,人如同出鞘的剑,变得锋利又尖锐。 他伸手在齐沉身上比划了他心口处细细‘红线’的长度,喃喃道:“离心脉又近了一些。”这细如发丝的‘红线’可不是真正的线,而是齐沉体内的毒素。 它残留在体内,从腹部慢慢往上,不断侵蚀着肺腑,若入心脉必然药石无医。 这毒过于诡烈,无论用什么药物只能暂时压制住它,哪怕被驱除一点,慢慢的还会继续往心脉处涌。 温辞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毒。 这也是梅老头本是江湖人却要留在王府的缘故,他需要根据齐沉身体情况不断的配药。只是这毒实在是太过奇葩,每每用对一种药能逼退它一点,但有时两种用对的药放在一起,又根本没效或者还会加快发作。 温辞的手泛着凉意,这么不经意的放在温热的身体上,刺激的皮肤控制不住的动了动。 齐沉拿起里衣在身上拢了拢:“是近了一点。” 温辞默不作声的收回手,心底有些着急,这半年来毒发作的频率和速度比以往快了不少。 想必以后只会更快,要是再找不到解药…… 没事,他定下心神在心里安慰自己,他相信这世上有毒就有解药,这毒肯定能解。 想到这温辞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他道:“王爷别换春巧姑娘了,我给王爷更衣。” 听闻这话齐沉系衣带的手顿了下,然后伸手默许了。 当年他受伤被温辞所救,这人也给他脱衣包扎过伤口。不过那时他人在昏迷中。事后两人就算同枕共眠过,却再也没有赤|裸相对过。 温辞更衣的熟练度自然比不上春巧,好在两人也不着急。 温辞一边弄一边低声说着齐芷的事。 齐沉听后悻悻的哼了声,要不是董臻被吓的在那里嗷嗷救人,齐芷死不死还是两说呢。 想到祁家那些人目瞪口呆的样子,齐沉又冷哼了声,他们还真没见过世面,他们还以为能仗着夫君的身份拿捏一个死了心的公主呢。 “你派个人过去给祁家说一声,公主既然不在了,公主府自然也就不该存在。祁恩受伤,齐芷拿命给他抵了,没死成那是她命大,两人间的恩恩怨怨让祁恩看着办。”齐沉随口道。 至于祁建,他可没说不让他姓祁,也没说不让祁恩见他,只是入了【暗】部的人都得改名换姓,祁建也不例外。 温辞知道他不想理会这些事,便道:“好。” 系好玉佩,温辞抬眸:“王爷满意吗?” 齐沉放下支棱着的手:“自然满意。” 温辞:“比着王府的春巧姑娘呢?” 齐沉纳了闷:“你和她比这个做什么。” 温辞微微一笑说:“没什么,随口说说而已。” - - 齐芷和祁恩的事在京城流传了一阵子,而后又被其他事给代替了。 年前封印前最大的事就是南晋使者的到来,因南晋这几年国力强大的缘故,礼部那边在商议需不需要把接待南晋使臣的规格提高一些。 最终礼部尚书徐简令因这事上了折子,齐沉看到折子顿时乐了,他召来徐简令问:“你们觉得给南晋使臣提高到什么规格合适?你看让文武百官去城外的十里亭迎,八抬大轿去抬,行不行?” 徐简令一听他这阴阳怪气的话就满头冒汗,这都是国舅爷郑奕想的点子,说皇帝年幼要拉拢、安抚南晋,结果雷霆之怒却由他承受。 郑奕他得罪不起,齐沉他更得罪不起,这罪只能受着。 徐简令请罪时,齐沉毫不掩饰的啧了一声:“南晋使臣老老实实的,你们倒是幺蛾子不断。怎么,觉得大齐的地太小容不下你们了,想去南晋溜达溜达?” 徐简令连道不敢,承认想去南晋那不是默认不想做大齐子民吗,他又不傻,只能一直请罪。 齐沉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等他走后,徐简令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他准备回去就请病假,这事谁爱管谁管。 神仙打架,他不奉陪了。 也不知道齐沉是不是长了一张乌鸦,他提南晋老实,结果没两天就有人禀告说,南晋使臣路上遭劫,送来的贡品丢了不少,其中便有号称能解百毒的‘夏冰草’。 齐沉听到消息对温辞说:“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是故意的,真当我等着那玩意救命呢。” 他语气玩味不屑又慵懒冰冷,冷峻的容颜昳丽无双。 到了大齐的地盘上,还敢跟他玩这手,真以为他不敢动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7 22:40:16~2021-11-28 13:3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故渊、海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洋 10瓶;故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08 对‘夏冰草’被抢一事,虽然知道这可能是南晋使臣一行人自导自演出来的事故,温辞还是觉得很愤怒。 齐沉体内有毒并不是什么特别隐秘的事,有心人稍微打探一下就会知道。只不过他体内的毒如今到了什么程度,只有齐沉、梅老头和温辞三人最清楚。 ‘夏冰草’是南晋的国宝,南晋终年温热,但国中琅玉绝壁之下却又一处寒潭,这‘夏冰草’就长在潭底。据说这寒潭四周终年冰雪,潭水更是冰冷刺骨,若是寻常人刚至潭边便会被冻成冰雕。就算是武功高强有真气护体之人,长时间呆在寒潭边也会被寒气慢慢侵入心脉,日后还留下寒症。 一旦体内真气消散,那结局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最最关键的是‘夏冰草’十年才长一株,采集和保存的方式不对便要再等十年。 南晋每隔十年便会派高手前去采集,同时会用极寒之玉保存,但至今为止南晋国主手中的‘夏冰草’也不过三株。 这次南晋派遣使臣前来,他们国主提前写了书信前来,说送来的金银有限,但愿意送上一枚‘夏冰草’以示对两国交情的重视之情。 梅老头一直在等‘夏冰草’,他们不知‘夏冰草’对齐沉体内的毒有没有用,但还是抱有一点希望。如今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戏弄,就算好脾气的温辞都想把剑找这群人打一架。 温辞忍下心中泛起的冷意,他看向眉眼冷淡的齐沉:“我曾听闻“夏冰草”只要采集出来便常年散发着清冷之气,气味久久不散,南晋使臣既然说东西丢了,出事之地肯定会有气味残留,我去寻便是。” 要是到了事发之地感受不到一点气味,那便是南晋使臣没带‘夏冰草’前来。 齐沉抬眸哼声道:“这点小事也值得你亲自去?给他们脸了。” 温辞:“可是……” 齐沉叹了口气,温声打断他:“人家既然敢说丢了,那肯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是我的人,亲自前去好像我要巴着这根草救命一样。我的身体情况我自己心里清楚有这东西和没这东西没什么区别,与其对它太过期待还不如相信梅老头。” 梅老头可是江湖人称‘圣手’的名医。 “不过到底是在咱们大齐地界出的事,人家又光明正大告知了咱们,按照礼数还是得找个人去查查。刑部右侍郎张知瀚不是经常闲着没事做吗,就让他去。” 张知瀚喜欢吃喝玩乐为人混吝不招人待见,案子没查过几个也不喜欢干这类活,但人家命好,祖上曾救过老皇帝,他也因此受了祖荫入了朝,在刑部混着。 齐沉派他前去也没指望他能查出个什么,但该敷衍一下还是要敷衍一下的。毕竟大齐和南晋也没撕破脸,目前双方还处在关系友好中。 派张知瀚过去还有一层意思,他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南晋使臣一行人,我就是在怀疑这事儿是你们自己监守自盗,有本事继续出幺蛾子。 明知道齐沉说的都对,但温辞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万一呢,万一有用呢。 齐沉伸出食指和中指在他紧握的拳头上敲了敲:“没必要为这点小事生气,这玩意儿就算送来我也不敢用,南晋奇奇怪怪的东西又多,万一人家在药草上下毒,那不是更加得不偿失了。” 不得不说,齐沉这话还真的安慰到了温辞,他哭笑不得的说:“他们哪敢。”若他们真要对齐沉下手,大齐和南晋怕是要打到一国灭亡。 “敢不敢的也无所谓。”齐沉闲闲地说:“反正等人到了京城,在好好招待他们就是了。” 温辞应了声,垂眸看到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他的手不自觉的动了下。 齐沉在他有所动作的刹那间就很自然的把手指收了回去,温辞看了他一眼默默松开了紧握拳头。 —— 按照惯例,大齐每年的腊月十五封印,来年元宵节后开印。封印期间,皇帝不临朝。 当然,这并不是说没人处理朝政,有折子递上来还是要看的,不过批改的奏折上不会加盖天子之印,若无谋逆等大罪,一切都要往后拖延。 而这一段时间,各地那些官员也不会上折子写一些鸡皮蒜毛的事。 眼瞅着该过年了,没人愿意寻不痛快不是。 今天已是腊月十五,按照惯例应该封印了。但封印的时间文武百官却有了分歧,主要还是涉及了南晋使臣。 根据南晋使臣上报的行程,他们快马加鞭最早也得腊月十六才能抵达京城。 以国舅爷郑奕为首的一些官员认为南晋使臣一行人是客人,他们不远千里前来送贡,大齐身为礼仪之邦,应当宽厚,等皇帝接待使臣后在行封印。 虽例外了些,但也是向南晋表达大齐的友善之心,也能间接的安抚一下南晋。 毕竟南晋这些年国力很强,大齐正处在安居乐业的时候,最好彼此尊重,要不然一个不小心战事起,生灵涂炭,害的还是老百姓。 一部分朝臣则认为这是南晋使臣自己造成的,大齐封印时间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说他们不是故意的都难。再者说,当初是南晋国君主动和大齐签订停战协议,每年奉上贡品的,两国开通商贸。这两年南晋是发展的不错,但大齐也没必要这么谦让他们。 有些人你让着他,他以为你好欺负呢。 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放在那,甭管是谁,凡事按照规矩来就是。 双方在朝堂上你来我往吵得脸红脖子粗。 小皇帝齐宴把脊梁挺的直直的坐在龙椅上静静的看着那些大臣争吵,他第一天坐在这个宽大又四不着边的龙椅上对着那么多人,他很不安,还是齐沉握着他的手一直撑着他。 如今他在这个皇位上已经坐了三年,他已经能自己端坐一个早朝而面不改色了。 齐沉身为摄政王在朝堂上也有属于自己的座位,仅次于小皇帝一步的距离,就在龙椅的左下方。 见众人吵得正起劲儿,齐宴走了个神,偷偷看了齐沉一眼。 相比较齐宴的端正不敢松懈,齐沉的坐姿就随意了很多,他背靠着龙椅,双手抱着个小暖炉,目光懒懒的看着众人,时不时还让宫人给他倒茶润喉。 吵架这种事,一开始可能只是一个人,吵着吵着就容易大家都上。 他们都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都想摁着对方的头同意自己的观点,但往往却是谁也不服谁。 最终国舅爷郑奕朝小皇帝看去:“请皇上裁决。” 有人跟着他一起说让皇帝裁决这事。 其他老狐狸则对着齐宴和齐沉说:“请皇上、王爷裁决。” 更多附和的声音出现,郑奕低垂着眼心里对这群拍马屁的不屑一顾,脸上并未有太多表情。 齐宴看了看众人,又把视线落到齐沉身上,他脆生问道:“皇叔怎么看?” 齐沉薄唇轻启,轻飘飘地说了两个字:“封印。” 群臣顿时寂静无声,他们默默站回自己的位置。再怎么争吵,只要齐沉开口,一切便尘埃落定。 哪怕郑奕,嘴上嚷嚷着等皇帝裁决,可他心里清楚,皇帝根本不可能裁决这事。 他能做的也就是过过嘴瘾罢了,但他心里还是膈应,觉得齐沉这般权势滔天,对齐宴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齐宴听了齐沉的话悄悄松了口气,他脆生道:“就按皇叔说的办,封印。” 大臣们吵起架来一点也没有在外面的威严和风度,今日尤甚。这一上午他脑袋里都是叽叽喳喳的声音,现在齐沉做了决定,文武百官也安静了。 齐宴身边的贴身太监元宝拿了印盒前来,小皇帝一脸郑重的把沉重大印放在里面,盖上盖子,又贴了封条。 从今日起,宫门关闭,朝臣无事不用上朝,至于南晋使臣,就等着明年入朝觐见吧。 封了印,今年的朝会也就彻底结束了。 小皇帝看向齐沉恭敬的说:“皇叔可还有事?”印已封,没事就可以退朝了。 齐沉坐在那里,冰凉的目光从长睫下坠在郑奕的脸上,不急不缓的说了句:“别人把巴掌甩过来,国舅爷等人是打算用脸接吗?” 郑奕及其死死跟随他的那些朝臣的脸顿时如若火烧,齐沉就这样,甭管什么场合甭管是谁,只要他看不顺眼那是一点脸面都不给。说话难听刺耳至极,实在是可恶。 毫不留情的讽刺了郑奕等人一番,齐沉看向齐宴温声道:“皇上退朝吧。” 小皇帝瞅了瞅他,才朝元宝看去,元宝尖着嗓子喊了声退朝。 齐宴先起身,齐沉随后,文武百官等着二人离开才会有所动作。 齐宴回宫,而今日该处理的朝政朝堂上都处理干净了,齐沉则直接出宫了。 等齐沉离开,朝堂上的众人才松泛起来。甭管是认同齐沉的还是对他有意见的朝臣,都有种感觉,有齐沉在的地方,呼吸都困难不少。 齐沉走出大殿,对身边之人道:“今日难得清闲,咱们回府换了衣服去留仙楼喝一杯吧。” 多日没碰酒,他有点馋了。不过要是在王府饮酒,被梅老头知道了,那就不是一顿骂的事了。以后用针的时候,梅老头肯定会故意折腾他。 所以还是在外面偷喝比较好。 温辞犹豫了下:“去可以,但王爷只能喝一杯。” 齐沉道:“行行行,都听你的。” 温辞没说话,默默跟在他身后,齐沉体内有毒,并不适合喝酒。 自打知道他体内有毒,每每他想喝酒时,温辞总要阻止他,直到有次齐沉无奈的对着他说:“为了这毒我要忌的东西太多了,吃的喝的甚至还不能动用真气。可就算这样,也只能保我五年的命。我保证会忌口尽量避免动用真气,但有时也不用看管的这么严格。” 许是这语气太过落寞,温辞听着心顿时像是被人用手死死捏着,说不出的难受。 从那之后,齐沉想要喝酒也行,不过只有一杯的量。 梅老头知道后虽然会骂他们,但还在控制中。 来时商量的好好的,但到了留仙楼,跟着店小二往二楼走,闻着四处飘来的酒味,齐沉肚子里的馋虫被彻底勾了出来,他看着温辞低声商量道:“要不,多喝一杯吧。” 温辞抬眸,眼中是坚定的拒绝,齐沉隔着衣服抓着他的手腕继续商量:“那,多喝半杯?” 两人离的很近,齐沉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暗暗哑哑可怜兮兮的提了点要求。若是寻常人听到这般祈求,在看他那张精致容颜上可怜的表情,指不定一个受迷惑就答应了。 温辞其实也想答应,但理智阻止了他,他正想说什么,一道含着不可置信和惊喜的声音传来:“姚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8 13:34:03~2021-11-30 14:2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海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故渊、蛋黄酱、海洋、柚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柚子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09 一声姚弟,让齐沉和温辞同时朝声音来源处望过去。 只见靠近窗户的地方站着一紫衣青年,二十五六的年龄,生的是剑眉凤目鼻若悬胆,气质非凡。他手上紧紧握着一把折扇,端的是一派风流之态。 齐沉原本就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看到人后他微愣了一下,随后道:“朱兄。” 这一声朱兄让温辞瞬间明白此人在齐沉心中的地位绝非一般,他认识齐沉有几个年头了,这朱兄他一点都不知道,可见是在他之前同齐沉认识的。 这么长时间还还能齐沉一个照面就认出来,两人之间肯定很有渊源,毕竟这世上能让齐沉记住的人不多,尤其是江湖上的人。 想到此处温辞微微抬眸,不动声色的朝人看去。 这位朱兄,名朱灼,听到齐沉毫不犹豫的称呼,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快步走了过来笑,上下打量了一番齐沉后轻声温和的说道:“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没想到真的是姚弟你。” “当年官州一别,距今已过数年,今日能在元陵重遇姚弟真是缘分。” 看得出朱灼真的很高兴,满眼都是隐藏不住的笑意。 如果可能,他甚至想拉过齐沉的手同他好好说说话,不过他知道齐沉的性子,心里再有想法也不敢轻举妄动。 目光微垂时看到齐沉放在温辞手腕处的手,他心中一凛,忍不住拿眼看向温辞:“这位是?” 两人姿态这么亲密,关系肯定也不一般。 温辞抬眸不躲不闪的对上朱灼打量的眼神,他道:“在下温瑾。” 温辞这个名字是当年他母亲给他取的,温是母姓。后来被接回梅花山庄后被改名为梅瑾,后来跟齐沉回京后,他又改回了自己当年的名字。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梅花山庄的梅瑾在摄政王身边当贴身侍卫,朝中认识他的人都称呼他一声温大人。但对着陌生人,他就化名温瑾,一般人也联想不到那么多。 “温贤弟。”朱灼琢磨了下温瑾的名字,心道他所知道的江湖上好像这一号人。 看来要么是化名要么不怎么出名。 他一边想一边对着齐沉道:“今日这般巧遇,实在是太有缘分了,不如就由我做东同姚弟和温贤弟一起庆祝一下。” 齐沉和温辞本就是前来喝酒吃饭的,也就没拒绝这个提议。 齐沉同意的爽快,温辞假惺惺的说了句:“让朱兄破费了。” 朱灼眉开眼笑的晃着扇子:“无碍,应该的。” 三人要了间雅间,点菜时朱灼看着齐沉道:“我刚来元陵对这里的美食还不怎么熟,姚弟你来点吧。喜欢吃什么随意,我今天可是带够银子了。” 后面这话说的是既豪气得意又带了一丝怀念,当年他和齐沉闯荡江湖,两人都是对银子没什么概念的人。 有次两人把银子掏给了一家逃难之人,临近吃饭时才发现两人兜里都没了银子,最终翻遍全身上下找到两个铜板,买了两个馒头,蹲在酒楼外面闻着里面飘出来的香味慢吞吞的吃着。 后来还是劫富济贫才没让他们流浪街头,当然这个富是为富不仁的富。 听他这么一说,齐沉也想到了当年肆意江湖自由自在的生活,他不由的弯了下眼角:“朱兄请客,那就朱兄点吧。”在寻常人面前他又不挑食。 朱灼看着眉目璀璨的样子嘴角是控制不住的笑意,他道:“那好,我就随意点一些。”话虽如此,朱灼点菜时还是细细研究了一番。 温辞在一旁冷眼旁观,心道,要是点不出来他可以帮忙。不过这么没风度的话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并不会说出口。 最终朱灼点了几道招牌菜,包括一些招牌菜和别的,温辞看了下,有几道完全是按照齐沉的口味点的。从这也可以看出,朱灼对齐沉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等朱灼把菜点好,温辞道:“来一坛桃花酿吧,阿泽喜欢喝这个。” 说罢这话,他似笑非笑的看向齐沉。 对了,这个泽字是齐沉被温辞救了后给出的名字,姚泽。 其实齐沉成立风雨楼后用的却是本命,风雨楼对外只说他们楼主姓齐,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他的本名,齐虽是国姓,但一些偏远的□□同宗也姓齐。加上自古以来,江湖和朝廷都处在互不打扰的状态,所以一开始江湖上根本没人把齐这个字和皇子联系起来。 更何况那时风雨楼才成立,没人觉得它能发展起来,对它也只是默默关注了一下。结果风雨楼一发不可收拾,很快成了江湖第一楼,有人瞅着风雨楼太过显眼想要打压时,又传出了这个齐是国姓齐,风雨里楼主乃是皇帝最疼爱的弟弟齐沉,江湖上那些人顿时谁都不敢动了。 有想法也得忍着不是,总不能和朝廷对着干。 齐沉混江湖的马甲也就那么几个,风雨楼齐楼主,侠客姚泽,劫富济贫时的公子爷,暗地里为朝廷清除一些毒瘤时一个九字称呼等等,但同人相交时都是姚泽这个名字。 对齐沉不想交往的人,他连名字都不会说。 温辞是知道这些的,所以并不怕说错名字,但可以显得彼此亲近。 齐沉被温辞一声阿泽喊得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温辞以前喊他姚兄,后来称他王爷,这还是第一次喊他阿泽呢。 感觉有些怪异。 齐沉看了温辞一眼,意思他收敛一些,温辞温和一笑淡然自若。 这一幕完落在了朱灼眼中,他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然后笑着把折扇放在桌子说:“行,姚弟喜欢就好。” 朱灼这折扇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底端的红色吊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一看就是被人用心保养着,所以就算颜色淡了许多还能牢牢挂在折扇上当装饰。 看着这吊穗,温辞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只见朱灼看着吊穗目光轻柔下来,他淡淡一笑说道:“这吊穗还是当年姚弟送我的那个,我一直带着。” 温辞目光微冷,心想早知道把齐沉送给他的那把‘墨雨’剑带来了。 一个不值钱的吊穗算什么,他那剑可是价值千金的名剑,寻常人想看一眼都难。 齐沉望着桌子上那个有些旧了的吊穗道:“这吊穗旧了些,实在是配不上朱兄这把折扇。朱兄要是喜欢这东西,我多买一些给你送去。” 朱灼望着他微微一笑目光灼灼:“不必,我喜欢旧物。这个陪我时间久了,我舍不得丢。” 温辞叹息:“物是死物,只能变旧,人却不一样,一天一个样儿,天天都不一样,看着就新鲜。” 朱灼目光炯炯:“温贤弟这感慨蛮有趣的,既然喜欢新鲜感,想必对人的感情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吧。” “自然不会,人同物不一样,你喜欢一个东西,它会旧会变坏会被丢弃,但朱兄见有谁会丢掉自己喜欢的人?” 两人你说一句我反驳一句,齐沉在一旁根本插不上嘴,好在两人都是斯文人,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不像是朝中大臣,一言不合就高声大吵起来。 只是也不知道两人围绕着人和物件怎么有那么多观点要发表。 一炷香后,看着两人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齐沉干咳了声,说话声音停止,两人四目同时看向他,齐沉喝了口茶微微一笑:“菜来了。” 他听到了脚步声,如果两人没有把心思完全放在彼此身上,应该也会在第一时间听到。 他话音刚落,店小二拉着很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客官,你们的菜和酒齐了。” 许是说话太多消耗了体力,吃饭时两人都没那么多话了。饭菜的味道不错,齐沉吃得还算满意。 不过在他喝了一杯桃花酿还不动声色来第二杯时,温辞伸手覆在他的杯沿上:“你答应我的,不贪杯。” 齐沉只得一脸无奈的把酒杯放下。 朱灼看着这一幕,目光微沉,他笑道:“姚弟喜欢喝酒的话我那里还有上好的,给姚弟带回家慢慢喝就是了。” 齐沉笑着同意了,并未解释自己不能多饮酒的缘由。 饭罢,朱灼看着齐沉问:“我如今在明华街梧桐巷落脚,姚弟现居何处?我还要在元陵待上一段时间,姚弟可有时间,我想邀姚弟一同赏景。” 温辞心道寒冬腊月,有什么可赏的。 齐沉则道:“我住在南明街如意巷九号的姚宅,朱兄什么时候有时间派人过去说一声便是。” 朱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笑道:“那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分别后,齐沉和温辞回府。 他们并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真的去了南明街如意巷的姚宅,这处宅子看似很偏僻,在宫城外。但它的后墙同摄政王府紧挨着,打了通道,两府之间来去很方便。 从姚宅回到王府,齐沉看着一路上都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什么的温辞问:“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温辞语气如常:“我在想你的那位朱兄。” 齐沉微顿,什么叫做他的朱兄,只听温辞继续:“不知京城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号人物。”有这样的气度,不该是默默无闻之辈。 齐沉:“既然不知道,那就派人去查查。” 温辞瞅向他:“王爷对他实在不一般,所以我不知该不该去查。” “这有什么,别说是普通友人就算是至亲,以防万一,该查还是要查的。”齐沉坐在椅子上语气慵懒:“再说,我对他哪里不一般了,竟惹得你这般顾忌。” 温辞认真的说:“我只是从来没见过王爷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齐沉听闻这话,挑眉道:“若是你几年不见踪影,我翻遍整个大齐也得把你翻出来。至于朱兄,我会因他不辞而别担心他,但绝不会为他这般大动干戈。” 言下之意,他对温辞比对朱灼要上心的多。 温辞眼中浮起浅浅的笑意,他一脸好奇:“以前从未听王爷提起有这么个人,王爷和这位朱兄是怎么认识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30 14:28:41~2021-12-01 14:5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故渊、海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故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10 怎么认识的,齐沉想了下道:“当年官州出了军饷贪污之案,皇兄派了钦差大臣前去。我当时刚成立风雨楼不久,手头有点紧,便想着去官州做点生意,顺便暗中调查一下这些事。而朱兄就在官州倒卖货物。” 后来被齐佑知道后亲笔书信把他给狠狠骂了一通,齐佑知道他做生意是真,去查案是真。就是担心他的身体撑不住,所以就算知道这些还是很生气。 官州是大齐离南晋最近的一个城池,前方有大齐驻军,对面有南晋边防。因两国通商的关系,像朱灼这样来回倒卖货物的人很多,他们时常一些大齐特有的东西前往南晋贩卖,得了银钱又会低价收购一些南晋特有的东西卖给大齐人。 只是两国表面上看似亲如一家,实际上也是矛盾重重。走商的路上也不是十足的安全,有时难免会遇到假扮鬼的人捣乱。一旦遇到这样的事,先不说货物,人能活着就已是万幸。 不过就算知道有危险,多商人宁愿花重金请保镖也要这么来回走一趟。因为回报实在是太过丰厚,有时成功走一趟商赚的银子够寻常人家半辈子的开销。 偌大的风险伴随着巨大的利益,很多人都会因此心动。 齐沉以走商人的身份进入官州,结果他刚去就被人当做了冤大头准备狠狠坑他一把。那些人以为他年少不懂事,非要把他手里的货物低价收过去,同时还指责他碰了店内所谓的镇店之宝,要让他天价赔偿。 向来齐沉对别人霸道无礼,何曾被人这么欺负过,他自然不会任人宰割,就在双方准备动手时被人拦下了,这人就是朱灼。 朱灼当时正好拉来一批上好的货正在谈价钱,他同掌柜的生意来往的次数比较多,彼此很熟悉,朱灼在这些人面前有几分颜面,见齐沉年少飞扬就顺势帮了一把。 两人就这么认识了。 朱灼年长齐沉几岁,脱离家族独自走商有两年了,对货物的好坏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讨价还价的能力也是常人难及。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不会变通之人,偶然也会故意压低点价格让掌柜的多赚一些。 官州因地里位置的缘故,来往的人形形色色鱼目混杂。一些商人背后站着朝廷命官甚至能牵扯到京城的达官贵人,还有一些官员同南晋朝臣都有所来往。 也正是由于官州这比较特殊的环境,一些大齐人和南晋人还会通婚。他们生下的子孙后代由于流淌着两国人的血,所以从出生就不怎么受人待见。 这类孩子被称为‘哈儿’。 齐沉前去就是为了调查军饷贪污案,查着查着就发现官州的事不只是军饷被贪那么简单,所以他便顺势把官州的情况摸了一遍。当时也没人知道齐沉这个皇帝最疼爱的王爷会混江湖,所以他在官州很安稳的呆了三个月,彻彻底底查清了那些官员背后的关系网还有军饷被贪污之事。 因背后利益链实在是太大,他并没有把查到的东西交给钦差,而是自己准备打算亲自带回京城交给齐佑。那时风雨楼刚成立,一切都还不健全,他也不敢把东西随便交给其他人。 而这期间他和朱灼相处的还算愉快,朱灼武功好,知识渊博,无论是对风情人土还是对一些武学见解都非常独特,两人说起话来也不觉得无聊,偶尔还会切磋一番。 两人还一起蒙着脸在深夜威吓过一些贪污官吏、也劫过不义之财等,总之做过不少不留名的好事。 也可以说朱灼是齐沉第一个认同的江湖朋友,时间长了开始称兄道弟。 那年中秋节,两人房檐上喝酒赏月,朱灼抱着酒坛子喝得有点多了,他口齿不清的说:“姚弟,有件事我一直在瞒着你。” 齐沉看向他,朱灼又仰头痛快的喝了口酒继续嘟囔道:“今日是我生辰,但没人记得。我身上流有南晋和大齐的血,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哈尔’,父厌母不喜。这些天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这件事,还望姚弟见谅。” “身份之事若不想说不说就是。”齐沉无所谓的说道:“你我相交在江湖,又没作奸犯科,身上淌着什么血又有什么关系。” 何况,他的身份也是编造的,行走江湖,谁还没有个外皮披身。 朱灼听了这话一脸高兴,他道:“姚弟不介意就好。”这些年他看惯了冷眼、白眼,齐沉是他真心想要交往的人,若是被嫌弃心里定然不好受。 但要是不说开,日后被发现身份,那更加尴尬,好在他没看错人。 当晚估摸两人是喝多了,在夜深人静中跑到一家酒楼中,叫醒了睡得很沉的店小二,拿着银子甩在桌子上没去住店而是包了人家酒楼的后厨。 黑暗中两人合伙笨手笨脚的做了一碗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的长寿面。 不过朱灼吃的很开心就是了。 再后来知府家被盗之事水花渐渐小了,齐沉准备离开官州,朱灼本来都同他告别了。但在他离开那日,朱灼又牵了一匹马说要同他一起离开,去闯荡江湖。 一路之上两人结伴而行,露宿过住过破庙也住过酒店。两人武功好又有胆色,遇到江湖事不平事时向来是拔刀相助。当然,管闲事管的太多,也有被人倾力追杀的时候,相互救命的事也时常发生。 齐沉本以为两人会一起在江湖上闯荡一阵子,不过在到了官州与康州交界处,在一个很寻常的深夜里朱灼离开了。 齐沉第二天才发现他留下的书信,说是家中出了些变故他必须要回去一趟,不忍当面告别,只能匆匆离开,希望日后有缘再会。 齐沉确认他并非遭人绑架而是主动离开后,也就放下心来。 齐沉顺势转道回了趟京城,把手中的证据交给了齐佑又悄无声息离开京城入了江湖。 那时他的那些兄弟早就被齐佑软禁的软禁,废除的废除,流放的流放,他在江湖上的身份除了齐佑没有其他人知道。 世人自然不会把姚泽、齐沉和风雨楼楼主联想在一起。 而那年官州的官员死的死贬的贬,就连朝堂上站着的官员都换了几个。一些心中有鬼的官员们不知道皇帝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只觉得自己背后有双眼睛在时时刻刻盯着自己,一个个夹着尾巴老实了不少。 和朱灼相交时,他告诉过朱灼自己在江湖的住处,当然和京中的姚宅一样是个幌子,但只要去找还是能找到的,不过朱灼一直没有出现。 后来他回宫,临时住所被掩盖,若是有人前去寻也只能得到一句主人搬走了的话。 然后,今日他们两个突然就那么遇上了。 温辞听了眨了眨眼,官州那场变故因牵扯太多人江湖上也到处有人在讨论,梅花山庄也不例外。当时有人就说肯定有武林人士参合此事,要不然怎么能做到这么悄无声息的拿到那些官员为恶的证据。 温辞心里算了算时间,道:“也就是你同这位朱兄分开三个月后,我就遇到了你。” “是你救了我。”齐沉纠正他道。 当时他的风雨楼一切都开始正规起来,风雨楼别看名气不大,但楼中明面上会做生意的人太多,楼里的银子不少。 江湖上多的是欺软怕硬之辈,看到他的风雨楼才成立又这么富裕,就总想压制。所以一些不怎么着调的人就开始打风雨楼的主意,或想把它收拢或想灭了它。 本来他也不怕这些甚至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到在同人打斗时,他突然毒发,被人打了一掌落了水。顺着水就飘到了梅花山庄的后院,然后被不怎么受人待见缩居在后院中的温辞给救了回去。 那时温辞自然没有把他和风雨楼楼主联系起来,齐沉行走江湖时用的是真脸,风雨楼楼主则是银面覆脸,哪怕有时摘下面具被下属看到了脸,也是另一张好看的脸。 温辞在梅花山庄过的并不好,因这份救命之恩,齐沉离开梅花山庄时就以‘姚泽’的身份把他带走了。 带到了风雨楼姚泽变成了齐楼主,温辞就成了受齐楼主看重的人。再后来朝堂出事,齐沉带着温辞来到了帝京元陵,齐楼主又成了摄政王,温辞也跟着成了摄政王的贴身侍卫。 就算江湖上也没几个能把姚泽和齐沉联系在一起的,在很多人看来,姚泽只是风雨楼的人而已。 想到齐沉身上一层又一层出人意料的外皮,温辞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道:“王爷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把他从梅花山庄这个泥潭拉出来,可不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吗。 齐沉懒得在这事上推让,便道:“那我们就互为彼此的救命恩人,谁也别言谢。” 温辞点头,随即又道:“时间不早了,我去查一下他的底细。” 这个他自然是朱灼。 齐沉嗯了声:“细查。” 温辞脸色有些严肃:“他有问题?” 齐沉:“现在还不能确定,希望是我多想了。当年在江湖相交脾气相合就好也没那么顾虑,时隔这么多年了,我和他身份都变了,小心点总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1 14:58:13~2021-12-02 15:1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爱看傻白甜的小木姐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海洋、知我相思苦、蛋黄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柚子 10瓶;月笼沙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11 温辞去查朱灼的底细时,齐沉坐在那里眯着眼。 四周寂静,他并没有刻意去想一件事,但很多人和事就那么浮光掠影般的闪过脑海。朝事、江湖,那些人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等等。 有时他总感觉时间不够用,恨不得一天能有二十四个时辰处理事情。 齐沉是个非常讨厌麻烦事儿的人,但自从他成了摄政王,麻烦事是一桩接着一桩来。如果可能,他也想做个寻常侠客,同人来往也不用费那么多心计想那么多事。 一个人执剑闯荡天涯,想喝酒就喝酒想和什么人交往就和什么人交往。 只是他不能,他自打生下来便处在漩涡中,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人护着他任性了。 —— 温辞回来时已过了饭点,自小就跟着齐沉的内监吉庆第一时间走到他跟前神色有些焦急、担心:“温大人,自你走后,王爷一直呆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也没用用午膳。” 吉庆担心,可他不敢去敲门,只能站在院子里团团转干着急也没办法。 这是齐沉当初胡成为摄政王后立下的第一条规矩,他在房内时没有开口让人进去,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就算是到了饭点也不可以。 一开始也不是没有人坏了规矩,当时齐沉可没有留情面。 但温辞是例外。 别人都畏惧齐沉的威严,温辞却敢直接把他从房内抓出来。齐沉就算再怎么不高兴,看着温辞也只是一脸无奈而不会发火。 齐沉当初在先皇面前亲口承认自己是断袖,王府的下人见齐沉对温辞这么不一般,都在心里嘀咕齐沉对温辞这般例外,是不是因为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其实不只是王府的下人,外面很多人对温辞的身份都有这种猜测。 只不过一些人就算满心满肺肮脏的想法,在齐沉和温辞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齐沉连敢不给皇帝面子的御史都敢骂,更何况是这种想给他找事的人。 外人怎么看吉庆他们也管不着,但时间久了,王府的人都知道,温辞就睡外室,同内室的齐沉用一道宽大的屏风隔着,但什么都没发生过。 齐沉和温辞就是关系好一点,根本没有其他。 非要用什么形容,大抵是知己二字。许是因为温辞救过齐沉,所以他对温辞的态度自然要好上不少。 但凭这点,遇到一些事,吉庆都会第一时间找温辞。 温辞知道齐沉沉溺在一件事上会忘记时间,所以听了吉庆的话他道:“我去看看。” 吉庆连连点头。 温辞快步走回去,他轻轻敲了下门,里面并未有人出声。 齐沉武功好,耳聪目明,一点小小的声音都会听到。此时没有吭声,怕是睡着了。 温辞想着这些,尽可能轻的推门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闭着眼靠在椅子上的齐沉。 他顿了下,悄悄走到齐沉跟前。 齐沉锐利逼人的容颜直入双眸,他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容颜无一不美好,长睫在白皙的眼底落下一片剪影,唇色微淡,让人想给他染上一层红润的水色。 温辞看着他,微微弯下腰,伸出手…… 而就在他要触碰到齐沉脸颊的刹那,闭着眼的人突然睁开了眼,那双天生含笑的桃花眼中寒星一片。就算看到了来人是温辞,齐沉的手还是快那么一步抓住了这只伸向自己的手。 温辞刚从外面回来,手心里满是寒气,齐沉看到是他,脸上的防备之色尽退。他握着温辞顺着力道做直了身体,然后才松开,打了个哈欠:“回来了?” 温辞嗯了声,伸手给他拢了拢衣服,语气如常:“怎么衣服都没扣好就睡在外面了?天寒地冻万一起热喝苦药的可是你。” 他动作很自然,就好像他原本就打算这么做,并没有其他意思。 齐沉又打了个哈欠:“想事情呢,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你查的怎么样了?” 温辞直起身:“这事咱们吃饭的时候说。” 齐沉看了看不远处桌子上摆放的沙漏,知道已过了饭点,他道:“我洗把脸,你让吉庆摆膳,让他们准备点热汤。” 房内有暖炕,他倒是不觉得冷。温辞从外面回来,浑身沾着寒气,这个时候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最好不过。 温辞弯起眼角笑了下,出去告诉了吉庆。 两人坐在客厅用膳时,温辞说起了朱灼。朱灼是三天前到元陵的,来了之后便在明华街梧桐巷租了个房子,身边有两个不起眼的随从。 “他轻装前来,并未带货物,想必不是来做生意的。”温辞一边给齐沉盛汤一边道:“他来到元陵后每天也就是四处逛逛,去酒楼、去听书,去歌坊找人弹曲也去过曲园听戏。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至于朱灼在歌坊曲园出手阔绰,加上人长得俊美行为风流,引得别人愿意主动为他弹曲唱戏之事他并未说。 他查朱灼这个人就查,有关他这种放荡的行为他不做任何评价。 反正齐沉一会儿还要从【暗】部调看查证结果,那上面写的非常详细。他现在要提起此事,好像在刻意编排朱灼的私生活太过混乱,他不屑如此。 齐沉接过汤点了点头,别人都纳闷他为什么会留温辞在身边,短短数个时辰能查到这些已经不容易了。 温辞看了他一眼见他并没有特别的表情,便又主动说起了别的。 饭后不久齐沉翻看着调查结果,姚宅那边收到了朱灼派人送来的几坛上好的酒,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东西并不是很贵重但很精巧,能看得出送礼之人很用心。 朱灼送礼的同时还还约了齐沉后天一起游玩。 齐沉把东西收了,也同意了朱灼的邀请。 等禀告的人退下,温辞道:“这两天天阴沉的厉害,后天说不准又要下雪,要不邀请朱兄来姚宅一聚。” 齐沉把调查结果随手放在桌子上,他道:“朱兄是客,客人既然提了要求,我们身为主人就该满足人家的愿望。” “再者说……”齐沉用手指点了点那份调查结果若有所思道:“何况从这些来看,朱兄想必是个喜欢热闹的,怕是不乐意在清冷的姚宅呆着。” 温辞垂眸遮挡住眼中复杂的神色,心想,朱灼怎么不愿意,怕是乐意的不行。 不过他虽然这么想,嘴上却恭敬的说道:“王爷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齐沉赴约那天北风阵阵,刮在人脸上很是凛冽,天空中飘着白雪。 齐沉仍旧是一身白衣,官州最冷的时候也不会下雪,朱灼听过很多关于雪的词句,却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雪感受到雪,只觉得很漂亮。 可当他看到齐沉迎着雪缓缓走来时,只觉得齐沉比冬雪更引人注目。 等人走到跟前,朱灼已经收起了眼中的惊色,他看着齐沉手中未撑开的伞笑道:“拿了伞怎么不撑?” 齐沉瞥了他一眼悻悻道:“你怎么和温……瑾一样,一点小雪非要我拿把伞。说了去游玩,拿着它还不够碍事的呢。” 朱灼目光微沉,他和齐沉相处过一段不短的日子,他很清楚这人的性子。齐沉不想做的事谁也勉强不了,这也是他当初深夜只敢留下一封书信不辞而别的缘由。 他想把齐沉带回去,最终却没这么做,一来他打不过齐沉,若要用一些极端的手段,那以齐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两人势必成仇。 二来当时他所处的环境并不好,把齐沉带回去就等于害了他,他护不住他。 然而几年不见,却出现了一个可以勉强齐沉做自己不乐意事的人。 朱灼不知道齐沉和温辞之间发生了什么,这几年他过得战战兢兢,被人盯着他也不敢轻易派人去寻齐沉,怕被人抓住弱点攻击。如今他好不容易站稳了些脚跟,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等他把一切都掌控在手里,他就能光明正大的寻人。 结果相遇突如其来,朱灼本来觉得这就是缘分,现在则怕缘分来的太晚。 朱灼心里翻腾着,面上却波澜不惊,看到齐沉肩膀上有落雪,他伸手想拂去,齐沉看到后自己先一步拍了拍两肩上的雪,而后道:“朱兄,既是游玩,可有去处?” 朱灼顿了下,不动声色的收回手,他笑了下说:“其实我也是刚到元陵,对这里不怎么熟。姚弟也知道我常年在官州附近倒腾,没怎么见过雪景,本来想邀请姚弟泛舟游湖看雪景,结果昨夜才想到,如今天寒湖面怕是要结冰。姚弟对元陵可熟?要不今日就由姚弟做主好了。” 齐沉想了下:“朱兄若是想看雪景,改日去京郊梅山看最好,梅山之上满是寒梅,在那里温一壶酒看雪看花别有滋味。” 朱灼大喜:“到时劳烦姚弟相陪。” 齐沉看了他一眼,点头。 今日游湖是不成了,两人也不好在大街上傻站着,朱灼又把到哪里游玩的事儿交给他了,想到朱灼喜欢听戏弹曲之事,于是齐沉道:“那我带朱兄去个热闹的地方。” 朱灼自然点头。 一路上朱灼脸上都是笑意,直到齐沉把他带到红柳巷飘香楼前。 朱灼刚来元陵就知道,飘香楼是烟花之地,很出名。 里面有各色各样的美人,个个都有吸引别人的才艺。朱灼来过,自然也看到过里面形形色色放浪形骸的人。 总归一句话,来这里的都是找乐子的,齐沉怎么会想到来这里,难不成他常来? 心中翻滚着各种念头,朱灼看着一脸平静的齐沉忍不住问道:“姚弟喜欢这里?” 齐沉看了他一眼,心道,他怎么会喜欢,不是朱灼喜欢吗,他可是根据朱灼的喜好挑选的地方。 朱灼总觉得齐沉这一眼特别有深意,还没等他品出个一二三,只听齐沉含蓄说了句还好。 听了这话,朱灼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2 15:11:05~2021-12-03 17:5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知我相思苦、zakkk、海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破格百年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12 飘香楼,雅间内,琵琶声铮铮而起。 弹奏琵琶的是个叫云娘的清倌,她长得温和柔美,又弹奏一手好琵琶,有技艺在身得人追捧自然不用做那些皮肉生意。 据说这飘香楼有很厉害的后台撑腰,它做的又是一门长久的生意。所以并不会强迫里面的人,甚至还会为那些有技艺在身之人造势、帮她们拦住那些不着调的客人。 好比云娘,平日里接待的客人也都是一些比较斯文之辈,其中有喜欢听琵琶的达官贵人,那些性情暴戾者她是不接待的。 好在身后有人撑腰,不至于被强迫。 今日这两位客人,无论从面相还是气质都是生平难见。 她倒好,一次见了两个,其中一个来过,她自然眼熟。 云娘弹奏期间,不由的朝两人看去,只见面容好看到极点的白衣公子神色悠闲,另一外俊美风流的熟客则紧紧握着折扇,手背之上青筋裸露,看那力道像是要把折扇给握断。 云娘对上白衣公子的目光时忙收回视线,她心下微凉,这人双眸波澜不惊,却带着说不出的寒意。她还是好好弹自己的琵琶,不要瞎胡看了。 云娘弹的起劲儿,齐沉则看向不怎么开心的朱灼低声询问道:“不喜欢?要不换个抚琴的?” 朱灼看了他一眼道:“你喜欢听人弹琴?” 齐沉老实说:“还好。” 朱灼差点说出那句要不跟我回去,我弹给你听。 话堪堪到嘴边,他又给咽了回去。 正当朱灼琢磨着该找什么样的借口离开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细听那些人的意思,似乎同云娘有关。 齐沉剑眉微皱,他抬了抬手,云娘弹奏之声停了下来。 云娘看了齐沉和朱灼一眼,起身行了个礼:“两位公子稍等,我去去就来。” 齐沉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朱灼趁机道:“姚弟,听那些人的意思好像也想请这位姑娘给他们弹奏琵琶,这般不凑巧被人扰了兴致,要不咱们就先回去吧。” 说实话,他刚踏进这飘香楼就想回去了,踏进来这里面的人个个都在盯着齐沉看,看得他心头一阵火气。要不是齐沉在一旁,他都要失去理智了。 齐沉听了听外面的说话声,大抵是他们刚来元陵在此地约了贵客,贵客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听云娘弹奏琵琶,希望云娘能为他们和贵客弹奏。 云娘自然拒绝,只说今日已有客人没有时间,希望改日为他们弹奏。 那些人说话的腔调有些怪异,齐沉瞬间想到刚入京城的南晋使臣。 齐沉琢磨了下眼下的情形看向朱灼:“一曲都没听完就走,心情实在是不好。再说是我们被扰了兴致,我们离开岂不显得做贼心虚?” 朱灼还想说什么,只听云娘还在那里坚决的婉拒远方而到的客人。 齐沉声音微扬:“既然都是冲着琵琶声来的,就请他们进来共同听一曲吧。” 云娘听到这话,同外面的人商量起来。 外面的人叽里咕噜一阵子。。 齐沉主要是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南晋使臣,还有他们的贵客是谁。他是抱着看戏的状态呆在这里的,所以神色淡然。 相比之下朱灼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他和齐沉一起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带上这么多人。这算什么事? 那边很快就商量好了,既然都是志趣相投之人,坐在一起听曲也是一种缘分。 既然双方都同意,云娘就打开门让那群人走了进来。 为首之人人高马大英气勃勃,他身后跟着四个随从模样的人。 从外表也可以看出他们并非是大齐人,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走在大街上,遇到一个穿着同样服饰梳着同样发髻其他国的人,明明他们身上也没写字,但就是能感觉到他们和自己不一样。 齐沉心道还真是南晋使臣一行人,真是巧了不是。 南晋使臣的名单在礼部那里,他没有细看,主要是想着早晚都要打照面,礼部知道名字就算了,他没必要记在心上,自然也就不知道领头之人叫什么。 隐隐记得是南晋一个很有权势的大官,好像姓戚…… 在齐沉打量南晋使臣时,他们也在看他。为首之人的目光落在齐沉脸上,先是一震,随后毫不客气的上上下下打量着,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件可以估价的玩物。 见他这般毫无掩饰的无礼,朱灼受不了了。他目光一冷,手中折扇啪的一声落在桌子上,直直的把桌子砸了一个能装进折扇的洞。 南晋使臣一行人被朱灼这一手震住了,为首之人收回目光,朝二人抱拳道:“今日多谢了。” 朱灼被他这一声谢谢的浑身难受,对着他跟蛇一样阴鸷的眼神,齐沉懒懒的道:“嘴上道谢要是称得上诚意的话,那还要真金白银做什么。” 朱灼微微一顿,随后似笑非笑看向这群人语气冷冷:“姚弟这,咱们又不缺这点银子,既然人家答谢之心不诚,这种谢不要也罢。” 那为首之人也是个人物,听了这明晃晃的讽刺神色变都没变一下,他只是那么似笑非笑的看了朱灼一眼,倒是他身后之人都垂下了头。 为首之人又抱了下拳语气诚恳了许多:“刚才是在下无礼,在下自然是诚心答谢,一会儿就会把二位的账给结了。”若不是见了他无礼的一面,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他是个谦谦君子。 朱灼冷哼一声,齐沉给他倒了杯茶:“和不讲理的人一般见识做甚,喝点茶润润嗓子。” 朱灼神色柔和下来,端起茶喝了一口。 见二人这么无视自己,南晋使臣笑了下,又不动声色的看了齐沉一眼。 正当这时,他们要等的贵客也到了。 这贵客也不是别人,正是封印之前告了病假在家休养的礼部尚书徐简令。 徐简令其实并不想来见这群南晋使臣,南晋使臣相见的也不是他而是国舅爷郑奕。奈何郑家门槛高,不是南晋使臣想入就能入的。 所以南晋使臣便连续两天来找徐简令,想要见见他,姿态放的很低很恭敬。 徐简令不想来,可郑奕让人给他传了话,让他来见见戚格等人。郑奕的吩咐,徐简令也不好拒绝,再者,礼部早晚都得和南晋使臣打交道,多了解一下也好。 于是在拖了两日端了下架子,徐简令还是前来赴约了。 这人都有点自己的小爱好,他喜欢听琵琶不是什么秘密。 戚格能打探到并把他约在这飘香楼,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让他意料不到的是,他刚走到雅间门口,就看到了里面坐着的齐沉。 对上齐沉那双天生含笑的桃花眼,徐简令脑中瞬间只浮起一个念头,戚格这群南晋蛮夷之辈,不愧是刁民,竟然想用这种方法害他。如果他死了,他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戚哥可不知道徐简令脑子里在想什么,看他脸色难看,还以为他不喜有外人在场,于是他恭敬的说道:“徐大人,今日云娘实在是不得空闲,所以不得已要同他人共同听曲,大人莫要介意。” 徐简令在心里呵呵了两声,心道,你给谁下套呢,面上却格外风轻云淡:“不介意,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能同这么丰神俊秀、神采奕奕、龙章凤姿之人共听琵琶曲,乃是我的荣幸,荣幸至极。” 戚格:“……” 他早就派人打听过大齐高官的喜好,这徐简令也是其中之一。 他现在还记得属下对徐简令的评价,说他是夹在大齐摄政王齐沉和国舅爷郑奕之间的墙头草,很会拍马屁。但他完全没想到徐简令就算远离朝堂说话还这么夸张,用词这么多,让人控制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难不成是拍马屁的功夫已深入骨髓了? 戚格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徐大人身为大齐礼部尚书,这般平易近人,实在是令人佩服。” 徐简令挺了挺胸膛,拱手朝皇宫一脸大义凛然:“我辈在朝做官,自当如此。我每日焚香沐浴佛前三省,时时刻刻都在告诫自己要记得皇上和摄政王的教导,当官理应为民,若不是为民不若辞官归故里。” 戚格:“……”也不知道这个墙头草在抽什么风,这么装逼,是故意为难他想从他们这里多拿好处?虽然要送的礼他已经备下,但见徐简令说话这么假,他手好痒,好想打人。 这大齐的官员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实,自夸都夸的这么面不改色。 戚格又忍着内心的不适夸赞了徐简令的高风亮节,放低姿态把徐简令迎了进去。 南晋使臣和齐沉他们中间放置了一个屏风,算是谁也不打扰谁。 客人都坐下了,云娘又开始弹奏琵琶。 齐沉听曲听得一脸兴致,朱灼心不在焉只想把人赶快带走。 而另一边,戚格觉得徐简令简直是个混蛋。 他劝酒,徐简令一脸正色的拒绝,说身为朝廷命官不可饮酒,就差指天发誓说他戒酒戒色了。他说现在不在朝堂,饮一杯无妨,徐简令就说自己要时时刻刻都要记得皇上和摄政王的教诲,下了朝也不敢忘。 戚格同他说话,一度都不知道自己对着的是人是鬼。 他查到的结果和徐简令真人完全是不一样的人,这哪里是墙头草,这分明是茅坑里的凑石头,又臭又硬。 就是不知道他本性如此,还是故意针对他们南晋使臣。 戚格想了想决定把礼物提前拿出来试探一下,徐简令喜欢宝石,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送宝石准没错。 于是戚格把装有宝石的匣子推到徐简令跟前,他声音凄凄道:“徐大人,我等千里迢迢从南晋前来,结果因一日之差未能面见大齐皇上和摄政王爷,心中甚是不安。” “徐大人想必也听说了,南晋这两年天灾人祸不断,所能给的贡品实在是不多,‘夏冰草’又被人所抢,我等实在是惭愧,辜负了我王所托。” “徐大人,我等已走投无路,只希望徐大人能在大齐皇上和摄政王爷面前为我们多多美言几句。只要大齐皇帝和摄政王爷不因我们带来的东西过少而与南晋有隔阂,事后必有重谢。” 说罢这话,戚格微微打开了匣子,里面宝石的光芒顿时耀花人眼。 而此时徐简令只想晕倒,戚格敢当着齐沉的面给他送礼,这是要他死还不够,还要让他被五马分尸,想要牵连他九族。 用心实在是歹毒。 “我跟你无冤无仇,又从未见过面,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徐简令气的都快哭了,他指着戚格手指颤颤,愤怒的吼道:“我告诉你,你别跟我说什么天灾人祸,两国协议是你们南晋主动要签的。今年南晋该给的东西,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戚格:“……” 疯了嘛这是? 看徐简令又悲又怒的样子,他忙跟着起身十分郁闷的喊了声:“徐大人……” 这一声徐大人之音还未落下,外面突然传来了嘈杂之声,有人高声喊道:“巡防护军右营在查逃犯,所有人配合调查。” 正在看戏的齐沉微微一愣,朱灼低声道:“姚弟咱们走吧,在这种地方被查好像不大好。” 齐沉点了点头,的确不怎么好。要是真被人在这里看到,摄政王逛飘香楼的事很快会被传遍四海。 好在两人腿脚功夫好,以最快的速度在巡防护军围楼前跳窗离开了。 所路过的雪地上,了无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3 17:59:11~2021-12-04 01:5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柚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柚子 10瓶;佛系随缘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13 齐沉和朱灼再次重逢后的相伴游玩以期许为开头,以在烟花之地差点被巡防护卫给抓着结束,中间经历的种种事情不说也罢。 逃离飘香楼在一处远离人群一看就比较安全的亭榭处停下,两人站在里面,四目相对有些无言。 其实到现在为止,朱灼还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是想找个风雅的地方和齐沉好好叙旧,问问他这些年过的好不好。不知怎么就叙到了飘香楼,然后还以这种方式离开了。 看着朱灼一脸茫然,齐沉干咳了两声。 朱灼回过神一脸关切的看向他:“姚弟你没事吧。” 齐沉摇了摇头说了声无碍,朱灼犹豫了下小心说道:“姚弟,我观你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我身边有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要不让他给你看看。” 他不知道这些年齐沉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当年和齐沉相伴的几个月,这人的身体一直很好。 现在,朱灼的目光落到他有些淡白的嘴唇上,很明显能看出他的身体情况并不是很好,朱灼心里翻腾着各种情绪。 江湖险恶,受伤是家常便饭之事,很多时候又没有时间去调养身体,以至于在不经意之间就会落下病根。 如果当年他有能力把齐沉带在身边就好了,他一定会好好护着这人,不会让他受到一点伤害。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愤怒、难过、无力等种种情绪把他压的喘不过气来,让他想要死死抓住一些东西。 听出朱灼的关系,齐沉望了眼亭榭外面簌簌而落的雪花,他语气平和:“不用担心,我这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了,等这个冬天过去,就会好了。” 朱灼望着他清冷昳丽的容颜,他上前一步想要去抓齐沉的手,他想说自己已经有能力护佑他了,想问他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走。 可最终他只在离齐沉一步距离之处停了下来,朱灼道:“姚弟,这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你穿得太单薄了些,我送你回去,免得着凉。” 齐沉收回视线拒绝道:“不用,我自己回去,你也早点回去。” 朱灼本想和齐沉一直吃个饭,不过他还有事要回去处理下,所以他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道:“今日出行喜远比不上惊,改日我在家中设宴,希望姚弟能赏光。” 想到今天发生的事,齐沉眼底浮起细碎的光芒,他说了声好。 话说到这里,齐沉便直接同朱灼说了告辞的话,先一步离开。朱灼站在亭榭中一直等他的背影消失,眼底的温情随着慢慢消散,然后他才转身踏雪离开。 齐沉不想撑伞又不喜欢雪落在身上的感觉,便用了轻功踏着房檐疾步走近路。 他刚过一道街便看到了自家的马车,齐沉眼中一亮从房檐上跳下去。在他从天而降的刹那,年轻的车夫没任何表情,车帘瞬间打开。 齐沉翻身越了进去,刚坐下,一个精巧的暖炉就递到了他手上。 车帘挡住了外面的寒气,温辞把他身上的披风取下,然后施施然的看着齐沉语气莫名:“王爷今日赴约赴的可高兴?” 齐沉抱着暖炉语气幽幽:“过程比较出乎意料,本质结果还是比较好的……” 温辞笑出声:“看样子如果没有人打扰,王爷在飘香楼能消磨掉一天的时光。” 齐沉抬眸望着他,温辞神色淡然自若:“王爷说去试探下朱兄,但我看王爷和朱兄在里面呆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实在是担心王爷出事,所以便给巡防右营打了个招呼,顺便给王爷提个醒。” 齐沉:“……” 他望着神色平静的温辞不自觉的抿了抿嘴,明明他也没做什么,但听着这话,不知怎么的他不由的心虚了两分。 温辞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他脸上,一本正经的问:“王爷临走时说要看看南晋使臣想在京城翻腾出什么水花,在飘香楼的这几个时辰王爷可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齐沉沉默了,也不知道温辞怎么算的,他从去飘香楼到出来总共也没呆上一个时辰,怎么到温辞嘴里就变成几个时辰了。 不过现在实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干咳一声,语气闲闲:“和我们想的一样,南晋使臣不过是想搅浑京城的水。毕竟大齐内部越是混乱,对他们越有利。” 温辞毫不客气的评价:“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他脾气秉性一向温和,对着大奸大恶之人说起话来也是平静无波,此时这话却说得锋利无比,眉眼间满是戾气。 齐沉总觉得这份锐利是对着自己的,他嗯了声。 南晋那群人去见徐简令的事根本没有刻意隐瞒,关注他们的人稍微打听一下就能打听到。 他们一方面想通过徐简令把‘夏冰草’和贡品少了的事糊弄过去,另一方面则是觉得糊弄不过去也无所谓。 徐简令处在这个位置上又是出了名的两不得罪,南晋这群人最终目的是想通过徐简令达到挑拨郑家和齐沉关系的目的。 郑奕这个国舅生性多疑对齐沉这个摄政王又处处防备,生怕他不还政给小皇帝。齐沉要是因徐简令见了南晋使臣惩罚他,那郑奕难免会多想。 明明可以安稳解决的事,齐沉非要闹,那是不是别有用心。万一两国因此交恶,那小皇帝的皇位还能不能坐稳? 有些事对于一个多疑的人不需要太多证据,你只需要给提供一个想象的机会,那他自己就能在心里编排一出大戏。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挑拨成功,南晋也没什么损失,他们早晚都会拍屁股滚蛋。他们只需要往别人心里种上一些怀疑的种子,至于它会不会发芽又或什么时候发芽,他们并不关心。 温辞知道南晋这点小把戏齐沉不会放在眼里,但别人可不一定。想到一些人会因为这些破事瞎胡闹腾让齐沉闹心,他心里就非常不痛快。 看他神色有异,齐沉道:“我去飘香楼不就是为了吓唬吓唬徐简令,让他脑袋保持清醒嘛,现在目的达到了,没必要放在心上。” 他约朱灼一起前去飘香楼,可不只是因为朱灼喜欢这种地方,更多的是看看南晋使臣想怎么护佑徐简令。 齐沉说这些话时语气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和,也间接解释了自己并不是真的想要去飘香楼干嘛,一切都是机缘巧合罢了。 温辞看了他一眼,心想,明明那么聪明,在某些方面却那么迟钝。 不过想到朱灼被齐沉带着去飘香楼时的心情,他心底隐隐升起一股很微妙的雀跃之情。 他今天本来想跟着一起,齐沉阻止他说:“你又不爱去那种地方,干嘛要跟着受罪,留在王府等我回来就是。” 齐沉见温辞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他心情也松泛了很多,他不想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多做纠结,于是开口:“巡防右营围了飘香楼楼,徐简令这个朝中大臣在里面见南晋使臣的事肯定会闹得人尽皆知。既然有人想看热闹,那就派人把徐简令请来,也好让暗中那些人知道他们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 温辞应下,把这事吩咐了下去。 然后他对着齐沉道:“你和南晋使臣打了照面,他们会不会猜测到你的身份?” 齐沉略抬下巴:“不会,我这个摄政王平日里深居简出,除了朝臣外面有几个人知道我长什么样?江湖上风雨楼楼主被人见过不少次,说不定有画像流出,可风雨楼楼主的脸可不是这张。” 温辞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他点头赞同:“也是,再说了,就算猜到了又怎么样,论长相、论实力、论地理优势,王爷都甩他们八百里不止。” 齐沉:“你说的很对。” 温辞笑了,他并不像齐沉那样,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他清俊、温润,他开怀大笑起来时,满眼满脸都是笑意,让人看来心情不由自主的就会好起来。 齐沉看着他开怀的样子,嘴角弯了弯,笑容染上眉眼。 —— 徐简令很快就到了,自打在飘香楼见过齐沉,他心里就做好了各种准备,最最糟糕的情况他都在心里想了一遍,只是想到自己会丢掉性命连累家人,他还是很害怕。 徐简令来的时候,齐沉正在书房看折子,朝堂虽已经封印,但各地陆陆续续递上来的的折子也不少,总得看上一看。 他没做错事自然能沉住气,徐简令就不行了,他刚走到书房,对着齐沉扑腾就跪了下来,然后哭着喊着道:“王爷,老臣真的没有勾结南晋使臣做出任何对大齐不利的事儿。要是老臣同那贼人私下有什么交往,定然会找个隐秘之处赴会,绝不会同他约在飘香楼。飘香楼是文雅之地,朝中很多人都会去逛,老臣和南晋使臣私下相会被发现的几率太大了,那老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老臣就是问心无愧,才会慷慨赴约。老臣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事先打探一下这群贼人到底想做什么……万万没想到这贼人这般狡猾,这般恶毒,若被王爷误会,千刀万剐这蛮夷贼人都不足以消除老臣心头之恨。” 徐简令说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说到激动之处更是一脸恨恨之色。就好像眼前现在真站着一个南晋使臣,他就会上前掐死他似的。 齐沉似笑非笑的看着徐简令,他道:“人家怎么狡猾恶毒了?你这意思莫不是他们约了你不够还约了本王一起,所以本王才同你那般有缘分撞在了一起?” 徐简令愣了下,小声道:“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说他看不起南晋使臣,他们想把齐沉约出来,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齐沉看着他那张老脸,也没有继续为难人,而是道:“本王自然知道你同他们没有勾结,要不然你现在也站不到本王面前。” 听出这话中的言下之意,徐简令越发心惊胆战。 齐沉道:“人家既然约了你,你也该去看看人家。” 徐简令琢磨了下没琢磨出齐沉的意思,他小声道:“王爷的意思是?” 齐沉挑眉道:“没什么意思,大齐乃是礼仪之邦,失礼的事不要做。” 徐简令心想,这是齐沉的计策。南晋使臣想必已经知道了齐沉召见他的事,再让他前去见那些使臣,是明晃晃的告诉众人,他已经知道自己和南晋使臣见过面了。 想必南晋使臣见齐沉这么下他的面子心里肯定很高兴,他则可以趁机把这群贼人好好讽刺一番。 一箭双雕,实在是妙计。 齐沉见徐简令一脸喜意的告退,也懒得猜他脑海里在脑补什么,等人走后,他看向温辞道:“明日你暗中跟着他,看看南晋使臣中藏得有没有意料之外之人。” 温辞挑眉,使臣来之前,就要告知是谁带头,有多少人,难不成里面有什么变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4 01:54:01~2021-12-04 11:1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海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知我相思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森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14 温辞眼中疑惑刚刚浮起,齐沉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朱字。温辞蓦然睁大眼,说实话,他对朱灼没有什么好感但也谈不上厌恶,对他也就是一种这是齐沉曾经的友人。 可以不喜欢,却也不会在他面前做出什么失礼的事。 他一直把朱灼当做一个寻常人看,根本没有把朱灼和南晋使臣联系在一起。 齐沉用手拂去桌面上的水字,他道:“我倒希望是我的错觉。”他和朱灼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和温辞一样亲近,可他也把朱灼当做朋友来看待,也真的担心过朱灼突然离开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 朱灼如果真的是南晋使臣中的一员,那他们注定要站在对立面。 有些事不是你不愿意就不会发生的,齐沉看的很清楚,约徐简令相见的戚格,在朝他看过来时眼中有着轻视,但同时里面还含有根本隐藏不住的敌意。 如果戚格知道他是大齐的摄政王,那就算彼此默契的不提起身份,在那种场合,大齐摄政王看到了自家臣子和他国使臣私下相见,那身为这件事的主使者戚格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应该戏谑、挑衅的,而不该是有敌意。 至于敌意,只能说因为他的存在影响到了戚格的心情,又或者是他和朱灼的存在让戚格很不高兴。戚格这份对自己的敌意完全因其他人而起。 这个他人只能是他身边的朱灼。 以戚格的身份对朱灼这般看重,那朱灼的身份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使臣。 除此之外,朱灼再次见了他之后,总是一口一个元陵,而大齐很多地方的人对元陵的称呼都是京城,哪怕是江湖人提起元陵也是一句京城元陵如何如何。 再打个比方,如果他身在江湖,家中若出了什么事,前来给他报信的人只会说京城来信,而不会说元陵来信。 一开始齐沉以为他常年在官州倒腾两国的货物,边关呆的久了,说辞比较生疏。又想到朱灼曾说起过自己的身世,齐沉当时在想,流淌着两国之血的朱灼,那是以大齐为家还是以南晋为家呢? 很多人像朱灼这样的人不受两国重视的原因就是这个,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就会不由自主的怀疑他们的立场。 齐沉也不想这样,当年他在江湖和朱灼相交,他没有问过朱灼的身份,因为无论朱灼是站在哪一方,他只是江湖侠客‘姚泽’,交友以心,并不是为了利和算计。 只是现在他是大齐的摄政王,身上背负整个大齐的命运,他不得不考虑那么多。私人感情、私交都要放在大齐之后,所以一旦有所怀疑,他就要找到确切的证据把疑点打消。 今日前去飘香楼,他不只是想看南晋使臣想折腾出个什么水花,也想试探下南晋使臣和朱灼有没有关系。 除却戚格自身的反应,在朱灼发火把折扇砸进桌子里面时,他身后之人的反应也是一个疑点。那些人不敢和朱灼对视,都低下了头。 那模样可以说是害怕,也可以说是畏惧。 按理说南晋使臣对着一个普通大齐人没什么可怕的,那他们对朱灼的态度只能说是敬畏。 温辞的神色随着齐沉的话越来越严肃,等齐沉分析完,他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身份肯定要高于戚格,他这么不声不响的前来大齐打得什么主意?” 齐沉心底隐隐有种想法,朱灼常年游走南晋和大齐之间,又亲自倒腾着货物,所赚取的银子到哪里去了?是上交了南晋国主,还是留给自己了。 这是两种做法,自然会导致两种截然不同的后果。 齐沉用手敲了敲桌子:“不管怎么样,你去探探他们的底。” 作者有话要说:  更一点,有事了,实在没来得及更新,白天继续哈。。 感谢在2021-12-04 11:16:55~2021-12-06 17:5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钺弈、海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蛋黄酱、海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汤索言~、aiyooooooooo、23125391 10瓶;月牙you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15 第二天,徐简令前去南晋使臣所居住的驿馆时,温辞悄悄跟在他身后。徐简令昨晚受了大惊,今日是奉了齐沉的命前来找事,态度那是一个趾高气昂。 戚格自然听说了徐简令昨天刚从飘香楼出来不久就被大齐摄政王叫到府上的事,说实话戚格并不是很想见徐简令。 昨晚大齐的巡防护卫围飘香楼之前,他本想跟着房内那两人同时离开,甚至为了取得徐简令的好感,他还打算要带他一起走。 在戚格看来,大齐的官员十分要面子,行事也比较谨慎小心,肯定不愿意被同僚看到和自己这个南晋使臣一起在飘香楼这种烟花之地。 别看都是大齐的官员,想抓别人把柄的大有人在,有些事一个做不到位,日后便会成为把柄。 四海之内谁不知道大齐那位摄政王眼里根本容不下半粒沙子。徐简令要是不想自己被怀疑,肯定会按照他所想的做。 结果,事实再一次狠狠打了他的脸,徐简令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不但不愿意离开,还抱着他的大腿嗷嗷大哭,说自己要害他,说巡防护卫是他找来的。 如果不是身处大齐的地界,戚格早就一脚把徐简令这个疯子踹飞了,他实在没想到徐简令脑子竟然这么不清醒,遇到一点事就胡思乱想胡言乱语。 可是他人在大齐,暂时还不想把徐简令给得罪狠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但不能踹人,还要按下心中的火气同他好商好量的说话。 最后徐简令终于相信他说的话了,但巡防护卫也把飘香楼给围了。 这时的徐简令也想明白自己要面临被猜疑后的后果了,他眼睛里还挂着泪呢,果断的和戚格说只当两人谁也不认识谁好了。 大齐朝臣、南晋使臣出来逛花楼传出去顶多是一件风流韵事。但两人要是同在一个房间,就算嚷嚷着说他们只是在听曲儿,那谁又会相信? 大家不脑补点他们在一起密谋什么简直说不过去。 当然以戚格的身手,他可以做到悄无声息的离开,只是徐简令一直瞪着眼睛看着他,那眼神只流露出一个信息,你要是敢丢下我跑,那这事没完。 戚格只是想利用他,又不是真的怕他。只是转念又想这样也好,不用散播什么流言就可以让人猜测他和徐简令到底见没见过面。 有时候人被一个刹那的想象拉住脚步,事情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总而言之,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一前一后的被巡防护卫发现了。不过徐简令的戏演的太差劲了,嘴上说着和他相遇是意外,脸上写满了不是意外。 戚格总觉得徐简令又蠢又笨,和传说中的精明有眼色活眼皮一点都扯不上关系。 被巡防护卫验明了身份,在他们打量的目光中戚格等南晋使臣离开了。 说实话当时戚格就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把徐简令踹开自己先溜,大齐那些护卫看他的眼神写满了色这个字。 就好像他从南晋到大齐一路上太过禁欲,所以一来到大齐就摸到了飘香楼。 看到那些人一副我了解的模样,戚格的十指吱吱作响。唯一让他有点安慰的是没过多久,事情就闹到了齐沉那里,徐简令也被召到了摄政王府。 然而,这本来我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尤其今天一大早,他那些下属看他的目光都有些躲闪。 他问询原因,一开始并没有人回答,后来还是那个人幸灾乐祸的说:“今日一大早南晋使臣逛青楼的事就传遍了元陵,我在大街上溜了一圈,还听到有人在那里猜测戚大人你是不是一夜七次郞。” 戚格听到这话脸瞬间铁青。 最最关键的是这口闷气他还得自己咽下去,他总不能见人都解释,况且别人也不愿意听他的解释。 所以对徐简令的到来戚格并不是十分欢迎。不过人到了跟前,不见面也不可能。 于是戚格收拾了一下,就以最快的速度见客,未撕破脸之前,这点礼仪还是要有的。 徐简令倒好,一见到戚格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速度根本不是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 不等满脸带笑的戚格开口,他就怒气腾腾的说:“你可把本官害惨了,昨天的事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巡防护卫是不是你找来的?你约在哪里不好偏偏要约在飘香楼,你可知事发之后我被王爷召见差点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戚格自然知道自己是故意的,不过他脸上挂着诚惶诚恐之色,道:“徐大人此言差矣,我只知徐大人喜好听琵琶,又打听到飘香楼云娘的琵琶弹奏的最好,所以才有此约。” “徐大人你想,大齐的巡防护卫岂是我能调动的,再说这件事我也是受害者。徐大人你仔细想想,这样的名声传出来,对我有什么好处?” 说到后面,戚格的脸色难以控制的难看了两分。虽然他并不害怕这样的流言蜚语,但一想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就想拧断眼前之人的脖子。 徐简令可不知他心中所想,还在那一脸怀疑:“真的同你无关?”那语气却是信了三分。 戚格摇头:“确实同我无关。徐大人,并非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6 17:58:20~2021-12-09 23:1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海洋、赤黛23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赤黛233 20瓶;叫我小纯洁、柚子、时时而时、蛋黄酱 10瓶;月笼沙 5瓶;jescycca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16 齐沉提着酥香坊的烤鸭来到温辞的必经之路,这是他和温辞约定好的,无论温辞有没有被人发现,都要经过这条路。 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结果这个计策是对的,他刚走到这条街,远远就听到了刀剑相撞发出的砰砰声。 齐沉听得心中一紧,朝声音处飞奔而去。 而此时温辞正和戚格还有朱灼打在一起,温辞的剑很锋利,剑法使的密不透风,戚格和朱灼一时靠近不得。只是温辞这种打发很凶狠,相对而言也比较耗费内力,时间长了肯定支撑不住。 戚格和朱灼自然明白这个,他们要是和温辞拼命,说不定很快就能把人重创。只是两人对眼前的形势看的很清楚,知道撑过这段时间就能轻松把人拿下,两人自然没想过拼命。 人有时候就这样,面对绝境时总能激发出意想不到的潜力,一旦知道还有退路,心就没那么急切了。 戚格使的一手好拳,拳拳带风,若是一不小心打在身上肯定会受内伤。 朱灼使的就是他常常拿在手上的扇子,平日里这扇子也就是个装饰,但现在它被注入了内里,变得比铁还要坚硬,挡下温辞的剑根本不在话下。 戚格和朱灼联手把温辞一点一点往角落里逼,温辞一剑砍在了朱灼的脸上,戚格看到这一幕立刻前去营救。温辞想趁着这缝隙逃离,又被朱灼一个翻身挡下。 朱灼看着身着夜行衣黑色面巾蒙脸之人目光冰冷脸色阴翳:“你到底什么人,竟敢夜闯我南晋驿馆?谁派你来的?” 戚格一旁冷冷道:“跟他废什么话,把他带回去好好审问就是。” 这话落音戚格的拳法变得更加凌厉起来,有几拳差点招呼到温辞脸上,也差点把他的面巾取下。 朱灼看到这一幕也加快了攻击的速度。 而正在这时,提着烤鸭的齐沉出现了,他沉声道:“什么人?”随着他的声音是他飞快而来的身影。 背对着齐沉的朱灼听到他的声音身形不由得一顿,脸色变了下,攻击的角度出了大错,周身更是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破绽。 温辞如果想要拿剑攻击他,肯定能击中他,甚至重创他给他造成很严重的内伤。 一旁的戚格也明白这些,他看着失魂落魄的朱灼,突然朝温辞狠狠推了一掌,趁着温辞后退之际,他又猛然退开,揽着朱灼的腰第一时间离开了。 齐沉赶到时人已经离开了,他飞快朝温辞看过去。温辞眉眼间有汗低落,气息也有些不稳。 不过他们都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为了避免戚格和朱灼去而复归,温辞压低声音飞快道:“多谢公子,此恩改日必报。” 说罢这话温辞飞离,齐沉看他离开时的身形很平稳,这才松了口气。 他提着烤鸭快步回王府,心道速度稍微快点的话温辞还能吃上口热的烤鸭。 —— 这厢温辞和齐沉气氛还算松快,那厢的南晋驿馆气氛就比较冷凝了。 朱灼坐在椅子上轻轻喝着茶,他神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端坐在那里容颜俊美姿态闲适。 戚格站在他对面死死地盯着他,在这种目光下朱灼手里的那杯茶到底没有喝完,他抬眸双目直直望向戚格漫不经心的说:“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刚才是有些失态了,但也是因为太惊讶的缘故,没有下次了。” 戚格听了这话从鼻子里哼笑出声,这一声笑里有着掩藏不住的嘲讽之意,他道:“难不成下次再遇到你这位放在心尖尖上的故人,你就能当着他的面杀人了?你就不怕他身为大齐子民会恨透了你这种行为?” “不,你当然怕,所以你连面对他都做不到,你害怕他发现你的身份,害怕他疏远你,你在他面前连一个懦夫都不如。” “你闭嘴。”朱灼把茶杯狠狠砸在地上,他的眼中闪露出恶狠的凶光,他那模样像是要把戚格身上的肉给咬掉一口。 也许别人会怕他这种神态,可戚格根本不怕,他不但不怕还在那里继续火上加油:“你以为我闭嘴了今天的事就传不到我皇耳中了?” 朱灼脸色苍白,五指死死扣在扶手上,他阴森的说道:“你最好让你的人管好自己的舌头,要不然别怪我无情。” 戚格冷哼一声:“你以为随行侍卫中全是我的人?若非我暗中帮你拦着,你这些天做了什么还能瞒得住你那些兄弟吗?你有这么大的把柄被人抓住,别人不趁机废掉你,他们是傻子不成?” 朱灼知道戚格说得是事实,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越发的难受。 戚格冷漠的看着他,在朱灼眼里,姚泽是他放在心底之人,也是他求而不得需要精心对待的人。可在戚格眼里,姚泽就是长在身上的毒药,不把他逼出体外,日后肯定会引起很大的风波。 心里想着这些,戚格又道:“你刚才差点因他一句话死在别人剑下。你别忘了你得目标,我追随你是想看看你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要是你没了让我感兴趣的价值,那我怕是要换人追随了。” 朱灼冷冷的看着他,“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戚格又嗤笑一声:“我的王子希望你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俗话说的好,自古以来江山、美人就只能选择一样。你好好想想为了一个不把你放在心上的人,失去了分寸和理智究竟值不值得。” 朱灼语气沉沉:“江山我要,美人我也要。” 听到他的心里话,戚格目光泛冷直接出言打破他的幻想:“你想要,那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你从哪点看出你这位姚弟愿意抛家弃国跟你回南晋?” 朱灼恨恨的看向他,戚格继续开口:“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想要得到的东西,注定要比别人多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 身份一直是朱灼的逆鳞,此时听戚格提起,他道:“多谢戚大人提醒我我的身份,也是,身为一个‘哈儿’,我该有自知之明。” 听着他自暴自弃的话,戚格眉头一皱,他张口还想说什么,朱灼冷淡的开口送客:“戚大人,我累了,需要休息,你出去。” 戚格静默了下,出了房门。 他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院子里对着房门站了好一会才离开。 然后他召集了今天的护卫,又加派了巡防的人手,只想做到贼人再敢踏入此地,定叫他有去无回。 摄政王府,齐沉和温辞吃着被小厨房的厨子又热了一遍的烤鸭,两人一边吃一边说话。 温辞啃了个鸭翅膀说了朱灼的事。 齐沉点点头,猜测成真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温辞道:“这次是我托大了,戚格的身手很好,要不是你赶到,我怕是要栽在两人手上了。” 真被抓住他也不怕,只是齐沉就难了。 齐沉看他喜欢翅膀,又把另一个拆给他:“就算我没赶到,五十招内他们也擒不住你。” 他并没有直接夸温辞的武功好,但一个人能在两个一流高手中撑这么长时间原本就代表了一种实力。 温辞接过鸭翅膀,他道:“你说过朱灼喜欢用刀,今日他拿的是折扇,如果是刀……” “如果是刀怎样?”齐沉看着他问。 温辞微微一笑:“不管是刀还是剑又或者是斧头,也休想在百招之内把我抓住。” 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齐沉笑了,他说:“这话说得好我喜欢。” 明知道他没有其他意思,温辞的心还是因此猛然跳动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9 23:18:42~2021-12-10 21:2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海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郑仓鼠的le心set患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17 温辞的心跳得很急促,面上却很平静,让人看不出半分情绪。他想要掩饰真正的心情,就能做到滴水不漏,就连齐沉也发现不了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温辞收敛了下心情,又说起了戚格的拳法,他说:“戚格的拳法很厉害,但我总觉得他留有后手,他用的肯定有兵器,就是不知道用的是何物。” 齐沉听了轻笑出声,他悠悠道:“戚格,号称南晋第一高手,据说他的拳头不输兵器,不过也有人说他用枪,只不过没在外人面前用过。” 温辞听闻这话,不由得看向他,心念一动,他吐口道:“【暗】部派往南晋打探消息的人回京了?” 齐沉含笑点头。 在他知道南晋要派遣使臣前来大齐时就第一时间让楼里的【暗】部人员动身去了南晋。 风雨后经过几年的发展,往日里除了做一些买卖之事,还没有怎么动用过【暗】部的人呢,这次正好可以试探试探他们的身手。 目前来看,结果还是让人很满意的。 温辞道:“派去的人能打探到这些,确实是用了心思了。” 齐沉摇了摇头一脸莫名道:“他们还带回来一个特别有意思的消息。一个多月前南晋国主刚把自己一个一直养在皇家别苑的孩子给接回了宫,赐国姓萧,名灼,正式入了玉蝶,为南晋五皇子。据他们打探到的消息,这五皇子可是个厉害的角色,他母亲是大齐人,南晋国主当年因为此事差点没成功登基。也因为这个,萧灼打出生就不受人待见,一直住在下人呆的偏院,连姓萧的权利都没有。在南晋国主登基后,就以父子相克为由把他送到了皇家别苑,一住便是十年。” “这次能被南晋国主带回宫也是他拿命换的。” 温辞听得怔怔的,整个人都呆了,沉默半晌他道:“他是南晋五皇子。” 他知道朱灼身份高,从戚格护着他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但他实在没想到他竟然是皇子。 齐沉敛眸叹息道:“谁能想到两个江湖上相交之人,几年以后再相见,身份都变了,一个成了大齐的摄政王,一个成了南晋的皇子。” 站在朋友的立场,他自然希望朱灼一切都好,站在国与国的立场,南晋敢对大齐做出一点不利之事,那两人难免要刀剑相向。 事情变成这样,也只能说一句造化弄人。 温辞听出齐沉的感慨,他道:“两人相交贵在缘分,身份无法改变,王爷问心无愧就是。” 齐沉唉了一声:“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我就是做不到问心无愧啊。” 说实话,知道朱灼身份的那刻,他第一反应是怎么利用这个事让大齐和南晋避免冲突随后才想到朱灼是他的友人。 温辞轻声又坚定道:“我就是了解王爷才会这么说。如果南晋不做出损害大齐利益的事,王爷自然不会对南晋做什么。如果他们的手伸的太长,不管有没有这个五皇子,王爷都不会善罢甘休不是吗?王爷的心思我都明白。” 齐沉看向温辞,目光微暖,他慢腾腾的说道:“吃烤鸭吧,都快凉了。” 温辞:“……”这是准备强硬的转移话题? 他看着颜色和味道极好的烤鸭,闷闷夹了一筷子。 齐沉看他吃的飞快,又给他整了块腿肉放在碗里。 温辞吃着,嘴角的笑意怎么止都止不住。 齐沉看他这模样,心情跟跟着好了几分。 说他高傲也好说他没心没肺也罢,这世上很少有人能入他眼。 朱灼算得上一个。 在听到消息后,他的心情不可避免的有点郁闷。如今被温辞这么一开解,蒙在心头的郁结之意瞬间消散。 他总觉得温辞跟在他身边做侍卫实在是有点委屈,这人不该被束缚,应该自由自在的行走江湖,过着被人称为大侠的生活。 所以他愿意让温辞离开,但有时他又会想,如果哪天温辞真的要离开的话,他肯定会舍不得。 温辞实在是太合他的心意了。 温辞见齐沉在盯着他走神,忍不住问道:“王爷在想什么?” “我在想除了你,我恐怕再也找不到这么合心意的人了。”齐沉感叹道。 温辞很想淡定,可他的耳朵却控制不住的热了起来,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说出那句我也是。 齐沉把话说出来惊觉有些唐突,但这种事越解释越黑,于是他赶紧转移了话题:“今日之事,南晋使臣肯定会闹大,他们猜也会往我身上猜。” 温辞巴巴的嗯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0 21:25:58~2021-12-12 02:1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汤索言~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柚子、海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得感情的咸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18 南晋使臣一行人的心思齐沉猜的那是一个准。 在他和温辞吃着烤鸭谈论戚格和朱灼的时候,南晋使臣就把驿馆有刺客的事闹到了京兆尹那里。 京兆尹龚知一听驿馆有刺客,头都疼了。 龚知心里非常航清楚,一般人就算闲着没事也不会往南晋使臣头上蹦跶。 因为他们这些官员心里都清楚,过完年和南晋使臣交锋的时候多着呢。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是糟心事儿,现在大家只想安安稳稳过个年,再大的风波那都是新一年的事情了。 但龚知更清楚,朝堂上大部分官员都是这么想的,可摄政王齐沉就不一定了。齐沉是多能折腾的人,先是混江湖建立风雨楼,然后称霸朝堂说一不二。 说实话以齐沉这行事态度,如果当年他没有当着先皇的面拒绝当皇太弟,又当众言明是断袖,他都以为他要踹开小皇帝自己坐上龙椅了。 别看齐沉年纪不大,威严放在那里呢,心思常人难以捉摸。 你说他重名誉吧,但是在面对一些去撞墙的言官,齐沉都不会多给他一个眼神。要说他喜欢溜须拍马之辈,那是你没看到他对着这些人冷笑的样子,那不咸不淡的笑简直比用刀往人家脸上戳还要让人难受。 总之一句话,齐沉的心思不好猜,所以做出刺探南晋使臣一行人的事实属正常。 龚知虽然想到了这件事十有八九和齐沉脱不了干系,但南晋那边没有抓到人也就没有什么证据,他自然不会把这事同齐沉牵扯在一起。 就算南晋使臣也怀疑是齐沉干的,那他们也得忍着,谁让他们没有抓到人呢。 龚知想不通齐沉这个时候派人前去驿馆做什么,不过在见南晋使臣后,他还是第一时间派人前去摄政王府把事情同齐沉说了。 万一齐沉在布局,他也能从中得到些提示,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做完这些龚知才去见南晋使臣。 京兆尹京兆尹听着是个挺大的官,掌管京中一切事务。可京城皇亲贵族那么多,他们又有很多亲戚,交织在一起像让人挣脱不掉的巨大蜘蛛网,龚知时常觉得京城是个人都能踩到他头上。 这么些年龚知也习惯了。 相比较龚知的淡然,戚格可谓是来势汹汹,他沉着脸整个人显得格外强势。 在见了龚知后,彼此礼仪通报过姓名后,戚格开口便是咄咄逼人:“龚大人,元陵乃是大齐京城,重兵防守之地,这里面住着大齐最为贵重之人。今日我南晋驿馆竟然出现了刺客这等让人心惊之事,不知是大齐的巡防不细致还是单单对我南晋驿馆没有尽心?” 龚知在京兆尹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几年,可以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一半的时间他要遇到一些拿身份欺压他的人,这也让他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 此时面对怒气腾腾的戚格,他不紧不慢打着官腔:“戚大人此言差矣,我大齐的巡防如何暂且不提,但南晋使臣们所住驿馆的巡防那绝对是重中之重。 “南晋同我大齐交好数年,我们大齐人向来尊重自己的朋友,所以在巡防方面很是用心。巡防护卫在驿馆周围巡防,一来可以护佑使臣一行人的安全,二来也避免给你们留下个在监视你们的印象。” “如果戚大人觉得这样不够尽心,本官可以上奏王爷安排一些巡防护卫贴身保护防,只是到时戚大人可别来本官这里抱怨不够自由。” 最后这话龚知说的半是认真半是玩笑,他神色悠闲,戚格神色不变微微一笑道:“我们不过是一国使臣,这么劳烦贵国,被我皇知道定要痛骂我们呢。” 龚知闲闲一笑。 戚格则皱眉苦思万分不解道:“南晋同大齐交好,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刺客是谁派来的。龚大人,不是我自吹自擂,我的功夫虽称不上天下第一但绝对不弱。今日我同人联手竟然没有把刺客留下,不知这刺客是何方神圣,竟这般厉害。” 说到这里,戚格目光直直的盯向龚知:“不知龚大人心中可有怀疑的对象。” 龚知心里直骂娘,他心道,你直接说你怀疑齐沉不得了,大家都是千年的妖精,还在这里给他下套呢。 龚知知道这件事多半是齐沉干的,可对着戚格他绝对不会承认的。 于是龚知认真想了下,然后看向戚格语气分外认真的说道:“戚大人,我非武林中人,也分辨不出你们所说的身手好坏。不过四海之大,东海、北凉都有数得上高手,这个刺客的身份实在是不好猜测的很。” 戚格早就听闻大齐的官员都是老奸巨猾之辈,说话间会打太极的很,但他万万没想到大齐官员脸皮这般厚。他脚踩着大齐京城的土地,这人却给他扯东海和北凉,连大齐半个字都不提,明晃晃的为大齐开脱,就差点明说有事是东海和北凉干的,没事是大齐护卫的好。 看着满脸诚恳的龚知,又想到敢吼敢哭的徐简令,戚格恨不得伸手握着他们的脖子让他们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他们南晋民风朴素,就连朝臣都是靠武力说话,实在是不如大齐这群朝臣嘴皮子厉害。 于是戚格似笑非笑,语气陡然变得阴森起来:“龚大人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不管是谁敢对南晋出手,便是我南晋的敌人,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会把人给找出来,挫骨扬灰。” 戚格说这话时身上自带凉气儿,龚知神色微变,这是当着他的面在打齐沉的脸呢。要是被齐沉暗中培养的那些探子知道了,那还有他好日子过吗? 这个戚格绝对是故意的,就想他被齐沉抓着把柄等着看他的笑话。 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呢? 龚知心里气愤的恨不得把茶杯甩在戚格头上,面上却还得顾忌两国的交情而彬彬有礼。 他想了下低声道:“戚大人其实不妨想想是不是自身原因才招来的刺客。” 戚格笑了:“自身原因?”大齐的官员甩锅的能力真是令人无话可说,找了一圈的理由都找到他身上了。 龚知一脸高深莫测,声音却是越发低了,他叹息一声:“戚大人,那飘香楼的云娘因弹一手好琵琶得人追捧,其中不乏武艺高强之辈。这些人表面和和气气,私下难免有心分出个高低,以便确认谁在云娘心中地位更高。当日巡防护卫查找盗贼围楼,云娘也被牵连进去,事后大家都知道当时云娘接到的是戚大人你们一行人,这有人难免就存不住气想试探试探戚大人。” 戚格:“……” 他在心里骂了句脏话,龚知这是在说他私生活不检点引起的这场刺客之事? 眼瞅着戚格神色不好看,龚知又道:“当然,这也是一种猜测。没有证据,也只能什么样的可能都猜测猜测。” 戚格呵呵一笑,他道:“没想到龚大人的猜测这么有趣,佩服佩服。” 龚知也跟着一笑。 戚格的手在椅子上扣了一会儿,然后他站起身道:“刺客之事已知会龚大人了,还望龚大人能早日找到证据捉拿住刺客。” 龚知站起身含笑点头:“这是自然。” 戚格又笑了一声,转身出府。 龚知喊人送客,等戚格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缓缓坐回椅子上深深吐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刚吐一半,戚格坐过的椅子突然噼里啪啦断裂开来,一把上好沉木做成的椅子就那么成了一堆没用的木头。 他的长随平安听到声音忙跑了进来,龚知坐在那里愣愣的看着木头。 平安喊了声老爷,龚老爷抬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最讨厌和这些武林高手打交道,他们武功高强有本事就找武功高强的人去啊,在这里威胁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做什么。” 那沉木可比他的脖子硬多了,戚格就一声不响给弄散架了,还控制着力道等他人走后才散开,想要找人赔偿人家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戚格这手要是弄在他脖子上,那他直接就没气了。 想到这个可能,龚知不自觉的把手放在了脖子上,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处一直在泛凉气,他脸色十分难看,朝平安喊道:“让人把老爷我上次得的兔毛围领拿来,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不觉得冷吗?” 平安:“……” 房内有火炕,还真不感觉冷。 当然了,这话也就是在心里嘀咕嘀咕,他要敢说出一个字,屁股就要开花了。 —— 京城闹腾的这些事很快就传到了国舅爷郑奕的耳中。 他在心里琢磨了下,第二天一大早就入宫去见了太后。 朝堂封印宫门不开,不过要真是有事,大臣们拿着自己的令牌还是可以入宫见皇帝的。 郑奕身为太后的嫡亲弟弟,皇帝的嫡亲舅舅就算没有朝政,想入宫同太后、皇帝说说话那也在情理之中。 郑奕入宫时小皇帝正在太后宫中。 郑奕给两人请安,先是拉家常,然后又说了一些逗弄小孩子开心的话,小皇帝齐宴也很给面子,那么笑了两下。 拉完家长说完想念之情,郑奕看了齐宴一眼又看向太后道:“宫外最近发生的事,太后娘娘同皇上可听说了?” 齐宴一脸好奇:“宫外发生什么事了?” 太后也道:“没听说发生什么大事啊。” 郑奕见两人什么都不知道,越发觉得齐沉不是个好东西。 这不是明摆着宫外的事齐沉不吭声就不会传到太后和皇帝耳中,齐沉也太过一手遮天了。这是想要闭塞掉小皇帝的耳目,让他成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傀儡。 郑奕一脸凝重的把宫外发生的事说了,最后他压低声音:“此事怕是同摄政王脱不了干系。”谁不知道齐沉手下有风雨楼,就算他想撇清关系,那也不容易。 太后听了柳眉轻蹙,小皇帝齐宴则道:“南晋驿馆有刺客,那让人去查就是了,同皇叔何干。” 郑奕急了,他道:“皇上,试想整个大齐谁还能做到这点,摄政王手下高手如云,今日可以在南晋驿馆自由出入,那明日……” “闭嘴。”太后精致的眉眼间带着不悦:“话越说越混账了。” 郑奕见她面带怒气,不敢再吭声了。 小皇帝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道:“舅舅,南晋驿馆的刺客又没被人抓住,没证人没证据的事怎么就和皇叔扯上关系了?再说皇叔他身体不好,手下的人武功高些也能护着他。” 郑奕:“……” 齐宴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他无话可说。 太后看着精神头不高的齐宴软声道:“皇上今日起的太早了些,回去睡一会儿再跟着太傅读书吧。” 齐宴点了点头。 等他离开,郑奕委屈的喊了声太后。 太后坐在贵妃椅上冷眼看着他:“你在皇上面前胡说什么呢?” 郑奕一脸着急:“自古人心易变,齐沉当年差点就成了皇太弟,又有那道密旨在,万一他后悔了,拿出先皇密旨想要废帝,皇上和太后娘娘又该怎么办?臣想着,总要以防万一的好。” 太后看着他:“你担心的有一定的道理,但齐沉同他人不一样,他看不上这些权势和地位。要不是先皇病逝的太早,他才懒得管这些事呢。” 郑奕抿嘴不语,但他的表情在诉说着他的执拗。 太后叹息了一声:“你总是忘了齐沉身上有剧毒之事,他人都这样了,你还老是把他当做敌人防备着,有这空闲,你还不如好好管管家呢。” 郑家这几年又不是没出过让人笑话的事,只不过碍于它的门楣,没人敢轻易说什么罢了。 郑奕听了这话,脸上有些尴尬,他看着神态平静的太后,一个突然就把心中隐藏已久的想法说了出来:“太后娘娘自幼便聪慧,父亲总说太后娘娘若是身为男子,定会位极人臣。太后娘娘这些年听书打发时间都要被人说三道四,您就没有想到自己临朝教导皇上?” 得到极盛的权势后,谁还敢在那里胡说八道,她岂不是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别人心里在不愤,又能如何? 郑奕看不惯齐沉,除却真心为小皇帝担心,还有一点便是替太后不值。太后年轻,有真才实学,教导出个明君又不是不可能。 只可惜,先皇不相信她,所有名声和权势都给了齐沉这个病秧子。 太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自然想过。” 郑奕心中一喜,太后又道:“齐沉还亲自问过我。” 郑奕的表情裂开了。 太后神色淡淡:“当时他问我,若我真的临朝隔帘听政,能不能做到不偏袒父兄、族亲。” 郑奕的脸又变了,变得既愤怒又担心。 太后又道:“他还问我,皇上若是懦弱无能挡了我的路,我会不会对皇上下手。” 郑奕脸色巨变,他咬牙切齿道:“他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是大逆不道。” 太后则笑了,她想起当时齐沉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问出这些话的场景,她当时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 齐沉道:“太后对郑家太过仁慈。”郑家不是没有做过没良心的事,太后都为他们求过情,这些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至于齐宴,她认真想过这件事,就算齐宴不是个好皇帝,她也下不了手。 所以最终她没有在朝政这件事上和齐沉有分歧,因为话已说话,多余的事没必要做。 只是这两年郑家越发飘了,今日提起这个话头也是打算敲打郑奕一下,免得他日后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 齐沉可不知道皇宫里有关他的谈话,今日齐沉约了‘朱灼’一起去郊外逛梅山。 既是梅山,梅花自然出名。 朱灼对齐沉的邀约欣然而往,梅山的景色是一绝,但让他开心的是齐沉的主动。 所以接到邀请后他想也没想就直接答应了,戚格知道后还对着他阴阳怪气了一通。 今日齐沉也是单独前来,朱灼身边也没有惹人厌烦的人,两人就如同普通朋友那般,脚踩着皑皑白雪行走在梅树间。 梅山上梅花的品种有很多,颜色不一,朱灼却最喜欢那一片红梅。 齐沉一身雪衣,容颜甚过白雪,站在红梅之中格外显眼,周围的一切都因他黯然失色。 朱灼眼中欢喜不是因那些红梅,而是红梅中的人。 齐沉明明离自己很近,可这一刻他又觉得很遥远。朱灼快步上前两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齐沉听到脚步声看向他打趣道:“朱兄这么着急是看到特别中意的花了?” 朱灼含笑点头:“是看到了最好的一朵。” 齐沉:“可要摘下来摆在房内?” 朱灼摇头:“不用了,让它留在枝头吧。” 齐沉笑了下,随手扯了一朵红梅放在手中:“来到了梅山,不煮一壶梅花茶喝实在说不过去。” 朱灼笑道:“那我去拿炉子,咱们今天就在这露天雪中煮茶,也清雅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2 02:18:48~2021-12-12 13:1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蛋黄酱 2个;海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尼采的哭泣 20瓶;一笔一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19 冰天雪地中红梅盛开处,齐沉和朱灼坐在一个背风处用炉子煮茶。 两人都是在江湖上混过也是能吃苦的人,动起手来很是利索。炉子里的火在两人的摆弄下很快就燃烧起来,茶壶放在枯树枝头上,水是就地取得雪水,茶壶里放着两人刚随手摘下的红梅。 茶水未开之际,朱灼看着齐沉颜色轻淡的嘴唇忍不住道:“姚弟,你身体无碍吧?” 齐沉正在拨弄枯树枝让它燃烧的更旺一些,微弱柔和的火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疏离淡漠的容颜显得柔和不少。听到朱灼的问话,他头也没抬道:“无碍。” 朱灼看他不想多说,也没有勉强,而是从怀中掏出一支玲珑剔透的发簪,发簪被打磨的光滑细致散发着莹润的光芒,打眼一看便知道这是上上好的东西。 他把发簪递过去:“姚弟,这东西是我无意中得来的,它是暖玉雕成,冬暖夏凉。最最关键的是它曾被百种药材浸泡过,戴在身上可以养身,也可以防毒。其实这些都是传闻,有没有疗效谁也不知道,但聊胜于无,姚弟你收下,就算为兄的一点心意。” 朱灼说这话是一脸诚恳,满心满肺都想让他收下。 齐沉半垂眼眸,如果不知道朱灼的身份,两人单单是寻常江湖人,彼此是说的上话的朋友,这东西他会毫不犹豫的收下。 现在……齐沉扯了根枯树枝扒拉下炉子里的火堆,他淡声道:“这么贵重的东西……” 他话还未说完,朱灼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他道:“难道在姚弟心中你我之间的情谊还比不上一个玩物?姚弟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可就不高兴了。” 他是真的不高兴,他对齐沉有其他心思,但他送的礼物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齐沉一把,让他的身体早点康复。 想到此处,朱灼软了声音道:“东西是我要送给姚弟的,你要是不要,那我也只有毁了。” 齐沉看了朱灼一眼,目光深深,然后他伸手接过发簪。齐沉身为摄政王自然见过不少好东西,暖玉他也有,不过朱灼送的这支确实不一样,拿在手上有股淡淡的苦香味。 味道很浅,他还是闻到了,这味道他好像曾经无意中闻到过,但想要细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也许是他曾经吃过的某种药里含了同样成分,只是他喝过得药无数,梅老头也更改过无数次的药方,所以一时感到熟悉却又想不出来。 也可能是因为发簪上所带的药性,朱灼才那么相信发簪能治病防毒。 发簪在齐沉白净修长的手掌中翻滚了几圈。 朱灼看着他收了下发簪,弯起眼角笑了。 后来齐沉让人给他送了一根品相极好的千年人参,朱灼拿到后并没有往不好的方向想,他甚至有点高兴,他们相互交换了礼物。他想慢慢的时间长了两人交换的东西会越来越多,会在彼此心底留下深深的痕迹。那是不是早晚有一天,齐沉心里也会有他。 再后来,朱灼知道了齐沉的身份。他们四目相对,却代表不同国家的利益,当年的友情瞬间被一切湮没,那时朱灼心里只有一句话,造化弄人。 当然这会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而现在北风呼啸中,茶水翻滚着撞击着茶壶盖子,散发着响声告诉众人它沸腾了。 朱灼拿出两个精致的茶杯,把茶注满。 齐沉端了一杯,朱灼也端了一杯,两人就那么在冷风中悠闲的喝着茶。 一杯过后,心口暖暖的,朱灼看着齐沉,他想张口说什么,最终只是伸手飞快在齐沉肩膀上拂过。因为记得上次他想靠近时齐沉不动声色的拒绝,所以这次他动作很迅速。 齐沉抬头的瞬间,朱灼道:“你肩上有落梅。” 齐沉哦了声,朱灼干咳了声转移话题:“姚弟以前也有过同人在这梅山雪水煮茶吗?” 这次还是齐沉拿了炉子和茶杯,说是看风景的途中要是渴了可以自己动手煮茶。 朱灼听了自然同意。 齐沉:“同温……谨来过。”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和温辞来过几次,也煮过几次茶,实在算不上什么新鲜事。 朱灼听了神色微微一变,他握着茶杯轻声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和温贤弟是怎么认识的呢。” 齐沉干脆利索道:“他救活我。” 朱灼既惊又:“竟然是这样,那我以后一定要当面谢过温贤弟的救命之恩。” 别看齐沉断袖的名声四海皆知,但这些年他一心放在朝事上,他也不是一个对别人感情很敏感的人,所以一直以来都没发现朱灼的心思。 当然这也有朱灼一直在极力隐瞒自己心思的功劳不过他的这话让齐沉心里有点不自在。 他道:“不用了,我已经谢过了。”温辞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自己谢就是了,自然不用麻烦别人。 朱灼想说不一样,但看到齐沉那双略带几分疏离的眼睛,他想要说得话全部被谋杀在喉咙里了。 这一刻,他无比清楚的意识到他和齐沉之间有距离,很长很长的距离。 他心中的纠结不安甚至惶恐,齐沉都不知道。 他很想抓着这人的肩膀,把他的心里话全部剖出来,可他不敢。 再等等,朱灼心想,等他处理好一切,他会带姚泽回南晋。 —— 梅花赏了,雪水茶也喝了,随着天越来越冷,两人便准备下山。 朱灼其实挺愿意和齐沉一辈子都呆在这里,只是他是个俗人,俗事缠身,注定得在俗世浮沉。 回去后两人在城内分别,临走时朱灼问:“姚弟,以后我还能邀你一起赏梅吗。” 齐沉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指:“只要你愿意。” 朱灼忙道:“愿意。”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又怎么会不愿意。 齐沉朝他点了点头。 齐沉回到王府就被温辞抓着去找梅老头。 齐沉看他嘴唇轻抿神色压抑便道:“我没事。” 温辞没理会他的说辞而是道:“你说没事没用,得梅老头说没事才有用。” 齐沉反手抓住他的手无奈道:“我知道,我会老老实实让梅老头把脉看病,所以不要不高兴了好不好?”后面那话多了几分软腻,温辞心一空,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现在变成齐沉拉着他往梅老头那里走,他道:“我有分寸,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温辞看着两人相握的双手,闷闷的嗯了声。 到了梅老头那里,齐沉老老实实让他把了个脉。 梅老头把完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瞅了两人一眼:“暂时死不了。” 言下之意齐沉的身体情况并没有因为他在冰天雪地呆了半天有变化。 齐沉朝温辞笑了笑,好像再说怎么样,我说得对吧。 看了他一眼,温辞神色莫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困了,明天继续哈。 020 从梅老头这里得到确切的话后,齐沉把朱灼送的发簪拿了出来。 温辞的目光瞬间落在发簪之上,他紧紧抿起嘴,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慌乱。 齐沉私人物品有多少,温辞比他本人还要清楚。温辞敢肯定,这发簪绝对不是齐沉以前所有的东西。 齐沉并未察觉到温辞的异样,他把发簪递给 021 南晋驿馆中听到消息的使臣们兴奋,他们都希望在第一时间听到大齐摄政王亡故的消息。 对大齐来说,齐沉是个好王爷,是大齐这艘巨船的掌陀人,是控制它行走方向的决策者。可对野心勃勃的南晋来说,齐沉是阻碍他们更加强大的绊脚石。 南晋不是没有派人偷偷渗透到一些大齐官员身边,他们并不指望这些官员会背叛大齐,但在一些事情上例如十年前两国签署的协议等等方面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好,甚至在南晋想拿不出太多东西时他还会帮着说话。 大齐那些比较重注自己私欲的人,他们也是捧着、附和着,时间久了,在大齐能说的上话的都是这样的人。 俗话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时间长了大齐的根就坏了。一旦时机成熟,对南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是可惜,这些年南晋基本上都是在做无用功,只因齐沉的存在。 大齐朝堂之上是齐沉的一言堂,那些朝臣有再多不满再多想法过不了齐沉这一关等于白搭。 其实齐沉这么强势,时间久了肯定会引起众人不满,但这会是一个很漫的过程。 一来是因为齐沉掌权也才三年,二来齐沉的身体情况放在那里。人们对弱者总会有着很古怪的心理,既高高在上又觉得他很可怜,于是便会用这个理由不动声色的劝慰自己,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让他嚣张一阵子又能如何,他做的所有事终究只能是为他人做嫁衣。 而换作任何一个身体健康之辈,都会加快惹怒众人过程。可偏偏齐沉是病弱之体。 如果这个名为齐沉的石头碎裂,那南晋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找个借口出兵。到时就算吞不下整个大齐,那也能狠狠咬下大齐一块肉。 大齐土地肥沃不像他们南晋那般贫瘠,他们能占领几个城池,对南晋的发展定然有着极大的好处。 朱灼在房内琢磨着这些事,同大齐一战是他那位高高在上父亲的心愿。 他想要得到那个位置势必要让他的父亲满意,所以这是个机会。 戚格安排好去摄政王府刺探消息的人又来见朱灼,他道:“我觉得我们除了去刺探消息,还应该做点别的。” 朱灼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他眉眼间满是冷意:“人最容易受蛊惑,大齐的摄政王虽然不得那些官员的心,可在大齐老百姓心中的地位颇高找人去散播一些流言,声势浩大些,最好让宫里那位小皇帝知到大齐老百姓心里只有摄政王而没有皇帝。” 戚格看了他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一招可谓是杀人诛心。世人不知皇帝只知王爷很容易就给人留下功高盖主的印象。事后就算齐沉这次没有死,可怀疑的种子已经中下,君臣离心也是早晚的事。 退一万步说,就算大齐小皇帝年幼不懂这些,那些站在小皇帝背后得益者也只会更加防备齐沉,他们自然会想办法限制齐沉的权力。 总而言之,齐沉落败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们只需点一把火然后站在旁边看热闹就好。 朱灼越想越兴奋,他又道:“同那个国舅郑奕联系一下,务必让他听到流言。” 他看不上郑奕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利用郑奕给齐沉找麻烦。 戚格听到这话定定的看着他,朱灼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他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戚格看出他的想法,那么笑了下,第一时间开口解释道:“我只是觉得现在的你才是我认识的那个五皇子。” 可以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所用的手段并不是那么正派,甚至带着阴森诡谲的味道。 当初戚格就是看重朱灼这点,才会不顾他的身份追随,甚至想要送他登上那个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戚格眼中的光芒太盛了,朱灼总觉得他这个笑很碍眼。 他甩袖道:“既然知道了我的打算还不快去做?” 戚格对着他行了个礼,这才施施然离开。 等他的背影消失后,朱灼冷哼一声。 —— 南晋驿馆中人人等着看好戏,摄政王府内气氛十分凝重。 梅老头和宫里的太医在外室嘀嘀咕咕商量着如何用药,温辞则守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昏睡不醒的齐沉。 齐沉这两天都好好的,一点毒发的迹象都没有,而刚才他还在对着温辞说话,然后人突然软跪在地上开始吐血。 温辞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他紧紧捂着胸口脸色苍白,鲜血一口一口的往外流。 血顺着嘴角流在衣服上、地上也流在了温辞的心里和眼里。 当时温辞看到这一幕脑袋瞬间一片空白,等他把齐沉护在怀中才听到自己冷漠到极致的声音在唤人去请梅老头过来。 温辞的脑子都快成浆糊了,但他知道齐沉喜欢干净,所以在梅老头来之前,他已经把齐沉抱回床上,又给他换了件干净的外衣。 齐沉毒发的时候很痛苦,就算人已经昏迷不醒,人也因疼痛而抽搐着,身上的冷汗更是不断。 梅老头到了之后以最快的速度给他摸脉施针,以往银针下脉毒发就能稳住,然而这次梅老头的银针一根一根的往齐沉身上扎,仍旧没能控制住毒发的迹象。 而且齐沉身上那根红细线一样的毒素正在以肉眼可见速度朝心脉处涌。 梅老头看到这一幕神色大变,他一边施针一边朝温辞快速说道:“王爷的情况不是很好,去通知宫里,顺便带些御医回来。” 温辞十分冷静的吩咐人入宫禀告消息,然后他才开口问:“什么叫王爷的情况不好?” 梅老头脾气不好,平日里最是喜欢和温辞嚷嚷,但此时此刻对上温辞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他心中不由得打起寒颤来。 温辞看似温和,也是冷情之人。只是他的冷不像齐沉那般冷的众人皆知,他的冷被温和的面具掩盖着,迷惑着世人罢了。 梅老头有种感觉,温辞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齐沉身上如果齐沉真出了什么意外,那温辞会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梅老头见过很多事隐隐明白什么,只不过平日里他不爱多想这些,因为想再多对他制毒一点帮助都没有。 而现在就算想到了,他也不会说什么。他看了温辞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吼道:“让你通知你就通知,这么多话做什么?” “王爷的身体虽然是我一手调养的,我也最了解情况。但现在情况比较特殊涉及王爷性命多找几个人帮忙准没错。” “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这些人呆在一起商量总能商量出解决办法。你又不懂医术,站在一旁看着就是。” 梅老头用针时一直喋喋不休,温辞心里陡然生出一阵惶恐。 若是寻常,梅老头肯定会骂骂咧咧一阵子,指责齐沉瞎胡闹腾,指责他这个侍卫不会照顾人。 可这次这样的话梅老头一句都没有说过。 而这也从侧面说明了齐沉的情况定然是凶险万分。 温辞愣怔怔的站在那里,他看着梅老头手快一阵残影的下针,也看着齐沉昏迷中仍旧痛苦的模样。 他想替齐沉,可他替不了。 好在好在,最终毒在心口一寸处缓缓停下。 梅老头松了口气,毒能停下不入心脉,那他便还能从阎王手中抢人。 梅老头刚高兴了那么一下,昏迷中的齐沉缓缓睁开眼,他漆黑如墨的眼珠轻轻转动着,最终停留在温辞身上。 温辞上前半蹲着身,目光和齐沉对上后,他抓着这人的手。 齐沉望着他那么弯了弯眼角,低声唤了句温辞的名字,温辞应了一声。 齐沉动了动嘴,却是一句话没说出来就再次昏迷过去了。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以前只要能稳住毒发的情况齐沉就会跟着清醒过来,也就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现在情况明显的不对。 梅老头焦急起来,而这时宫里的御医也来了。 他们人到了,还带了太后和小皇帝的话,说是无论如何务必要治好齐沉,若是缺什么药材不用前去禀告可以直接入库去取。 梅老头和宫里的御医联手为齐沉把脉,最终得出人暂时无碍,但在配药方面几人又起了争执。 御医们觉得梅老头用药不够温和,时间久了必定会损伤齐沉的身体,更重要的是万一用药过猛齐沉有个好歹他们没法同皇帝和太后交代。 梅老头则觉得御医光顾保守和交代,没有实际考虑齐沉的身体情况。 他身为医者又何尝不知这些,只是齐沉想要同正常人一样生活哪能一点代价都没有。 他们几个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御医们身上有皇命,梅老头是专门给齐沉看病之人。他们争执着,谁都有理由阻碍对方的药方。 温辞知道齐沉喜静又喜洁,在得知齐沉一时没什么大碍后就客客气气请他们到外室商议。 外面的人还在商议着,温辞用细巾给齐沉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齐沉嘴角还残留一道细细的血痕,温辞用手轻轻滑过,抹去这道痕迹。 他望着齐沉的样子,心想快点醒来他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出来。 他有家,但还不如没有。这些年他跟在齐沉身边,一直觉得齐沉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如果齐沉不在了,那他也就彻底没有家了。 外面众人还没商量出个最终结果,温辞的耳朵动了动,那双温和的眼睛突然一寒。 他站起身从房内飞了出去,看到屋顶上行走的三个黑衣人时他抽出身上的佩剑一跃而起寒声道:“哪里来的宵小之辈,竟敢夜闯摄政王府。” 随着他未落音的话是同样发现来人的侍卫。 温辞看也没看他们,说了句保护王爷,他跃上房顶一剑寒光直直的朝三人劈去。 三人本来想逃,但被剑光笼罩着,一时无处可逃,便朝温辞围攻起来。 温辞心里一直很难受,如今有了发泄的渠道自然毫不留情。剑在他手中宛若游龙,铿铿锵锵气势如虹,他一人对抗三人完全不落下风。 此时温辞脑袋里就一个想法,既然敢在这个时候前来,那就得留下来。 要不然齐沉的摄政王府岂不是他们说想来就来,说想走就能走的地方了? 抱着这个念头,温辞很快划伤了一人的胳膊,而后趁机一脚把他踢下房顶。 黑衣人刚落地就被侍卫拿剑架在了脖子上,准备就地审讯。 另外两人看了下眼前的情况,顿时大吃一惊。房顶上有温辞,王府四周都是侍卫。 侍卫们出动时悄无声息,他们第一次见识到摄政王府的实力。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就算插翅也难飞,于是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对付温辞的招式变得狠毒起来,大有他们拼死也要伤温辞的意思。 想法很好,可惜没用,二人一个被温辞戳中了心口,一个被伤了肩膀。 温辞把受伤的两人踢下后,侍卫也立刻控制住了他们。 温辞从房顶上落下来,他走到被摘下面罩的三人面前。这三人都长着一副普通模样,就是那种扔在大街上都不会被人多看一眼的那种。 温辞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三人昂着脖子没有吭声,温辞本想说用刑,但三人嘴角突然流下黑色血迹。 温辞神色一凛,俯身伸手毫不留情的卸了最近之人的下巴,不过根本没用。 剧毒入口,瞬间毙命。 侍卫们一脸紧张,温辞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人轻不可闻道:“竟然是死士。” 侍卫首领上前:“温大人,怎么处理三人。” 温辞冷然道:“拿着凶器夜闯王府乃是死罪,就把他们三个都丢到府外不必遮盖,让那些别有心思的人好好看看当刺客的下场。” 侍卫首领应下,挥手命令几人把人抬出去。 温辞则收剑回房,经过外室看着梅老头和一众御医,他客气的问道:“王爷还在昏迷不醒,各位大人可商量好药方了?” 几个御医刚见识过他卸人下巴的手段,他们看着温辞身上血迹,鼻子里又飘过血腥之气,一时寂静起来。 这时梅老头干咳两声:“商量好了,这就写药方。” 温辞定定的看着他,梅老头忍着摸头的冲动继续道:“方子是我开的,不过刚才和几位大人商议添加的一些温补药材,对王爷的身体也会更好。” 几人虽然各持意见,但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用药方面更是上心,梅老头从中也学到不少。 涉及齐沉的身体,梅老头不敢大意,他说可以,那药方定然真的可以。 温辞温和的点了点头:“辛苦几位大人了,我在这里替王爷谢过几位大人。” 几个御医忙说不敢不敢,应该的应该的。 药方出来了,后面的事就更加顺利起来。 药熬好之后,如何喂齐沉喝下又成了难题。 齐沉天生一副别扭的性子,清醒时喝药还很困难,更不用提昏迷期间了。 散发着苦涩之味的药根本喂不进他嘴里。 药又一次洒落在嘴角后,温辞垂下眼眸,他看着碗里漆黑又满是怪味的药汁,然后噙了一口在嘴里…… 药苦入心,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在那里轻轻渡药给齐沉。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谢谢支持,鞠躬!感谢在2021-12-16 21:08:52~2021-12-20 22:4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海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笼沙、柠檬成精就是我、柚子、蛋黄酱、十年灯、汤索言~、海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洋 100瓶;时时而时 30瓶;无无无兮 20瓶;汤索言~ 10瓶;阿爹您 9瓶;星竹 3瓶;游客某、不鞠、弄晴小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