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瘾》 晋江文学城独发 甜瘾 文/却呀 2021/08/31 “寒假安全告知书签好名字交到班长那儿,今天轮到第三小组值日了吧,做完卫生后记得把门窗都锁好。” “最后再强调一点,各科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你们都认真写,等开学了我要挨个检查的。” 放学铃声打响,班主任嘱咐完了,大慈大悲地挥挥手:“行了放学吧。” 马上来临的寒假让每个学生脸上都挂着笑,叽叽喳喳讨论放假第一天要约着去哪儿玩。 纪因很快收拾好了,把椅子竖到桌上。而她身边,纪妍还慢吞吞地,一本一本书挑挑拣拣地放进书包,其中不乏五颜六色的时尚杂志和小说。 又等了十多分钟,纪妍终于收拾好书包,两人一起下楼,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下了一天的大雪,草坪覆了白皑皑一层,教学楼前的松树也被压弯了枝桠。 “纪因,你等、等一下。” 一道气喘吁吁的男声在身后响起,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纪因站住,回头看去,刚刚喊她的男生跑了过来,气还没喘匀,脸也是红的。 “有什么事吗?”她语气有些疑惑。 男生看着路灯下少女瓷白的皮肤和那双乌黑清澈的杏眼,心跳得都变快了。 不愧是校花,长得真的太好看了,声音也好温柔好听哦! “就是,那个……”男生脸更红了,说话也变得有点磕巴,“这部电影最近新上映,好像挺好看的,我想问问你明天有没有时间,我、我想约你一起去看。” 他说着,从校服兜里摸出两张电影票,看名字就知道是部爱情片。 男生满眼期待地望着纪因。 纪因摆摆手,想了个理由委婉拒绝道:“不好意思,我明天有事,去不了,你找别人一起去看吧。” 男生不肯死心:“那、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呢?” 纪因表情抱歉又有点尴尬:“这个寒假我都要在家做作业,可能没办法出去。” 男生只好灰心丧气地走了,全程目光都没往纪妍这儿瞄一眼。 纪妍心里一阵气闷。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被男生喜欢搭讪的都是纪因,自己和她站在一起就像是透明人一样。 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长了张狐狸精一样勾人的脸吗,和她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样。 纪妍加快脚步往前走,到了校门口停着的黑色轿车,拉开车门坐进去。 也不管纪因就在身后,直接砰的一声重重摔上门。 纪因抿了抿唇,也拉开车门坐进去。 纪妍尤觉得不解气,从很小的时候起,她心底就不喜欢纪因了。 每次考试,纪因都名列前茅,她总是落在后面一大截,才艺方面也是,纪因会拉小提琴,会画画,相比起来她就显得平平无奇许多。 更让纪妍嫉妒的,是纪因那张脸,比她好看了太多。 但从前纪妍还有些顾及,不敢表现得太过,直到半年前,她得知了纪因的真正身份,心底一直积攒的恶意便再也不用掩藏了。 就如同此刻这样。 她转过脸,冲着纪因大声嚷嚷:“你能不能别每天在学校和男生勾勾搭搭,每次我等你处理这些搭讪的破事烦死了,时间都被你浪费了。” 纪因脾气是好的,但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 “我没有。而且是你放学时总慢吞吞地收拾,我天天都在等你。” 纪妍下巴扬起,哼了声:“这十六年来你天天吃我家的住我家的,放学等我一下怎么了。要不是我妈善良心地好,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挨饿受冻呢!” 纪因脸色一白,一下失了声。 她没法辩驳。 耳边又响起纪妍得意洋洋一声嘲讽:“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纪因手指蜷了蜷,捏紧了书包带子,不再说话,扭头看向车窗。 外面雪下得更大了,来往的路人纷纷裹紧围巾和大衣。 她坐在车里,有充足的暖气,可手心却一片冰凉。 同样在半年前,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是爸爸纪景明的女儿,可她的妈妈不是江琳。 她的母亲另有其人。 当年纪景明在一次酒会遇到了还在读大学,出来兼职的苏玉。 苏玉长得好看,气质也是清清纯纯的那一款,纪景明一见钟情,对她展开了热烈追求。 那时苏玉才二十岁,没出过社会,阅历浅,面对年轻帅气又有钱的男人,很快就沦陷了。 等两人在一起了之后,她才发现对方是有妇之夫,她想过要分手,而纪景明对她又是一番甜言蜜语,她被娇养得久了,渐渐也回不到从前那样清贫靠着兼职赚学费的生活了。 苏玉答应了纪景明当他的地下情人,再之后,她怀了孕,生产时却遭遇大出血,几经抢救还是没救回来。 纪景明也想过把纪因送到孤儿院去,可看着襁褓里软软小小的婴儿,到底有点不忍心。 他把孩子抱到了妻子江琳面前,坦白了一切,如他所想,江琳和他大吵了一架,甚至提出了离婚。 但婚最终没有离成,两家算是商业联姻,牵扯的利益太复杂了。何况她也才刚生了孩子,她不想让女儿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于是纪因就这么留了下来,两家人都不想让家丑外扬,于是对外宣称纪因和纪妍是异卵双胞胎。 - 车开到别墅门口停下。 已经七点多钟了,纪景明和江琳都回来了,一家人坐上饭桌。 纪妍冲着江琳撒娇:“妈妈我今年寒假想去瑞士滑雪,我都好几年都没去过了。” 江琳往她碗里夹了块排骨,笑着答应:“行,等和爷爷奶奶拜完年就去。” “呜呜呜妈妈你最好了!”纪妍开心不已,边吃饭边和爸爸妈妈说这几天学校里的趣事。 江琳和纪景明也都笑着应和,一副家庭和睦温馨的画面。 纪因低着头,一声不吭地默默吃饭。 纪妍看着她这样,心里爽到不行,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 纪景明想起什么,突然问:“期末考试的成绩都出来了吧,你们都考得怎么样啊?” 纪妍脸上的笑容一僵,半天不说话了。 纪景明看向纪因。 纪因如实回答:“班上第一,年级第三。” 纪景明满意地夸了句不错,又望向纪妍:“妍妍呢?” 纪妍没办法了,只得硬着头皮嗫喏着道:“班上第、第三十,年级一百七。” 纪景明听到这话,失望地皱起眉:“怎么比期中的时候还差,还去什么瑞士,你这个寒假哪也别去,我给你请家教补课。” 纪妍当即不乐意了:“我不,我就要去瑞士,妈妈答应我了的。” 纪景明眉拧得更深,训斥道:“你成天脑子里就想着玩,成绩能好才怪,因因比你小,她次次考第一,你怎么不能向她学学。” 纪妍早就被江琳宠惯了,闻言心里委屈死了,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筷子一扔往楼上房间跑。 边跑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气愤地喊:“是是是,她最优秀了,你们这么喜欢她,就干脆只要她这一个女儿好了!” 江琳马上担心地追上去,跟在后面喊:“妍妍。” 纪景明说归说,心里还是很疼这个女儿的,说了声因因你先吃吧,也跟着上楼去看了。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纪因一个,安安静静的,能让她楼上房间里女孩的吼叫听得一清二楚。 “妈妈你把纪因送走吧,我讨厌她。她妈是个狐狸精,她也是的,在学校和男生勾搭不清,成天收男生的表白信!成天和这么讨厌的人住在一起,我才没有心思学习呢!” 纪景明低斥:“你胡说什么!” 江琳立刻维护起女儿:“妍妍说得对,当初你觉得她小,不忍心送走,我同意你把她留下了。咱们家把她养了十六年,还不够吗?” “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每次听到她叫我一声妈时心里有多恶心吗?” 房门似乎被关住,那些声音变得模糊,纪因也听不清楚了。 她垂下眼睫,心底像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 * 寒假转眼过去。 纪因坐在轿车后座,开车的还是每天松她去学校的司机叔叔,可今天却不是开去学校。 车行驶在一辆陌生的路上,司机都不熟悉,经常要看一看导航。 纪因几乎一整夜没睡,现在也不怎么困,她偏头看着窗户外。 夜色似薄雾般一点点散尽,太阳出来了,映着地上厚厚的积雪,天色格外亮。 耳边响起爸爸有点无奈的声音。 “我想了想,你和妍妍性格大相径庭,再住在一起矛盾也多,前段时间让人找到了你姨妈,不远,就在我们隔壁市,因因你暂时过去住一段时间。” 那一段时间是多久,爸爸却没有说。 轿车停在了一个窄窄的巷子口。 司机回过头,抱歉道:“小姐,这个口子太小了,车开不进去。” 纪因杂乱的思绪被这一声打断,她回过神,视线从窗户那儿移开,轻声道:“没关系叔叔,我自己走进去就行了。” 司机拉开了后备箱,拎出她的行李:“我送您进去吧。” 纪因摇摇头:“谢谢,不用了。” 她背着书包,手抓着行李箱的拉杆,拖着往前走。 巷子口很窄,越往里走发现这一片其实挺大的,建筑杂乱破旧,房屋修得很矮,墙面糊的石灰剥落了,露出里面红色的石砖。 纪因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为了避开地上的坑坑洼洼,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翼翼。 说好的有人会来接她,可她找了半天也没瞧见,最后七拐八绕又绕进一个巷子。 巷子尽头,少年黑色短发,人高腿长,零下几度的天气,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灰色长袖卫衣。 猎猎风声被他挥动的拳头带起,几下之后,他面前的男人发出痛苦呻/吟,慢慢如死狗般瘫软在地。 纪因第一次亲眼见到打架斗殴,吓得赶紧用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什么声音被发现波及了。 段昂听到动静,皱眉回头,眼底的戾气还没收住,就看见了纪因。 地上的积雪被踩得脏兮兮的,上面留着大小不一的许多脚印,还有三轮车自行车碾轧过的长长痕迹。 而巷子口,少女穿着纯白色羽绒服,一双杏眼黑白分明,睁得大大的,有几分惊恐。 整个人,浑身的气质都和这条脏乱差的街道格格不入。 段昂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几秒。 纪因被看得心里越发忐忑,正想拔腿就跑时,听到少年没什么温度和起伏的嗓音。 “你就是纪什么吧,跟我回家。” 纪因:“……” 她现在逃跑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激情开个文o(*////▽////*) 下本开《浓情》 【1】 a大没谁不知道沈燕纾 家世好,生了双勾人的桃花眼,看着就薄情冷性。 直到一天 一张照片在校园论坛疯传—— 暴热的夏天 少年黑t,唇角懒洋洋勾着,修长分明的指节捏着把伞,撑在一身绿油油军训服的小姑娘头上。 小姑娘扎个好乖的丸子头,皮肤瓷白,明眸善睐 气质干净的一尘不染。 众人:“!!!” 还没来得及欣赏完“浪荡公子哥被清纯小软妹征服”的好戏 又有新料爆出: 照片上的小姑娘叫温吟,是个结巴。 底下评论瞬间倒戈,被赞得最多的那条是: “残疾人怎么可能嫁到沈家,也就是玩玩而已。我赌不到半年沈燕纾就甩了她。” 【2】 包厢里 沈燕纾嘴里叼着烟,捏一副牌,姿态散漫到了极致。 有好友提到那个帖子 他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看一眼,目光又落回牌上。 想起小姑娘被亲得杏眼湿漉漉的,结结巴巴叫“哥、哥哥”时那模样。 半晌,低笑了声,来了句:“确实挺好玩的。” 学期末,那帖子又被挖出 当时被赞的最多的那条评论又多了无数回复: “层主神预言啊啊啊啊果然半年不到沈燕纾就玩腻了。” 却没人知道,分手的那天,暴雨,风冷的刺骨。 沈燕纾在温吟楼下等了一夜。 指节冻得泛白,一刷朋友圈 看到的却是小姑娘在阳光明媚的海滩,玩得笑靥如花的照片。 身后还他妈有个男的在帮着撑伞! 沈燕纾:…… 晋江文学城独发 少年步子迈得大,纪因拽着一个又大又重的行李箱,连走带跑踩勉强跟得上。 她跟着他来到一个单元楼前,有些年头了,墙面角落里生着一点绿青苔。 段昂回过头,看了眼踩走了这点儿路就气喘吁吁的少女。 “四楼,左边那户。” 他说完,长腿一迈踏上楼梯,完全没有帮纪因拎一下行李箱的意思。 当然了,纪因也没想着他会帮自己,就刚才他揍人时的那股凶狠劲,她觉得他还愿意带一下路就很好了。 她拎起自己的行李箱,小步小步迈着往台阶上挪。 哪怕是白天,楼道里的光线也很暗,两边的扶手栏杆生锈了,还积了厚厚一层灰。 段昂拿钥匙开门,坐沙发上玩了好一会儿手机,耳边才传来行李箱和地面摩擦的声音。 伴随而来的,还有少女哼哧哼哧的喘气声。 纪因费劲巴拉地连拖带拽,终于把行李箱拎到了四楼,左边那户的门是开着的,她舒了口气,拖着行李箱进去。 门被她带上,客厅的陈设布置映入眼帘。 客厅不算大,摆了沙发茶几这几样家具之后就不剩多少空间了。 靠着阳台的那一整面墙受了潮,墙皮显得褶皱,角落里放了些杂物。 完全陌生的环境,纪因心中局促,一时之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 段昂打完了一局游戏,起身要回房,头一偏,就看见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女。 她手紧紧抓着行李箱的横杆。 黑长的睫毛似鸦羽垂下,不知在想什么,一双大眼睛失了神,表情透出几分茫然不安。 像一只被主人狠心遗弃了的小奶猫,那模样实在有点可怜。 段昂脚步一顿,平时冷硬的心肠在这一刻破天荒地生出几丝通情,手往沙发那儿一指:“你去那儿坐着吧,你姨妈中午才能回来。” 纪因怔了怔,才反应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她抬起头看他。 刚才初见的那一幕太惊心动魄,她没怎么敢往他脸上多瞧,现在才算是看清了他的长相。 少年的眼皮细窄,天生上挑的形状,是那种桃花眼,鼻梁高挺,下颚线棱角分明,很强烈的凌厉感。 “谢谢。” 她小声道,松开了一直紧握着行李箱的手,走到沙发那儿坐下。 段昂没再说话了,往里走进一间房,然后把门关上。 纪因怀里抱着自己的书包,也没有乱动,一时间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走。 十一点多钟,一辆电动车停在了单元楼门前,一对母子从车上下来。 男生名叫向康,身上穿着一中的校服,皱眉抱怨道:“妈你以后别去学校接我了,坐你这辆破电动车,要是被我同学看到了要笑话死我的。” 苏秀云锁好了电动车,赔着笑脸道:“你们学校离公交站远,妈还不是想着你每天读书够辛苦了,舍不得你再走路嘛。” “妈现在有钱了,你表妹现在住到我们家里了,他爸每个月给我一万块食宿费,电动车我过几天就换,还有你之前一直说想要的那啥牌子球鞋,妈明天就给你买。” 向康听到这话,一路上不太爽的心情总算好了几分,又提了新要求:“我还想要个笔记本电脑,我宿舍同学都有,我也要一个。” 苏秀云马上问:“笔记本电脑一个多少钱啊?” 向康:“五六千块吧。” 见他妈脸上露出犹豫,他立刻道:“我有了笔记本电脑学习才方便,现在查什么资料都不方便。” 苏秀云没读过书,丈夫一年到头在海上跑船,赚的都是辛苦钱,她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个儿子了。 闻言一咬牙,大方道:“行,只要对你学习有好处的,妈都给你买。” 走到四楼,苏秀云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开门。 客厅里的纪因听到动静马上站了起来。 门打开,两人先后走进来,见到房里的女孩,苏秀云倒还好,只在心里感慨自己这个侄女模样真俊啊。 向康却是直接看呆了。 眼前的少女鹅蛋脸,五官柔和。一双乌黑的杏眼,皮肤瓷白细腻,特别清纯好看。 向康本来还不情愿家里突然多出个人,现在一看纪因,他心里的不高兴瞬间烟消云散。 他走过去,热情道:“你就是纪因表妹吧,我叫向康,我今年高二,在一中念书,我和你说啊,一中可是我们这儿最好的高中了。” 他太过热情,和刚才接她的少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纪因一下子没有适应。 她小声道:“表哥你好。” 少女声线软,嗓音清甜,向康听了这一声表哥心里爽的不行。 纪因又看向女人,抿了抿唇,叫出那个陌生的称呼:“姨妈。” 苏秀云笑着诶了声,一点儿不生疏,亲热地抓起她的手:“因因你刚出生那几天都是我在照顾你,一晃你就这么大了。” 苏秀云如今在一个小超市当收银,每个月就两三千块钱,一万块对她而言是很大的一笔数目。 因此纪因在她眼里,和一棵摇钱树无异,她巴不得她在这里住个十年八载,这样他儿子读大学的钱有了,以后结婚买房子也不需要发愁了。 “你妈妈不在了,姨妈我就是你的亲人,你只管安心在我这儿住下吧,房间我都给你收拾好了。” 说着她就要带纪因去看房间,转头对儿子吩咐:“小康你帮因因把她行李箱拎进来。” 向康平时对他妈的吩咐都装聋作哑,这回却格外积极热心,他马上拎起了地上的行李箱。 这间房原本是做储物间的,现在里面的杂物都清理了出来,只是一股闷闷的潮味还没散干净。 里面摆了张床,一个书桌,还有个衣柜,都是苏秀云前两天去二手市场买回来的。 “因因你暂时先住这儿,这房间是旧了些,和你从前的大别墅没法比。但我们很快搬走的,因因你暂时委屈一下。” 纪因忙道:“没有。” 苏秀云笑了笑:“我先去做饭了,饭好我叫你啊。” “麻烦姨妈了。”纪因很有礼貌道。 房间里有扇很小的窗户,她走过去,手用力地去掰那根生锈的铁栓。 好久,指尖都掰红了,总算把窗户推开了。 外面新鲜的空气送了进来,纪因蹲下身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带来的东西不多,主要是课本和一些衣服,等苏云来叫她吃饭时,差不多都归置好了。 纪因洗了手坐上桌,一直紧闭着的房门打开,段昂也出来了,他头发有些乱,眼皮耷拉着,浑身就有种慵懒散漫的感觉,像是才睡醒不久。 他手里拿着碗来一桶的泡面,接了开水倒进去,又端着进了房,全程一句话都没有。 纪因心里疑惑他的身份。 苏秀云想起自己还没和她说清楚,便解释了几句。 她说了一大通,纪因听明白了点。 这个全程一言不发的少年叫段昂,是小姨丈夫的外甥。 小姨家去年拆迁,用拆迁款买了个期房。期房还没建好之前,他们一家没地方落脚,正好段昂一个人,房间有空的,他们就暂时在这儿借住了。 向康夹了一块红烧肉到纪因碗里,一副为她着想的表情:“因因你别和段昂接触太多了,他整天逃课打架的,窝在房里打游戏,以后就是个没出息的小混混。” 向康语气里满是嘲讽不屑,但又怕被里面的人听到,声音刻意压得低低的。 纪因视线从那扇紧闭着的房门收回,回过神来,轻嗯了声,心里仍有点困惑。 从头到尾,姨妈没有提过他的爸爸妈妈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边边子,54126852,5044548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sum 9瓶;45892213 8瓶;世界微尘里、4887313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晋江文学城独发 吃完饭,纪因回到了房间,要关门时,向康也跟着过来了。 “表哥,有事吗?”纪因问。 向康直接走进了她房间:“我听我妈说,因因你转学手续都办好了,等开学了也是去一中是吧?” 纪因点点头。 向康语气得意道:“我成绩挺好的,你以后学习上有什么问题只管找我问,我都……”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向康目光不小心掠过桌子上一张英语试卷。 上面写着市里统一调考,右侧明晃晃的红笔分数。 145分。 向康话一噎。 他在这里最好的一中念书不假,然而那是他妈交了择校费才进去的,现在他还在平行班里待着。 英语考145,那是向康做梦都不敢想的分数。 他先前看这个表妹长得这样漂亮,想当然地以为她和学校里那些好看女生一样,每天只想着打扮,成绩烂的没眼看。 万万没想到,这个表妹还是个厉害的学霸。 向康尴尬了下,马上把话题从学习上岔开:“因因你到了新学校别怕,要有人欺负你了,你只管和我讲。” 纪因谢过了他的好意。 等他走后,她坐在书桌前,从书包里拿出还没写完的卷子继续写。 这些寒假作业就算写完了也交不了,然而刚到一个完全陌生地方,纪因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一直写到晚上十一点多,纪因关了书桌上的台灯。她原本住的房间有星星小夜灯,这里没有,关了台灯之后房间就只剩下一片漆黑。 她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隙,月光倾洒进来,总算有点光亮了。 纪因躺在床上,手抓着被子角,翻了几次身还没有睡着。 她想念爸爸,想念原来的家。可她心底明白,自己大概是没机会回不去了。 她本身就是个尴尬的存在,没了她,他们才是和睦幸福的一家三口。 眼眶里泛起酸涩,她用手捂住眼睛,冰凉的水渍从指缝里渗出,落在枕头上,晕开成一圈圈的水渍。 * 没几天高一开学了,纪因要去新的学校报道。 向康带着她一起,坐公交的这一路上,很多一中的学生,在看向纪因时,眼里明晃晃闪过惊艳之色。 再去看她身边的向康,又都是不加掩饰的羡慕。 向康家境不好,成绩也很一般,在学校里一直是默默无闻的存在,还是第一次这么引人注意,他昂首挺胸,腰杆挺得笔直。 走到体育场,两人就分开了,纪因去了高一的年级办公室。 班主任刘耀远前几天拿到了她高一时几次调考的成绩单,优秀得让他和二班班主任打了半天的口水仗,总算把这颗好苗子留在了自己班上。 他对纪因笑得和颜悦色:“我看过你之前的成绩,非常不错,希望你到了新学校也能继续保持之前良好的学习习惯。” 纪因听话地点点头:“老师,我会的。” 小姑娘是真乖巧,刘耀远更满意了:“走,我带你去班上。” 高一1班的教室在五楼,走廊的顶头,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闹哄哄的声音。 刘耀远推开教室门,不知是谁喊了声“班主任来啦”,吵闹的教室一瞬间变得安静。 讲话的闭了嘴,抄作业的停了笔,大家哗啦啦翻起书,像是恨不得把“我爱学习学习爱我”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刘耀远走上讲台,抓起黑板擦倒扣着哐哐的拍了几声:“行了别装了,我都看见了。刚刚抄作业几个自觉点,升完旗之后来我办公室。” 顿了顿,继续:“我们班转来了一个新同学,纪因你进来和大家自我介绍一个。” 他笑容和蔼,对站在门口的纪因招了招手。 纪因背着书包走上讲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教室比刚才班主任推门进来时还要安静。 男生的眼睛齐刷刷一亮,有的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哇。 纪因拿起一根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字如其人,端正秀气。 “早上好,我叫纪因,希望之后能和大家相处愉快,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说完她笑了下,男生们一个二个仿佛打了鸡血,鼓掌鼓得特别激动。 刘耀远又拍了拍讲台,才让他们安静下来,他指了个空座位,让纪因坐那儿去。 没多久升旗的音乐响起,大家在教室外的走廊排着队下去。 学校不同,升旗仪式却没什么不一样的。纪因仰着头,看着鲜红的五星红旗升到了最高处。 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没想到之后又一个校领导拿着话筒上来了。 “放假前最后一天,我们学校有几个同学和外校的打架,造成了严重后果,我在此对以下同学提出严肃批评,并给与记过处分。” 纪因本来是随意地听着,直到校领导语气严肃地念出了段昂的名字。 她愣了愣,没想到段昂也在这个学校念书。 耳边响起其他男生小声地议论—— “这不是上学期的事吗,都过了个寒假老张还特意拿来说。” “你是不知道,那次打架阵仗闹得挺大的,我听说校外那几个还带了家伙。” “哇不是吧!那谁赢了?!” “这还用问,昂哥多凶残啊,一出手,外校那几个直接被打得满地找牙好不好!” 纪因默不作声地听着,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段昂几拳头把一个男人打到在地的情形。 嗯,确实是很凶残。 她心底生出一丝庆幸,幸好他每天几乎都不着家,她和他碰面的几率少之又少。 * 晚上的自习课段昂没去,直接逃了,和几个朋友在台球厅玩。 蒋毅拆了盒中华的烟,拿出一根递到段昂面前,笑嘻嘻道:“昂哥,来抽一根呗。” 段昂接了,按开打火机,猩红的火光窜出,他头稍微一低,烟就点燃了。 几人拿手机打着游戏,杜良想起什么,突然道:“我们班向康,现在得意的不行,逢人就说他新得的那个表妹长得特清纯,比女明星还漂亮!” 范子钰噗嗤一声笑,不太在意的语气:“就他那爱吹牛逼的劲儿,说的话能有几分真啊。” 蒋毅脑筋一转:“昂哥,向康他不是住你家吗,那他表妹你应该也是见过的啊,怎么样,漂亮吗?” 耳边人声嘈杂,段昂想起雪地里,少女那双清澈乌黑,又带着一丝迷茫的眼睛,像迷路的小麋鹿。 他不知怎么回事,就不想让她成为这嘈杂环境里谈论的话题。 掸了掸烟灰,漫不经心的语调道:“就那样吧。” 几人一听这话,也就没了继续聊下去的欲望。 玩到九点多,蒋毅杜良他们还打算去网吧开个黑,台球厅旁边就是个网吧。 段昂昨天凌晨三点多才睡,精神不怎么好,没一起去,出了台球厅就骑上摩托车要走。 双手按住方向把,要发动前,一对父子从他面前经过。 小男孩才五六岁,剪了个可爱的西瓜头,背的书包也是可爱卡通款。他牵着男人的手,小奶音里透出兴奋:“爸爸我今天英语听写得了满分呢!” 男人笑了,摸摸儿子头:“伟伟真棒,走爸爸带你去吃必胜客,我们打电话叫妈妈下班直接过来。” “好哦!爸爸最好了!” 父子俩的身影越走越远,段昂还没有发动摩托车,他握着方向把的手紧了紧。 这样的对话,是他从前从未经历的。在他年少的记忆里,父母永远只有无休止的争吵。 段昂把摩托车开到了楼栋前,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一直没人修,他拿手机照着光,从裤兜里摸出钥匙开了门。 他按了下客厅灯的开关,啪一声后没反应,不知是坏了还是停电了。 正这时,纪因双手拎着接到满满的开水壶从厨房走出来。 见到突然出现的少年,纪因吓了一跳,手一抖,拎着的水壶差点摔了,她急忙弯下身,把开水壶放到地上。 下一面,身上裹着的浴巾又险险要掉下来。 纪因慌张地用手揪住。 客厅里开了灯,段昂看到她头发湿漉漉的散在肩头,正往下滴答滴答地淌着水。 头顶还有没冲洗干净的白色泡沫。 浴巾之外,露出的锁骨和一双胳膊都白得晃眼,那截脖颈似小天鹅一样修长纤细。 之前的一个多星期,段昂每天都是很晚回来,纪因想当然地以为他今天也是。 却没想到今天出了意外。 自己这副样子被他瞧见,纪因尴尬又羞,咬了咬唇解释:“我洗澡洗到一半停电了,就想烧点热水再洗。” 段昂眸子漆黑,没有说话。 地板砖上一片水痕,都是她头发滴下来的,看着有些狼藉。 纪因以为他是在意这个,不好意思道:“我等会儿洗完澡,会把地板拖干净的。” 现在是三月份,春寒料峭,天气还是冷的,何况是大晚上,气温就七八度。 说完她没忍住打了个喷,鼻子冻得红通通的,乌黑的眼里氤氲出一层水汽,可怜的不行。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都因寒冷带着颤:“那我、我去烧水了呀。” 段昂看她弯下腰,一只手紧拽着胸前的浴巾,一只细胳膊费劲地拎起地上的水壶。 一路走得跌跌撞撞的。 然而这不关他什么事。 段昂回到房间,关门脱了身上的外套躺到床上,他闭上眼,脑子却又不断浮出那双红通通,像小兔子似的眼睛。 怎么都挥之不去,实在烦人。 段昂低骂了声,套上裤子走了出去。 纪因冻得止不住发抖,正眼巴巴地等着水烧开,肩上突然一沉,一件男士的皮夹克被披到了身上。 她惊讶回头,就见少年仍然冷峻的眉眼。 “等着,我去看看是不是跳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00. 14瓶;48934420 5瓶;世界微尘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晋江文学城独发 客厅里一片漆黑。 纪因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身上披着段昂的外套。 她还有点不知所措,愣愣地看着少年拿着手电走到电表那儿。 段昂举着手电筒,打开电表用试电笔检查上接线柱,试电笔亮了下,证明是有电的。 又试了下面的接线柱,这次没电,他推断是断路器坏了。 其实大晚上弄这个不方便,然而他回头—— 小姑娘坐在板凳上,整个人看起来小小的,仰着头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这边。 简直乖巧得过分。 段昂:“你过来,帮我举一下手电。” 纪因赶紧过去。 夜色里,段昂借着那束手电筒的光把断路器换了,再掰下空气开关,客厅里的灯倏地亮了。 他头低着,视线自然地落在面前的粉色拖鞋上。那双脚小的很,脚趾头嫩生生的,因寒冷蜷缩着。 段昂移开视线:“好了,你可以去洗了。” 纪因嘴角开心地抿起,真心实意道:“太谢谢你了。” 她站起来,要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他,转而想到自己身上的泡沫还有头发上的滴水都弄到了他衣服上。 “就、就你的外套。”纪因脸微红,歉意道:“等我明天洗干净之后再还给你吧。” 段昂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转身往卧室走。 纪因关上卫生间的门,握着淋浴头,重新拧开阀门,一股股温热的水流流了出来。 刚才受了凉,再洗热水澡特别舒服,温热的水流打在冰凉的肌肤上,她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洗完澡,纪因回到房间,吹干头发又赶紧找出一袋板蓝根倒到被子里冲泡。 她从前没有这么小心,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她是寄住在姨妈家里,要是生病了会给别人添麻烦的。 她对着玻璃杯吹了几口,白茫茫的雾气一下子散开,纪因仰起脖子闭眼,一口气把褐色的板蓝根喝完。 - 第二天周六,学校补课,但不用上晚自习。 纪因七点多钟回到家,姨妈每天上晚班,家里没人,她按开墙上的灯,弯下身换鞋子。 桌子上有给她留的饭菜。 纪因吃完饭,端起一个大盆子到洗手池那儿,挽起袖子,拧开水龙头放了一盆。 就一件衣服,不好用洗衣机,她只能选择手洗。 倒了几滴洗衣液,把段昂的那件外套放进去洗。 水冷得刺骨,冬天的衣服打湿了之后更加重了,她使了很大力气,一双手拧得通红才拧干挂到阳台那儿的衣架上。 做完这些,纪因回到房间写今天的家庭作业。 十点多钟,外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又过了没几分钟,客厅里响起婆媳剧的声音。 纪因知道是姨妈下班回来了。 她学到快十二点,放下笔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去外面的卫生间洗漱。 收拾好之后,苏秀云刚好从卧室出来接水喝。 纪因想起还没来得及还给段昂的衣服,又看了看他一直紧闭着的房门,忍不住好奇问:“姨妈,段昂怎么总是那么晚回来呀?” 苏秀云是出来喝水的,正拿着水壶往被子里倒。 咕咚咕咚水声中,她打了个哈欠,语气里有几分轻嘲:“他啊,无父无母,就一个孤儿,可不是成天在外面瞎玩鬼混吗。” 说完喝了水,把杯子倒扣着放桌上,又转身进屋了。 纪因愣怔地站在原地。 尽管之前隐约有点猜想,可是“孤儿”这个词听人直白说出来,心里仍旧有点不太好受。 她想起前几天那个寒冷的晚上。 她穿着他的外套,坐在板凳上瑟瑟发抖,少年背脊笔直,一声不吭地拿着各种工具忙前忙后。 纪因把那件黑色夹克叠好,放进一个纸袋子里,挂到他房门口的把手上。 * 凌晨两点多,段昂从网吧出来,冷风扑面而来,夹杂着零星几滴雨点。 气温比白天时低很多。 路上雨势渐大,风吹得树枝发出哗哗声响,等回到家,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淋湿了。 段昂拧动门把手,摸到了上面挂着的纸袋子,低头一看,是他的那件黑色夹克。 他直接拎了进去,随意地一放,拿了条干毛巾擦擦头就躺下睡了。 这一觉睡得沉,到第二天快中午时才醒,房子里静悄悄的,他以为家里没人,套了件卫衣就走出去。 然后意外看到了在客厅里吃饭的纪因。 段昂想了想,记起今天似乎是星期天。 纪因坐在饭桌前,见到他从房间里出来,整个人也是一愣。 他房间的那扇门一直关着,她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家,又什么时候不在。 她还以为他又一个晚上没有回来呢。 段昂去卫生间刷牙,冷水往脸上泼了几把,走到客厅茶几边,弯腰从底下拿出一盒泡面。 纪因小心翼翼地往他那儿瞄了一眼,他嘴角有丝淤青,一看就知道是打过架的。 昨晚淋了雨,段昂现在头有点晕,嗓子也开始疼起来,因此对面前的这碗泡面也提不上多少胃口。 吃了没两口,他就把塑料叉子往里一丢,扔到了厨房的垃圾桶里。 纪因吃完了饭,把碗筷拿到厨房洗的时候,就看见垃圾桶里压根没吃多少的泡面。 正疑惑着,就听到房间里传出几声咳嗽声。 纪因把洗干净的碗筷擦干,又一个个摆到架子上,做完这一切她本该是回到房间去学习的。 可她想起了前几天热水器坏了的时候,是他帮了她,姨妈的话同时回响在耳边。 纪因轻叹了声,找到量杯,舀了两勺米倒进电饭煲里。 - 段昂又睡了两个多小时,醒来时头还昏,嗓子里像烧着火,浑身也没什么力气。 他身体好,平时很少生病,突然发烧了,段昂也没特别在意,就想着睡几觉自然就会好的。 不过他现在是睡不着了,心情略感烦躁,拿起手机打算打几盘游戏。 这时,很轻的一声响动,门把手被人从外面拧开了。 紧接着,门轻轻推开,一缕微弱的光亮透进来,小姑娘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个什么。 模模糊糊的光线下,段昂没看清是什么。 但他闻到了米粥的香气,在寒冷漆黑的房间里,氤氲出白而暖的雾气。 纪因把手里端着的碗轻轻放到书桌上,又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一张便签纸贴小心翼翼地在旁边。 瓷碗不隔热,边缘很烫,不过端了一分钟她指尖就泛起红痕。 为了降温,她一放下碗就用手捏住耳垂。 刚要走时,头顶的大灯突然亮了。 段昂从床上坐了起来。 纪因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两只捏着耳垂的手连忙放下,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是我把你吵醒了吗,对不起呀。” 她本来只想悄悄过来,也确实很努力地放轻了脚步,没想到还是把人吵醒了。 段昂看见少女露出些许愧疚的神色,否认道:“没有。” 他声音有点哑,咳了咳又补充了一句:“你进来之前我就醒了。” 纪因闻言,脸上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不算大的房间里,那阵白粥的香气更加浓郁诱人。 段昂偏过头,看到一个粉色的小瓷碗,里面的米粒熬得粘稠,还洒了一些青菜碎火腿和香菇。 看着颜色挺丰富的,旁边还很贴心地搁了一个小勺子。 纪因瞧见他目光落在自己端来的那个碗上,解释道:“我刚才听到你在房间咳嗽,洗碗的时候又看见你泡面还剩好多都扔了,就想着你是不是生病了没有食欲。” “生病了不吃东西胃饿着会更难受的,你上次帮我修好了热水器,我想谢谢你,就给你熬了一碗粥。这个好消化,生病的时候吃最合适了。” 她一通话说完,心里其实有点忐忑的。 之前他给她的感觉就是冷冰冰,不太好相处的样子,万一被拒绝就有些尴尬了。 段昂视线从还冒着白腾腾热气的那碗粥上挪开,略窄的眼皮往上一抬,望向纪因。 小姑娘很乖地站着,乌黑杏眼垂下,没有往别处乱瞄一下,睫毛又长又密,似两把毛茸茸的小刷子。 两只手垂在身侧,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捏在一起。 段昂看见她指腹上的红痕,其实很浅,然而她皮肤白又嫩,看着就有点明显。 纪因半天没等到他说话,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是不想喝她煮的粥? 她站着有些局促了,正想着自己要不要把碗端出去好了。 这时,听到少年开了口。 “谢谢。” 声音还是哑的。 纪因愣了下,抿唇笑起来,连忙摆手:“不客气,那你快吃吧,我出去了。” 她说完转身出去,轻轻给他将房门带上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段昂一个。 他盯着那碗粥看了十几秒,端起来,拿起一旁的勺子舀了勺,吹了两口气就送到嘴里。 米粒绵软清爽,还有着火腿的肉香。 自从家里出了那事后,段昂日常就是点外卖,懒得出去的时候用开水泡碗泡面对付一下,很少尝到这样的。 一碗粥吃完,他肚子饱了几分,身上也出了汗,倒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段昂穿了拖鞋下床,拿着碗要去洗,一张掉在地上的便签纸让他脚步一顿。 方方正正的一张,粉色的,上面有只卡通的小兔子,蓝色水性笔的字迹端正。 段昂弯身,胳膊一伸把它捡了起来,然后看清了字迹的内容。 “感觉你好像不太舒服,给你煮了碗粥,谢谢你那天晚上帮我修热水器,你醒了记得吃呀。” 这张便签纸黏性不太强,刚一粘到桌子上就掉下来了,只不过纪因当时没发觉。 段昂骨节分明的指尖捏着这张单薄的小纸片。 反正也没什么用了,本应该直接揉了往垃圾桶里一扔的,他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走到门边,他又转了回去,拉开抽屉,把手里的便签纸放了进去。 - 星期一纪因去学校,到教室交了作业坐下没多久,她感觉到有点不寻常。 今天走廊外的人流量很大,男生们三个两个勾肩搭背过来,又不像只是单纯路过。 走到窗户边时,男生们不约而同都放慢了脚步,视线齐刷刷往里望,像在寻找什么。 等找到了,又发出一阵小小的喧哗。 纪因刚开始还疑惑地往窗户外看了几次,之后就尽量让自己不受干扰,专心地拿笔在草稿纸上边写边背第一单元的单词。 而在窗户外偷瞄的一群青春期小男生则兴奋的不行。 就在前天周六,学校贴吧有个同学发了一张女生的侧面照,说是他们班新转来的,特别清纯好看。 一开始大家看了还不太信,想着是不是光线啊或者角度问题,结果今天来了一看直接卧槽了啊! 坐在教室的少女坐姿端正,低着头看书,鸦黑的睫毛轻垂着,颈子纤长白皙,光一个侧脸就让人看得心跳砰砰砰。 关键是身上的气质看着特别好。 纪因没受很大的影响,而他们班的班主任刘耀远下午时无意间得知这事,立刻坐不住了。 好家伙,这可是他好不容易从二班班主任手里抢来的一颗好苗子,可万万不能让这几只小兔崽子给拱了! 下课铃一响,刘耀远灌了两口菊花茶,抄起三角尺气势汹汹地往楼上教室走。 “你们三个几年级的啊没事来我们班瞎晃什么!这么有空信不信我马上找你们班的老师多加几张卷子!” 老刘气吞山河地一顿大吼,几个在窗户那儿探头探脑的男生吓得心脏差点骤停。 如此几回,那些想看看新转学生的男生才偃旗息鼓。 高三7班现在是自习课,班主任去开会了,教室里接头交耳吵哄哄的。 纪律委员一开始维持了几次纪律,后来也就懒得管了,自己低头写卷子。 好几个男生围在向康的课桌前。 “我早上去高一一班的教室看了,你那个表妹真好看啊,你有她微信吗给我加一个。” “我也想加,看在我总给你抄作业的份上你介绍我认识一下呗。” 向康之前在班上就是个小透明,这会儿自尊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嘴咧着笑开:“这个周末回去我就找表妹要微信号。” 现在高三有晚自习,每天上到晚上九点半,他每天住校,只有星期六晚上才回一趟家。 “我家在城市广场那儿新开了家游戏城,星期天你把你表妹叫出来啊,我们一起去玩啊,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就去市里最好的那家西餐厅。” 说这话的是班里最有钱的一个男生,叫赵炜,他家里做生意的,每天穿着大牌的鞋子,手机也用的最新款。 向康之前一直想融入赵炜那几个有钱的男生群体,然而人家搭理都不搭理他一下的。 现在听到赵炜的邀请,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没问题啊。” 说完像是为了彰显什么,又信心十足地补充了一句:“我表妹很听我话,她一定会答应的。” 蒋毅杜良几个坐在教室后排拿手机打游戏,都已经看过了贴吧里发的那张照片,闻言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 这也太狗腿了吧,和卖妹求荣有什么区别。 转瞬又想起前两天晚上在台球厅,他们问昂哥那妹子长得怎么样?那时昂哥怎么回答的来着。 想了想,记起来了。 当时昂哥说的是:“就那样吧。” 还是特漫不经心的语气。 蒋毅和杜良都在心里佩服,他们昂哥果然还是十年如一日性冷淡。 趴在桌上睡觉的段昂几分钟前就醒了,刚好听到向康和另外几个男生的对话,眉忍不住拧了拧。 他身子坐起来,头发乱了些,衬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更有种懒散不羁的感觉。 脸色却很冷淡,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那几个男生围在向康桌前七嘴八舌地打听纪因的事。 “你表妹什么时候过生日啊?她平时喜欢干什么呀?” “她怎么突然转学到我们这里了,她之前哪个学校的啊?” “看着她模样好纯,应该是没谈男朋友吧?” 向康很享受现在被人围着打听众星捧月一般的感觉。他张了张嘴,才要说,一道颀长的身影投了下来。 段昂手指微屈,敲了敲他桌子,噔噔两声,少年沉冷的声音随之响起:“不知道上自习课?扣的班级纪律分你给补上?” 刚那几个聊得如火如荼的男生面面相觑,一下子噤声。 就连班上最有钱的赵炜都不敢惹这位打架和不要命似的大佬。 几人讪讪地回到自己座位。 闹了这么个小插曲,别的同学也不敢讲话了,班上一下子特备安静。纪律委员简直感激涕零! 坐在后面的蒋毅和杜良一脸懵逼。 咋回事啊?他们昂哥啥时候这么有集体荣誉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863719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ini_ 10瓶;夜九安 5瓶;世界微尘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晋江文学城独发 段昂回到座位,手伸进桌洞,拿出手机玩起游戏。 眼皮耷拉着,一副刚睡醒的懒洋洋神色,却把把将对方杀得滴血不剩。 一直到下课,教室里都安安静静的,没哪个男生再去向康面前嘀嘀咕咕问纪因的事了。 下课铃声响起,大家才动身出教室,晚自习前有半个小时的大课间是专门给学生买吃的。 段昂却没动身,反正他晚自习基本都是要逃的。 范子钰操纵着一个游戏人物,上半身往谢昂这边一凑,小声问:“昂哥你这个技能怎么放的啊?” 刚说完,他闻到有点不一样的味道。 范子钰又往段昂那儿凑近一点,鼻子动了动,像狗一样嗅起来。 段昂嫌弃地直接一巴掌把他脑袋拍开:“你有病?” 蒋毅扑哧笑起来:“老范你干啥啊,不知道咱们昂哥钢铁直男,你想搞基换个人啊。” 范子钰一脸无语:“搞你大爷的基,老子也是钢铁直男的好吗!” “我闻着昂哥这件外套好香哦,和平时那种奥妙洗衣粉的味道都不一样的!” 蒋毅闻言也忍不住好奇,吸取刚才周子钰被一巴掌拍脑袋上的教训,他只敢凑到段昂袖子那儿。 闻了闻,他也一声卧槽:“昂哥你现在也搞得太精致了,连衣服都香喷喷的。” 这件黑色夹克是纪因洗了之后还给他的,段昂嗅觉很灵,早上从纸袋子里拿出来穿上时就闻到了。 他不喜欢甜腻的香味,可对这个却并不讨厌。 混合种玫瑰和桃子,不是很浓烈,是很轻盈的甜。他之前在她身上闻过一次。 段昂站起身,手机往兜里一放:“走了,去网吧。” 他提步就走,留下一个身高腿长的背影。 “是哦,再不快点老班来了我们就走不了。” 两人连忙关了游戏,也跟着出在段昂身后出了教室。 深夜的网吧,键盘被敲得劈里啪啦响,空气里充斥着强烈的烟味。 外面下起了雨,才转暖没两天的天气又即将面临一场寒潮,连带着室内的温度也一下降了好几度。 蒋毅上午就穿了个卫衣,裤子还是破洞的牛仔,打着打着游戏就感觉冷飕飕的。 脑袋一偏,他看见了段昂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正好人现在不在,他伸手把衣服拿过来往自己身上一穿。 就他们这么铁的兄弟关系,借个衣服穿还不是分分钟钟的事! 蒋毅很有信心地想,又专心致志地盯着液晶电脑屏,手指哒哒哒按着鼠标。 段昂出去拿了袋外卖,回来就发现椅子上的外套不知所踪。 他皱了皱眉,转身要去网管那儿要监控,看是谁拿了,路过蒋毅座位时,脚步一顿。 他把耳机直接从蒋毅脑袋上扯了下来。 蒋毅正打得激烈,突然被打断,气势汹汹一回头,就看见段昂面无表情一张脸。 还没来得及撒的火立刻烟消云散。 “咋了,昂哥,我打得正关键时刻呢!” 段昂手指了指他身上穿的那件黑夹克:“脱了,还我。” 蒋毅以为他也冷,没想很多地飞快把衣服脱下还给他,扭头又在游戏里厮杀起来。 段昂把夹克折叠好,放到一边,坐下撕开包在勺子外面的那层塑料袋。 他点的是一份香菇火腿粥,找了半天在附近找到的一家。 外表看着差不多的,尝起来区别却很大,很难喝,完全比不上昨天下午小姑娘送来的那碗。 段昂喝了几口就放下勺子,系好袋子扔掉,重新去前台网管那儿买了碗泡面。 蒋毅吃完一局鸡,紧绷的神经放松,饥饿感瞬间铺天盖地袭来。 转头看段昂,就见他已经吃完了一碗泡面,正仰头喝水,精致流畅的下颚线展露无遗。 网吧幽暗光线下,那张帅脸也不减分毫,握着矿泉水瓶手指纤长有力,骨节分明。 蒋毅心想这颜值,也怪不得昂哥打架狠成那样,还有女生往他桌子里塞情书。 感叹完,蒋毅也准备去买一碗汤达人填填肚子了。 走出两步,突然想起什么,蒋毅回头一看,昂哥身上明明也没穿着那件夹克啊? 他走了回去,不解又有点小委屈:“昂哥你也不冷啊,干啥不愿意把外套借我穿一下啊!” 段昂瞥了他一眼:“你今天抽了不少烟。” 蒋毅:? 段昂慢悠悠道:“身上太臭了,沾到我衣服上,味道难闻。” 蒋毅:????? 不是,就上个星期您老人家还一天一包烟呢,有什么资格嫌弃我身上的烟味啊?!! - 周六晚上上完晚自习,向康回到了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敲纪因的房门。 纪因正在写作业,听到声音去开了门。 向康一见她就笑:“是这样啊,我想起我们都还没加微信呢,这以后有什么事要找多不方便啊。” 纪因想想也是的,去房间拿了手机:“那我来扫你的吧。” “好啊。”向康乐呵呵答应,连忙把自己的二维码点出来。 纪因对着扫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戳了戳,半分钟不到就添加成功。 “好啦,那我回去继续写作业了。” “等一下。”向康忙叫住她,“其实还有个事儿。我朋友家里开了游戏城,请我去玩,我想着你刚来这儿不久,天天待在家里多没劲啊,我带你一起去吧。” 纪因从前就不爱凑热闹,何况到了一个陌生地方,和一群不认识的人一块儿玩。 她摇了摇头:“我这个星期作业好多,明天得留在家里做作业,就不去了,表哥你去玩得开心啊。” 向康犹豫了会儿,实在不好意思说这邀请我还是蹭着你的光,你不去我也没机会去了。 最后也只能作罢了。 纪因回房又写了张卷子,看时间不早了,把要换的干净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 天气很冷,她一进卫生间就打开了浴霸,光线有点刺眼,但开着确实暖和许多。 她脱了衣服,开始洗澡。 苏云还在上班,得十一点才能回来,向康逮住机会在房里玩了一晚上电脑。 终于膀胱憋得受不了了,他和队友说了声,火急火燎就往卫生间冲。 走过去,才发现里面有人,向康刚准备回去把那局没打完的游戏先打完,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门紧紧关着,按理说是看不见里面,然而浴霸这会儿开着,强烈的光线让玻璃门变得有几分透明。 少女的身线窈窕玲珑。 虽不能完全看清,但模模糊糊地能看见一些。 向康一时走不动,眼睛紧盯着那扇门,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纪因那张好看又清纯的脸蛋。 看得太过全神贯注,都没留意到外面的门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段昂把钥匙随意地往茶几上一扔,砰的一声,在安静的客厅格外清晰。 向康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见到是段昂,他脖子下意识害怕地一缩。 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正做什么,要是被发现了,那太没脸了。 向康逃似地往房间走,中途还因过于慌张被自己拖鞋绊到了一下。 差点摔一跤,那样子狼狈又可笑。 两人虽在一个班,但段昂对向康基本无感,这人怕自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一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寻常。 他往自己房里走,路过卫生间,不经意往那儿瞥了眼,眉一下子皱起。 段昂马上移开目光,继续走回房间,握着门把手扭动时,他记起刚才向康一动不动站在那儿半天了。 不必多想,都知道他是在干什么。 段昂心里泛起一阵恶心,直接转身,一脚踹开了旁边的房门。 向康做贼心虚,话都说不利索了,哆哆嗦嗦问:“你、你想干什么啊?” 段昂拎起他衣领,向康脖子被勒得喘不上气,脸渐渐变得涨红,手胡乱扑腾像是溺水的旱鸭子。 “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这种恶心事,信不信我把你揍得你妈都不认识。” 他表情阴沉又嫌恶,冷冷说完这句话,手松了,像是甩什么垃圾把他一扔。 向康整个人跌坐在地,心里敢怒不敢言。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向康就把书包收拾好要回学校。 苏云纳闷:“之前不都是晚自习前再回学校吗,今天走这么早干什么,妈还特地炖了排骨汤呢给你补身体,喝完了再走啊。” 昨晚那事到底让向康有些心虚,他也怕在家里再和段昂单独碰上。 “不了,我有张卷子落在寝室里,晚自习前要交的。”他扯谎道。 苏云一听是学习上的事,也不敢耽误儿子了,给他装了一袋子才买的新鲜苹果。 “你带学校去吃,富含维生素的。” 向康不情愿带这些去学校,但又拗不过他妈,最后还是拎着走了。 儿子都回学校了,苏云走到厨房里,把本来要熬的排骨又重新放回冰箱里冷冻着。 然后拿出白菜和土豆。反正就她和纪因,随便凑合凑合得了。 纪因下午出去了一趟,她到附近的书店买了一套数学卷子,又去超市里买了些东西。 再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她从羽绒服兜里摸出钥匙,插到锁孔里,拧动一圈,门就开了。 她微微诧异。 明明记得自己走之前,是把门特意反锁了的,那应该拧动两圈才能开呀。 纪因还想是不是姨妈回来了,拎着袋子走进去,结果就看见了段昂。 下了一早上的雨这会儿停了,还出了太阳,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有些老式的地板砖上投下明亮的光。 少年站在卫生间门口,脚边放着剪刀量尺这些工具。 他正把一张白色贴纸贴在玻璃门上。 晋江文学城独发 段昂听到身后的动静。 回头看了一眼,见到是纪因,动作顿了顿,然后头又转了回去。 这张贴纸比较大,一个人粘不太方面,一只手要把贴纸和门缝对整齐,另一只手得去撕掉背后的蜡光纸。 很容易会贴歪的。 段昂本就不是耐心多好的人,贴歪了几次又撕下来重贴,心里已经有点烦时,一只纤细白净的手伸了过来。 那只小手使劲往上抻,压在贴纸最上方,耳边传来小姑娘柔软的嗓音:“我帮你压着,你再撕背面的胶纸,这样你就好粘一些。” 两人站得有些近,段昂又闻到了她身上似桃子又似玫瑰的甜香。 多了个小帮手,这次完成得很顺利,只用了五分钟贴纸就贴在了磨砂门上。 贴纸是白色的,遮光性很好,这样就算开着浴霸也不能窥见里面的情形了。 段昂弯腰,从地上捡起量尺和剪刀。 纪因去拿了个扫帚,顺手把地上的碎纸扫干净了。 接着把洋葱土豆这些刚买的食材从袋子里拿出来。 房间里,段昂坐电脑前打游戏,他偶尔帮人代打赚点钱。 平时打游戏的时候他都非常专注,今天注意力却总被别的东西吸引。 他先是闻到一阵炸猪排的味道,没多久空气里又多了煮咖喱的香味。 时间还早,本来不是很饿的段昂被这味道勾得也开始思考今天的晚饭吃什么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外卖软件,没多犹豫就选了一份咖喱猪扒饭。 这家店在小区附近,才过一刻钟,电话打了进来。 段昂去开门。 外卖小哥一脸抱歉的表情,连声说着对不起:“刚才骑车和别人撞了一下,您的外卖有些洒了,要不您取消订单,这单算我的,我把钱赔给您。” 段昂摆了下手:“算了,我凑合吃就行。” 他让对方直接确认送达,拎着外卖然而走到茶几那儿,解开系着的活结一看,几乎所有咖喱都洒到了袋子里。 想凑合都凑合不了。 纪因刚坐上餐桌,刚才门口的那段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还在心里想段昂这人好像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凶残啊。 至少面对洒了点餐的外卖小哥还挺好说话的。 现在一看他点的是咖喱饭,纪因觉得真是太巧了。 想了想,她走到他面前,主动开口道:“我做了咖喱饭,有好多呢,你要不和我一起吃吧。” - 方形的饭桌两人面对面坐着,同一屋檐下住了小半个月,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吃晚饭。 纪因确实煮了很多,原本她是打算剩下的装到饭盒,明天星期一带去学校当午餐。 她盛了两碗饭,用勺子把米饭压紧时,反扣着倒进盘子里,就形成了一个小山丘的形状。 又舀了两勺咖喱分别浇上去,握着筷子把猪扒夹着放上去。 “给,吃吧。”纪因弄好之后,把盘子端到他面前。 段昂看到她把一大半的猪扒都放到了给他的盘子里。 他眸光动了动:“你怎么给我夹这么多?” 纪因头低着,准备要吃了,闻言又抬起头,一双乌黑的眼看着他:“你是男生嘛,饭量肯定比我大,多吃点应该的呀。” 她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说的时候也是理所当然的语气。 说完眨了眨眼,把盘子往他这边推了推:“你要是觉得不够就再夹一些过去,我还没开始吃,干净的。” 段昂心里蔓延出一点感动,这是他这些年鲜少体会到的情绪。 “不用了。”他说。 顿了顿,又道:“谢谢。” “不客气。”纪因弯了弯眼。 她再次在心底确认,他真的不像是传言中的那样啊,明明很有礼貌啊。 吃着饭,纪因想起什么,一时好奇,便问了出来:“你怎么突然在卫生间的门上贴张纸啊?” 段昂对上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杏眸,水汪汪的,又大又圆,眼尾弧度柔和,没有一丝一毫的攻击性。 像是只小鹿,对人也不设防,天真又灵动 段昂唇动了动,很难说那是因为你表哥趁你洗澡时偷看你。 这话太脏太恶心了,他说出口,就感觉像把一滴墨水滴到白纸上一样。 “没什么原因,就是一时心血来潮。” 纪因“哦”了声,轻易地相信了,低头吃起咖喱饭。 段昂也拿起勺子。 一顿晚餐吃得无声无息,暮色渐起,窗外的天渐渐暗了,楼上楼下有炒菜的烟火气。 段昂忍不住抬眼,往纪因那儿看去。 少女始终安静地低着头,一缕碎发擦过脸颊,被她手指撩到耳垂后。 纤浓的睫毛垂着,在白皙眼睑处掠下淡淡剪影。 段昂之前听过苏云和丈夫讲电话,她说话很大声,他在房间里都能听到见。 对于她的情况,段昂基本了解到一些。他知道她的父母很有钱,从前住的也是豪华的大别墅。 他第一次见到她,在那个积雪融化时,脏兮兮的巷子口。那时他就觉得她和这个贫穷破旧的地方格格不入。 像一朵娇娇养出的名贵玫瑰一下子落到荆棘丛里,他笃定她绝对撑不了几天的。 然而事实与预想大相径庭。 小姑娘确实柔弱又娇气,胳膊细得拎一壶水都费尽力气,可她没有一声抱怨地在这儿下来。 他想起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每次她眼中都带着温柔明亮的笑意。 纪因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自己,抬起头,不偏不倚撞进了少年漆黑的眸子里。 他真的在看着她。 纪因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段昂咳了下:“你做的咖喱饭很好吃。” “还有上次煮的粥,味道也很好。” 纪因愣了愣,给他送粥已经是上个星期的事了,没想到他还特意提了提。 她笑起来,眼睛弯成细细的月牙,语气透出得意:“这些都是我跟着视频学会的,每次只要看一两遍我就知道怎么做了。以前爸爸还夸我做饭特别有天赋。” 她脱口而出,嗓音清脆欢快,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提到了许久没有喊过的两个称呼。 像是乌云出来,盛满星光的眼眸黯了许多,长睫也有几分落寞地垂下。 段昂也察觉到了,可他不擅长安慰人,薄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正拧眉想着,面前的小姑娘轻轻舒了一口气,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她抬起头,对着他笑了下:“以后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别吃泡面那些啦,可以和我说一声,我给你煮上次的香菇粥,反正也不麻烦。” 她现在住在姨妈家里,可要说多亲近却并没有,她对段昂的处境能有些感同身受。 所以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能帮一下纪因是愿意的。 吃完饭,纪因要去洗碗筷。 段昂站起来,从她手里拿过盘子:“是你做的饭,洗碗该我来。” 他把两个脏盘子摞在一起,手里握着四只筷子走到厨房,很快就有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 纪因站在厨房门口瞄了一眼,少年袖子挽起,露出精瘦的手腕,洗碗的动作不算熟练,不过也不至于摔碎碗筷。 她回到房间写才买的那套数学卷子。 纪因学习时很专注,一口气写完选择题和填空题,翻页写后面大题时,台灯的光开始晃啊晃。 最后只听刺啦一声,彻底不亮了。 这台灯是苏云从二手市场里花十几块钱买的,本就是个便宜货,还用了许多年,质量肯定就不行了。 纪因自己尝试着重新插了几次插头,都没有效果,最后也只能放弃了。 房间里还有盏节能灯,光线暗很多,她又埋头写了一会儿,眼睛就感觉不舒服,看题目的字越来越模糊。 纪因想起客厅的那个大灯还挺亮的,于是收拾了下,拿着卷子草稿纸和笔拉开房门。 等走出去,纪因才看见段昂长腿交叠地坐沙发上看篮球赛。 电视声音开得挺小的,她刚才在房里才一点儿都没听到。 纪因转身要回房。 背后传来少年询问的声音:“怎么了?” 纪因又转回去,看着他,老实巴交地交代:“我房里台灯坏了,我本来想在这里写卷子的。” 段昂拿起遥控,啪一下关了电视:“你就在这儿写。” 纪因连忙摆手:“不用了,卷子是我自己买的,今晚写不了明天再写就是了,反正也不用交。” 然而段昂很坚持。 纪因想了想道:“那我在这里写,你也把电视打开接着看,这样就谁也不耽误了。” 段昂挑眉:“有声音你写得进去卷子?” 然后就听小姑娘自信道:“写得进去呀,我注意力都集中在题目上,就能自动屏蔽掉周围的很多声音了。” 段昂又把电视打开,声音调得比刚才还要小。 纪因坐在茶几前,铺开卷子,半分钟就沉浸到做题的氛围里,蓝色的水性笔在草稿纸上飞快演算起来。 段昂头往左侧一偏。 她长睫敛下,握着的笔一刻不停地刷刷写着,神情专注认真,还真是一点儿没被干扰的样子。 纪因前面都写得很顺利,到倒数第二道大题时,思路有点卡住了。 别的科目,尤其是文科类的她都特别拔尖,数学相对来说要差一点。 也是这个原因,她最近在数学上花的时间很多,就想把分数再提高一些。 这道题是复合函数的单调性,她思考了好久,还没有头绪。 纪因翻开后面的答案讲解,想看一下解析,结果只有一个简洁的略字。 纪因:“……” 等段昂再看过来时,就见小姑娘双手托着下巴,眉头轻蹙,脸颊郁闷地鼓了鼓。 她皮肤生得雪白,还有点婴儿肥,一鼓起来的模样实在有点萌。 段昂没忍住笑了。 低低的一声,在安静的客厅很明显,纪因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学习。 她连忙端正坐好,收起自己平时想不出题目时下意识做的小动作。 段昂低眸,视线落在她那张卷子上。 高一那会儿他还当过一阵好学生,只是后来他爸出了事,才慢慢不怎么学习。 段昂看着那道纪因没写出来的题目,思索了几分钟,手指了指那道函数公式。 纪因正思考着,耳边响起少年低沉又笃定的嗓音—— “你先对参数的取值范围进行分类讨论看它是恒大于等于0,或者恒大于小于0。” “然后令导函数等于0,求出来方程的两个根x1,x2,再讨论两个根的大小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昂哥:在老婆面前装个逼~ 备注:文中最后两段来自网络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世界微尘里、4980609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晋江文学城独发 话音落下。 纪因头向左边一歪,脸侧过去看他,一时还没有明白过来他的话,表情有点愣愣的。 段昂也看着她。 过了几秒,大约是意识到自己是在给她讲题,小姑娘眼睛惊讶得倏地睁大,圆溜溜的像两颗葡萄。 哪怕什么都没说,内心想法非常容易被读出来,大概就是——像你这样成天打架逃课还被学校通报批评的人竟然会做数学题? 一般人其实都会这么想,段昂觉得她的反应挺正常的。 很多人都忘了他曾经中考年级第一考进的一中,连他自己经常都不记得了。 段昂扬了扬眉,笑着的语气问:“怎么?还不许我搞过一点学习?” 纪因感觉自己刚才惊讶表现得太明显了,有点没有礼貌。 她脸微红,连忙摆手:“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完,低下头再去看那道题,按照他说的方法思考了一会儿,渐渐还真有了思路。 电视机的音量开得很小,她手里的笔一刻不停地写着。 笔尖在草稿纸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春天时绵绵细雨落在嫩绿的草地上的那种声音。 很安静也很柔软。 段昂突然不太关心电视里如火如荼的篮球赛了,他侧过头,她头发用一根棕色带着个小胡萝卜挂饰的发绳扎着。 不是平时每天上学时那样的中规中矩的马尾,她扎了个丸子头,松松的,几缕碎发散落在后面。 那截颈子微微低垂着,被头顶上的灯光笼着,显出似玉一样的剔透莹润感。 段昂不是没见过长得漂亮的女生,不至于见到个好看小姑娘就被迷得挪不开眼。 可她不同。 具体哪里不同他说不清楚,可他知道,就是不一样的。 纪因写完最后一个步骤,左手再次翻起旁边的答案册,一比照,一模一样。 她眼里漾出浅浅喜意,记起是段昂教的自己,转头去看他。 目光正好和他撞上,她望见他黑漆漆的眸子。 纪因愣了下,却没有多想。 如果她告诉别人一道题的解题步骤,也会想知道自己的方法是不是正确的。 她笑眼弯弯道:“我按照你刚才说的方法,最后算出来的答案是对的。” 段昂看着她眼里明亮的光彩,唇角向上一扯,也笑了下。 “嗯。”他说。 语气并不意外。 纪因心里的惊讶更加强烈,但这次她克制了一下,没让情绪表现在脸上。 这道题并不简单,他没用演算纸,只是看了看,然后就知道怎么做了。 怎么想,都不可能像是他刚才轻描淡写说的那样,只是搞过一点学习。 他之前的成绩应该非常不错,而且聪明,脑子灵活转的快。 纪因转到一中的第一天,就在升旗仪式听到校领导对他打架进行通报批评,偶尔还在班上听到有人议论他。 除了说他脸长得真绝外,其他的名声就不太好了,打架,逃课,不遵守校纪校规,成绩还在年级里垫底。 半点没有好学生的样子,算是纪因过去在学校里绝不会轻易招惹的那种类型男生。 可自从认识段昂以来,除了一开始她对他心里存着畏惧,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害怕的情绪越来越少。 她觉得他不坏的。 纪因好奇想,曾经那么好的成绩,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可这太隐私了,她不方便问。 纪因有些为他可惜,肩膀向下一塌,很轻地叹了口气。 写了快两个小时数学题,集中注意力时没感觉,等到一放松下来精神就会感到疲惫。 再看时间,快十一点了,不早了,回到房间听一会儿英语音频刚好就到了她平时睡觉的点。 纪因阖上练习册,把答案讲解和草稿纸交到内页里,抱在怀里站起身。 但没马上走。 段昂看见她手伸到外套兜里摸了摸,手心握住抓着什么,伸到他面前时,再次摊开。 掌心白皙小巧,软趴趴的,上面放着一小袋软糖。 袋子上面画着几颗粉色的卡通桃子图案。 段昂坐在沙发上,纪因还是头一回低头,以俯视的方式看他。 她对上他的眼睛,嗓音清澈柔软,试探着问:“你喜欢吃糖吗?这个是我尝过最好吃的一款了。” 她坐在这里写了这么半天题目,多少是影响到他看球赛了。 小姑娘穿着毛衣开衫,浅紫色的,很衬她的气质,整个人显得更加软糯温柔,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 段昂和她对视几秒,伸手,从她掌心拿过那袋糖果。 指尖碰触她的掌心,轻轻的一下。 “喜欢。”他勾唇笑了声。 她有点高兴,细长眼尾轻轻弯了下:“那我回房间了。” 顿了顿,忍不住多管闲事地提醒了一句:“你也早点睡呀,总是熬夜对身体不好。” “好。”他应。 - 手机嘟嘟地震个不停,都是群里的消息。 【蒋毅】:王者荣耀来不来? 【杜良】:来来来! 【周子钰】:昂哥等你带@ang 段昂扫了眼消息,修长手指在屏幕敲下“要睡了”三个字,戳了下发送键。 他一回,群里面的消息噌噌噌冒出来。 【杜良】:啥? 【周子钰】:还以为我眼瞎看错时间了,又看了几遍,明明才十一点啊! 【蒋毅】:哈哈哈昂哥你别开玩笑了,这么早你怎么可能睡得着,你哪天不是凌晨两三点才睡。 段昂回了个“真睡了”,直接手机一关扔到旁边。 作息这玩意儿影响挺大的,平时他熬夜惯了,难得这么早躺床上,翻了几次身,半个多小时才睡着。 也许是今晚想到了过去,段昂梦到了些从前的事。 燥热的盛夏午后,他放学回家早,透过那扇没关紧的房门,看到一对男女交/缠在一起。 汗水粘腻,窗外的知了声和女人发出的奇怪声音重叠。 那女人是他妈妈。 压在他妈妈身上的男人,满嘴污言秽语的男人,却不是他的爸。 那时他多大?九岁还是十岁来着,他记不清了。尚且年幼的他并不清楚房里的两人在做什么,可不妨碍他觉得恶心。 他故意踢倒板凳,先是女人仓皇地穿上衣服出来,她头发散乱,见到是他,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尴尬。 但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般地长舒了一口气。 女人摸了摸他头,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说出去,更不能告诉爸爸。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沉默地回了自己房间,从书包里拿出物理竞赛题写。 之后他再没有撞见过那样赤/裸直白的一幕,也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起。 这段刻意忘掉的记忆慢慢变淡,直到高二的某天。 那时才开学没几天,还没有晚自习,他刚走到楼栋里,一声女人恐惧惊慌的叫喊声充斥耳膜。 紧接着,一声沉重的闷响在身后,他回头,只见见穿了条裤子,上半身光/裸着的男人从阳台坠落下来。 脑浆迸裂,鲜血流了一地。 - 段昂从梦里醒来,耳边还残留着警笛的鸣叫声。 凌晨四点,窗外的天色黑沉沉的,他心里有点烦,毛躁躁的,又想要抽烟了。 段昂从床上坐起来,手伸进外套兜里,同时摸到了两样东西。 半盒抽剩下的香烟。 一袋子水果软糖,小姑娘刚才给的。 段昂捏着袋子撕开,拿出一颗放到嘴里,很q弹,轻轻一咬外皮,桃子味的果汁就爆了出来。 距离他上一次吃糖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记得小时候的糖都是那种硬硬的。 段昂第一次吃到这种。 感觉挺好吃的。 那袋糖一袋就八九个,段昂一颗接着一颗,两分钟不到就吃完了,过了很久,口腔里还留着水蜜桃味的甜。 有点像他曾在她身上闻到的气味,心里的烦躁,暴戾似被什么抚平。 他关灯,重新阖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满天星哈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小可爱 2瓶;世界微尘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晋江文学城独发 段昂觉不多,又睡了两个多小时就醒了。 这会儿窗外的天已破晓,翻卷出一点儿鱼肚白,晨光熹微。 他没打算起来,时间太早了,现在去学校还得上早自习。 每天上课时段昂玩手机睡觉都没事,但早自习不行,早自习有班主任在教室时刻盯着。 他们班的班主任原来是干副校长的,年纪大了才从那位置退下来,只接手他们一个班管着,还管得相当尽职尽责。 别的科任老师认为他没救了,不管他在课堂上打游戏还是睡觉,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但他们那个副校长班主任不是。 这位副校长逮着机会就要和他好一顿谈心教育,试图把他这只迷途的羔羊拉回学习的康庄大道。 每次絮絮叨叨说上四五十分钟不带歇一口气的。 对方一大把年纪了,段昂也不可能真和他对着呛,怕把人气出个好歹,每次都忍着,默不作声听他絮叨。 那些话听多了也烦。 段昂对这个班主任是能避则避,睡是再睡不着了,他靠着床头,点开手机准备打几局游戏。 账号登陆进去,捏着蓝牙耳机刚要戴上,他听到外面的一点儿洗漱的动静。 声音不算大,只是一早上的格外安静,这房子隔音效果也不是很好。 段昂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方的时间,六点十九,他一猜到是纪因起床了。 他戴耳机的动作一顿,打游戏的兴趣骤然减了很多,想了想,他也换了衣服走出去。 纪因站在盥洗池前,还没完全睡醒,刷牙时眼睛闭着,小手握着粉色的牙刷柄,任它在嘴巴里震动。 两分钟之后,嗡嗡嗡声消失。 电动牙刷自动停止震动,她这才睁开眼睛,咕噜咕噜漱了几下,低头吐掉嘴里的泡泡。 转身取架子上的毛巾时,纪因看见站在门口的人,她愣了愣,手揉了揉眼睛,发现没眼花看错。 门口,少年真就站在那儿,懒洋洋的表情,双手交叠着,身上一件纯灰色,款式极简的卫衣。 他头顶离门框没几厘米,这样看着更显得个子高,漆黑的眼里似浮着散漫笑意。 纪因不知道他站了多久,随即余光瞥到镜子里,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嘴角沾着白色牙膏泡沫,头发没梳,像个小疯子一样乱糟糟地披着,身上还穿着卡通的睡衣。 太不修边幅了! 纪因脸一红,没睡醒的瞌睡一秒钟没了,小声说了句“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好”,迅速拧开水龙头。 她打湿毛巾,很快地洗了个脸,匆匆忙忙和他擦身而过,跑到房间换衣服去了。 段昂身子半倚靠在门廊边,没动,脑子里还浮现着小姑娘刚才的样子。 纯白色毛绒绒的睡衣,后面挂着两只长耳朵,长发微乱地散在肩头,发尾有些卷翘。 神情倦倦的,像只没睡醒的兔子,慵懒又可爱。 最后从他身边跑走时,睡裙后那两只耳朵还跟着晃了晃。 段昂拖着懒散的步调走到盥洗池前,唇角翘起,喉结滚了滚,一声笑低低荡了出来。 这个早起得还挺值得。 纪因到房间换衣服,擦乳液,扎头发,一系列事做好十分就过去了。 她背上书包走处房,只见段昂在玄关处换鞋,左肩上挂着个书包。 不过扁扁的,一看里面就没装几本书。 她也走过去,拿到自己的板鞋换上,又把一双棉拖整齐地摆好放到上面。 两人几乎同时出门,现在时间还早,没别人出来,楼道就他们,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 晨雾尚未散去,近处的景物看得见,往远了眺望就是朦胧而模糊的一片了。 纪因用功惯了,每天去上学走在路上的时间也会利用起来,耳朵塞着耳机听英语。 今天也不例外。 她戴着耳机,在听一段关于美国总统竞选的英语音频,段昂走在她身侧,靠近道路的这边。 一路谁也没有说话,走到公交站,纪因还没来得及拿出公交卡,416就开了过来。 她赶紧跟着前面的人一起上去,车慢慢开始行驶,有些颠。 纪因一手抓住杆子,一手拎着书包,正拉开拉链翻找时,段昂修长劲瘦的手指捏着手机,对着二维码刷了一下,又一下。 滴滴两声。 然后偏过头对她道:“一起刷了。” 纪因愣了下:“谢谢。” 前排的座位都已经满了,她扶着栏杆踮起脚尖望了望,看到很后面还有两个连在一起的空座位。 刚才卡都是段昂帮她刷的卡,她不好意思只一自己个人过去坐,仰起脸看他:“后面有位子,我们一起过去坐吧。” 段昂听到她柔软嗓音里的“我们一起”四个字,心情莫名有点好。 “好啊。”他笑了声。 纪因先过去的,习惯性地在靠窗户边坐在,段昂坐她旁边。 家离学校就五站路,不算远,不过早上这条路红绿灯多,而且正在施工中,路变窄了许多,时常会堵,车开得慢腾腾的。 纪因没戴着耳机听英语了,车厢引擎嘈杂,除非音量开到最大,否则听不清楚,可那样对耳朵又不好。 她头靠向窗户,闭上眼休息。 段昂微侧过头,窗外的那点儿薄雾已然散尽,太阳渐渐升起。 映着明亮霞光,少女怀里抱着个粉色的书包,眼睛闭着,长睫鸦黑,脸颊雪白通透。 再凑得近一点,他看见脸上细小得近乎透明的一点儿绒毛,还能听见她的呼吸。 很浅,细细绵绵的,带着少女独有的香。 - 纪因怕坐过站,不敢睡得太熟,就闭眼打个盹,听到广播里的报站就醒了。 两人一起下车。 段昂没有再和她一起走,他转身,进了街边一家7-11。 零食糖果专区,段昂从卫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空了的小袋子,在货架上一列列对着找。 在第三排的中间,段昂看到了一模一样的粉色袋子,悠哈水果软糖,桃子味。 他直接拿了十袋,走到收银台去付钱。 - 这一整个星期,纪因有三次出门上学时和段昂碰上,一起坐公交去学校。 一晃到了周五。 早自习快结束的时候,班主任叮嘱道:“春天到了,这个季节是流感的高发期,大家不要成天待教室里,有空多去外面透透新鲜空气,晒晒太阳 。” “上体育课的时候也别一点完名就躲到没人的地方玩手机,你们要多运动运动,增强体质才能减少生病。” 纪因正背着书,听到班主任的话愣神了一下,看向教室窗外,原先光秃秃的树枝已经冒出了一点儿嫩绿的芽。 春天真的已经来了。 她想起自己被司机送到这里时,还是最冷的月份,大雪刚刚融化。 “因因,班主任说了要多出去走走嘛,我们等会儿下课去小卖部逛逛吧。”蒋霜霜笑眯眯道:“我听说那儿新进了一款培根三明治,味道超赞。” 开学之后,蒋霜霜被分到和纪因同桌,虽然纪因是才转来的,但蒋诗诗和她的关系很快就熟了。 成绩好,长得漂亮,性格还温柔的小可爱谁能不喜欢啊! 纪因回过神,笑着答应:“好呀。” 话音落,下课铃刚好叮铃铃的打响。 “因因我们走吧。”蒋霜霜兴奋地把纪因的胳膊一挽。 走到小卖部,刚好蒋霜霜想要的热狗面包还剩两个,她都拿了,要请纪因吃。 纪因推辞不过,就买了两盒酸奶分她,两人一手拿面包一手握酸奶,说说笑笑一起走在回教室的路上。 天气确实暖了起来,吹在脸上的风和煦温柔。 适应了之后,纪因感觉在这里的生活其实也挺好的。 晚上放学回家,她走到小区那个巷子口时,远远地看到了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儿。 天色很晚了,这一段路的路灯又不太亮,一开始纪因没察觉有什么不对。 等走近了,她才感觉这车看着有点眼熟。 她正疑惑着,车门被推开,纪妍走了下来。 纪妍之前问过把纪因送走的司机,知道纪因现在住的地方脏乱差,房子破旧不堪,和家里的别墅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一直想过去亲眼看看。 今天学校开运动会,下午没课,她正好就有机会了。 纪妍特意打扮过了,头发用一次性卷发棒弄了微卷,小裙子搭配羊皮鞋,脸上也画了妆。 她看向纪因。 穿着宽大土气的校服,背着的书包看着也挺沉的。 目光又移到她脸上,少女五官仍然精致清纯,甚至相较于离开时,像是长开了一些,更好看了。 纪妍看的心里窝火。 但视线扫了一周,望见她周遭灰扑扑,低矮又陈旧的房屋建筑。 想到自己在大别墅有佣人伺候,上下学都有司机接送,而她在这里受苦,纪妍的心情又变好了。 她唇弯了弯,笑吟吟开口:“纪因你真厉害啊,这地方我多待一秒都难受,你竟然还能在这里住这么久。” “不过想想也是,这就是你原本该待的地方,毕竟什么样的命住什么地方嘛。” 纪因看出她是特地来找茬的了,没心情和她吵,抬步就往巷子里走,压根不打算不理她。 纪妍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过来,就为了看她现在的凄惨样儿,光嘴上说两句哪够。 她跟在纪因身后,边走边道:“我大老远过来一趟,你都不邀请我去你家喝口水,看看你现在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最后那个“呀”字还没出口,汪汪汪几声狗吠在巷子里响起,一条呲牙咧嘴的大黄狗直直地朝纪妍跑过去,气势十分凶猛。 纪妍吓了一跳,转身就往车里跑,可是天黑路又不平,她脚上还穿着小高跟,差点被自己绊倒。 踉跄着跑回车前,她慌张地拉开门坐进去,不敢多耽误一秒,立刻将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那只狗还在车前汪汪汪地叫,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纪妍害怕得都不敢开窗。 想到刚刚自己被这只土狗撵着跑狼狈的样子,纪妍气闷地骂了声,冷声吩咐司机把车开走。 纪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有点愣。 她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那只大黄狗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和一分钟之前呲牙咧嘴的凶样不同,这会儿它一副乐颠颠的模样,迈着四条腿从纪因身边跑过去。 又跑了几步,才停下。 纪因好奇地回过头,就看见段昂手插着兜,姿态闲适地站在路灯下。 昏黄的光影映在他黑漆漆的眼眸里,竟添了几分暖意。 他手从衣兜里摸出一根火腿肠,剥开喂到那只大黄狗嘴里,身子弯了弯,在它脑袋上摸了一把,勾唇夸奖:“刚才表现不错。” 大黄狗嗷呜几口吃完那根火腿,一动不动地站在少年身旁,身姿笔直,模样还有几分帅气。 纪因朝他走过去,有点疑惑地问:“你什么时候养了狗呀?” 接触这段时间,并没有看到他带狗回过家,但这只大黄狗看着又和他很亲近的样子。 “不是我养的。” 段昂道:“这是前面那个水果店老板的,我喂过它火腿,次数多了它就和我熟了起来。” 纪因哦了声,记起书包里还有一盒没来得及喝的酸奶。 小时候她的家里养过一段时间狗,是一只毛色雪白的萨摩耶,长得很可爱,叫小雪糕。 不过因为小雪糕和她更亲近,纪妍看不惯,后来就吵闹着让妈妈把它送走了。 她有经验,知道小狗狗不能随便喝牛奶,但酸奶是可以喝的。 她蹲下身,从书包里拿出酸奶,撕开上面的一层薄膜后把放到大黄狗的面前。 大黄狗没马上喝,脑袋仰起去看段昂,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段昂颔首:“喝吧。” 大黄狗这才伸出舌头舔起酸奶。 纪因有点惊讶它这么通人性,感兴趣地问:“它叫什么名字呀?” “大黄。”段昂回答。 纪因看着它一身黄毛,感觉和这名字倒是很搭的,她笑眼弯弯地看着大黄哼哧哼哧舔酸奶盒。 “刚才那女的谁啊?”段啧了声,皱着眉问,“说话那么难听。” 纪因眼眸黯了黯,抿了下唇,小声道:“我姐姐。” 段昂闻意外了下,很快眉拧得更紧了些:“这么远跑过来,就为了说那么难听的话给你听,她脑子有病吧?” “还有你,就任由她欺负也不还嘴,傻不傻啊你?” 纪因没吭声。 一时间巷子里更安静,远处不知哪一户电视音量开得特别大,甚至隐约能听见几句台词。 她低着头,脚尖踢了踢地上的一颗小石头,闷闷道:“我们家情况不一样。” 她小声道:“你没听我姨妈讲过吗,我是爸爸出轨后生下的,是私……” 段昂没等她后面两个字说完,打断道:“那又怎么样?” 纪因茫然地抬起头,不是很明白地看向他。 小的时候,每当她和纪妍有矛盾,江琳总会偏向纪妍。 爸爸就会哄着她说:“妍妍性格急,因因乖,你多让着她点好不好。” 一般情况下纪因都没有和她计较。 直到上次,纪妍太过分了,偷偷溜进她房间把小时候很好一个玩伴送她的八音盒搞坏了,纪因才和她在楼梯争执起来。 她手都没有碰到她一下,是纪妍自己没站稳摔了下去。 正好见到这一幕的江琳跑来,也不听她的解释,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江琳多年压在心底的怨恨在这一刻都朝着她发泄出来:“你一个私生女有什么资格推我女儿!你搞清楚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别学得和你妈一样不知廉耻!” 那时家里做饭的,打扫的阿姨都在,后来纪因去厨房拿个什么东西,不小心听到了她们的讨论。 “哎哟,一个小三的女儿在家里享受了这么多年好日子竟然不知道感恩,还好意思和人家真正的千金小姐闹。” “是呀,要不是夫人心好收留她,她一出生就得送去孤儿院吧,真是太不知道感恩了。” 纪因当时没走进去,默默转身回去了。 但凡知道她的私生身份后,都会觉得她亏欠着纪妍,那么平日里对她多忍让一些也是应该的。 时间久了,纪因也会想,是不是她的出生本身就是个错误。 一阵晚风吹过,几蕊槐花从树上落下,空气里多了几分清幽的香气。 小姑娘微仰着脸,一双眼睛水汪汪,透出几分茫然不解。 段昂朝她走了两步。 两人距离拉近,他个子高,低头直勾勾地和她对视。 纪因撞进一双漆黑似墨的瞳仁里,少年往日懒散神色尽数敛去,低沉的嗓音里透出认真。 “那些事都是大人不负责任造成的,你有什么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3017957 20瓶;世界微尘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晋江文学城独发 纪因诧异地看着他。 从前别人知道她是私生女,提起她时会带上鄙夷和嘲笑,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她什么错都没有。 眼眶情不自禁泛起点红,她低下头,轻轻吸了吸鼻子。 谁都没说话,一时间巷子里的空气更加安静,只有大黄狗一脸满足舔完了酸奶杯。 似乎过了很久,纪因感觉头上传来很轻的一下碰触。 她诶了声抬起头,只见段昂手伸着,从她头发上拾起一蕊落下的槐花。 他开口道:“你姨妈今天早上出去有事,家里没有做饭。” 纪因愣了下,刚想说“没关系我自己点个外卖就行了”时,就听他又笑了声,问:“我要出去吃,要不要和我一起?” - 纪因背着书包,跟在段昂身后一路弯弯绕绕的,来到了小区后面的一条街。 街两边开着各种小吃店,有的店面太小容纳不下,还在门口支了几张桌子。 鱿鱼在铁板上烤着,不时发出兹拉兹拉的声音,诱人的香味隔着好多米都能被闻到。 路灯投下暖橙色的光,出来吃饭的顾客围坐一桌,边喝啤酒边撸串,交谈声热热闹闹的。 哪怕听不清说的什么,那种愉快的氛围也能让走近的人心情变得放松。 段昂走到一家烧烤店前,掀开塑料门帘子,却没急着进去。 他回头,等着身后的人。 纪因连忙两步上前,快步走了进去。 蒋毅,杜良还有周子钰早就来了,正坐在最里面的那桌探头张望着。 看见段昂来了,刚想嚎一嗓子,就见他帮后面的人撩着帘子。 几人都惊讶了! 就一个下午没见,他们昂哥素质怎么陡然拔高,变得这么有礼貌了? 下一秒,一个背书包穿着校服的女生走了进来,两人并肩一起往里走。 几人仔细一瞅,这女生似乎就是才转来的,前段时间凭一张侧脸照在学校贴吧盖了快一千层楼的新校花啊! 蒋毅杜良他们还愣怔间,段昂已经领着纪因走到了他们那一桌。 纪因先前因为纪妍来了的缘故,心情不太好,就不想一个人回家窝在小房间里吃泡面。 所以当段昂提出一起吃饭,她犹豫了一小会儿就答应了。 但现在一下子面对三个完全陌生的男生,迎着他们直勾勾投来的好奇目光,纪因还是有点害羞的。 段昂拉开了纪因身后的椅子,简短道:“坐吧。” 纪因坐下。 段昂也拉开了自己身后的椅子。 此刻,蒋毅他们内心震惊得弹出了无数个感叹号和问号。 卧槽,这么绅士有风度的人真的是他们昂哥吗? 段昂转头看向纪因,和她把三人的名字都介绍了一遍。 她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打招呼道:“你们好,我叫纪因。” 说完有点不好意思,脸微红着道:“我之前没说一声突然过来,打扰你们吃饭了吧。” 三个男生一开始被小姑娘甜软的笑容晃了下神,紧接着又听到她清澈柔软的声音,心里的土拔鼠早就嗷呜嗷呜地叫了! 呜呜呜这么个盛世美颜声音又好听的小仙女谁能顶得住啊! “没关系没关系。”蒋毅笑得一脸灿烂,“人多一起吃才热闹有意思嘛。” “对对对!”杜良也一副乐得找不到北的表情:“以后你没事,只管来找我们一起吃。不是我吹牛,这一片好吃的地方我都知道!” 纪因被他们的热情感染,心底一开始的局促渐渐没了。 菜单早就点好了,没多久服务员端来几盘烤串还有啤酒。 那啤酒是六听装的,蒋毅站起来,拿筷子前端往上面的塑料包装上一戳,三下五除二拆开了。 他照惯例先放一听啤酒到段昂桌前,又拿了一听,刚准备放到纪因面前,坐她旁边的段昂下巴抬了抬:“她不喝酒。” 纪因本来要说的话被他先一步说了出来,愣了下,对着蒋毅不好意思地笑笑:“对,我不太会喝酒。” 蒋毅平时出去玩的一群人里偶尔也有女生,大家都是一起喝的啤酒,他就下意识也给纪因拿了。 现在对上少女乌黑似小鹿的一双眼,蒋毅马上清醒加忏悔! 对哦,小仙女怎么能喝酒呢! “对不起哈,是我疏忽大意了,你想喝什么饮料,我去买。”蒋毅热情道。 “我去。”段昂直接站了起来。 纪因和蒋毅他们都扭过脑袋,只见少年几步走到收银台那儿,黑色卫衣,脊背宽阔,一双大长腿在周围人群里很显眼。 一分钟不到,他回来,细长瘦削的手指握着一罐饮料,指节微曲,将上面的拉环拉开。 然后才放到纪因左手边:“给。” 纪因忙不迭说了声谢谢,眼睫垂下,目光落在那罐饮料上,是元气森林的,上面画着一个卡通桃子图案。 她感觉太巧了,怎么他随便一买,不仅买到了她最喜欢的牌子,连口味都买对了。 她手握住瓶身,似还能感觉到少年掌心残留的一点灼烫温度。 仰起头,饮料是桃子味,口感甜蜜又清爽。 坐桌子对面的蒋毅,杜良还有周子钰都感觉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冲击。 就前几天他们出去玩,有个挺漂亮,身材也火辣的女生来找段昂要微信号,段昂一秒都没多想直接拒绝了,多干脆利落啊。 他们事后还打趣说昂哥你这样不行啊,表白一个拒绝一个,这样下去不得注孤生啊。 段昂浑不在意的语气说:“谈恋爱有什么好的,麻烦。” 当时三人都信以为真。 结果现在呢?!!一开始帮着撩门帘,后来又主动去买饮料,现在还给人把易拉罐拉开了。 比男朋友做得还周道,哪里像是嫌麻烦的样子啊! 蒋毅杜良还有周子钰齐刷刷看着段昂,总感觉昂哥对这个小仙女特别不一般! 段昂表情平静,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崩人设:“再不吃都冷了。” “诶诶对快吃。” “你尝尝这个烤羊排,味道可正了。”杜良最先回过神,拿了一串递给纪因。 纪因接过,唇抿起笑道:“谢谢。” 杜良跟蒋毅他们相处惯了,男生之间都是糙里糙气的,谁要给对方拿个什么,不趁机占便宜说个“儿子真孝顺爹”就算好的了。 现在听到小姑娘笑着,用软软的语调说一句谢谢,杜良顿时受宠若惊,手直摆,话都有点结巴:“不、不不客气。” 坐他身边的周子钰用手肘捅了下他胳膊,哈哈直笑:“兄弟有点出息,别一和小仙女说话就磕巴。” 杜良面子挂不住,反手去勾他脖子:“你别瞎说。” 两人扭打在一块儿,蒋毅看热闹不嫌事大,拿出手机对着他们咔嚓拍了一张。 “啧啧,你们这基情满满的一幕哦,拍照留念了。” 杜良和周子钰闻言又去“攻击”蒋毅。 纪因从没有和男生这么近地相处过,看着他们之间的嬉笑打闹,一时还感觉有点新奇。 段昂侧过头,就看见小姑娘杏眼水汪汪的,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扭打在一起的三人。 “□□大爷的你快给老子删了。” “嘿嘿偏不,你叫声爸爸我就删。” “滚犊子。” 段昂眉皱了皱:“你们注意下素质。” 几人被提醒,想起旁边还有纪因呢,在小仙女面前爆粗太没形象了,立刻收敛住。 一个个背脊挺直,端正得像个小学生似的坐好。 纪因忍着笑用筷子将手上的那根羊排剔到碗里,再夹起一个咬进嘴里。 调料腌制得很入味,尝起来没有膻味,只感到羊肉的鲜嫩,确实很好吃。 纪因吃完碗里的,伸手又去拿了一串,顺便又夹了一片烤馒头和一个煎饺。 段昂原本还担心她会不会吃不惯这样的大排档。 这会儿见小姑娘一口又一口,腮帮子像仓鼠一样就没停过,眼睛像月牙一样弯弯的,带着亮晶晶的光。 他唇忍不住翘了翘。 这顿饭吃到快九点钟,桌上原本的六瓶啤酒都喝完了,到最后又加了几瓶。 蒋毅和周子钰两人脸上已有明显的酡红,后来说话时的语气都因为兴奋而拔高了几分。 杜良因为喝的少,倒还好。 纪因转过头去看段昂,他面容清峻,皮肤仍是冷白的,一点儿不像喝了两瓶的人。 段昂似有所感,头一偏,就对上少女圆溜溜的大眼睛。 “还没吃饱?”他问。 纪因立刻摇摇头:“饱啦。” 不止是饱,已经都有点撑到了。她手下意识去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 段昂看见她这个小动作,唇勾了勾,喊来一个服务员要结账。 对方把账单给他看,又拿了二维码让他扫。 段昂动作很快地付了钱。 几人一起出了店,纪因走在段昂身边,捏着手机问:“多少钱呀,我转给你。” 段昂还没说话,走在后面的蒋毅率先道:“欸,因因妹妹你别客气了,今天昂哥生日,当然是他请客了。” 和蒋毅勾肩搭背,并排走一块的周子钰也笑嘻嘻道:“就算不是,你跟着我们几个男生出来,也没让你付钱的道理啊。” 纪因怔了怔,原来今天是段昂的生日呀。 蒋毅早就叫了滴滴,走到外面出租正好开来,三人坐上去,和纪因段昂使劲摆手说再见。 纪因跟着段昂往家的方向走。 这条人行路不算宽敞,时不时有自行车和电动车擦着身骑过。 前面有个男人从背影看就知道是喝高了,走得晃晃悠悠的。 一辆电动车在他身后按着喇叭,那男人反应不及时,差点就给撞上了。 两人争执了几句,电动车往前骑,那喝醉的男人仍然走得歪歪斜斜的,像随时要摔倒。 看到这一幕的纪因脚步一顿,想了想,绕到段昂的右边。 然后继续走。 段昂转过头看她,没懂她这一举动。 纪因眨了眨眼,柔声解释:“你刚喝了酒,这里电动车多,你走在外侧不安全。” 段昂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有点好笑,就两瓶啤的而已,对他而言压根不算什么。 可对于一滴酒没碰过的纪因来说,咣当咣当灌两瓶酒下肚,感觉还挺多的。 她关心地问:“你头晕不晕呀?” 刚才来的这一路她看见了一个小商店,应该会有牛奶卖,他要是晕的话,她就去给他买一盒。 “晕啊。”段昂漆黑眸子凝着她,低沉的笑声在夜色里轻轻荡开。 纪因想说那我去给你买和牛奶吧。 段昂看着小姑娘嫣红柔软张了张。 没等她说话,他眉梢挑起,不要脸先一步道:“要不你扶着我,免得我走着走着摔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熊猫的柚子糖 12瓶;世界微尘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晋江文学城独发 纪因一愣,下意识就要拒绝。 长到十六岁,虽说从念初中开始就有好多人给她塞情书表达好感,可她实际上和男生的接触少之又少。 连手都没有拉过一下,何况扶着一个男生胳膊走。 她张嘴,刚要说什么,又被打断了。 这次不是段昂,而是前面那个喝醉了酒,一直走得晃晃悠悠的男人。 只听“扑通——”一声,男人不知被什么绊倒,整个人摔倒在水泥地上,发出”哎哟哎哟”的疼痛□□。 幸好边上有个好心的路人把他给扶了起来。 纪因嘴还微微张着,还没说出口的“不行”生生又咽了下去。 就,万一段昂也像他这样摔了一跤多疼呀,要是摔到了头,后果不是更严重嘛。 这么一比较,扶一下他好像也没什么。 纪因抬起手,一只手从他胳膊和身侧穿过,动作生疏地挽上他。 这次换段昂愣住了。 初春的时节,两人都穿着长袖,她还多套了件校服外套,不会有肌肤上的碰触。 但仅此而已的身体接触就已经让纪因不太好意思了,她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生这样。 她脸颊微热,往前走了一步,就走不动了。 被他挽着手的少年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她回过头,仰起脸看着他,疑惑眨了眨眼:“你怎么不走呀?” 段昂垂着眼,暖色的路灯下,少女肌肤瓷白,杏眸乌溜溜地睁着,显出些许的疑惑。 脸颊脸边泛出浅浅绯红,看得出是很紧张害羞的,可那只纤细柔软的胳膊仍挽着他没松。 他就是得寸进尺一下,但这小姑娘也太傻,也太好骗了吧。 段昂笑了声,心里有些不舍,但还是把手从她挽着的胳膊里抽出来。 “我还好,没醉得那么厉害,可以自己走。” 两人距离拉开,纪因心里的紧张感消失,轻轻舒了口气:“哦好,那我们走慢点。” 这段路离家不远,走得再慢,一刻钟也走完了。 到了单元楼门口,纪因从校服外套的兜兜里拿出手机,手指戳了戳,点开手电筒。 一束光直直照射而出。 楼道里没有感应灯,纪因握着手机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下他,柔软嗓音里带着满满的关切。 “你走慢点呀,小心脚下的台阶。” “好。”他笑着应了声,心口似被什么熨帖着,暖融融的。 两人走到家门口,段昂从裤兜里掏出钥匙,纪因拿手机给他照亮,门锁很快打开。 今天是周六,向康也从学校回来了,他整个人没骨头似地窝在沙发里拿打游戏。 见到段昂和纪因前后脚同时进家门,他只当两人是路上刚巧碰上,完全不会想到他们是一起去吃了饭。 笑话,就段昂那样不学无术,糟糕透了的名声,像纪因这样品学兼优的女生才瞧不上呢! 向康内心很瞧不上段昂,然而又实打实怕他的拳头,上回被拽着衣领威胁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呢。 他没敢看段昂,脸上尬笑着说了声“因因你回来了啊”,就赶紧抓着手机往房里走。 纪因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放下书包,看了眼手机,已经九点半了。 她不知道这个时间,公交车站附近的那家运动器材店开着门没有。 犹豫了下,还是抓着钥匙出去了。 平白无故吃人家一顿饭她心里过意不去,既然今天是他生日,那她就给他买个礼物好了。 一路小跑着下了五楼,她气还没喘匀,又继续往前跑。 赶到那儿时,店员正要拉上铁闸门。 “阿姨等一下!”纪因忙出声。 店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闻声回过头。 纪因赶紧跑过去,气喘吁吁请求道:“不、不好意思,我想买个东西,阿姨你能等几分钟再关店吗?” 女人见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都跑出了汗,答应了:“行。” 她把店里的灯又打开,笑得和气:“小姑娘你慢慢挑,别着急。” “谢谢阿姨。” 纪因对给男生买礼物这事儿毫无经验,不过她之前上体育课看过班上男生打篮球,每个人手腕上都戴了护腕。 她觉得送个护腕给段昂,应该是没问题的,他个子那么高,就很适合打篮球。 纪因找到卖护腕的架子,面对好几个不同的牌子,她完全不知道哪个好。 于是用最简单的办法,找了个价格贵些的牌子。 然后挑选颜色,在白色和黑色之间,她最后拿了一对黑色的护腕,上面有个红色的扣篮小人的图案。 回到家,她去敲了段昂的房门。 “笃笃——”两声之后,她站着等了几秒,便听到门栓拧动的声音。 门被打开,段昂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他看上去就是刚洗完澡的样子,身上穿着t恤和短裤,手里抓着个白色毛巾。 头发被擦得蓬松而凌乱,额前的发被撸到后面,露出少年英气的剑眉,一滴水珠顺着发梢滴落。 纪因和他站一块儿,他身上热腾腾的气息扑面而来,夹裹着沐浴露的气息。 她耳朵根莫名红了红。 “怎么了?”段昂问。 纪因“啊”了声,回过神,赶紧把拎着的小袋子举到他面前:“给,这个送你。” “祝你生日快乐。”她扬起脸看他,语气真心实意。 段昂眸光低垂,落在少女拎着袋子的葱白指尖上。 “你刚刚出去买的?” “对呀。还好我去的及时,再晚一分钟那家店就关门了。” 她眼弯弯地笑着,语气特别庆幸。 听上去,就感觉能在他生日这天及时送上礼物,是多么重要的事一样。 段昂心里泛起些微说不清的情绪。 他接过那个袋子,声音有点哑:“谢谢。” 纪因笑吟吟道:“那我回房休息了,晚安。” 段昂看着她进了自己房,才关上门,他重新坐到床边,从袋子里拿出礼物。 一对黑色的护腕。 段昂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唇勾了勾,却没有戴上试一下,他拉开抽屉,把这对护腕原封不动地装好,放进去。 他知道纪因姨妈的那个房子不久就装修好了,那时他们都会从这里搬走。 所以这是他第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从她这里收到的礼物。 * 纪因星期一去学校,班主任和大家说了这周要开运动的事。 对于学生来说,不用上课就是最开心的事了,这一整个早上同学们情绪都格外高涨。 蒋霜霜找体委报了个跳远项目,纪因从小到大都在体育方面都很弱,就没报名给班级拖后腿了。 周四的运动会在所有同学殷殷期盼中如期而至。 早自习的铃声一响,所有班就开始把椅子从教室搬到操场,然后排好方阵,在义勇军进行曲的音乐声中入场。 运动会八点半准时开始,一共进行两天。 像是八百米,接力还有拔河这样的项目都安排在了第一天,等到周五,就是那些扔铅球,跳高跳远这些单人的项目了。 蒋霜霜跳远完一手的沙子,纪因陪着她一起去旁边洗手池洗手。 “因因我们去体育馆看篮球赛吧。”蒋霜霜提议,“我哥说他要上场,我正好去给他加个油。” 纪因点点头:“好呀。” 两人把座椅搬回教室,穿过大半个操场,走到体育馆,观众席快坐满了,她们费了好大劲才找到离球场比较近,还是连着的两个座位。 “你哥哥是穿几号球衣的呀?”纪因问霜霜,准备到时候一起给她哥哥加油。 “我看看啊。”蒋霜霜探头往前张望了会儿,手往前一指:“八号,穿红色球衣的那个!” 纪因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一愣,这不是蒋毅吗? 接着,她又蒋毅旁边被穿九号球衣旁边的人吸引住目光。 少年身高腿长,一伸红色球衣热烈似火,修长指节握着瓶矿泉水,仰头时喝水时下颚线锋利而流畅。 冷白劲瘦的手腕戴着一个黑色护腕。 仔细看了看,纪因辨认出这不是她送给他的那个。 她抿了抿唇,心里不禁有点失望。 他怎么不戴她送的那个生日礼物呀,他不喜欢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昂哥:老婆送的,怎么能被汗水弄脏! 因因:他不戴我送的,他不喜欢qaq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wert 111瓶;wzyuuu 14瓶;nini_ 10瓶;43017957 5瓶;迷小可爱 2瓶;世界微尘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晋江文学城独发 没过两分钟中场休息结束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吹起,双方球员退到各自的球区。 裁判手里拿着篮球,往上空一抛,双方球队各派出一名队员,在篮球掷到最高点时,争抢着去用手拍。 最后篮球被拍到了右边场区,两方队员开始激烈地追逐抢球。 纪因之前也看过别人打篮球,不过都是路过匆匆瞥两眼就走了,还是第一回这么正儿八经地坐在观众席上看。 现场的气氛很热烈,耳边都是加油的呐喊,她听到最多的就是段昂的名字了。 连一开始说着要给自己哥哥加油的蒋霜霜,到后来都用手做喇叭,大声喊着:“啊啊啊啊段昂帅爆了,加油加油加油!” 纪因视线也紧紧跟随在赛场上红色球衣的少年身上。 哪怕她不懂篮球的规则,也感觉出他打球真的很厉害。 一次次跳球,抢球,隔着好远的距离不偏不倚地投中篮筐。 明明很大的运动量,这人却好像一点儿都觉得不累,只是胸膛因喘气而微微有些起伏。 又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后,记分牌往前翻了三页。 一声哨响后,中场休息。 段昂同刚和自己配合的蒋毅击了下拳,笑了下。 阳光下,汗水顺着少年下颚滴落,配着这身红色的球衣,荷尔蒙爆棚了,又帅又撩。 场内女生都欢呼起来。 纪因的手被旁边蒋霜霜一把抓住,她一副激动得不行的样子:“啊啊啊啊因因你快看段昂!” 她以为纪因不认识段昂,兴奋介绍道:“就穿九号红色球衣的那个,打篮球时简直帅爆了!” 纪因的手被她拉着直晃,刚想说什么,段昂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 只见他握着百岁山喝水的动作一顿,表情明显的一愣,像是很意外她会出现在这里。 两人目光遥遥触及,少年唇角往上一扯,露出一个清晰笑容,眉眼张扬肆意。 纪因心底,因为他没戴自己送的护腕而产生的一丢丢失落感,在这一秒荡然无存了。 她眼一弯,也对他露了个笑容。 * 最后一局仍然是段昂在的那一队领先,赢得可以说是毫无悬念。 纪因刚看段昂打篮球时,莫名脸热热的,不停地去喝手里握着的奶茶。 不知不觉就一整杯都喝完了。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对蒋霜霜道:“霜霜你等我一下,我去上个卫生间呀。” 蒋霜霜点头:“行,正好我也有话和我哥说,等会儿我们体育场门口见。” 蒋毅见自己妹妹过来,表情十分欣慰:“不错啊,还知道过来给你哥加油。” 全程都在喊段昂名字的蒋霜霜:“……” 蒋霜霜心虚了三秒,咳了咳,厚着脸皮道:“是啊,为了给你加油我嗓子都喊哑了。” 她说话时忍不住偷偷拿眼光瞄一眼段昂。 她知道自己哥哥和他关系好,不过蒋毅平时出门玩都不带她的,所以她和段昂基本上没什么接触。 这会儿他仰着头喝水,近距离之下,少年下颚线堪称完美,喉结上下滚动。 妈呀,简直性感炸了。 要不是这位大佬平时在学校的名声太凶,蒋霜霜都想拿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了。 蒋霜霜又偷瞄了几眼,想起正事,对蒋毅道:“我手机没电了,等会儿和朋友出去玩会晚点回去,你到时候帮我跟爸妈说一声哈。” 蒋毅没个当哥的正形,八卦兮兮问:“男的女的,你不会早恋了吧?” “切,你才早恋。”蒋霜霜超得意地一扬下巴:“女的,还是个超漂亮的小仙女哦,我们要一去玩剧本杀。” 蒋毅一听露出埋怨的神色:“有小仙女你怎么不知道介绍给你哥我认识认识,亏我小时候那么疼你。” 蒋霜霜呵呵两声,拆她哥的台拆得毫不留情:“介绍了又怎么样,小仙女又不会看上你的。再说了,你还好意思说你小时候疼我,当年你抢我零花钱,骗我帮你抄单词的事我都记着呢!” 蒋毅:“……” 旁边范子钰和杜良听得哈哈直笑。 “说到剧本杀,我突然也想去玩一下欸。”杜良来了兴致。 蒋毅冲着他妹妹话里的小仙女,也很有兴致:“反正今天也没事,我们一起去体验一把吧。” 范子钰打破他们的幻想:“别想了,就咱昂哥这能动手绝不多逼逼的性格,会愿意去玩剧本杀这种全程哔哔哔讲个不停的游戏?” 他去看段昂,相当自信道:“我说得没错吧,昂哥?” 段昂一早就看到了蒋霜霜身边坐着的纪因,自然就知道她等会儿是要和谁一起去。 他拧上了矿泉水的盖子,语气淡淡:“也行吧,去玩玩看。” 啪一声打脸的范子钰:啊? * 纪因上完卫生间,到体育馆门口去等蒋霜霜。 快五点钟了,夕阳西斜,橘色染了大半的天际,面前一排樟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脚步声渐近。 纪因抬起头,看见蒋霜霜和她身后的几个男生。 “因因,我哥和他几个朋友也说想去玩剧本杀,我想着和认识的人一起玩总比和陌生人一起要好,你觉得怎么样?” 蒋毅看到纪因,直接惊呼一声:“我去太巧了吧。” 蒋霜霜一脸莫名去瞅她哥:“诶?” 纪因把她和段昂的关系以及前几天他们吃了饭的事简单说了说。 她对和段昂他们一起去玩剧本杀没意见,几人出了校门,先去附近的必胜客吃了顿,然后坐车去市中心。 玩剧本杀的场馆在新世纪商城五楼。 蒋霜霜按照大众点评的地址找到,一进去,就有人领着他们到一间空房间。 每个房间都会分配一个dm,就是引导玩家游戏的主持人。 问清楚都是第一次玩之后,dm小姐姐推荐了一个适合新手的本子,又拿出几张调查问卷一一发给他们。 “等会儿我们玩的是个情感类的本子,推理线相对要简单一些,适合新手玩具。但这个本子的情感很细腻,不少玩家都玩哭了。” “这里有张调查问卷你们填一下,我好根据结果给你们分配角色。”她一张张发给他们。 纪因按下手里的圆珠笔,低头开始填写。 第一个问题:你的编号。 她低头看了看贴在衣服上的小卡片,写了个数字三。 第二个问题:在场是否有你的cp,如果有,填写出他/她的数字编号。 纪因笔尖刷刷写了个“没有”,继续往后看题目。 段昂坐她旁边,写到第二个问题时,视线若有似无地往她身上贴的小卡片瞥了一眼。 然后快速地写了个三。 这张调查问卷总共就七个问题,只是简单测一测玩家的性格属性,两分钟不到就填完了。 dm小姐姐收到问卷,一份份快速浏览过,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在“在场是否有你的cp”这个问题上,四个男生都写了那个扎马尾漂亮女生的数字号。 问题的关、键、是! 人家小姑娘填写的是没有啊!这看脸的世界! dm小姐姐看了一圈,目光落在段昂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好吧,她自己也是颜控的。 她徇了个私,把两个情侣的剧本分给了段昂和纪因。 纪因之前只听同学玩过剧本杀,今天是陪着蒋双双第一次来。拿到本子后,她看得很认真,还拿笔在备忘纸上记点关键信息。 其他人也拿到了厚厚一沓剧本,一时间房间里只听到哗哗的翻页声。 “你分配的是什么?” 耳边响起少年低沉的嗓音,纪因写笔记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说出了角色的姓名。 段昂唇角一弯,随即说了自己角色的名字。 纪因感觉这个名字好耳熟,低头一看自己整理的笔记,惊讶了一下:“啊,那我们扮演的是一对情侣呀。” “嗯,”他笑了声,“就很巧。” 一旁的dm小姐姐:“……” 不是,说这话帅哥你的良心不会痛的吗! 范子钰看得直挠头:“天啊,我上学时最怕做阅读理解了,这剧情也太长了吧。” 蒋毅扭过脑袋去看蒋霜霜的本子:“妹你扮演的是谁啊?” 蒋霜霜生怕自己重要信息被泄露,立刻护小鸡仔似的把本子护在身前:“诶诶你别乱看!” 二十分钟完本子,开始公聊搜集证据。 大家相互发言,都是第一次玩的新手,有时需要dm 小姐姐帮忙提示一下。 段昂一开始也是不太熟练,进入状态之后就成了全场carry,锁定凶手的问题逻辑环环相扣。 蒋毅被问得从试图辩解到躺平放弃挣扎。 剩下的人都被他说服,票死了蒋毅,成功找出凶手。 最后沉浸阶段,每个人都要念人物的内心独白,房间里响起很煽情的那种bgm,独白的文稿也写得很催人泪下。 纪因念着念着,眼眶有点发酸。 她正担心在这么多人面前哭起来会不会好丢人啊,几声抽泣声在房间响起。 她抬眼,就见蒋霜霜已经开始呜呜呜哭了起来。 蒋毅,范子钰还有杜良三个人也偷偷用手抹着眼泪。 段昂眼皮都没掀一下,面无波澜地坐在其中,仿佛就是那张“我只是个没有感情的菠萝头”表情包。 纪因看看四周,顿时没有了担心丢面子的心理包袱,从纸盒里抽出两张餐巾纸,边擦眼泪边往下念。 这一轮结束,全场除了段昂,都哭得稀里哗啦的,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收都收不住。 段昂:“……” 几人不同路,段昂拦了车,纪因和他坐一辆回去。 她拿出手机,班群里有几条未读消息,是班主任在说下学期文理分科的事。 纪因大概看了遍,回了个收到,再抬起头时,就见旁边段昂正在用手擦着眼睛。 她愣了愣,急忙从衣兜里拿出一包餐巾纸,抽出一张递给他:“手脏的,你别用手擦。” 段昂接过了餐巾纸。 刚刚窗户开着,正好一阵风刮来把沙子吹到了他眼睛里。 纪因看着少年默默拿纸巾擦眼睛的样子,自己脑补了一下,就认为他一定是刚才怕在大家面前丢脸,所以忍着没哭。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了,他压抑的情感就再也憋不住了。 她就说嘛,那么感动的剧情,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随便用纸擦了几下,段昂感觉眼睛里的沙子应该出来了。 这时,一只手伸到了眼前,白净的掌心上放着个蓝牙耳机。 “给。” 段昂不知道她给自己耳机干什么,但还是从她手里拿了耳机。 “你别难过了。”纪因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你哭了取笑你。” 段昂:“?” 不是,他什么时候哭了? 纪因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我也觉得今天玩的这个剧情很催泪,到现在都有点没缓过来。” 段昂听明白了。 他刚想要反驳“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小姑娘往他身边一挪,两人距离瞬间拉近。 胳膊碰到了一起,他闻到她发丝上薰衣草的香味。 纪因点开手机:“我微博里有好多超萌的小奶猫视频,我每次心里难过时就会看这些,特别治愈。” 说完仰起脸看他,见他似有话要说的表情,眨了眨眼问:“怎么了?” “……” 段昂把耳机塞进自己左耳:“没什么。” 纪因也戴上了耳机,她微博里几乎没什么自己的日常,都是转发的萌宠博主的各种小猫咪视频。 她随便点开一个,萌萌的小奶猫就出现在屏幕上。 纪因云吸猫吸得很快乐,看得聚精会神,心里和弹幕一样在啊啊啊。 全然没有发现旁边的人在看自己。 “我最喜欢这只了,你看。”纪因指着手机里的一只小奶猫,一脸开心地和他分享:“奶呼呼的,是不是超可爱!” 段昂看了看视频里几个月大,在地板上学习走路的猫,又抬眼,漆黑的眸子望向她。 小姑娘杏眼弯着,满满都是笑意,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格外柔软。 段昂黑漆漆的眸子望着她,嗯了声,唇角勾起,一字一顿认同道—— “超、级、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3017957 5瓶;世界微尘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晋江文学城独发 纪因回到家,就看客厅的沙发前摞着好几个大纸箱。 苏秀云正把冬季的衣服一件件叠好装进去。 见她回来,苏秀云一脸喜色道:“新家的家具我都已经置办好了,因因你赶快把东西收拾下,明天一早我们就把东西都搬过去。” 纪因最初就知道在这里只是暂住,可突然听到要搬,她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愣了下半晌,才应了声好。 苏秀云心底一直不大瞧得上段昂这个外甥,觉得他成天不学无术,又有那样的爹妈,以后多半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但面子上的功夫她还是会做的。 苏秀云笑着对段昂道:“这一年多来我和小康住你这里真是打扰了,等你舅舅年底跑船回来,我们一定在酒店订一桌好好感谢你。” “不用了。”段昂语气淡淡。 他直接进了自己房,拧门把手时,头偏了偏,目光在旁边的那扇门上停了几秒。 明天之后,里面的人就走了,他再也不用早起,装作是恰好一起上学。 段昂收回视线,推门进了自己房间。 纪因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听姨妈的话开始收拾。 她当时来这儿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行李箱,东西不多,半个小时差不多就收好了。 明天搬家要早起,纪因今晚没有熬夜学习,早早就上了床。 但翻了几次身,都没有睡着,她又睁开眼,手枕在脸下,朝着窗户那一边侧躺着。 纪因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不舍,可下一秒又感到奇怪,不知道自己舍不得什么。 明明她在这里也就住了两个多月啊。 第二天早上醒来,纪因去洗漱好,把被子上的被套拆下来,和床单一起折叠好收进行李箱。 又去找苏秀云要了一个纸箱子,将这些放进去,哗啦撕开胶带,拉开长长的一条贴在纸盒上。 整张床只剩下一块木板,她坐在边上,以前看着小小的房间现在显得空荡。 楼下传来大货车的喇叭声,她探头往窗户外一望,两个身材壮实的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 没多久,苏秀云在外面喊:“因因,刚搬家公司的人打电话说他们到了,你东西都收拾好了没?” 纪因去开门,点点头道:“姨妈,我好了。” 苏秀云往里一看,是都收拾得整齐了:“我先下去了,锅里还有点面条,你去盛起来吃了吧。” 搬家的人很快上来,苏秀云招呼着他们一样样往下搬。 “这个箱子里面装的全是易碎的碗和碟子,你慢点,别弄碎了。” “诶诶,楼梯口那么比较窄,你搬这柜子时小心别磕破漆了。” 门敞开着,搬家工隔七八分钟上来一趟,把一箱箱塑封着,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大纸箱搬走。 纪因抱着书包坐在沙发上,低头掰着钥匙扣,将其中一把钥匙退下来。 客厅也变得很空,对面的房门一直紧紧关着,她不好意思去敲门把人叫醒。 手机响了,是姨妈打过来的,纪因接起。 “箱子都搬完了,因因你快下来吧。” “哦好的,我马上就下来。” 纪因将那把钥匙放在了茶几上,又去看了眼对面的房门,还是关着的。 毕竟住一块儿几个月了,现在要走了,她想和段昂说一声再见。 不过看来是没机会了。 房间里,段昂听到了关门声,他拉开窗帘,一分钟后,少女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他看着她坐上那辆大货车,车发动,慢慢拐出了巷子。 - 货车开了二十多分钟到目的地。 这一片都是新建好的小区,楼层很高,绿化做得也不错。 纪因在楼底下守着货车,等东西都搬完了,她跟着苏秀云坐电梯上到十一层。 苏秀云用钥匙开门,领着她进到一个小房间。 “因因你就住这间。除了主卧就这间最大了,这里的床啊,桌子都是我在家具市场买的好牌子,可贵了。” 纪因忙道:“谢谢姨妈。” “哎,我们之间哪用得着这么客气。” 苏秀云笑着摆手,又道:“等你爸爸给你打电话时,你要和他说说啊,至少让他知道你在我这里没被苛待是吧。” 纪因眼神一黯。 爸爸已经很长时间没和她联系过了。 然而看着姨妈殷切的目光,她听话地点了点头:“好,我会的。” 苏秀云满意了。 每个月月初纪景明都会给她卡里汇一万块,而纪因一个月的花销一千不不到,收养这个侄女怎么想都是个赚钱的买卖。 又说了会儿话,苏秀云才离开。 客厅里箱子放了七八个,纪因找到用黑笔写了自己名字的那个,拖回了房。 - 新房子离学校远一些,而且没有直达的车,中途要转一道。 纪因每天上学六点钟不到就要起来了,好在现在天气暖和,早起没那么痛苦。 转眼到了六月,最近大家聊天时常会聊到马上要选的文理科。 自习课上。 “因因你是选文科还是理科呀?”旁边,蒋霜霜托着腮问。 纪因写作业的动作一停,想了想,摇头小声道:“我还没决定好。” 纪因想问她:“你呢?” 蒋霜霜叹口气,也摇头:“我也还没想好。” 她从桌洞里拿出一袋抹茶味的百醇巧克力棒,看了眼窗户外,没有巡查的老师,撕开先给了一根纪因。 自己又拿了一根,边吃边道:“我爸想让我学理科,说以后毕业了好找工作,我妈又让我学文科,说在大学读个马哲专业,不管是考事业单位还是公务员都有优势。我都不知道听他们谁的。” 她正说着,班主任刘耀远手里拿着一沓纸走了进来,站到讲台前对班长道:“你来把这个发一下。” 从前往后,一张张传下来,纪因拿到一看,是张文理分科意向表。 班主任道:“这表你们星期五前就要填好交上来,选文还是选理不是儿戏,你们都回去和家长好好商量。” 纪因把这张表放到书里夹好,晚上回家之后,她握着手机,给纪景明拨出了一个电话。 手机嘟嘟嘟声持续了十几秒,就在她以为会自动挂断时,电话接通了。 “喂?” 纪因叫出了好久没喊出口的称呼:“爸爸。” 纪景明听到是她,像是松了口气般了,顿了顿问:“是因因啊,你在姨妈那里住得还习惯吗?” 声音里显出疲惫感。 “习惯的,姨妈对我挺好的。爸爸,我们马上要分文理科了,你觉得我选什么比较好呀?”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电话那边响起助理的声音。 纪因模糊只听到“账”“银行”什么的,别的就听不清楚了。 “爸爸你还在公司吗?” “嗯,最近特别忙。”纪景明语气稍急:“文科理科你喜欢什么就选什么吧,我这边有急事要处理,就先挂了啊。” 几句话匆匆讲完,纪因看着手机屏上的通话记录,连一分钟都没有,她没有得到任何意见。 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桌上的分科意向表,思考了许久,拿笔在文科那栏勾了下。 这张表要家长签字的,她没有爸妈在身边,只能去找姨妈。 苏秀云给她签了名字,把表递给她时,嘴张了张又闭上,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好启齿。 纪因眨了眨眼:“姨妈你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苏秀云露出犹豫的表情:“是这样的,因因。你爸爸每次都是月初把你的生活费打给我,这个月都七号了,你爸爸钱还没打来。” 说完又马上补充:“姨妈不是催着你要钱啊,只是现在物价水平太高了,我一个月就三千多的工资,要养你和小康真是吃不消啊。” 纪因道:“我才和爸爸通了电话,他说最近公司事特别忙,可能是忘记了吧。” 苏秀云听了她的解释,知道她爸不是故意想赖账就放心了,脸上露出个慈爱的笑容:“好,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因因你快回房休息吧。” “姨妈晚安。”纪因拿着表回了房间。 她把意向表夹到语文书里,整理好书包就去睡觉了,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心里。 过了一个多星期,苏秀云又委婉地向她提起生活费的事。 纪因也有点惊讶了。 她知道这事应该一直是爸爸的秘书在管,那么就算前段时间秘书忙忘了,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想起啊。 “要不我打个电话给爸爸问一下吧。”她迟疑着道。 苏秀云就等着她这句话,马上说了好。 纪因拨出号码,嘟嘟嘟一直响到挂断都没有人接起。 又试了两次,仍是一样的结果。 “爸爸没接。”纪因看向姨妈,苏秀云一脸失望。 她想了想道:“我身上有些钱,这个月爸爸没打来的钱我来给吧。” 从小到大,纪因每个月的零花钱不少,再加上逢年过节的压岁钱还有奖学金,她卡上有将近十万块。 她向苏秀云转了一万块,又试着给纪景明拨过去几次电话,每回等到的都是“您拨打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这样重复的回答。 再到晚上,纪景明的手机直接变成了关机的状态。 纪因心里渐渐不安。 这份不安让她睡得都不踏实,早上五点多,她做了一个噩梦。 纪因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爸爸是做生意的,保持通信畅通很关键怎么会无缘无故关机呢? 纪因越想越不对。 顾不得今天还要上学,纪因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要见到爸爸,问清楚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她抓起床边一件衣服换上就往外跑。 现在时间太早了,很难叫到滴滴,她只能边走边找出租车。 然而走了快半站路,一辆车的影子都没瞧见。 麦当劳里,几个男生刚通了个宵,精神都有点疲惫。 蒋毅啃汉堡时还直打哈欠,他不经意往窗户外瞥去一眼,见到空荡荡的马路上一个女生在四处张望。 那身影看着还挺眼熟的。 蒋毅打了一晚上游戏眼睛有点花,他用手揉了几下,再次定眼看去,惊呼一声:“卧槽!那女生还真是纪因啊!” 其他几人注意被他这一声吸引,也都好奇向窗户外看去。 “才五点半吧,这么早就去上学了啊,太刻苦了吧。” “怎么可能是上学,这个点学校门都还没开呢。” “诶诶,昂哥,你知道纪因是去干啥吗?” 众人扭头去看段昂,结果旁边的座位上已没了人,少年长腿几步迈了出去。 纪因越等越焦急,不知该怎么办好时,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转过头,见到段昂。 晨曦中,少年身姿颀长,对她眉笑了下。 一大清早的,他嗓音有种慵懒的低哑:“你这么早出来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00. 20瓶;43017957 2瓶;世界微尘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晋江文学城独发 一大清早的空气带着几分寒凉,街道两边的松树叶上挂着露珠,摇摇欲坠的。 摩托车一路急驶,有风声从耳边刮过。 纪因第一次被摩托车载,两只手紧紧抓着段昂的衣角,生怕自己摔了下去。 六点多钟,火车站大厅的人很少,彼此连交谈声都压着音量。 纪因走到售票处,看了会儿前面的车票显示屏,对工作人员道 :“我想要一张去c市的车票,七点钟的那趟。” 话音落下,身旁的少年开了口:“我也是,要一张去七点钟去c市的。” 说完从钱包里拿出身份证,往前一递。 售票员熟练地敲了几下键盘,把一张票从窗口递给他。 纪因有些不解:“你也要去c市吗?” “嗯。”段昂看着她,挑了挑眉:“不然我把你送过来了,万一你路上出什么事,我不是得负责。” 纪因倒没考虑到这点,想了想问:“可今天星期四呀,你不去上学了吗?” 段昂看着小姑娘一本正经担心他逃课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声:“你这个好学生都逃课了,我还怕什么。” 纪因被他说得脸红了红。 “离发车还有半个多小时,我饿了,走,我们去旁边的麦当劳吃点东西。” 他抬腿就走,纪因只能跟在他身后。 到点餐台那儿,段昂买了两份早餐,纪因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她从手腕上褪下发绳,用手指梳了梳,扎起一个马尾。 她拿手机,和姨妈说了声,又给班主任发了条请假的短信。 等她再抬头,段昂已经端了餐盘坐下,他将一杯咖啡和汉堡放到她的面前。 “谢谢。”纪因轻声道。 她撕开汉堡外面的包装纸,咬了一口,又忍不住抬眼去瞧段昂。 少年修长的指骨抓着汉堡,眉眼看着仍然有些冷峻,看着一点儿不像是乐于助人的样子。 可是半个小时前。 她在街边等车等得焦急,他突然就出现了。 只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早出来,听到她说想要回一趟c市,连为什么都没问,就骑着摩托车载她来到火车站。 段昂察觉到小姑娘的视线,抬起头,对上一双黑润润的眼眸。 目光在空中触及,纪因先不好意思起来,感觉像自己偷看结果被人抓个正着。 “那个,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一大早要回c市呀?” 她奇怪道。 段昂反问:“你想和我说?” 纪因想了下,摇头。她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这人没什么好奇心。”他笑了下:“你想和我说我就听着,不想就算了。” 纪因望着他漆黑的眸子,心里有些感动,张了张嘴,准备要说什么,被段昂抢先一步。 “纪因,你别再说谢谢了。” 他扯着唇角,笑得懒洋洋的:“你自己数数,你今天一早上给我说几次了。” “……” 好像是挺多的了。 纪因脸上又慢腾腾泛起红。 她不作声了,低下头继续吃手里的汉堡。 两人提前十分钟扫票进站,四个多小时,火车到达c市。 出火车站,正好是大中午,外面的阳光强烈刺眼,纪因拦了辆出租车,对司机报出目的地。 车行驶在宽阔的大马路上,一栋栋高楼大厦从窗户掠过,中途纪因试着给爸爸打了一次,仍是无人接听。 别墅区的安保很严格,外面的出租开不进去,纪因下了车,和段昂一起往里走。 花坛里绣球开得正盛,淡粉色和紫蓝色交相映衬,人工湖里的水在太阳照射下波光粼粼的,几只白色天鹅优雅地浮在其间。 这里的一景一木和她离开时没什么不同,可纪因心里却已经有了陌生感。 离家还有一小段距离,她看见别墅的大门敞开着,纪因踩着草坪上铺着的鹅卵石路一路跑过去。 从前在家里打扫做饭的阿姨不见踪影。装修豪华的客厅里,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提着公文包,正领着一对中年夫妻四处参观。 “这房子地段好,周边环境和配套设施也都不错,要不是房主现在资金周转不过来急于脱手,价格不会这么低,二位要是满意,最好早点签合同定下来。” 见到突然进来的纪因和段昂,年轻男人皱了皱眉,不满的口吻问:“你们是谁,怎么能随便擅闯民宅呢。” 纪因怔了怔,环顾了一圈四周,确定自己并没有走错。 “这里是我的家啊,你们是谁,我爸爸呢?”她心里的惴惴不安感更强烈。 年轻男人问:“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纪景明。” 年轻男人愣了下,对那一对夫妻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两位可以先自己上二楼看看,我把这事处理一下。” 那对夫妻点点头,一起往楼上走。 年轻男人看向纪因,直接道:“我是房产经纪人,你父亲在前几天就委托我们中介卖这套房子了。” 纪因脑子一懵,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我爸爸都没有和我说一声啊。” 经纪人道:“据我所知,你父亲的公司资金链出了问题,欠了银行不少钱,他打算把这套别墅卖了来抵债。” “那我爸爸人呢,我这几天都联系不上他。”纪因担心地问。 男人望向纪因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同情,先前他来别墅和纪景明签合同,见过纪妍一面。 没想到纪景明还有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儿。 他想起之前来客户来看房,别墅二楼有一间房里挂了张女生十岁艺术照,仔细一对照,就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他如实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纪先生应该是今天的飞机飞往美国,和他妻子还有另一个女儿一起。” 这消息犹如一记惊雷,纪因脑子嗡了一声,差点没站稳,幸好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了她一下。 段昂眉头皱起,语气担心:“纪因,你没事吧?” 纪因深呼吸一口气,站好,对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仰头看向经纪人:“麻烦你能给我爸爸打给电话吗,我给他打过好多电话了他都没有接。” 这请求超出了经纪人的职责范围,他不知道这家主顾怎么回事,竟然一声不吭地扔下女儿去了国外。 男人看着这个还在读高中的女孩,心里有点不忍。 犹豫片刻,他点头:“好。” 号码拨出去,这次响了不久就被接通了。 “喂,李经理,是房子的事和买家谈妥了吗?”电话那头,纪景明问。 纪因有点想哭,她咬着唇忍住了,可心里的委屈却怎么都无法压制:“爸爸,你怎么扔下我就去美国了啊,你不打算要我了吗?” 纪景明听到是她,一下子沉默了。 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心里也很愧疚,但他之前为了躲避破产清算,早已将财产都转移到了妻子江琳那儿。 江琳说什么也不愿意带上纪因一起去美国。 他怕自己不忍心,所以才决定到了美国再和她联系。 纪因紧握着手机,电话那边持续安静,过了好久,她才听到一声沉重的叹气。 “因因,家里公司出了很严重的状况,我再待下去会有很多麻烦。” 他解释,“等我过去之后都稳定了,我想办法再给你汇一笔钱,你就在这边和你姨妈一起住吧。” 纪因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说什么。 电话两头都陷入了沉默。 直到广播里的登机提示音响起,纪因听到纪妍的催促:“爸爸,我们要上飞机了呀。” 纪景明声音里有一点无奈和不舍:“因因,我要上飞机了,你在那边好好保重自己。” 电话彻底挂断。 纪因握着手机,过了一会儿,才把它还给经纪人:“谢谢,麻烦你了。” 她道过谢后就往门口走去,纤瘦的背影看着孤零零的,段昂连忙抬脚跟上她。 外面的太阳很晒,灼热的温度让棕榈树叶子都蔫蔫的泛出枯黄,纪因掌心却沁出冰凉。 她浑浑噩噩地往前走。 身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将她冰凉的小手完全握住。 她侧头望向段昂,大约是心底太难过了,这时都忘记了害羞,思维连带着也变得迟缓。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这才想起他跟着自己一起来的。 “你中午想吃什么,辛苦你陪我过来了,我请你吃饭吧。” 声音克制不住地颤,可没有办法,这已经是纪因很努力的结果了。 段昂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盛夏热烈的太阳光中,少女脸色苍白,眼睛泛着红,湿漉漉的,粉色唇瓣已经被咬出一道白痕。 他心里忽然疼的不行。 这一瞬间,他脑子没有太多的想法,凭借本能般地伸出手,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拽。 然后抱住了她,声音低哑温柔。 “纪因,你想哭就哭出来,别憋在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ini_ 10瓶;43017957 3瓶;世界微尘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晋江文学城独发 纪因鲜少这样失态,在外面,埋在一个男生怀里放声大哭。 可是她心里实在太难受了。 很小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是私生女,但小孩子的敏感已经让她感觉到江琳不喜欢她。 四岁多一点的时候,她和纪妍一起在别墅门口玩滑滑车,撞到一起摔倒了。 闻声赶来的江琳急忙抱起纪妍,又是擦眼泪又是哄,声音特别温柔,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膝盖也磕破了皮,却只能一个人坐在花坛边,自己掀起小裙子,低头呼呼去吹伤口。 晚上爸爸回来了,给她换了创口贴,为了哄她还给她买了一个草莓甜筒。 那时纪因就想,妈妈不喜欢她没关系,至少爸爸是疼她的。 后来上学了,她很用功地学习,每次考班上前几名,在家里也从不任性发脾气。 她以为这样,爸爸就会一直喜欢她了,可原来不是的。 纪因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少年胸膛结实微暖,她被他搂在怀里,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后背。 那样温柔有耐心,她的情绪就有些收不住了。 到最后纪因哭完了,抽噎着抬起头,就看见段昂黑色的t恤湿了一大块,上面都是她的眼泪。 段昂从裤兜里摸出一包餐巾纸,拿出一张递给她。 她接过,低着头擦脸上的泪痕。 还是难过的,可放肆地大哭一场过后,心里就没有之前那么堵得慌了。 不过她又尴尬起来,不知道怎么面对段昂,和他那件被自己哭湿了的t恤了。 “对不起,我把你衣服弄脏了。” 段昂微微垂眼,对上小姑娘湿漉漉的眼眸,鼻尖泛着点儿红,样子可怜极了。 就在几分钟前,她小脸埋在他胸膛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温热的眼泪浸湿了t恤,渗透到了他心脏。 现在想起,他心里还似被紧揪着一样疼。 “没事,”他往前走,“去吃饭吧。” “好。”纪因忙跟上。 她打定了主意,这顿饭一定要她来请,不然太亏欠他了。 两人来到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吃完又到火车站,买了两张回去的票。 离发车还有半个多小时,他们坐在候车厅里,纪因戳开手机,又拿出两只蓝牙耳机塞上。 段昂坐她身边,侧头就看见她手机里正在放的内容—— 一只肥肥的小橘猫满地打滚。 他想起她之前说的话,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看可爱的小猫视频,可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不知道她要看多少心情才能真正好转。 三点过五分,纪因和段昂一起上车,找到票上对应的座位坐下。 纪因今天起得特别早,再加上大哭一场耗费了精神,现在坐在平稳行驶的火车上,眼皮越来越沉。 她打了个哈欠,支撑了会儿,还是没抵抗住绵绵困意。 段昂再侧头往她那边看时,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夏天车厢里的冷气开得足,他站起身,一路往前走,那些推着售货车的小商卖的都是卖矿泉水和各种小零食。 走到顶前面,他才买到一件珊瑚绒的薄毯。 段昂回到座位,动作小心地把毯子给纪因披上。 她明显睡得熟了,靠在座椅上小脑袋往旁边一歪一歪的。 他刚坐下,肩膀上突然传来很轻的一点重量,下一秒,她的呼自他脖颈一侧擦过。 软绵绵的,像世上最柔软的那根羽毛,还带着几分桃子的清香。 时间似被定格住,一秒,两秒。 过了好久,段昂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但仍不敢有很大的动作,说不清是怕将她弄醒,还是舍不得这一刻的亲密。 段昂侧眸,她睡着的模样乖巧又美好,就如同她的性格一般。 他真觉得她哪哪儿都好,便更加不能明白,她亲生的父亲怎么能舍得丢下她不管。 提前一刻钟,火车内响起即将到站的电子提示音。 纪因被吵醒了。 睡了一路,刚睁眼时她头都有点昏,意识还是恍惚的,一时没记起自己身在何处。 缓了几秒,察觉自己正枕在段昂的肩膀上,她脸颊一热,整个人瞬间清醒。 她赶紧坐直身体,第一反应是去看他的肩膀,那一处的衣服是干的,没有任何水痕。 纪因小小地松了一口气,还好她睡着的时候没流口水,不然这一年之内她都没脸再见他了。 头低了低,她看见自己身上盖了张薄毯,疑惑了一下,以为是段昂找乘务员替自己要的。 就这时,两个年轻女人拖着行李箱从她身边路过,边走边抱怨。 “总算到站了,这一路我都快冻成狗了。我第一次坐火车,才知道这里不像高铁可以找乘务员要毯子。” “哎,我也是冷死了,看来以后再坐火车出差都要自己多穿件外套。” 纪因正在叠毯子,闻言动作一顿,困惑地偏过头去看段昂:“这张毯子毯子你哪儿弄来的呀?” “我买的。”段昂轻描淡写地说。 纪因惊讶地眨了眨眼。 她本以为是他看自己睡着了去找乘务员要来一条毯子,这样她都已经觉得他很好很周到了。 却没想到是他特意去买的。 她没什么行李,把折叠好的毯子抱在怀里,跟在段昂身后走出火车站。 他的摩托还停在路边,段昂长腿一跨坐上去,纪因坐到了后面,和早上时一样拽着他衣角。 段昂直接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 晚上气温降了些,空气里溢着洋槐花的淡香,树上的知了“吱吱吱——”不停地叫。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他问。 纪因认真思索了会儿,对他道:“我还是先住在我姨妈这儿,我爸爸说之后会给我打一笔钱,我每个月再给姨妈生活费。” 她把一路抱怀里的珊瑚绒毛毯朝他递去,要还给他。 段昂听她这么说,稍微放心了些。 再去看她手里那件粉红色,上面印着几只卡通小猫图案的毯子。 他笑了声:“你拿回去吧,这样的我带走也没法用。” 纪因看了看那毯子的样式,特别可爱少女,给他用好像是不太合适。 她收回了手,心里的疑惑却没有消除,仰起脸看着他,忍不住问出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段昂自己其实也不知道。 很多时候,行动都是快于思维一步,一大清早听她说想去c市,便早饭也不吃了,直接骑上摩托车带她去火车站。 见她委屈又咬着唇忍住不哭的模样,他心里反倒是像被什么刺着一样疼,没多想就把人抱到了自己怀里。 段昂扬了扬眉:“对你好不应该吗?我生病时你不是给我煮了粥,后来又请我吃了你做的咖喱饭。” 他一样样列举:“哦对了,后来我生日,你不是还给我买了礼物。” 纪因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他对她好,是在知恩图报吗? 还是滴水之恩,涌泉报的那种。 毕竟和他对她的帮助比起来,她做的那些都不值一提。 晚风徐徐吹,段昂手握着摩托车的方向把,抬了抬下巴:“行了,你快回去吧。” “再见。”纪因对着他挥了挥小手,抱着那件珊瑚绒毯转身往小区里走。 段昂目光一直落在她背影上,等着她进了小区,才右脚踩下启动,发动摩托开走。 - 纪因在第二天收到了一笔十万的转账,随后就接到了一通来自美国的电话。 手机上号码备注的是爸爸,说话的却是江琳。 女人冷冷道:“这笔钱是你从现在到十八岁的赡养费,我已经做得够仁至义尽了,希望你也有点自知之明,从今往后别再打扰我们这边的生活。” 纪因没有空伤心,她得想想自己以后怎么办。 她查了查自己卡上的余额,加上这十万,将近二十万。 可是住在姨妈这里,说好了每个月要付一万块的生活费,她所有的钱加起来都不够住两年。 纪因没有办法,只能找到姨妈,把目前的情况和她说清楚。 “姨妈,我爸爸去了美国,我手头的钱也不多,生活费我能少给一些吗?”她难为情地问。 苏秀云当然不愿意。 这小半年里每个月账上准时汇入一万块,她全都攒了下来,这对她而言都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她还指望着两年后靠着这些钱给她儿子买房子付首付呢。 然而转念一想,要是纪因走了,她更是一分钱捞不着。 苏秀云松了口:“那好,以后 一个月你就给我五千块吧。” 她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姨妈不是贪你那点钱,但你要是出去租房子,光是房租一个月就要两千多,还有水电煤气伙食费,关键是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啊。” 纪因没想过搬出去,也是考虑到自己年纪小,还是女生,一个人住在外面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 转眼期末考试,纪因文科成绩年级第一,等开学分班了之后妥妥是尖子班。 蒋霜霜本来选的理科,但这次期末她物理和化学都是将将及格。 倒是政史地这三门考得 还行,她父母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让她去学文。 “我看了我文科排名,年级排三十四,等开学了我们俩应该能分到一个班,到时候因因你这个文科大神一定要多罩着我呀。” 走在坐公交的路上,蒋霜霜挽着纪因的手笑嘻嘻道。 纪因笑了笑:“没问题呀。” 纪因等的那辆公交先到了,她和蒋霜霜挥手告别:“我上车了,我们下个学期见。” “嗯嗯下学期见。”蒋霜霜笑着使劲挥手。 高一还没有补课,纪因一个暑假都待在家里,写完了学校里发的作业就写自己买的一些卷子。 这里七八月最热,纪因的房间又在朝南这面,一到中午时屋里热得能蒸桑拿。 她开了几天空调,然后苏秀云就拿着电费单在她面前念,一副心疼不已的样子。 纪因听得不好意思了,除了实在热得受不了时开一小会儿空调,其他时候就只吹电扇。 她在网上买了个宿舍专用的小风扇,放在书桌上,每天写作业时对着吹,这样好受了一些。 十点多钟时,纪因洗完澡换了睡裙,插上吹风机的插头,一边吹头发一边背单词。 正背着,她听见几声敲门,以为是姨妈,关了吹风机过去开门。 结果一看,站在门口的是向康。 “有什么事吗?”她问。 向康看着纪因,少女刚洗完了澡,杏眼水盈盈的,穿着一件绿色荷叶边的纯棉睡裙,肌肤似豆腐般吹弹可破。 乌黑柔顺的长发散再肩头,微微湿润,还有些凌乱,这副模样清纯好看得过分。 纪因见他一直不出声,奇怪地又问了遍:“表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向康回过神,干咳了声:“我数学卷子上有道题要用高一上册的知识点,我书放学校忘带回来了,想借你的用一下。” “你等一下呀,我去拿。” 纪因记得自己高一的数学书放在柜子最上面,踮起脚尖去够,因为胳膊向上伸,睡裙被带着往上扯了点。 腰肢纤细,裙子下的那一双腿生得雪白匀称。 似精雕的美玉,没一点瑕疵。 “给。”她找到后,走到向康面前,将手里的书递给他。 “谢、谢谢。”向康磕巴了下。 他握着纪因给的书,却不太想写什么数学题了,他感觉身体里燥热得慌。 向康把数学书往桌上一扔,准备去冲个澡,他走到阳台要收换洗的衣服。 他拿着撑衣架,本是要收自己的睡衣和短裤,目光一偏,落在很旁边几件不同颜色的内/衣上。 向康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刚才看到的那双腿,像被什么迷住了心窍,他匆忙地用撑衣架收下一件。 第二天清早一起来,纪因就踩着拖鞋去阳台。 向康现在也放了暑假,几乎天天在家,再把自己的贴身衣物挂在外面纪因就很不好意思了。 可惜家里只有这一个阳台能晒衣服,纪因于是每天晚上洗了,一大早就去收。 她把收下来的衣服抱回自己房里,一件件叠好,发现少了一件白色的内衣。 纪因又去阳台看,并没有看到,只有个衣架孤零零地挂栏杆那儿。 她有些奇怪,想起昨天夜里下大雨,还刮了风,说不定是被风吹下去了。 那肯定是找不到了。 纪因吃完早饭,去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十几个小夹子,想着再晒衣服就用这个夹着,这样就算刮大风也吹不走了。 连着几天,向康都很晚才起来,吃饭时都哈欠连天,挂着很明显的黑眼圈,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苏秀云以为他是用功读书,每晚学习到深夜才搞成这样的,非常心疼。 饭桌上,她劝道:“小康啊,妈知道你现在学习任务重,但是身体也要紧啊,你别为了学习把身体熬坏了。” 说着,她拿筷子往鱼肚子夹了几筷子新鲜又刺少的肉,放到儿子碗里。 向康心虚,扒饭的空当悄悄往纪因那里瞄去一眼,她低着头,露出小巧白皙的下巴。 他看得心里越发虚,可又似被什么勾着,痒得难耐。 当天晚上,凌晨一二点了,向康还没有睡,他手里抓着自己偷来的那件,怎么弄都觉得不够不满足。 心里仍然空虚又躁热。 今天苏秀云没在家,她在超市工作,每个月都有一天要通宵清理货物,至少要忙到早上六七点才能回来。 向康没穿鞋,光脚走到纪因的房门门口。 他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压不过心底如火般腾腾烧着的那股邪念。 向康轻轻拧开了门把手。 房间里的窗帘开着,月色倾洒进来,映照出少女姣好的容颜。 她侧身睡着,乌黑的长发铺散开,穿着白色的睡裙。 裙口微微敞着,露出白皙的一片,身线更是婀娜有致。 向康掌心出了许多热汗,心里紧张更兴奋,手颤抖着摸到了纪因的小腿上。 他贪婪地咽了咽口水,盯着她的睡裙领口看了几秒,手又朝着那儿伸去。 而这时,纪因醒了。 这段时间天气热,房里又没开空调,她其实都没怎么睡好。 浅浅睡眠中,她感觉到身上有黏热的触感,很不舒服。 一睁眼见到房里的模糊人影,纪因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入室行窃的小偷。 等看清了脸,纪因更惊讶,恐惧感并没有丝毫减轻。 她之前把向康当作自己亲人,没有对他过多设防,可没有哪个表哥会大半夜闯进妹妹的房间。 纪因抓起薄毯紧紧盖住自己,冲他大声喊:“你快出去,不然我明天告诉姨妈了!” 向康没想把她吵醒,他色胆子一向小,敢趁着她睡着从她这儿揩点油。 可她现在自己醒了。 向康慌了一瞬,然而他看着少女因害怕而睁大的眼,露在薄毯外小巧白皙,还不停发抖的小脚。 这一瞬间,向康色迷心窍,胆子突然变大了起来。 反正她那个爸爸已经去了美国,明显是不要她这个私生女了,她在这里无依无靠的。 就算他真做了什么,她有谁能依靠呢,而且出了这种事,凡是脸皮薄的小姑娘都不好意思和别人说,不怕自己的名声毁了吗! 这个念头一起,向康就无所顾忌了,他如饿狼扑食一般扑向纪因,将她压制住。 盖在她身上的薄毯被用力扯开,他又去扒她的睡裙。 纪因要吓死了,拼命地挣扎扭打。 然而男女生之间天生力气悬殊大,她用尽了全力也推不开他。 “我不真动你,你让我亲亲就好。”向康制住她乱动的胳膊,哄骗道。 纪因拼命抵抗,瞄到书桌上放着的玻璃水杯,胳膊费力伸过去。 指尖一点点往前够,终于抓住了杯子。 她对准他的头,手颤抖着,用力地砸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入v啦,入v那章章节评论都发红包!!希望各位小可爱支持一下哇,不要养肥我qaq 从下章起因因和昂哥就会甜起来啦!!两个人都会变得更好哒! 然后宣传一下新文的预收,喜欢的小可爱收藏一下呀~ 《浓情》 【1】 a大没谁不知道沈燕纾 家世好,生了双勾人的桃花眼,看着就薄情冷性。 直到一天 一张照片在校园论坛疯传—— 暴热的夏天 少年黑t,唇角懒洋洋勾着,修长分明的指节捏着把伞,撑在一身绿油油军训服的小姑娘头上。 小姑娘扎个好乖的丸子头,皮肤瓷白,明眸善睐 气质干净的一尘不染。 众人:“!!!” 还没来得及欣赏完“浪荡公子哥被清纯小软妹征服”的好戏 又有新料爆出: 照片上的小姑娘叫温吟,是个结巴。 底下评论瞬间倒戈,被赞得最多的那条是: “残疾人怎么可能嫁到沈家,也就是玩玩而已。我赌不到半年沈燕纾就甩了她。” 【2】 包厢里 沈燕纾嘴里叼着烟,捏一副牌,姿态散漫到了极致。 有好友提到那个帖子 他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看一眼,目光又落回牌上。 想起小姑娘被亲得杏眼湿漉漉的,结结巴巴叫“哥、哥哥”时那模样。 半晌,低笑了声,来了句:“确实挺好玩的。” 学期末,那帖子又被挖出 当时被赞的最多的那条评论又多了无数回复: “层主神预言啊啊啊啊果然半年不到沈燕纾就玩腻了。” 却没人知道,分手的那天,暴雨,风冷的刺骨。 沈燕纾在温吟楼下等了一夜。 指节冻得泛白,一刷朋友圈 看到的却是小姑娘在阳光明媚的海滩,玩得笑靥如花的照片。 身后还他妈有个男的在帮着撑伞! 沈燕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