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祭品》


 第 1 章

    第一章
    窗外白雾蒙蒙，桌上摆着冒热气的保温杯。
    瘦削的黑发青年认真地将纸上最后一个字落下，然后折叠装入信封。黄褐色的信封上写着两个大字，每年的六月八日，裴望舒都会将这封信更新一遍，这个习惯已经持续了四年。
    写完后，裴望舒一手端着保温杯，一手抓起琴盒，准备到旁边的谱架前拉一会儿小提琴。
    他往前走了一步，眼前忽然暗了下来。
    没有任何预兆，裴望舒一步踏入完全陌生的地方，四周是闪烁着无数惨白色裂缝的黑暗，如同闪电在无声狂涌。
    前方遍布惨白裂痕的黑暗中，出现了一颗散发着莹莹蓝光的圆形宝石。
    看到莹蓝宝石的那一刻，裴望舒忽然从方才的僵硬状态中挣脱了，他好像看到了浓缩在内的大海波涛汹涌，听到了海风与海鸥飞翔的声音，嗅到了带着淡淡咸腥的气味儿。
    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从那颗莹蓝宝石上散发出来，周遭的黑暗扭动着向前挤压裴望舒，这一刻，裴望舒来不及思考，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嚷着“抓住它”。
    于是他顺从心意做了，把保温杯往兜里一插，伸手抓住了那颗蓝宝石。
    嗖地一下，电流蹿入裴望舒掌心，心脏处破天荒地竟产生了熨帖舒服的感觉，好像缺失了很久的东西终于回到了主人手里。
    裴望舒来不及细细体味这种奇怪感觉，眼中的世界忽然又变了。
    布满银蛇闪电的黑色幕布消退，裴望舒浑身一颤，觉得方才还没有任何异常的手，此时此刻正深陷一种湿腻略带粘稠的软囊肉质中……
    血腥味儿扑面而来，裴望舒看到自己刚才伸出抓向莹蓝宝石的手，正深深插在一具冰冷尸体被割开的胸口内！
    尸体属于一个十三四岁的红发男孩，相貌精致漂亮，此刻神情安详地闭着眼睛，仿佛仅仅只是沉睡。可他的胸口被刀割破，血肉外翻，露出其中不再跳动的脏器，毫无意外表明他绝不可能是个活人。
    裴望舒瞳孔紧缩，猛地把手抽了回来，这一刻触感更加清晰，巨大的恶心从胃部上升，他差点当场吐出来。
    裴望舒举着沾满血的手，看向四周的环境。
    周围光线暗淡，墙壁凹凸不平，裴望舒正身处一处宽阔的山洞中心，以六支火把为照明物，映照出了中央的石质祭坛，尸体就在石质祭坛中央……悬空漂浮。
    左手上的血迹忽然急速消退，裴望舒张了张手指，怀疑自己正身处一场奇怪的噩梦中。
    这里只有一个进出祭坛的洞口，就在前面，此时跑进来三个穿着黑袍的男人，看到裴望舒站在祭坛上吓了一跳，一种全然陌生但不知为何裴望舒能听懂还会说的语言说道：“谁把他放进来的！”
    裴望舒看着对方下意识吐出了陌生语言：“我可以解释。”
    黑袍人的目光开始变得危险，并不想听裴望舒的解释，裴望舒猜他们大概想杀自己灭口。
    局势瞬间紧绷了起来。
    就在此时，悬浮在裴望舒身前的开胸男尸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璀璨如金子的眼眸直勾勾盯向裴望舒。裴望舒下意识顺着望了回去，只觉得这双眼睛美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不像是人能拥有的。
    复活的尸体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裴望舒：“你做了什么？”与此同时他胸口的伤痕飞快消失了。
    裴望舒真诚地回答道：“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
    “祭品不对劲！”
    对面的黑袍人竟然比裴望舒还要震惊，看到红发少年复活的那一刻，他们忽然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了起来。
    下一刻，一支金光闪闪的剑忽然从洞口飞了进来，一下子贯穿了一个黑袍人，淋漓的鲜血洒了满地。剩下两个黑袍人顾不得裴望舒与祭品，被迫转身迎敌，用出了应该是魔法的让人眼花缭乱的招式。
    “你要死了。”祭品漂亮的脸蛋扬起看热闹的笑容，忽然凑到裴望舒面前，“太阳神教的审判者闯了进来，他可不是来救我的，他是来杀我的，唔，现在要加上你啦。”
    裴望舒悚然一惊，下意识想挣脱少年的手，但对方力气大的骇人，裴望舒的手纹丝不动：“为什么？”
    红发少年忽闪着诡异又漂亮的金色眼睛，笑容越发古怪：“没感受到？刚才不是你突然出现，抢走我的心脏，强行跟我签订契约的？”
    简直莫名其妙，裴望舒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红发少年瞥了一眼洞口的战况，没再跟裴望舒解释情况，他抓着裴望舒的手，猛地向上一跳，以不可思议的高度勾住上面一处凹陷。随即红发少年拖着裴望舒钻进了位于上方的隐蔽洞口，里面黑黢黢一片，要不是这个古怪的少年拽着，裴望舒根本不可能钻进来。
    他下意识把琴盒抱进了怀里，保温杯也攥到手中。过去二十一年的生命里，裴望舒从来没进行过这么剧烈的运动，他完全处于被动状态，让这少年拽着拖来拖去，然后呲溜滑下了甬道。
    后背与石壁摩擦过，火辣辣的疼，裴望舒紧紧抿着唇没有发出声音，反倒是那个诡异的少年不停发出嘶嘶的痛呼声。
    哗啦一下，裴望舒从隐蔽的甬道内滑出，落到了一片草坪上。红发少年打了个响指，背后传出沉闷的响声，裴望舒仿佛看到了刚才那个山洞坍塌的场景，耳边传来嘻嘻坏笑。
    那少年抱着裴望舒的腰将其扛起，以一种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近乎飞一般地向前冲去。
    裴望舒全程处在惊吓中，此时被风迎面拍打着面孔，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仔细回想一下这里的人的相貌、语言、力量和衣着打扮，裴望舒怀疑自己已经不在地球。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没有一点头绪。
    正忧虑着，对方已经带着裴望舒到了一处富有欧洲古典特色的小别墅里。此时身处夜晚，天空繁星点点，别墅上有几扇窗还亮着。
    红发少年带着裴望舒直接翻窗跳进一间无人的房间内，把他扔到了床上：“你叫什么名字？”
    裴望舒谨慎地回应道：“我姓裴，你呢？”
    这间屋子没有点灯，那少年忽然蹲了下来，一双金灿灿的眼睛好像两只自带光芒的小灯泡，他裂开嘴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还挺小心的，我叫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的态度让裴望舒稍微安心了一点，对方好像没有敌意，他有独自逃离方才混乱现场的能力，但还是把自己一块带出来了，带到了一个看起来正常多了的地方。
    回想少年之前说的话，裴望舒认为他知道的比自己多得多，他试图从路德维希这里得到事情的真相：“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之前在自己的家里，忽然就出现在那。”
    蹲在裴望舒面前的少年正托着腮瞅他，闻言漫不经心道：“哦，可能是召唤法阵出了差错，不小心把你召唤过来了。”
    “召唤法阵？”
    下意识重复了这四个字，裴望舒看到路德维希露出了一个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是呀！他们想召唤烈焰君主的化身，我想趁机吃掉祂，但是审判者来了，他们都去对付他了——有审判者加入，烈焰君主降临的话我会被夹击的，所以就把召唤法阵改了改，真是不好意思，我对魔法阵不太了解，不小心把你召唤来了。”
    嘴里说着不好意思，这人脸上却压根没有半点愧疚的神情，此时此裴望舒也顾不得追究对方胡乱召唤人的恶劣行径，他抓住重点忙问：“能把我送回去吗？”
    路德维希摊摊手：“不行。”
    “为什么？”
    他忽然又笑开了，一头细碎的红色短发不停乱颤：“你和我签订了契约，你走了我怎么办？”
    一种隐秘而微妙的联系出现在路德维希与裴望舒身上，在昏暗的华美房间内，黑发青年苍白的脸色越发惨淡，仿佛下一刻就要随着月光一同消散。
    “契约怎么解除？”
    路德维希道：“不知道，不过就算解除了契约，也没法送你回家。”
    法阵是他胡乱篡改的，目的只是不让烈焰君主的化身降临，裴望舒纯属一个意外，两人之间的契约更是意外的意外。
    裴望舒不得不接受自己将滞留在陌生世界的现实，他下意识攥紧了保温杯，感到迷茫的雾气将自己围绕，不知下一步到底该往哪边去。
    忽然一对银光闪闪的刀叉出现在裴望舒面前，他一愣，抬头看向路德维希。
    眼睛适应昏暗光线后，裴望舒也终于能好好看看路德维希的模样了，他大概是裴望舒见过的最漂亮的小男孩，一头红色短发带着自然卷，皮肤像牛奶一样白皙，眼瞳是诡异冰冷的金色，又带着几分狡黠的灵动。他的两边唇角天然带着微翘的弧度，以至于他看人的时候无论在做什么说什么，都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这种模样的孩子，往往第一眼便很讨喜，奈何此时，他那讨喜的嘴巴笑起来时掺杂了毫不掩饰的恶意，让裴望舒实在无法忽视这点去喜欢他。
    路德维希道：“虽然不知道怎么解除契约，但可以试试最简单的办法。”
    裴望舒问：“什么办法？”
    “把我的心还给我！”
    心脏？还给他？
    路德维希猛地扑了上来，一下子把那单薄又瘦弱的青年压得仰面躺到了床上，黯淡的银色月光倾洒在裴望舒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轻柔薄纱。路德维希盯上了人类体内正蓬勃跳动的心脏，他手指一勾刀叉飞转，刷地就要刺穿那处。
    裴望舒惊愕不止，用力将保温杯砸向他，砰的一声保温杯砸到路德维希额头上，又反弹到柔软的地毯上。路德维希的动作顿了顿，不受任何影响地继续刺向裴望舒的心口。
    此时裴望舒已经没有反击的余地了，他闭上了那双沉寂的黑色眼眸，等待死亡降临。
    但没有发生那种可怕的事情，冰凉的餐具顶端一下又一下戳着裴望舒心口，隔着布料，那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冰凉无比清晰。
    “真不知道怎么解除契约？——明明是你干的坏事。”
    裴望舒睁开眼睛，看到坐在自己大腿上的路德维希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略略带着一丝不明显的苦恼。
    裴望舒脸色十分糟糕，任谁被这样恐吓对待心情都不会好，但他清楚自己目前还没有反抗这少年的力量。
    他曲起一条腿试图让他下去：“我不知道什么契约，对你和我有什么影响，如果问题不大，我们可以互相尊重互不影响。”
    “就是因为问题很大……如果解决不了，你和我都会死。”
    明明说着自己会死，路德维希却又翘起了嘴角，好像并不怎么在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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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lass="">　　第一章
    窗外白雾蒙蒙，桌上摆着冒热气的保温杯。
    瘦削的黑发青年认真地将纸上最后一个字落下，然后折叠装入信封。黄褐色的信封上写着两个大字，每年的六月八日，裴望舒都会将这封信更新一遍，这个习惯已经持续了四年。
    写完后，裴望舒一手端着保温杯，一手抓起琴盒，准备到旁边的谱架前拉一会儿小提琴。
    他往前走了一步，眼前忽然暗了下来。
    没有任何预兆，裴望舒一步踏入完全陌生的地方，四周是闪烁着无数惨白色裂缝的黑暗，如同闪电在无声狂涌。
    前方遍布惨白裂痕的黑暗中，出现了一颗散发着莹莹蓝光的圆形宝石。
    看到莹蓝宝石的那一刻，裴望舒忽然从方才的僵硬状态中挣脱了，他好像看到了浓缩在内的大海波涛汹涌，听到了海风与海鸥飞翔的声音，嗅到了带着淡淡咸腥的气味儿。
    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从那颗莹蓝宝石上散发出来，周遭的黑暗扭动着向前挤压裴望舒，这一刻，裴望舒来不及思考，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嚷着“抓住它”。
    于是他顺从心意做了，把保温杯往兜里一插，伸手抓住了那颗蓝宝石。
    嗖地一下，电流蹿入裴望舒掌心，心脏处破天荒地竟产生了熨帖舒服的感觉，好像缺失了很久的东西终于回到了主人手里。
    裴望舒来不及细细体味这种奇怪感觉，眼中的世界忽然又变了。
    布满银蛇闪电的黑色幕布消退，裴望舒浑身一颤，觉得方才还没有任何异常的手，此时此刻正深陷一种湿腻略带粘稠的软囊肉质中……
    血腥味儿扑面而来，裴望舒看到自己刚才伸出抓向莹蓝宝石的手，正深深插在一具冰冷尸体被割开的胸口内！
    尸体属于一个十三四岁的红发男孩，相貌精致漂亮，此刻神情安详地闭着眼睛，仿佛仅仅只是沉睡。可他的胸口被刀割破，血肉外翻，露出其中不再跳动的脏器，毫无意外表明他绝不可能是个活人。
    裴望舒瞳孔紧缩，猛地把手抽了回来，这一刻触感更加清晰，巨大的恶心从胃部上升，他差点当场吐出来。
    裴望舒举着沾满血的手，看向四周的环境。
    周围光线暗淡，墙壁凹凸不平，裴望舒正身处一处宽阔的山洞中心，以六支火把为照明物，映照出了中央的石质祭坛，尸体就在石质祭坛中央……悬空漂浮。
    左手上的血迹忽然急速消退，裴望舒张了张手指，怀疑自己正身处一场奇怪的噩梦中。
    这里只有一个进出祭坛的洞口，就在前面，此时跑进来三个穿着黑袍的男人，看到裴望舒站在祭坛上吓了一跳，一种全然陌生但不知为何裴望舒能听懂还会说的语言说道：“谁把他放进来的！”
    裴望舒看着对方下意识吐出了陌生语言：“我可以解释。”
    黑袍人的目光开始变得危险，并不想听裴望舒的解释，裴望舒猜他们大概想杀自己灭口。
    局势瞬间紧绷了起来。
    就在此时，悬浮在裴望舒身前的开胸男尸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璀璨如金子的眼眸直勾勾盯向裴望舒。裴望舒下意识顺着望了回去，只觉得这双眼睛美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不像是人能拥有的。
    复活的尸体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裴望舒：“你做了什么？”与此同时他胸口的伤痕飞快消失了。
    裴望舒真诚地回答道：“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
    “祭品不对劲！”
    对面的黑袍人竟然比裴望舒还要震惊，看到红发少年复活的那一刻，他们忽然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了起来。
    下一刻，一支金光闪闪的剑忽然从洞口飞了进来，一下子贯穿了一个黑袍人，淋漓的鲜血洒了满地。剩下两个黑袍人顾不得裴望舒与祭品，被迫转身迎敌，用出了应该是魔法的让人眼花缭乱的招式。
    “你要死了。”祭品漂亮的脸蛋扬起看热闹的笑容，忽然凑到裴望舒面前，“太阳神教的审判者闯了进来，他可不是来救我的，他是来杀我的，唔，现在要加上你啦。”
    裴望舒悚然一惊，下意识想挣脱少年的手，但对方力气大的骇人，裴望舒的手纹丝不动：“为什么？”
    红发少年忽闪着诡异又漂亮的金色眼睛，笑容越发古怪：“没感受到？刚才不是你突然出现，抢走我的心脏，强行跟我签订契约的？”
    简直莫名其妙，裴望舒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红发少年瞥了一眼洞口的战况，没再跟裴望舒解释情况，他抓着裴望舒的手，猛地向上一跳，以不可思议的高度勾住上面一处凹陷。随即红发少年拖着裴望舒钻进了位于上方的隐蔽洞口，里面黑黢黢一片，要不是这个古怪的少年拽着，裴望舒根本不可能钻进来。
    他下意识把琴盒抱进了怀里，保温杯也攥到手中。过去二十一年的生命里，裴望舒从来没进行过这么剧烈的运动，他完全处于被动状态，让这少年拽着拖来拖去，然后呲溜滑下了甬道。
    后背与石壁摩擦过，火辣辣的疼，裴望舒紧紧抿着唇没有发出声音，反倒是那个诡异的少年不停发出嘶嘶的痛呼声。
    哗啦一下，裴望舒从隐蔽的甬道内滑出，落到了一片草坪上。红发少年打了个响指，背后传出沉闷的响声，裴望舒仿佛看到了刚才那个山洞坍塌的场景，耳边传来嘻嘻坏笑。
    那少年抱着裴望舒的腰将其扛起，以一种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近乎飞一般地向前冲去。
    裴望舒全程处在惊吓中，此时被风迎面拍打着面孔，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仔细回想一下这里的人的相貌、语言、力量和衣着打扮，裴望舒怀疑自己已经不在地球。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没有一点头绪。
    正忧虑着，对方已经带着裴望舒到了一处富有欧洲古典特色的小别墅里。此时身处夜晚，天空繁星点点，别墅上有几扇窗还亮着。
    红发少年带着裴望舒直接翻窗跳进一间无人的房间内，把他扔到了床上：“你叫什么名字？”
    裴望舒谨慎地回应道：“我姓裴，你呢？”
    这间屋子没有点灯，那少年忽然蹲了下来，一双金灿灿的眼睛好像两只自带光芒的小灯泡，他裂开嘴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还挺小心的，我叫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的态度让裴望舒稍微安心了一点，对方好像没有敌意，他有独自逃离方才混乱现场的能力，但还是把自己一块带出来了，带到了一个看起来正常多了的地方。
    回想少年之前说的话，裴望舒认为他知道的比自己多得多，他试图从路德维希这里得到事情的真相：“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之前在自己的家里，忽然就出现在那。”
    蹲在裴望舒面前的少年正托着腮瞅他，闻言漫不经心道：“哦，可能是召唤法阵出了差错，不小心把你召唤过来了。”
    “召唤法阵？”
    下意识重复了这四个字，裴望舒看到路德维希露出了一个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是呀！他们想召唤烈焰君主的化身，我想趁机吃掉祂，但是审判者来了，他们都去对付他了——有审判者加入，烈焰君主降临的话我会被夹击的，所以就把召唤法阵改了改，真是不好意思，我对魔法阵不太了解，不小心把你召唤来了。”
    嘴里说着不好意思，这人脸上却压根没有半点愧疚的神情，此时此裴望舒也顾不得追究对方胡乱召唤人的恶劣行径，他抓住重点忙问：“能把我送回去吗？”
    路德维希摊摊手：“不行。”
    “为什么？”
    他忽然又笑开了，一头细碎的红色短发不停乱颤：“你和我签订了契约，你走了我怎么办？”
    一种隐秘而微妙的联系出现在路德维希与裴望舒身上，在昏暗的华美房间内，黑发青年苍白的脸色越发惨淡，仿佛下一刻就要随着月光一同消散。
    “契约怎么解除？”
    路德维希道：“不知道，不过就算解除了契约，也没法送你回家。”
    法阵是他胡乱篡改的，目的只是不让烈焰君主的化身降临，裴望舒纯属一个意外，两人之间的契约更是意外的意外。
    裴望舒不得不接受自己将滞留在陌生世界的现实，他下意识攥紧了保温杯，感到迷茫的雾气将自己围绕，不知下一步到底该往哪边去。
    忽然一对银光闪闪的刀叉出现在裴望舒面前，他一愣，抬头看向路德维希。
    眼睛适应昏暗光线后，裴望舒也终于能好好看看路德维希的模样了，他大概是裴望舒见过的最漂亮的小男孩，一头红色短发带着自然卷，皮肤像牛奶一样白皙，眼瞳是诡异冰冷的金色，又带着几分狡黠的灵动。他的两边唇角天然带着微翘的弧度，以至于他看人的时候无论在做什么说什么，都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这种模样的孩子，往往第一眼便很讨喜，奈何此时，他那讨喜的嘴巴笑起来时掺杂了毫不掩饰的恶意，让裴望舒实在无法忽视这点去喜欢他。
    路德维希道：“虽然不知道怎么解除契约，但可以试试最简单的办法。”
    裴望舒问：“什么办法？”
    “把我的心还给我！”
    心脏？还给他？
    路德维希猛地扑了上来，一下子把那单薄又瘦弱的青年压得仰面躺到了床上，黯淡的银色月光倾洒在裴望舒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轻柔薄纱。路德维希盯上了人类体内正蓬勃跳动的心脏，他手指一勾刀叉飞转，刷地就要刺穿那处。
    裴望舒惊愕不止，用力将保温杯砸向他，砰的一声保温杯砸到路德维希额头上，又反弹到柔软的地毯上。路德维希的动作顿了顿，不受任何影响地继续刺向裴望舒的心口。
    此时裴望舒已经没有反击的余地了，他闭上了那双沉寂的黑色眼眸，等待死亡降临。
    但没有发生那种可怕的事情，冰凉的餐具顶端一下又一下戳着裴望舒心口，隔着布料，那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冰凉无比清晰。
    “真不知道怎么解除契约？——明明是你干的坏事。”
    裴望舒睁开眼睛，看到坐在自己大腿上的路德维希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略略带着一丝不明显的苦恼。
    裴望舒脸色十分糟糕，任谁被这样恐吓对待心情都不会好，但他清楚自己目前还没有反抗这少年的力量。
    他曲起一条腿试图让他下去：“我不知道什么契约，对你和我有什么影响，如果问题不大，我们可以互相尊重互不影响。”
    “就是因为问题很大……如果解决不了，你和我都会死。”
    明明说着自己会死，路德维希却又翘起了嘴角，好像并不怎么在意一样。

 第 2 章

    第二章
    七分钟之后，裴望舒抱着琴盒坐到床边，打开保温杯，倒了口水压惊。
    房间的油灯被点燃了，一簇温暖的光将屋子照的昏昏。
    路德维希吹着没听过的调子，站在一张等身穿衣镜前，把上衣脱掉观察自己的后背。
    十三四岁的男孩，身材纤细尚未发育，在裴望舒眼里根本没有任何看头，故而他发呆思考的时候，视线发散地看向前方，并未特意避开对方。
    一个正常成年人，压根不会觉得同性小孩的身体有什么特殊含义。
    裴望舒只是在不停回想路德维希刚才掰着手指忧心忡忡跟自己说的事情：路德维希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恶魔，正义的使者正在追杀他，本来他能对付对方，但现在因为跟裴望舒签订了奇怪的契约，导致非特殊情况下，他体内能调动的能量会必然弱于裴望舒。
    也就是说，非特殊情况下，裴望舒和路德维希是两只肩并肩的小弱鸡。
    之前发生的事情实在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对方说自己是恶魔，裴望舒心里竟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但别的裴望舒不是很信，非特殊情况是什么情况？他方才抱着自己跑得飞快，而且力气大的吓人，难道这也叫弱？
    听到裴望舒的反驳，路德维希奇奇怪怪地笑了：“身为恶魔本身的力气与速度就要比人类强，更何况刚才的情况，就是我说的特殊情况。”
    他自我介绍：路德维希是以激烈的情感、堕落的灵魂以及浓烈的欲望为食的恶魔，他的力量全部来自于此。但因为与裴望舒的契约，导致他吃再多食物，能发挥出的力量也要受限于裴望舒。
    简而言之，他不能吃掉裴望舒的灵魂，因为裴望舒死了他也会死，他只能以裴望舒的情绪与欲望为力量源泉和翘板。裴望舒的情绪越激烈，欲望越浓重，路德维希从中汲取到的力量就越强，并能撬动自己本身的力量。当裴望舒心情平静下去之后，路德维希就会再次变成一个只拥有最基础力量的弱鸡。
    路德维希笑道：“都是因为你太弱了，所以我也这么弱！”
    针对这一点裴望舒没有反驳，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感受着下面的跳动，忍不住露出一抹带着淡淡苦涩的笑。
    他是一个从小体弱多病，全身器官都比常人衰弱，尤其心脏问题最为严重偏偏还找不出具体病因的倒霉蛋，哪来的力量可言？从小到大，裴望舒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大喜大悲，甚至没有熬过一次夜。就这种情况，想要满足路德维希获得力量的需求，简直是天方夜谭。
    况且猝不及防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裴望舒只带了保温杯和小提琴，自己用以维生的那些药一瓶都没带过来，还不知道能活几天呢。
    不过话说回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明明发生了这么多惊险刺激的事情，他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心脏绞痛，倒是……有点意外之喜。
    正感受着心脏健康的跳动，周围暖黄的灯光便被靠近的人搅碎了，路德维希转身到他面前，手里拎着两件衣服：“之前的破掉了，为我选一件。”
    简直是个臭美的小屁孩……裴望舒伸手指向荷叶袖白衬衫与深蓝色小马甲的那一套。
    路德维希随手丢开另一套，金色的眼睛闪着蒙蒙的细碎的雾气，他咬了咬娇艳欲滴的唇，笑容忽然带上了某种媚俗的让裴望舒感觉很不舒服的含义。
    “你对这样的我没感觉吗？”
    裴望舒微微蹙眉：“我应该有什么感觉？”
    路德维希张开手臂缓缓穿上新衣，他迈着猫一样的步子，一边不急不慢地由下而上扣扣子，一边哼着曲子靠近裴望舒。
    裴望舒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冷，恶魔故作天真地笑道：“你不喜欢这样？嗯，还有点害怕？”
    裴望舒说道：“你们恶魔都这么早熟？这样不好。”
    “早熟？”路德维希摸摸下巴，笑的越发富有深意，“可是很多人类大人就喜欢我现在的样子，难道阿裴更喜欢成熟一点的？”
    跟才认识没多久的人聊这种话题，裴望舒感觉怪极了，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误会了路德维希的意思，但他刚才的言行举止确实带着一种刻意诱惑的感觉。
    裴望舒反问道：“为什么关注这个问题？”反正不管怎样，他又不是变态，当然不会在爱情意义上喜欢小孩了。
    路德维希没有回答，他忽然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唇角，整个人的状态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在他背后，卧室的门悄悄地打开了一条缝，一个中年男人满含欲念的激动声音响了起来：“宝贝，我的小宝贝……爸爸看到你的灯亮了，这么晚怎么还没睡，是不是在等爸爸？”
    裴望舒越听眉头拧得越厉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当那个身材矮胖的棕发中年男性钻进来的时候，他更是发现对方脸上充满了龌.龊下流的□□。
    他是路德维希的爸爸？对，这里好像是路德维希的家，可他不是恶魔吗，难道这人也是恶魔？
    你们恶魔……都这么那个什么的吗？！
    裴望舒一时无法克制自己的心情，既觉得恶心又有些惊恐，但长久以来的习惯还是让他保持住了面色的淡定，只是看向路德维希的时候眼神颇为凝重。
    自称是路德维希爸爸的男人反手带上了门，一抬头看到坐在床上的裴望舒，忍不住愣了。
    这个完全陌生的黑发青年，有些与托恩王国人民截然不同的面容风格，带着一种神秘宁静的古典美，又有一丝苍白的脆弱。他的五官柔和精致，眼睛深邃又清澈，让人想起密林深处的月下铃兰。
    这是一个很吸引人的青年，他实在太特殊了，特殊到让人看一眼便无法遗忘忽视，因此既让人好奇又让人恐惧。
    中年男人忍不住惊疑出声：“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
    他的声音很高，再嚷嚷两句，估计整个别墅里的人都会被他吵醒。
    裴望舒道：“我是路德维希的朋友。”
    中年男人急忙走近路德维希：“宝贝，他说的是真的吗？”
    路德维希转了转手中的刀叉，猛地转过身去对中年男人扬起高兴的笑容：“当然是真的啦！”
    在得到这个答案后，中年男人瞬间愤怒了，忍不住高声抱怨：“我把你捡回家，不是为了让你悄悄私会别的男人！来人，来人啊，快把他赶出去！”
    在听到中年男人的怒斥后，路德维希便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一直笑得弯下了腰。这种态度无疑激怒了中年男人，让他瞬间变成了不理智的野兽，他竟然伸出手想要对路德维希施暴！
    回荡在整个屋子里的诡异笑声戛然而止，路德维希直起身，右手精准上扬，握着的叉子竟一下穿透了中年男人的掌心。
    一阵凄厉的惨叫从中年男人口中发出，他红了眼，然后被路德维希踹翻在地踩住了胸口。
    过于肥胖的体型让中年男人看起来像只翻了壳的乌龟，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从路德维希的脚下挣脱。
    路德维希一边用鞋跟碾着男人的胸骨，迫使对方发出痛苦的的呼喊，一边倾下身笑问：“知道为什么选你吗？因为我最喜欢邪恶又堕落的灵魂了，尤其是掺杂了懦弱自卑又自负等多种复杂味道的最有滋味儿。别不高兴，你喜欢在孩童面前放纵暴虐的欲望，通过折磨弱者来满足自己渴望的力量感和征服欲，虽然我的需求没你这么复杂，但我和你的爱好从另一个方面看还蛮接近，嘶……”
    路德维希高兴地跳到中年男人的胸口上踩了两下，在听到骨骼破碎的声音后忽然蹲下来，手中餐刀刷地割开男人的喉咙，让滚烫的鲜血伴随气管破裂形成的泡沫一同淌到华贵地毯上。
    男人瞬间抽搐起来，只能发出沙哑的嗬嗬声，他惊悚地瞪着眼睛奋力挣扎，几乎把眼眶都瞪碎裂，却怎么都无法从路德维希脚下逃脱。
    房间另一边的裴望舒身体瞬间紧绷，手指紧紧抓着琴盒的把手，他发现自己之前对恶魔的认知根本没有到位！
    恶魔的嘴巴咧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充满毫不掩饰的贪婪。他握着刀叉，在绝望的男人身上切来割去，像玩过家家酒一样哼着小调假装自己正在烹饪。他一边残忍地折磨着对方，一边用欢快的语气说道：
    “加很多发现猎物超脱掌控后的恐惧后悔，撒一些身体受到折磨产生的痛苦绝望，这些都会让你变得更加美味，很好，真棒……是道合格的大餐啦！”
    说罢，路德维希兴冲冲地用叉子在男人脑门一划，插出来一团深色的污秽灵魂，啊呜一声吞入口中。
    被恶魔残忍折磨的中年男人已经变成了惨不忍睹的血人，裴望舒紧紧抿着唇没有再看过去，只怕多看一眼自己就忍不住吐出来。
    这就是恶魔的力量，在路德维希面前，普通人就像树叶一样可以轻易撕碎，虽然那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裴望舒闭眼垂首，努力调整呼吸将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他听到路德维希踩过浸满鲜血的地毯发出咕叽的声音，他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路德维希说：“诶呀，都怪他突然闯进来打扰，我们刚才说到哪了？对了，阿裴问我为什么关注这个问题！”
    裴望舒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些许平静，直接问：“这人是谁？”
    路德维希舔舔餐刀上沾着的血迹，跳到裴望舒身边坐着，裴望舒默不作声拉开了一点距离。
    漂亮的小恶魔用干净的床单擦拭餐具，一边擦一边热情地介绍：“是我现在这个身份名义上的父亲，你知道的，□□徒总喜欢抓清白无辜的小孩当祭品，可不喜欢抓一只恶魔，所以需要一个假身份才能混进祭祀现场。”
    原来如此，看来那个□□以为自己捡到了个可以随意欺负的普通小孩，却不知对方是恶魔假扮的。
    想到刚才路德维希从男人身体里抓出来的光团，裴望舒又问：“你刚才吃掉了他的灵魂？”
    路德维希连连鼓掌：“阿裴真聪明！”
    裴望舒默然，不知道路德维希夸什么，他有些好奇：“我以为有契约在身，你没办法吃别人的情感与灵魂。”
    “当然可以，不过从别人那获取的吃下去后就会受到契约限制，只有阿裴身上的才能为我所用。”
    裴望舒大概明白了，这就相当于一个支付账号，可以无限往里存钱，但不能随便取出来用，想用的话得有支付密码——裴望舒就是那个密码。
    裴望舒揉了揉眉心，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路德维希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臂膀。
    人类瞬间僵硬，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紧紧贴着的魔鬼冰冷柔软如蛇，他身上布满另一个人的血迹，仍未干涸的散发着浓重血腥气。
    “阿裴心情调节的真快，多亏刚才阿裴感到十分憎恶与恐惧，我才能布置结界不让这里的声音传出去。可是现在没有啦……要是阿裴能一直源源不断地提供力量就好了。”
    恶魔的低语越发甜腻，仿佛说的是什么轻松的甜言蜜语般：“阿裴怕了吗，害怕自己会堕落，然后被我吃掉吗？”
    裴望舒试图将路德维希的手指掰开，但对方就算不加特殊力量，单纯的力气也比自己大，这辈子就没在跟同龄人的掰手腕比赛中赢过的裴望舒果断放弃了。
    他只好偏偏身子，低声道：“你说过我们之间有契约，我死了你也会死。”
    “对，没错！”路德维希将头靠到了裴望舒肩膀上，赞同地说道，“所以我暂时不会杀掉阿裴，只是阿裴再坏一点就好了，这样就可以一直产出足量的邪恶欲.望提供给我啦。”
    说着说着，路德维希又笑了起来：“阿裴跟那个罗、罗什么……地上那个人的癖好不一样，不喜欢我现在的形态？没关系，我还有其他形态！”
    说完路德维希打了个响指，刷的一下，裴望舒眼前一花，紧接着压在肩上的重量变沉，他差点没支撑住跌倒。
    裴望舒错愕抬头，发现倚靠着自己的人刚才还是个娇小正太，现在已然变成了个高挑美丽的成熟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希的一大爱好：仙人跳
    阿裴的一大爱好：喝热水

 第 3 章

    第三章
    路德维希松开裴望舒，两手托腮把自己的脸蛋送到裴望舒面前，他长发及腰笑容灿烂：“这样的我喜欢吗？有想法了吗？想犯罪了吗？”
    裴望舒沉默：“……”
    如果说之前的路德维希是笼着晨雾的玫瑰花苞，惹人怜爱，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五月春深的金玫瑰，在灿烂阳光下热烈怒放，不知不觉便引人生出贪婪之心。
    裴望舒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美，美得让人心脏控制不住地震颤。这种冲击力，就连见惯明星网红各色美人的现代地球人都是第一次遇见。
    但……
    裴望舒慢吞吞说到：“你好看别人就要喜欢你吗，也没见追杀你的那位放弃杀你。”
    路德维希一愣，眼睛一下变得圆溜溜，似乎在无声地指责什么。
    就在裴望舒以为路德维希要生气了的时候，他忽然赞叹地击掌：“阿裴说的对！看来这个方法不好使，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裴望舒默不作声垂眸，一边思考两人之间的契约，一边想路德维希的脾气简直好的吓人，他就没见他真不高兴过。
    路德维希再度凑到裴望舒面前，兴高采烈地说道：“我想到了！”
    裴望舒：“？”这也太快了。
    “不如这样。”路德维希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把阿裴关进笼子里，陷入永恒的黑暗，不能听，不能看，不能动，永远无法逃脱，永远没有希望，这样就能产生源源不断的痛苦了！”
    拳头硬了！
    这家伙不愧是恶魔，长得再漂亮也改变不了恶毒的本质，更糟糕的是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裴望舒咬牙道：“主意不错，不过你大概不知道，我从小就在不停练习克制情绪。路德维希，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话叫做不自由毋宁死，我知道自己没有反抗你的力量，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执意这么做，我要么自杀，要么就让自己陷入死水一样的状态，让你没有办法从我这里获得一丝力量！信不信都随你，有本事就来试试，试试最终是如你所愿，还是咱们同归于尽！”
    说罢，裴望舒不等路德维希回答，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慢慢放松下来，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在意。
    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不对，换个思路……反正宇宙漂泊浩渺，自我不过其中一粒砂，连一丝波澜都无法激起，人生所有的痛苦快乐，都是那么的渺小而不值一提，眼睛一闭，很快一切都结束了。
    闭上眼睛的青年无法自己看到自己，也就不知此时在旁人眼中自己是何种状态。他就像与这微凉的夜融为一体了，寂静而飘渺，他可以是一道虚影，可以是夜里的微风，他既不影响任何外物，也不受其影响。
    不知过了多久，路德维希推了推他，感叹道：“阿裴真厉害，这样一来我都被影响的开始觉得魔生无趣了。”
    超佛系状态下，裴望舒压根懒得理他。
    路德维希也不介意他态度不好，摸摸下巴，嘀咕道：“看来要换个方法了，不然很难办……审判者已经爬出来了，正在向这边靠近。啊，有了。”
    路德维希机智地提议道：“只要阿裴乖乖听话配合，我就不把你关起来怎么样？毕竟我们有契约在身，你做我的奴隶，我来保护你。待会审判者过来的时候，阿裴要想办法让心情激烈一点，如果做不到，我也可以帮帮阿裴！”
    裴望舒：“……”
    路德维希抓着他的肩膀晃来晃去，黏糊糊地叫着阿裴：“阿裴也不想死吧！”
    是，没错，裴望舒确实不想死。
    裴望舒转了转眼珠睁开眼睛，身上渐渐泛出生动的气息来，他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无法忽视一件事情——他的心脏似乎康复了。
    穿越、看到路德维希复活、被他带着狂奔、被他诱惑、看他杀人，再到刚才被他恐吓威胁，这些事情的快速积累应当早就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范围，即使自己有意控制心情稳定，也不能做到百分百平静。
    但他还是好好的，没有心痛没有胸闷，就好像在胸腔内不停跳动的那颗脏器无比健康强大一般。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病情因为某些原因好转了，即使不吃药也能活下去？
    路德维希忽然伸手戳了下裴望舒的心口，一下子戳到了他的手背上。
    正思考着的青年一惊，抬头看向他。
    变得成熟的恶魔身材修长，个子比之前大了不少，诡异的是随着他体型的变化，身上的衣服也变了。他现在穿着一身黑色长风衣，倒是跟他现在的模样很搭配，让他看起来多了些恶魔的邪气。
    衣着打扮成熟了不少的路德维希倾身向前凑到了裴望舒心口前方，一头浓密如瀑的红发散了满背，他也不管，只顾着去戳裴望舒的心口。
    裴望舒可不想被他继续戳，连忙两只手一起挡住：“你做什么？”
    路德维希仍向前探着身子，就着这个姿势抬起头由下而上地去看阿裴，他眉眼弯弯地笑道：“怎么样，吞噬了我心的感觉不错吧？阿裴的身体好像很虚弱，不过从现在开始会慢慢治愈，毕竟我的心脏可是很珍贵的宝物。”
    裴望舒顿如醍醐灌顶，明白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从何而来，原来如此，只是没想到恶魔的心脏还有这种功效。
    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这也许意味着自己将会拥有健康的身体与正常的生活！而这些……这些是他梦寐以求却从未拥有过的……
    裴望舒抓紧身上的布料，紧紧按着心口，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不行，要冷静……呼，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果然身体其他的部位还是很虚弱，看来目前只有心脏恢复了正常。按照路德维希的说法，假以时日，自己其他的部分也会恢复健康，连医生都不用找，自然也就不用再吃药。
    他的人生忽然拥有了希望，也许来到陌生的世界，跟恶魔签订契约并不全是坏事——但前提是，不能让恶魔完全控制自己的人生，否则就算恢复健康也没有任何意义。
    路德维希直起身点评：“阿裴也太——快了，这么点根本不够，而且刚才的情绪不太合适哟，来吧来吧，来一点更具有攻击性的、愤怒的、黑暗的、极端的情绪吧！”
    被指责太快了的裴望舒默然无语，有些习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掉的。
    裴望舒抿唇，选择如实已告：“这种有点困难。”
    路德维希双手合十枕在脸侧，热情地说道：“那可就糟糕了，既然这样，就让我来帮帮阿裴吧！毕竟已经没有时间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种尖锐的隐隐约约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出现，路德维希一下子伸手，抓住裴望舒的肩膀向旁边跳去。
    突如其来的行动吓了裴望舒一下，他下意识抓紧了陪着自己一同穿越的两样宝贝，此时路德维希急速的一动，杯子里的热水瞬间泼到裴望舒手上，左手被烫的厉害，裴望舒下意识松手，保温杯便掉到了地上无声地滚进床底下。
    伴随着哗啦一声玻璃破碎的响动，一道烈阳般耀眼的光辉冲了进来，击碎窗户撞裂墙壁，发出震撼的巨响。
    裴望舒不由得深深凝视着墙上的蛛网状裂痕，这强大的力量让他感到了无比的震撼，这个世界到底都有着怎样不同凡响的能力，他身边的恶魔全盛时期是否也如此强大？
    “嘶——”
    耳边传来路德维希的痛呼声，裴望舒扭头一看，看到他正不停甩动自己的左手并迷惑地盯着看。
    察觉到裴望舒的视线，路德维希下意识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一双灿金的眼中迷茫不减，甚至还透露出一点可怜兮兮的意思。
    裴望舒心思一动，发现了有意思的事。
    但现在没时间让他关心这个，他更关心的是夜间突袭的那人。
    路德维希拽着裴望舒踹开门冲进了走廊，紧接着外面又发出了强力的一击，震得整个别墅都在颤抖。房子内所有人无论睡得有多沉，此时都被吵醒，他们或许发现了外敌入侵，或许以为是地震来袭，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越来越大。
    夜袭者尚未正式登场，阵势倒是大得吓人。
    路德维希忽然停下了脚步，出于惯性裴望舒差点向前扑倒，等到站稳之后扭头看他，裴望舒看到路德维希脸上的笑容十分微妙。
    那里面夹杂着熟悉的恶意。
    裴望舒下意识就想甩开路德维希的手，但恶魔抓的更紧了，并用不知为什么有点高兴的语调说：“果然阿裴需要我帮忙才行，不然再过一会，咱们就要死啦。”
    心中突兀浮现出不祥的预感，裴望舒谨慎地问道：“你想怎么帮？”
    成熟体态的恶魔身材修长高挑，竟比裴望舒还要高上一些，此时他转身往前一步，阴影便将裴望舒整个笼罩。恶魔饱满的唇角翘起，忽然倾身向人类，仿佛要将其拥抱一般。
    裴望舒紧张又尴尬，考虑到夜袭者马上就要赶来，到底还是忍住了没动。但过近的距离让他感到十分不适应，甚至紧张到产生了近乎晕眩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跟别人靠这么近，更何况成年体态的路德维希压迫感十足，让他越发觉得无力与焦虑。
    如果路德维希的目的是让自己感到害怕与紧张，那么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是不知道这个程度够不够。
    忽然裴望舒右手一轻，身前笼罩的阴影向后退去，他下意识抓了一把空气，油然而生一股隐秘的怒意：“路德维希，把琴还给我！”
    然而魔鬼哪里会听人类的话，他脸上挂着肆意的笑，弯起的金色眼瞳冰冷而恶毒，他用指尖勾着琴盒的提手，在空中转了一圈，直转的裴望舒心惊胆战差点没忍住扑上去。
    “阿裴很在意这个。”路德维希将琴盒高高举起，一边欣赏一边说道，“如果把它毁掉，阿裴一定会十分痛苦并愤怒吧？”
    裴望舒眼含冰霜道：“不用毁掉它，我现在就很愤怒。我劝你最好不要那么做，否则下一次就没有用来威胁我的东西了！”
    路德维希勾了勾嘴角，说：“我已经感受到了。”
    忽然，他那张嘴巴大大地张开，并越张越大，最后几乎占据了他整张脸！嘴唇内是森白的利齿，是红艳的舌头，是漆黑的仿佛通向无底洞的腔道。
    裴望舒瞳孔微震，他看到路德维希一口就把自己的琴盒吞进了肚子里！
    这一切魔幻的仿佛都是幻觉，他竟然把自己的琴吞下去了，他的肚子还没有任何变化……裴望舒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牙齿被咬的咯咯作响，他拼命控制着自己，让自己冷静，不能在这个时候冲动。
    “好，很好……”裴望舒向来表情寡淡的脸怒极反笑，他死死盯着路德维希，慢慢向后退了两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喇叭：理我理我理我吱哇吱哇吱哇——
    感谢在2021-08-31 13:45:07~2021-09-03 11:5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我寄人间、我在大润发杀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与咩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 章

    第四章
    路德维希舔了下牙尖，仿佛还在回味琴盒的味道。
    哐！
    一扇门忽然斜飞了出来，木屑碎了一地，裴望舒回头一看，看到一个穿着银灰色制服的高大男人从门洞里钻了出来。
    男人有一头剃得很短的黑色短发，相貌英俊刚毅神情冷酷威严，他皮肤略黑，眼睛呈现灰蓝色。他的身材高大威武，比路德维希还要高，并且壮实的多，只是在那站着就能让人看出他那强健身躯中蕴涵的恐怖力量。
    他就好像一头穿着制服的野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好惹的危险气息。
    更何况他手中还有一把散发着灼热气息的重剑，沉重可怕，跟那些威力强大的剑形光波一模一样。
    带剑的男人进入走廊，扭头看向了走廊尽头的路德维希和裴望舒，明明是第一次与裴望舒见面，在看到他的时候男人却下意识皱了下眉，似乎有些疑惑这人身上为什么有恶魔的气息。
    但这疑惑仅仅持续了瞬息，便迅速无视人类，针对恶魔转变为冰冷的杀意。
    一道银光拦到了裴望舒身前，裴望舒低头一看，才发现挡住自己的是路德维希的餐刀，不知什么时候起，那把小小的餐刀变成了一把锋利的银色拖地长刀。
    路德维希一手持刀，一手将滑到额前的长发撩到耳后，他眯起双眸看向夜袭者，介绍道：“奥兰多，太阳神教的审判者，是个魔剑士，攻击范围很远所以很烦人。阿裴先去别的地方休息吧，记得继续保持现在的心情，我很快就会去找你。”
    心情复杂又怒又恨的裴望舒深深看了一眼路德维希，转身跑向走廊尽头，那里有向下的楼梯。
    在离开这层楼之前，裴望舒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路德维希跳舞一样轻松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以刁钻的角度空翻躲过奥兰多的重剑，然后一脚踹到了对方的头上。
    奥兰多的脑袋撞到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墙壁出现了裂缝，挂在墙上的画掉了下来，而奥兰多只是流了鼻血有些头晕，他甩了下脑袋，还未站稳的时候便像有第二双眼睛一样精准地将剑后斩挡住了路德维希的刀。
    这个审判者简直强的不像人，想到路德维希能挡住对方的原因是什么，裴望舒就又是一阵火大。
    裴望舒紧紧抿着唇，扶着楼梯的栏杆跑了下去，没跑几步就觉得房子又开始震荡，高处的灰尘簌簌下落，也不知那两人在上面打成了什么样。
    一直跑到了楼下大厅，裴望舒看到一个倒在地上的年长女佣，对方被震翻的柜子压住了小腿，一时间挣脱不开。
    “救命，请救救我！请帮帮我！”女佣呼喊着。
    裴望舒拖过来椅子，将椅子腿塞入柜子下方的空隙中，然后踩到椅背上借助体重将柜子翘高了些，女佣手腿并用连忙爬了出来。
    “尊贵客人您是……？万分感谢您的恩情！”看到裴望舒明显陌生却又让人难忘的容颜，女佣陷入了迷茫中。但因为被对方救了，她下意识觉得对方是个好人，以为是自己没注意到新客的来访，所以并未深究。
    裴望舒扶着她送出大厅，院子里拥挤着一些人，正恐惧担忧地交流着。没有一个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还以为是地震呢！可逃出了别墅才发现，震的不是大地，仅仅只是那座房子，而房子的三楼有两扇窗户破裂掉，仿佛有外人闯入。
    这群人想要离开院子向外面寻求帮助，却发现院墙处好像有一层透明的结界，以至于大家根本无法离开，就算对着外面大喊，也没有任何助益。
    裴望舒来不及解释什么，况且他的情况和立场也不好解释什么，见女佣现在正感激信任着自己，他直接问道：“厨房在哪里？”
    女佣伸手指给他看：“在大厅后面，客人，现在房子一直在震，还有可怕的未知的敌人入侵，还是和大家在一起吧，这样更安全！”
    裴望舒摇摇头，送她下了台阶，然后扭头钻回了时不时震一下的别墅内。
    ……
    十五分钟之前被布置的整洁有格调的小楼，现在已经千疮百孔好像经历过一场灾难似的。桌椅倒地，挂画零落，尤其三楼更是惨不忍睹，墙上到处都是裂缝，有的地方甚至被劈裂穿透能看到外面的夜色，大片大片的墙壁都出现了被烧焦一样的奇怪痕迹。地面坑洼不平，堆满了被破坏造成的垃圾，几乎让人无处立足。
    奥兰多将重剑立在前方，浑身血污单膝跪地，眼神却依旧犀利地看向上方。
    路德维希单手挂在天花板上，另一只手转着长刀，修长白皙的手玩弄沉重的刀柄就像大少爷闲来把玩一支钢笔一样。他一边和奥兰多对峙寻找对方的破绽，一边感受着忽强忽弱的力量来源。
    这是没办法的事，要是裴望舒能更稳定一些，他现在已经带着人跑掉了，要是没和裴望舒签订契约，说不定他就把这个奥兰多杀掉了。
    虽然现在麻烦了点，不过还挺有意思的……这么想着，路德维希感受到裴望舒的心情不仅平静了下来，还带上了点希冀。
    恶魔金色的眼眸惬意地眯起，好像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事。
    忽然一个陶罐从走廊另一端滚了过来，咕噜咕噜……当罐子滚近的时候，忽然整个嘭地炸裂掉了，伴随着四溅的陶罐碎片，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飞速蔓延。
    受伤颇深的奥兰多立刻侧身躲到了宽大的重剑后方，一股气浪夹杂着陶罐碎片拍过来，重剑将其挡掉了大半。
    吊在天花板上的路德维希舞起银色长刀转出一个圆形的“盾”挡掉了射来的碎片，气浪吹过，他像荡秋千一样随风晃了晃，就是死活不掉下来。
    见状奥兰多冷哼了声，没有任何畏惧，炸弹的威力不大，对自己根本造不成任何影响……啊啊……阿嚏！
    奥兰多愣住了。
    此时伴随着陶罐爆炸时的气浪，那股辛辣刺鼻的气味儿已经充满了整个走廊。强大的审判者或许身体强健无惧小伤，但他只要还是个人，就需要呼吸，而他毫无防备地吸入了那气体。
    不可能！奥兰多心想，大部分毒药对自己根本不起作用，陶罐炸弹一看就是匆忙现制的，应该是恶魔的同伙做的，那家伙那么弱，难道是个强大的魔药师？不，不对，好像不是毒……
    奥兰多伟岸的身体一阵哆嗦，严肃的脸越来越涨红紧绷——阿嚏！
    他又打了一个喷嚏，其声音之响亮惊天动地，其音调之宛转精妙复杂。
    接着是又一个喷嚏，并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路德维希挂在天花板上笑得浑身乱颤：“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阿嚏！”
    奥兰多：“……呵。”冷酷，轻蔑。
    路德维希：“……阿嚏！”
    很快恶魔就步上了审判者的后尘，开始一声接一声打喷嚏。
    一时间走廊既安静又热闹，安静是因为两个破坏狂暂时没有拆迁式斗殴，热闹是因为喷嚏声声不断连绵不绝，而且一个响亮一个清脆，就像某种奇怪的二重奏。
    恶魔的体质和人类相差迥异，路德维希很快捏住鼻子制止呼吸停下了丢魔的行径，而奥兰多却越打喷嚏越难受，一直到力气快要耗尽，更羞耻的是他的眼睛也开始发红，不受控制地落了泪。
    此时走廊内的味道淡了很多，口鼻处围着湿布的裴望舒缓缓走了出来，他不仅提前为自己做好了准备，甚至手上还捧着一个跟之前如出一辙的陶罐。
    这本身是个很普通的陶罐，利用厨房的面粉、面团、辣椒粉、生姜粉和灯油灯芯制造的粉尘爆炸炸弹。起初裴望舒并没抱太大希望，以为这里找不到太多调味品，他下意识把这个时代带入地球欧洲的古代，但显然这里并不是。
    “两位现在冷静了吗？”裴望舒没有贸然走近，依旧保持着一定距离，他道，“打了这么久，一定累了吧，我有个提议希望奥兰多先生考虑一下。”
    奥兰多退至窗边，清新的夜风让他好了很多，虽然嗓子还是很不舒服总忍不住咳嗽，但好歹不会那么频繁地打喷嚏了。
    他紧紧盯着黑暗中的路德维希及他背后的人类青年，声音沙哑：“你们是一伙的，我能感觉到，你和恶魔有关联，你身上有他的气息。”
    路德维希忽然松了手，一下子跳到地上，他把长刀往肩上一抗，笑道：“不错不错，阿裴可是我最可爱的小奴隶，我们当然是一伙的。”
    满嘴不着调的恶魔嚣张地挑衅敌人，却不料站在身后的人忽然绕过他走了出来，裴望舒托着那个可怕的陶罐，一步一步走到了恶魔与审判者中间。
    贴心好魔路德维希善良地叮嘱道：“阿裴要小心，审判者可是很凶的！不过别怕，如果他打你，阿裴只要生生气我就会去救你哟！”
    裴望舒目光平静的看向奥兰多，问：“奥兰多先生，贵教面对我这种情况，通常都会怎么处理？”
    刚被裴望舒偷袭过的奥兰多一边趁机恢复体力，一边说道：“如果人有救就救，如果没救就连人带恶魔一起清除。”
    裴望舒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旋即，裴望舒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如果我协助你杀了路德维希，贵教能否收留我，并帮我寻找回家乡的办法？”
    话音落下，走廊内瞬间安静地只剩下了风声。
    路德维希在裴望舒身后，带着笑吹了声轻佻的口哨。
    作者有话要说：　　决定了，从明天开始晚上六点再更新

 第 5 章

    第五章
    奥兰多盯着裴望舒，脸色十分古怪，他在怀疑裴望舒的诚意。
    “你能怎么帮我？”
    “我能让路德维希的力量变弱，刚才的战斗你应该感受到了。”
    裴望舒摸了摸手中的陶罐，催促道：“奥兰多先生，麻烦尽快给我答案，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生变。”
    之所以选在这个时机提合作，是因为现在奥兰多与路德维希是最疲惫衰弱的时候，就算奥兰多拒不答应只想把两人都杀死，裴望舒也有反击逃离的机会。至于路德维希，裴望舒会在今后继续寻找机会报复他，只要契约在身，裴望舒就不怕路德维希抢先杀了自己。
    奥兰多紧锁眉头，迟疑地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无法保证教会其他人答应。”
    裴望舒正待追问想请，身后传来风声，他余光一瞥，看到路德维希伸着双手向自己扑来。
    “阿裴好坏啊——”
    裴望舒神色一变，连忙向奥兰多那边躲去，只是他的速度没有恶魔快，以至于刚迈出一步就被路德维希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
    裴望舒瞬间紧张起来，又急忙自己安抚自己，不能紧张，不能激动，否则路德维希就会得到力量！
    与此同时，靠在窗边的奥兰多也飞快地行动了起来，重剑前端飞出一道刺眼的光芒，呼地划过半圈从侧面拍向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压着裴望舒向前弯腰躲过，光剑转了半圈继续冲向路德维希，这一次距离极近，目标竟然指向了两人中间。路德维希只好将裴望舒向前推去，自己也借力后撤，再次拉开了距离。
    而这时，奥兰多本人已经持剑上前，咣的一声拍到路德维希身上，恶魔就像是脆弱易折的一根羽毛一样飞向了墙壁，然后轰隆一声撞破本就布满裂纹的墙壁，跌入一间房内。
    墙壁破碎升起一阵尘雾，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也结束的太快，裴望舒刚才被推了一下，现在还在不稳地踉跄。
    奥兰多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看到裴望舒手中完好的陶罐，隐隐松了口气。
    僵持的局势被瞬间打破，裴望舒与奥兰多站到了一边。
    奥兰多没有贸然闯入被灰尘遮掩的房间，口中念念有词，重剑剑柄上镶嵌的宝石中忽然飘出一颗小型太阳似的光球，那颗光球轻飘飘地飞入洞口中，在尘雾中消失不见的那一刻，猛地爆发出耀眼刺目的光芒与炽热的高温。
    让人震撼的光辉渐渐暗淡了下去，被炙烤的滚烫空气不停向外逸散，整个三楼陷入一片沉寂，在用出这一招后，奥兰多整个人都虚弱了下去。
    路德维希死了吗？
    不，他没死。
    无需过问奥兰多，因那契约的联系，裴望舒自己就能感知到路德维希还活着，不过他对对方的感知远远没有对方对自己的感知多，这也是契约中有所偏颇的一项。
    裴望舒闭上眼睛，正准备将情绪调节的更加平淡，忽然他听到了声像锯木头一样难听的声音。
    仅仅只是一声，裴望舒便浑身一震，魂不守舍地睁开眼睛死死盯住那被烟尘遮掩的洞口。
    洞口内传出来的难听琴声又持续了两三声，断断续续，如果这是一场普通的演奏，那么听众怕是已经跑光了！
    裴望舒听到路德维希满含戏谑的声音欢快地说道：“是因为这个阿裴才想要我陷入死亡吗？可是这样做的话，这把琴就真的要被毁啦！”
    裴望舒双手交握，用了最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如常地发出声音：“你把它吞掉了，别想骗我。”
    奥兰多的眼神轻轻地瞥向裴望舒，在场的三个人里，这人是最弱的一个，但却微妙地影响了整场战斗的局势。
    路德维希一边把小提琴拉出史无前例的难听声音，一边轻轻笑道：“我只是暂时替阿裴保管一下，毕竟战斗这么激烈，不小心把琴摔坏了怎么办？不过等我死了，这把琴就真的要随我一同毁灭了。”
    随着路德维希拿出筹码，本就不怎么牢靠的盟友关系即将再次破裂重组。
    奥兰多深知路德维希蛊惑人心的功力，对裴望舒道：“他很擅长撒谎，不要信他。”
    裴望舒快要把掌心抠烂，缓缓说道：“没错，路德维希，你怎么保证你说的是真的？你也不是第一次骗我，就连我们之间的契约都没有说实话——什么你和我都会死，实际上你死了，我根本不会受影响对吧？”
    这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平等的契约，路德维希的力量受到裴望舒的限制，反过来不成立，以及裴望舒受到伤害感觉痛，路德维希也会痛，反过来同样不成立。
    这种有所偏颇的不公平的契约，显然将路德维希放到了一个十分受制且低微的地位上，向来都是奴隶给主人陪葬，哪有地位高的给地位低的陪葬的道理？
    所以裴望舒大胆猜测，自己死亡路德维希也会死是真的，但反过来照样不成立！
    墙壁上被撞裂洞口处的烟尘渐渐落下，空气重回清新，房间内的景象逐渐露出真容。
    这是一间客房，模样和其他受牵连的凄惨房间差不多，一片狼藉乱七八糟，墙壁和地板四处都是被高温烤焦后的痕迹。
    房间最中央摆着一把有酒红天鹅绒坐垫的华丽古典雕花扶手椅，穿着黑色长风衣的路德维希正翘着一双长腿坐在上面，表情从容地拉着极度难听的小提琴。他看起来没有受一点伤，就连服装都没有半点破损，仍旧光鲜亮丽，浑身上下仔细看来，只有头发显得乱了，还沾了些灰。
    裴望舒的视线很快就被路德维希手中的那把小提琴黏住，那把琴，是陪伴他十多年的琴，是无数个痛苦的日夜中的慰藉，是至亲留给他的最重要的信物——那上面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即使隔的这么远，裴望舒还是一眼认出这把琴就是自己的，而非路德维希随意变出来骗自己的。
    “你不能在这么恶劣的环境直接把它拿出来！”这样会损伤到琴体，裴望舒实在忍不住开口了。
    拉出地狱风格的魔鬼施施然点头，他将琴重新放回膝盖上的琴盒，拉好拉链然后再次一口吞下。
    路德维希脸上的笑容愈发地深了，指尖银光一闪，一把小小的叉子像炮弹似的轰飞出去，撞到奥兰多的剑上，将他撞得倒着滑出至后背递到对面墙上。
    奥兰多猛地抬头，嘴角流下几道血痕，他一阵心惊，路德维希的力量又变强了！
    路德维希心情很好，没再看奥兰多，面对裴望舒之前的指责，他没有半点诚意地表示：“看来阿裴没那么容易上当，不过我是恶魔，撒谎不是很正常吗？”
    裴望舒：“……”这世上的恶魔，都这么厚颜无耻吗？
    路德维希悠哉地晃着小腿：“阿裴怎么还在生气？这样对身体可不好。我知道阿裴现在很讨厌我，不过跟奥兰多联手可不是个好主意。”
    他很无奈地摊着手叹气，就是嘴角看好戏的笑容压都压不住，即使这场戏剧他也是主角：“为了杀死我他们将不惜一切代价，别看他好像是个人……他们的脑子里装满了圣典组成的浆糊，当然这也有优点，他们的信仰无比坚定，也不会说谎。阿裴不如继续听听奥兰多没说完的话，问问他我死了之后，太阳神教会会对你做什么。”
    毫无疑问这番话很有煽动性，裴望舒扭头向后，看向神情凝重的奥兰多：“奥兰多先生，如果今天你杀了路德维希，接下来我会遭遇什么？”
    奥兰多确实不会说谎，他沉声道：“我的使命只有杀死路德维希一件事，如果路德维希死了，我愿意放你离开，但教会会考虑更多，他们不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
    “他们会做什么？”裴望舒紧紧盯着奥兰多。
    “如果你和路德维希的关系足够特殊，他们可能会把你控制起来，尝试当成下一次对付路德维希的工具，。”
    裴望舒忍不住感到失望，恶魔满口谎言残忍狡猾，就连听起来很正义的教会也可能成为刺向自己的刀。
    一开始裴望舒就考虑过审判者不分青红皂白连自己一起打的情况，当时他是想着先让这两人耗到两败俱伤，然后协助奥兰多杀了路德维希，再看实际情况决定要不要趁机把奥兰多一起解决。
    对裴望舒来说，杀人是件十分艰难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这么做，但如果真的危及到自己的生命，也只能以自己为主了。
    但以上，是裴望舒不知道自己的琴并未真的被路德维希吃掉时的计划。
    现在知道了，再加上得知太阳神教会和审判者很可能继路德维希之后伤害自己，裴望舒心中的天平便开始重新倾斜了。
    再次转变立场，相当于之前所有功夫白费，这可有点亏，至少要从路德维希那讨些利息回来……裴望舒微微垂眸。
    奥兰多看出了裴望舒态度的改变，为了任务，他还想继续争取一下：“你有信仰吗？”
    裴望舒答：“有。”
    奥兰多问：“是哪位？”东大陆常见的神明他基本都有所了解！
    裴望舒迟疑道：“社会主义价值观？”
    奥兰多：“……”完全没听说过。
    话一下子接不下去了，奥兰多本来就不善言辞，现在更是气馁，毕竟他不知道这位神祇的教义，靠信仰说服对方的路子要走不通了。
    奥兰多还想努努力：“为了神的旨意，为了这片大地上的信徒，和我一起消除这魔鬼吧！”
    他说得十分正义，可裴望舒并不是会被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说服的人。
    更何况——
    裴望舒轻轻道：“这里真的有第二个跟我同信仰的人吗？”他不是很确定。
    奥兰多：“……”他也没想到这位神祇这么冷门。
    没救了，灭了吧，但忽然奥兰多听到对方说了句十分有觉悟的话——是啊，怎么能屈服于魔鬼呢，为了信仰，应当有所牺牲！
    随后奥兰多便看到对方用一种奇怪的、诡异的、好像不太好意思的神情看着自己说道：“况且那把琴在恶魔手里跟毁灭了有什么区别？对我来说，它等于已经消失。”
    路德维希成功理解了裴望舒的意思，他在谈判，于是恶魔适时抛出了诱人的条件：
    “阿裴——不要听他说的好听，实际上他什么都给不了你。我就不一样了，阿裴跟我合作的话，我可以把琴还给你，还会在危险的时候保护你，好好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保证以后不欺负你。”
    奥兰多咳嗽两声，他蔑视恶魔的诱惑，强调着自己认为真正有意义的事物：“神会赐予勇士荣光。”
    裴望舒看看正义的审判者，对方正在用期盼而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似乎是想给自己反抗魔鬼的勇气，但他要让他失望了。
    神的荣光和他的琴，他还是想选择后者。
    他向后退了一步，进入了路德维希所在的房间。
    当然，这并不代表裴望舒会完全听信恶魔的话，他指出了事情的关键：“你不是保护我，路德维希，你是在保护你自己，这个契约里你才是低下的那一方。如果想要我配合，可以，但你必须尊重我的意见，且要同样配合完成我的意愿。还有，从现在起不能对我撒谎，如果被我发现你违背了这几条原则，那么我会立刻放弃我们的合作，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恶魔可以相信吗？
    两害相权取其轻，面对路德维希他尚且有自保的筹码，面对完全陌生的太阳神教会他却不知该怎么保证自己的权利，况且今天路德维希死了，他的琴就真的没了！
    奥兰多并未因裴望舒立场的改变而动摇，他只是失望了短暂的一瞬间，便又恢复了坚定冷酷的模样。
    而最开心的莫过于得逞的恶魔：“都听阿裴的，谁让我的命运掌握在阿裴手里哈。”
    路德维希击掌，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无比浮夸地说道：“诶呀阿裴，要是奥兰多知道你死了我也会死这件事，你就危险啦，毕竟我们之间签订的也不是普通的契约。”
    裴望舒：“…………”
    要杀了路德维希，一定要杀了他，今天暂时不能那就以后，先把小提琴取回来，然后想办法——让、他、死！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感觉小希越来越像反派了
    _(:3」∠)_

 第 6 章

    第六章
    感受到裴望舒心中熊熊燃烧的杀意，路德维希笑得更灿烂了。
    奥兰多看向裴望舒的眼神已经开始产生某种带着危险意味的转变，在裴望舒选择路德维希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他的敌人了，更何况这个敌人杀一送一，远比直接对付路德维希来的划算。
    路德维希敲敲立在身旁的刀柄，离开扶手椅站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奥兰多忽然隔空发出一道剑光，这次不是冲向路德维希，而是冲向了裴望舒！
    决定连裴望舒一起杀掉的时候，他竟没有半分犹豫！
    路德维希握住刀柄一甩，长刀旋飞出去，与剑光撞击到一起湮灭在空中。
    借此时机，路德维希已经将裴望舒拉进自己怀里，他环抱住他的肩膀，亲昵地靠在他身上，充满诱惑力地说道：“为了阿裴的信任与关心，来让我展示诚意吧，告诉我，你想要我做什么？”
    裴望舒木然地看着前方，并不为奥兰多的态度而恼怒，毕竟自己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他道：“我想让你把琴还给我，然后和审判者一起去死。”
    路德维希恍然大悟：“遵命，我最亲爱的主人，我这就去杀了审判者！”
    走廊内的审判者屡次陷入衰弱又以极快的速度恢复，裴望舒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干脆地后退一步把战场让回给路德维希和奥兰多，但在此之前他有个礼物要送出去，作为之前奥兰多偷袭的回礼。
    见路德维希也冲进走廊和奥兰多打了起来，裴望舒擦亮火柴，点燃了手中陶罐的引线，他默默盯着，等引线快要烧到头了，一个用力将其顺着洞口丢了出去。
    裴望舒心中祈祷：请送他们一起下地狱。
    奥兰多：“狗屎！”
    路德维希：“哟！”
    战斗中的两人反应极快，穿着黑风衣的身影刷地一下倒退回破了洞的房间内，并顺势将追逐而来的奥兰多踹回走廊。
    路德维希拽过客房内的木板床，用力一掀将其竖着挡到了洞口处。
    走廊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喷嚏声，失手一招的奥兰多被迫独享这颗炸弹，他的声音渐渐远去，向着窗口的新鲜空气奔去。
    路德维希没有等待太久，拉开木板床又冲回来了走廊，作为恶魔他可以不呼吸，有了准备后这颗陶罐炸弹就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裴望舒坐到椅子上，努力回想路德维希可恨的言行举止，以此来维持心中的怒火。
    陶罐炸弹没有炸死他们俩，裴望舒并不失望，这东西本身的爆炸威力就不怎么大，制造这个只是为了创造谈判的机会。
    外面的走廊还在震动，路德维希与奥兰多的战斗仍未结束，时不时的墙上破洞处就会露出耀眼的光芒，并伴随奇怪的砖木石的碎块乱飞。
    裴望舒没有站到洞口去看，他既然选择了路德维希，自然要思考怎么做最合适——在奥兰多有杀掉自己的计划时，还是藏起来比较不容易拖后腿。
    但他闻到了奇怪的淡淡焦糊味道，从这间房的窗外飘了过来，裴望舒皱了下眉，走到窗边向下看去，看到火苗正在一楼蔓延燃烧，火势向上，恐怕很快就会烧上来！
    糟了，恶魔和审判者的打斗太激烈，既然能把柜子震翻，自然也能把油灯震翻。幸好现在人们都撤离了别墅内部，至少人没事。
    忽然墙壁外另一端出现半个人影，奥兰多竟然从隔了几扇窗的位置出现，他单手抓住窗框，脸上红红紫紫，另一只手一挥便要在这刁钻的角度攻击裴望舒！
    裴望舒连忙向房间内退去，他记得对方的攻击会拐弯！还没完全撤回时，余光一撇瞥，隐约看到一道银光贴着奥兰多的鼻尖砍出，以恐怖的力道带着对方手里的剑轰然砸向地面，依靠长剑使用的魔法自然也被打断。
    奥兰多被迫向后翻身躲藏，红发恶魔则追逐现身，短短片刻的功夫，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就彻底颠倒过来了。
    ……
    走廊安静了下来，路德维希将刀子甩成了花，他身上沾了些血迹，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愤怒一会儿轻松。
    这是契约带来的变化，他吞噬裴望舒的情感与欲念为力量源泉，与此同时也会对裴望舒的心情感同身受。不过他本就以这些为食，平时受的影响倒不是很大，但裴望舒心情越激烈，他便越有同感。
    走到墙上破了个洞的房间时，路德维希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他没走进去，裴望舒反而先出来了。
    一出来，裴望舒就忍不住向他伸出手：“我的琴。”
    路德维希瞥瞥走廊左右宛如废墟般凄惨的模样，笑道：“阿裴确定要在这种环境拿回去？奥兰多死了，结界被打开，很快警卫和教会就会找过来，咱们该快点离开了。”
    裴望舒坚持道：“我要亲手摸到，确定你没有骗我。”
    说这话的时候，裴望舒死死盯着路德维希，他心里其实有点恐惧，一是恐惧琴已被毁坏，二是恐惧路德维希取出来的方式。
    众所周知，吃下去的东西经过正常人的身体再次出来的形式往往只有两种，要么从上面，要么从下面。
    路德维希身体力行地告诉裴望舒，他属于第三种，他手心一张，黑色的琴盒便出现在他掌中。
    裴望舒隐隐松了口气，连忙接过将其放到地上，周围环境中的温度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拉开拉链，手指颤抖地抚摸过面板，然后轻柔地托起小提琴检查，确定琴上没有肉眼可见的损伤才把琴放回去。
    路德维希说得对，接下来可能还会很麻烦，下面又发生了火灾，小提琴随手带着也容易磕碰到，还是放到他肚子里比较安全。
    于是裴望舒站起来后便主动将琴放到了路德维希嘴边，他低声道：“先帮我保存一下。”
    路德维希没有拒绝，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顺便就把琴吞掉了。
    这次裴望舒近距离面对那张黑洞洞的嘴巴，发现他嘴巴深处是一片漆黑的阴影，跟人类的构造确实不同。
    在这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不用想着休息一晚再走了，他们必须现在就离开，否则就有危险了——对于闻讯追过来的警卫与教会普通成员来说。
    但离开这儿要去哪，裴望舒完全没有头绪。
    路德维希想了想说：“有一件事情，阿裴应该跟我想的一样，那就是解除我们之间的契约。”
    裴望舒：“……对。”
    至少解除契约了，他就不用再被当成魔鬼同伙追杀，还可以摆脱路德维希这个影响身体健康的恶劣因素。
    路德维希笑道：“除了这个呢？阿裴之前不是说，要我配合完成你的意愿么，阿裴还有什么意愿？”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裴望舒直接说道：“我想回家。”
    “那就先出城吧！”路德维希兴致勃勃地提议道，“然后去王都怎么样？那里是整个王国最繁华热闹的地方，有最丰盛美味的甜点，托恩国内最强大最有名的魔法师都在王都，不管是找回家的办法，还是解除契约，王都都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对路德维希仍旧抱有憎恨与警惕，但当他的意见可取之时，裴望舒也不会反对，他干脆地应了下来。
    他想回家，想回到安全的文明的社会，如果去王都可以回家那就去王都。对现在的裴望舒来说，哪里都是异乡。
    .
    决定一下就要开始行动，毕竟火马上就要烧上来了。路德维希对这里更熟悉，他给裴望舒随手捡了一身更符合时代的衣服。
    裴望舒则回到最初进来的房间内，把不小心脱手滚到床下的保温杯找了回来。这杯子对他来说也有着重要的意义，如果可以他并不想丢弃它。
    裴望舒忽然想起件事，问道：“怎么没看到奥兰多的尸体？难道你……”
    路德维希指向自己：“我？”
    想到对方一口吞琴的壮举，裴望舒缓缓道：“……把他吃了？”这不太好吧。
    路德维希露出森白的牙齿，笑道：“阿裴是把我当成垃圾桶了吗，我可不会什么都吃。你刚才看到的奥兰多不是真正的人，是奥兰多本体的□□，他死后会消解，奥兰多的本体会收到回馈，所以我们得赶快跑了。”
    裴望舒：“…………”
    原来这个世界里，不止路德维希生命力极其旺盛，就连看起来正常的人可能也格外旺盛。
    累了，毁灭吧。
    感受到裴望舒的心情，路德维希金灿灿的眼睛转了转，忽然笑问：“阿裴是不是很失望我没和审判者一块死掉？不如这样，我给阿裴一个机会杀了我如何？”
    虽然真正算下来接触的时间不算久，但裴望舒对路德维希的脾气已经深有体会，他道：“不了，怪麻烦的，再不走火就要蔓延到这里了。”
    “一点微弱的火苗罢了，就算有危险，我也可以带着阿裴离开。”
    路德维希热情无比，甚至主动把自己的刀子借给裴望舒并架到自己脖子上。
    裴望舒可不信用一把刀子就能捅死对方，但对方盛情难却，况且也确实手痒，裴望舒试探着用刀子在他脖子上轻轻划过。
    那手感就如同切豆腐一样丝滑，小刀一下就割断了路德维希修长优雅的脖子，好一颗发量茂盛的头颅咚得一声就掉到了地上。
    裴望舒：“……”
    人类还维持着举刀的姿势没有变，怎么也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把恶魔的脑袋切下来了。
    忽然地上那颗脑袋弹跳了一下，裴望舒瞳孔一震，下意识后退一步。
    便听到猖狂的笑声从路德维希口中发出，美艳又可恨的头颅一边笑一边跳，越笑越狂越跳越高，整个一副让人怀疑身处噩梦的恐怖片画面！
    路德维希的头颅咚咚咚地蹦着，蹦欢了绕着裴望舒飞了一圈，明明喉咙都被割断掉，却丝毫不影响他大笑和说话：“普通的攻击手段对我没用，阿裴还是不要总苦恼于这件事啦！”
    是啊，普通的物理攻击对他没用……那可不一定^^。
    裴望舒伸手拧了一把手臂，自己的，很用力，他忍着痛微笑。
    飞在半空中的路德维希的脑袋一顿，眼睛顿时瞪得溜溜圆，急忙飞到自己的手臂旁吹气，但裴望舒又拧了一下，他便发出一声短促的受惊了的声音。
    旋即这颗恶魔脑袋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上上下下地飞着冲向了裴望舒，试图去吹裴望舒的手臂。
    看着一颗诡异的飞头冲向自己，裴望舒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炸了，他急忙后退，路德维希不依不饶。一时间人类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下意识伸手向前那么一抓——
    裴望舒一把抓住了路德维希茂密的红色长发。
    别说，单独一颗脑袋被这红发映衬得，还真挺像卡通画里带着笑脸的小红花，就是画风鬼畜了点，小红花变成了食人花。
    被抓住头发的路德维希甜甜地笑着：“阿裴……”
    裴望舒冷冷地眯了下眼睛，转身半圈，右手抡圆用力一丢——嗖！
    拉出了深红旗帜特效长发的恶魔脑袋，就这么从走廊的破窗飞出去了。他飞向了远方，飞向了夜间，飞向了不知名的角落。
    裴望舒长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哔——】地爽了！

 第 7 章

    第七章
    趁路德维希的脑袋在外流浪的时候，裴望舒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外面披一件带兜帽的双排扣长外套，乍一看就不怎么起眼了。
    至于换下来的衣服裴望舒也没扔，扯了干净床单裹起来，路上可以用来换洗。
    等他收拾完毕，火焰已经烧上三楼，正好路德维希也回来了。重新变成正太体态的恶魔顶着张带婴儿肥的雪白小脸，抱着手臂坐在窗台神情严肃。
    “要赶紧走了，为了避开别人的视线，我们需要伪装一番，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
    裴望舒：“我就是？”
    “我的仆人！”计谋得逞的某恶魔再次绷不住脸上严肃的神情，快乐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惊奇道，“阿裴不生气吗？”
    裴望舒微微凝眉看向他的背后，说：“因为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屁股不烫吗？”
    窗台的边缘，火苗在舔舐。
    ……
    那堵无形的墙消失之后，富人家园中的人们便乌泱泱地逃了出去，一部分去寻求帮助，一部分护着被吓晕的贵妇人求医。
    在混乱与夜色中，一辆马车从后门悄悄离开了，驾着车的是位穿着一身黑还戴帽子的青年，他低着头叫人看不清模样，整体打扮十分低调。
    总之，在路德维希的指点下，裴望舒低调地驾着马车去向了城门的方向。
    趁着警卫部和教会还没反应过来，他们要赶紧离开。
    今天的夜色不怎么好，月光黯淡，也没有多少星星，幸好那匹小马性情温顺，不用裴望舒费力指使就乖巧前行。这并未让两人一路顺利，好几次路德维希都指错了路，裴望舒不得不数次深呼吸，才能让自己心情平静地来到城门口。
    城门已经关闭，看到有人靠近，守卫尽职尽责地靠近询问，
    裴望舒有些担心，在现代长大的他一时没考虑到古代城市有城墙这件事，看这样子就算守卫觉得两人身份没问题，也不会放行。
    车厢的帘子被掀开，路德维希赶在守卫靠近之前钻了出来，他拍拍裴望舒的肩膀，挡到了他前面。
    很显然面对这种情况，原住民路德维希更擅长……个屁，很快他们就被守卫呵斥着要求立刻出示身份证明，否则就要逮捕调查。
    “没办法了阿裴，我们只能走一趟了。”路德维希沮丧地说着，说着说着忽然惊讶地看向裴望舒的下面，“呀！阿裴，你□□破了！”
    裴望舒：“……？”
    他一阵窘迫夹紧双腿，紧接着悄悄往下一看……一股闷火顿时升了上来。
    他的裤子明明好好的！
    路德维希已经笑嘻嘻地转过头对守卫说道：“现在，让我们重新谈谈吧。”
    他神神秘秘地张开手心，露出了里面的一把金币。
    在裴望舒羞耻心的助攻下，最终路德维希成功“说服”了守卫，获得了从小门离开的权力。
    没有耽搁，裴望舒立刻驾车向小门驶去，在即将离开城门的时候，后方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男人的大喊：
    “不要放任何人离开，所有人注意，不要放任何人离开！”
    来得好快！
    听到呼喊的守卫当即便陷入了愣怔与动摇中，而另两个扶着门的守卫并未直接被路德维希蛊惑，已经察觉到不对要将门关上了！
    裴望舒用力抽了下马屁股，马匹吃痛，顿时嘶鸣着向前方冲去，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快要被关闭的小门。
    外面是一片沉沉黑色，不知不觉间月亮已经被乌云遮蔽，叫人分不清脚下的路况如何。
    本质并不会御马的新晋车夫被颠的东摇西晃，他死死拽着缰绳压低身体，才没让自己从车上甩下去。
    后面的人追逐不休，那群人的骑术显然远胜裴望舒的驾车技术，单独骑马也比马车快得多，裴望舒能听到他们越来越近的频繁马蹄声。
    “阿裴，你的心情很糟糕。”
    凉酥酥的夜风里，裴望舒几乎是完全是被马匹带着跑而无法掌控速度与方向，在这种情况下，他有所不安，有所恐惧，身后的追兵让他紧张。
    但出人意料的，当路德维希盘腿坐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竟然渐渐冷静了下来。
    尽管恶魔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悠闲自怡地仿佛根本不是被追杀的不可见人的魔物。裴望舒的理智帮他分析出，路德维希不会放任自己落到最坏的地步，现在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紫白闪电划破夜空，骤然变亮的原野与树木在路德维希身后浮现，年少的恶魔有一种性别模糊的美丽，在沉闷的黑夜中与魔物邪异的气质结合在一起，流淌出让人躁动不安的迷乱。
    第八章
    裴望舒看到路德维希露出一个怜惜的、关切的、煽动的也是纯洁的笑容来，他用这具身体属于少年的天真气质，进行着诱人又狠毒的蛊惑：“他们真是太可恨了，为什么总是追逐阿裴不放呢？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陷入了这么麻烦的程度，就好像这具身体，总是那么的疲惫那么的痛苦——这一切真是太不公平了。”
    闪电过后，一道惊雷劈下，空气越发潮湿。
    路德维希微微倾身向前，饱满的唇角微微翘起，浓金的眼睛如蜜糖粘稠，他靠近了呼吸越来越急促的裴望舒，鼻尖几乎要贴上他的：“可是没关系，还有我在呀。阿裴——向我献祭吧，把一切都交给我，接受我的庇佑。”
    不知不觉间，受惊的马重新被安抚下来，它的速度慢了，似乎同样被这恶魔蛊惑。
    人类的心跳如擂鼓，快要吞下恶魔亲手递来的糖果。
    无论身后有多少追兵，普通人对恶魔来说都是弱者，他可以轻易杀死他们，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裴望舒抿了下干燥的唇，忍不住说：“那我应该向您献祭什么呢？”
    路德维希眼睛蹭的亮了，急忙说道：“我现在只接受阿裴当祭品哦，灵魂！血肉！愤怒！欲望……”
    裴望舒呵呵一声，说：“不用这么多吧，我不需要你杀人，你只要想办法绊住他们，让他们跟丢就行。”
    路德维希期待地看着他：“那阿裴准备献祭什么呢？”
    裴望舒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赶在这满肚子坏水的魔鬼行动之前，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疼痛。”
    ……
    甩开追兵后没多久，雨开始下了起来，裴望舒和路德维希钻回车厢内休息。
    实际上裴望舒闭着眼睛根本睡不着，他感觉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很虚弱，很疲惫，但偏偏又被颠的睡不着。
    大概之前太紧张，注意力不在身体上面，乍然放松下来，就后知后觉地难受了。受到他的影响，路德维希也是一副蔫儿了的模样，缩在车厢里难得安静了下来。
    因为睡不着，两人闷了一会儿竟然聊了起来，主要是路德维希说，裴望舒听，聊天的内容就是两人之间的契约和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
    关于契约内容，实际上路德维希也不清楚太多，目前得知的条款都是实际摸索出来的。裴望舒一开始还以为他能感知到自己的一切感受，但路德维希否认了，他能感受到裴望舒的一切心情，但身体上的状态只能感受到负面的。
    也就是说，裴望舒出去做按摩，路德维希只能感受到其中疼痛的部分，感受不到舒泰的部分。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惨，对于两人之间的契约，裴望舒心里也渐渐接受了。
    在聊到这个世界的文化习俗时，裴望舒听得更加努力，谁知道他寻找法师回家的过程有多漫长，指不定要在这个世界生活好一段时间。
    这个世界分为神国、人界和地狱三个部分，神国里的自然就是神明与他们的附庸天使，地狱则由魔神、恶魔与亡灵等黑暗生物组成。
    人间界的成分最为复杂，光是生灵种族就分了好多类，比如人类、精灵、吸血鬼、兽人、魔兽、野兽等等，据说很久以前还有巨龙，但现在都灭绝了。除了这些正常的生灵，恶魔与亡灵在人间也不少见，很多邪恶生物其实都是智慧生灵转化而成的，反倒是地狱土著数量更少。
    人类是东大陆的主宰，精灵是西大陆的主宰，其余种族数量都较为弱小式微，在各个大陆混杂居住。
    在这个世界，宗教信仰是智慧生灵生活中很重要的组成部分，奥兰多就是太阳神教会虔诚的信徒，为杀路德维希不惜千里奔波。
    而裴望舒和路德维希现在在的国家叫托恩，王国主要信仰生命女神，神权和王权一同统治着这个国家。
    不得不提的是，这个世界其实拥有很多隐秘的神奇力量，大家都知道魔法师的存在，尤其教会中有很多通过信仰来加持力量的神官。
    但魔法的传承却很少，主要是因为有天赋的人太少，而魔法的种类又比较多。很多法师因为天赋冷门找不到老师，一辈子只能自己钻研，也很少能找到学生继承，因此只有人数较多的元素系魔法师和宗教组织才有一些成体系的知识学习。
    当然，不追求自身力量上的极致，而是追求另一种利用魔法知识的方式的话，在这个世界上更受欢迎。比如附魔师、魔药师、炼金术师等等，这些人的个体战斗能力稍弱，但地位却一点不低。
    裴望舒和路德维希想要解除契约，要寻找擅长诅咒的黑巫师，裴望舒想回老家，则需要寻找精通传送阵的阵法师。
    路德维希被影响的精神不济，讲起话来慢慢吞吞，声音低低的又很悦耳，听着听着，裴望舒竟起了困意睡了过去。
    只是睡得不怎么安稳，后半夜的时候，迟迟不下的雨哗啦啦下了起来，空气越发沉闷，夹杂着雷声、雨声和马蹄的哒哒声，裴望舒困倦至极半睡半醒，反而更加疲累。
    他不禁蜷缩成一团，陷在反复的沉重的梦中，呼吸越来越粗重。
    路德维希瞪着眼睛盘着腿，像不倒翁一样摇摇摆摆。他迷茫不解地看着裴望舒，心想自己也没揍他，还给他垫了点衣服在脑袋下，为什么还是觉得浑身又冷又热又疼，尤其是脑袋？
    晃着晃着，红发的少年撑不住了，他噗通一声倒到了车厢内蜷着的人身边，下意识抢起对方的衣角来……
    ……
    裴望舒醒后感到喉咙和嘴巴特别干，一动弹就听到霹雳乓浪的声音，手臂沉重，上面被锁上了什么东西。
    他感觉自己脑袋下正枕着软软弹弹的东西，一双冰凉的小手从上捂住了裴望舒的眼睛，裴望舒一愣，连忙拿开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
    身下在颠簸，裴望舒猜测自己还在马车上，只不过车厢变成了个盖布的大笼子，而且他和路德维希的手臂上被锁上了大铁链子，好像囚犯一样。最诡异的是，路德维希竟然穿上了一身华丽丽的连衣裙，而他刚才就枕在人家的大腿上！
    路德维希本来就肤白漂亮，这裙子一换，就跟小公主似的。
    “阿裴醒了呀，先喝点水，然后慢慢听我讲一个故事。”路德维希柔声细语地递给裴望舒水。
    这么一来，裴望舒直接沉默了起来。太奇怪了，一切都太奇怪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穷小子，他和有钱人家的小女儿相爱了，可是少女冷血的家人并不允许她嫁给一个穷光蛋。”路德维希悲伤地用裙角擦了擦眼角，“他们是那么的相爱，爱到穷光蛋愿意为了少女冒险，爱到少女愿意跟他一起抛弃优渥的生活！于是……他们私奔了。很不巧，在私奔的路上下了一场大雨，穷光蛋和少女生病了，他们遇到了一伙奴隶贩子，无力反抗，被那群人抓了起来，就此开启了悲惨的一生。”
    裴望舒：“……”
    路德维希：“这个故事是不是特别浪漫特别感人？”
    裴望舒：“…………”很显然，那个倒霉的穷光蛋就是他。
    路德维希奇奇怪怪地笑着，马车厢内空间有限，他向着裴望舒挤了挤，裴望舒就没地方挪了。
    “现在怎么办？”裴望舒低声问道，“这群奴隶贩子对付的了吗？”
    路德维希笑眯眯地点头：“对付的了呀。”
    就在这时，车厢被外头的人用力拍了两下：“闹什么呢！安静点！”
    裴望舒咳嗽两声，还是不太舒服：“我现在有点不太舒服，可能没法提供你需要的。”
    路德维希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不用对付他们，我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正好坐个顺风车嘛。”
    裴望舒顿时眯了眯眼睛，看向路德维希的眼神越发微妙：“目的地是一样的？他们也去王都？”
    路德维希乖巧点头：“是吧是吧，真是太巧啦。”
    裴望舒问：“你老实说是不是故意的？”
    路德维希的大眼睛又开始无辜地忽闪了，裴望舒才不吃他这一套，冷淡地提醒他两人之间的约定。
    没办法路德维希只好承认他是故意找上这商队的，反正有他们在，两人又可以搭顺风车，又不用担心路上的身份问题。
    这个商队主要贩卖香料，次要的商品才是奴隶，而且贵精不贵多。像这种小地方出来私奔的男女，无论曾经是什么身份，到了他们手上都不是问题，有很多主顾，就喜欢这种精致漂亮昔日身份高的奴隶，这样才能更匹配他们的身份。
    裴望舒闭目养神，深深无语，万万没想到为了搭顺风车，路德维希就这么把他和自己一块卖了，还是倒贴不要钱的。
    事已至此，也只能继续搭顺风车了。
    很长时间没吃东西，身上很不舒服，裴望舒便从笼子缝隙里把盖布掀起一角透透风。
    还没看清周边的环境，坐在马车边上的护卫便回头笑了：“小骑士醒了，嘿，长得可真不错，难怪能勾引美女私奔。”
    裴望舒眼角抽动了下，对路德维希安排的这个剧本不置可否：“我饿了，有吃的没？”
    刚还笑嘻嘻的护卫顿时变了脸色，呵斥道：“现在给我好好认清……”
    裴望舒直接放下盖布，懒得听他啰嗦。
    马车又前行了一段时间，在中午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一只手把笼子上的盖布刷的掀开，正午的阳光洒进来，刺的裴望舒眼睛酸痛。

 第 8 章

    第八章
    适应了会光线，裴望舒才看清掀盖布的是谁——那是一个带着匪气的陌生男人，留着络腮胡，独眼带眼罩，皮肤古铜色。
    他的地位显然比跟在车边的守卫高，此时正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看着裴望舒和路德维希若有所思。
    笼子内的黑发青年和红发少女依偎在一块，安静淡定地仿佛不是被捕的奴隶而是出门度假的少爷小姐，光这身气质就让独眼觉出了不对。
    况且黑发青年明显不太想靠近红发少女，只是笼子空间有限，少女缠上来了他也只能和对方靠在一块。
    路德维希笑嘻嘻地说道：“我们家阿裴饿了，快点拿吃的喝的过来。还有我们阿裴身体不太舒服，再拿点药过来。”
    独眼一愣：“你说什么？”
    路德维希不嫌麻烦地又重复了一遍。
    当即独眼就被气笑了：“还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吗，进了这个笼子就是最低贱的奴隶！我看你们中午也不用吃东西了，在这好好反省吧。”
    四句话，成功让独眼翻脸走人不留饭，裴望舒佩服佩服。
    裴望舒饿的都没力气生气了，主动伸手拽住了路德维希的袖子：“你体验过胃疼的感觉吗？”
    路德维希回头看他，沉默半晌，恍然：“原来那个位置是胃啊！”
    .
    独眼走后并没有真的不再关注那两人，他直接找到了商队的领头人，他的哥哥。
    “嘿，约翰，我总觉得昨晚捡到的那两个奴隶不太对劲。”
    独眼的哥哥是个圆滑温和的商人，也是这个商队的领头人，看起来跟独眼一点都不像兄弟，但其实他们一个长得像母亲，一个长得像父亲。
    约翰正在安排商队的人躲去树荫下吃饭休整，他慢慢地撕咬着干面包，问：“哪里不对劲？”
    “那女孩在说谎！”独眼坐到边上，指给约翰看，“你瞧，他们根本不像情侣，那小子还有张怪异的脸蛋，怎么会是普通人。”
    约翰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关系，既然成为了奴隶，以前是什么身份就不重要了。你刚才跟他们吵架了？”
    独眼撇撇嘴，说：“那女孩太没有礼貌了，我看需要饿他们两天教训教训。”
    知道弟弟的脾气一向不好，约翰摇摇头说道：“你的怒火和金币哪个价值更高？兄弟，你好好看看他们，那女孩多么漂亮鲜嫩，这几乎是我们手里头质量最高的货，诚然她没有一个奴隶该有的教养，但我想很多贵客会更想要亲自tiao教。还有那个黑发的小子，是的，他是很怪异，但这种独一无二的美丽，拥有特殊的价值和象征意义，这将会让他身价飙升，说不定能卖出史上最高的单价——我不希望他们在路上枯萎。”
    见兄弟还在紧皱眉头，约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清楚你的顾虑，嘿，但想要敲打他们，不一定需要通过损害他们价值的方式。去吧兄弟，你知道该做什么。”
    独眼当然清楚该做点什么，他又不是第一次押运奴隶，在很多事情上，他尊重哥哥的智慧。
    于是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人给裴望舒和路德维希送来了面包和汤。
    面包寡淡无味，对吃惯了现代精米细面的裴望舒来说，有点喇嗓子。汤的味道也很糟糕，黏糊糊的，里面是豌豆洋葱和一点肉碎，带着挥之不去的腥腻，除了热乎一无是处。
    裴望舒慢吞吞地把它们吃了下去，吃完后不仅没觉得舒坦，反而胃里更恶心了。
    他曲着双腿缩成一团，脸色相当糟糕。
    拜他所赐，路德维希的脸色也不太好。
    精神不济，裴望舒闭上眼睛想再睡会，结果之前的独眼男人忽然对着一个奴隶笼子又踢又踹，吵得裴望舒根本没法入睡。
    独眼打开笼子，从里面拖出来一个棕发男孩，他身材魁梧，男孩根本无力反抗，一个甩手对方就摔到了地上。
    正巧在裴望舒的笼子前方。
    啪！
    独眼握着鞭子狠狠地抽打着男孩：“你们这群狡猾的低贱的奴隶，在密谋着什么，我都听到了！你们想引起混乱趁机逃跑，说，到底是谁先开始的！”
    棕发男孩痛得大叫，在地上打滚却什么都不肯说，于是刚才被打开的笼子，又被拖下来三个人。
    独眼带着几个佣兵将他们挨个教训了一顿，一时间整片空地都被人们的哀嚎填满。
    “如果你们一个都不肯说，那就一起受罚，但我可以保证，诚实坦白的人会得到照顾，我将不再追究你想要逃跑的事情！”
    在威逼利诱之下，这个不怎么牢靠的小团伙里终于有人受不住，抱着头瑟瑟发抖喊出了一个名字。
    “是乔恩，是乔恩提议的！”
    “乔恩是吗？”独眼露出一个狞笑，“真是个有勇气的人，可惜你的勇气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将乔恩单独拖出来，其余三个奴隶重新关回笼子里。
    巧的是乔恩也有一头黑色的头发，带着自然卷，身材瘦削，目测年纪不超过十五。
    在这种情况下，被单独推出来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乔恩脸色惨白，紧紧咬着牙关不松。
    独眼用鞭子拍打掌心，大笑：“像你这样天真愚蠢的奴隶，我见得多了，可这么久以来，奴隶始终是奴隶，而我始终比你们高贵。不服气？我就喜欢教训你这样倔强的男孩！”
    说完他脸色一变，狠狠地鞭打向乔恩。
    周围的佣兵围成一圈，个个都比乔恩壮实，让他连躲都没地方躲，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虐待。
    坐在笼子里的裴望舒闻到了血腥味儿，一直在翻涌的胃部越发难受，他不由得捂住了口鼻，看着独眼和乔恩的眼神越来越深沉。
    很显然那个男人在杀鸡儆猴，通过乔恩来告诉自己和路德维希，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想着逃跑，他们有的是残酷的手段来对付不老实的奴隶。
    “路德维希……”裴望舒虚着气音道，“你认识去王都的路吗？”
    一身华美长裙的路德维希跪坐在木笼中央，如同欣赏歌剧般看着外面的血腥场景，听到裴望舒叫他，他笑眯眯地回头：“啊，大概认识吧。”
    裴望舒纤长的睫毛扇了扇，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既然这样，也不一定非要搭顺风车，我们可以自己去。”
    “可是为什么呢？”路德维希伸手指向乔恩，“阿裴是在同情他吗？噢——这当然没什么问题啦，阿裴不要害羞嘛，就算你把脸挡住我也能感受的到，啊哈哈哈……”
    红发的“少女”瞬间忘了看血腥话剧，兴致勃勃地探过身来，试图把裴望舒遮在脸上的手挪开。
    裴望舒又羞又恼，他确实同情乔恩以及被当成奴隶肆意虐待的人，但被路德维希这种恶魔揭穿，未免也太……
    “我只是觉得被关在笼子里很糟糕，食物和药物都得不到满足，会让我的身体受到损伤连带着让你的实力降低。”他轻声飞快地说着，一边说一边抗拒路德维希的手，“为了搭顺风车这样很不划算你懂吗？路德维希把你的手松开！”
    “不。”
    身着女装的恶魔甜美地笑着，一边握着裴望舒的手腕，一边掐住了他的下巴，认认真真地欣赏对方泛着羞耻的红色的水润眼睛和激动之下变粉的脸颊唇瓣。
    “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裴望舒被他掐着脸颊肉，嘴巴有些变形，话说不利落，干脆地翻了个白眼：“什么？”
    路德维希认真地说道：“原来阿裴也挺坏的嘛，又会偷袭，又会撒谎，还会翻白眼！”
    裴望舒：“？？？”
    怎么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做掉这个恶魔，在线等，急！
    看似教训乔恩实则一直关注两个最珍稀货物的独眼：“……”
    真是够了，这两个奴隶未免也太猖狂了，面对这种场景竟然还能调..情？他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忽视！
    独眼的脸色阴沉了下去，络腮胡抖了抖，踢开蜷缩在地上的乔恩，大步向那对“情侣”奴隶走去。
    裴望舒瞥见他过来，连忙推推路德维希：“有人来了。”
    路德维希却只顾着盯他的眼角，想知道积在眼眶中的水光什么时候才能汇聚成滴流出来，说：“来就来了，没关系啦。”
    什么没关系，裴望舒的脸皮可没他这么厚，他冷冷地说道：“我还有更坏的。”
    “真的吗？是什么呀！”路德维希简直好奇死了。
    “你再不松手，我能吐你一身信不信？”在这种时候，裴望舒的胃十分给力。
    路德维希感受了下，飞快地收回手，甜甜地笑了笑。
    裴望舒用力地瞪了他一眼，湿漉漉，红润润。
    啪！
    又是一鞭子狠狠地抽到了笼子上，独眼阴阳怪气地羞辱道：“不愧是敢私奔的奸夫yin妇，太阳高悬在头顶，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都敢搂抱在一起，怎么，要我们大家一起看着你们睡觉吗？”
    远远地看见弟弟和价值千金的货物又吵了起来，约翰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准备过去说道说道。
    他也看出来了，这对年轻的小奴隶确实不太一样，恐怕他们手里有什么特殊的依仗。约翰决定自己去解决他们，弟弟太冲动，说不定会把事情搞砸。
    于是约翰拍拍屁股走了过去，刚走到独眼身后，准备拍一把弟弟的肩膀，便看到那红发的贵族美少女用惊讶不解的语气说道：
    “您为什么这么生气呢，这不也是您的爱好吗？您偷看哥哥嫂子睡觉的时候明明很激动呢。”
    话音落下，四周佣兵瞬间哗然，独眼脸色爆红，裴望舒干咳出声。
    约翰伸出一半的手，忽然拍不下去了。

 第 9 章

    第九章
    “你在胡说些什么！女神在上，真该把你的嘴巴缝起来！”独眼暴怒出声，握着辫子的手臂直抖，差点忍不住冲进笼子里打人。
    路德维希笑容微妙，说：“难道不是吗，您兜里还藏着嫂子的手帕呢。”
    独眼心惊不已，下意识挡了下自己的胸口，不可能，这件事他怎么知道！
    看到红发少女的目光移向自己身后，独眼下意识回头，对上了哥哥阴沉的脸色：“约翰，你别听她乱说，我向你发誓那都是谣言！”
    约翰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他确实很生气，不过这种私事他们会私下解决，在此之前他要先把这满口胡言的小妞带走！
    “我们要理解小姐面对身份落差时的愤怒，并努力为她解决，请放心，我这就把你们分开！”
    约翰一招手，就要让人把裴望舒和路德维希分开。
    路德维希：“在家看到孩子的时候，也会觉得有些奇怪吧，明明自己和妻子都是白净文雅的人，儿子却黑黑壮壮的呢。”
    约翰：“……快来人！”
    一个年轻的守卫想笑又不敢笑，紧绷着脸打开了木笼，准备把裴望舒拖出来。
    路德维希：“你昨晚在朋友的汤里吐口水，看他吃下去的感觉爽吗？”
    年轻守卫目瞪口呆：“？？？”
    他的朋友蹭的跳了起来：“她说什么，混账，我对你那么好！”
    路德维希：“也不要怪他啦，毕竟你总是仗着自己年纪大把别人当仆人使唤，还克扣他的赏金。”
    年轻守卫猛地回头：“我就觉得不对，你竟然真的这么做了！可恶，亏我把你当亲兄弟！”
    “你把我当亲兄弟还敢给我的汤吐口水，有你这么干的吗？”
    “你知道吗我本来想拿钱回家给老爹，都怪你，害得我爹没钱治病！”
    这两人越吵越怒，很快便互殴起来，木笼的门被打开，约翰在一边看着愤怒不已：“够了，要打去一边打，你过来，把那男孩拖出来！”
    约翰随手指了个人，对方心里直打鼓，略显心虚地走过来。
    路德维希张开了嘴巴：“上个月底……”
    “嗷！”那人一嗓子叫了出来，两腿一夹，可怜兮兮地说，“老大，我肚子疼，还是换个人吧！”
    约翰：“……”上个月底到底怎么了？！
    没办法，只好再换个人过来拖。
    路德维希拍拍袖子，施施然坐到了裴望舒的大腿上，裴望舒看他一眼，试图把腿抽回来。
    没成功，算了。
    他眼睁睁看着路德维希三两句便挑拨的别人大打出手，一个又一个佣兵在他嘴下溃败，不由得惊叹起来。
    这就是恶魔的力量吗，窥伺他人的罪恶，并加以利用。
    等等，那这样的话，他是不是也知道自己以前做过什么坏事……
    裴望舒的脸色有些古怪，胃里越发难受了。
    身体一不舒服，情绪难免烦躁，再加上之前独眼殴打奴隶带来的愤怒与刺激，足以支撑路德维希进行一场战斗。
    但这次恶魔想换种玩法，很快，这片空地的空气里便流淌满了让人焦虑易怒的诡异氛围，在恶魔的操纵下，人们红了眼，完全陷入对彼此的愤怒与攻讦中。
    “住手！都停下来！”
    约翰是最早看出不对劲的人，他大声呼喊着，可被恶魔蛊惑的人完全听不进他的劝告，甚至怀抱着对他的嫉恨而攻击了过来。
    糟了，这两个奴隶不是普通人！
    约翰恐惧地后退，他连忙跑到车子内，想找出魔法卷轴来对付他们。
    不知什么时候起，路德维希出现在他的身边：“想让他们停下吗？”
    约翰干笑道：“想。”
    路德维希诡异地看他一眼：“如你所愿。”
    外界佣兵乍然苏醒的那一刻，路德维希取出了约翰的灵魂，他用指尖勾着舔了舔，尖利的牙齿将其一点点撕碎吞噬。
    不要向恶魔祈求任何心愿，所有的最后，都将付出灵魂的代价——这便是魔物的法则。
    恣肆在这片大陆上的魔物，垂涎美味的灵魂，却无法随便狩猎，除非与猎物达成“交易”，而交易的形式向来多种多样……
    虽然内有龃龉，但面对危险时还是选择与亲兄弟一起战斗的独眼看到了这一幕，他目眦欲裂大喊出声：“魔鬼！！！”
    这一刻，他终于认清了红发少女的真面目。
    匍匐在地的乔恩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了路德维希，这个被鞭打的年轻奴隶，在混乱开始的时候便躲到了车下。
    看到约翰的尸体倒地时，他的眼睛不由得亮了亮。
    除了约翰，这里还有很多具尸体，都是看守着他们的守卫，但现在他们根本顾不上看管奴隶！
    约翰的尸体在前面，离这里有点远，乔恩深吸一口气，借着马车上货物的遮掩，悄悄向约翰跑去。
    路德维希抖了抖漂亮的嫩黄色蓬蓬裙，掌心银光闪过，一把长刀出现。
    “天气这么好，竟然被揭穿了，这多不好意思呀。”他羞涩地抿唇笑了笑，说，“那就没办法啦，我只能送在座的所有人一块下地狱了。”
    说着，美少女挥舞起了大刀。
    ……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屠戮的战斗，整个商队除了奴隶和独眼，所有人都死了。
    在意识到面对的魔鬼极度凶残恐怖之后，独眼识时务地撕碎传送卷轴独自逃命去了，但剩下的佣兵可没他那么好的运气，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埋葬在这片空地。
    血腥味儿浓郁的刺鼻，路德维希抛弃了红色的蓬蓬裙，结束了假扮大小姐的游戏。
    他一手抛着小刀，一手拎着乔恩的后衣领，把他带到了裴望舒所在的木笼前方。
    乔恩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即使他有勇气鼓动同车的奴隶一块想办法逃跑，可毕竟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面对如此惨烈的战场和非人魔鬼，同样恐惧到快尿裤子。
    “诶，阿裴怎么把自己关起来了。”
    路德维希松开乔恩，一把扯开了盖在笼子上的布，木笼的门关着，黑发青年闭着眼睛靠在里面，脸色十分糟糕。
    “因为不想让别人进来。”
    “阿裴什么时候才能好呢？”路德维希扒着笼子可怜兮兮地问道，“我好难受。”
    “快了。”
    裴望舒深深呼吸着让人反胃的空气，睁开眼睛环顾四周，顿了顿，他从笼子里出来，开始收拾自己。
    这场混战造成的结果，显然不是一两个人处理的来的。
    裴望舒看向乔恩，想了想，问：“这么多人一起出行，一般都会随身携带药物，你能分辨这里的药吗？”
    乔恩蹲在地上，愣了下，连忙点头：“认识，我认识！”
    裴望舒说：“麻烦你帮我找一下止痛药和退烧药。”
    “好的，我这就去。”
    虽然一直被关押在笼子里，但乔恩是个聪明人，知道这种东西不是放在首领的车里就是放在另一个单独存放行路物资的车里。
    他手里还抓着刚才从约翰腰上解下来的一大串钥匙，收到吩咐便连忙向车队前方的马车跑去。
    “等等。”
    乔恩停下脚步回头。
    裴望舒向他伸手：“把钥匙给我。”
    ……不！可是，他无力反抗。
    原来刚刚摆脱奴隶贩子，就又要落入魔鬼的手中。
    乔恩苦笑一声，还是把钥匙交了出去，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马车，沮丧地想着，干脆自己悄悄跑掉不管别人算了。
    可就算如此，也逃不掉的吧。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裴望舒拿到钥匙后没有立刻把奴隶放出来，他还有些晕眩无力，便用商队刚才搭建的锅和篝火煮了点热水，泡软干净的白面包吃掉。
    热水喝下去，总算把胃里带着膻气的腻味儿压下去，又吃了乔恩找来的药，整个人的状态总算好了起来。
    这个时候，该处理一下别的事情了。
    一二三四……裴望舒默数了下，总共有八个装奴隶的笼子，每个笼子里都有复数的人。
    这群人刚才听到了独眼大喊的那声魔鬼……除了乔恩和自己的木笼，其他笼子都盖着布，应该没多余的人看到路德维希和自己的模样。
    那就等自己走了之后，再放他们出来吧，也省的惹不必要的麻烦。
    “你叫乔恩是吗？”
    乔恩惶恐地回答：“是的大人。”
    “我看你找到的那堆药里有止血药，你的伤还好吗，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乔恩脸色巨变，聪明的人立刻联想到了恶魔的法则：“不，大人，这点小伤我自己来就可以，万万不敢劳烦您！”
    路德维希坐在树枝上吹风，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这两人再次奇奇怪怪地笑了起来。
    莫名升级成大人的裴望舒有些惊讶：“伤在背后，这也能处理吗？”
    乔恩脸上的汗越流越多，他一个咬牙，决定冒一次险，于是向着裴望舒叩拜下去：“大人，我请求成为您的奴仆与信徒，成为您在人间行走的附庸！请留下我的性命与灵魂，让我活着会更有用！”
    裴望舒：“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树上的魔鬼顿时坐不住了，从天而降落到了裴望舒和乔恩中间。
    “走开走开，我们阿裴的奴仆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吗？你，不行，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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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 style="line-height: 25.2px;"
    class="">　　第九章
    “你在胡说些什么！女神在上，真该把你的嘴巴缝起来！”独眼暴怒出声，握着辫子的手臂直抖，差点忍不住冲进笼子里打人。
    路德维希笑容微妙，说：“难道不是吗，您兜里还藏着嫂子的手帕呢。”
    独眼心惊不已，下意识挡了下自己的胸口，不可能，这件事他怎么知道！
    看到红发少女的目光移向自己身后，独眼下意识回头，对上了哥哥阴沉的脸色：“约翰，你别听她乱说，我向你发誓那都是谣言！”
    约翰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他确实很生气，不过这种私事他们会私下解决，在此之前他要先把这满口胡言的小妞带走！
    “我们要理解小姐面对身份落差时的愤怒，并努力为她解决，请放心，我这就把你们分开！”
    约翰一招手，就要让人把裴望舒和路德维希分开。
    路德维希：“在家看到孩子的时候，也会觉得有些奇怪吧，明明自己和妻子都是白净文雅的人，儿子却黑黑壮壮的呢。”
    约翰：“……快来人！”
    一个年轻的守卫想笑又不敢笑，紧绷着脸打开了木笼，准备把裴望舒拖出来。
    路德维希：“你昨晚在朋友的汤里吐口水，看他吃下去的感觉爽吗？”
    年轻守卫目瞪口呆：“？？？”
    他的朋友蹭的跳了起来：“她说什么，混账，我对你那么好！”
    路德维希：“也不要怪他啦，毕竟你总是仗着自己年纪大把别人当仆人使唤，还克扣他的赏金。”
    年轻守卫猛地回头：“我就觉得不对，你竟然真的这么做了！可恶，亏我把你当亲兄弟！”
    “你把我当亲兄弟还敢给我的汤吐口水，有你这么干的吗？”
    “你知道吗我本来想拿钱回家给老爹，都怪你，害得我爹没钱治病！”
    这两人越吵越怒，很快便互殴起来，木笼的门被打开，约翰在一边看着愤怒不已：“够了，要打去一边打，你过来，把那男孩拖出来！”
    约翰随手指了个人，对方心里直打鼓，略显心虚地走过来。
    路德维希张开了嘴巴：“上个月底……”
    “嗷！”那人一嗓子叫了出来，两腿一夹，可怜兮兮地说，“老大，我肚子疼，还是换个人吧！”
    约翰：“……”上个月底到底怎么了？！
    没办法，只好再换个人过来拖。
    路德维希拍拍袖子，施施然坐到了裴望舒的大腿上，裴望舒看他一眼，试图把腿抽回来。
    没成功，算了。
    他眼睁睁看着路德维希三两句便挑拨的别人大打出手，一个又一个佣兵在他嘴下溃败，不由得惊叹起来。
    这就是恶魔的力量吗，窥伺他人的罪恶，并加以利用。
    等等，那这样的话，他是不是也知道自己以前做过什么坏事……
    裴望舒的脸色有些古怪，胃里越发难受了。
    身体一不舒服，情绪难免烦躁，再加上之前独眼殴打奴隶带来的愤怒与刺激，足以支撑路德维希进行一场战斗。
    但这次恶魔想换种玩法，很快，这片空地的空气里便流淌满了让人焦虑易怒的诡异氛围，在恶魔的操纵下，人们红了眼，完全陷入对彼此的愤怒与攻讦中。
    “住手！都停下来！”
    约翰是最早看出不对劲的人，他大声呼喊着，可被恶魔蛊惑的人完全听不进他的劝告，甚至怀抱着对他的嫉恨而攻击了过来。
    糟了，这两个奴隶不是普通人！
    约翰恐惧地后退，他连忙跑到车子内，想找出魔法卷轴来对付他们。
    不知什么时候起，路德维希出现在他的身边：“想让他们停下吗？”
    约翰干笑道：“想。”
    路德维希诡异地看他一眼：“如你所愿。”
    外界佣兵乍然苏醒的那一刻，路德维希取出了约翰的灵魂，他用指尖勾着舔了舔，尖利的牙齿将其一点点撕碎吞噬。
    不要向恶魔祈求任何心愿，所有的最后，都将付出灵魂的代价——这便是魔物的法则。
    恣肆在这片大陆上的魔物，垂涎美味的灵魂，却无法随便狩猎，除非与猎物达成“交易”，而交易的形式向来多种多样……
    虽然内有龃龉，但面对危险时还是选择与亲兄弟一起战斗的独眼看到了这一幕，他目眦欲裂大喊出声：“魔鬼！！！”
    这一刻，他终于认清了红发少女的真面目。
    匍匐在地的乔恩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了路德维希，这个被鞭打的年轻奴隶，在混乱开始的时候便躲到了车下。
    看到约翰的尸体倒地时，他的眼睛不由得亮了亮。
    除了约翰，这里还有很多具尸体，都是看守着他们的守卫，但现在他们根本顾不上看管奴隶！
    约翰的尸体在前面，离这里有点远，乔恩深吸一口气，借着马车上货物的遮掩，悄悄向约翰跑去。
    路德维希抖了抖漂亮的嫩黄色蓬蓬裙，掌心银光闪过，一把长刀出现。
    “天气这么好，竟然被揭穿了，这多不好意思呀。”他羞涩地抿唇笑了笑，说，“那就没办法啦，我只能送在座的所有人一块下地狱了。”
    说着，美少女挥舞起了大刀。
    ……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屠戮的战斗，整个商队除了奴隶和独眼，所有人都死了。
    在意识到面对的魔鬼极度凶残恐怖之后，独眼识时务地撕碎传送卷轴独自逃命去了，但剩下的佣兵可没他那么好的运气，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埋葬在这片空地。
    血腥味儿浓郁的刺鼻，路德维希抛弃了红色的蓬蓬裙，结束了假扮大小姐的游戏。
    他一手抛着小刀，一手拎着乔恩的后衣领，把他带到了裴望舒所在的木笼前方。
    乔恩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即使他有勇气鼓动同车的奴隶一块想办法逃跑，可毕竟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面对如此惨烈的战场和非人魔鬼，同样恐惧到快尿裤子。
    “诶，阿裴怎么把自己关起来了。”
    路德维希松开乔恩，一把扯开了盖在笼子上的布，木笼的门关着，黑发青年闭着眼睛靠在里面，脸色十分糟糕。
    “因为不想让别人进来。”
    “阿裴什么时候才能好呢？”路德维希扒着笼子可怜兮兮地问道，“我好难受。”
    “快了。”
    裴望舒深深呼吸着让人反胃的空气，睁开眼睛环顾四周，顿了顿，他从笼子里出来，开始收拾自己。
    这场混战造成的结果，显然不是一两个人处理的来的。
    裴望舒看向乔恩，想了想，问：“这么多人一起出行，一般都会随身携带药物，你能分辨这里的药吗？”
    乔恩蹲在地上，愣了下，连忙点头：“认识，我认识！”
    裴望舒说：“麻烦你帮我找一下止痛药和退烧药。”
    “好的，我这就去。”
    虽然一直被关押在笼子里，但乔恩是个聪明人，知道这种东西不是放在首领的车里就是放在另一个单独存放行路物资的车里。
    他手里还抓着刚才从约翰腰上解下来的一大串钥匙，收到吩咐便连忙向车队前方的马车跑去。
    “等等。”
    乔恩停下脚步回头。
    裴望舒向他伸手：“把钥匙给我。”
    ……不！可是，他无力反抗。
    原来刚刚摆脱奴隶贩子，就又要落入魔鬼的手中。
    乔恩苦笑一声，还是把钥匙交了出去，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马车，沮丧地想着，干脆自己悄悄跑掉不管别人算了。
    可就算如此，也逃不掉的吧。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裴望舒拿到钥匙后没有立刻把奴隶放出来，他还有些晕眩无力，便用商队刚才搭建的锅和篝火煮了点热水，泡软干净的白面包吃掉。
    热水喝下去，总算把胃里带着膻气的腻味儿压下去，又吃了乔恩找来的药，整个人的状态总算好了起来。
    这个时候，该处理一下别的事情了。
    一二三四……裴望舒默数了下，总共有八个装奴隶的笼子，每个笼子里都有复数的人。
    这群人刚才听到了独眼大喊的那声魔鬼……除了乔恩和自己的木笼，其他笼子都盖着布，应该没多余的人看到路德维希和自己的模样。
    那就等自己走了之后，再放他们出来吧，也省的惹不必要的麻烦。
    “你叫乔恩是吗？”
    乔恩惶恐地回答：“是的大人。”
    “我看你找到的那堆药里有止血药，你的伤还好吗，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乔恩脸色巨变，聪明的人立刻联想到了恶魔的法则：“不，大人，这点小伤我自己来就可以，万万不敢劳烦您！”
    路德维希坐在树枝上吹风，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这两人再次奇奇怪怪地笑了起来。
    莫名升级成大人的裴望舒有些惊讶：“伤在背后，这也能处理吗？”
    乔恩脸上的汗越流越多，他一个咬牙，决定冒一次险，于是向着裴望舒叩拜下去：“大人，我请求成为您的奴仆与信徒，成为您在人间行走的附庸！请留下我的性命与灵魂，让我活着会更有用！”
    裴望舒：“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树上的魔鬼顿时坐不住了，从天而降落到了裴望舒和乔恩中间。
    “走开走开，我们阿裴的奴仆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吗？你，不行，走开！”

 第 10 章

    第十章
    被路德维希那么一打岔，裴望舒也反应过来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这世界上还有像他这样虚弱到需要吃药的恶魔吗？
    路德维希阴森森地恐吓道：“你这样的人都能当阿裴手下，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被路德维希吓唬后，少年脸色惨白差点绷不住哭了，说到底这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办，好像不管怎么选都会死，刚脱离奴隶贩子的魔爪，现在就真进恶魔的爪子了！
    看不过眼的裴望舒绕过路德维希，对乔恩解释道：“我并不是恶魔，也没有吃掉你灵魂的打算。我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在这里分别后，请当做没见过我们，以后也不需要为彼此做什么，当我们毫无关系即可。”
    乔恩听的晕乎了，女神在上，还有这种好事发生？！得到承诺，他不再那么恐慌，渐渐想明白了些事情。
    这两位之所以动手，是因为奴隶贩子主动招惹，但自己和其余奴隶没有惹到他们，所以就被放过了。黑发的青年能指使恶魔，一定是个高贵的大人物，虽然这很可怕，听着也很邪恶，可把他贬为奴隶的却是光明正义的神的信徒。
    自由真的到来了！
    他又怕又喜，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生怕裴望舒反悔：“感谢您的慷慨，不知道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做的？”
    虽然对方说不需要自己做什么，但毕竟沾了光，乔恩希望能报答对方……嗯，希望恶魔不要插手。
    他悄悄看了眼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脾气来得快走得也快，在听到阿裴说不会管他后就又开心了起来。
    此时对方明明问的是裴望舒，他却兴冲冲地插话：“很简单，自杀就可以啦！死之前把那三个也杀了就更好了。”
    乔恩差点又摔回地上去。
    裴望舒生怕他继续说下去剩下的奴隶就全要死了，他不得不拉着路德维希走向一边，并对乔恩说道，“不用当真。”
    路德维希现在的个头才刚到裴望舒肩膀高，被人一挡，就跟那可怜的人类小孩隔开了。这两人看着差不多大，一个是真无辜小可怜，另一个则纯属老黄瓜刷绿漆坏的流油。
    “你到底想怎么处置他们，我要听认真的。”
    路德维希靠着树，踮起脚尖笑嘻嘻：“不处置，你不觉得他们害怕的样子很好玩吗？”
    裴望舒说：“你是魔鬼，他们都听到了。”
    路德维希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关系，反正以后多的是人会认出我的身份，就算他们不知道，教会也能看出来，审判者还有特殊的追踪方式，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该追过来了。”
    裴望舒：“……”一时之间不知这到底算是麻烦还是不麻烦。
    不过不用造成更多不必要的伤亡这一点，让裴望舒松了口气，虽然和恶魔绑定在了一起，但他自己又不是恶魔。
    裴望舒又说了句别吓唬人了就准备回去，结果路德维希拉住他的手又把他拽了回去。
    他力气很大，裴望舒踉跄了下，转过身往前，下意识伸手撑树维持稳定，这一来就把路德维希给圈到了怀里。
    明明自己才是被迫的，可怎么瞧着好像自己在强迫对方。
    路德维希嘴角弯弯，问：“那个奴隶比我好看吗，阿裴为什么更喜欢他？”
    裴望舒皱眉：“不懂你是什么意思，我对他没感觉。”
    路德维希控诉道：“明明就有，阿裴看到他的时候，又欣赏又有好感，结果看到我的时候就是害怕警惕，还有一点讨厌，明明有契约的是我们，啧啧啧。”
    裴望舒一看他亮晶晶的眼睛，就猜到他肚子里的坏水又在冒泡了。
    一边心惊他的敏锐，一边转移话题：“你想太多了，大部分人都和我一样对人友善，这没什么特别的。这里血腥味儿太浓了，你弄得动静这么大，我们该走了。”
    他一直注意着不去看地上的尸体，可遍地都是，不小心就会看到，穿越不过短短一天，裴望舒的心理还没强大到对此视若无睹的地步。
    路德维希抱着手臂怪笑：“真的吗？”
    裴望舒重音：“真的。”
    可向来好脾气的恶魔忽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金色的竖瞳蛇一样缩起，他抬了抬下巴，怪异地说道：“我不信。”
    不善言辞的裴望舒张了张嘴巴，一时想不出应答。
    但路德维希不需要他的应答，他用食指勾住裴望舒的领口，向下用力一勾，裴望舒便皱着眉低下了头。
    两人面贴面，娇小的少年像毒蛇吐信，冰冷恶毒：“我们的契约很特殊，阿裴最好乖乖的，不要在我们中间插入第三人，否则我不保证自己做什么哦。”
    突然翻脸的恶魔带着危险的气息，让裴望舒的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下，他冷冷地说：“我们迟早会分开。”
    路德维希微微笑了：“但在那之前，阿裴只能是我的。”
    不论主人还是奴隶，不论猎人或是猎物，只要沾上恶魔的气息，签署恶魔的契约，烙下恶魔的印记，那就一定是恶魔的所属物，没有任何恶魔能容忍自己的所属物被他人染指。
    贪婪，是恶魔的本性。
    乌黑的眼睛沉沉回望，裴望舒没有说话，后退一步把自己的衣领从恶魔手里解救出来。
    “……”
    路德维希喜怒无常的程度就像翻书，见状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他主动上前抱住裴望舒的手臂：“好啦好啦，阿裴乖啦，不是要走吗？对了阿裴，我们把他一起带走吧，这样遇到危险，阿裴就不用苦恼用什么方式来提供力量啦，我们先砍他的胳膊，后砍他的小腿……”
    试图冷战的裴望舒没一分钟就破了功：“……不行！”
    路德维希故意反问：“为什么？”
    裴望舒连挣脱路德维希的手臂都顾不上了，没好气道：“因为这样会伤害我的心理健康，会让我心情十分糟糕。”
    “可阿裴现在的心情也很不好。”路德维希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连带着我的心情都不好啦，阿裴再不好起来，我只能自己找找乐子了。”
    虽然没有说，但这个找乐子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我会调整的，别动他。”裴望舒硬邦邦地说道。
    路德维希哼笑一声，白嫩的脸蛋贴到了裴望舒手臂上，远远看着仿佛撒娇一样。
    并没有特意偷听但风总是把一些魔鬼呓语送进耳朵的乔恩：“……”救命，他想现在就撒丫子跑路！
    但跑路的是不现实的，乔恩看到那红发的小恶魔忽然扭头对着自己龇牙咧嘴一阵威胁，他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等着黑发青年跟魔鬼坐回来。
    路德维希盯着人笑，笑的乔恩越来越抖：“嘿嘿嘿嘿嘿。”
    “把我的琴给我。”裴望舒看不下去了。
    “嗯？”
    “你不是想让我的心情好起来吗？”裴望舒低声道，“这是我自我调节的一种办法。”
    二十一年的人生里，他也时常会遇到无法忽视的痛苦，这个时候他就会给自己拉一曲，让自己沉浸在乐曲中忘却一切。
    拿到小提琴后，裴望舒给弓毛擦了点松香，他将琴架到肩窝上，视线离开深红的地面，望向了随风摇曳的树木。
    郁郁葱葱的树林散发着勃勃生机，鸟啼与虫鸣点缀在风中，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斑点点的光影。
    裴望舒缓缓拉动琴弓，感受着琴身的震动与随之流淌的美妙声音，拉了一首《森林狂想曲》。
    这是大自然的声音，灵动活泼，温柔纯净，闭上双眼，似乎便与盛夏的森林融为了一体。他好像看到小鹿在溪边饮水，看到蝴蝶在翩翩飞舞，碧绿的叶子一个哆嗦，猿猴在林间穿梭跳跃……
    一曲结束，心中的一切躁动似乎都消散在风中，只剩下对生命的感动与喜爱。
    裴望舒睁开眼，看到乔恩正怅然地望着远处迟迟不能回神，不知在这乐曲中感受到了什么。
    他轻叹一声，准备把琴放起来，结果低头一看被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路德维希竟躺到了自己腿上。
    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先说话。
    还是路德维希开口打破的平静：“阿裴拉琴的时候，好像把世界都忘记了，这种感觉……很奇妙，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不，才不是这样，他只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裴望舒修长的手指捏着琴弓，抿了抿唇没接话。
    路德维希打了个哈欠，说：“没想到阿裴也有些天赋，话说回来，我好像忘了什么事……”
    咚，咚咚咚！
    在原先关押两人的木笼后面还有个盖着布的笼子，此时忽然急促且狂躁地动弹起来，就好像里面有什么人正在疯狂攻击笼子想要出来一样。
    之前都好好的，被关着的奴隶恨不能让自己的存在感彻底消失，怎么会有主动引人注意的奴隶？
    “那个笼子里关的是谁？”裴望舒问乔恩。
    “不知道，那个笼子很神秘，商队一直特殊照顾，从来没把布掀起来过，里面的人也没跟别人说过话。”
    笼子激烈的震动着，突然翻下了车，盖布被拉扯掉一角，露出空荡荡的内部。
    这个笼子里，只关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0 16:13:49~2021-09-11 18:0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我在大润发杀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从笼子的空隙里可以看出里面只有一个人，裴望舒走近一看，发现这人十分特殊。
    这是个女性，有着一头毛躁的绿色长发，皮肤苍白耳朵尖尖，相貌美丽身材纤细。只是她现在的状态极其糟糕，紧紧闭着眼睛，像是犯了癫痫一样狂躁无意识地抽搐乱动，使这个木笼没有一刻安静。
    路德维希一把掀开盖布，阳光照了进来，绿发女性瑟缩了一下，随机故态复萌再次疯狂地挣扎起来。她虽然闭着眼睛神志不清，身体却凭借着潜意识试图从木笼中挣脱，她的力气很大，要不了多久笼子大概就会被她撞坏。
    最诡异的是，她似乎在向着裴望舒的方向贴近。
    路德维希跳到笼子上方，蹲下身低着头观察：“哇，是个精灵呢，不过看起来好像生病了。嚯！”
    在某些方面精灵的敏感度极高，路德维希还没站稳，绿发精灵受到恶魔气息的刺激猛地向上伸手，她仍旧紧闭双眼，身体矫健地勾上去，手从木笼缝隙中伸手，啪地拍向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反应很快，刷地又跳下笼子，对方的手只能拍到空气。精灵没有意识，全凭本能攻击，肢体袭击不起作用，她竟在指尖凝结出道道光箭攻击路德维希。
    虽然精灵打起架来很凶残，但毕竟神志不清全凭本能攻击，路德维希蹦蹦跳跳轻松就能避开。
    “阿裴阿裴，快安抚她！”但轻松不代表他愿意像个兔子一样蹦蹦跶跶。
    “我？”挨打的不是自己，裴望舒十分淡定，甚至期待路德维希能真挨几下，“我只是个普通人，一不是医生而不是法师，怎么安抚她？”
    路德维希猛地跳到裴望舒身边，手臂一勾两腿一蹦，竟直接蹦到了裴望舒背上。被迫背着他的裴望舒脸色顿时变了，他可不像路德维希一样体力超凡，更别提背着个人蹦跶了。
    当机立断便要把路德维希甩下去，可他紧紧抱着脖子，裴望舒根本撕扯不下去。
    又是几簇绿莹莹的光箭袭来，裴望舒心一横直接向后倒去，扑通一声闷响，以恶魔为肉垫，裴望舒躺到了地上。
    正准备拔萝卜一样把裴望舒从地上拔起来躲避的恶魔：“……”虽然不疼，但莫名有点堵得慌。
    挂在木笼上方的精灵感觉敌人低于水平线了，有点茫然，松了手落下，趁此时机裴望舒爬起来和路德维希远离了笼子。
    精灵安静了许多，仍痛苦挣扎仿佛深陷噩梦，但不再对着他们攻击了。
    “从我身上下去！”裴望舒扶着马车命令。
    “不。”路德维希理直气壮地说道，“经过刚才我突然发现，我和阿裴之间出了很大很大的问题！现在我们才是最亲密的人，如果阿裴一直讨厌我的话，以后岂不是很耽误我们的合作？所以我决定了，改变从现在开始，我要和阿裴当最亲爱的好伙伴！”
    裴望舒：“？？？”这跟趴我背上有什么关系？！
    其实路德维希并不沉，就算是裴望舒背起来也很轻松，但他抵触路德维希过度的亲密。
    裴望舒无奈地说：“你先下去，改变以后再说。”
    路德维希撅起嘴巴，仗着自己现在是正太体型，臭不要脸地学小孩撒娇耍赖：“不嘛不嘛——”他低下头贴在裴望舒耳边，滑嫩的脸蛋蹭了蹭裴望舒的侧脸和碎发，喷洒凉丝丝的气息，“阿裴哥哥不要生气啦~”
    “……”
    裴望舒震惊，裴望舒惊悚，裴望舒一瞬间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下意识低下头：“呕……”
    路德维希幽幽吐息，“阿裴哥哥再这样，我就要怀疑你怀孕了。”
    裴望舒猛地甩甩头，厉声道：“下去！”
    路德维希：“就不，嘻嘻。”
    没办法，面对厚脸皮的魔鬼，人类只能另想办法。裴望舒发现越跟路德维希计较什么事，就越容易被什么事给缠住，他总有使不尽的精力与坏水，戏弄别人是他的爱好之一。
    还是谈正事吧，至于其他的通通无视掉，一会儿路德维希发现这样没意思就不会继续闹了。
    裴望舒坐到马车前室上，这里离装着精灵的箱子有些距离，但又能观察到她的情况：“你之前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
    这样一个状态古怪的精灵，交给乔恩的话，这个小孩也没什么好的处理方法。而且裴望舒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精灵跟自己有点关系，她一直在努力向自己的方向靠近，又只攻击路德维希不攻击自己。
    异世界的人跟此世界的精灵能有什么关联？裴望舒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说不定里面有自己穿越与回家的线索。
    路德维希抱着裴望舒的脑袋说：“别的不太清楚，但她之前昏迷着，是被阿裴唤醒的。”
    “我？”
    路德维希说：“阿裴自己还不清楚呢，阿裴的琴声里有能量波动，有魔法天赋，虽然没有特意用琴声做什么，但也达到了某些音乐本身想传达的目的。大概是和精灵体内的魔力产生了共鸣，所以将她唤醒了。唔，但力度不够，还没完全清醒。”
    魔法天赋？这大概是穿越后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这样一来，学习魔法就能自己保护自己了，而不用一直靠路德维希。
    “你能看出来她是怎么了吗？”得到好消息心情不错，裴望舒都不计较路德维希用下巴在自己头顶乱蹭的事了。
    “她被某些邪异的力量侵蚀了。”路德维希眯起眼睛远远地看着精灵，若有所思，“阿裴试试用琴声安抚她吧，让她平静下来，然后重新唤醒她，说不定能跟她对话。”
    裴望舒正有此意，重新把琴架好，却没有第一时间拉琴。
    “你能下来吗？不太方便。”
    “哦，忘了。”路德维希眨巴眨巴金灿灿的大眼睛，乖巧地松手跳了下来。
    调试好琴弦后裴望舒思考了一下，刚才拉的是《森林狂想曲》，活泼生动富有生命力，所以把精灵唤了个半醒。既然这样，那就拉一首温柔舒缓祥和催眠的曲子吧。
    虽然路德维希说自己的琴声中有能量波动，但实际上裴望舒并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所想到的办法，也只是让自己更加沉浸在乐声中，更加努力地用琴声来传递音乐中蕴含的情感。
    慢慢地，精灵安静了下来，重新陷入沉睡。
    竟然真的成功了！音乐中蕴含的情感能够感动听众，能够通过乐声传达给他人，在没有魔法的地球，好的音乐就有影响他人的力量，而在有魔法的世界，效果似乎更好了。
    裴望舒不安的心定了定，他主动走向精灵，对路德维希平静地说：“刚才没能彻底唤醒她，应该与距离有关，能量会在传递的过程中削弱。我们到她身边去，效果可能更好。”
    路德维希没有意见，跟着裴望舒再次靠近精灵。
    站定之后，裴望舒让路德维希往旁边点不要影响自己，他瞥了一眼对方，心想，之前没能彻底唤醒她，还有个可能是曲子不够给力，既然这样，这次就拉一曲……小提琴版的《命运交响曲》吧！
    希望精灵能接收到这首音乐中抗争的力量，打败让自己昏迷的因素。
    裴望舒闭目凝神，然后，开始了慷慨激昂的命运交响曲震撼心灵的前奏。
    路德维希抖了抖，被震得，他对着裴望舒竖起大拇指表达赞赏。
    又一次激荡的节拍过后，木笼中的精灵忽然像脱水的鱼一样猛地躬身弹跳，，她身体撞击到笼子上方又落下，把笼子撞得晃动了起来。
    精灵大口喘气，剧烈呼吸，浑身一阵颤抖挣扎，忽然扭头面向裴望舒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蒙着白翳的恐怖的眼睛。
    “……”
    裴望舒想了想，伸手指向路德维希：“恶魔在那边。”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安~
    感谢在2021-09-11 18:07:25~2021-09-13 03:1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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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也不知道这双眼睛视力还健全不，顺着就望向裴望舒手指的方向，路德维希哇了一声，躲到裴望舒身后笑：“阿裴好坏啊。”
    被这么一打岔，精灵忽然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裴望舒给她倒了点水，精灵一饮而尽，在裴望舒接碗的时候忽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啊那撒……”她紧紧贴在木笼壁上，发出意义不明的单词。
    裴望舒完全听不懂。
    路德维希从裴望舒肋边探出一颗小脑袋，说：“说大陆通用语，阿裴不会精灵语啦！”
    精灵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抓着裴望舒的手愈发用力，她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顿了顿才说出裴望舒能听懂的语言：“你不是精灵？你是谁！”
    裴望舒：“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认识我吗，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
    不知道精灵之前遭遇了什么，现在的状态极度糟糕，抓住裴望舒似乎便用掉了她最后的力气，她躺在笼子里虚弱地说：“你有熟悉的气息……我不知道，你一定……和女神有关系……为什么……”
    “你说的这些我更不清楚。”裴望舒挣了挣，趁精灵失力的时候缩回了手，手腕红彤彤，还有两道抓痕，“我是普通人，只是路过。”
    得到这样的答复，精灵陷入了沉默，她虽然看不见，那双白色的石化一般的眼睛却还是盯向了裴望舒的方向，精灵缓缓道：“你被恶魔控制了。”
    裴望舒轻叹一声，说：“不算控制。”
    精神紊乱的精灵似乎不太能理解这点，她伸手抱住了脑袋紧紧闭着眼睛，额头流下大颗大颗的汗珠。
    见她如此痛苦无法正常行动，路德维希趴到笼子边上，忽然伸手拔了一根精灵的头发，精灵头痛的厉害，根本顾不上管他。
    路德维希又去戳精灵的眼皮，贱嗖嗖地说：“虽然人类和精灵有约定，明面上不能买卖精灵做奴隶，但在黑市里精灵的价格相当高哦！看起来她病的很严重，被侵蚀的程度相当深，大概活不了几天啦，在此之前我们赶快把她卖了吧！”
    裴望舒嘴角抽搐两下，恨不能把路德维希当场打包卖了：“别闹。”
    “既然阿裴求我了，那我就仁慈地听阿裴的吧！”成功吃掉契约者的小生气后，恶魔伸出手在精灵的后脑勺上重重拍了下一下，精灵浑身一震，顿时缓解不少。
    只不过经过刚才的发病，她看起来更加虚弱了。
    “帮帮我……”精灵哑着嗓子说，“人类，你叫什么名字？”
    “裴望舒。”
    路德维希不满地说：“为什么她问阿裴就直接说了，我问就只告诉我一个字，不公平！是我没有魅力了吗我不信！！”
    裴望舒快被吵死了：“别闹了，我同情她不行吗。”才不是这样，是因为靠近精灵的时候，裴望舒有一种奇怪的亲切的感觉，他能感受到对方亦是如此没有敌意。
    精灵奄奄一息道：“阿布勒斯，我叫阿布勒斯。裴，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有女神的力量，虽然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你一个人类会这样……但我相信女神。帮帮我，帮我带一样东西给我的同伴，他会给你报酬。我不能继续活下去，等我死去后，麻烦烧掉我的尸体！”
    事情的严重性一下子就上升了，裴望舒打开笼子，没有直接答应：“我们正在被人追杀，委托我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精灵一愣：“因为恶魔，是吗？”
    裴望舒摸摸鼻尖：“是的，好像很多人都能发现恶魔的踪迹。所以你还是委托别人吧，比如那边那孩子。”乔恩是个不错的选择。
    路德维希低低笑了两声。
    实际上如果事情不麻烦，裴望舒不介意顺手帮一下，但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合适。
    “等一下，我有办法。”阿布勒斯思索了一下，给了裴望舒一个意外之喜，“我能把恶魔的气息封闭起来，让人看不出来，还能阻隔追踪定位的魔法。”
    裴望舒眼睛一亮：“如果这样就再好不过了。”这样的话，至少能少惹一点麻烦。
    他帮精灵送东西，精灵帮忙遮掩恶魔的存在，互惠互利。
    阿布勒斯在暗袋里摸索，掏出了一个刻着繁复花纹的黄铜色扁圆金属盒，她将盒子递给裴望舒，叮嘱道：“把这个盒子交给乌西镇的丹尼勒斯，他也是个精灵，除了他之外谁都不要给。还有，等我死掉后要立刻烧掉我的尸体！”
    “好，我答应你。”裴望舒应了下来。
    阿布勒斯伸出手，摸索着捉住了路德维希的手臂，她的指尖渗出墨绿色的光芒，头发像褪色了一般越来越苍白。
    “恶魔，我不清楚你和裴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来让我调查这件事了。”当没有别的选择时，只能冒险，精灵虚弱地说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恶魔更狡诈的存在了，原谅我有所顾虑——如果你不能协助裴完成我的委托，这个魔法印记就会变成诅咒，让你出现在所有精灵的追杀名单上。咳！咳咳咳……记住，比我强大的人可能不受魔法影响，还有，当沙漏里面的沙子流尽时，魔法就会失效。”
    精灵的手无力地落下，此时她一头长发苍白，蒙着白翳的眼睛浑浊地动了动：“要快……”
    耗尽最后的生命与力量来为自己的目的铺路，精灵闭上眼睛，安静的如同一颗倒下的树木。裴望舒摸了下她的颈侧，发现脉搏已经不再跳动。
    他又看向了路德维希，在他的手腕上，有一个小巧的绿色沙漏印记，远远看着，静好像纹身一般。
    路德维希见他好奇，主动把胳膊伸到裴望舒面前：“精灵魔法，很神奇吧？会魔法的精灵其实不多，一般在族群内的地位比较高，这趟委托说不定能收到很不错的报酬。”
    裴望舒看了两眼，没看出名堂来，站起来说道：“把她的尸体烧了。”
    大概是看出来裴望舒心情不太好，路德维希没再闹幺蛾子，伸手把阿布勒斯的尸体抱到了空地上。裴望舒直接将商队之前搜集的柴火挪过来，把阿布勒斯围起来烧掉。
    火焰熊熊燃烧，以一种快到诡异的速度吞噬着阿布勒斯的尸体，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松脂燃烧的气味儿。
    裴望舒又瞥了眼别人的尸体，满地都是……他放弃了一块烧掉的打算。
    休息完后，裴望舒挖了个坑把阿布勒斯灰白色的骨灰埋了起来。之后他翻看了下商队装载普通货物的马车，准备挑两辆带走，这样生活物资和启动资金的事情就解决大半了。
    至于其他的，随便那些被抓来当奴隶的人分吧，他和路德维希只有两个人，多的也带不走，除非他能吞下一辆马车——路德维希拒绝了。
    在这个过程里，裴望舒发现了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他虽然会说这里的通用语，但不识字还是个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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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商队贩卖的货物有多种，其中最贵重的就是香料和奴隶。
    乔恩说这个商队属于紫罗兰家族，在旭日帝国权势滔天，不过现在他们在托恩王国境内，倒不用太担心对方追杀过来。
    裴望舒挑了一辆装香料的货车，又选中了商队首领使用的马车，将其打扫干净，拆掉上面挂着的紫罗兰家族徽章。要不是路德维希说马车外面的部分装饰是炼金道具，有防御的魔法效用，他都想全部拆掉低调前行了。
    整个商队任由裴望舒挑选，这感觉也是蛮酸爽的，短短半天时间，裴望舒就从穷光蛋晋级成了小富翁。
    有了两辆马车、香料、金钱、武器、生活物资，其余东西都是锦上添花了，裴望舒猜商队首领身上应该也有像独眼使用的魔法卷轴一类的道具，但他既不会分辨又不会用。
    路德维希挑挑拣拣，丢给裴望舒一个戒指和一把匕首，其中戒指有防御魔法攻击的作用，匕首附魔锋利无比，其他东西他都看不上眼。
    除此之外，裴望舒还从首领的马车内翻到了一叠样式一样的文件，也正是这份文件，让裴望舒意识到文盲不好当。这些都是卖身契，每一份都被摁了血手印，奴隶卖出后主人会在上面签字印章，契约受到法律保护，奴隶将彻底失去自由。
    其中有三份契约最为特殊，从纸质上来说就比其他的契约书精巧。路德维希说这些是有魔法约束的契约书，远比普通的奴隶契约难摆脱，专门用来款待珍稀货物，比如精灵，比如他俩。
    裴望舒目光一沉，直接将这三份契约烧掉，至于其他卖身契是谁的就还给谁，随便他们怎么处理。
    走之前裴望舒把钥匙串给了乔恩，商队剩下了很多东西，马车，马匹和货物，他们想怎么分就怎么分，当然，连带着满地残骸都留给了他们。
    ……
    林间小路中，悠扬的乐曲随风飘散，一曲结束，被惊飞的鸟群再次回落枝头，乌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看向小路中缓缓前行的马车。
    这是告别商队的第三天，得到安静休息、药物、热乎食水的裴望舒重归健康，既摆脱了焦虑的环境，又摆脱了生病。
    这两天他们低调前行，一直没遇到敌人，难得轻松了下来——主要是裴望舒轻松了，路德维希只觉得无聊。
    乌西镇并不在去往王都的直线路径上，两人需要绕些路，裴望舒拿着从商队内搜刮来的地图，再加上沿路打听，大概确定了乌西镇的方位。赶路的过程十分无聊，加上距离目的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裴望舒便开始自己钻研学习魔法的事情。
    他有精力时就拉小提琴，这种时候路德维希总是很安静，不会打扰他。但让一个二十年都是唯物主义世界观的现代人立刻理解并感受到魔法的存在，还是为难了些。
    路德维希无法给予他帮助，他告诉裴望舒，魔法只是对这世界超自然的所有力量的统称，内部分支十分庞杂。而他是个恶魔，吞噬灵魂就像人类吃饭，使用力量就像人类用拳脚一样天生就会，实际上他并不懂人类的魔法，也无从向裴望舒传授经验。
    裴望舒想学习魔法，最好的办法是找个人类老师。
    “更精准一点的话，阿裴最好找一个像你一样修习音乐魔法的老师。”路德维希笑眯眯地建议道，“精神与意志的力量可以影响物质，用乐声作为载体是个不错的方式，说不定以后阿裴会变成很厉害的人物，这样不用阿裴生气我也能解封力量啦。”
    ……想的还挺全面。裴望舒默默看了他一眼，并不希望这一天的到来，他更希望在此之前两人就能分开自己回到老家。
    不过路德维希说得对，自己摸索一头雾水，修习魔法的事情先暂停，不如去探索一下别的。
    比如，文化知识和自己的身体。
    “好无聊啊！！我要吃饭，来个人给我啃啃——”路德维希趴在马车顶上，蔫儿唧唧地摊着身体，时不时就向四周的林子嚎一嗓子。
    裴望舒坐在马车前室驾车，无语地看他一眼，心中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向他请教学习文字的事情。
    并不是特别想让他当老师，总觉得这样会引发一些不可控的效果，而且他们的关系很微妙，裴望舒很努力才在路德维希面前争取到自主权，向他请教的话又要低他一头，难保恶魔不会得寸进尺。
    还是……算了吧？
    哪知恶魔敏锐的可怕，从马车顶上探头下来，兴冲冲地问：“阿裴在想什么呢，跟我有关？快说快说！”
    裴望舒干咳一声，道：“没什么，你继续晒太阳吧。”
    恶魔这种邪恶的生物竟然不怕太阳，也是奇了。
    路德维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笑，缩回了车顶上。
    他消失后，裴望舒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向他请教，不管怎么选都各有利弊，实在是难以选择。路德维希发现了裴望舒心中的纠结，有了新的游戏，也不再叫着要吃饭了。
    裴望舒喝水，他幽幽探头：“不管什么事，我都可以为阿裴分忧哦。”
    裴望舒午睡，他趴在边上支肘捧腮，在裴望舒醒来时第一时间占据他的视野：“像我这样贴心的恶魔不多见了，阿裴千万不要错过！”
    夏天天热，裴望舒打水擦身，路德维希倒吊在树枝上晃来晃去：“难道阿裴还是不信任我吗，竟然避开我……明明我只是个孩、子、呀！”
    裴望舒：“……”
    忍无可忍，裴望舒轻轻道：“我确实在犹豫一件事，我在想，要不要等沙漏时限结束后再帮阿布勒斯送东西，你觉得呢？”
    路德维希嗤嗤笑两声：“阿裴真小气，我不看就是啦！”
    说着便蹲到了树枝上，小手捂着眼睛背对裴望舒。
    第二天路德维希又恢复了缠人精的本性，本来就没想好的事被他这样烦，裴望舒心态都快爆炸了。他干脆不坐马车，跳到地上跟着缓缓前行的马儿小跑。
    肺部呼吸着清新的森林空气，身体自由的奔跑，心脏噗通噗通直跳却不会绞痛心悸。裴望舒眼睛越来越亮，不由得伸出一只手按在心口感受着健康的滋味儿。
    原来自由奔跑是这么的畅快，真好啊，感觉所有烦恼都随着掠向身后的风一同远去了，心灵与精神得到了放松，正轻飘飘地向上飞去……
    跑着跑着裴望舒停了下来，老老实实地爬上马车休息。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肺部火烧一样的痛，喉管干涸的要裂掉，腿部肌肉酸痛不已，浑身是汗疲累不已——虽然最严重的心脏问题解决了，但虚弱的身体未经锻炼，还是不能运动太长时间呢。
    但即便如此，裴望舒也已经十分满足了。
    他躺在车厢内，感受浑身上下酸痛的滋味儿，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
    路德维希从窗外倒着露出脑袋，歪歪头：“阿裴真变态，明明身上那么痛苦，却笑这么开心……嘶！”
    路德维希刷地瞪大眼睛，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惊恐地瞪着裴望舒，不等裴望舒问怎么了，就蹭地又缩回了车顶。
    裴望舒一脸懵，不明白他又在发什么神经。
    反复无常捉摸不定……果然，还是不要向他请教了，万一故意教自己错的知识怎么办。可是找别人的话不太方便，而且时间要晚不少，以后遇到需要识字的场合，来得及吗？
    到底要不要找他？
    “那个，路德维希。”裴望舒敲敲车厢，决定先试探一下，“你识字吗？”
    路德维希的声音隔着车顶传来：“当然，我可是一个知识渊博的恶魔，不然多影响我烹饪。”
    裴望舒清了清喉咙：“那你教过学生吗？”
    路德维希惊讶道：“我是恶魔诶怎么会去当老师我疯了吗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裴望舒：“……”
    路德维希：“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以，比如我的猎物想玩角色扮演。不过就算这样，一般人也不敢向恶魔索取，我收取的报酬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啊哈哈哈哈哈哈，阿裴真有意思，竟然问这种问题，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阿裴想让我当老师吧？来，先叫声老师听听，老师最喜欢教育坏学生啦！”
    裴望舒：“…………”
    路德维希探头：“阿裴怎么不说话了？”
    裴望舒背过身去，翻死鱼眼：“没怎么，别当真，我就随便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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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接下来两天，裴望舒时不时就会下地跑一段锻炼身体，他清楚自己还很虚弱，所以感觉累了就停下来休息。即使这样，久不运动的身体肌肉还是接连酸痛了好几天，裴望舒认认真真地放松按摩，没有一点抱怨。
    又一次跑步时，路德维希也跟了下来，他背着手悠哉地跟在裴望舒身边，侧脸看他。裴望舒被他看得发毛，装没注意，闷着头继续跑。
    路德维希忽然小腿一伸，裴望舒脸色一变连忙躲开，踉跄了两步还是失衡跌倒。幸好这片草地茂盛柔软，裴望舒膝盖钝痛但没摔破。
    他忍着痛吸气，翻身坐起就看到路德维希抱着右腿单脚直蹦：“呜哇——好痛！”
    ……噗！还不是要跟着一起疼，活该！
    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活该。”
    路德维希蹦到裴望舒身边，笑嘻嘻狡辩：“我只是有事要做，想让阿裴停下来。”
    “什么事？”裴望舒坐在草地上休息。
    “吃了好几天干粮，什么味道都没有，我要打猎！”
    裴望舒一愣：“打的是人还是动物？”
    路德维希：“随缘。”
    幸好附近没有别人，路德维希打了一只肥硕的足有小腿高的兔子回来。他挑选在这地方停下休息是有讲究的，附近有条小溪，正好可以清洗兔子。
    路德维希拿着小刀一边处理兔子一边哼歌儿，全程没让裴望舒插手，从来没干过这种活儿的裴望舒松了口气。
    夜色降临，冷月高悬，除净草的空地上生起一堆篝火，兔子抹上盐和香料慢慢烘烤，裴望舒坐在火堆边取暖。
    六月中旬，入了夜还有些冷，兔肉慢慢逸散香气，裴望舒吞了吞口水。
    路德维希慢悠悠地转动树枝烤肉，这种时候，习惯了现代便利厨具的裴望舒就帮不上忙了。兔肉烤好后，路德维希不怕烫，伸手撕了一条兔腿往边上递去。
    “喏。”
    裴望舒受宠若惊地接过，对路德维希反常的可靠有些不敢相信：“谢谢。”
    篝火噼里啪啦地烧着，烤的油脂直冒的兔肉咸香四溢，连续几天寡淡的饮食后吃到香喷喷的肉，胃部连着舌头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
    也许是今晚的夜空太美丽，也许是吃到久违的美食让人放松警惕，也许是路德维希今晚让人意外的安心和可靠，裴望舒之前压下去的念头突然又冒了出来。
    火焰的影子映在路德维希脸上，他托着腮打了个哈欠，眼睛懒懒地眯着，忽然问：“怎么了？偷偷看我好几次了。”
    被发现了，干脆直接说吧。
    裴望舒语气平常地尽量不带一点起伏地说道：“不识字太麻烦了，你能不能教我？”
    路德维希舔了舔手指上的油脂：“好啊。”
    成……成功了？
    因为今晚都很顺以至于不敢相信的裴望舒还有些发愣：“要什么报酬？”
    路德维希对他笑，眼中映着火光如同一汪碎金：“既然是阿裴，就不需要别的报酬了，不过老师总要叫的。”
    见裴望舒有些别扭的神情，他话锋一转说道：“其实有一个更方便的办法，可以将我的知识直接转移给阿裴，这样不算教授，阿裴不想叫老师就不叫吧。”
    裴望舒喜出望外，不由得带上了真心的笑容：“谢谢你。”
    他是个尊师重道的人，叫老师不难，难的是叫路德维希老师，总有一种强烈的抵触感。
    路德维希调侃道：“阿裴笑起来很漂亮嘛，平时那么冷淡，还是多笑笑的好。”
    一时间裴望舒不知道脸上的表情该如何处置了，只好闷头吃肉。
    一顿饱足的晚饭过后，裴望舒洗漱了下，跃跃欲试想立刻就进行学习。
    路德维希对他招招手，笑的十分甜美：“过来，这种方法很简单，因为我们之间有灵魂上的契约，阿裴只要放轻松让我接触你的精神，很快就会好了。”
    说的太玄乎了，裴望舒猜测可能跟“醍醐灌顶”是差不多的意思，他挨着路德维希坐好，两人面对面，裴望舒便被他捧住了脸颊。
    “很快就好了哦，过程中会有些难受，阿裴要忍住。”
    裴望舒严肃地点点头，说道：“我会忍住的。”
    他经历过很多疼痛，做好心理准备，相信自己能扛过去。
    路德维希勾了勾唇角，舌尖舔过红润的唇瓣，一双灿金的眼睛笑弯弯。然后扶住裴望舒的肩膀，将额头贴向对方的额头。
    裴望舒不禁屏住了呼吸，太近了，近的路德维希被火光染上温暖色调的睫毛就在眼前，高挺小巧的鼻尖都碰上了自己的。裴望舒微微垂眸，避开了他的视线。
    “要开始了。”
    嗡——
    紧绷的意识忽然碰到了什么，情不自禁地战栗起来，一股知识猛地冲刷下来，精神顿时又涨又痛。可这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不知为何有一种酥麻到极致的快.感在脑中炸裂，摧枯拉朽一样扫荡着裴望舒的全部，并洞悉了他的全部。
    几乎是第一时间，裴望舒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绷紧了，不，太刺激了，太过分了，精神快要崩溃成一团乱麻了！他什么都无法思考，在灭顶的快感中颤抖着，心中危机感升到最高，而后出于本能用力地推开了对方。
    知识的灌输戛然而止，裴望舒缩成一团紧紧抱着脑袋大口大口喘息，他仍旧是混乱的，浑身上下尤其脑海中还残留着方才那让人未知恐惧的失控般的快乐余韵。
    不知过了多久，精神上的颤栗与酥痒渐渐退去，裴望舒失神地呼吸着，手指动了动，碰到了路德维希的手。
    他抬头，发现路德维希紧紧地蹲在自己面前，单手托腮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唇角勾着戏谑的弧度，另一只手正安抚般覆在自己额侧。
    他是故意的。
    一种隐秘的羞耻与恼怒纠缠着升了起来，裴望舒咬牙望向他：“你没跟我说是这样的——”
    “哪样的？”路德维希无辜反问，“我说了会有些难受，阿裴都听到了。”
    可是这又不仅仅是难受……不，确实是难以承受，在舒服的方面达到极致，竟然这也么……
    裴望舒知道自己又被路德维希戏弄了，但不好指责对方，毕竟他没说谎，只是没说清楚。算了，已经结束了，裴望舒脑袋乱糟糟，被灌输的知识需要消化，他不想再跟他计较这件事了。
    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在裴望舒想起身躲回马车里的时候，路德维希按住他的肩膀，故作惊讶道：“做什么，我还没有把通用语的知识全部交给阿裴呢。”
    还没结束？！
    路德维希脸上的笑容在光影摇曳中近乎恶毒，他轻轻抚摸裴望舒的碎发和后脑，语气温柔地像拐小孩：“虽然阿裴刚才把我推开，导致知识的传输中断，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再来一次，我保证让阿裴懂所有通用语的知识。”
    不！裴望舒几乎想也没想就说道：“不用了！”
    故意折腾人的魔鬼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即使现在体态年幼，身体里仍旧蕴含着强大的力气。路德维希笑眯眯地要往裴望舒额头上贴，回想刚才恐怖的快.感，裴望舒便不由得紧张后退。
    最终他竟被逼得靠到了树上，退无可退，裴望舒色厉内荏道：“停下，我说了不用了！”
    路德维希攥着他的手腕：“这是阿裴自己请求的，既然说好了，就不该反悔。”
    这个道理裴望舒懂，可他真的害怕再来一次，不能再来一次了，精神会承受不住，恐怕还要在路德维希面前出丑。
    “不过，阿裴不想用这种方式的话，再换回去也可以。”看着人类恐惧的神情，善良的恶魔提出了建议，“我也可以用最普通的方式来教阿裴，但这样，阿裴就要叫老师啦。”
    裴望舒：“……”是叫恶魔老师，还是再被折腾一次，这是个难题。
    好心的恶魔最会体谅人类了，路德维希笑眼弯弯：“阿裴很为难，是因为我看起来不像老师吗？嗯，我懂我懂，你们人类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羞耻心，既然这样换成成年体态，应该更容易叫出声？”
    说着路德维希便在氤氲的火光中变换了成年体，红发瀑布般流泻，肆意而茂密地生长着。一张漂亮脸蛋彻底长开，带着邪异堕落的诱惑，使得那美丽越发魔魅且具有攻击性，让人一眼便不能忘却，两眼便不由畏惧。因为过度妖冶美艳的事物往往意味着危险与有毒，无法驾驭的人潜意识想逃离这魔物的蛊惑，却又不知不觉堕落向无底深渊。
    美丽到恐怖诡异的魔鬼伸出手为裴望舒拭去眼角挂着的滴应激泪珠，再次贴近了他，作势要碰触他的额头。
    裴望舒握拳，无法在这样近的距离直视他：“等等！”
    只差分毫就要碰到，路德维希停了下来，一边用最强势的姿态控制人类的身体，一边用温和柔软的语气假意体贴：“阿裴想好了吗？实在想不好的话，就由老师来帮忙选择吧。”
    裴望舒低着头，只能看到他尖尖的下巴和红艳饱满的唇瓣。刚才看到的画面仍停留在视网膜上，不管睁眼闭眼，裴望舒都无法忽视恶魔极具侵略性的美色，在那一刹那，他险些就要被蛊惑了。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裴望舒都想赶快独自一人静静，好把那些怪异的感受驱散。
    他最终还是服了软，闭着眼睛脸上发烫，小声且含糊地叫了句：“老师……”
    那声音细微的几乎被虫鸣与篝火燃烧的声音遮掩掉。
    路德维希收了力气，笑眯眯地摸了把裴望舒的头发：“真乖真乖，时间这么晚了，阿裴去把今天学习的知识好好复习一下，明天再学新知识。”
    裴望舒逃也似的从他怀里离开，低着头没敢多看一眼他的样子，路德维希的笑声在身后飘荡，他几乎能想象出恶魔张狂放肆的模样。一直回到马车内把门窗都关好，裴望舒才靠着车厢松懈下来。
    他缓缓弓起身，捂着脸埋进了膝盖里。
    等着吧，迟早有一天他会报复回去，让路德维希跪着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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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
    乌西是个普通的小镇，位置有些偏僻，四周满是密林幽深美丽。
    太阳落山的时候，浅淡的雾气会从地面升起，在黄昏消散的时刻，雾气越来越浓，将整个小镇笼罩。
    此时街上的行人便不多了，因为往后雾气会越来越浓，浓重的伸手不见五指，直到太阳再次升起，清晨的阳光才会将浓雾驱散。
    镇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入夜便回到家中老老实实待着，只要在家里便不会出事。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两匹马拉着两辆马车缓缓驶入了小镇，后面的马车没人驾驶，用绳索与前一辆连在一起。虽然奇怪了点，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乌西小镇已经很久没有外人过来了！
    自从半年前小镇及周边地区被诡异的浓雾遮掩后，镇子里时常会发生怪事，便很少有人来到这样阴森的偏僻小地方了。
    单调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着穿过小镇主干道，一时间，不少听到动静的人或是打开窗或是从门缝里向外看去。
    哎呀，真的是从未见过的新鲜的客人呢！
    马车行驶的很慢，一个黑发戴帽子的奇异青年左顾右盼寻找旅馆。很遗憾，对于这样的小镇，旅馆并不是必要的营业场所，整个镇子上下也只有一所还在营业的旅馆兼酒馆。
    终于来到了那所半掩着门的旅馆面前，黑发青年跳下马车，紧接着一个红头发的小男孩跟着从马车内出来。
    在旅馆对面开面包坊的劳拉打开门缝，善意地提醒道：“远方而来的朋友们，我不是很建议你们住进那里。”
    黑发青年回头，彬彬有礼地打听道：“谢谢您的提醒，不过我们第一次来到乌西镇，不清楚还有哪里可以住宿，您有什么建议吗？”
    劳拉想了想，说：“你们可以去镇民家里借宿，大部分都是好人，不过可能无法替你们喂马。”
    黑发青年也就是裴望舒笑着点点头道了谢，路德维希忽然抱着他的手臂靠了上来：“可是哥哥，我更喜欢住旅馆诶，这里给我的感觉非常棒，我相信会为我们提供相当美味的食物。”
    哥哥？
    劳拉震惊了：“你们是兄弟？”
    裴望舒干咳两声，硬着头皮说：“对，是兄弟。”
    为了行动时低调不引人瞩目，路德维希兴致勃勃地要求扮演兄弟，但这样好像更引人注目了。
    劳拉震惊地看着从发色到瞳色从长相到风格没有半点相似的两人，心想，这可真是奇了。虽然他们都是相当好看的男性，黑发青年优雅秀气，红发男孩则活泼可爱，但黑发的相貌一看便不是本地人，有一种遥远异乡的独特风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兄弟。
    可能不是亲兄弟吧，算了，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劳拉说道：“如果你们一定要住进那里，请记得锁好门窗看好包裹，还有，入夜之后千万不要出门，太阳升起之后才可以外出行动。哦对了，旅馆提供的食物……嗯，我个人更建议你们自己准备。”
    在陌生的地方能得到别人的友情提醒，裴望舒也愿意加以回报，他从善如流地走进面包坊，说道：“正好我们需要补充一些面包。”
    劳拉笑开了花，热情地请他挑选，裴望舒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路德维希，自己则跟劳拉搭话：“女士，您之前说入夜之后不能出门，是因为什么？”
    提到这个话题，劳拉脸上的神情明显沉重了许多：“虽然说出来对我们镇子的名誉有影响，但不说你们迟早也会发现。”
    这件事跟笼罩小镇的迷雾有很大关联，一开始浓雾笼罩的时候，镇民们都没当一回事，只以为是碰见了稀少的异常天气。但接下来每一天都这样，并且夜晚出门走入浓雾的人很多都莫名失踪了，镇民们才发现这种诡异的天气不对劲。
    那些失踪的人其实并没有真的消失，而是变成了活尸一样恐怖的东西，每到夜晚雾起，它们就会成群结队地在街上游荡，如果有人不小心碰见他们，就会受到攻击，或被同化成活尸。
    镇长花重金请来神父驱魔，结论是这件事与邪魔无关，是雾气有毒才让人变成了活尸。幸好太阳落山后只要待在家里就不会出事，慢慢的镇民们也就习惯了。
    “不要太担心，只要别在晚上出门，不会有危险的。”劳拉耸耸肩，不由得看向了路德维希，这个年纪的小孩最是活泼，可千万要在晚上老实些呀。
    “多谢您的告知，我们会小心的。”
    付过钱，裴望舒抱着一大包面包跟路德维希走进了对面的旅馆，天色暗下来了，只剩下天际一抹淡淡的霞光没有消失，按照劳拉的说法，现在已经很危险了。
    旅馆的名字朴实无华，仗着自己是镇上唯一一家旅馆，挂上了木头雕刻的牌匾——乌西之梦。无论是牌匾还是大门，或是走进去的桌子，都带着上了年纪的腐朽感，桌面油滋滋，角落黑漆漆，旅馆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阴森黯淡。
    小小的旅馆只有老板和仆人两个人照看，上了年纪的老板枯瘦矮小，阴沉的脸故意拉出笑容的时候，反而更加可怕了。
    “尊贵的客人，您选择我们乌西之梦可真是来对了，这里是整个乌西镇服务最周到的地方，有最干净整洁的房间和美食，只需要一个银币就能入住！”
    “一个银币？”裴望舒递给对方，不由笑了下，“确实很实惠。”
    从面包的售价推断，一个银币的住宿费相当优惠了，裴望舒本打算开两间房，但路德维希不愿意。
    “我要和哥哥在一起。”路德维希抱着裴望舒的手臂撒娇，“没有哥哥讲睡前故事，人家睡不着啦！”
    裴望舒抬手捂住嘴巴，喉咙滚动了下，低头看着路德维希微笑的时候，颇为用力：“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要学会自己一个人睡觉。”
    老板搓搓手，露出泛黄的大板牙：“尊贵的客人，如果不想分开我们还有双人房间。”
    路德维希连连点头：“就要双人房，明明在马车上的时候我们都在一起睡，现在哥哥却想甩开我，是不是想背着我做什么坏事？”
    裴望舒眼角连连抽搐：“够了，开双人房吧。”
    毫不怀疑再拒绝他，路德维希能说出更多破廉耻的话来。
    马车有防御魔法，启动后相当于上锁，没有“钥匙”不能轻易打开。裴望舒将马车和马匹委托给旅馆，让仆人牵到后院喂养，自己则抱着面包和几样生活用品上了楼。
    路德维希多动症一样绕在他身边蹦蹦跶跶：“这里有种熟悉的味道，嗯，虽然没有来过这……”
    房间在二楼，明显不怎么干净，墙壁泛着霉斑，床单破洞发黄，整个屋子带着一股潮闷的异味。
    就这还敢吹嘘干净舒适，也不知是这里人要求太低还是自己要求太高。
    裴望舒将灯油点上，把面包放到桌子上，用手抹了一把床单，噢，好歹没有太明显的灰尘。
    很快老板便端着两份据说是特色美食的食物上来了，裴望舒尝了一点，带着肉类没处理干净的腥臊，他吃不下去，还是选择了面包。
    来回收餐具的时候，老板看了看没吃干净的盘子，皱巴的脸皮扯了扯发出喑哑笑声：“客人，晚上没有别的事情，请不要离开旅馆，您知道的，外面的雾很大，容易出事。”
    “我会记住的，这里提供热水吗？”
    “当然，但要收费。”
    之后老板没再出现过，由那位沉默寡言穿着黑袍的络腮胡仆役送来了热水，裴望舒多付了些钱，让他送来足够沐浴的热水。
    屋内的窗户大开，路德维希坐在窗台上，一直看外面的雾气。
    “阿裴快来看！”
    “什么？”
    裴望舒走近，顺着他指的看过去，眼睛都瞪累了也没看到什么东西，倒是慢慢地听到了迟钝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靠近的时候，裴望舒看向窗下，看到了深色的隐约的人影。
    人影停顿，伸手向上猛地蹦了下。
    这些就是面包坊老板说的活尸，由大家曾经的亲朋好友转化而来。
    浓雾深处，遥遥传来几声低嚎，数量似乎不少。裴望舒打了个寒颤，想到这些不久前都是活生生的人，就有些发毛。
    “如果雾气有毒，在屋内应该也会中毒。”裴望舒不认为事情这么简单，“你看出什么了？”
    路德维希一条小腿荡在窗外，像鱼饵一样勾引底下的活尸蹦蹦跶跶：“是恶魔，这里有一个很厉害的恶魔，这片雾气是他的领地。”
    “恶魔？不是说神父来过，排除了恶魔的嫌疑？”
    路德维希咕叽咕叽地笑了起来：“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阿裴，你可以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心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出远门，不一定能准时更，所以提前放一章。
    虽然不出门的时候我也不怎么准时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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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裴望舒想也没想：“不能。”
    路德维希抗议道：“我还没有说是什么愿望！！”
    裴望舒冷冷说道：“反正没好事。”
    路德维希才不管：“阿裴跳脱衣舞给我看吧！”
    裴望舒：“……”他转过身，捞起板凳，准备把路德维希从窗台怼到外头。
    路德维希抱紧窗框：“不答应就不答应嘛，大不了我放弃那个恶魔好了。本来还想趁机狩猎，唉——阿裴真是冷酷无情。”
    裴望舒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打得过对方吗？”
    路德维希摊手：“所以要阿裴跳脱衣舞才行呀。”
    跳是不可能跳的，路德维希只好遗憾地放弃雾中狩猎的念头。裴望舒要关上窗户，却发现年久失修的窗子怎么都关不严，他想找老板换间屋子，结果老板和仆役全都不见了，就好像凭空消失一样。
    没办法，只能先凑合着住了，走廊阴森诡异，破败不堪，总觉得在这种环境待久了容易发生不好的事情。裴望舒回屋关门沐浴，路德维希倒没再捣乱，已经趴在床上四仰八叉地睡了。
    身体放松洁净之后，连旅馆的恶劣环境都能忍受了，裴望舒穿着商队提供的薄而柔软的睡衣躺到床上。路德维希就在身边，也不盖被子，白嫩的胳膊腿随意地扭着，没有半点防备。
    晚上没有娱乐项目，天一黑整个小镇都安静了下来，裴望舒没有拉琴打扰别人休息，决定入乡随俗早点睡觉，况且他确实提前犯了困。
    ……糟了，睡前水喝多了。这种简陋的旅馆房间内没有厕所，裴望舒迷迷瞪瞪地爬起来，去了走廊尽头的洗漱间。
    回来后，正准备爬回床上继续睡，却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卧室的窗户被打开了。
    夜间起了风，呼呼地刮过，四处响起了爪子摩擦的诡异怪响，让人难以安眠。浓雾像水开了一样翻涌着，好像下一刻便会有诡异的怪物从中钻出。
    裴望舒一瞬间惊得清醒了，看似什么事都没有，但直觉品尝到了危险的味道。
    第一时间裴望舒去推搡路德维希，想将他叫起来，路德维希不耐烦地扭扭身子，翻了个面继续睡。
    “路德维希？”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喊路德维希都不起，睡得比猪还沉。
    没办法，裴望舒只好自己去关窗。
    离窗户越近，浓雾翻涌的越厉害，蛮奇怪，窗户明明开着，雾气却并未涌入，仿佛有一层无形的结界将房间与外界隔离。
    离得近了，裴望舒发现洞开的窗子中央的雾气颜色更深重些，并且越来越深，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靠近，搅动的雾气形成了旋涡一般的模样。
    明明应该避开，裴望舒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继续向窗口走去，心中也有一股念头催促自己过去。
    恶魔。
    据路德维希说，这片大雾是恶魔引起的，难道对方察觉到了路德维希的存在，所以顺带着盯上了自己？
    这可真是糟透了。
    再怎么抗拒裴望舒还是走到了窗边，他僵直着身体，祈祷路德维希赶快醒过来。
    下一刻，眼前发生了奇怪的变化，洞开的窗口中的雾气忽然变得光滑如镜面，上面竟出现了一幅幅诡异的画面，而画面中的主角全是路德维希！
    鲜嫩又活泼的红发美少年，正坐在一张高高的黑铁扶手椅上，他翘着穿吊带袜的小腿，踩着一双光亮的小皮鞋，神情骄傲又恶劣。
    另一个黑发的个子又高又瘦的男人跪在他脚下，脸上是狂热的渴望：“我真的忍受不了了，我把你带回家，给你吃给你穿，为你扮演温柔和善的大哥，什么都满足你——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成为我的人吧，让我触碰你，我愿意把整个爱德林家族都献给你！”
    红发美少年口中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嘲笑：“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将一切都献给我吗？我要你的灵魂，也愿意献给我？”
    即使说着贪得无厌的话，少年仍旧没有半点心虚与柔软，他索取的理直气壮。
    这就是路德维希，明明是个贪婪的魔鬼，却又长了张精致漂亮的讨喜脸蛋，以至于做出这样傲慢的姿态，都让人无法讨厌。
    高瘦的男人神情越发狂热：“是的，求求你，让我碰碰你！”
    “那好吧。”路德维希歪歪头，粉嫩的唇瓣微微弯起，幼嫩的牛奶白脸蛋带着点婴儿肥，看起来就想让人咬一口。
    这心肠歹毒的魔鬼，有着天使一样可爱的外表。
    得到允许后，男人颤抖着手去捧少年的鞋子。
    可下一秒，路德维希伸出小腿一脚踩到了男人的头上。砰的一下，男人的额头和鼻梁撞地，伴随着一阵眩晕与酸痛，鼻血汩汩流下……
    等等，这种触碰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恶魔露出狡诈的笑容，先是踩断了男人四肢的骨头，再一点一点将其折磨致死，并在最后吞噬了他的灵魂。
    ……
    窗口的画面消失了，裴望舒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是在干什么，藏在雾里的恶魔在向自己告路德维希的黑状？
    他很想告诉他，不用你告状，自己已经见识过一次了。
    忽然一只漆黑粗壮缚满鳞片的手臂从浓雾中心钻出，直直冲着裴望舒抓来，裴望舒立在原地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下一秒，他感到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肩膀向后拉去，紧接着眼前一花，裴望舒猛地向后倒到了床上。
    怪物的利爪滑过他的手臂，一切全都消失不见。
    裴望舒心跳加速，怔怔地看着昏暗的天花板，有一种迟来的回落感。
    奇怪，他刚才明明在窗边，怎么向后一倒就倒到了床上？除非之前都是做梦，他根本就没离开床去！
    不知什么时候起，路德维希苏醒了，盘腿坐在裴望舒身边，手还搭在他的肩上：“阿裴梦见什么了？”
    他探究地问道，金色的眼睛仿佛会发光。
    裴望舒忽然察觉掌心中有什么东西，是一张纸条！他心念一动，道：“梦见晚上窗户开了，我去关窗，雾里伸出一只手臂袭击我，接下来就醒了。是你把我拉出来的吗？”
    路德维希笑道：“嗯，阿裴被噩梦困住了。果然还是挑个脱衣舞吧，让我把雾里的家伙抓出来。”
    裴望舒眼角抽了抽，说道：“你和他认识？是不是有仇？”
    路德维希摸摸下巴，说道：“以前见过，那时候还是在旭日帝国境内呢，至于有仇没仇……哎呀，我们恶魔也是有竞争关系的嘛，因为一点小小的原因大部分恶魔对我不是太友好，嗯，我承认以前跟他起过摩擦，一点小事，记不太清了。好了好了，你们人类不也经常抓别的人当奴隶，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裴望舒懂了，路德维希就是万人嫌。
    他扭头看向窗边，不由又是一顿，窗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真的打开了。
    ……
    太阳升起来后，雾气消退，街上渐渐出现人影，安静与寂寥被热闹取代。
    除了每逢入夜便升起的大雾和雾中的怪物，乌西小镇与任何一个普通小镇都没有什么区别。
    这里有旅馆，有面包坊，有小摊贩，有铁匠屋。
    裴望舒穿戴整齐后款款走下楼梯，老板正笑如菊花地抱着一个眼熟的箱子向楼上走去，两人正巧迎面撞上，霎时间老板的脸色就变了。
    那双笑眯成一条缝的三角眼瞬间睁大，老板不可置信地看向裴望舒。
    “早上好。”裴望舒率先打了个招呼，“发生了什么，您要帮我们把货物送到哪去？
    “……”不，问题就在于什么都没发生，老板痛苦而不甘愿地说道，“哦女神在上，尊贵的客人，您的车不小心被石头划破了底，我不得不……嗯，为了您的货物安全，不得不将它们转移。”
    裴望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那就辛苦老板了，请直接送到我的房间，晚上我还会回来。”
    老板抱紧了怀中的箱子，干笑两声，问：“您起得很晚，昨晚没休息好吗？”
    裴望舒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跟在他身后装乖弟弟的路德维希便笑嘻嘻地开口了：“是呀，哥哥昨晚被冻醒了，老板你家的窗质量可真不怎么样，竟然关不严。”
    老板试图用高声遮掩自己的心虚：“毕竟这里平时没人住，房间设施老化也是正常的！”
    “我懂我懂，没关系，一点小问题罢了。”
    路德维希拍拍老板怀中的箱子：“这可是很贵重的货物，一定要好好看着，否则要赔钱的哦。”
    老板皱巴巴的脸皮狠狠一抖，沉默地目送这古怪的兄弟两人离开，等他们走了他才愤怒地原地跳脚。
    “怎么回事，他们竟然这么幸运？”不，一定是他还不够努力！
    既然宝贝不是要送到自己的房间，老板瞬间没了运输的动力，他没好气地叫唯一的仆人去运东西，自己则佝偻的身子，钻入了不为人知的密室。
    ……
    “早安，外乡来的客人，要品尝一下乌西特色的点心吗？”
    “香喷喷的烤鱼，新鲜打捞的青鳞鱼，肉多刺少……”
    “小少爷您想买点什么呢，看看这顶绿色的帽子，多配您的发色，啊，您戴上之后一定会像清晨盛放的红玫瑰一样美丽！”
    裴望舒看了一眼那顶绿帽子，差点没忍住当场笑出声：“嗯，确实挺配的，红花配绿叶。”
    看来这里是没有绿帽子的典故了。
    正试戴帽子的路德维希可不上当：“可我觉得这顶帽子跟哥哥更搭，黑色的土地上长满草原，这叫生命女神的配色。”
    虽然不知道绿帽子是什么意思，但感受到裴望舒的情绪，路德维希就知道不能选了。
    最后他选一顶黑色的小帽子，手一伸，不客气地向裴望舒道：“哥哥，给钱！”
    他可是很认真地在扮演兄弟呢！
    付过钱后，裴望舒向帽子摊贩打听乌西镇有没有精灵出没，在街上逛了一遍后，裴望舒没看到一个精灵。漫无目的地寻找还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不如向小摊贩问问，他们每天都摆摊，精灵又比较显眼，如果出现了总该有印象。
    做成了一笔生意，对方还没有讲价，帽子摊贩热情地告诉大方的顾客，确实有精灵来过乌西，但他很神秘，也不常出现，最后一次出现是上个月了。
    “那个精灵买了些食物便离开了小镇，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乌西外面到处都是树林。您知道，那些绿头发的精灵诞生于树木，他们想在林子里隐藏，就没人能发现。”
    “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摊贩耸耸肩：“精灵本身就很奇怪了，嗯……如果一定要说奇怪的地方，您觉得他连续几个月每月都来一次乌西，算是奇怪吗？”
    听老板这么说，裴望舒的第一反应就是精灵在采购：“他每个月到乌西的时间固定吗？”
    “这我就没注意了，我不常看到他，或许您可以去问问别人。”
    “多谢您的回答。”
    告别摊贩，裴望舒又去打听了一圈，发现精灵常去的竟然是劳拉的面包坊，而劳拉告诉他，精灵出现的时间很随机。
    线索中断，要么去树林里找精灵的踪迹，要么在镇里守株待兔，这都需要很长时间。
    裴望舒决定先干另一件事。
    他去拜访了镇长，希望能贿赂一下这个小镇子的主人，让他给自己和路德维希开两份身份证明。没有身份证明，虽然也可以寻找像乌西之梦这样不正经的旅馆入住，但有份身份证明会方便很多。
    结果吃了闭门羹，镇长的家大门紧闭，安静的不像话。
    他又回来向劳拉打听，这才知道镇长已经病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拒不见客。
    “您是说，任何客人都无法进入镇长家中？”
    “是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雾中恶魔塞给自己的纸条上写着，让自己在半夜的时候一个人去镇长家的后花园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仅代表自己，给路德维希颁发一个奖状：世界反□□大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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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因为那恶魔隐藏在雾中一直不曾露出真容，裴望舒决定暂且用大雾恶魔这个称呼来代指他。
    毫无疑问，大雾恶魔跟路德维希的关系相当不怎么样，他在梦中向裴望舒告状、塞小纸条要求单独见面、强调不要相信路德维希，并且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直偷偷摸摸不敢出现在路德维希面前。
    为什么？
    坐在桌边啃面包的裴望舒不由得思考了起来，他看了眼坐在床上玩小人玩偶的路德维希，忽然有所明悟。
    大雾恶魔恐惧路德维希，他打不过全盛时期的路德维希，而路德维希也说了想狩猎大雾恶魔可能需要自己跳脱……咳咳，需要自己付出极大的情绪才可以，由此可以推断，大雾恶魔可能没看出来路德维希正受人制约。
    这可真是个有意思的局面，不知道笼罩整个乌西及周边地区的大雾恶魔知不知道精灵的踪迹。
    门突然被敲响了，旅馆老板谄媚的声音隔着门板响了起来：“尊贵的客人，今天的晚饭给您送过来了，请尽情品尝这美味，保证让您满意！”
    裴望舒的思绪被打断，拉开门一看，不由得挑了下眉：“老板，今天的食物不错。”
    老板笑呵呵道：“当然，为了让您吃得尽兴，我可是选用了最新鲜的肉排！”
    相比较昨晚的糊状物，今天的食物至少能看出本来的模样了，一条鱼，一块肉排，涂抹黄油的烤面包片，香气扑鼻，比起昨晚的让人有食欲多了。
    “多谢。”
    没多说什么，裴望舒接过食物直接把门关了，他将托盘放到床头：“路德维希，你要吃吗？”
    “阿裴不想吃？”
    “对。”
    “没关系，我可以连阿裴那份一起解决。”
    路德维希的胃就像无底洞，不过就是双份食物，很快就能解决，毕竟他可是连小提琴都能吞下去的魔鬼。不过裴望舒最近没把小提琴放到他肚子里保存了，虽然这很方便，但在路德维希肚子里放久了的东西会被慢慢腐蚀，想要让贵重的东西完好无损，就不能长存。
    如果没猜错，老板今晚送来的这份精致的食物里，应该有加料。
    ……
    夜里，大概晚上八点，这个在现代社会跟“晚”没有任何关系的时间点里，整个乌西镇已经一片寂静了。
    裴望舒走出旅馆置身浓雾，再次调整了下脸上的湿布巾，就算雾只是普通的雾，对呼吸道也很不友好。
    希望大雾恶魔有什么事能早点解决，别破坏他的作息。
    沿着记忆中的方向，裴望舒慢吞吞地向镇长家的方向走去，身为乌西镇权势顶端的男人，虽然说出去也只是个小小镇长，但在这里，他能凭借身份权力获取最多的利益。
    镇长家的地理位置很好，可能与家中即办公地点有关，面积也很大，是整个小镇中最大最漂亮的宅院，尤其是他家的后花园，藤蔓爬墙，种满花草，在这个生机勃勃的季节，每天都有漂亮的花园可以欣赏。
    只可惜镇长病了很久，一直不见客，大家想欣赏他家的花园，就只能透过围墙上的栅栏看。
    雾气实在是太浓了，伸手不见五指，这种情况下裴望舒捡了根树枝当手杖，走走停停免得错过路口。
    和昨晚的情况一样，雾里果然有东西，现在直接走在雾中感受更加深刻，时不时的裴望舒便能看到一只活尸慢吞吞地拖沓着脚步从自己身边走过。
    但它们都没有攻击自己，不知是不是被雾气的主人约束了，活尸们对裴望舒没有半点反应。
    他用了比白天慢一倍的速度，才摸到镇长家的后花园里。
    浓雾中植物都打了蔫儿，白天盛开的花朵合上花瓣垂头丧气，裴望舒打量了下这围栏，不禁有些犹豫。
    要、要爬墙吗？
    他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啊！
    顺着墙根走了一段，裴望舒艰苦地发现，小镇镇民们的卫生保持的不错，镇长家后墙根下没有一点杂物堆积。
    栏杆也是滑溜溜的，很不方便借力。
    没办法，只能那样了。
    ……
    活尸没有脑子，没有感觉，没有正常人的一切情感。
    但毫无疑问，汤姆是整个乌西小镇活尸群里最高大最强壮也是最聪明的那一个！他一直很为自己的力量和身体自豪，虽然这没什么用处，吃人的机会可怜的约等于0，但只要汤姆出没，其他活尸就绝对争不过他。
    不仅争不过他，还会主动避让。
    这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夜晚，浓雾照例升了起来，汤姆照例在家乡游荡。
    可怜的爸爸，可怜的妈妈，可怜的妹妹，为什么都躲在家里，不出来和自己永远在一起呢！汤姆很遗憾，但由于声带和脑子都坏掉了，他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爱，只会发出低低的咆哮，寄托家人们能和自己有点默契。
    他照例先围着自己家转了两圈，发出邀请的咆哮声，门和窗户紧紧关闭着，看来今晚他的家人们仍旧没有接收到他的爱呢！
    汤姆失望地拖沓着脚步离开了，他走向了镇长家。
    汤姆生前曾是小镇护卫队的一员，他家境不错，住在靠小镇中心的位置，他很清楚，离镇长家越近，人们的生活水平越好，身上的肉也就越多。
    呲溜呲溜，虽然变成活尸了，这一点还是牢牢记在心里呢！
    汤姆很强壮，胃口也很大，他想吃最肥美的肉！
    所以照例来到了镇长家附近，并不死心地围绕着镇长家转一圈。
    汤姆拖沓的脚步缓缓停下了，好像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
    咦，为什么自己变沉了，咦，是什么在扒着自己，咦，为什么自己被压得弯下了腰？
    汤姆慢吞吞抬头，发出了一声咆哮。是人类！但，不能吃。主人的命令和本能在打架，汤姆一边纠结，一边缓缓伸出手，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守墙待尸的裴望舒踩在活尸背上试图爬墙，脚下有些不稳，低头一看，对方伸出了手。
    裴望舒想了想，也伸出手握住了他的，上下晃了晃：“谢了朋友，再见。”
    说完，他便借助活尸的身体翻上了墙头。
    汤姆的手伸在半空：等等，让我啃一口也好啊！
    ………
    墙内没有第二个活尸当垫脚，而且爬的是铁栅栏，光滑又没有借力点。
    裴望舒只好松手，直接摔到草地上。镇长家的后花园最近明显疏于打理，草坪生长的十分旺盛，植被浓密柔软，地下室湿润的泥土，摔得有些痛，但没有受伤。
    他爬起来，颇有些嫌弃地将衣服上粘的草叶灰土拍掉，这个时候裴望舒的心情已经十分糟糕了。
    “我到了。”裴望舒缓缓漫步于花园，对方没有第一时间现身，他干脆自顾自的逛起来。
    脚下的泥土柔软湿润，脚感有些过度恶心了，裴望舒走到一束月季花下，用树枝翻了翻泥土，竟在土下发现了无数条纠缠在一起蠕动的蚯蚓。
    好多，如果这里到处都是蚯蚓的话……难怪是这个脚感了。
    裴望舒停下脚步干脆不再走动，并拒绝想象随着自己走动蚯蚓爆浆的画面。
    风慢慢刮了起来，有小到大，最终卷着雾气形成一片旋涡。浓雾让夜色更加深沉，什么都看不清楚，眼前的旋涡却比较其他地方更加明亮。
    “人类，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有勇气赴约，看来路德维希这次挑选猎物的眼光不错。”
    旋涡翻滚着，两支粗粝的长满黑色鳞片的野兽手臂伸了出来，伴随着嗡嗡的喑哑的声音，恶魔渐渐露出了真容。
    这位恶魔比起路德维希来说恶魔多了，体积庞大，面容恐怖，脸上也长着鳞片，黄铜色的眼睛像灯泡，头顶还有两只犄角。
    见裴望舒镇定的模样，恶魔哈哈笑了两声：“胆子很大嘛。”
    裴望舒：“哦，还好，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恶魔：“啊？”
    裴望舒微微笑道：“主要是在电视剧和动漫里。时间很晚了，废话就别说了，有话直说，你约我见面到底有什么事？”
    “当然，人类，被路德维希盯上代表你的命运必将走向死亡，这点你敢来到这里一定也清楚。这就说明我们的目标一致，那么为什么不联手，一起把路德维希杀死呢？”
    裴望舒古怪地看着他，说道：“我只是个人类，甚至不是法师，你确定要找我联手？”
    恶魔拍拍硕大的胸肌：“当然，我相信除了你，不会有更好的选择。”
    裴望舒问：“理由？”
    恶魔说道：“理由当然是……你和路德维希的那种隐秘联系了！”
    一直以来，裴望舒以为长相粗犷的人看起来都比较老实，很难做出那种狡猾奸诈的神情，但现在大雾恶魔告诉他，即使脸上长满鳞片恐怖丑陋，也能完美地呈现出“歹毒狡猾”这四个字。
    四周的雾气开始翻滚，大雾恶魔兴奋地伸出两条强壮的手臂，缓缓向着裴望舒抓去。
    裴望舒向前迈出半步……唉，算了，反正也跑不掉，还是躺平吧。
    于是又收了回来。
    在大雾恶魔即将抓到裴望舒的那一刻，一支带着彩色羽毛的利箭，尖啸着划破浓雾冲了过来。
    “阿斯雷德，停下！”
    作者有话要说：　　啊，没想到上一章作话竟然被和谐了，没关系，我相信大家这么机智一定能猜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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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喊出大雾恶魔名字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声，如一道风，忽的刮过了这片让人窒息的浓雾。
    那支箭叮的一声撞到了阿斯雷德手臂上，没能给他造成伤害，但足够让恶魔停手。
    “精灵，你管的未免也太多了吧！”
    来人很快翻墙跳进了后花园里，这片雾气对他的负面影响很低。
    “阿斯雷德，这个人类跟我们精灵一族有关，在事情搞明白之前，你不能动手！”
    来人是个绿色短发身材高大的俊美精灵，他身后背着箭筒，手中握弓，腰别短刀，看起来跟恶魔相当熟稔。
    精灵和恶魔？
    裴望舒感觉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在路德维希的科普里，精灵这种自详纯洁的生物连人类都不怎么爱搭理，更别提恶魔了。
    更何况他来这里就是要找精灵的，竟然这么巧。
    狂妄的恶魔竟然没有直接让精灵滚蛋，而是阴恻恻地说道：“那就快点！”
    “人类。”男性精灵扭头看向裴望舒，用审视的眼光打量他，“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阿布勒斯的气息？”
    裴望舒反问：“你叫什么，在知道你的名字之前我是不会回答你的。”
    男性精灵回答道：“我叫丹尼勒斯。”
    “证据。”裴望舒冷静地说道，“本来我是不想怀疑你的，但谁让你跟恶魔混到了一起？给我证据，让我相信你是丹尼勒斯。”
    丹尼勒斯被问住了，一个人怎么证明自己是自己？这里又没有印人脸的身份证。
    阿斯雷德不怀好意地说道：“这个人在挑衅你，丹尼，揍他一顿，让他老实点！”
    丹尼勒斯沉着脸道：“这是我们精灵的事，跟你无关！”
    “放屁！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阿斯雷德暴躁道，“跟阿布勒斯有关的事情，只有那一件，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被困在这！”
    恶魔实在是太能吵吵了，丹尼勒斯不由得揉了揉耳朵，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不知什么材质制作的小牌子递给裴望舒：“这是我的信物，刻有我的名字。”
    裴望舒：“……”老师还没教到精灵语这部分怎么办？急，在线等。
    不过，丹尼勒斯自己先报了名字，裴望舒其实是信他的，在得到别人的肯定后，裴望舒便更加确定了。
    地点、种族、性别、名字，这些特征都符合……除非他早就知道阿布勒斯让自己送东西，所以才冒充。当然为了保险，裴望舒还有最后一个措施，他从左边兜里掏出了一个小木盒。
    “给你，阿布勒斯让我托付的东西。”
    丹尼勒斯震惊地接了过来，毫无疑问，这个木盒里充满了阿布勒斯的气息。
    怎么会这样，高大的男性精灵打开木盒，看着里面的灰白色粉尘，眼眶渐渐地红了。
    “发、发生了什么？”及至此时，他仍旧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丹尼勒斯哑着嗓子问。
    “我在路上偶遇了她，那时候她看起来像是生了很重的病，她委托我在她死后立刻烧了尸体，并将一部分骨灰带给你。”裴望舒同情地说道，“正好顺路，举手之劳，我就答应了。”
    丹尼勒斯更加恍惚了，没想到收到的是这么大的惊喜，竟然是阿布勒斯的骨灰！
    看到盒子内容物的那一刻，他就顾不上其他的事情了，因为在他看来，这就是足够重要的事物。
    他将盒子重新盖上，深深地抱进怀中，面对裴望舒的时候艰难地快要说不出话来：“感谢你的帮助，你叫什么名字，你帮了阿布勒斯，我会永远记得你，感谢你。”
    “我叫……”
    裴望舒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名字，恶魔阿斯雷德就不耐烦了，他手臂一伸挡到了两人中间，不怀好意地说道：“精灵，人类，你们之间的事情结束了，就该轮到我了。”
    丹尼勒斯皱眉道：“阿斯雷德，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要乱来！”
    阿斯雷德猖狂地笑了：“开什么玩笑，真以为我害怕你们精灵？再来妨碍我，就连你一同送入地狱！”
    这种毫不客气的威胁直接激怒了本就不怎么喜欢恶魔的精灵，况且这个精灵此刻正处于极度悲伤中。丹尼勒斯向前一伸手，就要抓住裴望舒，他要把他带走！
    阿斯雷德察觉到丹尼勒斯的打算，抢在精灵之前行动，浓雾是他的身躯与领地，在这片大雾中他有最强大的力量。只见雾气兀自翻涌着，明明是虚幻而无法真实把握的雾，却形成一条条手臂缠绕住丹尼勒斯。
    丹尼勒斯反手抽刀斩断雾气的触手，四周涌动的浓雾形成一张网，忽地将他包了起来。紧接着浓郁的雾气大股大股向其涌去，很快便将丹尼勒斯彻底淹没，丹尼勒斯愤怒地喊了一声阿斯雷德，下一刻连带着包围他的雾气全部消失在了裴望舒面前。
    丹尼勒斯被阿斯雷德转移走了。
    而现在，浓雾中的恶魔终于可以好好地跟人类算账了。
    阿斯雷德拍拍手，得意地说道：“人类，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裴望舒左右看看，满眼都是雾气：“本来也没想逃，毕竟决定了要来见你，原来你确实知道我和路德维希的关系，”
    阿斯雷德阴笑两声，说：“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人类，不要小看恶魔，你和路德维希的秘密，我只需要观察一小会就能发现——虽然不清楚因为什么他成为了依赖你的附庸，但只要这个事实成立就足够了。看，最好的时机已经到来，这就是命运的馈赠！人类，尽情的恐惧，尽情的后悔吧，也要感到满足，毕竟我确确实实会满足你的心愿！”
    裴望舒哦了一声，手插在兜里不躲不闪，反正也躲不开：“所以你利用了我的侥幸心理来抓我，我讨厌路德维希，又猜你不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便会选择冒险跟你合作。”
    阿斯雷德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怎么样，被我的智慧折服了吧人类！”
    裴望舒有点好笑：“下一步是什么？”
    阿斯雷德：“……下一步是你该恐惧地哭泣了！！！但是没有用，无论你再怎么哭喊求饶，我都不会放过你，路德维希也决不会发现！这里可是被结界覆盖的地方，我辛辛苦苦把你引过来，哈哈，路德维希已经无法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裴望舒实在哭不出来，提议道：“略过这个流程吧，我们直接谈下面的，你并没有杀了我的打算，否则我刚进来就该死了，你找到我到底想做什么？”
    阿斯雷德愤怒道：“你这个人类真讨厌，一点都不配合，一点都没情趣！算了，那就跟你直说吧，我的要求很简单，你，成为我的奴仆，这样路德维希就是我奴仆的奴仆，他必须听从我的命令！曾经、曾经在他手下尝过的屈辱，我要一点一点全部讨还回来！”
    又是一个路德维希受害者，裴望舒看向他的眼神颇有些同病相怜：“他对你都做什么了？或许我可以听听？包括后续你打算怎么报复他。”
    难得有人可以让人自己抱怨路德维希，阿斯雷德下意识就说：“那个混账不仅抢我的猎物，甚至抢占了我的领地！这种耻辱即使再过一百年也不会忘记，我当然要将他折磨得主动哭着求死，到时候我会吞噬掉他，彻底结束曾经的耻辱！”
    “这个主意不错。”如果不牵扯到自己的话，裴望舒恨不能立刻成为阿斯雷德的啦啦队，可惜……“那么您又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阿斯雷德轻蔑地看向裴望舒，认真地想了想，说：“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证明你的实力与价值，我会允许你活着，并赏赐给你力量和财富。”
    恶魔的承诺真诱人啊，裴望舒叹息一声，说道：“阿斯雷德先生是吗？其实今晚出来，我不仅带了精灵的东西，还为您准备了一个礼物。”
    阿斯雷德：“咦？”
    裴望舒将手从兜里掏出来，握着，向前伸出：“尊敬的阿斯雷德先生，您不想收下我的敬意吗？”
    阿斯雷德喜滋滋：“没想到你这个人类运气不怎么样，眼光还不错。很好，既然你这么虔诚而卑微地向我献祭，那么我允许你成为阿斯雷德座下的第二仆从！”
    被困在乌西的阿斯雷德，已经很久没被人尊敬地献祭了，更何况这人还跟路德维希有关系。他背叛了路德维希，选择成为自己的奴仆，可见自己比路德维希有面子多了！
    爽飞了的阿斯雷德伸出粗壮的手臂，对自己新的奴仆会呈上什么祭品满怀期待。
    裴望舒同情地看着阿斯雷德，轻轻地将掌心中握着的“礼物”放到对方蒲扇一样大的手掌上。
    一个小小圆圆肉嘟嘟的路德维希单手叉腰，热情洋溢地向阿斯雷德打招呼：“嗨，好久不见我亲爱、的、朋、友！”
    阿斯雷德：“……啊！！！”
    恶魔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疯狂甩手向后退去，路德维希迎风见长，呼啦啦便变成了成人体态，蹬一脚阿斯雷德的手臂，后翻至裴望舒身边，他笑着揽住了裴望舒的肩膀。
    “没想到阿斯雷德你竟然有这么恶毒的想法，幸好阿裴比你聪明那么一点。”
    阿斯雷德退到一半忽然停下，他想起来路德维希已经不是过去那样强大了，但担担，但这并不能打消他的心理阴影！
    裴望舒往边上避了避，让路德维希的手臂掉下去：“虽然我猜阿斯雷德先生可能没发现我和路德维希之间的契约，但也可能您发现了却还是害怕他。”
    阿斯雷德怨恨地看向裴望舒，也不管刚才还得意自己的“智慧”，怒斥道：“狡猾的人类，明明说好了一个人来见面！”
    裴望舒理直气壮道：“确实是我一个人来见您的，毕竟恶魔又不算人。况且您那张纸条上的字未免也太多了，我认不全，为了避免理解错误，只能让路德维希帮忙。我是个文盲，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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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阿斯雷德要被这一人类一恶魔的无耻气死了，四周的雾气狂涌，阿斯雷德冷冷地说道：“我给了你机会，是你们不懂的珍惜！”
    他决定了，要把他们都杀死，趁路德维希变弱了的时候，一举抹杀这个噩梦！
    裴望舒两手插兜，掐住自己腰上的肉狠狠地来了一把。
    路德维希倒抽一口凉气，幽幽说道：“就这么不想跳脱衣舞吗？”
    裴望舒忍着疼，又拧了半圈。
    红发恶魔顿时有些站立不稳，向前迈了一步，看向阿斯雷德的眼神颇为不善。一道银光闪过，路德维希握着长刀刀柄磨了磨牙：“阿斯雷德，来让我们好好谈谈吧。”
    至于怎么谈，那就不是阿斯雷德能决定的了。
    本以为路德维希全面受人类压制的阿斯雷德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等等，怎么忽然觉得对方的气势又涨上来了？
    糟了！
    刀光如闪电劈过，阿斯雷德脸上的鳞片一抖，猛地向头顶的雾气钻去。一条手臂被路德维希斩断，瞬间化为纠缠的雾气，而他本身与这片大雾融为一体，想抓住他的尾巴难于登天。
    路德维希挥舞长刀，精准斩向阿斯雷德出没的方向，被瞬间劈裂如摩西分海的雾气顷刻间再度复合。
    阿斯雷德一边将雾气成锁偷袭路德维希，一边镇定了下来，他发现路德维希虽比自己期望的状态要好，但实力仍然被压制的极深，还远远不到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
    阿斯雷德感到一阵愤怒，因为某些原因，自己的实力也被削弱了，否则就能趁现在的好时机把路德维希直接干掉了！
    可惜，现在两个恶魔因各种因素竟打成了个平手，一时间谁也奈何不得谁。
    裴望舒站在路德维希后方，离得很近，这四周到处都是雾气，阿斯雷德随时可能出现对裴望舒下手，路德维希必须要守住他。
    跟神出鬼没的阿斯雷德一比，路德维希受的限制就更大了。后方忽然响起细微的声音，头还未回，路德维希已经拐着弯挥出了一刀。
    缠绕住裴望舒的雾气登时破碎，这时裴望舒才发现阿斯雷德已经对自己动手了。当普通人可真是太难了，在裴望舒眼里，一臂之外什么都看不清，隐隐约约能看到路德维希火红似血的长发印子和风衣深影，一会儿清晰点一会儿糊成马赛克，且左蹦右跳捉摸不透。
    至于阿斯雷德，在他隐匿入浓雾中后更是没见到过一次，刚刚才周围的雾气变浓，裴望舒周身阴森发寒，除了觉得视力受阻什么都没看到。
    在这种战斗中，自己只能当个充电宝，完全依仗路德维希的庇护。
    这种滋味儿可真是糟透了，裴望舒想变强大的心情越发强烈，他期望有一天不需要路德维希，自己也能保护自己。
    想到这里，裴望舒满怀着强烈的愿景，再次狠狠掐了一把自己。
    路德维希勾勾唇角，向着藏匿大雾的魔鬼劈出摧枯拉朽般的一刀，那片的雾气登时被狂风吹散了。
    阿斯雷德的身影随着雾气拉扯，等等，怎么路德维希的力量再次变强了，这不科学！
    阿斯雷德一边闪避一边思考，灵光一闪忽然悟了：草，路德维希之前是装的，他在耍老子！可恶，这个狡猾的家伙！
    没办法了，事到如今想解决路德维希只有一个办法——杀了裴望舒。
    呵，路德维希以为他能分辨自己在哪里，就不用担心了吗，天真，只要有雾气的地方，全部都是自己的身躯。慢慢的，雾中的目标渐渐弥散入雾中，一时间哪里都是他，又哪里都不是。
    路德维希抽刀后退，一把拉住了裴望舒的手腕：“接下来要小心了，抱紧我，别掉下去哦。”
    抱？
    裴望舒还在震惊这个字眼的时候，路德维希已经一把把他捞起扛到了肩上，人类脱离地面。
    眼前瞬间天翻地覆，根本没有抗议的时间，路德维希已经带着裴望舒战斗起来。
    恶魔颇为遗憾，当初没能杀掉阿斯雷德就是因为他很擅长逃跑和躲藏，现在自己力量削弱那么多，想杀掉他更难了。
    但这不影响让阿斯雷德挨打吃教训，路德维希扛着裴望舒，单手持刀划过三百六十度划出了个圆，刀光向着四面八方飞散，空气中隐隐传来怪异的嘶吼。
    路德维希露出猖狂的笑容，正打算嘲讽两句：“阿斯雷德，这么久不见你……呕。”
    路德维希震惊地捂着嘴巴，不明白刚才怎么突然生出了一股由内而外散发的恶心感。
    肩膀上，被带着头朝下旋转一圈的裴望舒：“呕。”路德维希你不是人，竟敢让他头朝下转圈……
    雾中，阿斯雷德声如雷鸣，愤怒不已：“路德维希，你不要太过分，我又没有对你做什么，你竟然如此侮辱我！”
    路德维希：“阿斯雷德，你……呕。”不要高估自己，侮辱你多没意思。
    裴望舒受不了了，小腿用力去踢路德维希，只不过外界的攻击无法对路德维希造成刺激，对方不痛不痒半点不在乎。
    “路德维希，去镇长家里！”
    “阿裴怎么办？”
    “你先把我放下来。”
    落了地，头部充血的眩晕感总算好了起来，裴望舒用力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推搡着路德维希往前走：“既然阿斯雷德先生这么爱躲，那我们还是先去见别人吧。”
    路德维希笑道：“阿裴说的对，老鼠难抓，不如去抓猪。”
    在这片雾气里，路德维希对路况的感知比裴望舒强得多，他反手抓住裴望舒手腕，往身边一拉让他紧紧靠着自己：“可不要松手，不然阿斯雷德就要把你搞丢了。”
    在路德维希的带领下，裴望舒很快就来到了镇长房屋门前。
    很奇怪，虽然镇长家很大，此时是深夜，但他们发出的动静一点不小，镇长家里却始终静悄悄的，就好像一点都没发现似的。
    眼前的浓雾散去了一点，不知何时阿斯雷德拦到了门前，虎视眈眈地盯着路德维希和裴望舒。裴望舒上下打量了下，总觉得阿斯雷德的体型小了不止一圈。
    “又见面了阿斯雷德，怎么样，要不要进屋继续打？”路德维希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满脑子折磨路德维希的阿斯雷德终于发现了不对，“你们想在乌西做什么！”
    “实际上我们并不想做别的什么，只是有些事想请镇长帮忙罢了。”裴望舒说道，“据说当初是镇长告诉大家乌西的怪事与恶魔无关，镇民才一直平静生活了下来。而你特意选在镇长家后花园约我见面，镇里还有同一位精灵多次出没，聪明的人不难发现你、镇长和精灵有常人不知的共同秘密。当然，我对你们的秘密不感兴趣，只是希望镇长能帮我和路德维希出具一份身份证明，嗯……就看在我帮了丹尼勒斯的份上吧。”
    阿斯雷德绝不可能相信这种事，路德维希这家伙阴险狡诈，他的人类也一点都不善良。
    “我不信！”
    裴望舒和路德维希对视一眼，路德维希道：“那就算了，想抓住阿斯雷德可不太容易，要是他把镇长转移走，进去也见不到。身份证明的事情别担心，到下一个镇子，用香料和金币贿赂一下，事情会很简单。”
    “看来只能这样了。”说完裴望舒又看向阿斯雷德，“那我们走了，再见。”
    阿斯雷德狐疑地看向两人：“不要想欺骗我第二次，狡猾的人类。”
    裴望舒和路德维希向着雾气中走去，渐渐远离了这个花园，阿斯雷德冷冷地笑了一声，心想他可不会上第二次当。这两人绝对有阴谋，说不定是想让自己放松警惕，然后趁自己不注意突然杀回来。
    大雾等同于阿斯雷德的眼睛，他看着路德维希抱着裴望舒翻墙、落地，他最强壮的宠物活尸兴奋地嗷了一嗓子，正准备给裴望舒来个热情的拥抱，就在看到路德维希的那一刻萎靡了下去。
    可恶，没出息！阿斯雷德没有解除对活尸的命令，他被困在乌西，手下数量不多，可得珍惜一点。
    阿斯雷德自信满满地等待路德维希突然杀回来，好对他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没想到吧，我根本没上当！
    结果……两人越走越远，一次都没回头。
    阿斯雷德有些慌了，难道这次又是自己错了？
    就在这时，街道上，被阿斯雷德搞到远处的丹尼勒斯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这次他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另带了三位精灵。
    发现裴望舒的那一刻，丹尼勒斯脸上的担忧和愤怒瞬间化为惊喜：“太好了朋友，你没事！你是怎么从阿斯雷德手上逃出来……然后又落入了这个恶魔手上的？！”
    四位精灵战斗素养极高，发现路德维希的瞬间便拉弓瞄准，只等时机到来便射出致命一击。
    裴望舒抬手：“有件事没告诉你，不仅你和恶魔有合作，我跟恶魔也有合作。我能从阿斯雷德手上逃出来，正是路德维希救了我，他和阿斯雷德是朋友。”
    守在镇长家门口的魔鬼，遥遥发来一声怒吼：“谎言！”
    丹尼勒斯略显惊讶：“竟然还有这层关系在，难怪阿斯雷德那家伙会放人。人类，我很抱歉让你受到惊吓，乌西的事情涉及我们精灵族的秘密，我无法告诉你，希望你能原谅。”
    裴望舒好奇心没那么高，点点头：“没关系，我本来也不感兴趣。能问问你是怎么看出路德维希是恶魔的？他身上有精灵魔法留下的印记。”
    “我们精灵魔法除非特意，否则对其他精灵并不设防，这是特殊的独属于精灵的魔法，对我们的影响很低。”
    “原来如此，还有当初的事情没完全告诉你，关于阿布勒斯和她托付的东西……”
    裴望舒简单说明了当初的情况，掏出阿布勒斯托付的小铁盒丢给了丹尼勒斯，几个精灵脸色全都变了，凑到一块嘀嘀咕咕，并打开小铁盒看了看。
    裴望舒只看出来里面装了张被折叠起来的纸，其余什么都看不出来，而看到纸上内容的时候四个精灵明显激动了起来。
    “不好意思，请稍等。”
    丹尼勒斯抱歉地说了句，遂和其他同伴到更远些的地方嘀咕嘀咕，他们换成了精灵语交流，裴望舒一句都听不懂。
    片刻后丹尼勒斯走了过来，单手扶胸对着裴望舒鞠了一躬：“敬爱的朋友，感谢您为我们带来了这么重要的情报，你得到了阿布勒斯的信任，现在你又得到了我们的信任。请收下这个，从此以后只要拿出这个牌子，所有精灵都会知道你是丹尼勒斯最好的朋友。”
    裴望舒接过丹尼勒斯递过来的小牌子，就是他之前给自己看的那个，丹尼勒斯用手在上面抚过，小牌子闪过润泽的绿色光芒如同一块翡翠。
    “但有一点要注意，不是所有精灵都是森林精灵派，要小心自称无色精灵的家伙，他们只会伤害别人。”
    “我记住了。”裴望舒接过牌子仔细琢磨了一下，“除了展示友谊，我还可以用它做什么？”
    丹尼勒斯友善地笑道：“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精灵族帮忙，只要不危害精灵族，我们愿意为你做很多事情。”
    真的吗？那杀掉路德维希然后送我去远方也行吗？
    裴望舒差点问出口，看了眼靠在自己肩上笑眯眯的红发魔鬼，硬是咽了回去。
    “朋友，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裴望舒。”
    “能不能把阿布勒斯的命牌让我看看，也许上面留下了什么信息。”
    裴望舒晃了晃手上的小牌子：“命牌就是这东西？抱歉，我没有阿布勒斯的。”
    丹尼勒斯诧异道：“没有？那你身上的自然之力是怎么回事，除了骨灰和情报，真的没有其他东西了？”
    裴望舒摇头：“真的没有了，而且你说的自然之力，阿布勒斯之前也——唔唔！”
    裴望舒说到一半，路德维希忽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阿裴记错了，自然之力是女精灵留下的魔法印记上的，诶呀，一定是因为阿裴总是日日夜夜缠着我，所以染到阿裴身上了！”
    “？？！”裴望舒不可置信地看向路德维希，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路德维希做作地伤心了起来，“我知道阿裴是人类，羞涩内向，可这里不是精灵就是恶魔，何必呢？晚上熬夜缠着我索取我东西的是谁？白天叫弟弟晚上叫老师的又是谁？唉，甚至昨天晚上阿裴还这么喊过——明明已经贴近过对方的灵魂了，甚至还有世界上独属你我的灵魂契约，阿裴就不要遮掩啦！”
    贴近灵魂？
    这可是亲密度极高的行为，一般爱侣都轻易不会尝试，毕竟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隐私暴露给别人。更何况，那个什么灵魂契约该不会是爱情契约吧，嘶，没想到裴望舒这个新朋友看着冷静温柔理智善良，私下竟疯狂到这种地步，连恶魔都敢要！
    听说恶魔在某些方面极其开放与恐怖。
    女神啊……他真强大，非常非常强大。
    四位精灵看着裴望舒的眼神越发微妙了。
    裴望舒怒极，决定有说话的机会就向精灵提出围杀路德维希的建议。狗屁的熬夜索取，狗屁的弟弟老师，那不是白天赶路马车太颠容易眼花，他才在晚上辛苦学习的吗！
    还有，他学的是正经知识，一点都不带颜色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他真牛逼，非常非常牛逼”，后来想起来这是精灵诶……要优雅。
    明天的更新应该也会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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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人类的嘴巴被堵住，暂且只能由恶魔来与精灵沟通。
    “想要感谢阿裴，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路德维希说道，“我们正好遇到了麻烦。”
    “什么麻烦？”依旧是丹尼勒斯负责跟两人沟通，剩下几个精灵已经拿着送回来的情报先行离开了。
    “这就让阿裴自己跟你说吧。”话题转移，路德维希终于肯松开捂着裴望舒的手，他笑容满面，让裴望舒看了就气得牙痒痒。
    方才的挣扎让唇上染了些口水，裴望舒狠狠擦了几下，已经不想看到路德维希了，他移开视线对丹尼勒斯说道：
    “你应该能看出来我的相貌和本地人不同，我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因为意外被传送到了托恩。想要回家无法通过普通方法，只能通过魔法，我正打算去王都找阵法师帮忙，但我和路德维希都不认识阵法师，不知道该找谁好。除了阵法师，我还想要找一位音乐魔法师学习魔法，进入王都行动需要清白的身份证明，我正打算去见镇长，但被阿斯雷德拦下了。”
    裴望舒没说要把他和路德维希之间契约解除，毕竟刚才他才说了那些暧.昧的话，裴望舒很快就反应过来，路德维希是在遮掩自己身上自然之力的事情，虽然还不清楚他为什么忽然这样，但现在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裴望舒还是选择配合。
    得知裴望舒的需求后，精灵恍然道：“原来如此，果然我的感觉没有错，你来自很远的地方。裴，你需要多强的阵法师，或许我可以为你介绍一下。”
    裴望舒眼睛一亮，忙道：“可以传送其他世界的那种。”
    精灵顿住：“……抱歉，我不认识这么强大的阵法师。”在世界与世界之间传送，这样的阵法恐怕只有最顶尖的阵法师认识了。
    裴望舒轻叹一声，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就解决问题。
    “不过我认识一位在王都的精神系魔法师。”精灵安慰道，“人类的音乐魔法师相当稀少，算是精神系法师的分支，虽然我不认识乐师，但你有需要的话，可以先去拜访一下这位。”
    经过路德维希的科普，裴望舒已经知道了人类里魔法师有多稀罕，能得到这样的收获已经让他喜出望外：“当然，我一定会去拜访的。”
    “待会我把他的地址给你，你只需要告诉他是精灵族介绍来的，并将我的命牌给他看他就会相信。”丹尼勒斯转身指了指，“明天由我来带你们去见镇长吧，你找镇长算是找对了，他是王都一位侯爵家的分支，有他的开具的证明和介绍信会给你们省去很多麻烦，只不过镇长现在的情况有些糟糕。”
    “白天的话阿斯雷德是不是就不在了。”裴望舒想到对方随着雾气一同出没推断的。
    “差不多。”丹尼勒斯点点头，说道，“他会受到很大的限制，我带着你们去，他无法阻拦。”
    雾气中从四面八方传来阿斯雷德的怒吼：“丹尼勒斯你这个叛徒！！”
    丹尼勒斯皱眉，毫不客气地反驳：“是你没事找事，我们本来就没必要多一个敌人，更何况裴是我们精灵族的朋友！”
    阿斯雷德的声音离得更近了，看着浓雾中张牙舞爪的暗影，裴望舒总觉得对方被气得跳脚了。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路德维希，你只要了解他，就绝对不会信任他们！”
    路德维希无辜地说道：“丹尼勒斯了解你，不也信任你了吗，阿斯雷德。”
    阿斯雷德暴怒：“我比你根本没有可比性！”
    路德维希赞同：“这倒是，你这么丑，确实不用比。”
    “……”周围的雾气狂涌起来，阿斯雷德蛮横道，“我不管，绝对不允许路德维希去见镇长。”
    “阿斯雷德，你想干什么？！”丹尼勒斯气道，“就算你把我们传送到镇外，白天我们就又回来了，有意义吗？”
    阿斯雷德：“……”呜呜，没有。
    路德维希摩挲了下刀柄，笑着提议：“不如这样，大家一起去见镇长总可以吧，还是说阿斯雷德害怕我？”
    “放屁！我怎么可能害怕你这个被人类奴役的恶魔之耻！”
    最终人类、恶魔和精灵一起同行，阿斯雷德仍旧没有现身，选择默认不再阻拦。在精灵的带领下，裴望舒和路德维希顺利地再次进入镇长家，并沿着一道向下的楼梯走入了一间地下室。
    镇长竟然住在这个地方，委实让人惊讶。
    “这么晚了，会不会不太好。”裴望舒从自己犯困的程度推断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按照这里人的习惯，早该休息了，更何况是个病人。
    “在见到你之前，我正在为镇长治疗。”丹尼勒斯说，“他现在还无法入睡，别担心。”
    见到镇长的时候，他正在床上躺着休息，桌上油灯燃烧，烟雾缭绕到天花板上，拉扯出魔鬼的身影。阿斯雷德潜藏在暗处虎视眈眈，生怕路德维希跟自己一样卑鄙冲上去给镇长一刀。
    镇长的状态确实很糟糕，苍老瘦削，裴望舒看到他第一眼，就有种他和阿布勒斯得了同样病症的感觉。
    感受到有人进入自己的房间，镇长扭头看向门口，露出了一双古怪的眼睛，虹膜呈现灰白色，双目无神，视力糟糕。
    “丹尼，阿斯雷德，你们带了谁过来？”
    丹尼勒斯说道：“是我的朋友……”
    他缓缓将裴望舒和阿布勒斯之间的事情说了一遍，并说出了裴望舒的请求。
    镇长坐起来，挠挠稀疏的花白头发：“原来是丹尼的朋友，开身份证明的话不难，只是丹尼的报酬已经给了你们，而我，需要你们另行支付代价。”
    “当然可以，我这里有一些香料，您需要多少？”裴望舒直接问了，本来就准备用香料贿赂对方，得知还需要支付酬劳也不惊讶。
    镇长忍不住笑：“好孩子，我不需要这种酬劳。”
    香料代表金钱，对方不需要物质，那需要什么？裴望舒皱眉，差点直接问出去。
    路德维希戳戳裴望舒：“阿裴。”
    裴望舒：“？”
    他用手挡着嘴巴凑到裴望舒耳边，好笑地问道：“你以前贿赂过别人吗？”
    裴望舒：“……没。”
    路德维希感叹：“难怪连贿赂别人都显得这么正直。”
    裴望舒哪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可他真的不擅长这种事，用手肘推开路德维希。问镇长道：“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做的？”
    镇长咳嗽两声说道：“我有两个侄子因为意外去世了，如果你们不介意可以顶用他们的身份，但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我唯一的宝贝女儿珍妮已经到了十八岁，曾经在王都的时候我为她定下了一门亲事，现在也是时候让她去履行婚约了。
    虽然我很想继续留她在身边，但乌西变成这样，她留在这里只会蹉跎时光，而且长期不去王都，恐怕对方会派人过来探查。乌西镇有恶魔，有精灵，你们也清楚，这种情况不适合被外界知道。本来我准备让我的两个侄子陪同珍妮一起去王都，让他们远离危险，在王都也能互相帮助，可惜……咳咳，现在，就看你们愿不愿意护送我的女儿去履行婚约了。”
    这个条件对裴望舒来说其实很简单，有珍妮作证，两人的身份看起来会更加可信。
    “当然愿意，只不过您的两个侄子跟我们像吗？冒充他们的话，是否有被其他亲戚识破的危险？”
    镇长嘟囔道：“当然不会，请放心，他们是我弟弟的孩子，我们都是家族不起眼的分支。他们一家人都不在了，哦，我可怜的弟弟和弟妹以及我可怜的两个侄子……在很早的时候我们就一起来到了乌西，我成为了乌西的镇长，他是我的书记，我们一起娶了当地的女人，组建了属于自己的新的家庭，本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幸福，可是神的考验总在不经意间降临……
    抱歉，我太啰嗦了，一想起以前的事情就忍不住。我的意思是，王都家族的人都没有见过我的两个侄子，就连的我的女儿也只在几年前去王都游玩的时候见过一次，你们大可以放心这点。”
    裴望舒干咳一声，摸了摸鼻尖：“您这样说当然最好不过了，我也希望能顺利得到一个合理的公民身份，能与贵族攀上关系当然很好，但……要不，您离近点仔细看看我们？”
    说完他往前走了几步。
    镇长对着阿斯雷德招招手，摆在桌上的眼镜就上上下下地飘到了镇长手里，他戴上去后，视线总算聚焦。
    镇长看向了裴望舒：“？”
    好家伙，这一看就不是他们家人能生出来的风格啊！
    再一看路德维希：“？”
    好家伙，这一看也不是表弟能生出来的美貌啊！
    阿斯雷德发出嘶哑的笑声：“人类，路德维希，你们快点滚吧，他是我的眷者，是不会与其他恶魔做交易的！”
    裴望舒提醒道：“不是和路德维希做交易，这件事是我们两个人类之间的交易，阿斯雷德先生麻烦您不要插手。”
    阿斯雷德：“呸！”
    裴望舒：“现在叫我也不会和你成为朋友的。”
    阿斯雷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0 22:55:26~2021-09-22 18:2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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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最后镇长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委屈一下表弟一家人，也能达成目的。
    表弟一家一直生活在乌西镇，王都家族其实并不了解他们现在的情况，就算加以谎言也不会被拆穿。
    他决定编造一下表弟一家的组成，把一个侄子变成收养的孩子，这样看起来与众不同也说得过去。只不过他有个侄子年纪还小，才十二三岁，这两人无论哪个都不像小孩。
    哦不，黑发的裴看起来相貌倒是很年轻细嫩，他们托恩男人很多十五六岁的时候就有他一样高了，托恩人的长相比较粗犷，也许让他冒充孩子并不会被揭穿。
    裴望舒满头问号，并不想答应：“我已经二十一岁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小孩。镇长先生，还是让路德维希假扮弟弟吧。”
    虽然西方人普遍长得比较着急，东方人则看起来脸嫩，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镇长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比裴望舒还高的路德维希：“？”弟弟？
    路德维希没有意见，笑道：“既然阿裴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好听话了。”
    幼年体态的路德维希正好符合这对兄弟中的弟弟的年纪，他现场表演了个变身，把镇长惊得直搓眼睛。
    路德维希抱住裴望舒的手臂，甜甜蜜蜜地喊了一声哥哥。
    镇长扭过头，对阿斯雷德的虚影说道：“阿斯雷德，为什么别人家的恶魔又能俊美又能可爱，你呢？”
    阿斯雷德：“……”
    镇长：“唉！你要是有路德维希一半好看，就不用整天躲着了。”
    空中开始起风，像是阿斯雷德被气得抽风，他不满道：“你懂什么，我这样的在恶魔里才叫英俊，他才是个异类！”
    镇长沉默片刻：“唉！”
    阿斯雷德不想说话了。
    .
    谈妥之后，镇长感到疲惫，让裴望舒和路德维希先回去休息，身份证明什么的，明天他会让丹尼勒斯给他们送去。
    作为交换，他们需要完成自己的承诺，将珍妮送到王都，并陪伴她出嫁。
    即使阿斯雷德并不信任两人，总是试图说服镇长放弃，但实际上他的话语权并不高。口口声声嘲笑路德维希是恶魔之耻的家伙，本身好像也没骄傲到哪去。
    告别镇长，裴望舒和路德维希沿着浓雾往旅馆的方向走去。
    熬到这个点，他已经困得不行，上下眼皮直打架，恨不能在大街上就睡死过去。
    路德维希还是精力无限，笑嘻嘻地说道：“哥哥，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叫我弟弟了。”
    裴望舒强行打起精神，看着他，申请颇为古怪：“之前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到底为什么要在丹尼勒斯面前说那些话，你到底想隐瞒什么？”
    “哎呀，被哥哥看出来了！”路德维希惊讶地捂住嘴巴，“哥哥，如果我做了坏事，你会原谅我吗？”
    裴望舒缓缓道：“你做的坏事还少吗？”
    “啊哈哈哈哈……”路德维希笑容一收，说道，“本来不想说这件事的，但哥哥既然问了，我也只好说了。其实是这样的，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你身上的自然之力好像跟我有关系……”
    裴望舒：“？？？”
    裴望舒扭过头警惕地看向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精致可爱的小正太无辜地忽闪着大眼睛，说：“也没怎么啦，刚才丹尼勒斯在我没好意思说，只是忽然想起，这件事可能跟我的心脏有关。”
    “？”裴望舒问，“你不是恶魔吗，你的心脏跟精灵有什么关系？”
    路德维希咧着嘴巴笑了笑，说：“因为人家本来是没有心这种东西，但是又很好奇有心是什么感觉，所以就去抢了海洋之心——啊，虽然名字是这么叫，但它只是海妖族供奉的一块宝石，有集聚情感与信仰的作用，还有滋养治疗的效果。阿裴对这里的宗教体系还不太清楚吧，精灵大多信奉自然女神，海妖们则信仰海洋之母，虽然不是同一位神明，但和生命女神一样，都有着影响自然与生命的力量，这点是共通的。”
    说着说着，他脸上的笑容略显古怪了起来：“听说这几位神明有不少摩擦，传言海洋之心就是海洋之母从自然女神那里拿走的。阿裴吞噬了我的心脏，大概因为这个，对精灵的影响比较大。”
    原来如此，难怪当时对着阿布勒斯弹琴，乔恩也听到了，但精灵的反应比恶魔和乔恩大多了。
    就是没想到，恶魔连心都是抢别人的！恐怕不是不好意思说，是怕精灵知道后不肯放过他吧。
    裴望舒一阵后怕，好家伙，这要是被丹尼勒斯知道了，只怕刚到手的精灵族的友谊就该变成精灵族的仇恨了。
    这事儿得瞒着，千万不能捅出去。
    “还有，下次有事情不用那种方式。”裴望舒咬牙切齿，“就算你再委婉一点，我也能懂。”
    .
    回到旅馆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裴望舒打着哈欠准备从大门溜回去。
    不知道是旅馆习惯晚上也不锁大门，还是老板出于某些原因“忘了”锁大门，他出来的时候，那门虚掩着并未上锁。有意思的是现在他要回去了，却发现门被锁上了。
    看来只能用非常规的方法回到卧室了。
    裴望舒来到了自己那间房的窗户下，犹记的昨天晚上，这里有只活尸蹦蹦跳跳乐此不疲，现在蹦跶的就变成自己了。
    一种诡异的压抑着的沙哑笑声隐隐约约从头顶传来，裴望舒默默看着上方被雾气遮掩的窗口。
    路德维希贴到他身上，舔了舔唇角：“怎么办呢，我们的房间好像进了只大老鼠！”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去抓老鼠了。
    路德维希抓着裴望舒的胳膊，往上一跳，手便扒住了窗台。
    房间内，一盏昏暗的油灯噼啪噼啪燃烧着，眉毛稀疏的旅馆老板正喜笑颜开地将香料箱子打开一点一点分类归纳。
    “真是散漫的年轻人，一点都不知道珍惜货物。”香料按照类别整理好了，老板又打开了装着金币的小匣子。
    看着满眼金灿灿，他忍不住捏起一枚金币用后槽牙咬了咬：“不过没关系，现在全都是我的了！我会替你们好好保管的嘿嘿嘿……”
    别说，旅馆老板笑起来的声音还真有点像老鼠。
    沉浸在暴富快乐的老板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一阵凉丝丝的风迎面吹来，怎么回事，哪里来的风？
    他抬起了头，看到了挂在窗外的两颗人头。
    路德维希：“嗨，老板！”
    裴望舒：“晚上好。”
    老板：“？？！！！”
    火烧屁股一样，旅馆老板蹭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窗外的两人，手中还死死抱着那个装金币的小匣子。
    裴望舒和路德维希从窗户爬到屋里，裴望舒拍拍衣服上沾着的灰，说道：“晚上好，老板，你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屋里？”
    老板一会看看窗一会看看他，还没反应过来：“不，不是，你们怎么会……”
    裴望舒淡定地说道：“出去散了个步，不行吗？”
    路德维希笑嘻嘻地去接老板手中的金币匣子：“为什么这么惊讶，不是按照你想的出去了吗？还有，这好像是我们的东西呢。”
    这一刻，被迫还回手中金币匣子的旅馆老板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怜悲苦，他是多么的不情愿啊，身体都悲伤地颤抖了起来，可他不得不还回去。
    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指，老板挤出一个努力向善良靠拢的笑容：“小少爷，您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想让你们出门呢，天啊，这也太危险了！我这不是发现你们屋里太安静，担心你们，所以进来看看吗。哦，您知道的，小地方的晚上总有很多小偷出没，身为旅馆的主人，我有责任也有义务来帮你们检查财产有没有损失！”
    这，这脸皮厚度跟路德维希都有的一拼了。
    裴望舒实在困得不行，随意点点头：“知道了，我们需要休息了。”
    老板憋着气被赶出了房间，他搓搓手，门关上后脸上刻意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可恶，这两个家伙难不成是故意的？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已经被他们撞到了这一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彻底解决吧！
    他紧了紧衣裳，皱巴巴的嘴角抽了下，眼中闪过一抹狠意，踮着脚尖去了自己的密室。
    他没有发现的是，背后的门缝里，正有一只冰冷的金色眼睛，贪婪地看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