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和他的金丝雀》 问题 跟了郁言大半个月后,阮柠意识到两个严重的问题——一个是他家先生真的没打算睡他,另一个是他家先生把他当小孩儿养。 两个问题串在一起,不难理解为什么他家先生对他没有欲望——完全把他当小朋友了。 阮柠气闷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睡衣,不愿回想自己衣襟半敞地出现在郁言面前,却换来一句“衣服穿好,小心着凉”。 这才初秋,天气闷热得很,着哪门子的凉啊! “柠柠,过来把牛奶喝了吧,喝完睡觉。”就在阮柠和衣服较劲儿的时候,郁言又叫他。 阮柠闷闷地“嗯”了一声,乖乖走过去。 他家先生对他好是很好的,生活上的小事处处都能体现,比如这个——每晚睡前喝一杯牛奶是郁言的习惯,自从阮柠住进来后,郁言每次热牛奶都不会忘了他。 据说他家先生以前酒和牛奶是换着喝的,晚上想喝哪个就喝哪个,反正两种对郁言都有助眠作用。阮柠来了以后,酒基本就销声匿迹了,用他家先生的话来说就是:“你还小,不能带着你和我一起喝酒。” 阮柠抗议:“我不小了!我都二十一岁了,又不是未成年。” 抗议无效。比他年长六岁的郁言认定他“小”,很体贴地陪他一块儿喝牛奶。 阮柠几口把牛奶喝完,等他家先生也喝完后收了玻璃杯拿去洗,越发生闷气。 第二天阮柠照常和郁言一起上班。自从跟了他家先生后,他顺理成章签约了巧语娱乐——也就是他家先生的公司——过上了不用再愁找工作的生活。 郁言偶尔会自己开车回公司,大多数时候都是秘书过来接他。反正和先生的工作地点是同一个,又住在一起,阮柠理所当然地每天蹭车上下班。 “先生,中午我可以找你一起吃饭吗?”下车前阮柠眼巴巴地问。 郁言看了眼秘书发过来的行程表:“中午不行,我约了星海传媒的魏总,要谈点儿合作上的事情。”见阮柠目光都黯淡下来,他又心软又好笑地哄小朋友,“晚上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小朋友果然很好哄,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回来了,闪闪发光的,眉开眼笑地点头“嗯”了一声。 养小孩儿着实是件很开心的事儿,郁言的心情也愉悦起来,尤其小朋友又乖又可爱的。 阮柠脚步轻快地回到自己的楼层,迎面撞上了和他一起进行培训课程的纪濛——他和纪濛由同一个经纪人带,但从一开始见面就不和。 原因很简单,原本郁言这个“金主”是纪濛的,可阮柠凭空出现截胡了——至少纪濛是这么认为的。纪濛看阮柠不顺眼,阮柠也看纪濛不爽,觉得他对自己家先生简直是痴心妄想。 两人一碰面基本就要互相冷嘲热讽,偏偏因为工作原因不得不天天见面。好比现在—— 纪濛一见阮柠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就会装乖。” “关你屁事。”阮柠想也不想地怼回去,心情不错地讥诮,“总比你好,想装乖都找不着对象。” 虽然这么说,但阮柠不认为自己的“乖”是装出来的,只不过指向性特别强,他家先生以外的人不容易看到他这一面。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装?”纪濛冷笑,“郁总知道你这么假惺惺的吗?” 阮柠咂摸了一下这句话,怎么都觉得他在酸言酸语,于是很大度地一笑,给了“情敌”致命一击:“你懂个屁情趣。” 要不是涵姐——他们的经纪人江幸涵——过来了,纪濛估计会扑过来跟他打一架。 “都坐下吧,跟你们聊点儿正事。”江幸涵在沙发上坐下,示意他们自己拉把椅子在桌子对面坐着,“苏底那边有个剧本,他挺看好你们的,让我跟你们说一声,要是对故事感兴趣的话,可以去试个镜。” 阮柠和纪濛都一愣。 苏底他们都认识,一出道就凭借拍的第一部电影《天网》斩获金像奖的最佳男主角,现在年仅二十八岁,已经拿了包括戛纳在内的三个影帝,是演艺圈不折不扣的风云人物,“前途无量”的代名词。 也正是因为认识,才觉得不可思议——苏底的电影让他们去试镜?试什么角色? 江幸涵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误会了:“不是苏底出演的电影,是他导演的。新人导演,不挺配你们两个小新人?” 阮柠更愣了:“他怎么……他导演?” “是啊,据说是演戏演腻味了,想做点儿新尝试。”江幸涵眼也不眨地瞎扯淡,作为苏底的前任助理,她当然知道那是因为苏底身上拍戏留的旧伤需要休养,偏偏姓苏的是个闲不住的,女朋友又没空陪他,于是脑一抽想出了这样的“休养方式”。 苏底还振振有词:“演戏才需要折腾来折腾去,当导演坐在一边看就行,不耽误我养伤。” 人家女朋友都没意见,她一个前助理更不能说什么,只得瞪苏底一眼骂他“嫌伤得不够重”——这些就没必要和两个小孩儿说了。 “有剧本吗?”纪濛问。 “当然没有,得试镜过了才能拿到。”江幸涵说,“只有故事梗概和角色概述,晚点儿我发你们,要纸质版的话自己去打印。” 虽然江幸涵一副好商好量的态度,但这事儿其实他们没什么选择权——作为几乎一片空白的新人,有部不错的戏拍就谢天谢地了,哪来的资格挑三拣四。 试镜都还未必过得了呢。 当晚下班后阮柠对郁言说起这个,郁言了然一笑:“这部电影啊……那你想去试试吗?” “我看了故事和角色,都挺有意思的。”阮柠给他看自己夹在一起的几页纸,“我想去试的,您觉得我该去吗?” 声音带着点儿小心翼翼,郁言看了眼身边的小朋友,无奈地帮他把那叠纸收好:“想去就去,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问我干什么——我不看,这个剧本我看过了,是挺不错的。” 阮柠睁大眼睛看着他。 两人相处得也算久了,郁言一眼就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主要是小朋友太好懂了,有什么都写在眼睛里,一个眼神就能秒懂。 “苏底给我的剧本,有什么好惊讶的?”郁言说,“他有这个习惯,自己要拍的戏总要给我看几眼。这次的剧本是从一个新人编剧那里扫到的,他很感兴趣,就和人家聊上了。” 聊着聊着就有了亲自操刀当导演的想法,郁言知道这段时间苏底原本是用来养伤的,不太赞成他的心血来潮,就和他对象提了一嘴——要说有谁最能管得住苏底,那就是他家女朋友了。 尤清瞳又心大又纵容地摊了摊手:“没辙,他自己说喜欢,还在床上跟我撒娇,我能怎么办?反正操也操过了,说也说过了,随他自己喜欢吧,高兴就行。” 尤清瞳就是个两只脚都扭伤了还能面不改色上台走秀的疯子,和苏底一脉相承的神经病,指望她说服苏底,跟指望苏底自己回心转意没两样。 郁言懒得管这两口子了。 还是他家小朋友看着顺眼,郁言一看就心情变好,随口问:“你要看看剧本吗?我给你发一份。” “可以吗?”阮柠受宠若惊,想了想还是慎重地摇摇头,“不要了,先生,我还是靠自己的实力去争取角色吧,不可以作弊。” “这么乖啊?”郁言笑了,觉得小朋友这样也怪招人喜欢的,就没再提剧本的事。 阮柠一整天都对郁言那句“带你去吃好吃的”充满期待——当然不是期待好吃的,而是先生带他去约会。 可到了目的地,他整个人都蔫了——先生是带他到别人家,根本不是二人世界的小约会。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呀?”阮柠蔫巴巴地问,又不甘心地提醒,“您说过的,今晚会带我去吃好吃的。” “这么馋呀?”郁言果然没意会到他的意思,顺着自己的思路误会了,领着他去按门铃,“放心吧,少不了你好吃的,小馋猫。” 阮柠气得脸颊都鼓了,随即意识到自己这样太孩子气,气呼呼地收敛了。 进门后他才知道这里是筱卉家,这位筱总他是知道的,还见过两次,是巧语娱乐的重要持股人之一。 郁言和筱卉显然有要事要谈,吃过饭后就到楼上的书房去了——晚饭倒是真的很好吃,都是筱总的小女朋友做的,味道能媲美星级饭店。 说是“小女朋友”,其实女孩子年纪也不算小,比阮柠大一岁。阮柠和她一起把碗筷收拾了,放进洗碗机,然后受邀和女孩儿一起去撸客厅里的三只猫猫。 “这是嘟嘟,这是噜噜,这是呼呼。”女孩儿很开朗地跟他介绍,“呼呼是最小的猫猫,才来到我们家一个月左右,是筱总抱回家的。据说呼呼的前任主人很坏,养了呼呼一个星期就不要了,呼呼还是小奶猫呢,就弃养……” 阮柠小心地抱起那一团白色的小奶猫,只觉得小动物软软的,暖得能让他的心化了。 跟老家里那些家家户户都养的猫不一样,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是喜欢猫的。 小奶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跟他对视,试谈地伸出一只小爪子,搭在他的手上。 “喵呜~” “呼呼喜欢你呢。”女孩儿喜笑颜开。 郁言和筱卉在书房里谈得有点儿晚,结束了下楼时,正好看见各自的小情人一人抱着一只猫在看书,还有一只猫猫懒洋洋地趴在两个人中间的沙发上。 “先生,您下来啦。”阮柠听见脚步声,一抬头看见郁言,早就忘了过来时的小情绪,乐颠颠地给他看怀里的猫猫,“看,是很可爱的猫猫,可乖了。” 郁言看清楚他抱着的小奶猫,心情微妙。 “唷,喜欢呀?”筱卉也看了一眼,笑吟吟的,估计是正事谈得不错,“喜欢就抱走呗,呼呼太小了,嘟嘟噜噜都不爱带它玩儿,还老欺负它。” 阮柠一愣,没料到会有这个展开,但抱着软软暖暖的小奶猫,有些心动。 “先生……”他犹犹豫豫地看向郁言,不知道他家先生会不会同意。 筱卉笑得促狭:“郁总,你家小朋友喜欢,你就让人抱走呗,反正你也照顾过一个星期,有经验——没想到啊,兜兜转转,最后呼呼又回到了你家。” 阮柠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震惊地睁大眼睛:“先生,您就是那个弃猫的坏人?您怎么能不要猫猫呢?” 郁言:“……”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排个雷,虽然副cp戏份都不多,但种类繁多(?) 从第一爱到第四爱都有ouo 雷的宝贝谨慎哦~ 开始 最后阮柠得以把呼呼带回家。 筱卉看着自家小女朋友收拾了一堆猫猫食物和用品,连同猫包一起交给阮柠。她“啧”了一声,问坐在旁边的郁言:“你对你家小朋友的沦陷速度是不是有点儿快?这么宠着,不怕惯坏了?” 郁言看了眼在忙活的阮柠,没法跟她解释自己不是在养小情人,而是在养小孩儿。 谁家养小孩儿能忍住不疼爱的? 不过他也没必要解释,事实上“养小情人”这种误会就是他需要的。郁言微微一笑,以惯常的温柔说:“没关系,柠柠可乖了,他高兴就好。” “这算不算‘老房子着火’?”筱卉调侃。 郁言笑了一下,不得不提醒她:“筱总,‘老房子’和你同龄。” 筱卉“嘁”了一声,从这个说自己“老”的坑里跳出来,抱起沙发边上的一只蓝毛猫猫:“呼呼现在怪黏人的,我看你家小朋友很喜欢。你小心别被争宠咯。” 郁言不以为意地一笑。 直到回到家他才有了一点儿感觉——平时总爱围着他转的小朋友对猫猫爱不释手,洗完澡连头发都没擦干,就喜滋滋地抱起猫猫摸来摸去。 小奶猫也确实黏人,大概是还认得郁言,趁阮柠洗澡的时候对他这个“前前前主人”试探地伸出过小爪子,见郁言爱答不理的,就放弃黏他了。 “柠柠,不早了,过来喝牛奶吧。”郁言从厨房里出来,看见他家小朋友还在撸猫,啼笑皆非地叫了一声。 阮柠颠颠地抱着呼呼跑过来,喝牛奶的时候见怀里的呼呼嗅来嗅去,于是认真地问郁言:“先生,我能把牛奶分它一点儿吗?” “猫猫不能喝这个。”郁言回想了一下自己短暂而心累的养猫经历,说出自己的经验,“明天去给它买点儿羊奶粉吧。” 阮柠点头“嗯”了一声,记住了,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喝完牛奶洗了杯子回来,阮柠又问:“先生,那我能和呼呼一起睡吗?” 反正短时间内应该都睡不到先生了,和猫猫睡总没问题吧? “嗯,先把头发吹干再……”郁言见他满心欢喜地抱起小奶猫,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柠柠,过来。” 小朋友就知道和猫猫玩儿——不过小孩子嘛,也正常。 于是来到这个家大半个月的阮柠,在把呼呼抱回家的这晚,第一次享受到了他家先生拿着吹风机帮他吹头发的待遇。 “跟小猫儿似的。”郁言心想,拨弄着他浓密又细软的头发,想起之前给小奶猫洗完澡后也用吹风机吹过一次猫毛,湿漉漉的。 现在他家柠柠同样湿漉漉的脑袋在他手掌下,比总想挣扎的小奶猫乖顺多了。 “别玩得太晚。”郁言关了吹风机,摸摸他的头发,觉得差不多了,“晚安。” 阮柠晕乎乎地回了一句“晚安”,直到抱着呼呼回房了还是觉得不真实,先生的手指在他的发丝间穿梭,偶尔还会触碰到他的头皮什么的……想想都还是会觉得头皮都酥麻了。 阮柠在恍惚的幸福感里回不过神来。 “你说我是不是有一点儿机会睡到先生了?”他倒在床上,问趴在他身上的呼呼,“帮忙吹头发是情侣之间才会做的吧……好吧好吧,先生把我当情人也没关系,本来就是嘛。你说他是不是有一点儿喜欢我了?会不会有一点儿想睡我了呀?” 呼呼懵懂无知地睁着圆眼睛:“喵呜?” 阮柠当然没指望它能听懂,自顾自地傻笑了一会儿,举起小奶猫开心地亲了一口。 “不管啦,先生肯定是喜欢我的!你就是我的幸运猫猫!” . 苏底导演的电影《暴风雨》在阮柠得到幸运猫猫的几天后开始选角。 《暴风雨》讲的是两个少年截然相反的成长故事,阮柠和自家先生简单讨论过,郁言觉得他适合男主的角色,阮柠却对男二这个角色更感兴趣。 “而且一开始就想当主角,会不会太贪心啦?”阮柠抱着呼呼,一下一下捏着猫猫的小肉垫,胸无大志地提出疑问。 郁言被他勾得也想撸猫了,于是呼噜了一把自家小朋友的脑袋:“这部戏苏底本来就打算用全新人的班底,主角不是你也会是别的新人,有什么贪心不贪心的?” 人都是想往高处走的——这句话郁言没说出来,他看了眼阮柠纯粹到不含杂质的眼睛,觉得这个道理还是该让小朋友自己去体会。 反正圈子那么复杂,每个人都各怀鬼胎,他家柠柠早晚会懂的。 最终试镜阮柠还是选了自己感兴趣的男二角色,毕竟是他家先生支持的,说“还是选你自己喜欢的更合适”。 阮柠被那个温柔的眼神和笑蛊得,都想不顾一切地扑过去亲亲他了——人怂,没敢。 “你试哪个角色?”纪濛走过来,在阮柠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挑衅地问。 阮柠在外人面前就没怂过,不甘示弱地挑眉:“先说你自己。” 纪濛“啧”了一声,不耐烦地说:“当然是于风。” 于风就是主角。 阮柠回敬他不耐烦:“莫雨晨。” 莫雨晨就是男二。 毕竟接下来要试镜,两个人都有些紧张——虽然较着劲儿没表现出来——你来我往了一轮后就没再继续了,各自安安静静地琢磨角色。 来试镜的人不止他们两个,但等候室还挺安静,大家各沉浸各的,都没发出什么声音。 直到方亦舟进来了,刚好和抬头的阮柠对上眼神。阮柠眉头一皱,方亦舟也盯着他:“是你?” 阮柠惦记着正事儿,皱完眉头就没打算搭理他了。方亦舟却摘下帽子坐过来,唯恐阮柠认不出他似的:“你怎么也在这儿?来试镜?哪个角色?” 周围有人看他们,纪濛也看了他们一眼。 “怎么,这部电影也是为你拍的?”阮柠不在意别人的视线,皮笑肉不笑地一歪头,“还是王总是电影的投资人?我又威胁到你啦,回去要跟王总吹枕边风?” 方亦舟意外了一下,无所谓地耸耸肩:“你知道了。” “那不是早晚的事儿吗?”阮柠嘲讽,“可惜选秀出了意外,你的小动作白搭了。真不错。” 方亦舟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了。 “阮柠来了吗?”等候室的门开了,有个男人探头进来,阮柠见过他,认出了那是苏底的助理。 阮柠起身说了句“在”。 “到你了。”助理冲他点点头,“过来吧。” 方亦舟在一旁蹙眉瞪他,阮柠瞥了一眼后就没再给过眼神,径直到隔壁去试镜。 . 方亦舟可以说是阮柠近期一切的开始。 那个夏天长得好像没边了——至少他当时是这么觉得的。他咬着从兜里摸出来的最后一根烟,趴在窗台上漫无边际地发呆。 发呆到了最后又成了惯例的犯愁,阮柠仰头看着别墅小区上方还算宽阔的天空,半长的头发被傍晚的热风吹起,露出汗津津的额头。 大半个月前——对现在来说是一个多月前了——他参加了一档选秀综艺节目,没多久就被淘汰了,稀里糊涂的连舞台都没上过。 直到有个被叫“曹总”的中年男人把他领走,他才知道自己纯粹是倒霉的。 “方亦舟你知道吧?跟你同一期的那个。”曹总抽了口雪茄,抬起下巴打量他,“这次选秀本来就是王总给他准备的,他的出道名额已经内定好了,所以你没戏。” 阮柠怔了一下,但“没看过猪跑也吃过猪肉”,他听过不少圈子里的传闻,对这种事不算特别意外,只是不甘心:“可出道名额又不只有一个,我不会……” “不会跟他抢?”曹总笑起来,充满暗示性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你叫柠柠是吧?来,过来一点儿,我跟你说。” 阮柠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被那声“柠柠”叫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佯装什么都不懂地没动地方:“曹总,我叫阮柠。” 曹总“啧”了一声,对他的不知趣意兴阑珊,抽了两口雪茄再看看他的脸,还是决定多给他一次机会——就算是在美人如过江之鲫的娱乐圈,长成这样的也不多见。 “你太张扬了,抢了别人的风头,有人不喜欢。”曹总慢悠悠地说,站起身来,大腹便便地装深沉,“不过没关系,我喜欢——你想要像那个小孩儿一样,有一场专属的选秀吗?” 条件是当曹总的小情人,至少三年,除非期间曹总玩腻了他。 曹总没让他马上回答,说给他足够的时间考虑,随后半强迫性地把他安置在这里,好像笃定他最后一定会答应。 小半个月过去了,曹总没在他面前出现过,连个骚扰电话都没有,看起来十分有耐心。而阮柠也确实打算……再挣扎一下,然后答应。 他没钱了,也没门路,连个跑龙套的活儿都轮不上他,再这样下去连生存都成问题,更别说找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除了答应卖身,他似乎没别的出路。 阮柠郁闷地把叼着的烟拿下来,转了两圈,在点燃和不点燃之间纠结。 ……一根烟都恨不能掰成两半抽了,就算姓曹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油腻货色,他好像也真的没有挑剔的资本。 阮柠叹了口气,重新叼起烟放空片刻,还是点上了火。 作者有话要说:  添加亿点点回忆,关于柠柠怎么被捡回家哒ouo 相遇 “天上月”是市中心附近的一个高档别墅小区,那天郁言开车进去,也没料到自己会捡到一个小朋友。 他沿着平坦的沥青路往深处行驶,两边的绿树郁郁葱葱,投下的浓阴连成一片。 手机连着车载蓝牙,苏底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在通话那头叨叨个没完:“……上次给你抱了只小奶猫,你一开始不是挺喜欢的吗?结果怎么着,养了一个星期就给我抱回来……” 郁言面不改色地打方向盘:“我不是解释过了吗?我连自己都没功夫伺候,哪来的时间伺候小祖宗?” 苏底嚷嚷的声音更大了:“行,你嫌照顾小宠物麻烦,这次我不就换了个能照顾你的吗?我这还不够意思,还不够设身处地地替你着想啊?” 郁言无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那你还不赶紧收着?你自己什么状态自己不知道啊?我跟你说,你身边最好有个能盯着你的活物待着,不然哪天没声没息地没了都没人替你收尸!” 郁言:“……” 他被苏底的一连串“没”噎得一时接不上话,寻思着要不直接挂了得了,省得苏底搁这儿没完。 但苏底太了解他,见他不说话就知道来硬的没用,缓了三秒,利索地切换成来软的:“还是这个你看着不合眼?我知道你挑剔,纪濛是我观察了好久才选出来的,这个孩子真的不错,要是你看不上……” “……你差不多得了。”郁言无可奈何地按了按额角,“我考虑一下,行了吧?” “赶紧的,考虑好了就去领人。”苏底“啧”了一声,觉得这个结果差强人意,“早这样不就完了?挂了,我还有事儿要忙。” 苏底是个利索人,在郁言这里已经透支了太多不应该有的耐心,话落他说挂就挂,一秒都不带迟疑的。 通话断开,车载音乐重新响起,郁言无奈地叹了口气。 . 好在今天总算有一件好事——曹贵鑫的房子不错,这笔交易做得不亏。 郁言在独栋小别墅里转了一圈,还算满意。就是曹贵鑫的某些“兴趣爱好”他实在不敢苟同,这座房子在送出去前得彻底清理一番,否则他都不好意思送出手。 郁言心情愉快地关上面前的房门,转而去开下一间的。 没想到这间房居然有人。 郁言一眼看见趴在窗台上的身影,愣了一下,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这栋房子他一路走过来都没感受到什么生活气息,看起来不像会有人在。 窗边的人估计是听见开门的动静,回过头来。 看长相那是个……不知道成年了没有的小孩儿,半长的头发披散着,没到肩,略微潮湿的刘海全拨到脑后去了,露出一整张线条干净的脸。 对方似乎被他吓着了,看见他的一瞬间眼睛睁大,嘴里叼着的半根烟也掉下来。 “你是……”郁言迟疑地皱了皱眉。 阮柠瞠目结舌地瞪着他,好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慌忙捡起掉在地上的半支烟,顾不上注意被烫花了一小块的木质地板,第一反应是先将香烟藏到身后。 “郑言……老师?”话一出口,阮柠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他连忙压制了一下情绪,手足无措地清了清嗓子,“您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之间有一段距离,阮柠声音太小,郁言没听清楚,但也猜到他要问什么。郁言的手搭在门柄上,面不改色地说:“你是曹贵鑫的人吧?他把房子卖给我了。” 其实算不上卖,他和曹贵鑫做了个交易,他帮忙摆平那档选秀节目的意外事故,曹贵鑫把房子送给他当谢礼。 这是曹贵鑫上赶着来找他做的交易,要是他不出手,曹贵鑫的亏损只多不少。 阮柠的脸色微微变了,藏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地绞紧,险些让烟头烫了一下。 曹贵鑫就是领他过来的那位“曹总”,也是他几分钟前打算妥协的对象。但任凭他想象力再丰富也不可能想到,就在短短几分钟后,他念念不忘的人会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当年那个身高堪堪过一米六的小崽子,长到了和心上人差不多的身量。对方倒是没怎么变,眉是眉眼是眼的,依旧清俊到不得了——除了穿着正装比以前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场。 别的都和以前一样,要不然时隔多年,他怎么还能一眼认出来? 可他现在顶着“曹贵鑫的人”的标签,他魂牵梦绕的人刚才还说什么……曹贵鑫把房子卖了? 还正好卖给……了? 阮柠既惊慌又迷惘,还有一种莫名的羞耻。他没过脑子地小声问:“那您是来……赶我走的吗?” 这次郁言听清楚了,但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房子是用来养小情人的——曹贵鑫可没跟他提过这茬儿,也没说房子里还有人,不然他肯定不来沾这个烂摊子。 郁言糟心地看了阮柠一眼,才发觉这小孩儿的眼睛特别大,漂亮极了,这会儿无措地和他对视着,居然有点儿楚楚可怜的味道。 ……这算什么事儿? “你等会儿,”郁言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往客厅走,心想一天天的真是没件省心的事儿,“我打个电话问问。” 阮柠眼巴巴地看着郁言,下意识地跟上去,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自己的烟还没掐,急忙背过身去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他记得对方不喜欢烟味,可不能把人熏着了。 郁言这通电话打得很快,曹贵鑫有求于他,接电话接得十分利索,只是在谈到“小情人”的时候迷惑了一会儿,才想起确实是有这么个存在。 “曹总真是贵人多忘事。”郁言被迫接手烂摊子,心情不太美妙,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我看人小孩儿挺漂亮的,您是得有多无情,才能一转身就把人给忘了。” 曹贵鑫这段时间因为选秀节目出意外的事儿焦头烂额,纯粹是把阮柠给忙忘了,这会儿被一提醒,想起那张又嫩又俊俏的小脸,顿时一阵心痒痒。 他自己心猿意马,再听郁言这么说,立即以己度人,觉得这位郁总是不是也有那个意思。曹贵鑫琢磨了一下郁言那句“挺漂亮的”,自信地认为揣摩出了他的心思,咧嘴笑起来。 “我忘了不要紧啊,郁总您这不是在后头吗?” 郁言:“……” 什么玩意儿? 曹贵鑫说完就意识到这句话不妥,跟他玩腻了让人家在后面捡漏似的,谁听谁不爽。眼见那边的郁言没声了,曹贵鑫赶忙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郁总,那小孩儿我还没碰过呢,你喜欢就拿去,保准你是第一个摸他的人!” 郁言:“……” 他总算听懂了曹贵鑫是什么意思,无声冷笑了一下,心想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这怎么好意思呢。”郁言靠在沙发上,不冷不热地说,“就算曹总舍得割爱,你的人也未必愿意——”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郁言余光看见阮柠走过来,还没来得及皱眉,就见过分漂亮的小孩儿在他脚边跪下来,怯怯地将手搭上他的大腿。 “我不是小孩儿,我马上二十一岁了。”阮柠的声音比刚才还小,透着细微的颤音,“我也不是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吗(探头) 日常在单机quq 回家 郁言让这一跪给整懵了,维持着拿手机的姿势,面无表情地盯着阮柠。 阮柠细密卷翘的眼睫毛低垂,稍微仔细看,就能看出来他眼眶都红了一小圈:“我愿意跟着您的,先生,求求您了,您让我跟着您好不好?” 郁言不喜欢被人触碰,皱眉拨开阮柠放在他大腿上的手。小孩儿立马受惊了似的抬头看他,眼神怯生生的,眼圈更红了。 两人对视了几秒,郁言沉默地发现自己忘词了。直到手机里传来曹贵鑫“喂喂”的声音,郁言才从那双过分清透的眼睛里回过神来,继续这通电话。 曹贵鑫的“风流韵事”他略有耳闻,主要是曹贵鑫玩得比较过火,圈子里总能听到诟病他的。即使类似的脏事儿圈内有不少,曹贵鑫依然是属于脏中又透着恶心的那一类。 骗初出茅庐的小孩儿很有一套,一开始承诺得有多好多好,把人玩烂了就翻脸不认——字面意思上的“玩烂”,烂了就扔,一点儿不带怜惜的,继续哄骗下一个嫩嫩的小新人。 比如眼前这个,估计就刚骗上手没多久。 说是快满二十一岁了,但这张小脸真幼啊,约莫是眼睛太大的缘故,显得脸更小了,说是未成年都有人信。 曹贵鑫不就喜欢这一款么?和姓郑的一个德行。郁言一阵犯恶心。 他很快结束了和曹贵鑫的通话,顺水推舟拿到了这个小孩儿的处理权——这方面曹贵鑫很舍得“割爱”,毕竟“天上月”的房子都给他了,也不差再送个除了美貌没什么价值的小新人。 “行吧,曹总,那谢谢您了。”郁言做好表面功夫,挂掉电话,低头看茫然无措地跪在他脚边的小孩儿。 阮柠垂下脑袋,不安地轻微挪动一下。 “先站起来吧。”郁言说,“我没这个爱好。” 阮柠小心翼翼地看他:“那您把我从曹总那里要过来……您要我吗?” “我没这个需求。”郁言对上他的眼睛,对小朋友没脾气,好心地多提醒几句,“你自己换个金主吧,曹贵鑫不是好人,答应你的东西都是空头支票,兑现不了。跟他半年,你只会下半辈子都离不开医院。” 他的声音太温柔,跟哄小朋友似的。虽然被当成小孩儿有些不乐意,但阮柠还是没骨气地红了脸:“那……您是个好人,我想跟您可以吗?” 小孩儿身上有一股又乖又软的劲儿,有那双干净的眼睛加持,让人怎么也讨厌不起来。郁言头疼地一挑眉,有些无奈:“说了我没这个爱好,也没这个需求,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人话当然听得懂,可眼前人阮柠也不想放走。他小半辈子都没什么运气,能在这里遇上这个人完全是意外之喜,没办法奢求这样的运气还会有第二次。 能靠近对方就是最重要的,管他是以什么身份。当小情人也不要紧,机会就这么一次,错过了他得用多少年才能再次走到对方身边? 阮柠一阵羞愧,没敢再看郁言的眼睛,他一咬牙豁出去了,闭上双眼,恬不知耻地用脸颊贴上郁言的大腿。 “先生,我很乖的,您要我吧。” 郁言:“……” 是他表现得太好说话了吗?这小孩儿打算强买强卖啊。 “谁教你的?”郁言的声音冷下去,一动没动,碰都没主动碰他一下,“站起来。” 话音没落,他放在一边的手机就震动一下,屏幕也亮了,有新消息进来。 阮柠被郁言严厉的声音吓住了,浑身僵硬地从他大腿上起来,正好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消息。 “我替你约了纪濛,明天晚上好好约会,别放人家鸽子。” 郁言:“……” 真是好样的,前脚他刚答应考虑一下,后脚苏底就给他快进到这一步。 他可以永远相信苏底的行动力……相信个屁啊! 郁言的心情一言难尽。 照这么下去他不答应也得答应,苏底铁了心要强买强卖,就算拒绝了这一个也会给他物色下一个,没完没了,防不胜防。 他身边留个人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是苏底找来的人——一旦把苏底选的人留在身边,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情况敞开了随时递过去,苏底只会把更多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不久前尤清瞳才意味深长地抱怨过:“你不觉得苏底把太多精力花在你身上了吗?” 这是在明晃晃地表达不满,郁言一想起来就头疼。 “……先生?” 郁言被阮柠惶惶不安的声音拉回现实,这才想起自己脚边还跪着一个不肯起来的小孩儿。他蹙眉看向阮柠,忽然灵光一闪。 既然怎么着都要被强买强卖一次,那不如选一个乖的,至少听话容易控制。 眼前这个看起来就很乖,也不是苏底的人,倒是可以帮他糊弄苏底。就是眼神太纯粹了,不知道撒谎过不过得去。 “你叫什么?”郁言若有所思地问。 阮柠受宠若惊地睁大眼睛,连忙说:“阮柠,我叫阮柠,柠是木字旁加一个‘安宁’的‘宁’。”他想到了什么,红着脸小声补充,“要是您觉得这个名字拗口,叫我柠柠就行。” 郁言“唔”了一声,没对他的名字发表意见:“身份证在身边吗?拿来我看看,确认一下你的年纪。” 阮柠忙不迭地说了句“在的”,起身跑去拿时又有些委屈——居然怀疑他虚报年龄,他看起来有这么不可信吗? 郁言看着他哒哒地跑过去又跑回来,由衷觉得小朋友真有活力,在家里养一个或许也不是太糟糕? 身份证上的年龄和阮柠自己报的没出入,郁言又问:“介意我拍照吗?” 当然不介意。虽然不知道郁言要来干什么,但阮柠无条件信任他,压根没想过郁言害自己的可能性。他很配合地按照郁言的要求手持身份证,腼腆地笑着,让郁言把自己和证件都拍进去。 郁言看着手机里羞羞怯怯的人,沉默片刻,觉得这小孩儿多少有些缺心眼。 . 当晚阮柠就被郁言带回家,离开这幢别墅前他突然想起什么,扭扭捏捏地小声说:“先生,房间的地板有一小块被我……刚才的烟烫坏了,现在那是你的房子,我也赔不起,就……” 肉偿吧。 后面三个字阮柠说不出口,总觉得一说出来他“清纯”的人设就该崩了,显得有多熟练似的。 好在郁言没太在意,说了句“知道了”,就示意他上车系好安全带,关注点落在另一个问题上:“你平时经常抽烟吗?” 阮柠心头一紧,脸又红了——他就不该在今天抽烟的,谁知道会和许多年前那次一样,那么凑巧被喜欢的人看见了? 抽烟属于“不良”的一面吧?这可不是什么“乖巧听话”的标配啊。 “我没……我其实不怎么……很少抽。”阮柠磕磕巴巴地说着瞎话,脸更红了,“您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会抽了。” 最后那句倒是真心话,戒烟虽然难受,但也得看是为谁戒。 郁言笑了一下,刚才阮柠距离那么近他都没闻到什么烟味,那句“很少抽”还是信得过的——他当然不可能猜到,那是因为阮柠最近囊中羞涩到连烟都买不起了。 “我闻不了烟味,你别在室内抽就行。”郁言对自己看得顺眼的小朋友很好说话,“不过抽烟对身体不好,没烟瘾的话能别抽还是别抽了。” 阮柠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觉得他家先生实在太温柔了,更加下定决心要戒烟。 以后说不定还要一起睡觉的,先生睡他的时候可不能被呛着……等等,一起睡觉? 阮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佯装镇定地悄悄看郁言的侧脸,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真的可以一起睡觉吗? 但很快阮柠失望了,虽然郁言是把他带到了自己的住所,给他安排的住处却是客房,和主卧隔得老远的那种。 “这里没什么人住过,凑合着睡吧。”郁言说,“有人定期打扫的,你简单收拾一下就行。” 阮柠没好意思问“我们不一起睡吗”,好像急于卖身似的。他没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被包养该走什么样的流程,冥思苦想好一会儿才憋出来一句:“先生,我会去体检的,证明我很健康。” 所以他一点儿都不脏,快把“一起睡觉”提上日程吧。 郁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看着小孩儿憋红了的脸,禁不住笑了:“别紧张,我不会睡你的。” 阮柠懵住了。 为什么?是他脸蛋不够漂亮还是身材不够辣?至于对他这么清心寡欲的吗? 那他家先生想睡谁?明天晚上要约会的那个……纪濛? “不出意外的话,过两天我会带你去见一个人。”郁言说,没注意到他的小表情,“等见完了,你就能正式在这里住下来。到时候你可以跟我谈条件,曹贵鑫对你承诺过什么你也可以说,我会看情况能不能给你同等的待遇。” . 就算郁言说了不睡他,阮柠还是倔强地去做了体检,反正“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等他拿到体检报告证明自己干干净净什么病都没有,说不定能等到可乘之机。 而这两天,郁言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关于阮柠的资料。 穷乡僻壤出来的小孩儿——这句话纯粹是客观描述——准大四学生,和他一个大学的,是他的小师弟。这个巧合还不算太令人意外,毕竟圈内从x影大毕业的艺人不少,要认师兄弟的话,随随便便都能认上一大圈。 有意思的是,阮柠还是他匿名资助的第一批大学生之一。 自从事业稳定后,郁言每年都会拿出一笔钱匿名资助母校的贫困学子——这和他大学期间参加过的一次支教有关,也和苏底有一定的关系。 也就是说,阮柠这三年都是靠他的资助读的书。郁言第一次看见自己资助的小孩儿走到自己面前,活生生的,不只是薄薄几页纸上的证件照和文字描述。尤其走到他面前的这个还又乖又听话,他一时间心情有点儿复杂,觉得自己像是养了个小孩儿。 “还挺有缘分。”郁言心想,翻动着资料,“那就留在身边吧,当养自己家小孩儿了。” 小朋友还怪可爱的,多养几年也不是不行。 不过资料上有一部分内容就不是“小孩儿”该面对的了,郁言目光发沉,很多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这个圈子有多乱了。 看样子阮柠一开始是不太愿意答应曹贵鑫的,挣扎着想找生存机会的过程中却处处碰壁,几乎每个肯给他机会“试一试”的都会附带那方面的要求。 郁言又翻回去看了看阮柠的证件照,照片上的人倒是没真人那么幼态,好歹能看出二十出头的真实年龄。 但都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绚丽得几乎有点儿过火——可能就是这一点惹的祸,过分的美貌在这个圈子未必是好事,但凡那份张扬的美稍微黯淡一些,阮柠或许都不会这么倒霉。 真是……长得太招祸害了。郁言摩挲了一下那张证件照。得保护得好一点儿,否则容易被这个乱七八糟的圈子吃得连渣都不剩。 作者有话要说:  “要是您觉得这个名字拗口,叫我柠柠就行。” 曹总缓缓打出一个:? 护短 郁言要带阮柠见的人当然是苏底,不过在这之前,苏底自己先找上门来了。 起因是两天的“观察期”过后,郁言把阮柠带回公司,让秘书帮忙安排个经纪人带他。秘书得知这是他们郁总的小情人,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之余,丝毫不敢怠慢,利索地将阮柠安排到了江幸涵手上。 江幸涵才干这行没多久,当经纪人是个实打实的新人,但架不住跟着苏底当私人助理的时间长,认识的人多。她业务能力强,学习能力也好,和苏底的关系还好到不得了,让她考虑转行别埋没了才华最开始还是苏底的建议。 把阮柠安排到江幸涵这里,是出于多层考虑——第一是江幸涵名下就一个小艺人,人少意味着抢资源的不多,阮柠在这里至少不会成为众矢之的;第二是郁言和苏底关系好,和江幸涵也算熟,把阮柠安排到这边郁言肯定放心,不会有什么意见。 江幸涵很乐意接收阮柠:“这小脸长得好,身材也不错,就放我这吧——郁总的人?什么情况,郁总也养小情人了?” 好巧不巧,这句话让过来找江幸涵的纪濛听见了,立马明白了自己前天晚上被放鸽子的原因。他挑了个江幸涵不在的时候,充满敌意地找上阮柠。 “你就是郁总的人?”纪濛挑剔地看着他,随即气愤地发现无论是脸还是身材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尤其是阮柠比他还高几公分,“什么时候傍上的?” 阮柠这个时候已经知道“郑言”改姓变成“郁言”了,虽然不知道缘故,但他对心上人的所有事都接受度良好。 他懵了一下,一开始不知道纪濛凶什么,等知道了对方的名字,才有些明白过来,眯眼确认:“哪个‘濛’?三点水的那个?” 纪濛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于是阮柠也不爽了,前天晚上他家先生那么晚才回家,多半是和这个人约会去了。他旁敲侧击地问过先生,先生只说了一句“怎么了”,他就没好意思再问下去,生怕先生觉得他作为小情人管得太宽。 他对先生不好意思,对这种“情敌”用得着吗?这货对他的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个人倒没打起来——毕竟是在公司,得注意形象,要脸。但最后不欢而散是肯定的。 纪濛中午发消息跟苏底说了阮柠的事,十分郁闷——重点在郁总已经有小情人了,难怪不要他。几分钟后,苏底的电话打过来了,震惊程度没比他刚听见那会儿差多少。 纪濛就知道自己不是被苏底坑了,这事儿苏底显然也不知道,心里好受了许多。 下午苏底就火烧火燎地赶来公司找阮柠,阮柠被找上时十分吃惊——当时郁言还没告诉他,苏底就是他即将要见的人——但在影帝面前好歹应对自如。 苏底单独跟阮柠聊过后,对他挺满意,就是对郁言的隐瞒很不高兴,当场把阮柠领上郁言的办公室,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郁言心头“咯噔”了一下,唯恐阮柠暴露了什么。好在小孩儿够机灵,一见他就蹭过来黏着,郁言不动声色地盘问了一遍,发现小朋友还挺厉害,完全是他多虑了。 “我没想不告诉你。”郁言无奈地对苏底解释,“人才在我身边待了没几天,我总得让他先适应一下吧?我家柠柠害羞……” “唷,这就‘我家柠柠’了。”苏底听见这个亲昵的叫法,夸张地吹了声哨,“真的假的?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可信呢。” 反正“害羞”这个说法苏底是不信的,阮柠现在有多黏郁言,刚才在他面前就有多镇定自若。他认定郁言是重色轻友,有了小情人就忘了好兄弟。 郁言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苏底是糊弄住了。反正解释什么苏底都要嚷嚷,郁言干脆当着他的面心情愉悦地捏小朋友的脸,坐实了“重色轻友”的说法。 最后苏底翻着白眼走了,骂骂咧咧地要和郁言绝交三天三夜。 这就是阮柠上次见到苏底的全过程。 . 第二次见就是现在了——阮柠走进试镜的房间,努力缓解了一下自己的紧张。 里面除了苏底还坐着几个人,阮柠一眼扫过去都不认识,也就没细看。他冲分开坐的人分别鞠躬,还没完苏底就说:“行了,走过来一点儿。” 和上次见到的苏底不一样,干正事儿时他冷淡得多,隐约带着点儿严肃。 阮柠没迟疑,利落地鞠完最后一个躬,按照苏底的要求走过去。 “笑一下。”没等他站好,苏底给出第二个指令。 这已经是在试镜中了,阮柠回想了一下自己要饰演的角色人设,酝酿了几秒,给苏底笑了一个。 苏底皱起眉头。 阮柠心里打了个突。 “说句台词吧。”苏底说。 这个阮柠准备得很充分,江幸涵发过来的角色概述中包含一些人物台词,每句他都加入自己理解的感情记住了。 但他说了没两个字,苏底就打断他,眉头皱得更紧:“谁让你当莫雨晨的?” 阮柠懵住了。 “于风。”苏底抬了抬下巴,不容置喙地说,“来。” . 出来的时候阮柠有些泄气,直觉自己搞砸了——他对“莫雨晨”是准备充足,但对其他角色就没花太多时间了,都只是简单了解了一下。 从苏底脸上他看不出自己的试镜结果,完事了苏底也只是对他说了一句:“行了,回去等吧。” 阮柠关上门时叹了口气,以郁言疼他的程度,其实他大可以回家对先生撒个娇什么的,就算拿不下“莫雨晨”“于风”,也可以要个戏份少点儿的角色。 可是……这也太丢人了吧。阮柠越发沮丧,他是有多差劲儿才会事事都得靠他家先生啊。 “唷,不顺利啊?”方亦舟朝他迎面走来,明显是下一个要进去试镜的,幸灾乐祸地说,“这副表情,看来是没戏了?” 阮柠耷拉着眼皮扫了方亦舟一眼,理都不想理他。 对看不顺眼的人阮柠一向这样,他知道自己眼睛大,甚至有点儿“太大”了,看着幼态,半垂着眼皮总能显得成熟有气场一些。 更方便表达“我看了你就烦”的情绪。 毕竟眼睛半睁不睁的总会附带一股子野劲儿,又拽又不耐烦,眼角眉梢都是“酷哥”味儿。 眼睛完全睁开了就会变得乖很多,软软和和的。这一面他目前只在郁言面前展现得多,他家先生喜欢,他感觉得到。 方亦舟不爽地“啧”了一声,擦肩而过时扭头看了阮柠一眼。要是没了竞争关系,他倒是承认阮柠这个人挺带劲儿的,各方面都是。 尤其是那张脸,五官漂亮得张扬,眉眼就像是精雕细琢而成,线条流畅干净,充满少年感。可惜作为竞争者,阮柠太威胁他了。 美得太招摇了,方亦舟开门时漫无边际地想,要是以后有机会尝尝就好了。 . 郁言住的是一套复式房子,因为买的时候打算一个人住,住宅总面积不大,客房也只有两间——距离主卧近的那间早在装修时就被改造成书房,另一间离得远的现在用来安置阮柠了。 阮柠刚从“天上月”搬过来的时候有些迷惑,不明白他家先生都买得起那种奢侈豪华的独栋别墅了,为什么还要住这种相比之下“小得多”的普通住宅。 直到去上班几天后,他才意识到这套房子的地段有多好,回公司方便极了——虽然也和郁言大部分时候都让秘书过来接有一点儿关系。 而且住了一段时间,阮柠也渐渐有了感觉——人少住小点儿的地方更容易折腾出生活气,不像他被扔在“天上月”的那些日子,每天身心俱疲地进门,迎面而来的总是一片毫无生气的空荡荡。 和他家先生住在这里就完全不一样,很有“家”的味道。他几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新奇得美妙。 这天郁言有公事外出,一整天都不在公司,阮柠没能和他一起回家。等回到去时,他家先生已经在家里待着了,正要把星级餐厅送来的外卖端上餐桌。 “试镜得怎么样了?”郁言顺口问,恍惚真有种在关心自己家小孩儿的感觉,禁不住笑了一下。 阮柠乖巧地去洗了手出来帮忙,一到他家先生面前就瘪了瘪嘴,完全忍不住孩子气的行为——人的确是能感知到自己是不是受到疼爱和关怀的,得不到就会收敛自己不敢放肆,得到了才会敢真正展现自己,在纵容中肆无忌惮。 “怎么了?”郁言注意到他的小表情,好笑地问,“不顺利吗?苏底说你不行呀?” 阮柠这才想起来要管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他一直以来都不是这样的,真是被他家先生惯坏了。 他收起那点儿莫名其妙的委屈,不想让先生知道自己“不行”,哼哼唧唧地嘟囔了一句“没有”。 “那是怎么了?情绪这么低落。”郁言连哄带吓,“柠柠,不老实了是不是?” 阮柠立即被唬住了,但还是不想在先生面前承认自己“不行”,低着头继续哼唧:“真的没有,就是……就是遇到了一个讨厌的人,太讨厌了。” 这算不上说谎,顶多就是有一点儿夸大其词——他眼里没方亦舟,根本没那么在乎方亦舟的存在,更谈不上多讨厌。 但现成的理由不拿来用白不用,阮柠毫无愧疚感地想,反正坏事姓方的确实也干了,就过来顶一下锅呗。 郁言稍微追问了两句,就知道了关于选秀节目事件的前因后果。他看着闷闷不乐的小朋友,熟练地哄了几句,没多说什么。 他家小朋友怪可爱的,还纯得很,就算这样了也没想过报复对方,他就不说了,省得吓到自己家小孩儿。 直接做就完了。 苏底接到郁言的电话时有些疑惑:“方亦舟?好像是有这么个试镜的,有点儿印象……怎么了?” “他怎么样?”郁言问。 “就那样吧,来试于风的,没你家小孩儿行。”说起阮柠,苏底来了点儿精神,“你家小孩儿不错,条件好,有灵气,应变能力和临场发挥也……哎,说到这个,他干什么想不开?可塑性那么强,当主角不好吗?都有你当后台了,过来试镜还试男二,我想都没想到。他是自己没自信呢,还是对你没信心啊?” 郁言:“……” 都哪儿跟哪儿? 不过他对阮柠的情况倒是比对方亦舟感兴趣多了,既然聊到了,就顺势多问了几句。 听完苏底的回答,他若有所思:“除了莫雨晨,其他角色柠柠确实没怎么准备……看来是挺有天赋的。” “是啊,都快赶上你当年了。”苏底坦然地给予肯定。 郁言皱了皱眉,没接这个话题:“所以方亦舟你打算要吗?” “还没决定呢。”苏底伸了个懒腰,看见从浴室里出来的女朋友,眼睛眯了起来,“主角他是没戏了,不合适,但有几个配角我想想……” 郁言直截了当地说:“别想了,我替你决定了,这个人不要。” 苏底:“嗯?” 郁言言简意赅地说了阮柠和方亦舟的过节,总结说:“柠柠有心理阴影了,要是待在剧组里天天要对着方亦舟,他天天都会不开心。” 苏底:“……” “护短护成这样,你真是……”苏底哑然失笑,诚恳地说,“郁总,你发没发现,你现在一股子当人家长的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如无意外,每天晚上九点更新唷~ 剧组 郁言没理会苏底的促狭,无所谓地等他笑完。 苏底笑够了,没怎么想就答应了他,说:“就当给你家小孩儿个面子”。 “这事儿不用告诉柠柠。”郁言拒绝了这个说法,“你这个面子还是记在我这里吧。” “唷,原来不是你家小孩儿求你来找我说这些的?”苏底诧异地一挑眉,“你自己上赶着来的啊?他不知道?” 郁言:“……” 什么叫“上赶着来”?他家柠柠都那样了,他能不处理吗? 苏底感慨:“这么喜欢人家呢?那他进剧组了你怎么办?” 郁言没觉得这是问题,他又不是需要人寸步不离地照顾——想来苏底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没想过让他找个“贤内助”,只是固执地认定他需要有个人惦记着。 “我以前没遇上清清的时候,不也跟你一样半死不活的?”苏底这么说,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虽然我和清清常年各忙各的,不能经常见面,但有个心上人惦记着是完全不一样的——至少你想到那个人,都没那么厌世了嘛。” 郁言看了眼把水果洗好拿到餐厅去切的阮柠——他家柠柠不会凑过来偷听他打电话,通常都会避嫌一下——没太在意地说:“你们拍戏不就在本地吗?我记得上次你说过,你选的片场基本都在附近。” “也是,你想你家小孩儿了可以过来探班,剧组放假他也可以回去找你。”苏底想想也觉得没问题,再次感叹,“哎,不是我说,有了小情人,你现在整个人都不太一样了。” 不用他说,郁言自己也觉得,于是很配合地笑了一下。 苏底一句“挺好”说完,忽然“唔”了一声,声音压低了许多:“不跟你说了,二人世界再顾着聊电话清清该不高兴了——她瞪我了,今晚又得腰疼了。” 郁言听着他看似抱怨实则满怀期待的声音,无言地翻了个白眼,留下一句“祝你好运”就挂了电话。 . 没过几天,阮柠收到了自己试镜通过的消息。 通知他的人是江幸涵,阮柠震惊地确认了几遍,才敢确定自己真的拿到了于风这个角色。 “就是你,我怎么可能通知错人?”江幸涵都让他给逗乐了,“瞧你这德行,这么不敢相信——你是不相信自己呢,还是不相信苏底的眼光?” 阮柠听了这句打趣,总算有了点儿真实感,他喜笑颜开地说了句“麻烦涵姐了”,认认真真地听她说什么时候可以签合同之类的事宜。 “对了,纪濛的莫雨晨也过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呢,他在外面有个小广告要拍还没回来。”江幸涵说,“先跟你说一声吧,你俩之后多得是对手戏,要好好相处,少作妖。” 阮柠愣住了:“他不是去试镜于风吗?怎么会是莫雨晨?” “你一开始还是去试莫雨晨的呢,现在怎么成于风啦?”江幸涵反问,屈指敲了敲桌面,“总之你俩都成熟点儿,别以为没人看出来你们掐来掐去的,到时候进了剧组给我丢人。” 阮柠点头,还算温顺地应了声“好”。 江幸涵对他挺满意,小孩儿又乖又有礼貌的,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不会仗着自己是郁总的人就目中无人,就算不喜欢纪濛也不会使一些恶心人的小手段。 是个踏实努力又有能力的孩子。 . 拿到剧本后阮柠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妙——于风和莫雨晨在戏里是好兄弟,少时过命的那种,剧本前期到中期他俩的戏份几乎是黏在一起的。 就算中后期拆分了没在一起,兄弟俩也会互相惦记,从生活中的细枝末节勾勒着对彼此的念念不忘。 阮柠盯着剧本的封面放空了片刻。他要和“情敌”去展现这样的兄弟情?简直要命。 “怎么了?拿到了角色还不高兴啊。”郁言坐到他身旁,将他身边总是蹭来蹭去妨碍人的小奶猫抱到自己的腿上,“还是主角呢。” 阮柠的注意力瞬间到了郁言身上,羡慕地看了乖乖趴下的呼呼一眼,也想睡在他家先生的大腿上。 “嗯?”郁言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发什么呆?” 阮柠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脸颊微微发热。他摸了摸被触碰的地方,突然想到什么:“先生,我问您一个问题,您可以对我说实话吗?” 郁言“唔”了一声,捏了捏小奶猫软乎乎的脖子,示意他说。 “我选上主角,跟您有关系吗?”阮柠的声音低下去。 郁言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怔了一下,才发现他居然是认真的,又好笑又无奈:“你是不是觉得我跟苏底说什么了?” “我不知道。”阮柠小声说,悄悄抬眼看郁言,“您对我太好了嘛,所以……” 我觉得您干得出来这种事。 他小心地咽下后半句话,生怕他家先生来一句“那以后不对你好了”。 可他家先生比他想象中还要温柔,只是注视了他几秒,叹了口气:“柠柠,苏底说得没错,你对自己怎么就没有信心呢?” 阮柠眨巴一下眼睛,抬起头。 “角色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自信一点儿,跟我没关系。”郁言莞尔,见他呆呆的,忍不住上手捏了把他的脸,觉得这只猫猫比腿上趴着的小奶猫手感还好,“你要是不行,我也不会硬捧你,那没有意义。” 阮柠一把握住郁言的手,将自己的脸往他手上蹭,几乎惶急地想要证明自己:“我行的,先生,我……我特别行。” “我知道。”郁言揉揉他的脑袋,将他略微散乱的刘海拨开,“好啦,乖。” 阮柠乖顺地垂眼,知道自己的小心机又没成功,纤长的睫毛盖住了一闪而过的失望。 当晚睡前,他略微焦虑地上网查了一堆“喜欢的人对我没有欲望怎么办”“男朋友对我没有欲望怎么办”“老公对我没有欲望怎么办”,然后从一堆回答中恍然大悟地得出结论——他性魅力不够。 但这玩意儿该怎么补?阮柠一头雾水地顶着小被子,尽量不让手机的亮光照到旁边睡觉的呼呼。 他该往“性感”的方向走吗?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阮柠一边熟记剧本,一边学习怎么“搔首弄姿”——但实践效果趋近于无,就算偶尔有亲密接触,他家先生也还是把他当小孩儿。 这种事又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强求,万一他家先生觉得反感甚至恶心他怎么办? 阮柠愁得都顾不上和纪濛的不痛快了。 直到进剧组的前一天阮柠都没放弃,抱着呼呼缠着他家先生,忍不住恋爱脑发言:“我不想去工作了,要不您养我吧?” 郁言无言以对地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知道是马上要走了,小朋友舍不得他,这才格外黏糊。 “要进剧组五个月呢,这还是初定,说不定实际上更久。”阮柠和长毛白猫猫一起躺下来,用脸颊蹭他家先生的大腿,“我不想去了——您就不想我吗?” 他噘了噘嘴,还怪委屈的。 “想啊。”郁言呼噜着撒娇的猫猫,很纵容地笑,“到时候去探班看你,好不好?” 阮柠立马来了精神,什么“□□”全忘了个干净,乐颠颠地和他家先生勾住手指盖了章。 ……有些人总是摘不掉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小孩儿滤镜”,不是完全没有原因的。 . 虽说舍不得郁言,但真的进剧组了,阮柠还挺乐在其中。 毕竟剧组里不是只有他和纪濛,还有苏底和别的演员,以及其他工作人员。阮柠进去后第一天就不别扭了,除了和纪濛互不搭理——纪濛估计也被江幸涵叮嘱过,没在这里作妖——跟其他人倒是很快混了个脸熟。 第一天结束后,他还记得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是“家里”,其实就是他在老家的恩师,至于他真正的家,都不知道多久没联系过了。 不过阮柠也不在乎,在他心里,一位恩师就抵得过所有那些所谓的“家人”,他每个月初固定打回去的一次电话,也只是对自己的恩师而已。 “老师,您还没睡吧?……对,放工有点儿晚。”阮柠垂眼看着落地窗外宽阔的街道,声音稳妥又柔和,“我还没跟您说呢,我现在在拍电影,钱挺多的,过几天会有一笔钱先发下来,到时候我给您汇回去……” “不要不要,你这孩子,才多大一点儿,给家里寄什么钱?”谭国章原本乐呵呵地听着,谈到钱就急了,严肃地打断他,“你留着自己花,知道不?我这里没花钱的地方。你在大城市,大学都还没毕业呢,哪能没有钱傍身?” 阮柠坚持:“钱真的挺多的,我自己留一部分,给您汇一部分,不冲突。” 他没撒谎,这笔钱对他来说是很多——合同上写的全款是一百八十万,对新人来说是相当不错的价格了,阮柠怀疑是沾了他家先生的光他才能拿到这个数字的片酬。 他自认没见过什么世面,从来不敢想自己能有这么多钱,签合同的时候都有些晕乎乎。 谭国章也很坚持,认为他还是学生,帮不上他本来就觉得自己没用了,再要孩子的钱,那是什么事儿? 阮柠劝说:“您和师娘刚在一起,两个人不比您以前一个人,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难道您想让师娘下半辈子都跟你一块儿凑合着过吗?” “你这孩子……咱们这穷地方,谁家不是这么过的?”谭国章说,“我和你师娘就是一把年纪了搭个伙过日子,又要不了孩子,能花多少钱?” “您少来,您有多喜欢师娘我能不知道吗?”阮柠叹了口气,还是一副靠谱的样子,“老师,您听我说,您和师娘别住在村子里了,您一直说赶个集市都不方便,离镇上差不多有二十公里路……” 谭国章乐了,跟他一样叹气,无奈地打断他:“咱们不住村里能住哪儿呢?柠啊,你是不知道那个镇上的房子,和你师娘拿证前我偷偷去问过了,那么偏一个地方,一套房子要十几万,咱们哪来的资本搬出去呀?” “您不是有我吗?”阮柠看着窗外华灯璀璨,听着手机里满带着家乡味的方言口音,轻声却恳切地说,“要是没有您,我也走不到这里。现在我有本事了,我说过的,我给您养老。” 为了不吓到恩师,他没如实说自己的片酬,只说过几天会先拿到三十万,拍完戏后还会有三十万——饶是这样,谭国章也震惊得语无伦次,一个劲儿地问他有没有可能遇上骗子了。 “不会的,介绍我过来的是我的一位老师,他和这里的导演是好朋友。”阮柠半真半假地掰扯,让恩师安心,“只要我表现得好,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工作找我,咱们会有更多的钱。” 谭国章不放心地问了一下这位老师的情况,听阮柠说得可靠,更愧疚自己同为老师却什么都帮不上忙。 “您胡说什么呢?您已经帮了我够多了。”阮柠无奈,“您就放心地和师娘去看房子吧——一定要去看,等你们搬出来了,我以后回去看您也方便得多。” 最后一句话是必须说的,否则谭国章还真不一定会接受这么大一笔钱。 等挂了电话,阮柠扑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总算有了怎么着都要把戏拍完的决心。 要不还是跟纪濛缓和一下关系吧?他犹豫地把枕头抱在怀里揉成一团。反正他家先生现在是他的,这个事实怎么都改变不了,他和纪濛有什么好斤斤计较的? 影响了正式拍戏就不好了。 阮柠下定决心。但纪濛明显不想跟他“缓”,第二天在剧组里,他刚拿了剧本坐过去,纪濛就冲他翻了个白眼,一副没想好好沟通的架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纪濛冷哼一声,到底顾忌着在剧组,声音压得很低,“要是没有郁总,你以为于风的角色会是你的?” 围读 阮柠愣了一下,还没开始本能地冒火,郁言的话先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他反而不生气了,真心实意地说:“纪濛,你好酸啊。” 纪濛当场就要炸。 明知道不合适,阮柠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你是还在酸我得到了先生的喜欢,还是在酸我拿到了于风这个角色?或者两样加起来一块儿酸?” 他搁这儿叠buff似的,还叠得一脸认真,纪濛的血压瞬间就上来了,觉得阮柠连看他的眼神都无比嘲讽。他忍无可忍,一把拽住阮柠的衣领,脑子里回荡着那句在他听来无比讥诮的“你好酸啊”。 “哎,阮柠,纪濛,你们……”赵嗝兴高采烈地过来想找他们一块儿讨论,等看清楚他们的动作,意识到不对劲儿,“你们……打架啊?” 纪濛理智回笼,想起来这是在剧组,又哼了一声,放开了揪阮柠领子的手。阮柠刚才条件反射抓在他手腕上的手也顺势松开。两个人若无其事地坐直身体拉开距离,避免了一场蓄势待发的打斗。 “没有。”纪濛没好气地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们在讨论剧本。” 赵嗝“啊”了一声,一脸不相信:“讨论剧本怎么还动手动脚的……我知道了!你们在对戏是不是?我记得有一场戏你俩是要揪着领子打起来的!” 阮柠靠在椅背上,很配合地接话:“你还看了我们的那部分剧本啊。” 赵嗝其实全名叫赵嗝嗝,说是因为刚出生那会儿老打嗝,给亲妈听烦了,于是起了这么个名字报复他——当然,这是赵嗝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开玩笑说的,大家都一笑而过。 不过赵嗝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倒是真的,强调让大家别叫,真要叫的话叫“赵嗝”就行。阮柠听说赵嗝是个带资进组的小少爷,小少爷本人还是苏底的影迷。大家看在他妈赵总——据说是个很厉害的人物——的面子上,都挺顺着这位小少爷。 赵嗝本人也很好相处就是了,有一种不谙世事的阳光天真,一看就知道被保护得很好。 阮柠挺喜欢这位小少爷的,和他聊了没几句,旁边的纪濛就一声不吭地起身走开。阮柠瞥了一眼,懒得说什么。倒是赵嗝莫名其妙地问:“他怎么啦?我一过来他就走,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没有,他是不喜欢我。”阮柠说。 “为什么?”赵嗝更莫名其妙了,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长得这么好看,他还不喜欢你啊?” 阮柠被噎了一下,见赵嗝一脸诚恳,意识到这位小少爷可能是个重度颜控。 他沉默了几秒,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种过于直白的夸赞,索性笑了一下:“你就当他就是这个狗怂脾气吧。” ……要是让纪濛听见,估计又要过来跟他干架了。 . 第一次剧本围读的时候,苏底也发现了阮柠和纪濛之间的不对。 《暴风雨》的剧本是这样的——开局在一个暴风雨夜里,于风和女朋友在家甜甜蜜蜜地吃烛光晚餐,庆祝恋爱三周年;而就在城市的另一边,莫雨晨在电闪雷鸣下飙车,沉甸甸的雨水和脏污的积水拍打在一起,飞溅起来模糊了他的前车窗,雨刷怎么都刷不干净。 破烂小车两边的“飞车党”夹击上来,其中一个坐在摩托车后座的抡起钢棍,狠狠砸在小车的前窗玻璃上,迫使穷途末路的莫雨晨停车,连打带踹地将他从车上揪下来。 镜头切换,已经吃完烛光晚餐的于风收拾餐桌,让黏人的女朋友先去客厅坐着等一会儿。他笑吟吟地看着女朋友转身走开,手机铃声响了。 于风“喂”了几声,那边只传来了一句沙哑的“是我”,他脸色瞬间变了,叫了好几声“阿晨”,又问“是阿晨吗”,有些暴躁地让对方说话。 莫雨晨像一条死狗一样蜷缩在小巷深处的屋檐下,浑身是血,汩汩带着热意的鲜血不断从腰腹间涌出来,在潮湿的水汽中迅速转冷,昭示着他即将逝去的生命。 手机里于风的声音渐渐没了,好像预感到了什么,莫雨晨攒着力气叫了他一声,于风沉着声音问他在哪儿。莫雨晨没回答,只是看着夜色中的滂沱大雨笑,说,你看现在……像不像那个晚上? 于风知道他说的是哪个晚上,匆忙地和女朋友说了一声,来不及多解释就拿起钥匙出门。他固执地问莫雨晨在哪儿,说我知道你在x市,少在那儿装聋作哑! 莫雨晨也固执地不说,让于风别来找他,别傻,x市这么大,找一个人跟大海捞针一样,怎么找? 于风骂骂咧咧,多年来养成的风度全没了,下了楼发现自己没拿伞,也不在乎,直接冒雨冲去停车场找自己的车。 在雨幕中奔跑时,他听见贴在耳朵上的手机传来一声叹息,莫雨晨怀念地说好想啊,好想念那个时候,妈妈还在,我们三个人生活在一块儿多开心…… 于风暴躁地让他闭嘴,脚下却绊了一下,险些在湿滑的路面上摔了个狗啃泥。他喘着气,思绪顺着莫雨晨的话飘回那个夜晚—— 那个晚上于风也在不停地奔跑,他才六岁,被暴戾的父亲抛弃在郊野,又被暴风雨追逐,在电闪雷鸣中一下子扑进一个湿漉漉的怀抱中。 莫雨晨比他大半年,撑着一把和身量极为不搭的大伞,差点儿被于风这一下直接撞翻在地。他笨拙地伸出空着的一只手,抱住惶恐不安的于风,像个小大人一样让他别跑啦,不哭,不用害怕。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带着他回家。 所谓的“家”就是个破败的孤儿院,孩子能被领养的都被领养了,只剩下亲爹是杀人犯的莫雨晨和照顾他的秦妈妈。久无人光顾,就成了一个小小的家。 于风就在这个暴风雨夜加入了这个小小的家。 两个孩子在孤儿院同吃同睡,大概是“雏鸟情结”,于风很黏把他捡回来的莫雨晨。后来他们一起上学,不知道莫雨晨亲爹的事儿怎么传开了,所有人都嘲笑他是杀人犯的儿子,又因为他文雅秀气,总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他。 原本乖顺的于风逐渐叛逆暴躁起来,终于在一次目睹莫雨晨被人打得眼泪汪汪后,彻底成了条小疯狗,谁欺负莫雨晨就扑上去咬谁。 两个孩子好不容易长大,都考上了重点高中,却又一次因为莫雨晨亲爹的事儿被一群社会青年盯上。秦妈妈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于风和莫雨晨默契地没惊动她,堪称九死一生地把事情解决了,一起去心仪的高中上学。 就在这时,一直以来养育他们的秦妈妈出了意外,本来就不太好的身体彻底垮掉,需要一大笔钱来治疗。 于风和莫雨晨在医院里双双陷入沉默,回家的路上莫雨晨开玩笑说猜拳吧,赢的人出去赚钱养家,输的人留下来继续上学。于风直接拽住他的手腕,说猜个屁,我学习天赋没你行,要退学也是我退,你凑什么热闹? 莫雨晨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少有的愤怒,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两个人推推搡搡,破天荒地打了一架,打完后越发沉默而绝望。 于风还是下定决心要走,但没走成,因为莫雨晨比他先一步跑了,还留信警告他不许一走了之,要待在家里好好照顾秦妈妈。 于风歇斯底里地发泄了一通,却没办法改变现实,只好消沉地接受了莫雨晨的安排。 . 这次剧本围读就到这里,刚好是故事的一半。几个小演员也来参加围读了——分别饰演小于风、小莫雨晨和小伍升平。 伍升平就是小时候欺负莫雨晨欺负得最欢的熊孩子代表,后来让于风揍服了,哇哇大哭地被押着来给莫雨晨道歉。小莫雨晨噗嗤笑了,叫小于风放开他,还给了小伍升平一颗小圆糖,成功征服了这个最野的熊孩子,化敌为友。 小演员朗读剧本的时候感情很到位,尤其是饰演小于风的,直接扑到旁边的小莫雨晨身上,像剧本里写的那样瞪小伍升平:“阿晨最好了!还给你糖吃!你以后再敢欺负阿晨我还揍你!” 小伍升平涨红了脸蛋,小莫雨晨拍着抱住自己不放的小于风,小声说好啦好啦,阿风最厉害了,你都要把我勒死啦。 “这个小于风确实厉害。”赵嗝和阮柠坐在一块儿,嘀嘀咕咕地在他耳边评价,“行啊,一下子就把另外两个小朋友都带入戏了。” 小孩子毕竟没那么坐得住,他们那部分剧本完了后,苏底就让孩子们先走了——一是不想折磨小朋友,二是避免小朋友坐不住吵闹影响到其他人。 接下来就是大人们的主场了。 但这部分苏底反而不满意,他身边的编剧也频频皱眉——问题当然是出在阮柠和纪濛身上,他俩作为这部电影的一番和二番,凑在一起时的气场太不对劲儿了。 “哎,你俩怎么回事儿啊?”连赵嗝都忍不住低声问阮柠,“你们这……太不对了。” 阮柠当然知道,但纪濛用那种状态念台词,连带着他也没办法“对”起来了。 “阮柠,你停一下。”苏底拍了拍剧本,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们,勉强带点儿耐心,“我和纪濛来几句,你看着听着。” 阮柠略带不安地应了声“好”。 “从你们刚才那段开始吧。”苏底把剧本往回翻了一页,示意纪濛开始,“来。” 纪濛明显也有些惴惴,一开始还是不行,但苏底毕竟是苏底,他没过多语言上的纠正,只是一开口,整场戏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稳稳地托着,才对了几句词,纪濛的状态就直线上升,显然是被带入戏了。 “就现在这样,你自己感受一下。”苏底出戏跟入戏一样快,跟纪濛说完,又转向阮柠,“你也跟我来一段,找找感觉。” 阮柠和纪濛都不缺悟性,后半场的围读还算顺利,但离苏底心目中“满意”的标准还差一截距离。 结束前他又点了两人的名:“其他人都不错,就是你俩——你俩不止这点儿水平,试镜那天都比今天发挥得好。自己回去找找是什么原因,调整和磨合一下,下次剧本围读我不想再看见你们像今天刚开始那个状态。” 两个人都乖乖应“好”。 编剧刘斡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等苏底宣布这次围读结束后,他起身跟过去,和苏底讨论剧本上可能需要修改的地方。 纪濛松了一口气,饶是在有空调的室内,这么下来一整场他也出了一身薄汗。他瞥了眼阮柠的侧脸,略微不自在地想要么就算了,别跟这种货色一般见识,还是拍戏更重要。 就在他迟疑地想给阮柠放一个示好信号时,那边结束了工作状态的苏底突然朝阮柠招了招手,看得出来心情不错,语气也带着些许亲昵:“柠柠,过来一下,给你看点儿东西。” 阮柠应了一声,没注意到身边欲言又止的纪濛,收起剧本和笔快步过去。 从头到尾没被看一眼的纪濛:“……” 示个屁的好。他面无表情地拿起自己的东西转身就走,人家有得是人喜欢呢,用得着他上赶着去示好?一会儿又该被阴阳怪气地说“酸”了。 惊喜 苏底让阮柠过来看的是一份甜点,甜x家限量特供,之前阮柠无意间看见,说了一句“看起来很好吃”,郁言不知道怎么的从他脸上看出了“馋”字,接了句“想吃吗?下次出了给你买”。 阮柠都快忘了这一茬了,他对吃的其实没什么执念,也真的不馋,对食物的要求只是“能填饱肚子就好”而已。但他家先生不知道为什么认准了他这个设定——大概是跟“小孩子都馋嘴”之类的有关系——都过去这么久了居然还替他惦记着。 “你家郁总还特地给我发了条消息,让我留意一下有没有被工作人员挡在外面了。”苏底“啧”了一声,没忍住捏了把阮柠满带惊喜的脸,“阿言可真疼你啊,这操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自家小孩儿呢。” 阮柠看在苏底是他家先生好朋友的份上,容忍了他捏自己的脸。 “看着怪碍眼的,又没有我的份,他给我发消息干什么,让你自己去找多好。”苏底又“啧”一声。 阮柠连忙把甜品盒子抱好了,警惕地看着苏底,生怕他要求自己分出去一半。 苏底让他护食的样子给逗乐了:“这么小气——行了,我不爱吃这个,不要你的,你自己拿回去吃吧。” 小气就小气,阮柠丝毫不在意这个评价,美滋滋地带着甜点跑了。 反正他家先生送给他一个人的东西,他就得一个人吃,别人想都别想。 这个点他家先生应该在忙,阮柠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给郁言发了条“甜点我收到啦,谢谢先生”的语音,就没再打扰他。 消息刚发送出去,阮柠一抬头看见从酒店房间里出来的纪濛——他的房间正好在纪濛的斜对面。两人正好对上眼,阮柠心情好,连带着看对他没好脸色的纪濛都顺眼多了,主动给了个“谈和”的信号。 “哎,”阮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又缓和,“你去哪儿?” 纪濛不耐烦地移开视线,不想看他手上的甜品盒子,好像彰显着姓阮的有多招人喜欢,而他多不讨喜一样。他没好气地说:“去找饭吃,苏导都说了今天的午饭自己解决,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有‘特殊待遇’?” “什么意思?”阮柠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皱了皱眉,“这不是苏导给我的,是郁总……” 这两者在纪濛听来没什么区别,他面无表情地打断阮柠:“你没事儿是吧?没事儿我走了。” 阮柠迟疑了一下:“有——等你吃完饭回来咱们聊聊吧。” “聊什么?”纪濛哼了一声,“咱们有什么好聊的?” 确实没什么好聊的,要不是戏还得拍,就纪濛这个态度,阮柠都不稀得跟他交流。 阮柠看了眼手里漂漂亮亮的甜品盒子,深呼吸一下,想了想他家温柔体贴的先生,立马有效地按捺住自己的脾气:“聊聊剧本。就好比刚才最后那段,就算剧本上没写,你也得知道我……于风是又歉疚又自责的吧?” 纪濛白了他一眼:“是吗?没看出来。” 阮柠顿时有点儿压不住火气了:“你这样有意思吗?戏还拍不拍,台词还对不对了?还是你对剧本真就这点儿理解能力?” “行吧。”纪濛双手抱臂看着他,不屑地冷笑,“就算于风真是那样的,那样怎么样?那是你要演的角色,又不是我,我有什么知道的必要?” 聊不下去了,再聊得吵起来。 阮柠再次深呼吸,在想自己是该直接转身回房不搭理姓纪的,还是再说两句话刺回去。就在这时,他隔壁的房门打开了。 “诶?阮柠,还有纪濛……你们在聊什么呀?吃饭去不?”赵嗝对他俩的对峙迷惑了一下,随即欢欢喜喜地朝他们发出邀请。 阮柠利索地把火气压住了,若无其事地说了句“没什么”。赵嗝丝毫闻不到他俩之间的火药味,迅速转移注意力到阮柠手里的甜点上,兴致勃勃地表示“我也爱吃甜x家的甜品”。 纪濛看着赵嗝三两句话间就凑到了阮柠身边,自动无视了他,活像阮柠身上有什么神秘磁场似的。他沉着脸挪开视线,一言不发地大步离开。 . 阮柠收到的“惊喜”还没完。 当天晚上剧组吃了顿豪华大餐,大家拿到星级酒店印着精美logo的外卖时都很疑惑,虽然都很高兴地吃吃喝喝,但也都没明白这是要庆祝什么。 “有大老板请客,不吃白不吃,别的你们就别管了。”苏底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阮柠一眼。 阮柠事先压根不知道这一出,被苏底告知是他家先生请客时,还肉疼了一把这顿大餐花的钱。苏底又说:“他说担心你在剧组里吃不好,你自己跟他说吧,咱们剧组的伙食又没差到哪里去——我不也一样吃盒饭吗?怎么不见来心疼我。” 苏底越发认定郁言是个重色轻友的货色。 阮柠听得甜滋滋的,就算知道他家先生把他当小孩儿养,并且还有做给苏底看的嫌疑,可心里就是止不住地美。 不过该阻止他家先生“败家”还是得阻止,他发了条消息确定郁言现在方便通话后,端着盘子到角落里给郁言打了个电话。 “只是今晚,之后我会让人只送你的,不会一直包整个剧组的饭。”郁言听了他明里暗里的担忧,禁不住笑了,“没多少钱,我还不至于因为一顿饭破产。” 阮柠脸上有些发热,觉得自己在先生面前显得挺没见过世面的,但还是忍不住小声说:“您知道送过来的东西有多豪华吗?还是自助餐,太多了……其实剧组的伙食挺好的,您之后不给我另外叫饭也行,也省得您麻烦……” “我不麻烦,这些事不用我亲力亲为,说一声就行了。”郁言叹了口气,“剧组的伙食能有多好,都是盒饭,吃多了会想吐的。” 话里关心的意味很浓,阮柠心里更甜了:“也没有啦,伙食真的挺好的,有不少肉呢。” “那你要不要外卖?” “要!” 郁言很轻地笑了一下,勾得阮柠的耳朵痒痒的,觉得隔着手机听他家先生的声音也很容易有感觉。没等他浮想联翩,郁言就低声说还有事,要是阮柠没什么话要说,他就先挂了。 阮柠没耽误他家先生,又响亮地说了遍“谢谢先生”,到底没敢说“先生我爱您”,就让他家先生挂了电话。 他转身时嘴角还带着笑,猝不及防看见赵嗝就站在不远处,举着两杯冰淇淋震惊地瞪着他。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不知道你在打电话,就想……”赵嗝呆呆地把一杯冰淇淋递给他,表情有些反应不过来,“给你这个——那是你的金主吗?你和那个人就是那种什么……包养关系?” 阮柠眨了一下眼睛,接过冰淇淋,不知道该怎么隐瞒,索性如实说:“是啊。” “为什么啊?”赵嗝一脸痛心,明显觉得这样很不好,纠结了片刻,还是绞尽脑汁地问:“你……你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啊?” 这是自甘堕落吗?阮柠若有所思地舔了一口冰淇淋,要不是赵嗝说出这个词,他都快要觉得他和他家先生这样的关系是常态了——至少是这个圈子的常态。 回想起来,郁言就没有用这种“何不食肉糜”的姿态看过他,也没有高高在上地问过他为什么,好像从第一次见面起就相信,他会走到“卖身”这一步完全是迫不得已。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更新补啦,是上一章哦,没看到的宝贝可以倒回去康康ouo 矛盾 “不知道。”阮柠无从说起,只好对赵小少爷弯了一下眼睛,“可能是缺钱吧,也不想被别人欺负。” 说完他从愣怔的赵嗝身边走过去,说了句“谢谢你给我拿的冰淇淋”,没再试图和这位小少爷解释。 没法说,赵嗝都用上“自甘堕落”这样的词了。不过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不知道赵嗝经历了一番怎么样的纠结,反正就在自助餐结束后,回酒店的路上赵嗝突然一脸严肃地拽了拽阮柠的衣角,把他拉到一边,要和他说悄悄话。 阮柠迷茫地看着这位小少爷,怀疑他是不是要跟自己讲什么大道理。 “你不要当别人的小情人了。”果然,赵嗝正儿八经地说,下一句话却出乎他的意料,“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阮柠更茫然了。 “我不是想当你的金主,也不是想当你的男朋友,我就是觉得……觉得你不应该被别人……”赵嗝磕巴了几下,但还是很认真地说,“你看你现在拍电影了,以后还会拍更多的电影,你不会再缺钱了,所以没必要这样……你自己也会觉得不舒服的吧?” 阮柠消化完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笑了,发觉自己对这位小少爷还是讨厌不起来。 于是他诚恳地实话实说:“没有啦,我刚才没告诉你,其实我很喜欢我家先生的。跟别人不太可以,但和我家先生在一起我很开心。” 赵嗝半信半疑,确认了一遍“真的吗”,见阮柠谈起那位“先生”时确实是很高兴的样子,没一会儿就不纠结了,觉得他们这样的爱情也挺浪漫。 “那要是哪天你觉得不开心了,不喜欢他也不想跟他在一起了,可以跟我说一声。”赵嗝还是严肃认真地说,“你是我拍戏认识的第一个朋友,长得又好看——到时候我可以帮你。” “我发现你颜控真的挺严重的。”阮柠乐了,拿出一颗演小于风的小演员给他的糖,递给赵嗝,“不会有那一天的。” 他和赵嗝的关系从这晚开始反而走近了很多,不过大概是哪里碍了纪濛的眼,第二天到剧组后纪濛避开赵嗝,单独刺了他一句:“养‘备胎’养得挺快啊,还会挑人,真不错。” 阮柠的火气瞬间被激出来了,但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见有人叫他。他对纪濛做了个“你给我等着”的口型,往喊他的那边去了。 这一“等”就到了中午休息时。 头天晚上大家都有点儿吃自助餐吃伤了,饰演秦妈妈的演员红姐今天带了一保温盒玉米羹过来,说这个解腻,听阮柠说没吃过,就给他舀了一碗。 樊如红性格爽朗,很喜欢阮柠,觉得他就是个乖小孩儿,脸软软的,还是个小美人。她挺乐意挨着阮柠坐,还会跟剧本里写的那样偶尔摸一把他的脑袋。 阮柠对玉米羹黄澄澄的颜色心生好感,吃了两口觉得还不错,正要给面子地夸夸红姐,却听见樊如红低声跟他说:“哎,小阮,要不你给小纪也拿一碗吧。” 阮柠惊异地看着红姐,第一反应是“我为什么要给他拿”——险险地没说出口。 樊如红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笑吟吟地说:“小纪那个孩子,戏外看着有点儿冷,不太爱搭理人。不过你们在戏里是按照一对‘对照组’设计的,之后一块儿拍戏的时间还很多呢,不能一直有矛盾,互相这样不沟通不交流的。” 原来他和纪濛之间的矛盾有这么明显吗?阮柠没吭声,也第一次听说和注意到“对照组”这个说法,莫名觉得红姐谆谆善诱的样子挺像自己的恩师。 他答应一声,冲红姐笑了笑,按照她的意思给纪濛端过去一碗玉米羹。 纪濛翻着剧本,显然没料到他这个举动,愣了一下,警惕地皱起眉头:“干什么?” “给你送点儿吃的,省得你饿死。”阮柠知道红姐在看这边,于是朝纪濛露了个笑脸,压了压口型,终于有机会把早上的话怼回去,“你是不是还得说红姐也是我养的‘备胎’?纪濛,你会不会尊重人了?” 见纪濛盯着玉米羹有些发怔,阮柠又补了一句:“放心,没给你下毒,就算我想这么干,可红姐是个好人,毒死你这种事儿太牵累她了。” 纪濛破天荒地没接话,不知道是一时间没想到怎么回怼还是怎么的。阮柠也没给他多酝酿的机会,说完就走,懒得看纪濛的脸色。 最后他留意了纪濛一眼,没注意人,就记得他是把玉米羹喝了,总算没浪费。 . 没过多久就是第二次剧本围读,把剩下的内容过完了。 莫雨晨离开家出去闯荡,高中辍学又是未成年,根本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外面的日子很难过,他惦记着家里病重的秦妈妈,急需赚一点儿钱寄回去,好让自己安心。 老实干活儿赚不了几块钱,想来钱快就得承担相应的风险。莫雨晨学会了抽烟,抽着廉价的劣质香烟蹲在巷子口,进行了一场良心的剧烈挣扎。 他不可避免地走上了歪路,偷偷抢抢是不对,但架不住能“赚”快钱。就在莫雨晨无法抽身时,他遇见了那个黑暗世界中的一个女人,一段从一开始就注定求不得的爱情,让他坠落得更深更重。 另一边的于风一边读高中,一边照顾缠绵病榻的秦妈妈。他用莫雨晨寄回来的钱险险地续着秦妈妈的命,对秦妈妈编造着这些钱的来源,自己都不敢想莫雨晨哪来那么多钱。 一旦深想了,真相几乎就摆在面前。可治疗秦妈妈需要钱,放着不用,他们的妈妈就活不下来。 于风只能假装无知。 他被日复一日照顾病人的生活磨出了无限的细致耐心,等自己发觉时,都恍惚以为自己变成了记忆中那个温柔的莫雨晨。 而真正的莫雨晨漂泊在外,走过刀山火海,见过了腥风血雨,他抱着一腔爱而不得,整个人渐渐变成一条暴戾的疯狗。 他们时隔几年再见,是在于风的大学门口,莫雨晨主动去找的于风。于风像他们曾经一起憧憬的那样,考上了重点大学,拿着最丰厚的奖学金——只不过这样的人生没莫雨晨什么事了。 两个人在街头的小面馆里各要了一碗大肉馄饨,是小时候想吃却吃不上的味道。莫雨晨问和于风一起出校门的那个女孩儿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于风说不是。莫雨晨又问他为什么,那个女孩儿看着很喜欢你啊。 于风没回答,过了良久才问莫雨晨要不要回去看看秦妈妈,这么多年没见,妈妈一直很想你。 莫雨晨说不了。于风没再说话。 沉默延续到了分别时,不尴尬,却沉甸甸的。浓重的夜色下,莫雨晨看着于风的背影,干干净净的,像是连同自己没机会体验的那份清澈的人生都一并过了。 他突然觉得很满足。 于风却停下来,问他后悔吗,要是当年没跑那么快,现在的这些都是你的,而且你会比我做得更好。莫雨晨无声笑了笑,就那样温柔又满足地看了于风最后一眼,转过身,又一次和他背道而驰。 然后就是秦妈妈的意外病逝和葬礼,于风等了很久,没等到莫雨晨。那几天莫雨晨惦记多年的女人出事了,等他疲惫不堪地处理好后续事宜,得知秦妈妈的事,已经赶不及了。 于风和那个很喜欢他的女孩儿在一起了。女孩儿在葬礼上握了他的手,给了他肩膀和拥抱。 莫雨晨决定要给心爱的女人报仇。他在黑夜中亲吻曾经从女人脚边捡起来的金属纽扣,目光狠戾而决绝。 最后就是那个暴风雨夜了。于风在电闪雷鸣中开车四处乱闯,雪白的光亮映出他暴躁的脸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疯狗似的少年时代。 莫雨晨挂着微笑在通话中没了声息,握不住的手机摔落在积水里。雨声哗哗,连接着通话两端,像曾经一样,他们近在咫尺,密不可分。 . 剧本是好剧本,情节和节奏都设计得很巧妙,但以阮柠和纪濛的状态来展现——用苏底的话来说,他俩就是欠骂。 这次围读不尽如人意,阮柠和纪濛戏份分开的部分是挺好的,但合在一起的那部分,以及展现互相思念的部分,简直就是在生动形象地诠释什么叫“拉垮”。 “说吧,你俩怎么回事儿?” 围读结束后,苏底单独把他俩留下来,皱起眉头按捺着脾气。 “上次刘斡就跟我说你俩之间的气氛不对,我不瞎,看得出来。但我觉得这种事你们应该能自己解决,都是成年人了,私人情绪不要带到工作中来,这个懂不懂?” 阮柠和纪濛都低着头,乖乖听训,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行吧,拍个戏还得先给你们调节矛盾。”苏底似笑非笑地说,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靠,那点儿不耐烦流露了出来,“说说吧,你俩对对方有什么不满的?” 纪濛没法说——他不爽阮柠当了郁总的小情人,不满阮柠选上了主角。这些都是不便宣之于口的情绪,连阮柠都会说他“酸”,一旦说出来,苏底对他会有什么印象可想而知。 不过他不说,阮柠就很方便说了,就算添油加醋地胡说八道他也没办法反驳。纪濛深吸口气再呼出去,已经做好了等着被“污蔑”的准备。 “没什么。”阮柠低声说,“一点儿私人的小问题,不好说,我们确实应该自己解决的。” 苏底点了点头,虽然把他俩当小孩儿,但他们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儿,有私人恩怨不愿意说也很正常,他上次就是出于尊重隐私的心理才不过问也不打算插手。 况且他也隐约能猜到这俩小孩儿的矛盾点在哪儿——就是这个矛盾看起来比他预想中大,他都有点儿后悔把这两人凑在同一个剧组里了。 “行,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苏底捏了捏眉心,有些烦躁地说,“正式开拍前你俩得再过一次我这关,要是我觉得还是不行,你俩就直接走人吧,都不用留在这里了。我重新选角,咱们都及时止损。” 作者有话要说:  丢存稿时出了点问题,所以今天提前更啦,今晚没有了quq 讲和 苏底说完就走,留下垂头丧气的两个人。 阮柠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纪濛一眼,正好纪濛也在迟疑地看他。两人对视了一下,纪濛先说话了,难得声音里不带刺:“……先吃饭?” 盒饭已经送过来好一会儿了,再放就该凉了。 阮柠心下吐槽都什么时候了这货还惦记着吃,但还是妥协地点头“嗯”了一声。就算不吃饭,他也得先做点儿心理建设,想想以后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和纪濛相处。 想来纪濛也一样。 两人第一次在思维和行动上都达成一致,于是默契地走开,各吃各的饭去了。 没想到在这期间还能发生个小插曲——阮柠饭吃到一半,刘斡找过来,说苏导有事儿请他过去一趟。 刘斡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编剧,年纪和苏底差不多大,是个很文气的人。据说他也是苏底的影迷,所以很乐意凑到苏底跟前主动让他使唤——不过就算他不乐意,苏底作为整个剧组牌最大、影响力最高的人,想使唤谁都得听着。 阮柠和刘斡聊得上几句,顺口问:“公事儿还是私事儿呀?” 刘斡迟疑了一下:“应该是私事儿。” 私事儿用不着太严肃正经,阮柠和苏底私下里的相处模式还挺轻松的,苏底对他也很好。阮柠端着午饭就过去了,省得一会儿回来放凉。 一去到他就后悔了,顺带收回了“苏底对他也很好”这句评价——苏底绝对就是坑他的! 苏底在和郁言视频通话,肯定不是聊什么正经事儿,苏底笑得十分促狭。阮柠远远看见,丝毫没有防备,直到站在苏底身边,苏底将pad给他转过来,他才捧着饭盒愣住了。 “先生?” 他都没想到和先生视频通话,苏底居然在和先生视频通话! 太过分了! 但更过分的还在后头。郁言像往常一样叫了他一声“柠柠”,然后问了他和纪濛的事。阮柠下意识地看向苏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堂堂一位影帝,现在还是一位导演,怎么还带告小状的呢? 这也太坏了! “柠柠?”郁言疑惑的声音从pad上传来。 阮柠震惊过后就是委屈,眨巴一下眼睛,可怜巴巴地冲他家先生低下头。 “我都答应会改了,苏底怎么能干这种事儿。”阮柠小声说,“太过分了,好讨厌。” 苏底:“喂,我还在旁边呢,你说谁坏话?” “谁告小状就说谁。”阮柠的声音还是很小,但气呼呼的。 郁言让他逗笑了,察觉到自家小朋友情绪挺重,于是给苏底说了两句好话,又如实说他和苏底是有公事儿要谈,谈完了顺便说到这个,就聊了一下,苏底才不会特地找他就为了说这个。 阮柠勉强被这个说法说服了,但还是对苏底不满——当然这就不能说了,他在先生面前已经够丢人了,要是小心眼地耿耿于怀会更丢人。 “我会和纪濛好好相处的,好好拍戏,不给剧组拖后腿,不让苏底赶走。”阮柠认真地保证,“我可以的,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苏底:“这话你应该跟我说,决定权在我这里,你跟郁言说有什么用——还有,要不是你太拉垮谁会赶你走,少搁这儿受害者似的撒娇。” 阮柠看了苏底一眼,略带嫌弃地嘟囔了一句:“好吵哦。” “柠柠。”郁言无奈地叫他,好歹给苏底一点儿面子,“你是应该对苏底说,瞧你把人家给气得——纪濛的事情我也有考虑不周,你和他同一个经纪人怎么没和我提过?到时候我让人给你或者他换一个吧。” 不说还不是因为不想在先生心目中留下“矫情”的印象,屁大点事儿都要叭叭,给先生整烦了怎么办? 偏偏被苏底的告小状坑了一把,阮柠无声地磨了磨牙,这个印象估计还是留下了。 “不用啦,我没那么娇气。”阮柠尽量朝他家先生笑得阳光开朗,“这段时间是我状态不好,我会改好的,您信我。” 苏底“啧啧”:“不愧是你的人哈,郁总,在你面前真乖——哎!我说,你俩聊天的时候是不是都没有听别人说话的习惯?” 阮柠余光瞥了苏底一眼,打心底觉得他没有一点儿当电灯泡的自觉。 和郁言又聊了几句,阮柠恋恋不舍地放他去吃饭,同时对于无视苏底表示了假模假样的歉意。他抱着饭盒从苏底的棚里出来,收起假笑,下定决心不会让这样的事出现第二次。 被先生知道这些真的丢人,虽然先生连对他说一句重话都不会。但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究竟有多仗着先生疼他,否则也不会敢那样再三幼稚地无理取闹。 德行。 吃完饭后阮柠就去找纪濛,纪濛显然也打算找他,见他先过来了,勉强收了一下浑身的刺,第一次没对他的靠近表现出抵触。 “戏还拍吗?”阮柠心平气和地问,脑子里想着他家先生,对平心静气有神奇的效果。 纪濛本能地抱了一下双臂,反问:“怎么不拍?” “反正我是肯定得留下来,你要是想走就自己走,别连累我。”阮柠说完意识到不妥,赶在纪濛反唇相讥前找补,“你要是也想留下来,咱们就好好相处,好好配合,可以吧?” 纪濛哼了一声:“要走也是你走,我凭什么要走?” 两人僵持了片刻,谁也不肯退让一步。好一会儿,阮柠呼出一口气,伸出一只手:“那就是可以互相配合的意思吧?给个准话。” 纪濛瞥了眼他伸出来的手,手掌略有些粗糙,但皮肤很白,手指修长得漂亮。纪濛察觉自己跑偏的注意力,不爽地打散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不情不愿地在他手上拍了一下。 “行啊,到时候别是你不行。” 算是讲和了。 . 于是剧组的所有人目睹了一番和二番的关系变化。 说是好好相处、互相配合,但也仅限于在戏里——或者说是在对戏时。两个本来就不和的人对对方难免有偏见,讨论一场戏时又肯定会有不同的理解,越是不满对方,就越是坚定自己是对的,越是觉得对方在放屁。 “于风是很依赖莫雨晨,但莫雨晨对于风的依赖不会比这个轻。虽然看起来是于风一直黏着莫雨晨,剧本上也没写,可于风对莫雨晨的依赖是明摆着的,莫雨晨对于风的依赖是暗地里无声无息的,他对于风绝对不会有一点儿不耐烦……喂!你在没在听我说话?” 阮柠不快地冲起身走开的纪濛嚷嚷。纪濛忍耐住不跟他吵,拿着自己的剧本坐到一边去翻。 “说好的互相配合。”阮柠翻了个白眼,“有一点儿意见不合就受不了,什么毛病。” 反而是脾气很好的赵小少爷充当和事佬:“算啦算啦,你让他自己一个人理解一下嘛,说不定他一会儿想通了,就自己过来承认你是对的呢?” 纪濛:“……” 烦人,他今天怎么就没戴耳机呢,非得听这些人叭叭。 但他自己看了一会儿剧本,脑子里不住回响着阮柠的叭叭,简直跟单曲循环一样折磨人。纪濛冷着脸,把刚才和阮柠要对的那场戏翻了三遍,连每个标点符号都扒拉出来复习了一次,不得不承认阮柠是对的。 ……烦死了! 他坐立不安地焦虑了几分钟,终于把剧本一合,拖着椅子回到阮柠面前。 “你是对的。”纪濛深吸口气,觉得在自取其辱,“继续吧。” 阮柠挑了一下眉头,忍住了没说什么,接上刚才的进度继续和他讨论剧本。 大约十分钟后,争吵声又起,这次是阮柠忍无可忍地站起来,连椅子都没拖走,生怕再吵下去会忍不住直接上手。 “说好的互相配合。”纪濛扫了眼他的背影,原封不动地将这句话还给他,“有一点儿意见不合就受不了,什么毛病。” 阮柠:“……” 好气,但真的不能动手呢。 胡来 这次是阮柠主动过来和解,虽然没说什么,但给纪濛拿了一盒酸奶——可惜没能到纪濛手里,就被凑过来的赵嗝截胡了。 纪濛不悦地看了赵嗝一眼,后者喜滋滋的,拧开了酸奶就喝。他更不爽了,但刚才已经硬邦邦地对阮柠说过“我不爱喝这个”,被抢走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否则就该是矫情了。 明明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每天在剧组里也好吃好喝的,根本不缺一盒酸奶,却非要跟他抢——接下来的小半天,纪濛都在一边和阮柠讨论戏,一边对赵嗝的耿耿于怀中度过。 所以下次阮柠又气跑了,回来时拿着一包吃的给他时,纪濛二话不说就接了过来。 省得话没说完就被赵嗝抢过去。 他俩的相处模式渐渐成型,讨论剧本和对戏时通常都会吵吵,预感再吵下去要没完时,其中一个人会压着火气起身走开,等火下得差不多了再回来,接上刚才的进度。 一开始两个人都是勉勉强强地听对方的观点,稍微觉得和自己不合就马上指出,然后提出自己的想法。 次数多了都发觉这样不行,进度推得太慢了,于是两个人耐着性子商量了一下,达成一致—— 就算真心实意地认为对方在放屁,而对方也真的在放屁,也得先听完再发言。不然都觉得对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可又都不愿意理解对方,就不同的点掰扯来掰扯去的,太消耗效率了。 这么着的时候多了,因为不听也得听,两人反而逐渐能把对方的话听进去了——很多时候其实他们的理解没冲突,只是角度不同,形成了微妙的偏差,融合起来问题不大。 尤其是他俩发现,正是因为这样,对方时常会发现一些自己没注意到的点,把视角稍微颠倒一下重新看,会非常有意思。 虽然明面上都不愿意承认,但阮柠和纪濛总算会认认真真地好好听对方讲话了。 . 这天是苏底跟他们说好的“正式开拍前试镜”,不行就两个人一起滚蛋的那种。 苏底自己开了台设备,给他们挑了段最简单——对他们来说也最难——的日常戏,坐在镜头后面看他们。 没布景,也没道具,两个人就只能对着空气靠想象力演。 走进镜头前,纪濛有一瞬间觉得苏底是真的烦了,想把他们都换掉。 应该不至于。纪濛又安慰自己,合同都签了,况且阮柠是郁总的人,总不可能连阮柠也换掉吧? 那万一就换他,不换阮柠呢? 说到底他俩演不好对手戏是因为不和,只要把他换了,阮柠跟别人搭戏不就没问题了? 纪濛猛地心慌了一下。 紧接着阮柠——在镜头里应该是于风——就朝他走过来了。 “王通那个傻x没为难你吧?”于风问,手里拿着根冰棒,掰了一半递给他,“我听见他对你说的那些屁话了,阿晨,我替你去揍他一顿吧。” 于风的眼睛很亮,说这话时丝毫没有戾气,只是很认真地征询莫雨晨的意见。 “你别闹。”莫雨晨接过那半截冰棒,顺手在他脑后拍了一下,无奈地说,“人家又没干什么。” 于风不满地嚷嚷:“那怎么能叫‘没干什么’——” “马上要中考了,你别惹事儿。”莫雨晨警告他,见他一声不吭地耷拉着脑袋,又心软地哄,“明天放假我们去玩吧,你上次不是说发现了一个好地方要和我一起去吗?” 于风立马抬起头,满脸都写着高兴:“你不做题了?” “回来再做吧,不耽误。”莫雨晨笑了,说。 于风喜滋滋地搭上莫雨晨的肩膀,一边和他闲聊,一边勾肩搭背地跟他一起回家。 “伍升平那小子跟过来了。”于风突然低声说,“阿晨,我们跑吧,别让他追上。” 莫雨晨一句“为什么”还没问完,就被于风拽着跑了,他“哎”了一声,和身后伍升平气急败坏叫他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于风“哈”的一声大笑出来。 于风半侧过身,在莫雨晨看不见的角度,远远地朝身后的伍升平比了个“耶”。 . 对这段戏,苏底给阮柠和纪濛的评价是“还行”。 “之前你俩的氛围特别有距离感,看起来更像塑料兄弟情。”苏底说,“现在差不多了,唠嗑的语气也自然多了。但正式开拍的时候还是得调整一下,细节上差点儿意思。” 阮柠嘀咕:“那是因为咱们只能对着空气演。” “找借口。”苏底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阮柠没想到苏底能听见,立马闭嘴了。纪濛糟心地用胳膊肘给了他一下。 苏底说完正面评价,又挑了他们几个小毛病。阮柠没敢再接话,和纪濛一样正正经经地听,直到苏底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苏导,我们……不用换人了吧?”纪濛小心翼翼地问。 “换什么人?”苏底挑眉,故作疑惑,“你们不想拍了?” 意思就是这场戏他们过了,纪濛蓦地松了口气,听见苏底说刚才拍下来的会发给他们,让他们回去好好琢磨琢磨问题。他看见阮柠眉开眼笑,明显是不假思索地,朝他伸出了手。 纪濛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不过脑子地跟他击了个掌,相视一笑。 倒是苏底的话音断了一下,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过,这次是真的奇怪:“你俩现在关系不错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的?” 阮柠顿住了,这才察觉自己干了什么,默默收回手。纪濛也把手缩回去,觉得他俩刚才活像没出戏,有点儿亲密过头了。 “怎么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这不是挺好的,拍起戏来都顺了。”苏底总结,“保持吧。” 两人不太自然地应声。 走出一段距离后,纪濛还是不大自在,但毕竟刚刚才一起击掌庆祝,没道理背过身他就对阮柠冷脸,于是艰难地挤出一句:“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馆子。” 阮柠见他一脸“要是被拒绝了我就换个星球生活”,好歹刚对完戏,于情于理让戏里的好兄弟连夜逃离地球都不合适,于是点了点头:“行。” 纪濛悄悄地又松了口气。 . 结果是当天晚上回去后,阮柠拿着他家先生的“爱心外卖”,纠结了良久,还是分成两份,给纪濛送过去一份。 他其实不爱把先生送他的东西分给别人,但近期这么干得还不少——主要是食物分量太大,他硬撑着吃完两次就顶不住了,就算不为了胃着想,也得为了工作保持身材。 粮食扔了又浪费,以阮柠的出身不太干得出来这种事,分给别人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纪濛开门看见他时,愣了一下,本能地保持酷帅:“有事儿?” “你刚才不是说没吃饱吗?”阮柠将手里精美的盒子递给他,“给你。” 纪濛:“……” 他没说吧? 但他被赵嗝偶尔过来抢吃抢喝抢出了心理阴影,下意识地先接过来,然后才迷惑地看着阮柠。 “你就当是宵夜吧。”阮柠对他的配合很满意,于是决定多跟他说两句话,“好吃的。晚安。” 接着阮柠就转身回房了。 纪濛:“……” 什么玩意儿? . 第二天两个人吵了一架。 纪濛昨晚没反应过来,既然接受了就不得不把东西吃完——好吃是好吃,但他晚餐本来就吃得挺饱的,“宵夜”过后不可避免地吃撑了。 他撑得难受,硬是到凌晨才睡着,睡眠不足以至于一肚子火。偏偏一大早就看见精神饱满的阮柠,这个罪魁祸首还一脸无辜地问他怎么了,看起来气色不太好。 就吵起来了。 纪濛认为都是阮柠的错,神经病才会刚吃完饭就给人送宵夜。阮柠挨骂挨得莫名其妙,不甘示弱,觉得傻x才会不知道自己吃没吃饱,然后在饱腹的情况下硬吃,吃伤了还赖别人。 “你不是成年人吗?都几岁了,自己做的事造成的后果自己不能负责?”阮柠说。 纪濛气到不想跟他说话。 不过还是很快和好了——没过多久阮柠就拿了一包小零食去找纪濛,意意思思地摆了个示好的姿态。 纪濛气还没消,根本不想理他。 阮柠也不尴尬,看了眼纪濛的肚子,问:“你不会还撑着吧?” 纪濛正想堵他一句“是”,白眼翻到一半,却看见讨人嫌的赵小少爷过来了——讨不讨别人嫌不知道,反正讨他嫌。 赵嗝喜滋滋地伸手:“阮柠,你又带了好吃的呀?纪濛,你不爱吃是吗?那我……” 纪濛眼疾手快地把那包小零食抢过来。 “没,我爱吃。”纪濛面无表情地说。 赵嗝失望地“啊”了一声,阮柠有些无奈:“我不是给你也带了吗?你还说呢,你不能经常吃这些。” “是不能经常吃。”赵嗝振振有词,“所以不能自己买嘛,要蹭。蹭来吃的不算吃了。” 纪濛:“……” 能把蹭吃蹭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也是没谁了。 阮柠倒是无所谓,带赵嗝去拿自己的小零食,让他自己挑,维持在“不算吃了”的界限里。 他的零食也是他家先生送的,唯恐他吃不饱似的,隔三差五就送过来一份,大部分还都是肉食——估计和他说过一次小时候吃不上肉有关系。 就是出来上大学了也很少舍得多吃,阮柠承认自己对肉还是有点儿馋的。吃不完的小零食当然不能浪费,而且还是他喜欢的肉类,所以也得分人分人和分人。 阮柠觉得自己小家子气的毛病都被治得差不多了。 . 戏正式开拍后,纪濛越来越有阮柠拿他当朋友的感觉,下了戏也跟没出戏似的,对他好得不行。 吵架还是会三天两头吵架,不知道为什么这点就是改不了,他俩微妙地合不来又合得来。但阮柠不爱跟他计较了,吵完没多久就会给他拿小零食,平时好吃好喝的也肯定少不了他那份——据说都是郁总买的单。 纪濛最开始受到这种待遇时十分不习惯,那天他和阮柠吵完架不到十分钟,正好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阮柠就提着自己丰盛的午餐过来了,很顺手地给他拨了一半。 纪濛都惊住了。 “你干什么?”他警惕地盯着阮柠,脱口而出,“咱们还没和好呢。” ……话音刚落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 阮柠一愣,眨了一下眼睛:“好像是啊,刚吵完。” 说都说了,纪濛索性不给他好脸色,没好气地“啊”了一声,等着他把吃的拿走。 “不管了,就这样吧。”阮柠没两秒钟就做了决定,拉了张椅子在他身边坐下,“下午有一场咱们的戏,这场台词多,咱们边吃边再对对词吧。” 纪濛:“……” 您还真是不讲究。 但阮柠都这样了,再斤斤计较就显得他矫情,纪濛只好默认了。 心里其实也不怎么气了。 一来二去,阮柠也咂摸出了他吃软不吃硬,应付起他的冷脸越来越得心应手。 纪濛别扭了一阵逐渐适应了,既然阮柠对他好,把他当朋友,他也很舒服很享受其中——这话当然是不能说的——那他也不介意还给阮柠一点儿,省得到时候被人说不知好歹。 同时他也承认阮柠招人喜欢是有道理的,虽然骨子里带刺,但只要认定和一个人混熟了,那种“对你好”纯粹到没办法形容——这个纪濛不想承认,可他确实挺……遭不住的。 “哎,你俩关系越来越好了,一开始我还挺替你们担心。”红姐乐呵呵地说,“现在好了,戏里戏外形影不离的,活活一对欢喜冤家。” 反而是赵嗝有些酸溜溜的,觉得阮柠本来明明和他更要好,半路却和纪濛好上了。他越发爱凑过去和纪濛抢小零食,边抢边不是滋味地哼哼:“这个我也爱吃啊,阮柠你怎么不分给我?” “我不是给了吗?”阮柠疑惑。 “那个是不辣的,这个是辣的,不一样!”赵嗝更气哼哼了,“我喜欢吃辣的!” 阮柠:“……” 是这样吗? 纪濛只觉得赵小少爷是真的烦,当着面不方便流露出来,他就背地里略带嘲讽地问阮柠:“你说小少爷是不是对你有点儿意思?一天天和我争宠似的。” 阮柠白了他一眼:“又想找‘备胎’的茬呢?过不去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再敢这么说,我真的揍你。” 纪濛:“……” 行呗。 他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对阮柠的阴阳怪气,识相地闭了嘴,但没忍住在阮柠肩膀上捶了一下。 阮柠毫不客气地捶回去。 . 拍戏的进度很稳,算不上快,但整个剧组的状态都不错。 阮柠和纪濛在磨合中配合得越来越好,和刚进剧组的时候截然相反,他俩的对手戏反而是过得最快的。跟别人对戏还会时不时出点儿小状况,他俩之间就完全没有这种问题。 苏底作为演员拍戏多年,也去上过导演课,但毕竟是第一次亲自执导一部电影,难免会出现一些预料之外的小问题。好在大家都很配合他——不想配合也没办法,没人敢对苏底甩脸色——小毛病都修正得很快,总体来说戏还是拍得很顺的。 “都是新人的好处就在这里了。”阮柠心想,揣摩出了苏底选角的心思,“好控制啊,不用担心压不住。” 纪濛也看出来了,还和阮柠私下里讨论了一下苏底拍电影时的控制欲问题。连赵嗝都会很听话,从来不在苏底面前摆谱,估计苏底也是看到了这点才会容忍剧组里有一位小少爷存在。 要是不听话的肯定就不行了。 “哎对了,你过来我房间找我聊剧本,小少爷知道了不会生你的气吧?”纪濛用剧本拍了拍阮柠,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你有完没完?”阮柠没好气地拍回去,“一天天的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儿别的?” 纪濛就不说话了,在讨论剧本的间隙里歪头看阮柠,发觉他确实是美而不自知的。 不是说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而是没当回事儿,从而远远低估了自己对别人的吸引力。纪濛倒在床上,颇不是滋味地想,这个王八蛋就是比他漂亮,某种程度上比他运气好,比他招人喜欢。 他现在相信了,郁总对阮柠这么好,估计是真的很喜欢阮柠。 纪濛又想到整天围着阮柠转的赵嗝,半酸不苦地心想,也是,谁能不喜欢阮柠呢? . 阮柠和纪濛的关系亲近得苏底都有危机感了——替郁言有的。 他俩一开始是因为第二天有戏要拍,但两人对这场戏的理解始终达不成统一,于是阮柠夜里下了戏回自己的房间洗过澡,就拿着被自己手写得五颜六色的剧本,去纪濛的房间找他理论。 后来就算没有意见不统一的时候,或者第二天干脆就没有他们的对手戏,但两人凑在一起习惯了,在各自的房间待着反正各自无聊,于是不是你来敲我的房门就是我去敲你的房门。 偶尔累了困了实在不想走那段路回自己的房间休息,索性占用对方的床,抢过被子倒头就睡——然后开启另一种模式的掐来掐去。 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但苏底问了两句就明白了,这两个小孩儿是惺惺相惜,甚至互相欣赏到有些互相依赖的地步了。 所以每场戏都要和对方讨论,就算不是他俩的对手戏,也要从对方的角度剖析一遍。 “老郁,我跟你说,这个问题很严重——你还笑,你不当回事儿是吧?”苏底对手机那头的郁言恨铁不成钢,“你别不信,这种互相欣赏的感情最容易变质了,你防着点儿,小心哪天你家小孩儿给你脑袋上添点儿颜色。” 郁言很给面子地收起笑,嘴上回了句“不会的”,心想这不是挺好么,他家小朋友进剧组一趟,连喜欢的人都遇上了,还是苏底之前再三跟他说“很不错”的纪濛,都不用担心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苏底看人的眼光一向可以的。 “什么不会,我看你还是不上心!”苏底说,“你最好自己和你家小孩儿聊聊,我跟他聊怎么说都不方便,我顶多去找纪濛聊一聊……” “别,不用你来。”郁言立即打断他,生怕他去吓到人家孩子,让人对自己家柠柠退避三舍,“交给我解决就行,你操心你的电影吧。” 苏底又提醒了几句,让郁言务必长点儿心,又说当初都给他们安排单人房,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不必要的情况,没想到还是这么让人头疼地发生了…… “行了,你别头疼了,说了我能解决。”郁言无奈地说,“过两天柠柠不是有一天半的假吗?他会回来一趟,到时候我会和他聊的。” . 阮柠基本每一个多星期能和他家先生见一面,到目前为止,他进剧组一个多月,他家先生来探过两次班,他偷空回家了一次。 这次是第二次。 能回去阮柠就很高兴了,他提前确认过郁言有空在家——不然回去也没什么意义——时间一到,就乐颠颠地跑了。 “阮柠很喜欢那个郁总啊。”赵嗝杵在纪濛身边,满腹牢骚地冲他抱怨,“这么归心似箭的,我还想着这次放假能和他一块儿出去玩呢。” 纪濛没说话,心想:“你做梦吧。” 阮柠的确归心似箭,不仅仅是因为有家可回,更是因为家里有他迫不及待想见的人。 但回去后郁言有意无意问他的话,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啊?”阮柠吃着他家先生剥的橘子,懵住了,“我和纪濛?我和纪濛怎么啦?” “当然,具体情况我不清楚,所以现在不就问问你吗?”郁言抬眼看他,“柠柠,你怎么说?你喜欢纪濛吗?” 阮柠对上郁言的目光,秒懂了这个“喜欢”是指什么——不是朋友之间的好感,而正正就是他理解的那种,喜欢。 阮柠呆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郁言,又委屈又生气的情绪翻涌而来。 “我不是您的人吗?”他低声说,“您怎么可以问我这种话呢?” 郁言误会了他的意思,叹了口气:“柠柠,我没想考验你什么,如果你真是喜欢纪濛……” “是不是苏底说的?”阮柠问完,从郁言脸上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的眼睫毛微颤着垂了下去,声音更轻了,“先生,我喜欢谁您真的不知道吗?” 郁言没听清楚:“嗯?” 阮柠一咬牙站起来,郁言见他不太对,也跟着起身,可还没站稳,就被阮柠扑过来一把抱住了。 “……柠柠?” 反正都这样了,阮柠在郁言的颈侧轻轻蹭了一下,豁出去地仰头亲他,没有章法,全凭本能胡来。 郁言一时没意识到他要干什么,可反应并不慢,阮柠贴过来时,他下意识地一抬头,稍微偏着躲开了。 阮柠眨了一下眼睛,略带失落地笑了,就着这个角度,认真地吻上他的喉结。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很吃一些身高差,吧唧吧唧 所以柠和言的身高是181x189 暂时身高差8cm那样ouo 坏消息:柠柠还会长高 好消息:柠柠还会长高 所以,崽会越来越a的!(确信.jpg) 意味 郁言身上有一点儿暖香,阮柠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味道,但很好闻,温柔又熟悉,给他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就像郁言这个人。 阮柠亲过他的喉结,本能地扒拉他的衬衫领口,另一只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身——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想干什么,只觉得有一股喘不上气的迷乱。 直到郁言的手从他身后环过,拢了一下他的肩膀,力度轻柔却不容忽视。 “柠柠……柠柠。”郁言低声说,“别咬了,醒醒。” 阮柠猛然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连牙齿都用上了,在郁言的喉咙上啃出了一点儿红印。 “对不起,我……”他还有些恍惚,无意识地压了一下,第一次没用敬称,“郑……郁言,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他比郁言矮了大约半个头,阮柠早就在脑内比划过了,他要想亲到郁言,要么得仰头,要么得踮脚——不过刚被拒绝了一次,他是没这个胆量再亲上去了。 但郁言没强制性把他扒拉开,阮柠就厚着脸皮没撒手——虽然脸在刚才扑过来的时候已经红成一片。 “柠柠。”郁言又叫了他一声,听见他温顺地应了,就算搂着自己,手脚也不敢乱动,就只是纯粹的贴贴而已。 规矩得纯情。 郁言叹了口气,略微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应激反应过后,对这种单纯的亲密接触提不起一丝抗拒。 更别说反感了。他家柠柠和姓郑的不同,也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很不一样,打骨子里就让人讨厌不起来。 他思考了一下怎么样才能不打击到小朋友的自尊心,察觉到阮柠用脸颊贴着他的颈侧蹭蹭,更觉得他小孩子习性,跟猫猫似的。 “柠柠,你还小。”郁言柔声细语,发自内心这么认为。 “怎么就小了?”阮柠不满地嘟囔,很不喜欢他这套说辞,“我二十一岁了,再过一年就到法定婚龄了。” 郁言斟酌着说法:“和纪濛比起来当然不算小,你俩是同龄人……” “我和纪濛真的没有!什么都没有!”阮柠又生气又委屈,嚷完才意识到自己过激反应了,埋头在郁言的肩膀上,闷声说,“我们顶多算朋友。” “好吧,”郁言顺着炸毛猫猫,“朋友。” “我真的不小了。”阮柠强调和重复。 郁言好笑地“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头:“好,不小了——先放开我好不好?既然不小了,那咱们用大人的方式来聊聊吧。” 阮柠答应了,坐到郁言对面,没好意思再撒娇。 郁言长得很好看,这不是阮柠喜欢他的主要原因,却是重要契机。他五官清秀,眉眼都是往“雅”的方向长的,只是鼻梁过于挺拔,嘴唇偏薄,没表情时会给人一种凉薄无情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在阮柠这里不会出现,他家先生对他还挺爱笑,一笑就有一股春风拂面的温柔。 这次谈话的内容就没这么让人如沐春风了。 郁言语句斟酌,言辞婉约,但阮柠完全听懂了他的意思——言下之意还是觉得他年纪小,所以这份“喜欢”没有必要。 阮柠当即就不高兴了,抱起过来蹭他的呼呼,在想要不要闹脾气。 可郁言接下来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第一,他这个年纪喜欢上一个人很容易,新鲜感来得快去得也快,等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这股劲儿就会过去——这点阮柠觉得是在放屁,但他没办法解释自己喜欢郁言七年多了。 曾经那个乡野少年的形象他自己都觉得不堪,一丝一毫也不想带到现在的郁言面前,最好的方法就是埋葬掉。 第二,他刚从学校出来,在社会上还没见识过多少人,很容易因为别人对他的一点儿“好”死心塌地,等以后认识的人多了,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好”——这个除了最后那点阮柠都承认,他对郁言何止是死心塌地,简直是“执迷不悟”了。 但他没觉得这点跟他喜欢郁言有什么冲突,就算他认识再多人,郁言对他来说也是“最好”,不会有“更好”了。 第三,他们之间存在不对等的权力关系,会加剧郁言对他的吸引力——阮柠觉得有道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就是喜欢郁言啊,怎么样都喜欢。还能不喜欢了吗? 阮柠犹豫地问:“您是觉得,我配不上您对吗?” 郁言:“……” 白跟这小孩儿掰扯了。 “如果您是嫌弃我没见过世面,我以后会努力多见见的。”阮柠认真地说,“您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会成长的。” “……我的意思是,你以后的路还很长,会遇到很多很好的人,也会遇到你真正想共度一生的人。”郁言无奈地说,“所以你没必要在我这里搭上自己,明白了吗?” 阮柠轻哼一声,流露出一点儿本性:“‘很多很好的人’——有多好?像曹贵鑫那样吗?” 郁言:“……” 他家柠柠是在阴阳怪气吗? 阮柠马上收敛了,看着郁言,好像刚才那只是他的错觉:“我以后的路没有‘还很长’,要不是遇上您,我根本不会有‘以后的路’。” 两次遇上,一语双关。可惜郁言肯定听不出来。 “所以我没有‘搭上自己’,这是我自由选择的结果,您明白吗?” 郁言“唔”了一声,无奈又纵容地看着他:“算是报恩吗?” “没有报恩!不是报恩!”阮柠炸毛了,“就是我喜欢你而已!别的什么都没有!” 郁言头疼地按了一下眉心,怎么想都觉得原本乖乖的小朋友会这样是自己的问题,难不成他什么时候干了一些让他家柠柠胡思乱想的事情? “行吧,你喜欢我。”郁言再次叹气,妥协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见他终于接受这个说法,阮柠眼睛亮了,小心翼翼地说:“先生,我可以亲您一下吗?” 郁言很温柔:“恐怕不行。” 阮柠:“……” 他一秒蔫了。 也是,就算郁言接受他的喜欢,并不意味着就要接受他。作为金主能做到这个份上,怎么说已经都仁至义尽了。 “您要是觉得困扰的话,我可以克制住的。”阮柠的声音低下去,可怜巴巴的,“您别赶我走行不行?” 郁言:“……” 这是把他当什么人了? 就在这时,郁言的手机铃声响了,有人打电话进来。他安慰了阮柠一句“不会的”,让小孩儿安心吃水果,自己起身去拿手机接电话。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郁言揉了揉额角,还在想阮柠的那句“喜欢”,有些心不在焉的:“你好,我是郁言,请问哪位?” 那边的人带着点儿喘,又尽量压住,但说话的声音一传来,郁言就听出了对方的恐慌和激动:“我……我是耿秋实,上次你来找过我的。” 郁言怔了一下,心脏倏地剧烈跳动起来,意识到这边埋的线或许能收了。 “我知道,我记得您。”郁言轻声说,让自己的态度显得舒缓,最大限度地缓解对方紧张的情绪,“按理说我应该叫您一声耿姨,但您年纪没比我大多少,我叫您‘姐’可以吧?” 对方微抖着“嗯”了一声,听着是喘过气来一些了。 郁言耐心地问:“您现在在哪儿?咱们方便聊一聊吗?” “我……我在外面,我刚把果果送到我爸妈那里了,我的手机不能给你打电话,会被郑得隆发现……”耿秋实语无伦次地说,“郑得隆到外地出差去了,我把手机也留在了我爸妈那儿……因为郑得隆会知道我去了哪里……” “好,我知道了,您不用害怕。”郁言安抚她,“您方便告诉我位置吗?我让人过去接您,咱们当面聊。” . 约莫一个小时后,耿秋实来到了郁言家。 阮柠提前知道了有客人要来,问郁言是谁。郁言接完电话后就心事重重的,说晚点儿再告诉他。 阮柠乖顺地没多说,见郁言坐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太阳穴,主动走过去,不太熟练地帮他按摩。 “是很难搞的客人吗?”阮柠小声问,看见他皱眉就心疼。 郁言叹了口气,一时半会儿没法跟他解释。阮柠就不问了,等耿秋实来了,自己多看了几眼。 那是个穿黑色高领长裙的女人,领子高得完全遮住脖子,裙摆长得到脚踝,和同色的鞋袜“无缝拼接”,连手上都戴了一双同色的手套,除了一张脸,几乎没一点儿别的颜色。 进门时她还戴着黑色的口罩和墨镜,整个人乌漆抹黑的,阮柠第一眼看见愣了一下。 女人看到他也一怔——或者说是受惊更合适。她警惕地站在郁言身后,激动的声音听起来像质问:“他是谁?” 阮柠瞬间就不爽了,这个语气和动作,活像他是被抓奸的小三。 “没关系,是我的人。” 好在郁言这么说,阮柠的小情绪顿时没了,女人的情绪也稍微被安抚住。 女人看起来犹豫了一下,摘下墨镜和口罩——对了,还有黑色的鸭舌帽。都拿下来后,阮柠终于看见了她的脸。 那是一副很典型的美人长相,瓜子脸,大眼睛小嘴巴,就算素颜也看不太出年纪,一头及腰的长发编成长长的辫子。 耿秋实比刚才在电话里冷静多了,被阮柠吓了一跳后又镇定了不少。她看向郁言,声音好歹不抖了:“我想单独跟你聊。” 她不说郁言也是这么打算的,当即让阮柠去准备点儿茶水,他把耿秋实请进了书房。 阮柠对他家先生的支使没意见,只是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除了茶水他还准备了个简单的果盘,一起送进去时,女人不知道怎么的情绪又不稳定了,声音拔高几度:“……果果才五岁!五岁!他真的对果果……郑得隆就是个王八蛋!王八蛋!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郁言的脸色很奇怪,是阮柠从来没见过的,那张清俊的脸上没了笑意,但不显得淡漠,微微低着头,更像是在……隐忍什么。 “您别太激动。”郁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顺手给耿秋实倒茶,“来,先喝口水。” 耿秋实也看见阮柠,深呼吸着将话音咬住了,哆哆嗦嗦地拿起杯子喝水。 阮柠很快转身出去,带上门时鬼使神差地停留了一下,手按着门柄,手动将房门留出一条缝隙。 偷听是不对的,阮柠心想,手心都在出汗。尤其是对这么信任他的先生,这是不尊重他家先生的隐私。 里面的人丝毫没察觉。就在阮柠忐忑不安地想松手时,女人略微模糊的声音传来:“一开始我以为只是他们父女关系好,郑得隆特别喜欢果果,没想到……我仔细观察过了,就像你说的,哪里都不对劲儿!” 女人压抑的哭声响起,好一会儿,她又轻声问:“你小时候……郑得隆是不是也这么对过你?” 里头静默了片刻。 “是有过。”郁言略带疲惫的声音,阮柠都能想象到他按眉心的样子。郁言的声音比女人的更低,“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今天不谈这个,主要解决您那边的问题。” 阮柠心一跳。 他又偷听了一会儿,但接下来的话和郁言没什么关系,都是女人在说自己的情况。他没敢多待,再听了几耳朵就溜走了。 . 耿秋实离开后,当晚郁言破天荒在阮柠面前喝了酒,还允许他也喝一小杯。 阮柠捧着酒杯,听着郁言证实了他的猜测——郑得隆是郁言的生父,耿秋实是他的继母,郑果是他生父和继母的女儿。 “同父异母的妹妹啊。”阮柠点了点头,试探地问,“那您……你为什么改姓了呀?是那个……郑得隆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郁言沉默了一下,在阮柠的脑袋上呼噜了一把:“他对不起我妈,我不想用他的姓。‘郁’是我妈妈的姓。” 阮柠似懂非懂地点头。 “我妈在的时候,他家暴我妈,还有一些……精神控制。”郁言低声说,仰头把半杯酒喝完了,显然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阮柠很乐意听他说这些,通过郁言的讲述,仿佛能稍微触碰到那些遥不可及的过去,那是他注定无法参与的,郁言曾经的人生。 他想知道得更多。他想知道全部。 “我知道有个词……那叫pua对吧?”阮柠很配合地接话。 郁言有些发怔,笑了一下:“是。” “您不想笑就别笑嘛,好难看。”阮柠蹙眉,嘟哝着去喝那小半杯酒,随即被辣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郁言摇了摇头,这次是真的让他逗笑了,拿过他手里的那杯酒,自己一口喝完了:“那你也是,不会喝酒就不喝,小孩儿。” 阮柠还没来得及因为这个“间接接吻”脸红,就被“小孩儿”三个字激得气呼呼的,立刻要去拿那瓶开了的酒证明自己:“我不是!我会喝酒!” “放下,不许。”郁言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觉得有个小朋友在身边,回想起那些破事儿都没那么烦躁了,“冰箱里有果汁,你自己去拿。” 阮柠不乐意,噘嘴不理他。 “乖,我一会儿可能会喝多,所以你不能喝了。”郁言捏了捏他的脸颊,笑吟吟地哄他,“只能喝果汁。麻烦了,柠柠,今晚可能得你照顾我一下。” 阮柠遭不住他这样,目光一转,刚才没来得及红的脸这次晕红了:“照顾你……那我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吗?” “不可以。”郁言又笑,几杯酒下去已经微醺了,“柠柠,不可以对我有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四个字一出来,阮柠立竿见影地有了反应。他脸更红了,觉得自己活像在耍流氓,赶忙溜去厨房拿果汁。 呼呼溜溜达达地跟着他,围在他脚边“喵呜”“喵呜”地叫。阮柠往下看了一眼,又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立马红着脸蹲下来给呼呼冲了一小碟羊奶。 “呼呼乖。”他呼噜着猫猫漂亮的白毛,小声说,“不可以告诉先生哦——嗯,是郁言,阿言。反正不可以说。” 呼呼小舌头一伸一伸地舔羊奶,享受地往阮柠手里拱,很喜欢他的摸摸。 阮柠继续撸猫,发愁地叹气:“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儿变态呀?” 呼呼显然不这么认为,喝完羊奶又绕着发呆的阮柠蹭来蹭去,叫声娇俏又黏糊,还暗示他要抱抱。 蹲了半天的阮柠脚都麻了,感觉自己的反应应该是下去了,这才抱起过分会撒娇的猫猫,回到郁言身边,用果汁陪他喝酒。 “那耿姐过来干什么呀?”阮柠跟着他家先生叫人,“她要和郑得隆离婚吗?” “是这么打算,但没那么容易。” 阮柠“唔”了一声:“所以她向您求助是吗?您会帮她的吧?” 郁言看了他家小朋友一眼,心想哪里只是“求助”和“帮忙”这么简单,要是知道这些都是他精心布置好的,柠柠估计会觉得他可怕吧? 能对亲爹下那样的手——但又有什么下不了手的呢?郑得隆残害他妈妈的时候,可没有一点儿心慈手软。 又一杯酒下肚,郁言猛地放下酒杯。 “先生……郁言?” 吓到小朋友了。 郁言看见呼呼炸了毛,惊慌地从阮柠怀里跳到地上。阮柠担心地看着他,没顾上吓得躲起来的猫猫,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全是他。 “没事儿,我酒品不太好,但也不会很差。”郁言朝他笑,知道自己有些醉了,没忍住摸到阮柠又密又长的眼睫毛,手痒地轻轻揪了一把,“柠柠,眼睛真大。” 阮柠心抖了一下,觉得自己又开始“变态”了。他一把抓住郁言的手,刚喝过果汁的喉咙干涩得厉害:“别……郁言……我……” 郁言没动,就这么让他抓着:“什么?” 阮柠闭了闭眼睛,压下满脑子乱七八糟,艰难地清了清嗓子:“郑得隆他……连自己的女儿都打吗?” “偶尔会。” “那你小时候,他也打你吗?” “唔,打过。” 阮柠闭上眼睛,喉结颤动:“我可以……亲您一下吗?” 郁言没说话。 阮柠小心地睁眼看他。郁言没同意,但看脸色,也没有特别抗拒的意思。 那双眼睛深邃得像海,他有一瞬间被蛊惑了,本能地凑过去亲郁言。 郁言偏了一下头,明显还有点儿清醒,只让他亲在嘴角。 “柠柠,你喜欢谁都可以,但是我——没必要。”郁言轻声细语,向后一仰和他拉开距离,“你明白吗?” 阮柠心如擂鼓,喉咙越发干涩,鼓起勇气小声说:“我不明白。”他补了一句,“就好像您不明白,您对我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一切。您是一切。”阮柠眼圈微红,“我这么说,您会笑话我吗?” 但这是事实,郁言就是一切,是他的一切。过去的他因为郁言而仰望和追逐,现在的他因为郁言而存在,未来的他也必然深爱且只爱郁言。 要是没有郁言,那他是什么? “是你自己。”郁言说。 阮柠这才意识到他把那些肉麻得要命的话说出口了。 “别人都只是你生命中的点缀,只有你是你自己的一切。别犯傻了,听明白没有?”郁言低声说。 “那不一样,您不是‘别人’。”阮柠执拗地说。 郁言呼了口气,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让一双清亮的眼睛这么神志不清。 阮柠想到了什么,黯然神伤:“您这样拒绝我,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吗?” 郁言:“……” 怎么就说不通呢?这还难过上了? “没有。”郁言头疼地说。 阮柠眼睛一亮:“那您有喜欢过的人吗?处过对象不?是不是对哪一任恋人念念不忘呀?” 母胎solo的郁言:“……” 他被缠得酒都醒了一半,板起脸弹了一下阮柠的脑壳:“你没完了是吧?” 电影 阮柠见好就收,识趣地闭了嘴,虽然一想到郁言可能有过别人心里就止不住地泛酸,但好歹现在郁言没喜欢的人,他还是有机会的。 最后郁言没喝醉到需要他照顾,阮柠看着他家先生自己回了主卧,对没能蹭上里面的床十分沮丧。 什么时候才能和他的阿言一起睡觉啊。 郁言喝了不少,但隔天醒来酒后的记忆还在,他想起阮柠对他说的那些话,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起床后旁敲侧击地问了问。 阮柠昨晚已经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没打算让郁言知道他的过去,睁着大眼睛装无辜:“什么呀?我说了吗?” 郁言:“……” 真以为他醉到神志不清了吗? “咱们以前不认识吧?”阮柠歪头,咬着面包含含糊糊地说,“您是不是记错了,我真的有那么说?” 郁言:“……” 没话讲。 他直觉小孩儿在糊弄他,但没多问,只是敲了一记阮柠的脑袋。 傍晚阮柠就回剧组了,走之前他恋恋不舍地缠着郁言要亲亲,到底是脸皮薄,脸颊红红的。郁言的心理阴影和对亲密接触的洁癖倒是没发作——连郁言都惊奇于自己的身体对阮柠的接受度之高——不过还是没让他得逞。 “去吧。”郁言在他脸上捏了捏,软嫩嫩的,全是胶原蛋白,“有空我再去看你。” . 阮柠转过身就开始想念他家先生了,等回到剧组已经想到不得了。当晚他跑去纪濛的房间,很严肃正经地问:“你说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喜欢上你?” 纪濛暂停了正在看的电影,莫名其妙:“我要让谁喜欢上我?我为什么要……” “我不是那个意思。”阮柠踹他,“我是说……‘我’,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喜欢上我?” 光脚踹人不疼,他们平时也经常打打闹闹的,纪濛没太在意:“你不是回了一趟郁总那儿吗,怎么就春心荡漾了?你喜欢上别人……让郁总发现不好吧?” 这次阮柠都懒得踹他了:“你说什么呢?我指的就是郁言。” 纪濛“哦”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继续看电影:“那你死了这条心吧,喜欢上金主多蠢的一件事儿,亏你还去踩这个雷。” 阮柠:“……” 手痒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姓纪的特别欠揍。 “少这么看我,你走心了就是犯蠢,我又没说错。”纪濛眼皮都没抬一下,“你也不想想郁总什么地位,他们这种……反正包养小情人就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是不是郁总对你太好了?让你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阮柠表情奇怪:“‘就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 “那不然?你该不会想说他对你没这个需求吧?”纪濛顺口嘲笑。 阮柠炸了:“怎么可能!他对我需求可大了!” 纪濛:“……” 他再一次暂停了投影仪上的电影,扭头看阮柠:“你是在炫耀吗?” 想打架? 从来没有过x生活的阮柠:“……” 是在心虚。 两人无言相对片刻,最终还是纪濛拽了阮柠一把,让他滚过来一起看电影,少搁那儿叽叽歪歪。 躺下后纪濛顺嘴问了一句:“怎么这次回去一趟就开始对郁总直呼其名了,新情趣?” 阮柠没好意思说自己的那些“纯情行为”,更说不出口自己和郁言的“纯洁关系”,“嗯嗯啊啊”地糊弄过去了。 . 熬过了那阵思念后,阮柠重新在工作上渐入佳境——其实也没怎么熬,一忙起来他就不太会惦记其他了,心心念念的只剩下拍戏一件事。 纪濛观察过阮柠,对他这点很服气,心里早就承认他拿到“于风”的角色是靠自己的实力,只是嘴上不愿意说。阮柠入戏和台词都比他强一些,很明显是天赋型选手,就是出戏差点儿意思。 不过就目前来说也不影响什么,就算有时候阮柠下了戏还会沉浸在戏里好一会儿,那也在可控范围内。 有天下午他俩都没戏,苏底允许他们休息,不用到片场跟着。阮柠就去了纪濛的房间,用他的投影仪看电影。 看电影是他们的“功课”之一,多研究别人怎么拍戏,才能常有新领悟。 “哎,这是耿姐……耿秋实吗?”阮柠看见主角出场,愣了一下。 纪濛“啧”了一声:“不是你选的片子吗,问我?” 阮柠只是随手挑了一部挺出名的片子,根本没留意出演的有哪些演员。他拿起手机上网搜了一下片名,果不其然,主演是耿秋实。 电影里的耿秋实比他那天在现实中见到的要青春洋溢得多,穿一件短款白t和一条浅蓝色的牛仔短裤,发丝间阳光倾洒,行走时微风在她身边缭绕,一笑就好像整个春天的花儿都簇拥着她盛开。 “这个拍摄手法绝了,她好漂亮。”阮柠真心实意地感叹,一想到现在的耿秋实已经没了这种灿烂的精气神,就觉得惋惜。 “那是,这部电影耿秋实当年拿了影后的,是她的成名作。”纪濛慢悠悠地说,“也是她最生动的一个角色。” 阮柠顿时不爽了:“你不是知道吗?刚才装什么?” “我又没说不知道。”纪濛理直气壮,“我只是说这是你挑的片子,有问题吗?” 阮柠:“……” 大爷的,想打人。 电影看了一半,在过渡的情节里,纪濛感慨:“她是真的厉害,可惜后来结了婚就息影了,那会儿她才三十岁吧,绝对是电影界的一大损失。” 而且婚后生活还那么不顺,家暴和pua——阮柠心一颤,看着电影里穿吊带小背心和热裤的女孩儿,突然意识到她那天打扮成那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或许是想遮盖点儿什么。 脸上的全副武装可以说是不想被路人认出来,那身上的呢?她又是不想让人看出来什么? 她真的喜欢那样穿吗? 阮柠压抑地呼出一口气,想到了在家乡的亲姐——他和亲姐的关系并不好,他在那个“家”排行老四,上头有大哥二哥和一个姐姐,兄姐都又凶又彪悍,从小就逮着偏体弱的他揍。 他不讨喜,小时候老生病花爹妈的钱,弄得爹嫌弃妈厌恶的——虽然那俩人也不怎么管四个孩子,工作之余一个去打牌一个去打麻将,除了晚上睡觉和需要发泄打孩子时,别的时候常年不着家。 阮柠最经常挨打,不只是因为他老生病,还因为他身体弱,又是家里的老幺。他挨完兄姐的揍,就被逃之夭夭的三个人推出去,再挨一顿爹妈的打。 无力反抗。 这个词充斥着他的一整个童年,直到上初中后身体好了,有了反抗的力量,这才稍微远离了噩梦。 他以为阮桃——他的亲姐——这辈子都不可能遭欺负,兄姐当中她是最凶的,也是最彪悍的。 可事实是,他来这个大城市上大学之前,照例到邻村去见了阮桃一面,那个他小时候恨之入骨的亲姐当时怀胎七月,身边带着一个两岁多的女儿,眼角淤青地在小溪边洗夫家全家人的衣服。 阮桃面容憔悴,没好脸色地问他过来干什么,侧过脸,不让他看有淤青的那边。阮柠说来告诉你我考上大学了,很好的大学,我没白花你那几百块钱。 一共八百,阮桃分两次强硬地扔给他的,第二次的时候还骂他“赔钱货”,要是读个贵几百块钱的好高中都没考上好大学,她就揍死他。 “你不用揍我了。”刚满十八岁的阮柠故作淡定,对他姐的恐惧刻在骨子里,又因为那滚烫的八百块钱,有了一丝别样的感情。 阮桃看起来是想笑一下,但只是漠然地低下头,继续搓她的衣服。她没问是什么大学,因为知道说了她也不懂。 像她这样的乡野村妇,一辈子都只知道“清华北大”。 “知道了。”她不耐烦地说,“滚吧,这次没钱给你了。” 阮柠不是来要钱的,他从来没主动管阮桃要过钱,只是因为那“一丝别样的感情”想来见见她。 等他去上大学就很难再见到了。 “姓赖的打你了?”阮柠问。“姓赖的”是他姐的丈夫。 “没有。”阮桃厌烦地说,“磕的。” 阮柠知道她在撒谎,他从小到大挨了那么多打,很多顿打还是阮桃给他的,他知道那些伤分别长什么样。 “我帮你去揍他吧?”阮柠认真地询问,他现在有这个能力,可以把那个印象中熊一样的男人打倒。 但阮桃拒绝了,不要他多管闲事,还再次让他滚。 “滚得越远越好!你自己在外面把大学上完,找个好工作,以后就在外面待着!一辈子都别回来!” 阮柠见再说下去她激动得都要动手了,只好滚了,滚之前留下一句“等我以后工作了,钱会还你的”。 阮桃不屑地回了他一句“不稀罕”。 . 《暴风雨》拍了不到一半,进度还没推到于风和莫雨晨分开,苏底突然宣布先拍一点儿后半部分的剧情。 他们的戏基本都是按照剧本顺序拍的,虽然苏底偶尔会打乱一下,按照更方便的来,但那也只会对同一时间线下的几场戏,大时间线从来没乱过。 这是第一次苏底这么干,阮柠听说的时候很吃惊。 “说是因为尤清瞳只有下个星期有空,能且只能在剧组里待一个星期。”纪濛纳闷地说,“我知道尤清瞳很有名,可她不是超模吗?就算苏导和刘编都觉得她很符合白傲岚的形象,但这是不是太过于迁就了?” 白傲岚是戏里莫雨晨爱而不得的女人,就是因为尤清瞳突然进组,苏底决定把莫雨晨和白傲岚的对手戏提前拍了。 阮柠镇定下来:“可能是因为,那是咱们苏导的女朋友吧。” 纪濛:“……啊?”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个封面~ 好看吗(悄声) 讨论 尤清瞳进剧组前,苏底决定先把于风跟莫雨晨的“分手戏”拍了,好让阮柠和纪濛找找感觉——特别是纪濛,尤清瞳过来后就是他的“重头戏”了,到时候一定不能掉链子。 “苏底就是为了方便他的女朋友吧。”阮柠吐槽,想起和郁言闲聊时听他说过苏底有多宝贝自己的女朋友,十分向往这种感情,“不过也可以理解。” 纪濛不满:“你到底向着谁的啊?他一副生怕我换不过来状态到时候拖后腿的样子,你还帮他说话?” 阮柠理所当然地说:“我当然是向着爱情啊。” 纪濛气得冷哼,扒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不想理会这个恋爱脑。 不过抱怨归抱怨,阮柠和纪濛还是认认真真地讨论了这场戏。阮柠照常占用了纪濛的半张床,趴着边看剧本边转笔,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啪”的把笔放在剧本上,支起上半身。 “怎么?”纪濛抬眼看他。 “我突然觉得……”阮柠若有所思,“你说于风是不是有点儿喜欢莫雨晨?” 纪濛皱了皱眉头,让他给问懵了:“那能叫‘有点儿喜欢’吗?于风和莫雨晨的感情有多好你不……” 阮柠打断纪濛:“我不是说兄弟之间的感情,是那种‘喜欢’。” 纪濛茫然,一时没跟上他的脑回路:“哪种?” 阮柠白了他一眼,懒得说话了,等他自己反应过来。 片刻后纪濛“啊”了一声,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摸阮柠的额头:“你没事吧?我看也不像是烧傻了……恋爱脑又发作了?” 阮柠:“……” “滚!”阮柠把他的手拍开,“我在严肃正经地跟你讨论。” 于风对莫雨晨有没有那种感情暂且不论,莫雨晨对于风肯定是没有的,妥妥的纯粹兄弟情。否则后来他也不会被白傲岚迷得七荤八素,连死都是间接为了白傲岚而死的。 纪濛接受了一下阮柠的说法,还是觉得扯淡:“这是部大众向电影吧,怎么可能有隐藏的男同线?不合理。” “所以说啊,是‘隐藏’线,于风自己都不一定发觉了的那种。”阮柠说,“也不需要特地演出来,他对莫雨晨的感情就摆在那里,能明白的人会明白的。” 纪濛吐槽:“你这话听起来就神神叨叨的——要真是这样,苏导和刘编怎么都没提过?再说了,于风后面不是有女朋友了?还对女朋友温柔体贴特别好,都一起规划未来的人生了。” 阮柠是这么认为的——于风对后面的女朋友也是真心的,但那是在放下莫雨晨之后。心里彻底放下了,才会在生活中迎来崭新的开始。 “要是他对莫雨晨没特别的感情,为什么米琪追了他那么久他都没认真看过?其他女孩儿对他表示好感,他也从来不考虑过接受。”阮柠据理力争,“偏偏那天见完莫雨晨,莫雨晨提了一嘴他和米琪很配,问他为什么不答应,回去后他就开始关注米琪了。” 有一次还特写于风盯着米琪发呆了半天,直到米琪走过来才回神——米琪就是于风后面的女朋友。 “还有于风和米琪在一起的契机。”阮柠补充,“那天在秦妈妈的葬礼上他等了莫雨晨那么久,所有人都走完了,米琪过去问他还在等谁,他突然抱住米琪,说不等了。” 这个时候于风在想什么? 他已经等不到莫雨晨了,绝望之下又豁然开朗,于是决定放下,接受了代表“新生活”的米琪。 “我怎么还是觉得你恋爱脑?而且过度解读了。”纪濛拿起阮柠的笔转了两圈,“之前于风不打算谈恋爱,可以解释为因为秦妈妈长期生病,他拿不出多余的精力和额外的金钱去兼顾别的。后来答应米琪——你也说了,是在葬礼上答应的,于风身边唯一的亲人没了,他总得在生活中找到新的支点吧?人在最脆弱的时候下意识寻求身边的温暖不是很正常吗?所以他和米琪在一起了。” 之后就是日久生情了。 阮柠“唔”了一声,这次倒没跟他急,心平气和地说:“就算你这么说,我也知道于风是喜欢莫雨晨的。” “……你已经不打算讲道理了是吧?” “我有感觉。我看得出来,也感觉得到。”阮柠正儿八经地说,“入戏了我就是于风——阿晨,我是真的喜欢你。” . 纪濛承认阮柠认真说这种话时很有杀伤力,但他还是决定不听这货放屁,私下里找机会问了苏底。 “嗯?”苏底诧异地挑眉,“这是你看出来的?人物解读能力不错啊——还是说你也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斩钉截铁说过这属于“过度解读”的纪濛:“……” “我还以为怎么着都是阮柠先看出来的,毕竟他是于风。”苏底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是你先。真不错。” 纪濛憋了两秒,还是没忍住问:“那您之前为什么没提过?” “没必要。这点儿小心思于风自己都没发现,所以不用刻意演出来。要是我说了,阮柠自己没感觉,到时候朝着这个方向使劲儿反而会不对。”苏底说,“只要阮柠把于风对莫雨晨的感情刻画好了,能看出来的人自然会看出来,他本人知不知道这一层都无所谓。” 纪濛:“……” 怎么和姓阮的说得一模一样。 他突然更明白了为什么是阮柠拿到“于风”的角色,终于真正心服口服,觉得阮柠确实很合适。 “其实不是我,这是阮柠解读的。”纪濛低声说,“只是我不信,所以过来问问您。” 苏底眯了一下眼睛:“这样啊——那你知道阮柠是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 他俩的“分手戏”还没拍完,尤清瞳就提前进组了,据说是多了两天休息时间,她在家待不住,干脆直接来剧组找苏底。 苏底当然没意见,尤清瞳到的时候,阮柠看见他都要笑得满城花开了,在剧组这么长时间,就没见他这样阳光灿烂过。 “你忙,我坐在一边看就行。”尤清瞳朝工作中的苏底点头,自己找位置坐下了。 阮柠偷偷朝尤清瞳那边瞄了好几眼,不知道该不该说不愧是超模,他就没见过这么有气质的姐姐,脸长什么样都已经不重要了,她整一个人在那儿就是个赏心悦目又不容忽视的存在。 当然不是说尤清瞳长得不好看,事实上她好看极了,脸属于艳丽挂的,带着点儿野,性感得蛊惑人心。 尤清瞳以女朋友的身份来给苏底的电影客串,苏底自己在电影里也会客串一小段,他的出镜时间加起来不到三分钟,都是以“白傲岚的男人”的身份出现的,是莫雨晨对白傲岚爱而不得的根源之一。 不过尤清瞳进组的第一天,就不大高兴地对苏底甩剧本:“一个女人再强,也得有一个更强的男人压住她——这什么破设定。” 阮柠当时就在旁边,让这一出惊住了,和一旁的刘斡一起看向苏底。 苏底没脾气地捡起剧本,拉过女朋友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上:“说得对,我也一直觉得这个设定不好,咱们改剧本好了——清清,你奔波了一天不累吗?要不咱们先回酒店休息吧?” “想要就直说——现在才几点,我不要。”尤清瞳嘟囔,用另一只手在苏底脸上捏了一把,懒洋洋地转向刘斡,“剧本你写的呀?” 刘斡被她的气场压得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说了句“是”。 “那能改吗?”尤清瞳问,“不能改的话我演不了,你们找别人吧。演这个会伤害到我作为女人的自尊心的。” 刘斡下意识地看向苏底,后者跟他对视,一本正经地说着“刘编你这个设定确实写得太局限了,稍作修改会更出彩”之类的话。 刘斡只好微笑:“能改,我连夜改。” 阮柠心下感叹,刚想着这个姐姐一股子帅劲儿,姐姐就对他招手了:“你过来——弟弟,你这张小脸长得这么漂亮,是纯天然的吧?” 姐姐的气场之下谁都得乖乖听话,阮柠走过去,刚顺从本心地叫了一声“姐姐”,就挨了苏底的一记瞪。 阮柠:“……” 好像不太妙?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返校了 哭唧唧qaq 喜欢 确实不太妙。 尤清瞳确定阮柠的脸是“纯天然”的后,当即表示要捏一把。阮柠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脸伸过去给她捏了——虽然没有一点儿相同之处,但看到尤清瞳他就莫名想到阮桃,总担心她会像亲姐一样生气。 童年阴影了属于是。 反正他的脸也没少被捏,郁言就很爱捏他脸上的软肉,纪濛有时候也会掐他的脸,连苏底都捏过——所以让姐姐捏一把也没什么吧? 但苏底显然不这么认为。 尤清瞳对阮柠的脸蛋充满了兴趣,俨然又是一个重度颜控。这当然不是他的错,当晚苏底却趁着尤清瞳洗澡的当口出去了一趟——尤清瞳住进了他的房里——找到阮柠,很严肃地质疑了他对郁言的感情。 阮柠人都懵住了。 “你要是真喜欢老郁,就应该洁身自好,怎么能让别人随便摸你的脸?”苏底批评他,“你这是不守男德!” 阮柠:“……” 他懵完觉得很无辜:“可是你也摸过啊……” “这件事我一定会跟老郁说的。”苏底又吓他,“柠柠,你要是还想继续待在老郁身边,就管好你自己。” “你别叫我‘柠柠’了,假惺惺的!”阮柠立马生气了,“用不着你,我自己会跟郁言说。” 然后他很有效率地转身就告诉了郁言,以防苏底去告状,让他家先生先入为主地认为真是他的问题。 郁言接电话的时候心情不大好,听完阮柠委屈巴巴的描述,禁不住笑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是养了一颗小开心果。 “我都被苏底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凶了!”阮柠更委屈了,“您还笑得出来。” ……在他家先生面前还是不能完全改掉用敬称的习惯。 郁言收敛了一下笑意:“我跟你说过了,柠柠,苏底特别宝贝他的女朋友。你不用管他,他就那样,碰上跟尤清瞳有关的事情就开始莫名其妙。” 郁言跟他简单说了说苏底和尤清瞳的故事。 苏底二十四岁邂逅尤清瞳,一见钟情,于是对尤清瞳展开了热烈的追求。但尤清瞳身边从来不缺人,她那会儿也不热衷于谈情说爱,更青睐于纯粹的□□关系,喜欢挑好看的约着玩儿。 苏底因为脸和身材,也入过尤清瞳的眼,两人断断续续地约过好些次。可尤清瞳身边长得好看的人太多,尤清瞳又玩得开,根本不可能只和他一个人约,苏底一度煎熬得百爪挠心。 直到去年,二十七岁的苏底拿到戛纳影帝,小心翼翼地跑去见尤清瞳,尤清瞳才答应和他在一起。 答应的原因倒不是苏底拿了影帝,按照尤清瞳的说法,是因为她“年纪大了,腻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想收心了”——事实上她比苏底还小一岁。 至于为什么选择苏底,也是因为在这么多个人当中最喜欢苏底。 “以后苏底得‘嫁’进她家,她一开始就和苏底明说了。”郁言半开玩笑地说,“大名鼎鼎的尤家是有‘皇位’的,尤清瞳上面有两个哥哥,不过以她家的传统,‘皇位’传女不传男,两个哥哥现在只是代管她们的家族企业。她妈妈也还年轻,能惯着她去追逐梦想,等以后年纪差不多了就得回去继承家业。” 阮柠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尤家”有多大名鼎鼎,郁言解释了一下,他也没听太懂——反正听起来就很了不起的样子。 “柠柠,你喜欢别人可以,可别让尤清瞳勾了魂。”郁言一本正经地提醒他,“到时候苏底得杀了你。” “才不会!”阮柠气哼哼的,“我只喜欢您啊。” 郁言没接话,听声音是叹了口气。 说实话郁言的话挺有先见之明的,尤清瞳在剧组里待了一个多星期,整个剧组包括一干工作人员在内都肉眼可见地“七荤八素”——不至于影响正常工作,但苏底明显每天都在泛酸。 “你在别的地方也这样吗?” 下了戏后,阮柠折返回化妆间拿东西,隐约听见旁边的换衣间里传来苏底低低的声音,怪委屈的。 “说好了只有我一个人的,你怎么可以勾引别人?” 阮柠:“……” 来得不是时候。 他轻手轻脚地拿起自己没写完的人物小传就要走,尤清瞳不满的声音响起:“说什么呢?欠操了是吧?” “我说错了吗?”苏底哼了一声,“那你跟赵嗝说什么了?” 这个阮柠知道——天晓得他为什么总能赶在吃瓜的最前线——作为一个重度颜控,赵嗝对尤清瞳“七荤八素”得尤其厉害,连魂都要被勾走了。尤清瞳发现后很惋惜地拍了拍他的脸蛋,表示“姐姐戒‘野味’啦,要是放在一年多前还能和你来一段,现在不行了”。 “你恨不得和别人来一段是吧?”苏底像是含着什么东西,但不妨碍他咬牙切齿。 尤清瞳“啧”了一声,声音低得显出轻柔:“你烦不烦,我不是拒绝了吗?” 苏底不依不饶;“那你惋惜什么?” 尤清瞳没说话了,估计是不想跟他没完没了地掰扯。紧接着是苏底略显急促的喘,还有“快点儿,里面都洗到了”的催促。 阮柠再纯情也知道这是要发生什么,脸顿时就红了,加快脚步火速离开。他一边觉得苏底太不像话了,居然在这种地方……一边又羡慕极了,恨不得在里面的是他和他家先生。 郁言能接受在这种地方吗?虽然很那个……但想想还是挺带劲儿的。 “你脸怎么了?”在外面等他的纪濛看见他出来,奇怪地一挑眉,顺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红扑扑的。” 阮柠心虚地忍住往回看的冲动:“没,热着了,里面太闷——走吧,我再给你说说,你今天是真的不行。” 纪濛果然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烦躁地扒扒头发,嘟哝了一句“是苏导的要求太高”。 “少找借口。”阮柠白了他一眼,“自己不行就不行,还怪别人,你是垃圾吗?” 纪濛难得没跟他互怼,郁闷地耷拉着脑袋,已经发愁到一定的程度了。 纪濛和尤清瞳那短短的几场戏拍得并不顺。尤清瞳完全没问题,就姐姐那飒的,对白傲岚差不多就是本色出演。 问题出在纪濛身上。 不拍不知道,拍了苏底才发觉他这方面的感情戏有明显的短板,乍一看没什么,但许多细节在镜头里会放大,就完全凸显出来了。 怎么看怎么别扭,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苏底问他有没有喜欢或者喜欢过的人,好代入相关的感情,纪濛默默地摇了摇头。 “我又没谈过恋爱。”纪濛对阮柠嘀咕,带着点儿抱怨,“苏导还说必须得拍脸部特写和眼神特写,不然没那味儿——这不是更完蛋吗?” 阮柠没法帮他谈恋爱,只能以自己作为“标本”,给他剖析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刻骨是种什么样的体验——阮柠对这个太有经验了,他原本对莫雨晨更感兴趣,就是因为这个角色身上那种飞蛾扑火似的爱恋,追逐心上人时太“痴相”了。 纪濛听是有在听,但听完第一反应是感叹:“你就这么喜欢郁总啊?” 喜欢啊,肯定喜欢,喜欢得都恨不得快进到一起睡觉了。 阮柠没回答,端着一副正经样子跟纪濛聊了会儿正事,最后还是歪到了郁言身上:“那能怎么办?就跟莫雨晨一样呗,我再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我也没办法。” 纪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觉得这个时候要是打击他,估计会挨一顿货真价实的揍。 他们已经回到酒店了,阮柠在床上“躺尸”片刻,突然诈尸似的坐起来,嘴里念念有词:“我觉得还是因为我没有性魅力——怎么办啊没有性魅力,我什么时候才能跟姐姐一样啊。” 姐姐当然是尤清瞳,尤清瞳的性魅力在他这里就是top了,到了“就算有喜欢的人,也会偶然怀疑一下自己究竟是同性恋还是双性恋”的程度。 纪濛提出质疑:“你不是说郁总对你那方面的需求特别大吗,怎么就变成没有性魅力了?不是,阮柠,你不会是心里真的有别人吧?谁啊,你还能看上个这么瞎的?” 阮柠:“……” 这是在夸他吗?真是谢谢了。 他在纪濛的逼问下支支吾吾了半天,举手投降:“我摊牌了!我跟郁言就是没睡过,怎么着吧!” 纪濛震惊了,接受了好一会儿这个事实:“那他对你那么好?他……那什么,郁总是活菩萨吗?” 阮柠更郁闷了:“那有什么用,他对我就是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啊。” 纪濛气得用笔戳他的脑袋,怀疑他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这还不好啊?什么都不用干就能白得这么多便宜,这福气你不要就给我!” “你想都别想!”阮柠拍开他的手,抢过那支笔转了两圈,“可是我喜欢他,我就是想跟他睡觉啊。” 纪濛:“……” 恋爱脑没救了。 阮柠不爽地踹他:“你这是什么表情?赶紧帮忙想想办法,不然要你有什么用?” 纪濛:“……” 行呗,敢情他就是个工具人。 他意意思思地想了想,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坐直了身体严肃地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郁总他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柠柠:? 郁总:? 热搜 阮柠懵住了,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去推搡纪濛:“你说什么呢?不可能!郁言他不可能……反正就是不可能!” “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我就是猜一下。”纪濛不客气地推回去,“行了行了,知道你喜欢郁总喜欢得要死要活了——就算他不行又怎么样?你行不就行了!” 阮柠:“……” 未曾设想的道路又增加了。 “不会你也不行吧?”纪濛见他呆住,往他下面看了一眼。 阮柠不乐意了:“什么叫‘也’?我都说了,郁言没有不行!” 纪濛:“……” 看来是真的没救了,都没想着给自己辩护,一门心思净惦记人家了。 “他就是对我没想法而已。”阮柠倒回床上,陷入死循环,“怎么样才能让郁言对我有想法啊!是我长得不行还是身材不够看——” 纪濛踹了他一脚,让他闭嘴,拒绝理会这个恋爱脑。 第二天纪濛的戏还是不顺。这场戏是莫雨晨远远地尾随白傲岚,浑身脏兮兮的,看着一身清爽的白傲岚走进他平时看都不敢多看的高端酒吧。 趁着没人注意,莫雨晨溜进去,目光搜寻到白傲岚时,发现她已经走到了吧台那边。白傲岚屈指敲了敲台面,背对着她拿酒的男人转过身来,紧身的黑t勾勒出他精壮的身形。 男人笑了一下,是那种见到心上人时发自内心的笑。他把花臂搭在吧台上,抬眼问:“想喝点儿什么?” 白傲岚“唔”了一声,回了句“都行”,按住他的后颈将人带过来,亲上他的嘴唇:“先来点儿这个。” 男人的手臂依然撑在吧台上,因为身体向前倾,看起来比白傲岚略矮一点儿。他微微仰起头,毫无异议地任由白傲岚吻着,虽然看不清表情,但从肢体语言就能看出来他是服从者。 镜头回到莫雨晨身上,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连嘴唇都发白。他自虐一样死死盯着白傲岚,眼里是浓烈的爱恋和不甘交织。 很快,一身酸臭味的他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有人破口大骂:“叫花子的进来干什么?赶紧滚出去!” 在被白傲岚看见之前,莫雨晨逃也似的跑了。 . 演“男人”的当然是苏底——他不会让尤清瞳亲别人,假亲都不行,更别说这段要货真价实地接吻了。 很短的一段吻戏,加上俩人说话的时间也不到一分钟,但这段戏的细节处理得非常好。 比如尤清瞳隔着吧台吻苏底时,苏底比尤清瞳略矮的个头——苏底净身高一米八八,尤清瞳净身高一米八,要是不这么设计,苏底比尤清瞳要高约莫半个头,镜头里的“臣服感”会被冲淡许多。 比如尤清瞳单方面对苏底的触碰,苏底只是虔诚地接受,不敢随意“玷污和冒犯”对方,所以只能小幅度地回应;比如尤清瞳按住苏底的脖子,手指一下一下地揉捏着他的后颈,暗示意味极强地提醒着他顺从。 诸如此类,都是苏底的构想。阮柠跟在一边看镜头里拍出来的效果,十分感叹,觉得苏底无论是当演员还是当导演都挺绝的。 这边的戏拍得有多顺,到了纪濛的镜头就有多不行。苏底反反复复地拍了将近十条,还是觉得差点儿意思,于是又把纪濛叫过去给他讲了一遍戏。 阮柠嘴里叼着根棒棒糖,不远不近地看着他们,听得见苏底模糊的声音,但听不清楚具体在说什么。纪濛时不时点一下头,倒没怎么说话。 又过了片刻,苏底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口型是让他休息一会儿再继续。 纪濛一回头看见阮柠,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了。阮柠踢了踢他的椅子脚,递给他一根棒棒糖:“怎么样?” “待会儿再试试。”纪濛接过来,却没有吃,只是放进了兜里,“这次应该行。” 阮柠点点头,含着糖球没多问。 果不其然,再开拍的时候纪濛第二次就过了,苏底评价了一句“差强人意”,不过阮柠看着他这次的状态是对了,拍出来的效果挺不错。 “苏底到底对你说了什么?”阮柠靠在梳妆台上看纪濛卸妆,好奇地问,“怎么突然就找到状态了?难不成他帮你找到了喜欢的人?” 纪濛无言以对地瞟了他一眼,心想除了“喜欢的人”,这货的脑子里还能装什么? “赶紧说。”阮柠被他瞟得不爽,抓了把他乱糟糟的头发,“你喜欢谁?说不定我还能给你出谋划策把人追到手。” 纪濛翻了个白眼:“可别,你先管好你自己那个烂摊子再说吧。” “烂摊子”明显说的是他和郁言的事,阮柠不高兴纪濛这样说,当即和他掐起来了。 给纪濛卸妆的姐姐看得直乐:“你俩感情真好,一天天打情骂俏的——啊,这个词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打情骂俏”的两人同时做出了恶心得要吐的表情。 最后纪濛还是没扛住阮柠的追问,说了苏底对他说的原话:“你要是实在没有喜欢的人,代入友情或者亲情也不是不行——反正你自己代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吧。” “那你代的谁?”阮柠踢着路边的小石子,顺口问。 纪濛低头看路灯下自己和阮柠的影子,随口回答:“朋友。一个很烦人的傻x。” 阮柠歪头看他,稀奇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和‘很烦人的傻x’做朋友?” 纪濛:“……” 没话讲。 他盯了阮柠几秒钟,在剧组的这两个月阮柠没怎么理过发,都已经长得快要及肩了——苏底也没要求阮柠剪掉,说长发也是个特点,刚好能给于风做一点儿区分。 少年时期的于风爱把头发扎起来,成年后的于风更喜欢披散头发。这会儿两人在外面散步消食,阮柠嫌风太大老是把长发吹乱,就随手扎了个小揪揪。 纪濛觉得阮柠扎头发更好看,能把漂亮的面部线条完全露出来——不过也没用,白瞎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傻x长得再漂亮也是傻x。 “嗯?”阮柠疑惑地跟他对视。 “不知道啊。”纪濛一巴掌糊在他脸上,将那张脸推走,眼不见心不烦,“可能是因为傻x貌美如花吧。” 阮柠嫌弃地把他的手挥开,心想得了,又是一个没救的颜控。 . 回酒店后还不算晚,阮柠接到了恩师打过来的电话,问他放工了没有,会不会妨碍到他,或者有没有打扰他休息。 阮柠给谭国章汇了那笔买房的巨款后,谭国章就在他的催促下张罗着到镇上看房子。因为没底气也拿不定主意,谭国章顾不上心疼那点儿话费,生怕自己在买房上吃更大的亏,于是隔三差五给阮柠打电话,觉得他毕竟见过世面,知道得多,决定不了的事让他拿主意准没错。 打电话的次数勤了,谭国章就发现了阮柠的工作时间不规律,有时候只要上午上班就行了,有时候下午也要上班,还有的时候连晚上都在加班。他听阮柠的意思,是工作不顺利的时候得加班到凌晨。 谭国章听了就心疼,叮嘱他别太辛苦了。阮柠语气轻松地安慰说没事儿,工作哪有不辛苦的,这份工作他干得特别开心,这已经很好了。 “是这样的,柠啊,我和你师娘已经把房子定下来了。”谭国章搓了搓手,乐呵呵地笑,“你现在忙,过年那会儿得空回来不?” 阮柠听见那头的师娘也在笑,埋怨说“你不是一直念叨着孩子忙得不行吗,还能有空回来呀”,谭国章就好脾气地说“那我不是问过年那会子嘛”。 看样子夫妻生活很和谐。 阮柠和师娘通过两三次电话,师娘为人亲切随和,大概是看老师这么宝贝他,他也知恩图报,早就和老师一样把他当成自己家孩子。 虽然没见过面,但阮柠本能地很喜欢这位师娘。 他默数了一下自己在剧组的时间,估摸着春节前整部戏能杀青,于是说:“能回,过年那会儿我应该有空,到时候就回去看看您和师娘,也顺便看看咱们家的房子。” 反正现在有钱了,不用再像以前一样省吃俭用,回去一趟也不麻烦。 阮柠无声叹了口气,和老师、师娘通着电话,心里却抑制不住地想念郁言。 这些全都是先生给他的,没有先生,根本不会有现在的他。可他却没什么能报答先生的,连以身相许先生都看不上。 挂掉电话后,阮柠又长长地叹一口气。 . 尤清瞳的戏份杀青后,苏底宣布整个剧组放假两天,大家爱干嘛干嘛去。阮柠不用问都知道那是因为尤清瞳还有两天假期,苏底就想黏着自家女朋友过二人世界。 不过导演谈恋爱,他们跟着受益,阮柠当然没什么意见。他很高兴地和郁言说了这件事儿,郁言的话却给他浇了一盆兜头的冷水——这两天郁言要去外地,都不在家。 先生不在家,那他回去也没意思。阮柠顿时蔫了,干什么都打不起劲儿,连纪濛抽他都懒得还手了。 纪濛对此不想多做评价,只是趁机多揍了他两把,觉得满脑子情情爱爱的人活该。 骂是这么骂,但到底是朋友,纪濛看着他失魂落魄的也难受——虽然用纪濛的话来说是“看见你这样就烦”——于是本着那点儿义气拉他出去玩儿,让他放松放松心情,别整天惦记明知道不可能的人。 临出门时赵嗝不知道怎么的知道了,非要跑过来和他们一起去。阮柠兴致缺缺,无所谓多一个人,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这回轮到一直嫌弃赵小少爷的纪濛不乐意了。 不乐意归不乐意,出去玩儿还是得去,不然赵嗝就拉着阮柠两个人去了。纪濛看着赵嗝黏着阮柠嘻嘻哈哈的,全程板着张脸,烦得想把姓赵的一脚踹开。 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三人瞎逛到一个广场时,赵嗝闻到一家店铺卖的糖炒栗子,说了句“好香,好想吃”,阮柠就让他去买。赵小少爷明显没怎么吃过这种街边小吃,馋得不行,这会儿得到了支持,就算排队的人一溜长,还是“义无反顾”地挤了过去。 阮柠和纪濛站在远处等。纪濛偏头,看见阮柠一脸不在状态地盯着虚空发呆,再看看在排长队根本没注意这边的赵嗝,知道是时候了,当机立断地一把抓住阮柠的手腕,拽起他就跑。 阮柠:“哎——” 他茫然地被纪濛拖着跑了一段路,回过神来,猛地甩开纪濛的手,停下脚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干什么?赵嗝还在排队呢,咱们去哪儿?” “你不是烦么?我知道附近有家清吧,环境什么的都挺不错,我带你去‘一醉解千愁’。”纪濛双手插兜,“怎么样,去不去?” 阮柠一句“酒有什么好喝的”哽在喉咙里,想起他家先生爱喝,就说不出来了。郁言人不在,他“饮酒思人”总是可以的吧? 他犹豫了一下,问:“那赵嗝呢?” 纪濛知道他心动了,于是伸出一只手拽过他继续走:“他那么大个人,丢不了,有他在咱们能好好喝酒吗——行了,快走,我给他发条消息,就说我窜稀了,你带我去找附近的厕所,行了吧?” 纪濛说干就干,赵嗝的消息也回复得很快,回的还是语音:“我就说你怎么这一路脸色这么差,刚才还跑得那么快,别是窜在裤子上了吧?” 纪濛:“……” 阮柠笑到打跌。 纪濛咬牙切齿地回赵嗝语音:“是啊,再不快跑就真要拉到裤子上了——待会儿阮柠还得陪我去医院一趟,你自己先回去吧。” “那你悠着点儿,别颠出来了。”赵小少爷天真无邪地说,“你这么年轻,怎么肠胃这么不好啊——” 阮柠笑得更厉害了,就差在街道上打滚了。 纪濛面无表情地掐了剩下的语音。 “走。”纪濛继续拽阮柠,恶狠狠地捏他的脸,“终于笑了?” 阮柠嫌弃地“啧”了一声,拍开他的手,装模作样地抹了把自己的脸:“别碰我,你窜稀呢,还‘颠出来了’,真脏。” 纪濛:“……” 他看姓阮的就是想打架。 . 阮柠被纪濛带去清吧“饮酒思人”,心情总算彻底好起来了,觉得就算先生不在,但身边还有朋友,这种感觉也不赖。 结果当晚就乐极生悲了。 阮柠和纪濛还在你一口我一口地尝着清吧里的酒时,他俩的照片已经借着苏底常年居高不下的惊人热度,一举冲上了热搜。 照片一共有九张,刚好凑齐了九宫格,正中间那张是纪濛在街边捏阮柠的脸。利用了角度差,这张照片拍得暧昧至极,光看照片,他俩的脸下一秒都要挨到一块儿了。 其他八张分别是纪濛拽着阮柠奔跑,纪濛和阮柠站在街边,前者在看手机,后者看着前者笑,纪濛拽住阮柠慢慢走,纪濛和阮柠进了xx酒吧…… 阮柠接到经纪人的电话时已经有点儿喝懵了,他一句“涵姐”刚叫出口,就听见江幸涵飞快地问:“你和纪濛还在酒吧是不是?” “嗯?”阮柠愣了一下,略微有些大舌头,“您怎么知道的?” “要是不想被人盯着,就赶紧出来,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江幸涵糟心地说,随即又改口,“算了,你俩去厕所里等着吧,我让人过去接你们,等到了就给你打电话。” 阮柠莫名其妙,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俩还清醒的话,就都看看微博热搜。”江幸涵说,“都不许喝了,别在外面喝醉了给我现眼。” 电话挂断了,阮柠短暂地懵了一秒,迅速打开微博看热搜。 “怎么了?”纪濛凑过来问,“涵姐说什么了?” 阮柠已经看清楚了微博热搜前几的词条,沉默了一下,推开纪濛挨在他肩上的脸,转过手机给他看。 热一是“苏底电影双男主”。 热四是“苏底电影暴风雨主角”。 热五是“苏底阮柠纪濛”。 热八是…… 纪濛也沉默了,顺手点开热一词条,一眼看见了他和阮柠的九宫格“亲密照”。 阮柠当然也看见了,两个当事人面面相觑,各自茫然。 “涵姐说有人在盯我们,让我们去厕所等着,她叫了人来接我们。”阮柠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走吗?” 纪濛酒量比他好,这会儿要更清醒一些,冷静地说:“别,一会儿让人拍到我俩一起进厕所,还去那么久,那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你去吧,我在这里等。” . 江幸涵拜托了就近的朋友过来接他们,自己并不在车上。这位不知名的朋友非常靠谱,接上他们后,熟练地甩掉了尾随的车子,这才载着他们去见江幸涵。 阮柠和纪濛一路上都很沉默,酒也醒得差不多了,直觉自己闯了祸。见到江幸涵后,两个人都低着头,“排排队”站好了等着挨骂。 “你们真是……你们让我说你们什么好?”江幸涵把他们和那位朋友一起领进家里,边走边训,“出去玩儿就出去玩儿,能不能注意点儿分寸?你俩在光明正大谈恋爱是不是?” 阮柠小声分辨了句“没有”,被江幸涵瞪了一眼:“用得着你说,我不知道吗?挨训的时候就乖乖听着!” 阮柠立马重新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都这样了,你骂他们也没用。”那位不知名的朋友说话了,声音十分有磁性,是个略带沙哑的女低音,“你还不如打电话问问苏底,看看他想怎么解决。” 江幸涵随手拿了条发带,将自己的长卷发一扎,烦躁地说:“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没人接电话么,这个点他估计在忙——真是的,每次和他女朋友在一起都没完,肯定还有好一通折腾。” 朋友了然地点头,又问:“那郁总呢?你不是说这俩小孩儿里有一个是他的人?问问他的意见吧。” 阮柠很想说“不要”,总有一种自己整出了烂摊子让他家先生帮忙解决的感觉——但事实就是这样,他自己没有解决的能力,就是得仰仗他家先生。 阮柠闷闷不乐地抿紧了嘴唇。 这件事其实不难解决,江幸涵作为经纪人是没经验,但她见过有经验的前辈是怎么处理类似的事件的。可现在的情况特殊就特殊在阮柠身上,万一她处理得不合上面那位郁总的意,谁知道会不会倒什么大霉。 所以先问问苏底是最好的,到时候出问题了有苏底担着。苏底肯定保她,郁言也不会拿苏底怎么样。 偏偏这个关键时候苏底不接电话! 直接去问郁言也不是不行,虽然她和这位郁总不是特别熟,但总好过事后出问题了被算账。 江幸涵联系郁言前,阮柠垂死挣扎地小声说了一句“先生现在不在本地”,希望江幸涵觉得“远水救不了近火”,打消给郁言打电话的念头。 可江幸涵显然不这么认为,她瞪了阮柠一眼,示意他闭嘴,利索地拨通了郁言的号码。 “郁总,很抱歉打扰到您,是这样,阮柠他出了点事儿……没,人好好的。您打开微博热搜看看就明白了。” 阮柠把头垂得更低了。 “您不在本地,按理说不应该麻烦您的,但是……啊,您在家啊?” 阮柠一愣,猛然抬起头,结结实实地呆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7 01:59:09~2021-09-08 23:5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辛七七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辛七七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辛七七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恋慕 郁言接到阮柠发过来的视频通话请求时,其实有点儿在“发病”,预计未来几天状态都不会太好的那种。所以他拒绝了视频,给阮柠回了个语音通话。 剧组放假两天,阮柠想回来见他,问他这几天有没有空——郁言第一反应就是不行,他现在这样,吓着小朋友都是轻的,严重起来甚至可能会伤害到对方。 他家柠柠看起来就不像是会保护自己的。 “好吧,您不在那我就不回去了。”阮柠的声音十分沮丧,郁言都能想象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了,就像没精打采的猫猫。 阮柠失落之余,还是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您嗓子怎么哑了?是生病了吗?” 他声音只是有一点点沙哑,隔着手机都能察觉到,该说他家柠柠特别细心呢,还是对他过于关注呢? 郁言心底发暖,又想叹气又想笑,不明白这么好的一个小孩儿为什么非得吊死在他这棵歪脖子树上。 “没,可能是今天有点儿累吧。”郁言揉着太阳穴低声说。 阮柠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当即让他早点儿休息,别太累了,嗓子不舒服就要多喝水,不然容易喉咙痛发烧。 “知道啦。”郁言无奈地说,“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了。阮柠不舍得打扰他,很快恋恋不舍地结束了通话。 接完这通电话郁言有些缓过来了,他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看着被自己糟蹋得乱七八糟的客厅,深呼吸一下,禁止脑海里再出现郑得隆的身影。 他的“病”由来已久,根深蒂固,估计这辈子都没办法根除了。好在这个“病”不会突然发作,对他的生活和工作的影响都不算太大,稍微忍一忍,也勉强过得下去。 “病”的触发条件是见到郑得隆本人,或者是与郑得隆相关,能勾起他联想的东西。 早些年的时候郁言不是没吃过药,只是总体来说作用不大,还长期伴有恶心、困顿、嗜睡等副作用,睡着了没多舒服,醒着时更是难受。 吃了一段时间,他就自作主张地给自己停药了,从那以后再没去看过医生。“搞垮郑得隆”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良药,就算偶尔还是会噩梦缠身,醒来后情绪容易失控,也总比以前整夜整夜地失眠要好。 况且现在他身边有两只猫猫,情绪得到了明显的改善。尤其是柠柠在家里时,他连着一个多月都没怎么做过噩梦。 至于呼呼—— 郁言扫视周围,恍惚想起刚才他情绪失控的时候,呼呼似乎被吓到了,在沙发后面躲了一会儿,然后飞跑进了阮柠的房间。 客房的门关着,但这些日子呼呼长大了不少,跳起来能够着门把手了,于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怎么开门。它平时也爱跑去阮柠的房间,因为阮柠在的时候对它很好,又总爱和它一起睡,所以阮柠的房间是它除了猫房外的另一个窝。 郁言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这才意识到已经是夜里了,而他还没给呼呼喂食。呼呼胆子不大,和他又不是太亲,这次还被吓着了,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敢出来跟他要吃的了。 郁言按了按眉心,想到自己对阮柠撒的谎,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决定弥补在受了惊吓的呼呼身上。 “呼呼?”他推门走进阮柠的房里,试探地呼唤躲起来的猫猫。 没反应。直到郁言叫了第三声,一只小脑袋才从衣柜顶上探出来,犹犹豫豫地看着郁言,细弱地“喵呜”一声。 “你怎么跑到上面去了?”郁言顺着声音抬头,朝白毛猫猫招了招手,“下来,给你拿好吃的。” 呼呼试探地向他伸出一只小爪子,随即想起什么,又畏惧地把爪子缩回去了,整只猫都往后退了退。 这只胆小猫猫。 郁言和它一下一上地对峙着,拿它没辙,更坚定了不能让阮柠看见他“发病”的样子,省得把另一只猫猫也吓到了,跟呼呼一样害怕他。 呼呼迟迟不愿意下来,郁言站得自己都觉出饿了,脑子里灵光一闪,出去拿了盒呼呼最爱吃的猫罐头,再进来诱惑它。 事实证明“小馋猫”这个词是有一定的道理的,罐头拿进来不到一分钟,甚至都没打开——免得让阮柠的房间沾上奇怪的味道——呼呼对食物的欲望就战胜了对他的恐惧,从柜子顶上跳下来。 ……然后钻进了床底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同样试探地露出个脑袋看着他。 郁言蹲下来,把猫罐头放在地上,和呼呼对视,以表示自己现在是真的没有攻击性。 好半晌,呼呼终于做出自己的判断,溜达过来舔了舔罐头盒子,小心翼翼地往郁言的脚踝上蹭,“喵呜”叫着要他打开。 其实挺可爱的,郁言摸了摸小白猫,莞尔一笑,一起住久了加上呼呼也长大了,他反而没觉得养起来有多麻烦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偶尔要给呼呼洗个澡什么的,他从来不亲力亲为,都是直接把钥匙给秘书,让秘书带上呼呼到宠物店去洗。 麻烦也麻烦不着他。 呼呼还在软叽叽地“喵呜”叫,郁言又撸了猫猫一把,觉得这股子撒娇黏人的劲儿简直和他家柠柠一脉相承。 不愧都是猫猫。 他正要带上猫罐头到外面开给呼呼吃,余光忽然瞄见呼呼刚才钻过的床底下,有一块绿色的东西露了出来。 估计是他家柠柠的,不知道是什么,被呼呼扒拉到床底下去了。 郁言顺手拖出来看了一眼,怔住了。 那是个样式有点儿老的笔记本,军绿色的硬皮封面,印着五颗有点儿掉色的五角红星。 本子很厚,拿起来沉甸甸的。 郁言缓缓皱起眉头,觉得这个本子莫名的——非常眼熟。他迟疑了一下,感觉这么做不太好,但还是鬼使神差地翻开了。 第一页赫然是龙飞凤舞的“郑言”两个大字,下面是几行小字摘抄,摘抄的内容是那段著名的“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 这是他的字迹,更准确地说是他以前的字迹,比他现在的字要更张扬一点儿,每一笔都书写着年少轻狂。 郁言难以置信地往后翻了一页,这页的背后是他的一张……一寸证件照,依稀是在他刚上大学的时候拍的,照片上的人皮肤已经很有效率地白回来了,脸上却残留着一点儿军训时的晒伤。 证件照被保存得很好,看得出来是先用透明的塑料纸包起来了,再用大透明胶裹了一层,严严实实的,稳稳地粘在这页纸的正中间。 郁言:“……” 跟遗照似的,再写个“音容宛在”就更像了。 往后几页全是他曾经的字迹,写了他当时对几部电影的理解,以及对当中主要人物的分析。郁言的记忆被一点一点唤醒,再往后翻,就变成了另一种略显稚嫩的字体,“观后感”也变成了“日记”。 年x月x日,星期x,天气x。来支教的老师都走了,郑言也走了。我好难过,好想让郑言把我也一起带走。……我现在已经开始想郑言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他答应了以后有机会还会过来的,会再来看我的。可是我好想哭。我不能哭。……还好我求郑言把这个本子给我了,想他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写。我还偷偷拿了郑言的一张照片,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郑言有好多张这样的照片,他说过用不上这么多的,我拿了一张他也没发现。……” 年x月x日,星期x,天气x。我又做奇怪的梦了,梦里全是郑言。要是被这里的人知道了,他们肯定要骂我变态,可我知道我不是。我把从郑言那里要来的书看完了,书上写了男人可以喜欢男人,郑言也说是可以这样的。我喜欢郑言。” 年x月x日,星期x,天气x。今天太想郑言了,郑言给的最后一颗糖还不小心掉了。还是忍不住哭了。” 年x月x日,星期x,天气x。郑言就是个骗子!根本就没有来!根本就不会来!……但是没关系,郑言不来就我去找他好了,我会努力去郑言那里的,我一定会去的!” …… 年x月x日,星期x,天气x。我找到郑言啦!不对,是郑言找到我了,所以我决定原谅他啦!对了,他现在叫郁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改姓了,但名字还是很好听!” 有些纸页已经泛黄,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几乎一整个厚厚的本子都被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迹从稚气到洒脱,明显是刻意仿过的,却总和自己想学的人不一样。 最后反倒写出了另一种味道。 郁言不是没见过阮柠的字,但从来没有像这时候这么清楚地意识到,阮柠的字是像他的。 微妙地不同,又极其相似。字字句句都承载着对笔下人的思念,穿过漫长的岁月,终于在这一刻抵达了意中人的眼里。 郁言跳着看了一部分的“思念日记”,已经被扑面而来的……那种无法言喻的情愫震惊到茫然了。合上笔记本的一瞬间,他脑海中突然响起微醺那晚阮柠认认真真对他说过的话——虽然阮柠事后不承认,但他知道阮柠的确是说了,还一度为此而迷惑。 现在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阮柠就是他大学期间去支教时遇到的那个被人叫“阮幺儿”的小孩儿,当年浓重的口音一丝一毫都没有了,也从稍显瘦小的模样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阮柠是真的喜欢他,不是“一时兴起”,是许多年的日日夜夜心心念念,攒成了一份厚重的恋慕。 所以阮柠磕磕绊绊地跨越千里,真的朝他追过来了。 . 因为过度震惊,接下来的一天郁言反而都没再“发病”。他把“思念日记”拿回自己的房间,用半个晚上看完了,直到第二天还沉浸在那份浓烈的感情中回不过神来。 彻底把郑得隆的破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晚上接到江幸涵的电话时,他乍一听以为阮柠出了意外,心脏都猛地“咯噔”一下,瞬间脑补了一出“阴阳相隔”的戏码。直到确认阮柠人没事儿,只是上了个情况不太妙的热搜,这才松了口气。 “没关系,问题不大。”郁言拿起旁边的pad刷完几个相关词条,不十分在意,“趁着这个热度给电影宣传一波吧,必要的话让他俩出去营业也行,这样就不会有人觉得他俩真有什么了。” 而是会被当成炒热度,说不定连那些亲密动作都是刻意摆拍的,为的就是提前给电影造势——虽然就目前来说太早了,电影才拍了差不多一半,闲的才会折腾出这一出。但大部分吃瓜群众不会想这么多。 郁言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异常冷静。 这波热度对他家柠柠来说不是好事,阮柠的天赋苏底看得出来,他也看得出来,他家柠柠天生就是该吃演员这碗饭的。只要不出太大的偏差,在他的设想中,阮柠未来应该走上苏底那样的高度。 尤其是看完那本“日记”后,这个设想更坚定了。一个小孩儿,满怀热爱跌跌撞撞地向他跑来,或许他没有能力回以同样的感情,但总有能力让他家柠柠在另一条路上走得顺当一些,不至于像当初他和苏底那样。 终有一天阮柠会站到很高的地方,如果今天的事不处理好,等到他家柠柠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被无数人有意无意地放大时,这个现在能给阮柠带来短期红利的热搜迟早会成为他的一大麻烦。 兴许还会是未来某一段路中的绊脚石。 郁言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让江幸涵怎么怎么处理这件事,有哪些人可以用,需要注意什么什么。饶是江幸涵心理素质极强,听完也出了点儿冷汗——这位郁总明显比她想象中更紧着阮柠,还好她出于谨慎打电话问了这一通,不然出了什么岔子真就要完。 高风险通常伴随着高收益,江幸涵心里盘算了一下,心情明媚起来。就郁总对阮柠的态度,加上阮柠自己的努力和天赋,以及那张蛊人的小脸,以后不大红大紫都说不过去。 只要带出来的艺人爆火,经纪人能混得差到哪儿去? 郁言利索地安排完所有事宜,正回想着有没有遗漏,就听见那头的江幸涵叫了声“郁总”,明显迟疑了一下。 “怎么?”郁言问。 “也没什么,就是阮柠在我旁边。”江幸涵说出来后反倒不觉得有什么了,横竖郁言这么疼阮柠,这点儿小要求肯定会满足,“他想和您说几句话,可以吗?” 郁言:“……” 等等,阮柠在旁边? 他是不是跟他家柠柠说过他不在本地来着? 流量 和郁言想象中一样,手机一到阮柠手上,他家小孩儿就委委屈屈地问:“先生,您不是说到外地出差去了吗,怎么又在家了?” 郁言捏了捏鼻梁,有些头疼。“发病”的事不能说,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解释,否则他家柠柠指不定有多伤心难过。 阮柠见他不说话,明知道郁言不是这样的人,可还是有一种他不屑于解释的错觉,顿时更委屈了:“您嫌我烦了是不是?您不想见到我了是吗——要是我做错了什么,您告诉我,我会改的。” 郁言:“……” 他就知道,才两三句话的功夫,就已经误会成这样了。 “没有。”郁言顾不上琢磨撒个什么谎了,立马表明态度,可又不知道怎么跟阮柠解释,只好含含糊糊地说,“跟你没关系,是我这边出了点儿问题——具体情况我不方便多说。” 这不算撒谎了吧?只不过说了等于什么都没说。 换个人肯定没这么好糊弄,但阮柠在意他比在意自己多得多,一点儿也舍不得他为难。阮柠半信半疑地确认了一遍“真的吗”,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马上选择了相信,转而忧心忡忡起来。 “那你没事吧?你……嗓子还好吗?” “没事了。”郁言满怀负罪感地说,莫名想起那个日记本上的惊叹号,以及那句气呼呼的“骗子”,轻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阮柠眨巴一下眼睛,有点儿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表示“没关系啦”,觉得自己刚才是无理取闹了。 他怎么能那么想郁言呢?郁言明明不是那样的人。 羞愧之余他又抑制不住对郁言的想念,小声问:“那……要是您真的没事了的话,我可以回去见您吗?” 郁言目光扫过一屋子没来得及收拾的狼藉,不假思索,一句“恐怕不是很方便”刚说出口,就听见那边很失望地“啊”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最后阮柠更小声地说:“这样啊——那好吧。” 郁言:“……” 要命了,这让人还怎么忍心拒绝? “我……你闯祸了你知道吗?”郁言咬了一下舌尖,硬生生把又一次心软压下去,控制了一下语气,刻意转为严肃,“这两天好好在江幸涵家里待着,回剧组前哪儿都不许去,听见了没有?” 阮柠明显有被吓到,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听见了”,又略带期待地问:“郁言,你生气了吗?” 郁言:“……” 不是,这是希望他生气还是怎么着?小朋友的心思也太难懂了。 郁言叹了口气,顺从本心地说:“没有。” 阮柠显然比刚才更失望了。 郁言:“……” 行吧,不懂。 但他听着阮柠的声音,想象到小孩儿垂头丧气的样子,还是不可避免地心软了,想让小朋友高兴一点儿。这次“闯祸”又不是他家柠柠愿意的,真要说的话,他家柠柠才是受害者。 “你乖一点儿,我明天过去看你好不好?”郁言柔声细语,“带上呼呼,再给你带很多好吃的。” 有没有呼呼和好吃的不要紧,郁言过来才是最重要的。阮柠的眼睛瞬间亮了,连忙保证“我会乖的,不会再给您和涵姐添麻烦”。 他美滋滋地把捂热了的手机还给江幸涵,一转身看见纪濛坐在一旁,一脸难以言喻地看着他。 “怎么?”阮柠坐过去,挑眉问。 “我发现你是真的很会装。”纪濛翻了个白眼,满带嫌弃地评价,“还装得很恶心,‘我会乖的’——” 阮柠拿起沙发上的靠枕,一把砸到他脸上,毫不客气地回了句“你懂个屁”。 . 阮柠和纪濛被拍到是个意外,蹲点的人原本想拍的是苏底,找不着他人,才勉强拿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新人凑数。 没想到阴差阳错地拍下了“爆款”。 要是正常地把苏底电影的双男主放出来,流量有是会有,毕竟蹭着苏底的热度,总不至于没人关注。但爆是肯定爆不了的,再怎么说也只是几个没名气的小演员,掀不起什么大浪花。 但拍下这种连空气都流淌着暧昧的照片就不一样了,近年本来就流行炒cp,尤其是同性cp,两个男孩子长得俊俏干净,很符合时下的审美,加上有苏底的热度打底,不爆一下都说不过去。 苏底从女朋友的床上下来,得知这件事时,网上已经一片说他“怎么现在这么low了,以前可没稀罕过这种流量,现在为了宣传电影都这样不择手段炒热度了”。 “当演员和当导演能一样吗?演员拿钱拍戏就行,导演是要对整部电影的票房负责的。我早就说苏底的步子迈得太大了吧,没这个自信当什么导演?看现在整得自己多掉价。” “楼上傻x不解释,苏底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评价,你以为你很懂?” “得了吧,营销号少搁这儿带节奏,炒热度说的就是你们。苏底什么时候需要过?我都替苏底不屑。” 苏底本人不太在意这种乱七八糟的声音,阮柠和纪濛却不能不在乎。隔天到了苏底面前,两人愧疚得都要抬不起头来了。 “非常抱歉,给您添麻烦了。”纪濛很诚恳地对苏底深鞠躬,还带了阮柠一把,让他也一起。 阮柠老老实实地弯下了腰。 “算了,没多大事儿。”该训的话已经训完了,苏底很大度地一摆手,示意他们平身。他放下pad,揉了揉眉心,“就是吧——” 两个人都站直身体,认认真真地听他说。 “你俩平时得注意点儿分寸,有事没事的最好多保持距离。”苏底隔空点了点他们,“有时候亲密得太暧昧了,我都怀疑你们是朋友还是朋友以上……” 话没说完就被从厨房里出来的郁言打断了,郁言拍开他指指点点的手,让他闭嘴。 郁言将一杯热过的牛奶递给阮柠,低声叮嘱了一句“小心烫”,这才转过来对一脸不爽的苏底说:“朋友之间不都是这么相处的吗?咱们以前也一样。你管他们干什么?” “我还管不得了?我现在被人在网上叽叽歪歪的都是因为谁?”苏底一伸手,跟他要托盘上的另一杯饮料,不客气地怼回去,“还没利用完我就把我的好心当驴肝肺了是吧?我算是看透你了,重色轻友的人渣,阮柠是不是给你喂什么迷魂水了?” 阮柠:“……” 这个还真没有。 他捧着微烫的牛奶,脸有点儿红。 郁言面不改色,把另一杯牛奶递给纪濛。后者没料到这一出,微微睁大眼睛,受宠若惊地看着他。 挺可爱的,郁言冲他温和地笑了笑,不愧是能和他家柠柠玩到一块儿的人。 苏底的眼睛却眯了起来,看看郁言,再看看阮柠和纪濛,若有所思。阮柠看郁言的眼神也不对了,他居然不是被郁言特殊对待的那个人,纪濛也有这个待遇! 凭什么?难不成他家先生现在看上了纪濛,反而对纪濛有点儿意思了? 阮柠瞪着纪濛,在纪濛看过来时,对他做了个“不许喝”的口型,用眼神表明了要是他敢喝一口,就立刻绝交。 纪濛:“……” 什么人啊。 他把热牛奶端在手上,看着阮柠趁郁言和苏底吵吵的时候几口把自己那杯喝完了,烫得眉头都皱起来。然后阮柠伸手,迅速把自己的空杯和他的满杯调换了。 纪濛:“……” 至于吗?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他这一杯是郁言看在阮柠的份上,“爱屋及乌”顺带给的,也值得吃醋吃成这样? 过了一会儿,尤清瞳也从厨房里出来,塞给苏底一杯自己调的饮料,总算止住了他对郁言“你给别人拿喝的都不给我拿”的控诉。 “我要是给你拿了,你女朋友给你拿什么?”郁言扳回一局,有理有据,“你是打算喝我给你拿的,还是她给你拿的?” 苏底:“……” 算姓郁的狠。 但他还是不依不饶:“谁要喝你拿的东西了?我要看的是一个态度!” 江幸涵也出来了,关上厨房门,看着一群在她家嚷嚷闹闹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该叹气。 事实证明阮柠就是个小祖宗,惹了事在她家待着都能招来郁总。苏底听说郁言要过来,也跟着来了,还带上了尤清瞳。 阮柠对此十分失望,原以为能和他家先生过上一会儿二人世界的,偏偏有别人跑过来凑热闹——虽说苏底来教训他们无可厚非,但他就是忍不住觉得苏底碍事儿。 有漂亮姐姐在身边,还不快珍惜二人世界的时间,脑子里指不定是有什么毛病。 自己不珍惜就算了,还妨碍别人的二人世界!阮柠磨了磨牙,喝了一口变温的牛奶。要不是苏底在没完没了,他早就跟先生撒娇,求先生带他出去了——哪怕只是一起兜兜风也好。 这个愿望在临近午饭的时候终于实现了,阮柠忽略掉纪濛“没眼看”的表情,蹭到郁言身边黏黏糊糊的,小声说想和他到外面去吃x家的西餐。 “不是说好了大家一起在这里吃吗?”郁言捏他的脸,觉得很解压,“苏底都在看叫什么吃的了,给你叫一份x家的外卖好不好?” 阮柠鼓了鼓脸颊,哼哼唧唧的:“不要,我就是想和您单独待一会儿——咱们自己出去吃嘛。” 郁言看着那双清透的眼睛,就想起他那本日记,根本扛不住这种撒娇,没一会儿就妥协了。 纪濛目不斜视地坐在一边,假装看电视,有点儿明白为什么阮柠喜欢郁言喜欢得要死要活了。 这么温柔,还这么有求必应,就算知道对方没那个意思,也是会忍不住怦然心动的吧。 况且—— 郁言对苏底说完点餐不用点他和阮柠的份,面对苏底的骂骂咧咧,他一丝一毫都没把阮柠供出来,只是把人稍微护在身后,淡定地说了句“我突然改主意了不行吗”。 苏底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那你带着你的人赶紧滚”。 阮柠悄悄对纪濛比了个“耶”,在后者的白眼中,美滋滋地跟着他家先生滚了。 . 原本郁言以为阮柠的这波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趁这个机会宣传一下电影,就会转移掉大部分注意力,没多少人会继续关注这两个籍籍无名、连代表作都没有的新人。 但他低估了阮柠的脸对大众的吸引力,也低估了这个“偶像时代”娱乐圈的畸形程度。 阮柠的微博账号在两三天内涨了几百万粉丝——那其实是个私号,里面有阮柠的几个作业视频和一些照片,因为用户名叫“阮柠lemon”,没费什么劲儿就被一众网民挖出来了。 “没辙,谁让你微博名起得这么不走心,账号拿出来‘充公’吧。”面对阮柠的求助,江幸涵无可奈何地说,“还好你没在这个账号放什么‘黑历史’,不然可就精彩了,这条路还没走红就先‘黑’——以后也别乱发东西啊。” 阮柠嘟哝:“可是我就这一个账号。” “你要是想要私号,就自己买张手机卡重新注册一个吧,记得取名字的时候别再用真名了。”江幸涵说,“正好,手机号你也可以分一下公号和私号,一个工作用,一个生活用——现在不分开你以后早晚会后悔。” 阮柠没明白最后一句是为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听话地按照她的要求去做了。 这样的走红方式对阮柠来说不是好事——至少郁言是这么认为。在他的构想中,他家柠柠要走的是硬实力派演员路线,而不是当偶像。 在有正式作品之前人就先火了,从一个正经演员的角度来说,很容易遭人诟病。 不过没关系。郁言站在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按捺住轻微的烦躁,给自己倒了一个杯底的酒,加冰——就算只有一点儿,酒也得冰着喝才够劲儿。 不着急,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看见他家柠柠真正的光芒。那注定是星光闪耀。 即使是以这样令人诟病的方式出现在大众视野中,也掩盖不了光芒万丈。 . 阮柠想得倒是没有郁言那么多,让他耿耿于怀的只有郁言一点儿也不在意他和纪濛的“亲密照”——连苏底都提醒他俩注意保持距离了,他家先生居然无动于衷,话里话外还有让他们“继续保持”的意思。 尤其是那杯牛奶——郁言究竟什么意思啊! 比阮柠更耿耿于怀的是赵嗝,回到剧组后,他终于逮着机会冲阮柠和纪濛嚷嚷:“所以纪濛根本就没事对不对!你们骗了我!还瞒着我偷偷跑去喝酒!” 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他却不能拥有姓名! 凭什么! 阮柠头疼地一皱眉头,十分无奈:“我……” “你也看到了,是我拽着阮柠跑的,这件事跟他没什么关系。”纪濛站在阮柠身边,耸了耸肩,“他纯粹是被我坑过去的,你有火气就冲我来吧。” 阮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第一次觉得他还是个人。 “确实是我的锅。”赵嗝气哼哼地离开后,纪濛顶不住阮柠探究的目光,没好气地说,“是我拉着你跑的,你没在涵姐她们面前揭穿我,我总不能在赵小少爷这里也让你一起扛吧?” 阮柠“啧”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脑袋:“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纪濛“忍辱负重”地认了,没还手。 过了几天,江幸涵给阮柠和纪濛带来了一堆代言,让他们自己选几个看着顺眼的。阮柠和纪濛没料到这么快就有这种好事,面面相觑了片刻,纪濛试探地问:“现在是拍戏期间,我们不方便到外面接广告吧?” 虽然他之前也零零碎碎地接过一些广告,和阮柠比起来好歹没那么“一片空白”,但只是聊胜于无,总共赚不了几个钱,哪有过这样一堆摆在眼前随便挑的排面。 “没见过世面”二人组齐齐被震住了。 “这个你们放心,我征得了苏底的同意才带进来的,只要不影响正常的拍摄进度,偶尔接几个广告没问题。”江幸涵倒是很淡定,她拿过来的都只是一些小代言,目前找过来的也只有这些,以她跟在苏底身边那么多年的眼光和经验,这一堆其实都不太够看,也就是“好过没有”而已,主要是让两个小孩儿——特别是阮柠——长长见识。 不然以后大场面多了去,江幸涵很心宽地想,总得提前给小孩儿做做准备。 “至于你——”江幸涵抬起下巴点了点阮柠,“我也问过郁总了,他说随你喜欢,你要是愿意的话就拍着玩儿吧。” 阮柠眨了一下眼睛,不太确定地问:“拍这个……是有钱的吧?” “又不是公益广告,肯定有。”纪濛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听不下去他的蠢问题,“你问的是什么啊?” 阮柠很无辜,他的确是不清楚。 “价钱我都问到了,价目表在这里,我整理了一下。”江幸涵从包里拿出来一块板子,打开其中的一个表格,递给阮柠看,“晚点儿我会给你们发一份。” 阮柠答应一声,毫无防备地接过来扫了一眼,差点儿把pad摔在地上。 就……不是,他何德何能啊?这个价位的广告,他家先生让他“拍着玩儿”? 他配吗? 这就是娱乐圈的“纸醉金迷”吗?阮柠有些恍惚,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普通人得打工多久才能赚到这些钱啊,这里的人都流行不把钱当钱的吗? 他隐约觉得有一扇大门朝他打开了,那些因为几块肉而反复计较生活费的日子,那些秋冬季节总是手脚冰凉穿不暖的日子,那些离开了学校就唯恐露宿街头的日子——好像彻底离他远去了。 他再也不用对一切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阮柠掩饰住自己刚才那一下的手抖,笑起来,若无其事地说:“既然是‘拍着玩儿’,那就选钱多的呗,反正我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按照价位高的挑就好了。” 江幸涵无言以对地看了他一眼,纪濛吐槽了他一句“德行”,阮柠理直气壮地怼回去:“那不然呢?谁不爱钱啊。” 江幸涵到底没放任他胡来,说了句“你还是别管了,交给我吧”。这方面阮柠很乖——江幸涵一直很喜欢他这一点——因为知道自己没经验,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所以他丝毫不逞能,很温顺地任由江幸涵全权处理了。 反正到时候他人到就行。 流量带来的甜头尝到了,紧随而来的就是麻烦。阮柠一开始还不习惯自己突然有了知名度——或者说还没真正有这个意识。 直到一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走在从剧组回酒店的路上,一条黑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阮柠猝不及防,拿着的手机都被扑掉了,混乱中退后几步,猛地撞在了一颗粗壮的树干上。 他被对方紧紧抱住,实实在在地受到了惊吓。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要入v啦,谢谢一路支持的小宝贝~ v后三章当天留言,会送小红包哦,是对支持正版的一点小感谢ouo 啵啵比心~ ps:这段时间的更新一直不太稳定,v后我会努力稳定更新的! 呜呜呜哭着道歉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