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火葬场了,是谁我不说》 季夏-1 晚上七点半,浓云密布,天空中飘起了小雨。 市音乐厅三楼会场后台长廊内,气氛降到冰点。 “卓一明人在哪儿?把他给我交出来。” vip贵宾室门口,谢汶揪起青年的领子,声音里透着薄怒。 他生得很高,腰细腿长,双臂有力,那青年及不上他提起来的高度,只得踮着脚满脸通红且慌乱地低声告饶:“这,这位先生,有话好好说,别,别动手,啊──” 话音没落,青年的领子又被硬拽着向上提了几分。 他惶恐地睁大眼睛,正好对上男人凑近的俊颜。 只见谢汶那双深棕色的眸子里浸着寒冰,微卷的长睫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翳。 眨眼间,一股迫人的气场将青年包围。 “我再问最后一遍,卓一明呢?” 这句话问得咬牙切齿。 青年欲哭无泪:“如果您说的是那个穿着礼服的孩子……他现在已经走了,不在这里了。” 不在这里了? 谢汶眯了眯眼,刚要质问,忽见小臂上搭过来一只手,旁边几个工作人员及时打断剑拔弩张的两人。 “谢老师这是在做什么,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有事咱们好好商量,千万别和人家动手。” 谢汶冷哼一声,手上松了力道。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眼疾手快,连忙把两人拉开,对着喘不过气的青年赔笑道:“薛特助,真不好意思,还没给你正式介绍,这是谢汶谢老师,今晚弦乐团的提琴演奏首席。” 被领口卡住脖子的薛特助欠着身子干咳两声,好半晌才缓过来。 心里涌上一阵后怕。 刚才那一幕发生得太快了,他正守在贵宾休息室门口望风呢,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穿着燕尾服的高个男人,上来就要撞开贵宾室的门。 还说要见卓一明。 卓一明是谁,薛特助可不认识。不过他知道一刻钟前有个小男孩跟着自家姜总进了贵宾室,还吩咐自己在这守门。 明眼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肯定不能放人进去打扰,是以他拦着谢汶纠缠了半天,就是不让他推门而入。 薛特助又揉了揉脖子,对工作人员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这位谢先生这么着急,是在找很重要的人吗?那个卓一明……又是谁?” 闻言,谢汶冷冷地垂眸打量了他一眼。 他长身玉立站在那里,俊美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明暗交错,叫人辨不清情绪。 薛特助不由得打了个抖。 人群中有人叹了口气,主动上来交涉:“是这样的,一会儿演奏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可弦乐团那边说有个小提琴手还没到位。打听了一圈儿才知道是一明这孩子不见了,他是我们谢老师的表弟。我们也是担心孩子,所以才那么着急,还望薛特助别把刚才的小矛盾放在心上。” 这段话说得薛特助心惊肉跳,眼皮一下下快速蹦起来。 原来那跟着姜总进屋的小男孩是谢先生的表弟,怪不得人家这么着急呢。 音乐会还没开始,姜总直接把演奏家的表弟拐走了……这可真是踩了大雷了。 薛特助心里着急,面上不敢显露出半分,他担忧地向身后紧闭的门望了一眼,叹息道:“两位,那个孩子现在确实不在姜总这里了,要是想找,两位还是去别处吧。” 虽然谢汶这人瞧着不是善类,但薛特助还是觉得自家老总最可怕,思忖一番,最终决定睁眼说瞎话。 早就料到是这个回答,工作人员并不意外,他悄悄观察了一眼身侧的男人,拉着他后撤几步。 “谢老师,之前和您说了,这里面是姜氏集团的老总,一明要是真在里面,我们决计捞不出来。” 谢汶不混商圈,自然不知道姜总的名号,可在场了解姜总的人心里却明白,任何漂亮的男人,只要和里面的大佬沾点边,准没好下场。 姜氏集团的总裁姜知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花花公子一个,纨绔又花心,还是个二世祖。 偏偏他花心就算了,还是个有特殊爱好的:每一任小情人都带把。 一明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演奏会当晚和谢老师吵架不说,还负气偷跑,这下遇到硬茬,还得靠谢老师亲自来领人。 几个工作人员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把卓一明骂了个狗血淋头。 身旁的谢汶听了他的话,双眉紧锁,并不作声。 他转身走到薛特助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声线还是冷的。 “……”薛特助抬头看着谢汶,不由得紧张起来,背后冒汗,“我,我叫薛唯。” “薛唯,”谢汶咀嚼着这两个字,瞥了他一眼,轻声提醒道,“今夜的演出要是出了岔子,你有这个能力负全责吗?” “我……” 薛唯愣愣地看着他,一瞬间怔住了,没回过神来。 谢汶专注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会给人某种错觉。 实在是由于他的基因异常优越。 谢汶的祖母是意大利人,连带着给他留了部分欧洲血统。也正因如此,身高轻轻松松就上了185,面部轮廓也比寻常人更精致深邃。 他肤色很白,羽睫浓密微微上卷,配合那一双柔情而清澈的眼,即使冷冷地看着你,也会让人觉得这其中泛着星星点点的深情。 白炽灯光打在谢汶发顶,让他的发梢显出棕褐色的柔光。 恰在这时,不知是谁忽然清了清嗓子。 这声音唤醒了薛唯,他立刻眨眨眼,啊了一声:“谢,谢先生,很抱歉,我负责不了。” 今晚的演奏会可是市音乐节最重要的一环,他哪来的资格负责? “你要是没这个本事,”谢汶的目光流转落到墙上钉死的vip贵宾标识牌,“那就放我进去。” 卓一明今天一定要跟他走。 谢汶眯起眼睛,回想起不久前乐团同事和他说过的话。 据说坐在这间贵宾休息室里的男人,年纪一大把不说,没有家室,尤其喜欢包养小男生做情人,花心得很。 小明要是被这种老男人勾走了,他又怎么和姨母交代。 别管里面的人是姜总还是葱总,现在必须把人交出来。 “……” 谢汶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他干脆一把扯掉领结,燕尾服外套脱下来丢给身后的孟蜀,冰蓝色的钻石袖扣一个个崩到地上,衬衫袖口卷上去,露出肌理流畅的小臂。 看着他这架势,薛唯心里咯噔一下,试探道:“谢先生,您这是——” 要打架啊! 谢汶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滚开。” 男人处在盛怒的边缘,浑身上下散发出浓浓的攻击性与侵略性。 他长腿一迈,越过薛唯走到厚重的贵宾室门前。 就在这时,那门“咔哒”一声,开了。 在场的三个人向这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室内明亮的灯光透过门缝将谢汶的影子投在走廊上。 一个男人出现在谢汶面前,正阴沉地看着他。 这人竟然比谢汶还高一些,如雕刻一般的五官锐利而冷峻,狭长的桃花眼危险地审视着谢汶,薄唇微抿,一身的贵气。 他穿着名贵的定制西装,就这么站在这里,气势竟丝毫不输演奏多年、气质拔擢的谢汶。 薛唯看了一眼,吓得灵魂出窍,脚步虚浮起来:“姜……姜总。” 完了。 两个男人眼里都带着敌意对峙,气场相斥,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前变得极度稀薄。 此时此刻,围观的所有人只想快速逃离现场。 就见姜知野打量着谢汶,眉眼透着不屑与风流,低磁的嗓音带着倨傲:“这位先生来敲我的门,有事?” 明知故问。 谢汶挑眉,反问:“人呢?” 姜知野淡定地瞧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什么人?这可是我的休息室,自然只有我一个。” 谢汶可不想跟他废话,抬脚便要往房间里走,谁料撞上一堵肉墙。 抬眸,就看见姜知野站在他身前,狭长的眸子冷冽下来,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这位先生,你是哪位?” 姜知野又不耐烦地添了一句:“听不懂人话?这是我的休息室。” 他微俯着身,眼神里满是轻视。 这人一副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样子,铁了心不让谢汶进屋,看那表情似乎还在谴责他打扰到了自己的休息。 一股从未有过的胜负欲在谢汶心里升腾而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 下一瞬,就见谢汶二话不说拽住姜知野的领带猛地向下一扯,男人高大的身形在他面前晃了晃,不由得向前扑去。 活了三十四年,姜知野从来没被人这么顶撞过,一时之间竟没有回过神。 谢汶转身利落地推了他背脊一把,睥睨着姜知野被薛特助搀扶着狼狈的样子,挤出淡淡的冷笑。 “记住了,我叫谢汶,是你祖宗。” 语毕,谢汶在姜知野目瞪口呆的视线中迈进了他的专属休息室。 作者有话要说:  1.1v1 he 非sc 不换攻 追妻火葬场 2.虽然谢汶(wèn)看起来很攻,但他其实是受orz 3.每晚九点更新,如了晚上九点十分还没更,就可以不用等了,第二天晚上九点会补。 4.既然是火葬场,那肯定是渣攻没跑了,希望各位漂亮妈妈在围观儿子们谈恋爱的时候评论区文明友好交流,拜托了!!作者保证送狗攻去参加变形计,火葬场加急,还您一个人畜无害的人.妻攻。 5.其他还有啥我暂时没想到的就放在入v那一章说吧。 推下本预收《想谈点阴间的恋爱》: 贺云知,地府驰名高富帅,身居管理局要职。 在某次天地联合会上,他殴打神职人员,还扒人裤子,被众多鬼神上书举报要求严惩! 据传他用拳头执法,能动手绝不动嘴,犯罪嫌疑鬼见了他都大惊失色,绕道而行。 地府鬼鬼相传:求求了,天上地下还有谁能治得住他吗?! 还真有。 贺云知有个鬼神皆知的死对头,阴律司司长,安如山。 只要两个人同时在场,多么阴冷的地府都能爆发出强烈的火药味! 好巧不巧,地府阎王理事长派安如山监督贺云知去人间勤工俭罪; 要死不死,两人从地府掐到人间,谁也看不上谁。 就在贺云知以为自己回地府无望的时候,就见那个一向严谨、稳重、心思深沉的死对头将他一把按倒,扯开不带半分褶皱的领带,扔了厚厚一沓投诉信给他。 拆开一看,全是他写来投诉安如山办事不周的。 “想回地府,今晚就别睡了,什么时候把信念完,什么时候我就放你回去。” 整晚贺云知都没睡着,每当他念到犯困的时候,安如山就会轻轻捏着他的后颈。 “乖,继续念。” 礼貌贺云知:你吗。 #攻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挂掉的,有点老干部画风 #前世今生,狗血,但是有点甜! #剧情感情线都有哦 季夏-2 演奏会即将开始。 大厅内各区依次灭了灯,环绕着交谈声的三层观众席一齐安静下来,聚光灯一亮,主持人便举着话筒矜持地走到台上报幕。 与此同时,今晚的演奏会核心——交响乐团所有成员正在后台焦急地来回踱步。 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同一个地方,谢汶的休息室。 管乐组的某位演奏者率先按捺不住了,他拉过在门口等候的年轻男人,皱眉道:“孟助理,您知道谢先生和卓一明发生什么了吗?这……这都在屋里说了好一会儿了,我们马上就要上台了。” “别着急,一明之前擅自偷跑出去,这会估计在和谢老板道歉呢,”被唤作孟助理的男人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松,“我们老板心里有谱,肯定不会耽误演出的。” 那人重重叹了口气,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恨铁不成钢道:“这个卓一明……” 助理只好赔笑,他知道这人想骂卓一明,但是碍于谢汶的面子不好直说。 今天上午排练的时候卓一明当着乐团的面失误了好几次,不过是被谢汶说了几句就负气跑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不仅如此,这小子还惹了不该惹的人……最后竟然要谢汶给他收拾烂摊子。 一想到刚才姜知野和谢汶碰撞在一起时失控的画面,孟助理就头疼。 休息室隔音不好,依稀能听到卓一明哽咽的声音,谢汶倒是安静得很。 交响乐团所有成员把耳朵竖起来,个个裹紧身上的礼服凑上来偷听。 大约过了一两分钟,门开了,谢汶冷沉着一张脸出现在门口。 立时有几个乐团的提琴手转身从衣兜里摸出小镜子照了照,确认自己妆发无损后,转回来笑着给谢汶打招呼。 “谢老师,出来了啊。” 谢汶顺着声音看过去,淡淡地嗯了一声,眸光落到不远处的台阶:“准备上台吧。” 不少人簇拥着他向前走去,无人注意到从休息室里走出来的青年。 孟助理看到卓一明眼睛红红的,领结下面的扣子都松开了两颗,摸了摸鼻子,还是凑上去:“一明,都要上台了,赶紧拾掇一下自己。” 卓一明抹了把眼睛,垂下头整理起自己的着装。 “下次可别再这样让谢老板着急了,你知道他有多担心你吗?” 孟助理从来没见过在人前失态的谢汶,还是说脏话的那种,刚才却在姜氏集团总裁的休息室门口差点和人打起来——更何况那人还是姜知野! “……对不起,孟哥,”卓一明哑着嗓子道歉,“让你们担心了。” “你知道就好,”孟助理不忍心说重话,想了一会,还是说,“以后见到姜知野,躲得远远的,知道吗?” 听到姜知野这个名字,卓一明的表情僵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反驳:“姜先生怎么了……他对我挺好的,也没做出伤害我的事。” 好啊,还敢顶嘴。 合着刚才和谢老板在休息室里待那么久,就是在这个问题上没谈拢是吧。 孟助理皱眉道:“姜知野不是什么好人,你和这种人来往干什么?” “孟哥……我觉得他挺好的,”卓一明小声说,“谢汶哥哥从来不肯和我谈心,但姜先生会。” 还说今晚姜先生很有耐心地听他倒苦水倒了半小时。 孟助理简直要被气笑了。 业界里谁不知道,姜知野脾气可实在算不上好,除非他被谁夺舍了或者撞到门失忆了,否则绝对不会给一个陌生小子这么充足的耐心。 唯有一种可能——姜知野在算计他,打算日后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卓一明一个正在读大学的男学生,没钱没背景,虽说小提琴拉得不错,可那也是谢汶花了不少钱给他砸出来的技能,除了一张清秀好看的脸,还能有什么拿来给姜知野的? 答案显而易见。 可卓一明怎么就是听不懂这个暗示呢? 于是孟助理决定明示:“姜知野他情人无数,专挑漂亮男孩下手,你……” 话没说完,远处有人向这里喊:“一明,快拿上你的小提琴,我们要开始了。” 卓一明如梦初醒,匆忙甩下谢汶的助理跑了上去。 “孟哥,演奏会结束我们再聊吧。” 他从别人手里接过自己的小提琴和琴弓,三步并作两步跃上舞台,快步跟上队友的步伐。 演奏大厅所有的灯光都打在他们身上,将台上台下分割成明暗两个不同的世界。尽管看不清观众们的脸,卓一明还是略有些紧张。 他循着记忆走到自己的座位,斜前方就是今晚的首席,整个交响乐团的中枢神经——谢汶。 从这个角度,卓一明只能看到他部分侧脸,光影勾勒着谢汶棕褐色的发梢,微尖的下巴,性感的喉结,宽肩窄腰,顺着那条手臂,再度来到他白皙修长的手指。 他完美得像一尊雕塑。 调整座位间,身边的队友注意到卓一明略有些发怔的神色,便低声提醒道:“一明,打起精神来,这才刚刚开始,千万别走神。” “啊,”卓一明被吓了一跳,连忙应道,“谢谢你,我会的。” 斜前方的谢汶听到这句话,微微偏过头来看他。 卓一明顿时浑身汗毛竖起,手心发汗。 还好谢汶只是瞟了他一眼,低声说:“好好准备,别紧张。” 卓一明攥紧琴弓,怔了怔,待谢汶转回身的时候,这才后知后觉地脸红心跳。 今晚,交响乐团表演的曲目是《降b大调第二钢琴协奏曲》,由钢琴和圆号打头阵,谢汶作为一提的首席率先定调。 指挥家站在舞台正中央,微微抬手,流畅的音符丝丝缕缕地响起,瞬间夺取了在场所有观众的注意力。 今夜负责表演的交响乐团在国内可谓是首屈一指,一年的巡回演奏会只有三场,平时便一票难求,更别提眼下正值市里举办的国际交流音乐节。 能坐在台下的观众,基本上都是交响乐的骨灰级爱好者,否则也不会花大价钱买入场券。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姜知野。 他就坐在贵宾席最中央的位置,根本不需要偏移视线,就能看到灯光下的谢汶。 联想到两人不久前差点大打出手的情景,思绪就忍不住胡乱地飘。 这种无法控制情绪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在姜知野身上出现过了,他微抿着薄唇,面上闪过不耐。 这人在台上拉小提琴的时候倒是人模狗样,刚才硬闯他休息室的时候怎么就一副阴恻恻的样子? 姜知野打心眼里不想看见他,这些天本就烦躁的心情被谢汶这根导火索引燃,就连悠扬入耳的音乐也没办法让他静心。 身侧坐着的漂亮女人注意到他的烦躁,低调地小声开口:“知野……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一直都想来听这一场演奏会吗?” 她好不容易买到了这么好的位置,可姜知野看起来并不高兴。 “嗯,”姜知野心不在焉地胡乱应了一句,“今晚的节目手扶在哪?” 女人递过去一张卡片。 借着舞台上的光,姜知野瞥了两眼,随后脊背挺直,皱起眉毛。 “怎么回事,为什么william不在参演名单里?” 按理说,姜知野这种对交响乐的了解程度属于门外汉级别的,本应对演奏会完全不感兴趣才是。可他之所以抽出时间来参加,完全是为了那位神隐的制琴大师,william。 william是世界上最有天赋的制琴师之一,据传他手上调出来的小提琴在欧洲有价无市,可他为人低调,从来不曾在公众媒体面前露面。 姜知野不懂音乐,也不会拉小提琴,可是这不妨碍他收集名家手作。商人有了钱,都喜欢在豪宅里摆些阔气的艺术品充充脸面,这是常事,于他而言,今夜就是个花钱买涵养的绝佳机会。 可是william好不容易让国际交流音乐节请了过来,怎么今晚又临时决定不出席了? 一听这个名字,女伴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解释说:“william老师临时有事,决定不来了。” 说罢,她美目一转,看向台上:“你看,指挥家左边那个最显眼的位置,是小提琴一提组的首席。那本来是william的座位,不过现在换成了本市一个演奏家……好像叫谢汶。” 姜知野顺着她的话看过去,脸色顿时沉下。 身旁的女伴没意识到他的变化,还在继续介绍着台上的男人:“这位谢先生虽然名气比william差了点,能力却很强,否则也不会受william所托顶替他的位置。” 姜知野没有答话,五官隐没在阴影里,搭在座椅上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见他这副样子,女伴识趣地收回视线坐正,不再主动寻他的霉头。 两人做了许多年好友,这个动作是姜知野心情不好、耐心告罄的信号。 可是……不就是没见到william吗,至于这么生气? 不知不觉,台上的乐曲声渐渐弱了下来。 第一小节即将结束,钢琴演奏家的双手已经离开了琴键,管乐和弦乐重奏也进入暂时的收尾阶段。 指挥家给一提抛了手势和眼神,示意他们先做好准备。 然而就在这最后几个音节的空当,一提组竟然有一个人明显慢了半拍。 这个刺耳的音节一出,提琴组的所有人心里都打了个突。 怎么回事?这种低级错误早就不是他们这种级别的交响乐团会犯的了,更何况是在这样重要的场合。 人人都想顺着那声音的来处看去,但没有一个人敢真正做出这个动作。 不仅如此,竖琴手也没有准时停下演奏,那琴声和慢半拍的提琴声交织在一起,挑拨着每一名乐手紧绷的心弦。 已经恢复准备动作的谢汶背脊微僵,手腕轻抬,做了个揉弦的姿势,反应极快地加入到演奏当中。 然后拉出了一段与乐谱不太相合的尾音。 他是首席,又是一提的主力,理所当然负责主旋律部分,这么做虽然有风险,但却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如此一来,在座的观众看不到清他身后的队员动作,只会以为方才的失误是谢汶导致的。 绵长的琴音由强转弱,几秒后消失。 管乐组与弦乐组经他这么一调和,终于卡在同一个点齐齐顿住。 指挥家冷汗都要滴到地上了,见状终于松了口气。 幸好,交响乐团的脸面勉强保住了。 一提组的人面面相觑,忽见第一排左侧的谢汶转身看了过来。 那双棕褐色的眼,冷冷淡淡的,含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舞台变得分外安静,连拉动座椅的声音都没了,气氛逐渐与台下正聚精会神盯着他们的观众融为一体。 这时候,vip观众席上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嗤笑。 “谢汶,就这点水平?” 极轻蔑,且无法令人忽视。 其他几个区的观众听不到,可靠近台下的前排乐手不可能听不见。 除却指挥家,大家不约而同地向声音来处看去,这其中包括谢汶。 钢琴演奏家没注意到前排有什么不对,已经弹起了第二章节的曲子,管弦乐紧随其上,进入准备阶段。 谢汶搭上小提琴,目光掠过台下那个人的脸,眼中酝酿着不解与微薄的怒意。 又是那个男人。 能在演奏会上发出这种笑声,可见他没有半点听众该有的礼节,按道理赶出演奏大厅都不为过。 不过,在过往的所有演出里,他都没动用过这个权力。 一来是不给人家面子,事情做的不好看,二来,谢汶涵养一向很好,没真正生气过。 可是今晚发生的所有事,外加他对那个男人的恶劣印象,都让他心里生出些莫名的、抑制不住的烦躁。 谢汶微微走了神,就在这时,台下又传来姜知野和女伴说话的声音。 “听听,小提琴拉的什么玩意儿,有william老师一半好吗?” 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脸色皆是一变。 前两排不少观众坐直身子向姜知野这边看来,身侧的女伴更是拽住男人的袖口,担忧道:“知野,你……” 怎么回事,这太不符合姜知野的行事风格了。 认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到过情绪外露的姜知野,在她仅有的概念里,就算姜知野真的这么讨厌一个人,也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攻击。 不过,这句话对谢汶意外地管用。 今夜行事风格同样不在正常水平线的谢汶听到这句话,竟然抬起琴弓,示意乐团停止演奏。 这下,连交响乐团也变得不知所措了。 所有乐团成员惊诧地看向谢汶,后者正和台下的男人怒目而视,两个人都意识不到全场已经隐隐躁动起来。 大家只好猜测: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私仇,否则怎么会因为几句话较劲? 即将开始的演奏忽然中断,大厅发出阵阵细响与骚动,依稀可以听见众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后台正紧张注视着表演的孟助理见状,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踉跄着爬上了台。 谢老板怎么回事?这,这太不像是他能做出的事了。 合作了这么久的时间,孟助理清楚谢汶的为人,在大家眼里,谢汶一向是个谦虚宽容的绅士,就算真有人撞到他的枪口上,也绝对不会过多分走谢汶一点心神。 今晚这俩人吃错了药?怎么一个个都开始较起真来了? 孟助理踏着锃亮的皮鞋嗒嗒嗒小跑到舞台中央,谁知却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谢汶直接从首席座位上起立,走到舞台边沿一步步走向观众席,迎着光和姜知野对视。 “谢老板,”孟助理生怕他俩下一秒脱下西装打起架来,转瞬间就跟着他蹦下去,心里怕得要死,“我们……” “嘘——”谢汶偏过眸子,琴弓一端指着台下的姜知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让这人滚。” 声音掷地有声。 “门票钱我出双倍。” 语毕,他没有再看姜知野,转身回到了台上。 孟助理盯着他的背影,咽了咽口水,再一转身,就见姜知野沉着脸,挺拔颀长的身形伫立在他面前。 一张黑卡出现在孟助理面前。 他被吓了一大跳,右手下意识捂住心脏的位置,微张嘴巴,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姜,姜总……” “拿着,”姜知野挑了挑眉,话是对他说的,可眼神却紧紧看着台上的谢汶,声线轻佻道,“这张卡,买断你们老板的所有演出。” “以后别再让他出现在这种场合,想做首席,还是先去找个小提琴班上课吧。” 说完,姜知野收回唇边的冷笑,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演奏大厅。 “姜,姜总……” 孟助理捏着黑卡,看着他离席的背影,眼前一黑。 季夏-3 好在这一段短暂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乐团接下来的发挥。 姜知野一走,后面的演奏渐入佳境,直到音乐会结束,没人再有失误。 看着乐团成员一个个进了后台,孟助理眼疾手快地从谢汶那里接过小提琴,问道:“一会儿有几个音乐节赞助商想请你吃个饭,去吗?” “不去,”谢汶拒绝,又说,“今晚乐团是哪两个人失误?让他们自己去找举办方道歉。” 孟助理点点头:“我马上揪他们俩去谢罪。” 谢汶扯了扯领结,没再说话,径直推门进了自己的休息室。 孟助理跟在他后面,犹豫道:“除了那几个赞助商,还有位老总想请你做个引荐,可能是想认识william。” 正脱燕尾服的谢汶听到这,动作顿了一下:“william有什么好认识的。” 一个从来没在公开场合表演过的制琴师,这么受欢迎? “外行就是看个热闹,”孟助理笑道,“william这么神秘,谁不想亲眼见见……所以老板,你打算什么时候以william的身份再出席一次音乐会啊?” 他搓搓手,面上充满期待。 前段日子老板明明都想通了,后来却又临时变了想法,用本名顶替掉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赶在国际交流音乐节的时候出现在公众视野,这不是身价大涨的好机遇吗?孟助理不明白自家老板为什么要迎风而退。 再者,这次的交流音乐节多少人是奔着william的名号来的啊!于情于理,今晚的演奏会都是谢汶一夜成名的绝佳机会。 听着他一通分析,谢汶觉得挺有意思,眼睛里总算有了几分笑意。 他慢悠悠说:“再等等,这事不用着急。” 毕竟这种事越是神秘,就越是引人向往。 “拍卖会没有叫价一次就成交的道理,对于william这个名字来说也一样,”谢汶轻声说,“我的本名就很好,以后所有的演奏会,都用谢汶的名义来接。” 说完这句话,他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忽然晃过演奏会上与那个什么葱姜蒜争执的场景。 “姜知野,那个男人叫姜知野,没错吧?” 正在一旁收拾东西的孟助理抬头疑惑地“啊”了一声。 怎么,怎么忽然想起姜总了? 孟助理停下动作,如临大敌,悄悄打量起老板的神色。 站在他面前的谢汶陷入回忆,莫名想起姜知野那句挑衅的话。 “小提琴拉的什么玩意儿,有william老师一半好吗?”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说。 就是不知道等那个没礼貌的家伙发现william和谢汶是同一个人的时候,脸上会露出怎样精彩的表情? 一定很好玩吧。 谢汶无声冷笑,心情回转了些许,他从西装外套里取出手机,临走到休息室门口,轻轻用指节叩了叩门板。 “今晚我接小明回家,你也早点回去吧。” 孟助理应下,看着谢汶消失在视线中。 市政府与各大企业承办的国际交流音乐节定在八月下旬,时长约一个月。这个时节没能赶上季夏的尾巴,唐家市接连飘了好几天的雨,转眼已过立秋。 下午四点,市中心桦榭大道上落着蒙蒙细雨,薛特助顶着一身水汽,站在大厦门口撑着伞。 不多时,几个身着西装的男人有说有笑地簇拥着姜知野走了出来。 薛特助举伞跟上去,听到身侧有人询问道:“姜总,我在庆云居定了包厢,就在这条街上,不如赏我个脸,一会儿大家一起聚聚?” 紧接着响起几句附和声。 姜知野抬腕看了眼手表,不紧不慢地说:“真是不好意思,五点我有约了,改天再请大家吃饭。” 那人只好表示遗憾。 薛特助跟着几人步入停车场,面上带笑送走几位公司老总,还没站直身子,就看见姜知野靠在汽车旁对他招手。 “股权投资这边是谈拢了,今天下午你跟着副总去签约,”姜知野补充了一句,“别搞砸。” 薛特助点点头:“姜总,我开车送您回去?”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随便逛逛。”姜知野扯了扯领带,拉开车门,当着薛特助的面绝尘而去。 “……” 薛特助看着车影,不由挠了挠头。 最近姜氏的生意又回到正轨,姜总连闲逛的心思都有了,这是好事。 说起来,前段时间丢了笔大生意,又赶上包养的小情人闹事,真是没少给姜总添堵。宋小姐当时还想借着音乐会帮他调节一下心情,没想到那天也诸事不顺,说好的嘉宾没出席,还和小提琴首席吵了一架。 现在想想,怪不得那几天姜总大发脾气,迁怒了公司不少人。 不过现在好了,惹事的小情人踹了,集团蒸蒸日上,姜总似乎也忘了音乐节发生的事,一切都重新向好发展。 应当是没有什么再让他担心的了。 想到这,薛特助放下心来,怀着美丽的心情离开了停车场。 街边的雨还在细密地下着,气温转凉。 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缓缓行驶在马路一侧,雨滴打湿玻璃,模糊了街上的人影。 姜知野今天心情确实不错,推掉应酬,纯粹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透透气。 这条街是唐家市有名的艺术街,许多画展、乐展以及巡演的演唱会都在这里举办,是以这里的店铺寸土寸金,连带着路边两排枫树瞧着都比寻常精致几分。 姜知野一路开,一路顺着沿街的商店看下来,思绪飞浮,眸光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没过多久,视线里忽然出现一个略有些熟悉的人影。 隔着朦胧的雨雾与车玻璃,能望见少年背着琴盒顶着雨水行走,身影略显单薄。 姜知野眯起眼,费神回想了一会。 原来是那天在音乐厅后台偶遇的少年,依稀记得样貌清秀,说话时轻声细语,挺对自己的胃口。 不过在这种事上,姜知野一向是三分钟热度,隔天工作一忙,转眼就忘了自己曾经又看上了哪个漂亮小孩。 路口的红灯闪烁两下,变成绿色。 姜知野踩了油门,汽车慢吞吞起步,挪过少年身旁时,他倏地想起来什么。 方向盘猛地打了个转,轿车停靠在路边亮起了双闪。 想起来了,那天是有个叫谢汶的男人,怒气冲冲地来找他领人。当时谢汶还冷着脸警告,离那个小孩远点儿。 本来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情人发展对象,提不起姜知野多余的兴趣。谁料脑子里晃过谢汶那张脸,不知怎么的,他又变了主意。 唾手可得的东西没什么意思,就是这种有挑战性的才让人感兴趣。 莫名的胜负欲在心里作祟,姜知野按下车窗键,耐心地等着少年落网。密织的雨滴裹挟着冷风吹入车窗,打湿皮质的座椅。 此时,走在街边的卓一明背着琴盒,一手挡住发顶,快步向前赶路。 左前方的黑色轿车在他面前停稳,车窗也落了下来。 说来也是巧,卓一明心血来潮,好奇地向里打量了一眼,忽见驾驶座上的男人也在看着他。 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瞬间勾起了他的回忆。 “姜先生!”卓一明惊喜道,“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 姜知野勾了勾唇,也想和他打个招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个小男孩叫什么名字来着? 没等他想起来,卓一明率先走到车旁,轻轻叩着车门,周身裹着一层湿润的冷气,他局促道:“姜先生……我今天出来练琴忘了带伞,请问您车上有没有多余的伞啊?” 这是个近距离交流的好机会,姜知野解开车锁,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上车,我送你回家。” 卓一明眨了眨眼,有点纠结。 他还记得谢汶对他的叮嘱,尽量不要和姜知野有过多的接触。只是借伞也就算了,上他的车,不太好吧? 想到孟助理讲过的有关姜知野的桃色新闻,卓一明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危险。 “姜先生,要不我还是……” “上车。” 姜知野定睛看着他,说不上是不是有耐心:“送你回家而已,怕什么?” 卓一明攥紧琴盒的背带,左思右想,终于打开车门,带着一身水汽坐上副驾驶的座位。 一路上,两人时不时聊两句,气氛还算融洽。 后半程卓一明接了个电话,刚好是谢汶打进来的。 男人的嗓音经过电磁波的处理,夹杂着雨声,低磁而轻柔。 卓一明小心翼翼地捏着手机,专注地听他讲话。 “哥哥,我已经坐车回去了……不用担心……马上到,不用出来接我了……好……” 少年的声音,明显因为这通电话变得轻扬起来。 姜知野并不知道卓一明在和谁通话,也不感兴趣。到了目的地,轿车利落地停在一家器乐店门口,他的眸光落在润湿的玻璃橱窗上,语气带着点疑惑。 “这就是你说的家?” 一家小提琴器乐店。 “嗯,”卓一明重重颔首,语气里带着点骄傲,“这栋四层小楼都是我们家的呢,平时我和哥哥就住在楼上,一楼就是器乐店,很方便。” 姜知野看了眼枫树掩映下的店面,装潢奢华,展厅宽阔,不难想象,这栋楼的主人应该很有品味。 桦榭大道寸土寸金,能买下一整栋楼的,家境应当也不错。 姜知野突然觉得自己的狩猎难度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谢谢姜先生今天送我回家,”卓一明作势要拉开车门,“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正打算出去,手臂却忽然被姜知野一把拉住。 卓一明心跳迟滞了一瞬,转身看过去:“姜,姜先生……” 就见姜知野倾身,挑眉问:“不打算请我进去参观参观?” “这个当然可以,”卓一明面色犹疑,似乎是想起了谢汶和姜知野闹过些不愉快,小声说,“但我觉得,姜先生应该不会想见到我哥哥。” “哦?”姜知野心里觉得好笑,挑眉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见他?万一我和他很有眼缘,那岂不是……” “——叩叩。” 窗玻璃被人从外轻敲了两下。 车内的两个人一齐安静下来。 姜知野目光移过去,待看到那个车外撑着伞,面容冷峻的男人,唇边的笑意僵住。 怎么是他?? 车门拉开,谢汶看到驾驶座上的姜知野,双眉不自觉地蹙起。 两人视线交汇,火光四射。 坐在中间的卓一明打了个抖,感觉周围的气场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小明,下车,”谢汶向他伸手,语气凉凉的,“跟我回家。” 或许是最近一周天气转凉的缘故,他今天穿了件微薄的黑色针织衫,圆领勾勒出白皙优美的颈线,五官显现出几分冷淡与禁欲。 “……”卓一明偏过头看了姜知野一眼,清清嗓子,“哥哥,今天多亏了姜先生好心送我回来,不如我们请他去店里坐坐吧。” 说完,他下了车,搭上谢汶的手,心情忐忑地等着男人回话。 谢汶将卓一明拽到伞下,瞥了姜知野一眼,慢慢做着考量。 姜总好心?这个姓姜的能有什么好心,恐怕多的是图谋不轨的心思。 谢汶向前半步挡在卓一明面前,顿时吸走姜知野全部的注意力。 演奏会那天发生的事,他可还没忘,眼下对驾驶座上的男人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多谢姜先生,”他毫无诚意地说,“雨越来越大了,姜先生还是早点回吧。” “他在邀请我,”姜知野的眸光越过他看向卓一明的发梢,挑眉,“怎么,打算食言?” 袖口被身后的小孩扯了扯,谢汶回头冷冷地睨了卓一明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 奢华的黑色轿车落了锁,姜知野从车里取出一把伞走进雨幕中,细细打量起谢汶的门店。 还没走几步,就见斜前方的谢汶拍了拍卓一明的肩膀,少年抱着琴盒快步推开玻璃门进了店,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谢汶站在店门口的瓷砖台阶上,一边收伞一边幽幽开口警告:“离他远点,你玩得起,他不行。” 滴着雨水的黑伞移开,露出姜知野俊挺的脸。 他上前一步站到谢汶身边,看了眼阴沉的天幕,桃花眼眨了眨。 “你怎么知道我只是玩玩,万一我是认真的呢?” “你会有认真的心思?”谢汶快速反驳,语气里透着一丝反感,“小明只对小提琴有兴趣,你真以为靠那些不入流的花言巧语就能把他骗到手?” 平时他的话一向很少,这次却是实打实的生出几分薄怒。他下意识偏过头还想说点什么,却径直撞入姜知野带着戏谑的眼神里。 姜知野唇边勾起一个邪恶的弧度,漫不经心道:“嗯,继续啊。” “……” 谢汶这才意识到,他是在戏弄自己。 奇了,活了三十年,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让人血液倒流的讨厌鬼。 谢汶将沾着水珠的雨伞狠狠甩了甩,一个滚字呼之欲出。 季夏-4 卓一明上楼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回到店里,正巧看到姜知野在展柜前闲逛,谢汶却不知道去哪了。 今天店里的两个服务员都没在,孟助理有事出门,没人招待姜知野。看他自己一个人悠闲慢步的样子,应当也不需要人上前打扰。 但,总不可能真的放下人不管吧,卓一明稍微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还是走上前搭话。 “姜先生……” 站在展柜前的男人转过来,眉梢微挑,眸光和卓一明一触即分,算作简单地打了招呼。 姜知野长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没心思和人调情的时候,显出几分深邃与冷冽,可要是想故意勾引人,眼睛里就像有一把钩子,轻轻勾着人走。 虽然男人并不是卓一明喜欢的类型,但还是被他的长相狠狠晃了一把,不由自主凑上去。 “姜先生,你要看琴吗?”卓一明走到他正对面,一把拉开展柜,“我们这里的乐器制作都很精良,外观也非常美观。” 姜知野不在意地颔首,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这家店是你哥开的?” 卓一明愣了愣:“是,这里,包括里面的定制展厅,都是哥哥在经营。” 姜知野没再说别的,旁敲侧击聊起了卓一明的事:“平时也和他一起待在店里吗,学校没课?” “基本上是这样的,”卓一明说,“课业不忙的时候,我会跟着哥哥一起去参加演奏会演出,市里如果办了什么器乐展,也是我们一起去。” 姜知野捕捉到其中一个关键词:“你喜欢器乐展?” “嗯,”卓一明重重地点头,“我很喜欢看这些展览,有时候还会收集一些,不过大部分都是哥哥给我买的。” 除了拉小提琴,这是他仅有的爱好之一。 这可就巧了,卓一明的爱好不偏不倚地落在姜知野的射程范围内。 “刚好,我也很喜欢收集乐器。” 姜知野定睛看着他,半晌才笑了笑:“不过我是业余爱好者,一定没你了解。” “真的吗?”卓一明惊喜道,“那姜先生喜欢收集什么样的乐器?” 姜知野随口说了几个名字,就见少年的眼睛越来越亮,里面盈满了羡慕的意味。他顿了顿,又说:“那些琴在我这放着也没什么用,你要是喜欢,可以挑几个趁手的拿走。” 卓一明有些意动,转念一想,那可都是名家手作,姜先生买来不用,就那么摆起来看着吗?况且随便拎出一件价格都要六位数不止,说送就送,这人到底是真的喜欢收集乐器还是喜欢花钱? 见他还在迟疑,姜知野没说话,视线兜兜转转,落到玻璃橱窗外的人影身上。 可有一架钢琴已经绝版很久了,乍然听到姜知野提起,卓一明实在是很想见一见,于是他轻声问:“我不拿姜先生的琴,就只是简单参观一下,可以吗?” 一切都顺着姜知野预料的方向发展,三分钟后,他成功拿到了卓一明的联系方式,顺便还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卓一明雀跃不已,态度变得更加主动,没一会就对姜知野抛出邀请:“里面还有手作小提琴的展厅,姜先生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 说罢,他转身走到收银台后,推开一道向里的玻璃门,带着姜知野继续走。 门外装潢辉煌明亮,内里却别有洞天,这里被主人布置成古朴典雅的风格,单看墙上挂着的一块重金属色意大利米兰机械钟,就知道这里的一切摆设皆是价格不菲。 谢汶哪来的这么多钱养爱好? 姜知野觉得有点奇怪,不过并没有多问,只见卓一明走到打着暖光灯的橱窗面前,指着里面的小提琴道:“这间展厅的所有琴都是哥哥自己做的,有不少已经代表中国参会国际器乐展览交流大赏,还拿了奖呢。” 听着卓一明洋洋自得的语气,姜知野戏谑道:“谢汶拿了奖,你倒是比他还高兴。” “当然,我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制琴大师。” 姜知野不置可否,视线落到展厅一角的长木桌,上面堆满了没上漆的琴板和未经修整的小块云杉木,依稀可以想见在这里精雕细琢就是谢汶每天的日常。 在他眼里,这和刨木头没什么区别,于是谢汶在他这又被打上了无聊的标签。 “姜先生,”卓一明的话音又响了起来,他还记得音乐会那晚两人闹的不愉快,心里觉得现在就是个和解的好时机,便说,“如果您以后也打算收集小提琴,也可以考虑考虑我哥哥的作品,他真的很厉害。” 姜知野站在展柜前,手指若有似无地点着玻璃平面,叫人看不出来是不是答应的意思。 这段时间他确实是想收集点提琴类的乐器,所以才忙里抽闲去音乐厅,为的就是堵住那位终于肯出面在公众面前演奏的william,谁知道会被中途杀出的谢汶顶替呢。 思及此,姜知野似笑非笑地说:“听说圈儿里有位不常出面的制琴老师功底很厉害,他是意大利人,名字叫william,一明应该听说过吧?” 是有william这个人不假,可是他并不是意大利人,只是有些意大利血统而已,再说了,william不就是—— 卓一明皱了皱眉,忽然有点不敢说,心里的猜测也不肯轻易确定,他犹豫开口:“姜先生,您说的william应该……” “应该什么?” 一道冷淡的嗓音打断了卓一明想说的话。 展厅门口,谢汶抱臂倚在门边,手中还握着手机,他微微偏着头,拧眉看向姜知野:“还不走?” 话里带着浓浓的抵触。 姜知野随意走到一架小提琴面前,指节敲了敲琴板:“来看看谢大制琴师的手艺,是不是真像一明说的那么好。” 一明。 出去接个电话的功夫,两人已经互相叫上名字了。谢汶扫了卓一明一眼,语气冷凉:“做点小生意糊口的本事,当然入不了姜大总裁的眼,您还是去找您那位william老师吧。” 他对着卓一明勾勾手指,下一秒,少年乖顺地走到他身旁,垂头不语。 姜知野看过去,就见谢汶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好似冰雪消融。 “姜总,”他一字一句,唇边带着讥诮,“期待那位william老师能为你亲自做一架小提琴。” 这句挑衅对姜知野很有用。 他们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趁着今天心情好,姜知野没想旧事重提,可谢汶见了他就像进入一级戒备状态,说话夹枪带棒的,一点情面都不给人留。 这让他不得不想到那天音乐会的事。 姜知野忽然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掀起眼皮睨了一眼谢汶,散漫道:“是么,那就……借谢先生吉言。” 两人再一次不欢而散。 大街上还在下着雨,姜知野忽略卓一明担忧的眼神,迈开长腿出了店门。 他抬眸看了眼店名:何日君再来。 再来?有这么扫兴的店主,谁愿意再来。 姜知野摸出车钥匙开了车,脚下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这场绵绵不绝的雨下了近三天,雨一停,气温略微回升,唐家市的天气好像又退回了夏天。 音乐节还没过,谢汶这些天带着助理参加了几个商会,又和市音协的会长吃了几顿饭,一直忙着应酬,自然而然就忘了先前发生过的糟心事。 况且卓一明在他面前一直很听话,也坦言姜知野这段时间并没有主动联系他。 谢汶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今天恰逢赞助商和音协举办峰会,唐家市各界名流皆在受邀之列。峰会地点就定在市中心商务区的酒店,谢汶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进了电梯,刚按下四楼的光标,就听见身旁的助理小声询问。 “谢老板……咱们不是要去五楼开会吗?” 谢汶转了转袖扣,说:“先不去,有个朋友在四楼影展区。” 听到朋友二字,孟助理了然地哦了一声,已经能想象到是谁了:“原来冼先生今天也来参加峰会啊。” 想来也是,既然音协邀请的是各界名流,又怎么会少了娱乐圈的知名摄影师。 两人出了电梯,大红的地毯和往来的侍者闯入视线,这里衣香鬓影,男男女女相言甚欢,叫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孟助理知道自家老板是来见朋友的,识趣地从侍者托盘里取出一杯香槟交到谢汶手上,低声说:“就不打扰你和冼先生聊天了,这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多认识点朋友也是好的,我去五楼准备准备峰会的事。” 转眼他又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余,自家老板处事一向很成熟,有什么好担心的。 “放心,”谢汶接过他手中的酒,淡淡地说,“一会见。” 绕过酒会,偌大的厅堂被分割成几个展区,摄影、乐器、绘画等各类艺术作品分类陈列,供人观赏。 谢汶穿过几个回廊,期间有不少穿着礼服的女人走上前搭话,言谈间介绍自己身份,大都是娱乐圈的名模和演员。他对演艺圈了解甚少,仅有的一些印象全是凭着在娱乐圈工作的好友科普。 尽管这些人没什么交往的价值,谢汶还是耐心地和她们问好——他对待女士一直非常绅士。这样在长廊走了一圈,几乎所有年轻男女的目光都放到了他身上。 原因没别的,谢汶今天穿着白金色的西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泛着笑意,非常贴合欧洲童话电影中的王子,再加上他腰细腿长,身材比例异常优美,搭讪者数不胜数。 进了影展区,人渐渐少了。靠近旋转楼梯一侧的半开放影视棚里,两个男人正举杯聊天。其中一人穿着休闲衬衫背对着谢汶,流畅的下颌微微紧绷,正严肃地和面前穿着正装的男人交谈。 谢汶一眼认出好友,跨步走上去:“冼律。” 男人转过身,清隽且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阿汶,你来了。” 谢汶走到冼律身旁站定,这才注意到好友面前的男人,正以一种惊艳的目光看着自己。还不待两人开口,就听见那个男人笑道:“冼先生,这位是……” “这是我的好友,非常有名的小提琴家,谢汶,”冼律手中的酒杯和谢汶默契地碰了碰,转而介绍起男人,“阿汶,这是原式器材的总裁,原森亚原先生。” 谢汶礼貌致意。 原式器材的名号他听说过一点,市里不少音乐学校的教学用具由这家企业提供,据说冼律工作室所有的精密摄像仪器也是从原式定制。简单来说,这家企业就是唐家市的地头蛇,在设备供应方面说是寡头都不为过。 “原先生,幸会,”谢汶主动伸出手,“之前与贵公司有过合作,双方都很满意。” “哦?”原森亚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上前握住谢汶的手,与他平视,“早知道以前的顾客订单有谢先生的,我一定亲自监工。” 他握着谢汶的手,继续说起别的话寒暄起来。 对方的态度有些过分热情,这令谢汶有些疑惑。 他和原森亚说了几句,期间两三次想抽回手指却无果,对面的男人像是抓到什么兴奋剂一般,裸裎的目光不加掩饰地黏在他身上。 谢汶心下了然,对原森亚的意图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下一句就听见男人委婉地开口:“后续谢先生想合作,可以随时联系我,不如峰会后我们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原先生,”冼律开口打断,不动声色地拦在谢汶面前,笑道,“您今天可是要和我们工作室谈合作的,阿汶就算想订原式的单子,也得排在我之后吧?” 原森亚怔了一下,轻咳两声,这才面带歉意地同冼律笑着打趣。 谢汶站在冼律身后,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指尖,随后识趣地离开摄影棚,径自在影展区转了转,待看到冼律和原森亚交谈结束,将他送上离开四楼的电梯,这才举着杯子迎上来。 “和这种势利的商人谈生意真是费劲,”冼律顺手从兜里摸出一盒烟,动作微顿,又放了回去,“这个原森亚对你没安好心,以后还是不要直接和他谈合作。” “这人看着也有三十好几了,”谢汶眯着眼睛,看着杯中的酒液随动作倾斜,“竟然对我有兴趣?” 不得不说,有些出乎意料。 其实这些年谢汶的追求者不在少数,但不知怎么地,全都是些二十岁出头的愣头青,就算大着胆子站在他面前表白,也都是唯唯诺诺,耳根泛红,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是以每次冼律都调侃他是幼0杀手,特别招小男生喜欢。 不过谢汶对做1不感兴趣,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对任何同性对象有过非分之想,也知道自己三十岁了,早就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孩儿,没那个心思也不会去随便招惹别人。 当然,他对做0更没兴趣。 “原森亚就是看上你的脸了,”冼律的声音将谢汶的思绪扯回,他板着脸说,“他们那个圈里乱得很,也玩得开,到现在都没结婚的那几个老男人,全都有些奇怪的癖好。你千万别以为原森亚和那些追你的小男孩是一类人。” 谢汶好笑地看着朋友:“放心吧,听你的。” 冼律松一口气,带着他在四楼几个展区游览。 这段时间国内有个选秀节目刚刚结束,新秀男团出道,合作的工作室恰好挂在冼律名下,他每天跟着男团在全国各地乱飞,已经很久没和谢汶见面。 两人的步子放缓,谢汶耐心地听着冼律抱怨工作上的事,时不时插上一两句,气氛颇为和谐。 “那个男团里有一个人总能让我想起你,”冼律攥着杯子,悠悠道,“他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三十岁了,竟然能杀出重围拿到不错的出道位。当时我就在想,以后有机会一定介绍你们两个认识。” 谢汶凝眉:“原来你是因为年龄才想到我的?” “没有没有,”冼律笑着否认,轻轻拍着他的手臂,“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你现在的状态就很好。” 成熟稳重,心态平和,又有不错的事业,这难道不是很好的人生状态吗? 能比得过他的男人少之又少,怪不得只招0,不招1。冼律暗戳戳地想。 大约过了半小时,到了峰会开始的时间,谢汶不能继续拖下去,他将一口没喝的酒杯放下,拉着冼律上了四楼。 楼上是装潢严谨正式的办公区,这里集结了唐家市横跨各界的成功人士与业界精英,一般的企业老总,就算有门有路也拿不到峰会的入场券。 此时此刻,四楼专用电梯的门徐徐打开,男人俊挺深邃的轮廓在灯光映照下阴影交错,甫一从狭窄电梯间走出,过分高挑的身影便带着强势的侵略气息倾轧而下。 薛特助小步伐快节奏跟在自家总裁后面,没走几步,便看见四五个老总笑着凑上来打招呼。 “姜总,您来了。” “峰会还没开始,姜总,我们要不要先坐下喝一杯?” 搭讪的话一句接一句,处于风暴中心的姜知野抬腕看了眼的手表,薄唇微抿,停下来转身微俯着身子对特助说话。 他发丝向后梳起,零星碎发散在鬓角,随着上半身的倾斜挡住眼尾,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从不远处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姜知野优越完美的背部线条,微侧着的头与特助错位,给人一种亲昵的错觉。 赶过来和姜知野套近乎的可不只那些名利场的上企业家,娱圈名模也不在少数。姜知野身边情人缺位的消息传得很快,要不是他对卓一明起了兴趣,在场的人会有大把的人自荐枕席。 “贵宾室有几个市政府的官员,你先去替我招待一下,”姜知野的眸光掠了一眼人群,“这里不需要你应酬。” “好。”薛特助用力点头,三步并作两步抱着怀里的电脑离开了风暴现场。 姜知野脱不开身,和在场相识的几个朋友点头打了招呼,一同向峰会会场走。 四层的地板全部铺上了红地毯,各行各界的男女纷纷停下来望着他们,一开始姜知野还有耐心应付几位合作伙伴的对话,到了后面兴致缺缺,只微笑不作答。 走在身边的两人恰好同他关系不错,其中一人正是原森亚。 “姜总,”原森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起日常,“最近怎么样?听说之前的小情人想借机上位,这事怎么解决的?” “没解决,”姜知野揉了揉眉骨,“给了钱。” “我这边有几个小明星,都是刚出道的,长相都还不错,”原森亚摸摸下巴,“姜总你不是喜欢这种人畜无害的小年轻么,要不要给你介绍?” “谢谢,没那个必要,”姜知野笑了笑,唇边的弧度非常公式化,“看来原总最近情场得意,不然怎么会关心起我的私生活?” “也没有,”原森亚丝毫没听出来姜知野话语中的讽意,坦言道,“不过最近是换了口味,忽然觉得那些男孩子没意思了。” 这倒是有点新鲜。姜知野拧眉:“怎么,不喜欢娇花了?” “娇花哪有野花香,”原森亚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刚才在三楼刚好碰到一个合心意的,不过能来参加峰会的哪个没有背景,我还真不确定能不能把这朵花拔下来。” 姜知野勾唇冷笑,没接话。有听话的小情人不要,非要挑战这种高难度的,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临走到扶梯拐角处的走廊,原森亚忽然停下来,惊叹道:“正说着他就来了,姜总,徐总,你们快看。” 这下连姜知野身边一直不说话的另一个男人也跟着顿住,两人顺着原森亚手指的方向看,只见对面的回廊栏杆处,两个青年正有说有笑地站在峰会展示牌面前说话,其中一人身材挺拔,气质卓然,立体流畅的五官因混血显出几分压迫感。 这人长得确实很漂亮,可他偏偏是谢汶。 姜知野舔了舔齿尖,正想着说些什么劝原森亚洗洗眼睛,忽见远处的谢汶偏过头,看着身边的青年露出温和的笑意。 他从来没见过笑起来的谢汶,也不知道他笑着的时候,像个中世纪优雅的骑士,那么专注地盯着对方,像是要把对方放到心尖上。 姜知野恨恨地咬了咬牙,他承认这个叫谢汶的男人确实有几分姿色,不过却完全对不上他的胃口。他也很难理解,为什么原森亚会喜欢瞧上去这么……强势的男人。 没错,就是强势,谢汶这种身家还算显赫的业界翘楚,怎么肯甘居人下,自愿雌伏? 姜知野的想象力在此时变得匮乏起来。 身侧的原森亚还在做着白日梦:“他身材不错,长得也漂亮,就算是朵烧钱的玫瑰,我也想试试。” 姜知野身旁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懒懒的:“原总,我瞧着人家外表这么出色,也不缺钱,怎么可能愿意做你的情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狩猎嘛,没有挑战性的猎物怎么会引出猎人的杀手锏?原森亚觉得他想得太简单。 姜知野偏着头,心想这人癞蛤丨蟆一个,谢汶能看得上他就怪了。 不过到底是合作伙伴,他不好意思直接点破,便转了转名贵的手表,幽幽开口:“这是朵野玫瑰,你要是没那个能力就别拔,小心惹火上身。” 作者有话要说:  姜知野:(举手.jpg)我有能力不怕火,让我拔! 真香警告已经在不久的将来飞速安排上了!! 虽然是本谈恋爱文,但进展会很快不会拖拉,目的是快速送姜知野去火葬场照照镜子,看清楚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季夏-5 谢汶全然不知道原森亚的打算,再者,今天他之所以来参加峰会,是想跟进几个与音乐教育集团有关的项目,并没想在这次的交流大会认识什么大人物。 峰会分为上中下三场,不同的场次对应不同的与会者,谢汶只需要参与后两场,一场是与音协、乐团的同行商讨音乐节的发展方向,一场是与赞助唐家市音乐文化发展的大企业家进行磋商。 有一场刚好碰到了姜知野,且两人的座位就在斜对面,会议主持人邀请姜知野发言的时候,谢汶微微抬眸就能看见他。 两个人只是匆匆对视了一眼,彼此眼里充满了不屑,后面再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倒是冼律讲话的时候,引起了姜知野几分注意。 原来这人是娱乐圈有名的摄影师,开了自己的工作室,最近和几个爆火的明星男团都有合作,可他和谢汶的工作半点不搭边,俩人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在姜知野脑海中盘旋了一会,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又在对谢汶产生好奇心,便硬生生地止住了念头。 峰会结束后,音乐教育集团的老总特意给几个重要的合作商发了邀请函,其中有一封交到了薛唯手里。 “姜总,年总的意思是大家一起出去休个假,大约一两天,”薛特助将请柬递过去,“好像是要讨论音乐节赞助学校的选址问题。” 姜氏集团主打的王牌是控股与股权投资,实业项目也都从事新材料、医药等方面,和音乐教育八竿子打不着边。不过作为唐家市的金融命脉企业,姜氏在此次市政府主办的音乐节里面投了不少钱,接到邀请也是理所当然。 姜知野坐在轿车后座,随意看了两眼请柬,冷笑:“谁有工夫和他做这些没用的事。” 这意思就是不去了,薛特助心里敲了敲鼓,试探道,“我看年总邀请的人还挺多的,我们平时合作的那几家,包括集团开户的那三家银行也在受邀之列。” 姜知野眯了眯眼:“他想做什么?在饭桌上谈生意?” 两人口中的年遇城是个上了岁数心还野的房地产商,近几年莫名其妙的搞起了投资,不过他手下的控股公司非常巧妙地避开了姜氏涉足的ab轮,大都集中在天使轮和c轮跟投。 不出意外,遇城集团是想和姜氏碰一碰,这次邀请休假的几个圈子,和姜氏的生意场几乎重合。 “这次也有娱乐圈的名流参与,”薛特助快速翻着手机屏幕,边看边念,看到某个名字,声线明显地颤了一下,“哦……还有谢汶谢先生。” 听到这个名字,姜知野的眸光滞了一瞬。 车内忽然安静下来,薛特助小声抽了嘴巴一下,暗恨自己怎么会忽然提起他。 轿车一路行驶,进了别墅区入口,后座的姜知野忽然说了句话。 “姜总,您说什么?” 薛特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边打方向盘边看向后视镜里的姜知野。 “接了吧,”姜知野眸光淡淡的,“告诉年总,我去。” 薛特助双目微微睁大,左手没忍住又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忽然很想和自家老总邀请同去,生怕到时候又出什么控制不了的意外。 但这种小型聚会休假带上他没什么道理,况且一切事宜都是年总来安排,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特助来担心。只希望那位谢汶先生能宽宏大量,尽量避开和自家老总的正面冲突。 一星期后,薛特助满怀担忧地送姜知野上了遇城集团.派来的房车。 这次休闲聚会不超过两天,不适合远行,最终休假的地点选在遇城房地产业旗下的度假山庄,正好位于唐家市市郊,不远不近。 年遇城声称会把各位照顾得很好,特意嘱咐大家不必带助理。 所以这次,孟助理也就没有跟着谢汶一起来。 下午三点,谢汶拎着小型行李箱去指定酒店办理入住,收拾好房间后,一位侍者恭敬地敲开他的房门。 “谢先生,顶楼的半山坡疗养馆有为您预订的温泉池,您可以上去使用。另外,晚餐定在今晚八点,酒店五楼b203。” 谢汶同他道谢,旋即在酒店走廊打了几个电话,便坐电梯到了顶楼。 遇城集团财大气粗,不论在哪,谢汶接受的都是顶级的服务。这让他更加疑惑,遇城的老总大费周章把大家请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走进疗养馆,侍者将他领到山上的野生温泉池。 甫一走近,湿润的水雾蒙住谢汶的眼睛,依稀可听见女人的说笑声与男人的交谈声。 虽然没分男女区,大家却自动按性别划开来,谢汶在池岸上走着,越往里走便越犹豫。 最里面的温泉池修筑的要更豪华,就连盆景和石桌都是精心设计,这里茶香袅袅,应当是给那些大总裁准备的。 皮鞋在石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不远处的几人听到这动静,纷纷向谢汶这里看来。 姜知野倚在温泉池边,撑着额闭目小憩,他身上穿着白色的浴衣,领口微敞,露出肌理流畅的胸膛,发丝沾着水珠,将他往日凌厉的眉目修饰得柔和了一些。 “姜总,你看谁来了。” 有人兴奋地从另一个汤池越过来,凑到姜知野耳边低语:“我们两个一定很有缘,不然也不会这么巧碰到吧。” 说话的是原森亚。 姜知野微微皱眉,睁开眼,一下就看到正向这里走来的谢汶。 还没等他回应,原森亚已经离开姜知野的汤泉池,向谢汶游了过去。 “谢先生,又见面了。”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把附近几名老总的视线吸引过来。 谢汶转身,先是看到了冷冷注视着自己的姜知野,这才将目光下放,看向自己的脚边——原森亚正目露精光地和自己招手。 “要不要一起?” 谢汶心里咯噔一下,面不改色地拒绝:“不用了,谢谢。” 他转身快步离开这片地方,寻到一处周围没什么人的小泉池,看着冒着热气的泉水,变得有些迟疑。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谢汶背脊有点僵硬,他借机揉了揉自己的后颈,偏过头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里的人很少,但基本上是以姜知野为中心的那几个总裁,且不说姜知野的眸光好似要将他的脸刮出一层血来,那个名叫原森亚的男人,看他的眼神如狼似虎,恨不得立刻走过来和自己泡一个泉池。 “……” 谢汶这才意识到究竟哪里不对。 这几个总裁看他时不像是看同性应有的眼神,他们是弯是直都不清楚,在这里泡温泉,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谁泡谁傻逼。 谢汶收回跃跃欲试的脚,踩着清脆的皮鞋声离开了疗养馆。 随后他又在房间里补了一觉,七点五十分,侍者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他。 本想混过去今晚的饭局,谁知却没能成功。谢汶在房间里仔细打理了一番,确认自己的形象不会失礼,这才赶到预订的包厢。 等他敲开门才发现,这场饭局只有不到二十人,根本不像是大张旗鼓的宴请。 所有人都已经就座,只有一个空位留给他。年遇城看到谢汶出现在包厢门口,眼前一亮,鬓角的白发在灯光的照映下闪闪发亮:“这位就是小提琴家谢先生吧,快来请坐,晚餐马上就要开始了。” “抱歉,来得有些晚。” 谢汶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拉开座椅,在众人的注目礼下就座。 微微一抬眸,熟悉的容颜便映入眼睑。 是姜知野。还就坐在自己正对面。 怎么又是他。 谢汶拧眉,眸中闪过一丝不悦。 “服务员,上菜吧,”年遇城对身边的女侍者招了招手,他今天穿了件休闲的大红色唐装,忽略眼神不看,颇有几分和蔼长者的味道。 可依谢汶打量,年遇城眼里盛满了愉悦以及欲望的精光。 他到底想做什么? “在座的各位都是各行各界杰出的青年人才,不如我们就做个简单的介绍,互相认识一下,怎么样?”年遇城交握着双手,微笑道。 他是东家,在座的除了姜知野,恐怕没人敢有疑问。 可看姜知野一副惫懒的样子,明显是不想管。 谢汶凝神听了几个年轻女人的介绍,忽然觉出几丝不对味来。这些人做什么职业的都有,如果不是这场饭局,恐怕旁人都不会想到要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他无声地敲了敲桌面,陷入思考。 正想着,对面的姜知野忽然看了过来,两人隔空对视,彼此的眸子里都映着些什么。 季夏-6 看到谢汶出现在饭局上,姜知野心中有了模糊的猜想。 这个猜想一步步被年遇城诡异的举动证实。 这次由遇城集团包圆的小型度假一共邀请了三四十人,其中不乏商界名流。可此时坐在饭桌上的除了姜知野和同他关系不错的领圣优世总裁徐骆辰外,没有一个涉足商界。 别看年遇城五十多岁,却是老当益壮,精力旺盛,酒桌上没几个人敢劝他的酒,喝了一圈下来,他滴酒未沾,大家却面红耳赤。 侍者端来的是五十六度的白酒,据说是年遇城家中珍藏,特意叫人开车带来的,众人只好领情。 “那位是青萝文化的小艺人吧,”年遇城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斜对面的漂亮女人,沉声道,“怎么不喝?是不是这酒不合你的胃口?” 被点名的女人如临大敌,立马道歉,给自己满上一小杯,皱着眉一口咽了下去。 年遇城红光满面地笑了笑,看上去很满意。 几个年轻男孩见状岔开话题,缓和起酒桌上的气氛,他们大都是艺人模特,这种饭局经历得多了,自然有经验。敞开话匣之后,年遇城也提了提兴致,旁边的女人极有眼色地给他倒了酒。几杯下肚,年遇城闪着精光的眼里略显浑浊。 他开始对左右两侧的女人动手动脚。 在场的人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如果到现在都没看出年遇城的打算,在座的各位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回炉重造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正规饭局,恐怕是年遇城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开设的鸿门宴,能坐在这的,几乎都是凭脸拿到的入场券。 晚上灌了酒,入夜再让侍者选几个满意的送到他床上,之后的一切都只会在遇城酒店发生,在自己的地盘出了事,如何解释,当然是他年遇城自己说了算。 姜知野的指节瞧着桌面,和斜对面的徐骆辰对视,双方都明白过来。 就算借给年遇城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姜知野下手。今夜将他情来,是示好还是示威,姜知野还不能完全猜透。 亏他还以为年遇城想借此机会打入唐家市的金融圈,没想到老爷子根本不想拓展商业版图,只想寻欢作乐。 这话说得也不尽然,保不齐散会后,又有不少被灌晕的男孩女孩被迫去了别人的床,被当作生意上的筹码。 姜知野厌恶地蹙眉,眼中浮起不耐。 浸淫商界多年,类似的把戏他见过不少,敢当着他面搞动作的却从来没出现过。偏偏这次,这样肮脏的勾当是在他眼皮底下发生的。 他摸出自己的手机,又想起今天薛唯正在休假,而且大晚上的赶过来也要不少时间。 年遇城真是好算计。 姜知野转了转手里的酒杯,还没决定要不要掺和这事,忽听见年遇城浑厚的嗓音响起。 “小谢怎么不喝酒?今晚吃饭一直在皱眉,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姜知野抬头,看到对面的谢汶淡淡地笑了笑,疏离地说:“年总,真是不好意思,这里的白酒我喝不惯。” 他皮肤白皙,眼睛是漂亮的深褐色,五官精致而立体,看上去有些外国血统。 年遇城乐呵呵地看着谢汶,兴致盎然道:“小谢不是本地人吧?平时都喝什么酒?” “红酒,”谢汶言简意赅,“祖母是意大利籍,另外,我是本地人。” “喝不惯白酒也要试一试,”年遇城指着他的空酒杯,“以后这种事多着呢,难不成每次应酬都不喝?” 谢汶定睛看着他,半晌没有动作,就这么和年遇城僵持着,在座的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这样下去迟早要谈崩。 年遇城对着一旁的侍者勾了勾手,那人眼疾手快地去拿酒为谢汶满上。 就在这时,一道低磁的嗓音插入对话。 “年总怎么总和年轻人喝,难不成是故意冷落我?” 姜知野眨了眨桃花眼,对着年遇城举杯,随即一饮而尽。 遇到及时解围的,大家都松了口气。 “谁敢冷落我们姜总啊,”年遇城连忙叫人倒酒,回敬了姜知野一杯,“我自罚三杯,给姜总赔个不是。今晚姜总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我绝对满足。” 姜知野皮笑肉不笑,兴致缺缺地没有接话,弄得年遇城心里不上不下的,分外忐忑。 这其实是个非常简单的心理战,没过多久,年遇城不得不分出一半的注意力照顾姜知野的情绪,就连一直喝闷酒的徐骆辰都受到了额外的关照。 事情果然如姜知野想象的一样,说穿了,年遇城就是想在满足一己私欲的同时,给他和徐骆辰送几个床伴。 到了后半场,姜知野有意无意地挡了不少酒,饭局散场,年遇城又叫嚷着邀请大家去楼上看他精心准备的晚会。 其实就是请来些明星上台表演节目,姜知野胃里有点难受,借口去了厕所,和大部队分开。 清凉的水珠拂面,他扶在盥洗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上不显醉意,意识也很清醒,脑子却昏昏沉沉的。 也不知道那酒里有没有加料。 姜知野抽了几张纸,细细擦拭着手指,眸光有些涣散。 今晚挡酒并不是偶然兴起,实在是年遇城的手段过于下作,恰好在场只有他能镇住这个老东西。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年遇城喜欢漂亮的年轻小孩无可指摘,就连姜知野自己也很喜欢。虽说圈里的老总没有一个私生活是干净的,但细挑起来,人人却又不太一样。 这种事上,他一向喜欢你情我愿,等价交换。像原森亚、年遇城之流,看到了就要想方设法不择手段地染指,还偏爱在床上用些奇怪的道具,每次不让那些小情人身上带点伤就好像无法证明自己的性能力一般,怪恶心的。 也不知是骨子里潜伏很久的、仅剩的善良被催动,抑或是被谢汶今晚坚持的态度影响了,他难得帮那些小明星挡住了年遇城。 细说起来,谢汶倒是令他改观些许。 纸巾扔进废纸篓,姜知野扯开衬衫领口,喉结上下滚了滚,狭长的桃花眼半阖着,好似在回味谢汶今晚的表现。 除了长得还不错,无聊,不好相处,业务能力不怎么样等标签之外,姜知野又在心里加上了一笔,不同的是,这次的标签是个好词。 他按着额角,闭眼喘息了一会,迈开长腿出了男厕。 姜知野乘电梯到了自己住的楼层,刚过一个拐角,便听见女人求饶的声音。 “年总,您醉了,请您清醒一点。” 姜知野的步子顿在那里,目光聚焦,向前看去。 只见年遇城略有些浮肿的身子抵靠在女人身上,手也不规矩地作恶,显然醉得不轻。 这个女人恰好是饭局上遭他揩油的那一位。 或许是喝了酒,姜知野脑回路有点奇怪,他揉了揉眉心,思忖着,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推拒年遇城? 如果是真心抵触,为什么要独自送他回房?如果不是,这表情也太逼真了些。 没等他想清楚,走廊另一侧倏然出现一个高挑的身影。 是回房的谢汶。 大家的房间都在同一楼层,偶遇是在所难免的事。不过这个节骨眼被外人撞上,真是天底下最难堪的情况。 女人双目紧闭,逐渐放弃挣扎,她的衣衫被醉酒的年遇城扯得杂乱不堪,双目一闭,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远远地看着谢汶,眸光充满祈求,似乎是希望他不要继续再看下去。 谢汶捏着房卡的手指微微蜷曲,旋即收了起来,他在心里快速作了个决定,向纠缠着的两人走过去。 走到年遇城面前,谢汶三两下便将烂醉如泥的他轻易从女人身上剥离,他生得很高,大约高了年遇城一个头,力气也很大,给足了女人安全感。 “年总,您的房间在哪?”谢汶尽量放柔声音,“我送您回去。” 尽管他刻意让声音变得温和,却还是和女人的声线不一样,年遇城眯着眼,颤颤巍巍抬起头,看到谢汶背着光却分外俊美的脸,满意地呵呵笑了起来。 谢汶和醉鬼沟通不下去,转身一看,女人还站在他后面。 “还不走?”他冷声问,嗓音里辨不明情绪。 “我,”女人小声嗫嚅,“我给你带路,帮他开门。” 谢汶不置可否,眸光跃过她,捕捉到了拐角处姜知野的身影。 男人倚在仿大理石墙面上,静静地看着他,喉结处敞开小片胸膛,微泛着红。 两人目光交错,不知怎的,彼此眼里没有了先前的敌意。 季夏-7 今夜的姜知野没有以前那么让人讨厌。 在谢汶仅有的认知里,姜知野总算在酒桌上做了件人事。鉴于刚才他解了围,谢汶难得给他几分好脸色,没像先前那样抵触。 恰在这时,远处响起电梯抵达楼层的声音,几个男人用喝醉了的音量大声交谈,有人拉住经过电梯口的侍者,问年遇城在哪里。 听到声响,站在谢汶身旁的女人分外慌张,她将衣服领口向上提了提,害怕地瑟缩在谢汶身后。 收回放在姜知野身上的视线,谢汶低声问她:“知不知道年总的房卡在哪里?” 女人犹豫着指了指年遇城的裤兜。 她领着谢汶走到某间房门口,颤声说:“他,他的房间就在这。” 谢汶皱着眉,手已经伸向年遇城的衣兜里摸索起来。 一只长着老年斑的手用力扣住他的手腕。 低下头,就能看见年遇城酡红着脸对他笑眯眯的:“美人儿,在摸什么呢。” 谢汶:“……” 年遇城继续骚扰:“来来来,摸偏了,来这里摸。” 谢汶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的手腕暗自和年遇城较着劲,只在裤兜的位置活动,过程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抚上了老东西的大腿。 尽管隔着层布料,温热的触感传来,谢汶的脂腹就像被火燎了一样,难受非常。 他迅速摸出年遇城的房卡,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有一瞬间,谢汶甚至想剁了它,继而想到以后还要拉小提琴,便打住了这个想法。 “年总到底在哪啊?不是说一起去负一层的酒场喝酒?” “包厢都开好了,他们都在底下等着呢。” 吵闹声越来越近。 谢汶将房卡递给女人,示意她快点开门,同时戒备地向走廊拐角看去。 姜知野还站在那,复杂地看着他,眸色有些晦暗。 谢汶有点捉摸不透他的想法——这到底是不是要帮忙的意思? 明明今晚酒桌上他挡下好几次劝酒,怎么现在又摆出这副表情,难不成他想拦着自己? “咔哒”一声,厚重的房门向内侧打开,套房的灯光照在楼道的绒毯上。 姜知野仍旧盯着谢汶,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 等到谢汶和女人扶着老东西进房,他才清了清嗓子,拐弯出现在右后方的长廊里。 四五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看到忽然出现的身影,皆是一愣,随后热情地揽住姜知野,面上带笑:“这不是,这不是姜总么,怎么没去今晚的酒局?” “喝得有点多,来这里透透气,”姜知野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几位这是去哪?” “哦,我们来找年总,今夜说好的不醉不归,好好一个聚会怎么能不多喝几轮?” 姜知野遗憾地微笑:“年总不在这层,刚刚还说要带我去看晚会呢,谁知道我这临时接了个电话,他已经走了。” 说罢,他做出邀请的手势:“几位不如上去找他。” 聊了两三分钟,他们终于被姜知野哄走,离开这一层。 谢汶还没出来,姜知野慢悠悠踱步到年遇城的房间门口,靠在橘黄色的壁灯下,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机玩。 等待的时间有点漫长,三个人进去了将近一刻钟还没出来,姜知野摸遍浑身的衣兜,想抽根烟却发现这次出门根本没带。 正当他的心情开始变得烦躁时,门开了,那个被骚扰的女人率先走出来,匆匆看了姜知野一眼,转头快步离开现场。 谢汶紧随其后,他的脸上沾着水迹,手指润湿,攥着一张房卡出现在姜知野面前。 房门缓缓关合,姜知野的眸光落在他手上:“谁的卡?” 这三个字听起来有些暗哑。 谢汶指了指身后的门,没说话。 “给我吧,”姜知野向前走了几步,挺拔的身形在谢汶肩颈处投下淡淡的阴影,神色透出些微的倨傲,“明天他要是追究起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谢汶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这人脑子被门夹了,这么好心,连善后都要管? 不过年遇城确实不敢找姜知野的麻烦,就算在他手上吃了亏也得憋着。 谢汶将房卡交给姜知野,微皱着眉嘱咐道:“想管闲事就管到底吧,年遇城被我们用皮带绑起来了,顺便堵上了嘴,他没房卡出不来,手机也没在身上,今晚还不知道要怎么在里面闹。” “玩这么野?”姜知野神色有异。 “怎么,”谢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种纨绔平时不就爱这么玩么?” 他没挑明纨绔都指谁,可看那眼神,好像是顺带控诉了姜知野。 “……”今晚姜知野嗓子难受,罕见地没有反驳他,哑着嗓子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两人各回各的房间,一齐刷开了房门,没说一句客套话便消失在对方的视线里。 谢汶好不容易抽出两天时间参加小度假,为的就是和几个投资商讨论音乐学校注册的问题,没想到这是场无效社交,不仅一点收获都没有,还惹了一身腥。 一想到年遇城那张猥琐的脸,他就有些难受。 在这种名利场待了半天,唯一能让谢汶稍微愿意说上几句话的,除了姜知野没别人,可想而知其他所有人在谢汶这里的形象有多糟糕。 虽说这个姜知野没什么礼貌,说话讨人厌,喜欢养小情人……还总是找他的茬,和他吵架。但放在那样一群不堪的人里,竟然也能说得过去。起码,他并不会做出趁人之危的事,为人处世还算是有原则。 谢汶换好睡衣躺下来,脑子里昏昏沉沉地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事。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容易就为他说话了。 谢汶在脑海里纠正自己的思想,很快便陷入深度睡眠。 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好,梦里浑浑噩噩回到年遇城叫来的饭局,谢汶一杯接一杯的被大家灌酒,一直喝到胃出血,被医护人员抬上救护车送往急救室。 梦里的他从病床上坐起来环视一周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急救室,而是太平间。他就躺在化敛的床上,旁边盛放尸体的金属抽屉忽然自动打开,姜知野从里面诈尸坐了起来。 他眨了眨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对谢汶发出邀请:“原来你也喝到这里来了,要不要和我埋在一起?听说现在预订墓园可以享受第二碑半价。” 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也有点离谱,谢汶吓得睁开眼,立马从床上坐起。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亮的天色,只有细微的光芒透过缝隙打在床边的地板上。 谢汶意识昏沉,伸出手瞧了瞧脑门,还没从梦中回过神来。 可他耳边真的响起了救护车的鸣笛声,听声音就在楼下。 与此同时,他的房间外围满了医护人员与警察。 今早八点,有一位房客发现年遇城的房门渗出血迹,二话不说马上拿出手机报了警。现在正是警察取证环节,看热闹的,提供证据的,处理现场的,全都凑在一起。 姜知野换了身微薄的墨蓝色毛衣,面色不善地站在人群后方接打电话。他今天穿得休闲而随和,发丝没有向后梳起,瞧上去少了几分野蛮的侵略气息。 谢汶推开自己的房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紧接着他意识到这里可能发生了什么重要案件,碍于自己还没换下睡衣,只好站在门口打量。 姜知野的脸色很差,昨夜应当也没休息好。 “发生什么了?”在场的所有人里,谢汶只认识姜知野,也只好问他。 “昨晚年遇城醒了,”姜知野的声线低磁而冷淡,“后半夜他叫了一个男生去房间。” “然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谢汶心中惊讶,面上却很镇定:“那这是……” “估计昨晚玩了什么不该玩的,那个男生受了很重的伤,现在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谢汶闭了闭眼:“昨晚做了那么多措施,为什么还是没关住他?那张房卡明明没在他手上。” “还在我这里,”姜知野抬起手,晃了晃手里黑色的卡片,“你忘了房间里有座机,况且这整座酒店都是他名下的产业,自然不会让他那样难受一个晚上。” “那他们打算怎么处理?”谢汶蹙眉。 姜知野瞥了他一眼,漫声道:“这种事落在遇城集团,只能私了。” 谢汶对这个回答有点失望,他没接话,而是伸出手缓缓关上了门。 就在房门快要紧闭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按了上来。 姜知野打断他的动作,眉目闪过一丝不自在。 “喂,”他顿了一秒,“能不能让我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可爱说可以营养液加更吗,当然可以加,不过v前榜单卡字数卡得很紧,只能攒着等下了v前榜放出来ovo。至于多少营养液加更,我还不清楚市场价(点烟,改天找基友问问。看着灌吧,灌得越多加更越多_(:3」∠)_ 季夏-8 “为什么?” 谢汶松懈了手上的力道,低声问他,却并没有放他进来的意思。 昨晚两人都喝了不少酒,还算是做了件有默契的事。今早酒醒,双方理智回笼,交谈间虽然没想象中那么僵硬,尴尬还是在的。 姜知野醉了很好说话,清醒的时候却不这样,他见谢汶作势要关门,上前伸手抵住门板,一边暗自和他较劲,一边威胁:“昨夜还帮过你,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谢汶定定地打量他几眼,看着姜知野脸色阴沉又盛气凌人的样子,眉毛拧起。 看来这是酒醒了,脾气开始恢复成正常水平了。 “进我房间有事?”谢汶又问。 “我……”姜知野降低声音,“房间被警方征用了,想借你的客厅打个电话。” 谢汶思忖了一会,眼看着门外聚集了越来越多凑热闹的房客,于是无声地打开门,说:“就十分钟。” 几秒后,沉重的房门关合,发出一声门扣上锁的轻响。 走廊的灯光被隔绝在外,姜知野背抵住门板,高大挺拔的身影倏然和谢汶拉得很近,生出一种无形的压迫。 进了门才发现,谢汶还没换好衣服,他穿着深灰色的真丝睡衣,踩着一双拖鞋,发丝稍显凌乱,俨然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 看样子昨晚应当是一夜好眠。 联想到自己昨夜睡得并不好,姜知野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瞧,薄唇抿起,不发一语。 谢汶早已经转身回了卧房,并没有在意他的情绪变化。 客厅完全留给了姜知野。 尽管心里清楚,酒店的套间都是一个户型,他还是忍不住在这里溜达了一圈,观察着谢汶的私人空间。可惜的是,谢汶并没有在客厅留下过任何有关于自己的痕迹,唯有空气中弥漫着的淡香味道宣誓着他的主权。 这种味道和香水不同,更像是一种衣物清洗过后肥皂粉在阳光下散发出的清新气息,日光一照暖融融的,到了阴天,又给人一种冷淡而平和的感觉。 姜知野难得对一个人身上的味道产生好奇,可联想到味道的主人是谢汶,这份好奇恰到好处地停止了。 他走到落地窗旁,伸手拉开一半的窗帘,拿出手机给特助薛唯拨了过去。 【喂?姜总,请问您有什么吩咐。】电话那头传来薛唯失真的声音。 姜知野三两句话点了今早发生的事,随即吩咐道:“找个人去医院盯着病人,不管用什么方法,从他身上取证,把年遇城留下的所有痕迹保存记录。” “动作快点,一定要赶在遇城集团的人之前,不许失误。” 【好的,姜总……请问还有其他的事要吩咐吗?】 姜知野举着手机想了想,又说:“和酒店的负责人联系好,如果这事不打算私了,警方要求酒店提供监控,务必不要提供十二点之前的。” 算一算时间,十二点前正好是他和谢汶在酒店走廊活动的时候。 【啊?哦,好的。】对面的薛唯显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只能迷迷糊糊答应下来。 这桩事说完,姜知野又问了几句生意上的事,等到他挂了电话,十分钟已经过去很久了。 姜知野坐在单人沙发上,头疼地捏着眉心,闭目养神。 昨晚失控的并不止年遇城一个,除了他自己以外,还给其他老总的房间也送了人。 这也是为什么姜知野一夜没睡好的原因:凌晨两点的时候,一个貌美的小男模敲开了他的房门,言谈间的意图非常明确——他想上姜知野的床。 说实话,各方面都很符合他的要求:长相甜美乖顺,瞧上去听话懂事,身段也不错。 可惜这是年遇城送来的,姜知野二话不说就把人晾在门外了。 退一万步讲,他最近的狩猎目标可是谢汶的小表弟,这个时候把其他小男孩勾上床,以后绝对没法过谢汶这一关。 虽然现在也过不了。 姜知野的思绪飞速变化,想着想着,又开始思索起工作上的事。 年遇城能给他送人,必然也给参与聚会的几家银行负责人送了,挖墙角的意图太过于明显,不得不好好提防。 想到这,姜知野又摸出手机给特助发了四五条消息,刚把手机放下,就听见里卧的房门被人拉开了。 他心中一紧,背脊微微挺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就见谢汶穿着浴袍半湿着从他的卧房里走出来,带着一股沐浴露的香味。 和清新的空气混合在一起,闻起来有点发甜,让人喉间发痒。 下一瞬,姜知野看到了谢汶微愠的表情。 “不是说十分钟?”谢汶咬了咬牙,看向交叠着双腿、一派悠然之姿坐在单人沙发的姜知野,声调抬高提醒道,“早就超时了,姜先生。” 姜知野的眸子不由自主地偏过去,抬起手轻咳两声,像是在掩饰什么。 “电话打久了,抱歉。” 谢汶冷冷睨了他一眼,迈开长腿越过客厅沙发,去电视柜旁寻找换洗的衣物。天知道为了克制自己还未完全消散的起床气,他有多么努力地尝试拿眼前的男人当个透明人。 这给了姜知野可乘之机,在谢汶取衣物的空当,他的目光半寸不移地放在谢汶身上。 他忽然发现,谢汶长得很漂亮。 精致,贵气,又不会因为深邃好看的五官失掉男人的俊美,这和姜知野从前见过的所有美人都不一样。 或许是刚从浴室走出来的缘故,谢汶的发丝吹了七成干,湿润的发梢略有蜷曲地散在眉骨旁,眼中像蒙着一层莹润的水雾。流畅的下颌线与颈线下是白皙的锁骨,浴袍贴在他的身体上,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线。 随着走动,一双修长的腿在姜知野眼前晃来晃去,好像存心惹人心猿意马。 谢汶的浴袍将他捂得很严实,走在姜知野面前并不暴露。但有时诱惑与是否性感无关,而更像是一种随意散漫却足以产生诱导的状态。 就如同此刻的谢汶,他在姜知野面前没了往日的锋利,自然会让他注意到那个更真实的自己。 姜知野忽然很想站起来揉一把他的头发,探寻一下那微卷的发丝吹干后为什么又变得服服帖帖,任凭主人驱使。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但转瞬又觉得这很合理。 前几次见面,两个人的注意力全然不在对方的外表,现在被出浴美男惊艳了一把,还算是正常。 况且此刻对谢汶外表的欣赏完全不同于以往的角度——姜知野没打算将筛选情人的条条框框往他身上套,自然是站在男人欣赏男人的角度来考虑的。 他的眸光暗了暗,看着谢汶像完美比例雕塑一样的侧脸,对自己过去的审美产生了质疑。 请问,他是怎么看上那个卓一明的呢? 按照外表来评判,卓一明和谢汶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就连姜知野以往看上所有的小男星都没办法和谢汶相提并论。 这样说来,也不怪原森亚嚷嚷着要换口味了。可谢汶又怎么可能答应做他的床伴,要做也是做…… 这个想法一出,随之衍生出来的许多绮思像连珠炮一样打醒了他的大脑。 “姜先生,还不走?” 谢汶冷淡地嗓音勾回姜知野游离的思绪。 打住,打住。 姜知野浑身沸腾的血液被这一句话浇灭。 他怎么给忘了,谢汶长得是好看,但偏偏长了张嘴。像这种高傲的富贵花,是不会愿意做小情人的。 一旁的谢汶早就换好了衣服,沙发上的男人却还在走思。 他心里觉得奇怪,但又不想出声提醒姜知野第二次,于是径自往房间外面走。 临走到房门口,沙发上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去哪?” 姜知野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暗哑,又较往常多了些耐心。 “外面都是警察,人多眼杂,你去凑什么热闹。” “……”谢汶挑眉,“人多又怎么了,吃早饭都不可以?” 做了一晚上的梦,消耗了他不少体力,不管年遇城摊上多大的事,也不能耽误他吃早饭。 没等姜知野回答,谢汶按住门把手向下一拉,房门打开,廊道的暖光照进屋内的地板。 出现在眼前的还有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他的手还保持着抬起的姿势,像是正要敲开谢汶的屋门。 “原总,”谢汶点头算作招呼,“您这是……” 屋内的姜知野听到这,忽然站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  鼓掌!热烈庆祝姜总准备开窍! 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我的文名被编编敲了,说是不合适要改。起名废作者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切题的名字,只好暂用华强买瓜里面瓜老板的台词,改成“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好好的火葬场文现在忽然多了一丝沙雕文的味道,等想到合适的我再改orz。 另外感谢小可爱们灌的营养液!! 感谢在2021-10-25 10:19:36~2021-10-27 20:4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樱雪梦璃花落殇 12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是懒叶 2个;樱雪梦璃花落殇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原地暴富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11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棕卷毛 20瓶;鹿鹿鹿鹿熙。 10瓶;喜欢看古代人谈恋爱 5瓶;三千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季夏-9 门外的原森亚正和谢汶说话。 “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早饭?” 说完,他像是怕谢汶拒绝似的,又添了一句:“年总有些事要处理,暂时没办法招待我们,只能我们自食其力了。” 原森亚笑了笑,说着就要上来拉谢汶的手臂。 谢汶本想直接拒绝,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道:“抱歉,今早要和助理开一个电话会议,可能没时间。” “哦……这样啊。” 原森亚面上的笑意顿时消失。 他怀疑地打量了一眼谢汶,到底没说什么其他的话:“谢先生不着急的话,我们等等你也是可以的——” 话音没落,原森亚的目光忽然涣散了一下。 他死死地盯着谢汶房间深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刚才怎么好像看到谢汶的房间里有一个男人出没? 原森亚确定是男人,只因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过分挺拔,要是女人,断不会有那样的身材。 不知是不是多年混迹情场的缘故,尽管刚才只是稍纵即逝的一瞥,他还是敏锐地觉察并推定,谢汶的房间里藏了人。 亏他还以为谢汶是什么高岭之花,表面看上去一副清高圣洁的样子,没想到背地里也离不开男人啊。 原森亚恶意地推测着,只觉得心里窝着一股邪火,不知是因为谢汶的不识相而生气,还是因为到嘴的鸭子先被别人啃了而愤怒。 这样也好,既然大家都是玩得开的人,他也就不必对谢汶手下留情了。 “原先生,恐怕我控制不了会议的时长,”谢汶的表情透露出一丝惋惜,“就不打扰您和其他几位老总用餐了。” “一个电话会议而已,谢先生既然能抽出时间休假,应当也不缺时间推迟会议吧,”原森亚的语气稍显冷却,“大家都是男人,吃个饭没必要这么磨蹭,更没必要让大家都等着你,谢先生,你说对吗?” 话里话外,这是要让他非去不可了。 谢汶平时最讨厌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在行程安排上尤其如此。但眼前的人是唐家市乐器材料供应的寡头,为了避免日后合作时大家脸上不好看,他只能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好,”谢汶说,“那就请原先生带路吧。” 他神色淡淡的并不生气,转身轻轻关合上房门,临走时没有取下房卡。 这让原森亚更加笃定他房间里有其他的男人。 两人一起乘电梯下楼,走到一层大堂的宴厅,除了几个小明星坐在圆桌沙发前眉飞色舞地聊着八卦,其余并没多少人。 谢汶的眸光在宴厅里扫了一圈,若有所思。 原森亚和几个相识的朋友打了招呼,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问侍者要来菜单,漫不经心地开口问:“谢先生想吃什么?” “随意,”谢汶也同样心不在焉,面上却没显露出来,“我没有忌口,按照原先生的口味来就好。” 这句话分外妥帖,安抚了原森亚略有些不满的情绪。 他另外加了两杯低度数的葡萄酒,贪婪的眸光望向谢汶的脸,慢慢套近乎。 “昨天见面太匆忙了,还没好好了解谢先生,”原森亚倾身凑到餐桌前,和对面的男人拉近距离,“谢先生平时都爱做些什么?” “我的爱好非常无聊,”谢汶不愿意和他动脑子,随口答了几句,“除了参加演奏会,平时还爱买一些小提琴。” “谢先生不亏是业界一流的小提琴家,没想到连爱好都和琴有关,”原森亚赞道,“说来也是巧,我也经常听各种各样的音乐会,说不定其中有一场就是谢先生参与的呢。” 他说的字谢汶一个也不相信。 不过出于礼节,谢汶还是应承着微笑:“原先生的爱好很高雅。” 一句话噎得原森亚不上不下的。 他觉得有点尴尬,可这种尴尬又不能怪到谢汶头上,脑海里忽地闪过什么,让他想到新的搭讪话题。 “说到买小提琴这件事,我认识一个朋友,他也很喜欢收集这些东西,”原森亚说,“家里的名贵提琴都能摆满四五间房了,却还是花大把的钱去买新的。” 谢汶没把他的话当真,一边想着其他的事,一边胡乱应付对面的男人。 “这个人你肯定认识,昨晚你们还一起吃过饭。” 谢汶顺坡下:“谁?” “就是姜氏集团的姜总,”原森亚挑眉笑道,“怎么样?想不到吧。” 听到这个名字,谢汶的表情僵了一瞬。 “您说的是姜总?”那确实是想不到。 “就是他,”原森亚敲了敲桌面,“他很喜欢收藏这类东西,钢琴竖琴小提琴手风琴……每年砸在这上面的钱不计其数,不过人家姜总有钱,哪里在乎这些。” 他的声音里蕴着浓浓的不屑与无法理解。 谢汶倒是被这点八卦小料吸引住了,他饶有兴趣地点点头,问道:“姜总也会使用这些乐器吗?” “他当然不会,”原森亚肯定道,“充其量买些名家大作给家宅扩充扩充门面而已。” 谢汶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早餐端上来了,两人的气氛依旧没有炒热。 这是原森亚第一次试着旁敲侧击对猎物下手,效果并不好。他的耐心似乎到了极限,决定和谢汶敞开天窗说亮话。 于是他抄起旁边的酒杯灌下两口葡萄酒,伸出手握住谢汶的手腕。 后者微怔,反应仍是淡淡的,只是眸色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原先生,”谢汶垂眸瞥了一眼他的手,“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谢先生最近打算加入音乐教育这个项目,拉合伙人一起办音乐学校?”原森亚微微勾唇,暗示道,“你应该知道,唐家市的器乐材料批量采购权在原式手里。” “所以?” 谢汶抬眸,唇角抿起。 “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这之后的采购,你可以一本万利,代价是做我的情人。”原森亚毫不掩饰他眸中的欲.色。 可算是把这句话讲出来了。 谢汶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说道:“这笔交易不等价,原先生,你的算盘打得可真好。” “除了这些好处,你还想要什么?”原森亚抬起下巴,“钱?车?房?你可以随便开口,我都能满足。” “可是你说的这些我都有,”谢汶悠悠道,“你还能给我什么呢?” 原森亚的手顺着谢汶光滑白皙的小臂一路向上攀,站起身凑上去反问:“那你想要什么?” 这样的神情和话语,让谢汶莫名想到昨夜酒桌上的年遇城。 他空闲下来的另一只手放在桌面上,五指缓缓收紧,盘算起这一拳下去能不能给原森亚送到医院。 要是不能他可就亏了,说不准还要继续和原森亚打起来。 这人果真同冼律说得一样,不过是想骗他做个炮友而已,该不会真以为自己开出的条件很诱人吧?说实话,两个人站一起,谢汶还要稍微高出他一些,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说出这样的话。 想到这,谢汶忽然抬眸,对着不断靠近的原森亚露出一个微笑。 这一笑给男人迷得七荤八素,心花怒放。 谢汶攥着拳,对着他的下颌举起。 就在这时,两人头上忽然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有人走到桌子面前站定,沉声开口:“两位,这是准备打架?” 谢汶立马收好拳头,下意识恢复成往日优雅随和的样子,偏过头看去。 就听见原森亚坐回座位后招呼道:“姜总怎么来了,来这里吃早饭?” “不吃,”姜知野长指夹着一张卡在灯光下晃了晃,“有人出门忘了取房卡,幸好被我发现了。” 他轻轻将卡放在谢汶面前,狭长的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小谢,吃完了吗?” 小谢两个字一出,原森亚的面容发生一丝龟裂。 什么叫小谢,怎么就小谢了? 姜知野什么时候和谢汶关系这么好了?等等,难不成昨夜是他俩在一起睡的?那年遇城到底是把谢汶送到了姜知野的床上,还是把姜知野送到了谢汶的床上? 谢汶拾起桌上的卡,没接姜知野的话,保持着最后几分礼貌:“已经吃饱了,原先生,就先不奉陪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直等到电梯间缓缓打开,姜知野才不紧不慢地跟上来。 谢汶难得偏过头打量起他:“突然发现,你和他们有些不一样。” 起码在爱好上天差地别。 姜知野不知道谢汶心里的想法,同他对视一眼,没接话。 喉咙莫名发痒。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 姜知野盯着谢汶的侧脸,心说,他和原森亚确实是一模一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连封面都没能保住tat,在编辑的催促下八百里加急ps了一张。希望之前收藏的uu们不要记混了,这本文原名叫《给我滚》。 季夏-10 遇城酒店花了一上午时间,总算把集团老板险些伤人致残的消息瞒了下来。 最终的处理结果是私了,大家都不意外。一个小明星敢和有钱有势的资本家杠,简直是痴心妄想。 到了中午,年遇城特意找助理开来几辆房车,邀请大家去自己的私人酒庄做客,只说是招待不周,心怀愧疚。 本以为能快点回到市里的谢汶,最终跟着众人上了年遇城的车。 房车一路行驶,离开度假酒店,驶入市区近郊的豪华别墅区。早有管家等候在铁栅门旁,将他们迎进去。 年遇城像是才想起自己有个要投资音乐教育集团的项目,下了车拉着几个合伙人和谢汶去了别墅二楼的办公室,交谈得还算愉快。 事实上,除了经营何日君再来,谢汶其余的时间都花在大大小小的音乐会上,自大学毕业以后到现在已有不少存款。他不太擅长打理资产,便将这个权力交给了自己的助理兼经纪人孟蜀。 可理财有人能替,谈生意这件事却不能,有时和其他圈子里的人谈合作,孟蜀出不上力的,全都要靠谢汶自己。 办音乐学校不只是谢汶的注意,交响乐团许多人都想加入这个项目,这也是为什么谢汶不喜欢参加这类应酬却还是接下邀请的原因。 众人从书房里走出时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年遇城一一和他们握手,到了谢汶这里,笑得尤其和蔼动人。 “各位有没有兴趣参观我这里的酒窖?”年遇城带着他们坐上电梯,“要是看上了就带走,我一定割爱。” “年总都邀请了,我们哪有不去的道理。” 大家非常给面子地接受了邀请。 电梯抵达负一层,进入酒窖,温度降低,空气也变得干燥,明亮的灯光照着通向天花板的棕色木雕墙柜,满墙的酒铺展成壁纸一般,蔚为壮观。 谢汶没想到搞房地产的这么有钱,这一面墙展出的酒加起来少说上亿,再往里走还不知道有多少。 在场的人显然也是被年遇城的奢侈给惊到了,有人叹道:“我见过很多有收集爱好的朋友,没一个像年总您这样肯花钱上心思的,他们都是些小打小闹,哪有您的酒窖豪华。” “是啊,跟咱们这次一起来的孙总不是也爱酒吗?上次去他家喝了两杯,那个房间还没有年总这里的十分之一大。” “之前认识一个喜欢收藏古董万物的,家里倒是摆了一些,但也比不上这个酒窖的收藏价值。” 谢汶不紧不慢地跟在大家身后散步,不时停下来打量身旁展橱里放置的酒杯,交谈的声音若有似无地传入他脑海里,大脑精准捕捉到姜知野的名字。 “姜总不是喜欢收集乐器?听说意大利巴托罗密欧大师的某件钢琴作品就在他手上,市价要四千万。” “是啊,不过我看姜总也就是买来玩玩的,那东西放在家用作装饰,不太实用。” 这时候,有人压低声音道:“你们都想错了,姜总哪里是喜欢乐器,他分明是喜欢集邮小情人,这些年身边都换了多少个了,没有一个能坚持下来。” 另一人打趣:“这哪里是姜总的问题,分明是那些人想上位却惹恼了姜总。认识这么久,你看他对谁上心过?” 大家一致同意。 谢汶听了一圈下来,发现这个姜知野早有花名在外,圈里赫赫有名的大众情人,不少年轻人排着队都想上他的床,甚至还有一夜情也愿意的。 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在感情方面收心,至于守男德就更别想了。小明绝不能被姜知野这种人骗了感情。 谢汶在心里给姜知野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逛完展区,年遇城被一个电话叫走,大家各自结伴去别的地方遛弯,谢汶从管家那要了一杯酒,喝了两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端着酒无处去,在复杂的门和路里转了几个圈,远远看到不少人在吧台处喝酒。 吧台一角的小桌前坐着姜知野,他正和对面的西装男人聊着什么,大约是谢汶这种外行人听不懂的东西。 周围不少男生若有似无地向这里打量,趁着姜知野身边无人,又羞涩地上去问好。 姜知野没什么表情,恰恰是这种疏离的态度让他看起来多添了几分冷峻,变得更加吸引人。 谢汶皱眉,迈开长腿越过众人,径直向他的座位走去。 “姜总,请问可以喝一杯吗?” 正把玩着酒杯的姜知野听见身侧有人唤他,偏过头一看,原来是个见过几面的青年。他手里举着一杯干红,指尖按在玻璃杯面上,微微泛白。 “抱歉,”姜知野回身,没浪费多余的表情,“我今天还要开车。” 话没说完,余光瞟见谢汶朝着这里走,姜知野的眸光闪了闪。 等到青年泄气地离开,谢汶才将酒杯放到桌面上,自然地坐在他对面,说:“有没有时间?我们聊聊。” 姜知野看着他落座,喉结滚了滚,低声问:“想聊什么?” “当然是我们之间唯一可聊的事,”谢汶定睛看着他,“我们现在也算认识了,对吗?” 这个问句是什么意思?姜知野和他对视,略有些困惑。 “说说小明这个孩子吧,”谢汶放轻声音,谈到自家的小孩,神色也变得温柔,“姜先生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姜知野仍旧看着他,像是要继续等他说话。 “他不懂姜先生这里的规矩,没办法把感情和这种事分开,你只是玩玩,可认真的却是他,”谢汶微皱着眉,“我不想让他受到伤害。” 他把话说的很明白,姜知野像个只会诱哄年轻男孩的感情骗子,把人的心拿走却不负责,卓一明根本玩不起。 姜知野颔首,没有直接给谢汶正面的答复。 谢汶为了那个小男孩,甘愿放下态度和自己诚恳地好好聊,他可从来没见过谢汶用这么软的语气和别人说话。 美人计? 他垂眸思索了几秒,压下莫名升起的对卓一明的羡慕,沉声问:“要是我可以认真呢?” 谢汶看了他一眼,不悦开口:“看来你对每一任都是这么狡辩的,我以为你会说点真心话。” “你怎么知道我没真心,”姜知野将这个问题推回去,“我说过,我可以认真。” 这是他第二次和谢汶说这话,第一次是那个降温的下雨天,在何日君再来的门口,他故意这样说惹谢汶生气,当时是无心之语。 这次的话却是认真的,姜知野忽然想好好对待这件事。 他没明说这个“认真”是对谁认真,只是暗暗观察谢汶的反应。 可惜谢汶并不了解他复杂的想法,只是疑惑地问:“姜先生,我很好奇,小明身上究竟是哪里吸引了你,值得你这么紧抓不放?” 这个问题难住了姜知野。 他也想知道,当时是怎么生出把卓一明追到手的心思,明明联系方式要到手也没有主动维系过感情,这些天也没有主动想起。 “大众情人也会缺床伴吗?”谢汶说,“你应该最不缺前仆后继的追求者才是,就算想和小明认真谈恋爱,也难保自己不会朝三暮四。” 这要是准备开始人身攻击了。 姜知野眯着桃花眼,心里觉得好笑,回敬道:“彼此彼此,我看大众情人这个称号给你也不错,在场不也有很多人对你有兴趣吗?” 谢汶一进场他就注意到了,已经有不少人把目光转到他身上,伺机而动。 要说拈花惹草,他谢汶一点都不比自己差。 “这件事我会考虑的,”姜知野取出手机,“不如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想好了我再告诉你,怎么样?” 这个回应过于轻佻,谢汶瞪了他一眼,忍无可忍地走了。 姜知野唇角微勾,眸光落在他留下的酒杯上,舌尖舔了舔犬齿。 后面一直到这场休假结束,谢汶都没再理过姜知野。 到了晚上,薛特助开了姜知野的车来接人,上车后,酒庄管家提过来两个精致的礼盒送到后备箱:“这是年总特意让我送来的,您一定收下。” “我会转告姜总,辛苦了。”薛特助礼貌地表示感谢。 车上的姜知野收到酒以后,随意瞥了两眼,说:“随便找个地放起来吧。” “好,”薛特助点点头,手下的方向盘打了个转,轿车驶向市区。 一切回到正轨,姜知野变得忙起来,自然而然把前些天经历过的事忘到脑后。偶尔想起,又觉得他那时候脑子短路了,无法理解自己过去的想法。 怎么会对谢汶感兴趣?他那么讨厌自己,估计两人不会再有机会见面。 姜知野又成了往日那个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姜氏集团总裁。 按理说这种蜻蜓点水的事本来也没什么,只要没人提,他绝对不会勾起心里那点怅然若失。 可姜知野有天晚上做了个梦,梦中是谢汶的影子。 一切又回到两人初遇的那天夜里,姜知野的房门被拉开,门外的谢汶怒气盎然,挑眉质问他:“人呢?” 表情鲜活,五官立体,尤其有双漂亮的眼睛。 姜知野转醒,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床铺,心想,想要的还是得抓到手里才行。 天一亮,他给特助打了个电话,嗓音沙哑地开口:“帮我要到谢汶的联系方式,还有他最近的行程。” 作者有话要说:  谢汶:我弟弟到底是哪个优点吸引了你? 姜总:……想不出来,我现在反悔来不来得及。 卓一明:?你礼貌吗? 我起的名字被朋友嫌弃了qwq,心碎作者在线征集文名,见者有份,送小红包给你们呜呜呜。 初秋-1 那其实就是一个不能再普通的梦。 他在梦里和谢汶说的话没超过几句,更没发生过什么限制级画面才有的剧情。不过就是黑夜会放大人的情绪罢了,就算只有三分意动,在那样安静的晚上也溢满成十分。 天色大亮,姜知野继续投入工作,白天的时候鲜少有机会想起谢汶。 与此同时,接到总裁吩咐的薛特助却有些疑惑。 如果他的听觉没有发生错乱,那么姜总一早给他打来电话的大致内容,确实是要调查谢汶。 一个演奏家,一个总裁,这两人什么时候又有了交集? 薛特助茫然不已,但他执行力一直不错,很快就向市音协的朋友打听清楚谢汶的信息。 聊着聊着,薛特助忽然想到自己正好认识谢汶的经纪人助理孟蜀,说起来两人之前在音乐会上也打过照面,不过那次他们两个都是去拉架的,一个负责拦住谢汶不让他动手,一个负责安抚姜知野暴躁的情绪。 如今自家老总很可能居心不良,他实在是不好意思找孟蜀打听谢汶。 薛特助左思右想,终于下定决心从通讯录里翻出孟蜀的联系方式,拨了过去。 这个时间恰好赶上谢汶出席演奏会,孟蜀接电话的时候,身边的声音略带嘈杂。 “谢老板最近行程是不多,不过薛特助,”孟助理顿了顿,似乎是在准备措辞,“姜总没必要拽着我们谢老板不放吧,他们实在是不适合再见面了,到时候出了事谁负责?” 薛特助赞许地点点头,可他没权利代表姜知野发表意见,只说:“打扰了孟哥,总裁的心思我也不清楚,后面大家谨慎点,争取别再闹什么不愉快就好。” 电话挂了,孟蜀拧眉看着通话界面,表情很复杂。 “出什么事了?”冼律抱臂坐在他旁边,眼睛盯着演奏厅的舞台,谢汶正站在那里谢幕,“有工作找阿汶?” “不是工作,是冤家,”孟蜀叹了一息,“之前交流节开幕后的那场音乐会,姜氏集团的总裁和谢老板闹了矛盾,今天那位姜总的特助给我通了电话,好像在打听谢老板。” 随后他将当天发生过的事简单和冼律讲了一遍。 姜知野这个名字,冼律略有耳闻,唐家报纸和电视新闻都刊登过他,作为媒体人,他稍微有些了解。 冼律摸摸下巴,想起几个酒友对他的评价,提醒道:“听说姜知野是gay圈提名第一的完美金主,私生活应该挺乱的,还是让阿汶远离一点比较好。” 孟蜀拍拍他的肩:“放心吧,我们给他把着关,应当不会出事。”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头,顺利把姜知野打听谢汶的事瞒了下来。 转眼又过了一个星期,唐家市气温骤降,已经没了夏天的温度,时令正式进入早秋。 谢汶的小店所在的桦榭大道上掉了许多落叶,这里成了短暂的打卡观光景点,一到周末,不少情侣牵着手在人行道上散步。 今天恰好是国际交流音乐节的最后一天,晚上八点,距桦榭大道仅有几公里的绿地花园举办了一场小型草地音乐节,算是赶在这场盛宴的尾巴办一个简短的闭幕。 谢汶手上有几个法国定制的单子,这些天一直窝在店里做琴。交响乐团的好友给他打来电话,希望他能在草地音乐节表演节目。 草地音乐节的氛围很柔和,谢汶在店里挑来选去,拿不定主意带什么乐器。 冼律开车来接他,见他一副纠结的样子,好笑地说:“除了小提琴,恐怕你也没什么得心应手的,再说了,总听吉他耳朵都生茧了,小提琴挺好的。” 谢汶抱起小提琴放到他手里,沉吟说:“我去换身合适的衣服。” 这是他一贯以来的毛病,冼律挑挑眉,不置可否:“那我在车里等你。” 不知是不是谢汶家教如此,不论在什么场合,他都格外注意自己的形象与举止,放在别人眼里都认为他是故意在作,可冼律明白这绝对不是。 要真是作秀,谢汶不可能将这一习惯坚持这么多年,况且在他的认知里,时刻保持体面对他人也是一种尊重。 冼律不能完全理解好友的想法,但他觉得谢汶在某种程度上是名副其实的绅士。 因为这种体贴,谢汶也从来不在公众场合让人难堪。所以在听到他差点和姜氏总裁动起手的时候,冼律完全想象不出来那种画面。 “小律。” 谢汶的嗓音将他的思绪扯回。 “啊?”冼律偏过头,就见谢汶穿着休闲的白衬衫和一条墨蓝色格纹西裤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领口处松散两颗扣子,瞧上去很有电视剧里冰山学长的味道。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谢汶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在想……”冼律思忖道,“你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我?”谢汶疑惑地看着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汽车缓缓发动。 冼律随意找话题:“好奇罢了,想知道是谁这么幸运,最后能把你骗回家。” 谢汶有点忍俊不禁,没有搭话,视线随着车窗外的霓虹灯浮动,在他的瞳孔中印下绚丽的光影。 今夜的绿地公园来了许多年轻人,大都是成双入对的情侣,偶尔有一群散步的老年人遛到中心广场,远远地停下来打量。 这里搭了一个简易的舞台,灯光昏暗而柔和,大家坐在沙滩椅上,手上绑着荧光棒。 姜知野甫一踏入草地,便觉得不少视线投到自己身上。 他皱着眉在观众席后排走了走,大约也是没想到草地音乐节的氛围这么轻松写意。要是知道今晚不是什么重要场合,他也就不会穿着西装来了。 可是来都来了,一定要见到人才行。 薛特助小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说:“姜总,下个节目就是谢先生的,主办方给您留了个前排的位置,要不要去前面坐?” 他们来得稍晚,但却正好赶上谢汶的散场表演。 “带路吧。”姜知野的五官隐没在夜色里,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他一边走,一边生出一种奇异感。 姜知野忽然觉得自己和小年轻有代沟了,就算是贴着人群走,也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抛开胡乱的杂思,他坐在第二排靠边的沙滩椅上,旁边的空椅子放着半瓶水,不知道是谁的。 这时候节目刚好结束,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孩举着话筒站在舞台下和大家互动,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下面是一首肖邦的《夜曲op.9 no.2》,我们掌声欢迎。” 姜知野背后稀稀拉拉响起一片鼓掌声,他揉了揉眉心,安静地等谢汶出场。 舞台的灯由暖黄变为白色,淡淡的一束打在正中央,谢汶踩着红毯走上去,站在打光之下,像是浑身沐浴着月光。 “他是谁?长得好帅!” 背后有女生发出惊艳的低呼,姜知野抬眸看去,目光放在谢汶身上,半天没挪开。 “好像是特邀嘉宾,市交响乐团的提琴首席,据说是个黄金单身汉。” “真的?一会我一定要上去问他的联系方式……” 台上的谢汶微微朝着观众席鞠躬,一手抬起琴弓,做好准备的姿势。 下一秒,流畅悦耳的音符顺着他的动作缓缓淌下,他的琴声像他的站姿一样优美,即使站在这么简陋的台子上也依旧像个富有的贵族。 肖邦的夜曲低沉而绵长,能在不知不觉中舒缓人的情绪,大家目不转睛听得很安静,心境随着谢汶拉出的音调逐渐平和。 姜知野的手搭在沙滩椅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着,像是在应和谢汶。 这首曲子他曾经偷偷自学过,每一个音节都记得滚瓜烂熟。谢汶音准节奏把控得异常完美,丝毫没有错处可挑。 姜知野越看越满意,期间掏出手机对着台上的人拍了几张照。 谢汶可真是个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就算是偏嫩一点的颜色也不显女气──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有欧洲血统在。 一曲毕,姜知野盯着他下台的背影,只觉有点口干舌燥,正考虑要不要起身跟上去时,谢汶先一步向这里走了过来。 姜知野的心弦被什么狠狠拨动了一下,心跳速度倏然加快。 谢汶在向他这里看。 从台上到观众席前排寥寥数步的距离,不知道有多少人和他搭讪。谢汶一一拒绝,走到自己位置前,从沙滩椅上拿起水灌了几口,余光瞟到邻座,这才发现是姜知野。 “咳咳──” 他被水呛到,连连干咳好几声,嗓音暗哑:“……怎么是你?” “来随便看看,”姜知野随意扯谎,眸光落向身边,“坐。” 谢汶抹了把嘴唇,蹭出点点红艳的颜色,狐疑地坐在姜知野身边。 说实话,姜知野也没想到这个位置恰好是谢汶的旁边。 两个人话很少,聊的也都是没营养的内容。 后面陆陆续续有几个乐队唱了歌,音乐节结束的时候,绿地公园放起了缤纷的焰火。 宁静的气氛炒热,在场的所有人抬头看过去,一边兴奋地交谈一边举手机拍照。 姜知野看着谢汶被烟花的光照出的侧脸,半晌,道:“喂。” 谢汶挑眉:“嗯?” 姜知野倾身微微凑近他,不知哪来一股勇气,问他:“你想不想和我试试。” “什么?”谢汶有点没听懂,纤长的睫毛微动,掩住棕褐色的眸子。 “做我的情人,怎么样?”姜知野胆子大了些,深邃而灼热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条件任你开。” “……”谢汶皱着眉,语气有点懵,“我没听错吧?你说什么?炮友?” 姜知野盯着他,像是在耐心等他的回应。 谢汶气急反笑,伸出修长的手指对着他勾了勾:“靠近点,我会给你想听的答案。” 姜知野看着他唇瓣开合,着迷地俯身,薄唇勾起一个心满意足的笑意:“你说吧。” 就见那双饱满好看的红唇轻轻启合,对着他说了一个字。 “滚。” 作者有话要说:  《姜知野记仇小本本》: 2021年 9月 8日 晴 心情:( 漂亮老婆今天又对我说了滚。 初秋-2 姜知野胸有成竹的笑容完美地凝滞在脸上。 周遭响起噼啪的烟花声,墨蓝的天色倏然变红又变紫,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前排的沙滩椅上,有两个男人在默不作声地对峙。 如果不是谢汶的眼神过于清明,在这样浪漫的盛典中,姜知野险些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意识到对方是真的没兴趣后,他眼里的火光变成冷焰,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场锐利而凛冽。 “有我在,你所有的项目都会变得很顺利,”姜知野低声敲打着谢汶,“整个唐家市没人敢动你,我甚至能把你送进更顶尖的交响乐团做首席。” 他不是喜欢拉小提琴么,姜知野完全有能力将他捧上国内最棒的舞台,甚至是国际舞台。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谢汶得答应他。 “确实是很诱人的条件,”谢汶煞有介事地点头,“那么理由呢,你为什么要选我做情人?” 姜知野收回视线,在沙滩椅上挺直背脊,悠悠开口:“我对你的弟弟并不感兴趣,现在来看,你更符合我的条件。” 谢汶反问:“所以,姜总这是看上我这张脸了?” 这是个送命题。 尽管姜知野不想承认,可他对谢汶的的确确是见色起意。至于这情感中有没有掺杂什么其他的成分,目前还不清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请你回答,”谢汶偏过头看着他,“我当时为什么不直接答应原总?” 听到原总二字,姜知野深邃的眸光掠过他的脸,其中盈满了不悦。 “你开的条件我并不在乎,如果还想让这个话题继续,那就给我一个答应你的理由。”看在男人曾经帮过他两次的份上,谢汶难得愿意教他做人。 他对着姜知野微微一笑,眸子里蕴着几分故意看笑话的意味:“来啊,请说。” 为什么答应他? 姜知野垂着眸子,心里涌起些微的烦躁与不耐,这还用说吗? 他有钱有车,能为谢汶铺路提供资源,外表也还不错。最关键的是,关系存续期间他对情人的态度还算说得过去,比那个什么原森亚不知道温柔了多少。 姜知野闭了闭眼,刚要回答,忽然顿住了。 他随即意识到这些条件并不是无法替代的,谢汶要是真想靠情人关系傍上某个老总,完全不需要考虑他。毕竟除却这些条件之外,他还实打实地惹怒过谢汶。 想到这,姜知野开始暗暗懊恼那天音乐会为什么要因为某些没必要的琐事对他迁怒。 一个在谢汶心里本就没什么好感的男人,就算开出再丰厚的价码,也得不到他的首肯。 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过几个瞬间,姜知野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可没来由的,姜知野不想错过这个人,也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我可以为那天音乐会上的事做出补偿,”姜知野声线里略有一丝隐忍,“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谢汶想都没想,“我也不是情窦初开的小男孩了,对情情爱爱这种事没有幻想,你找错了人。” 好,真是好得很。 姜知野从来没有在谁面前这么丢脸过,一股名为冲动的热流透过四肢百骸的血管涌向全身,此时的他显然已有些薄怒,可这怒火又怪不到谢汶这里。 他捏了捏鼻梁,暗示自己冷静。心里也清楚,继续和谢汶僵持下去不会有任何进展。 “一个月,你再好好想想,”姜知野沉声道,“想清楚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罢,他冷冷地瞥了一眼空中绽开玫瑰形状的烟花,自沙滩椅上站起,卷着一身肉眼可见的怒气走了。 谢汶看着姜知野渐渐远去,挑了挑眉,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勾唇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姜知野不会再纠缠小明了,这是好事。 值得庆祝。 随着草地音乐会的收尾,一年一度的国际交流音乐节也正式落下帷幕。 或许是那天晚上的对话真的惹怒了姜知野,后面接连好几天,谢汶都没有受到男人的骚扰。适逢德国举办国际乐器展,谢汶要代表中国挑出两件小提琴参会,是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和各种协会的负责人接洽应酬,忙得脚不沾地。 夜里九点半,市中心商务区十色酒吧的包厢里迎来两位贵客。 三四个貌美年轻的男公关站在房间门口,迎面瞧见一个穿着粉色衬衫的俊美男人,纷纷兴奋地凑上去挽住他。 “徐总您可算来了,我们订了房间都等您好久了。” 被簇拥着的男人正是之前参加峰会的领圣优世总裁徐骆辰,他随手勾住一个小男生的肩膀,语调懒散地开口:“酒都准备好了?” “当然准备好了,都是两位平时最爱喝的。” 徐骆辰吹了个口哨:“走,宝贝,我们进去。” 没走几步,其中一个面容青涩的男孩子小心翼翼地凑上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羞赧道:“徐总……请问姜总今晚来了吗……” 徐骆辰停住脚步,怀里抱着人转过来,打量了男孩一眼。 瞧着挺清秀,还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感觉,应当是姜知野喜欢的那一挂。 十色位于热闹喧嚣的市中心,地皮寸土寸金,来这里喝酒的也大都是上层社会的精英名流。这里曾经是姜知野最常出没的娱乐场所,不少小男生慕名而来,就是为了等一个可以得他青眼的机会。 今天刚给总经理打电话定了包厢,晚上的十色就变得比平时更加拥挤,到底是为什么,不言而喻。 徐骆辰勾起一抹略带讽意的笑,回应道:“他就在后面,估计马上到。不过还是要提醒一句,你们姜总最近心情不好,可别弄巧成拙。” 语毕,他转身拉着身边的男生在入门的沙发上坐下来。 还有两个男生不死心地站在门口等,待看到心中思慕已久的身影后,欣喜地走上去打招呼。 姜知野刚和相差八个时区的集团投资公司开完会,这时正一边扯着领带一边向房间里走,待他在昏暗的屋中看清楚来人,便语气冷沉地开口:“怎么叫了这么多人,你的?” “哪里啊,”徐骆辰看着他蹙起的俊眉,下巴向房门的位置扬了扬,“人家是来找你的,我可消受不起。” 姜知野拧眉,随后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交叠起修长的双腿:“让他们下去吧。” 最近看见这些就来气。 那几个小男生面面相觑,求助地看向徐骆辰。可惜姜知野发了话,没人能让他改变主意,最后只好失落地离开。 “转性了?”徐骆辰给他倒了一杯酒,“难不成还在想你的上一个?” 姜知野用刀子一样的眸光刮了他一眼,没接话。 和上一个没关系,纯粹是那天被谢汶拒绝以后,心情急转直下。初时,姜知野只以为自己有些抹不开面子,其余并没什么。可他回家冷静了几天,外加三天两头梦见那张脸,发现自己还是忘不了。 忘不了,就会不由自主去想。要是想不明白还好,可偏偏想明白以后,会无意识地不想面对。 “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管你想的是谁,现在立刻给我换下一个,一夜过后绝对能忘掉。” 徐骆辰看向身边的年轻男孩,拖长语调:“你们这的经理不是挺会来事的么,快去给姜总挑点人送过来,记住,要好看的。” 男孩会意,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他们两人。 姜知野喝了杯闷酒,一直听着徐骆辰在耳边絮絮叨叨地建议,也不知听了他哪一句,忽然觉得试试别人也不错。 天底下长得好看的人那么多,何必非要紧拽着谢汶不放。 他将手臂抵在沙发手扶上,单手撑着额,对徐骆辰的自作主张表示默许。 果然,十色的经理动作飞快,七八分钟过后,几个男生被送到包厢里,站在姜知野面前。 “人都来了,看看。”徐骆辰出声提醒。 闭目养神的姜知野睁开深邃的眸子,随意地扫了一圈,略有些迷惑。 这些人长得是不错,都是一个类型的纯情小白花,到最后,姜知野甚至没办法把他们和以前经历过的那些情人分清楚。再度闭上眼,愣是一张面孔都想不起来。 连续看了五六个男孩,见好友一副兴致缺缺不耐烦的样子,徐骆辰撇撇嘴,转身对门口等着的经理说:“看来姜总实在是没兴趣,劳烦你带他们下去吧。” 经理点头哈腰地笑笑,忙说没事,招手唤男孩子们赶紧出来。 就在一众人马上鱼贯而出之时,姜知野忽然出声了。 “等等。” 所有人停下动作,向他看去。 姜知野的目光落在经理身上,对他说:“换些别的进来。” 换别的进来?这是什么意思。 经理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听徐骆辰疑惑地问:“换口味了?” 姜知野没搭他的话,心说这几个男生在气质上确实差点意思,他思忖了一小会,说:“有没有个子稍微高点,身材好的,皮肤白一点,长相再精致一些。” “……”经理默了默,“请问姜总,个子稍微高点是多高?” 姜知野认真地思索:“跟我差不多高。” 全场寂静。 “你怎么回事?”徐骆辰摔了下酒杯,“心情不好,来砸经理场子?” 而且这口味的转变天翻地覆,差得也有点太多了。 “别别别,徐总,不至于,”经理抹了把汗,“我现在去找找看。” 姜知野随意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脑子里蓦然晃过谢汶的脸,他没说话,表情显得有点深沉。 这次出去找人隔了半个多小时,叫来的男生只有两三个。其中是有个人身材练得不错,个子也很高挑,吸引走了姜知野大半注意力。 徐骆辰:“……?” 那个男生很有眼色,见总裁对自己有意,便主动走上前给他倒酒。可惜还没走到姜知野面前,就被他叫了停。 “都下去吧,”姜知野头疼地闭眼,“我这里不需要人。” 于是大家再一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乖乖清场。 徐骆辰已经不想伺候好友了,见他一个人眸色深深地想事情,便继续和身边的小男生喝酒找乐子。 方才那些男生见到姜知野,恨不得马上扑到他身前讨好,眼睛里的欲.望不加掩饰。或许原本是有几分肖似姜知野心里想的那个人,此刻也怪倒人胃口的。 不对,不是肖似,是根本就不像。 姜知野像是陷入一个死循环,越是告诫自己不要再考虑两人的可能性,潜意识里就越是中意谢汶。这个时候,他倒是希望谢汶看向他的眼神里也沾着些欲.色,起码证明自己身上还是有他需要的东西,不是吗? 混迹情场这么多年,有人看上他的脸、他的钱,甚至看上他的势力,这些都无所谓。姜知野可以轻易地诱哄着让人咬钩,不费吹灰之力把人攥到手。可面对谢汶,他却不得不把自己身上的种种光环脱掉,袒裎地对他剖析自己的优势与可取之处,以换取谢汶的注意力。 可那优点到底是什么呢?他想不出来。没了那些外在的好处,他和谢汶这样优秀的人或许完全没有碰面交流的机会。于是他意识到,在他和谢汶这段关系中,谢汶才是手持钓竿的那个,并且不需要他看上自己,只需要轻轻晃一下诱饵,自己或许就能甘愿咬钩。 姜知野丧失主动权,这让他得心应手的平衡被打破,也让他更加烦躁。 秋天一过,冬天就来了。姜知野最讨厌自己一个人捱过寒冷的季节,情感方面的迫切需求让他想找个人放在枕边取暖——这是他觉得自己唯一一点没有进化完全的兽.性特征。 放在早些年,他可以不顾及地随意找人取暖,但过于混乱的关系会让他更加难受。有时清晨醒来,他看着凌乱的被单,身侧的床铺空荡荡的,只有种自己被别人嫖了的不适感。 所以,适度的流连花丛,寻找稳定的长期情人,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 可问题在于,他现在只想让这个人是谢汶。 偏偏谢汶又无心做别人的情人。 姜知野思忖了一会,拿起桌上的酒杯灌了一大口,嗓音因为浓烈的酒精灼烧变得更加低磁。 他看着对面的好友,沉声问:“知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噗——” 徐骆辰送到嘴边的酒被他一口喷了出来,旁边的男生也跟着遭殃,他看了看自己被酒打湿的衣服,委屈地出门收拾去了。 初秋-3 “你刚刚说什么,”徐骆辰扶着透明茶几凑上去,“我没听错?” “……”姜知野说,“回答问题。” 论谈恋爱,徐骆辰是比姜知野有话语权,年轻的时候犯傻谈过几次,后来觉得还是纯粹的契约关系更让人省心,也就不再自讨苦吃。 “你怎么想的,不会开始收心准备结婚了吧。” 转念一想,这不太符合姜知野的性子,徐骆辰语气凝重:“谈恋爱能有什么感觉,一千个人一千种想法,恋爱成功的都认为自己幸福,失败的只会说它不好。不过,你实在是不适合谈恋爱。” 姜知野不悦地眯起眸子,没接话。 “过来人的经验,你别不信,”徐骆辰认真道,“双方在责任这件事上是捋不清关系的,你因为工作忙稍稍冷落人家,这事都能怪到你头上。时间久了,又会有别人在他身边送温暖,你觉得你能看得住吗?” 这根本不是姜知野该考虑的问题。 他睨了徐骆辰一眼,又蹙眉问道:“那你之前,都是怎么追人的?” 恋爱这个想法一出现在姜知野的脑海里,就像野火燎原一般迅速席卷燃烧。既然谢汶不屑做情人,那就不做。 更何况自己之前确实有点霸王硬上弓的意思,根本没站在谢汶的角度考虑问题。 谈恋爱的话,算是能给他足够的尊重了,不是吗? 徐骆辰被他的问句噎了一下:“你是不是根本没把我说的听进去?” 姜知野递给他一个眼神。 沉默了半晌,徐骆辰做了个深呼吸:“你要是想认真谈恋爱,就不要再像从前那样不上心了,包养的小情人拿了钱有义务惯着你,人家可没那个义务。” 他劈了啪啦说了一堆,把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讲得一清二楚,最后添了一句:“追人这事也要多凭感觉,不要给人家带来困扰,找你们两个都觉得舒服自然的方式就没问题。” 说罢,徐骆辰看向好友。姜知野难得像个求知若渴的小学生一样听完了全程,末了补了一句学费:“谢谢。” “谢谢就免了,”徐骆辰耸了耸肩,觉得怪难受,又语重心长地说,“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 姜知野拿起酒杯的动作顿了顿,抬眸和他对视。 “你现在坐的是姜氏第一把交椅,也算是个公众人物了,”徐骆辰说,“家里和外界都在施加压力,这种情况下你根本不可能将他公开,你觉得他能接受吗?” 这倒是实话。可姜知野不认为这是个问题,毕竟以谢汶的身份,公开两人的关系对他的事业发展也不好。 想到这,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还没把人追到手,就已经开始考虑这么长远的问题,实在是多此一举。 姜知野把手中的酒一口喝完放到茶几上,站起身说:“先走了,回头再约。” 话音一落,他高大俊挺的身影像风一样迅速消失在包厢中。 徐骆辰盯着他的背影,疑惑道:“跟他差不多高……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 十色酒吧门外,薛特助掐着点将车停在路边。 五分钟后,他透过窗玻璃看到姜知野步履沉稳地从酒吧大门走出,身边并没有跟着什么莺莺燕燕,心里大致有了谱。 薛特助连忙下车,拉开后座车门,将自家总裁迎进去:“姜总,今晚还有什么别的安排?” 姜知野靠在座椅上,闭着眼揉了揉眉心,高浓度的酒精刺激着大脑皮层,让他的神经线高度活跃起来。 “回家。”他抛下两个字。 “好。”薛特助乖乖坐回驾驶位,脚踩油门发动轿车。 这时候姜知野又丢出一句:“今晚你也去我家一趟。” “……好。”薛特助眨了两下眼睛,没说别的,像是在等姜知野的下文,可半天都没听见后座的男人继续说话,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 轿车行驶到一半,到了某个红绿灯路口,姜知野忽然问:“谢汶的资料是不是还在你这里?” “是,是的,”薛特助掏出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翻找着,取出一份微薄的文件递过去,“姜总。” 后座的灯啪地亮起,传出纸页翻动的声音。 姜知野的视线精准擭取到联系方式这一行,他从西装外套里拿出手机,先是在拨号页面输了几个数字,随即觉得不妥,又点开了微信界面。 将谢汶的电话号输完,再点搜索,手机页面跳跃出他的名片。 微信名字是liam,地址定位在牙买加,头像是海绵宝宝里面的蟹老板,举着两个圆圆的、红彤彤的钳子,看着有些笨拙。 姜知野点开加好友那一页,手指就快要点上去。 加与不加,就这么一个问题,他犹豫了十分钟。 最后还是没加成,姜知野略有些焦躁地按住太阳穴,问:“车上还有没有烟?” 薛特助熟门熟路的摸出一盒崭新的烟交到男人手中,低声劝道:“姜总,还是少抽吧。” 姜知野戒烟七八年,只有在烦躁得没有头绪的时候会点一根,尽管如此,薛特助还是有点担心。 男人打开盒子,从里面抽出一根烟卷,放在手里捏着,也不抽。 他盯着指尖拈着的烟蒂,又问:“你现在有个女朋友,是不是?” 薛特助边打方向盘边答:“是,姜总。” 这,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怎么在一起的,”姜知野补充道,“要详细一点。” “哦……”薛特助觉得今晚的总裁有点奇怪,但还是仔细把恋爱的前因后果交代了,一段普普通通的恋情,愣是讲了半小时。 一直讲到汽车开进姜知野的住所,这个话题才结束。 姜知野默默听着,没有提问也没有打断。他领着薛特助进了别墅,径直上了四楼收藏厅。 薛特助身处豪华布景的豪宅中,心里有点发怵,等到了四楼便更加恐慌。 这一整层被姜知野布置成收藏室与展览大厅,从楼梯走出,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古典主义时期一架收藏价值极高的古钢琴,三面墙上挂满了金质的圆号和中音长笛,就连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也放着一把别致的中音大提琴。 其实这里他来过,每次过来都是为了放姜知野新的收藏品,这里面随便一件动辄六七位数,他可赔不起。 这些都是姜知野的宝贝,每隔一周便会有专业人士过来清理维护,个个都是珍稀物件。 “进来。” 姜知野推开一间收藏室的玻璃门,将西服顺手扔在一旁的桌子上,用手指了指铺满整面墙的橱柜。 “这里面的琴哪一件比较好看?” 薛特助挠了挠后脑,顿时被各种漂亮的提琴晃得眼花缭乱,他纠结地在橱柜前走来走去,心里有点着急。 救命,这种问题为什么要问他?除了吹口哨,他可什么都不会啊。 薛特助怕自己眼光不专业,挨姜知野的骂,半晌都不敢开口挑选。可姜知野很有耐心地没给他施加压力,只是偶尔问一句:“选好了?” “姜总,”薛特助求饶,“我实在是没有艺术细胞,这种事还是谢先生更擅长一点。” 不知是不是提到谢汶取悦了他,姜知野唇角微勾,迈开腿走到他身后,从橱窗里取出一把。 “这把比利时古典大师eugene手工制作的斯特拉迪瓦里怎么样?” 薛特助看了眼古朴漂亮的琴身,猛力点头。 “时间太久,有些损毁了,”姜知野把它放回去,“这架克里莫纳制琴师antonio的‘天堂之弦’呢?” 这两架琴随随便便都千万起步了,薛特助除了好说不出别的。 “……” 姜知野又当着他的面挑了几件,都不太满意。 “今天你先回去,”他沉吟道,“明天上午重新排一下我的行程,和我去拜访景石的总裁,据说他那里有一把瓜奈里家族的绝版。” 薛特助晕晕乎乎地颔首。 “顺便定制一个礼盒,琴拿到手后直接送到谢汶的店里。” 原来是这个意思! 薛特助恍然大悟,出了自家老总的别墅后,着手去准备送礼物的事了。 他回家上网搜了下瓜奈里制琴的价格,看到无数个零以后瞪大了眼睛。姜总这可真是下血本追人,更何况听他的语气,显然是对那把琴势在必得。 薛特助理解不了有钱人的脑回路,第二天早上十点,他准时出现在公司停车场,送姜知野去见景石集团的总裁。 这位景总住的地方环境清幽雅致,颇有几分古韵。 等到姜知野拿着琴重新出现在薛特助面前时,已经快到正午。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说:“去机场接人。” 于是轿车继续东行二十里,到了唐家市国际机场的航站楼大门口。 薛特助停下车,刚想问需不需要下去接机,就听见有人在敲后门的窗玻璃。 车门解锁,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青年笑嘻嘻地坐了进来,样貌和姜知野有三四分相像,五官更为明艳张扬。 “之,之朝少爷!”薛特助一惊,连忙招呼,“您回国了。” “hi,小薛。” 姜之朝看着身侧的男人,挑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哥,这可是你头一次来接我。” 姜知野皱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哟,这是什么礼盒,”姜之朝眼尖地盯着副驾上用袋子包好的华贵丝绒盒,念出了包装袋里装着的地址卡片,“谢汶……” “哥,新的小情人?” 作者有话要说:  姜知野:这是你嫂子!! 下面感谢下各位老板: 感谢唧唧老板的一个地雷! 感谢三千子老板赞助的4瓶营养液! 感谢今天你淦饭了嘛赞助的5瓶营养液!(这个名字我已经眼熟了,笑死 感谢温凉老板赞助的9瓶营养液! 贴贴-3- 初秋-4 姜之朝继续问:“小情人长什么样子,现在在你家吗?我想见见。” “不是情人,”姜知野甩下四个字,“再多嘴就下车。” 姜之朝不敢再乱动,没劲地哦了一声。 两人的话不多,除了生活上的事没有其他的可聊,没过十分钟,一个电话打进来,姜之朝捧起手机接听。 青年蓬勃清亮的声音传入姜知野耳畔,谈及的内容大都和学校生活有关。 “喂,妈,你就别担心了,我的课业成绩都通过了,向你保证,数学绝对不会再挂。” “学校的摄影征集大赛?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还纳闷为什么不给我发奖杯,原来是寄到你那里了啊。” “上次你说的国际音乐博览会我已经去过了,我对那个不感兴趣,有那个心思不如多给我买点镜头。” “女朋友……哎呀你就别担心了,现在真不着急找,我才多大啊。” 尽管听不到手机那头的声音,姜知野还是能觉出母亲对姜之朝的关心与溺爱,他全程面无表情地听完,没有插一句话。 汽车开到姜家宅院的门口,姜之朝拉开车门,一跃蹦下去。 “哥,回头见,”他对着姜知野招手,“好羡慕哥,有自己的大房子住,什么时候我也能搬出去。” “等你再大一些吧,”姜知野嗓音低低的,“会给你买的。” “谢谢哥!” 姜之朝哼着小调眉飞色舞地走了。 薛特助透过后视镜看着姜知野的神色,有些忧愁:“姜总,好不容易回一次老宅,不和老爷夫人一起吃个午饭?” “下午没有会议要开了?”姜知野凉薄的质问声响起,“回公司。” “是。” 薛特助悄悄打量了一眼镜子里反射出的姜总,心绪莫名有些沉重。 明明是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间点,姜知野却像是没办法被光线照亮似的,深邃分明的五官隐藏在阴影中,让人读不懂他的表情。 回公司的高速公路上,姜知野从左车门旁的收纳栏里摸出昨天晚上那盒烟,随便抽了两根在手心里揉碎。 重度的摩擦与轻微的疼痛在手心化开,这种有力气可以发泄的感觉让他稍稍好受了些。 姜知野想起弟弟刚在坐在旁边讲述的生活琐事,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些话。 向母亲保证数学绝不会再挂。 这句话,姜知野上学的时候从来没说过。在父母眼里,他一直是个优秀听话的小孩,不论学什么都得心应手。至于姜之朝口中的摄影和音乐,与他更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姜知野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经过父母严格筛选过的课程与教育——数学、物理、金融、语言等等。另外,他在学生时代从不恋爱,因为知道被父母发现的后果是毒打以及无休止地监视。 他和姜之朝就像两个鲜明的对照组,母亲想做严母的时候,几乎是每天都在逼迫姜知野进步;年纪大了,想做慈母了,又想生个小孩子来宠爱。 姜家一向以姜知野为骄傲,本来没打算给家里添男丁,可是生男生女没人能决定的了,于是姜之朝来到了这个家庭。 他肆意地长大,被当作小女孩一样娇养。作为长子,姜知野独自承担着姜氏的重任。 父母确实给了他应有的回馈,姜氏未来会被他全面继承,姜之朝这样任性的二儿子,并不适合接管生意。 两个人各自付出了代价,姜之朝以权力和绝对的财富换取自由,姜知野则要严格按照父母规定的路线做家族继承人,未来和势均力敌的豪门联姻生子,扩大姜氏的商业版图,他们都没得选。 可姜之朝刚刚在说什么呢? 【上次你说的国际音乐博览会我已经去过了,我对那个不感兴趣,有那个心思不如多给我买点镜头。】 姜知野以前那么珍惜的东西,被弟弟这样轻描淡写嫌弃地带过。 就算早就已经不在乎了,听到还是会有些触动。 他看着掌心破碎的烟卷,眸子里带着讽刺。 既然现在有了钱和权,那就做一些绝对不被允许的事。 比如……谈个恋爱? 一小时后,薛特助把自家老总送进办公室,又小跑着坐电梯到了一楼。公司外的天色变得有些阴沉,看上去即将落雨。 他钻进车里,将那把珍贵的小提琴放在定制好的礼盒中,小心翼翼地装入包装袋,驶向桦榭大道。 秋雨淅沥不绝,几个客人在何日君再来挑选乐器,孟蜀负责招待,冼律则坐在收银台前打着盹。 今天卓一明学校有考试,谢汶出门挑货,店里只有他们两个。 门口的风铃剧烈地晃动,孟蜀正在给顾客说价,听到这动响立即转过头对着不远处喊:“冼老师,帮忙招待一下。” 冼律懒洋洋地半睁着眼睛,扶着桌子站起。 孟蜀顺势回头,余光瞟见撑着黑伞的薛特助,表情微滞。 他和客户说了句失陪,上前拉住冼律,低声说:“还是我来吧。” “喔。”冼律没意见。 薛特助一瞧见熟人,高兴地笑起来:“孟哥,请问谢先生在不在?” “他出去找供应商看货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孟蜀将他带进店里,找了个钢琴凳给他坐下,“小薛今天来是……?” “哦,这是姜总嘱托我送的琴,”薛特助从手提袋里取出一个礼盒,拂了拂并不显眼的水珠,将它递交到孟蜀手里,“孟哥,麻烦您转交给谢先生。” “这——”孟蜀有点为难,“为什么忽然送礼,姜总有说什么吗?” 薛特助可不敢说姜总看上了他老板,想了想,只好解释:“就是为之前的事道个歉,希望能让谢先生消消气。” “心意到了就好,这个赔礼看着太过贵重了,恐怕我们谢老板收不起。”孟蜀说。 “千万别这么说,这可是姜总精心挑选的礼物,要是退回来才是心意没到,”薛特助开始诡辩,“我也是奉命行事,孟哥再把琴还给我,这不是让我回去交不了差吗。” 确实是这么回事。 “礼物合不合适还是要看谢先生的意思,我们听听他的意见,要是谢老板觉得不好,我再和姜总申请把它拿回去。” 生怕孟蜀拒收的态度坚决,薛特助站起身说:“公司还有几个尽调报告没审,我先走了孟哥,不打扰了。” 他作了个简单的道别,撑开黑伞跨入雨幕。 孟蜀难办地看着那个丝绒礼盒,决定还是等谢老板回来再说。 那几个挑选乐器的顾客在冼律那里付了款,正在要求他帮忙打包。 说巧不巧,这个时间点,谢汶回来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凝白的手指握着深色的伞柄,烟雨中的身形格外俊挺。 两个女客人无意间见他裹着一层湿润的水汽进到店里来,纷纷低声惊呼:“这个人好帅,也是来买琴的吗?” “谢老板,你回来了,”孟蜀从他手上接过雨伞,“货看得怎么样?” “云杉木的质量还不错,可以签单了。” 谢汶卷起风衣袖口,眸光掠过室内,一眼瞧见某家钢琴上放着的高调礼盒。 “这是客人的东西?” “不是,这是给你的。”孟蜀硬着头皮答。 “给我的?”谢汶看了他一眼,上前走到礼盒前,打量道,“谁给的?” “……姜氏集团的总裁。” 谢汶皱起眉,修长的手指解开丝绒盒的暗扣,啪地一声响,盒盖自动弹开。 一架精致的小提琴出现在两人面前。 谢汶将琴从盒子里取出,在细节处观察一番,眉毛蹙得越来越深。 他把琴放回去,冷笑道:“这礼物太贵重了,我可要不起,让他自己领回去吧。” “说是……姜总给你赔礼道歉的,我让特助拿走,特助一溜烟地跑了。”孟蜀补充。 “送回去,”谢汶说,“就说我不需要。” 孟蜀应下,当着他的面拿出手机,可薛特助那边却是怎么也联系不上了,估计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谢汶似笑非笑地看了他手机一眼,说:“找个地方放起来,谁也别联系姜知野。过不了多久,他会自己来拿。” 说罢,他看也不看琴盒,直接去了自己的制琴室。 孟蜀叹了一息,刚要把琴盒盖上,就见冼律凑上来:“到底什么情况?” 孟蜀把刚才那些对话转述给他听。 “姜总想对谢老板示好,简直是痴心妄想,”他总结道,“我从来没见老板对谁态度这么强硬过。” 认识谢汶这么多年,冼律也没见过。 他摸着下巴思忖道:“可我总觉得,这个姜知野在阿汶的潜意识里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说是强硬,我看也未必。” 孟蜀竖起耳朵:“什么意思?” “可能连阿汶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姜知野有些过多关注了,”冼律一通分析,“这可能和他对姜知野的警惕有关,但总归不是好事情。” 孟蜀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而且,从前那么多优秀的人靠近阿汶,他从来不关心,可突然有个讨厌的人占据了他绝大部分注意力,就算这种感情是负面的,也足以让他对姜知野印象深刻了。” “这时候,只要姜知野通过努力改变自己的在阿汶心目中的印象,那岂不是就让他得逞了。” 冼律挑眉,语气不善道:“这个姜知野果然是情场高手,一门心思地算计阿汶。” 孟蜀心有同感:“确实。” 作者有话要说:  姜总:胡乱分析。 初秋-5 果然如谢汶所料,隔天姜知野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这个点唐家市还在落雨,虽然不大,但连绵不绝地下个没完,连晚上也不停。 姜知野推开何日君再来的玻璃门,惊动了正擦拭钢琴的卓一明。 他转过头,意外地看到了很久不见的人,便放下手里的布上来问好。 “姜先生,请问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姜知野眸光稍转,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过来看看。” 卓一明心里敲着小鼓,下意识想回去找谢汶,双脚却紧张地像钉在地上似的:“那,那您先逛逛,要是有需要的,可以问我。” 这一对兄弟长得不像,连胆量都不能比。姜知野垂眸,看着少年的发顶,轻声问:“你哥哥在哪?” “我哥哥,”卓一明回身看着里厅,“我哥哥在里面准备材料。” “嗯,”姜知野颔首,越过他向谢汶所在的方向走过去,“你继续忙,不用管我。” 卓一明嘴唇微张,似乎想阻拦,可男人的步子迈得太快,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知野消失在视线中。 制琴室和外面的大厅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这里听不到落雨声,只有挂钟拨动秒针发出的嘀嗒轻响。木调的暖香氤氲在空气中,窗边的加湿器吐出一圈又一圈喷雾。 谢汶坐在雕木手工台前,正在打磨一条低音梁。他带着单片眼镜,专注地修饰着年轮纹理,就像雕塑师为模特定制完美的黄金比例一样。 从姜知野这个角度看去,能隐约瞧见男人透过薄毛衣露出的背脊曲线,灯光映照下,他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纤长的阴影,遮住瞳色。 姜知野被认真工作的男人吸引住,注视了一会,没有上前打扰。 五分钟后,谢汶摘掉眼镜,转动椅子朝门口看了一眼。 见来人是姜知野,他并未惊讶,只轻声说:“来了就把你的琴拿走,市拍价两千万美金的东西,我收不起。” 语毕,他站起身走过去。 “你不喜欢么,”姜知野看着他路过自己身前,视线黏在他的侧脸上,“不喜欢还有别的。” 谢汶站定,一把拽住姜知野的手腕,带着他向外走。 “我这点水平比不上专业演奏家一半,给我也是浪费。另外,就算姜总花十个亿上百亿拿来送礼,我也不会答应你的情人条款。” 姜知野好笑地看着他:“看来还在记恨音乐会那天的事。”真是像猫一样记仇。 玻璃门外,正在大厅如坐针毡的卓一明听到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响声,下意识转头,只见谢汶正面无表情地拉着姜知野的手臂,后者边拦着他边沉声说:“别生气,我收回之前的话,给你道歉怎么样?” 卓一明:? “不用,”谢汶回绝,“变脸够快的,半个月前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姜知野却说:“那给我个机会补偿,小提琴你先收着,等我找到更好的再送给你。” 谢汶偏过头:“小明,把昨天放在店里的琴盒拿过来。” 姜知野也跟着说:“一明,别听你哥的,那是我送他的赔礼,不能收回。” 卓一明起也不是,坐也不是,无措地看着两个纠缠在一起的男人。 “你——”谢汶有点生气,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又在轻易被他调动,挑眉问,“你今天是来找茬的?” “……当然不是,”姜知野知道见好就收,他安抚地拍了拍谢汶的手,后撤几步和他拉开距离,“那把意大利瓜奈里家族的手作琴费了我不少精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要是不喜欢,转手卖掉或者送人都可以,别再还给我了,希望谢先生能体谅一下我。” 他看了眼门外的天色,借口说:“时间不早了,改天再来。” 说完就快步走了,一点留恋都没有。 等到姜知野的汽车驶离,卓一明才反应过来。 “哥哥,您和姜先生是和解了吗?” 谢汶取出小提琴放到他面前,顺手揉了揉卓一明的头发,说:“别多想,明天他要是还敢来,直接把这个塞到他车上。” “哦。”卓一明接过盒子,等到谢汶走了,才悄悄把琴盒打开。 好贵的琴……他微瞠着眼,疑惑地想,姜先生为什么要送哥哥这么贵的礼物? 卓一明凝眉,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危机感。 后面接连一个星期,姜知野有事没事就来店里逛,也不知道是新鲜感在作祟还是忽然想认真了,只要出现在桦榭大道上,就一定会来找谢汶。 谢汶在的时候,往往也聊不了多长时间;谢汶不在,姜知野就坐在固定的位置上等他,有时等不到,走的时候也会买两把琴。 他像个揽客的招牌,年轻的女顾客见了他都愿意凑上去要联系方式,姜知野微微一笑,说自己是谢汶招来的服务员,没经老板允许不能给电话。 这话谁也不信,没有人会觉得一个穿着高定西装的英俊男人仅仅是服务员那么简单。 孟蜀跟他打了一个星期的照面,眼见着姜知野和老板说上的话越来越多,心说这个姜总确实有些手段。可惜他的倾诉对象只有冼律一个,每晚和在摄影棚工作的冼律煲电话粥,一直打到手机发烫。 这天晚上八点,市中心的atlantis酒店办了一场晚宴,谢汶受邀出席。 之前他看中的音乐教育项目准备落地实施,投标阶段观望了几家公司,还没做好决定,这次刚好在宴会上做些深入了解。 孟蜀开车把他送到宴会门口:“有事打电话,我就在停车场等着你。” 谢汶的发丝梳上去,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他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衬衫和领带,轻声说:“别担心,不会有事。” 宴会入场地的侍者上前为他拉开车门,恭敬地说:“这位先生,请问您是来参加晚宴的吗?” 谢汶的面容暴露在酒店大厅散发出的灯光下,着实惊艳了他一把。 “这是请柬,”男人将一片洒着香氛的邀请函放到他手心,声线淡淡的,“带我进去吧。” 侍者接过那张卡片,带着谢汶穿过大堂与花园,进入晚宴会场。 红酒的馥郁香气混杂着新鲜的花香涌上来,一路走去,不少穿着晚礼服的男男女女主动和他聊天。 谢汶疏离有礼地一一回绝,在舞池与酒厅里逡巡着,寻找着自己的合作伙伴。 随后几个人坐在会客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个半小时。 谢汶喝了不少,酒精灼烧着胃,亟需填补点东西。 他和在座的众人找了个借口离开,去用餐区吃了几口蛋糕,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看了眼手表,这才发现已经将近夜里十点了。 今天的进展还算顺利,商讨可以到此为止,谢汶在餐车旁叫住一个侍者,边给孟蜀发消息边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隐秘的出口可以走。 “先生,您可以坐电梯去负一层,那里直通停车场,提前离开不会被发现的。” “谢谢。” 他点点头,出了用餐区直接拉开消防门拐进长廊,修长的手指按下电梯。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墙角,有一个男人正在暗中打量着他。 男人着迷地望着谢汶的细腰与修长笔直的双腿,舌尖舔着上颚,嗓音沙哑地回身吩咐:“盯着他,今晚可不能再让他跑了。” “是。” 谢汶对此却一无所觉,他乘着电梯抵达负一层,刚走出来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抖。这层被分成冷库和停车场两个部分,楼道温度很低,隐隐约约能听见滴水声。 外面又下雨了? 这里的装修风格简直一模一样,谢汶在走廊里来回穿梭,晕头转向的。他掏出手机给孟蜀打电话,信号总是不在线,无奈之下只好打开指南针,准备原地返回。 不知道逛了多久,在某个拐弯的地方,眼前倏然出现了一个男人。 谢汶被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询问,看清楚男人的长相后脸色微沉。 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个陷阱,于是停住步子,冷声说:“真巧啊,原总。” “可不是真巧么?” 原森亚笑眯眯地答:“我正想着你,你就来了。” “原总找我想做什么,”谢汶开门见山,半点不跟他废话,“上床这事免谈,生意上的事倒可以聊聊。” 原森亚走到他面前站定:“可我看你和别人谈得挺开心的,到了我这就不谈了,凭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谢汶眸色冷郁:“原总误会了,这件事上我一视同仁,不搞阴阳合同。” 原森亚声调抬高:“那姜知野呢?那天我明明看到他出现在你的房间里,怎么,你现在想否认?” “他给你开了什么条件,我出双倍,现在跟我走,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原森亚声线放缓,一只手搭在谢汶的背后,轻轻抚弄,暗示意味明显。 谢汶额上青筋突显,手腕转了两下,装作在思考的样子。 这人实在是讨厌,要不是看在他手上有唐家市木料的采购额,谢汶真想给他长个教训。 谢汶快速在脑海里思索着应对策略,想了半分钟,发现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这时,原森亚的手微微加了些力道,像是在催促他。 谢汶闭了闭眼,心说,这人给脸不要脸,自己凭什么给他好颜色看。什么木料木材的,他花双倍的钱从外地买也比跟这个狗东西交易强。 “想好了?” 原森亚看着谢汶睁开眼,对着自己笑了笑,一时之间摸不清他的态度究竟有没有软化。 下一瞬,谢汶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将他牢牢按在墙上,单手掐住他的脖颈,背着光居高临下地审视。 “你……” 原森亚眼中露出惊恐,这是他第一次和谢汶距离这么近,那双惊惶的瞳孔中映着对方立体的五官。 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谢汶比自己高出不少,力量也更大,自己挣脱半天只是徒劳。 谢汶的气场极具侵略性,他倨傲地看着原森亚:“一个砍林子做木工的,未免太自大了。” “我从来不做床上交易,原总又何必倒打一耙说我和别人有一腿。” 谢汶拍了拍原森亚的脸,轻声点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和姜总睡,那也是他长得好看,给的钱多。你能给的起吗?” “你你你——”原森亚脸都绿了,“好,我就知道你不甘心,那也别怪我用强的了。” “给我把他抓住,关在冷库放几个小时,想明白了再来见我!”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两个拐角出现四个保镖似的墨镜男人。 原来还有后招。 谢汶偏过头看了几眼,知道轻易脱不了身,已经做好躺医院icu的准备。但他这人骨子里有点任性,在有些事上不肯让自己吃亏。 稍微思索几秒,他对着原森亚的脸,狠狠打了一拳。 “啊——” 原森亚跌落在地,被身旁的保镖扶起:“你,你!先给我把他关进冷库,再给他点教训看看。” 碍于武力压制,他不敢上前直接和谢汶对打,只让保镖动手。 四个戴墨镜的互相看了一眼,显然都没get到对方的眼神,谁料谢汶却乖乖举起手:“直接带我去吧,我不会反抗。” 于是这一路,原森亚阴森地瞪着谢汶的背影,直到他进了冷库。 冷冻室的温度已经是零下,这里信号更差,喊话也传不出去,谢汶找了个封好的纸箱坐下来,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他尝试着给孟蜀和冼律通话,一点用都没有。 看来得想办法找开关。 谢汶关掉手机,正要站起来,冷库的门忽然发出沉重的响声,门竟然又开了。 ?这就结束了? 谢汶向门口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姜知野的轮廓,他的西装外套搭在一旁的阀门上,袖子卷到小臂,白色衬衫上泛着鲜红,瞧上去有点可怖。 两个男人一站一坐,对视一眼,双方眸中充盈着不可思议。 “你怎么这么快?”谢汶微讶。 “……你坐这玩手机?”姜知野脸色阴沉。 作者有话要说:  姜总:[捶桌子]男人不能说太快! 初秋-6 同一时间的酒店门口,薛特助和孟蜀刚好碰面,他们俩没有邀请函,只能站在这里干着急。 “孟哥,姜总已经去找谢先生了,你别担心。” “整整半小时,电话不接,监控又调不出来,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孟蜀急得来回走,“姜总进去也有好一会了,他和你联系了吗?” 薛特助摇头,举起手机给他看:“我打了几个电话也打不通,看来他们现在应该在一起。” 孟蜀真想晃晃他的领子:“你怎么一点都不为你的老板着急?你说我们要不要报警?” “肯定没事,”薛特助笃定,“唐家市没人敢动姜总,只要姜总能找到谢先生,接下来一切好说。” “……” “你看,他们出来了!”薛特助碰了下孟蜀的手臂,两人一齐向门口看。 只见姜知野和谢汶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大堂,谢汶的手臂上搭着一件外套,姜知野只穿着衬衣,肩膀处挂了彩。 两人面色如常,经过两位助理面前时,姜知野忽然停下来。 “小薛,今晚我来开车,你可以直接回家了。” “啊?”薛特助看了眼他渗血的肩膀,“姜总,您不需要上药吗?” 姜知野淡淡地说:“没关系,有人代劳。” 有人代劳?? 这时身后的谢汶也说话了:“孟蜀,把我的车开回去吧。” “啊,老板,”孟蜀愣住,“那,那老板你一会怎么回家?” “当然是我送,”姜知野从薛特助手里接过车钥匙,“谢先生,请吧。” 谢汶拍了拍孟蜀的肩膀,算作安慰,随即和姜知野一前一后上了车。 两个助理看着离开的轿车,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等到车没了影,孟蜀才嗅到不对劲的味道:“你们姜总是不是看上我们老板了。” “……”薛特助艰难地承认了。 果然是这样!怪不得这段时间姜知野总是出现在何日君再来,却不和卓一明主动搭话,孟蜀百思不得其解:“姜总看上的不是一明吗?他明明和我们谢老板是相看两相厌的关系啊!” 薛特助有点羞涩:“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如果我是姜总,我也喜欢谢先生一点。” “我不同意,”孟蜀斩钉截铁地说,“我们老板从来没和男人谈过恋爱,就算真的要谈,怎么能是这么花心的人?” 花心,也还好吧。薛特助在心里默默为自家总裁摇旗助威,低声说:“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姜总挺认真的。他也从来没和男人谈过恋爱。” 孟蜀横了他一眼。谢汶的‘没谈过’和姜知野的‘没谈过’能相提并论吗? 可惜两人再怎么支持反对也无济于事,没一句话能传进当事人的耳朵。 市中心繁华的街道上霓虹闪烁,谢汶坐在副驾上支着额,说:“去哪个医院?” “去我家。”姜知野答。 “等等,”谢汶转过头,“你的药不上了?” “当然要上,”姜知野同他对视,“难道你想让我出现在明天唐家市的早报上?姜氏集团总裁和原氏总裁大打出手,深夜奔赴医院疗伤。” 谢汶眯着眼打量他:“你故意的。” “这种事怎么能叫故意,你倒是说说,我是不是为了你受的伤?” 谢汶要被他气笑了,分明是他殴打原森亚的时候不小心被安全窗角蹭了一下,完全可以避免。 不过四舍五入,这和解救谢汶也脱不开关系。 就是借着这个缘由,姜知野打蛇随棍上,借机让谢汶负责。于是就有了两人开车一同去上药的这一幕。 路上,姜知野怕谢汶无聊,找了几个话题。 “我进去的时候,你在玩什么呢,游戏?” “什么游戏,连信号都没有,”谢汶额上青筋直跳,“那是我在给助理打电话。” 姜知野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真看不出来。” 他以为谢汶被原森亚关久了,说不定已经开始失温,连肩伤都没顾就拧开了冷库的门栓,扑面的冷雾从门缝里涌出来,谢汶就坐在靠门的纸箱上,交叠着双腿,一派平和,手机屏幕在昏暗的仓库里发出荧弱的光。 姜知野的心像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 他有点庆幸,谢汶不是那种毫无反抗能力的花瓶,看原森亚那鼻青脸肿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少下狠手。 可是这也意味着,谢汶在某些情况下不需要姜知野的保护,这点让他难以接受。 姜知野盘算着以后怎么能让谢汶更需要自己一点,想着想着,目的地到了。 这是唐家市最豪华的别墅区,一草一木皆是知名园林景观大师亲自操刀设计,到处都弥漫着一股金钱的味道。 到了家门口,两人甫一进屋,姜知野将谢汶拦在玄关处,凑到他身旁按下开关。四层奢华别墅瞬间变得分外明亮。谢汶看了眼客厅精致的布纹绒地毯,又把视线移到巨大的水晶吊顶灯上,觉得这里有点夸张。 至于吗?就一个人住,买这么大房子。 他刚想发出这个疑问,随即想到些什么,便没开口说话。 姜知野哪里是一个人住,从前不是情人一个接一个么,他还能缺人陪不成。 联想到自己可能也是姜知野猎艳目标的其中一个,谢汶微抿起唇角,陷入沉思。 “上来吧,我猜你比较喜欢我的收藏室。” 姜知野从他手里取过自己的西服外套,随手放在沙发上,领他上楼。 一步步扶着旋转楼梯而上,四层的装潢和楼下简直天差地别,这里连瓷砖都铺成优雅低调的咖啡普拉提色,谢汶跟在男人身后,缓缓将展厅及墙上的乐器收入眼底,心里说不出的震撼。 先前听说姜知野喜欢收集乐器,谢汶还以为他是小打小闹,买来充面子,想去掉些商人的铜臭味。现在看来远不止如此,这里的每一件收藏品都大有来头,只有少数部分是因为造价高才被他收入囊中。 然而这样的人,偏偏又对这种领域不甚了解。 谢汶的眸光落在姜知野身后,带着探究。 “来这里,”姜知野打开其中一间房门,“如果有喜欢的,可以直接拿走。” “这些都是你从世界各地收藏的?”谢汶盯着满室的小提琴,不由提问。 “当然,”姜知野那双桃花眼里泛起些微的畅快与得意,“有些是知名演奏家使用过的琴,有些是绝版的限量品,不过……还是送你那把瓜奈里的最珍贵。” “我去下面拿药箱。” 放下这句话,姜知野转身离开了收藏室。 谢汶独自一个人四处看了看,偶尔遇到合意的便从柜子里取出来试试手感。他没有生出要琴的想法——这里好多件藏品都失去了使用价值,只能做观赏用。 至于可以拿来用的,做工又没有他自己的好。 逛了半圈,谢汶忽然看到一把特别眼熟的小提琴。 他拉开玻璃橱柜,将琴从盒子里取下,循着记忆找了找其上的细节,竟然这么巧,真的同记忆中的那把琴不谋而合。 这件小提琴是他十二岁那年去维也纳□□登台表演使用的那一把,因为他的调皮,琴身被摔出一道细微的裂缝,由于害怕挨打,谢汶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当时国内许多媒体都在争相报道,说他是最有天赋的小提琴演奏家,这把小提琴也因此水涨船高,价格飙升,成了有收藏价值的艺术品。 不过这一切,用的全都是谢汶的另一个名字。 他望着琴弦,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姜知野收藏这把琴,不也因为这是william使用过的么?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制琴师身份这么狂热,看上去好像并不是说说而已。 谢汶把手中的琴放回原处,身后的房门被人轻轻叩响。 姜知野提着药箱,倚在门框上看着他。 “过来上药。”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私设,实际情况是维也纳□□砸钱就可以租场子去表演。第一位官方正式请去金厅演奏的钢琴家是朗朗。 文中,因为父母在国外比较知名,鹅子是被邀请去的。 初秋-7 离开顶楼的收藏展厅,眼前又变成金灿灿的精致装潢,扑面而来的奢侈感狠狠晃着谢汶的眼睛,他挑了挑眉,没说什么,跟着姜知野到了三楼一间小型会客厅。 这里和姜知野的主卧连通,目光穿过东侧的落地窗,能看到小型衣帽间和一点卧室的布景。 谢汶对别人住的地方不感兴趣,随意瞟过便没再往那个方向看。 他在姜知野身旁坐下,从男人面前接过医药箱,看了一眼他受伤的后肩:“……把伤口露出来。” 伤口在左肩,姜知野抬手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扣子,感受着背部传来轻微的刺痛,面上却一点都不着急。 谢汶举着棉签,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扣子解到最下面,忍不住出声提醒:“露个肩膀而已。”怎么看这架势是要脱光。 姜知野很大方地脱下一半衬衫,微侧过身,只留半张侧脸给谢汶:“够吗?不够还可以再脱。” 谢汶闭了闭眼,额上青筋直跳。 他从打开的医药箱内取出一瓶碘伏,沾湿棉签,目光落到姜知野血淋淋的背脊上,优秀的代入能力令他皱起眉。 男人后颈下方剐出一大片伤口,伤的不深,面积却不小,鲜红的一片晕染开来,有点吓人。 谢汶不知想起什么,略微有些懊恼,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其他,刚才都不应该让姜知野开这么久的车。 他一边用浸湿消毒液的棉签擦拭着伤口边缘,一边说:“下次蹭伤了还是去医院及时处理吧,小心留疤。” 姜知野偏过头,完美流畅的下颌线露出来,声线懒洋洋的:“嗯,很严重?” 他顺着谢汶的目光向自己背后看了看:“还好。” 眸光不经意地稍稍往上走,一眼看到谢汶的脸。 两人靠得很近,碘伏液没有味道,他嗅到的全是谢汶身上好闻的气息。 恍然间好像回到两人在遇城酒店的那个早晨,谢汶的房间里,家具上,路过姜知野身旁时带起的风,都是这种味道。 淡淡的,略微发甜,有点像皂角或是某种洗衣液经过阳光暴晒后的清新感。多余的形容说不上来,毕竟姜知野过去从来没关注过这些香气。 他垂眸看着谢汶,视线下移到那两片淡绯色的嘴唇,眸光追寻着在其上流连,奇怪而疯狂的思绪像荆棘一般在姜知野脑海中飞速蔓延。 他觉得喉咙发紧,想喝水。 于是没话找话地哑声开口:“今晚去宴会见谁?打扮得这么认真。” 谢汶穿着繁复的西装,发丝规矩地竖起,瞧上去更为英挺成熟。如果不是那天在车上看到了他的资料,姜知野很难相信,眼前的青年有三十岁。 话虽这么说,姜知野还是很难把他当成同龄人看待。这或许是因为谢汶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气质,和姜知野过去见过年龄相仿的男人都不一样——他站在这里,能让姜知野短暂地忘却人会变老。 身边的谢汶没注意到姜知野的眼神变化,只专注地给他上药,随口答:“几个投资方而已。”况且打扮得也没有多仔细。 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他又问:“今晚怎么到的这么及时?我记得你好像没有参加晚宴。” 谢汶已经做好在冷库里被关上一小时的准备,谁知道他前脚刚进去,姜知野后脚就赶到了。 可以说来得刚好。 说到这个,姜知野唇边勾起危险的弧度,说出的话有几分咬牙切齿:“今晚你没在店里,我只能问卓一明……后来又在酒店门口见到了你的助理。” 好在他也收到了酒会的邀请函,否则还真不一定那么容易进去救人。 “就算是擅自行动,也要提前告知身边的人,”姜知野说,“万一下次没人及时赶到,你要怎么办?” 后半句话语气有点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人在教训小孩子。 谢汶抿唇,一边捈药一边想,参加晚宴这件事只有姜知野一人不知道而已,谁让他没问呢?况且他们两个除了见面之外,没有任何可以沟通的渠道,难道要自己主动去和他汇报行程?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咄咄逼人,一时间有些语塞,想不到更好的回答。 “我在和你说话,”姜知野俯首凑上来,尾音放低,“谢先生。” 谢汶收回手上的动作,抬头一瞥,撞入姜知野的眸子里。 这是一个对双方来说都很危险的距离,两人离得极近,从远处看,谢汶微抬着头的样子很像是在索吻。 他看着姜知野,罕见地没有立刻和他分开,面上带着点探究和疑惑。 姜知野那双桃花眼变得有些幽深,少了平时戏谑而潋滟的光,这样认真地盯着谢汶,陡然让人生出几分深情的错觉。 他好像是真的在关心谢汶的安全,态度也并不像之前那样高高在上。 这种眼神从来没在其他追求者身上出现过。往常那些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是仰慕而钦佩的,夹杂着想获得的欲.望,谢汶理解这种心理——慕强是人之常情。 他们完全不需要担心谢汶的安危,因为谢汶的能力远超他们之上,保护自己绰绰有余。 只不过这次的角色倒转,谢汶成了被保护的人。 “我,”谢汶微张着唇,思维有些短路,“其实那种情况,我自己也可以处理。” “怎么处理,等着被原森亚的人压制?” 姜知野真想看看谢汶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明明更有效的解决方式就摆在你面前,为什么不选?” 他在等着谢汶依靠自己,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全部让自己解决。 “有道理,”谢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下次会试一试。” 他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遇事更喜欢自己解决问题,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姜知野愿意帮他,那就给他这个机会。 何乐而不为。 姜知野没领情,只微眯着眸子,质疑道:“敷衍我?” “不敢敷衍姜总,”谢汶顺手把碘伏放回医药箱,把男人的衬衫往上提了提,“药上好了,明天就让薛特助帮忙吧。” 他的视线下移,正巧看到姜知野漂亮的腹肌和人鱼线,在后腰偏上一点的位置,有一道印记极明显的疤痕。 就在这怔愣的时候,姜知野已经从沙发上离开,他三两下将衬衫脱下,露出宽肩窄腰以及精壮漂亮的胸膛。 他没不在意谢汶打量的目光,拎起医药箱去了卧室。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谢汶也不例外,他靠在沙发上悠悠地看了男人几眼,直到他消失在视线里。 谢汶解开西服外套的两颗扣子,也跟着站起,他盯着隔着一道玻璃门的姜知野,皮鞋无声地踏在地毯上,跟了上去。 姜知野的卧室装修得低调而简约,和其他房间是截然相反的风格。室内正中央放着一张巨大的床,其上铺着柔软的天鹅绒被,瞧上去极度舒适。 谢汶的视线落在豪华大床上,猜测道,这里起码可以睡下四五个人。 莫名联想到姜知野从前那些桃色新闻,他盯着男人背对着自己的腰线,继续想,一个人的精力真有这么旺盛? 不过姜知野的腰确实不错,也因为他腰细,显得腿更加匀称修长。 谢汶微皱着眉,倚在玻璃门框旁,轻声开口:“姜总买这么大的床,真是未雨绸缪,这里就是预备着给情人休息的地方?” 话说完他就后悔了,后半句话听起来酸酸的,显得自己很在意一样。 姜知野合上衣柜里的抽屉,皱着眉向他看过去:“什么?” “没什么,”谢汶挺直腰板,转了转衬衫边沿戴着的袖扣,“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向门外走。 正给自己上半身套睡衣的姜知野眼疾手快迈上去,一把拉住谢汶的手腕,喊住他:“等等。” 还没等谢汶反应过来,姜知野就说:“……没有。” “没人在这里睡过,只有我。” 语毕,姜知野松一口气,他单手给睡衣系着扣子,另一只手空出来揉了揉谢汶的头发。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学生谈恋爱(不是 感谢三千子老板灌溉的1瓶营养液~ 感谢今天你淦饭了嘛老板灌溉的3瓶营养液~ 贴贴大家-3- 初秋-8 姜知野开车把谢汶送到店门口,看着他下了车。 等到谢汶渐渐走远了,他才从车里的收纳盒掏出烟来,取出一根,放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揉捏着。 夜里的桦榭大道依旧灯火通明,姜知野的车里却很暗。他的眸光望着窗外,一直紧跟谢汶的背影,先是看着他去隔壁的便利店买了杯咖啡,随后慢悠悠地走回何日君再来。 远远地,卓一明从店里冲出来飞扑进谢汶的怀里,后者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背,两人一起进了屋子,孟蜀则在门口准备关店。 姜知野看着卓一明揽在谢汶腰肢上的手,以及少年脸上依赖又快乐的表情,神情略显阴沉。 又不是亲兄弟,怎么那么亲密。 他敲打着方向盘,心里升起一阵浓浓的不悦。 这个卓一明……是不是对谢汶过于依赖了?看这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对哥哥应有的态度。 姜知野靠在座椅上,缓缓闭上眼睛,有些烦闷。 联想到方才孟蜀和卓一明等着谢汶的那一幕,他忽然不想回家。 回去了也很无趣,冷冰冰的房间和床,半夜梦醒了只有他一个人。 车外的行人一对接一对地结伴路过街边明亮的小店,有情侣、母女和同学。车内只有无边的黑暗与沉默的姜知野,俨然两个世界。 就是在这个晚上,他打算和过去那枯燥乏味、任人摆布又异常淫.乱的前半生做个了结。 发动机启动,姜知野打着方向盘,离开了落满秋叶的桦榭大道。 他说是送谢汶回家,就真的只是简简单单的接送,因为决定要表现得有诚意一点,所以在某些细节上不想冒犯对方。 姜知野难得的耐心与谨慎,终于换来了成效。 自那天上药事件后,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尽管进步极微小,对姜知野这种得寸进尺又爱顺杆爬的人来说无异于是个好机会。 等到月末,天气彻底冷下来,市里的鲜花店进入业务缩减状态,很少再提供名贵的花植。 今晚七点半有一场音乐会,是小提琴演奏会专场,谢汶一个人的。 姜知野推掉晚饭后的视频会议,带着从厄瓜多尔空运过来的路易十四紫玫瑰驱车赶到音乐厅,在会场第一排某个不惹眼的位置坐下来。 不知不觉,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坐在谢汶的观众席。为了不影响谢汶发挥,他特意挑了角落。 没有中途打断,没有演出意外,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般的顺利。所有听众都在黑暗中静耳聆听谢汶的表演,唯有姜知野没能沉浸其中。 他承认自己确实不适合这种高雅的场合。在其他人都被谢汶高超的演奏技巧与曲调中的婉转深情而折服时—— 只有他一个人在想,要怎样才可以把台上的人按在床上,一点点剥干净,然后拆吃入腹。 最好再配上沦陷的表情,让他眼睛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光是有这样的想法就让姜知野热血沸腾,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为其兴奋地颤栗。 目前这种缓慢而低效的追求过程虽然偶尔带给他甜蜜感,但更多却是煎熬。两人接触时,姜知野大部分情况下都在克制,有时不得不率先败下阵来,略显狼狈地离场。 他在谢汶面前显露出的渴望只是海面上的冰山一角,汹涌的情.潮之下是深邃而无边际的巨大冰川。 距演奏会还有十分钟结束,姜知野没能继续坐下去,他借口去洗手间,悄悄离开现场。 演出闭幕之后,谢汶被几个听众拦住要了签名,等到他去后台休息室收拾东西的时候,桌上正巧放着那束漂亮的紫玫瑰。 孟蜀正帮他整理各种松香盒,听到谢汶的问句,头也不抬地答:“姜总送的,他在外面等你。” 谢汶顺手把玫瑰拿起来,上下看了看:“今天的花倒还算说得过去。” 姜知野送花只挑最贵最好看的,各种各样的品种和类型都不挑,甚至连花语也不管,有时候送绣球花,有时候送满天星,有时候送西洋水仙。 “今晚有什么安排?”谢汶把鲜花放下,随意问道。 孟蜀没有其余的行程,但他识相地选择不和姜知野抢活干,于是打消了送谢汶回店里的想法,只说:“约了冼老师喝酒。” “他最近不是在跟男团拍杂志么?”谢汶有些纳罕,“你们最近怎么走得这么近。” 当然是要商讨一下迎敌策略,孟蜀在心里答。这些日子他对姜知野的信任稍稍见长,但仍有怀疑。不过冼律对姜知野仍旧是百分百抵制的状态。 和冼律讨论这件事,他放心。 “冼老师偶尔不忙,”孟蜀把琴盒交给谢汶,“老板明天见。” “嗯,明天见。”谢汶对他微微一笑,挥了挥手。 他目送完孟蜀,又和遇到的工作人员点头致意,从工作后台离开,向大门走去。 阴沉如墨的天空打了几个闷雷,紧接着开始放闪,散场的听众纷纷抬起头,小声说怎么又开始下雨了。 他们边走边聊,合理推测着今年可能是个严冬。 冷风刀子似的刮着谢汶的皮肤,他背着琴向出口望,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姜知野。 他就靠在轿车车头,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大衣,正举着手机打电话。 见谢汶走出来,姜知野偏过头低声说了两句什么,随后挂断通话,走到谢汶身边娴熟而自然地接过琴盒与花。 他拉开副驾驶的门,还没说什么,就见谢汶忽然停下来,转身对他笑了笑:“谢谢。” 浓墨一样的夜色中,他的眼睛很明亮,像中世纪价值连城的宝石。 说完这两个字,他轻轻瞥了怔住的姜知野一眼,回身坐进轿车,唇边笑意还没有散去。 姜知野的话堵在喉咙里,忽然说不上来。他以拳抵唇,眸光游移到一旁,耳际微微发热。 怎么回事。 车里的温度刚刚好,谢汶的手指回温,逐渐恢复灵活。他微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的指尖。 姜知野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任谁都指不出来错。他和别人示好的方式也不同,既不会让谢汶觉得太过热烈,又恰到好处地展现出自己的关心。 这可能缘于双方都是年过三十的成年人,早就不是为爱犯傻气的年纪,做什么事前都能不自觉地考虑到对方的感受。 “直接回店?”姜知野问。 谢汶应了一声,透过后视镜看着男人冷峻的眉眼:“今天一明在。” 姜知野颔首,脚踩油门,拐入马路。 左右没什么事,谢汶的手指轻轻点着右边的扶手,专注地凝视着镜子里的男人。 他一直在等姜知野露出真面目。 比如在某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邀约他当晚留下来,在气氛暧昧的时候更进一步之类的──可是他没有。 冠冕堂皇的,好像一直在做正人君子。 反倒是他自己频频想这件事,不论是对他笑着试探,还是话语中的暗示,姜知野都不动声色地接招,然后不予回应。 自己这算是被他钓上钩了吗?谢汶揣测。 如果这是姜知野的手段,不得不承认,确实有效。 半小时后,轿车驶入桦榭大道。 目的地越来越近,谢汶开口:“就在这里停下吧,我想下去买点喝的。” 姜知野将车停在街边,解开车锁,身旁的男人已经回身去推门,就在这时,天上又响起一道滚雷。 “别去。” 姜知野忽地一把抓住谢汶的手腕,将他拉回座位。 两人对视一眼,姜知野的指腹按在谢汶温热的手腕上,细腻的手感让他不想放手。 “要下雨了,我替你去买。”他说。 谢汶愣了一下,然后好笑地问:“你知道我要买什么?” “咖啡,”姜知野眨了眨眼,松开他的手,“等着,我去买。” 看着他高挑的身形消失在视线中,谢汶若有所思地放松在靠椅上。 观察这么仔细? 没过多久,手机传来一声提示音。他从礼服口袋里取出,看到姜知野发来一张照片。 【喜欢什么口味?】 谢汶点开照片原图,随即慢吞吞回了两个字,唇畔微微上扬,关掉了屏幕。 他们两个人都很有意思。 一个竭力掩饰自己的劣根性,一个迫切想揭开对方的真面目。 在对方没有认输之前,谁也不肯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  双向钓系了属于是。 不出意外再日更三天就要入v辣,这两天我试试能不能在入v当天多加一更。如果那天没放出来就是作者菜tat。 初秋-9 时间已经很晚了,这个点,便利店的服务员打着哈欠,正抱着平板熬夜看比赛。 门口忽然灌入一阵冷风,来了新的客人。她抬起头,随后双目睁大,看着距自己越来越近的男人…… 好家伙,这么晚都能遇到帅哥?看这气质和长相,该不会是什么明星吧。 服务员强打起精神,按捺住想要拍照的冲动,小心翼翼地招呼:“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然后那个穿着风衣,腰细腿长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沉声问:“这里有没有咖啡?” “哦!咖啡……”服务员连忙抽出一份菜单递到他面前,“这里都是现做的哦,您可能需要稍等一会。” 姜知野随便翻了翻,忽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谢汶他想喝什么口味。 “稍等,我需要问一下。” 他取出手机对准菜单拍了两张,点击发送。 退出聊天框页面,姜知野顺手点开了谢汶的微信名片。 之前两人没加好友,他无意间看到谢汶的定位在牙买加,当时还觉得有点奇怪,现在想想,谢汶应该很喜欢喝这些东西。 牙买加是举世闻名的咖啡豆盛产地,姜知野没去过也不了解,但他很愿意买些可以让谢汶高兴的礼物。 再说,一个便利店能卖多好的咖啡?就算做的是现磨,冲调方式也不一定科学。 姜知野点了一杯拿铁,看着服务员前后忙活起来,继续在手机上给薛特助发消息。 店里的氛围很安静,只有咖啡机运转的声音。背对着姜知野的服务员边准备包装纸杯,边偏着头偷偷看他。 “先生是给女朋友买的吗?” 姜知野随口应道:“嗯。” 咖啡与奶精混合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服务员将准备好的拿铁放到牛皮纸袋里,放在姜知野面前:“您对女朋友真好,这么晚了还为她出来买咖啡。” 姜知野拿起袋子,简单说了句谢谢,随后扯开纸袋向里面扫了两眼:“有点烫,麻烦再帮我拿一个杯托。” “哦,好,在这里。”服务员从旁边的盒子取出一个纸质杯托递给他。 目视男人出了门,服务员还在抱着平板感叹。 这样的男朋友真的好有安全感,对女朋友也太贴心了。 姜知野完全没想到自己的举动能让服务员脑补这么多,他推开店门,还没走两步,天上开始掉雨点。 依稀记得预报说,今晚是雷暴天气。 姜知野提了提衣领,加快步伐,下意识朝着轿车的方向看。 另一边,车里的谢汶听到雨打湿窗玻璃的声音,不自觉皱起眉。 雨势快速扩大,没过多久,车窗上结出一层雨雾,叫人看不清街边的情况。 谢汶伸手点亮头顶的照明灯,打开收纳箱在里面找伞,还没等他找到,主驾驶的车门被人一把拉开。 姜知野裹着一身湿润的寒气坐进来,将一个温热的纸袋放到他怀里:“在找什么?” “……我,”被主人抓到乱翻东西,谢汶面上还算淡定,语气却透出些不好意思,“刚才想找把伞去接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样啊。”姜知野拖长语调,眼睛很亮,似乎有些遗憾。 后备箱倒是有两三把备用的黑伞,不过他没打算说。 轿车直接开到何日君再来的门口,姜知野取过后座的琴和玫瑰花放到谢汶身旁:“快进去吧,我先去停车。” 谢汶打开车门,犹豫了一瞬,还是什么都没说就下了车。姜知野停下的位置很贴心,距他脚边不远处就是店前的台阶,他全程没淋到雨,一身清爽地进了店。 风铃作响,正趴在展柜上玩手机的卓一明见到谢汶,关掉手机问:“哥哥这么早就回来了,孟哥呢?” “他去找冼律了,”谢汶把东西一股脑放到靠近门口的钢琴凳上,没有再往里走,“一明,去收银台下面拿把伞过来。” 卓一明哦了一声,没忍住又问:“这么晚了,哥哥出去要做什么?” “送伞。”谢汶回答得很简单。 给谁送伞?卓一明心里正好奇。 没过多久,房檐下的风铃猛地摇晃起来,姜知野推门而入,看着撑伞欲出的谢汶,也很疑惑:“怎么不进去,还想去哪儿?” 外面雷声大作,行道树左右摇晃混着雨水掉下树叶,狂风呜呜作响。 这种天气,他还要出门? 谢汶清了清嗓子,收起伞说:“没事,雨太大,不出去了。” 他看了眼姜知野发梢上的水珠,湿漉漉的,一看就是淋了雨进来。 等到谢汶端着咖啡进入制琴室,姜知野才拽住卓一明问:“他刚才到底想去哪儿?” “……还能去哪。”当然是去给你送伞。 后半句话卓一明不想告诉他,于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了。 姜知野莫名遭了白眼,有些不明所以,他把打湿的风衣脱了下来,揽在小臂跟上谢汶。 一般来说,谢汶的工作台不能随便乱碰,所以他悄悄走进来,识趣地没凑上去,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一双眼睛黏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谢汶先是脱掉礼服,挂在门旁的衣架上,然后是马甲,领带,胸针……袖扣。他不紧不慢地一件件往下脱,动作很优雅。 拉开工作台下的抽屉,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袖扣盒,谢汶取出一个,将两颗蓝钻放进去。 不远处的姜知野正支着额,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 就算不抬头也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谢汶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微收敛些。 “继续,”姜知野挑眉,“当我是空气就可以。” “……”谢汶在工作台前坐下来,拿起前些日子做好的低音梁,戴上眼镜认真工作。 姜知野翻开面前的展窗,拿出几把小提琴看了看,随口问:“手工都做了这么久了,给谁做的?” “一个国际展览,”谢汶说,“这是代表中国参展,不能懈怠。” 代表国家参展? 姜知野心里略微惊讶,沉声推测道:“这么说,我对面坐的其实是一位小提琴传承大师?” 谢汶意味深长地递给他一个眼神:“反正,超过你心里的标准还是绰绰有余。” 毕竟姜知野很仰慕他,之前不是还很想买到他的定制小提琴? “那谢先生给我也做一个,”姜知野提议,“价钱好说,也不占用你多长时间,我的单子排在那些人后面就好。” “哦?”谢汶没抬头,漫不经心地说,“这里放着的都是我的作品,没有你看得上的?” 这话就是在冤枉姜知野,他每次来都要带走两把小提琴,直到后来被谢汶明令禁止不许再买才收手。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给我……” “——嘘,”谢汶打断姜知野的话,挑眉问,“你是不是感冒了?” 姜知野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带着点鼻音,他刚想说没有,谢汶却已经站起身说:“等着。” 十分钟以后,他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和一杯热水走进来,放到男人面前。 姜知野本想证明自己不是那种淋点雨就生病的类型,不过转念一想,要是装病有用,扮一扮病弱也不错。 于是他顺从地接过热水,非常配合地咳嗽两声,哑着嗓子问:“这是谁的衣服?” “难不成你还能穿下小明的衣服?”谢汶好笑地反问。 姜知野刻意压下唇边扬起的笑意,眸光越过他,落在窗台上:“时间不早了……外面还在下雨。” 谢汶也看过去,这时天空非常配合地打了两个闪,暴雨瓢泼而下,一刻不歇。 “不着急,”他思索道,“等雨停下来吧。” 姜知野低声试探:“要是这场雨一直不停,今晚能不能留在你这里?” 谢汶倏尔转过头,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你要住我这里?”他轻声笑了笑。 “也不是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计划通√ 今天我先打头说晚安,谁也别跟我抢! 贴贴大家,晚安-3-~ 初秋-10 这句话如蜻蜓点水,传入姜知野耳中。 他动作一顿,捏着瓷杯的指节不由得加了几分力气,呼吸节奏稍显错乱,险些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 他在说什么……这是可以的意思? 姜知野看过去,谢汶早已走到制琴室的门口,仿佛那句答应下来的话只是他心情好随口一说。 “想住这里就先去把湿衣服换下来,不要感冒。” 谢汶拉开玻璃门,转身看着还愣在那里坐着的姜知野,轻轻敲了敲门板:“跟上。” 巨大的喜悦感涌入姜知野心底,这都得益于今晚这场恶劣的天气变化,他把杯子里的热水一口喝完,跟着谢汶上楼。 谢汶的小楼也是四层,为了方便居住,顶楼两层特意改造成宜居的复式,平时只有他和卓一明两个人住在这里。 三层的客厅紧邻视野开阔的平层落地窗,这里的视角正对桦榭大道旁边的生态公园,入目即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和湖泊,放眼远眺,能望见市中心cbd的高楼大厦和巨幕电子屏。 本以为小提琴家的装修风格会有点抽象艺术,谁知打量一圈下来,除了液晶电视旁放置的一架复古留声机,姜知野没看到任何与谢汶工作有关的东西。 这里的布局合理而温馨,就连地毯都是天蓝色,身置其中会让人感到心境平和。 姜知野借用家里的浴室去洗了个热水澡,谢汶关上卧室的窗户,从衣柜最上面取了一条棉被拐去客房。 平时除了孟蜀和冼律,很少有人拜访谢汶的家,这两个人一般就是来坐一坐,到了晚上就回自己的家,是以两层的客房都空着,不经常开门。 谢汶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仔细检查房间里还有没有缺的物品。 另一边,姜知野已经顶着湿漉漉的水汽从浴室里出来了。 谢汶的浴室就装在他的卧房与衣帽间旁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姜知野感觉洗完澡后,已经完全和谢汶的家达成某种和谐美妙的适配。 他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换上的衣服,上面同样有干净温暖的味道,是他靠近谢汶时闻到的那一种,让人忍不住心软。 闲来无事,姜知野在谢汶的卧室里逛了两圈,这里的风格同样低调,却又有一种独特的设计感,虽然那床柔软的被子也是深灰色的,同他家里的一样。 但姜知野就是坚信,谢汶的床一定比自己的好睡。 他继续迈着长腿在房间里晃了晃,克制住心里的好奇,坐在一旁的书桌前等谢汶回来。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房门忽然被敲响了。声音显得怯怯的,一下比一下慢。 姜知野还没开口,那门自己开了。 “哥哥,现在已经很晚了,不如我们关店睡觉吧……”卓一明询问的声音传来。 尾音略微上扬,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放在以前,这声音可能恰好撞上姜知野的心坎里,让他想也不想直接答应下来。 但,“不如我们关店睡觉吧”这几个字敲入姜知野的脑海中,几乎是立刻就让他拧起了眉。 莫名有点生气,他舔了舔上颚,眸中闪过一丝阴鸷。 什么意思,这个卓一明平时就这么和谢汶说话的? 要是单说话也就算了,他可不止一次撞见卓一明对谢汶动手动脚,不是扑进他怀里就是拉着他胳膊,每次还用那么明显的眼神看着他。 真当自己看不出来? 姜知野指节弯曲,轻轻敲着桌面。 哦,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和卓一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因为这个小屁孩和谢汶吵了架。 虽然当着自己的面没骨气地掉眼泪了,但话里话外说的还是有关谢汶,就差没直接说出自己的心意了。 姜知野有些懊恼,顺手在衣兜的位置摸了摸。 他的神情僵了一瞬,这才想起这身衣服是谢汶的,里面没烟。 这时候,卓一明又说话了。 “哥哥,你在里面做什么呢?我──” 他推开门,刚要继续说话,眼神瞟到书桌前坐在椅子上、交叠着双腿的男人,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卓一明脸色煞白,看着姜知野,声线不稳道:“怎么,怎么是你……” “你为什么在哥哥的房间,还穿着他的衣服。”为什么还不走? 他站在房间门口,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眼睛有点发红。 让姜知野读出几分恨意。 男人上半身穿一件白色的宽松长袖,外罩米黄色的套头针织衫,下半身是一条浅棕色的休闲裤,一看就是谢汶经常穿的风格。 他们两个的身高差不太多,平时也各自注意身材锻炼,谢汶的衣服放在姜知野身上,大小正合适。 刚洗完澡,他的发梢还湿着,细碎的墨发半干不干,让他看起来没那么锋利,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可卓一明才不信。 他看着姜知野,心绪翻滚,恨不得上去跟他打一架。 怪不得当时孟蜀告诉他,离姜知野远点。这种人花心又好色,落在他手里的被他玩厌了只有被抛弃的份。 姜知野,是看上了他的哥哥,是吧。 卓一明愤怒地瞪着他,质问道:“你说啊!” “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穿哥哥的衣服。” “这也要问?” 姜知野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们要休息了,”卓一明指着门外,“你可以走了。” “你,在指使我?”姜知野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里面像浸满了冰似的,不屑地开口,“想让我走,除非你哥哥开口。” 难道真的是哥哥让他留下来的。 卓一明的心要碎成一片一片的了,他想现在就去找到谢汶,求他赶姜知野走,这种坏人怎么配和哥哥站在一起。 可自从上次和谢汶吵架以后,他暗自发誓一定要听哥哥的话,变得更乖巧一点,更讨人喜欢一点,不再提出任何无理的要求。 “我不同意,”卓一明咬牙切齿地说,“只要有我在,你休想靠近他。” 姜知野没心思和小孩子玩闹,可卓一明的占有欲实在惹人厌烦。 他沉声问:“你要站在什么立场这样和我讲话,你是他的谁?” 吃醋,谁不会吃。 姜知野不想对任何可能或已确定的情敌心慈手软,他挑衅地看向卓一明,说:“想清楚自己的身份再说话,你只能是他的──弟弟。” 卓一明彻底被他激怒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揪住姜知野的衣领。 俨然忘了面前的男人是姜氏集团的总裁,一位他绝对惹不起的大人物。 “小明,松手。” 谢汶清冷又好听的声音及时唤回卓一明的理智,他皱着眉站在房门外,手上拿着一杯水和一盒感冒药,想做什么显而易见。 “哥哥。”卓一明一秒钟松开姜知野的领口,面上带着明显的委屈扑进谢汶的怀里。 谢汶本来想说他几句,见状轻轻叹了一息,说:“他欺负你了?” 不远处的姜知野听见,脸色一沉。 什么叫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看看,看看,这就是明晃晃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卓一明就喊两句哥哥,谢汶的脾气就软了,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此时此刻的姜知野忽然开启了人生思考的新方式,过去他觉得从前那些小情人偶尔撒撒娇也蛮讨人喜欢,这时候又开始怀疑过去的自己。 这么明显的小手段,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姜知野压着心底的无名火与不悦,又暗自羡慕卓一明的好命。 这小孩儿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说,还能随心所欲地和谢汶讨巧。而他呢?显然,他并不能像卓一明一样,喊一句哥哥,撒撒娇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理智和脸面也没办法让姜知野做出这样的事。 站在门外的谢汶还不知道两人有什么龃龉,他看着卓一明毛茸茸的发顶,以为他这是害怕了,于是迟疑着又问了一遍。 “他欺负你了,就告诉我,”谢汶思索着,“我帮你教训他好不好?” 姜知野暗沉的眸子向他扫过来。 窝在谢汶怀里的卓一明一动不动,唇角抿起,陷入浓浓的失意中。 这些日子姜知野究竟给哥哥下了什么迷魂汤,能让他们两个关系这么好。 表面上看,谢汶确实是在为他出气,可是语气里的接近与立场是骗不了人的。 谢汶或许会强制着让姜知野给他道歉,但那是因为姜知野允许谢汶这样做,谢汶也愿意信任他。 总之,谢汶的心已经不能完全放在自己身上了。 意识到这点,卓一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没发火,只说了句:“我去睡觉了。” 然后低着头回了自己的卧室。 房门传来一声闷响。 谢汶和姜知野对视了一眼,缓缓走上前,将水杯和药盒放下,语气显而易见的担忧。 “我先去看看小明。” 姜知野气极反笑。 他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心软的谢汶,往常对自己可不是这个态度。 姜知野利用腿长优势,快步上前拦住谢汶,一手攥住他的小臂,另一只手合上屋门。 谢汶看着抵住门板的姜知野,问:“这是做什么?” “不许去。” 姜知野从来不惯着别人:“他都多大了,已经上大学了吧,你还拿他当小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卓一明:?wdnmd 初秋-11 说完这句话,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过激,于是稍稍松开对谢汶的桎梏,抱臂倚着门说:“你对他太好了。” 谢汶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同意:“小明确实不是小孩子了,不过他和别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姜知野静静地看着他,平和的表面之下正酝酿着一场风暴:“他对你来说很特别。”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谢汶默了默,解释道:“这个孩子比较敏.感,需要有人关照他的情绪。” “是吗?” 姜知野强迫自己稍微多点耐心:“他是你表弟?堂弟?” 谢汶说:“表弟,小姨母再婚以后很少管他,所以一直都是我来照顾。” 听上去,卓一明应当是有一段不完美的童年。 但这让姜知野更嫉妒了,比起这样可怜的身世,他更在意卓一明能遇到谢汶这么温柔的家长。毕竟,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那你打算怎么办,一辈子养着他,让他越来越依赖你?”姜知野微垂着眸和谢汶对视,“你不要告诉我,这么多年你没发现他喜欢你。” “……”谢汶语塞。 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呢,实际上,他真的没发现。 卓一明是高三才搬来和谢汶一起住的,当时他成绩很差,也不怎么爱说话,虽说早几年有些小提琴的底子,长大了没人管,也就荒废了。 谢汶很有耐心地把他养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很多时候,他仍旧难以分清卓一明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亲情还是什么别的情。 毕竟这小孩有心事总是装着,平日里看着很是多愁善感,不大愿意与谢汶说心里话。 经姜知野这么一说,他觉得小孩子可能确实在感情方面发展得有点歪,如果小明真的对自己的表哥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想法……那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但无论如何,谢汶从来不把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不愉快放到第二天解决,就算是先前那次音乐会,卓一明和他闹了矛盾负气出走,当晚也愿意坐下来好好聊一聊,把问题说明白、讲清楚。 “我先去看看小明,”谢汶决定道,“至于你说的问题,我会抽时间找他谈谈。” 听了这话,姜知野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眸子里掠过阴郁之色。可他现在名不正言不顺,没法表现出来,便只能拉开门放谢汶出去。 看着男人进了卓一明的房,姜知野略有些烦躁地来回踱步。 怎么想怎么觉得他被小屁孩摆了一道。 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姜知野时不时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表,等到分针走了一刻钟都绰绰有余,他终于没能按捺住,扯开门进了客厅。 卓一明的房间就在走廊尽头,屋门虚掩着,隐约能看到谢汶坐在床边和卓一明讲话。 姜知野盯着男人的背影看了一会,这才头疼地捏了捏鼻梁。 他这是在做什么,活了三十有四,竟然和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孩子杠上了。 又过了五分钟,房门被谢汶拉开了。 姜知野看着他轻轻关掉屋内的灯,又动作缓柔地合上门。 谢汶回过身看到姜知野,走到一旁的楼梯口唤道:“和我下去。” 姜知野听到他在叫自己,挑了挑眉,故意调笑:“怎么,安慰完弟弟了,想轰哥哥走?” 谢汶瞪了他一眼。 两个人顺着楼梯进入一楼展厅,谢汶说:“你把给我看店的小奴隶气走了,今晚你来负责关店。” 姜知野顺着他的话道:“那我要是天天给你看店,能不能顶他上位?” 谢汶只说:“真有意思,你从前对小明可不是这个态度。” 不是还在雨天贴心地开车送人家回家么,如今同样是在雨天,可态度差了十万八千里。 姜知野无声地冷笑,没说话,走到何日君再来的门口去关电闸。 这个时间点,桦榭大道路灯依旧亮着,街边的店几乎都打了烊,偶有一两辆轿车飞驰而过,溅起大片的水花。 走近玻璃门,隐约能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雨声,台阶下面满是金黄色的枫叶,被雨打湿,沉重地掉落在地上簇拥起来。 姜知野感觉有些冷,他绕过展厅里摆着的钢琴、竖琴,去制琴室找谢汶。 制琴室也已经收拾妥当,关了灯。他们乘着店外照进来的月色看见彼此,成功汇合。 重新回到三楼,谢汶带着姜知野朝客房走,临到房门口,他停下来,拧开门把手。 “先进去看看,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洗漱用品,可以在衣柜的抽屉里取。” 姜知野对这些要求不高,唯一失望的就是没能和谢汶住在一间房里,他推门进去大致扫了几眼,说:“这样就很好。” 谢汶放心地颔首:“那一会儿有事自己解决,半夜不许敲我的门。” 说罢,他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还顺手带上了客房的门。 姜知野掏出手机,和薛特助回复了几件工作上的事,随后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柜里,上了床。 这条被子应当是新换的,干燥而温暖,不带半分雨季特有的潮湿水汽。 姜知野不是第一天知道谢汶很会照顾人,但还是有些惊叹──他能让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过得很舒服。 尤其是在生活方面的细节上。 夜深了,门内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形成两个独立的空间。窗外的雨滴淅淅沥沥打在玻璃上,谱成杂乱无章而又连绵不绝的白噪音。 姜知野靠在床头上坐了会,看着窗户外面的夜色与暴风雨,没有丝毫困意。 脑海里神经活跃,止不住地回荡着谢汶的身影,没过多久,身体先于理智给了反应。 他蹙眉看着自己,对自身经受不住任何考验的自制力感到失望。 就在这时,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 姜知野灼热的视线挪过去,心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抓着提了起来,于是低磁着嗓音说:“进。” 原来是谢汶去而复返。 他手上还端着先前那个水杯和药,走到姜知野面前,将它们放在床头柜桌面上。 “这些落在我房间了,睡前记得吃。” 谢汶的语气散漫而寻常,说完了便作势要走。 姜知野拉住他的手腕,将谢汶向自己的方向带了带,强迫他离自己稍近一些。 “等等,先别走。” 连嗓子都是喑哑的,不知是因为生病了还是其他。 指尖的温度略微发烫,让人下意识地想退缩。 谢汶扶着床头,微俯下.身,看到姜知野不那么清明的眸子,略微疑惑。 不是吧,刚下趟楼吹了点风而已,这么快就发烧了? “你……”谢汶犹豫地开口。 姜知野抬起头看着他,露出流畅锐利的下颌曲线。 “要不要谈恋爱?”他问。 昏黄暧昧的床头灯照着那一半侧脸,姜知野的表情有些失神。 谢汶没想到他打断自己是在说这个。 “我是认真的,”姜知野眯起眼睛,“不是玩玩,不是包养,更不是一夜情。” “谈恋爱,可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国际惯例,先感谢老板们: 感谢大大快更啊~老板灌溉的营养液! 感谢亦已歌老板灌溉的营养液! 感谢绫濑川老板扔了1个地雷!! -3-爱老板!!!! 其次,恭喜看到这里的宝,全文99%的雷点基本上在入v前都写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要入v辣。 姜总和小谢很快会确定关系,恋爱=火葬场预备役,狗男人的好与不好将会直接被拉出来公开处刑。 没出轨,没同.妻,确实是认认真真的恋爱,不过姜总实在太狗了,不送火葬场根本治不好他的脑子。 最后,推销一波预收!!离婚+失忆的夫夫在地府做公务员然后变成死对头的故事。 《想谈点阴间的恋爱》←文名暂定,可能会改。 文案: 贺云知,地府驰名高富帅,身居管理局要职。 在某次天地联合会上,他殴打神职人员,还扒人裤子,被众多鬼神上书举报要求严惩! 据传他用拳头执法,能动手绝不动嘴,犯罪嫌疑鬼见了他都大惊失色,绕道而行。 地府鬼鬼相传:求求了,天上地下还有谁能治得住他吗?! 还真有。 贺云知有个鬼神皆知的死对头,阴律司司长,安如山。 只要两个人同时在场,多么阴冷的地府都能爆发出强烈的火药味! 好巧不巧,地府阎王理事长派安如山监督贺云知去人间勤工俭罪; 要死不死,两人从地府掐到人间,谁也看不上谁。 就在贺云知以为自己回地府无望的时候,就见那个一向严谨、稳重、心思深沉的死对头将他一把按倒,扯开不带半分褶皱的领带,扔了厚厚一沓投诉信给他。 拆开一看,全是他写来投诉安如山办事不周的。 “想回地府,今晚就别睡了,什么时候把信念完,什么时候我就放你回去。” 整晚贺云知都没睡着,每当他念到犯困的时候,安如山就会轻轻捏着他的后颈。 “乖,继续念。” 礼貌贺云知:你吗。 #攻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挂掉的,有点老干部画风 #前世今生,狗血,但是有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