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妃她是满级大佬》 第一章 不小心终结了重生者 (新文求收,求评,求点击) 雒栖院内,早已过了晨起的时辰,却依然安静。   院里的梧桐树上,颤颤巍巍的飘落下几片金黄色的落叶,带来了些秋意。   伺候在雒栖院的婢子们,人人都神色紧张,连小声的交谈也不敢,只能用眼神交流。   ‘大小姐今日怎么了?’   ‘不知道……昨日从善若寺回来时,不是好好的吗?’   ‘那怎么一觉醒来,整个人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眼神还很瘆人!’   守在房门外的两个大丫鬟,默默对视一眼,结束了眼神的交流。   在她们不远处,还有几个端着洗漱铜盆的二等丫鬟,低着头等候着。   房间内,娇小的人影,藏在重重纱幔后的雕花大床上。   不过八九岁大的女童,身上还穿着寝衣,凌乱的被褥被她踢到了一边,整个人以一种放荡不羁的姿势坐在床上。   ‘这特么是怎么回事?’   女童原本精致如画的五官,此刻却显得阴沉得可怕。   尤其是那对眼睛,不复以往湿漉漉的清纯,而是裹着寒冰,让人望而生畏。   沈未白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喝了几杯酒,睡了一觉,怎么醒来后,就缩水了?   不,这还不是缩水的问题!   她、她特么根本就是换了一个人!她这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灵魂,蹦跶到了另一具身体中?   沈未白闭了闭眼,希望这一切都是梦。   醒来后,一切都恢复原样。   可是,这根本就不是梦!!!   沈未白冰冷的眼眸里,升起一抹烦躁。   她如此肯定这不是梦,是因为她的脑海里,除了自己的记忆外,还存在着另外,同一个人的两种记忆。   简单来说,她就是碰上狗血的穿越梗了。   而这还是加了料的穿越梗!   如今,在她占据的女童身体里,存在着三种记忆。   大致就是,来自未来的尹千梧死了之后,重生回到了自己小的时候,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沈未白突然出现了,不仅抢占了身体的所有权,还以第三者的角度,‘观看’了两个尹千梧的记忆。   所以,现在的她知道,这个尹千梧将来死得凄惨,想要重生改变命运。   可惜,这逆袭之路还未开始,就终结在了她这个穿越女身上!   ‘难道以后我就要顶着这个尹千梧的身份,在这个时代活下去?’   ‘冷静!我要冷静!’沈未白闭着眼睛对自己说。   ‘冷静个x啊!’   ……   雒栖院的管事嬷嬷来到门前,守在外面的婢子们,在她如刀的视线中,把头埋得更低。   “大小姐呢?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向老夫人和夫人请安?”张嬷嬷神情倨很是傲。   大丫鬟如碧福了福身,向张嬷嬷解释:“大小姐有些不舒服,还未起身。”   “还未起身?”张嬷嬷脸色越发难看,眼珠一转,直接朝房门迈步,“既然不舒服,就让老奴进去看看,也好向夫人请示,给大小姐请个大夫。”   站在门口的如碧和如莲根本拦不住张嬷嬷。   眼看着,张嬷嬷抬起的脚就要落在房内的地板上,房中却传来一道稚嫩,却清冽得让人发颤的声音,“滚!”   张嬷嬷微胖的身子一怔,竟然吓得连退几步,差点没从台阶上跌下。   “嬷嬷小心!”   站在她身边的如莲如碧,赶紧伸手扶了一把,才没让她当众出丑。   缓过神来的张嬷嬷,难以置信的看向房门,声音气得颤抖,“如、如此粗俗!大小姐怎能口出这等粗陋之言!”   “嬷嬷见谅,大小姐人不舒服,才会语出不当。”如莲赶紧赔罪。   “哼!”张嬷嬷对着她们甩了甩袖,板着脸道:“既然大小姐不舒服,老奴这就请夫人来探望。”   说完,她便拂袖离去,根本不顾如莲如碧的劝阻。   这怎么办?   如碧如莲二人焦急得跟蚂蚁上热锅似的。   一旦今日的事,被夫人知晓,她们大小姐恐怕又会受罚。   如碧如莲一同踏入了房中,也不敢走近,直接跪在门口,俯身在地。   “大小姐,张嬷嬷去请夫人了,还是让奴婢们伺候您起床更衣吧。”如莲声音急切。   如碧几乎要哭了起来。“大小姐,再不起就来不及了。”   沈未白此时心情本就不好,也不在乎那位张嬷嬷要如何,现在听到两个婢女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的道:“你们慌什么?”   如莲如碧欲哭无泪。   她们能不慌吗?大小姐若是受了罚,她们这些伺候的能讨得了好?   “别跪着了,去一个人到菩提苑告诉老夫人,就说我人不舒服,耽误了晨省。”沈未白说完这句话,直接倒在床上,拉着被褥侧身盖好,闭上了眼睛。   “大小姐……”如碧还想劝。   但是,如莲却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口。   两人退出房门后,如莲才赶紧让站在门外候着的二等丫头散去,又差了个腿脚快的丫头去菩提苑。   “如莲姐,这……”如碧不太明白。   如莲只能提醒道:“大小姐的意思你不懂?只要老夫人那边的人来了,夫人就算亲临,也为难不了大小姐。”   “可、可老夫人会派人来吗?”如碧还是有些担忧。   在这安亭伯府中,老夫人更在意的是男孙,对于膝下几个孙女大都不太在意啊!   如莲却道:“既然大小姐这么安排,自然有她的道理。”   雕花大床内,沈未白闭着眼睛,在整理着原主的记忆,对于即将到来的风暴,完全不在乎。   沈未白在尹千梧的记忆中,还找到了有关于这个张嬷嬷的事……   ------题外话------   亲爱的们,我带着香香的新文来了!   每次一到开文的时候,内心就各种忐忑。   怕自己跟不上市场的变化,迎合不了如今读者们的口味。怕自己满怀希望的开文,结果却无人问津。   不过,纠结许久,还是决定写自己想要告诉你们的故事。   前段时间,刷微博的时候,看到有人说,我们这类文都属于古早文了……哈哈哈哈哈……古早文就古早文吧。   我依然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写自己的风格(哪怕古早),但也希望大家多一点耐心,对我多一些信任,或许,我也能写出好看的古早文?   好啦好啦,废话不多说!   新文照常求一波一条龙……求收藏,求书评,求点击……欢迎大家多多在评论区和我一起讨论书中剧情和角色!   爱你们! 第二章 以老夫人治夫人 (求收,求评,求点击) 这位张嬷嬷是安亭伯府,伯爷夫人,小韩氏的人。   在这个时代里,女子还未及笄之前,院中事务都有管事嬷嬷掌管,管事嬷嬷一职还兼顾了规矩上的管教。   张嬷嬷,就是小韩氏派到雒栖院的管事嬷嬷。   至于这小韩氏……   雕花床上假寐的沈未白,睁开眼睛。眸色中的深沉与她稚嫩的五官格格不入。   尹千梧是安亭伯府里唯一的嫡女,是前伯爷夫人大韩氏所生。   大韩氏生育了一子一女,生尹千梧时,落下了产后虚弱的病根,在她一岁时病故。   而小韩氏,则是大韩氏的族妹。   大韩氏生病的那一年,韩家家道中落,小韩氏前来投奔,贴身照顾族姐之余,还不忘与相貌俊美的安亭伯眉来眼去。   在大韩氏病故后,没多久,安亭伯就娶了小韩氏做继室,成了这安亭伯府的新女主人。   一开始,小韩氏对伯爵府这嫡出的兄妹还算照顾,后来自己生了个儿子后,便冷淡了许多。   尹千梧的兄长年长她三岁,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出府去了负有盛名的郎山书院读书。   小韩氏膝下无女,只有一个宝贝儿子,对于府中的嫡女庶女向来不怎么关心,都丢给了各院的管事嬷嬷看着。   安亭伯府的另外两位小姐,尹千梧的两位庶妹,起码还有姨娘在身边。反倒是尹千梧这位嫡出的大小姐,真成了没娘的孩子,一个管事嬷嬷都能骑到她头上吆五喝六。   ……   松雪院中,小韩氏精致妆容下,神情却很冷漠,甚至有些烦躁。   张嬷嬷一来,就跪地哭诉,“夫人,您要替老奴做主啊!今日,老奴见大小姐过了晨省的时辰,还未起身,便好心探望,没想到还未进屋,就被大小姐给骂了出来,她还佯装生病。老奴只能来请夫人过去一趟了。”   小韩氏听完之后,心情越发烦闷。   昨日伯爷带着家中女眷去了一趟善若寺,没想到却碰上了菩贤先知。   那先知甚是有名,不知多少达官贵人想让他看命相,这等大能之人,被安亭伯府的人遇上,自然是不会放过机会的。   只是没想到,菩贤先知的一席话,让安亭伯府的其他人都喜出望外,却让小韩氏一整夜都心神不宁,忐忑不安。   听了张嬷嬷的话,又想到困扰了自己一夜的事,小韩氏忍不住在心中诅咒,‘那贱丫头病死了才好!’原以为不过是个没用的丫头,却没想到,差点就要毁了自己的谋算。   “如此,我便跟你去一趟。”小韩氏收敛心中思绪,面无表情的站起来,拂袖而行。   张嬷嬷心中大喜,仿佛就要看到尹千梧被小韩氏惩罚的样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也赶紧跟了上去。   ……   雒栖院中,如莲如碧紧张得手脚都在颤抖。   守在院门的粗使丫鬟一路小跑进来,对二人福身,“两位姐姐,夫人和张嬷嬷来了!”   这么快!   如莲如碧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顿时一紧。   松雪院的人来了,但是菩提苑的人却还不见动静。   还不等如莲如碧想出对策,小韩氏就带着丫鬟嬷嬷粗使婆子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   张嬷嬷跟在队伍里,神情耀武扬威,好不得意。   “如莲如碧见过夫人。”   二女立即在门前福身。   小韩氏眼神极冷的扫过她们,“身为奴才,却把主子照顾得生了病?来人,这雒栖院里的奴才们,都先拖下去各打十个板子。”   “夫人饶命啊!”   此言一出,雒栖院里的丫鬟们纷纷跪倒在地,神情惶恐。   张嬷嬷越发得意起来,心中冷笑。这就是大小姐得罪她的下场!   小韩氏不为所动,站在她身后的婆子们就要上前拉人。雒栖院里,简直乱成一片。   “母亲身为当家主母,自然有惩罚下人的权利。不过,若是要罚,那身为雒栖院管事的张嬷嬷,是不是应该首当其冲,罪加一等?”女童讥讽的声音从屋内传出,顿时让院中一静。   接着,站在院中的所有人,就看到一个身材娇小,单薄,长相却格外精致美丽的女童,只是穿着雪白寝衣,赤着脚站在了门内。   一时间,仿佛满室的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可是她的眼睛却深沉得如幽潭一般。   张嬷嬷听到自己的名字,吓得脸色一白,忍不住往人群中缩了缩,生怕自己被拉出去挨打。   小韩氏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女儿,神情中依旧冷漠。“不是说病了吗?现在又能起身了?”   小小的脸上,突然一笑,如同寒冰乍破,春暖花开。“母亲一来,就顾着惩罚下人,千梧还以为您是故意拖延时间,不想给我请大夫呢。”   小韩氏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这小贱丫头是想要污蔑自己亏待嫡女吗?   这时,院外又有匆匆脚步而来。   还未进门,就有丫鬟喊道:“大夫来了!大夫来了!老夫人听闻大小姐生病,立即将府医请了过来,还让顾嬷嬷过来探望。”   小韩氏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她没想到这雒栖院的事竟然这么快就传到了菩提苑老夫人耳里。   甚至,还派了身边亲近的顾嬷嬷亲自过来。   是巧合,还是算好的?   小韩氏下意识的看向赤脚站在门内青石板地面上的女童,仿佛看到了她讥讽的笑容。   但,等她再认真看去时,却什么都没有了,只是冷冷清清,可怜娇弱的站在那。   “哎哟!我的大小姐,您怎么就这样站着啊!”顾嬷嬷一见尹千梧的样子,脸色立即露出担忧心疼的表情。   她急忙朝尹千梧走去,还不忘骂了满院跪着的丫鬟们一句,“你们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看着大小姐这样,也不知道上前伺候?”   尹千梧这时却突然开口,声音有气无力,完全没有在小韩氏面前中气十足的样子,“顾嬷嬷,不怪她们,母亲要责罚她们,她们又怎么敢轻举妄动?”   “这死丫头!”小韩氏在心中暗恨。   顾嬷嬷脸色一变,看向小韩氏,福了福身,却没有卑躬屈膝。   “夫人有礼了。夫人,不是老奴多嘴,今时不如往日,如今咱们安亭伯府的姑娘们可是衿贵得很,但凡是掉了一根头发,受了一丝委屈,都会让老夫人心疼的。更何况,大小姐还是这府中嫡女,且还生着病呢。”   堂堂伯爷夫人,却被下人斥责,小韩氏几乎把手帕都绞碎了,却敢怒不敢言。谁让这老货是老夫人身边的人?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大小姐扶上床。府医,劳烦你给大小姐好好看看,别落下什么病根。”顾嬷嬷直接越过小韩氏指挥起来。 第三章 尹家有凰,一虚一实 (求收,求评,求点击) 沈未白被安置在雕花大床上,身上被被褥盖得严严实实。   顾嬷嬷不顾小韩氏的脸色,放了雒栖院的一众丫鬟,又把府医带到了床前。   “府医,大小姐有劳你看看了。”顾嬷嬷客气的道。   府医拿的是伯府的俸禄,自然不会敷衍了事。   他让沈未白将手腕伸出,双指搭在纤细手腕上的脉门,慢悠悠的闭上眼睛,捻着胡须,神态从容。   突然,他脸色微变,倏地睁开眼。   顾嬷嬷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讶色,顿时紧张起来。“府医,大小姐身体如何?”   原本,别说是小韩氏了,老夫人万氏接到禀报后,也以为是小孩子赖床,寻的借口。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就算是借口,老夫人那边也得让府医来看看,求个安心。   结果,病还未探得真假,顾嬷嬷却看到了小韩氏大发神威的画面。   在这府中,老夫人向来与小韩氏不和,她身为老夫人的身边人,自然要借机打小韩氏的脸。   甚至,顾嬷嬷心中已经决定,就算大小姐真个是装病,也会让府医说出个一二来堵住小韩氏的嘴。   却没想到,看这府医的神色,大小姐是真的病了?   府医面色渐渐凝重,他抬手阻止顾嬷嬷说话,又松开脉门,起身查探了一下床上女童的瞳孔和脸色。   小小的姑娘,倒是十分安静,巴掌大的精致小脸,显得格外的可怜。   “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脉搏有些虚,就是需要静养,多休息,不能受刺激。”府医捻着下颌上的短须,向顾嬷嬷回话。   府医能在伯府上供职,自然也是有本事的。   顾嬷嬷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又问道:“若受了刺激,劳累到了又会如何?”   府医想了想,才谨慎回答,“可能会导致昏厥,让身体越发孱弱,恐有碍寿命。”   “啊!”顾嬷嬷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又忙问道:“那可有什么办法医治?”   府医道:“只能不受打扰的静养,不宜劳累,不可动怒,多吃补品了。”   顾嬷嬷记下府医的话,又对沈未白道:“大小姐,府医的话您可听清了?从今个起,您要仔细着自己的身子,千万不要劳累动怒。”   沈未白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与顾嬷嬷对视,等她说完后,才用细若蚊吟的声音道:“我不愿见张嬷嬷,只看着她那张老脸,我便觉得心里堵得慌。”   此言一出,躲在小韩氏身后的张嬷嬷脸色骤然一变。   然后便是小韩氏,脸色阴沉得十分难看。   她没想到,尹千梧竟然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顾嬷嬷此刻可不敢忤逆尹千梧,便对小韩氏道:“夫人,大小姐的话您也听见了。为了大小姐的身体着想,这张嬷嬷就打发出府吧,免得留在府中冲撞了大小姐。这件事,我也会如实禀报给老夫人,至于这院中的管事嬷嬷,老夫人心疼大小姐,自会重新派个可靠老实的人过来。”   小韩氏心中恨得要死,却不能反抗。   顾嬷嬷来到这,代表的就是老夫人,她身为儿媳,能忤逆婆婆的决定吗?   再不甘愿,此刻她也只能忍下,等到事后再找机会除了这口恶气。   “顾嬷嬷说得极是。”小韩氏收拾好心情,露出一个假笑。她的视线穿过各人,落在床上那小小的起伏上,眸色晦暗难明。   “夫人您真的要赶我出府吗?”张嬷嬷原以为小韩氏会保她,却没想到,小韩氏一句话都不说,就决定了自己的去处,顿时瞳孔剧颤,惊恐跪在地上。   小韩氏此刻心烦意乱,哪里会和她纠缠,不耐烦的吩咐身后的婆子,将张嬷嬷的嘴堵上,直接丢出府去。   沈未白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一切变故。   张嬷嬷是小韩氏的人,在两个尹千梧的记忆中,都没少让她吃亏。她也不希望日后在自己院子里,都是别人的眼线,趁这个机会拔掉一颗钉子,倒是不错。   很快,小韩氏带着人灰溜溜的离开了雒栖院,也没说之后尹千梧要如何照顾。   顾嬷嬷十分看不上她这种小门小户的样子,安抚了尹千梧几句,就带着府医走了。   府医都说了要尹千梧静养,如莲如碧她们自然也不敢多留。不多时,原本满满一屋的人,又只剩下了躺在床上的小女童。   待人都离开之后,沈未白才掀开被子,从自己右手腋下取出一颗弹珠,塞回了枕头底下。   这弹珠,是她刚才起身的时候,随意在妆台上捡的,压在腋下,可以改变脉搏的虚实。   不过是小把戏而已,却唬住了府医。   当然,这不是说府医学艺不精,而是他也想不到,九岁的尹千梧会用这种手段骗过他。   ……   砰!   回到松雪院的小韩氏,刚进门,就把丫鬟奉上来的茶直接掀翻,官窑出的茶盏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好一个老货!口中叫我夫人,心里指不定如何编排我!”小韩氏阴沉着脸。   与她最为亲近的常嬷嬷让室中的丫鬟都先下去,关上了房门,才劝道:“夫人息怒,您是这伯府中的女主人,何必和一个老货一般见识?”   小韩氏脸上怒气未消,昨日和今日的事,让她心中好似一把火在烧一般。“常嬷嬷,你说那死丫头是真的病了吗?”   常嬷嬷眸子一转,靠近道:“依老奴看,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对我们都是好的。”   小韩氏倏地回眸,眼底带着锋芒。   常嬷嬷压低声音:“夫人老奴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您想让二公子袭爵,成为这安亭伯府的世子,但却偏偏有个碍事的大公子在那。原本,这大公子外出求学,常年不在家,与伯爷的感情会渐渐变淡,若二公子乖巧懂事些,说不准这世子之位,就会落在二公子头上。这一切,原是极好的。却没想到,昨日遇见菩贤先知,他那一句话,将一切都推入了未知之中。”   小韩氏眸色变幻,在亲近的人面前,也展露心事。“是啊!尹家有凰,一虚一实?”她面带讥讽,“就这么一句话,让伯爷还有老不死那边,都以为尹家这三个小姐中会出个皇后?”   她不信这些。但是,却也知道,伯爷和菩提苑那边信,若这皇后命落在了尹千梧身上,那她嫡亲大哥这世子之位,就算是坐稳了。   如此,这些年来,她为亲子的谋划,又算什么?竹篮打水一场空?   小韩氏眼底燃烧着浓烈的不甘!   这些年伯爷夫人的生活,让她渐渐明白一点,她能靠的不是那个花心风流的丈夫,而是她的亲生儿子。   “伯爷呢?”小韩氏突然问。   常嬷嬷眸光闪躲,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昨个一回来,就去了流茵院。”   小韩氏拂袖将手边的瓷瓶打碎,恨得牙痒痒,“又去见了蓟国的狐媚子!”   ------题外话------   !!!新文每日更新时间,及更新规则——   1,每日更新时间为早上8:30左右;   2,除去网站规定的加更之外,收藏每破千,加更;有效评论每破300条,加更;【更新规则持续更新】   (划重点:对于每一篇新文来说,公众期的追更率,点击,收藏,评论都很重要,请亲们尽量不要养文。只有你们的陪伴,我才能有动力把这个故事完完整整的写完,不留任何遗憾。拜托诸位!) 第四章 原来我是恶毒女配! (求收,求评,求点击) ‘尹家有凰,一虚一实。’   雒栖院中,无人打扰的沈未白,在心中默念。   在重生回来的尹千梧记忆中,卫国鸿明帝景泰六年,初秋之时,安亭伯府一家,去了国都瑶城郊外的善若寺上香。   偶遇了在善若寺讲法的菩贤先知。从先知口中,得知了这一句预言。   因为尹千梧的名字中,带有一个梧桐的‘梧’,俗语称,凤凰栖梧桐,再加上她又是伯府嫡女,所以,知晓这预言的人,都以为她就是这‘一虚一实’中的实,她就是天生皇后命。   可是却没想到,真正的皇后命会是她的庶妹,伯府中的三小姐,尹千雪。   而在幼年尹千梧的记忆中,昨日她们就刚好从善若寺回来,与上一世一样,知晓了那句影响她一生的预言。   这预言刚刚现世,不仅尹千梧重生了,她沈未白也穿了过来,占据了尹千梧的身子。   沈未白能借着老夫人制住小韩氏和张嬷嬷,也是因为她知道凭着这个预言,老夫人就不会对雒栖院中的事坐视不管。   ‘嘶!’沈未白抬手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心口。   尹千梧的事,暂被她丢到一旁。   她此刻,只要一想到自己白手起家,创造出来的富以敌国的财富,还未来得及享用,就这么穿了,她心肝就一抽一抽的痛。   沈未白是商人,也是枭雄。   在她原来的世界,她黑白两道通吃,就靠自己一双手,还有出神入化的医术,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庞大的帝国。   然而,一觉醒来,不仅一切归零,还换了一张地图!   这让她怎么受得了?能不心如刀割吗?   等等!   沉浸在自己心痛中的沈未白,眸底突然迸发出一道精光。   她发现,两个尹千梧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这个发现,让沈未白从床上惊坐而起。   没有人在,她也不用去扮演一个九岁的稚童,更不用担心此刻有人发现她的神情和眼神,根本就不像一个孩子。   ‘在重生的尹千梧记忆中,菩贤先知在说出那句预言后,安亭伯大喜,立即追问了先知,这一虚一实指的是哪两位女儿。当时,先知没有用言语回答,却看了尹千梧和尹千雪各一眼。’   也就是因为这各看的一眼,才让‘尹家有凰,一虚一实’的预言,在尹千梧和尹千雪之间传开。   与尹千雪一样,同为伯府庶出的二小姐尹千暇,在这个预言里,却不配拥有名字。   但是,沈未白却发现,在幼年尹千梧的记忆中,昨日菩贤先知说出预言后发生的事,却有所不同。   当安亭伯追问的时候,还未等先知做出反应,那位如同工具人般存在的二妹妹尹千暇,却突然站出来,说了句,“先知屡次泄露天机,可会影响既定的命数?”   之后,安亭伯迟疑了,菩贤先知意味不明的看了尹千暇一眼,便笑着离开。   没有了原本轨迹中的各看一眼。   一切,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这样一来,尹家的预言,就不仅仅只是锁定在尹千梧和尹千雪身上,还加了一个尹千暇。   “是巧合?还是重生、穿越引起的变数?”沈未白呢喃。   这样的偏差,让沈未白警觉起来。   片刻之后,沈未白好看的秀眉皱到一起。   尹千梧的重生,是带着不甘和怨恨来的。   上一世,她惨死在了尹千雪手中,所以这一次,她想要靠着重生的外挂,夺走尹千雪的皇后命!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沈未白觉得,尹千梧的死,完全是自己作的。就像是小说里的恶毒女配,在女主面前不停作死,最后女主也就成全了她。   现在她成为了尹千梧,当然对尹千雪完全没有恨意。   报什么仇?是金子不香了吗?   《恶毒女配被炮灰》和《反派逆袭成女主》的剧本,她都不想出演。   能不能有第三条路?   走出独属于她沈未白的路!   ……   “大小姐。”门外如莲的声音,打断了沈未白的思路。   是顾嬷嬷又来了,这次过来,带来了老夫人的话。   总结来说就是,老夫人听了府医的话后,对大小姐的身体担心不已,所以特意免了大小姐的晨昏定省,不用每日再去菩提苑报到。   连老夫人这边都免了,小韩氏那边自然就更不用去了。   不仅如此,因为尹千梧要静养,所以没有什么事,在雒栖院中伺候的丫鬟,不得随意打扰,贴身照顾的依旧是如莲如碧,还特意调拨了一位新的管事嬷嬷前来照顾,负责尹千梧的饮食起居。   ……   雒栖院这边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松雪院。   小韩氏知道后,又气得打碎了几个茶盏。   菩提苑那边对尹千梧的重视,无疑是在她心口上插了一刀。   “既然病了,怎么不干脆死了的好!”小韩氏恶狠狠的道。   常嬷嬷上前,小声的道:“夫人,这或许也是咱们的机会。”   小韩氏心中一动,却摇了摇头,“昨天之后,老东西肯定会重视这三女,尤其是尹千梧那里,更加不好动手。”   “百密一疏。菩提苑那边再如何重视,也不可能守住每时每刻。只要咱们事成,谁会知道是病死的还是怎么死的?”常嬷嬷眸底泛出歹毒的光芒。   大公子远在郎山书院,不好动手,那就只能从大小姐这边下手了。   小韩氏眸光闪烁,嘴角勾出冷笑。“不错。尹千梧要怪,也只能怪那什么先知胡说八道了。”   ……   是夜,月朗星稀。   雒栖院的内院中,十分安静。   守夜的婆子,都移到了门外守着,内院里,只留下今日值守的如莲。   此时,如莲已经在偏厢房睡熟,装病躺了一天的沈未白却睡不着,披了件外衣,走出屋内透气。   ‘如今这个时代,对女子限制实在太多。’沈未白在心中叹息。   撇开时代对女子的束缚,就凭她如今才九岁的身体,也什么都做不了。   突然,站在院中梧桐树下的沈未白,感到一阵风刮过。   常年积累下来的身体反应,让她刚迅速向后退了一步,就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砸在了自己刚刚站着的地方。   伴随黑影落下的,是被他撞到,飘落下来的梧桐叶。   女童精致的小脸上,没有惊慌。她看清楚黑影的模样后,却是一愣,“……”   现实果然不是小说。   人家穿越小说开局出现的男人,不管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土里长出来的,不都应该是帅得惨绝人寰的绝世美男吗?   为什么掉在她面前的会是一个醉醺醺的糟老头???   长得还……一言难尽!   ------题外话------   沈总表示很嫌弃某老头的长相!   还说,穿越小说都是骗人的!坏得很!   不收藏,不书评,不看文的你们也坏得很~[狗头] 第五章 开局的美男呢?(新文求关注) 沈未白凝着地上醉醺醺的糟老头,陷入了沉思。   这里可是安亭伯府,就算如今再落没,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闯进这伯府内院的。   而且,这老头一身酒味,还打着呼噜,明显不是落地时摔晕,而是……喝醉了。   夜色下,沈未白的眸色难明。   “大小姐!”   醉老头落地的声音,还是惊醒了睡熟的如莲,她从偏厢房匆匆跑出来,就看到了院中的一幕。   大小姐居然醒了,还站在院中?   等如莲走近的时候,看清楚地上躺着的人,吓得发出惊呼,“唔……”   然,她的声音还未发出,就被沈未白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别出声。”   如莲的嘴刚被捂住,就听到女童声音冷静的警告。   “呜呜。”如莲睁大双眼,眼底写满震惊。   但还是听从了大小姐的话,点了点头。   得到保证后,沈未白才松开了小手。   如莲深吸了口气,神情惶恐不安,“大小姐,他他……”   “搭把手,把他弄进琴室。”沈未白知道自己现在的小身板,是搬不动这老头的,只能让如莲帮忙。   “啊?”如莲更惊恐了。   但是,在女童扫过来的冷冽眼神下,她选择了听话。   ……   卫国贵族女子闺房中,都会有独立的琴室、小书房,绣楼用来给贵女们学习才艺。   一般情况下,不练琴的话,琴室不会有人进去,而且琴室向来比较小,也无窗,在沈未白看来,就是现成的牢室,很适合关人。   醉了的人死沉,如莲不敢让府中衿贵的小姐接触外男,只好咬着牙,一个人把醉老头给拖进了琴室。   “小姐,接、接下来怎么办?”如莲气喘吁吁的抹掉额上的汗,不安的问。   沈未白看着完全没有苏醒迹象的醉老头,对如莲道:“去找根结实的绳子来。”   “哦,哦。”如莲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匆匆离去。   她这一来一回并未太久,等如莲再进琴室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捆牛筋绳。   沈未白看着她手中的牛筋,眉梢微微一挑。   如莲被她意味不明的眸光看得有些心慌,缩了缩手,“小姐说要结实的,我便取了这牛筋,如莲是否做错了?”   “没有,你做得很好。”年幼的女童声音淡淡,拿过牛筋,径直走向那醉老头,手法娴熟的将他手脚捆住,还绑在了琴室的柱子上。   “小姐,您打的结好奇怪啊!”如莲在一旁看着,自然将沈未白与众不同的打结手法看在了眼里。   这是沈未白跟雇佣兵学的,用这样的手段捆住犯人,后者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没有向如莲解释。沈未白做好一切,拍拍手站起来,吩咐如莲,“此事不必宣扬,你小心盯着,等他醒了便告诉我。”   “奴婢知晓。”如莲此时也镇定下来,向身姿挺拔的女童福了福身。   今晚有些惊心动魄,大小姐也似乎与以往不同。   但是,如莲在冷静下来后,却莫名的觉得有一种心跳加速的刺激。   ……   天明,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有了昨天之事,无人敢叫尹千梧起床。   等沈未白睡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生无可恋的梳洗打扮后,沈未白发出灵魂的拷问,‘为什么古人要穿那么多层衣服?还要戴那么多珠环玉翠?不热吗?不重吗?’   新来的管事嬷嬷姓俞,跟在老夫人万氏身边十多年。   她给尹千梧准备了丰盛的早膳,还外加一大碗补汤,简直把她当猪养。   吃饱喝足之后,沈未白被撑得都坐不下了。   雒栖院只不过是伯府中的一个小院子,昨天沈未白躺了一天,今天醒来,两三下就把雒栖院逛完了,借着消食的机会,她带着如莲如碧出了院门。   “大小姐身子弱,就在附近逛逛便可。”俞嬷嬷不忘嘱咐。   但沈未白听不听,那就不一定了。   刚走出雒栖院没一会,沈未白就随意找了个借口打发如莲如碧离开。   天真的两个小丫头,原以为大小姐会乖乖坐在凉亭等她们,却没想到,她们前脚刚走,这位大小姐后脚就溜了。   沈未白有着尹千梧的记忆,倒也不怕在府中迷路。   撇开如莲如碧,她只是想看看安亭伯府中各门的守卫,推测一下,有没有溜出去的可能。   绕过花园小径,穿过月亮门,沈未白刚走到一片人工湖边,便顿住了脚步。   她看向潮湿的岸边,依稀有个小小的身影趴在水面上,不知死活。   沈未白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落水?!   然而,这附近却没有奴仆经过,又会是谁在此失足落水?   莫名的,沈未白像受到牵引一般,向那大半个身子都浸在水中的人走去。   走得越近,看得越清。   那水中的人,分明就是一个还没她大的孩子。身上泡着水的锦袍,说明了他的身份并非府中杂役、小厮。   ‘内院之中,几岁的男童?’沈未白走近的时候,脑中思绪一转,就想到了小韩氏的儿子,比尹千梧小四岁的尹重楼。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因为以小韩氏对尹重楼的重视,在他旁边不可能没有人伺候。   还有,这伏躺在水中,看不清面容的孩子,身量要比尹重楼更大一些。   会是谁?   尹千梧的记忆中,并未找出相对应的人。   此时,沈未白已经来到了那孩子的身边,与他只有一步之遥。   然而,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初来乍到,自身难保。不要多管闲事,以免惹祸上身,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沈未白垂眸,凝着那被湖水浸泡的背影,眸色晦暗难明。   此情此景,不难猜测是有人想要置这孩子于死地,她若出手救人,岂不是卷入未知是非之中?   沈未白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也没有太多的恻隐之心。   心中衡量瞬间,她便选择转身离开。   只是,在她转身之际,视线却无意中扫过那孩子死死攥着岸边杂草的双手,小小的手,被水浸泡出冷白,骨节发青,即便已经昏死过去,依然拼命的攥着,不愿放弃。   ------题外话------   大佬,你不救会注定孤终生哦!   某男内心os:‘我差点就死在了媳妇的冷漠无情之下!’ 第六章 前世早夭的美男童 (加更规则在题外) ‘还挺有求生意志。’沈未白的眸光,在那双手上停顿了几秒。   这孩子,定然是落水之后,拼命游到岸边,呛了水,没了力气才无法脱离水面,而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在昏过去之前,还不忘抓住身边的救命杂草,免得身子再次滑落湖中。   ‘倒是有些不同。’沈未白垂眸沉吟。   普通的孩子,被人坑害跌入水中,惊慌之下根本没法自救。   而眼前这个,不仅自己游上来了,还用行动表达了自己想要活下去的决心。   或许,是这么一个动作,触动了沈未白。   她放弃了之前的打算,转身回来,向那孩子走了过去。   一步的距离,也就是一瞬而已。   尹千梧这具身体的力量不大,沈未白只能将双手伸入孩子的腋下,将他拖离了水面。   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废了沈未白不少力气。   不仅是因为小孩泡了水,身体发沉。更是因为,他攥着杂草的双手增加了阻力。   等沈未白将人拖到岸边放平的时候,小孩双手中还攥着被拔出的杂草,草根上还拖着泥。   ‘好漂亮的孩子!’将人翻过来后,沈未白也看清了这小孩的样貌。   即便被湖水弄得狼狈,双唇发青,脸色惨白,但也无可否认,他的五官极其的精致漂亮,尤其是那浓密而长的睫毛,真的让沈未白嫉妒了。   “一个男孩子,长那么漂亮干什么?”沈未白心里不爽的嘟囔了一句。只看了一眼,她就注意到男孩的五官不仅精致漂亮,而且轮廓比起一般人来更深。   用她那个时代的话来说,就是混血儿,洋娃娃。   这个时代也有混血儿吗?   沈未白脑海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没有继续纠结在小男孩漂亮得令人妒忌的相貌上。   她单膝跪在地上,左手绕过男孩的脖子,将他微微扶起来,靠在她的臂弯,右手食指弯曲,用弯曲的骨节处,快速而精准的在男孩的胸口上点击了几下。   ‘噗……’   昏迷中的男孩,在沈未白出手之后,张嘴就吐出了被喝下去的湖水。   “咳咳……咳咳……”男孩猛烈的咳嗽起来。   男孩醒了过来,他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但是身体的虚弱却让他使不上力,就连眼皮也很沉重。“姐姐……你……仙子……”   他只能依稀看出救他的人,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姐姐。   阳光,从她身后洒下,让她浑身沐浴在金光之中,虽然看不清五官,但是他却觉得她像仙女一样。   男孩的话还未说完,就又昏了过去。   沈未白也根本没听到他刚才在呢喃什么,见他昏过去后,皱了皱眉,右手搭上了他的脉门。   小孩的脉象还算平稳,身体没有大碍。   沈未白心中有数后,便松开了他的脉门。   “小姐,大小姐?”远处,传来了如莲如碧的喊声。   沈未白将小男孩放下,站起身来,恰好看到有几道人影,急急忙忙的往这边赶。为首的那位女子,看不清模样,但是身段却婀娜多姿,十分妙曼。   她口中还不断喊着一个名字。“阿炎——!阿炎——!”   ‘阿炎?’   沈未白垂眸,视线落在地上的小孩身上。   她没有多逗留,也没有与那女子照面,而是朝如莲如碧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   百里氏领着人,到处寻找孩子的身影,却突然发现湖边一个人影闪过,她愣了一下,认出那背影是伯府嫡出的大小姐,也知晓前日从菩贤先知口中传出的预言。   尹千梧不是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百里氏心中冒出疑问,但还未来得及让她细想,她的眼神就被尹千梧离开之处,趴在地上的小小身影给吸引了注意力。“阿炎——!”   ……   另一边,尹千梧绕过假山,出现在如莲如碧面前。   二人看清来人之后,才松了口气。   “大小姐,你去哪了?”如碧忙问。   沈未白神情浅淡的道,“随便逛逛。”   如碧还欲再问,却被如莲挡下,“小姐,咱们也出来有一会了。日头马上就要烈起来了,咱们先回吧?”   沈未白点了点头,朝雒栖院的方向走去。   半路上,她突然问,“你们可知阿炎是谁?”   如莲如碧一愣,四目相对。如碧抢了先,“小姐,阿炎少爷是百里姨娘的姨侄儿。说是家里有些事,所以暂住咱们府上一段时日。”   沈未白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她一停,如莲如碧虽不知为何,也跟着停了下来。   百里姨娘,阿炎少爷……   沈未白微仰着头,看向苍穹烈日,眼前有些晕眩。   通过尹千梧的记忆,她翻出了与这两个人相关的信息。   实际上,这两个人,在尹千梧的记忆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要不是她同时有着两个尹千梧的记忆,她恐怕也会忽略。   百里姨娘,是尹千梧她爹的宠妾,来自蓟国的歌姬,更是卫国皇帝赏赐给安亭伯的,身份和一般的贱妾不一样。   在尹千梧的记忆中,这位百里氏进入安亭伯府后,就得到了安亭伯尹胜的宠爱,是小韩氏的心头刺。   这位阿炎少爷,的确是百里氏的姨侄儿,在百里氏进入尹家后不到半年,就被家仆送来。但是,没到两个月,就听说这位阿炎少爷溺死在湖中,百里氏伤心过度,从此病倒在床,不愿见人。   小韩氏又才重新得到了尹胜的宠爱。而半年后,百里氏就失踪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尹千梧的生命中,她也就淡忘了这两个人物。   人的记忆,不会缺失。记不得了,只不过是大脑将记忆的重要性自动分区,有印象的,只会是重要的或刚发生的。   沈未白以第三视角去看尹千梧的记忆,就像看书一样,事无巨细都看清楚了,所以才会想起这段往事。   这么说来……   沈未白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我随手救了一个必死之人?’   ‘救了就救了吧。’沈未白眨眨眼,也没多在意。不救都救了,还能怎样?偷偷找个机会把人给杀了,好让命运轨迹回归原位?   算了,她自己都是一个要改命的人,还做什么拨乱反正的事?   想通之后,沈未白也不再纠结,继续朝雒栖院走去。   如莲如碧跟在她身后,默默交流眼神,都觉得越来越看不懂自家小姐了。   ------题外话------   !!!新文每日更新时间,及更新规则——   1,每日更新时间为早上8:30左右;   2,除去网站规定的加更之外……   【加更规则】公众期内   1.潇湘收藏每破5千加1更,书城每破1w加一更   2.有效评论每破300加1更「禁无效刷屏」   3.书城推荐票榜周排名前10加2更、前30加1更   4.打赏加更【谢绝未成年人参与大家理性消费】   [1]潇湘   总额每破3万潇湘币加1更[起始点为5万]   每单个女王斗篷加2更   每单个至尊权杖或绝代佳人加3更   [2]书城   打赏榜周排名前10加2更、前30加1更   每单个成功触发世界消息全站推广加2更   (划重点:对于每一篇新文来说,公众期的追更率,点击,收藏,评论都很重要,请亲们尽量不要养文。只有你们的陪伴,我才能有动力把这个故事完完整整的写完,不留任何遗憾。拜托诸位!) 第七章 精明祖母,草包爹 (打赏加更) 菩提苑中,内堂里,来请安的府中晚辈,都已经离开。   只留下了老夫人万氏,还有如今的安亭伯尹胜。   “母亲,这菩贤先知所说的预言,您看……”尹胜试探的看向自己母亲。   万氏手中捻着佛珠,沉默的将儿子藏不住的兴奋看在眼里。   她这个儿子啊……唉……   尹胜生得十分俊美,年轻的时候,就是这皇都瑶城里,出了名的美男子。只可惜,他外表有多耀眼,内里就有多草包。   万氏想要指望这个儿子重振家声,是不可能了,只能把盼头寄托在孙子身上。   安亭伯这个爵位原本应该是安亭公,是靠祖辈协助太祖推翻前朝,建立卫国,才挣来的。   只可惜,子孙后代都不争气,继承爵位之后,没有再建立什么功勋,只能眼看着这世袭的爵位,一层层往下降。   到了这一辈,尹胜只是一个安亭伯了。   若将来的安亭伯世子,再无建树,又无功勋,那再下一代,皇家就会收回爵位,尹家的荣耀也就彻底散尽。   独子尹胜只知吃喝玩乐,今宵有酒今宵醉,根本不操心这些。   那么,操心的也就只能是万氏。   “我原本,只想着华儿和楼儿能光宗耀祖,却没想到,天佑我尹家,这次善若寺之行,得见菩贤先知,窥得天机。”万氏想起菩贤先知的预言,有些严厉的五官也变得柔和起来,露出淡淡微笑。   尹胜向来不怎么关心家中子女,反正有老娘和妻子顾着,也不会出什么事。   “母亲,要不要让儿子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尹胜随意问。   万氏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必多此一举。你以为,菩贤先知说出的话,不会传到皇家吗?”   尹胜想想也是,“那……”   万氏抬手,阻止他开口。“为今之计,还是赶紧去寻一位才德兼备的女先生入府,给府中三个姑娘开女学。有了皇后命,却也要有皇后的才识,这个位子才能坐得稳。”   尹胜觉得有理,连连点头,又补充道:“那可否再请两位宫中出来的嬷嬷,教导她们宫中礼仪?”   万氏本准备答应下来,却又沉思着摇了摇头。“先不要如此大的动静。”   尹胜不解的看向母亲。   万氏心中叹了口气,为自己的蠢儿子解释,“即便现在有了菩贤先知的预言,在皇家还未传出风声之前,我们也不能太过张扬,免得在有心人那里落下把柄。家中女儿长大了,请个女先生没什么,但如果还请了宫中出来的嬷嬷教皇家的规矩,这心思就太明显了。这预言是上天送给尹家的荣誉,可不能成为对付尹家的刀。”   尹胜听得似懂非懂,但他习惯听从母亲的安排,所以也没有多想,只是附和了一句,“母亲说的是。”   万氏一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没想明白。   “母亲,您说宫中何时才会传出消息?”尹胜搓了搓手,有些按耐不住。   如果皇家直接指婚,让他三个女儿都嫁给皇子,那在这瑶城里,还有谁敢轻视于他?   在外面寻欢作乐之时,还会有谁不给他几分面子?   “哼!”万氏冷哼一声,警告他,“胜儿,你可规矩些,若是因为你在外胡作非为,影响了几个姐儿的运势,为娘可饶不了你。”   “儿子知晓。”尹胜连忙收敛神情。   万氏眼神淡淡的看他一眼,手中佛珠缓缓转动。“至于皇家,我猜测,要月余后,才会有动静。”   “这么久?”尹胜脱口而出。   当老娘眸光扫过来时,又赶紧道:“母亲,你觉得先知口中这一虚一实中的实到底是谁?”实的那个,才是真的皇后命,虚的是谁,尹胜并不关心。   这件事,万氏这两天也想得颇多。“我心中猜测是千梧。她是府中嫡女,样貌又是三姐妹中最为出色的一个,名字里又恰巧有个梧字,我记得,她那雒栖院里,还有一棵百年的梧桐树吧?”   尹胜听得连连点头,“母亲和儿想到一处去了。”   万氏白了他一眼,“但是,千暇和千雪也不能忽视,把她们三个都培养出来,说不定能够延续我们尹家百年的荣耀呢。”   尹胜附和的应了声。   在他心中,母亲会把一切都打理得妥妥当当,他还像以前一样就行了。   “对了,千梧这两日身体不适,府医说了需要静养。你这个当爹的,可有去看过她?”万氏突然道。   “……”尹胜哑然。   他身为府中之主,当然知道长女病了。   不过,他还真的没有去探病的意识。   在他看来,生病了找府医,该如何就如何,他又不是大夫,去看了又能怎样?   “你呀你!”万氏恨铁不成钢的指向坐在堂下的儿子。“三个姐儿都年少,你这个做父亲的漠不关心,如何期盼日后她们为家里着想,心在尹家?”   尹胜只能道:“儿子知错了,一会就去看千梧。”   “哼。还有,你那个夫人,你也管着点。府医说了,千梧的身体,静养几年是能养得回来的,莫让她再去找千梧,惹她心中不快。”万氏冷冷的看着尹胜。   顿了一下又道:“之前,千梧都好好的。但这病不会突然就来,我也问了府医,说是这病,是长年累月积攒,这时爆发。可见,你这媳妇这些年,可没好好对我的孙女啊。”   “母亲说的是。”尹胜顺着万氏的话道。   ……   雒栖院中,沈未白细想着两个尹千梧记忆,免得又遗落什么细节。   在重生的尹千梧记忆中,前世预言出现之前,她这个嫡出小姐有名无实,小韩氏任由张嬷嬷欺凌她,父亲也漠不关心,奶奶万氏一心都在两个男孙身上。   预言出现之后,万氏开始重视府中姐儿的培养,尹千梧才抓住机会,学了不少才学本事,其中学得最好的就是琴,但最终还是落得个身败名裂,不甘惨死的下场。   父亲依然心在府外,吃喝玩乐。   至于小韩氏……   “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来了。”   沈未白蓦然睁开双眼。   如莲突来禀报,打断了她的思绪。   ------题外话------   感谢小风凭一己之力,让我加更!!!   因为刚开文,公众期不能大量更新,会影响编辑的推荐安排,所以积累的加更,我会陆续补上。   今天先补一更。 第八章 奇怪的眼神 (求书评,关注) 府中的二小姐,三小姐,是指庶出的两位小姐,尹千暇和尹千雪。   尹千暇与尹千梧同岁,只是小了两个月,而尹千雪则小了两人一岁。   沈未白故意称病,其实就是不想多见这府中的人。   但没想到,这两位妹妹却主动来了。   正打算拒绝的时候,沈未白突然想起之前她在预言出现后,发现的偏差,到嘴边的话临时改口,“让她们进来。”   “大姐姐。”   此时的尹千暇和尹千雪还只是八九岁的孩童,被如莲领了进来后,都乖乖巧巧的和尹千梧打了招呼。   沈未白有‘医嘱’傍身,有恃无恐的坐在软塌上,动都未动。“两位妹妹坐吧。”   她打量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童,心中回忆这个时候的尹千梧该有的反应,该说的话。   记忆中,这个时候的尹千梧是有些孤僻的。   或许,是因为嫡女的身份在府中受到压制,与她血脉相连最亲近的人,一人整日在外寻欢,一人远去郎山书院,所以让年幼的尹千梧小时候的性格有些沉默、阴郁,极少与人来往。   直到后来,预言出现,府中请了女先生教导她们,尹千梧的性格才从孤僻变得高冷。   这样的性格转变,在沈未白看来,就是自卑的两个面。   小的时候无人关心而生出的自卑,即便长大之后,被人称为才女,瑶城第一美人,各种荣耀加身也无法洗掉她内心的自卑,只是在这自卑之外,裹上了一层高冷的皮。   所以,现在的尹千梧,对两个妹妹表现出冷淡和寡言,并不会让人设ooc。   “听闻大姐姐身体不适,我和雪妹妹便想过来探望。大姐姐今日可感觉好些了?”   二女坐下,如莲送来茶水和点心后,最先开口的人是尹千暇。   “好些了。”沈未白努力维持着人设,视线却没有从两人身上移开。   “好些了便好。”尹千暇道。   沈未白沉默不语。   她注意到,尹千雪虽然不说话,但是眼中的关心并未作假。   先撇开前世的恩恩怨怨,沈未白能确定,此时的尹千雪对尹千梧并没有恶意。   倒是尹千暇,她语气亲切,神情温柔。但是眼中却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讥讽,或几分怜悯。   嗯?   怜悯她?   沈未白心中暗自挑眉。被这种怜悯的眸光看着,心中真是有些不爽呢。   ……   两人并未在雒栖院中逗留太久,离开的时候,尹千雪才大着胆子走近沈未白,神情关切的说了句,“大姐姐保重身体。”   沈未白颔首,目送两人离去。   等到她们身影都消失了,她才微微勾起唇角,‘这个尹千暇有点意思。’为什么尹千暇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小姐,伯爷来了。”刚送走两人,折返回来的如莲又到沈未白面前福了福身。   “?”沈未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伯爷指的是谁。   不等她开口,一道颀长的身影,便映入了眼帘。   在两个尹千梧的记忆中,都有关于安亭伯尹胜的相貌记忆。但总的来说,这个父亲给沈未白的印象就是一个风流好色的美男子。   此刻见到真人,沈未白才算明白,为什么尹家三姐妹能有如此出众的样貌,在瑶城这个百花争艳的地方,脱颖而出。   尹胜被迫来此,是因为万氏的话。   见到沈未白后,眼神从她透着‘病色’的脸上扫过,微微皱了皱眉,也不靠近,直接道:“既然身体不适,就安心养病。过几日,家中会为你们姐妹三人请来女先生,你即便是身体不好,能动时也要去听先生讲课。”   沈未白垂眸。   事情的发展,果然是与尹千梧记忆中的一样。   预言之事出来后,不到半个月,祖母万氏就请来了在瑶城中负有盛名的女先生柳茹进府,客居在予怀院中。   “知道了。”沈未白垂眸回答。   尹胜在雒栖院停留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匆匆离去。好像怕再晚一些,会被尹千梧过了病气一样。   送走了这些‘不速之客’,沈未白直接让俞嬷嬷关了院门,谢绝了访客。   她在小书房中,躺在卧榻上,手里持书,安静的看着。   书皮上,竖写着四个篆字《大秦通史》。   前世的尹千梧,一心都在怎样成为一个皇后上,心里装的都是儿女情长,勾心斗角,对于这个世界了解得实在是太少了。   沈未白觉得,与其从她那记忆中获取,还不如自己看书更明白些。   通过史书,沈未白知晓她所处的朝代,并非在她所知的历史之中。她应该是来到了一个与之前世界历史不同的平行世界?   而这个世界看似和她所知的古代差不多,但是却有不同的朝代更迭,不同的历史走向。   大秦,如今算是前朝。国祚600余年,算得上是一个长寿的国家了。   在大秦灭亡之后,天下一分为三,她所身处的卫国便是其中之一。   另外两国,分别是北方的大齐,还有西面的蓟国。   卫国占据了当初大秦的腹地,土地肥沃,资源丰富,富庶天下。卫国的国都在瑶城,尹家属于功勋之后,所以也住在瑶城。   在卫国的封爵中,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吸取前朝衰落的教训,这些功勋之家虽然封爵俸禄,但是却没有封地。   沈未白看着前朝历史,不知不觉就到了天黑时分。   等如碧进来点亮烛台后,她才合上书,神情有些疲倦。养神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今年的年底,她那位便宜兄长就会从郎山书院回来,然后主动让出世子之位,要以科举入仕。   还有小韩氏……   沈未白睁开眼,眸底划过一道冷光。在尹重华主动放弃袭爵之前,小韩氏的动作可是不少。   尹千梧能挨到尹重华回来没死,都算是命大。   “小姐!”如莲匆匆进来,本要出口的话,因为看到如碧的身影而止住。但是,她眼神中的紧张却没有减少。   沈未白心中一动,大致猜到了是什么事。   让如碧先出去后,如莲才急忙道:“小姐,那个老头醒了。”   沈未白嘴角微扬。   睡了一天一夜,可算是醒了!   ------题外话------   今天有两更,还债。 第九章 传说中的内功! (还债加更) 沈未白带着如莲,来到琴室的时候,就感到阴冷的眸光从自己身上一扫而过。   “在外守着。”沈未白脚下一顿。   如莲有些担忧,“小姐……”   但是,见小小女童脸上不容违背的表情,如莲只能咬了咬唇,退出琴室,守在了门外。   “小丫头倒是有几分胆色。”醉老头懒洋洋的靠着柱子,丝毫没有被困的窘迫。   在如莲退出去之后,他那阴冷的眸光,就变得有几分饶有兴致。   沈未白也不理他,直接拉着凳子,坐在了老头对面。   经过一天一夜,老头身上的酒气早已经散去。她也能好好的打量一下这位不速之客了。   老头干瘦,五官有些凶,且丑。   非要说值得注意的,就是他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让沈未白觉得有一种煞气缠绕。   他身上,穿的是黑衣,让整个人的气质十分阴冷,不似寻常人。   “小丫头,这是你绑的?”老头抬了抬手腕,上面的牛筋绳勒得他的手腕发青,可是他却没有半点痛苦之色。   沈未白眸色淡淡扫过,坦然点头。“嗯。”   “手法不错啊。”老头嬉笑。   他盯着沈未白,却见女童眼中平静无波,心中顿时有几分欣赏。“我说,小娃娃,你把我一个老头绑在这里,是想干什么?”   沈未白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戏谑?   然而,她却没有半点尴尬,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平静的注视着他,语气清淡的问,“我还想问问,你是何人,为何掉落在我院中。”   呃!   老头戏谑的表情微微一僵。   如果不是沈未白向来敏锐,细致,恐怕都看不出他表情的变化。   “喝醉了,便掉下来了。”老头大概也想起了之前的经过,心中有些尴尬。   真是的!想他在江湖上凶名赫赫,让人闻之色变,却没想到醉倒在一个小女娃面前。   沈未白心中哂笑。   到也算是坦荡,率真。   “那个,小女娃既然是个误会,老夫就先走了。”说话间,老头双手一撑,旁人无法挣脱的牛筋,瞬间在沈未白眼前化为了粉齑。   沈未白眼中闪过一抹讶色,心如擂鼓,却不露声色。   这么厉害?   传说中的内功???   老头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区区牛筋自然是困不住他的,他醒后一直不走,不过是想看看到底是谁把他绑在这。   如今见到了一个有趣的小女娃,也该走了。   然而,他准备离开之时,那一直安静的小女娃却突然开口,“你不想要命了?”   老头转眸看向她,身上突然散发出阵阵寒意。   沈未白坐着不动,感觉到那刺骨的冷厉,还有那种无形杀意在琴室弥漫,心中再一次惊叹了这个世界的内功。   眼前是一个机会,她必须抓住!   沈未白眸光闪烁了一下,任由老头强大的气势,降临在她身上。   “小娃娃,你威胁我?”老头讥讽的笑了。   沈未白只觉得浑身的骨头被气势压得‘咯咯’直响,酸痛的感觉,让她的脸色都发白了些。   她无视了老头话中的杀意,坦然对上他的眼睛。“我是说你的身体活不了多久了。”   老头脸色一沉,与沈未白对视。   片刻后,沈未白身上压力骤然消失,老头笑了起来。“一些陈年旧伤而已,要不了我的命。”   “伤?”沈未白笑了起来。   老头脸色阴沉。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女童的笑容,让他觉得她是在笑自己傻。   “你笑什么?”他忍不住问。   沈未白嘴角弧度不变,看着老头一字一句的道:“不是伤,是毒。你中毒了。”   当最后四个字从沈未白口中说出时,老头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   沈未白只觉眼前身影一晃,紧接着自己的脖子就被人掐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许多。   “小丫头你……嘶!”   老头话还未说完,就感到手臂一麻,下意识的就松开了手。与此同时,他眼角余光也看到了女童袖口冒出来的尖锐金色。   “……”老头这才明白,在自己出手之后,这女童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做出了自救的反应。   来见他之前,她就在袖子里藏了防身的武器。   沈未白的手藏在宽大的袖口中,她紧紧抓住一根金钗,心有余悸。   刚才实在是太过惊险,如果不是她精通人体穴位,毫不犹豫的出手刺中了老头手臂上的麻穴,她现在就受制于人了。   “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沈未白眸色变冷,毫不示弱的看向老头。   老头一怔,眼前女童与众不同的反应,让他笑了起来。   想起她的话,老头收敛笑容,阴恻恻的看着她,“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我是中毒?”   沈未白淡道,“自然是看出来的。”   “……”老头身上的戾气更浓郁了些。   昨夜,沈未白在绑他的时候,就顺便把了个脉,这本是职业习惯,却没想,真的让她看出了点东西。   这老家伙身体里的毒,藏得极深,一般人只怕是看不出来的。   如今,见老头这个反应,她就知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中了毒。   “呵,你才几岁大?口气倒是不小。”老头突然笑了。   沈未白不在乎他的态度,直言道:“信不信在你,反正命是你的。你若相信我,你的命我可以救,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老头笑起来的样子,有些狰狞。他索性不着急走了,“说说看。”   沈未白淡淡看了他一眼,“伤也好,毒也好,我救你一命,你教我功夫。”   她心中很明白,想要逆天改命,她就必须拥有改命的能力。习武能自保,起码在危急时刻,她不用将性命托给别人。   老头听完之后,却狞笑起来。“小女娃,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想拜我为师。”   沈未白诧异道:“谁要拜你为师?我只是在和你交易。”   “……”老头愕然。他怎么觉得眼前这个粉雕玉琢,十分漂亮的小女娃有些狡猾?   ------题外话------   沈氏的大道理——   沈老板说,你有毒,就真的有毒! 第十章 千梧丫头是个好样的 如莲在外面等了很久,才看到自家小姐出来。   “小姐,您没事吧?”如莲忙问。   沈未白缓缓摇头。   见小姐径直往前走,如莲犹豫的回眸看向琴室的门。想了想,她没问什么,快步追上了小姐。   等把沈未白送回房间之后,她再折回琴室,却发现里面的老头早就不见了。   “???”如莲站在琴室中,有些怔然。   老头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不过,走了也好!   如莲心中悄悄松了口气。她觉得,这两天,小姐胆子变大了好多。都敢在自己院子里藏人了!   ……   这里的人,晚上睡得极早。   沈未白入乡随俗,也跟着早睡。   第二天起床之后,不用去晨昏定省的她,在自己院中吃了早膳,然后又躲进小书房里继续看书。   昨日那《大秦通史》她还未看完。   而且,昨天她看了一下小书房里的藏书,有关于这个世界介绍的书还是蛮少,看样子,要抽个时间去外面的书肆找找书了。   沈未白在书房中一呆就是一整天,俞嬷嬷几次从她门口经过,探头望去,都看到她在认真看书。   傍晚的时候,俞嬷嬷就悄悄离开了雒栖院。   如莲进来禀报给沈未白的时候,她神情清浅,只是淡淡说了声:“知道了。”   俞嬷嬷去见的人是万氏。   此刻,她站在菩提苑的内堂中,身子佝偻着,双手自然垂下,模样恭敬。“大小姐今日在小书房中看了一整日的书……”   万氏手捻着佛珠,听俞嬷嬷说完之后,满意的颔首。“嗯,千梧这丫头是个好的。”   养病期间,没有混混度日,这就很不错了。   “你在她身边伺候着,要仔细些。若无什么事,也不必日日来我这。”万氏对俞嬷嬷道。   俞嬷嬷恭敬福身,“老奴知晓了。”   ……   天色一黑,雒栖院的院门就上了锁。   沈未白穿着洁白如雪的寝衣,坐在房中软塌上,对着烛台安静看书。   突然,烛台上的火光晃动了几下,一阵阴风进入她的房间,而她的门窗则是关得好好的。   如莲以为已经离去的老头,今夜却去而复返。   房中突然多了一个人,沈未白没有半点惊讶,反而早就预料到一样。   “你这女娃娃的胆子,真是大。”老头自顾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语气中带着点欣赏。   昨晚,这丫头提出交易,让他意外。   他问她,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就敢与他交易。   这女娃却淡定的说,他是什么人不重要,她只在乎两人的交易。   所以今夜,他来了。   “你比我想的来得早。”沈未白合上手中的书,放在一边,坦然的看向老头。   老头嗤笑一声,脸上散漫的表情,逐渐变得阴沉冷厉。“小丫头,你真的能治得好我?”   沈未白神色不变,直视他的眸光:“若治不好,你杀我也容易。”   老头一怔,脸上的阴厉散去,恢复散漫的样子,“这倒也是。”   “你身上的毒至少已经十多年了,若非你本身实力强大,早就压制不住。但,近几年来,它不断侵蚀你的身体,使得你的身体濒临极限。若不理会,最多一年,你便会毒发身亡。”沈未白道。   老头眯起眼睛道:“老夫还是那句话,你怎么证明我是中毒?”他一直以为这几年身体每日愈下,是因为陈年内伤的原因。   即便是现在知道了,他也没有一昧听沈未白的话,而是在白日找了都城名医诊断,那名医却并未发现异样。   沈未白抬起眸,眉宇间满是清冷之色。“我让你带来的东西,你带了吗?”   老头嘴角一抽,抬手抖了抖,一只小鸟从他袖口落下,抓在手里。   沈未白看了一眼,“取你一滴血喂它。”   老头盯着沈未白,还是按照她说的话做了。他用指甲划破指腹,挤出一滴红得发乌的血,然后让小鸟吃下。   不消片刻,原本还活蹦乱跳的小鸟,便毫无生气的躺在了他手中。   “还用证实吗?”沈未白问。   “……”老头盯着手中死鸟,满脸阴沉可怕,身周煞气环绕。   沈未白眷了一眼他难看得想杀人的脸色,自顾的道:“一会我开一个药方,你先吃半月,调理你的身子。之后,我会为你祛毒。”   老头收敛好情绪,转眸看向沈未白。片刻后,他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籍,直接丢给了沈未白。   沈未白抬手接住,低头看去。封皮上,潦草的写着四个字《九玄神功》。   “我修炼的功法,不太适合女子修炼。这本功法据说只能女人修炼,是旷世武学。”   “据说?”沈未白视线从《九玄神功》上移开,看向老头。   老头笑得戏谑,“是啊!据说。因为根本没有人练过这神功,你敢不敢练?”   沈未白眸色晦暗难明,双唇紧抿。   老头又继续道:“练成了,便能成为绝世高手,练不成便会走火入魔而亡。”   沈未白笑了起来,收起册子,说了声:“多谢。”   老头表情一僵,挑眉道:“女娃娃,这可不是意气用事的事,你可想清楚了。”   沈未白淡道:“我想得很清楚了。”   或许,老头是以为她是受不了激将法才会答应。但实际上,沈未白只是觉得,要想改命,就得搏一把。就算真的死了,也不过一条命。   老头大笑几声。“好好好!果然有趣!既然你决定了,老夫自然会依约指导你如何修炼。”   沈未白唇角微勾,此时露出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老头敛眉想了想,又道:“我那里好像还有几本医书,明晚我拿来送你。”反正这些书留在他那只是废纸,还不如送给这个丫头做顺水人情。   沈未白眸中一亮,欣然接受。甚至,还厚脸皮的道:“既如此,不如你再帮我找些天文、地理、舆图、农桑、术数、兵书、方技,还有律法这些书来?”要了解这个世界,当然要从方方面面了解。   老头错愕的道:“你看这些杂书作甚?”   沈未白笑道:“打发时间。”   老头神情古怪的看了她两眼,最后也答应下来。反正这些书,在书肆里都是无人问津的,这年头大卖热门的书,都是关于圣学之道,四书五经,科考的书籍。   ------题外话------   沈氏大道理——   沈老板说了,爱读书的人,运气不会差! 第十一章 敢为第一人! (求关注) 第二夜,老头再来的时候,不仅带来了沈未白需要的书,还带来了他说的那几本医书。   老头的到来,与之前一样,没有惊动安亭伯府中的任何人。   砰!   数十本书籍,摞在一起,被老头随意放下时,书页中震出了一些灰尘。   “喏,你要的书。这可都是我从书肆角落里,好不容易扒拉出来的,不知沾了多少灰。”老头一脸嫌弃。   沈未白却眼睛发亮,向来管理得极好的表情,都忍不住露出了欣喜之色。她快步走到书籍面前,上手摸了摸,真诚的向老头说了句:“多谢。”   这狡猾的小丫头,突然变得那么客气懂礼,让老鬼有些不自在。“婆婆妈妈的可不像你。我名讳中有一个鬼字,以后你便叫我老鬼吧。”   沈未白唇角扬起,点了点头。   老鬼说完,从怀中掏出几本破破烂烂,甚至还沾了些血迹的书丢给沈未白。“小丫头,你看看这些医书能不能用。”   他也不知道这伯爵府的小丫头到底有多少本事,但无论多少,她的医术精进一分,对他来说就多一分保障。   所以,这几本医书,老鬼送得是十分有诚意的。   沈未白接过后,眼神扫过上面早已经干涸的血迹,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暗中注视她的老鬼,在看到这一点后,觉得这丫头更对自己胃口了。   翻开老鬼送来的医书,沈未白的眼眸越来越亮,手中也越翻越快。等她大致的将这几本书都翻完之后,心中的激动如擂鼓一般。   “怎么样?有没有用?”见她合上书,老鬼凑近问。   沈未白眸光流转,定在了老鬼那张褶皱脸上。   突然,她嫣然一笑,精致出尘的五官变得鲜活起来。“这几本书太有用了!简直就是医学瑰宝。”   老鬼一听,立即笑了起来。“真的?那老家伙果然没有骗我。”   沈未白神色微动,“这几本书你从哪来的?”   老鬼也没打算隐瞒,“这是好几年前,我无意中救了个人,虽然最后他还是死了,但留下了这几本书。还说什么若我肯苦心钻研,定能延年益寿。”   随即,他冷笑一声,“我这一生杀人无数,临老了,怎会去钻研医术?”   沈未白听完之后,神色莫名。   她觉得,或许,那个人把书留下的目的,就是想治老鬼身上的毒。   他察觉到了老鬼身上中了毒,只可惜命不久矣,无法亲自施救。所以才会留下医书,又对老鬼说出这样的话。   只可惜,老鬼根本就没听明白。但也只怪那人说得也忒隐晦了些。   这个时候的沈未白并不知道,眼前的老鬼在江湖中的凶名。   所以,自然也猜不到,当初那个人,是因为知道老鬼的身份,心中在纠结救与不救,最终才留下了这样隐晦的遗言,老鬼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天意了。   “这里面,不仅有医经、药经、还有毒经。”沈未白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   这几本书,对她来说太有用了!   她是中西医双修,但是现代的中医遗失太多。而毒这一块,现代用的毒,大多都是合成毒,化学毒药,在这个时代很难提取。   现在,有了这几本书,她能将所学贯通,更上一层楼,医术也会更加精妙,自身的保障也更多了些。   从这一点说,沈未白是有些感激老鬼的。   “我不懂这些,既然对你有用,你留着便是。”老鬼满不在乎的道。   既然老鬼这么说了,沈未白也就不再多言。   将书收好,沈未白来到老鬼面前,眸光灼灼的看着他。   “咳咳。”老鬼被她着‘求学若渴’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小丫头,昨夜我忘了告诉你,我给你的《九玄神功》只有上卷。”   沈未白眸光一凛,脸色沉了下来。“你耍我?”   老鬼撇撇嘴,“我会耍你一个小丫头?都说了,是昨夜忘记说了。不过,就算只有上卷,也足够你用了。《九玄神功》与一般的武林心法不一样,修炼小成之后,内功就能一日千里,成为绝世强者。”   “你不是说没有人练过吗?你又如何知道这些。”沈未白语气冷冷。   老鬼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都说是传说嘛!那你到底要不要做着第一人?若是不愿,我也不会逼你。只不过,你学武这事就得缓缓,我得重新去给你找适合修炼的功法。”   沈未白听完,神情晦暗难明。   最终,她咬牙对老鬼道:“不必了,就练这个。”   “那好,今晚我就先教你如何洗髓伐毛。”老鬼道。   ……   接下来的这几日,白日里沈未白就在小书房里看书,研习医术。晚上,就跟着老鬼修炼习武,偶尔也会听老鬼说说一些江湖见闻,惹得她对这个时代的江湖好奇得不得了,在心中暗暗发誓。   ‘有朝一日,我脱离这伯爵府,定要去江湖上看看!’   如此这般,过了半月。   府中请来了女先生,正是尹千梧前世知晓的那位柳茹,入住的地方也与前世一样,在予怀院。   平日里,府中小姐也就在予怀院中学习。   听如碧打听回来的消息,尹千瑕和尹千雪已经去拜了师,开始学习。   而雒栖院这边,则是因为尹千梧要静养,所以暂时没有去。   这一日,沈未白正在房中看书,书桌上,放着她这几日看书随手写下的手稿。用毛笔写字,她并不熟练。但好在,她有两个尹千梧的记忆,所以这样练练手后,也就找回了感觉,写出来的字越来越有模样。   “小姐,百里姨娘带着阿炎少爷来了。”如莲站在小书房门口,恭敬的对房中软塌上的人道。   “嗯?”沈未白有些意外。   如莲又道:“百里姨娘说,特意带阿炎少爷来感谢小姐的救命之恩。”   “……”说实话,沈未白并不想见。   但是,这位阿炎少爷,毕竟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个改变其命运轨迹的人,那就……见见吧。   ------题外话------   今天又是还债的一天……   奶炎来啦~rua 第十二章小妖孽叫她阿姐(卑微作者在线还债) 沈未白有着静养的‘幌子’,只要不是万氏亲临,其他人上门拜访,她都可以肆意的坐着,不用出门迎接。   所以,在如莲领着百里氏和那漂亮男童进来时,沈未白依旧稳稳的坐在卧榻上。   百里氏牵着小男孩,踏上台阶的时候,沈未白就在暗中打量。   在尹千梧的记忆中,只见过百里氏几面,印象早已经模糊。只是记得,这位来自蓟国的姨娘,是一个绝色美人。   今日一见,沈未白也不由得在心中喟叹,‘的确极美!’   这几日,在院中闭门读书,沈未白已经知晓蓟国的地理位置。   蓟国靠近西方,与火罗诸国的关系十分融洽,民风开放,婚嫁尚算自由。   上至皇族,下至百姓,都与火罗各国通婚,所以混血极多,也就造就了蓟国最出名的就是美人。   但更让沈未白感兴趣的是,在蓟国皇室、家族中,无论男女皆有继承权。   若家中无男丁继业,那就会给女儿报女户,由女子继业,入赘男子进家门,皇室也是如此。   虽依然没有彻底男女平等,但是在沈未白看来,这已经算是很开明了。   这样一个开放的国度,是沈未白所欣赏的。   所以,因为对蓟国的喜欢,也连带着她对来自蓟国的百里氏,也和颜悦色起来。   沈未白的视线,从婀娜妖娆的百里氏身上移开,落在了她身边小小的身影上。   那个在原来轨迹中,本应该死掉的男孩!   小家伙看上去精神不错,想来这段日子的病养得挺好。   此刻看去,他脸色红润,五官更加出众精致,眼目深邃,眼瞳不似常人那样黑,带着茶色,十分通透纯净,果然有异域之美。   再次见到,沈未白还是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小小年纪,就长得这么妖孽。长大之后,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会栽在这张脸上!’   将来的两人看清,沈未白就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   这一打量,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在沈未白收回视线的时候,百里氏也牵着男孩进入了厅堂。   “百里氏见过大小姐。今日冒昧来访,是为了感谢大小姐对阿炎的救命之恩。”百里氏说话间,身后跟着的丫鬟,已经把谢礼递给了如莲。   如莲看了沈未白一眼,然后才收下。   百里氏昳丽娇媚的脸上,笑容更深了些。   她推了推在好奇打量沈未白的男童,轻声道:“阿炎,快谢谢大小姐。”   “百里姨娘客气了,我也只是恰巧路过,顺手而已。”沈未白见到了人,兴致已经不高,语气也淡淡的,显得有些疏离冷漠,保持人设不崩。   “大小姐的顺手而为,对阿炎和我来说,却是救命之恩,怎能不谢?”百里氏道。   “阿炎谢谢阿姐救我。”男孩也紧跟着向沈未白行了大礼,躬身作揖。   他刚才忙着看救他的小姐姐了,还是小姐姐冷淡的语气,才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小姐姐长得很漂亮!   阿炎心里暖暖的,把眼前精致漂亮的小姑娘和自己记忆中那张模糊的脸融合在了一起。   当时,他在昏昏沉沉之间,见到的小姐姐就像是小仙女一样,救了他。   眼前的小姐姐,长得那么美,更像是小仙女了!   “你叫我什么?”突如其来的称呼,让沈未白愣住。   “阿姐!”   “阿炎不懂事……”   小阿炎黏糊糊的又喊了一声,让百里氏都只能无奈的一笑,咽回了剩下的话。   “……”沈未白嘴角微抽。在她心中,两世加起来,已经快四十岁。现在被一个七岁男童叫阿姐,饶是她自认脸皮够厚,此刻也觉得有些脸颊发烫。   “大小姐勿怪。阿炎性子温和,对喜欢的人尤其亲昵。大小姐救了他,在他心中,就如同亲姐般了。若大小姐不嫌弃,不妨就让阿炎这般称呼你吧。”百里氏伸手揉了揉小阿炎的发顶。   沈未白注意到,百里氏看向阿炎的眼神里,充满了宠溺。看样子,是从心里疼爱这个姨侄儿。   也难怪,前世阿炎死在了伯府中,百里氏会那么伤心难过,甚至放弃了尹胜的宠爱,最后还莫名失踪。   沈未白张了张嘴,想要拒绝。   可是,这漂亮的小家伙,就睁着大眼睛,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她,让人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沈未白,也败退在他那双干净的眸子下。   ‘……行叭!’   最终,沈未白沉默,默许了小阿炎对她的称呼。   ‘反正也见不了几面,想怎么喊随他,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沈未白在心中安慰自己。   “虽说幸得大小姐相救,但阿炎在湖水中浸泡了许久,这半个月一直在养病,所以这谢才迟了。”百里氏解释了一句。   沈未白并不在意这些,“都是一家人,谢不谢的太见外了。”   百里氏的眸色,因为沈未白的这句话而变得柔和许多,眼角都染上了笑意。“大小姐说的是,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小阿炎见两人聊着,把自己忘在一旁。不由得主动的道:“阿姐,我以后能经常来找你玩吗?”   ‘不能!’沈未白在心中毫不犹豫的拒绝。   正准备开口的时候,百里氏却抢先说了,“阿炎,大小姐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所以无事的话,你不可随意来打扰。”   这番话,省得沈未白自己拒绝了。她面带浅淡的微笑,眸光‘慈祥’的看着小阿炎。   阿炎还在因为不能常来见沈未白而失落,突然感受到‘来自长者关怀’的眸光,小身子一抖,从失落中抽离。‘阿姐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   因为沈未白需要静养,百里氏并未在雒栖院逗留太久。   只是,在她准备带着小阿炎离开的时候,如碧却带着一个院外的丫鬟走了进来,站在门槛外,对厅中的沈未白道:“大小姐,夫人派人送来一盅补汤。”   沈未白眉心一跳,小韩氏给她送补汤?   还未离去的百里氏,听到如碧的话,不留痕迹的皱了皱眉,神色担忧的看向坐在卧榻上的精致女童。   ------题外话------   奶炎觉得阿姐对他‘图谋不轨’!   某老板一脸正直,不,你想多了!   奶炎扑过来抱住,那就是我想对阿姐图谋不轨! 第十三章 小妖孽想要保护她?(萌新求关) 小韩氏不会给她送补汤,只会送来穿肠毒药。   陌生而熟悉的场景,让沈未白眼前瞬间闪过属于尹千梧的记忆。   “先放着吧。”沈未白神色不动的道。   如碧便转身接过那侍女手中的托盘,端进了屋子里,放在卧榻的矮几上。如碧转身,见那侍女还站在门外,便蹙眉道:“你怎么还不走?难不成,还要等我们小姐给赏钱?”   “奴婢不敢。”站在门外的侍女忙福身,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吟的道:“夫人交代,要亲自见大小姐喝下后,把盅带回去。”   如碧一听,有些来气。   若是以前,张嬷嬷还在,她恐怕不敢多说。这些日子,无人来雒栖院挑衅,也助长了如碧的脾气。   还不等沈未白开口,小妮子就叉着腰,指着侍女气冲冲的道:“难不成,夫人还担心我们雒栖院会昧下一个煲汤的盅不成?”   “如碧。”沈未白淡淡开口。   如碧这才收敛了气势,乖巧的站在一边。   门外的侍女,根本不敢看沈未白。   沈未白的眼神在她身上停顿了一下,又轻飘飘的移开。她拿起放在盅旁边的汤匙,垂眸看着里面的大补之物,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既然夫人有吩咐,千梧自然要听从。”   “大小姐!”百里氏见坐在卧榻上的女童真的要喝汤,不由得出声提醒。   沈未白手中动作一顿,转眸看向百里氏,精致如瓷的小脸上,笑意盈盈。“姨娘还没走吗?”   百里氏抿了抿唇,神情犹豫。   她心知小韩氏不会那么好心,但无凭无据的,却又不知该如何提醒这女童。   “百里姨娘回去吧。”沈未白淡淡笑着。   百里氏一怔。   女童笑吟吟的样子,突然让她放下心来。于是,她也回之一笑,正准备告辞离开,却见身前跑过去一个小小的身影。   “阿姐,阿炎正好渴了,不如把这补汤给我喝了吧。”漂亮的男孩,跑到了沈未白面前,眼中闪闪亮亮的盯着盅里的汤,好像真的很馋似的。   “阿炎!”百里氏惊呼了一声。   沈未白也愣住了。   男童的反应,让她意外。   “你若渴了,我让人给你倒杯蜜水。”沈未白道。   小阿炎却摇了摇头,“不要,我喝这个就行了。”他肉呼呼的手指了指汤盅。   沈未白眸光一闪,将汤盅推得远了些,“这可不行,这是夫人给我的。你若想喝,回去让百里姨娘给你炖吧。”   说完,沈未白给了如莲一个眼色。后者意会,立即走到小阿炎面前,拉着他回到百里氏身边,送他们离开。   小阿炎离开的时候,还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给人的感觉似乎是舍不得那汤。   但是,沈未白却清楚的看到了他那清澈澄明的眸子里,隐藏着一丝焦急。   “……”沈未白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所以,男孩刚才那馋嘴猴的样子,是想保护她?深怕小韩氏在这汤中下毒?   沈未白心中失笑。   一个七岁的男童,心思倒也通透。   百里氏和小阿炎的身影,消失在沈未白眼前后,她才收回眼神,垂下双眸,慢悠悠的喝汤。   ……   百里氏牵着小阿炎的手,散着步回流茵院。   路上,小阿炎很沉默。   百里氏问他,“阿炎可是担心大小姐?”   小小的孩子,漂亮精致的五官上流露出与年纪不符的沉稳。他点了点头,“姨姨你说过,这府中的夫人,并不喜欢阿姐。”   百里氏笑,“阿炎不必太担心。小韩氏再如何胆大包天,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毒害大小姐。而且……我看大小姐也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人。”   孩子毕竟年纪小,就算聪慧过人,如今有些话也听不太懂。   百里氏也没有讲明,弯腰凑近,伸手在他鼻尖轻点了一下,说了句,“你且看吧。”   ……   如莲将百里氏一行人送出雒栖院后,便匆匆忙忙的返回。   她刚到,正好看到沈未白将送来的汤喝完,那松雪院的侍女端着空了大半的汤盅收回,准备离开。   “大小姐!”如莲脸色一白,快步走到沈未白面前,神情又急又怒。   怎么就真喝了呢?!   沈未白用如碧递来的手绢,在嘴角擦了擦,又随意的丢回给如碧。“急什么?”   如莲快急哭了,都想要把府医抓来给她看一看。   松雪院的侍女已经走了,此刻厅堂内,也只有她们主仆三人。沈未白漫不经心的道:“小韩氏没那么傻,那汤也确实是补汤。”   “真的?”如莲有些不信。   如碧也不信,“她怎么会那么好心?”   沈未白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她的确没那么好心。”   如碧和如莲对视一眼,眼中都很是莫名。她们觉得,怎么听不懂自家小姐在说什么?   今日沈未白恰好心情不错,又见两人一脸求知的样子,便耐心解释,“虽然无毒,但是这些补品里,有一味药材与府医开出的药方相冲。这样喝下去,一时半会出不了什么事,但日子一长,相冲的药就会堆积成毒,蚕食身子,人也会越来越虚弱,稍有些伤风感冒,都会要了命。”   说到最后,女童精致的五官变得冷漠。   如碧和如莲却听得瞠目结舌,吓得冷汗直流。   上一世,尹千梧并未怎么反抗小韩氏,雒栖院也依然是张嬷嬷做主。   所以小韩氏还维持着表面上的融洽,只在暗地里使些绊子,想要毁了尹千梧,免得影响了自己儿子的世子之位。   而尹千梧也一直忍耐,颇有几分机敏的避过了暗害,又获得了万氏的欢心,才保住了自己。   一直到兄长尹重华回来,主动放弃了世子之位后,小韩氏才没有再理会她。   而这一世,如果穿越过来的沈未白不通药理,说不定还真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等到被害死了,旁人都只会以为她命薄,身体不好,才会早夭。谁又会猜透补汤里的秘密?   ……   “这……这实在是太歹毒了!小姐,难道她不怕被老夫人知晓吗?”如莲惨白着脸问。   沈未白摇头,“这药材相克,若非精通药理的人,是看不出的。你看她连汤渣都收走了,可见其谨慎小心。”没有证据,怎么告?   两个婢女听得一愣愣的,完全忘记了,自己大小姐怎么会突然懂那么多?   “大小姐,难道咱们什么都做不了?”如碧急道。   沈未白笑了。“怎么会做不了?”   对方既然千里送人头,她又怎么好意思不做点什么?   ------题外话------   人间清醒沈未白!!!   礼仪之邦之礼尚往来……[狗头] 第十四章 沈未白的反击 刚入夜,万氏正准备洗漱歇息,就见到顾嬷嬷神色惊慌的来报。   “老夫人,雒栖院俞嬷嬷派人来传话,说大小姐突然发了急病,已经派人去请了府医。”   “什么?”万氏刚脱下外衣,又急忙穿上。“这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静养吗?为何会突然发病?”   顾嬷嬷面露难色,有些犹豫不决的道:“听说,晌午过后,松雪院那边送了一盅补汤,大小姐喝完之后没多久,就感觉到身体不舒服了。”   “又是松雪院!”万氏怒而起身,阴沉着脸,向外走去。“随我过去看看。通知松雪院还有伯爷那边了吗?”   “俞嬷嬷不敢怠慢,都派人通知了。想必这个时候,伯爷还有松雪院的那位,都已经过去了。”顾嬷嬷赶紧跟上,扶住万氏的手肘。   万氏冷哼一声,“这次我倒要看看,这妇人的心肠有多歹毒!想要毁了我尹家的凤凰!”   ……   今夜,伯爵府中的伯爷,依然没有歇息在主母的院子里。   雒栖院派人来报的时候,小韩氏眸色骤沉。   打发了人离开后,她阴沉的脸上浮现出惊怒。“怎么会突然发病?你不是说,那相克的补药,需要积少成多。等她发病的时候,根本不会有人怀疑松雪院吗?”   被责问的常嬷嬷,此刻脸色也很难看。主子动怒,让她忐忑不安。“是啊!老奴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主仆二人,还在苦思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外面又有人来报,说是老夫人院子里来了人,要拿今日去雒栖院送补汤的小丫鬟问话。   小韩氏和常嬷嬷脸色齐齐一变。   她们走出来的时候,就见几个菩提苑中的粗使婆子,扭着那丫鬟的双臂,不管不顾的往外拖。   那小丫鬟,哭得眼泪鼻涕直流,见到主子后张嘴求救。   然,根本不给小韩氏说话的机会,那带着粗使婆子过来的嬷嬷,就直接搬出了万氏。“夫人,老夫人说了,这丫鬟是必须要带走的。您若是不满,便去雒栖院找她。”   “……”小韩氏气得神色狰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丫鬟被拖走。   人离开后,常嬷嬷才靠近安慰,“夫人勿慌,带回来的汤盅都收拾干净了,药渣也都埋在了地下,老夫人即便怀疑也查不到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小韩氏才冷静下来。她整理了一下衣角,对常嬷嬷吩咐,“随我去雒栖院。”   “是。”常嬷嬷福了福身,跟在了小韩氏身后。   ……   雒栖院中,灯火通明。   伺候这院子的所有下人,都紧张不安。   大小姐突然发病,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小韩氏到的时候,花厅中,不仅坐着万氏,还有尹胜和百里氏。见到百里氏,小韩氏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嫉恨。   今夜,伯爷就是住在她那里。   厅中,从松雪院带来的小丫鬟,正跪在地上,小声哭着。   小韩氏眸光一闪,脸上换上几分关切的神色,快步走进去,“母亲,伯爷。千梧没事吧?”   万氏沉着脸,盯着那小丫鬟。   尹胜打了个哈欠,倒是回了句,“府医正在里面看。”   小韩氏心里‘咯噔’一声,藏在袖口中的手,暗自抓紧帕子。   尽管常嬷嬷再三保证,但她依然担心被府医看出什么来。   “小韩氏,我问你。”在小韩氏心中忐忑的时候,万氏突然抬眸,一双精明而阴沉的眼睛看向了她。   小韩氏对上万氏的双眼,心中更慌。“不知……母亲想问何事?”   万氏冷冷的注视她,“你派这丫鬟给千梧送补汤,为何非要让她当场喝完,还要把汤盅带走?带回去的汤盅,不让下等丫鬟去清洗,反而让你身边的常嬷嬷去处理,这都是为何?”   小韩氏被质问得双腿发软。她心中暗恨,恨尹胜、恨万氏、恨尹千梧。   但是,哪怕她是这府中的伯爷娘子,也斗不过万氏和尹胜,尤其是尹胜被那蓟国的狐媚子迷住之后,根本就不在乎她如何。   “我、我……”小韩氏冷汗打湿了贴身的衣物,面对万氏的质问,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而此时,府医从内室而出,直接向万氏道:“老夫人,已经查清楚了。大小姐今日发病,是因为误食了与药物相克的补药。”   他话刚说完,负责雒栖院院子的俞嬷嬷,就立即跪在地上向万氏和尹胜道:“老夫人,伯爷,老奴一直谨遵着府医的医嘱,大小姐的膳食都是严格甄选的。今日,大小姐的膳食与往常并无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大小姐喝了夫人送来的补汤。还请老夫人,伯爷明鉴。”   啪!   “小韩氏!”万氏猛地拍向桌子,眼神如刀。   小韩氏惊慌之下,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母亲,我冤枉啊!”   原本昏昏欲睡的尹胜被母亲吓了一跳,睁开眼就看到小韩氏跪在地上的样子,不由分说的上前踢了她肩膀一脚,愤怒的道:“真的是你?”   百里氏安静的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听到府医说的话时,她不留痕迹的蹙眉,又看到尹胜踢小韩氏的一幕,眼神变得讥讽而冰冷。   她看着眼前的闹剧,眼神不由得扫向内室,若有所思。   突然,百里氏眸中闪过笑意。心中暗道:‘好本事!’将一府的人搅得鸡飞狗跳,自己却隔岸观火,面都不用露。这将计就计,借刀杀人倒是运用得炉火纯青。   小韩氏不慎,被尹胜一脚踢倒在地。她心中又悲又痛,“伯爷,你我夫妻一场,如今连你也冤枉我?”   “我冤枉你?你敢说不是你做的?”尹胜指着她骂道。   其实他这是有些迁怒了。他不怎么关心尹千梧,只是气小韩氏搞出这些事,下人将他从百里氏的床上叫起来,害得他差点出了问题。再来这么几次,他还要不要做男人了?   “是不是冤枉你,府医一查便知。”万氏冷漠的道。   府医眼观鼻的道:“还请夫人令人送来药渣。”   药渣?   小韩氏低垂着脸,掩饰眼中的慌乱。药渣早就被常嬷嬷处理了,她去哪找药渣?更何况,真交了药渣,不是把证据拱手让人吗?   正在小韩氏思索对策的时候,却听到有人慌乱跑来——   “药渣,老夫人,药渣在此……”   ------题外话------   抢答题:老沈最擅长的是________ 第十五章 借刀杀人 (又是偿还债务的一天) “药渣,老夫人,药渣在此!”   带着几分凄厉的声音,打破了花厅里的紧张。   来的人是常嬷嬷,在小韩氏踏入花厅的时候,她察觉不对,就匆匆离去,刚回来,就听到万氏在向自家主子要药渣,便立即冲了进来,跪在小韩氏身边,双手托着一张帕子,上面还有一些熬烂的汤渣。   小韩氏偷偷看向常嬷嬷,眼底还有些惊疑。‘不是说药渣都处理了吗?这又是哪来的药渣?’   常嬷嬷感觉到主子的视线,忙不动声色的安抚了一下。   主仆二人那么多年,默契还是有的。   被常嬷嬷安抚之后,小韩氏心中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一下。   万氏看了府医一眼,府医上前,从常嬷嬷手中接过汤渣,站在一边仔细的辨认。   小韩氏抬眸去看尹胜,见他哈欠连天,神情焦躁,心底越发冰凉,也更恨将尹胜身心都勾走的百里氏。   作壁上观的百里氏,突然感到有一种被毒蛇盯住的感觉,下意识望过去,就看到小韩氏那双怨毒的眸子。   百里氏诱人的红唇轻轻上挑,对于小韩氏的怨恨根本不屑。   这种态度,让小韩氏更是怒火攻心。本想讽刺几句,就听府医开口了——   “回老夫人,回伯爷。这汤渣里,并无与大小姐药物相克之物。”   这句话,让小韩氏和常嬷嬷都面露喜色。   然而,下一句话,却又让她们如临深渊。   “但是,在下确认大小姐是因为药物相克而发的病,这一点在下可以用这一身医德担保。”府医道。   小韩氏的笑容僵在嘴角。   常嬷嬷忍不住道:“即便是这样,也不能证明大小姐发病与我们夫人有关啊!府医,这汤渣你可是检查过了的。”   万氏沉着脸,问府医,“这到底怎么回事?”   尹胜依然是百无聊赖的样子,对这件事根本不上心。仿佛,让他在这里主持公道,还不如放他回去和百里氏温存一番。   府医沉着淡定的回答,“雒栖院中,大小姐每日膳食,入口之物,都会留底。刚才,我已经检查过了,也向大小姐身边的丫鬟求证过,与俞嬷嬷说的一致,其中并未有相克的补药。但是,从松雪院送来的补汤,当时未留下药渣和剩物,现在……”   他眸色有些隐晦难辨,适时的住了口。   百里氏冷漠的看着跪地的小韩氏和常嬷嬷,心中一动,漫不经心的道:“药物相克之事,一般人本就不明。就算汤渣里有相克的补药,最多也就是失察之过,无心之失。可偏偏,这药渣里却没了那味药,这就有趣了。”   “哦?美人倒是说说,如何有趣?”尹胜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百里氏。   而百里氏却只是娇嗔的看了他一眼,不再继续说下去。   尹胜被她这一眼看得骨头一酥,恨不得此刻就拉着她离开雒栖院。   在场的人,谁都不是笨蛋。   万氏在百里氏说完之后,脸色骤沉,眸光也变得锋锐。她没有错过小韩氏脸上,因为百里氏的话,一闪而过的紧张,更没有错过常嬷嬷如被说中心事般的颤抖。   “哼!”万氏冷哼一声。   花厅里人不少,却非常安静。   “小韩氏,你好大的胆子!”万氏捻着佛珠的手,指向小韩氏,声音中充满冷意。   小韩氏脸色骤变,且不说这件事本就是她所为。就算不是,如今府医和百里氏的话,纷纷引向她,万氏也看她不爽,她简直就是百口莫辩。   “母亲我……”   “老夫人!都是奴才的错!与我们家夫人无关啊!夫人什么都不知道!”常嬷嬷再如何也只是一个内宅妇人。见万氏已经认定了小韩氏,便立即跳出来护主,来了个不打自招。   “老奴只是在外听得有个偏方,能调理大小姐的身子。所以才熬了这补汤送过来,根本就不知道什么药物相克。在知道大小姐发病后,奴才也是因为心中有愧,怕连累了夫人,才斗胆换了汤渣,企图蒙混过关。老夫人,伯爷,老奴真的是无心的啊!”   常嬷嬷哭得肝肠寸断,里里外外把小韩氏摘得干干净净。   只可惜,万氏不是那么好蒙混的。直接下令,把常嬷嬷乱棍打死。   听着常嬷嬷撕心裂肺的求饶声,小韩氏不断苦苦哀求,万氏却无动于衷。   无奈,小韩氏只能乞求的去看尹胜。可惜,尹胜的眼珠子都快挂在百里氏身上了,根本没看到她的求救。   “小韩氏身为主母,却御下无方,罚跪祠堂三日,抄录《女戒》百篇,禁足三月。”万氏雷厉风行的把相关人等都处理完毕。   之后,又叮嘱府医和俞嬷嬷照看好尹千梧后,才略感疲惫的离开。   她一走,尹胜也拉着百里氏走了,热闹了一晚上的雒栖院终于安静下来。   ……   内室中,如莲如碧伺候在床前。   沈未白穿着雪白寝衣,一张精致小脸承托得越发出尘美丽。   “老夫人交代了,今后院中入口之物,皆有专人检查,不食外来之物。”如莲把外面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靠着床柱的沈未白。   沈未白与白日一般无二,只是脸色苍白了些,眼睛里倒是有神得很。听了如莲的话,也没说什么。   如碧道:“老夫人还是疼爱小姐的。”   疼爱?   沈未白心如明镜。   万氏疼爱的不是孙女的命,而是那事关尹家辉煌荣耀的预言。只可惜,尹千梧并不是什么真凤凰!   “小姐,您没事吧?今夜还真是惊险,你犯病的时候,可把我们吓坏了。”如莲心有余悸的道。   沈未白摇头,“无碍。夜已深,你们都下去休息。”   如碧急道:“那可不行,今夜我们都要留下照顾小姐。”   “我这无需照顾,下去。”床上的女童倏地抬眸,那黝黑澄亮的眼睛里满是沉静的光芒,让人不敢违抗她的命令。   如碧身子一抖,吓得不敢再说什么,被如莲拉扯着袖口,退出了房间。   二女离开之后,沈未白对着空荡荡的房间道:“还不出来?”   ------题外话------   老鬼评价:这丫头是个狠人!   走过路过的亲们,还请收藏+关注+点击+评论走一波,给卑微作者一点码字的动力吖~ 第十六章 这是一个狠人! 空寂的房间里,除了床上的沈未白,并无旁人。   但,随着她一声低喝之后,一声戏谑轻笑传来。   沈未白听到笑声,却十分淡定,仿佛早就料到一般。   倏地,房间里人影乍现,一身黑袍,身形消瘦的老鬼,出现在房中,隔着屏风坐在了外面的凳子上,还自若的拿起圆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刚入口,他就‘啧’了一声,嫌弃的把杯子丢在桌上。“伯爵府的小姐也喝冷茶?”   沈未白懒得解释。   她没有喝夜茶的习惯,也就吩咐如莲如碧,不用那么麻烦,每晚换上热茶。   “小丫头不简单啊!居然知道我在。”老鬼看向屏风上隐约的倒影,笑得意味不明。   “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又何必缠着你学武?”沈未白反问。   “呵!”老鬼笑了一下。   他就是喜欢这丫头的脾气,沉稳中带着桀骜,不像那些闺阁小姐,只知道吟诗作对,刺绣女红,娇娇滴滴的,看个落花都能伤春悲秋。   说话间,屏风后的人影走动。   不一会,小小身影绕出屏风,在寝衣外披上了一件斗篷,如墨长发披散,显得下巴尖尖,煞是可怜。只不过,那神情太过清冷,让寻常人不敢靠近。   老鬼盯着她,沈未白仿佛没有察觉一般,坐在了他对面,伸出手道:“手来。”   “……”老鬼伸出自己手腕。若是让江湖上的人,知道他在一个女童面前,如此‘听话’,恐怕会毁了他的一世英名。   老鬼心中在想什么,沈未白懒得去猜,她仔细感受老鬼的脉搏后,松开手起身走到书桌前,自己研墨,然后铺开纸,拿起笔写了起来。   整个过程,老鬼见她都十分安静。却不知,沈未白在心中不断吐槽,‘在古代,写个字也太麻烦了!’   “喏。”沈未白写完后,将其递给老鬼,“明日按照这个新的药方,再服药十日。”   老鬼沉默接过,看也不看就塞在了怀中。   “丫头,你脸色很差。”老鬼道。   “嗯。”沈未白应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   她越是这样,越是让老鬼好奇,忍不住追问,“今晚我可是看了一场好戏。你且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他才不信,这鬼丫头会医术,还会被什么相克的药物给折腾病了。   “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沈未白随意的道。   老鬼换了个姿势,“这我猜到了。我只是好奇,你们家那主母,真的那么笨?害个人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万氏禁足小韩氏三个月,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损了安亭伯府的颜面。但今晚之后,小韩氏在府中的威望必定会大打折扣,再加上失了常嬷嬷这个左膀右臂,一时半会也蹦跶不起来。   “她不笨。”见老鬼那不问出个结果,誓不罢休的样子,沈未白索性就告诉他了。“药物虽相克,但在用量上很谨慎,需要积少成多后,才会突然爆发。那个时候,自然会瞒天过海。”   “那你……”   沈未白淡淡眷了他一眼,“以我能力,激发药性很难吗?”   “呃……”老鬼嘴角扯了扯。的确如此。   “你可以走了。”沈未白说着,就朝雕花大床走去,还置若罔闻的解开自己的披风,仿佛老鬼根本不存在一般。   “!!!”老鬼心中一惊,来不及说些什么,便身影一闪离开了。   除了府,老鬼才在心中咬牙,‘这个丫头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男女之别?’   接着,他又闷笑了一下。想想这个丫头,对自己也是够狠的,为了对付敌人,居然拿自己的身体做文章?   “有意思。”老鬼眯起双眼,笑得格外灿烂。他喜欢对自己狠的人!因为,敢对自己狠的人,对别人一定更狠!   ……   次日,百里氏起身梳洗后走出房间,就听到贴身丫鬟附耳禀报。   丫鬟退下后,百里氏眼中划过一丝诧异,旋即笑了起来,走到前厅。   刚进去,她就看到漂亮的男孩坐在椅子上安静等待。虽如此,但他神情中,却难掩焦急。   “阿炎。”百里氏轻唤了一声。   坐在椅子上男孩听到声音,立即跳下椅子,小跑着扑向百里氏。   “姨母!”小阿炎堪堪停在了百里氏面前。“阿姐如何了?”他也是今日醒来,才听说了昨夜发生的事,怕直接去雒栖院影响了尹千梧休息,才急急忙忙的跑到这里来等百里氏,想从她口中探明一二,这一等就等了一炷香的时间。   见小阿炎如此关心尹千梧,百里氏笑着俯身,屈起手指在他鼻梁上轻轻一刮。“放心吧,阿炎的阿姐厉害得紧,不会受欺负的。”   接着,她便把昨夜发生的事,还有自己的猜测,一并说了出来。   小阿炎听完之后,眼中闪闪发亮,极为骄傲自豪的道:“阿姐真棒!”   如此这般小孩儿的炫耀表情,让百里氏的眼神柔和下来。心中暗道:‘能在阿炎身上看到如此天真烂漫的样子,尹大小姐也算是有功了。’   嘚瑟了一会的小阿炎,突然收起笑容,担忧的问,“那阿姐是真的病了?她可有事?”   “有府医看着,不会有事的。”百里氏安慰道。   阿炎肉呼呼,却格外精致漂亮的小脸上,眉头蹙起,不属于小孩的沉着浮现出来。“姨母,我想去探望阿姐。”   百里氏知道他心中担心尹千梧,却还是摇头拒绝,“阿炎,昨夜雒栖院才出了事,此刻我们过去,恐怕不好。何况,昨日我们才去过。你且放心,我会派人打听,确认大小姐无碍的。”   小阿炎沉默了一下,才闷声道:“那就有劳姨母了。”   百里氏凝着他,在心中轻叹一声,心疼的揉了揉他的头。   ……   小韩氏受罚,雒栖院中清净了不少。   休息了一夜,沈未白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血色。早上,用过早膳,她闲来无事,便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财产,结果发现堂堂伯爵府的嫡出大小姐,居然那么……穷!   ------题外话------   沈氏大道理——千金散尽还复来,穷一时不怕,怕的是穷一世! 第十七章 穷得只能赌一赌了 唉!   沈未白在心中一声长叹。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她如果想要摆脱伯爵府的生活,摆脱尹千梧的命运,有钱是必须的!   没钱,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不用人拦着,她离开了伯爵府都无法生活下去。   ‘如何在这个时代赚钱?’   如莲和如碧伺候在门口,暗中已经不知道交换了多少个眼神。今日的大小姐,格外安静。   吃完早膳后,大小姐清点了一些剩下的月例银子之后,就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这么一坐都快有一个时辰了。   如碧不断的给如莲使眼色,让她进去探探,如莲抿紧唇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俞嬷嬷走了过来,见两人守在门口,便驻足在原地,“大小姐可有想吃的膳食?”   如莲如碧立即转身面对俞嬷嬷,十分恭敬。   “嬷嬷,小姐正在休息,奴婢们不敢打扰。”如莲道。   俞嬷嬷怔然一下,向前走了两步。“如此疲惫,可是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语气中,有些担忧。   如莲和如碧对视一眼,都茫然摇头。   俞嬷嬷焦急的走过来,越过两人进屋,就看到躺在躺椅上的沈未白。   九岁的女童,今日穿着简单素白的衣裙,因为不出门,所以长发只是随意束在脑后,用一根素色发带系着,没有任何点缀,却将她的五官承托得更加美丽精致。   俞嬷嬷在心中喟叹,‘大小姐从小就是美人胚子,将来必定是一位绝色美人!’   她朝沈未白走近,刚俯身,却见睡着的女孩突然睁眼,那双眸子清澈澄明,只是眸底的幽光也让这位老嬷嬷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弯下了腰。“大小姐!”   在女孩撑着起身的时候,俞嬷嬷才清醒过来,急忙补了一句,“惊扰了大小姐,老奴该死。”   “无碍。”沈未白本就没睡,自然也就没有起床气。   “大小姐身体可有不适?”俞嬷嬷小心翼翼的问。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大小姐与往常不一样了。   “我没事,不用大惊小怪。”沈未白淡淡的道。   俞嬷嬷见她精神还不错,也没有昨夜那般憔悴,也稍稍放心。接着,又问了些其他的事,才离开。   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如莲如碧二人,小心伺候着。   ……   古代大家闺秀的日子,对于曾叱咤黑白两道的沈未白来说,是无聊透顶的。   好在,她也给自己找了些事。   看书练功,日子倒也不那么难捱了。   如夜,老鬼如约而至。他要教沈未白习武,在打基础的时候,必然要夜夜守护,免得她运功的时候出了岔子。   沈未白收功之后,老鬼点了点头。“嗯,倒也是习武的好苗子。你把这内功基础打得挺扎实。”   沈未白双唇轻启,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睛。   老鬼的话,让她心中稍定。   能有武力傍身,对她来说是好事。   但一想到白日困扰她的事情,沈未白犹豫了一下,就问道:“老鬼,你可知道如何能尽快赚到钱?”她还强调了一句,“是赚大钱!”   几个铜板,几两银子的生意,她真的没兴趣做。   “嗯?”老鬼一愣,问道:“你很缺钱?”   说着,就要往自己身上摸银子。   沈未白阻止他,“我不是要借钱,而是要赚钱。”   老鬼停止了掏银子的动作,盯着女孩的脸看了一会,那张精致小脸上的眼睛,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宛若幽潭。   “你有多少本钱?”老鬼问。   “……”这个问题有些扎心。沈未白默了默,才神态自若的道:“三两。”   “三……”老鬼差点没笑喷。   沈未白冷着脸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让他咳了两声,自动收敛了表情。   “可有办法?”沈未白又问。今日,她回想了尹千梧的记忆,想要找出赚钱的法子。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没找到。   前世的尹千梧,一生都困扰在那个预言之中,想着的都是怎么变成凤凰。又是伯爵府的小姐,太子妃,哪里会去想赚钱的事?   “办法嘛,倒是有。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老鬼戏谑的道。   沈未白眉梢轻挑,“说说看。”   老鬼突然凑近,那张皱巴巴的脸上充满了挑衅,“小丫头,听过赌吗?赌能让你一夜暴富,也能让你倾家荡产。你……敢不敢赌?”   赌?   沈未白笑了。   老鬼还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她甚至在心中嘲笑自己,‘是不是前世自己后来把产业洗白,不再接触那些营生了,就忘记了这些捞偏门的财路?’   敢不敢赌?   前世的自己赌了一辈子,怎么可能不敢?   老鬼一直注视着小丫头,却见她脸上出现了几分狂色。不由得道:“小丫头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沈未白眸子一动,嘴角扬了起来,“带我去赌坊。”   “哈?”   ……   沈未白穿越到这个时空,第一次出府就是夜晚。而出府的目的,是城中一个地下赌坊。   老鬼说,虽然卫国允许经营赌坊,但正规赌坊进出入都需要登记身份,甚是麻烦。   那些地下赌坊,则不需要,只要交了一两的保证金,便可以进去赌个痛快。   漆黑如墨的夜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瑶城的屋顶上掠过。   老鬼也没想到,自己真的就把这丫头带出来了。   而从穿越过来后,第一次感受到自由的风的沈未白,心中升起一种,让老鬼带她逃离的想法。   但很快,她就把这个念头给压下去了。   她要走,是要无后顾之忧的离开,要以沈未白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里,而不是尹千梧。所以,她需要步步谋划,现在她最大的筹码,就是还有几年时间。   这些时间,让沈未白有信心,丰满羽翼,摆脱尹千梧的命运,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丫头,你总共就三两银子,进去的时候交了一两,就只剩二两赌资。可要向我借点钱?”老鬼笑眯眯的问。   沈未白转眸看他,老鬼心中再次感叹,‘带着这小丫头飞檐走壁,她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我只收你一分厘如何?”老鬼又道。 第十八章 小狐狸 沈未白沉默了一下,在老鬼期待的眼神中,点了点头。“好。”   见她答应,老鬼脸上的笑容加深。   这个丫头,真的是深得他心啊!   地下赌坊离安亭伯府很远,幸好有老鬼,否则以沈未白如今的小短腿,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   至于答应老鬼的提议,沈未白也有自己的思量。   她倒是有把握,能用仅有的二两银子赚一大笔钱,但是缺的是时间。她必须要在天亮之前赶回来,还不能惊动任何人。   “老鬼,到了地方,你帮我赌。”沈未白突然道。   “嗯?”老鬼一怔,反应过来。小丫头是想躲在他背后不露面。‘倒是谨慎。’   “可以。但,我要在利息之外,再加一百两。”老鬼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好。”这一次,沈未白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   却又立即道:“不过,这一百两中,还包含了你能让我平安把赢来的钱带走。”   ‘小狐狸懂得挺多!’老鬼眼睛一眯,眼缝中闪过暗芒。“成交。”   沈未白笑了,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两人的几句谈话,宛如在谈判桌上的交锋。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沈未白热血沸腾,浑身舒畅。   老鬼狐疑的看了怀里提着的小丫头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心情大好。   ……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老鬼才带着沈未白从房顶上落下。   沈未白注意到,老鬼落地的声音极轻,就好似羽毛落地一般。   “这里就是地下赌坊?”沈未白收敛心思,打量了一下藏匿在夜色中的环境。   四周,不过是一些矮小的房子,没有一点灯火,十分静谧。   “跟着来。”老鬼也不多做解释,在前面领路。   沈未白抿了抿唇,将身上的斗篷拉得更紧,整张小脸都藏在了帽子的阴影中。   老鬼敲开了一个小院子的门。   守门人打量了一眼,说了句沈未白听不懂的江湖切口。   切口又俗称黑话,在前世,沈未白知道很多黑话。但是,她知道的那些和刚才听到的完全不同,所以她也无法猜出具体的意思。   ‘有时间,可以让老鬼教我一些黑话。’沈未白看着与守门人用黑话交谈的老鬼,在心中暗道。   其实,两人并未聊几句。   守门人便放了两人进来,对于矮小的沈未白,半点没有关注。   交了二两银子后,老鬼带着沈未白进了一条暗道,顺着插着火把的暗道走了一会,沈未白便感受到了前方扑面而来的热气,混杂着各种气味,十分难闻。   还有,就是肆无忌惮的吆喝声,骰子声,叫骂声。   沈未白微微蹙眉,抬手遮了遮鼻子。   她是学医的,对气味十分敏感。这个地下赌坊里的气息,熏得她头疼。   “小丫头,受得住吗?”老鬼嬉笑的看着她。   沈未白放下手,声音清浅:“进去吧。”   老鬼笑了笑,带着她走进了灯火通明的赌坊中。   赌坊不大,人却不少。   六张台面周围,几乎都挤了好几层的人。   沈未白放眼望去,皆是男子,年轻的,年迈的,每个都是面红耳赤,脖子青筋暴露,双目赤红,一副赌红了眼的模样。   “想玩什么?”老鬼问。   他本想给她介绍赌场的玩法,就见小丫头朝其中一个台子走去,“就赌大小。”   “……”老鬼。他怎么突然觉得,这小丫头对赌之一道,懂得还不少?   赌大小算是赌坊里最简单的玩法了,有些人凭运气,有些人凭耳力。   “会有内家高手,用内力改变骰子点数吗?”沈未白悄声的问。   老鬼愕然的看着她,失笑道:“你当内家高手多如狗?”他明白小丫头在担心什么,再一次觉得她性子谨慎,考虑周全。   于是,他主动向她保证,“放心吧,若你下定离手后,有人改了骰子的点数,我就让它变回来。”   沈未白回头,微微扬起脸。   老鬼只能看到帽子下光洁雪白的尖尖下巴,他感觉这小丫头在笑,不是那种算计别人的笑,而是真心实意的笑。   ……   身边有老鬼开路,沈未白很轻松的就挤到了赌台前。   她不着急下手,先是看了两局,才低声对老鬼说,“借我一百两。”   老鬼点头答应。   “来来来,诸位买定离手!”赌台的庄家摇晃着骰盅,将它狠狠拍在赌台上后,一只脚踩着凳子,大声喊了起来。   “大还是小?”老鬼饶有兴致的问。   他并未注意到,在骰盅落下之前,沈未白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此刻,她才睁开眼,用细若蚊吟的声音道:“大。”   老鬼嘴角弯了弯,把一百两的银票直接压在了‘大’上。   庄家看到那么大的银票,不由得看了老鬼一眼,然后又不动声色的收回眼神。   “买定离手啦!买定离手啦!开!四五六大——!”   庄家揭开了骰盅,将里面的三颗骰子露了出来。   一场赌局,有人哀嚎,也有人激动。   只赌大小,赢了是一赔一。但如果压中了豹子通杀,那么就是一赔五。   很快,老鬼手中就拿到了二百两的银票。   下一局继续——   “这一局买什么?”老鬼满是褶皱的干巴瘦老脸,笑眯眯的,加深了皱纹。   “大。”沈未白快速回答。   老鬼依言,把手中银票都压在了‘大’上。   揭盅!   果然还是大。   两百两变成四百两,这不过是眨眼的事。   银子的增加,让沈未白心情好极,连嘴角都忍不住愉悦的扬起。   “小!”   “大!”   “小!”   “小!”   “……”   一连十局,沈未白就猜中了十局。老鬼面前的银票和银锭子,已经堆成了山。庄家的额头上满是汗水,神色凝重,脸部肌肉不时抽搐一下,连拿着骰盅的手,都跟着颤抖起来。   “啧!这老头好运气啊!赢了几千两了吧?”   “不如跟着买?”   赌台周围的人,被老鬼‘精湛的赌术’所震惊,纷纷拿出自己仅剩的独资,想要跟着他下注。   砰!   骰盅重重落在赌台上。   庄家脸色发白的看着老鬼,眼球充血,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咬着牙问,“大还是小?”   ------题外话------   沈氏大道理——运筹帷幄,指点江山可比高调做事爽多了!   工具人老鬼:“……” 第十九章 寸步难行 “大还是小?”庄家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睛里透着凶光。   老鬼没有立即回应,似乎在等待着沈未白的决定。   而赌桌旁的众人,也都密切关注着老鬼的动静,铁了心的要跟着他下注了。   突然,老鬼动了。   他在面前的银票中,随意抓了五张,看都不看的丢在了面前的[小]上。   “哟!小小小,快押小。”   “小!”   其他人争先恐后的动了起来,深怕晚了一点,就没便宜可占了。   看到众人的押注,庄家嘴角划过一道几不可查的狞笑。“买定离手——!”   当‘手’字音落之时,老鬼那五张百两银票却突然无风自动,在众目睽睽下飘了起来,落在了与之距离不远的[豹子]上。   这个变故,让众人愕然。   而正在揭盅的庄家,脸上的表情一僵,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鬓角滴落。   “哪来的怪风?”   “哎呀,看来这老头要输了这把。”   “快开啊!愣着干什么?”   “……”   骰盅本就已经揭开了一道缝隙,此时众人催促,庄家也只能硬着头皮把盅彻底揭开。   当骰盅彻底被揭开,暴露出里面躺着的三颗骰子时,赌桌周围的人无不倒吸了口凉气。   ‘嘶——!’   “三个四,豹子!”   三颗四点朝上的骰子,静静的躺着,供人观赏。而赌桌四周的人,却震惊得双眼微凸,眼底冒着贪婪的红光。   “稀罕事啊!老头银票被邪风刮走,都能赢?”   “老子的银子又输了!”   “那老头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运气那么好?风都要帮他一把!这一局,就赢了两千五百两吧!”   “……”   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中,老鬼悠然自得的收起了银票。   这张台子上的庄家,心态已经崩了,完全没办法再主持下去。匆匆换了一个人上来顶着,自己则偷偷去了后面将此事汇报给东家。   只是,他并未留意到,在他离开的时候,那个赢了钱的老头身边跟着的小家伙,将一切都看在了眼底。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新上来的庄家,摇动着骰盅,大声吆喝。   这一次,老鬼只是抓了一把碎银,看也不看的随便一丢。因为沈未白告诉他‘随便下一个’。   将老鬼这个举动看在眼底的沈未白,嘴角微微一抽,心中吐槽老家伙贼抠!   揭盅的时候,庄家通杀。   老鬼输了今晚上的第一把。   在众人哀嚎之际,无人注意到赢了大钱的老头,带着他身边的小鬼悄无声息的走了。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庄家,在发现人走了的时候,他赶紧招来赌坊的小厮,把情况汇报过去。   不过,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还是有几个赌徒,注意到了老鬼和沈未白的离开,彼此对视一眼,悄悄的跟了上去。   ……   从暗道走出来,出了房子。   经过那个守门人的时候,沈未白从老鬼那里摸出了几两碎银,丢给了守门人,然后才和老鬼离开。   守门人眸露精光,握着银子目送他们离开。   他们离开后不久,暗中跟来的几个赌徒,便被他随意找了个理由拦下,阻止了他们继续跟踪。   “你倒是聪明。”老鬼看穿沈未白给守门人钱的举动,不由得赞赏道。   沈未白却荣辱不惊的淡道:“拿人手短。既然收了我的银子,总要帮忙做点事。”   “鬼丫头。”老鬼笑道。   “最后一把,你也太小气了。我本意是想送还些银子,做人留一线。你倒好,就输了一些碎银,这不是在羞辱他们吗?”离远了,沈未白才无奈的道。   老鬼却不以为然,“留一线作甚?咱们可是凭本事赢的。”   “罢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来。”沈未白倒也没有真正生气。   老鬼却道:“嗯?你以后不赌了?”   沈未白藏在斗篷帽子里的头微微摇动,“总不能逮着一头羊薅羊毛,瑶城中也不止一家地下赌坊。”   老鬼一愣,听懂了小丫头的意思,戏谑的笑了起来。‘这丫头太有意思了!’   “今晚……”   “嘘!别说话,后面有狗追上来了。”老鬼突然出声打断了沈未白的话,拎着她掠上房顶,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没几下就消失在了原地,难辨去向。   他们刚离开,就有七八个拎着到棍的赤膊大汉出现。   “人呢?”   “不见了!”   “妈的!这下人跟丢了,回去怎么向老大交代?”   ……   沈未白感觉到风将自己脸颊刮得生疼。   离远之后,老鬼才慢下来,将她重新放回地面。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人安心。   沈未白换了口气,冷静的问,“是赌坊的人?”   老鬼满不在乎的‘嗯’了声,“不过几个狗杂碎罢了。今晚要不是你在,我哪里会跑?”   沈未白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仰起头,看向夜幕。   他们在赌坊中并未逗留多久,反倒是来去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   此时,夜已深,远处还有更夫敲更的声音,沈未白隐隐约约听到,已经四更天了。   正是夜最深的时候。   沈未白刚收回看向夜幕星空的视线,就听身边老鬼道:“天色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回去?   沈未白是不想的。   难得出来一趟,好不容易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她怎么舍得走?   “不急。”淡淡回答了老鬼两个字,沈未白便向前走了。   老鬼追上去,倒也不催着她回去,只是眼神玩味的看着她,“你就这么走,不怕遇到城中的巡逻队?”   沈未白脚下微顿,只一瞬间,又恢复如初。她看似漫不经心的问,“这宵禁倒是让夜晚变得无趣了很多。”   “上九坊倒是不用宵禁。”老鬼笑得意味深长。   沈未白却狐疑的看向他。   老鬼道:“倒是忘了你这样的闺阁千金,不知道上九坊是什么地方。”   沈未白见他这幅样子,就猜出上九坊必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可是男人的温柔乡,有钱人的销金窟啊!”老鬼语气中流露出几分怀念。   沈未白懂了。   她不接话,老鬼自然也没有再说下去。   前几日,沈未白在府中看了卫国的律法,就已经知道,想要离开所居之地百里之外,就要有路引,否则连城镇都进不了。要通关,还得有通关文牒,户籍等能证明自己的东西。   像她这样的勋贵子弟,想要出城,还得要有府上的身份腰牌,总之十分麻烦。   ------题外话------   沈总说,“不要以为穿越到了古代,就能随心所欲。那个时候的制度,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对于户籍管理这一块只会更严。”   清明时节雨纷纷,大家在户外的时候,注意好自身安全,戴口罩,勤洗手! 第二十章 买个庄子! (收点评谢谢) 没有这些东西,就是一个黑户,而且处处受限,很多事都无法去做。   沈未白迟早是要离开安亭伯府的,也需要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能让她在离开之后,可以堂堂正正的走在阳光之下,无需躲躲藏藏。   所以,要离开之前,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并不是像那些穿越小说一样,说走就走。   老鬼并不知道,这一路上身边的小丫头在想些什么,谋划些什么。只是突然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得有些凝重。   “丫头,差不多就该回去了。”老鬼提醒道。   沈未白点了点头,抬眸之间,眸光扫过去之时,无意中看到了街边一家店面的招牌。   ‘牙行。’   她眸光轻闪。如果没有记错,牙行就是古代的中介,什么都卖,包括……人。   ……   雒栖院中,天亮之后,负责院中洒扫的丫头,就已经起身,开始一日的工作。   过了一会,俞嬷嬷也从小厨房中出来,走向后院尹千梧的寝室。   “嬷嬷日安。”   如莲如碧两个丫头,守在门外,恭恭敬敬的向俞嬷嬷行礼。   俞嬷嬷看了两人身后紧闭的房门一眼,“大小姐可起身了?”   如莲微微向前走出一步,低着头道:“大小姐说了,昨夜她睡得不安稳,困乏得不行,令我等不要去惊扰她。”   俞嬷嬷皱眉,“困乏?那也要起来吃了早膳之后再睡啊!”   如碧小声的道:“可是,大小姐刚刚才重新入睡,把她叫醒来,恐怕会让她更加不适。”   “……”一提到‘不适’这两个字,俞嬷嬷就放弃了。   想了想,她才妥协道:“那好,你们两个就在此守着,等大小姐醒来后,便通知我。我让厨房将膳食放在炉上温着,大小姐什么时候醒来都能吃。”   “是。”   二女应下。   ……   沈未白回到安亭伯府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   睡之前,她还和老鬼清点了一下一晚上赢来的钱。总共有七千八百多两,对于现在的沈未白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但是,对于她要做的事,还是不够!   将之前约定好的钱分给老鬼后,沈未白怀揣着巨款想了想,便让老鬼给她在城外僻静之地,买一个庄子,不求土地肥沃,只求人迹罕至。   老鬼问她要干嘛,沈未白却没有回答。   将买庄子的钱给了老鬼后,剩下的银钱已经只剩一千多两。   补觉之时,沈未白还在心中暗道:‘看来,还要再去几个赌坊走一圈。’   这种捞偏门的手段,要快不要慢,慢了,等人家反应过来,就不好脱身了。所以,接下来的几日,沈未白几乎每天晚上都让老鬼带她出去,在瑶城各大地下赌坊转一圈。   每一次,赢了上万两银子就跑路。   有老鬼在,几次下来,也没有让人追到他们,获得他们的行踪。   也因此,沈未白看清了老鬼身上的功夫,比她之前预计的还要强悍得多。   而这几日,沈未白早上的时间几乎都是用来补觉,下午才会醒来,活动一下,然后就看书,避开人修炼。   雒栖院的人们只知道,这段时间大小姐早上都有些精神不济。   俞嬷嬷来询问过几次,沈未白都回答是晚上睡不好的缘故。   之后,俞嬷嬷怕出事,又把这事告诉了万氏。   万氏让府医来看过,确定沈未白身体没有大碍后,才稍稍放心。   到了第九日,沈未白手中积攒的小金库,已经有八九万两了,这才停手。   当夜,老鬼依旧来到沈未白的房间,见她拒绝出府后,还十分诧异。“我还以为,你这丫头吃到了甜头,上了瘾。没想到,你还真是说收手就收手。”   “这么些天,那些地下赌坊的人肯定反应过来了,再不收手,等着我们的就是引君入瓮的陷阱。”沈未白淡淡的道。   老鬼眸中精光连连,对这丫头真是越看越喜欢。   他没有告诉沈未白,这两三天,瑶城的地下赌坊动静很大,就如她说的那般,这些赌坊的东家已经反应过来,想要联手给他们设套,只要他们再去任何一家地下赌坊,在踏入的那一瞬间,就会被通风报信,然后做局抓他们。   原本,老鬼是打算借机让这小丫头吃吃亏,自己也好笑话她一下。   却没想到,这鬼丫头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及时收手,让那些地下赌坊的人白白布置一场。   沈未白不知老鬼心中所想,只是问道:“托你找的庄子,找到了吗?”   “倒是看中了一处,与你要求的一样。”老鬼一直没从沈未白这里套出为什么买庄子,心中的好奇与日俱增。   沈未白眸光一亮,“说来听听。”   “城外北山之下,背靠北山,有田地百亩。因为土地贫瘠,又地处偏僻,人迹罕至,庄子又不大,已经荒废了好些年。主人家也早已经离开了瑶城,只是委托了城中牙行的人代售,要价也不算高,三千两银子。”   老鬼说完,忍不住问,“那地方我去看过了,风景倒是极好,但是地是真的贫,根本种不了什么庄稼,你到底买来作何用?而且,你堂堂伯爵府的嫡出大小姐,难道就没有点庄子吗?还需在外买?”   沈未白依然保持神秘的道:“我自然有我的用处。”   安亭伯府的庄子自然是有的,别的不说,就尹千梧生母韩氏当初带来的嫁妆中,都有几个土地肥沃的庄子。   可是,现在她这个年纪,万氏和小韩氏都不会把母亲的嫁妆交给她打理。   更何况,在沈未白心中,并未当自己是尹千梧,更不会去贪图尹千梧母亲留给她的这些嫁妆。   钱,要靠自己赚,才有意思。   老鬼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你当初让我买庄子的钱,还剩了些。”   “先放在你那。”沈未白直接道。   老鬼嬉笑道:“差点忘了,现在你这丫头可是个小富婆,已经不在乎我这里的千八百银子了。” 第二十一章 小妖孽被吓着了 (奶炎来袭) 沈未白不能一直在府中呆着,否则实在是太受限,很多想法都无法施展开。   若继续这样下去,别说几年后,就算是十几年后,她依然无法摆脱安亭伯府,在这个世界独立生存。   但是,以她这个年龄,又是贵女身份,如今还有了所谓的预言,她想要随便出府是很难的。   ‘或许,可以靠府医。’沈未白在心中算计。   可就算她能通过府医,轻易出府,万氏也绝不会让她轻车简从的出去,必然会浩浩荡荡的前呼后拥,这样的话,与在府中又有何区别?   ‘若是让老鬼相助呢?’沈未白皱了皱眉。   让老鬼相助,倒是能省去诸多麻烦。   只是,这样一来,却也有风险,来去时间不能太多,府中也还要有人接应,免得在她离开的时候,有人来寻她,结果却发现她根本就不在府中。   ‘麻烦!’   思来想去,沈未白烦躁的皱眉。   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束缚了,宛如被剪掉了羽翼,将她用锁链捆住。   心情烦躁,沈未白也不想继续在房中呆着。   她将手中一直未看进去的书,随意丢在一旁,刚起身,守在门外的如莲如碧就听到动静出现在了她面前。   “……”沈未白一句话也不想说,迈腿而出。   “小姐要去哪?”如碧嘴快的问。   沈未白心情本就不好,当即反问,“怎么,我去哪,也需要向你交代?”   “奴婢不敢。”如碧忙低头请罪。   如莲也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沈未白眸底压下一抹烦躁,也不解释,走出了房间,还径直朝雒栖院外走去。如莲如碧快步跟上,亦步亦趋的小心伺候着。   ‘今日小姐心情不佳。’   走出雒栖院后,如莲如碧交换一个眼神,彼此心知肚明。发现这一点后,两人越发小心的伺候起来。   沈未白并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心中烦闷,不想在雒栖院中待着,所以才出来随便走走。   这个时辰,尹千暇和尹千雪正在女先生那里学功课。   小韩氏还在禁足,她的儿子尹家最小的儿子,尹重楼也自然在她身边。府上中馈之事都暂时转交到了万氏手中,   所以,这沈未白这一路走来,没有见到家中半个主人,倒是遇见了一些负责府中花草的杂役奴仆。   “阿姐——!”   忽地,一道惊喜悦耳的童声传来。   沈未白听到了这个声音,下意识的停了下来。她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比自己矮一些的小身影,欢快的从不远处的水榭跑出来,方向正是自己这边。   “那是……阿炎少爷。”   在沈未白认出来人的时候,如莲也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其实,不用任何人提醒,沈未白就单听那个称呼,也能猜出是谁。在这安亭伯府中,也只有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家伙,才会叫自己‘阿姐’。   而她名义上的亲弟弟……沈未白嘴角闪过一抹讽刺的笑,在那两世记忆中,尹重楼只会直呼其名的叫她‘尹千梧’。   “阿姐,阿姐!”阿炎连喊了几声,今日能偶遇阿姐,让他喜出望外。   “阿炎少爷。”   如莲如碧同时福身行礼。   “你一个人在这?”沈未白看向这漂亮小男孩。   人都是视觉动物,面对这么一张脸,她的心情有了明显的好转。   阿炎摇摇头,转身抬手指向从水榭中跟来的两个女婢,“还有姨母身边的丫鬟姐姐。”   沈未白颔首。   她就说,刚遭遇了落水之事,百里氏又怎么还会放心让这小孩独自一人?   “阿姐,这天气炎热,我在水榭中备有水果点心,你可要去那休息一会?”阿炎一脸期待的看着沈未白,生怕神仙姐姐不答应。   沈未白本不欲去。   但是……   沈未白望着仰视自己的那张小脸,好像只要她拒绝,对方就能立马哭出来。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不知怎么的,就被蛊惑成了,“好。”   “???”话一出口,沈未白就惊了一下。   她怎么就答应了?   阿炎见沈未白答应,迫不及待的拉起她的手,带着她朝水榭走去。   如莲如碧愕然的对视一眼。   幸好如今大小姐和阿炎少爷都还小,这样拉手倒也不算什么。   “……”沈未白倒是没觉得手被牵如何,她始终是现代的灵魂,骨子里没有那么迂腐的男女之防。   她只是觉得,这小家伙小小年纪,倒是有了迷惑众生的本事。   自家小姐被拉走了,如莲如碧赶紧收敛心中惊讶,快步追了上去。   ……   水榭离得不远,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   一进水榭,四周就有凉意传来,倒是消掉了不少暑气。   “阿姐快尝尝。”沈未白刚踏进来,阿炎就迫不及待的端起盘子,像献宝一样递到她面前。   小男孩茶色的眼睛很亮,像宝石,又带着独属于孩子的纯真和懵懂,与沈未白前世去鹿苑时,见到的幼鹿眼睛很像。   水润润的,漂亮极了!   在这样的眼神下,再硬的心肠都会变得柔软。   沈未白被这双眼迷惑,下意识的抬起手,从盘中拿起一块点心往唇边送。   突然,沈未白拿着点心的手一顿,被‘迷惑’的双眼中清明许多,也隐隐浮现出一丝冷冽。   “阿姐?”见她不吃,阿炎湿漉漉的眼中疑惑了一下。   谁知,沈未白将手中的点心一丢,抛入水榭外的鱼池,还顺手打翻了阿炎捧着的盘子。   咣当一声,盘子碎裂,那些精致诱人的点心都落在地上,沾染了灰尘。   “阿姐!”   “谁要吃你的点心?”沈未白表情骤冷。   这突变的一幕,惊呆了所有人。   沈未白也不打算做任何解释,直接对如莲如碧道:“我们走。”   如莲如碧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好好的,小姐就发了火。但主子发了话,她们也只能跟着匆匆离去,留下那可怜得让人心碎的表少爷,一脸受伤的站在原地。   “阿姐……是讨厌我了吗?”目送着沈未白的身影远去,阿炎呢喃自语,漂亮的小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助和惶恐。   ------题外话------   老白,请你对奶炎温柔一点~ 第二十二章 我差点害了阿姐! “阿姐……是讨厌我了吗?”目送沈未白远去,阿炎站在原地呢喃自语,在他脚下,还有被沈未白打翻在地的点心。   但是,阿炎却不在意这些点心,他只是在害怕,害怕被他的阿姐厌恶。   “表少爷……”   “表少爷,奴婢们再去给您取一盘点心吧。”   跟在阿炎身边的两个丫鬟,以为他是因为没点心吃,所以伤心,忙凑过来安慰。   七岁大的孩子,漂亮的脸上,满是难过。   连丫鬟们都看得心疼。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人急忙离开去拿点心。而另一人,则想要转移小孩的注意力。   “表少爷,您看着池里的鱼,游得……哎呀!怎么都死了?”留下那名丫鬟的语气骤然一变。   而恍惚间听到这句话的阿炎却浑身一震,直接扑向了水榭的栏杆,低头看向池鱼。   原本还游得欢快的鱼儿,此刻却翻着肚子,飘在水面上。   “……”阿炎的脸色有些发白,原本通透明亮的眼眸渐渐沉了下去,如同墨渊。   虽然,池水里已经看不见点心的碎末,但是他记得清清楚楚,阿姐把手中的点心抛入了水中。   之后,这些鱼就……死了。   一个毛骨悚然的答案,让阿炎的脊梁骨发寒。   他只是一个七岁大的小童,远离家乡来到这里,却处处危机,徘徊在生死之间。   这些,他并不怕。   让他现在感到手脚冰冷的是,如果刚才阿姐吃下了点心,那她会不会也和这些鱼一样?   阿炎的小脸上面无表情,看不透的眼眸深处藏着厉色。   ‘我差点害了阿姐!’   他第一次那么迫切的想要把背后之人抓出来,然后将其做过的事,让这人也好好体验一把。   ……   沈未白离开水榭之后,神情又恢复浅淡。   如莲如碧搞不懂,她到底怎么了?刚才在水榭中,为什么会突然发火。还有阿炎表少爷莫名被迁怒的样子,实在是惹人疼。   她们偷偷看向主子的神色,却不敢多问。   两女在想什么,沈未白并不知道。   她只是在想,那盘加了料的点心,到底是谁送来的?   为什么在这府里,有人屡次要害那孩子?   ‘唉!’沈未白在心中轻叹。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但是穿越到这个世界月余,却阴差阳错的救了那孩子两次。   前世,这孩子早早的就死在了落水那一次中,今生因为她的干预,这孩子到底能不能活下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莫名的,沈未白想看一看这一个因果,也开始期待着阿炎这个孩子,将会走到哪一步。   她和他都是妄图改命之人,到底,他们能不能斗得过天?   ……   是夜,沈未白早早让如莲如碧退下后,就盘膝坐在床上按照《九玄神功》的内功心法吐纳运气。   按照老鬼的说法,《九玄神功》的基础极其难练,而且速度很慢。   但,若基础打好了,后面学什么都会极快,内力也会比旁人深厚,好处极多,是一部夺天地造化的武学。   或许,也就是因为它太强,所以才会遗失了下半部。   这段时间,沈未白每日刻苦修炼,也体会到了《九玄神功》的难。   她每次吐纳运气,也只能偶尔感受到有一丝细若发丝的气息在身体里游走。   老鬼说,什么时候那丝气息从发丝变成手指粗细,那就是打好基础了,可以学习轻功与招式。   沈未白前世涉足黑白两道,朋友不少,得罪的人也不少。为了安全,自己也学了不少擒拿、格斗的招式,甚至还去参加了雇佣兵的魔鬼训练,从训练营中满身是血的爬了出来。   只是可惜,这具身体太孱弱,就算她对格斗招式烂熟于心,也无法发挥前世的三分力量。   但是,终日被困在这雒栖院中,她又怎么锻炼体力,做基础运动?   室中,烛火摇曳了一下。   老鬼进来的时候,沈未白也恰好的睁开了双眼。   “你要的东西。”老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拍在桌上。   然后,他的身影如鬼魅般飘过,瞬息间就来到了沈未白面前,抓起她的手腕,指尖按在了脉门上。   沈未白眸光微缩,却没有反抗。   “嗯,不错。你这丫头,还算有天赋,性子也沉稳,没有心急突破,继续吧。等你能明显感受到体内的气时,每日修炼的时辰可增加一个时辰。”老鬼松开了她的手腕。   沈未白下了床,走到桌前,拿起老鬼带来的包裹打开。   里面是一个用皮革做的针袋,摊开后,露出了寒光点点的根根银针。   沈未白把针抽出来,对着烛光仔细检查,每一根都是如此。等她检查完了之后,才满意的点头,“挺好的。”   老鬼立即邀功:“我带给你的东西,自然是好的!这一套针,可是花了我足足五十两银子!”   沈未白眉梢轻挑。   这个价格,足够让一个普通人家,吃喝几年了。   “今日,我先给你针灸一次,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你不能与人动武,每晚按时来这里针灸。”沈未白道。   老鬼收敛脸上散漫的笑容,坐在她面前,“丫头,有把握吗?”   沈未白淡淡的道:“放心,死不了。”   “有你这句话,我便安心了。”老鬼顿时嬉笑。他倒不怕死,但是却还未找给他下毒的人报仇,所以不甘心死。   静谧的卧室内,一大一小两个人安静极了。   老鬼坐着,沈未白站着,两只白皙小手,如灵活的蝶,银针扎满了老鬼好几处穴道。   老鬼虽不懂医,但却也知道,沈未白扎的穴位,都是生死大穴,如果这小丫头想要杀死他,只要下手的银针再深几毫,就能轻易达成。   ------题外话------   奶炎你家阿姐是满级大佬,死不了的! 第二十三章 成为阿姐喜欢的孩子 (还债加更) 水榭之事知晓的人并不多,阿炎也没有再来找沈未白。   流茵院中,百里氏脸色很是难看,眼神中难掩担忧的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孩子。   自那日之后,这孩子就变得异常的安静。   有的时候,连她都不知道阿炎在想些什么。   “屡次想要你性命的人,除了那人的手下,我猜不出还有谁。但是,能够在伯府中动手,还做得悄无声息,没有留下痕迹的,那只能说明,这个人就藏在我们身边。”百里氏娇媚悦耳的声音中,难得的出现冷意。   阿炎沉默了一下,生脆的声音中,带着点浓浓的鼻音,“我身边的人,都是母亲派来的。”   百里氏皱眉,眼底的担忧越发明显。“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更加担心。”   能陪伴阿炎来到这里的人,自然是精挑细选之后的,首先一点就是绝对的忠心。然而,这样的人中,却混入了敌人的奸细,几次三番的暗杀主子,这背后象征的就很可怕了。   ‘那个人的手,已经伸得这么长了吗?’百里氏在心中自问。   “我一定会找出这个人!”漂亮的男孩表情肃穆,小小的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白嫩的皮肤顿时泛红。   百里氏心疼的将他的手抓住,轻轻揉了揉。“你这孩子,怎能如此?”   阿炎紧绷着唇,倔强坚定的眼神中,泛着一丝委屈。   百里氏在心中叹息。   沉默了一下,她才道:“那日,是大小姐打翻了点心?”   阿炎绷紧下颌点了点头。   想起那日之事,他带着寒意的眼眸恢复了暖意,却又涌起几分后怕。   “阿炎,你认为……大小姐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百里氏缓缓的道,语气中满是试探。   阿炎将自己的手从百里氏手里抽出,闷声道:“无论是无意还是有意,阿姐都又救了我一次,我已欠了她两条命。”   “那……”百里氏想到之前阿炎总是想要去找尹千梧,她也想去试探一下尹千梧的深浅,便道:“可要姨母带你去雒栖院见见她,当面道谢?”   百里氏本以为男童会迫不及待的答应,却没想到,他却摇头了,“不,我不去。”   百里氏一愣,“为何?”   阿炎抿了抿唇,“在找到幕后之人前,我不能去找她。”   百里氏眸光一动,心领神会的道:“阿炎是怕引来幕后之人的注意,也怕因为自己连累到她?”   漂亮如瓷娃娃的男童沉默了,轻垂眼角,长如鸦羽的睫毛,挡住了他眸中的情绪。   但即便如此,百里氏还是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柔柔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发髻,“阿炎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呢。”   小孩儿没有说话,却在心中反驳,‘我不想成为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我只想成为阿姐喜欢的孩子。’   ……   沈未白为老鬼针灸一晃已过三日。   第四日夜晚,在沈未白施针之后,她刚拔出银针,在刺入皮肤的针尖上,就变黑了,冒出来的血珠,也是带着腥臭的黑色。   老鬼平静的五官,突然狰狞扭曲了几下,张嘴‘噗’的一声,喷出一口极臭的黑血。   不用沈未白说明,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那血中有毒,还是剧毒。   老鬼眸光阴蛰可怕的盯着那滩黑血,久久不语。   沈未白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眼底暗藏的戾气和凶光,一边收拾银针,一边道:“这样的血,你还要连吐几日,才能将你血中之毒给清除。”   “之后,毒就解了吗?”老鬼声音沙哑的问。   沈未白道:“哪有这般轻松?”   把针收好后,她为自己倒了杯茶,才慢慢抿着解释。   “你中毒太久,毒已经扩散到你脏腑、血液里,差一点就进了骨髓。若是到了那一天,神仙也难救。”   “虽然你内功强悍,这些年来一直压着毒,但这毕竟是消耗之法。我之前给你调养身体,就是为了在拔毒的时候,不会损了你的根基,有助于你后期恢复,不损伤寿命。”   “现在,祛除了血液中的毒,下一步就是要慢慢的拔出你脏腑中的毒素。”   “如何拔出?”老鬼的视线终于从黑血上移开。   他看向沈未白,眼神中只剩下急迫。   沈未白知道他报仇心切,轻垂眼眸缓缓的道:“这事急不来,脏腑之中的毒最不好清,你又耽搁了那么多年,如今我只能用蒸煮之法,帮你把毒逼出来。”   “需要多久?”老鬼问。   沈未白抬眸,眨了眨眼,“快则一年,慢则两年。”   “一年!两年?!”老鬼直接站了起来,神情扭曲,杀意在身周肆虐。   沈未白无视那些杀意,“我之前记得跟你说过,要治疗,会很花时间。”   “……”老鬼。   他知道,可却没想到会这么久。   沈未白眸色晦暗,语气轻缓的说:“我知道你心中着急报仇,可是,若你恢复不了全盛时期的本事,那就不是去报仇,而是去送人头。我这个办法虽然耗时稍久,却能保你没有后患之忧。每月治疗一次,拔毒的时候同时修复你的身体,一两年的时间已经很快了。”   她也没有骗老鬼,当然,她也没有把话说透。将老鬼拖在身边一两年,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体的原因,沈未白也有她自己的目的。   “行吧。”老鬼被说服了。   他沉浸在暂时不能报仇的失望中,却错过了沈未白那张精致小脸上,一闪而过的狐狸般的笑容。   ……   白日,沈未白带着如莲如碧在偌大的伯爵府中散步。   被太多人‘盯着’她不好做一些锻体的运动,只能散散步,多走走路的。   只是不想,她今日刚来到花园,就不期而遇了尹千暇。   “大姐姐日安。”尹千暇走到沈未白面前,乖巧行礼。   “……”又来了,又用这种眼神看她。沈未白盯着尹千暇,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悯之色。   ------题外话------   今天又是卑微作者,在线还债的一天!   求看文的亲们,收藏,点击,书评一条龙鼓励!   么么哒! 第二十四章 二妹妹的眼神好奇怪 (爱我白的一天) 沈未白已经不止一次疑惑,为什么这位二小姐,看自己的眼神会这么怪异。   在尹千梧的记忆中,她身为嫡女,因为年幼失母,继母对她又冷淡的关系,所以性格孤僻,很少与家中两位妹妹来往。   简单来说就是,她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   尹千暇再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就让沈未白很尴尬了。   “二妹妹来得正好,我刚巧有事想要向二妹妹请教。”沈未白眸色微动,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似乎是因为‘尹千梧’极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尹千暇眸中一亮,十分大方的道:“大姐姐想问什么?千暇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呵!年纪不大,成语水平倒是挺好。’沈未白在心中暗道。   她走到尹千暇面前,展开双臂,使得身上的裙袂都伸展垂落,“二妹妹看仔细了。”   “???”尹千暇嘴角笑容一僵。看什么?   不仅是她,就连跟在沈未白身后的如莲如碧二人,还有尹千暇的丫鬟也都是一脸茫然。   大小姐让二小姐看什么?   尹千暇表情僵硬了一下,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妒色,才讪笑着道:“大姐姐今日穿的衣裳真好看。”   很是敷衍的赞美了。   小韩氏受挫后,身为府中嫡女,万氏倒是给她添置了不少华衣美服。沈未白心中想笑,面上却不显。“二妹妹,谁让你看我衣裳了?”   “啊?”尹千暇错愕极了。不是让她看衣裳,那是看什么?尹千梧是什么意思?   沈未白没有解释,而是站在原地转了一圈,才把手放下来,神情淡淡的看着她,“二妹妹觉得我可怜吗?”   “!!!”尹千暇一怔,下意识的就解释,“自然没有!大姐姐是府中唯一的嫡女,天仙姿容,祖母疼爱,锦衣玉食,是妹妹所羡慕的呢。”   “既如此……”沈未白垂眸,缓缓走向尹千暇,声音骤冷,“那为何妹妹总是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猝不及防的话,让尹千暇瞳孔剧颤,眼底流过的惊慌和害怕,都被沈未白轻易捕捉。   但很快,她就镇定下来,垂眸流露出惶惶不安的样子,“姐姐误会妹妹了,妹妹怎敢如此?”   “是不敢吗?”沈未白眸光玩味的看着她。   尹千暇察觉这话中的漏洞,忙道:“既不会也不敢!”   沈未白忽地笑了,仿佛相信了她的解释。“如此最好。二妹妹是要赶去上课吧,快走吧,莫迟到。”   “是,大姐姐。”尹千暇心里有些慌,不敢再和尹千梧多待,带着丫鬟急急忙忙的走了。   等三人走远了,沈未白才缓缓收敛嘴角的笑容,眸光沉沉。   ‘这个尹千暇确实有问题。’   回想之前与尹千暇的碰面,还有那与前世不同的善若寺之行,缓步前行的沈未白突然停了下来,眸光微微一缩,‘难道……’   随即,她又在心中犹豫。   万一善若寺只是巧合呢?但又如何解释了尹千暇的反常?   若善若寺的细微差别是刻意为之,那这个尹千暇岂不是和尹千梧一样?   是和尹千梧一样,还是和自己一样?又或是,仅仅是巧合?   沈未白想得有些头疼,索性暂时放下,‘算了,现在线索太少,难以断定。还是有机会多试探她几次再说。’   ……   尹千暇走远后,心中依然隐隐害怕。   刚才,她被尹千梧那双眼睛盯着的时候,仿佛有一种自己最大的秘密被人发现的感觉。   尹千暇走得很快,脸色也比之前差。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都不解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尹千梧是知道了吗?不!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会想到那么匪夷所思的事?’尹千暇越想心越乱,同时又暗怪自己,一见到尹千梧就忍不住想起她把一手好棋下坏了的样子,既觉得她愚蠢,又觉得她可怜。   不过——   尹千暇咬着下唇,脚步慢了下来。‘如今的尹千梧也不太一样了,现在发生的事,与之前也有所不同,难道是因为我改变了一切?’   这个猜测,让尹千暇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得有些厉害。   她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以后还是要远离尹千梧。   一个尹千梧不足为惧,她的敌人和对手,应该是尹千雪!   ……   对沈未白来说,什么安亭伯府,什么尹千暇,什么预言,都干扰不了她想要自由的心。   原本,她就擅于谋划,擅于布局。   如今,困于这安亭伯府中,虽然一时半会没有自由,但依然阻挡不了她的动作。   她要为离开之后做好一切准备,谋定而后动,按照尹千梧记忆中,皇家赐婚的时间,还有几年,她还来得及!   沈未白在府中老老实实的待了几日,终于让她等到了出府的机会。   这一日,万氏循例要理佛,整日都不会召见任何人。   小韩氏仍旧在禁足之中,尹胜用过早膳之后,也出府去和他那些猪朋狗友寻乐子去了。   只要她交代了俞嬷嬷,这一整天,都不会有人来打扰她。   不过,即便是这样,沈未白还是要留一个‘内应’以策万全。   这个‘内应’是被沈未白威逼利诱的如莲,只要有如莲证明,她一整日都在小书房看书就行了。   安排好一切,沈未白换上老鬼从外面带来的男装,吓得如莲脸色发白。   她怎么不知道自家小姐还私藏了外男的衣服?!   换好男装的沈未白,从一个稚嫩女童变成了清隽少年。   这个年纪的女子,本就比同龄男子要高一些,再加上尹千梧这具身体,是修长偏高的体型,所以男装的沈未白看上去,像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如莲简直看呆了,她从不知道自家小姐换了男装之后,会如此俊雅漂亮,身姿挺拔,好似从画中走来的翩翩白衣少年郎。   沈未白整理好衣服,抬眸看向如莲的时候,便看到她的脸颊有些发红,眼神更是流露出羞态。   见过了大风大浪的沈大老板,怎么会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顿时,沈未白玩心大起,伸手挑起如莲的下巴,玩味的道:“小美人,本公子可还好看?”   ------题外话------   又来了,又来了!我老白又打直球碾压渣渣了!   吓得渣妹要做噩梦! 第二十五章 大家都猜错了 沈未白离开的时候,如莲的脸上,红晕还未消退,眼角绯红,眼带娇羞。   过了好半天,如莲才娇嗔的跺了跺脚,“小姐学坏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家小姐到底是在哪学坏的。   不过,如莲回想男装的小姐,心里不由得喟叹,‘小姐穿着男装,可真是撩死个人了!’   ……   戏弄了小丫鬟一通的沈未白,已经被老鬼神不知鬼不觉的接出了府。   这一次,她的目的是要找人打造一套趁手的工具,然后跟着老鬼去郊外的庄子看一看。   在安亭伯府的这段时间,沈未白已经探明,万氏每月初一和十五两日,都会斋戒礼佛,不见任何人。   只要小韩氏不放出来,或者说小韩氏不来招惹她,以后每个月她都有两天外出的机会。   虽然时间短,但也总比出不来的好。   至于其他的,再说吧。   “你说你,要打东西,不找铁匠,要找什么做金银器的手艺人?”老鬼带着沈未白走进了鱼龙混杂的坊间,见她到处打量左右,不由得好奇的问。   沈未白眼睛不离左右两边的店铺,暗暗留意哪些店铺人多,哪些店铺客少。嘴里回答,“我要打的东西,比较精巧。一般铁匠难以达到我要的标准。”   “到底是什么?”老鬼忍不住问。   沈未白笑笑,却没有解释。   她提出要找一个技术娴熟的手艺人时,就让老鬼去暗中找了人。   本来,他们可以直接坐马车过去,但沈未白想要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市场和商业发展,所以才坚持步行。   一路走下来,再与书本上的所得印证,前世经验,加上尹千梧的记忆,倒是让她所得颇多。   一个初具规模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来。   如果这个想法得以实现……   沈未白眸光变得很亮,胸膛里心脏跳动得厉害,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让她充满了干劲!   若成功了,她将会在这个时空,创造出一个属于她的商业帝国!   到时候,掌握了天下的经济命脉,她就是暗中之皇!   “喂,你们听说了吗?最近有个传言,说菩贤先知在善若寺中,偶遇了安亭伯府一家,还给他家中三女批了卦象,说是‘尹家有凰,一虚一实’!”   “我也听说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嗐!这你都不懂?菩贤先知的意思就是,尹家三位小姐中,有皇后命。而且,是一虚一实,也就是一真一假。”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但却不知道,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这真是菩贤先知说的?”   “当然!当时在善若寺中,很多人都听到了。”   “据说,菩贤先知曾说过的卦象,都实现了啊!”   “那是当然,不然怎么叫先知?”   “啧啧,这么一来,这安亭伯府是要飞黄腾达了?”   “……”   沈未白被自己心中的蓝图,弄得热血沸腾的时候,耳边突然飘过了一些议论。恍惚中,她似乎听到了‘安亭伯府’、‘尹家’、‘菩贤先知’、‘皇后命’这样的字眼。   她听到了,老鬼自然也听到了。   看着身边小丫头放慢了脚步,似乎在认真听旁人说话,老鬼也饶有兴致的配合着她慢慢的走着。   过了那群议论的人后,老鬼看向若有所思的小丫头。“真有此事?”   沈未白听得懂他想问什么,没有隐瞒的点了点头。   老鬼戏谑的笑了起来,“若是真的,那落在安亭伯府的真凤凰必然是你。”   沈未白敷衍的笑了笑。   在尹千梧的前世今生,似乎都有很多人这样认为。但,只可惜,真正的凤凰是尹千雪,而并非是她。   不过,这一世,既然她沈未白成了尹千梧,那什么预言凤凰的,她根本不在乎。   谁想当皇后,尽管去当,别碍着她就行了。   刚才,她只是在想,‘万氏已经开始行动。那么,按照那个重生的尹千梧的记忆,很快皇室就会把她们召进宫中相看了。’   只不过,现在她们三姐妹都还小,而且正是流言大盛之时,皇家也不想让天下人觉得,他们的赐婚与菩贤先知的预言有关,所以真正的赐婚会在几年之后,在此之前,这件事只是大家心知肚明而已。   沈未白觉得这样也好,至少有皇家在前面,可以挡掉很多乱七八糟的议亲。   ……   据老鬼说,他找的这位手艺人,原本是制作暗器的,后来退出江湖,就帮人做一些精妙的首饰,换点酒钱。   这人性格古怪,不善言谈。   反正,见了面,直接告诉他要做什么,他愿意接,自会报价,到时间来取便是,若是不愿意接,他就会直接关门送客。   有脾气的人,沈未白不怕。   有脾气意味着有本事。   这样,她也就越发期待。   穿过大街,走进了僻静的小巷子里,老鬼带着沈未白来到一处宅子前,敲门进入后,他们便来到了一间工作间,看到了要找的人。   “你要做什么,直接说吧。”老鬼对身边的沈未白道。   沈未白颔首,走向那位从他们进来时,就埋头雕花,完全不搭理他们的老人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纸,慢慢展开,一张张放在了老人面前的桌子上。   白纸上,详细的画着好几把造型奇特的刀,尺寸很小,可藏于掌中,但是却刀刃锋利,轻易可割喉。   纸上空白之处,还写清楚了需要的材质,各种细节要求。   老人手中动作停下,视线被那些图纸吸引。   老鬼好奇的靠近,也看到了图上的刀具。   “我不做兵器。”老人垂眸,视线从纸上移开,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极了。   沈未白解释了句:“这不是兵器。”   老人抬头,苍老的脸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哦?不是兵器,那是什么?”   沈未白直视他浑浊的眸光,“救人之器。”   “救人?”老人笑了,笑容中却满是讥讽。“小小年纪,却满嘴谎话。”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老鬼在一旁看着,也没有出声相帮的意思。   沈未白认真的道:“是杀人,还是救人,等老先生做出来后,自有分晓。” 第二十六章 真是单纯得可爱 (沈未白的嘴) “是杀人,还是救人,等老先生做出来后,自有分晓。”沈未白认真的看着老人。   老人沉默的与她对视,两人之间仿佛展开了一场无形的较量。   偏偏,较量的两个人,一老一小,外形悬殊,毫不对等。   老鬼在一旁看得有趣,又真的好奇,小丫头怎么拿着这些造型奇特的刀救人,索性开口,“不如你先做出来,取刀之日,当场验证?”   老人将视线,从沈未白那精致的小脸上移开,闷声点头,算是答应了。   沈未白也没有反对,问了价格,留下定钱,就与老鬼离开了老人的家。   取刀的日子,定在半月之后。   那个时候,刚好是沈未白能出府的日子,倒也方便了她。   离开了市集,老鬼带着沈未白上了一早约定好的马车,朝着城外的庄子而去。   马车有些颠簸,这还是沈未白穿越过来后,第一次坐马车出行,一开始稍微有些不适应,后来倒也就没觉得什么了。   路上无聊,沈未白主动问老鬼,“那老人为何会不愿再接兵器?”   老鬼笑道,“不是告诉过你,他金盆洗手了吗?”   沈未白看着他。   最终,老鬼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老实交代,“我说过,他曾是一流的兵器行家,尤其精通暗器之道。其实现在也是,只不过他如今不再接江湖中人的买卖,也不再做兵器。这个,还是因为他独女死后,才这样的。”   独女之死?   沈未白双眸眯了眯。   老鬼继续说“他的妻子在生产的时候,难产而亡,女儿活了下来。他就独自一人带着女儿过日子。”   “原本,他有这门手艺,倒也不会缺了吃喝,日子也算是过得下去。但是,他这个女儿,却从小体弱多病,养到了十岁,不知道吃了多少药,看了多少大夫,最终还是没能留住这个女儿。”   “几年前,他女儿就病故了。他本就是老来得子,如今孩子又夭折了,老了老了,结果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后来,他遇到一个算命的,说是他帮人打造兵器,沾染上了杀业,这才祸及妻儿,落得个凄惨下场。”   “所以,他就金盆洗手了?”沈未白听到这,已经大致能猜出了故事的后续。   果然,老鬼点了点头,“估计还是失女之痛对他打击太大,听了算命的话后,他就顺水推舟的金盆洗手了。”   沈未白靠着马车的车厢,半眯着眼,“那算命的定然还说了些什么。”   老鬼惊诧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沈未白眸光一扫,觅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嫌弃。   “……”老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被嫌弃了。但还是如实道:“没错,那算命的还说,即便是他妻女受他连累而早亡,也没有洗清他身上的罪孽。他虽不杀伯仁,但伯仁却是因为他打造的兵器而死,若不想让他的妻女在阴曹地府中继续受苦,就不要再增杀业,不要再打造杀人利器。”   沈未白听完这前因后果,忍不住嗤笑出声。   她敢断定,这算命先生定然是老人对家请来落井下石的。   要知道这对家是谁,只看老人金盆洗手后,谁最得利就知道了。   若那算命先生说的是实话,那天底下哪里还会有人去打造兵器?又怎会还有杀戮?   天下杀戮,与制作兵器的人何干?   冤有头,债有主,被杀之人不去找杀自己的人,反而去找制作兵器的人麻烦?   荒谬!   不过,这些事暂时与她无关,她也不打算多事。   ……   马车摇摇晃晃,终于来到了那个人迹罕至的荒芜庄子。   沈未白下了马车,交代车夫在外稍等,便和老鬼一同进了庄子。   庄子的确不大,却也够用,至少现有的宅子,住上四五十个人是绰绰有余的。至于外面那些荒地,她买下这片宅子,可不是为了种植庄稼。   沈未白在破旧的宅子里,转了一圈,又看向了宅子后的荒山。   “如何?这宅子贵,主要就是贵在后面这片山,都是你的了。”老鬼站在沈未白身边向她解释。   沈未白满意点头,“若是要将这宅子简单修葺一下,所需多少时日?”   老鬼对这些不甚了解,只能估算个大概,“大概需要十几二十天吧。”   沈未白抿了抿唇,向老鬼交代,“多找些人,多给些工钱,让他们加快速度,我要十日内就将此处修葺完毕。明晚,你去寻我时,我会将图纸给你,按照我所绘制的图纸修葺,另外,你还需帮我找家私店,打一些东西。”   老鬼被她这娴熟指派的样子惊呆了,等她说完,才忍不住道:“你当我是你的仆人?”   沈未白微笑摇头,“我当你是朋友。朋友有事,自当两肋插刀。何况,我准备的一些东西,可都是给你治病用的。”   “……”老鬼怔住。   小丫头说的话,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看庄子,并未耽搁太多时间。   不过,等沈未白回到瑶城的时候,时候也不早了,主要是路上耽搁太多。   马车把他们送到城里,就完成了这笔生意。老鬼将沈未白送回了安亭伯府,小丫头又塞给他一叠厚厚的纸,上面写的全是药材名。   “把这些准备好,有多少就准备多少。庄子里,准备一间单独的房间作为药房,药材到了之后,按类放好。”沈未白交代道。   “……”老鬼再一次怀疑自己的身份。   沈未白却在他还未开口之前,就道,“是为了治你的病。”   好的吧。   老鬼拿着药方,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   ……   沈未白平安回来,如莲算是松了口气。她想劝自家小姐,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可是却觉得,小姐未必会听。   换好了衣裳,沈未白就在书房看书,脑子里却在规划今日所见的庄子,她要将那里打造成为她的秘密基地,培养自己的势力。   这是她将来要离开安亭伯府的第一步准备!   没一会,如碧就端着甜汤进来了,她并不知道沈未白离开过,把甜汤放好后,就随意的向主子说着听来的闲话。   “小姐,听说二小姐和三小姐,在予怀院那里跟着柳先生学习,可叫着劲呢。尤其是二小姐,处处都要和三小姐比较。今日,柳先生还表扬了二小姐画的画……”   予怀院?柳先生?   如莲的话,让沈未白想起了重生的尹千梧的记忆……   ------题外话------   标题括号里的后一句是…… 第二十七章 女先生柳茹 (求关注,么么哒) 根据重生而来的尹千梧记忆,这位予怀院中的柳先生,在教了她们三姐妹大概半年左右,就差点在府中出了事。   柳茹是孀居在家的,只因为才学名气在瑶城非常知名,所以才被万氏请回来给府中小姐上课。   一开始约定的时间,就是一年。   万氏的本意,也不是要把三个孙女培养成为才女,只是想让她们都知晓些琴棋书画的技艺,一年学个基础,之后再视情况而定,是否续约。   前世,柳茹进府半年之后,就辞去了先生之职,离开了安亭伯府。   后来,万氏又给她们另外找了个先生,直到皇家的婚事下来,才从宫中派出嬷嬷,来教导她们姐妹宫中规矩。   柳茹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未白假寐着,翻找尹千梧的记忆。   其实,那个时候,尹千梧年纪也不大,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柳茹走了。   后来,还是渐渐长大,才在无意中得知了当年发生了什么。   当年,柳茹一进府,其实就被好色的尹胜看中了。   柳茹的长相,不如百里氏,性情也比不上尹胜其他几个妾室乖顺。   但是,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尹胜见过各种女人,但是像柳茹这种有才名,气质出众的年轻寡妇,却是没有尝过的。   柳茹对尹胜来说,就像是高山上的雪莲,洁尘不染,高不可攀。   前世,那个时候阿炎已死,百里氏伤心欲绝,根本没有半分心思在尹胜身上,也就让他那颗色胆,如猫抓一样,始终惦念着柳茹。   忍了半年,在某夜,尹胜酒醉归来,闯入了予怀院,企图玷污柳茹。   幸好,柳茹性子贞烈,抵死不从,还用花瓶打伤了尹胜,惊动了院中伺候的下人。   下人一瞧,伯爷头上都流血了,还闯入了柳先生的房中,所以急忙禀报给了万氏。   万氏震怒,叫人把尹胜带走,又亲自给柳茹赔罪。   柳茹当时什么都没说,第二天就辞去了先生的职务。   据说,万氏怕她出去乱说,还给了她一大笔赔偿,算作是封口费,但柳茹很有气节,多给的一分未取,傲然离开。   当然,柳茹离开安亭伯府后,倒也没有对外说什么。毕竟,这种事传出去,毁的只是女子的贞洁声誉,对于男子来说,不过是增添了一桩风流韵事罢了。   虽然没有对外宣扬,但柳茹似乎还是选择了离开瑶城,从此下落不明。   反正,在前世尹千梧死之前,她都没有再听说过柳茹的消息。   ……   回忆结束,沈未白心中惋惜。   从记忆中看来,柳茹这样的女子,能有如此才华,必定是一个人才。最主要的是,她的性子,沈未白很欣赏。   是这个时代,难得出现的女子自我意识觉醒。   在这里,女子无论出生贵贱,大多都是依附男子而活。   而柳茹却不是,她能靠自己养活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   沈未白眼底划过一抹欣赏,她倒是想去见见这位柳先生了。若真是个人才,何不如收入麾下?免得明珠蒙尘。   想到就要去做。   要想见到柳茹,最方便的就是去予怀院上课。   只不过,之前沈未白为了避免和府中其他人多接触,给自己找了个体弱多病,需要静养的借口,现在想要去予怀院,恐怕还要让府医来一趟,证实她的身体已经有好转,可以上课了才行。   ……   第二天一早,府医按时来雒栖院请脉。   结束之后,便对俞嬷嬷说,尹千梧的身体已有好转,正在渐渐康复。   俞嬷嬷大喜。   沈未白趁机问,那可否去予怀院上课。   府医说可以,只是需注意不要过度劳累,课业的量也要酌情减少。   这正中沈未白下怀。   她可不想两世为人,一把年纪了还要被逼着写作业。   府医离开之后,俞嬷嬷就去了菩提苑禀报。   沈未白是主动跟着去的,见到万氏,自然又要演一出骨肉亲情的戏码。演完之后,她向万氏提出,想去予怀院上课。   万氏还感慨得不行,觉得府中嫡女是个知长进的,简直就是老怀安慰。   当下,就准了沈未白的请求,还打赏了不少玩意给她。   晌午的时候,尹千暇和尹千雪刚下课,就听到了尹千梧要一起来予怀院听柳先生上课的消息。   尹千雪听到这个消息,并未觉得什么。   倒是对大姐姐的病终于有了好转,而感到开心。   而尹千暇心里却有些矛盾。   尹千梧来予怀院上课,这说明一切还在轨迹中,只要她按照轨迹提前一步行事,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没有改变的未来,就是她的优势。   可是,因为那次花园的相遇,她又下意识的有些怕见到尹千梧,总怕她会看出什么来。   一整个晚上,尹千暇都在不断的安抚自己,弄得一夜未眠,第二天起晚了,精神也十分憔悴。   刚进予怀院,尹千暇就听到了尹千梧的声音。   “二妹妹昨晚上是去做贼了吗?怎地如此憔悴?”   尹千暇抬眸望去,就看到尹千梧居然最早到了,正坐在那张空了好久的书桌前,眸光促狭的看着她。   在她身后,还跟着如莲如碧两个丫头。   “大姐姐莫要打趣我,我只是昨夜失眠了。”尹千暇忙道。   沈未白笑容玩味:“哦?二妹妹小小年纪就失眠,你是在想些什么?”   “!!!”尹千暇眼皮一跳。   总觉得尹千梧这话里有话。然而,尹千梧后面的一句话,又让她打消了疑虑。   “要不要让府医去给你看看?开开安神茶什么的?”   “多谢大姐姐关心了。”尹千梧垂眸,在心中暗道:‘尹千梧是在关心我吧。’   这时,尹千雪也带着贴身丫鬟走了进来,见到尹千梧,立即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大姐姐你来啦!”   再次见到这个前世杀了‘自己’的‘仇人’,沈未白内心还是有些复杂的。   不过,尹千梧做的那些肮脏事,她不背锅。   现在的尹千雪也很可爱,完全不是将来那个城府变深,帮助夫君谋夺天下的样子,所以沈未白也不会有什么偏见。   于是,她笑了笑,颔首道:“三妹妹好。”   尹千雪还打算说些什么,却被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打断,沈未白直接抬眸看向了来人…… 第二十八章 都是演员 撩开门帘而入的人,身姿纤长,婀娜娉婷。   沈未白眸中一亮,视线毫不遮掩的落在了来人的脸上。柳茹的脸,是那种婉约、温和的美,五官称不上精致绝伦,却因为眉宇间的淡然,让这张中等之姿的脸,更具魅力。   再加上,多年的书香熏陶,经历沉淀,也让她的气质与众不同,给人一种出淤泥而不染之美。   也难怪,见多了美人的尹胜,都为她着迷。   沈未白打量的眸光,十分直白,还带着淡淡欣赏。   刚进来的柳茹,一早就知晓,今日学堂中会多出一人,正是那位她入府后,一直未见过,传说中体弱的大小姐,也是这伯爵府中唯一的嫡女。   那打量的眸光,她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因知对方身份,所以她也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   只是当她是对自己好奇,想要看一看女先生是何模样。   但是,当柳茹抬眸,对上女童那毫不避讳的视线时,她就一愣。她竟然从这小孩眼中,看出了欣赏之意?   柳茹心中觉得好笑。   所以,她是被这个小孩认可了吗?   “今日,我们来学习琴艺。”柳茹走到先生的席位上坐下,倒是没有对沈未白的眸光给予过多关注。   三张书桌上,早就摆放好了古琴。   柳茹手指纤纤,在琴弦上随意拨弄了一下,堂下三个学生乖乖坐好,认真的看向了她。   “大小姐缺课多日,课后还需多勤奋些,争取早日补上。从今日起,你可愿每日迟半个时辰下课?”柳茹看向那长相精致,漂亮出众的小女娃,眉眼间带着淡淡笑意。   被点名的沈未白,缓缓站起来,向柳茹俯身行礼,“辛苦先生了。”   这就是答应了。   柳茹眸中笑意加深,满意的点了点头,让沈未白坐下,开始正式授课。   沈未白一心二用,一边听着柳茹讲课,弹琴的技法,还有赋予音律的感情。一边则暗中观察尹千暇和尹千雪。   两人看上去,都听得很认真。   但是,沈未白凭着自己那双毒辣的眼睛,还是发现了尹千暇在扮拙。   她的扮拙不是说自己不会,而是要让人觉得,她天赋惊人,刚刚接触的技艺,很快就能精通。   说通俗一点,就是假装天才。   尹千雪倒是认认真真的在学,弹琴的手法稚嫩,是真正的初学者。   “……好了,今日就练习这几个指法,三位小姐可以各自练习,若有不解之处,可随时向我提问。”柳茹讲解得很仔细,又亲自演示了几遍,才让三人练习。   沈未白自己是不会弹古琴的,但是她音感不错,上辈子也学过钢琴。   她不会,可尹千梧会,而且在琴之一道,极有天赋。   沈未白不仅继承了尹千梧的记忆,也接收了她的才艺。   不过,她到没有什么出风头的想法,所以只是按照刚才柳茹所教,在琴弦上随意拨弄了几下。   态度……倒是装得很认真。   单看演技的话,她比尹千暇要好太多。   “大小姐今日初入学堂,能跟上课程,已然不错。二小姐很聪慧,一如既往的学得快……三小姐还需多多练习……”柳茹待三人练习完毕后,一一点评。   沈未白听到柳茹对尹千暇的点评,眉梢微微一挑,眼角余光扫过了尹千暇略微得意的神情,总觉得柳茹的话中带有深意。   柳茹自然不会像自己那样怀疑尹千暇也是重活一回的人,但沈未白觉得,柳茹也看出了尹千暇的故意扮拙,或许会觉得此女城府极深。   这一早上的课下来,沈未白发现,柳茹是个心思通透的人,她能看出很多事,却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本分,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   很好!   沈未白对柳茹的好感度+1。   ……   予怀院中的私学,都是只上半日。   下课后,尹千暇和尹千雪拜别先生后,便先一步离开了。   沈未白则要留下,让柳茹单独补课。   有独处的机会,更方便沈未白观察柳茹这个人。   另一边,尹千雪离开予怀院后,与二姐姐告别,便带着贴身丫鬟回了自己和姨娘的院子。   尹千雪的生母是尹胜的第二房小妾,段氏。   出身于书香门第,年轻的时候,被尹胜外表吸引,甘愿入府为妾。却不想,尹胜的爱,来得快,也去得快。   如今,段氏在府中十分低调,不争宠,也不生事,最大的心愿就是把尹千雪抚养长大,让她风风光光的嫁人。   从尹千雪懂事开始,她最常听段氏说的一句话就是,‘宁做寒门妻,不做豪门妾’。   或许,这就是段氏在尹胜身上,得到的教训。   ……   霁风院中,段氏正在整理绣线。   “姨娘,我回来了。”回到霁风院中,尹千雪的性情都要变得活泼许多。   段氏听见她的声音,放下手中绣线,对她露出了温婉笑容。“今日柳先生教了什么,千雪可成学会?”   尹千雪甜甜笑着,坐到母亲身边,帮她一起整理绣线。“女儿笨,柳先生说要多多练习。”   段氏眼底满是笑意,“嗯,勤能补拙。既然我儿天赋不及人,就只能多吃些苦了。”   “女儿不觉得苦,跟柳先生学东西,挺有趣的。”尹千雪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母亲。   段氏笑意更浓,随意问道:“今日课间,可有什么趣事?”   这是每日母女二人必有的话题,段氏想要了解女儿,而尹千雪也喜欢把一些有趣的事告诉姨娘。   尹千雪想了想,“今日,大姐姐来学堂了。二姐姐弹琴弹得好,先生还表扬了她很有天赋。”   段氏安静的听着,就见女儿蹙起秀气的眉,一脸苦恼。“怎么了?”   “之前二姐姐总是喜欢跟我较劲,如今大姐姐来了,她总不会再针对我了吧。”尹千雪嘟着嘴道。   段氏怔了怔。   尹千雪又自顾的道:“姨娘,你有没有觉得,大姐姐和二姐姐都有所不同了?”   ------题外话------   员工的工号到第几位了? 第二十九章 女主的聪慧 (求评) “姨娘,你有没有觉得,大姐姐和二姐姐都有所不同了?”   “嗯?”   段氏看向女儿轻蹙着眉,认真的说出这句话的模样,既觉得有趣,又觉得好奇。“千雪为何这样说?”   尹千雪皱着小脸想了想,又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这般感觉。”   “千雪可是发现了什么?”段氏摸着女儿的头,轻声的问。   尹千雪与母亲感情极好,向来不会有所隐瞒。所以,她便把心中的感觉说了出来,“以前,大姐姐虽然冷淡,不爱理人,但我却不会怕她。但现在,大姐姐似乎比以前要更好相处了,也爱笑了,我却有些害怕。”   提及尹千梧的时候,尹千雪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她那双沉静如幽潭般的眸子,就是那双眼睛,让她害怕。   “嗯?大小姐欺负你了?”段氏担忧的问。   “没有。”尹千雪忙否认摇头。   段氏认真打量她,见她确实没有受委屈,才放下心来,“或许,是大小姐病了一场,才会有所改变。”   说着,她想了想,又嘱咐尹千雪,“你若是怕她,躲着她些便是。”   尹千雪乖巧的点头。   “那你二姐姐呢?”段氏见她一副受惊了的样子,便将他搂在怀中,轻言细语的交谈。   身周被母亲的温暖包裹着,令尹千雪安心了许多。“二姐姐她……”秀气的眉毛再次蹙起,“以前的二姐姐很随和,但如今她却想要处处与我比较。”   段氏一怔,心中叹了口气。   她想,让千暇那个孩子改变的,恐怕是那个预言。   想到那个预言,段氏眼眸深处,又有止不住的担忧。   那个预言,是针对尹家三个女儿的,她的女儿也在其中。   在此之前,段氏只希望尹千雪能觅得良人,哪怕家世低些也无所谓,起码这样嫁过去,她的女儿不会被婆家欺负。   但如今,有了这个预言,恐怕千雪的亲事是安亭伯府都做不了主的了。   段氏虽然是一介妇人,却也饱读诗书。知道皇家一向有‘宁杀错勿放过’的先例。   尹家有凰,一真一假。   在无法断定谁真谁假之下,恐怕只有让皇室弟子将尹家三女都娶了,才能让皇室安心。   这般一来,她的女儿只是庶出,嫁入皇室,又是福是祸?   哪怕现在尹千雪才不过八岁,段氏也因为这则事关命运的预言,而愁得不行。   “姨娘你怎么了?”尹千雪见亲娘久久不语,便扯了扯她的袖口。   段氏回过神来,对上女儿乖巧的样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千雪不用担心。”   她想了想,又嘱咐道:“你大姐姐和二姐姐如何,你不必多想。做好你该做之事就好,跟着柳先生学习,也无需争强好胜,在你祖母与父亲,还有母亲面前,只要不违孝道即可。你记住了吗?”   在段氏看来,或许低调才是最好的。   “记住了。”尹千雪难得见亲娘如此严肃的样子,虽不太理解,却还是点了点头,记下了这番话。   ……   尹胜另一妾室佟氏,也是尹千暇的生母所住的院落是扶絮院。   “姨娘我回来了。”尹千暇让丫鬟们退下,独自走进了佟氏的房间。   佟氏算好了她回来的时辰,早就准备好了精致点心。“千暇,饿了吧?”   “还好。”尹千暇吃下一块点心后,便不再动了。   佟氏也没有继续劝,而是问,“今日大小姐可去了予怀院?”   尹千暇点了点头。   佟氏一急,压低声音道:“那……她今日表现如何?柳先生可有夸奖她?老夫人那边,可有派人去看?”   “姨娘。”尹千暇深深看了她一眼。   佟氏讪讪一笑,收敛了脸上的慌张。   尹千暇拉着她的手,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放心,她比不过我。这尹家的真凤凰是我!”   佟氏听到女儿这样说,并未太过意外。   因为,这已经不是女儿第一次这样肯定的说了。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女儿这么肯定。   但是,若女儿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就是她们母女翻身的好机会。一旦她的女儿成为了皇后,那她还用怕小韩氏那个贱人吗?还会在乎万氏的脸色吗?   “千暇,你确定吗?她可是嫡女!”在身份上,就不知比你高出了多少。佟氏还是有些担心,但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   尹千暇自信的笑了笑,“嫡女又怎么样?”   她想起了尹千暇上一世的凄惨下场,声音中都多了几分讥讽,“不过是他人的垫脚石而已。”   佟氏惊得想去捂她的嘴,“千暇,你要慎言!”   尹千暇挡住亲娘的手,“姨娘安心,我自有分寸。”   佟氏端详着这个越来越有主见的女儿,既有些担心,又有些期待。   ……   几日下来,沈未白每天都去予怀院报到。   她与柳茹并未过多交谈,两人的关系,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师生关系。   尹千暇想要出风头,沈未白也没有理会,任由她去作。   一晃,十日便过去了。   老鬼那边传来话,按照她的吩咐,还有图纸上的要求,城郊的那处庄子,已经修葺完毕,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去验收一下。   要验收,自然是白天去最好。   晚上去,黑漆麻乌的,能看清楚什么?   所以,沈未白想了想,决定还是再等几日,等到万氏礼佛的那天,再溜出府去。   至于那天的课业……说她精神不济,是要请假一日了。   晚上,沈未白结束了当日的内力修炼。在脑海里整理待办的事项,出府那天,不仅是要去验收庄子,还要去取回订制的刀具,同时还要完成与那老头的赌约。   对了!   沈未白睁开眼,眸色沉沉。   她还有去一个地方看一看…… 第三十章 传说中的前朝地宫 (划重点) 第二次出府,沈未白的新鲜感少了些。   但是,望着外面的海阔天空,她血管里的血液,再一次的灼热起来。   换装成为清雅少年的沈未白,站在街面上,昂首望天,心中喟叹,“天地之间,才是我的战场!而不是小小的安亭伯府!”   “丫头,按照你的要求,人我找到了东西也备齐了,你现在总能告诉我原因了吧?”老鬼走在沈未白身边,一脸好奇。   几天前,小丫头又使唤他去找这找那,弄得他气得牙痒痒,又不得不去做。   最重要的是,小丫头嘴很紧,死活都套不出话来。   “莫急莫急。”沈未白双手背在身后,走姿潇洒写意,真是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老鬼只能干瞪着眼。   还有,老鬼神情古怪的打量了她,嘴里嘀咕,“怎么换了身衣服,连神态姿势都改了?”   如果不是他认识沈未白那张脸,恐怕都不会认为眼前的俊俏小少年,是女子假扮的。   ……   沈未白只有这一天时间,时间紧任务重。   她提出,先去郊外的庄子验收。   主要是这一来一回,路上耽误太久,若是最后再出城,恐怕时间耽搁一点,就会误了回城的时辰,保险起见,还是先去庄子的好。   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修葺好的庄子里。   庄子外没有挂牌,依旧是那荒芜的样子,连外面的杂草都没有拔掉。   可是,推开门后,里面却是焕然一新。   那些贫瘠的地,都被推平,并铺上了砂石,光秃秃的。   老鬼看了一眼,嫌弃的撇了撇嘴。小丫头真是钱多了烧的,买个庄子,结果把地都推平了。   可是,再看小丫头,却是一副满意的模样。   被推平了的地很空,在这空空旷旷的地上,却堆了一些古里古怪的东西。这些稀奇玩意,全是老鬼找了木匠和铁匠,按照沈未白给的图纸打出来的。   连经验丰富的木匠和铁匠都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老鬼就更看不出了。   但是,看小丫头这个样子,似乎也不打算主动解释。   老鬼砸吧砸吧嘴,最终还是忍住了好奇的心思。   反正,就算他问出口了,小丫头肯定也不会老实回答。   沈未白没有在意老鬼的心思,而是径直走到了那些器械面前,仔细的检查质量。   确定无误之后,才又跟着老鬼去了庄子内的房子。   这庄子,外面是用墙围起来的。   房子是在最里面,背靠着大山。   沈未白对房子的其他房间,只是大致扫了一眼,然后就去了最关注的药房仔细看了老鬼囤积的药材。   “丫头,这些药材没问题吧?”老鬼问。   沈未白将手中的药材放下后,才点了点头,“还不错。不过,还要继续收。”   老鬼惊愕,“还要?”他目视一周,这房中的药材,几乎都等于外面好几个药铺的存量了。   “嗯,还要。”沈未白肯定的点了点头。   “……”老鬼愕然的盯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庄子修葺得不错,的确是严格按照自己图纸上的要求来的,而且在细节上,处理得更加巧妙。这让沈未白不得不佩服这个时代的工匠,心中念头一动,就问老鬼,“老鬼你听说过鲁班吗?”   “什么鲁班?”老鬼一愣。   他的表情,已经回答了一切,沈未白心中了然。没有解释谁是鲁班,只是问,“那……机关术呢?”   “机关术?”老鬼诧异的问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沈未白弯了弯眼。   老鬼也没有多想,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她,“两百多年前,江湖上的确有一批懂得机关术的能人,据说他们做出来的木牛能自己行走,还不用吃喝,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可是后来这些能人就消失了,机关术也从此失传。”   沈未白眉梢一挑,抓住了关键词。“两百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老鬼没隐瞒。“告诉你也没关系。两百多年前,正值前朝国力最鼎盛的时候,也不知道当时的前朝皇帝是怎么想的,要打造一座地宫,将一半的国库财富,都放入地宫之中……”   一半的国库财富!   沈未白被震惊了。   “说是怕后世子孙不孝,让国家走上末路,留下些财宝,给后世子孙东山再起的机会。总之,就是因为这座地宫,那位前朝有名的皇帝,招募了天下的机关师,在地宫之中设下了重重机关,陷阱。地宫建成之后,这些参与的机关师也就消失了,江湖上都传闻,这是皇家为了保护地宫的消息不被传出去,而把人灭了口。渐渐的,机关师也就在江湖中成为了传说。”   老鬼说完这一段前尘往事,还不屑的撇嘴道,“如今,江湖上那些自称为机关师的人,连当初那些能人的皮毛都不如。”   沈未白听完之后,变得异常安静。   一方面,她是在惋惜那些消失的机关师。一方面她又忍不住去想,那前朝地宫中的财富,到底有多少?   只是,如今的她也只能想想罢了。   集齐了当时天下最强的机关师,打造出来的地宫,可不是能轻易进入的。   ……   返程的路上,沈未白都在消化这个意外得到的消息。   她不仅仅是贪图地宫中的财富,更是想要领教一下地宫中的机关。   回到瑶城,马车径直去了那老头的家里。   今日,沈未白要取刀!   到了地方,沈未白和老鬼进了屋,屋外的院子里,躺着一个肤色蜡黄,瘦骨嶙峋,却大腹便便,衣衫褴褛的男子,他气若游丝的样子,总让人觉得已经命不久矣。   而那位曾经的暗器大师,则冷着脸,站在门口,见两人进来,那冷冰冰的视线,直接扫了过来…… 第三十一章 想死还是想活? (新书需要大家的关爱) “你将一个快死了的人,送到我家里,是想要给我添晦气?”   沈未白刚踏入小院,冷冰冰的质问声就砸在她头上。   “裘师傅稍安勿躁。”沈未白勾唇浅笑。   在外人看来,她淡定得不像是一个孩子。   “哼!”裘老冷哼一声,撇过头,不再看她。   沈未白上前,走到那奄奄一息之人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因为光在她身后,那躺在地上的消瘦男子只能看到她藏在阴影中的脸,虽五官精致无比,却异常冷漠。   “你是想死还是想活?”沈未白语气淡漠的问。   那男子其实年纪不大,约摸二十出头的样子,许是命不久矣,所以眼神有些呆滞和浑浊。   听到了沈未白的话,他眸中一亮,却又瞬间黯淡。语气虚弱的道:“医师说我腹中长了块烂肉,命不久矣,最多还能再活半月。”   听了他这话,裘老脸色更加难看。   沈未白的语气重了几分:“我是问你,想死还是想活。”   就连在一旁看戏的老鬼,也觉察到从她小小的身子里迸发出来的气势。   “想活!能活着谁想死?”虚弱的青年,似乎也被她吓住,急忙开口。说完这一句,便大口喘气,仿佛随时都会咽气一般。   “想活便好。”沈未白语气突然变得缓和,仿佛刚才严词厉色的人不是她一般。“我这里有一法,或许能救你的命,但也有可能让你即刻死去。你敢不敢一试?”   “我能救?!”青年惊诧之后,便是激动。“敢!我敢!我都快死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只要有一线生机,不,就算没有一线生机,我都敢试。”   “我说了,若失败,你会立即死去。”沈未白再次提醒。   青年却没有胆怯,“反正都难逃一死,即刻死去和半月后再死,又有什么区别?若是即刻死了,我也少受了半月的折磨。”   “好。”沈未白点了点头,没有再对他说什么。   青年却急切的道:“求小公子救我!”   沈未白没有理他,而是转身走向脸色奇差的裘老面前,“裘师傅你也看见了,要救他,须得用我要的刀,还有一间干净的房间。”   “你想干什么?”裘老皱起眉头,眼神有些冰冷。   沈未白坦然的道:“自然是救人。”   见裘老不言,她又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用刀怎么救人吗?”   裘老眼中闪烁了一下,终于开口,“好,我就看看你怎么用凶器救人。”   沈未白没有去纠正他言语中的不当,只是等着他返回屋里去取出打好的刀具。   裘老去返很快,在他回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套用皮革套子裹好的刀具。他递给了沈未白,后者伸手接过,直接在他面前打开。   皮套一展开,泛着金属寒光的十几把造型特殊的刀具出现在沈未白眼前。   在那一瞬间,她的记忆产生了融合。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前世用惯的那些手术刀。   裘老的手很巧,每一把刀具都与她图纸中绘制的一模一样。   在现代社会,外科手术刀的型号有很多。   而在现在,条件不允许,所以沈未白只是打造了自己常用的那十几种刀片型号。   前世的手术刀,都是刀柄和刀片分开,可以进行任意组合的。利用精密的孔槽拆卸和安装。一开始,沈未白担心这个时代的工艺达不到她的要求,所以才设计成固定的。   但是,今日验货之后,沈未白在心中想,‘以后再打一套,倒是可以试试组合的了。’   “如何?”裘老等她看完之后,淡淡的问。   哪怕他发誓不再打造兵器,却也是对自己的手艺极为自信的。   沈未白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很好,非常好!”   “既满意了,那就速速证明。”裘老不耐烦的催促。   实际上,沈未白也很赶时间。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对裘老道:“裘师傅,既然我们已经打了个赌,不妨再加一个赌注?”   “什么赌注?”裘老皱起眉头。   沈未白笑道:“若我真的证明了这刀具是用来救人,你便答应我一个承诺如何?”   裘老冷笑起来,神情带着讥讽,“小子,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再则说了,若你证明不了,又能输给我什么?”   “我知道我的承诺裘老现在还看不上,那他的承诺如何?”沈未白直接指向在一旁看戏的老鬼。   莫名被点名的老鬼一怔,心中怒骂,‘这死丫头倒是会送人情!简直就是奸诈!’这两人打赌与他何干?   然而,还不等老鬼出声反驳。就听到裘老嫌弃的道:“我要他的承诺能做什么?”   “!!!”顿时,老鬼就不乐意了。   沈未白倒也未生气,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拒绝一样,“既如此,若今日我不能证明,那这刀具便随你处置,我也将我的命赔给他。”   她信誓旦旦的样子,让那虚弱青年眼中希望的光芒更甚。真是恨不得替裘老答应下来。   而老鬼则是震惊的看向沈未白,忍不住上前拉了她一把,低声在她耳边说,“丫头你疯了!”   “你才疯了。”沈未白斜了他一眼。   “……”这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老鬼冷哼一声,松开她,又退回一边,摆出了‘老子不管了’的姿势。   裘老也被沈未白话中的狠意给震惊,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小少年,居然让他看出了一种枭雄气势,就好像他曾经接触过的那些大人物一般。   “好,既然你如此自信,我就拭目以待了。”裘老最终答应了下来。   他问沈未白,是什么承诺。   沈未白却故意卖着关子,说先赢了再说。若输了,也无说的必要了。   两人商议完毕,才将早就等候已久的病患搬入了一间空置的房间中。   沈未白除了让老鬼准备病人,还让他准备了一些需要的药物和物品。   房间内,按照沈未白的要求,用放在笼屉里蒸煮过半个时辰,又用阳光晒过的白布铺在了长桌上,还在四周为了个圈,挡住了外面的窥视。   消瘦男子被搬到了长桌上,沈未白背对着他,站在另一张桌子前,开始慢条斯理的将所需之物慢慢摆了出来。   他看到了桌上刀具上的寒光,眼神中下意识的带上恐惧。   但还是咬牙忍住了,没有临阵脱逃。   ------题外话------   沈氏大道理——   ‘与其说一千道一万,不如亲眼所见!’ 第三十二章 杀人还是救人? 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沈未白所需之物。   大多都是些瓶瓶罐罐,还有就是那套新鲜出炉的刀具,以及用来针灸的银针。   消瘦青年躺在白布铺好的长桌上,神情有些紧张。   或许是房内过于安静,让他的感官放大,他闻到了一股烈酒的气味,还看到那位白衣小公子点燃了蜡烛。   “大白天的,你点什么蜡烛?”站在门口观望的裘老替他说出了心底的疑惑。   沈未白却只是淡淡一笑,不多做解释,“裘师傅一会便知。”   裘老冷着脸,唇角紧绷,不再说话。   气氛过于安静,青年心中的忐忑越发深,可是却不后悔。   “怕吗?”   在他神志有些混乱的时候,突然听到小公子问他。青年一转眸,就对上了那双宛若幽潭,清冷幽深的眼睛。   青年缓缓摇了摇头。   沈未白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拿出一件好似屠夫杀猪宰羊时穿的褂子穿在了自己身上,唯一不同的只是她身上的褂子是白色的。   青年咽了咽口水。他猛然发现,那些刀具,还有这一身衣服,让他有一种如猪羊般待宰的感觉。   “放松心情,不用紧张。等你睡一觉醒来,一切都结束了。”背对着他的小公子大发善心的安慰了一句。   但是,青年却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怕了。   只不过,这些怕,还不足以超越他对生的渴望!   这时,老鬼捂着鼻子,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了进来,一脸嫌弃的递给沈未白。他发现,自己真的变成这丫头的老仆了,他不过就是凑个热闹而已,为何要干着干那?   沈未白接过碗,凑在鼻尖轻嗅了一下。   “都是按照你的方子抓的药。”老鬼不满的道。   沈未白神情浅淡的‘嗯’了一声,将碗递给了青年,“喝了它。”   青年没有犹豫,十分配合的喝下了碗中的药。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沈未白默默的给所需的用具用烈酒消毒,再用烛火烤。一边还要留意青年的变化。那碗药是她根据麻服散改良的,效果会更好一些。但是,草药麻醉和前世的麻醉剂毕竟不一样,沈未白第一次用在这个时代的人身上,用量的把握可能会有一点偏差。   老鬼给她的医经里,也有提到炼制一种可以麻醉痛觉的香,但那是无差别效用,即便提前吃了解药,也会多少受到麻醉的影响,对于外科手术中主刀的人来说,十分不利,所以沈未白没有去折腾这东西。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她也会在对方被麻醉睡着后,用银针封穴降低痛感,辅助麻醉效果,还能起到一部分止血的作用。   不得不说,沈未白的医术因为得到了《医经》和《毒经》,在这段日子里,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不然,她也不敢这么大胆的在这种环境下进行外科手术。   青年男子服下药后不久,眼皮就感到沉重,昏昏欲睡的感觉让他撑不住,直接睡了过去。   而此时,沈未白点燃了艾条,放入铜盆,安置在角落。   这样做可以给房间杀菌消毒。   没有条件达到无菌病房的情况下,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   一切准备就绪,沈未白解开了青年的衣衫。老鬼也按照她事先的吩咐,洗净双手,用烈酒消毒后,穿上了白褂站在她身边帮忙。而裘老,同样按照要求,做了基础的清洁杀菌,换上了同款白褂,站在一边神情冷漠的看着。   将衣衫除去,青年腹部的隆起更加明显。   他身上几乎已经没有肉,肋骨看得分明,腹部鼓鼓的,如同怀孕五月的妇人般,那腹中之物将他的皮撑得很薄。   皮肤也是长期缺乏营养的暗黄色,透着将死的灰白。   看到这一幕,饶是杀人不眨眼的老鬼,都忍不住皱眉。他看向沈未白,可没有忘记这穿着男装的小公子,是实打实的丫头。   但是,看到她淡定如常的样子,老鬼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好吧,这段时间一来,他应该早就适应了这鬼丫头的与众不同。   沈未白没有着急动手,而是把了脉,然后双手在男子腹部摸了摸,心中有数后,才拿起一把刀,在裘老犀利的眼神中,淡定的在男子的手背上划了一下,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流出。   而沈未白却在裘老皱眉时,淡定的拿起旁边早就准备好的白布往伤口一抹,又涂上了金疮药。   从头至尾,躺在桌上的男子毫无知觉。   裘老忍不住皱眉问,“他如何了?”语气中,透着冷意。   沈未白依旧淡定,“还活着。”   裘老沉默下来,只是脸色有些难看。这小少年真是胆大妄为!   可是,少年的淡定,那种胸有成竹,却让他耐下性子,在一旁观望。   他不再打造兵器,是为了不想再增杀孽,想为妻女积阴德,并不代表他见不得血。   曾几何时,他在江湖中也是看惯了杀戮的。   麻醉已经起了效果,沈未白不再耽搁,手中再次拿起熟悉的手术刀,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收敛心神,她用兑好的烈酒在男子腹部一抹,手中的刀稳准的落下,切开了皮肉,红色的血液从伤口流出,顺着染红了男子身下的白布。   当男子腹部被切开的时候,老鬼和裘老都不约而同的睁大了双眼!   这肚子被人剖开,人还能活吗?   ‘还说这不是杀人利器!’裘老看到自己打的刀轻易的剖开皮肉,恨得眼睛都红了,觉得是眼前这少年骗了他!   这是救人?简直是荒谬!   裘老目呲欲裂,痛恨这骗了他的少年。   他正欲上前阻止,却感到自己身上某个穴位被隔空点中,浑身僵直无法动弹,只能抬眸恨恨的瞪向罪魁祸首。   老鬼无辜的耸了耸肩,“免得你坏事,还是耐心看着吧。”   虽然他也被沈未白的操作震惊,但是他却是比裘老更加相信沈未白不会乱来的。何况,他谨记着沈未白说过的话,整个治疗过程中,不能受到任何打扰。   所以,在察觉裘老的动作时,他就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题外话------   老白说:“杀人还是救人,就在我一念之间。” 第三十三章 此女并非池中物 (主要是池子装不下) 安静的房间里,沈未白站在被血染红的长桌前,不受打扰。   裘老被老鬼点了穴,不仅不能动弹,更加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目呲欲裂的瞪着沈未白。   躺在长桌上的男子,神情安详,如同睡着了般,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开肠破肚。   老鬼眼睁睁的看着沈未白用锋利的刀切开了对方的肚子,让器官都暴露出来,又从他腹中取出一块肉瘤,饶是他这一生杀人无数,还是忍不住胃里的翻滚,连脸色都难看了许多。   也正因为如此,他更加难以想象一个养在深闺的公侯家小姐,如何会有这一身本事,还有这过人的胆识与心性?   若真的是天生如此……   老鬼在心中已经不止一次喟叹,‘此女并非池中物!’   ……   男子腹中之物,就是一块病变的肉瘤。   对于现代医学来说,只是一个小的外科手术。但是对于连伤口都只能等着自动愈合,或是用热铁烙下强行黏合伤口的这个时代来说,却是神迹!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沈未白将取出的肉瘤丢到一旁的木盆里,双手灵活的止血,清理腹腔,用薄如蝉翼的刀片,仔细的割掉腐肉和一些坏死的组织。   整个过程,她都十分专注,从容不迫,仿佛看不到那一地血腥般。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沈未白才开始缝合伤口。   缝合伤口的线,她选择了丝线。   其实,用羊肠线更好。   因为羊肠线可以被人体吸收,基本上可以免除拆线之苦。   但是,这个时代并没有羊肠线,要制作的话工序很复杂。   所以,最终沈未白选择的是丝线缝合。   沈未白将绣花针消毒,穿上丝线,将皮肉一层层的缝合起来,那模样就如同是在绣花一般,若是忽略那些血腥,画面还挺赏心悦目的。   此时此刻,裘老已经冷静下来,因为他看到了长桌上男子胸腔微弱的起伏。   他震惊于小少年的手段,更难以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鬼斧神工之术!   心中更是被一种巨大的悲痛席卷。   若是他女儿能遇到有这么神奇医术的人,会不会有一线生机?   沈未白将伤口缝好,又擦拭干净,上了药。老鬼整个过程就是打打下手,给她递个东西,端个盆。   此时,见沈未白已经在上药了,便伸长脖子望去,倏地一下眼睛就睁大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   那么大的烂肉被取出来,在男子肚皮上的伤口却只有一指长!!!   沈未白没有注意他的震惊,在收回银针的时候,只是在心中想,‘这针灸之术一定要好好研习一下。若是没有封穴止血,在这个无法输血的年代,做外科手术根本就是不现实的。’   将伤口包扎好后,沈未白又叹了口气。   以前她做手术,只负责主刀,其余步骤会有其他人负责,现在无人可用,只能她一个人从头到尾的忙碌。   真是怀念以前的生活啊!   前世的沈未白,并不是职业医生。   但是,也因为一手极高的医术闻名。   一些大人物,会千方百计请她医治,最后成了她的人脉。   为了接待接一些特殊的病人,沈未白自己也开了一家私人医院,整个过程都是五星级的服务。   “老鬼,解开裘老穴道。”沈未白洗干净手后,又脱下身上脏污的血衣,才对老鬼道。   老鬼依言解开了裘老穴道。后者迫不及待的冲过来,探了探男人的鼻息,发现他呼吸平稳,并无不妥。再看向腹部伤口,此时伤口已经包扎,在腰腹部上缠了几圈白布。微微突起的那一掌大小,就是刀口位置。   裘老与老鬼一样被震惊了。   这小小的刀口,对于常在江湖刀尖上舔血的人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然而,小少年却只用这么大的伤口,把男子腹中的烂肉取出来了。   “他好了?”压住内心的震惊,裘老问。   沈未白颔首,“害他生病之物已经取出,后面慢慢恢复,自然能好。”   “……”裘老心中有太多疑问,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好在,沈未白十分善解人意,她看出了两人心中的疑惑,于是主动解释,“我让他服下我特制的麻药,可以降低他的痛觉,让他不必忍受剖腹之痛。等药效过后,还是会感觉到痛的,待伤口慢慢愈合之后,便不会再痛。”   至于术后注意,术后调理,以及刀口换药什么的,沈未白会列在纸上,等他醒来之后转交。   刚刚做完手术,男子也无法移动,只能暂住在裘老这里养伤。等下一次沈未白过来给他拆线。   若是中途伤口感染,或是出现并发症,沈未白再设法前来。   当然,只是一般的伤口感染,沈未白已经在药方中写下了解决之法。瑶城中的大夫,也可以解决。   沈未白之所以向二人解释那么多,并不是为了欣赏两人震惊的表情。   她是商人,无利不起早。   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目的。   要收服一个人,首先要做的就是收服他的心。而第一步,就是要让他对你产生敬畏。   对于拥有着超越这个时代各种知识的沈未白来说,这就是她最大的金手指!   裘老听完之后,神情复杂得变了几变。   他没有忘记与沈未白之间的约定。如今,人还活着,不管后面如何,这小少年已经证明了他的话。   “我输了,你想要我做什么?”裘老叹了口气道。   沈未白也不含糊,直接道:“为我效力。”   裘老愕然的看向她,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而老鬼,倒是神色如常,早就猜到了沈未白打得什么主意。   这段时间,跟在这小丫头身边,看着小丫头做的一切,他已经猜到了些端倪。   “你想让我为你打造兵器?绝不可能!”裘老也不傻。让他效力,总不会让他打一些金银首饰。   沈未白淡淡一笑,只是笑容未达眼底。“这是裘师傅欠我的承诺,你认为自己可以拒绝?”   “你!”裘老气极。想不到这半大少年居然如此狡诈。   沈未白一直留意着时间,接下来她还有要事要办,于是也不再耽搁,“裘老不妨冷静考虑,等我下次再来时,咱们再详说。” 第三十四章 挑人!(颜控白上线) “你这些手段,到底是从何习来?”离开裘老的院子后,老鬼终于忍不住开口相问。   沈未白淡然的道:“你不必管我如何习来,总之有用就行。”   “……”老鬼哑然。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向身边瘦小的身影,有些恍然。   想他一辈子在江湖中摸爬滚打,不知道见过多少人,经历过多少生死。没想到,临到老了,居然碰上这么一个有趣的小丫头。   最重要的是……这丫头的手段,让他有些莫名畏惧。   还有,他看不透这个丫头的心思。   好在,现在两人不是敌对关系,起码不用太过设防。   “现在去哪?”老鬼收回心思问。   至于那留在裘老家中养病的男子,老鬼按照沈未白的吩咐,在征得裘老同意后,临时请了一个小工来照料,倒不用他们担心。   “去瑶城最大的牙行。”沈未白毫不犹豫的说出今日最后的目的。   “嗯?”老鬼愣了一愣。   但他反应极快的说出了沈未白的目的:“你想买奴?”   沈未白想了想,纠正道:“算不上是奴吧。”她只是想要挑一些可用之才,培养之后,成为自己的心腹,免得自己在这异世孤掌难鸣。倒是从未把人往奴隶的方向去想。   何况,现在能不能挑中属意的,还不一定呢。   不过,老鬼既然问了,她也不介意先说说自己的计划。“若是挑中了人,等我回府之后,你便带他们去城外的庄子。另外在请一些婆子,杂役照顾他们日常起居。”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老鬼不满的冷哼一声。   沈未白得寸进尺的道:“接着,就要辛苦你看着他们了。”   “……”老鬼气笑了。他真是想问问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二字?   显然,这丫头是不知道的。   老鬼在心中骂骂咧咧,但最终还是带着沈未白去了城中最大的牙行。   他们今日出门得早,就是因为事多。现在紧赶慢赶的,半日也过去了,离沈未白回府的时间也只剩下两三个时辰。   沈未白看了看天色,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   瑶城中最大的牙行,远超过沈未白的想象。   原本,她以为这样的买卖,有个两三百人供她挑选就很不错了。却没想到,等她被管事领到里面一看,顺着两边,密密麻麻如同囚室的房子里,都挤满了衣衫褴褛,面色蜡黄,瘦骨嶙峋的人。   就是粗略这样望过去,起码不下一两千人。   沈未白在心中惊叹,‘不愧是一国之都,生意就是做得大!’   “小公子,按照您的要求,大约有五六百人可挑选。”牙行负责人口这一块的管事,手里拿着手下拿来的账目,恭恭敬敬的对沈未白道。   而站在沈未白身边的老鬼,直接被他当做是伺候沈未白的老仆了。   小少年穿着洁尘不染的白衣,与这里的脏污格格不入,因年幼,管事只能弯着腰,谄媚的笑着。   在几人进来的时候,被关在‘囚室’里等待如牲口般买卖的人,都沉默的往外看。   那如皓月般的小人儿一出现,仿佛都让这里浑浊的空气变得清新了许多。   沈未白眸光扫过那些挤在前排的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但没有例外的就是,眼神浑浊黯淡,笼罩着听天由命的悲伤。   那是无法掌控自己人生的绝望,是对未来迷茫的害怕。   沈未白很快收回眼神,对管事道:“麻烦管事,把符合我要求的人,都挑出来。”   “没问题。”管事干脆利落的答应,立即吩咐身边的人去安排此事。   自己则陪在沈未白身边,“小公子,这里味道不好,咱们去外面稍等片刻。”   沈未白点点头,带着老鬼跟着管事去了外面。   在外面,有一个极大的空地,空地正前方,便是一个高台,上面修建着一个亭子。   管事把沈未白二人带到了亭子里,又让牙行里的丫鬟端来茶水和点心,然后才在一边陪坐。   大户人家要买奴,总要经过挑选一番的,所以管事也不觉得奇怪。   唯一让他疑惑的就是,一般来说,来挑人的都是些婆子,管家,很难得会有主人家亲临。   何况,还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公子。   不过,这也没什么,只要给得起价钱,其他的他一律不管。   不是头一回做这类事了,牙行的伙计动作很快。   没一会,就把符合沈未白要求的人给挑了出来,让他们站在院子的空地上,供她挑选。   沈未白的要求其实也不难,就是八到十二岁,不限男女,只要四肢健全,无残缺的即可。   最后,站在院子里的一共有五百七十三人。   “小公子,请吧。”管事让上来禀报的手下退下后,便笑吟吟的对沈未白道。   沈未白先对老鬼附耳说了一句话,后者眸光闪了闪,隐晦的瞪了沈未白一眼,还是如她所愿的走向了那群战战兢兢的少男少女。   这些人在牙行里的时间长短不一,但都知道今天被挑出来意味着什么。   有大胆的人,偷偷抬眼看了高坐亭中,白衣无尘,面若桃李的小公子,既期待跟随这样的主人,又忐忑不知小主人脾性如何。   对未知命运的彷徨不安,让他们的眼神都如同受惊的小兽一般。   不面对沈未白,老鬼可不会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   他眸光犀利,还隐隐透着几分狠辣,吓得那群孩子把脖子缩得更紧,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   老鬼不屑的轻笑一声,走到一名少年面前,冷酷无情的道:“你不行。”   少年受惊,两股打颤,他想替自己辩驳几句,却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牙行的人直接拉出了队伍,脸色惨白的又被关了回去。   “还有你……你你你、你……都不行。”   亭子中,沈未白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对老鬼的行为没有任何表示。   倒是那牙行的管事,讪笑着道:“这……小公子,贵府管事这么一挑,人可就刷掉一大半了。”   ------题外话------   法律小课堂——小朋友们,在我们这个和谐的法治社会中,买卖人口是犯法的,不要模仿,不要学习! 第三十五章 皮美,骨相佳 (老白你暴露了本性) 来的时候,这小公子就说了,只要挑合眼缘的,不限数量。   这么一笔大买卖,管事当然希望是卖出去的人越多越好。但不曾想,才一开始,就被刷掉了一半多。而他竟然看不出,这老头挑选的标准是什么。   所以,只能寄希望在这小公子身上。希望她能阻止家奴的‘任性妄为’。   然而,沈未白却不如他所想,只是淡淡的道:“不急。”   “……”管事无言。心中不由得想,‘怕不是来寻乐子的吧?’   啪!   正当他这般想的时候,坐在旁边的白衣少年,仿佛猜到了他心中所思,直接将几张大面额的银票拍在了桌上。   “这是定金,待最终挑选好人后,立即奉上尾款。”   少年淡淡的声音,安抚了管事纠结的心情,还有那货真价实的银票,也让他眼睛亮了起来。   只是,还不等他说上几句客套话,就听到白衣小公子道:“所以管事大可不必以为我等是来此无事生非,戏弄阁下。”   “!!!”管事脸上的表情一僵。在心中吐槽,‘这小公子是成精了吗?’   被戳破心思,管事也只能尴尬一笑,不敢再对老鬼的挑选有什么意见。   等老鬼筛了一遍回来,站在空地上的人,就只剩下一百八十几人。   “剩下的这些,算是勉强可以吧。”老鬼嘴里嫌弃。   “嗯。”沈未白淡淡点头,对管事道:“可否给他们打点水,清洗一下面部?”没办法,谁让她是个颜控?   前世,她手下的得力干将们,各个都是盘儿靓条儿顺,带出去都倍有面儿!   如今来到了这里,规矩可不能破。   管事愕然了一下。心中觉得这小公子怎么古里古怪的。   但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他还是招了招手,让手下的人按照客人的吩咐办事。   很快,剩下的一百八十几号人,就洗好了脸,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沈未白这才饶有兴致的走下高台,慢悠悠的靠近他们,眼神在他们还沾着水珠的脸上扫过。   虽然还是面黄肌瘦的样子,但五官摆在那,是美是丑一望便知。   还有,颜值这种事,可没有一个统一标准,在沈未白这里的标准就是,让她看得顺眼。   老鬼和管事依然在高台上,看着白衣少年在这群奴隶中慢慢踱步。   等她挑选了一番,剩下的人,就只有八九十人了。   这个淘汰的比例,让沈未白暗自点头。‘看来,这家牙行在收人之前,还是看了脸的。’   “小公子,那这剩下的是要……”等沈未白重新回到亭中坐下,管事就谄媚的对她笑着。   一口气卖掉近百个奴隶,那可是真正的大买卖!   “莫慌,还差一点。”沈未白‘冷酷无情’的打破了他的美梦。   “……”管事嘴角狠狠一抽,讪讪的又退了回去。   等了一会,管事见身边的小公子没有动静,又忍不住道:“小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让他们站一会。”沈未白扬了扬下巴。   “站……”管事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愕然的看着她。这都特么什么怪癖?   别说管事看不懂,就连老鬼也看不懂了。   这丫头,之前让他去把这些人中,根骨差的人都挑出来筛掉。他就猜到,小丫头是想培养自己的势力了。   只是,根骨极佳的人,又不是大白菜,这群人里就没有。   小丫头却不在乎这点,现在,还让这些人顶着这秋后的烈日站着,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老鬼和沈未白相处了一段日子,知道她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性格。   而且,就是因为猜不透,才会有意思。   若是什么都能一眼看透,老鬼也不会事事迁就她了。   看着这小丫头神神秘秘,一点一点,如燕子筑巢一般的丰满自己羽翼,这过程还挺有趣的。   ……   不管牙行的管事和老鬼心里怎么想,凉亭中的沈未白悠闲的坐着,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神情淡淡,仿佛忘记了站在下面的一堆人。   ‘知了——知了——’   树上响起秋蝉的声音,即便不是正午,这日头也晒得人难受。尤其是这些被当做奴隶贩卖的人,平日里就一碗稀的看不见米的清粥吊命,身体虚弱得不行,那里顶得住这样的暴晒?   别以为这是轻轻松松的站着,才过了一炷香时间,就开始有人体力不支直接昏了过去。   甚至,还有人忍受不住,偷偷的哭了起来。   沈未白让人把那些昏倒的,哭了的,跪下的人都拉走,然后又继续喝茶。   如此这般过了一个时辰,能还坚持站立的人,就只剩下二十八人。   其中,有九个少女。   经过一个时辰的暴晒,他们身上的衣衫都已经湿透,双腿打颤,身子晃动,但始终还是站着的。   “就他们了。”沈未白收回视线,拂袖起身。   “好嘞!”管事陪坐了这一个时辰,也难受得不行。眼看这古怪的小公子总算把人给挑好了,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二十八人虽与管事心中预计的数量有落差,但一般来买奴的客人,最多也就是挑五六个回去,这一次性挑了二十八个的,也算是很不错了,折腾就折腾点吧。   管事的立即拿出算盘,开始噼里啪啦的算了起来。“按照行规,年纪小的奴隶要贵一些,女子一般是十五两到五十两不等,男子的要稍微低一些,您这二十八人中,有九个女子……”   “……嘚!我也不跟您多说,这二十八人,也不管这长相、身体如何,我都给您一个价,一人二十六两,总共七百二十八两,您是大客户,我再给您抹个零头,您给七百二十两就成了。盼小公子以后有这样的买卖,多多考虑我们这个小店。也算是和小公子交个朋友了。您确定了,我这就让人把他们的身契拿过来。”   管事的这一番话,说得漂漂亮亮。   沈未白却笑得意味深长。这买卖牙行起码赚了一半,还在这里跟她装大方。不过,今天她目的达成,荷包也还充足,所以她也懒得计较。   “我再给你添百两,你给我挑选几个手脚麻利的煮饭、洒扫婆子,还有杂役,准备三辆大些的马车,给我的人熬一些解暑汤。收拾好了,让马车带着人,送到城门口等着。”沈未白道。   ------题外话------   贪财好色沈未白!   老白辩:“我贪财,只贪靠自己双手挣来之财!我好色,只是赏花赏月赏美人。”   某泱:“是的是的,某人只是对美人格外宽容而已,绝对没有半点龌蹉心思!” 第三十六章 敌不舒服,我就舒服了 ‘每隔十五日,才能出府一趟……实在是太久了。’沈未白回到雒栖院中,换好了衣服,就垂眸深思。   要做的事越来越多,她需要出府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多。   ‘须得想个办法,能随时出府。’沈未白在心中算计。   今日之行,总得来说还是十分顺利。   那些挑出来的少年,她让老鬼将她送回安亭伯府后,便去城门处汇合,带着众人前往郊外的庄子。   目前也不用做什么,就是吃好,喝好,养好身体就行。   老鬼对她这些古里古怪的要求,已经麻木,这一次倒是没有再问什么,反而饶有兴致的答应了下来。   “小姐?”如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丫头的声音还有些颤抖,似乎在担心她还未归来。   “进来吧。”沈未白嘴角勾了勾,整理好腰带,在门被推开的时候,转过身来。   进来的如莲见到自家小姐的身影,才偷偷松了口气。   自从小姐开始偷溜外出,她替着遮掩后,总是心惊胆战的。   偏偏,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每到这种时候,她害怕之余还觉得刺激。   而且,被小姐信任的感觉真好!   “小姐,夫人来了。”如莲赶忙说出正事。   小韩氏?   沈未白蹙了蹙眉。“她怎么提前出来了。”禁足的时间可还未过。   如莲早已经打听过了,便解释道:“听说,是二公子去求了老夫人和伯爷。”   沈未白心中轻笑。   “走吧,去看看。”她也想知道,这一次小韩氏过来,打的是什么主意。   如莲紧跟在沈未白身后,一起去了前面的花厅。   ……   花厅中,如碧正在战战兢兢的伺候着当家主母。   哪怕之前小韩氏受罚,家中地位有所下降,却也不是他们这些奴仆丫鬟可以挑衅的。   沈未白进来的时候,视线从小韩氏身上扫过。   这月余不见,小韩氏的脸色苍白了些,精神也不似从前。在她身后站着的两个丫鬟,还有一个模样陌生的嬷嬷。   常嬷嬷死后,看来小韩氏身边也换了人。   “那位是张嬷嬷,老夫人院子里的。”如莲贴在沈未白耳边小声的说。   沈未白心中顿时明了。   看来,万氏虽然答应将小韩氏解了禁,却依然在她身边安插了人。   今后,恐怕这小韩氏在安亭伯府里的一举一动,都是束手束脚,十分难受的。   小韩氏不好过,沈未白自然就好过了。   说起来,两人也没什么仇,若不是小韩氏忌惮她这个身份,想要先下手为强来招惹她,她们原本是可以相安无事的。   “夫人来了。”沈未白走进了花厅。   小韩氏不知道在想什么,乍听到女孩的声音,才恍惚回神。   至于这个称呼……以前的尹千梧沉默寡言,也很少叫她母亲。   而如今,发生了这许多事,尹千梧不再叫自己母亲,而是叫夫人,似乎也是能说得通的。   小韩氏并未多想,她谨记着此行的目的。“千梧,你最近身体如何?”   “很好,有劳夫人挂念。”沈未白神情淡然。   小韩氏微微蹙眉。   这还是从善若寺回来之后,她第一次与尹千梧这般相处。仔细回味,她才发现如今的尹千梧与之前的尹千梧似乎不太一样了。   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来。   “今日我来,是向你赔罪的。常嬷嬷做出此等恶事,我事先也不知情。险先连累了你,是我的不是,你心中若是有怨便说出来,我自当要补偿的。”小韩氏放低姿态道。   沈未白听着她这一番话,才惊觉今日此人来访,居然是来示好的?   她眸光扫过站在小韩氏身后的张嬷嬷,心中道:‘就是不知道这一举动,是万氏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意思。若是后者,小韩氏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刁奴之过,怎能怪夫人?”沈未白不动声色的道。   “管教无方,自然是我的错。”小韩氏仿佛一夜之间收起了自己的倒刺,温顺得不像话。   当然,这要忽略她将一切都推到常嬷嬷这个替罪羊身上,才更可信。   “夫人这般,千梧惶恐。”沈未白垂眸,长睫挡住了眸中晦暗神色。   “千梧不必多心,不管如何,我始终是你的母亲。过往的事,你也莫要往心里去,如今你若需要什么,便向我开口。”小韩氏道。   这突然转变的态度,让沈未白十分好奇背后的原因。若是说,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禁闭,让小韩氏大彻大悟,洗心革面要做一个好继母,沈未白是绝不会信的。   但无论原因为何,现在沈未白都只能和她虚与委蛇一番。“那就多谢夫人了。”   小韩氏并未坐多久,和沈未白说了些话,留下一堆补品、绸缎、首饰的便离开了。   沈未白目送她离去,眼中若有所思。   ……   松雪院中,小韩氏刚回来,就听到了儿子软糯的声音喊着母亲。   “楼儿乖。”让人退下后,小韩氏一把抱住了自己儿子。   “母亲去了哪?我午睡醒来后,就找不见母亲了。”才五岁的尹重楼抱紧自己母亲,嘟着嘴不满的问。   小韩氏并未瞒他,“去见了你大姐姐。”   “母亲为何要去见那害苦了你的臭丫头?我讨厌她!”五岁孩童不懂遮掩自己情绪,一听母亲去见了尹千梧,就生起气来。   在他看来,若不是尹千梧,他的母亲也不会受罚,常嬷嬷也不会离开。   “楼儿慎言。”小韩氏手指抵在儿子肉嘟嘟的嘴上。   她警告的道:“从此以后,你不管在人前人后,都要将尹千梧当做亲姐对待,不可再胡说八道,还要多多尊敬。”   “为什么啊!”尹重楼委屈的问。   之前母亲明明不是这样教他的。   “你还小,有些事不懂。总之,你听我的话就是,母亲是不会害你的。”小韩氏眸中泛着冷光。   “我不!”五岁的小孩倔强起来,也很难听劝。   他对尹千梧的恶意,来源于之前母亲的教导。而且,他也的确不喜欢那个寡言阴沉的大姐姐。   “你若还想继承你爹的爵位,就听我的话!”小韩氏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第三十七章 是风景,也是好戏 (求关注) 小韩氏的声音冷冽,把尹重楼镇住。   五岁孩童懵懂未知的脸怔然了一下,突然委屈的把嘴一撇,挣脱母亲的怀抱,朝内院跑去。“母亲坏!”   小韩氏没有追上去,只是看着儿子跑开的背影叹息。   她心中的无奈,又有谁人知?   小韩氏本就是家中庶女,身边能够相信的人极少。韩家早已经没落,无势可靠,更无人可用。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一个常嬷嬷真心对她。   而如今,常嬷嬷也被害死了,万氏那个老不死的还派了人在她身边。   美名其曰是伺候,但实际上,谁不知道是监视?   小韩氏眸色晦暗难明,浑身的气息都阴冷下来。   被禁足的这段时间,她冷静下来仔细想过了。她的目的,是要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安亭伯府的爵位,成为这安亭伯府将来的主人。   到时候,她就是如今的万氏!还有谁敢忤逆?谁敢看不起?   之前,是她急火攻心想岔了。   以为那真命凤凰的预言一出,皇后命落在了尹千梧身上,那她同胞兄长,便能坐稳世子之位。所以,才去谋了尹千梧的命,结果还赔上了常嬷嬷。   但其实,尹重华在外求学,长期不在府中,与尹千梧的感情并不深厚。   若是此时松雪院与尹千梧交好,让尹重楼和尹千梧培养姐弟感情,再过几年,向朝廷上表请封世子的时候,尹千梧是站在与自己血脉同胞,却感情生疏的大哥那边,还是站在感情深厚,姐弟情深,只隔了一层肚皮的弟弟尹重楼这边?   小韩氏眸光闪烁,只恨身边无人与她分担,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体会不了她的良苦用心。   以今时今地,她的处境,也只能这样运作才是最稳妥的。   ……   第二日,沈未白照常去了予怀院。   一整个早晨,柳茹的授课十分顺利,下课之后,尹千暇和尹千雪行了师生礼后离开,只留下需要‘补课’的尹千梧。   尹千暇在离开时,回眸看了大姐姐一眼,眸底划过轻蔑的情绪。‘这一世的尹千梧,还真是蠢笨如猪。’   知道尹千梧要来予怀院跟着柳先生学习时,尹千暇虽然面上不显,但暗中还是紧张了几分。   毕竟,上一世,在一起较量,争夺那天命皇后之位的人,是她的大姐姐和三妹妹。而她,明明都是一家的女儿,却只能如同一个旁观者般看着。   所有的荣耀都与她无关!   但是,在看到尹千梧跟在柳先生身边补了那么久的功课,在学堂上却依旧毫不起色时,尹千暇就放心了。   果真输了的,就是输了的,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前世,尹千梧能去跟尹千雪斗,不过是运气好了些罢了。这一世,无端大病一场,怕是把她仅剩的那点才气也给折腾没了,只剩下这个漂亮壳子。’尹千暇在心中腹诽。   尹千梧越是黯淡,她心中越是得意。   可是,一想到尹千梧那张绝色无双的脸,尹千暇又忍不住心中嫉妒。   运势,她可以夺!脸可以夺吗?   思及此,尹千暇的眸色晦暗了几分。   “二姐姐你在想什么?眼神好可怕。”懵懂乖巧的声音,在她身边出现。   尹千暇赶忙遮掩了眼底的心思,转眸看向她这一生最大的障碍——尹千雪。   “三妹妹瞎说什么?”尹千暇笑了笑,掩饰自己内心。   如今的尹千雪不过才八岁,倒是不足为惧。但是,这个前世争斗的胜利者,依然让尹千暇不敢掉以轻心。   尹千雪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十分通透,仿佛可以看清人心。   尹千暇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心底发毛,脑海里晃过前世登上后位,母仪天下的尹千雪模样。   那个时候,尹千雪的眼睛依然还是黑白分明的通透样子,可是却让人不敢直视,心生畏惧。   就在尹千暇快要在她的注视中崩溃的时候,尹千雪突然甜美一笑,“那是雪儿看错了。”   这一笑,吹散了尹千暇心中的阴霾。   她看着尹千雪笑眯眯,单纯无害的和自己再见离开,眸色却逐渐深沉,仿佛有什么在暗中涌动。   前世对尹千雪的畏惧和嫉妒,在这一刻化为了彻头彻尾的恨。   ……   “大小姐在看什么?”柳茹从内室走出,就看到这安亭伯府的嫡出千金,正站在窗前向外看。   她走过去,顺着尹千梧的视线看过去,却只能隐约看到院外一角。   这一眼,也刚好看到了尹千暇离开的背影。   “先生这窗外的风景极好。”沈未白神态自然,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   柳茹凝着她挑眉,予怀院的景色是不错,但她可不认为,一个客居的院落会比主人住的院落还要好。   沈未白在她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处之泰然。   她没说谎,这窗外的景色好极了,让她刚好看了一出戏。   柳茹唇角含笑的与她对视一会,主动收敛视线,对她道:“那……大小姐欣赏完这窗外景色了吗?”   沈未白颔首。   柳茹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她转身朝内走去。“过来,今日我们接着学……”   沈未白跟着柳茹回到室内坐下。   柳茹是一个极聪明的女子,而且极有分寸,她喜欢和这样的人交往、合作。   沈未白眸底划过一道精光,在柳茹拿出书籍时,开口打断。“先生,今日便罢了,不如我们聊聊。”   柳茹神色未变,手中翻书的动作也未停。“昨日你已休息,今日还要偷懒吗?”   沈未白笑了,她随手拿起毛笔,在指间灵活翻转,“先生真的觉得,我是在偷懒吗?”   柳茹看着她完全不把仪容当一回事的样子,恣意潇洒,随性傲然。视线逐渐落在她手中的毛笔上,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兴致。“大小姐是在承认之前一直在藏拙?”   沈未白笑得更加恣意,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突然,她手中的毛笔停止了转动,“柳先生,不如我们来谈个交易如何?”   “交易?”柳茹眸中含笑的看着这伯府嫡女,明明年纪不大,却偏偏透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   沈未白颔首,“不错。先生助我,我助先生。” 第三十八章 拉人入伙 “不错。先生助我,我助先生。”   柳茹怔然。   眼前的孩子,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太过自信,恍惚间都让她觉得,自己有求于她了。   “噗。”柳茹回过神来,掩唇轻笑。   沈未白也不恼,反问道:“先生觉得我在开玩笑?”   柳茹失笑摇头,她将手中的书籍合上,端端正正的摆放好后才道:“只是,我不知道我有何故须得你相助。”   “先生真的没有吗?”沈未白意有所指的问。   “……”柳茹噎住。   在被这尹府嫡女追问时,她眼前闪过尹胜几次面对自己,那轻挑无礼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起来。   沈未白一直在注意她的情绪,自然也察觉到了她这一丝变化。   这个发现,让沈未白嘴角几不可查的勾起。   虽然前世,尹千梧不是亲眼所见。但已知结果之后,再返回去推敲,很轻易就能得出,柳茹进府之后,一直都在受到尹胜的骚扰。   而逼走柳茹的那一夜,只不过是最后的爆发。   柳茹此刻的表情,也证实了沈未白的猜测,更加证实了前世发生的,若无人为干预,还是发生了。   “你须得先说,想让我如何助你。”柳茹将话题转到沈未白身上,想要挣脱被沈未白掌控的说话节奏。   沈未白并不介意她这样做。   事实上,如果柳茹一直顺着她的话聊,跟着她的节奏走,那她就要重新审视一下柳茹这个人的能力了。   “我要先生助我之事很简单,偶尔我要出府,若有人问到,请先生帮我遮掩一二即可。”沈未白坦然的说出自己的要求。   柳茹惊道:“你要出府?”   沈未白没有说话,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柳茹平静下来,重新审视这位伯府千金。她不过才九岁,却有着超越常人的稳重。   “为何找我?”柳茹问。   沈未白直言道:“因为先生在这府中,孤立无援。”   “……”柳茹再次被噎住。   沈未白道:“先生是聪明人,应当知道与我合作,便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柳茹沉默。   她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女孩,很想笑她不自量力,可是却偏偏笑不出来。   甚至,一想到安亭伯的纠缠,柳茹对她的提议还有一丝心动了。   “你借我的名义出府,万一出了事,我可无法交代。”虽然心动,但柳茹还是保存了理智。   “我既然要出府,自然有办法保自己万全,不给先生添麻烦。”沈未白道。   柳茹缓缓紧抿着唇。   与尹千梧的谈话,两人都聪明的避过了某些内情。比如,她不问沈未白出府所为何事,而沈未白也未点破她在府中的麻烦在哪。   “好。”短暂的思索之后,柳茹答应了与沈未白合作。   得到了柳茹的应允,沈未白精致的小脸上,顿时绽放了笑容。“先生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但愿如此。”柳茹清浅的笑着。   ……   沈未白这边,得到了柳茹的相助后,再出府就不用再等着初一十五。   只要想出府了,她便带着如莲去予怀院,表面上是要请教柳先生学问,但实际上把如莲留下后,她在柳茹房中换了衣服,便悄然出府。   掐算好时间回来之后,换上衣服与如莲从予怀院离开,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遮掩了行踪,安亭伯府的人也不会有所怀疑。   在与柳茹达成协议的第二天,沈未白就悄悄出府了。   老鬼接应了她,两人一起去了郊外的庄子。   如今的庄子里,不再是空落落的样子,因为那二十八人还有奴仆杂役的加入,倒是让庄子里有了不少人气。   到了庄子,沈未白换上轻便的衣服,带着二十八人去了她之前改造出来的训练场。   “好好记住我所有的动作,从即日起,你们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都放在这里。”沈未白穿着飒爽男装,那粉雕玉琢的精致模样,哪怕是面无表情,都依然是他们印象中,那个将他们带回来,好吃好喝照顾着的白衣小公子。   “记住了!”   二十八人使出吃奶得劲大声回答。   他们感恩沈未白将他们救于水火之中,而且,沈未白将他们买来的那一刻,就是他们的主子了,他们又怎么能不听主子吩咐?   哪怕,他们完全不明白主子此举的用意是什么。   沈未白点了点头,很满意他们的态度。   接着,她活动了一下筋骨,按照前世所学的那些提高体能的方式,做了一遍。   跑圈、障碍、跳跃、攀爬、匍匐、绳索、木桩……   将单人运动做了一遍后,沈未白又拉了几个人,教他们如何配合将圆木扛起来锻炼,等等团队运动。   一个时辰后,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浸湿汗水。   但是,她却不觉得累,反而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都记住了吗?”沈未白问。   “记住了!”二十八人统一回答。   看了主子做了一遍,他们也跟着做了一遍,这才知道,这些看似简单的动作,却耗费了极大的体力,弄得他们现在都有些狼狈。   反观主子,虽然肤色变得红润,也流了汗,但精神可比他们好多了。   这让他们有些羞愧,也暗中下决心要好好训练,不能辜负主子期望。   “你们继续。”沈未白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她走到训练场外,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又看了多久的老鬼。   “你从哪知晓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老鬼问。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得出照着沈未白的这一套训练下来,能对人的体能有着极大的提高。   “书上。”沈未白淡定的道。   “书上?”老鬼原本是不信的。但是又想到她特别喜欢看,喜欢收集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又有些犹豫了。   或许……这些能锻炼人的动作,真的是这小丫头从哪本杂书上看来的? 第三十九章 有人比她惨 “走吧,抓紧时间给你祛毒。”沈未白扯了扯自己有些褶皱的衣角。   老鬼眸中迸发出精光!   终于可以祛毒了吗?   一瞬间,他都忘了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紧跟在沈未白身后去了。   沈未白做事一向有计划,在她去训练场上运动前,她就已经吩咐了庄子里的婆子烧了一大桶的热水备着。   让老鬼净了身后,去炼药室后院等着,她则去药柜前配药。   等老鬼洗干净身子来到炼药室后院时,就看到沈未白小小的身子蹲在大灶上,把一株株草药平整的铺在蒸笼底层。   没错!就是蒸笼!   当初老鬼还在嘀咕,要那么大的蒸笼干什么,没想到这是用来蒸他的?   之前,他是听小丫头提过,要祛除他体内的余毒,只能用蒸煮之法,循序渐进的把毒从脏腑中逼出,可是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坐在蒸笼里。   “上来坐下。”沈未白放好最后一株草药后,起身拍了拍手,干脆的从灶上跳下来。   “……”老鬼神色难看极了。   沈未白继续道:“第一次只需要蒸上一刻钟,要从冒大气的时候算起。这过程必然是很痛苦的,你得挨住,若是提前出来,便前功尽弃了。”   老鬼深吸了口气,眼底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好!”   只要能让他的身体恢复,他什么样的痛苦都能承受!   沈未白又叫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杂役,告诉了他一些注意事项后,就让他留下看火。   当然不能一直用大火蒸煮,不然老鬼就熟了。   交代完了之后,沈未白就离开了房间。   她并非是无事可做,而是转入了另一间房。里面有一个装满了温水的浴桶,在浴桶旁,还有一个泛着热气,草药味极重的绿色液体。   这也是让厨房里的婆子,在她训练之时,按照她的方子熬出来的。   沈未白走过去,将桶里的汁液倒入了浴桶中,然后把衣服除干净了,进了浴桶,将自己脖子以下的身体全部浸入了绿色的液体之中。   这里面的药汁,是沈未白根据前世的医术,还有在《医经》、《毒经》上学到的方子,改良而成的洗髓液。   在剧烈运动之后,泡一泡,可以有效改善筋骨,增强体质,拓展经络,排出体内杂质,提高习武的天赋。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药方的存在,沈未白才让老鬼挑人时,只排除那些根骨极差的。   而之前,沈未白让老鬼准备的大量药材,其实老鬼需要的只是一小部分,极大部分都是准备的洗髓药材。   她是以自己的身体为实验,等她洗髓结束,这二十八人的体质也改善了些,不再营养不良了,就可以开始给他们洗髓了。   沈未白在心中预计了一下,要想达到彻底的洗髓效果,这样的药浴大概要泡上五到七次。   这是根据个人不同体质来算的,体质越差的人需要的次数越多。   ……   沈未白泡了没一会,浑身就开始发热,而且皮肤也变红,大滴大滴的汗水争先恐后的被排出体外,若是仔细去看,会发现那些汗水带着点乌黑色,只是不太明显。   过程自然是不美妙的,这一点从沈未白紧抿着的双唇,还有太阳穴跳动的青筋就能看出。   不过,隔壁还有一个比她痛苦百倍的老鬼,沈未白顿时就觉得自己也没那么难受了。   老鬼那边,蒸煮了一刻钟后,熄了火,还需要再等半盏茶时间,才能出来,然后还不能马上见风,需要静坐一刻后,才能离开。   这些时间加起来,沈未白那边也差不多了。   等她从浴桶中出来,又用清水洗干净了身子,换好衣服过来时,老鬼正阴沉着脸,盯着那些蒸煮后的水。   那些水里,混合了从老鬼体内排出的毒。   沈未白走过去瞧了一眼,拿起一旁的勺子舀了一勺,走到放在房内的盆栽前,将勺子里不多的水倒进泥土。   紧接着,原本长得好好的盆栽,就迅速的枯萎下去。   沈未白转眸去看老鬼,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有用,就是好事。”沈未白丢下勺子,好心的安慰了老鬼一句。   老鬼的脸色阴晴不定的变幻了几下,最终沉下气,对沈未白道:“走吧,我送你回府。”   沈未白看了看天色,也确实到回去的时间。   再不回去,恐怕下一次柳茹就不会再帮自己。   离开的时候,训练场上的训练还在继续,沈未白看了一眼,就和老鬼上了马车。   “你让那个女先生替你掩护,难道就不怕她告密?”回去的路上,老鬼已经恢复过来,又变成了好奇宝宝。   沈未白淡淡一笑,自信的道:“她不会。”   “为什么?”老鬼问。   沈未白今天心情不错,便给他解释了。“首先,她知道自己去告密的结果除了和我结仇之外,没有任何好处。其次,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蠢事。”   “你倒是很欣赏她。”老鬼不屑的冷哼一声。   沈未白眨了眨眼,“你在吃醋?”   “我呸!小丫头真是胆大包天,什么话都能随便说的吗?”老鬼简直是对沈未白无语了。   沈未白却‘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不顾老鬼难看的脸色道:“你放心,我也很欣赏你。”   “……”老鬼阴沉着脸,磨着牙。觉得要不是还需要这个小丫头解毒,他肯定会一把掐死她!   ……   顺利的进了城门,离安亭伯府还有一段距离。   老鬼才问,“丫头,你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沈未白眯着眼睛道:“我想做有钱人!”能掌控自己命运的人。这一句,她没对老鬼说。   “嗯?”老鬼一愣,吃惊的道:“你想经商?你这丫头是多想不开?士农工商,你本就是最高阶级的出身,却要想去当一个低贱的商户?”   沈未白嗤笑,“人生来平等,是谁给的权利把人,把职业划成了三六九等?”   老鬼怔然。显然是被她的惊世言论给惊呆了。   沈未白继续道:“或许,商人在你们眼中不过是低贱的职业,但是对于我来说不是。况且,这个乱世可是商人得天独厚的时代,蕴藏着大机遇。”   “乱世?丫头你是不是没睡醒?如今天下太平,何来乱世?”老鬼愕然。   ------题外话------   老白说:“大华夏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不是白学的!” 第四十章 沈未白的野心 天下太平?   沈未白嘴角含笑,眸光沉沉。   在重生而来的尹千梧记忆中,即便是在她死亡的那一刻,这个天下依旧是三分,国与国之间没有大的战争,天下确实算是太平。   尹千梧死的那一年,是二十二岁。   可是……   “老鬼,你真的以为三国之间能长久和平相处下去?”沈未白突然问。   老鬼怔住。   女孩那幽深而沉静的清澈双眸,十分干净,却如同幽潭般探不到底。   第一次,他从她眼底看到了毫不掩饰的野心。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是亘古不变的规律。一分为三,只是国力不足下的无奈为之。你且看吧,当三国之中其中一国打破了平衡,就是这天下大乱之时。而在这风起之前的年岁,就是留给我做准备的。”沈未白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得就好像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而落在老鬼耳中,却震撼无比。   狂!   老鬼在震撼之余,只觉得这小小女童的身躯里,藏着桀骜狂妄的心思。偏偏,这样的心思很对他的胃口,让他也不禁期待起来,到底小丫头能不能做到她所说的那些事!   ……   马车停在了安亭伯府的侧门外。   这里离予怀院较近,也方便沈未白进出。她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去,目前武功又还未能施展,所以只能让老鬼带她进去。   老鬼将她送入予怀院中的厢房后,便径直离开了。   这里放着沈未白换下来的衣服,她快速换好衣服后,恢复了贵族小姐的身份,走出厢房与守在门外的如莲,一起去见了柳茹。   见她进来,柳茹合上正在看的书,唇角含笑的道:“你若再不回来,我就要重新考虑你我之间的合作了。”   沈未白不在意的一笑,“那幸好我还算回来得及时,没让先生有开口的机会。”   柳茹被她的‘伶牙俐齿’弄得无奈摇头。有些同情的看向跟在沈未白身后的如莲,“你这不安份的性子,苦的是你身边的人。”   如莲觉得柳先生简直就是说出了她的心声。   但是,她也必须向沈未白表明自己的忠心。“能得小姐信任,是如莲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沈未白听完后轻笑出声,对柳茹道:“先生放心,被我放在身边的人,我都会照顾,不让任何人伤之分毫。”   柳茹对她笑了笑,倒也没在说什么。   只是重新打开合上的书,翻到刚才看的那一页,又垂眸安静阅读起来。   沈未白对她行了个礼,“不打扰先生了,告辞。”   说完,她就潇洒的带着如莲一起离开了予怀院。   ……   回到雒栖院时,刚进院子,沈未白就看到了院子里多了不少不属于她的物品。   “大小姐回来了?”俞嬷嬷迎了上来。   见她视线落在那堆物什上,便低声解释,“这些都是松雪院那位送来的,有补品,还有上好的雪缎,各种小玩意。说是要给小姐您补身体,雪缎柔软,给你做几身贴身衣裳,那些小玩意则是给您打发时间用的。东西送来的时候,小姐不在,奴婢们不敢私自做主,便先放在了这,等小姐回来后处置。”   沈未白听完之后,嘴角不留痕迹的一笑,对俞嬷嬷吩咐,“既然送来了,就留下吧。”   接着,她又吩咐如莲代她去松雪院一趟,表示谢意。   只是,沈未白没想到,等如莲回来的时候,身后会跟着一个小尾巴。   “大姐姐,楼儿来找你玩了。”尹重楼远远的看见沈未白坐在窗前看书的身影,就直接跑了起来。   “二公子慢些。”如莲急道。   她看着尹重楼跑向自家小姐的样子,脸色有些难看。   而跟着尹重楼一起来的那些奴婢,也纷纷低头跟上了自己的主子。   沈未白被声音打断了思绪,抬起眸来,就看到一个穿着绯色袍子,圆滚滚的肉球冲向自己的画面。   她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不悦。   在尹重楼即将冲进沈未白怀里时,追上来的如莲及时拦住了他。“二公子,大小姐身体虚弱,可受不住您这般冲撞。”   “你这个大胆的丫头,居然敢管我!”尹重楼挣脱如莲,一副小霸王的模样。   “咳。”沈未白轻咳一声。   尹重楼身边的大丫鬟忙把他劝住,暗中提醒他的来意。   “二弟弟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沈未白淡淡开口。尹千梧的记忆中,这个弟弟可一向与她不亲,更是不曾叫过她‘大姐姐’。   她话音刚落,闻声而来的俞嬷嬷和如碧就到了。   也怪沈未白自己,她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守着,感觉像是被监视一般,所以她身边一向不留人。   这才让尹重楼轻易的就冲了进来。   “我来看大姐姐啊!”尹重楼露出一副天真模样。   沈未白笑容不达眼底,“二弟弟有心了。”随即,她吩咐如碧和俞嬷嬷带尹重楼去花厅,准备些点心,自己换了衣裳就过来。   等一堆人都走了之后,沈未白的脸色才冷了下来。   如莲赶忙跪在她面前,低声解释,“小姐恕罪。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前去松雪院答谢夫人,夫人却说二公子想念嫡姐了,一直缠着想来探望,便让奴婢直接领了过来。奴婢本想先一步回来提醒小姐,可是却没有机会,才让二公子冲撞到了小姐。”   “起来吧。”沈未白语气平静的道。   如莲闻声起来,心中却依旧不安。   暗自懊恼,没有把主子交代的事办好。   突然,她听到自家主子轻笑出声。她诧异的抬头,看向主子,不明白她为何发笑。   “原来,小韩氏打的是这个主意。”沈未白的笑容中透着几分讥讽。   但是,如莲却觉得自家小姐的神情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不知道小韩氏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觉得自家小姐好聪明啊!连夫人的想法,都瞒不过她!   一时间,如莲对沈未白的崇拜,简直到达了巅峰! 第四十一章 我看中的人,势必要拿下! 沈未白可不知如莲对她产生了盲目的崇拜,她只是因为猜到了小韩氏的用心,而觉得好笑。   ‘恐怕,这小韩氏的如意算盘是打不响了。’沈未白在心中叹道。   如果她真的是尹千梧,刚好又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期,说不定,还真的会被小韩氏收买成功。   今世,到了她这里,只要不给自己找麻烦,沈未白也并不想去改变什么。小韩氏有心想要‘修复关系’那就任由她去吧。   心思一转,沈未白就决定了如何处理这件事。   她将书放下,缓缓起身,“与我去内室更衣。”沈未白对如莲道。   回到雒栖院后,她求舒坦,便换了宽松的袍子,虽然不至于衣衫不整,但在外人面前,她是一个在乎形象的人!   很快,沈未白就换好了衣裳出来,带着如莲去了花厅,去见她那位便宜弟弟。   等她来到花厅的时候,尹重楼左右手里都抓着一块点心,尝了一口后,似乎有些嫌弃,便将其丢在桌上,换了另一手的试吃。   “呸!这点心真难吃。”尹重楼将剩下那块点心也丢在桌上。   在一旁陪着的俞嬷嬷和如碧脸色都有些难看。   正好,沈未白就是这时踏入花厅,尹重楼看到后,直接从椅子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到她面前告状,“大姐姐,你这院子里的嬷嬷丫鬟可是偷了你的糖吃?这些点心一点也不甜!”   俞嬷嬷、如碧她们看着小胖子告状的样子,真是又气又怒,偏又碍于他的身份不好说什么。   沈未白笑了笑,不留痕迹的避开尹重楼满是点心渣子的双手,“这不怪她们,是我让她们把味道做得淡一些,太甜的话,我嫌腻。二弟弟若是吃不惯,就别吃了。你即已见过我,就回去吧。”   尹重楼听到尹千梧要赶自己走,忙做出可怜的样子,“是楼儿惹大姐姐不开心了吗?”   沈未白微笑摇头,将他的‘演技’看在眼底。“不是,只是我有些乏了,怕对二弟弟招待不周。”   尹重楼本也就不想来这,若非母亲逼迫,他今日根本就不会走这一遭。   眼看是大姐姐让他走的,尹重楼故作委屈了一下,便妥协了。“那好吧,大姐姐好好休息,改日我再来看大姐姐。”   说完,就带着他的那一堆奴仆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雒栖院。   沈未白看着尹重楼离开,眸光深远,让站在她身边的如莲如碧,都不懂这一刻,她在想什么。   不过,她们早已经发现,自从小姐大病之后,她们是越发看不懂小姐了。   其实,这一刻的沈未白什么都没想。   ……   又隔了三四日,沈未白假借去向柳茹讨教学问的说辞,再次悄悄摸出了伯爵府。   这几日中,尹重楼来找了她三四次,被她都借口推掉后,他似乎也生气了,近一日都未再来。   而因为她最近实在是太‘用功’,在菩提苑那边,俞嬷嬷去向万氏汇报的时候,都跟着受了褒奖。   “老夫人,大小姐是个好样的,哪怕因病耽误了不少功课,她也很是勤奋,主动的去找柳先生讨教学问呢。”俞嬷嬷讨好的笑着。   万氏满意的点头,嘴角含笑。“不愧是我尹家的嫡女。”   俞嬷嬷又称赞了沈未白几句,然后提及了尹重楼最近经常来雒栖院的事。   万氏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但是,这厌恶不是针对尹重楼,而是针对小韩氏。她冷哼一声,“还是不安份。”   这话,俞嬷嬷可不敢接。   好在,万氏也没有让她接话的意思,她收敛了眸中深意,对俞嬷嬷道:“你将雒栖院管得很好。”   俞嬷嬷面露喜色,忙跪谢说,一切都是老夫人的福气。   万氏赏了她一个荷包,便打发她离开了。   走出了菩提苑,俞嬷嬷才偷偷捏了捏万氏赏赐的荷包,这里面的分量,让她笑得让老脸上的皱纹更深。   ……   出了府的沈未白,又变成了翩翩如玉的小公子,跟着老鬼去了裘老的家。   今日出府,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件,让裘老履行承诺,然后搬到庄子里去,给她效力。   “你可有把握说服他?这老家伙的脾气还是很犟的,哪怕你和他之间还有一个承诺,他也不一定会真心诚服。”老鬼提醒沈未白。   沈未白挑眉道:“你是担心他,就算碍于承诺跟我走了,也不会真心助我?”   老鬼笑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所谓承诺,不过只是一块敲门砖。”沈未白道。   “嗯?”老鬼没懂她的意思。   沈未白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大方的解释了。“你之前说过,他是因为那所谓的风水先生说他打造的是凶器,沾染了杀业,才会导致妻女早逝。所以,他这才金盆洗手,不再碰打造武器这一块。我故意激他,拿到一个承诺,其实是给他找了一个重出江湖的借口。接下来,只要我再告诉他妻女之死与他无关,他就心结尽去了。”   “就算如同你所说,那他依旧心灰意冷,不愿对你效忠呢?”老鬼好奇的追问。   沈未白胸有成竹的道:“即便是这样,我也还有绝顶妙招,让他点头!”   她这自信的模样,让老鬼心中越发期待起来,恨不得提起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裘家!   ……   一老一少登门的时候,裘老正坐在廊下制作金银器的模具。   见两人来,也只是抬了一下眼皮,理都不曾理会。   沈未白也不在意,抬手行了礼,算是和主人家打了招呼后,便直接走向安置那病汉的偏房。   说起来,她这位主治医师也很不负责了,一直到了病人术后七天,才第一次过来看。 第四十二章 封建迷信要不得 “嗯,恢复得不错,伤口并未发炎。”沈未白检查过男子的伤口后,便走到一旁的木盆边洗手。   男子的体质比她想象中要好,经历这样的手术,伤口居然没有感染,据照顾他的人说,他不仅没有发烧,还恢复得极快。   这一点,在沈未白为他把过脉后,也确认了。   或许,还真是命不该绝吧。   沈未白擦干净手,转过身对坐在床上的男子道:“伤口再过几日便可拆线,你每日还是需适当活动一番,这能加速你身体的恢复,同时也避免伤口粘连在一起。等过几日,我再来给你拆线。”   “多谢小恩公。”男子感激之情都快溢出来了。   “……”沈未白拿起毛笔的手顿了顿,心中腹诽,‘恩公就恩公吧,为什么还要加一个小字?’   不过,她也不与其计较,在白净的宣纸上,写下新的药方,还有医嘱。   之后,再交给照看男子的人,按照上面所写来做。   也幸好,老鬼找来照顾的人,是个识些字的,省了她不少力气。   “在饮食上,倒是可以正常吃喝了。不过,最好还是要以清淡为主,发物还是控制一下。”沈未白又道。   男子一听,欢喜得紧。   这些天,他嘴里都淡得没了味。   沈未白没理会他的兴奋,离开了偏房去见裘老。   这一次她出来,裘老才是她的首要目标。   ……   沈未白出去的时候,裘老已经不在廊下。等她找到人时,就看到老鬼正围着他喋喋不休,而裘老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安静的在做自己的事。   “你总算来了。”老鬼第一个发现沈未白过来,便立即走了过去。   “你在做什么?”沈未白挑眉问。   老鬼道:“我本来想给你当说客,但是任我费尽唇舌,这老东西都不理我。”   沈未白莞尔,忍不住内涵了他一句,“老鬼,术业有专攻,你的心意我领了。”   “???”老鬼眼睁睁看着沈未白擦身而过,走向裘老。小丫头说的话是好话,但是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裘师傅,我之前提出的要求,不知你考虑得如何?”沈未白撩开袍角,隔桌坐在了裘老对面。   裘老依旧没有抬头,不过倒也不再沉默。“许你的承诺,你换一个吧。”   预料之中的答案,沈未白并未觉得失望。她微微一笑,问道:“冒昧的问裘师傅一句,您之所以不愿再帮人打造利器,是因为那所谓的杀业之说?”   裘老终于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看向沈未白,眼神泛冷。   老鬼在一旁做看客,心中道:‘哎呀!这小丫头平时伶俐机敏,现在怎么专挑戳人心窝子的话说?’   两人对视片刻,裘老淡淡垂眸,手中被打断的动作继续。“你既已知晓,便放弃吧。”   “那不过是神棍的无稽之谈罢了。”沈未白直言。   裘老再次停下动作,脸色越发难看。“黄口小儿,胡言乱语些什么?”   沈未白摇头,叹道:“天下打造兵器的人,何止千万?若帮人打造兵器,便是造杀业,会连累家人,那这世上,还有人敢打造兵器吗?还有,这江湖上据说有一个风泊山庄,它的前身就是铸剑的,难不成他们也杀孽深重?那为何人家如今是天下第一庄,还养出了武林盟主?”   “咳!”老鬼在旁轻咳了一声。   这些江湖上的事,都是他平时闲来无事讲给小丫头听的,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她说服别人的依据。   裘老面色阴沉。   “裘师傅若是想听这种故事,我也可以给你现说一个。你的妻女乃是西方菩萨、尊者转世,需要在这世间经历九九八十一重苦难,尝尽世间病、苦、痛、离、悲,才能重登极乐,恢复法相金身。而你,因为前世与她们有缘,所以今世帮她们渡劫,如今她们已经渡劫成功,而你也积攒了功业,来世你会富贵无双,福寿安康。我这般说,你可信?”   沈未白说完,注意到裘老眼角狠狠一抽,很是克制了,才没有拍桌怒骂她信口雌黄,妖言惑众。   不用裘老回答,沈未白立即接道:“你看,你根本不信。我与那神棍说的都是因果,缘业。为何我说得这般好你就不信,他说得这般混账,你却信了?这等说辞,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买通了那风水先生,希望借此让你退出江湖,他好从中得利。如此拙劣的计谋,你怎会看不破?我看,你不过就是因为痛失妻女之后,伤心欲绝,心中痛苦无从发泄,正好有个人给你送上来一个借口,你才顺势认了这个罪过,带着赎罪的心,你才活得下去。”   裘老的双眸狠狠一缩。   在被眼前的‘小子’说破之后,他恍惚间回想起了女儿临死之前的那一幕。   ‘爹爹,我要爹爹好好活着。没了我的拖累,爹爹定然能活得自在快活,爹爹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   少女憔悴虚弱极了,可是叮嘱他时,眼中执着的光芒却让他不得不点头。   也就是因为这个承诺,才让他想跟随妻女同去的心思歇了。   然而,即便活着,他依旧活在失去妻女的痛苦之中,每日都如同行尸走肉,难受至极。   眼前这个不知底细,却带着神秘的小公子说得没错。   风水先生也好,金盆洗手替妻女积福也好,都不过是他说服自己活下去的借口。   裘老的恍惚,沈未白看在眼里,没有打扰。   老鬼在一旁听得认真极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沈未白,想不到这年纪小小的丫头,竟然能说出这一番道理。   似乎,越是和小丫头相处下去,他就会发现越多小丫头的与众不同。 第四十三章 还真是运气极好 (看题外) 裘老陷入了极久的沉默之中。   沈未白观察着他的样子,知晓他陷入了自己的心魔之中。   或许,应该说,他从妻女死后,就陷入了自己的心魔里。这些年来,因为那风水先生的话,让他麻痹了自己,日日夜夜被心魔纠缠,浑噩不醒。   今日,沈未白直接点破了他,逼着他从心魔中醒来,不得不去正视自己。   他在挣扎,他在抉择,他很痛苦……但是,这个过程却再无人能帮他,要想克服心魔,只能靠他自己了。   沈未白陪着他坐了一会,悄然起身,打算离开。   直到走到门边,她才停下,背对着裘老微扬起下巴,看向比前世更蓝,更清透的天空,淡淡的道:“若是你妻女泉下有知,你活成如今这副样子,怕是要心疼死她们。”   说完这句,沈未白看也不看身后裘老的反应,直接拂袖离开。   而房中静坐的裘老,清清楚楚的将她这句话听入耳中,木然的五官渐渐变得狰狞,痛苦。   当沈未白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裘老所在的房间里,就传来了满是沧桑的嚎啕大哭,让她的步子顿了顿。   她没有回头,只是驻足一瞬之后,又继续向前走。   身边突来疾风,吹起沈未白的衣袂。   老鬼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旁,嬉笑道:“你这丫头简直坏透了,居然把一个糟老头子给说得大哭。”   沈未白淡淡扫了他一眼,“须知,旧疾需下猛药。当年,他既然被对方用妻女的名义将他拿捏住,如今我也只能用他妻女的名义给他挖去腐肉疗伤。”   老鬼听着裘老的哭声,‘啧啧’道:“你这哪是挖肉啊!简直就是挖心!”   沈未白顿了顿,才道:“若他不是重情之人,我也不会下这剂猛药。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他不重情,也不会被心魔所困了。”   老鬼盯着她,突然道:“你说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小小年纪,简直都成精了!”   沈未白张了张嘴,硬是把窜遛到嘴边的那句,前世有名的网络梗给咽了回去。   真是,若是她真的顺嘴接了一个‘是吃可爱多长大的’,那她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小恩公,裘老怎么了?”   两人站在院中,偏房里躺着的男子突然出现,双手还撑着门框。看样子,是听到裘老的哭声后,特意出来看看的。   沈未白转眸看向他,说了句,“没事。”   老鬼倒是好心的解释了一句,“他只是想起了早逝的妻女,所以伤心了。放心,哭一哭便好。”   沈未白狐疑的看向他。‘老家伙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体贴?还会替人解释了?’   她却不知,老鬼在她身边这段时间,被她不爱解释的习惯折磨得不轻。对男子的好奇,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这才解释了一番。   当然,让老鬼如此好脾气,也是因为这个男人是沈未白用‘神鬼莫测’的医术救回来的,同时也让老鬼更加肯定了沈未白的医术举世无双。   男子了然的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裘老的事,但是也没有回房。   他在照顾他的人搀扶下,走出偏房,步子蹒跚的来到沈未白面前,当即就要下跪磕头。   “你若让伤口裂开了,别妄想我再救你一次。”沈未白抬手抵住他的手肘处,阻止了他下跪的动作。   男人脸上浮现出惊色,不敢再乱动,只能站起来,低头对沈未白道:“小恩公救我一命,就如同我的再生父母。本想给小恩公磕几个头,可是现在这身子不便,也不敢违了小恩公的意,只有等我病愈之后,再补上了。”   “不必如此,我给你治病本就有我自己的目的。”沈未白不在意的道。   男人却摇头,留在这里这段时间,他早就明白眼前的小公子和这房子的主人裘老,是拿自己做了一场赌。   但无论如何,小公子救了他是事实,他能活下来也是因为这一场赌,所以他又有什么好怨的?   “小恩公,我家中已无亲人,如今这条命既是您救的,那从今天起,我这条贱命就是您的了。”男人道。   沈未白听出来了。“你想为我效力,认我为主?”   “是!”男人回答得斩钉截铁,眼神甚至还隐隐激动。   而沈未白却淡定多了。她打量了瘦弱男子一眼,语气波澜不惊,“我身边从不收无用之人。”   男子面露难色,低垂着头颅道:“我家世代都是木匠,因此我也学了一手木匠手艺。若是小恩公需……”   “我不需要木匠。”沈未白冷漠的打断了他的话。   男子流露出惶惶之色,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沈未白淡淡的道:“你留在这里养好了身体,便可自行离去,从此好好的过日子岂不好?又何必要追随我?我说过,我于你不算恩情,你也不必在意。”   “三岁稚儿都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小恩公于我是救命之恩,若我置之不理,那岂不是连三岁稚儿都不如?此恩不报,我公输诚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等等,你说你叫什么?”在旁看戏的老鬼,突然叫住了情绪激动的男子。之前沈未白让他找人,他只顾着找符合沈未白条件的,倒是没注意人家姓谁名谁。   男子不解,却还是重新说了一遍。“我叫公输诚。”   沈未白倒是若有所思的看向老鬼。   老鬼身影一闪,出现在公输诚面前,向他确定,“是哪个公,哪个输?”   “百族复姓中的公输,单名一个诚字。”公输诚不解的看向老鬼。   老鬼盯着公输诚看了一会,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突然跑到沈未白身边大笑起来。“你这是什么好运气?之前你不是问我可知晓机关师吗?眼前此人不就是机关师的祖宗公输氏的后人!”   “机关师!”沈未白倒是惊讶了。   问起老鬼机关师的时候,也只是一时兴起,还无意中得知了一些前朝旧事。   当时,她还惋惜,前朝皇帝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天下的机关师。而现在,老鬼就告诉她,眼前就有一个机关师的后人?   沈未白看着公输诚懵懂的样子,突然冷静下来。“你是机关师的后人?”   “机、机关师?”公输诚更懵了,仿佛从未听过这个称呼一般。   沈未白转眸看向老鬼。   老鬼愕然的对公输诚道:“不会吧?你连你老祖宗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天下机关师皆出自公输氏,后来公输氏阔开门庭广收门徒,把机关术发扬光大。只要入了门的机关师,都会奉公输氏为祖师爷。你不知道什么叫机关师,还叫什么公输?简直就是不肖子孙!”   “我……”公输诚在茫然中,流露出一丝委屈。   沈未白问他,“你可知家中祖辈的事?或是你父辈可有对你说过家族之事,亦或是留下什么东西?”   她猜测,公输诚不知道自己的祖辈来历,或许是因为前世那场机关师的劫难,让他们这侥幸活下来的一支为了保命,从此封存了自己的来历。   不过,遭此大难,却依然没有更改姓氏,倒是让沈未白有些诧异。   ‘或许,这就是公输氏最后的坚持了?’沈未白在心中想。   公输诚道:“我……”   ------题外话------   亲爱的们,《我的消防员先生》不出意外的话,周四就开始预售了。   这次出版是全书完整版+未公布的、甜甜蜜蜜的番外内容,喜欢这本书的亲们千万不要错过哟!   更详细的消息,请大家关注群消息或wb,出版社最新消息过来,我都会第一时间在这两个地方发布。   历经一年多的时间,《消防员》终于出版了,也希望条件许可的亲们,多多支持我!支持消防员!爱你们哦! 第四十四章 一切了然于心 “你可知你家中祖辈之事?又或是你父辈可有对你说过什么事关于家族的话,亦或是留下些什么?”   “我……”沈未白的话,让公输诚认真的回想过往。   他的父亲,早几年前就已经过世了。即便是在世的时候,在公输诚的印象中,也只是一个性格沉闷,寡言孤僻的老头。   不过……   公输诚回忆着道:“我父亲姓苏,而我姓公输。我记得小的时候,父亲有告诉过我,因为祖辈得罪了了不得的大人物,所以逼不得已改了姓氏,五代之后,才能改回原来的姓。”   沈未白和老鬼对视一眼,彼此都心中了然。   公输氏不愿背弃祖先的姓氏,却又怕被前朝皇帝追杀。所以才不得已改了姓,且规定后人,五代之后,才能恢复公输这个姓。   他们应该是想着,五代之后,皇家也应该放弃追杀了。就算他们改回了姓氏,只要平日里低调一些,不招惹是非,应该也无妨。   只是,恐怕公输氏的祖辈也没有想到,到了这第五代,终于可以改回姓氏的时候,前朝已经覆灭,那个追杀他们的皇室也如丧家犬般销声匿迹。   不过,谁又知道,这到底只是心存侥幸,还是他们算到了前朝皇帝做出这样的事后,江山传承过不了五代?   “你还记得有什么异常之处吗?”沈未白又问。   就算眼前此人是公输氏的后代,但如果不知晓机关术,只是一个普通的木匠,她依然不会收下。   公输诚很听沈未白的话,皱起眉头绞尽脑汁的思来想去,把记忆中早已变得模糊的双亲生前的点点滴滴,都想了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公输诚兴奋的道:“我想起来了!在我母亲临终前,交给我一个极为精妙的木匣,对我说是祖辈留下来的东西,还说父亲遗言不可打开,只能一代代传给家中男丁。后人若是不听,私自打开木匣,必遭杀身之祸。”   “木匣?这木匣如今在何处?”沈未白眸光骤亮。   公输诚道:“藏于我家中。”   “这匣子里必然有玄机。”老鬼断言。   沈未白懒得搭理他,如此显而易见的事,还用他特意说出来?   “如小公子想要,我这就回家取来,赠予公子。”公输诚机敏的道。   “这可是你家传之物,你岂能轻易送人?”沈未白神情已经平静下来。   公输诚苦笑摇头,“家传之物又如何?若无小恩公救我,我一死血脉尽断。留下那木匣,最终也只是无主之物。如今,我这条命都是小恩公的,区区木匣罢了,我又有什么舍不得的?何况,如今公输家只剩我一个,我的决定也无人能反对。”   沈未白听着他这番话,心中叹道:‘这真是人间真实了!’   “不急,等你养好伤,行动恢复了再说。”沈未白微微一笑,没有说接受,也没有说拒绝。   公输诚是聪明人,听懂了沈未白的意思,也没有再继续纠缠。   但还是有些不安的提醒,“小恩公,我父亲既留下了那样一番话,若木匣中之物是不祥之物,公输诚宁可毁去,也不想连累小恩公。”   沈未白轻笑了一声,“一件死物,又怎会有祥祸正邪之分?”   公输诚一怔,一是无言。   但不得不说,小恩公的这句话,激发了他想要知道木匣中秘密的决心。哪怕,父亲警告过,若擅自打开,会招来杀身之祸。   ……   “走吧。”沈未白对老鬼道。   老鬼一愣,下意识的看向裘老所在的房间,“不等他了?”   “不等了。”沈未白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体。语气随意的道:“下次再来,自会有答案。”   说完,她便抬脚朝大门外走去。   公输诚站在原地恭送,老鬼急忙追了上去。   等出了门,走远了。老鬼才问,“你这丫头,不是说今日要得个结果吗?”   “结果已在我心中,他是否亲口说出,又有什么关系?”沈未白胸有成竹的道。   老鬼乐了,“你就这般有信心?”   沈未白毫不犹豫的点头,“自然。”看裘老如今这个样子,她准备的大招也不必用来当筹码了。   不过,虽然当不成筹码,倒是可以当做礼物给裘老。   “你这丫头成了精,总是神神秘秘的。”老鬼嘟囔了一句。   沈未白听到了他的吐槽,嘴角却扬得更欢快,半点没有要改的意思。   老鬼无奈,也只能放弃心中那点好奇。   突然,他眸子一转,凑过去问,“对了,丫头你能猜到公输诚家中的木匣里,装着的是什么吗?”   沈未白转眸看了他一眼,看出了他眼中的雀雀欲试。突然笑道:“等木匣拿过来,不是就知道了吗?”   “……”老鬼被她这不按套路来的回答给弄得郁闷。   突然间就觉得这个丫头不那么可爱了。   看穿了老鬼心中所想的沈未白,心情极好。那木匣中最有可能藏着什么,其实她和老鬼猜的一样。   ……   沈未白在柳茹的予怀院中换回了衣裳,带着如莲坐在了柳茹对面。   柳茹正在看书,她似乎很喜欢看书。在安亭伯府中,只要没事,她都是与书为伴,以至于她身上总会带有一些若有若无的墨香味。   “回来了。”柳茹合上书抬眸看向在自己对面坐下的女孩,眸中笑意盈盈。   沈未白点头,“辛苦柳先生了。”   柳茹笑道:“我有什么辛苦的?”   沈未白道:“虽不曾劳累,但心中高悬,一样折磨心神,还是会疲惫的。”   柳茹这一次笑出了声,“你既知道如此,那便少出去几次。”   “这个……”沈未白故作为难的表情。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在后面伺候的如莲,看得一脸莫名,不知道是什么引得两人发笑。   “有事?”笑罢,柳茹声音平和的问。   沈未白没跟她客气,点头道:“想请先生帮我列个书单,开蒙所用。”   “开蒙?”柳茹有些意外。   沈未白再次点头,却不做解释。   柳茹垂眸想了想,答应下来,“稍等片刻。”说完,她起身走到书桌前,开始研磨铺纸。   沈未白看了如莲一眼,后者立即上前去帮柳茹研磨。   柳茹写得很快,沈未白才喝了几口茶,她就写好了。沈未白接过书单一看,精致的脸上扬起笑容,让如莲收好书单后,便向柳茹道谢。   这时,外面突然来报,说菩提苑来了话,请大小姐过去一趟。 第四十五章 秋狩节 (奶炎来了) 在去菩提苑的路上,沈未白还在想着,万氏叫自己过去,是有什么事?   把尹千梧记忆又快速翻了一遍的沈未白,突然想到,在尹千梧的记忆中,的确要不了多久,就有一件大事发生。   也是这件事,注定了尹家二女的未来命运。   “小姐,菩提苑到了。”如莲见自家小姐走神,忙小声提醒。   沈未白迅速收回心中思绪,脸上没有任何异样。   刚进菩提苑,沈未白就听到了从里面隐约传出的说话声,人还不少,好不热闹。   “大小姐来了。”站在廊下的顾嬷嬷,一见沈未白就露出喜色。   沈未白露出笑容,走过去道:“顾嬷嬷怎么在这里?”   顾嬷嬷笑道:“老奴是特意在此等候大小姐的。”   等她?   沈未白眸光一闪,笑容中多了几分感激。“辛苦顾嬷嬷了。”说完,她看向如莲,后者意会,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了顾嬷嬷。   顾嬷嬷也不推脱,将荷包捏在手里,笑得更加真诚。“最近老夫人听说大小姐常在柳先生那里刻苦,既欣慰又担心。欣慰的是,大小姐肯用心学是好样的,没有辜负了老夫人的期望。担心的是,怕大小姐的身体着不住。”   “千梧知晓了,定会好好顾着身体,不让祖母担心。祖母的身体,也有劳嬷嬷照顾了。”沈未白‘乖巧’的道。   顾嬷嬷忙道:“照顾好老夫人,是老奴的本份,大小姐放心。”   沈未白轻轻点了点头,视线不经意的看向房内。   顾嬷嬷立即道:“大小姐放心,是好事。”   好事?   那应该可以确认和她偷跑出去无关。   ……   见到了万氏,沈未白才发现,真是一屋子的女人,难怪会这么热闹。   万氏高坐在首位,尹胜则陪坐在旁。   接着就是按照妻妾排序,坐满了左右。府中的几个孩子也都在屋里。   但是,尹府本就是阴盛阳衰,嫡子又不在府中。所以,此刻在屋里的除了尹胜之外,就只有尹重楼和百里氏身边的阿炎。   沈未白的视线不留痕迹的扫过安静坐在百里氏身边的小孩,不过大半个月不见,这孩子似乎长相又精致好看了些。   但是,人似乎也变安静了不少。   明明在看到自己时,眼中都亮了一下。但却又很快就恢复平静了。   ‘怪怪的。’沈未白没有多想,直接去给万氏还有尹胜、小韩氏请安。   当着众人的面,小韩氏又是府中主母,自然要给些面子。   “大姐姐来这坐。”尹重楼在母亲的暗示下,主动喊道。   沈未白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房中唯一的空位,就在尹重楼身边。   “楼儿和他大姐姐感情好。”小韩氏装作无意的说了句,她偷偷去看万氏的表情,却没有发现什么,不由得皱了皱眉。   沈未白没有解释什么,神态自若的走了过去坐下。   “阿炎?”百里氏轻唤了一声。   漂亮精致的男孩才收敛起眸中的羡慕,他也好希望能坐在阿姐身边,可是现在还不行。   ‘不过,快了!阿炎,你很快就能站在阿姐身边,不用担心会给她带去危险。’男孩在心中为自己打气,眼神也变得坚定许多。   ……   沈未白坐下后,万氏主动和她说了几句话。   问的都是一些日常,还有功课。沈未白就应付着回答了,但是她还是感觉到人群中夹杂着一丝嫉妒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她眼角余光扫过去,很快就锁定了坐在佟氏身边的尹千暇。   沈未白眉梢隐晦的挑了一下,没有在意。   之后,沈未白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一家人都被召集在了这里。   原来,是秋狩节要到了。   对于这个传承了上千年的节日,大卫国的人是很重视的。   在秋狩节的时候,皇家会举行秋猎,邀请皇族、贵族以及一些重臣共同参与。   而在皇家的秋猎之前,贵族阶级也会在家族内举行马会,赛赛马,打打马球,这也是全年唯一一天,可以不忌男女大防的日子。   而普通的百姓家,也会参加各城的马术比赛,马球比赛,不仅能赢得官府准备的彩头,还能在心仪的人面前展现自己。   到了晚上,还有热闹的篝火仪式,大家吃喝唱跳好不热闹。   据说,秋狩节的来历,是为了纪念最初人族为了生存而狩猎的活动,一直延续至今。   今日,大家齐聚在万氏这里,就是要通知众人,安亭伯府已经包下了三日后的西郊马场,到那一日,全家人都要去马场上过节。   沈未白安静的听着,从尹胜沾沾自喜的描述中,这西郊马场还是他好不容易才包下的。   还说,最近开始一直到秋狩节那天,瑶城所有的马场都被各世家订光了。   听着他的话,沈未白就能想象到秋狩节的热闹和隆重。   这倒是让沈未白生出了几分兴趣。   还有一点让沈未白觉得满意的就是,秋狩节一般都是自家过,不会邀请外人。这实在是太合她意了。   毕竟她如今挂着安亭伯府嫡女的身份,若是请了客人,她势必要被指派去招呼同龄的客人。   作为一个心理年龄都可以当阿姨的人,沈未白内心是百分百拒绝的。   她实在是没有去当幼儿园老师的癖好! 第四十六章 富贵人家 三日一晃即过。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一大清早,天还蒙蒙亮时,安亭伯府的马车就出了城,一路摇摇晃晃,让被如莲如碧从床上挖起来的沈未白,靠在马车上昏昏欲睡。   也幸好,安亭伯府里只有她一个嫡女,无人与她同坐,也就不用在意什么形象了。   而尹千暇和尹千雪两个庶出的小姐,则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浩浩荡荡一行车马,挂着安亭伯府的牌子畅通无阻的出了城。   到了西郊马场的时候,天色才大亮。   安亭伯府带来的仆人们,连同马场的仆役一起忙碌起来,将马场外贵人们想稍作憩息时用的帐篷布置妥当。   如莲如碧两人,带着几个小丫头,手脚还算麻利,没多久就把沈未白的帐篷给收拾出来了。   今日,他们可是要在西郊马场待一整日,帐篷里的东西简直是应有尽有。沈未白也算是真切的体会到了一次功勋贵族出行的排场了。   “小姐。”   沈未白走进帐篷的时候,里面有一个丫鬟正拎着香炉给帐篷熏香。脚下,铺上了厚厚的地毯,不要说踩上去了,就算是睡在上面都没问题。   可是,都这样了,帐篷里还给隔出了三个区域,一个区域安置了一张单人卧榻,用屏风遮挡,一个区域则放了沐浴用的木盆,外间的区域,布置成了一个会客的地方。   矮几,垫子不止,居然还给放上了一个柜子,上面放着的物品有些眼熟,好像是她房间里的。   “如莲这……”沈未白指向那些物品。   正在给沈未白整理书籍的如莲看了便道,“小姐,这些都是你喜爱的摆件。”   另一边,如碧跪坐在矮几前,上面已经摆好了新鲜出炉,冒着热气的点心,羊肉,水果,还给倒了一壶奶。   “……”沈未白看得咂舌。   这时,从外面还传来尹胜和女子的调笑声。   ‘骄奢淫逸啊骄奢淫逸!’沈未白在心中‘啧啧’的道。   只不过是出行一天,等到天黑之后,就要回城。竟然搞得那么夸张,难怪前两天开始,如莲如碧她们就在忙着收拾了。   腐败!真是太腐败了!   沈未白在心中喟叹。   想她前世,靠自己的能力赚了那么多钱,也没把生活过成这个样子啊!   “小姐,先来吃点东西吧。”如碧摆好食物之后,便对沈未白道。   沈未白的确是饿了,便走过去坐下。她看到如莲手中放好的书,不由得道:“我们就出来一天,你们带这么多东西出来。还有这书,既然今日是来马场玩乐,我不会看的。”   如莲却道:“小姐,这是做奴婢们的本份。不管主子需不需要,都得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   沈未白失笑,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了。   如碧安置好吃的,又去净了手,然后从衣箱里取出沈未白的骑马装。   沈未白没见过这身衣服,但看着崭新的样子,应该是为了今天新做的。   ‘尹千梧会骑马吗?’沈未白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她自己是会骑马的,在前世的时候,骑马早已经变成了一项娱乐休闲活动。她很多时候谈生意或者休息的时,都会去马场跑两圈。   沈未白一边吃,一边回忆着尹千梧的记忆,才发现这个时候的尹千梧,因为年纪小,之前秋狩节来马场的时候,也就是让人牵着小马驹绕几圈,还未真正的学过骑术。   让沈未白去骑小马驹,还要让人牵着走?   沈未白顿时对今天的活动失去了兴趣,嘴里的点心食物也不香了。   骑马驹是不可能骑的,大不了就不参与今天的活动了。   沈未白视线飘到如莲整理好的书上,心中感叹,‘看来,如莲还是很有先见之明啊!’   现在的尹千梧不会骑马,她不可能反常的去骑。而且,她也不可能为了骑个马,还要去尹胜和万氏面前解释一通。   所以,她今日的消遣,大致还是看书了。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不骑马也可以在马场走走,看看这里的马场与她前世去的那些,有何不同。   还有,不能骑马,还不能去看看马吗?   书中记载的那些千里良驹,汗血宝马也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   想到这,沈未白又有了些食欲。   快速吃完东西之后,沈未白在如莲如碧的服侍下,漱口洗手,换上了骑装。对着铜镜照了照,沈未白很满意今天自己的造型。   这里的女子骑装,不似平日穿戴那般繁琐,又不像男装那样简单,干脆利落中,带着几分飘逸灵动,穿在身上很是英姿飒爽。   给人的感觉,都要精神很多。   沈未白身上这一身,是白色的,只是在袖口领口处用金红色的丝线绣了云纹,看上去好像是天边的云在燃烧似的,漂亮极了。   一切准备妥当,沈未白就带着如莲如碧出了帐篷。   马场上,为了方便养马,周围都是大片的草场,空气里混杂着一种泥土青草的芳香,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   沈未白出去的时候,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个帐篷。   那是尹千暇和尹千雪的,她们尹府的女儿帐篷都放在一处,再远一些,就是夫人们的帐篷。妾是没有自己独立的帐篷的,都跟着尹胜,在他身边伺候。   不过,沈未白听如碧说,百里氏如今得宠,又带着阿炎出门,所以尹胜特地在自己的帐篷旁,给她准备了一个小帐篷,小韩氏得知的时候,气得脸都青了。   “小姐,咱们要先去哪逛?”如碧小声的问。   并未见到尹千暇和尹千梧两人,沈未白收回视线,就看到了如碧眼中雀雀欲试的神情。   她不禁莞尔。   想来,这些小丫头在府里关得也是久了,难得出来一趟,都很兴奋嘛。   “先去马厩看看马。”沈未白道。   主子决定了,丫头们当然没有意见。   今天,马场里都是安亭伯府的人,所以三人也没有叫上男仆小厮,直接去了马厩的方向。   只是,还未靠近,她们就听到了马匹的嘶鸣声……   ------题外话------   接下来,高光时刻到了!   明日高能预警!!! 第四十七章 这都第几次了? (五一快乐) “啾——!”   马匹嘶鸣的声音,让沈未白三人驻足而立。   ‘这马的声音不对!’沈未白立即就从这嘶鸣声中分辨出来,发出嘶鸣的马匹带着一种狂躁。   马是温顺的动物,否则也不可能被人驯服为坐骑。   更何况,这里是西郊马场中的马,都是伺候贵人的,怎么会有性格暴戾的马匹混入?   如莲和如碧也听到了这声音,脸色有些发白,神情里带着几分恐慌。   “小姐,马厩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咱们就先别过去了吧。”如莲小声劝阻。   她怕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害了自家小姐。   连性格比较活泼的如碧也跟着道:“是啊,小姐。咱们先去别处,过一会再来马厩看马好了。”   马的嘶鸣声还在继续,沈未白能听得出来,声音中是越来越狂躁了。   “走,过去看看。”沈未白突然道。   昂?!   如莲如碧一怔。   不是要离开吗?怎么还要过去!   两人心中一慌,连忙拦住了沈未白。   “小姐,那边情况不明,您若是过去,万一遇见疯马,受了伤怎么办?”如莲展开双臂拦在前面。   如碧也抓住了沈未白的袖子,急切的道:“小姐,疯马可不是开玩笑的,咱们还是先回去吧。马厩那边有马奴在,他们会处理好的。”   “……”沈未白。   两个丫头急切的样子就在眼前。   其实,沈未白也不是非去看不可,她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   可是,那马叫得让她心慌,心里生出一种感觉,催促她亲自过去看看,好似她若不去,一定会后悔。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沈未白一时之间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只能坚持道:“我们过去,远远的看一眼,不置身于危险之中就行了。”   说完,她不给两个丫头再劝阻的机会,扯出自己的袖子,推开如莲大步向前方的马厩走去。   “啾——!”   不远处的马厩刚入沈未白的眼,就让她看到了惊险的一幕。   马厩的样子,被沈未白忽视了,她的视线和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高抬起前蹄,想要向下踏去的疯马,还有摔倒在马匹前蹄之下的小小身影。   周边仆人的慌乱,都变成了背景。   千钧一发之际,沈未白根本来不及想什么,人就冲了出去。   如莲如碧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只是还未来得及做什么,就看到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原本站在她们面前的小姐就不见了。   ‘!!!’   两人顿时惊恐。   而冲出去的沈未白,唯一的念头就是,这段时间的修炼没有白练。   虽然老鬼没有教她具体的招式,但是刚才一瞬间爆发出的速度,与她没日没夜的辛苦脱不了关系。   在她跑出去的那瞬间,就感觉到两股纯净的气息,直冲脚底,让她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速度才会提高。   ‘阿姐!’倒在地上的男孩,眼底并未因为疯马而露出被惊吓的情绪,反而因为突然出现的纤细身影而错愕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还眷到一抹寒光从眼前闪过。   噗!   利刃入穿破皮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回眸望去,就看到他的阿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精致匕首,手法干净利落的狠狠插入那匹疯马的脖颈。   瞬间,温热的血液喷洒而出。   下一刻,阿炎就感觉自己被搂入了一个充满清香的柔软怀抱,然后天地翻转,那个人抱着他,护着他在地上滚了两圈,在疯马砸下之际,逃出升天。   有了这么一瞬间的缓冲,那些因为惊吓而愣在原地的马场小厮,以及阿炎带来的仆人们也反应了过来,去拉地上两人。   马厩依然混乱,但至少不是刚才的生死一线了。   沈未白简直不敢去想,若是刚才那疯马的马蹄落下,直接踩踏在了这小家伙的身上,他还焉有命在?   短短几十天,小家伙已经遭遇了三次险境。   ‘因为是必死之人,所以才会一而再的陷入险境吗?我偏不信命!既然人是我救回来的,就别想再收回去!’   沈未白眸底有些阴沉。   “阿姐……”依旧被沈未白护在怀中的漂亮男孩睁大好看的双眼,愣愣的盯着她,眼睛很亮。   “小姐!”   “小姐你没事吧!”   终于回过神来的如莲如碧,几乎是软着腿跑到了沈未白面前。   ‘不是说好了的不靠近吗?’两人欲哭无泪,脸都白了。   还有,小姐身上怎么会有匕首?   还那么大胆杀马!   沈未白看向两个几乎被吓哭的小丫头,心里有些内疚。刚才她的举动,怕是把两个小丫头都吓得不轻。   “我没事。”沈未白赶紧安抚了一句。   然而,这也没能止住两丫头的眼泪。   沈未白和阿炎都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身上的衣服都沾染了地上的泥土灰尘,还有没有避开的马血。   另一边,被插了一刀的疯马已经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你可知你刚才差点就没命了?”沈未白眸色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小男孩。   “阿姐,我错了。”小家伙在沈未白的注视中低下头,他藏在袖口里的双手,悄悄的握紧了拳头,隐隐发颤。   差一点,他差一点又害了阿姐!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他不会再连累阿姐了!   阿炎低垂着头,让沈未白看不清他的神情。还以为他刚才被吓住了,又被自己说了一句,心中难过。   本来没什么兴趣哄孩子的沈未白,一想到这孩子三番两次的遭遇,心中一软,伸手捏了捏他肉呼呼的脸颊,强迫他抬头。   小家伙仰起头,茶色如玻璃般通透的眼珠充满了无辜的味道。   沈未白还从他这眼神里,品到了一丝丝‘内疚’的情绪。顿时,想要说教的心思歇了。   ‘人家都被吓成这样了,我就不要再多言了吧。’沈未白在心中对自己道。   她心中叹息一声,松开手,见小家伙的白嫩的脸颊,都被自己捏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走吧,我送你回百里氏那里。”   至于差点害了他性命的疯马……   沈未白眼角余光不留痕迹的扫过疯马尸体,倒也什么都没说。   “嗯!谢谢阿姐。”阿炎听到沈未白的话,眸中一亮,主动的把手塞入了她的掌心中。   手里突然多出来的一物,柔软温热,让沈未白想起了刚才捏某人脸颊的时候,她忍不住暗中搓了搓另一只手的指尖,‘手感还不错。’ 第四十八章 阿姐是极聪明的 马厩这边的骚乱,并未惊动到今日西郊马场的贵客。   尹胜正在自己的帐篷里寻欢作乐,哪里会注意外面发生了什么。   不过,要不了多久,她和阿炎在马厩发生的事,就会传到尹胜、万氏、还有小韩氏等人耳中。   沈未白拉着阿炎前去百里氏的帐篷时,倒是路遇了几个府中的丫鬟小厮,他们看到两位小主子一身脏污的样子,心中有惊奇,却不敢多问。   “阿炎!”   刚走到帐篷外,百里氏就迎了出来。   在看到沈未白的时候,她微微诧异了一下,流露出亲切的笑容,“大小姐也来了!”   沈未白颔首。   百里氏这才注意到牵着手的两人,身上都脏兮兮的。   “这……”百里氏迟疑了一下。   沈未白在阿炎开口说话之前,将人交给百里氏,并解释道:“刚才阿炎路过马厩那边,受了点惊吓,我们摔了一跤。”   她这话即是说给百里氏听的,也是说给那些侧耳偷听的下人们听的。   娇媚的百里氏眸光微闪,听出了府上的大小姐有意为阿炎遮掩,脸上的笑容越发动人,“这孩子调皮,连累大小姐了。”   “不碍事。”沈未白摇了摇头,并不在意。   “今日多谢大小姐,改日必将登门答谢。”百里氏向沈未白福了福身。她是妾的身份,哪怕再得宠,对尹千梧这位伯府嫡出大小姐行礼,尹千梧都是受得起的。   所以,沈未白并未说什么。   只是,在临别时,凑近百里氏小声的道:“我看今年阿炎是厄运缠身才会多发意外,姨娘可要多小心些才好。又或是去庙里拜拜,请德高望重的大师念念经,驱散小人?”   “!!!”百里氏嘴角的笑容微凝,在一瞬之后又恢复正常,对沈未白道:“多谢大小姐提醒了,奴家会省得的。”   沈未白笑了笑。   该提醒的她都提醒了,至于后面百里氏要怎么做,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把人送到,沈未白没有进帐篷的意思,转身就带着如莲如碧离开。她这一身泥土血污,也要回去洗洗换换。   ‘真是可惜了这一身新衣。’沈未白看了看自己身上穿了还没有一炷香时间的骑马装,心中叹道。   ……   阿炎被送回来后,就不再说话。   沈未白松开他的手时,他眼神中流露出眷念之情。等到沈未白离开后,望着她的背影,漂亮男孩的茶色眼眸中,泛起了淡淡失落和不舍。   “阿炎?”   百里氏的声音,拉回了男孩的思绪。   “走,我给你换一身衣服。”百里氏拉着阿炎转身进了帐篷。   帐篷中,并没有外人。   此时,百里氏才焦急的放低声音问,“如何?”   这一问,让那通透无邪的茶眸骤冷。男孩粉雕玉琢的漂亮五官浮现出肃然的神情。“找到了。”   “是谁?”百里氏紧张的问。   阿炎看向她,百里氏当即弯腰俯身。而阿炎则靠近她耳边低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怎会是他!”百里氏震惊极了。   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会是这个人背叛了阿炎,背叛了阿炎的母亲。   但是,她了解阿炎这个孩子,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和证据,他是不会这样说的。   收敛心中的复杂情感,百里氏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昨夜,我就调了追风追影过来,今日事败他定然会知晓我已经怀疑他,必定会潜逃。但他却不知道,追风追影会暗中跟着他,然后将他所接触到的人,全部拿下,这一次,我一定要把插在我身边的这些钉子,全部拔出!”阿炎冷着小脸,说着不符合年龄的话。   百里氏却习以为常,见他都计划好了,便点点头道:“如此最好。”   “经此一事,你的安全不可再大意。”百里氏沉默了一下道。   阿炎颔首,“这件事处理完了之后,追影会留在暗中保护我。”   “嗯。”百里氏赞同的颔首。   突然,她想起了沈未白临走时说的话,笑了起来。“看样子,我们这位大小姐是察觉到了什么。”   提及沈未白,阿炎严肃的小脸瞬间就放松了,甚至露出了笑容。“阿姐是极为聪明之人,察觉到了也不出奇。”   “只是,她怕是不知道今日是你特意设下的圈套。”百里氏笑道。   阿炎的笑容有些得意,“她又救了我一次。”   ……   沈未白回到自己帐篷,简单沐浴,换了身衣服,就懒得出去了。   静下心来,仔细思索刚才马厩之中发生的事,沈未白察觉出一丝蹊跷。   阿炎怎么会出现在马厩?   而且当时小孩未免也太镇定了些。   突然,沈未白玩味的笑了起来,低声说了句,“小家伙倒也学会反击了。”   想通了其中曲直,沈未白便拿着书坐在垫子上看着,如莲双手托着干布为她擦着湿润的头发。   差不多擦干的时候,如碧进来道:“小姐,阿炎少爷来了。”   沈未白眸中幽光一闪。   “他还说了什么?”   如碧道:“阿炎少爷提了一个食盒,说是来感谢小姐的救命之恩。”   沈未白‘噗嗤’一笑,低声呢喃,“倒是有几分意思。”   她声音太小,如莲如碧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只是感觉她嘟囔了一句。   “小姐,你说什么?”如碧大着胆子问。   沈未白道:“没什么,让他进来吧。”   如碧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帐篷。   ------题外话------   阿姐在奶炎心中是完美的!不可亵渎……[狗头][坏笑] 第四十九章 磕到了的感觉 如碧再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个小尾巴。   沈未白歪了歪头,看到换了身衣服,重新变得干净漂亮的小家伙,嘴角微微上挑。   看来,自己刚才的猜测没错。   对于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刚刚经历了生死一瞬,就能如此淡定。   排除和她一样和类似的可能,那就只剩下一个理由。   那就是,刚才马厩中发生的一切,眼前的漂亮孩子,早已经知晓!   “阿姐!”阿炎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湿漉漉的眼神有些无辜,又有些胆怯。   沈未白嘴角的笑容加深,玩味的问:“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阿炎低下头,闷声说:“是阿炎连累了阿姐。”   沈未白将手中的书递给如莲,拂袖起身,慢慢朝他踱步走近。   刚刚沐浴过的身体,自然带着一股清香。   漂亮小孩忍不住深吸了口,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头低得更深。   突然,他的视线中,闯入了一双绢鞋,还有白色裙尾。   紧接着,阿炎只觉下颌一凉,一根手指将他低着的头轻轻抬了起来。   一张精致无比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闯入了茶色的眼眸中。   他从未那么近的瞧过阿姐,平日他就觉得阿姐是除了娘之外,最美的人。   但此时此刻,他注视着这无可挑剔的五官,他觉得,阿姐比娘亲更是美上三分!   “阿姐……”小家伙喃喃低语。   沈未白却道:“小家伙,刚才的事,是我乐意。你并不欠我什么,也没有连累我。所以,把这样的眼神收起来。”   “……”阿炎惊呆了。   如莲如碧更是屏住了呼吸。   太大胆了!!!   她们家小姐,怎么能做出这么轻挑的动作?   可最该死的是,她们竟然觉得眼前这画面很美!!!   ‘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此时此刻的心中有一种抑制不住,想要尖叫的感觉。   如果沈未白知晓她们内心此时的感受,或许会好心的告诉她们,这是一种‘kswl’的感觉。   但——   不!沈未白绝不会让任何人,嗑自己和个小屁孩的cp,就算他漂亮也不行!!!   “阿姐……”阿炎的耳廓渐渐红了起来。   茶色的眼珠,显得更加的水润剔透。   “嗯?”沈未白警告的挑了挑眉梢。   阿炎眨了眨眼,听话的收敛了眼中胆怯、愧疚的神色。   “这才乖。”见小孩听话了,沈未白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收回了自己捏着人家下巴的手。   心中还暗自腹诽了句,‘皮肤真嫩!’   “带来了什么,打开给我看看。”沈未白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清香飘远,阿炎心中有些小失落。   但听到了沈未白的话,他又立即欢喜的把带来的食盒,放在了她面前的桌前。还乖巧的跪坐在旁边,亲手将食盒打开。   “阿姐,你瞧。”   沈未白顺着他的话看过去,就见到外形如莲花的盘子里,放着精美的点心。   那点心的模样,不似卫国之物,倒是有些西域舶来的感觉。   “呀!阿炎少爷,这是什么点心啊?”探头看过来的如碧已经直接问出。   阿炎笑眯眯的介绍。“这是我娘亲家乡很有名的糕点,叫萨姆列。阿姐,你快尝尝。”   萨姆列的外皮焦酥、金黄,飘散在空中的味道,带着一股焦糖味,很是诱人。   如莲得到沈未白的示意,用筷子夹起一个萨姆列,放在分装碟中,双手恭敬的递上去。   沈未白接过,在阿炎期待的眼神中,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嗯,酥脆清甜,很好吃。”沈未白说出自己的评价,看着阿炎眼中的期待化为喜悦。   “阿姐喜欢吃吗?”阿炎连忙问。   沈未白其实并不嗜甜,萨姆列的味道虽然很好,但也并不是很符合她的口味。   可是,只要一对上小家伙那双茶色的眼睛,沈未白就不愿让他失望。于是,违心的点点头,“喜欢,很喜欢。”   “阿姐若是喜欢,我让姨母常做,再给阿姐送来。”阿炎开心极了。   他心中想着,以后借着送点心的机会,倒是可以常去找阿姐了。   沈未白嘴角微微一僵,只能硬着头皮说,“……好。”   “大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来了。”这时,伺候的丫鬟站在门外禀报。   尹千暇和尹千雪?   沈未白轻笑起来,“让她们进来吧。”   她有一点没想到,最先来找她的人,竟然是两个小的。   ……   “大姐姐。”   “大姐姐,二姐姐说您在马厩出了事,您可有受伤?”   两道声音不分先后的落下。   尹千暇眸光隐晦的扫过尹千雪,又露出担忧的表情上前,将尹千雪挡在后面。“是啊,大姐姐。我刚才听下人们说,马厩那边出了事,您刚好在那,您没事吧?”   “你们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沈未白嘴角含笑,眸光却很是深邃。   尹千雪的语气和神态,担心不似作假。   但是,尹千暇……她眼中闪过的算计,并未逃过沈未白的眼睛。   “大姐姐没事最好了,妹妹们可是担心极了。”尹千暇又一次抢在尹千雪之前开口。   倒是尹千雪,在亲眼看到尹千梧没事后,又恢复了恬静不争的模样。   “阿炎弟弟也在这?”这时,尹千暇好像才注意到帐篷里的另一人。   沈未白眸光一闪,视线扫过乖巧坐在身边的阿炎一眼,又不留痕迹的看向了尹千暇。   如果尹千暇也是重生的,那么必然会对阿炎有不同的态度。   因为,在上一世,阿炎此时早已经死了!   上次,在菩提苑里,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尹胜的话上,倒是让她忽略了尹千暇对阿炎的态度。   “二小姐,三小姐。”被点名的阿炎,礼貌的行了礼。   尹千暇讪讪一笑,眼神晦暗难明。   她似乎不愿与阿炎多交谈,打了招呼后,就试探的问,“大姐姐,马厩那边听说死了一匹马?”   沈未白发现,阿炎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不似在她面前那般稚弱,反而沉稳雅正。   将心中念头收起,沈未白看向尹千暇,“是我杀的。”   ------题外话------   大家说说看,到底是谁对谁先出了手?谁先撩拨谁? 第五十章 阿姐牵了我的手 “是我杀的。”   沈未白的回答,让尹千暇瞳孔震颤。   她在心中不断的咆哮,‘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变了!为什么尹千梧和前世不一样,为什么这个阿炎没有死?杀马?尹千梧居然敢杀马?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与前世不同的发展,让尹千暇内心的恐惧不断加深。   她这一次,看向沈未白的眼神,不再是怜悯和嘲讽,而是一种深深的忌惮。   “二妹妹这么看着我是做什么?”沈未白玩味的道。   尹千暇慌乱掩饰自己的神情,“没、没什么。”   “大姐姐竟然敢杀马?太厉害了!”尹千雪两眼崇拜的看向沈未白。   她的出声,缓解了尹千暇的紧张。   沈未白将尹千暇阴晴不定的脸色看在眼里,心中好笑。   她对尹千雪道:“若妹妹在情急之下,也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其实,抛开尹千梧和尹千雪的私人恩怨,沈未白还是很欣赏尹千雪这样聪明的孩子的。   聪明,且长得好,是她看人第一印象的准则。   但,即便她再欣赏尹千雪也好。   因为前世尹千梧和尹千雪之间的纠葛,为了避免既定命运对自己的影响,沈未白也会减少与尹千雪的交集。   “大小姐,老夫人有请。”这时,帐篷外,又响起丫鬟的声音。   沈未白在心中说了句,‘总算来了’后,便翩然起身。   如莲如碧二人,当即为她整理衣裙,还动作麻利的给她绾了个发髻。   “既然祖母召见大姐姐,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尹千暇当即道。   沈未白点了点头,微笑送客。   尹千雪也乖巧的对沈未白行礼后,准备跟着尹千暇一起离开。   临走时,尹千暇看向安静坐着的阿炎问,“阿炎弟弟不和我们一块走吗?”   此话一出,沈未白的视线也落在了阿炎身上。   漂亮的孩子,眸光清澈的看向尹千暇,充满稚气的声音道:“我一会要回姨母那,正好与大姐姐同行。”   被拒绝后,尹千暇讪讪一笑,只好带着尹千雪先一步离开。   沈未白满意的收回眸光,继续让如莲如碧伺候。   帐篷外,尹千雪看着一脸阴沉的尹千暇,轻声道:“二姐姐,既然大姐姐没事,那我就先回姨娘那去了。”   尹千暇突然抬起头,看向她,“三妹妹,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大姐姐和以前不一样了?”   尹千雪眨了眨眼,“没有啊。二姐姐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你快回去吧。”尹千暇强挤出笑容。她心中在暗怪自己,‘怎么能去问尹千雪呢?这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尹千梧,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失败者罢了。就算今生有些不同,也不会影响大局!’   “那好,二姐姐,我先走了。”尹千雪甜甜一笑,转身离开。   注视着尹千雪离开的背影,尹千暇眼中波涛暗涌。   ……   去万氏那,要经过尹胜和百里氏的帐篷。   收拾好后,沈未白牵着阿炎悠闲的走过去。   对于沈未白来说,牵一个小孩子走路,只是很自然的事,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但是,对于阿炎来说,心里却激动极了。   不时偷偷看向两人交握的手指,在心中道:‘阿姐牵我了!阿姐愿意亲近我了!’   “阿炎,你似乎不太喜欢二妹妹?”   沈未白突来的话,让阿炎茫然的抬眸。   当他对上那双含笑,却如幽潭的眼睛时,诚实的点了点头。   “阿姐,二小姐怪怪的。”   “怪怪的?”沈未白玩味的重复他的话。   阿炎皱了皱眉,“嗯,她的眼神很虚假,让人不舒服。阿姐以后还是少与她来往。”   沈未白嘴角微扬,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而是又问他,“那你看我三妹妹如何?”   “三小姐?”阿炎沉默了一会,缓缓摇头,“阿炎不知。”   接着,他看向沈未白,眸如星辰,“总之,阿姐说她是好人,便是好人。阿姐说她是恶人,那便是恶人。”   沈未白一愣,被他这句话逗笑。   突来的笑声,让跟在后面的如莲如碧,都有些莫名。   笑过之后,沈未白看着对自己十分信任的小家伙,抬手在他头顶揉了揉。   正好,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百里氏的帐外。   沈未白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对小家伙说,“去你姨母那吧,我去见老夫人。”   “阿姐会受责骂吗?”阿炎担心的抓紧沈未白抽回的手。   沈未白对他扬了扬眉,笑道:“放心吧,不会。”   ……   万氏的帐篷里,沈未白来的时候,不仅有万氏,还有小韩氏和打着哈欠的尹胜。   一眼望去,颇有种三堂会审的架势。   沈未白不动声色的一一行礼后,站在中间‘等候发落’。   小韩氏如今在万氏面前,沉默得很。   尹胜又不管事,被母亲派人叫来,也只是人在这,心不知道飞哪了。   万氏扫了左右两边坐着的人一眼,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停下手中捻动的佛珠串,看向沈未白。“千梧,祖母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马厩之事。”   “是。”沈未白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询问,所以半点不慌。   这件事,从她的角度来看,再单纯不过,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于是,她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说了遍。   沈未白刚说完,就感受到尹胜和小韩氏震惊的眸光,万氏更是惊诧的问,“你小小年纪,竟然敢下手杀了疯马?”   沈未白淡定的道:“祖母,那等情况之下,若我不杀马,我与阿炎非死即残。”   万氏沉默了。   小韩氏说了句,“那阿炎是什么身份,怎能与你相比?”她偷看了万氏一眼,又道:“千梧,你是我安亭伯府的嫡出大小姐,身份尊贵,怎能以身涉险?”   沈未白反驳道:“夫人此言差矣。阿炎在我们伯府做客,身为主人,我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   她又看向尹胜,“而且,若阿炎出事。百里姨娘定然也会因此伤心难过,父亲也会心疼。”   ------题外话------   老白啊,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以后……真怪不得人家阿炎胆大包天~哈哈哈哈哈哈 第五十一章 搞错了? “啊!对对对。”尹胜愣了一下,深以为然的点头。   小韩氏心口好似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气得差点咬碎了牙齿。   她好心关心,却被贱丫头三言两语,给驳斥得里外不是人了?   最让她恨的,就是尹胜那副样子!   “千梧做得对!”尹胜赞赏的说了句。   又立即好奇的问,“你还随身佩戴匕首?”   沈未白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   “匕首是我在雒栖院中找到的,想着今日要来骑马,可以装饰骑装,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尹胜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顿时又没了好奇。   万氏见儿子半天问不到点子上,那个儿媳妇也只知道暗中掐酸吃醋,心胸还比不上一个孩子,只能自己开口。   “千梧,你不怕吗?”   “怕自然是怕的。不过那时候,活着的念头强过一切,便也顾不得许多了。”沈未白说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也好奇,没想到人在危急关头,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力量。”   小韩氏见不得沈未白如此耀眼的样子,低声说了句,“也不是每次都这么走运。”   然而,万氏却大笑起来。   这笑声,不仅让尹胜和小韩氏吃了一惊,也让沈未白疑惑。   万氏不理众人心思,神情欣喜激动的朝沈未白走来。   “好好好,祖母的好乖孙!不愧是我尹家的真凤凰啊!”万氏走到沈未白面前,直接将她搂入怀中。   “???”沈未白有些懵。‘这位老太太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娘?”尹胜站了起来。   小韩氏也跟着起身,心中突然有些慌。   万氏微微松开沈未白,却依然搂着。她眸光威严的扫过小韩氏和尹胜,眼中包含警告:“你们两个听着,以后千梧就是我们尹家最重要的宝贝,谁也不许让她受了委屈!”   “啊?”尹胜彻底懵了。   小韩氏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万氏却没有立即解释,而是看向小韩氏,吩咐命令。“小韩氏,千梧虽没有受伤,但也受了惊,你带她回去,让人好好伺候着。再差随行的府医,给她看看要不要紧。以后,雒栖院的月钱,再加五十两。”   “娘!我一个月都才五十两的月钱!”尹胜惊呼道。   万氏却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能与我宝贝孙女比吗?’   ‘超出预想了?’沈未白也有些意外。   这,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她看向小韩氏那如吞了苍蝇般难看的脸色,也就坦然接受了万氏的安排。   “好孩子,先回去休息吧。”万氏对沈未白和颜悦色的道。   沈未白点了点头,与小韩氏一起离开。   等没了其他人,尹胜才不甘的凑近万氏,“娘,您把千梧的月钱都提到了和她老子一样高,那是不是也该给我涨涨?”   万氏恨铁不成钢的伸手戳了戳他额头,“再给你涨涨?我还怕你把整个伯爵府都给败光了!”   “娘~!”这个当了爹的男人,竟然在母亲面前撒起娇来。   万氏冷笑一声,不为所动。“你再闹,我便扣了你下个月的月钱。”   这一下,尹胜瞬间老实了。   但是,知子莫如母,万氏一见他眼中神色,就警告道:“我告诉你,不许去打千梧的主意。若是让我知晓,你这个当爹的去骗女儿的月钱出去吃酒,你看我怎么罚你。”   心中的盘算,被老娘一语道破,尹胜瞬间蔫吧了。   尹胜不服气的道:“娘,你怎么对千梧那丫头这么好?我可是你亲儿子!还是唯一的!”   万氏哼了一声,“就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还是亲生的,我才不得不惯着你。但凡你还有个出息的兄弟,你看我还理不理你?”   尹胜顿时老实了。   “还有,我对千梧好,那当然是因为她是我们尹家的真命凤凰,是能改变我们尹家命运的人。”   “这,这不是没确定是她吗?”尹胜嘟囔着道。   万氏无奈叹气,恨声道:“你这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见儿子一脸茫然的样子,万氏只好耐心解释,“之前,我们就对她们三姐妹,谁是真命凤凰之事猜测过。你我都认为,千梧的可能性最大。”   尹胜想起之前,点了点头。   万氏又道:“今日发生的事,千梧的表现,更是让我坚定了这个想法。她在危急时刻,临危不乱,果断杀马的样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尹胜点了点头。   这点,他是认同老娘的。若换了是他,他肯定不敢靠近疯马,就更加别提杀马这么危险的事了。   “所以,千梧的与众不同,不正是因为她的命格不同吗?千梧有真命凤凰的命格护体,才会有此魄力和胆色,且又能化险为夷。”   万氏思索着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理由,可以解释她能一击杀死疯马。她是大气运者,有凤凰护体啊!”   “娘您确定了?”尹胜问。   万氏点了点头,“之前也只有五六成把握,如今我至少有九成把握!”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尹胜好奇的问。   万氏眸光闪烁,“今日这件事,要想办法透露到皇家耳里,让他们注意到千梧。至于千暇和千雪姐妹,既然有先知的预言在身,她们将来的出路也差不到哪去,该培养的,还是要好好培养,以后也能辅佐千梧。”   “那就按娘说的做。”尹胜道。   ……   沈未白懒得与小韩氏虚与委蛇,折腾了一番后,就让如莲如碧送客。   清净了,沈未白在脑海里复盘万氏的种种,突然大笑起来。   “小姐您笑什么?”如莲吓了一跳。   沈未白收敛了一下,摇头道:“没什么。”这件趣事,倒是不适合拿出来与如莲如碧分享。   她估计,今日她这惊世骇俗的杀马行为,是让万氏误会了她才是真命凤凰,导致她的待遇上升,几乎到了等同尹胜的程度。   不过,误会就误会好了,沈未白可不会去好心提醒她,自己不是什么真命凤凰,真正的凤凰是尹千雪。   ------题外话------   白:“我真不是!” 第五十二章 争宠! 夜色降临,安亭伯府的车马,缓缓离开了西郊马场。   谁也不知道,在他们离开之后,有一队人马,就悄无声息的进了马场。   马场里,暂时安置疯马尸体的地方,点燃了火把。   火光摇曳,使得光线明暗交错。   这队人来的时候,马场里的主事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不敢大意。   领头的人翻身下马,主事立即恭敬行礼,喊了句,“驸马爷。”   被他称呼为‘驸马爷’的人,身披斗篷,宽大的帽子,将他的脸完全遮住。“马尸呢?”声音倒是十分好听。   “就在里面,小人带驸马爷过去?”主事谄媚笑着。   卓轶颔首。   主事立即弯腰带路。   疯马尸体,就放在简易的棚子里。   卓轶独自一人走了进去,用手中的马鞭,挑起盖着马身的白布,露出了脖颈处的血洞。   匕首,早已经被取出,擦洗干净后,还给了沈未白,如今只留下一个伤口整齐的血洞。   卓轶的马鞭,落在了血洞上,他手中微微用力,一股无形力量,顺着伤口灌入,将血洞撑开。   过了一会,他才收回马鞭,低声呢喃了一句,“出手果断,狠辣,心境果然非常人可比。”   说完,卓轶转身离开草棚,走向了自己的队伍。   “驸马爷,这马的尸体……”主事跟在后面,小心询问。   卓轶头也不回的道:“烧了吧。”   “啊?烧……”主事愣住。   卓轶的声音再度传来,“这马被下了药,若你们不怕吃了之后,变得如它般发狂,大可分食。”   主事脸色骤然大变,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大汗直流。   若不是有人传了话,说驸马爷会来检查马尸,他们马场的人恐怕早就把这死马给分了,这毕竟是肉啊!   幸好,幸好!   马场主事还在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卓轶已经带着人走远。   ……   车队刚进瑶城,沈未白就发现,今晚的瑶城格外的热闹,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市坊更是人潮涌动。   “秋狩节的庆祝开始了。”如莲欢喜的道。   沈未白瞬间明白过来,这热闹的原因。   据她对这秋狩节的了解,这样的热闹,会持续好几天。   “小姐,今夜城中会有灯会,坊间也取消了宵禁,商铺酒肆、茶楼戏台通宵不打烊,好热闹啊!”如碧憧憬的对沈未白道。   沈未白听得心痒痒,真是不想错过这种热闹。   不过——   沈未白在雀雀欲试之余,想到穿越小说中的定律。   一般来说,热闹的场景,必然会出幺蛾子!   “大小姐,老夫人让老奴来问,您想不想去看看热闹。”马车外,响起了顾嬷嬷的声音。   沈未白无声的笑了。   她怎么会怕‘幺蛾子’?   “有劳嬷嬷了,秋狩节如此热闹,千梧的确想要去看看。”如莲掀开帘子,露出了沈未白那张精致小脸。   顾嬷嬷脸上满是笑容,对沈未白福了福身。“老夫人说了,若是大小姐想要看热闹,一会就让伯爷领着你们去看看。”   “我们?”沈未白抓住重点。   顾嬷嬷道:“是啊!小少爷吵着要去看热闹,老夫人便准了。”   沈未白点了点头,“知道了。”   “那老奴就先告退了,还得去问问二小姐和三小姐。”顾嬷嬷俯身离开。   ……   瑶城,长公主府。   卓轶快马回到家中,容景长公主就迎了上来。   “回来了。”   卓轶点点头,解下身上的披风,露出了一张英气俊雅的脸。   “见过母后和皇兄了?”容景长公主接过披风。   卓轶看向爱妻,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见过来,若不完成了陛下和母后的吩咐,我怎能回来?”   容景长公主接过奴婢递来的热巾,亲自给他擦手,又递上热茶。“辛苦你了。”   卓轶眉目温柔的看着她,享受着妻子的体贴照顾。“不辛苦。只要是为了你,一切都不辛苦。”   容景长公主温婉柔媚的脸上,泛起淡淡红晕,娇嗔的看了他一眼。   “事情如何?”容景长公主问。   提及这件事,卓轶微微收敛了缱绻的眸光,饶有兴致的道:“先不管那真命凤凰的预言是真是假,那安亭伯府的嫡女,我都觉得不是一般人物。”   “哦?驸马对此女,竟然有如此之高的评价?”容景长公主好奇了。   卓轶不假思索的点头,“嗯。我亲自去验了马尸。那伤口位置很准,且伤口干净,这就说明此女下手时,十分果断,干脆。而且,为了增加伤害力,她在匕首插入之后,还旋转了匕首。”   容景长公主听得瞠目结舌。   卓轶见爱妻脸色发白,立即停止话题,将她轻柔的搂入怀中。“好啦,你呀你。本就害怕这些血腥之事,却又偏要听。”   “我只是好奇罢了。”容景长公主依偎在丈夫怀中,轻声道。   她虽早已为人母,但是在丈夫面前,却如同少女一般。   “你呀。”卓轶无奈极了,只能伸手轻轻捏了捏妻子的鼻尖。   “那母后和皇兄怎么说?”容景长公主在丈夫怀中,仰起头问。   卓轶道:“虽未明说。但,我观母后与陛下的神色,大约离召见尹家女的日子不远了。”   容景长公主点点头,“也该见见了。”   ……   尹家的车队,分为了两批。   一批,是万氏这边,不想去凑热闹的人,便直接回府了。   另一批,想看热闹的,便跟着尹胜,轻装简行,朝最热闹的主街走去。   让沈未白意外的是,尹千暇和尹千雪居然都没有凑这个热闹。如今,走在她身边一左一右的,是尹重楼和阿炎两人。   尹胜则带着小韩氏和百里氏走在前面。   安亭伯府随行的仆人,则隐隐的走在他们后面和四周,暗中保护他们。   “大姐姐,我也要你牵!”尹重楼突然理直气壮的道。   沈未白和阿炎同时停下,表情一致的看向他。   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捏了捏,沈未白才疑惑的转眸,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嗯?她怎么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与这小家伙牵手了?   沈未白视线轻抬,看向牵着她的孩子,那双茶色的漂亮眼睛里,却透着无辜。   ------题外话------   奶炎:“呔!阿姐是我的,阿姐的手也是我的!” 第五十三章 奶炎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阿姐……”漂亮孩子弱弱的喊了一声,茶色的眼珠里满是无辜和小心翼翼。   “……”沈未白沉默了一下。   算了,小孩子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沈未白在心中安慰了自己一下。   且不说,这手是谁牵了谁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牵手了。   不过,手里牵着的这个小孩没有什么坏心思,但身边另一个气呼呼的小孩,那就不一定了。   “尹千梧,你不许牵他!”尹重楼霸道扑过去,想要扯开两人相握的手。   阿炎眼中一暗。   沈未白感觉到手中力度的加重,自然的拉着小孩避开了尹重楼。   “哎哟!”尹重楼扑了个空,直接摔在了地上。   “二少爷!”   周围伺候的伯府仆人们,连忙去将他扶起来。   看到尹重楼摔了一跤,阿炎眸底深处凌厉的眸光收了起来。   再看向至始至终,两人不曾分开的手,他冲着沈未白甜甜一笑。   “!!!”猝不及防之下,沈未白被这张脸的笑容正面击中,心中倒吸了口凉气。   “怎么回事?”   尹重楼的哭叫声,引起了小韩氏的注意。   “楼儿!”   在看到视若珍宝的儿子,被下人从地上拉起来的画面,小韩氏脸色一变,无心再理会尹胜和百里氏的你侬我侬,匆匆赶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小韩氏一把将哭得鼻涕都流出来的尹重楼搂在怀里,厉声质问。   仆人们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前方完全不知身后事的尹胜,还是在百里氏的提醒下,才注意到这的动静。   “小楼不慎摔了一跤罢了。”旁人不敢说,沈未白却是不怕的。   “摔跤?”小韩氏脸色阴沉下来。   “母亲,是她推我!”尹重楼哭喊着道。   小韩氏看向沈未白的眼神有些阴鸷。   “分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摔的!”阿炎皱了皱眉,小小的身体,挡在了沈未白面前。   “阿炎。”   “都杵在这里干什么?”   百里氏和尹胜走了过来。   “小楼自己摔了一跤,不如就让夫人与他先回去,也好让府医看看可有摔伤。”沈未白抢在小韩氏面前开口。   尹胜本就不想带着那么多人,十分妨碍自己玩乐。   所以,沈未白的话,正好就合了他的意。“嗯,千梧说的不错。你就先带楼儿回府吧。”   “伯爷!”小韩氏气极。   心中又恨又怒,却又无法发作。   “我不回!我不回!”尹重楼直接撒泼起来。   街上本就人多,此刻虽然有府中仆人围着,却也引起了四周的注意。   尹胜在外本就好面子,不耐烦的催促,“还愣着干什么?”   “……是。”小韩氏不甘的带着苦恼的尹重楼离开。   临走时,她还看了沈未白一眼。   ……   “阿姐,她的眼神好可怕。”等小韩氏带着尹重楼走了,阿炎自觉的靠近沈未白身边,小声的道。   沈未白转眸看他,不在意的一笑,伸手捏了捏阿炎的脸蛋,“不用怕。”   “大小姐,阿炎你们没事吧。”百里氏走过来,关心的眼神扫过紧牵着沈未白手的小家伙。   见他如此亲近沈未白,百里氏掩唇一笑。   “美人笑什么?”这一笑,让尹胜顿时心怀怒放,不顾在大街上,也不顾在孩子面前,就要楼百里氏的纤腰。   百里氏腰肢一扭,避开了他的手,娇嗔道:“伯爷,慎行。”   “那咱们换个地方?”尹胜被她迷住了全部心思,哪里还顾得上旁边的两个孩子?   最后,还是百里氏提出去茶楼,众人才从街上转移到了茶楼里。   “街上人多,你们就在这里喝喝茶,看看风景,晚些就让家仆带你们回家。”众人刚被茶馆里的小厮,带上了楼上的雅间,尹胜就打算带着百里氏离开。   沈未白嘴角微微一抽,某些方面,她还是很佩服尹胜的。   “伯爷,这不妥吧。”百里氏有些犹豫。   尹胜却道:“怕什么。这里是瑶城,天子脚下,不会出什么事。何况,他们二人身边有那么多仆人跟着。”   “不如我留下陪着大小姐?”百里氏提议。   尹胜却拒绝了。“不用,你得陪我去见我那些朋友。今晚,咱们就宿在外面了。”   “姨娘就陪父亲去吧,阿炎我会照顾好。”沈未白实在是不想看这拉拉扯扯的一幕了。   “姨母放心,我会听阿姐的话。”阿炎也紧跟着道。   两个孩子都说话了,百里氏无奈,只好跟着尹胜离开茶楼。   他们一走,雅间里顿时清净了不少。   沈未白倒是觉得自在许多。   “你们也别拘着了,想吃什么,喝什么,都随意,我请客。”沈未白对如莲如碧,还有留下的仆人们道。   众人一愣,顿时欣喜起来,纷纷谢过大小姐。   “阿姐,你快来看!”阿炎站在窗前,对沈未白招手。   沈未白一笑,朝兴奋的小孩走过去。   “看什么?”沈未白走到他身边。   话音刚落,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了一下。   之前,走在街上,因为个头矮,入眼的都是人,还未体会到这秋狩节的乐趣。   如今,站在高处,映入眼帘的是蜿蜒不绝,造型各异的花灯将瑶城的街道都勾勒了出来。   还有角楼上挂着星星点点的灯笼,璨若星辰。   不远处的绕城河里,画舫中传来器乐之声。   波光粼粼的河面上,被一盏盏许愿的河灯,装饰得如同天宫银河。   嘭嘭——!   烟花在空中炸裂,绚丽盛放,美轮美奂!   街上的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叫好的声音,热闹极了。   “阿姐,好美啊!”   身边孩子的惊叹,令沈未白侧目,她看着置身于烟花光芒中的漂亮小孩,声音中多了几分宠溺。“你喜欢烟花?”   孩子用力点头。   突然,他兴奋的扯了扯沈未白的衣袖。“阿姐,姨母说,在秋狩节许愿,会被路过的神灵听见,很容易实现,咱们也来许愿吧。”   沈未白忍俊不住,“若真是这般,那神明岂不是……”忙死?   话未说完,沈未白就看到小孩已经闭上眼睛,虔诚的对着漫天烟花许愿。   他漂亮的五官,此时比起烟花更动人。   “许了什么愿?”在阿炎睁眼前,沈未白问道。   阿炎眨了眨眼,有些犹豫。   “连我都不能说?”沈未白故意逗他。   阿炎见某人神色一冷,忙把心中顾虑丢到一旁,急急的道:“我向神明祈愿,希望阿姐能一世长安,喜乐永随。”   沈未白一怔。   “也不知,我这愿望说出来后,可还会实现。”小孩苦恼的呢喃。 第五十四章 人心本就是偏的 沈未白没想到,这小孩的愿望居然与自己有关。   回过神来,她不由失笑。   看到孩子担忧的样子,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认真的道:“这个愿望,不用求神灵。”   “啊?”漂亮小孩懵懂的抬头看着她。   凝视着身高只到自己眉眼的小男孩,沈未白眸光中蕴藏着某种他还看不懂的能量。“求我即可。”   阿炎怔然。   似乎没听懂沈未白的意思。   但旋即,他便对她露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嗯!”   砰!   烟花再次于夜空中绽放,绚丽的光芒,将站在窗前的两个孩子笼罩其中。   ……   尹胜跑了个没影没踪,虽然他临走时交代了一切。   但现在,伯爷不在,主子就只剩下了沈未白,这位伯府的大小姐。   按照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乖乖的待在茶馆里?   “跟紧了,若是走丢我可不找你。”沈未白恶狠狠的恐吓。   “嗯!”被恐吓的阿炎,却笑眯眯的把她的手抓得更紧。   “小姐,前面有篝火!”动如脱兔的如碧,从人群中挤出来,兴奋的对沈未白道。   沈未白点了点头,“那就过去看看吧。”   她之前就听说,秋狩节期间,每到夜里,都会在城中空旷的地方,点起篝火,万民共乐。   今夜,自然不会错过这种热闹。   篝火周围,人山人海,男男女女,唱歌跳舞。   沈未白挤着挤着,突然感觉自己肩膀被人一弹。   这绝不是无意中的碰撞,她能够感觉到,那一弹之力,精准的落在了她肩上的穴道上。   回眸望去,沈未白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老鬼。   “……”沈未白。   瞬息间,老鬼就穿过人群,来到了沈未白近处。   他的动作无声无息,伯府的人,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只有阿炎,在看到老鬼后,好奇的看了一眼,却也乖巧的没有说话。   “你怎么在这?”沈未白压低声音问。   老鬼嬉笑道:“我去找你,知道你在街上看热闹,就来了。”   “有事?”沈未白有些奇怪。今日并非是老鬼的治疗日,按说他不会来。   老鬼道:“也不算什么急事。只不过怕你这个小丫头心里惦记,所以就来告诉你一声。”   “能不说废话吗?”沈未白微微一笑。   老鬼本想再逗逗她,却接收到了她警告的眼神,立马打住了这个作死的念头。   他怕惹怒了眼前的丫头,回头在给他治病时下毒!   “咳咳,两件事。老裘那边松了口,我让他直接去了庄子。公输诚托我给你带了东西过来。”   沈未白眸光一闪,转身对阿炎道:“阿炎,你在这等我。”   “我不能跟阿姐同去吗?”阿炎脸上,顿时急切起来。   沈未白摇头,果断拒绝:“不方便。”   “好吧。”阿炎那对茶色的眸子中,难掩失落。   不过,此时沈未白却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   她嘱咐众人看好阿炎,只带着如莲一人悄然离开。   穿街走巷,避开人群后,她们来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巷子深处。   “如莲,守在这里。”沈未白吩咐之后,独自走进去,与老鬼会面。   ……   沈未白刚走近,老鬼就从怀中掏出一物,丢向她。   “他回了家?”沈未白抬手接住。   老鬼点头,“我们离开后的第二天,他就悄悄回去取了这东西。按照祖上留下的口诀,打开了密盒。”   “公输机关术。”晦暗的光线中,沈未白还是看清了封皮上的字。   老鬼笑道:“你这丫头,还真是有大气运在身的人。”   沈未白将手札收起来,看向他,“怎么说?”   老鬼道:“你看,之前你问我是否知晓机关术。接着,我按照你的要求,随便找个人,居然就是公输氏的后人,如今还得到了机关师人人都想要的至宝。难道不是大气运吗?看来,那个什么菩贤先知,还是有点本事的。”   “……”沈未白还真是不好解释,她并非菩贤先知口中的真命凤凰。   “不过,丫头。我很奇怪啊,你天生就是要当皇后的,不好好待在府里备嫁,折腾这些干啥?”老鬼好奇的问。   沈未白瞪了他一眼,“谁要当皇后了?”   “你……”   “再废话,小心我让你多吐几次血。”沈未白冷淡警告,转身向外走去。   老鬼赶紧跟上,讨好的道:“行行行,我不说了行吧。”   “明日你过来接我出府。”沈未白直接吩咐。   老鬼气笑,“你这小丫头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   两人一起从巷子里走出来,如莲看到老鬼,还是紧张得低头。   老鬼也故意逗她,露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吓得小丫头往沈未白身边缩。   “幼不幼稚?”沈未白鄙视的扫了他一眼。   老鬼撇撇嘴,吐槽了句,“这丫头真无趣,没你有意思。”   沈未白似笑非笑的道:“有意思?”   老鬼神色骤然一变,立即道:“没,没意思。”   “嗯?没意思?”沈未白挑了挑眉。   “……”老鬼那张皱皱巴巴的脸,越发难看。   这叫什么?自己挖坑,自己跳?   老鬼吃瘪的样子,趣悦了沈未白。她转眸对如莲说,“有我在,不用怕他。”   “是,小姐。”如莲‘狐假虎威’的朝老鬼做了个怪样。   “嘿!小妮子!”老鬼心里冒火。指责沈未白道:“臭丫头,你的心是偏的啊!”   沈未白却坦然点头,抬手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人的心,本就是偏的。”   “……”老鬼一噎。   如莲似懂非懂的点头,大胆发言,“我也觉得小姐偏心,对阿炎少爷可好了,对二少爷可凶了。”   “……”沈未白。 第五十五章 奶炎不见了 “咳,回去吧。”沈未白板起脸,抬手在如莲额头弹了一下。   “哦。”如莲吐了吐舌头。   老鬼则笑得一脸嘚瑟,惹得沈未白心中鄙视。   三人刚走出僻静巷子,主街上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不少人满脸惊慌失措。   “小姐!”如莲顿时紧张起来。   “出事了?”老鬼眯起双眼。   沈未白在心中叹了声,‘幺蛾子果然出现了!’   “先去与阿炎他们会合。”沈未白道。   老鬼不甚在意的对她说,“有老夫在,你不用怕。”   还不等沈未白开口,如莲就小声的道:“小姐是担心阿炎少爷有危险。”   沈未白冷飕飕的眸光扫过来,如莲立即闭嘴。   老鬼却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沈未白懒得理他,带着如莲原路返回。   可是,混乱起来的人群,却把路给堵了,让他们寸步难行。   “绕路。”沈未白当机立断。   三人改变方向。   没走几步,老鬼鼻子吸了吸,神情认真起来。“有杀气。”   “杀气?”如莲脸色骤白,双腿打颤。   老鬼的双眼眯了起来,眼缝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是杀手的味道。”   沈未白心中一沉。   秋狩节的夜市中,有杀手出现,还引起了人群骚乱。   但是,这件事在尹千梧的记忆中,却没有半分。   是她不知道?还是说,前世并未发生如今的场景?   ‘轨迹,开始不同了吗?’沈未白在心中暗道。   “丫头,跟紧我。”老鬼提醒沈未白。   沈未白点头。   她如今在杀手面前,还没有自保的能力,当然要紧跟老鬼。   不仅她如此,如莲也在她的示意下,紧紧跟着。   “哼,也不知道是谁买凶杀人,竟然在秋狩节上动手。”老鬼冷笑了声。   沈未白看了他一眼,“你怎知是有人买凶?”   老鬼笑了,只是笑容有些狰狞。“鬼门的杀手,只会拿钱要命。”   鬼门?   沈未白眸光扫过四周。   场面有些混乱,但她却没有看到杀手的影子。“你怎么知道是鬼门的杀手?”   老鬼大笑,“自然是闻出来的!”   “……”这狗鼻子是怎么养出来的?沈未白看了他一眼,没有在此时与他多谈。   “我们快点。”沈未白皱了皱眉。   老鬼看出她的担忧,笑道:“丫头,你若是担心那小子的安危,大可不必。”   “你什么意思?”沈未白看向他。   老鬼道,“有人暗中一直在保护那小子。”   保护?   沈未白眸光微闪。   想起阿炎之前几历生死,还有今日在西郊马场里发生的事,心中大致有了猜测。   “快,那边……”   突然,沈未白他们面前,出现了一群衣着不凡的人。   他们围在中心的是两个容貌出众的少年,其中一个少年手臂染血,脸色苍白,似乎是受了伤。   这群人直接撞过来,见到沈未白三人也是一愣。   那些持刀大汉,更是警惕的把两个少年围在中间。   “你们什么人!”领头的大汉问。   老鬼冷哼一声,就要出手。   沈未白及时拦住。   这个时候,她并不想节外生枝。   “路人。”沈未白回答完,便带着如莲和老鬼准备离开。   在经过那受伤的少年旁,沈未白又停下,摸出一个瓷瓶扔给他。   “金疮药。”   受伤少年一愣,握紧药瓶,抱拳对沈未白说了句,“谢谢。”   只是,余音未散时,沈未白就带人翩然离开,好似根本没听见。   远离了那群人,老鬼好奇的问,“你这丫头怎么会那么好心,给人金疮药?”   沈未白扫了他一眼,“在你心中,我是坏人?”   “倒也不算坏人,不过却是无利不起早。”老鬼哂笑。   沈未白倒是很满意这个评价,于是大方解释了一句,“只是觉得那两人相貌有点眼熟,顺手结一个善缘罢了。”   这是实话,可是沈未白翻遍尹千梧的记忆,却没有找到完全贴合的人。   就因为如此,她才赠送金疮药试探。   可惜,对方好像也并不认识她。   ……   三人好不容易绕过人群,回到之前分开的地方。   但骚乱似乎就在此处发生,篝火已灭,人群四散,也不见阿炎和伯府家奴的身影。   沈未白眉头皱了起来。   “城楼那边,好像出了事。”老鬼提醒了句。   沈未白道:“走。”   三人又立即赶往城楼,路上也在寻找阿炎等人下落。   到了城楼下,三人才发现不少人都剧集在此,连四城兵马都出动了。   “啊——!”突然,如莲发出一声尖叫。   沈未白顺着她惊恐的眼神望去,就看到城楼上,竟然吊着几具血淋淋的尸体。   “别看。”沈未白步子一移,挡在了如莲前面。   自己则仰头仔细观望那吊在城楼外,随风飘荡的尸体。   城楼上,灯火通明,守城的士兵已经赶过去要把尸体放下来。围观的人群虽然害怕,却也都好奇的看着。   “杀手杀人,怎么会如此?”沈未白有些疑惑。   老鬼嗤笑一声,“自然是雇主所求。”   “散了,散了,无关之人不要在此逗留!”这时,官兵开始驱人。   沈未白三人也跟着人群缓缓向后退。   阿炎并不在这里,沈未白没有在此浪费太多时间,带着二人又在周围找了一圈,最后回到原点。   “阿姐!”   这一次,还未走近,沈未白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一个奶团子也猝不及防的扑入她的怀中。   “阿姐,你终于回来了!”阿炎从沈未白怀中抬起头,眼眶微红,茶色的眼眸里是满满的担心。   沈未白勾唇浅笑,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头。“我没事。”   她眼角余光扫向老鬼之前所在的位置,发现不知何时,这老家伙早已遁走。   “走吧,我们回府。”沈未白牵起阿炎的手,笑着道。 第五十六章 商人命贱? 次日,老鬼熟门熟路的接上沈未白,悄悄溜出了安亭伯府。   驶向城外的马车上,沈未白撩开车帘一角,看向街面。   秋狩节期间上,出了昨夜那样的事,街上却与往常一般无二。   放下车帘,沈未白神色难明。   其实,不光是街上没有异样,就连安亭伯府中,也无人谈论此事。就好像,那吊挂在城墙外的尸体,从未存在过一般。   “老鬼,知道昨夜死的是什么人吗?”沈未白突然问。   老鬼扯扯嘴角,不在意的道:“知道。瑶城中的几个富商。”   沈未白沉默不语。   老鬼饶有兴致的看向她,突然笑了起来。“你是在想,为何昨夜死了人,今日城中却并无动静?”   沈未白点了点头。   老鬼的笑容中多了几分讥笑,“如果昨夜死的人,是城中权贵,甚至皇族,今日咱们就别想出城了。但死的不过是几个最低贱的商人罢了,有谁会在意?”   “低贱的商人?”沈未白口中重复老鬼这句话,语气有些冷。   老鬼不惧她眼中冷意,“是啊。我早就对你说过,士农工商,商籍最低贱。丫头,还想行商吗?”   “为什么不?”沈未白抬眸看向他,神态傲然。   她眼中的光芒,十分耀眼,让老鬼一愣,骤然大笑。   等老鬼笑罢,沈未白才问,“你昨夜提及的鬼门杀手,具体说说。”   老鬼眉梢一挑,眯着眼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小丫头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好奇。”沈未白微微一笑。   老鬼也早就习惯,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才娓娓道来:“之前和你大致说过一些江湖上的势力。但有些魑魅魍魉我也懒得说……这鬼门,就是这些魑魅魍魉中的其中极强的一股势力,以杀人为生,门中全是杀手,高手如云。只要银子给得够,天王老子他们都敢杀。”   “昨夜杀人的,不过是鬼门中初级的游魂,上不了什么台面。”老鬼一脸嫌弃。   “游魂?”沈未白来了些兴趣。   老鬼‘嗯’了一声。“鬼门之中的杀手,经历了严苛训练和选拔,最终能活下来的,会从最低级的杀手游魂做起,之后杀的人越多,等级越高。游魂、幽、魈、鬼四等级,每个级别中,又分为一星、两星、三星。”   “你对鬼门好像很了解。”沈未白在老鬼说完之后突然道。   老鬼也学着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就不理她了。   沈未白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淡定的移开了视线。   直到来到了庄子,老鬼忍不住问沈未白,“丫头,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沈未白微微一笑,说了句,“在想……要做就做龙头企业,要做大做强。”   “啊?”老鬼愕然。   为什么他听不懂这丫头的话?   直到两年后,老鬼才明白,沈未白这话真正的含义。   ……   老鬼说,公输诚和裘老,都已经来到了庄子。   沈未白却不着急去见他们,而是先去看了看庄子里新设的书阁。   又到操场上去转了一圈,看了眼那二十八人的训练情况。   之后,她又帮老鬼治疗了一回,在老鬼忍受着蒸煮之苦时,她安然的坐在自己房中的软塌上,手里翻着公输诚那本祖传的机关术手札。   大致翻了一遍后,沈未白心中惊叹不已。   公输氏的机关术原理和现代的机械原理,物理学,有着极高的相似,却又更符合时代特征。   而且,在公输氏的手札里,机关术不止是用于机关、阵法上,还可以运用在武器上。   简单比喻就是,现代的手枪,大炮在公输氏眼中,都是属于精密的机关。   除此之外,公输氏的机关术还提及阴阳五行之说,有一种玄乎其玄的感觉。   如果不是手札里说的机械原理符合沈未白的认知,她都以为自己是在看修仙故事里,作者杜撰出来的伪知识。   脚步声由远至近,沈未白合上手札,抬头看向来人。   进来的是裘老和公输诚。   裘老的脸色虽不太好,但精神却比之前好太多。   沈未白起身,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走到裘老面前递给他。   裘老疑惑的看过来。   沈未白笑道:“这是给裘老准备的礼物,算是欢迎裘老的加入。”   裘老迟疑了一下,才接过来。   打开一看,是一些手稿。   扫了一眼后,裘老不在意的神情突然变了,眼底迸发出骇人的精光,整个人都焕发了活力。“你从何处得到这些?”   沈未白丝毫不惊讶裘老的反应,也不回答他的问题。“裘老喜欢就好,这些您先慢慢研究。”   裘老深呼吸了几下,才安耐住自己激动的神情。   他深深看了沈未白一眼,抬手抱拳,小心翼翼的将那些图纸护住。   沈未白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道:“裘老可以先去忙。”   裘老心中顿时一喜,转身匆匆离去。   沈未白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一直噙笑。   “公子。”公输诚喊了一声。   沈未白转眸看向他,并未解释自己的身份。她将手札还给他,“里面的东西,你看过了吗?”   公输诚摇头,“并无。”   沈未白扬了扬下颌,“那就看看吧。”   公输诚无比恭敬的道:“是。”   只是,在他准备翻开手札的时候,沈未白的手指却落在上面,轻敲了两下。“我给你一月时间,按照这书中内容,做出你能做的东西给我。”   公输诚一听,顿时明白这是‘小公子’对他的考核,立即欣喜的答应下来,“公输诚定不辱命!”   沈未白满意的笑了。   接着,她视线轻移,落在了公输诚腰腹的位置。   那直白的眸光,看得公输诚一个大小伙面上涩然。   “那就,拆线吧。”沈未白冲他微微一笑。   明明那笑容明媚温和,但公输诚却突然感到头皮一凉,不知怎的,已经好得差不多的伤口,竟然开始隐隐作痛。   ……   把该处理的事处理完,沈未白便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次洗髓。   洗髓的过程有些漫长,也并无第一次那般痛楚,无聊之下,沈未白便坐在浴桶中,开始修炼《九玄神功》的心法。   却不想,原本听话的那一丝气息,居然在体内开始暴躁起来…… 第五十七章 上一个文明所留? (划重点) “丫头?”结束这次治疗的老鬼,神清气爽的来到沈未白门前。   拍了门,喊了人,却不见里面回应。   突然,老鬼的鼻子微动,飘入鼻中的血腥气,让他眸光倏地一厉,一掌拍开房门冲了进去。   一眼,就看到了扑倒在床上,一身是血的沈未白。   “丫头!”老鬼身影一闪,出现在沈未白面前。   “别吵。”   本以为吐血昏迷的人,却闭着眼皱了皱眉,低声警告。   “……”老鬼默默收回想要探鼻息的手,人也放松下来。“你没死?”   “你放心,你死了我都死不了。”沈未白有气无力的怼了回去,双手用力,将自己撑起来。   老鬼见她虚弱的样子,收敛调侃的心思,“你这是怎么回事?”   “阴沟里翻了船。”沈未白斜眼扫他,自嘲的笑了笑。“让人换桶水,我要清洗一下。”   老鬼打量了她一眼,点头道:“也是该清洗一下。”   ……   一炷香后,沈未白再出现在老鬼面前,已经恢复了白衣翩然的小公子模样。   而且……气色好极了!   老鬼好奇的凑近,围着她转圈打量。“你似乎比之前更好看了?”   “眼神不错。”沈未白并无半点骄傲。   她走到椅子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刚才是怎么回事?”老鬼无视了她的坦荡,凑到她面前问。   沈未白眸色顿时明暗交错,沉默了一下才放下茶杯,将自己的手腕翻出,示意老鬼搭脉。   老鬼疑惑的将指腹落在她的脉门上,没一会,他就陡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则依旧平静。   老鬼皱了皱眉,又重新把脉,甚至还将自己的内劲,输入了沈未白的脉门之中。   当内劲如石沉大海般消失后,老鬼眼底迸发出灼热的光芒,“你炼成了?!”   “正确来说,应该是入了门,可窥径。”沈未白淡淡的收回手,整理着袖口。   老鬼震撼的点着头,似乎还未从这个消息中醒过来。   沈未白却比他冷静很多。   她眸光灼灼的盯着老鬼,“老鬼,你老实告诉我,这《九玄神功》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鬼蓦然抬头,死死盯着她,“你先告诉我,你是如何突破的?”   一老一小,就这样对视了片刻。   沈未白率先放松下来,靠着椅背缓缓的道:“我在洗髓时,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便运行了《九玄神功》中的心法,之后便觉得体内真气凝实,不受控的冲击经脉和大穴。”   老鬼点了点头,“你的经络确实都被拓宽了,也更加坚韧,我的内劲居然也无法伤到。”   沈未白对此并不惊讶。   她虚弹了一下衣衫,突然问道:“老鬼,你听说过修仙者吗?”   “修仙?”老鬼愣住。   沈未白继续道:“你告诉我《九玄神功》是至高武林秘籍。但我怎么觉得,它更像是修仙褪凡的功法?”   说完,她眼神凌厉的盯着老鬼,“老鬼,关于《九玄神功》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   她那眼神,宛若要吃了人般。   老鬼却无半点心虚,在她旁边坐下后,缓缓道出:“我也不是故意瞒你,只是我认为那不过是一个传说罢了。”   传说?   沈未白眸色晦暗难明。   她清洗过后,就发现自己的容貌、气质比之前更出众,就连头脑都变得更加清醒、冷静。   回想刚刚经历的一切,沈未白总是觉得和那些修仙玄幻小说里,写的服用了什么天地造化,洗髓伐毛的宝贝很像。   正常的武功秘籍,又怎么会起到这种效果?   不仅能变美,还能排出体内杂质。   “前朝有一座地宫的事,你是知道的。”老鬼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颔首。   她还知道,那座地宫里有着前朝一半的财富。   可是,这和《九玄神功》有什么关系?   “前朝的君主,十分相信青帝的传说。尤其是那位建造了地宫的皇帝,终其一生都在追求和模仿青帝。他耗尽天下之力,也要证明青帝的存在。”   “等等。”沈未白打断老鬼的话。“青帝又是哪位?”   老鬼颇为鄙视的看了她一眼,“那是一个传说中的存在,也是传说中最后一个登仙人。传说中,青帝飞升时,留下一个衣冠冢。前朝的地宫,就是模仿青帝衣冠冢而造。”   沈未白听得皱眉。   怎么变成了神话故事?   自古君王求长生,这一点她是理解的。   但那前朝的皇帝,是不是太疯魔了?   仙人?呵!   沈未白刚想嘲笑两句,突然一想到自己穿越而来的事,心中一凛。   ‘且听听看。’沈未白眸光晦暗。   “据说,青帝还留下了修行之法。不过,千年岁月,这修行之法残缺不少,前朝皇帝不知花了多少精力,才将其尽可能的补全。御笔题字为《九玄神功》。传说《九玄神功》分为上下卷,上卷只能女子修炼,下卷则为男子修炼。”   “你给我的是上卷?”沈未白眸色阴晴不定。   老鬼得意的点头,“不错!《九玄神功》对修炼之人的选择极其挑剔,据我所知,无人能炼成。随着前朝覆灭,上下卷也散落一方。我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个天赋,被《九玄神功》给认可了。”   见沈未白脸色不佳,老鬼讪讪的解释,“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些毕竟是传说罢了。现在哪有什么仙人?据我看,这《九玄神功》就是一本绝妙高深的武道秘籍罢了,你不用担心太多。”   担不担心,现在也已经练了。   沈未白没有在此纠结多少,也对所谓的传说不是很在意。她最关注的一点是,“你是怎么得到上卷的?”   老鬼一怔,嬉笑起来。“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沈未白见他不肯说,也没有再继续问。   只是回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上问,“老鬼,你说真的有修真文明吗?”   “啊?文明?”老鬼显然不太理解沈未白的用词。   沈未白道,“就是你说的那些传说。”   老鬼不在意的笑了笑。“谁知道呢?既然是传说,那都是无法证实的事。《九玄神功》你也看了,里面有那些飞天遁地,日行千里之术吗?”   沈未白缓缓摇头。   老鬼又笑道:“前朝的皇帝老儿,找了那么久,不一样没有找到传说中的青帝墓吗?”   ------题外话------   今天有两更! 第五十八章 沈未白! (打赏加更) “前朝的皇帝老儿,找了那么久,不一样没有找到传说中的青帝墓吗?”老鬼戏谑而笑。   沈未白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老鬼或许不在乎,但她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一个现代灵魂,都能穿越过来。安亭伯府里还藏着一个重生的,就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仙人,这片土地上,曾经真的出现过修真文明,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仙人……’沈未白神色未明。   “丫头,你在想什么?不会是被吓着了吧?”老鬼伸手在沈未白眼前晃了晃。   沈未白眨了眨眼,收回飘远的思绪。云淡风轻的推开老鬼的手,“没事。”   “对了,老鬼,我要你去弄一批户籍证明。”沈未白提及正事。   “户籍证明?”老鬼一愣。这丫头的话题转得挺快!   沈未白点头,“他们二十八人的。”   “他们?”老鬼更惊讶的。“他们都是你的奴仆,需要什么户籍证明?”   沈未白缓缓摇头。“我需要的不是奴仆。”   “那需要什么?”老鬼好奇的问。   “忠心的属下。”沈未白说着,站了起来,迈步朝窗边走去。   老鬼盯着她瘦小的背影,有些晃神。   “最重要的是,在这么多户籍中,加塞一个人应该不难吧?”沈未白突然回眸看向老鬼。   老鬼回过神,脱口而出问道:“加谁?”   “沈未白。”穿着男装的女童,将这三个字,说得格外清晰明确。   ……   回安亭伯府的路上,老鬼都在想‘沈未白’是谁。   可是,身边的女孩半点没有解释的意思。   “到了。”将人送回安亭伯府,老鬼便准备离开。   沈未白叫住他,“老鬼,户籍的事,慢一点没关系。但务必稳妥,可靠。记住,我要查有此人!”   她眸光闪烁,浮现出慑人光芒。   老鬼心中明白,她是要那个凭空多出来的‘沈未白’,来历可查,行踪明了,身家清白。   “知道了,知道了。”老鬼不耐烦的甩了甩手。   沈未白微微一笑,转身进了予怀院的偏厢房。   房中,如莲一直老实的守着。   见到自家主子出现,才松了口气。   “小姐,奴婢伺候您更衣。”如莲连忙把之前换下的衣裳递过来。   沈未白点了点头,同时松掉腰带脱衣。   “咦?小姐……”突然,如莲惊呼了一声。   沈未白动作未停,随意的问,“怎么了?”   如莲涩然了一下,摇摇头,小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小姐今日格外的漂亮。”   沈未白动作一顿,她并未因为如莲的话而开心,反而目露沉思。   “小姐?”如莲见她愣住,有些不知所措。   沈未白抬眸看她:“如莲你身上可带有辰粉?”   “啊?”如莲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弄懵了。但还是老老实实的从自己身上的荷包里,取出一小块铅粉。   “小姐,奴婢用不起辰粉,只有铅粉。”   “没事。”沈未白不在意的接过,走到铜镜前,用手指沾了点铅粉,往自己脸上扑。   如莲的肤色比她略黑,所用的铅粉也是劣质的品质。   用在脸上后,不一会铜镜中就出现了一张气色黯淡的脸。   五官依然精致,却不再如之前那般令人惊艳。   目睹了这一切的如莲,眼中满是惊诧之色。   沈未白将铅粉还给如莲,神态自若的吩咐震惊的小丫头,“换衣服吧。”   ……   沈未白换好衣裳,带着如莲刚走出偏房,就听到从前厅传来的争执之声。   “伯爷,请自重。”   “柳先生,本伯爷早就说了,只要你肯委身于我,你从此就是这府中的女主人,珍馐美味,锦衣华服,从此要多少有多少,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无视我一番好意呢?”   沈未白眸光轻闪了一下。   如莲小声惊呼,“是伯爷和柳先生!”   沈未白给了她一个眼神,如莲意会,仰起脖子就喊:“柳先生,我家小姐有一题不明,特来找您解惑。”   这声音一出,厅中的谈话声,瞬间消失。   沈未白给了如莲一个赞赏的眼神,带着她大大方方的走进前厅。   ……   厅中,只有柳茹和尹胜两人。   伺候的仆人,也不知被尹胜使唤到哪去了。   两人的距离相隔甚远,尹胜坐着,柳茹站着。   沈未白的视线,最先落在柳茹身上,此时她神情还有未收敛干净的冷峭,倒是让她有一种孤峰雪莲的味道。   而尹胜,那势在必得的眼神更加的赤裸裸。   至于尹千梧的出现,连一个眼神也舍不得给。   “父亲也在?”沈未白对尹胜微微一笑。   尹胜念念不舍的收回眼神,没好气的‘嗯’了一声,便自顾喝茶,没有要走的意思。   柳茹眸光隐晦的与沈未白轻碰了一下。“今日所学,大小姐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是有一题。”沈未白道。   柳茹微笑颔首,转身对尹胜又收敛笑容,冷若冰霜的道:“伯爷请回。若是耽搁了大小姐的课业,老夫人那里,柳茹也难以交代。”   知道搬出万氏,看来柳茹很清楚尹胜的七寸在哪。   沈未白眼中划过欣赏之意,在尹胜变脸时开口,“父亲来找柳先生有事吗?”   “……”尹胜对上女儿那黑白分明的凤眸,将心中的不甘压下,起身道:“没事。为父只是刚好路过,便向柳先生打听一下你们的课业如何。”   “有劳父亲关心了。千梧之前身体不适,落下了许多课业。幸得柳先生每日帮我补课,才没有落下两位妹妹太多。”沈未白‘恭敬’的道。   尹胜一听,神色变了变,“如此,你便好好跟柳先生学吧,莫要辜负了你祖母对你的期望。”   说完,他甩了甩袖,离开了予怀院。   他一走,柳茹心中紧绷的弦才松了下来。“多谢大小姐刚才替柳茹解围。”   沈未白不受她的礼,侧身道:“柳先生客气了,这本就是你我说好之事。”她看了看尹胜离开的方向,对柳茹一笑,“这样也好,接下来一段日子,他应该都不会再敢来骚扰先生。”   柳茹有些惊讶的看着不大的女孩,从她的语气中,似乎透露出与尹胜的陌生,半点没有为儿女的恭敬。 第五十九章 真是悔不当初! “先生今后有何打算?”沈未白突然问。   柳茹一愣,旋即笑了起来。“我与安亭伯府有一年之约,无论今后如何,都想要遵守承诺。”   沈未白浅笑颔首,带着如莲离开了予怀院。   目送女孩离开的背影,柳茹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女孩的那句询问,并不简单!   ……   景泰六年,深秋时节。   在尹千梧前世的记忆中,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皇宫里传来了话。   太后召见!   通往大卫皇宫的笔直大道上,一辆挂着安亭伯府徽章的马车,正在缓缓而行。   马车中,万氏带着尹家三姐妹,奉太后懿旨进宫。   小韩氏是继室,身上并没有诰命,自然没有进宫资格。   其他妾室就更不用说了。   “你们三人都是头一回进宫,记住莫要东张西望,平日里交给你们的规矩,都要牢记在心,莫要丢了我们安亭伯府的脸面。还有,见到宫中的贵人们,也要矜持克制,端庄大方……”   马车中,万氏一路上都在叮嘱三女。   沈未白被她带在身边,她的手一直被万氏握着,看上去是一幅祖慈孙孝的画面。   尹千暇和尹千雪则坐在左右。   沈未白视线不经意的扫过尹千暇。   这段时间,她倒是安静了不少,看来是学聪明了。   不过,前世进宫可没有尹千暇什么事。   “千梧。”万氏的声音,在沈未白耳边响起。   她转眸看向身边刻意打扮,穿着诰命服的老人,眸色平静,内敛。   万氏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是大姐,进宫之后,你要替祖母照看着两位妹妹,莫让她们闯出什么祸来。”   “是,祖母。”沈未白淡淡一笑。‘万氏这是要让我踩着两个庶妹,表现自己啊!只可惜,真正的皇后命是尹千雪。’   “你们两个,也要听大姐姐的话,知道么?”看向另两人时,万氏的神情又严厉起来。   沈未白不动声色的扫过尹千暇和尹千雪此时的表情。   果不其然,尹千雪神态自然,而尹千暇虽然也一副乖巧的样子,但脸上还是隐隐有不甘之色。   万氏满意的点头,“这才是祖母的好孙女。你们记住,你们身上承载着安亭伯府的荣耀,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出有辱安亭伯府的事。”   “谨遵祖母教诲。”   沈未白随波逐流的与尹千暇和尹千雪一同答道。   ……   安亭伯府的马车入了宫门后,太后身边的内侍早早等候着,领着万氏及尹家三姐妹去了太后居住的宫中。   刚踏入大殿,沈未白就感觉到从大殿四周,齐刷刷投来的眸光。   她不经意的抬眸一扫……   嚯!好家伙,皇家这是全员出动了吗?   沈未白微微蹙眉,收敛眸光,心中暗道:‘尹千梧的记忆中,那一次进宫,可并无这么大的阵势。’   尹千梧原来的记忆里,这一次的太后召见,万氏带着她和尹千雪进宫,见到的也只有太后、皇后、以及郑贵妃三人。   但今日……   沈未白眼角余光扫过身边的尹千暇,将她压抑着激动的样子看在眼里。   “先……皇上,长公主居然都到了……”尹千暇低声呢喃的声音,一字不漏的进入了沈未白的耳中。   洗髓成功之后,她的五感要比以往强上许多。   “安亭伯府万氏……”   万氏心中也暗暗吃惊,但还是老练的带着三姐妹行了礼。   “免礼,赐座。”高居首位的鸿明帝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浑厚,听上去中气十足。   沈未白有些好奇的想去看看古代的帝王,虽说尹千梧的记忆有,可别人的记忆和自己亲眼所见,那是两回事。   所以,入座之后,她就眸光坦然的看向了至高处的那一抹明黄。   鸿明帝显然也感受到了她的眸光,却并未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个平易近人的笑容。   沈未白没有因为这个笑容,而惊慌失措,回以笑容后,她眸光清扫,看向其他人。   突然,她眸光一缩,压下心中惊讶。   大殿之上,除了皇家的几位权贵至尊之外,还有好几个孩子。   刚才沈未白并未注意他们,只知道出现在这里肯定是皇家的子嗣。但现在,她却看到了其中两张熟悉的面孔。   也就是在这时,她才猛然醒悟,为什么当时她会觉得那两小孩眼熟。   沈未白在看他们的时候,那群孩子也在好奇的打量他们三姐妹。   其中两人看向沈未白的眸光明显不同,尤其是其中一个如玉少年,青涩稚嫩的脸上遮掩不住惊喜。   “……都变了!”沈未白眸光晦暗。   尹千梧的记忆中,第一次与太子、辰王相见,是在四年后,也就是景泰十年的花朝会上。   那一年,她十三岁,太子十八,辰王十六。   已经长成翩翩少女的尹千梧,不仅美貌闻名瑶城,琴艺更是无双,一见之下,就让太子、辰王倾心。   只是,后来尹千梧为了那句预言,选择了太子,而放弃了辰王。   最后嫁给辰王的是尹千雪,而尹千梧在没有作死之前,一直都是辰王心中的白月光。   可惜,尹千梧不断作死之后,这个白月光就变成了白癜风。   尹千雪是真命皇后,最后登上皇位的自然是辰王。   尹千梧输得一败涂地,又不甘心的想要去勾引辰王,陷害尹千雪,最后死于后者之手。   前世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沈未白脑海里闪过。   她垂眸,心中暗恼,‘早知道是他们,那夜就不应该多事!’她怎么就没认出来,那两个人是幼年的辰王和太子?   明明是不愿和这些人扯上半点关系,她却好死不死的送了辰王一瓶金疮药。   ‘唉!怪只怪,尹千梧并未见过两人幼年的时候,导致我一时之间没有将其联系起来。’尹千梧在心中哀叹。   “皇帝在看什么?”太后侧目看向鸿明帝。   沈未白自个思绪翻涌,悔不当初。   但实际上,时间只过了一瞬间。   鸿明帝的视线从沈未白身上移开,回答太后的话,“母后,这尹家嫡女不错。” 第六十章 太子与辰王 “哦?”太后饶有兴致的等待下文。   鸿明帝很是欣赏的道:“胆识不错。”   太后笑了,“如此稚龄,便敢杀疯马,胆识怎会差?”   鸿明帝笑而不语。   很快,母子二人结束了简短的对话。   鸿明帝不再开口,而万氏则在恭恭敬敬的回答太后的问话。   沈未白听了几句,就没兴趣了,再看尹千暇和尹千雪,两人都格外安静,乖巧。   尤其是尹千暇,坐姿神态,挑不出一丝错。   “母后,陛下。这些孩子们拘着也难受,不如让他们出去玩吧。”皇后突然开口。   鸿明帝自然不会否决这个提议。   临走时,万氏给了沈未白一个眼神,似乎是让她看好两个妹妹,也看好自己。   沈未白还需要在安亭伯府住上很长一段时间,自然不会去做有损自己利益的事,当然会尽可能配合,拉拢万氏。   “祖母放心。”沈未白微微一笑,给予保证。   万氏满意的颔首。   ……   御花园内,一群宫女内侍,伺候着一群尊贵的小主子,浩浩荡荡而来。   一路上,沈未白都在思考着记忆中有关于太子和辰王的资料。   太子是皇后殷氏所生,鸿明帝取名为瑾瑜,姬瑾瑜。   握瑾怀瑜,寓意拥有美好品德。   这其中,蕴藏了鸿明帝对太子的期望。   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事,姬瑾瑜也的确有可能成为明君。   只可惜,姬瑾瑜在变故之后,性情大变,最终错失了九五之位。   而辰王姬云廷,他的母妃是甘氏,曾经深受鸿明帝的宠爱。   姬云廷在七岁之前,也很得鸿明帝的喜欢,甚至还传出了‘换太子’的传闻。   后来,甘氏遭到陷害,被鸿明帝赐死。   她一死,不仅姬云廷在宫中地位一落千丈,甘家也被一撸到底,从云层跌入尘埃。   之后,姬云廷被养在皇后身边。   沈未白没有忘记一点,姬云廷的母亲甘氏,出自前大将军府,甘家世代从军,也是卫国开国功臣,甘老令公是一代名将,膝下两个儿子,被称为鹰将,虎将。   唯一的女儿,就是姬云廷的母亲。   甘家因为牵连而落没,但在军中的底蕴还是有的。   可以说,如果姬云廷没有得到甘家的全力相助,也不可能轻易夺取皇位。   还有就是,沈未白记得,尹千梧的记忆中,有一段姬云廷向郑贵妃复仇的记忆。   因为,陷害甘氏的人,正是郑贵妃。   姬云廷的报复,犹如雷霆,牵扯很大。   尹千梧想不知道都难。   大致就是,因为甘氏受到鸿明帝的宠爱,当时的郑贵妃心中嫉妒。   正好她所生的二皇子,因为体弱,被太医诊断活不过七岁。   郑贵妃便一狠心,利用自己儿子的命,去陷害甘氏。   用郑氏的话说就是,既然都要死,为何不死得有价值一些?替自己的母亲扫平障碍,也不枉来人间走一趟。   皇子之死,让鸿明帝动怒,赐死甘氏,也祸连甘家一门。   沈未白却觉得想,‘世上,最难琢磨的就是帝王心。能坐在一国之君的位子上,又有谁是单纯的?郑氏的陷害是真,但其中谁又能说清楚,有没有鸿明帝的顺水推舟?对甘氏的宠爱,是出自于忌惮甘家的兵权?还是出自真心?’   反正,最后这场戏,最大的赢家是鸿明帝。   通过甘氏,他收回了甘家的兵权,除去了卧榻之下的猛虎。   沈未白在心中喟叹。   在这一寸天地你争我夺,明枪暗箭,她宁可海阔天空,笑傲江湖。   “千梧妹妹,我们又见面了。”面如冠玉的姬瑾瑜突然出现在沈未白面前,打断了她的思绪。   “千梧妹妹,多谢你的金疮药。”在他身边,站着的是分毫不输的姬云廷。   “……”尹千梧前世中,两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沈未白心情顿时复杂。   这两人,一个是尹千梧前世的丈夫,一个是她后来妄图勾引的人。   想想这些关系,沈未白的视线就默默朝姬瑾瑜头上飘去,总觉得那有点……绿。   “太子殿下,辰王殿下。”沈未白眸光收敛轻垂。   “这里又没有长辈,你不必拘谨。”姬瑾瑜神情温和。   沈未白眸光闪动了一下,转身把尹千暇和尹千雪拉过来。   “见过太子,辰王。”尹千暇有些迫不及待,之前看到太子和辰王主动和尹千梧说话,她心中还有些嫉妒。   尹千雪跟着乖巧的行礼。   “两位妹妹都不必客气。”姬瑾瑜再次开口时,比起之前要多了几分太子尊贵。   “我也给你们介绍一下吧。”姬云廷招手叫来其他几个孩子。   刚从在大殿中,除了姬瑾瑜和姬云廷之外,还有两男两女,年龄都比姬瑾瑜小。   “这两位是姑姑的子女,表弟卓云奚,表妹卓云染,他们是龙凤胎。这位是四弟皓轩,五妹落玉。”姬云廷一一介绍了一遍。   这些人名,在沈未白脑海中一闪而过,都浮现出模糊的身影,只不过,那些身影都是他们成年之后的样子。   随之浮现的,还有一些这些人前世的一些际遇,纠葛。   沈未白赶紧打住,这些人以后怎么样都与她没有关系,她总归是要走的。   ……   一帮小孩,认识之后,气氛就没有那么生疏了。   “喂,你们就是尹家的女儿?那个预言是真的吗?不会是你们想要嫁入皇室,所以故意编出来的吧?”姬皓轩突来的一句话,让四周安静下来。   “皓轩不得胡言!”姬瑾瑜皱眉,警告了一句。   姬皓轩却莽声莽气的顶撞,“我才没有胡说!”   “皓轩!”姬云廷见太子脸色微沉,忙出声阻止。   姬皓轩却厌恶的道:“你闭嘴!你娘那个贱女人害死了我哥,你怎么不跟她一起死?”   姬云廷脸色倏地变了。   “放肆!”姬瑾瑜怒斥。“岂有此理,身为皇子,你学的宫规礼仪都到哪去了?”   “太子哥哥好凶……”落玉公主嘀咕了一句。   卓家兄妹二人,也沉默不语,不干涉皇家之事。   “太子哥就知道偏袒他!”姬皓轩不满的大吼。   这突来的争吵,让想要刷存在感的尹千暇暗自着急,尹千雪则害怕的缩在沈未白身后。   “……”眼前混乱的一幕,让沈未白突然间有些思念家里那个乖萌的奶包子。 第六十一章 想低调怎么那么难?(有加更) 姬瑾瑜面色不佳。“来人,把庸王殿下送回宫!”   “是,太子殿下。”   “我不走!”   太子发话,宫婢内侍,就赶紧把骂骂咧咧的姬皓轩带走了。   姬瑾瑜看向姬云廷,安慰道:“三皇弟,皓轩他不懂事,你不要和他计较。”   姬云廷摇头,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一团乱麻。’沈未白心中吐槽了句。   这皇家的生活,真是谁喜欢,就让谁去过好了。   如今,她只想赶紧的离开这让人压抑的皇宫!   “千梧妹妹……”   “太子殿下。”匆匆赶来的内侍,打断了姬瑾瑜刚起的话。   来人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后,就对沈未白恭敬的道:“尹大小姐,请随奴婢来。”   姬瑾瑜主动的道:“千梧妹妹不用担心,安心去就是。”   “……”沈未白半点不担心好不好?   这个内侍一出现,她就已经认出是之前站在皇后身后的那位。   沈未白心中微动,微笑道:“既如此,那我两位妹妹,就有劳太子和辰王照顾一下了。”   说完,她饱有深意的看了尹千暇一眼,让后者心中一跳,莫名害怕。   为什么她觉得尹千梧的眼神中,有一种‘我已经给你机会了,好好把握’的感觉?   ‘不会的吧。’尹千暇突然有些心慌。   “大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吧。”尹千雪迎上来,语气有些担心。   不等沈未白说话,那内侍就开口道:“尹三小姐还是留在此地吧。”   沈未白拍了拍尹千雪的头,“没事,你乖乖在这等我,若是累了,就让辰王殿下带你去找祖母。”   交代完后,沈未白才跟着内侍离去。   她走了,却让尹千暇心中忐忑起来。   之前,尹千梧的变化,让她担心尹千梧是不是和她一样,回到了从前。   可如果真是这样,尹千梧怎么还会把尹千雪推给辰王?   ‘不!她绝不可能有如此好运!尹家的凤凰是我,我才会有此奇遇,尹千梧根本什么都不是!’尹千暇在慌乱之后,突然心定下来。   ……   沈未白被内侍带到了另一座宫殿之中。   去的不是正殿,而是偏殿。   在这里,她果然见到了皇后。   皇后怀中,还抱着一个两岁左右,长得粉雕玉琢的女孩。旁边侧位坐着的是容景长公主。   两位皇族贵妇,沈未白没有多看,倒是对那抱在怀中的女娃,多打量了几分。   孩子的气色透着一种病态的虚弱,气息孱弱。   沈未白在尹千梧的记忆找了找,就对上了这个孩子的身份。   皇后殷氏育有一子一女,在太子十二岁那年,生下嫡公主晗月。   只是,晗月公主从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在尹千梧的记忆中,她与太子大婚那年冬季,八岁的晗月公主就病逝了。   也是因为晗月公主的病逝,对鸿明帝的打击颇大,导致身体不如以往。   ‘看来,这个女孩就是晗月公主了。’沈未白在心中道。   “孩子来,走近些。”皇后对沈未白和蔼的笑着。   容景长公主也是嘴角含笑,神情温柔。   沈未白想了想,朝前走了几步,一直到台阶前,才停下。   皇后打量的眸光并未掩饰,沈未白感觉到她的眸光在自己身上来回了几趟。   “不错。”皇后打量完后,才转眸看向容景长公主点头。   容景长公主笑得更明显。她饶有兴致的看向沈未白,“千梧,你就不担心,我们把你叫到这是为了什么吗?”   沈未白缓缓摇头。“心若坦荡,又何惧?”   高坐上的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不用怕。本宫叫你过来,不过就是随意聊聊罢了。”皇后笑道。   随意聊聊?   沈未白心中明白得很,这‘聊聊’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果然,皇后和长公主轮流问话,问的都是她在安亭伯府中的生活,偶尔夹杂了一些书籍上的内容。   沈未白把能回答的回答了,一些超纲的内容,则低调的保持沉默。   同时,她心中也在奇怪。   这一次,皇家对她的兴趣,明显大了许多。   而这个改变,她并不认为是她多事给了辰王一瓶金疮药的缘故。   ‘是什么导致了皇家的态度改变?’应付皇后和容景长公主的时候,沈未白不忘在心中嘀咕。   ……   “咳咳咳……”   突然,从皇后怀中响起了剧烈的咳嗽声。   “月儿!”皇后脸色一变,顿时惊慌起来。   容景长公主也是立即起身,神情肃穆的吩咐,“来人,快去传太医!”   “月儿,你不要吓母后。”   台阶高位之上,陷入了一片混乱。   体弱的小公主,突然急促的咳嗽,让所有人都慌了起来。   那咳嗽声十分吓人,听上去,就好像会随时咳断气一般。   被人遗忘的沈未白站在原地,眉头轻蹙。   虽然,按照尹千梧的记忆,晗月公主不会死在今日。   虽然,她不在乎什么医者仁心,但也不代表她能看着一个两岁的小孩,在她面前痛苦挣扎。   ‘他们已经去叫了太医。’沈未白捏了捏手,在心中对自己说。   然而,就在她刚止住自己想迈出去的步子时,就听到皇后发出凄厉的叫声,“月儿——!”   沈未白抬眸,透过围住人群的缝隙,看到了晗月公主那张苍白得透明,浮现出痛苦的小脸。   她紧闭双眼,显然是昏厥了过去。   这一幕,让沈未白瞳孔紧紧一缩,放下心中顾虑,两步跳上台阶,拉开围住的宫婢,用与年龄不符的语气呵斥,“都散开,全围在这,是怕公主不够难受吗?”   她声音稚嫩,但语气却透着冷厉。   一时间,围上去帮倒忙的宫婢们,就自动散开,将中间那对母女露了出来。   容景长公主有些惊讶的看向她。   沈未白却神情肃穆的对皇后道:“殿下,您若再这般紧楼公主,恐怕她就等不到太医来了。”   皇后惊恐得双手一松,晗月小小的身体直接滑落下来,被沈未白眼疾手快的抱住。   直到她快速的敲击了晗月身上几个穴位后,皇后才回过神来,厉声质问,“你做什么?” 第六十二章 能屈能伸沈未白 (潇湘书评达标加更) “你做什么?”   沈未白的举动,让皇后脸上布满了戾气。   “母后……”然而,一道虚弱的呼唤,又让皇后瞬间清醒过来。   “月儿!”皇后眼中戾气散去,眼中是浓浓的后怕。   两岁的孩子,被沈未白抱在怀中,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依赖的看向自己母亲。   皇后想要伸手去抱,又忐忑不安的看向沈未白。   明明这也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她却突然对她充满了信任。   “公主患有哮喘之疾,心脉又比常人要弱。我刚刚只是用点穴之法,暂时让她有所缓解。此时公主需要静养,还请殿下把公主抱回寝宫,等太医诊治。”既然低调不了,沈未白也就顺其自然了。   皇后连连点头。   甚至,她已经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沈未白会知道晗月公主的病情。   但是,皇后忘记了,站在一旁的容景长公主,却看向了沈未白。   ……   一群人,护着小公主浩浩荡荡离去。   片刻,宫殿里,就只剩下容景长公主和沈未白二人,以及远处候命的宫婢。   容景长公主走向沈未白,伸手帮她整理微乱的发髻。“千梧懂得医术?”   “略懂一二。”沈未白直视她的双眼。   容景眼中,并没有压迫人的气势,反而让人如沐春风。“哦?尹家还让你们学医?”   沈未白道:“非也。千梧不过是闲来无聊之时,多看了几本医书罢了。”   “只看了几本医书,千梧就能把小公主的病情说得丝毫不差?”容景笑容不变。   ‘皇家的人,果然难缠。’沈未白在心中腹诽了句。   她没有在容景长公主的注视下,流露出惊慌之色。“不过是书中凑巧有提及小公主发病时症状类似的案例罢了。”   “那书中可有提及,小公主的病可有得根治?”容景长公主又问。   沈未白眸色微沉,旋即坦然的道:“这我得回去好好翻翻书了。”   容景长公主收回手,向后退了一步,笑道:“那千梧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翻翻书。若找到了治病良方,千梧就是大功一件。”   沈未白一笑,“长公主殿下的话,让千梧惶恐。”   容景笑了起来,“别怕,你尽力就好。”   “好。”沈未白点了点头。   ……   这还是沈未白穿越以来,第一次与人交锋时,出现被动的情况。   容景长公主,这个女人看似弱不禁风,却有着极高的智慧。   虽然说,这是她冒然救人,主动留出了破绽,但能被对方抓住,且连番试探,也说明了容景长公主这个人的能力。   走出宫殿,沈未白突然无声笑了起来。   和聪慧的人交锋,才更有意思。   ……   回到安亭伯府,万氏把她们三人叫到跟前,又详细问了一遍,她们在宫中的经历。   沈未白隐去了一些不该说的之后,就回了雒栖院。   皇家这一次,只是亲眼见一下预言中的人,不会马上指婚。   前世,一直到尹千梧满十六岁的时候,鸿明帝才下旨赐婚。   “我还有时间。”   站在雒栖院中,沈未白抬头看向被院墙围住的方寸天空,在心中对自己道。   是夜,老鬼来见沈未白。   “嗯,你这洗髓成功之后,修行速度要比之前快许多。”   等沈未白退出行功之后,老鬼才点头道。   沈未白问他,“我什么时候可以学招式?”   老鬼沉吟了片刻,“明晚。”   沈未白眸光一亮。   “《九玄神功》中主要都是针对内劲的修炼,对于招式并未多做描述。曾经有高手研究过后说,《九玄神功》之所以没有配以专门的招式,是因为它的内劲可以适应天下所有武功。”老鬼对沈未白解释。   “真的?”沈未白有些狐疑的看向他。   老鬼尴尬的轻咳了两声,“你也知道,之前没有人能学它,所以真假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那些高手这么说,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明晚我就先教你轻功,起码打不过还能逃。”   “……”沈未白沉默了一下,对他比出大拇指,“好志气。”   接着,沈未白又问了老鬼一些庄子里的情况。   老鬼一边白眼,一边如数回答。最后,还吐槽了句,“你是拿我当管家了?”   沈未白情真意切的道:“我当你是可信赖的人。”   “……”老鬼心中顿时舒服了不少,小丫头真诚的眼睛,甚至让他有些感动。   连心底冒出来的一丝不对劲,也给忽略了。   “对了,老鬼你知道容景长公主吗?”沈未白想起白天在皇宫里的事。   哪知,老鬼的回答却引起了她的兴趣。   “我对那个长公主不清楚,倒是认识她的驸马。”   “嗯?”   老鬼端起架子,扫了桌上茶壶一眼。   能屈能伸的沈未白,立即给他倒了杯茶,“来,喝茶。热的。”   老鬼得意接过,喝了一口后,才道:“这长公主府中的卓驸马,名叫卓轶,曾是江湖中人,尚公主后,才退出了江湖。”   “什么?”沈未白真的惊讶了。   这段时间,她通读史书,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很明确的知道江湖中人和朝廷皇族的人,是完全不同世界的,甚至一生都难有交集。   “你是不是很奇怪,大卫皇族怎么会把尊贵无比的长公主,嫁给一个江湖剑客?”老鬼一语道出了沈未白的疑惑。   沈未白点点头。   老鬼挑了挑眉,“这也是特例。卓轶本是青云派的首席弟子,若他没有尚公主,应该就是青云派这一代的掌门人。”   “一庄二宫三派天下帮中三派之一的青云派?”沈未白惊诧道。   老鬼嬉笑,“你倒是记性好。”   沈未白催促他说继续说。   “你也知道,三国初分那几十年,天下局势混乱,江湖朝堂还未泾渭分明。据说,卓轶曾救了长公主几次,两人便日久生情,皇家允诺两人成婚的条件就是,卓轶退出江湖。”   不得不说,老鬼的故事,让沈未白有些失望。   她原以为会听到一个惊才绝艳的皇族女子与多情剑客的浪漫故事。   ‘不过,两人之间的感情,外人又怎会知晓?老鬼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沈未白很快又释然了。 第六十三章 着急的尹千暇 清晨,沈未白起床之后,就坐在镜前梳妆。   如莲如碧在她身后伺候,都好奇的打量着镜中那张精致的小脸。   原本精致如画的五官,在沈未白的‘悉心’打扮下,变得有些黯淡。   肤色也少了光泽,显得有些病容。   “好神奇啊!”如碧小声惊呼。   明明还是一样的脸,为什么被小姐弄得没那么耀眼了?   相较于她的好奇,如莲则把沈未白的手法看得很仔细。   “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啊?”如碧忍不住问。   小姐的手段虽然神奇,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人家打扮都是为了更美,自家小姐打扮后却让自己变得普通了。   沈未白却并不解释,反而问如莲,“如莲,我做了什么?”   如莲垂眸回答,“小姐只是在梳妆打扮罢了。”   如碧疑惑的看向她。   又听如莲继续道:“只是,这等事本是奴婢的职责。小姐喜欢的妆容,奴婢记下了,定不会让小姐失望。”   沈未白眉梢微微一挑,对着如莲笑了。   她点头起身,“如此,那日后就拜托你了。”   如莲顿时欣喜若狂,留下如碧百思不得其解。   沈未白转身,抬手在如莲头上轻敲了一下,“你这丫头,倒是越来越机敏了。不错。”   “谢小姐夸赞。”如莲眉梢雀跃的福了福身。   一直到沈未白走出房间时,如碧才扯了扯如莲的衣角问,“如莲姐,你和小姐在说些什么啊?”   如莲欲言又止,最终只能隐晦提醒,“你若是想要继续在小姐身边服侍,就要机灵点。”   “啊?”如碧还未想明白,如莲人就快步离开,追上了沈未白。   ……   予怀院中,柳茹照常上课。   中途休息的时候,尹千暇凑到了沈未白面前,话中打探昨日她在皇宫中的去向。   “二妹妹想说什么?”沈未白笑吟吟的看着她,明知故问。   尹千暇心中暗恨了声,讪讪的道:“没什么,只是今日见到大姐姐面容憔悴,故而担心。”   “既是担心我的身体,又为何总是问我昨日之事?”沈未白笑容不变。   尹千暇神情慌乱了一下,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沈未白假意扶额,轻叹一声,“如今我这身体,实在是虚弱得很。昨日不过去了趟皇宫,今日就觉得累得慌。”   “那千暇就不打扰大姐姐了。”尹千暇赶忙离开。   沈未白颔首,眸光和煦,再配上她那一脸‘病容’,看上去十分无害。   尹千暇快步离开,走到一半,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病怏怏’的尹千梧落入她眼中后,她又收回眸光,快步走了。   坐在首位上的柳茹,目睹这一切后,只是垂眸喝茶,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三妹妹。”尹千暇走到了独自看书的尹千雪前。   不知为何,每次与尹千梧谈话之后,她心中都会升起莫名恐慌。   这种恐慌,让尹千暇有一种不安,促使着她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舒坦。   “二姐姐?”尹千雪放下书,诧异抬眸。   尹千暇对她笑了笑,坐在她面前。“三妹妹,你有没有发现,今日大姐姐脸色不太好?”   尹千雪随着她的话,眸光轻移,看了沈未白所在的方向一眼。“府医说过,大姐姐身体欠安。”   “但昨日之前,大姐姐的气色都还算不错。”尹千暇暗示道。   可尹千雪却好像听不懂尹千暇的意思,并未接话。   ‘真蠢!’   尹千暇在心中暗骂一声。不得不点明,“大姐姐昨日在皇宫中,不是独自被带走了一会吗?也不知道是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二姐姐很好奇大姐姐的事?”尹千雪突然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她。   尹千暇一怔,忙解释,“我……我只是担心大姐姐遭遇了什么,影响了身体。”   尹千雪又看了沈未白一眼,抿唇道:“既然大姐姐并无不妥,二姐姐就不要多想了吧。”   尹千暇被堵住了话,眸光晦暗阴鸷。   她本想挑起尹千雪对尹千梧的猜忌和敌意,好让两人鹬蚌相争,她坐收渔翁之利。   可为什么,尹千雪却丝毫不在意?   “三妹妹,你觉得太子和辰王如何?”尹千暇眼珠一转。   尹千雪惊诧的看向她,“二姐姐,我们怎可议论皇子?”   尹千暇却不理她,自顾的道:“三妹妹,太子儒雅周正,皓洁如玉,又是一国储君。辰王是罪妃之子,青玉染暇,两人真是有天地之别。”   “二姐姐!”年纪小小的尹千雪突然站起来,呵斥了声。   她的声音,引来了沈未白和柳茹的侧目。   尹千暇脸色一变,忙扯着尹千雪坐下,低声道:“你喊什么?”   “二姐姐,我只是想说,非议皇子是要获罪的。”尹千雪稚嫩的脸上,满是肃穆之色。   尹千暇脸色青白交加,挑拨不成,想让尹千雪不对辰王起心,似乎也不成?   处处不如心意,让尹千暇接下来的课程,都黑着个脸。   ……   课后,尹千暇和尹千雪先一步离开,沈未白照常留下‘补课’。   书斋里,只剩下沈未白和柳茹时,后者的眸光一直停留在前者的脸上。   突然,柳茹伸手,朝沈未白脸上摸去。   沈未白没有动,任由她的指尖在自己脸颊上划过。   “我还以为完美无缺。”沈未白注视着捻指的柳茹。   柳茹微微一笑,用手绢擦拭手指,“已经很不错了,只是我对此有些研究,所以才看得出来。”   “你懂得伪装之术?”这个意外之喜,让沈未白眸中一亮。   柳茹轻笑,“倒也不算懂。只是前些年,时间颇闲,多看了几本闲书,好奇之时,琢磨了一番。”   “已经足够了。”沈未白点头而笑。   她看向柳茹的眼神很亮,弄得柳茹心中一凛,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   “敢问先生,要如何改进?”沈未白问。   柳茹回答:“手法不错,要改进的是所需材料上。”   “那可否有劳先生?”沈未白毫不客气的道。   柳茹轻笑出声,“你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小姐,菩提苑来人,请小姐过去。”如莲出现在门口,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沈未白和柳茹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   柳茹先开口,“既如此,今日便到此吧。”   沈未白颔首后,向外走去。   然,刚走了两步,她突然回身对柳茹说,“柳先生,我还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第六十四章 我要大功做什么? 柳茹愣住。   等她回过神来,眼前哪里还有刚刚‘口吐狂言’的小女孩?   无奈,柳茹只能摇头失笑。   ……   来到菩提苑,沈未白还未开口,就看到一脸喜庆的万氏向她招了招手。   而小韩氏,则坐在一旁神色难明。   没有理会小韩氏,沈未白直接走向万氏。   “千梧快来,祖母的心头肉哟!”万氏一把拉过尹千梧就搂入怀中。   沈未白皱了皱眉,没有反抗。   “祖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沈未白不留痕迹的退出万氏怀抱。   万氏脸上的笑容加深。“是好事,好事。”   说罢,她看向小韩氏,脸色稍冷了些。“你在这坐着干什么,还不去准备礼品?”   小韩氏站起来,应了声便匆匆退下。   沈未白目送她离开后,才看向重展笑颜的万氏。   “长公主府上,送来了帖子。是容景长公主邀你去她府上玩呢。”万氏这才说出缘由。   ‘容景长公主?’沈未白眸光一闪。   “看来,我家千梧很是得长公主殿下的喜爱呢。”万氏慈爱的摸了摸沈未白的发髻。   沈未白心中轻笑。‘怕不是喜爱,而是好奇。不过,这样一位雷厉风行的长公主,倒是挺合她胃口。’   “就是……千梧,你今日气色又差了些,可是又不舒服?”万氏突然担忧起来。   沈未白道:“无碍,只是没休息好。”   万氏放心了些,“那就好。府医的话,你要记住,切不可让自己劳累。祖母知道你好学,但也要忧着自己的身子。”   说到这,万氏神情一变,语气也变得低沉,“怪只怪你那继母,不仅没有好好照顾你,还让你亏了身子。”   沈未白心中并无半点波澜。   万氏如今对‘她’的好,也只是因为那句预言,因为错把她当做了真命凤凰。   “你放心,以后有祖母在,谁也不能欺负了你。想要什么,尽管对祖母说。”   万氏的承诺,让沈未白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原先想好的计划,似乎有了优化的空间。   “多谢祖母了。”沈未白流露出感动的神情,主动的抱住了万氏。   任旁人看来,就是祖慈孙孝的感人画面。   ……   安亭伯府的马车,持着帖子来到了长公主府。   随后,沈未白被府中侍从带到了一处安静的花厅,见到了雍容华贵的容景长公主。   “好孩子,快来。”   一见面,容景长公主就毫无架子的主动牵起沈未白的手,将她带到圆桌前。   又亲自介绍。“这些点心,都出自名家之手,你都尝尝,喜欢的,走时再带一些回府。”   “多谢长公主。”沈未白神态自若的道谢。   容景见女孩眼神澄明、坦荡,没有一丝忐忑惊慌,心中倒是升起了几分真心的喜爱。   不过,想到正事,容景敛了敛笑容,在沈未白品尝糕点时,缓缓道:“昨日,太医来后,说到幸好晗月被抢救及时,否则后果难料。”   话音落,专心品尝糕点的女孩,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直到容景感觉自己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很久后,才听到女孩用平静的语气说了句,“公主洪福齐天,自有菩萨保佑。”   容景掩唇轻笑,“有没有菩萨保佑我不知道,我倒是想知道,千梧丫头你昨日回府之后,可有查阅医书?”   “查倒是查了。”沈未白尝完了最后一碟点心,端起清茶漱口。   容景凝着她问,“那可有收获?”   沈未白放下茶杯,坦然点头。“自然是有的。”   容景眸中倏地一亮,语气中多了几分急切,“真的有根治之法?”   沈未白却说道:“这些点心都过甜了。”   容景平静下来,恢复仪态万千的模样,顺着她的话道:“那吩咐厨子少放些糖便是。”   沈未白微微一笑。   说完点心的事,容景才重拾之前的话题,“千梧,你那方子若真有效,便是大功一件。”   沈未白却眨了眨眼,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千梧只是一个孩子,要大功做什么?”   这一次,容景长公主被她的话弄得一愣。   下意识的问,“那你想要什么?”   沈未白笑得无害,“那药方名为千金方。”   “千金方?千金……”容景口中呢喃了两遍,顿时明白了沈未白的意思。   “你这个小财迷。”容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未白坦然的道:“千梧生母早早离世,父亲又是一个不管事的。我总得要替自己打算一下。”   容景收敛笑容,眼中多了些怜惜。   同在瑶城,安亭伯府中是个什么情况,她怎会不知?   可以说,在预言出现之前,这位安亭伯府的嫡出大小姐,过着的可是小透明的日子。   ‘也难怪,这孩子心思会比同龄的孩子沉稳。’容景长公主自发的为沈未白找了个借口。   “好,只要你这千金方有效,我必然奉上千金。”容景做下承诺。   得到承诺,沈未白又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让容景心中最后那点存疑释然。   这分明就是一个孩子心满意足时,才有的笑容。   “借公主府上笔墨一用。”沈未白道。   容景立即让人送来上好的纸墨。   片刻后,沈未白便将写好的药方递到了容景手中。   容景接过后,粗略一扫,惊讶的问,“这么复杂的药方,你竟然全都背下了?”   沈未白真诚回答,“毕竟价值千金嘛。”   容景被她逗乐。   其实,这药方哪里需要沈未白去背,分明就是她自己写的。   当然,在老鬼送来的《医经》中,也有治疗方法,只不过,她在这个基础上又贴合晗月小公主的情况改良了一些。   ……   这一场见面,双方各得所需,相谈甚欢。   容景急着要去查验药方真伪,沈未白也就自觉的告辞了。   在沈未白离开之后,驸马卓轶才出现在长公主面前,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药方仔细端详。   “如何?”待他看完,容景问。   卓轶沉思了一下,回答:“这药方有些百草谷的风格。”   “百草谷?那丫头和百草谷有关系?”容景惊讶的道。   ------题外话------   人间真实沈老板!   我们不谈功,之谈钱!! 第六十五章 就是要气死你 “那丫头和百草谷有关系?”这个消息,让容景很是意外。   卓轶却摇头道:“这不一定。百草谷向来以行医救人为使命,每一代都会有神医出谷,救济四方。有一些也会留下医书手札,传于有缘之人,这些人不算是百草谷的弟子。”   “你的意思是说,这药方是她从百草谷的医书手札中得知?”容景道。   卓轶沉默了下,才说:“她今年才九岁,从未出过瑶城。再加上她与你之前所说的话,或许真相便是如此。”   “那这药方有用吗?”容景有些不确定起来。   卓轶道:“百草谷的医术天下无双,但谷中神医也各有高低。我曾为晗月请来过百草谷的神医,只得到了缓解病情的方法,无法根治。却不代表,百草谷中无人能救晗月。公主可还记得,我去求医时,百草谷中最厉害的神医正巧在外云游,并不在谷中。”   容景心思一动,“驸马的意思是,那孩子手中的医书,可能来自于那位神医?”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卓轶点了点头。   随即,他把药方递给容景。“这药方究竟行不行,让太医署的人一看便知。”   “好,我这就进宫。”容景刻不容缓的起身。   ……   尹千梧被长公主召见的事,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传遍了整个安亭伯府。   扶絮院中,得知这一消息的尹千暇气得砸碎了屋中的花瓶。   “为什么!为什么?”尹千暇神情狰狞,吓得伺候的人都不敢靠近。   “明明不是这样的!”她口中不断低喃。   前世,她没有进宫的资格。   却也知道,从皇宫回来之后,她们姐妹三人的日子并未有什么变化。   只是后来到了议亲的年纪,来安亭伯府提亲的人不少,都是相中了她。   那时,她不懂,还沾沾自喜。   后来才明白,她的嫡姐庶妹之所以无人提亲,是因为她们注定是皇家的人。   而那些向她提亲的人,也并非是看中她的品貌才情,只是因为,娶了她就能和皇家搭上关系,与皇子、甚至未来的天子成为连襟。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不甘心,凭什么都是尹家的女儿,她却只能成为附庸?   今生,她重活一回,势要改命!   可是,为什么一切都不同了?尹千梧也不一样了?   “千暇!”闻讯赶来的佟氏一进屋,就被女儿吓了一跳。   她赶紧吩咐下人打扫,自己则走到女儿身边,将她搂入怀中,“我的女儿,你别吓娘啊!”   “娘……”听到母亲的声音,尹千暇顿感委屈。   “娘在,娘在。”佟氏轻拍着她的背。   尹千暇正打算向母亲诉苦,就听到外面传来如莲的声音——   “长公主送了我家小姐好多糕点,小姐吩咐奴婢送些来给二小姐品尝……”   这话彻底刺激到了尹千暇,“我不稀罕!滚……呜呜!”   “千暇你疯了!”佟氏死死捂住她的嘴,眼神中带着后怕。   尹千暇眼中折射出怒火,眼神如要吃了人一般。‘我不服!不服!既然让我重活一回,那这真命凤凰只能是我!谁也抢不走!!!’   ……   雒栖院中,如莲如碧回来复命。   沈未白喝着茶问,“都送过去了?”   两女点了点头。   如碧先道:“三小姐说,谢谢小姐的点心。还让奴婢将她亲手做的荷包带回来,当做还礼。”   说完,她双手将荷包送上。   沈未白抬手接过。   这是一个做工精美的荷包,水蓝色的缎面,上面还绣着两只云燕。   云燕的身体绣得有些圆润,看上去有几分可爱。   沈未白忍不住笑了笑,把荷包塞入怀中,又看向如莲。   如莲低头道:“奴婢并未见到二小姐,只是听院中伺候的丫鬟碎嘴,说二小姐在屋中莫名发了一顿脾气。”   “哈哈哈……”沈未白大笑起来。   如莲如碧一脸莫名。   但她们能感觉出来,小姐此刻心情不错。   同时,也总结出一个道理,‘二小姐的事,能让小姐高兴!’   ……   清晨,早起的奴仆们开始洒扫庭院。   如莲如碧伺候沈未白起床,在更衣的时候,如莲不小心看到了自家小姐身上有一些清淤之色。   “小……”   沈未白一个警告的眼神扫来,让如莲闭上了嘴。   在如碧走过来时,她扭头说,“如碧这里有我,你去看看小姐的膳食准备好了吗?”   如碧不疑有他,转身走出房间。   如莲松了口气,沉默的继续替沈未白穿衣。   待穿好衣裳后,沈未白才对她说了句,“乖。”   得到沈未白的肯定,如莲露出甜美笑容。   她伺候沈未白洗漱,小声的问,“小姐,可要奴婢去取一些药油?”   “不用。”沈未白淡淡的道。   昨夜,老鬼教她轻功身法,真是差点要了她半条命,导致她怀疑老鬼是故意的!   ‘死老鬼,你完了!’沈未白在心中磨牙。   已经想好,下次给老鬼治疗时,要加重多少药量。   “小姐,奴婢为你上妆。”如莲道。   沈未白扫过她手中拿着的崭新胭脂盒,她立即回答,“这是柳先生一早遣人送来的。”   沈未白顿时笑着点头,示意如莲动手。   不得不说,柳茹的行动力让她很满意。   过来一会,如莲收回手,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杰作’暗自松了口气。   沈未白睁眼看向面前的铜镜。   镜中人,气色黯淡,精致的五官也变得普通了许多。   沈未白伸手轻抚了一下脸颊,并未脱落脂粉。   她嘴角扬起愉悦的笑容,起身对如莲说了句,“不错。”   “谢小姐。”如莲欣喜若狂。   ……   一日,两日,就这么过去。   到了第五日时,沈未白借助柳茹脱身,去了一趟庄子。   检查了二十八人的训练成果之后,她对他们进行了第一次洗髓。   而老鬼也经历了一次让他毕生难忘的治疗。   沈未白修习轻功身法的第六夜,僻静林中,两道鬼魅般的身影相互追逐。   片刻之后,其中一道影子停下,逐渐显现出一道纤细却挺拔的身影。   另一道影子也停下,老鬼出现在沈未白面前,惊叹道:“你这习武的速度也太快了!《九玄神功》果然玄妙!” 第六十六章 天地良心啊,这次真没有! 沈未白看了看自己的手,低吟道:“这段时间,我修习内功心法的速度也变快了不少。”   “这是好事啊!我早就说过,《九玄神功》入门很难,但一旦入了门,修行速度就会极快。”老鬼不在意的道。   沈未白却没有因此而欣喜,反而冷静的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欲速则不达?”   老鬼想了想说,“你是担心修行速度太快,会有损根基?”   沈未白默然。   老鬼笑了起来,“你这丫头还真是特别,别人若如你这般,早就欣喜若狂,你却谨慎小心,保持头脑清醒。”   沈未白看了他一眼,“人生如悬崖行走,若是不谨慎,不清醒,恐怕不知何时就会掉入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这番话,说得老鬼收敛笑容。   随即,他又叹息,“你这女娃,明明不大,却比许多人都看得透。”   沈未白笑了笑。   老鬼也没有追问,只是道:“既然你身法学得差不多了,就该学学攻击之术了。”   沈未白眸中顿时一亮。   老鬼却道:“我之前说过,我那些手段不适合你。过几日,我要离开一阵,给你找些适合你的招数来。”   沈未白双眼眯了眯,“你不会要去偷那些门派的秘笈吧?”   “……”老鬼。   沈未白冷哼一声,“我可警告你,那些来路不明的招数我不练。省得将来,我一出手,就引来祸端。”   老鬼对她做了个凶狠模样,配上他那五官,增幅效果加倍。   可惜,沈未白不是被吓大的。   “放心吧,我教给你的,你放心大胆的练,绝不会有人找你麻烦。”老鬼做出承诺。   沈未白想了想,突然对他嫣然一笑,“既如此,不妨多带一些回来。等他们洗髓完成之后,你也好指点一二。”   “你这丫头要不要脸?”老鬼恨死了沈未白的‘厚颜无耻’,一副奸商模样。   “老子什么时候答应你要教他们习武?”   沈未白却不慌不忙的道:“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教教他们,也算是给我的诊费了。”   “……”老鬼脸色极为难看。   诊费???   这臭丫头还有脸和他说诊费?   从两人认识开始,他被套路得简直不要太多好不好?   “大家都是朋友,朋友之间不要计较那么多嘛。”沈未白拍了拍老鬼的胸口,语气真诚极了。   不行!等身上的毒彻底解了,他一定要离开这个小奸商!   走得越远越好!   最好是永不相见!!!   老鬼在心中咆哮。   “哦,对了。你离开前,从庄子里带上几个人来一趟。”沈未白突然道。   “干嘛?”老鬼没好气的问。   沈未白笑了。“当然是好事。”   ……   过了几日,老鬼按照沈未白的吩咐,带着人和马车来到安亭伯府时,面对一箱箱的金银锭子,还有珍珠玛瑙玉石,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心中只剩下一句话,‘这死丫头是去掘了谁家的祖坟?’   避开了院中仆人的院子空地上,堆放着四个木箱。   沈未白绕着打开的木箱而走,时不时弯腰拿起里面的东西,眉宇间尽是满意之色。“想不到长公主还挺贴心。”   这四个箱子,是悄悄送来的,避开了安亭伯府的众人。   而且,除了一箱金之外,容景长公主还将其余的等价置换了银子,方便她使用。   至于那些宝石,则是千金之外的额外馈赠,来人说,千金是买药方的钱,宝石则是感谢的赠礼。   但沈未白如何看不出,这是长公主要和她维系好关系的表示。   俗话说,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好。   既然长公主都主动表达善意,沈未白自然欣然接受。   更何况,她现在本就缺钱。   “都运回庄子吧。”沈未白手一松,掌中的珍珠如雨水般落入箱子。   “这长公主还挺豪气啊!”老鬼从震惊中退出。   前因后果,沈未白已经告诉他了,但他依然惊讶皇家的阔气。   沈未白笑道:“我那药方,救的可是嫡公主的命。难道,还不值这千金?”   老鬼点了点头。   是这个道理!   但,这丫头能用一张药方,从大名鼎鼎的长公主手中换来千金,甚至还换来了长公主的有意结交,这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本事。   “说起来,这药方中也有你的功劳。所以,这份酬劳里,也有你的一份。你想要多少,自取便是。”沈未白突然对老鬼说。   然而,老鬼却如同见了鬼般摇头,“你心中又打什么鬼主意?我告诉你,这些我一文不要!”   沈未白一愣。   天地良心,她这次可是真心实意的,却不想被老鬼误会。   既如此……   沈未白勾了勾唇,意有所指的道:“看来毒解得不错,人都变聪明了不少。”   “那是当然!”老鬼得意极了。   但随即,他又回过味来,脸色一沉,冲着‘哈哈’大笑的沈未白一顿咬牙切齿。   很好!他感觉又被冒犯到了!   ……   从皇宫回来之后,长公主府时不时往安亭伯府送来糕点,玩意,让府中上下的人,都知晓大小姐尹千梧得到了长公主的喜爱。   至于这重喜爱,有没有宫里面的意思,就没人清楚了。   但是,尹千梧的身体,却在这种受宠之中,每日愈下,弄得府中上下担心不已。   唯有三人态度不同,一个是只知玩乐,夜不归宿的尹胜。   一个就是巴不得尹千梧病死的尹千暇。   还有就是一心为自己儿子谋算的小韩氏。   一大清早,阿炎就守在雒栖院外。   等到给沈未白请脉的府医出来时,他身上的衣裳已经被露气浸润。   “府医,阿姐今日如何?”阿炎拦住府医的路,漂亮的五官上,满是担忧。   府医一怔,认出阿炎的身份,抬手行礼后才道:“大小姐需要静养。”   “那我能去看看阿姐吗?”阿炎那双茶色清透的眸子里,写满了真诚和期待。 第六十七章 阿姐,喝药了 “那我能去看看阿姐吗?”阿炎那双茶色的清透眸子里,满是期待。   府医张了张嘴,咽回了原本要拒绝的话。   面对这样一个孩子,谁能忍心拒绝?   反正府医是做不到的。   于是,他点了点头,在孩子脸上绽放出喜色时,又好心提醒:“不可耽误太久。”   阿炎忙收敛欢喜表情,小心翼翼的点头:“阿炎知道的,阿炎绝不会影响阿姐休息!”   府医满意的捻了捻胡须,才大步离开。   ……   雒栖院内,沈未白只穿着简单的宽袍,躺在卧榻上看书。   她的脸色,有些蜡黄,毫无神采。   房间里,还飘散着淡淡药香,里外都很安静,似乎是怕惊扰了她。   “小姐,阿炎少爷来了。”如莲来到沈未白面前站定,小声的道。   沈未白放下书,抬眸,有些诧异,“奶团子来了?”   ‘奶团子?’如莲被沈未白的称呼,弄得有些疑惑,却懂事的没有追问。   “让他进来吧。”沈未白将手中书籍放下,人也从慵懒的模样坐直了些。   “是。”如莲应声而退。   不一会,等她再度进来时,身后已经多了个漂亮的小家伙。   “阿姐!”奶团子的声音激动却又小心翼翼。   望着那张完美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这让沈未白整个心情都好了起来。   “过来坐。”沈未白主动向他招了招手。   阿炎受宠若惊极了,快跑几步超过如莲,蹲坐在沈未白的卧榻脚凳上。   “阿姐你可还好?”阿炎一把抓住了沈未白的手。   小孩子的手很软,带着温度。   沈未白有些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也没有甩开。只是任由他握着道:“我还好。”   “阿姐到底是患了什么病?这府医也太没用了些,不如去外面寻访名医吧。”奶团子的声音满是担心,全然忘了刚才是谁好心放他进来看他的阿姐。   沈未白和颜悦色的道:“与府医无关,我只是身子弱,需要静养,不是什么大病。”   “可前段时间,不是好了需多吗?”阿炎却焦急起来。   沈未白心中暗道,‘这破小孩,真不好糊弄。’嘴上却耐心的解释,“或许就是前段时间好了些,我有些得意忘形,这才又躺下了。”   “那阿姐切不可再操劳了,也莫去想烦心事,安心静养。”阿炎忙叮嘱。   沈未白点了点头,心中很是敷衍。   说话间,阿炎眸光扫到了之前,沈未白放下的书上,顿时眼中一亮,“阿姐,看书久了伤眼,不如让阿炎读给阿姐听吧。”   沈未白被他逗笑,“你才几岁?这书中的字,认得全吗?”   她能感觉到这孩子对自己的一片赤诚,真是把自己当成姐姐了,所以她对这孩子也极为有耐心。   嗯,她绝对不会承认,她之所以对奶团子那么有耐心,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嗯嗯!”阿炎重重点头,清透的眼中好像写着一句话,‘阿姐你信我!’   沈未白读懂了他眼中传递的信息,心间一软,笑道:“那你读吧。”   “好!”阿炎开心极了。   他终于能为阿姐做些什么。   阿炎端正坐着,挺直了小胸膛,眉宇间满是认真,“海外诸国列传……”   小孩的声音极好听,吐字清晰,还带着丰富的情绪变化,书中一些生涩难懂的描写,却被他演绎得生动有趣。   沈未白听得惬意极了,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如莲如碧在外伺候,偶尔探头瞄一眼,都被眼前这和谐的一幕,弄得莫名的心花怒放。   “阿炎少爷长得真好看,我们小姐也长得好美!”如碧一脸陶醉。   如莲也赞同的点头,“不知为何,阿炎少爷和小姐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莫名的甜蜜。好似偷吃了蜜罐似的!”   “你也如此?”如碧兴奋极了。   “嘘!”如莲吓得安静按住她,生怕惊扰了室内的两人。   如碧吐了吐舌尖,紧紧闭上眼,但一双眼睛却亮闪亮闪的。   脚步声传来。   如莲赶紧暗中扯了扯如碧衣角,两人顿时收敛了表情,面对来人。“俞嬷嬷。”   相较于两人,俞嬷嬷脸上有遮掩不住的担忧。   明明已经好转的大小姐,怎么又不好了起来?   老夫人可是把照顾大小姐的重任,都压在了她身上啊!   “嗯。”俞嬷嬷淡淡应了声,眼角余光一扫,皱了皱眉,“阿炎少爷还在?”   两丫头飞快交换眼神,如莲站出来道:“阿炎少爷在给小姐读书,小姐听得很是开心呢。”   听到主子开心,俞嬷嬷轻皱的眉头一松,也不再纠结阿炎的事,只是转身将刚煎好的药送上,“你们把药送进去,伺候着小姐喝了。”   “是。”   如莲如碧福了福身,接过托盘。   俞嬷嬷这才带着人离开。   两女送走掌事嬷嬷后,端着药进了房。   阿炎注意到药碗,忙放下书站起来,“阿姐是要喝药了吗?”   端药的如莲偷偷看向沈未白,躺在阿炎身后卧榻上的沈未白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后,她才垂眸道:“是的。”   “那我来喂阿姐喝药吧!”阿炎快步走向如莲。   如莲有些焦急,但沈未白并没有其他指示,只好任由阿炎从她手中端走药碗。   “阿姐别怕,药虽苦,但却能治病。”阿炎走回来,将勺中的药吹凉了些,才递到沈未白嘴前。   沈未白眸光轻扫过那乌漆如墨的药汁,粉嫩的双唇微微张开,在小孩期待的眼神中一口喝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的如莲,顿时觉得眼前的画面不甜了……之前小姐的药可都是要偷偷倒掉的啊!   “我去取蜜饯。”不知这一内情的如碧,倒是不觉什么,依然如往常那般去取蜜饯。   “阿姐真棒!”沈未白的配合,得到了小孩一句赞赏。   沈未白忍不住笑出声,“你倒是还夸起我来了?”   阿炎双颊报涩的低头,又送了一勺药过来。   沈未白嘴角一扬,心安理得的接受小孩子的伺候。   等如碧取来蜜饯时,如莲已经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小姐把一碗药喝完。   “二少爷,小姐需要静养,您不能进去——!”突然,门外传来了俞嬷嬷焦急的喊声。   ------题外话------   奶炎:“阿姐,喝药了!”   老板:“喝喝喝,只要是你亲手喂的,穿肠毒药我都喝!”   (老板心理:要死了,这么一张脸,谁顶得住?) 第六十八章 她就要死了 “狗奴才,你敢拦着我见我大姐姐!”   紧随俞嬷嬷声音而来的,就是尹重楼嚣张跋扈的声音。   这声音,打破了室内静谧美好的画面。   如莲如碧同时走向门口,而阿炎则脸色一变,转身站在沈未白面前,将她挡在身后。   沈未白只觉眼前一暗,奶团子的背影就落入眼中。   她的眼神,猝不及防的落在他的背上。   明明还是一个小孩,还很瘦弱,她却从他这个背影中看出了一股绝不退缩的气势。   “……”她好像,被一个孩子给保护了?沈未白微微一愣,心中顿觉好笑。   “二少爷您不能进!”   如莲如碧刚走到门口,一个肉呼呼的身影,就闯了进来,两人连忙拦住。   俞嬷嬷和雒栖院的下人,则被尹重楼带来的人拖住了脚步。   “滚开!死奴才!”尹重楼粗暴的撞开两女的阻拦。   等他一进屋,看到了皱眉严肃的阿炎时,顿时指着他大声吼起来,“他怎么会在这里?好啊!你们这群狗奴才,不让本少爷进来,却放了一个借住的臭小子进来!你们别忘了这府里谁才是女主人?他只是那个贱人的穷亲戚,不是你们的主子!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放肆!”沈未白一声冷喝,成功的让尹重楼闭上了嘴。   阿炎紧抿着唇,眼神凶狠的看向尹重楼。   沈未白从卧榻上坐起,因为身前有阿炎的遮挡,她只在尹重楼面前露出半个身子。“你来干什么?”   面对尹重楼这个熊孩子,她可没有在阿炎面前的好脾气。   “我、我来看望大姐姐。”尹重楼被她冷声质问,气焰顿时灭了一半。   “你就是这样来看我的?”沈未白的语气很平静,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   尹重楼被她的语气吓住,脖子一缩,没了刚从的嚣张跋扈。   “出去,没事别来打扰我静养。”沈未白懒得与他废话。   尹重楼半点反驳的念头都提不起来,却又磨磨蹭蹭的不肯离开。   阿炎皱了皱眉,转身对沈未白道:“阿姐,你休息吧。阿炎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他走向尹重楼,直接抓起他的衣襟,拖着他就往外走。   谁也没想到,一向乖顺温和的阿炎少爷,会突然这样做,众人纷纷愣住,也包括了沈未白。   被他揪住衣襟的尹重楼,更是被拖行了几步后,才反应过来开始挣扎。“混蛋,穷鬼,你放开我!”   “跟我出去,不要打扰阿姐静养。”奶团子语气冷冰冰的。   “你放手!你算哪根葱,敢管我?”尹重楼被他拖拽得,完全挣不脱。   “我管不了你,那你祖母可能管你?”   沈未白讶然的看着两个孩子在自己眼前消失,耳边回想着阿炎最后那句话,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满室冰雪消融。   ……   雒栖院又重新安静了下来,俞嬷嬷来到沈未白面前请罪。   沈未白并不打算追究什么,反而宽慰了她几句,顿时让俞嬷嬷感动不已。   如碧耐不住,偷偷追上去看后续,屋里只剩下如莲时,她才焦急的问,“小姐,那些药……”   有病吃药是没错,可她们小姐没病啊!   如莲心知肚明,自家小姐的病是装的。   而且,这个秘密,整个府中,只有她和小姐知道。   对此,如莲在荣幸的同时,也暗自发誓一定要替小姐守好这个秘密!   虽然,她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会这么做。   “无妨。府医开的药,都是滋补温和的,偶尔喝上一两碗也没事。”沈未白不在意的道。   如莲总算是松了口气。但她在心中还是觉得,‘小姐也真是太宠阿炎少爷了!’   “小姐,如碧她……”如莲忍不住开口。   沈未白打断她的话,“如莲,你要知道。有些事,我并未刻意隐瞒你们二人,但你能看得出,并且能配合我,而如碧却不能,这就意味着什么。你也无须担心,你们两人都忠心伺候我,我也不会委屈了你们。”   “谢小姐。”如莲只得道谢。   “小姐,小姐——!”说话间,如碧跑着进来,脸上兴奋不已。   如莲小声提醒,“小姐面前,你收着点。”   沈未白笑了笑,“没关系,这本就是如碧的真性情。”   如碧得意的朝如莲扬了扬眉,如莲只能在心中可怜这个无知的孩子。   “小姐,真没想到原来阿炎少爷也会训人的,刚才在花园里,阿炎少爷把二少爷训得话都说不出来。我看着二少爷吃瘪的样子,心里痛快极了。”如碧急忙向沈未白汇报后续。   沈未白嘴角微微一扬,眼前浮现出奶团子‘呲牙’的画面。   今天阿炎的表现,倒是让她意外。   ……   怒气冲冲的尹重楼回到松雪院,小韩氏一见,就让伺候的下人退下。   “在你大姐姐那受了气?”小韩氏问。   尹重楼气鼓鼓的道:“母亲,以后我再也不去雒栖院了,你也别再叫我去见那个贱丫头,还有百里贱人家那个穷亲戚!我讨厌死他们了!”   小韩氏皱皱眉。“你是说那个阿炎?你见着他了?”   尹重楼愤恨的点头,“尹千梧那个贱丫头,居然愿意见那个死穷鬼,却不愿意见我!”   小韩氏惊讶了一下,眼神变化。‘难道百里氏也想要拉拢尹千梧?莫不是,她还妄想我这个主母之位?’她眼中,闪过狠厉光芒。   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百里氏那个贱人!   小韩氏收回心思,问向儿子,“你见到你大姐姐没有?她气色如何?”   尹重楼想起去前母亲的叮嘱,让他仔细观察尹千梧的样子,于是闷闷不乐的道:“那贱丫头怕是真的病的不轻,脸色蜡黄,人都变丑了不少,一副快死的模样。”   ‘快死!’小韩氏心中一跳,眼神闪烁,‘若尹千梧真死了,倒是替她省了不少事!没了这个亲妹子的帮助,尹重华凭什么跟她儿子争夺世子之位?’   “母亲,我以后再也不去雒栖院了!”尹重楼向小韩氏撒娇。   小韩氏赶紧安抚儿子,“好,你不想去,就不去了。”   ……   深夜,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雒栖院,进了沈未白的房间。   他刚进来,躺在床上的沈未白就一睁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回来了。”沈未白伸手拿起睡袍,替自己披上,走出床幔。   来人如在自己家中一般,替自己倒了杯茶,坐在卧榻上,对走出来的沈未白点头,“嗯。”   沈未白看向几日不见的老鬼,只见他眼中藏着戏谑。   “小丫头,怎么几日不见,我一回来,就听到了你要死了的传闻?” 第六十九章 她是有医德的人 听到自己将死的传闻,沈未白脸色并无半点不悦之色。   老鬼端详了她一会,突然收敛笑容问,“你是故意的。”   沈未白挑眉看他,似乎在反问,‘不然呢?’   老鬼眯着眼摇头,“你心中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他自从认识这丫头以来,知道了她聪慧过人,非同寻常,也猜到了她有意培养自己的势力。   可是,直到今天,他依然猜不透,这伯府家的嫡亲小姐,到底打算做什么。   老鬼的眼神有些锋利,就这样盯着沈未白。   但是,沈未白却丝毫不惧,只是嫣然笑道:“当然是好主意。”   “……”这是什么鬼回答?老鬼觉得自己被敷衍了。   “哼!”冷哼一声,老鬼将头扭到一边。   沈未白哑然失笑,她走到老鬼身边坐下,伸出手指戳了戳老鬼的手背。   老鬼脸上肌肉抽了抽,不情不愿的把手腕一翻。   沈未白将手指轻搭上他脉门,仔细把了把脉后才收回。“嗯,还算听话,没有与人动武。”   “哼!”老鬼再度傲娇的哼了一声。   沈未白不理他,拿笔边写边说,“接下来几日,你按照药方做。所需药材与以往差不多,只是份量有所调整。近来这段日子,我不便外出,你就自行治疗一次,还有他们接下来的洗髓,也就交给你了。庄子里,若有什么事,能解决的,你便自行解决,若不能的便来告知于我。”   老鬼被气笑了,忍不住转过来面对她,“我是卖给你了怎么地?”   沈未白对他一笑,“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若不给你找点事做,消磨时间,万一你耐不住,在伤没好之前就去报仇,那怎么办?我是有医德的,你还没有完全恢复之前,你只能留在我这治疗。”   “……”老鬼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这鬼丫头这么替自己着想,他是不是还要对她感恩戴德一番?   “好了,此事以毕。说说你离开几日的收获吧。”沈未白放下笔,她可没忘了老鬼离开是为了什么。   老鬼无言的从怀中摸出一本手札,直接丢给沈未白。   沈未白抬手接住,当着他的面打开手札,展开的部分,逐渐露出了一个个人形图案。   “他们练的,我已经带回了庄子里,这是给你练的。”老鬼虽然嘴上吐槽,但沈未白交代的每一件事,他都完成了。   有时候,他都觉得很奇怪,桀骜了一生的他,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女孩言听计从?   真的是因为,她能治疗他身上的毒而已?   “这是什么功夫?”沈未白抬眸看向他。   手札中,并未交代这是哪门哪派的武功秘籍。   老鬼道:“真正上层的招式,都是无招胜有招。创出这本秘籍的人,没有替它命名,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上面的招式是融合了百家之长,能解天下所有武功。当然,能否做到这一点,也与你对此秘籍的感悟程度有关。不过,就算你只感悟了皮毛,对付江湖上一些三流高手,也是足够了。”   沈未白听完,将手札合上,很是真诚的问,“你手中怎么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嗯?”老鬼一愣。   沈未白眯起双眼,审视的看着他。“先是与修仙有关,与前朝有关的《九玄神功》,然后又有《医经》、《毒经》。后两本,你倒是解释清楚了来历。可是《九玄神功》和这无名秘籍呢?”   老鬼得意的道:“你就当我是掘了某家的祖坟得来的宝贝吧!总之,不管我从何得来,最终不都便宜了你?”   “也是。”沈未白露齿一笑,重新将手札展开。   老鬼在旁笑眯眯的道:“大道至简,真正厉害的招式,从来不是那些花里胡哨的。这上面的招式看似简单,却包含了许多奥义,你先看着,试着练练,能悟出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完,沈未白只觉眼前轻风一过,哪里还有老鬼的影子?   ……   第二日,沈未白没去予怀院,借病请假,躺在卧榻上,翻看那没有一字的手札。   没一会,如碧就跑进来,小声告诉她,尹千暇的丫鬟,有偷偷向府医打听她的病情。   沈未白冷笑一声。   看来,这府中还是有不少人,巴不得她早点死呢。   不过,她自己也巴不得尹千梧早点死,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恨不恨。   ……   予怀院中,结束了早上的学习,尹千暇和尹千雪拜别柳茹离开。   到了院子外,两人才分道而行。   尹千暇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路边等候自己的丫鬟。   “如何?”一走近,尹千暇就迫不及待的问。   丫鬟也压低声音道:“府医说,大小姐的身体若不能好好养着,恐有早夭之相。”   “她是真的病了?”尹千暇问。   丫鬟怯怯的点了点头。“奴婢还听说,昨日二少爷跑去雒栖院闹了一番,被赶了出来。老夫人那边还派人去训斥了一顿,下令不许任何人去打扰大小姐静养。”   尹千暇悄悄松了口气,呢喃自语,“尹千梧啊尹千梧,就算这一世,你变得不同了又如何?假的终究是假的,不值一提。尹千暇,你不应该被区区一个尹千梧吓住,你的对手是尹千雪!”   “小姐您说什么?”丫鬟没有听清尹千暇的话,忙问道。   尹千暇眸光一凛,警告她道:“不该问的就别问。”   ……   雒栖院内,柳茹端坐在前厅。   沈未白坐在她对面,嘴角含笑,“我没想到,柳先生竟然会亲自来探我。”   “学生病了,做先生的自当来探望一番。”柳茹盈盈笑着。她即便坐着,也上身挺拔,如雪松一般。   “有劳先生了。”沈未白颔首。   柳茹道:“不客气。”随手,将一叠书稿放在桌上,“我把大小姐的功课也带来了。”   望着那一叠带着墨香的书稿,沈未白嘴角狠狠一抽。   ------题外话------   请病假也逃脱不了作业的魔咒!这是什么妖怪先生? 第七十章 等我十日 “先生还真是尽责。”沈未白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   柳茹微微一笑,“大小姐需要静养,这些功课正好可以帮你解解闷。”   “……”沈未白眼角狠狠一抽。   所以,这是请了假,也逃不过做作业的命运吗?   柳茹没有错过这一幕,她忍不住掩唇轻笑。   她这一笑,倒是把沈未白从‘作业’中拉了出来。   “柳先生倒是学会逗弄人了。”沈未白眯了眯眼,神情似笑非笑。   柳茹收敛笑意,仔细看了沈未白一会。   沈未白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给她看。   毕竟,她这改变气色的东西,还是出自柳茹之手。   “我只是好奇,你是如何瞒过府医的?”柳茹终于说出自己来意。   她给的东西,能改人气色,甚至改变五官相貌,可却不能改了脉象。以前,她当真以为,这安亭伯府的大小姐是真的病了,但接触过后,这位大小姐,借她掩护频繁出府,还要修饰气色,种种反常,哪里像是真病的样子?   如果到如今,她柳茹都猜不透,这位大小姐在装病,那这些年的书也白读了。   “我自有我的手段,以后先生会知道的。”沈未白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   柳茹失笑摇头。   她也不是非要知道原委,只是想来证实心中猜测罢了。   而眼前之人的反应,无疑已经给了她答案。   “也罢,你既如此说,那就等来日方长吧。”柳茹放下茶杯,眸光一敛,神色严肃了几分。“今日我来,还有一事。”   “先生请说。”沈未白觉得,接下来柳茹要说的事,才是她今日主动来找自己的真正目的。   “当日你我约定,互帮互助,可还作数?”柳茹沉声问。   沈未白眸光一凛,“怎么?他又去骚扰你了?”   柳茹默。   不用她回答,沈未白已经明白了一切。“呵,还真是色心不小。”   柳茹轻叹一声道:“我之所以答应老夫人入府,是因为家中急需银两。我以入府一年换来的银两已经用尽,我既无银可退,也不能背信诺言。只是,这府中的生活,却远比我想象中的难。这些事,就算我告诉老夫人,恐怕也解决不了。”   沈未白静静听着。   从柳茹的话中,她已经听出了煎熬之意。   在这安亭伯府中,唯一能管住尹胜的,就只有老夫人万氏。   可是,这种事,万氏顶多就是训斥尹胜几句,正如柳茹担心那般,万氏的训斥不会断了尹胜的歪念头。   反而恐怕会更加刺激尹胜得到柳茹的决心!   柳茹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却又碍于和万氏的约定,不能这样离开。   “先生之前所换取的银两,是为了夫家?”沈未白突然问。   柳茹一怔。   家事,她本不愿多言。   可是,在沈未白面前,她却放下了顾忌。“是啊,以这些银两,换来我余生自由,很值。”   沈未白了然!   原来,上一世柳茹离开安亭伯府后,也并未返回亡夫家,是因为她已经恢复自由身,不再受世间束缚,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了。   ‘上一世的柳茹去了哪呢?’沈未白突然好奇。   她看向淡雅出尘的女子,心中喟叹,‘或许是找了一块清幽之地,纵情山野吧。’   不过,这一世,既然柳茹遇到了她,她可不能放过这样的人才!   “先生可信我?”沈未白问柳茹。   柳茹笑道:“我若不信你,今日又何必来?”   沈未白认真的看着她。“既如此,先生再耐心等我十日。十日之后,我必带先生离开。”   柳茹愣了愣。   这个承诺,是她来之前不曾想到的。   而十日后……   “十日?若我没有记错,十日后,正是老夫人的寿辰。”柳茹道。   沈未白含笑点头,“没错。先生不必多问,你只需再耐心等候几日,保护好自己。十日之后,我定履行今日承诺。”   柳茹再度愕然。   面前的女孩,不到十岁的年纪。   可是,她却莫名相信女孩会实现她的承诺。   ……   万氏的寿辰,可是安亭伯府中的大事。   尤其是,今年安亭伯府中还有了真命凤凰的预言。   不少瑶城中的达官贵人,都争相送来了贺礼,远在郎山书院读书的尹重华也从千里外送来一幅亲手写的百寿图。   不仅如此,这一次万氏寿宴,皇家还让容景长公主带着太子与辰王前来道贺,可谓是给了安亭伯府极高的荣耀。   “老夫人安康啊。”   “老身见过长公主殿下,太子殿下,辰王殿下。”万氏满脸红光的带着安亭伯府众人行礼。   容景雍容贵气,淡淡笑着,“老夫人不必多礼,今日是你的寿辰,是我们该向你贺寿才是。”   “长公主殿下折煞老身了。”万氏虽如此说,眉宇间却又藏不住得意。   容景也没有点破,只是随着尹家众人,还有宾客入席。   外席由尹胜主持,女眷的内席则是由小韩氏主持。   太子和辰王都还未行冠礼,所以才跟着容景进了内席。   宴席还未开,万氏心中稍稍算计,就把一身盛装的沈未白推了出来。“千梧,时间尚早,你和你几个妹妹,带着太子、辰王,还有各家小姐,公子去庭院中走走吧。”   她那意图过于明显,容景嘴角微微一扬,也并未阻止,只是饶有兴致的看了沈未白一眼。   今日,是万氏寿宴,只要沈未白不是病得下不来床,就得出席。   “千梧这是怎么了?”容景问。   沈未白从容的回答,“最近千梧身体不好,怕一脸病容冲撞了祖母,所以今日脂粉抹得厚了些。”   众人望去,心中暗自吐槽。‘这何止是厚了些?这抹得都看不清五官了吧!’   哪知,容景长公主却颔首笑道:“千梧是个有孝心的。”   众贵妇嘴角一扯,只能硬着头皮附和。   万氏笑得很开心,“是啊,我这孙女就是孝顺。也向来省心,懂事极了。”   容景微微一笑,对太子和辰王道:“你们兄弟二人,可要照顾好尹家三位小姐,也要照顾好一众弟妹。”   在场的小孩,太子年纪最大,她这么一说,倒是让现场气氛变得亲近不少。   “谨遵姑母之命。”   太子和辰王齐声道。   说完,他们不约而同的都看向了沈未白。 第七十一章 是我家的孩子 按照前世的时间轨迹,即便柳茹没有来找自己,等万氏寿辰一过没多久,尹胜也会犯下那龌蹉的事来,逼走了柳茹。   而今世,柳茹既然是沈未白看中的人,自然不会让她再受那样的委屈。   所以,其实柳茹不来找沈未白,沈未白也会按照计划行事,帮柳茹躲过这一灾劫。   ‘再等等,只要过了今天。’站在花园中的沈未白,仰头看向无垠天际。   “千梧妹妹在看什么?”突然,一道好奇的声音传来。   沈未白收回视线,眸光流转间,看向说话之人。   是太子姬瑾瑜。   同行的,还有辰王姬云廷和她的两个妹妹,他们身后,跟着前来赴宴的众家孩子,尹重楼和阿炎也在其中。   沈未白眼神不留痕迹的看向紧贴着两位皇子的二妹妹尹千暇,回答了太子的话,“今日天气不错。”   这回答,可谓是很敷衍了,太子却没有半点在意。   倒是尹千暇忍不住跳出来说了句,“大姐姐回答太子提问时,怎可这般没有礼数?”   沈未白还未说话,姬瑾瑜立即道:“今日是为了给老夫人贺寿,不需要这么拘束。”   “大哥说得没错。何况,千梧妹妹身体有恙,还来陪我们,已经让我们很过意不去了。”姬云廷也是眸光灼灼的看着沈未白。   人群中,阿炎站在最角落的位子,一脸担心的看着沈未白。   两人都替沈未白说话,尹千暇只能心中暗恨。她不甘心的偷瞧尹千雪,希望这位上辈子的真命凤凰能做些什么。   可惜,现在还是个孩子的尹千雪,只是一脸真诚的走到沈未白面前,担忧的问,“大姐姐可还好?”   “我没事。”沈未白总算逮到说话的机会。   短短几句话,倒是让她把几人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沈未白不傻,自然能感觉到太子和辰王对自己的兴趣,以及尹千暇对自己的敌意。   这让沈未白不得不再度后悔,当初为什么手贱,要送那瓶金疮药?   给这两个身居皇宫,不谙世事的皇子,留下了非一般的印象。   还有就是暗中腹诽,‘当皇子就有点当皇子的觉悟不好吗?跑出来玩什么与民同乐?’   至于尹千暇的敌意,沈未白是半点不在意。   “千梧妹妹,不如我们去水榭里坐坐吧。”姬瑾瑜开口,自然无人能拒绝。   不过,他似乎并不想当孩子头,而是转身吩咐其他家族的孩子‘各自去玩’,其他人自然不敢靠近水榭。   就连尹家的小霸王,也一溜烟跑了。   前往水榭时,沈未白突然停步,侧目看向停在原地的奶团子。   姬瑾瑜和姬云廷的眸光始终在她身上,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目之所及。   “好漂亮的孩子!”姬云廷赞了一声。   姬瑾瑜虽然没有夸赞,却也多看了几眼,然后向沈未白问,“千梧妹妹认识他?”   沈未白颔首。“是我家的孩子。”   在姬云廷那句赞美之言说出的时候,她的嘴角就微微上扬。   她的回答,让尹千暇和尹千雪都有些意外。   沈未白却不管任何人,朝奶团子招了招手,“阿炎过来。”   粉雕玉琢,带着异域之美的小家伙,听到这句话时,茶色的眸子一亮,宛如星辰。   他毫不犹豫的朝沈未白跑了过去,“阿姐!”   阿炎那张脸,是一道极美的风景,让人忍不住去看。   而他,则目不斜视的直奔他的阿姐而来,自然而熟练的握住了沈未白的手。   这般亲近的举动,让太子和辰王都是一愣。   但随即,阿炎的年龄,又让他们释然了。   ‘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你是千梧妹妹的弟弟?”姬瑾瑜微微弯腰,对阿炎露出友善笑容。   “嗯。”阿炎面对他,并不像其他孩子那般恭敬,甚至态度有些冷淡。   “不是要去水榭吗?”沈未白打断了太子的有意攀谈。   ……   一行人,总算是进了水榭。   很快,就有家中奴仆送来茶点、水果。   “只听说安亭伯府有两位公子,大公子在郎山书院,小公子刚才已经见过,那这位……”姬瑾瑜问。   阿炎默默吃着沈未白给他剥的橘子,好像没听到太子的话似的。   沈未白不紧不慢的道:“自然也是我弟弟。”   “什么弟弟?只不过是家中姨娘来借住的亲戚罢了。”尹千暇终于找到机会加入话题。   对于尹千梧和阿炎,她都觉得心底毛毛的。   尹千梧是因为她变了,让人捉摸不透。   而阿炎,在她心中应该早已死去。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是不愿靠近阿炎的。   但是现在,眼看着太子和辰王的关注都在尹千梧身上,她心中有些慌,生怕事情又会发生她未知的改变,只能抓住机会开口。   果然,她这句话一出,终于让太子和辰王看向了她。   感觉到两人的眸光,尹千暇不由得稍稍调整仪态,露出自以为千娇百媚的神态。   殊不知,她如今这个年纪,故作娇媚的动作,落在沈未白眼中,惹得她在心中捧腹大笑。   就连太子和辰王的眼神也是变了变,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百里姨娘也是我们家人,阿炎自然也是我们的手足了。”一向话少的尹千雪突然开口。   沈未白看向她,尹千雪对她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这可是拿着女主剧本的人啊!果然不像尹千暇那个蠢货。’沈未白在心中叹了一句。   “千雪妹妹此言不错。”   果然,她这句话,顿时吸引了姬瑾瑜和姬云廷的注意。   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尹千暇眸色则阴沉下来,嫉恨的看向尹千雪。   沈未白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很是无聊。   尹家真假凤凰的事,她半点兴趣没有,尹千梧的‘仇’她也不打算去报。   此情此景,只让她想要快些结束今日的寿宴。   “平日也不见妹妹与阿炎亲近,今日怎么还主动替他解释?”尹千暇不阴不阳的说了句,又对太子、辰王道,“千暇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太子和辰王不清楚阿炎的身份,才多嘴说了几句。”   “你也不必费心解释。我说了,阿炎是我弟弟,是我。与安亭伯府无关。”沈未白懒得听她废话。 第七十二章 我真不是好人 尹千暇脸色一变,心中又气又怒,又不得不忍住。   “知道了,大姐姐。”她心中一动,语气瞬间变得柔弱起来。   那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再见尹千暇那拙劣的演技,沈未白眼底划过一丝不屑。   倒是尹千雪,眨着无辜的大眼问了句,“二姐姐,大姐姐又没有欺负你,你怎么快哭的模样?”   “你!”尹千暇被尹千雪的‘童言童语’气得差点咬碎了银牙。   再感受到太子和辰王那饱含深意的眸光,她更是尴尬万分,如坐针毡。   “二妹妹不如去看看弟弟他们,可有什么需要?”沈未白可不是好心的帮她,只是不想看她在这里继续惹人嫌罢了。   “是,大姐姐。”尹千暇也坐不下去了,抓住这句话起身就走。   待她走远了,尹千雪才一脸天真的问沈未白,“大姐姐,二姐姐她脸色好难看啊!是雪儿说错话了吗?”   沈未白转眸看向她,眼中带着笑意,伸手拿了一块点心放在她掌心中,“没有。”   “谢谢大姐姐。”尹千雪捧着点心,双眼宛如月牙。   一直沉默着的阿炎,此时才淡淡开口,“二小姐可能是刚好内急。”   ‘噗!’   姬云廷最先忍不住笑出声。   姬瑾瑜自持太子身份,不好大笑,却也嘴角弯了弯。   沈未白看向阿炎,后者那双清透眼眸中,倒影着她的样子,似乎在问,‘阿姐,我的点心呢?’   不知怎地,沈未白读懂了他的‘撒娇’,拿起一块一样的点心,放到了阿炎手里。   “小家伙,年纪不大,醋意不小。”沈未白心中说了句。   阿炎却心满意足的将点心一口塞进了嘴里。   而另一个得到沈未白‘奖赏’的尹千雪,却小心翼翼的把点心包在手绢里。   姬瑾瑜和姬云廷目睹这一幕,两人眼中都浮现暖色。   姬云廷更是说了句,让沈未白掉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话,“千梧妹妹果然是心善之人,才会让弟弟妹妹喜欢、爱戴。”   ‘不,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沈未白难以置信的看向他,在心中替自己辩解!   可惜,其他人却误会了她的意思。   “千梧妹妹不必自谦。”姬瑾瑜道。   尹千雪也道:“大姐姐人很好。”   甚至,连阿炎也重重点头表态,“阿姐是世界上最好的阿姐!”   “……”不,你们都误会了!沈未白望着四人的神情,心中升起一种无力辩解的感觉。   ……   入夜,热闹了一天的安亭伯府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波宾客,渐渐归于安静。   霁风院内,殷氏刚刚踏入女儿的房间,就看到她在专心弄着什么。   “千雪?”殷氏柔柔唤了声。   尹千雪转眸看向母亲,甜甜一笑,“母亲!”   “要叫姨娘。”殷氏想起白日小韩氏那些阴阳怪气的话,笑容淡了些。   尹千雪却毫不在意的抱住母亲,“这里又没有外人,娘不要害怕。而且,您就是我亲娘啊!”   “你呀!”殷氏眼眶微热,无奈的捏了捏女儿的鼻尖。   “在做什么?”殷氏转移话题。   尹千雪顿时开心的道:“娘您看,今日大姐姐送了我一块点心,这还是大姐姐第一次亲手送我东西。”   她献宝似的,把今日沈未白随手给她的点心从木盒子里取出来,递给殷氏看。   殷氏一怔,摸了摸她发顶:“千雪就这么高兴?”   “嗯!”尹千雪点头,眸中带光,“以前大姐姐冷冰冰的,不爱说话,也不喜欢理我们。现在的大姐姐会和我说话了,还对我笑。我喜欢大姐姐。”   殷氏心情复杂极了,她看着女儿把点心视若珍宝的样子,不由得失笑:“傻孩子,点心放着是会放坏的。”   “可我舍不得吃。”尹千雪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期盼的看向母亲。“娘,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将这块点心保存下来吗?”   “……”殷氏被女儿撒娇的模样,弄得心头发软。   她看了看被女儿小心捧在手里的点心,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女儿失望的样子,“娘想想办法。”   “太好了!谢谢娘亲!”尹千雪开心极了。   ……   不比霁风院里的满室温馨,尹千暇居住的扶絮院内,气压低得可怕。   就连佟氏,都不敢靠近此刻阴着脸的女儿。   不得已,她只好叫出女儿身边的服侍丫鬟,低声询问,“今天可有发生了什么事?”   丫鬟一脸慌张的摇头,显然什么都不知道。   无奈,佟氏只好让众人先下去,自己慢慢走向坐在床边的女儿。   只是,还未等她靠近,尹千暇就突然站起,几大步扑向桌子,将桌上的茶具直接掀翻,语气阴戾无比的喊出了两个名字,“尹千梧!尹千雪!你们都该死!”   那满是戾气的声音,任何人听了,都会不寒而栗。   佟氏大吃一惊,赶紧走过去捂住女儿的嘴,小声训斥,“你疯了!”   “我没疯!”尹千暇推开母亲。   佟氏猛退两步后站稳,又赶紧提醒,“你小声点,生怕其他院子听不见吗?”   这一句话,才让尹千暇冷静下来,只是脸色依旧难看。   佟氏见她冷静了,才小心翼翼的上前,“千暇,你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尹千暇突然咬牙切齿的问。   佟氏一愣,“什么为什么?”   尹千暇恨声自语,“明明我才是那个被上天眷顾之人,为什么还要受到那两个贱人的压制?她们明明是死敌,如今为什么连成一线?”   “千暇,你在说什么?”佟氏听得莫名,有些恐惧的问。   尹千暇却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自顾自的道:“尹千雪你这个蠢货,居然替自己的仇人说话?尹千梧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凤凰了?你不过就是一个插了毛的山鸡!”   “千暇!”佟氏脸色大变的喊了一声。   尹千暇抬起头看向她,眼中却布满了血丝,眸光瘆人。   突然,院子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还有杂乱声。   不等佟氏差人去查,就见守院门的婆子惊慌的跑进来,大叫道:“二小姐,佟姨娘不好啦,雒栖院那位好像不行了,都惊动了老夫人还有伯爷,听说府医也赶了过去。” 第七十三章 无论真假我都信她 尹千梧要死了?!   乍听到这个消息,佟氏和尹千暇脸上都出现了错愕的表情。   佟氏还反应快些,一把拉住前来报信的婆子追问,“怎么回事?白日寿宴上,大小姐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哎哟,我的姨娘,老奴也不知道啊!府里人都这么说!”婆子拍了拍自己大腿。   “尹千梧真的要死了?死得好啊!”尹千暇突然阴测测的开口。   她这话,吓得佟氏立马扑过去捂住她的嘴。“你闭嘴!”   警告完女儿,佟氏又看向脸色微变的婆子,显然她刚才已经听清了尹千暇的话。   “你在府中也很久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中可有数?”佟氏眼神犀利的盯着她。   婆子立即跪下来道:“姨娘放心,老奴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佟氏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从手腕上拔下一个玉镯,塞给婆子,“这是赏给你的,下去吧。”   “是是是……”婆子抓紧玉镯,佝偻着身子退出房间。   没了外人,佟氏才严厉的对尹千暇道:“千暇娘信任你,也不去管你心中在谋划些什么。但你要知道,在这安亭伯府中,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我知道了娘,刚才我只是没注意罢了。”尹千暇满不在乎的道。   佟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她直接打断,“娘,咱们去雒栖院吧。”   “这个时候去?”佟氏一愣。   尹千暇一步上前,搂住她手臂,继续劝说:“大姐姐身体有恙,难道我们不该去看看吗?若是半点不关心,恐怕祖母和父亲都会责怪我们。”   佟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被女儿拉出了扶絮院。   ……   刚刚歇下来的安亭伯府,突然间又灯火通明。   安亭伯府大小姐突发急症,让偌大的府邸,各个院子都沸腾起来。   “你说什么?大小姐病危?”刚刚准备歇息的殷氏,急急忙忙的穿上衣服,来到报信的丫鬟面前。   听到动静的尹千雪也自己穿好了衣服,跑过来央求母亲,“娘,我们快去看看大姐姐吧。”   予怀院中,身为客居在此的柳茹,自然也听到了府中动静。   大小姐病危的消息传来时,柳茹忍不住皱了皱眉。   ‘先生等我十日!’   十日前,在雒栖院中,女孩对她说的话,再度浮现在柳茹耳畔。   “柳先生,府中各院子的人,都赶了过去。咱们要去吗?”院中伺候的丫鬟,小心翼翼的试探。   柳茹转眸,清冷的眸光扫了她一眼,缓缓摇头。“我此时过去,于理不合。”   “是。”丫鬟福了福身,不再说什么。   待丫鬟离开后,柳茹看向窗棂外清冷的月光,在心中问,“千梧小姐,你的病如何带我出府?”   ……   ‘尹千梧怎么就快要死了?’朝雒栖院去的路上,小韩氏不断在心中问自己。   尹千梧若真的死了,对她自然是好的。   可是,或许是消息太突然,这让她心中升起一种不真实感。   甚至,还有些担心,这会不会是有人在故意陷害她?   毕竟,嫡女死了,身为继母的她是最受人诟病的。   何况,之前还出现过补汤之事。   想到这些,小韩氏心乱如麻。   “母亲,你捏疼我了。”尹重楼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抽。   小韩氏听到这个声音,倏地松开了他的手。   但又立即重新抓住,低声道:“快些,我们去看看你大姐姐。”   “她有什么好看的?死了就死了呗,我困死了。”尹重楼嘟囔了句。   小韩氏立即警惕的看向四周,见跟随的奴仆没有人注意到尹重楼刚才说的话后,才警告的看了儿子一眼。   尹重楼对沈未白越发讨厌,更是不满母亲如今一再忍让的样子。   “快走!”小韩氏用力拉了尹重楼一把,众人加快了速度。   ……   流茵院里,尹胜被万氏派来的人叫走。   百里氏身披薄衫,站在窗前远眺夜色月光。   府中的混乱,似乎与她无关一般。   “姨母!”稚嫩而急切的声音,突然出现。   百里氏刚回过神,就看到小小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进来。   在他身后,甚至那位暗中保护他的人,都不得不现身紧随。   百里氏快速看了那人一眼,瞬间,那人就隐没在了四周黑暗之中。   “阿炎!”百里氏伸手将扑过来的奶团子抱入怀中。   “姨母,阿姐是不是出事了?您快带我去见阿姐!”漂亮的男孩,双手紧紧抓住百里氏的外衫,眼中的急切是那么分明。   “阿炎你莫急。”百里氏企图安抚。   可是,阿炎根本听不进去,茶色的眼珠瞬间被水雾包裹,竟然要落下泪来。   “阿炎!”百里氏惊了。   这孩子虽年纪小,可是性格却极其坚韧,几乎从来不哭。   没想到,他为了这安亭伯府的大小姐,竟然要哭了?   几乎是在这个时候,百里氏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尹千梧对眼前的男孩来说,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好,我带你过去。”百里氏点头答应。   ……   尹千梧要死了?   说真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百里氏是半点不信的。   甚至,她对尹千梧是真病还是假病,都抱有怀疑。   或许是补药一案中,那孩子留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百里氏对她心中产生了一丝忌惮。   区区九岁,却懂得借力打力,坐观虎斗,借刀杀人这等本事,兵不血刃的就除去想要对自己不利的人,直接铲除威胁隐患,这样的孩子,难道不可怕吗?   还有,西郊马场中,她能干脆利落的杀马救人,拥有这样心智的孩子,又岂会是普通人?   越想,百里氏就越难以相信,像尹千梧这样的孩子,会在今夜丧命!   “阿炎,你觉得你阿姐她真的病入膏肓吗?”百里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无论真假,只要阿姐没事,我便为她在佛前祈愿,吃素三年,每日抄写佛经。”   “!!!”百里氏震惊的看向他。 第七十四章 算无遗策 安亭伯府中,因为‘尹千梧病危’的消息,搅得各院子没了清净。   所有人都在关注雒栖院的最新动态,反倒无人注意,有人隐藏其中,将这一夜的好戏,看了个透。   “这丫头实在可怕!不动手而已,一动手,则让所有神神鬼鬼都冒了出来。”老鬼藏匿行踪,嘀咕着喟叹了句。   他真的不得不佩服沈未白,每一次都有本事弄得,自己舒舒服服躺着,其他人则因为她坐立不安,忐忑惊恐。   ‘她把人心都算透了,让一切都只能按照她所想的进行。’老鬼突然觉得心头发凉。   吓得他赶紧回顾一下自己从前种种,到底有没有被小丫头牵着鼻子走!   ……   雒栖院中,俞嬷嬷身上的冷汗把好几层的衣服都打湿了。   前院里,坐满了安亭伯府里的主子,却静得连根针掉落的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尹胜坐在沉着脸的万氏身边,不时偷瞄万氏的神色。   小韩氏带着几个妾室站在一旁,各怀心思。   小一辈的几个孩子,只能站在院中守候,望着雒栖院中伺候的人跑来跑去。   “啊——”尹重楼坐在石凳上,打了个哈欠。   突然,他觉得汗毛炸裂,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就对上了一双茶色却冰冷狠厉的眼睛。   “你、你……”尹重楼只觉自己四周骤冷,眼中只剩下那对骇人的眼睛,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过就是打个哈欠而已,尹千梧那死丫头的死活与他何干?   “祈求上苍,保佑大姐姐平安无事。”尹千雪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对着月亮许愿。   她的话,被一旁站着的尹千暇听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意。   ……   等待太焦灼,万氏都好像瞬间老了几岁。终于,她开口了,“胜儿你拿着安亭伯府的牌子,去宫里请御医。”   “啊?”尹胜惊讶的看向母亲。   万氏狠狠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还不快去?耽误了千梧丫头的病情,你拿什么赔?”   尹胜郁闷极了,不情不愿的起身,嘟囔了一句,“母亲还真是偏心,我从小到大生过那么多次病,也不见去请过御医。”   而万氏的决定,也让小韩氏脸色微变,手中的帕子攥紧。   万氏越是器重尹千梧,她心中就越恨。   这时,有人从内室出来。   俞嬷嬷立即提醒众人,“府医出来了。”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朝府医望去,就连万氏也由顾嬷嬷扶着站起身。   反倒是之前站起来的尹胜,看到府医出来后,又坐了回去。   只是,现在万氏也顾不上他。   “府医,千梧如何?”万氏走过去,紧张的问。   府医拱了拱手,“大小姐的病情已经稳住了,暂时没有大碍。”   得了这句话,万氏才算是松了口气。   紧接着,她又追问,“千梧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发病,还来势汹汹?府医,千梧是我们安亭伯府的希望,无论花多少代价,我都要你治好她!”   此话一出,小韩氏,还有佟氏都是脸色一变。   殷氏和百里氏倒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她们也感觉得出万氏对尹千梧的重视,俨然认定了她就是真命凤凰!   ……   以前的万氏,对府中孙女并不看重,随意小韩氏如何安置。   是那则预言出现后,万氏才一改态度。   说到底,她在意的不是孙女的命,而是那能让安亭伯府延续百年荣耀的预言。   府医道:“大小姐本就有虚弱之症,虽然经过调理后,已有好转。但是,亏损了的本源要补回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前几日,大小姐就有些不好,这几日府中准备寿宴,可能嘈杂了些,影响了大小姐,再加上今日陪客又有些劳累,这才让弱症突然爆发,形成虎狼之势。”   话音一落,万氏如刀的眼神,就狠狠朝小韩氏剜去,更是丝毫不顾她面子的恨声道:“你这个主母当得好哇!”   小韩氏脸色血色尽褪。   万氏还不饶她,继续道:“若不是发现得早,我尹家嫡孙女就要被你这歹毒的女人害了性命!”   “母亲,我冤枉啊!”小韩氏觉得委屈极了,直接跪倒在万氏面前。   她承认自己以前是有苛待尹千梧,也纵容过管教嬷嬷。   可是,她也没有打骂虐待过尹千梧啊!   “哼!”万氏根本不听她解释,看向府医脸色缓和了些。“府医,你说吧,千梧的身子到底要如何养?”   府医沉吟片刻,“大小姐需要静养,可府中人口较多,难免会惊扰到大小姐。以老夫看,最好就是找一个风景清秀,僻静的庄子,让大小姐过去住上一段时间,每日再吃些药膳调理,慢慢的就能好了。”   “只需如此?”万氏向府医确认。   府医点头道:“只要大小姐病情没有继续恶化,如此已足够。”   ……   内室中,如莲如碧伺候着沈未白。   躺在床上的人儿,小脸苍白,气色极差,整个人都黯淡了不少。   不一会,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如莲如碧赶紧起身去迎,就看到顾嬷嬷、俞嬷嬷扶着万氏出现。   “老夫……”   万氏摆摆手,免了两人的行礼,快步走到床前坐下。   看到床上虚弱的人后,她心中更信了府医的话。   “祖母……”沈未白微微睁眼,气若游丝的喊了声。   “快别说话了。”万氏赶紧道。   沈未白吃力的点了点头。   万氏此时心中已经做下决定,“千梧啊,府医说了,你这身子需要静养,府中人多事杂,多少有碍你养病。所以,祖母特意寻了处庄子,你可愿意搬过去住一段时间?”   “一切听从祖母安排。”沈未白乖乖点头。   她的顺从,让万氏很满意。于是又道,“你可有什么要求?尽管对祖母说。”   沈未白弱弱的道:“祖母怜惜千梧身子,千梧感激都来不及,怎敢对祖母提要求?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别怕,对祖母说。”万氏握住她的手,才发现这小手十分冰冷。   心中对府医的判断,又认定了几分。   沈未白犹豫了一下,才道:“只不过,我离府后,无法再向柳先生学习,怕辜负了祖母对我的期盼。”   “大小姐真是个好孩子,即便病了,也还念着这些。”顾嬷嬷说了句。   万氏也是欣慰的点头,“不用担心,祖母让柳先生与你同去,专心辅导你。” 第七十五章 阿姐你等等我 安亭伯府大门外,一行车马整齐排列。   奴仆不断进出府门,把要带走的行李,都绑在马车上。   柳茹带着少得可怜的行李,上了中间的马车。   掀开帘子,她就对上了一双笑吟吟的眼睛。   “柳先生坐这。”沈未白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软垫,邀请清冷美人。   柳茹嘴角扬了扬,朝她指向的软垫过去。   马车里,只留如莲一人伺候,此刻倒是很安静。   “等行李装好了,咱们就可以走了。”沈未白的话,似乎在安抚柳茹有些焦躁的心。   她点点头,还有些难以相信,她就这样离开了安亭伯府?   不,也不算离开,但至少可以远远的离开了那位安亭伯!   ……   在这段时间里,柳茹心中反复想过,尹千梧要怎么带自己离开,哪怕昨夜传来她病重的消息,柳茹都还有些猜不透。   直到今日一早,她接到了来自菩提苑里的消息,收拾好行李,上了车,看到了眼前气色有些差的女孩,才蓦然发现,尹千梧已经实现了她的诺言。   “你的身体……”   “多谢柳先生关心,我的身体无碍。”沈未白盈盈笑着。   柳茹又点了点头。   她有满腹疑惑想要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   “什么?柳先生也跟着去了?”扶絮院里,刚刚接到消息的尹千暇脸色顿时变得阴晴不定。   ‘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尹千暇不由自主的捂住心口,有些发慌。   甚至,莫名的,她心中还升起了一些恐惧。   突然,她眼前闪过沈未白那双清冷却又好似洞悉一切的眼睛,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二小姐,老夫人说,这几日就请二小姐和三小姐自个在院中温故知新。她会尽快请来新的先生,为两位小姐授课。”菩提苑来传话的丫鬟,把该说的交代完。   尹千暇听清楚了,可是却依然陷在自己的‘梦魇’之中。   一旁佟氏见状,赶紧上前搭话,打发走了丫鬟。   等她回身,想要说自己女儿两句时,就听到女儿用极低的声音,冰冷的语气说,“尹千梧你怎么死不了呢?”   “千暇!你在胡说什么?”佟氏神情一变,快步走过来,用力掐了女儿手臂一把。   尹千暇呼疼了一声,捂住被掐的地方,也清醒过来。   “千暇,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不如,我让府医来看看吧。”佟氏担忧的问。   尹千暇却摇头拒绝,“不!不要叫府医。我没事……”   说着,她把佟氏推出门外。“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砰!   佟氏身后的门被关紧。   尹千暇独自一人时,眼神变得森冷可怕。   一个柳茹,她不在乎。   她在乎的只是,如今与前世不同的轨迹。   如果一切都不一样了,那她还有什么重生的优势?   “不!至少我知道,未来是谁登上皇位!”尹千暇的眼中,突然折射出势在必得的光芒。   ……   霁风院里,殷氏将菩提苑前来传话的丫鬟,亲自送到了院门外。   “有劳了。”   丫鬟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目送人走远后,殷氏才返回房中,与从屋内走出的尹千雪撞上。   “千雪你要去哪?”殷氏诧异的问。   尹千雪甜甜叫了声‘娘’,然后才说出自己的打算。“大姐姐和柳先生要走了,我想去送送她们。”   “这……”殷氏有些顾忌。   府中嫡女要送出外面庄子养身体,身为主母的小韩氏都没有露面,她一个妾室怎好带着女儿过去?   尹千雪似乎知道自己母亲的为难,立即道:“娘不用陪我去,我自己去就好。我身为妹妹和学生,理应送行。”   殷氏被她说服,却又担心她独自一人去,会惹人瞩目,便道:“既如此,你不如去叫上你二姐姐一起去?”   谁想,尹千雪却皱起眉摇头拒绝,“我不想去叫二姐姐。”   “这是为何?”殷氏诧异了。   她的女儿一向温婉懂事,极少做出这样直接拒绝的举动。   尹千雪抿了抿唇,对殷氏道:“昨夜,大姐姐病重,危在旦夕。我却见二姐姐很是高兴的样子。”   “千雪,有些话不能胡说。”殷氏立即警告。   尹千雪道:“我没有胡说。我亲眼所见,只不过她很快又掩饰了过去。”   “……”殷氏沉默了。   府中各院的心思,让她忧心忡忡,万般不愿让自己的女儿也卷入其中。   “千雪,不如咱们就不去送你大姐姐了吧。”殷氏想了想,试探开口。   “娘!大姐姐真心待我,我怎能不去送她,这岂不是让人心寒吗?”尹千雪难得的对母亲提出反驳。   然后,不管殷氏还想说些什么,她直接跑了出去。   “千雪!千雪……”殷氏叫了几声,却让人跑得更快。   无奈之下,只能在心中叹息。   ……   尹千雪离霁风院越来越远,抄着捷径朝大门跑去。   快到府门的时候,有一道比她还快的身影,从她眼前扫过。   尹千雪定眼一瞧,认出了那和她方向一致的人,正是客居在府中的阿炎。   ‘他也来了?’尹千雪有些惊讶。   在府中,尹千雪和阿炎并无什么交集,倒是因为尹千梧的关系,他们才见过几面。   还不等尹千雪想清楚,眼前就没了阿炎的身影。   此时的阿炎,冲出安亭伯府的高门,却只能看到远去车队的尾巴。   “阿姐——!”漂亮的奶团子站在门口的道路上,望着逐渐变小的车队,大声的喊了一句。   他已经很快了!真的很快了!   才收到消息,他就跑了过来,可终究还是赶不上吗?   阿姐走了,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留。   尹千雪也走了出来,她同样没有赶上道别。   她的视线落在那孩子的身上,那个叫‘阿炎’的孩子,此时孤零零的站着,就好像被人抛弃的小奶狗,让人心疼不已。   ‘阿炎对大姐姐倒是一片真心。’尹千雪在心中感叹。   想想这府中,尹千暇和尹重楼两个同胞姐弟,对尹千梧的离开都没有半点表示,小小的尹千雪心中,对这伯府深院中的手足之情,又认清了几分。 第七十六章 是自由的味道 安亭伯府的马车,行驶在出城的大道上。   沈未白可不知道,自己的‘不告而别’让一个奶团子伤了心。   此时的她正和柳茹聊得开心不已。   “你是怎么瞒过府医的?”远离了安亭伯府后,柳茹才敢将这个疑问说出。   平日里,某人装病也就算了。   可是,再如何装病,又岂能装出生死一线的样子,瞒过府中经验丰富的府医?   沈未白微微一笑,“假的自然瞒不过。”   “什么?”柳茹一愣,明白了她的意思。   然而,就因为明白了,她才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疯了?”   “不冒点险,又怎么达到自己的目的呢?柳先生放心,此举看似凶险,但其实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沈未白浅笑着,举止神态中尽是一种胸有成竹之感。   柳茹还未恢复平静,她眼神看向伺候在一旁的如莲。   小丫头淡定的样子,说明她也是知情人之一。   柳茹又回顾这位大小姐往日种种,不由得叹息摇头,“我就没见过如你这般胆大妄为的豪门贵女。”   沈未白笑容深了些,“如今,先生不是看到了?”   柳茹无奈道:“真不知该如何说你才好!身体是自己的,无论你想要如何,都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冒险。”   “先生是在心疼我?”沈未白笑吟吟的挑眉。   眉宇间,竟然有些俊俏风流。   柳茹看得一愣,心中暗道:‘年纪小小,却已具风情,将来恐怕又是一代佳人。’   “我是你的先生,心疼你不应该吗?”柳茹收敛心情反问。   沈未白笑得更加真切了。“多谢先生。也请先生放心,这不过是瞒天过海的手段罢了。”   “如此便好。”柳茹见她如此回答,也不再多说。   结束了这一话题,柳茹忍不住转眸,伸手掀开了窗帘一角。   入眼的山间枯色,混合着泥土的气息,让她情不自禁的勾起了唇,眼中带着惬意而温柔的笑意。   这一幕,落入沈未白眼中,她故意打趣,“如今都已冬日,青山不复,荒凉极了,先生却看得如痴如醉?”   柳茹转眸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回去:“你莫打趣我。”   沈未白嘴角扬了扬。   又听她说,“常言道,一入侯门深似海。我不过进了安亭伯府不足两月,却已经倦了。”   柳茹的声音中,带了些凄凉。   一旁伺候的如莲,也感受到了这种情绪,好奇的看了她一眼。   沈未白却从她这句话中,品味出了更多的感叹。   突然,沈未白问:“柳先生可闻到什么味?”   “什么味?”柳茹疑惑转身。   她仔细的分辨了一下车厢中的气味,视线缓缓移动:“茶香、果香……还有香料。”   “不对。”沈未白反驳了她。   柳茹微微蹙眉,看向她等待解释。   沈未白笑得有些恣意,“是自由的味道。”   自由?!   柳茹怔然。   车厢中静悄悄的,只有车轮碾压过路面发出的声音。   “自由……”柳茹眸色轻垂,口中低声呢喃着这两个字。   突然,她释怀一笑,再度看向沈未白的时候,眼神里多了更多的感激之色。   ……   长公主府中,容景将手中茶盏放下后,翩然起身,看向跪地汇报的仆人,“哦?昨夜尹千梧突发急病,今日一早,就被尹家送出了城,到庄子里去休养?”   “回殿下,是的。”仆人恭敬回答。   容景却笑得意味不明起来,“还在病中,就急不可耐的离开?”   仆人又道:“据安亭伯府的眼线传话,这尹大小姐的病,是弱症。并非一些虎狼之症,平日只需静养,勿劳伤神,慢慢滋养着就行。安亭伯府的老夫人担心她继续留在府中再被打扰,又有了府医的保证,才一早就送出城。”   “知道送到哪个庄子吗?”容景又问。   仆人回,“是安亭伯府在城郊的芽庄。那庄子不大,却胜在人少安静,离瑶城也只有十几里的路程。”   “芽庄。”容景心中默默记下,随后挥了挥手,“你先去吧。”   “是,殿下。”仆人躬身退走。   待只剩自己一人的时候,容景低语,“昨个还好好的,今日就出了府?那丫头既然与百草谷有联系,又为何还是病怏怏的样子?”   ……   芽庄坐落于瑶城南郊,与沈未白自己的庄子方向不同。   不过,虽然方向不同,但对沈未白来说,来去却方便多了。   安亭伯府的车马到达芽庄的时候,早一步接到通知的庄子管事,已经洒扫好庄子里里外外,带着奴仆在外迎接。   可是,俞嬷嬷绕了一圈,还是不满意。   她亲自带着几个丫鬟,把沈未白居住的小院子收拾好,将小主子安置后,又带着庄子上的人,将芽庄重新打扫一遍。   “如莲,告诉俞嬷嬷,柳先生的院子,就安排在我这院子旁。”沈未白吩咐。   如莲领命离去。   柳茹陪她坐着,笑道:“到了这里,难不成,你还想借我之名跑出去?”   沈未白笑得很真诚,“先生住在我旁边,也好方便我随时请教。”   柳茹被她逗笑。   有时候,她真的很好奇,这位安亭伯府的大小姐,背地里在搞些什么?   但柳茹却知道一点,有的好奇心可以有,有的好奇心不可有。   ……   经过一天的整理,众人似乎都累了,一入夜芽庄就骤然安静下来,只有值夜的门房透着些许烛光。   突然,一道黑影从庄子上空掠过,准确无误的翻入了沈未白居住的院子,悄无声息的进了房。   咻——   在黑影刚潜入房中时,一道破空之声直逼他面门而来。   黑影反应极快,身影如鬼魅一般扭动了一下,便接住了飞来之物。   ‘嘶!’   突然,黑影发出抽气的声音。   暗黑的房中,骤然被点亮了烛台。   老鬼那张形如恶鬼的脸,从黑暗中缓缓浮现。   “鬼丫头,你扔的是什么?”老鬼紧握着自己右手的手腕,在他摊开的掌心中,有一片黑色。   如果仔细去看,会发现他的手经络鼓胀,隐隐颤抖。   “毒。”沈未白淡然自若的举着烛台出现。 第七十七章 玄功异变 烛光有些昏暗,笼罩在九岁女孩的身上。   沈未白只穿着雪白的寝衣,披着长袍,一头如墨长发直直披在身后,没有了伪装的五官精致逼人。   画面很惊艳,却也很惊心。   老鬼腹诽了句,‘真像索命女鬼!’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对沈未白说。   “丫头,你怎么做到的?”老鬼大步走向她。   沈未白却提醒,“站住。再多走一步,你就没命了。”   ‘!!!’老鬼双眼倏地一瞪,浑身僵直。他语气干涩的问,“这是什么毒?”   “我给它取名五步阴阳。”沈未白道。   “五步……”老鬼声音卡在喉咙里,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突然,一道黑影从空中掠来。   老鬼反射性的伸手接住,摊开手一看,是一粒极小的白色药丸。“这又是什么?”   “解药。”沈未白语气淡淡。   老鬼一听,没有片刻犹豫,立即将解药丢入口中。   这解药,入口即化,甘甜清香,倒是不难吃。   老鬼咂咂嘴,狰狞的表情被有些回味的神情取代。   药力化为暖流,游走过老鬼四肢百骸。   他仔细感受了一番,再看向自己掌心时,那团黑色印记已然不在。   而恢复干净的手掌上,却没有任何外伤。   老鬼疑惑的仔细检查自己的手,忍不住再问了一次,“你怎么做到的?”   “五步阴阳只需要沾在皮肤上,即可让人中毒。中毒之人,若走了五步,便会立即毙命,就算是一动不动,不出一盏茶时间,也同样会毒发。”   “此毒这么厉害!”老鬼听得有些后背发凉。   “还好吧,我还在研究中。”沈未白却似乎有些不满意。   老鬼惊悚的看着她。   “不对,刚才我明明感觉到了有暗器,入手之时也是有触感的。”老鬼突然想到进门时的异样。   沈未白这才看向他,眼神认真的道:“这也正是我要对你说的事。”   “出了什么事?”老鬼怔了怔,意识到事情非同寻常。   沈未白没有说话,而是抬起自己的手,纤长的手指,如白玉般,没有一丝瑕疵。   当老鬼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时,奇特的事情发生了……   沈未白的五指之间,缓缓溢出丝丝白雾,这些白雾交织在一起,凝成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针。   老鬼震惊得睁大双眼,失声道:“凝气聚形!”   沈未白再次将手中细针射向老鬼。   这一次,老鬼有了经验,没有伸手去抓,而是用双指将其夹住。   当他夹住细针的一瞬间,一股刺骨的寒冷差点将他的手指冻僵,而那细针也随之化为轻雾消失不见。   “好冷!”老鬼搓了搓自己的手,神情满是震惊。   “说说看。”沈未白道。   老鬼沉默了一下才道:“江湖上能凝气聚形的人,并非没有。只不过,能做到这一步的人,无一不是绝顶高手。”   突然,老鬼眼神一厉,身影一闪,出现在沈未白面前,枯如鬼爪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两指死死按住她的脉门。   整个过程中,沈未白没有丝毫反抗。   “嘶?奇也怪也。你的内力修为怎么增长了那么多?可是,就算如此,也不该能凝气聚形啊!”片刻后,老鬼松开沈未白的手,皱巴巴的老脸上满是疑惑。   “而且……”老鬼上下打量了沈未白一眼,问:“你的内力为何冰寒刺骨?”   沈未白笑了,同样凑近看着他,“这也是我想要问你的。为何我的内力可以凝聚成冰?”   “……”老鬼傻了眼。   “内力凝聚成冰?这不可能!江湖中从未有过这样的事!”他脱口而出。   想了想,他又道:“江湖上的确有以五行成派的门派,比如焚野宫和白水宫,它们都是百年前,五行宫分裂之后,最终保留下来的。可是,即便他们修五行,内力或许会偏至阳或至阴,但也只是辅助,需要修习相匹配的招式,才能将其内劲通过招式达到火炽或阴冷的效果,你这个却能直接将内劲聚形为冰,这等事我闻所未闻!”   老鬼每说一句,沈未白的脸色就沉上一分。   等到这一大段话说完,她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我怀疑……是因为《九玄神功》的原因。”最终,沈未白沉着脸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老鬼沉默了。   因为这个猜测不是不可能,毕竟在沈未白之前,没有谁能练《九玄神功》。   “我如今,对你口中那个修仙世界,那位最后一位登仙人青帝,倒是越来越好奇了。”沈未白突然道。   老鬼惊讶的看向她,“丫头你可别像前朝皇帝那般疯魔了。”   沈未白白了他一眼,“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对那前朝地宫的传说,更感兴趣几分。”   “……”老鬼傻了。   ……   沈未白没有从老鬼那里得到答案,倒也不急,接着又问了几句庄子的情况,还有那二十八人的修行进度。   也和老鬼约好,后日一早,就回庄子一趟。   “丫头,《九玄神功》就暂且别练了。我再去给你寻上乘武功!”老鬼突然道。   “嗯?”沈未白诧异的看向他。   “你才修行不久,就出现了异常,谁也无法保证,继续练下去会发生什么。不如尽早停下,如今你刚入门不久,我打散你体内的内劲,重新修行,对你的影响不会大。”老鬼难得出现担忧的神情。   “不行!”沈未白想也未想的就拒绝了。   “丫头你不要太固执!”老鬼劝道。   沈未白摇头,“你不是说过,《九玄神功》并不是什么邪门武功吗?而且如今,虽然出现异常,却也没有损害我的身体。就先这样练下去吧。”   “丫头你……”   沈未白打断他的话,“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因为你比我更懂武学。能得到答案自然最好,得不到也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去寻找答案。”   老鬼说不动她,只得又急又气的说了句,“你这丫头就是胆子太大!哼!” 第七十八章 先生你想知道吗 天微亮,庄子外就响起了虫鸣鸟叫。   一层薄雾,笼罩庄子,增添了几分湿意。   柳茹捧着书卷来到沈未白居住的院子前,却被告知这位大小姐,还未起身。   “还未起?”柳茹轻声道。   俞嬷嬷福了福身,礼貌的回话:“是啊,柳先生。”   见柳茹不语,俞嬷嬷怕她责怪小主子懒,又赶紧解释,“柳先生,我家小姐身体弱,来庄子本就是为了调养。今日她难得睡个好觉,我等做奴才的也不愿去叫醒她。”   柳茹微微一笑,抬眸看了俞嬷嬷身后紧闭的房门一眼,便准备转身离去,“罢了,等她醒了我再来吧。”   谁知,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就被打开。   如莲从中走出来,福身道:“柳先生,小姐醒了。请您先到书房。”   柳茹颔首,嘴角含笑。   俞嬷嬷赶紧找人带柳茹去了书房,又吩咐着众人伺候小主子穿衣洗漱,用早膳。   ……   院子里,热闹了起来。   柳茹则独自来到了安静的书房中。   昨日刚到,众人齐心协力也只整理出了一个大概。   从安亭伯府里带来的书,都还放在书箱里,未来得及整理出来。   柳茹放下手中书卷,好奇的走过去,想要看看,这位大小姐平日里都是看些什么事。   结果,却让她大吃一惊。   几个书箱里,放着的都是史书,杂谈,游记,堪舆,农商,水利这种被一般男子视为闲书的书籍。   这些书,一般男子都不会去看,女子更加连听都没听说过。   没想到,却偏偏入了这位大小姐的眼?   柳茹心中震惊不已,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安亭伯府的嫡小姐。   她从书箱中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籍,口中轻吟念出封皮上的名字,“《大卫刑律》?”   “先生可有找到喜欢看的书?”突然,稚嫩而平静的声音在柳茹身后响起。   柳茹倏地转身,轻盈女孩的身影,落入了她的眼中。   沈未白清浅一笑,主动走过去,将她手中的《大卫刑律》拿过来,随意翻了翻。   “犯盗窃者,以所盗财物量刑。初犯者所盗不足百两,则罚以五十棍,归还所盗财物,拘十五日。若无法归还财物,则罚以五十棍,拘三月……”沈未白将手中所翻到的那一页内容念出。   当她抬眸看向柳茹时,后者心中一动,自然的接了下去:“出狱后,于一年内,将所盗财物还清。若逾期未能偿还者,则以苦役偿还。超过百两,则罚以五十棍,劳役三年,受断指之罪。若能在此期间还清财物,则可减不超过一年的刑期。若为惯犯,则黥面,入奴籍,后代子孙三代为奴不可改,断二指……”   律法从古至今都枯燥乏味,但柳茹却将其一字不漏的背了出来。   当她停下时,沈未白合上书笑了。   她将《大卫刑律》重新放在柳茹手中,笑眯眯的道:“以后,我这书房中的书,先生都可随意自取,这间房也不对先生设禁。”   柳茹有些愕然,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这不大的女孩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盯猎物一样。   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掉入了她布置的陷阱!   而且……还是自愿进入的。   “对了,忘了跟先生说一声。明日我要出去一趟,庄子里,还请先生替我遮掩一二。”沈未白突然道。   柳茹回神,脱口问出,“你又要出去?你到底在做什么?”   沈未白却没有在意她的语气,反而有些引诱的问,“先生真想知道?”   那神情,吓得柳茹慌乱后退。“不想!”   “那就可惜了。”沈未白惋惜的耸了耸肩。   在柳茹惊魂未定的时候,又笑靥如花的对她说:“没关系,先生何时想知道,都可以问我。”   “……”柳茹无言。   ……   来到庄子的第二天,在忙碌和平静中度过。   直到太阳落山后,庄子里的大小事务才基本上理清楚。   而沈未白也趁着白天,带着如莲如碧两个丫头,把庄子逛了一遍,摸清楚了情况。   晚膳的时候,柳茹也陪在沈未白身边。   俞嬷嬷亲自给沈未白舀了鲜炖的鱼汤,乐滋滋的道:“府医说的果然没错,小姐才来了庄子一天,气色都好了不少。”   “也是有劳俞嬷嬷费心了。”沈未白接过碗,毫不吝啬的道。   这看似寻常的一句话,却让俞嬷嬷感动不已。   随后,在沈未白的指示下,如莲又把一个鼓鼓的荷包塞给俞嬷嬷,更是让她难掩喜色,直接跪在地上给沈未白磕起头来。   柳茹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中惊叹这九岁女孩的手腕。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身边的人尽数笼络,就连从老夫人那边来的俞嬷嬷都没有逃过。   在安亭伯府中的时候,还看不太出来。   但一离开安亭伯府,她就觉得,这孩子身上有什么东西,被剪断了。   ‘这就是安亭伯府的真命凤凰吗?’柳茹不由得在心中惊叹。   ……   第二日,书房中,柳茹安静的看着书,偶尔与一脸无辜的如莲对视一眼。   本该在书房中跟着柳茹学习的沈未白,则不见了踪影。   啪!   柳茹把书合上。   声音让如莲浑身一震,神情有些忐忑。   “你家小姐独自外出,你就那么放心?”这句话,柳茹很久之前,就想问问如莲了。   如莲脸色一苦,小声道:“不放心啊!可是小姐不肯带我出去,我也没办法。再说,有老先生……”   突然,如莲捂住自己的嘴,眼神满是惊慌。   “老先生?”柳茹双眸微微一眯,精准的捉到了如莲说漏嘴的话。   ……   另一边,老鬼带着沈未白已经到了她自己的庄子上。   沈未白这次没有加入他们的训练,只是在旁边看着他们一直到结束。   看着耗尽力气的二十八人,沈未白缓步走过去。   原本或坐或躺的少男少女,在看到沈未白出现时,纷纷站起来,恭敬而感激的喊了声:“公子。”   这并非是他们称呼有错,而是只要外出,沈未白一向都是男装打扮,而她也从未向这群人认真的介绍过自己的来历。   所以,他们私下商量后,便统一称呼她为‘公子’。 第七十九章 仅此一把 “公子!”   “公子!”   叫声此起彼落。   沈未白没有在意,也没有纠正。   她在他们面前停下,探不到底的眸光扫了一圈,嘴角轻扬。“嗯,不错!养了这段时间,一个个倒是越来越水灵了。”   美人如百花争艳,这让沈未白心情大好。   沈未白伸出一根手指,“说一件事。我给你们半年的时间,这半年内,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必须完成我布置的任务。书阁里的藏书,也无论你们理不理解,你们都要读完,且背下来。”   嘶——!   众人脸色骤然一变。   原本红润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如果做不到,我也不为难你们,届时你们自行离去便可。当然,若有人现在就觉得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大可现在就离开。”沈未白又道。   四周一片静默。   这些年纪不大,却已经尝尽人间冷暖的少年们,都咬紧了牙,没有选择退出。   “很好。”沈未白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在众人忐忑的眸光下,从怀中摸出一叠纸,丢给了这二十八人中年纪最大的少年。“这是你们接下来的任务,一个月后进行考核。”   “公子!吃苦受累我们不怕,但是书阁……我们不识字啊!”少年鼓足勇气道。   沈未白却意味不明的笑道:“放心,很快你们就有老师了。”   ……   离开广场后,老鬼出现在沈未白身边,好奇的问,“若他们考核不过,你是否要淘汰他们?”   沈未白却摇头了。“只要他们自己不选择放弃,我不会淘汰任何人。”   “那你这样做有何意义?”老鬼看不明白了。   既然不淘汰,折腾这些干嘛?   沈未白看向他,难得解释了一次,“当然是为了全方位的了解他们,知道他们各自的所长所短。”   在老鬼还在思考这话是什么意思时,沈未白又说:“世上无没用的兵,只有不会用兵的将领。”   “……”   沈未白说完这句话便大步走了,留下老鬼一人站在原地。   半晌,他内心感叹了一句,‘这女娃,若是男儿,恐怕连天下都能收入囊中!妖孽!妖孽!’   沈未白可不理会老鬼的感叹,她朝着裘老和公输诚居住的院落走去。   在她心中,把这两人定义为技术类人才,所给出的待遇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起码,在这个庄子里,两人可以共享一座独立的院子,每日三餐也有专人伺候,让他们风雨不愁,安心研究手中的东西。   砰!   “成了!”   刚到院子外,沈未白就听到了裘老激动不已的声音。   她心中一动,两三步就进了院。   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她的视线就被院子里的一角吸引,双眸倏地一缩。   火光包裹着绑在木桩上的稻草人,让院子里的温度都升高了不少。   裘老和公输诚都站在远处,两人脸上的激动神情如出一辙。   “这是什么情况?”见两人丝毫未发觉自己,沈未白只好自己主动开口。   “公子您来啦!”公输诚发现沈未白,脸上更加喜悦。   裘老虽然心中还有些别扭,但也还是向她拱了拱手。   “公子您看!”公输诚把手中一件金属物件,双手恭敬的捧到沈未白面前。   沈未白视线落在这似枪非枪的物件上,并无太多吃惊。   这本就是当初她为了收服裘老,特意绘制出的手枪。   当时她的想法就是打算拿出一件巧夺天工的武器图纸,好震慑一下裘老,也激发他内心对武器的那一份热爱。   但是,她并没有给出火药的配方,甚至不曾标明枪的作用。   却不想,还真让裘老研究出来了?   沈未白忍不住,又回眸看了一眼那烧焦殆尽的稻草人。   地上一层厚厚的草灰,证明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火药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沈未白心中很清楚这一点。   她接过枪,仔细端详。   严格的来说,她手中的实物与她给的图纸,还是有很大出入的。   但原理没错,不然也不会出现如今的景象。   “有一股火油味。”沈未白沉吟了句。   裘老依然没有说话,公输诚却开口了,“是啊!这管中发射之物,里面装了火油和磷粉。”   沈未白眸光一闪,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用了什么来代替火药。   一边,公输诚仍在兴致勃勃的解释,“裘老在研究公子给的图纸时,发现其中有些暗合机括之术,便邀了我一同研究。后来,我们发现这应该是类似于弓弩,袖箭之物,但却没有找到匹配的暗器,公子留下的图纸里也并未标明。”   “为了知晓这武器的威力,于是我们根据这管口的大小,推测所装载的暗器应该为圆珠之类的样子。于是,我们用铁粉筑球,作为暗器。但我们发现,虽然这武器射出的距离和力量都强于袖箭,但似乎也没有别的特别之处。”   “我等皆认为出自公子之手的,绝不可能是凡物。那么问题就出在暗器上,正巧我从先祖留下的手札中,发现了一种储存天火的方法,于是将其改良运用在暗器上。我们把铁球做成双层中空,最里层是火油,中间一层是磷粉。”   “铁球从管中快速射出的时候,会摩擦管壁,温度变高……”   沈未白听得很认真,也在心中惊叹古人智慧。   即便他们不知道火药的存在,也依然能创造出新的替代品。   “公子,此物需要多少?”突然,一直安静的裘老问了一句。   公输诚收了声。   沈未白也转眸看向,等待她答复的裘老。她把手中的枪还给裘老,语气平静的道:“仅此一把。”   ‘!!!’裘老倏地抬头,震惊的看向她。   青涩而稚嫩的五官上,有着不一样的从容,她的眸光坦诚,毫不虚伪。   片刻后,裘老突然单膝跪在她面前,抱拳一拜,喊了声:“主公!” 第八十章 这是我的仁慈 (奶炎来啦) “主公,请稍等。”   裘老开口后,公输诚也跟着改了口。   “嗯。”沈未白点点头,目送公输诚进入内室。   等待是熬人的,但沈未白此刻心情很好,所以也极有耐性。   裘老的那一跪一拜,一声‘主公’,让沈未白相信,自此之后这位江湖上的暗器圣手,是真正的归顺与她了!   回过头来,沈未白也明白,最后让裘老诚心诚意的奉她为主,关键就在于她的那个回答上。   “此等杀器,太过戾气,若流传出去,只会让生灵涂炭,枉增杀孽。”   这是刚刚,裘老对沈未白说的话。   沈未白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裘老的担心,她懂。   不过,她也不是那种想要称霸天下的人,所以,裘老也是白担心了。   但这样阴差阳错的,让裘老认可了自己,倒是一个意外收获。   “赚钱和得到人才,都能让人心情愉悦!”沈未白自言自语的说了句。   这时,内室有脚步声出来,沈未白收敛了一下心神。   公输诚再出现的时候,怀中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匣子。   “主公您看!”来到沈未白面前,公输诚神情期待的把怀中的匣子展示出来。   沈未白朝匣子看去。   这看上去,就是一个乌漆漆,外观朴素的匣子。   四面光滑,看不出接缝处。   沈未白抬眸看了公输诚一眼。   后者立即将匣子放在桌上演示起来。“主公曾让我一月内,按照先祖留下的手札,制作出一物。这玲珑匣便是我从先祖手札中,寻到的最初级的一种机关术。”   随着公输诚手上的动作,沈未白清楚的看到,那平平无奇的匣子变了!   咔咔咔——   “要打开玲珑匣,必须要用特殊的指法,同时按下隐藏于匣上的机关,才能打开第一层,而第二层,是按照八卦图的八个卦象来设置的机关,八卦可衍生出六十四道卦象,而六十四道卦象又可衍生出万物。所以,只要不知道打开机关的密语,胡乱输入的话,会使得玲珑匣自毁。”   公输诚说着,桌上的玲珑匣已经出现了如同莲花般的样子,每一面上都有着八卦轴。   “这简直就是一个保险箱嘛!”沈未白在心中惊叹。   又一次,她被这玄妙的机关术给惊到了。这还是最初级的?   “如何自毁?”沈未白问。   公输诚道:“在玲珑匣最里面有一个夹层,一旦密语输入错误,夹层就会被打开,里面会流出腐蚀液体,将置于匣中的重要物品销毁。”   咔!   随着公输诚的话落,玲珑匣也被打开了。   在最中心,是一个茶壶大小的空间,可以放置物品。   “玲珑匣也可按照需要改变大小。”公输诚道。   沈未白点了点头,突然问:“有没有办法,在这玲珑匣上再增加一个功能?”   公输诚不解的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却玩味的笑了起来。“如果在开启玲珑匣第一层的时候,能触发玲珑匣自动释放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让开匣的人无声无息的中毒。若他能正确解开玲珑匣,匣子便自动释放出解药,若相反,匣内的秘密能销毁,而企图开匣的人,也会中毒而死,岂不是更好?”   这番话从一个女孩口中笑吟吟的说出来,略显狠辣。   公输诚也瞠目结舌的呆住了。   “如何?”   当沈未白问出第二遍后,公输诚才醒过来,感受着后背还未彻底消散的凉意,抱拳拱手,“主公说得极是!”   沈未白看着他,语气从容极了,“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若有人想要夺我宝物,他自食其果,已经是我对他最大的仁慈。”   公输诚听得心中一怔,眼中的那一丝犹豫消失,语气坚定的道:“公输诚的忠诚只属于主公!”   “既如此,那就再琢磨琢磨。”沈未白说完,手指在桌上的玲珑匣上轻敲了两下。   暗中目睹了一切的老鬼,看着沈未白离开的背影,目露沉思。   不知道为什么,他终觉得,那小小的身体里,好像藏着什么洪荒凶兽!   ……   日落之前,老鬼把沈未白送了回来。   柳茹再进书房的时候,发现沈未白的存在,怔了怔,便自然的道:“你总算是回来了,再晚上片刻,恐怕我也兜不住你离开的事。”   “怎么了?”刚换好衣服的沈未白疑惑的问了句。   柳茹却笑而不语,让开门,“你自个去前院瞧瞧就明白了。”   她说得含糊,让沈未白心中更加生疑。   临出门时,柳茹提醒道:“刚从俞嬷嬷来问,我说你做功课累了,正在书房小憩,你可莫说漏了嘴。”   沈未白回身对她笑道:“多谢先生。”   带着心中好奇,沈未白去了前院。   快到前院时,一道人影快速的朝她跑来。   “阿姐!”   伴随着激动的声音,沈未白怀中也撞入了一个软乎乎、香喷喷的奶团子。   她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人,两人一起向后退了两步。   “阿姐,阿炎好想你啊!”   站稳之后,沈未白垂眸,对上了怀中刚刚抬起来的那双茶色眼眸。   声音的主人,带着奶音,还有些委屈。   茶色的眼珠上仿佛蒙着一层薄雾,眼眶也微微泛红。   “小哭包,你哭什么?”或许是眼前的人太软糯,沈未白下意识的就伸手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语气都不自觉的放轻柔了些许。   两人相拥的模样,真是一幅姐弟情深的画面。   俞嬷嬷却看得眼疼,对身边的妖娆女子道:“百里姨娘,虽说阿炎少爷和我们大小姐都还小,可毕竟男女有别,身份有别,还是莫要越了分寸才是。”   百里氏面对俞嬷嬷的提醒,只是柔柔的道:“嬷嬷提醒得是。只是今日阿炎见到他阿姐,难免激动了些。日后,阿炎住在此地,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嬷嬷多多管教。”   俞嬷嬷一听,嘴角狠狠一抽。   两人的这一番对话,虽然轻,但却难逃沈未白过人的五感。   捕捉到百里氏口中那关键的一词,沈未白直接揪着怀中小家伙的后衣领,将他微微提起来,“你也要住在这?”   ------题外话------   祝我的大朋友,小朋友们,六一儿童节快乐! 第八十一章 奶团子受欺负了? 待客的前厅中,这庄子的主子坐在上座。   哪怕,她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百里氏坐在下位,阿炎则坐在她身旁,一副乖巧模样。   只是,他那双好看的茶色眼珠,一直看着上座的沈未白,眼神可怜极了,如同被人把抛弃的小猫小狗。   俞嬷嬷,还有如莲如碧则站在沈未白身后,不敢越了规矩。   “大小姐,阿炎这孩子接下来这段日子就拜托您了。”百里氏将茶杯轻放在桌上,主动打破了安静。   沈未白随着她的话,又看了小孩一眼。   顿时,小孩的眼神更无辜、可怜了。   沈未白忙移开视线,免得又因他的‘蛊惑’,而‘屈服’。   她对百里氏道:“将阿炎放在我这,姨娘放心?”   “放心。”百里氏浅笑着,回答得毫不犹豫。   “……”沈未白真是不明白了,为什么小孩要突然跑过来找她?   是安亭伯府里住得不舒服吗?   还是安亭伯府里的饭菜不好吃?   “为什么来这?”沈未白还是问了出来。   这一次,不用百里氏回答,小孩就用糯糯的声音,委委屈屈的道:“阿姐离开后,二少爷总爱欺负我。我躲不过,也不想让姨母为难,所以只能来投奔阿姐。”   是因为尹重楼那个熊孩子?   沈未白有些诧异。   百里氏则眸色晦暗的看了一眼阿炎。‘这孩子,分明就是他故意激怒尹重楼……’   “阿姐也不愿收留我吗?”小孩突然红着眼眶问。   那模样,简直让人心疼得快融化了,哪里还舍得欺负他?   甚至,就连在沈未白身后的三个背景板,此刻也觉得,不过就是一个孩子,留下便留下了,若是拒绝,那该多残忍啊?   “阿姐……”   “好!”   满是依赖和不舍的声音一出,沈未白嘴里的话就不受控的飘了出来。   该死!   话一出口,沈未白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怎么又被蛊惑了?   但是,当她看见小孩因为她的话,眼睛里绽放出光芒的时候,心中的那丝不情愿顿时消散。   “俞嬷嬷,如碧,你们先带阿炎少爷下去,给他安排一个住处。”沈未白在心中告诫自己不可再有下次,嘴上却依然吩咐人安置小孩。   “阿炎可以住在阿姐旁边吗?”谁知,小家伙却早就目标明确。   在沈未白审视的眸光扫过来时,小孩站起来,脊背挺直,一脸真诚的道:“我不会打扰到阿姐,也不会吵闹!我会乖,会听话,还可以陪在阿姐身边。”   ‘噗嗤!’   沈未白忍不住轻笑起来。“这么说来,你的作用倒也不少。”   小孩立即用力点头,茶色眼眸中的真诚又强烈了几分。   “行吧。”沈未白点了点头。   随后,有转眸吩咐俞嬷嬷,把人带下去。   俞嬷嬷和如碧领命离开,小孩也走了。   厅中,只剩下了沈未白和百里氏,还有背景板如莲。   “我有些好奇,姨娘是如何说服祖母的?”沈未白看向百里氏。   百里氏也没有隐瞒,只是抿唇一笑,说了句,“奴家只需说服伯爷即可。”   沈未白恍然大悟。   从百里氏的话和笑容中,她大致猜出了事情的经过。   “伯爷亲眼见到了二公子对阿炎的刁难,再加上阿炎也住不了多久,就要回家,为了家宅安宁,也为了让二公子舒心,就只能让阿炎避一避了。”百里氏又解释了几句。   沈未白问:“阿炎要回家?”   百里氏微笑颔首。“是啊,阿炎在卫时日不短,也该回去了。”   “是会蓟国吗?”沈未白又问。   这一次,百里氏却没有再给出答案。   两人闲聊了会,百里氏便提出告辞。   沈未白起身送她的时候,突然问了句,“尹重楼真的欺负了阿炎?”   百里氏却玩味的道:“大小姐若不信,可去问问阿炎。他身上,可还有着二公子留下的伤呢。”   ‘奶团子受伤了!’   沈未白双眸倏地一缩,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戾气。   “大小姐留步,奴告辞。”百里氏朝沈未白行了礼,便带着人离开。   等走出庄子,上马车之际,百里氏又回眸看了庄子大门一眼,心中叹了声,‘大小姐,阿炎这孩子待你可是至诚至真啊!为了你,连苦肉计都心甘情愿挨着。’   百里氏忘不了,在一切都按照阿炎的预想完成后,她替小孩上药时,忍不住问他,“你这又是何苦呢?装装样子就行了。”   小孩回答时的表情,纯真又倔强。   他摇着头,认真的道:“阿姐可是极聪明的人,骗她已经是我不对。这些伤,也算是我骗阿姐所受的惩罚。”   ……   “阿姐!”   沈未白刚踏进院子,阿炎就立即站了起来,神情有些忐忑。   “你住这?”沈未白打量了四周。   这小院,就在她住的主院旁,但年久失修,虽然也能住人,但未免有些破败。   “嗯!这里最好了!”阿炎连连点头。   “行吧,你喜欢就好。”沈未白也没有多纠结。   阿炎这才松了口气,又偷偷瞄了沈未白一眼,嘴角绽放出甜甜的笑容。‘这里,离阿姐最近,只有一墙之隔。’   “过来。”沈未白脸上笑容突然一收。   阿炎皮下一紧,战战兢兢的走到沈未白面前,低着头,就像是做错事了般。   沈未白上下打量一眼,语气有些冷,“伤了哪?”   “啊?”小孩错愕的抬起头,眼中满是茫然。   沈未白见他这样,冷着声音提醒,“不是说被尹重楼打伤了吗?”   “哦,只是一点小伤,没事。”阿炎又低下头,声音极轻。甚至,还带着一丝,连沈未白都没有察觉到的心虚。   “小伤就不是伤了?”沈未白语气严厉起来。   阿炎被吓住,忙卷起了自己的袖子。   顿时,黑子交错的淤伤暴露在沈未白眼前。   沈未白双眸一眯,立即分辨出来,这是棍棒重击下出现的伤。“还有吗?”   “有。”听出阿姐是真生气了,小孩的头更低,声音也更轻。   “在哪?”沈未白问。   小孩隔着衣服,用手指了指胸口、腹部,“还有些在背上。”   沈未白的脸彻底沉了下来。“年龄不大,心思却歹毒。”   “阿姐,你别生气好不好?”小孩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沈未白的袖子。   ------题外话------   奶炎被打得那么惨,你们都不留言安慰一下? 第八十二章 要乖乖听话 “脱下来。”   “阿姐……”   “脱!”   阿炎呜咽了声,不情不愿的在沈未白面前,脱下了自己上衣。   也幸好,现在两个人年纪都不大。   房间里,除了他们又还有别人,这才没有让俞嬷嬷崩溃。   小孩身体精瘦,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此刻却多出了不少淤青交错。   如莲如碧站在沈未白身后,都露出了不忍的神情。   阿炎忐忑不安的看着沈未白,“阿姐……”   “转身。”沈未白面无表情的道。   阿炎不敢违背,慢吞吞的转过了身,将背上的伤也暴露出来。   “嘶!”   房间里,出现了抽气的声音。   在沈未白身后,也响起了如碧小声的惊呼。“二少爷也太狠了吧!”   狠?   确实狠!   沈未白铁青着脸,走向背对着她的奶团子。   但是,她更生气的是,这小孩怎么还是那么不会保护自己?   “如莲。”沈未白在阿炎身后站定,开了口。   如莲立即意会,把之前回去取来的药递了过来。   “不许动。”   察觉到小孩想转身,沈未白厉声呵斥。   阿炎脊背一僵,不敢再动。   见小孩乖了,沈未白才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打开药瓶,用指腹沾了药膏,擦在那些触目惊心的淤青上。   身后温柔的触感在慢慢延伸,让小孩低下头,脸颊有些发烫。   “他让人打你,你就不会打他吗?”沈未白恨铁不成钢的加重了手里的力度。   ‘嘶!’   阿炎微微躲了一下,委屈的转眸看向她,“阿姐,疼。”   “忍着。”沈未白没好气的道。   不过,手中的力度倒是收回了些。   感受到这细节的变化,阿炎心中的甜意,让嘴角微扬。   他为自己辩解了句,“虽然人多,但我还是踢了他一脚。”   “转身。”沈未白道。   阿炎听话转身,一脸讨好、邀功的看着她,“阿姐,我棒不棒?”   沈未白瞪了他一眼,“都被人打成这样了,你说棒不棒?”   “我发誓!以后绝不会被人打了!阿姐别生气好吗?”阿炎立即抬起手发誓。   沈未白直接将他举起来的手拍下,骂了句,“有些话一旦说了,以后容易打脸。”   “哦。”   虽不懂‘打脸’和誓言有什么关系,小孩还是乖乖的收回了手。   ……   背面上药的时候还好,此刻,换成了正面上药,阿炎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你放松点。”沈未白说了句。   阿炎心中吓了一跳,尴尬得想跑。   但,看到自己阿姐那淡定的样子,他心中又升起羞愧,放松了紧绷着的身子。   ‘阿姐好香啊!’不说话后,阿炎的注意力,就被从沈未白身上飘来的味道所吸引。   那香味,顺着他的鼻子钻进去,融入了骨血之中。   “这几天,沐浴之后,记得上药。”   沈未白的声音,还有手中被塞入的瓷瓶,把阿炎拉了回来。   他抬眸,清澈的茶色眼眸,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没想太多,继续交代:“还有,你住在这里,就要听我的话。你若犯了我的规矩,我立即派人送你回去。”   “阿姐放心。”阿炎忙道。   “记住,有些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有的好奇心,也别有。”沈未白凑近他,笑得有些邪恶。   “我不会的!”小孩没有被吓到,只是摇头表态。   “这才乖!”沈未白满意的拍了拍奶团子的头。   ……   阿炎的入住,并未改变沈未白的生活。   只是,在她休闲时,身边多了个奶团子使唤。   “阿炎,我想吃瓜子。”   “阿炎把茶递过来。”   “来,阿炎把这书上的内容读给我听。”   “阿炎……”   奶团子再一次被沈未白使唤得忙来忙去后,柳茹忍不住放下书,提醒她:“他还是个孩子,如莲如碧不够你使唤吗?”   沈未白却不以为然的笑道:“如莲如碧也是孩子。况且,我看他乐在其中。”   柳茹摇了摇头。   “先生,那个问题你这几日可想好了?”突然,沈未白问。   柳茹怔了怔,神情渐渐严肃起来。“我确实很好奇,你到底在外面做什么。”   “我恭候先生已久,就看先生想不想要答案了。”沈未白笑吟吟的看着她。   柳茹抿了抿唇,才做出决定,“想。”   沈未白笑容彻底绽放,神秘的说,“明日,我带先生去个地方。”   ……   第二日,一辆马车离开了庄子。   沈未白对俞嬷嬷说,书中有些意境,在家中枯坐感受不到。   想趁着这两日难得的暖和,出去走走,柳茹陪同。   只要不出庄子的范围,俞嬷嬷就没那么紧张。   再加上,来到庄子这些时日,小姐的气色不断好转,也让她不愿过多的去违背主子命令。   只是,离开时,俞嬷嬷还是对随行的仆人仔细叮嘱,又交代早些回来后,才放他们离去。   至于阿炎,沈未白不用任何借口。   她说了让小孩留在庄子里,小孩就会乖乖听话,不会多问,也不会缠着要去。   马车停在山脚,沈未白带着少数几人上了山。   柳茹自然是跟在她身边,一路上疑惑不断。   好在,柳茹的性子很稳,并未急于问沈未白。   “大小姐的秘密在这里?”来到山上一处风景优美之处,沈未白停了下来,柳茹才问出口。   沈未白笑了笑,“当然不是。先生莫急。”   此话一出,柳茹便不再开口了。   沈未白远眺前方山景,柳茹也站在她身边,与她一同眺望。   砰砰砰!   突然,几声闷声发出。   柳茹下意识的就转身把沈未白挡在后面。而眼前,跟着上山的几个仆役,已经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唯独没事的人,就只有如莲。   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人。   柳茹眼睛死死盯着那多出来的老头,“阁下是谁?想要做什么?”   老鬼不理她,只是看向并无动静的沈未白,“就是她?”   这句话,还有如莲的平静,让柳茹瞬间反应过来。   眼前的老头,与她保护在身后的女孩认识!   “嗯。”沈未白淡淡应了声,从柳茹身后走出。   “……”柳茹看着朝老头走去的女孩,心中狂跳不止。   她知道,她就要接触到这女孩的秘密了! 第八十三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荒芜的山庄,四周一片寂静。   柳茹站在没有匾额的大门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就是尹千梧的秘密?   “先生请。”   在老鬼一掌拍开紧闭的大门时,沈未白的声音也同时在柳茹耳边响起。   柳茹收敛心思,跟着她走进大门。   一入门,入眼的景象又与门外不同。   虽然无甚景色,还光秃秃的,到处摆放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最让柳茹惊讶的是,这里居然有不少人!   其中,大部分还都是年纪不大的少男少女!   “他们是……”柳茹震惊的看向沈未白。   然而,女孩的脸上……不,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穿着白袍的如玉小公子。这变装,还是在来的路上换的。   “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沈未白回答。   柳茹默了默。   她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仔细的打量着所见的一切。   “公子!”   训练中的二十八人,见到沈未白后,纷纷打了招呼。   他们不认识柳茹,所以会好奇偷看。   沈未白点了点头,并未在训练场上多做停留,她把柳茹带到了主院。   “先生喝茶。”   在负责杂物的大娘送上热茶后,沈未白对一直处在震惊中的柳茹笑了笑。   柳茹木楞的端起茶杯,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   热茶的温度,让她回过神,以一种陌生的眼神打量在坐在她面前的女孩。   “这里,安亭伯府无人知晓。”沈未白不畏她的眸光,淡然的笑着。   柳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应该说……她不知道要问些什么。   “先生不用着急。”沈未白善解人意的道。   柳茹点了点头,专心喝茶。   不一会,又有脚步声传来。   柳茹下意识的抬眸望去,就看到了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来人长相清秀,看上去有些文弱。   但,好歹不再是个孩子了。   “主公!”公输诚没有注意一旁的柳茹,而是恭恭敬敬的向沈未白行礼。   “主公?”   这一句称呼,惊呆了柳茹,也让公输诚注意到了她。   见到新面孔,公输诚也并不觉得意外。反而对沈未白道:“这位是主公新招募的高才吗?”   沈未白倒是大大方方的点头答应,“嗯。这位是柳茹,柳先生。以后你们都可以随着她习文识字。”   这一介绍,公输诚肃然起敬的转身朝柳茹拜了拜,“原来是柳先生!公输诚刚从失礼了。”   接着,他又欢喜的对沈未白道:“这下太好了。属下虽然也识字,但也不甚精通。有了柳先生,日后我便不怕有看不明白的文章了。”   “等等!”柳茹这才从震惊中醒来。   公输诚不解的看向她,沈未白对他道:“你先下去吧。”   “是,主公!”公输诚立即离开。   他对沈未白始终恭敬的神情,让柳茹很是不解。   原以为,她对自己这个学生,是有一定了解的。   可是,今时今日,她才发现,她对尹千梧恐怕一点也不了解!   “先生想好要问什么了吗?”在公输诚离开后,沈未白笑容不变的看向柳茹。   柳茹深吸了口气,直视着沈未白,“他为何称呼你为‘主公’?我又何时答应了你,要给他们授课?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又有什么目的?为何要做这些布置?”   奇怪,太奇怪了!   这一路走来,柳茹所闻所见,都让她心中疑惑不断加深。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以尹千梧的身份,为什么大费周章的培养自己的势力?而且,还不为安亭伯府所知?   从高深莫测的老人,再到用心培养的少年,又到刚刚所见的男子……无论从哪一点来看,这都不像是一个贵族小姐该养在身边的人。   “先生问题不少。”沈未白勾唇一笑,从容淡然的道:“不过,这些问题汇为一处,无外乎就只有一个……”   她轻敲桌面,一字一句的道:“我到底想做什么?”   “不错!”柳茹沉声道。   一向温和的眸色中,多了一些凝重。   “先生不用担心,我不会造反。”沈未白看着柳茹的神情,突然失笑。   柳茹却没有放松,“关于安亭伯府的预言,我也略有耳闻。真龙真凤之说,在世间向来都代表了至尊无上的皇家。尹家三女,若真有凤凰命,在我看来,你的可能性居多。而如今,你又有这些布置,实难让人不多想……”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皇权更替与我无关,但战乱伤的始终是黎民百姓。”   “我说了,我没打算造反,也对当皇帝不感兴趣。还有就是,我可不是什么真命凤凰。”沈未白神情突然玩味起来。   柳茹没有在意她后句的解释,而是抓住她的回答问,“那你为何要做这些?”   “为了有一天能天高海阔,遨游天地。”沈未白道。   柳茹一怔。   沈未白盯着她,缓缓的说:“对我来说,再尊贵的身份和荣华富贵,都比不上自由。安亭伯府对我来说,太小了,皇宫也太小了。更何况,我若要荣华富贵,我能靠自己的双手去获取,无需靠家族与婚姻。先生,你难道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柳茹彻底的怔住了。   女孩的话,就像是一口钟,不断的在她心中回响。   自由,谁不想要?   “先生有大才,却屈于世间俗礼,不得不嫁人为妻,孝敬公婆,从此困于一方天地。即便丈夫死了,也要孀居于深宅。难道,先生心中就没有不甘吗?”   女孩清脆的声音,让柳茹抬眸看向了她。   沈未白缓缓迈出一步,逼近柳茹,“你想要的,我能给!”   “你?”柳茹呢喃了声。   沈未白坚定的点头,“不错,我。”   柳茹沉默了一下,突然笑了。   只是,那笑容中带着些寂寥。她转身,朝门口走去,望向远方:“我不是没有反抗过,可是这个世间对女子太过苛刻。”   “谁说女子不如男了?既然这世道不给女子机会,我们就自己创造机会。”沈未白走向她。   最后四个字,深深的震撼了柳茹,她转眸过来,正好对上了一双明亮得出奇的眼睛。 第八十四章 小姐对阿炎少爷是不同的 从那神秘庄子回来后的三天,柳茹一想到那天的事,都还有些恍惚。   就好像……做梦一样。   但是——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柳茹的思绪。   柳茹回过神,看向门外。   她的房门并未关上,此时,那年纪不大,却把她给套路进去了的女孩,正笑吟吟的站在门口看着她。   “先生可准备好了?该出发了。”沈未白双手环抱在胸,恣意的倾靠着门边。   柳茹点了点头,起身向她走过来。   “我不在,若是被人发现,你要如何交代?”   这一点,柳茹有些担心。   沈未白却毫不在意的笑道:“先生可知我为何要来这?”   柳茹眸光轻闪了下,却没有回答。   沈未白笑容更甚,“因为,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主子。”   柳茹哑然失笑,朝沈未白福了福身。   ……   柳茹是要去庄子里,给众人授课。   所以,几乎每天,她都会外出。   而沈未白不说话,任何人也不敢多说一句。   送走柳茹后,沈未白回到住院。   刚进屋,就看到乖乖坐在榻上,专心剥着坚果的阿炎。   “阿炎少爷真是的,把我的活都给抢走了。”跟在沈未白身后的如碧,不满的嘟囔了声。   “阿姐你回来啦!”榻上的小孩,在看到沈未白的瞬间,眼中就倏地一亮。   沈未白颔首,微笑着朝他走过去。   如碧正要跟过去,却被如莲拉住衣角,将她整个人都拖出了房。   “在这里无不无聊?”沈未白坐在他身边,随意的问了句。   阿炎赶紧摇头,“不无聊,有阿姐在,怎会无聊?”   沈未白心虚的摸了摸鼻尖。   事实上,阿炎来了之后,她也没怎么搭理过。   要么,就是忙着自己的事。要么就是阿炎来了,她也把他当着小丫头使唤,没听如碧都开始抱怨了吗?   “咳咳。”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厚道的沈未白轻咳了声,良心发现的问,“阿炎,你今天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做。”   “阿姐吃什么,阿炎就吃什么。阿姐不必为了阿炎费心。”小孩立即道。   看看,多懂事的孩子!   沈未白觉得自己越发不是人了。   “你别剥了,伤手。”沈未白将他手中的坚果抢下。   “我不怕。”阿炎却道。   同时,他把装着剥好的坚果的盘子,推到沈未白面前,“阿姐吃吧。”   沈未白没有去看那些剥好的见过,而是抓过他的手,拉到自己身前。   肉呼呼的小手很软,但是在指尖的位置,却有些发红,还有几个指甲都出现了缺口。   沈未白蹙了蹙眉,再次道:“别剥了,以后都别剥了。”   “阿姐,你在心疼我?”小孩突然盯着她问。   “……”沈未白语塞。   两人对视了片刻,她突然伸手在他头上给了个暴栗。   气急败坏的说,“心疼个屁!”   话一出口,沈未白顿时后悔不已。   怎么就被一个小屁孩给惹毛了呢?   就在她想要挽一挽尊的时候,却听到小孩笑道:“阿姐真好!”   “……”沈未白顿时没了脾气。   谁让这小孩不仅颜值长在了自己审美点上,还特别乖,特别懂事,又特别会说话?   “好了,我今天带你出去走走吧,免得天天待在这里,把你给憋坏了!”沈未白失笑,手很自然的刮了刮小孩的鼻尖。   阿炎眼中一亮,从榻上起来,“谢谢阿姐!”   ……   这次出庄,主要就是带着阿炎玩,所以沈未白也没走远。   如今已近年关,天气寒冷。   郊外的一些河流都结了冰,树枝枯黄,鸟兽了无踪迹,连行人也少了许多。   沈未白的马车,停在了一条河滩边,缰绳栓在了树干上,有马夫守着。   而她,则在如莲如碧的陪同下,在河滩上找个处避风的地方站着,看着在河边玩耍的奶团子。   小孩说,要给她抓鱼吃。   这‘豪言壮语’听得沈未白想笑。   这大冬天的,河面都结了冰,他一个小孩子,上哪去抓鱼?   不过,见阿炎兴致勃勃的样子,沈未白也没有多说什么。   “阿炎,你小心点,注意脚下。”沈未白提醒了句。   小孩应该是听到了,还直起身子朝她挥了挥手。   跟着出来的几个男仆役,则留了两个守在外围,剩下两个,陪着阿炎在冰河上‘胡闹’。   “小姐,您说阿炎少爷真的能抓到鱼吗?”如碧朝手中哈了口热气,鼻子冻得有些发红。   沈未白转眸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暖炉直接塞入她怀中。“抓不抓得到都无所谓,他开心就好。”   “小姐!”如碧惊慌失措的抱着暖炉。   沈未白淡淡的道:“捂着吧,别着凉生病。”   “可这是小姐的,哪有奴才用主子东西的道理?”如碧惴惴不安。   “我不冷。”   沈未白没有撒谎,自从她的《九玄神功》入了门后,对冷热的感知就不是很明显,尤其是冷。   就像如今这个天气,对她来说再舒适不过。   “给你,你就拿着。”见如碧还在犹豫,沈未白故作不悦的道。   如莲忙劝了句,“小姐给你,你就拿着,莫要不知好歹。”   如碧可怜巴巴的看向她。   “嗯,如莲说得不错。你们两个换着捂吧。以后出来,记得多带几个暖炉,又不是用不起。”沈未白道。   她是个最不喜欢委屈了自己的人,也见不得身边的人受委屈。   “阿姐……”   也不知道小孩发现了什么,兴奋的朝沈未白挥手。   沈未白嘴角弯了弯,嘱咐如莲,“回去之后,煮碗姜汤,给阿炎送过去。吩咐伺候他的人,用姜水给他沐浴。”   “是。”   如莲赶紧领命。   心中再次感叹,‘小姐对阿炎少爷的态度果然是不同的!’   “哈哈哈哈!阿姐,我抓到了!抓到了!”   突然,小孩从河面上朝沈未白跑了过来。   沈未白眯眼一看,奶团子高居的双手里,果然抓着一尾鱼。   陪在他身边的两个男仆在后面追着,其中一人还拿着小小的鞋。“阿炎少爷,鞋……鞋!”   沈未白视线下移,就看到了那双赤裸的小脚,被冻得通红。 第八十五章 小孩儿犯错 “阿姐,阿姐!我真的抓到鱼了!”   阿炎赤着脚,兴奋的朝沈未白跑过来,河滩上的碎石仿佛也阻止不了他。   “站住!”沈未白蹙眉一喝。   阿炎神情无措的停下。   他手中的鱼,还挣扎着摆了摆尾。   沈未白大步朝他走过去,凑近了,她的视线直接落在他那双冻得通红的脚上。   赤脚走过碎石路,哪有不疼的?   阿炎神情没有半分痛苦,不过是双脚被冻得麻木罢了。   “胡闹!”沈未白训斥了句。   心中也责怪自己,只想着让他放肆的玩,没有注意到这小孩居然脱了鞋踩在冰河上。   “阿炎少爷,鞋……”仆人追了上来,手里还提着阿炎的棉鞋。   当他们看到沈未白难看的脸色时,双双跪倒在地。   “跪什么?还不赶紧给他把鞋穿上?”沈未白不忍心去骂为自己抓鱼的小孩,只能把一腔怒火撒在陪伴的仆人身上。   两人不敢多言,一个将阿炎抱起来,一个小心翼翼的用如莲递过来的裘皮擦干净那双冻得通红的小脚,快速的把鞋给他穿上。   整个过程,奶团子都安静的一句话没说,任由摆布。   只是,那条鱼,一直被他牢牢的抓在手里。   换好了鞋,仆人又跪在地上等候沈未白的指示。   沈未白被他们的木讷气死,冷声道:“还不把人抱回马车里?”   两人赶紧起来,抱着阿炎离开。   这时,沈未白终于注意到了他手中的鱼,板着小脸道:“还抓着干什么?就那么舍不得?”   “这是给阿姐抓的。”安静了好一会的小孩,这才抬起头。   沈未白一怔。   奶团子委屈的语气先不说,此刻这张漂亮的脸上,眼眶微红,带着丝丝委屈的样子,就让她投降了。   唉……   沈未白在心中无奈叹气。   谁又能冲着这样一个孩子发火呢?   “不是不让你玩,是你要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要记住,连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话,又怎能要求别人爱惜你?”沈未白语气软了些。   阿炎低下头,小声的道:“阿姐,我错了。”   小孩认错的态度诚恳,一时间,沈未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炎少爷,把鱼给我吧,我保证一定不会弄丢的。”如碧小跑着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篓子。   阿炎犹豫了一下,又偷偷看了沈未白一眼,似乎怕她真的生气了,才一咬牙把鱼递给如碧。   同时,还不忘嘱咐,“千万别丢了。阿姐身子弱,这鱼是给阿姐补身子的。”   小孩奶声奶气的话,让沈未白心中一颤,隐隐有些感动。   “快送上车。”沈未白收敛心情,对仆人吩咐。   一个仆人立即抱着阿炎走了,留下一人,则躬身站在沈未白身边,小声请罪:“请大小姐饶恕,阿炎少爷执意要用双脚的温度去化冰,我们实在是拦不住。”   “下去吧。以后,伺候在他身边,不许再让他如此不顾自己的身体胡作非为。”沈未白有些烦躁。   仆人连连应是。   ……   回到马车,刚掀开帘子,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   沈未白上了车,对上某人那双亮晶晶的茶色眼眸。   “阿姐!”阿炎甜甜的叫了声。   沈未白依旧冷着脸,不搭理他,只是对旁边的如碧问:“给他热汤了吗?”   “阿姐,我在喝呢。”不等如碧回答,阿炎就抢先开口。   还将手里端着的碗,往前凑了凑,似乎要证明自己并未撒谎。   沈未白看了他一眼,吩咐车夫返程。   路上,沈未白都没说话,阿炎喝完汤后,也不敢说话,忐忑不安的看着她。   偶尔,沈未白的眼神扫过来,他立马露出甜甜的,讨好的笑容。   见沈未白不理他,他又失落了。   两人闹着别扭,却被车上的两个丫头看得津津有味。   似乎,她们的小姐,只有在阿炎少爷面前,才会多了些人味!   ……   马车回到庄子里,沈未白下车时,还是再次吩咐了一遍如莲,记得熬姜汤给阿炎送过去。   “……若他有伤寒的情况,立即派人来通知我。”沈未白又补了一句。   “小姐,您快去看看是谁来了!”接到门房通报的俞嬷嬷,激动的跑出来对沈未白道。   沈未白有些疑惑。   但随即脑海里灵光一现,就大致猜到了是谁来了。   ‘这个时间,差不多是尹重华回来的日子。’   沈未白在心中刚说完,一个清隽俊美的少年郎,便出现在了她眼前。   “千梧!”尹重华的视线落在了沈未白身上。   沈未白眸光微闪,学着尹千梧的称呼,喊了声:“兄长。”   尹重华点了点头,快步走到她面前,眉宇间流露些担忧,“我听祖母说,你这段时间身子不好,才来庄子里休养。既如此,天如此冷,你为何还要外出?”   说着话,尹重华就带着沈未白朝庄子里走去。   沈未白心中在想着些有关于尹重华的事,也就没有拒绝。   她却不知,在马车上还未来得及下车的阿炎,目睹两人‘亲密’离开的背影,明亮的眼神渐渐暗淡下来。   如莲看着奶团子犹如被抛弃的小兽般,可怜兮兮的,忍不住上前一步安慰,“阿炎少爷,小姐与大少爷很久没见了,定有许多话要说。不过,小姐离开时,特意叮嘱了,要给阿炎少爷熬姜汤,还要用姜水沐浴。若是身体有任何不适,也要及时通知她。”   小孩黯淡下去的眼神,因为如莲的一番话,渐渐又恢复了明亮。   他朝如莲问:“阿姐真这么说?”   如莲笑着点头,“阿炎少爷难道以为,我敢打着小姐的名义撒谎?”   阿炎连连摇头,心情大好的跳下马车。   ……   室内,沈未白盯着面前朦胧的屏风,心中很是无语。   屏风外,是尹重华隐约的侧影。   这人说,虽然他们兄妹很久不见,但毕竟年龄大了,该守的规矩,不能忘,所以硬是让俞嬷嬷派人搬来屏风,挡在了他们兄妹之间。   “千梧,这些日子,你可还好?”尹重华的语气中,君子守礼的语气,高于久别相聚的亲情。 第八十六章 前世错过的亲缘 尹重华……   在尹千梧的记忆中,这个哥哥,从小就离家求学。   无论是她在安亭伯府受人漠视的日子,还是预言起后,她被家中重视的日子,尹重华的身影都不多。   哪怕之后,他考取功名,入仕为官也一直都被外派离都,没有卷入瑶城皇都中的是是非非。   尹千梧最后见到尹重华的时候,是她把自己作到了绝路,这位兄长劝她放下一切之时。   只是可惜,那个时候的尹千梧早已经魔念缠身,变得偏执,仇恨。   最终,自寻死路。   “千梧?”   尹重华的声音,打碎了那些记忆。   沈未白眸光变幻了一下,轻‘嗯’了一声。   “可有事?”尹重华隔着屏风关心的问。   “无事。”沈未白回答。   屏风外,沉默了一会。   尹重华才又开口,重复了之前的问题,“这些日子,你可还好?可有……受了委屈。”   “如兄长所见,我一切安好。也不曾受什么委屈。”沈未白很应付的说。   且不说她从尹千梧的记忆中,大致猜出了这位兄长的性格。   单是以她的计划,她早晚都要脱身离开,也不用和尹家的人,培养什么感情。   反正又不是经常见面,客套一下,也就过去了。   “预言之事,我听说了。”静了静,尹重华又道。   “嗯。”这一次,沈未白更加敷衍。   尹重华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与妹妹之间的‘生疏’,他轻咳了声才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母亲离世时,最希望的就是千梧你能嫁个好人家。如今,这预言之事一出来,将来是福是祸都说不清。我看祖母与父亲的打算,似乎对此预言十分重视。你……”   他突然停下。   沈未白耐着性子等待。   这番话,前世,尹千梧可没有听过。   前世,尹重华回来时,她还好端端的在安亭伯府中待着。   而且,那个时候,她视预言的出现为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正忙着提高自己,与尹重华几次见面,也都是匆匆了事。   过完年后,尹重华又一次离家,返回郎山书院。   再次回来时,就是几年后,他参加会试时,才回了家。   而那个时候,一切已成定局,谁也无力改变。   “你是怎么想的?”尹重华突然问。   沈未白眸光闪了闪,回答:“如今,我如何想还有用吗?”   屏风外的尹重华抬眸看过去,屏风里的人影纤细而脆弱,是他至亲的人。   他规规矩矩放在膝上的手,渐渐握拳,沉声道:“若你不愿,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祖母!”   “此事,也非祖母能决定。”沈未白语气平静无波,心中却还是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尹重华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哪怕没什么用,但起码表明了态度。   沈未白的话,让少年再度沉默。   “总会有办法的。”少年在沉默之后,不甘的道。   沈未白却来了点兴致,故意问他,“那兄长说,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可以一直病下去!皇家不会娶一个身体孱弱的女子,何况那预言也不一定落在你身上!”尹重华脱口而出。   这一下,沈未白是彻底诧异了。   她嘴角微微上扬,对这个哥哥,生出了些好感。   “兄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尹重华咬牙道:“这一次,我回来就打算向祖母、父亲禀告,我会放弃世袭的资格,靠自己科举入仕。这样一来,即便我不在家中,夫人也不会太过为难你。”   沈未白一怔。‘原来,尹重华对世子之位的放弃,还有这一重原因吗?尹千梧啊尹千梧,枉你活了一世,眼神却不太好,分不清谁是真正对你好之人。’   “这里的环境,我大致看过来还不错。你且就留在这里休养,我会努力求学,争取早日获得功名。届时,定会外放为官。那个时候,我会请老师暗中打点,将我派去一个风景宜人,远离瑶城的地方,我便以接你去养病的缘由,带你离开。”   沈未白抬眸,认真的看向屏风外的人。   “兄长,这些话不能乱说。”沈未白还是提醒了他一下。   “我知晓的。”尹重华点了点头。   虽然,尹重华的谋划,也能让她离开安亭伯府。   但是,她要的是以沈未白的身份行走于天地之间,所以哪怕尹重华再为她着想,她也不会领情。   “千梧,我知此事绝非小可。这次我回家,正月过后,才会启程。今日我的话,你可以慢慢想。哪怕我离开时,你还未有答案也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写信给我便可。”尹重华道。   “小姐!”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尹重华看了一眼门口,还贴心的对屏风后的沈未白说了句,“是如莲。”   沈未白自然知道是如莲、她问,“怎么了?”   “阿炎少爷似乎有些不妥。”如莲看了看尹重华后,立即说出来意。   蹭!   尹重华还在想‘阿炎少爷’是谁,就听到屏风后传来动静,自己的妹妹直接从里面走了出来。   “可叫了郎中?”沈未白直接越过尹重华。   如莲点头,“我来时,已经派人去通知随我们来的郎中了。”   “带我去。”沈未白说完,动作比如莲更快的迈出门口。   两人身影快消失时,尹重华才站起来,疑惑不解,“阿炎是谁?千梧为何如此紧张?”   “大少爷今晚可要留下用膳?”俞嬷嬷突然出现。   尹重华看向她问,“俞嬷嬷,这阿炎少爷是谁?”   俞嬷嬷福了福身,回答道:“阿炎少爷是府中百里姨娘外家的亲戚,因家中有事,借住在咱们伯府。”   “他为何会在这?”尹重华好奇道。   俞嬷嬷又把原委说了一遍。   尹重华若有所思的道:“千梧似乎对他很上心。”   “是的呢。”俞嬷嬷赞同的点点头,“大小姐挺喜欢这孩子。这不,阿炎少爷染了风寒,不仅从府上带来的郎中都被叫过去了,小姐也亲自去了。”   尹重华点了点头,突然问,“来的郎中,是祖母选的?”   俞嬷嬷再度点头,“府医不能离开伯府,所以老夫人特意选了位郎中候着,就怕小姐哪儿不舒服了。”   “祖母倒是有心了。”尹重华意味不明的说了句。   接着,他对俞嬷嬷说,“走,带我去见见那位阿炎少爷。” 第八十七章 小孩心思 阿炎居住的小院子里,被炭火烧得热烘烘的。   沈未白坐在外间的椅子上,眸色有些冷。   跟来的郎中,站在她面前,小心回答,时不时偷偷擦擦额头上的细汗。   他出汗,倒不是因为这屋子里太热,而是不知为何……面对这位大小姐,他总觉得有些怕。   “……大小姐,阿炎少爷只是感染了些风寒,吃上几贴药就好了。”郎中又一次抬手擦汗。   沈未白抬眸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把你开的药方拿来。”   郎中有些迟疑。   虽然,他不觉得这位大小姐能看得懂药方,但还是把方子递了上去。   如莲接过,转递给沈未白。   沈未白只扫了一眼,眉头就蹙了起来。“你用了黄莲?”   郎中点头解释,“黄莲虽然味苦,但对清除脏腑内火是有极大好处的。阿炎少爷虽然是受了风寒,但也是因为与内火失了平衡……”   “换成紫苏叶。”沈未白直接打断了郎中的话。   郎中一怔,有些惊讶的看向沈未白,口中呢喃:“紫苏叶香味浓,倒是可以盖过药的苦涩。”   沈未白起身,将药方还给他。   郎中忙道:“紫苏叶确实能除寒热,治冷气。但价格……”他总觉得,这样的病状用紫苏叶有些大材小用了。   谁知,当家作主的人却淡淡的说了句,“我缺这点钱?”   丢下这句话,沈未白就进了内室,直接走向了虚弱躺在床上的小孩。   ‘叫你逞强。’沈未白心中道。   “阿姐……”小孩躺在床上,委委屈屈的看着她。   沈未白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指尖轻搭在阿炎的手腕上。   突然,沈未白眸光一闪,若有所思的看了阿炎一眼。   一直都在关注着她的阿炎,在她的眼神中,却心虚的撇过了头。   沈未白突然笑了。   只是,那笑容有些凉意。   她松开阿炎手腕,起身朝外走去。   “你的药方再改一改。”   郎中刚写好新的药方,正吹着未干的墨汁,就听到身后传来这句话。   ?   一脸莫名的郎中还未来得及开口,一只纤纤素手,就从他手中拿过药方,执起笔,涂掉了上面的紫苏叶。   “黄莲三……”郎中下意识的将沈未白写上去的字读了出来。   他根本来不及去想,为什么把刚换下的黄莲又换上去了,就被那可怕的用量吓到。   这可是他刚才所开的三倍药量,虽说不会有害于身体,可是那苦涩的滋味,可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大小姐这……”   “拿去煎药。”沈未白却根本不理他,直接把药方递给了如碧。   “是。”如碧这丫头向来风风火火,也不比如莲观察入微,拿着药方一溜烟就跑了。   “……”郎中看着那消失的背影,心中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千梧。”这时,刚刚过来的尹重华站在门口,朝里喊了声。   沈未白抬眸看向他,走了出来。   “这孩子的病可有大碍?”尹重华关心了一句。   沈未白笑道:“无碍,兄长不必挂心。”   尹重华点了点头。   “兄长,我们走吧。”沈未白对他道。   尹重华疑惑,“我才来,不去见见似乎有些不妥。”   沈未白却说,“我身体弱,在这里呆久了,怕会过了病气。”   尹重华心中一凛,立即点头道:“好,我们这就走。”   沈未白嘴角一扬,与尹重华一同离开。   直到两人走后,郎中才嘀咕了句,“若真会过病气,也早过了。”   ……   尹重华还是陪着沈未白吃了晚膳,才打马离开。   等他走后,如莲悄悄走近沈未白,在她耳边低语。“小姐,阿炎少爷确实是用凉水沐浴。”   沈未白的双眸眯了起来,眼缝中闪烁着寒光。   “小姐,您是如何猜到的?还有,阿炎少爷又为何如此啊?”如莲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家小姐。   猜?   沈未白心中冷笑。   小家伙自以为能瞒天过海,殊不知,一把脉,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体内的寒症,分明就是前后两次积累的。   而且,很明显第二次的寒症更加来势汹汹。   郎中不知前后经过,只知道对症下药。   但是,她却是清楚的知晓,小家伙是怎么受凉的。而且,一路上,她都在采取驱寒措施,又怎会突然病倒?   所以,吩咐如莲去查探一番,一切也就清楚了。   “他为何如此,就要问问他自己才知道了。”沈未白突然起身。   “小姐要去哪?”如莲问。   沈未白笑了笑,“当然是去探病。”   如莲懂了,心中突然对可怜的阿炎少爷担忧起来。   ……   温暖的房间里,十分舒适。   但是,坐在床上的阿炎,却有些如坐针毡。   “阿炎少爷,喝药吧。”阿炎身边伺候的婢女,端着漆黑如墨的药汁走过来。   光是闻着味,她都觉得苦得不行,可怜阿炎少爷还要喝下去。   见床上的孩子没有动静,婢女以为他是怕苦,又劝道:“都说良药苦口,这药定然是好药……蜜饯奴婢也……”   “端过来。”阿炎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婢女怔了怔,忙将药递过去。“阿炎少爷,奴婢喂您喝吧。”   “不用。”小孩伸手接过碗,不等婢女再说什么,就闭着眼一口喝了下去。   “咳咳咳……”   喝完,苦涩的药汁差点被让小孩呕出来。   他猛咳了几声后,将自己的嘴闭得紧紧的,才勉强止住了那种欲呕的感觉。   “少爷,蜜饯。”婢女赶紧把准备好的蜜饯递过来。   可是,却被阿炎一把推开。   他缓过来,沉着漂亮的小脸,闷闷的道:“这是阿姐对我的惩罚,是阿炎错了,阿炎该受着。”   “呵,看来你心中倒是清楚得很。”   沈未白带着如莲走了进来。   在听到沈未白声音的那一瞬间,床上的奶团子就自动的捕捉到了她的身影,眼神也是倏地一亮。“阿姐!” 第八十八章 说好了不能不要我 “阿姐!”   阿炎眸中一亮,直接从床上坐起。   “躺好。”   沈未白一句话,又让他立马乖乖的躺了回去。   婢女见二人进来,忙福身行礼。   如莲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蜜饯,低声道:“你出去吧。”   婢女应声而退。   房中,只剩下了三人。   如莲十分懂事的将手中装着蜜饯的小盘子,递给沈未白后,就悄然的退到门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未白走到床边坐下,直视床上的奶团子。   阿炎在她的视线下,愧疚的低下头。“阿姐,我错了。”   “错在哪?”沈未白问他。   奶团子抿了抿唇,却沉默了下来。   沈未白见他这副模样,冷笑起来,“看来,阿炎少爷的身体不错嘛。刚在外受了冻回来,就洗凉水。既如此喜欢用凉水沐浴,那从今天开始,厨房也就不必为你这里送热水了。”   见小孩还是低头不语,沈未白眸光一转,又道:“若阿炎少爷还是觉得不够刺激,我可以命人每日去山上取雪,融化之后,送来给你沐浴。”   “阿姐……”小孩儿脸色骤然一白,终于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沈未白这次抗住了,颇为硬气的道:“收起你装可怜的样子。”   阿炎茶色的眼眸中,泛起委屈之色,抿着唇低下头。   “哼!明明是你有错在先,现在还露出这副模样,难道还是我欺负了你?”沈未白快被他气死。   这小破孩,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   仗着自己身体好,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沈未白心中再气,也不得不承认阿炎的身体素质不错。   旁人如他这样折腾,这会肯定就发热了。他倒好,不仅没有发热,还越来越好的样子。   可别说是因为药啊!   那药,才刚刚喝下去呢。   “阿姐,阿炎真的知道错了。”阿炎低声乞求。   沈未白板着脸问,“那你到说说,错在哪?”   阿炎的头低得更深,“阿炎不该骗阿姐。”   “只是如此?”沈未白语气冷冷。   阿炎又补充:“不该糟蹋自己身体,洗凉水。”   沈未白见他始终在绕圈子,蹙眉问,“你用凉水沐浴,是想让自己生病?为什么?”   心思被面前的人一语道破,阿炎几乎把自己卷缩成一团。   沈未白的眉头皱得更紧,冷声命令,“抬起头,看着我回答。”   奶团子没有动静。   沈未白抿唇。   如果她记得不错,这还是奶团子第一次反驳她的话。   一想到此,她心中更气。   于是,她作势要起,“你若不说,明日我就差人送你回府,交给百里姨娘。”   “阿姐不要!”这一下,阿炎慌了。   他不再卷缩自己,抬起头,双手急急忙忙的抓住了沈未白的手腕。   那手腕上传来的力度,让沈未白在心中暗叹了声,‘年龄不大,力气不小!’   沈未白回眸,正欲趁机教育小孩几句,却猝不及防的撞入了他那双泛红的眼眶。   “……被骗的是我,怎么你还哭了?”沈未白咬着牙道。   “阿姐,对不起。”小孩声音软软糯糯的。   沈未白看着他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忍不下心,只好负气坐下来。   “说吧,为何要如此?”   “我……我说了,阿姐可不可以不怪我?”阿炎忐忑的看着她。   沈未白冷笑,“在和我谈条件?”   “不,不是的。”阿炎忙摇头解释。   最终,在沈未白那凌厉的眼神中,他低下头,“阿姐的兄长来了,我……我怕阿姐不要阿炎了。”   ‘啊啊啊这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   沈未白看着眼前如同被抛弃的小兽般的孩子,对她说着可怜兮兮的话,整颗心都快被萌化了,哪里还记得生不生气?   “怎么会这么想?”沈未白强忍住自己的人设不崩。   阿炎抬起头看向她,那一瞬间的美颜暴击,简直差点让沈未白人没了。   真的是被可爱死的!!!   “就是怕……所以我想,若是我病了,阿姐是不是会来看看我,舍不得丢下我。”阿炎清澈的眼神里,满是无辜,语气又是那么的不安,这让沈未白还怎么发火?   发什么火?!   “你……”沈未白才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原本想着的狠狠训斥,都毁在了小孩那张既漂亮,又可爱,还无辜的脸里。   “你若再有下次,就别再叫我阿姐了。”最终,沈未白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阿炎眸中水光晃动。   沈未白心头一软,又补了句,“你既然叫我阿姐,我就不会不要你。”   “真的!”这句话,终于让奶团子眼中的水雾尽散,眸光也逐渐亮了起来。   沈未白挑眉,“我骗你作甚?”   “那阿姐,我们拉钩钩!”阿炎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微弯,一脸央求的看着沈未白。   “……”幼稚。   虽然心中吐槽,但沈未白还是慢慢地,慢慢地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终于,在两根小手指勾住的那一刻,小孩的眼神更亮了些。   “阿姐,我们说好了,你可不能不要我!永远都不能!”   “……嗯。”   “阿姐,不能哦!”   “嗯。”   “阿姐,说话要算数!”   “知道了,啰嗦。”   ……   尹重华回到了安亭伯府,这就意味着,离年没有几天了。   除夕一早,尹重华就带着马车,来到庄子,要接沈未白和阿炎回府过年。   回到安亭伯府,尹重华带着两人去菩提苑见万氏,还有尹胜,小韩氏等府中女眷。   阿炎的身份在安亭伯府中,算是客人。   见过面后,就被百里氏领走。   万氏见沈未白气色不错,脸上也多了些笑容。   小韩氏也是一脸笑意,放在沈未白身上的关注也少了许多。   “行了,重华送你妹妹回雒栖院吧,别把她累着了。”万氏最后吩咐。   尹重楼领命带着沈未白走出菩提苑。   府中另外三个孩子,沈未白没见着,倒也不想见。   “千梧你等等。”尹胜突然从后面追出来,叫住了沈未白。   兄妹二人驻足转身。   “父亲。”尹重华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尹胜却没有注意这个儿子,只是追问沈未白,“柳茹呢?” 第八十九章 倒计时开始 “柳茹呢?你回来了,她为何不见?”尹胜直接追问。   尹重华眸光闪烁了一下,没有吭声。   沈未白淡定自若的道:“柳先生自然是回家过年了,临行前她有写信向祖母告假,这也是祖母准了的。”   “告了假?我怎么不知道。”尹胜嘴里嘀咕了一句。   沈未白勾起唇角,“那父亲就要去问祖母了。”   尹胜脸色微微一变。   他哪里敢拿这件事去问万氏?   又不是皮痒痒。   “算了算了,你回去吧。”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尹胜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兄妹二人离开,走远后,尹重华才皱眉问,“父亲对那位柳先生……”   回来几日,他自然已经搞清楚这段时间府里的情况。   虽然未见过柳茹,但却不妨碍他知晓,这位是祖母给妹妹们请来的女先生,在瑶城中也颇具才名。   “嗯。”沈未白应了声。   她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劲。   尹重华了然的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但,他还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看法。“父亲,确实太荒唐了些。”   “也是因为有祖母护着,安亭伯府的门楣照着,他才有荒唐的资格。”沈未白笑了笑。   尹重华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直言道:“千梧,这次我回来再见你,总觉得你长大许多,也懂了许多。”   沈未白转眸对上他的视线,“人又哪有不成长的呢?”   这句话,说得尹重华心情沉重起来。   是啊,人都是要成长的。   但,往往人心态的成长,就意味着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换取。   他的妹妹,又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今这般心态呢?   ……   “千梧,我已经向祖母和父亲说了不袭爵,把世子之位让给重楼的事。”去雒栖院的路上,尹重华才有机会对妹妹说。   沈未白没有多意外,“难怪今日见小韩氏都是一脸笑容。”   尹重华哑然失笑。   “祖母和父亲没有责备你?你毕竟是府中嫡长子,从小祖母对你又十分重视。”沈未白问。   尹重华笑道:“祖母倒是生了好大一通气,不过她也相信我,我能靠自己,为尹家博取新的荣光。父亲嘛……他倒是无所谓的样子。”   沈未白点点头。   尹胜这样的人,你又还能期待他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反应?   “昨日,我陪祖母和父亲进宫参加了宫宴,见到了太子殿下和辰王殿下,他们都问起了你。”尹重华突然道。   沈未白看向他,久久不语。   尹重华突然笑起来,伸出手宠溺的在沈未白头上揉了揉。   “???”沈未白诧异的感受到头顶上的碰触。   说实话,这一下,她是可以轻松避开的。   可是,她知道尹重华不会伤害她,所以便没有动作。   但是,尹重华的这个动作,却又打破了她之前对他的认知。   沈未白一直以为,尹重华是一个克制受礼,被教化得条条框框的人。   如今满脸宠溺的一面,倒是让他多了几分人情味。   “走吧,有哥哥在,你不用担心。”尹重华看向前方,对身边的人保证。   沈未白转眸看了他一眼,最终没有说什么。   ……   过年,无论在哪个时空,什么时代,都是极为重要的一天。   尤其是在这个时空,从几天前,各家各族都开始了祭祖,扫洒,拜神的规矩。   到了除夕,才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大团圆的日子。   外面烟花璀璨,声音喧闹不息。   里面,人声鼎沸,酒香菜浓,欢声笑语。   沈未白在这样的气氛里,突然有些恍惚。不知不觉,她莫名穿越到这里,成为尹千梧,已经有小半年了。   虽然时间不长,但经历的事,遇到的人可是不少。   想想如今,她竟然真的开始在这个时空培养自己的势力,丰满自己的羽翼了。   回府之前,老鬼来找她,给她带来了一样东西。   是‘沈未白’的户籍。   这就意味着,从此开始,这个时空中多了一个叫沈未白的人,也意味着,她作为尹千梧的身份,开始进入了倒计时。   ‘等过完年,就该择个好日子了。’沈未白没有理会身后的热闹,举着手中的清甜果酒,遥敬了一下清辉冷月。   ……   除夕夜,守岁是规矩。   快天明时,众人才各自散去,回院中休息。   沈未白并不觉得累,但一觉睡醒来,却也到了晌午。   只是,她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人从梦中叫醒。   “小姐,太子和辰王殿下,带着公主府的世子、郡主已经在前院等候多时了,咱们快些吧。”如莲对还睡意朦胧的主人,焦急的催促了声。   那些,毕竟是皇家人。   沈未白含糊的应了声,动作却不见变快。   一直到穿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沈未白才清醒了些。   她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了铜镜中的自己一眼,又闭上眼,对正在给她脸上扑粉的如莲吩咐,“颜色再暗沉些。”   “是。”如莲立即领会。   “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她们都到了!”如碧急急忙忙的跑进来,把前院最新的消息送上。   “嗯。”沈未白依旧不紧不慢。   如莲手中动作倒是加快了许多。   这让沈未白睁眼看了她一眼,“急什么?”   如莲顿时放慢动作,小声回答:“奴婢怕耽误了小姐。”   “你能耽误我什么?”沈未白说完,又闭上双眼。   等到沈未白准备好出门时,前院已经来人催了三次。   但这些,都不能加快沈未白的速度。   等她‘柔柔弱弱’的走到前院时,就听到从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而且,她能轻易分辨出来,这声音中是哪些人。   其中一个,笑得最明显的,就是她的二妹妹,尹千暇。   “小姐,怎么不走了?”见主子突然停下,如碧不明所以的问。   沈未白眸光微动,才重新迈出脚。   “千梧妹妹来了!”   她刚走近,一直注视着门口动静的辰王姬云廷,就看到了她。   这话一出,屋里人声顿时一消。   尹重华快步走过来,“千梧的身体可还好?昨夜熬了一晚,别又伤了身子。” 第九十章 不沾一点因果 “千梧的身体可还好?昨夜熬了一晚,别又伤了身子。”   “阿姐若觉得身子不适,便回去休息吧。”   沈未白还未跨入门槛,自己身边一左一右两个位置,就被一高一低两个人影占据。   两句话,前后进入沈未白的耳中。   若说尹重华的语气还算委婉的话,那阿炎的话,就是直接强势了。   奶团子强势?   沈未白有些惊讶的扫了他一眼。   正巧,就看到左右两人暗搓搓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就好像,刚从的话,瞬间让他们判定对方是自己人般!   “是我们考虑不周,打扰了千梧妹妹的休息。”不等沈未白开口,太子又带着一众人走了过来。   “大姐姐,你的脸色好难看啊!”尹千雪也跑了过来,眼神里满是关切。   沈未白抬眸扫了一圈,发现尹千暇正神色莫名的站在太子和辰王身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和他们一起来的。   容景公主的那对双胞胎儿女,倒是沉静的站在太子和辰王身后,没有多言。   沈未白见过这对兄妹几次,但都没有说上话,给她的印象就如眼前这般。   但是,对于这个印象,沈未白心中存疑。   以容景长公主的风度及才智,养育出来的儿女,又怎会是不起眼的人物?   “千梧妹妹,若感到不适,就回去休息吧。”姬云廷担忧的道。   一时间,沈未白这个最晚到的人,倒是成为了人群的中心。   这一幕,看得尹千暇暗自咬牙。‘一个假货而已!为什么人人都把她当做是真命凤凰?还有尹千雪也是个傻的!明明就是仇敌,还被蒙骗!’   沈未白沉默了一下,突然笑道:“倒也没那么累。太子和辰王,还有小世子和郡主都到了,千梧怎能离开?”   原本沈未白是不愿和一帮孩子浪费时间的,但是看到了尹千梧的模样,她倒是觉得,自己找到了打发无聊的方法。   “如此,那千梧快快坐下。若感觉到不适,定要及时说出来。”太子一锤定音,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只有阿炎,那双茶色的眼眸中,看着太子转身的背影,晦暗难明。   ……   沈未白来了,太子和辰王的话题,都始终围绕着她。   尹重华又在旁帮衬,阿炎和尹千雪坐在沈未白身边,卓云奚、卓云染兄妹又围着太子,辰王……一时间,竟然就这样把尹千暇和尹重楼给‘排挤’了出去。   明明没有人故意打压,但偏偏就是被忽视了。   尹千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沈未白心中就越是觉得好笑。   甚至,她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话,‘伤害值不高,侮辱性极大。’   ……   尹千梧体弱,太子和辰王一行人也不敢多留。   不到一个时辰,他们便告辞离开。   临走时,太子姬瑾瑜把带来的礼物送给沈未白,是一棵足有五百年的雪参。   辰王也偷偷的往沈未白手里塞了个瓶子,还冲她眨了眨眼。   沈未白有些疑惑。   她和辰王可没有多亲近。   更何况,尹千梧的前世经历,会让她下意识的远离这个‘她’曾经试图接近过的男人。   那一次赠药,已经让她后悔莫及了。   嗯?赠药?   沈未白突然反应过来,手中握紧了药瓶。   突然,沈未白感觉到身后有被人盯住的感觉,她转眸望去,对上了尹千暇那双满是妒忌的眼睛。   尹千暇似乎没想到沈未白会突然回头,吓得眼中的嫉妒来不及收回,神情也闪过一丝慌乱。   可是,沈未白却没有理她,反而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然后就移开了视线。   ‘可恶!’   尹千暇凝视着沈未白离去的背影,眼底满是恨意。   ……   雒栖院中,沈未白坐在榻上,手里把玩着辰王送的药瓶。   “小姐,这放哪?”如莲捧着太子送来的雪参,来向沈未白请示。   沈未白手中动作一顿,看了那华丽的锦盒一眼。“带回庄子里。”   雪参是上好的药材,尤其是五百年的雪参更是难得。   这么好的东西,沈未白当然不会拒之门外。   “就当是今日陪坐、陪聊的佣金了。”沈未白嘀咕了句。   “小姐您说什么?”如莲好奇的问。   沈未白浅浅一笑,“没什么。”   “哦。”如莲不再多问,捧着锦盒转身离开。   等她走后,沈未白才看向自己手中的瓶子。   瓶子不大,可以完全被她掌心包裹。   姬云廷丢给她的时候,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打开瓶子,里面浓郁的药香飘出。   沈未白倒出一颗药丸落在掌心,又置于鼻尖轻嗅了一下。“固本培元的药?这里面诸多名贵的药材,恐怕也只有皇家才能这样豪气了。”   判断出姬云廷送的是什么药后,沈未白把药丢回瓶中。   她拿着瓶子想了想,对如碧吩咐,“把这个送去给三小姐。”   “是。”如碧立即上前接过。   瓶子上,还残留着淡淡药香,惹得如碧好奇的问,“小姐,为何要给三小姐送药?”   沈未白淡淡的道:“你就告诉她,她从小身体也不太好,这些药能固本培元,对她有益处。”   “知道了,小姐。”如碧领命而去。   ……   如碧动作跳脱,从雒栖院到霁风院一来一回,也没耽搁多少时间。   但是,她走后,段氏却焦虑起来。   “娘亲为何面露难色?”手里拿着药瓶的尹千雪不解的看向母亲。   段氏低头看她,伸手在她头上轻揉了一下。“唉,娘只是在想,大小姐此举的含义是什么?”   “自然是大姐姐关心我!”尹千雪不假思索的道。   “这固本培元之药,大小姐自己更需要,为何要分你一些?”段氏还是担忧。   尹千雪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问,“娘亲是在担心什么?”   段氏没有回答,只是叫来丫鬟,让她去请府医过来一趟。   “娘亲?”尹千雪猜出的母亲的用意,有些不赞同。   段氏却坚持道:“千雪此事关系着你,你也勿怪娘亲多心。请府医来看一看,总能让我们娘俩心中有个数。”   “可这样做,传到大姐姐耳中,她会伤心的。”尹千雪还是不赞同。   段氏咬牙:“若惹大小姐不快,娘亲自去向她道歉便是。”   “娘亲!”尹千雪无奈的看着母亲,知道自己劝不动她了。 第九十一章 好哄的奶团子 (题外) 公主府,卓云奚和卓云染兄妹二人,站在母亲容景长公主面前。   “这么说,那孩子的身体还不太好?”容景放下茶杯,微微蹙眉。   卓云奚点点头,“是。”   “病容,是可以画出来的。”容景想了想道。   卓云染道:“可她的气息都很孱弱,这也能装出来?”   容景眉头又是一蹙。   自己的一双儿女,从小就随着丈夫习武,修行内家心法。   尤其是女儿的天赋,更是高于儿子。   她说尹千梧的气息孱弱,绝不会说错。   “难道是真的病了?”容景若有所思的呢喃。   一个能看出晗月公主身患何症,又能拿出千金方,还或许与百草谷有关系的人,怎么会连自己的弱症都治不好?   容景总觉得有些不太对。   可事实就在眼前,还是自己儿女亲眼所见,理应不会有假。   最重要的是,这孩子装病干什么?   如今,有那真命凤凰的预言在身,她在安亭伯府定然是不会受委屈的,那孩子的聪慧模样,也不是轻易能被奸人所害的人。   所以,她有什么理由去假装?   “母亲可是在怀疑什么?”卓云奚问。   容景回过神来,对两人微微一笑,“没什么。对了,今日你们观太子和辰王,对她的态度如何?她又对太子、辰王的态度如何?”   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   卓云奚道:“太子和辰王对她倒是十分关心,不过几乎都是太子主导,辰王很少开口。”   “她对太子和辰王,倒也没有什么异常,礼节周到,分寸恰当。”卓云染接着说。“倒是……”   她的迟疑,让容景追问,“我儿可是发现了什么?”   卓云染皱了皱眉,才继续道:“那尹家庶出的二小姐,倒是殷勤得很。不过,太子哥哥和辰王哥哥对她并未太在意罢了。”   “尹家二小姐?我记得是叫……尹千暇是吧。”容景回忆了一下。   卓云奚一笑,“母亲好记性。”   容景被他逗笑,“罢了罢了。你们太子哥哥和辰王哥哥,也不是傻的,知道怎么识人。”   “母亲为何要让我们与那位尹大小姐多多走近?是因为那则预言吗?”卓云染突然问。   容景轻叹了声。“那则预言……你们父亲曾亲自去找过菩贤先知。可惜,与先知无缘,你们父亲没有寻到他。所以,现在谁也不能说那则预言是真是假。但此事事关皇族兴衰,哪怕是假的,也绝不能让有心人利用。”   说到这,她又看着自己一双儿女笑道:“不过,就算没有这则预言,我也希望你们和她多走近走近,她是个不错的孩子,能结缘,就不要结仇。”   兄妹二人心中还有些疑惑,两人对视一眼,还是选择相信母亲的话,一同拱手行礼道:“是,母亲。”   只不过,他们想要和沈未白结交,后者却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   安亭伯府,霁风院内。   府医刚走,段氏就一脸愧色的看向自己女儿。   “娘亲,我就说了,大姐姐不会害我。”尹千雪不满的嘟起嘴。   段氏满是歉意的道:“是娘小人之心了,错怪了大小姐。”   尹千雪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她当着段氏的面,小心翼翼的把药瓶握在手里,满是喜悦的道:“府医说了,这些药里都是名贵的药材,大姐姐还给了我那么多,可见是真心当我是妹妹。”   段氏也点了点头,“我也没想到,大小姐真会送你如此好的药。”   “娘,我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是大姐姐不一样。”尹千雪对母亲说。   段氏无奈的笑了。“好好好,娘知错了。”   尹千雪想了想,央求母亲道:“娘亲,咱们请府医来的事,肯定瞒不过大姐姐,与其让她从旁处知晓,陡生误会,还不如我们自己去向她说明认错。”   段氏看向女儿,沉默了一会才点头道:“好。”   母女二人牵着手,来到雒栖院外。   可是,却是人去楼空。   问了正在雒栖院中收拾的下人,他们才知道,不久前,雒栖院的主人已经走了。   沈未白给出的理由很充分。   除夕过完,团圆饭也算是吃完了。   接下来,这府邸之间的相互拜年走动,都闹腾得不行。   她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养好了些的身子,又萎靡下去,所以还是早些回庄子里去静养的好。   万氏一听,哪有不允许的道理?   所以,沈未白片刻不多留的收拾离开。   护送她回去的依然是尹重华,阿炎也自然是随着她一起走了。   不过,即使如此,霁风院请了府医过去之事,还是传入了她的耳中。   “千梧为何要给千雪送药?”路上,尹重华骑马走在马车旁问。   沈未白坐在马车中回答,“结个善缘罢了。”毕竟,尹千雪可是有着‘女主’光环的人啊!   善缘?   尹重华不是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可妹妹明显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所以他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顿了顿,他还是说了句,“霁风院请了府医过去,是担心妹妹送的药里,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吗?”   尹重华说出这句话时,语气有些凌厉。   沈未白因为他的态度,而嘴角一扬。不在意的道:“我又没做亏心事,自然也不担心他们会验药。换做是我,有人给我送药,我也是要检查一二的。”   尹重华失笑摇头,“千梧有如此气度,倒是为兄不如了。”   “兄长也只是在为我不平而已。”沈未白笑道。   兄妹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越来越自然。   马车中的奶团子气鼓鼓的鼓着腮帮,眼神幽怨的盯着沈未白。   当沈未白敏锐的感觉到这个视线时,才发现了身旁委屈着的奶团子。   “怎么了?”沈未白伸手去捏了捏他肉呼呼的脸颊。   “阿姐忘了我。”奶团子不满控诉。   沈未白一愣,旋即笑出声。“你小小年纪,竟然学会吃醋了?”   吃醋?   阿炎怔住,茶色的眼珠里满是茫然。   显然,他并不明白吃醋是何意。   “好,算我的不是。喏,补偿你的。”沈未白笑着,朝小孩嘴里塞了块点心。   阿炎嘴里含着微甜的糕点,看着沈未白的笑容,两眼一弯也跟着笑了。   ------题外话------   迎来端午小长假,预示着一年又过去一半了。   大家记得吃粽子啊!   另外,说一句【《医妃》6.17号上架!】 第九十二章 人间清醒沈未白 “你输了。”   一子落下后,沈未白对坐在对面的奶团子勾唇一笑。   奶团子漂亮的五官都皱成一团,死死盯着棋盘上的落子,似乎还想从那绝境之中,看出一线生机。   沈未白也不催他,缓缓的道:“棋盘为纵横,若你只在乎眼前利益,而忽略了全局,输也是必然。”   阿炎抬头望着她,懵懂的点了点头。   沈未白笑道:“不过,你也别心急。这不是才学嘛。”   从安亭伯府回来之后,沈未白外出时间减少。   每日,除了看书练琴之外,就是教奶团子下棋。   也因为这样,让沈未白知道,奶团子居然很多技能都还未开蒙。   似乎,他就只学了读书识字而已。   “我娘说,不希望我太累,太辛苦。还说,有的时候,做个什么都不会的人也挺好的。”   这是沈未白在表示诧异的时候,奶团子给她的回答。   ‘寻常人都望子成龙,怎么奶团子的娘却反其道而行之?’沈未白心中疑惑。   明明,奶团子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沈未白发现,奶团子不仅人长得好,学东西也极快,常常能举一反三,记忆力更是惊人。   “阿姐,有棋谱吗?”阿炎突然问。   沈未白见他认真的样子,微微一笑,颔首道:“如莲。”   如莲福身而去,再回来时,手中已经多出了几本棋谱。“阿炎少爷。”   “谢谢阿姐,谢谢如莲。”阿炎如获至宝的把棋谱抱在怀中。   “不过是几本入门的棋谱罢了,你就高兴成这样?”沈未白笑他。   阿炎却道:“我觉得这棋中自有天地,有趣极了!”   沈未白想了想问,“既然你母亲不希望你学这些,我现在教你了,你可会受她责难?”   阿炎眨了眨眼,天真的看着沈未白,“可是……阿姐这般出色,若阿炎不学无术,又岂配做阿姐的弟弟?”   沈未白一愣之后,被阿炎的话逗笑。   如莲也在旁跟着掩唇轻笑。   “阿姐放心,母亲那边若是埋怨,也只会觉得阿炎不乖,不会怪阿姐的。”阿炎郑重其事的道。   “哈哈哈哈哈……”沈未白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千梧在笑什么?这般开心。”突然,尹重华的声音,从远处而来。   沈未白笑声戛然而止,转眸望去,就看到尹重华正朝这边走过来。   这段时间尹重华一有空,就往庄子里跑,这也是为什么沈未白减少外出的原因。   跑得多了,沈未白索性就让门房省了通报的步骤。   反正,尹重华也是这里的主人,来了便直接进来就是。   “兄长来了。”沈未白随意的打着招呼。   尹重华正打算说话,就感受到有敌意的眸光,他寻过去,却只看到小孩认真研究棋谱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看过来。   ‘奇怪。’尹重华在心中失笑,没有多在意。   他走向沈未白,在她身边三尺之外坐下,始终恪守着礼仪。   “今日来,我是要向你辞行的。”尹重华坐下后,便开门见山的道。   “兄长这就要回郎山书院了?”沈未白反应过来,今日已经是正月的最后一天了。   尹重华点点头,“家中已无事,书院假期也即将结束。”说完,他意有所指的看了沈未白一眼。   沈未白心中明了,对阿炎道:“阿炎,你先去别处玩吧。”   阿炎眼神无辜的看了她一眼,抱着棋谱乖顺的站起来,“是,阿姐。”   然后,又礼貌的和尹重华打了招呼后,才转身离去。   尹重华望着小孩离开的背影,突然问,“这孩子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   沈未白漫不经心的回答,“他在府中会被尹重楼欺负,住在这里倒也不错。不过,上次听百里氏说过,他家中人快来接他了。”   尹重华犹豫了一下,才慎重的道:“千梧,这孩子也过了七岁了。你与他来往,也要注意分寸,不可太过亲近。这事关女子名节,你不可大意。”   沈未白一愣,反复回味了尹重华话中的意思,才失笑道:“他只是个孩子。”   “男女七岁不同席,他再是个孩子,也是男子。”尹重华点明她。   “……”沈未白懒得与他为此事争执。   “兄长行李都准备好了吗?”沈未白换了个话题。   尹重华颔首,“已经准备好了。”   “什么时候启程?”沈未白又问。   “明日一早。”尹重华回答。   沈未白惊讶的看着他,“这么急?那我可就送不了你了。”   “不必送。今日我来看你,便是告别了。你身体不好,还是少折腾些。”尹重华对她说。   沈未白点了点头,想了想道:“那今天晚膳留下吃了再走。”   “好,都听千梧的。”尹重华微笑着,眼底满是宠溺。   被一个少年这样看着,沈未白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内心还是挺喜欢的。   谁不喜欢被人宠着呢?   但人间清醒沈未白,却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心意。   尹重华如今的态度,是因为当她是尹千梧。   所以——   ‘尹重华走后,计划也该提上日程了。’沈未白在心中道。   “千梧,上次我对你说的事,你可有考虑清楚?”尹重华说出今日的第二个来意。   沈未白没有立即开口。   尹重华怕她心中有顾虑,又劝道:“你要相信我,母亲不在了,哥哥能保护好你。你不想做的事,哥哥不会逼你,只会帮助你。你也不用担心我,我既然这般说,定然是心中有了谋算的。”   “我还未考虑清楚。”沈未白开了口。   尹重华眼中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强迫她。“好吧,不急不急。你慢慢想,等你想好了,写封信告诉我便是。”   “嗯。”沈未白答应了下来。   但其实,她心中却知道。   不会有答案,更不会有信。   这一次,是她与尹重华的最后一次见面。   虽然相处时间不多,虽然他只当她是尹千梧,但是这位兄长流露出的关心和保护,还是让她觉得挺温暖的。   原本,沈未白想提点尹重华几句。   可是,回顾尹千梧的记忆,她发现尹重华挺有能力的,运势也算不错,似乎也用不着什么提点,索性算了。 第九十三章 都安排好了 尹重华走了,他的出现和离开,其实和尹千梧记忆中原本的轨迹很像。   至少,来和去的时间,都是差不多的。   唯一不同的时,他见到了一个不同的尹千梧,所以也开启了新的轨迹,覆盖在了那条老的轨迹上。   命运已经悄悄地在发生改变。   安亭伯府,扶絮院内。   “为什么不一样了?为什么?”尹千暇越来越喜欢呢喃自语。   每当这个时候,她的表情就格外的阴森恐怖,让人不敢靠近。   “为什么?”   砰!   尹千暇愤怒的一拳打在桌上,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千暇,千暇!”   闻声赶来的佟氏,见到女儿又魔障了的样子,心中担忧极了。   “娘!”尹千暇一把抱住母亲,无助的问,“为什么不一样了,为什么啊?”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不一样?”佟氏越发的慌了起来。   她捧起女儿的脸,焦急的问,“你是不是染上了什么脏东西?我去见你父亲,求你祖母,请个大师来给你看看吧。”   “不,我不要!”尹千暇却反应极大的推开母亲。   但是,她却不知道,她那神情惊慌的样子,却更是让佟氏相信,自己的孩子是中邪了。   “我不要……不要……”尹千梧拼命摇头。   她害怕,害怕真请个什么大师回来,会看出她重生的秘密,把她当做是妖怪处死。   “不,我不是妖怪,我是真命凤……唔!”   尹千暇的话还未说完,嘴巴就被母亲捂得死死的。   “你疯了!这些话是能说的吗?”佟氏惊恐的看着她。   如今家里都认定了尹千梧才是真命凤凰,这些话若是传到了菩提苑,那她们母女二人还有好日子过吗?   之前,女儿说过,她才是预言中的那个人,她相信过,也幻想过,更期待过。   可是现在,事实证明,越来越多的迹象指明了尹千梧才是,否则皇家的公主不会对她另眼相待,太子和辰王更不会为了她纡尊降贵的来安亭伯府。   这都是大家心中明白的事,只有她这个傻女儿还在做梦!   “千暇,我的好女儿,听话,听话啊!”佟氏安抚着怀中的女儿,心中越发决定要去请一位大师来家里看看。   尹千暇在母亲的话语中,渐渐冷静下来。   只是,她的冷静只是情绪上的冷静,她的思绪却在不断运转。   ‘尹千梧!都是尹千梧!一切的不同,都是因尹千梧而起!’尹千暇在心中喊道。   她把重生之后,她的所作所为,还有发生的一切都想了一遍。   最后发现,原来,最大的不同是尹千梧!   而一切的不一样,也都是因为尹千梧!   ‘怎么办?’发现这一点的尹千暇,突然慌了起来。   如果尹千梧改变了未来发生的一切,那么她还有什么优势?她重生一世又是为了什么?   若她依然什么都得不到,那她重活一世,岂不是变成了个笑话?   ‘不!不对!纵使尹千梧再如何不同,但辰王才是真龙天子的事,是不会变的!我只要嫁给辰王,就一定能当上皇后!’想通这一点,尹千暇眼底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佟氏见女儿冷静了,又哄着她上床歇息。   确定尹千暇睡着了,她才悄声离开,匆匆赶去了菩提苑。   ……   城郊安亭伯府的庄子里,阿炎站在沈未白的门口,犹豫着是否要进去。   自从尹重华离开之后,阿姐好像变得忙碌许多。   之前,他好奇问过一次,阿姐身边的如莲说,是佛诞日快到了,阿姐有孝心,正在亲手抄录佛经,为祖母祈祷。   这是应该的,他不该打扰阿姐。   所以,这几日,阿炎也很乖巧的没有终日缠着沈未白。   可是今日,他想见见阿姐。   “阿炎少爷?您怎么站在这不进来!”如莲出来,碰巧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某人。   “快,先进来。虽说现在已经入春,可是露寒天冷的,您就站在外面,不怕遭了风寒吗?莫不是,上次那药中的黄莲还放得不够?”   阿炎突然扯住如莲的衣角,“别告诉阿姐!”   如莲默了默,才道:“阿炎少爷以后别这样了,奴婢便不会告诉小姐。”   “谢谢。”阿炎松了口气,放开衣角,向后退了一步。   如莲见他这副模样,可怜兮兮的,忙给他倒了杯热茶。“快喝下暖暖身体吧。小姐还在抄经,我这就去告诉她您来了。”   “不用!我就在这里等她。”阿炎阻止道。   如莲见他态度坚决,便点头道:“那好,这屋子里也算暖和,阿炎少爷且在这里等等我家小姐吧。奴婢去给你拿些吃的来,边吃边等,别饿着了肚子。”   说完,她福身退下,独留阿炎一人。   ……   书房里,沈未白将最后一个字写完后,放下毛笔,活动了一下手腕。   柳茹来到她身后,看向桌上用金色墨汁写下的经文,“你这字迹工整得与刻印的一般无二了。”   “就是要这样的效果。”沈未白勾唇一笑。   柳茹转眸看她,眸光沉思片刻。   最终,她释然一笑。“伪装面目,不与各府来往,连字迹都刻意调整过,看来你真是在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了。”   沈未白笑容舒展,“先生觉得如何?”   两人眸光相碰,柳茹颔首道:“很好。”   “小姐,您写完了吗?阿炎少爷在前面已经等了很久了。”如莲在门口请问。   “奶团子来了。”沈未白双眸一弯,对门外的如莲道:“我这就过去。”   柳茹看向她,“你身边的人,要如何安排?”   沈未白道:“先生不必担心,我已经都安排好了。”   “哦?”柳茹疑惑了一下。   可是,沈未白却不再说下去,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出了门,与如莲一起离开。   目送沈未白的身影消失,柳茹独自留在书房,眸光转而落在刚抄好的经文上,心中自问,‘也不知道这是对是错,但我有预感,这将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选择。’ 第九十四章 都该走了 沈未白刚进来的时候,就觉得静悄悄的。   奶团子孤零零的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出神,甚至连她来了,都未曾感觉到。   “阿炎?”沈未白皱了皱眉。   听到了呼唤的奶团子,这才抬起头,起身走向她。“阿姐!”   还是灿烂天真的笑容,还是完美无瑕的五官,还是那种眼中只有她的神态,但沈未白就是能感觉到,今天的奶团子有心事。   “怎么了?不开心?”沈未白主动拉起他的手,将他带回去。   阿炎摇摇头:“能见到阿姐,哪会不开心?”   沈未白注意到他这句话中的失落,也留意到,送来的点心还有甜汤,都分毫未动。   “有话就说。”沈未白语气严肃了些。   阿炎看向她,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这一幕,让沈未白一愣,“怎么还哭了?”   “我没有!”小孩抬手抹了一把脸,才知道被阿姐给骗了。   沈未白笑他,“眼眶都红了,还说没哭?说说,是受了什么委屈?”   “阿姐……”阿炎眼眶的红不退反增,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阿姐,我就要离开了。”   沈未白怔了怔。“离开?”   小孩点了点头,眼中满是离别的不舍。“我爹娘派人来接我了,我要回去了。”   沈未白渐渐回神。   百里氏早就说过,阿炎的家人快来接他了。   只不过,眼看过了年,都还未有动静,她以为,这个‘很快’可能还要再等一段时日。   没想到,今天小孩儿就猝不及防的给她揭晓了答案。   “你出来这么久,也想爹娘了吧。”沈未白道。   阿炎点了点头。   沈未白突然笑了,“那不正好,终于能回去与爹娘团聚了。”从始至终,沈未白没有去探究过阿炎的身世,来历。   或许,在她心中,当她重新成为沈未白的时候,与尹千梧有关的一切,都应该埋葬,也包括了……阿炎。   所以,她从未问过阿炎家中情况。   哪怕是现在,她依然没有问他,他的家在哪?父母姓甚名谁?   “可是我舍不得阿姐!”小孩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很大一颗,直接砸在了沈未白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见惯了分别的沈大老板,此刻也被小孩搞得心里有些难过。她强忍着这种不习惯,揶揄他,“才这么点事就哭鼻子?”   阿炎背过身,抬手擦着眼泪,瓮声瓮气的说,“我也不想的,丢死人了!可是,我一想到要很久才能见到阿姐,我就忍不住。”   沈未白笑容微微收敛。   她在心中纠正小孩的话,“是再也见不到。”   “阿姐,你等我好不好?”突然,阿炎转过身,抓住了沈未白的手。   沈未白挑了挑眉,“等你?”   “嗯!阿姐,你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再回到你身边。”阿炎郑重的承诺。   沈未白被他严肃认真的样子逗笑,“说什么傻话?”   如果说,之前阿炎借住在安亭伯府,是因为家里的事被逼无奈。   但如今,既然他家中来接他,就说明那些事已了。   这么大点孩子,他的父母又怎么会一直把他寄养在别人家中?   所以,沈未白没把阿炎这句话当真,只当做是孩子天真的一厢情愿罢了。   “阿姐,你信我!无论用什么办法,无论花多久时间,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等我好不好?”见沈未白不信,阿炎焦急起来。   “好好好,我信你。”沈未白被他磨得无法,很是敷衍的点了点头。   “阿姐,我们拉过勾,你答应过不会不要我的。现在我们再拉个勾,你答应会等我。”阿炎伸出自己微弯的小手指,眸光灼灼的看着沈未白。   沈未白笑他小孩心性。   一个孩子说的话,他能记得多久?   说不定,等见到了久未见面的父母,没两天就把她这个阿姐给忘了。   所以,这承诺,在沈未白看来,与儿戏差不多。   但现在,为了安抚住小家伙,她还是纵容的与他拉了勾。   “阿姐答应我了!太好了!”果然,一得到承诺,小孩就高兴得跳起来。   ……   第三天,百里氏亲自来接的阿炎。   在向沈未白道谢的时候,依然没有提及阿炎的身世。   沈未白也没有去问。   阿炎走了,他从前行的马车中探出头,努力的朝沈未白挥手,口中不断喊着,“阿姐你等我……阿姐你等我……”   沈未白只是保持着不失礼貌的微笑,将他送走。   之后又过了两日,府里传来消息,说头一天,阿炎家里来的人就带着他走了。   沈未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才恍惚觉得,奶团子是真的离开了这里。   小家伙是她从必死之境中救回来的,这次离开后,他的命运会如何?   还会再遇到生死危机吗?   所谓的天道,会默认他的改命成功吗?   一时间,沈未白想了很多。   但,时间却不允许她去思考太多。   因为,还有三日,就是佛诞日。   而她,也要离开了。   ……   “小姐,府里传了话,说请了天师在府中驱邪。咱们雒栖院中只有两个守门的粗使婆子,怕天师驱邪的时候,弄坏了院子里的东西,所以老夫人传话让老奴回去照看着点。”   一大早,俞嬷嬷就来见沈未白,告明回府的原因。   ‘还真是巧了!’   沈未白初听到这个消息,眸光一闪。   这突如其来的事,竟然无意中让她的计划变得更顺利。   “为何突然请天师驱邪?”沈未白自然的问了句。   俞嬷嬷撇撇嘴,有些嫌弃的道:“还不是扶絮院那边闹腾,说是二小姐沾上了脏东西。那佟姨娘去求老夫人,跪了几天,非要让老夫人请个天师进府给二小姐驱邪。”   “祖母就这样答应了?”沈未白顺着她的话说。   俞嬷嬷点头,“可不是嘛。”她看了沈未白一眼,又补充道:“其实,老夫人是想着大小姐这大半年来,身体一直不好,或许真有什么邪祟作祟,所以才如了佟氏的意。府里三位小姐,老夫人心中,最在意的始终是大小姐您。”   沈未白轻笑,“嬷嬷不必如此,祖母的心思,千梧是明白的。正好,我为祖母、父亲抄写的《平安经》也写好了,您带着如碧帮我送给祖母,父亲。” 第九十五章 金蝉脱壳 (1更) “还是咱们大小姐有孝心,不像那个二小姐,只会瞎折腾!”俞嬷嬷没有多想。   沈未白微微一笑,让如莲去取经书。“劳烦俞嬷嬷转告祖母和父亲,等佛诞日到了,千梧再回府陪他们。”   “是。”俞嬷嬷福了福身。   如莲回来时,身后跟着的是捧着经书的如碧。   “嬷嬷,这经书就让如碧捧着吧。小姐还特意让她沐浴焚香了三日,以示虔诚。”如莲在俞嬷嬷伸手接经书前提醒。   如碧也一脸哀怨的小声说,“嬷嬷,我都三天没吃肉了。”   俞嬷嬷收回手,见她做怪样,又瞪了她一眼。“这是小姐给你的福份。”   沈未白笑了笑,叮嘱俞嬷嬷,“这三天,的确是苦了如碧了。等把经书给了祖母,俞嬷嬷就让她去吃些好吃的吧。”   “是。”俞嬷嬷应声,又感叹道:“小姐真是心善。”   离开前,俞嬷嬷迟疑了一下,“小姐,这几日庄上的人,都要去田里栽秧,院里院外总共也没几个人。我和如碧这一走,您身边的人就更少了。”   “嬷嬷,不是还有我嘛。”如莲道。   沈未白也颔首,“不错,我身边有如莲,又整日待在庄子里,不需要什么人。何况,还有柳先生和郎中,不是吗?”   俞嬷嬷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   但,走时,还是埋怨了佟氏一句,嫌她没事找事。   如莲在俞嬷嬷和如碧坐着马车走了之后,才回来告诉沈未白。“小姐,人都走了。”   说这句话时,她声音都有些颤抖。   沈未白没有说话。   如莲继续道:“庄子里的人,几乎都去了田里。只剩下厨房里一两个婆子,还有郎中。”   沈未白点了点头。   如莲又接着道:“郎中住在外院,厨房也离咱们院子较远,应该无碍。”   “如莲,你如果现在后悔的话……”沈未白看向她。   如莲一惊,直接跪在地上,“小姐!如莲不后悔,只要能留在小姐身边,服侍小姐,如莲不会后悔。”   沈未白沉默了一下,对她道:“好,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就去准备准备吧。记住,你房里的东西,尤其是如碧知道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带。”   “奴婢知晓。”如莲起来,福了福身。   “去吧。”沈未白道。   如莲退去。   只剩自己一人时,沈未白站了起来,脱掉了身上的衣服,今日所戴的朱钗首饰。   为了今日,她特地戴上了一些价值不菲的朱钗。   将该留的东西留下后,沈未白换上了白色长袍,长发高束,摇身一变,成了个玉面绝色的小公子。   刚换好衣服,柳茹就抱着几本书走进来。   看到她这样子,柳茹道:“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沈未白勾唇一笑,眸中闪烁着光芒。“是啊,终于等到了。”   “接下来,要怎么样?”柳茹把手中的书放下。   “等。”沈未白只回答了一个字。   柳茹挑了挑眉梢。   过了一会,厨娘按时来送补汤,遥遥的透过打开的门,看到了柳茹的身影。   如莲走过来,从她手中接过补汤。“给我吧。柳先生正在给小姐上课,不能被人打扰。”   这也是常有的事,厨娘没有多想,直接把汤交给了如莲。   然后,又亲眼看着如莲把汤送进了房中。   一切,与往常并无异样。   “小姐……”如莲进来后,把补汤放在桌上。   房中,便只有她们三人。   沈未白凝着房中烧着的炭火,对如莲道:“把火烧旺些。”   “嗯!”如莲用力点了点头。   柳茹眉宇间逐渐凝重。   她虽然知晓眼前的女孩,今日会带着她们脱身离去,可是具体用什么办法,她却不知道。   突然,房中怪风灌入,瞬间多出的人,把如莲吓了一跳。   其实,不止是如莲,柳茹也吓得不轻。   只是,她要比如莲更沉稳些,没有将情绪表达出来。   “喏,按照你的吩咐,都在这了。”老鬼将身上扛着的大麻袋,丢在了地上。   一股之前被人忽略掉的难闻气味,渐渐弥漫开来。   “什么味啊?”如莲捂着鼻子。   沈未白看了她和柳茹一眼,“你们去里面等着。”   如莲和柳茹不明所以,只是按照沈未白的吩咐离开。   等两人走后,老鬼笑道:“怎么?你担心她们会害怕?”   沈未白没说话,自己蹲下去解开麻袋上的绳子。   口子一松,三具尸体露了出来。   “要完美的金蝉脱壳,自然要准备好替身。”沈未白自言自语说了句。   老鬼看着那三具女尸,脸色难看的对沈未白道:“老子为了你,连挖坟偷尸的事都做了。”这三具女尸,是他从乱葬岗中找来的。   都是刚死不久,被大户人家偷偷处理掉的女奴。   “没有留下把柄吧?”沈未白道。   老鬼自信满满的笑了起来,“放心,皇帝老子来了,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嗯。”沈未白点了点头。   老鬼做事,她还是很放心的。   沈未白亲自给其中一具童尸,换上了自己脱下来的衣服,佩戴上了首饰。   老鬼在一旁看着,感叹了句,“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哪里做得不好,居然被活活打死。这一身华服美饰,恐怕是她一辈子都触摸不到的,有这些东西陪葬,也算是不错了。”   原本被随意弃在乱坟岗的孤魂野鬼,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如今能以安亭伯府嫡出大小姐的身份,葬入尹家祖坟,老鬼没觉得沈未白这样做有任何不对,反而觉得是这死了的三人占了便宜。   换好衣服,沈未白又从烧着的炭火中,舀了一些灰,挨个给她们灌入了鼻腔和口中。   这顿操作,看得老鬼一脸疑惑。   ……   俞嬷嬷和如碧坐着马车,回到了安亭伯府。   刚进大宅,她们就看到了一群小道士,正在四处撒着符纸,还有一个看上去仙风道骨的老道,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着眼念念有词。   两人偷偷看了一眼,没敢多待,绕着路去了菩提苑。   见到万氏,如碧赶紧把沈未白准备了好些天的‘关键道具’给送了上去。   ------题外话------   明天就要上架了!   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你们的每一条评论,每一个订阅,对我来说,对《医妃》来说,都是一种肯定,能给我提供写下去的动力!   今天有两更,第二更的字数会稍多些。   交代完‘尹千梧’的事,接下来的征程,就是完完整整属于‘沈未白’的了!   后续内容更加精彩哦~   想看看老板在离开之后,如何凤遨于空,我们奶炎找不到阿姐了怎么办?   命运是会不断的纠正,还是开启了新的人生副本?   所有的答案,都在上架后揭晓。 第九十六章 尹千梧死了 (2更) 菩提苑中,如碧恭恭敬敬的把捧了一路的《平安经》,送到万氏跟前。   “这是……”万氏有些惊讶。   如碧忙道:“老夫人,这是我家小姐沐浴焚香七日后,每日茹素,在佛前祈祷后,亲手为老夫人,为伯爷抄写的《平安经》。小姐说,佛诞日快到了,她身体羸弱,不能在老夫人和伯爷膝下尽孝,心中十分遗憾,只能以此来补偿些许。”   万氏听后,满是皱褶的老脸,顿时绽放出满意的笑容。   俞嬷嬷也在一旁说,“老夫人,大小姐可真是一个有心人啊!这经书上的一笔一划,都是小姐对您和伯爷的孝心。不仅如此,大小姐为了虔诚之心,还让如碧沐浴斋戒了三日后,替她把经书送过来。一路上,如碧都捧着经书,不敢有任何亵渎之举。”   “千梧一向都是个好孩子,是我的乖孙女啊!”万氏听完之后,很是感动。   她看向二人问,“千梧最近身子可好?”   如碧福身回答:“回老夫人的话,小姐这些日子身子不错。奴婢来时,小姐还说了,等到佛诞日,她会回府看望老夫人和伯爷。”   万氏脸上笑容更甚了。   顾嬷嬷观察着她的脸色,趁机道:“大小姐真是个孝顺孩子,心中一直念着老夫人对她的好呢。”   万氏赞同的点头。   吩咐顾嬷嬷去挑一些滋补身体的好东西,等俞嬷嬷和如碧回去的时候,给沈未白带回去。   完成了沈未白的交代,俞嬷嬷和如碧二人离开了菩提苑。   与她们同行的是顾嬷嬷。   刚走出菩提苑范围,三人就闻到了从远处飘来的香火味。   俞嬷嬷想起自己身上的差事,不满的道:“顾嬷嬷,这好端端的,为何要请天师入府?”   提及此事,顾嬷嬷也是一脸不满。“哼,还不是那佟氏!”   “这……是二小姐出事了?”俞嬷嬷打探道。   顾嬷嬷撇撇嘴角。“出什么事?是佟氏觉得她女儿被脏东西缠上了,非要闹着老夫人请天师入府看看。老夫人也是被她缠得没法,又想到大小姐这么长时间来,身体一直不利索,为了心安,这才答应了佟氏。”   俞嬷嬷眼珠一转,“老夫人是真心疼爱大小姐啊!”   顾嬷嬷点头,“谁说不是呢?关键是,咱们这大小姐,也是个值得人疼的。”   “那,我这次回来……”俞嬷嬷问。   顾嬷嬷扫了她和如碧一眼,“你们都是大小姐的人,一会就去雒栖院守着。主要就是别让人不小心,弄坏了大小姐的东西。说是这场法事要弄到子时,啧啧……真是折腾人。”   说完,顾嬷嬷还抱怨了句后才离开。   俞嬷嬷带着如碧回到了雒栖院,与看门的两个婆子打了招呼后,就收拾起房子打发时间。   ……   霁风院里,段氏闻到飘来的香烛味,蹙了蹙眉,转身进了女儿的房间。   这几日,佟氏在府中闹腾,小韩氏完全不插手,全凭万氏处理。   这一切,本与段氏无关,可偏偏,昨日下午尹千雪却突然发起高烧,昏昏沉沉了整日,到现在都还未清醒。   段氏进屋后,心疼的看着昏迷中的女儿,眼中满是担忧。   旁边伺候着的贴身丫鬟,气呼呼的道:“都怪那佟姨娘,非要闹腾,说什么咱们府里不干净。咱们家小姐原本好好的,她闹开之后,就病了。”   “别瞎说。”段氏阻止她。   贴身丫鬟焦急叹气,“姨娘,我再去请府医过来看看吧。”   段氏点了点头。   ……   雒栖院中,俞嬷嬷和如碧正在打扫,就听到院外传来摇铃声,似乎有不少人进来了。   俞嬷嬷赶忙带着如碧出去,就看到老道带着一众小道士,进了雒栖院,手里还持着火把,黄符。   接着,就听到那老道嘴里念念有词,然后那些小道士把手中的黄符点着,抛入了院中。   俞嬷嬷拉着如碧躲开,厉声问,“你们这是做什么?是要烧了我家小姐的院子吗?”   老道士没有搭理她。   一个小道士跳出来喊道:“你懂什么?我师父是在给你们驱邪,用三昧真火烧掉邪祟。这府里,每个院子都会这样,又不是单对你们!”   俞嬷嬷又急又气,却又阻止不了。   这时,那老道看向院中的梧桐树,对弟子吩咐,“徒儿,去把这梧桐树烧了。”   “是,师父!”小道士立即举着火把走过去。   俞嬷嬷和如碧急忙上前护住。   “你们不能烧!”   “这梧桐树长得好好的,你们凭什么烧?”   俞嬷嬷和如碧大喊。   可是,却被两个小道士大力拖走。   老道眯着眼道:“凡人愚昧。这梧桐树老树成精,最容易招惹邪祟,贫道是在帮你们除邪祟。”   他话音刚落,雒栖院中就火光大起。   这动静,立即找来了府中各处的人。   ……   城外庄子上,沈未白居住的主院,同样火光冲天,渲染了半个天空。   在田地里耕种的佃户,还有庄子的管事远远瞧见,拼了命的跑回来救火。   只是,那狰狞大火,滚滚浓烟,又岂是他们能阻止的?   早已经遁到远山的沈未白一行人,看着远处的火光,都沉默不语。   “你就不担心被人识破?”老鬼好奇的问。   柳茹和如莲望着那片火光,也是心有余悸。   沈未白淡淡的道:“等他们扑灭火,一切都被烧得干干净净。我们走吧。”   她率先转身离开,老鬼紧随她,低声问,“你往那三人鼻中,口中灌入烟灰是何意?”   “为了让人认定,她们都是被活活烧死的。”沈未白丢下一句话,便不再多言。   ……   安亭伯府中,等万氏闻讯赶过来的时候,梧桐树已经被烧成了焦炭。   俞嬷嬷和如碧边哭边骂,老道则一脸正义。   “这……”万氏看到烧焦的梧桐树,只觉心口一闷。   顾嬷嬷赶紧扶住她。   小韩氏事不关己的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百里氏和佟氏也来了,前者眸色思索,佟氏则被这一幕弄得脸色一白。至于尹胜,还不知在哪里花天酒地。   “老夫人,贫道可是为了府中安宁啊!”老道替自己辩驳了一句。   万氏紧抿着唇。   在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之时,管家就苍白着脸,惊慌失措的跑过来,扑倒在她脚前,失声喊道:“老夫人,庄子那边刚刚派人来传话,大小姐居住的院子,不知何故突然失火,大小姐……没了啊!”   “什么?!”万氏一听,只觉眼前骤黑,脑袋昏眩,直接昏死过去。   顾嬷嬷惊呼:“老夫人!快去叫府医!”   顿时,场面混乱一片。   俞嬷嬷和如碧一听,难以置信的嚎啕大哭起来。   “就是你这个妖道害了我家小姐!”俞嬷嬷更是扑向老道,拼了命的撕打。   老道一下子被打懵逼了,完全没反应过来。   尹千梧死了?   这个消息,把万世刺激得昏了过去。   小韩氏也是愕然震惊。   佟氏双腿一软,俞嬷嬷大喊出来的话,让她也差一点就昏了过去。   百里氏也十分意外,眼中眸光闪烁,似乎在判断这件事是否是真的!又有些庆幸,幸好阿炎已经离开多日。   ……   霁风院中,婢女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姨娘出事了!”   段氏惊讶站起。   婢女却来不及对她说出了什么事,只是对府医道:“府医,老夫人昏倒了,您快过去瞧瞧吧。”   “老夫人晕倒了?”段氏失声道。   府医闻言,立即收拾自己的东西,同时叮嘱段氏,“殷姨娘,三小姐没什么大碍,按照我之前开的药接着吃就好了。老夫就先告辞了。”   说完,府医匆匆离去。   等他走后,段氏才一把抓住婢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夫人为何会突然晕倒?”   婢女神色惊慌的道:“天师烧了大小姐院子里的梧桐树,管家就接到消息,庄子失了火,大小姐葬身火海。”   “怎么会!”段氏身子晃了晃。   她被这消息震惊,却没有留意到,原本昏迷的女儿此时已经睁开眼睛。   那双向来黑白分明的眼里,哪里还有稚嫩,只有内敛的凌厉锋芒。   只不过,此刻她那凌厉中,也分明带着震惊之色。   ‘尹千梧死了?!’   ------题外话------   明天就要上架了!【上架时间,根据编辑通知决定】   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你们的每一条评论,每一个订阅,对我来说,对《医妃》来说,都是一种肯定,能给我提供写下去的动力!   今天有两更,第二更的字数会稍多些。   交代完‘尹千梧’的事,接下来的征程,就是完完整整属于‘沈未白’的了!   后续内容更加精彩哦~   想看看老板在离开之后,如何凤遨于空,我们奶炎找不到阿姐了怎么办?   命运是会不断的纠正,还是开启了新的人生副本?   所有的答案,都在上架后揭晓。 第九十七章 少女主公 (1更) 景泰十年,春夏之交。   与安亭伯府火烧梧桐,郊外庄子漫天大火之事,一晃,已过四年。   当日,从烧焦的废墟中,抬出三具焦尸。   七日后,尹千梧这个名字,就被刻成牌,送入了尹家的祖坟。   万氏大病了一场,足足半年才下得了床。   尹胜也难得的规矩了一段时间,只有百里氏知道,这厮偶尔在夜深人静时,惋惜同样葬身火场的柳茹。   如碧为自家小姐,还有小姐妹如莲哭红了眼,俞嬷嬷也情绪低落了很久。   这一场安亭伯府的劫难中,小韩氏、段氏、百里氏都得以保身。   只有那吵嚷着要请天师来驱邪的佟氏……   若不是被预言光环也笼罩着的尹千暇苦苦相求,万氏就要让她去给尹千梧陪葬了。   “尹家有凰,一虚一实。千梧不在了,那这一虚一实就落在了千暇、千雪身上。就凭这一点,我也得给千暇一点面子。”这是万氏的原话。   但,即便如此,佟氏还是被万氏关入了家庙,从此与青灯古佛相伴,不得离开半步,每日为尹千梧念经超度。   尹重华接到噩耗赶回家中时,只来得及看着妹妹的棺椁被抬入祖坟。   ……   前世,正是在这一年的花朝会上,尹千梧以琴技闻名,再加上倾城绝色的姿容,让辰王一见倾心,从此成为了辰王姬云廷的白月光。   而太子姬瑾瑜,那个时候,因天降暴雨,江河泛滥,赤江决堤,百姓流离失所,而奉旨南下赈灾。   轰隆隆——!   雷声,让尹千雪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   四年后的她,已经十二岁。   没有外人在,她的眸光深沉如水,完全不像个孩子。   电闪雷鸣,落下的雨点砸在屋顶,地面。   尹千雪坐在床上,环抱着双腿,她又做那些噩梦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四年前,她突然发起高烧,昏迷了两日。   在那两日中,她总是做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画面是破碎的,就好像是不完整的记忆。   她只记得,在梦中,她们三姐妹都长大了,辰王和太子,同样喜欢才貌出众的大姐姐。   而大姐姐,最终选择了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   而她……则嫁给了辰王。   再后来……   她梦中的场景,大多都是大姐姐想要害她,杀她的画面。   尹千雪不明白,为什么大姐姐会这样恨她。   梦境中的画面,似乎有着很强的共情能力,让尹千雪醒来之后,对尹千梧又恨又怨。   可是,就在这时候,尹千梧却突然死了!   “这不对!”尹千雪下意识的反应。   可是,尹千梧真的死了。   四年过去,那个噩梦还在继续,尹千梧却死了四年。   醒来之后,尹千雪再无睡意。   外面狂风骤雨,又黑灯瞎火,不适合出门。   但,她还是起身穿好衣裳,独自提着灯笼离开了房间。   ……   尹家的祠堂,设在离主院较远的地方。   尹千雪撑着油纸伞,提着灯笼,在雨中行走,来到了祠堂门口。   看守祠堂的奴仆,看到尹千雪半夜过来,也早已经见怪不怪。   “三小姐和大小姐感情真好,大小姐都逝去那么多年了,三小姐还常常来看她。”仆人一边开门,一边对尹千雪说。   对此,尹千雪没有任何回应。   “三小姐又梦见大小姐了?唉,三小姐也要爱惜身体才是,不然大小姐泉下有知,也会担心的。”仆人替尹千雪打开门后,退到一边。   “有劳根伯了。”尹千雪进了祠堂,收起油纸伞后,对仆人道。   老仆根伯摆摆手,接过她手中的油纸伞,“三小姐进去吧,老奴就在门外守着,有事便叫一声。”   尹千雪点点头,目送根伯离开。   祠堂的大门缓缓合上,外面依然雷电交加,大雨倾盆。   里面,却点着一排排的蜡烛,油灯,明亮温暖。   四周,都散发着檀香的气味。   尹千雪走到一块崭新的灵位前,看着上面刻写的名字,呢喃自语。“大姐姐,我今晚又做那些梦了。”   “那些梦中的画面,断断续续……不过,这四年来,我大概也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说,人真的有上辈子吗?”   “那些梦中的画面,真的是我们上辈子经历过的事吗?”   “你又真的那么恨我,想要杀了我?”   “可是……我总觉得,梦中的你,不像我认识的你。”   “大姐姐,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你没有死,也不会死。”   轰隆——!   一声响雷,吞噬了尹千雪最后一句话的声音。   ……   天色渐亮,大雨稍作停歇之后,又开始下了,弄得人心烦躁。   公主府里,容景起身后,正在对镜梳妆。   望着窗外成线的雨,她叹了口气。“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帮她梳头的大丫鬟看了眼窗外:“就是啊,这雨下个不停,若是误了今年的花朝会,该如何是好?殿下您可是这次花朝会的主办人呢。”   “花朝会事小,本宫担心的是南下赈灾的太子,不知道如何了。”容景嗔了句。   大丫鬟忙告罪。   容景也没有过多责怪,反而主动提起之前的话题,“说起花朝会,今年定是会出不少佳人才子。”   突然,容景微微失神,呢喃了句,“若是她还活着,今年也该入花朝会了。以她的才情姿色,定能惊艳天下人。”   大丫鬟在容景身边伺候多年,听到这话,就猜出了主子想到了谁。   “殿下又想起尹家的大姑娘了?”   容景没有避讳的点了点头。“那个孩子,我喜欢得紧。可惜,就是命薄了些。”   “有殿下记得她多年,也是她的福份了。”大丫鬟将最后一朵珠花给容景佩戴好,稍稍向后退了一步。   容景审视了一下镜中的妆容,微微一笑。“这仙人坊的镜子,可是比宫中制作的铜镜照得人清楚多了。”   “可不是嘛!这仙人坊才开了短短两年,里面的东西却稀奇得紧。对了,殿下……听说再过几日,仙人坊又要进新货了。”大丫鬟道。   “哦?”容景眉宇间多了些笑容,“你记得提醒本宫,莫要错过了。”   “是。”大丫鬟福身。   “走吧,去看看驸马。”容景起身。   提及丈夫,她眼中又浮现出担忧之色。   ……   “咳咳。”   还未进屋,容景就听到了丈夫痛苦的咳嗽声。   “驸马!”她脸色一变,快步冲入卧房。   卓轶靠在床上,精神不振,比起四年前,仿佛苍老了十岁。   “公主。”看到爱妻,他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   可是,容景与他夫妻多年,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强撑。   一时间,容景心痛不已。   她走过去,接过侍女手中的药碗,亲自给卓轶喂药。   “别担心。”卓轶轻握住她的手。   容景忧愁的点了点头,一边喂药一边对他说:“你这旧疾,连宫中御医都没办法。要不了你的命,却会往死里折磨你。”   说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卓轶忙拿出绢帕为她擦拭,“你这一哭,我更痛了。”   这句话,成功的吓退了容景的眼泪。   她从丈夫手中抢过绢帕,在自己脸上快速的擦了擦。“我不哭了。”   卓轶笑了起来。   容景将药喂完,“医庐那里,我已重金买下了号,医仙子既然名声在外,就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我早就已经习惯,你也别太在意。”卓轶劝说。   容景却嗔怒:“你能习惯,我不能!总之,我一定要治好你!百草谷那边,我也派人去了,哪怕这位医仙子治不好你,等百草谷的神医到了,也能治好你。”   卓轶无奈而笑。   百草谷里最有希望能治好他旧疾的神医,早已经失踪多年,不知生死。   每年他犯病,容景就会去百草谷请神医,但都只能控制,不能根治。   这么久了,她还不愿放弃。   如今,更是把希望寄托在了最近名声鹊起的‘医仙子’身上。   “公主,驸马,世子回来了。”门外的奴婢禀报。   夫妻二人同时止住了话。   “父亲,母亲。”一袭青衫的翩翩少年,大步走来。   虽然少年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却长得器宇不凡,容貌结合了卓轶和容景的优点,儒雅俊美中,又带有少年的英姿。   “你妹妹呢?”容景问卓云奚。   卓云奚走向父母,“妹妹被落玉公主留在宫中,我先回来了。父亲今日可还好?”   “还好。”卓轶点了点头。   他看向渐渐长大的儿子,眼神中很是欣慰。   容景问,“今日陛下宣你们入宫,可是有什么事?”   卓云奚道:“陛下说,北齐使者不日就要到达瑶城,太子不在东宫,便让辰王主领了接待的差事,我也协助辰王。”   “这次北齐来访,也不知道对我大卫来说,是福是祸。”容景担忧的道。   卓轶安慰她,“别想那么多,这些事,留给陛下和大臣们。”   容景‘噗嗤’一声,被他逗笑。“你说得对,这些事该操心的不是我。”   父母之间琴瑟和鸣的画面,让卓云奚嘴角忍不住上扬。   羡慕的同时,他也担心父亲的身体。   “母亲,医仙子那边可有消息?”卓云奚问。   容景颔首,“我已买下了十日后,医庐的诊号。如今,就是等着了。只是辛苦你们父亲,还要再受这十日煎熬。”   “十日?既然有了诊号,不如直接上门?”卓云奚。   “休要胡来!”容景阻止他,“医庐立下的规矩,至今无人敢破。你若是惹怒了医仙子,她能治也不治,或胡乱治,你该如何?你敢拿你父亲的性命去赌吗?”   卓云奚沉默了。   这突然冒出来的医庐,突然名声大起的‘医仙子’,医术超凡入圣,据说能从阎罗王手里抢人,死人也能救活!   但是,规矩也不少。   一开始,也有不守规矩的人挑衅。   结果,不仅病人被医仙子置之不理,就连挑衅的人也会莫名患上重症,被折磨得生死不能。   渐渐的,就无人再敢去挑衅了。   甚至,还在暗中传出一句话,‘宁惹阎罗王,莫招医仙子。’   “只是十日罢了。”卓轶也道。   卓云奚只能点点头。他确实,也不敢拿父亲的性命冒险。   ……   瑶城最繁华的万金市,市中最繁华的地段,矗立着一栋五层回字楼。   这栋回字楼,占地不小。   至今,也没有人知道,回字楼的主人,是如何得到这繁华街市中心的地皮,于两年前,仅用了短短两个月,就让五层楼拔地而起。   回字楼的正大门外,有一个玉石牌坊,上面雕刻着回字楼的名字——仙人坊。   仙人坊中每一层,都贩卖着不同的商品。   第一层,脂粉、香薰;   第二层,成衣、布匹;   第三层,首饰、珠宝;   第四层,净面,美肤;   第五层,珍稀之物,有名家字画、古董,还有一些新奇玩意。   而这第四、第五层,并非一般客人可入,必须要成为仙人坊的贵宾方可入内。   贵宾又分为三品,一品贵宾需要先交纳三百金,才能获得资格。   二品一百金,三品五十金。   等级不同,所在第四层和第五层的优先权也不同。   而且,回字楼的中心,是一座如宝塔般的建筑。   宝塔为七层,第一层和第二层为展厅。是每逢新品上市之前,展示的地方。展厅一品贵宾和二品贵宾皆可入,但是第三层的拍卖厅,却只有一品贵宾能进入。   拍卖厅不常开,但每次开启,都会有独一无二之物。   渐渐的,能成为仙人坊贵宾,变成了瑶城中贵妇争相想要的荣耀。   拥有一件仙人坊的珍品,更是成为了值得众人炫耀之事。   就算是普通人当不了仙人坊的贵宾,但哪怕有一盒胭脂能出自仙人坊,都会在姐们圈子里,成为众人焦点。   仙人坊日进斗金,惹来不少人羡慕,但却无法撼动分毫。   传说,仙人坊背后有着很强的靠山。   曾经,有眼红仙人坊暴利的人,想要暗中使坏,最后却都不了了之,甚至悄无声息的消失在瑶城。   这让后来想对仙人坊动手的人,也十分忌惮。   回字楼中心的高塔上面的楼层,是不让客人进入的。   此时,在最顶层里,一个好似‘男装’打扮的少女,正背着双手,站在窗前眺望万金市里的繁华。   因为是塔型,八面都开着窗,这让塔上的视线极好,可以极尽可能的将整个万金市收纳眼底。   “主公。”一名体态轻盈,五官柔媚的年轻女子,出现在少女背后。   “冰瑜,孟章可有传了消息回来?”少女没有回头。   她的声音,还有些青涩稚嫩。   但是,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被称为冰瑜的女子,恭敬的道:“房星主还未传信回来。”   少女不再说话,只是松开背着的手,右手有意无意的抚摸着挂在腰带上的酒壶。   酒壶不大,约有成人巴掌大小,似乎是用玉石打造,外面还用金丝绣线织成兜子,套在酒壶外,方便少女携带。   突然,她取下酒壶,向后一抛。   冰瑜手中长袖一卷,稳稳的将酒壶接住。   “装满。”少女简短的吩咐。   冰瑜垂眸,“是,主公。”随即,她又问,“主公今晚在仙人坊用膳么?”说这句话时,她眼神中还有些期待。   可惜,少女却拒绝了。“不必了,我还要去观美人走一趟。”   冰瑜一听,脸上期待的神色一变,娇嗔道:“主公真是偏心,每次来我这就是看看便走,重明姐姐那里,您就喜欢多待。”   少女也不恼,反而笑了起来:“都多大了,还喜欢争风吃醋?”   “争风吃醋与年纪有何关系?”冰瑜幽怨的看着她。   少女转身,可垂落的纱幔却挡住了她的脸。   只听到她揶揄的道:“谁让观美人有八卦听,比较下饭?”   冰瑜眸中一转,“这里也有八卦,那些来美肤,净面的夫人、小姐,知道的八卦也不少。”   “嗯,都整理好了,交给阿氐。”少女依然没有留下的意思。   冰瑜不说话了,却嘟着嘴,完全没有在外精明善言的样子。   少女见她这般模样,带着几分宠溺的说,“这样吧,你去装扮一下。正好这次我没带星鸾和丹井出来,你便陪我去观美人。”   “谢主公!”   冰瑜终于重展笑颜,对少女福身。   目的达到,冰瑜便拿着酒壶下了楼。   少女则再度转身,看向外面的市井人流。   四年前,她终于摆脱了尹千梧这个身份,重新成为了沈未白。   那二十八人也没有让她失望,完成了一个又一个任务。   之后,沈未白以二十八星宿为他们赐名。   二十八人,按照青龙、白虎、玄武、朱雀,七人为一组。   沈未白再根据他们不同的能力,划定了他们负责的不同方向,从二十八人中,选出了四个星主。   通过一年的历练,将四个星主磨炼出来,带领其他人,为沈未白开辟商业版图。   星宿与星主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简单的上下级划分。   沈未白是按照框架结构来把每个人,放在最适合的位置上。   就比如,掌管仙人坊的冰瑜,便是朱雀宿的。   但是,刚才她们对话中有提及的房孟章,却是青龙宿的星主。   冰瑜在他管辖内,只是因为仙人坊是隶属于房孟章管理的玄黄商号。   玄黄商号这条线,是沈未白摆在明面上的商道。   而一会,她们要去的观美人,则是属于另一条暗商线。   这样的布置,是最大程度的防止四宿各成一体的可能,也是沈未白设下的防线。   当然,仅仅四年时间,沈未白再厉害,也只是把她的帝国打造出一个框架。   还有许多许多事,等着她去做。   ……   日落时,冰瑜换了一身男装,就连五官也修饰出男子的硬朗。   任谁,也不会把她和仙人坊那位千娇百媚的女老板联系在一起。   前去观美人的路上,冰瑜看向身边正在喝酒的少女。   那壶里的酒,光是闻着味,都能感觉到有多烈。   但是,沈未白喝起来,却像是喝水一般。   冰瑜担忧的握住沈未白搭在腿上的手。“怎么还是那么冷?”   “无碍。”沈未白淡淡的收回手,似乎早已经习惯。   冰瑜在心中叹了口气。   如今正值春夏,天气开始炎热,但她家主公的皮肤,却好似冰块一样。   二十八星宿人人都知道,主公终日不离身的酒壶,是为了给她驱寒的,并非是主公好酒。   冰瑜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偷偷看着沈未白,崇拜的眼神就没有消失过。   最初,他们都以为自家主公是小公子。   一开始,他们都是以‘公子’相称。   后来,公输大哥‘主公主公’的叫,他们也就跟着改口了。   却不想,原来小公子竟然是女儿身。   她还无视世俗规矩,穿着改良过的男装,却不做男子打扮。   不束胸,也不修饰五官。   任谁一看,都知道这是穿着男装的女子。   偏偏,男装穿在她身上,还被她穿出了寻常人都穿不出的潇洒、飘逸。   最初,他们也好奇。   但是,主公的一席话,打消了他们的好奇,也改变了他们的认知。   她说:“我穿男装,只因为它简单方便,并不是我要扮成男子,行走天下。女子,难道就不能行走天地,创立基业吗?世俗给女子画下的条条框框,我为什么一定要遵守?”   ------题外话------   新书上架,还需要大家的多多支持!   求订阅,求打赏,求书评!!!   你们的喜欢和追更,是我每日码字的动力!   上架后,更新时间不变。   更新章数每日两章,酌情加更。   但,上架后的章节字数会有大幅度的调整。   虽然每日两更,但每一章都有几千字,加起来,两章总字数近万更,或破万更。   总之,先这样吧。 第九十八章 员外家的表小姐 (2更) 观美人在上九坊。   沈未白最初听到上九坊时,是从老鬼口中。   那个时候,老鬼还故作神秘的说得含糊。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上九坊就是男人的销金窟,让人醉生梦死之地。   也是,最好的情报来源之处!   所以,沈未白在一年前,重金打造了观美人。   与以往不同的新鲜体验,活色生香的美人,顿时让观美人成为了上九坊里最出名的……青楼。   和其他青楼不同,进观美人,是需要购买门票的。   门票也分为不同等级,越贵的,位子自然越好。   观美人里的美人,各个都是才貌兼具,只卖艺不卖身,非那些靠出卖身体的妓院可比。   但,就是这样,才会让观美人成为名流雅士喜欢的地方,拥有很高的逼格。   甚至,与仙人坊都成为了来瑶城,必须到访的圣地。   ……   马车,停在了观美人的侧门。   沈未白和冰瑜过来,自然不需要门票。   侧门处,一个浑身穿着黑衣,隐匿在暗处的女子,在马车停稳后,飘了出来。   她站在马车外,恭敬行礼:“主公。”   先出来的人是冰瑜,看到冷若冰霜的女子,她娇嗔了句,“鬼车,你从哪冒出来的?”   黑衣女子并不理她。   冰瑜也早就习惯了她这生人勿近的样子,并未在意。   等沈未白从马车中出来后。   鬼车立即走过去,将沈未白扶下马车。“主公,今晚观美人开新秀,柳重明忙着在前面接待。”   “今晚开新秀?那我倒是来得巧了。”沈未白微微一笑。   秀,是观美人独有的说法。   所谓秀,其实就是一些精心编排的才艺节目,还有一些或暧昧、或才情的现场互动。   每隔一段时间,观美人就会推出新秀,在首场演出之夜,就会被称为开新秀。   这个首夜的门票也是卖得最贵的,观美人楼中也是客人最多的时候。   不过,无论客人再多,观美人中的最佳观赏位,永远不会售出去。   那里,是沈未白的专属房间。   观美人的前院是环形穹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圆形舞台,引溪水注入,形成了一片曲水流觞。   位置之间,若隐若现,既不阻碍视线,又能保证隐私。   这些,都是沈未白亲自设计。   舞台上所需要的机关,则是出自公输诚之手。   ……   三人来到那间永不对外开放的房间时,外面早已经人声鼎沸。   沈未白只在人群中,偶尔看到柳重明如花蝴蝶般的身影。   观美人,有一明一暗两个管事。   柳重明在明面上交际、应酬,鬼车则负责情报整理,还有保护这些女子的安全。   “主公,这是最新收集到的情报。”   沈未白刚坐下,鬼车就把锦卷递了上来。   “鬼车你就不能让主公先吃完饭吗?”冰瑜无奈的道。   鬼车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打算把锦卷收回。   可是,沈未白却从她手中拿过,直接打开。   锦卷里,是用她最熟悉的文字来写的。   前世的简体字,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就像是密文一样,根本无需她再费心折腾什么密码。   只需要教会她的人,会写会读会看就行了。   “柳先生与月鹿星主去勘测水月山庄的选址,已经寄回了几处地图,主公要现在看么?”鬼车道。   沈未白看着锦卷上的消息回答:“不急,我带回去看。”   鬼车便不再多说。   突然,沈未白视线落在其中一条情报上,“北齐使团这次出使卫国,是由齐王风青暝带队?”   鬼车点了点头。   冰瑜也好奇的凑过来,嘴上嘀咕,“我记得这位齐王,好像才十一岁吧。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带领使团出使他国?”   沈未白没有说话。   鬼车抬眸看了冰瑜一眼,语调没有起伏的开口,“天下皆知,齐皇对齐王极其宠爱,若非齐王母妃是异国之人,这位齐王便是北齐的太子了。如今,齐王虽不能成为太子,但齐皇却以国号为其封号,也足见对他的宠溺和愧疚。”   “不仅如此。”沈未白抖了抖手中的锦卷。   冰瑜和鬼车同时看向她。   “据说,这位齐王年纪虽小,却聪慧异常,绝顶聪明。十岁的时候,就能舌战北齐群儒,还让北齐有名的大儒向他行了弟子礼。若据说都是真的,齐皇让他带队出使卫国,也并非只是宠爱而已。”沈未白道。   她知道这些,都是在这几年,随着情报网的慢慢铺开后,搜集而来的情报。   不过,北齐太远了。   如今,她的手还伸不到那么长,所以与其相关的情报,或有真,或有假,亦有夸张的嫌疑。   “小小年纪,就那么厉害吗?”冰瑜惊呼了声。   鬼车虽未说话,但那神情也显然是不信的。   沈未白唇角微微扬起,把锦卷放下。“是真是假,应该很快就能知道。”   北齐突然出使卫国,是为了什么?   这才是沈未白的好奇点。   至于带队的人是谁,她倒不怎么在意。   ‘十一岁的绝顶天才?’沈未白眸中闪过一道饶有兴致的光芒。   叩叩!   敲门声骤响。   鬼车走过去开门,进来的是一个年龄不大,却风情万种,天生媚骨的女子。   “主公,重明向您赔罪。”柳重明双手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好几盘丰盛菜肴,都是沈未白喜欢吃的菜。   沈未白摇头轻笑,“生意做得不错。”   “谢主公夸奖。”柳重明放下托盘,立即朝沈未白行礼。   沈未白扫了一眼端上来的菜肴,眸光一亮,对柳重明道:“你有心了,去忙吧。不用分心我这里。”   “是,主公。”柳重明福了福身,又对鬼车交代几句,这才又匆匆离开。   冰瑜拉开了面向舞台的纱幔,可以让坐在里面的人,看到舞台上的表演,却又能让其他人通过窗看到里面的情景,私密性极好。   鬼车跪坐在沈未白身边,为她斟满酒。   顿时,浓烈的酒气飘散在整个房间里。   冰瑜回来,坐在沈未白身边并未动筷。   沈未白眸光从她们两人身上扫过,笑道:“一起吃,还要我请你们吗?”   冰瑜和鬼车立即坐了过去,于沈未白一起举筷。   外面曲乐奏响,光线也暗了下来,集中在圆形的舞台上。   几个观美人中的花魁,化身为绝代舞姬,在舞台上翩翩起舞。   观美人中的曲乐,也与其他地方不同,在旋律中融合了其他的元素,就连吟唱也是处处带着惊喜,引得前来看秀的才子贵人们一声声叫好,神情惊艳。   实际上,这只不过是沈未白把她那个时空里,往古风歌曲里加戏腔,小调,任何歌词都可以加入说唱的思路,告诉了柳重明,从此打开了柳重明一扇新窗户。   “编的不错。”沈未白饮下杯中酒,毫不吝啬的夸赞了句。   “都是主公的提点。”   冰瑜和鬼车看向她的眸光,都是崇拜之色。   沈未白笑了笑,没说什么。   其实,她只不过是站在了时代巨人的肩膀上罢了,比他们多的,只是见识。   ……   观美人的秀,十分精彩,处处惊艳。   但是,沈未白只是在开始关注了片刻,就移开了视线,不留痕迹的打量落座大厅的客人身上。   她这间房,不会对外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个位置,是唯一一个能俯瞰大厅各个角落的地方。   很快,沈未白的眼神一定,幽深的眸底泛起了一阵玩味光芒。   冰瑜注意到她,顺着她眼神的方向望去,也是轻‘咦’了一声。“这不是安亭伯府家的二小娘子吗?年纪小小的,怎么还学会女扮男装逛青楼了?”   “她老爹,正在二楼甲字间。”鬼车淡淡的道。   ‘噗嗤。’沈未白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与安亭伯府之间的关系,身边的人除了柳茹、如莲和老鬼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晓。   但是,身在瑶城,对于瑶城里这些勋贵世家的情况,她的人当然要尽数掌握。   何况,尹千暇还是仙人坊的常客,尹胜这一年来,更是给观美人贡献了不少银子。   “这装扮也太拙劣了,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个小娘子。”冰瑜也跟着轻笑。   突然,她眸子一转,神情变得揶揄,“莫不是,她是来找她爹爹的?”   沈未白挑了挑眉,神色淡定如常。   恢复自己的身份后,安亭伯府的人,对她来说,与陌生人无异。   尹千暇和尹千雪的命运如何,也与她无关。   不过,对于冰瑜的调侃,她还是说了句,“那倒不是。”   话音落,沈未白屈指在桌上轻点,鬼车立即端起酒壶给沈未白斟酒。   沈未白又一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入。   她喝着烈酒却如饮水般的样子,让鬼车和冰瑜都隐隐担心。   沈未白却毫不在意,继续刚才的话道:“你看看她身边那一桌的人。”   冰瑜立即扭头望去,那一桌人中,唯独一个入了她的眼。“好一个白净公子,看着倒是面生。这……难道尹家这二小娘子是为了这公子来的?”   鬼车探头看了一眼,就淡淡收回视线。“那位是此次来参加会试的考生,名叫周文,昨日刚进瑶城。”   “这你都清楚?”冰瑜惊讶的看向鬼车。   沈未白眼中却流过满意之色。   鬼车白了冰瑜一眼,“这有何奇怪?观美人做的就是这个事,今年大考,各地数千考生涌入瑶城,我们自然要留意。”   “那这个周文……”冰瑜皱了皱眉,有些疑惑的再看过去。   此时,女扮男装的尹千暇,已经离开了自己的位子,去见了周文。   只是,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周文却不愿搭理,还流露出不耐烦的样子,任由同桌的人取笑她。   冰瑜看到这一幕,笑道:“这个外来的书生,还真是有些狂傲。”   “那也是因为有狂傲的资本。”沈未白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半眯着双眼。   她分明和楼下的尹千暇年纪差不多大,可是这一番动作做出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恣意,浑然天成。   冰瑜对周文更加好奇了。   她期待主子继续说下去。   可是,沈未白却闭了嘴,只是嘴角一直噙着让人看不懂的笑容。   如今的周文,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可是,拥有尹千梧记忆的沈未白却知道,这个周文在此次大考名落孙山之后,彻底释放了自己性子里的狂,引得了辰王姬云廷的注意。   后来,又经过一番曲折,周文成为了辰王的谋士,甚至是左膀右臂。   姬云廷登基的时候,周文被封为了右相,统管文臣。   这么一个大人物,重生而来的尹千暇自然也是知道的。   看这架势,尹千暇是想要在周文未成名之前,将其先一步收入麾下。   ‘如此看来,尹千暇是把目标锁定在辰王身上了。’沈未白心中暗道。   “呀,这小娘子被赶走了。”实时关注楼下情况的冰瑜,同步向沈未白汇报。   沈未白对此没有任何意外。   她轻笑一声,说了句:“尹千暇太急了。”   一句话,换来两人的疑惑。   然而,沈未白却大笑一声,没有半点解释。   “主公因何而笑?”冰瑜忍不住问。   沈未白眸中笑意不减,意味深长的说,“我在笑,大女主不是那么好当的。”   大女主?!   这又是什么新词?   冰瑜和鬼车互换了一个眼神。   这些年,主公与他们同吃同住,时不时会蹦出一些新鲜词汇,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她们应该早就习惯了。   ……   尹千暇被周文赶走,愤而拂袖离去。   让沈未白免费看了一出好戏。   戏落幕,也酒足饭饱了,沈未白就慵懒得像只猫一样,躺在房中摇椅上,喝酒赏秀。   鬼车和冰一人跪坐在一旁,前者为她捏肩捶腿,后者喂她吃水果,好不逍遥自在。   一个冰美人,一个‘媚公子’,外人见到了,也只会羡慕嫉妒恨的说一句,‘无耻!’   舞台上的秀,已经接近尾声。   通常,压轴表演总是让人期待的。   只是,今晚这场大秀,压轴表演还未开始,底下却出现了闹事的声音。   这声音,扰了沈未白的兴致,让她蹙了蹙眉。   鬼车立即站起来,神色冷峻的道:“主公,我去看看。”   沈未白颔首后,鬼车如鬼魅般离开。   “既然都出来卖了,还装什么清高?爷今晚就是要你陪!”   楼下,闹事的地方,是一桌客席上。   观美人的一个姑娘拼命挣扎,想要摆脱醉汉的纠缠。   很快,观美人楼中的护院都冲了出来,鬼车也一身黑衣的出现,脸上还戴着一个狰狞面具。   “把他拉开。”鬼车声音极冷,让四周温度都降了许多。   柳重明并未出来,这类事一般都是由鬼车处理。   护院得了吩咐,立即上前将那醉汉拉开。   被他拉住的姑娘立即多得远远的,神情还后怕不已。   “你们干嘛?谁敢动爷?知道爷是谁吗?”醉汉被拉开后,不断叫嚣。   口中频出污言秽语,让沈未白都从摇椅上起身,走向了窗边。   “是户部李侍郎的庶子。”冰瑜一眼就认出了醉汉身份。   沈未白眉梢一挑,“就是那位十分得宠的小妾,生的儿子?”   冰瑜点了点头。   “将他打出去。”鬼车直接吩咐。   醉汉不服,带着众小厮冲上来,被鬼车一脚踢翻,不给面子的让人给丢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冰瑜道:“以那位李侍郎爱子的性子,恐怕会替他这个儿子出口气。”   沈未白漫不经心的道:“那就找点事给他做,让他没空给他儿子出气。”   “是,主公!”冰瑜眸光一亮,懂了。   “倦了,回吧。”沈未白转身离开。   冰瑜立即跟了上去。   行走间,沈未白腰间挂着的酒壶里,隐隐传来酒水晃荡的声音。   ……   尹千梧死的这四年,其实沈未白一直都住在瑶城。   离开观美人后,马车在城中一路行驶,来到了瑶城西南方一片大宅之前。   大宅门上,高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杜府。   住在附近的人都知道,杜府富甲一方,家有良田无数,果园山林不尽,又乐善好施,甚至还修建扶风会馆,专门资助寒门学子读书科考,开办义学。   而这样一个富有的大善人,却是在两年多前才搬入瑶城。   据说,杜府的掌舵人,并非是瑶城人,只是因为有了钱,才举家搬入瑶城。   沈未白下了马车,畅通无阻的进了杜府。   杜府里的布置,与一般庭院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只有自己人才知晓,看不见的地方,藏着许多机关。   不知内情的外人一旦闯入,必会引发困阵,被困于其中。   “主公,鬼老回来了。”沈未白刚踏入前院,一个身着锦袍,五官清隽儒雅的男人,就快步迎了上来。   沈未白嘴角微微一扬,不用问就径直朝府中某处而去。   杜森紧随其后,抓紧时间汇报工作。   “主公,府中名下的粮产、瓜果、新茶、牲畜在供应玄黄商号旗下的客栈、粮铺、酒坊、茶庄后,还有剩余,可否要寻一些买家?”   “这些,你自己决定就好,不用问我。我只要求,玄黄商号旗下的相关产业不得受影响。还有一点就是,你要记住,现在才是刚刚开始,几家铺子你或许能提供,待日后,变成十几家,几十家呢?你的货源是否够?”沈未白提醒了他一句。   杜森眸中一凛。   沈未白又道:“不要只着眼于眼前,身为领导者,就是要比常人看得更远,考虑得更多。”   “属下明白了。”杜森郑重的道。   “去忙吧。”沈未白道。   杜森立即退下。   他,是青龙宿中的一宿。杜府,也是沈未白摆在明面上的牌,只是无人知晓她与杜府之间的真正关系。   对外,她只是杜府的表小姐,姓沈。   ……   沈未白独自走入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内,有两位各有千秋的美婢正在等候。   “丹井见过主公。”   “星鸾见过主公。”   两人对她福了福身。   夜风扫过,两人身姿轻盈,丹井端庄如兰,星鸾英姿如鹤。   丹井衣裳宽袖,星鸾劲装长靴。   一个眸光内敛似水,一个眸光锋利如刀。   当年一起‘死去’的如莲,并不在其中。   此时此刻,如莲正陪伴在柳茹身边,和张月鹿、公输诚等人勘测沈未白心目中的‘理想国’地址。   “人呢?”沈未白冲二人点了点头,直接问。   丹井和星鸾同时侧开身子。   “鬼老正在屋中等候。”丹井道。   沈未白看向透着烛光的房间一眼,举步向前。   丹井和星鸾正准备跟上,就被沈未白一句话打断。   “你们不用跟来。”   之后,在两女的注视下,沈未白进了房间,看到了一月未见的老鬼。   不等沈未白开口,眼前的老鬼就瞬间消失。   一股阴戾之气,朝沈未白逼来,紧接着,她的手腕就被人死死扣住。   然而,这看似惊心动魄的过程,沈未白却没有丝毫反抗,任由人拿捏。   扣住她手腕,如同枯枝的手,按住了她的脉门。   过了一会,她的手被松开,老鬼神情严肃的道:“你的内力又暴涨了一截。”   “嗯。”沈未白却十分淡定。   老鬼忍不住看她。   沈未白神情自若的取下腰间挂着的酒壶,抽出塞子,往口中灌了一口烈酒。   刺鼻的酒味,连老鬼闻到了都忍不住皱眉。   一口酒下肚,沈未白才转眸看着老鬼,盈盈笑着。   两年多前,老鬼体内的余毒就已经被她彻底清除,功力恢复到了顶峰。   那个时候,沈未白才知道老鬼到底有多厉害!   实力恢复顶峰的老鬼,自然要迫不及待的去报仇。   老鬼离开时,沈未白以为这老家伙被自己坑了那么久,这一走便不会再回来。   却没想到,三个月后,老鬼又回来了。   他说,他大仇得报,一时之间不知去哪,觉得留在她身边挺有趣,想看看她能折腾出什么来,所以便回来了。   也正是那时,沈未白体内的内力发生异变,四经八脉之中仿佛有冰寒刺骨的真气游走,让她遍体生寒,不得不以阳性药物放入烈酒中浸泡,终日饮酒舒缓体内的寒冷之气。   老鬼觉得这是因为修炼了《九玄神功》导致的。   如今想要停止,却已经晚了。   至此,他心中对沈未白愧疚不已。“唉,始终是我害了你!”   ------题外话------   新书上架,还需要大家的多多支持!   求订阅,求打赏,求书评!!!   你们的喜欢和追更,是我每日码字的动力!   上架后,更新时间不变。   明天起,更新章数每日两章,酌情加更。   但,上架后的章节字数会有大幅度的调整。   虽然每日两更,但每一章都有几千字,加起来,两章总字数近万更,或破万更。   总之,先这样吧。 第九十九章 你是那位阿炎弟弟? (3更) “是我害了你。”老鬼皱皱巴巴的脸上,即便是愧疚之色,也给人狰狞恐怖的感觉。   沈未白却笑着道:“你并不亏欠我什么。当初修炼《九玄神功》是我自己的决定。自然,如今产生的后果,也应该由我自己承担。”   “况且,除了体寒之外,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我内力增长极快,这不是件好事吗?”   老鬼沉吟了片刻,“你如今的内力,起码不下三十年。单凭内力来说,已经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可是……”   “可是什么?”沈未白笑问。   老鬼见她神情淡然的样子,既佩服又担忧的道:“可是,谁也不知道,内力继续暴涨之下,会不会最终让你爆体而亡。”   沈未白嘴角的笑意收敛了些。   “《九玄神功》是我给你的,如今出了事,老头当然脱不了干系。丫头,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老鬼道。   沈未白释然而笑,“这一年多来,你常常出去,就是为了找到解决之法。心意,我领了。但我始终相信,《九玄神功》并非害人的秘笈,我也不会那么容易死去。”   “哈哈哈哈!”老鬼笑了起来,“你这丫头早就成了精,是天生的妖孽,的确不会轻易死去的。”   沈未白摸了摸下巴,怀疑的看向老鬼,“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骂我?”   “怎么会?”老鬼立即否认。   沈未白却眯着双眼问,“有句话是不是叫,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呃……”老鬼的眸光开始闪烁起来。   就在他大脑疯狂转动,想出法子,免得被这丫头记恨上时,却听到某人笑眯眯的说——   “也罢,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   夜已深,老鬼离去,沈未白却还未入睡。   在她内力变异之后,即便她没有运行修炼内功,她的内功一样会暴涨。   沈未白知晓这一点后,不见惊慌,反而淡定的对身边人说,“这样也好,倒是省出了不少时间。”   “主公,这是鬼车送来的地图。”   星鸾捧着几卷地图,送到沈未白跟前。   烛光驱散了她身上的黑暗,却在身后留下一片阴影。   沈未白抬手接过地图。   星鸾恭敬的矗立在一旁,自然的拿起剪子,剪了剪烛火灯芯,让屋子里更加明亮。   丹井则把温热的酒,轻放在沈未白手边。   然后跪坐在一旁的小桌前,开始整理上面从各地传回来的信息。   严格来说,丹井更像是沈未白的助理。   在沈未白的整个体系中,信息的传送被分为了天地玄黄四个等级,天级的信息最为重要,会直接送到沈未白手中等她审阅批示。   而玄黄二级的则会由丹井直接处理,她处理不了的再上报。   地级,则会由她看过之后,重新整理一遍,再传到沈未白手中。   星鸾则负责对接沈未白的商业帝国中,属于暗的那一部分。   比如,刚刚打造出来的无极阁,以搜集、贩卖情报为主。   观美人就是无极阁的其中一个分枝。   无极阁的管理者是玄武星主危霖,而沈未白身边的对接之人则是星鸾。   丹井和星鸾,一明一暗,负责对接沈未白不同的黑白布局,同时也会兼顾着她生活上的一些事务。   如莲在的话,这些基本上都是如莲的事,如莲不在,自然而然的就会由她们二人分担。   柳茹这次送回来的地图有三份。   其中两份,沈未白只是看了一眼,就丢到了一边。   只有最后一份,她看得格外仔细。   “主公,房星主来信了。”丹井在整理到地级信件时,发现了房孟章的来信,立即送到沈未白跟前。   沈未白视线从地图上移开,接过房孟章的信打开。   快速的看了一遍后,沈未白眸色变得有些沉。   星鸾和丹井对视一眼,都猜到了可能信中的消息,并不太好。   得到沈未白的默许,两人都看到了信中内容。   “看来,商道的开展比我们想象中的要难。”丹井面露愁容的道。   星鸾点点头,下意识的看向沉思中的沈未白。   “商道是必须要打通的,这不仅事关玄黄商号的发展,也关系到无极阁的布局。丹井,传信告诉孟章,他和危霖既然到了蜀南,那就必须要给我弄出点动静来。”沈未白敲了敲桌面,语气不容置疑。   丹井道:“是,主公!”   “星鸾。”沈未白将之前被丢在一旁的两张地图丢给她。   星鸾抬手接住,等待着主子接下来的吩咐。   “烧了。传信给柳先生,让他们把这里再仔细探探。”她的手指指向桌上的那份地图。   “是!主公。”星鸾抱拳道。   夜幕沉沉,杜府各院都安静下来,只有沈未白住的院子,灯火通明。   不到十四岁的少女,正以天下为棋盘,布下黑白子。   ……   安亭伯府,霁风院内。   一个婢女打扮的人,在尹千雪身边耳语。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尹千雪声音淡淡。   “是。”   婢女悄无声息的离开。   等只剩下独自一人后,尹千雪才站在烛火前,拿着剪子剪着灯芯,烛火的光落在她脸上,将她此刻的神情烘托得晦暗难明。   “尹千暇你就那么心急吗?”尹千雪对着灯芯喃喃自语。   她梦中那些破碎的画面,还有那些不知是记忆还是梦境的回忆,困惑了她很久。   就在她快要被梦境逼疯的时候,尹千暇的种种反常,却恰好帮了她。   四年时间,她多次从尹千暇那里印证了梦中那些场景的真伪。   虽然,她无法解释这种现象,但既然尹千暇也有问题,那么她反而没那么担心了。   梦中记忆不全,但尹千雪依然模模糊糊记得,自己将来是要嫁给辰王姬云廷的。   两人似乎也格外相爱,是世间难得的神仙眷侣,国之帝后。   她,才是预言中的真命凤凰!   但现在……   尹千雪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爱上辰王的。   可如今,尹千暇却在想办法接近辰王,甚至不惜去接触周文。   想起刚刚得到的消息,尹千雪手中的剪子用力一剪,房中烛火暗了一下。   尹千暇乔装出府,甚至不惜名声去了青楼,接触了外地考生周文……   这让尹千雪一下子想起来,梦中一些破碎画面中,姬云廷就曾对一个男子称呼为周文。   “二姐,如果你也与我一样,有这些记忆,这是不是指,我们已经活过一世?你想做什么?是想要夺走我的命运?可是,若这些记忆真是我们经历过的,大姐姐又怎么会在四年前就死了?”尹千雪低声道。   她放下剪子,拿出一个收藏得极好的玉盒。   将玉盒打开,里面是一块色泽新鲜,看上去十分诱人的点心。   这是四年前,尹千梧亲手送给她的那块点心。   她舍不得吃下,央求娘亲段氏寻来方法,把点心完好的保存下来。   但也因此,这块点心永远不能吃了。   “大姐姐你真的死了吗?你若真死了,你的死是否与二姐姐有关系?”   “若你没死,那你如今身在何方?又为何会与我梦中的画面不同?还是,你也不同了,所以也在暗中筹谋着什么?”   这些问题,困扰了尹千雪四年。   如今,依然没有答案。   尹千雪握住点心,双唇紧抿,在心中道:‘不管如何,大姐姐……我都希望你没死。’   ……   同一时间,与霁风院相隔不远的扶絮院内,还未来得及脱下男装的尹千暇,一脸愤恨的拍向桌子。   砰!   “不知好歹的家伙!”一想到被周文那伙人赶走的画面,尹千暇气得想杀人。   四年了,终于来到了景泰十年。   上一世,就是在今年的花朝会上,尹千梧大放异彩,让辰王心生爱慕。   如今,尹千梧死了四年,已经不具威胁。   但是,尹千雪这四年来,却越来越难对付。   尹千暇一想到尹千雪,五官就微微狰狞起来。   就是因为尹千雪难对付了,她才想到周文这个人。   这个人,是将来辰王的左膀右臂,深得辰王信任。   如果她先一步收服了这个人,那么对她接下来的计划,一定是有极大帮助的。   可是偏偏,周文这个狂生,简直不识抬举!   今晚真是白跑了一趟,还害她搭进去了不少省下来的月钱。   思及此,尹千暇一脸肉疼,心中暗骂观美人的门票也太贵了!   “小姐,今日府上总管外出采购,买了些仙人坊的胭脂水粉,给您送来了些。”服侍的丫鬟,举着托盘进来。   托盘上,还放着两个小小的胭脂盒子。   ‘仙人坊?’尹千暇一怔。   是了,上辈子可没什么仙人坊,观美人的。   这辈子,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   “这仙人坊的东西真是贵,偏偏还有很多人去争相抢购,简直就是日进斗金。”丫鬟惊叹着。   尹千暇听到这句话,眸珠一动。   仙人坊也好,观美人也好,那种令人羡慕的生财能力,让尹千暇有些心痒痒。   ‘周文那个横人暂先不管,如果我能将仙人坊和观美人的主人收服,让他们能为我所用,我岂不是掌握了摇钱树和聚宝盆?有了这些钱,我便能帮助辰王,辰王对我自然会另眼相看!’尹千暇心中算计一番,终于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   ……   景泰十年,春夏之交,发生了一件尹千梧记忆中没有的大事。   远在北方的大齐,派出使团,出使卫国。   北齐民风彪悍,拥有数十万的铁骑大军,是三国鼎立中,战力最强的一国。   要不是大齐北境要防着北漠的归胡人,又逢三国初立,国力不稳,让北齐大军无法拉长战线征战,这天下恐怕难有如今的太平局面。   对于卫人来说,齐人野心勃勃。   这一次,出使卫国,真不知道齐国是藏着什么心思。   今日一早,瑶城的护城军就肃清了街面,严格挑选了一些百姓等候着,准备夹道欢迎齐国使团。   负责接待使团的人是十六岁不到的辰王。   为什么是辰王?   因为大卫鸿明帝听闻,齐国使团的主使是年仅十一岁的皇子,觉得这是齐国的故意羞辱,所以便派了辰王去负责接待使团的事宜。   于是,两国邦交那么正儿八经的事,就变成了如今有些儿戏的模样。   代表两国的,都是还未加冠的少年。   似乎,比比谁先出丑,变成了这次邦交的重中之重!   “报——!”卫国前哨一路狂奔到姬云廷面前跪下,“禀报辰王殿下,北齐使团离城只有三里。”   三里?   那已经是极近的地方了。   为首的姬云廷挺直腰杆,年龄虽然不大,气势却俨然具备。“准备迎接使团入城!”   按照规矩,姬云廷要带着接待人员,一起到城门口等候。   在使团到达之后,才一起进城前往城中专门接待外使的四方馆。   北齐使团是从北城门进入,沿着的北大街已经不见商贩小摊,只有挑选出来的百姓,站在道路两边安静等候。   在北大街两侧,有些茶楼酒肆里,也是人满为患。   他们都是为了一睹北齐人模样的老百姓。   当然,其中还暗藏着一些皇家暗卫,各家势力。   北大街上忘川茶坊里的贵客厢房,迎着街面的那一排中,早早就被人预订好了。   沈未白也在其中,只是打理这茶坊的管事,并不知道她是幕后大东家。   只知道,忘川茶坊是属于玄黄商号。   丹井和星鸾陪在沈未白身边。   她靠窗而坐,杯子里喝的不是茶,却是酒。   辰王姬云廷的身影,从她眼下离开,她嘴角微微上扬,说了句,“果然有帝相,以前的尹千梧眼神可不怎么好啊!”   想要成为真命凤凰,却偏偏放弃了真龙。   “主公?”丹井并未听清。   沈未白淡淡一笑,却没有再重复。   几年相处,丹井和星鸾也知晓了沈未白的脾气,所以也没有不识趣的追问。   今日,她们会来此,完全是因为沈未白临时起意,想要看看北齐使团入城的场面。   “据说,北齐在几年前发生了一件很大的事,导致当时的皇帝退位,由他的胞弟继承了皇位,也就是如今的齐皇,风苍玄。”星鸾看向沈未白道。   沈未白点了点头。“北境风家,为前秦驻守北方大地六百年,抵御归胡人的扰袭进攻。后来,秦崩坏,天下大乱,风家也趁机自立,并且迅速朝南逼近,占领了不少城池,若不是那个时候归胡人打了过来,说不定如今这天下就都是风家的了,哪还有什么三国鼎立?”   来到这个时空后,沈未白最先做的事就是读史书,这段历史可谓是烂熟于心。   不过,星鸾口中的那件北齐皇室秘闻,到底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不仅她不知道,恐怕全天下知晓那件事真相的人,也只有北齐皇室中的寥寥数人。   丹井笑道:“这归胡人断了风家为天下之主的气运,又有着之前六百年的积怨,也难怪齐国对北漠归胡人恨之入骨了。”   说罢,三女都先后笑了起来。   别家的女子,只会谈些风花雪月,刺绣女红。   而沈未白身边的女子,也能与男子一样,畅谈古今,家国天下。   这一切,都是沈未白的功劳。   ‘读书,能改变命运!’这句口号,可不是空喊的!   ……   “主公,来了。”星鸾提醒了一句。   街面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阵阵马蹄声,也由远至近传入。   沈未白就坐在窗前,不用起身探头也能看清街面上的情况。   只是,听着四周传来的嘈杂之声,她突然间少了许多兴致。   踏踏——   马蹄声再近了些。   齐国的使团,终于入了瑶城,踏上了北大街的青石板路上。   最前面的是两马并行,靠近沈未白窗户这边的那匹马上的装饰,并不属于卫国的风格。   那种粗犷,力量的装饰,是独属于齐国所有。   还有清晰的皇室图腾,在彰显着骑马之人的身份。   只是,还不等沈未白看清这位名震北齐的齐王长相,路上一面旌旗突然被风吹了起来,恰好挡住了那位齐王的脸。   顿时,沈未白觉得没了意思。   她起身,又看了一眼被旌旗挡住脸的齐王,对丹井、星鸾道:“回去。”   三人走出了茶室。   而此时,被风鼓起的旌旗也缓缓落下,露出了一张令人惊叹的盛世美颜。   虽然,这张脸还未完全张开,但也已经能惊艳世人,尤其是那一双与众不同的茶色眼眸,清澄得如同水晶,比世间所有宝石都还要珍贵。   偏偏,少年对自己的容貌似乎并不自知,听到众人的惊艳之声,也没有过多反应。   旌旗落下时,少年若有所感的回眸望去,却只看到了那扇无人的窗户。   “齐王在看什么?”姬云廷侧目问。   风青暝回过神,缓缓摇头。   青涩的脸上,有些冷酷。   姬云廷也不在意,只是又多打量了这俊美无双的少年几眼。   齐王的母妃,是蓟国公主。   蓟国素来有与火罗诸国联姻的习俗,所以蓟国公主的长相,也带有异域之美。   而齐王,似乎继承了母亲的美貌,拥有着与众不同的容颜。   尤其是那双眼睛……   “辰王殿下在看什么?”这一次,是风青暝反过来问姬云廷。   姬云廷也不见尴尬,落落大方的道:“齐王勿怪,本王只是觉得齐王的眼睛莫名熟悉。”   骑马在姬云廷身侧的卓云奚,也附和了一句,“没错,卑职也有这等感觉。”   风青暝那双澄明的眼眸,茶色逐渐加深。   他看着两人,突然说了句,“辰王,卓世子好久不见。”   姬云廷和卓云奚同时一愣。   “啊!你是安亭伯府里那个借住的小子!”卓云奚猛地喊了出来。   风青暝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姬云廷双眸却是倏地一缩。   “是你?那位阿炎弟弟!”   听到这个熟悉的乳名,风青暝的眉宇间要柔和了一分。   他颔首,毫无顾忌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而他的承认,让卓云奚更加震惊,“你……你怎么成为北齐的皇子了?”   “云奚!”姬云廷及时叫住他,免得他失礼于人。   如今,在他们面前的可不是那位身若浮萍的阿炎弟弟,而是齐国最受宠的皇子,年纪轻轻的一品亲王!   卓云奚也反应过来,立即拱手抱拳:“齐王勿怪,卑职只是一时惊讶。”   “不知者无罪。”风青暝淡淡的道。   那语气神态间,竟然有几分他‘阿姐’的味道。   姬云廷愣了愣,心中涌起一种感叹和怀念。“齐王一语道破,倒是让本王忆起当年了。只可惜,如今物是人非,再难重温当日的欢声笑语。”   风青暝眉头轻蹙,眼神因为他这话而流露出疑惑。“辰王这是什么意思?”   几人虽在说话,但马却未停,只是走得慢些。   姬云廷对风青暝的话也没有多想,自然的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有些怀念当初,想起了不幸逝世的千梧妹妹罢了。”   吁——!   话音未散,姬云廷耳边就响起了刺耳的马儿嘶鸣。   他回眸时,就看到少年的脸满是凌厉的问,“你说什么?!”   ------题外话------   新书上架,还需要大家的多多支持!   求订阅,求打赏,求书评!!!   你们的喜欢和追更,是我每日码字的动力!   上架后,更新时间不变。   明天起,更新章数每日两章,酌情加更。   但,上架后的章节字数会有大幅度的调整。   虽然每日两更,但每一章都有几千字,加起来,两章总字数近万更,或破万更。   总之,先这样吧。   上架更新先到这,虽然3更,但字数不少。有没有加更,我也不知道。看大家反应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章 阿姐,我回来了 (1更) 安亭伯府,伯府的管家,刚接到墓园传来的消息,就匆匆跑向菩提苑。   没办法,谁让尹胜这个一家之主并不在府中。   小韩氏也是有名无实,主母的权利被收回后,就一直掌握在万氏手里。   “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或许是消息太过震惊,让一向沉稳的管家,差点被菩提苑的门槛绊倒。   “哎哟,管家你这是着急什么呐!”顾嬷嬷刚走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管家却没有时间与她纠缠,急切的问,“老夫人呢?”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万氏的声音从屋中响起。   管家和顾嬷嬷同时望去,就看到万氏被一个清雅精致的小姑娘扶着走了出来。   “老夫人,三小姐!”被万氏一喝,管家也冷静了几分,拾起礼数称呼二人。   万氏不满的冷哼一声。   尹千雪开口问,“到底发生了何事?管家如此惊慌?”   提起正事,管家脸色骤然一变,立即道:“老夫人,刚刚墓园来报,说……说齐国的使团直奔咱们家墓园而去了。”   “什么?!”万氏大惊,差点都站不稳。   幸好,有尹千雪扶着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顾嬷嬷也惊了,慌忙去搀扶万氏的同时,还不忘问管家:“这齐国的使团怎么跑到墓园去了?”   管家道:“来报信的人也说不清楚。总之,现在齐国使团,还有辰王他们这些迎接使团的大臣,都进了墓园。老夫人,您快拿个主意吧!”   “胜、胜儿呢?”万氏缓过气来,勉强说了句。   只是,她受惊不小,声音虚弱,也只有在她身边的顾嬷嬷和尹千雪能听到。   “伯爷呢?”顾嬷嬷大声问管家。   管家面色难看的道:“伯爷、伯爷已经两日不在府中,老奴已经派府中小厮护院前去寻找了。”   “孽子!孽子!”万氏气得浑身发抖。   “祖母,还请保重身体。父亲不在府中,还有兄长在。”尹千雪及时提醒。   “对!快去叫重华!快!”被提醒的万氏,立即对管家道。   管家连连应是,赶紧退出去差人去前院叫大公子尹重华过来。   “老天爷,我尹家是造了什么孽啊!”管家走了,万氏又急又怒的捶了捶胸口。   顾嬷嬷急忙阻止。“老夫人!”   尹千雪在旁劝说,“祖母,您先别急。如今事情还未明了,咱们可慌不得。辰王还有各位大人们不也去了吗?他们不会让齐国使团乱来的。”   轻柔而空灵的声音,渐渐的安抚了万氏的焦虑。   她点点头,轻拍了尹千雪的手臂几下,有些浑浊的眼眸看向尹千雪时,夹杂了几分欣慰。   尹千雪愣了一下。   这样的眸光,以前,她只在祖母看向尹千梧的时候看到过。   这四年来,她被噩梦缠绕,浑浑噩噩中寻找真相,也不再似以前那般天真。   在她还未搞清楚一切前,她就做了一件学着尹千梧做的事,那就是……讨好万氏。   ‘讨好’并非指刻意的殷勤,而是要让万氏喜欢自己,觉得自己乖巧听话,识大局重家族。   讨好了万氏,最起码能在安亭伯府中过得极好。   所以这几年,尹千瑕乱七八糟的小动作不断,而她却始终侍奉在万氏身边。   终于,她在万氏眼神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大姐姐,没想到最终我还是学了你。’尹千雪在心中道。   “祖母。”门外,响起了尹重华的声音。   十六岁的少年,声音比起四年前要低沉些许。   “重华呀,快进来。”万氏听到嫡长孙的声音,视线立即从尹千雪身上移开。   尹千雪并未流露出失落不满,而是规规矩矩的站在万氏身边,轻垂眼眸。   沉稳的脚步声,从门外进入。   尹千雪抬眸看了一眼。   她的嫡兄,如今也是英俊儿郎了。   与梦中那些画面,也越来越像。   ‘不,在知晓嫡亲妹妹葬身火海之后,嫡兄变得更加内敛寡言了。’尹千雪眸底划过幽光。   “重华,管家跟你说了吗?”万氏的着急,在最满意的嫡长孙面前表露无疑。   “是,重华已经知晓。”哪怕事态紧急,尹重华也没有失了礼数。   他举止沉稳的样子,反倒是令人安心。   “好好好,你父亲不在府中,你赶紧赶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莫要让我们尹家先祖被齐国的人给惊扰了!”万氏交代。   “祖母莫急,重华这就去。”尹重华说完,抬眸看了尹千雪一眼,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万氏紧盯着尹重华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高悬的心也没有放下来。   尹千雪见她满面愁容,便宽慰道:“祖母,咱们尹家好歹是功勋世家,陛下和辰王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受了委屈。”   “你说得对,皇家不会坐视不理的。”万氏点了点头。   “我就是想不通,齐国的使团为什么会跑去咱们家墓园了?”万氏叹息摇头。   她手中快速的拨动着珠串,似乎是想借此来平静心情。   为什么?   尹千雪轻抿双唇,没有回答。   事发突然,又与那些破碎的记忆有所不同,一时之间,她也猜不透为什么。   ……   前秦灭亡的十年战乱,万万家庭破碎,也成就了功勋世家。   在卫国建国之后,受到封赏的功勋世家,便迁入了瑶城之中。   自然的,根也扎在了这里。   尹家的家庙与墓园,同在城外一处风水宝地之中。   墓园外,姬云廷拦在风青暝面前苦心劝说:“齐王,这里是尹家的墓园,没有主人引领,就私自闯入实在是对尹家先人不敬,大大的不妥。还请齐王三思,莫要冲动惹出事端。”   “滚开!我要去见阿姐!”十一岁的少年脸上,满是戾气,眼眶泛红。   “齐王!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千梧妹妹已经离世多年,她就在墓园中,不会走的。待我们去安亭伯府走一趟后,再由尹家的人陪同祭拜可好?”姬云廷道。   然而,无论如何劝说,绝美少年的眼中,始终执拗着,身形半步不退。“滚!”   “齐王!辰王好心相劝,你却如此出言不逊,别忘了这里可是卫国!”卓云奚忍不住大喊了句。   其他卫国臣子,也纷纷开口,由斥责风青暝的无礼,渐渐上升到了整个齐国。   齐国的使臣们,自然也不乐意了。   虽然他们也搞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跑来了墓园,但却不妨碍他们维护自己的国家还有亲王。   于是乎,双方人马在尹家墓园前争吵起来,反倒是墓园里尹家的守墓人,被挤到了一旁,不知所措的看着。   “好了!都别吵了!”姬云廷见风青暝固执的样子,只得自己出面阻止。   四周静了静,姬云廷赶紧对风青暝道:“齐王,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别忘了,你是齐国使者,现在正在进行着两国邦交。”   风青暝冷冷看着他,丝毫不退,“我不愿在此与你动手,别逼我。”   他怎么能在阿姐面前,和人打架呢?   姬云廷皱眉。   ……   尹家的家庙离墓园只有不到一里的距离。   墓园门口的杂乱,很快就传到了家庙中。   尹千暇正好来家庙看母亲,听到动静后,便快步走了出去。   “千暇,这是娘最后的银子了。”从内室走出来的佟氏,一身素色青衫,长发披在身后,手里拿着一个荷包。   说话话,却不见女儿身影,寻了一下,才发现女儿去了外面。   “千暇?”佟氏走到尹千暇身边。   尹千暇没有回眸,只是盯着墓园方向说了句,“墓园那边好像出事了。”   “啊!出事?出什么事?”佟氏不解。   尹千暇眸中一转,说了句,“我去看看。”   “你别去!那地方如此晦气,你怎么能去?”佟氏一把抓住她,不让她离开。   尹千暇不耐烦的挣开她,带着丫鬟就朝墓园跑。   佟氏急得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且不说这里的人,受了万氏吩咐,不允许她离开家庙半步。   就算她能出去,追上了女儿,也拉不回来。   尹千暇带着丫鬟一通疾跑,近了墓园时,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但是,那浩浩荡荡的队伍,飘扬风中的旌旗,还是把她吓住,不敢再靠近。   ‘辰王!’尹千暇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姬云廷。   居然是辰王!   尹千暇心中大喜,她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也能偶遇辰王。   在她看来,这就是老天给的预示,她和辰王是有缘分的!   前世,辰王错选了尹千雪,也便宜了尹千雪。   所以,上苍才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就是为了让她和辰王在一起。   “快看看我有没有什么不妥?”姬云廷的出现,让尹千暇忽视了一切。她转身问自己带来的丫鬟,检查自己的着装。   丫鬟还未来得及回答,就看到了新来的一群人,惊呼道:“大公子也来了!”   尹重华?   尹千暇转眸望去,果然看到了自家府中的人,还有一个月前从郎山书院回来备考的尹重华。   “他怎么来了?”尹千暇皱眉。   这个嫡兄,她不喜欢。   尹重华的出现,让她不能像之前所想那般,走出去接近辰王,只能藏在暗处。   眼睁睁的看着机会流失,这让尹千暇对尹重华越发不满起来。   ……   “我不愿在此与你动手,别逼我。”   “你!”   “辰王殿下。”尹重华及时赶到,也打断了两人之间的锋芒交错。   他一出现,风青暝和姬云廷同时看向他。   “你……”尹重华也一眼就注意到了风青暝。   主要是那双茶色的眼眸,实在是令人记忆深刻。   “你是……阿炎?”四年未见,尹重华也有些不确定。   “阿炎!”听到这句话的尹千暇震惊的睁大双眼。“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不是早就走了吗?”   尹千暇终于注意到人群中那些穿着不同卫人的齐人,也终于注意到那个身量几乎与辰王同高,锦衣华服的少年。   那少年一直背对着她而站,却难掩身份的尊贵。   直到尹重华的那一声‘阿炎’,才让尹千暇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测。   ‘他是齐王!’   顿时,尹千暇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齐国使团到来之前,坊间的种种传闻,此刻都一一浮现,且与眼前的阿炎对上了号。   “阿炎竟然是齐国最受宠的皇子!”尹千暇忍不住惊呼。   她再看向那个少年,这一次,她依然看不见他如今的样子。   但是,她却开始后悔了。   早知道阿炎有如此尊贵的身份,当初他借住在安亭伯府时,她就应该多上心,多与他亲近,攀好关系。   只是如今,后悔也晚了。   “尹千梧幸亏你死得早!”尹千暇在心中恨道。   若尹千梧没死,这阿炎又以齐国皇子的身份回来,岂不是让尹千梧更得意?   ‘哈哈哈哈,尹千梧死得好,你死得好啊!’尹千暇眼底迸发出兴奋的眸光。   ……   “兄长,我要去见阿姐,让我看看阿姐!”面对尹重华,风青暝语气不再强硬,多了些恳求。   风青暝这一声‘兄长’无疑是承认了他的身份。   尹重华看着他这样,又想起之前妹妹对这个弟弟很是喜欢,于是叹了口气道:“好,我带你去。”   尹家的人开了口,其他人也自然不便阻拦。   姬云廷想了想,也开口道:“重华兄,我也去吧。说起来,我也许久没有来祭拜过千梧妹妹了。”   然,还不等尹重华开口。   就听到风青暝冷冷的道:“辰王,可否不要妨碍我与阿姐见面?”   这语气,态度十分不客气。   姬云廷眸色一沉。   尹重华及时道:“齐王与家妹关系向来亲厚,如今齐王定有许多话想要和家妹说。这里又是墓园,诸君在此多待,始终不好。不如,请辰王先带其他人回四方馆?待齐王悼念完毕,在下亲自把齐王送回去。”   姬云廷沉吟片刻,仔细思考了尹重华的话。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于是,姬云廷妥协道:“那就有劳重华兄了。不过,为了保证齐王的安全,本王还是要留下一队人马在此候着。”   “理当如此。”尹重华向姬云廷拱手行礼。   两人商议好后,姬云廷带走了使团。   但无论是卫国,还是齐国都各自留下了一队人马,在墓园外等候风青暝这位少年王爷。   辰王走后,尹重华带着风青暝进了墓园。   藏在暗处目睹了一切的尹千暇,眼中折射出强烈的恨意。‘尹千梧!尹千梧!又是尹千梧!你都死了,为什么还会让那么多人记挂着你!’   ……   尹千梧只是尹家女儿,身上并无诰命。   在意外中丧生,似乎也向世人说明,她并不是尹家的真命凤凰。   所以,她的墓被安置在生母韩氏的墓旁。   不似韩氏的大墓,只是小小的一座。   风青暝站在墓碑前,少年的身体十分挺拔,浑身散发出丝丝冷意。   他死死的盯着墓碑上的刻字,‘尹千梧’三个字,刺痛了他的双眼,也让他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狠狠的捏了起来。   尹重华陪在他身边,看着他隐隐颤抖的背影,心中轻叹一声。   突然,尹重华注意到风青暝紧攥着的手中滴落出殷红之物,他双眸倏地一缩,叫道:“阿炎——!”   “阿姐是如何……如何……”少年哽咽的声音打断了尹重华的话。   但那个字,始终无法从他口中说出。   “府医明明说过,阿姐只要好好静养,是不会有事的。”   尹重华眼底划过一道痛色,“千梧是因为意外,四年前……”他将当年的经过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   “……我接到家中传信,便立即赶了回来。最终,也只赶上送千梧最后一程。”尹重华心口有些痛。   这件事,也成为了他一生中无法释怀的遗憾。   “什么叫莫名起火?那个道士呢?阿姐到底是不是被人所害!”   背对着尹重华的少年,突然转身质问。   直到这时,尹重华才看清,少年绝美的五官上,早已经泪流满面,清透的茶色眼眸充斥着猩红。   “阿炎!齐王殿下!”尹重华大声喊道。   风青暝却只是死死的盯着他,仿佛他是害死他阿姐的仇人一般。   “我想单独和阿姐说几句话。”风青暝神情木然的转身。   尹重华无奈,向后退去。   直到身后的人走了,风青暝才慢慢在墓碑面前跪坐,看着冰冷的墓碑说:“阿姐,我回来了。阿炎回来了,你不是答应过我,会等我的吗?你不要阿炎了吗?”   还未走远的尹重华,突然听到身后少年悲伤的声音,心中酸楚突然涌上鼻尖,眼眶。   他抬起头,看向苍穹中的青白二色,在心中道:“千梧,你看见了吗?你的阿炎弟弟回来看你了。” 第一百零一章 她不喜欢的地方 (2更) 菩提苑中,万氏坐在软塌上,神情凝重,手里不断的拨动着珠串。   被找回来的尹胜,坐在一旁,哈欠连天。   尹重华在另一边,正襟危坐。   一屋子的主子,都不作声,伺候在侧的奴仆们,更加是小心谨慎的,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尹重华抬眸扫了一眼神情倦怠的父亲,又抬眸看向祖母。   这时,万氏又叹了一声,停下手中动作,感慨的道:“没想到,这阿炎竟然是北齐的皇子!”   尹重华点了点。   从墓园出来后,他本意是要把齐王送到四方馆。   可是,风青暝却直接朝安亭伯府来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派人去四方馆通知了辰王一声。   绝美少年来到菩提苑后,只是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就提出要见百里氏。   “胜儿,胜儿!”万氏连喊了两声,尹胜才茫然的看向她。   这副德行,看得万氏皱眉厌恶。   啪!   万氏将佛珠拍在榻中的矮几上,冷着脸问:“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尹胜却无所谓极了,“儿子一直都是这样。”   “你!”万氏被他气得脸色发青。   尹重华站起来,对万氏道:“还请祖母保重身体。”   万氏气道:“你看看你父亲这个样子,让我如何保重身体?”   尹重华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顾嬷嬷站在万氏身后被她顺气。   万氏深呼吸了几口,渐渐将情绪平复下来。   她看向自己最优秀的孙子,对尹胜道:“你这辈子对家族最大的贡献,也就是生了个那么优秀的儿子!”   尹胜撇了撇嘴角,没有说什么。   万氏真是看到他这幅样子就来气,很想把他赶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把人赶走之前,有些话还是要说。   “这个阿炎的身份,你就一点不知?”万氏问。   尹胜摇头,“儿不知。只当他是妍儿娘家的穷亲戚。”   万氏简直要被他气死。   尹胜却丝毫察觉不到母亲的不满,搓了搓下巴,眯着眼道:“早知道他身份如此显赫尊贵,当初他住在府上的时候,就应该对他再好一些。对了……”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看向尹重华问:“他这次来,可有带上什么奇珍异宝,金银珠宝?”   尹重华一怔,缓缓摇头。   “他在我们府上吃喝那么久,居然都没有点报恩之心?”尹胜不悦极了。   万氏脸色一变,没想到此时此刻,她的儿子竟然只在意这件事。   就连尹重华也感到无奈。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禀报。   进来的人是管家,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神情肃穆冷峻,穿着齐国服饰的英伟男子。   男子双手之上捧着一个木匣。   “这是我家殿下的心意,感谢当年府上的照顾。”男子说完,把手中的匣子交给管家后,就直接离开,完全不给屋中众人说话的机会。   等人一出门,尹胜就直接扑过去,从管家手中抢过木匣。   他打开一看,顿时让屋子里多了‘珠光宝气’。   木匣不大,可里面装着的都是龙眼大的东珠,还有金珠。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翡翠,玉石,各色宝石。   每一块宝石拿出来,都价值不菲。   尹胜看得垂涎不已,万氏却脸色难看。   ……   流茵院内,百里氏看着已经长成少年的孩子,内心百感交集。   但是,当她看到少年脸上的悲痛和冷意,却又有些不敢靠近。   “姨母为何要瞒我?”风青暝看着她,声音沙哑。   百里氏心疼的看着他,唤了一声他的乳名,“阿炎,我与你母亲情同姐妹,我亦视你为亲生骨肉。我瞒下这件事,自然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   少年茶色的眼眸中,满是痛色。   “阿炎!”百里氏向他走近几步。   可是,风青暝却向后退了。   这样的反应,让百里氏怅然若失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姨母,这不是为我好。”风青暝摇着头,眼眶泛红。   百里氏看着执拗而悲伤的少年,突然质问,“即便我告诉你了,你又能做什么?”   “哪怕你接到消息后,从齐国赶回来。所看到的一切,又和今日有何不同?”   “我正是因为知晓你与大小姐之间的感情,才不敢告诉你。”   百里氏一口气说完后,叹息一声。   少年紧抿着唇,似乎在极力克制着情绪。   但是,眼泪还是从眸中滚落而出。   “阿炎……”百里氏惊呼靠近。   这一次,少年没有躲开,任由她抱住自己,安慰自己。   “姨母,阿姐不要我了。”少年红着眼眶,委屈极了。   百里氏轻拍着他挺拔的脊背,鼻尖也有些发酸,“她也不想的,不想的……”   “姨母,我要查清楚当年的事。”风青暝握紧拳头。   百里氏答应他,“好,姨母帮你。”   其实,四年前尹千梧葬身火海后,百里氏也曾暗中派人秘密调查,只是没有查出什么线索罢了。   若是如今,重新调查这件事,能安这孩子的心,她自然是乐意配合。   ……   风青暝从流茵院出来的时候,就注意到站在转角处的人影。   这里是内院,男子非特殊情况,不得入内。   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自然只有住在内院的女子。   风青暝眸光轻闪了一下,朝那人走去。   走近了,他认出了站着的人,是尹千雪。   四年未见,当初的女孩也长大了。   “阿炎?”尹千雪主动叫了一声,似乎在确认他的身份。   风青暝再遇到相识的人,并未有太多感触。   阿姐的离去,此刻还在让他的心口阵痛,所以,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可方便一叙?”尹千雪直接道。   风青暝双唇紧抿成线,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尹千雪在心中暗叹,‘不过短短四年,他竟然有着这样的气势,让人不敢轻易造次。’   原本,来见阿炎,尹千雪是十分从容淡定的。   但是,在见到人后,她却被他身上的气势逼得有些胆战心惊。   “是关于大姐姐的。”尹千雪急忙道。   听到‘大姐姐’这三个字,风青暝身上的气势才收敛了些。“你知道什么?”   尹千雪看了看左右。   “除了你带的丫鬟,附近没人。”风青暝视线带着些逼迫。   尹千雪仰头看向他。   四年前,阿炎还没有她高。   而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已经高过了自己。   尹千雪垂眸对自己的丫鬟道:“你到前面看着点。”   “是。”丫鬟应声而去。   只剩下他们二人后,尹千雪才问他,“你相信大姐姐死了吗?”   风青暝双眸倏地一缩,“你是什么意思?”   砰!   尹千雪感到一股无形的风,狠狠的撞上自己,让呼吸都一窒。   ‘好热!’尹千雪心惊。   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一股焚烧的感觉,从自己的皮肤上刮过。   她有些忌惮的看向少年,却被他的眼神吓到。   “快说!你知道什么?”风青暝的气息都跟着急促起来。   “你冷静些!”尹千雪清冷的声音低喝。   风青暝死死盯着她,那双茶色的绝美眸子,不带一丝感情,冰冷极了。“我很冷静,否则你此刻就不会还能站着说话。”   尹千雪震惊的看着他。   风青暝凝视着她,眸子越发冰冷。   尹千雪突然觉得,若不是自己提到了‘尹千梧’,恐怕她在这个少年眼中,与一个物件也没有什么区别。   “当年之事,太过巧合。大姐姐那样的人,我不相信她就这样死了。你也不相信是吗?”尹千雪让自己镇定下来后说。   开口之时,她藏于袖中的手,将绢帕攥得紧紧的。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风青暝没有回答她。   尹千雪深吸了口气,“我并不知道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的猜测。”   “那就说。”风青暝眉头皱了起来。   尹千雪看向远处,将自己藏于心底四年的话都说了出来。“四年前,佟姨娘向祖母央求,请天师来府中除祟。”   “……雒栖院中的梧桐,被道士一把火给烧了。而就在此时,府中也接到了芽庄失火,大姐姐葬身火海的消息。”   “事后,那老道为了撇清自己,还说这就证明了大姐姐就是邪祟。”   “荒谬!”风青暝眼底满是怒意。   尹千雪点头,“是啊,的确荒谬。大姐姐怎么会是邪祟?但,这一切太巧了不是吗?巧合得就好像有人刻意安排了一样。”   “你什么意思?”风青暝警惕的问。   尹千雪摇头,“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心中的疑惑。”   “芽庄是怎么失火的?”风青暝追问。   尹千雪看向他,“你是怀疑,有人配合老道,暗中放火害死了大姐姐?”   风青暝没有说话,但他如刀的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可惜,这一点无法证实。”尹千雪说,“那日,府中的人赶过去后,从废墟中抬出三具焦尸,虽然容貌,身形都已经无从辨认,但仵作验过,三具女尸的年龄符合大姐姐、柳先生、如莲三人。”   “而且,也从她们的咽喉,查验到烟灰。说明,她们在火起之前,都是还活着的。庄上的厨娘也证实,大火烧起之前,房中正是她们三人。”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证明,大姐姐真的因意外而亡。”   “可是,为什么那一场火,偏偏就烧死了她们三人?偏偏就是那一天?偏偏几乎同时,在雒栖院也烧了一把火?”   “你对我说这些,有什么目的?”风青暝突然道。   尹千雪没有隐瞒自己的意图,“我想知道大姐姐是生是死,若真死了,她的死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布置?”   她向风青暝走近一步,毫不胆怯的直视他的双眸:“这些,不也是你想知道的吗?”   说完,她退后一步,语气轻松的道:“你与我都知晓大姐姐是很厉害的,我不相信她就这样死了,你也一样。只是,我深居闺中,不便去查。如今,你回来了,就请拜托你,查明当年真相。”   风青暝凝着她片刻。   少年绝美青涩的容貌中,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这种深沉与他深邃的五官相融合,散发出一种妖冶昳丽之美。   “不管你有着什么目的,关于阿姐的事,我都会查下去。但,若让我知晓你想要对她不利,我便会杀了你。”   少年的话,让尹千雪心头一颤。   短短四年,当初那个可怜软糯的漂亮小孩,就已经成长得如此冷酷了吗?   留下这句话,风青暝转身离去。   尹千雪突然喊住他,“你不去雒栖院看看吗?”   风青暝驻足,却没有回头,“阿姐不喜欢的地方,我何必去?”   ‘!!!’尹千雪震惊得睁大双眼,看着他的背影渐远。   她之所以震惊,是因为最后那句话。   尹千雪以前从未想过,尹千梧会不喜欢雒栖院,甚至……不喜欢安亭伯府!   ……   北齐的使团进了大卫的国都瑶城,但这对老百姓来说,除了增添一桩谈资之外,也并没有什么奇特的。   清晨,城门刚开。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就朝城门而去。   马车前后左右,都有身穿便装,腰间挂着刀的骑马侍卫。   明眼人一瞧,就能猜出这是低调出行的权贵之人。   在瑶城,权贵之人并不罕见,所以已经出摊的商贩,还有街面行走的百姓瞧见了马车,也就是多打量几眼后,便不再关注。   只是,他们没有再关注马车,但马车里的人,却在仔细听他们的议论。   “昨个北齐使团进城,我可是亲眼见着了那位齐王!我这辈子就没瞧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是啊是啊,我也瞧见了!那齐王年纪那么小,却长得如此俊美。”   “你们说北齐使团出使咱们卫国,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想要联姻,所以才派了王爷过来?”   “你是说……北齐要娶咱们大卫的公主?”   “……”   马车驶远了,也将那些百姓们的议论抛之身后。   车内,容景收敛眸中思绪,体贴的帮卓轶拉了拉衣襟。   “咳咳。”卓轶轻咳了声。   容景立即紧张起来。“卓郎!”   “别担心,我没事。”卓轶拍了拍容景的手背。   容景点了点头,但眼中的担忧难掩。   “驸马,你说这次北齐来使所为何事?”容景提起这个话题,想要分散卓轶的注意力,让他好过一些。   卓轶摇摇头,“北齐的齐皇四年前刚刚登基,这些年一直都专注国内事务。突然出使大卫,我一时间也猜不透他的目的。”   “难道……真如市井传言,他们是想要和我国联姻?如今,皇室中的女子,能与那齐王适龄匹配的,也就只有落月。”容景道。   卓轶看向她,“你别忘了咱们云染,她也是皇族女子,还是钦封的郡主。”   容景闻言,神情一变。   “我不会让我的女儿去和亲。”容景语气坚定的道。   卓轶叹息一声,安慰她道:“别慌。如今,也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北齐来访的目的为何,尚不明了。就算真的如猜测那般,也还有我。”   “驸马!”容景动容,与卓轶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   瑶城郊外,几个村落交汇之地,山中盛产草药。   药山往外三里,有一个浅浅的山谷。   一年多前,有人在山谷里,搭建了房屋,取名为‘有间医庐’。   再之后,人们便知道,‘有间医庐’是那位‘宁惹阎罗王,莫招医仙子’的女神医的医庐。   从此以后,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城中的达官贵人,都会常常来此看病。   要想请医仙子看病,须得‘预约’。   所谓‘预约’便是要先排队取号,在指定的时间内来看病。   有间医庐的看诊号,也是极贵的,瑶城中的黑市上,甚至有人高价售卖。   想要插队也可以,甭管人能不能治,先把一箱金抬到医庐门前。   医仙子还有一个怪癖,那就是从不出诊。   要请她看病,无论你是什么身份,都必须亲自来这医庐中看。   公主府的马车,来到山谷口时,便看到了长长的队伍。   “这医仙子到底是正是邪,还真是难说。说她视财如命吧,偏偏看诊日里,除了预约的病人之外,她还会免费给十个穷人看病。说她不爱财吧,她那诊金,还真不是一般人给得起的。”容景见此情景,不由得叹道。   卓轶犯病之后,就没再出过门。   今日,也是第一次来到有间医庐,看到此情此景,笑道:“这位医仙子,还真是特别。”   “她每隔三日开诊,每次开诊看预约十人,义诊十人,的确是很特别。”容景也掩唇笑道。   容景身边的女官去了医庐,用预约的号牌从药童手中换了今日看诊的号牌。   “公主,驸马。奴婢估摸着还需等上一炷香时间,要不驸马先回马车上休息吧?”   “不用了,这里湖光山色正好,我也许久没有陪公主出来走走了。”卓轶拒绝。   容景也没有勉强卓轶。   此时,公主府的侍卫,正从马车上搬下作为诊金的金子。   “听说医仙子的诊金,向来随心所欲,多带些有备无患。”容景说着,突然笑了起来。   “公主笑什么?”卓轶好奇的问。   容景看向他道:“我只是突然想到,曾经也有个女孩大胆以千金价格,卖给我药方。”   说完,容景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叹息声中,满是惋惜。 第一百零二章 听说,是为了联姻 (1更) 有间医庐内,月狐从药童手中拿到公主府的预约牌后,便起身走到了内室。   月狐,为青龙宿,掌管有间医庐,负责沈未白商业规划中,医药的部分。   同时,也会研发贵妇们喜欢的美容、美体药妆,提供给仙人坊。   年轻的女子,身穿素色白裙,身姿婀娜,以轻纱覆面。   不少人都以为,这就是医仙子。   殊不知,医仙子另有其人。   “主公,公主府的人来了。”月狐对内室中的少女道。   “嗯。”沈未白不在意的应了声。   预约牌发出去的时候,她就知道是谁买的,更是清楚公主府中是谁病了。   “一会,你便待在我身边。”沈未白想了想对月狐道。   月狐应声而退。   通常,医庐里的寻常病人,其实都是月狐在诊治。   沈未白坐于堂后,一边是考校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弟,一方面也是为了应对疑难杂症。   以月狐如今的水平,还无法处理一些罕见的病症。   而入了医庐的病人,无论是月狐经手,还是沈未白亲自看诊,都只会发现,是一模一样的房间,根本不清楚面对的是不同的人。   ……   月狐在隔壁房间看诊,沈未白只隔一墙,敏锐的感官能清楚的听清月狐与病患说的每一个字。   若她再仔细听,甚至能听到月狐落笔书写的声音。   这……也是练了《九玄神功》的‘后遗症’之一。   隔壁房间里,人来人往,不一会,月狐已经送走了三个病患。   此时,门再次被打开,月狐走进来,先是恭恭敬敬的朝沈未白行礼之后,才跪坐在她身边。   “拾壹号。”药童在医庐入口大喊了声。   “公主,到驸马爷了。”女官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牌子。   容景点点头,有些紧张的看向卓轶。   反倒是一脸病色的卓轶,微笑着安慰她。   医庐中,不允许太多人进入。   所以,最后跟着药童进去的人,只有容景和卓轶。   但是,公主府的侍卫,还是暗中把守住医庐四周,时时刻刻注意着医庐里的动静。   长公主夫妇被药童带到了沈未白所在的房间。   整个医庐都是以竹建成,清雅脱俗。   一进门,两人就看到房间被纱幔一分为二,层层纱幔也阻挡了视线,两根丝线穿过纱幔,落在外面的矮几上。   与矮几一起的,还有两张坐垫,共病患,家属所用。   “请坐。”开口的人是月狐。   长公主容景的厉害,一直让沈未白印象很深。   为了以防万一,她不会轻易暴露自己。   容景和卓轶对视一眼,坦然入座。   既来之则安之,虽然这医仙子不愿露面,但只要能治好病,也没什么所谓。   “病人请用几上丝线绕手腕三圈。”月狐道。   容景立即拿起丝线,按照吩咐绕着卓轶的手腕走了三圈,之后便屏住呼吸,忐忑等待。   月狐确认他们绑好后,才将丝线的另一头捧至沈未白面前。   沈未白双指搭在丝线上,感受卓轶脉搏的跳动。   这叫,悬丝把脉。   过了一会,沈未白松开丝线,殷红诱人的双唇嗡动,月狐耳根也随之一动。   “病人可是多年前与人动手,曾伤及心肺一脉?”月狐问。   外间,传来了卓轶的声音。“是,旧伤约是十年前所伤。”   “病人旧疾复发,来之前可有看过其他医者?”月狐又问。   这一次,是容景代为回答。“的确看过几位德高望重的医者。”   “他们如何诊断?”纱幔内又传出问话。   容景继续道:“都说我家郎君是当年的旧疾未彻底治愈,如今才爆发出来。”   “可有说如何治疗?”   “只说要用温补之药,慢慢滋养。时隔多年,旧疾已然根深蒂固,无法根除。”   “可服过什么药?”   “服过……”容景居然将卓轶所用过的药方,都一一背了下来。   她却不知,自己在背出药方的时候,卓轶双眼温柔的看着她,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等容景说完之后,纱幔里突然没了声音。   这种猝不及防的安静,让容景心中倏地一紧。   感受到她的心情,卓轶轻拍了拍她手背,在她转眸过来时,无声的道:‘别着急。’   容景点了点头,眼中神情依旧忐忑。   她很怕,连‘医仙子’也无法解除丈夫的病痛之苦。   “病人的旧疾,是因在当年受伤的经脉中,有一处被真气堵塞。之前没有爆发,且被人忽略,是因为那一丝真气并未影响到自身。如今爆发出来,则是因为那丝真气开始醒了。”   “你们看过的医者,不通武道,自然也就觉察不出真气存在。开的药,调理的都是脏腑五气,不对那丝真气有任何作用,当然就没有效果。”   月狐把沈未白的话,说了出来。   卓轶浑身一怔。   容景也看向他,眼中满是担忧。   “敢问医仙子,可有医治之法?”容景急切的问。   “收了夫人的诊金,岂有治不了的道理?”月狐轻笑。   这句话,让容景顿时一喜,卓轶紧绷的脸色也好看了些。   “不过,有些话,还是要先和大人、夫人说明。”   “医仙子有话请讲。”   “这病,非药物能治,需要以针灸之法,慢慢疏导体内真气,将其引出体外。此法为一。”   “以针灸之法,助君反吞噬真气,壮大己身,此法为二。”   “无论哪一种方法,在解除真气之忧后,都必须以药物修复、滋养受损经脉,彻底根除病根。”   “第一种方法,需针灸五次,每七日一次,每次针灸所需诊金百金。”   “第二种方法,需针灸十二次,隔日一次,每次针灸所需诊金两百金。”   “至于后续所需药物,至少需要服用十八服,每一服药金为五十金。”   “大人,夫人,两位可商议一下,是否要医治?”月狐可谓是心惊胆战的说完这番话,心想主公也太狠了点吧。   “自然是第二种方法!只要能治好我夫君,多少金都没关系。”容景毫不犹豫的道。   “景儿!”卓轶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容景握紧他的手,低声道:“第二种方法既然最贵,定然有它的道理。咱们家不缺这些金。夫君,听我的。”   卓轶无奈的叹了口气,宠溺的凝着她。   “两位可决定好了?”月狐又提醒一遍。   “决定好了。”容景道。   月狐的声音再度响起来,“如此,就请夫人先去交了诊金,然后在外等候片刻。施针之时,不可有外人在旁。”   “这……”听到自己不能守在身边,容景反倒有些迟疑起来。   这一次,是卓轶劝她:“放心吧,既然来了,就要相信医仙子的本事。”   容景这才点头,起身离去。   砰!   容景刚走,房门就自动合上。   卓轶还未来得及反应,就闻到一股异香,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倒在地上。   之后,月狐才拉开纱幔,让沈未白走了出来。   ……   午时,那辆低调的马车,正快速的赶回瑶城。   “离宫宴开始只有不到两个时辰,本宫和驸马还要回府更衣,吩咐下去,让他们再快些。”   马车中,容景对女官道。   女官立即把长公主的命令传达下去。   感受到马车加速了,容景才放心了些。   她转身,握住卓轶的手,“驸马,你觉得怎么样?”   “倒是比来时要舒服些了。”卓轶微笑。   容景却依旧不放心,“你可不要为了让我安心,而骗我。”   “这种事,我怎会骗你?”卓轶无奈的凝着她。   容景这才露出笑容。   但很快,容景又担忧起来,“不如你就在府中休息,我自己进宫就是了,皇兄和母后都不会怪罪的。”   卓轶摇摇头。“今日,陛下宴请北齐使团,我怎么能不去?何况,我也许久没有陪你进宫给母后问安了。今日得了医仙子的治疗,我身子爽利了许多,去一趟没什么的。”   容景只好叮嘱他,“若是察觉有不舒服时,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遵公主令。”卓轶玩笑的拱了拱手。   见他可以如常的说话玩笑了,容景才放心笑了起来。“看来,这医仙子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卓轶颔首认同。   身体的变化,他是感受得最清晰的,也无可辩驳。   “就是,这医仙子的诊金贵了些。”他无奈失笑。   容景却不在乎,“只要能还我一个好好的卓郎,她要多少诊金,我就给她多少。”   “让公主破费了。”卓轶感动极了。   容景眸中流露出少女般的娇羞,依偎在丈夫怀中。“你我是夫妻,说什么破费?”   卓轶顿时觉得心间有暖流淌过。   曾经,有人问他是否后悔退出江湖,进入皇家尚公主。   甚至,有人觉得他这个选择丢脸至极。   但谁又知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不过,这医仙子对诊金的态度,还真让我想起一个人来。”容景突然从卓轶怀中抬头。   卓轶低头,与她四目相对,“安亭伯府的那位大小姐?”   容景点头,“只是可惜,那丫头命薄。”   卓轶不语。   容景又突然问,“驸马,你说……尹千梧真的死了吗?”   卓轶皱了皱眉,依然没有说话。   容景似乎也不需要他回答,继续道:“她若真死了,那尹家的凤凰又会落在谁的头上?”   这时,卓轶才开口说了句,“尹家的二小姐,小聪明过头了。”   容景点了点头。   恐怕,连尹千暇和尹千雪都不知道,从尹千梧‘意外死亡’后,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家的严密监视之下。   其中,主管这一切的就是卓轶。   他的任务就是要在鸿明帝下旨赐婚之前,找出谁才是真正的凤凰!   ……   这一次宫宴,是大卫鸿明帝为北齐使团特意举办的。   鸿明帝之所以如此重视这次宫宴,甚至要求所有皇族,还有三品以上的大臣,及他们有诰命在身的夫人都要出席,是因为这是大卫开国以来,北齐的第一次来访。   无论如何,鸿明帝都不希望在北齐使团面前输了排面。   至于北齐皇子曾在瑶城居住过一段时间的事……   既然没有挑明,众人自然装着不知。   宫宴,于未时三刻在卫皇宫的紫宸殿内举办。   未时一到,受邀如宫的勋贵,诰命就陆陆续续的进了宫。   这样的盛会,只有家中的嫡子嫡女才有可能被带进去。   “英国公。”   “郑国公。”   宫门外,两辆一等国公的马车相遇,车中贵人下车之后,相互行礼。   “英国公,老太君没来?”郑国公看了一眼英国公身后的人。   英国公殷宏才道:“母亲年事已高,陛下特准不必出席。”   “原来如此。”   郑国公假笑着,把自己身后的儿子,两个孙子,一个孙女拉出来,让他们见过英国公一家。   殷宏才也妻子顾氏和一双儿女回礼。   这时,安亭伯府的马车到了。   万氏带着尹胜,还有尹重华,尹重楼,尹千暇、尹千暇一起下了车。   他们没有看到英国公和郑国公,而是被其他一起来参加宴会的大臣围在一起,先一步进了宫。   郑国公看着这一幕道:“陛下还真是心善。这尹家死了一个嫡女,倒是让陛下亲自做主,把剩下的两个庶女给挂在了正房嫡出的名下。否则,以她们的身份,又如何有资格来参加如此盛大的宫宴?”   英国公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鸿明帝为何要把尹家的两个庶女给弄成嫡女身份?   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   不这么做,以后以庶女的身份进入皇家,皇家的脸可不好看。   “这安亭伯府也是走了大运,能得到菩贤先知的预言。就可惜,那嫡女命薄了些。”郑国公这句话说得阴阳怪气。   “郑国公,时辰不早了,我们进去吧。”英国公主动道。   郑国公也没有再说什么,与英国公一起进了宫门。   谁也不知,他们刚走,长公主府的马车就到了。   容景长公主看到两家人离开的背影,玩味的对驸马卓轶说了句,“这两家人怎么走到一起了?”   郑国公是正郑贵妃的父亲,年逾六十,老当益壮,他的儿子,郑贵妃的胞兄已经四十出头了,依然还是世子。   老英国公早已过世,儿子殷宏才继承爵位,是如今的英国公。   而殷家正是当朝皇后的娘家。   皇后和郑贵妃在宫中,也只是表面和谐而已。   平日里,这两家的关系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公主又何必在意?”卓轶笑说了句。   在他们下车之后,卓云奚、卓云染也跟着下车。   此时,郑国公家中,走在最后面的嫡次子郑屹突然回头,看向了卓云染所在的方向。   只不过,这一幕并未惹人注意。   就连卓云染自己都不曾察觉,有人在看自己。   “走吧,我们先去看看母后。”容景替卓轶整理了一下衣襟,温柔的笑着。   卓云奚、卓云染兄妹,看到父母神仙眷侣的样子,也不禁笑了起来。   ……   未时三刻,紫宸殿中,宫宴正式开始。   大殿之上,右边为卫国的王公贵族,皇子公主的位子。   左侧则为北齐使团的席位。   再往下排之,便是高官、诰命以及这些王公勋贵的子女。   此时,九五之尊的龙椅上,鸿明帝已经坐下。   在他左右相伴的是皇后与郑贵妃。   卫国众人均已入席,只有北齐使团的席位还空着。   晗月公主因为年纪小,又身体娇弱,是被恩准坐在皇后身边的。   皇家只有静妃米氏所出的落玉公主,坐在一众贵女之首。   她身旁,便是安宁郡主卓云染。   “云染,你听说了吗?”落玉低声对卓云染道。   卓云染疑惑不解,“听说什么?”   落玉把声音压得更低,“你难道不知?外面都传闻,这次北齐之所以派他们的皇子来,就是为了和我国联姻。”   卓云染眸光一闪,轻声道:“公主,这只是谣言。”   落玉娇蛮的撇撇嘴角,“我才不要嫁到北齐,我听说北齐人都长得魁梧高大,粗俗不堪。而且,那边气候不好,人也长得丑。”   突然,她眼珠一转,拉住卓云染的袖子道:“云染你可是父皇钦封的郡主,若北齐真要联姻,你自动请缨去吧!”   “公主!”卓云染低声呵斥她。   “怎么了嘛,你也是皇家血脉,难道不该为国分忧吗?”落玉公主理所当然的道。   卓云染看着她的样子,强忍住心中怒火。“公主,不要妄自揣测圣意。何况,北齐还未提出联姻之说。”   “反正我不管,要嫁你嫁!”落玉娇蛮的说完,便扭头不理她了。   卓云染在心中忍了又忍,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她从小跟着父亲习武,听着父亲说的那些江湖故事,心之向往是浩瀚江湖,而不是被困深宫宅院,又或是远嫁他乡,卷入宫闱之争。   原本,北齐来访的目的是什么,都与她无关。   可是,被落玉公主这么一嚷,卓云染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千万,千万不要是联姻啊!’紧张的心情,让卓云染不自觉的抓紧了自己的裙裳。   “宣,北齐使团,北齐齐王殿下觐见!”   鸿明帝身边的内侍总管,用尖锐的嗓音喊道。   话音散去,从紫宸殿外缓缓走进一行人。他们的身形的确要比卫人更加高挑魁梧,容貌也比卫人硬朗。   但是,这进来的二十几人中,能吸引殿中众人眸光的,只有为首的那个绝美少年。   他的面容还很稚嫩,但身量却如卫国一般的成年人相差无几。   而他的五官,更是颠覆了卫人对齐人的想象!   这是怎样一个美如妖,翩翩若仙的昳丽少年?   白皙的皮肤,深邃的五官,茶色的眼瞳,如海妖,又如神祇,在他身周,仿佛始终笼罩着一层迫人的气势。   一时间,安静的紫宸殿中,抽气声此起彼落。   “好美……”   同样身在惊艳中的卓云染,突然听到耳边传来落玉的呢喃。   她侧目望去,只见到落玉贪痴的目光。   卓云染太熟悉落玉这样的眼神,从小到大,但凡是被落玉看中的东西,她都会露出这样的眸光。   “云奚,我反悔了!他是我的!为了他,我愿意去北齐!”落玉突然说道。   然而,在她说出这句话时,她的眼神始终黏在那位北齐少年亲王的身上。   ……   酉时一刻,紫宸殿中的宫宴已到尾声。   一张画卷,悄无声息的从皇宫中以极为隐秘的渠道送出。   在宫宴结束后,送到了杜府里,沈未白的手中。   “主公,宫中送来了北齐使团领队的画像。”丹井双手捧着画卷进来,跪坐在沈未白面前。   沈未白正在看书,听闻抬眸,将手中书卷放下,接过了丹井手中的画卷。   画卷缓缓在她手中展开,新鲜的墨香也飘散在房间里。   一幅绝色美人图,展现在了沈未白的眼中。   画像,是简单的线描。   可是,绘画者却极为聪明的用颜料,涂抹出画中人的特征。   当那一双茶色眼眸出现时,沈未白懒散的眸光一凝,认出了画像中的绝美少年。   “奶团子……” 第一百零三章 相见不如不见 (2更) 奶团子!   “阿炎……”沈未白认出了画中的人。   这张画像,画得惟妙惟肖。   且不说,那双让人难忘的茶色眼眸。   那五官之中,也有许多她熟悉的模样。   一时间,沈未白有些错愕,也有些意外,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淡淡喜悦。   “主公,阿炎是谁?”丹井大胆问了句。   沈未白情绪收敛,恢复如常。   “一位……故人。”她嘴角轻扬,笑意从嘴角蔓延到眼中。   从惊讶中出来的沈未白,发现画像中的人,是那个喜欢跟着自己,可可怜怜的奶团子时,最先惊讶的竟然不是他的身份,而是——   ‘他果然回来了!’   沈未白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久远的记忆画面。   记忆中,奶团子委委屈屈的说,自己要走了,非要和她拉勾,让她答应等他回来。   还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原本,沈未白只当这是孩子的一句戏言。   那么小的孩子,说过什么话,能记得多少?   等回了家,见到了父母家人,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忘了。   却不想,奶团子真的回来了。   只不过——   ‘小家伙还记得自己吗?’沈未白眸光晦暗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微微有些收敛。   丹井一直注意着主子的神情,看到这一幕,突然觉得主子不高兴了。   “主公,既如此……那他的出现,可否会威胁主公?”丹井试探的问。   沈未白抬眸看了她一眼。   丹井立即俯首跪地,“主公,丹井没有别的意思!主公不愿提及以前的事,属下们也不会追问。只是,如今出现了主公的故人,属下担心会影响到主公。”   “起来吧。此事,你无须插手。”沈未白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眼神。   “是,谢主公。”丹井起身,退身离开了房间。   只剩沈未白一人时,她重新拿起画卷,看着画卷中的美少年,嘴角再度扬了起来,以极低的声音说了句,“阿炎,欢迎回来。”、   忽地,一阵寒风灌入。   沈未白将手中的画卷塞入了一旁的书籍里。   “别藏了。”一道黑影与声音一同落下。   老鬼在沈未白房中,随意找了个坐处,一如既往的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沈未白没说话,倒也没再把画卷藏起来。   “真是没想到,你那阿弟居然是北齐的皇子!”饮完茶后,老鬼才咂咂嘴道。   沈未白沉吟了一下,“他是四年多前,来到的安亭伯府。北齐在那个时候,的确发生了些不为外人知晓的事。当时,他来投靠百里氏,叫百里氏为姨母。百里氏来自蓟国,而北齐齐王的母妃正是蓟国公主。”   “这些都不管,我只想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老鬼挥了挥手,打断了沈未白的话。   沈未白不解的看向他。   老鬼轻咳一声,凑近道:“你打算见他吗?”   “不见。”   老鬼原以为,这个问题沈未白起码会犹豫一下再回答,却没想到还是那么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你还真是绝情!我记得这小子,当初对你可是一口一个‘阿姐’,粘你得紧啊!你对他,似乎也颇为照顾。”老鬼戏谑的道。   沈未白沉默了一下,没有否认老鬼的话。   老鬼故意问,“他若以为你真死了,不知会哭得有多伤心,你真的不见他?”   沈未白在沉默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诈死之事,本就已经横生枝节,若我现在见他,那我之前的身份,可能就会暴露。”   老鬼听得糊涂,索性坐到她面前。“当初一切都按照你的计划,你也顺利的摆脱了安亭伯府。如今,世人皆知,尹千梧躺在尹家墓园里,而你,只是沈未白。”   他不明白,怎么就横生枝节了。   沈未白这一次,倒是极为耐心的向他解释,“当日,芽庄里的一切,的确都如我所愿。甚至,佟氏所为,也在无意中降低了我计划中的刻意性。但偏偏,那个老道烧了雒栖院里的梧桐树……”   “不就烧了一棵树吗?这怎么了?你若喜欢,便让杜森在这杜府里,给你种上一片梧桐。”老鬼打断了她的话。   沈未白看向她,眸光清清冷冷。   老鬼立即收声,“你继续说,继续说,我不打岔了。”   “就因为,他烧了梧桐树,而尹千梧也是几乎同时,葬身于一片火海之中。”沈未白双眸微微眯了起来。   这个意外,让她耿耿于怀多年。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精心绘制的画卷上,突然多了画蛇添足的一笔,让她很不舒服。   老鬼不明白,想要问。   但又对上沈未白那清冷的眼神,顿时闭紧了嘴,耐心等着她后续的话。   “尹家的预言,你是知道的。我炸死脱身之前,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尹千梧是尹家的真命凤凰。古来就有,凤凰栖梧桐之说。那道士的一把火,把原本的意外,烧得刻意起来。”   “这样的巧合,落在聪明人的眼中,就会生出很多疑问。从而,也会对尹千梧的死因产生怀疑。被奸人所害是一种怀疑,诈死脱身也是一种怀疑。”   沈未白说完,眸色变得有些阴沉。   老鬼仔仔细细的听完,说出自己的理解,“照你如此说,的确是有些巧合了。但,那老道的确和我们没关系,就算有人怀疑,也怀疑不到你身上。而且,你有什么理由离开安亭伯府呢?当年,若不是你亲口说出这个计划,我也没想到你会以这样的方式,换一个身份而活。所以,就算有人心中起疑,那更多怀疑的,也是你被奸人所害吧。”   “话是如此说没错。但,你试想一下,若是我暗中去见了阿炎,是不是就增加了我暴露的风险?若我没死的消息传了出去……”   沈未白轻笑摊手,“那我这四年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做了?”   老鬼若有所思的点头。   沈未白靠着椅背,幽幽地道:“一个诈死的人,想要真的死去,最好的做法,就是与死之前有关系的所有人,彻底的断绝一切往来。”   “你就不怕那小家伙知晓你死了,伤心得哭鼻子?”老鬼忍不住问。   倒不是他心疼奶团子,只是他发现这四年来,沈未白越发‘老沉’了,理智得似乎丧失了作为人的情感。   小丫头想要换一种活法,他不管。   但是,却见不得小丫头没了少女该有的样子。   ‘这天地间唯一的真凤凰,就应该拥有一切!’老鬼在心中暗道。   只要丫头想要,无论是什么,他去抢,去杀,都会弄回来,送到丫头面前!   沈未白看出他心中所想,眉梢一挑,“老鬼,你别老是觉得对不起我,心存愧疚想要弥补。我说了,《九玄神功》是我自己要练的,与你无关。”   “我哪里是愧疚?”老鬼被她说得又羞又恼。   气呼呼的扭头离开,身影瞬间就消失在门外。   沈未白目送他离开,嘴角玩味的笑容微微收敛,她对着无人的房间,回答了老鬼留下的问题。   “人都要经历失去,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阿炎,你的命是我救的,所以活出精彩的样子让我看看。也别让我后悔,当初救了你。”   ……   四方馆中,辰王带着卓云奚早早便来等候。   两人面面相窥,心中都疑惑着。   “两位稍等,我们王爷一会便到。”北齐使团的副使留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倒是四方馆中的奴仆,给两人送来了上好的茶点,新茶。   “殿下,宫宴结束已过三日,为何这北齐使团,始终没有说明出使目的?”四下无人,卓云奚忍不住问。   姬云廷沉吟后,缓缓摇头。“本王也不解。”   卓云奚也是眉头紧锁。   但凡如此郑重的两国邦交,出使的国家,必然会有所求。   可是,北齐这次来,好像就真的是来卫国打个招呼,送些礼,一直未提出所求。   这弄得最近上朝时,朝臣们都在猜测北齐之意。   各种各样的流言越多,卫国就越被动。   “本王今日去给母后问安,听母后提及,落玉去见了父皇,说是愿意为了大卫与北齐联姻。”姬云廷失笑摇头。对卓云奚道:“你看看,北齐还未求亲,我大卫公主竟然就毛遂自荐了。”   卓云染同样听得摇头。“陛下不会答应了吧?”   姬云廷道:“这倒没有,父皇不会让落玉胡闹的。”   “难怪云染一大早就被宣入皇宫,说是要陪落玉公主玩。如今看来,是陛下要让云染看着落玉公主吧。”卓云奚恍然大悟。   姬云廷点点头。“皇室之中,只有落玉和晗月两位公主。落玉又比晗月先出生,哪怕母妃不得宠,她也一向受父皇喜爱。晗月身子又弱,不能像落玉那样逗父皇开心,所以,这从小到大的盛宠,倒是让落玉性情有些骄纵了。”   ‘何止是骄纵啊!分明就是霸道,不讲理,自以为是!’卓云奚在心中腹诽。   “那辰王,我们如今要怎么做?”没有再去说皇室公主的事,卓云奚问及正事。   姬云廷笑了,“还能如何?咱们自然要尽好地主之谊。”   两人说话间,脚步声从外传入。   听到后,姬云廷和卓云奚都收敛了一下神情,等候来者。   进来的少年,自然是风青暝。   后面,跟着的是北齐的副使。   每一次见到绝美昳丽的少年,都会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   但是……   姬云廷觉得,自从少年知晓尹千梧的事后,整个人的气息就冷冽了许多。   “齐王殿下。”作为主人,辰王率先开口。   风青暝颔首,神情冷漠的还了礼。“辰王。”   “今日天气不错,不知齐王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若齐王不知,我们也可以引荐。”姬云廷说着,看向卓云奚。   卓云奚领会,立即站出来道:“齐王曾来过瑶城,可有想去的旧地?又或者……这几年,瑶城中也新添了不少妙处,齐王若有兴趣,也可以一观。”   “无甚兴趣。”风青暝语气极淡。   卓云奚看了姬云廷一眼,后者几不可查的点头后,他又尝试劝说:“瑶城中,有一座仙人坊,里面虽然大多都是女子用品,但也有些新奇玩意,齐王可想去看看?”   风青暝无动于衷。   卓云奚继续说,“那……不如我们打马狩猎,午后回城,去醉云轩吃饭,再去忘川茶坊喝茶听书,等日落了,便去观美人,让齐王一睹大卫的才子风流,美人多娇?”   大卫并不禁止王孙勋贵去青楼,何况,青楼并不等同妓院。   “这几处,都是近些年瑶城里新冒出来的玩乐之处。醉云轩的美味佳肴堪称瑶城一绝,忘川茶坊的茶品新颖,茶香茶点令人流连忘返,还有说书的故事,也是光怪陆离,与众不同。观美人更是如今的瑶城一绝,甚至如今都说,不到观美人,枉自进瑶城。”   卓云奚费心费力的描述,把自己嘴巴都说干了,风青暝依然是丝毫不感兴趣的模样。   无奈,他只好看向姬云廷,无声诉说着自己的束手无策。   副使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偷偷看了少年王爷一眼,开口问姬云廷,“不知瑶城中,可有什么神医?”   “阁下要求医?”姬云廷立即问。   副使颔首,转身向风青暝行礼,“殿下,今日既无安排,不如咱们想想丽妃娘娘的事?”   提及母妃,风青暝的神色才微微一动。   副使察言观色,知道风青暝心中允许了,才对姬云廷说:“这次来卫,我们也要去百草谷走一趟。不过,既然如今身在瑶城,便向辰王、卓世子打听一下,可有神医?”   “不知丽妃娘娘所患何病?竟然让齐王不远千里来卫求医,连宫中御医也无策吗?”姬云廷谨慎起来。   这种事,双方都心知肚明,民间的神医可信度要高于从卫国皇宫中请御医。   所以,姬云廷也不会傻傻的提出,让卫国御医前往北齐看病。   “不是什么大病,寻医只是为人子尽孝道罢了。”风青暝淡道。   并没有说明内情。   “要说民间的神医……最近,瑶城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神医,便是医仙子了。”一旁的卓云奚突然道。 第一百零四章 她不是医仙子 (1更) “医仙子?”风青暝转眸看向卓云奚。   卓云奚颔首。   北齐副使主动问:“卓世子,这医仙子的医术可真了得?”   卓云奚道:“她的医术到底怎么样,我不能准确说明。但我父前段时间,旧疾复发,我母亲请了宫中御医,也看遍了瑶城名医,都无法缓解我父之痛。倒是前几日,去见了那医仙子后,我父的病情得到了极大缓解。”   北齐副使一听,惊喜的看向沉默的少年主子。   风青暝抿唇沉思。   这时,姬云廷也道:“本王也听说过这医仙子之名,据说她的医术极为高超。不过,此女的规矩甚多,颇有性情,民间甚至有一句关于她的流传。宁惹阎罗王,莫招医仙子。”   “这是真的,凡是要请她看病的人,无论出身贵贱,一律要按照她的规矩来。我母亲也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拿到了求医的资格。”卓云奚点头。   “什么规矩?”风青暝皱眉问。   卓云奚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需要有预约号,若想要尽快就医,只能去黑市上高价买入。且,拿到了预约号,也只是一个入门资格,看病的话,权贵人家,还需要准备好丰厚的钱财,以应付诊金。到了医庐,一切都必须遵循医仙子的吩咐,若有不遵之人,立即取消就医资格。”   “只要她有本事,钱不成问题。”北齐副使说。   风青暝没说话,显然也默认了副使之言。   姬云廷与卓云奚对视一眼。   前者道:“既如此,云奚可知从黑市何处能买到看诊资格?”   卓云奚斟酌了一下,对三人道:“黑市上的看诊资格,并不是随时有。正好今日我母亲也要赔父亲去医庐治疗,我们现在过去应该还能赶得上。到了医庐,先看看医仙子能否通融一下,若是不行,也可以直接从医庐拿号。”   “如此,也算妥当。”姬云廷颔首,又看向风青暝,“齐王殿下觉得如何?”   风青暝道:“那便走一趟吧。”   ……   总算是找到了件风青暝感兴趣的事,他们不用在四方馆耗着了。   卓云奚快速的安排去有间医庐的事宜。   都是身份尊贵的人,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医庐,但也要暗中做好防护的安排。   不仅事卓云奚,北齐副使也在自行准备。   往外走时,卓云奚偷偷在姬云廷耳边说了句,“我记得,这齐王小的时候,虽然寡言,但还是挺可爱的。怎么才几年时间,就变得冷冰冰的了?”   姬云廷却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催促他赶紧去安排。   卓云奚也就是突然的有感而发,并未想要探个究竟,离开之后,便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等他走出四方馆,看到自己带来的人时,突然一愣,从人群中揪出了两个人。   “云染?落玉公主!”   她们何时穿上了侍卫的衣服,出现在这里的?   卓云奚记得很清楚,明明他和辰王来的时候,她们并不在其中。   “嘘!”落玉公主及时阻止卓云奚揭穿她的身份。   “……”卓云奚顿感头疼。   他让落玉公主暂且别动,拉着自己的妹妹走到一旁。   “怎么回事?你不是入宫了吗,怎么会带着落玉公主出现在这里?”   卓云染眼神有些疲惫,“她实在是太闹腾了,非要来四方馆看那个齐王。”   “她想你就由着她?”卓云奚埋怨妹妹。   卓云染有气无力的说:“那不如,你我掉换一下,你去陪公主?”   卓云奚顿时没了脾气。   但是,让公主随行这么大的事,他可做不了主。“你赶紧带公主回去。”   “只要她愿意回去,我自然会带她回去。”卓云染直接把锅推给兄长。   卓云奚烦死了,抓了抓自己头发。“不是,她一个堂堂公主,就这么跑过来看男人?不,人家齐王都还未进行加冠礼。”   “公主也还没及笄。”卓云染驳回去。   卓云奚瞪大眼,“是啊!她还未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就开始思春了?”   卓云染抿了抿唇,“两国联姻如此大事,现在定下婚约,再各自准备数年,他们成年之际,不正好是娶嫁之时么。”   “什么联姻?人家北齐的人都没提出来,怎么我们卫国的公主却迫不及待的想嫁过去?”卓云奚低声呵斥。   卓云染丝毫不怕他,“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是公主说的。”   “……”卓云奚顿时无言以对。   他拿自己的妹妹没办法,又不能强押着公主回去。   “你看好公主,别让她乱跑。这里是四方馆,可不是她的宫殿。万一被北齐的人当做是刺客,那可就把事情闹大了。我这就去叫辰王!”卓云奚把话撂下,就急匆匆的往里跑,想把这烫手山芋丢给里面辰王。   ……   “云奚可是能动身了?”姬云廷见卓云奚回来,误以为一切已经妥当。   卓云奚脸色极差的走到他身边,把落玉公主偷跑出宫的事,告诉了他。   姬云廷一听,脸色就变了。   他站起来,正想跟着卓云奚出去把落玉送回宫,风青暝和北齐副使却已经换好便服,走了出来。   “辰王,可以出发了吗?”   北齐副使直接问出的话,让急于处理落玉的两人失了先机。   “我们可都准备好了。”北齐副使又道。   眼看着,风青暝就要走出四方馆。   此刻若硬要把落玉绑回去,到时候她一嚷嚷,更是弄得人尽皆知。   “可以出发了。”姬云廷微微一笑。   众人往外走时,他立即对卓云奚吩咐,“让云染看好她,告诉落玉,若她敢暴露身份,我便把她绑到母后跟前受罚。”   卓云奚立即悄无声息的离开。   ……   今日,并非是有间医庐的看诊日。   若非卓轶的病,需要定时的针灸,恐怕医庐的大门都是关闭的。   安静的治疗室中,卓轶躺在洁白的床上沉睡。   房间布置得极致的简单,几乎是模拟了沈未白前世治疗室里的情景。   香炉里,有安神催眠的熏香,正在袅袅升起。   月狐侍候在沈未白身边,看着少女拿起细如牛毛的针,精准的扎入卓轶身上的穴位。   治疗室外,有柱廊连接。   柱廊的另一头,则是一间等待的静室,容景长公主,正坐在静室中耐心等待。   桌上的茶很香,可是现在她却没有心情享用。   “夫人。”突然,药童出现在静室门口。   容景身边的女官走过去,拉开了静室的门。   “医庐外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位公子,自称是夫人的儿子。”穿着素衣,身上散发着药香的小药童神态平和。   “云奚?”容景意外的起身。   女官道:“夫人,奴婢随这位童子出去看看吧?”   容景颔首。   女官随着童子离去。   不一会,女官就折返回来禀报:“殿下,确实是世子。”   “随行之人,还有辰王,以及北齐的齐王、副使。”   “据世子说,他们此次前来,是为了给齐王的母妃问医求药。”   “为齐王母妃问医求药?”容景眉头紧皱起来。   女官见她如此,小心翼翼的问,“殿下,可是有何不妥?”   容景若有所思的道:“自然不妥。那齐王是北齐皇子,他的母妃不仅是北齐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也是蓟国的公主。到底是生了什么病,需要跑到我们卫国来求医问药?即便是如此,从咱们卫国请去的名医,若无法医治,或是因为医治而发生什么意外,那么北齐是否会以此为借口,寻我大卫的麻烦?”   女官听得心惊。   她知晓此事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关系。   “那殿下,现在如何是好?”   容景眸光微闪,“云奚呢?”   女官忙道:“奴本想请辰王、世子等进来。可是守门的童子说,没有医仙子的允许,生人不可入内。他们来通报一声,告知我们知晓外面情况,已经算是通融了。”   “对,不可惹怒医仙子。”容景并未因此生气。   前两次的针灸,已经让她明显的感觉到丈夫的身体好转,这个时候自然不能激怒治病的人,让丈夫再忍受病痛。   “他们进不来,便我出去。”容景想了想道。   女官正打算跟随容景一起离开静室,却被她叫住。   “你留下,若是驸马有何需要,又或是医仙子有何吩咐,你立即来通知我。”   “是。”   女官福了福身,独自留在静室之中。   ……   医庐外,望着避世而居的医庐,风青暝的神情难辨喜怒。   姬云廷和卓云奚一直陪在他左右,彼此暗中交流着。   在医庐外吃了个闭门羹,也是他们意料之外的事。   突然,一阵吵嚷声出现。   风青暝无动于衷。   姬云廷和卓云奚却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侍卫打扮的瘦小‘男子’,居然与看门的童子发生了争执。   ‘不好!’   认出那侍卫是谁的两人,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来不及多想,两人齐齐过去,阻止争吵。   北齐副使这时走到风青暝身边,警惕的看向争执的方向,“殿下?”   “卫人之事,不必理会。”风青暝语气淡淡。   得了这句话,北齐副使自然的退在一边,漠视了旁边发生的一切。   “赶紧叫你们那个什么医仙子出来?敢如此怠慢我们,知道这里都是什么人吗?信不信我让人拆了你们这破地方?唔……”   嚣张跋扈的‘侍卫’突然没了声。   看门的童子只是看了一眼,就默默的退回原位。   之前被支开的卓云染及时出现,把人给拉回来。   姬云廷和卓云奚也及时赶到,向药童致歉。   “童子莫怪,我家这护卫不懂规矩。”   “是啊,还请童子大量,不要计较。这等事,也莫要惹得医仙子不开心。”   “唔唔……”   被点了哑穴落玉公主,凶狠狠的瞪大双眼,怒视卓云染。   卓云染视而不见,只是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公主若是暴露身份,让齐王知晓我大卫公主不仅装扮成侍卫,还当众与一个童子争执,岂不是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提及风青暝,落玉瞬间安静了。   她似乎被卓云染的话吓到,还不安的看了看风青暝所在的地方。   见他并未关注这边,才稍稍放下心来。   “怎么了?”这时,容景正巧从医庐里走出来,看到几人的样子,心中有了些猜测。   尤其是,当她认出自己的女儿,还有落玉公主时,眉头微微一蹙,警告的眼神扫过二女。   “母亲!”   “姑母!”   姬云廷和卓云奚立即向她行礼。   容景一出现,落玉的脸色倏地一白,将头埋得极低,好似生怕被发现。   卓云染自知自己瞒不过母亲,此刻又不变称呼,便以属下之礼行之。   容景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转身向药童道:“我的家人不知医庐规矩,若有惹恼童子的地方,还请见谅。我会好好训斥他们,不让他们在此放肆。”   “夫人是明事理的人,我们便不多说了。现下,医仙子正在为大人治疗,需要安静,还请夫人约束家人,莫要在医庐外吵嚷,以免影响到医仙子。”童子说完后,便不再理会,自顾做自己的事去了。   “童子慢走。”容景道。   “殿下,那好像是卫国的长公主。”北齐副使在旁提醒。   风青暝却好像没听到似得,望着医庐有些失神。   “殿下?”北齐副使又喊了一声。   ‘为何这里的布置,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这风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让我很熟悉?’风青暝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心中突来的那种感觉,让少年的心狂跳加速。   就好像,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道谜题。   只要他解开了谜面,就能得到他最想要的答案!   “殿下,卫国长公主过来了。”眼看着容景带着辰王、卓世子走过来,北齐副使不得不加重语气提醒。   风青暝的思绪被打断,抬起茶色而清冷的双眸,就看到了容景。   四年前,他曾见过这位长公主。   虽然,只是在万氏寿宴上匆匆一眼,对方恐怕都不曾注意过他。   四年后,他出使南卫,在宫宴上再见到这位长公主,只觉得雍容华贵。   今日,凑近了瞧,只觉四年时光,让这位长公主更具风韵了。   “齐王。”   “长公主。”   风姿绰约的美妇,少年俊美的齐王,两个身份同样尊贵的人,站在医庐外相互行礼。   ……   医庐治疗室内,外面的吵嚷声虽然没了,但月狐还是不放心的道:“不知发生了何事,主公,不如我去看看。”   “不要分心,专注于手。注意看我每次下针之处,还有顺序,从下一次针灸开始,便由你来下针。”沈未白却道。   月狐一听,立即收敛心思,专心的盯着沈未白的动作。   好像,要把她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节都刻画到自己脑子里似的。   当沈未白将最后一根针扎入卓轶的穴位后,她挺直身子,从月狐手中接过擦手的巾帛,在自己纤细如玉的手上擦了擦。   “一刻钟后,便拔针,通知外面的人把人接回去。”沈未白交代了一句,巾帛随意丢在桌上。   月狐颔首,继续认真的查看沈未白的落针穴位。   完成这次对卓轶的治疗,沈未白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竹林药田,拿起腰间系着的酒壶,喝下一大口。   烈酒入喉之后,如烈焰般游走于她的经脉,驱散她早已经习惯的寒冷。   但,这样一口酒,能起到的作用时间,也不过半盏茶的样子。   半盏茶过后,变异的冰寒又会继续包裹着沈未白。   “主公,房星主急信。”丹井出现在窗外,将一封标注了‘天’字印记的信件,递给沈未白。   沈未白眸光一凝,接过信,迅速撕开。   ……   “所以说,齐王原本是打算去百草谷的?”一番交谈之后,容景也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是。不过,卓世子向本王推荐了这里的医仙子。”风青暝颔首。   容景心中责怪儿子多事,面上却带着笑意。“原来如此。那一会,可向药童换取预约牌。”   “长公主,我们时间有限,可否让这医庐破个例?”北齐副使道。   “这……”容景有些迟疑。   从内心来说,她万般不愿意因为别人的事,而影响了医仙子对自己的态度。   “长公主可否代为引荐?诊金本王可以给双倍。”风青暝也开口了。   他们的态度都十分明确。   既不想错过寻访神医的机会,也不愿浪费太多时间。   “既如此,那本宫一会便问问吧。”容景只好道。   突然,一道翩然白影从医庐走出来,风青暝下意识的抬眸望去。   容景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身也看到了那名女子。   没有多想,容景便迎过去喊了声,“医仙子。”   这就是医仙子?   一向神秘的医仙子突然出现,顿时惹来四面八方好奇的打量。   ‘医仙子?’风青暝望着那以轻纱覆面的年轻女子,在心中低吟着这个称呼。   然而,月狐却道:“我并非医仙子,我家主人有急事,已经离开。这次的治疗已经结束,夫人可入内带大人回府。”   ‘她不是?’众人闻言后心道。 第一百零五章 很像尹千梧 (2更) 杜府,沈未白的私苑中,烛火通明。   堆满了文书的案几后,沈未白正俯首看着一张地图。   丹井和星鸾一左一右,手持烛台,让落在地图上的光更明亮一些。   沈未白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持笔,笔尖上是红色的朱砂墨。   不一会,她就在地图上,画出了不同方向的三条路,起始点,都是大卫境内西南方向的蜀南。   而在卫、齐、蓟三国交汇之处,她又圈了一个圆圈。   星鸾认出她标注之地,“这个位置,与柳先生传回来的地图一样。”   沈未白放下笔,点了点头。“不错。”   她圈中的那一块位置,就是柳茹送回来的地图中,她唯一留下的那一幅所标注之地。   那里,是一个三不管地带。   “主公,房星主传回的信息中,说明他与危星主开辟西行商路受阻。那,咱们西行商路的计划是否要推迟?”丹井问。   沈未白缓缓摇头,语气不容置疑。“这个计划启动已经很晚了,不能再推迟。你们尽快收拾一下,我们启程去蜀南。”   “是,主公!”   丹井和星鸾一听,双眸瞬间亮了起来。   沈未白看到这一幕,毫不留情的打趣,“怎么?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飞出去了?”   两女涩然一笑,眼中流露出的期待不加掩饰。   他们这二十八人,在出师之后,都陆续被主公给指派了任务,洒落各地。   只有她们二人,侍奉在主公身边,还未离过瑶城。   每次兄弟姐妹们相聚,听到其他人聊起在外所见所遇,她们也会感到新奇向往。   如今,终于有机会了,她们怎会不开心?   其实,不仅是她们期待,沈未白自己也很期待。   四年来,她终于以沈未白的身份活着,可是因为年纪原因,还有培训属下,以及玄功的变异,让她一直以来都生活在瑶城。   这一次,也是她穿越过来,第一次踏出瑶城。   ……   “主公,月狐有事求见!”书房外,响起月狐的声音。   星鸾走过去,开了门,一身素衣胜雪的月狐出现在三人眼前。   与白天在药庐不同的只是,她取下了脸上的轻纱,露出了清雅脱俗的脸。   月狐进门后,走到案几前,跪坐在地上给沈未白行礼。   “不要弄这些繁文缛节了。”沈未白挥了挥手。   她原本也没想到,让柳茹教他们识文断字的同时,他们也被柳茹教会了各种礼仪,规矩。   总之,她身边的二十八人,随便挑一个出去假扮成皇宫贵族,在礼仪方面,都挑不出任何的漏洞出来。   “谢主公。”月狐规规矩矩的坐着。   “你深夜来此,可是有要事?”沈未白问。   月狐颔首,当即说出了白日,沈未白离开后的事。   “……北齐的齐王要为母求医,这件事属下拿不准是否该接,所以特意来询问主公。”   “且,他们似乎时间紧迫,不能按照咱们的规矩等候。愿意多出诊金,希望明日就能见主公一面。”   ‘阿炎的母亲病了?’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沈未白脑海里冒出了这句话。   书房里,突然陷入了安静。   月狐、丹井、星鸾三人面面相窥,她们能察觉到自己主子正在思考,所以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若是急症,重诊,阿炎又岂会在这个时候出使大卫?’   ‘既然他如今能出使卫国,那就能证明一点,他母亲的病一时半会不会要命,而且并不是特别严重。’   沈未白在心中分析得出结论。   “他们还说了什么?”沈未白终于开口打破了室内诡异的沉默。   月狐立即道:“他们虽未明说,但属下能听出来,他们还要去百草谷请谷中神医前往北齐。”   “既然打算去百草谷了,又还来求我们主公作甚?”星鸾不满的冷哼。   “我们主公也是很忙的。”丹井也缓缓的说。   两人护短的模样,让沈未白莞尔。   月狐点了点头,“属下也说了,既然他们要去百草谷,便直接请百草谷里的神医即可。可是,他们却说齐王孝母,任何机会都不愿错过。”   “他们是想要请我去北齐?”沈未白眼神玩味起来。   去是不可能去的,否则一路上,与阿炎那小子朝夕相处,定然会被他识破身份。   “他们想要明天与主公见面,看他们的意思,若主公确有真材实料,定会厚礼相待,请主公前往北齐。”月狐如实道。   沈未白懒散的靠坐着,右手轻搭在扶手上,指尖有节奏的轻敲扶手。   三女不敢打扰她,便再度静声。   过了一会,沈未白手中动作一顿,半眯着的双眼睁开,深不见底的双眸中,似乎闪动着光芒。“你明日告诉他们,面就不用见了,正好过段时间,我会游医到北齐,到时候若病人未愈,我可以登门看诊。现在,就不必在我这浪费时间,让他们去百草谷好了。”   ‘亲自登门看诊?’   话中的这个意思,惊呆了三女。   这齐王好大的面子,竟然能让主子亲自登门。   丹井和星鸾更加疑惑,她们不是要出发去蜀南吗?   主子啥时候要去北齐游医了?   但是,面对主公的决定,她们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   “是,主公。”月狐领命而去。   “你们也退下休息。”沈未白对丹井、星鸾道。   “我等先伺候主公歇息吧。”丹井道。   沈未白却不用她们伺候,将她们‘赶了’出去。   书房门关上,房中只剩沈未白一人时,她又拿出收于暗盒之中的画像。   将其缓缓展开,俊美昳丽,有着异域绝色的少年跃然纸上。   “奶团子,别怪阿姐瞒着你。如今,还不到时候。知道阿姐还活着之事的人越少,阿姐就越安全。”   “不过,若你我之间还有缘,躲不开相遇,你能认出我,那我也不会不认你这个弟弟。”   沈未白呢喃自语,说完之后还伸出手指,在画像中的少年鼻尖上轻点了下。   ……   一年一度的花朝会,如期而至。   所谓花朝会,便是由身份显赫的贵妇,举办的游园会。   花朝会上,未出阁的名门贵女,未议亲的公子才俊,都可以来参加,互比才艺,展现自己。   甚至,若在花朝会上看对眼了,还可以互赠信物,主持之人的见证下定终身。   第二日,便可以差官媒上门提亲,促成佳话。   一般,花朝会都是由皇后、郑贵妃还有长公主轮流主持。   这一届,正好落在了长公主身上。   原本的轨迹中,尹千梧也是在这一届的花朝会,展现了无双琴艺,惊艳瑶城中的王孙公子。   辰王姬云廷,也是在此时第一次见到尹千梧,一见倾心。   但如今,尹千梧死了。   尹家没有了尹千梧,只有被皇家暗中扶持,记在了正房名下的两个嫡女,尹千暇和尹千雪。   花朝会这一大早,尹千暇就开始梳洗打扮。   她决定,按照尹千梧曾经的路子,以琴技征服辰王,甚至连打扮,都模仿了前世尹千梧的样子。   尹千雪那边,同样也在梳妆。   段氏站在一旁,看着镜中逐渐出落得漂亮的女儿,忍不住叹气。   “娘怎么突然叹气了?”尹千雪放下手中梳子,看向满是愁容的母亲。   段氏担忧的道:“虽然你还小,但如今你大姐姐没了。你又收到了花朝会的请柬,皇家的意思不明而喻。娘是担心你……”   “娘是担心女儿加入皇家后会过得不好吗?”尹千雪打断了段氏的话。   段氏又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她的女儿,从小早慧。有些事,她也不必瞒着女儿。   段氏不希望尹千雪嫁入皇家,一百一千个不乐意,这些,她从未在尹千雪面前隐藏过。   “娘,您放心。既然无法改变皇家的决定,那我们就只有遵从。而且,我向您保证,我会过得很好,比任何人都好!”尹千雪站起身,转身握住了母亲的双手。   入手的触感,在告诉尹千雪母亲已经不年轻了。   她凝视着母亲眼角的细纹,眸光微动。   有些事,虽然她还搞不清楚。   但若是她的东西,她就不会任由别人抢了去!   “娘信你,只是你二姐姐她……”   “二姐姐不足为惧,她那些小心思,以为皇家看不到吗?”尹千雪阻止了母亲的担心。   段氏无话可说,只能问她,“那这次花朝会,你打算如何?”   “平日如何,今日就如何。”尹千雪语气平静极了。   其实,如今的一切,已与她梦中情景出现太多不同。   比如,在这个花朝会上,大姐姐尹千梧还未死,而且还惊艳了众人。   又比如,这个时间,并无北齐出使大卫的事。   还有,在那些梦的片段里,她从始至终都是庶女身份。   能嫁给辰王为正妻,不仅是因为大家都认定真命凤凰是尹千梧。   更是因为,她虽然是‘假’的,但也只能嫁给皇家人。   最终,由皇后决定,把她这个伯府庶女,嫁给了罪妃之子,没有外家依靠的辰王。   因为这样的安排,最能让皇后安心。   至于为什么没有让她们姐妹二人,同时嫁给太子?   一则是因为担心,她这个‘假凤凰’影响了‘真凤凰’的气运。   二则是因为,这样让太子同娶她们姐妹,传了出去,会有失皇家脸面。   觉得皇家对那则预言过于看重。   ‘但这些,终究都只是梦中之事。’尹千雪心里明白。   她这次去花朝会,最大的目的,就是要见一见辰王。   见一见那个她梦中的丈夫,是否也是她今生愿意相知相守的那个人!   ……   卓驸马的病情大有好转,容景长公主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在花朝会上,一直都是笑容满面。   太子姬瑾瑜南下赈灾未归,勋贵世家的公子,则在辰王和庸王的带领下,来到了花朝会。   女眷这边,自然就是落玉公主,还有卓云染这位安宁郡主为首。   晗月公主还太小,不用出席这样的场合。   才艺开始之前,都是游园会,长辈们在茶室聊天,花园里则留给了晚辈们。   因为落玉公主的性情,花朝会开始之前,容景特意嘱咐女儿,一定要看着点,不要让落玉公主惹出事端来。   所以,卓云染可谓是寸步不离的守在落玉公主身边。   尹千暇和尹千雪也在这群贵女之中。   可是,因为她们的身份尴尬,所以极少有圈中朋友。   哪怕尹千暇这几年有意结交,但依然收获甚小。   “听说,今日花朝会所用的点心,都是醉云轩提供的。茶,是忘川茶坊的珍品。就连彩头,也是长公主从仙人坊最新的货品中选出来的,再搭上一些有‘御赐’印章的皇家珍品。”   “真的吗?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了。平日里,醉云轩的点心都太过紧俏,我总是抢不着。”   “是啊是啊,那忘川茶坊的茶,也是好喝极了。可惜,就是太贵。”   “贵还不说。这珍品的茶,都是有限的,可不是一般人能喝上的。”   “还有仙人坊的新品,这也实在是太诱人了!每次仙人坊上了新品,我都很难抢到。”   “谁说不是呢?”   一群贵女,围在一起闲聊着。   尹千暇在一旁听着,眼珠里闪烁着精光。‘仙人坊、醉云轩……这些果然都是摇钱树,我一定要把这些拿下来,成为我的!’   她虽嘴上如此说,可心中却很是着急。   生出这个念头后,尹千暇已经先后三次想要约见仙人坊的主事,却一直不得见。   好不容易,这一次对方愿意见她了,时间就在明日。   ‘只要我这次在花朝会上名声大噪,明日的谈判,我就会更有把握!’尹千暇在心中暗道。   她在这边心思飞转,尹千雪则静静的打量着她。   今天的尹千暇格外的让她眼熟,只不过这种熟悉感,不是来源于现实,而是来源于梦境。   因为,今日的尹千暇很像……尹千梧。   “你看尹家那两姐妹,明明只是庶女,居然还想和我们搭上关系。”落玉公主眼神扫过尹千暇和尹千雪,一脸鄙夷。   卓云染看了她一眼,心中腹诽,这位公主怕是也忘了自己,也是庶出的公主。   “她们如今的嫡出身份,是陛下给的。”卓云染不动声色的提醒。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因为那则预言?什么真命凤凰,本宫真是怀疑,那预言就是他们尹家为了攀附皇权,故意散布出来的谣言。”落玉公主讥讽的哼道。   卓云染心中无奈叹气。   这位公主,真以为太后、陛下、皇后他们会那么笨,受尹家蒙蔽?   果然,母亲让她看好落玉公主,是有道理的。   “以前那个嫡女,叫什么来着……哦,尹千梧。若是她嫁入皇家,也还勉强可以。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嫡女对吧,不似这两个滥竽充数的。只可惜啊,命太薄,无福消受皇恩。算了,不说她们了!辰王哥哥他们怎么还没到?”   落玉公主对尹家姐妹没了兴致,自个转移了话题,倒是让卓云染松了口气。   “他们来了。”   落玉公主的话音刚落,卓云染就看到了从湖边走来的一众人影。   为首的两人,穿着银丝蟒袍,不是辰王和庸王还会是谁?   听到卓云染的话,落玉公主激动了一下,她站起来,眼神中带着兴奋的在来的人中寻找。   “怎么不见齐王?”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想见的人,落玉公主顿时不悦。   卓云染诧异了一下,心中又很快了然。“听哥哥说,齐王拒绝了花朝会的邀请。”   “什么?!”落玉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   “辰王!”   “是辰王,庸王他们到了!”   “还有卓世子,郑国公,英国公家的几位公子!”   其他女子,也注意到了来人。   尹千暇激动的站起来,还不忘快速整理自己的衣裳,挤出人群,向湖对面的王孙公子们展现自己,她的眸光顺利的找到了辰王。   尹千雪也在看辰王。   小的时候,她见过辰王。   可是,那时候的心情,与此时此刻的心情完全不同!   ……   与花朝会的热闹不同,风青暝独自一人来到了一处河流边。   如今,河道里,是潺潺流淌的河水。   但,在风青暝的记忆中,是一片隆冬雪白的世界,这里曾是一层冰。   他在这里,用很笨的方法,给阿姐抓到了鱼。   因此,还被阿姐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回忆不断的浮现,少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刻。   “阿姐,阿炎好想你……”   ------题外话------   宝们,都是成熟的读者了,在两人还未见面前,糖需要自己抠。 第一百零六章 不许污蔑她! (1更) 沙沙——   突兀而来的脚步声,让风青暝抱着一丝幻想和期待的转身。   “阿姐!”   然而,映入眼底的人,却让他眸中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阿炎,是我。”百里氏神情复杂的看着少年。   四年时间,这个孩子改变了许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没有变的,就如同……他对尹千梧的情谊。   在尹千梧出事的时候,百里氏之所以瞒着他,其实心中是有一丝侥幸的。   她侥幸着,万一孩子自己忘了这个阿姐呢?   毕竟,那个时候,他还小。   回到自己父母身边后,一家团圆,日子长了又怎会记得儿时玩伴?   哪怕,她心中明知道,尹千梧对阿炎来说是不同的。   但,百里氏依然期盼着他会忘记,这样……起码他就不会经历今日的痛苦。   可惜,她还是低估了阿炎对这个阿姐的在意。   “姨母如何知晓我在这里?”风青暝的神色收敛,全然没有之前的无助和伤心。   百里氏心疼的看着他,“我询问过副使。”   风青暝双唇渐渐紧抿,眉宇间有些冷冽。   百里氏赶忙道:“你身份特殊,不该独自行动。”   “姨母特意找过来,是有什么事吗?”风青暝直接岔开了话题。   百里氏心中叹息。只能提起正事,“你要我帮你找的人,找到了。”   听到这句话,风青暝眸中的平静瞬间化为了凌厉。   ……   花朝会上,年轻的男女还在游园。   虽然男女都在园中,但碍于礼教,他们大多还是泾渭分明,遥遥相对。   自然,这只是明面上的。   一心等待着风青暝会来的落玉公主,在得知他不会来后,顿时对花朝会没了兴致。   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才被卓云染强行带到偏殿休息。   “母亲说,公主若是不想参加花朝会了,可立即派侍卫送公主回宫。”卓云染看向在房中扔东西发泄的落玉说。   “你!”落玉举高的手中,还抱着一个花瓶。   因为卓云染这句话,是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卓云染给落玉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两女心中领会,赶紧走过去,从公主手中接过花瓶。   “哼!”落玉公主脸上满是怒意。   可是,她却不敢挑衅长公主!   她这位皇姑姑,在她父皇面前,还是很有面子的。   此事若是闹到了父皇面前,再加上之前她扮成侍卫偷跑出去的事,肯定要受罚。   “卓云染我可是公主!”落玉还是不甘心的喊了句。   被直呼其名,卓云染也不生气。“正因为你是公主,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皇家,所以才容不得出错。”   落玉说不过她,也最讨厌她如此模样。   “你走,我不想见你!”落玉背过身坐下,赌气道。   卓云染无奈摇头,向她行礼。“那公主就先在这里休息,有事差人叫我。”   刚退出门外,落玉就吩咐人关上了偏殿大门。   卓云染凝着紧闭的大门一眼,并不在意。   离开时,还不忘叮嘱侍卫看好这里,不许人闯入。   若是落玉公主又闹什么幺蛾子,及时派人通知她。   侍卫允喏后,卓云染才离开。   ……   “云染!”   卓云染刚走到连接前面花园的一片竹林外,就听到有人在喊她。   这带着亲昵的称呼,让卓云染眉头微蹙。   转过身时,她又恢复如初,平静的看向来人。“郑二公子。”   “云染你怎么在这?”突然遇见卓云染,郑屹有些激动。   卓云染垂眸道:“只是路过罢了。若郑二公子没有别的事,我便先走一步。”   “云……”   “还有,我与郑二公子并不熟络,又男女有别,以后还请郑二公子称我为安宁郡主。”卓云染没有给郑屹开口的机会,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   郑屹看着卓云染离开的背影,不仅没有因为她的态度而心生不悦,反而眼神逐渐变得痴恋。   游园会中,庸王姬皓轩突然对辰王姬云廷戏谑而笑。“皇兄,那尹家的两个小妞,似乎都在看你啊!”   姬云廷因为他言语的粗俗而皱了皱眉,警告道:“皓轩,不可妄言。”   姬皓轩却讥讽的看着他,“怎么?本王说错了吗?”   “皓轩……”姬云廷有些无奈。   姬皓轩却看不见他的忍让,更加咄咄逼人:“你那个母妃,害死我胞兄。现在,你还打算趁着太子哥哥不在,抢他的女人?你到底什么居心啊!”   “庸王请慎言!”卓云奚立即挡在了姬皓轩面前。   姬皓轩看着他,不屑的冷哼一声,又意味不明的看了脸色难看的姬云廷一眼,拂袖离开。   目送他走远了,卓云奚才转身看向姬云廷。“你知道,他一向都是个莽小子,不要和他计较。”   姬云廷叹了口气,脸色好转了些。“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心。”   卓云奚点点头。   姬云廷转眸望去,正好看到尹家姐妹二人隔空看着自己。   尹千雪的视线,在他看过来后,便淡淡的移开了。   而尹千暇,在发现他看过来时,那急于表现的姿态,还有那种盯着他的眼神,让他从心底反感。   “这尹家……若是尹千梧还活着,倒是一个入主东宫的好人选。如今这两个……”卓云奚戏谑的说着,眼神带着轻蔑的从尹千暇身上移开,落在了尹千雪身上。“真要从这两人之中选妃,还是选小的这个吧。”   他的话,让姬云廷心中一动,再次看向了尹千暇身边的少女。   两人的眸光猝不及防的相碰,姬云廷心中一跳。   他好像第一次发现,原来千梧最小的妹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很通透,也很漂亮!   “辰王在看我。”尹千暇略微得意的对尹千雪道。   尹千雪眸光轻移,看向她,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是吗?”   ……   风青暝跟着百里氏来到一处隐秘之地。   推开暗室的门,风青暝看到了盘膝坐在暗室中的老道。   见有人进来,那老道也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又不屑的闭上了眼睛。   百里氏带来的人,不止老道一个。   但为什么选择先见他……连风青暝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他心中有些抗拒去见另一个人。   风青暝走到老道面前,缓缓坐下。   “你是哪家的少年?居然敢私自掳人,将贫道带来这里。贫道劝你还是速速放我回去,免得惹怒了天师,自食恶果。”老道眯着双眼开口。   话说到后面,隐隐带着威胁、恐吓的意味。   风青暝神色平静如常,暗室中的烛光很微弱,将他大半张脸都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再加上,他本就是五官深邃,这样落入眼中,给他的脸增添了几分凌厉感。   “听说道长法力高强,能降妖除魔?”风青暝淡淡开口。   老道傲然冷哼,“既知晓这些,为何还要对贫道如此不敬?”   “请道长来,自然是有事请教。”风青暝沉默了一下道。   老道一听,神情更加傲慢。“这就是你有求于人的态度?”   风青暝无声而笑,只是那笑容极冷。“道长莫急。你若好好回答了我的问题,我自然会向你赔罪,送你离开。”   老道不说话,眯着眼审视着他。   他故作高深的模样,让风青暝的手缓缓捏成拳头。   若是他查明,芽庄大火一事与这老道有关,他便、他便……   “四年前,道长曾去过一户勋贵人家驱邪除秽?”少年的声音有些凉。   老道却未注意到,只是自傲的说,“请贫道驱邪除秽的勋贵人家太多了。”   “这样,那我提醒一下道长。你曾在府上,烧了一棵梧桐。就在你火烧梧桐的那天,那家住在庄子上的嫡女也葬身火海。”再提这件事,哪怕并未亲眼所见,还是让风青暝痛彻心扉。   指甲,都深陷在掌心中。   “哦,你是说那安亭伯府?是有这么回事。”老道淡淡然的回答。   他的神情,刺痛了风青暝的眼睛。   茶色的眼眸,裹着冰冷杀意。   “敢问道长,当日为何要烧掉梧桐?”风青暝这句话说得极慢。   老道讥笑,“那梧桐早已成精,形成邪祟。我上门驱邪除祟,不烧它,烧谁?”   风青暝眼底划过一道戾气。   老道那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他胸口如同火烧一般灼痛。   “道长为何认定那梧桐是邪祟?”   老道却突然警觉起来。“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询问四年前安亭伯府的事?”   风青暝突然一笑,语气回了点温。“那件事被传得神乎其神,我自然敢兴趣。”   “只是如此?”老道怀疑的问。   风青暝笑容加深,脸从阴影中出来了些。   老道突然看清眼前这张令人惊艳的少年面容,愣了一愣。   “不然,道长以为如何?”风青暝无害的笑着。   老道似乎被他说服了,没有再问什么。   “道长,我还想知道,烧那棵梧桐,是否是有人告诉你要这样做?”风青暝问。   老道这次回答得极干脆,“没有!”   没有?   这个答案,让风青暝微微蹙眉,然后又笑了。“道长似乎没有说实话。”   “少年,你若相信贫道的本事,就不用问东问西。你若不相信,也没关系,放我离去便是。”老道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风青暝垂眸,继续问,“那嫡女葬身火海之事,是否与你有关?”   老道抬眸扫了他一眼,冷哼道:“若非要说关系,那自然是有一些的。”   这话,让风青暝呼吸一窒,汹涌的杀意在心口咆哮。   “那嫡女与那梧桐相处太久,早就被邪祟浸染。贫道在安亭伯府除掉了邪祟之源,她虽然隔得远,但也难免会受到连坐影响。”   说着,他又装模作样的惋惜,“唉,贫道原本是想救她的。只可惜,她中邪祟之毒已深,回天乏术。她能死在业火净化之中,也是好事,免得日后她祸害苍生了。”   铮!   “啊!你……”   匕首的寒芒破开昏暗,老道捂住自己的手,痛苦大叫起来。   “你若再说她一句邪祟,我便再断你一指!”风青暝不知何时,竟然逼近他身前,手中握着一把锋利匕首,在地上,还洒落了血迹和一截断指。   老道痛得脸色苍白,眼神恐惧的看着他。   风青暝不再掩饰眼中的戾气,匕首指向他逼问。“我原本想要好好和你说,但我发现若不逼你,你也不愿说实话。即刻起,我再问你,若你有一句谎话,我便刺你一刀,若你在血放干之前,还未回答完我的问题,也只能怪你命不好了。”   “你你你……”   老道的气势泄了,再无半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   暗室之外,百里氏耐心的等着。   她旁边的茶,早已经变冷。   暗室里发生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厚厚的墙,阻隔了一切声音传递。   等到暗室的门打开时,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让百里氏忍不住皱眉,抬眸望向一身清贵俊美的少年。   “阿炎!”在看清少年此时的样子时,百里氏双眸倏地一缩,快速起身迎了上去。   从暗室中走出来的少年,素色的长袍上,沾染了血迹。   不仅如此,就连他白净的脸颊上,也沾到了猩红之色。   他的双眼透着凌厉和冷意,染血的手上,还紧握着全是血的匕首。   在他身后的暗室里,还不断有血腥气传来。   “阿炎!”百里氏心疼极了。   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孩子。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但是却从心底把阿炎视为自己的亲生骨肉。   如今,看到他如此糟践自己,岂会不心疼?   百里氏舍不得说他,只能拿起手帕,亲自为他擦拭脸颊上的血迹。   同时吩咐在外候着的人,去准备清水,新衣给风青暝。   “阿炎,我们换个地方说,好不好?”百里氏拉着风青暝,没有理会暗室里到底是什么景象。   他们离开后,自会有人去暗室收拾一切。   风青暝如同行尸走肉般,任由她拉着离开。   穿过廊桥,他身上被阳光笼罩时,才唤回了一些他的理智。   “他说,佟氏暗中有让他找雒栖院的晦气,阿姐的庄子起火,他并不知情。火烧梧桐,也是他当时临时起意。”   少年的话,让百里氏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   这些话,安亭伯府没问出来,她当初也没问出来,就连长公主那边都派人来查过,也没有问出来。   如今,时隔四年,竟然被一个少年问出来了吗?   百里氏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心中很是震惊。   这个震惊,不是说少年有多厉害,强过那么多人。而是因为,只有他对尹千梧的在乎最强烈,所以才被他从老道口中撬出这些话来。   “姨母,真的只是巧合吗?”少年无助的看向她。   “阿炎。”百里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佟氏……”   “佟氏如今被罚在家庙,她没有胆子去害嫡女。”百里氏忙道。   风青暝双眸赤红的盯着她。   百里氏用力点头,“这一点,我向你保证。”   两人这样对视了几瞬后,风青暝才点了点头,移开视线。   “先换衣服,不是还有一个吗?”百里氏提醒。   风青暝眸色微动了一下,才颔首,与百里氏去了另一间屋子。   等换洗好衣服后,风青暝也从刚从行尸走肉的状态中恢复了许多,才独自去了另一间房。   去时,百里氏不放心他,想要跟着一起去,却被风青暝拒绝了。   ……   这一次,不是暗室,却也是一间用于拷问的房间。   风青暝进去的时候,发现被绑在椅子上的人,脸上蒙着黑罩。   他心中清楚,这是百里氏为了保护他的身份。   “你是瑶城京衙的仵作?”风青暝站在那人跟前问。   “是,小的是。大人将小人带来这里,是有什么要问的吗?只要小人知道的,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仵作声音轻颤的道。   他显然要比那老道聪明多了。   这般配合,让风青暝眼神中的凌厉淡了些。   “若你欺瞒我,你便再也见不到你的家人了。”少年冷冷的道。   “是是是,小的明白!”仵作连连点头。   风青暝深吸了口气,咬牙问:“四年前,安亭伯府嫡女葬身火海一案,是你去的现场?”   “对,没错!是小人。”仵作毫不犹豫的道。   风青暝抬手捂住自己心口,声音有些冷冽沙哑。“很好,把当时的一切,都告诉我,不得有丝毫隐瞒。”   “是是是,小的说,绝对不敢有任何隐瞒……”   ------题外话------   尹千暇真是我的欢乐源泉!   哎呀妈,被抛弃的小兽,龇牙咧嘴的维护着自己心中的净土,我太爱了!   奶炎乖乖! 第一百零七章 我怕阿姐会忘了我 (2更) “那、那日,小的接到通知,赶到了现场。当、当时起火的主院早已经烧得只剩废墟,现场被水浇得满是泥泞。”   “从废墟中,抬、抬出了三具烧焦的尸体,我初步检查后,判断是女尸。”   “在、在她们的鼻腔内,还探、探得了木灰,说、说明她们在起火之时,还、还是活、活着的。”   噗!   一声极为轻微的闷哼,从风青暝的身体里传出。   他的身体踉跄了一下,嘴角溢出一丝血色。   “继续。”   仵作的突然停顿,让风青暝咽回了喉中涌出的血腥催促。   “因、因为女尸的身份不一般,所以、所以我家大人派人去找了稳婆给她们验尸,好确认身份。据稳婆的回话是……三具女尸的身高,体型,还有身上残留的衣物,首饰都与安亭伯府的嫡小姐,还有身边伺候的丫鬟,先生一般无二。”   “我家大人还、还询问过当时在场的人,都说大火燃烧的时候,他们都听到了隐约的呼救声,那声音正是受难的三人。”   仵作说到后面,声音逐渐小了去。   风青暝浑身冰冷,那种感觉,就如同心里那一个个侥幸,期望,都被这些话,一一刺破。   “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是意外?还是蓄意纵火?”风青暝强撑着问出。   仵作道:“这个……我们的人赶到时,已经是一片废墟,那庄子里前来救火的佃户,早就把痕迹给弄没了。只是,我家大人仔细询问过,大火烧起前后,庄子里并无可疑人出现。又对当日同样在庄子里的厨娘,郎中拷问,也并未发现异常,所以就断定是意外。”   “大白天的,房中并未点燃火烛,哪来的意外!”   砰!   风青暝一拳狠狠击在柱子上。   咔嚓一声,柱子裂开了一道大缝。   那声音,也吓得仵作两股一湿,尿骚味散在房中。   “或、或许是、是她们焚烧废纸的时候,不、不小心打翻了火、火盆。我、我们还发、发现了火盆,里、里面有着一些残留的灰烬。”仵作声音颤抖的道。   风青暝绝望而痛苦的闭上眼,身子在原地摇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   过了一会,他才失魂落魄的走出房间。   ……   屋外,阳光依旧,可是却驱散不了他心底的寒冷。   风青暝仰起头,看向天上高悬的红日,不顾光芒对眼睛的刺激。   即便亲自去查了当年的事,他还是不甘心相信阿姐就这样死了。   ‘阿姐,那火中的真的是你吗?’   风青暝在心中自问。   如今,自然没有人能回答得了他。   ‘这一切,我都找不到破绽,可是让我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我也不相信。阿姐,你还活着对不对?’风青暝眼前白了白,有些发晕。   “阿炎!”   在风青暝身体向后倒的时候,一个黑衣人及时出现扶住了他。   百里氏也快跑过来,担心的扶住他另一边,“快,快坐下!”   把风青暝扶到旁边的石亭中坐下后,那黑衣人不发一语的消失在原地。   百里氏对此似乎也并不惊讶,她只是用手帕沾了沾桌上的茶水,给少年湿润眼皮。“快把眼睛闭上,你这个傻子,怎么能这样对着日头看?不怕眼睛被灼伤吗?”   “姨母,我不相信。”少年仰着头,闭着眼睛,任由百里氏湿润的手帕在眼皮上轻点,声音哽咽中带着强烈的不甘。   百里氏手中动作一顿,又无声叹息。   不信?不信又能怎么样呢?   他想要的答案,都亲自去找了。   如今,却又不肯信,还如此伤害自己的身体。   “你若不信,那就去查,去找。你这般伤害自己,若有一天,你真找到了你阿姐,你看她如何收拾你!”百里氏咬牙道。   风青暝睁开双眼,茶色的眸子中,倒映着百里氏的样子。   “姨母,阿炎有一个不情之请。”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百里氏就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了。   旋即,百里氏退后两步,释然笑道:“我手中这些蓟国的探子,早晚都要交到你手中的。如今,你也长大了,也该是时候给你了。”   “姨母。”风青暝站起来,神情有些复杂。   百里氏摇摇头,看向远方:“我出身不好,被选送到卫国。却也因为你的母亲,我才能成为这些探子的首领。我们蓟国,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但却要懂得自保。我只希望你,在用他们的时候,要尽可能的保证他们的安全。”   “姨母,母妃说过,您能成为暗探首领,是靠自己的本事。这些安插在瑶城的暗桩,都是你悉心栽培出来的,我不会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也不会任性。现在三国还算平静,我只希望通过他们暗中查访阿姐的线索,其余的依旧由您来掌管。”风青暝表明态度。   百里氏却摇头:“他们只能有一个主子。在你接手后,才能让他们听命与你。至于我,在你不便之时,可以替你继续管理。”   风青暝沉默了一下,在百里氏的期待中颔首。   顿时,百里氏面露喜色,单膝跪地向风青暝行了蓟国的臣服礼,并且拿出暗探的令牌,双手呈给他。“少主!”   风青暝从她手中接过令牌,耳边响起了母亲曾说过的话。   ‘阿炎,母妃不盼着你登上至尊之位,只希望你有能力,让自己,让自己所爱的人,自由自在的活着。’   手中握紧令牌,风青暝将百里氏扶起来,转而跪地谢她。“姨母,妍姨,阿炎替母妃谢谢您这些年,为我母子所做的一切。”   “快起来!少主不可如此!”百里氏慌忙将他扶起。   “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百里氏动容的道。   ……   花朝会中,才艺比拼圆满落幕了。   尹千雪望着获得琴技无双头筹的尹千暇,眸底一片晦暗。   在她得意的朝自己走过来时,尹千雪嘴角一牵,以极低的声音说了句,“恭喜二姐姐苦练多年,终于如愿以偿。”   尹千暇脸上的笑容一凝,但旋即,她又笑了起来。“三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尹千雪微微一笑,“没什么意思。”   说完,便转身离开。   尹千暇凝着她远去的背影,眸色转而阴沉。   不过,她很快就把尹千雪暂时抛之脑后。   她已经按照前世尹千梧的轨迹,用琴技在花朝会上大放异彩。   这么一来,应该能吸引到辰王的注意吧!   尹千暇四处寻找辰王姬云廷的踪影,可是却根本找不到。‘辰王呢?’   ……   尹千雪今日来花朝会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也懒得再看尹千暇做戏,便打算寻一个安静处坐上一会,等花朝会结束后,坐车回家。   却不想,她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清净地,却早一步被人占领。   ‘辰王?’只看到背影,尹千雪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她眸光闪动一下,正打算悄无声息的离开。   姬云廷却突然转身看到了她。“你是千梧的妹妹,尹千雪。”   既然被认出了,尹千雪自然不会再退走。   姬云廷的话,让她有些陌生。   她看着这个这几年在她梦中不断出现的男子,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   “少主……”   “妍姨,您还是叫我阿炎吧。”风青暝打断了百里氏的话。   百里氏含笑点头。“好,阿炎。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妍姨请讲。”风青暝眸光坦然。   百里氏蹙眉问,“你为何要促成这次的卫国之行?”   旁人或许不知内情,但她身为暗探,尤其是与阿炎的母妃暗中一直有联系,所以很清楚的知道,原本大齐是没有这次出使卫国的计划的,幕后的推手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妍姨,父皇和母妃问我,我的答案都是,要为母亲寻药求医。但今日,您问我,我的回答是,为母求医是事实,但让我如此急迫的回到瑶城,是因为阿姐!”少年的语气中,充满了虔诚。   “我怕……让阿姐等久了,她会忘了我。” 第一百零八章 异想天开的尹二小姐 (1更) ‘这孩子对尹大小姐的感情……’百里氏突然有些担忧。   但现在,少年明显还未开窍,她也不愿在这个时候点醒他。   于是,百里氏换了话题问,“阿炎,你那么确信能在瑶城找到你阿姐的线索?毕竟,已经四年过去了。”   “是啊,四年了。”风青暝眸色转深,凝视远方。“四年了,若是阿姐真的还活着,她可能留下线索最多的就是瑶城。所以,无论如何,瑶城里这四年内,所发生的一切,无论大小,我都要清清楚楚。”   “这四年……”百里氏点了点头,仔细回忆,“瑶城之中,倒是也有些变化。新增了一些势力,搅动了瑶城不少商号。但这背后,我曾摸过,并未发现可疑的地方,也没有发现有与大小姐相关的线索。”   风青暝转眸看向了她。“新增的势力……”   ……   花朝会落幕,落玉公主被放出来,在容景的注视下被送上了回宫的车架。   “姑姑,我们就先走了。”姬云廷向容景告辞。   庸王姬皓轩并不在此,而是和郑家的人在一起。   容景点了点头。“你这孩子向来稳重,有你送落玉回去,本宫很放心。”   “让姑姑费心了。”姬云廷抱歉的道。   容景微笑摇头,“都是一家人,无需在意这些。去吧。”   姬云廷点点头,翻身上马,下令队伍离开。   卓云奚和卓云染兄妹二人,站在容景身后,目送车队。   待车队走远,容景收敛笑容,脸上流露出一丝疲惫。   “母亲今日实在是操劳,不如先回去休息,这里还有我和大哥。”卓云染连忙道。   容景思索了片刻。   来参加花朝会的贵客,都送得差不多了。   剩下那些人,也无须她这位长公主亲自送走。   于是,她点点头,“也好,这里就交给你们兄妹二人了。”   兄妹二人连忙应下。   卓云奚亲自去牵来公主府的马车,兄妹二人伺候母亲进了车厢。   容景走远了,卓云奚对卓云染道:“你负责女眷,我负责那些公子哥。”   卓云染颔首。   兄妹二人分工而去。   园中,各家贵女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剩下一些,也都准备要走。   可是,尹千暇却依然坐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时不时的,她还左右张望,似乎在等人。   尹千雪从侧面走过来,将她一举一动都看在眼底,眸色晦暗难明。   旋即,她收敛神情走过去,“二姐姐,我们何时启程回府?”   “急什么?”尹千暇不耐的道。   尹千雪不再劝。   “两位尹家小姐,可是还有事耽搁了?”这时,卓云染正好走过来,看到这一幕。   尹千暇和尹千雪同时转眸望去。   对于卓云染,尹千暇心中有些蔑视。   前世,这位皇帝钦封的安宁郡主,逃了与郑国公家二公子的亲事,浪迹江湖,之后就没了消息。   在尹千暇眼中,这种放弃了尊贵身份,荣华富贵的人,只能用一个‘蠢’字来形容。   “是安宁郡主啊。”但现在,不管怎么样,卓云染还是郡主身份,尹千暇再看不起,也只能起身迎接。   “两位不必多礼。若是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看我是否能帮忙?”卓云染客气的道。   不等尹千暇拒绝,就听尹千雪说了句,“二姐姐似乎在等什么人,不愿回府。”   “哦?”卓云染若有所思的看向尹千暇。   被尹千雪戳破目的的尹千暇,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恨得要死!   她记得清清楚楚,前世,尹千梧以琴技在众家千金里脱颖而出,就是坐在这个位子没多久,辰王就找过来了。   为什么,今日她在这里坐了那么久,却不见辰王身影?   “尹二小姐是要找谁?”卓云染问。   “我……”尹千暇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安宁郡主,大家都走了吗?”尹千雪这时又开口。   卓云染的视线从尹千暇身上轻移,落到尹千雪身上。她点头,“是啊,都走得差不多了。”   “那落玉公主,辰王,庸王他们也回去了吗?”尹千雪又问。   “没错,我来之前,刚送走他们。”卓云染回答时,下意识的看向尹千暇。   见到她听到‘辰王也离开了’的消息时,骤然失望的样子,心中了然。‘原来是在等辰王哥哥。’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尹千雪嘴角不留痕迹的划过一丝冷笑。   “二姐,大家都走了,咱们也走吧。”转过脸,她无辜的看向脸色难看的尹千暇。   “好。”尹千暇扯了扯嘴角,只能离去。   “我送二位小姐。”卓云染将一切收纳眼底,依然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   天色渐暗,卓家兄妹二人一起回家。   路上,卓云奚见卓云染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奇发问。“小染,你在想什么?”   卓云染抬起头,对上哥哥关心的眼睛,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陛下到底会怎么赐婚。”   “赐婚?”卓云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卓云染看着他。   “哦!你是说尹家那两姐妹。”在妹妹的注视下,卓云奚反应过来。   卓云染颔首。   卓云奚笑道:“这个哪用你操心?皇帝舅舅和母亲,还有皇外祖母,皇后他们自会安排好的。”   卓云染道:“我倒不是操心。只是,刚从送了送尹家姐妹。”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卓云奚深知自己妹妹脾性,若非发生了什么,她不会突然提及这件事。   卓云染抿了抿唇,“或许是我多虑了,我只是觉得这尹家的二小姐,有些心术不正。”   卓云奚听完后,忍不住捧腹大笑。   卓云染好奇看他,“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卓云奚笑得眼角都挤出了眼泪。   等把眼角的泪光擦掉后,他才说:“之前,我和辰王还聊起过。这尹家的二小姐,总是想要耍点小心机,却又轻易让人看穿。”   听他这么一形容,卓云染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啦,谁都不是傻子,大人们心中都有数,你也不必担心。”卓云奚宽慰她。   卓云染点点头,但还是好奇的问了句,“大哥,你说皇帝舅舅什么时候指婚?”   “起码得等太子哥哥从南边回来吧。”卓云奚想了想道。   卓云染抬起头,看向黑压压的天空。   厚重的乌云里,隐约还有雷声。   “这鬼天气,好不容易出了一天太阳,这才刚日落,眼见着又要下雨了?也不知道太子哥在南方赈灾顺不顺利。”卓云奚也注意到此刻的天气。   “大哥。”突然,卓云染喊了他一声。   “嗯?”卓云奚不明所以的望向她。   卓云染凝着天边的云团,缓缓的道:“你说……等父亲身体好些了,我向父亲和母亲提出,上青云派学艺如何?”   “你要上山学艺?”卓云奚惊讶了。   他们兄妹的功夫,一向都是父亲亲自传授。   听母亲说起过,在父亲传授他们功夫前,还特地书信了一封,送到青云派呈给祖师爷,得到祖师爷批准后,才敢传授他们青云派的功夫。   所以,算起来,他们兄妹虽然未去过青云派,但也算是青云派的弟子。   “你什么时候起的这个心思?”卓云奚问。   卓云染突然笑道:“也有好几年了吧。”   卓云奚愕然。   他和妹妹朝夕相处,都从未察觉到她有这方面的心思。   也不知,以母亲的聪慧是否有察觉?   “你可想好了?青云派可是在江临、金流一带,离瑶城有千里之遥。”卓云奚问。   卓云染却淡然极了,“我知道。”   卓云奚见她心意已决的样子,也不再多劝,只是说:“若你真的想好了,大哥自然会支持你的选择。”   “多谢大哥!”这句话,恐怕就是卓云染最想要的。   所以,在听到后,就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   “为什么会没有出现呢?”   回到安亭伯府自己的院子,尹千暇赶走了所有人,对着镜中的自己问。   她今日的衣着,完全是按照前世尹千梧的样子装扮,今日同样以琴技惊艳众人,也坐在了同样的位子等候。   可为什么,辰王并未出现?   辰王,尹千暇只是在今天远远看到了几眼,根本没有靠近的机会。   原以为,自己获得琴技上的第一名后,辰王就会如前世那般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可是,今世却变了。   “尹千暇你不能急!这辈子,已经没有尹千梧了!尹千雪还小,也根本接触不到辰王。我如今如此优秀,皇上要指婚,只会考虑我!”   尹千暇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   但,她突然神情大变,“不对!我如此优异,陛下把我赐婚给太子怎么办?辰王才是真龙天子啊!”   一想到这个问题,尹千暇顿时惊慌起来。   若赐婚的圣旨下达,即便是她重生一世,也无力改变,无法对抗皇家的命令!   “我不能嫁给太子!”尹千暇慌乱起身。   可是,怪只怪她之前把自己弄得太优秀,那在仅有的选择里,她就是嫁给太子的不二人选!   “若我嫁给太子,那尹千雪岂不是又嫁给了辰王?这样一来,那我这些年又做了什么?”尹千暇脸色阴晴不定,眼底迸发出浓烈的不甘。   ‘不!我才是尹家真正的凤凰!’尹千暇在心中咆哮。   她急得在屋里乱走,似乎非要找到一个可以安抚她的理由,才能让她安心下来。   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尹千暇才给自己找到了安心之法。   “若我能嫁给辰王最好!若是被迫嫁给太子,也不一定就会输!前世经历种种,若无那次意外,太子也不会性情大变,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辰王根本没有机会夺走皇位!对!若我嫁给了太子,只要帮他避过那件事变好了!”   说服了自己,尹千暇终于松了口气,笑出来。   “来人,我要沐浴!”解决了心头大事,尹千暇心情极好。   她今晚要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想办法出府,去会一会那仙人坊的老板!   ……   第二日,仙人坊的会客室中,冰瑜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夸夸其谈的少女。   这安亭伯府的尹二小姐,多次说要见仙人坊的主事人。   原本,她是不想理会的。   但被扰得多了,她便趁着今日有空,想看看这位尹二小姐,想要找她谈什么。   却不想,这尹二小姐一开口,就把她惊呆了!   这位……看上去与她家里那位主,差不多年纪的尹二小姐,竟然一张口,就想要将仙人坊收入囊中?   果然,人比人是不能比的!   她家主子,年纪轻轻就能白手创下这一片基业,且按照主子的说法,这才是刚刚开始。   而这位尹二小姐呢?   却想要来摘别人的果实?   “……你应该知晓我尹家的预言,我注定是要入皇家的,将来更会母仪天下。如今,在我登上凤位之前,你若是能归顺于我,将来的好处可是无法形容的。”   尹千暇还在说着各种好处。   冰瑜听来听去,却发现,尽是些虚的。   “最重要的是,你归顺于我,将来便可获得无上荣耀,福泽三代,从此除掉商人贱籍。你以后有了子嗣,也能被赏赐爵位,成为真正的勋贵世家。”   “我能给你的,可不是一般人能给的。更不是你经商一辈子,挣再多的钱能换来的。”   尹千暇说得口沫横飞,却引不起冰瑜半点兴趣。   好不容易,冰瑜逮到了她停顿的空隙,“尹二小姐需要仙人坊做什么呢?”   尹千暇眸中一亮,‘鱼儿上钩了!也不枉费我在这里说了那么久!’   冰瑜柔媚一笑,似乎很期待她接下来的话。   尹千暇摆出傲然姿态,“放心,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难事。你就做你最擅长的。”   “什么?”冰瑜玩味的问。   尹千暇道:“赚钱!”   冰瑜眉梢一挑。   “你只要记得,每月向我供银千两,若我有需要时,你能及时拿出大笔钱财便可。”   冰瑜的脸色逐渐古怪起来。   “还有,你这仙人坊中每逢有新品问世,也要记得送去我府上,还要再留下三份。”尹千暇比出三根手指。   冰瑜问,“为何要留三份?”   尹千暇轻蔑的扫了她一眼,似乎在嘲笑她眼见太低。“自然是留着备用。”   “原来如此。”冰瑜点了点头。   尹千暇问她,“如何,不过是舍一些钱财,献出一点忠心,就能换取日后的飞黄腾达,问鼎朝堂,这笔买卖很划算吧。”   “确实很划算。”冰瑜点了点头,“不过,我的答案是……”   ……   “主子,就是这里了。”   仙人坊外,穿着私服的风青暝带着贴身侍从出现。   为了不引起注意,两人还特地的戴上了帽子,利用压低的帽檐遮挡容貌。   少年仰起头,看向‘仙人坊’三个大字。   “这个字迹……”风青暝突然呢喃。   他身边的侍从并未听清他的话,在前方给他引路。   ‘为何有些熟悉?可仔细去看,却又似乎从未见过?’风青暝心中疑惑。   他却不知,‘仙人坊’这三个字,虽然是沈未白亲手所提,但是,她当初在安亭伯府里的书写,根本就是按照尹千梧的字迹来的。   她自己的字迹,与尹千梧还是有着极大的差别。   唯有一些小习惯上,有些类似。   所以,风青暝才会觉得这个字迹,既熟悉又陌生。   “哼!不知好歹!你定会后悔的!”   突然,从仙人坊内怒气冲冲的走出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听声音和看身形,应该是很年轻的女子。   她夹怒而来,差一点和风青暝的侍从相撞。   幸好,侍从反应极快,侧身躲过,但也能感到那斗篷甩出了凌厉的风。   “好,我等着会后悔的那一天。”仙人坊内,冰瑜柔弱无骨的依靠在楼梯栏杆上,笑吟吟的看着尹千暇的背影。   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到仙人坊内客人的购物热情。   尹千暇的背影还未完全消失在街上,仙人坊里就恢复了正常。   风青暝也正是这个时候走进来,看向冰瑜直接道:“这位可是仙人坊的管事?” 第一百零九章 我好像感受到阿姐了 (2更) 入夜,冰瑜出现在杜府之中,向沈未白汇报今日仙人坊中所发生的‘奇特’之事。   “尹千暇去找了你?”沈未白眉梢轻挑,语气有些玩味。   冰瑜颔首,“是的。这安亭伯府的二小姐,实在是有些……”   话未说完,冰瑜就摇头轻笑起来。   “有些什么?”沈未白手中笔墨不停,一心二用。   冰瑜蹙了蹙眉,似乎正苦恼如何形容。   最终,纠结的说了个词,“痴心妄想?”   沈未白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下。   她抬眸,看向冰瑜,将手中的笔放下,身体向后轻靠在椅背上,做出了一个‘洗耳恭听’的姿态。   冰瑜当下便把尹千暇几次三番想要见自己,还有她的目的,甚至说过的话都一一复述出来。   沈未白越听嘴角的弧度就越明显。   等到冰瑜说完时,她连眼角都泛起了笑意。   “主公,您说这人是不是失了心智?”冰瑜忍不住道。   沈未白笑出了声,纠正她的话,“她不是失了心智,而是太过有优越感,喜欢以己度人。”   “优越感?”冰瑜一时没明白。   沈未白冲她笑了笑。   冰瑜立即反应过来。“您是说那则关于安亭伯府真命凤凰的预言?”   沈未白笑而不语。   冰瑜却奚落了句,“若尹家的真命凤凰真的是这位尹二小姐,那老天的眼也太瞎了吧。”   沈未白赞同极了。   但随即,冰瑜又有些担心的问:“主公,若老天真的瞎了眼,那个尹二小姐真是什么真命凤凰……那今日之事,会不会引来她日后的报复?”   “放心吧,老天的眼睛还没瞎。”沈未白漫不经心的道。   冰瑜怔了怔。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主子说这句话时的那种自信,与那尹家二小姐认定自己是真命凤凰的自信很相似,一样的笃定!   “主公,若她再来纠缠属下该如何处理?”冰瑜收敛心神问。   沈未白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她还是太天真了,真以为仙人坊能在瑶城做那么大,是没点手段和背景的吗?”   冰瑜笑了起来。   是啊,仙人坊这么大的红利,在瑶城这到处是贵人的地方,能开得风生水起,又岂会没有自己的人脉?   就凭一个安亭伯府的小姐,在仙人坊中还掀不起什么风浪。   “对了,主公。今日,除了这尹二小姐之外,还来了一个神秘的客人,想要打听仙人坊幕后东家的信息。”冰瑜提及这件事时,神色认真了许多。   “嗯?”神秘人?   沈未白顿时来了兴致。   “让属下疑惑的是,这位客人目的与那尹二小姐不同。他并非是想要仙人坊,或是谈及合作。他更感兴趣的是仙人坊的来历,我能感觉到,他似乎在确认仙人坊背后主人的身份。”冰瑜说完,皱了皱眉。   沈未白缓缓眯起双眼,“派人去查过他的底细吗?”   冰瑜道:“他来时,刻意掩盖了身份,看不清面容。走的时候,我倒是派人悄悄跟了上去,但回来的人说对方很警觉,刚走一条街,就被跟丢了。”   “跟丢了?”沈未白有些意外。   冰瑜手下的人,有什么用的跟踪手段,她是很清楚的。   一般人,别说是甩掉他们,就连发现他们都很难。   “那人还说了什么?”沈未白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   冰瑜道:“倒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只是,在我告诉他仙人坊的东家是男的之后,他似乎有些失望。”   沈未白眉梢轻挑。   这么奇怪?   仙人坊是玄黄商号旗下的商栈,若是有人追问起东家,冰瑜自然只会说出房孟章,不会牵扯到沈未白身上。   “主公。”突然,门外传来丹井的声音。   沈未白抬眸,双唇间轻吐出一个,‘进’字。   书房门被推开,门外不仅有丹井,还有一个黑衣女子。   “主公,鬼车有要事求见。”丹井说完,便侧身给身后的黑衣女子,让出了一条道。   “主公。”一身黑衣的鬼车走到沈未白面前单膝跪地。   沈未白背脊离开了椅子,看着她道:“起来。”   鬼车颔首,遵从命令的起身。   不用沈未白询问,她就开始了今夜过来的要事。   等她讲述完后,冰瑜诧异出口,“那个人也去观美人了?”   鬼车不明所以的皱了皱眉。   冰瑜当即又快速的把事情说了遍。   鬼车听完之后,眉头皱得更紧,她转眸看向沈未白问:“主公,可要属下去查一下那人的底细?”   “不用了。”沈未白拒绝了鬼车的提议。   这却让在场的三女都疑惑起来。   对方目的诡秘,主子却不追查到底?这……有些不像是主子以往的作风啊!   三女面面相窥。   但是,她们从沈未白脸上,又看不出喜怒,无法分辨这句话是主子在嫌弃她们两次派人跟随,都跟丢了,还是真的不必再查下去?   思考没有结果。   鬼车倏地一下,跪在地上请罪。“属下无用,还请主公责罚。”   她一跪,冰瑜和丹井也跟着一起跪地了。   沈未白诧异的看向她们,“你们这是做什么?都起来。”   可是三女这次,却没有依言起身。   沈未白皱了皱眉,眼底流露出不悦。“听不懂我的话么?”   骤然严厉的声音,让三女神情齐齐一变,立即起身。   “我说了不用查,就不用查。”沈未白重复了自己的决定。   “是!”   三女心中依然疑惑,却也只能听命行事。   “行了,此事我已知晓,你们各自回去。若是那人再去,你们自行应付就是了。”沈未白对三女道。   三女听她语气,知晓她不打算继续讨论这件事,纷纷应诺后,就退出了书房。   等她们离开之后,沈未白才将眸光投向桌面上火焰跳动的烛台,嘴角微微勾起,“奶团子是你吗?”   ……   四方馆内,如今只住着北齐使团。   主使的房间中,烛光渐渐亮起。   “殿下,今日您也累了,早些休息吧。”跟随了风青暝一整天的男子,替他将身上的斗篷脱下。   风青暝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在烛光中渐渐明晰。   他的眉宇间,有着淡淡疲倦。   但更多的还是失望。   “嗯,你退下。”风青暝语气极淡。   男子躬身退出房间。   只剩一人后,风青暝才卸下所有,紧绷硬朗的五官瞬间没了锐气,整个人就像是彷徨无助的小兽。   “阿姐,你在哪?阿炎找不到你了……”   声音中的失望、忐忑、无措,都融入了夜色之中。   ……   三日后,天色刚亮,城门刚开,一辆马车,就从南城门而出,驶离了瑶城。   马车外观看上去朴实低调。   但若是有眼力的人凑近看看,就能知晓,整个马车都是用上好的乌木制成。   这种乌木,质地坚硬堪比甲胄。   用其来打造马车,可以防御箭弩攻击,暗器扫射。   对沈未白来说,就是穿越版的防弹汽车。   马车里,更是蜀锦云棉铺着,人坐在上面,无论路上如何颠簸,都如同坐在云端般。   这四年来,沈未白极少起大早。   今日,为了早些出城,她干脆一夜未睡,处理了一整晚的事务。   此时,到了马车上,这微微摇晃的马车,倒是成了催眠的好东西。   丹井在车内伺候,星鸾则坐在外面驾车。   三个年轻的女子,就这么轻车简从的踏上了去蜀南的路。   蜀南,位于瑶城西南方,相距大约千里。   按照马车的速度,她们大概需要走上十日左右,便能到达蜀南。   ……   官道上,此时只有她们一辆马车,丹井探出头来,告诉星鸾说主子睡了,星鸾立即让马走得慢一些,更平稳一下。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几匹骏马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   星鸾不想惹事,便驾着马车朝旁走了些,让出中间的路来。   她刚让好,那几匹飞驰而来的骏马,就从官道上如一阵风般掠过,马蹄扬起的尘沙,很是迷人眼,让星鸾不得不抬手,以袖挡住眼前的尘沙。   这动静不小,惊醒了浅睡中的沈未白。   她睁眼时,骑马的人,已经走远,蹄声也渐渐消失。   “刚才有骑马之人路过。”丹井赶紧解释了句。   沈未白颔了颔首,并未多问。   “我们到哪了?”她只关心这个。   丹井立即道:“刚出瑶城十里。”   “才走了十里?”沈未白皱眉。   丹井忙道:“主公刚从睡着了,星鸾怕路上颠着您,所以特意放慢了速度。”   属下是为了自己着想,沈未白也不能怪她们。   “抄近路走,争取在日落前,到达云来驿。”沈未白做出决定。   “是,主公。”丹井忙把沈未白的决定,转告给外面驾车的星鸾。   星鸾领命后,立即驾着马车调整方向,驶离官道。   ……   “吁——!”   紧急勒马的声音之后,马儿也随着嘶鸣,高抬前蹄,立起身子,若非马背上的人骑术绝佳,早就被马儿摔下地来。   这走在最前面的马,突然急刹。   后面跟着的人不明所以,只能跟着勒停了马,一时间官道上一片混乱,马匹原地乱转,搞得尘土飞扬。   “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一身便装的北齐副使,骑马走到风青暝跟前询问。   刚才,若不是他们殿下突然勒停了马,他们也不会跟着停下。   可是,他的询问并未换来马上少年的回答。   只见坐在马鞍上的少年,眸光晃动。   突然,他激动的掉转马头,鞭子狠狠落在马臀上,带起一串细小的血珠。“驾!”   马儿发出痛苦嘶鸣,带着风青暝如风一般掠出。   “殿下!”   跟随几人大吃一惊。   他们不明所以,只能飞快的互看一眼,急匆匆的追了上去。   ……   风青暝身下的马,一路狂奔。   终于,赶回了之前与那辆马车错过之地。   可是,官道上却再无马车的踪迹。   ‘车呢?人呢?’风青暝茶色的眸底,流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骑着马在原地打转,四处寻找。   ‘为什么不见了?’风青暝眼中的希望,再度破碎。   “殿下!殿下!”   身后追来的人,已经到了近处。   风青暝不愿放弃任何希望。他急切追问,“你们来时,可有看到一辆通体乌黑的马车?”   北齐的人,面面相窥,都摇了摇头。   “怎么会?”风青暝脸色一白。   心中好像被挖走了一块。   “殿下,可是有什么事?”副使上前询问。   风青暝抿唇不语,青涩而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寂。   他刚才、刚才……好像感受到阿姐了!   那种气息,让他莫名熟悉,可是直到错过之后,他才想起来那是属于阿姐身上的味道,是独属于她的气息!   ‘阿姐还活着!’这个更加坚定的念头,让风青暝的双眼亮了一些。   可是,刚才的错过,却让他无法验证自己的这个猜测。   这种感觉,让他懊恼,悔恨。   “殿下,若无事,咱们还是快些启程赶往百草谷,完成陛下的口谕,为丽妃寻药。”北齐副使提醒道。   风青暝眸子终于动了动。   他不甘的又四处寻找了一遍,依然没有奇迹发生。   ‘阿姐,我一定会找到你!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风青暝在心中默默发誓。   “出发,去百草谷。”风青暝恢复如常,调转马头,率人继续赶路。   北齐的寻药小队,在大卫官道上继续朝百草谷出发!   ……   瑶城,安亭伯府,霁风院内。   尹千雪看着在房中忙碌的少女,突然叫住了她。“如碧。”   “三小姐有何吩咐?”如碧放下手中的铜盆,跪在尹千雪面前。   尹千雪慢慢走向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如碧,大姐姐已经走了四年。当初,我从祖母那里要了你和俞嬷嬷到我身边,四年已过,俞嬷嬷已经是我院中管事,你却依然不肯做我身边的一等婢女吗?”   四年时间,如碧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个十五岁的少女。   性情,也比在沈未白跟前收敛多了。   “多谢三小姐抬爱,只是奴婢笨手笨脚的,怕伺候不了三小姐,还是做个端茶倒水的二等丫鬟吧。”如碧低着头道。   尹千雪凝着她。“你还在想着大姐姐?”   如碧没有回话,以沉默以对。   主仆二人对峙了片刻。   最终,尹千雪开口打破沉默,“也罢,你也是个忠心的人。若大姐姐知晓,她一定感到欣慰。下去吧。”   “谢谢三小姐。”如碧行礼之后起身,端着铜盆离开了尹千雪的房间。   她一出来,就看到了站在廊下的俞嬷嬷。   一老一少两人目光对上后,俞嬷嬷轻叹一声,暗示如碧到一旁说话。   来到了僻静地,俞嬷嬷才问,“三小姐同你说了什么?”   “还是当大丫鬟的事。”如碧没有隐瞒。   俞嬷嬷见她这样,无奈叹气。“又被你给拒绝了是吧?”   如碧没吭声。   俞嬷嬷又叹了口气,“你呀……当年,三小姐看在大小姐的份上,把我们两个带进了霁风院。四年下来,也不曾亏待我们,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   “我是大小姐的大丫鬟!”如碧突然开口。   她看向俞嬷嬷,眼眶微红,眼神透着倔强。   “你……”俞嬷嬷被她这一眼镇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碧抬手擦了一把眼睛,“俞嬷嬷,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但是,我觉得我现在也挺好的,二等丫鬟的身份,让我过得更自在。”   “你这个傻孩子!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可是差了不少俸禄。日后,三小姐出嫁,会带一等丫鬟,却不一定会带走所有的二等丫鬟。”俞嬷嬷有些恨铁不成钢。   如碧却摇了摇头,含泪露出一个笑容,“我不会缺钱用。以前小姐给了我好多打赏呢,我都小心收着,够我吃喝一辈子了。”   提及这个,俞嬷嬷也忍不住感叹。“是啊,大小姐多好的人,怎么就……”她虽然在‘尹千梧’身边不久,但也同样在伺候的期间,得了不少打赏。   若不是她在安亭伯府呆习惯了,都可以拿着这些钱,给自己赎身,去老家买几亩地,修几间房,安养晚年。   两人小声的说着话,却没料到,有人将两人的对话都听了去。   尹千雪站在暗处,目送两人离开,心中回味着两人的谈话。   ‘大姐姐,这些到底是巧合?还是你有意的安排?’   ‘四年了,我还是猜不透,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是生是死?’   ‘又为什么,一切都与梦中发生的不一样了?’   ‘大姐姐,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都好,我都不希望与你为敌。若你真变成了梦中那样……’   ‘大姐姐,千雪真是不想与你反目成仇。’   ‘还有,云廷,这一世我也不会放手!你也好,尹千暇也好,谁都抢不走他。’   尹千雪的眸光逐渐坚定,转身离开了藏身之地。 第一百一十章 我要去北齐 (1更) 蜀南位于大卫西南方,是去蓟国、西夜国的必经之地。   乌木马车,在离开瑶城的第九日,驶入了蜀南城门。   在离城门不远的茶寮里,坐着两个身材伟岸、颀长的青年。   看到乌木马车后,两人急忙起身,走出茶寮。   “主公!”   房孟章和危霖站在马车旁,抱拳行礼。   他们声音不大,也并未引起来往行人注意。   “嗯,回去再说。”马车里,传来少女空灵清越之声。   驾车的星鸾立即把手中马鞭丢给危霖,自己起身钻入了马车里。   房孟章和危霖同时坐上马车,后者鞭子一扬,驾着马车离开原地。   车厢里,深色的窗帘,被轻轻掀起一角,沈未白透过那一角,观察着蜀南城的风土人情。   因为这里是链接蓟国和西夜的商贸重地,街上随处可见一些蓟国和西夜的行商。   他们身上的服侍,以及容貌明显与卫人不同。   蓟国人,肤白貌美。   西夜人粗犷,皮肤黝黑。   街道上,车水马龙,商贸氛围,甚至要好于瑶城。   ……   乌木马车,在蜀南城的街道上走了大约一盏茶时间,来到了挂着云来驿招牌的客栈门前停下。   如果仔细看,会在云来驿的招牌右上角,发现一个很小的玄黄商号标志。   这个标志,证明了云来驿也是属于玄黄商号旗下的客栈。   那小小的标志,也有着特殊的防伪功能。   不是内部人员,根本不会知晓其中关节。   马车停稳后,星鸾和丹井先后下来,还未来得及和危霖、房孟章打招呼,就忙转身去迎接下车的少女。   少女的穿着打扮有些不守规矩,身上的衣裳在普通人看来,很是不男不女。   但那一身雪白银丝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倒是显得出尘不凡,飘逸灵动。   刚一下车,就吸引了来往行人打量的目光。   尤其是,在她腰间,还挂着一个精致的酒壶,将她的小腰承托得越发纤细。   再顺着雪白往上看,入眼的就是一张令人惊艳,极其精致的小脸。   虽然年纪不大,但却不难从她还未张开的五官想象出,将来,她会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走。”沈未白抬眸扫了一眼‘云来驿’的牌匾,对恭敬站在左右的四人道。   房孟章立即在前领路,其他三人则忙着拿行李。   沈未白的东西,只要有他们二十八星宿在,都不会假手于人,必定是亲力亲为。   少女并未在云来驿门口停留多久,但令人惊艳的一瞥,却让不少人都难以忘怀。   “主公,蜀南的云来驿才刚落成不久,客源还不太多。”   一进门,房孟章就立即向沈未白解释了客栈里清冷的原因。   沈未白点了点头,并未因此多说什么。   她相信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属下,不至于连一家客栈都经营不好。   “院子已经洒扫好了,主公请。”房孟章把沈未白领入后院厢房。   ……   房孟章给沈未白准备的小院,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   星鸾和丹井也动作麻利的开始布置,收拾行李。   沈未白看着两人忙碌的背影,无奈摇头。   其实,出门在外,她也没那么矫情。   但她的这些属下们,总是觉得她身娇肉贵,所用所食都是需要最好的。   造成这个误会的,与她腰间挂着的酒壶也有些许关系。   因为玄功异变,她需要靠特制的烈酒时不时的为身体驱寒,所以让他们都觉得她体质弱。   其实,让她一拳打死一头老虎,也不是什么问题。   “说说。”沈未白左手轻抚着腰间的酒壶,抬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等待汇报的两人。   房孟章手里抱着厚厚的一叠账本,危霖手中则拿着一卷羊皮地图。   沈未白入座后,房孟章将账本递上,口中开始汇报这段时间,他在蜀南的经营,以及玄黄商号的发展。   其实,沈未白才是一切的布局者,他们只是执行者。   但其中的进度,还有一些执行上的变通,却是由他们来决定的。   “……蜀南的云来驿,是卫国的第五家,还在试营业期间。但忘川茶坊,醉云轩已经在蜀南城站稳脚跟。下一步,我们要着手准备仙人坊的蜀南分号。”   房孟章汇报的时候,沈未白就在翻阅账本。   等他说完,她手中的账本也都看得差不多了。   啪!   沈未白将手中看完的账本合上,放于桌。   同时,她抬眸看向危霖。   “主公,这是我们初步拟定的商线地图,您看。”危霖意会,将手中的地图展开。   地图上绘制的,是以蜀南为出发点,分别开拓往蓟国,远至火罗诸国的商线。   继续朝西而行,进入西夜的商线。   以及,蜀南向北,顺着阴岐山脉进入北齐,再穿过北齐辽阔大地,出北灵关入北漠归胡的商线。   三条商线,分别打通了三个方位的商道。   一旦商道建立成功,那么蜀南就将成为玄黄商号最为重要的商贸据点。   同时,三条商道的打通,也意味着危霖统领的无极阁,搭建好了情报体系框架。   这是沈未白商业帝国布局中,极其重要,关键的一步棋,所以,她才会亲自赶过来坐镇。   “咱们定下的三条商道,每一条至少都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才能打通。若是途中遇到意外,又或是其他原因,可能还会耽搁更多时间。可是,要从蜀南出关,需要蜀南郡守开出的通关文牒。”   “大卫律法上严明通关文牒每一次签发,只能签发一地,期限为一年,如若途中遇到特殊情况,可在归来后,禀明官府,延长不得超过半年时间。”   “如果我们一次一次的去,那三条商道走下来,最起码得要四五年的时间,这实在是远远超出了我们的计划。”   沈未白默默听着。   如今的她,还强不到可以公然对抗卫国律法。   所以,通关文牒上的期限,她无法更改。   从小就熟读了卫律的她,也不会不知道,如果逾期未归,那等待着商队的会是什么。   那会是她的整个商队、马帮都会成为阶下囚。   以奸细罪被官府收押,黥面,发配边疆做苦力。   但是,若一条一条的跑下来,就如危霖所说,这个时间他们耗不起。   出现这样的情况,并非是之前的考虑不足,而是因为,大卫南方的水灾,导致了流民增多,南方秩序混乱,原定要来与他们会合,共探商路的金龙暂时脱不了身。   属于无极阁管辖的四海镖局,意外被官府征用,协助官府主持秩序。   金龙身为镖局的总镖头,肯定无法离开江临。   所以,紧靠危霖和房孟章两人,无法带领三支队伍去开拓商路,只能上报沈未白。   尤其是——   在沈未白来之前,他们都还在为了通关文牒的事,与郡守胶着了很久,直到在几日前,才终于拿到了盖上大印的文牒。   前期的困难不用再说,如今就只剩下,要如何安排好时间,把三条商道打通。   “都准备得怎么样?”听完危霖的话后,沈未白问了一句。   危霖颔首,“商队都已经准备妥当。”   商队……   沈未白的商队里,可不仅仅有玄黄商号的人,更多的是危霖统御下,新成立的马帮。   这个马帮,要牢牢掌握这三条商道,不仅是给玄黄商号提供安全的运输途径,将来也可以替其他商号押送货物,赚取佣金。   最重要的是,马帮是无极阁情报网的重要一环。   “那就休息两日出发。”沈未白直接拍板。   这个决定,让房孟章和危霖都有些惊讶。   他们猜到了少女主公会接替金龙,带领商队探索商道,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干脆利索的决定了。   “孟章按照原计划,出走西夜。从西夜返回之后,不必等我们,按照计划去做你该做的事。”沈未白对房孟章道。   房孟章抱拳领命。   接着,她又看向危霖。“阿霖,你的路线与我调整一下,你去蓟国、火罗。我去北齐、归胡。”   “什么?”   房孟章和危霖同时惊道。   在他们看来,三条商道中最危险的就是北齐、归胡这条线。   因为,这条商道,不仅要穿过悍勇的北齐,还要进入野蛮、凶残的归胡腹地。   北齐和归胡人,时不时要打上一仗,说不得去来路上,都会被卷入战争。   如此危险的路,他们怎么能让主子去走?   “主公,还是让我去北齐、归胡吧。”危霖道。   沈未白却抬手阻止了他的劝说。“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   “可是……”房孟章还欲说什么,却被沈未白一个眼神扫过来止住。   “你们先下去。”沈未白把两个不死心的人赶走。   无奈,房孟章和危霖只好先退了出来。   两人走出来后,正好遇见了收拾完毕的丹井和星鸾。   “两位星主,这是挨训了?脸色怎地如此差?”星鸾看了他们一眼,上前打趣。   房孟章和危霖面面相窥,都看到了对方难看的脸色。   一想到沈未白的决定,两人就心急如焚。   当下,就把这事说了出来,希望丹井和星鸾再劝劝主子。   “你们是想害死我们啊!明知道主公做下的决定,无人能更改的。”丹井对两人摇头。   危霖紧皱眉头,“北齐和归胡还是太危险了,主公去我不放心。”   “不是还有我们吗?”星鸾指了指自己和丹井。   危霖却没有半点放心。   房孟章也道:“主公怎么突然就和阿霖换了路线呢?”   “应该不是突然。”丹井沉吟。   房孟章和危霖都看向她后,她才接着道:“我们此次出来,除了你们这件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去与柳先生他们会合。主公看中的那块风水宝地,就在阴岐山脉,北齐与蓟国的交界线,往北齐走,正好顺路了。”   “既然是三国交界之处,那主公看完地之后,去蓟国也行啊!”危霖没有被说服。   “还有一件事……”丹井眸光微动了一下。   “主公曾让月狐放出消息,医仙子会前往北齐行医。”   房孟章和危霖一怔。   这似乎是在说明,沈未白决定前往北齐,还有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要做?   “既如此,那我再把三支商队的人调配一下,换一些机灵的人,跟随你们北上。”危霖叹了口气道。   “你们也不必焦虑,主子的功夫可比你们更好。”星鸾笑了起来。   房孟章摇了摇头。“不成。万一主公身子不舒服呢?丹井你还是写信送给鬼老,请他护送主公。”   他这话,提醒了危霖。“那我再飞书给天狱,让他派人过来保护。”   “你们当我是瓷娃娃?”   就在几人商量着如何保护沈未白的时候,她的声音却冷冷的从后方响起。   四人立即噤声,纷纷面对她低下头。   “危霖,你和娄天狱关系这般好了?都能调动他。”沈未白笑吟吟的样子,却让几人心惊胆战。   危霖窘迫的道:“主子,我错了。”   沈未白收回眸光,淡淡的道:“不要擅作主张,这话,我只说一次。”   “是,主公!”   四人同声应道。 第一百十一章 神不知鬼不觉 (2更) 沈未白成功脱身的这四年里,除了最开始的二十八人外,她还陆陆续续收了不少人。   只不过,后续收的这些人,都比不上她对这二十八人的用心。   后两年,这二十八人接二连三的被她撒出来,安插在各自的位子上,也会招募一些人,扩大本身。   一来二往,如今靠着沈未白吃饭的人,全数加起来,竟然已经近千人了。   “主公。”一个结实的魁梧汉子,检查完马匹之后,见到白衣少女出现,眸中一亮,快步迎了上来。   他虽然看上去魁梧如山,但面孔却是很年轻的,五官也端正英气。   “老牛,前面的路都探了吗?”沈未白问。   牛说点头,“从这里,到阴岐山脉,大小山寨共有十三座。其中,以黑鹰、猛虎、血龙三寨为首,剩下的十寨,每年都要向这三家敬岁银,送女人,粮食。”   沈未白沉默听着。   “凡是路过阴岐山脉北线的商队,几乎没有幸免的。所以上北下南的商队,宁远绕远路,也要避开着。咱们要打通北上商道,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这颗毒瘤。”   沈未白缓缓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朝客栈房间走去。   今日,已经是他们从蜀南出发后的第七天。   再过两日,就能进入阴岐山脉北线了。   那阴岐十三寨,霸占阴岐北线已有十多年。   因为阴岐山脉是蓟国和大卫的边境线,所以两国的官府都不想去招惹这个麻烦。   反而,助长了这些草寇、山贼的嚣张气焰。   牛说跟上去继续道:“如果能把这里打通,以后我们往北行商押货的时间就能大大缩短。”   这可不仅是缩短时间的问题。   沈未白双眸微微眯了眯。   回到房间,她取下腰间挂着的酒壶。   刚一拔开壶盖,一股浓郁的酒香就溢满了整个房间。   酒味刺鼻,一闻就知道度数不低。   牛说见到少女喝酒,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是有些担心她的身体。   但沈未白连喝了三口,还神色如常,他也放下心来。   “主公您看。”牛说把一张地图,铺展在桌上。   沈未白的视线,落在地图上。   地图上,绘制的是阴岐山脉北线。   除此之外,上面还标注了十三个红点,几个黑点。   红点是山寨的位置,黑点则是北线的天险。   “这些年,有些商队绕不起远路,要么就是冒险走北线,碰碰运气。还有一部分人,则在北线中想要寻找到一些可以避开十三寨的新路。”   “据说,想要绕过十三寨,就得面对阴岐山脉北线的天险,很多人都葬身在天险中。而近些年,十三寨的胃口越来越大,弄得商队一旦进入他们的地盘,都无一能走出来,商贸北线被折断,山寨没了油水可捞,内部也是矛盾重重。”   “再过三日,就是十三寨献岁银的日子。”   “每一年,这样的大事,都会在黑鹰、猛虎、血龙三大寨中轮流举办。今年,轮到了猛虎寨。”   牛说介绍完后,手指重重落在了地图上十三个红点之一。   沈未白的视线,也随之落在那里。   这个红点,就是猛虎寨的位置。   要知道,这些山寨能够存在至今,除了这里是两国交界之处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盘踞之地,都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之处。   就如这猛虎寨所在的位置,前方是丛林峻岭,后方是断壁悬崖。   只要守住前方,后方的悬崖,就算是江湖中轻功绝顶的高手,也无法到达。   “看来,你们都探得差不多了。”沈未白神色轻松的靠着椅背,手里还把玩着酒壶。   牛说不好意思的挠头。“星主说了,开辟商道是大事,必须要谋定而后动,尽可能的调查清楚路上的情报后,再上路。”   沈未白嘴角微扬颔首,“嗯,阿霖说得没错。”   “不过……主公,咱们现在也只能摸清阴岐山脉北线的情况,进了北齐后,我们就不太清楚了,尤其是归胡。”   这一点,沈未白心中有数。   短短四年,她的人还没有渗透到大卫之外的其他地方,这是很正常的事。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开辟三条商道的其中一个原因。   只有商道打通了,她的眼睛,才能布满全天下。   沈未白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但是却知道,情报在这个时代,可是非常有价值的商品!   “先说说你打算怎么办?”沈未白视线再次落在了地图之上。   牛说道:“属下想趁着三日后的机会,去拜会一下这十三寨,跟他们谈谈合作。”   “如何合作?”沈未白没有否定他的想法。   “谈一笔交易。只要阴岐北线的十三寨给我们马帮让道,我们可以每年都给一笔保命钱。”牛说把自己的想法说出。   沈未白听完之后,没有马上开口。   她的沉默,让牛说内心顿时忐忑起来。   当沈未白眼神平静的扫过来时,牛说心中的忐忑加剧,甚至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主公,属下可是有说得不对之处?”   “没有。”   听到少女清越的声音,说出这两个字,牛说才松了口气。   可是,他这口气还未彻底松下,又因为少女接下来的话,给硬生生憋在了胸口。   “但却非我所需。”说完后,沈未白深幽而清冷的眸光,也看向了他。   牛说心中一紧。   沈未白缓缓站起来,将手中的酒壶放在桌上。   嘭!   酒壶与桌面轻碰的声音很小,但却让牛说的眼角狠狠一抽。   “你的方法,是一般商队,遇事时所采取的常规办法,也是最温和的方法。”沈未白的视线,在地图上轻移,漫不经心的说出这句话。   牛说不敢大声呼吸。   “可是,你忽略了几个点。”   沈未白抬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魁梧青年。   “首先,我们是普通的商队吗?”   牛说下意识的摇头。   他们当然不是!   “其二,若求和真的有用,之前的商队们都没有想过这么做?”沈未白继续说。   这句话,让牛说身子一震,表情愕然起来。   “第三……”沈未白继续道:“一旦我们这么做,那就等于把自己的脖子递了过去。你就不怕他们漫天要价?又或是事后反悔?撕破约盟?”   ‘唰’的一下,牛说的脸色彻底白了。   “主公!”他倏地跪在地上,向沈未白请罪。“是属下思考欠周,差一点就害了马帮,影响了主公大计,请主公责罚。”   “起来,若你今天已经带着礼物上门求和了,我才要重新审视一下,你到底适不适合如今这个职位。现在不过是我们两人探讨,你不用自责。”沈未白淡淡的道。   牛说虽然站了起来,但依然是一脸愧疚。   “记住,不要出了庄子,就把我之前教你们的东西都忘了。”沈未白提醒了一句。   牛说心中一凛,重重点头,向少女保证,“主公放心,牛说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那我们……”牛说眼神询问的看向她。   沈未白嘴角划过一抹冷笑,“我们……”   ……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天色刚亮,阴岐山脉北线的十个山寨的头脑人物,便带着心腹和礼物、岁银,押着抢来的女人,朝猛虎寨而去。   黑鹰和血龙的几位当家和心腹,更是早在前日,就到了猛虎寨,等着各山寨的参拜和孝敬。   阴岐山脉北线,山峦连绵不绝,密林丛林。   两支山寨队伍,于猛虎寨所在的山脚下相遇。   认出对方,其中一支队伍的领头人主动打招呼,“原来是张大当家。”   张大当家也拱手抱拳,“原来是大风寨的韩大当家。”   两人寒暄之时,都不留痕迹的打量对方队伍里,为三大寨准备的礼物,还有奴隶。   张大当家看到韩大当家奴隶队伍里,只有三个女人时,凑近打趣,“兄弟还真是聪明,只带来三个女人,三大寨主一人一个,倒也不用争了。”   说话时,张大当家心中后悔不已。   早知道这大风寨准备的女人如此少,他也不用忍着心疼带了五个女人过来。   女人,对于每个山寨来说,可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   “唉!这哪是我聪明?我这是把寨子里能凑数的女人都带来了,也就这三个。”韩大当家却愁眉苦脸的道。   张大当家一脸不信。   韩大当家道:“今年没什么商队经过,就算偶有一些,也都被那上三寨给盯上了。我手底下的兄弟,如今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哪里还有什么女人?就这三个,还是我派了人,去了五十里外的小村落抢回来的。”   这番话,引出了张大当家心中的苦水。   “谁说不是呢?兄弟我的日子也不好过啊!眼看着,这经过北线的商队、大户越来越少,想想咱们自己山寨都快活不下去了,还得岁岁上缴岁银孝敬,真tm操蛋!”   两人对视一眼,又很有共鸣的狠狠叹了口气。   心中虽然愤怒,却又无奈至极。   谁让,这阴岐北线的山寨中,实力最强悍的三大寨子,他们反抗不了呢?   “这带来的东西不够,说不得又要被罚。”韩大当家无奈的道。   张大当家点头,“我看,咱们这日子过得,也不必那些平民百姓好多少。”   “算了,不说了。这可是猛虎寨脚下,当心隔墙有耳。”韩大当家提醒了一句。   张大当家立即闭上嘴,两人心中达成默契,招呼着各自的队伍,一起朝猛虎寨而去。   ……   夜幕降临,猛虎寨中十分热闹。   火把将整个夜色驱散,笼罩着整个猛虎寨,亮如白昼。   聚义堂里,坐在首位的是猛虎、黑鹰、血龙三大寨的几位当家。   堂下,右边坐着的是其他十寨前来的首脑,左边坐着的是三寨精英。   聚义堂外,才是其他山贼喝酒吃肉的地方。   这一夜,除了要值守的山贼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了聚义堂内外。   实际上,无人来攻打,值夜的人也要不了多少。   尤其是像猛虎寨这样,后面都是悬崖峭壁的地理位置,只需要在前面大门留下四五个人守着岗哨就行了。   此时,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正悄无声息的潜了上来。   他们顺着白天留下的记号,轻松解决了猛虎寨设立在路上的明哨暗哨。   一步一步,接近山顶上的寨子。   ……   猛虎寨里,利用山岩洞穴改造的牢房里,关押着各寨子送来的女人。   这里,或许是猛虎寨里,唯一光源孱弱之地。   被阴影笼罩的牢房中,不仅散发着恶臭,还从四周传来恐惧的哭泣声。   “md!有完没完?哭哭哭,哭丧呢!”看守牢门的山贼愤怒的把装满酒的碗砸在地上。   瓷碗与地上凸起的石头相撞,发出脆响,四分五裂。   碗里的劣质酒水,也洒了出来。   黑暗的牢房中,哭声没有禁止,反而更多了些。   这些哭声,让看守的人更加烦躁。   “艹!前面喝酒吃肉玩女人,老子就只能在这里看着你们这群臭娘们!”   “还tm在老子面前哭丧!”   “老子让你哭!”   他骂骂咧咧的起身,打开牢门,就近扯出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人,扔在方桌上。   不仅如此,他还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狞笑着朝女人走近。   女人被这一扔一撞,差点没昏厥过去。   但,向她迫近的男人,激起了她心中的害怕,也驱散了意识的混沌。   “你要做什么?不要过来!救命……救救我……”   她无助极了,只能向牢里的女人们投向求救的眸光。   可是,这些女人都自身难保,哪里能救她?   这样的画面,只是让牢里的女人们恐惧的抱在一起。   黑暗的角落里,三个拥挤在一起的女子,靠外的那一位,看着眼牢门外发生的这一幕,身上散发出一阵冷冽气息。   她眸光如刀的盯着那个撕裂了女人衣服的男人,眼底的杀意聚积。   女人被欺在身下,不断的发出绝望的尖叫。   她极力反抗,这样的行为却刺激着男人更兴奋。   “主公!”星鸾忍不住转眸看向中间的少女。   少女没有回答,却平静的垂下眼眸。   这个动作,却让星鸾大喜,她知道这是主子默许了她接下来的行动。   “慢着。”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了牢门外男人肆无忌惮的动作。   “嘿,小妞,这是看中了爷,也想来和爷一起玩玩?”男人脸上露出淫笑。   星鸾的出声,还有站立,让牢笼里的女人们都纷纷向后退,将她们三人给凸显了出来。   不过,即便是这样,众人的眸光,包括门外男人都只看到了星鸾。   这次行动,三人都刻意打扮了一番,将真实的容貌遮掩。   此时,星鸾又站在昏暗的牢洞里,更是让人看不清她的长相。   但是,那若隐若现的窈窕身姿,却勾起了男人的兴趣。   “你出来。”他想要看清楚,这个出声的女人,到底是不是他能碰的。   毕竟,山寨里有规矩,最好的女人,都属于寨主!   星鸾应声而出,没有半点反抗。   她走过去的路,也因为四周女子们的避让,而畅通无阻。   等她弯腰出了牢门,来到男人跟前,男人一把推开之前的女人,拿起桌上的灯盏,凑到了星鸾面前。   这一看,让他顿时惊艳。   哪怕,此时此刻的脸,只残留了星鸾五分之一的样子。   而被他推倒在地的女子,却神色慌乱中夹杂着一丝庆幸,匆匆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烂的衣襟,连滚带爬的自个钻入了牢房,还不忘将牢门合上。   看到这一幕,丹井下意识的转眸看向身边的主子,却只看到了少女摇头的样子。   而少女那双沉静深幽的眼眸,至始至终都很平静。   丹井知晓,这群女人的生死,已经不在主子心中。   “艹!”男人不甘的朝地上吐了口水。   这种姿色的女人,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   不过……   虽然有些事不能做,但有些滋味,他倒是能尝尝。   啪!   男人把灯盏放回桌上,也没有理会那‘逃走’的女人,只是猥琐的盯着星鸾,“跪下,用你的小嘴好好……呃!”   咔嚓!   男人猥琐的话,龌蹉的心思戛然而止。   他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星鸾。   星鸾白皙的手,已经掐断了他的脖子,在他绝望和不甘的眼神中,把他如扔破麻袋般,丢向墙角。   砰!   男人狠狠撞在墙壁上,又落下来,趴在地上毫无声息。   星鸾厌恶的擦了擦手,走回牢门,不理会其他女人震惊而恐惧的眼神,推开那扇木门,看向沈未白:“主……小姐。”   她这一声,让牢中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她还有‘同伙’。   见到牢中两人站起来后,她们更加恐惧向后缩了缩。   沈未白走出牢门,从头到尾不发一语。   而走在最后的丹井,在出了牢门后,侧目对牢中女人们说了句,“想逃的人,今夜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第一百十二章 沈未白的野心 (1更) “杀、杀人……唔!”   牢房里,惊恐的声音,戛然而止。   丹井看向人群中,惊恐发声的女人,她的嘴巴,正被身边的同伴死死的捂着。   而那个捂住她嘴的人,正是之前那个险些被山贼侮辱,又爬回牢室的女人。   似乎是感受到丹井的眸光扫过来,她残留着害怕的眼神中,流露出讨好的模样。   “……”呵!   丹井心中轻哼了声,淡然收回眼神,离开牢室。   该做的,该说的,她都已经做了,说了。   至于她们之后的命运如何,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   只是——   走出山洞,丹井发闷的吐出一口浊气。   她的眸光追随着前方少女纤细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阵的后怕。   如果,四年多前,她没有遇见主子,那她的命运会不会也像是牢室里的那些女人一样?   ‘想这些作甚?如今,我就站在主公身边!’但旋即,丹井又调整好了心态,露出自信的笑容,朝沈未白走去。   “小姐。”丹井来到沈未白身边,轻声道。   沈未白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   “小姐,按照约定的时间,牛说他们应该已经摸到寨门外了。”星鸾对沈未白道。   沈未白请‘嗯’了声,负手于身后,闲庭信步的迈出了步子。   当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四周的气温瞬间降低。   丹井和星鸾早有准备,几乎同时,就运起了体内的内力,来抵御突兀袭来的寒气。   咔嚓!   清脆的声音,从沈未白脚下响起。   星鸾下意识的看去,只见在主子刚刚踏过之处,出现了一片冰凌。   ……   聚义堂里,丝毫不知危险逼近的众山贼,还在喝酒吃肉。   如今已经入夏,哪怕是夜晚,山中有凉风降暑,也依然很热。   突然,聚义堂外聚众的山贼们,都不约而同的搓起了手臂。   “嘶……”   “嘶嘶!”   “怎么有点冷?”   温度的变化,让山贼们都疑惑起来。   有些人喝得有些晕,感觉迟钝。听到同伴的话,嬉笑道:“冷?是酒喝少了吧?来来来,多喝几口酒就不冷了。”   说话间,他们还勾肩搭背的互相喂起了酒。   但是,那些被抓来伺候他们的奴隶,却在清醒之下,真切的感觉到了寒风冷冽的感觉。   咔咔——   沉浸在欢歌笑语中的山贼们,完全没有听到细微的声响。   更没有人注意到,之前洒在桌面和地上的酒水,此刻都变成了一层薄冰。   薄冰?夏日之中,竟然出现了薄冰!   “咦?”跪在地上,要给山贼倒酒了一名女奴,突然惊诧的发现了碗底刚刚剩下的酒,变成了冰。   还不等她来得及把自己的发现说出去,四周就响起了各种瓷器碎裂之声。   “嘶!冷死我了!”   “怎么突然这么冷?”   骤降的冷意,让饮酒作乐的山贼们手中的酒碗,拎着的酒缸,一时没拿稳,纷纷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流淌出来的酒,也在众人肉眼所见之下,迅速的凝结成冰。   “怎、怎么回事……”   “乌达……冷……”   瞬间,他们被冻得连话都说不出,纷纷抱紧自己或身边的人,战栗发抖。   好冷!好冷!!   砰砰砰!   一众山贼们,接二连三的倒地。   不仅是聚义堂外,寒冷之气,从四面八方朝聚义堂聚拢,整个厅堂都裹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层。   篝火和火把,瞬间被冰冻住,保留了它们最后的体态。   只是,光却不是橘红的火焰,而是变成了蓝白的冰焰!   聚义堂里的各山寨匪首,精锐,此刻也都被冻得卷缩成一团,嘴巴上也被薄冰封住,无法出声。   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有人踩着薄冰发出声音,由远至近而来。   是谁?   听到脚步声,所有人都跟着看向了聚义堂外。   黑暗中,三道纤细身影,缓缓从夜幕中走出,映入众人眼中。   咔嚓!   为首的少女,身上披着破烂的斗篷,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隐约看到露在外面尖尖的冷白色下巴。   她的脚下,踩碎薄冰,冰凌瞬间化开。   不!不对!!!   察觉到异样的众人,双瞳狠狠一缩。   他们发现,少女经过的地方,气温都在迅速恢复!   最为明显的就是,当她走过第一个篝火时,裹在篝火上的薄冰不见了。   就好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橘红色的火焰,依旧在燃烧。   一切,都好像是他们的幻觉……如果,他们身上的冷意也消失的话。   恐惧,开始在山贼们的眼中蔓延到四肢百骸。   四周的薄冰随着少女的出现消失,但是他们身上那层薄冰,却依然束缚着他们,就好像结实的绳子般,让他们弹动不得,被寒冷之气禁锢。   妖怪!   妖怪!!!   星鸾和丹井,都看到了这些无恶不作之人眼中的恐惧,但都只是轻蔑一笑。   他们眼中的妖怪,对她们来说,却是宛若神祇般的存在!   咔嚓!   沈未白踏入了聚义堂。   一路行来,谁也阻挡不了她。   她淡淡然的扫过坐在首位的三寨之首。   星鸾和丹井身影直接掠过。   接着,只听三声闷声,三寨的首领都被扔在了地上。   沈未白满意的勾了勾唇,在众山贼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踏上了阶梯,坐上了最中间的那个位子。   在她坐下时,丹井用内力将虎皮上清理干净。   星鸾也将座位四周清扫出来。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唔唔……”   自己的宝座被占,猛虎寨的大当家躺在地上拼命挣扎了一下,却徒劳无功。   沈未白眸光缓缓移动,看向他,突然轻笑出声,“我坐这,你有意见?”   “唔唔!”猛虎寨的大当家又一次挣扎起来。   他想说话,奈何嘴被封着,根本无法开口。   “呵呵……”沈未白又一次轻笑出声。   ……   聚义堂中,一切似乎都已经恢复正常,四周温度上升,只除了每个人都被薄冰束缚。   这些人,练的都是外家功夫,在沈未白恐怖的内力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你们有话对我说,我其实也有话对你们说。”   “不过,为了让你们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有些仪式还是要做一做。”   沈未白话音刚落,几道黑色人影就从外面冲入。   她冷白肤色上的红唇,微微勾起来时,聚义堂里也闪出一片刀光剑影。   瞬息间,一切平息。   一众山贼却惊恐发现,猛虎寨、血龙寨、黑鹰寨三大寨主还有他们的心腹,都命丧当场,头身分离。   ‘!!!’   突来的杀戮,让活着的山贼们都睁大了双眼,眼底恐惧加深。   而那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人,再杀完人后,都安静的站在了首位少女的两旁。   很明显,这些人都是以那中间的少女为主!   那个少女也极不简单,她能操纵寒冰!!   “好了,现在可以谈谈生意了。”   面对一地死人,少女却用慵懒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她微微仰头,让人看清了她三分之一的面容,殷红唇角牵起的弧度,落在众山贼眼中,却犹如恶魔的微笑般。   ……   天色渐亮,牛说在离开猛虎寨的路上,心底的震惊依旧没有恢复平静。   潜入!   威慑!   镇杀!   谈判……   ‘不,那些剩下的山贼,根本没有和主子谈判的资格!’牛说在心中纠正自己的想法。   ‘杀鸡儆猴’之后,沈未白前后总共只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想死还是想活?”   第二句,“记住这个图腾,以后凡是印着这个图腾的商队路过此地,自行让道。”   第三句,“不遵守游戏规则的人,后果自负。”   回忆到此,牛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沈未白并未收编这伙山贼?   这一点,其实不仅是那些劫后余生的山贼蒙,连他也有些蒙。   想不明白,牛说偷偷看向前面主子的背影,悄悄拉了星鸾走慢几步,虚心求教。   “星鸾,我还以为主公要……”   星鸾白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道:“你还以为,主公要收编这些山贼?”   牛说如实点头。   “呵!”星鸾轻笑一声,“主公哪有这闲工夫?”   “那……”   “你还想问,主公为何不对那些山贼提出约束,让他们不要对过往商队赶尽杀绝?”星鸾又一次说出了牛说心底的话。   牛说激动点头。   星鸾嫌弃的看着他,“牛说大哥,你怎么那么老实?你要记住,咱们主公可不是大善人,而是生意人。各行有其道,剿匪杀贼的事,那是官府的事。与我们何干?咱们的目的,只是要打通北上商路,可不是为了肃清北线山贼,好给其他商队开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这倒是!”牛说挠了挠头,接受了星鸾的说法。   星鸾叹了口气,微仰起头看向发白的天际。“这个世道不是我弱我有理。与其用柔弱去引起他人相助,怜悯,还不如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强、自助。这个道理,不是主公一直在告诉我们的吗?”   “你们两个在后面嘀嘀咕咕什么?”沈未白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   星鸾飘远的眸光瞬间收回,又狠狠踩了牛说一脚,双腿运起轻功,飘至了沈未白身边。   “主公!”她甜甜的喊了声。   “嗯。”沈未白也清浅的应了声。   “主公!”星鸾又笑眯眯的喊了一次。   “嗯?”沈未白性子极好的再度回应。   “主公主公!”   少女的纵容,让星鸾越发大胆。   沈未白眯起双眼看向她,似笑非笑的说了句,“皮痒痒了?”   “嘻嘻!我才没有!星鸾只是觉得,这辈子能遇到主公,真是最幸福的事了!”星鸾娇嗔了句。   沈未白看了她一眼,扭头对丹井道:“星鸾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嘴才会这么甜。”   “我哪有!”星鸾连忙争辩。   丹井则掩唇而笑。   “哈哈哈哈……”看到星鸾着急上火的样子,沈未白十分愉悦的畅快大笑。   哪里还有在山贼面前冷血残忍的样子?   ……   前朝大秦,一分为三。   北方盘踞着大齐这条黑龙,大卫占据南方为青龙,西面的蓟国便是黄龙。   至于一片汪洋的东边,被称为祖龙。   毕竟,水能滋养万物,孕育天地。   此刻,沈未白脚下踩着的地方,正是这黑龙、青龙、黄龙交汇之地,还有注入祖龙之地的洛水和赤江环绕而过。   群山拱卫,居然托起了一片平坦高地。   就如同是,原本冲天的山峰,被上古神人,一斧子斩落一半。   上天,收走了锋锐陡峭的一半,留下了宽广、平坦的一半在人间。   站在这里,可以俯瞰群山脉络走向,云雾缭绕,奇景迭出。   柳茹站在沈未白身边,哪怕不是第一次见到眼前景色,也依然被它所震撼。   “此地如何?”她问。   沈未白没有回头,嘴角却扬了起来。“好。”   “就此地了?”柳茹又问。   “嗯。”沈未白点了点头,嘴角的弧度加深。   柳茹笑了,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地契交给她。“这里,虽说是三不管地带,但为了避免麻烦,我还是把靠近三国边边境连接此处,在官府登记造册了的荒地山林给买了下来。”   沈未白伸手接过,扫了一眼笑问,“先生就如此笃定,我会选择这里?”   柳茹十分自信的道:“这几年,我翻阅舆图,地志,又亲自丈量各地,也只有此处,最符合你的要求。你想在这里修建一座山庄,绝无问题。”   “非也。”沈未白摇头浅笑。   “嗯?”柳茹疑惑的看向她。   沈未白却神秘的道:“不是山庄,而是一座城。”   “城!”柳茹倏地瞪大双眼,满脸惊愕。   沈未白含笑颔首。   她站在平坦山脊上,俯视脚下群山江河,缓缓展开双臂,仰起头面向苍穹,用坚定无比的声音道:“我要在这里,打造一座天空之城,贸易之城,自由之城!”   柳茹震惊无比的看向少女纤细而挺拔的背影。   她还未及笄,甚至还算是个孩子。   但是,自己居然一点也没有怀疑她说的话,是否能成为真实。   听到她如此‘口吐狂言’,自己心中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期待,而非质疑!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少女已经强大到,让自己无条件信任的程度?’柳茹在心中问自己。   或许,就从四年前那一场大火开始,她就相信了,世界上没有少女办不到的事吧。   ……   沈未白要建城,那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柳茹就近买下了一座小农庄,这段时间,他们这群人就住在这里等着沈未白。   晚膳做好,如莲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跟着柳茹进了沈未白的房间。   刚一进门,她们就被浓烈的酒香,刺激得眉头一皱。   “你的身子可还好?”柳茹走过去,关心的问。   如莲收敛眼中担忧,同样走过去,跪坐在桌前,给沈未白布置碗碟。   “还好。”沈未白随意的道。   “鬼老还未找到良方吗?”柳茹眼中担忧更甚。   沈未白摇摇头,对她笑道:“不必担心我,我好得很。”   “喝那么多酒,还能叫好?”柳茹嗔道。   沈未白笑容加深了些,拿起筷子夹菜吃。“再烈的酒,对我来说,也如同饮水一般,有什么不好的?”   “你!”柳茹真是要被她这无所谓的态度给气死,但又无可奈何。   “小姐,先喝碗热汤。”如莲盛了一碗汤,端到沈未白面前。   沈未白接过,对她露齿一笑。“谢谢如莲。”   长成大姑娘的少女顿时羞涩的笑了。   柳茹心中的担忧还未放下,又想起之前从星鸾口中得知的事,她不得不再次提醒。“鬼老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轻易动武,尽量保证你体内平和。你之前,居然为了些山贼就大动干戈?”   “不要听老鬼危言耸听。我本身就是医者,我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吗?”沈未白无奈摇头。   “不管怎么样,主子衿贵,既然身边有丹井、星鸾两位姐姐伺候着,那能不动手时就不要动手。倒不是怕他们伤了您,只是他们不配让你出手。”在一旁默默听着的如莲突然道。   柳茹立即赞同点头,“如莲这句话说得没错。”   沈未白忍不住笑了,眸光揶揄的看向如莲,“跟着柳先生久了,你这张小嘴也变得能说会道了嘛。”   如莲低头小声道:“奴婢说的是实话。”   “好了,你们不是来陪我吃饭的吗?还让不让我吃饭了?”沈未白示意了自己手中的碗。   这才阻止了柳茹和如莲的继续劝说。   饭后,柳茹与沈未白还要商谈正事,如莲收拾好碗筷便离开了。   房门合上之后,柳茹突然问道:“当年,你只把如莲留在身边,如今如碧在安亭伯府中过得如何?”   沈未白倒也没有避开不谈,反而大大方方的道:“还不错。虽然,我没有带走她,但却给了她可选择的余地。” 第一百十三章 天降巨财,北齐国都 (2更) 其实,柳茹是懂沈未白的。   当年那种情况,要让‘尹千梧’完美的诈死脱身,就无法把如莲如碧都带在身边。   甚至,最好的是连如莲都不要带上。   如果有人发现了如莲如碧还活着,就等于是让人知晓‘尹千梧’还活着。   带上如莲已经是例外。   因为,她用自己的能力,向沈未白证明了可以留下来。   而如碧……虽然一样忠心耿耿,但是却一直懵懵懂懂。   与其留在沈未白身边,增加风险,又让她过得忐忐忑忑,还不如留下。   “我给她准备了足够一生所用的银子,她若愿意离开安亭伯府,可以为自己赎身。找一处喜欢之地,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即便留在安亭伯府,也不会因为吃穿受了委屈。”沈未白淡淡的道。   柳茹点了点头,“你的安排,对如碧来说,已是最好。不过,她既然选择留在安亭伯府,看来心中还是难以忘怀你。”   “她如今在伺候尹千雪。”沈未白却突然道。   柳茹一时不明。   在这样的宅院里,原先伺候的主子没了,换一个主子伺候是理所应当的事。   “也许,她也有自己的际遇。”沈未白却高深莫测的笑了。   ……   两人没有在如碧身上聊多久。   她们面前的方桌上,铺着一张泛着墨香的地图。   “等你来的这段时间,我们也没闲着。这张地图,是我们每日出去勘测绘制的。”柳茹说着,看了看窗外月光,“月鹿估计明日才会回来,公输诚倒是该回来了。”   沈未白点了点头。   今日她到达这里,并未见到公输诚和朱雀宿星主张月鹿,就是因为他们分头去勘测了。   “若是以我们向三国购买的荒山为界,这么一圈下来,的确能媲美一个中等城池。可是,未白你考虑清楚了吗?建个山庄没什么,但若是要建城,恐怕三国都容不下我们。”柳茹还是将自己心中的犹豫说了出来。   沈未白看向她,深幽的眸中一片平静。   柳茹比她更了解这个时代的规则,她恣意却不无端狂妄。   “山庄里,就不能有市集,有贸易吗?”她反问了柳茹一句。   柳茹一怔,与少女的对视中,她似乎明悟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主公!”   这时,门外传来了公输诚欣喜的声音。   沈未白收敛神情,对门外的男子道:“进来。”   大门打开,公输诚一脸激动的迈入,手中还拎着一个小袋子。   在他进入后,守在门外的如莲贴心的关上了门。   “辛苦了,坐。”沈未白亲自给公输诚倒了一杯茶。   四年时间,让当初的病弱青年,变成了如今沉着稳重的男子。   连下巴也留起了一撮短须。   “多谢主公。”公输诚坐下后,双手捧起沈未白倒的茶,一滴不落的全部喝下。   “刚回来,怎地不去换身衣服,再来见主公?”柳茹见公输诚满身尘土,不由得提醒。   公输诚忙道:“知晓主公到了,我一时情急便疏忽了。另外,我还有一事想要禀报主公。”   说着,他将手中一直拎着的小布袋子打开,从中掏出几块碎裂的白色晶体,放在桌上。“主公,柳先生你们看。”   “这是何物?”柳茹好奇的捡起一块端详。   沈未白双眸眯了眯,也捡起一块,却不像柳茹那般打量,而是自己放到唇边。“盐。”   “盐!”柳茹惊讶极了。   她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晶体,学着沈未白的样子放到嘴边一尝。   “真的是盐!”她脸色微变。   盐,这个东西,每家每户必不可少。   却也是牢牢掌握在官府手中的宝贝。   商人若拿不到官府开的盐引,贩卖押运盐,那都属于私盐,一旦抓到,便要受以酷刑,祸连全家。   “你们碰到了偷运私盐的人?”这是柳茹所能想到的可能。   但是,沈未白却否定了。“不是私盐,这盐块很纯,几乎等同精盐,不是外面贩卖的粗盐所能比的。”   突然,沈未白眼底迸发出精光看向公输诚,“你遇到了盐湖!”   “主公如何知道的?!”公输诚也是一惊。   他这一惊,才让沈未白想起来。   这个时空的盐,都来自于沿海一带的海盐,经过复杂的提炼才提取出来,晒成盐块。   根本没有听说过盐湖的事。   也因为如此,盐就成了金贵物,普通百姓换上一小块指甲大小的盐,得吃上大半年。   ‘若是得到一个盐湖!’沈未白眸光极亮。   仿佛,公输诚找到的不是盐湖,而是一个金矿!   “此湖在何地?”沈未白一手拍在桌面地图上。   公输诚在地图上找了找,手指落在其中一处。“就在这!”   “好,明日带我去。”沈未白笑了。   ……   第二日,天一亮,一行人就由公输诚带路出发。   张月鹿勘测未归,倒是错过了这一次出行。   在山中走了小半日,众人终于来到一处四面环山的高地,而群山之中,一片如天空之境的湖泊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湖泊甚是奇怪,一般是咸水,一般是淡水。”公输诚指向湖中一条弧形的分界线对沈未白道。   沈未白前世不是没有见过盐湖,但依然被眼前的美景震惊。   “好美!”   “这是仙境吗?”   在她耳边,响起了柳茹、如莲,丹井、星鸾众女的惊叹之声。   是,的确很美,远离了尘世喧嚣,如同被上苍遗落的宝石一般。   尤其是,因为一边是淡水,一边是咸水的原因,湖面上呈现出不同的色泽,咸水这一面,岸上还留着许多自然蒸发后形成的碎盐还有晶块。   他们此时站在山上,能一览神奇湖泊的全貌。   “走,下去看看。”   沈未白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朝山底而行。   等到了山下,他们才能切身感受到,这片盐湖淡水有多大。   “可惜没有盐引。”柳茹手中捏着细腻的盐,语气有些惋惜。   沈未白却不担心,“有商品,有市场,就自然会有销售的渠道。”   众人一怔,纷纷看向她。   沈未白站在这片天空之境上,负手而立,傲然天地。“我建城,不是为了圈地自治,裂土分疆。而是要打造一个让天下商人都想要来的朝圣之地。”   “朝圣!”   众人被少女口中的豪言壮语震惊。   柳茹问她,“朝圣?你可知这个词有多重?”   “我知道。”沈未白转身面对众人。   她的眸光坚定而从容,嘴角始终噙着清浅微笑。   “种得梧桐树,自引凤凰来。这片盐湖,就是我们手中梧桐林的其中一棵梧桐。”   说完这句,沈未白不再多做解释。   她留下时间,让追随她的众人细细体会。   ……   当夜,张月鹿赶了回来,将她这几日所测绘的地区补上,沈未白终于看到了这片属于她的疆域全貌。   也就是在这一夜,柳茹等人,从少女深幽的眼底,看到了她燃烧起来的野心。   要建城,需要仔细部署。   沈未白将柳茹、张月鹿、公输诚等干将继续留下,如莲也同样被留了下来。   而她,则继续北上,开拓北线的商道。   临走时,她带走了新测绘的舆图。   从此地出发,再走一日,便能从阴岐山脉进入大齐。   进入大齐后,商队的行程变得慢了起来。   因为要开辟商路,所以每过一个城池,都要获得郡守的大印许可。   沈未白没有继续耗着,她把这些与官府交涉的事,都交给了牛说,自己带着丹井和星鸾,直奔大齐皇都泰宁而去。   只是与牛说约好,在他把凭证文书都拿到之后,他们在北灵关见。   就在沈未白三人进入泰宁的时候,出使南卫的大齐使团,也踏入了大齐国土,朝着泰宁归来。   浩浩荡荡的队伍正沿着官道而行。   离驿站还有三里路时,驿站的驿官就带着人,站在官道边迎接。   等尘沙扬起,马蹄声渐近时,他们纷纷跪在地上,高声喊道:“恭迎齐王——!”   “恭迎齐王——!”   “吁!”负责使团安保的将军,勒住马。   派人上前去查明了迎接众人的身份后,才来到马车旁禀报。   “殿下,是前方驿站的人,奉旨来此迎接殿下。”   “不是传话回来,不必劳师动众吗?”马车里,传来风青暝的声音。   此时,少年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清越,反而有些沙哑。   将军不知该如何应答。   副使此刻来到边上,替将军解围。“殿下,咱们一路舟车劳顿,驿站提前准备好热汤美食,也是好的。”   马车里没了声音,副使和将军等了一会,才默默退开。   走远后,副使吩咐将军:“告诉他们,到了驿站也不必参拜,更不许打扰殿下。”   “是!”将军应诺。   只是,他依旧不明。“大人,殿下这一路来都郁郁寡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再有,殿下不让陛下派军队相迎,可是以殿下在陛下心中的份量,陛下又岂会答应?”   “不该你关心之事,就不要去多问。陛下如何做,殿下又如何回应,那是他们父子二人之事。至于殿下……许是因为百草谷之行不太顺利,所以才会忧心。”副使道。   将军看向队伍中一辆简朴马车,“百草谷的神医不是请到了吗?”   副使却冷笑了声,“百草谷里的神医,也是有高低之分的。”   将军一怔,“大人的意思是……”   副使却意有所指的道:“这百草谷毕竟在南卫境内,离咱们大齐还是远了些。”   将军沉默下来。   当初天下三分,大齐铁骑本可以一统山河,只恨那北漠归胡的蛮人趁火打劫。   若非如此,东南富饶之地,又岂会落入南卫之手?   大齐一统天下,什么百草谷的神医,又岂会敷衍大齐皇子?   将军心中越想越气,又想到那跟随来的神医弟子,一路上多次想要接近齐王殿下,心中的怒火就‘蹭蹭蹭’往上冒。   “你想干什么?”在他杀气溢出的时候,副使警告一句。   将军被震醒,就对上了副使锐利的眼神。   “不要生事。”副使又警告一句。   “是!”将军压制住心中怒火,拱手抱拳。   队伍继续前行,前方是驿站的人领路。   到了驿站后,风青暝从马车上下来,驿站的官员立即带他去了最安静的院子。   他刚走,从那简朴马车上又跳下一个灵动少女。   她似乎想要去追风青暝,却被马车里的一声咳嗽止住。   少女不情不愿的打消了念头,将车中的白须老人扶下来,“师父。”   白须老人淡淡看了她一眼,提醒一句:“如今已进入齐国境内,你莫要惹事。否则,为师恐也救不了你。”   “知道了。”少女嘟了嘟嘴。   ……   驿站清幽院子里,入口由亲卫把守,里面只剩风青暝一人。   “阿姐,你到底在哪?你不愿见阿炎吗?你不要我了吗?”孤寂少年,站在窗前,远眺晴空,口中呢喃。   他还很年轻,但此刻,心中想着那人,胸口处竟然隐隐传来钝痛。   突然,外面传来的喧闹,惹得少年绝世无双的脸上,生出一层阴霾。   “何人喧哗?”一道黑影乍现,挡在了想要闯入的灵动少女面前。   薛姗姗被吓了一跳,却毫无畏惧的道:“你们怎么那么不识好歹?我是看你们主子一路上都不舒服,特意送来我百草谷中的补药,你们居然敢……”   “千杀,扔出去。”少年冷漠的话飘出。   黑影不给薛姗姗半点反应的机会,直接出手。   薛姗姗只觉眼前一晃,整个人被抓起抛入空中,再接着,便是落地撞击的剧痛。   “嘶!”   好疼!   薛姗姗疼得小脸一白,差点没昏过去。   然而,不等她上前说理,小院的门就‘砰’的一关,将她隔绝在外。   “你不理我,我偏就要让你看到我!”小姑娘不服输的哼了一声。   千杀下手是有分寸的,知晓薛姗姗是神医的弟子,此次神医又是主子从百草谷请来给娘娘看病,所以看似凶狠的一扔,实际上也只是让薛姗姗受些皮肉之苦,根本伤不到筋骨。   薛姗姗坐在地上缓了一下,便爬了起来。   把没送出去的药瓶塞回自己身上,她返回了与师父居住的小院。   只是,刚一进门,她就撞上了自己师父。   “师父。”薛姗姗躲开师父审视的眼神,低下头。   白须老人将她身上的脏污看得一清二楚,“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去招惹他。他是皇子,这里是大齐,他想杀你,也就杀了。”   “我知道。”薛姗姗嘟囔一声。   白须老人哼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犯?”   “我就是看他不理我……”薛姗姗嘟着嘴抱怨。旋即,又靠向自己师父,娇嗔道:“他可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我想和他做朋友!”   白须老人无奈摇头,“他贵为皇族,又岂会与你做朋友?姗姗莫要再胡闹,我观此子是天性凉薄之人,你招惹他,终究伤的只会是自己。”   “师父您看走眼了吧?”薛姗姗根本不信白须老人的劝说,“他若是凉薄之人,又岂会千里为母求医?”   “被他放在心上之人,他自然待之不同。而你……这一路走来,他恐怕连你的样貌,姓名都不记得。”白须老人对徒儿的执迷不悟很是不解。   薛姗姗却固执的道:“那我就想办法成为他心上的人就好了!”   “痴儿!”白须老人见劝不了她,只能无奈摇头。   ……   “主公,我们到泰宁了。”丹井仰头看向巍峨城门上刻写的字。   “这齐国都城,还真是与瑶城不一样,光是城墙就高多了,也厚多了。士兵的气势也更锐一些。”星鸾也道。   在她们中间,站着的是腰间挂着酒壶的白衣少女。   沈未白看着如雄狮匍匐的城门,对二女道:“进城。”   三人凭着路引,顺利进了泰宁。   城中街道比起瑶城来,更宽更大,百姓衣衫颜色以黑色居多。   建筑没有瑶城精致,却带着一种粗犷雄浑之风。   三人找了一处客栈住下。   沈未白的手,暂时还未伸到这里,不过,她相信,一旦商道建好,玄黄商号的旌旗插在这里,是迟早的事。   天字一号房中,星鸾和丹井把房间又收拾了一遍,按照沈未白的习惯重新布置。   “主公,咱们这么早就来泰宁作甚?”星鸾好奇问了句。   沈未白勾唇一笑,“我不是说过,医仙子不日将会到大齐游医?” 第一百十四章 病能治,毒能解 (1更) 在卫国的时候,沈未白曾让月狐把自己要去北齐游医的事,告诉过阿炎。   当时,她说——   在医仙子游医北齐时,若病人还未痊愈,自己可以登门医治。   让医仙子亲自登门医治?   不是不可以。   只是——贵!   可是,沈未白让月狐转告时,却并未提及诊金报酬。   之后,阿炎离开医庐时,留下一件信物。   说是,若医仙子到了北齐,可去国都泰宁,寻一处叫‘莫兰庄’的地方。   交上信物后,自会有人接待。   ……   第二天一早,沈未白就换上了飘逸如仙的白色裙裳,戴上白色面纱,去了莫兰庄。   她只带了星鸾一人,丹井留在客栈中,处理其他事宜。   星鸾身穿劲装,腰间还挂着一把短刀,长发高束,五官透着凌厉之美。   站在白衣飘飘的医仙子身边,自然而然的被认为,她既是医仙子的随从,也是她的护卫。   莫兰庄并不难找,在泰宁大街上随处打听,都能打听得到。   也是打听过了,她们才知道,莫兰庄是一个养花的庄子。   专养各种品种的兰草,每一年还会举办兰草会,邀请天下种兰草的大师,齐聚莫兰庄斗兰。   “这莫兰庄,竟然是齐王的势力吗?”前往莫兰庄的路上,星鸾猜测道。   “不一定。”沈未白却给出了不同想法。   星鸾好奇的等待下文。   可谁知,主子又不说了。   星鸾只好压住心中好奇,紧跟在主子身旁。   莫兰庄到底是谁的势力,其实星鸾并不是特别关心。   她最好奇的是,为什么主子会对齐王母亲的病,如此积极?   什么北齐游医?   那齐王还未找上门时,主子根本没有北上计划好不好?   更不要说游医了,瑶城那些富贵病人,主子都医不过来。   而且,游医就游医吧。   为何一到泰宁,主子第二日便主动找上门去?   按照主子的常规操作,不是要在泰宁城里四处晃悠几天,把医仙子来到北齐的消息散出去后,再不慌不忙的登门,或等着别人找上来吗?   总之,星鸾觉得,自家主子对齐王求医的事,格外上心。   “你又在想什么?”少女空灵的声音飘过来。   星鸾紧皱的眉头一松,忙收敛心神。“没什么。”   沈未白没有点破她,只是看了她一眼,又转眸看向前方。“到了。”   嗯?   星鸾回过神,这才发现,她们已经站在了莫兰庄的门口。   “两位姑娘可是有什么事?”莫兰庄的门房,倒是礼貌客气。   沈未白没说话。   星鸾拿出风青暝给的信物,走上去交给他。“这东西的主人,曾向我家主子求医。当时,我家主子承诺,若是来到泰宁,便会上门诊治,如今,我们是应约而来。”   门房显然是认识那个令牌的。   在辨出令牌真伪之后,他脸色倏地一变,语气比之前更加客气。“两位请进。”   说着,他一路弓着腰,领着沈未白和星鸾进了山庄,又到了一处被兰草环绕的花厅。   “两位请稍作休息,小的这就去请管事过来。”门房拿着令牌退下。   很快,便有美婢小厮,端上来香茶点心。   “主子。”星鸾神色一动,在沈未白耳边低声喊了声。   沈未白眸色轻垂,手指轻弹了一下。   星鸾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继续守护在沈未白身边。   就在那门房离开,美婢小厮进来之际,她能感觉到,花厅四周,出现了四个高手,潜伏暗处,在盯着她们。   似乎,是想看看她们是否有什么可疑之处。   这时,花厅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沈未白和星鸾抬眸望去,进来的人,不是门房,而是一位身着华丽,五官立体深邃,皮肤偏白的中年男子。   这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   只看一眼,沈未白就断定他是蓟国人!   “敢问姑娘,您就是南卫神医,医仙子?”那男子进来后,眸光一扫,就锁定在沈未白身上。   他上前询问,手中还握着那枚令牌。   沈未白淡淡点头,“看来,贵主上,已经交代过此事。”   “是。”男人也不避讳。   沈未白白纱下的唇角微微一扬,“既如此,也省得费口舌了。病人在哪?”   “这……”男子迟疑了一下,“病人身份特殊,今日恐怕见不了。若医仙子方便,明日再来如何?”   突然,沈未白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男人不明所以,只能跟在她身后。   两人在花厅门外站定。   “我观你这里景色不错,可否借用几日,方便我坐诊?”沈未白欣赏着四周美景,向那男人提出了要求。   “医仙子要在此地坐诊?”男人显然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   沈未白颔首。   星鸾站出来说,“我家主子既然来了一趟,自然不可能只给你家主人看病。若要再去找合我家主子心意的地方开诊,又颇费工夫。所以,才向你借用。无需太大的地方,一个小院即可。”   “这……”男人还在犹豫。   星鸾皱眉道,“你还在想什么?我家主人都亲自登门了,你还不方便借个地方?要知道,在大卫,无论是什么富贵人家,豪门世家,想要请我家主子看病,都必须按照她的规矩,到医庐排队的。”   “姑娘勿恼。”男人立即赔罪,又对沈未白道:“承蒙医仙子不弃,在下这就差人去收拾小院。”   “还要有劳你,将我在此坐诊的消息传出去,也好让这泰宁城里的病患们,知晓我来了。”少女隔着面纱,对他笑了笑。   “……是。”男人愕然,却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   莫兰庄的总管,给沈未白安排了一个清幽雅致的小院。   院中,种满了兰草。   丹井并未跟着住进来,而是继续留在客栈,以便与牛说保持联络。   “主子,我不太明白,为何您突然想要借用此地?”星鸾收拾好床铺后,还是忍不住把压在心中的疑惑说出。   虽然,她在莫兰庄总管面前,说得头头是道。   但是,却不代表,她猜透了主子的想法。   正在看书的沈未白,将手中书籍放下,抬眸看向她。   沉默了一会,沈未白才缓缓道:“医仙子的名声,只是在卫国传播,还未传至北齐。若我手上没有齐王的信物,恐怕连这位总管都见不着。”   星鸾点了点头,但依旧没想清楚这两者间有什么联系。   沈未白又看了她一眼,才继续说,“一个蓟国人,能够在泰宁经营莫兰庄,且与后宫皇室有联系,如果没有齐皇的默许,他怎么敢明目张胆的这样做?”   “蓟国人!”星鸾惊讶了一下,反应过来。“这莫兰庄的总管是蓟国人!”   沈未白颔首,“所以,我想这泰宁城里的世家贵族,心里都清楚,这莫兰庄与齐皇最宠爱的丽妃,是什么关系。”   星鸾睁大双眼。   沈未白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如果你是这泰宁城中的富贵人家,知道莫兰庄里来了个神医,还是齐王专门请来给丽妃看病的,你家中若有病患,你会怎么做?”   “自然是登门求医!”星鸾脱口而出。   沈未白笑容更甚,“是啊。这岂不是,比我们自己打开局面要省事得多?”   明白了!   星鸾完全明白了!   主子是要借齐王和丽妃的势!!   “想明白了?”沈未白揶揄的看着她。   星鸾用力点头,眼中的光芒满是崇拜。“主子,您好厉害啊!”   沈未白挑眉,很是坦然的‘嗯’了声。   她来看奶团子的娘,自然是因为奶团子的原因。   但,不该浪费的资源,也不要浪费嘛。   ……   莫兰庄的一处院落里,内室光线稍暗,人影幢幢,可是却又极度安静。   一层薄薄的纱幔,挡在沈未白面前。   从纱幔中,伸出一只手,肌肤如玉,透着冷白,且瘦。   手的主人,因为隔着纱幔,只能看清轮廓。   ‘这就是阿炎的母亲?’沈未白指腹搭在手腕上,心中念头一闪而过。   “咳咳。”纱幔内,传来一声轻咳。   沈未白抬眸扫了一眼,又缓缓垂眸。   在纱幔内伺候的婢女,立即递上去温热的手绢,给她擦拭。   “不必了。”纱幔内的女子,推了推靠近的婢女。   她的声音很好听,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令人难忘。   沈未白平静的收回手。   那只白皙的手,也缓缓的收了回去。   “我这病也有许多年了,其实治不治都不打紧。”   “能治,还是治的好。”   两人隔着薄纱交谈。   归海雅嘴角噙着笑,语气十分温柔。“那,医仙子能治吗?”   沈未白眸光轻闪了一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回答:“病,我能治。毒,我也可以解。”   倏地,归海雅的脸色大变。   即便她努力的维持平静,也依然让离她最近的沈未白,感觉到了她在颤抖。   “你们先退下。”沉默了一会后,归海雅吩咐。   “是。”   内室中伺候的奴婢,都纷纷退出。   沈未白也道:“星鸾,你也在外面等着。”   “是。”星鸾退出后,还将房门紧闭。   大门合上后,室内的光线又暗了许多。   “医仙子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归海雅问。   沈未白却没有回答,反问了句,“您似乎对中毒一事,并不惊讶。”   刚才,纱幔内女子的惊慌,根本不是因为知晓自己中毒而震惊,而是因为被人识破了中毒一事而慌乱。   “这个毒,不会置人于死地,只会让中毒的人,断绝子嗣。”沈未白语气平静极了。   归海雅的气息,也逐渐平静下来。“医仙子说这些话,就不害怕会招来祸端吗?”   “这毒下得很隐秘,下毒的人也很聪明。若非对毒物十分了解的人,是根本看不出来的。其他大夫,只会看出这毒长期服用后的后遗症,绝不会联想到中毒身上。”   归海雅藏于袖中的手,缓缓捏紧。“这么说来,医仙子对毒很了解?”   沈未白笑了笑,“医毒本就是一家,在我看来,医毒都可以救人,亦都可以杀人。”   “听着,倒是这么个道理。”归海雅道。   沈未白想了想说,“冒昧的问一下,您是不能治,还是不想治?”   纱幔中,没了声音。   沈未白看着映在纱幔上的清丽轮廓,继续道:“刚才的话,还未说完。要想达到断绝子嗣的效果,此毒就不能停服。而长期服毒的后果就是,您的身体会越来越孱弱,容易招惹病邪,对常人来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伤寒,都很可能会要了您的命。”   说白了,就是因为长期服毒,导致身体免疫力系统崩坏,丧失了防御能力。   沈未白很难理解,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如果说她对自己下毒,是为了不要子嗣。   那阿炎又是怎么回事?   不仅是阿炎,丽妃为齐皇诞下的孩子,除了齐王之外,还有一位玉纶公主。   这可是天下皆知的事。   既然已有了子女,那又何必再自欺欺人的服用避子药,把自己的身体搞得一塌糊涂。   据她所知,当今齐皇对这位来自蓟国的丽妃,可是多年如一日的宠爱有加啊!   到底……是为什么呢? 第一百十五章 贪财的医仙子? (2更) “毒,不能解。”   许久沉默之后,纱幔内,突然飘出了归海雅的这句话。   沈未白眸光一沉,眼底神情变幻莫测。   丽妃愿不愿解毒,她并不是很在意。   可是,丽妃却是奶团子的母亲!   “齐王殿下,不远千里为您求医,若非齐王孝心感人,我也不会出现在这。您,就不为齐王殿下想一想吗?”   沈未白转眸看向薄纱,深幽而平静的眼神,变得有些锐利。   提到了奶团子,纱幔里的女人终于有了些许动容。“阿炎……”   一声轻呼,却让沈未白听出了她对这个儿子的不舍。   沈未白垂眸,语气缓和了些。“若只是为了避子,也并不是非用毒不可。”   唰——   阻挡在两人之间的纱幔,终于被掀开。   十多年前,被称为蓟国第一美人的蓟国公主,归海雅就这样再无遮挡的站在了沈未白面前。   那举世无双的容貌,让沈未白惊艳。   从那无可挑剔的五官中,她看到了奶团子的影子。   他们母子二人,都有一双茶色的眼睛,璀璨如星辰。   “你说什么?”归海雅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激动。   避子这种事,是有违天道的。   所以,但凡能做到避子的药,都是毒。   可是,眼前这个年纪不大,却有着‘医仙子’盛名的少女,却告诉她,并不一定要用毒?   ‘太瘦了!’   沈未白眸中惊艳的光缓缓收敛。   丽妃不愧蓟国第一美人的称号,只可惜在她的清瘦,折损了她的美貌。   若她能丰满一些,别说蓟国了,就算说是天下第一美人,都不会有人反对。   “我说,可以不用毒。”沈未白又重复了一遍。   无论丽妃为了什么要避子,既然她不想说,沈未白也不想去追问。   总归,丽妃生不生,与她没有多大关系。   “我可以为您排除体内的余毒,给您调制特效的补药。这种药,不仅能把你身体这些年的亏损补回来,也能起到避子的效果。且,我能保证,天下无人能验出其中避子的功效。”沈未白道。   “此话当真?”归海雅无法再保持淡定。   用毒,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若可以不用毒,也能达到效果,她又为何要折磨自己的身子?   “话我说出来了,自然能做到。”沈未白从容不迫的道。   “好!你需要什么?无论是药材,还是金银珠宝,都可以提。只要你配出来的药,有你所说的效果,我会给出最丰厚的报酬!”归海雅眸光灼灼的看着她。   沈未白在面纱下笑了,“那就先谢过丽妃娘娘了。”   ……   两人达成一致,当下沈未白就给归海雅进行了一次治疗。   要清除丽妃体内的余毒,至少需要三次治疗,疗程大约在九天左右。   九天时间,刚好足够配药,也能让她在大齐的贵族世家中,好好的赚一笔钱。   而九天,也是风青暝回到泰宁的时间。   ……   第十日,天色刚亮,泰宁城的城门刚开,就迎来了南下出使卫国的使团归来。   风青暝身为正使,回到都城后,自然要与副使一起进宫面见齐皇复命。   “千杀,先把他们安置在莫兰庄。等我见过母妃后再说。”风青暝在进宫之前,吩咐自己的近卫。   千杀点点头,领命离去。   那辆朴实的马车,脱离了队伍,去了泰宁城的另一个方向。   薛姗姗掀开窗帘,探出头看向使团队伍里的无双少年,眼中写满了浓浓的挫败。   “姗姗。”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让她不甘的放下帘子。   “师父,我长这么大,真是从未见过如此难以接近的人。这齐国皇子,莫非是冰块做的吗?怎么都捂不热。”薛姗姗向师父抱怨。   白须老人却道:“我早就警告过你,齐王殿下不是你能招惹的。”   “师父您又来了!”薛姗姗不悦的嘟嘴。   白须老人见她听不进去,也不再多说,继续闭目养神。   可是,无人与自己说话了,薛姗姗又觉得浑身难受,便又主动道:“师父,明明是他有求于您?为何还是这般冷冰冰的态度?他这像是有求于人的样子吗?”   白须老人闭着眼回答:“一路行来,齐王殿下并没有任何怠慢之处。何况,我本就打算来北齐行医,如今借齐王护送了一路,已经是欠下恩情了。他母妃的病,我自当全力以赴。”   “……”一席话,把薛姗姗说得哑口无言,顿时没了与师父聊下去的兴致。   ……   这趟出使南卫,主要目的是什么,齐皇和风青暝都心中有数。   所以,需要汇报的并不多。   风青暝从大殿出来后,就直接去了丽妃的宫殿。   “哥哥!”   刚到大殿,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便朝风青暝扑了过来。   他没有躲避,而是张开双臂,接住了她!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灵曜很想你!”女孩长得很可爱,也极美。   与风青暝一样,都有着蓟国血统,继承了归海雅的美貌。   她就是齐皇如今唯一的公主,玉纶公主,风灵曜,今年已满六岁。   “灵曜你是不是又胖了?”风青暝嘴角噙着浅笑,把妹妹小心翼翼的放下。   “哥哥讨厌!”风灵曜气呼呼的鼓起肉肉的脸颊,伸手就去打兄长。   风青暝轻松避开,轻笑出声。   这还是他这么久时间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轻松。   “哥哥,你这次见到阿姐了吗?”风灵曜降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在他耳边问。   哥哥回来后,每次哄她睡觉,跟她说的故事,就是那个南卫阿姐的故事。她想不知道都难。   然而,这一问,却让少年嘴角上的笑容凝固。   “哥哥?”风灵曜不明所以,小手抓住他的衣袂扯了扯。   风青暝眨了眨眼。他摸着风灵曜的头发,轻声道:“我会见到的。”   风灵曜疑惑的看着他,她觉得哥哥好像很难过,很难过。   “阿炎。”   归海雅在宫婢的簇拥下,从殿内走出。   风青暝收敛神情,迎向母亲。   只是,当他看清母亲时,眸光不由得一凛。   一瞬间,他已经快步走到了母亲面前,震惊的道:“母妃,您的气色好了很多,肤色也红润了。”   归海雅微笑颔首,“全靠了我儿,从南卫请来的神医。”   “神医?”风青暝怔住。   他从百草谷请来的神医,不是刚刚才进泰宁吗?   正当他疑惑之际,归海雅拿出了一个令牌。   风青暝看到令牌,心中瞬间明了。“是瑶城那位医仙子?”   “没错,就是她。”归海雅把令牌还给了风青暝。   随即,又将医仙子在莫兰庄给她看病的事大致说了。   自然,不该让儿子知道的事,她不会说。   “这些日子,泰宁城中慕名而去的达官贵人如过江之卿。那医仙子的医术也确实高超非凡,竟然没有一例看不了。”   “那她可有说,母妃是患了什么病?”风青暝问。   归海雅的眸光隐晦的轻闪了下,“她说了很多,我也记不住。不过,我倒是记住了她说,我的病能治。你瞧,不过几日功夫,我便觉得轻松多了。”   “真的?”风青暝紧张的问。   归海雅笑道:“自然是真的,母妃岂能拿这种事骗你?”   “母妃!大哥一来,你就不要灵曜了吗?”奶声奶气的小丫头,委委屈屈的跑过来。   风青暝正打算挡住她,免得冲撞到母亲,就见母亲竟然弯腰将妹妹抱了起来,丝毫不觉吃力。   这一幕,让风青暝惊讶。   就因为母亲向来体弱,这几年来越发严重,所以已经很久没有抱过灵曜了。   不是不想抱,是抱不动。   但现在……   若非亲眼所见,风青暝都以为母亲抱着妹妹,满面笑容的画面,只是他的幻觉。   “灵曜快下来,不要累着母妃!”风青暝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在说这句话时,声音里的紧张。   风灵曜倒是听话,没有撒娇继续赖在母亲怀里。   倒是归海雅有些不舍,又在女儿粉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亲,才不舍的放她下来,让人带出去玩耍。   “其实,我不累。”归海雅不忘替自己争辩一句。   风青暝却严肃摇头:“那也不行。母妃的身体刚刚恢复,还是不要过度劳累的好。”   “好,都依你。”归海雅无奈极了。   她这个做娘的,却被儿子管着。   “母妃,这次我回国,也将百草谷的神医请来了。进宫前,我让千杀将人送到了莫兰庄。虽然您现在身体有了好转,但既然神医就在此,还请母妃恩准,让他也为您把把脉。至于医仙子那里,她替母亲治好了病,儿子也应该亲自去答谢一番。”   归海雅听着儿子的话,知道他是对自己的身体不放心,希望能得到百草谷的神医肯定。   能安儿子的心,归海雅怎会拒绝?   何况,她也想知道,那药,是否真如医仙子所说,任何人都看不透里面的玄机。   若连百草谷的神医都看不出,那她就放心了。   “也好。”思及此,归海雅点头答应了儿子的请求。   风青暝面露喜色,少年终究还是褪下了在外人面前的冷漠。   “不过,医仙子那边,阿炎就不必去了。”   “这是为何?”风青暝不解皱眉。   归海雅笑道:“因为,今日一早,我已收到莫兰庄的传话。医仙子今早,已经离开莫兰庄,听说是在泰宁的游医已经结束,要离开了。”   “她走了?”少年很是意外。   在瑶城的时候,他没有见到医仙子,只是留下了信物。   本以为,这个信物不会再回到手里,医庐当时的说辞,也不过是随意告知。   却不想,在他不在的时候,医仙子真的来了,而且还履行了诺言。   最重要的就是,医治好了他的母妃。   可是,他又一次和医仙子错过,依然不知道医仙子是何等模样。   “是啊,走了。她来去如风,医术奇高,倒是一位奇女子。而且,她很年轻,也不知将来会到何等高度。”归海雅道。   不知为何,在母亲的描述中,风青暝心中一动,脱口问出,“母妃可否形容她的容貌?”   然而,风青暝却失望了。   归海雅遗憾摇头,“我虽与她相处了几日,但是她一直蒙着面纱,我对她真实的模样,倒真是不知道。不过,观其身形、举止、神态,定是一位万里挑一的美人。她遮挡容貌,我想也是为了在外行医时,避免掉一些麻烦。”   “是吗?”风青暝低声呢喃。   “阿炎对她如此好奇?”归海雅难得见自己的儿子,对女子在意。   风青暝收敛神思,神态自若的面对母亲的试探。“我只是在想,母妃的身体可有大好,后续可需要她治疗?”   “她倒是安排得极为妥当。昨日就给我留下了不少药,又告诉我,我这身体亏损了不少,需要慢慢滋补回来。只要每日按时吃药,其他的到没有什么打紧。”归海雅道。   “既如此,那母亲手中的药吃完后,要怎么办?她可有留下药方?”风青暝追问。   归海雅接着说:“这倒没关系。她说,这次来泰宁游医,也是为了在泰宁开设医庐药铺。”   “她要在泰宁开医庐,药铺?”少年很意外。   医仙子不是世外高人,生性淡薄吗?   怎么也无法将其与世俗市井联系起来。   倒不是说开药铺,医庐不好。   只是……这种行为太烟火气了,与医仙子脱俗淡然的形象不符。   “嗯。我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与你一般惊讶。不过,她说,靠她一人之力,所救治的病人有限。广开药铺,医庐,才能医泽天下。她还托我对这医庐、药铺多加照顾。还说了,她会按时把药送到泰宁的药铺中,我吃完了手中的药,去自取便是。”归海雅对这番说辞,深信不疑。   可是,风青暝却觉得奇怪。   之前的震惊,是因为医仙子的形象实在是太出世。   但随后,他想起在瑶城时听到的,有关于医仙子的传闻……医仙子的形象一下子就变了。   母亲说,她开药铺医庐,是为了医泽天下,福泽百姓。   可为什么,他觉得医仙子这样做视为了……敛财? 第一百十六章 医仙子药丸的价值 (1更) 大齐人称归胡人世代所居之地为北漠。   在没有战事时,大齐和归胡之间,并未彻底断绝商贸的来往,会在三个边关境内开市。   以往,大齐、卫国、蓟国的商人,想要购入归胡的一些商品,都会趁着开市的时候,到边城采购。   归胡的商人也是如此。   但这样的贸易市场对沈未白来说,太小。   不仅是商品的优劣,连种类,都被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所以,她要打通去归胡的商道。   一般商人不敢做的事,她敢!   北灵关,是大齐通往北漠三关中,距离泰宁最近的边关。   若是骑快马日夜不停,只需要三日就能从北灵关到达泰宁。   因为,这两地之间,有着前秦修筑的直道。   沈未白翻阅前朝历史的时候,了解过这一段。   前秦建国初期,北境时长遭受到归胡的侵扰。   为了让北境的兵马能以最快速度调配,当初的前秦君主,在北境几大军镇与边关之间,都修筑了直道。   如今,天下一分为三。   世代驻守北境的风家,把家族盘踞的泰宁定为皇都。   却依然保留了从泰宁到北灵关的直道。   这样的决定,似乎是风姓皇朝,在向全天下宣告他们在对归胡战争上的绝对自信。   可对于保守的人来说,这条直道就像是一把直插泰宁的双刃剑。   北灵关遇到军事攻击,皇都的兵马调动,粮草物资可以最快速度送到北灵关,这是事实。   但同时,若北灵关被归胡攻陷,那也就等于把泰宁直接送到了归胡人跟前。   沈未白望向身后宽直延伸的直道,心中莫名生出一种直觉。   她觉得,四年多前,有关于齐皇室中的那场变故,似乎就与眼前的直道息息相关。   ……   泰宁城,莫兰庄。   归海雅这一次离开皇宫,是儿子陪伴在身侧。   来到莫兰庄后,她也见到了阿炎从南卫百草谷请回来的神医。   与老神医同行的,还有一个看上去精灵古怪,活泼热情的小姑娘。   据说,这个薛小娘子,是老神医的关门弟子,对草药的辨识,有着过人天赋。   “嗯。看来,还是老夫来晚了。贵人的身体已经在逐渐好转,老夫已无用武之地。”结束把脉后,白须老人感叹了声。   有百草谷的神医亲自证明母亲已无恙,这让风青暝彻底放下心来。   “这是那位医仙子留下的药,也劳烦神医看看。”风青暝一招手,身边伺候的人,便送上来一个药瓶。   归海雅没有插手这一切,任凭儿子做主。   不过——   归海雅眼神缓缓移动,落在了神医的那位弟子身上。   薛姗姗原本在偷偷打量冰坨子的娘,却没想到这位美人娘却向她看了过来。   一时间,她有些心慌。   不过,她师父说过,她最好的一点就是,心里越是慌,表面就越是看不出。   “?”归海雅一愣,少女没有回避她的注视,反而露出甜美的笑容。   她轻笑出声,觉得很是可爱。   “这药……”   白须老人迟疑的声音,让风青暝神情微变。“这药可是有何不妥?”   “非也。”白须老人摇了摇头。   “此药丸配得极妙,医仙子之名绝非浪得虚名,果然是医学奇才!”白须老人赞叹不已。   突然,他向风青暝和丽妃行了大礼。“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神医这是什么意思?”风青暝眸光闪了闪。   归海雅也有些诧异。   但,最诧异的人是薛姗姗。   她师父的实力,虽不是百草谷中最强的,但也是天下排得上号的神医。   这‘医仙子’是从哪冒出来的?   居然让他们百草谷的正统神医,露出这样的神情?   “老夫想向二位,讨要几粒药丸研究。作为交换,我愿以三年为限,任凭二位差遣。”   这是来自百草谷神医的承诺!   三年时间,有一个神医贴身守护,任凭差遣,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白须老人此话一出,满室皆静。   “神医如此,只为了几粒药?”风青暝眸底泛起深思。   医仙子的几粒药丸,却能换来一个神医的三年效力。   他不得不重新评估这个‘医仙子’的能力。   同时,他也很是惋惜,若他能提早一天回到泰宁,或许就能亲眼见到这位‘医仙子’!   “齐王殿下不必客气,老夫的名讳苏木,齐王殿下、丽妃娘娘,以后直接称呼我苏木便可。”白须老人,不,苏木这样的姿态,似乎已经表明了决心。   “师父!”薛姗姗惊讶极了。   但同时,她心中又因为师父的这个决定而窃喜。   因为,一旦这个少年亲王接受了师父的提议,这不就是代表她可以在他身边三年!?   ‘三年时间,我就不信你捂不化!’薛姗姗忍不住看向昳丽少年,眼中燃起斗志。   可惜,风青暝根本没有在意她。   略微沉吟后,他对苏木道:“苏老,您可考虑清楚了?”   苏木毫不犹豫的点头,“自然是考虑好了,绝不后悔。”   他惋惜的道:“与那医仙子错过,真是我毕生之憾。厚颜留下,也是私心想着,若有朝一日那医仙子再来,我也好向她当面讨教。”   他的直言不讳,让风青暝和归海雅都放下了些戒心。   但,风青暝还是问他,“苏老,只是几粒药丸,真的能让你如此?”   苏木坦言,“虽然只是几粒药,但只是从这药丸的配方,我就能感觉到,这医仙子的医术之高,非我能比。我这一生,一直在专研医术,既然遇上了更强者,自然要向其学习。”   “如此……本王懂了。”风青暝眸光微敛,微微一笑。   ……   北灵关。   沈未白看着一眼尽览的边关市集,实在是一言难尽。   “回去吧。”她转身离开。   回去?   星鸾和丹井,还有与她们汇合的牛说,都有些莫名。   怎么就回去了?不是刚到吗?   三人暗中交换眼神。   最后,还是丹井说了句,“这里好像也没什么买卖。”   的确,本就不大的市集上,也就只有寥寥几个摊子上摆着货品。   来交换商品的,也都是两地百姓,没有什么商贾。   原本,沈未白来这里,是想摸一摸市场需求,但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了。   “主公,现在还不是两地贸易的旺季。”牛说走到沈未白身边,把之前打听到的情况告诉她。   沈未白的眼神果然飘了过来。   牛说继续道:“北漠有良驹,有铁矿,有稀罕药材……却缺少粮食布帛这些日常所需的物资。为了各取所需,北齐和归胡默认每年会有一月时间休战,开设盛大的商贸集市。时间一般在秋季丰收之后,咱们来得太早了。”   “北漠的宝贝,可不止这些。”沈未白听完后,嘴角微扬。   “???”   身边三人,不明所以。   但是,沈未白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转而问牛说,“都准备好了吗?”   牛说颔首,“一切都准备就绪。”   “那好,明日便出北灵关!”沈未白直接作出决定。   “是!主公。”   三人齐声道。   ……   天高地阔,广袤无垠。   走出北灵关没多久,众人眼前的视界陡然变得宽阔起来。   平坦的草原上,偶有凸起的丘陵,天地之间仿佛连成一条线。   大草原的美景,其实并不会让沈未白感到惊喜。   前世的她,走南闯北,全世界都跑遍了,什么样的景观没有见过?   却不知,她淡定如常的样子,落在其他人眼里,却引起了美妙的误会。   “主公就是主公!如此与中原不同的景色,也沉稳如常。”   若让沈未白知晓他们心中所想,一定会忍不住大笑。   大草原的美景对她来说,的确没有什么惊奇。   但是,她心中却在期待着此行的目的地,归胡人的王庭!   毕竟,前世的她可没有见过真正的王庭是什么样子。   归胡没有城池,只有部族。   王庭是最大的部族,也是最强的部族。   归胡王,便是住在王庭之中。   她要想搭建好这条贸易线,归胡的王庭是必须要去的。   “主公,从此地前去王庭,若走直线,大约二十天能到。”牛说看了眼地图后道。   沈未白却摇头,“不走直线。”   牛说不解的看向她。   沈未白看向草原深处,“从这里到王庭,会经过其他部落。我们是做生意的,又怎么能只是和王庭合作?”   这一提醒,牛说便懂了。   “丹井。”沈未白喊了一声。   丹井立即拍马上前。   “从即日起,你与牛说一人绘图,一人记录。把路上我们所经过的地方都仔细描绘下来,所经过的部落,也都记录在册。这些都是日后商队们进北漠,最好的指南针。”沈未白吩咐。   “是,主公!”   丹井和牛说同时领命。   同时,他们也在心中惊叹。   为什么主公小小年纪,就能考虑得如此周全?   而主公的话,也让他们想到了很多。   与这些归胡部落产生交集,达成联系后,无需他们再刻意安插探子进来,他们都能轻易的获取北漠情报,了解到归胡部落里的风吹草动。   因为,与他们结交好的归胡人,都会变成无极阁的眼睛,成为他们的外围探子!   似乎,在这一刻,两人才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彻底想明白了,为什么沈未白要执意开拓商道!   想明白了其中关键,牛说立即招来一个小队,将他们分散出去,到前方探路。   北漠的地图,是他花高价,从以前一个来往大齐和北漠的行脚商手中买的。   图中的真伪还需要验证。   而且,沈未白的话,也让牛说觉得,他们需要一份更精准,更详细的地图。   ……   三天后,马帮见到了他们进入北漠之后,最大的归胡部落。   按照归胡人的规矩,部落的实力以人口、牛羊、帐篷的数量来衡量。   眼前这个部落,观帐篷数量,人口大致在千人以上。   “这个部落离北灵关最近,打仗的时候,说不定会是归胡人的补给点。”牛说道。   沈未白却说,“那不一定。归胡人以放牧畜养为生,哪里的水草肥沃,就会迁徙到哪里。看着周围的环境,他们应该也是不久前才迁过来的。”   “这……”丹井环视一周,部落周围倒是水草肥沃。“怎么看出来他们迁徙过来不久?”   “这周围的草,被牛羊群啃食过的痕迹不多,且四周堆积的牛羊粪便数量也不多。”沈未白替她解了惑,同时也给他们上了一课。   她能知晓这些,还是因为前世她去大草原的时候,听当地的朋友介绍过。   “主公,您真厉害!”牛说佩服不已。   沈未白看了他一眼,“找两个人,陪着丹井过去问问,是否方便我们今晚借宿。”   “是。”   两人同行离开。   归胡虽然和大齐常年征战,但是一般的归胡人对于中原来的商人,抵触并不太大。   这是因为,北漠生活物资匮乏,归胡人一旦遇到中原来的行商,也想从他们手里买一些自己需要的物品,这比去边境市集要便宜许多。   但是,敢进入北漠行商的人,毕竟在少数,这也就让普通归胡人对中原行商的态度越发和善起来。   物,是以稀为贵。   人,亦然。   可原本是不会被拒绝的借宿,丹井回来后,带来的消息却是……他们被拒绝了。   甚至,部落里的归胡人,还将他们驱逐了出来。   看到丹井几人被赶出来的画面,沈未白眸色一沉。   牛说脸色也不好看,主动道:“主公,我去看看那些归胡人是什么意思。”   “先等丹井回来。”沈未白却阻止了他。   很快,丹井把被拒绝的消息带了回来。“主公,部落里的气氛有些怪。”   “怎么说?”沈未白双眸眯了眯。   丹井快速在大脑里整理之前在部落中看到的情景,做出分析。“部落里的人,都很紧张,看不到女人和孩子,而且在部落中间堆着不少物资。”   沈未白眸光一凛,突然戏谑的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   丹井认同的点头,“属下也猜测如此。” 第一百十七章 情报的重要性 (2更) 中原有落草为寇的山贼,这北漠上,也有行踪飘忽不定的马贼!   如果说,沈未白这条北上商道,在中原腹地中,最难过的关卡,是阴岐山脉北线的话。   那么,在北漠里,最让商人闻风丧胆的就是这些神出鬼没的马贼。   越是深入草原,马贼的队伍就越凶悍。   而且,这些马贼平常隐匿在人群之中,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盯上,什么时候会被这些马贼撕碎。   “牛说,和我再去见见他们首领。”沈未白道。   “是!”牛说立即跟上沈未白。   马帮中的人,沈未白会要求他们学会归胡话,还有火罗语,西夜语,以便于当地人交流。   至于齐、卫、蓟三国,本就是从前秦分裂出来的,在语气腔调上会有区别,但大致都能听懂。   “你们又来干什么?”   刚走到部落入口,两个粗犷凶悍的归胡人,就拦住了他们。   他们口中说着归胡语,牛说也同步翻译给了沈未白。   沈未白道:“告诉他们,我们想见他们的首领。也许,我们留下,能够帮得上忙,避免他们的损失。”   牛说点点头,立即把沈未白的原话翻译给了两个归胡人听。   两人听后,彼此对视了一眼,再看过来时,眼神满是警惕。   “我们来自中原,与那些马贼并不相干。”沈未白又道。   两个归胡人在听到牛说的翻译后,脸色骤然变了。   “&*…#@%”其中一个归胡人,丢下一句话后,就向后跑了。   另一个则留在原地,依然保持警惕的看向他们。   “他说,让我们等着。他去找他们狼主。”牛说在沈未白耳畔低声说。   归胡人崇拜天狼神,几乎每个部落的图腾都是以狼为主要形象。   所以,除了王庭的归胡王被称为汗王之外,其余各部族的首领,都被称为狼主。   沈未白颔首。   在等待的时间里,她突然觉得自己也要突击一下归胡语。   不然,这种交流方式,实在是太费劲了。   ……   归胡人没有让他们等多久,很快,一个身挂兽皮装饰的锦袍老人,就出现在两人眼前。   那位老人,辫发和胡须都是灰白色,头上戴着一个狼头做成的帽子。   不用问,这个帽子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   看到这个人,沈未白心中的疑惑也才得到解答。   归胡人民风彪悍,好战斗勇。   而丹井的描述,却让人觉得,这个部族的归胡人放弃了抵抗。   见到他们的首领,沈未白就明白了个中缘由。   这个部族的战力一定低于即将出现的马贼团伙,且妇孺、老人占大多数。   他们的狼主,为了避免人口的损伤,宁远舍去牛羊财产。   “你们来自中原,是齐人?”狼主虽然年龄大了,但眼神依然十分锐利。   他看向沈未白和牛说时,如同利刃刮过。   “我们不是齐人,来自卫国。”牛说在回答时,也拿出了盖着卫国、大齐出关大印的商贸文书。   “很少有卫国的商队,走到我们这里。我们见得最多的中原人,就是齐人。”狼主谨慎打量,再开口时,他已经说起了中原话,口音偏齐国。   “原来狼主会说中原话。”沈未白笑着向前走了两步。   “小姑娘?”狼主语气有些诧异。   以沈未白此刻的年龄,的确很难想象会出现在这样一支队伍里。   牛说主动说:“这位姓沈,是我们商队的管事。”   “你们商队让一个小姑娘来管事?”狼主怀疑的眼神,不断在两人身上移动。   沈未白笑道:“这不正好证明了我有能力,才会被东家委以重任吗?”   狼主审视了她两眼,才渐渐收起眼神中的锐利。“你说得有道理。”   “我会说中原话,是因为我去过边关商市,要学一些中原话,才好和你们中原商人交易。”直到这个时候,狼主才回答了刚才沈未白的话。   而这个回答,也代表狼主暂时认可了他们的身份。   “你们知道马贼,还说会帮我们避免损失?”狼主直接问。   不过,他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习惯性的是看向人高马大的牛说。   在牛说转眸看向沈未白时,他才反应过来,这支大胆的商队,似乎是这个少女做主。   “知道,是。”沈未白嘴角噙着笑,神色轻松。   狼主又一次打量了她。   少女很高挑,也清瘦。穿着中原的衣服,却又和他之前遇到的中原人衣着有所不同。   她的长相很美,像河里的珍珠,又像天上的明月。   在腰间,还挂着一个精致的酒壶。   一个……奇奇怪怪的少女,完全颠覆了狼主对中原女子的认知。   “说说看。”狼主收回打量的眼神。   沈未白很是随和的道:“既然要来北漠行商,对于最大的威胁,我们当然要了解。”   “之前,我的属下来借宿,被拒绝了。”   “她回去之后,将一些看到的情况告诉了我,再加上我自己看到的一些,以及与狼主您的交谈,我大致可以推测一下,部落里出了什么事。”   狼主的脸紧绷着,却没有打断沈未白的话。   为了让这些归胡人听懂,能理解,沈未白的话也说得极慢。   “如果我没有推断错,贵部族应该被附近一伙实力极强的马贼盯上。他们威胁您,要献上牛羊物资,包括女人。否则,就会屠杀你们整个部族。”   狼主脸色骤然一变。   沈未白一直盯着他的脸,在看到他变脸的瞬间,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如果是以前,你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与这些马贼一战。但现在不行,因为你们部族刚刚从草原深处迁徙到这里,一路走过来,已经损失了不少人和物资。你们也不能被灭族,因为你们活着还有更重要的事……”   沈未白说到这,停顿了一下。   她看向眼神中开始出现慌乱的狼主,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   牛说也被她的一番话给震惊了。   主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所以,在权衡一番后,你不得不向马贼低头,答应他们的要求,献上牛羊马匹,还有其他他们想要的一切。当然,我相信如今的结果,是您在试探他们底线之后,不得不割舍出的。”   “甚至,您为了避免那些马贼出尔反尔,还偷偷的把部族里的女人,孩子送走。嗯……您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应该还挑选了一批精锐的队伍保护着他们。”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狼主震惊不已。   他身边的两个归胡男人,也是一脸惊恐的看着沈未白。   这个,如同妖孽般的中原少女!   沈未白露出无害的笑容。“现在,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能成为这支商队的主事人了吧。”   “……”狼主神色变幻莫测。   牛说简直要佩服死自家主子了!   这……这简直就是神机妙算啊!   同时,他也在反思自己。   大家看到的,听到的,都一样,为什么他家主子能推测出那么多东西,而他不能?   “狼主,现在我们能借宿一晚了吗?”沈未白微微笑道。   狼主渐渐从震惊中平静,他眸光幽深的看着沈未白说,“如果你们不害怕马贼,不担心被牵连,那就进来吧。”   同时,他吩咐左右两个男子,“给他们准备几顶帐篷。”   ……   撇开战争的因素不谈,归胡人对待客人是很热情的。   眼下这种情况,在波伊狼主决定接纳他们后,依然吩咐下去,宰杀了五头羊,搬出了珍藏的酒。   而这段时间,通过与波伊狼主的交谈,沈未白也更清楚了这支部族的来历。   她猜得没错,波伊部族的确是从草原深处迁出的。   严格的说,他们是从王庭附近迁过来的。   为什么会迁到草原边缘地带,与大齐的北灵关做‘邻居’?   因为,他们是政变的失败者。   归胡人信奉天狼神,采取的是优胜劣汰的机制。   王庭的汗王并非世袭,而是如狼群里的狼王一样,靠绝对力量震慑群狼。   即便是汗王的儿子,想要登上汗王宝座,也需要拿出实力来,让各大部族臣服,愿意接受他的领导。   波伊部族在归胡人中,算是中上等级的部族,之前依附的是前汗王。   但是,在半年前,王庭的右狼王发动了政变,杀掉了前汗王,成为了现任汗王。   他们这些曾经附庸前汗王的部族,就遭到了清洗。   波伊部族被驱逐出了王庭,想要重回荣耀,返回王庭,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他们在之后与齐国的战斗中,立下赫赫军功,重新得到汗王的认可。   要么,就是暗中扶持可以争夺汗王之位的人,帮他夺取政权,成为新的汗王。   当然,按照归胡的野蛮法则,他们还有第三个选择,那就是发展自身实力,自己去抢汗王那个位子。   不过,这第三种可能,沈未白大致评估了一下波伊部族的实力,几乎完全没有这种可能。   ‘半年前,归胡王庭竟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汗王之位易主?’在知晓这些内情后,让沈未白最惊讶的是这一点。   大齐知不知道这件事,她不清楚。   但她想,大齐与归胡斗了几百年,应该是知晓这件事的。   但是,大卫,她敢肯定,朝廷绝对没有收到这个消息。   根本不知道归胡王庭的变动。   大卫朝廷警惕的重点对象是齐国,他们不会花太多精力来注意遥远北方的游牧民族归胡人。   可沈未白却不会这么想,前世接受的教育,还有树立的世界观,让她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习惯着眼于全局。   任何战争中,最关键的都是情报战。   情报不及时,不对等,都可能导致一场战争的胜负。   归胡看似远离卫国,对它没有威胁。但要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   或许,在这片大草原上发生的某件事,都会引起整个天下的格局变动。   反过来,也亦然。   “如果你们是卫国谋士,想要谋取天下,会怎么做?”回到帐篷里,没有外人时,沈未白突然问了眼前三人这个问题。   牛说、丹井、星鸾都是一愣。   这个问题,太让人猝不及防了。   不过,他们向来不会反驳沈未白。   在沉默之后,牛说最先道:“要想一统天下,自然要先与三国中军力最强的齐国开战。西陲蓟国,与卫国之间又天险阻隔,且兵力不强。卫只需屯兵三万,借助天险之势,便能挡住蓟国。接下来,就要集中兵力,全力以赴的与齐国开战,拿下了这个强国,蓟国也就不足为据了。”   这番分析,说得丹井和星鸾连连点头。   沈未白没有说话。   “可是,以卫国如今的力量,与齐国开战,就算能赢,恐怕也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丹井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牛说道:“战争就是这样,哪有不耗损的。”   星鸾想了想道:“开战之前,卫国需要提前至少三年,囤积粮草军械,才能应对这样一场战争。”   三人都说完后,纷纷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垂眸轻笑出声,“你们着眼之处太小了。”   三人愣住。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六十多年前,齐国为什么没能一统天下?”沈未白提醒道。   “是因为归胡人突然打了过来,齐国无暇分兵,错失了一统天下的良机。”牛说立即道。   熟读史书,这也是他们的必修课。   沈未白点头,“那为什么卫想要一统天下的时候,你们就忘记了归胡呢?”   “这……归胡离卫如此之远。”星鸾疑惑不解。   沈未白玩味的笑着,“如果我是卫国谋士,要助卫一统天下。那我首先要做的,不是与齐开战,而是通过商贸的合纵连横,对归胡进行商贸封锁,切断了他们的物资,逼得他们不得不向齐开战。归胡的彪悍狼骑,可是一把绝世神兵啊!”   惊愕的神色,出现在三人脸上。   “齐国与归胡长久作战,军需粮草的损耗那是一个天文数字。为了不影响战事,齐国只能向富饶肥沃的卫购入军资,这样一来,卫就掐住了齐的咽喉命脉。”   “当然,这只是纸上谈兵,我跟你们说这些,只是想要让你们明白,商人、商贸在战争中所能起到的作用。还有就是,情报!”   沈未白缓缓站了起来,看着三人道:“你们看吧,不出一年,无极阁的情报网将为我们带来巨大的利益。 第一百十八章 中原弱鸡 (1更) 夜幕刚刚降临,在波伊部族就燃起了篝火。   沈未白坐在波伊狼主身边的位子上,一名归胡的妇人,拎着酒在她面前的碗里,倒满了一碗。   归胡人的酒很烈,闻起来就辛辣刺鼻。   “我见你腰上挂着酒壶,应该是能喝酒的吧。”波伊狼主端起自己的酒碗,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端起面前酒碗,将里面的辛辣酒水一饮而入。   砰!   空碗放下的时候,她依旧面不改色。   波伊狼主惊讶的看着她,“没想到你年纪那么小,居然有这么好的酒量!”   “还好。”沈未白谦虚的道。   波伊狼主爽朗的笑了几声,也一口喝完了自己的酒。   他用匕首切下一块羊腿上被烟火熏得外焦里嫩的肉,直接塞入口中,对沈未白扬了扬下巴,“吃,不要客气。这也许是你进入草原后,能享受的最丰富的一顿了。”   沈未白失笑,她不紧不慢的切下自己桌上的一小块肥瘦相间的羊肉,慢条斯理的递到嘴里,细细咀嚼。   等咽下后,她才转眸看向波伊狼主,“您还是不信我?”   波伊狼主却道:“你商队里的人,都很强壮。我也相信,他们有一定自保的能力。可是,他们依然不是马贼的对手。”   沈未白没有急于反驳,只是问,“在草原上,部落遇到马贼袭击,一般会怎么样?”   “天狼神保佑!”波伊狼主虔诚的把右手放在自己心口上。   然后,才缓缓开口,“其实,在草原上,马贼主要的掠夺对象,是像你们这样的商队。因为,往往商队里不仅有丰富的物资,也会有金银珠宝。但是,这些年,敢来草原的商队太少了,所以马贼们才会把目标放在一些实力不强的部族身上。”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我的部族,远离了王庭,失去的不仅是荣耀和地位,还失去了天狼神的庇护。”   沈未白眸光闪了闪,转念明白了狼主的意思。   草原上的马贼再凶悍,也不敢对王庭下手。   所以,即便他们现在抢掠部族,也只敢动那些远离王庭,实力不济的部族。   “狼主,您还未回答我的问题。”沈未白提醒道。   波伊狼主这才回答:“马贼来抢掠,我们可以提出约斗。一般会是十场角斗,只有十场都赢了,马贼才会退,并且会向天狼神发誓,三年之内不会再侵扰这个部族。”   “草原上有规矩,一旦有人发出约斗,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挑战的人不接受,就是懦夫,是天狼神的耻辱。”   “所以,只要提出挑战,那些残暴凶狠,没有人性的马贼,一定会接受。可是,约斗的条件,太不公平了。十场约斗,一旦挑战的一方输了一场,那么面临的就是屠戮部族的下场,我们的图腾会彻底的消失在大草原,永远无法回归天狼神的怀抱!”   “面对这样苛刻的条件,如果没有绝对必胜的把握,被马贼盯上的部族,宁远舍去财产,也不愿冒险挑战。”   沈未白沉默不语。   她对归胡人的了解,似乎更多了些。   “约斗吧。”沈未白在沉默后道。   “你说什么?”波伊狼主震惊的道。   沈未白向他保证,“我保证赢下十场,完成我之前对您的承诺。”   “这不可能!”波伊狼主根本不相信,沈未白的商队能有挑战马贼的实力。   沈未白却说,“您刚才说了,像我这样的商人,商队,才是马贼最佳的掠夺对象。如今,我的商队就在您的部族里。马贼到了,我想我有资格与他们提出约斗。若我做到了,那么您的部族同样可以三年免于马贼的威胁,若我输了,要交出去的也是我商队的货物,杀的也是我的人,与您无关。我,只是借用了一下您的地方。”   “为什么?”波伊狼主想不明白。   这件事,明明与眼前的少女无关,她为什么还要冒险卷进来?   他可不认为,这个聪明的少女,会这样做,只是突发善心!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行善。   “为什么?”沈未白靠在椅背上,恣意潇洒的道:“等我赢下十场角斗后,我再告诉您。”   “……”波伊狼主。   “他们还有多久到?”沈未白问。   波伊狼主见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只得道:“还有半个时辰。”   沈未白点了点头,“半个时辰,正好让我们吃完这顿丰盛的美食。”   ……   草原的夜色很美,星辰满天,触手可及。   但是阵阵马蹄声,却破坏了这种美。   在漆黑的草原上,‘凭空’出现了一支近千人的队伍,他们穿着归胡的服饰,一身蛮肉,脸上还带着狰狞如恶鬼的面具,手中拿着各式武器。   他们口中吆喝着,发出宛如狼啸的声音。   他们所过之处,草皮被连根带起,卷起一层层的沙土。   大地,都因为他们而颤动起来。   地下的震动,传至而来。   被沈未白敏锐的注意道:“来了。”   他的提醒,让波伊狼主倏地站起来,部族里的男子,也都紧张的握紧了自己跨在腰上的弯刀。   但四周,却很安静。   “离这里,还有大约五里。以他们的速度,大概也就只有半盏茶的功夫吧。”沈未白慢条斯理的拿起馍,沾着热腾腾的羊汤吃。   波伊狼主看了她一眼,立即吩咐,“快去探!”   “是!”   两名部族里的男人,立即跑了出去。   篝火旁,不仅沈未白不见任何慌张,她商队的人,也依旧是该吃吃该喝喝。   若仔细观察,他们的神情中甚至还有些隐隐激动。   “这是你最后离开的机会。”波伊狼主地沈未白道。   沈未白却诧异的道:“我以为狼主已经感受到了我的决心和真诚。”   哒哒哒哒哒——   终于,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快速逼近的马蹄声。   被派出去打探的两个男人也跑了回来,脸色苍白的对波伊狼主道:“他们来了!”   波伊狼主整了整衣襟,缓缓坐下,镇定的对自己部族的人说,“都保护好自己。”   在他话音落下后,留在部族的一些老人,妇人都发出惊恐的呼声,慌忙的躲进了各自的帐篷里。   篝火附近的人一下子少了不少。   沈未白的人,始终在她身边。   而剩下的波伊部族的战士们,此刻也渐渐围了过来,站在了他们狼主的身后。   砰!   一声巨响传来。   是部落入口处,那挂着部族图腾的木塔被推到发出的声音。   紧接着,一支千人的队伍,就从黑暗中踏出。   这些戴着狰狞鬼面的人,骑在高高的马背上,手里的兵器还散着血腥味,如同来自地府的索命恶鬼降临人世间。   “呵!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吃肉喝酒?看来,我要的东西,还是太少了啊。”   一个体格格外壮硕的男人,骑着黑马,缓缓而出。   他的动作,无疑证明了他的身份——他是这群马贼的领头人!   自然,马贼首领说的是归胡语,沈未白能听懂,是牛说翻译的。   这种语言不同步的感觉,让她再次激起了要学归胡语的决心。   突然,沈未白感受到有凌厉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们是什么人?”首领手中的刀,指向了沈未白他们所在的方向。   波伊狼主维持着镇定,但是内心却很忐忑。   在他开口之际,牛说在沈未白的授意下站出来,直接对那马贼首领说:“我们是来自中原的商队,今夜正好借宿在波伊部族。”   “商队?女人?”马贼首领突然诡异的笑了。   在他身后,也此起彼落的响起了各种意味不明的笑声。   哪怕语言不通,沈未白他们也能感受到,他们这群人的出现,让马贼兴奋了!   “做得不错!”马贼首领突然对波伊狼主道。   波伊狼主眼皮跳了跳,缓缓开口:“你误会了,他们并不是我献给你的礼物。”   “嗯?”首领一怒。   顿时,他身后上千马贼身上的杀意都增强了不少。   那种感觉,是用鲜血浸泡出来的。   沈未白两世为人,只在前世面对顶级雇佣兵的时候,从他们的身上感受过。   老鬼身上也有杀气,不过与他们不同。   这些马贼的杀气,是张扬外放的。   老鬼身上的杀气,是内敛隐晦的。   马贼不经意的释放出杀气,却误打误撞的让沈未白感受到了他们武力值的强弱。   民间不等同于江湖,江湖也不等同于武林,这些马贼虽然凶悍,却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   他们和阴岐山脉北线的那些山贼一样,习的都是外家功夫,靠着狠勇残暴、人多势众作威作福。   ‘外家功夫?’   沈未白嘴角扬了起来。   她身边的牛说、丹井、星鸾,可都是被老鬼一手调教出来的。   “草原上的规矩我们懂。我们要向你们发出挑战,输了不但货物财物都给你们,命也给。”   “若我们赢了,请你们向天狼神发誓,三年内不许抢掠波伊部族。”   牛说按照沈未白的指示,提出了约斗。   马贼首领笑了。   他的笑声实在是有些难听。“你们觉得自己能赢十场?就凭你们这些中原弱鸡?”   马贼首领羞辱的话,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激怒这些中原人。   这让他心情很不好。   而此时,在牛说跳出来后,原本是主角的波伊部族却莫名的被淡化到了边缘。   “你们赢了,我为什么要放过他们?”马贼首领冷漠的道。   牛说眸光一转,笑道:“所以首领是在担心自己会输?”   “找死!”马贼首领手中刀光一闪,一股霸道的外力就横空劈过来,将篝火斩散。   顿时,篝火的火星四处散落。、   “好!我答应你们。我要让你们这些中原弱鸡看清楚,我捏死你们,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马贼首领举起了自己的刀。   “吼吼吼吼——!”   在他话音落下之时,他身后的马贼们纷纷吼了起来。   那声音连成一片,气势逼人,波伊部族的人脸色纷纷一变。   ……   这样的约斗,无需什么擂台。   波伊狼主见事已成定局,只好吩咐人将中间的空地清理出来,作为约斗的场地。   马贼们,也纷纷下马。   不过,他们人数太多,能进入波伊部族的也只有一两百人,剩下的人,都在部族的圈出的栅栏外,把整个波伊部族围得严严实实的。   这么被动的局面,让波伊狼主的脸色极其难看。   因为,这对他来说,对整个波伊部族来说,都是一种耻辱。   若不是……若不是在半年前的政变中,波伊部族损失了不少精锐,又被赶出王庭,一路迁徙流失了不少战力,又怎么会沦为今天这样被马贼欺辱的下场?   马贼首领站在空地上,在他身后是九个彪形大汉。   “你的人呢?”他看向牛说。   牛说憨厚一笑,“我问一下,规矩是不是只要赢了,就可以接着挑战?”   “你想以一挑十?”马贼首领语气森冷。   他感觉,自己被羞辱了。   一个中原弱鸡,居然敢以一挑十?   牛说老实的点头,“是啊,可以吗?”   “……”这很是真诚的一问,让马贼首领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两人的眸光在空中激撞之后,他冷笑了起来,“你会死得很惨!我原本想仁慈的给你留下完整的尸体,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会把你的身体撕碎。”   “我很期待。”   牛说说出这句话时,守在沈未白左右的丹井、星鸾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接着,她们不约而同的都看向了正关注‘斗场’的少女。   “巴图。”马贼首领声音狠厉的喊出一个名字。   在他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一个长得像熊一眼的归胡男人,从九人中走了出来。   他站在牛说面前,竟然把身材魁梧的牛说承托得娇小起来。   碰碰!   那个叫巴图的马贼,握起自己的拳头,狠狠砸向自己胸口,发出一声吼叫。   牛说皱眉,抬手揉了揉自己耳朵。   这时,巴图张开双臂向他扑了过来,那样子,似乎要用一双铁掌把牛说给捏碎。   牛说注意到他的手掌,那一层厚茧说明了巴图的掌上功夫不俗。   但可惜……   砰!   巴图的铁掌,抓住了牛说。   然而,还不等马贼们欢呼,他那熊一般的身体,就直接被击飞,砸在了马贼首领的脚下。   牛说站在原地,抬手拍了拍刚从被巴图抓到的地方,对马贼首领道:“承让。” 第一百十九章 不仅要口服还要心服 (2更) “承让!”   牛说这两个字,说得轻巧无比,但是现场却一片寂静。   无论是那些马贼,还是波伊部族的人,都被他的一招制敌给惊呆了。   这是……柔弱的中原弱鸡?   “啊——”   直到倒在马贼首领脚前的大汉巴图,发出痛苦的哀嚎后,才打破了寂静。   “废物!”马贼首领眸光阴鸷的在巴图身上剜了一眼。   立即,就有人出来,将巴图给拖了下去。   铁塔般的壮汉,被两个同伴费力拖着离开,地上还留下了清洗的拖拽痕迹。   就在刚才,他却被一个中原人轻描淡写的击飞?   似乎,直到这一刻,在场众归胡人才反应过来,牛说那一拳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首领,我上!”马贼队伍里,有人自告奋勇。   “你去。”马贼首领语气森冷的道。   他话音刚落,第二个马贼就大步走了出来,站在牛说面前,拔出了自己的马刀。   挑战规则中,可没有人规定不许用兵器。   见牛说没有去取兵器的意思,那马贼阴险一笑,不打招呼的就举刀挥出。   这个人,一定是练过一些刀法的。   只不过,他所练的刀法不纯,且没有内劲配合。   要对付一般人或许很厉害,但对上牛说……   咔嚓!   金属断裂的声音,骤然在斗场上响起。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寒芒在两人之间闪过。   当半截刀头插入地面时,众人才发现,那把马刀,竟然硬生生的被这个中原男人给折断了。   “你输了。”牛说眸光平静的看着对手。   马贼不甘心的嘶吼了声,他脖子上的刺痛,还有散出来的淡淡血腥气,在提醒着他,刚才,如果这个中原人的手再狠一点,自己的脖子就会被自己的刀割断。   “还嫌不够丢脸吗?”马贼首领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啊!”马贼再次不甘的发出一声怒吼,把手中的断刀狠狠一扔,退了回来。   第三局,牛说胜。   第四局,依然是牛说胜出。   第五局,还是牛说。   在第六局开始之前,马贼首领眸底闪烁着寒光,迈出步子走了出来。   他的气势很强,身上的杀气也最重,他的战力,应该是整个马贼团伙里最强的,否则也压不住这些烧杀抢掠的马贼。   “我小看了你。”马贼首领站在了牛说面前。   牛说笑了笑,没有说话。   四周的气息,似乎受到了马贼首领的影响而变得有些压抑,波伊部族那边的人更是紧张起来,波伊狼主第一次认为,那个少女说过的话,不是狂妄自大,更不是在开玩笑。   “首领是要亲自来?”牛说问。   首领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只是这样看着他,若是眼神能够杀人,恐怕此时牛说早已经死了千百次。   “主公,那马贼首领看上去似乎不好对付,牛说能行吗?”星鸾站在沈未白身边,低声耳语。   沈未白眉宇间依旧是与年龄不符的云淡风轻,“他不是牛说对手。”   这么肯定?   星鸾有些诧异。   不过,既然主公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是事实!   星鸾没有再问,再看向场中对决时,仿佛牛说已经赢了般。   ……   “我要亲自捏碎你!”马贼首领在牛说面前握拳,把骨节捏得‘嘎巴’响。   牛说却笑了。   他在心中腹诽,‘这首领也未免太沉不住气了。’   也是,若再继续输下去,今日他们这上千人都只能灰溜溜的离开,并且会沦为北漠所有马贼团伙中的笑柄。   他们不能输,也输不起。   “哈!”   马贼首领力喝一声,主动向牛说发起攻击。   他的一招一式,果然要比之前那些马贼要厉害许多。   但,外家功夫碰上内劲高手……   牛说正面接下马贼首领的一拳。   砰!   ‘怎么会这么硬?’马贼首领吃疼。   在击中牛说的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自己是击中了一个铁人,这个时候,他才体会到了之前同伴的感受。   “首领,对战之时,分心可不是好习惯。”突然,他耳边响起了牛说的声音。   紧接着,马贼首领脸上还未收回震惊的神色,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重重一击,骨头发出骨裂之声。   “啊!”他怒吼一声,另一只手握刀横劈扫荡,似乎靠这一招逼退牛说,解救出自己的左手。   然而,牛说并未松开他的手,反而身子弹起,竟然与地面平行。   那横劈而来的刀芒,从牛说身下扫过,他丝毫未伤。   牛说避开了锋利刀芒,身子却未停,而是在空中来了个翻转,落到了马贼首领身后。   “啊——!”   马贼首领发出了一声惨叫,被迫单膝跪地。   他那只一直没有被牛说放开的手,差点被生生扭断。   “好!”   波伊部族的那些汉子,在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拍手叫好。   原本面对马贼时的愤恨和紧张,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牛说全面压制的局面,让他们终于挺起了胸膛!   反观马贼的队伍,连输五局,就连首领亲自上了,依然改变不了败局。   此时此刻,他们才从来时嚣张跋扈的情绪中清醒过来,认真思考一个问题——   ‘这个中原人到底有多强?!’   ……   “漂亮!”星鸾忍不住叫好。   丹井却有些担忧的看向沈未白,“主公,万一激怒了这些马贼,他们不顾约定,要杀了这里所有人灭口,那我们……”   “不要低估信仰的力量,归胡人对天狼神的崇拜胜于一切,如果他们毁约,就等于是背叛了天狼神,这对他们来说,比输了决斗,比死了都还难受。”沈未白却丝毫不担心。   丹井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星鸾也问出,“主公,您让牛说独立面对一切,又让他单挑马贼,是想让他奠定基础吗?”   “嗯。”沈未白点了点头。   牛说是马帮的总负责人,而马帮不仅是为了建立玄黄商号的商道而成立,也是为了无极阁搭建情报网。   日后,牛说要经年在这三条商道上行走。   北漠归胡的人,火罗诸国的人,西夜的人,可以不认识她沈未白,但一定要认识牛说,忌惮牛说!   砰!   马贼首领的身体,从半空中狠狠砸向地面,浑身的骨头都如同散架一般,站都站不起来。   “还要继续吗?”牛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平静得让马贼首领害怕。   就好像,他们用尽全力的去对付这个人,其实只是用了吃饭喝水的力气来陪他们玩。   这种绝对碾压的实力,粉碎了马贼首领心中的妄想。   输了!   他输了!   连他都输了,其他马贼还有赢的可能吗?   不可能的……   他自己的兄弟,他心里很清楚。   继续比下去,这十场比赛,他们都会输给这个中原人。   除非,他们撕毁约定,上千人一起上,把这里所有人都杀死,永远的埋葬今天的耻辱。   可是,这等于背叛了天狼神,从此以后,又怎么还有脸称自己是天狼神的子孙?   而且,这样做也太冒险!   万一跑掉一些人,将今夜屠杀之事四处传播,那么北漠还会有他们的立足之地吗?   一瞬间,各种念头在马贼首领大脑中闪过。   “我输了,后面也不必再比。我在天狼神面前起誓,三年之内都不会再对波伊部族出手,也不会掠夺你们的财物。”马贼首领突然道。   这个决定,算是他觉得最能保住脸面的决定!   “吼吼吼——!”   他这句话,响彻了整个波伊部族,让留下的波伊部族男人们都欢呼起来。   波伊狼主也虔诚的将双手叠放在心口,仰起头口中念念有词,仿佛是在感谢天狼神的保佑。   马贼那方,却异常安静。   “首领是一位顶天立地的汉子。”牛说笑着说,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被拉起来的马贼首领,脸色很不好看。   一方面是因为他当众认输,让这种形式约斗中的羊群一方,获得了从未有过的胜利。   一方面,则是因为身上的伤。   “狼主,既然事情已经圆满结束……我愿意出钱买下贵部族百头羊,百坛酒,可否麻烦贵部族的人烹饪一下,让在场所有人,无论身份、来历,一起把酒言欢?”沈未白突然对波伊狼主道。   波伊狼主睁开眼看向她,难掩眼中复杂情绪。   他朝白衣少女弯腰鞠躬,“感谢您!不用您出钱,招待朋友,本就是我们该做的事。”   “波伊部族百废待兴,该收的还是要收。”沈未白却微笑道。   波伊狼主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沈未白打断。   “人的交情,只有有来有往,互有馈赠,相互体谅才能越走越远对吗?”   波伊狼主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再度感激的向沈未白行礼。   ……   波伊部族里,又重新燃起了篝火。   篝火上,翻着新鲜宰杀的羊肉,波伊部族的妇女们,正在专心的烹制。   原本是要来收割的马贼们,此刻已经与波伊部族的人坐在一起,聊天喝酒。   甚至,有些人连鬼面都掀开了,露出了与芸芸众生一样的脸。   牛说走进帐篷,站在沈未白面前,“主公,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把伤药都送过去了。”   坐在兽皮上的沈未白点了点头。   牛说挠了挠头,把心底的疑惑说出,“主公,属下有些不明白。明明是咱们赢了,为什么现在还要请吃请喝,甚至还要送药?我们不是敌人吗?”   沈未白抬眸,深幽平静的双眸,看向他。   只是这一眼,牛说就无法自控的紧张起来。   “你要记住一点,对于商人来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少女缓缓从兽皮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牛说。   最终,她停在他面前,“北漠,你不会只来一次,北漠的马贼,也不会只遇上这一回。难道,你想每次遭遇马贼,就来个十场约斗吗?这次,是没有遇到强悍的对手,但你能保证次次如此吗?”   “我……”牛说语塞。   沈未白缓缓摇头,“所以,你要想的是,找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来一次性解决这方面的麻烦。我以为,在阴岐山脉北线我的动作,足够给你提示了。”   牛说愣住。   却也在沈未白的点拨中反应过来,“我们要拿到马贼面前的通行证!”   “没错。但要拿到通行证的方法,却不止一种。”   沈未白微微垂眸,对他说:“坐下。”   牛说心中一喜,立即端端正正的跪坐在沈未白面前,抬起头眼中充满渴望的看向少女。   听到主子这句话的时候,牛说就知道主子要教自己东西了!   在山庄的那几年,除了柳先生和鬼老一文一武的教他们之外,主子也会时不时来对他们进行……呃,培训,主子是这么说的。   而每次‘培训’完,他们都能感觉到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大脑豁然开朗。   所以,私底下他们也会把主子的这种‘培训’叫做——传道!   “你且说说,在阴岐山脉的时候,我为何要采取震慑的方式,来压制山贼?”沈未白开始了。   牛说认真想了想,很快给出回答。“因为要让他们清楚我们的实力,并不是他们能轻易招惹的。所以,今晚我……”   “你是想说,你今晚也仿造了我的做法,在马贼面前震慑他们对吗?”沈未白打断了他的话。   牛说点了点头,心中却突然惶恐起来。   因为,他似乎并未从主子的语气中,听出欣慰的感觉。   “这一点,你没有做错。正是因为你赢了他们,才会有接下来的局面。可是,我想说的是,我之所以选择用最利落、震撼的方式去强压山贼,不仅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有实力,更是因为他们是山贼,他们的山寨就在那里,跑不掉。这一次,我们可以悄无声息的摸到猛虎寨,杀掉那些匪首,那么下一次,我们也可以去别的寨子逛一逛,割下他们的项上人头。”   少女不紧不慢的说着,明明再正常不过,可牛说还是觉得自己脖子一凉。   “但北漠的马贼不同……” 第一百二十章 因材施教,对症下药 (1更) “但北漠的马贼不同,他们没有固定的据点。”   “杀掠时,从各部落汇聚,分赃后,又各自散去,摘下鬼面,回到自己的部落里,就连他们的父母妻儿都不一定知道,他们还暗中做了马贼的勾当。”   “所以威胁是无用的。”   沈未白说完,便看向了沉思中的牛说。   片刻后,牛说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既已明白,那你便说说,对付北漠马贼,又该如何?”沈未白饶有兴致的等待。   牛说挠头思索了一下,突然,他眸中一亮,“先展现出我们的实力,从实力上证明自己,然后再施以恩惠,与他们相交。”   “你还不算糊涂。”沈未白说了句。   然后在牛说有些涩然的神情下缓缓道:“育人教书的先生,需要因材施教。我们行商,遇见不同的人,自然也要采取不同的办法,就如同医者一样,需要对症下药。说起来,你仔细体会,就会发现这世间万物虽然纷扰繁杂,但实际上道理都是一样的。”   “北漠马贼,几乎都是以归胡人为主。他们做马贼,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归胡物资贫乏,尤其到了草枯季节,更是饥寒交迫。为了家人,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   “自然,其中也有一部分人是单纯的为了抢掠而抢掠。”   “但,不管如何,他们的本性不会变。”   “本性?”牛说不解的问,“中原对归胡人的印象,都是凶狠残暴的。如今,我进了这大草原,见他们归胡人对自己人却是一样凶狠,这就是他们的本性吗?”   “我指的本性,是无论他们是善还是恶,心中的信仰都是一样的。”沈未白纠正他。   牛说依旧疑惑。   在‘传道’上,沈未白向来极有耐心,“天狼神是归胡人唯一的信仰,这就是他们的底线。万事万物,人间百态,都有着正反两面。你不能只看到他们凶残嗜血的一面,还要看到他们的另一面。比如,因为对天狼神的信仰,所以他们不会轻易违背誓约,会遵循一些草原上的规矩。同时,当他们觉得你没有恶意,把他们当朋友时,他们也会把你当朋友。”   “今日,我买羊买酒,又赠药的行为,你可以将其当做是一种投资。”   “投资?”牛说心中泛苦,主子口中又有新词了。   沈未白颔首。“我且问你,你去送药后,那马贼首领对你的态度如何?”   牛说仔细回想后回答,“起初,还对我很有敌意。后来,他收下药,眼中的敌意就少了。”   沈未白笑着问他,“现在,你还有什么不明白吗?”   牛说恍然大悟,佩服的向沈未白抱拳行礼。“主公,牛说今日受教了。”   “孺子可教。”沈未白道。   “归胡人崇拜强者。所以,只有以绝对强势的姿态打败他们,才会获得他们的尊重和认可,拥有和他们平起平坐的资格。”牛说慢慢的说。   沈未白再次颔首。   中原人看不上归胡人,归胡人又何尝看得上中原人?   这种民族骄傲,无论在哪一个时空,什么时代都会存在。   “在获得认可后,又施以恩惠,一笑泯恩仇。不仅泄了那些马贼们心底的怨气,也得到了波伊部族的感激。此乃一石二鸟。赠药,则是我们释放出化敌为友的信号。他们接受了,自然会觉得我们不错,可以交朋友。”   牛说总算是想明白,沈未白这一步步的背后都代表了什么。   可然后呢?   接下来该怎么做?   牛说又看向了沈未白,期望从她那里得到启示。   沈未白看出他心中困惑,倒也没有为难。“马帮以你为首,所以,从现在开始,与归胡人的一切交涉,都有你自己出面。而我,最多也就是在你处理不了时,提点一二句。”   “是,主公!”牛说眸光极为认真,也闪烁着火焰。   他也很想把事做好,不让主子失望。   “今夜,你就带着马帮的兄弟和他们好好喝酒,好好吃饭。明日,你可以提出,想要去拜会各路马贼首领的请求。”沈未白把他点拨到这。   如果她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了,牛说都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那她真的要踹牛说几脚了。   “主公,我明白了!”牛说倒是答应得很痛快,就是不知道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   当夜的大联欢,沈未白、丹井和星鸾都没有去。   第二日,也如她自己所说,事情都交给了牛说处理,她并未参与。   正在吃早膳的时候,牛说就兴匆匆的跑来告诉她,那马贼首领已经答应他,带他去见其他马贼首领了。   早膳后,千人马贼团,就撤离了波伊部族附近。   牛说带了一些人,还有十几车从中原带过来的商品,也随着去了。   沈未白三女和剩下的人则留在波伊部族等候。   因为这件事,波伊部族的人对沈未白他们都十分感激,知道他们要暂住一段日子,波伊狼主还特意让人搭起更好的帐篷,给他们住下,而不是那种临时住一晚的小帐篷了。   至于吃吃喝喝,那就更不是个事。   没有了马贼的威胁,波伊部族之前分散出去的人,都回到了部族里,不过两三日,这个有着几千人的部族,就恢复了生机勃勃。   ……   “狼主说的这些故事很有意思,我很喜欢。”狼主大帐里,沈未白与波伊狼主相对而坐。   波伊狼主很是和蔼的道:“中原人很少有像你这样,喜欢听草原故事的人。”   “或许是因为我比较特别?”沈未白反问。   接着,一老一小都相视大笑起来,气氛十分融洽。   这几日,沈未白过得很是悠闲。   每日,都在跟着波伊狼主学归胡语,也听他讲着归胡人的历史,大草原的传说。   还有就是……   归胡的部族里,都有着自己的祭司。   这个祭司承担了医者和星象学家的重任。   部族里的人生病了,由祭司医治。   天气如何,哪里水草肥沃,也都是由祭司告知。   甚至,部族中若碰上关系整个部族的大事,也会有祭司向天占卜,乞求天狼神的指引。   这方面,沈未白也很感兴趣。   所以,在波伊狼主的允许下,她这几日也和波伊部族的祭司相处交流得十分愉快。   祭司对于这个挽救了整个部族命运的少女,自然也十分的慷慨。   只要不涉及归胡人机密的事,他都在沈未白的询问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波伊狼主和祭司那里回来,在走向自己帐篷的一路上,不少波伊部族的人,都热情的向沈未白打着招呼。   沈未白也都一一回应,时不时还从荷包里掏出一些糖块,分给波伊部族的小孩们。   这个举动,捕获了孩子们的人缘。   “喏,这是最后一块。你们想要的人,不如按照部族的规矩挑战?最后赢了的人,就能获得这块糖。”沈未白高高举起手中的糖块。   围着她的七八个小孩立即欢呼起来,都是雀雀欲试的样子。   周围波伊部族的成年人们,看到这一幕也并不阻止,反而很高兴看到自己的孩子们靠实力去获取想要的东西。   “阿力车,接好了,你做他们的裁判。”沈未白将手中的糖抛给了年龄最长的孩子。   阿力车接过糖,却苦恼皱眉,“可是我也想参加。”   沈未白笑他,“你已经拿到两块糖了,还不够吗?”   阿力车解释,“我有三个弟弟妹妹。”意思就是,只有两块不够分。   沈未白却摇头浅笑,“这我就没办法了。你是最年长的,他们都只服你,所以裁判只能你来。但你做了裁判,就无法参与竞争,糖就不够分给弟弟妹妹,确实也很为难。要怎么做,你自己想吧。”   阿力车更加苦恼了。   其他小孩都等不及催促起来。   被催急了,阿力车一咬牙大声道:“我做裁判,你们两两一组,胜者参加下一轮,直到只剩下最后一名胜者,糖就归他!”   沈未白眸中一直含着笑。   在阿力车做出决定后,她才带着星鸾和丹井离开。   “主公和那些孩子在一起时,才有些孩子气。”星鸾小声和丹井嘀咕。   丹井却道:“我倒是第一次见主公对小孩有耐心。”   “你们两个跟在我身边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我的用意吗?”沈未白有些无奈。这两人,明知道自己听力卓绝,却偏偏喜欢在她面前咬耳朵。   星鸾和丹井立即收声。   直到进了帐篷,沈未白才说了句,“要想让一个群体彻底接受你,不仅仅是看领导者。”   这句话,听着有几分算计。   但沈未白也并未有害人之心,所以倒也心中坦荡。   “主公喝水。”在沈未白坐下后,丹井立即给她倒了杯水。   星鸾也拿来湿帕子,递给沈未白擦手。   “牛说已经离开了七八日,也不知道进展得是否顺利?”星鸾突然提起这件事。   沈未白神色淡然的道:“若他也明白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此行会顺利许多。”   丹井和星鸾对视一眼,脑海里几乎同时想起了刚刚那句话——   “要想让一个群体彻底接受你,不仅仅是看领导者。”   ……   沈未白一行人,在波伊部族里,一直等了差不多一个月,才等到风扑尘尘归来的牛说。   他们回来的时候,带走的马车仍然是鼓鼓的。   只不过,卸下时,里面从中原采购来的货品,都换成了北漠的皮毛和草药。   “牛说,你这是去谈判了,还是去做生意去了?”星鸾打量这那一车车的货物,打趣道。   牛说质朴的笑着,心情不错的样子,让其他人轻易能看出来,此行目的应该是完成得不错。   “你且先去洗一洗,换身干净的衣服,一会,我会把饭菜给你送过去,吃饱了再去见主公。”丹井对牛说道。   牛说点头,向她道了声谢。   其他同行的人,也累得不行。   星鸾立即把他们安排去休息,又招来其他留守的人,把车上的货物整理造册。   丹井则去见了波伊狼主,再次向他买了一些羊肉和酒,犒赏给归来的伙伴。   等牛说见到沈未白时,他已经焕然一新,精神也恢复许多。   “主公,成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花神图 (2更) “主公,成了!”牛说一见到沈未白,就满脸激动。   沈未白给他倒了杯茶,“坐下喝杯茶,慢慢说。”   在她面前的桌上,还摆放着牛说带回来的一些东西。   有切割完整的上好狐皮,也有生长在大草原里的珍贵草药,还有就是一些还未打磨过的天然宝石矿,甚至,还有一小块铁矿。   商道的开拓,不仅是要道路上的畅通安全,更是要有稳定的货源供应。   简单来说,将来马帮运送的货物,其他商号的不管,玄黄商号的货物,沈未白不可能让马帮运来之后,摆个摊子零售,采购归胡物品时,也不可能去市集上采买。   要想节约中间成本,在每一笔交易里获取最大利益,就是要直找源头,达成供应、收购的贸易链。   甚至,她还需要在归胡、火罗、西夜都建立‘办事处’。   让她的商队无论去到哪里,都有一个安全落脚的地方。   同时,在她的商队到达前,这些‘办事处’也要提前与供应方沟通好,把控商品的品质和数量。   中原的货物一到,‘办事处’的人就要按照之前的订单交货,并准备好送往中原的货物。   这样一来,就可以大大的缩短马帮在外的时间,提高货物流转的效率。   除此之外,这些‘办事处’也是无极阁的情报中转站,既可以以此为中心,把情报网散出去,也可以作为情报的交易点。   “这些,都是那些马贼团伙给的回礼。”牛说解释了一句。   沈未白没说话,依旧在仔细的评估货物。   脑海里飞转的,则是‘办事处’的设立。   “没想到,那些马贼还挺客气,知道回礼。”牛说笑道。   沈未白放下手中矿石,“那是因为你们谈得不错。”   牛说不好意思的笑了。   沈未白也笑了,对他挑了挑眉,“说说看吧,这一个月你都有了哪些收获。”   牛说立即挺直腰杆,把这一个月来的事,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了沈未白。   “我去了才知道,这些马贼团伙里,也是有结盟的……”   按照牛说的说法,马贼虽然机动性很强,来去无踪,但是为了不产生内部矛盾,也会划分好各自行动的区域。   而草原那么大,归胡部族足有上百个,马贼的联盟也会按照地域分为不同的方向。   比如抢掠波伊部族的马贼,以及这一次牛说去见的那些马贼,都是属于南域马贼。   因为,他们从地理位置上看,属于大草原的南方,与大齐北方相接。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们的团伙里,有少量的齐人。   “他们南域的马贼,经常受到战乱之苦,所以各方面都不似其他地方的马贼那么稳定。人员多杂,也变动极快,如果能安稳过日子,他们也不愿意去冒险。所以,我告诉他们,只要我们达成协议,我们每次进入北漠,都会给他们带一些货物,以成本价卖给他们,他们若需要什么特殊货物,我们也可以帮忙采购。”   “如果他们愿意协助护送我们的商队到达大草原的其他地方,我们也会按照规矩给一定的报酬。”   牛说在说到这时,还特意解释了一下。“主公,属下是想,草原实在是太大,我们也不可能和每一方的马贼势力都交好,所以才想了这个折中的办法。同时,也可以让他们成为我们在马贼中的耳目。最重要的是,我觉得只有自身实力强了,他们才不敢轻易冒犯。”   “你做得不错。”沈未白点了点头,嘴角微扬。   牛说的做法,俨然超出了她之前对他的预期。   “主公,属下与他们达成协议之后,便请了其中几人为向导。一来,是我们对北漠不是很熟悉,有当地人在队伍里,会方便许多。二来,我们还要前往王庭,据说从这里进入王庭,还会路过东域和西域马贼的范围,有他们在,可以避免一些冲突,也方便我们更加了解草原势力的分布。三来就是,咱们此行,除了要打通商道,也是要找一些固定的货源,他们对草原部族的了解会更深,知晓哪个部族的什么东西是最好的。”   一个月的历练,让牛说成长很多。   沈未白表示很欣慰,牛说的进步,让她能放心的把马帮交给他。   “主公,属下可有擅作主张?”牛说说完后,有些不安的等待着沈未白的反应。   沈未白脸上笑容加深,毫不吝啬的夸奖。“你的决定没有错。兵书上有一句话叫,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你要记住,像这种情况,你才是最直接的感受者,怎么做对我们才是最好,你是最清楚的,不必事事都需要我来拍板决定。”   “属下,属下就是怕做出错误的决定。”牛说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沈未白道:“错是正常的,不必担心决策失误后带来的损失。只要你的心在这个团体上,就算是错了,你也会在发现问题时,及时止损,想方设法的去牛转钱坤,转亏为盈。就算最后,你尽力了依然是满盘皆输,那也没关系,我们家大业大输得起。所以,不要畏手畏脚。”   “是,主公!”少女的一番话,说得牛说心如擂鼓,士气大振。   连带着,连回答的声音都变大了许多。   “还有一件事……”牛说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幅叠在一起的绢画。   沈未白有些好奇,视线落在那绢画上。   牛说向前一步,单膝跪地,将绢画小心翼翼的铺在沈未白面前。“这是其中一个马贼首领给我的。据他所说,是在几十年前,他的祖辈从一群逃亡北漠的中原人身上劫来的。”   从逃亡北漠的中原人身上劫来?   沈未白带着心中疑惑,仔细的打量缓缓在她眼前展开的画卷。   如果只是一幅普通的画,沈未白相信,牛说不会那么郑重其事的对自己说。   “主公您看。”将画绢平整展开后,牛说就退了回去。   “这幅画对他们来说,不能吃也不能用,还换不了钱。所以,就一直被压箱底了。送给我,属下想……他是觉得别的马贼都回礼了,他也不好空手,所以才把这没用的画给了我。但我观,这画的画工细腻,所用绘制的画绢,也是上等的丝绸,带着前朝宫廷之风,而且还是……被割开的……”   牛说的话,让沈未白注意到了画卷的边缘。   的确,这幅画不是全貌,左右边缘都留下了切割的痕迹,应该只是一整幅画中的其中一部分。   画上,是一个身姿窈窕,容貌绝美的女子,衣袂飘飘,花枝缠绕。   “花开仲冬时,殷红半边枝……”   画绢上,还提了诗,沈未白将上面的诗句缓缓年初。   当最后一个字出口时,她突然双眸一缩,沉声道:“这说的是茶花!   得出这个结论后,她又仔细分辨了缠绕在曼妙女子身上的花,确认道:“就是山茶花。”   “茶花?”牛说听得莫名。   沈未白的眸光,在画卷上细细搜索,没有放过每一道画笔游走的痕迹。   “这是花神图。”沈未白突然道。   牛说皱了皱眉。   花神图只是一个统称,并非是绝世名画的名字。   可以说,只要是以神话中的花神为内容的画,都可以被称为《花神图》。   “看来,被分割的是其他十一个花神。”沈未白指腹缓缓在边缘扫过。   “那这幅画到底值不值钱?”牛说忍不住问。   沈未白嘴角轻扬起来,抖了抖手中画卷,“自古以来,多少文人墨客以花神为题?恐怕……”   她眯了眯眼,饱含深意的道:“这画卷的价值不在于本身,而在于它背后隐藏的东西。”   “背后隐藏的东西?”牛说更糊涂了。   沈未白道:“我们不妨大胆假设一下……”她手里拿着画卷轻搓了一下,“你也说了,这画绢的质地好似前朝御用,画工也很像宫廷画师。但是,却无文献记载,前朝宫廷中有哪位画师画出了让人惊叹的花神图。”   “而且,你也亲眼所见这图了,虽然画得惟妙惟肖,但也称不上惊世名作。那马贼告诉你,这是几十年前中原人逃亡进北漠,被他祖上掠夺的。几十年前?岂不就是前秦初灭,三国初分之际?”   “在那个特殊的时期,是什么人会带着这样一幅宫中的画逃到北漠?”   “既然这不是什么惊世之作,又为何将其切割?”   一句句,将牛说说得连连点头,也认真思索起来。   “所以,综上所述,撇开画绢本身的原因之后,只剩下一个可能,能解释清楚以上的疑问,那就是,这画绢背后或许隐藏着什么秘密。”沈未白说完,也将画绢重新叠好。   “会是何秘密?”牛说脱口而出。   沈未白失笑,“那可能,就要等到找齐画绢丢失的其他部分才知道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王庭异动 (1更) 意外得到的花神图残画,沈未白并未太往心里去。   主要是,要想寻回剩下的残画,无疑是大海捞针。   在没有绝对动力之前,她认为这种行为是伤财伤力的。   所以,与牛说谈完之后,她只是吩咐丹井把花神残画收好,便没了其他交代。   ……   接下来的路程,有了‘向导’的加入,变得顺利很多。   越是接触归胡的部族,牛说就越是觉得,自家主子真是厉害!   按照沈未白的思路与归胡人接触,真的是省时省力了许多,且还避免掉了许多麻烦。   商队一路朝归胡王庭行走,但这只是终点。   路上,他们会根据‘向导们’的话,绕路去一些部族,与他们达成贸易关系。   有了‘向导’的存在,这些部族对这支中原商队的戒心也没那么深。   再加上牛说性子爽朗,大方,有些地方与归胡人不谋而合,这行商的路上,还真让他和一些部族里的归胡首领结交成了‘兄弟’。   最搞笑的是,一月前他们去的部族狼主,十分喜欢牛说,还想要把他的女儿嫁给他,吓得牛说落荒而逃。   时间一晃,沈未白一行人进入北漠已经有三月,离最终目的地的王庭还剩下几天路程。   在这段时间里,沈未白也学会了归胡话。   从口音上分辨,完全听不出中原人的腔调,就像是生活在大草原上的归胡人一般。   这一夜,他们没有找到借宿的部族,便在空旷之地上,自己搭建帐篷临时居住。   沈未白的帐篷外,燃烧着篝火。   牛说走过来,站在帐外求见。   不一会,丹井走出,对他清浅一笑,“进去吧。”   牛说对她说了声谢,便进了帐篷。   “有事?”在牛说进来后,沈未白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三个月来,马帮的事几乎都是由牛说出面。   她反而躲到了幕后,过起了闲散日子,就好像真的只是来领略北漠风光的。   只有牛说碰到拿不定注意,或是需要提点时,她才会偶尔说两句。   如今,归胡王庭就在眼前,牛说深夜来找她,定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嗯,刚刚知晓一件事,所以特来找主公商讨。”牛说的神情有些严肃。   见他如此神态,沈未白也坐正了些。“说说看。”   牛说道:“我们派出的探子,归来后告诉我,从昨日起,归胡王庭停止外族人入内,市集也停了。”   “嗯?”这个消息,让沈未白意外了一下。   归胡人没有那么多的律法规矩,他们的管理方式还是偏野蛮的那种。   所以,要进王庭,归胡人只要出示自己的部族图腾就可以自由进出。若是外族人,或者说是中原人,若是商人,带来的商品也是归胡人需要的,可以在白日进入王庭外围,那里有很大的交易市场。   是各部族,还有外来行商进行贸易,物品交换的地方。   天一黑,所有人都要离开王庭范围,到十里外扎营住宿,第二日再去。   “知道是为什么吗?”沈未白眉头轻蹙。   牛说摇头,“打探不出来。但是……”   “但是什么?”沈未白见他欲言又止,便催了一声。   牛说沉声道:“听扎克多他们说,王庭出现这样的情况,就代表着要开战了。”扎克多便是他从马贼里找来的向导之一。   原本,归胡人要开战,打的也是大齐,与他这个卫人无关。   可是,自从上次听了沈未白对天下局势的随便一说后,他就开始从全局思考。   若归胡和大齐在这个时候开战,对天下局势有什么影响?   最重要的是,他们此刻深入归胡腹地,就在王庭不远处,对他们此行来说,又会意味着什么?   战争一旦开启,就会有各种难以掌控的变数。   他思考无果后,才不得不来找沈未白。   “开战?”沈未白双眸微张。   她眸光晦暗了几下,突然道:“我们初夏入的北漠,如今已过去三四月,已是秋天,离冬季也不远了。”   牛说也同时反应过来,“大齐关内正是粮食收割的时候,归胡人是打算去打秋风了!”   “应该就是这个原因。”沈未白点了点头。   随即,她又皱眉,“不是说,在秋收之时会停战一个月,给双方国民换取物资的时间吗?”   “这不太清楚。那我们……”牛说眉头紧紧皱起来。   “不用太担心。”沈未白反而淡定了。“归胡人去大齐关内打秋风这种事,每年皆有,恐怕双方都已经习惯了。”   说着,她轻笑起来。“你信不信,若今年归胡不去打秋风,大齐才会着急。”   这一句话,彻底让牛说放松下来。   同时,他看着神态自若的少女,心中也很是好奇。   他是男人,且胆子不小。   乍听到要打仗,又身在异族腹地里,也难免会有些紧张。可是,他们主子呢?年纪最小,却又是最淡定的一个,就算听到要打仗了,她也没有流露出半分害怕。   实在是令人佩服!   牛说心中对沈未白的崇拜之心,不断攀升。   可是,她却不知道,他眼前的这个少女,前世的时候,枪林弹火都经历过了,炮弹落在脚边,子弹擦着头皮飞过的感觉都体验过,如今又怎么会被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吓到?   何况,这只是大齐和归胡的常规战罢了。   “可是主公,这战事一起,王庭封闭,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牛说提到眼下最急迫的事情。   他们离开南卫已经快半年,离通关文牒的期限,只剩下半年左右。   而这半年中,还会经历北漠漫长的冬日,至少四五个月都只能困在北漠,不能离开。   冬季的北漠是极度危险的,冰层厚雪下隐藏着难以预料的危机,原本的草滩或许会变成吃人的陷阱……   还有没了食物的野兽,也是威胁。   一旦冰雪消融,他们就要立即返程,否则即便算上可以延后的期限,他们也很难在期限最后的日期赶回卫国。   如今这战事一起,王庭不知道何时才能重新开启集市,他们是否能在离开前把该做的都做完?   “王庭中的据点,是一定要建立的。”沈未白沉思片刻后道。   突起的战事,的确是个麻烦。   她闭上眼睛,仔细回顾脑海中的记载。   前秦史书上,有专门记载归胡的篇章,上面也明确的记载了一些战争的时间,还有归胡的惯例。   “今年为何提前了?”沈未白睁开眼睛后,不解的说出这句话。   仔细回忆之后,沈未白确定自己的记忆没错,今年归胡去大齐打秋风的时间提前了。   在以往的记载中,归胡人打秋风的时间,起码应该在秋季贸易之后。   一般时间出现变动,大致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是大草原上提早进入了冬季,他们要准备过冬物资。   第二种则是,有别的阴谋。   但很显然,今年他们一路走来,雨水充足,草原肥沃,牛羊成群,这并不像是归胡灾年的样子。   ‘那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沈未白深幽的眸底,眼神变幻莫测。   她无意卷入战争之中,但前提是,不要影响到她。   “既然王庭暂时进不去,那明日一早就先退回克索部族。”沈未白拍板决定。   她提到的克索部族,就是七天前经过的一个大部族,算是归胡中的贵族阶级,否则也不会离王庭那么近。   他们与克索部族的关系还不错,相处得很愉快,也达成了后续的贸易协议。   所以,现在退回去暂住克索部族是很明智的选择。   起码,有克索部族的庇护,商队不会在这个敏感时期陷入被动。   “那一切都要等到战争结束后,才能继续吗?”牛说心里掐算着时间,觉得很是紧迫。   沈未白沉吟片刻,“王庭这边你不用管了,就以克索部族为据点,把其他该走的交易走完。这场战争,不会影响到我们与其他部族之前的贸易。”   牛说点点头。   他没有在帐中多留,急忙出去安排一切。   在牛说离开后没多久,沈未白也走出了帐篷,独自走到一处山丘上,远眺王庭的方向。   ……   第二日一早,商队马帮就起程,不再朝王庭方向而行,改道去了克索部族。   但中午的时候,沈未白却把扎克多叫了过去,不知道谈了些什么,下午的时候,沈未白交代了牛说几句,就在他无奈的神情下,带着丹井和星鸾离开了队伍。   又过了三日,王庭外,出现了三个年轻的归胡女子,她们出示了某个部族的图腾,畅通无阻的进了王庭之中。   “这归胡的王庭,还真是挺有气势的。”星鸾低声惊叹了句。   归胡人的王庭,坐落在他们的两座神山之间,四周水草肥沃,景色极美。   “王庭里的帐篷,恐怕有十数万顶吧。”丹井不留痕迹的好奇打量四周,眼底满是看不到边际的帐篷。   如果不是跟随了沈未白,她恐怕这一辈子都见不到这草原风光,归胡人的王庭。   “据说,归胡人的王庭聚集着三十万人。最中心的金帐便是归胡汗王的宫殿,四周围着的,相当于皇帝的后宫,大臣,还有贴身侍卫,重重拱卫。再往外,就是皇族的帐篷,官员从属,汗王直系的贵族。继续往外推,才是平民居住的地方,奴隶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活动。最外围,就是物品交易之地了。”   沈未白向两人介绍。   丹井和星鸾听完之后,心中都对归胡王庭有了个大致的印象。   她们手中拿着扎克多部族的图腾,这个部族算不上是什么大部族,又没有狼主信物,所以只能让她们在平民区活动。   “这里有客栈吗?”星鸾左右看了看,却发现这些帐篷几乎一模一样。   沈未白轻笑,“没有客栈,我们可以先去找一块空地,扎个帐篷,临时居住。”   她们进来的借口,是要去神庙朝圣。   在草原上,就算是打仗,也不能阻止归胡人对信仰的虔诚。   这倒是给了沈未白一个混进来的好借口。   而她一路上学的归胡语,也完美的掩饰了她来自中原的可疑点。   三人朝着神庙的方向而去。   要找到神庙,完全不用问人,它就在金帐旁,贵族区和平民区交界处。   神庙通体雪白,修筑在石阶之上,也是整个王庭唯一一个不是帐篷的建筑。   穹顶金尖,彩色经幡向四周扩散,如同一个七彩的大帐篷。   每一天,在神庙外,都有着虔诚的信徒在跪拜,向无所不能的天狼神祈祷。   做戏要做全套,沈未白三人既然是以‘神庙’为借口进来的,自然要去神庙附近寻空地。   好在,这里也是来自各部族的朝圣信徒,大家互相都不熟悉,反而不容易暴露。   当开始搭帐篷的时候,星鸾和丹井才明白,为什么沈未白会让她们跟着扎克多等人学习搭帐篷。   此刻,她们三人深入王庭,在众目睽睽之下搭帐篷,若是流露出与归胡人不一样的习惯,身份肯定就曝光了。   哪怕她们不是齐国探子,也一样会被归胡王庭杀掉。 第一百二十三章 商品的价值 (2更) 星鸾和丹井把帐篷搭好时,就见沈未白已经和隔壁帐篷的一些大娘们热络的聊了起来。   两人相视一眼,无奈而笑。   她们这位主子,大多数的时候都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倒不是说沈未白高冷,相反,她经常笑,也不会摆出冷酷模样。   但你总会觉得,春风化雨之下,藏着的是不易靠近的灵魂。   可是如果,沈未白打定主意要接近谁,要和谁做朋友,她又能很轻松的达成目的。   “把我的药囊取来。”突然,沈未白转眸对二人道。   丹井反应极快,转身回到帐篷里,取出一个用马皮缝制的大袋子,走到沈未白面前交给她。   沈未白接过之后,从里面取出了几种药草,直接用手揉碎后,将药汁滴在其中一个老妇的手部关节,然后有节奏,有步骤的推拿。   一直到被她推拿的部位发红后才罢手。   “不疼了!真的不疼了!”老妇人抬起自己的手,激动的向左右的人说。   沈未白噙着浅笑,“这几种药,只要坚持每天使用,过一段时间,您的症状就会得到明显的改善。”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您!阿白。”归胡老妇感激涕零。   每次天气变化的时候,她都会感到骨骼酸痛无比,那种滋味没有尝过的人,是根本不能体会的。   严重的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哀嚎,恨不得马上去见天狼神。   就连他们部族的祭司也没有办法解决。   所以,她认为这是她不知犯了什么错,是天狼神给她的惩罚,每一年都回来神庙祈祷,请求天狼神的宽恕,但也并没有什么用。   直到今天,她遇见了这个叫阿白的少女。   少女一定是天狼神派下来拯救她的,天狼神原谅了她!   老妇在感谢完沈未白后,又立即跪倒在神庙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祈祷起来。   其他人一见,都把沈未白给围了起来,丹井和星鸾直接被挤到了最外面。   “别急,一个个来。”   沈未白的身影已经被挡得看不见了,两人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猜得到缓解。   人群终于散去,沈未白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而刚进来,她就是一愣。指着堆满了帐篷空地的东西问,“这是什么情况?”   忙着整理的丹井和星鸾,听到她的话,你一言我一句的解释——   “主公不计报酬的为他们治疗,这是他们送来的感谢之物。”   “我们已经拒绝过了,可是他们实在是太过热情,东西一丢下就跑,人太多,我们已经分不清谁送了什么。”   “我们大致看了一下,除了一些肉干、烈酒之外,还有一些疑是草药的东西,以及一些兽皮,玛瑙……”   听她们说完,沈未白算是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她轻咳一声,“既然送来了,就收下吧,辛苦你们了。”   说完,她走到被挑拣出来的那堆疑是药材的植物前坐下,仔细端详。   不一会,星鸾和丹井就听到主子惊讶中带着欣喜的声音,“竟然是金莲花!”   “金莲花?”   丹井和星鸾手中一顿,异口同声的道。   她们的视线也落在了被沈未白拿在手里一朵金色小花上。   “主公,这是莲花?”星鸾更是凑近过来,好奇打量。   这花是金色的没错,但花与叶都很小,与她认知中的莲花完全不同。   不过,花瓣倒是有几分莲花的样子。   “不错,这就是金莲花。”沈未白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让丹井和星鸾都能感觉到她的高兴。   “这也是药吗?”丹井也过来了。   不得不说,主公手中的金莲花如果没有枯萎,那应该是很漂亮的。   “嗯,这是只有在大草原,高地上才会生长的药材。”沈未白又从那一堆药材里,挑出了好几朵金莲花。   “金莲花能抗菌消炎,清热解毒,对因为风热受凉最为有效。”沈未白大致说了下。   星鸾不懂医术,便好奇的问,“这种药很名贵,值钱吗?”   “药材不分贵贱,只要有用就是好药。”沈未白这时,从药材里挑出了几根十分寻常的草。   丹井皱眉,“怎么连这种四处可见的野草都有人送来?”   “这可不是什么寻常野草,它叫长冬草。”沈未白笑道。   “难道这也是药?”丹井惊讶了。   主子手里的草,她在草原上几乎随处可见。   沈未白点了点头。   既然刚才说到了金莲花,她来了兴致,就向两人多说几句,“长冬草的根可以入药,能镇痛,通经,解热等。还能治疗风湿,痔疮,水肿……内用可以祛痰止咳,清热利湿,散瘀消肿,消食除积都有一定功效。外用可治疗疱疹,以及被毒蛇咬伤等症状。”   “它这么厉害!”   “简直就毫不起眼……”   丹井和星鸾都被震惊了。   沈未白笑容加深,“是啊,就是这小小的野草,却藏着这么大的能量。刚才,我对那老妇用的草药里,就有着长冬草。而且,长冬草不仅能入药,在农业上也有着极大的作用。比如,能作为农作物防治疫情的药物,还能防虫害。”   “这简直就是宝贝!咱们要多带些回去!而且,这长冬草草原上到处都是,咱们还不用花钱买。”听完沈未白的介绍,星鸾再看向她手中‘野草’的眸光,变得好像在看金子一样。   沈未白颔首,“北漠有很多草药,都是中原没有的。在这里,多如牛毛繁星,可是在中原的药材市场上却货源极少。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南北商道的封闭,影响了货物的流通。而且,像长冬草这类的草药,不专研医术药理的人,根本不懂。谁也不会把这遍地都有的野草当做是商品货物。”   星鸾和丹井听得连连点头。   在庄子里的时候,主子曾对他们多次提过,商人对于天下的作用。   当时,他们还不太理解,但这次随主子出来后,她们之前在庄子里所学的东西,都越发的深刻起来。   “这些草药,都仔细挑选一下,然后洗净晒干。”沈未白吩咐二人。   两人应下。   天色彻底暗下时,两人才把众人送来的东西整理完毕,拿出干粮出来先对付着吃。   刚把食物摆好,帐篷里就飘出了浓烈的酒香。   若仔细的分辨,酒香之中还夹杂着淡淡草药的味道。   丹井和星鸾交换一个眼神,心中都是一叹。   她们再看向沈未白时,清瘦的少女,已经坐在桌前,拿着酒壶喝酒。   四年了,她们根本就没见主子醉过。   ……   三人吃着东西,帐篷里有些安静。   “明日,我们到集市上逛逛。”沈未白突然道。其实,她对北漠的商品,除了草药,兽皮这些之外,最看重的是马和矿。   但是,要想拿到这两样稳定的货源,却需要好好谋划一下。   “集市?”   “不是说集市都关闭了吗?”   丹井和星鸾都有些意外。   沈未白咽下口中肉干,“关掉的是外围的集市,那是给行商和各部族交易用的。在王庭中,还有着小型集市,主要是供王庭里的人交换日常所需。”   听到沈未白的解释,丹井和星鸾顿时明了。   原来,下午主子与那些归胡妇人攀谈,还主动给他们治疗,赠药,就是为了打听王庭里的情况。   思及此,两人同时放下手中的食物,跪在了沈未白面前。   “属下有罪,还请主公责罚!”   两人的话,倒是让沈未白眉梢一挑,玩味的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丹井道:“打探这些消息,本应该是属下们去做的事。如今,属下们非但没有想到这一点,还劳主子亲自出马,属下实在是难辞其咎。”   “主公,您就责罚我们吧!”星鸾跟着说。   沈未白好笑的摆了摆手,“都起来。这件事,你们无需认错。”   “主公!”   “主公……”   “好啦,难道还要物去把你们扶起来吗?”沈未白的声音一冷。   丹井和星鸾不敢违抗,立即站了起来。   “坐下,吃东西。”沈未白又命令道。   ……   这一次,三人进入归胡王庭,本就打算低调行事。   所以对外,也是以姐妹三人相称,沈未白年龄最小,就变成了妹妹。   为了相互照应,她们也只是搭了一个帐篷,三人同住。   沈未白一觉醒来,鼻前最先问到的就是牛马的气息。帐篷外不时有人走动,脚步声不断。   其中,最为明显的声音,就是归胡人的祷告声。   王庭中的神庙,只会对王族开放。   平民百姓要朝圣,就只能向他们这样,在神庙下搭起帐篷,每日对着神庙诵经,跪拜。   “主公,您醒啦?”星鸾一进来,就看到沈未白坐起身。   沈未白点了点头。   “属下伺候您洗漱。”星鸾赶紧把准备好的洗漱用具端过来。   草原上取水不易,需要走很长的路。   所以,洗澡是不可能洗澡的,能洗个脸刷个牙对百姓来说,就已经是极为奢侈的事了。   好在,沈未白在‘奢靡浪费’的时候,帐篷盖得严严实实,没有被外面的人看见,否则定会引来怀疑。   “丹井呢?”沈未白突然发现一直没见到丹井。   星鸾笑道:“她在跟着那些归胡妇人围着神庙诵经。”   突然,帐外传来士兵的驱逐声……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十万大军 (1更) 帐外士兵的驱逐声越来越近,即便没有出帐篷,沈未白都能感觉到那些围在神庙祷告的百姓都被赶了回来。   “呜呜——”   这时,王庭中还响起了号角声。   “号角?”沈未白蹙了蹙眉。   一般来说,号角声象征着出征。   ‘难道,归胡大军这么快就要向北齐开战了吗?’沈未白在心中暗道。   “主公!”   帐篷的帘子被人掀开,一身归胡人打扮的丹井匆忙进来。   看她神色,沈未白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没错。   果然,丹井一进来,就对沈未白道:“主公,神庙外来了不少归胡士兵,把我们都驱赶回来,说是大王子领兵出征在即,要向神庙祈祷,祈求天狼神的保佑。”   沈未白眸色动了动,反而淡定下来。“既如此,我们就安心在帐中待着,不要惹事。”   说完,她便又坐了回去。   沈未白取下腰间的酒壶,二话不说就空腹饮了一口。   星鸾来不及说什么,赶紧把给她准备的早膳给端上来。   就算出不去,该吃还是要吃的。   尤其是,每次她见到主子面不改色的喝酒,就担心主公的身体会被烈酒灼烧。   “主公,吃点东西吧。”星鸾准备的是归胡人常吃的馅饼。   既可以当干粮,又可以掰碎了,丢入羊汤、奶茶里煮着吃。   “嗯。”沈未白点点头,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丹井则一直站在帐篷的帘子旁,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她可没有忘记,她们三人可不是归胡人。   “过来坐,不用那么紧张。”沈未白抬眸看了一眼丹井。   丹井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但也不会忤逆沈未白,所以还是坐在了沈未白旁边。   星鸾也一起坐着,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沈未白身边,手里都暗中握紧了藏于身上的武器。   若归胡士兵冲进来,她们拼死也要把主子安全保护出去!   看到两人如临大敌的样子,沈未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又不是奸细。”   “……”   丹井和星鸾一愣,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是啊,她们又不是齐国探子,更不受命于南卫朝廷,只是来归胡行商罢了,为何要怕?   “就怕这些归胡蛮人,不讲道理……”星鸾小声嘀咕了句。   沈未白掰碎馅饼,塞入口中咀嚼了两下。“记住,无论你心中如何想,都要坦荡从容,心中无鬼,自然不怕鬼敲门。”   两人心中重复着沈未白的这句话,细细品味其中意思。   也不知道这话是不是有什么魔力,心中反复念了几遍后,竟然真的消减了两人心中的紧张。   “真的要打仗了吗?”其实,直到现在,丹井都还不太敢相信,战争就要发生在自己身边。   她虽然是逃难去了瑶城,又被牙行买下,最后被沈未白买了回去。   但是,她逃难并非是因为战祸,而是因为灾荒。   所以,其实‘战争’这个概念,离她一直很遥远。   尤其是,在进入北漠草原后,她所接触到的归胡人,虽也有凶恶野蛮之辈,但大多数都还是很热情好客的,与传说中的茹毛饮血完全不一样。   “大家都好好的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打仗不可?”星鸾也嘟囔了句。   沈未白却带着看透一切的神情幽幽的说了句,“这,只是世间的进化规律罢了。”   进化?规律?   主子口中又冒出她们听不懂的词。   但观主子神情似乎也没有打算详细解释的样子,丹井和星鸾便知趣的没有追问。   “不过……”沈未白双眸微微眯起,这突然一转的话音,立即引起了丹井和星鸾的注意。   ‘不过什么?’   沈未白回过神来,看到两人屏主呼吸的等待下文,不由得失笑,“这一次归胡人的出兵实在是有些仓促和诡异了。”   仓促吗?   诡异吗?   丹井和星鸾相互对视了眼。   两人猜不透,但沈未白却嗅到了其中的一丝不同寻常。   不过,归胡和大齐怎么打,又有什么阴谋,似乎都与她关系不大,她也难得去非太多精力去想。   如今,她唯一担心的问题就只有一个,归胡人今日出征,王庭中的运作是否会受到影响,这种影响会不会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起到阻碍?   “知道归胡出征带兵的是什么人吗?”沈未白突然问向丹井。   她是刚才唯一在外面的人,哪怕被驱赶回来,多少也会知晓一些她们在帐中不知道的事情。   “据说,是大王子。”丹井果然知晓。   她其实,也是听到昨日那些归胡妇人们说的。   前往神庙祈祷的人,她也只是遥遥看到一面。   她看到了从神庙中走出来的归胡祭司,念着一长串听不懂的晦涩密语,又做了一些看不懂的仪式,然后用手指占满了血,给那个跪在神庙前,身着华丽铠甲,魁梧高大的男子脸上画着鬼画符。   然后,就听到了身边的归胡妇女们说没想到这次出征的人会是汗王的大儿子。   这也幸亏是昨日,沈未白与这些归胡妇人打成一片,今日沈未白身边的丹井才能完美的混入这些归胡妇女之中。   “仪式似乎是不能让太多人靠近的,所以我也只看了个开头,就回来了。”丹井又说了句。   沈未白听完之后,沉默不语。   一个简简单单的打秋风,归胡的汗王竟然让自己的儿子去?   又不是和大齐正面开战,这种打秋风的事,能有多少军功?   总之,沈未白就是觉得这件事的背后没那么简单。   “等大军开拔之后,我们再出去。”最后,沈未白向丹井和星鸾交代了一句,又躺回褥子中睡起了回笼觉。   ……   这一等,就等到了晌午。   对于沈未白来说倒是还好,反正她睡醒来也这个点了。   还是被归胡人大军开拔的号角声给吵醒的。   三人随便吃了些东西后,就走出了帐篷。   四周帐篷的归胡人,看到三姐妹出来,也都友善的打着招呼。   沈未白都微笑着一一应对。   然后才渐渐远离神庙范围,朝昨天打听到的市集走去。   穿着归胡人的衣服,说着归胡语,沈未白三人完美的融入了王庭之中。   大军开拔,对王庭中的影响似乎不大,只是除了外围的商市依旧未开。   她们打听过,一般这种情况,外围的大型商市会在三天后重新开放。   不过,打秋风这种事,一般每个部族都会抽人参与,所以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在商市上交易货物了。   “主公,这次归胡出兵有十万人。”星鸾如鬼魅一般,回到沈未白身边,把打探回来的情况快速说出。   十万人?对于归胡的部族来说,倒也不算多。   沈未白在心中想。   归胡与大齐连壤,其中最重要的三个关,从东向西分别是白玉关,北灵关,锁阳关。   打秋风,自然是每个地方都不能错过。   所以,十万骑兵去冲击大齐三大险关打秋风?   沈未白是真的觉得这些兵力不算多。   当然,归胡人向来以骑兵为主,机动性极强,对三大险关一带的地形十分熟悉,所以他们具体要怎么个打秋风法,沈未白没有见过,也不会妄自断言。   “主公,归胡王庭中的市集,还不如咱们瑶城的一个普通市坊繁华。”丹井突然对沈未白道。   沈未白对此,倒也没有太过失望。“归胡人向来不善于经商贸易,对于市集不重视也是情有可原。”   “可这……我们能看出啥?”丹井有些无奈。   这归胡王庭里的市集,也都是在帐篷外面铺上一块布,上面放着一些可交换,可买卖的商品,零零散散。   沈未白哑然失笑。   “前面的阿姑丽等一下!”   突然,从沈未白三人身后传来一个有些天真,又有些骄纵的声音。   阿姑丽……在归胡语里,是指年轻,漂亮姑娘的意思。   沈未白三人对视一眼,又看看周围。   原本闲散坐在地上的归胡人,此刻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神情恭敬,还行起了大礼。   最重要的一点是,在场的‘阿姑丽’似乎,就只有她们三人。   就在她们稍微停顿的这一瞬间,出声叫住她们的人,已经跑到了她们面前,在他身边还跟着好几个腰挎宝刀的随从。   “二王子您好!”   “二王子……”   四周响起的声音,让沈未白三女立即明白了眼前男子的身份。   男子很年轻,大概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他的长相虽然有着归胡人的血统,五官线条硬朗,粗犷。   可是,在粗犷之中,又多了几分寻常归胡人没有的清隽精致。   这种长相,配上他古铜色的皮肤,完全是与中原男子不同的美。   尤其是,他一笑,就会露出一颗小虎牙,给他的长相平添了几分天真无邪。   “阿姑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真美!是我见到过的最美的阿姑丽!”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二王子,站在沈未白面前,一双藏着星河的眼睛,就落在了她身上。   连四周向他行礼的人,都被无视了。   他的眼神很单纯,很亮,完全没有猥琐之意。   笑容更是真诚无比,就好像他叫住沈未白,真的就是为了赞美一句。   丹井和星鸾暗中交换眼神,都有些懵。 第一百二十五章 归胡的太阳 (2更) “谢……谢?”   其实,别说丹井和星鸾,就连沈未白自己,面对着突如其来的赞美,也有些怔然。   前世今生,沈未白的长相都不差。   尤其是今生,虽然尹家不靠谱,但外貌基因绝对是一等一的好!   更何况,她现在是最有元气的年龄。   旁人对她的赞美,她都能从容接受。   可是,这归胡的二王子实在是太突兀了些,在他主动出声之前,沈未白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么尊贵身份的人物,居然也在逛市集。   “不必客气!你得美貌值得这样的夸赞!”二王子笑得灿烂,那颗小虎牙让人心生好感。   他的直接大胆,惹得丹井和星鸾掩唇偷笑。   这是遇到爱慕主子的人了吗?对方还是归胡人的二王子?   “再次感谢。”这一次,沈未白淡定多了。   “真的不必谢我。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的话,就跟我回去吧。”二皇子眉宇间的神情十分真诚。   “???”   丹井、星鸾。   “……”沈未白眸光微凛。心中腹诽,‘这二王子脑子怕不是有病吧!’   然而,还不等沈未白表态,就听到那看似天真灿烂的二王子对左右侍从吩咐:“来人,把这位美丽的阿姑丽带回我的帐中。”   “你们想干什么?”   当侍从动起来时,丹井和星鸾也反应过来,将沈未白护在身后,眼神凌厉的扫向二王子一众人。   似乎只要他们再敢动一下,她们就会抽出兵器与他们决一死战。   双方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剑拔弩张,四周的平民也都惊讶的看向这些敢反抗王子的少女。   “好,我跟你走。”就在这时,沈未白突然开口了。   她这话一出,二王子立即流露出惊喜之色,“真的吗?太好了!”   丹井和星鸾却震惊的转眸看向她。   沈未白没有和她们解释,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二王子,然后在众人的视线中点了点头。“嗯。”   “那我们走吧!”二王子陷入很激动,伸手就想去拉沈未白的手。   可是,却被丹井和星鸾给挡住了。   “大姐、二姐,你们先回帐中。”沈未白对二人吩咐了一句。   丹井和星鸾眼中神情变幻莫测,但还是听从吩咐,让开了身子。   二王子似乎根本不在意她们,只是一脸兴奋的凑到沈未白面前,还想去拉她的手。   “二王子请。”沈未白不动声色的避开了他的动作。   “好!”二王子的手再次落空,倒也没有生气。   好似,只要沈未白愿意跟他回去,就已经让他很开心了。   “主……”   眼看着主子就要被归胡王子带走了,星鸾忍不住喊出声。   不过,她刚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身边的丹井死死拉住袖子,阻止了她的冲动。   沈未白为什么会突然和归胡王子离开?   这个问题,丹井和星鸾都想不通。   但是,这是沈未白的命令,她们只能按兵不动,并且按照吩咐回到帐篷里等待。   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主子被二王子还有他那一群孔武有力的侍从簇拥着离开,直到看不见了,星鸾的眼神才阴沉下来。   然而,这个时候,那些归胡人还凑上来祝贺她们。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话大同小异。   丹井尚还有耐心应付他们,星鸾却紧绷着脸一句话不说。   这些人大致的意思就是,恭贺她们的妹妹能被尊贵的二王子看中。   只要她们妹妹能让二王子开心,二王子一定会赏赐很多牛羊珠宝给他们家,他们的家族就飞黄腾达。   “呸!谁稀罕什么飞黄腾达?”远离市集,走向神庙的路上,星鸾忍不住道。   丹井安抚她,“稍安勿躁,主子既然如此决定了,定然有她的打算。”   星鸾心中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这里是归胡啊!   她看向最中心的金帐,如同金色宫殿一般矗立在十数万顶帐篷之中,再感受着身边四处无法隔绝的归胡人气息,心头一团乱麻。   如果主子需要接应,她们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接应!   “先回神庙再说。”丹井暗中拉了拉她的衣角。   星鸾只能收敛心神,跟着她返回神庙自己的帐篷。   ……   到了神庙外的落脚处,面对四周热情的归胡妇人,星鸾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向来不擅长应付这些人,索性丢给更加八面玲珑的丹井去应付。   进入帐篷时,星鸾隐隐听到有人问及她们妹妹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过了一会,帐篷外的声音才渐渐散去,丹井也走了进来。   没了外人,丹井脸上亲和的笑容一敛,眉宇间也浮现出担忧之色。   “可是打探到了什么?”星鸾一见她这样子,心中就升起浓浓的不安。   “我们疏忽了。”丹井坐下来后,伸手按住发疼的眉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星鸾催促她。   丹井放下手,眸色阴霾的道:“刚刚从外面那些人的口中,我才知道,在王庭中,王族有一项特权。”   “是什么?”星鸾眉心一跳。   丹井咬着牙道:“王族……在王庭里看中任何人,都可以直接把他收入自己帐下当奴隶!而这种事,被他们视为荣耀。”   “奴隶!”星鸾震惊而起。   旋即,她脸上流露出憎恶的表情,“野蛮!强盗!”   几乎在这一刻,把她进入北漠草原之后,对归胡人积累的好印象全部打碎了。   “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想办法救出主公!”星鸾一想到他们兄弟姐妹那么多人,奉为神明的主子,居然被归胡的二王子抢走去当奴隶,心中的恨意和杀意,就抑制不住涌出。   “怎么救?”丹井反问了她一句。   星鸾在帐中踱了两步,“你留下策应,我离开王庭回克索部族,让牛说把马帮的人聚集起来……”   “就算如此,我们也只有不到百人。你以为这归胡人的王庭是纸糊的吗?况且,我们现在连主公在哪都不知道。”丹井打破她的幻想。   星鸾眉头紧皱,“我立即传信给娄星主,如今鬼老应该也与他们在一起……”   “且不说这一南一北,一来一回信息需要多久,他们人就算到了北灵关,可如今大齐和归胡一战在即,他们什么时候能赶到王庭都是未知数。远水救不了近火。”丹井又一次无情的道。   星鸾气急败坏的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等吗?”   “不错,只能等!”星鸾气极的话,却让丹井重重点头。   “你说什么?”星鸾一脸震惊的看向她。   丹井抓住星鸾的手,让她冷静下来。“我们要相信主公!跟随主公多年,你我心里都清楚,主公不会无缘无故的就跟着去了。她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算计,只不过刚才那种情况,难以向我们详细解释。既然主公让我们在这里等着,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星鸾的脸色复杂起来。   丹井的话没错,可是就这么等着吗?   “我们也不这么等着,该做的事,该打听的消息,咱们也要去做。”丹井似乎看穿了她心中的挣扎,又说了句。   星鸾抬眸看向她,眼神与她相碰,最终只能叹息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   丹井和星鸾是冷静了下来,可是心中依旧担忧沈未白的情况。   而另一边,沈未白也跟着这位归胡二王子,来到了他属于王子的帐中。   路上,这位二王子还自报了姓名。   沈未白站在帐中,粗粗打量了一眼,心中感叹归胡人的手艺,竟然能把帐篷搭建得如同宫殿一般。   “阿白,你的名字很特别。”   “二王子过奖了。”沈未白收回打量的眼神,平静无波的扫过面前的异族王子。   年轻的王子,露着可爱的小虎牙,再一次纠正她的称呼,“阿白,我说过很多次了,你直接叫我纳兰就好。”   纳兰,在归胡语中,代表着太阳,被阳光普照的意思。   看着眼前笑得格外灿烂的脸,沈未白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字很符合眼前的青年王子。   “不知道纳兰把我带来是……”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我的奴隶的,我的奴隶已经很多了!我只希望你做我的玩伴,从现在开始陪伴在我身边好吗?我保证会让你从此以后不愁吃喝,用温暖的衣服穿,可以住独立的帐篷。你的家人,我也会派人送去牛羊向他们表达感谢。”纳兰十分真诚的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沈未白明白这个仪式,代表着归胡人的承诺。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二王子竟然是想把她买下来当玩伴!   是的,没错,买下来!   沈未白之前跟着波伊部族的狼主学习归胡语,听归胡人的故事,可不是白听白学的。   她知道,王族要一个奴隶,可以给奖赏,也可以不给。   区别就是,给了奖赏的奴隶,地位比较高而已。   但本质上,还是奴隶。   哪怕,纳兰口中的词是‘玩伴’,但实际上也烙上了二王子纳兰的标签,是他的仆人,他的私属物。   沈未白睫毛轻颤,她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纳兰的话上,而是注意着他说话时,一张一合的嘴。   更准确的说……她是在感受纳兰说话时从口中溢出的气味。   “玩伴的事,暂且放放。我倒是有件趣事,想先和纳兰你说说。”沈未白心中确定后,嘴角扬起了玩味的笑容。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说件趣事 (1更) 其实,沈未白之所以自愿跟来,就是因为在市集上,纳兰对她说话时,她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而这一丝不对,又让她准确无误的抓住,觉得这或许是可以打开局面的关键!   “趣事?什么趣事?阿白快说于我听。”纳兰好奇极了。   他眼神干净得让人不忍欺骗。   虽然,沈未白并未打算欺骗他,但依然忍不住在心中喟叹,‘这眼前的二王子,简直就像是在狼群里养了一头羊,偏偏这头羊还不自知。’   “与你相关。”沈未白微笑回答。   “与我相关?”纳兰怔了怔,还下意识的摊开双臂,自行打量了身上。   可是,他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处。   “阿白就不要打谜语了。”这位天真的归胡二王子,竟然对沈未白撒起娇来。   “转身。”沈未白语气淡淡的道。   “哦。”纳兰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的转身,背对着沈未白。   此时,帐中只有他与沈未白二人,之前伺候的人,都被纳兰赶了出去。   沈未白望着他不设防的把背部暴露在自己眼前,心中又叹了一声。   明明两人才刚刚认识,连她的底细都还未查明,这人竟然就如此胆大放心的与她独处,还十分听话配合?   若她是此刻,此刻这位归胡二王子焉有命在?   “阿白?”许是见身后久久没有反应,纳兰喊了一声。   声音中没有质疑,只有最简单的信任。   沈未白收回心思,对他道:“把头发撩起。”   “哦。”纳兰又乖乖应了声,然后把披肩的辫发撩了起来,露出了自己的后脖颈。   ‘果然!’沈未白凝着他后脖颈的眸光微微一缩。   若之前,她只有七八分把握,如今便已能确认了。   “阿白好了吗?”纳兰不敢转身,手也是撩着头发抬起。   沈未白眸光闪了闪,神色恢复正常。“好了。”   得到她这句话,纳兰才放下手,转身面对她。“这就是你说的有趣的事?”   沈未白抬眸与他对视,却不见他生气。   “可,这有什么有趣的?”纳兰不解的问。   沈未白实在是忍不住了,“你我今日初见,你就不怕我心怀不轨,要加害于你?”   纳兰却一脸无辜的反问她,“那你会杀我吗?”   “……不会。”沈未白面无表情的回答。   纳兰露出小虎牙,笑得灿烂无邪,“那不就是了。你既然不会杀我,我为何要防着你?”   他说着,又想去抓沈未白的手,却再次被她避过。   纳兰也不恼,“我说了,你是我的玩伴。若我连身边的玩伴都不信任,又何必留在身边?”   沈未白嘴角微微一扯。   道理似乎没错,但依然是个傻子。   世上,会有什么人,无缘无故的对初次见面的人,就袒露心扉,交于信任?   “我知道你心中肯定在笑我傻。”纳兰眸中的光,突然黯淡了些。   沈未白双唇微微动了动,终是一句话都没说。   纳兰继续道:“其实,很多人都笑我傻。可是,我觉得我没做错啊!如果是不喜欢的人,我都不会和他做朋友,自然不会信任。如果喜欢这个人,我愿意和他做朋友,那又怎么能不信任?我以真心换真心,又有什么错?又怎么会傻呢?”   “……”这一番话,竟然把沈未白说得无言以对。   是啊,以真心换真心,又有什么错?怎么会是傻?   前世,沈未白常年在尔虞我诈的商海沉浮,今世,她为了自由,也是在步步谋算,在她心中,交易比起承诺来说,更令人放心。   但,今日她却被归胡王子的一番话给镇住了。   突然,她觉得眼前这个归胡二王子并不傻,他只是看透了世间本质,顺从本心的选择了自己想面对的那一面。   难怪,他的笑容如阳光般和煦,暖人身心。   也难怪,他的眼神清澄见底,不带一丝世间的污浊和肮脏。   ‘这是一块藏于草原雪山中的无暇美玉。’沈未白在心中道。   两世为人,她见过太多太多人,纳兰到底是真如此,还是虚伪扮演,她一清二楚。   “你不傻。”将心中感慨收起,沈未白第一次对纳兰露出一个毫无算计的笑容。   纳兰骄傲的仰起头,“我自然不傻!”   “不过,却有人见不得你这样。”沈未白的笑容收敛,眼神也变得晦暗起来。   “啊?”纳兰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沈未白也没有继续解释,她视线轻移,落在他肋骨下方。“用你的手,按一下你左肋骨下方。”   纳兰依言而动。   当他的手指按照沈未白的话,按下去时,他突然吃疼的“嘶”了一声。   “好疼啊!”纳兰忍不住松手。   他有些委屈的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蹙眉不语。   “王子!”   “王子殿下!”   刚才纳兰的那一声吃疼声不小,守在外面的侍从立即跑了进来,眼神不善的盯着沈未白,甚至还拔出了武器。   “不许伤害她!”纳兰抬手揉着自己的左肋骨下方,急忙阻止自己侍从。   沈未白站在原地,一步未动。   “是,王子!”   进来的三个侍从,得到吩咐后,都收回武器,但依然呈三角之势,把纳兰护在中间,提防着沈未白。   纳兰缓过气,突然伸手摸向身边侍从的左肋骨下方。   “?”被摸的侍从不解的看向他,神情有些古怪。   纳兰没有注意他神情的变化,又好奇的按了按,还不死心的问,“不疼吗?”   侍从摇了摇头。心中还在想,‘二王子为何要摸我?’   纳兰皱了皱眉,放过他,又转身摸向另一个侍从。   第二个被摸的侍从,“……”   “你也不疼?”纳兰问。   侍从也摇了摇头。   纳兰又伸手去摸第三个侍从,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   “奇怪,为何你们都不疼?”纳兰思索着,又把手按下自己的左肋骨下方。   “啊!”   手指按下去时,身体传来的刺痛,让纳兰痛呼一声,身子也跟着弯了下去。   “王子!”   这一下,惊得三个侍从立即扶住他。   “他们没有中毒,自然不会疼。”沈未白缓缓开口。   说出的话,却震惊了四人。   “你的意思是,我中毒了?”纳兰确实不傻。   而那三个侍从,听说王子中毒,脸色齐齐一变。   唰!   回鞘的大刀又一次被拔出,除扶着纳兰的一人外,另两人之间封住了沈未白的左右路,泛着寒光的锋利刀刃指向她的咽喉。   “是你下毒谋害王子!”其中一人对沈未白厉声道。   沈未白一动不动,对他质疑也没有任何辩解。   “不是她!你们退下。”纳兰捂着左肋下方,缓缓直起身子,阻止自己侍从。   三名侍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在纳兰的眼神中,收回到,撤了回来。   这个时候,沈未白才缓缓解释,“市集上,你说话时,我就闻到一股极淡的甘草气味,且你的眼瞳有一圈不明显的赤红。”   她一说,三名侍从立即看向王子的眼睛,果然有一圈及不易被发现的赤红。   至于口腔中的甘草气味……他们这些五大三粗的人,分辨不出来。   “所以,你才愿意跟我回来?”纳兰真的不傻。   沈未白缓缓点头,“没错,我想要证实,我的判断是否有错。”   “那你现在证实了吗?”纳兰缓缓捏紧拳头,下颌线条绷紧。   “嗯。”沈未白再度点头。   接着,她才在纳兰震惊的表情中,解释道:“我让你把后脖颈给我看,是因为大部分中了慢性毒药的人,后脖颈都会出现一道细纹,从发际线延伸到颈椎。”   纳兰的脸色难看起来。   一名侍从向他行礼告罪后,立即到他身后,小心的撩起他的辫发,看到了那根黑线。   “瞳孔外围出现赤红细线,后脖颈出现黑丝线,左肋下方触之既疼,此三个症状,都是中了慢性毒药之症。通常,三者有二,就已经确定是中毒无疑了,何况……”   “何况,我三者皆有。”纳兰低沉的声音,说出了沈未白后面的话。   沈未白闭上嘴,没有任何表示,也是最佳的表示。   “二王子,此事要立即禀报汗王!”纳兰的侍从顿时紧张起来。   毕竟,二王子在他们的看护下,居然被人下了毒,还是慢性毒药,他们也难逃其咎。   纳兰却缓缓摇头,他对三人吩咐:“你们先退下,守在门口,谁也不准进来。这件事,没有我的允许,也不许透露给任何人!”   “王子!”   “王子?”   三名侍从很是不解。   纳兰却道:“既然是慢性毒药,那么我一时半会的就死不了,不用慌张。”   三人无法说服他,只好按照吩咐,退出了帐篷,严密把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等三人离开后,纳兰脸上难看的神色才微微缓和。他挤出笑容,揪着沈未白的衣袖,把她带到帐中软垫前,“阿白,你坐。”   沈未白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样子,心情有些复杂。   那颗小虎牙,依然露了出来,可是笑容却不复之前阳光,而是充满苦涩。   沈未白依言坐下。   流水的声音,在帐中响起。   纳兰给她倒了一杯香味浓郁的奶茶。“阿白,你好厉害啊!”   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的归胡二王子,突然这么夸赞自己,沈未白突然有些同情他。   他并无争斗之心,却还是被卷入了滚滚红尘之中。   “你是不是知道了是谁下的毒?”沈未白没有去动面前的奶茶,而是问他。   纳兰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阿白能解我身上的毒对吗?”   突然,他对沈未白灿烂一笑。   这一笑,让沈未白收起了心中的那一丝同情。她同样笑着,展露出商人的精明,“我解毒,价格很贵。”   “能比生命更贵吗?”纳兰问她。   沈未白笑了,“既如此,我们就可以好好谈谈了。”   在说这句话时,她对自己的神态举止再不掩饰。   眼前少女突然一变的气势、神态,让纳兰皱眉,“你不是归胡人!”   沈未白玩味的看向他,“何以见得?”   纳兰缓缓摇头,“归胡的少女,不会有你这样的气度。”   “我确实不是归胡人,那么王子殿下还需要我为你解毒吗?”沈未白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当然!”纳兰毫不犹豫的回答。   他凝视着沈未白说,“阿白说过,不会杀我。我信阿白!”   沈未白笑了笑,“要解毒,就先查毒物源头吧。若不解决源头,即便我现在给你解了毒,你也依然会再次中毒。”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是笔大买卖! (2更) 沈未白没有着急去和纳兰谈解毒的条件。   或者说,她认为纳兰还给不出自己想要的条件。   但是,纳兰给不出,他的父亲,归胡的汗王却可以。   ……   神庙的帐篷里,丹井和星鸾还在焦急等待。   终于,二王子的使者来了。   说是要带走沈未白的药囊,还带来了沈未白的信。   信,自然是他们内部才能看懂的简体字加密方法。   任凭带信的人任何检查,也看不懂。   信中只有寥寥几句。   交代了自己安好,然后就是吩咐二女调查一下汗王和二王子之间的关系。   丹井和星鸾对视一眼,都不动声色。   她们把沈未白的药囊拿了出来,交给二王子的使者。   “大人,我们妹妹被留在二王子身边,若我们想她了,该怎么办?”丹井问来者。   来者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先被交代过,他没有为难两人,还很配合的回答了丹井的问题。   “如果你们想妹妹了,可以去二王子的帐前,让人通传,若二王子愿意,你们姐妹就可以相见。”   “多谢大人。”丹井感激的道。   来人没有多留,拿到了东西便离开了。   等他走远后,丹井和星鸾才回到帐篷,反复的检查了沈未白送来的信,确定没有什么细节遗漏后,才罢休。   “主公这是要让我们去查归胡的王室秘辛吗?”星鸾眸中的担忧已经不见,只剩下蠢蠢欲动的期待。   丹井颔首,“看来,主公在二王子那里一切安好。只是不知主公到底是何打算。”   “且先按照主公交代的办吧。”星鸾道。   丹井没有再多想,与她一起商议,这归胡人的王室秘辛要如何打探。   ……   二王子帐内,沈未白已经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检查了一圈。   从纳兰的脉象看,他所中的慢性毒药,是需要多次投放,渐渐加重才会起到效果。   所以,下毒之物,必定还在帐篷里。   可是,她检查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毒物。   “这背后之人,看来并不简单。”沈未白在心中暗道。   在她认知中,归胡人的性格绝不会采用如此隐藏,且间接的下毒手法。   归胡人,若是看一个人不爽,要么直接决斗,要么就是暗杀了,哪会下慢性毒药?   且,归胡人对药理的理解与中原不同,但给纳兰下毒的人,分明就是一个熟悉药理毒物的用毒高手!   ‘会是谁下的毒?’沈未白突然好奇。   不过,眼前最重要的还是要看破下毒之人摆弄的玄机,找出隐藏在纳兰身周的毒物。   “你跟着我作甚?”沈未白一个转身,差点没和纳兰撞上。   从她开始检查帐中一切时,纳兰就像小尾巴一样一直跟在她身后转悠。   “我……好奇。”纳兰眨了眨眼,露出小虎牙。   他这个样子,哪里有半分中毒的自觉?   沈未白不再理他,她又走了一圈,再回来坐下时,桌面上已经摆满了各种零碎的东西。   这些东西,无一例外,是她从纳兰帐中找出的,带有药性的物品。   可是——   “就算是这些加起来,也无法组成毒。”沈未白心中沉吟,眼神却落在了她面前的纳兰身上。   纳兰见她看过来,也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甚至还转了一圈,让她看得更仔细。“有什么不对吗?”   沈未白不语。   归胡人不像中原人,喜欢在身上佩戴香囊什么的。   纳兰的衣服,配饰她都看过了,并无毒素。   既如此,那毒素在哪?   这时,正好到了用膳时间,女奴端着纳兰的晚膳进来,将其放在桌面上。   “等等。”在她退下之前,沈未白叫住了她。   “二王子的膳食,可有留存每日食谱?”沈未白问。   女奴忐忑的看向二王子。   纳兰见此便道:“她的问话,你如实回答。”   女奴这才躬身道:“王子每一餐的食谱,都会留下存档,但每隔三十天就会销毁。今日,正好是第二十九日。”   沈未白眸中一亮,“麻烦姑娘取来。”   “是。”   女奴退下了。   纳兰走到沈未白身边,又看了一眼与往常无二的膳食,“阿白是怀疑有人在我膳食里下毒?可我使用的餐具,皆是银器,不是说银器有避毒之效吗?”   沈未白抬眸看他,说了句,“下毒之人应该不会蠢得直接在你膳食中下毒。”   “那为何……”纳兰不懂了。   既然对方不会在膳食下毒,少女为何要去查他的膳食记录?   可是,少女不说话了。   纳兰只好作罢,耐心的等待着。   很快,女奴就把膳食记录送了过来。   沈未白学习了归胡语的说话,可是文字还差一点。   主要是,归胡语的结构很简单,每一个字用不同结构组成出来,十分相似。   刚刚接触到归胡字,很难让人分清。   不过,沈未白虽然不熟悉归胡字,但是人却聪明。   她仔细对比记录中字的结构,果然有了发现!   在这二十九天的膳食记录中,纳兰每一天的膳食里,有一个菜出现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   哪怕,这道菜偶尔不出现,但没有出现的那一天,代替的菜里,也有一种香料是与那道菜所需的香料是一样的。   ‘巧合吗?’沈未白在心中自问。   沈未白的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桌上铜盘中一小块香料上。   ‘可是,即便如此,也还是不对。’沈未白眸光一沉。   “还差什么?”沈未白放下膳食记录,站了起来。   只是这一瞬,她脑海中就闪过了万千药材组合,形成的毒素。   但,这上百种组合,若是拿不出证据,她就没有后续谈判的筹码!   ‘还有什么,我还遗漏了什么?’沈未白眉头紧蹙。   要想日日夜夜给纳兰下毒,且又不会让他起疑心的东西,就必须是他每日都要接触,要用的,还要是最容易被忽略的。   沈未白视线再次扫过帐中的每一寸角落。   突然,她轻移的视线,定在了帐中床榻的枕头上。   归胡人用的枕头,大多是用兽皮缝制,里面填满甘草。   倏地,沈未白的眸光一缩。   她快步走过去,从床上拿起枕头,放在鼻前一嗅。   并无任何异常!   但,这不足以代表什么。   撕拉!   好好的枕头,直接被撕烂,里面填充的甘草洒了一地。   而沈未白却看着那些甘草笑了。   纳兰跑了过来,他看到洒了一地的甘草,却并未生气。   此时,帐中已经掌灯,他看向少女的侧脸,精致而绝美的轮廓在灯光中忽明忽暗,但是她嘴角扬起的笑容,却璀璨无比。   “藏得还挺深。”沈未白丢下手中撕烂的枕头,弯腰从一地甘草中,捡起了几株不起眼的草。   她拿着甘草放在鼻前闻了闻,无甚味道。   纳兰也看到了这几株草,“这有什么不对吗?”   归胡人枕头里填充甘草,这个‘甘草’只是一个代称。   代指所有可以填充的草物。   所以,枕头里哪怕出现了不同的草类,纳兰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沈未白转眸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   只是拿着那几株草,回到桌前,放在一个空的银盘上,往里面注入热水。   接着,又拿起桌上的香料丢入其中。   这还不止,她最后又从送来的膳食里,割下一块炙烤的羊肉,同样丢了进去。   纳兰凑过来,一脸好奇的盯着银盘。   当银盘在他眼中渐渐呈现出黑色时,他脸色变了。   沈未白却勾唇笑了,“看来,我们终于找到了毒的源头。”   好聪明,好算计!   这还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遇到用毒高手。   对方一定是一个精通药理,且心思缜密,出手小心之人!   如果不是她机缘巧合的和纳兰碰上,纳兰恐怕死了,都无人知晓他是中毒而死。   “真的有毒!”纳兰声音有些发颤。   他哪怕乐观纯善,但亲眼见到有人对他下毒,也会感到后背发凉。   “每日,你帐中奴婢都会用香料熏帐篷,每隔三个时辰,都会在帐中燃一块香料。每日在吃下这些膳食,再加上每日都会枕着这个枕头睡觉……不知不觉中下毒,将毒隐藏于你日常之中,也难怪你中招了。”沈未白淡淡的道。   “中了这个毒,最后会怎样?”纳兰盯着变黑的银盘,突然问。   沈未白也直言不讳,“身体脏腑会慢慢衰竭,精神也会发生错乱,意识不清,最后要么脏腑衰竭而死,要么就是精神错乱时,意外而死。”   纳兰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中出现一缕慌张。   沈未白看到了,却并未多问。   只是继续道:“还好,你中毒不久,还有得救。”   “如何救?”纳兰立即问。   沈未白却摇头浅笑,“不急,我说过,让我解毒,价格很贵的。”   “你要多少钱?”纳兰问。   沈未白还是摇头,那双深幽而清澈的眼睛盯着他问,“你先告诉我,王庭之中还有谁中了毒?是……汗王吗?”   最后三个字出来的时候,纳兰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他稚嫩的掩饰,反而证实了沈未白的猜测。   “看来,这笔买卖我要换一个人来交易了。”沈未白笑得意味不明。   纳兰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知为何,她明明笑得无比纯美,却让他感觉到毛骨悚然。   “我也是在你说出症状后,才猜到的。”无奈之下,纳兰说了一句。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以三日为限 (1更) 夜幕降临,归胡人的王庭就如同夜幕下的星空一样,篝火与星辰相呼应。   沈未白站在金帐外,身边有归胡士兵看守,却依然神色淡然,从容不迫。   她欣赏着与中原全然不同的美景,心中却在飞快的推算着各种方案、设想。   今天,遇见纳兰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   后面发生的一切,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现下,难得清静,她要利用机会,好好整理一下脑中思绪,搏一把大的!   金帐中,纳兰和他的母亲,归胡的王后站在一起。   他手里还端着那个变黑了的银盘,将一切都告诉了母亲。   离他们不远处,隔着虎皮屏障,一层纱幔内,一道粗重的呼吸若有若无的传来。   “所以,你父汗这段时间以来,神志不清,易怒也是因为中了毒?”王后脸色铁青,眼中有着担忧和后怕。   纳兰道:“她人就在帐外,父汗是否有中毒,一探便知。”   “等等。”王后叫住了他。   纳兰不解的看向母亲。   王后眼神复杂的看向自己儿子。她的儿子生性单纯,很容易就被有心人利用了。   “去把你父汗的枕头拿来。”王后对纳兰吩咐。   纳兰一听,顿时知道了母亲的打算。   她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也不相信阿白。   不过,不要紧,他相信阿白就好!   没有人知晓,这位在半年前杀掉上任汗王的新汗王,进来神志一时清醒一时糊涂,身体也越发的差。   更没有人知晓,这次对大齐突发的战争,是大王子自动请命,说是要为父汗打下胜仗冲喜。   这些消息,金帐内封锁得很紧。   很快,纳兰就从垂落在地的纱幔内走出,他手中还多了一个金枕。   王后接过金枕,双手用力撕开。   填充在里面的甘草顿时落了一地。   纳兰蹲身在甘草中寻找,没多久,他就从一堆不起眼的甘草中,找到了要找之物。   “母亲,就是这些草!”纳兰捡起几根草,递给了王后。   王后接过之后,没有说什么。   沉默了片刻,才吩咐近臣将汗王近来的膳食记录,以及帐中熏香取来。   归胡王族贵族之中,喜欢用一种熏香驱虫除味,这并不是什么独特的嗜好。   谁能想到,居然有人利用了这一点,再配合膳食,枕头里的甘草,组合成了一味毒?   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于无形!   当第二个银盘也逐渐变成黑色后,王后的眼中渐渐凝聚出凌冽杀意。   是谁?   是谁要杀掉她的丈夫和儿子?!   “母亲!”纳兰有些担心的开口。   王后眸中的冷冽稍稍收敛,看向一脸担忧的儿子,突然心疼起来。她没有忘,自己的儿子也中毒了。   “去,纳兰。把那个姑娘带进来给我瞧瞧。”王后终于松了口。   纳兰露出小虎牙,欣喜点头,亲自出去叫沈未白。   ……   帐外,沈未白心中已经拟出了几套方案。   ‘具体要怎么做,还要见机行事。’沈未白在心中沉吟。   “阿白!”   纳兰的声音,至她身后响起。   沈未白转身,就看到了年前的王子朝她跑来,“我母亲相信了,要见你。”   是王后要见她?   沈未白眸光轻闪了一下。   见她的人不是汗王,可见,此刻的汗王已经不宜见人了。   沈未白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跟着纳兰向金帐走去。   “我没有告诉母亲你并非归胡人。”突然,纳兰低声的向沈未白嘱咐了句。   沈未白诧异的看向他。   说实在的,她并不介意身份的揭露。她又不是大齐的刺客,探子,心中自然不慌。   之前隐瞒身份,也是为了方便进入王庭,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无论你想要什么,最好是在体现能力后再说。”纳兰又提醒了句。   沈未白心中明了了。   归胡人崇尚实力。   只有展现出实力了,才会被认可谈判的资格。   没想到这个归胡王子竟然还替自己着想,沈未白想到这点,向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知道了。”   纳兰也对她露出一个不含杂质的笑容。   ……   归胡人的金帐,就如同中原的皇宫。   沈未白进来的时候,入眼之处,皆是金光灿灿。   但,却不见伺候的人。   金帐之中,只有一个中年妇女,身穿着归胡贵族的服饰,金袍金冠,两耳边垂落层层金珠流苏,贵气逼人。   容貌自然也是不差的,哪怕已不年轻,却依然光彩照人。   不用多想,沈未白就能确定她的身份——归胡这一代汗王的妻子,归胡王后。   “母亲,她就是阿白。”纳兰向王后行礼。   沈未白也行了归胡的礼节。   “你就是阿白?”归胡王后缓缓向沈未白走来。   沈未白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眸光,有些凌厉。   “是。”沈未白不卑不亢的道。   “你是祭司?”王后注意到了她背在身上的药囊。   “不是。”沈未白回答。   王后皱眉。   沈未白又道:“我只是懂得一些医术罢了。”   “医术?”王后口中重复了这个词,她审视了沈未白两眼。又看向纳兰,随后问,“你看出了二王子中毒之事,我会好好感谢你。”   沈未白没有接话,因为她知道王后的话还未说完。   “既然你能看出王子中了毒,那么就能解毒了。”王后果然又接着说了句。   沈未白淡淡一笑,“二王子中毒尚浅,只要从现在开始隔绝毒源,身体就会渐渐恢复,体内的毒素也会自动排除。”   “哦?”王后似乎有些不信。   纳兰却十分相信,“原来如此!难怪他们要每日投毒,就是怕我断了毒源,达不到他们想要的结果对吗?”   沈未白微笑颔首。   纳兰双唇紧抿,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拳头。   王后又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把视线落在沈未白身上,“你如此说,可有把握?”   沈未白对纳兰道:“请二王子转身。”   纳兰依言而动。   还很自觉的撩起了自己的辫发,让脖颈后的那一道黑线暴露在外。   王后看到那黑线,眸子紧缩了一下。   沈未白指着黑线,对王后道:“王后可以三日为限,只要不接触到毒源,三日后这黑线自会褪去。”   “好,如此,我便给你三日时间。这几日,我为你准备了帐篷,你就安心住下吧。”王后道。   “母亲!”纳兰听后,顿时有些急。   沈未白却从容的道:“全凭王后吩咐。”   她的配合,让王后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旋即,她又对纳兰吩咐,“回去之后,便叫人把你帐中之物全换掉,要仔细检查。我也会请大祭司去看看你。”   纳兰还想说什么,却被母亲用眼神阻止。   “今日天色已经不早,阿白姑娘就先去休息吧。”王后直接对沈未白道。   沈未白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十分的配合。   “阿白,别担心。”   临走时,纳兰还向她保证了一句。   沈未白对他颔首,从容的跟着带路的侍从离开的金帐。   她虽见到了王后,却没有见到汗王,这说明王后还不信任她,不会轻易的把汗王的消息透露给她。   ‘不过,也就最多三天。’沈未白走出金帐,看着夜色唇角轻勾。   她相信,王后会用尽办法去就汗王,但也会很快发现,他们的祭司解不了这个毒,甚至连汗王中毒都看不出。   王后逼不得已,还是会来见她。   果不其然,在沈未白离开之后,王后就立即让人去请了金帐中的祭司,没过多久,又派人去了神庙请大祭司。   ……   王庭金帐中,因为沈未白折腾了一夜。   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金帐内,一夜未睡的王后有些憔悴,她看向榻上陷入昏迷的汗王,眼中流露出担忧,在她身边是王庭的祭司,还有神庙的祭司。   对于汗王如今的情况,他们都束手无策。   “你们都没有办法吗?”王后坐在一旁,一手扶额,语气疲惫。   两位祭司互看一眼,都缓缓摇头。   他们的确看不出汗王中了毒,只知道他的身体正在急速衰竭,神志也开始越来越混乱。   “既然那个少女,可以看出中了毒,那王后就请她来为汗王医治吧。”最后,还是神庙的祭司道。   王后说出心中顾虑,“那少女来路不明,我已经派人去她的部族查探,还需要时间。”   “可汗王的身体……”王庭祭司有些担忧的看向床上的人。   草原很大,部族又随着水草的长势不断迁徙,那少女手持图腾的部族,又并非什么大部族,从王庭派人去查探,来回起码也需要耽搁十几日。   “她说过,纳兰身体里的毒,只要隔绝毒物,三日后自会清除。”王后又说。   无需解毒?   两个祭司大人都诧异了一下。   “我已经让人清理了金帐内的毒源,或许……或许三日后汗王也会好转。”王后期盼的道。   两位祭司再次交换眼神。   他们的王后,嘴上说着不信任那来路不明的少女。   可是,却把希望依旧寄托在了那个少女身上。   “这种用毒之法,很像中原手法。或许,我们可以传信给大王子,让他从大齐境内掳劫一些名医来。”王庭祭司道。   神庙祭司却摇头,“来不及,大王子已经出征,即便立即传信过去,一来一回,再加上寻找名医的时间,攻城的时间……”   “行了,你们不必再说。这三日,我要你们无论用什么办法,保住汗王的命。一切,等三日后再说。”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要拜你为师 (2更) 归胡王后并未为难沈未白。   给她安排的帐篷,算得上是比较好的了,除了限制行动之外,她的待遇就像是王庭的贵宾一样。   不能随意走动,沈未白也懒得露面,基本上都待在自己的帐篷里休息。   如此两日后——   王后对前来禀报的人道:“她一直待在帐篷里,也没有打听任何事?”   “是的。”   得到准确的答复后,王后眸光变幻莫测   “不过,今天一早,她的两位姐姐给她送来了些换洗的衣物,我们仔细检查过,没有发现异常。”侍从又道。   王后眸光一凛,“东西呢?”   侍从立即唤人把东西送了过来。   王后走近,亲自检查。   包裹里,只有两件换洗的新衣,并无其他可疑之物。   但是,她注意到新衣上绣着的奇奇怪怪的图案。   似乎有些像文字,却又不像文字。   又像是用来装饰衣服的简单图案。   王后放弃了在衣服中找线索,对侍从说,“既然是她姐姐送来的,就送给她吧。”   侍从正准备应下时,她又改口,“不,让二王子给她送过去。”   “是。”侍从虽不解,但还是遵命行事。   “她那两个姐姐,你们都问过了吗?”王后又问。   或许之后还有求于人,所以王后派出去的人,也并未苛待丹井和星鸾。   似乎,他们只是要确定,她们是不是密探、杀手之类的人物。   “据回来的人说,那个少女的确会医术,还在神庙外给不少人治病,医术了得。”侍从又道。   这个消息,让王后心中的沉重稍稍一轻。   最起码,证明少女在医术上并未哄骗她。   王后朝来人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   “阿白。”   帐外传来纳兰的声音,让在帐中假寐的沈未白睁开了眼。   “我能进来吗?”   沈未白看着帐篷上倒映的人影,张了张嘴,“进。”   帐篷被掀开,纳兰走了进来,一样是无害的笑容,小虎牙十分显眼,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裹。   “这是你姐姐们送来的。”纳兰直接把包裹递给她。   沈未白起身接过,就当着他的面打开包裹,将里面的衣服铺展开来。   大大方方的动作,完全没有半点遮掩。   衣服是新作的,但沈未白的关注点却是落在衣服上那些看似用来装饰的‘图案’上。   谁能想到,她们就这样正大光明的传递信息呢?   仗的就是这些‘加密’文字,这里无人能看得懂!   “你姐姐们的手挺巧。”纳兰凑过来看了一眼。   沈未白“嗯”了一声,随意的把衣服丢在一边。   上面的字并没多少,她一眼就能看完了。   而就是这一眼,让她知晓了如今归胡王庭王族中的事。   原来,当今的汗王,不止一任王后。   归胡男人娶妻,并不是中原那种三妻四妾,只要是用聘礼娶回来的都是妻,地位平等。   而并未用聘礼迎娶的女子,只能成为暖床的奴。   她们一般不会替汗王延续子嗣,就算偶有漏网之鱼生下了孩子,孩子的地位也不如妻子所生的孩子。   这一任的汗王,娶了两个妻子,而两个妻子又分别生下两个儿子,就是大王子和二王子。   大王子的母亲早逝,所以现在王庭中只剩下一位王后,也就是二王子的母亲。   虽然,大王子的母亲早逝,但他的母族在归胡部族中,却是很强大的部族,战力超群,人口众多。   再加上大王子本身也很彪悍,武力不弱,所以在归胡各部族中都比较有名。   信息中,还提到了至关重要的两点。   第一,半年前,如今的汗王篡位,杀掉老汗王取而代之,就是大王子暗中撺掇的。   第二,据说大王子身边有一个很厉害的军师,善于谋算,且身份神秘。   就连这一次归胡突然提前攻打大齐,也是大王子自动请缨。   而二王子,天性烂漫单纯,一直以来都很受汗王保护。   汗王似乎很喜欢他这个儿子,亲自教他骑射,却又从不让他轻易上战场。   据说,金帐之中曾经传出汗王对二王子说过这样一段话——   “这汗王之位,我还能坐上许久。我儿不急,可以再玩乐些年,待娶了妻,再领兵打仗,彰显我归胡男儿本色。”   短短两天,丹井和星鸾在没有任何内应之下,能打探出这些事,已经实属不易。   沈未白想着情报中的提及,不由得看向眼前的纳兰。   “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见少女看过来,纳兰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   沈未白摇头浅笑,“没有。”在虎狼环饲之中,养出这么一头小羊羔,也真是为难汗王了。   不过,到底是真的小羊羔,还是草原上的雄鹰?   沈未白觉得,还得蜕变破茧之后,才能知晓。   不过,按照丹井和星鸾传来的情报,这个大王子身上倒是疑点重重啊!   “手拿来。”沈未白对纳兰道。   纳兰不假思索的把自己的手腕搭在沈未白面前。   沈未白把脉时,他看得十分认真。   “嗯,我估算的不错。这两日你体内的余毒已经清除得差不多,明日应该就能彻底清除。”沈未白收回手,对他说。   纳兰连忙转身,撩起自己的辫发,露出自己的后脖颈,“今早我就发现,这黑线淡了许多,几乎看不见了。”   沈未白扫了一眼,的确如此。   “为此,我还特意去见了母亲,可她还是要等。”纳兰放下手,转过身,神情显得无奈。   “王后心中有顾虑,也是正常的。”沈未白到没有什么。   反正,受折磨的又不是她。   “阿白,你好厉害啊!不如我拜你为师啊!”突然,纳兰对沈未白道。   “啊?”沈未白诧异的看向他。   这个单纯的王子,是什么时候冒出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怎么,我没有天赋吗?可是,没有天赋,我也会努力的。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勤能补拙吗?”怕她不答应,纳兰急切的道。   “你……要和我学什么?”沈未白忍不住问。   “当然是医术!”纳兰立即道。   “……”沈未白嘴角微微一扯。   她没有什么丰富的门户之见,二十八星宿里,除了月狐之外,还有人传承了她的医术。   但是,教归胡王子医术,收归胡王子做徒弟?   沈未白觉得,如果自己敢答应,王后都会撕了她吧。   “你为什么要和我学医术?”沈未白好奇的问。   一个王子,不学习如何治理国家,学什么医术?和祭司们抢饭碗吗?   纳兰说出他的理由,“因为我觉得你好厉害啊!连王庭的祭司和神庙的祭司,都看不出父汗中了毒,你却知道。”   “我也没有看出,我只是看出了你。”沈未白纠正他的话。   “那才厉害啊!你只是看出了我中毒,就能猜测到父汗身上,而且事实正如你所言。”纳兰眼中闪耀着崇拜的眸光。   “……”沈未白突然有种解释不清的感觉。   这件事牵扯出汗王,只是因为她看出了纳兰神情的那丝不对劲,所以才会大胆猜测。   “所以,你答应我好不好!做我的师父,教我医术!”纳兰哀求道。   “再议,再议。”沈未白保持微笑,采用了拖延术。   ……   第三日清晨,王后就直接把纳兰叫到金帐中,亲自检查他的后脖颈。   果然,如沈未白所言,原本出现在那里的黑线,此刻已经毫无踪迹。   “母亲,我今日起来便试着按自己的左肋下方,也不疼了。”纳兰主动道。   他还凑近王后,“您看我的眼睛,是不是也看不见赤红了?”   帐中,除了王后之外,还有两位祭司。   他们依然感受不到毒,但却能感觉得到二王子现在的身体很强壮,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去请她吧。”沉默之后,王后终于吩咐。   ……   沈未白被人带来金帐的时候,除了王后和纳兰,还有两个祭司打扮的老人。   瞬间,也就明白了他们的身份。   见她进来,纳兰还对她眨了眨眼。   “阿白姑娘,纳兰的毒如你所说,已经解了。祭司说,他现在的身体很好。”王后主动道。   沈未白嘴角噙着笑,不急着开口。   她越是淡定沉稳,王后就越是心急如焚。   有一种主动权在逐渐丧失的感觉,但却又无可奈何。   “汗王就在里面,如果你能让他恢复过来,你要什么,只要是合理范围内,我都可以给你。”王后终于亮出了她的筹码。   但,出乎意料的是,沈未白并未接她这句话,而是说:“可以让我先看看汗王吗?”   王后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看向两位祭司。   在两人颔首后,她才转眸过来,面对沈未白。“可以,不过诊治过程,两位祭司都要在场。”   “可以。”沈未白无所谓的道。   “我也要留下!”纳兰立即道。   王后看向他,训斥,“你留下来干什么?回你的帐中去!”   “不,我要留下学习,要拜阿白为师!”纳兰直言。   沈未白再次听到他要拜师的话,嘴角微微一抽。   王后也震惊的道:“你说什么?胡闹!” 第一百三十章 最大嫌疑人 (1更) 纳兰要拜沈未白为师的事,被王后压了下来。   当务之急,救汗王才是正事。   “阿白姑娘,为何汗王这三天断了毒源,依旧昏迷不醒?”前往汗王大帐的路上,王后忍不住问了一句。   沈未白垂眸浅笑。“我之前就说过了,二王子断绝毒源之后,可以自愈,是因为他中毒尚轻。而汗王……”   后面的话,沈未白没有再说下去,但她相信王后脸色的变化,说明王后已经明白了。   沈未白见到汗王的时候,很难相信,这个躺在床上,萎靡邋遢的男人,就是归胡的王。   “我们替汗王检查过,他的后脖颈的确有和二王子一样的黑线,只是更明显,也更黑。”神庙的祭司主动道。   在他说话的时候,王庭祭司已经把汗王翻身,好让沈未白看清楚那条黑线。   沈未白只是扫了一眼。   事实上,她看不看都一样。   她走过去,给汗王把脉。   如她所想那般,汗王中毒的时间要比纳兰要长,所以毒也更深。   在沈未白把脉的时候,围在身边的四个人都没有出声打扰。   一直等到她站起来后,王后才忍不住上前问,“怎么样?”   沈未白如实回答:“汗王中毒已入肺腑,若再拖延几日,恐怕就……”   在场四人齐齐色变。   这实在是太惊险了,如果不是眼前的少女碰巧的发现了二王子中毒,从而又联想到了汗王最近的情况,恐怕汗王归天了他们都不知道是因为中毒而亡!   “救他!”王后突然抓住了沈未白的双手。   她很用力,以至于让沈未白都感到了疼。   “王后放心。”沈未白垂眸看了她抓住自己的手,用简单的四个字安抚。   王后松开手,得到了这个保证,她的神情也稍稍恢复了些。   “既然知晓了是什么毒,那就能配出解毒的药方。不过,现在汗王脏腑受损严重,是药三分毒,以汗王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再承受药物解毒。唯一的办法只有用针灸之法,帮助汗王先排除部分毒素,再一边调理身体,一边排毒。”沈未白说出自己的诊治方案。   “针灸?中原的医术。”王庭的祭司看向沈未白,眸露深思。   这时,纳兰站出来挡住了王庭祭司的视线,“既然如此,那就快开始吧!”   他还对王后道:“母亲,父汗不能再拖了。我们也要找出下毒的人!”   这句话,无疑是抓住了王后心中最关心的两个问题!   她面色一冷,对沈未白道:“那汗王的身体,就拜托给你了。两位祭司大人都会协助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对他们说。”   协助还是监视?   沈未白微笑颔首,并没有去追根到底。   “纳兰,你跟我来。”王后看向自己的儿子。   纳兰本来还想继续留下来,看沈未白如何施展神奇的医术,可是母亲的语气带着不可违逆,所以他还是跟着走了。   目送王后和二王子离开后,神庙祭司对沈未白道:“我们开始吧。”   ……   归胡汗王的身体十分糟糕,毒素破坏了他的肝脏,肾脏。   对医术有一定了解的人都很清楚,人的肝脏和肾脏不仅能分解药物,还能排毒。   长期用药,会对这两个部位产生过大压力,导致功能损坏,最后导致体内堆积的毒素无法排除,流入血液之中。   长期服毒也是一样。   所以,要完全祛除汗王体内的毒,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但是,让他暂时清醒过来,却不难。   在沈未白接手治疗汗王的当天晚上,昏迷了好几天的汗王就睁开了眼睛。   当王后看见他眼中不再浑浊时,激动得热泪盈眶。   不过,因为身体太过虚弱,汗王的清醒只维持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又昏了过去。   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里,他知道自己被下毒了。   而他再次昏迷前下达的命令就是,彻查这件事,把下毒之人揪出来!   并且,指定了二王子纳兰亲自调查。   因为,在汗王看来,与他同样中毒的二王子,是整个王庭里最没有嫌疑的。   纳兰在接受这个命令的第二天,在沈未白完成当日对汗王的治疗,回到帐篷时,找了上来。   ……   “师父,帮帮我。”   “……”   沈未白无语极了。   一个年龄比他大的男人,可怜兮兮的喊她师父,并且求助的时候,她心中实在是有些别扭。   不过,看到纳兰脸上不复往日笑容,而是愁容满面的样子,沈未白还是没把他赶出去。   “我不是你师父。”但,沈未白还是纠正了他一下。   纳兰却固执的道:“很快就是了!”   ???   她答应了吗?   沈未白嘴角一扯。   纳兰却在沈未白的沉默中,说出了自己头疼的事。“父汗令我找出下毒的人,可是我完全没有头绪。”   说完,他的五官都快皱成一团。   沈未白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同情。‘是啊,让一个看谁都像好人的王子来调查下毒凶手,的确是为难孩子了。’   “父汗难道就不怕是我为了洗清嫌疑,所以给自己下毒吗?”   ‘!!!’这是什么危险发言?   纳兰口不遮拦的说出这句话时,沈未白睁大了双眼。   这脑回路还真是……   沈未白觉得汗王可能所托非人了。   “汗王不傻。下这种毒的凶手,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的给自己也下毒。”眼看着孩子的思维越来越偏,沈未白只好淡淡开口。   “嗯?”纳兰一脸求知的看着她。   “……”他这个样子,沈未白总有一种教坏孩子的感觉。   不过,沈未白还是解释了。“这是慢性毒药,在我之前,你们甚至没有人发现。既然如此,下毒的人,为什么还要为了洗脱嫌疑,给自己下毒,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尤其是你,如果是你下的毒,你为什么不在我说出这件事后,立即杀了我灭口?”   “有道理。”纳兰听得点头。   “所以,被下毒的人,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都是下毒之人的目标。他希望你和汗王一样,无声无息的死去。”   沈未白说完这句话时,纳兰的眸光一凛。   他之前,似乎把自己也是受害者这件事给忘了。   想着的都是,谁要杀他父汗。   可是,想了一天,他也找不到嫌疑对象。   “要杀我和父汗?”他愣愣的呢喃。   沈未白再次提醒他,“所以,你要找凶手,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就只能从动机下手。仔细想一想,谁最希望你和汗王死,或者说你们一死,谁能得到好处?”   原本,沈未白并不打算卷入这一场归胡人的王族阴谋之中。   她只是个生意人,救了二王子和汗王,是为了接下来的生意铺垫。   但是,在引导纳兰分析这件事时,她的大脑也在飞速转动起来。   很快,她把目标锁定在了一个人身上。   正在这时,思索中的纳兰抬眸,与她深幽的视线碰在一起,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一个人。   “大王子。”   “王兄!”   “不!这不可能!王兄怎么会想要杀我和父汗?”纳兰被自己的话吓住,起身退后,表现得很抗拒。   沈未白淡定许多。   “从你和汗王死后,谁能得到好处这一点来说,大王子似乎是唯一的嫌疑人。”   “不会的!王兄怎么可能会这样做?父汗病重,他为了让父汗尽快好起来,还主动请战,想要以胜仗来为父汗冲喜。”纳兰慌乱的解释着。   沈未白听到用战争来冲喜,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这是什么封建糟粕!’   “况且,王兄根本不懂什么毒,药理。”纳兰眸光希冀的看向沈未白,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   沈未白心中叹息一声。   真是天真啊!   从丹井她们送来的情报中,寥寥几句,她都能看得出大王子并不简单。   “如果你实在是不知道是谁,不如去问问王后?”沈未白对纳兰道。   她可不想去做恶人。   纳兰眼眶微红的点了点头,转身冲出了沈未白的帐篷。   ……   大齐,国度泰宁。   归胡大军突袭北防一事,在今日早朝上引起了众人的讨论。   下朝之后,齐皇风苍玄直接把兵部、户部,还有几个大将军都叫到御书房中继续商议。   他们不是商议如何与归胡作战,而是在商议为什么归胡人会突然发起进攻?   与往年不同的反常,以及他们对归胡人的了解,唯一的理由只有,在归胡发生了某些事,促使了这一场战争的发生,其中或许还有更大的阴谋。   风青暝来到御书房前,看着大门紧闭,也没有靠近,只是站在了屋檐之下,静默等待。   齐皇身边的近臣,内侍大总管妙芝缓步走到他身后,对这位大齐首位封王的少年恭敬的道:“齐王殿下,不如老奴进去为您通传一声?”   “不必了,不要打扰父皇。”风青暝语气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孤冷。   妙芝没有勉强,“那,陛下估计还有好一会,不如殿下去偏殿稍作休息?”   风青暝本不想去,可是也知道,若自己一直站在这,妙芝一定会陪在身旁。   于是,他垂眸妥协,“也好。”   见他允了,妙芝满是皱纹的脸,笑容更甚,亲自为他领路。   在路过御书房大门时,风青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妙芝会心一笑,提点了句,“那些归胡蛮子又来了,陛下在点将呢。”   ‘北方战事。’风青暝眸光晦暗了一下,并未多言。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起去 (2更) 风青暝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等到妙芝来偏殿暖房传他的时候,天色都有些暗了。   “殿下,陛下得空了。”妙芝笑得很真,因为他知道,面前的少年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也最愧疚的儿子。   风青暝闻言起身,跟着妙芝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其他人早已走得干干净净。   风青暝一进去,就看到那坐在龙椅上,正在批阅奏章的男人。   那是他的父亲,大齐的君主!   “陛下,齐王殿下来了。”妙芝轻声提醒了一句。   在风苍玄抬眸之时,就识趣的退了出去,同时还不忘关上门,防止有人打扰这对父子温情。   “阿炎。”风苍玄唤出儿子乳名。向来不苟言笑的脸,在看到这个儿子的时候,露出了笑容,严厉从眼中褪去。   “父皇。”风青暝没有行大礼,这是风苍玄特许的。   见君不必跪拜,可打马入皇城,可带兵器入宫。   这三条特许,整个大齐也就只有齐王风青暝能得到而已。   “怎么想到来看父皇了?去见过你母妃了吗?”风苍玄放下手中的朱砂笔,起身走了下来。   “今日进宫给母妃和皇后问安,想到许久不见父皇了,便过来看看。”风青暝回答。   风苍玄开怀大笑,走近了,拉起风青暝的手,走到一旁歇息的榻上,与他一同入座。   “阿炎,这里没有外人,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一声阿父。”风苍玄看向风青暝的眼中,满是慈爱之色。   风青暝笑了,喊了声:“阿父!”   他的父皇,从不在他面前自称为君,而‘阿父’也只有他和妹妹灵曜这样喊过。   “嗳!”风苍玄重重应了声,父子二人相视一笑,如同寻常百姓家一样。   父子之间,一般会谈什么呢?   风苍玄询问了风青暝的一些功课,之后便说到了丽妃的身体上。   “你母妃的身体逐渐好转,这让我十分欣慰。当然,也多亏了阿炎你,不远千里为母求医。”提及自己最爱的女人,风苍玄不由自主的笑了。   “儿子也只是略尽孝道罢了。”风青暝道。   风苍玄摆摆手。   突然,他八卦的问,“听说,那个从百草谷来的小女娃,经常缠着你?”   风青暝眼神莫名了一下。   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一看他这神色,风苍玄就知道,那百草谷的女娃在自己儿子心中,完全没有留下什么印象。   “原本我还以为,我儿长大了,那百草谷的女娃虽不能成为你的正妃,但当个侧妃也勉强可以……”   “阿父!”风青暝突然站起来,阻止齐皇继续说下去。   他很抗拒这方面的事,但却又不知为何,在父皇提到‘正妃’时,他脑海里会闪过阿姐的模样。   “嗯?”风苍玄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风青暝深吸了口气,“阿父,儿还小。您说的女娃,儿连她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   风苍玄沉默了一下。   唔,十一岁的确还小。不过,对于皇室男子来说,似乎也不小了。   但听到儿子对那女娃不感兴趣时,风苍玄也就没有再说这件事。   他儿子看不上的女娃,他当然不会送到儿子面前。   “阿父,北方战事起了是吗?”风青暝突然道。   这种军国大事,被少年提及,风苍玄也没有追问他如何得知。“是啊,不过此次归胡起兵有些蹊跷。”   “阿父,我想去北灵关参战。”   风青暝的话,让风苍玄诧异极了。   他最疼爱这个儿子,又怎会把他送到战场?   可是,不等他拒绝,风青暝就接着说,“阿父曾告诉我,最好的保护,就是教会我保护自己。北方战事,是一个极好的历练机会。难得阿父还担心,归胡骑兵能伤到我吗?”   这一席话,把风苍玄说得沉默了。   “可你母妃她……”风苍玄似乎有些被说动,但依然有顾虑。   “母妃那边,我亲自去向她说。”风青暝直言道。   风苍玄凝着他,将他那双茶色眸子里的坚定看得清清楚楚。   忽地,他笑了,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只要你能说动你母妃,阿父这里就答应你去。”   “谢阿父!”风青暝这次的笑容没有再收敛。   为什么要去北灵关?   风青暝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他只是觉得,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对他说,让他去,若不去他会后悔。   ……   归胡王庭,沈未白已经为汗王连续治疗了五日。   汗王每日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至于下毒的凶手是谁,沈未白没有主动去关注。   而纳兰,自那天之后,他也没有再露过面。   王庭之中,似乎一切正常,但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纳兰?”这日,沈未白结束治疗回来,就看到自己帐篷外蹲着一个人。   听到她的声音,蹲着的人缓缓抬起头,那双清澈无暇的眼珠里,第一次染上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颜色。   沈未白沉默了一下,从他身边走过,进入帐篷时,又看向他问了句,“要进来吗?”   这句邀请,让纳兰的眸中一亮。   他跟着沈未白进了帐篷,然后又不言不语的坐下。   “……”沈未白给他倒了杯水,也给自己倒了杯。   接着,她便不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的慢慢喝水。   “两位祭司都说父汗的身体正在恢复,谢谢你。”当沈未白一杯水喝完之后,纳兰终于开口了。   “不客气。”沈未白淡淡的道。   纳兰抬起头看她,“你曾说过,你治病很贵。你想要多少诊金?”   “这个问题,等汗王好了之后,我会和他谈。”沈未白神情不变。   纳兰突然道:“父汗让我带着他的信物,去把王兄抓回王庭!”   沈未白这时才抬起头,认真的看向他。   从纳兰的眼神中,她看出了挣扎和彷徨。   “这么说,汗王已经确定下毒的人与大王子有关了。”沈未白放下手中的杯子。   纳兰再度沉默了。   他不说话,沈未白也不想说。   但,纳兰没有沉默太久,“我把那天你说的话,告诉了母亲。”   “她认可了,派人去查了王兄。”   “实际上,我们也没有找到证据。可是,有人说,他身边那个军师,是懂药理的。有一次,王兄的战马误食了毒草,还是他找到了解毒的药,救回了王兄的战马。”   “所以,这样一来,大王子的嫌疑加深了对吗?”沈未白开了口。   纳兰却道:“万一,万一王兄只是被蒙蔽了呢?他并不知道这一切……”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渐渐小去。   不知道这一切?   这个理由,稍有智商的人都不会相信。   事情结果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大王子,如果没有得到他的默认,他身边的人敢对汗王和王子动手吗?   哪怕没有直接证据,目前最大的嫌疑人也就只有大王子一个。   而且,有些疑点,沈未白并未说出来。   要在二王子和汗王身边,神不知鬼不觉布下这种毒阵的人,绝对是有一定权利,且能在王庭中自由走动的人。   要杀的两个人,汗王或许会有对手、仇家。   可纳兰呢?就他那副看谁都是好人,对任何人不设防的样子,会有什么仇家要用这样的手段杀掉他?   与两个‘被害人’都有联系的嫌疑人,也就只剩下一个了。   还有就是,大王子的出征太蹊跷了。   对外说是为了汗王祈福,用打胜仗的方式来给汗王冲喜。   但在沈未白看来,有一种洗掉嫌疑的感觉。   假设大王子是背后主谋,他预料到汗王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然后,找个借口带兵出征大齐,拿到兵权。   剩下的,就只等着汗王归天的消息传到军中,他再带着大军回到王庭。   到时候,他大军在手,想要争夺王庭的其他部族,也要仔细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再则,若是事情败露,他远离王庭,又手握大军,大可以直接撕破脸皮,反了汗王,甚至反过来攻打王庭。   总之,大王子领兵离开王庭这一步棋,怎么算都是让他掌握主动权。   如果他与下毒之事无关,又怎么会走这一步?   巧合吗?   一个巧合,两个巧合或许能说通,但处处巧合,那就不是巧合了。   “你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沈未白对情绪低落的纳兰说了句。   纳兰张了张嘴,却始终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沈未白道:“既然你不信,就亲自去问吧。汗王不是给了你这个机会吗?”   纳兰募地抬头,突然央求沈未白,“师父,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沈未白一愣。   去哪?   前线抓人?   沈未白没有立即拒绝,也没有立即答应。   她对归胡王族内部斗争不感兴趣,但将来合作对象中,她手中筹码更多的显然是汗王和二王子,那个未见一面的大王子和她合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且,她对大王子身边那个军师,有些感兴趣。   她想知道,拥有这种手段和心机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次,如果不是碰巧遇到她。   毒害汗王和王子的阴谋,可以说是百分之百的成功!   汗王那边的情况已经在逐渐恢复,现在也不再需要靠针灸来逼毒,剩下的事,王庭的祭司也能搞定。   所以……   “好,我跟你去。”沈未白思索片刻后,答应了纳兰的要求。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未来的大将军王 (1更) 泰宁城,薛姗姗又一次来到了齐王府。   自从师父决定效力齐王之后,就被齐王安排继续住在莫兰庄。   有事的时候,才会来召唤。   她也只能跟着师父留在莫兰庄。   但每一日,她都会来齐王府,哪怕一次也没见着那个冷冰冰的少年王爷。   “我已说了,王爷不在府中。”玄清一身黑衣,冷着脸阻止薛姗姗进入。   薛姗姗不满的瞪着面前黑着脸的女子,嘀咕了句,“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   玄清好似没听到般,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我知道他不在,我可以进去等他。”薛姗姗小心的抱着手中的食盒,里面有她精心熬制的大补汤。   玄清皱眉,只觉得此女难缠。“王爷不在泰宁。”   “不在泰宁!”薛姗姗惊呼。   玄清没有打算重复回答。   薛姗姗却伸手向她抓去。   玄清脚下一滑,轻松避开,眸色也随之凌厉起来。   若不是此女是苏木神医的徒弟,她早就把她的头从脖子上扭下来。   “他去哪了?他走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啊!”薛姗姗又急又气,又想哭。   从小到大,她对谁这么好过?   偏偏那该死的冰坨子一点也不领情!   “王爷的去向,我无权告知。”玄清耐着性子道。她的太阳穴已经隐隐作痛。   她真是后悔,被那四个该死的家伙忽悠,说什么女子对女子要好说话些,结果却要来应付这么个难缠的家伙!   玄清很是想不通,王爷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这个薛姗姗,她为什么还要缠着王爷不放。   “你骗我对不对?他一定是在府里,只是不想见我罢了!”薛姗姗气红了眼。   玄清也丝毫不给面子的道:“既然姑娘知晓我家王爷不想见你,就还请姑娘自重,莫要再来打扰我家王爷。”   “你!”薛姗姗被气得脸色发青。   “你让开!我要去见他!”薛姗姗说着就要往里冲。   可是,却被玄清一把推了回来。“王爷吩咐,他不在府中的时候,外人禁止入内。薛姑娘难道是希望我派人把你绑回莫兰庄?”   “外人?我是外人?我师父可是你们王爷的人!”薛姗姗怒道。   玄清不冷不热的怼回去,“所以,看在苏木神医的面子上,我才没有在你开口说第一句话时,就动手。”   在薛姗姗还想说话前,玄清神情冷漠的说了句,“薛姑娘请自重。”   薛姗姗气得抓狂。   她只是想给冰坨子送一碗汤,为什么这些人都拿她像防贼一样防?   越想,她就越觉得委屈。   但越是这样,她就越不服气。   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见不到冰坨子了,薛姗姗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走之时,她还不忘狠狠的瞪玄清一眼。   而玄清,对于她这毫无杀伤力的威胁,根本不在意。   一直看着薛姗姗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后,玄清才在心中道:‘这个时候,王爷应该已经到了北灵关。’   ……   北灵关外五里处,驻扎着归胡大军。   之前沈未白见到的边关市集,早已经完毕。   镇守北灵关的大齐军队,也都神情肃穆的严阵以待。   天气渐凉,北灵关内外飘起了小雪。   战事未起,但却剑拔弩张。   在北灵关的城墙上,负责守城的将军陪伴在一个玄色铠甲的男子身边。   当玄色铠甲的男子转头时,才知晓盔甲之下的人,面容昳丽俊美,却又青涩,只是一个少年。   “齐王,这归胡大军已经到了两日,却没有发起攻击,末将摸不清他们的目的,也不好部署。”守将眉头紧皱,被归胡大军的反常,弄得有些着急上火。   风青暝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主将,决定无需问我。”   他年纪虽小,却也能听出守将话中的试探之意。   这也不怪守将,他一个皇子,还是授了封的王爷,突然出现在这里,却是会引起守将在军事权利上的担忧。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   一个军队里,最高指挥者也只能有一个,才能令行禁止。   否则,士兵们会混乱,也会导致军令难以执行。   果然,听到少年王爷这句话后,守将的神情要松了些。   他再度看向归胡大军的轮廓,“归胡人此次提前来攻,又驻兵不战,太过反常。末将已经下令各处严格把守,且派出探子去查探归胡大营中的情况。”   “嗯。”风青暝听完之后,没有多说什么。   ……   第二日,风青暝是在进攻的号角声中醒来。   等他穿戴整齐,赶到城墙时,却看到了归胡骑兵退兵的画面。   “齐王。”守将与他打了个招呼。   然后又道:“真是奇了怪了,这些归胡骑兵竟然就冲杀了两个来回就退了。”   确实奇怪。   风青暝皱了皱眉。   他虽然是第一次上战场,但也知道归胡骑兵向来凶悍,就像草原的饿狼一样,一旦盯上猎物,就不死不休,非要撕咬下一块肉来。   一旦发起冲锋,就很少会主动退兵。   但这次,只冲杀了两个来回就退了?   风青暝注意到,不仅守将奇怪,连与归胡交过战的士兵们也面露疑惑之色。   两个来回是多久?   就是从号角吹响,到风青暝来到城墙这段时间。   他速度已经不慢,总共也就只花了不到一盏茶时间,但也只看到了归胡骑兵退兵的样子。   “派去的探子回来了吗?”风青暝问。   守将也不隐瞒,“清晨回来的,没有探到什么有用消息。归胡大营里一切正常,也无攻击准备。”   “所以,这些骑兵是在探子回来后来的?”风青暝反问。   守将一怔,点了点头。   但,这又是什么意思?   风青暝看了看守城士兵紧绷的神情还有疲惫的样子,对守将道:“让他们轮流休息,归胡大军不会突袭。”   “这!”守将惊诧了。   归胡大军不会突袭?那他们来北灵关外干嘛?玩?   风青暝说完就离开了。   守将最后还是没有让士兵轮流回营休息,只是让他们轮班在城墙上休息。   晌午,守将匆匆去见风青暝。   “齐王,锁阳关和白玉关传信过来,往他们那边去的归胡小队并无异常。”所谓的并无异常,就是指归胡人和以往一样,攻击了锁阳关和白玉关附近的村镇。   所以,只有北灵关这一处是反常的。   “知道去锁阳关和白玉关的归胡大军有多少吗?”风青暝问了句。   守将回答,“各五千人,但据我们的探子来报,这次归胡是出动了十万大军。”   “所以,还有九万人就在这北灵关的城墙之外。”风青暝蹙眉思索。   但,守将好奇的却是,“齐王,您为何认为归胡大军不会突袭?”   九万大军驻扎,这很明显就是要集中兵力来攻打北灵关的举动啊!   分出去的一万人,不过是为了拖住锁阳关和白玉关的增援。   风青暝仿佛看破他心中所想,茶色的眼眸中凝聚着看穿一切的力量。“将军别忘了,这里是北灵关,有直道直达泰宁。就算他们拖住了锁阳关和白玉关,我大齐依然能在短时间内,从关内调集大军增援。”   “而且,总所周知。攻城人数要略等于守城人数两倍,这才有必胜把握。我北灵关驻军八万,他想以九万骑兵攻城?是否有些异想天开。还有一点,我问过探子,归胡大营里并无攻城器械,所以他们要靠骑兵攻城吗?”   这一番番话,让守将震惊。   他很难相信,如此军事分析,是从一个养尊处优,才年仅十一岁的皇子口中说出。   齐王所说的这些,他不会想不到,只不过是一时间被归胡的九万大军一叶障目了。   但,他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都被一叶障目,齐王小小年纪却能纵观全局,分析透彻,这样的军事才能,绝对是万里挑一的!   若是好好培养,不出几年,大齐又会出一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王!   风青暝不知守将心中震撼,还在继续说:“何况,今早归胡骑兵来袭,就在你派出的探子归来之后。这说明,他们发现了我军的探子,假意冲杀两个来回,便匆匆退兵,毫不恋战,是在告诉我们,他们不想和我们打。”   “既然不跟我们打,那他们跑来干什么?”守将彻底懵逼了。   这帮孙子,玩呢?!   既然不战,又为何出兵?   这一点,风青暝也只能摇头。“不知。”   守将看了看他,心中做出决定,开口问道:“齐王,以您之见,如今我们该如何?”   风青暝转眸看他,见他神情真诚,并非为了试探,才抿唇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之言,只供将军参考。北灵关的军务,还是以将军为准。”   守将立即向风青暝行了大礼。   风青暝站起身,玄色铠甲透着一种铁血之气。“关内以不变应万变。设法与潜入北漠的探子联系,速速查清王庭有何变故。”   守将眸光异彩连连,少年王爷的这个决策,恐怕连一些成熟的指挥官都想不到。   天才!   齐王绝对是一个军事上的天才!!   守将激动不已。 第一百三十三章 蠢蠢欲动的心思 (2更) 大王子带走的十万大军,虽然时归胡的精锐部队。   但是,归胡最强战力,却是被汗王牢牢掌握在手中的三万铁浮屠!   据说,三万铁浮屠,可以和十万大军抵抗,且会占据不败之地。   这三万铁浮屠军世代传承,不认主人只认兵符。   而控制铁浮屠军的兵符,就是汗王的印信。   此刻,汗王在清醒的时候,把印信交给了纳兰,命令他率领铁浮屠军去捉大王子回来。   急行军路上,沈未白骑着马,眼神不时扫过黑铁重甲的铁浮屠军,心中羡慕极了。   她也想要这么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指哪打哪!   前世,她的生意涉及到一些比较危险的货源,需要进出入一些危险地带,所以她当时还供养了一支雇佣军。   今世,她筹谋几年下来,虽然布局已经打开,但培养的二十八星宿都是能独当一面的精英,和雇佣兵的概念完全不同。   因为事情太多,她也就暂时没有兴起这个想法。   可是,今天看到了归胡的铁浮屠,沈未白又心动了。   “师父你在看什么?”纳兰一路上,都在找沈未白说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暂时让他不去考虑下毒真凶的事。   而对于他这一口一个‘师父’的称呼,沈未白也渐渐习惯,纠正不了,就随他去吧。   “铁浮屠。”沈未白直言不讳。   听她这么说,纳兰也看向铁浮屠。   这三万重甲骑兵,浑身都被笼罩在黑色铁甲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眼神冰冷漠然。   他们不像是人,更像是野兽,是杀气。   哪怕他们身上的铠甲没有一滴血,纳兰都能闻到弥漫在四周浓浓的血腥气。   只看了两眼,纳兰就受不了了,感觉撤回视线,觉得心底发凉。   “他们……很可怕。”   从归胡王子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让沈未白心有所思。   她想,大王子没有直接采取武力政变的原因之一,恐怕就来自这支铁浮屠。   他忌惮铁浮屠,又或是觊觎铁浮屠。   拥有这么一支可怕军队的归胡为什么没有冲破大齐北防三关?   这一点,沈未白并不觉得惊讶。   归胡人有铁浮屠,大齐也有与他们不相上下的龙骧骑。   沈未白曾在史书上看过一段描述——前秦末年,铁浮屠和龙骧骑曾有一战,几万人在关外草原上,杀得血染天地,如同一黑一红两条蛟龙,盘缠厮杀,互不相让。   那一战后,足足三月雨水,才冲刷掉战场的痕迹。   短短一段描述,就能让人感受到这两支王牌军队的凶悍可怕。   越想,沈未白心中的蠢蠢欲动就越是难以压抑,甚至连手指都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父汗这次派出铁浮屠,可见是真的震怒了。”纳兰的声音,把沈未白拉回现实。   她侧目看向这位天真的王子,心中腹诽,‘你父汗怕是为了保你的命!’   有铁浮屠在,无论大王子有什么图谋,纳兰都死不了。   何况,他们还同意纳兰的请求,让她随军出发。   不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纳兰有啥意外,自己好保他的命吗?   沈未白垂眸思索,既然担心纳兰的安危,又何必派他涉险?   她想,一来纳兰也是被毒杀的对象,带着铁浮屠出去,不会轻易倒戈。   二来就是,无论大王子是否是下毒真凶,在汗王心里都已经放弃了他,纳兰才是汗王心中最佳继任者!   他在利用大王子的叛变,来树立纳兰的威望!   沈未白看向天空,双眸微微眯了起来。   掌权者的偏爱,就是一把无形的刀。   或许,大王子下毒手,也不是没有理由。   “师父,照这个速度,还有两日,我们就能赶到北灵关。”纳兰对沈未白说。   “嗯。”   ……   两日后,沈未白已经能看到归胡大营的轮廓。   铁浮屠的首领抬手一挥,三万重骑立即散开,如长蛇般,包围大营。   这突变,也让归胡大营的人警觉,立即报告了主将大帐中的大王子。   “什么?是铁浮屠!”大王子震惊之下,摔掉了手中的酒碗。   “是、是的。”前来禀报的哨兵,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只是听到铁浮屠这个名字,都从内心中升出恐惧。   “铁浮屠!铁浮屠!”大王子眼中的狠辣和慌乱交织在一起。   帐中,一个披发戴着黑铁面具的男人缓缓站起,对那报信的人道:“你先退下。”   哨兵应声而退。   面具男走近大王子,他的身形不似归胡人那般魁梧,眼神有些阴郁。“看来,事情败露了。”   “可是,可是你不是说过,没有人会发现吗?他会不知不觉的死去,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他一死,我们就回去夺了王庭金帐!”大王子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我也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变故。但现在,既然铁浮屠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没死,而且还怀疑到了你身上。”直面大王子的杀意,面具男依然语气淡定。   大王子愤恨的看着他,一松手,转身一拳击碎了桌子。“金帐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们的人也没有情报传来?”   “这就说明,我们安插的人手已经被控制,或者杀死。”面具男淡淡的道。   大王子阴戾的双眼紧紧盯着他,“你居然还这么淡定!”   “慌有什么用?”面具男反问。   大王子无言以对。   “不用太害怕,我们手中有九万大军。”面具男安慰道。   大王子咬着牙恨声道:“那可是铁浮屠!”   面具男问,“如今,我们还有退路吗?既然他连铁浮屠都派出来了,那你就坚决不能返回王庭。九万大军虽然不能与铁浮屠抗衡,但是保护你逃走是没问题的。”   “你让我逃?如丧家之犬?”大王子恨极。   面具男劝他,“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别忘了,只要你活着回到你外祖父的部族,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大王子沉默了。   然而,这时外面传来了纳兰的声音。“王兄,随我回去吧。不管什么事,你当面和父汗说清楚,哪怕是犯了错,只要你诚心悔过,我想父汗都会原谅你!”   大王子的表情狰狞扭曲。   面具男却低声笑了,“二王子还是那么天真啊!”   这句话似乎彻底激怒了大王子,他拔刀冲出,骑上马来到了纳兰面前。   “你要杀我?”大王子将刀指向纳兰。   纳兰身边的沈未白,也终于见到了这位归胡大王子。   他是典型的归胡人长相,五官凶悍,身材魁梧,眉眼阴郁带着煞气。   “不,我只是要带你回去!”纳兰完全不介意兄长的语气,只是再次表明自己来意。   大王子狰狞的笑了,“我的好弟弟,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纳兰沉默了。   他根本不会撒谎,更不想去骗自己的哥哥。   但是,他的沉默,却让大王子明白,一切都谋划都落空,他现在返回王庭,等待他的唯一结局就是死亡。   “我不会跟你回去。”大王子眼底划过嘲讽。   “王兄!”纳兰大惊。同时,他的心也不断跌到谷底。   来的路上,他一直抱着希望。   但如今,希望破灭了。   如果哥哥是无辜的,怎么会不敢跟他回王庭?   这时,铁浮屠的首领开口了,“汗王有令,违令者杀无赦。”   铁浮屠的首领极少说话,而每当他开口,就代表了向铁浮屠下达命令,不死不休。   果然,随着他话音一落,根本不给纳兰阻止的机会,三万铁浮屠就挥起屠刀,动了!   铁浮屠动的时候,大王子眼底浮现出恐惧,但很快又被疯狂给取代。“杀——!”   混战一触即发,沈未白守着纳兰未动。   纳兰若有损伤,她也不用回王庭了。   骑兵与骑兵的对决,让沈未白脚下这片草原都颤抖起来。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搜索,终于让她看到了一个躲躲藏藏的铁面人。   ……   “报——!”背后插旗的前哨,匆匆进来,跪在风青暝和守将面前。   “归胡大营中突然来了一支军队,双方打……打起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到底怎么回事?”守将拍桌而起。   风青暝也跟着起身,眸光锁定前哨。   前哨道:“看着装,那支突然出现的军队,应该是归胡的铁浮屠。”   “什么?铁浮屠!”守将脸色骤然一变。   龙骧骑可不在北灵关。   但随即,他又想到前哨最开始那句话。   “你是说,铁浮屠和归胡大军打起来了?”守将再次确定。   前哨抬头看了他一眼,吞咽口水,“是、是。”   “嘿嘿!”守将兴奋的击掌。“这是什么神仙局?归胡人打归胡人?这不是狗咬狗吗?咳咳……”   说完后,他似乎意识到旁边还有小主子,自己的话有些不雅,忙用咳嗽遮掩。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要出城。”谁知,一直沉默的风青暝,却突然道。   “啊?”守将愕然。   ……   归胡大营,被铁浮屠摧毁,这精锐的九万大军,在铁浮屠面前只能被屠杀。   最原始直接的战争画面不是特别好看,饶是沈未白见惯了大风大浪,都有些受不了铁浮屠的血腥手段,还有满地的尸骸、残肢。   而此时,一小支大齐骑兵,悄悄出了北灵关,朝着这边战场而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看到了阿姐! (1更) 北漠是一片草原,出了北灵关,视线一览无余。   前方十数万人的混战,搅得尘土飞扬,仿佛那一片战场被血腥气笼罩。   “不能再这样下去!”纳兰眼神流露出慌乱和不忍。   到现在为止,他都还不明白,为什么就突然打起来了。   无论是铁浮屠还是被大王子带出来的大军,都是归胡人啊!   怎么能自相残杀呢?   “停下啊!不要再杀了!”纳兰朝铁浮屠的首领嘶喊。   从头到尾,铁浮屠的首领就守在他身边,没有受半分影响,就好像眼前的杀戮完全不存在一般。   所以,大王子的人根本不敢朝这边靠近。   同样在一起的沈未白明白,铁浮屠首领的举动,来自于汗王。   他的任务,是保护二王子纳兰。   纳兰的嘶喊,并未得到回应。   沈未白眯了眯眼,看到被十几个铁浮屠围困的大王子及他的亲卫们。   他似乎想跑,却被铁浮屠死死咬住,根本跑不了。   只看了一眼,沈未白就移开了视线,她在混乱中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是幸运的,没找多久,就发现了那个在人群中躲闪,企图降低自己存在感逃走的面具人。   少女唇角微微勾了勾。   “师父!快想想办法吧!”纳兰见铁浮屠首领不听他的,只好向沈未白求救。   沈未白这次到说了句,“擒贼先擒王,要想停止这一切,只要抓到大王子和他就好了。”   说着,她抬手指向了那个鬼鬼祟祟的面具人。   那一瞬间,面具人仿佛心有所感的向她看过来,恰巧看到了她指向自己的画面,心中顿时一慌。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突然降临。   穿过人群,他看到那个陌生的少女骑在马上笑着,那神情仿佛看穿了一切。   “快,按照师父说的做!不要再杀其他人了,他们都是我归胡的子民!”纳兰再次对铁浮屠首领大吼。   铁浮屠首领终于有了回应,他用归胡密语说了句话。   很快,铁浮屠分出两股小队,如同利爪般锁定了目标,以全面碾压的方式碾碎了大王子和面具男人的妄想。   纳兰的眼底浮现出悲凉。   王兄的反抗,似乎正在向他证明,下毒的人就是他的哥哥。   ……   “齐王,不能再向前了,否则容易被发现。”眼看着离前面的战场越来越近,北灵关守将赶紧提醒身穿玄铠的少年。   风青暝勒停了马,并未一意孤行,这让守将心中松了口气。   此时,他们正在一处略高的山丘背面,翻过山丘,就能清楚的看清楚归胡大营的情况,同时自己也有掩体,防止暴露。   下了马,一行人悄无声息的潜上山丘,匍匐在山丘之上,观察前方战场的一切。   铁浮屠真的对归胡大军动手了!   虽然,他们并不清楚,为什么会杀起来,但眼前的事实告诉他们,这不是在做戏。   不会有谁做戏会真的杀人,会血流成河。   “归胡王庭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守将同样被眼前的一幕震撼。   在北灵关镇守十数年,他从未见过今日情景,更是从未听过归胡人打归胡人。   他们疯了吗?   守将的低吟,风青暝并未回应。   眉宇间还满是青涩的少年,眉头紧皱着,看着已经到了尾声的战场。   ‘这就是归胡的铁浮屠?果然战力非凡!’   突然,少年茶色的眸子紧紧一缩——   混乱战场上,穿着归胡服侍的少女,闯入了他的眼中。   两人相隔还有一段距离,明明看不清她的五官长相,就连轮廓都有些模糊。   但风青暝还是被她吸引了全部的眸光,就连心脏也随着剧烈跳动起来。   就好像……   他终于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   ‘阿姐!’   身体似乎比大脑的速度更快。   然而,在他准备冲出山丘之时,却被身边的人狠狠压下。   “齐王!”   “殿下!”   拉住他的是北灵关的守将,还有他的影卫千杀。   “放开!”少年双眸赤红,如领地被侵犯的小狼。   他紧紧盯着被铁浮屠围住的少女,生怕自己一眨眼,人就消失了。   心中那个答案,他迫切的想要去求证。   到底她是不是……是不是他心中想的那个人?   “殿下不可。”千杀死死按住少年的肩膀,从未觉得少年的力气如此之大。   北灵关守将也被这一幕吓住了,一边吩咐撤回北灵关内,一边对风青暝劝阻,“齐王,归胡三万铁浮屠尽出,还有数万归胡大军就在眼前,若被发现,又被他们知晓您的身份,将会把整个大齐陷入被动之中。无论殿下为何如此,都还请以天下社稷为重。”   千杀干脆直接点了少年的穴位,阻止他的挣扎。   “千杀!”风青暝茶色的眸子中聚拢了滔天怒火,那种恨意,宛若千杀是他的杀父仇人一般。   “还请殿下赎罪,千杀必须要保护您的安危。”另一影卫崖柏连忙向风青暝请罪。   少年双眸赤红,他不甘而绝望的看向少女,却依然无法走到她的身边。   就在他被众人带下山丘的那一瞬,身在铁浮屠中的沈未白,突然心有所感的回眸,看向了山丘的方向。   只不过,那里一切平静,并无任何异常。   “师父。”   纳兰的声音,让她回眸,正好看到了大王子和那面具男子被带到面前。   从纳兰的声音中,沈未白能感觉到他松了口气。   至少,归胡大军不会再与铁浮屠互相残杀了。   但同时,他的声音中还有忐忑。   那种忐忑是来自推测被证实之前的不安和恐惧。   对于纳兰来说,哪怕已经有就成把握了,但只要大王子还未亲口承认一切都是他做的,纳兰心中都还抱有一丝幻想。   沈未白看向他,在他忐忑犹豫中,点了点头。   纳兰深吸了口气,翻身下马,走向被押着跪在地上的大王子,铁浮屠首领始终守在他身边,防止大王子临死反扑。   而沈未白,关注的始终是那个被抓住后就不发一语的面具男子。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眸光,面具男子抬起头,也看向她。   这也让沈未白看见了他眼中的阴鸷和冰冷。   “王兄,若你说不是你,我便信。”纳兰神情痛苦的蹲在大王子面前。   大王子却讥讽冷笑,“收起你的假情假意吧。”   “王兄!”纳兰很受伤。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哥哥会如此看他。   “不要装了,就是你和那个女人,装成无辜纯良的样子,蛊惑父汗,让他只想培养你,只想把一切都给你。可是我才是他的长子!”大王子眼底折射出强烈的恨意和不甘,他拼命挣扎,脖子和脸上青筋暴露,肤色胀红。   “不,不是这样的!”纳兰脸色苍白,他从不知道自己哥哥心中竟然充满了埋怨。   大王子冷笑,满是恨意的看着他,“既然他偏心,那我就亲手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不过,真是可惜啊!没想到你们命那么大,居然都没死?可是,为什么呢?”   大王子缓缓转动脑袋,似乎很想不通。   “我走的时候,他明明就快要死了。为什么,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他突然挣脱后面的人,扑向纳兰。   纳兰吓得向后倒去,铁浮屠的首领抬脚一踢,直中大王子心窝,将他踢飞倒地,张口就吐出一大口浓血。   沈未白微微皱眉,对被人扶起来的纳兰道:“此地离北灵关不远,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惊动了关内守将,还是先离开再审。”   其实,也审无可审了,刚才大王子的一番话,无疑承认了一切都是他所为。   纳兰苍白着脸点头,看着倒地不起的王兄神情复杂。   他们的父汗子嗣不多,娶了两个妻子,分别生下一个儿子。   可是,即便是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即便是他根本无争斗之心,依然逃不掉这兄弟反目的结局。   ……   风青暝一直被带回北灵关的将军府后,千杀才解了他的穴位,然后跪在他面前请罪。   少年没有再挣扎,但身上却好似裹着寒冰,不声不响的安静,莫名让人心慌。   “报——归胡大军已经撤离!”   前哨的声音传来,报告了最新军情。   北灵关守将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松了口气,但又看向安静的少年亲王,心中又担忧起来。   ……   铁浮屠带着剩下的归胡大军急行军,一直到入夜后,才原地扎营。   帐篷里,沈未白如同看客般,以沉浸式的视角,观看了归胡王族的纷乱。   她不想在这件事中,留下太多自己的身影。   她也谨记着自己的身份,她只是商人,只做交易!   大王子的铁浮屠首领一脚踢过去后,就陷入了昏迷,一直未醒。   帐篷里,除了纳兰之外,就还有那个面具人。   “就是你蛊惑了我王兄!”有着无邪笑容的草原王子,此刻也拔出了冰冷的刀,指向被绑在地上的面具男人。   面具男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诡异的笑了。“他只是个废物。你想要整个天下吗?我可以助你成为天下共主!”   纳兰一怔,似乎没有想到他口中会说出这样疯狂的话来。   “那些毒,是不是你下的。王兄做的一切,是不是你的主意?”纳兰逼问他。   面具男却轻蔑的笑道:“不过是一些小手段罢了。”   “小手段!”纳兰被这三个字给刺激到。   他的父汗差点被害死,他也被牵连其中,就连他的王兄也因此而难逃父汗罪罚,甚至会被处死,这个挑拨了一切的男人,竟然说这是小手段?   “你这条毒蛇!”   噗!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又一张花神图 (2更) “你这条毒蛇!”   噗!   纳兰的声音几乎与刀刃入肉的声音同时响起。   沈未白怔然,眼前发生的一幕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谁会想到,乖巧如绵羊的纳兰会暴起杀人?   不仅她没想到,那个面具男人更加惊愕,不敢相信的低头看向刺穿了自己身体的钢刀。   ‘这是什么剧情节奏?’沈未白睁大双眼。   就连她都觉得节奏是不是太快了,纳兰的反应实在是……干脆利落啊!   但,她还有很多疑惑还没解开。   比如,这个面具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挑唆归胡王庭的权利争夺,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纳兰脸上的怒色未消,呼吸粗重的盯着面具男人。   当男人缓缓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向他,嘴角流出浓稠的血液时,他似乎才如梦中初醒般松开紧握着刀把的手,连着向后退了几步。   “你……”面具男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惜只说了一个字就倒了下去,气绝身亡。   “我杀了他……”纳兰的连失去血色,眼中的慌乱和无助不加掩饰。   沈未白有些遗憾的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上前安慰惊慌失措的草原王子。“他本就有罪,又试图蛊惑你大逆不道,杀了他不是你的错。”   纳兰抬起头,转眸看向身边的少女。   少女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睛,仿佛带有一种镇定人心的魔力。   ……   纳兰杀人,并未引起什么风浪。   夜深后,沈未白悄悄离开大营,去了掩埋尸体的地方。   说是掩埋,实际上就是随意找个地方丢弃。   不出两日,就会有草原上的野兽,将尸体啃食干净。   去找尸体,是因为沈未白心中的疑惑未解,她总想去看看那个男人身上似乎还留着什么线索。   顺利找到尸体后,沈未白掏出一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照亮。   淡绿色的清冷光芒照在尸体上,倒也能让她看清。   首先,沈未白要做的就是掀开了男人脸上的面具。   一张满是纵横交错伤疤的脸,出现在面具之下。   这种伤,一看就是被刻意划出来的,目的就是要毁掉容貌。   为什么要毁掉容貌?   沈未白抿紧唇。   一般来说,被毁容是两种情况,一是被人折磨,这种用于逼供或者是羞辱泄愤。另一种就是自毁容貌,目的是为了隐藏身份。   面具男是因为哪一种原因,如今已不可知。   但,从他脸上伤痕来看,沈未白能判断出这些伤,大概是七八年前所伤。   丢下面具,沈未白又仔细搜索。   她解开了男人衣袍,没有在他的肩部和胸口看到属于归胡人的部族图腾。   这就足以证明,他并非归胡人!   ‘中原人!’沈未白心中有了断定。   之后的搜索,并无什么收获。   男人身上没有带着其他东西,这让沈未白有些失望。   不过,在她为男人重新穿上衣服的时候,却突然察觉到了衣服有些不对。   男人贴身的里衣,似乎要比正常的要厚了一些。   察觉到这一点,沈未白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将里衣抽出来,仔细摸索。   终于让她确定,里衣里有夹层。   撕拉——   布帛撕裂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明显。   沈未白从里衣夹层里抽出了一张绢制的画。   当夜明珠的冷光落在画上时,饶是向来淡定的沈未白也惊呼了声,“花神图!”   ……   这张花神图,与她之前得到的那张并不一样。   之前从马贼手里得到的那张是茶花,而从面具男人身上得到的是石榴花神图。   作画上,还提诗‘丹葩结秀迟,红翡绿翠织,莫言温情少,芳华看秋实。’   画绢材质,以及画工是一样的。   悄无声息回到归胡大营的沈未白,望着帐篷的穹顶,毫无睡意。   原本,得到花神图就是意外,对于这残缺的图,她也不甚在意。   可是,阴差阳错的得到第二幅花神图后,她就不得不好奇花神图背后的秘密了。   那个男人,既然用如此手段保护花神图,只能说明花神图背后的秘密绝对不小,且可能引起天下动荡。   ‘一个被毁掉容貌的中原男人,潜入归胡王庭,挑唆王庭内斗。身上,还藏有神秘的花神图,且通药理,心思缜密,手段阴险。’   ‘如果我没有插手,那么汗王必死无疑,再接着就是纳兰。’   ‘以他的手段,还有大王子的势力,母族的相助,新的汗王之位必然会落入大王子之手。’   ‘可是,从他死前对大王子的态度来看,他并非真心辅助大王子,反而是把他当做可利用的棋子,那么他帮大王子成为汗王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花神图似乎与前朝有关……’   难道——   沈未白眸中的光芒突然凌厉起来。‘难道说,他是想要利用归胡的铁骑,复辟前秦?’   天下大势到底该如何归属,沈未白并不是很关心。   若这个男人的目的是为了复辟前朝,沈未白倒是没什么兴趣了。   如今,唯一让她感兴趣的就是花神图背后的秘密。   可惜,就算是这个秘密,如今也无法破解,只有等待机缘。   ……   铁浮屠行军速度很快,哪怕加上那些被大王子带出去的军队,也依然只用了不到十五天的时间,就回到了王庭之中。   再次回到归胡王庭的沈未白,没有去卷入王权争斗的是是非非中,只是去看了汗王,确定他已经在逐步恢复后,便离开了。   还有一点就是,这次回来之后,王后解除了她的监控。   她可以在王庭中自由行走。   重获自由的沈未白第一件事,就是去了神庙外围,与丹井、星鸾会合。   沈未白和丹井、星鸾重聚的那一天,归胡王庭下起了大雪。   整个草原,入眼可及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   归胡王庭中要肃清大王子的党羽,反倒是让大齐边境得到了短暂的太平。   ……   卫国在南方,即便是冬季,也是小雪夹杂着冰凌,不似北漠这样的鹅毛大雪,泡酥松软。   冬季的北漠草原,别有一番风景。   王庭一座小山丘上,沈未白披着大袄,喝着烈酒,欣赏雪景。“这个时候,瑶城应该还未下雪。”   丹井颔首,“瑶城都要近了年关,才会下些小雪应景应节。”   沈未白嘴角无声牵起。“牛说他们那边怎么样?”   “一切进展顺利,与归胡各部族都达成了贸易协议。”星鸾道。   事情进展得顺利,让沈未白嘴角的笑容加深。   “主公,咱们在归胡的事都完成了吗?是不是等雪水融化,就可以返回大卫了?”丹井问。   一晃眼,她们出来都大半年了。   这北漠的冬季,还有几个月才结束。   这让他们启程返回大卫的时间,有些紧迫。   “不,事情还未办完。”沈未白却道。   丹井和星鸾一愣,都疑惑的看向她。   他们此行不就是为了开辟北上商路,与归胡部族达成贸易协议,将归胡和中原的物资商品进行倒卖吗?还有就是情报网的建立。   如今,这些事都进展得很顺利,还有什么事是没办的?   沈未白却没有多做解释,说了句,“汗王应该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说完,她转身走下山丘,只留下丹井和星鸾面面相窥。   ……   回到神庙外,三人就发现在自己的帐篷外,多了几个人。   那些人,沈未白并不陌生,正是纳兰的侍从。   “主公。”星鸾警惕起来。   沈未白几不可查的摇头,示意她们不必紧张。   “二王子在里面等您。”沈未白走近的时候,一名侍从恭敬行礼。   沈未白点了点头,对丹井二人吩咐,“在外面等我。”   丹井和星鸾留在了帐篷外,沈未白独自进去。   归胡人住在帐篷里,真是想锁个门都没办法。   这让一向注重隐私的沈未白有些不习惯。   帐篷里,只有纳兰一人。   他精神有些不好,连沈未白进来都没有注意。   直到沈未白轻咳了一声,他才茫然的抬起头,看到她。“师父。”   “你还叫我师父?”沈未白走向他。   纳兰点头,“拜你为师,我是认真的。”   “为了学医?”沈未白问。   纳兰挤出勉强的笑容,哪怕有小虎牙的增幅,也没有了之前的阳光干净。“起码,不怕再被人下毒了。”   “……”嗯,这真是一个让人难以反驳的好理由。   沈未白眸光敛了敛,“你父汗和母亲,都不会让你拜一个小姑娘为师。而且,冬季一过,我就会离开。”   “父汗和母亲已经答应了!我知道你要离开,但现在不是还有时间吗?”纳兰急急的道。   沈未白没想到汗王和王后居然真的答应了纳兰。   但这一点,纳兰没有必要向她撒谎。   “王兄被父汗处死了,这几天王庭内外死了很多很多人。”纳兰突然道。   这个结局,也并不意外。   沈未白想。   这种事,无论放在哪个政权里,都是牵连甚广的大事,只能用血来清洗。   ‘也不知道,这一场大清洗中,汗王会不会趁机为纳兰洗清一些障碍。’沈未白心中暗道。   “师父,父汗要见你。”终于,纳兰说出了沈未白最想听到的话。 第一百三十六章 玄功再异变 (1更) 沈未白费了那么多劲,为的就是要从归胡汗王手里拿到好处。   当然,对于她来说,互利互惠的关系才是比较持久的,所以她也不会只索取,不付出。   再见到汗王的地方,依然是王庭金帐。   那个躺在床上萎靡虚弱的男人,草原的狼王,雄鹰,此刻已经恢复神采,端坐在草原王座之上。   “你救了我,也救了我的儿子,还戳破了罕尔的阴谋,本汗要给你天大的赏赐,你想要什么?”   一见面,汗王就开门见山的道。   罕尔,是大王子的名字。   如今,这个名字代表了罪孽。   沈未白很喜欢归胡人这种直白的思维,有事说事。   “多谢汗王。”沈未白脸上的笑容很真切。   “不必跟我客气。”汗王大手一挥,十分豪迈。   沈未白自然不会跟他客气,唇角一勾就说了句开场白,“汗王,其实我是一个商人……”   ……   沈未白在金帐里足足呆了快一个时辰。   丹井和星鸾忐忑不安的守在外面,陪着他们一起的是沈未白的新晋徒弟纳兰。   “你们不用担心,我父汗不会吃了师父的。”纳兰对二人道。   话虽如此,但也止不住内心的担忧啊!   这种担忧,一直持续到沈未白神清气爽的走出金帐后,才得到解除。   “怎么样?”   丹井和星鸾立即围了上来。   沈未白对两人笑了笑,手里不知握着一卷什么。“回去再说。”   三人离开的时候,纳兰也自然的跟了上去。   不过,才走了两步,他就被沈未白给赶走了。   看着纳兰一步一回头的样子,星鸾低声问,“主公,您真的要收他为徒?”   “嗯。不过几个月的师徒缘分,能学到多少看他自己。何况,若不是他当初把我带走,事情也不会进展得如此顺利,就当是报酬了。”沈未白心情极好,所以也难得解释。   还有一点,她没有说出的原因就是。   她之所以改变主意,答应纳兰的拜师,是为了她留在草原上的基业,有一个强大的背景撑腰。   还有什么背景,是比得上未来的汗王呢?   ……   三人回到帐中,丹井和星鸾才看清楚沈未白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是一份羊皮制成的舆图,上面用朱砂画了一个圈。   沈未白指着红圈对两人道:“从现在开始,这个圈内的所有土地,资源,都是我们的了。”   “什么?!”   丹井和星鸾惊讶极了。   看到她们震惊的样子,沈未白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这一笔交易,实在是太让人兴奋了。   “牛说传回来的地图里,这个区域是有着矿石的,而且水草资源都比较丰富。矿场,马场都可以建立在那。”沈未白再次敲了敲红圈。   丹井和星鸾还在震惊之中。   过了一会,星鸾才做了个吞咽动作,小心翼翼的询问,“主公,这是汗王赏赐给您的?”   沈未白挑眉。   丹井倒吸了口凉气,“这赏赐也太……”   这算什么,直接给了他们主子一块私人领域,画地为王?   归胡的汗王也太大方了吧!   似乎看出她们心中所想,沈未白将图卷起来敲了敲她们头顶,“天上没有免费的馅饼,能拿到这块地,不仅是因为我救了他,还因为我和他达成了贸易协议。”   “啊?”   丹井和星鸾再度被震惊了。   沈未白才把她和汗王的协议说出来。   她的商队,每次从中原带来的物资,会优先让王庭选购,且可以按照王庭所需,采购物资。   这样一来,从某方面说,沈未白的商队越壮大,能够给王庭,给归胡部族带来的各种物资就越丰厚,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一些物资稀缺的问题。   所以,汗王愿意让沈未白做大。   当然,他之所以愿意,也是因为,给沈未白圈的地,她搬不走,依然在草原,属于归胡。   她再如何做大,也无法与归胡王庭相抗衡。   这种绝对掌控让汗王放心的与她达成了协议。   但是,这个决定对沈未白带来的好处,却更多。   首先,她和王庭打好关系,有着这一层贸易关系,以后牛说在北漠行走就更加便利,安全上也更加有保障。   商队可以优先拿到草原上最好,最值钱的资源,甚至可以垄断贸易。   想想中原大片市场的需求,光是战马这一块,都足够让沈未白赚得瓢满钵满。   所以,这是一个互利互惠的协议,双方都能拿到好处,才能顺利的达成合作。   还有一点就是,沈未白的那点心动,终于可以实施,那就是培养自己的武装力量!   铁浮屠实在是让她眼馋啊!   ……   白雪皑皑,大地冰封,北漠的冬季并不影响沈未白的行动。   与汗王达成协议的第二天,她就带着丹井、星鸾离开了王庭,与克索部族的牛说等人汇合后,直接去了那块属于她的基地。   沈未白并不打算在这块地上建城,更不想弄得与归胡各部族太过异类。   让一个群体接受自己的最快方式,就是融入群体,而不是鹤立鸡群。   何况,她对这个基地的定位一直都很清晰。   不到一个月,原本荒芜的大地上,依靠矿山圈出了一个极大的马场,可以同时养上万马匹。   矿山采矿的矿产则从另一边开凿,与马场互不干扰。   外围,被布局成了贸易点,可以接待各部族的贸易订单,货物交易。   在其中,还形成了一个小型市集,做一些零售和展示。   中部,搭建的帐篷成为了生活区,不仅饲养了牛羊,还有负责酿酒厂等。   最核心与矿山相连的地方,会作为雇佣军的训练基地,之后还会与挖空的矿山洞穴相连。   沈未白对这个基地的规划,最在意的就是雇佣军的训练。   说是雇佣军也不算准确,用入乡随俗的说法就是,这只军队是沈未白的私人军队,只效忠于她一人,不分国界。   所以,这支部队,不限于归胡人还是中原人,只要愿意效忠,愿意卖命都可以加入。   沈未白对这支军队的人数控制在一万人,当然,这是做给汗王看的。   一万人的武装力量,还比不上草原上一个中型部落的兵力,这不会对汗王造成什么威胁。   何况,沈未白的理由十分充分!   她拥有了汗王的这些赏赐,也需要有自保的力量来守护住这些赏赐才行啊!   希望沈未白做大做强的汗王,自然会全力支持。   但实际上,沈未白计划的每一步都是相关联的。   这里是培训基地,将来她会源源不断的输送人过来训练,合格的人再从这里出去,融入她的各部势力之中,还有那座属于她,正在修建的城池!   所以,在外人看来,这支部队的人数不过万人,但实际上却如漫天星火散落在天下各处。   在招募雇佣军的那一天,沈未白给这支军队取了一个名字——白马义从。   嗯,就是前世历史中那个著名的白马义从,被誉为古代特种部队第二名的那支‘流星’军队。   说它是‘流星’只是因为它的璀璨在那段特定的历史中,犹如昙花一现,却又让历史记住了数千年。   沈未白正大光明的盗用了这支历史上有名的军队名字,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她懒得再想新名。   还有就是,这个名字,她喜欢。   为何配合这个名字,她给这一万私军都配上了白马,白袍银铠。   而因为‘白马义从’这四个字,沈未白被赏的这个私人领地,后来就被称为了白马部族。   ……   转眼,北漠草原入冬已有两月。   沈未白在自己的基地初成之后,就离开王庭,驻扎在了基地之中。   纳兰也跟着来到基地,但他是为了和沈未白学医。   每日,他都跟着沈未白学医。   而沈未白在基地中的一些布置,也没有瞒着他,他也不过多关注。   仿佛,他的兴趣都在医术上,每天沉迷于认识各种药材,知晓其药性之上。   “今日,你把这里面的药材全部分拣出来,若无错漏,就可以进行后面的学习。”沈未白把纳兰领到了一堆混在一起的药材前。   纳兰看向自己今天的任务。   不懂医的人,只看看到一堆杂草,可是他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已经能分辨出一些药材了。   “这里面有治病的药,也有害人的毒,你可要分清楚了。若是错了,漏了,那就再把我给你的书抄三遍。”沈未白说完,便离开了帐篷。   帐篷外,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基地中,不受天气影响,都在各司其职。   沈未白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在雪地里慢慢走着,只是她眉宇间的神色有些阴沉,似乎有心事。   她的心事,来源于她修炼的《九玄神功》。   玄功有异,这一点她早就知道。   原本,她以为,玄功的变异,只是让她内力暴涨,且使得她的内力有一种凝聚成冰的效果。   可是却没想到,就在三天前,玄功再度发生异变。   这个异变,让沈未白再一次的怀疑这个世界的本质!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过修仙之说?’   ‘在这个文明之前,真的有过修真文明?’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他找来了 (2更) 雪地里,沈未白缓缓走着,她的手搭在腰间酒壶上,深邃的双眸中探不到底。   玄功再度异变的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唯一可以商量的老鬼,又远隔千里。   而且……   沈未白并不觉得,从老鬼那里可以得到答案。   相反,玄功再度异变,会让老鬼更加担心,也更加内疚。   独自走到矿山之上,沈未白随意的坐在雪地里。   北漠草原的积雪很厚,也很松软。   那点冷,也影响不了沈未白,坐下之后,她取下酒壶,连饮了三口。   烈酒入喉,让她体内如烈火焚烧,蕴养经脉。   ‘是什么引起的异变呢?’沈未白眸中光泽变幻莫测,面无表情。   若玄功会不断异变,那对她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沈未白不畏死,却讨厌死得不明不白!   思及此,沈未白皱了皱眉,又喝了一口酒。   当烈酒在散于四肢百骸后,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让自己进入了空灵状态。   隔绝视觉之后,原本应该一片黑的世界,却在沈未白大脑中呈现出了一个新的角度。   黑色褪去,从一点光明开始,慢慢以沈未白为圆心,向四周延伸。   她四周的一切,都被‘看’在眼里。   而且,是以上帝视角来看。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3d、4d……   前世的时候,沈未白对这方面并不是很了解,也不知道在行业内是怎么划分3d效果,4d效果,甚至5d、9d效果。   此时的她,可以像鹰一样,从天空俯视大地,也可以如尘埃般仰望天空,还可以无死角的‘看到’自己的四面八方,甚至十里之外,百里之外的地方。   这种奇异的能力,仿佛与漫天冰雪有关。   因为,经过三天的研究,沈未白发现只有被雪覆盖的地方,她才能‘看’的到。   比如说,若是天空没有飘雪,她就无法从天空俯视大地。   而没有雪覆盖之处,她也‘看不见’。   最开始,沈未白以为自己拥有了修仙小说中的神识。   但后面,她发现她只是借助了雪为媒介,‘看’到了被雪覆盖的地方。   她曾测试过,即便有雪覆盖,她此刻能达到的最远距离,也只能达到方圆百里。   其实,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范围。   因为,这个范围内连王庭都包含在内。   ‘内力可以凝为冰,还可以雪为媒介窥视万物?难道《九玄神功》是从某种冰系修真宝典中演化而来?’   玄功的再次异变,让沈未白不由自主的放开了思维。   她都能够穿越了,就算这个世界曾经拥有一个修真文明,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但是,让她费解的存在依旧有。   按照前世她被‘普及’的修真概念来看,修真,修仙都不是人人可修的。   首先一点,就是要有天赋,几乎所有涉及修真、修仙元素的文字记载中,无论是前人所撰,还是后人编写的小说里,都离不开‘灵根’二字。   没有灵根,就无法修仙,这似乎是一个常识。   老鬼曾经说过,《九玄神功》挑人,在她之前无人能修炼。   所以,她是具备了所谓的‘灵根’?   但是,老鬼明明说过《九玄神功》是前朝遗物,而且还遗失了部分。   修真文明就算真的存在,也与今时今日相隔太过久远,《九玄神功》真的是从那个时候流传至今?   或者说,《九玄神功》之上,还有一本奇书,那才是真正的修仙宝典!   另外,除了灵根,修仙必备的就是所谓的天地灵气。   这天地灵气是什么?   沈未白不明白。   一个个疑问冒出来,想得沈未白头疼。   以至于她脑海里呈现的立体画面都震荡了几下。   “车到山前必有路……万一被我胡乱修炼,还真的破碎成仙,找到办法回到我原来的世界呢?”沈未白抛开杂念,自己安慰自己。   暂时不去想太多的沈未白,渐渐沉浸在这新鲜的视角之中。   随着天空再度降雪,沈未白‘看’到的天地也越来越广。   ……   冬季的北漠草原,其实很荒凉。   尤其是在大雪冰封的时候,牛羊马匹都被圈在了圈里,人们也躲在帐篷里取暖,天地之间一片静谧,只剩下不染杂色的雪白。   就连野兽的踪迹也极少发现,仿佛都被这寒冷的世界吓到,躲在了自己温暖的巢穴之中。   偶尔出来觅食的动物,也很快就消失在雪白之中。   就在这种圣洁而荒凉的世界里,却又几个人裹在厚厚的大袄里,骑着马在雪地艰难前行。   他们的目标,似乎是王庭。   也不知道他们在雪地里行走了多久,马匹和身上都被雪笼罩,与四周的白色融为一体。   “公子,再往前走就是归胡人的王庭了。”崖柏打马上前,将走在最前面的人迫停。   最前面的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茶色的眼睛,里面透着执着近于偏执的光。   他的脸被围巾包裹,看不真切,但就只凭着一双眼,就足以倾倒众生。   “让开。”他的声音有些哑,却透着稚嫩。   一听就知道年纪不大。   此时,他身后的三人也围了上来,与崖柏一起将他围在中间。   千杀、朱琰、方舆,还有崖柏都是他的影卫,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要保护他的安全,以性命相护。   “公子,崖柏说得不错。我们从北灵关一路找过来,都没有找到尹姑娘的踪迹,或许当日您认错了人。归胡的王庭不能轻易去,您……”方舆担忧皱眉。   他看着少年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这是混入归胡王庭最大的破绽!   “我不会认错。她既然出现在铁浮屠中,那就一定在王庭。”风青暝似乎认定了这个可能。   四人面面相窥,心中无奈极了。   “公子,若那少女真是尹姑娘,她是南卫贵族嫡女,又怎会与归胡人的铁浮屠一起?”朱琰尝试劝说,希望自己主子能理智一点。   崖柏也道:“或许……只是人有相似。”   他真是搞不明白,当日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轮廓,为何主子就认定了那归胡少女,就是他要找的人?   “公子天色将晚,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暂且休息一晚。”千杀见双方僵持,只好先一步妥协。   方舆也道:“即便现在我们继续往前走,也很难在天黑之前赶到王庭。就算赶到了,我们要如何进去?”   少年沉默着。   他的影卫们都觉得要谋而后动,都认为他太冲动。   但对他来说,找阿姐无需什么计划。   他找阿姐也从来不是什么冲动,这个念头从他离开阿姐的那一天起,就一直藏在他心中。   到了王庭,直接潜入找人,一日找不到就找两日,两日找不到就找三日……归胡人的王庭也就那么大,他坚持不断找下去,终有一日能找到阿姐!   什么人有相似?   这天底下,还会有谁能与他阿姐相似?   他不信,他会认错阿姐!   “公子!”   “请公子三思!”   “公子!”   四人的相劝,让少年眸中的光芒黯淡了些。   “且休息一晚。”最终,风青暝采取了四影卫的提议。   这并非妥协,而是因为这里离归胡王庭已经不远,他需要休息养足精力,才好潜入王庭。   ……   ‘阿炎!’相隔几十里外的沈未白,震惊的睁开眼睛。   她难以相信,自己竟然看到了阿炎。   那小家伙怎么跑到了归胡人的地盘,他莫不是忘了自己是齐皇之子?   齐国与归胡人几百年的恩恩怨怨,若是被人察觉他的身份,恐怕汗王会直接拿他去祭旗!   以雪为媒介,沈未白能‘看到’百里之内任何地方。   但是,却听不到声音。   所以,她只‘看到’了阿炎带着寥寥几人,就出现在了草原腹地,王庭附近。   突然,沈未白想起昨日纳兰跟她提过的一件事。   每到隆冬,王庭会举办冬猎,王庭里勇士会只带两天的干粮出发,搜寻藏于各处过冬的动物。   有猎到雪狐的勇士会得到汗王的奖赏。   而今年的冬猎会在明日举行!   沈未白脸色微微一变。   阿炎就在附近,岂不是很容易与冬猎的人相遇?   ‘这死孩子真是不怕死!好好的齐国不待,大冷天的跑到北漠干什么?’沈未白磨了磨牙,因为阿炎的‘肆意妄为’生气。   “不管怎么样,先让他离开。”沈未白从雪地起身,运起轻功,踏雪而行,朝风雪锁定的位置而去。   ……   北漠的冬天,黑夜来得特别的早。   千杀几人才刚刚找到一个合适之处扎起帐篷,四周就暗了下来。   唯一的光源,就是三顶帐篷中间的火堆。   千杀四人轮为两班值夜,一左一右两顶帐篷保护着中间最尊贵的人。   草草吃过干粮后,少年就回到了中间的帐篷里,打坐运功。   他还未来得及告诉阿姐,离开她的这几年,他已经不似当年那般弱小,他可以保护自己了,甚至可以保护她!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燃烧的火堆突然晃动了几下,帐篷外瞬间安静了。   风青暝缓缓睁开眼,茶色的眸中满是凌厉和警惕。   “何人来访?”过于安静的四周,让风青暝知晓千杀四人已被来人制住。   而在他话音刚落之际,脚步声缓缓响起,渐行渐近,一道纤细而高挑的影子,也被外面的篝火映照在了他的帐篷上……   ------题外话------   来来来,买定离手,青白cp到底能不能见面?   书评区发表自己的预言,看看我们是否心有灵犀? 第一百三十八章 接阿姐回去 (1更) ‘阿姐!’   在看到映在帐篷上那道纤细身影时,风青暝胸腔震动,却死死咬住牙关,将在心中呼唤了无数次的称呼,在心中喊出。   他怕!   他自己的鲁莽,吓跑了阿姐!   怕这只是幻觉,自己一喊出声,就会如泡沫破碎。   ‘阿姐,是他的阿姐!’   风青暝身体僵直着,一动也不敢动。   抿紧的唇单薄成了线,紧咬着的牙关透出了淡淡的血腥气。   放在盘膝双腿上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捏成了拳头。   这一刻,他已经无暇去想千杀四人如何,只能紧紧盯着那道影子,眼眶渐渐泛红,执拗又委屈。   “帐中何人?”清越而空灵的声音飘了进来。   那声音,熟悉却又陌生,与风青暝记忆中的似乎有些出入。   但是,他却无比坚定的认定了站在外面的女子,就是他苦苦相寻之人。   外面的人不进来,他也不敢出去。   至于问题……   与当初一样,他有问必答。   “寻人的人。”   寻人的人?   这个回答,让沈未白睫毛一颤,有些意外。   下意识的,心中有一个答案升起,却又让她不太愿意承认。   “找谁?”她问了出来。   “找我的阿姐。”帐中少年,在回答她时,声音有些哽咽,委屈之意更浓。   帐外,沈未白垂眸叹息一声。   奶团子的执着,真是让她始料未及。   这时从中原找到了北漠吗?   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北漠的?   这些疑惑,只是在沈未白心中一闪而过。   无论奶团子……不,现在他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中的奶团子了,而是已经渐渐长成了有匪君子。   沈未白在心中纠正自己。   无论阿炎是因何而得到消息,她在北漠,此刻都不应该来此。   “回去吧。”沈未白给出了忠告。   期待着帐外反应的风青暝,在听到这‘三个字’时,眼中受伤,却还是报以希望的问,“我找到了阿姐,阿姐能随我回去吗?”   帐外沉默了片刻。   但就是这片刻的等待,依旧让风青暝心中煎熬,漫长得仿佛时间失去了流逝。   “我只想来接阿姐回去!”似乎是怕听到自己害怕听到的话,在帐外的人出声之前,风青暝又说了一句。   帐外,沈未白想不通,她和这孩子不过短短半年的情谊,为什么会让他产生这么大的执念?   只是想确定他的生死吗?   若只是如此,她断定,以那孩子的聪明,在自己一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否则不会说这样的话。   不过,这孩子确实懂事。   见她不进去,便没有出来。   两个人隔着帐篷,打着‘哑语’,却都能明白彼此的心思。   “缘分既然散了,又何必强求呢?”沈未白打破了沉默,却没有给少年希望。   风青暝眸中的光黯淡下来,口中不断呢喃,“为什么?”   沈未白微微蹙眉。   以她的耳力,自然听清楚了帐中呢喃。   她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做,自然不可能跟着阿炎走。   就算她跟着阿炎走了又怎么样?   从以前依附安亭伯府而活,改成依附大齐齐王而活?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   此时此刻此地,若是她自曝身份,把两人之间彼此都清楚的窗户纸捅破了,那以阿炎的执拗肯定不会就这样回去,会继续在北漠逗留。   若是别的地方,倒也不是不客气。   早在瑶城之时,沈未白就说过,若是有一天自己被阿炎认出来了,她也不会不认这个弟弟。   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得那么快,来得那么……不合时宜!   阿炎的身份,若是继续留在北漠,只会让他陷入危险之中。   “这几日,便是归胡人的冬猎了。到时候,无数归胡勇士会从王庭及各部族中出来,四处狩猎。你是外乡人,还是早日回去,莫要在此磋磨,伤及性命。”   沈未白把这件事告诉他,是想让他知晓事态的严重性,不要在这个时候任性。   “我不怕!”帐中,传来了少年压抑的嘶吼。   他生气了,怒了,想要在自己面前倔强一把,争取一把!   沈未白从他的语气中,解读出不少含义。   她低眉无声浅笑,那笑容中带着一点几不可查的宠溺。   “不可任性,也不该任性。”沈未白送给了他九个字。   帐中,风青暝红着眼,咬着牙,如同受伤的小兽。   ‘不可任性,也不该任性。’   这九个字,仿佛是时隔多年后,他的阿姐对他的教诲。让他瞬间清醒,也不敢不听。   “回去吧。”帐外,再次传来相劝的声音。   第二次听到这句话,风青暝眼中的执着渐渐转化成了克制。   而克制的代价,就是一滴眼泪从他茶色清透的眼眸中滑落,在他无暇的脸上,画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我想阿姐,想见见她。”   少年几乎卑微的乞求声从帐内传出,让沈未白的心头一颤。   但她还是垂眸敛去了眸底的真实情绪,用平静的声音回答乞求,“有缘自会相会。”   ……   有缘自会相会?   呵,多敷衍的回答啊!   回去的路上,沈未白在心中对自己嘲讽了一声。   也只有那个天真的少年,会把她这句话当做成了两人之间的约定。   接受,并等待着。   沈未白脑海里浮现出在自己说完这句话时,帐内少年沉默之后爆发出来的惊喜和期待。   “好!我等阿姐!”   沈未白微微仰起头,看向北漠草原冻得发红的夜色。   空气很冷冽,冰寒刺骨。   但是,她却不受影响。   漫步在雪地之中,闲庭信步,恣意而散漫。   ‘或许,等时机恰当了,我会主动站在你面前,跟你说一句阿姐回来了。’沈未白在心中对已经长大的少年说。   但这句话,少年是不可能听到,也不会知道的。   也许,这只是沈未白良心不安的感受到少年的约定后,妥协给出的承诺。   ……   千杀四人是被冻醒的。   当他们睁眼之时,发现竟然已经天色大白。   主子!   四人心中一紧,不约而同的冲入了风青暝的帐篷。   看到风青暝完好无恙时,他们才松下心神,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   昨晚发生了什么?   仔细回忆后,他们竟然半点不知。   只感觉自己好像就莫名其妙睡着了?   这个觉悟,让四人脸色齐齐一变。   虽然他们也知道,四人同时睡着的可能性极小,出现这样的情况,除非是有意外发生。   但,他们还是默契的选择跪在风青暝面前请罪。   “公子,昨夜属下等睡着了,还请公子责罚。”   “请公子责罚!”   四人跪地请罪,风青暝却在不紧不慢的收拾自己的行装,稚嫩而昳丽绝美的五官,一点表情也没有。   “起来,不怪你们。”风青暝神色淡淡,手中动作不停。   四人面面相窥。   主子似乎有些怪。   但是,他们却不敢去询问。   朱琰主动道:“主子,我们来收拾吧。”   风青暝却拒绝了,“不必,你们也去整理行装,半柱香后出发。”   得到命令,四人立即退出帐篷,还是收整起来。   半柱香后,五人已经收拾完毕,连扎营的痕迹都从雪地上抹去。   他们骑在马上,等待着主子。   风青暝骑在马上,全身都裹在厚厚的大袄里,只露出一双与众不同的茶色眼睛。   “出发。”他转眸看了一眼前方,便驱马朝反方向奔驰而去。   四人一愣,立即改变马头方向朝他追过去。   追上后,崖柏问,“公子,咱们是不是走错了?归胡王庭的方向在后面,往前走是回关的路!”虽然他们不赞同主子冒险潜入归胡王庭,但也要尽责的提醒一句。   然而,在风雪中的孤冷少年,却只是说了句,“没错。”   没错?   听到答案的四人怔住。   他们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为何一夜醒来,主子就改变了主意?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能让主子不涉险,返回大齐就是好事!   想通这一点,四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拍马去追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少年。   ……   阿炎终于听话离开了。   通过变异的玄功,靠霜雪感知到这一切的沈未白,就好像是自己站在少年身旁,目送着他离去。   不管这么,离开了就是好事!   沈未白睁开双眼,退出了那种玄妙的境界。   变异的玄功,到底是好是坏,沈未白尚不得知。   但现在要做的事,却有很多。   离冰雪消融还有两三个月,她必须要好好利用这段时间,部署好在草原上的一切。   沈未白那双深邃不见底的清眸,渐渐凝聚出簇簇火焰。   那是事业之火在燃烧!   ……   一晃,六年已过。   按照卫国的记年,今年已是景泰十六年。   在属于重生尹千梧的记忆中,景泰十六年并未有什么大事发生。   但是,在景泰十三年,尹千梧十六岁,尹千雪十五岁时,她们各自嫁给了当朝太子和辰王。   如今,在‘尹千梧’已死,只有沈未白的这个景泰十三年里,鸿明帝依然给安亭伯府家的两个女儿指婚了。   这两桩婚事,颇有些曲折,但最终,嫁给太子的是尹千暇,嫁给辰王的依然还是尹千雪。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幕城,水月山庄 (2更) 景泰十三年,太子和辰王的婚事,即便不用刻意打听,在瑶城中也有不少人听过。   消息传到沈未白那里的时候,当时伺候在她身边的如莲只记得自家小姐大笑了许久,最后说了句,‘还真是和那些宅斗、宫斗的电视剧一样啊!’   宅斗?宫斗?电视剧?   小姐口中蹦出来的新词,她是听不懂的。   不过,她也没有主动去问。   在那些情报中,如莲还知晓了一件事,那就是当年一起在安亭伯府服侍自家小姐的另一个小姐妹如碧,跟着三小姐一起嫁入了宸王府中。   ……   景泰十六年,这一年,沈未白已经十九岁。   在这个时代,算是一个大龄未婚女子了。   这一年,刚刚开始,若是真要说出一件与前世不同的事……那就是,在今年年初,太子妃尹千暇为太子诞下一女。   至于尹千雪……嫁入辰王府已有三年,倒还没有传来子嗣方面的动静。   瑶城传来的这些情报,沈未白也就是当八卦趣闻看看了。   如今,那方天地,那个家,那座皇宫已经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只依稀记得,在尹千梧的记忆里,尹千雪是在景泰十九年才为辰王生下一对龙凤胎。   而尹千梧自己……曾小产过,后来太子遭遇劫难,性情大变,不再与她亲近,她也就没了子嗣缘。   也就是那个时候,太子开始逐渐失势,辰王反而越来越得到鸿明帝的欢心,前朝后宫换储君的呼声越来越多,她才开始后悔当初自己选的人不是辰王。   太子的冷落和偏激,也让她更加的贪恋辰王的温柔。   只可惜,那个时候的辰王所有的深情和温柔,都给了一个人,那就是自己的庶妹尹千雪。   这让尹千梧心生嫉妒,心理也渐渐扭曲,最后一步步踏上了作死自毁的不归路。   当然,这些都是前世的轨迹。   这一世,从沈未白穿越过来,成为尹千梧开始,尹千梧的命运就已经改变。   且,这个世上再无尹千梧,只有沈未白!   ……   三国交界之地,阴岐山脉之中,于三年前,多了一个天幕城。   知晓此城的大多都是商人,凡是来过天幕城的商人都会把这里奉为经商圣地,回去后广而告之,告诉自己诸多经商友人。   据说,在这座建造于平坦山脊之上,云雾中宛若空中城池的天幕城中,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天上地下无所不有!   就连建筑风格也别具一格,不似各地城池中的宫殿楼阁,青砖瓦房。   而是通体白色,就如同被四周森林、山脉包围的绝世明珠。   天幕城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   从东走到西,直线需要两个时辰,从北走到南,也需要两个时辰。   但,它奇就奇在,它不仅有纵横交错的市坊格局,也有顺着闪避开凿的层层建筑,似堡垒,又似城塔。   城中,还有金银河穿过,给这座天空之城增添了不少秀色!   若有擅长军事的人来此看到,都会给出一个答案——天幕城,易守难攻!   要想攻占此城,除非神兵天降!   天幕城属于谁?   坊间传闻,这天幕城是水月山庄的主人建造的。   而这水月山庄,也是近几年才冒出来的江湖新势力。   它不仅建造了天幕城,使其成为商人圣地,贸易之都,而且旗下还有转卖异域珍宝的奇货居,鉴宝、拍卖的拍卖场,还有充满血腥暴力,娱乐生死的角斗场。   提及角斗场,这是一个完全公平自愿的场所。   江湖上,总有一些不畏死,想搏命,喜欢在生死边缘寻求刺激,获取财富的人,水月山庄的角斗场,就是给这些人准备的。   除去该提取的佣金、门票之外,一旦登上角斗场,生死自负,输赢自负。   水月山庄不会多拿一份钱,也不会少拿一份该拿的钱!   这种平等机制的角斗场一出来,反倒是狠狠打击了一大批以奴隶角斗为乐的角斗场。   几年下来,这个宛若从天而降的神秘势力,居然在江湖势力榜上成为了让人不能小觑的势力!   ……   水月山庄内,犹如仙境的山庄,是沈未白亲自设计,再加上公输诚巧夺天工的机关,使得这座山庄,就像是一个神秘美丽却又危险的女子,让人垂涎之余又充满了忌惮。   ‘仙境’中,一位窈窕婀娜的女子,月色长袍衣袂飘飘,宛若月宫仙子。   她五官清丽端庄,气质不俗,神情看似温和,却隐隐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山庄里的仆人见到她后,都恭敬行礼,叫一声:“庄主。”   庄主,管理水月山庄的人。   只是管理,并非拥有!   这一点,山庄里的所有人,心里都一清二楚。   颔首回应之后,女子脚下如乘风般消失在众人眼前。   片刻后,她来到了山庄里最为重要的地方,穿过水面上的拱桥,站在架在粼粼湖面上的莲花平台上,隔着随风扬起的层层纱幔,对里面模糊的人影行礼:“张月鹿见过主公!”   张月鹿,朱雀宿的星主。   也是二十八星宿中,唯一的女性星主。   “进来说。”四周用纱幔围绕的亭中,传来空灵好听的女声。   张月鹿随即踏入纱幔之中,透过纱幔缝隙视线落在亭中居中而坐的女子身上。   亭中有三人,但她只看向了居中那位最年轻,也最美的女子。   哪怕,她早已经习惯了这张脸,但每一次见着,依然忍不住在内心惊艳。   偏偏,女子对自己的美毫不自知,或者说不在乎。   此刻的她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娴静,反而随意潇洒的靠着身后软枕,搭在弓起膝盖上的手,把玩着一只琉璃酒杯,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风流自在。   亭中三人,似乎已经喝了不少了,张月鹿收敛心中惊艳,注意到了主子眼角的绯红,神态微醺。   “……”能怎么办呢?   陪着主公喝酒的两人,一人是教会他们书画文章的柳先生。   一人,则是授给他们绝世武学的鬼老。   “哟,月鹿来啦?喝点?”多年过去,老鬼依然丑,但却与他们当年所见一般无二,就好像这些年他都不曾老去。   张月鹿向来沉稳的神态中,浮现出无奈。   “月鹿若是忙完了,便来小酌几杯。”柳茹是他们三人之中,坐得最规矩的人。此刻似乎也有些醉了,但却还意识清醒,只是身子有些微微晃动。   “柳先生,鬼老。”张月鹿恭敬行礼。   “今日是何事让诸位如此有兴致?”她不会去做扫兴的事。   沈未白双眼微眯着,神情慵懒而妩媚,配上她绝色的五官,本应该是妖娆风情的,却偏偏给人的感觉是睥睨霸气。   她没说话,嘴角噙笑,似醉似醒。   柳茹摇头浅笑。   老鬼却倒了一杯酒,扔向张月鹿,在她抬手接住之际说了句,“我们在劝你们主公,这年纪不小了,也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咳咳!”张月鹿差点没被酒给呛死。   不,主要是被老鬼的话给吓到的!   怎么着?   这是柳先生和鬼老在对主公催婚吗?她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休要听这老家伙胡说八道,你来有何事?”一直没说话的沈未白,此时才开口。   想起正事,张月鹿赶紧将手中酒杯放在桌上,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封烫金请帖双手奉上。“主公,这是风泊山庄送来的请帖,邀水月山庄之主参加今年的武林盛会。”   “武林盛会?”沈未白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时,张月鹿才看清,她眼中哪里有醉了的迷离之色?   简直是清醒得很!   沈未白接过请帖,漫不经心的翻阅。   柳茹不懂江湖门派的事,此刻又有些微醺,所以一手撑头没有说话。   老鬼倒是熟悉得很,瞅了那请帖一眼就晃着脑袋,洋洋得意的道:“一庄二宫三派天下帮。曾经的江湖正道势力,你可知如今变成了二庄二宫三派天下帮?”   这话一落,沈未白的视线就从请帖上移开,看向了他。   一庄二宫三派天下帮,这个江湖上对正道势力的划分,还是她刚刚穿越过来时,听老鬼讲江湖轶事的时候听过的。   这六年,她一心扑在自己的事业上,天南地北到处跑,主要精力也是放在了商业上,倒是没有听过什么时候一庄变成了二庄!   老鬼见她一脸疑惑的样子,就知道她并不知晓这个最新的江湖排名。“这二庄,除了原本的风泊山庄之外,便是你这水月山庄了。”   沈未白一愣,有些诧异。   什么时候,她这水月山庄成为了江湖一流势力?   最最最让她诧异的是,还把她归入了正道的行列中?   她看上去有那么正派吗?   更何况,水月山庄又不是她手下另外那个势力,依托于江湖道上。   怎么就在江湖上挂名了?   难得在她脸上看到如此意外的表情,老鬼顿时心情大好,也乐意解释,“其实,水月山庄到底能不能与风泊山庄齐名,江湖上还是有些争议的。因为水月山庄……” 第一百四十章 去凑凑热闹 (1更) 老鬼说——   因为水月山庄的来历神秘,让江湖人士不能小觑。   何况,众所周知,水月山庄最让人震惊的是天幕城!   但凡知晓天幕城存在的人,有谁不知道这是属于水月山庄的?   一个势力可以打造,经营一个城,且有能力自保,让任何人入城之后都不敢随意造次,这样的势力难道不是深不可测?   所以,这才造成了如今江湖上有不少人把水月山庄与风泊山庄相比。   毕竟,风泊山庄之所以能成为武林至尊,也是因为那则神秘的传说。   据说,可追溯近千年前,风泊山庄都是以打造兵器为主,直到前秦建国之初,风泊山庄受命为前秦初代帝王打造神兵,神兵出世之时,威震天下,直接被皇帝钦此了‘武林至尊’的牌匾。   近七百年过去,虽然前朝覆灭,但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风泊山庄打下牢固根基。   且,还有传说中的神兵镇庄,所以即便如今天下三分,在江湖上风泊山庄的威名依然不改。   而如今,却冒出了一个水月山庄与其争锋。   老鬼说完后,似笑非笑的看向沈未白问:“你可知晓在江湖上,谁支持水月山庄,谁又不屑水月山庄?”   沈未白轻笑出声,“问出这样的问题,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   老鬼脸上表情一僵。   就连沉默的张月鹿和醉酒的柳茹也都忍不住唇角微弯。   “能不能好好说话?”老鬼脸色一黑,顿觉失了面子。   “自然是亲近水月山庄的势力不屑,不满水月山庄的势力支持。”沈未白盈盈一笑。   那笑容,风华绝代!   让满园春色都黯淡不少,张月鹿正对着她站着,将她这个笑容看得真切明白,心中不由自主的喟叹,‘倾国之色也不过如此了!’   “哼!”老鬼面子过不去,只能冷哼一声揭过此事。   “唉!我不行了,得回去睡一会。月鹿,送我一程可好?”柳茹撑着桌面摇摇晃晃的起身,说的话虽还清晰,却满是醉意。   “你这酒量不行啊!”   在张月鹿忙去扶柳茹时,老鬼调侃了一句。   柳茹早就不怕他了,自然当面回怼:“美景、美人、美酒当前哪能不醉?”   说完,她朝沈未白打了个招呼,就被张月鹿扶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水月山庄很大,是他们所有人的家,所以在这里不光是沈未白,最初跟在她身边的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院落。   若他们还想在城中置办自己的独院,沈未白也不会阻止。   等人走了,老鬼才收敛笑容,认真的问沈未白,“这武林大会你可要去?”   沈未白玩味的笑了起来,“为何不去?”   老鬼皱眉,“虽说,江湖上这些正道人士开个什么武林大会也属正常。但水月山庄素来与江湖接触不多,他们却特意送了请帖过来,总觉得他们居心不良。何况……”   说到此处,老鬼沉默了一下。   江湖上,不光正道势力有排名,所谓的‘邪派’同样有排名。   曾经是一教三扇门,而如今则变成了一教一狱三扇门!   所谓一教,乃是六十年前传入中原,遍布于三国之中的圣火教,来自火罗诸国。   三扇门则是修炼毒功的无相门,专饲杀手的鬼门,以及全是女子却行为放浪的焚月门。   多出的那一狱……则是沈未白一手建成的冥狱,专和鬼门抢生意!   这几年来,冥狱和鬼门产生不少冲突,摩擦,最后鬼门损失不小,使得冥狱在江湖上的名气压在了鬼门之上。   掌管冥狱的人,便是沈未白旗下专主杀伐的白虎宿星主,娄天狱。   “你可是冥狱真正的主人,去参加正道的武林大会,难道就不心虚?”老鬼戏谑的看着她。   沈未白却坦荡得让人无可辩驳,“为何要心虚?我只是打开门做生意罢了。”   嗯,没错!   在她心中,即便是被划入江湖邪派的冥狱,也只是她手中其中一门生意罢了。   当年,在瑶城目睹鬼门杀人一事后,她再一次认清了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心中就萌发出了要做这门生意的想法。   如今十年过去,她成功建立了冥狱,掌握了江湖、朝堂八成的卖命订单!   老鬼无言以对,虽然他这些年来一直不改初心,想要看到沈未白头疼被为难的样子,但从内心来说,他是很佩服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子的。   看着她一步步摆脱桎梏,一步步丰满羽翼,短短十年就创下了许多人穷尽一生都达不到的家业……   江湖上除了黑白两道,沈未白的布局连中立势力的区域都没有放过。   天下三分,那是政权更迭,对江湖来说,上了百年的势力几乎不受影响。   而长久以来,中立势力只有百草谷一家,这些年却又多出了一个专门贩卖情报,接收一些找人、找物,牵线搭桥委托事务的无极阁。   “这请帖来得正是时候,我本就打算近期去一趟江临。”说完,沈未白自己先愣了一下。   提及‘江临’她才依稀记起今年年初各地传来的咨询中,尹重华似乎被外放江临为官,如今是江临郡的郡守。   不过,这一愣很快就被沈未白给掩饰了,连身边的老鬼都没发现。   她毫无异常的接着之前的话往下说,“武林大会在风泊山庄举行,离江临不远,正好可以去一趟。嗯,等武林大会结束,我也刚好可以去桐州巡视一番。”   无极阁的总部,就在桐州。   “你是为了宝衢的水匪之患?”老鬼直接猜出了她的目的。   沈未白也没有隐瞒。“嗯,碧虚已经传信多次,表明了现在宝衢运河上水匪嚣张,连玄黄商号的货船都被劫了两艘。”   老鬼皱了皱眉,沈未白商道上的事,他一般不怎么打听。   只是知晓,她口中的碧虚也是二十八星宿之一,主要管理漕帮,归属于无极阁统领。   宝衢是前朝修建的大运河,北至齐国鹿郡,南至卫国明洞,与运河相连的汇水是直接流入南蛮迦南的土地,最终汇入南海之中。   这是一条现成的跨国的水上商道,以沈未白的性子,自然不会放过。   所以,当初在马帮开辟商路时,漕帮也同时建立,占据了运河的部分运输力。   不过,因为运河在腹地,且是官方开凿,所以沈未白的漕帮比较低调,老老实实上税。   “这宝衢上的水匪之患,不是应该由官府解决吗?那沿河而建的十八水寨莫不是疯了,居然敢和官府挑衅?”老鬼疑惑的问。   沈未白但笑不语。   是啊,运河是官府开凿,但凡经运河而来的船只都要交税,商船的税更高。   这是使用费,也是保护费。   宝衢运河太长,经过地域太多,官府无暇每一寸都派兵把守,所以有水匪也是正常的事。   不过,这些水匪一般不敢太过嚣张,大多都是劫一些商品物资罢了,最后受损失的只有货主。   一旦杀了人,而且是杀了很多人,或者是劫财劫得太过放肆,就等于是打了官府的脸,官府肯定会派兵围剿,杀鸡儆猴。   “上月,宝衢运河江临水域的都统莫名死在家中,朝廷水军群龙无首,水匪才敢如此放肆。”安置好柳茹回来的张月鹿,替沈未白解答了老鬼的疑惑。   老鬼心中就明白了。   原本水匪与官府之间,就有些不干不净,只要别搞出大乱子,官府睁只眼闭只眼,也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而江临水兵都统一死,水匪们就趁着这个空档,开始大肆抢掠杀人。   玄黄商号的货船也是这个时候被劫的。   有一点,张月鹿没说。   那就是,从碧虚传来的情报中,似乎这件事的背后不是那么简单,近期有不少武林人士都出现在了江临。   “所以,你才想去江临看热闹?”老鬼还是有些了解沈未白的。   区区两艘货船被劫,还不足让沈未白亲自出马。   她去江临的原因,更多是为了看热闹。   沈未白被他戳破心思也不恼,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笑盈盈的道:“在山庄也待了好几个月,该出去走走了。”   “你的身体……”老鬼有些担忧。   每次提及这件事,哪怕沈未白已经多次说过不怨他,他心中依旧难掩内疚。   “我的身体没事。”沈未白语气平静无波。   这六年,她的玄功一直在增长,但还没有爆体而亡的迹象。   而那种玄而又玄的窥视……她发现,只有在大雪冰封的时候,通过雪才有用,其余时候,这个能力并不显现。   关于这一点,沈未白没有半点遗憾。   反而,她觉得正常点好,武侠世界就单纯的武侠世界就好,别老是拐个弯进入修真世界。   “月鹿,这次你随我去。”沈未白对张月鹿道。   张月鹿意外极了。   沈未白这时拿起请帖晃了晃,似笑非笑的道:“别忘了,人家请的是水月山庄。”   对世人来说,水月山庄的女庄主是张月鹿,而不是她。   “是,主公!”张月鹿欣然领命。   ……   瑶城,辰王府中,没有公婆伺候,没有莺莺燕燕的后院,尹千雪觉得格外的清净。   若东宫里的尹千暇能消停一点,那这日子过得是十分惬意的。   尹千雪站在廊下,眸光流转间定格在了院中做绣活的丫鬟身上…… 第一百四十一章 故人来 (2更) 十年了!   不仅她和前世一样,嫁给了辰王,如碧也已经挽成妇人髻。   尹千雪有些怔神。   离大姐姐的死,已过十年,她还是无法相信,大姐姐真的死了。   可是,若没死,这十年,大姐姐会在哪?   六年前,阿炎以北齐齐王的身份回到瑶城,她曾以为那个与大姐姐关系不浅的少年亲王可以让大姐姐现身,却没想到,六年过去,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前世……对,前世!   如今,尹千雪已经将那些梦中的记忆,定为前世所经历的一切了。   所以,现在前世今生的不同,偶尔会让她产生一种恍惚感,分不清谁真谁假。   但无论真假,她如今依然是辰王妃!   “千雪。”   男人的声音,温柔而深情,拉回了尹千雪的思绪。   她转身,就看到伟岸俊美的辰王,自己的夫婿穿着蟒袍含笑朝自己走来。   “王爷。”尹千雪并未忘记礼数。   可是,还未等她拜下,就被姬云廷扶了起来。“你我夫妻之间,无需如此大礼。”   尹千雪嘴角轻扬,眸中含笑。   不过,当她的眼睛看到辰王身后亲随手中捧着的黄卷时,笑容一凝。   姬云廷眼中满满的喜欢,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他不着急解释,而是转身吩咐亲随把圣旨放回书房。   院中其他人,也都知趣退去后,他才伸手将尹千雪搂入怀中,“今日早朝,太子向父皇提议,派我去扫荡江临水匪之患。”   “太子提议?”尹千雪眸中变幻莫测。   姬云廷点点头。“嗯。”   有些话,他并不想说出来。   可是,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子,他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倾诉欲。   所以,在犹豫之后,他还是低声说了句,“这几年,太子对我似乎有些不满。”   尹千雪眸光阴沉下来。   她对前世的记忆,虽然并不完整,但也梦见了大部分。   再加上她本就聪慧通透,所以前因后果也被推出来了。   不得不说,太子姬瑾瑜在性情没有大变之时,的确有储君的能力,与姬云廷的关系也十分要好。   但如今,姬瑾瑜那件事还未发生,却开始疏远姬云廷,甚至在一些事务上刁难,这只有一个可能。   ‘尹千暇啊尹千暇,若你真的如我一样,却还不忘这些小手段,也真是白费重活一场的机会。’尹千雪在心中道。   “千雪?”察觉到她走神,姬云廷轻唤。   尹千雪回过神来,对上夫君担忧的眼眸,不由得心中一暖。“夫君说什么?”   见她无恙,姬云廷便笑道:“重华在江临为官,既然这一次我也要去江临,你可愿意和我一起去?除了看看重华之外,江临景色秀丽,与瑶城风貌不同,咱们也可以去游玩一番。”   尹千雪忍不住笑,“我的王爷夫君,您是要去剿匪,还是去游山玩水啊?”   姬云廷将她搂得更紧,“不冲突,也不影响。只要千雪愿意。”   尹千雪心中泛起层层涟漪,‘江临么?’   ……   江临位于卫国南方,乃是风景秀丽,物产丰沃之地,富甲一方。   宝衢运河到了这里,也化为绕指柔,滋养湖泊岛屿,孕出千古不知多少美景。   引入运河水而形成的内湖上,一艘私人画舫破开平静湖面,缓缓朝着岸边驶去。   还有一段距离的岸边,杨柳依依,一群穿着一样的人站在一起,不知是在等待登船,还是迎接贵客。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或许是眼前的湖光山色太过醉人,让画舫上腰间挂着一个精致酒壶,衣着另类的女子打开折扇吟出了一首诗。   扇面上,好似随意画了几笔,却格外有意境,手腕微摇,扇面引来的微风,让垂落双鬓的秀发轻扬。   “主公,好文采啊!”张月鹿从甲板上走来,正好听到了她口中吟诗。   沈未白嘴角轻扬,眸光透着慵懒。“这可不是我文采好。”   “?”张月鹿有些不解。   但是,主公不做解释,她也不会追问。   啪!   手中折扇一合,被沈未白在手中把玩。“月鹿,记住了从下船开始,我便是水月山庄中的小姐,你的妹妹。”   “是,属下谨记。”张月鹿正色的道。   此次来江临,既然手握风泊山庄的请帖,他们自然不会浪费资源。   风泊山庄的人,知晓水月山庄的人会坐船至江临上岸,也于三天前飞鸽传书上船,告知会有专人在岸边等候。   船渐渐靠近岸边。   船头,沈未白和张月鹿并肩而立,已经十九岁的身体,比身边的张月鹿还要高出小半个头。   在她们身后,站着丹井、星鸾,和一行看上去就不好对付的男护卫。   靠得近了,沈未白他们也看清楚了岸上的人。   领头的一个穿着青色长袍,如清风霁月般,手中还有一把月白色的长剑。   “风泊山庄少庄主,君子剑君悦兮。”张月鹿双唇嗡动,说出那人身份。   沈未白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这位来自武林世家的少主。   在他身后,是两名穿着风泊山庄弟子服饰的人。而离他们相隔一点距离,却又不会让人认为是不相识的四人,身上穿的衣服又是另一种弟子服,由白到蓝的渐变色长衫,腰带紧束,无论男女长发都用蓝色发带高系,有一种仙姿卓绝的飘逸感。   两男两女,手中都各持一把剑,剑穗为蓝白二色相间,与身上服饰极为相配。   “青云派的人。”张月鹿低声道。   沈未白并不惊讶,“青云派就在江临,出现在此地也不奇怪。”   令人奇怪的是,青云派的人居然跟着君悦兮一起出现在这,迎接水月山庄的人。   画舫靠岸,船头站着的人,自然也引起了岸边众人的注意。   这是江湖上新晋的神秘势力,水月山庄的人。   因为那层神秘,让整个江湖的人都对水月山庄产生了一种好奇。   然而,当看清船上众人时,他们还来不及惊叹一句‘水月山庄的人真是俊!’眸光就不由自主的被其中一道身影吸引而去。   那身影,身上穿着不似男也不似女的独特服侍,虽然有些不符合礼教,穿在她身上却又格外的好看,让人移不开眼线。   在她盈盈一握的腰上,被一掌宽的束腰紧绑,勾勒出了女子优美而妩媚的线条。   腰带上,还挂着一只精致酒壶,好像在对世人说她是爱酒之人,有些不羁。   手中,纤纤手指把玩着一把折扇,姿态随意而慵懒。   她的外形已经足够吸引人的眼球,但当视线挪到她的脸上时,岸上众人都忍不住惊艳。   这与众不同的女子,拥有一张能倾倒众生的绝美容貌。   君悦兮感受到了自己胸腔内的心脏在受到冲击后剧烈跳动,一时间失态忘神,眼中只有那女子的模样。   好美!   他生在江湖,长在江湖,成名亦在江湖,所闻所见不知多少奇女子,却无一人能如眼前这个女子这般,让他感到惊艳。   明明是世人眼中的离经叛道,却偏偏在她身上体现出了一种无法模仿的风情魅力!   ‘她是谁?’君悦兮在心中自问。   青云派的四个弟子中,两个男弟子都惊艳于水月山庄女子的容貌之中。   其中一名女弟子在惊艳之后,看到自己同门如此,忍不住心中冷哼了一声。   另一名女子眼中的惊艳之色未收敛,却又多了一层疑惑与思索。   她为何觉得那衣着独特的年轻女子,有些眼熟?   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打量对方时,对方也注意到了她。   沈未白眸光淡淡一扫,没有在风泊山庄少庄主身上停留,反而多看了青云派一个女弟子一眼。   如果她没看错,那女弟子应该是瑶城长公主府的安宁郡主,卓云染。   虽然十年未见,但卓云染长大后的相貌与小时候差不多,倒是能一眼认出。   不像她,在安亭伯府时深居浅出,极少接触外人,而且还修改过自己容貌、气色,如今她卸下一切伪装,又展露了属于沈未白的气势,根本不担心会被人认出。   就算有人认出她是尹千梧,又有什么证据证明?   尹千梧的尸身可是好好的躺在尹家的墓园里。   她,只是沈未白!   并不打算相认,沈未白只看了一眼就不留痕迹的收回了视线。   下船后,沈未白跟在张月鹿身旁,寒暄的事情都交给她。   沈未白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名字,所以张月鹿向君悦兮介绍她时,说的就是沈未白。   至于姐妹二人为何姓氏不同,江湖儿女没有人问,她们自然不会去解释。   “想不到,水月山庄的庄主竟然是如此年轻美貌的女子。”君悦兮由衷而赞。   他的眼神干净,真挚,没有一丝污秽念头。   即便他心中惊艳沈未白,在此时也没有表露出一丝。   “少庄主也清隽如竹,清风霁月。”张月鹿也没有吝啬这种商业互捧。   两人寒暄几句后,君悦兮才主动道:“父亲知晓庄主于江临上岸,而我正巧在江临办事,便差我来此迎接。青云派也派了弟子前来迎接,以尽地主之谊。”   一句话,就让沈未白清楚了两股势力的人同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君悦兮来江临有什么事?肯定是江湖上的事。   既然是江湖上,自然不能避开立足江临的青云派。   说不定,君悦兮就住在青云派,接到他们要来的信息后,又告知了青云派掌门,所以才会有弟子随行迎接之事。   “诸位,青云派已经洒扫准备好住处,我们一同去吧。那里还有不少武林同盟,大家可以认识认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似曾相识 (1更) 沈未白本就是来看热闹的,如今有人主动把她领到热闹旁又何乐而不为?   张月鹿心中也知晓她的目的,所以对君悦兮的邀请便顺水推舟了。   君悦兮等人准备了马车,说是地方有段路程,需要以马车代步。   安排好之后,沈未白四女就坐上了马车。   因为男女有别,君悦兮带着人骑马在侧,与马车保持着一段距离。   卓云染与那青云派的女弟子也骑着马,跟在后面。   “呵,都是江湖儿女,学什么大家闺秀坐马车?”   这位女弟子名叫彭玉,算是卓云染的师姐。   此时,她目视前方马车,出言讥讽。   卓云染淡淡看了她一眼,提醒了一句,“马车是我们准备的。”   言外之意便是,并非别人娇贵不愿骑马,而是人家顺从了他们的安排。   “你竟然帮外人说话?”彭玉不悦的看向她。   卓云染轻抿着唇看着她,她的眸光清冷,并不凌厉。但却莫名的让彭玉讪讪住了嘴。   耳边安静了,卓云染便将眸光从她身上移开。   不知不觉中,又看向行驶中的马车。   她还是觉得那叫沈未白的女子格外眼熟,却又始终想不通她到底在哪里见过。   ‘算了,芸芸众生,或许是人有相似吧。’搜寻不出结果,卓云染只能在心中放弃。   她来青云派已经五年,离开瑶城之时,她拒了郑家的婚约,放弃了郡主之尊,在落玉的嘲讽中离开。   ‘云染,你是不是疯了?好好的郡主不当,锦衣玉食不要,郑屹那样的如玉公子也不喜欢,偏偏要去江湖流浪?你会后悔的!’   后悔吗?   卓云染脑海里落玉的声音散去,她看向头顶青天,看着飞鸟渡过,嘴角轻扬。   不后悔!她一点也不后悔!   好在,她有支持她的父母兄长,她才能走出瑶城那一方天地,不被拘在深宅后院之中。   如今,她只是青云派一个小小弟子,却能感受到天高海阔,无拘无束!   ……   马车里,星鸾也正在向沈未白说卓云染离开瑶城的经过。   有无极阁那么庞大的情报网存在,如今不要说卫国,大齐、蓟国,哪怕是北漠、域外,发生什么事,都瞒不过无极阁布满天下的眼线。   只不过,事情太多,星鸾也不会什么事都告诉沈未白。   像卓云染出现在青云派这种小事,在无极阁的情报分级中,连一般机密都算不上。   今天,也是沈未白发现了卓云染,星鸾才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她。   而沈未白虽然拥有尹千梧前世的记忆,但也仅限于尹千梧关注的那些事。   在尹千梧的记忆中,对于卓云染的模糊记忆就是她不知为何拒了郑国公家二公子的婚,然后就离开了瑶城。   到如今,沈未白知晓了始末后,对卓云染升起了几分好感,“倒是一个奇女子。”   从某种方面来说,她和卓云染算是同类人。   她们都渴望自由,而且已经成功的用不同的方式获得了自由!   “主公,危霖已带着碧虚到了江临。”张月鹿对沈未白道。   沈未白颔首。   看热闹归看热闹,该做的事却不能耽搁。   ……   马车摇摇晃晃,在江临城中行驶了许久   外面,街市的热闹声也越来越清晰。   又过了一会,马车停下,外面传来君悦兮的声音:“水月庄主,沈姑娘,我们到了。”   马车里传来动静。   丹井和星鸾先下来,守在左右,君悦兮知趣的向后退了几步。   卓云染等青云派弟子,也都下马站在一旁。   沈未白和张月鹿也先后下来,站定之后,抬头一看。   呵!   君悦兮安排他们住宿之地,竟然就是云来驿!   不过,转念一想,这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意外的。   六年来,云来驿早已经遍布各地,而且每一处的云来驿都优于其他客栈。   若是按照现代的标准,那也是超五星水准了,所以被君悦兮他们安排住在此处,似乎也没有什么。   “近期因为十八水寨的事,不少江湖人士都来了江临,再加上武林大会召开在即,诸位英雄会直接从江临前往风泊山庄,所以父亲便让我前来与青云派商议,包下这云来驿,作为各门派接待之用。”   君悦兮在旁解释。   四女姿容随便一个都是天姿国色,一出现在云来驿门口,就引来了四周的窥视。   沈未白居后不言,张月鹿眉宇间神色清浅,一庄之主的气势,无需借助外物烘托也让人不敢小觑。   君悦兮隐隐感到身边女子的气势变化,心中惊叹,‘果然非等闲之辈!’   此次邀请水月山庄,庄主亲自前来,他和父亲原以为会搞得声势浩大,震慑武林,好让水月山庄正式进入武林人士的视线。   却不想,张月鹿来时低调,此刻到了各路英雄的暂居之地,也依然低调,却又让人不敢轻易冒犯。   这……   ‘难道水月山庄并无割据江湖的野心?’君悦兮在心中疑惑。   对于这个神秘冒出来的水月山庄,在他父亲与一些叔伯前辈的猜测里,可是来者不善啊!   所以,这次的邀请也是一次探底,他们想要揭开覆盖在水月山庄上那层神秘面纱。   “有劳少庄主。”张月鹿不动声色的颔首。   她是不知君悦兮心中所想,若是知道定会说一句,‘我们不想称霸武林,就是简简单单的生意人!’   “请。”君悦兮赶紧收敛心思,领众人入内。   云来驿很大,除了前面的房间外,后面还有独门独院的小别院。   前面的客房正好安排给那些无门无派的游侠,后面的别院则可以留给各大势力来的人。   众人刚踏入云来驿,就有人来迎接。   各地云来驿的掌柜小二,也不是都认识沈未白等人,所以见到他们进来,除了惊艳之外,并无什么异样。   云来驿的设计,沈未白是参考了现代星级酒店的设计和区域划分。   一进来便是大堂,只为接待之用,用餐之处和住宿之处,都分在两边,把人流给分流了。   所以,不会出现一进来,就会被众人盯着的窘迫。   君悦兮拿着别院的牌子,亲自领水月山庄的人往后面的别院走去。   穿过一片连廊花园,对面也走来一行五人。   对方是三男二女,身上穿着的服侍为赤红色,远远望去宛若火焰一般。   上面还用暗金色绣着火焰图腾,气势非凡。   为首的男子格外显眼,不仅是他高于其他人,更是因为他脸上带着一面玄色面具,将他的五官挡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看不见。   这面具设计得有些恐怖,让人不敢直视。   “少宫主。”双方相遇在连廊之下,君悦兮主动停步打了招呼。   对面没有回应,君悦兮疑惑抬头,却注意到那面具上狭小的孔洞,似乎在看向水月山庄的人。   他立即给双方引荐——   水月山庄。   焚野宫。   简单介绍后,君悦兮依然不见焚野宫少宫主主动结交,难免有些尴尬。   连廊下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而低调走在众人中的沈未白,却在这焚野宫少主一出现时,就感觉到了两道炙热无比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好像恨不得把她给烧了般。   她抬眸,对上了那位焚野宫少宫主的视线。   但可惜,面具实在太丑,也遮挡得太严实,她根本看不见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注意了,那焚野宫的少宫主才迈出步子,继续往前走,没给君悦兮面子,也似乎不打算给水月山庄面子。   只有沈未白,在那少宫主与自己擦身而过时,她明显的感觉到了来自对方身上的一丝僵硬和激动。   “???”这反应实在是奇怪。   不过,众目睽睽沈未白也没有深究,只是垂眸敛去眸中光泽,安静得像一个无关的局外人。   焚野宫的人走了之后,君悦兮才无奈苦笑。“这焚野宫的少宫主性子冷漠,不易亲近,少言寡语,庄主和沈姑娘不要见怪。”   张月鹿微微一笑,很是淡然,却让人分不清喜怒。   至于沈未白,她倒是不会觉得被人怠慢了。   只是好奇,那焚野宫的少宫主对自己的态度着实奇怪。   过了这段小插曲,君悦兮把人带到别院的路上,没再发生什么。   他也没有多留,安顿好后,便离开了。   不过在离开前,他特意说了,一路陪着的卓云染,会代表青云派与水月山庄同行。   这不是他的安排,而是青云派要尽地主之谊。   卓云染也很会看事,没有继续耽搁,只是说自己也住在云来驿,水月山庄若有事,可以随时唤她。   还让众人先休息,晚膳时间她会派人来送餐。   金枝玉叶养出来的郡主,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如今却在青云派做着接待人的事,沈未白心中无声而笑。   ……   水月山庄初到,又没有大张旗鼓,所以即便同住在云来驿中,也无人来打扰。   傍晚的时候,卓云染带人送来精致的江临佳肴后就离开了。   是夜,沈未白与张月鹿正在房中说话,却突然眸色一凝,手腕一甩,将手中茶杯甩出。   茶杯破窗而出,却无声消失。   “什么人?”张月鹿飞身而起,冲出门外。   此时,房门打开,一袭赤红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沈未白眼前。 第一百四十三章 怕你又不要我了 (2更) 夜色如墨,云来驿的小别院外,一袭赤红颀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   他脸上戴着令人不敢直视的丑陋面具,手中拿着一个白玉茶杯。   拿着茶杯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之白,与他手中玉色也不遑多让。   月冷清辉洒落在他身上,如妖如魅。   “焚野宫的人?”张月鹿破门而出,眸光一厉。   这时,四周传来动静,丹井、星鸾带着人冲了进来,将那位焚野宫的少宫主团团围住。   “住手。”就在张月鹿要出手之际,屋内突然传来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那位焚野宫的少宫主身子明显的一晃。   他的视线,透过面具上的孔洞,穿过了张月鹿直接看向了屋里。   屋里烛光微动,里面的人似乎……出来了。   被主公阻止,张月鹿等人没有主动发起攻击,却也警惕的盯着那一袭赤红。   他无视了这些警惕的眸光,只是带着忐忑和期待,盯着从房中缓缓而出的人。   沈未白走了出来,双手负在身后。   她的视线同样落在被围在中间的男子身上,眸色深幽难辨。   “你们都退下。”沈未白突然对众人吩咐。   “???”   “!!!”   张月鹿等人震惊而不解。   但他们不会违背沈未白的命令。   可是,这焚野宫的少主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让他们主公放弃身份的伪装。   就在这片刻间,一句‘住手’,一句‘你们都退下’,已经足以证明,他们这群人中谁才是真正的主事人。   众人心中疑惑,却还是按照沈未白的吩咐退出了这一方天地。   顷刻间,这别致小院里,只剩下遥相对望的两人。   沈未白站在屋檐下台阶上,而这位焚野宫的少主则站在院中,相顾无言。   她不语,神色淡漠。   一时间,让面具下的人心慌意乱,怕眼前的女子早已经忘了他。   可是,他等了六年,听话了六年,就这样离去,他不甘心!   在沈未白平静疏离的神色中,他终于还是缓缓抬起手,摘下了脸上那张丑陋面具,露出了一张让天地山川都失色的脸。   那张脸昳丽俊美,眉眼深邃,带有异域血统,眼眸也不似常人那么黑,而是一种清透的茶色。   他肤色很白,却不显阴柔,轮廓如画笔勾勒,每一笔都恰到好处,高挺鼻下的唇有些薄,唇色却殷红,无端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勾魂夺魄起来。   风突然而起,扰动了他与她的发丝,衣袂。   落叶如絮,洋洋洒洒而落。   这一次,他们之间再无阻隔,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彼此。   风青暝紧张的看着思念了十年的女子,那双人前冷漠的眼睛,此刻竟然如孩子般不知所措起来。   面前的女子越是平静,他心中就越是慌,手中的酒杯被他捏出了裂纹。   “阿姐……你不要阿炎了吗?”   一句满腹委屈的话,从这样一个绝色男子口中说出,瞬间就吹散了沈未白眼中的淡漠。   她垂眸,轻笑出声。   她的模样,在安亭伯府时就小心遮掩,就算在阿炎面前也不曾暴露过。   十年前的她,与如今的她也只有三分相似。   这种相似,极易解释为人有相似。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一眼就被眼前的少年……不,如今的阿炎已经十七岁,在这个时空,早已经可以成家立业,她还是被他一眼认出。   就如同六年前,他一路寻自己到北漠,肯定而执着。   至今,她都不知道当初他为何会到北漠寻她。   沈未白的笑声,让风青暝紧绷的身体一松,眼中含着的泪,竟然掉落出来。   堂堂齐国的齐王,焚野宫的少宫主,在这个女子面前溃不成军。   沈未白动了。   她迈出步子,一步一步,缓缓走向院中。   风青暝紧张得忘了呼吸,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心脏只能随着她的步伐节奏而跳动。   那一瞬,他仿佛感受到了自己心脏暴胀,仿佛下一瞬就会爆炸。   直到……   直到穿着白衣的女子站在了自己面前,盈盈一笑,说了句,“阿姐怎会不要阿炎呢?”   轰!   沈未白的一句话,击碎了风青暝这十年来自我包裹的外壳,让他觉得眼前天地都亮了起来,百花齐放日月同辉。   “阿姐!”   猝不及防的,沈未白被拉入了一个温暖而结实的怀抱。   当初的孩子,如今已经长高,让她被迫仰起头,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阿姐,阿炎好想你。”撒娇的呢喃,在沈未白的耳边响起,伴随着的还有风青暝的气息。   这个拥抱,令沈未白诧异了一下。   但是,她本就是现代的灵魂,对古代世界的男女大防没有太多的在意。再加上,抱着她的人,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家伙,心里视为弟弟的存在,所以虽然诧异,她却没有推开这个怀抱,反而带着几分纵容的抬手轻拍了几下风青暝的背。   “好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沈未白笑着说。   风青暝身子一僵,将她松开,低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沈未白顺势离开他的怀抱,看着他低眉的样子打趣,“这是害羞了?”   “没有。”风青暝气弱的辩驳了一句,但发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   好在,夜色挺黑,他身上的赤红衣服又太抢眼,所以并未被沈未白所觉。   “看来,我们缘分未尽。”沈未白开玩笑说。   风青暝眼中闪过一丝害怕,抓住沈未白的手,“阿姐无论你要做什么,一定要带着阿炎!”   他不想告诉她,这六年来,他从未放弃过寻找她,只为了延续她口中的‘缘分’!   手中的力度,让沈未白意外。   她看向离得极近的男子,看出了他脸上的惊恐。   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当年的诈死,是把这个孩子吓出心理阴影了。   “不要再瞒着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未白竟然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几分卑微。   “好。”沈未白反过来握住他的手,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风青暝怔住,仿佛不敢相信般。   沈未白牵着他本打算进屋细说,却没想到自己一拉,竟然没有拉动。   嗯?   她诧异回眸,看到了怔在原地的阿炎。   “阿姐,是真的吗?”   “……”风青暝脸上的不安太过明显,让沈未白无法忽略。   心中又一次叹息,看把这孩子吓的。   “真的。当初我诈死脱身有我的苦衷,如今你既然找到了我,我就不会再不辞而别。”沈未白觉得这事自己有责任,难得认真的做下承诺。   得到这句话后,风青暝眸中的不安才渐渐散去,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一笑,让沈未白想起曾经两人相处的日子。   下意识的,她抬起空着的手,想去摸一摸风青暝头顶。   可是,当她的手离风青暝的头还有一线距离时,与曾经不同的高低落差,让她醒悟过来,温和笑道:‘阿炎长大了,阿姐都摸不到你的头了。’   “只要阿姐想摸,随时都可以摸。”风青暝直接低下头,把自己送到了沈未白的手中。   手中的触感,让沈未白一愣。   长大了的小家伙如此讨好的模样,让她眉目弯弯,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便收回了手。   “走吧,有什么话我们进去聊。”   阿炎又不是阿猫阿狗,她总不能抱在怀里肆意撸。   但是,她在转身之际却错过了身后之人眼中隐忍、克制的情绪。   ‘阿姐只摸了两下。’风青暝微微抿唇。   ……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沈未白和风青暝似乎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或许,一个是真不在意,一个是装着糊涂。   但是,却急死了外面守着的一干人!   “怎么没声了?要不要进去看看?”星鸾有些着急。   丹井虽然没有说话,但神情也并不轻松。   张月鹿拦住他们,“没有主公的命令,谁也不能进。”   “可是,那焚野宫的少宫主不知是好是坏,深夜闯入,如今又独自与主公在一起,我怕……”   “怕什么?主公岂是能轻易靠近的?安心等着吧。”张月鹿是朱雀宿星主,严格来说也是丹井和星鸾的上级领导,她一说话,星鸾也沉默了。   可是,她们却不知,在房中,那位不会被人轻易靠近的主公,此刻一只手始终被焚野宫的少宫主死死抓住。   沈未白看了一眼,无奈轻笑,“你这是做什么?”   风青暝小心观察她的神色,见她并未生气动怒,垂眸敛去眼底真实的心思,用小时候两人相处的语气道,“我怕一松手,阿姐就跑了,更怕这一切只是我思念阿姐而产生的幻觉。”   得,自己的锅。   沈未白心中始终把风青暝当做是当年那个孩子,所以也纵容着他,“行吧,你要牵着便牵着。”   小心机得逞,风青暝露出灿烂笑容,“还是阿姐对我最好。”   沈未白扬眉,很是受用这句话。   “阿姐,十年前到底怎么回事?”   自从知晓尹千梧葬身火海之后,这十年来风青暝都一直在想当年的事,心中虽也有了些猜测,但还是想要听到阿姐亲口说。   “十年前……”沈未白眯了眯眼,漫不经心的勾起唇角,“十年前尹千梧确实死了,如今活着的,你看到的阿姐叫沈未白。”   ------题外话------   此情此景,我只想说一句,“干得漂亮!阿炎。”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能暴露的心思 (1更) 十年的经历,一个晚上怎么说得完?   更何况,沈未白是一个不喜欢说故事的人。   尤其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旦过去了,就如云烟一般,消散无形。   所以,她只告诉了风青暝,诈死,是因为她不想再继续留在安亭伯府,更不喜欢那所谓的真命凤凰预言。   如今,她自由了,也有了足以自保的能力。   沈未白说得笼统,风青暝也极有分寸的没有不断追问。   如今,阿姐已经被他找回来了,他只想知道十年前那件事,是否是阿姐受了委屈?   “若我真是受了委屈,不得不如此,你难道要为我报仇?”沈未白好笑的看着他。   “嗯。”   年轻的男子,回答得毫不犹豫。   阿炎已经长大了,但沈未白还是能从他的眉眼神态中,找到一些他儿时的样子。   就像此时此刻,他说要为自己报仇,那神态如同当初挡在她面前与尹重楼对峙一样。   坚定不移,毫不犹豫。   “若是有人欺负阿姐,逼得阿姐不得不如此,我定然不会放过那人,无论他是什么身份!”风青暝认真的道。   那全心全意的心思,毫无遮掩。   沈未白怔了怔,很是愉悦的笑了起来。“那就谢谢阿炎了。不过,这世上还未有人能欺我,逼我。”   风青暝茶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沈未白此时的样子……   仿佛有万丈光芒笼罩在她身上,气势如剑,可劈开天地桎梏。   突然间,风青暝心中升起一种感觉,这才是真正的阿姐!   羽翼展开,翱翔九天的阿姐!   炫目而耀眼,让他心动,难控。   “你呢?怎么突然间变成了焚野宫的少宫主?”沈未白在他失神的时候,总算是抽回了自己的手。   手中一空,让风青暝清醒过来。   手中的余温,还有让人爱不释手的柔软,都叫他眷念不舍。   可是,他不敢暴露自己的心思,害怕被阿姐察觉,怕被她厌恶。   风青暝小心翼翼的收敛着自己,或许等待太漫长,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阿姐的心思变了。   “我的师父是焚野宫宫主,母妃不愿我卷入朝堂争斗,我便去了焚野宫。焚野宫中,也无人知晓我的身份。”见沈未白神态自若,并未察觉到他的心思,风青暝有些失落,又松了口气。   “你的什么身份?”沈未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风青暝心中一凛,立即交代:“对不起阿姐,我瞒了你。我的父亲其实是大齐的皇帝,我的母亲是蓟国的公主,我是大齐的齐王。”   沈未白笑了起来。   孩子长大了,依然还是那么好逗。   “嗯。”她淡淡应了声。   风青暝忐忑的问,“阿姐会因此生气吗?”   “我不生气。”沈未白实话实说。   阿炎瞒了她,她不也同样瞒了阿炎吗?   而且,六年前阿炎以齐王身份重返瑶城,大致就是打算向她坦白的。   只是没想到,那个时候她已经诈死四年,小孩连坦白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拖,便拖了十年!   “白日里在连廊下,你便认出了我。”沈未白这句话说得很肯定。   其实,那个时候她也有些怀疑,不过没有确定是阿炎。直到他深夜跑来,戴着面具都掩盖不了的委屈溢出来,她才肯定,这个焚野宫少主是谁。   “嗯。只是当时,人多眼杂,我不知阿姐情况,所以不敢冒然相认。”风青暝说这句话时,模样乖得不行,就像是向主人讨要奖励的小奶狗。   沈未白指尖动了动,好像rua。   不过,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突然,沈未白想起一个人,“对了,今日与我同来的一位青云派女弟子,你可还记得?”   风青暝眼中茫然了。   “……”好吧。沈未白放弃这个问题,看他的眼神,对卓云染完全没印象。   “卫国长公主的女儿,安宁郡主卓云染。”沈未白道。   风青暝依然没有什么反应,就好像从未认识这个人一般。   沈未白皱了皱眉,“你一点都不记得了?”不说六年前,十年前阿炎还寄居在安亭伯府时,也是见过卓云染的,就算忘记了样貌,起码名字不会忘。   “为何要记得?”风青暝反问一句,把沈未白噎住。   “此人会对阿姐造成威胁吗?若阿姐担心,我便去除掉她。”风青暝简直就是用最天真的表情说着最凶狠的话。   “……倒也不必。”沈未白忍不住扶额笑了。   怎么办,曾经养过的孩子长大了还是那么可爱!   “阿姐是担心她察觉你的身份,告诉安亭伯府?”风青暝说出自己的猜测。   这个……   其实,沈未白也不是特别担心。   还是那句话,如今她羽翼已丰,就算安亭伯府的人找上门来,只要她不认自己是尹千梧,他们能乃她何?   “我一直戴着面具,他不知道我身份,即便我与阿姐站在一起,她也不会知晓阿姐是谁。”风青暝自知自己容貌与众不同,那卓云染既然是卫国皇族,应该就见过自己,所以立即对沈未白道。   好不容易找到了心心念念要找的人,让他保持距离,那是不可能的!   他简直恨不得挂在沈未白身上,她到哪,他就去哪。   “我还未问你……”沈未白本就不在意这事,听到他提及面具,便将话题转了过去,从他手中拿过面具,毫不遮掩的嫌弃,“为何戴面具?还这么丑。”   她把玩了几下面具,没有听到预料中的回答,不由得善解人意的道:“不方便说便不用说。”   “不,在阿姐面前,我不会隐瞒任何事。”风青暝忙道。   他凝着沈未白的侧颜,沉声道:“戴着它,是不想招惹麻烦。”   麻烦?   沈未白转眸,视线落在他那张脸上,心中顿悟。‘怕是担心招惹桃花吧!’   “那便好好戴好。”沈未白将手中面具还给他。   孩子年纪大了,找个对象什么的挺正常。   不过,那些只看脸就扑上来的狂蜂浪蝶,就算了。   若是阿炎能找到一个真心待他的人,那最好不过。   夜已深,两人叙旧的时间并未多久。   之后,沈未白就让风青暝回去休息了。   ……   风青暝回到焚野宫居住的别院后,却彻夜难眠。   他站在窗前,眺望的方向是水月山庄所住的别院,慢慢平复心中的激动。   然而,越是想要平静下来,他就越是难以自控。   阿姐的容貌,阿姐的声音,阿姐的一颦一笑,都在他脑海里不断浮现,挥之不去。   ‘我有没有在阿姐面前露出马脚?’风青暝反复的回忆两人相认后的每一瞬间。   在他不知何时起对阿姐起了那种心思后,他找阿姐的目的就不纯了。   初初察觉时,他自罚了一百军仗。   因为阿姐是他敬重的,在意的人,他却升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一百军仗的痕迹,还残留在背上。   是惩罚,也是了结。   从那一刻开始,阿姐在他心中就不仅仅只是阿姐了!   风青暝茶色的眸子色泽逐渐加深。   他承认自己很卑鄙,再遇阿姐后,依然用小时候的样子靠近阿姐,接近阿姐。   希望阿姐对他放下心防,眼里有他,习惯他,在意他。   然后……像耐心的猎人一样,一步一步诱惑阿姐进入他的陷阱,跌入他的怀抱。   ‘阿姐,无论你是尹千梧,还是沈未白,你都逃不掉了。’   ……   清晨,众人用过早膳,卓云染就来到了水月山庄的别院。   她告诉张月鹿,君悦兮邀请大家前往前院一叙。   卓云染走后,张月鹿来到沈未白面前问,“主公,我们要配合吗?”   “既然都来了,该出力的就出出力吧。何况,我们与那些水匪之间,还有两艘商船的债要算。”沈未白淡淡的道。   张月鹿点点头,心中有了底。   稍事收拾了一下,一行人便到了前院。   他们来的时候,前院的大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君悦兮也在其中,被人围住。   大厅四周,负责守卫的人都是青云派的弟子。   在沈未白等人踏入大厅时,原本热闹的大厅突然一静。   ‘好漂亮的女人!’   不少人心中都冒出一句话。   那些赤裸裸的眸光,落在沈未白四女身上,她的身上最多。   张月鹿眸光冷冷一扫,有些胆子小的,自动收回视线。   但依然还有胆子大的,一眨不眨的盯着看。   焚野宫所在的僻静角落,风青暝看到这一幕,眸色一冷。   他指尖虚弹了一下,一股带着炙热气息的内劲,冲入了厅中眼神最暴露的男人体内。   “啊!”   男人突然惨叫一声,吸引了四周注意,视线从水月山庄的人身上移开。   做完这些,风青暝的眸色才恢复以往的默然。   “你居然会出手?”   站在他身边的人穿着宽大的白袍,斯斯文文,像个白面秀才,是与焚野宫齐名的白水宫少宫主伏离。   他亲眼目睹了一切,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好友。   可惜啊,好友依然寡言冷漠。   ‘真是一点也不像练焚野宫功法的人。’伏离在心中撇撇嘴。   那人的惨叫,把君悦兮都吸引过去了。   风青暝突然感受到有眸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转眸望去,就对上了沈未白意味深长的眸光。   ------题外话------   沈未白:“我把你当弟弟,你却想要对我图谋不轨?”   风青暝:“阿姐不是说喜欢我吗?”   沈未白:“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   风青暝:“阿姐对我的在意,对我的一言一行,不都在对我说喜欢吗?分明,是阿姐先撩的。”   沈未白:“……” 第一百四十五章 杀敌于无形 (2更) 风青暝心中一跳。   但,还不等他读懂阿姐眼中含义,那风泊山庄的君悦兮就朝水月山庄的人走了过去,也挡住了阿姐。   ‘君悦兮。’风青暝面具下的神色无人能见。   伏离这时靠过来,“怎地,不让他人看,自己却看得目不转睛?”   那边,君悦兮已经把水月山庄的人带向了座位。   好友揶揄的声音,让风青暝回眸,语气很是嫌弃,“聒噪。”   “!!!”伏离倒吸了口气,瞪大双眼看向他,满目震惊。   他不嫌弃这家伙是个冰坨子,这家伙还好意思嫌弃他?   然而,更让伏离震惊的是,风青暝居然走了!   他身后四个焚野宫的弟子不明所以,只能跟在少宫主身后。   伏离震惊之余,也带着白水宫的人跟了上去。   只见,向来远离人群,不愿与人交际的风青暝,竟然主动选择了水月山庄旁边的桌子坐下。   一张桌子,一般都只坐一个势力的人,只有一些游侠才会自由组合而坐。   焚野宫占了水月山庄旁边的桌子,这让刚刚安排好的君悦兮一愣。   那位置,他原本是留给风泊山庄的。   可是,如今却被人先一步占去。   占座的人,还是焚野宫这位极难相处的少宫主。   也罢!   君悦兮没有上前去争,他又看向另一边。   “……”不知何时,水月山庄另一边的空桌,被白水宫的人占了。   刚刚坐下的白水宫少宫主还重新站起来,带着温文有礼的笑容,很是客气的问他,“少庄主,此桌是不是伏离坐错了?”   君悦兮能说什么?   总不能说,‘对,你坐错了?’   无奈,君悦兮只好笑着说,“没有,少宫主请坐。”   想到今日自己要做主持,即便坐在水月山庄旁边,恐怕也没有多少机会说话,君悦兮也就释然了。   他眸光不留痕迹的看了沈未白一眼,就转身离开。   却不知,他那一眼,落入了旁边带着丑陋面具的风青暝眼里。   这一幕,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之前那被暗伤的男人,已经被君悦兮吩咐青云派的人带下去休息了。   沈未白坐在桌上,将刚刚发生的事看在眼里,心中只觉得好笑。   不过,人多眼杂,她也没有主动和风青暝说话。   风青暝带人坐在旁边后,也安静了。   “嘶嘶!”窸窣的声音传入风青暝耳中。   但实际上水月山庄居中,自然也不会瞒过水月山庄的众人。   张月鹿眼角余光扫过白水宫那边,就看到这位少宫主身子像没骨头一样,靠在桌上,一手撑头笑得玩味的看向左手焚野宫的那位少宫主。   “……”那一刻,张月鹿觉得水月山庄的人坐在这里有些多余。   不过,一想到昨夜焚野宫的少宫主跑来见主子,她又一时猜不透这里面还有什么关系。   伏离的动作,风青暝自然没有理会。   不被搭理,伏离也不恼。   他只是好奇,是谁让风青暝反常。   但在收回视线时,却注意到了张月鹿。   张月鹿被他注视着,微微蹙眉。   “漂亮姐姐,你是哪个势力的?”伏离眸中一亮,主动攀谈。   水月山庄的人进来时,厅中众人都被他们的容貌吸引,再加上君悦兮并未主动介绍,面又生,所以伏离并不知晓他们来历。   坐下后,张月鹿又以水月山庄庄主的身份坐在主位上,沈未白被她遮挡了半个身子,再加上丹井、星鸾还有其他人,倒是让沈未白被‘藏匿’起来。   就连坐在旁边的伏离,也只注意到了张月鹿。   张月鹿眸色淡淡的看向他,并不打算搭理这轻浮之人。   “漂亮姐姐先别说,让我算一算!”伏离仿佛没有看到张月鹿眉宇间的冷漠,自顾的掐起指来。   白水宫,最厉害的不是武功,而是他们的占卜能力,还有五行遁法!   伏离身为少宫主,在这方面的修为自然不差。   张月鹿眉头紧皱,心中对伏离的印象更差。   但看到主子饶有兴致的样子,便在心中忍耐了。   “女子为阴,阴乃坤卦,坎卦。但漂亮姐姐又是江湖人士,柔中带刚,便为坎卦,坎为水……”伏离口中嘀嘀咕咕,手指掐得飞快。   不一会,他就惊讶的看向张月鹿,“姐姐来自那神秘的水月山庄?!”   张月鹿没有回答,但看过来的眸光却带着一种无形威压。   伏离讪讪一笑,识趣的紧闭双唇,总算是安静了。   但其他人却不知,他此刻内心震惊不已。   水月山庄出现之后,一直都是极为神秘的。   这一次,他知晓风泊山庄的武林大会邀请了水月山庄,却不想,会在这里碰上,也与他心中所想那样大张旗鼓不同,反而低调的出现在人群里。   不!   也不算低调了。   至少一出场,他们就以惊人的美貌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思及此,伏离又忍不住偷偷看了张月鹿一眼,在她发觉之前又快速收回眼神。   这水月山庄的美人,不仅在皮,也在骨,气质也与一般的江湖女子不同。   ‘难道,风青暝那向来不近女色的家伙,也被水月山庄的姐姐们吸引了?’伏离心中‘啊’了一声,觉得自己猜中了!   “诸位,请安静。”君悦兮站在大厅中间。   各桌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那个白水宫的少宫主还挺有趣。”沈未白细如蚊蝇的声音,钻入了张月鹿耳中。   张月鹿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却让沈未白看到了一些厌恶的情绪。   沈未白心中忍笑,倒也难得在月鹿脸上,看到这类神情。   她转眸,恰巧看到戴着面具的男人收回视线的样子,心中的笑意直接蔓延上了眼角。   ‘她是谁呢?’卓云染没有注意听君悦兮那些开场的话,眸光隐晦的打量着沈未白。   每次见到沈未白,她都觉得似曾相识,可是却又偏偏抓不住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她。   ‘我一定见过她!’卓云染在心中肯定。   “……诸位英雄来到江临,势必都是知晓我们是为了什么。前段时间,江临都统被人刺杀,宝衢江临段十八水寨借机生事,对过往船只掳掠烧杀,犯下的累累罪行实在是罄竹难书……”   “少庄主说得对!此等恶行,人神共愤。我等虽然只是江湖之人,但路见不平之事,我等也应该拔刀相助。朝廷不管,我们管!”   “没错!朝廷不管我们管!”   君悦兮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些游侠打断。   话被打断他不觉什么,但话中隐隐带着的引导之语却让他皱眉。   沈未白眉梢一挑,嘴角含着的笑容逐渐玩味。   君悦兮能听出来话中粗劣的引导之语,她自然也能听出。   不仅她听出了,在场的人只要不笨的,都能听出。   但是江湖人大多率性、直接,被人言语煽动后,干脆不做深想,直接跟着节奏喊了起来。   一时间,大厅里声音如雷,尤其是那些游侠,更是热血沸腾,士气高涨。   “诸位,请静一静。”君悦兮眸光隐晦的记住了那几个打断他话之人的样子,将内力灌入声音控制全场。   君子剑君悦兮的内力,可不是人人能承受的,内力修为差的人,当场就感到气血翻涌,发不出声来。   伏离又忍不住偷偷看向旁边一直安静的水月山庄众人,却惊讶发现,刚才君悦兮那一声,猝不及防之下连他都隐隐不适,而水月山庄的人却个个神色如常,好似不受影响一般。   ‘这水月山庄果然不一般!’伏离眸中沉思。   “诸位稍安勿躁,听在下把话说完。”君悦兮再开口时,已经撤回内力,温和如谦谦君子。   “其实,此次我们汇聚在此,正是受了朝廷之邀,协助朝廷剿匪。”   协助朝廷剿匪?   此话一出,不少人神色都古怪起来。   他们在江湖闯荡,最烦的就是和官场朝廷的人打交道。   没想到,这次居然要和朝廷合作?   当下,有些游侠就想退出此次行动了。   但有君悦兮之前的震慑在前,倒也无人敢再出声打断他说话。   “君某知晓诸位英雄心中顾虑。但江临都统被杀,朝廷要派新的都统来江临,需要时间。可水匪一日不除,最终受害的还是无辜百姓。我等江湖儿女,又岂能坐视不管?”   “今次,是江临郡守亲自邀约,朝廷兵马为主力,我们协助,共同清除十八水寨的匪患,为表诚意,今日郡守也来了。”   尹重华!   沈未白惊讶。   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见到尹重华。   对于这个大哥,她的态度倒是与对尹家其他人不一样。   她没有忘记,尹重华曾对她说过,只要她愿意,他会帮她逃离安亭伯府,逃离预言的命运。   风青暝显然也是知晓江临郡守是谁,所以在君悦兮话音一落时,就看向了旁边的沈未白。   似乎担心她被尹重华认出。   注意到他的关注,沈未白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安心。   风青暝没有再看沈未白,却在心中下定决心——   ‘只要阿姐自己不愿意,无论是谁都不能把她带走!佛挡杀佛,魔挡杀魔!’   两人的交流,只在一瞬间。   君悦兮说完后,就有脚步声传来,来的还不止一人……   ------题外话------   不得不说,阿炎的腹黑属性开启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怕人误会吗? (1更) 准确来说,脚步声来自三人。   三人中,却只有一人练武,气息与另外两人不同。   在场的人,都是江湖人士,自然也能分辨出这些。   水月山庄所在的位置,似乎是被君悦兮特意挑选的,占据角落,不容易起眼,却又能纵观全局。   沈未白又低调的坐在其中,一时半会到也不怕被尹重华认出来。   很快,脚步声的主人出现了,果然是三人。   而看清那三人的时候,饶是沈未白也是一愣。   旋即,她便在心中促狭的笑了。   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都是熟人啊!   这三人,不仅沈未白认识,风青暝也同样认识。   十年了!   沈未白眸光不留痕迹的扫过三人,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十年前,尹重华还是翩翩少年,如今却已经是沉稳的大人。唇上,还蓄起了胡须。   当初少年的痕迹早已经消失,只剩下儒雅和俊美与当初一样。   他没有穿官袍,只是一身圆领便装。   与他同行的两人,一个穿着黑色的斜领锦袍,金冠束发,器宇轩昂俊伟不凡,是成年后的辰王,姬云廷。   而在他身边,一袭宽松白底翠竹男装,清瘦,俊美的小公子,不是女扮男装的尹千雪还会是谁?   尹千梧的记忆中,对这些并无影响。   前世尹千雪是否也跟着姬云廷来到江临,又或是前世是否有水匪之患,沈未白都不清楚。   这个时间段,尹千梧的记忆,都在瑶城,在东宫,在太子姬瑾瑜身上。   不过,此时此地,沈未白在这里见到三人,心中突然顿悟。   她也许改变了尹千梧的命运轨迹,但是历史的主线依然会发生。   后来姬云廷成为储君,尹重华就是他的支持者。   而且,按照尹千梧的记忆,明年卫国各地都有流民暴乱,受命清剿镇压的也是姬云廷,他当时剿匪的地点,也就是在江临、桐州一代。   也是同年,太子姬瑾瑜在一次狩猎中,把脚摔断,从此性情大变,最终兄弟反目,想要弑父夺位。   沈未白垂眸,敛去眼底的光芒。   她猜想,姬云廷和尹重华的关系,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建立起来的。   如今的水匪之祸,与明年的流民暴乱,又是否会有什么联系呢?   毕竟,两者的时间线太近,且都在江临一带。   ……   在沈未白思考这些的时候,君悦兮已经把尹重华介绍了。   他也不认识尹重华带来的两人,所以是尹重华介绍的。   尹重华没有点名两人身份,只是说姬云廷是朝廷派来剿灭水匪的大将军,尹千雪是他的军师。   接着,为了安抚江湖各路人马,尹重华和姬云廷都纷纷表示,绝不会利用江湖义士作为先锋军冒险送死,会制定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来将十八水寨的水匪一网打尽。   又说明了,这一次联合剿匪完成后,无论是江湖中人,还是官府的人,只要立功,都会论功行赏。   官府那边的兵马,由姬云廷统领。   而江湖这边的义士,则由君悦兮来统领。   尹重华这个江临郡守则居中策应,配合调度和保障后勤。   同时,尹重华身上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查出杀死江临水军都统的凶手。   这也是姬云廷此次亲临的目的之一。   不过,他不是调查,而是监督。   带着圣旨来监督尹重楼查案。   他们说了蛮久,沈未白却没怎么注意去听。   主要是,剿匪这件事她兴趣不大。   说到一半的时候,沈未白就趁机溜了,君悦兮、尹重华等人无人发现。   沈未白开溜,张月鹿等人自然是知晓的。   而沈未白前脚刚走,风青暝也跟着走了。   风青暝一动,伏离自然察觉。   但是,他没有跟上去,只是好奇为什么自己这个向来孤僻,不易亲近的好友会跟着一个女人离开?   ‘奇哉怪哉!’伏离想不通。   要知道,风青暝难接近到什么程度?   他这个少年风流,翩翩如玉的白水宫少宫主,足足花了三年时间,坚持不懈的在风青暝面前刷存在感,才如愿的让某人不再拒绝他的接近。   他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些女弟子了。   伏离认识风青暝八九年,从未见他的眼神落在哪个女子身上,更不要说会跟着走了。   ‘那水月山庄的女子有这么大魅力吗?’伏离心中好奇,这时才想起来,他刚才注意力都被张月鹿吸引,只记得被风青暝关注的女子长得格外美丽,绝色倾城,可是却不记得具体长什么样了。   伏离心中大惊,忍不住又看向水月山庄那一桌,正好对上张月鹿扫过来的冷眸。   “……”伏离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后,装作一切无事发生。   注意到沈未白和风青暝一前一后离开的人,还有卓云染和尹千雪。   卓云染自然是认出了姬云廷和尹千雪的。   不过,她当初离开瑶城的时候,就已经和皇族再无关系,也无意再卷入那些朝廷纷争之中,所以她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   她看到了焚野宫少宫主紧跟着水月山庄沈姑娘身后离开,眉头微微一皱。   想起昨日双方不太友好的会面,她有些担心,便交代身边同门一声,也跟了出去。   而尹千雪只是看到了前面两人离开的背影,并未多想,只是多看了两眼,关注了一下离开的属于什么势力。   但水月山庄的人,君悦兮并未当众介绍,且又没有什么识别的标志,所以尹千雪哪怕恶补了江湖势力的知识,也没有把水月山庄的人对上号。   至于那些穿着赤红衣服的人,她倒是认出了是焚野宫的弟子服。   接着,尹千雪又看到了卓云染的离开。   对于卓云染,她内心还是很欣赏的。   不是谁都有勇气去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舍去已有的一切。   但现在也不是叙旧的机会,所以她才没有招呼。   现在看到她跟着离去,尹千雪又想了想,大厅中暂时没自己什么事,便也悄悄走了出去。   ……   怎么不见了?   卓云染追出来,却不见人影,这让她眸色一沉,双唇紧抿。   突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卓云染转身望去,就看到了尹千雪。   “云染,好久不见。”尹千雪停在她面前,主动打招呼。   按照姬云廷那边的关系,尹千雪还算是卓云染的表嫂。   不过,她此刻既然是男装打扮,自然就不希望有人知晓她的身份。   所以,卓云染没有点破,只是问她,“你怎么出来了?”   “我看到你跟着那两人离开,便好奇过来看看。”尹千雪很是坦白。   卓云染没说什么。   尹千雪又道:“看来,你没找到人?”   卓云染这才‘嗯’了一声。   但是,她并不打算放弃。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那沈姑娘让她觉得眼熟,所以她有些担心昨日焚野宫少宫主的态度,跟出去后会对沈姑娘不利。   “其中一人,应该是焚野宫的,另一人我倒是看不出来了。”尹千雪似做无意的说了句。   卓云染抬眸看向她,尹千雪的眸光坦荡,没有什么阴谋算计,就好像只是好奇一问而已。   但是,君悦兮之前就和她说过,暂时对外保密水月山庄的人已经到了的事,所以她并未回答尹千雪的话,只是说——   “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等我忙完后,自会去看望你和表哥。”   尹千雪没有从她口中套出话,也并不生气。   只是微笑颔首,说了句,“小心行事,注意安全。”   然后,便在卓云染的注视中转身返回大厅。   目送尹千雪离开后,卓云染不再耽搁,继续去找沈未白和风青暝的身影。   ……   另一边,沈未白早就已经离开了云来驿,风青暝陪伴在她身旁。   没有被阿姐赶走,这让风青暝心中升起喜悦。   “怎么不在里面听了?”出了云来驿后,沈未白随意的问身边的男子。   两人并肩而行时,她才清晰的认知到,孩子长大了。   她的身高,在女子之中已经算是高挑,极少有女子能有她的个子。   但是,尽管如此,她站在阿炎身边,也只堪堪到他耳垂处。   “没什么意思。”风青暝回答得很直白。   在他心中,有什么事能比得上身边的女子重要?   沈未白轻笑出声,“我差点忘了你另一个身份。大齐的齐王的确没有必要帮卫国剿匪。”   有丑陋面具遮掩,沈未白看不见身边人的表情。   只能听他讨好的道:“阿姐若不喜欢这个齐王的身份,我便不要了。”   啧!   沈未白顿时觉得自己欺负了孩子。   “咳咳。”轻咳一声,沈未白转移话题。“你就这样跟着我出来,不怕被人误会吗?”   “误会什么?”风青暝侧眸看过来,声音里满是单纯。   “……”沈未白没有说话。   能误会什么?   他们孤男寡女当众离开,自然会被不明内情的人误会他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   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揣测,但不知为何沈未白听到风青暝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顿时觉得自己不好解释了。   就好像一旦自己解释,就如同把眼前这个单纯的孩子,丢入了大染缸中。   “没什么。”最终,沈未白还是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却不知,在面具下,一双眼睛带着汹涌的光,将她的每一个表情都牢牢抓捕,藏住!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再喜欢一点 (2更) “阿姐想去哪?”风青暝问。   “随意走走。”沈未白道。   她离开,的确没有什么目的,就是觉得该听的,该知道的已经够了,继续留下索然无味,所以便离开了。   风青暝看她手中把玩着扇子,视线轻移,又落在她腰间挂着的酒壶上,眸色渐深。   他不记得阿姐有好酒的习惯。   阿姐并非好酒之人,为何要终日在腰间挂着一个酒壶?   风青暝将这个疑惑藏于心中,并未立即开口。   他们并未走人多的地方,江临是水乡,即便是城中也有不少风景宜人的湖泊。   两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个湖泊前,顺着岸边前行。   “阿姐,你不想见他吗?”四处无人后,风青暝问了沈未白一个问题。   沈未白知道他说的是谁,“从芽庄那场大火之后,我就与安亭伯府没有任何关系,自然与那里的人也无关系了。”   “那,若是他认出你呢?”风青暝又问。   沈未白这一次沉默了一下,她似乎没有察觉到身边之人极力隐藏的紧张,说了句,“到时候再说。”   这含糊的答案,让风青暝既松了口气,又依然担心。   其实,他很想很想把阿姐藏起来,只让他一个人看得见,摸得着!   可是,他知道,若他真的这样做了,阿姐会很生气。   也许,会与他决裂。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所以,既然不能把阿姐藏着,那就让他来黏着吧。   他看着阿姐,跟着阿姐。   “怎么不说话?”身边突然的沉默,让沈未白问了句。   风青暝摇摇头。   他脸上戴着的面具实在是太丑,哪怕沈未白知道面具下是一张惊艳众生的脸,她依然有些适应不了。   “这里无人,面具便摘了吧。”沈未白忍了一路,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   风青暝自然不会违背她的意愿,干脆利落的摘下面具,露出了自己的样子。   眼前这张赏心悦目的连,让沈未白眉眼弯弯,她伸手触碰了一下风青暝的脸颊,“嗯,这样才看得舒服!”   “!!!”   柔软的指尖,带着属于沈未白的温度和香味,触碰到自己脸颊的时候,让风青暝浑身一僵。   哪怕那指尖只是一触即分,却也依然残留着酥酥麻麻的感觉,渐渐蔓延至全身。   被沈未白触碰过的皮肤,开始渐渐发烫,烧得他耳根都红了。   “阿姐喜欢就好。”风青暝克制眼底的情愫,不敢让沈未白知晓。   “喜欢,阿炎这么漂亮。”沈未白不吝赞美。   这句话,让风青暝眼中的暗潮又涌动了几分。   这是意外收获!   起码他知晓了,阿姐喜欢他的脸!   下一步,会不会喜欢上他这个人?   不是姐姐对弟弟的喜欢,而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   但这个问题,风青暝不敢问。   至少,现在不敢问。   他在等,像世间最有耐心,最优秀的猎人那样,等着沈未白再喜欢他一点,再喜欢一点……   云来驿中的剿匪决策,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沈未白也没打算那么早回去。   难得无人打扰他和阿姐,风青暝更不愿返回。   所以,两人闲庭信步的顺着湖岸走着,偶尔说上一句话,很是惬意舒服。   风青暝时不时的看向身边的女子。   十年了,他和阿姐都长大了。   他找了阿姐十年,等了十年,终于又一次回到她身边。   这种只有在阿姐身边才能拥有的安宁,娴静让他无比眷念和珍惜。   走了不知多久,天色都渐渐暗了下来后,风青暝才对沈未白提议,去湖边的食肆坐下休息一会,吃点东西。   沈未白没有拒绝,跟着他随意去了一个食肆。   食肆有靠湖的位子,客人不多,自然被两人占据。   风青暝点了几个江临特色的菜肴,转过头来就看到沈未白托着腮,看向湖面的样子。   一切都很美好!   沈未白在赏景,风青暝在赏她。   而他们两人却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食肆客人虽少,却也有。   看到外表如此出众的男女,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好在,这些人中没有什么地痞流氓,纨绔恶棍,他们只是欣赏,并未上前打扰这一对‘璧人’。   菜很快送了上来。   沈未白却突然把腰间的酒壶取下来,直接灌了一口。   风青暝看着她,若有所思。   察觉到他的眸光,沈未白挑眉看了过来。   酒很烈,只闻到气味,风青暝就能判断出来。   这样的烈酒,即便是好酒的男人喝下去,都有些难以承受。   可是他的阿姐,却如同喝水一般。   “想喝?这你可不能喝。”沈未白玩味的晃了晃酒壶,又喝了一口后,便盖上壶盖,重新挂在了腰上。   “阿姐合适喜欢饮酒了?”风青暝把心中的疑问说出。   这个问题……   沈未白勾唇一笑,漫不经心的说了句,“不记得了。”   不记得?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满足风青暝。   他缓缓抿紧双唇,茶色的眸子里透着几分执拗。   沈未白愣了愣。   她差点忘了,阿炎从小到大都很执拗。   初见时,正是他对生存的执拗,让她改变主意,出手搭救了在原来的轨迹中早夭必死之人。   六年前,她也看到了他执拗找自己的样子。   “放心,我不酗酒。”沈未白失笑。   她误以为,阿炎的执拗,是因为担心她酗酒。   但是,这却让风青暝更加担心起来。   不酗酒,却又要时时刻刻带着酒壶,而且还是烈性的酒。   如此反常,必然有因。   风青暝没有放弃追问,而是换了一个问题,“那阿姐为何要随身带着酒壶?”   “这个嘛……”沈未白顿了顿。   其中原因,实在是太难解释,她又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   不过,看阿炎的样子,若今日她不给个答复,他是不会罢休的。   对待其他人,沈未白才懒得理会。   可眼前是她养过的弟弟,一手改变了命运的人,所以她给予了极大的耐心和纵容。   “说来话长,是因为一点点小失误,所以我偶尔会需要喝上一口。不过不用担心,不会对身体有碍。”   “真的不会对身体有碍吗?”风青暝突然抓住了沈未白放在桌上的手。   他眼中真情实意的担忧,让沈未白心中感叹,‘不愧是自己养过一阵子的,很有良心啊!’   “真的。”沈未白再次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对自己被抓住的手,似乎并未生气。   风青暝在暂时放下心后,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样的触碰,让他心中欢喜。   让他不由得去想,‘阿姐没有抵触,是不是对我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   日落黄昏,月上梢头。   江临一处密林之中,卓云染持剑而行,在她手中,还拎着一个神色惊恐,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男子。   两人在林中狂奔,身后有劲风传来,人数不少。   卓云染怎么也没想到,她不过是出来找人,不仅没找到,还卷入了江湖追杀之中。   她与身边的人是无意撞上的,撞上的时候,对方就在被不明人士追杀。   而追杀的那些人,误以为她是帮手,不问缘由就要连她也一起杀了。   卓云染简直就是被迫迎敌,不得不路见不平。   可是,这些追杀之人,手段狠辣,功夫不弱。   若只有五六个,卓云染还能应对。   然,对方足有二三十人,这让她陷入了困战之中,偏偏被追杀的人,只会些三脚猫功夫,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她只能带人逃走,避免被包围。   他们在前方逃,后面的人也不断的追。   察觉到后面的紧追不舍,卓云染眸色渐冷,神色有说不出的凝重。   她不是不好奇,身边被追杀的男人,凭着这三脚猫功夫,是怎么从这群人手中逃出来的。   但男人告诉她,自己不是一个人逃亡,是靠着家中忠心的护卫舍命保护,才勉强活了下来。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受了很重的伤,不知能坚持多久。   卓云染不知他此言是真是假,但如今也不是追问的时候。   她只能将人引到云来驿,那里那么多高手,后面追逐的杀手也不敢轻易挑衅。   可是,这里离云来驿还有一段距离,她能平安赶到吗?   “女侠,是我连累了你,你快走,不用管我!”被她拎在手中的男子,气弱的说。   卓云染抿唇。   事到如今,她怎么能就这样丢掉男人逃命?   就算她想,那些杀手也不会放过她!   思及此,卓云染又爆发内力,速度加快了几分。   “还想跑?跑得掉吗?”   身后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咻咻咻——   几道破空声音响起时,卓云染顿时绝望。   逼近的杀气,几乎破开了她的衣裳,逼得她从空中坠落。   双脚刚刚沾地,卓云染就感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冰冷的刀光朝自己扫来。   ‘要死在这里了吗?’刀光在破开卓云染防御时,她不禁绝望的想。   突然,一道白光从远处飞来。   瞬间,就打落了差一步就刺入自己身体的刀芒。   卓云染身上的压力骤减,她看向那道白光,只见它回旋而去,落入了一个绝尘无暇的白衣女子手中,化为了一把折扇。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一直很乖 (1更) “沈姑娘!”卓云染看清了来人,心口募地一松。   沈未白唇角微勾,手中折扇轻摇,好似无意闯入这里的闲人说了句,“好热闹啊!”   她站在月下,被清辉笼罩,却美得过分,让人移不开眼。   那些杀手们似乎愣了一下,就连被卓云染拎着的男子,也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向她,眸色晦暗。   砰砰砰——!   倏地,破空之声,打碎了一切。   黑暗中赤红如妖的身影突兀而出,一股如火焰般炙热的气流以极快的速度穿过。   紧接着,落地声,惨叫声四起。   那些穷追不舍的杀手纷纷无声到底,瞬间能站着的就只剩下卓云染,还有她手里拎着的男子。   赤红光芒一闪,出现在沈未白身旁。   卓云染看到,带着丑陋面具的焚野宫少宫主,此时如同沈未白身边的近卫般说了句,“留下了三个活口。”   “干得不错。”沈未白眸中含笑,对阿炎这十年来的长进,也十分欣喜。   这些杀手,一般都会在牙中藏毒,避免被抓之后,受不了严刑拷打而泄露机密。   但风青暝的速度实在太快,这些杀手想要服毒自尽根本就没机会。   除了他特意留下的三人之外,其余的都被他一招杀死。   听到他这句话,卓云染心如擂鼓,仿佛才明白自己与这位少宫主之间的差距。   同时,她也疑惑,什么时候焚野宫的少宫主和沈姑娘的关系怎么好了?   这个疑惑,只是念头一闪,浑身的虚脱感,让卓云染无暇深思。   或许是知道安全了,卓云染手中一松,被她一路拎着的男子直接扑到在地,而她自己也无力向前扑去。   然而,她并未如自己所想那般,倒在地上。   因为,有一只手将她托住了她的手臂,阻止了她扑倒在地的动作。   那只手很有力量,可以轻松的将她扶正。   “没事吧?”沈未白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但那深幽的眼眸却让人看不透。   被她扶正的卓云染愣住,近距离的与沈未白对视,她心中那种熟悉感更重了。   “多谢沈姑娘,我只是有些脱力。”卓云染敛去眸中神色,缓过这口气,她倒是能自己站稳了。   见她不会再摔一跤,沈未白才收回手,向后退了一步。   她眸光随意的扫过趴在地上仰头看着她的男人,转头对风青暝道:“还请少宫主去请一下君少庄主。”   风青暝自然不会拒绝,身影一闪就消失在原地。   卓云染双目震惊。   刚才,这焚野宫少宫主对沈未白的态度,就已经让她感到意外了,如今又如此配合差遣,这简直……传闻中不是说,焚野宫的少宫主性子孤冷,不易亲近,冷漠凉薄的吗?   这面具下真的是焚野宫的少宫主?   “卓女侠在吃惊什么?”沈未白的声音突然响起。   卓云染吓了一跳,忙回过神来,在沈未白笑吟吟的注视中回答,“我只是,只是觉得少宫主今日好说话了些。”   说出这句话,卓云染原以为无论沈未白与焚野宫少宫主之间是什么关系,为了避嫌都不会接话,此事也就此揭过。   谁曾想,她话音刚落,就听到眼前绝尘清丽的女子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嗯,他一直都很好说话,很乖。”   那语气,竟然有一种来自长辈的骄傲!   “……”卓云染有些愕然,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沈未白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向了一旁安静的男人。   他依然趴在,存在感极低,在看到沈未白看向他时,才惊慌失措的低下头。   “这位公子打算趴在地上多久?”沈未白笑眯眯的问了句。   男子动了一下,似乎想要站起来,却刚撑起身子,又倒了下去。   卓云染看着他,倒也没有伸手去扶,只是说了句,“他一路被人追杀,恐怕受伤不轻,无法自己起来。”   “是吗?”沈未白没有勉强,只是语气有些不易察觉的玩味。   “都是我连累了女侠。”地上的男人,很是懊恼、愧疚的道。   卓云染皱了皱眉,“此事与你无关,我也不会见死不救。”   说话间,林中已经传来不少脚步声。   卓云染顿时警惕起来。   沈未白却轻松淡然的对她说,“别怕,是援兵。”   她话音刚落,君悦兮就带着不少人来到了这里,这用轻功来去一趟,并未耽搁太多时间。   来的人不仅有风泊山庄的人,还有青云派,焚野宫、白水宫,天罡派、玄月派的人,都是这次来义助江临剿匪的弟子,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游侠。   浩浩荡荡竟然来了上百人。   张月鹿和丹井、星鸾一落地就立即来到了沈未白身边,确认她无事之后,才放心下来。   风青暝这一次到没有去找沈未白,只是带着焚野宫的人与白水宫的人站在一起。   眼前的一地尸体、血腥,让这些江湖人士惊讶,纷纷上前查探。   “卓师妹。”君悦兮走向卓云染。   青云派的人也围了上来。   那趴在地上的男人,好像又被人遗忘了。   只有沈未白和风青暝,视线始终若有若无的落在他身上。   “可有受伤?”君悦兮打量了卓云奚,天太黑,四周都是血腥气,看不出她是否有受伤。   卓云染摇摇头,“多谢少庄主关心,只是一些小伤罢了,不碍事。”   “这就好,否则我可不好向你师父交代。”君悦兮松了口气。   青云派和风泊山庄挨得很近,两大势力关系一直都很好。   尤其是到了这一代,君悦兮的父亲和卓云染来到青云派后拜入的师父更是多年的挚友,所以君悦兮一直对卓云染以师妹相称。   不过,卓云染性子淡泊,就算离开了皇族,骨子里刻下的礼仪规矩,也依然存在。   所以,她对其实没见过几次面的君悦兮,还是保持距离的喊‘少庄主’。   人没事,君悦兮立即开始统筹全局。   那被追杀的男子,还有风青暝留下的杀手活口,都要被带回去。   该治疗的治疗,该审问的审问。   众人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趴在地上的男子,不知何时竟然昏了过去。   但沈未白知道,他是在君悦兮说出,把他带回去治伤后才昏的。   ……   云来驿,水月山庄的别院里。   沈未白已经洗漱好了,穿着净白里衣,姿态慵懒随意的赤足靠在榻上。   星鸾在她身后,用干的帕子为她湿发吸水。   丹井则在为她铺床。   张月鹿跪坐在她身边,“主公,今晚之事……”   “今晚只是一个意外,我也没想到散个步都能救人。不过,我总觉得这一场追杀来的太蹊跷,君悦兮那边调查他的,你这边也暗中调查一下。”沈未白淡淡的道。   “是,主公。”张月鹿应声。   沈未白想了想问,“今日我离开后,大厅中可还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商讨出个结果了吗?”   提及这件事,张月鹿正色起来,“君悦兮和江临郡守已经商量好了,三日后便一起剿匪,朝廷兵马……”   张月鹿缓缓将今天商议的事说出。   但其实,也只是一个大概。   真正的行军计划,不可能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来。   今天之所以说那么多,还是因为官府这方面要打消江湖义士的顾虑,让他们知晓官府不是要拿他们这些人的命去消磨水匪。   沈未白静静的听着,对此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张月鹿说完后,才问,“主公,我们要出多少人?”   他们总共就来了二十几个人,低低调调的来,也没有对外告知身份,所以其他势力的人都还不知道,他们来自那个神秘的水月山庄。   “随便挑十个人便好。”沈未白随意的说了个数,又对身后的星鸾吩咐,“星鸾负责带队。不用太出风头,也不用太低调。”   “明白。”星鸾颔首。   “主公,那位朝廷派来的将军好像是辰王。”张月鹿迟疑了一下。   沈未白颔首,“不错,他就是辰王,他那位白面军师,是他的王妃。”   “居然带着王妃公干?”星鸾嘀咕了句。 第一百四十九章 像我姐姐 (2更) “他那个王妃可不简单。”沈未白听到了星鸾的嘀咕后,笑笑说了句。   回忆起今日见到尹千雪的样子。   十年过去,如今的尹千雪倒是与尹千梧那些记忆里的样子渐渐重叠了。   “主公是指那所谓的真命凤凰预言吗?”丹井此时插了一句。   沈未白没说话。   星鸾接着丹井的话道:“拥有真命凤凰命格的人,不是尹家的二小姐尹千暇吗?不然,皇帝也不会把她指婚给自己的太子,做太子妃。”   “一个庶女,竟然能嫁给当朝太子为妃。难道,这真命凤凰的命格真的如此神奇?”张月鹿也好奇的说了句。   唯独知晓谜底的沈未白,带着一种‘我笑他人看不穿’的笑容说,“世事岂会如此简单?太子妃,也终究还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三女怔了怔,纷纷看向她。   她们能察觉到主子的话中有深意,可是具体是什么深意,她们一时间也猜不透。   “不必太过在意,谁是真命凤凰都与我们无关。”沈未白抬手一挥,结束了这个话题。   她吩咐星鸾,通知碧虚来见她。   虽然她来江临是为了看热闹,但该做的正事也不该落下。   ……   第二日,沈未白刚起,就听到说君悦兮带着卓云染一起来了。   同行的,还有风青暝。   沈未白笑了笑,说了句还真是积极。   收拾好后,她才和张月鹿一起出现在几人面前。   小别院里,有一间精致的花厅,可以用来会客。   此时,他们便坐在这花厅中。   “今日来此,也是因为昨夜的事,少宫主和沈姑娘都是在场的人。所以,君某心中觉得有必要,让诸位知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君悦兮这番话,还有在场的人,无疑表明了昨晚的事,确实是大事,甚至不宜被太多人知晓,所以他才只把有份参与的人召集在一起。   “那位公子昏迷之后,一直为醒。不过,少宫主一夜未眠,通过对那三个活口的审讯,我们也大致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君悦兮这句话,沈未白抬眸扫了一下风青暝。   这人竟然一夜未睡?   她叫来君悦兮,就是让他扫尾。   阿炎倒好,积极的又搅和进去了。   风青暝似乎感受到了沈未白的眸光,他用内力传音解释,‘阿姐莫生气,我只是不放心给他们审讯。’   沈未白眉梢一挑,同样传音给他,‘这件事与你何干?’   风青暝似乎一点也不诧异,为什么沈未白也能用内力传音。   仿佛忘了十年前,那个病怏怏,需要静养的少女就是眼前的人。   或许,在他心中,无论他的阿姐做出再如何匪夷所思的事,都是正常的。   ‘阿姐不也觉得这场追杀有些奇怪吗?’   风青暝传音回来,沈未白便不再传了,而是听君悦兮说出风青暝一夜审讯的结果。   “据他们交代,他们昨夜灭了一门之人,被追杀的是那一门的漏网之鱼。”   “他们杀的人是一个商贾之家,被追杀的是家中的二子。”   “具体为什么杀,他们也不知道,不过是笔买卖。”   “还有一点,他们自称是冥狱的人。”   冥狱?   听到这个词,张月鹿不动声色的垂眸喝了口茶。   沈未白依然是一副全神贯注倾听的样子。   “自称?”   君悦兮立即对沈未白笑了笑,“是啊,只是他们自称,我们并无证据证明。”   杀手身上不会留下什么记号,鬼门如此,冥狱也如此。   甚至,连杀人的手段都会选择最不会留痕迹的那种。   所以,要怎么证明?   但是,君悦兮的这句话,也证明了一点,他并不相信那些杀手来自冥狱。   这一点,沈未白十分认可。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她和老鬼亲自挑选,且培养出来的杀手不会那么废物。   还有一点就是,冥狱的杀手不会像昨晚上那些杀手一样,那么多人同时出动!   “可是,我也有疑惑,他们为什么要嫁祸给冥狱呢?”君悦兮似乎忘记了张月鹿才是水月山庄的庄主,眸光看向的只有沈未白。   风青暝看着这一幕,面具下的眸光沉沉。   他不喜欢这个少庄主,一点也不喜欢!   “那少庄主得到什么结论了吗?”沈未白反问。   君悦兮摇摇头,“还没有。”   他又看向一旁沉默的卓云染,“我今日仔细问了卓师妹昨夜的情况。”   “她告诉我,她离开云来驿是因为看到沈姑娘和少宫主前后离开,因为担心姑娘的安危,所以才跟了出去。”   “可惜,刚出去就跟丢了。无奈之下,她也只好在云来驿附近寻找,到了晚上,路过那边树林时,隐约听到了打斗声,误以为是两位,才凑近去看,结果就被那些杀手错当成是帮手,对她也展开了追杀。”   “那种情况下,无论卓师妹是自己走,还是带着那位二公子走,那些杀手都不会放过她。权衡之后,她才卷入了这场纷争之中。”   说完后,君悦兮看着沈未白问,“沈姑娘觉得呢?”   “我不知道。”沈未白直视他的眸光,含笑摇头。   然后,君悦兮才看向张月鹿和风青暝,“庄主、少宫主你们觉得呢?”   “很简单的经过。”张月鹿抬眸扫了他一眼。   风青暝也声音冷漠疏离的开口,“越是简单,破绽越少。”   君悦兮笑得意味深长,“是啊!常言道,说得多错得多。做得多,破绽也多。现在,那位二公子还未醒来,他也确实受了伤,我已经派人去查他家的情况,到底是真是假,很快便知晓。”   “不过,若这一切都是布置出来的巧合,那这个人一定是个聪明人,我又很好奇他的目的是什么了。”   “少庄主!”   众人正在花厅里说话,风泊山庄的一个弟子却匆匆闯了进来。   他的无礼,让君悦兮皱眉不悦。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刚刚接到消息,昨夜十八水寨的第一寨,被人灭了门!所有水匪都死在了水寨里,尹郡守派人来传话,希望少庄主一同过去看看。他们已经准备好船只,在码头上等着了。”   “什么?”君悦兮脸色骤然一变。“第一寨的水匪,足有近千人,居然都被杀了?”   “是!”弟子说着,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   花厅中的其他人,在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之余,心中也升起疑问。   是谁动的手?   他们这边才刚商量好要剿匪,结果第一寨就被屠杀了干净?   突然,沈未白意味不明的说了句,“昨夜到底是个什么好日子,宜灭门?”   此话一出,花厅里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君悦兮也转眸看向她,眸光若有所思。   ……   江临的渡头有很多,主要的贸易枢纽就是宝衢大运河。   所以,虽然十八水寨是沿着宝衢大运河,但实际上最厉害的都集中在江临区域内。   事发突然,君悦兮也不可能带着所有人都去第一水寨。   索性,他便把当时在花厅里的人都带了。   出来的时候,恰巧碰上了白水宫的伏离,知晓了这件事,他也就一同跟来。   一行人来到停靠官船的码头时,不仅看到了尹重华,还有姬云廷和尹千雪。   尹千雪依然还是男装打扮,看样子是要把军师这个身份收到底了。   登上船后,众人见了面。   尹千雪和尹重华在看到沈未白的时候,都怔了怔。   风青暝的视线也落在了他们身上。   然而,沈未白的眸光太过坦然从容,丝毫不惧怕他们的打量,反倒让他们自己疑惑起来。   最后还是姬云廷打破沉默,“姑娘长得有些像我们一位故人,不知姑娘姓名。”   “沈未白。”沈未白勾了勾唇,大大方方的介绍自己。   也直到此时,沈未白才说,“也不知我到底长得像诸位哪一位故人,引得卓女侠多次偷看我还不止,连尹郡守,将军,军师也都如此好奇。”   姬云廷并未尴尬,笑容不变的解释,“可能是人有相……”   “是我姐姐。”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尹千雪打断。   沈未白向她看过来,她不避不躲,黑白分明的清透双眼一直看着她。   尹重华眸色复杂,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而困惑了几天的卓云染,这时才想起来。   她一直觉得的眼熟,原来是那位不幸早逝的尹府大小姐,那位活着的时候,一直被所有人认定是真命凤凰的人!   心中云雾被扫出,卓云染再看沈未白时,确实觉得有几分相似,但又不那么相似。   “???”卓云染心中怔然。   为什么知道沈未白像谁之后,她反而觉得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呢?   可再看尹千雪和尹重华的表情,似乎沈未白真的和尹千梧很像。   “你的气息乱了。”伏离压低声音,在风青暝身旁说。   他本来就在一旁看戏,却突然察觉到了身边好友的不对劲。   不过,他提醒后,好友就恢复正常,他也只能暂时把疑惑压在心底。   “哦,原来是军师的姐姐。既然我们如此相似,若有机会,我倒是想见一见了。”沈未白神态自若的道。   “她已经去世多年。”尹千雪盯着她道。   沈未白露出遗憾的神情,说了句,“真是……请节哀。” 第一百五十章 是不是她? (1更) “真是……请节哀。”   沈未白的表情在尹千雪的凝视中,依旧毫无破绽。   两相沉默时,尹重华释然笑了笑,“已经很多年了,逝者已逝,心中的哀伤倒也不再那么刻骨铭心。只是,午夜梦回时,心中还是会思念。所以今日军师见到沈姑娘,才会有些失态。”   他这番话,不仅是阻止了继续追究这件事,也是在提醒尹千雪,不要忘记自己如今扮演的身份。   果然,尹千雪没有再‘咄咄逼人’。   沈未白勾唇浅笑,“是啊,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是要向前看才好。”   “尹郡守,将军,可否和我们详细说一下第一水寨的情况?”君悦兮适时的出来将话题引走。   提及正事,尹重华和姬云廷都神色一正,当下就把已知的情况告知众人。   而尹千雪虽然沉默了,但她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沈未白身上。   沈未白感觉到了,却也没说什么。   此刻,她胸有成竹,料定尹千雪即便有所怀疑,也无法确定她就是尹千梧。   可是,沈未白却不知道,在她诈死脱身的那一天,尹千雪觉醒了前世记忆。   前世的尹千梧,可没有在自己的容貌上有任何遮掩,且与尹千雪纠葛许多。   而沈未白自己,也只是还在安亭伯府的时候,修饰了容貌。   按照她的性格,绝不会喜欢顶着一张假脸过一辈子,所以她选择了身为‘尹千梧’时,修饰容貌,换来沈未白的一世自由。   这一切计划,本来是天衣无缝。   沈未白知晓尹千暇重生,但她的诈死离开,只会让尹千暇开心,不会怀疑自己到底死没死。   何况,以尹千暇的性子,眼里心中,都是在皇城后宫,与沈未白不会再见。   然而,现在在沈未白不知情的情况下,却多了尹千雪这个bug。   尹千雪看着她神态自若的样子,眸底晦暗难明。   这张脸,她绝不会认错!   沈未白就是尹千梧!!   可是,为什么当年她会诈死?为什么就流落到江湖中?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尹千梧会与尹家断得干干净净?连自己一母同胞的大哥都不要了?   还有云廷……   尹千雪想不通。   前世的记忆告诉她,尹千梧是有多在乎真命凤凰这个预言,又有多想要抢走姬云廷。   甚至,此时此刻尹千雪都还记得尹千梧被赐死时,对她的恶毒诅咒。   可如今,为什么都不一样了?   明明顶着一张脸,可是却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深陷在自己纷乱思绪中的尹千雪,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轻碰了一下。   她回过神来,便看到了姬云廷关心和询问的眸光。   这种不含任何阴谋算计的眸光,让尹千雪心中一暖,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她刚刚,又差一点陷入前世的梦魇之中,自缚成茧。   今生,从尹千梧‘死了’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同。   不,也不是不同。   命运似乎是一样的,只不过前世尹千梧的角色,今生换了一个人。   尹千雪的思绪又飞到了尹千暇的身上,眸色渐冷。   “千雪?”察觉妻子又一次走神,姬云廷眸中担忧不由得加重了些。   尹千雪收回思绪,对他低声安抚,“放心,我没事。”   “十年了,或许真的只是人有相似。”姬云廷误以为她是想起了尹千梧。   “嗯。”尹千雪没有多做解释。   此刻,并不适合他们夫妻谈话,所以姬云廷和她说了几句之后,就走向了另一边。   不管怎么样,眼下最大的事是第一水寨的灭门一案。   前有江临水军都统被杀一案,还扑所迷离。   现在,实力强横的第一水寨又被灭门?   这两件事,是否会有什么联系?   尹千雪并未上前,因为此刻尹重华正在对君悦兮等人讲述关于第一水寨灭门的情况,这些她已知晓,所以听不听都无所谓。   还有一个人,也不怎么关注这件事,那就是卓云染。   相较于第一水寨的灭门,卓云染更感兴趣的似乎是……   “她真的与你大姐姐很像吗?”卓云染没有惊动任何人的出现在尹千雪身侧,低声询问。   大姐姐?   这个称呼,让尹千雪怔然。   脑海里那些前世的回忆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年幼时,尹千梧对她的态度。   真的就是一个很好,很值得信赖的大姐姐啊!   即便是现在,尹千雪依然保留在当初尹千梧随意给她的一块点心。   “你不也看出来了吗?”尹千雪反问了一句。   卓云染笑了笑,“我和你大姐姐不熟,总归也没见过几次面。最初见到沈姑娘的时候,我的确觉得眼熟。可是,今日你们说她像尹千梧时,我又觉得不太像了。”   尹千雪一愣,下意识的抬眸去看人群中的沈未白。   是了,若她没有前世的记忆,眼前的沈姑娘容貌其实只是与十年前的尹千梧有三分相似。   大千世界,众生百相。   人有相似,并没有什么好惊奇的。   “别想了。若她真是你大姐姐,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为何不回家?”卓云染劝了一句。   不管怎么样,起码在她这里是想不通,尹千梧会有什么不回尹家的理由。   尹千雪没有再说什么。   但是,却在心中说了句,‘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她不回家?’   甚至,在那么一瞬间,尹千雪心中升起了一抹荒谬的念头。   今生的尹千梧,还是尹千梧吗?   ……   宝衢运河很长,光是在大卫境内的运河,坐船都需要行驶近半个月。   第一水寨离江临渡口大约需要行船一日,所以这一次出行,哪怕是行事匆忙,尹重华作为一方郡守,也准备得很完善。   共有三艘楼船,十艘水军的战船,以及一些轻便快速的小舟,组成浩浩荡荡的船队,朝着第一水寨而去。   楼船上,物资齐备,还备有大夫。   甚至,连江临府上的仵作都给一并带出来了。   一日之后,船队破开重重迷雾,终于看到了第一水寨的码头。   此时,顺着水汽飘过来的,是浓浓的血腥气。   “唔……”   船上,有些不适应的人,都开始呕吐起来。   尹千雪原本还好,但这种呕吐的声音多了,也弄得她嗓子发涩,胸闷恶心。   退到甲板边缘想要透透气,却不料回眸看向船下时,却无意中看到了漂浮在水面上,发白发胀,被水中鱼类啃食得残缺不堪的尸体。   “唔呕……”那一瞬,她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听到动静的姬云廷立即赶过去,将她抱在怀中,心疼不已。   尹千雪比他理智得多,牢记着自己此刻的身份,用手推了推。   “千雪,我扶你回去。”姬云廷后悔把她带来了。   尹千雪咬紧苍白的唇摇头,又立刻止不住干呕。   “将军,军师,如果感到不适,不如试试这个。”突然一道女声在他们身边响起。   姬云廷和尹千雪同时抬头看向她,才发现她是跟在沈未白身边的侍女。   沈未白他们的身份,君悦兮一直没告诉他们,以至于到现在他们都不清楚这群人代表了什么势力。   星鸾递过来的是几粒褐色药丸,散发着淡淡药香,瞬间就驱散了血腥气,还有四处呕吐的浑浊气息。   姬云廷抬眸望去,除了星鸾之外,还有其他人在分发这种药丸,尹重华也惨白着脸,把药丸含入口中。   “将其含在舌底,可以起到祛除秽气,提神醒脑的作用。”星鸾解释了一句。   “谢谢姑娘。”姬云廷不再犹豫,接过药丸,自己含了一颗,又塞了一颗进尹千雪嘴里。   两人刚刚含下药丸,一股清新醒脑的气味,就从口腔中散开,让人的大脑都清明了许多,刚才的恶心感,也被驱散。   果然神奇!   姬云廷和尹千雪对视了一眼。   他们看向星鸾离开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将众人从那种崩溃的边缘救回来后,便能认真的查探四周情况了。   离第一水寨的码头越近,水中漂浮的尸体就越多。   顺着血腥气而来的鱼类,围在尸体四周啃食,将临近码头的一带水域,都染成了鲜红色。   小船开路,船上的水兵用长杆把挡路的尸体推开,让楼船能靠岸。   下了船后,入眼的便是一地血腥。   这才让人清晰的认知到,什么叫灭门! 第一百五十一章 黏黏糊糊的 (2更) 或许是现场太过惨烈,以至于下船之后,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沈未白站在岸上,看向四周沉默而有序的动作。   风青暝悄无声息的来到她身边,哪怕隔着面具,也让沈未白感觉到了他的委屈。   “???”为什么会委屈?沈未白一时没想通。   ‘阿姐已经一日不与我说话。’   内力包裹的传音,落入沈未白的耳中,带来一阵酥麻战栗。   尤其是,这低沉磁性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难过,真是惹得沈未白手痒痒。   她不动声色的搓了搓指尖,同样传音道,‘那白水宫的少宫主,不是一直陪你说话吗?’   ‘不用理他。’风青暝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嫌弃。   沈未白不禁莞尔。   她又不傻,看得出来风青暝待那位白水宫少宫主的态度,与常人不同。   更看得出来,两人私下的关系应该很好,至少是值得信任的友人。   可此时,长大了的小家伙,却用这样撒娇的语气和她说话,让她不得不纵容的道:‘好好好,我会多和你说话。’   风青暝这才满意了。   感觉自己的小手指被人飞快勾了一下,沈未白一愣,看向从她身边远去的赤红身影,心中不由叹息,‘怎么长大了,还如小时候那般黏黏糊糊的?’   虽这样说,但她眼中的纵容却清晰可见。   ……   尹重华派人将水里的尸体全部打捞上来,让仵作查验。   姬云廷也派出几支小队,开始对第一水寨进行搜索,看看是否还有活着的人口。   另外,也要轻点一下死亡人数,是否与官府中记载的第一水寨人数相符。   第一水寨的陆路连接着六方县,在他们坐船出发之际,姬云廷的亲卫也带着他的令牌快马去了六方县,就近调动地方军备,连同县衙府君一起封锁通往第一水寨的陆路,搜山找人,无论是第一水寨的活口,还是杀人的凶手,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   不过,从陆路前往六方县,大致需要两天半的时间。   所以,算起来,此刻姬云廷的亲卫都还未到达六方县。   “这里百具尸体,已经呈现出二十几种武器所致。”君悦兮围着那些摆放整齐的尸体转了一圈,神色沉重的道。   这起码说明一点,将第一水寨灭门的是一个被精心培养过的势力!   “君少庄主,可能看出这些杀人的凶手,使用的是什么招数?”尹重华问。   仵作能判断出凶器为何,可是在杀人招数的判断上,肯定比不过来自武林世家的君悦兮。   这也是他把君悦兮叫来的目的。   拥有在一夜之间,灭掉盘踞宝衢运河第一大势力能力的,除了官府就只剩下江湖势力!   尹重华希望能从这一点找出一些线索。   君悦兮也没有推托,更是认真仔细的辨认那些尸体上的伤势。   可惜,不知道是因为伤口是不是被刻意的掩饰过,君悦兮看了好几遍,都看不出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杀人者的招式,不一定只留在了尸体身上。”突然,一道清越空灵的声音在君悦兮和尹重华身后响起。   两人同时回眸,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沈未白。   尹重华看向这个与自己妹妹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心情有些复杂。   但也没忘了她刚刚所说的话。   君悦兮眸中一亮,对沈未白拱手道:“多谢沈姑娘提醒。”   沈未白见他已经明白,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自顾走向了另一边。   “君少庄主,这是……”尹重华一介文人,对这样的哑谜实在不懂。   君悦兮向他解释,“无论什么势力,想要在一夜之间灭掉那么大的一个水寨,肯定避免不了混战。这些尸体上的伤口,被人刻意破坏过,就是不希望有人能从这些伤口上看出凶手使用的招式。但是,那么混乱的局面,肯定会有一些痕迹被遗漏,时间太紧,他们也只能来得及掩饰伤口,而来不及掩饰现场。”   被他这么提醒,尹重华也明白了,当即就下令众人,留一部分在码头继续检验尸体,剩下的人进入水寨查找线索。   沈未白他们自然是跟着一起去了水寨中,进了水寨的第一重门后,打斗的痕迹逐渐明显起来。   当然,也出现了更多的尸体。   “我算放心了。”张月鹿在沈未白身边松了口气。   沈未白好笑的看向她,“你不会担心是碧虚他们动的手吧?”   张月鹿没说话,但那神情已经很明显了。   之前玄黄商号被劫走了两艘货船,虽然那点损失对沈未白来说算不上什么,可这无疑是丢了漕帮面子的事。   万一,为了找回面子,碧虚带人直接把寨子给灭了呢?   张月鹿觉得自己的担忧并不是不可能。   不过,亲眼看到了打斗现场,她便立即得出结论,这件事与碧虚他们无关。   “这件事,我们就是来凑个热闹,不用太过在意。”沈未白对张月鹿说。   张月鹿颔首,又恢复了沉稳淡然的样子。   ……   第一水寨很大,来的路上,尹重华就向他们说过第一水寨的布局。   这些,也是官府多方打探得来的情报。   第一水寨前靠宝衢大运河,后靠延绵大山。   筑起九重门,每一重门之间都是一片很大的区域,匪众上千人,还不算水寨的家属及抢来的人和杂役。   据不完全统计,在第一水寨里生活的人,足有三四千!   进入水寨之后,四处可见的尸体,还有打斗痕迹,渐渐把所有人分开。   水寨里很静,或许是因为刚刚经历了这样的惨案,所以连虫鸣鸟叫都没有,安静中带着死气。   偶尔,会在尸体上看到几只以腐肉为食的乌鸦,但一有生人靠近,它们便飞走了。   沈未白独自一人朝水寨深处走去,第一水寨连着后山,无极阁的情报中显示,这片后山,也是第一水寨练兵之地。   还有就是……第一水寨抢掠得来的宝贝,金银也都被藏于后山的山洞之中。   但具体在哪,那就不知道了。   沈未白对凶手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她对杀人的目的和水匪的宝藏比较感兴趣。   杀人,尤其是屠杀满门,在沈未白来看无非就是几种原因,报仇,灭口,夺宝。   具体是哪一种,只要看看那些水匪宝藏还在不在,也就清楚了。   沈未白越走越深入,渐渐的与其他人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远。   她的目的是后山的练兵场,以及藏宝洞。   路过一些打斗痕迹和尸体时,她偶尔也会停留一下,看上几眼。   等她走到了后山时,却突然停下,对空无一人的身后说了句,“跟了这么久,出来吧。”   她话音刚落,从身后粗壮的树干后,就缓缓走出一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被震惊的尹千雪 (1更) “跟了这么久,出来吧。”沈未白站在原地,对身后道。   林中,空寂无声。   因为树荫遮挡,使得四周光线有些沉暗。   在她话音落下后不久,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单薄的身影,缓缓从遮身的树干后走出。   她带着冠帽,身穿宽大飘逸的长袍,看上去就是一个文文静静的书生。   但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这唇红齿白的清秀书生,实际上是一个美娇娘。   沈未白转身,故作诧异的道:“军师?”   随即,她勾唇浅笑,“不知军师跟着我是想做什么?”   尹千雪眸光沉静,迈步朝沈未白走去。   她想看到对方眼中的慌张,心虚,但除了那双含笑的眼眸,她什么也看不到!   “我只是好奇,沈姑娘独自一人来这后山做什么?”尹千雪来到沈未白面前停下,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沈未白不避不躲,轻声笑出来,“军师这样看着我,不觉得有些孟浪吗?”   “还是说,军师口中的姐姐,实际上是情姐姐?”不等尹千雪开口,沈未白又调侃了一句。   “你!”尹千雪被她大胆的话弄得又气又羞。   这一瞬,她似乎以为真的是自己搞错了,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尹千梧。   可是,很快她又平静下来,继续追问,“沈姑娘还未回答我,大家都在水寨中查找线索,为何你独自来了后山?”   “自然也是为了查找线索。”沈未白没有继续打趣她。   尹千雪紧盯着她,沈未白坦坦荡荡的回答,倒是让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了。   抿了抿唇,尹千雪说,“既如此,那我就与沈姑娘同行吧。”   沈未白眉梢一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尹千雪咬着牙道:“沈姑娘有所不知,官府取证,需要两人在场互为证明。否则,一个人找到的线索,证据都会无效。”   大卫刑律中,的确有这么一条。   沈未白好笑的看着尹千雪,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找出这条冷门却又无法被拒绝的理由,算是有才智了。   不过,拥有这样才智的女子,也才可能是真命凤凰,而不是那个演技拙劣,心比天高,自命不凡的尹千暇。   “原来如此。不过,我和军师孤男寡女的……”沈未白看着尹千雪板着脸,故作强硬的样子,又忍不住想要逗她。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未白总觉得尹千雪在对自己说话的语气中,带有一点点赌气的成分。   “……”尹千雪被这一句话,憋得脸红耳赤。   她没想到,自己才用了一个不容拒绝的理由,立即就被对方用同样的手段报复回来。   看着眼前女子笑盈盈的模样,尹千雪心头一酸,眼底泛起一层雾气,竟然委屈起来。   “……”沈未白嘴角笑容一僵。   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哭了?   ‘尹千雪你还记不记得你现在的角色?’沈未白无语极了。   就在这时,一道破空之声突兀而起,朝着她们所在方向逼近。   沈未白眸光倏地一凛,一手将完全不察的尹千雪拉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徒手抓住了一支锋利暗箭。   箭头锋利之处,还泛着淡淡蓝光,明显就是淬了毒的!   尹千雪突然被沈未白扯过来,也是吓了一跳。   不过,当她看到沈未白手中抓住的箭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沈未白反手将箭一甩,那支毒箭直接朝射出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更多的箭从暗处射来,封住了沈未白两人逃走的路。   无数破空之声响起,尹千雪面上一白。   前世,姬云廷的确来处理过水匪之祸,但是却没有今日一朝。   甚至,也没有什么灭门惨案!   ‘难道,今日就要死在这里?’绝望之中,尹千雪不免这样想。   但是,当她看到把自己护在身后的沈未白,心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这人真的是大姐姐吗?’   ‘可若她真的是尹千梧,又怎么会救她?’   尹千雪的胡思乱想,沈未白半点不知。   面对四面八方的箭矢,她脚下一踏,一股冰寒之气,瞬间从脚下蔓延,地上都结出一层薄薄的冰凌。   那股寒气瞬间暴涨,形成无形的结界,将两人保护其中。   箭矢触碰到冰寒气息,顷刻间就被冰冻炸裂,化为粉齑。   那冰寒之气,太过恐怖。   那些箭矢完全不是对手,不仅伤不了沈未白二人,还无法阻挡冰寒之气的侵入。   无影无形的冰寒之气所过之处,都凝结起一层薄冰,树干枝头也染了霜。   暗中,不再有箭矢放出,似乎被这一幕给吓到,不敢再有妄动。   沈未白突然冷哼一声,手中折扇直接朝前方甩出。   折扇破开冰寒之气,飞入林中转了一圈回来,重新落在沈未白手中。   刷!   在沈未白拿着扇子扇了一下时,尹千雪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走。”沈未白合上扇子,向前走去。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太快,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尹千雪还在震惊之中,就下意识的跟着沈未白往前走。   等走了几步,她才惊觉的看向左右的树干。   然而,一切都与之前一样,薄冰不在,白霜消失。   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她的幻觉一般。   那冰寒刺骨的气息,根本就不曾存在。   尹千雪心跳得有些厉害,她神色复杂的看着走在前面的女子,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想不通。   这一刻,她也不确定,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尹千梧了!   尹千雪将心中疑惑藏于心底,跟着沈未白来到了几具尸体身旁。   在看到其中一具尸体时,尹千雪双眸一缩。   尸体脖子上穿透而过的箭矢……若是她没记错,应该就是被沈未白徒手抓住的那一支,然后被她给反扔了回来。   “……”眼前的一幕,有些超越了尹千雪的认知。   两世为人,尹千雪与江湖武林的接触都不多,也从未见过像沈未白这样的高手。   而从尸体上受到的惊吓还不仅于此,尹千雪还注意到,其余几具尸体都是一招毙命,脖子上都残留着一道细细的血痕。   这样的伤口,又不得不让尹千雪想起了沈未白的那把扇子,还有被扔出的扇子收回来时,那淡淡的血腥气。   ‘怎么可能!’   尹千雪心乱如麻,满目震惊。   刚才,她就和沈未白在一起,这里又是树林,视线不佳。   她连暗杀者的衣角都看不见,沈未白却随手一扔,就能相隔这么远取人性命?   越是了解眼前的人,尹千雪就越是难以将她和尹千梧联系在一起。   “看样子,是那些灭门的人,留下来善后的杀手。”   在尹千雪思绪纷杂之际,沈未白已经检查完了那几具尸体。   这些杀手,身上并未留下什么痕迹,只是所用的武器,倒是和沈未白之前在水寨里看到的痕迹一样。   可惜,刚才有尹千雪在身边,她不想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所以放走了其他人。   ‘不过,这些人留下,到底是为了善后,还是为了找要找的东西?如果是后者,那就说明,他们要找的东西还未找到?’沈未白双眸眯了眯,手中的折扇轻敲着自己的肩头。   尹千雪从震惊中醒来,也听到了沈未白的话,便道:“既然如此,我们要赶紧通知将军和郡守。下山的路已经有官兵封锁,水路也有我们的人,他们只要还在山中,搜地也能把他们搜出来。”   沈未白转眸看向她,突然颔首微笑。“军师说得对。那就劳烦军师跑一趟,亲自去通知两位大人吧。”   “……”尹千雪突然觉得她给自己挖了个坑。   眼下,就他们两人,这几具尸体必须有人守着,免得在她们离开后,那些同党会折返回来把尸体带走。   哪怕尸体上没有什么线索,但这也是证据,肯定不能丢失的。   以刚才的情况来看,留下来的人最佳人选就是沈未白,而她去报信。   可是,谁又能保证,沈未白会乖乖守在这里不离开?   这一刻,连尹千雪自己都忘了,她悄悄跟着沈未白来到这里,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搞清楚沈未白的身份,揭开自己心中疑惑。   可现在,疑惑非但没有解除,沈未白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却越来越神秘。   她很想跟下去,搞清楚沈未白到底想要做什么。   “军师为何不动?”沈未白一直在笑,语气漫不经心。   被催促的尹千雪内心挣扎了片刻,只好对沈未白道:“那好,就劳烦沈姑娘在此稍后片刻,我去去就回。”   沈未白微笑颔首。   尹千雪在离开时,还不放心的回头看了她一眼,仿佛怕沈未白跑了。   沈未白看着她那个样子,突然觉得好笑。   怎么如今的尹千雪与尹千梧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临走时回眸的样子,竟然有些呆萌可爱。   可惜,尹千雪却不知,就算沈未白不离开,也一样可以搜寻山里,只不过稍微麻烦一些就是了。   在尹千雪走远之后,冰寒之气,又从沈未白体内爆发,消失的冰凌又在树干枝头结了白霜…… 第一百五十三章 强大得可怕! (2更) 这是沈未白通过六年前在北漠时,玄功变异后得到的启发。   她的玄功,似乎在冰天雪地之中,可以通过冰雪为媒介,探知极远距离的一切动静。   就像是那些修仙小说中,通过精神力去窥视一切一样。   但是,脱离了冰雪,这种变异似乎就进入了休止状态。   以沈未白的脾性,自然不会满足于这种变异受限于特定的环境之中,所以这六年来,她通过一次次的琢磨,每年寒冬季节都跑去北漠实验后,终于找到了一个代替的办法!   虽然,这个办法远比不上在冰天雪地中,以自然的冰雪为媒介那么厉害,但也比普通人强很多了。   ……   林中,随着白霜覆盖,冰凌蔓延,浮现在沈未白脑海中的画面也越来越多。   大多数,都是这山林的样子。   这个山林中,似乎没有太多野兽。   也是,既然这里被水寨的人用于练兵,自然会驱赶杀掉一些野兽。   突然,几道人影闪入沈未白的脑海之中。   那几个人身上穿的衣服,与倒在她脚边的几具尸体一样,背上背着强弓,手中提着刀剑。   他们似乎在林中乱走,毫无章法。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的寒冰之气吓到,有点慌不择路的样子。   “主公!”   突然,星鸾出现在沈未白面前。   沈未白并不惊讶,而是直接吩咐,“林中西北方向,跟上那几个人。”   “是!”星鸾眸色一凛,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   交代了星鸾追上去,沈未白也并未放弃‘追踪’。   但这一次,她追踪的目标不是那几个杀手,而是水匪的藏宝洞!   或许,第一水寨的人真的被杀光了。   沈未白在这片林中,并未见到疑是水匪的人。   ‘只是水匪的藏宝洞,避免官府剿匪的时候,被官府收走。所以,这藏宝洞不会离水寨太远,但又足够隐秘,不为人所知。’沈未白在心中总结出水匪藏宝洞的几个特点。   她将白霜冰凌收回,锁定在一个特定区域内。   ……   尹千雪没有一刻耽搁,几乎是一路跑回水寨中的。   找到姬云廷和尹重华后,一群人又匆匆的赶了过来。   一前一后,所需时间大概也就不到一炷香。   尹千雪跑回来时,脸色红润,气息也有些不稳,额上还残留着一层薄汗。   当一群人匆匆赶过来时,只看到沈未白恣意慵懒的靠着树干,拿着酒壶仰头而饮,四周一切如常,唯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就是她脚边的几具尸体。   看到沈未白饮酒,风青暝的眸色暗了暗。   他总觉得,阿姐有什么事瞒着他,并未告知全部。   可是阿姐不愿说,他亦不愿相逼。   “沈姑娘。”君悦兮先一步跑了过去,关心的问,“你没事吧。”   沈未白摇了摇头,视线越过他扫向身后的人。   嗯,几乎都来了。   包括张月鹿,不过丹井不在。   星鸾还在追踪那几人,丹井不出现,应该是为了掩护她。   否则,那么多人唯独星鸾不见,就太让人生疑了。   就在沈未白要收回视线时,突然感受到一股‘怨气’落在自己身上。   “!!!”沈未白一怔,下意识的就看向那个一身赤红,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却又戴着一张丑陋面具的男人。   她又是怎么惹到这个小祖宗不高兴了?   沈未白之前才被尹千雪纠缠,现在又收到风青暝无声控诉,顿时感到心累。   这些小孩长大之后,就不能让人省省心?   “既然诸位来了,那我就功成身退了。”沈未白不打算和他们继续纠缠,转身就朝林中走去。   尹千雪本想还要跟上,可这一次有人比她更快。   那焚野宫的少宫主几乎瞬息间,就出现在沈未白身边,与她并肩而行,而沈未白好像也并不排斥。   沈未白是水月山庄的人,水月山庄的庄主张月鹿就在此处,都并未出声阻止,君悦兮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姬云廷和尹重华此刻也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些杀手身上,也不在意沈未白是不是在林中乱逛。   主要还是因为,官府的人,一会搜完水寨后,也会来把后山搜一遍。   若沈未白他们能提前搜到有用的线索,那不是更好?   伏离见风青暝又跟上了水月山庄的沈姑娘,心中好奇不已。   他也想跟上去一探究竟,却不想被张月鹿不动声色的挡在面前。   “庄……姑娘这是何意?”伏离本想叫她庄主,但又想到连君悦兮都在帮水月山庄的人掩饰身份,所以又改口叫了姑娘。   张月鹿眸光淡淡的扫向他,似乎不懂他在说什么。   “……”伏离嘴角笑容一僵,双眼渐渐眯了起来。   好吧,他觉得留下来与这位美貌的水月山庄庄主谈谈心会更有趣。   尹千雪看着那两道一红一白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眼前,突然对身边的卓云染说,“云染有一件事,还请帮我解惑。”   卓云染侧眸看向她,等待下文。   “一个完全没有武功基础的人,通过十年苦练,能到达什么程度?”尹千雪抿了抿唇问。   卓云染皱了皱眉,似乎不太理解尹千雪话中含义。   不过,还是照实回答。   “这个很难说。练武之人,根据天赋不同,所练功法不同,际遇不同,所能达到的高度也不同。不过,一般来说,十年苦练,若是有天赋的人,在江湖上的实力大概就在中流。你看我,从小跟随父亲习武,后来又拜入青云派苦修,但也依然算不上一流高手。”   尹千雪转眸凝着她,“你能徒手接住射来的箭矢吗?”   卓云染惊愕了一下,摇摇头。   尹千雪双唇抿紧,眸色变幻了几下。   她抬眸看了姬云廷、尹重华等人几眼,然后悄声对卓云染道:“你跟我来。”   卓云染带着疑惑跟着她悄然离开众人。   尹千雪带着她在林中走了一会,来到了之前她和沈未白被袭击的地方。   看到那一地粉齑,卓云染震惊极了,“这是……”   “如你所想。”尹千雪眸光扫过那些破碎的箭头,肯定了卓云染心中的猜测。   那些射来的箭矢绝大部分都化为了粉齑,但是箭头是精铁打造,十分坚硬,多少还是残留了一些残部,能让人看出这些粉齑原本是什么。   “这怎么可能?”卓云染瞳孔剧颤,她弯腰从粉齑中捡起精铁碎片,真实的触感就在手中,可她依然难以置信。   “把箭破坏到这种程度,就连我师父恐怕都做不到。”良久之后,卓云染才喃喃出声。   尹千雪沉默了。   她还没有说出后面发生的那些事。   虽然,沈未白毫不避讳的在她面前使出那些手段,就代表了她并不怕自己对外说。   可是,尹千雪还是选择了隐瞒。   她想要的答案,卓云染已经给她了,后面的话也不必继续说下去。   十年之前,尹千梧一副羸弱的样子,完全不会武功。   十年时间,她怎么能变得比卓云染的师父都还要厉害?   就算尹千雪对江湖势力再如何无知,也是知晓青云派的掌门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   还有那些鬼神莫测的手段,和她认知中的高深武学完全不一样!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尹千梧?’尹千雪再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   “这是沈姑娘的手段?”卓云染向尹千雪求证。   她如今,并未纠结与沈未白和尹千梧是不是同一个人,她捏着手中的精铁碎片,内心受到的震撼更多的是来自沈未白身后所靠着的势力。   尹千雪虽然没打算把后面的事告诉卓云染,但既然把她带到了这里求证,也不会瞒着她。   于是,尹千雪点了点头。   卓云染脸色变了变,心中想起师父与君悦兮的谈话。   他们那次的谈话中,提及的事是今年的武林大会,也有水月山庄。   这个水月山庄是近几年冒出来的,背景神秘,无人知晓其背后的力量是什么。   虽然如今江湖势力暂时把水月山庄归于正派阵营,可是依然摸不清它的底细。   所以,他们才想利用这次武林大会的机会,好好探探水月山庄的底。   却没想到,她无意中知晓了沈未白的手段。   这种手段简直可怕,有句话她并未撒谎,那就是她师父都未必能把精铁箭矢化为粉齑。   ‘水月山庄的实力竟然如此可怕!’卓云染心中渐渐担忧起来。   这么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势力,突然冒出来,对江湖来说,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会不会掀起血雨腥风。   “云染,那位沈姑娘和焚野宫的少主关系很好吗?”尹千雪的声音把陷在自己思绪中的卓云染给拉了回来。   卓云染怔然,似乎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说。   尹千雪当即解释,“之前见他们先后离开,刚才又看到两人并肩而行。”   卓云染皱眉。   这一点,她也深感奇怪。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这两人初见时,分明是陌生的样子。   怎么才几天功夫,两人就走得如此近了?   “或许是少年爱慕吧。”卓云染随意的说了句。   “少年爱慕吗?”尹千雪呢喃着她的话,突然又问,“那焚野宫的少宫主一直戴着面具?” 第一百五十四章 阿炎你怎么了 (1更) “你就这样跟着我,不怕被人说吗?”沈未白有些无奈。   风青暝与她并肩而行,听见后不解的问,“怕人说什么?”   沈未白嘴角勾起,玩味的道:“说焚野宫少宫主见色起意,追着一个女人跑。”   风青暝心中一跳,有些心虚。   好在,他知道沈未白是在开玩笑,自己也贯来淡定,所以并未露出破绽。   “我只是想跟着阿姐。”   沈未白嘴角笑意加深,“我知道。”   风青暝紧盯着她的神色,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难免有些失望。   刚才被阿姐打趣时,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想顺从心意,把心底那见不得人的心思直接说出来。   可是,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阿姐知道他心思之后,会避他如蛇蝎!   光是想想这种可能,风青暝都接受不了。   所以,在没有把握之前,风青暝只能小心翼翼的捂死自己的心思,不让沈未白窥见。   将眼底的火热死死藏住,又有着面具的遮掩,风青暝才用淡定如常的声音问,“阿姐我们去哪?”   “藏宝洞。”沈未白倒也没有瞒他。   ……   “焚野宫……”卓云染沉吟了一下。“焚野宫在北齐境内,和青云派接触不多。但是,实力非同小可,与白水宫一样,都是从几百年前的五行宫中分裂出来的。当初,五行宫分裂之后,能延续至今的也只有焚野宫和白水宫。凭着五行宫的底蕴,无论是焚野宫还是白水宫,在江湖上都极有地位。甚至,若不是风泊山庄曾为前朝打造过那件神兵,说不定焚野宫和白水宫才是江湖势力之首。”   “焚野宫和白水宫关系很好?”尹千雪对江湖势力不太了解,但也从卓云染口中听得出,焚野宫和白水宫同出一脉,且关系很好。   卓云染点头。“不错,焚野宫和白水宫历代的关系都很好,可以说是最佳盟友。”   “哦?”这个认知与尹千雪所想的不一样。   她还以为,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只要在权势上的争夺,都只有利益。   卓云染解释,“这两个势力本就是从五行宫中分裂而来的。当初,五行宫为江湖第一大势力,为什么会突然分裂,弟子之间相互残杀,已经无从得知原因。最终,存活下来的只有焚野宫和白水宫,而这两个势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乱战中大彻大悟,在休养生息的那段时间里,竟然修复了关系。”   “我听师父提起过,白水宫的人擅长的是五行学说,主修以柔克刚,有先天的占卜能力。所以,哪怕白水宫的弟子少,却让江湖势力不敢小觑。但相对的,武力就要薄弱一些,在五行宫还未分裂之前,白水宫的弟子在江湖上行走,身边都会有其他宫的弟子相伴,其中焚野宫的弟子最为多。因为焚野宫的弟子修炼的是霸道无比的火道,战力极强。五行宫还在的时候,焚野宫的弟子就是最强的利刃。”   尹千雪极少能听到这些江湖的故事,一时间听得津津有味。   但她还未忘记,她对焚野宫的好奇,是来源于那位终日戴着丑陋面具的少宫主。   所以,在听完卓云染讲解了焚野宫和白水宫的渊源和关系后,她又问了一遍,“焚野宫的少宫主都要戴着面具吗?”   “这我倒是不知。”卓云染摇了摇头。   本身,焚野宫和青云派的交集就不多,她也是这次才见到这位少宫主。   初见时,她也奇怪为什么这位少宫主要戴面具。   就算戴着面具,为何要选一个丑陋无比,看得人瘆得慌的面具……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卓云染并未深究。   可现在,尹千雪的这一问,却让卓云染好奇起来。“你为何突然对焚野宫少宫主感兴趣了?”   “没什么。”尹千雪蹙眉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也不能在这里待多久,免得姬云廷和尹重华担心。   所以,在结束谈话后,两人就匆匆赶回,与众人会和。   但是,在离开的时候,卓云染还是将那精铁碎片,揣在怀中带走。   ……   江临是南方,又是雨水充足之地。   所以,这里的山林,不似阴岐山脉那样光秃,树木茂密。   风青暝跟着沈未白一路来到一个隐秘的洞口时,他第一怀疑的不是为什么沈未白会找到这里,而是说了句,“阿姐好厉害啊!”   沈未白哭笑不得,她怀疑阿炎是不是有些傻。   但同时,她心中又有些感动。   她对阿炎毫不避讳,而阿炎不也对她完全信任吗?   “阿姐稍等。”风青暝看向堵着洞口的巨石,掌心酝酿出一团炙热的气焰。   那股气焰一出现,沈未白就感受到了一股热浪,让她把视线落在风青暝的手上。   洞里,是水匪的藏金洞。   用巨石堵在入口,除了做掩饰之用外,就是为了防盗。   这样的巨石,没有几分手段的人,是根本搬不走的。   更何况,在水寨未出事之前,这里肯定会有一些心腹形成暗哨,日夜守着。   咔嚓!   风青暝双掌按住巨石,碎裂之声随即而来。   沈未白看着那巨石从内部裂开,碎了一地,洒落地上,也露出了黑乎乎的洞口。   “阿姐在洞外稍等,我先进去。”风青暝转身过来对沈未白叮嘱。   沈未白抬头看他,突然间觉得自己被保护了?   风青暝说完就要进去,临近洞中时,却感觉到掌中一软,一只冰冰凉凉,柔弱无骨的手将他拉了回来。   “你小的时候,可不会如此冒失。”   沈未白对他说了句,然后将随手捡起的碎石直接扔入洞中,又同时拉着风青暝侧身一避。   嗖嗖嗖——   在碎石被扔入洞中之时,洞内急速射出了不少箭。   风青暝看着那些射空的箭,心中责怪自己。   他一心都在沈未白身上,倒是忽略了这些。   阿姐说他冒失,果然没说错。   “是我大意了。”风青暝诚恳认错。   沈未白却突然抬手揭开他脸上的面具,冰凉的手指在他脸颊上轻点了几下,“阿炎,你在想什么?”   ‘想你!’风青暝差一点就没忍住说出来。   “对不起阿姐。”风青暝垂眸,敛去眼底汹涌的情愫。   “不必道歉。”沈未白其实并未责怪他,只是觉得他在自己面前,这般冒冒失失的,像个毛头小子。   不过,转念一想,阿炎如今也才十七岁,若是在她前世那个世界,不就是读高中的青春期少年吗?   冒冒失失也正常。   “不要再有下一次,哪怕你身手不凡,也要谨慎小心,免得阴沟里翻船。”沈未白‘教训’完了,才把手中的面具递给他。   风青暝低头戴上面具,再抬起头时,气势变得沉稳起来,就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   沈未白满意的点点头,“走吧,可以进去了。”   风青暝颔首,紧跟在沈未白身旁。   在戴上面具的那一瞬,他在心中告诫自己,现在他们正在办事,不可因私心而将阿姐陷入危险之中。   “洞中气流有些浑浊,看来并无别的出口。”风青暝取出一颗夜明珠,驱散了两人周身的一些黑暗。   洞并不深,一路下来,也没有再出什么意外。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洞底,看到了堆着一箱箱的水匪‘赃物’。   山壁上,挂着几盏油灯。   里面还有残留的灯油,洞壁上也有熏黑的痕迹。   风青暝将夜明珠递给沈未白后,便点亮了这几盏油灯,让洞中的情形变得明朗起来。   洞口处没有了堵塞之物,里外空气对流,也让洞里的气味没那么难闻了。   两人在山洞中随意的翻找。   他们都不是缺钱的人,对这洞里抢来的金银珠宝也不甚在意。   沈未白是想知道,水寨被屠杀之事,是否与藏宝洞里的宝贝有关。   “水寨所有人被屠杀殆尽,看上去像是被人寻仇,可又有些不对。”风青暝突然道。   沈未白回眸看了他一眼,一边继续寻找,一边饶有兴致的问,“哦?有什么不对?”   风青暝道:“这是水匪的寨子,这些水匪来来去去,每年人员都会有变动。就算是报仇,也用不着灭门。连寨子里的老弱病残都不放过。这样的手段,得要多大的血海深仇才能做到?这种一人不留的手段,更像是为了隐瞒什么而灭口。”   沈未白嘴角微弯。   阿炎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了。   在之前等待尹千雪去叫人的时候,她就在心中分析过,也觉得水寨被屠杀的原因,是因为有人要灭口。   可是,是什么人要灭一帮水匪的口呢?   顺着这个线索往下去猜,答案自然浮出水面。   风青暝和沈未白眸光一碰,顿时笑了起来,“阿姐,看来答案就在这藏宝洞中了。”   沈未白颔首,“那就让我们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会有如此大的魅力,搭上了上千条人命。” 第一百五十五章 识破身份? (2更) 为什么水寨会在这个时候被灭?   恐怕与之前水匪大肆抢掠一事脱不了关系。   那些被抢船只中,或许有某样极为重要的宝贝,被误打误撞的抢了,送入了水寨的藏宝洞中。   水匪们并不知晓这点,恐怕也只是将那宝贝当做是一般之物收藏。   可宝贝的主人却要把这宝贝找回来,尤其是知晓官府要出兵剿匪之后,更是时间紧迫。   毕竟,若官府剿匪成功,藏宝洞的赃物可都是要全部被收走,作为赃物登记造册,能物归原主的就物归原主,不能的就充公了。   所以,那件宝贝,不仅很重要,而且不能曝光于天下!   符合这样条件的宝贝,到底会是什么呢?   “花神图?”饶是沈未白向来淡定,在从某个箱子里翻出一张花神图时,也难掩惊讶。   她手中这张花神图,绘制的是牡丹花神。   材质与画工,与她六年前无意中得到的两张完全一样!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巧合?   六年前,沈未白得到花神图后,有一段时间也起了心思,想要找找花神图背后的秘密。   可是,六年过去,她手中掌握了天下最大的情报网,依然没有查到有关于花神图的秘密是什么。   可现在,毫无预料的第三张花神图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   沈未白心中突然浮出一种猜测,那就是……她手中这张花神图,就是那件导致了水匪被灭口,见不得光的宝贝!   “阿姐,这是……花神图?”风青暝察觉到她的异样,倾身望过来,也同时看到了她手中的花神图。   沈未白点了点头,当着风青暝的面,不急不缓的将花神图叠好,放入怀中。   这种明目张胆的私吞水匪赃物,让风青暝忍不住唇角轻扬。   “阿姐即已找到了要找的,我们便先回去。”风青暝也不提花神图之事。   沈未白点了点头。   他们出来太久了,会惹人怀疑。   姬云廷和尹千雪既然有真龙真凤的命格,那就绝非庸才。   沈未白也犯不着去引起两人的怀疑,给自己找麻烦。   然而,两人刚刚出现在洞口,就感觉到有杀意袭来。   沈未白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力量推回洞中,一抹赤红高大的颀长身影,就挡在了自己面前。   下一瞬,沈未白就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变得炙热起来。   赤红色的背影始终挡在自己面前,她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听到刀剑相抵的声音。   而无论外面斗得有多激烈,那道赤红背影却一步未挪。   沈未白顿时放心下来,知道外面那些杀手并非风青暝的对手。   被保护的她,此时也没什么可做,视线不知不觉落在了男子宽大的背影上。   阿炎的肩很直,没有虎背熊腰的厚重感,却给人一种大山般可靠的感觉,让人莫名的安心。   渐渐的,沈未白看得入了神,连外面的战斗结束都不曾发觉。   “阿姐?”结束战斗的风青暝一转身,就对上了身后女子直白的视线,顿时心中一跳,浑身的皮肤都变得炙热起来。   就在缠绕在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升温时,沈未白突然醒来,对他若无其事的浅浅一笑,“搞定了吗?”   风青暝赶紧收敛心情,侧身让开通道,“嗯。”   在沈未白从他身前走过时,他恍惚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揣测着,刚才阿姐的眼神代表了什么。   沈未白可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失神,会让身后的小伙子心绪不宁。   事实上,她自己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走出藏宝洞,她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尸体,果然是刚才袭击她的那一伙人。   不过,人数却少了一些。   看样子,他们发现了星鸾的追踪,不得不分成两拨人,一部分吸引星鸾,一部分找到了藏宝洞。   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不,也不算晚,对于沈未白来说,他们来得刚刚好。   沈未白眸光淡淡的扫过那些尸体,嘴角微扬。   同时,她也注意到尸体上的致命伤,都有灼烤痕迹,这让她对焚野宫的功法产生了一丝兴趣。   “这些人就是刚才袭击阿姐的那伙人。”风青暝泛着冷意的声音,在沈未白身后响起。   这不是向沈未白确定,而是肯定。   也是,这些人的穿着打扮,与之前沈未白杀的那几人一模一样。   “便宜他们了。”   风青暝这句话,让沈未白侧眸。   突然间,她反应过来,阿炎是在替她报仇,后悔自己下手轻了。   不知为何,沈未白眼前的高大男子,化成了一个护食的小兽,恶狠狠的,龇牙咧嘴的挥动着爪子。   ‘噗。’想着想着,沈未白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阿姐?”风青暝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沈未白立马轻咳一声掩饰,“没什么。”   她不愿说,风青暝也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将刚才沈未白笑着的样子藏入心中。   ……   了结这个插曲,两人又回归正事。   藏宝洞的事,肯定要告诉姬云廷他们,否则如何解释他们消失去了哪?   很快,姬云廷、尹重华等人就闻讯前来,把一箱箱赃物从洞中抬出。   当然,沈未白和风青暝都默契的没有提花神图的事。   那地上的杀手尸体,也不会说出来。   所以,那张从水匪藏宝洞中找到的花神图,就被沈未白毫不心虚的墨下了。   第一水寨的灭门一案,该搜集的线索已经搜集得差不多,众人也没有继续在这遍地尸骸的地方久留。   尹重华留下了一部分的人处理尸体,与六方县的官兵相互协助搜山。   剩下的人,便搭乘楼船返回。   是夜,楼船在运河上行走,四下安静,水面上在月色星辉下,泛着粼粼波光。   沈未白在甲板上,靠着桅杆,时不时的喝上一口酒。   不一会,从后面传来脚步声,渐渐朝她走近。   那人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似乎斟酌了一下,才下定决心走上来。   他来到身边时,沈未白正好仰头喝酒,眼角余光扫到了一抹墨绿色衣角。   “喝酒伤身,沈姑娘还是少喝为好。”   似关心,似劝解的声音,让沈未白侧眸看向他。   “尹郡守睡不着?”沈未白笑着,没有一丝破绽。   尹重华紧盯着她的脸,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又在控制着什么。   许久,他紧绷着的唇角才微微一松,“嗯,近来烦心事颇多,即便入夜了也难眠。”   沈未白不动声色的道:“那……尹郡守这是想要和我孤男寡女,月下倾谈?”   以沈未白对尹重华的了解,这人极守规矩,会被她这句话逼得离去。   可是,尹重华并未走,只是盯着她微微蹙眉。   沈未白从他此刻复杂的眼神中,看出了他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   突然,尹重华移开了视线,看向平静水面,吐出一口浊气。“沈姑娘右耳背软骨上,有一颗红痣,与我妹妹一模一样。”   说完这句话,尹重华便转身离去,没有再看沈未白一眼。   沈未白双眸微眯,等到脚步声消失后,她才缓缓抬起手,轻抚着自己的右耳。   ‘红痣么。’   她还真是没想到,早年就在外求学的尹重华,会对尹千梧的特征如此了解。   这颗红痣,沈未白其实是知道的。   但在她看来并不特别,就如每个人身上都会有一些小痣一样。尹千梧耳后的红痣,形状并不特殊,颜色也并非特例,最主要的是长在耳背,是不易被人发觉的位置。   甚至可以说,要发现它,需要刻意的盯着她的耳后看,才会注意到。   但这种无礼的行为,在这个时代显然不会有人去做。   所以,在祛痣和不管之间,最终沈未白选择了后者。   前世祛痣,可以依靠激光这类的先进医疗设备,可是在这个时代,要彻底祛痣,只能割下那一块皮,沈未白真觉得自己没必要受那个罪,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她并不怕有一天身份暴露,她所要隐瞒的只是羽翼丰满前的那段时间。   却不想,这个小小的‘破绽’被尹重华说了出来。   沈未白放下手,嘴角扬起,笑容别有深意。   如今,她到底是不是尹千梧,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   第二日,一行人刚下了楼船,风泊山庄的弟子,就匆匆跑来,对君悦兮说,那日救下的男子,昨日已经醒了。   被派去调查男子的人,也回到了云来驿。   男子醒来之后,就说要见当日救了他之人,无论问什么都不答,只说他只会回答救他之人的问题。   这件事,原本尹重华、姬云廷他们并不清楚。   但是,听到又是一件灭门惨案时,尹重华这个江临郡守将事情交代给副手,又跟着君悦兮他们去了云来驿。   姬云廷还要整理军务,包括这一次去水寨勘察的结果,所以便派了尹千雪为代表,和尹重华同行。   路上,沈未白突然冒出一种诡异的猜测。   ‘那男子家中被灭门,是否也是因为花神图?’   这本是一个无凭无据的猜测,却不想等他们见了那个男人后,让她这诡异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第一百五十六章 花神图秘密 (1更) “我叫宋明贞,家中行二,父亲是江临城外一个小有资产的员外……”   云来驿的客房里,醒过来的男人,哪怕经过了一天的休息,说话时,语气依然虚弱。   君悦兮、尹重华、风青暝、伏离四人,站在内室,或坐或站,但视线无一例外的都落在了靠床躺着的宋明贞身上。   客栈的内室和外室不如家中讲究,只用了一扇屏风遮挡。   沈未白、卓云染等女眷,都在屏风之外,倒也不妨碍她们听到里面的谈话。   尹千雪是男装打扮,本应该也一同进内室。   但是,在尹重华进去时,却突然转身阻止了她。“内室不大,我们几人已然拥挤,军师不如就留在外面吧。”   他给了尹千雪一个极好的借口,这也让她点点头,顺水推舟的应了下来。   所以此时,尹千雪所站的位置是背对着屏风,站在内室与外室分割之处。   与内室里的男子和外室里的女子都保持着一定距离。   不过,尹千雪虽然仔细听着内室里的谈话,眼神却时不时的扫过坐在椅子上,手中把玩扇子的沈未白。   “宋公子,你可知道杀你们的是什么人?可是仇家报复?”问话的是君悦兮。   其实,这类问题,应该是尹重华这位江临郡守问。   可是,人是君悦兮这边救的,对方醒来之后,要见的也是当日救下他的武林人士,所以尹重华到变成了一个旁听者。   好在,他向来心胸不小,也不会因此而在心中嫉恨君悦兮。   宋明贞缓缓摇头,毫无血色的脸如同易碎的瓷器,眼中满是失去亲人的哀伤和痛苦。   他有一张无害的脸,五官俊雅,眉目温和。   即便遭遇了这样的惨事,也不见戾气。   看着他的人,总忍不住想要多给他一些宽容和保护。   “所以,你也不知道那些杀手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杀你们是吗?”君悦兮皱了皱眉。   原以为,这一次宋明贞会点头,让一切都变得扑所迷离。   但却不想,这一次他竟然摇头道:“不,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了我全家!”   在说出这句话时,他白净温和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狰狞和恨意。   “是为何?”君悦兮立即问。   其他几个在内室里的人,也都向宋明贞看过来。   外室,宋明贞刚才压抑着愤怒和痛苦的声音,她们听得格外清楚。   尹千雪抬眸时,刚好对上了沈未白的眸光。   这是一个意外,却让她有些怔然。   反观沈未白,她却坦然大方的笑了笑。   尹千雪突然想到,沈未白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呢?   不止是她,还有好几个人,与沈未白似乎来自同一势力。   可是,这个势力,无论是君悦兮还是卓云染,似乎都没有主动介绍的意思。   甚至,在初见时,面对姬云廷的询问,都被君悦兮给含糊过去了。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那位宋公子的话,引起了尹千雪的注意。她只是提醒自己,找个机会问问卓云染,关于这个沈未白的事!   “是为了藏宝图!”   宋明贞在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内室,外室皆是一惊。   杀人灭门的惨案,竟然又引出了一个藏宝图?   撕拉——   内室中,响起布帛撕裂的声音。宋明贞的声音也随即响起——   “就是这个,是它害得我家破人亡!”   外室的女眷,并不知那藏宝图的样子。   但是,内室里的男子,尤其是风青暝在看到宋明贞拿出的花神图残卷时,面具下的眸光闪烁了一下。   宋明贞手中的这幅花神图与沈未白从水匪藏宝洞中拿到的并不一样,但看上去都是从一张画布上切割而来,属同一人所画。   “这是藏宝图?”君悦兮接过那张图,拿在手里仔细打量。   既然宋明贞主动拿出来了,就代表他不忌讳在场的人知晓画上内容。   所以君悦兮也并未一个人拿着,他看不出所以然后,便把手中的画给了尹重华、风青暝、伏离传阅。   画落到风青暝手中时,他却突然说了句,“这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花神图,你为何说是藏宝图?”   ‘花神图!’   这三个字,让外室的沈未白眸中染上了些许兴味。   来的路上,她还为自己心中升起的那个诡异念头而好笑,却没想到,一转眼竟然成真了。   内室里,风青暝的话,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事实上,他只是把其他几人的心声给说出来了。   所以,在风青暝这么‘通风报信’给沈未白后,其余几人也都看向宋明贞,等待着他的解释。   “因为……这是一张关于前朝地宫的地图。”   宋明贞的回答,让内室外室又一次安静了。   前朝地宫?   沈未白眸中若有所思。   她曾经意外得到了花神图,可在她刻意去寻找的时候,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时隔六年,花神图有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了,而且一次就出现了两幅。   甚至,这一次还附赠了一个知道花神图秘密的人?   沈未白神色如常,眉目清浅,没有流露出一丝异样。   她抬眸,见张月鹿、卓云染都有些好奇神色,再看尹千雪,这位真命凤凰此刻却垂眸深思。   收回视线,沈未白再次回忆有关于尹千梧的记忆。   在前世里,尹千梧对前朝地宫这件事,是完全没有印象的。   不知道有没有发生,但尹千梧肯定不知道,更没有听说过!   内室里,响起宋明贞的声音。   气息依然虚弱,但吐字清晰,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实不相瞒,我的祖上曾是前朝高官。据我父亲说,祖上是前朝末代君王的心腹大臣。前朝覆灭,祖上本想随着君王殉国,却不想被君王委以重任,隐姓埋名,苟延残喘的来到江临城外,成为一个商贾之家。”   宋家被委以什么样的重任,不用问就知道与花神图有关。   君悦兮在他说出这个秘密之前,还刻意问了一句,“既然是受旧主所托,你如今将这一切都告诉我们,恐难以向先人交代。”   宋明贞无声惨笑,那一刻,他的神情是痛彻心扉的。“我的家都没了,所有人都死了,我宋家为了这个所为‘重任’隐忍数代,无一人科举,无一人出仕,守着对前朝的忠君爱国,可是又换来了什么?或许,这地图对别人来说是获得天下财富的宝贝,可是对我来说,只是害死我全家的罪魁祸首。”   他这么一说,君悦兮就不说话了。   其他人也都沉默以对,也不知道对他这番话是信还是不信。   宋明贞似乎也不在乎别人信不信,只是将自己心中的秘密,家族的秘密一吐为快。   “据父亲说,这张残图被分为了十二分,我们家只保管其中一份,每代只有家主才能知晓这个秘密。要不是家中突然被贼人袭击,我兄惨死,我父也不会将这件事告诉我。”   他的三言两语中,给众人勾勒出了那个满是血腥的夜。   混乱的杀戮中,身为宋家二公子的宋明贞,目睹了兄长家人的惨死,就在他目呲欲裂想要上前和贼人拼命时,却被父亲拉入书房,拿出了几代人保管的花神图,交给他,并告知了一切,然后用自己的性命掩护他逃走。   “只有十二幅花神图聚齐时,才能从中窥视前朝地宫的位置,以及开启方法。我们家只是保管,其他十一份花神图在哪也不知道,我们只知道等待有朝一日,拿着前朝皇族信物的人来取走花神图。”   “你们是想复辟前朝?”听到这,一直沉默的尹重华才抬眸看向他。   尹重华的眼神有些深邃,神色不明。   宋明贞却也不怕,只是苦笑摇头。“我出生的时候,前朝早已经覆灭多年。在全家被杀之前,甚至根本不知道家中与前朝的关系。复辟?那与我何干,我的家人都死了,复辟前朝能让他们活过来吗?”   突然,宋明贞的眸色变得阴戾,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更何况,若不是这些前朝的事,我的家人又怎么会遭受此劫?”   他说得真情实意,没有半分破绽。   尹重华看了他一会,便不再说什么。   一切似乎都已经明了。   宋明贞的配合,一时间也问无可问。   他本就还有伤在身,聊了这么一会,他也累了。   君悦兮看出他的疲惫,主动提出离开。   临走时,君悦兮把花神图还给他。宋明贞却拒绝了,说花神图留在自己身上,只会是一个祸害,他无意卷入前朝那些纷争之中,只想找出杀害自己家人的凶手报仇。   花神图他无力保管,便交给君悦兮,他相信风泊山庄有能力保护这张图,不落入奸人之手。   离开宋明贞的房间后,尹重华并未向君悦兮索要花神图,而是与尹千雪一同离开。   君悦兮让卓云染送一程。   众人散去,沈未白也回了水月山庄暂住的别院。   然而,在卓云染回来时,却神色凝重,匆匆去找了君悦兮。   与此同时,张月鹿也来向沈未白禀报——   “现在外面都在传,前朝十二花神图中藏有前朝地宫的秘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只要是阿姐想要 (2更) “现在外面都在传,前朝十二花神图中藏有前朝地宫的秘密。”   “地宫里不仅有金山银山,数不尽的财宝,还有神功武学,神兵利器,拥有它,便能拥有一国之财富!”   “十二花神图随着前朝覆灭,而散落民间,谁能得到就是前朝宝藏的有缘人。”   “如今,市面上不少所有的花神图都被一抢而空,甚至还有人为了抢一幅图而当街械斗,伤人性命。”   张月鹿说完这些,脸色有些发沉。   她不在乎江临的秩序是否会变得混乱,只是担心在这样的混乱中,沈未白的安危问题。   二十八星宿,都算是沈未白亲自培养出来的精英。   张月鹿一个眼神,沈未白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放下手中茶盏,沈未白笑道:“不必如此紧张。他们抢他们的,与我们何干?”反正,谁也不知道她手中有三张花神图。   哦,阿炎知道她手中有一张,但是阿炎会出卖她吗?   当然不会!   对于这一点,沈未白十分坚信。   “主公,现在江临不太平,我感觉背后有一只大手,正在江临搅动风云。”张月鹿蹙眉道。   她想劝主子先离开江临去桐州,好歹桐州是无极阁的大本营啊!   “是啊,看来这背后的人图谋不小。”沈未白挑了挑眉梢。   这边,宋明贞才刚刚告诉了他们几人花神图的秘密,那幕后之人就好像知道这秘密藏不住了似的,索性告诉全天下的人。   前朝地宫的诱惑,连沈未白都忍不住动心。   世上贪婪之人,只会多不会少。   这个秘密被公之于众,现在是从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谁又能知道最终这一场乱,会蔓延到什么地方?   “江临都统被杀,宋家被灭门,第一水寨被灭门……”沈未白口中呢喃,神色难明。   既然后面两起都与花神图有关,那江临都统的死呢?   沈未白眸光倏地一缩,叫来星鸾。“立即去查一下那位被杀的江临都统,有关他的一切,每一件都不要漏过。”   “是!”星鸾领命而去。   等星鸾离开后,张月鹿问沈未白,“主公,我们也要找那些花神图吗?”   “不急。”沈未白眸子眯了眯。   十二份花神图,她手中已经掌握三份,还知道一份在君悦兮手里。   剩下的,无论最终被谁抢到,都无法知晓前朝地宫的位置。   所以,她根本不用着急,坐山观虎斗就行了。   不过,尹重华就比较惨了。   才刚刚接任江临郡守一职,先是江临水军都统被杀,又遭逢水匪肆虐,还未等剿匪开始,又接连碰上两个灭门惨案,其中一个还明确的和前朝有关。   如今,花神图的秘密被爆出来,引来各路人马抢夺,也是以江临开始,各种混乱综合在一起,沈未白有些心疼这个名义上的哥哥,不知道他这个郡守还能做多久。   ……   “此话当真?”君悦兮眸色凝重的看向卓云染。   卓云染点点头,脸色也很不好看。“我送尹郡守他们回去的时候,亲眼所见。如今整个江临城到处都在说花神图与前朝地宫的事,连三岁孩童都知晓。”   “到底是谁传出去的!”君悦兮清风霁月的外表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卓云染摇头,“不知。不过,尹郡守会去追查的。我只是担心,江湖上会因为这件事,而生出很多祸端。”   君悦兮紧抿着双唇,下颌紧绷。   这一点,他何尝不知?   而且,他手中就有一幅花神图,若是被外面的人知晓,风泊山庄可能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此时此刻,他嗅到了一股浓浓的阴谋味道。   最可怕的事,他不知道这个阴谋之中,会牵连多少人,多少势力。   风泊山庄是不是这场阴谋的目标?   “此事与前朝有关,我们不宜主导,且等着尹郡守那里如何安排。”   “不过,这段时间还要辛苦卓师妹与众位青云派的师弟妹们,不仅要约束好云来驿里的江湖义士,也要注意街面上的动静。”   君悦兮不愧为风泊山庄的少庄主,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就立即做出决断。   这里是江临,青云派才是地头蛇,要控制舆论,青云派出面与官府合作,要比他这个风泊山庄少庄主的名头好使。   但这件事,他也要尽快通知父亲,商量对策。   一时间,他刚刚从宋明贞那里拿到的花神图,就变成了烫手山芋!   “好,我立即回去见师父,也会交代众位同门,协助少庄主。”卓云染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义不容辞的道。   两人在这边商量对策,而在江临府衙里,尹重华、姬云廷、尹千雪三人也相对而坐。   此时,他们已经顾不上那个与尹千梧长相相似的沈未白了。   花神图的出世,前朝地宫的传言,一桩桩命案纠缠成一只无形的大手,退着他们陷入了困局。   而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对手是谁,目的为何。   尹千雪将脑海里有关于前世的记忆,反反复复查看,却没有发现任何有关于今天窘况的信息。   是她遗忘了?   还是因为前世并未发生这一切?   尹千雪也不敢确定。   这时,府中衙役匆匆跑进来,向尹重华耳语了一番。   尹重华的面色顿时又凝重几分,他起身走向姬云廷,直接行礼道:“辰王殿下,如今江临城中,混乱四起,江临府中衙役、官差不够,是否可请殿下调度水军营和守备军协助官府控制秩序?”   不管怎么样,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恢复江临城中的秩序!   尹重华虽然是郡守,但民政与军事一向都是分开的,所以他岁为江临最大的行政长官,却无权调度驻守江临的军队。   而姬云廷不同。   不仅是因为他是王爷的身份,更是因为他此次来江临,本就是带着圣旨来带兵剿匪的,鸿明帝给了他便宜行事之权,他完全可以调度这一方军队。   面对尹重华的请求,姬云廷也没有犹豫,立即把自己的令牌交给身边亲卫,去调度军队入城。   处理了这件事后,房中重新静下来,姬云廷才若有所思的道:“前朝覆灭已经近百年,一直销声匿迹,为何突然间死灰复燃?又是何人利用前朝地宫,扰乱人心?”   是啊,是谁呢?   这个疑问,同时在尹重华和尹千雪心中响起。   “依我之见,前朝地宫之事还扑所迷离,幕后黑手又深藏不露。我们不能被这件事耽搁,应该继续按照计划行事,先肃清宝衢运河上的匪乱,兄长这边也要尽快查处杀害都统将军的凶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专心面对现在的事。王爷也要亲自向陛下写一封信,尽快送回瑶城,告知陛下前朝地宫和花神图一事。”   尹千雪说话间,在尹重华和姬云廷身上短暂停留。   她这一席话,得到了尹重华和姬云廷的认可。   他们决不能被幕后的人牵着鼻子走!   而向鸿明帝说明江临发生的事,也是为了避免有心之人借机在鸿明帝面前污蔑姬云廷对前朝宝藏有不臣之心,挑拨他与鸿明帝,太子之间的关系。   尹千雪觉得这绝不是自己想太多,别人不说,就单说她对尹千暇的了解,尹千暇若是知道江临发生的事,一定不会错过这个能机会。   在知晓前世今生以来,尹千雪其实都没有想过要主动争什么。   所谓的皇后命,上辈子她已经尝试过了,这一生并不苛求。   她要的,只是和姬云廷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至于皇帝的位子,若太子没有性情大变,倒也是一代明君,她又何必去争?   ……   是夜,无论外面怎么乱,云来驿的别院中,都是宁静无扰的。   风青暝不请自来时,张月鹿等人就识趣的离开了。   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们也不知道主子与这位焚野宫的少宫主有什么交情。   “阿姐可相信那前朝地宫的事?”四下无人,风青暝摘下脸上面具,茶色的眸子清透见底,坦诚而没有防备。   “信。”沈未白也回答得十分直接。   她与阿炎之间,无需那种虚与委蛇。   风青暝沉默了一下,“既然阿姐信,我便去找剩下的花神图。”   沈未白一愣,笑出声,“我只是说信,可并没有说想要啊。”   “阿姐不想要吗?”谁知,风青暝反问了一句。   “……”沈未白没想到自己被反将了一军。   好吧,她承认,自己想要。   不是贪图里面的财富,而是她很像看看那个号称汇聚天下机关师修建的地宫,到底是什么样。   老鬼曾经说过,前朝皇帝痴迷青帝的传说,连地宫也是仿造青帝陵墓所建。   沈未白想着自己身上的种种玄异,不可能对相关的一切不好奇。   “阿姐放心,只要是你想要的一切,阿炎都会双手奉上。”已经长大的男人,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而沈未白在他的眼神中,却看到了几分讨好之意。   ‘孩子在讨好我!’这个认知,让沈未白心中一软,抬手摸了摸那颗探过来的头。   风骤起,吹乱了两人额前的发丝,红衣白裙,在夜色中交相呼应。   容貌昳丽如妖的男子,身子前倾,笑容无邪,享受着头顶上温柔的触碰……   时光缓缓,岁月静好。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客气 (1更) 江临城内,尹重华这个郡守的反应速度很快,虽然没有控制住花神图和前朝地宫的消息传播,但是城内的秩序起码在表面上恢复了正常。   可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虚假的平静罢了,真正的暗涌都藏在平静之下。   一连几天,沈未白都在云来驿的别院里住着,格外低调。   水月山庄其他人也同样如此,就好像……   外面那些有关于前朝地宫里宝藏的传闻,他们完全不关心一样。   如同尘世外的看客,没有被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因为江临是最先传起这个留言的,所以短短几天内,就有不少势力都在城中活动起来。   尤其是,城里的乞丐变多了!   沈未白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从老鬼口中得知,这里的乞丐帮不叫她认知中的丐帮,而是叫天下帮。   天下帮,遍布各地,在传递信息和情报搜集这一块,做得极好。   某种程度上,天下帮与无极阁是竞争对手。   这些暗中的涌动,在江临城中四起。   但却不影响官府制定的剿匪计划。   这一次剿匪,主要负责的人就是姬云廷和君悦兮,两人一个代表了朝廷势力,一个代表了江湖势力。   朝廷的军队自然是按照军令行事,而江湖的临时结盟,则由各家势力,游侠组成。   沈未白也让水月山庄出了一份力,不用太高调,也不用太低调。   大军浩浩荡荡去剿匪的时候,沈未白依然在别院里悠闲度日。   唯一让她有些不适应的是,这几日风青暝没有来找她,人似乎也不在江临城中。   一想到他离开之前说要为她去找花神图,沈未白就忍不住有些担忧。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她并不希望阿炎卷入其中。   这一日,沈未白在别院里待得厌了,便出来走了走,身边没有带人。   刚走到云来驿的花园,就看到有个人靠在假山上晒太阳。   那人穿着天青色的宽袍,坐姿不服礼教,显得有些散漫放肆,长发也未束起,随意披散着,即便晒着太阳,皮肤也泛着一种不正常的白。   “宋公子。”沈未白走到他面前停下。   正在晒太阳的男人恍惚了一下,才缓缓转眸看过来。   沈未白没有错过他眼中的一瞬茫然。“我是打扰到宋公子了吗?”   “哦,没有。”宋明贞眼中的茫然散去,他认出了沈未白,撑着假山站起来欲要行礼。   他的动作有些勉强,似乎随时都会摔倒。   “宋公子重伤未愈,就不要勉强了。”沈未白神情浅淡的说,并没有伸手帮忙的打算。   宋明贞却并未放弃,总算是撑着石山站稳。   他对沈未白行了个大礼,语气真诚的道:“那一夜,多亏姑娘及时赶到救了我和卓女侠。救命之恩,明贞一直没有机会亲口答谢。今日总算见到姑娘,自当要感谢一番。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如今明贞贱命一条,也不知该如何报答。”   “宋公子不必言谢。那日动手的人并不是我,你若是要道谢,可是找错人了。”沈未白笑容清浅,是她一贯示人的表情。   宋明贞没有顺着她这话说,反而道:“我也是醒来之后,才知道那日出手的人是焚野宫的少宫主。前几日见着,本就想感谢一番。可是当时人多,我心中又因为家中的事悲愤伤心,只想着把那害我家破人亡的祸端扔出来,倒是错过了向少宫主感谢。这几日,却又听青云派的少侠们说,他似乎不在。”   宋明贞说话很温和,言语透亮,没有弯弯绕绕,很容易让人放低戒心。   沈未白打量了他一眼,眸光兴味的移开。“既如此,我便不打扰宋公子晒太阳了。”   说完,她转身便走,完全不理会身后宋明贞愣住的样子。   这个宋明贞……   走远后,沈未白嘴角笑容缓缓收敛。   这个宋明贞给她一种怪怪的感觉,可是一时间又说不出有什么怪的。   从他出现到现在,不仅君悦兮派人去调查过,尹重华那边也去调查过,甚至包括她也去调查了。   结果,什么可疑的都没有查到。   ……   剿匪的事,尹千雪并未跟着去。   她清楚自己的体力,如果强行跟去,只会让姬云廷担心。   再加上,江临城中如今也不太平,所以她便留在郡守府,与尹重华一起处理城中的事。   姬云廷担心城中太乱,越来越多江湖人士涌入江临城会出现什么乱子,所以还特意请卓云染贴身照顾。   所以,这两日,卓云染都留在郡守府中,陪在尹千雪身边。   尹重华也是有能力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让尹千雪帮忙。   这也就导致这两日,尹千雪和卓云染在府中相伴有些无所事事。   “翎儿你慢点跑。”   郡守府的花园中,尹千雪和卓云染刚来,就听到了孩童欢笑的声音,还有一年轻妇人宠溺而无奈的话。   “咯咯咯……娘亲来抓我!”   尹东翎是尹重华的嫡长子,也是目前唯一的儿子,乃是与恩师之女赵氏所生。   赵氏闺名冼儿,姿容秀丽,温婉娇俏,嫁给尹重华四年,如今两人的儿子也才三岁。   “小心……”   卓云染话还未说完,三岁的奶团子就撞入了身边尹千雪的怀中。   女子怀中柔软,不会撞坏孩子,只引得翎儿‘咯咯’的笑。“姑姑王妃,漂亮姐姐!”   孩子年龄小,不懂太多规矩,只觉得‘姑姑’的称呼更亲昵,便这样叫了。   至于卓云染他并不认识,家人也知晓卓云染并不想太多人晓得她的身份,所以没有刻意介绍,倒是让孩子误会,差了辈分。   “翎儿乖,让姑姑抱抱。”尹千雪眸中含笑,将孩子抱起。   赵冼儿带着丫鬟嬷嬷一路追过来,看到这一幕,叹了口气,无奈的道:“这孩子精力太好了。”   “这才好啊,说明咱们翎儿身体棒!”尹千雪用手中丝巾给尹东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赵冼儿走过来,将孩子抱回,口中责备的道:“你这个小皮猴,还不快下来去洗洗,莫要弄脏了你姑姑。”   孩子小,自然更亲母亲,没费多少力,就回到了赵冼儿怀中。   赵冼儿和尹千雪、卓云染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仆人离开了。   目送他们走远,卓云染对尹千雪道:“你们姑嫂关系不错。”   尹千雪笑笑,收回视线。“是啊,还不错。可惜,嫂嫂就是对我太客气了。”   “?”卓云染有些不解,她总觉得尹千雪话中有话。   另一边,出了花园后,赵冼儿在心中松了口气,脚下的步伐也慢了些。   “夫人,奴婢觉得辰王妃挺好相处的,为何您在她面前总是有些……”   “有些客气是吗?”   贴身的丫鬟说不出,赵冼儿自己说了出来。   丫鬟点了点头。   赵冼儿没有多解释,只是说了句,“她毕竟是辰王妃,该守的礼数我们自然不能坏了。”   “是,夫人。”丫鬟似懂非懂。   匆匆结束这个话题,赵冼儿抱着儿子,眸光轻垂,不让人看到她心中所思。   她嫁入尹家的时候,尹千雪还未出嫁。   比起另一位尹家的女儿来说,尹千雪真是不错,她也乐于交往。   可是,赵冼儿也知道,丈夫有个亲妹妹,却在年幼时意外身亡,从那之后丈夫和家中人的关系都只保持着一个很微妙的尺度,似亲人又不似亲人,有一种亲人之间陌生的距离感。   虽然尹重华从未要求她如何,但身为他的妻子,赵冼儿怎么能不顾丈夫感受,与家中其他人打得火热? 第一百五十九章 送一份大礼 (2更) “千雪?”   卓云奚看着尹千雪的样子,喊了一声。   或许是她离开的时候,尹千雪还未嫁给辰王的原因,卓云奚并未改口叫她表嫂,依然以名字叫她。   算起来,她还是安宁郡主的那几年,因为皇族和安亭伯府的可以走近,相较于那个小心机颇多的尹千暇,她和尹千雪的关系要更好一些。   “没事。”尹千雪回过神,敛去了眸中的复杂情绪。   真是好奇怪啊!   尹千梧已经离开十年了,但是依然有人把她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子。   被自己留在身边的如碧是如此,大哥也是如此,就连没有见过尹千梧的嫂嫂,依然如此。   尹千雪有些想笑,可是又笑不出来。   她并不是嫉妒,只是一种看不懂。   她记忆中的尹千梧和‘梦中’的尹千梧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   ‘其实,不要说他们,我自己不也一样吗?’尹千雪心中泛着苦笑。   只有她自己知道,就连嫁入辰王府,她的陪嫁中,也有那个她一直舍不得扔的点心。   天知道,当她在船上看到沈未白的时候,心里是多激动,多高兴!   她以为,自己的大姐姐回来了!   可是,现在她却不敢肯定了。   哪怕那种一模一样的脸就在她眼前,毫不掩饰。   她也无法确认,沈未白就是尹千梧。   “云染,沈姑娘是什么势力的人?”尹千雪突然转身看向卓云染。   卓云染怔了怔,抿唇不语。   关于水月山庄的事,君悦兮早就和她说过,不要对外宣扬。   可是……   “千雪,你还在怀疑是吗?”卓云染问。   尹千雪淡淡而笑,“是啊,我多希望大姐姐还活着。可是,我很清楚的知道,十年前的大姐姐根本不会武,你也说了,能造成那样的后果,绝非一般高手。”   卓云染默然。   的确如此。   到现在,她都还在震惊水月山庄到底什么来路,一个表小姐都有如此强大的内力,轻易做到了连她师父都做不到的事。   十年?   十年的时间,如果沈未白真的是尹千梧的话,水月山庄只花了十年的时间,就能把一个完全没有接触过武学的人,打造成绝世高手吗?   “千雪,我知道你一直不相信千梧死在那场大火中。可是,如果那场大火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布置,千梧为什么要离开尹家?”卓云染想要理智一些。   尹千雪并不意外她说出这样的话,“是啊,为什么呢?我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十年前的尹千梧,被认为是真命凤凰,受万千宠爱,连皇族的重要人士,都对她青睐有加,她为什么要逃?   还有就是,谁帮助她逃了?   这些问题,困惑了尹千雪十年,也很有可能会困惑她一辈子。   “她的来历不方便说吗?”尹千雪不傻,从卓云染故意绕开话题时,就察觉到了。   卓云染抱歉的点了点头。   见尹千雪失望,卓云染便道:“但我可以告诉你,她的来历应该和你所想的没有多大关系。”   说这番话时,卓云染很肯定。   因为最一开始,张月鹿就说过,沈未白是她妹妹,是水月山庄的表小姐。   “你们在说什么?”尹重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没什么。”尹千雪最先反应过来。   卓云染也没说什么。   尹重华好似只是随口一问,他走过来,眉宇间难掩疲惫。   “这是瑶城刚刚送来的密信。”尹重华将一封密信递给尹千雪。   尹千雪一看上面的字,就知道这是鸿明帝写给姬云廷的密信,里面的内容恐怕是和前朝地宫的宝藏有关。   这封信,得等到姬云廷回来后才能拆。   尹千雪小心收好,看向尹重华问,“兄长,杀死都统将军的凶手,可有进展?”   提及这件事,尹重华眉宇间的疲惫又更重了几分。   尹千雪和卓云染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了答案。   其实,关于这件事,她们两个也是知晓的。   杀死都统的人一定是职业杀手,一剑封喉。   都统被杀的地方是自家书房,里面完全没有打斗痕迹,整个现场简单极了,就是告诉所有人,都统就是被人一剑杀死。   可是,是谁杀了他,又为什么杀?   一切都是未知。   “仇杀,情杀,财杀……各种动机我都查过了,依然没有进展。”在场的两人都不是外人,尹重华也没有隐瞒什么。   这一句说完,三人都沉默下来。   找不到凶手,找不到杀人动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一个朝廷要员?   尹重华觉得自己这个郡守的位子,好似坐在刀锋之上。   尹千雪担忧的看向尹重华,她是从瑶城来的,自然也知道姬云廷身上除了剿匪的重任之外,还带着什么任务。   如果尹重华不能在限期内找出杀死水军都统的凶手,恐怕会受到此事牵连,他的仕途会戛然而止。   “兄长……”   尹千雪想要安慰几句,可是却被尹重华抬手打断。   “无事,你们聊吧。我去街上看看。”   暂时抛开这件事,他还要关注江临城中的动静。   “云染,我突然很想我大姐姐。”看着尹重华的背影渐行渐远,尹千雪突然对卓云染道。   卓云染看着她,一时无言。   ……   尹重华脱掉官服,穿上便衣出行。   在他身后的是两位神色冷峻的护卫,他们紧跟在自家大人身后,小心提防着四周动静。   哪怕现在江临城中的秩序恢复了许多,仍然不敢大意。   尹重华并没有什么目的地,他出来一是为了看看如今城中秩序如何,二来就是散心。   他对权利官位并没有太大的执念,若是被罢官,他也可以做一个闲散人,带着妻儿游戏乡间田野,与诗词为伴,同样逍遥。   只不过,心中还是有些不甘。   “尹郡守?”   突来的声音,尹重华一怔,抬眸看向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时,他双唇蠕动了一下,“沈姑娘。”   沈未白微微挑眉,她没想到上个街也能遇见尹重华。   原本,她是可以避而不见的。   毕竟,之前在船上对方都把话说得那么透了。   可是,看到尹重华心事重重,神情恍惚的样子,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请尹郡守喝杯茶?”沈未白主动邀请。   说完,她也不在乎尹重华答不答应,转身就带着丹井去了街边的一家茶楼。   尹重华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多作犹豫便跟了上去。   这个举动,却把他身后两个护卫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   大人怎么和一个姑娘走了?!   而且,还是一个十分貌美的姑娘!!!   这姿容绝色,连他们初见时都被惊艳了。   不过,看她的打扮似乎是江湖人士?   这两个护卫之前并未随尹重华上船去水寨,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沈未白,心中惊艳之余,更多的是为了尹重华的反常而震惊。   ‘要不要告诉夫人?’   两人在被迫跟上去时,暗中交换了个眼神。   不过,还未等他们商议出结果,他们就随着尹重华走进了茶楼的一间雅间。   尹重华刚来江临不久,茶楼的伙计也并不认识这位新郡守。   反而被沈未白的容貌吸引,差点把手中热茶打翻。   尹重华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   目睹这一切的护卫二人,心中顿时紧张起来。‘大人如此在意?莫不是真的心悦这个姑娘?’   “退下吧,这里不用你服侍。”丹井上前,接过了茶楼伙计的活。   伙计赶紧退下,不一会就送来了江临有名的茶点,新茶。   尹重华一直很沉默,他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想说很多话,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尹郡守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沈未白装作没有看到他的神情,主动开口。   尹重华收敛眸中神色,苦笑了一下。“如今乃多事之秋,我心中疑团难解,却是有些疲惫。”   他这番话,没有吓到沈未白,却被两个护卫吓得不轻!   他们都不是第一天跟在尹重华身边,深知自家大人的脾气。   公务上的事,再烦心,他都不会向外人诉说,更不愿让夫人跟着操心。   可是现在呢?现在呢??!   居然向一个女子倾诉?   “嗯,确实如此。辛苦尹郡守了。”沈未白点点头,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尹重华也喝了一口热茶。   茶香清冽,倒是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看向沈未白,心中知晓若无事,她绝不会主动找他。   “沈姑娘是否是知晓什么?”再以‘沈姑娘’相称,尹重华觉得这次顺口了许多。   见他恢复沉稳,沈未白才微微一笑,给他送上一份大礼。   水匪之祸,姬云廷和君悦兮已经去处理了,相比不日就能传来捷报。   花神图,前朝地宫,现在也只是传闻,谁也不知真假。   所以,现在对于尹重华来说,最迫切的事,就是水军都统之死!   这才是悬在他仕途之路上的大刀。   “那日,听了宋二公子的讲述,心中一时好奇,便派人去查了一些东西。正巧,今日刚刚收到回复,既然巧遇了尹郡守,我便赠与大人吧,或许能替大人解忧。”沈未白看了丹井一眼,后者拿出一个锦囊递给了尹重华。   尹重华接过,立即打开。   当他看清里面的东西后,震惊得难以置信。   来不及说什么,他立即起身,带着两位护卫就要离开。   临走时,才回眸对沈未白说了句,‘谢谢!’ 第一百六十章 厮杀 (1更) 一壶热茶上来,还未喝到一半,客人便走了。   丹井等到门外的脚步声听不见后,才小声嘀咕了句,“主子真大方,那份情报若放在无极阁卖,少说也能卖上千金。”   听闻她这守财奴般的语气,沈未白忍不住轻笑抬眸,“我都不心疼,你倒心疼了?”   丹井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什么。   其实,她很好奇……   为何主子会对这位尹郡守如此大方。   前有一个焚野宫少宫主,后有一个江临郡守。   这,主公莫不是春心动了?   可惜,这个问题打不打死她,她都不敢问。   但是,她听闻,这江临郡守可是成了亲,还有孩子的。   万一主子看上了他……   丹井心中纠结万分。   以沈未白在他们这群人心中的地位,天下间就没有男人能配得上。   只要是主公喜欢的,他们都会支持。   可若是主公去找了个有妇之夫呢?   撇开别的不谈,光是成过亲这一点,都是万万配不上主公的!   这么一看,是不是那位终日戴着丑陋面具的焚野宫少宫主要更适合主公?   “你在想什么?”沈未白看着丹井脸上的神情变化,总觉得她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得及时制止。   丹井猛地回过神,自然不敢把心里那点纠结说出来,只好掩饰道:“没,没什么。”   沈未白看了她一眼,眸光有些促狭。“看你刚才那副神情,莫不是长大后开始思春了?”   “哪有!”丹井被揶揄得又羞又怒。   明明她在愁的是主公的终身大事!   怎么三言两语的主公又扯到了自己身上?   丹井性子向来温和、内敛,如今难得看到她娇羞嗔怒的模样,惹得沈未白‘哈哈’大笑。   然,外面突来的刀剑碰撞之声打断了主仆二人的闲聊。   丹井神色一收,跨步走向窗台探望。   原本还平静和谐的街面上,不知怎么地就混战成了一片。   无辜百姓混在乱战的江湖之人中,一边大呼求救,一边各自躲避。   摆在街面两侧的摊贩早已经被掀倒在地,各种东西凌乱四散。   那些混战在一起的江湖人,身上好勇斗狠的劲都冒了出来,根本不看是谁,见人就砍,整条街充满了刀光剑影。   “这是什么情况?”丹井被街上混乱的场景一惊。   此时,茶楼里也出现了混乱的脚步声,看样子那些在街上打的人已经蔓延到了茶楼里。   好在他们这里是二楼雅间,一时半会还不会有人闯进来。   沈未白出现在丹井身边,同样朝着窗外看下去。   街上一片混乱,城中维持秩序的官差军队还未来得及赶过来。   乱战中,已经出现伤亡,街面上充满了血腥气。   突然,沈未白眸光微动,定格在混乱中的一处。   那是刚刚离去的尹重华,恐怕他刚出了茶楼,就遇到了混战,被陷入其中进退两难。   此刻,他怀中抱着一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孩童,他的两个护卫在他左右两边保护,阻止有人靠近,可混乱的局面却也让他们难以突围而出。   “住手!都住手!”   尹重华是文人,虽然学过君子六艺,那也仅限于强身健体。   在这群武林人士眼中和弱鸡差不多。   但此刻,他依然用自己脆弱的怀抱保护着怀中的孩子,想要阻止混战。   只可惜,他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厮杀声中。   “大人,我们先护送您离开!”   护卫一边抵御那些撞上来的刀剑,一边对尹重华道。   尹重华脸色凝重极了。   理智上,他应该速速离开,好调度官差来平息这场乱斗。   可是情感上,他身为江临郡守,怎么能看着自己治下的子民被无辜卷入这场厮杀,独自离开?   何况,他怀中的孩子,一直哭喊着要找母亲。   最关键的是,以他两名护卫的身手,无论是谁都可以轻易用轻功离开。   但若是要带上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会拖他们后腿,让他们的离开变得格外艰难。   心中快速的衡量之后,尹重华咬牙道:“昆升你先走,速速去调集人马过来。”   两人之中,昆升的轻功最好!   “可是,大人……”昆升目呲欲裂。   原本两人保护尹重华就十分艰难,若他一离开,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下,右一能坚持多久?   倘若因为他的离开,导致郡守大人受了伤,那他难辞其咎!   “莫要再纠结,快去!”尹重华大声命令。   突然,他眼前一片刀光闪过。   那锋利感,让尹重华的头皮‘嗡’的一声,头皮发麻,只觉下一瞬,那朝他落下的刀刃就会劈开他的头颅。   “大人!”   “大人——!”   昆升和右一惊恐的声音,还有怀中孩童的哭声,都在刀光逼近的瞬间被放大。   尹重华凝视那刀光,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变得很慢,慢得能让他清晰的看到刀刃上的锋利寒芒,但他内心其实知道,看似很慢的时间,却只是一瞬。   当!   就在他闭眼承受之际,一股力量从侧面横扫而来。   力量刮过他的脸颊,强横霸道。   尹重华睁眼,就见一道银光挡在自己面前,将那落向自己的刀弹飞。   昆升和右一也出剑刺向那个握刀之人。   毫无悬念,那人被当场击杀。   而这一幕刺激到了旁边的人,他们仿佛杀红了眼,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打起来。   在那倒地的人,胸口蔓延出血迹时,他们疯狂的向昆升和右一攻击。   清瘦而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尹重华身前,抬手握住那道白光。   这时,尹重华才知道那道白光是一把折扇。   而站在他身前,救了他一命的人——   “千梧。”细若蚊吟的声音,他不知道身前背对着他的女子是否有听到。   甚至,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她听到有所回应,还是没听到依然是沈姑娘。   “丹井,把他看好。”沈未白没有回头,只是吩咐了同来的丹井。   尹重华那一声,她自然听到了。   不过,并未打算回应罢了。   “是!”丹井颔首,抽出腰间软件,守护在尹重华身边。   而沈未白手中折扇再次扔出,横扫一片逼退了那些想要靠近的人。   厮杀中的江湖人士,仿佛陷入了疯狂之中,双目赤红,面目狰狞。   沈未白眉头轻蹙,抬腿间,直接将扑上来的一人踢飞。   当折扇重新回到手中时,她将扇子合上,双手速度如影,以扇骨为剑,不断击中那些杀疯了的人。   凡是被沈未白击中的人,落地之后都直接昏死过去。   不一会,沈未白就在尹重华四周清除了一片安全地带。   昆升和右一二人见到这一幕,都震惊不已。   他们没想到,这看似年轻美貌的女子,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尹重华也在看,他的视线从沈未白出现的那一刻起,就锁定在她身上。   他看到她干脆利落的击退那些人,一招一式都潇洒漂亮。   这真的是他妹妹吗?   尹重华有些难以将印象中的那个身影和眼前这个飒爽英姿的身影结合在一起。   突然,有人避开沈未白朝尹重华这边杀来。   但是,沈未白却抬臂一扫,纤细的手指直接掐住了那人的脖子,向前一步直接将他按在了地上,另一手中的扇骨也点在了他胸口偏右三寸之处。   被点中后,那人脸上的狰狞一僵,眼底赤红之色褪去,便失去了知觉。   这时,街头街尾都传来了甲胄声。   是闻讯赶来的官差还有城中巡逻队。   之前沈未白就制服了不少人,如今这些人一到,很快就控制了现场,恢复秩序。   尹重华将怀中的小孩还给他的父母,收敛眼中复杂的神色,走向沈未白。   “多谢沈姑娘相救。想必沈姑娘也看出了此事有异,但我现在需要先处理后续事宜,若沈姑娘方便,今晚可来郡守府吃顿便饭,也可就今日之事详谈。”尹重华说完,也不给沈未白拒绝的机会,就匆匆离开。   沈未白看向他在人群中指挥若定的样子,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对丹井道:“走吧。”   ……   街上厮杀之事,很快就传回了郡守府。   尹千雪和卓云染听到后,就去找了尹重华。   她们见到尹重华时,他正在衙门明堂的后厅。   后厅中,还摆放着五张厚厚的门板,上面躺在的人,都用铁链死死锁住。四周还有郡守府的护卫严防紧守。   “呜呜……”   五张门板上的五个人挣扎着,但因为被铁链锁住,也只是看着吓人,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在他们身边,有三个郎中打扮的人,在给他们做检查,神色都有些凝重。   “兄长!”尹千雪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站在厅外喊了一声。   尹重华回身看到是她们,便走了过来,神情中并无责怪之意。   “兄长我刚刚听说外面有人闹事,你可有受伤?”尹千雪关心的问。   尹重华摇头,“我没事,还好有……”   他突然一顿,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话音一转就对卓云染道:“郡主既然在此,正好可以看看这几人。”   “我早已不是什么郡主了。”卓云染摇摇头。   尹重华从善如流的改口,“卓姑娘请。”   卓云染颔首,进了后厅。   尹重华跟上去,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下。   尹千雪同样跟在二人身旁,她没有贸然开口,心中却分神在想,‘刚刚兄长想说的话是什么?还好有?有什么?或是有谁?’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宴请谁? (2更) “……一开始,他们都好好的,后面开始争夺花神图,就混战在了一起,再后来就逐渐失去了理智。”   尹重华将之前在街上发生的事,大概的向卓云染和尹千雪说了一遍。   “花神图?”尹千雪关注到这一点。   尹重华颔首,神色却很淡定。“假的。”   尹千雪了然。   如今,江临城里到处流传,关于花神图是前朝地宫地图的传言,每一日都有人为了争夺花神图而当街打斗。   有了军队和官府的管控,要稍微好一些,但并不是没有。   却不想,今天竟然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伤亡和损失都还在统计中。   卓云染没有在意花神图,而是走向那五个人,仔细观察他们的样子。   尹重华又道:“我把其中五人带来这里,就是想要请几位郎中诊断一下,他们为何会失控发狂。或者,你可知道江湖上有什么手段,可以让这些人突然发狂?”   “他们当时的样子……就好像是面对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似的,神志不清,只知道杀戮。”尹重华回忆着当时的情形。   “江湖上的确有些手段,可以刺激人发狂。可是,要在大庭广众下,同时让这么多人一起发狂,却不是一件能轻易办到的事。”   卓云染颔首,认真仔细的去观察那五人。   那五人还在挣扎,因为摆脱不了身上的锁链,所以显得面目格外狰狞。   眼角发红,眼中布满了血丝,眸光僵直。   怎么看,都透着一种古怪。   尹千雪没有去看那五人,心中沉甸甸的。   这次江临之行,早已经偏离了前世已知的轨迹,事情也变得越来越扑所迷离。   “大人,他们似乎是中了毒。但……具体是中了何种毒,我们却是不知。”另一边,三位郎中已经商量出结果。   “中毒?”尹重华眉目沉重。   卓云染也看了过来。   尹重华眉头紧皱的开口,“一开始,他们只是为了争夺那假的花神图而发生口角,进而发生争斗,之后才开始发狂嗜杀。他们是怎么中毒的?又或是下毒之人,是如何对那么多人下毒?”   这个……   三个郎中你看我,我看你。   这类问题,不是他们小小郎中能够解答得了的。   尹重华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并未责怪,而是问,“既然知晓他们是中毒,那可有解毒之法?”   可惜,三个郎中都无奈摇头。   一般来说,医者要解毒,就要知晓对方是中了什么毒,才能对症下药。   但如今,他们三个看不出这是什么毒药,所以也就无从解毒。   除非,能找到毒师,他们一生研究各种毒物,就算不知道是什么毒,也能从毒的特性去找到解毒之法。   三个郎中把这番话说出后,就告辞离开。   尹重华看着那不停挣扎的五人,忧心忡忡。   毕竟,他郡守府的打牢里,还关着数十个这样的‘病人’。   更可怕的是,不知道是谁暗中下毒,如何下毒,那么他能使得这些人发狂,也就能使得更多的人中毒发狂。   尹重华真是没想到,手中棘手的事还未解决,又新添了麻烦事!   “这种毒肯定不一般,也不是一般郎中能解的。不如,请人去百草谷求医吧。”卓云染提议。   尹重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这个提议。   “还有,我记得江临城中也有安乐堂。”卓云染突然道。   尹重华不知其意,但还是知晓江临城有名的大药铺的。“不错,江临城里的确有安乐堂。”   卓云染笑了。“那就再好不过。安乐堂与有间医庐之间有联系,传说是有间医庐开设的,郡守可以派人去安乐堂递帖,请医仙子也来江临一趟。”   “医仙子?”   尹重华和尹千雪都听说过这是一个女神医的名号,却从未打过交道,更不知晓在全国各大城镇中都有的安乐堂还有这样的背景。   “对,据说医仙子是医毒双修,替人解了不少奇毒。”卓云染进一步解释。   但也同时提醒,“不过,医仙子行事颇为乖张,且价格昂贵,能不能请来,我就不知道了。”   “不管怎么样,也得试试。”尹重华没有犹豫,立即离开去安排一切。   等他忙了一圈下来,把紧急的事情处理好后,才想起一直揣在怀中的锦囊。   刚打开看,准备按照锦囊中提及的事去查,身后就传来了赵冼儿的声音。   “夫君。”   赵冼儿端着一碗甜羹走了进来,却看到丈夫将一个锦囊匆匆揣入怀中。   这无意撞见的一幕,让她柔和的五官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初,“夫君,我给你做了甜羹,你休息一下喝一些吧。”   “好,多谢夫人。”尹重华疲惫的眼底,泛起温柔,接过甜羹专心品尝。   赵冼儿心疼的看着丈夫,这些日子尹重华的劳累和压力,她都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   朝堂上的事,她一介妇人根本就干涉不了。   她能做的,就是帮助丈夫持好家,让他能安心做事,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今天她却在府中听到一些似真似假的传闻,说丈夫进入出府是为了见一个江湖女子,两人还不畏闲言碎语单独相处。   刚才,又看到丈夫慌忙的将一个锦囊塞入怀中……   赵冼儿向来通情达理,与尹重华的夫妻感情也很不错。   但一想到这些,还有丈夫的隐瞒,心中就泛起了淡淡酸楚,想问,却又不敢问。   “对了夫人,今晚的晚膳可否多加几道菜?”尹重华没有注意到妻子情绪的变化,喝完甜羹后,就想起了今晚约了沈未白的事。   赵冼儿赶紧收敛心情,“夫君是要宴请什么客人吗?”   ‘客人’二字,有些刺疼了尹重华。   他眸色晦暗的点头,又有些失落的道:“她不一定会来,但先准备着也没关系。”   这言语间的在意,让赵冼儿心中的酸楚更甚,眼眶差点就红了。   只是,她依然没有问出口,而是贤惠的仔细问了是哪几道菜,可有什么忌口。   然后,见尹重华还要忙碌,便贴心的退出了书房。   ……   姬云廷留在尹千雪身边的护卫,按照她的吩咐离开了郡守府。   回来后,也给她带来了她想要的东西。   尹千雪接过藏青色锦囊装着的碎片,没有贸然打开。“都搜集完了吗?”   护卫道:“王妃恕罪!现场很混乱,属下去的时候,官府的人正在打扫,只剩下这么多。”   尹千雪没有责怪他,便让他下去了。   只剩她一人时,她看着那个锦囊,心中想着事,眼角余光突然扫过一道从门口经过的人影。   尹千雪抬眸一看,就看到了赵冼儿失魂落魄的样子。   “嫂嫂这是怎么了?”尹千雪不由起身,上前关切。   赵冼儿回过神,看到尹千雪,慌忙的拿起手帕擦拭了一下自己发红的眼角,强颜欢笑的道:“没,没什么。”   “你都快哭了,还说没什么?嫂嫂,你我是一家人,真的不必与我这般见外,我也是兄长的妹妹。”尹千雪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有深意。   赵冼儿抬眸看向她,神情变得纠结而复杂。   但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真的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忧夫君而已。”   她没有说真话,尹千雪一看就看出来了。   “今晚夫君要宴请贵客,我还要去厨房准备,王妃见谅。”赵冼儿福了福身,便快步离开了。   尹千雪看着她的背影,却想着她刚刚说的话。   ‘今晚府中要宴请宾客?在这多事之秋,兄长要宴请谁?’ 第一百六十二章 嫂嫂 (1更) 暮色四合之时,沈未白带着丹井,去郡守府赴约。   走到半路,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带着丹井转道去了江临城中的醉云轩,打包了几份每日的限量点心。   丹井提着点心,跟在沈未白后面,心中越来越觉得奇怪。   她怎么觉得今天主公的心情还不错?   ……   郡守府内,宴席安排在花厅里。   将菜肴都布置好后,赵冼儿正准备离开。   按照规矩,夫君要宴客,她作为内院妇人,是不该出现的。   虽然,她心中隐隐猜测,夫君要请的是一个女子。   想到尹重华在提及加菜时,那神态的异样,赵冼儿心口就传来钝痛。   “夫人留步。”然而,在她离开时,尹重华却叫住了她。   赵冼儿收拾好心情,转身过来如往常一般温柔娴静的笑着,“夫君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尹重华缓缓摇头,只是伸出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今晚的客人,我们夫妻二人一起接待。”   赵冼儿心中诧异。   难道事情并非她猜测那样?   但随即,她又听到丈夫道:“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来。若是来了,咱们三个就好好吃顿饭。若是不来,这一桌美味佳肴,便便宜了我们。”   “……”赵冼儿心情又复杂起来。   她很像问尹重华,是不是心里有了别的人,只是碍于她,所以不好开口,只能将这份喜欢隐藏于心。   同时,她又在劝说自己,作为正妻要大度。   当今世道,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   与夫君成亲四载春秋,丈夫身边一直都只有她一人,连通床丫头都没有,她应该知足了。   若那女子,夫君真的喜欢,她应该展示出大妇的气度,主动提出来帮夫君把人迎娶进门。   可是,每当这样想,赵冼儿又觉得心里难过。   这些违心的话,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等待的过程中,两人并未说太多话。   赵冼儿能感觉到身边人的心事重重,这让她也惶惶不安起来,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难得夫君是怕我不答应,所以才会私下把那女子约来,想要让我们见见面,说服我?’   这么一想,赵冼儿就心中一紧,手帕都快攥烂了。   “夫君,我去看看翎儿。”赵冼儿不知要如何应对即将发生的事,只想找个借口离开。   可是,尹重华却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翎儿那里有乳娘,丫鬟们伺候,不会饿着冷着,夫人少看一会也不会有事。”   无奈,赵冼儿只能重新坐下,心中的难过又加深了。   她本不是一个泪浅的人,可是此刻却委屈得红了眼眶。   而她的夫君就坐在她身边,心思却早已飞远,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大人,沈姑娘来了。”   就在这时,今日与尹重华一起出府的昆升进来禀报了一句。   “她来了?”尹重华激动而起,脸上难掩喜色。   赵冼儿看到这一幕,心中猜测被证实,眼泪再也忍不住直接掉了下来。   昆升也是尴尬得很,见自家大人根本没注意到旁边夫人在伤心难过,忙拼命使眼色。   昆升跟在尹重华身边也很长一段时间了,两人之间还是有些默契的。   在看到昆升打眼色后,便转身看向了在偷偷抹眼泪的妻子。   “夫人怎么哭了?”尹重华惊诧极了。   同时,又十分懊恼。   自己的妻子就在自己身边哭了,他却要属下提醒才注意到。   “夫人这是这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尹重华忙从她手中拿过手帕,为她擦泪。   为了什么?   赵冼儿心里既苦涩又甜蜜。   苦涩的是,事到如今那女子都已经来了,丈夫还没有打算向她说明情况,甚至都不知道她为何落泪。   甜蜜的是,丈夫紧张她的样子,为她擦泪的样子,至少还证明着丈夫心中是有她的。   昆升见这样子,壮胆说了句,“大人……不如属下告诉沈姑娘,您临时有要事处理,让她先回去?”   忙着安抚妻子的尹重华一听,直接骂了声,“胡闹!”   尹重华性子温和守礼,极少与人动怒。   他这一吼,让赵冼儿和昆升都是一惊。   赵冼儿心中的那一抹甜蜜也被击得粉碎。   “快把人给我带进来!”尹重华气冲冲的吩咐。   他原本是打算亲自去迎接的,可是现在要忙着安抚妻子,所以也不方便离开,只能让昆升去。   昆升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只好转身离开。   等他走了,尹重华才对赵冼儿说,“夫人为何而伤心落泪?如今且先把泪收收,晚一些再与我说可好?”   这人话里话外,心思都在那还未进门的女子身上。   赵冼儿再也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腕质问,“夫君可是要纳妾入门?又或是想要迎娶平妻?”   “什么?”尹重华被她这番话惊呆了。   脑子里顿了顿,好不容易恢复转动后,才明白被妻子误会了。   “我怎么会……她是……唉!”尹重华又好气又好笑,想要解释,却又想到沈未白的身份,解释的话又无从开口。   若是说,这位沈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且帮了他大忙,所以他才会把人请到家中感谢,又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好像怎么说,都会引起旁人的无端猜测。   其他人怎么说,他都不在乎。可如果事关妹妹的清誉,还有让妻子误会,从而伤心难过的话,他就不能不在乎了。   就在这个关口,沈未白和手里提着糕点的丹井,跟在昆升来到门外。   见到这一幕,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尹重华在看到她后,直接喊了句,“还不过来见过你嫂嫂!”   一句话,让屋里屋外都安静下来。   红着眼眶的赵冼儿惊愕的看向门外,衣着另类,却潇洒绝美的女子。   昆升和丹井都是一惊,神情错愕。   沈未白则挑了挑眉梢,唇角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勾起,脾气极好的对赵冼儿喊了句,“嫂嫂。”   ……   沈未白这个人怎么说呢?   往好了说就是不受拘束,我行我素,随心所欲。   往坏了说,就是生性桀骜,离经叛道!   但总的来说,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脾气也是因人而异。   这个所谓的‘因人而异’那就看她对这个人的印象了。   尹重华,这具身体的亲生哥哥,一开始沈未白就没打算和他有接触。   但,十年前,她在芽庄静养,尹重华跑来见她,与她的谈话,还有那段时间的‘兄妹相处’让她接受了这个‘哥哥’。   只不过,这个‘哥哥’在她心中的份量,还不足以让她改变自己的计划。   所以,在尹重华离开后,她依旧按照计划开始布局自己的假死,成功的摆脱了尹千梧这个身份,以沈未白的名字活在这个异世。   从内心来说,沈未白并不排斥尹重华这个人。   只要不触及她自身底线,不威胁到她,她的脾气和态度都会非常好。   爱屋及乌之下,自然也不会对赵冼儿有什么不满。   至于这个底线……   或许在几年前,她都还不希望有人把他和尹千梧联系在一起。   但自从尹千暇嫁给太子,走上了尹千梧之前走过的路时,沈未白就不在乎了。   她不承认自己是尹千梧,那是她从内心来说从未认为自己是尹千梧。   若别人猜出了她的身份,她也不会想要杀人灭口。   要不要承认,随她心情。   所以,其实沈未白的性子里,还有些肆意妄为的邪气。   ……   尹重华那句话脱口而出后,他其实也是后悔不已。   深怕妹妹生气扭头不走。   无论她当初是什么原因‘以死’来离开尹家,都说明她是不希望再有尹千梧这个身份了的,所以哪怕他心底知道这就是自己妹妹,他都不曾戳破这层窗户纸。   一别十年,能知晓自己妹妹还活着,这已经让尹重华对上苍感激涕零了,又怎么会忍心逼她。   所以,其实今晚的晚宴,只是一个能让妹妹自在的家宴。   没有其他人在,不需要说破什么,就他们一家人,吃吃饭,聊聊天。   谁知道,事情会突然演变成这样?   但,更令尹重华没有想到的是,沈未白非但没走,反而十分配合的喊了声‘嫂嫂’。   一时间,换成尹重华鼻尖酸楚,都想要落泪了。   反观众人,神态最自然的居然是沈未白。   她从惊愕的丹井手中接过点心,撩起衣角进了厅里,把点心放在桌上,看着两个红着眼眶看着自己的人调侃道:“兄长是做了什么,把嫂嫂给惹哭了?”   若之前只有一个‘嫂嫂’还不能说明什么的话,沈未白接下来这句‘兄长’,基本上已经是在尹重华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尹重华也从这一声‘兄长’中醒过来。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眼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拉着呆滞的妻子坐下,抬手指了指沈未白面前的凳子,“你也坐。”   “先吃饭,我们先吃饭,不然菜都凉了。”   尹重华还特意把加了的几道菜推到沈未白面前,“我还记得这是你以前喜欢吃的菜,是你嫂嫂的手艺,你尝尝。”   沈未白留给他们收拾情绪的时间,把视线落在那几道菜上,眸色一暖。   这几道菜,的确是她喜欢的,而非尹千梧喜欢。 第一百六十三章 长嫂如母 (2更) 一直到动筷之后,小半碗饭吃下去,赵冼儿才从恍恍惚惚中醒来。   嫂嫂?   赵冼儿抬眸望去,圆桌上,坐在自己和夫君对面的女子,五官精致绝美,眉宇间透着一种常人难有的气韵,格外的耀眼,仿佛近在眼前,却又不易亲近。   她的公公尹胜虽然风流,但是尹家的女儿却只有三位。   嫁给太子的尹千暇和嫁给辰王的尹千雪,还有就是那位十年前,不幸逝世的……自己夫君的嫡亲妹妹,尹千梧!   赵冼儿心中震惊。   伺候的仆人,早已经被尹重华遣走,只剩下他们三人。   赵冼儿注意到另外两人的相处,十分随意自然,就好像是认识了很久的人一样。   “给你准备了点甜酒。”尹重华在沈未白面前斟了一杯酒。   沈未白却抬手盖在酒杯上,“不用,我自带了。”   说着,她从腰间取下了自己的酒壶。   尹重华皱了皱眉。   从见面时,他就看到她腰上挂着一个酒壶。   但是,他自己知晓,他的妹妹并非一个嗜酒之人。   沈未白打开酒壶,一股浓烈的酒香飘出。   她不在乎形象的当着两人的面喝了一口。   那种辛辣的酒气,熏得人直呛。   尹重华忍住不适,把自己的空杯递到沈未白面前,“什么好酒让你如此念念不忘?给哥哥也尝一点。”   沈未白却把酒壶移开,含笑摇头,“这里面的酒你喝不了。”   开玩笑,酒壶里的烈酒,都是她特殊调制的,普通人喝一口,就感觉体内有火焰焚烧之痛。   而且,是真的会灼伤脏腑,所以怎么可能给尹重华喝?   尹重华并未勉强,他淡淡收回酒杯,心中却若有所思。   赵冼儿也没想到沈未白会喝那么烈的酒,她等酒气散了些,给她布菜,试探的说了句,“妹妹多吃点菜。”   “多谢嫂嫂。”沈未白神态自然极了。   她倒也没有多喝,只喝了一口,就把酒壶挂了回去。   赵冼儿放下碗筷,好似不经意的问道:“夫君也是,认了这样的好妹妹,也不提前对我说一声。”   尹重华却并未顺着她这话解释,只是哀怨的说了句,“并非有意瞒着夫人,只是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认我这个兄长。”   沈未白垂眸浅笑,专心致志的吃着菜,仿佛没有听到两人说的话。   赵冼儿有些幽怨的看向丈夫,似乎在责怪他到了现在还说得不清不楚。   妹妹,妹妹,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妹妹?!   得不到回答,赵冼儿不死心的又去看面前两人的五官。   渐渐的,还真让她从这两张脸上,找到了些相似的神韵!   ‘莫不是!!!’   赵冼儿被自己心中的猜测震惊。   “我既然来了,大哥就不必顾忌,还是和嫂嫂说清楚,免得横生误会。”沈未白轻笑着,放下筷子。   尹重华也跟着放下筷子,有些无奈却又复杂的喊了句,“千梧。”   赵冼儿大惊失色,难以置信的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神情平静,只是淡淡笑着纠正他的话,“我叫沈未白。”   “好吧,未白。”尹重华很纵容的接受了纠正。   “夫君,她……她……”赵冼儿不淡定了。   千梧?   尹千梧?!   这不是十年前就……   哪怕她之前心中也有猜测,但始终觉得太过荒谬而不敢相信。   但,如今当事人都自己承认了,她还如何不信?   沈未白转眸看她,笑容盈盈,“嫂嫂放心,我是人,不是鬼。”   “……”赵冼儿一时无言。   在心中反复念了几遍‘尹千梧’的名字后,似乎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失笑,又有些不知所措,又站又坐的。   突然,她让两人稍等,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尹重华有些错愕的看着妻子风风火火的样子,摇头而笑,向沈未白解释,“她向来端庄,难得会这样。”   沈未白嘴角含笑,“嫂嫂很好。”   赵冼儿回来得极快,似乎怕耽搁时间长了,沈未白会走。   等她进来时,有些轻喘,面色也比之前更红润。   “千梧妹……不,未白妹妹,初次见面,嫂嫂也没来得及给你准备什么,这对玉镯是我一点小小心意,还望你收下。无论今后如何,都请你记得,哥哥嫂嫂永远都在。”赵冼儿将自己嫁妆中的一对古玉手镯塞在了沈未白手中。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哪怕心中疑惑,但也知道有些话不该问,也不能问。   所以,她便做个糊涂人,不去问因,只是认下这个妹妹,尽到长嫂的责任。   “这太贵重了。”沈未白略微惊讶。   她这些年走南闯北,自然能认出手中这对古玉手镯的价值。   若是拿到天幕城中的拍卖场去拍卖,起码能拍出万金的价格。   她这位嫂嫂,出自清流世家,这玉镯恐怕是几代人传下来,作为嫁妆给赵冼儿带到了尹家。   “不贵重,一点都不贵重!虽然我与妹妹不曾见过,但我知夫君心中,待妹妹如珠如宝,这玉镯还请妹妹务必手下。”赵冼儿摇了摇头,又把镯子往沈未白怀中塞了塞。   沈未白也不是什么忸怩的人,既然赵冼儿都如此说了,她也不再拒绝,把手镯收了起来。   自然,相应的她会给出超过手镯价值的回礼。   不过,今日来的匆忙,她还未准备好罢了。   有了这一出,饭桌上才其乐融融。   赵冼儿也进入到了长嫂如母的角色,不断给沈未白布菜,一直说她太瘦了,要多补补。   望着面前堆成山的菜,沈未白简直哭笑不得。   穿越至今,她还是第一次在别人身上感受到了母爱!   ……   武林人士被下毒,当街厮杀之事,非同小可。   卓云染也陪不了尹千雪了,在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匆匆离开了郡守府,赶回青云派向师父汇报。   尹千雪无意中得知了今晚尹重华要宴客,但一直到天黑,府中安静得也不像是有客来的样子。   门外人影一闪,被她派去打听情况的王府护卫出现。   “如何?”尹千雪有些迫不及待的问。   冥冥之中,她似乎在期待着结果。   护卫道:“回禀王妃,我向门房打听过,傍晚入府的人,似乎只有那位沈姑娘。”   尹千雪‘蹭’地站起来,失声道:“沈姑娘!”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姐姐只是大姐姐 (1更) 是她!   果然是她!   尹千雪脑子里好似被炸开来,什么前尘往事,都在这瞬间灰飞烟灭。   她的心跳极快,一股热流冲上脑子,眼眶一润,眼泪止不住的滚落。   ‘大姐姐!’   ‘我喜欢大姐姐!’   “王妃!王妃?”   自己儿时天真却真挚的声音和护卫紧张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尹千雪只觉得自己眼前昏眩,说不清的情绪全数涌了上来!   激动?   兴奋?   开心?   她分不清楚,只是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必须做些什么!   “王妃您怎么了?可要属下去叫郎中?”护卫焦急的声音,让尹千雪渐渐平静下来。   她深吸了口气,冷静的对护卫道:“不必,我没事。”   护卫有些担忧的看她,见她平静下来后,倒也没有再提找郎中的事。   “你先下去。记住,今日郡守府并未来客人。即便是王爷问你,你也要这么回答。”尹千雪眸光带着锋利的光芒看着护卫。   护卫心中一惊,垂眸应下。   ‘诈死乃是欺君之罪!’护卫离开后,尹千雪深吸了口气,手中捏紧丝帕。   所以,越少人知道沈未白就是尹千梧越好!   尹千雪紧抿着唇,心中做下决定。   此刻冷静下来,她脑海里却回闪过之前在树林中,沈未白救她,把她保护在身后的画面。   那个时候,她根本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还有年幼时,在尹家,在安亭伯府,那个看似不易接近,却很温和的大姐姐。   ‘大姐姐从未欺负过我不是么?’   尹千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渐渐的,她缓缓蹲下,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带有点委屈的呢喃,“这个尹千梧是我的大姐姐。”   不是她梦里那个,扭曲的,狰狞的,要抢走她的一切,嫉妒她,陷害她,恨不得杀了她的尹千梧!   ……   一顿饭,吃得很是舒心。   尹重华没有问及当年的事,也没提如今的‘乱麻’,更没有问沈未白如今的情况,三人只是闲聊着。   更多的时候,是赵冼儿在对沈未白说自己的儿子,尹东翎。   赵冼儿本想叫人把儿子抱过来,让他认识一下亲姑姑。   但沈未白阻止了。   没有准备好礼物,她有些不好意思见小侄子。   只说,过几日再约他们一家见面,到时候再与小侄儿互相认识。   不过,沈未白还是问了尹重华和赵冼儿,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如何。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也很莫名。   因为沈未白那句话的感觉,就像是神明在问他们想要什么愿望,且愿望都能实现一般。   不过,尹重华和赵冼儿都没有多问,只是互看了一眼,赵冼儿就说,“做父母的,对孩子最大的期盼,不就是他平安健康吗。”   什么功名利禄,光宗耀祖,赵冼儿想都没想过。   反正,安亭伯府的爵位自己丈夫都放弃了,凭借自身本事从科举出仕,他们的儿子以后当不当官似乎都没什么,随孩子心愿就好。   这个心愿说得含糊,却也真情实意。   沈未白颔首,表示自己懂了。   ……   房中,气氛很好。   突然,一个人出现在门口,却让尹重华和赵冼儿两人猝不及防。   “兄长,大姐姐来了,都不叫我一声吗?”尹千雪孤零零的站在门外,语气平静,难辨喜怒。   尹重华和赵冼儿都站了起来,一时无措。   赵冼儿很是无辜,她嫁入尹家才几年,又随着夫君的外放当官,不在安亭伯府。   所以,她对十年前这些兄弟姐妹们的相处,其实并不了解太多。   尹重华没有叫尹千雪,她自然也不会多事。   而其实,尹重华也不知那些前世恩怨。   今晚家宴,他之所以没有叫尹千雪,主要还是因为他也不确定沈未白会不会来。   而且,也不确定沈未白愿不愿意见其他人。   后来又发生那样的误会,哪里还会想到其他?   当然,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现在的尹千雪是辰王妃。   尹千梧本该在十年前死了,但如今却出现在这里,无论原因怎么样,都是欺君之罪。   尹重华当然不能不小心一些。   让尹千暇和辰王卷入其中,万一哪一天东窗事发,不免会连累他们。   所以,他没叫。   可现在面对尹千雪的质问,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屋内屋外四人,尹千雪眸光始终落在沈未白身上。   尹重华和赵冼儿则看着尹千雪。   突然,一阵轻笑飘出。   一手撑头的沈未白笑着站起来,转身面对尹千雪。“千雪终于找到了大姐姐,想做什么呢?”   与阿炎重逢之后,他就曾告诉过她,六年前尹千雪主动找过他,说过尹千梧没死,要找到大姐姐。   自己的名字,从这个笑盈盈的绝色女子口中说出,尹千雪只觉得委屈不已。   哪怕她拥有了前世的记忆,可这一世大姐姐从未伤害过她,她也从未想过要伤害尹千梧。   但,她却逃了,躲了!   这一走,就是十年!   甚至,还不惜假死。   不顾欺君之罪带来的后果。   怨吗?   恨吗?   前尘往事,在这一刻,面对沈未白时,尹千雪分得很清。   她脑子里分裂出两个尹千梧,那个妄图要害她,却被她反杀的尹千梧渐渐消失,只剩下眼前这个莫名让她喜欢,让她想要靠近的大姐姐。   “我只想……”尹千雪缓缓向沈未白走近。   尹重华顿时有些紧张,但一想沈未白的身手,又放松下来。   “抱抱大姐姐。”   尹千雪在扑入沈未白怀中时,在她耳边低吟出这句话。   沈未白愣住,向来运筹帷幄的云淡风轻在这一刻收到了挑战!   ‘我特么……’沈未白惊了。   这是什么神仙转折?!   尹千梧和尹千雪,前世两个恨不得弄死对方的两个人。   今生她沈未白穿越过来,也没有对小姑娘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啊?   怎么就开始上演姐妹情深了?   尤其是,尹千雪在自己耳边的那句话,让她一下子想起了十年前那个八岁的小女孩,那个眼睛清透,满脸对自己都是喜欢之情的……妹妹?   “家中姐妹,千梧和千雪的关系要更近一些。”尹重华看着姐妹二人拥抱的画面,难得的在妻子耳边提起了当年的事。   ……   其实,在人的双眼被权利、荣华富贵给蒙蔽之前,谁对谁又没有几分真心呢?   更何况,他们本就是有着血缘关系存在的至亲。   无论沈未白自己承不承认都好,她心里一直都很清楚,她所占据的这具身体里,留着尹家的血。   她可以跳开故事的发展和结尾,但却绕不开这个血脉联系。   所以,沈未白答应赴约时,其实就没把这个秘密当做一回事了。   如她自己所说,认出她和认不出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尹家不可能把她抓回去,鸿明帝更无可能!   但是,尹重华是与她之前预想的一样了,可尹千雪的反应却让她有些意外。   不过,也仅仅只是意外而已。   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子,还穿着一身男子的宽袍,流下来的眼泪都浸润了她的衣襟。   沈未白不知道尹千雪为什么会哭得这么厉害,仿佛要把前世今生的委屈都哭出来,发泄出来。   “都是辰王妃了,怎么还成了小哭包?”沈未白抬手拍了拍尹千雪的背,没听到孩子都哭得打嗝了吗?   唉!   沈未白无语凝噎,‘这都什么剧情走向?’   尹重华看了赵冼儿一眼,后者意会,立即走过去将尹千雪拉出沈未白怀中。“好啦好啦,今日一家团圆是喜事,再哭可不吉利。”   尹千雪擦掉眼泪,眼眶还是红红的,她看向沈未白抿了抿唇,突然不容拒绝的拉住沈未白的手,“大姐姐陪我去换衣服。”   “???”沈未白怔住。   换衣服,这府里是缺奴才伺候吗?   不过,沈未白很快就明白,尹千雪是有些话想要单独对自己说。   这么一想,沈未白也卸掉了手中的力度,任由她牵着自己离开。   “兄长,嫂嫂稍等,我们一会就回来。”尹千雪临走时,还不忘对尹重华二人道。   等她们走后,尹重华和赵冼儿才相视而笑。   ……   尹千雪并未叫来奴婢伺候她更衣。   房间里,隔着朦胧纱幔,尹千雪在里面换衣服,沈未白则在外面。   “大姐姐,十年前的假死局,是你亲手布置的吗?”里面,传来询问的声音。   “是。”沈未白回答得毫不犹豫。   两人的谈话,就好像姐妹间的闲话家常,没有禁忌,也不用顾忌。   其实,尹千雪拉沈未白过来是一种暗示。   沈未白愿意跟她过来,不也是一种暗示吗?   既然两人心中都有数了,又何必再浪费时间彼此试探?   直截了当的问,才是聪明人。   沈未白嘴角微扬,尹千雪的态度她很喜欢。   “为什么呢?大姐姐,我想了十年,都想不通。除非,只有一种可能……”   “说说看。”沈未白看着窗外月色,听着她的猜测,嘴角勾起来的弧度越发明显。   “除非大姐姐知道继续留在安亭伯府会发生什么事,而大姐姐却不想那些事发生,所以釜底抽薪,假死离开,摆脱这个命运。”   尹千雪走了出来,看向沈未白的侧影。   换回裙裳的尹千雪,多了几分贵气和端庄。 第一百六十五章 捂紧小马甲 (2更) 沈未白在她出来时转身,两人的眸光轻碰。   此时的尹千雪,不再是刚才靠在她怀中哭的人,隐隐有了几分尹千梧记忆里前世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我想要换一种生活呢?”沈未白眸光兴味。   尹千雪抿唇。   这样的回答,可以有很多种解释。   其中,到底有没有她猜想的哪一种呢?   “千雪,你想当皇后吗?”沈未白突然问出。   尹千雪一怔,惊愕的看向她。   面对笑盈盈问她问题的人,尹千雪好似一下子被困住了。   不是被人,而是被问题。   仿佛,沈未白问她的是——‘这一世,你还想再当皇后吗?’   又好像,是她自己在问自己。   尹千雪没有回答,沈未白也不需要她回答,只看尹千雪的表情,她心中就明悟了。   原来,这个世界到处都是bug!   除了她和尹千暇,连尹千雪都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只是,如果她知道了前世两人的‘血海深仇’,刚才那一抱,还真是为难她了。   沈未白在心中腹诽。   “我们回去吧,免得哥哥嫂嫂久等。”沈未白单方面结束了这一次会谈。   尹千雪也没有强留,只是在沈未白迈出门槛的时候,说了句,“大姐姐是尹千梧的时候,尹千梧就是大姐姐。大姐姐是沈姑娘,那沈姑娘就是大姐姐。”   沈未白身形一顿,勾唇而笑。   看到沈未白的笑容,尹千雪心中募地松了口气。   ……   两人再回来时,赵冼儿已经不在了。   刚刚用过膳的桌面也收拾干净,新添了热茶和瓜果。   “时间紧迫,还是要先解决正事。”尹重华直接将白日沈未白送给他的锦囊从怀中掏出来,递给了尹千雪。   尹千雪诧异了一下,便接过来看了。   在她看的过程中,尹重华直接对沈未白说:“未白,我已经安排人去查上面提到的事。也亲自询问过都统的家属,他们都没有见到过花神图。”   这个答案,沈未白并不意外。   尹千雪看完之后,喟叹了句,“没想到他的母族竟然是前朝旧臣。”   “短短时间,江临城中发生那么多起命案,还冒出了花神图和前朝宝藏的流言。而如今,这位被杀的水军都统,也与前朝有着蛛丝般的联系。”   “虽然现在没有证据证明他曾经有过一幅花神图,但也同样没有证据证明他没有。”   “若真的与花神图有关,那杀人的人是想抢走花神图呢?还是想要利用花神图掀起江湖、朝堂上的腥风血雨?”   沈未白缓缓的道。   一番话,说得尹重华和尹千雪都眉目凝重。   沈未白并不打算告诉他们,自己手上有花神图,还不止一张。   也不打算说第一水寨被屠杀,也是因为花神图。   哪怕现在他们算是相认了,却也不代表她沈未白要推心置腹,把自己的秘密全部托出。   其实,尹千雪和尹重华也同样如此。   有些事,可以拿出来共享,但有些事,却不能对外说出一字。   “这件事,我会顺着这个方向去查。”尹重华沉默后道。   沈未白手指敲了敲桌面,“最好把近一年来,所有的凶杀案都查一遍,或许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尤其是他们的祖上背景。”   她这话,几乎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尹重华和尹千雪都能听得懂她的意思。   尹重华眸光一凛,眉头皱了起来。   他不是怕去查这一年来的凶杀案,而是担心,如果沈未白的猜测成真,恐怕其中还会有更多他们还不曾触及到的阴谋。   难道……天下才太平了几十年,又要再次大乱吗?   “还有今天发生的事,那些藏于暗处的人,到底是怎么使人疯狂,陷入杀戮之中?”尹千雪也拿出了一个藏青色的布袋子。   里面,正是她派人去暗中搜集来的假花神图碎片。   尹千雪有仔细想过下毒的方法,唯一最有可能在那样的情况下,给那么多人下毒的方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假花神图上下毒。   先是在假花神图上下毒,然后利用花神图和前朝宝藏来吸引人们抢夺。   但凡接触到花神图的人,都会中毒,陷入发狂乱杀之中。   尹千雪将自己的怀疑说出后,把袋子放在桌上,“我不确定碎片上还是否有毒,所以拿回来后还未检查。想着,等过两日百草谷的神医,还有医仙子来了,再请他们看看,分辨一二。”   “医仙子?”沈未白神色不易察觉的古怪了一下。   尹重华颔首解释,“是啊,请来的郎中看了那些人,说他们是中了毒,如果不解毒会一直处于发狂之中,伤人伤己。江临府的郎中解不了这个毒,所以安宁郡主就提议去百草谷请神医来相助,另外也请了传说是医毒双修的医仙子。”   沈未白垂眸沉默。   来郡守府之前,她倒是还未收到这个消息。   讲真,她还没有打算,在那么短时间内,把自己身上的一层层马甲都扒光。   所以,沈未白看了看桌上那个布袋,没有轻举妄动。   ……   三人对月又聊了一会,临走时,尹重华忍不住问沈未白如今寄身在何处。   关于这个,沈未白倒是没打算隐瞒。   反正,等到风泊山庄的武林大会一开,江湖上就会知道这个低调的势力,就是他们口中最神秘的水月山庄。   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尹重华和尹千雪都没有再问沈未白这十年的事。   两人一起,还有赵冼儿一起将她送到了门外。   原本,尹重华还想把她送回云来驿,结果被沈未白坚决制止了。   踏月归去的路上,丹井欲言又止。   沈未白看她快把自己憋死了,才好心的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丹井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却也不敢逾越太多,最后只问了她,“主公,那江临郡守真是您哥哥?”   “嗯。”沈未白的回答很简单。   回到云来驿,阿炎依旧未归。   倒是星鸾带着安乐堂的传信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封江临郡守府的邀请帖。   沈未白拿着邀请帖,上面是尹重华的字迹。   想了想,她对星鸾道:“通知月狐来一趟。”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以江临为棋 (1更) 第二日的江临城,似乎并未因昨日那场街头厮杀而受到影响。   日升月落,仿佛一切又归于平静。   “主公,焚野宫那边还未回来。”一大早,丹井就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沈未白。   沈未白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轻轻‘嗯’了声。   但实际上,丹井觉得自家主子应该是很在意那位的,不然怎么会每天都要去打探消息?   焚野宫的人,有一部分跟着君悦兮离开,还剩下的一部分则和他们的少宫主不知道去了哪。   这一去,就已经过了五日!   “主公,月狐那边已经回信,她大概三日后会到江临。百草谷那边应该也是差不多到。昨日被官兵带走的那些人,都被羁押在大牢里,郡守府派了郎中守着,应该暂时能控制住。”   “为什么选江临呢?”沈未白突然抬眸看她。   丹井一愣,默默闭上了嘴。   沈未白也不需要她回答,继续说,“为什么所有事都发生在江临?特意选这个地方,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那个毒能致人发狂,却又不会立即取人性命,目的呢?”   听着听着,丹井也皱起眉头陷入深思。   “还有……”沈未白抬手敲了敲桌面。“抛开表象,其实无论是水匪为祸,杀人灭门,藏宝图流言,下毒等等手段,似乎都指向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丹井下意识的问。   沈未白笑了,深幽的眼神耐人寻味。“他要以江临为开始,扰乱天下。”   说出这句话时,沈未白从尹千梧那渐渐模糊的前世记忆中,记起一件事。   景泰十七年,也就是明年,在那一条线的发展轨迹上,会出现流民暴乱,贼寇四起,还有人自立为王,攻城掠地。   辰王姬云廷奉旨讨贼,经过差不多两年的征战,才平息了这一次内乱。   立下大功,积累了无数声望!   而同样在景泰十七年,太子姬瑾瑜秋猎遇伏,虽保住性命,腿却被毒箭所伤,从此落下残疾。   一国太子,未来的君王,鸿明帝耗费心血培养出来的太子,如今却残了。   还不等鸿明帝做出什么,姬瑾瑜就因为承受不住这个打击而性情大变,受到身边佞臣和小人的煽动,一步步自取灭亡。   这么一想,景泰十七年可谓是关键的一年,也是姬瑾瑜和姬云廷转折的一年。   沈未白对他们两人谁当卫国皇帝,一点也没有兴趣,更不想操心。   但如今,她身在江临,卷入了纷乱之中,隐隐察觉到一些苗头。   这些,恐怕就是明年大乱的前奏。   若真是这样,恐怕那藏在暗处的某人,手段还不止如此!   突然,沈未白眼中升起了几许兴味。“有趣,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   有趣?   丹井一点也不觉得有趣,只觉得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剿匪的进度如何?”沈未白突然问。   丹井忙收敛心思,“一切顺利,因为第一水寨突然被灭门,削弱了水匪的力量。此事,也引起了水匪恐慌,据传回来的消息说,大军刚到门口,有些水匪就直接倒戈投降了。若接下来不出意外,最多三日,剿匪的大军就能大获全胜而归。”   “主公,我们是继续留在江临,还是先去桐州?”丹井突然问。   他们来江临,本就是为了十八水寨。   但是君悦兮却带领各路江湖义士来协助官府剿匪了,所以沈未白自然也就不去冒那个头。   从第一水寨的藏宝洞里,得到一张花神图,已经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如今离武林大会召开的时间,还有一段日子,她也不必继续留在江临,可以先去桐州无极阁巡视一番。   可是,沈未白沉默后却道:“再等等。”   “是。”丹井不明白要等什么,但也不会违背沈未白的命令。   ……   沈未白再次走出别院的时候,又一次看到了宋明贞。   经过几日休养,他外表看上去已经看不出伤势,除了脸色依然有些苍白。   宋明贞也同样看到了她,并且主动打了招呼。   沈未白挑眉,“宋公子又在晒太阳啊。”   宋明贞颔首,“如今,除了晒太阳,明贞也不知能做些什么了。”   “宋公子就不想为家人报仇吗?”沈未白问。   “如何不想?明贞日日夜夜都在想着,恨着!”   沈未白看着他眼中折射出来的恨意,不似作伪。   “可是,我却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宋明贞失落惨笑。   沈未白缓缓点头,“是啊!仇人究竟是谁呢?”竟然连无极阁的情报网,都搜集不到一点风声和线索。   “宋公子可还记得当日发生的事?非是我不通人情,要让宋公子回忆亲人被害的事,只不过既然宋公子也想找出凶手,就不妨试着回忆一下,或许能从一些细节上锁定凶手的身份。”   宋明贞看向沈未白,年轻的女子,似乎与世俗中的女子都不一样。   而且,她很美,美得令人心动,宛若高高在上的神女!   但她在对自己说这番话时,却又很温和,充满了真情实意。   似乎,她是真的想帮他!   “那一夜……”宋明贞缓缓说起了那晚的事。   家人被杀,独留他一个活口。   这件事,其实在他醒来见到君悦兮他们时就已经说过。   只不过,当时的经过只是含糊的一带,众人的注意力就被他拿出的花神图,还有说出来的话给吸引了。   ……   与宋明贞告别之后,沈未白在云来驿的花园里接着散步,心中想着宋明贞说的话。   从话术来讲,简直无懈可击!   宋明贞说,当晚他正在书房读书。   因为他喜静,所以书房特地选在了府中比较偏僻的位置。   家中亲人,还有仆人也都知道他的习惯,所以不会来打扰。   可是,当夜他才刚刚看了几页书,他的书房门就被人大力撞开。   他惊了一下,才发现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的神色很慌张,又带这些他当时理解不了的情绪。   他问父亲怎么了,父亲却不回答,只是将花神图塞入他怀中,匆匆交代了几句,就催他走。   宋明贞被父亲拉出书房,才隐隐约约听到前面传来的惨叫声。   他本不想走,可是却被父亲死死拽住,拖向后门方向。   过程中,他看到了不少黑衣人闯入他家,见人就杀,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他亲眼看到自己哥哥,母亲,嫂嫂,侄儿侄女惨死,却无能为力。   混乱中,父亲把他推出后门。   他想要让父亲和他一起走,却被父亲拒绝。   然后,他透过门缝,就看到父亲被那些黑衣人发现,乱刀刺死。   直到父亲被杀的时候,他都一直用背部死死抵住后门,给儿子争取逃命的时间。   绝望下,宋明贞只能拼命的逃,慌不择路,只知道要朝着江临方向跑。   “为什么要往江临跑?”沈未白有问他。   宋明贞给出的答案也无懈可击。   他说,那些人本可以轻易追上他,可是却不知为何只是在身后追赶,而且有意无意的把他逼向逃亡江临的路。   沈未白在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直接在心中说了句,‘漂亮!’   任何审问高手,在面对这样的回答时,都很难找到突破口。   这样一来,要么就是宋明贞没有撒谎,要么就是他很不简单!   宋明贞到底撒谎了吗?   如今,沈未白要思考的是这个问题。   可惜,她在花园里逛了几圈,依然没有答案。   她总觉得,有人在江临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赢了,颠覆天下。   输了,万劫不复!   于看不见的神秘人对弈,这引起了沈未白血液里的兴奋。   ……   又过了一日,沈未白宴请尹重华夫妇,还有尹千雪在醉云轩吃饭。   尹重华和赵冼儿把尹东翎也带来了,孩子第一次见到这个陌生的姑姑,有些羞涩,老是躲在母亲怀中,偷偷的看沈未白。   这一次,沈未白备下了很多礼品。   人人有份,尤其是赵冼儿的,简直是把她和尹重华成亲,生下翎儿的礼物都备齐了。   最后,沈未白才拿出了给翎儿的礼物。   “这是……”尹重华从沈未白手中接过一个玉瓶,有些不明所以。   沈未白道:“这里面装着一颗洗髓丹。五岁以下的稚童服下,可以洗髓体质,不仅变得更聪明,身体也会更好,不易生病,还能百毒不侵。以后,无论翎儿是想要从文,还是习武,天赋都会高人一等。”   “如此神奇!”赵冼儿惊喜万分。身为母亲,怎能不盼儿子好?   尹千雪也眸中震惊,忍不住看向沈未白。   尹重华却没有惊喜,反而神色凝重起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疫症 (2更) “未白,你跟我来。”   尹重华把玉瓶递给赵冼儿后,神色凝重的把沈未白叫到了安静之处。   今日,醉云轩为了这一场宴请,直接给沈未白空出了一整层。   所以,他们兄妹二人要找一个不被打扰的说话之处,倒也容易。   “兄长想要问什么?”沈未白见他几番想要开口,却又放弃,只好主动的问。   “未白,你老实跟我说,那药……”   尹重华眼中的担心都快溢出来了。   沈未白抿唇而笑,“兄长放心,我给翎儿的礼物,自然不会来历不明。”   “我不是这个意思。”尹重华生怕妹妹误会,想要解释,却又突然嘴笨。   最终,他叹了口气,沉声道:“与你相认以来,我心中其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却又惹你不快,再一次不告而别,所以我一直压在心中,不敢问。可是,不敢问,却不能不想。”   沈未白静静的听他说。   “十年,整整十年啊!”尹重华看向沈未白,眼中有些湿润,“妹妹,你可还记得,你离开只是,只有九岁?十年,太长了!”   沈未白看到了尹重华神情里难以掩饰的痛苦,突然有些恍惚。   是啊,十年!   十年前,是沈未白奔向自由的日子,却也是爱她之人,伤心之时。   十年前,有谁真正在意她呢?   有谁会因为‘尹千梧’的死,而真正难过,伤心?   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尹重华和阿炎了吧。   嗯,尹千雪或许能算一个?   沈未白在心中想。   “未白,大哥不想去限制你太多,想尊重你。可是,也会忍不住去想,这十年你经历了什么?又是为了什么选择放弃家人?如今的你又如何?生活得可还惬意?可有受人欺负?可有人疼你爱你?”尹重华终于把憋在心中好久的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沈未白沉默了。   这些问题,不是不能说,而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需要解释的实在是太多了。   最终,沈未白忽视掉了前面的问题,只回答了后面三个。   “我很惬意快活,没有人能欺负我,我身边的人都很好,都是彼此的亲人。所以大哥,你不用担心。我很好。”   尹重华神色复杂极了。   其实,看妹妹如今的穿着,用度,还有那厉害的身手,随手拿出来的礼物,他怎么会知道妹妹过得很好?   但是,十年的缺失,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抹掉的。   十年前,虽然他也不在妹妹身边。   但至少知道她人在安亭伯府中,他心是安的。   “好了,无论这十年如何,如今我们都再见了不是吗?”沈未白笑道。   尹重华叹气失笑,只能作罢。   或许,他只能期待有一天,妹妹会主动的告诉他一切,解答那些被她忽视掉的问题。   “回去吧,别让他们就等了。”尹重华道。   沈未白与他并肩走出房间,却突然听到哥哥说:“你年龄也不小了,打算何时成亲?千暇和千雪都是你妹妹,她们如今可都各自成亲,千暇还生了孩子。”   “……”沈未白嘴角狠狠一抽。   怎么催婚,无论在哪个时空,什么年代都有?   她才十九岁啊!   怎么就有一种老姑娘,嫁不出去的既视感?   何况,她心里还从未考虑过婚事。   事业不香吗?   谈什么爱情?   “还未遇到合适的,也不着急。”沈未白随意的找了个借口。   她真实的想法,最好是别说。否则,只会惹来更多的劝说和解释。   又烦又累!   ……   吃完饭后,尹重华带着人回了郡守府。   沈未白则返回云来驿。   刚进别院,星鸾就送来了瑶城的最新情报。   “这么说,鸿明帝也对前朝地宫中的宝藏起了心?”沈未白将手中拿着的情报递到烛火边。   烧着后,丹井捧来一个瓷盅。   沈未白指尖一松,燃烧的纸条,落入其中,焚化成灰。   “是的。宫中密信应该传到了江临。鸿明帝让辰王暗中调查此事,一旦有了新的进展,就立即上报。”星鸾说。   连皇帝密信上的内容都知道,可见无极阁的情报能力有多强。   但是,这么强的情报组织,却找不到灭宋家的凶手和灭口第一水寨的势力。   唯一得到的线索,还是由阿炎审问后得到的,那些杀手自称自己是冥狱的人。   可笑,这么愚蠢的污蔑。   然而,就是能做出这么愚蠢污蔑的组织,怎么会在灭门之后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种前后矛盾,给人一种很别扭的感觉。   “东宫那边有什么动静吗?”沈未白又问。   星鸾道:“皇后给太子又新纳了两位美人,说是要为皇家开枝散叶。那位太子妃最近忙着争风吃醋,到没有经历去搞别的小动作。太子的话,倒是与往常无异,只是新收了几个门客幕僚。”   “继续盯着。”沈未白淡淡的说了句。   她关注卫国皇宫的动静,其实并不是因为她想要参与什么。   只不过,尹千梧最后几年的记忆,都是在皇宫之中,她也想知道,这一世有了她的参与,前世今生会有什么不同。   如今看来,前世尹千梧走的那条路,今朝是尹千暇主动走了上去。   那前世,尹千梧和尹千雪的争斗,今生会不会变成了尹千雪和尹千暇之争?   其实,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不是吗?   沈未白想着想着,心中的兴趣淡了些。   ……   天亮,丹井来日常汇报。   “焚野宫的人还未回来。”丹井在说这话时,心里在默默计数,这是第几天了。   主子脸上依旧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可是,她就是莫名的感觉到,主子心情不怎么好。   “主公。”   星鸾从外面回来,对沈未白道:“月狐已经到了江临城里的安乐堂。不过,百草谷那边,好像出了点事。”   沈未白停下洗漱的动作,转眸看她。   星鸾沉声道:“百草谷的人来江临路上,偶然发现一个村子里有疫症,如今他们被困在那村子里了。”   “疫症?”沈未白眸色沉了沉。   星鸾神色凝重的道:“那个村子,离江临城不到二十里。”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波接一波 (1更) “不到二十里?”   星鸾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微变,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坐在首位的沈未白。   疫症!!!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旦处理不好,别说那个村子,恐怕连偌大的江临城,也会因此而生灵涂炭。   沈未白双唇微抿,眉宇间清浅淡然之色变得凝重。   疫症,即便是在现代科学发达的时候,对人类来说,依然是可怕的恶魔。更别说,是在如今。   “主公,请即刻离开江临!”   丹井、星鸾纷纷跪地,神色严肃的恳求。   “不要慌。”沈未白声音极缓而平静。   就如同定心石般,让丹井和星鸾心中的慌乱得到了安抚。   让自己平静下来后,丹井开口问:“主公,百草谷的人既然已经到了那个村子,那情况是不是不会太严重?”   沈未白却缓缓摇头,“百草谷的人或许能控制住村子里的疫情,但却也难保证,在他们到达之前,村子里是否有患者从村中走出。”   疫情的流调,是控制疫情的重中之重!   沈未白眸光凌厉了几分,“吩咐下去,我们的人,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外出。丹井,你去安乐堂取一些药囊,给我们的人都分别挂上。再让月狐以辟邪防病的借口,让安乐堂免费给江临城中的人分发药囊。记住,若是有类似疫症的患者到安乐堂就医,要立即隔离上报。城中其他的药堂医馆也要注意着,一旦有情况,就立即追踪汇报。”   “是!”   随着沈未白的吩咐,丹井和星鸾的心情彻底的从疫症中缓了过来。   ……   在沈未白得到消息的同时,百草谷派出的药童也到了江临郡守府。   尹重华亲自见了他。   “郡守大人,如今我家几位应邀而来的几位神医,都在村中为村民治病。他们特意派出小童赶来向大人报信。希望大人尽快派人去封锁村子,且准备大量的药材送过去,还有就是拿出应对此次疫症的解决之法。”   尹重华脸色难看极了。   他才来江临担任郡守没多久,但棘手的事却接踵而来。   疫症!   疫症啊!   尹重华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都隐隐颤抖着。   但面对外人,他依然要保持镇定。“敢问童子,如今那村子里的情况如何?几位神医可有查出他们所患的是什么疫症?村中感染者有多少人,可有出现死亡情况?”   童子苦恼的挠挠头,“这些我就不清楚了。我家几位神医在发现村中有疫症后,便没让我进村,只是催促我尽快赶到江临报信。大人若是想要知道具体的情况,只有派人与我同去那村子,问一问如今的情况了。”   “童子还要回去?”尹重华有些吃惊。   童子理所当然的点头,“这是自然。我来报信已经完成了几位神医的嘱托。我既是百草谷的人,自当回去和我百草谷其他人在一起。”   “既如此,我与童子同去!”尹重华脱口而出。   “大人不可!”   “不可!”   先后两道声音从门内门外响起。   说‘大人不可’的自然是百草谷的童子,他话音一落,与尹重华一起看向了门外。   紧接着,门外就走来一位穿着飘逸宽松圆领锦袍的清瘦书生,长得倒是十分清秀精致,就是看着很是文弱。   童子见了此人,就觉得‘手无缚鸡之力’在此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你怎么来了?”尹重华不赞同的看向尹千雪。   尹千雪却凝着他的双眼道:“大人是江临郡守,是整个江临郡的父母官,不能轻易涉险。大人想要知道被疫症侵扰的村子情况,大可派出可靠之人去核实。您若亲自去冒险,若有个万一,这偌大的江临郡何人能调度?如何安抚百姓?”   “这位先生说得有理。”百草谷的童子听得频频点头。   尹重华却愁容难消,“疫症之事,涉及生死。我要保全自身,又如何让他人去涉险?”   尹千雪摇摇头。   虽然尹重华说的话也并没有错,但尹千雪还是觉得她这位兄长有的时候……还欠缺了些为官者的取舍。   只是,当她想要再说什么时,又有一道声音的突兀插入,而打断了她还未来得及开口的话。   “疫症也不是洪水猛兽,只要措施得当,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感染。大人若是想要亲自去一趟,我可以陪大人同去。”   说话的同时,腰间挂着精致酒壶,一袭白衣的沈未白也走了进来。   自从上次‘认亲’之后,尹重华倒是给了她一个特权,就是进出入这郡守府无须通报。   她手中把玩着折扇,神态清浅自然,看不出半点紧张和担忧。   仿佛这话从她口中说出,如同去郊外踏青一样。   百草谷的童子不满的皱眉,“这位姑娘,虽说你的话并未说错。但疫症可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大人若轻易涉险,万一不小心感染了,那何人负责?”   沈未白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被百草谷的药童给训斥了。   不过,沈未白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看向尹重华,等他决定。   尹重华内心是矛盾的。   他想亲自去查探情况,不仅仅是己所勿欲勿施于人的原因,更大的原因是,他要亲自去探明一切,他才会心中有数。   但尹千雪的顾虑也是对的,身为江临郡的父母官,他的安危关系着整个江临郡。   两相比较之下,其实是难以抉择的。   但是,妹妹突然到访,说出的这番话,却给了他任性的底气。   不知为何,尹重华虽然没有探明沈未白这十年来所经历的种种,可是却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存在。   说不清,道不明。   或许,就是因为这种神秘的安全感,让尹重华点了点头。   等他从恍惚中醒来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选择了亲自去那村子探查情况,而且还是让失而复得的妹妹陪同。   “既然已做决定,那就事不宜迟。”沈未白对尹重华道。   尹重华也明白这个道理,立即转身去吩咐一切,又让那百草谷的童子先下去休息片刻,随后出发。   “辰王妃……”   “兄长,这里没有外人,还是叫我千雪就好。”尹千雪打断了他的话。   尹重华也不纠结这些,“千雪,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江临城中内乱未止,如今城外又有疫症为患,我此去不知结果如何,所以这郡守府中的一切,还请你照看一二。之前,安乐堂传来消息,医庐的人已经到了,可我如今要立即出发,就只能请你接待一二了,郡守府中的其他人,也会协助与你。”   “兄长既然已经决定亲自赴险,那就安心去吧。城中之事你交给我,千雪定不会让兄长失望。”尹千雪郑重的道。   随即,她又转眸看向沈未白。“大姐姐,一路保重,千雪在这里等着你和兄长回来。”   沈未白含笑颔首。   她没有去说一些简单的防疫措施,因为她知道随后登门的月狐会告诉尹千雪,而她亦不愿在尹千雪面前暴露太多。   ……   尹重华的动作十分迅速,他召集的队伍人数并不多。   除了几个护卫之外,就是带上了管户籍的小吏,还有城中一些药店的管事,安乐堂的人也在其中。   准备完毕后,一行人就骑着马出了江临城,朝着那感染疫症的村子而去。   几乎是与尹重华、沈未白等人前后脚,月狐就拿着郡守府的帖子登了门。   接待的人是尹千雪。   “姑娘就是医仙子?”尹千雪打量着眼前,身着白裙,戴着面纱的窈窕女子,倒是有一股缥缈仙气。   月狐缓缓摇头,“我是有间医庐和安乐堂的总管事,受主公之令,持郡守府之帖前来。”   尹千雪蹙眉惊诧。   尹重华要请的是医毒双修的医仙子,可是来的人却不是。   不过,尹千雪并未表现出不满。   她再次认真看了看月狐,见她不卑不亢,一派淡然模样,心里有了数。   “姑娘请随我来。”尹千雪侧身,以手引路。   郡守府的官员,早已经得到了郡守的命令,以这位辰王身边的军士为主,所以对她的主导并未有任何异议。   月狐跟着一众人,前往了关着那些发狂江湖武士的牢房里。   那个装着假花神图碎片的锦囊,还揣在尹千雪身上。   牢房里,因为担心这些武士发狂,几乎都是将他们单独关押,且都用铁链捆住固定。   即便是这样,当有人走近时,他们依然会双目赤红,神情狰狞的对靠近的人做出撕咬的动作。   月狐站在其中一人面前,离他的距离只有不到三掌。   那人拼命挣扎着,仿佛恨不得从月狐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其他随同的人,都被吓得向后退了几步,神色紧张恐惧。   尹千雪观察月狐,她很淡定,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只是在专注的观察武士。   月狐面前的武士,面色青白,双眼之下,已经开始出现青黑色细如蛛丝的纹路,双目赤红一片,完全没了人类的情感,只剩下冷血和杀戮。   脖子和手臂暴露的皮肤上,青筋鼓起,皮肤开始出现硬化,指甲也逐渐变黑。   “好歹毒的心思。”月狐在沉默后,冷不丁的说了句。 第一百六十九章 焚野宫弟子 (2更) “月狐姑娘说什么?”   月狐的声音极轻,哪怕是紧跟在她身后的尹千雪都没有听清。   “我说,下毒的人心思歹毒。”月狐的眸光从那武士身上移开。   在回答尹千雪的话时,也同时伸手去探武士的脉门。   然而,这个动作好似刺激到了武士,他突然挣扎起来,被铁链捆绑的双手竟然宁愿骨裂都要去抓最近的月狐。   变故太快,让人猝不及防。   尹千雪被辰王留下的护卫及时拉开,免得被误伤。   郡守府的那些官员更是下意识的退到牢门边。   尹千雪被迅速拉开,下意识的要求护卫去救月狐时,却看到那看似清瘦柔弱的女子,面不改色的手腕一翻,灵活的避开了对方的攻击,双指快如闪电的扣住了武士的脉门,语气冷淡的开口:“你虽失了心智,陷入疯狂,但也能保持一分清醒。我来此是为了救你,若你学不会克制,那我救你也无用,不如直接把你杀了,也算是帮你解脱。”   陷入发狂的武士,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她的这番话,还是因为手被制住,竟然真的渐渐冷静下来,只是面部五官依旧狰狞恐怖。   “救……救救……我……”   从他狰狞的五官中,嘴里极为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嗯。”月狐清冷的应了声,专心诊脉。   其他人,受了刚才一幕的影响,此刻心中都是心有余悸。   而尹千雪却骇然的看着月狐,心中翻起巨浪!   眼前的人,只是传说中医仙子的一个属下,或者说只是一个放在明面上的人,但都拥有如此处变不惊的气度及胆识,那么医仙子本人呢?   突然间,尹千雪对那位神秘的医仙子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和好奇!   因为,在她那些已成尘埃的上一世,根本就没有医仙子这个人!!!   ……   月狐把脉的时间,尹千雪心中想了许多。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今生与前世早已经不一样了。   或许,所谓的前世,不过是一场预示的梦。   如今种种,正好说明,梦终究只是梦,眼前的才是真实的。   可是,这种变故的出现,却又引得她像着魔了般,想要忘记前尘,却又忍不住去想,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导致了前世今生的区别?   冥冥之中,到底是谁在主宰着这一切?   月狐松开武士的手时,尹千雪也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   “月狐姑娘,他们所中的毒可还有救?还有,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好歹毒的心思?”尹千雪忙问。   月狐转身看她,双手腰前一握,宽大的袖袍如云般洒落,飘逸灵动。“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尹千雪当即领会,对她说了句,“请。”   一行人,又匆匆离开了牢室。   到了说话的地方,月狐不用尹千雪催,便简单直接的道:“能救。我说下毒之人心思歹毒是指,这些毒不会直接致死,但是却会让人渐渐丧失心智,如同傀儡一般,受人所控,不惧伤痛。且,正常的人,一旦被中毒之人的血液沾到皮肤,或是口中,眼中,也一样会中毒,沦为新的傀儡。”   “什么!”   尹千雪和在场的其他人都惊了。   听完月狐的话,他们内心也忍不住狠狠骂了句下毒的人,‘好歹毒!’   “月狐姑娘,这是我派人从现场搜集而来的,敢问姑娘下毒之人可是经由此物为媒介下毒?”尹千雪拿出自己揣着的锦囊,递给了月狐。   月狐直接打开,拿出里面的画作碎片,仔细观察了一下,语气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这一‘嗯’不要紧,却把其他人吓得不轻,纷纷向后退了好几步。   就好似,月狐手中那些碎片时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只有尹千雪和她的护卫,站在原地不动。   周边的动静倒是引来他们侧目,扫过郡守府官员的眼神,有些冷意。   月狐把碎片装回去,语气依旧不急不缓,情绪淡淡。“这种毒,只有在下毒的第一时间,会挥发出最大的毒性,之后便是以中毒之人的血为媒介,不断的传播下去。时间过了那么久,上面的毒已经不具备威胁了。不过,也幸好你们处理及时,把中毒的人都带回来关押,没有让毒继续蔓延下去,也算是让那下毒的人白费了心思,心思落空。”   听她这么说,那些避得远远的官员小吏,心里才偷偷松了口气。   尹千雪根据她这番话沉吟了片刻才问,“也就是说,下毒的人,有可能是事先把毒抹在这些假的花神图上,故意借花神图的传闻引起各方抢夺,从而达到下毒的目的。也有可能,下毒的人就在这些抢夺之人之中,他趁乱将毒抹在花神图上。总之,既然必须是第一时间才能把毒最大化的挥发出来,那就说明下毒的时间和中毒的时间相隔不远。”   “我只是来解毒的,查案破案,追寻凶手并非我之责。”月狐却道。   尹千雪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但月狐的话,已经给她提供了不少新的思路。   “月狐姑娘,你说的能救,要如何救?”尹千雪又问。   原本,她和尹重华的打算都是,等医仙子和百草谷的神医们会合之后,给出一个可解决的方案。   可是现在,疫情突发,从百草谷请来的神医,被陷入疫症发生的村子里,一时半会根本很难赶过来。   而医仙子这边……虽然医仙子并未亲自赶过来,但她派来的月狐,却能说出这些人所中之毒,还有治疗之法。   所以,与其继续等待,还不如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免得继续拖下去会夜长梦多。   “这种毒没有解药,只能靠放血,将血液中的毒慢慢稀释。”月狐道。   “放血!”尹千雪有些震惊。   月狐又说了句,“要救治他们不难。难的是,大人要如何防止下毒的人再次下毒?而这种毒,最可怕的不是它能使人发狂,杀戮成性。而是它那如同疫症一样的传染性。”   “疫症……”尹千雪呢喃出声。   月狐又接着道:“哦,听闻在江临城外,有一村落发生了疫情。大人若是想避免那里的疫情传播到江临城中,倒是可以让人去搜集艾草,熏艾草,用艾草水沐语,将艾草灰洒在房屋四周,都可以有效的防御疫症的爆发。还有就是,注意城中卫生,保持室内通风,彻查全城,将疑是疫症的病人隔离医治,疑是病症的家属居家隔离,不得随意外出走动,确定没有感染上疫症后,才能恢复行动。”   “姑娘慢些说!”尹千雪越听越是激动,生怕自己漏下一句半句,赶紧出声。   同时,也吩咐了郡守府中的小吏快速笔记下来,还要求一字不差。   月狐默了默,想到主公的吩咐,又极有耐心的放缓语速重复了一遍,而且还把各项要求都说得极为细致。   负责速写的小吏,也渐渐从一个便成了两个,最后是三个。   而在月狐说出艾草的作用后,尹千雪就立即吩咐人全城采购,征收艾草,艾绒等物,再由官府统一调配。   城中,一切都在沈未白暗中相助之下,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而城外,尹重华带着沈未白一行人,也来到了那村子的外围。   在距离村子只剩下三里地的时候,安乐堂的管事突然喊住了尹重华。   “大人慢行。”   他来到尹重华面前,并未多看沈未白一眼。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东家,那位医仙子就在眼前。与他们对接的人,都是月狐。   “何事?”尹重华突然被拦住,也并未生气。   安乐堂的管事按照之前接到的吩咐,从怀中掏出一个类似面罩之物,“有疫症的村子就在眼前,我们还是做些防护的好。”   尹重华有些不解,他面上也戴着面巾,这还不够吗?   安乐堂的管事将自己手中的面罩递过去。   尹重华疑惑接过,发现确实要比自己戴的厚一些。   “这面罩是我安乐堂所研制,用细密的棉布多层缝合而成,中间还放了一些艾绒。与之一套的,还有手套及外衣。”   “这枚药囊,也是我们安乐堂研制,里面装着的药材,都是由医仙子亲自调配而成,能有效的防止疫情传染。”安乐堂的管事,又掏出了一个药囊。   沈未白在尹重华身边,不动声色的看着一切。   尹重华听完之后,大喜过望,立即问道:“此物确实如你所说,有如此效果?”   “确实如此。”安乐堂管事十分自信的回答。   其他药堂医馆跟来的人,听到这些后,也都纷纷好奇的探头想要看看这防疫至宝!   不得不说,被官府点名来这里,他们的内心是惶恐而拒绝的。   但,如果有了安乐堂的这些东西,他们此行的安全得到保障,那岂不是更好?   尹重华不再犹豫,立即吩咐所有人都更换了安乐堂带来的面罩,外衣和手套。   腰间,还挂着安乐堂出品的药囊。   都准备齐全之后,他们才继续朝着村子前行。   三里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不多会,他们就来到村口,看到了村碑,还有临时做出来的栅栏,阻止进出。   而负责看守村口的人,沈未白眼尖的发现,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颜色是代表焚野宫的赤红色。   ‘阿炎!’沈未白心中突然一跳。 第一百七十章 意中人? (1更) 阿炎几日之前,不告而别。   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沈未白也没有刻意用自己的势力去调查,只是派丹井每日在云来驿中问一问,焚野宫的人回来没有。   可是,每日得到的消息,都是焚野宫的人未归。   却不料,今日她陪着尹重华来到这被疫症感染的小村,却意外的发现了焚野宫的人。   ‘阿炎会不会也在里面?’沈未白在发现守在村口的人是焚野宫的弟子后,心里就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那些人好似不像普通人。”尹重华的声音在沈未白耳边响起。   沈未白睫毛轻颤了几下,收敛心思,淡淡回答:“是焚野宫的弟子。”   “焚野宫的弟子?”尹重华有些吃惊。   似乎没想到,这个村子不仅感染了疫情,还得到了来自百草谷的神医帮助,甚至还有江湖势力的加入。   “什么人?前方之路已经被封,还请诸位绕道而行。”   此时,守门口的焚野宫弟子也发现了往这边来的一群人。   还不等尹重华开口,那位百草谷的童子就开心的道:“焚野宫的人?我们薛师姐与焚野宫的少宫主关系极好,定是她向焚野宫少宫主求助,才让焚野宫的弟子来这里帮忙驻守,防止村子里的人跑出来,也避免外面的人误闯村子。”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样的解释,原本并无什么。   甚至,在得知村里的情况已经得到进一步控制,没有让感染的人到处乱跑,也没有让外人进村时,大家都应该是松了口气的。   但是,沈未白在听到那童子说‘薛师姐与焚野宫的少宫主关系极好’时,心中却浮现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这感觉到底是什么?实在是出现的时间太短,短得让沈未白来不及抓住,更来不及细想。   “若真是如此,那倒是个好消息了。”尹重华欣慰的道。   说罢,他翻身下马,走向那两位焚野宫弟子。   那两位焚野宫弟子看到这群身着‘异服’,全身上下蒙得只剩下一双眼睛的人,也警惕起来。   “站住,不要再靠近了!停在原地。”   两人同声道。   尹重华当即停下,也不恼怒,对二人说:“两位义士,我乃江临郡守尹重华,接到此地有疫症的消息,特地带人来查探情况。还请两位代为通知村中百草谷的神医。”   他话音刚落,那位百草谷的童子也跳出来说,“我是百草谷的,之前受了师命前往江临城报信。我身边的这位的确是江临郡守,我能证明。这是我的信物,两位师兄若是不信,可以带着我的信物一起去询问百草谷的人。”   说完,他就费力的从外衣内掏出一块刻着字的玉牌,递给了焚野宫的弟子。   “如此,我便去问一问,你们再退一些稍等,这是为了你们好。”   接过玉牌的焚野宫弟子快速离开,只留下一名弟子继续守门。   尹重华不愿与这些自发来支援的江湖侠士生出争执、误会,所以就依言带着人向后退了几步。   在等待中,尹重华才想到问那百草谷的童子,“尹某之前都忘了问童子,此次百草谷一共来了几人?”   童子答道:“谷中几位老神医都外出游医了,接到郡守的帖子,便派了我们这一代的大师兄商陆,二师兄常山,还有薛师姐三位,以及包括我在内的五位药童学徒。”   尹重华在心中默算了一下。‘那就是八人了。’   只是,听到没有已经在江湖上知名的神医压阵,尹重华不免有些失望,担心这几位神医的高徒,未来的百草谷神医,到底能不能解决村中的疫症,还有关在郡守府牢房里中毒发狂的病人。   可是,尹重华毕竟是浸淫官场的人,就算人再直,也不会在药童面前表露半分。   沈未白则只注意到药童口中的那位‘薛师姐’,甚至不由得去想,阿炎不告而别的这几日,是不是与这位‘薛师姐’有关?   ‘孩子长大了,有意中人了吗?’沈未白在心中喟叹了句,忽视掉内心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甚至,还有一种自家养大的猪终于会拱别人家的白菜了的复杂情绪。   “这位少侠,不知你们少宫主可在村中?”沈未白突然问向那位留守的焚野宫弟子。   那焚野宫的弟子一愣,神色突然有些古怪。   他看不清沈未白的长相,只能听出是个极好听的年轻女子声音。“姑娘认识我家少宫主?”   “是。”沈未白颔首。   她没有错过那焚野宫弟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古怪情绪。   其实,眼前这位焚野宫弟子,还有刚才离开的那位她都没有在阿炎身边见过,可见并非是这次行动,阿炎带在身边的人。   可是,阿炎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好几日,谁也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所以,才会让沈未白心中起疑。   “我家少宫主确实在村中。”就在沈未白心中琢磨的时候,那位焚野宫的弟子突然道。   沈未白眸光一闪,直直的看向他。   阿炎果然就在村中!!!   ‘是和那位薛师姐在一起么?’沈未白不由得想。   突然间,她很想见见那位薛师姐。   她把这种情绪理解为老母亲的感觉,想看看‘儿子’喜欢的姑娘是什么样子,配不配得上自己优秀的‘儿子’。   这种理解,在心中说服了沈未白。   “那,可否请你家少宫主出来一见?”   而那位焚野宫的弟子神情就更加古怪了,“我家少宫主现在不便见客。”   沈未白蹙眉。“你告诉他,阿姐来了,他定会出来。”   “姑娘是我们少宫主的阿姐?不对!我从未听说过少宫主有一位姐姐!”焚野宫的弟子顿时警惕起来,看向沈未白的眼神,就好像是什么江湖骗子似的。   沈未白却无视了他这种眼神,只是淡淡的道:“是与不是,他一来便知。”   “未白?”尹重华低声喊了句。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些年会叫自己妹妹‘阿姐’的只有一个人。   但是,阿炎不是北齐的齐王吗?   怎么又变成了焚野宫的少宫主?   说到焚野宫的少宫主,他脑海里也浮现出那位外形高大,身形颀长伟岸的赤红身影,还有他脸上那张格外丑陋的面具。   沈未白转眸看向尹重华,眸光沉沉,幽深不见底。   尹重华当即歇了继续询问的心思。   “我家少宫主现在确实不方便见客,还请姑娘莫要为难。”哪知,沈未白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焚野宫的弟子依旧不愿松口。   沈未白声音一沉,查出不对。“他怎么了?可是被传染了?”   “……”焚野宫的弟子闭紧了嘴。   可是,他这个样子,不回答也和回答一样。   沈未白怎么也没想到,消失了好几天的阿炎再出现时,不仅出现在这个被疫症所困的村子里,而且还被传染了。   焦急的情绪,在沈未白心底蔓延。   “姑娘也不必太过担心,有百草谷的薛姑娘亲自照料少宫主,以我们少宫主的体质,定能很快痊愈。”焚野宫的弟子也放弃挣扎了。   说好要封锁少宫主被感染的消息,却还是在眼下暴露了。   沈未白再次听到‘姓薛的姑娘’时,彻底冷静下来。   是啊,现在的阿炎不再是那个孤零零寄养在安亭伯府,两次三番靠她去救的小孩。   他早已经长大,不仅拥有了自保的能力,也结识了很多能帮助他的人。   思及此,沈未白垂下眸,让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情绪,整个人的沉默下来。   就好像,刚才问话的不是她,她也没有从焚野宫的弟子口中探知到什么消息一般。   ‘既然阿炎有百草谷的人照顾,也的确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未白在心中对自己说。 第一百七十一章 新的疫症? (2更) 拿着玉牌进村的焚野宫弟子很快回来,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位戴着面巾的百草谷之人。   一见到那位男子,百草谷的药童就激动的喊出:“商陆师兄!”   顿时,男子的身份一目了然。   那位商陆师兄,在看到站在村外,全身防护的一群人时愣了愣,然后眸底迸发出感兴趣的光芒。   在听到童子的声音后,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童子的身份,随即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玉牌还给他,并叮嘱了句,“收好。”   “是,商师兄!”童子喜滋滋的接过玉牌,小心翼翼的放好。   只是一个细微的小动作,沈未白就判断出这位药童心中很是敬佩这位商陆师兄,或者说,这位商陆师兄在百草谷中年轻一代中的声望非常高,很受谷中弟子敬重。   “敢问哪位是江临郡守?”商陆并未与他多谈,而是询问其他人。   他没有见过尹重华,再加上眼前众人都防护得只剩下一双眼睛,他根本不知道谁是谁。   原本,还可以依据站着的位置判断。   可是,在刚才的等待中,尹重华和沈未白站成了一排,而其他人也都三三两两的站在他们二人身边,没了明显的首位。   “我是。”尹重华站了出来。   商陆的视线落在了尹重华身上,对他抱拳行礼,“郡守大人敢冒险亲自前来,可见是一位爱戴百姓的好官。商陆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郡守身上这身防护可还有多余的?能否和所需药材,食物一起,送一些进村?”   “这些防护用具都来自安乐堂,商神医若需要,我自当全力相助。”尹重华没有推脱。   商陆心中惊了惊。   身为百草谷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在多年前横空出世的医仙子?   此女原本只是在瑶城之名,渐渐的,这几年下来,不仅卫国的人知晓医仙子的大名,就连北齐,蓟国都有不少人备下重金希望能请来医仙子治病。   不仅如此,在三国都开设了不少家的安乐堂以及医庐,也都是这位医仙子所开。   此人行踪成谜,行事风格与那翩然若仙的名头完全相反,在他们百草谷中,已经是一个神秘而又强大的存在。   百草谷的弟子中,有的人因为医仙子那传说中神乎其神的医术而敬佩她。   同时,也有人不信,认为医仙子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   当然,也有人想要挑战医仙子!   而商陆就是这第三种人中的一位,他相信医仙子的医术,却又不全信,更想有朝一日能与医仙子以医术一战,看看谁的医术更胜一筹。   就连这一次,他主动请缨出谷,也是因为听说江临郡守不仅请了百草谷的神医,还请了医仙子,共同赴江临郡验毒,救人。   商陆本以为这是一次能挑战医仙子的绝佳机会,还能目睹神秘的医仙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却不想,还未进城,就因为经过这个患了疫症的村子而被困。   还未来得及见到医仙子,就见到了她名下安乐堂出品的防护用具!   “商神医,不知村中如今是什么情况?”尹重华可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着急问当前情况。   商陆跟着焚野宫弟子出来,也就是为了这件事。   当下,只好先把与医仙子的‘较量’放在一边,把村中的情况仔细告诉尹重华。   沈未白在旁边默默的听着,不得不承认,百草谷的处理方式还是挺到位的。   他们发现疫症之后,便立即告知村长及保长,第一时间就封锁了全村。   在隔离病患的同时,也轻点了村中人口的数量。   商陆说出的村中人口数字,尹重华立即叫来管理户籍登记的小吏对照,发现总人数上有十几个人的出入。   这不再村中的十几个人,商陆也拿出了名单,递给尹重华。   “这是我让村长和保长记下来的,他们都是在近三日离开的村子,有些说是去了江临,有的则去向不明,就只能劳烦郡守大人追查了。据村长和他们家人回忆,他们离开时到没有被感染的迹象,但是疫症一向都有潜伏期,谁也不知道他们出村之后,是否有爆发疫症。”   “还有,村中如今确诊的人有八十一人,还有一百二十一人疑是,与他们接触过的人占了全村三分之二,仅剩了三分之一人,我已将他们集中在村东角,只从中挑选了一些身强力壮,又自愿帮忙的人,来协助我们每日的治疗和管理。”   “村中的粮食目前还够,但时间一长,难免会有些紧张。还请郡守尽快送来一些肉粮蔬果,还有其他必备的生活物资,让村民们安心治疗。”   “至于所需药材,我这里也理了一份清单,还请郡守大人帮忙,从城中调集药材送来。另外就是,为了避免有人私闯入村子被感染,又为了防止村中有人恐慌想要离开,还请郡守调遣军队,守住村子四周。不过,为了避免村里的人恐慌,还请负责驻守的将军离村子稍远一些。”   商陆说了很多,条理分明,甚至可以说是面面俱到。   他将写着药材的单子递给尹重华,还不忘提醒,“城中也要注意防疫,大人不可松懈。”   尹重华接过药单,随手就递给了身边的沈未白。   沈未白也不顾忌,直接打开,一眼扫过上面的药材名字。   商陆只是看了她一眼,以为她是尹重华身边的幕僚,所以并未多问。   “商神医,村中可有人因疫症而死?”尹重华问。   商陆摇了摇头,“我们还算发现得早,所以还未出现死亡。不过,这也是因为这个疫症来得并不急,它会慢慢消磨人,一点一点的将人折磨得筋疲力尽后才会死人。我们推算过,从病发到死亡,患病者恐怕要经受近一个月到一个半月的折磨。而这么长的病期,也会导致传染的可能性增多,被传染的人更多。”   商陆说完之后,沈未白也看完了上面药材的名字。   她抬眸问了句,“商神医,不知你们可有症断出,这是什么疫症?”   沈未白发现,商陆列出的药材,大多都是寻常治疗常见疫症的药材,还有一些也是增补人身体,固本培元之用,并无针对性治疗的药材在其中。   她一开口,商陆才发现他以为的幕僚,实际上是个女人。   商陆皱了皱眉,对尹重华原有的好感打了折扣。   这种情况下,居然带着一个女人来,真是不知道该让人说什么好。   商陆不太情愿回答,可那女子眸光幽深,仿佛能直达他人内心,让人难以忽视。“此次疫症似乎与之前医书中所记载的有所不同,恐乃是新的疫症,我等现在只能用常规疗法控制病情,也会根据病人的情况,制定出新的药方。”   那些跟着来的药堂还有医馆的人,听到商陆这番话后,都忍不住发出窃窃私语。   他们并非在质疑商陆的能力,而是被他口中的新疫症给惊住了。   其中,唯独能保持神色不变的,也就只有安乐堂的那位管事。   他的自信,来源于他的大老板是江湖上医毒无双的医仙子!   而沈未白,这位医仙子本仙子,在听到商陆的话后,眸光变得晦暗起来,若是有人注意,她此刻的眸色仿佛加深了些许,透着一种莫名的冷冽。   话已说到此,商陆也不打算再继续耽搁下去。“村中情况大致便是如此,还请郡守大人尽快将我们所需物资送来。”   说完,他转身便走。   那被他遗忘的百草谷药童着急喊道:“商师兄,商师兄!还有我,还有我!”   商陆驻足,侧目道:“你既然未进村,便就留在外面吧,也好帮助郡守大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留下这句话,商陆走回了村里。   尹重华等他背影消失后,对跟来的众人吩咐,“如此,诸君与我回城,先按照商神医的单子,把药材整理出来。诸位放心,所需资费,都由我郡守府承担。”   沈未白跟着离开,却在临走时回头看了近在咫尺的村子一眼。   阿炎还在里面,并且被感染了。   虽说,有百草谷的那位薛姑娘在照顾,但这些百草谷的人连是什么疫症都还未确诊,根本谈不上治疗之法。   沈未白的那一眼中,隐藏着担忧之色,却无人能察觉,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第一百七十二章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1更) 尹重华回到郡守府的时候,没有见到月狐,却见到了不断送来郡守府的艾草等药物。   沈未白扫了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兄长,大姐姐!”暂时堆放艾草的仓库内,没有外人,尹千雪也没有掩饰对两人的称呼。   “这是……”尹重华快步走过去,“艾草。”   艾草的味道很重,即便他不懂医,却也能分辨出来。   尹千雪点了点头,当下就把月狐说的那些防疫措施给说了出来。   尹重华听得不断点头,激动的道:“太好了!实在是太及时了!”   “唉——!”尹重华长吁了一口气,“我之前还担心,这次百草谷只派出了几位还未出师的弟子前来,恐怕有些应付不了如今的局面。但现在,有间医庐的月狐姑娘也到了,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   说着,他立即拿出商陆开出的药单,吩咐左右手去联系各个药房取药。   “有间医庐的月狐姑娘的确医术了得。”尹千雪也颔首赞同。   之前,她也简单询问过尹重华此行的经过。   得知了百草谷这次来的人,并非是名声在外的神医,心中也有些担忧。   “月狐姑娘一个主事尚且如此厉害,要是医仙子亲临,恐怕这疫症之威也随手可解。”   尹千雪的话,简直说到了尹重华心里去了。“是啊!可惜,这次医仙子并未来。不过,若是月狐姑娘能出手帮忙……”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尹千雪摇头打断。“月狐姑娘还要着手那些中了毒的人,我们也要尽快找出下毒的人,免得他再继续下毒,养出更多的傀儡来。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大乱。”   提及此,尹重华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既如此,那就再向有间医庐求助吧。”一路沉默的沈未白突然道。   她一开口,就引来了尹重华和尹千雪两人的侧目。   沈未白在两人的眸光中十分坦然,“你们不是相信那位医仙子的医术吗?那就再请,不是说,只要给得出诊金,就能请到她吗?”   “话倒是这么说没错……”尹重华喃喃。   尹千雪思索之后,也认同点头。“大姐姐说的不错。”   沈未白唇角微扬,“那就准备好诊金吧。”   ……   离开郡守府,沈未白刚回到云来驿,月狐就传来了消息。   说是,江临郡守准备了五千金,请医仙子出马,医治村子中的疫症。   星鸾把消息带回来,向沈未白说完之后,皱眉道:“月狐今日才去了郡守府,那些百草谷的人也在村子中,怎么还要请主公出手?五千金……这江临郡守还真是有钱啊!”   沈未白心中清楚,有钱的恐怕不是尹重华,而是身为辰王妃的尹千雪。   “主公,要接吗?”星鸾询问。   若是以她的想法,这单子自然是拒绝的。   首先,月狐和百草谷的人都在,无论是那些中了毒的江湖人士,还是城郊村子里的疫症,都是有可解的可能,并未危及到需要自家主子亲自出手的程度。   看看百草谷那边,不过就只是来了几个弟子中的佼佼者,他们这边又何必自降身份去接下这件事呢?   再者,星鸾顾忌的是,主公这段时间与江临郡守打了不少交道,如今又是以水月山庄中人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万一被人看穿医仙子就是沈未白,那岂不是违背了主公的意愿?   所以,星鸾觉得不该接这件事,主公也应该会与她所想一样,拒绝此事。   她问,只是循例问问而已。   星鸾甚至已经做好了主公拒绝的准备。   谁知,她话音刚落,沈未白的回答却让她当场错愕。   “接,为什么不接?”   “啊?”   似乎是感觉到了星鸾的错愕,沈未白接下来的话,解释了她为什么接。“五千金,可不是小数目,何必与钱过不去?”   真的只是为了这五千金么?   星鸾有些疑惑。   不过,她自认服侍主公多年,却一直无法揣测主公的心思。   五千金,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真的是一大笔巨大的财富。   可是对于她家主公来说,算得了什么?   但,主公都说了,不会与钱过不去,那就……好吧。   “好,属下这就去回复月狐。”星鸾应道。   “嗯。”沈未白神色淡淡。   真的是看不出她因为那五千金心动,又看不出她不是为了那五千金而心动。   ……   尹重华的动作很快,返回不到两个时辰,大批的物资就随着军队来到了村子外。   这些军队,是从守城军中抽调出来的,由一位副将带领,负责封锁事宜。   以尹重华的官职,实际上是无权调动当地守军的,但尹千雪手中有姬云庭的令牌,鸿明帝在他离开瑶城的时候,给了他便宜行事之权,所以也轻松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同时,尹千雪也派人送信给姬云庭,让他们完成剿匪之后,就地扎营,守在江临城外,等到江临这边的疫情情况更清晰明朗之后,再考虑回城之事。   姬云庭身为皇子,又是册封的王爷,此行是钦差之职,若是被困在有疫症的城中,恐怕会把事情闹得越来越大。   于公于私,尹千雪都不希望姬云庭涉险。   甚至,在她把信送出的时候,她心中升起庆幸,庆幸在疫症出现之前,姬云庭已经离开了江临城。   江临城的军队,前来封锁村子,焚野宫的弟子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只是,如今他们也无法离开这里,只能聚在一起,守在村中一个独立的院子四周。   这个院子,已经常年无人居住,如今倒是方便了他们焚野宫的人可以暂时栖身。   薛姗姗端着刚熬好的药来到院子前,守在院子门口的焚野宫弟子立即面露难色。   “你们干什么?”薛姗姗又一次被拦下,心里压着的火已经快要喷发出来。   “薛姑娘,少宫主有令,到此止步。”焚野宫的一名弟子道。   薛姗姗声音陡然拔高,“到此止步?!我是医者,如今你们少宫主是病人,你们不让我进去,是要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少宫主病死在这里吗?”   焚野宫的弟子越发为难起来,其中一人硬着头皮道:“或许,薛姑娘先回去,请商陆先生或常山先生过来?”   “你!”薛姗姗脸色骤变,气道:“说白了,你们少宫主就是不想见我,不想喝我开的药是吧!”   焚野宫的两名弟子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这位百草谷的薛姑娘,对他们少宫主的心思,整个焚野宫几乎都知道。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少宫主对这位薛姑娘从未有那种心思,甚至…… 第一百七十三章 医仙子靠谱些 (2更) 甚至,对薛姑娘的态度,连陌生人都不如。   可偏偏,这位薛姑娘好似越挫越勇,少宫主越是不理她,她就越是要凑近……自取其辱。   她甚至不知,自己倒贴少宫主的事迹,都在焚野宫中沦为了弟子口中的笑柄。   只不过,碍于百草谷的面子,还有少宫主不喜欢听到有人提到此女,所以他们才会保持表面上的礼貌。   “你们让开!”薛姗姗冷下脸。   拿着托盘的手,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托盘中黑色的药汁,也轻轻晃动。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此刻在极力压制着怒意。   可惜,在她面前的不是百草谷的弟子,而是焚野宫的人。   “薛姑娘不要为难我们,若你真的担心我们少宫主的身体,还是请赶快回去,让两位先生过来看看。”焚野宫的弟子声音的温度也冷了下来。   薛姗姗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从小到大,她在百草谷里都是天之娇女,在外面也受人尊敬,唯独只有一人,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被一次又一次的忽视,甚至践踏尊严!   为什么?为什么?   薛姗姗双眸微红,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院门,在心中问。“冰坨子你的心,当真是捂不热的吗?”   在这一刻,薛姗姗在这里遇见风青暝的喜悦被摧毁得干干净净。   她原以为,这是上天给他们的缘分,风青暝对她的态度会因此而改变,却不想,他对自己的态度的确变了,但却是变得更加冷漠无情。   甚至,薛姗姗在这一瞬间觉得,如果风青暝不是顾及她师父的面子,就凭她如此这般纠缠,早就会毫不犹豫的把她给杀了。   可是,明知道是这个结果,她依然如着魔了般,忍不住想要去招惹他!   每一次,在远离风青暝的时候,她都告诉自己,不要再理这个冰坨子,但当她再见到他时,又会忍不住上前。   “薛姑娘?”焚野宫的弟子见薛姗姗竟然走神了,不由得喊了声。   然而,不等薛姗姗回应,院内就响起一道拔剑之音。   紧闭的院门突然被打开,黑色的锋利剑刃从打开的院门中刺出,瞬间就来到薛姗姗面前。   她大惊后退,脚下不稳,手中的托盘一斜,辛苦熬出的药汁直接洒落在地,药碗也从托盘中甩出,落在地上碎成几片。   最终,剑刃在她鼻尖停下,那一瞬,薛姗姗几乎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被割开之痛。   “千杀!”薛姗姗认出了握剑的人。   千杀的出现,让薛姗姗震惊而意外。   因为,她知道风青暝一向把江湖与皇庭分得很清楚。   千杀是齐王的影卫之一,在风青暝是焚野宫少宫主的时候,千杀这些影卫是不会出现在他身边的。   但现在……   可最让薛姗姗震惊而胆寒的是,刚才她真的感觉到千杀是想要真的杀了她。   “主子曾言,你若再靠近他一丈之内,杀无赦。”千杀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情。   薛姗姗惨笑了一下。   是啊,她差点忘了。   在五年前,她曾不顾师父的劝阻,想要不顾一切的去靠近冰坨子,结果……   “我只想救他。”薛姗姗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语气,卑微得让人动容。   然而,千杀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   噌!   千杀的剑插入地面一寸,他双手叠放在剑柄上,守在院门外。   不知何时,那打开的院门又一次关闭了。   仿佛,无论院门之外有多大的动静,都不会引起院中人半分兴趣。   薛姗姗感觉自己的一颗真心再一次被凌迟了。   原因为,自己是最了解他的女人,可到头来,却连他的身边都无法靠近。   那些有关于风青暝不近女色的传闻,给了她莫名的自信,以为自己是特别的,有朝一日能近水楼台先得月,结果呢?   他对她依旧是厌恶无情。   “风青暝,你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薛姗姗又怨又恨。   “薛师妹,这是什么情况?”身后,突然传来商陆的声音。   他只是路过此地,却似乎不是时候。   焚野宫和千杀都沉默不语,却承托得薛姗姗如同小丑一般。   “我没事。”薛姗姗掩饰掉内心情绪,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   “没事就好。村子里还有许多病人等着我们救治,薛师妹不如去看看?”念及同门之情,商陆主动为她解围。   薛姗姗爱慕焚野宫少宫主的事,在百草谷也是人尽皆知。   而且,或许是因为脸面问题,她在百草谷中,还营造出了一种,她是唯一能接近不近女色的焚野宫少宫主的女子,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可如今,这个假象被商陆识破,这让薛姗姗心中慌乱之时,又羞愧愤怒。   哪怕,商陆什么都没说,可她依然觉得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自己的嘲笑。   “好,我这就去。”   薛姗姗不敢去看商陆,更不敢去看千杀,只能匆匆离去。   只是,在临走时,她回眸看向紧闭的院门,眼中又爱又恨。   薛姗姗走了之后,商陆也不打算多留。   只是,他在临走之时,千杀却突然开口,“敢问商神医,如今可有应对疫症之法?”   商陆不知风青暝底细,更不认识千杀。   只是见他和焚野宫的人站在一起,便以为他也是焚野宫的人,根本没有想到这个人之前不曾出现在此地。   不过,问到疫症情况,商陆还是回答了,“此次疫症书中并未记载,应对药方还未研究出来,不过……我相信不久之后,疫症就能解决。”   “商神医如此自信?”千杀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不是他苛求,而是因为风青暝的身份非同一般。   如果商陆拿不出有效的治疗方案,他必须要尽快带走主子,去找更可靠的人救治。   商陆皱了皱眉,似不满千杀语气,态度也强硬起来,“你可以不信我,但江临郡守已经请到了医仙子。最终治疗疫症的药方,无论是出于我之手还是她之手,都不会耽误你们少宫主的病情。”   “医仙子!”千杀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在听到‘医仙子’时突然一亮。   甚至,他拔剑朝商陆快步走来,“医仙子会来此地可是真?”   商陆因他的态度,眸色沉了沉。冷哼一声,“我骗你作何?我此刻就要去村口接她。”   “我与你同去。”千杀直接道。   他不是在询问,而是命令。   似乎,若商陆不答应,他手中的剑就会朝商陆脖颈上落下。   这种区别态度,让商陆的脸直接黑了。   然而,面对一个脸比他还黑的人,还有那把随时刺出的黑剑,商陆理智的选择了沉默。   不再在小院外逗留,商陆快步朝村口而去。   千杀紧随其后。   事实上,商陆在得知医仙子会来的消息时,内心是激动的。   仿佛他心中的夙愿,终于可以达成了一般。   原先,他还在为错失与医仙子的挑战而失望,没想到新的机会又送到了他的眼前。   这一次,他一定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医仙子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而他也一定能比医仙子更快的找出治疗疫症的药方,打败医仙子!   这般一想,商陆连在千杀那里受得气,似乎也顺了许多。   而千杀,他根本不在乎商陆如何。   他只知晓,这位‘医仙子’曾经医治好了丽妃娘娘。相较于商陆这些百草谷的弟子来说,医仙子显然更加可靠!   两人怀着不同的目的,来到了村口。   如今,此地已经换上了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进入村子的路设下重重关卡。   而在这群甲胄士兵之中,有一个人格外显眼。   她身着缥缈白裙,面戴白纱,青丝挽成简单的发髻,慵懒而随意。   村口的风吹起她的面纱,裙角,使得她好似随时会踏空飞去的神女,清绝脱俗,惊艳世人。   初见医仙子,商陆心中似乎全无了争斗之心,只想要折服在神女脚下,任凭差遣。   直到那双沉静幽深的眸子看过来,他才找回神志,瞬间清醒。   这让他心中警觉大骇,潜藏在心间的那一丝轻视被击碎。   “敢问可是医仙子?”千杀就要直接得多了。   他虽然也被眼前的白衣女子惊艳,却还没有忘却自己的目的,先商陆一步开口。   商陆错失了开口先机,只好暂时沉默。   沈未白眸光落在千杀身上,轻轻点了点头。   从千杀身上,她闻到了很浓的煞气,可见此人手上沾染的血腥不少。   “我乃焚野宫少宫主的侍从,还请医仙子先为我家少宫主诊治,诊金多少全凭医仙子决定。”   阿炎的侍从?   沈未白心中明悟,恐怕是齐国齐王的影卫才对。   不过,之前她却没有在阿炎身边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个人是在阿炎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出现的。   “医仙子是郡守大人请来为村民诊治的,怎能先去看你们少宫主?”商陆被千杀的话激怒。   千杀却道:“我家少宫主难道不在村里?难道没有被疫症传染?”   “你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够了。”清冷而空灵的声音,打断了这场无谓的争执。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别怕,阿姐来了 (1更) “够了。”沈未白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怒意。   争执声停了下来。   商陆和千杀同时看向了沈未白。   沈未白却只看向千杀,“带我去见你们少宫主。”   千杀眸中一喜,语气立即变得恭敬,“医仙子请。”   商陆却冷笑讥讽,“没想到声名远扬,仙气凌然的医仙子,与世俗之人一样,眼中只有黄白之物,江临郡守将你请来的诊金,恐怕要白花了。”   沈未白没有理他,仿佛根本不在乎他话中之意。   千杀却握紧了自己的黑剑,眼神锋利的盯着商陆。   仿佛,只要医仙子因为他的话而改变了主意,千杀就会当场杀掉商陆。   好在,医仙子不为所动,依旧选择跟他去看主子,所以千杀的剑没有出鞘,取走商陆性命。   但是,千杀在与商陆擦身而过之时,眼神中的警告十分明显。   商陆寒着脸,看着两人离开。   心中对医仙子十分失望。   如此出尘脱俗的人,却世俗不堪,视财如命,真是亵渎了‘仙子’二字。   可是,他却忘记了,‘医仙子’自从出世以来,从来都未掩饰过自己爱财的本性。   ……   沈未白跟着千杀,进入了村子。   一路上,她都在观察村子里各处的情况。   客观的来说,商陆这些百草谷的弟子处置得还是不错的。   虽然如今村子里被疫症的阴霾笼罩,但一切都还井然有序,没有出现极端混乱的场面。   千杀不是百草谷的人,自然也不关心村中的情况,更不会向身后的医仙子介绍。   不过,沈未白依旧从布局中,看出了百草谷众人对村子的归置。   所以,当她被领到小院前时,有些诧异。因为,这个小院并未在隔离区域内。   这是阿炎的意思,还是那位百草谷薛姑娘所给的特权?   沈未白一时间没有答案。   只是,想到这点的时候,她不由得想,会不会在见到阿炎的时候,也同时见到那位薛姑娘?   在沈未白恍惚的这一瞬,院门已经被千杀推开。   守在门口的两个焚野宫弟子,对此并没有异议,这让沈未白不由得想,‘焚野宫的人到底知不知晓阿炎的另一重身份?’   沈未白畅通无阻的随着千杀进了院子。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跨入院门之后,便能将院子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一间正房,两间厢房,耳房灶房,简简单单。   其中,正房大门紧闭,窗户也关得死死的。两间厢房和耳房中,都有焚野宫的弟子。   在沈未白进来时,他们也都警惕的围了过来,隐隐把正房护在其中。   “这位是医仙子,能救少宫主。”千杀对他们说了一声。   这才让焚野宫的弟子又平静退去。   沈未白扫了一眼,发现其中有两个弟子曾跟在阿炎身边,出现在江临的云来驿中。   还有两人,此时却不见踪影。   “这里除了少宫主外,其余人都未出现疫症的症状。焚野宫除了少宫主外,还有四人也患上疫症,与其他村民一起隔离。”千杀低声解释了一句。   沈未白收回眼神,看向正房。“把窗户打开,保持通风顺畅。”   “什么?打开窗户!”   “开窗!”   此言一出,震惊了观望中的焚野宫众人。   就连千杀也怔了一下,迟疑的问,“开窗?那岂不是会让更多人传染?”   沈未白眸光淡淡的扫过他们,“你们守在这里,没有任何防护,要被传染早就被传染了。既然如今你们都还好好的,那么就能证明,这个疫症不是经由一呼一吸传染,又或者你们都已经被传染了,只不过还在疫症的潜伏期内罢了。”   她云淡风轻的说出这番话,却让包括千杀在内的所有人齐齐变色。   沈未白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再次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怕什么,既然我在这,你们谁都死不了。”   同时,为了人设不崩,她还不忘提醒千杀,“记得诊金备齐就好。”   “请医仙子放心。”千杀额头浮出一层虚汗。   沈未白提醒了句,“江临郡守还送来了不少防护物资,你们可以去领一些,保护好自己,也是保护好他人。”   “多谢。”千杀拱手道。   焚野宫的弟子也都感激的看过来。   有了沈未白的保证,千杀也不再耽搁,亲自上前将紧闭的窗户打开,给室内浑浊的气息中灌入了一股清流。   沈未白在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就直接进去,动作比千杀还快。   千杀吃惊不小,正打算跟上时,却听到女子请清冷冷的声音飘出,“你既无防护,就止步于此吧。”   千杀收回迈出的脚,站在原地,眉头紧皱。   他没有坚持进去,并非是怕被疫症传染,而是担心会惹怒医仙子,而让主子失去了被救治的机会。   可是,让主子单独与医仙子同处一室,身为影卫,他自然会有些不安。   沈未白却不理他的挣扎和纠结,她进入正房之后,就直接走向了简易的床铺前。   躺在床上的男子,已经取下了丑陋的面罩,露出了他原本的样子。   在他身边并没有什么‘薛姑娘’存在,这个念头从沈未白脑海里一闪而过,在她自己不曾察觉时,心情都好了几分。   但是,阿炎此刻的样子,却让沈未白眉头轻蹙起来。   阿炎在发烧,皮肤都因为体内的高热,而变得有些红,嘴唇更是干裂起皮,神志已经不清。   以至于,连有人进入,他都毫无所觉。   “阿姐……”突然,一声虚弱却充满依赖的声音,从男人干裂的双唇中飘出,让正准备给他把脉的沈未白动作一顿。   阿炎依然是昏迷着的,对于沈未白的到来一无所知。   那一声‘阿姐’仿佛是在做梦,又好似感觉到了沈未白的气息,而无意识的低吟。   但无论如何,沈未白在听到他这声低吟后,沉静而幽深的双眸,染上了一层暖色。   “别怕,阿姐来了。”沈未白明知道他此刻听不到,却依然回应了一句。   风青暝紧皱的眉头突然在她这句话后,渐渐松开。   沈未白无声而笑,专心为他把脉。   用现代医学来解释,病毒的传播,是导致疫情发生的主因。   而病毒,有来自自然界的病毒,通过一层层媒介,最终进入人类宿主的身体里,开始疯狂繁殖,变异,破坏,传染。   也有人工合成的病毒,刻意的,人为的制造了疫情。   有了这个理论基础,沈未白首先要确定的不是是不是疫情,而是这是什么病毒导致的感染。   普通人也就算了,风青暝可是焚野宫的少宫主,拥有强悍内功,体质不俗。   怎么连他都感染了?   沈未白把完脉,直接用针灸之法为风青暝降温。   效果很好,在沈未白施完针后,风青暝的高热就迅速的降了下去,肤色也恢复正常。   沈未白给他喂了些水,让他舒服些后,才开始详细的诊治。   ……   江临郡守‘送来’的医仙子被半道截胡,商陆脸色铁青的回到村子里。   正在研究药方的常山见他独自回来,便问了句,“那个医仙子呢?”   常山在百草谷中,对‘医仙子’的态度,是属于第二类。   就是觉得对方欺世盗名,根本就没有那么出神入化的医术。   这一次,听说江临郡守把‘医仙子’也请来了,他是抱着‘打假’的目的,在等待医仙子的。   却不想,去接医仙子的商陆,独自回来了。   “被焚野宫的人抢走了。”商陆神色郁郁,那个‘抢’字说得咬牙切齿。   常山一愣,便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商陆不吐不快,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常山听完之后,不屑冷笑一声,“看来,这医仙子也只是个浪得虚名之辈,焚野宫自以为请到了什么医毒双修的神医,恐怕最后的结果,只会让他们少宫主命悬一线。”   “既然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那我们也不便干涉。”商陆没有反驳他的话。   常山点点头。“商师兄,我又研究出一个新药方,这就拿去给患者试试。”   “嗯。”商陆点了点头。   ……   常山离开后,直接去了隔离病人的地方。   这是村里的祠堂,足够关阔,房间也多,方便病患的隔离和集中管理。   常山到的时候,薛姗姗也在。   她在给病人把脉,却有些魂不守舍。   常山看到她这个样子,眼底划过一道妒忌。   只是,这道妒忌并不是针对薛姗姗,而是针对那个让薛姗姗魂不守舍的人。   “薛师妹。”常山小心收敛自己的心思,关切的道。   薛姗姗抬头看向他,似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叫了声,“常山师兄。”   她这个样子,更是激起了常山心中的不忿。   想到刚从商陆那里得知的事,他对薛姗姗道:“薛师妹还在为那焚野宫少宫主伤神吗?现在师妹可以放心了,我刚听商师兄说,江临郡守请来的医仙子,已经被焚野宫请了过去。”   “什么?”薛姗姗大惊失色。   她反应如此之大,让常山心中更是不满。“看来,焚野宫的人不太相信我们百草谷的医术,反而相信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医仙子。”   薛姗姗脸色有些苍白,然而还不等常山继续说些什么,那位刚刚被薛姗姗把过脉的病人,突然挣扎发狂,朝薛姗姗扑了过来,张嘴就朝她脖间血管咬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可怜又无辜 (2更) “小心!”   薛姗姗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用力撞开,她扑向前方,被柱子挡住,回头时,就听到常山惨叫了一声。   入眼的一幕,让薛姗姗又惊又惧,原本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病人,竟然变得极度凶残,一口咬在常山的手臂上,鲜血直流。   突然的惊变,也让其他人反应过来。   百草谷一起来的药童,拼命的想要将两人分开。   可是,那病人的力气却变得极大,两个药童上前去拉,都无法让他松口。   反而是常山,在拉扯过程中,只觉得自己手臂上的肉要被人活生生的撕下来。   砰!   粗陶的水壶直接砸在那发狂病人的头上,粗陶碎成几片,壶中流淌出的水,从病人头顶浇下,也让他冷静下来,两眼翻白直接晕了过去,也终于松开了血淋淋的嘴。   “啊!”   感觉到手臂一松,常山忙向后退了几步。   血液已经把他的袖子打湿,血红色的一片,还有不断滴落的鲜血,都让人觉得格外恐惧。   常山脸色苍白,豆大的汗水不断冒出来,被咬伤的手颤抖不已。   “常山师兄!”薛姗姗的脸也白了,她丢掉手上的碎陶片,冲到常山面前。   因为她想到,若不是常山及时把她推开,那么对方咬伤的人就是她!   最可怕的是,对方是冲着她脖子来的。   脖子上的皮肤可不是手臂能比!   “薛师妹不用担心,我没事。”常山因为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而神情扭曲。但在薛姗姗面前,他还是维持着自己的形象。   “快止血!”薛姗姗慌忙的去找止血的药,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学医的人。   而常山,在看到她这副样子,反而觉得这伤受得值了。   只不过……   手臂的痛,让常山视线移开薛姗姗身上的时候,变得阴霾可怕,他看了那把他咬伤的人,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原本虚弱的病人,此刻都开始隐隐躁动起来,只是现在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没有察觉到而已。   “出了什么事?”闻讯而来的商陆,脸色难看的进来。   “吼——!”   几乎是在商陆跨入房间的同时,房屋角落的床板上,有人发出了类似野兽嘶吼的声音。   常山脸色一变,当即来不及多想,抓住薛姗姗的手腕就带着她往外冲,还不忘提醒商陆,“商师兄,快走!”   商陆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发现那些原本奄奄一息的病人,此刻都摇摇晃晃的从床上站了起来。   这些人的神情一看就不对劲,让人莫名恐惧。   商陆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眼前闪过百草谷那些药童惊慌失措的样子。   恍惚间,商陆退出房间,薛姗姗扶着常山就站在他身边。   “快关门!”常山身上传来的血腥味,刺激着商陆回神。   他吩咐百草谷的药童。   其实,不用他吩咐,百草谷的药童也在冲出来后,迅速的转身关门,阻止里面的病人出来。   “商师兄快去找焚野宫的人!”常山忍着痛提醒。   百草谷的人擅长的是医术,他们三人还有药童都不会什么拳脚功夫,若是被这些发狂的病人冲出来,下场可想而知。   唯一能控制住局面的,只有也在村子里的焚野宫弟子,还有守在村外的军队。   可现在,要跑去村外找军队进来,那时间显然是耽搁不起的,所以找焚野宫的人帮忙就成为了不二选择!   商陆看了他一眼,忙道:“常山你受了伤,留在这里不安全,你和薛师妹快去找焚野宫的人来相助,我带其他师弟守在这里,也会派人去通知村长!”   常山没有多言,听从了商陆的安排,一边捂住自己流血不止的手臂,一边被薛姗姗扶着,急匆匆的跑向焚野宫所在的小院。   隔离区域的混乱,还未蔓延到那座安静的小院中。   常山和薛姗姗离开没多久,村长就带着人过来了。   听到祠堂里那些让人心寒胆战的嘶吼声,他两股发颤,问商陆,“商神医,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里面的人怎么呢?”   “我也不知道,他们突然发狂,还咬伤了我师弟。”商陆摇了摇头。他感觉局面已经开始失去控制。   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对村长道:“眼下最紧急的事,就是不能让他们出来,避免伤到更多的人。”   村长六神无主的点头,嘴里只会说:“是是是……”   ……   小院中,风青暝的高热已经彻底降了下去,他从昏昏沉沉中醒来,意识渐渐回笼,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就看到了一道模模糊糊的白色身影。   是个女子!   一开始,风青暝下意识的意外是薛姗姗趁着他昏迷,进了房间。   但很快,他就察觉不对,眼前的女子不是薛姗姗。   “阿姐?”   背对着风青暝的沈未白,听到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时,脊背不由得一僵。   怎么这个家伙,无论自己怎么打扮,都能被一眼认出?   她不要面子的吗???   不过……认出来了就认出来了吧。   沈未白心中不想和一个病人计较。她拿起手上配制好的药丸,转身看向床上躺着的人。   在她转身之际,她清晰的看见了男人那双原本有些浑浊的茶色眼眸亮了亮,瞬间就变得清透起来。   “阿姐!”   没有了第一声的不确定,这一次风青暝十分、百分的肯定,眼前的女子就是自己的阿姐!   他不会认错阿姐的!!!   “吃了。”沈未白将手中的药丸直接塞到他唇边,语气不容违背。   抵在唇边的药丸有点软,带着药香。   微微冰凉的指尖,似有似无的碰触到风青暝干裂的唇,让他感到浑身酥麻,不自觉的,他就捏紧了身上的被子。   在面纱上那双幽深而沉静的眼眸注视下,乖乖的张开嘴,用舌尖轻卷,含住药丸,用力吞了下去。   沈未白收回自己的手,指尖轻卷了一下,在她食指的指尖上,还有些湿润。   “感觉如何?”沈未白镇定自若的问。   风青暝这才反应过来,“阿姐为何会在这里?”还有就是,这身打扮……   若他猜得不错,这种打扮,又出现在这里的只会是江湖上那位神秘的‘医仙子’!   所以……他的阿姐就是医毒双修的医仙子?!   风青暝那眼神,让沈未白心中叹息。   她又一层马甲被阿炎给扒了,而且扒得那么轻松简单。   “阿姐……”   “闭嘴。”沈未白凶巴巴的道。   风青暝双唇一抿,不敢再说话,只能委委屈屈的看着她。   “……”沈未白被他这样看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怎么搞得好像自己又欺负了他似的?   等等!   沈未白一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又’!   她欺负过阿炎吗?   并没有!!   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沈未白戴着面纱,神情看不真切,只能让风青暝看到她眼中神色变幻,似乎在想什么。   风青暝不敢问,只能如小时候那般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不时的眨眨眼,无辜而弱小。   若是被外面的千杀,还有焚野宫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会跌碎不少人的眼睛。   最终,沈未白抬手揉了揉眉心,结束了这段毫无意义的沉默。   她看向无辜看着她的男人,沉声说了句,“你知不知道你中毒了?”   “毒!”风青暝眸底划过一道晦暗的锋芒。   他不会怀疑沈未白说的每一句话。   哪怕所有人告诉他,他是得了疫症,但只要沈未白告诉他,他是中毒,那他就是中毒!   “嗯。”沈未白颔首。   沉吟了一下,她才道:“你离开江临的这段时间,江临城中爆发过一次大规模的中毒事件,我刚刚给你检查过,你中的毒与他们中的毒属于同源,但又有些区别。比起他们中的毒,你所中的毒更温和,却也更狡猾。”   风青暝神色喜怒难辨,仿佛在消化沈未白的这番话。   沈未白想了想才问,“你这段时间去了哪?接触过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   风青暝抬起眸,茶色的眼珠里只有沈未白的身影,没有一丝隐瞒。   他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锦帕包裹的东西,在沈未白伸手时,又缩回来,“阿姐不要碰。”   说完,他将锦帕放在自己身上,又对沈未白说:“阿姐退后些。”   沈未白沉默不语,依照他的话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   “再远些。”风青暝又道。   沈未白又退了一步。   “还要远。”风青暝还嫌不够。   沈未白又退了两步。   目测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风青暝才打开锦帕,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东西是折叠起来的,但一看到那个材质,沈未白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花神图! 第一百七十六章 占有欲 (1更) 进村之前,沈未白以为,这一次的疫症是自然界的病毒导致的。   但在替风青暝检查过身体后,她就知道这是人工合成的病毒,也就是所谓的毒!   而这种毒与其他毒最大的区别就是,具备极强的传播性。   以最先中毒的宿主为媒介,通过某种特定的传播渠道,进行大面积的传染,与疫症的情况很像。   所以,百草谷的那些人便将此当做是疫症。   而这种毒与疫症最大的不同,则是寻常疫症身体越是差的人,越容易被感染,身体越好的人,就不容易被感染。   可是,这个毒却是相反的。   身体越强的人,越容易受到感染,就像是挑选强壮优等的宿主寄生,然后变异成更强的毒感染更多的人。   但这种感染,也需要时间。   身体越好的宿主,被感染侵蚀的过程越长,也越痛苦,自然也越难治。   还好,风青暝中毒时日尚短,而且一直自我隔离在小院中,并未把这种毒传播出去。   两种同源的毒,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而且都是以《花神图》为引。   不同的只是,江临城中的是假图,而风青暝手中得到的是真图。   “过了这么长时间,那些附着在图上的毒已经失效了。”沈未白从风青暝手中拿过《花神图》,风青暝拿到的这张是荷花花神。   相同的手段,真假花神图……   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个下毒者手中有真的《花神图》,也有假的《花神图》?   沈未白凝视着手中的荷花花神,眸色晦暗难明。   种种迹象,似乎都在逐渐表明一点,对方的目的并不是前朝地宫中的宝藏,他似乎更想利用《花神图》,利用前朝地宫的传说,而搅乱天下!   什么人会这么做?   ‘前朝余党吗?为了复辟前朝?’沈未白从混沌中抓住一束光。   可是,就算她觉得这个猜测有极大的可能性,但也无法确定,对方是谁。   “你离开,就是为了它?”沈未白看向风青暝。   风青暝此时也不敢再继续隐瞒,他点了点头。“我说过,只要是阿姐想要的,阿炎都会为你寻来。”   “为了这东西,你被暗算,差点就丢了命。”沈未白神情复杂的看着他。   风青暝却没有一点后悔。   他察觉到了沈未白在生气,伸出手想要去拉她,幸好刚才沈未白从他手中拿走花神图的时候,靠近了许多,让他的修长而好看的手指能够得到她的衣角。   风青暝轻轻扯了扯沈未白的衣角,语气讨好的道:“有阿姐在,阿炎死不了。”   “呵!”沈未白无情的扯出自己的衣角,对他冷笑一声。   “阿姐,我错了。”风青暝态度十分端正。   “……”沈未白在心中叹了口气。   怎么办呢?   自己救回来的孩子,除了宠着还能怎么样?   “刚才给你吃的药,并不能为你解毒,只能暂时压制住你体内的毒素。这个毒有些奇怪,我需要一些时间研究,找出解药。”沈未白语气淡淡的道。   风青暝却眸中一亮,开心的问,“阿姐不生阿炎的气了吗?”   沈未白冷笑威胁,“若还有下次,你找死记得离我远一些。”   风青暝垂下眼,弱弱的‘喔’了一声。   沈未白觉得他在演。   都是可以当爹的人了,怎么还会和小时候一样?!   然而,她却找不到证据。   似乎,无论什么时候,阿炎在她面前,都是这个样子,并未因为时间和年龄的变化而有所改变。   “这张花神图……”   “我收到消息,在明洞一带,有《花神图》出现。因为不知真假,所以我特意带人去查探了一番,也亲眼目睹了一场杀戮,最终拿到了《花神图》残卷。”风青暝知道她想要问什么,立即痛快的说了出来。   “杀戮?”沈未白眯了眯眼。   风青暝解释道:“是鬼门的杀手,似乎是受雇于什么人,也在找《花神图》。这些鬼门杀手只是听令行事,并不知道内情,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看来,《花神图》引起的风云,已经从江临扩散开了。”沈未白说了句。   连鬼门都卷入了。   那么,杀掉宋明贞全家的,到底是什么势力?   沈未白可以确定一点,对宋家灭门的人,绝对不是鬼门。   因为,鬼门的杀手不会告诉别人,他们是冥狱的人。   “在你身体里的毒没有彻底解除之前,不能妄动内力,否则会加速毒素蔓延和侵蚀。”沈未白叮嘱了风青暝一句。   同时,她也在想……如果这个村子里的人所谓的疫症是和风青暝身上中的毒是一样的话,那可能就会反应出两件很可怕的事。   第一,这个村子和村子里的人,有可能是某个人或某个势力用来验毒的试验品。   第二,幕后黑手,一直都潜伏在江临附近,等待时机,然后搅动风云。   若这些猜测为真,那么接下来的日子,江临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平静,沈未白突然有些心疼起尹重华来。   ……   沈未白在风青暝的房间里待的有点久,这让守在外面的千杀等人都有些忐忑起来。   正打算敲门问问情况,就听到院门外有动静传来。   千杀皱了皱眉,他决不允许有任何人妨碍到对主子的治疗。   只是,当他向院门走去的时候,紧闭的院门就被打开了,薛姗姗扶着一只手臂全是血,脸色苍白的常山进来。   守在门口的两个焚野宫弟子,神色十分凝重。   “诸位,那些患了疫症的病人,突然发狂,还请诸位伸以援手将他们控制住,免得他们闯出来继续伤人。”一路跑来,还流了不少血,常山的声音都虚弱许多。   若不是有薛姗姗扶着,恐怕他随时都会跌倒在地。   “发狂?”千杀眸光一厉。   这时,正房紧闭的门打开,穿戴整齐的风青暝,走了出来。   他没有戴面具,脸色有些苍白,却无损他的天姿容貌。   在他身侧,站着一个白裙飘飘,戴着面纱的出尘女子。   两人之间其实还有一段距离,可是落在所有人眼中,都有一种莫名的相配,仿佛任何人站在他们中间,都显得多余。   薛姗姗也是这种感觉。   她惊愕的看着这一幕,也知晓那女子是医仙子。   可是,从她认识风青暝以来,从未见到过有女子能站在他身边,还挨得这么近。   最重要的是,这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让她觉得很刺眼,很不舒服,很想要去破坏掉!   “主子!”   “少宫主!”   “少宫主!!”   风青暝一出现,千杀和焚野宫的弟子都激动起来。   而风青暝在他们面前展露出了从未在沈未白面前展露的气势。   他眸色淡淡扫过,就足以让在场的人敬畏得低下头,当他的眸光最终落在薛姗姗和常山身上时……   薛姗姗莫名的向后退了一步,眼底浮现出恐惧。   在那位医仙子看不到的角度,她看清楚了风青暝眼底的冰冷无情。   常山也被他的气势震住,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医仙子才来不久,就能让焚野宫的这位少宫主恢复意识,站在了这里?   医仙子的医术真的那么出神入化,神鬼莫测?   这与他之前想的欺世盗名完全不一样!   而且,望着眼前这个清绝出尘的女子,他也无法将其与‘欺世盗名’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   “千杀,你带上几个人跟过去看看。”风青暝开口了。   显然,在房中他就听到了常山说的话。   千杀见风青暝无恙,心中也放心下来,立即点了几位焚野宫的弟子按照风青暝的命令离开。   焚野宫弟子对千杀的服从,再一次让沈未白觉得,其实焚野宫是知道风青暝身份的。   这似乎也并不奇怪,因为三国鼎立之后,焚野宫本就在齐国的疆域里。   不仅是焚野宫,白水宫也同样在齐国。   “再不止血,你就要流血而亡了。”沈未白注意到常山手臂不断流出的血。   应该是伤及了手臂上的动脉,所以血一直没有止住,再加上他一路跑来,就更是加速了血液流动。   然而,她话音刚落,风青暝就误以为她要去为常山包扎。   某人突然强势的拉住她垂落身侧的手,语气冷淡疏离,“这样的小伤,自有他同门照顾,无需你亲自动手。”   “……”沈未白并没有想要去包扎的意思。   “???”常山。   “!!!”薛姗姗。   风青暝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拉着沈未白转身进了房,还关上了门。   “……”薛姗姗失神的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还在震惊风青暝的主动和霸道。   相识六年,她从未见过风青暝主动拉过任何女子的手。   哪怕是对他的妹妹,齐国的玉伦公主,也随着公主年龄的增长,而恪守着兄妹之间的距离。   刚刚,风青暝占有欲十足的样子,让薛姗姗简直难以想象。   “这位少宫主……与医仙子是旧识?”常山不经意的说了句。   伤口的痛让他‘嘶’了一声,对发呆的薛姗姗说,“有劳薛师妹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茶里茶气的阿炎 (2更) 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风青暝对上沈未白那双沉静,幽深的眼睛,突然间气势全消,语气都变得有些惶恐。“阿姐会责怪阿炎刚才自作主张吗?”   这扑面而来的茶香……   沈未白嘴角微微一抽,她到不怪阿炎刚才的所作所为,但有一件事她需要和阿炎说清楚。   “阿炎,我来此地,是受了江临郡守之托。”言外之意便是,她要亲自去祠堂看一下。   “我陪阿姐去。”风青暝倒也没想阻拦。   沈未白却摇头拒绝,“别忘了,你现在也是病人。”   风青暝双唇紧抿成线,若是外人看到他这神色紧绷的样子,会觉得害怕,不敢靠近,能躲多远躲多远。   可是,在沈未白看来,就是小孩子使小性子了。   于是——   “乖,病人就要有病人的自觉。”沈未白伸手在他脸颊上轻点了两下。   指尖的轻触,让风青暝眸色一滞,所有的伪装都好像瞬间消退。   他觉得,自己真的要听话,不能不懂事,让阿姐操心。   小的时候,阿姐还说他会蛊惑人心。   但其实,在他心中,会蛊惑人心的那个人,一直都是阿姐才对。   “我留下。”面对沈未白,风青暝说不出拒绝的话。   沈未白笑了起来,眸色温和。   就在她准备离开之际,手腕却被人紧紧抓住。   沈未白回眸看向抓住她的人。   “我答应了阿姐,阿姐也要答应我一件事。”风青暝那双茶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向沈未白流露出了不容拒绝的神情。   沈未白眉梢轻挑,深幽如海的眼眸变得玩味起来。“学会和我谈条件了?”   “不是条件,是请求。”风青暝永远知道,如何为沈未白顺毛。   沈未白眯了眯眼,促狭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等待下文。   风青暝缓缓松开了手中的力度,语气从不容拒绝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阿炎只是希望阿姐答应我,不要累着自己,不要涉险,记得阿炎在这里等你回来。”   呵!臭小子还有两幅面孔!!!   沈未白双眸危险的眯了起来,盯着眼前的男人。   她怎么觉得这家伙身上的茶香味越来越重了?   偏偏,又不令人讨厌。   “好,我知道了。”危险的气息,瞬间从沈未白的眼底散去。她眼角一松,双眸恢复正常,再看向风青暝时,带着浅浅笑意。   自家的孩子,就算是茶了,也很可爱啊!   ……   被风青暝一番叮嘱后,沈未白终于得出了门。   不过,刚走了两步,就有两名焚野宫弟子来到她身后。   在沈未白回眸询问时,还主动告知——   “医仙子,我们受少宫主之令,跟随医仙子,任凭差遣。”   另一名紧跟着道:“村里的病人突然发狂,原因不明,为了医仙子的安全,还请让我们跟随。”   沈未白想了想自己‘医仙子’的人设。   虽然没有刻意的去营造什么,但好像知道医仙子的人,都会把她自动带入到不懂武功的行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百草谷的印象使然,毕竟医术博大精深,人把所有的精力用在医术上专研一辈子都还不够,又怎么可能在专研医术的同时,还能把武功练好?   所以,百草谷历代神医,在武功修为上,都只是会点简单的拳脚功夫,比普通人稍微强那么一点而已。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习惯认知,所以很多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医仙子也是不会武功的。   可是,焚野宫的少宫主可是阿炎。   他是知道沈未白到底会不会武功的人。   然而,即便是这样,他在自己陪伴被拒之后,还是悄悄的派了两个弟子跟在沈未白身边。   到底是保护,还是监视?   其他人也许会这么想,但沈未白却在两人说话后笑笑,就欣然接受了。   刚好她这次是独身而来,这两名焚野宫的弟子正好可以打打下手。   她家的小孩,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过是怕她累着,怕有人不长眼的冲撞她罢了。   等沈未白三人来到村中祠堂时,混乱已经被平息。   千杀之前就带着焚野宫的人赶来,直接暴力将这些发狂的村民捆绑固定。   见到沈未白过来,他直接无视了商陆,快步走到她面前,低声道:“医仙子,这些发狂的村民,似乎有些不对劲。我们一开始是想用点穴让他们安静下来,可是点穴之法对他们却毫无作用,所以只能直接捆绑。”   “他们的力气也变大了,几乎等于两个到三个成年、强壮男子的力气。被打之后,也不觉得疼痛,反而被刺激得更加发狂,打伤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变得清醒,他们依然会不管不顾的攻击。”   听他说完,沈未白心中已经有数。   唯一让她心中还有疑团的事,村子里的‘疫症’到底是有人故意而为,把所有人的眸光吸引到这里?   如果是这样,那目的是什么?江临城中还会发生什么事?   而若这一切只是意外,是因为百草谷的人突然到来,无意中发现了这里,那么这里就一定是某人的炼毒场,那么村子里,或者村子附近,就一定有一个炼毒的秘密基地!   找到那里,或许能加快解药的配制,还能顺藤摸瓜抓到幕后之人。   一瞬间,沈未白脑海里闪过诸多念头。   在江临发生的一件件事,仿佛都是被人精心串联在一起的一张巨网,可以将所有人都笼罩在网中。   这时,商陆也来到了沈未白和千杀身边。   他此刻已经没有心情去计较千杀对自己和医仙子的态度不同,他心中开始升出惶恐,不知所措。   医仙子这位成名已久的神医,让他有了一种出现主心骨的感觉。   就像是在百草谷中,他在医术上遇到难题,自己无法破解,只能求助师父那样。   “我从未在医书中见过如此古怪的疫症,他们刚才简直就像是疯了一样失了神志,变得尤为恐怖!”想起刚才种种,商陆的脸色还有些发白。   刚说完,他就听到戴着面纱的医仙子声音清清冷冷的道:“自然不会有这样的疫症,因为他们是中了毒。”   “中毒?!”   “中毒!”   不仅是商陆震惊了,在旁边听到两人说话的村长也被吓住。   “怎么会……怎么好端端的就中毒呢?谁……谁会对我们下毒?我们村子里的人一向与人和善,不曾结过怨,得罪过谁啊!”村长很难接受这一切。   疫症也好,中毒也好,无论事实是哪一个,都几乎把这位年迈的村长击倒。   商陆沉默了,似乎在思考沈未白这个结论的真伪。   沈未白却看向村长,祠堂里的病人,症状都是一样的,只是程度不同,中毒轻重不同。   所以,沈未白并没有再去一一查探。   她倒是觉得,或许能从村长口中问出一些意外收获来。   只要这村子里的人,不是心甘情愿的中毒。   那么无论是意外,还是有人作祟,要向对那么多人下毒,总需要一个媒介。   只有触发到了这个媒介的人,才会中毒。   “村长,可方便换个地方聊一聊。”沈未白提议。   祠堂里的情况,实在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   村长还陷入震惊中,神情有些恍惚。他好似听清楚了沈未白的话,又好像没听清楚,但最终他点了头。   祠堂里的事,还需要人处理。   村民们已经六神无主,常山又受了伤,薛姗姗忙着照顾他。   这种情况下,商陆本应该留下来,检查村民们的情况,但因为沈未白的那番话,勾起了他心底浓浓的好奇心。   他看了一眼祠堂里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村民们,一咬牙也跟在沈未白和村长身后离开。   千杀担心风青暝的安危,并未跟去,只是交代焚野宫的弟子守住祠堂后,就匆匆返回小院,陪在沈未白身边的,只有风青暝指派的那两名焚野宫弟子。   ……   小院中,沈未白一离开,正房的门又一次紧闭。   不过,这一次,还能从虚掩着的窗户,隐约看到里面的情景。   薛姗姗刚刚为常山处理好伤口,包扎好,端着满是血水的盆路过正房外。看到那虚掩的窗户,她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有些贪婪的期待着,想要透过虚掩的窗看到那个人。   然而,她才刚停下,还未来得及看一眼,身前就有人挡住。   她皱眉,抬眸看向挡在面前的人,是焚野宫的人。   “薛姑娘,我们少宫主有令,请你处理好同门伤势后,就一同离开。我们少宫主喜静,不喜欢留生人在侧。”焚野宫的弟子,面无表情的传达风青暝的话。   薛姗姗感觉自己的心,再一次被匕首刺穿,灌入寒风。   生人?   她是生人?   原来,她不自量力的在他身边纠缠了六年,在他眼中,自己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阴暗的念头 (1更) 来到安静的院子,沈未白与村长相对而立。   村长此刻,陷入还沉浸在刚刚得到的消息里而震惊。   中毒?   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同时中毒呢?   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他们这个小村子里?   又是什么人下的毒?   这些问题,村长都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思绪混混沌沌时,一缕沁入脑海的淡淡药香,让他清醒过来,也镇定了许多。   一抬眸,年迈的村长就对上了一双幽静而深邃的眼睛。   眼睛在面罩之上,平静的注视着他,让他心底那一丝不安也渐渐散去。   “您想问什么?”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老村长再开口时,用上了敬语。   商陆也同时看向了她。   村中的人,不是疫症而是中毒?   这说明是他们断错诊了。   这个结果,对于百草谷的弟子来说,是决不能接受的。   可是,他要如何反驳?   此时此刻,商陆脑海里都还是那些村民发狂暴起伤人的画面。   倏地,他脸色一白,心有余悸。   沈未白并不在乎商陆跟了上来,只是问村长,“在第一个村民发病前,村子里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村长怔住。   他好似不太理解这位女神医的话,可是却依然认真的回忆着。   商陆倒是反应过来了,猜测的说了句,“难道是水源?”   一般来说,集体中毒的话,水源是最有可能的。   沈未白并未急着否认他的猜测,而是顺着这个方向问村长,“村中日常用水如何?”   这个问题,村长立即就能答出。“村中一共有三口水井,村民们吃饭喝水,都是井水。洗衣这些,则会去村后的河里取水。”   沈未白沉吟片刻,问:“可否带我去看看那三口水井?”   “自然可以。”老村长恭敬的点头。   沈未白微微侧身,没有受他这一拜。   她动作很小,老村长并未察觉。   但是,站在一旁的商陆去看见了。   正因为看见了,所以他心中微微诧异。   身为医者,悬壶济世,救人生死。受人尊敬这是常事,这医仙子名声在外,又喜爱财物,就应该是那种虚荣高傲之辈。   可是,接触下来,商陆却总觉得医仙子身上有一种违和感。   明明清绝出尘,却又毫不避讳的告诉世人她爱财。   既是爱财的庸俗之人,却又没有世人常有的虚荣高傲。   总之,就很矛盾。   在商陆皱着眉,从困惑中回神时才发现,医仙子已经在老村长的领路下,走得有些远了。   那两名焚野宫的弟子,也亦步亦趋的紧跟其后。   商陆赶紧收敛心思,快步追了上去。   ……   村子其实不算大,很快,沈未白就跟着老村长逛了一圈,了解了那三口水井所在的位置。   回到村子中心的空地,沈未白摇摇头,“不是水源。”   “医仙子如何断定?”商陆脱口问出。   沈未白看了他一眼,并未解释,转而问村长,“就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吗?”   “与众不同?”沈未白换了一个词询问,老村长也再一次深思起来。   商陆见医仙子对他的话置之不理,脸色顿时有些阴沉,仿佛丢了面子。   但此刻,他又不能说些什么。   “商师兄……”这时,百草谷的一个药童急匆匆赶过来。   “何事?”商陆不悦的问。   药童紧张的道:“薛师姐带着常山师兄回来了,可常山师兄突发高热,人还开始抽搐。”   “蠢货!这点伤势都处理不好?”商陆眼底升起一抹烦躁。   这抹烦躁,不仅仅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让他越来越感到束手无策,也是因为觉得薛姗姗学艺不精,甚是麻烦。   思及此,他也来不及再在意医仙子的事,匆匆跟着药童离去。   只是,他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清冷却悦耳的声音说:“阁下还是把人送到祠堂吧。”   商陆猛地回头,盯着医仙子的身影,双眸紧缩。   祠堂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把常山送入祠堂?   哪怕医仙子不解释,答案他也心中明了。   “走。”商陆眸底神色变幻,低声吩咐药童,大步离开。   沈未白目送他离去的背影,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啊!倒是有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与众不同。”陷入沉思中的老村长,此刻似乎有了收获。   沈未白眸底幽光一闪,“但说无妨。”   老村长也不隐瞒,“我们村子倒是有个别地没有的习俗……”   ……   商陆赶回暂住之处时,就看到两个药童艰难的压着常山抽搐的四肢。   他手臂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但此刻因为挣扎,血迹再一次浸出,将包扎的白布染红。   而薛姗姗,则有些失神落魄的站在门边,对房中的动静置若罔闻。   这一幕,让商陆狠狠皱眉,心中对薛姗姗越发不喜起来。   但此刻,并不是责备的时候,他只能在路过薛姗姗面前时,冷哼一声,狠狠甩袖表达自己的不满,然后就快步赶到了常山的床铺旁。   “你们抓住他,我先给他施针,让他安静下来。”商陆对两名药童吩咐。   “是,商师兄!”   看到商陆回来,两个药童仿佛迎来了主心骨。   而跟着商陆回来的药童,也被他吩咐去抓一副宁神镇定的药煎熬,好给常山服下。   “加八颗车前草。”商陆不忘吩咐。   药童连连点头,便跑出了房间。   房中众人忙碌起来,商陆扭头看了门边的薛姗姗一眼,见她依然失神的望着外面,心中不满更甚。   “薛师妹既然累了,便回房休息,莫要站在门口挡路。”商陆语气冷硬的道。   听到叫自己,薛姗姗似乎才从浑浑噩噩中醒来。   她缓缓扭头,眸子转动了一下,才恢复以往的灵动,也似乎……才发现此刻房中动静。   看到常山抽搐的样子,她脸色一变,快步而来。“常山师兄怎么了?”   商陆心中冷笑不已。   一个一直守着常山的人问他,‘常山怎么了?’   薛姗姗这样的反应,让商陆心中对她更不满。   这样的人学医,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薛师妹还是回去休息吧。”   商陆冷冰冰的下逐客令,让薛姗姗的脚下一顿。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看到了商陆眼中清清楚楚,毫不掩饰的……嫌弃。   这样的眸光,让她心中一痛。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她想要接近了六年的脸。   那双茶色的眸子里,看向她时的眸光,也是这样充满了嫌弃。   不,不止嫌弃,还有一种冷漠无情到骨子里的冰冷。   薛姗姗仿佛被打击得不轻,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早已离开了常山的房间,站在了院子里,看着房中忙碌的众人,她与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深而宽的沟壑。   ‘为什么都讨厌我?’薛姗姗眼底涌出愤恨。   ……   安静的院子里,风青暝从醒来之后,就一直很清醒,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不过,他也没有忘记沈未白说过的话。   他体内的毒还存在,之前吃下的药丸只是暂时压制毒性,他如今也不能动武,否则会加速毒素蔓延。   沈未白临走时,告诉他,让他待在房中休息。   于是,从沈未白离开之后,风青暝就一直在房中待着,哪也没去。   安静的环境,有利于思考。   风青暝坐在椅子上,指尖轻捻,脑海里反复的回忆着自己醒过来到阿姐离开这段时间里的一言一行,有没有什么行差踏错?   尤其是……有没有一不小心在阿姐面前暴露了自己深藏在心底的心思。   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几遍,确定自己的心思没有暴露,风青暝才悄悄松了口气。   放下心来后,他缓缓握紧拳头,将指尖紧张的轻颤藏得严严实实。   ‘还不到时候……不能急。’风青暝在心中对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说。   可是,藏在心中那炙热的,存在了好几年,慢慢进入骨髓的‘邪念’却疯魔般的生长,他怕自己有一天终将控制不住,将自己对阿姐的那种心思彻底暴露。   阿姐会讨厌他吗?   这个问题,风青暝已经无从考虑。   他只知道,这一辈子都要绑在阿姐身边,与她朝夕相处,任何人也休想分掉阿姐的一分心思!   可怕的念头,让风青暝茶色清透的眼眸逐渐变深,一抹偏执,或阴暗的情绪缓缓滋生。   直到日落月升,房间中的光线渐渐变暗时,他才从这种状态中乍醒。   沈未白还未回来,这让风青暝眼底划过一道无措的慌乱。   “千杀!”他起身。   黑影一闪,千杀的身影出现在风青暝面前。   “她还未回来?”风青暝声音有些压抑的沙哑。   “还未。”千杀偷偷看了主子一眼,默默收敛自己的气息,降低存在感。   此时的主子是可怕的,浑身仿佛被浓郁的黑雾笼罩,冰冷至极,也暴戾至极。   明明,主子不曾做什么,却依然能让他这样身经百战,经历过无数生死的影卫胆战心惊。   突然,千杀感觉到压迫着自己的冰冷气息瞬间消失。   他诧异的看向主子,却发现主子原本紧绷的,阴沉的脸色,此刻春风化雨,风花绽放。   千杀下意识的回头,透过打开的窗户看到了从院门款款走入的一袭窈窕白影。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万般皆因她 (2更) 倏然间,千杀心中升起一抹明悟。   能驱散主子那一身阴冷的人,只有眼前的女子。   能让主子被阴冷包裹的人,也只有她!   千杀刚刚想明白这一点,就感觉一阵疾风从自己眼前刮过。   紧接着,就是房门被拉开的声音。   因为速度太快,用力太大,那两扇无辜的木门甩在墙上,发出了不小的动静,之后还无助的晃动着。   “阿姐,你回来了。”风青暝出现在沈未白面前,带起的风,吹动了沈未白的白裙,撩起了她面纱的一角。   轻薄的面纱在她脸上紧贴了一瞬,将她完美精致的轮廓勾显出来,风青暝看得呼吸一窒,口干舌燥,眸色也随之深沉。   他想要做点什么,来抚平内心的燥热。   幸好,一直以来的定力牢牢的拉住了他,没有让他对眼前的女子做出什么冒犯的举动来。   “你慢点。”沈未白并未察觉一样,如长辈那般对他宠溺摇头。   “都长大了,怎么反倒没有小时候沉稳了?”   这是沈未白的心里话。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不喜的意思就对了。   但风青暝不知道,听到沈未白这句话后,他心中一紧,忐忑不安的问,“阿姐会讨厌阿炎这样吗?”   “这倒不会。”沈未白回答得没有半点犹豫、勉强。   风青暝认真的看着她,确定她的回答并没有违心后,才悄悄放心下来。   ‘阿姐对我,总是万般纵容的。’想到这,他心中泛起一丝甜意。   “你现在的身体,看似并无不同,但实际上很脆弱,天凉了,还是回房的好。”沈未白对他道。   风青暝乖乖点头,自然无比的牵起她的手,与她一起进屋。   沈未白也并未挣扎,好像这是两人之间早已经习惯的事,没有察觉这样的亲昵举动,落在旁人眼里是多么的震惊和不妥。   这也是因为在她心中,风青暝就是当年那个小孩子,如她弟弟一般。   弟弟对姐姐亲昵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未白的性子里,本身就带着几分邪气,对这个世俗的一些规矩嗤之以鼻。   只要她自己不觉得不妥,天下所有人都觉得不妥,又与她何干?   两人牵着手,在焚野宫众人的眼中回了屋。   屋内,千杀早已经离去,不打扰二人。   风青暝的理智也尚存,哪怕沈未白不在意,他也谨记着不能污了阿姐清誉。   在人前牵牵手,已经是他克制下的放纵了。   所以,进屋之后,他并未关窗关门。   “我们何时见过少宫主与哪个女子亲近过?”   “这位医仙子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让少宫主如此另眼相待!”   “难不成,医仙子将来会成为我们少宫主夫人?”   “……”   一些流言,在沈未白不知道的情况下,于焚野宫弟子之中暗暗流传。   而当事者的两人,此刻正在屋里,仿佛自成一界。   风青暝吩咐人为沈未白准备晚膳,自己转身又给她亲自倒了杯热茶。   “阿姐辛苦了,阿姐喝茶。”   男人乖乖的样子,让沈未白愉悦的眯起了眼。   没了外人,她也懒得遮掩,直接将脸上的面纱取下,露出了自己的脸。   一口热茶下肚,驱散了山中附着在沈未白身上的一层寒气。   “阿姐可是累了?”   风青暝自动自觉的坐在沈未白身侧,将她的右腿试探的抬起来,搭在自己腿上。   没有感觉到女子的排斥,他心中偷偷松了口气时,又甜蜜了几分。   修长而好看的手指,在沈未白小腿上轻轻的捏了起来。   “还好。”沈未白享受着风青暝的服侍,姿态慵懒的靠着椅背。   虽然今天走了很多路,但对于她来说,倒也不算累。   不过,既然小孩愿意给她捏捏腿,她也乐意享受。   “阿姐可有查到什么吗?”捏了几下后,感觉到女子对自己的放纵与信任,风青暝心底带着一丝不能言说的隐秘刺激,故作平静的开口。   提到正事,假寐着的沈未白缓缓睁开眼。   幽深的眸底,仿佛有暗涌浮出。“确实是查到了点有意思的事。”   风青暝手中动作一顿,又继而继续,安静的等待着后续的话。   沈未白想了想今日自己与那村长的交谈。   村长说,这个村子的确有一个与周边村镇不同的传统习俗。   那就是在每年的谷雨前后,会上山中去采一种根须植物,用来煮水泡茶。   据说,这样做可以强身健体,防病驱邪。   “阿姐随村长去看了那植物吗?”听完沈未白的话后,风青暝问了句。   沈未白眸光落在他身上,笑而不语。   风青暝也笑了,“看来,这就是阿姐所说的收获。”   沈未白颔首,没有隐瞒他。“村子里的这种习惯,已经延续了好几十年。据说,最开始的时候,是有村子里的人偶然发现了这种根须植物,又在意外之时,发现这种植物有强身健体的功效,于是便慢慢在村中普及开来。”   “这种根须植物,只有在每年谷雨季节前后才会有,且产量稀少。村里的人,有人也曾动过心思,拿这种神草卖给药铺,只可惜药铺的人说是毒草,不肯收。村里的人还觉得奇怪,明明是健体强身的神草,怎么就变成了毒草呢?”   “再之后,当时的村长便决定,既然外面的人不识货,这种神草也产量少,那就便宜村子里的人好了。于是,习俗渐渐形成,一代代延续。”   “神草?毒草?”风青暝听得皱眉。   沈未白唇角轻扬,“村长口中的故事就是这么说的。也幸好,今年谷雨刚过,村长家中还留得有一些晒干的神草,我去看了看,拿了几根。”   说着,她拿出了五六根如龙须般的植物,摊在掌中。   “我就是中了此物之毒?”风青暝看着她掌心中的干草,神色莫名。   沈未白将草收起来,“是,也不全是。”   风青暝皱眉,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问题。“既然是习俗,村民年年有之,为何之前不见有人上报疫症,或中毒?若死了人,或是有人发狂的现象,那村民必然不会再服用这种草。”   “既然如今他们依然保留这个习俗,那就说明,之前的每一年都没有出过事。为何,偏偏是今年?”   “我中的毒,是来源于《花神图》上抹的毒,无色无味,让人毫无所觉。与这村子里的神草又有什么联系?”   “还有,阿姐说过,我所中的毒与江临城中,那些中了毒的江湖人同出一源。”   种种疑问,被抽了出来。   风青暝看向沈未白,两人对视的眼中,都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从他们来到江临城后,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   沈未白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腿,从风青暝双腿上放下来。   手中一空,难免让风青暝心中失落。   他很想肆无忌惮的与眼前的人亲昵,恨不得更多的人知道他们两人关系非凡。   但现在,只能克制,也必须克制!   一直到……他再也无法克制住,爆发出心底最真实的情绪。   或是,等着眼前的女子,自己发觉他的心意,与他心念相通。   不过——   风青暝悄然的看了沈未白一眼,阿姐神态自若的样子,让他觉得第二种可能几乎渺茫。   “少宫主,晚膳好了。”焚野宫的弟子,恭敬的站在门口,手里托盘上是热气腾腾的食物。   江临城中送来的物资不少,他们分到的食物自然也丰富,所以这顿晚餐倒是有肉有菜,就是不知道这些焚野宫弟子的手艺如何。   不过,此情此景,倒也没什么好挑剔的,能入口即可。   风青暝并未让他送进来,而是亲自走过去,从他手中接过托盘,便让他离开。   沈未白坐着一动不动,看着他摆盘布菜,这细致入微的照顾,让她心中升起一抹古怪……   ------题外话------   从18号出门,一直到昨天才归家,存稿用完,再加上比较疲惫,所以今天早上的更新延迟了,还请大家谅解。   明天的更新会恢复正常时间。 第一百八十章 真的就很‘狗\’! (1更) 分明是她年长,可是在他面前,自己反倒是成为了被照顾的那个?   “咳咳,我自己来吧。”这种饭来张口的感觉,多少让沈未白有些不适应,及时阻止了风青暝的布菜。   然而,男子回眸时,那双清澄眼眸中的疑惑,却又让她心中升起一种‘她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的感觉。   “……”阻止的话,好无力度。   长大了的小孩,也开始叛逆了,不仅没有放下筷子,反而把菜布得更仔细。   甚至,连鱼肉里的刺,都用心仔细的挑了出来。   “好了,阿姐快吃。”做完这一切,风青暝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   望着自己面前步好的饭菜,沈未白无奈扶额,“阿炎,你不用这样。”这么细致入微的照顾,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但是,心底又有一点点甜,这是怎么回事?   风青暝一直仔细判断这沈未白的情绪。   见她虽然阻止,却不强硬,也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反而嘴角不自觉的轻勾起来。   这让他放心,心中更加决定会大胆的试探。   他就是要把阿姐宠得无法无天,让她再看到任何人时,都觉得不如他,习惯他,依赖他……喜欢他!   “阿姐,阿炎为阿姐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你我十年未见,阿炎很想为阿姐做些什么。阿姐,莫要拦我。”风青暝说着,垂下双眸。   “……”看到他这泛着委屈的样子,沈未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孩子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行叭!   沈未白说服了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阿炎的照顾。   至于刚刚被打断的正事,两人仿佛忘了般,吃饭的时候提都未提。   整个吃饭过程中两人的谈话都是——   “阿姐,你尝尝这个。”   “嗯。”   “阿姐,喝口汤。”   “好。”   ……   “那几株所谓神草不对。”   饭后,沈未白双手捧着热茶,悠闲靠着椅背,才漫不经心的开口。   风青暝并不吃惊。   仿佛这个答案,他早有所料。   沈未白眯了眯眼,继续缓缓的道:“我随村长去看了看山中那片‘神草’生长之地,发现这些‘神草’是被人后天培育过,刻意种在那里的。”   “后天培育?”风青暝重复了这个词。   沈未白转眸看他,见他沉默不语的样子,似乎是在理解这个词汇。   “简单来说,就是有人发现了这种药材特性,将其养成了自己所需要的那种状态。”沈未白解释了一句。   风青暝神色一松,点了点头。   沈未白抿了抿唇,又才接着说,“这种草叫做龙须枯,也叫蛇枯。之所以它有两个名字,是因为它有药性,同时也具有毒性。”   风青暝听得很认真。   沈未白被他这样子逗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药材之中,绝大部分都是药性与毒性并存。”   “所以才会有是药三分毒之说。”风青暝了然的道。   “没错。”沈未白颔首。   “只不过,龙须枯比较特殊。这种草极为稀少,生长的地方,毫无规律。就好像莫名出现,又会莫名消失,且是往地里长,一般情况下很难被人发现,如果不是精通医术,对草本极为了解的人,就算是看到它了,也只会把它当做是一般的杂草根须,或是……”   沈未白的视线再次落在风青暝身上,“简单的把它当做是毒草。”   风青暝点点头。   所以,村民以为的神草,药铺认为的毒草,其实都没有错。   “龙须枯以温水浸泡,汤汁为橙黄时服下,会增强体质。若以普通药材的方法熬煮,则会释放出毒性,轻者令人高热,呕吐,昏迷,神志不清,重则会使人癫狂,最后致死。”   “但是,若是普通的龙须枯之毒,并不会传染对吗?”风青暝如鹰一般敏锐,察觉到了沈未白这番话下隐藏的信息。   “不错。”沈未白几不可查的点头。   单纯的龙须枯之毒,并不会以人为媒介蔓延传染。   但是,这些培育出来的龙须枯,却具备了这种能力!   这种对毒物的理解,就好像是沈未白前世那个世界里,拥有着顶尖配置的毒物实验室,才有可能做到的事。   但在这个世界,这个时空,竟然有人做到了!   这一点,才是让沈未白感觉到棘手的原因。   这种合成培养的毒,一旦被人掌握了方法。   那么,这一次就算她解了龙须枯之毒,也难保日后会再出现另一种更难缠的传染毒药。   哪怕沈未白没有什么天下大义,悲天悯人之心,也绝不想自己生活的时空变得混乱而危险,被阴霾笼罩。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爽!   感觉到沈未白气息骤冷,风青暝知道阿姐生气了。   让他的阿姐生气?   风青暝心中凝聚起冰冷的杀意。   无论幕后之人是谁,他都一定会找出来,挫骨扬灰。   但现在,最要紧的是让阿姐不再生气。   “阿姐莫气,就算真的有人能做到这一点,相比也是极难的。”   不错!   阿炎的话,提醒了沈未白。   她眸中冷芒闪烁。   没有严格的数据分析,还有庞大的数据库,实验数据做参考,就算幕后的人掌握了这种合成方法,也很难将其复制到其他毒药上。   选择龙须枯,也是因为它的特殊性,药性和毒性的不稳定,只需要不同温度,就能得到不同结果。   其他药材,可不会这么不稳定。   想通这一点,沈未白眼底的阴霾才散了些。   “阿姐,那幕后之人手里这样的毒药,恐怕也不多。”风青暝突然道。   沈未白转眸看他,等待下文。   其实,这一点,她和风青暝所料一样。   风青暝笑了起来。   看着盛世美颜在自己眼前绽放,沈未白的心情瞬间好转不少。   “若他真能肆无忌惮的使用这种毒,江临城……不,整个卫国,恐怕都早已经乱了。”   是啊!   沈未白唇角轻扬,“那阿炎觉得,这件事的真相是什么呢?”   真相么?   风青暝当即认真起来。   阿姐这好似随意问出的问题,在他心中却好似是为这分离的十年,进行的一次考核般。   他希望自己的回答,会令阿姐满意,而不是失望。   “诸多诡异,皆有江临而起。”   “种种事,看似互不相干,却又好像隐隐联系。”   “先是江临水军都统离奇被杀,接着是宝衢运河上十八寨水匪趁机作乱,烧杀抢掠,弄得沿河一带人心惶惶。”   “再接着,我们齐聚江临,剿匪前夕,花神图现。”   “宋家灭门,第一水寨被屠杀之事,都与花神图相关……”   “我现在怀疑,江临水军都统之死与花神图也有关系。”沈未白指尖轻敲了桌面两下,补充这一点。   江临水军都统母族祖上是前朝旧臣,这一点,是风青暝离开之后,沈未白才查到的。   风青暝眸光凌厉了几分。   他不会怀疑沈未白的话。   “接下来,花神图的秘密被人公之于众,牵引出了前朝旧事,地宫财富,引得无数人争相抢夺。”   “再然后,便是有人制造出假的花神图,并在上面下毒,使得争抢花神图的人纷纷中毒,发狂失智。紧接着,江临城郊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也中了毒,且两种毒同宗同源,而这种毒又是被人精心培养出来的。”这一部分,也是沈未白补充。   风青暝沉声道:“我所中的毒,来自真的花神图,与村民中的毒一样,所以才会被误认为是疫症。”   不错!   这一点说明了什么?   将一切事件慢慢梳理出来后,那条隐形的线,似乎变得清晰了些。   但,幕后之人依然扑所迷离,藏得极深。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杀死江临水军都统的人是谁?灭宋家满门的是谁?屠戮第一水寨上千人的又是什么势力?   这些杀人之人,是来自一方势力,还是多方势力,他们又是否与利用《花神图》引发动荡的幕后推手同为一伙?又还是不同阵营?   一个个疑问,与在眼前展现的各种事件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隐形的网。   它贪婪着,不仅想要困住已经入网的人,还想要引诱更多人入网!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为什么选择江临?”沈未白抛出一个根本问题。   天下那么大,为何独独选择江临?   是因为江临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在背后之人的整个计划中,是极为关键重要的一环?   “整件事的真相,阿炎现在还不知晓。不过,其中一二,我倒也窥探到了几分。”风青暝突然自信满满的笑了。   “哦?愿闻其详。”沈未白眉梢轻挑,露出饶有兴致的眸光。   被沈未白这样注视着,风青暝本来淡定的心情,突然升出一丝紧张。   他小心翼翼的遮掩眸底的真实情绪,缓缓说出自己的推测——   “将暂时无法解释的事放在一边,其实关于下毒这件事,还是比较明了的。”   “阿姐说过,江临城中那些中毒的江湖人,他们所中之毒与我们中的毒同宗同源,但不同的是,他们中的毒更烈,更猛。那是否可以理解为,投放在江临城中的毒,是从我们所中之毒中提淬出来的精华?”   ‘浓缩毒药。’   沈未白心中闪过一个词。 第一百八十一章 风氏撒娇大法 (2更) 阿炎的推测,与沈未白自己的推测,不谋而合。   但是,她并未打断,依旧耐心的听着男人的分析。   “村子里使用龙须枯已久,我不认为暗中之人在几十年前,就开始培育龙须枯。我猜测,应该是在近十年,或者近几年内,制毒之人,无意中发现了村民有服用龙须枯的习惯,且又刚好知晓龙须枯的药性和毒性,所以便开始了制毒的过程。”   “现在,我们证据太少,无法得知他是从何时开始制毒的。但是,既然他知晓村民每年都会服用龙须枯,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这个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炼毒场。”   “村民以为,每年服用的龙须枯都是上天恩赐的神草,能强壮体魄。但殊不知,不知从何时开始,那片龙须枯就变成了恶魔滋养的毒草,以他们的命来验证药性。之前必定是失败的,直到今年,或者去年就已经开始,他达到了目的。”   “只不过,他掩饰得当,所以并未被人察觉。”   “所以,在确认毒性达到要求后,他才从中提炼出更浓的毒,同时也放纵村民们继续服用龙须枯,神不知鬼不觉的灭口,让所有人都以为是疫症,若能因此为江临带来一场危机,那就再好不过。”   “他很自信,自信无人能看穿其中诡计,就算有人侥幸看出,也无法解毒。”   “而我抢夺到的那一份《花神图》残卷,上面的毒应该是他在制毒的过程中,无意中抹上去的,所以并不是最后的精毒,而是和村民们一样的毒。”   “这也就说明,在我之前,这《花神图》残卷,在那幕后之人手中。”   风青暝说到这,眼中寒芒乍现。   只不过,这寒芒来得快也去得快,似乎他不想让沈未白看到他冷厉的一面。   却不知,在他讲述开始,沈未白就一直关注着他。   她看清了他眼中的冷厉,也察觉到了他在说话间,无意中流露出来的寒意和戾气,却并无任何不适和害怕。   相反,她觉得以风青暝的身份,拥有这些才是正常的,若永远都是那个可怜兮兮的奶团子,那岂不是任由人拿捏?   不过,看着某人小心掩饰的样子,沈未白也并未戳破,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同时,一种异样的感觉,也从她心底升起。   明明是凶狠的狼,威武的狮,在她面前却甘愿收起利爪,乖乖的样子,实在是让她手痒,很想狠揉一番。   好在,她克制了自己这种怪阿姨的冲动,生怕吓着孩子。   定了定神,沈未白把注意力继续放在风青暝的话上,并且没有让他察觉到自己刚刚的走神。   “可是,这残卷,是我从双方杀戮中得来。若真是在幕后之人手中,他又怎会轻易的把真图放出来?”风青暝蹙眉,矛盾之处,让他想不通。   沈未白缓缓摇头,“这件事还有许多,都藏在迷雾之中,难免会让人走进死胡同,你也不用想太多。”   风青暝抿唇,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他感觉,幕后之人的野心,不仅仅在于一个富庶的江临,也不仅仅在于卫国,而是在于天下。   “若按照之前所说,那么布置这一切的人,肯定就在江临。这也解释了,为何一切的开端,都是从江临开始。因为,这里是他的隐藏之地,最熟悉,也最容易布局。”风青暝道。   沈未白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着,“还有一点,江临富庶,乃是卫国粮仓,甚至可以说是天下粮仓。”   “江临乱,则天下乱。”风青暝沉声道。   沈未白点点头,“更何况,如今卫国的辰王,也在江临。”   一个王爷,卷入江临乱状之中,恐怕已经自身难保。   沈未白眸光晦暗。   从瑶城传回来的种种情报中,已经显示太子对辰王已经有疑心。   辰王在江临,若最后立了功,会让太子对他疑心戒备更重。若不能立功,也会受到惩罚。   被陷入这场乱局之中的人,姬瑾瑜也好,尹重华也罢,到底是被无疑牵动进来的,还是早就在对方的算计之内?   相较于这二人,沈未白反而觉得自己是无意中卷入的那位,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但可能吗?   既然她认了尹重华,就绝不会放手不管。   不过,有一个人,却不该在这个时候,继续留在这里。   “阿炎,从这里离开之后,你就立即返回北齐。”沈未白突然抬眸,看向风青暝道。   风青暝浑身一怔,茶色的眸中,瞬间就流露出被抛弃的神色。“阿姐你不要我了吗?”   “……”沈未白嘴角一扯。   好吧,不仅用眼神表示,还直白的说了出来。   “不是不要你。”沈未白有些头疼,要怎么说服长大了后,不好对付的阿炎?   “你的身份特殊,若是被人察觉,恐怕会给幕后黑手作乱的机会,把你陷入危险之中。”沈未白耐着性子道。   那幕后的人,显然是为了让天下大乱。   那么,还有什么是比北齐最受宠爱的皇子,莫名死在南卫,甚至死在南卫辰王手中,朝廷阴谋之下,更能让天下乱起来的呢?   阿炎一个人的生死,如今可以说是牵制了齐国和卫国的局势。   还有蓟国!   阿炎的生母可是蓟国公主,算起来也是蓟国皇族中人。   若阿炎死在卫国,蓟国又会置之不理?   “我不会让人知晓我的身份!”风青暝不愿就这样离开沈未白。   沈未白不赞同的看着他,甚至无情戳破。“焚野宫的弟子,大都是知道你身份的人吧,还有那位百草谷的薛姑娘。阿炎,当一个秘密有第三个人知晓时,就已经不是秘密了。”   风青暝沉默了。   沈未白继续劝道:“离开,回到齐国,这才是对你最大的保障。卫国的事,与你无关,你也无需卷入其中。”   风青暝抬眸看向她,“卫国之事,的确与我无关。可是,阿姐与我有关。我可以离开,但阿姐可愿与我同去?”   这一次,轮到沈未白沉默了。   现在,她还不能走。   “阿姐心中有顾及的人,不愿离开,阿炎何尝不是如此?阿姐陷入其中,我又怎能独善其身?”风青暝并未勉强她,依旧企图说服她。   沈未白对上他灼灼眸光,真心觉得小孩长大后,不太好对付了。   以前的奶团子多听话?   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沈未白叹了口气,突然抬起手,轻抚在风青暝脸颊,声音轻柔,却说着最狠的话。“你知道的,若我想让你离开,无论你是否愿意,我都有百种千种办法送你走,而且还能确保你无法回来。”   风青暝苦笑垂眸,“我信阿姐。”   “所以,乖乖听话。”沈未白神情强势。   风青暝沉默不语,就在沈未白以为他妥协答应时,他却低声道:“阿姐,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嗯?”沈未白没想到他还不死心。   风青暝抬起头,茶色眸中,闪烁着光芒。“焚野宫的少宫主可以离开卫国,大齐的齐王也可以离开卫国。但是,我可以用另一个只有你我知道的身份,重新回来,回到你身边。”   “……”沈未白。   孩子长大了,怎么变成狗皮膏药了?   沈未白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到嘴边的话,却在风青暝激动的神情中止住。   风青暝的确很激动!   因为,这个办法,能让他毫无顾忌的就待在沈未白身边,赶都赶不走!   “阿姐,你就答应我好不好?”风青暝见她不语,竟然单膝跪在她面前,双手把她的一只手窝在温热的掌中,仰起头流露出可怜的哀求模样。   “……”沈未白低头看着他。   明明站起来比自己还高大半个头,那么大只的一个人,却像只小狗……不,是大狗一样蹲在自己面前。   还做出……摇尾乞怜的模样。   沈未白真想一巴掌呼……   “你起来。”沈未白呼出去的巴掌,最终却变成了拉扯阿炎衣袖的动作。   这房门窗户打开着,他竟然也不怕被属下同门看到了笑话?   莫名的,沈未白自己脸上都臊得慌。   奇了怪了,她脸皮可是不薄。   现在,替阿炎害什么臊?   “阿姐不答应,我就不起来。”风青暝却执意跪着。   大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麻蛋!   我的皮鞭呢?   好像执行家法!   沈未白暗自磨了磨牙,手心痒痒。   “阿姐有百种千种方法送我回去,我又何尝没有百种千种方法回来?”   “你威胁我?”沈未白双眸危险的眯了起来。   风青暝却丝毫不害怕,“我不威胁阿姐,只是在求阿姐。”   昳丽俊美的五官,瞬间又变得可怜起来……   “阿姐最疼阿炎,答应我好不好?”   沈未白觉得眼前一花,蹲在面前的大只化为了一只大狗,用泪眼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发出哀求的呜咽声。   回想阿炎刚才的提议,沈未白喃喃开口,“倒也不是不可以……”   “阿姐答应我了!谢谢阿姐!阿姐果然最疼我!”   沈未白在风青暝激动的声音中回神。   她眨了眨眼,她答应了什么?   只是,不等她说什么,那两名随她一起离开,却未一同回来的焚野宫弟子出现在了院门口。   ------题外话------   为什么阿炎越来越狗???[泪目] 第一百八十二章 百草谷不行 (1更) “回来时,我托他们去办了点事。”   沈未白暂时放下其他,向风青暝简单解释了一句。   说完之后,她便起身,走向门口。   目的达到,哪怕时候会被阿姐惩罚,风青暝此刻心情都是极好的。   他跟着沈未白走出门口。   回来的两位焚野宫弟子,向他恭敬行礼——   “少宫主!”   风青暝恢复淡漠疏离的样子,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他就站在沈未白身后,把一切的主导权都交给了她。   站在他们面前的两位焚野宫弟子,默契的觉得,自家少宫主在为医仙子撑腰。   可是,他们又不会欺负医仙子!   少宫主对医仙子的态度明显不同与其他女子,他们又不是眼瞎,怎么会去得罪她?   明悟这一点的两人,心中莫名有些委屈。   不过,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垂眸,神情收敛。   见两人没有放肆的看阿姐,风青暝满意了。   “可查清楚了?”沈未白问。   “是,按照您的吩咐,我们都查清楚了。”   沈未白眸光一闪,颔首道:“好,有劳仔细说说。”   ……   与村长交谈之后,沈未白心中是有疑惑的。   因为,按照村长的说法,村子里每个人都会服用龙须枯泡的水,但为什么只有部分人毒发?   虽说,因为毒性并未提纯,每个人体质不同,服下去的效果也不同,但时间过了那么久,不可能还有人没有出现中毒迹象。   因为想不通这一点,所以沈未白回来时才派了两人在村中挨个询问每一户,每一家,他们服用龙须枯的情况。   龙须枯的采摘,村中人习惯在谷雨前后。   谷雨季节前后跨度可不小,所以也会导致每家每户服用龙须枯的时间不同。   焚野宫两名弟子按照沈未白的吩咐,一一问清楚后,将结果告诉了她。   原来,村中的人习惯服用龙须枯,但也不是一次服用过量,他们会在这段时间,每日饭后在温水里丢入一两根,然后全家服用。   而服用日期,也的确有差别。   所以,如今出现中毒迹象的村民,大多都是在最开始那批服用了龙须枯,且已经连续服用多日的。   毒素积在体内,最终爆发,开始出现中毒迹象。   而还未毒发的村民,要么就是还未来得及开始服用今年的龙须枯,要么就是才服用了一两天。   把这一点对上,几乎就证实了之前风青暝的推测。   两位焚野宫弟子在说出这些的时候,也带过了之前他们去村中查探水源时,商陆的疑问。   当时,沈未白并未回答他。   而此刻,风青暝听完之后,却轻笑起来,“看来,百草谷这一代要没落了。”   沈未白看了他一眼,唇角轻勾。   而两名焚野宫的弟子却不明所以。   然,无论是他们少宫主,还是医仙子,似乎都没有打算进一步解释。   千杀走过来,对风青暝道:“主子,医仙子姑娘的房间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自己的脖颈扫过。   他心肝一颤,偷偷看向自家主子,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里安静,就住在这?”风青暝低声向沈未白询问。   他很不想与阿姐分开,恨不得同吃同住。   可是,他却不能不顾阿姐的清誉。   所以,哪怕心中不舍,又埋怨千杀多事,他还是得表现得坦然自若。   “嗯。”   关于住的地方,沈未白到没有太纠结。   何况,阿炎的提议本就是最佳选择。   “我带你去看房间,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再改。”风青暝谨记着在人前,要注意掩饰沈未白的身份,哪怕身边都是他可以信任的属下。   沈未白再次点头。   两人并肩而去,留下千杀三人站在原地。   “……”千杀。   “……”焚野宫弟子。   虽然,但是,不是第一次被主子无视了,可是这种过于明显的对比,还是让千杀心中觉得有几分凄凉。   千杀回过神,再看看风尘仆仆的两位焚野宫弟子,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难得好脾气的道:“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焚野宫的两人点了点头。   就在千杀准备离开时,其中一人忍不住叫了他。   然后,把心中的疑惑说出,还不忘把刚才风青暝那句‘百草谷这一代要没落了’也一并说出。   “……千杀大人,少宫主此言是什么意思?”   两人一脸求知。   千杀盯着他们沉默良久,才用冷冰冰的语气,缓缓的道:“主子说的没错,百草谷这一代是真不行。”   “……”   “???”   这句话,千杀是对着他们两人说的,哪怕里面没有提到焚野宫一个字,但他们总有一种被内涵到的感觉。   “村中喝的水源,都是靠三口水井。若有人通过水井投毒,要如何造成只有一部分人中毒?你们也去查了村民,中毒的人分布在全村各处,而一般来说,村民会就近取水,三口不同位置的水井,实际上就无形中把村民取水划分为了三个区域。”   “既然不止是某一个区域的村民中毒,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三口井水都被投了毒。可若如此,问题又绕回来了。水不是别的物资,每家每户每日都离不开水,那按照这样的情况,全村人都会中毒,且中毒时间相差不大,不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所以,这就直接排除了通过饮水的水源下毒可能性。”   “那百草谷的商陆还是这一代的大弟子,被百草谷的神医们寄以厚望,却连这一点都看不破,主子说百草谷要没落了,有什么错?”   “连这一点都看不透,医仙子又何必浪费唇舌去解释?”   千杀说完,转身离开。   这恐怕是他这辈子说得最多,最长的话。   被留在原地的两位焚野宫弟子,慢慢将这番话消化之后,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然而,明白之后,他们突然间觉得,自己似乎和百草谷的人一样……蠢。   ……   祠堂外,大门被铁索拴上,里面隔离的是那些发狂的病人。   商陆站在门口,盯着紧闭的大门,神色很不好。   刚刚,他把常山送进去了。   哪怕他很不情愿,心中也不得不承认,他会这样做,是因为医仙子的一句话。   ‘这是为了常山好。’商陆暗道。   “商师兄。”薛姗姗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商陆沉默了一下,才转过来看着她,神情很是冷漠。   薛姗姗被他冷漠的样子看得格外委屈,无措极了。“常山师兄的伤口,我真的有好好包扎。”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喜欢她? (2更) 若放在以往,商陆看得薛姗姗这幅模样,也不忍心责怪。   可是,一想到她今日的表现,再加上一连串的打击,商陆的脸色都阴沉下来。   他断错诊了!   身为医者,还是以神医为目标的医者,他居然断错诊!   而且,是被他心中的对手点出来的。   难怪,他翻遍医书也找不到与村子里疫症相同的病例。   原来,这根本就不是疫症,而是中毒!   深吸了口气,商陆不想和薛姗姗多言,只是冷冷的道:“你今日的表现,回谷之后,我会如实汇报。”   “商师兄!”薛姗姗慌了。   商陆被她拦住去路,只能冷声道:“你替常山处理的伤口,的确没问题。可是,身为医者,却在病人发病的时候,魂不守舍,至病人于不顾,这是医者大忌。”   “我……”薛姗姗自知理亏,也无从辩驳。   可是,她当时真的是没注意。   她完全没有留意到常山的情况,若她留意到了,一定不会这样的!   “常山被感染了,因为他被里面的病人咬了一口,他是为了救你。而你,却在救治他的时候分心,甚至无视了他。若我不在,或是不曾及时赶到,那后果会如何?”说着说着,商陆的语气逐渐严厉起来。   薛姗姗被他训得脸色发白,神情惶恐,不敢去想象那个‘如果’。   商陆抿紧唇,脸色极差。   他心情不好,难免对薛姗姗有些迁怒。   但是,他说的话并未说错!   光从这一点,恐怕薛姗姗都会被逐出师门,失去了成为一名医者的资格。   “你好自为之。”商陆最后警告她。   突然,一道白影,踏着月色而来,如月宫仙子,翩然入尘。   商陆一怔,视线不约而同的被她吸引而去。   薛姗姗也似有所感,转身看到了朝他们走来的医仙子。   是她!   薛姗姗眸光一沉,在平静的后面,藏着疯狂的嫉妒。   她花了六年,都无法靠近的人,却主动牵起了这个女人的手!   “两位在此欣赏月色?”沈未白清冷的眸光若无其事的扫过薛姗姗,最后落在了商陆身上。   商陆嘴角扯了扯,怎会听不出这话中的揶揄?   “医仙子这么晚过来……”商陆主动问。   薛姗姗站在他身旁,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沈未白面纱下的唇角轻勾,抬手一挥,跟在她身后的几名焚野宫弟子,抬着几口大大的陶罐上前。   陶罐封着口,看不出是什么。   可是走近了,商陆还是敏锐的闻到了淡淡药香。   “这是?”商陆皱了皱眉。   沈未白道:“给里面的病人送药。”   商陆惊愕的睁大双眼,脱口而出,“你已经找到了解毒之法?”   浑浑噩噩这一天,他还未从不是疫症而是中毒中醒来,甚至连大家中的是什么毒都还不知道,医仙子就已经找到解药了?   他不愿相信,也不想去承认他和医仙子之间的差距!   “并没有。”   三个字,从面纱下的红唇吐出,也让商陆高悬的心彻底放下。   但旋即,商陆又在心中唾弃自己。   身为医者,他刚才竟然希望医仙子没有救治之法!   那一瞬,他完全把祠堂里的病患置于不顾。   回想起之前他对薛姗姗的训斥,商陆突然发现,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商陆的心在矛盾着,却与沈未白无关。   “虽不是解药,但可以暂时抑制毒素蔓延,让里面的人不至于疯狂。”沈未白淡淡的道。   月狐的放血疗法,是针对那些中了提纯毒药的江湖人。   首先,他们中的毒很浓,反应极快,在解药完全没有头绪之时,用放血疗法是最有效的。   其次,江湖人的体魄比一般人要强壮,能够经受得住放血疗法导致的虚弱。   村子里的人,中毒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且男女老少皆有,放血疗法对于他们来说,太过于激烈,很有可能在治疗过程中导致其他症状产生。   所以,对于村民的情况,用药物解毒是最好的方法!   说话间,商陆已经控制好自己的心情,“那太好了。”   “既然商先生在这,那就劳烦你把药分一分吧。”沈未白并不打算进去。   商陆有些意外,“医仙子不打算进去看看病人的情况吗?”   沈未白摇了摇头,“明日一早,我会过来。”   “也好。”商陆没有勉强。   沈未白不进去,商陆自然要带着焚野宫的人进去分药。   何况,他个人也对医仙子开出的药方很感兴趣。   只不过,不好意思直接问人要药方,只好想着通过药汁,分辨一下里面所用的药材,大致推断一下药方。   “我还要留在祠堂,就有劳薛师妹送医仙子回去休息。”商陆看了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一声不吭的薛姗姗,皱了皱眉。   他这个师妹,实在是太反常了!   “是,师兄。”薛姗姗垂眸答应。   见她有了回应,商陆紧皱的眉才一松,带着焚野宫的人向祠堂走去。   沈未白眸光扫过薛姗姗,转身离开。   这时,薛姗姗才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唇,眸色深沉。   沈未白走得并不快,但也不慢。   夜幕下的村子,没有多余的烛火照明,却也没有影响她的步伐。   很快,沈未白就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对方快走了几步,似乎在追赶自己。   不一会,薛姗姗就追了上来,与沈未白并肩而行。   沈未白并未看她。   薛姗姗却忍不住侧目看向她。   夜色之下,光线有些朦胧,夜风轻拂沈未白脸上的面纱,让她绝美的五官轮廓若隐若现,幽深沉静的眼,宛若暗夜星辰,晦暗却又明亮。   莫名的,薛姗姗心中升起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但心中的执拗,却依然存在。   她想说些什么,示威也好,威胁也罢,总之,说些什么,让医仙子忌惮,不要去妄想风青暝。   可是,薛姗姗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追逐了风青暝六年,他没有给过她嚣张跋扈的资本,没有给她理直气壮劝退医仙子的资格。   “好看吗?”   薛姗姗还未开口,就被人夺了先机。   “……”薛姗姗一愣。   沈未白转眸与她眸光相对,晦暗的眸色中藏着几许玩味。“薛姑娘一直看着我,可看出了什么?”   “没,没什么。”薛姗姗赶忙收回视线,连说话的语气都弱了几分。   明明她心中是嫉妒这个女人的,甚至很想做些什么来宣泄心中的嫉妒。   可是,一对上她那双眸子,薛姗姗心底就升起一种无力感,连一句刺耳的话都说不出。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在她面前,不值一提似的。   这种认知,让薛姗姗心里又酸涩,又愤怒。   “等等!”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安静的小院。   在医仙子准备进入院门时,薛姗姗下意识的叫住了她。   沈未白收回迈出的步子,侧身回望她,语气平静的问,“薛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你……”   吱嘎——!   紧闭的院门突然打开,颀长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沈未白和薛姗姗同时望过去。   从院子里走出来的男人,视线始终落在那一袭白衣身上。   沈未白眉梢一挑,“怎么不去休息?”   “等你回来。”风青暝唇角扬了起来。   这是薛姗姗第一次在风青暝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   刹那间,她知道自己输了,而且输得彻底。   “薛姑娘如果没有什么要说的,我就先回去了。”沈未白转眸看她。   她在薛姗姗的眼中,看到了对阿炎的情意。   ‘她不是阿炎良配。’简单的接触之后,沈未白心中就得出了结论。   薛姗姗确实没有什么话想对沈未白说了,但她对风青暝有话要说。   “风……少宫主,我有话对你说。”   沈未白看向阿炎,只见他的眉峰不耐的皱起。   在他本能的拒绝之前,沈未白却开口了,“既如此,二位请便。”   风青暝错愕的看向她,脑海里却响起沈未白的传音,‘阿炎,她喜欢你。无论你是接受还是拒绝,都应该说清楚。’   留下传音,沈未白从风青暝身边而过,进了院子。   那潇洒信任的背影,让薛姗姗有些羡慕。   为什么,她在风青暝面前就做不到这样?   风青暝的脸色,在沈未白离开之后,就沉了下来。   他自认为与薛姗姗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也从未给过她任何期望与幻想,是她自己纠缠不清,看不明白罢了。   但,既然阿姐让他留下来,说清楚,那么他便听从阿姐吩咐。   “你想说什么?”风青暝冷淡开口。   薛姗姗挤出苦笑,“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开口与我说话。”   风青暝眸色又冷了几分。   薛姗姗却突然把话音一转,“你喜欢她?”   小心翼翼藏着的心思,突然被人戳破,风青暝身上突然爆发出可怕的气息,直接朝薛姗姗碾压而来。   “唔……”无形的力量撞击在自己身上,伴随着的还有炙热的焚烧感,让薛姗姗忍不住痛呼一声,浑身的骨头宛如被积压。   她艰难的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向那个她企图靠近的男人,惨然而笑。 第一百八十四章 踏夜归来 (1更) 风青暝从来都不曾掩饰过对她的杀意!   薛姗姗惨然而笑,男人压迫性的气势,碾压得自己的骨头几乎碎裂。   那种痛,让她再一次意识到了自己这六年来的愚蠢和妄想!   ‘姗姗,他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恍惚间,薛姗姗在风青暝冰冷的注视下,脑海里回想起师父曾经不止一次劝过她的话。   师父说他凉薄,说他高不可攀。   她不信!   现在,她知道了,师父没错,师父也错了。   风青暝凉薄,却有一人例外。   他高不可攀,但也愿意为一人低下高贵的头颅。   只不过,她不是那个人而已。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纠缠你,也不会告诉她。”   薛姗姗脑子从未有过如此刻般清醒。   在灼热的气浪压迫下,她艰难的对风青暝说出了这句话。   倏地,那股卷席她的可怕气浪瞬间消失。   站在门口的男人,依旧是那么冷漠疏离,那双茶色的眼眸中从未有过她的身影。   “你该走了。”风青暝语气极淡。   是啊,该走了!   薛姗姗点点头,转过身,一步一步的朝黑暗中走去。   在她走出一段距离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她浑身一怔。   那么的迫不及待,那么的毫不留念。   薛姗姗苦笑起来。   她可真傻!   ……   沈未白回到小院后,并未刻意的去留意门口的动静。   她返回了阿炎给她准备好的房间,刚洗净双手,摘下面罩,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门口就有一股风灌入,本应该在门口的人,出现在了她面前。   “阿姐。”   沈未白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热茶,应了一声。   在将茶杯放在桌上后,她才问了句,“处理好了?”   “是我的错,让阿姐受了委屈。”风青暝站在她面前低着头,没有了在薛姗姗面前的强势和压迫。   “我能受什么委屈?”沈未白莫名的抬眸看他。   风青暝也没解释,只是蹲在她面前,如大狗狗般与她平视,“总之,阿姐若是不开心,就是阿炎的错。”   沈未白‘噗嗤’笑了出来。   小孩的讨好,她怎会听不出?   看着他这幅模样,沈未白忍不住抬起头在他头顶轻揉了两下。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风青暝黯淡的眼神一亮,轻晃着头,在她掌心蹭了蹭。   “!!!”沈未白手一僵,倒吸了口气。   如此俊美昳丽的男人,在自己面前讨好卖乖,真的很犯规啊!   “咳!”沈未白淡定自若的收回手。   指尖的轻捻,却代表了她内心并无表现出来那么淡定。   “不早了,回去休息。”沈未白下了逐客令。   “好。那阿姐也早点休息。”风青暝到没有勉强留下。   他站起来,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   见他在门边磨蹭了好一会,沈未白瞪了他一眼,才把这黏人的大狗狗赶走。   直到目送他回了自己的房间,沈未白才忍不住失笑。   然而,不多会,沈未白脸上的笑意又缓缓收敛,眸色变得幽深晦暗起来。   从小看着的孩子长大了,都有爱慕者了。   不过,看阿炎这么单纯的样子,她这个做阿姐的也要好好留心,别让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阿炎身上靠。   此时的沈未白,尚不觉得自己的操心早已过了界。   她只觉得她这个当阿姐的,操的是当妈的心。   全然不记得,阿炎有一个亲妈,是齐国高高在上的丽妃!   ……   江临城,连日来,城中混乱不断,各种事接踵而来。   城门守备军早就收到长官的命令,要严格把守各处,注意城中城外动静,就连城门也都早早关闭。   夜色之下,城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听着声音来的人还不少。   顿时,引起了城楼上守军的警惕。   “什么人?!”站岗的士兵,将火把举高想要看清来者。   “来者止步,报上姓名来历,否则格杀勿论!”   守城的将领闻讯而来,浑厚的声音从城墙上传出。   在他说话间,城楼上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就绪,箭在弦上,对准了黑夜中的不速之客。   “辰王在此,谁敢造次!”黑暗中传来回应。   与此同时,十几人骑着高头大马,从黑夜中冲出,出现在城楼下。   微弱的火光,驱散了他们身上的夜色。   刚刚高喊之人,首当其冲,手中还高举着一块金色令牌。   在他身侧的男子,披盖着斗篷,此时勒马停下,抬手扯掉自己头上的帽子,露出了一张守城将领认识的脸。   “辰王!”守城将领反应极快,确认来人身份之后,立即通知城下士兵打开城门,自己也快速跑下城楼迎接。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一行人骑马冲入其中。   当最后一匹马冲入后,城门又重新关上。   按律,入夜关闭城门之后,无论是谁也不能打开城门。   但,这是辰王,他是皇帝的钦差,有着便宜行事之权!   “殿下!”守城将领站在姬云廷身边,内心惶恐极了。   生怕自己有冒犯之处。   好在,姬云廷并未刁难他,颔首后,便对身边的男子道:“我要回郡守府,君少庄主……”   “我先回一趟云来驿,稍后再去郡守府见王爷和郡守。”君悦兮道。   姬云廷点了点头,两人默契的交换一个眼神后,便各自分开,朝不同的目的地而去。   ……   尹千雪已经睡下,知晓姬云廷连夜赶了回来时,急忙穿好衣裳,披着发便跑了出来。   “王爷!”   “千雪。”   两人在郡守府前院中相见,还不急互诉衷肠,只能以眼神传递思念。   “咳咳。”尹重华轻声提醒尹千雪,她现在这幅样子,实在是有些不符礼教。   好在,这里也没什么外人。   尹千雪在尹重华的咳嗽声中醒来,焦急的道:“不是已经给你传信,让你暂时不要回城吗?”   她紧张,在意的样子,让姬云廷眼底一片柔软。   姬云廷不顾尹重华在场,伸手轻抚尹千雪的青丝,柔声道:“你在这,我岂能不归?”   “你!”尹千雪双眼一红。   “那个,王爷,千雪,可需要在下回避一下?”尹重华不得不再次提醒两人,自己的存在。 第一百八十五章 圣火教 (2更) 尹重华的存在,让尹千雪冷静下来。   她深深看了姬云廷一眼,低声道:“我先回去梳洗一下,王爷先与兄长谈吧。”   “好。”姬云廷点了点头。   尹千雪离开了,无需她多言,尹重华自会把这几日江临城中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姬云廷。   她没走多久,就有仆人送来一些热食,糕点。   这自是赵冼儿安排的。   有了长嫂安排这一切,尹千雪便安心的去打理自己了。   等她再回来时,已经换上了男装,头发也梳成发髻,用玉钗固定。回到前院,尹千雪留意到送来的食物都已经吃过,稍稍安心下来。   这个时间,尹重华已经把江临城中的事,都告诉了姬云廷,后者皱着眉,沉默思考,恐怕也没想到短短几日,竟然会发生这么多事。   “王爷,这是瑶城送来的密信。”尹千雪走过去,把那封用火漆封口,盖着陛下私印的信,递给了姬云廷。   姬云廷并未诧异,接过信后,当着两人的面拆开。   尹千雪不觉什么,尹重华却神色复杂起来。   因为,他明白姬云廷这个好似不经意的动作,是代表了对他的信任。   而这种信任,会将他绑在辰王这一方。   如今,辰王对那个位子没有什么想法还好,一旦生出那种想法,那他到底如何选择?   一时间,尹重华心中闪过太多念头。   母亲病故之后,父亲很快就娶了母亲的族妹小韩氏入门。   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知道必须靠自己的能力来保护自己还有妹妹。   安亭伯府需要有人将其重新带上辉煌,所以尹重华从小就很刻苦。   为了让小韩氏安心,在尹重楼出生之后,他就外出求学。   在得知了‘尹家有凰’的预言后,他担心妹妹会因此,被小韩氏暗算,所以主动放弃了袭爵的资格。   说到底,尹重华并没有什么远大的政治抱负和野心。   他是一个踏实的人,只希望撑起一片小天地,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曾经,尹千梧的‘死’,让他消沉,自责了很久。   如今,妹妹回来了,他更加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卷入储君之争,结党营私更是非他所愿。   可是现在,事情的推动,好像渐渐不由他所控。   如今,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是自己杞人忧天。   “父皇让我暂缓回都,暗中调查前朝地宫之事。”姬云廷看完密信,并未对两人隐瞒信中内容。   尹千雪得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她看向自己兄长,将他此时的沉默看在眼里。“兄长,你不必过于忧心。辰王所作所为,皆是陛下命令,绝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尹重华心中一惊,抬眸看向这个妹妹。   尹千雪的眸色很清澈,眼睛黑白分明,仿佛能看透人心所想。   姬云廷也向他看过来,微微一笑,“重华思虑重了。”   说着,他还把鸿明帝的密信直接递给了他。   尹重华被吓了一跳,退后两步,根本不敢去接。   “无妨,要完成父皇交代的事,本王还需要你的协助。”姬云廷浑不在意。   尹重华沉默了一下,还是没有接过密信。“这是陛下给殿下的密旨,卑职无权查看。殿下要完成陛下所托,卑职自当全力相助。”   “好了,不要为难兄长。”尹千雪伸手从姬云廷手中拿过密信,仔细折好之后,交给他。   密信被收了起来,尹重华心中松了口气。   “陛下他……”尹重华犹豫了一下,“殿下也相信前朝地宫的传闻?”   姬云廷却模棱两可的道:“父皇既然相信,我便要去找。”   尹重华再次沉默了。   他不关心什么前朝地宫里的宝藏,如今让他心急如焚的是这些传闻给江临带来的动荡,还有村子里的疫症。   那些从村子里离开的村民,他已经派人去查了。   找到了几人,却还有几人下落不明。   现在,找到的村民,无论是否身体有恙,都被严格控制起来,就连他们接触过的人也都暂时被隔离了。   他只希望,这一场疫症早点过去,更不要蔓延到江临城中。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疫症之事。”姬云廷没有再提密信的内容。   听他提到疫症,尹重华才严肃起来。   “医仙子已经入村,村子里的疫症应该能控制住。”尹重华道。   这个消息,之前尹重华已经说过。   姬云廷点了点头,“没想到,时隔多年,又遇上了这位医仙子。”他还记得,六年前,他曾陪着北齐的齐王,去有间医庐求医。   只可惜,与医仙子失之交臂。   之后,他还问过姑母,却发现,姑母和姑父都没有见过医仙子本尊。   这让他对这位年轻的神医,越发好奇起来。   之后几年,医仙子的名声越来越大,他也听过很多传闻,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   如今,这神龙见首不见尾,来去神秘的医仙子,竟然被一个郡守请到了江临?   似乎是看出丈夫心中所想,尹千雪抿唇笑道:“兄长为了请动医仙子,可是花了五千金。”   姬云廷怔了怔。   尹重华羞愧摆手,“我也拿不出那么多金,说起来,要感谢王妃康概相助。”   姬云廷的视线又转落在尹千雪身上,后者俏皮的福了福身,“妾身替江临百姓感谢王爷。”   她能拿出的钱,自然是辰王府中的。   姬云廷被她逗笑,宠溺的看着她,“王妃做得对。”   几人聊了几句,就有侍从来报,君悦兮到了。   君悦兮一进来,眸光扫过三人,就沉声道:“我怀疑,这一连串发生的事,都是针对江湖,针对朝廷,甚至针对天下而来的阴谋!”   “发生了什么事?”姬云廷眸光紧缩了一下。   君悦兮:“我刚接到消息,圣火教发出拜帖,要在武林大会上,挑战整个中原武林,夺取武林至尊之位。”   “圣火教!!!”   三人异口同声的道。   怎么如今还牵扯出了圣火教?   “圣火教?向来对教众蛊惑人心,如今怎么还觊觎武林至尊之位?”尹重华身为江临郡守,对这个发展教众十分迅速的外来教派,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拨开迷雾 (1更) 圣火教的来历,在江湖上由来已久。   但是,却又与中原的门派不同。   “自前朝末年,圣火教从西域火罗诸国流入中原之后,便大规模的发展教众,以百姓为主,这些年发展得也越发鼎盛,几乎十户百姓家里,就有五户是信奉圣火教的。”尹重华说起这件事,就忍不住皱眉。   身为地方父母官,对于信仰控民的手段,怎么会不了解?   有的时候,官府的命令甚至不及宗教的力量大。   “没错,圣火教在中原流传之后,一直都在向普通百姓中发展,一直以来,也并未纳入中原武林视野之中。咱们正统的中原武林,其实并不怎么认可它们。但,因其教众太多,遍布整个中原,所以也不能忽视。”   “圣火教崇拜火焰的力量,认为世间万物都生于火,灭于火。”   君悦兮说着,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道:“他们的教义,与中原传统不同,以至于江湖上绝大多数人,都把其归于邪教。可是,令我想不通的是,圣火教一向之热衷于发展教徒,极少干涉中原武林之事,与各门派也没有太多来往,这一次为何一反常态,主动的挑战中原武林,甚至要夺取武林至尊之位?”   姬云廷在他说完后问,“这个消息,是令尊送来的吗?”   君悦兮颔首,“没错。”   “那君老庄主可有说要如何处理?”姬云廷又问。   君悦兮摇摇头,“父亲只是让我尽快完成江临之事,然后返回风泊山庄。可是现在,江临出现了疫症,恐怕也不是能轻易离去的。”   他说这话时,看向的是尹重华。   毕竟,尹重华才是江临郡守,疫症的控制,也是在他职权范围内。   尹重华自然不会给他特令,无论如何也要等村子里的消息传回来后,才能决定。   君悦兮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没有去强人所难。   “花神图……”话题一转,突然说到了前朝地宫之上。君悦兮皱了皱眉,“到底是谁故意散播出关于花神图的流言,郡守大人可有查到?”   他们前脚才在宋明贞那里,听到了有关于花神图,前朝地宫的事,后脚这个秘闻就到处传遍了,让人想不怀疑都难。   尹重华道:“追查的事,到了天下帮里就断了。”   “天下帮?”君悦兮诧异。惊觉这件事,与江湖势力似乎牵扯得越来越深了。   江湖上的很多人,很多势力,在听到有关于这个传闻后,对那传说中的前朝地宫就格外该兴趣。   这件事,君悦兮自然也传回了父亲那里。   可是,父亲的态度却有些古怪,告诫他不许掺和进去,竟然连一点好奇都没有。   这样的事,哪怕不贪图地宫里的宝藏,都会好奇的。   可他的父亲……   君悦兮神色凝重起来,他直觉,整件事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   “今日天色已晚,大家就各自回去休息吧。”最终,姬云廷下令。   君悦兮告辞离开后,姬云廷又对尹重华道:“明日我与你同去那个村子。”   “辰王不可冒险!”尹重华当即反对。   尹千雪虽未开口,可是紧皱的眉,显露出了她的担忧。   姬云廷摇摇头,“不必劝我,我意已决。”   说完,他就拉着尹千雪离开了前院。   尹重华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也只能祈祷回去后,尹千雪能说服辰王改变主意。   “唉!”尹重华喟叹一声,觉得他这个江临郡守当得心好累。   ……   天色一亮,沈未白就离开了院子,按照村长所说的位置去找新鲜的龙须枯。   风青暝想要跟着一起去,却被她拒绝,只能留在院子里。   跟着沈未白去的人,依然是昨天陪在她身边的焚野宫弟子。   两人看到了少宫主对她的态度,今日对她越发恭敬起来。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地方。   龙须枯长得很不起眼,而有药性和毒性的部位,都是深埋土下。   “你们四处查探一下,可有什么可疑痕迹。记住,若是发现什么异常,也不要轻举妄动,立即来告诉我。”沈未白对两人吩咐。   “是!”   “是。”   两人应声离去。   沈未白独自一人,蹲着挖龙须枯。   野生的药材和培育出来的药材,始终是不一样的。   龙须枯生长环境不定,能在此地生长几十年,实在是一种奇迹。   但现在,沈未白怀疑,这种奇迹的最后,是人为造成的。   果然!   当她挖出龙须枯的根茎时,就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龙须枯长在地上的部分,就好似荆棘一样,干枯的枝上,长着尖刺。   埋在地里的根茎,如婴儿拳头大小,根茎之下才是那些有用的细藤。   沈未白将完整的龙须枯握在手上,眸光带着锋利。   野生的龙须枯,根茎部分最多就是婴儿拳头大小,而她手中这一个,却有两个婴儿拳头大了。   这一点也就证明了,如今这里的龙须枯是被人刻意种植的。   谨慎期间,沈未白又挖了好几颗,结果几乎都与之前一样。   之前,村里人就来挖过龙须枯,如今这地里也不剩多少,全都被沈未白给挖了出来,丢入自己带上来的竹筐中。   确定没有龙须枯后,沈未白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了脚下土壤上。   这些液体并无毒,却能改变土壤环境。   这样一来,谁也无法再利用这里种植龙须枯了。   至于村中习俗……   龙须枯这种药毒一体的危险植物,还是不要随意使用的好。   更何况,经此一次,沈未白不相信村里的人还敢再服用龙须枯。   做完这一切,沈未白将地上的竹筐提起来。   这时,焚野宫的弟子也返回了。   其中一人格外有眼力见,自觉的将装满了龙须枯的竹筐接过。   “医仙子,我们四处查探过了,并无什么异常。”另一人道。   “嗯。”沈未白点点头,并不失望。   这里并不算是深山,常常有村民走动,对方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才是正常的。让两人去看,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把龙须枯挖完,沈未白并未着急走,又在附近寻找了一圈,挖了一些焚野宫弟子认不出的植物。   “医仙子这些是……”有人按耐不住,好奇的问。   沈未白倒也和气的解释了句,“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毒物方圆半里内,必定会有解毒之物。”   这是一条定律!   只是很多人无法分辨真正解毒的是什么而已。   虽然,现在的龙须枯是人为培育的,改变了其一些毒性,但本质上没有改变,这些解药也并非无用。   三人一直在山上待了两个时辰,才下山。   一路上,沈未白都在想,那个培育龙须枯的人必定不会离得太远,太远了,不利于他掌握培育情况,那他藏在哪呢?   突然,沈未白眸光紧缩,步伐止住。   “医仙子?”   “可是有什么不对?”   她突然的停住,立即让焚野宫的两个弟子警惕起来。   沈未白面纱下的红唇轻轻扬了起来,那么狡猾的人,自然会选择聪明的隐藏方法。   人要藏在哪里才最不容易被找到,被发现?   自然是藏在人群中!   而这附近人最多的地方,就是那个被毒害的村子!   一切,似乎都豁然开朗起来。   “无事。”沈未白淡淡的道。   再次迈出步伐时,脚步都轻松了许多。   焚野宫的两人对看一眼,都有些莫名的跟了上去。   ……   刚下山,沈未白就见到了等着她的商陆。   “医仙子。”经过一晚,商陆仿佛从打击中走出来,恢复了百草谷弟子们人人敬仰的大师兄模样。   “商先生是在等我?”沈未白走向他。   商陆颔首,“村口传话过来,尹郡守来了。”   沈未白却没有打算同行的意思,“村子里的情况,商先生也清楚,就请商先生去向郡守汇报一二。我这里还有事,就不过去了。”   商陆注意到她身后跟着的焚野宫弟子肩上还挂着满满一筐的草药,心中了然。   毒物旁会伴生解毒之物。   若是他一早就发现,村子里是中毒,而非疫症,也会去山上发现毒物之处寻找解毒的药。   “医仙子请自便,我向郡守汇报之后,便来向医仙子请教。”商陆收起了骄傲之心,毕竟从他断错诊的时候,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要回焚野宫 (2更) 尹重华和姬云廷站在村口,面前是阻隔进出入的木制栅栏,还有江临这边的守备军看守。   负责驻守的将军,此刻也小心翼翼的陪伴在姬云廷左右。   “唉!”尹重华看了姬云廷一眼,心中又是一叹。   没想到,辰王还是跟着来了。   现在,他只祈祷安乐堂那些防护疫症的装备有效,千万别让辰王感染上疫症。   没等多久,尹重华就看到村里走出一人。   那人他认识,正是之前见过的百草谷大师兄,商陆。   “商神医。”   百草谷每一代都会出很多优秀医者,在外行走都以神医相称。   所以,即便商陆还未被冠上‘神医’之称,但出于尊敬,尹重华还是叫了他神医。   然而,商陆在听到他这个称呼后,脸色却是骤然一变,“商陆受之有愧,尹郡守还是莫要这样称呼我了。”   尹重华心中轻咦了声。   这次见面和几日前见到商陆,还真是有所不同。   今日的商陆,仿佛收敛了许多,也低调了许多。   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又或是……   尹重华想到被请来的医仙子,心底不由得升出一个猜想,‘难不成这百草谷的天之骄子被医仙子教育了?’   “商医师。”尹重华本就不是那种吹嘘拍马之辈,见商陆是真的不想被人称为‘神医’,所以也没有坚持,更没有深问,而是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   果然,他称呼一改,商陆神情都自在多了。   “辰王殿下,尹郡守。”商陆拱手行礼,从始至终语气神态平和。   “商医师不必多礼。”这话,只能姬云廷说。   商陆收回手,站直身子。   “如今村中情况如何?疫症可有得到控制?医仙子怎不与你一同前来?”免去不必要的寒暄,姬云廷直入主题。   当然,最后一个问题并不是重要的。   只是姬云廷自己奇怪而已。   来的路上,他已经问过尹重华,向他确认。   虽然尹重华花重金请来了医仙子,可是并未见过此人。   医仙子接下这个‘出诊’后,便独自来了村子。   商陆耐心听完辰王的问题后回答,“医仙子正在研制救人的药,所以暂时无法来见辰王殿下与郡守大人。”   他选择了最不重要的问题回答。   然后,他默了默,伸手去拉栅栏。   “住手!”   驻守的将军大喝一声。   而守在栅栏旁的士兵,也把长矛指向他。   商陆的动作顿住,却没有任何惊慌之色。   姬瑾瑜紧盯着他,抬手阻止了驻守将军。   得了辰王的示意,驻守将军这才让士兵收回指向商陆的长矛。   “是我着急了,栅栏也不适合现在开。”商陆突然自言自语的说了句,然后收回了手。   可是,他却把外面的两人弄糊涂了。   尹重华皱眉问,“商医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商陆张了张嘴。   哪怕来之前,他早已经在心中想通,可是要当着这两人的面承认自己断错诊,还是很难开口的。   然,再难开口,也必须开口。   深吸了口气,商陆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拳,他沉声道:“村子里的人所患的并非疫症,而是中了毒。但这毒与众不同,也能通过人体为媒介传染其他人。”   “什么?中毒!!”   “可传染的毒?”   姬云廷和尹重华震惊了。   他们没想到过来听到的竟然会是这样一则消息。   尤其是尹重华,能传染的毒,让他想到了至今还关在郡守府大牢,每日用放血疗法解毒的那些江湖中人。   今日,他和辰王来村子,而君悦兮则去了江临郡守府大牢。   商陆知道他们震惊,自己刚刚从医仙子口中知晓这一点的时候,又何尝不震惊?   更让他震惊的是,竟然真的有人研究出这么可怕的毒。   当下,他便仔细解释了一切,把从沈未白那里得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姬云廷和尹重华听完之后,心情都沉重不少。   这时,一名焚野宫的弟子从村中走来,把一封信递给了姬云廷。   “辰王,这是我们少宫主的亲笔信。”   姬云廷接过信,立即打开看。   焚野宫的少宫主也被困在村中,这件事他来时早已经知晓,所以也并未诧异。   本还想着,等问清楚村中情况后,再仔细问问焚野宫少宫主的病情,比较此人身份在江湖中,举足轻重。   若是在江临出了事,恐怕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祸端。   尤其是在如今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候。   却不想,他还未来得及问,对方就派人送来了信。   信上的内容,其实都是沈未白和风青暝两人讨论后得出的猜测,以及需要姬云廷和尹重华在外面协助调查,证实的事。   这上面的内容,以医仙子的身份去说,显然不适合。   但事关重大,又必须要尽快展开调查。   所以,以风青暝焚野宫少宫主的身份把这些线索传给姬云廷二人是最好不过的。   当然,该隐瞒的自然要隐瞒。   就比如,风青暝拿到了一张真的花神图残卷,也是因此中的毒。   姬云廷看完之后,眉头就紧皱起来,眉宇间有化不开的凝重。   他把信递给了一旁的尹重华,这一次尹重华没有拒绝。   焚野宫的少宫主,他们都认识,之前还接触了几次。   从一开始,这位少宫主就参与了所有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们出发剿匪的时候,这位少宫主突然有要事离开,再出现时就中了毒,被困在这个村子里。   且不论这信上所言真伪,姬云廷心中对这个少宫主还有有些猜疑的。   尹重华看完信后,脸色也同样凝重起来。“如果真如信上所言,恐怕这件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对方也是蓄谋已久。”   不错!   姬云廷认同这一点,所以必须要查!   而且要抓紧时间。   “少宫主可还好?”姬云廷问那位送信来的焚野宫弟子。   对方回答,“少宫主一切安好,有医仙子照顾,辰王和郡守都不必担心。不过,这次少宫主中毒之事非同小可,待解了毒后,我们便要启程返回焚野宫了。”   “返回焚野宫?诸位不参加武林大会了吗?”姬云廷诧异的问。   焚野宫弟子却淡定的道:“武林大会可没有我们少宫主的身体重要。” 第一百八十八章 疑点重重 (1更) 这话听着有些轻慢,但姬云廷和尹重华都不是江湖中人,所以也没有说什么。   把该交的信交了,该传的话也传了,焚野宫弟子转身就走。   村子里虽然不是疫症,但这个毒依然可以传染他人。   姬云廷和尹重华又仔细询问了商陆一些情况后,觉得在毒还未完全解开之前,这个村子还是封村的好。   当然,在知晓了毒传染的途径后,也不必向之前那样严防死守。   “曾将军。”临走时,姬云廷叫住了驻守的将领。   “末将在。”   姬云廷道:“既然村中并非疫症,而是有人恶意投毒,那你便派一支小队进村,维持秩序的同时,也协助医仙子,商医师他们行事。”   这里毕竟是大卫的国土,村子里的百姓也是大卫的子民,总不能一直让焚野宫的弟子来分担守卫之职。   “末将领命!”曾将军抱拳应下。   他刚才也在旁边听清楚了,村子里不是染了疫症,而是被人投了一种奇怪的毒。   那种毒虽然能传染,却要通过伤口,血液,唾沫等方式接触,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被传染中毒,所以他也能放心让他手下的兵进村。   交代好一切,姬云廷和尹重华走了。   回城的路上,两人根据那封信上的内容讨论。   姬云廷提出了自己的种种疑惑。   尹重华听完后,斟酌的问:“殿下是在怀疑那位少宫主?”   姬云廷摇头,“我相信少宫主与这些事无关。可是,这位少宫主却不简单。”   尹重华沉默了。   对他来说,焚野宫的少宫主简不简单不重要,只要他与在江临发生的一连串事件无关,那就行了。   “焚野宫少宫主要返回焚野宫的事,还需要给君少庄主提前说一声。”姬云廷若有所思的道。   ……   江临城,云来驿中。   张月鹿出来时,就看到那位白水宫的少宫主伏离正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手中拿着一个龟壳念念有词。   好奇之下,她带着星鸾和丹井走过去,正好看到他手中一挥,从龟壳中吐出几枚铜钱,洒落在石桌上。   “上离下坎……”伏离口中呢喃,声音极小。   甚至不曾注意到张月鹿的靠近。   张月鹿看到他这个样子,神色莫名,总有一种神棍的既视感。   突然,伏离似放下心底大石般的松了口气,“还好,有惊无险,甚至可以说因祸得福。”   这时,一阵清风拂过,将一股淡淡清香送到他鼻前。   “什么味?”伏离嗅了嗅,循着香味转身,才发现在自己身后站了三位美人。   猝不及防之下,他吓了一跳,差点就从石凳上摔下来。   “张……姑娘,你们何时来的?”伏离忙稳住身形,站起来。   “不久前。”张月鹿淡淡的道。   伏离嘴角狠狠一抽,有些尴尬于自己刚才的失态,“既然来了,张姑娘为何不吭声?”   他本想说‘偷看’,却又觉得这样的词用在姑娘身上着实不太好,于是又临时改了口。   风青暝没有去剿匪,他却是去了的。   虽然,白水宫的人不擅于战斗,可是他们懂五行,知天文地理,会推算。   所以,不用上前方战场,他们也能发挥作用。   这一次剿灭十八水寨的水匪,白水宫可出力不少。   之后,江临城中传出疫症之事,大家不免有些惶惶不安。   辰王和君少庄主先一步进了城,打探消息。今天午时之后,才派人通知他们回城。   伏离也是回到了云来驿后才发现好友竟然不在。   他还来不及知道风青暝被困城郊村子的事,因为担心好友,这才算了一卦。   “见伏少宫主好像有要事在做,我也不便出声打扰。”张月鹿回答得理直气壮,毫不心虚。   其实,她对白水宫的能力,也是有些好奇的。   但见伏离那神神叨叨的神棍样,张月鹿觉得,可能传闻有虚。   伏离可不知此刻他在张月鹿心中,已经划为神棍。在得知好友无碍后,他心情转好,甚至主动对张月鹿道:“也没什么事,不过是闲来无事算上一卦。相逢即是有缘,既然在这里遇到了张姑娘,伏离也可以为张姑娘算上一卦。”   更像神棍了。   张月鹿神色淡淡,却还是开口问了句,“算什么?”   伏离眨了眨眼,“我可以帮张姑娘算算姻缘。”   “噗!”   “噗嗤!”   在张月鹿神色骤冷之时,身后穿来了两声娇俏的笑声。   伏离身子动了动,看着星鸾和丹井一笑,“我也可以为两位姑娘算一算。”   “不必了。”张月鹿冷声打断。   说完,她转身带着星鸾和丹井离开,没有一丝留念。   伏离目送三女离开,嘴角噙着的笑容未变。   直到三人消失在花园中后,他才缓缓收敛嘴角的笑容,若有所思。   很奇怪啊!   这位张庄主,既然是水月山庄之主,为何他却不觉得跟在她身后的两位婢女有恭敬之意?   她们之间的相处,似乎很随和,并不像寻常主仆。   但偏偏,又有一种默契和熟悉在其中。   如果她们的身份是真的……那这水月山庄里的气氛是不是太和谐了点?真是让他越发好奇了。   心中想完水月山庄的事后,伏离面上神色一换,转身对着花园中的一座假山道了句,“宋公子还想在假山里藏多久?”   他话音一落,从假山后就走出一人,正是那位被灭了门的宋二公子,宋明贞。   被伏离戳破自己,宋明贞也没有半点惊慌,反而向他走过来,开口请求,“伏少宫主说相逢必是有缘,那可否也为我算一卦?”   伏离眉梢一挑,不动声色的问,“宋公子想算什么?”   “杀我家人的仇人。”宋明贞道。   伏离双眸眯了眯,与宋明贞对视。   两人在花园中的一举一动,殊不知都落在了刚刚离去的三人眼中。   “这都能算出来?”隐匿之处,星鸾诧异轻呼。   丹井倒还淡定,“怎么可能?若这等事都能算出来,那要衙门何用?天下大事,家长里短都靠算卦得了。”   “可这白水宫不就是靠这些能力坐稳了当今武林的地位吗?”星鸾反驳。   丹井轻笑,“若白水宫真有如此可怕的演算能力,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廷都容不下它。”   “趋吉避凶可以,但逆天改命不行。”张月鹿听着两人的交谈,语气淡淡的道。   她的注意力,并不在伏离身上,而是在那位宋公子身上。   沈未白曾提过一次,宋明贞身上有一种违和感。   再加上宋家离奇灭门一事,种种都是全凭宋明贞一张嘴去说,实在是有些奇怪。   而如今,他竟然主动的请伏离去算凶手。   这到底是走投无路的乱求医?还是掩人耳目?   ……   姬云廷和君悦兮是在郡守府见的面。   一见面,他便将焚野宫少宫主要返回焚野宫的事告诉了君悦兮。   “他要走?”君悦兮很是意外。   眼下,武林大会召开在即,焚野宫少宫主若是解了毒,便可正常参加武林大会,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少庄主对这位少宫主了解多少?”姬云廷问。   直到现在,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位少宫主姓甚名谁。   君悦兮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这位焚野宫少宫主十分神秘,一向深居浅出,极少在江湖上走动。我只知道,焚野宫对他很重视,也极为在意。传闻,这位少宫主性子冷漠孤僻,虽然修炼的是炙热刚烈的内力,可是人却冰冷疏离,不易亲近。”   “而且,我行我素,无人可管。还有就是不近女色,寡言少语。”   “但是,实力却很强!我曾听父亲说过,这位少宫主深得焚野宫宫主欢心,称他为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年纪不大就已经位列江湖一流高手,再过十年,恐怕江湖上能无人能敌。”   “当然,这都是江湖传闻。至今为止,恐怕除了焚野宫宫主,无人知晓这位少宫主的真正实力。”   姬云廷听完,心中的迷雾非但没有揭开,反而更加浓厚。   “若少宫主执意要返回焚野宫,我也无法阻拦。”君悦兮道。   本来,邀请江湖势力去风泊山庄召开武林大会,就是自愿的事。   风泊山庄哪怕是中原武林之首,也无权强迫各方势力参加。   姬云廷道:“此事暂放一旁,找出下毒之人,我们或许就能知道是谁在暗中散布前朝地宫的流言。”   “嗯。”君悦兮点了点头。   ……   村子里,沈未白又为祠堂送了一次药。   之后,她也没有着急回小院去研究解药,而是在村中转悠。   陪在她身边的是村长和风青暝。   今天,在风青暝的软磨硬泡下,沈未白终于点头让他一同出来了。   “医仙子您想要看什么?”村长不解的问。   风青暝守在沈未白身边,不言不语,如同她的影卫一般。   沈未白道:“就去看看那几位离村的人家。”   研制毒药的人,最佳的隐匿方式,就是藏在村子里,伪装成村子里的人。   而他研究成功毒药,要灭口村子里的人,自然不会继续留在村中。   他对自己研究出来的龙须枯很有信心,也知道一个村子的死亡会引来官府注意,所以肯定会在事发之前就离开村子。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过棋子尔 (2更) 虽然,现在为时已晚,就算找到了那人的藏匿之处,恐怕也找不到什么证据.   但万一呢?   万一他不经意的留下了什么痕迹,说不定他们就能离真相更进一步。   村长没有多问,只是按照沈未白的吩咐,带着她去一户一户的看。   排除了各种不可能的条件后,其实剩下的选项不多。   连看了三户后,村长把他们带到了村尾一处破败小院门口。   “这是村里一个老光棍的房子,一生未娶,也无儿无女。在五年前,还是六年前,倒是有一个远房侄儿前来投奔,这才有人照料。老汉去年过世了,他侄儿便继承了他这几间房,几亩地。封村之前,杨克这孩子说要出一趟院门,回家乡拜祭父母。”村长向二人介绍。   沈未白和风青暝在村长介绍时,都在打量四周环境。   这里离村子里最近的一户人家,都隔了两道田埂,没有什么左邻右舍。   院门外,还有一棵百年老槐。   一般来说,不会有人在自家门口种槐树,因为‘槐’字的写法,让人觉得不吉利。   这百年老槐,如同当初雒栖院那棵梧桐树一样,枝叶繁茂,树冠极大,遮挡了院中三分之二的房屋,无论是青天白日,还是夜晚,都给人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老汉性子孤僻,不爱与人来往。住的地方又阴气重得很,所以村子里的人也都绕着他走路,不会靠近这里。也只有他那个侄儿杨克来了之后,才有点人气。”村子感叹的道。   院门上了锁,当着村子的面,沈未白和风青暝都没有动作。   只是站在院门外,聊着这屋主的事。   “村子可否多说些关于这杨克的事?”沈未白问。   村子点点头,没有丝毫隐瞒。   在他口中,杨克虽然性子与老汉一样都比较孤僻,但是脾气却没有老汉那么怪。   和村里的人关系也尚可,偶尔还会帮帮村里的忙。   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家中照顾老汉。   老汉身体不好,家里又穷,他就学着认识了一些老汉常用的草药,然后经常上山采药。   总之,在村民心中,杨克是极孝顺的。   “这个杨克是何种模样?可有什么面相特征?”沈未白又问。   村子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就是普通的庄稼人,没有什么特征。若非要说,那就是他的指甲比常人黑。不过,都是在地里刨食的人,又要照顾脾气古怪的老头,家中又没有女人,难免也就邋遢了点,这也没什么。”   说完,村子也反应过来,“医仙子为何对这杨克如此感兴趣?”   沈未白还未说话,风青暝就皱眉道:“只是寻常问问而已。”他阿姐怎会对别的男人感兴趣?   村子不再多问。   沈未白见从他口中也问不出其他东西后,便请他先回去。   “不看下一户了?”村子诧异的道。   沈未白摇头浅笑,“不必了。”她基本上已经能确定,自己找到了要找的。   村子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言。   朝两人拱拱手告辞。   等老村长走远后,风青暝才沉声道:“三四十岁的年纪,却不娶妻不生子,独自照顾远房叔伯?若是真心要在此落地生根,身体又无异状,怎么会孑然一身?”   “是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经常上山采药,指甲黑,独来独往,却有一个极好的掩饰,远离人群,却有能藏匿其中。”沈未白说着,转眸看向身后阴气沉沉的院子,“住在这么一座旁人不远靠近的院子里,做什么又有谁知道?”   “阿姐,我们进去看看。”风青暝道。   沈未白颔首同意。   两人并不需要破坏门上的锁,这矮矮的院墙根本拦不住他们。   瞬息间,两人就站在了院子里的空地上,看着三间年久失修的土房。   房中无人,自是很安静。   两人互看一眼后,分别行动,各自选了一间房进去。   风青暝去的那一间应该是放置杂物的房间,一目了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但,他依然没有大意,仔细检查了每一寸地板,连墙面和屋顶都没有放过。   沈未白去的那间算是正屋,里面也没什么东西,只有神龛和几把椅子,一张方桌。   这家里的灶房,被安置在院中,用碗口粗的树干,斜斜的搭起了一个顶棚,防止下雨的时候,无法生火做饭。   两人几乎是同时从检查的房屋走出,对视一眼就知道一无所获。   如今,仅剩下一间卧房还未查探。   两人一起来到卧房门前,上面挂着铜锁,风青暝用手一握,铜锁直接被捏碎。   将门推开之际,一股难闻的气息扑面而来,是一种许久没有通风而导致的霉味。   然而,在这股气息出现时,沈未白却敏锐的抓住风青暝的手腕,拉着他向后飘了好几步。   “有毒!”风青暝落地后,眸光一沉。   他是从沈未白的动作中反应过来的。   若今日,他没有与沈未白同来,恐怕又会中招。   下毒之人心思阴险,手段诡异,实在是令人可恨!   “果然是睚眦必报。”沈未白却勾唇笑了。   她正愁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因为她知道做出这些事的人,能如此从容的离开,就不会在这里留下什么痕迹。   他会在离开前,把所有有关于他的痕迹都抹除,就算有人破解了山中龙须枯的秘密,也怀疑不到他身上。   但,这个杨克却还是忍不住,自己留下了线索。   沈未白说他睚眦必报,是因为他不愿让追查到这里的人好过。   明明知道线索到这就断了,什么都没有,就无法追查到他。却偏偏忍不住想要报复查到这的人。   当然,他的布置也十分巧妙,利用卧房封闭的空间布下毒药。   在一开门,房中气息流动之时,让人不动声色的吸入有毒气体,不知不觉中中毒。   而这毒又是慢性毒药,不会当场毙命。   等毒发的时候,已经过去两三天了,莫名其妙死去,谁又知道是在什么地方中的毒?   这手段可谓毒辣。   可惜,这位用毒高手,碰上了医毒双修的医仙子。   “虽然没有吸入毒气,但还是吃颗药预防一下。”沈未白拿出一粒药丸,直接塞入了风青暝口中。   指尖的轻碰,让风青暝身上的锋锐气息一收,又变成了无害的模样。   风青暝默默注视着身边的人,舌尖含住药丸吞下,有些恋恋不舍刚才那瞬间的旖旎。   可惜,沈未白还在想着用毒高手的事,并未注意到他那一闪而过的异常。   “江湖上有什么用毒高手么?”沈未白不着急进卧房,站在原地思考起来。   无极阁里的情报很多,要买任何情报都可以。   但,沈未白却不可能去记下每一个情报,否则她大脑会直接爆炸。   所以,现在要想找到那个用毒高手,就只能传信给无极阁,让人去查,江湖上是否有这么一号人存在。   “用毒向来都被江湖正道所不齿,所以研究毒药的人,一般都如过街老鼠般,不敢轻易示人。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几人,也都神神秘秘,但看着手段都不像他们。”风青暝道。   “哦?”沈未白没想到风青暝对这方面还有了解。   风青暝:“凡是有本事的人,内心都桀骜,尤其是用毒的人更是乖张古怪。他们就算要藏匿在村中研究毒药,也不会伺候一个老人,还在村中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   说得没错!   这种心思的缜密程度,不像是那些一心专研毒的人。   分明,他在出现在村子里的那一刻,就一直在伪装,隐藏自己真正的身份。   “江湖上,还有一个无相门,门中弟子大多精通用毒,擅长毒功,阴险狡诈。或许,这个杨克就来自无相门?”风青暝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轻笑起来,“走吧,我们先回去。”   风青暝转眸看了那卧房一眼,点了点头,跟着沈未白一同离开。   他们都不蠢,要证实的已经被杨克亲自送上来了,卧房之中也不会再有什么新的线索,所以也不必再进去那矮**仄的房屋。   ……   离开破败小院,沈未白和风青暝返回焚野宫的独立小院。   沈未白去研究解药时,突然问了风青暝一句,“阿炎,你认为这个杨克就是下棋人吗?”   不等风青暝回答,沈未白就进了屋。   风青暝站在屋檐下,回想阿姐留下的话,突然无声而笑,低声呢喃,“自然不是。”   杨克并非下棋人,也只是这一盘庞大棋局里的一枚棋子罢了。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风青暝笑容加深,眸底却冰冷一片。 第一百九十章 一吻 (1更) 接下来的两天,沈未白都深居浅出,专心在房中研究解药。   要解龙须枯的毒不难,比较麻烦的是,要破坏掉其中的传染性。   谁也不知道,杨克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多少提纯后的龙须枯毒,若是她手中没有能彻底解决的解药,恐怕在江临城中发生的事,村子里发生的事,都会重新上演。   这两日,沈未白也没有再往祠堂送药,而是直接把药方丢给了商陆。   百草谷的天之骄子,也不能干坐着吧。   不过,那一晚后,沈未白倒是没有再见过那位薛姑娘。   听商陆说,这位薛姑娘主动去了祠堂,照顾那位因她受伤的常山,还有其他村民,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至于其他,村外的事自有姬云廷、尹重华、尹千雪,甚至君悦兮等人在处理,沈未白也不用分心。   两日后的傍晚,沈未白的房门打开,一袭白衣的她看上去依旧纤尘不染。   而她一出门,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风青暝。   “阿姐。”   颀长伟岸的男子,站在绚丽夕阳之下,对着她微笑。   沈未白的眸光晃了晃,心口的位置蓦然被撞了一下。   阿炎的脸,一直都深得她心。   但她从小看到大,也多少免疫了。   即便是重逢后,她再见到他,也没有像刚刚那样悸动。   ‘果然,颜值即正义。’沈未白在心中喟叹了句,跳得过快的心跳已经平静下来。   “你一直在这里守着?”沈未白专注于某件事的时候,不会对外界关注太多。   以阿炎的性子,还真说不准会在门口守上两日。   “也没有一直守着,我有听阿姐的话,按时用膳睡觉。”风青暝的笑容很柔和,完全没有平时那种冷漠疏离的样子。   尤其是,他那双茶色澄明的眼中,含着的笑意宛若蜜糖般,给人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好乖!’   沈未白忍不住在心中叹息。   这样的长相,又这么乖,简直是要了她的老命!   “傻子。”好在,沈大老板还是比较注意自己形象的,哪怕手指蠢蠢欲动,也依然控制住了。   “不傻。”风青暝为自己辩驳了一句。   沈未白又一次叹息。   怎么办,这孩子长大了也一样很乖,乖得让人喜欢,让人心疼。   “阿姐饿不饿?”风青暝走过去自然的抓住她的手。   这两日,虽然都有按时送吃的进去,可是风青暝能看得出来,沈未白都是随意吃了几口。   “还好。”沈未白并不太饿。   风青暝把她带到了正房,“阿姐你等一下。”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   沈未白还在想他要去哪,就见他端着一个汤罐回来。“阿姐这两日辛苦了,我给阿姐炖了鸡汤。”   他小心的把上层的油荡开,舀了一碗汤,又仔细的吹着汤里的热气,直到确定不会烫着沈未白了,才递给她。   实际上,他很想亲自喂阿姐,可是怕吓到她,只好忍耐。   沈未白接过鸡汤,将他之前的体贴都看在眼里。   喝了一口后,她眸中一亮,“是你熬的?”   风青暝忐忑的看着她点点头,似乎在期待她的点评。   沈未白双眸一弯,“很好喝!”   得到这句话,风青暝才放松下来。   专心享受鸡汤美味的沈未白,根本不知道为了熬着锅汤,这两日风青暝杀了几只鸡,又烧烂了几口锅。   不过,这一切风青暝都不会让沈未白知道。   他的阿姐只要喜欢他熬的鸡汤就好。   ……   虽然不饿,但一碗鲜美鸡汤下肚,还是让沈未白的胃还有腹部都舒服了许多。   将碗放下后,沈未白正准备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纤细的手指紧紧抠住了桌沿。   “阿姐!”风青暝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沈未白的不妥。   沈未白身上迸发出可怕寒气,睫毛和眉毛上都挂上了一层薄薄寒霜,甚至连出气都起了白雾。   风青暝伸手刚碰到她,就被这可怕的寒意冻得一缩。   在他眼中,与沈未白接触的一切,都开始凝结白霜。   这是怎么回事?!   突来的惊变,让风青暝有些无措。   重逢前后,他都不曾见到阿姐这个样子。   “阿炎,去我房中药箱夹层拿酒壶。”沈未白吐着白气艰难的说了句。   风青暝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   两个呼吸后,他再次出现手中已经多了一个精致酒壶。   为了掩饰医仙子的身份,沈未白一直把酒壶藏在药箱夹层之中,这些天来也没有用上,却不想这寒症毫无预料的爆发了。   风青暝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里有着慌乱和担心。   不等沈未白去拿酒壶,他直接将她搂入怀中,完全不顾那寒气的可怕。   “阿炎!”沈未白惊呼,却无力反抗。   “阿姐喝酒。”风青暝打开酒壶,浓烈的酒味散了出来。   他将壶口对着沈未白的唇,将里面的液体缓缓倒入她口中。   沈未白靠在风青暝肩上,两人接触的地方,很快就结成了一层薄冰。   这股寒气,激起了风青暝的内劲。   这一刻,风青暝忘记了沈未白告诫他解毒之前不能使用内力的话,直接运功,用自身炙热阳刚的内力帮沈未白祛除寒气。   很快,他们相碰的地方,薄冰消失,就连湿润的衣裳也被他炙热的内力烤干。   可是,他自己的脸色却越发苍白,甚至透着青黑色。   眼侧的皮肤青筋暴露,眼珠也开始出现腥红血丝。   这是毒素加快流动的征兆。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被压制的毒,在不断的侵蚀他的神志,想要让他进入疯狂和嗜杀的状态。   沈未白服下药酒,又有风青暝的内力相助,身上的寒气很快得到压制。   那些凝结出来的白霜也化为了雾气。   长睫上挂着晶莹水珠,让她比以往多了几分柔弱。   缓过来的沈未白身上的力气才恢复,就察觉到了抱着自己的人不对。   她抬头一看,就看到了风青暝极力忍受着的样子,还有被毒素弄得狰狞的五官。   “阿炎!”沈未白从他怀中而起。   动作很大,一不小心撞上风青暝手中的酒壶。   可是,他却死死抓住,没有让酒壶摔落。   沈未白拿出刚刚研究出来的解药,往风青暝紧闭着的嘴缝塞。   可是,在极力与毒素抗衡的风青暝,双唇闭得死死的,甚至听不到沈未白的呼唤,眼前也一片模糊。   “阿炎张嘴!”沈未白用力去捏风青暝的下颌,想要强迫他张开嘴。   可是,无用。   沈未白又去刺激他嘴边的穴位,可那毒素极为霸道,能让人发狂的时候失去痛觉感知,所以哪怕现在沈未白把风青暝的穴位都按红了,也依旧没有让他张开嘴。   办法都已经试过,却毫无用处。   眼看着,那腥红的血丝,快要包裹住风青暝茶色的眼眸,沈未白心一横,把解药含入自己口中。   解药入口即化,被沈未白含在口中。   她来不及细想,双手捧起风青暝的脸,将他的头扬起来,低头靠近。   瞬间,柔软的唇相贴,沈未白用舌尖扫过他紧闭的嘴缝,将化了的药渡入风青暝口中。   如此的亲密,如此的接近,这是风青暝梦中才敢放肆去奢望的画面。   此时此刻,无论什么原因,他美梦成真,可是却偏偏无所知觉……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敢说 (2更) 神志被撕扯之中,风青暝仿佛被封闭了五感一般,什么都感觉不到,也听不到,看不到。   突然,一股清润的力量由他的口进入他体内,迅速朝四肢百骸而去。   那些在他体内肆意破坏的毒,被这股清润扫过,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五感在渐渐恢复。   当触觉在解除了毒素的控制时,他恍惚间感觉到自己唇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柔软和香甜,让他渴望而沉迷。   只可惜,这种感觉一瞬即逝。   柔软香甜离他远去,只在他唇上留下余香。   ……   将口中的药渡完,沈未白就向后退了两步,仿佛刚刚的举动,并未在她心中留下半分旖旎。   只可惜,她变得绯红的耳尖出卖了她。   “主子!”   “少宫主!”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从沈未白寒症发作到风青暝毒发,并未流逝太多时间。   以至于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千杀,还有焚野宫的弟子,也只看到了沈未白站在一旁的样子。   而他们的主子,少宫主则坐在凳子上,保持着仰头的姿势。   千杀没让其他人靠近,自己来到风青暝面前,看到了他皮肤下的青筋在渐渐褪去,还有那些腥红的血丝,也慢慢变淡,让他的双眼逐渐恢复澄明。   “主子他……”   “毒发。”沈未白简单的回答。   “!!!”千杀神情倏地一变。   “解了。”沈未白又说了一句。   “……”千杀松了口气。   而这时,风青暝也恢复如常,他睫毛轻颤了几下,视线落在沈未白身上,执着而滚烫。   “???”千杀突然间觉得自己很多余。   身为影卫,就应该在主子需要的时候出现,主子不需要的时候自觉消失。   确认主子没事,千杀又默默的离开了,还顺便带走了在门口的焚野宫弟子们。   ……   不相干的人自觉离开,风青暝依然盯着沈未白。   他很想问阿姐一些话,确认一些东西,可是又害怕刚才那让人心悸而贪恋的感觉,不过是他在毒发时的幻觉。   更怕自己这一问,就打破了与阿姐之间的感情联系,吓坏阿姐,让她从自己身边逃走。   所以,那些迫切的话,终于从他口中说出时,却变成了“阿姐,你刚刚怎么了?”   没有听到他提及刚才的那一吻,沈未白心中着实是松了口气。   虽然,她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刚才的举动也是为了救阿炎,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占了小孩便宜。   “我没事了,刚才不过是老毛病。看着恐怖,实际上并没什么。”沈未白含糊的解释了一句。   风青暝依然保持着仰头看着她的样子,这个姿势,仿佛在引诱沈未白伸手去揉揉他的头。   沈未白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刚刚才占了小孩便宜,她不能再去占便宜了。   “老毛病?”风青暝心中一痛。   这十年,他到底错过了多少有关于阿姐的事?   他又凭什么自以为,仗着阿姐对他的好,而肆意妄为,以为阿姐只会属于他?   “对不起,阿姐。”   “!!!”   沈未白的腰被男人的手臂拦住,拉近的时候,她呼吸一窒。   下意识的她觉得这个动作太亲密了,想要推开。   然而,还不等她动作,风青暝的额头就抵住了她的腰带,口中的话,打消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对不起,阿姐。   哪怕错过了十年,阿炎也不想放开你。   我只希望,阿炎属于阿姐,而阿姐也只能属于阿炎。   风青暝低着头,阴影挡住了他眸中执着的情感,也挡住了沈未白的视线。   咚咚——   沈未白僵直了身体,她没有推开抱住她的风青暝,也没有去回抱他。   她的思绪,两世为人第一次出现了绝对的空白,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幸好,房中只有他们两人。   也幸好,千杀离开的时候,遣走了其他人。   这一幕,无人看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未白僵化的手指虚弹了一下。   望着依旧抱着自己不撒手的男人,她心中叹息了声,‘好吧,一人占一次便宜,扯平了。’   “喂,都多大了还像个孩子?”沈未白若无其事的将抱着自己的人推开。   她动作很轻,力量不大。   那个紧紧箍着她腰的人,也顺势松开了手,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也只在阿姐面前如此。”风青暝低着头,不敢去看沈未白,生怕自己眼中来不及去收敛的情绪暴露在她面前。   “你还有理了?”沈未白被他气笑。   她甚至在心中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纵容他了。   风青暝确认自己的情绪已经收敛干净后,才抬起头,用无辜的眼神迎接沈未白的眸光。   “……”又来这一套?   被他这么一看着,沈未白的心就软了下来。   算了,和小孩计较什么?   沈未白把制出的解药,还有药方拍在风青暝手中,毫不客气的吩咐,“让人把这些送到百草谷的人手中,祠堂我就不去了。”   “阿姐要走?”风青暝反应过来。   沈未白点头,“我来主要是……”她差点脱口而出,自己来的目的就是因为不放心他,才小小用计,让尹重华主动把自己请了过来。   “……是受了委托,如今解药已有,剩下的事百草谷的人能应付,我何必再继续留下?”   不知道为什么,沈未白不太想让眼前的人知道自己来此的真实目的。   “阿姐走,我也走。”风青暝并未怀疑沈未白的话,交解药和药方的事,也用不到他这位少宫主亲自出马。   沈未白沉思了一下,点头道:“嗯,你这个少宫主该返程了。”   虽然他们在一步步走向真相,可从私心上讲,沈未白还是觉得风青暝不该搅这摊浑水,远离卫国才是该做的。   然而她却忘了,风青暝还打着另一个主意,还是她点了头的。   “好。”风青暝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   沈未白还有些诧异,却也欣慰的觉得,孩子懂事了,不用她再花费唇舌去劝。   “君悦兮那里你需要说一声吗?”沈未白还不忘提醒。   风青暝却不在意的摇头,“不必。我的去留,他无权干涉。离开时,派人送封信过去便是了。”   “也好。”沈未白点点头。   早一日离开,也避免再横生枝节。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告而别 (1更) 村子祠堂里,商陆手里拿着解药的配方,心情十分复杂。   中毒的人不少,医仙子不可能每个人都亲自配制解药,所以除了一小瓶配制好的解药外,其余的解药,就需要他们自己去弄。   那一瓶解药,除了中毒最深的那几人得到之外,还有一粒,被商陆给了常山。   “商师兄。”常山已经清醒,只是人依然虚弱。   商陆回神,转身看过来。   常山在薛姗姗的搀扶下,从床上坐起。“那医仙子的医术果真……”   “非我们能比。”商陆此时此刻反而能坦诚的说出了这句话。   常山心中有些复杂。   他们来自百草谷,总有一种自视甚高的优越感。   总觉得,天下医术唯有百草谷才是正统,却不想,如今被医仙子狠狠的教育了一番。   之前,还以为人家是欺世盗名之辈。   可如今,自己的命都是医仙子救回来的,他还在骄傲什么?   “等村子里事一了,我便打算写信回谷,打算在外游医一年,之后再回谷。江临城,我便不去了。”商陆突然对常山道。   常山吃了一惊,“商师兄不去江临城了?那江临郡守之邀……”   “我们被困在这里的时日,江临城里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商陆打断了常山的话。   具体的事情他并不是很了解,但是从一些只言片语,还有与尹重华的交谈中,他能猜出大概,这村中人中的毒,似乎与江临城里那些武林人士所中的毒有联系。   其中牵扯很大,商陆并不想陷入其中。   “经此一役,我才明白我的医术并不算什么。与其在谷中闭门专研,沾沾自喜,还不如江湖游医一番,也算是检验一下自己的医术到底如何。”商陆叹道。   常山说不出反驳的话。   “商师兄,我可否与你结伴同行?”一直听着两人说话的薛姗姗,突然打破沉默道。   她一开口,就把两人的视线吸引在了她身上。   薛姗姗坦然面对两人的眸光,缓缓的道:“师父曾说过,游医对于医者来说,就如同学武者面对生死决斗时的历练,我也不想纸上谈兵。”   这几日,薛姗姗的改变,商陆都看在眼里。   但哪怕是师兄妹,孤男寡女结伴同行,似乎也不太好。   商陆正思考着如何拒绝,却又听常山道:“既如此,咱们干脆谁都别回去了。等这里的事一了,派一位童子回去报信,咱们便一起游医如何?”   这样的话,倒是不担心外界的流言蜚语了。   商陆没有犹豫太久,便颔首答应:“也好。”   “好。”薛姗姗也干脆的答应。   事情,就这么确定了。   常山还需要休息,两人没有在房中过多打扰。   离开时,薛姗姗和商陆同行。   “薛师妹的决定,让我颇感意外。”走远后,商陆突然道。   薛姗姗转眸看他,性子真是比以往要沉静许多。   商陆开玩笑般的说,“我还以为,薛师妹要与焚野宫的人在一起。”   提到焚野宫,薛姗姗的身体明显的僵硬了一下。   她微微回眸,避开了商陆的视线,低声道:“我与他们并无关系,跟着他们做什么?”   商陆闻言皱眉。   薛姗姗对焚野宫那位少宫主的态度,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   可现在,怎么是一副要撇清关系的样子?   “薛师妹你没事吧?”出于同门,商陆哪怕不喜薛姗姗以往的样子,还是关心了一句。   薛姗姗摇头,“我没事,师兄不必担心。只是有一些事,以前想不通,现在想通了而已。”   说完,她嘴角轻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在风青暝身边没有别的女人时,她还能自欺欺人的骗自己。   可是,当她看到了风青暝对那个人的样子,看清了他在看着那个人时的模样,她还怎么可能继续骗自己?   薛姗姗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手臂。   她永远记得,自己在说出风青暝的心事时,他那可怕的样子。   那一瞬,薛姗姗很明确的知道,她在风青暝心中根本什么也不是,如果哪一天,她的存在,或是一句话威胁到了他,他会毫不留情的杀了她。   以前的无视,不过是自己在那个男人眼中,真的如同蝼蚁一般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薛姗姗又还有什么好执拗的呢?   再不甘心,也只能放弃。   否则,不过是作死而已。   关于薛姗姗的私事,商陆即便作为师兄,也不便多言。   不过,见她如今想通,不再去巴着那位焚野宫少宫主不放了,商陆也觉得是好事。   那人一看,就非薛姗姗能够相配的。   早一步迷途知返,也是好事。   “嗯,你自己的事,心中有数便好。”商陆安慰了一句。   ……   与薛姗姗分别后,商陆还要去村口与郡守府的人接洽。   那日见过辰王和尹郡守后,这几日被郡守府派来接洽的人,都是郡守府中的官员。   所以,在商陆走到村口时,看到尹重华的身影出现在那里,才会觉得诧异。   “尹郡守?”商陆脚下快了些。   尹重华见到商陆,脸上的笑容也明显起来。“商医师,听说你们已经找到了解毒之法。”   商陆顿时明悟。   昨天他们一拿到医仙子的药方,就立即上报。   想必,尹重华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接到了消息,想要亲自来确认。   “是啊,没错。不过,解毒之法,非我等找到,而是医仙子一人之功。”商陆没有隐瞒这一点。   尹重华赞许的点点头,对商陆的人品有了肯定。   不过,他今日过来,不单单只是为了确认这个问题。“劳烦商医师带路,我与你进村去见见医仙子。”   “这……”商陆顿时犹豫起来。   尹重华问,“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   商陆摇摇头,“没有什么不便的,只不过郡守来晚了一步,医仙子已经离开了。”   “已经离开了?”尹重华错愕。   他这次来除了是想要结交这位医术高超的医仙子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夫人提醒他的事。   尹千雪与辰王成亲已经多年,连尹千暇都为太子殿下生了一位小郡主,她却一直没有动静。   虽说现在两人感情极好,有没有孩子似乎并无多大影响。   可是,一旦时间久了,恐怕就会有不少人蠢蠢欲动,趁机往辰王那里塞人,就连尹千雪也恐怕会受到来自皇后的压力。   这些事,尹重华本不愿去管。   但却被赵冼儿说得无可奈何。   所以,这次他本来想着,可以悄悄的请医仙子去给尹千雪看看,若身体有问题,就应该及时调理,免得越拖越严重。   正是想到这,尹重华才点头答应了妻子的提议。   却不想,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医仙子走了。   “是啊。”商陆点点头,内心是有些羡慕医仙子这样的潇洒来去。“医仙子说,她已经完成了与郡守大人的交易,所以便不再留下。将解药和药方交给我后,便与焚野宫的人一起离开了。如今,村中只剩下两个焚野宫弟子,他们刚刚解毒,还需要再调养几日。”   “焚野宫的人也走了?”尹重华早就知道这件事,但没想到对方真是说走就走。   “嗯。今日一早离开的。”商陆道。   尹重华心中叹了口气。   焚野宫的人离不离开,他并不在意。   只是在惋惜与医仙子错过。   这样一来,下一次想要再请到医仙子,恐怕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   江临城,云来驿。   君悦兮来到水月山庄居住的小院,见到了张月鹿。   “张庄主,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前往风泊山庄,不知诸位可有准备好?”   张月鹿淡淡颔首,“有劳少庄主关心了。”   “那不知沈姑娘……”君悦兮斟酌开口。   他回来已经有几日了,却一直没有见到沈未白。   如今,众人就要一同离开,他忍不住问了问。   张月鹿抬眸看他,“少庄主似乎很是关心我妹妹。”   “这……”被这么直白的戳穿自己心思,君悦兮有些尴尬。   但他还是彬彬有礼的道:“只是多日不见沈姑娘,所以好奇问问。”   “少庄主好奇我什么?”   君悦兮闻声,眸光一转,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见到了腰间挂着酒壶,打扮与众不同,美得让人心惊的女子笑盈盈的从内室走了出来。   见到沈未白,君悦兮忍不住嘴角上扬。   就好似,眼前的一切,都因为这个女子的出现,而变得明媚不少,心情也越发愉悦。   君悦兮自己也说不明白,这是什么心情,很陌生,却不讨厌。   “近来城中事端颇多,悦兮见到沈姑娘没事,我就放心了。”君悦兮眸中含笑。   “有劳少庄主挂念了。”沈未白笑着回应。   张月鹿此时道:“我等还要往桐州一趟,出了江临之后,便不与少庄主同行了。待武林大会召开之日,我们会准时到达风泊山庄。”   “诸位不与我等同行?”君悦兮很是意外。   沈未白笑笑没说话。   张月鹿以一庄之主开口,君悦兮就只能把诸多疑问藏在心中。   “那好,诸位一路珍重,我在风泊山庄等诸位前来。”   该说的说完,张月鹿让人送走了君悦兮。   等他身影离开了视线范围后,沈未白才玩味的道:“风泊山庄,不知道这一次有没有机会见到那把绝世名剑。” 第一百九十三章 无极阁 (2更) 风泊山庄,中原武林领袖。   上溯几代人,都是武林盟主,数百年沉淀下来,其地位无可动摇。   能去风泊山庄参加武林大会,那是一种荣耀。   而在这一次武林大会之前,众英豪齐聚江临结盟,由风泊山庄少庄主君悦兮带领,剿灭残害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十八水寨,看似是一次为武林大会开启的预热和前奏。   但实际上,老江湖的人心里都清楚,这是风泊山庄的老庄主,君悦兮的父亲,如今的武林盟主在为自己的亲儿子造势。   先造势,在武林群豪中积累声望,获得美名。   然后,再在武林大会上展露锋芒,让君子剑之风响彻中原武林。   那么,以后君悦兮要接任父亲的位子,成为风泊山庄之主,武林盟主,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若是天下为三分之前,或许门派势力之间,还会争夺一下武林盟主之位。   毕竟,一旦成为武林盟主,就能号令天下群雄,将自己所在的势力地位提至武林的至高点。   但如今,天下三分,最有可能与风泊山庄争夺锋芒的焚野宫和白水宫,都在大齐境内。   除此之外,与青云派,玄月派齐名,江湖势力第三梯队之一的天罡派,也在大齐。   而玄月派则与其有极深渊源,却相互对立的焚月门同在阴岐山脉东南侧,属于蓟国的国土。   曾经的一桩二宫三派天下帮,被三国划分得七零八落,所谓的武林正统,都快成了一个空架子。   这也是为什么,新晋的神秘势力,水月山庄,无极阁,甚至冥狱等势力,能够进入风泊山庄眼中,把原本的势力划分变成了——   正道乃为二庄二宫三派天下帮。   中立一谷一庐一阁。   邪道一教一狱三扇门。   纳入了新的势力后,怎么看都是风泊山庄所在的卫国,占据江湖势力更多,从而也在这个方面,奠定了风泊山庄武林领袖的地位。   前去风泊山庄的路上,依旧女扮男装的尹千雪跟在姬云廷身边,听着他对江湖的介绍。   他们二人,低调随行,把江临的其他事都交给了尹重华打理,并非是因为好奇武林大会,想要游山玩水。   而是为了完成鸿明帝的密旨,调查清楚前朝地宫的传闻。   风泊山庄可以说,是靠前朝扶持起来的。   若非在前朝开国时,风泊山庄接下了为开国皇帝铸造那把,按照传说中青帝的神剑铸造的帝皇剑,风泊山庄的名声不会大噪。   那把帝皇剑,被送入了前朝皇宫之中。   据说,帝皇剑最终被送入了前朝地宫中收藏。   但当初风泊山庄在铸造帝皇剑时,还伴生了一把青鸣剑,与帝皇剑一胚而生,一阴一阳,乾坤相合。   这把青鸣剑,最终被留在了风泊山庄,作为镇庄之宝,也作为了武林至尊的象征。   据说,只有在每一次武林大会召开的时候,风泊山庄才会请出青鸣剑,让天下群雄共赏,见识青鸣剑的锋芒。   姬云廷想的是,要追查前朝地宫的事,除了花神图之外,最可信的就是追查一切与前朝皇室牵扯较深的事。   何况,君悦兮身上还有宋家的花神图残卷,其余的花神图残卷在哪里,其他残卷拥有者,会不会通过这个机会,来到风泊山庄企图盗走宋家那份花神图残卷?   还有就是,圣火教的突然挑战,也有些奇怪。   种种因素结合下来,姬云廷才决定了带着尹千雪走这么一趟。   “没想到,这一趟出来,竟然会横生出那么多枝节。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带你出来,留在辰王府中多好?”姬云廷暗中握了握尹千雪的手。   尹千雪见四周并无人注意他们,便娇嗔的看了他一眼。“我乐意来。与其在府中日日夜夜的枯等你回来,我宁愿与你同行,无论前路荆棘,还是平坦。”   她没有告诉姬云廷的是,如果自己这一次没有一起南下,又怎么能与大姐姐相逢相认,解开多年心结?   只是可惜,在江临城的短聚后,大姐姐似乎很忙,没有再与他们见面。   就连一起前往风泊山庄,大姐姐所在的水月山庄也没有同行。   不过,提到水月山庄……   尹千雪沉思起来。   前世,并没有什么水月山庄。不仅没有水月山庄,还有很多势力是没有听过的。   当然,这也有可能,前世的她记忆不全,又或是没有与江湖势力牵扯太深,所以不知道而已。   但,这段时间的接触,尹千雪能感受到君悦兮对水月山庄的重视,以及卓云染的郑重。   原本,尹千雪都不知道这些。   一直到出发前往风泊山庄,路上没有遇到大姐姐,她向卓云染打听,对方才告诉她的。   甚至,还说明了,之前隐瞒的原因。   如今,水月山庄的人离开了队伍,会直接出现在风泊山庄的武林大会上,那么自然也不必再继续隐瞒了。   ……   桐州城外十里之处,一支队伍在官道上不急不缓的前行,他们的目标是前方的桐州城。   队伍中,有一辆低调内敛的马车,通体黝黑,看上去很是普通。   但只有真正识货的人才知道,整辆马车都是用上好的精品乌木打造而成,可以抵御刀枪剑戟的攻击。   马车内,沈未白慵懒的躺在云锦软垫上,丹井在她身后捏肩,星鸾为她捶腿,张月鹿则跪坐在一旁,焚香沏茶。   “主公,我们接到消息,圣火教要在武林大会上,挑战中原武林。”张月鹿将沏好的茶送到沈未白面前。   沈未白眯着眼,慢悠悠的喝着茶,似乎对此并不怎么在意。   张月鹿见状,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不与君悦兮他们同行,而是去桐州,是一开始就制定好的路线。   哪怕在江临发生了诸多事,如今沈未白也是满腹疑问,却也依然没有必要改变路线。   更重要的是,沈未白还要在桐州等一个人。   想起分别是,某人问自己接下来的去向,沈未白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丹井、星鸾、张月鹿三女看到她突然笑了,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都安耐住内心的惊讶。   好吧,谁让她中了小家伙的套?   既然答应了让他换一个身份,回到自己身边,她也不能失信于人。   所以,她答应会在桐州等他。   至于阿炎再回来时,以什么身份留下,沈未白也不可否认,自己内心中也有点小期待。   ……   桐州离江临不远,而风泊山庄在桐州北面,相距数百里。   低调的马车一进桐州城,就直接去了无极阁的地盘。   无极阁在桐州算是一个总部。   但实际上,虽然沈未白没有明说,可在她手下办事的人都知道,无论是无极阁也好,还是玄黄商号也罢,又或是其他分支机构,总部都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天幕城。   危霖亲自在门口迎接沈未白的到来。   无极阁这样的组织,自然不可能挂着牌匾,告诉所有人,这里就是无极阁。   所以,在桐州,无极阁在不明内情的人眼里,就是一座庄园。   谁都不知道,在这座庄园的地下,有着庞大的建筑,藏着全天下的情报。   要通过无极阁发布任务,或者买卖情报的人,都只能通过无极阁对外的联络点,与无极阁联系,根本不会有人来到这里。   下了马车,危霖迎着沈未白,进了庄园之中,来到了独属于沈未白的内苑。   沈未白的属下们,几乎在每个有沈未白产业的地方,都给她独留了一片区域,也不管她会不会去。   “主公舟车劳顿,还请在此休息,属下已经准备好桐州精美菜肴,等主公品鉴。”危霖道。   沈未白用丹井递来的热毛巾擦着手,随意的问,“我之前交代的三件事,如今查得如何?”   在江临的时候,沈未白总共给无极阁下达了三条天级任务。   找寻灭口宋家和第一水寨的幕后黑手这是其一,还有就是搜寻其他花神图残卷的下落,最后就是找出那个擅用毒的杨克真实的身份。   寻找花神图残卷下落,之前沈未白就曾让无极阁暗中调查过。   但那个时候,关于花神图的一切,就好像有人刻意隐藏起来,除了沈未白偶然得到的那两份之外,根本无处可查。   可如今不一样了,花神图的秘密被曝光,有人要利用这一点来达成目的,那么正大光明的通过无极阁来寻找花神图残卷,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毕竟,如今谁都知道,无极阁能查天下。   十二份花神图,沈未白现在手里拿到了四份,其中一份还害得风青暝中了毒。   而其余的,一份明确在君悦兮手中,剩下的还不知所踪。   沈未白有很强烈的预感,剩下的七份花神图残卷,会在最近这段时间内,陆续浮出水面。   “主公,请主公恕罪!”危霖突然单膝跪在沈未白面前请罪。   沈未白眉梢一挑,难辨喜怒的说了句,“起来说话。”   危霖依言而起,神色却十分内疚。   “看来,三件事都没有进展。”沈未白已经从他的神情中料想到了结果。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口手套白狼? (1更) “看来,这三件事都没有进展。”   沈未白的声音,难分喜怒。   危霖却心头一紧,再次告罪,“属下无能,还请主公责罚!”   沈未白不见怒色,声音清越而平缓。“具体说说。”   危霖立即将调查的情况,告诉沈未白。   从接到沈未白的命令开始,无极阁庞大的情报组织就开始运作起来。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调查,那些灭门宋家的凶手,都毫无踪影。而灭了第一水寨的凶手,线索最终在鬼门上断开。   鬼门是什么地方?   那是只要给足钱,什么事都能做的组织。   所以,他们鬼门只是被雇佣的杀手,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他们还未查到。   “我们的人,潜入鬼门想要去追查下达这个任务的雇佣者信息,可是很奇怪,鬼门里好像有人刻意的把这些信息给抹除了。线索只到鬼门下达任务,就全部断掉。”危霖皱着眉道。   沈未白若有所思的听着,并不着急发问。   危霖看了她一眼,又接着道:“其余花神图残卷……自从传言开始后,江湖中冒出了很多真真假假的花神图,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去判定真伪。一旦有真迹信息,我们的人会设法拿到残卷,送至主公面前。”   沈未白想起阿炎的经历,提醒了一句,“若是发现真迹,不要直接接触。”   危霖立即将这个提醒放在心中。   最后一件事,便是杨克。   危霖把这个人,最后锁定在了无相门之中,但具体是无相门的谁,暂时还没有答案。   “我怀疑这个杨克会易容术,无极阁拿着主公的画像,进行各严密的排查,知道他离开村子之后,从水路离开。他所搭乘的船只,沿路靠岸了几次,船上的人也下船去采买过,第一站后,杨克就不见了。到底他是真的下船消失,还是换了一张脸再次上了船,现在还不确定。唯一肯定的就是,他绝对是改变了容貌。”危霖道。   只是,杨克易容的到底是在村子里的那张脸,还是离开后的脸,就不得而知了。   “无相门,鬼门……江湖邪道三门之中,已经有两门极有可能参与了这件事。那幕后之人,到底会隐藏在哪里?”沈未白突然问了句。   危霖怔了怔,顺着沈未白的话思索下去。   “若是如此,那我们搜索的范围,其实反而缩小了。”   沈未白赞许的点了点头。   不错,那幕后之人,看似无影无形,隐藏极深。   但实际上,他的动作越多,留下的痕迹也就越多,能把他抓出来的机会也就越大!   “可是,属下不明白,为何现在浮出水面的都是邪道上的势力?正道上,那幕后之人到底有没有浸透,又或是还没有暴露?”危霖问。   沈未白眯着眼笑了起来,“不用着急。他既然动了,就不会轻易的收回去,我们且看便是。最起码,我们能保证,他的手脚还未伸入我们的势力之中。”   其实,沈未白心中巴不得对方把主意打到她身上,这样一来,她就能直接接触到幕后之人,搞清楚他们是谁。   不过,对方显然很谨慎。   对于这些年新晋的势力,风泊山庄都无法忽视,他却依然没有主动上门寻求合作。   “主公,这些人难道真的是前朝余孽?想要扰乱天下,复辟前朝?”危霖忍不住问。   “或许吧。”沈未白眉梢轻挑,是是而非的道。   ……   沈未白在桐州修整了几日,计算过从桐州到风泊山庄的路程,还有武林大会召开的时间,她并不急着赶路。   这几日,危霖一天三四个时辰的在向她汇报无极阁的大小事宜。   沈未白又被迫的知晓了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   而她最热衷去看的,是无极阁的财务报表。   情报买卖,可是真的很赚钱啊!   “主公,前日有卫国官方的人想来与我们无极阁谈合作。”今日,危霖一来,就把这件事汇报给沈未白。   虽然在前几天,对方就和他联系了,但在未清楚对方目的前,他也不会什么事都丢到主子面前。   “官方?”沈未白有些意外。   危霖垂眸道:“准确的来说,是东宫。”   东宫?太子……姬瑾瑜?   “是姬瑾瑜还是尹千暇?”沈未白漫不经心的问,手中转着折扇。   危霖谨慎的道:“对方的信物上,有太子私印。”   沈未白手中一顿,折扇握在掌中,双眸缓缓眯起。   太子私印是何等重要而私密之物?   尹千暇不敢,也不可能背着姬瑾瑜拿到此物,冒用太子身份来与无极阁联系。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的确是姬瑾瑜的意思。   “怎么个合作法?”沈未白又重新转动手中的折扇。   危霖立即将对方的意图,完完整整的说出。   简单而言,就是姬瑾瑜希望能借用无极阁的情报网为自己做事,包括搜集他需要的情报,也包括帮他调查一些官员的把柄。   报酬是,待他登基为帝后,会御赐无极阁至高无上的荣耀,把无极阁的地位提到御前,形成新的机构,监察天下。   “监察天下?好大的口气啊!”沈未白揶揄的轻笑出声。   卫国不过占了前朝三分之一的国土,一个卫国太子就敢妄称天下?   最重要的事,她怎么觉得这种开口头支票的手段有些熟悉?   一旁的丹井掩唇轻笑起来,“这夫妻二人还真是默契,连收买人的手段都是如出一辙。”   被她一提醒,沈未白的回忆慢慢浮出水面。   这不是和当初尹千暇大言不惭跑到仙人坊找冰瑜,去观美人找柳重明,想要把这两大摇钱树据为己有的套路是一样的吗?   难怪,沈未白会觉得熟悉。   不过,这么一熟悉后,沈未白心中就好奇起来。   到底来找无极阁谈判的主意,是姬瑾瑜自己想到的,还是尹千暇暗中撺掇的。   “他就没提拒绝的后果?”沈未白拿着手中的折扇,轻敲了桌面几下,眸中带着几许兴味。   就好像,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来打发时间一般。   危霖偷看了一下她的神色,才神情古怪的道:“他……说,若是不允,太子登基之后,天下便再无无极阁。”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想当弟弟 (2更) “……”   “!!!”   “???”   危霖话音一落,满室皆静。   丹井在震惊中忍不住笑出声,“天下再无无极阁?这位太子殿下,知道无极阁的所有据点,还有分部总部在哪吗?”   沈未白嘴角也扬了起来,带着几分嘲讽。“姬瑾瑜娶了尹千暇之后,也降智了啊?”   这是什么小学生吵架才说得出来的威胁?   “所以,属下拒绝了。”危霖硬着头皮道。   说出这样的话,哪怕只是转述,他也感到很羞耻啊!   “拒绝得好。”沈未白不以为意的道。   她根本不担心尹千暇或是姬瑾瑜会如何。   在她心中,最后当上卫国皇帝的人是姬云廷,当上皇后的是尹千雪。   哪怕尹千暇是重生的,也依然改变不了什么。   因为,尹千雪也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不过,就算她没有恢复记忆,沈未白也觉得重生回来的尹千暇依然不是尹千雪的对手。   “那人怎么说?”丹井眨了眨眼,好奇的问。   危霖哂笑,“不过就是放下一通威胁的话后,就愤愤离开了。”   丹井并不奇怪这点,掩唇而笑后,她看向主子,“主公,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嗯?   沈未白原本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里。   但是,丹井这一问,倒是让她来了点兴致。   “那就……”半眯着眼思索了一下,沈未白笑着道:“给这位太子殿下找点事做,让他没工夫让我们后悔。对了,不是说皇后对太子妃诞下公主不是很满意吗?那就帮帮皇后,也算是为了皇储大事,添砖加瓦了。”   丹井再次忍不住笑出声,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危霖眉目也染上了笑意。   儿时的那点淡薄情谊,并不会影响沈未白的决定。   其实,姬瑾瑜和尹千暇不主动招惹她,她是真的懒得理会这些人。   可偏偏,两人都要来强占她的东西,这就不能忍了!   “危霖,让人盯紧东宫里的一举一动。”沈未白的折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危霖神色瞬间恢复严肃,沉声应下。   将事情汇报完毕,危霖便退下了。   丹井也被沈未白‘赶走’。   独自一人时,沈未白才没有收敛眼底的锋芒。   如果尹千暇和姬瑾瑜识趣,不再招惹她,她还无所谓。   但如果,两人不识趣,自己找死,那就算尹千暇帮姬瑾瑜避开了那断腿之劫,她也要去把姬瑾瑜的腿打断,拨乱反正!   凉薄的笑容,慢慢浮现在沈未白脸上。   她从不是什么好人,也觉得睚眦必报的性格挺好。   ……   沈未白在桐州的第五天,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   再见到风青暝的时候,沈未白愣是没有认出来!   她站在风青暝面前,围着转了几圈,最终笑出声,“你这易容的手段,还真是出神入化。”   风青暝的五官本就带有异域的昳丽,与中原人有些不同,尤其是他那双茶色的眸子,更是让人一见难忘。   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男子,虽然依旧是绝美非凡,可是却完全是中原人的长相,连那双眼眸也都变成了深褐色。   “阿姐,如今我可否在你身边?”风青暝大大方方的摊开手,任由沈未白审视。   他是孤身而来,穿着一身白色长衫,腰间是紫色鎏金腰带,衣襟也是紫色,与沈未白的衣着倒是有些相似。   沈未白忍不住盯着他的双眼靠近,好奇的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说话时,还毫不客气的上手去摸了摸风青暝的脸颊。   似乎,是想要找到面具的接缝处。   可是,入手的感觉,真是与真的皮肤一般无二,根本看不出易容。   “这是蓟国古老的一种易容之法,用特殊的材质做成的面具,薄如蝉翼,又很透气。戴在脸上,触摸上去的其实就是真实皮肤,所做的表情也不会受到面具影响。”风青暝解释道。   “那眼睛呢?”沈未白又凑近了一些。‘这个时代,应该没有美瞳这种产物吧。’   沈未白心无杂念的靠近,却让风青暝呼吸一窒。   身体僵硬,不敢有丝毫动作。   属于沈未白的清香,就缠绕在鼻尖,风青暝觉得,自己只要低头,就能准确无误的摄取那抹诱人的嫣红果实。   可是,眼前的女子却毫无察觉,根本不知道他的野心!   “同样是因为蓟国的一种特殊技法,从一种鱼类身上取下的膜,置入眼中后,可以改变瞳色。不过,每隔七天,就要换一次。”风青暝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但声音却变得有些暗哑。   沈未白心中惊奇。‘还真有美瞳?还是周抛型的?’   相较于蓟国的易容术,她自己那点本事,包括柳茹学的那些易容之法,都像是小孩过家家般。   “这面具,还有鱼膜恐怕都是极为珍贵之物。”   沈未白退后了几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让风青暝松了口气。   “阿姐好厉害!这面具,还有鱼膜的确都极为珍贵。不仅是因为制作的古技法逐渐失传,也是因为原材料越发难找。而且,这薄如蝉翼的面具,也是有使用限制的……”风青暝手指轻碰了一下自己脸颊,“最多只能用一年,若是遇到外力破坏,也有可能会随时碎掉。”   沈未白心中了然。   难怪之前,阿炎宁愿戴上丑陋的面具,也没有拿出这个面具来遮掩身份。   “所以,这面具独此一份是么?”沈未白问。   风青暝颔首,“嗯,这是母妃出嫁齐国时,她的兄长送给她的。”   “那,这面具的模样有多少人知晓?”沈未白突然问。   风青暝却摇头,“除了阿姐和我,无人知道。”   这个面具会因为所戴之人的五官而变化,就算他亲舅舅来了,也看不出来。   “阿姐,你想好给我一个什么身份在你身边了吗?”解决了沈未白对易容的好奇之后,风青暝眸色转暗,低声问出。   什么身份?!   沈未白嘴角微微一扯。   她……真的没有仔细想过啊!   “就……弟弟吧。”沈未白摸了摸鼻尖,随意的道。   反正他们一直都是以姐弟相称,现在阿炎隐藏容貌在她身边,以弟弟的身份也不无不可。   但是,令沈未白意外的是,阿炎反对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风泊山庄 (1更) 风泊山庄,武林大会召开在即,整个山庄都比以往更加的热闹,山庄弟子们忙中有序的按照执事与长老们的吩咐,守好各自岗位。   山庄内,用来接待各方势力,各路英雄的竹斋,清苑也都打扫完毕,只等待迎接八方来客。   “诸位,请。”风泊山庄门口,君悦兮作为少庄主,将带来的人领入山庄之中。   立即有弟子上前,温润有礼的道:“诸位游侠,请跟我前往竹斋休息。来自各势力门派的前辈,师兄师姐们,请随练师兄前往清苑。”   他话音刚落,被他称为‘练师兄’的风雅男子,也站了出来。   君悦兮退在一旁,眉目含笑的看着。   在他身边,是一路跟来的宋明贞。   不管怎么样,宋家被灭门的事,还未水落石出。   而且,宋家那封花神图残卷还在君悦兮身上,于情于理,君悦兮都不能弃他于不顾。   众人纷纷跟随风泊山庄的人离开。   姬云廷和尹千雪作为特别的客人,也随着那位练师兄往清苑去。   不过,在路过君悦兮身边时,后者低声说了句,‘稍后拜访’。   “卓师妹,两位贵客都是初来风泊山庄。英雄大会事务繁忙,我恐招待不周,还请你代为照看一下。”君悦兮对卓云染道。   卓云染眸光一闪,于君悦兮温和的眸色中点了点头。   她总觉得,君悦兮或许已经猜到了姬云廷和尹千雪的身份。   只不过,对方不问不说,她也不会去不打自招。   把一众人都送走后,君悦兮才对安静的宋明贞道:“宋公子,请随我来。”   宋明贞拱手行礼,安安静静的跟着君悦兮走进了风泊山庄。   在跨入刻着‘风泊山庄’四个大字的牌坊时,他抬头看了一眼,神色莫名。   ……   风泊山庄很大,有着前朝几百年的拂照,风泊山庄想不大都难。   山庄建于群山之中,有一种云深不知处之感。   群山之外,十里不到有一个镇子,名为鱼歇,镇上多为铁匠,以贩卖兵器为主,是依附着风泊山庄而生。   宋明贞跟着君悦兮入了山庄后,穿堂渡桥,路过不少富丽堂皇的建筑后,来到一处矗立在山巅上的阁楼。   阁楼外,有风泊山庄的弟子守护,看上去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   君悦兮一路上都在暗中观察宋明贞,他不问不语,目不斜视,没有半点异常。   来到阁楼前,君悦兮在推门而入时,才对宋明贞道:“我父亲想要见你。”   宋明贞露出诧异之色,没有了之前的沉静,反而有些忐忑惶恐。   君悦兮眸色深深的看着他,微笑道:“不必紧张。”   说完,他五指用力,推开了阁楼的门。   宋明贞抬眸望向逐渐打开的房门,里面的布置好似一间书房。   与一般书房不同的只有,这里多了很多剑,挂在墙上。   很快,宋明贞的视线就落在了那位背对他们而立的男子身上。   当今武林盟主——君不为!   宋明贞的眸光轻闪了一下,却无人得见。   “父亲,宋公子来了。”君悦兮在父亲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   宋明贞也跟着行礼,喊了声,“君盟主。”   背对他们的人,转过身,五官与君悦兮有五分相似,却更加沉稳内敛,眉宇间正气凌然,年纪大约有四十出头。   “不必多礼。宋公子还是称我为君庄主吧。”君不为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哪怕他语气平静,依然给人一种无形压力。   “是,君庄主。”宋明贞垂眸道。   他没有去看君不为,却依然能感受到君不为凌厉的眸光在自己身上打量。   “宋公子家中的事,我都听说了,请节哀。”声音和脚步同时响起,很快一道阴影就笼罩在了宋明贞身上。   他姿势一动不动,对于君不为的话,他只说了句,“还要感谢少庄主的救命之恩。”   站在一旁的君悦兮听到后说,“我并未做什么,救下宋公子的人是卓师妹,沈姑娘还有焚野宫的少宫主。”   宋明贞道:“少庄主庇佑我多日,又找来医师为我疗伤。在我心中,同样是明贞的救命恩人。”   君悦兮笑笑摇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君不为视线落在宋明贞身上,“宋公子既然来了风泊山庄,就安心住下。对于那些杀害你家人的凶手,风泊山庄也自当追查下去,为你和你的家人讨一个公道。”   “多谢君庄主!”宋明贞拱手弯腰,似乎有些激动。   君不为并未和宋明贞交谈太久,简单聊了几句之后,就让君悦兮亲自送宋明贞回去休息。   他不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又因为花神图残卷而身份特殊,所以君悦兮将他安排在了一个僻静小院,还遣了人来伺候。   交代好了一切,君悦兮才重新回到阁楼与父亲见面。   他来时,父亲正坐在书桌后,手中拿着的正是那幅宋明贞转交的花神图残卷。   “都安排好了?”君不为抬眸看了君悦兮一眼。   君悦兮颔首,“都已经安排好了。”   说完,他眸光落在父亲手中的花神图残卷上,不由得问,“父亲,这花神图上可有什么线索?”   君不为缓缓摇头。   他将残卷叠起来,放在一个木匣子里。   君悦兮看得明白,那木匣看似普通,实际上是从水月山庄旗下奇货居中高价买来的。   若是不明其法的人拿到木匣子打开,不仅会让木匣中的物品自毁,还会中毒。   是绝佳的护宝之物。   “看清楚了?”君不为手中动作一停,问道。   君悦兮才反应过来,父亲是问他是否记住了开启木匣子之法。“记住了。”   君不为把木匣当着君悦兮的面,房间了一个暗格里。“现在,知晓残卷在什么地方的人,就只有你和我。”   望着父亲如此谨慎的样子,君悦兮斟酌问出,“父亲真的相信,这花神图残卷与前朝地宫相关吗?”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君不为只说了句。   君悦兮皱眉,“可是,就算是真的。但花神图也被一分十二,我们手中只有一份,也无甚作用。”   “是没有什么作用,可是拿到了其他十一份的人,会千方百计来夺走这一份。”君不为眸底闪过精光。   君悦兮默了默。   他猜不中父亲的心思。   这前朝地宫的传说,父亲是相信,还是不信?   对于那地宫之中,传说的宝藏,父亲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但,无论父亲怎么想,他都不希望风泊山庄卷入这件事中。   “父亲,此次与我同行回庄的还有一人。”君悦兮神情严肃起来。   君不为丝毫没有意外,眸光与儿子对视,“辰王姬云廷。”   君悦兮点了点头。   父亲果然什么都知道!   “辰王既然出现在这里,恐怕也是因为前朝地宫之事。”   “你想说卫国皇室也想要前朝地宫中的宝藏,劝我不要卷入这场纷争之中对吗?”君不为打断了君悦兮的话。   心思被父亲拆穿,君悦兮闭上了嘴,眸光轻垂。   他不希望,矗立了数百年的风泊山庄,在这场风波之中,进入万劫不复之地。   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件事都太诡异了,满是阴谋的味道。   “放心吧,对于君家来说,风泊山庄才是最重要的。不该奢望,也不该有的野心,君家不会有。”君不为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有了父亲的保证,君悦兮松了口气。   “父亲要见见辰王吗?”君悦兮问。   君不为饶有深意的看着他,“悦兮,你还是太年轻了。”   不是他要见辰王,而是辰王要见他。   ……   清苑的条件要比竹斋好上许多,起码是独门独院的屋舍,那么势力的人入住,也不觉得吵闹拥挤。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人还未住满的缘故。   卓云染从青云派的院子走出来后,就直接去了姬云廷和尹千雪住的地方。   他们虽然也住在清苑,但位置却最为幽静,风景也是最好的。   这种特殊待遇,让大家心中都明了了姬云廷的身份,虽未说破,却也不是什么秘密。   “郡主。”   “安宁郡主。”   卓云染到时,守在院门的王府护卫便恭敬行礼。   他们都是姬云廷的近卫,从小跟在他身边,自然认得卓云染这位郡主。   卓云染默了默,纠正他们的称呼,“以后,不要再称我为郡主。”   两名护卫也不说答不答应,只是默契的行了宫廷中的下属礼。   “麻烦通传一声,青云派卓云染求见。”卓云染道。   其中一名护卫笑答:“军师刚才便吩咐了,若是郡……卓女侠来访,不必通传。”   卓云染眸光一闪,向二人点了点头,提步而入。   她进去后,两名护卫又收敛神情,眸如鹰隼的观察四周。   “云染,快来坐。”尹千雪在卓云染进来时,就亲热的拉着她走到姬云廷面前坐下。   卓云染坐下后,眸光在两人身上轻移片刻,才道:“王爷和军师要见君庄主?”   姬云廷没有瞒她,“这是此行目的之一。”   还有一点就是,他很好奇圣火教的行动,总觉得与江临发生的事息息相关。   卓云染有些担心的开口……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们都输了 (2更) 卓云染有些担心的开口,“武林大会中,人员驳杂,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王爷和军师身份尊贵,不该来此冒险。”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可是她也知晓,自己劝不住眼前这两人。   “云染,我心中有数。”   果然,姬云廷的回答与卓云染心中所料一样,这让她在心里叹了一声。   “既如此,若王爷与军师有需要,请派人来青云派找我。”卓云染起身,打算离开。   其实,她原本是想说,趁着武林大会还未召开,姬云廷若是有什么事要与君庄主说,可以尽快去做,然后早日离开,返回瑶城。   可显然,姬云廷不会听她的,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她也就没有再说出口。   “云染要走了吗?我送送你。”   在卓云染起身时,尹千雪也跟着站了起来。   卓云染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有劳了。”   尹千雪笑如春风,“云染何必与我客气?”   说完,她转眸看向姬云廷,似乎在询问他。   姬云廷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后,尹千雪一笑与卓云染一同走出门外。   “王妃有话要问我?”来到没人之处,卓云染主动开口。   尹千雪微笑点头,“却是有个疑问想问问云染。”   这个问题,来的路上她就想问了,只是姬云廷一直在她身边,她找不到机会罢了。   “王妃请讲。”卓云染正色道。   尹千雪知晓她的性子,也没有在称呼上与她纠缠,直接将问题问出,“水月山庄的人何时会来?”   卓云染还不知道沈未白就是尹千梧的事,见她多次打听水月山庄的事,也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我不知。但再晚也不会晚于武林大会召开前。”卓云染没有将心中的好奇问出,而是坦诚的回答了尹千雪的话。   尹千雪皱了皱眉。   答案在预料之中,却依然有些失望。   不知为何,此行越是接近风泊山庄,她心中越是有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   这种惶惶不安,让她心中迫切的想要见到大姐姐,仿佛只有向大姐姐倾诉,才能缓解。   “好,我知道了。云染,若是你有关于水月山庄的消息,请告诉我一声。”尹千雪抓住了卓云染的手腕。   卓云染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力度,点了点头。   “记住,这件事不必让王爷知晓。”尹千雪又叮嘱了一句。   卓云染眉头轻蹙了一下,最终还是在尹千雪的眸色中点了点头。   得到保证后,尹千雪才松开了她的手腕,将人送出去。   返回房中,尹千雪已经毫无异色,她走到姬云廷身边,“王爷打算何时与君庄主见面?”   姬云廷抬眸看她,微微一笑。   长臂一揽,在尹千雪猝不及防之下,搂住她的腰,将她抱入怀中,坐在自己腿上。   尹千雪发出惊呼短促的声音,双手下意识的搂住了姬云廷的脖子。   “我打算,先向风泊山庄提出要看青鸣剑。”姬云廷在她耳边低喃,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她耳廓上,让那里的皮肤迅速染上一层薄红。   明明是很正经的回答,却让尹千雪心跳加快,体内燥热起来。   ……   距离武林大会召开还剩两天,这几日受邀的各门派势力,陆续到达风泊山庄。   焚野宫的少宫主回去了,转而代表的是焚野宫的一位女弟子,据说她是焚野宫大长老的亲孙女,在焚野宫中年轻一代的地位,仅次于那位神秘的少宫主。   伏离这位白水宫少宫主见到她时,主动走过去,“狄尧,好久不见。”   狄尧穿着焚野宫弟子的赤色衣裳,五官明艳而妍丽,有一种张扬之美。   她眸光落在伏离身上,神情冷淡,那种疏离感总让人似曾相识。   伏离无奈摇头,“你说你学谁不好,偏偏要学那个家伙,装高冷孤僻?”   狄尧皱眉,冷声道:“我没学。”   伏离却笑道:“你若是没学,又岂会知道我指的是谁?”   狄尧双唇紧抿,眸光冷冷的看向伏离。   “别发火!我有要事问。”伏离忙止住她。   轻咳一声,伏离才沉声问,“他真的回了焚野宫?”   狄尧皱眉,却还是点了点头。   伏离却疑惑起来,“不对啊,我……”   “我亲眼见他闭了关。”狄尧直接打断了伏离的话。   伏离回眸,视线与她上挑的凤眸对上,释然的笑了笑。“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待武林大会结束后,我再去焚野宫看他。”   狄尧眸光轻移,不再说话。   这时,伏离看到天罡派,玄月派的人与百草谷的人一同出现,露出灿烂笑容,主动的迎了上去。   狄尧看了一眼,并没有主动去打招呼的意思。   不过,当她的眸光落在百草谷一名女弟子身上时,顿了顿,眼神变得犀利了几分。   这毫不掩饰的眸光,自然引起了薛姗姗的注意。   江临村中一事后,她本打算与商陆等人一起游医,却接到了百草谷的传信,让他们三人一起等待百草谷的长老,一起来风泊山庄参加武林大会。   于是,三人在会和百草谷的长老后,又一同来了这里。   薛姗姗是认识狄尧的,被她盯上,她本不予理会。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却又突然主动走过去,“没想到焚野宫让你来了。”   狄尧神色淡淡,似乎并未把薛姗姗放在眼里。   但她的冷漠中,却藏着一丝厌恶。   薛姗姗看到了,笑了笑,“你也不用讨厌我,我放弃了,不会再纠缠他。”   听到这话,狄尧眉头紧皱,凌厉的眸光中带着几分警惕。   薛姗姗突然坏笑,“他不会属于我,却也不会属于你。我们都输了!”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潇洒离去,心底最后那一抹不甘,似乎也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狄尧却因为她这句话,脸色难看起来,眼底杀意汹涌。   ……   风泊山庄热闹起来,姬云廷与尹千雪站在高处,将这些武林人士都看在眼里,也看到了忙于寒暄的君悦兮。   突然,从山庄大门外传来一声——   “水月山庄到——!”   余音未散,这话中‘水月山庄’四个字,却让山庄中所有人都把眸光投向了同一个方向。   姬云廷也饶有兴致的看过去,从而忽视了身边人在听到这句话时,眸光一亮,隐隐激动的反应。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他是骑士 (1更) “水月山庄?”姬云廷低声呢喃,饶有兴致的看向来处。   江湖上的势力,他不是很了解。   但是对水月山庄,他却有所听闻。   据说,这个水月山庄来历神秘,背景极强。它存在于凭空而来的天幕城,又或者说天幕城因它而存在。   水月山庄的实力,深不可测。   可是,姬云廷的情报中,这个水月山庄更像是勤于商道,怎么会出现在武林大会之中?   “千雪可知晓天幕城?”姬云廷突然问身边的人。   尹千雪还在激动马上就要见到尹千梧了,乍听到姬云廷的话,立即收敛心情,好奇的问,“天幕城?”   姬云廷当即把天幕城与水月山庄的关系,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尹千雪心中道:‘大姐姐在离开尹家之后,就去了天幕城,加入了水月山庄中吗?可是,这水月山庄如此神秘,大姐姐身在其中,到底是好是坏?大姐姐如此聪慧,应该不至于被水月山庄利用。不过,若有机会见到大姐姐,还是应该提醒一二。’   “这天幕城和水月山庄既然如此神秘,若是有机会,千雪还真是想去见识一下。”尹千雪对姬云廷道。   姬云廷笑了笑,“要去天幕城也不难,凡是经商之人,大多都是知晓天幕城的。”   “既如此,那又有何神秘的?”尹千雪不解。   姬云廷却道:“我也不知。只是听说,凡是去过天幕城的人,都会叹为观止,也更加敬畏。”   尹千雪听得皱眉。   ‘敬畏’一词,用在一个来历神秘的江湖势力上,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千雪不用想太多,今日在这风泊山庄中,能见到这神秘的水月山庄之人,倒也是一件意外之喜了。”姬云廷并未察觉尹千雪的异样。   尹千雪只好收敛心神,与他一同向前方望去。   此时,所有人的眸光都看向了同一方向。   狄尧注意到,就连伏离这个玩世不恭的家伙,也在人群中翘首以盼。   她来不及细想薛姗姗话中的意思,就看到一群人,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为首的是一名女子,气质出尘,高雅秀美,如同高山雪莲,清冷不可攀。   在她身后,有男有女,足有十六人,但最为出众的却是跟在她身后的一男一女,两人的容貌甚至比为首的女子更加出众。   男的俊美如仙,女的清绝脱俗。   二人如同日月争辉,却又没有相争的锋芒对立,只有日月缠绵,如藤蔓相缠。   任谁看了,都会在心中惊艳一声,‘好一对神仙眷侣!’   他们是谁?   一时间,落在二人身上的眸光多了不少探究,连带着对神秘的水月山庄也增加了许多好奇。   十七人,拾阶而上,步履一致,连气息都相同。   虽然一语不发,却给在场众人带来一种强大的压迫气势。   甚至,让一些修为浅,内心不稳的人,都忍不住暗自运功来抵御这种无形之势。   江湖势力中,不乏有经验者,有眼力者。   他们却能看出,这些水月山庄的人,没有释放出丝毫内劲,全是靠自身凝结而来的势,带给人压迫,震慑群雄。   这并非故意为之,而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   只这一点,就能让人窥探出水月山庄的可怕!   在场的有些人,也认出了那些外貌出众的水月山庄之人。   恍然明白他们的身份时,同时也感到震惊。   因为,他们此刻才明白,不再收敛气势,不再故作低调的水月山庄,究竟有多让人忌惮。   “月鹿庄主,沈姑娘!”君悦兮率先迎了上去。   他刚才,也被水月山庄一行人款款而来的画面震慑住。   不仅是因为这些人的容貌,各个都很出挑,让人赏心悦目,更是因为那股气势的凝结,让他心惊。   哪怕是风泊山庄这样的江湖老字号,门下弟子众多,站在一起,也无法形成这么强大压制的势!   君悦兮的眸光不留痕迹的从沈未白身边的男子身上扫过。   他没有见过此人,更是不曾听闻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   此人是谁?   为何会与水月山庄的人同来?   疑问不断从君悦兮心中冒出,但他自己知晓,最让他想要知道的,就是这个男人与沈姑娘是什么关系,为何两人并肩而行?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一个打听的好时机。   而水月山庄向来神秘,在见到张月鹿之前,君悦兮也不知道水月山庄的庄主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更不知道沈未白这号人物。   “少庄主,我们没有来迟吧。”张月鹿颔首轻笑。   她一笑,就有一种冰雪初融,春风来的美感。   伏离不知旁人如何,他只觉得张月鹿的笑容,让他心念通达,宛若饮雪入喉,细雪在身体里融化的感觉,清醒又沉迷。   狄尧注意到伏离的异样,眼中浮现出疑惑之色。   她再看向水月山庄的人,对那为首的女子,她不感兴趣,却不由自主的看向后面那位让人无法忽视的白衣女子。   那白衣女子,衣着真是有些不伦不类,却又很好看。   腰间,还挂着一个精致的酒壶,让人一看就觉得这是个有钱人。   明明,她并不认识这个白衣女子,可是却忍不住被她容貌吸引,心里更是隐隐浮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   这种感觉,让狄尧皱紧眉头,视线轻移落在白衣女子身旁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也是穿着白衣,与身边的白衣女子十分相配,她同样不认识,只是觉得有些好看。   两个好看的人站在一起,无论怎么样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   狄尧没有再关注,默默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   站在高处的姬云廷将下面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着君悦兮与水月山庄的人寒暄,突然轻笑起来,“原来,在江临城里的那位几位,就是水月山庄的人。”   尹千雪听到他这句话,心中一紧。   尹千梧,水月山庄,这些联系到一切,她不知道会不会生出枝节。   但,尹千雪可以肯定,尹千梧并不希望被姬云廷认出来!   “王爷看了很久了。”尹千雪轻扯了一下姬云廷的袖子。   妻子突然娇嗔,这让姬云廷收回眸光,把视线落在身边人的身上。“千雪?”   对上尹千雪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时,姬云廷突然明悟自己哪里惹得妻子不开心了。   也是,水月山庄的人,男女外表都格外出众,他看得太久,会伤了千雪的心。   “是我的错。”姬云廷宠溺的伸手,将尹千雪的手包在掌中。   尹千雪眸中含羞的道:“是千雪小气了。”   姬云廷摇摇头,“是我让千雪伤心了。”   见他没有再关注水月山庄,尹千雪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但她也知道,这只是一时的。   水月山庄太神秘了,姬云廷不可能不去查清楚。   到那时,大姐姐的身份是否还能隐藏得住呢?   ……   水月山庄的人是初次参加武林大会,君悦兮在为张月鹿,还有其他势力的人相互引荐。   沈未白乐得轻松,与风青暝还有其他人一起当着背景板。   走到伏离和狄尧面前,风青暝的视线也未落在两人身上,就好像从来不认识一般。   沈未白也注意到,风青暝的隐藏很好,起码伏离的视线是落在张月鹿身上,而那位焚野宫的女子,好像在看自己?   不过,那女子并未看多久,不等沈未白探究,她就收回了视线。   武林大会还未召开,如今只是群雄齐聚。   君悦兮亲自带着水月山庄的人去了清苑,只留下一众好奇水月山庄的人在窃窃私语。   “你对那位水月山庄的庄主有意思?”狄尧难得主动的和伏离说话。   伏离看了她一眼,笑眯眯的道:“我觉得整个水月山庄都很有意思。”   “那个女的是谁?”狄尧突然没头没脑的问。   伏离却知道她说的是谁,大方解惑。“听说,是水月山庄的表小姐。”   “表小姐?”狄尧皱了皱眉。   ……   清苑中,君悦兮给水月山庄安排的住处,仅次于姬云廷的住处。   把人带过来后,四周清净了,他才把视线落在风青暝身上,“这位少侠是……”   沈未白嘴角轻扬,没有回答。   张月鹿淡然的道:“自然是我们水月山庄的人,未白的……骑士。”说出最后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神色一闪而过的别扭。   “骑士?”君悦兮一脸茫然。   张月鹿心中叹息。   很好!   这位少庄主的表情,与她刚刚听到这个称呼是一模一样!   “少庄主可以把这个词理解为,贴身护卫,嗯……又或是效忠于守护之人,为守护之人而战……嗯……的意思。”张月鹿捏了捏手指。   当时,主公似乎就是这样解释的。   不等君悦兮开口,张月鹿又道:“近来江湖事多,所以我特意把他调来,守护未白。”   君悦兮半知半解的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迎向他的眸光,笑容加深。   君悦兮又看向她身边的‘骑士’,他神色冷淡,似乎不易亲近。   “那,这位骑士该如何称呼?”君悦兮问。   风青暝眸光轻扫过来,语气疏离的道:“炎。” 第一百九十九章 剑山 (2更) 当日,风青暝问沈未白,他的身份为何。   沈未白想都不想,便说,‘弟弟’。   这个答案,沈未白以为风青暝会毫无意外的接受,却不想,小孩拒绝了。   “我不想以弟弟的身份,出现在阿姐身边。”   风青暝拒绝的话,让沈未白诧异。   “为什么?”沈未白不解的问。   风青暝给出了他的理由。   “如果依然以弟弟的身份,陪伴在阿姐左右,恐怕会引来有心人怀疑阿姐的身份。”   ‘会么?’   沈未白蹙眉深思。   她下意识的想反驳,打消他这种无稽之谈。   但转念一想,尹重华和尹千雪可都已经知道她就是尹千梧了的。   无极阁已经打探到,姬云廷和尹千雪离开江临,跟着君悦兮一同去了风泊山庄。   若阿炎依旧叫她阿姐,以弟弟的身份出现……那么,以尹千雪的聪明,应该不难猜想到阿炎的身份。   阿炎改头换面,本就是要隐藏自己,若是被尹千雪知晓了,谁又知道会不会引出什么事端?   这么一想,沈未白就点了点头。“也可。”   风青暝一愣,本以为还要花不少心思说服阿姐,却不想阿姐就这样同意了?   “那你想以什么身份出现?”沈未白抬眸看向他。   风青暝心中欢喜得很,随口道:“只要不是弟弟的身份,什么都可以。”他如此固执这一点,就是希望沈未白不要再以姐姐的眸光看他,也从而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小孩了。   “那也不能太随便了。”沈未白并未察觉到他的用意。   “阿姐说什么,便是什么。”风青暝立即道。   沈未白没想到,原本一件很简单的事,结果却变得难以决定起来。   要在水月山庄里给阿炎安插一个身份,这是她一句话的事。   可原本的打算被推翻之后,沈未白却觉得头疼起来。   风青暝是北齐的齐王,也是焚野宫的少宫主,那么到了她这里,她就不想随随便便的安插一个身份了,总觉得委屈了阿炎似的。   思来想去,沈未白也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突然脱口而出,“不如你就以我的骑士身份,留在我身边。”   “骑士?”风青暝眼中满是疑惑。   沈未白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没想到,自己把心中的话给说了出来。   不过,既然说了出来,沈未白顿时觉得‘骑士’这称谓挺好。   “骑士,一生只效忠一人,代表了忠诚和信仰。也会为此而战,是最值得信赖,最可靠的人。同时,也象征着一种守护精神。”沈未白大致解释了一下‘骑士’的含义。   但随即,她又想到风青暝的身份,觉得‘骑士’有些委屈了他。   人家好好一个王子,却被她给降级变成了骑士。   “还是算……”   “好!我从此刻开始,就是阿姐的骑士!”永远的效忠阿姐,守护阿姐,是阿姐能全身心信赖,最可靠的人!   风青暝语气坚定的打断了沈未白未说完的话。   沈未白错愕的看着他,明明只是一个掩饰的身份,当不得真。   可是,她却从他的眼里,还有他刚才的话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承诺。   “阿炎?”沈未白想问些什么,或是确定些什么。   可是,她的思路再次被他急急打断。   “阿姐不信我吗?”   “信。”沈未白怎么可能不信他?   风青暝笑了,“只要阿姐相信就可以了。”   沈未白的思绪,想说的话,彻底的被打消了。   她对风青暝笑了笑,换了个话题,“那名字要改吗?”   “就叫炎,这样阿姐也习惯。我这乳名,并无外人知晓。”风青暝仿佛早就考虑好了。   沈未白还是想到了尹千雪和姬云廷。   别人不知道阿炎的乳名,但他们两人是知晓的。   风青暝却不在意的道:“只是一个音罢了,他们就算怀疑,也没有证据。毕竟,我这张脸和以前完全不一样。阿姐放心,为了防止意外,我已经让人在齐国弄出些动静,让所有人都以为齐国的齐王,正在齐国。”   这番话,解决了沈未白的所有顾虑。   她本身就是不喜被约束,不喜畏首畏尾的性子。   之前的顾虑,也是因为阿炎的身份使然。   既然阿炎都已经考虑到了,她自然也不会再去过多担忧。   何况,她很自信。   就算阿炎的身份暴露,她也能安全的保住阿炎!   ……   “炎少侠。”君悦兮刚刚接受了一个从未听过的‘骑士’称谓,如今再听到一个简洁到只有一个字的称呼,也不觉得意外了。   只是,其他人不知道的是,在君悦兮心中,水月山庄又更神秘了些。   他甚至在想,水月山庄之中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称谓?   至于这位‘炎少侠’,君悦兮对‘骑士’的理解,就是仆人。   而沈姑娘和‘炎少侠’的关系,应该就是主仆关系。   这么一想,君悦兮心中莫名松了口气。   “诸位可以稍事休息,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剑山开山之时,诸位若有兴趣,可以进剑山一览,看看是否遇到与诸位有缘的宝剑。”君悦兮道。   “剑山?”沈未白顿时来了兴趣。   她想见见传说中的青鸣剑,难不成刚到就能达成心愿?   似乎是知她心中所想,君悦兮笑着解释,“这算是风泊山庄的一个传统了。每次武林大会召开前,都会开放剑山,里面有着风泊山庄数百年来,名家打造的宝剑。进入剑山后,若宝剑与你有缘,风泊山庄便会赠剑。不过,青鸣剑并不在其中。”   “青鸣剑不在剑山之中?”沈未白皱眉。   君悦兮摇头,“不是不在剑山之中,而是剑山即便开放,青鸣剑也不会问世。只有到了武林大会当日,父亲才会请出青鸣剑,让天下群雄共赏。”   沈未白表示理解。   青鸣剑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用途,风泊山庄谨而慎之,倒也无可厚非。   ……   前面还有江湖群豪,君悦兮不能多留。   很快,他就离开了清苑。   一个时辰也过得很快,当风泊山庄钟声敲响之时,剑山便打开了…… 第二百章 青鸣剑 (1更) 当当当——   钟声绵长,在整个风泊山庄上空回荡。   等沈未白、风青暝他们应声而来的时候,在剑山下,已经汇聚不少人了。   不过,来的人大多都是年轻一代的弟子,每个人脸上都写着‘雀雀欲试’。   想也正常,在江湖上已经有了地位,成了名的大侠,又怎么会来剑山求剑?   风泊山庄这个传统,更像是以武林至尊的地位,送给晚辈们的恩赐。   不过,沈未白不管这些,她对这剑山好奇便来了。   风青暝则是她去哪,便跟到哪,真的就像是个骑士一般,守护着他的公主。   张月鹿他们没来。   一是,他们代表了水月山庄,不能那么没见识。   连庄主都来风泊山庄剑山寻剑,传了出去,岂不是丢水月山庄的脸吗?   二来,他们本来就有着兵器名家裘老,自然不会眼馋风泊山庄的剑。   最重要的是,他们每个人惯用的兵器,并非都是剑,所以剑山对他们的吸引力不大。   反倒是沈未白这个以水月山庄表小姐身份的人,出现在剑山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   剑山外,沈未白看了一圈,并未发现尹千雪或是姬云廷的身影。   看来,他们并未凑这个热闹。   不过,她倒是发现了白水宫的伏离、焚野宫的狄尧,青云派的卓云染还有一些曾在情报上看到过的武林新秀。   “那是天罡派的首席弟子栢琊,还有玄月派的大师姐叶秋,以及天下帮的三代弟子中领军人物陈七。”   风青暝压低声音,在沈未白耳边道。   其实,这些人,沈未白都知晓,不过见某人如此认真的替她介绍,她也就耐心的听着了。   如今中原武林,能够称得上底蕴的势力,也都大致为这些。其他一些新起的小门小派,两人都不怎么在意。   “诸位——!”   沈未白察觉人群中的伏离朝他们看过来,似乎想要靠近打招呼,却因为君悦兮的开口,而止住了脚步。   剑山入口的台阶上,君悦兮带着风泊山庄的弟子出现。   他一出声,四下皆静。   “首先,欢迎大家来到风泊山庄。今日,剑山开启,为期一日。入剑山者,若能寻得有缘之剑,那风泊山庄便将此剑赠与他。需要注意的是,剑山内不许大声喧哗,打闹,斗殴,更不能杀人夺剑。但凡触规者,一律……杀无赦!”   这位风泊山庄少庄主,江湖上有名的君子剑,在说出最后三个字时,释放了凌厉的锋芒。   也是这样的后果,让不少打算进剑山碰运气的‘少侠’们都意识到,这看似占了大便宜的传统背后,有着不能触碰的底线,代价会是生命。   “若各位都准备好了,无问题要问,便可进入剑山。”君悦兮负手在身后,朗声道。   “我有问题!”   人群中,有人高举了一下手,君悦兮的视线立即落在他身上,一如既往的温润平和。   仿佛,刚刚喊出杀气凌然的‘杀无赦’之人,并非他一般。   “我们怎么去找自己有缘的剑?”那人问出了一个大家都很好奇,也很想知道的问题。   沈未白也朝那人瞄了一眼。   不过,最后吸引她眸光的不是那开口问话的人,而是在那人身后不远处,隐匿在人群中的一个熟人。   ‘他怎么也来了?’沈未白眉梢一挑。   风青暝就在她身边,自然清楚的感觉到她的一举一动。   顺着她的眸光望去,风青暝双眸也微眯了一下,用只有两人才听得清的声音道:“宋明贞?”   沈未白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的确是宋明贞。   他出现在风泊山庄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跑来剑山凑热闹。   既然不懂武功,家中又惨遭巨变,他出现在剑山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人有些奇怪。”   风青暝的声音,让沈未白回眸。   两人眸光对视了一下,默契的暂时结束这个话题。   不管怎么样,这里并不是很好的聊天场所。   无意中发现宋明贞,风青暝和沈未白的交流,其实不过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台阶上,君悦兮已经开始回答那人的提问。   “这位少侠问得好,其实这也没有一个固定的答案。但我们相信,若剑与你有缘,你与剑之间自会产生一种不可言说的感应。具体是什么,等你们进去寻到了与自己有缘的剑后,便能知晓了。”   这话,好似回答了,又好似没回答。   但在场的人大致都明白了,所谓的机缘是不可言说,只能意会的。   没有人再提出问题,君悦兮抬手一挥,风泊山庄的弟子退至两侧,让出了进入剑山的路。   不少人迫不及待的冲入剑山,密密麻麻的人流,少说也有几百人。   沈未白与风青暝不急不缓的跟着人群往里走,她很好奇,这件事之中,存了数百年的剑,到底有多少?   在人群开始进入剑山时,君悦兮就已经离开了,守在此地的是风泊山庄的两位长老,还有几名执事。   沈未白仰起头,看向眼前巍峨青山。   从外表看,这就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青山罢了。   ……   风泊山庄的一间雅室内,君不为向姬云廷行礼。   “君不为见过辰王殿下。”虽在行礼,却不卑不亢,不损气势。   姬云廷唇角微勾,主动上前,用手虚扶了一把,“君庄主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多谢辰王。”君不为挺直了背,谨守礼节,不与姬云廷平视。   姬云廷笑道:“我知,我的要求有些突兀了。但是,本王也是奉旨行事,还望君庄主体谅,也勿怪。”   “辰王言重了。”君不为说完,从桌上捧起一个长长的白玉剑匣,递到姬云廷面前。   尹千雪以军师的身份也在室内,不过一直站在边缘位置,静静的看着两人。   此时,她看到那白玉剑匣,眼神里也不免有了些好奇。   关于青鸣剑的传说,她前世记忆中有。   但却不是很清晰,她只记得,最后这把青鸣剑,成为了姬云廷的佩剑。   “这里面就是青鸣剑?”姬云廷眸光落在剑匣上,语气有些激动。 第二百零一章 天意难违 (2更) “这里面就是青鸣剑?”姬云廷眸光落在白玉剑匣上,语气有些激动。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去接,但最终又收了回来。   君不为将他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在他收回手后,也没说什么,而是主动的打开了剑匣。   嚓!   剑匣被拉开,里面躺着的剑,映入了姬云廷眼底,也吸引了他的视线。   这是一把用青钢石打磨而成的剑鞘,上面雕刻着镂空龙纹,有清透的月光石镶嵌,古朴而大气,内敛沉稳。   嗡——   突然,青鸣剑发出轻微的声音。   姬云廷眸光一缩,君不为的眼中也飞快的闪过一丝惊讶。‘青鸣剑认主?’   这个结果,让君不为始料未及。   一时间,他心中变化莫测。   原本打算说出的话,在此时此刻,继续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甚至有可能得罪眼前这位天之骄子。   “好剑!果然是绝世好剑!”姬云廷不再犹豫,伸手将青鸣剑从剑匣中拿出来。   尹千雪离得远,又不是练武之人,所以并未察觉刚才的异样。   可是,当她看清姬云廷握在手里的青鸣剑时,心中叹了一声,‘果然,这就是那把不知为何后来成为姬云廷佩剑的青鸣剑。’   对于尹千雪来说,关于前世种种,都只是梦中的片段。   这些片段,不可能事无巨细的出现,总会有些缺失。   而她发现,自从与尹千梧相认,她解开心结之后,那些梦境里的记忆,开始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   就好像,消失了一般。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选择的不同,导致了轨迹改变,从而让原本的轨迹逐渐消失。   但她却没有后悔过。   只是现在,再看到青鸣剑,她却只记得这是姬云廷的佩剑,却不记得他得到这把剑的经过,这让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姬云廷的视线舍不得移开,也没有急匆匆的拔剑,君不为捧着剑匣,沉默以对,似乎在考虑什么。   终于,姬云廷将青鸣剑拔出。   在宝剑出鞘之时,一声清脆的鸾鸟鸣叫响起,青色光芒乍现,将整个房间笼罩。   刚走到门口的君悦兮,听到了这声鸾鸟名叫,下意识的进房,就觉得刺目青光如剑芒一般袭来,让他下意识的抬手挡在自己双眼面前。   但,即便他以手遮挡,还闭上了眼睛,依然能感觉到有剑芒从自己皮肤刮过的感觉。   好在,这种感觉一瞬即逝,他再睁眼时,一切恢复平静,只看到房中辰王拔剑而立的画面。   青鸣剑,通体青白,薄如蝉翼,透着丝丝寒气,仿佛吞吐着三寸剑芒。   君悦兮震惊极了,辰王竟然把青鸣剑拔了出来!   这是!这是……   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看向父亲,却见他眼神警告,几不可查的摇头。   君悦兮安耐住内心的狂跳,努力平息呼吸,才大步走了进来,站在父亲身后。   不过此时,房中的另外两人,也没有留意他的进来。   “好一把青鸣剑!”姬云廷眼中的喜欢简直无法掩饰。   他忍不住伸手,指腹轻触剑身。   而青鸣剑仿佛真的有灵,在感觉到他的触碰后,竟然微微颤抖起来,传递着喜悦和激动。   “这……”姬云廷感受到了,惊讶的看向君不为。   这个时候,君不为也不能继续装傻,只能苦笑一声,将手中捧着的剑匣转身交给身后的君悦兮,然后认认真真的向姬云廷行了一个大礼,“恭喜辰王,青鸣剑认主。从此以后,辰王殿下便是青鸣剑的主人!我风泊山庄上下,也会以辰王马首是瞻!”   姬云廷怔然。   尹千雪也抬眸扫向了君不为、君悦兮父子。   ‘云廷的青鸣剑是这么得到的吗?前世也是如此?可是,为何那些记忆中,却没有云廷与风泊山庄关系密切的画面?是我忘记了,还是根本不知道?’   一时间,尹千雪心潮涌动,脑子里被前世今生两种记忆冲击得阵痛。   若是以往,她的异样姬云廷会第一眼就感觉到,可现在,他被君不为的话冲击得不行,所以也没注意到。   “君庄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姬云廷很快冷静下来,将青鸣剑入鞘,甚至没有一点留念的将其放回白玉剑匣之中。   被放回的青鸣剑,仿佛被抛弃一般,发出了一声委屈的低鸣。   姬云廷看了它一眼,右手握紧拳,克制住了想要重新把青鸣剑拿在手里的冲动。   君不为看出了他的疑惑和警惕,坦诚解释,“或许辰王不知,青鸣剑自铸造出世以来,从未认过主,所以一直被祭在风泊山庄。外界都以为,青鸣剑因为是帝皇剑的伴生,所以被前朝赐给风泊山庄,作为镇庄之宝。但实际上,历代风泊山庄的庄主都清楚的知晓一点,青鸣剑之所以一直留在风泊山庄,只是因为还未找到主人。”   姬云廷沉默着,心中反复琢磨着君不为的话。   很真切,没有任何漏洞。   “没想到,数百年过去了,青鸣剑终于认主。辰王,您就是青鸣剑的主人!”君不为说完,又是一拜。   姬云廷抬眸,看向安静站在角落的尹千雪,对上她那双沉静而黑白分明的眼睛。   这样的眼神,让他清醒了些。   姬云廷没有顺势接受,反而道:“青鸣剑意义非凡,普天之下只有父皇才能拥有它。”   他的拒绝,让君不为眼中流露出赏识。“辰王是顾虑青鸣剑的传说吗?”   姬云廷没有说话,等于默认了。   他只是一个王爷,若真的成为青鸣剑的主人,无疑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其实,王爷过虑了。”君不为默了默,又道。   姬云廷眸光流转,落在他身上。   君不为道:“青鸣剑是帝皇剑的伴生剑,这没有错。帝皇剑被前朝皇室取走,只留下了青鸣剑在风泊山庄。王爷,若青鸣剑真的如当今传闻那样,可以代帝皇剑号令天下,那又岂会还安然的被放在风泊山庄中?”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姬云廷淡淡的道。   君不为笑了笑,“有这样的传闻,不过是因为帝皇剑消失了而已。既然是伴生剑,又岂会喧宾夺主?”   “君庄主似乎一直在试图说服本王。”姬云廷的眸光变得锐利起来。   君不为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道:“祖先曾说,受皇命铸造帝皇剑,那是皇命难违。而帝皇剑出炉之日,青鸣剑伴生而出,是天意难违。青鸣剑在风泊山庄数百年,一直没有认主,而今既然认了王爷为主,那无论王爷接不接受,您也是青鸣剑的主人,同时,也是风泊山庄效命之主。”   “好一个皇命难违,好一个天命难违。”姬云廷轻笑出声。   尹千雪同时也在心里自问,‘天命难违么?’   她抬眸时,姬云廷正好看过来,两人的眸光在半空中轻碰。   天命难违!   凤凰命格!   那一瞬间,尹千雪知道姬云廷想到了什么。   姬云廷的眸光在她的凝视中,变得坚定起来。   他走过去,从白玉剑匣里再一次拿出了青鸣剑。   青鸣剑仿佛很高兴,发出高亮的鸣声回应他。   见姬云廷终于接受了青鸣剑,君不为带着君悦兮当即跪地叩拜,“参见主上!”   尹千雪看着这一幕,心情有些复杂。   皇图霸业,征战四海,一统天下。   前世的记忆中,她还记得的也并没有姬云廷一统天下的画面,好似在他们二人成为未国的帝后没多久,她再睁眼,就回到了年幼时的自己。   但这些,她没有办法与跟这个眼中开始闪现出野心的男人说。   ……   风泊山庄的剑山很大,那么多人一同进入,很快就散向各处,消失在山间。   这绿意葱葱的剑山,与外面的山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特殊,就是走着走着,就会看到有一些剑随意的插在地上,又或是石头里,崖壁上。   这些剑,安静的藏于剑山中,无视了岁月流逝,似乎就如君悦兮说的那样,在等待着与自己有缘之人的到来。   沈未白和风青暝一路同行,与旁人的激动寻剑不同,他们十分悠闲,就好像是闲来无事在山中散步一般。   遇到看上去不错的剑,便会停下多看几眼,却不会伸手去触碰。   路过风景不错的地方,也会停下来欣赏片刻,再继续向前。   虽然君悦兮没有明说,但大家似乎都默认了越是靠近山顶的剑,品质越好。   所以,不少人都不约而同的往山顶去。   偶然有路过他们身边的人,好奇的看悠闲的两人一眼,又会匆匆赶路。   毕竟,剑山开启的时间,只有一天。   突然,从一旁的岔路上,走出一人,他不像其他人用轻功赶路,但步伐也不算慢。   在路过沈未白和风青暝面前时,他停了下来。   两人也注意到了他。   在他开口之前,沈未白玩味的道:“宋公子,别来无恙啊。”   宋明贞仿佛并不意外在这里见到沈未白。被她喊住,也是礼貌的躬身行礼,“沈姑娘。”   风青暝换了一副模样,他不认识,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眸光。   沈未白笑吟吟的问,“宋公子来这剑山,也是为了寻有缘之剑?” 第二百零二章 一点不知 (1更) “宋公子来这剑山,也是为了寻有缘之剑?”沈未白笑吟吟的问。   她这话,看似寻常,却暗藏锋芒。   宋明贞可是一介书生,上剑山求剑?   呵!   然而,宋明贞却神态自若,仿佛听不出沈未白言语中的另一层意思,嘴角微微扬起来,“沈姑娘说笑了,明贞只是随意逛逛,凑个热闹罢了。”   “凑个热闹?”沈未白玩味的看着他。   宋明贞坦坦荡荡的任由她打量,不见一丝心虚。   他这样,反而让人觉得沈未白疑神疑鬼了。   “既然有缘遇见沈姑娘,不妨同行?”宋明贞大大方方的邀请。   “不必了。”沈未白微笑拒绝。   宋明贞也不失望,礼数周到的躬身,“既如此,明贞便不打扰沈姑娘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沈未白凝着他的背影,步伐很稳,没有一点匆忙惊慌,渐渐的,沈未白的双眸眯了起来。   “他的确没有内力,也没有练过外家功夫的痕迹。”当宋明贞走远之后,风青暝的声音在沈未白耳畔响起。   沈未白松开双眼的力度,嘴角勾起的笑容越发明显。“是啊。这位宋公子,有点意思。”   风青暝双眸一凛,眸色不动声色的从沈未白身上扫过。   有点意思?   阿姐居然对别的男人如此感兴趣?   哪怕,风青暝心中清楚的知晓,沈未白的那个‘有意思’并非那种‘有意思’,但依然忍不住眸色翻涌。   “走吧。”沈未白似乎不再关注宋明贞。   她的反应,让风青暝高兴。   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阿姐真的不好奇他来剑山的目的吗?”   沈未白漫不经心的道:“或许,他也想一睹青鸣剑的风采?”   “君悦兮说过,即便进了剑山,也看不到青鸣剑。”风青暝道。   沈未白笑容更甚,“所以,他注定要失望了。”   ……   姬云廷握着青鸣剑,仿佛还未从被青鸣剑认主中缓过来。   君不为父子,也留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来接受这件事。   同样的,他们也需要时间来接受,从此之后他们与辰王姬云廷绑在一起的事实。   青鸣剑之主,将会成为风泊山庄的主人?   君不为无从追溯是何时定下的规矩,在记忆中,仿佛有青鸣剑的时候,这条规矩就定下了。   姬云廷将视线从青鸣剑上收回,他定了定神,才提及正事。“想必少庄主,已将前朝地宫之事,告知于庄主了。”   “是。”君不为颔首。   姬云廷眸光犀利起来,“风泊山庄与前朝渊源颇深,自前朝开始,就有传闻,地宫建成之后,前朝皇帝将帝皇剑也放入地宫。”   “略有耳闻。”君不为道。   姬云廷又道:“青鸣剑乃是帝皇剑的伴生剑,出世之时就颇具传奇。既然宝剑有灵,庄主认为,我手中这把青鸣剑,可否能带着本王找到前朝地宫?”   当然不能!   君不为在心中回答。   可是,姬云廷的眸光太咄咄逼人,哪怕这是风泊山庄新认之主,君不为也不敢直接将这话说出。   在心中斟酌了片刻,君不为才道:“江湖上传闻,前朝地宫的线索在十二花神图上。”   “是啊,花神图。”姬云廷收回了凌厉的眸光,语气也没有了之前的紧迫。   他突然沉默,君不为与君悦兮都猜不透他此刻所想,也一同静默。   尹千雪怔怔的看着他们,神情有些恍惚。   寻找前朝地宫,乃是鸿明帝的命令。   她心中知道,姬云廷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可是,她却总觉得,在姬云廷拿到青鸣剑后,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与她前世梦境中那个最终登上九五的男人身影渐渐重合起来。   “风泊山庄中,就没有一点前朝地宫的线索?”沉默之后,姬云廷直接问出。   君不为骇然跪地,君悦兮也跟着一起跪在了姬云廷面前。   “还请主上明鉴!风泊山庄与前朝渊源,只是帝皇剑。前朝地宫之事,风泊山庄一无所知。就连花神图的传说,也是这一次悦兮去了江临,救下宋家公子后,才得知的。江湖上那些突起的传闻,我也很是奇怪,已经联系了天下帮追查此事。”君不为急切的道。   “你们起来吧。”姬云廷语气极淡。   听不出,他到底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   但,这件事上,君不为并未说谎,所以也有底气。   他父子二人起身,君悦兮神色凝重,今日事情发展已经超出了他与父亲的预料,他此刻最好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君不为又道:“宋家的花神图,如今在风泊山庄中,我这就让悦兮取来交给主上。”   “不必了。”在君悦兮转身准备离开时,被姬云廷叫住。   姬云廷眸光扫过他们父子二人,“那份花神图,我已经看过。暂且留在风泊山庄,你们好好保管。”   “是。”君不为只能应下。   ……   剑山内,不知不觉,沈未白和风青暝已经走到了离山巅不远的位置,却也在悠闲中越来越偏离主路线。   见到的宝剑越来越少,遇见的人,也就更少了。   “这剑山之中,到底有多少把剑?”风青暝突然问。   这个问题——   沈未白笑道:“恐怕,连风泊山庄的人都无法回答你。”   风青暝转眸看向她,似乎只是好奇,期待下文,但眼底却藏着隐秘的欢喜。   “江湖上知道风泊山庄的人,都知道剑山。而关于剑山的传说,风泊山庄对外的一直口径,都是数百年来,风泊山庄历代杰出的铸造师,会在一生铸造的宝剑中,挑选一把放入剑山,期待有缘人。”   风青暝点点头,这件事他也听说过。“按说,这样的话,每一把被放入剑山中的剑,都会在风泊山庄中登记在册,被取走的剑也会有记录,为何阿姐说连风泊山庄的人都不知晓这剑山上有多少剑呢?”   “因为,我还听说过另一则有关于剑山的传说。”沈未白转眸,与他四目相对,轻挑了一下眉梢。   这不羁的动作,落在风青暝眼中却俏皮极了。   一时间,他只想记住这一个画面,而失去了对剑山的兴趣。 第二百零三章 想要那个位子吗 (2更) 不过,这心中隐秘,却不能让阿姐知晓。   风青暝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的心思,流露出让人挑不出错的好奇,“哦?什么传说?”   沈未白并未察觉他眼神中暗藏着的火,唇角轻勾,“另一则传说里,剑山在风泊山庄存在之前,就已经存在。甚至,风泊山庄之所以选址落在此地,也是因为剑山。”   这倒真是风青暝不知晓的,神情中的好奇多了几分真切。   那张薄如蝉翼的面具,戴在他脸上,也并未影响他表情的流露,十分自然,一点也不僵硬。   沈未白道与他并肩在山中闲散走着,也将那则不为人知的传说,缓缓说了出来——   传说太过久远,已经无法证明。   要不是无极阁搜罗天下秘闻的能力,恐怕连沈未白也不会知道。   当初,她知晓剑山的另一个传说后,曾饶有兴致的和老鬼谈及。   但老鬼认为,这个传说不可信。   沈未白却觉得,既然能够流传至今,依然有迹可循,那就说明,这个传说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可能的。   “传说中,此地名为剑山,是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可以追溯到上古玄门时代,人能修炼登仙,破碎虚空的时候,两位拥有呼云唤雨只能的仙人,在此斗剑,足足打了十天十夜,最后两人握手言和,将自己的仙剑,直接扔在这此山中。”   “两把仙剑坠落之时,天降异象,五光十色,电闪雷鸣,当一切散去,被留下的仙剑再无踪迹。此地,也改名为剑山。”   风青暝听完之后,久久不语。   直到沈未白饶有兴致的看过来时,才问了句,“阿姐信么?”   “为何不信?”沈未白神秘的笑了。   她都能莫名其妙的穿越过来,尹千暇都能重生,尹千雪也能拥有前世记忆,她还有什么是不敢信的?   在她看来,这个不存在于她知晓历史的时空,就像是宇宙中的bug,这个世界都快被穿成筛子了。   若是哪天,有人跳出来,在她面前对上一句‘奇变偶不变’,她都能淡然处之。   “阿姐信,我便信。”风青暝一如既往的是沈未白的脑残粉。   沈未白也知道他的性子,却依然被他哄得很高兴。“后来,很多人进入剑山,想要找到那两把传说中的仙人之剑,可是都一无所获。但是,这山里却发现了上好的精铁矿石,是铸造兵器的上好材料。再之后,风泊山庄就落在此处了。”   风青暝听得很入神,在她话音落下后道:“风泊山庄一开始选址于此,应该是因为想要借助剑山的传说,以及运势来增大自身名望。或许,这剑山真的有仙人之剑存在,也确实有运势,所以让风泊山庄得到了前朝皇帝的青睐,接下了铸造帝皇剑的重任,从此名扬江湖,称为武林领袖。”   沈未白点点头,似乎很认可风青暝这番话。   风青暝突然道:“阿姐来这剑山,是想验证那传说真伪?”   沈未白笑了,“倒也不到验证的程度。千百年来,那么多人都想找到传说中的仙人剑。若真的存在,要么早被人不知不觉的取走,要么就藏在剑山无人知晓的地方,不会轻易被人发现。我原本是想看看青鸣剑,但君悦兮说看不到,所以我便想着来都来了,不如亲眼看看这极富传奇的剑山?”   她一向随性,只要不影响大计划,沈未白向来都是率性得很。   有时候,突发奇想什么就去做了,也有时候会懒得一动不动。   她却不知,正是因为她这种游玩世间,对什么都潇洒的态度,总让风青暝心惊胆战,生怕哪一天,她就突然消失,让他再也找不到。   剑山里,并没有猛兽危险,所以沈未白和风青暝两人也只当是游玩一番,想怎么走怎么走,越走也就越偏僻。   嗡嗡——   “什么声音?”突然,沈未白耳根一动。   她修炼《九玄神功》之后,五感超强,夹杂在风声中的细微动静,瞒得过风青暝,却瞒不过她。   “阿姐听到了什么?”风青暝眸色认真起来,他从不认为沈未白会无的放矢。   沈未白换换摇头,“不知道,但确实有动静。”   说着,她仔细分辨声音来处,朝某个方向缓缓靠近。   ……   君不为和君悦兮送走了姬云廷二人。   当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后,君悦兮没了人前的从容风雅,急切的问,“父亲,怎么会……”   君不为抬手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君悦兮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唉,有些事,是你我都始料未及了。也或许,这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的。”君不为喟叹道。   君悦兮神色复杂的问,“风泊山庄真的要卷入皇室之争中吗?”   “风泊山庄会不会卷入,又会卷入多少,这一切,都要看辰王的选择了。”君不为说完,便让君悦兮离开,自己去了祭奠历代祖先的祠堂。   姬云廷带着尹千雪离开,回到清苑暂居之处后,他才执起她的手问,“千雪,你怎么了?”   “没什么。”尹千雪摇头。   姬云廷却不信,“你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还说没什么?”   尹千雪抿唇。   姬云廷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贴在自己胸膛。“你我夫妻一体,你心中想什么,都不必瞒我,同样,你想知道什么,我也不会瞒你。”   这句话,让尹千雪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着他的样子。犹豫挣扎之后,她还是看着姬云廷问出了刚才就一直盘桓在心中的话,“云廷,你想要那个位子吗?”   若是以往,尹千雪说出这样的话,会被姬云廷喝止,禁止她再谈。   可是今日,尹千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得到了青鸣剑,得到了风泊山庄的支持,再谈这个问题时,姬云廷的反应很淡定。   尹千雪感觉到了握住自己的大手在用力,也看到了男人眸子的深处。   他说,‘我只想有自保的能力。若有一天,我必须登上那个位子,才能保护好你,活下去,那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抢。’ 第二百零四章 失踪! (1更) 嗡嗡——   沈未白循着那声音,带着风青暝走到了剑山深处。   这里,树木枝叶繁茂,地上荆棘遍地,没有人和动物走过的痕迹。   或许,连风泊山庄的人,都不曾来过这里。   四周太安静了,不仅连虫鸣都没有,甚至连穿过枝叶的风声都仿佛静止了般。   阳光,落到这里,也被分割得细碎,使得周围都阴暗了不少。   不由自主的,风青暝牵住了沈未白的手。   从小到大,沈未白早已经被他牵手习惯了,所以,此时此刻,手被他牵住,她也没有多想,注意力都放在那不断吸引她靠近的声音里。   突然,沈未白手中一紧。   她下意识的回眸,看向两人牵着的手上。   风青暝怔然了一下,转眸对上她询问的眸光。“阿姐,我好像也听到了。”   沈未白眉梢轻挑,问了句,“听到什么?”   “嗡嗡……好像金属的声音。”风青暝形容。   沈未白眸光一闪。   阿炎听到的与她听到的一样。   其实,这声音并不难分辨。   很像是有人把内劲灌入兵器后,兵器发生嗡动,产生的金属鸣声。   可是,也说是有内力灌入了。   这里是剑山,禁止殴斗。   而且,进入剑山的人,大多都是武林上的新秀,不说内力达不到能引起兵器共鸣的状态,就算真的达到了,也没有其他打斗的声音。   这若隐若现的‘嗡嗡’声,更像是引导听到的人去寻它。   沈未白这么一想,顿时又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难不成,风泊山庄里的剑,还真的有灵,可以自动择主?   然而,沈未白并不想被什么宝剑择主。   她只是好奇那呼唤她的声音,想要去一探究竟罢了。   “小心为上。”沈未白提醒了风青暝。   风青暝颔首,他本就不是莽撞性格,在这明显古怪之中,更不会掉以轻心。   但是,沈未白的提醒,却让他趁机把牵着的手攥紧了些,甚至被他不动声色的挤入指缝中,变成十指交握的姿势。   又继续往前走了一些,风青暝回眸望去,已不见来路。   他眸色微沉,依旧不动声色。   渐渐的,呼唤着二人前行的声音,都变得急切起来。   似乎在催促他们快一些,再快一些。   可惜,沈未白向来都是不受约束的人,那声音越催,她走得越慢,越是小心谨慎。   渐渐的,两人四周起了雾。   原本只是薄雾,却随着两人的深入,雾气越来越浓,甚至遮挡了视线。   以沈未白和风青暝的眼力,都只能看清前后三尺之地。   “阿姐,这地方有古怪。”在白雾的逼近下,风青暝转身与沈未白背部相抵,却依旧没有松开手。   沈未白‘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神情也早就收敛,深邃的双眸凌厉起来。“但是,我并未感觉到有恶意。”   自从玄功变异之后,沈未白的感知就很灵敏。   她说的感觉,听起来荒谬,却是一种先天对吉凶善恶的分辨能力。   风青暝虽然没有她这种能力,但是却对杀意很敏感。所以,在沈未白话音落下时,他也说了句,“四周并无杀意,只是这白雾来得古怪。”   沈未白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单手倒出一粒药丸,直接塞到风青暝唇边。   他想也未想,就张嘴含住吞了下去。   “不管雾气有没有毒,先预防一下总没有错。”沈未白喂完了药,才解释了一句。   风青暝视线落在她侧脸,眼中的警惕化为笑意。   但是,他也注意到了一点,沈未白自己并未吃药。   风青暝当然不会怀疑药有问题,所以沈未白才不吃。   更不会觉得,沈未白是过分自信,所以没吃药。   她这样做,只能说她有别的依仗,不畏毒!   风青暝眸色深思,将这个疑问压在心底,并未在此刻问出。   ……   也不知在白雾中走了多久,原本因为沈未白听到声音,所以走在前面的姿势,也不知不觉中换成了风青暝把她护在身后的姿势。   突然,风青暝停了下来。   沈未白问了句,“怎么了?”   风青暝双眸倏然凌厉起来,他抬起空着的手,在面前的白雾中推了推。确定不是自己感知错误后,才沉声道:“前面有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   ‘看不见的东西?’   蓦然的诡异,让四周的雾气仿佛都冷了许多。   沈未白迈出一步,与他并肩,伸手去探风青暝口中那看不见的东西。   这个举动,吓了风青暝一跳。   虽然他没有感觉到杀气,但看不见的屏障本就十分诡异,万一有什么陷阱呢?   只是,沈未白动作太快,他来不及阻止,伸出的手落在了沈未白的手背上,与她一起碰到了那层透明的墙。   嗡!   两人同时触碰到时,看不见的墙荡起了一层层透明的涟漪。   突然,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墙内冲出,包裹着二人,将他们拉入了墙中。   ‘结界!’   沈未白在被拉入墙中时,双眸瞪圆,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字。   意外猝不及防,无论是风青暝还是沈未白,都无法反抗那股吸力,一瞬间就消失在白雾中。   而当他们消失之后,那些浓厚的白雾也逐渐散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也不见两人踪影。   ……   剑山外,陆陆续续不少入山寻剑的各派弟子,都踏着日落余晖走了出来。   有人欣喜,也有人失望而归。   负责记录的风泊山庄弟子,也在尽职尽责的登记那些被带走的剑及其新的主人。   星鸾站在无人注意的高处,双眸紧盯着剑山出入口,却一直没有看到想要见的人。   眼看着,从剑山出来的人越来越少,她眉头也紧蹙起来。   但是,沈未白训练出来的人,不会沉不住气。   哪怕心中再担心,星鸾还是没有妄动,而是耐心的等待,直到最后一个人从剑山走出,风泊山庄的弟子打算关闭剑山出入口时,她才一跃而下,凌空虚渡到出入口。   “什么人!”   极速带来的风,让风泊山庄的弟子顿时紧张起来。   看到星鸾后,也依然保持警惕。“姑娘是何门何派?剑山已关,姑娘还是速速离开。”   星鸾没有理他们的话,直言道:“我乃水月山庄之人,今日剑山开启时,我们表小姐也进了剑山,至今未归。”   水月山庄?   表小姐?   至今未归?!   风泊山庄的弟子很敏锐的抓到了几个关键词,意识到事件不简单。   “你确定你们表小姐还未出来?”交换眼神后,其中一名弟子问。   而另一人,则快速的去通知少庄主君悦兮了。   星鸾将二人的行动看在眼里,并未阻止。她道:“自然肯定。从前往剑山中的人开始出来时,我便在外面等候,一直到现在,都未见到人。”   “你们表小姐是不是不知道规矩?忘了出来?”风泊山庄弟子皱眉,语气有些不悦。   星鸾摇头,“这绝无可能。”他们主子虽然的确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但若有别的打算,也会暗中通知他们一声,免得他们着急,也无意中大乱她的计划。   可是,现在她没有收到任何传信,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导致主公也无法及时发出信息传出来。   一想到这个可能,星鸾的心也高悬起来,恨不得立即冲入剑山去寻找主子。   只是想到这里是风泊山庄,她才硬生生的克制住。   但此时非同小可,星鸾对留下的那么风泊山庄弟子道:“还请派一名弟子前往清苑水月山庄的住处,转告我们庄主此事。”   这个要求很正常,风泊山庄的弟子没有为难,点了点头后,就转身与另一个弟子耳语几句,后者就匆匆离开了。   该做的都做了,煎熬等待中,星鸾只能死死盯着因此还未关到一半的剑山入口大门,希望沈未白的身影能完好无损的出现。   若……若他们主子在剑山出了事,他们势必会踏平整个风泊山庄!   星鸾晦暗的眸子中,划过一道狠厉。   本该各自散去的各派弟子们,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也停下了脚步,好奇打量。   亦有人认出了星鸾是水月山庄的人,惊讶之下,偷偷跑去告诉自己师门,将这剑山外的动静传出。   ……   君悦兮和张月鹿几乎是同时到达。   按说,在别人的地盘里,尽量不要动用轻功,以示尊重。   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别说是张月鹿了,就连君悦兮都是踏轻功而来。   “星鸾!”张月鹿一落地,就先君悦兮开口。   星鸾立即将事情说了一遍,也让君悦兮了解了事情经过。   沈未白在剑山失踪?   于公于私,都让君悦兮吃惊不小。   只不过,他知晓剑山中并无什么危险,所以还算镇定。   “月鹿庄主勿慌,剑山是风泊山庄藏剑之地,并无什么危险。或许,沈姑娘只是忘了时辰而已。”君悦兮急忙安抚了一句。   接着,又交代师弟们,先把围在此地的其他门派之人散开。   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只会把事情越闹越大。   伏离和狄尧也在其中,以两人的耳力,早就听到了几人在入口的谈话。他们二人手中并没有剑,看样子今日入剑山是空手而归。   ------题外话------   今天中午12点还有第三更! 第二百零五章 结界之内 (2更) 狄尧与水月山庄并无交集,更没有认出沈未白身边的人是他们焚野宫的少宫主。   知晓发生什么事后,她就兴趣淡淡的收回眼神,对伏离道:“走吧。”   “嗯?”伏离却不动。“你不看热闹?”   狄尧皱眉,审视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八卦?   伏离在她眸光中十分坦然,还不忘取笑。“你说你们焚野宫分明修炼的是至阳至刚的内力,偏偏一个两个都生得冷漠得很。”   狄尧还给他的却只是冷冷一眷。   伏离懂她的意思,是在问他‘走不走?’   “你先回吧,我再看看。”伏离对她露齿一笑。   狄尧不再理他,也不再理会剑山外的动静,带着焚野宫的弟子离开。   目送她离开后,伏离再看向剑山大门,就看到卓云染和青云派的人走了过去。   他想了想,也带着白水宫的人拒绝了风泊山庄弟子请他们先离开的话,大摇大摆的向前。   离得近了,自然就听得更清楚了些。   张月鹿向君悦兮提出,要再入剑山寻人。   君悦兮没有考虑多久,便点头答应了。并且,还主动提出带队。   水月山庄的人自然要跟着去的,卓云染也代表青云派表示,一同帮忙寻人。   伏离想到自己的好兄弟,似乎很是在意那位沈姑娘,便也开口,“君少庄主,我们白水宫也愿意尽绵薄之力。”   风泊山庄的人再多,这剑山也很难处处搜寻,再加上山庄里还有那么多门派势力,游侠来参加武林大会,所以能调派出来去找人的人手其实不多。   所以在听到青云派和白水宫愿意帮忙时,君悦兮是感激的。   “还请君少庄主让我们看看剑山的地图。”张月鹿沉声道。   没有地图,不做好搜寻的区域划分,那他们这些人进去之后,也如无头苍蝇般毫无头绪的乱找。   然而,君悦兮却苦笑摇头,“剑山没有地图。”   这个答案,让张月鹿面色一沉,神情冷峭起来。   “这并非我有意为难,而是剑山对于风泊山庄来说,意义不同。所以,即便那么多年下来,风泊山庄都不会留存剑山地图。不过,大致的方向我是知晓的,我们进去之后,可以分头寻找,从山脚往上,总能找到人。还有,我也会派弟子在外询问,看看今日入剑山的各门派众人,是否有在剑山里见过沈姑娘。”君悦兮这一番安排,可谓是很妥当。   张月鹿脸色好了些,颔首道:“有劳少庄主了。”   一群人商量好了之后,便准备好火把进山找人。   张月鹿留下丹井,让她在外面与风泊山庄的弟子一同询问其他人,看看有没有沈未白二人的消息。   同时,也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进去找人沈未白从另外的方向下山。   外面有人接应,若沈未白真的出来了,也好通知他们。   轰——!   本就还没有闭合的剑山入口大门,再次被推开,一群人高举火把,浩浩荡荡的进入剑山之中。   ……   剑山外动静不小,再加上当时很多势力的人都在,无论是竹斋还是清苑中,都还是有人谈论此事。   有人入了风泊山庄的剑山而失踪?   若是找不到人,或是只找到尸体,恐怕事情都不是能简单解决的。   更何况,听说失踪的人,是来自那个什么的水月山庄。   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尹千雪耳中。   护卫汇报时,她忍不住惊起,“你说什么?谁失踪了?”   “好像是水月山庄一位姓沈的女子,还有她的护卫。”护卫有些诧异女主人的反应,却还是认真回答了。   “你先下去。”姬云廷缓缓起身,挥手让护卫退下。   待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姬云廷才虚搂着尹千雪问,“千雪,你怎么了?”   他们是夫妻,怎么会看不出刚才尹千雪的反应不对?   她在担心那位沈姑娘!   听到他的声音,尹千雪心中一凛,故作镇定的道:“没什么。我只是惊讶,沈姑娘我们都认识,她身手不凡,怎么会在剑山失踪?”   尹千雪也曾犹豫过,要不要告诉姬云廷沈未白就是尹千梧的实情。   可是,最后她还是隐瞒了。   她无法决定时,自然会以大姐姐的意愿为主。   更何况,大姐姐身上背着的可是欺君之罪!   姬云廷不疑有他,颔首道:“确实。沈姑娘实力不俗,非常人能敌。而且,既然风泊山庄愿意开放剑山,那就说明里面没有什么危险。”   “所以,人为什么会消失呢?”尹千雪已经镇定下来,从容不迫的应对。   “确实有些奇怪。”姬云廷再次点头。   但他还是安慰了尹千雪一句,“你也不必太在意,君悦兮已经带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人。若你好奇,等把人找回来,你可以亲自去问问。”   尹千雪心中一跳。   她的确,想见大姐姐一面。   但不是为了剑山,而是为了青鸣剑认主,还有姬云廷未来会称帝之事。   不知为何,即便有前世记忆印证,证明了姬云廷是最后的赢家,可她心中依然惴惴不安,总觉得那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这种不安,她无法与姬云廷倾诉。   思来想去,只有尹千梧,或者说现在的沈未白能够谈论这些。   毕竟,大姐姐和她,还有尹千暇似乎都有与众不同的遭遇不是吗?   ……   “这是什么地方?”   被怪力吸入之后,再睁眼,风青暝就发现他们好像离开了剑山,来到了一个不知名之处。   沈未白就站在他身边,此刻却安静异常。   其实,沈未白内心早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好歹是一名穿越人士,为穿越到这个时空之前,她所在的那个世界,有很多修仙,玄幻的文学作品,影视作品。   沈未白虽然忙着飞来飞去,但偶尔也会看看这些天马行空的故事调剂一下。   再加上,她穿越过来后经历知晓的种种,也在冥冥中告诉她,这个世界不简单,很久之前似乎真的有仙人存在。   所以,在她和阿炎遇到透明墙,然后又猝不及防的被怪力吸入其中的时候,她就反应过来,怕是遇到传说中的‘结界’了!   这种认知,让她再一次怀疑自己穿越的世界,时空到底是什么定义的。   遵守的自然规律,法则又是什么?   从她穿越过来,到现在,她原有的世界观已经粉碎成渣。   可同时,也引起了她对这个世界的探索欲。   “阿姐?”   耳边的声音,让沈未白拉回了思绪。   沈未白若无其事的转动了一下眼珠,将四周的环境看清。   他们好像被拉入了一个新的空间,这里与外界好像并无两样,却又有所不同。   剑山,绿意葱葱,枝繁叶茂。   可是这里,地上只有光秃秃的石块和沙砾,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他们脚下踩着的地方,有些结了冰霜,有些又是被焚烧的痕迹。   “这里很热,却让人很舒适。”风青暝突然道。   热?   沈未白正色起来,沉声道:“我感觉到的是凉意,同样让人舒适。”   说完,两人四目相对。   为什么他们站在同样的地方,却得到了不同的结论?   感受到的……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   是与这里古怪的环境有关吗?   没有再开口,两人心中已经达成默契。   他们同时向前迈出一步。   嗡嗡——   那呼唤他们而来的声音,再度响起,似乎要为他们引路。   两人再次对视,眼中都十分了然。   他们都听到了!   沈未白突然勾唇笑了,笑容带着几分不拘世俗的邪气。“既来之则安之,走。”   “好。”风青暝微微一笑,完全服从。   两人遵循着引导他们的声音,缓步向前。   原本没有路的空间,却在此时从他们脚下幻化延伸出一条冰火交融之路。   又是世界反常识的操作!!!   沈未白双眸一缩。   这一刻,她忍不住在心中自问,这个世界想要告诉她什么?   风青暝也惊讶了。“自古以来冰火不相容,在这里,它们却能共生。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沈未白与他不约而同的看向前方。   或许,路的尽头,就是他们想要的答案。   咔嚓!   轰!   冰凌清脆,火焰腾烧。   沈未白和风青暝每走一步,都会引起冰与火的沸腾,相互交融的异象。   然而,他们从上面走过,沈未白却感觉不到火焰的炙热,而风青暝也感觉不到冰霜的寒冷。   明明是一起存在的,却又好像彼此隔离了。   走在冰火之路上,那种引导力量更加强烈,甚至变得急促起来。   原本,沈未白和风青暝还打算慢慢走,多观察四周。却不想,才走了几步,就有一股力量从脚下升起,将他们下半身包裹,直接拉了过去。   不同的是,风青暝是被火焰包裹,而沈未白是被旋风状的冰霜包裹。   一瞬间,他们就被送到尽头,跌落在一个洞穴之中。   看清洞里的情景,他们再次诧异了。   这个洞不大,却被冰霜和火焰包围。   然,吸引二人眸光的却是,在洞中心的地面上,却插着两把与众不同的剑!   ------题外话------   今天12点,还有第三更! 第二百零六章 夜不能寐 (3更) 洞里并不大,只一眼便能尽收眼底。   但是,梦中的奇异景象,却如同幻境一般,虚实难辨。   就如同,幽蓝的冰层里,有着跳动的火焰燃烧。   地上满是银白雪霜,却又炙热难挡!   违背了自然规则的两种元素,在这奇异的洞穴里,竟然奇妙的和谐共生起来!!   沈未白和风青暝在被眼前奇景震惊之时,都不约而同的把视线落在了洞穴中,那两把交错插入地面的剑上。   莫名的,他们心中升出一种十分肯定的感觉,让他们坚信,这洞中违背常识,如同梦幻般存在的景象,源自于这两把剑。   这两把剑,一把晶莹剔透,泛着幽蓝之光,不用靠近就能感觉到冰寒三尺。   另一把,通体暗红,就好像是用熔浆浇筑而成,哪怕只是静静的矗立在这里,也让人有一种被置身于火焰之中的灼热感。   明明是互不相容的两种极端,此刻却平静的共存。   哪怕看不见,沈未白和风青暝二人也觉得,这两把剑之间好像有一种玄妙联系……   来自另一个时空,站在人类文明巨人肩上的沈未白或许感觉会具象一些。   她仿佛看到了这代表了两种极端力量的剑上空,还有周身,都缠绕着周而复始循环不歇的太极图!   只不过,太极图上的并非阴阳,而是冰火……又或是称为“水火”!   沈未白驻足不前,如幽潭般深邃的双眼,凝视着那两把剑。   其实,在进来的那一瞬间,她就能清晰的感觉到,一直把她召唤而来的是那把冰霜凝成的剑。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冰火相融的奇特,她只是感应不到那把暗红的剑,却并未感觉到它的排斥和敌意。   下意识的,沈未白侧眸看向身边的风青暝。   ‘阿炎是被那把暗红的剑召唤来的。’沈未白在看到风青暝眼神直白的看着那把暗红之剑时,就已经心中明了。   “阿姐,我感觉到那把剑在召唤我。”风青暝低声道。   沈未白收回眸光,几不可查的颔首,“我也一样。”   有默契的人,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两人都不是冲动性子,即便心中有了被召唤的感觉,也并未感受到恶意,他们依然没有冒然行动。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若我听它的话,将它拔出来,会让我对这片天地,生出一种陌生感。”风青暝这句话说得极为缓慢。   因为,他想要努力的,用能够表述清楚,又能让沈未白理解的词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觉。   他却不知,经历过穿越,亲眼见到过重生的沈未白,世界观早已经碎成渣渣。   “嗯,我也一样。”沈未白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惶惶,点头说了一句。   风青暝倏地转眸,眸光变幻莫测的看着沈未白的侧颜。   他的眸光太过灼热,让沈未白不得不转眸与他相对。   “阿姐……”风青暝握住了沈未白的手,脸上的面具,也无法阻挡他笑容的璀璨夺目。   饶是沈未白,也忍不住晃了晃神。   “阿姐我好开心啊!”   “???”沈未白望着眼中满是至诚至真的风青暝,心中失笑。‘开心什么?笑得像个傻子。’   她却不知晓,风青暝那心中的隐秘心思。   世间人千千万万,只有他与阿姐心灵相通,又同时被选中,出现在这里。   不管这代表了什么,但也足以让他与阿姐的关系,有别于其他人,更紧密了些,这些还不值得他开心吗?   “所以,这剑……是拔还是不拔?”沈未白挑了挑眉梢,玩味的凝着他。   ……   风泊山庄里,本应该关闭的剑山,此刻却灯火通明。   为了找沈未白,风泊山庄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弟子,再加上其他势力的协助,举着火把在剑山中一寸一尺的寻找。   可是,寻了一个时辰,也还是没有一点踪迹。   丹井与风泊山庄的弟子,挨个询问今日进入剑山的人,是否有见过沈未白二人。   但是,这些弟子大多都不认识沈未白,就算她容貌出众,令人一见难忘,但白日里大家的心思都在寻剑上,又哪会关注太多?   尤其是,丹井他们并不知道,沈未白因为与他人目的不同,走的都是安静人少的路,根本就没有和几个人打个正面。   所以,问了一圈下来,竟然只有些不确定,是是而非的线索。   如此这般,丹井的心都沉了下来。   尤其是,进入剑山的人迟迟未归,这就说明他们还未找到主公。   突然,丹井眸光锁定在一人身上,她眸光轻闪了一下,提步向那人而去。   之前,君悦兮怕大家都聚在剑山外会横生枝节,所以一早就安排山庄弟子们让人各自散去,回竹斋的回竹斋,回清苑的回清苑。   所以此时此刻,丹井他们都是在竹斋和清苑里,挨个询问。   丹井看到的人,是站在清苑门口,皎皎月辉下,遗世独立的清隽公子。   他清瘦单薄,身上的长衫被夜风扬起,更添了几分弱不禁风之意,与这里习武之人的强壮有着格外明显的区别。   “宋公子。”丹井走到他面前,福了福身。   宋明贞仿佛这才注意到她的到来,眸光一怔,缓缓从远处收回,落在丹井身上。   他款款施礼,举止优雅得清贵迷人。   只不过,落在丹井眼中,却什么也不是。“宋公子今日也进了剑山是吗?”   “是。”宋明贞颔首,说话的语气中总是带有一种书卷气。   得到准确的答案,丹井眸色有些隐晦。   她没有去追问,宋明贞一介书生跑去剑山凑什么热闹,只是问了她最关心的问题。“宋公子在剑山中,可有见到我们表小姐?”   丹井相信,宋明贞之前就与主公接触过,他若是看见了,那印象肯定要比其他人更深。   果然,宋明贞在她问话之后,再一次点头了。“见过。”   “在哪里见到?什么时候?她身边当时有谁?可有发生什么事?她可曾说了什么?”丹井眼中迸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丢出来,宋明贞依然是和颜悦色的模样。   他把与沈未白相遇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还很是贴心的没有遗漏任何细节。   但是,丹井的激动却在他的叙述中,渐渐回落,甚至眸子上都染上了失望。   宋明贞的确是遇见了主公,可是他提供的线索却毫无用处。   唯一能证明的就是,在剑山开放的时间内,主子的确进了剑山。   而星鸾能证明的就是,在剑山关闭时,主子都未从剑山中出来。   这能确定的只有一点,主公还在剑山中,若是那么多人搜山也一无所获,那就是主公在剑山中失踪了!   得出这个结论后,丹井心中一沉,越发焦虑起来。   “丹井姑娘也无须太过担心,沈姑娘一定会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完好无损的回来。”宋明贞道。   丹井抬眸看了他一眼,露出淡淡笑容,感激的福身,“多谢宋公子吉言。”   宋明贞露出清浅笑容,无害而温和。   丹井道:“我还要问问别人,就先告辞了。”   宋明贞垂眸,“姑娘自便。”   丹井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走远了,她一直噙着的笑容才缓缓收敛,眸色也变得深沉起来。   ……   这一夜,风泊山庄几乎无人能眠。   姬云廷从睡梦中醒来,习惯性的伸手往旁边一模,冰冷的床,让他瞬间睡意全无,倏地睁开双眼。   原本应该躺在他怀中的人,如今不见身影。   这让他以最快的速度从床上坐起,连鞋都忘了穿。   直到他站起来,才注意到对着窗户而立的单薄身影。   尹千雪披散着长发,身上只罩着一件外衣,安静的站在那,似乎在看着窗外的景色。   无尽的黑,早已经在黎明来临时被驱散。   此时,外面虽然还未大明,却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千雪。”看到了人,姬云廷心里松了口气。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尹千雪转身面对他。“是我吵醒王爷了吗?”   姬云廷摇摇头,没有去追究这些事。   他朝她走过来,长臂一揽,将人拥入怀中,带着青色的下巴抵在女子的发顶上。“为什么不乖乖睡觉?做噩梦了吗?”   尹千雪只是安静的埋首在他宽阔的胸膛,双手攥着他腰上的衣料,她不想告诉姬云廷,其实自己一夜未睡。   但是,即便她不说,姬云廷还是察觉到了。   他望向窗外,那在远处的剑山上,还有零星火把的光泽忽明忽暗。“你在担心那位沈姑娘?”   尹千雪睫毛轻颤,下意识的隐瞒了这一点。“我只是在想,这次武林大会恐怕不会很顺利。”   “傻丫头,别想太多。”姬云廷轻笑出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些事,是君家父子该想的事。”   “我知道,但王爷在这里,我不得不多想一些。”尹千雪缓缓的道。   这句话,让姬云廷心口一热,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两人相拥着温存了片刻,外面的天色更亮了。   就在姬云廷想劝她再睡一会时,尹千雪突然道:“若真的有人在剑山中失踪,那会不会是有什么阴谋被她无疑撞见,才……”   可是,话未说完,她又摇头自己否认了。“不对,若是怕打草惊蛇,走漏风声,就算被人撞见了,也不该会灭口。如此一来,人失踪在剑山上,弄得众人皆知,那岂不是更加打草惊蛇?”   她的话,让姬云廷到嘴边的劝说又咽了回去。   姬云廷不得不顺着她的话去思考,“或许,沈姑娘真的在剑山中撞见了什么,而她被带走灭口的后果,比放她回来的后果更小,所以对方选择了前者。”   “可这里是风泊山庄,又有谁能在风泊山庄的禁地之中密谈阴谋,从而被发现?何况,她那么厉害,又怎会轻易被带走?”尹千雪反问。   姬云廷沉思了一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密谋的人不方便在外面相见,所以只能借以剑山开启的时候,在剑山里相见,在交谈时,恐怕被沈姑娘无意撞见。而沈姑娘为了搞清楚对方的目的,故意跟他们离开。”   尹千雪将这番话在心中细细思考,这样的推断完全是合理的,也能解释掉大部分的疑问。   可……   “大……她,并未有人看到她出来。剑山既然没有别的出口,那她就应该还在剑山中。若是被人挟持,他们又藏在哪?或者又是如何掩人耳目,离开剑山?”尹千雪情急之下,差点说漏嘴,幸好及时掩盖。   而姬云廷也被她的分析吸引,并未察觉到她的那一点异样。   “若真是这样,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阴谋?针对的又是谁?如今武林大会召开在即,若此时有什么阴谋暗涌,那针对武林大会的几率很大。”姬云廷越说,神色就越发凝重起来。   突然,他轻垂的眸光与尹千雪仰头的眸光轻碰。   他把人按入自己怀中,用自己的双臂把怀中女子抱紧,“千雪,或许你说得对,这风泊山庄,武林大会的背后,藏着我们看不见的阴谋。”   “既如此,王爷要离开吗?”尹千雪问。   姬云廷身子一僵,却摇头道:“不,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来风泊山庄之前,姬云廷的心思一直都很简单,奉旨行事,办妥差事即可。   但,来到风泊山庄后,误打误撞的被青鸣剑认主,又收入了风泊山庄这等武林势力,这让他心中不得不生出一丝丝不该有的念头。   武林大会马上就要召开了,还有那来意不明的圣火教,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不能错过收服武林人士之心的契机!   “千雪,若是你害怕,我可以派人先送你回江临。”姬云廷对怀中的女子道。   尹千雪垂眸,长睫挡住了她眸中的神色变幻。“不,王爷在哪,我就在哪。”   “千雪,你让我如何是好啊!”姬云廷眼底满是怜爱。   两人又相拥片刻,姬云廷见尹千雪毫无睡意,便道:“既然睡不着了,那边更衣。我们之前的猜测,也是时候与君庄主他们聊聊。” 第二百零七章 寻人未果 (1更看题外) 尹千雪并未阻止姬云廷,但是在他离开后,她自己换好衣服,独自走到了剑山外。   剑山入口处,还有风泊山庄的弟子在守着,本应该紧闭的大门,此刻还虚掩着,很显然,里面的人还未出来。   天已经大亮,抬头望进去,也看不见山林里忽明忽暗的火光。   没等多久,尹千雪就看到有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渐渐的,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   在这些人群里,尹千雪发现了熟悉的面孔,也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到了结果。   这让她心中一沉,脚下差点就忍不住上前,拉住人仔细询问。   好在,尹千雪心中牢记着沈未白敏感的身份,所以死死控制住了自己。   一直到卓云染发现了她,主动朝她走了过来。   靠近后,尹千雪没有说什么,只是给了她一个眼神。   卓云染一愣,读懂了她眼神的含义,点了点头,与她一同离开。   离剑山稍远后,两人寻了一个僻静而不受打扰的地方,才开始交谈。   “一点线索都没有吗?”尹千雪主动问。   没有看到大姐姐的身影,也从他们脸上的神情猜到了结果,所以尹千雪没有废话在问人是不是没找到上。   卓云染摇了摇头。   她眉宇间的疲惫很重,连带着反应都有些迟钝。   毕竟,就算是练武的人,在深夜里,剑山中寻找人,还要寻找相关线索,也是比较费力的事。尤其是,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原本就在剑山里走了一天。   等摇了头后,卓云染才反应过来,抬眸望向尹千雪,“你一直在等消息?”   “也不是一直,我也刚到剑山外。”尹千雪道。   卓云染了然的点了点头,迟钝的大脑仿佛才反应过来,刚才尹千雪提出的问题,也回想到了自己刚才摇头的反应,斟酌了一下,才改口道:“也不能说是没有。但,现在还不确定发现的线索与沈姑娘的失踪有关系。”   “发现了什么?”尹千雪顿时警惕起来。   她和姬云廷的猜测,始终只是猜测,并无证据证明。   除非,卓云染他们在剑山中,真的发现了什么。   卓云染并未瞒她,因为这事不是什么机密,基本上昨晚进入剑山的人,都知道的。   “我们一路找上去,在存放青鸣剑的地方,发现有人闯入过。”卓云染道。   “什么?”尹千雪怔了怔。   但旋即,她镇定下来。   闯入的人,恐怕是想要借剑山打开的机会,想闯入其中,盗走青鸣剑。   可是,恐怕他也没想到,恰巧姬云廷之前就提出要看青鸣剑,而君不为也答应了。所以,在剑山开启之前,青鸣剑就先一步被请出来,最后还认了姬云廷为主。   “不会是昨日进山的人误闯吗?”尹千雪问。   卓云染缓缓摇头,眉宇间带着严肃和清冷。“不像。昨天的确有不少人寻剑时,路过青鸣剑的存放处,那里并不算什么秘密,只不过有着机关大门,将其隔绝而已。但是,昨天因为要开启剑山,所以那里的机关都是开着的,让人无法闯入,就算有人误闯禁区,也会在发现机关后离开,但那痕迹,明显就是硬闯的,且没有闹出动静,足以证明来人是一个机关高手。最起码,他对存放青鸣剑的机关了若指掌。”   尹千雪了解卓云染,知道她口中说出来的话,都是有证据的。   所以,有人故意闯入青鸣剑的存放处,这就说明,真的有阴谋,至少有人在打青鸣剑的主意。   “不过,君少庄主也说了,因为之前开启剑山,又加上圣火教的目的未明,为了以防万一,青鸣剑早一日就被转移出去了,所以对方就算费尽心机的闯入,也只是徒劳而已。”卓云染又道。   尹千雪听到这番话,知晓君悦兮有意为姬云廷遮掩,自己也并未点破。   青鸣剑认姬云廷为主之事,这个时候并不宜对外宣扬。   这是一种保护!   也足以证明,风泊山庄确实走到了姬云廷的身后。   “看来有人混在了昨天进山之人之中。”尹千雪沉思道。   卓云染点头,“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这件事哪怕是趁乱二位,说到底也是风泊山庄自己的事,所以我们也不便插手。”   “沈姑娘的失踪,会与这件事有关吗?”尹千雪不由得问。   这个……   卓云染神色变了变,想到了在剑山上,水月山庄的人和君悦兮之间的对峙。   但是,哪怕在存放青鸣剑的剑室,也没有找到沈未白来过的痕迹。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卓云染的犹豫,让尹千雪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   卓云染回过神,在尹千雪的注视下,缓缓开口,“目前还不知道,这件事是否与沈姑娘的失踪有关。”   尹千雪心中一沉。   从卓云染的表情里,她看出了有隐瞒的地方。   不过她也了解卓云染,这位安宁郡主,看似温柔随和,但实际上却有自己的坚持。   若是她不想说,不想做,谁也逼不了她。   尹千雪抿紧唇,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可是,卓云染却好奇的问了她,“你好像很紧张这位沈姑娘。”   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尹千雪眸光轻闪了一下,镇定自若的回答:“王爷就在这里,我只是不希望这期间,会节外生枝。”   卓云染注视她良久,仿佛在考量她话中的真假。   最终,她慢慢收回视线,颔首道:“放心吧,这里是风泊山庄,就算真的有人在暗中搞鬼,也不是那么容易得逞的。”   卓云染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从目前看来,对方的来意更多的是想要拿到青鸣剑。”   青鸣剑象征的意义,强过它的实用性。   哪怕,只是一把伴生剑,却也有着与众不同的地位。   尹千雪听了这话,默不作声。   若对方真的是为了青鸣剑而来,她如今就不仅是担心大姐姐了,还有云廷……青鸣剑,可是在他的手上。   ……   在尹千雪拉住卓云染询问的时候,张月鹿带着水月山庄的人,与君悦兮一起,出现在了君不为书房之中,双方的气氛明显不太和谐。   早一步来的姬云廷,夹在这两大势力之间,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题外话------   第二更,午会更一个大章! 第二百零八章 拔,还是不拔? (超大2更奉送) 与卓云染分别后,尹千雪独自回了小院,过了没多久,姬云廷也回来了。   不等她开口询问,姬云廷就主动告诉了她这件事。   前因,尹千雪大致从卓云染那里已经知晓。   但是,关于后面发生的事,尹千雪就不知道了。   “……虽然青鸣剑无碍,但是不代表没有人去闯过剑室。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姬云廷沉默了一下。   尹千雪眸光微动,语气毫无波澜,“最大的问题就是,在没有别的可以对象时,谁也不知道闯入剑室的人是不是沈姑娘。”   姬云廷笑了,“千雪真聪明。”   尹千雪嘴角轻扯,笑容极淡。   但是,若姬云廷看得更仔细些,就不难发现,她这个笑容有多勉强。   “水月山庄向风泊山庄要人,甚至提出了搜查全庄。这件事,风泊山庄自然不会答应。”姬云廷道。   尹千雪心情有些焦灼起来。   大姐姐失踪,她此刻却有些无能为力。   “王爷可将我们之前的猜测告诉君不为?”尹千雪突然问。   姬云廷颔首。“自然是说了。”   随后,他又加了一句,“但,目前为止,这也只是我俩的猜测。”   尹千雪当然知道。   “现在,风泊山庄的人在怀疑水月山庄吗?”尹千雪问了句。   姬云廷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而是模棱两可的说,“水月山庄来历神秘,却又让人不能小觑,正邪难辨。”   摸不清楚底细的,才是让人忌惮的。   这一点,姬云廷知晓,尹千雪也知晓,君不为这个纵横江湖几十年的老江湖,自然更清楚。   只凭这一点,沈未白的失踪就不能不让人多想。   “风泊山庄如何打算?”尹千雪想知道君不为打算怎么做。   姬云廷道:“武林大会马上就要召开,风泊山庄腾不出那么多人手继续找沈姑娘。但是,也不会阻碍水月山庄的人继续寻找,只要不随意闯入风泊山庄的禁地即可。君悦兮也曾提出,人从剑山里失踪,他们翻遍了剑山却找不到人,说不定人已经不再剑山了。无论这件事的目的如何,对方都会有下一步的行动,与其自乱阵脚,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君悦兮如此冷静?”尹千雪微微诧异。   “嗯?”姬云廷反倒疑惑起来。   尹千雪这才解释,“我观君悦兮对沈姑娘态度不同,似乎很有好感。还以为他……”虽然大姐姐好像并没有那个心思。   她的话未说完,但姬云廷也已经猜出大概。   随即,他轻笑出声。“千雪心思还是那么细腻。不过,在这件事上,君悦兮的选择也无可厚非,风泊山庄的少庄主,未来的武林盟主,自然不是感情用事之人。”   尹千雪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千雪。”姬云廷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在她抬眸看过来时,姬云廷突然认真的问,“你觉得水月山庄如何?”   尹千雪心中一跳,一时间似乎不太明白姬云廷这个问题代表的含义。“王爷是想……”   姬云廷双眸微微眯了眯,眼底光泽涌动。“水月山庄来历神秘,短短几年,便让中原武林无法忽视,这股势力到底有多强,谁也不知道。”   尹千雪已经听出来这话的意思了。   一个志在天下的人,没有谁会不希望自己的阵营里多一些底牌,王牌。   或许,之前的姬云廷没有想那么多。   哪怕在瑶城里,在朝堂上,这些年处处被太子党压制,他也能忍则忍,步步退让。   因为,那个时候,他手中底牌不够,双方实力没有可比性时,只能退让。   但现在,青鸣剑认主,让姬云廷无意中得到了风泊山庄的支持。   不要小看一个山庄,风泊山庄的效忠,就算不能代表整个中原武林,也能代表了江湖的半壁江山!   突然得到这样一张王牌,姬云廷不想再退让了。   他说,是为了自保。   但尹千雪心里其实很清楚,最好的自保,就是坐上那个位子,成为天下之主!   一旦这个心思起了,只会随着风越长越大。   所以,一个风泊山庄并不够,姬云廷想要更多的底牌,这一次他主动的,把目光投向了水月山庄,或者说是……天幕城!   瞬息间,尹千雪脑海里思绪闪过,也想起了之前姬云廷曾对她介绍过天幕城与水月山庄的关系。   姬云廷的转变,是这一次江临之行。   这让尹千雪不由自主的去回忆前世那越来越模糊的记忆,好像……前世姬云廷的改变,也是奉旨南下,得到青鸣剑后。   ‘或许经过会有所改变,但结局依然会如此吗?’尹千雪在心中道。   “千雪在想什么?”姬云廷看出了她的走神。   尹千雪眸光轻闪,不动声色的转眸看他,“我只是在想,若王爷真的有心想要向水月山庄示好,那这一次是一个好机会。”   姬云廷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点了点头。“知我者,千雪也。”   他沉吟片刻,“我会让君不为尽快找出沈姑娘。若水月山庄来历真的没有问题,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与他们结个善缘。”   尹千雪见他心中已有想法,也不再多言。   此时,她只能在心中祈祷,‘大姐姐,希望你平安归来。’   呜呜——!   浑厚而穿透的号角声,突然在风泊山庄响起。   尹千雪不明所以,看向窗外有些惊愕。   姬云廷从后面走来,抬手搂住她的肩膀,对她解释,“这是武林大会即将召开的号角声,我们该出发了。”   “出发?武林大会不是在风泊山庄举行吗?”尹千雪奇怪的问。   姬云廷笑着解释,“非也。武林大会由风泊山庄举办,但举办的地点却不在风泊山庄内,而是在距离风泊山庄大约三里外的英雄谷。千雪难道没注意,山庄里,风泊山庄的弟子不多吗?每个人都被分配了任务,没有闲人。”   尹千雪无声惊讶了一下,才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我总觉得,风泊山庄存在数百年,山庄里的弟子不该只有这些。”   “嗯,早在决定要召开武林大会的时候,风泊山庄就抽调了一半的人马前往英雄谷布置一切。”姬云廷刚解释完,门口就传来护卫提醒离开的声音。   两人的话止住,一同出了门,在护卫的陪同下,离开清苑。   出了清苑大门,从另一个方向正好走出另一队人。   尹千雪脚下一停,看了过去。   “水月山庄的人。”姬云廷也随之望了过去。   若是平常,路上遇见了,自然要打个招呼,寒暄几句。   但今日,水月山庄的人,在风泊山庄失踪,庄主张月鹿本就清冷的脸,更加冷峭,让人不敢靠近。   水月山庄上下的人,各个都表情严肃,周身散发出阵阵寒意,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这个时候,还要跑上去寒暄,恐怕只会引来对方的反感。   所以,思考了一下,姬云廷并未带尹千雪上前,主动攀谈。   而张月鹿他们,也似乎没有看到旁边有人,目不斜视的从他们面前走过。   “哼,这水月山庄的人也太嚣张了。”一名护卫在前面的人背影越走越远后,愤愤不平的道。   尹千雪皱了皱眉。   姬云廷出声训斥了句,“失踪的人是张庄主的表妹,恐怕在水月山庄中的地位也非同寻常,亲人失踪,张庄主难免会担忧,顾虑不了一些其他的事,也属正常。尔等莫要让本王再听到刚才的话。”   “是,王爷!”护卫立即告罪,神情有些悔意。   “走吧。”姬云廷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一行人低调随行。   他的身份,一直并未公开,也只有极少数的人知晓,自然不能搞出很大的排场。   ……   英雄谷,位于风泊山庄三里外。   这里本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小山谷,四面环山,仅有一条路进入谷中。   因为在风泊山庄成为武林领袖之后,每一次的英雄大会都在英雄谷中举行,渐渐的就被称为了英雄谷。   前来参加英雄大会的人,有已经来过多次的人,也有初次来的人。   来过的人,目光淡然,早已没了好奇之心。   而第一次来参加武林大会,进入英雄谷中的江湖天骄们,则好奇的打量着英雄谷的风景。   英雄谷不算太大,一眼便能看到尽头。   进入山谷的路被修葺得很平整,路的两边都插满了英雄大会的旌旗,黑红的旗面迎风伸展,猎猎作响。   进入英雄谷后,一股通天气势压迫而来。   所有人都会忍不住的仰头去看正对着山谷的两座峭壁。   那两座峭壁,是天地的鬼斧神工,山壁笔直垂落,就好像是有人用神兵利器从空中斩下,削平了一半的山壁,使得其光滑平整。   而这两座高高的峭壁上,就被刻着‘英雄谷’三个苍劲有力,刀削斧阔的大字。   也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更不清楚是谁人能在这峭壁上书写。   但凡进入英雄谷中的人,看到这三个字,都会在心中震惊——这要多高明的轻功,多深厚的内力,才能在这样的地方上刻写?   除了这巍峨高耸,气势迫人的峭壁外,英雄谷内的其他山峦,倒是稀松平常。   在这些稀松平常的山峦上,每隔一段距离,也被插上了旌旗。   除了武林大会的旌旗外,就是来参加的各方势力旌旗。   山谷内,早已经移除了碎石、杂草。   用青石铺地,正中心的是一个巨大的擂台,所有席位都围绕着这个擂台而布置,正首位,也分列了各个坐位,其后都插着各势力的旗子,示意各势力入谷之后的坐位排序。   而在这巨大的擂台四周,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也分别设立了四个小擂台。   “英雄大会的流程,一般分为两部分。第一个部分,便是由武林盟主宣读一下,接下来江湖武林上的要事,诸势力需要协助的方向,以及一些江湖纷争的调和及处理。第二个部分,就是比武了。不过,这个比武,大多是给年轻一代比武切磋会友的机会,最终比武获胜的前十人,可以得到丰厚的奖励,还能进入少年英雄榜中,第一名理所当然的会占据榜首位置,这英雄榜上的前三甲,听说还会得到额外的奖励。当然若有一些私人恩怨,想要在众英雄的见证下做一个了断,只要上擂台前说清楚,签好生死状,这里也可以作为一场恩怨的终结之地。最后,就是有人想要挑战武林盟主的话,也可以在这期间发出挑战。按照规矩,在英雄大会上发出的挑战,武林盟主不能不接。一旦输了,那么盟主之位就会易主。”   从进入英雄谷后,姬云廷就在尹千雪耳边低声介绍。   听到这,尹千雪神色有些莫名起来。   “怎么了?”姬云廷不解。   尹千雪默默收敛神情,“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数百年来,风泊山庄也挺不容易的。”   她这话说得隐晦,但姬云廷还是听懂了,还忍不住轻笑起来。“是啊,却是不容易。既要筹办英雄大会,又要防止有人挑战成功,的确很不容易,何况,这块武林盟主的招牌保存了数百年?不过,就是因为不容易,所以……”他的笑容渐渐消失,声音也从轻快变得低沉,“所以,才更加凸显了风泊山庄的底蕴有多深,有多可怕!”   一个盘踞江湖数百年的武林世家,挂着武林盟主的头衔,在江湖上具有极高的声望,振臂一呼,群雄汇聚。   若是逢乱世,这个世家有一统天下的野心,恐怕一朝入朝廷,逐鹿九五之位,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   能拥有这样底蕴的世家,岂能让人忽视?   姬云廷很庆幸,如今这个江湖上的庞然大物,站在了自己身后。   ……   姬云廷的位子,被安排在首位上,偏一些的地方。   既不显眼,又不会让人觉得不尊重。   这也满足了他隐瞒身份的需求。   刚坐下,姬云廷和尹千雪就同时注意到了对面坐着的势力,正是他们有心拉拢的水月山庄。   而在水月山庄旁边,插着的是无极阁的旗子。   “无极阁?”姬云廷有些意外。   尹千雪也注意到了,“就是那个以贩卖天下情报,发布各种任务的无极阁?听说,无极阁知晓天下事,无论你想知道什么,只要出得起价钱,无极阁就能帮你打听到你想知道的一切。若是想要委托人做些什么,无论什么委托,同样是价格合适,都会被无极阁挂出来,供天下群雄自由选择,一旦完成委托后,便可以拿到佣金。这样买卖双方不用见面,通过无极阁作为中间人来处理委托,极大的保护了双方隐私,也更有保障。而无极阁只会从这些委托中,赚取一些中介的佣金。”   如果尹千雪知道什么叫雇佣兵,佣兵组织的话,就会知道,其实无极阁就是古代版的佣兵工会。   无极阁有自己搭建的情报网,也可以利用委托平台,利用这些需要接委托任务谋生的江湖游侠为自己提供情报信息。   这就相当于,无极阁的情报网是双线的,而非传统的单线。   之前,姬瑾瑜派来的使者威胁危霖,若是无极阁不肯投靠太子,那么就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当时,他们就觉得可笑。   太子知道无极阁的情报网有多少据点吗?   这张被沈未白埋藏极深,且布满天下的大网是那么好摧毁的?   更何况,就算这张大网被摧毁了,那另一张网呢?   太子还能把整个江湖都屠戮干净?   “嗯,这个无极阁同来来历神秘,倒是比水月山庄早几年出现在世人眼前。如今,在江湖上,它与百草谷的那些神医都属于中立门派。对于百草谷的神医来说,眼里只有病人,不会有好坏之分。他们的职责,就是医泽天下。而对于无极阁来说,唯一的标准就是钱。价格合适,一切好说。”姬云廷说着,嘴角微扬起来。   尹千雪很了解他,自然看出了他对无极阁的满意。“王爷要接触一下吗?”   姬云廷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这次来江临,本就打算找个机会与无极阁接触一下。”   说着,他把手搭在尹千雪手上,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千雪你知道的,在瑶城里,我的一举一动都在旁人视线之中,我不能动,也不敢动。”   所以,在他接到圣旨,奉旨南下的时候,他心中就知道,机会来了!   姬云廷在瑶城中步步艰难,尹千雪哪会不知?   她心头一软,反手与他手指相握,声音轻柔的道:“王爷,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千雪终归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就是那么一句平常的话,却让姬云廷心口温热,双眸中难以抑制的流露出真情。   这边,姬云廷和尹千雪在聊无极阁,在想如何与水月山庄,与无极阁搭上线。   就算暂时不能拉拢,无法让他们效忠,最起码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   姬云廷心里很清楚,他看中的,别人也一定会看中。   说不定,那个别人,早已经就派人去接触过了。   而与此同时,被他关注的无极阁与水月山庄,却在用旁人都看不到的‘暗语’交流。   表面上,危霖与张月鹿素不相识,也没有寒暄的意思,各自冷漠的坐在自己位子上。   可是,在私底下,就因为位子相邻,所以他们的手在椅子扶手上,几不可查的用指尖敲出‘暗语’交流,也无人发现。   ……   原本,危霖应该昨日便到风泊山庄。   可是临时有些事耽误了,今早才匆匆赶到。   到了之后,便直接来英雄谷了,也没有与张月鹿交流。   直到现在,两人通过沈未白传授的‘暗语’交流,他才知道主子失踪的事。   ‘主公怎么会失踪?’听到这个消息,危霖敲‘暗语’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张月鹿脸色如冰,手指也飞快的点击扶手。‘不知。剑山昨日打开,主公带着那位公子一同进入后,便没有再出来。我们昨晚入山搜寻了一整晚,却也没有任何线索。’   ‘主公有神功护体,一般人绝对不可能掳走主公。’危霖冷静分析。   张月鹿赞同的道,‘正是这样,我才心中不安。若主公是故意被擒,那为何不留下线索告知?若不是,那能擒住主公的人,会是什么人?’   危霖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情绪,但另一只手已经握拳,手背上爆出青筋。   可见,他此刻心情的焦灼。   ‘风泊山庄都搜过了吗?’危霖问。   张月鹿道:‘我留下一部分人,让星鸾和丹井带着,搜索风泊山庄。这一点,君不为已经同意。’   危霖点了点头,‘我立即让人在周围查探,就算真的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了主公,他也不可能藏得滴水不漏,离开风泊山庄的范围后,必有松懈。主公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一旦有机会便会留下线索给我们。’   ‘好。’张月鹿也觉得可行。   两人的手停了下来,但是心情依然沉重。   过了一会,他们又不约而同的敲出‘暗语’。   ‘冥狱!’   ‘要不要通知天狱和鬼老?’张月鹿手指在扶手上轻点。   危霖回应了一个字,‘可。’   娄天狱是白虎宿星主,掌管着冥狱,那是老鬼亲自调教出来的杀手,比之鬼门只强不弱,再加上沈未白的‘点拨’,这些年冥狱的地位,早已经在鬼门之上。   这一次来江临,老鬼没有跟随,直接去了冥狱。   如今,应该是和娄天狱在一起。   像冥狱这样的江湖势力,自然是不可能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但是也不会不留意这里的动静。   说不定,水月山庄丢了一个人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娄天狱耳中。   所以,危霖和张月鹿才觉得,应该让娄天狱也加入进来,全面寻找主子下落。   好端端一个人,总不能就这样消失不见。   除非,风泊山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暗室!   可如果真是风泊山庄所为,他们抓主子的目的又是什么?   外面的人,可不知道沈未白才是真正的大佬!   因为提到娄天狱,顺着一想,又猜测出这种可能,顿时让张月鹿和危霖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星鸾和丹井!’张月鹿突然意识到,若一切都是风泊山庄的阴谋,那么现在留在山庄中继续寻人的丹井和星鸾,则会十分危险。   危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即道:‘我令人暗中去与他们会合,一明一暗,看看风泊山庄到底搞什么鬼。’   张月鹿同意了危霖的想法。   就在这时,各方势力已经落座完毕,君不为带着君悦兮也坐上了那个武林至尊的位子,四下顿时安静下来,纷纷看向首位上的武林盟主。   “诸位,感谢诸位来风泊山庄,来英雄谷参加这一次的武林大会……”   君不为站了起来,声音中有内力加持,回荡在英雄谷内,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姬云廷不留痕迹的环顾四周。   在英雄谷内,足有浩浩荡荡数千人。   而这些人,仅仅只是江湖武林的一小部分。   与军队的纪律严明,行军布阵不同,这些人虽然不好约束,但身手都比普通士兵要强。   所以,如果用得好,这些人绝对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更何况,武林世家背后牵扯着的林林总总势力,又是一张庞大的关系网。   想到这些,姬云廷不由得捻了捻手指。   ……   武林大会并非每年召开,每次召开,都间隔了好几年。   身为武林盟主,自然要先说一下,这几年里为武林同盟做的事。   简单来说,君不为就是在述职。   这些关于江湖上的纠纷,尹千雪听得不是很明白,她小声问君不为,“不是说,圣火教的人会来吗?”   姬云廷点了点头,“嗯,风泊山庄确实收到了圣火教的拜帖。不过,一直到现在,圣火教的人都还未出现。”   尹千雪看向君不为和君悦兮。   前者神情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   而后者,确实因为年轻,有些情绪还收敛不干净。君悦兮的眼中,一直保留着警惕,应该就是在提防着圣火教的随时出现。   君不为的述职并不长,在说完之后,又说了些当今武林的事。   而当今武林,最让人关注的就是花神图残卷与前朝地宫的联系。   只不过,很多人还不知道,君悦兮手中就有一张花神图残卷。   提到花神图,尹千雪不得不想起宋明贞。   她看了一圈,倒是没有在英雄谷内看见宋明贞的身影,便也不再关注。   “君盟主,那花神图残卷到底是否真的与前朝地宫有关?”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打断了君不为的话。   君不为眸光淡淡扫过,又平静收回。“不知。”   “不知?江湖上因为花神图已经开始血雨腥风,你身为武林盟主,怎么说不知?”那人又问。   君不为依旧神情无波的道:“花神图是否与前朝地宫有关,我确实不知。江湖上,因为花神图之事,搅得血雨腥风,我知。这件事,也正是我要对诸位说的。”   场下,不再有别的声音出现后,君不为才继续道——   “花神图与前朝地宫的联系,突然之间冒出来,还被有心之人推波助澜,引起江湖腥风血雨,诸位难道不觉得事有蹊跷吗啊?君某在知晓这件事后,立即请天下帮暗中调查,这些时日下来,多少也摸到了一些线索,还请天下帮长老为大家解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不等天下帮的长老站起来,从英雄谷入口,就传来了一阵嚣张的笑声,回荡在山谷之中,声声刺耳,有些内力修为低的弟子,都忍不住捂住耳朵。   修为高的人,则暗中运起内功抵御。   不请自来的人,让在场的人纷纷警惕。   姬云廷的护卫,立即守护在二人左右。   同时,一股浑厚延绵的内劲,也从君不为身上荡出,帮助姬云廷和尹千雪二人抵消了来自对方的压力。   “来者何人!”君悦兮大喝一声,同样以内力抵抗。   对方传来一声冷哼,声音如重锤砸在君悦兮胸口,他当即闷哼,倒退了两步,口中溢出血迹。   君不为脸色阴沉,一只手抵住儿子的背心,为他输送内力。   白水宫和焚野宫的位子相邻,伏离看向脸色同样不好的狄尧,“看来,来者不善啊!”   狄尧脸色有些苍白,抵御得十分辛苦,根本无法开口说话。   还未见人,对方的内劲却如巨浪席卷而来,可见对方的可怕!   “这就是风泊山庄的待客之道?”又是一声如雷质问。   紧接着,守在山谷入口处的几名风泊山庄弟子直接被打飞落地,倒在地上吐血不止。   这样的剧变,让在场的人都神色一变。   君不为也眉头紧皱起来。   不等人上前,从山谷外便走进来了一支打扮与中原完全不同的队伍。   ……   ‘拔,还是不拔这是一个问题。’   沈未白和风青暝眸光交流,都没有冲动上前。   莫名被引入这奇异空间,眼前的两把一看就不普通的剑,谁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但不可否认,这样的场景,让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个有关于剑山的另一则传说。   仙人剑!   这两把剑,真的是仙人剑?   可是,传说并不完整。   沈未白也不知道,当初那两个斗得你死我活的仙人,为何冰释前嫌,又为何把自己的佩剑扔入剑山之中。   拔剑,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   万一这两把剑在这里是为了封印什么千年老妖呢?   她一拔出来,岂不是玩完?   沈未白自认为自己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还没有打怪杀鬼的能力。   最重要的事,她没有必要去冒险!   “虽然不知道拔出剑,会如何。但起码,我知道不拔剑就什么都不会发生。”沈未白吐出一口浊气,拉着风青暝向后退了一步。   然而,她才退了一步,那股巨大的吸力又出现了。   就像是化为了无形的手,从四面八方而来,纠缠在他们二人身上,不允许他们反抗的直接拉到了那两把剑面前。   瞬息间,他们与剑近在咫尺……   ------题外话------   好久好久没有写这样的大章了! 第二百零九章 算计的是人心 (又是大章1更) 瞬息间,沈未白和风青暝与剑近在咫尺。   这样的变故,让二人都屏主呼吸,双眸睁大,匆忙之中交换的眼神里,也只剩下惊诧。   而还不等他们来得及思考,那股将他们拉扯过来的力量,再一次违背了他们的意志,将他们的手抬了起来。   原本,沈未白的左手紧牵着风青暝的右手,两人是想要退出这个山洞再做打算。   却不想,就被神秘的力量逼迫来到了两把剑前。   这时,那股神秘力量,还迫使两人牵着的手分开,同时抬起了他们的右手。   风青暝眼中藏着不甘,那种不甘是因为他被逼迫着松开了阿姐的手!   可是,除了不甘,在这种无形的,神秘的力量面前,他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那一瞬间,他才意识到,‘不够,还不够!’   十年的分离,十年的努力,风青暝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可以与阿姐并肩而行,抵挡风霜暴雨。   直到今天,神秘力量让他从这种幻想、自满中醒来。   原来,他想要保护他的阿姐,还不够!   “阿炎,别反抗。”沈未白注意到了他神情的狰狞,也感受到了他右手在与那股神秘力量抵抗,甚至连指骨都有些畸形弯曲。   女子焦急担心的声音,让风青暝瞬间清醒。   他转眸看向她,眼中充满了迷茫和委屈,看得沈未白心疼极了。   “别怕,虽然它在强迫我们,但应该没有恶意。”沈未白轻声安慰。   ‘我不是怕,只是不想被迫放开阿姐的手。’风青暝张了张嘴,却只能在心中回答。   沈未白自然是没有看透他心中所想。   此时此刻,她的右手还被那股神秘力量牵引着,逼迫着,朝那把冰霜凝成的剑伸去。   风青暝也同样如此。   他不再反抗,让那股牵引他的力量也温和了许多。   两人的手,几乎是同步朝着不同的剑慢慢靠近。   之前,沈未白不想去拿剑,是因为不清楚前因后果,担心拿了剑后,会卷入什么奇奇怪怪的事,被神秘力量操控,从此以后不得不如傀儡一般,受某种力量的驱使,完成各种任务。   她这个人爱自由,不喜欢被拘束,率性而为。   自己的选择,再艰难也不怕。   但若是别人强逼她,就算是简单至极的事,也会让她心中戾气难消。   可是,若反抗无效,她也不会傻乎乎的宁折不弯,顺势而为,走一步看一步,总会找到机会脱身。   最重要的就是,她虽然被强迫拿剑,但从那股力量中,她自始至终没有感受到敌意。   修炼《九玄神功》以来,她的感知越发敏锐,对直觉这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其实是很准的。   嗡!   嗡——!   当两人的手同时握住剑柄之时,幽蓝的冰剑和暗红的火剑同时一震,发出激动的鸣声。   就好像,它们十分的迫不及待。   沈未白不知风青暝感觉如何,只知道自己在握住剑柄的那一瞬间,一股冰寒之气顺着剑柄灌入她体内。   那股寒气,远超于她自己体内的寒气,却不狂暴,强大而平顺,让人无法反抗。   突然,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   ……   英雄谷内,一群异服的圣火教徒,站在了中原群雄的对面。   双方壁垒分明的对峙而立,整个山谷鸦雀无声。   气氛十分紧张。   张月鹿和危霖都在暗中打量圣火教的人。   这些教徒,身上穿着的是白色的麻质长袍,与中原的服饰有明显的区别。   左胸襟上还用暗红丝线绣着火焰图腾,那是圣火教的标志。   其中有些人,还有着外族血统。   “圣火教由火罗诸国传入,前朝盛世时,有很多火罗诸国的人来中原经商,因缘巧合下,有些人就在中原安家了,还与中原人成亲生子,留下有外族血统的后裔。”   “不是说,有外族血统的人,最多的是在蓟国吗?”   “没错,战乱的时候,通往火罗的商线也就断了,至今也只有靠近火罗的蓟国保留着与外族通婚的传统,其他两国几乎没有了。但是,那些有着外族血统的后裔,依然留在中原,却因为血统问题,一直都被中原人诟病,很多人沦落为奴,甚至还惨遭虐杀。还有一些,就逃亡到了蓟国。起码,在那里他们不会被歧视。”   “这些和圣火教有什么关系?”   “你还真是蠢!当然有关系了。圣火教进入中原,第一批,也是最忠诚的一批教众,就是这些外族后裔。之后,又渐渐的渗入到了平常百姓家,还有不少大户人家的奴隶,也都悄悄信奉圣火教。”   “所以,近十几年来,圣火教发展得十分迅猛,几乎每个地方都有圣火教的教徒。只不过,他们也只是传教,主要集中的也是普通人,与我们武林关系不大。”   “既如此,那他们今日突然冒出来是想干什么?”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来者不善。”   “你还不知道吧,据说,在前段时间,圣火教就已经给风泊山庄递了帖。”   “嗯?还有这件事?他们递帖给风泊山庄作甚?莫不是想要求剑?”   “蠢货!他们是要挑战君盟主,想要夺走武林盟主之位!”   “!!!”   “狗胆!这群外族人想要指染我们中原武林?”   “我呸!咱们怎么可能让一群外族邪教的人来领导?”   “……”   双方对峙时,虽然全场静默,却也耐不住有人低声交流,三言两语,就把圣火教出现在这里的底给透了。   一想到一群外族人,一个外来邪教竟然妄想要统率中原武林,在场的人,无论哪一个势力的,都不由得同仇敌忾起来。   一层层的敌意,几乎凝实,朝着圣火教一方而去。   圣火教为首之人,拥有着与中原人不同的眼眸,是一双墨翠如玉的清澈眼珠。   他用面纱蒙住了脸,看不清模样,只能通过眼珠猜测他是外族人。   而在他身后,还站着沉默的五人,同样被麻质白袍裹着,看不清五官,也难分男女,但气势很足,都是高手!   再之后,便是一群侍从,他们的神态之中,透着对前面六人的恭敬。   “为首的人,应该就是圣火教的大教主,苏烈。他有火罗血统,而且很纯正。据说,他的曾祖父曾到火罗经商,然后娶了火罗女子,生下了后代。到了苏烈这一代,又通过圣火教的传教,回到了中原,他从五大祭司之位,慢慢做到了大教主之位。不过,中原的圣火教,只相当于整个圣火教的分部,他这个大教主也只是分部的大教主。至于五大祭司,是按照风花雪月山来区分。”危霖传音告诉张月鹿。   他统管情报,自然要比张月鹿等人更了解圣火教一些。   张月鹿眸光微动,同样传音,“看样子,这些圣火教的人是为了风泊山庄而来,准确的说,是为了武林盟主之位。”   “嗯,恶战在所难免。他们选好了日子,上门挑战,风泊山庄不可能不接。但是,圣火教的苏烈并非冲动之人,他来此,就说明这次挑战,他有十足把握能赢了君不为。”危霖传音。   张月鹿微微蹙眉,“这个苏烈很强吗?君不为虽然极少出手,但毕竟是武林盟主,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名扬天下,还有连挑十位同级高手而不败的战绩。”   “圣火教一向都是以广布教众出名,中原武林的人,都觉得他们是邪教,只会迷惑愚昧百姓,会一些下三滥的手段。还真是没流传什么苏烈与人相斗,五大祭司与人相斗的消息。”危霖早在知晓圣火教给风泊山庄投帖的时候,就把相关的情报调查得很清楚。   “三国之中,圣火教只在卫国吗?”张月鹿突然问。   危霖道:“不,三国皆有。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卫国富庶,人容易骄奢淫逸,所以圣火教在卫国的发展最为迅速,渐渐的就成为了三国的总教。齐国与蓟国圣火教分坛的首领,只能被称为教主,只有卫国的苏烈,能被称为大教主。”   “这是圣火教和风泊山庄的事,我们静观其变。”   张月鹿与危霖交汇了一下,达成默契。   ……   双方的静默,不可能继续持续。   这些议论,交流,也不过只在须臾之间。   事实上,圣火教出现到现在,不过才几口茶的功夫。   “君盟主,可收到我教送来的帖子?”苏烈站在中原群雄面前,丝毫没有紧张,那双墨绿色的眼珠中,竟然还带着笑意。   君不为面色不改,淡淡的道:“若是圣火教的那封挑战书,我的确收到了。”   挑战书?!   这句话,无疑是证实了刚才群雄私底下的猜测和情报。   圣火教的人,的确是为了武林盟主之位而来。   “收到就好,我就不必再费唇舌了。”苏烈声音戏谑。   不等君不为开口,苏烈又道:“我知你们中原武林的规矩,繁文缛节多得很。不过不要紧,我很有耐心,可以等到最后挑战的环节。”   此言一出,中原群雄中就爆发出愤愤之声。   “放肆!一个外族邪教,竟然妄想指染我中原武林?”   “什么圣火教,居然敢挑战君盟主!”   “外族贱种,滚出中原——!”   “……”   辱骂之声,逐渐变味。   苏烈眼中的笑意冷却,如刀的眼神扫过人群中口出恶言之人。“哪里来的狗杂碎,也配叫嚣?”   他话音一落,身后一名祭司突然出手,诡异内力隔空打出,竟然从那么多人中准确无误的抓出了那人。   “啊!”   突然凌空,强悍内力夹击在身,吓得那人当场大叫,脸色苍白,毫无刚才的说话时的狠勇。   “君盟主救我——!”他凄厉大喊。   但苏烈不出手,君不为自然不能出手。   君不为暗中给离得最近的天罡派掌门使了个眼神。   天罡派掌门立即领会,身子一掠,出现在那人身边,抬手击溃那股无形内力,把从半空中掉落的人接住,又扔回人群里。   那人在人群里滚了几圈,一身狼狈的爬起来,缩在人群里,再不敢乱言。   苏烈冷哼一声,并未阻拦。   天罡派的掌门救回人后,也回到了自己位子,手中玄铁戒尺立于胸前,宽袖大袍既有浩然正气,又皆备儒家之风。   “在场诸位,还请恪守礼仪。中原乃礼仪之邦,非教化之外的愚民。”他淡淡警告。   言外之意,便是‘管好自己的嘴,再瞎逼逼惹了麻烦,是残了还是死了,都自己受着。更不要以一己之痛快,为整个中原武林惹祸。咱们是受过礼教熏陶的,为什么要拿自己去和那些不懂礼教的人相比?这叫自降身份。’   天罡派,向来就是光明磊落的化身,武器都是戒尺,恪守礼仪,修儒道,练浩然正气,刚正不阿。   在江湖中,地位虽不如风泊山庄,却是受整个江湖敬仰的存在。   所以,天罡派的掌门一开口,那些骂骂咧咧,想要在口舌上讨便宜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   也是,这是大佬们的交锋,他们这些小鱼小虾瞎逼逼个什么劲?   苏烈眼中一片阴鸷,透着冷芒。   这些中原人,真当他听不出这话中的暗讽吗?   “苏教主,虽然他是口出不逊,但毕竟是我中原武林中人,自有他的师父,还有中原武林教导,就不劳烦苏教主了。”君不为神色平静的看向他。   苏烈心中冷笑,倒也没再说什么。   ……   圣火教突然上门,打断了武林大会的正常流程。   虽然苏烈亲口说了,他们不急,可以等着流程走到挑战武林盟主的那个环节,但君不为他们怎么可能真的如此?   对方明显来者不善,还不知道有什么后招,现在不是中原各个势力相互比较的时候,而是要一致对外。   君不为眼神不留痕迹的扫过白水宫,焚野宫,玄月派的位子。   自从天下三分后,这三个势力都不在卫国境内,与中原其他势力的联系也逐渐减少。   没看其他武林势力,都是掌门亲至,只有这三派……玄月派还好,起码来了个长老。   但是焚野宫和白水宫,不过来了两个小辈。   白水宫来的是少宫主,身份也勉强够了。   而焚野宫呢?   少宫主是来了,又走了,然后又来了一个长老的孙女,焚野宫的大师姐。   还有——   君不为的眼神又扫过水月山庄,无极阁,百草谷的位置。   无极阁和百草谷都是中立势力,哪怕无极阁也是新晋冒出来的,但看他们一贯作风,也不会轻易卷入武林纷争之中。   剩下一个神秘莫测的水月山庄,若在之前,或许还能连为一线,但昨日这山庄里的表小姐无故失踪在剑山,早上双方都还有些摩擦龃龉,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一致对外的应付圣火教的挑衅?   不过一眼下来,君不为都觉得心累不已。   中原武林这边,看似声势浩大,人多势众,可是却人心分散。   反观圣火教那边,倒是没有这些问题。   人家目标很一致,就是为了夺走武林盟主之位!   “父亲。”君悦兮平息了体内的动荡,担忧的看向他。   圣火教来势汹汹,绝不可能只是一战而已。   何况,君不为也不可能把整个中原武林的未来,都压在自己一人身上。   “苏教主既然已经来了,不妨把心中打算一并说出吧。”君不为给了君悦兮一个眼神,自己面对苏烈。   君悦兮只能按下心中的担忧,悄无声息的通知人暗中保护好姬云廷的安危。   此时此刻,他们也不方便中途离开,否则只会引起圣火教那边的关注。   苏烈似乎就在等君不为这句话。   他向前一步,环顾一周说了句,“君盟主就打算让我们一直站着说?”   这句话,好像是在讥讽刚才天罡派掌门口中的‘恪守礼仪’。   君不为眸光一沉,“是君某失礼了。”   能屈能伸!   姬云廷默默看着一切,心中对君不为的评价更高了些。   有这样的人助他,就是他的底气!   风泊山庄的弟子快速的给圣火教的人布置好了席位。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席位与中原武林这边隐隐有对立之势。   苏烈到不介意这一点,带着人落座了。   坐稳了,他才道:“既然君盟主都问我了,那我便直说。听说,最近你们江湖中人,都在寻找什么花神图残卷。恰巧,我在偶然中得到几份,不如今日就拿来与君盟主,还有诸位中原豪侠打个赌?”   花神图!   是花神图!!   苏烈话音一落,中原武林这边都躁动起来。   君不为眸光暗沉极了,心中在猜测苏烈的目的。   刚才,他还未来得及说清楚花神图残卷的事,就被圣火教的人打断。   而现在,圣火教的人,居然用花神图残卷来打赌?   这般明目张胆,圣火教的人到底和花神图有什么联系?   “这就是阳谋啊!”伏离冷笑了一声。   狄尧看了他一样。   伏离幽幽地道:“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看得出这是一个阴谋。可是,对方就明晃晃的告诉你,这的确是阴谋,不,应该说是阳谋,那你要不要呢?抛出花神图残卷,就等于抛出了前朝地宫的宝藏作为诱惑,这算计的不是计策,而是人心。”   狄尧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姬云廷这边,听到苏烈的话后,若有所思起来。   尹千雪在他身边低声道:“幕后策划一切的人,是个高手。”   姬云廷想得更多,“从花神图残卷出现开始,牵扯出来的势力越来越多,如今连圣火教也扯了出来,这幕后之人到底有多大能量?他布下的棋,又还剩多少?我们又该如何防备,还能顺藤摸瓜把他找出来?”   花神图残卷?   还是几份?   张月鹿和危霖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   沈未白对花神图残卷的在意,他们身为心腹,二十八宿,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原本,他们打算坐山观虎斗。   圣火教肯定是有备而来,而风泊山庄也不可能没有准备好应对良策。   但偏偏,这圣火教抛出了花神图残卷,引君入瓮。   “我教风花雪月山五位祭司,向来喜欢中原武林绝学,一直想要与诸君切磋一二。今日,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咱们设下六轮擂台。前五轮,每一局的赌注,都是一张花神图残卷,上了擂台的人,赢了我教祭司,自然拿走花神图,若输了,也没关系,只需要成为我圣火教的教众即可。这第六轮,自然是压轴,是我与君盟主之争,争的自然是武林盟主之位。”苏烈说到最后,笑了起来。   而众人听完之后,却都在暗中骂了句,‘卑鄙!歹毒!’   圣火教的五位祭司,既然能坐上祭司之位,自然不是一般人。   要打赢这样的人,就筛选掉了一大部分人,只有各势力掌权的佼佼者才有能力与之一战。   赢了,拿到花神图,却又在天下英雄面前,成为众矢之的。   消息流传出去后,只会引来更多的人从他们手中去抢夺花神图。   不拿?   那可是前朝地宫宝藏的秘密所在。   相传前朝地宫中,不仅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更有神兵利器,帝皇剑也在其中。还收藏了数不尽的武林绝学,奇珍异宝。   这样大的诱惑,放在面前,谁能心如止水?   就算自己不要,也不希望落在别人手里。   若是输了呢?   成为圣火教的信徒?   开玩笑,能上擂台的人,都是各方势力中的大佬。   输了之后,成为圣火教的信徒,是代表了他们自己吗?   不,是代表了他们各自的势力,也是一种烙上皮肤的耻辱!   所以,这所谓的挑战背后,又是一条赤裸裸的阳谋,一道毒计!   有些人看懂了,有些人却因为花神图的出现,而兴奋难挡。   ‘若真是花神图残卷,说不得我要上台争一争。’危霖深吸了口气,向张月鹿传音。   张月鹿眸光一闪,‘我也必然。’   他们两人,若是都赢了,便能拿到两份残卷。   若是输了呢?   这个问题,他们没想过——自从跟随沈未白之后,他们就有这盲目的自信。   沈未白的人怎么能输?   当然,这种盲目不是指自负,而是他们对自己的能力有着充分自信。何况,一共五个机会,他们可以先观战,了解一下那五位祭司的手段。   苏烈的那番话,很明显就把君不为从花神图残卷的争夺中撇开了。   风泊山庄想要花神图?   可以,派另外的人上场。   但是,风泊山庄作为中原武林之首,高义名声架在那里,若是为了花神图派人入场,落在其他人眼中,味道就变了。   那说明什么?   说明风泊山庄也想要前朝地宫里的宝藏!   一个盟主,有了私心私欲,那还怎么率领中原群雄?又怎么让群雄心甘情愿的臣服?   风泊山庄数百年积累下的声望,也会毁于一旦。   苏烈一番话,处处是坑。   而且,专坑中原武林的势力,将其一网打尽,一个也没落下。   “云廷,你觉得这番话到底出自何人之口?”尹千雪在姬云廷耳畔低语。   姬云廷眉宇间有些凝重,他没有回答尹千雪的问题,而是道:“只是擂台赛之前的言语交锋,中原武林这边便输了。”   而且,输得极为难看!   尹千雪听他这么一说,也跟着担忧起来。   回想南下江临所遭遇的一件件事,如同石块一般,压在她心中,沉甸甸的。哪怕此刻艳阳高照,她也有一种山雨欲来之感。   不,山雨已经来了。   苏烈清楚的说完了规则,戏谑的道:“怎么样,中原群侠可敢应战?还是说……你们中原武林所谓的英雄豪杰,不过是一帮瞻前顾后的软脚虾?”   “哈哈哈哈哈软脚虾!”   “孬种!”   “中原软蛋!”   “……”   这一次,是来自圣火教的嘲笑声。   顿时惹得群雄激愤,恨不得亲自上擂台与这些圣火教的人开战。   幸好,不久前发生的,还历历在目。   天罡派掌门余威还在。   年纪轻的人,忍不住对骂了几句,却也没有谁真的不管不顾的跳出来。   君不为缓缓抬手,内力贯穿声音,“诸君安静。”   四字如雷,声声振耳,平息了混乱嘈杂。   “苏教主亲自上门讨教,我们自然要接。”君不为道。   其中,‘讨教’二字,让苏烈眸光阴沉下来。   “花神图残卷之风波,真假难辨。到底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意图引起我中原武林内乱?花神图残卷,是否真的隐藏了前朝地宫的线索?这些,不过都是一面之词罢了。苏教主以其为赌注,倒也彰显诚意,我等也的确需要亲自看看这花神图残卷,好早日还中原武林一个太平,给武林群雄一个交代。”   君不为的话,把形势稍微拉回了一些。   “不过,到底是哪五人参战,我们还需要仔细商讨。”君不为又道。   “请便。”苏烈毫不在意的道。   仿佛,无论中原武林派出什么人,他都不在乎。   君不为的眸光,再一次扫来,从各大势力的席位上缓缓而过……   ------题外话------   中午还有一个尾巴2更。 第二百一十章 谁出战? (2更) 苏烈的话语中,六轮擂台比武,君不为被定在了第六轮。   那么前面五轮,中原武林就要选出五人参赛。   在告知苏烈需要商议之后,君不为就将江湖上有名的高手,以及各势力的代表请入了英雄谷的屋舍。   开英雄大会的时候,众人并不会在英雄谷里留太久,晚上是会回风泊山庄休息的。   但是,因为擂台比武难免会有受伤的情况,所以风泊山庄在英雄谷中,也修建着一些屋舍,用来治疗和休息之用。   外面,有风泊山庄的长老们坐镇,避免众人与圣火教的人发生冲突。   屋舍里,同样是众人齐聚,但脸色都有些难看。   君不为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才转身对屋内的人道:“诸君有何良策?”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先说话。   与这间房有一墙之隔的内室里,君悦兮陪同姬云廷和尹千雪坐着。   他们坐在这,却也能将另一间屋子里的声音都听清楚。   君悦兮刚才受了一些内伤,此刻脸色很是苍白,精神也比较萎靡。   “少庄主可还好?”姬云廷看着他,关心的问。   君悦兮立即道:“无碍,有劳王爷挂心了。”   姬云廷点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相隔一堵墙的两间房里,都十分安静,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房间终于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气氛。   “咳。圣火教不过是一个外来教派,居然妄想要成为我们中原武林的盟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君悦兮耳根一动,低声道:“开口之人,是一位成名已久的游侠,铁砺。最厉害的是铁刃掌。据说一掌下去,可让人脏腑破碎,瞬间毙命。”   姬云廷沉吟了一下,同样低声问,“若他上台,可有必胜把握?”   君悦兮斟酌开口,“圣火教在江湖中,一向低调。知晓最多的就是他们很喜欢发展教徒。风花雪月山五位祭司,我们只听过他们的名号,却不知道底细。”   姬云廷皱起眉,顿时觉得事情很难办。   他自然不希望圣火教卷入中原武林的事,更何况,这件事很明显就是阴谋。   但是,那五份花神图残卷,无论是不是幕后之人借圣火教之手抛出来的诱饵,他都必须要拿到!   不仅是因为,调查前朝地宫是皇命,更是因为属于中原的宝藏,决不能落入圣火教之手!!   另一间房,再度有声音传来。   这一次,是君不为的声音。   “危阁主,今日之事关系到整个中原武林的荣辱,不知无极阁中可有圣火教那五位祭司的信息?”   话中,同样没有提到花神图。   仿佛,这件事只是在于中原武林被外族挑衅了。   但在场的人都知晓,花神图很关键,只是谁都不想先去提。   一提,味道就变了。   这些老江湖,各个都是千年的狐狸,又怎么会去做出头鸟呢?   被点名的危霖,顿时感到屋里大部分的眸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他微微一笑,也没有隐瞒,“实不相瞒,圣火教风花雪月山五位祭司,包括大教主苏烈,都极少在人前动手,江湖上也没有任何有关于他们与人争斗,挑战的记录。所以,君盟主这个问题,我还真是无法回答。”   这番话,让众人都有些失望,君不为的双眉紧蹙。   “但是……”   一个转音,又让众人心中燃起希望,这一次看向危霖的眼神更加热切。   “我倒是知道一些关于火罗圣火总教,风花雪月山五位祭司的情报。我想着,中原的圣火教既然是分部,又延续了总教的那一套,那么他们的祭司应该也是一脉相承的。”   危霖的话,让在场的人立即认真起来。   君不为也道:“如此,还请危阁主告知我等。”说着,他沉吟后道:“君某知晓,无极阁的情报都是有价格的。无论多少钱,都由我风泊山庄一力承担。”   无极阁无所不知,但前提是要给得起价钱。   这个规矩,江湖上都知道。   危霖笑着摇头,“这一次,钱就不用了。我只想换一个上擂台的名额。”   咦?   “危阁主自请上擂台?”君不为有些诧异。   危霖点了点头。   其他在场的人,纷纷交换眼神。   只有五场决斗,每一场赢了的人,都可以得到花神图残卷。   若是名额被无极阁要了一个,那就只剩下四个了。   还有就是,六轮比武,只有五场会得到花神图残卷,这已经把风泊山庄撇出去了。   若是他们真的拿到了花神图残卷……风泊山庄这边真的会什么都不做吗?   之前大家有意无意的不去提花神图残卷的事,却被危霖的一个要求重新浮现在众人心中,使得房中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怎么?君盟主舍不得?”危霖似笑非笑的道。   君不为沉默了一下,才沉声道:“危阁主主动请战,是为了那花神图残卷?无极阁也想要花神图残卷吗?”   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是在问,无极阁是不是也对前朝地宫里的宝藏很感兴趣。   这是一个毫不遮掩的试探。   危霖感觉到四周的眼神都变得警惕起来。   就连张月鹿,也随波逐流的朝他看了过来。   “诸位不必紧张。”危霖笑了起来,“诸位也都知道无极阁做的是什么生意。如今,花神图残卷如此枪手,我无极阁若是拿到了,诸位若是感兴趣,也可以来我无极阁买。我们无极阁,欢迎任何一方的客人。当然,若是有人觉得这花神图残卷烫手,也可以卖给我们。无极阁做生意,童叟无欺,价格公道,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众人默。   把江湖上人人都想要的花神图残卷,当做一笔买卖,还真是商人本色。   这一通解释,让落在危霖身上的眸光撤回了一些。他笑容越发明显,对君不为道:“君盟主,考虑得如何?只是一个名额,就能获得有关于圣火教风花雪月山祭司的情报,甚至,我还可以附赠那位苏教主的情报给你。这笔买卖,很划算啊!”   是很划算!   这么大的手笔,应该和君不为换两个上场名额。   张月鹿在心中想。   但是,他们绝对不能在这些人面前暴露水月山庄和无极阁的关系,所以也只能肉疼的看着危霖做‘亏本买卖’。   “危阁主有把握赢吗?”君不为这次明显犹豫了很久。   危霖耸耸肩,“若是没有把握,我又何必上去自取其辱呢?”   有了这句话,君不为终于下定决心点头,“好!我答应了。”   说完,他又看向其他人,“诸君认为呢?”   青云派的掌门,一向与君不为关系交好,自然不会反对。   天罡派的掌门心中也知道,这上场的人中必定有自己,所以也没有必要反对。   至于其他人,本身对圣火教就不了解,也担心什么都不知道,结果阴沟里翻船,再加上君不为在武林上的威望,也没有什么可反对的。   何况,就算这次上不了台,至少会知道五张花神图残卷最终都落在谁手里,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再得到。   这般一向,也就没有人提出反对了,默认了君不为与危霖的交易。   “危阁主,如今可以告诉我们风花雪月山五位祭司的情报了吗?”君不为看向危霖。   危霖满意的笑着,“自然。”   他没有撒谎,圣火教在中原的行动,大多都是以传教为主,极少与中原武林产生摩擦。   所以,中原武林对圣火教的主要人物功力深浅,都不了解。   但是,在火罗诸国,圣火教是主流教派,各国都很信奉圣火教。   那里的圣火教行事要张扬许多,有关于圣火教的情报也更方便打探。   当年,西行火罗诸国的商道,就是危霖亲自去打开的。   如今每一年,都会有大量的信息,情报从火罗诸国传来,其中自然也夹杂了有关于圣火教的事。   “圣火教信奉火的力量,他们称之为火元素,这是最神圣,也最强大的力量,可以净化一切,一切由火而生,也由火而灭。而风花雪月山,同样代表的是不同的元素,这些元素都臣服于火元素……”   危霖的这番话,不仅周围的人听得仔细,另一个房间的人也听得很仔细。   当他说完之后,众人也都明白了,所谓的风花雪月山祭司,是能够操控这些元素的人。他们所学,与中原的武功完全不同。   而苏烈,作为大教主,他能操控的元素是火元素。   “这……如何操控?”玄月派的那位长老,忍不住问。   玄月派都是女子,这位长老也是女的。   危霖摇头,“这一点,我就不知了。恐怕,要上了擂台才知晓。五位祭司,向来都是三男二女,风花山为男,雪月为女。”   众人沉默。   那五位祭司,都被宽袍笼罩,难辨男女。   若真的是三男二女,他们这边也不好出五个男人去应对啊!   玄月派的长老主动站出来,“若诸位无异议,我愿一战。”   张月鹿唇角轻挑,也站了出来。“既如此,也算我一个吧。” 第二百十一章 元素操控 (1更) 五个名额,危霖之前就占了一个,剩下四个,玄月派的女长老和张月鹿一出来,就剩下两个了。   这让房中众人又静了静。   玄月派的长老,虽说并非掌门,但能代表掌门来参加武林大会,就是实力的证明。   而且,这位长老,在场的人大多都是认识的,也是江湖上少年就成名的女侠。   可是,张月鹿……   她是水月山庄的庄主没错,可是水月山庄的底细,他们可还没摸清呢。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君不为,张月鹿也看向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张庄主这……”君不为有些犹豫。   张月鹿道:“君盟主是在怀疑我的能力?”   这话可不好接。   说怀疑,那就等于是把水月山庄给得罪了。   说不怀疑……既然不怀疑,那么她代表中原武林出战一轮,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最开始说话的铁砺忍不住道:“擂台比武可不是开玩笑的,刀剑无眼,万一上到了自己,那可说不准。”   张月鹿浅笑着对他道:“多谢铁老英雄提醒,我会注意的。”   “……”铁砺一噎,脸都憋得通红。   他是这个意思吗?啊?!   君不为斟酌再三,才开口道:“张庄主,君某很感激你愿意挺身而出。但是,我们对你的武功修为的确不了解,这场比武关系到整个中原武林。妙音长老的能力我们是知道的,可你……”   “君盟主是想要与我过几招?”张月鹿又道。   君不为不说话。   张月鹿唇角微微一扬,突然身影一掠,那速度极快,拉出一道虚影。   众人神色一变。   君不为突然双眸一缩,身子向后撤去,张月鹿纠缠而上,直接与他斗了起来。   在场众人纷纷退后,给二人留出空地,方便施展。   危霖笑而不语,气定神闲的与众人一起退后,丝毫不担心张月鹿。   几个呼吸间,两人就过招了上百个回合。   速度快得,在场的人好多都看不清。   隔壁间,自然也听到了打斗声。   姬云廷、君悦兮、尹千雪三人不约而同的走上前,想要去看看外间的动静,突然就听到君不为的声音道:“张庄主果然好身手!”   嗯?   这是认可了?   姬云廷和君悦兮对视了一眼。   而此时,外间的打斗似乎也平息下来。   张月鹿的声音也随之传出,“君盟主,觉得我可否出战?诸君,还有人心存疑虑的也可以一同上来试一试。”   “不必了。”君不为一锤定音。   如果说,在张月鹿刚刚站出来时,大家还有疑虑。   但是,从刚刚两人的过招中,他们已经看得出,这位水月山庄的庄主伸手绝不简单。   只是水月山庄太过低调,否则这位庄主绝对能排入江湖上顶尖高手的行列。   当下,五个出战名额,已经确定了三个。   只剩下两个,这让君不为慎之又慎的考虑,眼神不断的在有资格出战的人身上移动。   ……   英雄谷内,所有的火药味都隐藏在了暗处。   有着风泊山庄的长老们约束,双方倒也相安无事。   苏烈坐在位子上,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敌视,没有一点不自在,反而很享受。   五位祭司坐在他身后,离他最近的风祭司低声问,“大教主,中原人向来狡猾,他们商量了那么久,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苏烈戏谑的笑了,“阴谋?我倒是巴不得他们耍阴谋。”   “那万一,他们使诈让我们输了怎么办?”风祭司道。   苏烈抬眸看了看高耸云霄的峭壁,墨绿色的眸底闪过冷意。“那就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的语气中,藏着兴奋。   似乎比起赢下比武,他更希望看到他口中的‘代价’实现。   风祭司也跟着看了峭壁一眼,心中了然。   其实,他也很期待看到‘代价’!   在两人的交谈中,君不为一行人终于从屋舍中走了出来,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姬云廷和尹千雪也夹在人群中出来,低调的坐在席位上。   苏烈眸光直接对上君不为,“君盟主,商量好了吗?”   君不为面无表情的道:“自然。”   苏烈勾了勾手,风祭司主动站起来,朝中间最大的擂台走去。   他们的随意,让君不为皱了皱眉。   因为,按照危霖之前说的,风花雪月山五位祭司是按照实力排名的。   这么说来,风祭司就应该是实力最强的一位。   可是,苏烈却让他第一个上?   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让危霖都若有所思起来。   “呵!”危霖突然轻笑出声,引来君不为侧目。   “五轮比武,并没有说几赢几输,这几场只是决定了花神图残卷花落谁家,或是哪一个人成为了圣火教的新教徒。真正关系中原武林归宿的是第六场,也难怪他们不在乎先后顺序了。”   危霖的话,给大家提了醒。   君不为也反应过来,紧皱的眉头松开。   他看向青云派掌门,也就是卓云染的师父。后者点了点头,握着自己的剑,脚下驶出精妙轻功,掠上了擂台。   青云派也是以剑法闻名,不同于风泊山庄的刚猛,大开大合。青云派的剑法飘逸、灵动,复杂多变,修的是自然之道。   两人一上擂台,没有任何寒暄,便直接动手。   那风祭司的身法果然与中原不同,但同样是飘逸路线,身法诡秘,好像可以召唤风一般。   两人斗在一起,一时间谁都奈何不了谁。   “这是什么武功?”   “好诡异啊!”   “他怎么能直接凌空而行?就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托着一般。”   “快看,青云派聂长门好像被什么扯住了,还踉跄了一下。”   “……”   擂台上的比武,打开了中原武林群侠的视线。   圣火教诡异的功法,也让他们心中后怕不已。   这种神鬼莫测的手段,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苏烈是越看越开心,而在君不为那边,气氛却逐渐凝重。   “这就是什么劳什子元素?”铁砺闷声道。   他语气虽然不忿,但眼神里却带着几分忌惮。   那风祭司,好像真的能操纵风一样,让聂长门根本无法近身! 第二百十二章 痛快认输 (2更) 擂台上,圣火教的风祭司身形诡秘,好像身周有着无形的风阻挡,让聂长门无法靠近。   几次试探,都毫无办法,这让他心底不由得焦灼起来。   偏偏,风祭司还在嘲笑,“这就是你们中原武林的高手?”   聂长门眸色一冷,手中剑法更加精妙,脚下踏星云,内力灌入剑身,朝风祭司刺去。   风祭司却不慌不忙的在面前一划,向他刺来的剑突然静止不前。   “怎么回事?!”   “剑怎么不动了?”   “聂长门在做什么?为什么不继续!”   君不为皱了皱眉,神情凝重。   旁人或许看不出,但是他们这些高手,却能看得出聂长门仿佛被控制住了,无法前行。   风祭司猖狂大笑,伸手就要去抓聂长门的剑。   聂长门察觉他的用意,目呲欲裂,大声暴喝,内劲从体内爆发,击溃了身上的无形禁锢。   ‘噗!’   但同时,引动内劲从体内爆发,也让聂长门伤了自身,张嘴就吐出一口鲜血,洒在衣襟上。   风祭司被震退两步,眸色变得狰狞狠厉。   他继续操纵风元素,朝聂长门攻击。   无形的风,化为了一道道看不见的利刃,从四面八方而来,汇聚之处只有一个,那就是聂长门。   虽然看不到,但聂长门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四周的异样。   他警惕起来,剑舞得看不清,将那些风刃抵挡在外。   但即便如此,他的衣服上,脸上还是被割除了细小裂痕,使得擂台上的他狼狈不堪。   “风祭司在圣火教祭司中排名第一,果然不好对付。”危霖沉声道。   这种诡异的打法,聂长门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若是换了普通高手上去,恐怕不出三招就会被风祭司操纵风元素绞死。   “要想赢,聂长门只能比他更快。”一旁观战的张月鹿,也开口道。   擂台上,聂长门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身形又加快了许多,将青云派剑法灵动、飘逸多变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台上,激斗连连。   台下,不少人也都紧张得屏主呼吸,不敢错漏一瞬。   伏离与狄尧站在一起,看着擂台上的比武,神情都有些凝重。   “圣火教……看来,等回到大齐,该提醒一下青暝,好好查一查大齐境内的圣火教了。”伏离低声道。   狄尧眉头又皱了皱,虽然依旧寡言冷漠,但她紧抿的嘴角却表达出了她的态度。   圣火教,的确是一个隐患。   之前,他们所有人都忽略太久了,让它在悄然中迅速壮大。   卓云染站在青云派的弟子中,担忧的看向擂台上的比武,师父刚才吐了一口血,让她很是担心。   可是,除了担心,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聂长门不愧是一派之首,面对这样诡异的劲敌,不仅没有被压制住气势,反而越战越勇,越战越快。   擂台上,两人都好像化为了两股风,时而融合,时而分离。   “不知诸位有没有注意到,那位风祭司在操纵风元素时,总会向后退一步,拉开与聂长门之间的距离,然后避开至少三招至五招的正面攻击,口中念念有词?”危霖突然道。   “!!!”   他这番提醒,让包括君不为在内的所有人都心中一惊,将眸光全部集中在了那位风祭司身上。   观察了一会后,他们肯定了危霖的话,同时也为他缜密的观察能力惊叹。   尤其是姬云廷,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之意。   风祭司被白袍裹着,看不清模样。   自然也看不见他的嘴巴是否在念念有词,但是仔细的去听,就能从激斗中,听出一道低沉的如同念咒一般的声音。   而每一次,风祭司要放出大招,都会先出现这个声音。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风祭司的破绽被发现了!   同时,这也有可能是圣火教祭司操纵元素的漏洞,让接下来要上擂台的人,心里有了底。   只可惜,第一个上擂台的聂长门就没有那么好运,只能靠自己的经验和实力去战斗。   噗!   这是剑尖入体的声音。   这个声音一出,让众人的眼睛一亮。   撕拉——!   擂台上扬起了白色的麻质碎片,那位风祭司的外袍被聂长门搅碎。   裹在其中的人,露出了真面目。   是一个肤色很白,五官立体,眼珠深棕色的外域之人。   他的右胸口,有一个剑伤,正在往外冒着血。   “我们输了。”苏烈突然叫停。   认输?!   中原这边的人,都十分愕然。   虽然风祭司受了伤,但也只是皮肉伤而已,很明显还能继续战斗,怎么就突然认输了?   刚才不是很嚣张的吗?   君不为皱眉问,“苏教主,你确定要认输?”   苏烈笑得意味不明,“是啊,我们认输。”   君不为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擂台上主持的风泊山庄长老这才站出来道:“第一轮比武,青云派聂长门胜!”   聂长门收回剑,警惕的看着风祭司,脸色有些苍白。“承让。”刚才那一战,他虽然没有受多大外伤,可是内力却消耗极大。   若再继续战下去,恐怕输的就是他了!   所以,此刻圣火教的认输,他虽然觉得怪异,却也觉得庆幸。   风祭司诡异的笑了笑,丝毫没有战输的不忿。   反而利落的从怀中掏出一份绢帛,丢给聂长门,“花神图残卷,是你的了。”   聂长门双眸一缩,抬手接住那份飞来的花神图残卷,顿时感觉到了各处投来的若有若无的凌厉眸光。   ‘这可是个烫手山芋啊!’聂长门沉着脸,看着风祭司大笑而去。   仿佛,自己才是输了擂台比武的那一个。   “我怎么感觉,圣火教的人是为了送花神图来的?”尹千雪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这样猜测。   姬云廷若有所思的道:“他们的来意确实不如他们所表现的那么简单。”   这时,花祭司上了台。   天罡派的孔掌门,拿着玄铁戒尺,步伐沉稳的也上了擂台。   “呵呵……”双方刚站稳,花祭司就传来轻笑。   倏地,绯色花瓣突兀出现在他身周,围绕着他环绕。   中原群豪神情一变,‘这些花瓣是怎么出来的?’ 第二百十三章 世界的秘密 (1更) 圣火教五大祭司那如同幻术般的手段,震惊了在场的武林中人。   若是说,前一个风祭司,还无法给人直观的感受,那么花祭司身周缠绕着的花瓣,就非常直观了。   但,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漏洞,那么中原这边的人就不再那么被动了。   反而,君不为眼中升起警惕。   苏烈到底想要干什么?   ……   沈未白的意识,在混沌中苏醒,但是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不在那个山洞之中了。   “阿炎——!”   身边空无一人,让沈未白心中一惊。   明明,她记得很清楚,在失去意识的时候,阿炎就在她身边。   ‘不会又穿越了吧?’沈未白站在原地,打量这陌生的环境,心中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如果又莫名其妙的穿越,她真的会黑化的!!!   她好不容易才又新打下一片基业,又让她删号重来?   这简直就是在逼她黑化的节奏!   沈未白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杀意。   但是,那双幽深的眼眸深处,却在狂风暴雨。   “阿炎!”沈未白又喊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应。   仿佛,这里就只有她一人。   沈未白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还是之前那套衣服,挂在腰间的酒壶也依然存在。   这让她松了口气。   起码,这一点证明她没有变成另一个身份。   可是,阿炎去了哪?   沈未白皱眉,刚刚放下去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奇怪,她被那剑上传来的力量拉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剑呢?   沈未白回忆起之前种种,越发觉得奇怪。   这个世界的本质,仿佛并非她之前认为的那么简单……又好像是,她无意中接触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沈未白并没有留在原地,而是向四周探索。   如果她被剑上的力量,拉到了这个空间,那么阿炎应该也在附近,没有回应,或许是因为相隔太远。   不管怎么样,向找到人,才是最重要的!   沈未白是个行动派,确定之后,就立马做了起来。   然而,还不等她做什么,天空中就响起了一道雷声。   还有激烈的碰撞声,天空上突然下去雪来。   她愕然抬头,却发现在下雪的天空上,却如同火焰燃烧一般。   这是什么情况?!!!   沈未白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被燃烧的天空,却下起了漫天大雪。   几乎只是在瞬间,她身边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然而,那天空中的火焰,却越演越烈。   沈未白不由自主的被天空中的异象所吸引,不知道是不是她看得太过专注,竟然在异象中看到了两个激斗的身影。   而他们手中拿着的兵器,好像就是她之前在那洞中看到的两把剑。   沈未白脸色变了变。   她知道自己被拉入了剑的意识中,眼前看到的或许是很久很久之前发生的事。   那则属于剑山,如同神话般的传说,此刻就这样呈现在了自己眼前。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修仙之说吗?’   ‘他们真的是仙人?’   ‘那两把剑,真的是仙人剑?’   其实,太多违背常理的事情发生后,这些问题就一直盘桓在沈未白心中。   推动着她不得不去思考,不得不去相信!   可是,为什么是她?   沈未白想不明白。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莫名被拉入这个时空,成为了尹千梧。   她不甘认命,所以走上了属于沈未白的路。   但,就在她跳出了尹千雪的命运轨迹之后,她却又好像发现了这个世界隐藏的秘密。   还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可是,就算沈未白知道了这个秘密,她又能做什么呢?   或许是,这个世界又需要她去做什么呢?   震惊之余,沈未白望着天空中的虚影冷静了下来。   既然猜测这些异象是很久之前的影像,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至少,这些如同放电影般的影像,并不会给她带来实际上的伤害。   这些画面,震撼她的只是——‘人真的能修仙?能凌空虚渡?能呼风唤雨?’   这,是怎么做到的?   文学作品中想象出来的产物,和真实存在的冲击,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沈未白甚至无法去想,让她看到这一切,到底是有什么样的目的。   轰——!   最终,画面破碎了。   她看到了一把剑,从空中被抛下,直直的落在了自己面前,插在地面上。   “……”沈未白看向那把剑。   是那般如冰霜雕琢而成的剑,上面还冒着丝丝寒气。   它就静静的插在那里,仿佛在等着人将它拔出。   “霜魄?”沈未白明明看不懂刻在剑尾的那两个字符,却准确无误的读了出来。   而在她读出这把剑的名字时,那两个字符也突然变幻,变成了沈未白认识的文字。   剑上,可怕的气息在不断收敛,全部聚积在剑身里。   沈未白伸出手,终于自愿的,握在了剑柄上。   嗡——!   霜魄剑发出了愉悦的声音。   还不等沈未白反应,就化为了一道冰蓝光芒融入了她的体内。   “!!!”   沈未白震惊得倒吸了口气。   而下一秒,她眼前又是一黑,只感到天旋地转,人就失去了意识。   ……   沈未白意识回笼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了身边的风青暝。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还有未收敛的震惊。   沈未白想,自己看到的,恐怕阿炎也看到了。   山洞,还是那个山洞。   只不过,他们两人面前,已经没有剑了。   “那两把剑……”沈未白缓缓开口。   风青暝眸光一沉,低声道:“阳魂。”   他拿到的,是阳魂剑。   沈未白眼眸动了动,也说出了自己那把剑的名字,“霜魄。”   所以呢?   剑已经在他们身体里了吗?   沈未白和风青暝眸光相对,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他们并肩而立,同时打开了自己的右手掌。   ‘阳魂!’   ‘霜魄!’   两人默契的在心中呼唤。   倏地,从两人掌心迸发出刺眼光芒。   风青暝手中的光,如同金乌神鸟的火焰。而沈未白手中的光,则纯净幽蓝。   光芒散去,他们手中都各自多出了一把剑。   风青暝震惊,沈未白也凭住了呼吸……这是窜频道了吗? 第二百十四章 地动山摇 (2更) “阿姐。”风青暝声音低沉,透着沙哑。   他什么都没说,但沈未白却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感受。   要知道,幻境里的‘亲眼所见’,远没有真实世界里的‘亲眼所见’更有冲击力。   沈未白转眸看向他,有点心疼这个被‘世界’吓到了的孩子。   可怜啊!   这种打破认知的感觉,她明白。   毕竟,她是过来人了。   沈未白心念一动,霜魄剑在她手中消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在接受霜魄剑后,她感觉自己体内变异的玄功内力,似乎更亲和了些,不像之前那样,毫无预料的就会暴动,需要她用烈酒去调和。   风青暝在看到她把剑收起来后,自己也跟着在心中默念。   阳魂剑也从他手中消失。   眼下,并不是探讨追究的时候。   “阿炎,我们来到这里多久了?”沈未白突然问。   风青暝怔了怔,沉吟道:“约莫两三个时辰。”   “这么久?恐怕剑山要关闭了。”沈未白皱了皱眉。   被无意中拉到这里,很明显是阳魂霜魄两把剑搞的鬼。   但,现在两把剑都被他们收了,为什么这个空间还没消失?   沈未白正在想这个问题,就突然感觉到天摇地动,声声巨响传出,山洞的山壁上,地面上,都出现了裂痕。   “这里要塌了!”沈未白失声道。   同时,她手中一紧,风青暝已经牢牢抓住了她的手。   ……   英雄谷里,山祭司后退三步,最终落在擂台下。   他掏出花神图直接丢给台上的危霖,带着古怪的笑容说,“我输了。”   危霖抓住花神图残卷,神色并没有任何欣喜。   山祭司转身走下擂台,大摇大摆的样子,仿佛刚才输了比武的人不是他。   五轮比武,五轮皆输。   再蠢的人,也回过味来了。   所以,此时擂台四周,并没有欢呼,也没有激动。反而都是用警惕的眸光,盯着圣火教的人。   危霖依旧站在擂台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山祭司的背影。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些花神图残卷上有没有毒?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暗自把解药偷偷给了五个上台的人,并保证花神图残卷不被其他人接触到。   这些解药,是在桐州的时候,沈未白给他的。   他也自然知道了有人曾在花神图残卷上抹毒的事。   现在,能分辨花神图残卷有没有毒的人,只有他们主公,又或者是百草谷的那些神医。   可现在,却不是去检查的时候。   “危阁主。”君不为喊了声。   危霖把花神图残卷收好,跳下擂台。   在回到席位上时,不动声色的和张月鹿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管怎么样,五张花神图残卷,他们已得其二。   至于圣火教的阴谋,还是留给君不为去解决吧。   “圣火教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身边传来的声音,让伏离诧异的将视线从张月鹿身上移开,落在狄尧身上。   “我还以为你会一句话不说。”   狄尧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伏离没有在意,淡淡的道:“不管圣火教的人想要做什么,都有风泊山庄出面。我们两家,做个看客就好。”   说着,他带有深意的看向狄尧,“我相信,在你从焚野宫出发来到这里之前,无论是你们宫主,还是狄长老都有对你说过吧。”   狄尧皱了皱眉,没有反驳。   伏离笑了笑,又去看张月鹿。   刚才张月鹿上了擂台,他是第一次见这个女人动手,那身上的孤冷清冽,真的比那位月祭司还像是月宫仙子。   他的眼神毫不遮掩,张月鹿怎么会感觉不到?   张月鹿眉头几不可查的轻皱了一下,眸光移动,对上了伏离的视线。   然,她冰冷而警告的视线,却没有让伏离慌乱,反而还有礼有貌的颔首微笑。   “……”有病。   张月鹿在心中腹诽一句,漠然的收回了视线。   ……   “王爷。”君悦兮不动声色的来到了姬云廷身边。   姬云廷眸光一动。   君悦兮低声道:“父亲让我先带王爷离开。”   在姬云廷皱眉时,他又补充道:“圣火教此行目的难测,父亲担心他们还有后招。为了王爷的安全,还请随我先离开,返回风泊山庄。”   姬云廷沉默了一下,“此时离开,恐怕会引人注目吧。”   英雄谷的出入口就只有一个,要离开的话,简直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到时候岂不是更容易被圣火教的人发现,从而怀疑身份?   “王爷放心,父亲已经安排好了。五轮比武之后,便是父亲与那位苏教主的比武,这一场比武事关于中原武林,无论是哪一方都会更在意擂台。到时候,我们悄悄离去即可。”   在君悦兮说出这番话时,君不为已经持剑踏上了擂台。   苏烈也扯掉了身上的白袍的帽子,露出了完整的脸。   他不慌不忙的走向擂台,最终站在了君不为的对面。   “苏教主,之前那五场比武,你是为了输吗?”君不为毫不客气的指出。   苏烈笑得情绪难测,“君盟主何出此言?我只是为了以示自己的善意,把中原武林最想要的东西送来啊!你看,我想白送,还怕你们不愿要,担心我有什么诡计,才费尽心思想出了这个办法,把礼物送上。”   一派胡言!   在场的人,也根本无人相信他的说辞。   反而,在他话落之后,中原武林这边大部分人的脸色都不好起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似的。   君不为面无表情的沉默了一下,对苏烈道:“既然苏教主不愿坦诚,那么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完,他手中之剑的剑鞘直接飞出,插在了擂台的一根柱子上,薄如蝉翼却坚硬无比的佩剑,被他举起,指向苏烈。   而苏烈也饶有兴致的笑起来,双手同时抬起,从他掌心中突兀冒出了两团火焰。   嘶——!   “火!是火!”   “是真火!”   “怎么可能有人可以操控火?”   “这些圣火教的人好邪门,用的都是什么邪术?!”   “……”   苏烈手上燃起火焰时,四下皆惊。   伏离也眼神诧异的问狄尧,“焚野宫的人能做到吗?”   狄尧紧抿双唇,眉宇间满是凝重之色的摇了摇头。   他们的内力很阳刚,带着火焰炙热之气,按照五行划分属火。但却不能像苏烈这样,直接召唤火焰,驱使火焰。   “啊!”苏烈大喝一声,身上的火焰更胜。   然,此时,英雄谷内却地动山摇起来…… 第二百十五章 预警! (1更) 眼看君不为与苏烈一战在即,英雄谷内却突然地动山摇。   然,还不等众人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世界万物都静止了,一切都被定格在某一瞬间。   就在此时,擂台上空突兀出现一道裂痕,从裂痕中吐出两个人。   被吐出的人,被这一举动搞得猝不及防,滚落的身形有些狼狈。   好在,其中一人反应极快,把另一人拉入自己怀中,努力稳住身形,硬是在掉落过程中扭转了脸朝地的趋势。   砰!   轻微的落地声,在静止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沈未白被风青暝搂在怀中,落地后,才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而天空中那道裂痕,也在将两人吐出之后,就消失不见。   仿佛,刚才的一幕,完全是幻觉。   只是,静止的空间,依然静止着。   “这是……”沈未白环顾一周,发现自己和风青暝站在擂台上。   擂台上,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另外两人。   他们的身份,也不难猜。   “君不为?圣火教大教主苏烈?”沈未白双眸眯了眯。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不是在剑山之中吗?   就算被空间弹出,不应该是在剑山里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还有这里,是英雄谷?武林大会已经开始了?   沈未白眸色变了变,他们到底失踪了多久?   同时,她也察觉到了外面的时间流速与那个小空间里的时间流速并不一样。   所以,他们以为自己只是耽搁了几个时辰,但实际上外面已经过了一天?   “阿姐,他们不太对。”风青暝低声提醒。   沈未白刚才也注意到了,只是因为脑海里问题太多,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关注。   “他们好像被定住了,不知是所有人,是一切。”沈未白仰起头。   风青暝也跟着抬头,看到了被定在空中展翅飞翔的鸟,也看到了在风中静止的旌旗。   他双眸一缩,又一次超出认知的事,出现在他面前,还是难免被震惊。   “或许,这是我们回来的后遗症。”沈未白沉吟后得出一个结论。   不正常的现象,只有不正常的事才能对应。   “这种力量,能维持多久?”风青暝也沉声问。   沈未白缓缓摇头,“或许一瞬,又或许一炷香,一个时辰,一天……不知道。”   风青暝没有再追问。   一次离奇的经历,让他们都知晓了这个世界,还有另外一面。   但同时,也是他们不理解的一面。   眼前这种情况,沈未白和风青暝都没有任何办法。   “先离开这里,否则我们无法解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沈未白道。   风青暝颔首。   然,还不等他们离开,两人同时感到眉心刺痛,一段画面强势的闯入了他们脑海之中。   [英雄谷内,一瞬的地动山摇,并未影响到擂台比武。   平静后,擂台上,君不为与苏烈斗得难分难解……   突然,谷内再一次地动山摇,甚至比之前更猛烈。   苏烈露出狞笑,突然跳出擂台,与圣火教的众人一起后退。   他们本就坐得最远,离山谷入口也最近,在中原群豪还未反应过来时,就杀了不少风泊山庄的弟子,堵住了山谷出口……   与此同时,英雄谷内,那两座笔直高耸的峭壁,在爆裂中断掉。   一块块碎石,从空中砸下,凶悍的屠戮着山谷众人性命,不少人避之不及,直接被巨石压住……   英雄谷内,混乱一片,唯一的出口被圣火教的人堵住,他们残忍的笑着,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死的死,伤的伤。   君不为带着各门派高手,面前聚合,向圣火教的人攻来,危霖和张月鹿也在其中,还有一些沈未白和风青暝都熟悉的人……   但是,苏烈却没有与他们缠斗,当谷内的碎裂,开始蔓延到出口时,他们退出了英雄谷……]   画面到此结束,沈未白和风青暝睁开眼时,眼底都带着震惊,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两座峭壁。   从刚才那段画面中,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峭壁的断裂,山谷的崩塌,是人为的。   但并非是火药之物导致。   因为,在那段画面中,并没有火药爆炸后的黑烟和火星。   更像是……基脉被损后,支撑不住的崩塌。   从圣火教众人的反应来看,他们显然是与这有关的。   中原武林各派的人,在猝不及防之下,死伤惨重,最后山谷被封,到底有几人能逃出,也说不定。   ‘是预警吗?’沈未白眸色不断变化。   风青暝道:“若刚才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将来会发生的事,那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沈未白沉默。   的确如此!   从刚才那些画面来判断,离峭壁断裂,山谷崩塌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们必须要想办法在这之前让众人离开英雄谷。   “我有办法!”风青暝突然道。   沈未白看着他朝伏离所在的位子跑去,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打算。   果然,这个时候还是‘神棍’的名头好用!   沈未白没有去怀疑,伏离会不会配合。因为,她相信风青暝会选择伏离,就有一定的把握。   只是,不知道这静止的时间,还能留给他们多少。   ……   风青暝迅速来到伏离身边,抬手打翻了他桌前的茶杯,用手指沾着水渍,飞快的在桌上写下一行字。   完成之后,又将伏离的头掰了掰,让他的视线落在那一行字上。   风青暝在做这一切时,沈未白一直关注着四周动静。   当她看到围绕在苏烈身上的火焰时,眼中诧异了一下。   这一诧异,也让她看到了原本静止的火焰,几不可查的跳动了一下。   “!”   沈未白双眸一缩,身影直接掠向风青暝,抓着他几个闪身,就离开了英雄谷。   两人刚刚出谷,外面静止的旌旗,就晃动起来。   “走!”沈未白带着风青暝离开。   他们不能突兀的出现在这里,但也不能离得太远,以防救援不及时。   两人找到了一颗古树藏身,沈未白却无意中发现在另一个方向,有一个人站在山头眺望英雄谷的方向。   “是宋明贞。”风青暝也注意到了那个人的存在,而且还认出了他的身份。   沈未白皱了皱眉。   此时,他们没有时间去想宋明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人身上的诡异之处太多了,却偏偏让人抓不住马脚。 第二百十六章 大凶之卦 (2更) 就在风青暝和沈未白离开不久,被定住的空间回复了。   突来的地动山摇,打断了正在进行的比武。   但是,还未让人反应过来,那种地动山摇之感,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刚才的一瞬,只是大家的幻觉。   擂台上的比武,继续进行,君不为没有深想刚才的事,也错过了苏烈眼底飞快划过的阴狠。   英雄谷内,唯一对刚才的地动山摇耿耿于怀的人,只有被掰了头的伏离。   他惊愕的看着桌上,用茶水写下的一行字。   那字迹,他很熟悉。   但是,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记得很清楚,他的茶杯放着好好的。   但,最让他震惊的是,那一行字所代表的意思。   咽下心中的震惊,伏离抬手拂袖,不动声色的抹掉了那一行字。   突然,他站了起来,大声喊道:“住手——!”   ……   君不为一剑刺出,荡起层层剑影,锋利剑气,与苏烈的火焰相撞,两人各自退了一步。   恰巧,伏离的声音传来。   君不为抬手挡在自己面前,“且慢!苏教主,白水宫的少宫主似乎有话要说,我们先歇一歇。”   苏烈冷笑,“擂台比武,还有歇一歇之说?”   不等君不为开口,伏离就大声道:“我要说的话,关系到在座每一位的生死,难道还不能歇一歇吗?”   嘶!   “生死?”   原本,伏离突然出声,就已经让不少人注意到他身上。   现在,他说出的话,更是让莫名带着一种心惊。   苏烈眼底闪过一道阴霾,对君不为道:“君盟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打不赢我,才随便找个人来捣乱吗?”   君不为并没有被激怒,不为所动的道:“我人就站在这里,输赢也会有个结果。苏教主又何必急于一时?”   “君盟主,我刚刚突感不适,心中莫名恐慌。所以耗费精力,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凶之兆。若不速速离开英雄谷,恐怕会让在场众人,都遭受血光之灾,有性命之忧。”伏离心知耽搁不起,根本不理会苏烈的纠缠,就大声说了出来。   而且,还在声音中灌入了内力,保证谷中每个人都能听到。   “呵,荒谬!”苏烈讥讽的道。   君不为神情严肃的问,“伏少宫主,有些话说出口是要负责的。”   伏离所有的底气,都来自于那留下的一行字,是写下那行字的主人。   虽然,那个人此刻应该在千里之外的焚野宫闭关,但是他的卦象曾显示,风青暝就在附近。   这个他一直没有对外说的事,让他更加相信,那行字是风青暝留下的。   尽管现在,伏离还未想明白,风青暝是怎么留下的那行字。   还有那行字的内容,又是从何而来。   但,出于对好友的信任,还有这件事如果是真的,会导致的后果,伏离愿意一赌,把筹码都压在风青暝身上。   “当然!”伏离毫不犹豫的道。“君盟主,您应该知道,我们白水宫最擅长的是什么。我能在这里,当着天下英雄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有把握的。如今,时间已迫在眉睫,望君盟主还是速速组织大家离开,我所说的话是否是真的,很快就会被验证。继续耽搁下去……”   伏离冷笑一声,“那就是人命!”   “君盟主,你真的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苏烈冷笑,眼神如刀。   君不为若有所思。   伏离对苏烈道:“苏教主若是不信,大可以带着圣火教的众人留下。”   “……”苏烈眸光一沉,看向伏离的眼神,满是杀意。   这个杀意,毫不掩饰。   伏离身边的狄尧缓缓站了起来,有意无意的挡在伏离面前。   不管伏离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焚野宫和白水宫的默契就在这。   若是苏烈要对伏离出手,狄尧身为焚野宫的人,就必须保护伏离的安危。   这种保护,也是白水宫用数百年,上千年一卦不错的成就换来的。   ……   苏烈真是恨不得亲手撕了伏离。   眼看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最终的大戏,就要上演了,伏离突然跳出来,想要毁了眼下。   然而,如果君不为决定听信伏离的话,带着众人撤离英雄谷,他也没有办法阻止。   毕竟,现在计划还未开始,他们若去抢占出口,君不为他们反应过来,肯定会拼全力阻止。   要能堵住出口,只有在对方混乱的时候,抢占先机。   可惜,现在先机没有了。   “君盟主!这不会是因为你故意让这位白水宫的少宫主说的吧。只是因为,怕输给我,丢了这武林盟主的位子?”事到如今,苏烈唯一的办法就是拉住君不为,拖延时间。   “君盟主!”伏离也大喊一声。   君不为眸底泛着冷光,终于开口,“是真是假,伏少宫主已经说了,一会便知。苏大教主又何必那么着急?”   说完,君不为不再给苏烈开口机会,而是大声吩咐:“风泊山庄众人听令,保护好来参加英雄大会的诸君,有序撤出英雄谷,立即执行!各位请配合一二,毕竟事关生死。”   连君不为都说出这样的话,中原武林这边,都恨不得立即离开。   苏烈无法阻止,只能在一旁咬牙切齿。   ……   “出来了。”   古树上隐匿着的两人,一直注意着英雄谷的出口。   当看到有人不断从里面撤出后,一直高悬的心才渐渐落下。   “看来伏离很相信你。”沈未白紧绷的脸色,也松缓了几分。   危霖和张月鹿他们,可都是她的人,也都在谷里。   风青暝嘴角浮现出笑意,“他不算傻。”   英雄谷这边的危机,得到了解除。   沈未白又把关注力,放在了宋明贞身上。   然而,在她再一次看过去时,却发现宋明贞在众人撤出山谷的时候,就转身走了。   “我跟上去看看。”风青暝道。   虽然跟上去也不太可能发现什么,但沈未白沉吟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风青暝立即离开。   而,就在风青暝刚刚去追宋明贞时,英雄谷内,突然传来剧烈的坍塌声。   那两座峭壁,在沈未白眼前,在刚刚撤出英雄谷的众人面前坍塌了!   不仅如此,整个山谷也好像受到影响,四处崩碎!   ------题外话------   伏离:‘我就是一个工具人。’[再见][再见][再见] 第二百十七章 说谎 (1更) 尘埃中,英雄谷全部塌陷,化为一片废墟。   远远目睹了这一切的沈未白,没有在古树上停留太久,便离开了。   此时此刻,她还不适合出现。   ……   风泊山庄内,沈未白刚回到清苑,就遇上了风青暝。   “如何?”沈未白问。   风青暝缓缓摇头,“他回来后,便返回了自己房间,没有任何异动。”   沈未白蹙眉。   明明举止反常,却又没有任何疑点。   “他在整件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沈未白呢喃自语。   风青暝有些不愿她将精力关注在别人身上,而忽略自己。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忍耐。   沈未白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并未注意到风青暝的异样。   那双变了色的眼眸,变得比平常颜色更深,浓稠得像黑墨一般,里面隐藏了浓烈的情感。   ‘阳魂,霜魄……连老天,都认为我与阿姐是天生一对。’风青暝不得不在心中安慰自己。   此次的经历,虽然让他颠覆了以往的认知,可是却让他回味起来泛甜。   知晓这些的,只有他和阿姐!   ……   沈未白和风青暝从异空间出来,就发生了英雄谷崩塌的事。   而在他们脑海里闪过的那些预警画面,他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出现,更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出现类似的预警。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们是拿到阳魂剑、霜魄剑后,才产生的这种异象,而且两人‘看到’的画面也是一样的,那就说明,这次预警或许与阳魂剑,霜魄剑有关。   至于这两把剑身上还有什么秘密,或许需要他们继续去探索。   也有可能,在机缘巧合之后,会再次激发出来。   沈未白和风青暝回来没多久,院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进来的人,是被留在风泊山庄继续寻找两人的丹井和星鸾。   看到沈未白,她们激动得忘记了风青暝的存在,直接喊道:“主公!”   沈未白似乎也不介意在阿炎面前暴露更多,只是颔首道:“害你们担心了。”   丹井和星鸾眼中的欣喜无法收敛,听到沈未白的话后,都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主公,您能平安归来,属下总算是放心了。”   “只要主公安好就可。”   两人道。   沈未白微微一笑,并无太多解释,只是吩咐丹井,去风泊山庄外,等候张月鹿他们归来,告知一声。   英雄谷都没了,武林大会自然会中断。   起码,君不为要调查清楚,英雄谷的崩塌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   沈未白猜的没错,丹井只在外面等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看到浩浩荡荡的队伍出现。   而张月鹿得知沈未白平安归来后,也激动不已,带着丹井就迅速返回清苑。   危霖有心想去,又担心会暴露无极阁与水月山庄之间的联系,只能忍耐着。   但,确定主公无恙,他也能放心下来。   听说了这件事的其他人,君悦兮、尹千雪、卓云染、伏离等,也想一同去探望沈未白,问清楚到底为何失踪。   只是,英雄谷里突发的事情,还需要处理,最终也只能先着眼于英雄谷里的事。   君悦兮是风泊山庄少庄主,此刻必须要协助君不为处理好后续事宜。   伏离虽然也好奇沈未白的失踪,但他的心思还在那留言提示上,恐怕没有谁比他心中更加震撼英雄谷之事。   若是没有那提示,或者是他根本不相信,没有按照提示的内容去配合说出来,今日他们这么多人,恐怕会死一大半在英雄谷里。   这个后果,一想到,伏离就觉得后怕不已。   但同时,也更加让他想要找出风青暝,一问究竟。   伏离很清楚的知道,风青暝就在风泊山庄内,只是不知道在哪。   最终,在众人各自散去之时,尹千雪私下与卓云染约好,一会去见见沈未白。   她对沈未白的在意,让卓云染心中起疑,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失踪一天,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沈未白深知没有一个合理的交代,只会惹来其他势力的疑心。   但是,说得太清楚了也不信。   因为,只有谎言,才需要不断的去增加细节来完善。   对!   沈未白突然眸中一闪,她察觉到宋明贞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就是在描述宋家灭门的时候,说了太多的细节。   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亲眼目睹家人被杀,又被父亲委以重任,一路逃命,怎么可能还会记得住那么多细节?   还清楚的记得,父亲临时交代的花神图秘密?   沈未白的双眸,危险的眯了起来,眼底划过冷芒。   但是,宋家的确被灭门了,宋明贞也的确没有武功,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未白眉头轻蹙,想不明白。   这一场失踪,在风泊山庄里闹得沸沸扬扬。   哪怕君家父子暂时没有空过来问话,也会派山庄里的长老来‘关心’一二。   沈未白自有说辞。   她让张月鹿转告来问话的人,只说自己带着护卫在剑山里时,突然就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已经离开了剑山,还出现在了风泊山庄之外。   刚刚醒来,他们甚至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一日,直到返回风泊山庄后,听闻了山庄弟子的话,又见到了同门,才知晓原来自己失踪了一天之久,武林大会也召开了。   虽然离奇失踪让人疑窦丛生,但既然武林大会都开了,他们不想错过,也就暂时把失踪的事放下,准备回住处修整一二,换一身衣服,吃点东西后,再赶去英雄谷。   却不想,他们还未出发,大伙就从英雄谷那边回来了。   这样一番说辞,几乎找不到漏洞。   若是要细问沈未白失踪的经过,她都回答一律不知。   反正就是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醒来之后,也没有发现受伤,也不曾中毒。   或许,是中了什么无色无味的迷药,又或许被什么高手,隔空点穴导致了昏迷。   总之,这些猜测,任人去想,谎言留白的部分,就任由他们去脑补吧。   ------题外话------   注意,本章不是交大家说谎,只是剧情需要而已。   记住,无论再完美的谎言,假的永远是假的,纸也终究包不住火! 第二百十八章 《九玄神功》下卷 (2更) 送走了风泊山庄的人,沈未白才有空向张月鹿详细询问,在英雄谷里发生的事。   风青暝一直都在她旁边,扮演一个冷漠寡言的‘骑士’。   他们二人的失踪,需要应付的只是外人。   对于张月鹿他们这些自己人,沈未白不用应付。   但,她不说,张月鹿他们也不会去追问。   对他们来说,只要沈未白平安无事,那就是最好的。   在张月鹿等人回来之前,星鸾已经把沈未白失踪后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   沈未白也知道了,剑山中,有人闯入了青鸣剑的剑室。   “风泊山庄没有嫌疑人的线索吗?”沈未白听完后,问了一句。   星鸾的回答是没有。   同时也告诉了沈未白,青鸣剑在此之前,就已经被请出剑山。   不过,如今青鸣剑在什么地方,风泊山庄的人没说,也无人知晓。   张月鹿回来后,提及到这一点,也说了今日武林大会,君不为好像忘了青鸣剑一般,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及这件事。   当然,也有可能是圣火教的人来得突然,大乱了武林大会的节奏,导致青鸣剑来不及被请出来。   沈未白原本对青鸣剑还是有几分兴趣的。   主要就是因为,它的出现有些玄幻。说是帝皇剑的伴生剑,原本就不在铸造之中。   再加上,帝皇剑传说是模仿了青帝佩剑所铸,才让这两把剑带上了传奇的色彩。   但现在,沈未白和风青暝一人拿到了一把仙人剑,更是透过仙人剑的力量,进入了奇特空间,穿越时空看到了当年那一战……又经历了空间瞬移,仙剑预警等事,青鸣剑在她心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   青鸣剑再传奇,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被杜撰出来的,比得上她的仙人剑更玄吗?   因此,沈未白现在对青鸣剑半分兴趣都没有,更不会在意风泊山庄是把它藏了起来,还是做了什么。   张月鹿当下又把今天在英雄谷中发生的事,仔仔细细的告诉了沈未白。   “主公,五张花神图残卷,我与危霖各得一张。其余三张分别在青云派、天罡派、玄月派的手中。”张月鹿把自己拿到的花神图残卷拿了出来,递给沈未白。   危霖那一张,自有他亲自交给沈未白。   同时,张月鹿也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原本,我和危霖都以为,圣火教的祭司故意输给我们,是在花神图上下了毒,利用我们之手,将毒扩散出去。谨慎期间,我们还服下了主公之前留下的解药。”   “这上面没有毒。”沈未白拿着花神图残卷,看了几眼,就给出了结论。   张月鹿并不意外。   本身,在花神图残卷上下毒,就只是他们的猜测而已。   “医仙子解掉了村子里的毒,月狐也解掉了那些中毒的江湖人士之毒,这就说明,这种毒再不是无药可救。那背后之人,如此步步算计,心思缜密,又自视甚高,不会再用同样的手段,甚至再用同一种毒。”沈未白缓缓的道。   “那圣火教是什么意思?”张月鹿想不明白了。   大张旗鼓的来挑衅,结果又如此诡异收场?   甚至,她都不得不怀疑,如果英雄谷没有塌陷,圣火教的大教主苏烈,会不会也输给君不为。   那他们来做什么?就为了送出花神图残卷?   沈未白转眸看了风青暝一眼。   两人的眸光交汇一处,不用任何言语,彼此都明白了心中所想。   这种无意识的眼神碰撞,不需要点拨的心有灵犀,让沈未白忍不住扬起了唇。   她一笑,风青暝也跟着笑了。   阿炎的答案,与自己一般无二。   但是,张月鹿他们还是没想明白的。   所以,沈未白又大致解释了一遍。   接着,就看着张月鹿等人恍然大悟的点头。   最终,又提到了英雄谷的惊心动魄。   “那白水宫的人,竟然真如此神奇,有先知之能?”   望着张月鹿皱眉苦思的模样,某人站在沈未白身旁,深藏功与名。   ……   英雄谷坍塌,武林大会被迫中断。   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前的比武根本不可能再进行。   甚至对苏烈来说,也没有了继续比武的意义。   所以,在君不为下令,所有人返回风泊山庄的时候,苏烈也带着他的五大祭司和侍从们离开。   只是临走时,流露出的不甘情绪,落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   伏离还不怕死的说了句,“我觉得他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哪里是看救命恩人的眼神?”   是的,没错。   不管伏离最开始有没有打算救圣火教的人,但最终他们都是因为伏离的提醒,提前离开了英雄谷,才避免了后面可能丧命的结局。   遭遇同样经历的人,无论是敌是友,再劫后余生对待伏离的态度,都应该是感激的,而不是恨不得杀了他的样子。   所以,正是因为苏烈的这个反应,让在场不少聪明人意识到,这一次英雄谷的坍塌,恐怕没那么简单。   唯一让他们疑惑的是,幕后黑手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些,自有君不为他们去查,不用沈未白去担心。   说到底,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虽然诡异莫测,阴谋迭起,但终归于沈未白没有太大的干系。   对方算计的并不是她,所以沈未白并不迫切。   她参与进来,除了好奇之外,更多的兴趣是前朝地宫的宝藏。   老鬼曾经说过,那个地宫之中,藏尽了天下财富,是前朝皇帝,给子孙后代留下东山再起的资本。   还有就是,老鬼说《九玄神功》是前朝武学大能所创。   前朝皇帝迷信青帝传说,对修真长生一事格外的看重,所以有传《九玄神功》其实是根据一些前朝皇室搜寻天下得到的修仙零星记载,演化而成,分上下卷。   沈未白所得到的,只是上卷。   她练成了,但却也带来了后遗症。   在前朝地宫真的存在,那么遗落的《九玄神功》下卷,会不会就藏在地宫之中呢?   “主公,有人来探望主公。”丹井站在房门外。   沈未白收回飘远的思绪,转眸看了过来。 第二百十九章 为何会回来? (1更) 来的人是尹千雪和卓云染。   沈未白没有多少意外,带着二人坐在了院子里的小花园里。   三人见面后,不可避免的自然也要谈到,沈未白失踪一事。   仙人剑之事,太过玄幻,说出来只会横生枝节,惹来麻烦,沈未白和风青暝都不会说出的。   所以,沈未白还是用了同样的说辞。   信与不信,都无所谓。   反正,也无人能证明。   刚聊了一会,青云派的人就来找卓云染,说是掌门要见她。   于是,卓云染只好先行告辞离开,只留下沈未白和尹千雪二人。   卓云染走了之后,尹千雪悄然松了口气。   没了外人,尹千雪迫不及待的抓住沈未白的手,担心的问,“大姐姐,你真的没事吗?”   沈未白轻笑出声,倒也没有阻止尹千雪的亲近。“我好端端的坐在这,自然是没事的。”   尹千雪沉默了一会,才松开沈未白的手,“我知,大姐姐刚才那番解释,只是说辞。”   沈未白眉梢一挑,玩味的看着她。   本以为,尹千雪既然有所怀疑,就会追问到底。   却不想,她只是摇头轻笑了一下,就放弃了。“不管大姐姐是为何隐瞒,但我相信你都不会害我们。既然大姐姐不便说,我也就不问了。”   沈未白眸中的玩味,变成了笑意。   尹千雪从小到大,都十分懂分寸。   她很聪明,也只有聪明的人,才配得上真命凤凰的命格。   “大姐姐,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尹千雪眼中突然泛起忧愁。   沈未白亲眼看她卸下防备,把最真实的自己袒露在自己面前,有些意外。   “大姐姐,我的心很慌。青鸣剑又认了云廷为主,我也能感觉到他不想再退了。”   她用了一个‘又’字。   沈未白眸底划过一道精光。   有些话,她和尹千雪哪怕心中都有猜测,但也从未捅破那层窗户纸。   但今天,尹千雪的话,却仿佛打算要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了。   只是,尹千雪以为她也是重生,大彻大悟之后的放下。却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尹千梧。   那个想要报仇,想要把尹千雪踩在脚底下的尹千梧,在重生回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被她夺舍了。   先不管尹千雪要不要摊牌。   但她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前世,姬云廷也来过风泊山庄?而且,青鸣剑认主?所以,青鸣剑认主代表了什么?能让一再低调,忍让的辰王,都不再退了?   还有,上辈子,尹千梧一直都在瑶城,先是安亭伯府,后是嫁入东宫,从未南下,也没有到过江临。   在尹千梧的记忆里,只有对发生在她身边的事,才会记忆犹新。   所以,沈未白根本无法从尹千梧的记忆中窥探到,上一世,江临是不是也发生了现在的事?   还有风泊山庄,圣火教这些乱子,又有没有出现过?   从而,沈未白就更加无法确定,她选择走上另一条路后,世界发展的轨迹,到底有没有改变?   “千雪为什么要用又字?”沈未白凝视着尹千雪。   尹千雪并非是说漏嘴了,她能说出这个字,就说明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只是,有些话,她不知道能不能说出,只能用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看着沈未白,将一切都化入其中。   沈未白被她看得轻笑出声,“这不好吗?一切都在正常发展,千雪也会重新走上高位,母仪天下。”   这句话,已经是说得很明显了。   等同于沈未白承认了自己拥有上辈子的记忆。   而非之前的模糊猜测。   尹千雪眸光紧缩了一下,眼底涌出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手也缓缓攥紧。   突然,她松开手,眼底的情绪褪去,缓缓的说了句,“不好。”   嗯?   沈未白眸光兴味的看着她。   圆满大结局还不好?   尹千雪这一次,没有与她对视,而是轻垂双眸,低声说:“大姐姐,我能想起来的记忆,只停留在册封大典之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沈未白眉头轻蹙了一下。   她不是穿书,这也不是剧本。   不应该在姬云廷和尹千雪成为卫国帝后的时候就画下结局,而是应该持续到他们垂垂老矣,寿寝正终。   就如同尹千梧前世的记忆,一直持续到她临死之前。   “问过尹千暇了吗?”沈未白问。   尹千雪轻笑出声,“大姐姐果然什么都知道。”   沈未白看了她一眼。   尹千雪立即收敛笑容,摇头回答:“没有。大姐姐也知道二姐姐是什么性子,我怎会与她说这些?”   所以,也就无法确认,尹千暇对前世的记忆,是不是也到临死那一刻。   沈未白给尹千雪添了杯热茶,“所以,你在担心什么?”   尹千雪缓缓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一种不安。”她将沈未白离开这些年,尹千暇所做的一切,都全盘托出。   尹千暇完全就是复刻了前世尹千梧走的路子,嫁给太子后,又因为有着前世的预知,所以走得比尹千梧顺利很多,也得到了太子的信任。   同时,她也成功的挑拨了太子和辰王的关系。   这些,尹千雪以为沈未白不知道,但其实,有着无极阁的存在,她一切都知晓。   只不过,没有过于关注,知道的就没有尹千雪说出的那么细致罢了。   尹千雪说完了辰王在瑶城中的处境,又说到了青鸣剑认主之后,辰王得到了风泊山庄的支持,也激起了野心。   “……我不知道,记忆终结在那个时候,预示着什么。但我每每想到那个画面,就从内心中涌起一种不安。可是,不安的来源,我却不清楚。”   “十年前,大姐姐诈死脱身,而我却恢复了记忆。这十年来,我不仅仅在思考大姐姐为何与之前不同了,也在思考我为何会回来。”   尹千雪突然抬眸对上了沈未白的视线,“经书上,不是说,只有执念过深,或是怨气太重的人,才有可能获得重来一次的机会吗?若我前世真的是顺心圆满,那么我为什么会回来?我的回来,是要改变什么?挽回什么?”   “那你找到答案了吗?”沈未白坦然的迎着她的眸光。 第二百二十章 摊牌 (2更) “没有。”尹千雪干脆利落的回答。   埋在心中十年的事,她唯一能倾诉的对象,只有沈未白。   所以,她唯一能商量的人,也只有她的大姐姐。   沈未白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我只能感觉到,我回来,应该与我们的结局有关,我想要改变它。”尹千雪抿紧唇,再一次握紧了手。   她话中的‘我们’,沈未白知道,说的是她自己和姬云廷。   所以,当姬云廷再次拿到青鸣剑,再次生出夺位的野心时,尹千雪才慌了。   “就算辰王放弃,你以为太子登基之后,会放过他?”沈未白问。   尹千雪眸色一冷。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太子姬瑾瑜确实有治国之才,但却耳根太软,容易听信谗言。   姬云廷虽然与他一起长大,都养在皇后身边。   可是,皇后对姬云廷的提防,从来就没有少过。   再加上尹千暇的煽风点火,姬瑾瑜心里怎么可能对姬云廷没有一点防备?   更何况,尹千暇明知道谁才是拥有真命凤凰,紫微帝星的人,又如何能容忍他们继续活着?   迟迟没动手,只是还没有到那一步,没有机会而已,并不代表她心中没有这个打算。   “所以,你现在还有可选择的余地吗?”沈未白伸手过去,将她捏紧的手指掰开,放松。   “你即已经赢过一次,又还怕什么?”   “可是……”尹千雪还是不安。   沈未白打断她的话,“你现在连害怕什么都不清楚,又如何防备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或许等你走到某一步时,你就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在这一番劝说下,尹千雪心中的不安,终于渐渐散去。   放下心中担忧,尹千雪反手握住沈未白的手,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要看透她这身皮囊,直达灵魂。“大姐姐,又为何有如此变化?”   沈大老板的心理承受力绝对是一流水平。   她面不红心不跳的与尹千雪对视,接受她的质问,坦然自若的道:“死过一次,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   尹千雪眸光一闪。   若记忆无错,尹千梧上辈子可是死在自己手里。   临死前,还带着怨恨的诅咒自己。   真的重活一世后,就能放下那些怨恨吗?   尹千雪有些茫然。   她总觉得,大姐姐言之未尽。可是,又挑不出错来。   沈未白见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并未完全相信她的借口。只是肯定今生,自己对她没有敌意,才没有去深究。   “千雪,你还怨我吗?”沈未白眸光轻闪了一下。   尹千雪怔了怔,下意识的摇头。   在她从心底彻底区分开两个尹千梧的不同时,她对眼前这个大姐姐就全无怨恨了。   那个害过她,伤过她的尹千梧,已经在前世就被她亲手终结。   沈未白笑了起来,握紧了她的手,“那就握手言和吧。”   尹千雪一怔,两人相视而笑。   ……   将前世带来的不安暂时去除,沈未白和尹千雪之间,仿佛没有了隔阂。   另外的问题,尹千雪就好说了。   “云廷有心想和水月山庄合作。”尹千雪直接抛出了个大的。   沈未白轻笑一声,转眸看她。“这个,让他去与庄主谈吧。”   尹千雪心中松了口气,微笑点头。   她知道,沈未白肯定不是水月山庄的什么表小姐,她失踪的十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但是,看那位庄主对大姐姐的在意,说明无论大姐姐是什么身份,在水月山庄的地位一定不轻。   若大姐姐没有反对,那么云廷想要与水月山庄接触的心思,就是可行的。   “大姐姐,英雄谷突然坍塌之事,君盟主他们怀疑与圣火教脱不了关系。圣火教今日前来挑衅,却又送来五份花神图残卷,大姐姐以为,他们的用意是什么?”尹千雪把与姬云廷讨论不出结果的事,也说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能从沈未白这里得到一些答案,或者思考的方向。   这个问题,沈未白表示她会!   毕竟,不久前,张月鹿告诉她事情经过后,她就曾进行过分析。   如今,尹千雪又问了一遍,她就把刚才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次。   “圣火教把花神图残卷丢出来,自然不会存有好心。”   “我猜测,他们是想利用我们,去找出花神图上的秘密,最好能找到前朝地宫的准确位置。”   “待确认地址后,他们在尾随其后,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岂不是比自己抱着烫手山芋,还要费尽心思去搜集其他残卷,再苦思冥想的破解花神图的秘密,来得轻松多了?”   尹千雪一愣。   她还真是没有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过。   之前,她和姬云廷所想的,都是圣火教是利用花神图残卷来搅动中原武林风云,让各大势力互相残杀,争夺花神图。   尹千雪下意识的把这个猜测也说了出来。   沈未白点了点头,“这也是一部分原因啊。”   “……”尹千雪看着沈未白那淡定自若的样子,突然间觉得手里的花神图残卷也不香了。   圣火教简直如同苍蝇一样讨厌!   “至于英雄谷的坍塌,那肯定与圣火教脱不了关系。”沈未白继续道。   “苏烈自己心里清楚,就算他打赢了君不为,也不可能号令中原群雄,反而有可能激起中原武林的斗志,直接与圣火教开战。”   “所以,他的目的除了是恶心、羞辱我们之外,就是要等待时机,重创中原武林的力量……”   只要中原武林的高手,都死在了英雄谷,剩下那些就会变成一盘散沙,那个时候圣火教再出来,以强势的手段镇压,才能够掌控中原武林。   尹千雪听完之后,沉默许久。   久得,沈未白都快等困了的时候,尹千雪从身上拿出了一叠绢帛铺在沈未白面前,让她一下子,睡意全消。   一张,两张,三张……六张!   六张花神图残卷,整齐的铺在了沈未白面前。而再加上沈未白自己拿到的三张,风青暝送的一张,以及张月鹿和危霖夺来的两张,十二张花神图……齐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姬云廷的心思 (1更) 看着面前整齐排放的六张花神图,沈未白眉梢几不可查的一挑。   呵!   “大姐姐请看。”尹千雪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将花神图摆放好后,便重新坐下。   “这是王爷给我的。”沈未白的沉默,让尹千雪再次开口解释。   “其中一张,是宋公子送给君少庄主的,还有三份则是之前比武,青云派、天罡派和玄月派赢来的,剩下的两份,则是从瑶城暗中送到王爷手中。”   瑶城?   这么一说,沈未白心中就明白了。   看样子,花神图的传闻在被宣扬出去后,鸿明帝也并没有什么都没做。   “原来如此。”沈未白不动声色的应了句。   此刻,尹千雪对她坦诚,可她却不能立即曝出剩下六张,在自己身上。   “之前比武赢得的另外两张,分别落在无极阁与水月山庄手中。只可惜,还剩四张花神图的下落暂时未查到。”尹千雪又道。   沈未白问,“所以,你是希望我帮你拿到水月山庄那张图?”   尹千雪轻笑起来。“大姐姐还是那般聪明。我与王爷商量过了,既然花神图残卷分落在不同人手中,但父皇对前朝地宫又势在必得,那么只有以下解决的办法。”   “愿闻其详。”沈未白颔首。   尹千雪站起来,在沈未白面前轻轻踱步,“关于花神图是前朝地宫地图的传闻,真假难辨。若是真的,自然是价值连城。若是假的,那便是一张废纸。且,要在如今的情况下,集齐十二份花神图,显然不易,很有可能还会招来横祸。比起这种不稳定性,真金白银,其他可以实现的承诺,岂不是更诱人?”   沈未白眸光闪了闪,听懂了。“你们是打算用重金和条件,换取花神图?”   尹千雪笑容更甚,“这个主意,还是无极阁的那位危阁主提醒了王爷。”   沈未白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危霖,很好!   “不过,也不是只有这个选择。”尹千雪话音一转。   “哦?”沈未白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等待下文。   尹千雪转身坐下,对沈未白道:“前朝地宫里到底有什么宝贝,众说纷纭。地宫一日没有被找到,谁也不知道。但,既然花神图有十二份,那么我们可以让花神图残卷的拥有者,同样拥有进入地宫取宝的权利。除了必须归入国库的重器之外,其余的财物,一张花神图可分一成。当然,要这样条件,就必须也要承担进入地宫的风险,生死自负。”   沈未白思索起来。   这番话中的‘重器’恐怕指的是帝皇剑。   当然,如果前朝地宫里还有什么举世无双的宝贝,也可以被纳入这个‘重器’的范畴之中。   总之,可以分成,但大头是皇家的!   沈未白想想自己手中的六张花神图,如果按照这个条件,前朝地宫中一半的财物,岂不都是她的?   想想,有些心动。   沈未白指尖轻捻了几下。   尹千雪没有着急催促,而是在耐心的等待。   沈未白的眸光在她脸上流连了几下后,心中想得更多了些。   ‘按照这个分配,皇室可得的除了那些重器之外,就只能拿两成。前朝地宫里的财富,有八成流落民间,鸿明帝会答应?’   ‘姬云廷促成这样的交易,是为了什么?’   ‘青鸣剑,风泊山庄……’   ‘青鸣剑认了姬云廷为主,风泊山庄也自然会选择追随姬云廷。若姬云廷说服了鸿明帝,答应让其他势力参与进来,分配前朝地宫的财富,那么其中一成就是风泊山庄的,进了风泊山庄的口袋,不久等于进了姬云廷的口袋?’   ‘风泊山庄是中原武林之首,青云派、天罡派、玄月派与君不为的关系都不错,尤其是青云派。这几大势力,手中都各有一张花神图残卷,若能分得财富,再由君不为暗中游说,不说全部,起码有一半,甚至包括这些势力自身,都会归姬云廷所用。’   ‘所以,这比买卖对于姬云廷来说,才是最好的。他自己更倾向于第二种合作方式,且有把握说服鸿明帝。’   一番沉思后,沈未白明白了姬云廷的打算。   她也知道,若按照姬云廷的这个打算,那么最不稳定的就变成了还未露出来的那‘四份’,谁也不知道那‘四份’花神图残卷在谁的手里,什么时候会出现。   为了把握大局,所以无极阁和水月山庄手中的那两份,就变得至关重要。   “之前,危阁主就说过,若是有人开得起价格,花神图残卷不是不可以买。所以,无极阁那边问题不大,只有水月山庄这边……”   危霖!   沈未白嘴角噙着清浅的笑容。   尹千雪停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道:“大姐姐,我不知道你与水月山庄的关系到底有多深,但必然是能说得上话的。所以,我想请你和水月山庄的庄主说一说,王爷给出的条件已经足够显出诚意,还请她好好考虑。”   “即便无极阁和水月山庄的那两份,你们能拿到,也还差四份。”沈未白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尹千雪点了点头。“是的,但这件事已经在加紧调查了。我相信,既然幕后之人想利用花神图来搅乱天下,剩下的那四份很快就会出现。”   “千雪。”沈未白突然喊了她。   尹千雪转眸,等待下文。   沈未白抬眸,深幽而平静的眸子直视她问:“你有没有想过,幕后之人为何那么希望我们这些人去找前朝地宫?”   尹千雪一愣。   沈未白的视线落在那六张花神图上一扫而过:“此事,我会转告。但结果如何,我不保证。”   尹千雪收敛眸中深思,露出笑容:“大姐姐肯帮我就足够了。”   沈未白原以为,说完这件事,尹千雪就会收起这六张花神图残卷,却不想,她又把图往自己面前推了推。“大姐姐可能解开花神图之谜?”   解谜?   沈未白失笑摇头,“千雪这么相信我?”   尹千雪毫不犹豫的点头,清丽五官上神情严肃起来。“大姐姐诈死脱身一事,不管怎么样都算是欺君之罪。若是这次破解花神图之谜有功,万一事情败露,王爷与我也能在父皇面前,想办法让大姐姐功过相抵。”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全都记下了 (2更) 沈未白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她其实并不在意什么欺君之罪,但是,对于尹千雪他们这样的土著人来说,欺君之罪就如同头上悬着一把刀,随时都会落下要了命。   尹千雪为自己着想,沈未白自然不好去和她争辩什么‘我不在乎’的话。   更何况,如此好的机会送到眼前,沈未白又岂能不要?   “多谢了。”沈未白对尹千雪微微一笑。   尹千雪见她没有拒绝,心中也松了口气。   她摇摇头,“大姐姐莫要对我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辰王他……”沈未白顿了顿。   尹千雪立即意会,“大姐姐放心,你的身份,我还未对王爷说明。”   沈未白颔首道:“那就先瞒着吧。”   “好。”尹千雪没有拒绝她。   沈未白不再多说,而是正大光明的研究眼前的六张花神图残卷。   尹千雪却望着她,心情有些复杂。   前世,她的大姐姐尹千梧,曾是她夫君心中最意难平的一人。   而当太子失势后,尹千梧又主动的接近她的夫君,甚至不惜用卑鄙下流的手段陷害,污蔑她。   她好几次,都差点中招,甚至又一次,还连累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在磨灭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血脉亲情。   最终,尹千梧自食恶果,却不知悔改。   尹千雪记得,自己亲自去送走尹千梧的那一夜,她狼狈的被皇宫里的内侍押在地上,还嘶喊着是自己抢走了云廷,是自己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尹千梧说,她会诅咒他们,若能时光倒流,她不会放开云廷的手。   可是,如今时光真的倒流了。   但是,大姐姐却一点也不在乎云廷了。   甚至,恨不得走得远远的,一点边也别靠近。   尹千雪回想起大姐姐还在安亭伯府的时候,太子和辰王多次来府中探望,她都不曾与这二人亲近过,一直都保持着距离,态度疏离。   还有……   那瓶药!   尹千梧曾送了尹千雪一瓶药,段氏还以为药有问题,特意去请了府医来验药,结果发现,都是一些固本培元的珍贵药丸。   很多年后,尹千雪才知道,那瓶药原本是姬云廷送给尹千梧的,而她却转手送给了自己。   而今,大姐姐完全不希望姬云廷知晓自己新的身份,也没有刻意靠近。   ‘大姐姐是真的放下了吗?还是,她其实从未爱过云廷?如今想通了,便不再纠缠?’尹千雪在心中自问。   沈未白可不知道尹千雪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六幅图上。   六张残卷之间并不连贯,但即便有连贯在一起的两三张,也看不出什么必然联系。   画上的提诗,也是最普通的咏花诗,若这里面也能暗藏线索,那满大街的花神图中,都是线索了。   画中留白处,也没有任何异常。   沈未白的思维有些发散,这种解谜藏宝图的事,她还没做过。   但是,她是站在一个世界巨人肩膀上的人,即便没有做过,却也通过前世一些谍战影视剧的普及,而知晓要藏住一个秘密的无限可能性。   “我暂时看不出什么。”沈未白在良久的沉默后,开口。   尹千雪并不意外,她收敛思绪,笑着把花神图收起。“没关系,大姐姐不必着急。前朝皇室,既然用花神图来藏匿地宫位置,那就不是那么容易能被人看穿的。或许,等我们集齐了十二份花神图,就会有新的发现。”   “嗯。”沈未白。   把花神图收好后,尹千雪又问,“大姐姐,接下来你可有打算?”   沈未白看向她。   尹千雪抿唇道:“我与王爷,可能还会在风泊山庄待上几日,之后便会先回江临。你呢?是要回水月山庄吗?”   沈未白倒是不着急回去。“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尹千雪似乎想到,她如今跟着水月山庄,来去并不一定能自由,所以了然的点了点头。“若是大姐姐要去江临,别忘了见见我和兄长。”   “好。”沈未白点了点头。   尹千雪起身,“王爷应该从危阁主那里回去了,我也不便就留。大姐姐,水月山庄这边,就拜托你了。”   沈未白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她还真是没想到,姬云廷动作那么快,居然去找了危霖。   沈未白亲自将尹千雪送出门口。   在门口,有护卫在等着,陪尹千雪一同回去。   等看不见人了,沈未白才返回小院。   ……   是夜,天色刚刚暗下来,危霖就和张月鹿来了。   他们来敲沈未白的房门时,开门的是风青暝。   大晚上,一个男人出现在自己主子房间里,这让危霖和张月鹿都暗暗吃惊,尤其是这个男人来历不明,就这么莫名的出现在主子身边,却又深得主子信任。   “你们来了。”沈未白在书桌前持笔埋首,两人进来后,只是抬眸看了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桌上的画纸上。   主子一派自然的样子,让两人心中的诸多好奇都只能憋了回去。   他们应声走进,看到了沈未白正在做的事。   “花神图?”危霖惊讶了一声。   如果他没有看错,主子正在画花神图。   “嗯。”沈未白点了点头,手中不停。   风青暝则帮她掌灯,使得光线更明亮一些,免得伤眼。   张月鹿收敛心中惊诧,自觉走过去未沈未白磨墨。   危霖一时无事,又见主子专心,不好打扰,便站在一旁。   见书桌边上,已经铺着几张画好的花神图,他不由得走过去,小心拿起来仔细观望。   这些花神图,只是线稿,并未着色,但也能看出,风格与真的花神图很相似,上面也有提诗。   危霖心中更加惊讶,快速的数了数手中的张数,已有四张。   沈未白正在画的是第五张。   就在此时,沈未白提笔,吐出一口浊气。   风青暝立即将那张花神图从桌上抽起,放在一旁晾晒。   沈未白重新拿起一张纸,铺在桌上,拿着笔闭目沉默了片刻,才睁开眼落笔。   房间里很安静,谁也不敢出声打扰。   又这样,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第六张花神图线稿才完成。   将最后一笔画完后,沈未白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   风青暝将第六张花神图铺好晾晒,走过来后,自觉的把沈未白的右手接过去,轻揉着她的手腕和指尖。   “!!!”危霖。   “……”张月鹿。   两人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不太合适吧。’   但是,看到自家主子那随意、宠溺的模样,还有男子那心无旁骛的样子,两人又觉得自己狭隘了,龌蹉了。   两人自我检讨的时候,沈未白开口了,“说说吧。”   她没有从风青暝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这真的不是她不自重,而是在她心里,阿炎还是个弟弟。   她本就对这一世的繁文礼节没什么自觉,两辈子都随意惯了。   更何况,前世的世界,姐弟兄妹之间感情好的,不乏有勾肩搭背的画面。   最致命的就是,沈未白两世经历,心理年龄都可以当阿炎的妈了,又怎么会想到这个胆大包天的狼崽子,居然在心中肖想自己?   风青暝虽然是这个时空的土著,从小就受着礼仪熏陶。   可他对沈未白的思念积累了十年,那份心思也折磨了他好几年。   风青暝想要克制住自己,却偏偏又控制不住,想要在人前人后,多亲近沈未白,好像这些小动作能告诉他,自己与别人是不同的,一点一点的侵占着沈未白。   沈未白的不制止,更是助长了他的气焰,让他在小心翼翼的试探同时,又越发大胆起来。   但,这并不是说他在占沈未白便宜,不该越的那条线,他还是能守住的。   就像现在,他只是心疼沈未白连画了六张花神图,费神伤手,所以才帮她揉手腕。   “主公,这些图……”危霖忍不住问。   沈未白没有隐瞒,“今天千雪带过来六张花神图,我记下来了。不过,时间有限,没有着色。”   危霖和张月鹿震惊了!   他们知道主子记忆力好,却没想到竟然能过目不忘。   实际上,沈未白在修炼《九玄神功》之后,她这些方面的能力,就越发的灵敏起来。   今日,尹千雪让她帮忙破解花神图的秘密,她其实是在记下每张花神图的细节。   “这么一来,咱们岂不是凑齐了十二张花神图?”危霖无声吞咽了一下。   那可是前朝地宫的地图啊!   连卫国皇室都垂涎,天下人都想要得到的宝藏!   沈未白没有像他那么激动,语气平静的问,“姬云廷去找你了?”   提到这件事,危霖瞬间严肃起来。“是!他想要游说我把手中的花神图交出来,还提出了两种合作方式。另外,还希望无极阁能帮忙找到剩下的四张花神图。而且,他也想与无极阁合作,态度倒是比他那位太子哥好多了。”   危霖把姬云廷提出的两种合作方式,都说了出来,倒是与尹千雪说的一般无二。   “……属下回复他,此事我需要慎重考虑,暂时应付了过去。但,如今看来,其他三位拿到花神图的势力,都已经接受合作了。”危霖神色凝重了些。 第二百二十三章 年龄大了 (1更) 危霖的话,让沈未白一笑,揶揄了声,“说到这事,辰王应该要感谢你啊。”   “……”危霖一僵,头皮发麻。   当即,他苦笑,“主公,属下也不知那辰王殿下,竟然能这般活学活用。”   张月鹿嘴角弯了弯,虽然没有笑出声,但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却满是轻松的笑意。   风青暝看着三人相处的自然,心底不由得生出羡慕。   他错过了十年,整整十年!   如今,他虽然在沈未白的身边,找到了自己的阿姐,可一想到这错过的十年,他都难免会去想,如果十年前他没有离开,而是与阿姐一同消失呢?   今时今日,他与阿姐的关系又会如何呢?   ‘阿姐啊阿姐……’风青暝眸光不留痕迹的落在沈未白身上,被掩饰过的眸色,藏匿着他的似海深情。   他的阿姐,如今还当他是弟弟,是当年那个需要保护,需要关爱的小可怜。   风青暝心中苦笑。   他既想要改变,又害怕改变。   想的是,希望阿姐能知晓,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了,已经长大,可以与她并肩同行,可以保护她,更希望阿姐对他产生情意。   害怕的是,万一阿姐对他并无情意,说破此事之后,避他如蛇蝎,那他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后果,风青暝就心痛如绞,根本不敢生出一丝试探的心思!   “今日,辰王妃来找我,除了送来六张花神图外,也让我转告水月山庄庄主合作之事。”沈未白看向张月鹿。   张月鹿抿唇沉思起来。   其实,危霖和她的选择,都是主子的选择。   可是,他们去猜不透主子的心思。   花神图残卷,从六年前,主子就在暗中寻找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谁都不知道花神图代表了什么,主子似乎也并不急切,所以大家只是暗中查找,没有找到也不太在意。   如今,花神图的秘密曝光,主子身上已经有了四张花神图,现下又有两张,那前朝地宫中的宝贝……   与辰王合租,到底是不是主子心中所愿?   “一切,谨遵主公吩咐。”   苦思不得结果,张月鹿索性不想了。   反正,主子说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危霖见张月鹿如此,也立即道:“主公,今夜过来,属下就是想听从主公的意思。”   “听从我的意思?”沈未白笑了笑。   二人同时点头。   沈未白挑了挑眉,“那就答应他。”   啊?!   答案,似乎出乎意料。   危霖和张月鹿都意外极了。   “明日,你们就可以去回复,答应与辰王交易,把花神图残卷卖了吧。记住,买一个好价钱。还有,危霖可以主动向辰王提出,帮他寻找剩下的四份花神图,让他准备好足够的银钱。”   沈未白接下来的话,更是镇住了两人。   不仅答应和辰王合作,更是选择了第一种?   “主公,若是这样卖掉花神图残卷,那前朝地宫里的一切,可都与我们无关了。”危霖忍不住提醒。   风青暝这时开口,“前朝地宫里的宝藏,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危霖和张月鹿同时看向他。   沈未白也转眸过来,眸子中泛着细碎的星光,满是笑意。   风青暝也对她一笑。   沈未白回过头来,对危霖和张月鹿道:“今日,我问了辰王妃一个问题,现在我也把这个问题问问你们……你们有没有想过,幕后之人为何那么希望我们这些人去找前朝地宫?”   这个问题一出,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点燃的烛灯在燃烧时炸出一个火花的声音,在这房中都变得异常的清晰。   “只怕是,请君入瓮。”许久,风青暝若有所指的道。   危霖和张月鹿的脸色也变了。   沈未白笑道:“所以,既然风险大于收益,我们为什么还要去冒险?人为财死没错,但也要懂得取舍。”   反正,她手中六张花神图残卷,也足够从辰王那里换取天价的财富了!   掏前朝的宝库,或者掏当朝的国库,爽感度都是一样的!   更何况,前朝地宫耗费了当时天下几乎所有机关师的智慧修建而成,前去探宝,也不知道要往里面填多少条命才够,更有可能是赔掉所有人,都拿不到前朝地宫中的宝藏。   若这个消息,只是沈未白一人独享,她可能还有兴趣去探一探。   但现在,前朝地宫的消息,几乎天下皆知。   光是卫国,就多方势力蠢蠢欲动,还有朝廷参与。更别说,地宫位置一旦暴露,齐国、蓟国又会不会派人前往?   如今的三国,都是当初的前朝。   地宫到底在哪里,谁又能说得清呢?   幕后之人,一通算计下来,倒是让沈未白脑子里的风险评估更清晰了些。   ……   危霖和张月鹿在沈未白这里,得到了答案,就离开了。   他们走之时,见那位男子依然留在房中,几次欲言又止。   可是,主子都没发话,他们又能说什么?   离开之后,四下无人,危霖突然问张月鹿,“月鹿,今年主公多大了?”   张月鹿一愣,回答:“虚岁二十。”   危霖感叹了句,“不知不觉,我们在主公身边都那么多年了。主公,也长大了!”   张月鹿皱眉,“你想说什么?”   危霖裂唇笑了起来,“没什么,就是觉得主公这些年挺辛苦的,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不是有丹井和星鸾吗?山庄里,还有如莲姑娘。”张月鹿不解的道。   “……”危霖望着她无言以对。   是不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主子感情迟钝,奴才也是?   不过现在,看来主子是开窍了,怎么奴才还不开窍?   但转念一想,他们跟随主公,那么多年过去了,主公没有问,他们似乎也忘记了自己的个人问题啊!   “月鹿,你也不小了。”危霖隐晦的提醒了一句。   张月鹿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神情清冷的道:“危霖,你比我还长两岁。”   “……”危霖。   为什么受伤的是他?   张月鹿拂袖而去,危霖只能叹息,抬手揉了揉自己胸口。   ------题外话------   危霖(欣慰):“主公终于开窍了!”   阿炎(冷漠):“才不是,阿姐根本没开窍!!!”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安 (2更) 房间里,沈未白看向还不愿离去的阿炎,眉梢轻挑了一下。   风青暝却向她走了过来,似乎有话要说。   沈未白也耐心等待着,顺便拿起自己的酒壶喝了一口酒。   风青暝看着她云淡风轻喝酒的样子,又想起之前她病发的模样,不由得担心起来。   “阿姐的身体……”   “我没事,别担心。”沈未白打断了他的话。   风青暝紧皱的眉头并未松开。“阿姐总是让我不要担心,可你这样,如何叫我不担心。”   沈未白无所谓的笑了笑,“你即便担心,又能怎么解决了?”她都没有办法解决,阿炎又能怎么做?   风青暝沉默了。   许久,他才沉声道:“总会有办法的。”   他情绪低落的样子,让沈未白神情柔和起来,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是啊,总会有办法,所以现在也不用太担心。”   风青暝抬起头看向她。   他的阿姐,总是那么温柔,善良。   “好啦,你赖在我这里,是想要说什么?”沈未白问。   风青暝留下,确实是有话想要问沈未白。   “阿姐,是担心前朝地宫是个陷阱吗?”   沈未白颔首,并未瞒他:“有人利用前朝地宫,作为诱饵,把各方势力都吸引过来,必然不是为了宝藏开箱,进入各方势力的口袋。”   风青暝颔首,“前朝地宫的事,我在宫中也略有耳闻。据传,当初修建地宫的人,都是皇帝钦点,且为了保证地宫千年无恙,当时的皇帝还命令天下搜寻机关师,把地宫设计得如铜墙铁壁。”   “是啊!地宫的传说,是因为前朝皇帝,想要模仿青帝之陵。但传说中,青帝是最后一位踏破虚空的仙人,他的陵寝算是衣冠冢,也是他曾经的仙府。若这是真的,前朝地宫想要像仙府,就只能靠机关师精妙绝伦的机关了。”沈未白道。   “地宫又并非陵墓,传言是前朝皇帝留给后世子孙复辟之用。所以,前朝皇室不仅会留下地宫的地图,还会留下机关图。否则,若后世子孙去寻宝,恐怕还未接近宝藏,就被机关给杀得干干净净。”   “所以,其实现在最重要的反而不是花神图,而是机关图了。”   “可机关图呢?在谁手上?前朝地宫的消息被传出之后,大家都在争抢花神图,想要找到地宫位置。偏偏,进入地宫的机关图,却好像被人遗忘了般。大家都能如此自信,只要找到前朝地宫,就能活着进去,活着出来?”   “江湖上完全没有机关图的消息,只能有一种可能。机关图还在幕后之人手中,他甚至可以利用这个图,掌控进入地宫众人的生死。”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把心里思索的事,都说了出来。   风青暝心里欢喜得很。   因为,这足以证明,他和阿姐之间的默契。   风青暝小心翼翼的品尝着丝丝甜味,不敢被沈未白发现。   沈未白也的确没有发现,她继续道:“所以,水被搅浑了,我们没有必要明知道前方是陷阱,还跟着跳进去。”   说着,她突然问风青暝,“阿炎,齐国那边可有什么动静?”这方面的消息,她自然也可以通过无极阁得到,但能拿到齐国第一手消息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她又何必舍近求远?   果然,风青暝没有瞒她。“齐国属于北地,各方势力不如卫国这般复杂。前朝地宫的消息,的确传到了父皇那,他也的确暗中挑选了一批人,悄悄的潜入了卫国。齐国留在卫国的探子,最近也会调查花神图的事。”   “你对我如此坦白,就不怕我去告密?”沈未白不由失笑。   风青暝看了她一眼,又继续道:“蓟国那边,也有密探在追查此事。但舅舅那边,暂时还是观望,并未决定是否要出手。”   “……”沈未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前朝地宫里的宝藏,据说敛尽了当初天下的半数财富,卫皇室会动心,齐国和蓟国也会动心。正如阿姐所言,前朝地宫的位置一旦暴露,必然是一场恶斗厮杀,对方的目的或许也在此,引得群狼相争。不过,我会送信个父皇和舅舅,告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此事蹊跷,恐是陷阱。”   “阿炎,你不必对我如此坦白,还是有有些城府。”沈未白觉得这孩子太实诚了。   风青暝却不以为然的道,“我只是对阿姐坦诚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沈未白听到这句‘偏私’的话,嘴角忍不住想上扬。   “阿姐,不提醒尹千雪和辰王吗?”风青暝靠近她问。   他早就知道了沈未白与尹千雪,尹重华相认之事。   而且,尹千雪又如此信任她,还把六张花神图都带过来了,她的阿姐不会沉默着看着尹千雪踏入陷阱之中。   “我已经提醒过她了。”沈未白道。但是,怎么选择都看他们自己。   ……   清苑,夜已深,尹千雪却没有丝毫睡意。   她发髻已经解开,披着一件衣服,坐在窗前思考。她在想着白日里,与沈未白的对话。   尤其是那句——‘千雪,你有没有想过,幕后之人为何那么希望我们这些人去找前朝地宫?’   姬云廷半夜醒来,伸手一摸,身边却没有人。   他顿时清醒,起身之后就看到妻子心事重重的看着窗外。   “千雪。”   尹千雪回眸,才发现姬云廷醒了。   “过来。”姬云廷对她招了招手。   尹千雪朝他走过去,将手放在他伸过来的掌中。   姬云廷握着她的手一用力,直接将她拉入怀中,坐在自己腿上。   将人抱紧后,他才问:“怎么还不睡?这些日子,千雪总是藏着心事。”   尹千雪勉强的笑了笑,轻声道:“王爷,我只是有些不安。”   “不安什么?”姬云廷问。   尹千雪抿了抿唇,将沈未白的那个问题说了出来。   她自然不会暴露沈未白,只是把这个问题用来问姬云廷。   “……王爷,我有些担心。若前朝地宫只是一个诱饵,是陷阱,那我们……”   ------题外话------   风青暝,‘我的阿姐实在是温柔善良!’   沈未白,‘阿炎还是太单纯了,没有城府。’   众人:‘嗯,对,你们说得对!!!’ 第二百二十五章 买卖! (1更) 尹千雪不得不担心这一点。   前朝地宫很明显就是一个诱饵,里面藏着数不清的陷阱。   她前世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但也还记得,前世是没有前朝地宫这件事的。   在那些渐渐消散的记忆中,她隐约记得,这几年发生最重要的事,就是民乱!   可如今,还未发生民乱,前朝地宫却出现了?   “千雪,别担心。”姬云廷耐心的安抚她。   尹千雪皱眉,将头靠在他肩上。   她怎么能不担心?   重活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的记忆,为什么只到了册封大典之后就没有了?   为什么这一世和前世的轨迹不一样?   这些担心,尹千雪都无法向姬云廷述说。   “王爷,此事风险过大,我们还得谨慎考虑。”尹千雪还是劝了劝。   姬云廷也没有因此而责怪她,反而温柔的应了声,“好。”   ……   第二日一早,危霖就带着沈未白的吩咐,主动来见了姬云廷。   “危阁主要卖掉花神图残卷?”姬云廷听完他的来意后,有些意外。   他原本以为,无极阁会分一杯羹的。   危霖颔首微笑:“辰王,我早就说过,只要价格合适,无极阁里没有什么不能卖。”   姬云廷沉默了一下。   无极阁,危阁主……比他相信的更加清醒和聪明。   固然,若危霖选择了第二种合作方式,地宫中的宝藏会分给无极阁一部分。   但事实上,如果危霖真选择了第二种,那么姬云廷也可以借机利用无极阁的情报网来提供一些帮助,包括后期对地宫的探寻,无极阁也能起到大作用。   可如今,危霖一张口就把这事变成了一笔买卖!   姬云廷眸光轻闪了几下。   其实,这一锤子买卖的方式,只是用来承托第二种合作而已。   若是直接谈第二种合作,势必各家都会考虑,甚至拒绝。   可是,在如此区别的二选一,常规的选择都会选第二。   虽然有风险,但回报也高。   人在贪婪面前,总会忘记一些东西。   可是,他没想到危霖会如此清醒。   不受地宫宝藏的诱惑,选择了第一种方式,直接把花神图残卷卖给他,拿钱走人!   “呵呵呵……说实话,危阁主的选择听让本王意外。”姬云廷笑了起来。   危霖道:“辰王不要把我想复杂了,我就是个简简单单的生意人。我不仅可以把手中的花神图卖给你,剩下的花神图残卷,只要辰王出得起价钱,我也可以让无极阁去寻来给您。”   姬云廷眸中一亮,“此言当真?”   “自然。无极阁在买卖面前,一向是一诺千金的。”危霖笑得十分真诚。   ……   前面,姬云廷和危霖在谈交易。   尹千雪在房中并未参与。   在她面前,放着六张花神图残卷,看着似乎在破解花神图的秘密,但她总会时不时分心,响起昨日沈未白问她的那个问题。   快晌午的时候,姬云廷回来了,带着一脸喜气。   “千雪,你看!”姬云廷还带回来了两张新的花神图残卷。   尹千雪惊讶的起身,从他手中接过。“这是无极阁和水月山庄的?”   姬云廷点了点头,走到她身后,从后面搂住她,“我们运气好极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就是太过顺利,我才会觉得不安。’尹千雪心中惶惶,但却没有在这个时候开口,去扫姬云廷的兴致。   “不过,让本王没想到的时,无极阁和水月山庄居然都不参与,只是将花神图卖出。”姬云廷皱了皱眉。   想起付出的代价,哪怕是从内库支出,他都忍不住心疼。   那可是江临富饶之地一整年的赋税啊!   还有剩下的四份花神图……他和危霖谈好的价格是,两年江临赋税。   “无极阁和水月山庄都直接卖出?”尹千雪也十分意外。   昨日,她和大姐姐说完之后,她原以为水月山庄会选择参与,从前朝地宫的宝藏里分一杯羹。   “是啊。”姬云廷有些惋惜。   原本,可以通过这个机会,与这两大势力拉近距离,为下一步的合作铺垫。   但如今,无极阁和水月山庄都选择了退出,倒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了。   “王爷,我出去一下。”尹千雪将手中的两种花神图残卷,塞入姬云廷怀中,匆忙离开。   姬云廷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皱眉,过了一会才唤来护卫询问。“这几日,王妃都去见了谁?”   护卫思索了片刻回答,“回王爷,王妃常去找的是安宁郡主,还有水月山庄的沈姑娘。”   “沈姑娘?”姬云廷想起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心中若有所思。   ……   尹千雪来到了水月山庄暂住之地,想要见沈未白。   可是,丹井却告诉她,君悦兮把沈未白给带走了。   无奈之下,尹千雪只好先回了住处,刚一进来,却对上了姬云廷那仿佛知晓了一切的眼神。   这个眼神,让尹千雪心中一惊,惴惴不安。   ……   风泊山庄很大,除了屋舍,庭院之外,还有不少风景宜人的僻静之地。   君悦兮把沈未白带到一处静湖旁,为她介绍此处景色,来历。   沈未白手中把玩着折扇,饶有兴致的听着。   在距离两人较远之处,风青暝屏主呼吸,将自己的气息降到最低,藏匿身形,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那两道背影。   他明知道自己不该来,不应该跟踪阿姐。   但是,风青暝克制不住自己,君悦兮为什么要单独约阿姐?   还有之前君悦兮看阿姐的眼神?   哪怕君悦兮从未在阿姐面前,有过任何越距的行为,他还是从这个人身上,看出了些什么。   君悦兮怀着与他一样的心思!   风青暝怎么可能忍受,有人捷足先登?   同时,哪怕他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害怕……害怕阿姐对君悦兮也有好感,甚至会答应君悦兮。   风青暝体内如同烈火焚烧,力量狂暴而肆虐。   但是,他却一动不动,安静得如同石块。   越是克制得厉害,爆发起来就越是疯狂。   湖边,沈未白听完君悦兮的‘东拉西扯’后,终于打断了他的话,“君少庄主,叫我出来到底想说什么?” 第二百二十六章 我心悦于你 (2更) “君少庄主,叫我出来到底想要说什么?”沈未白耐心耗尽,微笑着打断了君悦兮的话。   可是,在暗中风青暝的角度,却看到了他的阿姐,对着君悦兮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淡淡的酸意,在风青暝胸腔中蔓延,浇在那场火上,越烧越烈。   君悦兮避开了沈未白的眼神,“我听父亲说,今早张庄主前来辞行……你们要走了吗?”   原来是这件事!   沈未白心中了然。   武林大会的事,因为英雄谷的坍塌,被迫终止。   而且,其中又卷入了圣火教,花神图残卷。   中原群雄,天下人的眼睛都落在了圣火教送来的花神图残卷上,谁还会去关心武林大会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开?   这两日,已经有些游侠和小势力离开了风泊山庄。   关于圣火教和花神图残卷的事,也是他们散布出去的。   今日一早,张月鹿先是去见了君不为,才去见的姬云廷。   风泊山庄正值多事之秋,水月山庄确实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了。   “是啊,庄主的确有这个打算。”沈未白点了点头。   君悦兮歉意的道:“这一次,是我风泊山庄招待不周。不仅让英雄大会上出现了那样的事,还差点害你在剑山中遇险。”   沈未白摇头,“这与你无关。”   这件事,的确与君悦兮无关。   硬要说起来,她还要感谢风泊山庄这次开放剑山,让她和风青暝得到了仙人剑。   虽然,目前他们还看不出来,这仙人剑到底为什么会找上他们。   但无论如何,他们从仙人剑上得到了好处,这是不能否认的。   若是没有仙人剑的预警,恐怕此刻她也不会和君悦兮在这里聊天,英雄谷还能回来几个人,也是未知数。   “沈姑娘。”君悦兮突然喊道。   沈未白等待下文。   然而,君悦兮又沉默了一会。   就在沈未白再一次耐心耗尽时,君悦兮总算是开口了。“沈姑娘,等我忙完身上琐事,可否去水月山庄拜会?”   这话中的试探之意,可算是明显了。   可惜,沈未白一个字都没听出来。反而大大方方的应下,“自然可以,天幕城欢迎每一个客人,少庄主想要去,我自然欢迎。”   君悦兮失笑,心意没有被理解,他却越发喜欢眼前的人。   “沈姑娘,你家中可还有其他长辈?”君悦兮又试探了一句。   “嗯?”沈未白总算听出不对味来了。   她并非情感愚钝,只是从未考虑过这些事,自然也就会忽略掉许多细节。   此刻,君悦兮先说了要来登门拜访,又询问她家中长辈。   沈未白琢磨了一阵,便琢磨出来了。“少庄主若来水月山庄做客,我自欢迎。其他的,就算了吧。”   对方婉转的问,沈未白也婉转的拒绝。   君悦兮却并未感到失望,反而更加大胆起来。“沈姑娘,我心悦于你。不知悦兮可有福份,能娶沈姑娘为妻?”   ……   风青暝怕被沈未白发现,所以不敢靠得太近。   距离太远,他也听不清楚两人交谈的具体内容,只能依稀听到几个字。   ‘……拜会……水月山庄……沈姑娘……心悦……娶……妻……’   这些词,钻入风青暝的耳中,组成的意思,让他眼底化为一片火焰般的狂暴,一直克制着的情绪已经到达了崩溃的临界点。   就在他要爆发之时,突然一只手从后面落在他肩上,迅速将他带离。   来人动作极快,还不到一息时间。   沈未白有所察觉,转眸望去,那里却已经恢复如初,没有半点异样。   “沈姑娘?”君悦兮并未察觉,还在忐忑等待着沈未白的回答。   沈未白回眸,神情并无一般女子刚被表白后的惊讶和羞怯。“抱歉,刚刚走了一下神。”   走神?   君悦兮心中有些不舒服。   但还是大度的道:“没关系。”   沈未白眸色平静的看着他,“刚才的问题,我的答案是……我拒绝。”   ……   “千雪,你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吗?”姬云廷向尹千雪缓缓走过来。   他的眼神一直落在尹千雪身上,却无形的给了她一种压力。   尹千雪的手指捏紧了袖口,“王爷想问什么?”   姬云廷眸子动了动,“千雪又去找那位沈姑娘了吗?”   他果然怀疑了!   尹千雪在心中叹息。   怪她,这几日找大姐姐太过频密了。   “是。”尹千雪坦率的承认。   姬云廷眸光一沉,“这位沈姑娘……千雪似乎格外看重。”   “王爷为何如此说?”尹千雪已经冷静下来,抬眸直视姬云廷的眸光。   沈未白是尹千梧这件事,不该是由她决定要不要对姬云廷说,而是应该由沈未白自己决定。   姬云廷沉默了一下。   尹千雪缓缓的道:“我与沈姑娘在江临认识,还被她救过一次,王爷难道忘了吗?这两日,我去见她,也是因为想要帮王爷拿到花神图残卷。”   姬云廷双眸眯了眯,“水月山庄那张花神图残卷是千雪你……”   尹千雪颔首,“不错,是我去找沈姑娘,告诉了她王爷的条件,并且告诉她,其他势力的掌门已经答应与王爷合作,水月山庄要慎重考虑。”   “可是水月山庄并未合作,只是将花神图残卷卖给了本王。”姬云廷道。   尹千雪不慌不忙的道:“所以,我刚刚才打算去见她。因为,我也很好奇水月山庄的选择。无极阁且算了,那水月山庄难道对前朝地宫的宝藏也一点也不好奇吗?”   “那千雪问到了什么?”姬云廷问。   尹千雪缓缓摇头,“我没见到她,说是君少庄主有请。”   说完,她垂下眼眸。   姬云廷凝着她看了一会,才道:“原来千雪都是为了我,是我误会千雪了。”   “王爷误会了我什么?”尹千雪反客为主的道。   姬云廷见她坦荡得样子,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沈未白和尹千梧并无关系,只是两个长得像的人?   “无事,是我相差了。”姬云廷笑了笑,将此事揭过。   见他放下心中怀疑,尹千雪才悄然松了口气。   ……   风青暝被伏离带到了风泊山庄某处,他松开手时,还得意洋洋的说了句,“我白水宫的轻功天下无敌!”   ------题外话------   阿炎(握拳):“有人抢在我前面向阿姐告白了!”   沈·莫得感情·未白:“谈恋爱有搞事业香吗?”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不许算! (1更) 风青暝漠然看着他,不发一语,身周的寒意似乎随时都会爆发。   原本还神态轻松的伏离,察觉到他的情绪后,立即正色道:“我可是为了帮你,难不成你就打算这样冲出去吗?”   自然是……不能的。   风青暝深吸了口气,闭上双眼,让自己冷静下来。   感觉到四周的寒意都消散后,伏离才敢小心翼翼的靠近。嘴里嘀咕,“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明明是修习至刚至烈内力的人,为什么总会冒寒气。”   他这话,纯属调侃。   让人感到不易亲近的,并不是因为内力,而是因为性情。   不过,伏离也知道,易怒易躁的人,其实反而不适合修习焚野宫的内功心法。   风青暝虽然冷静了,但依然没有说话。   伏离饶有兴致的看了他的样子,还有瞳色,“你这是什么手段?简直就是天衣无缝。”   说着,他就忍不住伸手去摸,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   只不过,他的手刚伸出一半,就被风青暝拦下,用力抓住了手腕。“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一声质问,让伏离一愣,旋即轻笑:“你对我的态度能不能好一点?”   风青暝松开手。   伏离揉了揉自己被捏疼的手腕,恢复了漫不经心的语气,“你突然要返回焚野宫,我担心你出事,所以便替你算了一卦。但是,卦象显示,你并未西行,而是在我附近。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猜测你躲在了暗处,却不清楚你在打什么主意。为此,我还去问过狄尧,没问出你的下落,却问出了她对你的事一概不知。”   见风青暝不语,伏离凑近了些,小声道:“现在,我是知道你为何会留下了。是为了那位沈姑娘?”   风青暝扎人的眸光落在了他身上。   伏离却不害怕,反而笑得嘚瑟,“哎呀呀,没想到你有一天也会喜欢上一个女子!”   不等风青暝说话,他又自顾的道:“沈姑娘的确是有着仙人之姿,举世无双的大美人!”   风青暝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伏离及时拉住。   “你要去哪?那边,君少庄主可是正在向沈姑娘表达心意呢。”   “放手!”风青暝警告。   伏离却摇头,“不放。”   突然,伏离仿佛被烫到了一样,快速缩回手,大惊失色的道:“你真的要对我动手!”   风青暝完全不解释,转身离开。   “英雄谷中那行字是留下的吧?你为何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伏离在他身后道。   风青暝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   伏离失笑,“你不要因为深陷局中,就乱了心神。其实,你心中也知晓,就算君少庄主先你一步向沈姑娘表明心意,沈姑娘也不会答应他。既如此,你又为何要乱呢?”   风青暝眸光颤动了一下。   “所以,你现在留下,并不会影响什么。反而,你若去了,卷入其中,只会让沈姑娘难堪。”伏离劝道。   风青暝终于开了口,“我不是去那。”他已经清醒了,又怎还会冲动行事?   “那你走什么?你难道不好奇我怎么猜到是你的吗?”伏离道。   风青暝转过身看向他,“因为我是生人。伏离,我从未想过会瞒住你,也相信你不会传出去。”   伏离一愣,畅快的笑了起来。   他和风青暝是友人,像风青暝这样的人,能被他接受成为朋友的,足以说明了风青暝对他的认可。   是无论哪一方面的认可!   “你既如此说,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笑罢,伏离无奈道。   风青暝点了点头,再度想要离开。   伏离身影一晃,挡在他面前。“你就那么着急走?就不能好好和我说会话?”   风青暝皱眉。   伏离道:“比如,聊聊那位沈姑娘?又或是聊聊,你还打算以这样一幅样子,留在卫国多久?”   见他无动于衷,伏离拿出自己的卜算之物,“再不然,我帮你算算,你和沈姑娘有没有天定姻缘?”   “不许算。”风青暝直接夺过了伏离手中的卜算之物。   伏离眯了眯眼,沉声道:“你在怕?你居然会怕!”   “怕,我当然怕。”风青暝在好友的步步紧逼下,终于卸下了伪装。“怕我和她之间,没有缘分。”   伏离震惊。   风青暝是天之骄子,却在一个女子面前,变得如此小心翼翼。   “你当真如此喜欢她?”伏离忍不住问。   风青暝笑了。   哪怕并不是伏离熟悉的样子,但他却是第一次看到风青暝这样的笑容。   “是啊,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到这一生一世都想放手,喜欢到除了她什么都不想要。所以,我怕,怕你告诉我,我和她没有缘分,如果是那样,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风青暝平静的述说。   伏离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在他心底,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你可知你是什么身份?万一有一天……”   “不会有那一天!”风青暝打断了他的话。   伏离紧绷着脸色,“这不是你想或是不想的,万一有一天,众人把你推上那个位子,你便不再属于你,而是属于天下,你的心,你的情也不能只放在一个人身上。”   风青暝冷笑起来,“我不要的,谁也不能强塞给我。”   伏离道:“世事难料。”   “伏离,你知道吗,若没有她,我恐怕多年前就已经死了,世上也再无风青暝这个人。”风青暝突然道。   伏离惊愕的看向他。   风青暝眸光泛着柔色,“曾经的我,敬重她,视她如神祇,她是我的神明,救我于危难之中。可是,不知道哪一天起,我心中却起了渎神的心思,想要把她从神坛上拉下来,坠入我怀中。”   “……”伏离在他身上看到了丝丝疯狂。   风青暝的眸光变得坚定而无畏,“我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这天地都阻不了我。”   “那她呢?”伏离失声问。   他仿佛是第一次认识风青暝,第一次看到他占有、掠夺的一面。   风青暝眸光重新变得柔和起来,“我不会逼迫她。但我知道,于她而言,我是不同的。”   不会逼迫,只会一点一点的占据,在不知不觉中吞噬,等她猝不及防发觉是,她已经掉入了自己的陷阱中,与自己一同沉沦。   ------题外话------   阿炎就不是什么好人,只是愿意在老白面前装乖而已。   其他人对他的误解,也是因为他的身份,没有必要让他发狠而已。   他所有的柔情和爱意,都给了老白。   也只在乎老白,天地毁灭,都与他无关。后面随着天下局势的改变,他的本性也会慢慢暴露出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回江临 (2更) 风青暝回到清苑时,刚进门,就看到了沈未白。   “去了哪?”沈未白显然是在等他归来。   风青暝心中明知道她不会答应君悦兮,可依然想要听她亲口说出。   但,这话一时之间,又不知该如何问。   只能先回答她的话,“去见了伏离。”   “伏离?”沈未白皱了皱眉,“他认出你了?”   “嗯。”风青暝颔首承认。“我在英雄谷留言,他看到后便猜到了我在这。以他的聪慧,想要把我找出来,并不难。”   沈未白点了点头。   从风青暝利用伏离之口救人时,她就明白,风青暝身份的暴露不过是早晚之事。   “如此,你要回齐国吗?”沈未白沉默了一下问。   风青暝摇头,“不回,我要留在阿姐身边。”   “可是,他……”沈未白有些犹豫。   “阿姐放心,他不会说出去。”风青暝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沈未白闻言松开眉头,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留下吧。不过,不要轻易离开我身边,若有个万一,你在我身边,我也好护着你。”   风青暝凝着她,被她这偏爱的话,弄得心中温暖。   他轻笑着走到沈未白面前蹲下,仰头看着她,“阿姐,我已经长大了。阿姐想要护着我,我也想要护着阿姐。”   他说着,缓缓起身。   沈未白的眸光,随着他的动作,从俯视变成了仰视。   是啊,她总是忘了,当初的小孩,已经长大了!   “阿姐问了我,我也有话问阿姐。”风青暝拉着凳子坐在她身边。   沈未白唇角一弯,“问什么?”   “今日,是谁把你找去了。”风青暝小心翼翼的问。   他那模样,让沈未白忍不住笑了起来,在他额头弹了一指。“还跟我装蒜?你不都跟着去了吗?”   风青暝愕然,愣在当场。   他没想到,到最后还是被抓包了。   “不过,你跑得挺快。”沈未白笑道。   风青暝低头认错,“阿姐,我错了。”   “错在哪?”沈未白问。   风青暝低着头道:“不该暗中跟着阿姐,更不该偷听。”   “那你听到什么了?”沈未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风青暝沉默。   他其实并没有听到什么,但那些断断续续的字,却能让他猜到他们在聊什么。“离得太远,没听到。”   沈未白好笑道:“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不委屈。”风青暝闷声道。   “既然不委屈,低着头干什么?”沈未白道。   风青暝立即抬头,对上了女子笑盈盈的眸光,才知道阿姐根本没生自己的气。   “阿姐!”风青暝开心的喊了声。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人呢?   “行了,赶紧去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就要离开了。”沈未白推了他一把。   风青暝有些不舍离开,但也知道不能一直赖着。   水月山庄要走,这事他是早就知道的,所以也不意外。   但是,他还没有得到答案,现在离开,他心中会反复煎熬。   磨磨蹭蹭走到门边时,风青暝忍不住回头问了句,“那阿姐,到底和那位君少庄主说了些什么呢?”   “你就这么好奇我与他谈了什么?”沈未白好笑道。   “嗯!”风青暝重重点头。   “……”沈未白嘴角一扯。   君悦兮向她表白这种事,她怎么能拿到小孩面前说?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回去吧。”沈未白走过去,直接把风青暝推出房门外,然后干脆利落的关了门。   “阿姐,那你告诉我你答应他了吗?”风青暝不死心的在门外喊。   里面的人,感到头疼,没好气的回了句,“没有。滚!”   终于得到答案,风青暝满意了,“那阿姐早些休息,明日阿炎再来找阿姐!阿姐,我滚了。”   外面的脚步声离开后,沈未白才忍不住笑出声。“明明还是个孩子,非说自己已经长大了。”   ……   翌日。   天刚亮,风泊山庄中,带着一种空山新雨后的韵味。   水月山庄的人已经准备好离开。   不仅是水月山庄,今日还有好几个势力辞行,无极阁也在其中。   君不为带着君悦兮一起来送行。   这次英雄大会声势浩大的开场,却以这样的结局收尾,江湖上已经有些闲言碎语了。   不过,这么闹了一通,倒是让江湖上纷纷议论起圣火教来。   被拒绝后,君悦兮再见沈未白,倒也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依旧是翩翩君子。   危霖回了桐州,沈未白他们则往江临去了。   “从江临走宝衢大运河,上至洛水,再从洛水行驶,就能到达阴岐山脉附近。如此,再走两日,便能到达天幕城了。”   返回江临的路上,沈未白对风青暝道。   “这是水路,也是最快的一条路。陆路的话,则需要穿州过府,翻山越岭,好事太久。不过,若是从齐国过来,陆路要方便一些。”   “阿姐还有什么我是不知道的?短短十年,阿姐就能创下如此基业!”风青暝发自内心的道。   沈未白微微一笑,保持神秘。   如今,阿炎只知道水月山庄和安乐堂,无极阁,其他的还并不知晓。   她倒也不会刻意隐瞒,但也不打算主动去说。   主要是,解释起来……费劲。   “阿姐,我们是要回天幕城吗?”索性,风青暝也没有追问。   “不回。”沈未白摇了摇头。“如今中原那么热闹,我们不用着急回去。”   若是现在回去了,她可就错过看戏的首排vip席位了。   “听阿姐的。”风青暝笑道。   反正只要在阿姐身边,去哪里都一样。   沈未白转眸看他,“倒是你,一直不回去可以吗?”   “阿姐放心,我一切都安排好了。”风青暝胸有成竹的样子,让沈未白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   十日后,江临一座私宅内。   这里,是玄黄商号的产业,但并无外人知晓。   水月山庄的人回到江临后,便一分为二,沈未白带着丹井、星鸾来了这,剩下的人,则随张月鹿回了水月山庄。   风青暝自然也留了下来,住进这座江南别苑中。   丹井打着伞,带着人走进廊下,将雨伞上的雨伞抖了抖,合上伞后,与来人同行。   “这几日,主公都在书房研究花神图呢。” 第二百二十九章 破解花神图 (二合一) 书房里很安静,风青暝和沈未白各持一边,都在低头研究着桌上的十二张花神图拓本。   花神图的纸张,他们早就已经研究过,除了是前朝御用之外,并无异常。   所以,花神图的秘密不会在纸张上,只会在画上。   之前,在风泊山庄,尹千雪拿出了六张原画,被沈未白直接记忆在了脑海里,回去就翻画了下来。   张月鹿和危霖手中那两张,在卖给姬云廷之前,也是先被拓印了之后,才拿过去的。   所以,如今世上集齐了十二张花神图的人,只有沈未白。   沈未白让张月鹿和危霖把花神图残卷卖出,并不代表她就真正的放弃了这个前朝地宫的秘密。   诚然,她怀疑过这是个诱饵,是躲在幕后的人,想要把中原势力引过去的诱饵,所以,她告诉过尹千雪,不想参与其中,也暗示过她要谨慎行事。   但,不妨碍她私底下悄悄研究。   说白了,沈未白的性格里带着冒险因子。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喜欢挑战,喜欢冒险。   她创下产业,也不是为了要成为掌握天下财富的人,而是因为这些财富足以支撑她所有的冒险和挑战,她享受创业的过程,以及高度自由。   沈未白也从未打算向天下公布,她拥有哪些势力和产业。   因为,这些都是她的底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到万不得已的那一天,她都没有向任何势力,任何人摊牌的必要。   闷声发大财不香吗?   传说中,前朝地宫里有着富可敌国的宝藏,而如今,前朝地宫的秘密,就放在她眼前,她怎么可能不解开?   叩叩!   丹井将打湿的油纸伞放在墙角边,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沈未白头也不抬的道。   丹井和危霖同时走进来。   风青暝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研究花神图了。   危霖一进来,眼神也落在了书桌上,按顺序排列的花神图拓本。   这样望去,这些拓本几乎与真迹一模一样。   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平静的收回了眼神,看向沈未白。“主公。”   沈未白抬眸,暂停对花神图的研究,走到一旁的圆桌前,倒了一杯热茶,往危霖面前一推。“事情都办妥了?”   危霖双手端茶,谢过沈未白后,才道:“是,已经按照主公吩咐,将剩下四张花神图残卷,卖给辰王了。”   “他可有起疑?”沈未白问。   危霖喝下茶后,才摇头道:“不曾。”   沈未白嘴角轻扬了一下。   她敢让危霖以无极阁的名义,直接拿出四张花神图残卷,也是因为之前圣火教的高调。   一个域外教派,都能一次性拿出五张花神图残卷了,那知晓天下事的无极阁找到剩下四张又有什么稀奇?   “我也按照主公的交代,对辰王使者提醒了,如今天下风云皆有花神图而起,这剩下四张被寻到,也不知道是否是有人故意为之。”危霖道。   沈未白点点头,“嗯,该说的都说了,便行了。”   “是,辰王许诺的江临两年税赋,对方换成了咱们六通钱庄的大额金票,都给了。”危霖从怀中掏出一个厚厚的小包袱,当着沈未白的面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银票。   “哦?那倒是方便我们了。”沈未白眸光扫过那一张张万两金票,眼底笑意更浓。   六通钱庄?   风青暝挑了挑眉。   这可是唯一一个,跨地三国的钱庄,已经成立八年之久。   没想到,这也是阿姐的产业。   风青暝眼中,升起一种莫名的自豪。   六通钱庄最大的金票为万两,银票最大额是十万两。   而一万两黄金,又等同于十万两白银。   姬云廷承诺无极阁若能找到剩下四张花神图,便支付江临一地两年赋税的报酬。   江临可是江南富饶之地,只这一地每一年的赋税,就相当于整个卫国赋税一年的十分之一。   危霖带来的那一大包金票,足有一尺多高。   如此轻薄的金票,能垒起来一尺多高,可想象这是一笔多大的财富?   若是换成金银,用马车拉,恐怕也要来个五六纲。   所谓一纲,大概是二十辆押银马车拉得数量。   这样的一辆马车,需要配备八匹精壮马匹才能拉动,也足以证明,一车金银得有多沉。   但这样的报酬,对于卫皇室,或者说鸿明帝来说,还是很划算的。   从侧面也证实了一点,卫皇室对前朝地宫里的宝藏志在必得,且认为付出的报酬,抵不过地宫宝藏的十之一二。   无极阁敢开这个口,不怕皇室报复,也是因为无极阁的买卖很特殊,并非普通商贾。   就如同之前姬瑾瑜的使者威胁,被危霖他们嘲笑那样。   想要灭掉无极阁,恐怕他们连无极阁的据点都摸不清楚。   而且,就算朝廷要打压,但像无极阁这样的情报组织,却是黑白两道,朝廷江湖都需要的。   只要市场有需求,这个产业就永远不会消失!   “收起来吧。”沈未白并未去清点到底有多少钱。   “是。”危霖将包袱裹好。   也不忘笑道:“辰王还是挺贴心,准备好了六通钱庄的金票,省得我们再去别的钱庄提了。”   “这可不算什么贴心。那么大一笔前,别说卫国,就是三国之中,也只有六通钱庄能拿得出那么多金票。”丹井说起这番话来,也有些骄傲。   ……   危霖来,只是为了汇报工作,该说的说完后,便和丹井一起离开了,没有继续在书房中打扰。   至于那些花神图……反正他们是看不出什么来。   等两人走后,风青暝眸中含笑的看着沈未白问,“阿姐,现在可是天下最富有之人?”   “嗯?”沈未白有些诧异的看向他。   两人重逢之后,风青暝极少会主动问她的情况,她也从未主动去说。   在他们二人之间,仿佛存在着一种默契,就是无聊他们自己在干什么,对方都不会好奇过问。   但是,若风青暝想要知道,沈未白也不会不答。   “最富有还谈不上吧。毕竟也才这十年时间,再能敛财,也比不过那些沉淀了数百年的世家,也没有卫皇室那么大的魄力,直接拿出三年的江临税赋做交易。”沈未白摸着下巴,谦虚的道。   除了这次的两年江临税赋之外,之前水月山庄和无极阁的两张花神图,也是用了江临一地的一年税赋换的。   风青暝听着好笑,又打趣道:“那阿姐可知道你如今坐拥多少财富?”   “不知道。”沈未白摇了摇头。   她的确不知道这个,钱到了一个高度,就会变成一个数字而已。   如今,她基本上就是个甩手掌柜,每年的事,就是想去哪里走走了,就以视察巡铺的名义这里呆几个月,那里呆几个月。   大多数的时候,还是待在天幕城,那里可是她一手打造出来的商贸圣地。   她旗下的所有产业,都像吞金兽一般,每日不断的进账,出账,每一年到底赚了多少钱,她也要到年底的时候,才会看总账。   至于沈未白现在有多少钱?   她还真的没有去刻意了解过。   风青暝见她茫然的样子,透着几分可爱。   这样的表情,极少会出现在沈未白身上,所以风青暝很是珍惜的,将其刻入脑海之中。   ……   这不过是几句闲谈而已,沈未白也没有想太久。   两人收起话题,又继续研究桌上的花神图。   “无论怎么看,从这些图上,都看不出什么关联来。”风青暝皱眉道。   是啊!   沈未白沉默不语。   这些画,出自前朝画师之手。   这位画师,应该擅于画人物,而且笔触细腻,就连花神衣服上的纹样也都清晰的画了出来,表情惟妙惟肖,十分逼真。   但是,哪怕这几日他们将十二首诗,一个字一个字的拆来看。把十二花神图都快看穿了,也没有找到能与地图联系上的信息。   “或许……花神图的秘密与顺序无关。”沈未白盯着按照顺序排列的十二花神图,突然道。   风青暝若有所思的与她眸光轻碰。   突然间,两人心中都升起一丝明悟,不用任何言语,就将按顺序摆放的花神图重新打乱。   ……   江临,郡守府。   其实,江临富庶,皇室也在这里修建了行宫。   可是,行宫是皇帝和太子能住的地方,其他皇族如果没有皇帝的恩准,是不能入住的,否者就是僭越之罪。   姬云廷虽然是奉旨下江临,但却没有入住行宫的圣旨,所以他要么就是住官驿,要么就是住郡守府中。   正常来说,外派的官员,可以住在当地的官驿。   但因为姬云廷和尹重华还有一层姻亲的关系在,所以他还是选择住进了郡守府中。   尹重华的书房里,一张整理出来的桌上,也摆放了十二幅花神图残卷。   按照顺序排列,十二幅残卷拼凑成了完整的花神图。   书房里,除了有穿着官服的尹重华外,还有姬云廷和尹千雪。   按理,尹重华没有资格看花神图,只能回避。   但,尹千雪觉得,多一个人多一分智慧,或许能更快的参透花神图的秘密。   姬云廷思索了片刻,也就答应了。   然而,三人如今围着桌子,看着付出巨大代价才凑齐的花神图,却一筹莫展。   “还是看不出来。”尹千雪摇摇头。   尹重华皱眉道:“外面流传的话中,说找到前朝地宫的地图,就藏在花神图中。可是,这十二花神的提诗里,除了节气和地域之外,并无其他线索。就算把地域提出来,但也毫无关联。”   东一个,西一个的,总不可能前朝地宫分在各地吧。   而且,就算真的是这样,那这些地域都很广袤,具体的位置呢?   尹重华是放弃了自家爵位,靠科举闯出来的,所阅览的书籍很多,但他这十二首诗扩展到每个典故中去寻找答案,依然没有找到规律,更别说是答案了。   “如今,风泊山庄,青云派,天罡派,玄月派都在等着我们能解开花神图的秘密。”姬云廷说了句。   除了无极阁和水月山庄,他们拿下这些残卷,都是用了第二种合作方式。   眼下,可以说有无数人都在等着他们解开花神图的秘密,然后直接去找宝藏!   “若与提诗无关,那人呢?”尹千雪把视线落在了那栩栩如生的十二花神脸上。   不得不说,画师的很厉害,十二花神的神态、表情,五官各不相同。   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看不出这个和地图有什么关系。   “莫非,是在背景上?”姬云廷又提出一个思路。   十二花神图大部分都留白处理,除了人物之外,多少还是有些背景的。   比如,山石,流水,又或是雀鸟,蝴蝶等等。   还有些花神,手持扇面,亦有些托着酒壶……   尹重华拿起一张手持圆扇的花神图凑近观望,那圆扇上的确有些笔墨。   可是太小,即便凑在眼前,也看不见上面画了什么。   突然,尹重华放下画,快步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一物,又匆匆返回。“这还是偶然从奇货居得来的宝贝,可以将物品放大,看清细节。”   说着,他已经拿着一块透明凹凸的圆片,对准了那扇面。   姬云廷凑了过来,尹千雪是女子,不方便凑近,所以站在原地没动。   然而,凑在一起的两人看了之后,却失望的叹了气。   扇面上,的确画了画,但依然与地图无关。   尹千雪安慰两人,“不如先歇息一下,有些事是天意,急不来。”   姬云廷没说话,而是独自走出了书房。   尹千雪看了一眼,悄然跟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着,一直到郡守府的花园才停下。   “千雪,你可知道,为了这十二张图,我付出了多大代价?父皇那里……”   “我知道。”尹千雪看着姬云廷的背影,眼底泛着心疼。   真以为那三年江临税赋是好拿的吗?   鸿明帝肯点头,甚至答应让江湖势力参与进来,那都是基于能找到宝藏的前提下。   如果找不到,甚至花神图就是一个骗局,那么姬云廷……必死无疑!   ------题外话------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 第二百三十章 居然是我自己? (二合一章) 不是鸿明帝想让姬云廷死,而是……   尹千雪忍不住上前,轻轻抱住他,侧脸倚靠在他背上,“不会的,我们一定能找到宝藏!”   ‘大姐姐,此时此刻,已经箭在弦上了。’尹千雪在心中道。   沈未白的暗示,她不是不懂。   可现如今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们做选择。   当鸿明帝的密旨从瑶城送到姬云廷手中的时候,他们就注定了,无论前方是陷阱还是宝藏,都必须去!   更何况,他们现在连花神图的秘密都还未破解开来。   姬云廷转过身,将尹千雪拉入自己怀中,沉声道:“当十二张花神图集齐之后,我才突然从混乱中清醒过来……万一,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一个惊天骗局……”   “不会的!”尹千雪抓紧了他腰间的衣服。   尹千雪坚信这一点。   因为,沈未白曾说过,前朝宝藏或许只是一个诱饵。   既然是诱饵,那么花神图的秘密就不可能是假的!   否则,无法参透花神图的秘密,又如何成为诱饵,把他们这些人给引诱过去?   尹千雪从姬云廷怀中抬起头,仰视着他:“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解开花神图的秘密,找到前朝地宫!”   “嗯,我信你。”姬云廷温柔的笑着,抬手拂开她额前被风吹起的碎发。   尹千雪心中复杂极了。   她知道,姬云廷这样说,只是为了让她安心。   ……   私宅内,沈未白的书房夜晚灯火已经三夜不熄。   这几天里,书房附近无人靠近,几乎成为了府中禁地。   只有丹井和星鸾,会按时将一日三餐送进去。   又过了了一日,江临今日没有在落雨。   但,因为前几天的雨水,依然让地面有些泥泞,雾气袅绕。   今日,轮到星鸾送去早膳。   她端着托盘,上面放着清粥小菜,并不奢华,反而十分简单。   唯一有些突兀的就是,在托盘上,还放着一壶酒。   来到书房外,星鸾轻敲了两下,才推门而入。   “……”星鸾推开了门,却无法入内。   因为,书房的地上,桌面,都铺满了纸张。   有的上面涂涂画画,有的则洁白一片。   而在房中的两人,此刻正背对着她,凑得极近的在看些什么。   “咳咳,主公,属下送早膳来了。”星鸾不由得出声提醒。   “放那吧。”沈未白头也不抬,只是随口说了句。   星鸾环视书房一周,并未发现可疑放托盘的地方。她斟酌开口,“主公,需要属下收拾一下书房吗?”   沈未白这才抬起头看过来,也才将如今书房的模样看在眼里。   “放外面石桌上吧。”沈未白眉心一跳。   她还是第一次把书房搞得那么乱。   “是。”星鸾立即转身去布置。   沈未白拉住风青暝的手腕,又看了拼了一半的地图,对风青暝道:“先去吃早膳。”   风青暝没有拒绝,颔首说好。   得到回复后,沈未白才松开了手,伸脚将地上的纸张挪开,留出一条路来行走。   两人走出书房的时候,星鸾已经把食物都摆好了。   星鸾退到一边,伺候两人用膳。   风青暝看到沈未白还未吃东西,就先喝了一大口烈酒,不由得皱眉,眼底暗藏担心。   偏偏,沈未白又一副漫不经心,无所谓的样子,却让他无可奈何。   他暗中,已经派人去查,沈未白这种情况到底是什么引起的,又要如何医治。   然而,到现在一直没有消息传回。   是想,天下医毒双修的医仙子,就在自己面前,她都无法解决的问题,世上又还有谁能解决?   一想到这,风青暝心中就是一沉。   百草谷普通的神医,风青暝根本看不上,只能派人去寻找那几位辈分最高,也行踪不定,甚至不知是否还活在世上的老神医了。   ‘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风青暝在心中叹了声。   他没有阻止沈未白喝酒,自己垂眸端起一碗清粥喝下去。   ……   片刻后,星鸾看两人用完早膳,才开口道:“主公,风泊山庄那边传来消息,宋明贞离开了。”   沈未白擦着手站起来,并不意外。“他总算是动了。”   “可是,我们的人跟丢了他。”星鸾懊恼的道。   沈未白不在意的笑了笑,“没关系,他总会露面的。”   “是,属下会派人盯紧。”星鸾道。   “阿姐可是在怀疑什么?”风青暝也站了起来。   花神图的秘密已经有了头绪,此刻他们也不着急返回书房,刚用完膳食,不如在外休息一下。   星鸾提到了宋明贞这个人,两人就这个话题便随意的聊了起来。   宋明贞有问题,这一点沈未白和风青暝心中都清楚。   只不过,这个人太过隐忍狡猾,哪怕明知道他有不对劲的地方,却抓不到什么证据,也证明不了他到底是什么人,所以只能先放着。   现在,看沈未白的态度,风青暝总觉得她可能想到了什么。   沈未白清浅了笑了笑,“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宋家灭口的另一种可能。”   风青暝眸中一亮,连星鸾都侧着耳朵仔细听。   宋家被灭门一事,一直疑点重重。   其中,最大的疑点就是,找不到凶手!   试想,到底是什么组织灭人满门之后,官府和江湖齐出都找不到一丝凶手的线索,就连无极阁这样的网罗天下情报的地方,也查不出痕迹?   这一点,沈未白一直想不通。   而且,几次三番回想与宋明贞的多次交谈,他对那一夜发生的事,记得格外清晰,甚至还补充了不少细节。   就是这一点,让沈未白心中的疑惑加深,把眸光锁定在宋明贞身上。   沈未白有一段时间,甚至怀疑过宋明贞是假冒的。   但是,宋家的邻居却证实了,他就是宋明贞。   这个宋明贞,没有易容痕迹,也不会武功。   一切怀疑,好像又绕回来的。   直到有一天,沈未白突然冒出了一种极为大胆的假设。   “是什么可能?”风青暝追问。   沈未白勾起一抹讽刺而冰冷的笑意,“如果灭门的凶手都死了呢?”   “凶手死了!”星鸾惊呼了声。   风青暝却眸光一沉,顺着沈未白的这个假设思考起来。“如果凶手都死了,那自然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   “可是,凶手的尸体呢?”星鸾忍不住问。   风青暝抬眸对上了沈未白似笑非笑的眸子,代替她回答了星鸾的疑问。“尸体,大家不都看到了吗?”   “啊?”星鸾更加茫然了。   风青暝看到了沈未白眼中的赞许,也跟着笑了起来,“尸体,就在宋家。”   “可是宋家不是只有宋家人的尸体吗?衙门已经派了仵作验尸,也派了人人尸。”星鸾没反应过来。   事实上,就沈未白那几句话,恐怕除了风青暝之外,也没有人能反应过来,她到底在说什么。   沈未白在与风青暝的对视中笑了,问:“阿炎知道了吗?”   风青暝含笑点头。   他与阿姐这种独有的默契,让他很开心。   “那就由阿炎说吧。”沈未白丢下一句话,索性重新坐了下来,一手撑头,抽出扇子在手中把玩。   阿姐有令,怎敢不从?   哪怕,风青暝并不是一个善言的人,但他还是对星鸾详细解释起来。   “既然外面找不到凶手,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凶手就在宋家。宋家的人,应该是互相杀戮而死的吧。”   “啊!”星鸾惊呼。   这、这个猜测,会不会太匪夷所思了些?   自己把自己灭门了?   “因为,只有互相杀戮,才能符合仵作验尸后得出的结果,多人入侵宋家杀戮,宋家人在反抗中被杀。也能佐证了一点,那些追杀宋明贞的人。让人以为,那些人就是灭宋家满门的凶手。”   “可是,为什么呢?”星鸾想不通。   风青暝看向她。   星鸾沉吟道:“宋家的人为什么要互相杀害,造成被灭门的假象?宋明贞为什么独活?既然都雇人来追杀他,那为什么不干脆点,直接让这些被雇的杀手去灭门就好?还有,那些被俘虏的杀手,为什么会称自己是……”   她偷偷看了沈未白一眼,见后者没有反应,才继续道:“是冥狱的杀手?他们想把冥狱牵扯进来,目的是为了什么?”   “问得不错。”沈未白赞许的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风青暝。   “不用雇佣的人去灭门,是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宋家的人采取这样的手段互杀,是为了将一系列的事,推向一个未知的,神秘的想象中,也是为了保护宋明贞。让所有人都以为,幕后的人很神秘,拥有难以估量的势力,甚至冥狱也在其中。更是以此为借口,让宋明贞出现在我们眼前,被我们所救。”   “什么?把冥狱……”   星鸾每次提到冥狱的反应,让风青暝眯了眯眼。   但,她很快就掩饰掉了,风青暝也没有追问。   只是,不留痕迹的看了一旁的沈未白一眼,却无法从她身上看出任何端倪。   “其实,无论为什么这样做,目的只有两个。”风青暝道。   星鸾下意识的问,是什么。   风青暝也没有隐瞒,“将事情隐藏更深,故布疑阵好掩护某人身份,还有就是让江湖越乱越好。”   说完,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点,“其实,如今的状况,与对方所预计的还是有所偏差的。起码,冥狱并未被牵扯进来。”   那拙劣的嫁祸,一开始就被他们识破了。   “我还是不明白,这种嫁祸,如此浅薄粗劣,他们为什么要做?”星鸾想不通。   “答案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沈未白挑了挑眉,站起来。   “他们要故布疑阵,装神弄鬼,所以故意留下破绽。但,若是有人很蠢,或者就顺势去找了冥狱的麻烦,他们也乐见其成。反正,无论这个祸引江东能不能成,对他们来说都没有损失,最主要的目的也都达到了。”   “目的……”星鸾呢喃思索。   风青暝道:“花神图。”   星鸾双眸倏地一缩,反应了过来。“若无宋家一门的死亡,江湖上不会有那么多人相信花神图的传说,花神图和前朝地宫的传闻,也不会流传得那么快!”   “没错。”沈未白点了点头。   她看向风青暝,“我之前就一直在想,幕后之人东点一把火,西点一把火到底想要干什么。有了这个设想之后,我才想到,说白了前面发生的事,都是在为花神图造势,让朝廷和江湖上最大的势力,都关注到这一点上。而你夺到的花神图,我想应该是他们从那位江临水军都统那里得到的。只不过,在转移的路上,被你截胡了。”   没错!   风青暝神色微动。   那份花神图上有毒,而下毒的人就在江临,目前已经锁定在无相门的人身上,而水军都统也是在江临身亡。   水军都统的死,被怀疑是专业杀手,而他在抢那张花神图的时候,也遇上了鬼门的人。   把这些线索串联起来,就能轻易的证实沈未白的推测。   那份被下了毒的花神图残卷,就是在被转移的过程中,沾上毒,然后被他抢了之后,也意外中毒。   “所以,这就证明。一开始,这些花神图并非都在幕后之人手中!”风青暝得出了一个结论。   沈未白点头,“不错。我想,关于花神图的传闻,应该是真的。前朝覆灭之后,就把藏有前朝地宫秘密的花神图分为十二份,交给了十二个忠心耿耿之人,命其潜伏,等待时机。”   “但是,在漫长的等待中,人心是会变得。”   “或许,第一代会紧守秘密,严格的等待着来取图的人。但,第二代,第三代呢?恐怕那幕后之人,在取图的过程中也很不顺利。有如宋家那样以死效忠的人,也有如同水军都统那样,早已经忘记祖训的人。”   “幕后的人,或许原本是想要先暗自把花神图集齐,破解秘密之后,再利用花神图来布局。但,取图中发生意外,他无法凑齐花神图,就只能舍弃了先破解的那一步,直接利用花神图搅乱天下。”   沈未白心中突然就明白了,破坏这个幕后黑手原本计划的人,居然就是自己! 第二百三十一章 原来如此! (二合一章) 与风青暝推到这,沈未白也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就是破坏了幕后黑手原计划的人!   “……”沈未白觉得这个缘分……还真是!   她在六年前,无意中得到两份花神图残卷。   这也就注定了,幕后之人永远不可能集齐十二花神图!   那份被抢到水匪藏宝洞里的花神图残卷,也是被她先人一步给抢了。   在已知的线索中,其中两条断掉,花神图残卷无翼而飞,这才让幕后之人不得不调整计划。   因为,他抛出花神图与前朝地宫的关系后,那失踪的两张花神图就会自然回来!   宋家那张花神图,就是抛出的诱饵,为了钓更多的鱼!   圣火教送来的那五张,恐怕是那幕后之人不想等太久了,所以又抛出了更多的诱饵。   毕竟,沈未白那四张花神图残图,可是一直都捂得死死的。   而现在,对方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十二张花神图集齐。   他也根本不需要费尽脑力去破解花神图的秘密,只需要暗中盯住姬云廷就好了。   ‘所以,前世尹千雪说并未听到过有关于花神图与前朝地宫的事,是因为什么呢?’沈未白突然又冒出一个疑惑。   一些天灾人祸,并不会因为她的出现,而改变。   更何况,尹千梧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花神图的记忆,她想改变也无从改变。   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沈未白还想起了一件事,按照前世的发展轨迹,明年,后年,在卫国境内,爆发了多起起义。   如今看来,圣火教恐怕和这些暴乱、起义脱不了干系。   若是这样的话……   “是集齐了十二份花神图,然后顺利找到前朝地宫,将其中的宝藏取出后,才引发了后面的暴乱和起义吗?毕竟,造反可是要花很多钱的,尤其是来自民间的造反。而这一次,因为没有办法集齐花神图,所以才会闹出这么多事?”沈未白低喃。   “阿姐,你说什么?”她的声音极轻,风青暝只能听到几个断断续续的字,却无从知晓真意。   沈未白回过神来,眸底划过晦暗光芒。“没什么。”   星鸾没有察觉到异样,一直沉浸在之前的话中。这时,突然惊道:“若是这样,那宋明贞就很可疑了!”   话题被拉了回来,沈未白也顺势点头,“没错。之前我们不是还奇怪,为什么所有事都是以江临为中心爆发?因为,幕后的掌控者,就在江临,隐藏在宋宅之中。”   “他不是宋家二公子吗?”星鸾又陷入新的困惑之中。   “他是宋家二公子没错,也有另一层我们暂时还不知道的身份。而这个身份,一定和前朝皇室有关,否则他根本无法调动那么多力量给为他布局。”沈未白十分肯定的道。   之前的迷雾,还有困惑似乎被解开了许多。   而如今,十二花神图集齐,宋明贞也离开了风泊山庄,重新隐匿起来。   或许,他下一次出现,就在前朝地宫被发现的时候。   沈未白眸底泛出寒光。   前世,那些暴动和起义,都被姬云廷镇压了。   卫国的天,没有翻,而姬云廷也因此获得了极大的民心,还有军功。这也才使得太子姬瑾瑜紧张起来,深怕自己的储君之位被褫夺,从而做出了逼宫的蠢事,最终成就了姬云廷登上帝位的关键一步。   所以,这一次,暴乱和起义还会有吗?   若真的乱起来,她手中产业,最受影响的应该是玄黄商号。   突然间,沈未白的思维有些发散,想到了一些需要提前准备的事。   “属下这就令人去找宋明贞!”星鸾道。   沈未白却笑了笑,“不用了,时候到了他自然会出来。”   阻止了星鸾,沈未白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主公?”   沈未白收回眸光,对风青暝道:“阿炎,你先去把剩下的图拼出来。”   “好。”风青暝猜到沈未白有话要单独对星鸾说,所以干脆利落的返回了书房。   “主公。”星鸾走到近前。   沈未白蹙了蹙眉,在星鸾的等待中,缓缓的道:“传信给月鹿,让她亲自去我书房里取出第三架书柜,第五层暗格里的图纸。然后,请柳先生与公输诚及他的人同往明洞,将图纸上的东西都造出来。公输诚接洽完之后,来江临找我。柳先生留下监工。”   “是!”星鸾眸中一亮。   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图纸。   但,每逢主公做出类似决定,都代表着会有大事发生!   而且,明洞……   那个以渔业,船舶闻名的城池。   星鸾隐隐约约猜到了主公下一步要做的事,血液跟着沸腾起来。   她不曾忘记,三年前,又一次主公酒醉,曾豪情万丈的指月当歌,说——‘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下去吧。”沈未白交代完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注意到星鸾的激动。   星鸾匆匆离去。   沈未白仍然继续思索着。   卫国的兵乱,持续了差不多两年,才被姬云廷镇压。   这是天下初乱的开始,虽然被暂时镇压下去,却不代表彻底的消亡。   尹千雪说,她的记忆仅仅只到了姬云廷登基后。   一个人会重生回到过去,总是为了某些原因。   就如同,尹千梧想要改命,尹千暇也是为了改命,那么尹千雪应该也一样。   但,她都已经做了皇后,向天下证明了她是真命凤凰的命格,又帝后恩爱,又还有什么要改的呢?   沈未白曾经对老鬼说过,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三国鼎立之势,不可能维持太久。   一旦其中一国,休养生息,准备充分之后,就是天下大乱的时候。   现在,沈未白怀疑尹千雪后续没有的记忆,恐怕与天下大乱有关。   她并不想卷入战火之中,更不想干涉皇权更迭。   所以,要早做打算。   况且,这本来就是她的目的,只不过,如今勘透了这一点,她把这个目的比预期更早一些的提上日程而已。   心中做下决断之后,沈未白也不再多想,转身进了书房。   风青暝的动作很快,两人合力破解了花神图上的秘密后,后面的事,就只需要心细就可以了。   在沈未白进去的时候,风青暝正好把最后一张花神图临下来的线条,放在了最后一个缺空上。   “阿姐!”见沈未白进来,风青暝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沈未白失神瞬间。   若她猜想的一切,都会发生。   那么,到时候,阿炎作为齐国的亲王,是否要披甲上阵,身不由己的卷入战争之中?   只不过,这一瞬过得极快,并未被风青暝察觉。   “阿姐,快来看看,我已经拼好了。”风青暝还是如同小时候那样,得到了什么好东西,或者为她做了什么,就开心的呈到她面前。   沈未白眸光一闪,露出笑容朝他走过去。   十二份花神图拓本,还完好无损的放在一旁。   拼出来的地图,是他们用轻薄透明的纸,覆盖在拓本上,仔细描绘下来的衣裳折痕。   没错!   花神图的秘密就在十二花神的衣裳折痕里。   将这些折痕单抽出来,会拼出一幅区域地图。   前朝秦国的国花为牡丹,牡丹花神的折痕描出时,其中一条指向了牡丹花神衣裳上的一个牡丹花纹金饰。   将十二花神图的衣裳折痕拼接之后,那朵牡丹花纹金饰落在的位置,应该就是前朝地宫的位置。   “谁能想到,秘密就藏在这些折痕之中?”风青暝看着眼前,没有一个文字的地图,有些感叹。   沈未白指腹在上面轻轻摸着,对风青暝的话十分赞同。   如此巧妙、隐晦的设计,恐怕当初也花了不少心思。   也难怪,十二花神图缺一张,都无法把地图复原!   “我书房中有三国舆图。”沈未白突然道。   风青暝眸光一闪。   一般来说,舆图只有军中和宫中才有,民间若有私藏着,那是会被判窃国罪的。   然而,他的阿姐却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了。   “就在后面书柜夹层中。”沈未白头也不抬的说了声。   风青暝嘴角忍不住的上扬,按照沈未白的吩咐取来舆图。   这种被心悦之人完全信赖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接下来,就要一处一处对比了。”沈未白拿到舆图后,叹了口气。   ……   前朝疆域很大,在天下未分之前,就修建好的地宫,不可能只存在于卫国。   所以,现在他们只能拿着拼出来的区域图,一处一处对比,找到与区域图完全吻合的地方,才能确定前朝地宫的位置。   但是——   “先从卫国找。”沈未白把齐国与蓟国的舆图先放在另一边。   这些舆图,都是十年来,她的手下,一步步丈量出来的。   去过的地方,亲自校正,没有去过的地方,则通过记载与旁说来补充。   沈未白不仅有三国地图,甚至连火罗诸国,北漠,巫疆,迦南这些地方的地图都有。   只不过,巫疆和迦南,沈未白的势力才刚刚深入,舆图还不齐罢了。   沈未白可以很自信的说,她手中的舆图比皇宫里的还要细致,比那些军事地图更准确。   “阿姐的这些舆图,与常见的不太一样。”风青暝在打开舆图后,眸底划过一丝惊喜。   这些舆图的表示,似乎比传统的更清晰些。   沈未白这才想起,地图是按照她前世所学的标注法来标识的,“可看得明白?”   “确实有些不太明白。”风青暝认真的看了看,没有隐瞒的道。   沈未白勾了勾唇,“想学吗?”   风青暝眼中满是笑意,“自然。”   “我教你。”沈未白并不打算隐瞒风青暝什么。   “好!”风青暝没有拒绝。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与阿姐产生交集的机会,更不打算放弃每一个阿姐对他的不同。   风青暝相信,他手中的舆图,不是谁都能看的,更不会有谁,能得到阿姐的亲自教导。   此时,他确实不知道,在这一点上,他并非特殊。   第一批接受沈未白这方面教学的是……二十八星宿。   风青暝带着心底的小窃喜,在沈未白开始‘传教’之前,问了句,“阿姐似乎确定了地宫就在卫国境内。”   “也不是确定,而是有这个感觉。”沈未白道。   她说的是实话,这是她的感知告诉她的。   “开始吧。”沈未白将舆图铺开,先教风青暝如何识图。   ……   郡守府中,昼夜未眠了好些天的三人,都显得有些憔悴,精神是说不出的萎靡,眉宇间也满是疲惫。   尹重华和姬云廷在书房中,已经熬出了胡须,两位丰神俊朗的男儿,此刻只有狼狈。   另一间屋子里,尹千雪也很不好受,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干裂了,眼下满是青色。   赵冼儿一进来,看到的就是尹千雪眸光呆滞的盯着一张花神图的画面,不由得心疼的叹息了声。自从上一次,认回大妹妹后,她与尹千雪直接倒是亲近了不少,不再像以往那么生疏。   “千雪,先歇一歇吧。我给你们熬了些参汤,辰王和夫君的已经送过去了,你你在这。”赵冼儿把手中端着的托盘放在尹千雪撑着的桌上。   花神图的事,事关重大,所以这几日都免去了奴仆的伺候。   几日下来,三人的汤水饭食,几乎都是下人做好之后,由赵冼儿亲自送进来。   其实,尹千雪就在书房隔壁,三人也会时常讨论。   可惜却没有什么进展。   他们想到的,提到的可能,全部都被否了。   “花神图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尹千雪似乎没有听到赵冼儿的话,甚至不知道她进来了,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铺在桌上的三张花神图,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沙哑起来。   赵冼儿心疼不已,“千雪,你还是先休息吧。把汤喝完,净一下身,换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再睡一觉。养足精神后,再想好吗?你看看你,身上的衣裳都皱了。”   哪有女子几日不睡,不换衣裳,不净身的?   尹千雪可是辰王妃!   “衣裳,皱了!”突然,尹千雪如大梦初醒一般。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东宫算计 (二合一更) “什么?”赵冼儿怔然。   然,尹千雪却来不及和她解释,抓起桌上的花神图残卷,就急匆匆的跑向了隔壁的书房。   赵冼儿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见尹千雪这个样子,便没有跟上去,而是转身离开了书房区域。   尹千雪进了书房,看到了同样憔悴的姬云廷和尹重华,苍白的脸露出一丝笑容。“我知道花神图的秘密了!”   ……   私宅里,雨水顺着屋檐垂落。   沈未白的书房早已经恢复原样,她和风青暝坐在廊下,煮茶品茗,看着檐下落玉,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这江南的雨,还真是多啊!”沈未白坐在摇椅上,身子随着摇椅晃动,脸上神情很是惬意。   风青暝在一旁端坐,为她煮茶,听到她的话,不由得勾唇,“阿姐可是觉得腻了?”   沈未白笑道:“倒也不是腻了,其实这雨天赏景也别有一番滋味。”   风青暝抬眸看向她,眼中藏着缱倦温柔。   江山千娇百媚,天地辽阔浩瀚,但唯有眼前一人,才是他心底看不倦,赏不腻的风景。   在被身边人发现自己眼中深情之前,风青暝垂眸敛去了一切。   他提壶,在杯中冲茶,动作行云流水,潇洒恣意。“阿姐,如今前朝地宫的位置,咱们已经找到了,可要派人去查探一番?”   “不急。”沈未白漫不经心的摇了摇头。   风青暝放下茶壶,将冒着热气的茶杯举起,轻轻吹散了杯口的热气,才递到沈未白面前。   沈未白伸手接过,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很是满足的眯了眯眼。“估计这个时候,千雪那边也已经看出花神图的奥秘了。”   风青暝在沈未白面前,一贯不怎么动脑筋。   反正阿姐说什么,他做什么就是了。   除非,有人威胁到他的阿姐,他才会悄无声息的去把一切威胁剪除。   “宋明贞估计也在盯着郡守府。”沈未白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风青暝无声轻笑了一下。   他明白了。   目前,虽然还未有证据指向宋明贞。   但是,按照之前他们的推测,宋明贞就是那个幕后之人,一切都是解释得通的。   所以,有时候,证据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至少,在新的怀疑对象出现之前,把宋明贞作为幕后黑手是可以的。   幕后黑手打的主意,是要利用姬云廷他们找到前朝地宫的下落,然后来一招黄雀在后。   而阿姐,将手中的花神图残卷,全数卖了出去,彻底的藏入暗中,又何必着急冒出来?   宋明贞想做黄雀,他们也可以做黄雀。   就看谁更棋高一着了!   ……   江临郡守府中,又是几日过去。   郡守的书房中,烛火通明,里面的三人,看着桌上的图,终于可以卸下一身疲惫。   “总算是找到了!”尹重华喟叹一声,下颌的胡须都冒出了不少。   向来注重仪表的他,此刻只剩下周身狼狈,就连人都清瘦了许多。   姬云廷看着桌上的所为前朝地宫的位置,握拳轻垂在桌面上,眼底光泽涌动。   “王爷,接下来当如何?”尹千雪问。   比起狼狈的两人,她在破解了花神图秘密之后,倒是抽空休息了些,人也恢复了些光彩。   接下来?   姬云廷眸光一沉,将桌上的图慢慢收起来。“自然是要先如实禀明父皇,然后再做决断。”   尹重华点了点头,不觉这有什么问题。   只有尹千雪注意到从姬云廷眼底划过的一丝不甘。   她沉默了,心情再次复杂起来。   人的野心一旦开始出现,就会有一些情绪伴随而出,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唯一让她庆幸的是,姬云廷还很清醒,并没有因为野心,而生出一些疯狂的想法来。   “那就先把消息传回去,咱们也好休整几日。”尹千雪挽住姬云廷的手臂,轻声道。   姬云廷点了点头。   此时,三人都没有留意,在书房顶上,趴着一个人形黑影,将三人的对话都悉数听入耳中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   姬云廷要给鸿明帝写密折,先走一步,同时也带走了前朝地宫的地图。   他走之后,尹重华才有机会开口,“王妃,风泊山庄之行,可见到未白?”   “见到了。”尹千雪微笑颔首。   “那她如今……”尹重华有些急切的问。   好不容易找回的妹妹,见不了几面,又行踪不明了吗?   “大姐姐说过,会回江临。但我听云染提及,水月山庄的人已经返回了,就是不知大姐姐是否有留下。”尹千雪轻声道。   尹重华有些失望。   这个妹妹来去如风,去留也不知道和他这个哥哥留下只言片语。   不过,好在他现在知道妹妹还活着,也让他对去世的母亲少了些愧疚。   “不过,兄长最好不要去暗中查找大姐姐。”尹千雪突然提醒。   尹重华不解的看向她。   尹千雪流露出懊悔神色,“在风泊山庄中,大姐姐出了点事,我因为担心过多在意了些,让王爷起了疑心。这是我的过错,虽然现在王爷没有再怀疑了,但若兄长这边一有动静,恐怕王爷那边又会起疑。”   尹重华皱眉,神色也变了变。   不是他们不相信辰王,只是这种欺君之罪,自然是能少一个人知晓,就少一个人知晓。   何况,他们也担心,若是辰王也知晓了尹千梧还活着,会让如今的沈未白再次躲起来,消失不见。   “我知道了。”尹重华叹了口气。   尹千雪安慰道:“兄长也不必太过焦虑。我会设法,让大姐姐立功,功过相抵,免去欺君之罪。只是,在这一切成事之前,只能先委屈大姐姐了。”   尹重华无奈摇头苦笑,“王妃也不必如此,我看她一点也不委屈,反而乐得自在。只要,我们能保守住这个秘密就好。”   尹千雪希望能洗掉‘欺君之罪’的罪名,让沈未白能不惧行走于天地。   但是,尹重华想得更多的是那个‘尹家有凰,一真一假’的预言。   十年前,尹千梧作为尹家嫡女,是众人眼中的真凰命格。   因为‘意外身死’,尹千梧才从这个预言中摆脱。   若如今,被皇室知道尹千梧还活着,就算撇开了欺君之罪,又会将她重新拉入那则预言之中。   就算如今尹家已有二女分别嫁入皇室又如何?   只要还是尹家女,就逃不了被预言笼罩的命运。   尹重华不愿自己好不容易获得自由的妹妹,又一次被拉入皇权争夺之中。   “兄长的话,千雪懂了。”尹千雪不是蠢人,听到尹重华这番话后,心中已经明白过来。   ……   从江临快马加鞭送信回瑶城,八百里加急,也需要换马不换人的跑上十天半个月。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江临城似乎安静了下来。   瑶城·东宫   夜已深,但因为主子未睡,宫人们也只能守在自己的职位上。   大殿里,宫灯里,火光微动,驱散了黑暗,也让稍远的地方,阴影幢幢。   姬瑾瑜端坐在正位上,左右躬身站着的是他的幕僚。   “太子殿下,听说辰王那里来了消息。”左边的幕僚小心试探。   姬瑾瑜点了点头。“嗯。”   十年未见,当初的如玉少年郎,已然变得沉稳许多。   只是,在这种沉稳之中,夹杂了一丝阴鸷。   “看来,辰王这一次又要立下大功了。”右边的幕僚叹息了一声。   这句话,无疑让姬瑾瑜的心情变得不好起来。   身为储君,还未替朝廷、百姓立下寸功,却被一个亲王抢了先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江临水匪之患已经让辰王在军中,还有民间都获得了不小的声望。如今,前朝地宫一事,也让他在陛下那里……”说话的幕僚,偷偷看了太子一眼,将后面的话默默吞咽回去。   “父皇还是向着我的,辰王是本宫的弟弟,他有所建树,本宫也为他高兴。”姬瑾瑜语气和善极了,若是脸上没有那一闪而过的阴沉,恐怕听到这话的人,都会说一句,‘殿下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量。’   只可惜,能够近身服侍的两位幕僚,都算是太子的近臣,自然没有错过他那一闪而过的表情。   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左边的幕僚道:“也不尽然。辰王为了集齐花神图,居然用江临三年税赋作为交换,这件事可是一把双刃剑啊!”   “什么意思?”姬瑾瑜向他看过来。   幕僚躬身道:“禀殿下,此时,陛下恩准辰王用如此之大的代价,若最终得到的回报不及,那对我们来说,正好是个机会,可以狠狠打压辰王!”   姬瑾瑜皱起眉,“此事,是父皇私下交代的事。就算真的被辰王办砸了,最多也就是被父皇私下训斥,若在朝堂上,公然奏本,恐怕会把父皇也牵连进去。”   “殿下,我们无需如此,只要让陛下对辰王失望即可。”右边的幕僚上前一步道。   姬瑾瑜明白他们的意思,却依然担心,“万一呢?万一辰王真的找到了前朝地宫,真的从里面找到了滔天宝藏,甚至真的为父皇找到了帝皇剑,那又如何?”   “所以,此功劳,殿下怎么能拱手让人?”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外而来。   两个幕僚侧目望去,就看到了身为太子妃的尹千暇走了进来。   姬瑾瑜看向她,眸色划过一丝晦暗,语气中难分喜怒。“你来干什么?”   “妾自然是来为殿下出谋划策的。”尹千暇一身的珠光宝气,嘴角噙着自信的光芒。   “见过太子妃殿下!”   “见过太子妃殿下!”   左右两边的幕僚不约而同的向尹千暇行礼。   尹千暇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幕僚的态度,让她的嘴角又扬起了几分。   “有话便说。”姬瑾瑜淡淡的道。   不可否认,尹千暇进入东宫之后,的确给他出了一些主意,也预判了一些局势。   所以,哪怕姬瑾瑜内心对她不喜,没有情谊,也给足了她的面子。   姬瑾瑜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心中藏着一个人。   他原以为,自己的太子妃会是那个人,却不想,一场大火把那个人给带走了。   尹千暇的刻意模仿,有时候会让他失神,有时候又会让他反感。   姬瑾瑜不太明白自己内心的感觉。   他喜欢尹千梧吗?   他不知。   或许是喜欢的吧,又或许是没有得到前就失去,让他心中抱有遗憾。   偏偏,身边又有个人,在行为举止,穿着打扮上模仿着她,使得姬瑾瑜忘也忘不掉,得又得不到。   尹千暇并不知道太子心中所想,只是觉得自己是真命凤凰,只要她能帮助太子避开前世那些祸端,就能稳登后位。   但是,前朝地宫的事,前世她也是不知道的。   在之前听到的时候,她还惊诧了一下,心生惶恐,怕有什么事与前世不一样了,使得她失了先机。   但转念一想,前世的她,被养在安亭伯府的深闺之中,就算后面嫁人,也只是守着将军府的后院,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也是正常的。   这么一想,尹千暇就释然了,反而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殿下,前朝地宫里到底有多少宝贝,谁也不知。但,若是真让辰王找到,并且带了回来,于公于私都是大功一件,也会让陛下那里对辰王器重信任。所以,这个功劳,我们不能让给辰王。”尹千暇眸光中闪烁着贪婪。   那可是前朝宝藏啊!   让辰王去,万一他藏起了部分宝藏,那怎么办?   “依太子妃的意思……”姬瑾瑜不动声色的问。   尹千暇立即笑道:“殿下,辰王先是带兵剿匪,后又破解了前世地宫的秘密,怎好再劳烦他亲自去取宝?不如,这件事由我们东宫代劳,也是太子心疼弟弟啊!”   “太子妃此言倒是有一定道理。”幕僚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   “若由东宫这边接手去探宝,找到前朝宝藏,陛下大喜,对太子来说,也是大功一件,不会让辰王专美于殿前。若是找不到,或是中途发生什么意外,咱们也可以把罪责都推到辰王身上,是他的地图有误,才会使得我们无功而返。”   另一个幕僚也站出来道:“甚至,咱们可以暗中做些手脚,告诉陛下,辰王心有不甘,想要利用地宫中谋害东宫!”   姬瑾瑜眸光一闪,心底挣扎起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意如此 (二合一章) 姬瑾瑜并不想让姬云廷死。   虽然并非同母兄弟,但是姬云廷从小就是养在皇后身边的,与姬瑾瑜一起长大,感情非比寻常。   可是,姬瑾瑜也很清楚的知道,母后一直在提防着姬云廷。   姬云廷可以成为姬瑾瑜手中的一把刀,一面盾,却不能成为威胁!   姬瑾瑜告诉过自己,只要姬云廷不做出威胁到自己的事,待日后父皇殡天,他登基为皇,会保姬云廷一世太平。   可是,如今姬云廷已经威胁到他了。   六年前,姬瑾瑜奉旨赈灾,算是无功无过。   而那一年,因为他的离开,让辰王姬云廷代为出面,接待了北齐使团。   如今,北齐恐怕只知道大卫辰王的容貌,而不识他这位东宫太子。   六年已过,仅仅一个赈灾的功劳,又能被人记住多久?   反观姬云廷,却以亲王的身份,屡屡建功。   这一次,更是在解决了水匪之祸后,找到了前朝地宫。   前两日上朝,已经有大臣在私下说辰王是卫国福星……   姬瑾瑜眸光一沉,脑海里纷乱的思绪,最后都定格在了姬云廷的身上。   ‘太子。’   记忆中的姬云廷,还是对他恭敬有加。   可是,姬瑾瑜在那定格的画面中,却察觉到了姬云廷的野心,还有那笑容中的挑衅。   姬云廷的眸色越发凌厉起来,在三人的等待中,他终于下定决心,缓缓开口:“就按卿之言吧。”   一句话,将兄弟二人的情谊,从此割裂。   而尹千暇得到了太子的首肯,嘴角的笑容也越发明显起来。‘尹千雪,今生你怎么跟我斗?只要太子避开了明年的劫难,这天就不会变!’   ……   江临,郡守府。   一晃,一月已过。   不知东宫那边如何操作,当姬云廷接到宫内密旨时,看到的结果就是,前朝地宫的探宝,将由太子主持。   “怎么了?”尹千雪看到姬云廷接到密旨后,神情大变,不由得关心的问。   姬云廷没有瞒她,将密旨递了过来。   尹千雪看完之后,脸色也有些不好。“陛下怎么会如此决定?”   明明,之前的密旨,是把前朝地宫的事,全权交给辰王搭理。   如今,他们好不容易凑齐了十二张花神图,又破解了花神图的秘密,拿到前朝地宫的地图,却要让太子那一方接手?   “父皇为何有如此决定,我不清楚。只是,如今这么一来,我该对江湖各派如何交代?”姬云廷说得平静,但眉宇间却带着戾气。   在得到青鸣剑认主之后,他就不再是以前那个隐忍、退让的辰王了。   前朝地宫里的宝藏,有着他自己的谋划。   如今,东宫横插一手,对他的计划有害无利。   更何况,这一次探宝,江湖势力也会加入,万一太子那边反悔,在宝藏分配上有变故,那毁的可是他辰王的招牌。   尹千雪沉默了一下,蹙眉道:“如今,圣旨以下,我们也只能把几位掌门召集起来,如实说。”   她抬起头,看向姬云廷。“王爷,你真的想亲去吗?”   不知为何,自从那日在风泊山庄与沈未白聊过之后,尹千雪对着前朝地宫就有一种不安,并不希望姬云廷亲自涉险。   所以,在看到这个密旨时,其实她内心中是有一丝侥幸的。   只不过,她不能对姬云廷这般说,免得引起隔阂。   姬云廷从她的话中,自然感受到了她的关心与不安。   他把人拉入自己怀中安慰,“我知你在担心什么,但世间之事就是这样,富贵险中求,想要得到什么,总得去拼一把,赌一把。若我不去,则变数太大,后面引发的结果,恐怕会超出控制。若我亲去,哪怕不掌指挥,却也能将变数控制在掌控范围之内。”   尹千雪知道姬云廷在担心什么,她良久不语,最后无奈叹息了一声。“王爷若是想去,就请旨吧……就以协助之名。陛下知道有你在,可以协调好官府与江湖势力的关系,不会不答应。”   姬云廷笑了起来,“千雪,你真是我的好军师!”   尹千雪在他怀中苦笑。   其实,这一世,她觉得那高高在上的帝后之位,也比不上两人相濡相沫的平淡一生。   “我这就去给父皇请旨。”姬云廷松开她,匆匆去了书房。   尹千雪看着他离开,眼神复杂难测。   ……   隔日清晨,尹千雪与赵冼儿以去城外寺庙上香之名,离开了郡守府。   来到寺庙,二人上了香,便在寺庙后院闲逛。   “我听说这寺中有一片竹林,长得非常之好,不少雅士都喜欢来竹林中感悟。今日,既然我们来了,便不可错过。”赵冼儿亲昵的挽着尹千雪的手,在寺中而行。   在她们身后不远处,跟着丫鬟和护卫。   今日,尹千雪换回了女装,所以也不怕与赵冼儿走太近,引来旁人猜疑。   尹千雪微微一笑,“嫂嫂说得对,既然来了,就不要错过。”   一行人走到竹林外,尹千雪阻止了其他人的跟随。“你们就在此地等候,我与嫂嫂逛逛便回。”   赵冼儿不知她为何不许仆人跟随,却也附和点头。“是啊,这竹林之中,恐有雅士,还有良家小姐,你们这么多人跟着进去,怕会扰了他人兴致,便留下吧。”   她的配合,让尹千雪投以笑意。   郡守府的仆人自然不敢忤逆主母,但是王府中的几名护卫,却有些不放心尹千雪的安危。   尹千雪道:“来寺庙里的都是香客,不会有什么危险。何况,我一直没有暴露自己身份,也不会有人来针对我。若你们执意跟着,反而会引人怀疑。”   几名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为首一人站出来道:“既然夫人如此说,我们便在外面等候。也请夫人不要走远,若遇到危险,只需大呼一声,我们便会及时赶到。”   “好。”尹千雪微笑点头。   将一群人留下后,尹千雪才挽着赵冼儿的手臂,一起走进了竹林。   ……   竹林深幽,终日带着一层薄雾。   尤其是这段时间,江临雨水充足,更是让林中雾气浓郁了些。   走了一小段,并未遇见其他人,这让赵冼儿有些担心起来。“这林中太过幽静,不见外人,不如我们也回去吧。”   “嫂嫂莫慌,一切有我。”尹千雪却拉着她又快走了几步。   赵冼儿无奈,只好压住心中不安。   又走了一段,赵冼儿感到已经深入竹林了,才觉得尹千雪的步子慢了下来。   这时,一道高挑纤美的身影,也出现在两人面前。   来人的腰间,还挂着一个精致酒壶,转过身时,手里正把玩着一把折扇。   “大姐姐!”尹千雪看到来人,便露出了真心笑容。   同时,也松开了挽住赵冼儿的手,朝沈未白快步走去。   赵冼儿一愣,也认出了那人是谁。“大妹妹,你怎会在这?”   “嫂嫂。”沈未白对赵冼儿勾唇一笑,手中的折扇就在尹千雪头上轻敲了一下,“我来这,自然是有人请来的。”   尹千雪与她相视一笑。   赵冼儿见此,心中便明白了。   “嫂嫂,今日我们与大姐姐见面之事,还望嫂嫂保密,连兄长都不要说。”尹千雪转眸对赵冼儿道。   赵冼儿迟疑了一下,虽不明白,却还是点了点头。   尹千雪能约出沈未白,自然是沈未白留给她的约见方式。   昨日,她接到了尹千雪信,今日便过来了。   “那你们聊,我就在旁走走。”赵冼儿十分懂事的道。   “多谢嫂嫂。”尹千雪道。   赵冼儿不在意的摇摇头,朝稍远的地方走去。   待人离开了,沈未白才笑道:“千雪把我约出来,是有何事?”   尹千雪神色一正,“大姐姐,陛下传来密旨,让太子那边接手去前朝地宫。”   “哦?你们已经破解出花神图之谜了?”沈未白不动声色的道。   尹千雪点了点头。   沈未白旋即微笑,“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此行恐怕是圈套,危机重重。王爷若能不去,自然是不去的好。可是,王爷要去,且若他不去,万一出了什么事,被太子一党反咬一口,恐怕会让王爷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尹千雪说出内心担忧。   沈未白看着她,“你既然已经知晓最后谁是赢家,又何必担心呢?”   尹千雪惶然摇头,“我不知道。前世与今生,已有不同之处。就算结局未变,可我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陷入危险生死之间。”   沈未白凝视着尹千雪此时的模样,她不难看出尹千雪对姬云廷的深情。   “那你找我,想让我做什么?”沈未白直接问出了今日约见的目的。   尹千雪黑白分明的眼睛坦然的看过来,“我希望大姐姐帮我!”   她走向沈未白,“我知大姐姐在水月山庄中地位非凡,我愿意拿出前朝地宫的地图,与水月山庄交易。在朝堂大军出发后,我希望水月山庄也能派出一队人马,让我参与其中,在暗中尾随。若无危险,你们不必现身,若有危险,我只求大姐姐帮我救救王爷。至于报酬,前朝地宫中的宝藏,任君取!”   沈未白听明白了尹千雪的意思。   她不放心姬云廷与太子的人同行,也担心前朝地宫的陷阱,所以才想到出一步暗棋,在万不得已的时候,起码能保住姬云廷的命,也可能会起到决定性的效果。   而选择水月山庄,不仅是因为它背景神秘,更是因为有沈未白这个大姐姐在。   沈未白轻笑出声,“真是个聪明的女孩!”   是啊,女孩。如今的尹千雪也不过才十七八岁而已。   尹千雪羞愧低头,“我承认此事有利用大姐姐之嫌,我……”   “说什么傻话?”沈未白手中的折扇又轻敲了她一下。“这不叫利用,这叫交易。”   尹千雪一怔,对上沈未白含笑的眸子,心中泛起感动。   “此事我已知晓,也会如实转告。不过,庄主已经返回天幕城中,这时间恐怕……”沈未白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尹千雪便道:“无碍!我大约知晓天幕城的位置。或许是天意如此,那前朝地宫所在之地,离天幕城并不远。只要大姐姐设法说服庄主,让她答应出手相助,届时我们在附近会和即可。”   沈未白眸底划过一道暗色,笑着点头,“好。既然千雪都已经安排好了,就如此做吧。”   “多谢大姐姐助我!”   尹千雪说着就要行跪礼,却被沈未白用折扇架住手肘,阻止了她的动作。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沈未白笑得很是真诚。   ……   结束了与尹千雪的见面,沈未白回到了私宅之中。   丹井和星鸾听完之后,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主子这又把自己成功的隐于幕后了?’   “主公要答应吗?”丹井问。   沈未白颔首,“答应,为什么不答应?她这提议,与我初衷并无冲突,反而更好的掩饰了我的存在。”   有了尹千雪,谁会想到她手中也有一份前朝地宫的地图?   就算最后现身,也有尹千雪解释,简直就是完美!   “只是可惜,地宫里的机关图,恐怕还在宋明贞手里。”沈未白皱了皱眉。   融汇了无数机关师心血的前朝地宫,绝对不能小觑。   大意的代价,就是死!   “提及宋明贞,今早主公离开时,明洞那边传来消息,有人在码头船厂附近,有看到过好似宋明贞的人,只不过此人极为谨慎,我们的人跟丢了。”星鸾立即道。   沈未白道:“他去明洞船厂干什么?莫非是要造船出海?”   星鸾没有吭声。   这一次发现宋明贞,完全是意外。   若不是之前,沈未白派了柳茹、公输诚前往明洞,无极阁的人也在寻找宋明贞此人,他们恐怕根本就不会想到要找的人,会出现在明洞。   沈未白若有所思的道:“前朝地宫在西北之地,离明洞相隔两千里。他这个时候跑去明洞……”   “星鸾。”沈未白看向星鸾。   星鸾立即挺身而出。   “派人暗中在明洞搜寻,切勿打草惊蛇。还有,让公输诚尽快过来。传信给天狱,让他带上十人,以水月山庄之人的身份,在卧龙谷等我。”沈未白下达了命令。 第二百三十四章 风青暝的手段 (二合一章) 阴岐山脉很长,横跨三国境内。   在阴岐山脉东侧,卫国境内,有一处山谷,名为卧龙谷。   这一日,一行六人,骑着马,进入了卧龙谷中。   六人中,四女二男,各个都是气质出众,容貌不俗之辈。   “大姐姐,约定好的地方还有多远?”尹千雪披着白色斗篷,宽大的帽檐,几乎挡住了她的脸,防止了两侧的偷窥。   沈未白看向星鸾,后者立即回答,“大概还需一炷香时间。”   尹千雪转眸对星鸾道:“多谢星鸾姑娘。”   风青暝默默的跟在沈未白的另一侧,没有啃声。   从江临过来,一路上,尹千雪的视线多次落在他身上,但他也没有挑明身份。   他没有必要向尹千雪坦白不是吗?   沈未白也没有说出风青暝的身份,哪怕她也看到了尹千雪一路上的探究眸光。   “不知……张庄主此次会派多少人来?”尹千雪有些担忧。   沈未白道:“此次既然是暗中行动,人数自然是贵精不贵多。多了,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尹千雪点点头,“是我莽撞了。”   她的担忧不加掩饰,沈未白看着她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辰王肯定会有自保手段。”   若是明知太子那边会对自己不利,姬云廷都没有任何准备,那也根本没有能力登上那个位子。   “这一次,多亏了大姐姐从中斡旋。”尹千雪感激道。   沈未白笑了起来,“你也不必在意,这一次只是交易而已。”   “虽是交易,却也让千雪真心感激。”尹千雪又道。   沈未白没有再说什么,坦然接受了她的感谢。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人来到了约定之地。   尹千雪还未看到旁人,前路就被一身黑衣轻甲的冷峻男子挡住了。   ‘这人好可怕!’尹千雪暗暗心惊。   虽然她不会武,但前后两世的看人能力是在的。   眼前的黑衣人,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凌厉的血煞之气,那是杀过人,而且杀过很多人才会有的!   就在尹千雪为眼前的人心惊时,那个冷峻的黑衣人突然对沈未白单膝跪地,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小姐!”   沈未白嘴角一扬,神色淡然的道:“起来吧。”   “是!星主在前方等候小姐,庄主交代,我等均听从小姐吩咐。”男子说完,就大步向前,亲自给沈未白牵马。   这番话,自然是说给尹千雪听的。   尹千雪也确实听到了,她打量着为沈未白牵马的男子,眸色变得复杂起来。   风青暝的眸光也从那男子背后扫过,在确定不具备威胁之后,他就淡淡然的收回了眸光。   没走多远,众人眼前再度出现了九名同样黑衣轻甲的男子。   他们年龄都不大,神色同样冷峻。   就连身上的气势都一模一样。   尹千雪心中震惊。‘这十人,随便一人拿到江湖中行走,都强过那些势力精心培养的后辈。水月山庄到底是什么背景?大姐姐又为何会与之搭上关系?’   六人到时,九人中为首一人站了出来。   他比其他人更冷峻一些,且气势更强。“天狱见过小姐!”   “属下见过小姐!”   其余八人同声道。   沈未白颔首,对包括娄天狱的八人道:“都起来吧。”   “谢小姐!”娄天狱先起身了,其他八人才跟着起身。   这一动静,再加上之前那名在前方等候的黑衣人说的话,无论是尹千雪还是风青暝都大致猜出,这位名为娄天狱的男子,应该就是‘星主’。   至于星主是什么意思……他们都认为这或许是水月山庄中,特有的一种称呼。   沈未白不知他们心中所想,也没有解释。   下了马后,她直接走向娄天狱,两人走到了稍远的地方,才小声交谈。   “主公。”没了外人在,娄天狱对沈未白更恭敬了几分,眼底还有这如信徒一般的狂热。   沈未白摆了摆手,“冥狱如何?”   “一切如常。不过……”娄天狱迟疑了一下,在沈未白眼神看过来时,才立即道:“属下接到传信时,鬼老正好也在,他老人家知晓前朝地宫的事后,说什么也要跟过来,属下拦不住。”   “他在哪?”沈未白并未怪罪他,老鬼真的犟起来,娄天狱的确拦不住。   娄天狱神色古怪了一下,“他……怕主公来了之后,赶他回去,便只身藏起来了。”   沈未白叹了口气。“也罢,有他在暗处,也算多一分保障。”   娄天狱点了点头。   “你们来了多久?”沈未白又问。   娄天狱道:“按照主公吩咐,三日前我们就到了。一直暗中盯着主公所说的地方。”   “可有异常?”沈未白眸光微动。   她虽然要做黄雀后的黄雀,但也想知道,对方到底在这里布下了什么陷阱,所以才会让娄天狱他们先一步过来,暗中观察。   “暂时没有动静。”娄天狱却道。   沈未白眸光一闪,心中明了。   看来,宋明贞他们确实并不知道前朝地宫的具体位子,只能悄悄跟在姬云廷他们后面摸过来。   之前——   前朝地宫是蝉,朝廷的人马是螳螂,而宋明贞的人是黄雀。   现在,却变了。   朝廷的人是蝉,宋明贞的人是螳螂,而她才是那只黄雀。   “齐国与蓟国可有什么异动?”沈未白问道。   娄天狱道:“齐国潜入的探子,不知为何突然退去了。蓟国那边虽然还未退,却也没有再进一步。”   沈未白眯了眯眼,知晓应该是阿炎的功劳。   这样一来,局势起码没有那么乱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前朝地宫的位置在卫国境内,其他两国不好光明正大的来抢宝藏。   若只是小股队伍,潜入夺宝,面对卫国的取宝大军,其实并不占优势。   除非,他们不为宝藏,目标明确只为了帝皇剑!   突然,沈未白想到了一个问题,回眸看向了远处的风青暝。   另一边,沈未白和娄天狱去了旁处谈话,丹井、星鸾和公输诚就与那九位黑衣男子打成了一片。   虽然那九人冷峻吓人,一身血煞之气,却并未吓退三人。   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他们之间是互相熟悉的。   尹千雪没有走近,不经意的发现了那个一直跟着阿姐的男子,也一步未动,另外八人似乎不认识他一般。   “……”尹千雪觉得有些奇怪。   此人不是大姐姐身边的护卫吗?怎么会与水月山庄的人如此陌生?   只是,不等她再多打量几眼,或是多想一想,那让她觉得奇怪的男人,就大步向前走了过来。   “!!!”尹千雪一惊,以为是自己的打量,引起了他的主意。   然,这外表出众的男子,却目不斜视的从自己面前走过。   尹千雪视线随着他移动,才发现,是在远处的沈未白对他招了招手。   风青暝知晓沈未白有着自己的秘密,在阿姐不愿袒露之前,他也尊重阿姐,不会轻易的去触碰那些秘密。   所以,在看到阿姐与另一个男子走到远处时,他没有跟去,只是留在原地。   这十人身上的血煞之气,风青暝并未忽略。   甚至,他比尹千雪更加敏锐,从这些人擅于隐匿的气息手段,还有身上的血煞之气,让他判断出,这些人都是杀手!   且,不是一般的杀手!   不过,这些又有什么关系?   风青暝看得出来,他们对沈未白的维护和恭敬。   所以,只要他们是阿姐的人,风青暝就不会太在意他们的身份。   故而,在看到阿姐对他招手时,风青暝便坦然的走过去了。   “这是娄天狱,是我旗下二十八星宿中,白虎宿的星主。”在风青暝走近时,沈未白主动的介绍。   这个介绍,让娄天狱心中暗暗吃惊,不禁暗中打量眼前的人来。   ‘他是谁?竟然让主公如此坦诚的介绍?’   要知道,关于二十八星宿,除了他们内部之外,再无人知晓。   风青暝也同样吃惊,却也欣喜极了。   沈未白对他的坦白和信任,都让他感动不已。   “这是阿炎,我弟弟。不过,现在你看到的并非他真实的样子,你心中有数就好。”沈未白把风青暝介绍给娄天狱,却还是选择了隐瞒他真实的身份。   风青暝自然感觉到了。   沈未白为他着想,这让他心底软成一片。   但是,那介绍中的‘弟弟’二字,却又让他有一种无法反抗的苦涩。   “炎少爷。”   “娄星主。”   两人算是互相认识了。   “阿炎的身份比较特殊,外面的人都以为他是我的护卫,你私底下交代下去,不要让人怀疑。”沈未白吩咐娄天狱。   娄天狱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连连点头,先一步离开。   “阿姐……”等娄天狱走了,风青暝呢喃开口。   语气中藏着缱倦温柔,又藏着暖心感动。   “嗯?”沈未白应了一声,将他的情绪看在眼底,忍不住笑出声,“不必如此感动。”   风青暝没说话,只能在心中道:‘不是感动,而是越来越爱!阿姐,我该怎么办?’   “对了,我刚才想起一件事来。”沈未白神色一正。   风青暝等待下文。   沈未白看向他道:“前朝地宫在大卫境内,齐国与蓟国不方便参与进来。但传说中,地宫里有帝皇剑,他们会甘心让给大卫吗?”   风青暝轻笑一声,在沈未白的注视中道:“其实,我在让父皇和舅舅撤回探子时,也请他们书信一封,送给卫皇。告诉卫皇,当初前朝地宫里的藏宝,是取天下之财,如今地宫既然被发现,那么也应该天下共享。前朝覆灭,一分为三,前朝地宫里的宝贝,也理应一分为三。至于帝皇剑……我倒觉得,不拿也罢。国力不盛之时,拥有帝皇剑,不过是让自己沦为众矢之的,送给别人一个攻打的借口罢了。”   沈未白愣住了。   风青暝的通透和腹黑是并存的,她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不声不响的给卫国挖了这么一个大坑。   突然间,沈未白有些同情鸿明帝起来。   先是为了集齐十二份花神图,鸿明帝不仅拿出了江临的三年赋税,还答应了让利给拥有花神图的江湖势力。   如今,被齐国与蓟国共同胁迫,他若不答应把地宫里的宝藏一分为三,就等于同时得罪了齐国和蓟国,若是答应了,那么这地宫里的宝贝就算再多,被这样一分再分,最后落入卫朝廷的又还有多少?   到头来,卫国不仅出了力,还徒给人做嫁衣,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这是风青暝的腹黑,不声不响的就给卫国挖了个进退两难,吃力不讨好的坑。   而他的通透,是在于对帝皇剑的清醒。   不错,如今三国势力均衡,若轮财富,自然是卫国更胜。但若论战力,却是齐国更强,蓟国虽然不显,但因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还有国情,能在两国夹缝中生存那么久,也是有一定实力的。   但若此时,有一方拿到了号令天下,象征天地君王的帝皇剑,这三国平静的微妙关系恐怕就被打破了。   无论信与不信,‘得帝皇剑者,将号令天下,一统河山’这样的话,无论是哪一国的皇帝,都不可能真的不在乎。   所以,风青暝说,如今这个时候,拿到帝皇剑的人,不知是福是祸,也是众矢之的,这一点没错。   “我小瞧你了。”沈未白眼中的怔然化为了笑意,深幽的眸底微亮。   风青暝满足极了。   仿佛只要沈未白的一句话,足以抵掉世上一切的赞美之言。   ……   两人交谈的话,没有告知任何人。   回到队伍中后,沈未白主动找了尹千雪,问及她的打算。   这一次的行动,因为尹千雪的缘故,他们原本的目的被藏在了暗处,明面上,他们就是尹千雪请来的‘雇佣兵’。   “我打算先藏在暗处,等王爷他们到达之后,再做打算。”尹千雪很清楚自己的目的为何。   她只是为了保护姬云廷,若姬云廷没有危险,她甚至不会出现,会带着人暗中离开。   若姬云廷真的遇到危险了,那么如今这些人,将是护住姬云廷的底牌。   “好,如你所愿。”沈未白颔首微笑。   ------题外话------   各方算计,卫皇真的实惨!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百三十五章 地宫入口 (二合一章) 阴岐山脉东侧的卧龙谷很大,藏匿一些人,根本不在话下。   从西北面,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进入了卧龙谷中。   这一支军队里,并不仅仅只有军人,在士兵之后,还跟随着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江湖人士。   乍眼看上去,这些人如同乌合之众。   但实际上,他们都是由朝廷羽林,江湖名门组成。   姬云廷在队伍中部,前面是先锋军和斥候。   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穿着红铜铠甲,威风凛凛的将军。他头盔上插着的羽翎,象征着他的身份。   他是十二路羽林军其中一路的统领——蒋治。   羽林军,是由皇家统管的军队。   九为极数,所以这十二路中,有九路被掌控在鸿明帝手中,剩下的三路,则由东宫太子掌控。   羽林军拱卫皇城,保护着皇室安慰,轻易不会出城。   但这一次,羽林军离开了瑶城,来到了西北偏远之地。   而这位蒋治,蒋统领则是东宫太子姬瑾瑜的人。   “辰王殿下,恕卑职直言,财帛动人心,这些江湖中人现在还算听话,若见到了前朝地宫中的宝藏,那恐怕是变数。”蒋治毫不掩饰的看了一眼后面,对姬云廷道。   与他们相隔不远的,就是四大门派的主事者。   风泊山庄的主事者,自然是少庄主君悦兮。   另外三份花神图残卷的拥有者,青云派、天罡派、玄月派也都各自派出了门中的代表。   这种取宝的事,自然用不上各派掌门。   更何况,这一次的行动由朝廷主导,他们这些江湖人士,也就是从旁协助,最后分一杯羹罢了。   所以,年轻一代的领袖出面就够了,也算是一种历练。   青云派来的人是卓云染。   她是青云派掌门的关门弟子,在青云派内地位很高,而且她还有一层朝廷郡主的身份,非常适合这一次的行动。   而天罡派和玄月派的两位,都是首席弟子。   天罡派是首席弟子,大师兄云景。   玄月派都是女弟子,来的人也是大师姐冷如练。   四人骑马走在一起,君悦兮隐隐占据了首位,他和卓云染都各持这一把剑,而云景的武器是一把黑色戒尺,冷如练则是灵巧的双剑。   姬云廷在听到蒋治的话后,转眸看了一眼,视线与君悦兮对上,两人又不留痕迹的错开。   “蒋统领此言差矣,这一次前朝地宫之行,几位少侠所代表的江湖势力功不可没。而且,以他们各自带来的人数,又怎能比得过统领带来的人呢?”姬云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蒋治话中的挑拨之意,他又不傻自然能听得明白。   只不过,这种搬弄是非的手段,让姬云廷很是不耻,又觉得太子皇兄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傻了?   蒋治讪讪一笑,“卑职只是好意提醒辰王殿下罢了,毕竟若是过程中出了什么乱子,我也不好交代。”   他的语气中,全无恭敬之意,那种轻视太明显,惹得姬云廷身边的护卫不满。   但,姬云廷好似不在乎,不动声色的阻止了自己的护卫出声,顺着蒋治的话道:“多谢蒋统领的提醒。”   “辰王殿下不必客气。”蒋治竟然就这样受了。   姬云廷嘴角微微扬了扬,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蒋治眯着眼看了他一眼,见他如此‘好说话’,心底的轻视又更多了一分。   “辰王殿下,还有多久才到?”蒋治问。   姬云廷仿佛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敬,从怀中掏出地图,仔细比对了一下,才微笑着对蒋治道:“按照当前速度,大概还需要两个时辰,天黑之前应该能到。”   蒋治皱眉,“既如此,那就加快速度吧。”   说完,他直接下令,通知全军加速,要把两个时辰的路,缩短到一半!   蒋治的鞭子狠狠抽在马臀上,引得他身下的马匹吃痛嘶鸣,快步奔跑起来。   等他走远,姬云廷的护卫才冷着脸低声道:“王爷,此子实在是太过嚣张。”   “罢了,他不过是仗着太子的势罢了。”姬云廷淡淡的道。   护卫心中叹了口气,为姬云廷抱屈。   明明前朝地宫的位置,是他们王爷费尽心思,多方周旋,才拿到的,如今却要便宜东宫那位,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这时,君悦兮独自骑马赶了上来。   姬云廷的护卫见此,便默默退下,几个护卫不留痕迹的将两人身周空出了一个可以安心说话的区域,不让其他人有机会靠近。   “王爷,为何突然急行军?”君悦兮不解的问。   姬云廷没有瞒他,“是蒋统领下的令。”   君悦兮皱眉,“这是为何?就算提前到达,也无多大用处,难不成蒋统领还打算夜间探查?”   姬云廷看向他,似笑非笑。   君不言脸色一沉,“他不会真的打算直接探查吧?关于前朝地宫的传说,其中最可信的一条便是,当初修建地宫之时,前朝皇帝抓了许多机关师,为地宫设下了重重机关,危险重重。这种情况,白日去探查都可能九死一生,他怎么敢在夜间行动?”   姬云廷安慰道:“放心,地宫的入口不是那么好找的。他想要去碰壁,便由着他去便好。”   君悦兮眉间松了松,“只能如此了。”   “悦兮,你们要注意。他恐怕会暗中做些手脚。”姬云廷提醒道。   蒋治这样的人,为了他的主子,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姬云廷担心他挑拨不成,会对君悦兮他们暗中下死手,到时候再把一切又推到他这位辰王的身上。   君悦兮心中一凛,郑重的点了点头。   ……   大队人马急行军一个时辰以后,终于来到了地图上标注的位置。   这里的山林与卧龙谷中的其他地方,并无两样   众人经过一个时辰的急行军,无论是羽林军还是江湖各门派的人,都有些狼狈,气喘吁吁的原地休息。   蒋治来到姬云廷身边,“辰王殿下,地宫入口在哪?卑职看了一圈,可没有见到任何可疑之处。”   姬云廷不介意他的语气,甚至直接将地图递到了蒋治面前。“蒋统领可以自行验证。前朝地宫修得如此隐秘,自然不可能让人一见便知。入口在何处,恐怕就要劳烦蒋统领了。”   蒋治抓住地图,脸色难看了几分。   他摊开地图,上面标注的位置的确就是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但地图上却没有显示入口在哪。   看完地图,蒋治抬头看向一脸平静的姬云廷,眯着眼问,“那如今,依王爷的意思……接下来该怎么做?”   “自然只有在这被圈的位置里,一寸一寸的寻找入口。”姬云廷也没有推脱。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对蒋治道:“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光线昏暗,大伙又一路急行过来,就算有心要找,恐怕也会错过一些线索。”   蒋治的脸色更难看了。   姬云廷言外之意,他不会听不懂。   可是,若让大军休整,明日再找入口,那他之前下达的急行命令,岂不成了个笑话?   他之前下令急行,的确是为了想早一点找到地宫入口,向太子邀功。   可是,却忘记了,前朝地宫修得如此隐秘,就算拿到了地图,入口又岂会是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蒋治内心挣扎了一下,最后咬牙吩咐,大军原地扎营,休整一夜,明天开始寻找地宫入口。   ……   在大军扎营的时候,一道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黑影悄然离开,在他离开的那棵大树上,还有一道黑影潜伏,藏于茂密的树冠之中。   他的呼吸弱不可闻,气息仿佛与四周的草木山石融为一体。   树下来来往往很多人,扎营起锅好不热闹,竟然无人发现,在与他们近在咫尺的古树上,藏着一个人。   离开的黑影迅速消失在逐渐变暗的天色里,那身影如同山林鬼魅,快得让人看不清。   不一会,就远离了扎营之地。   大约一炷香后,他出现在一处不易被发现的山洞外。   一现身,他就单膝跪地,向洞内通报自己。   娄天狱从洞中走出来,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寂静的四周,确定无人跟随后,才令他起身进洞。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洞,跟在娄天狱身后的黑衣人,下意识的扫过外洞阴影处,他能感觉到,那里藏着一个同伴。   若是不知深浅的人闯入洞中,潜伏在黑暗中的同伴,就能在第一时间将来人击杀。   山洞不小,而且是一个内外双洞。   通过一个黑暗,狭窄的过道,两人来到了内洞中。   内洞比外洞更大,中间点着一把篝火,驱散了洞中的黑暗,也带来了温暖。   在内洞错落的台阶上,铺着一些简易的软垫。   他们一行人,已经在洞中生活了好几天。   娄天狱带着人进来的时候,只有沈未白和尹千雪坐在篝火旁,风青暝在稍远出盘膝打坐,丹井和星鸾出去准备食物了,其他一些人保护着公输诚在外面勘察。   见娄天狱带人进来,沈未白抬了抬眸。   倒是尹千雪紧张的看向他。   来人单膝跪地,将看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听到姬云廷和朝廷大军已经到了,尹千雪有些激动,但眉宇间更多的是担忧。   “我知道了,你继续回去盯着,注意别让人发现。”沈未白对黑衣人说了一句。   娄天狱又带着他原路离开。   “大姐姐……”尹千雪看向沈未白,没有外人在,她的表现更急切了许多。   沈未白依旧平静,“你想怎么做?”   尹千雪瞬间冷静下来,下唇被她咬出两个深深的牙印。   许久,她才哑声的道:“按兵不动。”   沈未白笑了笑,拨弄着篝火,“好。”   尹千雪沉默了,她看向沈未白平静娴静的侧脸,心情突然很复杂。   如今的一切,好似都由她操控。   是进是退,仿佛也都是看她决定。   可是,她心中却莫名的惶恐起来,一种不安在心底蔓延。   ‘不,不会的!大姐姐绝不会害我!’尹千雪知晓内心的不安从何而来,但依然坚定的相信着。   沈未白突然抬头,对上了尹千雪的眼睛。   这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尹千雪的眼神都慌乱了一下。   沈未白一怔,仿佛读懂了她眼中的害怕,旋即一笑,抬手在她头上轻拍了一下,柔声道:“别担心。”   瞬间,尹千雪心底的不安就被抚平了。   “大姐姐,关于宋明贞,你可有察觉到什么?”尹千雪镇定下来后,又成为了那个双商在线的女子。   呵!   沈未白眉梢轻挑了一下。   尹千雪果然是发现了!   真不愧是天生的皇后命啊!   智商不够,德不配位,又怎么能坐得上那个位子呢?   “你查到了什么?”沈未白眸光促狭的凝着她。   尹千雪既然主动的谈及了这个话题,自然不会隐瞒。于是,便说出了他们的调查。“那次,闯入剑室的人是宋明贞。”   没有半点怀疑,是很肯定的语气。   沈未白双眼微微眯了起来,“是为了青鸣剑?”   “嗯!”尹千雪点头。“只不过,他恐怕也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青鸣剑被提前请出剑室。”   沈未白闭眼思索起来。   突然,她笑了。   尹千雪没有错过她这个笑容,忍不住问,“大姐姐可是想到了什么?”   沈未白睁开眼,笑盈盈的看着她,“千雪有没有想过,为何地图上没有标注地宫入口的准确位置?为何宋明贞会去风泊山庄,为何要想得到青鸣剑?”   尹千雪被她问得一怔。   脑海里,瞬间翻涌出无数疑问和答案。   那些看似错综复杂的疑点,好像被一条无形的绳子拴在了一起,她只要找到一个结,就能全部打开。   尹千雪觉得只需要一点时间,她就能找到答案了。   而在此时,闭目打坐的风青暝突然睁开双眼,开口道:“青鸣剑是帝皇剑的伴生剑!”   嗡——!   这句话,在尹千雪脑海里划出一道闪电,她倏地睁大双眼,对上了沈未白含笑的眼眸。   ……   营地中,姬云廷独自坐在帐篷里,无人打扰。   哪怕蒋治再如何轻慢他,只要他亲王的身份在这里,蒋治就不敢太明目张胆,亲王该有的待遇,是必须要有的。   地宫的地图,已经被蒋治拿走,说是要去研究地宫入口的位置。   姬云廷没有阻止,大方的给出地图。而在他面前,却横放着青鸣剑…… 第二百三十六章 杀机暗涌 (二合一章) 青鸣剑有灵,这是姬云廷在被青鸣剑认主之后,就知道的事。   今日,蒋治问了他无数次关于前朝地宫入口的事,都被他引到了别处。   但其实,在姬云廷心中却隐隐有一个猜测……或许,青鸣剑会和地宫的入口有关!   不仅是因为它是帝皇剑的伴生剑,更是因为,曾经有人潜入风泊山庄剑山里的剑室,企图盗走青鸣剑!   可是,若地宫入口真的与青鸣剑有关,又该如何寻找?   姬云廷沉默不语,视线始终锁定在面前横放着的青鸣剑。   青鸣剑极少有人见过,所以即便他佩戴在身侧,除了君悦兮之外,几乎没有人能认出辰王佩剑就是青鸣剑。   “青鸣,你可能助我找到地宫入口?”姬云廷低声呢喃。   这本是他的自言自语,然而,在他话音落下之后,安静的青鸣剑居然嗡动起来,剑身震颤。   “!!!”姬云廷大惊,把青鸣剑握在手中,拔出剑鞘。   嗡嗡——   一道淡淡的青光,在剑身上浮现,剑尖微颤。   姬云廷屏主呼吸,站了起来,将青鸣剑放回剑鞘,掩盖了青光,大步走出了帐篷。   ……   山洞中,篝火的光晕和温暖笼罩了山洞里的一方天地。   在风青暝说完那句话后,尹千雪就露出了震惊的样子。   “宋明贞想要青鸣剑,不会没有目的。他这个人,当你将他身上的疑点都挖出来时,就会发现,这是一个每走一步,没做一个决定都有其目的,城府极深之人。所以,青鸣剑一定还有着不为人知的作用。”沈未白缓缓的道。   尹千雪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她脸上的震惊之色,渐渐收敛。“所以,青鸣剑肯定与地宫入口有关,甚至有可能是开启地宫的钥匙。”   沈未白赞同的点了点头。   她又在心中想,‘原先,我还以为他不得不抛出花神图,是因为其中两份下落不明,他只能抛出诱饵,将其他的花神图调出来,自己隐藏于幕后,做一只黄雀。但现在,他不得不借朝廷之手去开启前朝地宫,也是因为他没有拿到青鸣剑。’   不对啊!   突然,沈未白深幽的眸色变得晦暗起来。   尹千雪说过,前世青鸣剑也认了姬云廷为主!   按照之前的假设,前世,宋明贞应该是悄悄的开启了前朝地宫,拿到了里面的宝藏后,暗中策划了民乱和各地起义。   若真如此,前世姬云廷也拿到了青鸣剑,那么宋明贞是如何开启地宫的?   除非……   ‘除非,前世宋明贞和姬云廷之间有过合作!’沈未白猛地想到了这一点,下意识的看向了尹千雪。   而尹千雪也正好看了过来,两人的眸光轻碰,一时间都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沈未白想到的,尹千雪也想到了。   只不过,或许尹千雪没有想到那么深。   她只猜到了,既然青鸣剑两世都是认姬云廷为主,那么前朝地宫前世若是被开启了,是不是也与姬云廷有关。   然而,这件事,姬云廷并未告诉过她!   在沈未白的注视下,尹千雪艰难的开口,“那个时候……我与王爷的感情还……”   沈未白悟了!   前世,姬云廷虽然娶了尹千雪,但心中始终是有一个白月光的。   所以,在最开始几年,辰王和辰王妃的关系,几乎是貌合神离,形同陌路。   前世这个时候,尹千雪和姬云廷之间的关系,虽然不再那么僵持,两人之间已经开始生出朦胧好感,但也不足以让姬云廷在尹千雪面前全部坦诚。   有些事,一直待在辰王府中的尹千雪肯定是不知道的。   后面,两人感情越来越好,但那个时候,辰王的重心已经转移到太子身上,所以也不会刻意的去告诉尹千雪,关于前朝地宫的事。   但,即便想通了这一点,一个担忧还是出现在了尹千雪心中。   “撇开前世不谈,今生,王爷和那人之间是否还存在这交易?”尹千雪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很不确认。   沈未白看着她,并未着急说话。   有的时候,拥有两世记忆,并不见得是好事。   因为,当节点不同,记忆开始出现新的分岔之后,上一个记忆,会给如今正在进行的事形成困扰,就如同现在的尹千雪。   “千雪,你能放下你我之间的两世恩怨,为何还要被前世影响,患得患失?”沈未白第一次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篝火旁,只有她们两人。   风青暝在之前说完那句话后,又一次闭目打坐了。   尹千雪怔然的看着她,黑白分明的清透双眸,出现了迷茫之色。   沈未白不说话,就任由她这样看着自己。   过了好一会,尹千雪眼中的迷茫打碎,消散。   她吐出一口浊气,释然轻笑:“是啊,大姐姐说得对,是我一叶障目了。无论前世如何,今世我能肯定,王爷与前朝余孽并无瓜葛。”   她也把话说得明白。   其实,到如今,凡是有点脑子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布置这一切的人,都与前朝有关?   最有嫌疑的身份,便是前朝皇室余孽了!   换一个人,都无法拥有这样的势力,布下这一步步棋。唯有前朝皇室的身份,才能使用这些藏于暗处的前朝力量。   这些势力的确藏得极深,若不是因为这盘棋,恐怕都不会轻易暴露出来。   如今,众人身在局中,虽然危险重重。   但是,对于三国,尤其是对于卫国来说,倒是看清楚了前朝余孽有哪些了。   恐怕,前朝地宫的事一旦落幕,等不到民乱起义,朝廷就会出兵镇杀这些前朝余孽。   若真是这样,那么会否改变前世民乱的结果?   又或是,宋明贞改变计划,将民乱提前?   沈未白在劝导尹千雪的同时,自己也想了许多。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眼前之事,其他的事,过后再谈。”沈未白率先停止了思考。   “嗯。”尹千雪点了点头。   这是,洞外有脚步声传来。   沈未白和尹千雪停止了谈话,同时抬眸望过去,便看到丹井和星鸾,带来了杀洗干净的野兔,还有一些野果走了进来。   ……   营地里,无人注意的古树上,一双藏匿于黑暗中的眼睛,正在偷偷的注视着营地中的一举一动。   一入夜,营地里,到处传来士兵聚集在一起玩乐吃喝的声音。   江湖门派,没有和朝廷羽林混在一起,而是集中在营中另一边,同样围着篝火席地而坐。   朝廷军队,江湖势力,以中间辰王的营帐为界,成为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   当姬云廷拿着青鸣剑出来的时候,不仅树上的黑影看见了,君悦兮和蒋治也看见了。   “辰王殿下那么晚了,是想去哪?”蒋治大声开口,毫无顾忌的朝姬云廷大步走来。   君悦兮原本踏出的脚步,在蒋治开口之后,便收了回来,只是站在原地观望。   姬云廷的护卫立即上前,神色冷峻的挡住了蒋治的靠近。   蒋治被拦下,也不生气,只是讥笑的道:“这是做什么?王爷随卑职同来,卑职自然要保护好王爷的安全。”   姬云廷抬手,阻止了双方即将发生的摩擦。   他的护卫退下,却还是忠心的守在他左右。   姬云廷对蒋治道:“蒋统领不必太紧张,本王只是在营帐中坐着有些憋闷,所以想四处走走罢了。”   “四处走走?”蒋治眸子一转,冷笑一声:“这荒郊野岭的,危险难测。王爷尊贵,可不敢轻易涉险,万一遇到什么不长眼的野兽,伤了王爷那就不好了。”   那话语中的险恶之意,让姬云廷的护卫听得眼底差点要喷出火来。   姬云廷倒是不受影响,反而噙着浅笑对蒋治道:“多谢蒋统领提醒,本王会小心的。再则,本王的护卫也不是庸才,连几只山林野兽都打不过。”   他身后的两名护卫顿时挺了挺胸膛。   蒋治眼底划过不明显的厉色,“辰王殿下一定要如此?”   姬云廷无辜的道:“蒋统领,本王只是随意走走都不行吗?”   语气说得温和,但言外之意,却让蒋治不得不退!   站在他面前的可是一名亲王。   仗着太子的势,他可以在口头上占些便宜。   但实际上,他就算是羽林统领,也无法干涉亲王的决定。   突然,蒋治笑了起来,向旁边侧身让路。“辰王殿下言重了,属下只是担心您的安危。若殿下真的想散散步,那属下立即安排人保护殿下。”   “不必劳烦蒋统领了,本王有自己的亲卫。”姬云廷拒绝。   蒋治也没有坚持,反而笑得越发明显。“如此,那卑职就不作安排了。还请王爷早去早回,千万小心。”   说完,蒋治又退让了一些。   晦暗的光落在他的脸上,使得他的笑容有些狰狞,有些阴险。   姬云廷的护卫顿时警惕起来,本想劝说主子留在营帐中,免得踏入他人陷阱,给贼人机会,却听到主子仿若不曾察觉的开口,“好。”   一个字,就足以证明辰王不曾改变决定。   蒋治没有再阻拦,姬云廷带着护卫走了。   君悦兮在一旁将一切看在眼底,待姬云廷和蒋治都离开后,自己也悄无声息的出了营地,暗中朝姬云廷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刚走了不一会,从蒋治的营帐后方,也溜出了四五名黑衣人,悄无声息的融入黑夜。   古树上,看了一场好戏的黑衣人,敏锐的察觉到了这黑暗中即将开启的狙杀局,不由得在心中自语,‘这捕蝉的螳螂都还未到,蝉就开始窝里反了?有趣!’   突然,他身边气息一荡,之前离开的同伴去而复返。   “你回来得正好,轮到我去看一场好戏了。”留下这句话,黑衣人消失在原地。   取而代之的是之前去报信的另一名黑衣人。   ……   走出营地,姬云廷感受着手中的青鸣剑指示,向某处而去。   但是,他的行为在身后的护卫眼里,就是漫无目的的随意走走。   想起离开前蒋治的神情,还有话中的暗示,其中一名护卫向前一步,挡在了姬云廷面前。“王爷,那蒋治不安好心,恐有陷阱,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一人开了口,另一人也不再沉默,同时出声劝道:“还请王爷随我等返回营地。”   两人忠心护主,姬云廷自然不会责怪。   只是,关于青鸣剑的事,他不想更多人知道,所以也不便解释,只能道:“我心中有数,不必再劝。”   两个护卫看劝不住,心中不由得着急起来。   姬云廷不再耽搁,绕过他们,又继续往前走。   无奈之下,两名护卫只能警惕四周,守护在姬云廷身侧。   夜已深,须得火把照明,才能看清四周环境。   但这样一来,却也给了暗中追来的人以机会,轻易的就能找到目标。   几道裹着夜行服的人影,循着火光,从后方快速追逐过来,逼近之时,一言不发便拔刀攻击。   “王爷小心!”   “保护王爷!”   两名警惕的护卫,立即拔刀相向,与贼人相斗起来。   来的人,身手不弱,一时间只靠两名护卫根本抵挡不住。剩下的人,直接朝着姬云廷攻去。   这一幕,让两名护卫目呲欲裂,大声喊道:“好大的狗胆!你们竟敢刺杀亲王!不怕被诛九族吗?”   然而,回应他们的是更凌厉狠辣的招式。   姬云廷向后退了一步,正打算拔出青鸣剑对敌时,君悦兮突然出现在他身前,手中的剑一拨,将面前两人逼退。   “王爷没事吧?”君悦兮低声问了句。   姬云廷淡定的道:“没事。既然悦兮来了,就速战速决,这些人都杀了吧。”   君悦兮眸光一沉,低声道:“是!”   有了君悦兮相助,局势顿时翻转。   江湖上的君子剑,风泊山庄的少庄主并非浪得虚名,他以一己之力抵挡了剩下的攻势,几乎与两名护卫一起,同时击杀了那些杀手。   战斗不过在顷刻之间,双方都求快,以一方的死亡为终结。   藏在暗中的黑衣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杀戮,见辰王无恙,他便没有出来,依然隐匿在暗中,悄无声息的注视着这一切…… 第二百三十七章 螳螂来了 (二合一章) “王爷!”   两名护卫迅速的回到姬云廷身边,确认他无事之后,才暗自松了口气。   君悦兮收回剑,依旧是淡雅如竹的模样,仿佛刚刚在黑夜中杀戮的人并非是他。   姬云廷淡淡扫了一眼在地上的尸体,对三人吩咐:“走吧。”   “是!”   三人紧随他离开。   君悦兮既然来了,便不会在这个时候折返回去。   更何况,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存在?   至于这些杀手,是谁派来的,众人都心知肚明。   也不会浪费时间去处理尸体,就算蒋治亲至,看到这些尸体,他敢认吗?   藏匿在树上的黑影,在姬云廷四人离开后不久,又悄悄的尾随上去。   冥狱的人,十分擅长隐匿,即便是君悦兮都无法发现踪迹。   在林中又走了一会,黑影就跟随着四人来到了一处山壁面前。   嗡嗡——   姬云廷站在这片山壁前,手中的青鸣剑嗡动更加明显。   甚至,连君悦兮和两名护卫都感受到了。   姬云廷视线轻垂,注视着右手紧握的青鸣剑,沉默不语。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满是震惊。   而君悦兮则看着姬云廷和青鸣剑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姬云廷才开口道:“看来,地宫入口就在此处了。”   他这句话说出之后,君悦兮才敢道:“没想到青鸣剑竟然与前朝地宫有关。”   姬云廷转眸看他,微微一笑,“是啊,谁又能想到呢?”   君悦兮在他的注视下垂眸。   刚才,他那句话有着隐藏的意思,就是青鸣剑与前朝地宫的关系,风泊山庄真的不知道。   他不希望因此,让姬云廷误会风泊山庄有所隐瞒。   而姬云廷的回应,似乎也相信了他的话。   前朝皇室的布局,恐怕在决定修筑地宫之前,就已经开始。   将所有线索,都打散落在各处,除了皇室后裔,谁也不清楚这些代表着什么。   这个局,数百年前就已经布下。   而如今,前秦皇室的后人,只是借助这个早已存在的局,开始自己的谋算,复辟前朝么?   姬云廷并不担心这一点。   一个只知道躲在后面鬼鬼祟祟的前朝皇室后裔,根本就没有夺取天下的魄力。   更何况,如今虽然天下三分,但三国的实力都很强,没有早衰之势,这个时候谈复辟,不过只是痴人说梦而已。   两名护卫上前,在山壁上摸索一阵,并未发现端倪。   “王爷,这里只是山壁啊。”   姬云廷看着无功而返的两人,并不在意结果,只是道:“先回去吧,明早再过来。”   藏匿的黑影,等着四人返回后,从暗中走出,来到山壁前。   与之前的护卫一样,他也仔细的在山壁上找了找,同样没有发现异样。   将疑惑藏于心中,他悄然离去。   ……   姬云廷四人返回营地,快到之时,君悦兮就先行离开。   果然,蒋治在看到三人平安回来时,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眼神更森冷了几分。   姬云廷回到营帐不久,护卫就悄无声息的钻了进来,低声道:“王爷,蒋治派人悄悄出去了。”   “嗯。”姬云廷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刺杀失败,蒋治自然要趁着夜色去处理尸体,免得天一亮,大家在寻找入口的时候,发现了尸体横生枝节,他更害怕刺杀亲王的事曝露。   “王爷,我们就不做些什么吗?”护卫有些急。   姬云廷倒是十分淡定的反问,“你想做什么?”   “……”护卫哑然。   姬云廷对他道:“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明日若不出意外,就要进入地宫中了。里面的危险,只会比此刻多。”   “是!属下等誓死保护王爷!”护卫单膝跪在他面前。   ……   一夜无话,天色渐亮。   昨晚营地中的异样,早已经传到了山洞这边。   娄天狱也第一时间告诉了沈未白。   沈未白听完之后,没有告诉尹千雪全部,让她担心,只是说了句,“姬云廷也察觉到青鸣剑的关键了。”   尹千雪身子明显的僵硬了一下,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午时,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已经找到了地宫入口。   这个消息,让尹千雪紧张起来,从山洞里走出。   沈未白吩咐娄天狱,将山洞里的痕迹消除,十余人都离开山洞,她来到尹千雪身边问,“要过去吗?”   尹千雪眼神挣扎了一下,摇摇头,“不,那些人还未出现。”   她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就掠了过来,在沈未白面前抱拳汇报:“小姐,又有一群人进入了卧龙谷中。”   来了!   沈未白和尹千雪对视一眼。   “总算是等到了。”沈未白露出笑容,对黑衣人道:“再探。”   “是!”黑衣人再度离开。   剩下的人,都在等待着沈未白的命令。   而沈未白看向的人是尹千雪。   她是很有职业操守的,既然这一次尹千雪是雇主,她自然会充分的考虑雇主的意思。   尹千雪双唇紧抿,似乎在考虑接下来怎么做。   要等的螳螂,已经出现。   姬云廷如今却有些内忧外患。   一旦进入地宫之中,什么事都可能会发生。所以,哪怕有君悦兮这些已经暗中效忠姬云廷的人在,尹千雪也依然担心。   “我想进入地宫!”思考之后,尹千雪语气坚定的道。   沈未白没有劝阻,“公输诚。”   公输诚站了出来,眼神也难掩激动。   沈未白笑道,“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   姬云廷再次来到山壁,趁人不注意时,按照青鸣剑的指引,找到了山壁上一个不起眼的凹槽。   那个凹槽,一眼看上去,只以为是自然风化而成。   但实际上,却与他手中青鸣剑的剑柄一模一样。   青鸣剑就是开启地宫入口的钥匙!   姬云廷无比相信这一点!   前朝修筑地宫的人,利用了帝皇剑和青鸣剑之间的感应,让青鸣剑成为了地宫钥匙。   而青鸣剑一直都被存放在风泊山庄,连风泊山庄的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天下又有谁会知道?   就连姬云廷,若非青鸣剑机缘巧合的认了自己为主,恐怕他此刻也只能站在地宫外面一筹莫展。   姬云廷并不希望被太多人知晓青鸣剑在自己手上,尤其是太子的人。   所以,在发现机关后,他也并未声张,只是将青鸣剑的剑柄插进了那个凹槽。   当凹槽彻底吞没了青鸣剑的剑柄时,一声机括开启的声音响起。   咔咔!   姬云廷眸光一凝,凹槽中突然有一股力量,将青鸣剑弹出。   他顺势向后退了几步,就感觉到地面震动,山壁内传出了沉闷的响声。   “怎么回事?”   “好像地面在动!”   “是地动了吗?”   “还是山崩!”   “……”   地面和山壁传来的异响惊动了所有人,众人纷纷色变,下意识的后退。   就在众人心惊之时,却突然发现辰王前面的山壁竟然裂开,出现了一道石门,而门后是一条幽深,向下的石阶,看不见底,摸不到尽头。   从那幽深的入口深处,还透出死死冷气,几乎能凝固人体内的血液。   蒋治阴沉着脸,快步来到姬云廷身边,“辰王,这难道就是地宫入口?”   姬云廷没有在意他的态度,盯着那幽深的暗道点了点头。“应该就是。”   “辰王是如何发现的?”蒋治神情中满是质疑。   姬云廷轻笑了一下,“蒋统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似乎并非是本王如何发现的入口。”   蒋治被噎住,脸色变了几变。   又一个功劳被记在了辰王头上,这可不是太子殿下想要的结果。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贪功。   此时,大地和山壁都已恢复平静,无论是羽林军还是江湖势力的人,都好奇的观望着那幽深的洞口。   向下的石阶,一看就是人为开凿的,这也让地宫的存在变得更可信了一些。   但是,那深不见底的幽暗,却又让人望而止步,不敢随意冒险,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蒋治没有再继续和姬云廷纠缠。   他接过让属下士兵点燃的火把,直接用力抛入暗道之中。   接着火把翻滚的光亮,众人把石阶看得更清楚了些。   除此之外,扔进去的火把还能大致判断石阶有多深。   然而,就在众人期待火把落地的声音传回时,石阶上的火光却灭了,没有任何回响的被吞噬在无尽黑暗里。   这个试探的结果,让外面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找到地宫入口的兴奋,也逐渐冷静下来。   这幽深的石阶之下,或许是惊人的财富,也有可能是十死无生的陷阱!   “把活禽带来!”蒋治大声吩咐。   立即有人给他送来了两只大白鹅。   姬云廷看了一眼,就知道此行蒋治准备得十分充分。   ……   将两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分别系在大白鹅的脖子上,又在它们腿上绑上坚韧细绳之后,蒋治才令人把大白鹅放在石阶上,驱赶它们向里走。   大白鹅走得不快,夜明珠的冷光,也让他们将暗道看得更清楚了些。   外面人不少,却寂静一片。   入口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拴在大鹅腿上的绳子,还在不断的被拉入石门内,这证明那两只大鹅还活得好好的。   起码,在入口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蒋治眯起的双眼缓缓放松,他冷笑一声,招手让羽林军列队。   姬云廷阻止道:“蒋统领这就打算进去了吗?我们虽然找到了地宫入口,但对里面的情况却丝毫没有了解。”   蒋治不以为然的道:“辰王还要了解什么?前面已有活禽探路,证明了并无危险。何况,这地宫里藏的宝贝,是前朝皇帝留给他后人的,前朝皇帝总不会连自己后人都要算计谋害吧。以卑职之言,这地宫中并没有什么危险。”   说着,不等姬云廷再开口,他又不屑冷笑。“辰王若是怕,大可以就留在这里等候。”   姬云廷眸色一沉,凝着他眼底情绪不明。   见辰王不再说话,蒋治便将羽林军分为两队,一队留在原地接应,若有人靠近格杀勿论。剩下的人,准备好探宝的东西,与他一起入地宫。   至于风泊山庄、青云派这些江湖势力,他并未安排。   江湖势力自然是以君悦兮为主,而君悦兮则不动声色的看向姬云廷。   姬云廷屡次被一个小小的羽林军统领挑衅,脸色很不好看。   但事已如此,他若真的留在外面,那是不可能的。   他看向江湖势力这边,虽然无人说话,但大部分人的眼神里,都透着雀雀欲试的光芒。   毕竟在传说中,地宫的宝藏里,除了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之外,还有许多外界失传的武林秘籍。   “如此,那大家都准备一下入地宫。”姬云廷只能道。   蒋治并未阻止姬云廷的决定,只是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冷笑一声,眸中狠厉光芒闪烁。   ……   众人准备好火把后,便依次进入了石门之中。   石门的台阶不宽,只能容纳三人并行。   队伍小心翼翼的顺着石阶而下,羽林军在前,江湖势力在后,姬云廷依旧是在两者之间。   “我还以为,他会让我们这些江湖人打头阵,试探前路。”君悦兮小声的在姬云廷耳边道。   姬云廷嗤笑一声,“他只是一个小人,所以他不是不想,只是担心若让你们打了头阵,会失了先机,好的宝贝都落入你们囊中。”   君悦兮不屑的道:“这样的人,是怎么进入羽林军的?”   “或许……是因为他足够听话吧。”姬云廷沉默了一下道。   渐渐的,长长的队伍,都进入了石门之后,身影也渐渐消失在石阶上。   石阶很长,仿佛没有尽头。   当最后一人的身影完全进入黑暗的时候,最前面的人都依然还在石阶上,没有走到底。   敞开的入口外,五十个羽林军严密把守着。   突然,草丛微动,数十道利箭破空而出,从四面八方射来。   留守的五十名羽林军猝不及防之下,被偷袭成功,瞬间就死了好几个,还有不少受伤。   一轮箭矢之后,又是一轮。   当利箭无法再伤到羽林军时,一群头上裹着白巾的蒙面人冲出,带来一片杀戮…… 第二百三十八章 沈未白的人 (二合一更) 林中,一片惊鸟从树冠上掠过。   在石门外,五十具羽林军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血液染红他们身下的泥土,四周充斥着血腥气。   那些头上裹着白巾的蒙面人四下搜寻,再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才将那些羽林军的尸体丢到一旁,取而代之他们之前的岗位。   树丛中,又传来阵阵脚步声。   但是,这些脚步声并未影响到那些裹着白巾的蒙面人。   新来的人,同样是白巾裹头,他们分至两旁,将中间的路让了出来,两道人影从中走出。   其中一人,正是中原圣火教的大教主苏烈!   而站在他身边的人,则披着黑色斗篷,将自己挡的严严实实,只能隐约看到他垂落的发丝,还有轮廓分明的下巴。   “他们已经进去了。”苏烈墨绿色的眼睛划过一丝得意。   他身边的人没有说话。   苏烈也不在意,自顾的道:“现在,我们就等在这里。中原有句话叫,守株待兔。等他们从里面搬出财宝,我们再将他们一网打尽。这种事,中原还有一个说法叫做,为他人作嫁衣裳!”   然而,在他说完这番话后,他身边的人却轻笑起来。   苏烈不解的看向他,“您笑什么?”语气,竟然是难有的恭敬。   “这里面可没有什么财宝。”说话的人,语气玩味。   但若是沈未白他们在的话,立即就能听出来这是宋明贞的声音!   “没有财宝?”苏烈震惊之后,便紧皱起了眉头。   宋明贞又道:“也不能说没有。”   苏烈被他说糊涂了,在良久的沉默之后,他才道:“神使,我听不懂了。”   宋明贞并未解释,只是盯着那黑洞洞的入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烈却有些坐不住,忍不住追问。“既然这里没有宝藏,那我们来这里干什么?神使,我需要一个答案。”   “自然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宋明贞声音骤冷。   “那是什么?”苏烈又问。   宋明贞却又沉默了。   ……   藏匿在暗处的冥狱黑衣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   但是,苏烈和宋明贞的对话,却也让他云里雾里,搞不明白。   如今,螳螂已现,接下来要如何,还需要更新的命令。   其中一名黑衣人在给暗中的同伴一个暗示之后,便悄无声息的离开,将这里的一切,都带回去。   黑衣人身法很隐匿,速度奇快。   不一会,就来到了沈未白所在的地方。   “小姐,朝廷的人马已经进入地宫,留在外面的五十人,被螳螂所杀。如今,在地宫入口处,只有螳螂的人。他们似乎打算守株待兔,坐享渔翁之利。不过,那为首二人的谈话,有些奇怪……”   当下,黑衣人就把苏烈和宋明贞的谈话全数说了出来。   “神使?”   听完之后,沈未白有些在意这个称呼。   风青暝也走了过来,这几日他并未参与太多,因为有尹千雪在,他每日大多数时候就是打坐练功,只是偶尔睁眼时能看到沈未白,他就很满足了。   “螳螂来了多少人?”风青暝直接问。   黑衣人暗中受过娄天狱的提醒,所以也恭敬回答。“足有上百人,且身手都极佳。”   “朝廷和江湖的人马,差不多有快两千人。他们只来了百人?看来,地宫里果然是危险重重,能活着出来的人,应该只有十之一二。”风青暝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尹千雪却听得脸色一白。她双唇轻颤的问,“地宫里没有宝藏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其实都懂。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前朝地宫或许根本就是一个骗局,一个九死一生的陷阱!   “大姐姐!”尹千雪乞求的看向沈未白,神情是在她脸上从未有过的慌乱。   沈未白握住了她发凉的手,“先别乱。”   尹千雪用力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双腿发软。   “他不会有事。”沈未白低声道。   尹千雪闭了闭眼。   是的,姬云廷不会有事!   最起码,不会陨落在这里。   可是,她心中还是止不住害怕,会担心,就好像身体被情感和理智割裂。   “若地宫只是一个陷阱,那他们没有必要过来。而且,从刚才的对话中也证明了一点,地宫中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地宫里有没有财宝,我不清楚,但有一样是肯定有的。”   沈未白话刚说完,风青暝就脱口而出。“帝皇剑!”   两人的眸光交汇,默契再度出现。   “不错!地宫里一定有帝皇剑,他们一定是为了帝皇剑而来。”尹千雪也冷静下来,松开了沈未白的手。   沈未白想了想道:“先兵分两路。等天色一暗,一路潜入地宫之中,剩下的人在外监视,顺便接应。”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沈未白看向的是公输诚。   她的计划中,下地宫的人,是她和公输诚,带着几名冥狱的杀手,人数不用多,这样更加机动。目的,除了是一探地宫之外,就是要保证姬云廷的安全。   姬云廷不会死在这里,手中又有青鸣剑,他是最有可能找到帝皇剑的人!   至于帝皇剑,既然对方费尽心思的想要得到,那肯定是有着秘密的。   所以,拿到帝皇剑也是势在必得。   剩下的人,有阿炎,有尹千雪,还有娄天狱在外接应,可以算是万无一失。   在进入地宫中的人没有出来之前,外面那些人不会有异动。   计划是如此,但是,在沈未白说出兵分两路的话时,风青暝就直接道:“我入地宫。”   沈未白意外的看向他。‘……’   说好的默契呢?   风青暝站在她面前,眼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入地宫,你留下。”   沈未白皱眉,准备开口时,娄天狱也单膝跪在她面前。“还请小姐留在外面,地宫之行,由天狱来。”   “你们都闭嘴!”沈未白有些烦躁。   娄天狱闭上了嘴,但态度依旧坚持。   风青暝却一把抓住沈未白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远处。   沈未白若要反抗,风青暝自然拉不走她。   可是,她就这么顺从的去了,其他人沉默着,尹千雪也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离开。   ……   走到僻静处,风青暝松开了沈未白的手。   沈未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声道:“胆子大了啊!”   “阿姐,这一次你听我的可好?”风青暝太了解沈未白了,软下声音,轻声哄道。   沈未白嘴角一扯,抬手就把他的脸推到一旁,转眸不去看他。“你少来这套。我去,比你安全多了。”   “阿姐!”风青暝拉住她的衣角,低声道:“阿姐难道不信我?”   “这与信不信你有何关联?”沈未白感到头疼。   风青暝认真的说:“自然是有的。阿姐不相信我能平安回来,不相信我能完成阿姐交代的事。所以,阿姐就是不信我。”   沈未白被他气笑,“你哪来的歪门邪理?”   “那阿姐就信我。”风青暝道。   沈未白收敛笑容,深幽的双眸看着他。“我信你。但是,地宫你不能去。”   说完,她不再给风青暝开口的机会,转身离开。   风青暝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晦暗难明。   ……   两人一前一后的返回,沈未白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包括尹千雪在内的人都不敢轻易说话。   谈得怎么样,大家心中也有了个大概猜测。   “走吧。”沈未白对众人吩咐一声。   上百圣火教的高手,守在地宫入口外,层层把守,轻易不可靠近。   但,对于沈未白他们,还有擅长隐匿气息的冥狱杀手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的事。   让丹井和星鸾在安全的地方保护尹千雪后,沈未白他们来到了近处,看清楚了那些白巾裹头的圣火教众人。   同时,也看到了与苏烈在一起,披着斗篷裹着全身的人。   哪怕看不清脸,沈未白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确定了他的身份。“宋明贞!”   除了这些意料之中的人外,那个黑漆漆的地宫入口,也呈现在他们眼前。   “苏烈为什么喊宋明贞为神使?还对他态度恭敬?”暗中观察了一阵后,沈未白心中疑惑更重。   宋明贞的口风很紧,就连苏烈都无法从他口中探查到一些秘密。   一直盯在这里,已经意义不大。   如今,只需要留下两个人暗中盯梢,其他的按照计划行事便可。   观察了足足一个时辰后,沈未白悄无声息的离开。   与尹千雪汇合的路上,她又一次思考起宋明贞的身份。快到时,她已经得出答案。   ‘看来,宋明贞与圣火教总教,应该有所联系。也只有他来自总教,才会让身为中原分教大教主的苏烈对他有如此态度。’   ‘宋家二子,前朝皇室后裔,圣火教总教神使……这个宋明贞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他拿帝皇剑的目的是什么?地宫中到底有没有宝藏?还有,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明洞船厂?’   沈未白心中解决掉了一些问题,随之而来的又是新的问题。   在看到尹千雪时,沈未白收敛了思绪。   “放心,一切都还平静,我们按照计划行事。”沈未白在尹千雪的注视中,给出了让她安心的答案。   安抚好了尹千雪,沈未白又看向沉默的风青暝。   从两人谈崩后,这人就一直很沉默,仿佛放弃了劝说她的打算。   沈未白收回眼神,没有过去。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地宫那边并未有动静传来,谁也不知道在地宫中是否发生了什么事,进入地宫里的人又是否还活着。   “阿姐。”   沈未白独自准备着的时候,风青暝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她转过身,毫无防备的对上了他发红的眼珠。   那种红,是一种火焰的颜色,透过了他伪装的瞳色,直白的表露出来。   沈未白只觉眼前一片昏眩,整个人好像掉入了火海之中,意识变得沉重,她努力的想摆脱这种感觉,但却只是徒劳。   风青暝的手段,超出了普通武学的范畴。   在她昏过去之前,心里只有一句话,‘兔崽子,你给我等着!’   风青暝一把接住了沈未白软下的身子,将她打横抱在怀中。   当他感觉到双手里的柔软时,心神晃了晃,一瞬间竟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心中思念的人,此刻就安静的在自己怀中,风青暝的心激动得发颤。   但瞬息过后,他又清醒过来,低头看着怀中沉睡的人露出苦笑。   他的偷袭成功,是基于怀中女子对他完全信任的情况下。   等阿姐醒来之后,不知道会不会生他气,会不会不理他!   风青暝心中叹息。   这些后果,他已经无法顾及了。   大不了,等他从地宫回来,再向阿姐请罪,认打认罚!   ……   风青暝抱着沈未白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将人温柔的放在软草上后,风青暝还细心的为沈未白理了理微乱的发丝。   之后,他才站起身解释。“她一个时辰后就会醒来,我会代替她入地宫。”   说完,风青暝看向了要入地宫的人。   公输诚从震惊里反应过来,轻咳了两声,“事不宜迟,那就赶紧出发。”   在场的人,无论是谁,都不愿意沈未白以身涉险。   如今的过程,虽然有些意外,但结果却都是大家能接受的。   所以,娄天狱保持了沉默。   丹井和星鸾也都没有吭声。   只是,在风青暝离开之前,尹千雪拦住他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只是一点小手段,让她好好睡一觉。”风青暝道。   这个能让沈未白睡着的手段,是他这几日打坐修炼,与阳魂剑沟通后学来的一种小秘术。   可以迷惑人的神志,甚至可以影响到被迷惑之人的记忆。   风青暝自然不会去迷惑沈未白的记忆,只是用这个办法,让她睡一觉,入不了地宫而已。   而这些,他不可能告诉尹千雪。   尹千雪自然看出了他的隐瞒,但是她也知道,眼前的人不会害沈未白。   “你到底是谁?”尹千雪突然逼近风青暝。   风青暝却没有任何惊慌,丝毫不露破绽,在尹千雪的注视中说了句,“自然是……未白的人。”   “?!”尹千雪震惊的看着他。   ------题外话------   尹千雪:“你到底是谁?”   风青暝:“未白的人。”   尹千雪:“!!??原来你是我大姐姐养的面首?!”   醒过来的沈未白:“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第二百三十九章 蒙蔽世人之地 (二合一章) 夜幕笼罩,藏身之地,无一丝火光照明。   沈未白被安置在一处干燥洁净之地,呼吸轻缓,安然熟睡。   丹井和星鸾二女,守护在她一左一右,警惕着四周动静。   不远处,尹千雪坐在石块上,神情平静。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内心依旧在震撼之中。   那震撼的余威太过惊人,让她就算已经半个时辰,依旧无法彻底冷静下来。   尹千雪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沉默寡言,长相俊美的男子竟然与大姐姐是那样的关系!   无端的,尹千雪突然想到了那个拥有着茶色眼眸的少年。   她皱了皱眉,心中叹息一声,‘也不知道他找到他的阿姐没有?知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阿姐,真的还活着。’   北齐太远,尹千雪哪怕重活两世,重心都在姬云廷身上,根本没有办法接触到北齐的情报。   更何况,还是北齐那个深受眷宠的皇子,以国号为册封的齐王?   突然,黑暗中传来动静。   尹千雪立即收敛飘远的思绪,抬眸看向来者。   是娄天狱!   返回的他,先是看向了沈未白的方向,然后才沉声道:“他们已经安全进去了。”   这个消息,让尹千雪一直紧绷的身子募地一松。   进去了就好!   尹千雪暗暗握紧手,那人身上带着她的贴身玉佩为信物,王爷见到了一定会相信他,两相配合下,彼此的安全更有保障。   那人……既然是大姐姐的人,尹千雪心中自然也不希望他出事。   “……”意识回拢,沈未白倏地睁开双眼。   那双幽深探不见底的黑眸中,看似平静,却让人不敢直视。   “主……小姐您醒了!”   沈未白一睁眼,就惊动了她身边的两人。   星鸾一出声,自然也让尹千雪和娄天狱等人回眸,朝沈未白的方向看了过来。   沈未白坐起,抬手轻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声音难分喜怒的‘嗯’了一声。   熟悉她的丹井和星鸾两女,一对眼便知不好,主子心里憋着气呢!   丹井立即走到沈未白身后,代替她,指腹轻按在她的太阳穴上,有节奏的按了起来。   星鸾也立即取来清水,递到沈未白面前,“小姐,先喝点水。”   沈未白却伸手推开了水壶,绝美的五官上透着寒气。   星鸾胆战心惊的退到一边,屏主呼吸。   娄天狱二话不说,便单膝跪在了地上。   守在四周的黑衣人,也同样如此。   一时间,沈未白的地位凸显而出,她不像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大小姐,而像能控人生死的主君。   尹千雪也看愣了。   四下顿时安静下来,仿佛连风声,虫鸣都静止了。   尹千雪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未白,一时间竟然也心生害怕,不敢言语。   在丹井的按摩下,沈未白头里昏昏沉沉的感觉消散了许多,她眸光淡淡的扫过众人,果然——   少了几人!   沈未白眸光一沉。   昏睡过去前的一幕,再度浮现在她眼前。   一想到,自己竟然被阿炎‘暗算’了,沈未白就咬了咬牙,幽深的眸底,闪烁着火光。   胆子……还真是大了啊!   沈未白在心中冷哼一声,抬手拨开丹井的手。   丹井立即收手,默默退至一旁。   同样的,在主子盛怒之时,她也不敢说话。   “我睡了多久?”许久之后,沈未白才缓缓开口。   那声音,如同凛冬吹来的寒风。   哪怕是不经意,却依然能让人感到冰冻三尺!   “半个时辰。”星鸾轻声答道。   半个时辰?   沈未白笑了,只是那笑容,让看到的人顿觉毛骨悚然。   好哇!   这都半个时辰了,要做什么恐怕都做完了吧。   “他们进去了吗?”沈未白收敛心中怒气,依旧平静的问。   “进去了,并未惊动圣火教的人。”这一次,回答的是娄天狱。   听到这个结果,沈未白无声叹了口气。   她眸光清冽的扫过众人,“今日之事,你们各自记下,此间事了后,你们各自领罚。”   “是!”   众人异口同声的道。   尹千雪默默看着这一切,在沈未白提出惩罚之时,她也未从这些人神情中,看出任何一丝的怨怼和委屈。   这个发现,让尹千雪心中升起一丝惊讶。   似乎……她大姐姐在水月山庄中的地位,比她想象的还要高许多!   可是,伴随惊讶而来的疑惑,也悄然升起。‘大姐姐是如何进入水月山庄?又如何在水月山庄中,拥有了如今的地位?’   “在想什么?”   沈未白的声音倏然凑近。   思绪飘远的尹千雪,也顿觉额头一疼,瞬间回神。她捂住自己额头,抬眸看向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的沈未白,轻声喊了句,“大姐姐。”   “嗯。”沈未白声音又轻又浅,像羽毛扫过。   尹千雪这才注意到,四周的人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各司其职了。   此刻,除去偷偷潜入地宫的几人之外,剩下的人,又有一部分,被娄天狱派出去,暗中盯梢。   剩下他们几个,则留在这安全的地方,等候消息。   “不必太担心,辰王会平安回来。”沈未白以为她在担心姬云廷的安危。   尹千雪笑着摇了摇头,“有大姐姐在,我不担心。”   沈未白没有再说什么,从她身边走向娄天狱。   尹千雪望着两人低声交谈的样子,有些诧异此刻的大姐姐,好像收敛了一身的怒意,又恢复成了那个云淡风轻的样子。   沈未白与娄天狱说了几句之后,人就不见了。   ……   地宫入口处,那黑漆漆,深不见底的入口,如之前一样。   圣火教的人,扒下了之前那些留守的羽林军衣甲穿上,伪装成羽林军的样子,守在洞口外。   天色昏暗,光线不满的情况下,乍眼看,还真是分不清。   而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宋明贞和苏烈带着剩下的人潜伏着。   等到地宫里的人出来,那些假扮的羽林军会给惊险逃生的人一个猝不及防的打击,剩下的圣火教众,再包一个饺子……那一切,都会尽在掌控之中!   沈未白悄无声息的靠近,遥遥看向地宫入口方向,眸色晦暗难明。   只看了一眼,宋明贞想做什么,她就已经清清楚楚。   然而,让宋明贞也想不到的就是,在他们之后,还有着她!   这边的动静,有冥狱的人暗中盯着。   作为杀手,还是顶级杀手。   他们入门的第一课,老鬼教的就是如何藏匿。   所以,沈未白并不担心他们会发现。   如今,阿炎代替她潜入了地宫,此刻最让她感兴趣的,便是宋明贞了。   至于之前,沈未白想着前朝地宫里,有可能藏着《九玄神功》下卷的猜测,即便她没有进入地宫,但有公输诚在,若他们真的发现了《九玄神功》下卷,就会不顾一切的带出来给她。   更何况,沈未白心中始终有一个感觉,这前朝地宫里面恐怕与他们所想不同。   不然,宋明贞也不会说出,地宫里没有宝藏的话了!   《九玄神功》老鬼曾说过,是因为前朝皇室迷恋修仙传说,信奉青帝一生所为,所以召集了无数武学大师,玄学大师,根据上古留下的稀少资料创造的神功。   这样的武林绝学,沈未白作为亲身感知它与众不同的人,相信是绝对的宝贝!   既然是宝贝,那么眼前的前朝地宫若真是一个陷阱,那《九玄神功》的下卷就不会在这。   ……   沈未白如同融入黑暗中的影子,潜行在未知之处,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宋明贞和苏烈所在的地方。   她的靠近,围着篝火坐着的两人,完全不曾察觉。   “神使你之前说地宫里没有宝藏,是什么意思?”苏烈对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   在沈未白潜伏过来的时候,他依然在追问宋明贞。   藏在斗篷里的宋明贞,让人看不清容貌,只有那声音,与沈未白熟悉的一般无二。   “不该你操心的事,就不要多问。”宋明贞依旧选择了隐瞒。   这让苏烈有些不满,“神使,您是带着神旨来的,所以我相信你,听从你。可是,神旨中,也说清楚了,我要协助你取得中原前朝的宝藏。如今,你把我们带到这,却说这里面没有宝藏,我该要如何向神明交代。”   “你不需要向神明交代,也不用担心,宝藏该出现的时候,会出现的。”宋明贞冷漠的道。   沈未白听得皱眉。   宋明贞的嘴很紧这一点,她早就知道。   却不想,在自己人面前,他的口风依旧很紧,不肯透露半分。   但,他越是这样,反倒让沈未白越来越怀疑帝皇剑上有秘密。   前朝一定藏得有宝藏,这是印证了两世记忆后,沈未白得出的结论。   只不过,宝藏到底在哪?   宋明贞又为什么在取宝的关键时刻,出现在明洞?   倚靠帝皇剑号令天下,逐鹿中原这样的传闻,沈未白是不信的,她觉得宋明贞那样的人肯定也不会信。   一把只是带着象征意义的剑,如何能号令天下?   要想拥有‘号令天下’的能力,那么这把剑必须在除了象征意义之外,还有这其他的作用。   沈未白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风青暝得到的仙人剑。   帝皇剑会是仙人剑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沈未白就自己否定了。   且不说,帝皇剑是风泊山庄奉旨铸造的,以风泊山庄之能也造不出仙人剑。   退一万步讲,就算帝皇剑真的是仙人剑,可参照她的冰魄剑和风青暝的阳魂剑就能知晓,就算拿到了仙人剑也不是天下无敌,能为所欲为。   如今,冰魄剑融入她身体后,就安安静静的躺着。   就算将其召唤出来,她沈未白只是一个凡人,也无法使出冰魄剑真正威力的十分之一。   唯一的好处,似乎就是她体内因为《九玄神功》变异的寒功后遗症,似乎被冰魄剑给压制了,不需要她时不时的喝上一口烈酒驱寒。   撇开这玄而又玄的可能性,那么帝皇剑的秘密,沈未白心中就有了猜测。   ‘青鸣剑能开启地宫,那么帝皇剑呢?若眼前的地宫不过是对世人的障眼法,是留给觊觎前朝宝藏之人的陷阱,那宋明贞对帝皇剑势在必得的心思,恐怕是因为真正藏宝之地,就藏在帝皇剑中!’   这个推断,让沈未白眸中浮动着幽光。   ……   地宫石阶上,风青暝跟在念念有词的公输诚身边。   公输诚的步伐有些诡秘,事先就交代了,要几人仔细留意他每次落脚之地,一步也不能错。   轰——!   突然,在公输诚落下一步后,四周响起了机关开启的声音。   风青暝眸光一凛,看向公输诚,见他神情放松,眼中的凌厉便淡了下去。   “抓稳了!”地面颤动时,公输诚提醒了一声。   然而,他话音还未消散,一阵天旋地转便让几人失重,从高处坠落。   双脚落地时,他们已经不在石阶之上,而是进入了一个封闭的房间。   风青暝站稳身子,迅速打量房间。   噗噗噗——   突然,房间里挂在墙上的灯台,自动亮了起来。   昏暗的火光,照亮了整间石室。   石室不大,空旷无物,只有一道通往别处的石门,此刻也是紧闭着的。   “我们怎么回到这?”风青暝问身边的公输诚。   公输诚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回答,“那石阶看似只是一个通道,实际上里面蕴含了八卦方位。如果不懂这些,就顺着石阶而下,不仅浪费时间,还会触碰到不少机关,险象环生。我在下来的途中,一直在推算规律,找到了生门之处,就能离开石阶,直接进入地宫内部。”   风青暝抓住了一个重点,“所以说,我们现在已经在地宫内部?”   公输诚很肯定的点头,“嗯!我们就在地宫的某个房间。只是,我们没有地宫内部结构的地图,所以也不知道地宫有多大,我们在什么位置。”   “可有办法找到帝皇剑?”风青暝皱眉问。   公输诚道:“有!无论地宫内部再如何复杂,但分布都是按照五行来布置的。帝皇剑如此重要,是杀气,也是金器,所属位置应该是地宫中的金属位。” 第二百四十章 主动出击 (二合一章) 公输诚说话时,拿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罗盘。   风青暝看了一眼,罗盘上不仅刻着天干地支,五行八卦,在中心位置还有一个小小的思南仪。   公输诚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解释道:“我这罗盘与常见的不同,还是因为小姐的提点。”   风青暝心中了然。   同时,骄傲自豪之情,也油然而生。   他的阿姐,永远是最厉害的人!   “不过,我们在找金属位前,我还想去木属位看看。”公输诚正色的道。   风青暝极少接触这方面的事,听了他的话,好奇问了句,“木属位?”   公输诚颔首。“传说中,前朝地宫里藏进了天下半数宝藏。除了金银珠宝外,还有神兵利器,各家武学,名书字画。虽然不知这地宫中,到底有没有宝贝,但总要亲眼看看才能安心。适合放在木属位的宝贝,就是书籍,卷册。”   风青暝沉吟了一下问,“你要找什么?”   公输诚侧目看向他,虽不知他到底是谁,但从主公对此人的态度来看,必定是主公信任的人。   所以,公输诚没有隐瞒。“找一本绝世武学的下卷。”   风青暝双眸眯了眯,沉默不语。   公输诚仿佛没有看到他眼中的凌厉,笑着道:“此武学名为《九玄神功》,若公子见着了,麻烦告诉诚一声。”   “九玄神功?”   风青暝的反应,让公输诚好奇的问,“公子也曾听过?”   风青暝神情恢复淡然疏离的样子,点了点头。“相传是前朝留下的一本奇书,里面的武学高深莫测,至今无人能修炼。也确实听闻,这本奇书被前朝放入了地宫之中。”   说完后,风青暝又看向公输诚,清冷淡漠的眼珠里满是探究之意。   公输诚说的是要找下卷,这就说明,上卷就在他们手中。   且,一定是能练了,才会急着找下卷!   可是……   公输诚并不像修炼了奇功的样子,而他身边的人……风青暝思索了一圈,目标就锁定了。   “你是为了阿姐找《九玄神功》的下卷?”风青暝眸色一沉。   虽然是在询问,但其语气是非常肯定了。   公输诚见他已经想明白了,便点了点头。   主公因修炼前朝奇功《九玄神功》而内力出现问题,这件事,在他们这群最早跟着主公的人之中,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事实上,不仅是老鬼,就连他们这些年也一直在暗中寻找,可以解决主公内力问题的法子。   只是可惜,找来找去,也只能找到一个以刚烈药酒舒缓内力不适的方法,治标不治本。   老鬼曾说过,或许能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就在《九玄神功》的下卷里,残缺的功法修炼起来,本身就有极大的风险,只有将功法完善了,才有可能将风险消弭。   “既如此,先去木属位!”风青暝毫不犹豫的道。   公输诚笑着点头。   对他们来说,主公的安危可是比什么帝皇剑重要多了。   如今,这位被主公看重的‘公子’也如此想,那就再好不过。   “先想办法,打开石门。”风青暝看向那紧闭的石门。   或许是太久没有开启过,在石门缝隙上,都积有一层厚厚的灰尘,而在石门周围,似乎也看不出机括的痕迹。   风青暝走过去,却有一道黑影挡在他身前。   “公子替小姐进地宫,我等心中感激。有些事,还是让属下等来吧。”黑影在风青暝面前抱拳。   说完后,便转身走到石门前,双掌用力推向石门。   ……   一条甬道内,微弱的烛火驱散了四周的黑暗。   不少人影或坐或站,气氛有些沉闷。   在甬道中,飘散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提醒着所有人刚才经历的惊险。   蒋治靠着墙,身边都是信得过的亲卫。   他的头盔不知何时掉落,发髻有些散,脸庞都是碎发。左边脸上,还有一道刚刚止血的血痕,看上去格外狰狞。   甲胄上,也有不少划痕,凹陷,让人一看,就能才想到他所经历了什么。   他身边的亲卫们,也好不到哪去,每个人都狼狈不堪,眼底还有这刚刚经历过生死惊险的余悸!   蒋治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姬云廷,眼底杀意翻涌。   姬云廷并未受伤,只是毕竟经历了险象环生的惊险,所以衣衫有些凌乱,显得狼狈。   他身边的人将他保护得极好,而且他的运气也很好!   思及此,蒋治的眸光又狠辣了几分。   尤其是,他们才刚刚踏入地宫,就损失了五分之一的人马,更是让他将心中的怨恨转移到了姬云廷身上,全然忘记了着急进入地宫,是他自己的一意孤行,姬云廷还曾劝说过。   经过刚才的混乱,君悦兮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带着各武林势力的人,围在了姬云廷身边。   他没有错过蒋治不加掩饰的眼神,低声在姬云廷耳边提醒,“王爷,要小心蒋治。”   姬云廷抬眸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点头。   “哪有防贼千日,不如……”君悦兮的好脾气,在此刻也冷冽下来。   此行之前,他的父亲就再三叮嘱过,前朝地宫里的宝藏远比不上个辰王重要。让他来,目的不是为了取宝,而是为了保护好姬云廷。   所以,在感受到蒋治的杀心后,君悦兮才觉得,与其被动防守,还不如主动出击。   蒋治一个区区羽林军的统领,都想要暗中谋划杀了亲王,他们又有何不敢杀了这个统领?   最起码,把人杀了之后,在这危机重重的地宫之中,也能免了内忧。   至于其他羽林……只要蒋治一死,他们谁敢在辰王面前造次?   姬云廷懂君悦兮的意思,他眸光晦暗难明,脑海里思绪翻飞。   蒋治是东宫的人,他与太子之间虽然暗波涌动,但始终没有挑明一切。如果这一次,蒋治死在了地宫里,无论是否与他有关,恐怕东宫都会把这笔账记在他头上。   既如此,他又凭什么一让再让?   少年时的兄弟情谊,早在野心滋生的时候,就已经摇摇欲坠了。   更何况,是他的好皇兄,是太子先想要他死的!   思绪的挣扎,似乎已经得到了结论。   姬云廷晦暗的眸光变得坚定澄明起来。   他看向君悦兮,两人眸光交换,彼此已经读懂了眼中的含义。   君悦兮几不可查的颔首。   拿到了辰王首肯,剩下的事,自有人去办理。   辰王就当做是……什么都不知道便好。   姬云廷垂眸,左手始终放在挂在腰间的青鸣剑上,感受着剑鞘中隐隐传来的颤动,沉默不语。   ……   卧龙谷里,潜入了一批又一批居心叵测的人,让原本幽静,人迹罕至的地方,开始了一层又一层或看得见,又或看不见的阴谋算计。   沈未白早已经离开,有冥狱的人暗中监视,不需要她亲自守在那里。   只不过,每隔一个时辰,她还是会隔着距离,遥望那地宫入口。   在看什么?   她身边的人,只有尹千雪敢去猜一二。   再度返回,尹千雪主动问,“大姐姐,地宫还没有动静吗?”   沈未白摇头。“地宫是当初前朝倾全国之力修筑,里面到底有几层,又有多大,谁也不清楚。”   尹千雪点了点头,她偷偷看向神色浅淡的绝色美人,很想问一句,‘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一次又一次的跑去看?是在担心谁?又在期盼谁?’   当然,这个问题,尹千雪只敢在心中猜一猜,却不敢去问。   她的大姐姐,性子淡泊随意,但威严还是有的。   尹千雪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怕大姐姐。   “若地宫只是一个陷阱,为何前朝皇室要耗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尹千雪收敛心中的遐思,正色的问。   沈未白垂眸沉吟,“这一点,恐怕只有前朝皇室的后裔,才能知晓。不过,仅从这些来看,前朝的帝君也是一个城府极深,深谙算计的人。”   尹千雪深吸了口气,认同沈未白的这句话。   若非这样的人,怎能在相隔那么多年之后,还能搅乱天下?   说起来,宋明贞这位几乎已经确定身份的前朝皇室后裔,沾的也是祖宗的光,利用了祖宗布置好的一切,来算计天下。   突然间,沈未白脑海里闪过一道念头,让她忍不住轻笑起来。   “大姐姐在笑什么?”尹千雪不解。   沈未白停了笑声,但脸上笑意未消。“我在笑自己犯蠢。”   “啊?”尹千雪更懵了。   沈未白转眸看她,“我们为何要等?”   在尹千雪的茫然中,她继续道:“既然我们想到了潜在的危险,为何要被动的等待危险降临时才出手?为何不提前在危险降临之前把一切都扼杀在摇篮之中?”   尹千雪不傻,沈未白这番话说得直白,她又怎么会听不懂?   “可是……”尹千雪有些犹豫。   她的本意,并不想让姬云廷知道自己跟随而来。若是姬云廷没有遇到危险,她甚至都不打算露面的。   沈未白看出了她的犹豫,轻声道:“千雪,看来你是当局者迷啊!”   尹千雪看向她,黑白分明的双眼里,满是疑惑。   沈未白道:“你担忧太子会对辰王暗中下手,这一点,想必辰王也心中有数。所以,对辰王来说,最危险的反而不是那些太子的手下,毕竟他们只敢暗中下手,不敢明目张胆的暗害亲王,又有君悦兮等人在辰王身边,太子的人想要杀辰王并不容易。相反,最大的危险反而是宋明贞这一方。如今,辰王他们还不知道宋明贞已经在这里守株待兔,而宋明贞又不知我们……既如此,我们何必要等到里面的人出来,与圣火教的人相斗时再出现救援?还不如,趁这个时机,先下手为强,帮辰王除掉这外在的威胁。这样一来,你是想要等着辰王现身,还是了事乘风去,都由你自己说的算。”   “啊!”尹千雪轻呼一声,眼前的迷障褪去,让她的思绪清晰起来。   确实如此!   把被动化为主动,才能掌控全局。   果然,在谋略上,她不及大姐姐。   尹千雪失笑,将这句话真心实意的说了出来。   沈未白并未自傲,“千雪冰雪聪明,就算我不说,你早晚也会想到。”   “不,大姐姐之前都是依我之言行事,是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一直站在被动的位子上。若无你提醒,就算我们依然在暗中,却还是处在被动之处。”尹千雪摇头。   她语言诚恳,态度谦卑,让沈未白失笑。   “不过,大姐姐,他们人数众多,我们只有区区几人,要如何取胜?”尹千雪认同了沈未白的话,却又疑惑要如何做。   沈未白意味不明的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   是夜,卧龙谷里安静如常,没有任何异样。   离朝廷的人马进入地宫已经过去两天一夜,这是第二夜。   四周的寂静,让守在外面的人都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懈怠之意。   哪怕是宋明贞这般谨慎小心的人,因为知晓地宫里的危险,知道地宫只有一个出入口,他也难得的放松起来。   苏烈又来找他说话,顺手还将今日白日收集来的干柴丢入篝火中,根本没有察觉干柴上附着的一些不明粉末。   实际上,就算注意到了,他也不会想太多,因为那些粉末实在是太过寻常。   “神使,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苏烈早在知晓地宫里并没有他想象的宝藏时,就有些不耐烦了。   宋明贞将他语气中的不耐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道:“这就要看他们自己的命了。若命大,运气好一些,便能早日出来,若命不大,运气又差了点……”   他冷冷一笑,才继续道:“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   在他的预料中,进去的人里,最后能出来十之一二,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而且,在地宫里耗得太久,只会消耗更大,就算有命逃出来,最终也只会沦为他的阶下囚。   他现在反而期待,姬云廷能够顺利的帮他把帝皇剑给带出来,省得他再费时费力的亲自进去一趟了。   “那我们要一直在这里苦等?”苏烈不悦皱眉。   宋明贞正欲说话,却突然感到眼前一晃,视线变得模糊……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就是不讲武德 (二合一章) 意识陷入黑暗,来得猝不及防。   宋明贞在昏过去之前,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被暗算了!   甚至,可以说他这一次是阴沟里翻船。   砰砰砰!   昏迷的不仅是宋明贞一人,附着在干柴上的毒粉,通过火焰燃烧的挥发之后,迅速的扩散,但凡坐在篝火旁,或离得较近的人,都在同一时刻中毒,倒地昏迷。   而这个动静,也惊动了稍远的人。   只不过,还不等他们做出反应,就被藏匿在黑暗中的冥狱来使收割了性命。   ……   几道黑影,以诡异似幻的身形掠过,但凡他们所过之处,都会有人无声倒下,只在他们的脖子致命处,留下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痕。   冥狱的人最擅长什么?   偷袭,暗杀!   他们是黑暗中的王者,如同幽灵。   不过一炷香时间,圣火教的人包括宋明贞,都已经被控制住。   一切平静后,几道人影从暗中缓缓走出,篝火的光照亮了他们的五官。   尹千雪望着眼前的一幕,有些一言难尽。   危机就这样轻易解除了?   她扭过脸,看向身边清绝精致的人,张了张嘴,却又无声沉默。   “千雪可是觉得我这手段有点……不讲武德?”沈未白挑唇轻笑,转眸看向欲言又止的尹千雪神情玩味。   尹千雪嘴角微微一抽,垂眸说了声:“大姐姐说笑了,与这些人无需讲什么武德。我只是……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沈未白笑容更甚,“有的时候,过程不重要,目的达到,将损失降到最低,才是最重要的。”   “……”尹千雪无言反驳。   甚至,她觉得沈未白说得对!   这不是擂台上的比武,不讲究什么公平。有更安稳的法子,又何须讲什么规矩?   尹千雪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眸中发亮。   她向沈未白福了福身,“多谢大姐姐教导,千雪铭记于心。”   沈未白眉梢轻挑,玩笑般的说了句,“孺子可教。”   两人调侃了几句,浑然不在乎这一地昏迷的人。   在她们说话间,娄天狱已经带人将昏迷的人控制住,封住他们穴道,又服下软筋散。   这样一来,即便他们醒过来,也无法运行内力,更没有力气反抗,只能任人宰割!   “大姐姐,这毒药可会致死?”尹千雪好奇的问。   沈未白摇头,“不会,只是让他们昏迷。不过……”   “不过?”尹千雪眨了眨眼。   沈未白笑道:“不过,即便他们醒来之后,体内也会藏着暗毒,我可以随时催发暗毒取其性命。”   尹千雪倒吸了口凉气。   这种毒,实在可怕,简直就防不胜防!   同时,让她疑惑的是,大姐姐合适会如此厉害的毒术?   也是这离开的十年中学的吗?   尹千雪将疑惑藏在心底,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看若无其事的沈未白,没有追问。   聪慧如她,自然知道有些话能问,有些话则不能问!   ……   圣火教的人,被困在一处,由冥狱的人把守。   唯独苏烈和宋明贞被单独拎出来,分别安置在一处。   一夜未过,前朝地宫入口的看守人,又换了一批。   只不过,这一批人并没有多少,只有四人轮流。   天色将明,苏烈从浑浑噩噩中醒来,意识刚刚恢复,他就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气息压制,四肢酸软无力,连抬抬手都十分费力。   这个发现,让他大惊失色,神志瞬间清醒,睁开双眼。   墨绿色的眼珠在睁开的时候,还有惊愕之色。   然,当他看清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时,就愣住了,阴狠之气逐渐从身上蔓延。   他不认识沈未白,但是却认识尹千雪。   “女扮男装的辰王妃?呵呵,怎么现在一身女装出现在这里?”苏烈神情阴森恐怖,语气却很轻挑无礼。   尹千雪冷着脸没有说话。   沈未白走过来,手中匕首一划。   “啊!”苏烈吃痛喊了一声。   他惊恐的看向自己的脚踝,那里刚刚被人割开,血液慢慢浸出来,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混入泥土之中。   脚踝上的刺痛,不断的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对我做了什么?!”苏烈想要挣扎,可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让他只能无能的咆哮。   沈未白轻笑出声,手中把玩着匕首。“这都看不出来?”   当然不会看不出来!!!   苏烈双唇紧绷,呼吸变得粗重。他脚踝上的血管被割开了,用刀的人下手十分巧妙,划破皮肉,只将血管割开了一小点,让他身体里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流出来。   不会马上就死,但如果不及时止血的话,死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是一种折磨,让你清醒的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你是什么人?”苏烈阴沉着脸,随着血腥味越来越重,他的双唇都褪去了颜色。   他死死的盯着沈未白,仿佛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她一般。   “再瞪,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挖出来?”沈未白手中的匕首,寒光一现。   苏烈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好像生怕眼前的人真的把自己的眼睛给挖了。   沈未白唇角一勾,知道他心理防线已破。“想死还是想活?如果想活,就要在你身体里的血流尽之前,乖乖的回答我的问题。若是撒谎,或者不答,浪费的都是你自己的生命。”   苏烈紧闭的双眼,眼皮狠狠一跳。   “也不要妄想用幻术逃脱,想必你已经感觉到,此刻的你就如砧板上的鱼。越是拖下去,对你越不利。”沈未白慢悠悠的道。   她的态度,给了苏烈极大的压力。   脚踝伤口传来的痛,还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酸软无力的身体,越来越冷的感受,都在不断的提醒着苏烈,刺激着苏烈。   “你要问什么?”终于,苏烈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未白笑了,尹千雪也微微一笑,看向身边的姐姐,眸中异彩连连。   ……   从关押苏烈的地方走出来时,尹千雪一直在偷看沈未白。   沈未白笑道:“看什么?”   “大姐姐好厉害啊!”尹千雪双眼弯如月牙,毫不吝啬的赞美。   沈未白脸皮极厚,面对这样的夸赞,她不羞不躁的点头道:“还行吧。”   惹得尹千雪掩唇轻笑起来。   苏烈没有死,在把该问的都问了之后,她就给苏烈止了血。   至于最后如何处置,就留给姬云廷吧,她并不想卷入这些前朝当世的恩怨之中。   “大姐姐,那苏烈说宋明贞是带着总教的神旨而来。难道,远在火罗的圣火教总教,也是前朝势力?”想起苏烈的那些话,尹千雪神色凝重起来。   “不太可能。据我所知,虽然圣火教是这百年内才进入的中原,但是在火罗诸国,圣火教的存在已经有千年历史了。”沈未白缓缓摇头。   “那……”尹千雪皱眉。“据我们的调查,宋明贞一直都生活在中原,以宋家二公子的身份为掩饰,不曾去过火罗诸国,他怎么会成为神使?”   “圣火教的总教,在火罗诸国存在已久,教义与中原的圣火教类似,却也大有不同。可以说,火罗的圣火教和中原的圣火教完全是两回事。那苏烈能心甘情愿的听从宋明贞的吩咐,只能说明他手中的信物是真的,他的确与圣火教总部有关系,还有就是苏烈本身的贪婪,宋明贞拿出前朝宝藏来诱惑他,苏烈不可能不上当。说到底,他和宋明贞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沈未白说出自己的看法。   “何况,前朝六百年国祚,有盛极一时的时代,也有逐渐落没的时候。宋明贞手中拿着的信物,很有可能是在某一个时期,从火罗诸国来的圣火教总教的人,送给当时皇室的礼物或……信物。如今,被宋明贞利用起来了而已。”沈未白推测。   这番话,是极有道理的。   尹千雪听完之后也点了点头。   殊不知,沈未白这番推测已经推到了真相!   苏烈和圣火教,其实不是重点。   尹千雪在意的是宋明贞。“若真如此,宋明贞与圣火教总教无关,事情会简单一些,否则……”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沈未白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还有,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要搞清楚这脚下的地宫到底是宝藏还是陷阱!他要帝皇剑是为了什么?”尹千雪眸光凌厉起来。   地宫的位置是辰王这边找出来的,若里面不仅没有宝藏,还是陷阱,使得朝廷兵马和江湖势力都损失惨重,那对于辰王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为今之计,只有搞清楚地宫的情况,甚至找到真正的藏宝之地,才能力挽狂澜,改变局势。   “去会一会宋二公子吧。”沈未白扬了扬下巴,抬手在衣袍上轻弹了一下。   先去问苏烈,就是想要更进一步摸清楚宋明贞的底细。   这样,在面对狡猾的宋明贞时,她们才有足够的筹码,引得他露出马脚。   “大姐姐准备如何逼问宋明贞?他那样的人,恐怕用对付那位苏大教主的方法,是行不通的。”尹千雪与沈未白同行,缓缓摇了摇头。   沈未白嘴角轻扬,反问,“千雪有什么办法?”   尹千雪一愣,再度摇头。“我并不精通审问一道,只能仰仗大姐姐了。”   沈未白却道:“对付宋明贞这种人,他若是不想说,杀了他也没用。”   尹千雪沉默下来,她知道沈未白说的是实话。   ……   宋明贞被关在别处,娄天狱亲自看守。   沈未白和尹千雪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醒了。   娄天狱走到沈未白面前,低声道:“他醒过来后,不吵不闹,也没有开过口,镇定得可怕。”   沈未白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走向宋明贞。   宋明贞也看向了她。   与苏烈不同,他第一眼就认出了沈未白,而且,并未惊讶。   “宋二公子,好久不见啊!”沈未白走到宋明贞面前坐下,丝毫不在意地面脏不脏。   她那随性的样子,让宋明贞嘴角弯了弯,“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再见到沈姑娘。”   他的眼神从尹千雪身上扫了一眼,突然轻笑出声,“水月山庄与辰王联手了?”   宋明贞说得轻松,但沈未白却未错过他眸底一闪而过的阴霾。   显然,他猜测的‘真相’超出了他的预料,影响到了他的计划。   “现在最重要的应该不是这个吧。”沈未白笑容十分温和。   她姿态闲散,仿佛并非在拷问阶下囚,而只是与朋友聊天。   “那沈姑娘觉得现在应该说些什么?”宋明贞重新把视线落在沈未白身上。   沈未白眸光促狭的看着他,“如今宋二公子沦为阶下囚,难道不担心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吗?”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落在了沈姑娘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宋明贞毫不在意。   他这副样子,让尹千雪皱眉不语。   沈未白轻笑出声,“宋二公子真的不怕死?”   “不怕。”宋明贞毫不犹豫的道。   沈未白眸光倏地一沉,声音也跟着冷冽起来,“宋二公子或许不怕死,但难道就不怕复辟大业因你而终吗?若是这样,你死后如何面对前秦皇室的列祖列宗?”   宋明贞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起来,原本清风明月的样子也逐渐变得阴鸷。   将他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沈未白笑得越发放肆,“哦?看来,宋二公子还是怕的。”   “是啊,我怕。可更多的是不甘心。”宋明贞沉声道。   身体的无力,让他知晓自己栽了。   眼看一切就要成功,如今却功亏一篑。   “你已经没有效力之人了吧?最忠心与你的宋家,为了掩护你的身份,已经死了。就算你手中还有可操纵的底牌,也远水救不了近火。你从圣火教带了那么多人来,甚至连大教主苏烈也在其中,保护你左右,但依然落在了我手里。如今,我只要杀了你,你的大业就完了。”沈未白的话,字字诛心。   宋明贞的眼神变了,看向沈未白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然而,他越是恨,沈未白就笑得越是灿烂。   那笑容,就如同火上浇油般,让他心中的怒火不断将理智燃烧。 第二百四十二章 地宫塌陷 (二合一章) “恨我吗?你现在的命就掌握在我手中,我让你生,你就生,我让你死,你就死。”   “你以为我要从你嘴里得到什么吗?不,我不需要。”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一切,你已经没有用了,你是一个废物,枉费你花费了如此大的精力,布下这盘棋,最终还是棋差一着,一败涂地。”   “想不想听听看,我都知道了什么?”   “我们脚下的地宫是一个陷阱吧,没有宝藏,只有要人命的机关。”   “唯一能够平安无事进入地宫的机关图,就在你身上。”   “你为什么会带出来呢?因为你担心,担心辰王不能帮你把帝皇剑给带出来,说不定他们很无用,会全数死在地宫里,最后还要劳烦你亲自跑一趟,拿出帝皇剑。”   宋明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瞳孔随着沈未白的话不断收缩。   他虽然一字未发,但沈未白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为什么那么想要帝皇剑呢?因为,帝皇剑里有着真正宝藏的所在,我说得对吗?”   宋明贞的表情狰狞起来,再也难以维持平静。   他的理智,早已经在沈未白的言语中被燃烧,哪怕强撑着一言不发,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事实上,从一开始,沈未白就没打算让他开口。   语言会撒谎,但人的微表情是不会撒谎的。   “再让我猜一猜,前朝地宫的传说是真的,只不过有着一真一假两个地宫。而我们脚下的这个,就是迷惑世人的障眼法,假地宫。或许是为了磨炼后世子孙,考验他到底具不具备复辟皇室的能力,所以你的祖辈们把有关于真地宫的信息藏在了这里,藏在了象征天下的帝皇剑中。”   “你还有什么秘密呢?哦,我又想了想,那个真宝藏应该在海上吧,至少需要出海。”   宋明贞瞪大双眼,瞳孔震颤,肤色苍白如纸。   沈未白露出了危险的笑容,“宋二公子,你在明洞船厂定制的船还好吗?”   “你!”   宋明贞只觉体内气血翻涌,张口才说出一个字,就吐出一大口鲜血,染湿了衣襟。   “啧啧。”沈未白拉着一旁被震惊的尹千雪退后两步,避开了喷出的血液。“宋二公子,好好说话,怎么动不动就吐血?是上火了吗?”   “你闭嘴!闭嘴!”宋明贞咬牙切齿的盯着沈未白,眼底仿佛要喷出火来。   ‘噗!’尹千雪站在沈未白身后,忍不住笑出声。   这样的大姐姐,她从未见过。   真是有一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   只是,大姐姐如何知道这么多?   尹千雪好奇极了,但也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所以她保持了沉默,站在一旁围观。   “好!好一个水月山庄。”宋明贞冷笑起来,嘴角还有血液不断流出。   沈未白挑眉道:“你说不过我,扯水月山庄干嘛?”   “你!”宋明贞气极,胸口几欲裂开。   沈未白收敛了那咄咄逼人的气势,重新变得气定神闲起来。“看来,我都猜对了是吗?”   宋明贞如泄了气的球,靠在背后的石块上,眼神黯淡无光。   “哈哈哈哈……输了,我输了。辛苦蛰伏十几载,我这一生,数代人的谋划,终究还是逆不过天意。”   “咳咳。”沈未白假咳两声,神情真诚的道:“打扰一下,明明是我揭穿了你,关老天什么事?你这样不行啊,输不起就赖老天?你怎么不反省一下,是自己技不如人呢?”   “沈未白你想气死我吗?”宋明贞神情凶恶的向她扑来,却被守在一旁的娄天狱一脚踢回去,又吐出一口血。   “冷静冷静,你再如此暴躁,不等我动手,你就自己把自己气死了。”沈未白很是无辜的道。   尹千雪在一旁憋笑憋得厉害,大姐姐这一面实在是太有趣了。   她偷偷看向娄天狱,却见他神色如常,仿佛早就知道了大姐姐这个样子,顿时心中又失落起来。   身为妹妹,她似乎还没有大姐姐这些属下了解大姐姐。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看,反正你也活不了了,复辟大业因你而终结,不如把我没说完的给完善一下?起码,可以换得一口薄棺遮身,免得死了尸体还要被野狗分食。”沈未白摊了摊手。   宋明贞双眸赤红,呼吸急促粗重,双唇紧抿不发一语。   “怎么,还是不愿开口?”沈未白眯了眯眼,身上的气息顿时变得危险起来。   宋明贞冷笑,“你还想知道什么?”   “那就看你想说什么了。”沈未白道。   宋明贞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极了。“你不都猜到了吗?但那又怎么样……你依旧救不了他们,我死了他们也会给我陪葬。”   “是么?”沈未白眼神变得冰冷。“你是不是忘了,你身上有一张机关图。”   “没有。机关图在我脑子里,你来拿啊!”宋明贞挑衅的看向她。   “哦。”沈未白突然又变得毫不在意了。   宋明贞一怔。   “里面的人死活与我何干?”沈未白冷血的道。   宋明贞嘲讽的笑了,“是与你没有关系,那与你身后那位呢?”他指的是尹千雪。   “辰王死不了。”不等沈未白开口,尹千雪就漠然开口。   她的平静,让宋明贞一怔,沈未白垂眸轻笑起来。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宋明贞讥笑起来。   然而,他想要刺激的两人,却无动于衷。   她们心中最大的底气,就是前世已知的经历。无论中间如何危险,但姬云廷在还未登上帝位之前,是不会死的。   而沈未白……   相较于姬云廷,她更在意的是那个胆大包天,敢偷袭她自己进入地宫的家伙!   他的命,是她从老天手里夺回来的!   这一点,沈未白一直都没有忘记。   谁也不知道,这条被她夺来的命,老天会不会再收回去。   沈未白现在还能淡定,只是因为她知晓,公输诚会在那人身边,她和老鬼精心培养出来的刺客之刃会忠诚的保护他!   但……万一呢?   “宋明贞,我本不想这样对你的……”沈未白垂着眸,嘴角噙着的笑容逐渐冰冷。   宋明贞被她骤冷的语气弄得一愣。   与此同时,娄天狱身影一闪,出现在同样愣住的尹千雪身后,轻轻一点,她的身体就向后软倒,双眼闭合。   娄天狱扶住尹千雪,沉默的退远。   一股寒意,从四面八方卷席而来,包裹在宋明贞身上。   沈未白缓缓抬眸,那双幽深发黑的眼睛,好似两道漩涡,能够将人的灵魂吸入。   风青暝从阳魂剑中,学到了精神迷惑的本事,她又怎么会在冰魄剑中没有半点参悟?   只不过,与风青暝不同的是,沈未白学到的本事更加可怕!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在上古时期,修真鼎盛的时代,有一种秘术,可以搜魂?只不过,被搜魂之人,最终都会变成痴儿,连一岁小儿都不如。我给过你机会,只可惜,被你浪费了。”   沈未白的语速不快,却字字冰冷。   还不等宋明贞想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他就感到大脑一痛。   “啊——!”宋明贞抱头尖叫起来,意识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就仿佛身体被人夺舍,他的记忆在不断被窃取。   宋明贞的叫声十分痛苦,然而离他最近,听得最清楚的人,脸上却一片漠然冰冷。   沈未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甚至还有一些意外收获。   在收回搜魂术时,她大脑如针刺一样,让她脸色一白,神情更加冰冷了些。   搜魂术,就算是在上古时期,也算是邪术,禁术的一种。   沈未白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在冰魄剑的传承之中,但既然她发现了,也就在好奇之下学会了。   只不过,施展搜魂术需要极大的精神力支撑,哪怕是她,在第一次对人使用之后,也会有些反噬。   头疼欲裂,就是反噬。   沈未白强忍着头上如针扎的痛苦,冷漠的看向倒在地上,眼神涣散只知道痴痴傻笑的宋明贞。   娄天狱将尹千雪安置好后,重新返回。   看到宋明贞此刻的样子,他的眼神变了变,却没说什么。   只是,面对沈未白的时候,神情越发的恭敬起来。   “主公,此人怎么办?”娄天狱询问。   “给他制造点外伤,对外就说他意图自杀,把自己撞傻了。”沈未白语气冰冷极了。   娄天狱迟疑片刻,“为何不直接杀了?”   沈未白道:“他是前朝皇室后裔,我们不需要卷入前朝和当今的争斗之中。”   “是!”娄天狱没有再问。   他走到宋明贞前,用手抓着他的发髻。   沈未白刚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闷声。   她没有回头看,而是走向了地宫入口。   宋明贞很聪明,他把机关图背了下来,这样就不会有人得到。但他却算漏了沈未白,所以如今,那张机关图在沈未白脑子里。   至于之前她与宋明贞的言语交锋,那也是因为沈未白知道宋明贞是一个极度骄傲自负的人,这种人的内心,其实最容易摧毁,心防塌了,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主公!”娄天狱从后面追了上来。   沈未白侧目看他。   “请允许属下随主公一同进去。”娄天狱自然知晓沈未白想要做什么。   从头到尾,沈未白就没有放弃过进入地宫。   之前,是为了帝皇剑,顺便防止有人对姬云廷下黑手,惹尹千雪伤心。   现在,她是想要把风青暝给带出来!   她救下的人,就算是老天,也不允许收回去!!   “你留下。”沈未白毫不犹豫的道。   娄天狱大急:“主公,地宫之中危险重重,既然是陷阱,断然不会给人留生路。哪怕您已经拿到机关图,但也需要一个探路人!”   轰隆隆——!   娄天狱话音刚落,两人脚底的地下却传来沉闷的轰塌声。   瞬息间,山川颤抖,地面塌陷。   “主公危险!”娄天狱双眸倏地一缩,拉住沈未白就飞身而起,迅速向后退去。   守在入口旁的四位冥狱杀手,也同时撤开,免得被塌陷的地面卷入地下。   震荡延绵,连远处的人都受到了影响。   只不过,他们这边还算安全,没有亲眼看到山塌地陷的可怕画面。   ……   沈未白被娄天狱带走,离地宫出入口越来越远。   在她双眸中,倒映着地面塌陷,山体移位的情形——   地宫……塌了!   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炎呢?’沈未白震惊的眼底闪过一片慌乱。   在看到地宫塌陷,风青暝不知生死的那一瞬,沈未白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这是前世今生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抓不住是为了什么!   她很好奇,想要去探究明白。   只可惜,这个感觉并未给她机会。   就在她被娄天狱带离塌陷区域,落到安全地方的时候,从塌陷的地宫中,不断飞出了不少人影,同时也传来了惨叫声。   其中,两道人影最为刺眼。   一个俊美如仙,一个尊贵不凡。   两人同时飞出,彼此相对,正在争夺一把浑身金色的剑。   ‘阿炎!’   沈未白视线落在那俊美如仙的身影上,狂跳的心落回了实处。   娄天狱也看到了同时飞出的冥狱属下,他们还扶着受了点轻伤的公输诚。   沈未白快速扫了一眼,发现出来的人,大多数都是江湖人士。反倒是那些羽林军,没有出来几个。   ……   风青暝和姬云廷已经从空中落了下来,就站在离沈未白不远的地方。   他们眸光激撞,谁也不让谁的抓着剑身。   突然,风青暝手中横扫,逼得姬云廷向后一仰。同时,他们手中抓着的那把剑,表面浮现出一层火光。   烫手的温度突兀而来,让姬云廷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向后退去。   “王爷!”君悦兮及时出现,扶住了姬云廷。   他看向剑身上一闪而过的火光,盯着夺剑人道:“焚野宫的内劲!你到底是谁?”   风青暝收回帝皇剑,颀长身影挺拔笔直的站在原地,对君悦兮的质问没有任何回复。   突然,他余光扫到不远处的沈未白,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沈姑娘?!”君悦兮惊愕出声。 第二百四十三章 梧桐林 (二合一章) “沈姑娘?!”君悦兮惊愕的看向出现在此地的沈未白。   同时,他也想起来,那夺剑的男子,正是之前守护在沈未白身边的人。   可此人,使出的却是焚野宫的内劲!   诸多疑问从心间冒出,让君悦兮愣在原地。   沈未白没有理会他,眼角余光扫过身后站着的男子,见他没有受伤,便收回了视线。   但,一想起这个人,居然敢偷袭她,沈未白脸色又顿时冷峭起来。   “阿姐,我错了。”风青暝一手拿着帝皇剑,一手轻轻扯了扯沈未白的衣角,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认错。   沈未白压住想要扬起来的唇角,向前一步,被他扯住的衣角也自然的从他指尖中抽出。   指尖一空,风青暝眼神黯淡下来。   “君少庄主。”沈未白开了口。   姬云廷此时已经站稳,与君悦兮并肩而立。   在他们身周,还有堪堪从地宫中逃命出来的人。与风青暝一起进入地宫的人,此时也回到了沈未白这边。   “沈姑娘怎么会在这?”君悦兮眼底藏着喜悦,神情却不忘警惕。   姬云廷盯着沈未白,沉声道:“难道水月山庄要言而无信?”   风青暝没有错过君悦兮眼底的那抹欣喜,心中涌起的不舒服,让他眸色沉沉。   “非也。我来此,是受人之托。”沈未白表现得坦坦荡荡的样子,反倒是让对面的人有些疑惑起来。   “何人所托?”姬云廷问。   “是我。”   这一次,开口的不是沈未白,而是从后面小跑而来的尹千雪。   姬云廷看到尹千雪时,表情错愕了一下。“千雪!”   尹千雪抿着唇,眼中满是担忧。   她跑到姬云廷面前,仔细打量了一遍,确定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千雪你怎么会在这?”姬云廷一把拉住尹千雪。   尹千雪没有回避他的眸光,“我担心你,所以与水月山庄做了交易。”   “你……”姬云廷一时无言。   无论如何,妻子对他的在乎,还是让他心中温暖的。   尹千雪飞快的扫了一眼,扯了扯姬云廷的衣襟,“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咱们先离开,我会告诉你全部,好吗?”   “好。”姬云廷也看到了四周的情况。   活着的人,虽然离开了地宫,却也都受伤不轻,却是需要休整一下。   更何况,地宫塌陷,此地并不安全。   “跟我来。”尹千雪牵起了姬云廷的手。她有留意到,出来的羽林军不多,而且似乎不见统领。   这样的情况,让尹千雪心中有了些猜测。   一行人,撤离了地宫塌陷的区域。   侥幸留下性命,如今倒是先把帝皇剑的事给放下了。   这些活着出来的人中,与沈未白熟悉的人都还在。不过,卓云染好像受了点轻伤,手臂有血迹浸出,衣袖也有破损。   众人撤离时,沈未白慢悠悠的走在后面,风青暝也亦步亦趋的紧跟着她。   君悦兮走在姬云廷和尹千雪身后,眼神几次好似无意间扫过。   “阿姐,你理理我可好?你生气,要打要罚都好,就是不要不理我。”风青暝声音里满是哀求之意。   沈未白冷冷一笑,根本不理他。   风青暝心中更急,将手中的帝皇剑递到沈未白面前,讨好的道:“阿姐你看,我拿到了帝皇剑。”   沈未白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仿佛对帝皇剑半点兴趣也无。   见帝皇剑都无法让沈未白理自己,风青暝只好将剑收回,垂眸道:“只可惜,我们并未找到《九玄神功》的下卷。”   沈未白脚下顿停,终于转眸看他,“你都知道了?”   阿姐终于理他,风青暝是高兴的。可是一想到《九玄神功》下卷,他眼中的高兴转化为承诺。“阿姐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找到《九玄神功》下卷。”   沈未白挑眉,“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你偷袭我的事。”   “我错了,任凭阿姐处置。”风青暝瞬间耷拉脑袋。   这模样,让沈未白指尖微痒,很想揉揉他的头。   “走吧。此事,晚些我再罚你。”沈未白握紧了手,止住了心中的冲动。   “好!”风青暝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   清点人数后,才发现回来的人,只不过是入地宫前的三分之一。   这一趟地宫之行,竟然折损了那么多人,也包括了那位蒋统领。   只不过,沈未白心中却怀疑,这位蒋统领之死,到底是死于了他人的算计,还是死在了地宫的机关中。   不过,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丹井和星鸾,将带来的药物分给了受伤的人。   这一次来卧龙谷,他们打着的旗帜就是要救人,所以出发前,自然会准备不少药物,而且都是安乐堂出品,品质有保障。   另一边,尹千雪也向姬云廷解释了经过。   “辛苦千雪了。”姬云廷听完之后,并未怪罪尹千雪,反而感动的将人拥入怀中。   “不辛苦,只要王爷无事就好。”尹千雪依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轻声道。   她没有供出沈未白,只是告诉姬云廷,在确定地宫位置后,又有了东宫插手一事,她心中惴惴不安,便想到姬云廷曾说过,水月山庄就在附近,所以暗中设法联系了水月山庄,求助水月山庄的庄主。   是求助,也是交易。   交易的代价,尹千雪没有隐瞒姬云廷。   所以,水月山庄答应了,便派出了沈未白,还有一众精英,与她一起悄悄进入卧龙谷藏在暗处。   “对亏了千雪的布置,否则就算我们逃出了地宫,也会被圣火教的人,还有前朝皇室余孽给谋害。”姬云廷有些庆幸。   他知晓这些,自然也是因为尹千雪没有隐瞒他后面的事。   尹千雪从他怀中撑起来,“王爷,这个地宫只是一个陷阱,死伤了这么多人,陛下和太子会怪罪王爷吗?”   姬云廷沉默下来,脸色有些阴郁。   原本此事并不复杂,却因为东宫太子的插手,使得如今的结果一旦处理不好,恐怕就是灭顶之灾。   “那些圣火教的俘虏,还有那位前朝皇室余孽,可否能将功抵过?”尹千雪又道。   姬云廷叹息一声,“恐怕,这还不够。”   尹千雪抿唇。   姬云廷道:“千雪,带我去见见那位宋公子。”   尹千雪却神情古怪起来。   姬云廷不解,“千雪?”   尹千雪才道:“他……疯了。”   “疯了?”姬云廷愕然。   尹千雪点点头,将沈未白逼问宋明贞的事说出,“……或许是他自觉在劫难逃,所以想要以死明志。结果,一头撞在石头上,没把自己撞死,却把自己撞傻了。”   姬云廷沉默了。   怎么会如此之巧?   尹千雪道:“王爷要去看看吗?”   姬云廷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突然摇头而笑,“不必了,既然都傻了,我去看也无济于事。只是,本想从他嘴里问出真地宫所在,好在父皇面前将功补过,却不想,还是没有这个机会。”   “倒也不是没有。”尹千雪突然道。   姬云廷看着她,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尹千雪道:“或许,真宝藏的线索,便是在帝皇剑上。”   “帝皇剑!”姬云廷眸中一凛。   地宫之中,危险重重,每一关几乎都是用人命换来的一线生机。   在闯过第二关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这个地宫恐怕不是什么藏宝之地,而是吞噬贪婪之人的陷阱。   后面,他靠着青鸣剑的指引,朝帝皇剑的方向而去。   经历千辛万苦,几番生死,才到达了地方。   他没有受伤,还全靠了身边忠心耿耿的护卫,还有君悦兮一群江湖侠士的相助。   哪知,他才看到帝皇剑,就有人将帝皇剑从一个剑槽里拔出。   帝皇剑被拔出,青鸣剑反应极大。   姬云廷几乎想都未想,便扑上去夺剑。   就在他和那人夺剑之时,地宫便塌了。   生死存亡之际,还是那人托了自己一把,才让他免于死在地宫的命运。   回忆起这些,姬云廷眸色晦暗难明。   与此同时,风青暝也在另一边,向沈未白说着地宫中的种种,也正好说到了与姬云廷抢剑的事。   “帝皇剑是我先拿到的,地宫塌陷之时,若非我救了他,此刻他早就葬身在地宫之中了。”   沈未白听他说完,有些忍俊不住。   这人说到后面,还有一丝不加掩饰的小骄傲是怎么回事?   “阿姐,这帝皇剑要怎么办?”风青暝再次把帝皇剑递到沈未白面前。   沈未白并未接过,只是叮嘱他先收好,帝皇剑如何处置这件事,有人比他们更急。   果然,他们这边才说完,姬云廷和尹千雪,还有君悦兮就朝他们走了过来。   看到君悦兮,沈未白还不觉什么,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不满的冷哼。   沈未白哑然,心中揶揄,‘这是什么小孩子性子?’   “沈姑娘,此番辛苦沈姑娘,还有水月山庄了。”姬云廷率先开口。   沈未白笑了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辰王不必客气。”   姬云廷的眸光从风青暝手中的帝皇剑扫过,却没有说什么,反而提出了另一个要求。“前朝地宫之行,我们损失惨重,眼下,众人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需要安全之地休养几日。何况,那些圣火教的人,还有宋明贞也需要重新审问。我知,这里离天幕城不远,不知可否请沈姑娘带路,去天幕城,去水月山庄借住一段时日?”   他这番话,正中了沈未白下怀。   “天幕城欢迎八方来客。”沈未白扬起唇角。   君悦兮这时也开口,“早就听闻天幕城,这一次能亲眼所见,悦兮深感荣幸!”   ……   卧龙谷离天幕城,大概需行上三五日。   众人带着伤,还有数量不少的俘虏,走得并不快。   好在,除了卧龙谷后不久,前往天幕城的路,被修葺得平整许多,可以寻来马车代步,速度便快了许多。   第四日傍晚,一行人来到了天幕城外。   仰望着修筑在两山之间的巍峨城门,都是初次来天幕城的众人,简直就是叹为观止。   “这城墙,恐怕有十丈高!”尹千雪仰着头呢喃了一声。   “是十二丈。”沈未白纠正了她的话。   即便是她,再看到天幕城的城门时,也会升起自豪之感。   “十二丈!瑶城的城墙都只有六丈高。”尹千雪眸色惊讶,低声道。   沈未白听出了她话外之意,却毫不在意。   倒是丹井站出来解释了一番,“此地不比寻常城镇,这是深山之中,不仅要防止盗匪,还要防止野兽。所以,城墙修高一些,也会让城中的人感到安全一些。但其实,因为城楼修在了两山之间,降低了消耗,所耗费的材料并不多。”   听到这番解释的众人纷纷点头。   没错,这两山之间的间距,大概也就不到十丈,以水月山庄的财力,修一座宽十丈,高十二丈的城楼,并非难事。   这城楼,高十二丈,表面光滑坚硬,拱形的城门呈黑色,沉稳大气,可以让一辆八匹并驾的马车轻松通过。   在城楼上,修筑了工事和角楼,山峦之间,还有岗哨相连。果然让人一看过去,就能有安全之感。   此时,在城门处,还有从各地而来的商队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有着外族面孔的商人。   这种景象,或许能在蓟国的国都珂里见到一二,但是在北齐和南卫都是极其难见的。   天下分裂,也影响了与外邦的贸易。   而天幕城则重新搭建了天下贸易的平台。   正如当初沈未白决定建城时所说,种得梧桐树,自引凤凰来。   如今的天幕城就是梧桐林,而各地商旅就是被梧桐林引来的凤凰!   “好热闹啊!”尹千雪眼中满是新奇。   不仅是她,就连姬云廷,君悦兮他们也都被眼前的盛景震惊。   风青暝眼中异彩连连,用只有沈未白听得见的声音道:“阿姐,天下还有何事是你做不到的?”   “很多。”沈未白淡定的道。   风青暝转眸看她,只从她眼中看出了永不停歇的斗志。   他笑了,他早就知道即便是阿姐亲手创建的一切,也困不住她。或者,这天地也不能将他的阿姐困住! 第二百四十四章 她的地盘! (二合一章) 众人刚到,城门口就有人迎了过来。   那么多人要来水月山庄做客,沈未白自然会先派人通知张月鹿。   而张月鹿也提前交代了一番,所以迎上来的人,对沈未白拱手行礼后,喊的是:“小姐。”而非……主公。   沈未白颔首,转身对姬云廷等人道:“诸位,先随我回山庄休息。这天幕城,汇聚了天下商贾,南来北往各种新奇玩意,都能在城中找到,诸位休息好了,倒是可以在城中闲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稀罕物,尝尝各地美食,一切都记在水月山庄的账上。”   这不是炫富,是待客之道,也是告诉所有人,在这里,是水月山庄的地盘,一切都由水月山庄说的算。   众人虽还未进城,却早就从江湖各处听到过天幕城的传闻,心中早已经按耐不住。   再听到沈未白这番话后,纷纷露出善意的笑容,真心感谢。   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人家都诚心待客了,他们又怎么能在城中闹事?   “本王早就听说天幕城,今日总算能亲眼所见了!”姬云廷也笑道。   他那样子,没有半点九死一生后,重重压力下的阴郁,反而如同来游山玩水一般。   众人已经迫不及待,沈未白自然不会继续让那么多人在外面等着。   她先交代了城中的白马义从,将苏烈、宋明贞等人押下去关押看守。才与众人一起,坐进了水月山庄准备的马车,长长的车队进了那高耸巍峨的城楼,看到了传闻中的天幕城。   这些白马义从都是在北漠草原上,经过了严格的训练,筛选后,才能胜任。然后,在来到天幕城。   所以,在北漠汗王眼中,白马部族的私军人数一直都在一万人以内,但实际上,这些年来,白马义从早已经被扩充到了七万人,除了留下一万人在白马部族之外,剩下的人,沈未白留下五万在天幕城,剩下的两万再精挑细选后,进行特殊培训,送到了她旗下的各方势力中。   自然,这些事,都属于核心机密,旁人根本觉察不到。   而北漠中,白马部族依然在不停的训练白马义从。   在沈未白的预期中,白马义从这样的精锐部队,人数至少要在十万,才能在这个看似平衡的三国夹缝中生存。   只有这样,即便三国战乱,天幕城和她的势力才不会收到威胁!   ……   天幕城修筑在群山之巅。   当初,沈未白第一眼看到这里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上天赐予的好地方。   原本应该是陡峭尖锐的山巅,却好似被横切了一节,将陡峭尖锐的地方都削平了,只留下平坦,宽阔的地面。   而在天幕城中,还有绿水环绕,滋养万物,暗河汇聚,丰润大地。   入城门来,只是在山脚下。   但这一段路,也被沈未白充分利用起来,宽阔的路面,环绕群山攀行,沿街商铺楼台层层相叠,是一种独特的风情,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热闹。   城中的房屋,都是白墙青瓦,建造得也与中原不太一样,却依然保留了中原特色,依山而建。屋前,还有水渠流淌而过,家家户户门口都栽种了鲜花,引来蜂蝶相扑。   “这里宛如仙境!”尹千雪惊叹了一声,眼底流露出说不出的喜欢。   不仅是她,进来的人,坐在无窗的马车上,可以肆意的欣赏天幕城的全貌,也被这别具风情之地给迷了眼。   偶尔看到一些番邦来客,与中原人不同的相貌时,也会惊奇的小声议论。   “住在城中的人,有些是逃难来的流民,偶然来到了天幕城,喜欢上了,便留下了。也有些,是做生意的商贾,他们四海为家,买卖东西,看中了天幕城的贸易,便留下来扎根安家。真算起来,他们也都是附庸我们水月山庄而生。”丹井充当了解说。   “真好。”尹千雪喃喃的道。语气中,竟然有些羡慕。   姬云廷似乎也听出了她的羡慕之意,将她的手握紧,并未说什么。   “敢问姑娘,如今这城中有多少人?”姬云廷问了句。   丹井笑道:“这可要问管事之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确实不知。不过,这城中虽然看着人多热闹,但大多数都是各地行商,他们来到这里做完交易,换取了想要的商品物资后,又会离开。每日有人走,也每日有人来。”   姬云廷微微一笑,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倒是君悦兮好奇的问,“如此,这些人来自四方,来历也真假难辨,水月山庄又如何管理呢?”   丹井眸光从沈未白脸上掠过,见她没有异样,便回答道:“商人行商,有官府出具的引子。凭着各国官府给的引子,就能入天幕城。即便不是商人,只是来天幕城中游览,不也有官府路引吗?何况,天幕城并非是藏污纳垢之地,城中也有城中的规矩,任何人不得违背。”   “进了城的人,就会接受天幕城的保护,在城中也禁止私斗,暗害,欺诈。贸易公平,有各地组建的商会维持,若商会各持己见,也可以找城中管理商贸的管事协调。其余的事,也都有管事各司其职,维护城中秩序。而通过天幕城达成的交易,水月山庄会抽一些水头,这也都是大家接受的。”   君悦兮听出丹井话中的不悦,笑着拱手赔礼。   他其实并无诋毁水月山庄,或是天幕城的意思,他只是好奇而已。   见他不再问了,丹井又才继续介绍。“水月山庄的奇货居,还有拍卖场在城中都有,各大商号,也在城中建立了分店,里面有些货物,甚至是外面的分店没有的。大家若是感兴趣,倒是可以逛逛。”   “城中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有人问了句。   丹井想了想道,“倒是有一处,可能大家会喜欢。城中有角斗场,但并非用奴隶或野兽来角斗,而是习武之人磨练自身的擂台挑战。天幕城中,除了商人也会来一些游侠、武人。他们身上财帛不多,喜欢游历天下,来到这,会选择去角斗场玩一玩。”   “这角斗场如何玩?”果然,有不少人起了兴趣。   这些出自名门大派的少侠,精英们,还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地方。   “观看角斗的人,门票价为一天一百钱。要参与角斗的人,则需要五两的入场费。若在擂台上能连赢三场,不禁会退了入场费,也会给一笔额外的奖励。赢得场次越多,奖励金额越大。具体的一些规则,诸位去了角斗场,自然会有专人讲解。”   “果然有趣!”   “等我伤好了,定要看看!”   “我也要去,看看自己能坚持机场。”   “师父说过,武之一道,最忌讳闭门造车,自负自傲。与人多多切磋,才能知进退,长短。这角斗场,倒是提供了一个切磋之地。”   “……”   江湖少侠们,果然兴趣盎然。   就连那些出身羽林的军人,听了之后也有些雀雀欲试。   风青暝悄悄在沈未白耳边道:“阿姐是想通过这样的比赛,挑选一些可造之材吗?”   沈未白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   这些人似乎忘记了几日前,他们才死里逃生。   进了天幕城后,或许是城中的气氛太过祥和,又或是有趣的地方太多,他们竟然叽叽喳喳的开始讨论起天幕城的游乐攻略了。   甚至,车队到了挂着水月山庄牌匾的大门前,都未察觉。   还是车停下了,他们才注意到,目的地到了!   众人下了车来,就被人迎入了大门内。   入眼的,不仅是宛若仙境的亭台楼阁,也有水月山庄的庄主,张月鹿。   年轻的少侠们,自然没有资格让张月鹿亲自接待。   但是,别忘了,他们这群人中,还有一个卫国的亲王,以及曾接待过张月鹿的风泊山庄少庄主。   自然,这些不过是幌子。   真正能让张月鹿守在这里的是她的主公,沈未白!   张月鹿与姬云廷、君悦兮等人寒暄了几句,便令人送他们下去休息。   众人九死一生,又风扑尘尘而来,自然是希望能休息净身后再说。   所以,姬云廷和君悦兮都没有拒绝。   水月山庄很大,即便这么多人住进来,也能应付得来。   把客人都送走后,张月鹿才来到沈未白面前福了福身。“主公。”   沈未白颔首,“回去再说。”   说完,她想到了风青暝,转眸看过去。   一直安静乖巧站在她身后的男人,见她望过来,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然而,沈未白却笑容一收。   “……”风青暝头皮一凉,顿时升起一种要被‘秋后算账’之感。   “把他安排在和风苑。”沈未白丢下一句话,便于张月鹿一同离开。   风青暝眼巴巴的看着她走远,蓦然失笑摇头。也罢,他惹了她生气,就该任凭处置,且等着吧。   “公子,请。”丹井掩唇轻笑。   风青暝点了点头。   丹井在前方带路,风青暝跟在其后,也打量着水月山庄的景色。   水月山庄的格局与一般的山庄并不相同,种种美景,宛若神仙志怪的书籍里,对仙人居住之处的描述。   走上浮桥,穿过一片薄雾莲池,风青暝才注意到他和沈未白走的是同一个方向。   “和风苑在哪?”他突然问出口。   丹井道,“已经不远了,和风苑就在主公居住的摇光居附近。”说着,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是距离摇光居最近的院子,从未有人入住。”   风青暝心头一颤,一种莫名的喜悦破壳而出。   “多谢。”   这谢来得莫名,但丹井却听懂了,旋即回以浅笑。   ……   摇光居中,沈未白脱下衣裳,去了后面的温泉池子里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房中已经有人在等她了。   张月鹿,娄天狱,还有星鸾和丹井都在。   见她擦着湿发走出来,四人忙道了声:“主公!”   如莲提前知晓了尹千雪和姬云廷来到水月山庄的事,所以并未出摇光居。在沈未白坐下后,她便自觉走过来,接过了帕子,为沈未白擦发。   “都坐下吧。”沈未白扬了扬眉。   四人重新落座。   在沈未白看向丹井时,丹井立即领会,“回主公,我已将公子带到和风苑,嘱咐伺候的下人们小心伺候,衣服、食物也都送过去了。”   “嗯。”沈未白漫不经心的收回了眸光。   张月鹿也道:“主公,晚宴已经准备好,菜单您可要过目?”   “不必了,你做主即可。”沈未白道。   顿了顿,她又道:“今晚的晚宴,我就不去了。”   “是。”   将一些琐事说完之后,沈未白才提到了姬云廷此行的目的。   “他说是休整,但其目的还是为了帝皇剑而来。无论帝皇剑里是否有真地宫的线索,他都不会把帝皇剑留在民间。”沈未白淡淡的道。   娄天狱神情冷峭的道:“那岂不是来者不善?”   沈未白摇摇头,“倒也不尽然。姬云廷那样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撕破脸皮。更何况,我们的人是他的王妃请过去的,有协议在先。如今,帝皇剑又在我们手中,我想他今晚,最迟明天,就会向月鹿提出新的合作。”   张月鹿眸光一凛,正色道:“主公,属下是否要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沈未白玩味的笑了。“有朝廷替我们出面,挡掉魑魅魍魉,我们闷声发大财就好。”   张月鹿清冷的眸色染上笑意,点了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几人说完,便自觉离开,不再耽误沈未白休息。   但是,在他们走了之后,沈未白却未睡,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便起身往外走。   “小姐要去哪?”如莲忙跟上。   沈未白停下,侧目道:“你留下。”   “是。”如莲忙停在原地。   沈未白走出了摇光居,转身朝和风苑而去。她嘴角噙着冷笑,在心中道:‘是该到了算账的时候!’   ……   踏入和风苑,里面伺候的人,纷纷退下。   刚走进正房,沈未白就双眸倏地一缩,眉心一跳,迈出去的腿悄无声息的又收了回来……   ------题外话------   明天更新会晚一点!明天更新会晚一点!明天更新会晚一点! 第二百四十五章 谁也配不上 (二合一章) “阿姐!”   在沈未白收回脚的时候,房中的男人却倏然开口。   “……”沈未白抬起的脚僵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轻放,眼神淡然的看着房中的人问,“你这是做什么?”   “负荆请罪。”风青暝同样回答得坦坦荡荡。   “……”沈未白嘴角微微一抽。   房中,向她走来的男人,除去了上衣,背上绑着几根荆条。   荆条上的刺,几乎都要刺入了他的皮肤中。   然而,更让沈未白移不开眼的是阿炎完美的肌肉线条,以及身材比例。   风青暝并不魁梧,以往穿着衣衫,只会觉得他颀长清瘦,却不单薄。   如今,把衣服脱了,除去了遮挡之物,沈未白才猛然发现,这个家伙的身材简直就好得不得了!   同时,沈未白也意识到一个问题——孩子,长大了啊!   不再是当初那个七岁的孩童,也不再是她印象中的衿贵少年,而是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散发出了成熟男人的魅力。   砰!   沈未白觉得自己心脏的位置,狠狠的跳动了一下。   或许,是那一跳,让她身体里的血液得到了极致的释放,使得她血管里流淌过的血液,隐隐发烫,突然升起的温度,让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阿姐,我真的知错了。阿姐可否原谅我这一次?”风青暝来到沈未白面前,两人隔着一扇敞开的门相望。   风青暝的视线毫无掩饰的落在沈未白身上,不愿错过她的任何一个情绪变化。   这么直白的眼神,盯着自己,沈未白觉得自己口更干了。   她清透而深幽的眼珠微动,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回去,把衣服穿好再来见我。”   丢下一句话,沈未白转身大步离开。   她能感受到身后那个人影一动未动,正在注视着她。   这种感觉,让沈未白的步伐不由得加快,几乎在呼吸间,就离开了风青暝的视线。   ……   风青暝凝望着那人的远去,心中的忐忑渐渐沉下。   到底有没有成功?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人,有没有受到他的诱惑?   沈未白的眸光太坦然了,让风青暝一时之间猜测不到她的心思。   是的,他是故意的!   借请罪之名,行引诱之实。   风青暝其实并不打算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希望让沈未白知晓,他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处处需要保护的孩子了。   他已经长大,不仅能够自保,也能保护她!   然而,这就像心魔一样,一旦控制不住,让它掌控自己的思绪之后,贪念也就会越来越多!   原本,风青暝只是想让沈未白正视自己长大的事实,改变她对自己的固有印象。   可是,当沈未白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之后,风青暝又想要更多,他想要从沈未白的眼睛里看出惊艳,甚至痴迷,又或是窘迫和害羞……那些属于男女之间的正常情绪。   可是,没有!   他的阿姐一如既往的平静,那双深幽得探不到底的双眸,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在沈未白离开之后,风青暝不由得露出苦笑。   他好像……在阿姐面前,永远就是一个不知所措的毛头小子?   风青暝的心情很失落,但却没有忘记沈未白的话。   他低头看向自己不着寸缕的上身,体内一震,绑在他身上的荆条瞬间化为粉齑,散落一地。   在他的皮肤上,只留下一些白色的划痕,却无伤大雅。   ……   和风苑外,沈未白将体内的玄功运转了一圈,才驱散了体内的燥意。   “呼!”沈未白双唇轻启,吐出一口浊气。   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其实,她并不像风青暝想的那样无动于衷。只不过,两世的商海沉浮,运筹帷幄,玩弄人心,早已将她训练得喜怒不形于色。   这种伪装是藏在骨子里的,别说是风青暝在她面前衣衫不整了,就算此刻天塌下来,她也依然能做到波澜不惊。   四下无人,沈未白放纵了自己的情绪。   她苦恼的抬手按了按自己太阳穴的位置,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   风青暝已经不是孩子,她必须要和他保持距离!   不可再如以往那般亲昵。   沈未白本身并不在乎繁文缛节,男女之别。   十七岁,十八岁的少年,在她前世那个年代,不过就是高中生的年纪。   姐姐弟弟之间的亲近,也并无什么。   但是,这里不同。   她可以不在乎,却不能影响到风青暝。   沈未白微微蹙眉,开始反思,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已经对风青暝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还好……这次重遇之后,风青暝并未暴露身份,还进行着伪装,所以就算两人的举止过分亲近,也影响不到‘风青暝’这个名字。   突然,沈未白思维飘散,又想到一个问题,只是还未来得及深思,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不用回头,沈未白都能猜到来的人是谁。   于是,她所幸不再自己想,转身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阿炎,你如今也到这个岁数了,你父母可有帮你议亲?”   风青暝神情一僵,愣在原地。   他努力的维持着内心的情绪,不让沈未白看出他眼中传来的惶惶不安,“阿姐为何突然这么问?”   议亲?!   多让人喜悦的词啊!   但,对于风青暝来说,议亲带来的喜悦,前提是,与他议亲的人是眼前这个人!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你这个年纪的男子,少有未成亲的。动作快点的人,如今都能当爹了,你又身份尊贵,向来你的亲事,你父皇、母妃应该很慎重。”沈未白将自己心中所想,毫无保留的说出。   可是,她这随意至极的话,却如同刚才那荆棘上的尖刺一样,一根根扎在风青暝的心中,血肉模糊!   风青暝本可以直接告诉沈未白,自己并未议亲。   他的父皇、母妃,也不会逼着他去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但,风青暝没有这么说,而是反问了沈未白一句,“阿姐呢?希望我议亲吗?又或是,觉得什么样的女子,可以嫁给我为妻?”   沈未白愣住了。   似乎,是因为风青暝的回答,超出了她的预料。   沈未白向来都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且事是了然于心,极少出现超出她掌控范围的事。   偏偏,风青暝的回答,让她猝不及防的怔住。   她……并未想过这些问题。   此时此刻,风青暝这样问她,就好像有人把她一把拽到一直被她忽略的问题前,逼着她去正视,去回答,去解决。   “这些,似乎并非我之事?”沈未白在微愣之后,斟酌了一下语气。   若眼前换了一个人,沈未白才不会如此反应,只会毫不犹豫的说一句,‘关我屁事!’   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是风青暝,是她一手救回来,看着长大的弟弟。   所以,她不得不顾及自己的语气和用词,免得让眼前的人伤心、难过。   “若我希望阿姐回答呢?”风青暝又一次步步紧逼。   之前被问到的惶惶不安,现在变成了孤注一掷!   到现在,风青暝还是不敢确定,沈未白问出这个问题,到底是想要表达什么……是终于不再把他当做弟弟,而是一个男人?还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而婉转的拒绝?   若是前者,风青暝自然内心欢喜。   若是后者,只会让风青暝肝肠寸断,黯然神伤。   常人若是被卡在这一步,或许会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从而选择避让,装着听不懂,或是不留痕迹的转移话题,事后再迂回挽救。   然而,风青暝不是常人!   事到如今,如悬崖边行走。   这样的绝境中,风青暝在慌乱之余,察觉到了一线生机。   沈未白的性子如何,风青暝再清楚不过。   阿姐待他极好,他借以这种好,可以肆意亲近阿姐,但,这种好也是一把双刃剑,让他肆意亲近之时,也只能仅守在‘阿弟’的身份上。   所以,他要亲手破掉这个身份。   他要行一步险棋,若失败,便是万丈深渊,若成功……那他将有可能得偿所愿!   ……   两人分别之前,沈未白最终也没有给出回答。   风青暝目送她离开的时候,既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   沈未白回到摇光居,这一夜注定难眠。   她虽然未给出风青暝答案,却有认真的在心中思考他的问题。   ‘阿炎该不该议亲?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阿炎?’   摇光居里,点了灯,四下寂静,无人打扰。   沈未白坐在灯下,苦思冥想。   阿炎该不该议亲?   自然是该的!   只不过,沈未白内心中是不接受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更希望阿炎找到的另一半是自由恋爱。   虽然说,阿炎的年纪还小,但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可以议亲成婚了!   那……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阿炎呢?   这个问题,让沈未白眉头紧皱。   她将脑海记忆中的适龄女子,统统过了一遍,又想到了曾对阿炎产生过爱慕的那位百草谷女弟子,甚至包括了焚野宫后面出来的那位长老孙女……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些女子没有一个配得上阿炎!   在排除了遇见过的人后,沈未白不自觉的在心中描绘,‘阿炎长相俊美,还是混血,能匹配他的女子相貌,起码也要是举世无双……性情上,也要大方得体,善解人意,与阿炎心意相通,一心一意爱慕阿炎……身世,阿炎身份特殊,恐怕以后难免会卷入一些权谋纷争,与他相配的女子,不求别的,起码别给他拖后腿……’   ‘???’   沈未白突然清醒过来——自己不是去和风苑找风青暝算账的吗?怎么跳到了他的感情问题上?   醒悟之后,沈未白猛地甩了甩头,眼底透出惊恐的眼神。   她是疯了么???   居然在想这些!!!   真是被那兔崽子带到坑里去了!   沈未白被自己气笑。   然而,笑过之后,沈未白心底却泛起了一丝很淡,却又无法忽视的酸楚。   她想到了阿炎总有娶妻生子的那一天,一想到那夫妻琴瑟和鸣的画面,沈未白就觉得自己心口发闷,一种很不爽的感觉升起,让她忍不住抬起手在心口位置揉了揉。   这代表着什么?   沈未白眸光晦暗。   她心中有猜测,却又惊于这种猜测,最后,她就这种让她自己震惊的猜测死死的压在了心底。   ……   这一夜,沈未白过得很难熬。   尤其是,那个猜测出现后,更是让她侧夜难寐。   以至于,在天色渐亮的时候,她就开始头疼起来。   不想用玄功消除疲惫,沈未白给自己点了安神香,才沉沉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接近晌午了。   “小姐,您醒了?”房中刚传来动静,一直守在外面的如莲就走了进来。   只要沈未白在水月山庄中,她身边的一些贴身事务,都是如莲亲自打理。   “嗯。”沈未白应了声,从帐中站起。   如莲忙把她的衣裳拿了过来,给她穿上。   穿衣时,沈未白视线落在如莲身上,突然问道:“如莲,你的婚期不远了吧?”   去年,如莲在天幕城中,找到了两情相悦之人,在她的主持下,算是订了亲。   男方本是一个商户之子,家中还算有些财产。   这位三少爷,自幼不喜读书,只喜欢走南闯北的经商。   有一次来到天幕城,喜欢上了这里,便在城中开起了自家商行的分号。后面,因缘巧合下,与如莲认识,互生爱慕,亲自上门求娶如莲,且为了如莲,决定在天幕城中安家。   这样一来,即便是成了亲,只要如莲愿意,也依旧可以留在沈未白身边伺候。   突然听到小姐提及自己的婚事,如莲脸颊红了红,小声的应了声,“嗯。还有一月。”   沈未白惊讶,“竟然只有一月了?那这一月,你可要好好准备,缺什么你直接跟我说,或是向月鹿说。山庄会给你准备一份嫁妆,我也会为你准备一份。”   “多谢小姐!”如莲欢欢喜喜的应下。   欢喜之余,更多的是感激。   如果当年,她没有随着小姐离开,那如今是不是还在安亭伯府?长大之后,也会被随意的配给哪个小厮,护卫?   哪有如今,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机会?   思及此,如莲再次庆幸当初自己的选择。同时,也不由得想到了留在安亭伯府中的如碧。   不过,如碧早已经随着三小姐嫁去了辰王府,不在安亭伯府中了。   如莲替沈未白梳洗好后,就去取了膳食。   沈未白独自坐在桌前,看着如莲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等如莲回来的时候,她身后还跟着张月鹿。   见到张月鹿,沈未白收敛了心绪,视线落在她身上…… 第二百四十六章 根基浅薄 (二合一章) 张月鹿并不着急开口说话,如莲也上前将食盒中的膳食一一端出,按照沈未白的喜好,摆放在她面前。   “吃过了吗?”膳食摆好后,沈未白才看着张月鹿问了一句。   张月鹿微微摇头。   沈未白唇角一扬,指尖轻点了一下对面的位子,“坐。”   “是,主公。”张月鹿从善如流的坐下。   如莲也立即在她面前摆了一副碗筷。   三菜一汤,足够两人吃了。   沈未白吃饭的时候,不喜欢有人伺候在身边,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所以如莲在布置好一切后,便离开了。   吃饭的过程很安静,张月鹿动作很快,几乎在沈未白刚吃了半碗饭的时候,她就已经吃完,放下了筷子。   沈未白不紧不慢的吃着,完全不受影响。“说吧。”   张月鹿颔首,立即起身。   沈未白筷子敲了一下碗沿,头也不抬的道:“坐下说。”   “是。”张月鹿又才重新坐下。   沈未白继续吃饭,张月鹿则说起了早上的事。   她来摇光居,自然不是为了蹭饭吃。   来此的主要原因就是,今日一早,辰王姬云廷就来向她提出了合作。   “……昨晚的晚宴,气氛尚可。今日一早,辰王便来了,提出了与我们合作,寻找前朝真地宫事宜。”   “哦?他怎么说的?”沈未白在吃饭的空隙间,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虽然,她问了,但张月鹿却总觉得,自家主公连辰王说了什么,心里想些什么都知道。   自家主公自然是厉害的!   但是,张月鹿还是把姬云廷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了一遍。   “辰王说,如今帝皇剑在我们手中,他自不会抢夺。但是,对于一个江湖势力来说,手握帝皇剑并不是什么好事。就算水月山庄没有图谋天下的野心,但帝皇剑若真的与前朝真地宫有关系,水月山庄纵使想要独吞这个宝藏,也是不可能的,只会成为众矢之的,为天幕城带来无妄之灾。”   “所以,他提出合作。以朝廷的名义,与水月山庄合作,这样的话,可以降低水月山庄的风险,那些宝藏,水月山庄也能独享一二。”   独享一二?   沈未白听到这里时,并未觉得意外,嘴角还带出了一条意味不明的弯弧。   张月鹿又道:“辰王还说了,若我们对此不满,也可以调整为三四。只不过,有的时候东西得到了,也难守住。与其这样终日惶惶不安,埋下祸根,还不如早早就放弃。一二和三四的概念可是不一样的,前者最多让人眼红,后者则可能招来我穷无尽的祸事。”   “按他这样说,倒是处处替我们着想了。”沈未白放下碗筷,戏谑的道。   张月鹿神情平静,只是不偏不倚的转述。   “继续。”沈未白饶有兴致的捧起茶杯。   张月鹿接着道:“且,辰王说,若水月山庄答应合作,他可以请卫国皇帝,御笔亲书天幕城的牌匾。”   沈未白挑眉。   若是天幕城的城门口,挂上了御赐的牌匾,这对天幕城来说是一种荣耀,同时也代表了卫国对天幕城的认可。   哪怕天幕城的实际位置,是在三国交界之地,无需国家认可,但有了这么一块牌匾,至少在百年内,卫国朝廷是不能对天幕城动兵的。   沈未白心中很清楚,按照如今的形式,姬云廷提出合作,占大头的也应该是水月山庄。   但他却把水月山庄所得压低了,虽然他的理由也不无道理,但毕竟有着威胁之意。   姬云廷又不想和水月山庄闹僵,更希望经此一事能获得水月山庄的支持。   到时候,风泊山庄在江湖上的势力,水月山庄的财力,就可以成为双翼,助他直上九天。   所以,为了安抚水月山庄,他提出了另一个交换。   用水月山庄舍去的一部分宝藏,换来卫国朝廷对水月山庄,乃至对天幕城的百年护佑。   当然,这个前提是,卫国的国祚能从牌匾挂上之日起,再延绵百年。   “倒是很聪明啊!”沈未白笑了起来。   张月鹿猜不准她的心思,“主公,我们要接受吗?”   “为什么不?”沈未白毫不犹豫的道。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独吞地宫中的宝藏。   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她不会不懂。   虽然,现在她各个势力都发展得极好。   但其实,沈未白心中很清楚,她所有势力的弊端就是一个——根基太浅!   与前世不同,在这样的封建王朝里,很多事做起来,是缺乏法律约束的。   有的时候,即便再有潜力,但根基太浅,也容易被人破坏。这也是她为什么把这些势力的背景搞得神神秘秘,就是要让人有一种错觉,不敢轻易招惹。   相反,大世家能够无视朝代更迭,存世数百年,上千年,这种底蕴,是连皇室,连朝廷都忌惮的。   现在,沈未白手中的势力,各行其道,这一层神秘的背景,还能足以庇佑其他势力的窥视。   但,一旦成为了众矢之的,那虚伪的背景,就会被直接撕开。   到时候,世人都会知道她的根基有多浅!   说白了,沈未白缺的还是时间。   用前朝地宫里的宝藏去换时间,沈未白觉得很划算。   但是,这些话,不能她主动提出来,必须由姬云廷提出,这样才不会暴露底牌。   若是她这边主动提及,那岂不是让姬云廷知晓了她根基浅薄的秘密吗?   沈未白敲了敲桌面,抬眸看向张月鹿,“不用着急答应,如今等不起的人是他。”   张月鹿眸中一亮,颔首道:“明白了。”   “这几日,好好招待他们,挑几个灵活懂事的陪同他们在城中逛逛。”沈未白又道。   张月鹿嘴角微微笑了起来。   她明白,主公这是打着什么主意。   有时候,说上一百遍,还不如亲眼看上一遍。   只要这些人,在天幕城中逛上几日,看到城中繁华,都不会以为天幕城不过是才建立几年的城池,水月山庄一定会有一个极为神秘而强大的背景在支持!   “不过,等不起……?”张月鹿有些疑惑的看向沈未白。   那个假地宫里发生的事,张月鹿只知道大概,细节并不知晓。   沈未白颔首,也只是大概的说了句,“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找到一个假地宫,还死了一个太子心腹,葬送了三分之二的性命。哪怕现在有圣火教的人,还有宋明贞在手,也不足以抵消帝王之怒,更何况,东宫那边又岂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张月鹿明白了,“看来,这位辰王来咱们天幕城,是来避难来了。”   沈未白笑了起来,“不错。他在没有绝对把握扭转乾坤之前,是万不敢返回瑶城的。但他也不能耽搁太久,否则到了别人嘴中就是居心叵测了。这朝堂上,是世间最复杂的地方,玩弄的不仅是权谋术,也是人心。不仅君王能一言定生死,朝臣亦然。”   张月鹿深有同感。   但同时,她又想到一个问题,“主公,我们十年前就以杜府的名义开设扶风会馆,主办义学,给家境不好的考生,赠送助考金。十年来,也算是送了不少人进三国朝堂之中,这些人也都谨遵主公的命令,安静蛰伏……如今,既然我们要和辰王合作,是否要启用他们?”   “不用。”沈未白摇了摇头。   这步棋,当年她布下去,只是因为社会制度使然。   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   安插一些人进入朝堂之中,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更大的原因是助他们一展抱负。   这样的慈善,沈未白前世的时候也经常做。   那个时候,是为了博名声。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沈未白不会让人去联系这些入朝为官的暗棋。   “从内心来说,我希望永远也用不上他们。”沈未白对张月鹿说了这么一句话。   张月鹿感慨道:“主公的心境,非我等能比。”   ……   得到指示之后,张月鹿就离开了。   沈未白没有去城中闲逛,自个待在摇光居里,研究帝皇剑。   至于尹千雪,如今姬云廷就在身边,她又不敢让姬云廷怀疑沈未白,所以也不方便私下来见她。   在张月鹿离开之后,风青暝倒是来求见过。   沈未白却打发他去城中逛逛,没有见他。   从如莲那里,得到了拒绝的话,风青暝心中很是失落。   他不确定,自己昨天的一剂猛药是否下太狠了?   原本是希望和沈未白走近一些,却不想,如今连面都见不着?   沈未白不见他,风青暝也不能守在摇光居门口等着,徒惹人烦,所以最终也是选择了离开。   天幕城,他还未来过。   或许,就像阿姐说的,先去逛逛天幕城,或许等他回来,阿姐就愿意见他了。   风青暝走出山庄,在他身边陪着他的是娄天狱。   ‘或许,这也不是什么坏事。’风青暝有些心烦意乱的自我安慰。   若是阿姐做出一如既往的样子来对待他,岂不是更糟糕?   这么一想,风青暝压在心口的气闷要松了些。   “公子想要从哪里逛起?”娄天狱并未察觉到风青暝的情绪异样。   风青暝回过神,“那些人去了哪?”   指的是谁,很明显了。   恰好,娄天狱也知道,便就告诉了他:“辰王带着那位王妃,似乎在城中闲逛。其余的人,大部分都去了角斗场,估计都想上台去切磋一下吧。”   风青暝点了点头。   他不想去角斗场,便选择了四处逛逛。   天幕城很大,且层层叠叠,若要仔细逛,一天下来也逛不完。   而这里,是他的阿姐亲手建造的,所以风青暝更想把每一处都看尽,也能多了解一下沈未白。   “天幕城的风景还是不错的,若是公子喜静,我倒可以带公子去看看景色。若是公子喜欢勾栏马戏,天幕城也有,各个外邦的杂艺斗戏,在这里都能看到。”娄天狱很尽责的向风青暝介绍天幕城。   风青暝听得很认真,也才知道,天幕城的繁华并非是一言两语吹出来的!   这里没有三六九等的分级,靠劳动力养活自己,简直就是理想国!   同时,风青暝也暗暗心惊。   身为皇子,长期处于权谋政治的中心,他很清楚,这样的一个‘桃花源’一旦彻底暴露在世人眼前,本身又不足够强大的话,只会被这个世间法则吞噬得干干净净!   无论哪一国的君权,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世外桃源存在!   风青暝的神情微微严肃起来,但并未惊动身边的娄天狱。   站在天幕城的土地上,风青暝才知晓沈未白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渴望更强大的力量,好与阿姐一起,守护这一方净土!   “娄星主。”风青暝打断了娄天狱的话。   娄天狱侧目看向他,等待着他继续开口。   风青暝转眸,两人身高相仿,风青暝还略高一些,但视线几乎能平视。“若以二十万大军攻城,天幕城能守多久?”   娄天狱眸底划过一道犀利暗芒,他一边思考风青暝的话中之意,一边回答:“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来攻打天幕城?”   风青暝缓缓摇头,“若你回答不了,我便去问阿姐。”   “……”娄天狱沉默下来。   他似乎猜到了一些风青暝的意图。   但是,关于天幕城的防御,他无权透露出去。   所以——   “既如此,公子还是去问主公吧。”娄天狱拱了拱手。   说完,他又对风青暝和煦的问,“公子还想去哪里逛逛?”   风青暝没有再追问,随意指了个地方,“去哪吧。”   “公子请。”娄天狱侧了侧身。   两人再次提步。   与此同时,两人刚才的谈话内容,也第一时间被传回了摇光居。   沈未白在听到之后,摇头失笑,并未多说什么。   没有理会这些,沈未白又继续研究起帝皇剑来。   帝皇剑,确实有着象征皇权紫微星的贵气,通体金黄,剑柄上雕刻着龙纹,剑身上也刻着日月星辰,风雨雷电的图纹,剑鞘更是用微雕的技艺,雕刻出了《天下江山图》。   总得来说,沈未白觉得,这把剑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不过,若这把剑中真的藏有前朝真地宫的秘密,哪有不一样了。   沈未白指尖缓缓在剑身上轻抚,视线落在了剑柄上……   ------题外话------   勾栏,又作勾阑或构栏,是一些大城市固定的娱乐场所,也是宋元戏曲在城市中的主要表演场所,相当于现在的戏院。   是正经地方!   娄星主可不敢带阿炎去不正经的地方消遣哈~!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天命难违? (二合一章) 宕——!   沈未白指尖轻弹剑柄,使得剑柄轻晃,传来一声嗡鸣之音。   ‘空心的!’   沈未白眸光一闪,指腹在剑柄上细细摸索。   剑柄上的龙纹,雕刻得十分精细,栩栩如生。沈未白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结合之处,整个剑柄就好像是直接铸成,浑然一体。   但分明,里面是空心的,能够藏些什么。   还未摸索出帝皇剑的机关,沈未白并未强力破开。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机关里会不会有着什么自毁的装置。   “来人!”沈未白放下帝皇剑,对外喊了一声。   如莲的身影立即出现在门口。   “去把公输诚找来。”沈未白吩咐道。   如莲躬身退下。   很快,公输诚就急忙赶了过来。   “主公。”他站在门口,没有得到沈未白的允许,不敢私自闯入。   “进来吧。”沈未白道。   公输诚迈入房内,抬眸便见到沈未白漫不经心的坐着,桌上横放着一把金灿灿的剑,她的手指,落在剑柄上轻点。   帝皇剑!   公输诚一眼就认出了那把剑。   看到帝皇剑,公输诚不由得猜想到了自己被叫过来的目的,心中隐隐激动。   当年,前朝修筑地宫,几乎是找遍了天下机关师。   公输诚的先辈也在其中,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天下机关师几乎被前朝屠尽,而他的祖父辈们,也只能隐姓埋名的苟延残喘。   若非在他命悬一线时,得到了沈未白的相救,他早已经在浑浑噩噩中,被病魔折磨至死,连先祖的秘密都不得而知。   所以,自从公输诚知晓自己身世之后,对于前朝地宫有一种执念。   他既想要亲眼去瞧瞧耗尽先辈精力的前朝地宫机关,到底有多厉害,又想要亲手破除这些机关,报复前朝。   这一次,假地宫之行,也全靠了他一路破解机关,避开了重重危险,才能让风青暝在拥有青鸣剑引路的姬云廷之前,先一步找到帝皇剑。   而帝皇剑中可能会有着真地宫的线索,公输诚也是知道的。   所以,今日他特地被叫过来,面前还放着帝皇剑,主公的目的是什么,已经呼之欲出了。   “多谢主公!”想通其中关节后,公输诚真心实意的道了句。   沈未白眉梢一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敲了敲桌面道:“过来看看。”   “是!”公输诚深吸了口气,大步走向帝皇剑。   ……   公输诚不愧为是机关术方面的天才,哪怕是半路出家,全靠祖上传下来的秘笈,他这些年来也是精通了机关术,且能和裘老相互相成,把机关和武器给融合了起来。   沈未白旗下多个势力的手下,所持的武器,都是出自二人之手。   “剑柄。”果然,公输诚只是看了几眼,就确定了帝皇剑的秘密,藏在剑柄之中。   沈未白颔首,“可能看出什么玄机?”   公输诚将帝皇剑捧在手中仔细观察了一番,才沉声道:“果然巧妙!这剑柄看似一体浇铸,但实际上是由无数细块拼接而成,只是将接口隐藏在了雕刻之中,就如同密码一般,没有对应密码的密语,随意尝试,恐怕会触及内部的装置,导致自毁。”   沈未白双眸眯了眯。   公输诚的结论,与她猜测的差不多。   不过,她不是通过发现剑柄上的机关才猜测到的罢了。   “密语?”沈未白垂眸思索。   片刻后,沈未白说出了一段生涩难懂,不符合平仄,语法的诗,一共十六句!   “主公这是……”公输诚眸中一亮。   沈未白对他道:“你可以从这首诗上去想想密语。”   “是!”公输诚眼底难掩激动。   那些生涩难懂的句子,在他耳中,就是密语!只是,密语要如何破解,还需要花费点时间。   可是,主公是怎么知道密语的?   公输诚心中有疑惑,却没有当面问出来。   主公能得到密语,自然是主公的本事,不该他问的,就不要多问!   “主公,属下恐怕需要一点时间。”公输诚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谨慎开口。   沈未白道:“先给你七天时间。”   “多谢主公。”公输诚忙道。   帝皇剑被公输诚捧回去研究。在他临走时,沈未白向他问及了假地宫中的情况。   公输诚沉默了一下才答道:“假地宫中的机关,几乎都是冲着人命而去,若非机关术中,讲究的是凡事留下一线生机,恐怕进去多少人,就会死多少人。”   “凡事留下一线生机?”沈未白口中呢喃。   公输诚颔首,“是的,这也算是老祖宗留下的祖训了。机关术,也是诡术的一种,属于偏门,且杀人于无形。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机关术太过逆天,杀孽太重,便遭到了天道反噬,所以但凡修了机关术的人,命中多少会比较多舛,克妻克子,伤而不死,厄运缠身都是有的。为了改机关师的宿命,机关师才留下祖训,无论布下如何凶险的机关,都要留下一线生机。也正是因为后来的机关师都遵循了这一点,才使得机关师免除了一些天道反噬。却不想,机关师得到了天道宽恕,却逃不过前朝皇室的人祸!”   沈未白听明白了。   只是,话中的‘天道’、‘反噬’却让她听得有些不舒服。   那种不舒服,并非是来自于自身。她只是想到了阿炎……那是必死之人,却因为她而改了命,活到至今。如果真的有天道,真的存在反噬,那么这改命的代价到底是什么?又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沈未白不知不觉皱起眉,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插在她心口。   人是她救回来的,自然要负责到底!   若真有什么天道,什么反噬,那就来找她吧!   “你下去吧。”沈未白收敛心中情绪,不动声色的道。   公输诚并未看出沈未白的异样,恭敬的带着帝皇剑离开。   姬云廷那边提出了合作,却并未提到帝皇剑归属的事,所以沈未白这边也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更何况,比起帝皇剑来说,最重要的是真地宫的线索不是吗?   ……   公输诚离开后,房中又只剩下沈未白一人。   她又在心中默读了一遍那生涩难懂的诗句,依然没有什么发现,立即果断干脆的放弃。‘果然,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沈未白能提供密语给公输诚解开,就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她是如何得到密语的?   这可以说是误打误撞。   当日,她为了尽快去地宫救人,不得不用从冰魄剑那里学来的迷魂之术,搜了宋明贞的记忆。   沈未白的本意是要搜地宫的机关图,但搜魂术并不是可以选择记忆的,它会将被搜之人脑海里最重要的记忆都搜出来。   所以,沈未白在得到地宫机关图的同时,也得到了那首诗。   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这首古怪的诗代表了什么,只是下意识的记住了。   直到今天,公输诚提到密语,沈未白才突然想起来,能让宋明贞这样记在脑海里的古怪诗句,会不会与密语有关?   如今看来,也算歪打正着了。   沈未白结束了脑海里的思绪,让如莲通知星鸾来见她。   星鸾到的时候,沈未白直接对她吩咐,“你亲自去一趟明洞。”   “是要去找柳先生他们吗?”星鸾一怔,下意识的道。   沈未白凝着她,神情严肃,“这是其一,其二是宋明贞曾经到过明洞,你去见一见他当时见过的人,我要知道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还有宋明贞在明洞所做的每一件事。”   星鸾也从沈未白的语气中听出了事情的重要性,立即领命离去。   在她离开后,丹井来到沈未白身边伺候。   这段时间,沈未白一直在外面跑,虽然各个势力都有专人管理,自行运转,但还是积累了一些事,需要她亲自处理。   丹井在一旁整理各地传来的信息,一主一仆二人在书房中,却十分安静,房中只有墨香,还有笔尖书写的声音。   突然,丹井脸色一变,迅速起身,拿着刚刚看到的信息快步走到沈未白面前。   察觉到她气息的变化,沈未白停笔抬眸。   “主公,卫国、齐国、蓟国多地同时遭遇了蝗灾!”丹井在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   在未跟随沈未白之前,她也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从平民沦为牙行里的贱奴,正是因为那一年,她的家乡遭遇了蝗灾,粮食颗粒无收,为了活命,父母将她卖了!   但,即便如此,她的家人依然没有挨过那个没有粮食的年,父母和幼弟被活活饿死。而她,反倒是因为被卖入了牙行,每天有一碗稀得只见清水的粥吊命,反而苟活到了遇见沈未白的时候,从此改变了自身的命运。   因为年少时的经历,让丹井清楚的知道蝗灾代表了什么,又能引发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那些回忆,让丹井的脸色发白,脊背发凉。   “蝗灾。”沈未白乍听到这个消息,眉心狠狠跳了跳。   她伸手接过丹井递来的信息,仔细看了一遍,脸色又差了些。   沈未白惊讶的不是蝗灾,而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的蝗灾。   冬天雪,春夏雨,地动山火,都是天灾。   秋季,本应该是丰收季节,却来了个蝗灾。   “躲得过人祸,还是躲不过天灾啊!”沈未白呢喃的道。她下意识的看向窗外天际,在心中自问,‘真的有天道命运之说吗?’   前世,约莫在这个时间前后,民间起了暴动,姬云廷奉旨镇压,也因此而在军中奠下了基础,拥有了一部分兵权,更是收拢了他母系那边的一些旧将。   沈未白原以为,前有宋明贞,后有圣火教,卫国民间的暴乱起义,与他们脱不了关系。   甚至,前朝地宫里的宝藏会是这些人的军资。   却不想,哪怕如今苏烈和宋明贞都已经沦为阶下囚,老天也会用另一种方式,来促进大事件的进程,推动历史的发展。   一切,就像是命中注定似的,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结果!   “果然是大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在所谓的轨迹命运大势面前,人命在天道眼中,恐怕连蝼蚁都不如。”沈未白声音越说越冷。   从蝗灾消息中回过神的丹井,听到这些话,眉头紧皱。   主公的话,她好似听懂了,又好似听不懂。   “主公,眼下正值秋收之时,蝗灾一起,三国的收成恐怕会受到极大的影响。那些达官贵人,世家豪族或许还有自保之力,可百姓呢?恐怕,会生出暴乱,咱们各地的商行、酒楼、粮铺是否要及早应对?”丹井想到眼下的事,语速都加快了许多。   沈未白眸色晦暗难明,“通知孟章和杜森调集各地粮食,控制各地粮价,必要之时开设施粥堂施粥,救济灾民。大量购买家禽,放入田中。通知月狐,安乐堂立即搜集药草配药除虫。各地镖局,马帮,漕帮未出勤的人……”   一条条命令,从沈未白这里发出。   而她的眉宇间,也渐渐浮现出一种极少见的狠厉。   就仿佛,老天非要降灾,她就非要试试救人,将灾祸降到最低。   她在与天斗!   沈未白的眼底浮现出一抹疯狂。   即便是蝗灾,只要应对得当,早有准备,也不见得会引起暴动。   沈未白此举并不是因为悲天悯人,而是她想试试看,与老天作对,那所谓的天道又会如何?   最后,沈未白让丹井把这件事告诉张月鹿,由张月鹿转告给在城中闲逛的姬云廷。   丹井离开后,沈未白才让人去把风青暝找来。   传信的人刚到山庄门口,就看到了回来的风青暝和娄天狱,立即把话带到。   一听沈未白找自己,风青暝眸中一亮,匆匆与娄天狱告别之后,便快步的前往了摇光居。   之前沈未白的避而不见,让风青暝心中沉闷。   此时,她主动见他,这让风青暝不由得升起一丝期待。   然而,当风青暝刚刚踏入摇光居,被如莲领到书房门前,里面的女子就语气冷淡的说了句,“阿炎,你该回大齐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天道的自我修正 (二合一章) 横跨洛水,便入了大齐境内。   几匹快马,正在官道上飞快前行,为首的是一名黑锻锦袍,绝美昳丽的男子。   他的眸色是与众不同的茶色,漂亮得不像话的五官上,充满了冷峭之色。   在他身后,紧跟着四名气息冷峻、肃杀的影卫。   前方主子身上传来的寒气,压迫得他们不敢说话。   或许……是因为事态紧急?所以主子才会心情不佳。   他们在心中默想。   “阿炎,你该回大齐了。”   风青暝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出沈未白说这句话的样子。   这是她对他的试探的回应吗?   若这句话中,真的包含了这一层意思……风青暝双唇紧抿,脸色透着苍白。心口传来的绞痛,让他差点连呼吸都停止了。   他很想不管不顾的留下,甚至想过干脆就挑明一切吧。   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因为,沈未白还告诉了他另一件事——蝗灾!   身为齐国亲王,又有着蓟国的皇族血脉,风青暝是沈未白与天斗的不二人选!   “阿炎,这件事只能你去。”   “蝗灾之下,便是粮荒,无论哪一国的百姓,一旦失去了生存的根本,那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更何况,在天灾背后,恐怕还有有心人的挑拨。”   “我没有那么好心,但也想试试看,天命是否可违!”   “你是大齐亲王,又是蓟国皇帝的外甥,没有谁比你更适合去力挽狂澜。”   “……”   沈未白的话,一句句冒出来,就如同在风青暝耳边叮嘱一般。   她那双幽深而明亮的眼眸中,透露出的是对他的信任,在被那双眼睛盯着的时候,风青暝说不出拒绝的话。   所以,他走了。   唯一的希望只是,这不是他肆意试探之后,阿姐远离他的借口。   ……   管道上很安静,没有其他行人。   无极阁情报上所说的蝗灾,似乎还未蔓延到这一带。   夜幕降临时,风青暝依然马不停歇,继续朝着大齐皇城泰宁而去。   日夜奔波之下,也花了足足三日才看到泰宁的南城门。   “殿下!”   入宫之前,风青暝见到了被他派去蓟国的影卫玄清。   玄清是女子,是风青暝的母妃蓟国的公主亲自挑选的影卫,从小就与其他四人经过了严格培训,最终留在他身边,一直以来都负责风青暝与蓟国那边的联系。   “边走边说。”风青暝看了她一眼,脚下不停的进入了宫门。   宫门外的守卫,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风青暝那张脸,就是他可以随意出入皇宫的通行证。   玄清颔首,代替了千杀的位置,紧跟在风青暝身后迈入皇宫。   千杀四人则留在宫外等候。   “见到舅舅了吗?”风青暝问。   “回殿下,见到了。也将蝗灾的情况向蓟皇说明。”玄清道。“只是,卑职不懂,蓟皇早就知道了境内有蝗灾,我们又何必特意去告知?”   风青暝声音中透着凉意,“有一句话叫,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更何况,这是三国同时发生的蝗灾?虽然刚出现,但若不重视,恐怕今年秋天,三国境内将颗粒无收,届时,民不聊生之下,便是战乱之初。”   玄清听得脸色一变。“难怪殿下要提醒蓟皇!”   风青暝沉默。   提醒三国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阿姐,他不过是代为传话罢了。   控制粮价,组织赈灾,提防流民,施法杀虫……这些,都是他阿姐提到的,将暴乱阙值压低的手段!   “阿炎,我想看看,在天灾面前,尽最大努力去控制,是否能改变什么。”   风青暝眉心紧蹙。   阿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总觉得,阿姐想要表达什么,在尝试着什么。   与天斗?   为何要与天斗?   斗输了如何,斗赢了又如何?   回想起当时沈未白的样子,风青暝觉得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   所以,无论沈未白心中想的是什么,他都会不顾一切的帮她完成!   唯独一件事……   风青暝的眸色骤沉,眸底深处宛若寒冰。   他不允许阿姐以此为借口,从此疏远他,不见他!   “殿下!”玄清惊诧的看向身边的主子,脊背紧绷。   她跟随在风青暝身边多年,从未感受过他如此阴郁恐怖的气息。   “无事。”风青暝淡淡的道。   在他开口时,身上的森冷恐怖,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那双眼眸又重新变得清澈。   就好像,刚才那一瞬,只是玄清的错觉。   她闭嘴沉默,心中余悸未消。   ……   卫国,明洞。   明洞乃位于宝衢运河与金流江交汇之处的城池,它的特殊不是两河交汇,而是明洞的码头,连接着东海的出海口。   所以,这里船业发达,渔业繁茂,甚至还有一些零星的海上贸易。   每逢一年的季风季,就会有来自桑国的商船来到明洞与明洞的商人交易,换取物质。   中原人喜欢这些海上舶来品,桑国人也喜欢中原天朝的茶叶、瓷器及丝绸。   因为这个特殊性,所以明洞行商的氛围更浓,有着别具一格的海市繁华。   明洞码头沿岸,有不少茶馆食肆。   一座食肆二楼靠海的厢房里,尹千雪闻着空气中飘来的淡淡咸腥味,远眺海面。   “这就是大海么?我还是第一次见。”尹千雪心中升起向往。   在她对面,坐着的是沈未白。   看着一脸向往的女子,沈未白有些不明白,这样的尹千雪是怎么甘心把自己困在深宫之中的。   她不明白,也没有多问。   就如同尹千雪不理解她,为何要离开安亭伯府,为何要江湖漂泊。   明洞的海岸线很长,但一半都被船厂占了,她们这个厢房的窗户,除了可以看到海景之外,还能看到远处的船厂。   那些船厂架着高高的架子,还有未成型的船身。   “很快就要出海了,等你到了海上会发现更美的风景,知晓天地的辽阔。”沈未白道。   尹千雪转眸看向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露出的是期待,如小孩一样。   沈未白忍不住轻笑,“我怎么觉得宝藏对你的吸引力,都不如这些未见过的风景?”   尹千雪失笑道:“金银财宝看来看去也就那样,更何况,算计着前朝宝藏的人那么多,还未见着我就累了。还真不如眼前美景,让人喜欢。”   “你这可不行,怎么听着有点淡泊一切,遁入空门的感觉?”沈未白玩笑道。   尹千雪脸上的笑容一僵,重新看向海面,微微失神。   在信任的人面前,她放纵了自己的情绪。   帝皇剑的秘密被水月山庄的人解开了。   从剑柄中,他们得到了一份地图。   只不过,与之前那份假地宫的地图不一样的是,这是一份海图。   这也就证明了宋明贞一直都知道,前朝真的地宫在海上,只是他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也就判断出,他出现在明洞的原因是什么。   他要拿到帝皇剑后,从明洞出海寻宝!   蝗灾一事刻不容缓,宝藏之行也迫在眉睫。   风青暝因沈未白一席话,而返回了齐国,协调大齐和蓟国对应蝗灾,阻止民暴,而姬云廷也留了下来。   “他的野心更大了。”尹千雪轻声低喃。   沈未白在心中叹息。   ‘他’指的是谁,一目了然。   姬云廷被宋明贞坑了一把,损兵折将。哪怕抓到了罪魁祸首,找不到前朝宝藏的话,在鸿明帝面前,这个任务依然不完美,还会给东宫攻讦自己的理由。   所以,他不得不和水月山庄合作,想要找到真宝藏立功。   到时候,真宝藏和前朝余孽,一起呈上去,那会是大功一件,别说死了三分之二的羽林军,就算整支羽林军都死完了,也不算什么。   而蝗灾以及背后会引发的暴乱,这是一个收买人心,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姬云廷又怎么会放过?   若姬云廷不要,就会落在太子手中!   此消彼长,并非是姬云廷所要的结果。   在鱼和熊掌都想要兼得之时,分身乏术的辰王,也只能则其一,他选择留在了卫国境内,而让尹千雪这位辰王妃代替他出海寻宝。   在听到这个他这个决定时,沈未白很是惊讶,甚至想问一句,他是不是觉得出海寻宝比留在卫国要安全?   她的身份还未曝光,就算姬云廷心中有怀疑,也不能肯定,他怎么就那么敢把自己元妃留下,就不怕尹千雪在海上,或是寻宝的过程中死于非命吗?   思及此,沈未白摇头笑了。   听到笑声,尹千雪转眸看向她,将她笑容中的戏谑看得清清楚楚。   “或许……他觉得这所谓的真凰命格有助于找到宝藏?又或许,国内乱之将起,留下反而不安全?”尹千雪自嘲的说。   沈未白收敛了笑容,眸光沉沉的看着她。   这句话,真不知道是在讽刺姬云廷,还是在安慰自己。   是为什么呢?   沈未白总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大卫未来的帝后,有一种分崩离析的感觉?   “那件事,是不是不远了?”沈未白轻飘飘的移开了视线。   尹千雪眸光轻闪了几下,颔首道:“是不远了,就是不知道二姐姐能否改变太子的命运。”   沈未白指尖在桌上轻敲了几下,漫不经心的道:“如今这局势,就算姬瑾瑜那只脚未跛,也难改他与姬云廷之间的争夺了。”   说完,沈未白眸色阴沉了下去。   前世,嫁给太子姬瑾瑜的是尹千梧,她并未像如今的尹千暇那样上蹿下跳,一直都在做安安分分的太子妃,直到太子失势,才转而投向辰王。   而姬瑾瑜没了‘枕边风’干扰,也一直都是那个温和仁义的太子,在朝堂上的拥戴是极高的。   一直到他摔断了腿,身体残缺,才性情大变,给了姬云廷可趁之机。   这一世,姬瑾瑜身边有重生归来的尹千暇,她势必不会让历史重演,要帮姬瑾瑜避开那一祸,若一切如此发展,那姬云廷也没有半点争夺皇位的机会。   可是,天道似乎预判了这一点,所以早早的就在隐秘的自我修正之中。   就如同这次的蝗灾!   他们避免了前世可能发生的人祸,天道就降下天灾催动,哪怕过程变了,但最后的结果不会变。   姬瑾瑜和姬云廷之间的争斗也是如此!   天道预判尹千暇会帮姬瑾瑜避开这一劫,所以让姬瑾瑜早早的就开始忌惮姬云廷,令他们兄弟间隙。   如今看来,就算姬瑾瑜没有摔断腿,他和姬云廷之间也必有一争,因为天道又修回来了。   沈未白沉默不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这段时间连续发生的事,让她从两世经历中抽丝剥茧,抓到了一丝天道的痕迹。   那只无形的手,在悄无声息的拨乱反正。   就像是宠溺孩子的父亲,默默的看着调皮的孩子捣蛋,不打不骂。但是,无论孩子如何闹腾,也在他的掌控之中,无法改变结局!   那么,她这个异数的存在又代表了什么?   不仅是她,还有尹千雪,尹千暇,甚至因她而变成异数的阿炎……   他们这些穿越的,重生的,甚至本该早死的人,在这看不到的天道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不知为何,沈未白原本不会想那么多。但是,在接触到一些玄玄妙妙的事后,尤其是得到冰魄剑后,她就开始在想,这个想筛子一样到处都是漏洞的世界是不是真实的?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理解了前朝皇帝为何那么痴迷于玄道,痴迷于那位青帝!   “大姐姐你在想什么?”尹千雪注意到了沈未白的走神。   应该说,她最先感受到的是沈未白周身气势的陡然凌厉。   沈未白抬眸,对上她的眼睛问:“千雪,你曾经问过我,我们为什么会回来。”   尹千雪双眸倏地一缩,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衣裳,点了点头。   沈未白没有再说下去。   可是,尹千雪却从她的双眼中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我曾以为,是心有遗憾,才会使得时光倒流,回到过去。难道……不仅如此吗?”   “我不知道。”沈未白缓缓摇头。   她移开了与尹千雪对视的眸光,看向窗外的海面:“我突然很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真相?”尹千雪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沈未白却笑了,“是啊!真相。直到现在,我才发觉有趣的事来了!”   尹千雪凝视着她,许久之后才呢喃道:“大姐姐,你和尹千梧真的完全不同。” 第二百四十九章 出海! (二合一章) 面对尹千雪的问题,沈未白显得淡定无比。   “有幸重来一次,总得换个活法。”她巧笑嫣然。   尹千雪怔怔。   她觉得,沈未白在偷换概念。   然而,这话却不错……重活一次,当然要换一个活法,否则重回过去的意义又在哪呢?   “大姐姐,你想要什么呢?”尹千雪困惑的问。   上辈子的尹千梧,在尹千雪看来,她的眼中只有皇后之位,是被那真凰命格禁锢了一生的可怜人。   现在的大姐姐呢?   她的眼中没有权势,没有野心,对那皇后尊位更是不屑一顾,早早就抽身沼泽,潇洒离开。   若这就是换个活法的话,那么她想要什么?   “我?”沈未白轻笑出声,眼神带着揶揄。“这辈子,我就想活得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这……似乎也是一种答案。   尹千雪抿了抿唇。   是上辈子被命运禁锢,重生一次后,终于大彻大悟,渴望自由吗?   “随心所欲,无拘无束……真好。”尹千雪口中呢喃,眼神透出向往。   她突然想到了刚刚沈未白说的话。   为什么回来?   世界的真相是什么?   尹千雪眼中再度迷茫起来。   就像是陷入重重迷雾之中的人,找不到出路,也看不到方向。   “千雪!”   沈未白的声音,宛如一道无声的闪电,从迷雾中闪过,将尹千雪拉了出来。   她身子一颤,下意识的看向沈未白,眼神还有刚刚清醒后残留的惘然。   “别想太多,遵循本心便好。”沈未白倒了一杯热茶,推到她面前。   尹千雪端起茶杯,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   微烫的茶水浸入身体,驱散了她心底的那抹彷徨不安。   “谢谢大姐姐。”   尹千雪放下杯子,思绪清晰多了。   她暂时放下那些心事,认真的看着沈未白:“大姐姐,我们何时出发?”   沈未白勾唇,“快了,准备妥当之后,三日内便可出发。”   “好!”尹千雪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而笑。   ……   三日一早,尹千雪随着沈未白来到明洞码头,一起登上了海船。   上船的那一刻,尹千雪注意到了桅杆上挂着的旗帜是水月山庄的图徽。   这并不稀奇,为了低调行事,出海寻宝所需的一切,都是由水月山庄来准备。跟在尹千雪身边的,除了辰王府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几个护卫外,就是姬云廷派来的一些暗卫,以及君悦兮等十几位江湖少侠,他们来自的势力,都是之前参与寻宝的各方势力,受伤的弟子被送回,只留下了没受伤,有能力的弟子。   其中,青云门这边的三名弟子中,就有卓云染。   仅剩的三人里,以卓云染为主导。   这么一算下来,在船上的人,几乎都是沈未白熟悉的。   上船的时候,尹千雪看到了柳茹。   柳茹见了她,并不觉意外,只是微笑颔首,便站在了沈未白身后,隐隐以她为尊的样子。   尹千雪看得心中疑惑不断。   当年,既然尹千梧是假死,那么如莲和柳茹便肯定还活着。   只不过,尹千雪在水月山庄那几天,没有多少机会见到沈未白,就更别说几乎守在摇光居的如莲了。   而柳茹,在他们前往卧龙谷前,就被沈未白派到了明洞监工造船,尹千雪更不知道她与沈未白这些年来一直在一起。   “柳先生一直与大姐姐在一起吗?”甲板上,远离了人来人往,尹千雪迎着海风问。   “嗯。”沈未白点点头。   关于这一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所以,柳茹也没有必要在尹千雪面前躲躲藏藏。   尹千雪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当年大姐姐是怎么布下这金蝉脱壳之局?又是否有人接应?又如何与水月山庄搭上了联系?庄主可曾知晓大姐姐真正的身世?”   曾经有一段时间,尹千雪认为,尹千梧诈死之后,因为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出现在人前,所以在机缘巧合之下,冒认了水月山庄表小姐的身份。   虽然,不知道大姐姐是如何骗过那位精明清冷的庄主,但最起码,现在大姐姐很安全。   因为这一点,尹千雪才一直在人前注意着与沈未白的态度,不仅是怕引起姬云廷的怀疑,更是怕引起水月山庄的怀疑。   但现在看来,不仅是大姐姐,连跟着她一起脱身的柳茹都在水月山庄中过得不错,两人还深得庄主信任,这……   尹千雪的这些问题,有一些曾经提过,但沈未白没回答。   如今,她再次提出,依然没有期待沈未白回答。   果然,沈未白在听完之后,只是笑笑道:“都已经过去的事,千雪又何必好奇呢?”   就是这样连谎言都懒得编织的态度,才更加让尹千雪确定,沈未白没有撒谎,只是隐瞒了一些事而已。   ‘或许,那些被隐瞒的过去,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尹千雪突然想到,十年前的尹千梧也只有九岁,十岁。   那么小,就脱离家族,独自漂泊在外。   说不定,是吃尽了苦头,才来到水月山庄,好不容易才占住了这个表小姐的身份,又好不容易才获得了庄主的信任。   从头到尾,尹千雪都没有怀疑过,与尹千梧里应外合的人会是水月山庄的人,因为在她看来,那段时间的尹千梧一直体弱多病,根本没有接触外人的机会。   另外一种可能,尹千雪根本不敢去想……因为,太逆天!   若真的有人能做到,那该是一个多可怕的妖孽?!   “对不起,大姐姐。我不该问的。”思绪在心间流转,尹千雪愧疚起来。   她不该因为自己心中疑惑,而去戳开大姐姐的过往伤痕。   “嗯?倒也不必说对不起。”沈未白并未猜到尹千雪的脑洞大开,给她脑补了一处血汗奋斗史。   只是看着她的表情变化,觉得她可能相差了什么。   这时,尹千雪看到了卓云染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等着自己过去。   她眸光闪了闪,向沈未白走近了两步,压低声音道:“云染在等我。大姐姐……”她抿了抿唇,“云染也是见过你的,这次出海寻宝,可能她会猜出你的身份。”   尹千雪并非是杞人忧天,毕竟她和沈未白都是这次寻宝的主事人,代表了不同的势力阵营,难免会有经常聚在一起的时候。   卓云染之前或许没有多想,但看着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多了,很难说猜不到什么。   所以,尹千雪才想问沈未白介不介意,会不会担心卓云染识破她的身份。   “一切顺其自然。”   沈未白看到了尹千雪眼中的担忧,便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尹千雪看着她的眸光清澈坦然,却是没有半点困扰和忐忑的样子,才稍稍放下心来。   “好,我明白了。”尹千雪点了点头,走向卓云染。   卓云染见她走过来后,也对原地的沈未白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并肩走向了另一处。   沈未白目送她们离开,看样子是他们代表着朝廷、辰王阵营的人要碰头商议。   “主公,这辰王把自己的元妃送过来,是什么意思?”柳茹来到沈未白身边,同样注视着尹千雪的背影,声音透着冷意和讥讽。   沈未白唇角扬了扬,“先生在为千雪打抱不平?”   柳茹喟叹,“不管怎么说,我与三小姐也是师生一场。原以为,她嫁给辰王,会是一段良缘。如今看来,却道是天下男儿皆薄幸,女人再重要也比不过心中那点野心权势。”   沈未白笑出了声,转眸看向她,“我还不知,原来先生如此愤世嫉俗。”   柳茹嗔了她一眼,“这也多谢主公,这些年让我见识了不少,看得多了,自然也就想得多。”   “先生是在心中骂我。”沈未白笑。   柳茹也回之一笑,“不,是在谢您。”   沈未白眉梢轻挑。“姬云廷聪明得很。”   “嗯?”柳茹一愣,便明白了沈未白想要说的是什么。   沈未白眨了眨眼。   柳茹沉默了一下,旋即笑了,“原来如此,辰王果然非同一般。不过,就算如此,我也依然不会佩服他。”   “无妨无妨,我也一样。”沈未白笑得开怀。   “只是可惜,这海船原本是准备咱们航海去往海外番邦的,如今却要先去寻宝了。”柳茹有些遗憾。   沈未白原本的计划就是,若中原大乱,三国战起,她就带着部分心腹出海,把海上贸易之路走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海的另一边,是不是也如她上辈子那个世界一样,有着许多国家,各种文明。   等她转一圈回来,估计中原的仗也打完了,皇权落定,一切回归秩序。   战乱的财好发,但也容易被各个野心家盯上。   她不想变成别人手中的鱼肉,也不想停下自己探索的脚步,所以做出海准备。   “没关系,这次寻宝就当做是战前演习了,我们的计划并不会因此改变。”沈未白淡然笑道。   早已经习惯沈未白偶尔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词,柳茹也大致猜出了‘战前演习’的意思。   她点点头,“咱们订的船,共有二十艘。但因时间紧迫,也只赶出了这三艘出海,不过这三艘的吃水量,还有承载人数也足够我们这次所需了。”   沈未白颔首,“嗯,按照海图上的坐标,真地宫在一座叫做百涯的小岛上,从明洞出发,到达百涯大约需要十日左右。”   “我事先已经查过,这一带海域并没有什么海盗作乱。”柳茹道。   沈未白早已料到的笑了笑,“明洞的税收有一半都是来自于海上的舶来品,自然会十分重视海上秩序。”   ……   沈未白走后,星鸾握着剑找到柳茹,虚心讨教,“柳先生,你和主公刚才打的哑谜是什么意思?”   刚才,星鸾就在不远处,自然将沈未白和柳茹的谈话听了进去。   “嗯?”柳茹不解的看向她。   转念才反应过来,星鸾说的‘哑谜’是指什么。   明白之后,柳茹掩唇轻笑,“说那位辰王聪明着呢。”   “啊?”星鸾一脸茫然。   柳茹才耐心的解释,“那位辰王,自己留下,却把他的王妃送上了船,却拿捏了我们。”   “!!!”星鸾眸色一沉,神色凌然。   柳茹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看似我们手中有人质,但实际上,却是一把双刃剑。即表明了信任我们,却又等于递了一个把柄。若是王妃安全回来,那辰王府和水月山庄的关系必然会更进一步。若不能,王妃之死,足以让水月山庄在辰王面前陷入被动。辰王不报这个仇,那水月山庄欠下的债,便要用其他来偿还。若是要报这个仇,也是名正言顺,天下无人敢说不对。”   “这么说,那辰王竟然卑鄙到连自己的王妃都算计在内?”星鸾眼中流露出反感和厌恶。   柳茹淡然道:“倒也不算是算计吧,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个最佳选择。毕竟,两边都不想放弃的话,他留下比留下辰王妃用处更大。”   星鸾冷笑,“玩弄权术的人,真是令人恶心!”   “所以,我们一定要保护好辰王妃的安危。”柳茹拍了拍星鸾的肩提醒。   ……   第一层的船舱里,尹千雪看向围着自己的四人。   除了君悦兮和卓云染之外,剩下的两人,都是出自辰王府。   “王妃,临行前,王爷把青鸣剑给了您?”君悦兮直接问道。   尹千雪颔首,“不错。王爷担心开启真地宫时,还会用到青鸣剑,所以便将它给了我,让我代为保管。”   “明白了。”君悦兮抱拳拱手,没有再多问什么。   那两位来自辰王府的人,则在低声商议接下来的事宜。   君悦兮透过圆窗,无意中看到了沈未白的身影,神情怔怔,有些出神。   尹千雪注意到这一点,眸中若有所思。   突然,海船轻晃了几下。   “起锚开船了。”卓云染抬眸沉声道。   他们这些人,都是第一次出海。茫茫大海,一望无际,少了陆地上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心中难免会有些紧张…… 第二百五十章 心上人 (二合一章) 大齐,泰宁。   亲王府内外书房烛火亮了一夜,千杀和崖柏尽职的守在门口,任何人都无法靠近一步。   书房内,玄清和方舆快速的整理文书,将蓟国和南卫探子传来的情报,梳理誊写之后,又递到风青暝的书桌上。   风青暝脱去了华服,只穿着素白的宽袍,头发用玉冠固定,少了几分凌然贵气,多了几分出尘如仙。   偏偏,他的五官绝色昳丽,又不失硬朗,在素服的衬托下,反而多出几分勾魂夺魄的妖俊之美。   茶色的眼眸中,沉寂淡漠,不露悲喜,像是玩弄人心的妖神,又像似高不可攀的高岭雪雾,孑然无尘。   一夜未睡,并未让风青暝疲惫,他将分离后的思念,都化为了无穷的精力,投入在手中的事务之中。   或许,他心中有一个连自己都不知的妄想……‘若能早一日完成阿姐交代的事,我就能早一日回到阿姐身边!’   玄清和方舆同时抬眸看向彼此,又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两人起身,走向书桌前。   玄清先一步将手中关于蓟国的情报放在风青暝面前,方舆随后也将南卫传来的情报送上。   “殿下,三国举措得当,蝗灾的形式控制住了。虽还未完全过去,但照此局势来看,要不了几日,就能度过蝗灾。”方舆道。   他想了想,又补充:“此次蝗灾所带来的影响,比我们想象的要少。虽然确实有人在暗中煽动作乱,但因为救灾及时,并没有太多人被迷惑,从而聚不成势。”   在他说话时,风青暝已经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放在桌上的情报,一直紧绷冷峭的脸庞稍缓了些。   ‘只差几日了么?’风青暝眸中闪动,心里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南卫,回到沈未白身边。   这个念头一起,风青暝的眸底就燃烧起暗火,恨不得把蝗虫烧光,恨不得把那些暗中煽动作乱的人都找出来,一一处死,立即完成一切。   齐国境内的事,是由他亲自布置。   早在昨日,蝗灾之害就已经威胁不到齐国。大齐境内,无一处民乱,暴动。   “殿下,宫中传来旨意,陛下召见。”   门外,传来朱琰的声音。   风青暝眸光一闪。   这个时候,他父皇见他,必然是要因此次之事对他论功行赏。   ……   海上,风平浪静。   远离了陆地之后,海船如同孤岛,漂浮在茫茫无垠的大海之上。   再没有见过海的人,看了好几天这样的景色后,都会怀念起陆地,希望能看到城市人烟。   一只金雕从天空中飞过,在第一艘海船上盘旋了几圈,似乎在找什么人。   那双犀利明亮的眸子,在找到要找之人后,它俯冲而下,双翅展开,稳稳的落在了那人的小臂上。   沈未白顺了顺金雕的羽毛,从它爪子上的铜管里取出一封密信。   看到星鸾过来,她对手臂上的金雕道:“跟星鸾去吃点好吃的。”   金雕极通人性,亲昵的用喙蹭了蹭沈未白掌心后,就展翅一飞,落在了星鸾手上。   星鸾笑道:“真是个贪吃鬼。走吧,我带你去找吃的!”   说完,她转身带着金雕离开。   一人一雕走后,沈未白才拆开密信。   看完整封密信后,沈未白嘴角忍不住上扬。   阿炎做得很棒!   齐国的蝗灾以及不足为何,蓟国的情况也很好。卫国……姬云廷亲自坐镇,又提前预防了那么多,算是把前世兵乱之祸的苗头给按下去了。   这算不算是赢了天道一局?   沈未白还不确定,但不妨碍她的好心情。   不管怎么样,起码天道暂时作不了妖。   沈未白心情苏畅的看着海面,不知过了多久,她嘴角噙着的笑容渐渐隐去,原本轻松的眉头也凝重起来。   就在刚刚,她心情苏畅的看着海面,在心中又把所有的事梳理了一遍,突然发现,她以为的赢,不过是天道轨迹中不足为道的改变!   刚才,她问自己,天道安排这个大事,其目的是什么?   无论是尹千梧还是尹千雪的视角里,她们所了解的都是与卫国相关的情况。   在前世,宋明贞串通圣火教,利用前朝地宫中的宝藏,煽动教众造反,四处起义,妄图让三国内乱起来,再趁机打出复辟前朝的旗帜,一统河山。   但最终失败了,蓟国和齐国当时的情况如何,尹千梧的记忆和尹千雪的记忆中是空白的。   然,在卫国,这件事中,受益最大的是辰王姬云廷!   正是他奉旨讨伐,镇压了民乱,杀了匪首,平息了战乱,他才立下大功,在民间和军中都积累了声望。   他也借此向鸿明帝恳请饶恕母妃家族,借着鸿明帝对甘氏的愧意,把甘家又重新拉回了权利中心。   同年,太子姬瑾瑜在秋猎中不慎坠马,被坐骑踩断了腿,从此成了一个跛子太子。   身体的残缺,辰王的出众,为他后来的逼宫埋下祸根,也成为了推动姬云廷登上帝位的重要一环。   所以,无论是人祸,还是天灾,天道的目的,起码在卫国,就是要让姬云廷得势,踏出争夺帝位的第一步。   而如今呢?   人祸被她阻止了,天灾也解决了。   但对于姬云廷来说,他依旧立了功,按照天道的安排而行。   沈未白的改变,只是免去了百姓之苦,却依然没有改变天道的目的。   所以,她以为的与天一博,对于天道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这个认知,让沈未白的好心情瞬间消散,一股戾气从心底的缝隙升出。   一将功成万骨枯!   天道为了成就一个姬云廷,可以牺牲数不尽的无辜之人,让其变成姬云廷的垫脚石。   ‘起码,救了不少人,免去了家破人亡。’沈未白眸光沉沉,吐了口浊气,自我安慰。   因为她的干预,轨迹微微改变,虽然撼动不了结局,起码也算是救了人!   ‘这就是所谓的天道之子吗?’沈未白心中嗤笑,抬眸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眸色沉沉、晦暗难明。   人的一生轨迹是否是注定的?   沈未白不由得想到这个问题。   但旋即,她眼神就重新坚定下来。   别人或许不知,但起码,她的轨迹已经改变,她如今所行所想,皆在她掌控之中。   身后有人过来,沈未白不动声色的收敛情绪。   当来人靠近,在自己身后停下时,她才转身,眸光沉静的看过去,“君少庄主。”   君悦兮抑制着眸中的深情,对沈未白抱了抱拳,“沈姑娘。”   风泊山庄那一次,君悦兮鼓足勇气表白心迹,被沈未白拒绝。之后,又发生了种种事情,让他们二人一直都没有机会再独处。   就算是这次在船上,君悦兮也一直谨守礼节,与沈未白保持着一段距离。   刚才,他本不想过来,但看到她背影寥落的站在此处,他还是忍不住走过来了。   “君少庄主有事?”沈未白神色如常的问。   在她转过身的一瞬间,君悦兮又觉得刚才的寥落,只不过是他看花了眼,又或是他给自己找的一个主动靠近额借口。   “呃,我是想来谢谢沈姑娘,多亏了你们给的药丸,才缓解了大伙晕船之感。”君悦兮快速的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沈未白不疑有他,“不必客气。”   君悦兮面泛苦涩,沈姑娘还真是让他有口难言啊!   “君少庄主还有事吗?”沈未白问。   “我……”   ……   甲板上某处,尹千雪和卓云染站在一起,遥遥看着与沈未白站在一起的君悦兮。   她们所在的位置很隐蔽,并未惊动他人。   “君少庄主似乎对沈姑娘有意。”卓云染开口道。   尹千雪嘴角扬了扬,“你也看出来了。”   “嗯。”卓云染淡淡点了点头。   “可惜,这位君少庄主在沈姑娘面前没有机会。”尹千雪语气十分肯定。   卓云染眸露深思,“是她吗?”   尹千雪眸光一闪,浅笑不语。   虽未回答,但卓云染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她看向沈未白轻叹道:“我没想到,真的是她!十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年前,十年后……云染,她只是沈未白。”尹千雪转身,面对卓云染,通透的双眸中传递着种种含义。   卓云染沉默了一下,才笑出声,“如此,那便不能喝酒叙旧了。”   尹千雪笑道:“不能叙旧,却也能喝酒。”   她不愿卓云染去打扰,试探沈未白,是因为在她印象中,沈未白还是尹千梧的时候,其实与卓云染并没有什么私交。   唯独几次的见面,也都是他们兄妹陪着太子和辰王而来。   而那个时候,大姐姐只是应付一二,根本没有和他们深交的打算,所以还真谈不上什么旧。   以前,尹千雪不曾细想过,现在重新回忆,才发现大姐姐从一开始就在拒绝与前世有关的人了。   ……   “我……”君悦兮有些紧张,他的心思并未因为沈未白的拒绝而彻底断掉。   反而,这次的出海,朝夕可见让他又一次鼓足勇气,想为自己博一丝可能。“沈姑娘,当日在风泊山庄,君某对你所说之事,皆是肺腑之言……”   “当日,我记得我已经清楚明白的拒绝了君少庄主。”沈未白声音清冷的打断了君悦兮的话。   君悦兮并未被打击道,仿佛早就料到沈未白会如此说,“我知。但,我还想告诉姑娘,即便姑娘拒绝,我也并未放弃初衷,还请姑娘给君某一次机会。”   “不能。”沈未白再次干脆利落的拒绝。   “为何?”君悦兮索性将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沈姑娘既然尚未议亲,又没有意中人,如何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只求一次机会,并未奢求姑娘一定要答应。或许,相处之后,姑娘会发现,君某是能托付终身之人呢?”   “我有。”沈未白道。   “什么?”君悦兮一时没反应过来沈未白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未白凝着他,眸光清冷不避不闪,“我说,我已经有意中人了。所以,不要再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注定徒劳而已。”   “这……短短时日……不可能!”君悦兮难以置信。“沈姑娘何苦骗我?”   沈未白却轻蔑的道:“你觉得,我会拿此事骗你?”   君悦兮一怔。   是了,沈未白那如风一般潇洒的性子,看着极好说话,却有着自己的傲气,不屑于拿这样的借口来拒绝了。   所以……她是真的有了意中人?   反应过来后,君悦兮眸中的光黯淡下来。   他说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被沈未白所吸引。或许是初见时的惊艳?又或许是接触后,察觉到她的与众不同。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动心,却惨淡收场。   “我知道了。”君悦兮颓然垂眸。“沈姑娘放心,君某不会再打扰沈姑娘。”   说完,他转身离开,倒是有些果决之意。   等他走后,沈未白才对另一个角落道:“还不出来?打算偷听到什么时候?”   柳茹从中走出,嘴角噙笑:“我可不是故意偷听,只是过来的时候,见你们正在谈话,所以没有打扰罢了。”   她走到沈未白身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真有意中人了?”   沈未白眉梢微微一挑,云淡风轻的‘嗯’了一声。   “是谁?”柳茹眸中一亮。“你们打算何时成亲?”   “成亲?”沈未白惊讶的看着她。   柳茹蹙眉,“怎么?你们不打算成亲?”   沈未白笑道:“喜欢他是我的事,但不代表我要让他知道,也不代表我会和他在一起。”   “什么?”柳茹震惊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惊骇世俗的说法。   沈未白默了默,眉宇间多了几分困惑。“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动心。这种感觉很陌生,超出了我的掌控,让我有些……”她在心中斟酌了一下,才找出了一个比较合适的形容,“……不知所措。”   所以,沈未白没有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更不确定这种感情的变质,关系的改变是好是坏。   沈未白不傻,在风青暝的试探下,就反应过来了。   当时,她是惊讶的。   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比自己小的男人动心。但,动心了就是动心了,自身的感觉无法否定,她也不会懦弱的欺骗自己。   柳茹正欲说什么,突然听到有人兴奋的大喊,“那边有座岛——!” 第二百五十一章 遍寻不着 (二合一章) 夜色降临,百涯岛一片森林中,传来隐隐约约的火光。   百涯岛不大,一日徒步即可环岛。   但岛上却森林石山重重,地势险要。公输诚在踏上岛的时候,就说了这是天然的风水局。   这样的风水局蕴养出来的风**名为——万潮生紫息,有着滋养龙脉,镇守国运的作用。   沈未白听了之后,心中不以为然。   若这风**真的如此厉害,大秦也不会灭亡了。   说到底,风水之说不过是锦上添花。若是诚心作死,再强的风水局也无法力缆狂澜。   不过,看出了这个风水局,就说明他们起码没有找错地方!   ……   开辟出来的营地中,沈未白几个主事者,都围着中间的篝火而坐。   “百涯岛上无人居住,但既然前朝在此地修筑了地宫,那么无论如何都会有些痕迹留下。”柳茹道。   毕竟,地宫可是一个大工程,那么多人几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的消耗。   即便现在过了上百年,当年的痕迹被风化蚕食,也还会留下些什么。   “明日一早,分为三队人马,一队留守,一队搜寻地宫位置,剩下一队则在岛上探一探,也正好作为接应。”沈未白当场就定下了明日的安排。   她这样的安排,没有人提出异议。   商议好了之后,众人便散了,各自回到自己的帐中休息,为明日做准备。   沈未白没有回自己的营帐,而是独自走向了海边的礁石。   柳茹看了看,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沈未白也没有在意,等到她站在礁石上后,身边也多了一个人影。   “主公,你说着海真的有尽头吗?”柳茹眺望海面。   沈未白唇角勾了勾,“当然有。”   “海的尽头是别的国家吗?”柳茹又问。   “嗯。”沈未白点了点头。   柳茹转眸看向她,“主公是如何知道的?”   沈未白自然不可能告诉她,自己能肯定这些是因为受到前世的世界观影响。   在海洋文明开始之前,古人对大海都是充满敬畏的。   神秘的海洋阻隔了每一片大陆的来往,在古人对世界的认知中,天圆地方,大陆中心论都是常规的理解。   带有神话色彩的描绘,自然也不少。   “在书上看的。”沈未白给了个无懈可击的回答。   柳茹不疑有他,只是带着殷切的眸光再次看向大海,“真希望,有朝一日,我能穿过这片海域,去另一片大地上看看。”   这种念头是疯狂的,是不符合这个年代女子思想的。   但是,柳茹敢想!   是因为沈未白给她的勇气。   这个勇气,是让她有了探索世界的机会!   在这一刻,柳茹心中无比庆幸当初自己的选择,若当初她没有选择沈未白,那她如今恐怕只是随意找一个荒无人烟的山林结庐隐居。哪里会有这样的机会,能够看到不同的风景,知晓世界之大?   更不可能像如今一样,脚踏在孤悬海外的岛上,触碰到前朝地宫!   “主公,谢谢你给了我另一种活法!”柳茹深吸了口气,真情实感的说。   沈未白轻笑出声,“不必言谢,先生本就不是非常人。”她并没有夸大其词。同样的选择摆放在不同人的面前,都会出不同的结果。   柳茹喜欢如今的生活,那是因为她本就是一个不拘世俗的人啊!   “主公谬赞了。”柳茹垂眸轻笑。   两人的发丝,在海风拂过时,轻轻扬起。   “主公,你称我一声先生,我也想帮帮你。”柳茹突然话音一转。   沈未白挑了挑眉,不解的看向她。   柳茹的眸光与她双目相接,缓缓的道:“你说,心动,让你不知所措。”   “……”沈未白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不自然。   她没想到,之前被打断的话,柳茹居然还记得。   不过,既然柳茹提出来了,沈未白也不会忸怩的避而不谈,她所幸大方问道:“先生有何妙解?”   柳茹摇头轻笑,“情爱之事,只有深陷其中的人自己知晓,旁人又作何决断?”   “既如此,先生又要如何帮我呢?”沈未白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柳茹略微沉思后笑道:“陪主公聊聊?”   沈未白笑了起来。   其实,这件事并未让她太过困扰。   “好,那就聊聊吧。”沈未白点了点头,没有拒绝柳茹的好意。   或许,她也能从与柳茹的聊天中,理清楚她对阿炎的感情,到底是不是她认为的那样。   柳茹一直都是一个很有分寸感的人,所以她没有去问沈未白那个人是谁。只是道:“主公觉得不知所措,是因为爱得不够吗?”   “爱得不够?”沈未白呢喃了一遍,缓缓摇头,“我不知。”   柳茹并不意外,“我跟随在主公身边那么多年,自认主公的性子,我也多少了解一二。主公虽是女子,但心境却远超于寻常女子,甚至连许多男子都比不上。”   “主公不喜被约束,随性而来,随性而走,是真正的逍遥散人。拿起放下,这让无数世人都困在其中的佛偈,主公却从不烦恼。”   “想要什么,又不要什么,主公心中一直都很清醒。”   “且,主公在情感上,从不是一个畏首畏尾,优柔寡断之人。”   “所以,让主公不知所措的原因,要么就是心中的喜欢还不够,要么就是这喜欢之人偏偏犯了主公所有的忌讳。”   沈未白听得眉梢一挑。“继续。”   柳茹沉默了一下,才接着道:“够不够喜欢,这一点只有主公心里知晓。而主公的忌讳……”   她轻笑起来,神态间有些骄傲。“主公是歇不下来的,想要四处行走,踏遍千山万水,看尽潮起潮落。主公的势力虽然在不断强大,却并无争夺天下的野心,对权势不屑一顾,更不喜卷入朝政纷争之中。”   柳茹再次沉默下来。   这一次,她沉默了许久,“那个人……若主公选择了那个人,会让您放弃如今的生活吗?”   “不是放弃。”沈未白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却又在说出之后,进一步解释,“只是身份不同之后,会不得不去多考虑一些吧。”   这样,就失了她的潇洒,违背了她的初衷。   但,却是遵循本心的!   柳茹点了点头,“那如果主公不选择那个人,依旧继续现在的生活,是否就会真的不管不顾,不去考虑?”   沈未白蹙了蹙眉。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哪怕她和阿炎的感情没有变化,若是阿炎需要帮助,她都不会推脱,一定会全力相助。   “看来,主公心中已经有答案了。”柳茹失笑。   沈未白没说话,嘴角却微微扬了扬。   柳茹向她走近一步,声音放轻:“主公非一般女子。世间女子多为依附男子而生,而主公却愿为了心中之人化为羽翼,助他扶摇九重天。但,能被主公放在心上的人,又岂会是庸俗之人?或许,他也愿意为主公放弃所有,只求主公一人呢?”   “万一他身不由己呢?”沈未白与她眸光相对。   柳茹笑道:“既是万一,那便是有变数。”   沈未白笑容加深,眸光从柳茹脸上移开,落在远处的海面上,突然笑出了声。   ……   这一席谈话,只藏于沈未白和柳茹心底。   第二天,天一亮,众人就按照计划出发。   前往地宫的一队,沈未白这边主要的人是公输诚和柳茹。尹千雪这边则带上了卓云染和君悦兮。   在知晓沈未白已经有心上人后,君悦兮只能失落的放弃。   从上次谈话之后,他又退了回去,恪守着君子之道。   这次寻宝,地宫之行是重中之重,所以人数最多。按照舆图,一行人深入岛中。   “真地宫里的宝藏是前朝皇帝留给后世子孙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吧。”   “也不一定,万一前朝皇帝布下考验,来测试取宝的子孙后代,是否有能力重掌天下呢?”   “就算如此,那也没有在那个假地宫里危险吧……九死一生的感觉,我是真的不想再体会了。”   “……”   路途崎岖,赶路的过程中,不少人都在低声交谈。   这些交谈,都全数进了沈未白的耳中。   这时,有水月山庄的人从别处追上来,对柳茹耳语了几句,递上两样东西后,又匆匆离开。   柳茹拿着东西走到沈未白身边,尹千雪看到后与卓云染也围了过来。   “这时星鸾带着人去搜查四周是,于一处洞穴中发现的。”柳茹递上来的是一个沾满了泥土的破瓷碗,还有一块缺了部分的玉牌。   玉牌上应该也曾沾了泥土,如今已被清洗干净,但因为不全,上面只能看出一个‘公输’字样。   “来人说,瓷碗被淹没在泥土中,只留下一小半在地面上,挖出瓷碗后,就发现了盖在下面的玉牌。这应该是一个刻着名字的玉牌,恐怕是公输诚的某代先祖。那个洞穴,应该是曾经让修筑地宫的工匠和机关术居住的地方。”   “而且,这样的地方,他们已经在岛上发现了三处。”   沈未白接过那块残缺的玉牌,看向前方带路的公输诚,“这样的地方,应该还有。”   她没有立即把玉牌给公输诚,只是攥在掌心。她问柳茹,“星鸾可有说,那些洞穴在什么方向?”   一般来说,修筑地宫的人居住之地,不会离地宫太远。   有着这些定位,再加上舆图,就能锁定地宫位置!   “离此地大概十里,西北方。”柳茹道。   沈未白眸光一缩,脑海里浮现出舆图样子,在加上如今他们所站的位置,以及西北方的洞穴……   不稍片刻,沈未白就笑了起来。   ……   一个半时辰后,他们来到一片潮湿怪石组成的石林前,地面有海水漫过脚面,石林中怪石嶙峋,洞中有洞。   “就是这里了!位置就在这,但地宫肯定不会就这样明晃晃的摆在我们眼前。”公输诚激动的道。   沈未白环视一圈,吩咐下去,“原地休整。”   众人来到这石林后,四周潮湿的水汽,吹着风阵阵发凉。   原地坐下后,都不由自主的沉默下来,总觉得这里的气氛诡异阴森。   沈未白来到公输诚面前问他,“可有头绪?”   公输诚还在看着那些石洞,蹙眉抿唇的样子,看来并没有什么线索。   地宫的入口到底在哪?   沈未白并未催促他,而是拿出那块残玉递到他面前。   公输诚看到上面的字,浑身一震,脸色骤变。   “这是星鸾带人在一个洞中找到的。”沈未白解释了一句。   公输诚接过,神色紧绷,死死盯着玉牌的双眼微微泛红。   沈未白没有打扰他,悄无声息的走开。   玉牌之事,尹千雪也是知道的。   她见沈未白走开后,拿着青鸣剑走了过来。“大姐姐,地宫入口是否会与青鸣剑有关?”   沈未白眸光落在她手中的青鸣剑上,吩咐人拿来了帝皇剑。   两剑同时出世,引起了四周众人的注意。   不过,这次带来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且绝大多数都是沈未白的人,所以并没有夺剑之心。   青鸣剑和帝皇剑已经被反复研究多次,如今再看,也看不出什么新的线索。   那边,公输诚已经收拾好心情,走过来时就听到沈未白说——   “这样的环境,如何建造地宫?”   环境?   石林,怪洞,还有漫出地面的水。   公输诚低头,看向自己脚下被浸湿的鞋子,‘是啊,这里确实不适合建造地宫,可是风**就在此地。’   “或者,地宫并不在地下。”沈未白又说了一句。   公输诚又抬头看向四周,他开口道:“这岛上石山的皮太脆,不如中原厚重,要凿山建造地宫,恐怕等不到后代子孙来取,这石山都会因为被凿空而坍塌。”   沈未白点了点头,又一次环顾四周。“所以,地宫到底在哪呢?总不能在天上!那就不叫地宫,而叫天宫了。”   “实在不行,就派人进洞打探吧。”君悦兮突然开口。   “不可!”公输诚果断反对。“洞中不知是否埋有机关,贸然进去恐怕会徒增伤亡。而且,这里的洞目测有数十个,难不成要一个个的探?”   ------题外话------   周一更新会延迟点哈。 第二百五十二章 地宫现世! (二合一章) 沈未白见众说纷纭,寻找地宫暂时没有什么好的方法,也就自顾离开了。   她走到人少些的地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石山。   石山很大,几乎横卧了百涯岛的东西向。   星鸾在西北方找到了曾经修筑地宫众人的营地,而此时,他们则在东南方,相隔的也就是这洞穴繁多的石山。   从直线距离来看,他们没有做错地宫的位置。   可是,这里的地势也如公输诚所说,石山皮脆,轻易就能击穿。若是要挖空山腹来造地宫,恐怕很容易坍塌。而且,此地四面环海,地面潮湿,连他们现如今所踩着的地方都积水,更别说地下深处了。   海岛的根基不如大陆那么结实,往下深挖很容易让海水倒灌,除非有什么方法能加固地底……但,这样的大工程可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   沈未白蹙眉。   前朝故布疑阵,现在卧龙谷造了一个专门坑害人性命的假地宫。又不远千里,远离大陆,在孤岛上建造真的地宫。   沈未白想,当初前朝把真地宫的选址放在这,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有难得的风**,恐怕更是因为,这里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不泄密,防止外逃。   然,以前朝的国力,要在同一时段建造一真一假两座地宫,且还要在地宫中存放天下一半的财富……   沈未白缓缓摇头。   她认为前朝即便再如何鼎盛繁华,国库中所能用于修筑地宫的费用也是有限的。   所以,她不认为前朝会耗费巨大财力去加固海岛地基。   那么——   ‘前朝地宫不在山里,不在地下,又会在哪?总不能在天上吧!’沈未白仰起头,看向了陡峭削薄的山顶。   “大姐姐你在看什么?”尹千雪不知何时,走到了沈未白身边。   沈未白也并未在意,依然盯着山顶道:“我想上山顶看看。”   尹千雪不解,却也不急着开口。   她看向依旧在商讨寻找地宫之法的几人,回眸对沈未白道:“想去便去吧,我陪大姐姐。”   沈未白勾唇浅笑,“好。”   两人没有通知其他人,便一同顺着崎岖道路上山。   沈未白在前,尹千雪在后。   “注意我落脚的地方,跟着我走。”沈未白还叮嘱了一遍。   尹千雪露出笑容,乖巧点头,“千雪知晓了。”   石山皮脆,空有被侵蚀的暗洞,尹千雪又岂会不明白沈未白的用意?   一路走来,倒也顺利。   但顺利,也就意味着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沈未白抬眸看向还有一段距离的山脊,不经意的问,“回去之后,千雪就要回瑶城了吗?”   这个问题,让尹千雪眸光一暗,原本还挺好的情绪也低落下来。   沈未白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在心中叹息一声。‘看来,这件事,在尹千雪心里还是留下了痕迹。联系之前两人的数次谈话,她和姬云廷之间还会和曾经一样么?’   但,这个问题沈未白也只是在心中感叹,她不会去插手尹千雪的事。   当然,沈未白既然认可了尹千雪这个妹妹,那么也不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而不顾,更会尽可能的护着她。   “大姐姐呢?之后有什么打算?”尹千雪没有回答问题,反问了一句。   她不回答,不是有意隐瞒,而是因为她的心很乱。   同时,她也是真的好奇沈未白的打算。   亲眼见到大姐姐在水月山庄混得如鱼得水,又见到了天幕城的繁荣,尹千雪是很安心沈未白继续留下的。   只不过,如今天下纷争太多,一旦大乱将起,大姐姐的平静是否还能保持?   “我?”沈未白毫不顾忌的笑说,“我向来随心所欲,不会想太多。不过,回去后,我大致会先去见一个人吧。”   “是那位吗?”尹千雪突然道。   “嗯?”沈未白回眸过来,对上了尹千雪那双明亮,且黑白分明的通透眼睛。   两人眸光对上后,沈未白就瞬间明白了尹千雪指的是谁。   尹千雪笑了笑,“这一次,他没有来。”   沈未白也笑了,承认的点点头。   “大姐姐对他似乎与众不同?”尹千雪眨了眨眼,流露出俏皮的样子。   沈未白心中觉得好笑,故意道:“我对你也与众不同。”   “谢大姐姐宠爱!”尹千雪福了福身,倒是大方承认。   两人都默契的结束了上一个话题……也许,是聊得不错,尹千雪的心情肉眼可见的转好。   ……   海岛上的石山不高,两人走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便已经站在了山脊上。   石山的山脊上,也是光秃秃的一片。   灰黑色的石片堆积着,是被风化后的痕迹。   “小心些。”沈未白踩在只能容纳两人并行的山脊上,对身边的尹千雪提醒。   山脊上,风有些大。   尹千雪点了点头,发丝被海风吹乱。   她脸色有些发白,也不知道是被冷的,还是被此地的险所吓得。   沈未白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若害怕,就站在此地等我,我去看看就来。”   尹千雪立即摇了摇头。   沈未白也没有再劝,只是垂眸看向石山脚下,因为没有树木的遮挡,她能清晰的看到留在山下的人。   “走吧。”沈未白收回眸光,对尹千雪道。   尹千雪颔首,小心谨慎的跟在她身后,缓缓向前走去。   石山的山脊上一片荒芜,一眼望过去并无什么稀奇。若是真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站在石山上看向四周汪洋大海,有一种别样的滋味。   “这里,应该就是整个百涯岛最高的地方了。”   沈未白的声音,将在远眺海景的尹千雪思绪拉了回来。   尹千雪把收回的眸光落在沈未白身上。   沈未白站在原地,仔细的寻找着什么。“按照图上所示,现在我所站的位置,就是地宫上方。”   说着,沈未白还不着力的踩了两下。   从帝皇剑中拿出的图,尹千雪也见过,的确如沈未白所说,按照图上的标记,她们此刻所站的位置,就是图上标注的地宫位置。   可是,这里除了一片荒芜的石山之外,再无它物。   石山上倒是有很多山洞,但到底哪一个山洞才是正确的通往地宫的路?   “既然……”   咔嚓!   尹千雪话才刚出口,耳边就伴随着一声脆响。   紧接着,她脚下一空,整个人像下坠去。在她往下坠的那一刹那,她惊恐而茫然的看向了沈未白。   她们只有一臂之遥!   咔咔咔——   轰——!   裂缝,从尹千雪坠落的地方开始显现。   这突来的变故,也超出了沈未白的预料,来不及多想,她看到尹千雪下坠的那一瞬间,就伸出了手,抓住了尹千雪下意识抬起的手臂,同时裂缝也蔓延到了沈未白自己脚边,在她用力要把尹千雪拉出来的时候,脚下却换来失重感,她的身体在尹千雪的惊叫声中一起下坠。   ……   山脊上的动静并不算太大,但尹千雪的叫声却引起了山下众人的注意。   即便石山没有树木,毫无遮挡。   但是,在山下的人,依旧看不清山脊上的情况,更看不见人。   他们只听到了尹千雪的叫声,还有一些沉闷,犹如碎石落地的声音。   柳茹脸色骤然一变,“不好!”   公输诚和君悦兮,卓云染等人脸色也都齐齐变化。   再快速扫了一圈,发现人群中不见了沈未白和尹千雪的身影,这让他们心中升出一个猜测。   来不及多想,他们就朝山脊冲过去。   柳茹还算镇定,立即吩咐人从山脚撤离,免得石山崩塌。又拦住了想上山脊的其他人,眼下情况不明,山脊薄弱,不知道能承受多少人上去。   如今既然已有人上了山,那他们就在山下静等消息就好。   柳茹能保持如此镇定的原因,是她对沈未白的了解。   她相信,即便在山脊上遇到了一些危险,以沈未白的能力也能化险为夷。   ……   谁也没想到,她们两人会突然掉入裂缝之中,顺着裂缝掉入石山内部。   急速下坠中,尹千雪被冲击得晕了过去,沈未白却保持着清醒,在下坠过程中稳住了身形,将尹千雪拉入自己怀中。   也就是在此时,她才接着头顶缝隙传来的天光,看清楚了石山腹内的情况——   一艘巨大无比的宝船,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砰!   沉闷的声音响起。   落地时,沈未白及时将昏迷的尹千雪横抱起来,将落地的重量降到最低,以免再次引发别的什么动静。   此时,沈未白站在宝船宽阔的甲板上,轻轻把尹千雪放下,手改为搂住她的腰,而她的头则靠在了自己肩上。   沈未白被眼前的一切震惊,暂时忘记了叫醒尹千雪。   ‘原来如此!’沈未白缓缓环顾一周后,心中即震撼,又突然明悟。   谁能想到,这就是前朝的地宫?!   “嗯……”   尹千雪并未昏迷太久,沈未白才刚刚打量完四周,她就悠悠转醒。   睁开眼时,尹千雪看到自己正靠着沈未白,不由得一愣。   “醒了。”沈未白在她站稳后,松开了手。   尹千雪点了点头,注意到此时的不同,诧异的问,“这是什么地方?”   “前朝地宫。”沈未白声音沉沉,眸光却很是明亮。   “地宫!”尹千雪双眸倏地一缩,震惊极了。   她看向脚下,又看向四周,只觉得自己站在一艘巨大的海船上。   ……   山脊上,因为不知变故,冲上来的四五人速度要比之前沈未白和尹千雪二人来得要快。   公输诚带着两名水月山庄的高手,君悦兮则和卓云染一起。   五人刚踏上山脊,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这山脊上,居然有一道狰狞的裂痕。   那裂缝边处,还在掉落一些细小的碎石块,很明显的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裂缝是刚刚形成的!   “主公!”公输诚低喝一声,忙向裂缝跑去。   君悦兮和卓云染看到这一幕,心头也是一紧。   刚才尹千雪那一声惊叫,他们可都是听见了的。若是辰王妃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回到中原要如何向辰王交代?   五人几乎同时冲到了裂缝边,探头往下看。   君悦兮更是想也不想的就打算跳下去,却被卓云染一把抓住。   “你干什么?”   “救人!”   面对卓云染的质问,君悦兮也干脆的回答。   卓云染皱眉道:“现在情况不明,你贸然跳下去恐怕不是救人,而是搭上性命。”   另外一边,公输诚已经让跟来的两人拿出绳索准备。   卓云染把君悦兮往后一推,自己趴在裂缝口朝里面大喊:“王妃——!沈姑娘——!你们听得见吗?”   声音传至沈未白和尹千雪耳中,已经不剩多少。   石山虽不高,但垂直距离也有十几丈的样子,从外面传来的声音,都被搅得细碎。   但,沈未白还是听清楚了。   “是有人来了吗?”尹千雪抓住沈未白的手臂问。   沈未白点了点头,抬头喊道:“外面可是卓女侠?”   她的声音就不一样了,因为四周的空旷,使得她的声音带着回应,一声声回荡,一声比一声大,让外面的五人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沈未白的回应,五人都是面上一喜。   卓云染又继续问,“你们怎么样?可有受伤?”   “一切安好,并无受伤。”沈未白的声音再度传出。   听到两人无恙,五人紧绷的心也放松下来。   接着,沈未白的声音又一次从裂缝中传来,“公输诚可在?”   公输诚立即道:“我在!”   他们从这缝隙往下看,除了一片漆黑,就只能感受到潮湿之气。   “好,准备一下,这下面便是地宫。但,不宜太多人下来。”沈未白的声音淡定无比。   可是,这话传到了山脊的几人耳中,他们却无法淡定了。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在石山下商讨寻找地宫的方法,而她们却瞎逛着,就找到地宫了?   这是什么逆天好运!!!   但震惊归震惊,听到地宫现世的消息,他们内心还是激动兴奋的。   公输诚立即派一人下山汇报情况。   同时,也把沈未白的话传达下去,只挑选几个人先进入地宫,其他的人在山下待命。   不过一会,几条软梯就从缝隙垂落,悬在了山腹的半空之中…… 第二百五十三章 绝世宝船! (二合一章) 随着下来的人增多,山腹的光也越来越亮。   最终,从软梯跃下的人只有十人,水月山庄和辰王府两个阵营各占一半。再加上之前就落在这里的沈未白和尹千雪,人数是惊人的平均。   水月山庄这边下来的人,柳茹也在其中。   君悦兮和卓云染站在宝船甲板上后,立即确认了尹千雪的安危,见她果真无事,才放下心来打量四周。   哗啦啦——   被无数粗壮圆木架在半空中的宝船下,不时传来水声。   那是潮起潮落的声音,洞中的湿气,便是由船下的海水带来。   火把昏黄的光,驱散了山腹的黑暗,不必再借用裂缝处的天光窥视四周。   “原来这是两座山!”公输诚看清洞内情况之后,惊叹不已。   不仅是他,所有人在看破这一真相之后,都被震惊了。   “不错,是两座山,只是挨得极近,尤其是山脊的位置,所以有人将山脊缝隙掩盖,让人误以为这只是一座山。”沈未白道。   心中却是喟叹不已!   她想过,前朝会花费巨资,加固山内或者地下,以此来修建地宫。   却不想,古人是因地制宜,只用了极小的代价,就做出了蒙蔽世人的假象!   “风**就在两山之中,这宝船……”公输诚手中的罗盘不断转动,他踩在甲板上,只觉得有一股清冽的灵气从脚底贯穿天灵,这是对风**的感知,只有熟悉风水之说,了解天地五行的人,才会有类似的感应,其他人根本感觉不到什么。   十多年来,公输诚专研家中传下来的古书,早已经就不是当初那个被病痛折磨得生死不能的人了。   “妙啊!实在是妙!”公输诚看懂了这地宫的布置,由衷的赞叹。   ……   石山外的洞穴,确实都能通到这里。   可是,在每一个洞穴上,都有一根同样粗壮的巨木堵住了出口,又延伸到山腹之中,纵横交错之下,形成了一个悬空的支架,把约莫七丈高,四十丈长,十八丈宽的宝船死死固定在山腹之中。   宝船确实是前朝所造,上面一些惯用的制式,还有前朝的标志都说明了这一点。   谁能想到,前朝地宫竟然是一艘藏在两山之间的船?!   从建成之日开始,就一直被藏于这能福泽子孙你,镇守国运的风**中?   数百年来,狂风海啸都没有摧毁这藏宝之地。   看懂了这布局,谁能不叹一句,‘巧夺天工?’   且不说那艘宝船地宫,但是说支撑它的架子,每一根的位置都是精心设计过的,不能错一分一毫,否则就承不住这巨船。   十二人站在甲板上,都不着急进入内部。   谁知道,这创造得好似海上宫殿的地宫里,是否还有什么可怕的机关?   没错,海上宫殿!   这是一艘船没错,但也是一座宫殿。   船如基石,宽阔的甲板上,显露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座巍峨宫殿。一眼望去,亭台楼阁,鹊桥角楼,花苑水榭,前殿后宫……就像是缩小版的皇家行宫一般。   “好香啊!”   有人提醒后,其他人也陆续闻到了那股淡淡香气。   “是沉香木的味道。”沈未白开了口,她眉梢轻挑了一下,用极为淡定的语气说出了让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话,“这整艘船都是用沉香木建造,别说几百年了,就是上千年,用沉香木建造的宝船也能不腐不朽,永远保存船里的宝贝。”   “真是大手笔!”公输诚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柳茹抬手轻轻触摸了一下临近的沉香木,叹道:“沉香难寻,一小块便是黄金百两的价值,没想到前朝皇室竟然寻来了那么多沉香木,打造了这一艘宝船。”   尹千雪却摇头讥笑,“也难怪,在修建地宫之后,前朝国力骤然跌落,从此一蹶不振。”   卓云染也讽刺的开口,“传说,前朝皇帝修建地宫的初心,是为了给后世子孙留下一个机会。万一山河颠覆,也好让有能力的子孙们,借助这些财富,重新复辟前朝。谁又能想到,在他决定修这个地宫的时候,就注定了皇朝的灭亡?”   “恐怕,在决定要修建地宫的时候,那位君王也猜不到今日吧。”君悦兮同样感慨。   沈未白不言不语,却将每个人的话都听了进去。   她读过史书,了解过前朝的历史。   修筑地宫这样的事,自然不会记载在历史里。   但,她从老鬼那里第一次听说地宫的存在时,她所知晓的就如卓云染说的一样。   宋明贞的所作所为,似乎也证实了这一点。   只不过,宋明贞他失败了!   但是,这真的是原因吗?   沈未白在察觉到这个世界的所为‘天道’后,隐隐觉得,真相不会那么简单!   决定修建地宫的前朝皇帝,是前朝君主中有名的皇帝,他的有名不是昏庸无道,反而是难得的明君,雄才伟略。   也正因为如此,他在决定修筑地宫时,才没有遭到反对。   而地宫也非一代君王就能修成,前前后后经历了前朝三代君王。   但,无论这些君王的政见有什么不同,他们在修建地宫这一点上,都是十分统一的。   沈未白也没有忘记,老鬼曾经说过,前朝的皇帝都特别迷信修仙的传说,尤其是那位最后一位仙人——青帝,更是他们崇拜的对象。   甚至,在许多地方,前朝历代君主都在有意无意的模仿青帝的所作所为。   而这些青帝的所作所为,却只是传说中存在的。   传说,青帝飞升之时,留下一个衣冠冢,算是给后世有缘人的一场机缘,也有人说,衣冠冢里藏着飞升成仙的秘密。   老鬼说过,前朝皇帝修建地宫可能就是在模仿青帝的衣冠冢。   以前沈未白听到这些并未过脑,现在想想,就算前朝皇帝沉迷仙途,模仿青帝建造出地宫,又有什么用呢?   难不成,还指望着这艘宝船带着他们进入仙界?   从此脱离凡胎?   一瞬之间,沈未白想了很多,却毫无头绪。   在其他人眼中,这眼前的宝船或许只是象征着滔天财富。但是,在她眼中,这更像是一个谜!   决定修建地宫的皇帝既然是明君,那为什么会做这个自取灭亡的决定?   他们到底是发现了什么?   又想要寻找什么?   沈未白觉得自己心口发闷,就像是一个陷入迷雾中的人,找不到出口一样。在发现宝船前,她还未多想。   可如今,看到这宝船,她心中就不断的升起一个念头,前朝皇帝采用宝船的形式来藏宝,不会没有任何意义的!   “这些巨木支撑着船身,固若金汤。但,若是找到其中几根,将其移动,就能把宝船安然放入水里。”   公输诚的声音似远似近,让沈未白的思绪渐渐收了回来。   她又听到柳茹说,“可是,这里并无出路,就算把船放在水里,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要炸山吗?”   沈未白眸色微动,抽出腰间的折扇,直接朝前方扔出。   折扇在洞穴中形成一道银光,吸引了众人的视线,也让大家噤声。   轰!   一声巨响,飞出的折扇在前方的山体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足够一人钻出。   折扇重新回到沈未白手中。   借着那被砸开的洞,众人都看到了外面的大海。   “看来,这里也用了与山脊一样的障眼法。将那些石皮破开,船就能轻易驶出,在海中航行,我们也能轻而易举的把宝船带回中原。”君悦兮道。   柳茹笑道:“君少庄主这么堂而皇之的把宝船开回去,是深怕别人不知道这船上有宝?自古财帛动人心,就算有天子诏令,但不怕死的大有人在,恐怕宝船一入明洞港口,就会引来豺狼环饲。”   君悦兮皱眉,不得不承认柳茹说得对。   沈未白不动声色的看了柳茹一眼,后者意会,才语气淡然的继续说,“所以,为了避免横生枝节,又确保我们的安危,还是将宝船里的宝贝都移出来,分开带走,咱们可是带了三艘大船过来,不就是为了运宝吗?”   君悦兮沉思了一下,又看向尹千雪。   尹千雪点了点头后,君悦兮才道:“柳管事说得有理。”   柳茹笑笑不说话。   在众人开始探索宝船的时候,柳茹才悄悄来到沈未白身边,低声道:“主公可是看中这艘船了?”   沈未白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多年默契,她们只一个眼神就猜到了彼此心意。   沈未白,的确看中了这艘宝船!   别的不说,万一她的远航计划真的实施了,有这么一艘宝船在大海里乘风破浪,那也是很不错的!   沉香木不仅防腐,而且很硬,一般的刀枪炸药根本就伤不得分毫,何况这千年不散的淡淡香味还能让人心情愉悦,抗菌消炎,香气入脾,清神理气,对于晕船的人来说,也是很好的。   在沈未白眼中,这宝船本身就是一件难得的宝物,自然不想让人。   ……   沈未白将心底重重疑惑暂且压下,她觉得或许在这艘宝船里,会找到一些答案。   尹千雪带着君悦兮、卓云染等人,已经站在了宫殿大门外,思考着如何进去。   甲板上的宫殿,只有一层,看上去是居住之地。   而船身很高,更像是宝藏所在。   这么看来,说是地宫也没错。   宝藏藏于宫殿之下,可不就是地宫吗?   而现在,他们首先要做的是打开宫门,进入其中。   宝船上的宫殿,修得很是巍峨壮观。   入口有玉桥连接,龙狮镇守。   三丈的大门上,也雕刻着远古巨兽,狰狞的大口张着,仿佛在发出无声咆哮。   玉石铸成的大门紧闭,将宝船和世间隔绝。   公输诚走近,仔细观察巨兽,似乎想要从中找到开门之法。   机关这方面,沈未白都比不过公输诚,所以,众人也没有打扰他,都安静的等待着。   果然,公输诚没有让沈未白失望。   他琢磨了片刻之后,就从大门上的浮雕巨兽中找到了开门的玄机。   等他东摸摸,西摸摸一阵后,紧闭的大门‘咔嚓’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然后缓缓的向两边推开,将门内的风景展现在众人眼前。   开门之后,公输诚快速的退回沈未白身旁,悄悄摸了额头上的汗,“幸不辱使命,这门上机关似乎出自我家先辈之手,我在家中手札上看到类似的,这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规律,打开大门。”   “依你之见,这里是否有陷阱机关?”沈未白问了句。   公输诚沉默了一会,才道:“依属下愚见,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只是有些地方可能需要费力破解。”   沈未白点了点头。   这与她所料一样。   前朝把那些坑杀人的机关,都放在了假地宫里。   这个真地宫,反倒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沈未白还是提醒公输诚,“还是要仔细一些,免得阴沟里翻了船。”万一设置了什么‘不是后代子孙,就同归于尽’的设置,那岂不是一起完蛋?   沈未白可不敢保证,这宝船里有没有什么机关是需要‘滴血认亲’的!   ‘早知道如此,来之前就应该弄一些宋明贞的血来!’沈未白在心中腹诽。   沈未白和公输诚后面的话,并未逼着人,所以尹千雪他们也都听到了,心中也自然警惕起来,没有因为目前的顺利而掉以轻心。   大门打开,里面的景色显露出来。   只因光线不够,所以众人看到的大都是阴暗一片,只能模糊看到一些雕梁画栋的影子。   君悦兮一挥手,他身后两人,就举着火把进去了。   不一会,里面就亮起了火光,宛如仙境的宫殿也真实的显示出来。   沈未白走了进去,站在其中,她才注意到宫殿屋檐下,吊着许多夜明珠。只是因为这里黯淡无光,所以夜明珠没有吸收到足够的光,才没有发亮。   而现在,只能借用玉石烛台点火照明。   看到这一点,沈未白心中对这宝船的喜欢又多了一层。   若有朝一日,能驾驶这艘宝船出海,白日夜明珠吸收阳光,晚上释放清辉于海上,真的是宛若海上缥缈宫! 第二百五十四章 玉佩与玉碑 (二合一章) “这……这简直就是海上的异动宫殿!”   “太震撼了!”   “……”   随行之人,纷纷发出了自己的惊叹。   烛火的光芒,驱散了两山之间的黑暗,也将笼罩在‘前朝地宫’身上的神秘面纱彻底揭开。   沈未白没有走在最前面,只是神情闲散的跟着,不慌不忙仿佛一点也不着急找到前朝的宝藏。   她走到了最近的烛台前,看到纯金雕刻的烛台里,清澈如水的灯油。   这些灯油被安置在这数百年,竟然也不见干涸。   “这是传说中的鲛人脂。”公输诚的声音在沈未白耳畔响起。   鲛人脂?   沈未白眸光微动。   “据说,鲛人脂做灯油,一滴油便可燃烧一年。”公输诚又解释了一句。   ‘鲛人。’沈未白心中呢喃着这个词,同时也在心中问自己,‘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鲛人吗?’   “大家小心些!”君悦兮出声提醒。   沈未白回过神来,站在前殿之中,一时之间并没有什么想法。   公输诚离开了。   这艘宝船,对他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柳茹来到沈未白身边,眸光不经意的从尹千雪、君悦兮他们身上扫过。“主公,接下来如何?”   沈未白唇角扯了扯,“自然是按照约定行事。”   今时今日,她无意吞下所有宝藏,若姬云廷能遵守约定,那自然是守约的好。   尹千雪和卓云染相互陪伴,好奇的在空荡荡的宫殿中慢行。   这船上的宫殿,规格与正常的宫殿一样,甚至更加精致奢侈。修建宫殿的石料,都是上好的玉石料,简直就是寸土寸金。   “宫殿中并无宝藏!”   搜寻了一圈后,他们得出了结论。   这个结论,让众人在发现宝船后的激动心情得到了冷静。   沈未白却并不意外,“金银珠宝肯定不会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放在宫殿之中。”说完,她眸光轻垂,落在了地板上。   就在这时,公输诚的声音响了起来,“这里有暗道!”   既然是船,那么甲板之下自然会有空间。而这宝船的船身高大,足以证明下面的空间不小。   只是,宝船往下层走的入口布置得十分隐秘,若不是公输诚打开了,恐怕他们还需要消耗一段时间才能找到。   公输诚的会,引起了其他人注意,纷纷赶了过去。   沈未白依然是不慌不忙的走在最后,柳茹也陪在她身边。   快到那暗道时,沈未白看见了尹千雪和卓云染。   沈未白扫了一眼她们身后打开的暗道,挑了挑眉,“怎么不进去?”   “等你。”尹千雪露出笑容。   沈未白轻笑颔首,倒也没说什么。   不一会,公输诚从里面钻出来,对沈未白道:“下面应该有好几层,我大致看了下,虽然有些机关,但大多都是机关锁这一类的,并无什么生死机关。”   “看来,那些要人命的机关都被放在假地宫中了!”尹千雪了然的点头。   公输诚还是提醒了句,“虽然应该不会有危险,但大家还是小心些。”   “找到了东西,就搬到甲板上吧。”君悦兮想了想后道。   既然不能带走宝船,那就只能把里面的东西搬空。   只是,有些可惜这艘宝船了。   君悦兮有些不舍。   沈未白和柳茹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倒是什么都没说。   ……   甲板下的空间,并非排列整齐的房间,而是如同迷宫一般,暗道如蛛网密布。   每隔一段路,墙上就会有鲛人脂灯台,将其点亮之后,才让人大致看清里面的布局。   “主公,若我没有推测错,这里至少有九层,以八卦方位布局,每一层的卦象会有变化,九层相叠就形成了一个龙吸水的风水局,可以吸收风**的运。”公输诚在沈未白身边小声的道。   沈未白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她对这些并不是很在意。   甚至,当她置身于这‘地宫’之中后,她竟然有些提不去兴致来。   幸好,柳茹的话让她想起了正事。   “传说中,前朝皇帝不仅是收了天下一半的金银珠宝藏于地宫,更是搜集了不少武林绝学,奇书论经。我们要先去找放武林绝学的地方!”柳茹对公输诚道。   公输诚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沈未白才恍然的想到,‘哦,自己还要找《九玄神功》的下卷!’   思及此,沈未白在心中自嘲了一下。   她真是想问题都想糊涂了,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   只是,《九玄神功》的下卷究竟在不在这里,谁也不知道。   “但愿我们能如愿以偿。”   柳茹的声音飘来,沈未白才发觉自己竟然又走神了。   这不太对!   沈未白心中升起警觉。   她暗自运行《九玄神功》想要让自己保持冷静,果然带着寒气的功法在身体各个穴位,四肢百骸中游走一圈后,沈未白的大脑都变得清醒许多。   嗡!   然,沈未白体内玄功才刚刚运行完一周天,一种异常,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怎么了?”   沈未白的神色变化,引起了柳茹的注意。   公输诚也看了过来。   沈未白双眸眯了眯,突然笑了,“看样子,下卷果然就在这里!”   “啊?”公输诚惊讶的瞪大双眼。   柳茹愣怔了一下,眸中染上喜色,“果真?”   沈未白点了点头,唇角的笑容扩大。   她也没想到,运行《九玄神功》后,会有感应。所以……《九玄神功》果然不是凡品吗?   “如此太好了!”公输诚也反应过来,露出笑容。   沈未白沉吟了一下,对公输诚道:“你带人去别的地方,我和柳先生过去。”   “是!”公输诚恭敬的离开。   柳茹站在沈未白身边,等待着她的吩咐。   沈未白屏息感知了一会,对眼前蛛网密布的暗道视若无睹,带着柳茹走向一方,瞬间就被湮没在暗道之中,不见身影。   ……   感应,真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   沈未白带着柳茹在迷宫里走了许久,上上下下都不知身在几层后,终于停在了一间密室前。   “这密室,似乎与其他密室有所不同。”柳茹打量着眼前的密室大门。   沈未白点了点头。   也确实如此,之前她们经过的那些密室大门,都是用乌木打造,看上去如同寒铁一般。   但,唯独眼前这个,不仅是用黄色玉石打造,而且在门上还雕刻着精美的图腾。   门头上梁雕刻云纹鸾鸟,正中的位置还刻着两个字——仙门!   两边玉石柱子上,雕刻的是传说中的神兽,地面的玉石坎则是飞鱼……   “这……推不开。”柳茹伸手推了推门,却纹丝不动。   随后,她又道:“可能有什么机关。”说完,她便仔细的检查起来。   沈未白站在门外,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她迈步而上,在柳茹的诧异中,缓缓抬起手。   顿时,她掌中迸发出氤氲之光。   在那光出现的瞬间,柳茹就感受到了四周气温骤降,一股寒意悄无声息的从沈未白身上弥漫开来。   察觉到沈未白的用意,柳茹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而此时,沈未白的手已经落在了门上,九玄神功灌入其中。   嗡——!   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起,之前闭得死死的玉石门,被沈未白缓缓推开。   柳茹惊讶极了。   在她看来,主子似乎根本没有用力,就轻易的打开了门。   但实际上,她知晓,应该是主子那怪异的内功起了作用。   ‘莫非,那《九玄神功》的下卷,真的在里面!’柳茹心中也越发肯定了这一点。   大门打开的瞬间,里面的烛台自动燃了起来。   “走吧。”沈未白在外面站了一小会,才带着柳茹进入。   进入其中,入眼所见,让沈未白和柳茹都有些诧异。   “这么小?”柳茹轻呼出声。   沈未白也很意外。   是啊,这间密室比她们预计的要小很多,里面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武林绝学,只是一间圆形密室,正中竖着一块一丈多高的玉石碑,而在碑下的石基上,放着一个盒子。   沈未白没有立即去看碑上的内容,而是走向那个盒子。   “我来!”柳茹抢先一步,伸手去打开盒子,却被沈未白及时抬手挡了回去。   “主公!”柳茹急道。   沈未白却已经用另一只手打开了盒子。   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来不及阻止的柳茹松了口气。但还是嗔道:“主公,下次这样的事,还是不要轻易冒险的好。”   沈未白笑着看她,“若真有危险,我全身而退的机会可是比先生大。”   柳茹一噎。   沈未白没在继续说什么,而是看向了盒子里的东西——   一块好似玉质的玉佩,而玉佩压着的是一本古卷。   沈未白眸光一缩,先将玉佩拿在手里,再将那古卷取出。   “《九玄神功》下卷!”沈未白念出了上面的字,嘴角扬起了笑容。   柳茹自然也看到了,激动的道:“恭喜主公!”   沈未白忍不住露出喜色。   玄功变异之后,出现种种古怪迹象,让沈未白的身体有些不堪重负,虽然平日并不影响什么,反而会有些奇用,但是这终归是一种隐患。   之前,老鬼就判断过,导致这种情况发生,或许是因为《九玄神功》是残卷的缘故。   只要找到下卷,补全了神功,应该就能解决这种隐患。   沈未白找了快十年,终于找到了!   找到《九玄神功》,沈未白心中的喜悦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但她也没有着急去修炼神功下卷的内容,只是大致看了一下,确定这是真迹后,就收了起来。   之后,她才仔细打量手中拿着的玉佩。   “这个玉佩又代表了什么?”柳茹好奇的问。   沈未白摇摇头,“不知。这玉石的质地可是真好。”若非上面有着玉石特有的瑕光,她都要以为这是水晶或是钻石了。   太通透了!   前世她所见过的玻璃种,都没有那么通透。   甚至,在这通透之中,还有一种莹光流动,总觉得把这玉佩握在手里,就能神清气爽。   玉佩上雕刻的符文,似乎非常古老,沈未白看了半天都看不出是什么。   “先生看看。”沈未白将玉佩递给柳茹。   在柳茹接过玉佩的时候,那种神清气爽的感觉骤然消失了。   这个差异,让沈未白不动声色的微微蹙眉。   “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的玉,没有一丝瑕疵!不过,这上面雕刻的是什么?我从未见过,更不解它的意思。”柳茹遗憾的摇摇头,把玉牌还给沈未白。   沈未白接过后,那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再次出现。   她眸中划过一丝诧异,又看向柳茹。   柳茹见她看过来,不由得问,“怎么了?”   沈未白问,“先生刚才拿着玉佩的时候,可有觉得什么不同?”   见柳茹一脸疑惑,沈未白又把玉佩递给她。   接过之后,柳茹仔细的感受了一下,摇了摇头,“并无什么不同。”   沈未白眉梢轻挑,再次接过玉佩——   很好!那种感觉又来了!   沈未白眸光在柳茹和玉佩上来回移动,垂眸沉思,‘难道,只有我感觉到这玉佩的不同?又或是我的错觉?’   “主公可是有什么不对?”柳茹问。   “没有。”沈未白摇摇头,将玉佩握在掌中,抬起头看向了玉石碑。   玉石碑高一丈,宽两尺左右。   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站得太近反而看不清楚。   沈未白微仰着头,缓缓向后退。   柳茹亦然。   连退了好几步后,两人站定,再看向碑上文字,就容易多了。   碑上,是用前朝官用文字刻写的内容。   所谓前朝官用的文字,是一种比民间通用的文字更复杂的文字,一般只是用于官宦世家,尤其是皇室最喜欢使用。   仿佛,这种文字的使用能让他们高人一等似的。   前朝覆灭之后,天下三分,官用文字也就被三国不约而同的废除了。   几十年过去,如今对前朝官用文字的记载已经很少。   沈未白看得有些困难,那些复杂的文字写法,她只能勉强辨清楚部分字,大多数的字写得太过复杂,她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字。   就在她有些头疼的时候,身边的柳茹却将碑上文字的内容通顺流畅的读了出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先天不足 (二合一章) 柳茹当初能被万氏选入安亭伯府中,就足以证明她的学识是极好的。   玉石碑上,那些前朝用的官用文字,在沈未白眼中是生涩难懂,但是在柳茹口中,却能通畅流利的读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   只是——   随着玉石碑上的内容不断的被解读,柳茹眼中的震惊就越发的明显。   甚至,玉石碑上的内容刚被读过半,柳茹的声音就变得颤抖起来,忍不住看向沈未白,仿佛要从她那里知晓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自然是,玉石碑上的内容是真是假的答案!   可惜,沈未白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哪怕是柳茹也看不透她此刻所思所想。   无奈,柳茹双唇嗡动,深吸了口气,又将眸光投向玉石碑,继续把后面还未读出来的内容一字一句的读出。   语速,比之前还要慢一些,仿佛怕读得太快,会读错读漏一般。   在柳茹口中感到干涩缺水的时候,她终于将玉石碑上的内容全部读完。   读完之后,柳茹脸色隐隐苍白,眼底的震惊之色未消,甚至连额头鬓角,都积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拿出绢帕,缓缓轻拭脸上的汗水,打理好自己的仪容后,她才抬眸看向从一开始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沈未白。   柳茹向她走过去,喉间滚动润了润发干的喉咙。“主公……”   “嗯。”沈未白应了。但她的语气中却难分喜怒,不知所想。   柳茹面露纠结之色,又看了一眼玉碑,“这上面所说,实在是匪夷所思。前朝皇室,莫非都魔障了么?”   沈未白眯了眯眼,她的眸光始终落在玉石碑上,脑海里还在回荡刚才柳茹读出的那些话,负在身后的手中,紧扣着那块玉佩,拇指的指腹在玉佩上缓缓摩擦。   这玉石碑上的内容,是前朝皇室,或者说是整个天下的一个大秘密!   若这个秘密是真的,那么一旦传出,将会颠覆所有人对世界的认知,可是却恰恰能解答沈未白心中的一部分疑惑。   玉石碑上说,这片天地是被‘神’创造出来的。   但是,因为‘神’的偏私和不完美,导致了这个小世界濒临毁灭。   是一个新的,更强大的神祇出现时,他揭穿了这个小世界的虚假,又同时打破了旧神对世界的禁锢,还了世界一个自由,让这个世界从虚假自行运转为真实。   但,即便是这样,因为创世规则的漏洞,这片天地依然是脆弱的。   强大的神祇离开之后,这里渐渐成为了神弃之地。   宇宙洪荒,仙路被斩断,青帝之后,再无人能触摸到那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而,青帝又是如何问道登仙的呢?   这是玉石碑上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接下来的内容,便是前朝皇室为了找寻答案所做的一切。   前朝皇室,自认为自己是神之血脉,也是最有可能斩凡问仙的人,他们妄想着凭着全族之力,将这片天地重新推向上古那个玄幻的世界。   当他们发现这个世界的秘密后,发现青帝的特殊后,他们就开始搜集,研究有关于这个世界真相,青帝秘密的一切,甚至不惜耗费国力去模仿青帝所作所为,做出种种人们看似荒唐无为的事来……   玉石碑上的内容,说得神神鬼鬼,让人觉得是天方夜谭。   可是,这样一块玉石碑,被珍而重之的放在宝船上,仅这一点就足以证明,玉石碑上的惊天之言,并非是完全杜撰!   沈未白眸色沉沉,久久不语。   她早就觉得奇怪,她莫名穿越来到这里也就罢了,为什么还有尹千雪和尹千暇的重生?   在她知道那两位也是重生的时候,沈未白就惊叹过,这简直就是一个筛子世界,到处都是bug!   哪怕她没有穿越夺舍,光是安亭伯府就有三个重生之人!   而这三人,又和那所谓的真凰命格有关!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小世界自身的先天缺陷,那或许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一个不完整,有缺憾的世界,在运行之中自然会有漏洞产生。   那么,在机缘巧合之下,人的命运也会因为漏洞的存在,而出现匪夷所思的改变!   但,这能解释得通尹家三姐妹的重生,又该如何解释她的穿越?   沈未白……与这个世界原本毫不相干!   思及此,沈未白双唇紧抿,眸光变得更加幽深,宛如寒潭一般。   “什么叫虚假的世界?我们都是真实存在的,难不成这一切都是假的吗?”柳茹本就震惊的神色中多了几分慌乱。   玉石碑上的内容,除了让人震惊,颠覆对世界的认知之外,仔细品味下来,就会让人不寒而栗。   感觉到她声音中的颤抖和恐惧,沈未白回过神,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我们的血是热的,能感知冷暖,知晓喜怒,那我们就是真实的。何况,这碑上不是也说了,早在很久以前,就有能挥手创造天地的大能破开虚妄,还原真实了吗?”   沈未白的话,稍微安抚了柳茹,但依然不能让她平静下来。   “我现在思绪如乱麻,只剩一片混沌。”柳茹抬手抵着额头,眉头紧蹙。   沈未白也没有继续解释,依然盯着那玉石碑深思。   前朝的皇室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玉石碑上说得十分含糊。   这个含糊,还过于的传说化了,难分真假,仿佛只是为了应征他们的血脉与众不同而杜撰的。   但,让沈未白最最重视的内容是玉石碑上的后半段。   上面说——   前朝皇室原本是打算寻找青帝的衣冠冢,甚至已经找到了准确的位置,可是前后派人去了多次,都未寻到入口,推测估计是时机未到。   而放在盒子里的玉佩,便是能感应青帝衣冠冢入口之钥匙。   将其留下,是希望后人找到这里,发现玉石碑上的内容后,能完成祖先遗志,找到青帝衣冠冢,进入其中寻找到青帝登仙的秘密。   这艘宝船,所谓的前朝地宫,最值钱的不是藏于无数个密室中的金银财宝,各类奇书,甲胄兵器,而是宝船本身。   当初,建造宝船所需的物件,皆是天下最坚硬,最不易被侵蚀,可以亘古存在的。   前朝皇室希望他们的后裔,在找到登仙的秘密之后,可以借助宝船突破世界屏障,前往更真实的世界,寻找他们的血脉本族。   到时候,凡间的皇权,又算得了什么?   “真是一群疯子!他们真以为自己是被遗落的神族后裔?妄想要去天外天寻根!荒唐!”柳茹回过神来后,再看玉石碑上的内容,只觉得全是癫狂之语。   沈未白吐出一口浊气,压下过快的心跳,一如既往的平静道:“是真是假,去找找那个青帝衣冠冢便知道了。”   柳茹大惊失色的看向她。“主公,您怎么也……”   “既然钥匙都拿到了,我又阴差阳错的修炼了《九玄神功》,那我怎么能不去找找呢?”沈未白抬起握着玉佩的手,声音微沉。   老鬼的《九玄神功》上卷,不知从何而来,据说无人能练,可偏偏,她练成了。   而现在,《九玄神功》下卷倒手……若如玉石碑上所言,前朝创造的《九玄神功》根本不是什么武林绝学,而是一本修仙入门的秘籍,那她现在可以说,应该是脱离了常规的武林高手范畴。   也难怪,她会出现内功变异,甚至有通过雪霜感知远处的能力。   这《九玄神功》原本就是前朝为自己的后世子孙准备的,也是为了他们能离开这里,去寻找本族的必备条件。   《九玄神功》、青帝衣冠冢的玉佩、还有冰魄剑的存在,都让沈未白比柳茹能更好的接受玉碑上所提及的‘真相’!   尤其是玉碑上对这个世界的解释,更是让沈未白联想到了她之前感知到的‘天道’。   所以,那些被强行纠正的事件,真的是有‘天道’在掌控?   而天道,并非是这个世界的规律,而是那个‘旧神’偏私的产物?否则,为什么都是在给姬云廷铺路呢?   沈未白眸底划过冷光,她对姬云廷没什么厌恶,但是却对这种作弊手段感到不齿。   这就是所谓的天道宠儿,命运之子?!   那其他人的努力又算什么?   还有,若姬云廷真的是这个世界偏私的结果,那么尹千雪为什么会重生?   一些问题,随着玉石碑的发现而得到了解答,可是又冒出了新的困惑。   沈未白皱了皱眉。   柳茹无话可说,或许她心中也想知道一个答案。   想要知道这玉石碑上所说的一切是真是假!   “这个玉石碑,不能让其他人知晓。”沈未白沉声道。   柳茹心中一凛,郑重点头。   此事非同小可,虽然玉石碑上的内容令人匪夷所思,但涉及到了青帝衣冠冢的传闻,若是被传了出去,只怕会对主公下一步要做的事横生枝节。   “迦南……倒也不远。”沈未白低声呢喃。   柳茹听清楚了这句话,也知道她口中所说的‘迦南’是什么意思。   玉石碑上提及,青帝衣冠冢的准确位置就在迦南国境内,沧江以北的位置。   “迦南小国是在千年前成立的,因为它小,且远离中原,所以一直都是中原王朝的属国。直到前朝灭亡,天下三分后,卫国曾派使臣去迦南,要迦南王的称臣诰书,但迦南王一直没有答应。卫国只有前朝三分之一的国力,与迦南国之间又有赤江天堑,北边又有齐国虎视眈眈,所以不敢轻易对迦南用兵,多方制衡之下,倒也平安无事。”柳茹当即就把迦南的情况说了出来。   说完,柳茹又道:“从海图上看,百涯岛就在迦南之南,中间只隔了一个南海海峡,难不成前朝皇室选址将宝船藏在这里,也是考虑到了与青帝衣冠冢的距离?”   “不管怎么样,从岛上离开后,我们去一趟迦南。”沈未白做下决定。   “是。”柳茹道。   ……   在宝船中发现玉石碑,又找到了《九玄神功》的下卷,其他的密室,沈未白已经全无兴趣。   反正,无论从宝船里找到什么,按照约定,有一半都是她的。   沈未白和柳茹回到甲板上后,告诉了公输诚玉石碑的存在,后者心中明了,偷偷跑去用障眼法将那个密室隐藏起来。   之后,沈未白没有在宝船上逗留,先一步离开了山腹。   确定宝船上没有什么危险后,沈未白又派了些人下来,将藏在船身里那些数不尽的密室中找到的宝贝都一一搬出。   在宝船那边一片热闹的时候,沈未白已经回到营地,钻进自己的营帐里,打开了《九玄神功》下卷,仔细阅读上面的内容。   然,当她看完《九玄神功》下卷第一页上写的内容后,眸色一沉,冰冷的杀意在眸中凝结。   ……   宝船上,尹千雪不见沈未白的身影,便找到柳茹询问。   “先生可知我大姐姐去了哪?”   柳茹道:“小姐有些疲惫,先回去休息了。”   尹千雪皱眉,关切的问,“大姐姐没事吧?”   “无碍,休息便可。”柳茹笑了笑。   尹千雪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看着宝船,突然道:“这样一艘宝船就搁置在这,真是可惜了。”   柳茹不动声色的道:“留在这,哪怕过了百年千年,它也能完好无损。若是将它带回去,恐怕顷刻间便会被……”   话未尽,却还是让尹千雪的脸色变了变。   她看向柳茹,没有再说宝船的事,只是道:“既然一切都尘埃落定,我也先回去休息了,先生告辞。”   “辰王妃慢走。”柳茹垂眸,侧身站在一旁。   尹千雪刚迈出脚,又收了回来。她转眸看向柳茹,“先生,不知千雪可否问您一个问题?”   “辰王妃请问。”柳茹淡淡笑道。   尹千雪向她走近了些,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问,“先生当初为何选择和大姐姐一同离开?”   柳茹噙着笑容,缓缓抬眸看向尹千雪,眸光坦然从容。“因为……我也想换一种活法。”   答案,令尹千雪双眸紧缩,瞳孔震颤。‘换个……活法!’ 第二百五十六章 鼎炉? (二合一章) 营地里,星鸾已经带人回来,知晓宝船的现世后,她立即分出一部分人去供公输诚和柳茹调遣,而她则留在营地里,守在沈未白的帐外。   没想到,来到百涯岛的第二天,就能找到传说中的前朝地宫,发现宝船。   如此顺利,让星鸾及其他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笑意。   但是,守在沈未白营帐外,星鸾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寒冷的气息。   她能感觉到主公的情绪似乎不太好,是发生了什么让主公不高兴的事么?   星鸾在心中想。   她也很想进入营帐去问问,可是没有得到沈未白的允许,即便是她也只能守在外面。   “星鸾姑娘。”   星鸾抬眸,看向了朝自己走来的尹千雪。   “辰王妃。”星鸾敛去眸光。   尹千雪笑容浅浅,没有皇族的傲慢,也不在乎星鸾的规矩是否符合礼数,她只是看了眼星鸾身后的营帐问,“她在休息吗?”   “是。”星鸾应道。   沈未白从未在他们这些属下面前,正儿八经的说过与尹千雪的关系,但他们这些属下也能看得出主公待这位辰王妃的态度是不同的,所以星鸾对她的态度还算好。   至于主公不愿说的往事和故人,他们也不会去好奇追查。   主公以前的身份是什么,有什么重要呢?他们只知道,主公就是主公,沈未白是他们主公,是选择了追随一生的人就够了!   尹千雪本想去找沈未白说话,但听星鸾说她在休息,便只能作罢。   营帐内的沈未白并未休息,静静的坐着,将帐外两人的交谈都听了进去。甚至,听到了尹千雪离开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若星鸾此时进来,就会发现沈未白的脸色十分难看,精致绝美的脸上只剩下冷峭。   沈未白眸光落在面前的《九玄神功》下卷上,眸光又冰冷了几分。   怪不得……   之前,沈未白就在疑惑,为什么《九玄神功》会被老鬼找到,为什么没有和下卷一起放在宝船之中。   现在她才明白,《九玄神功》的上卷不止一本,而是有很多本,在创造出来之初,上卷就被拓印了无数本,分别送到了各派势力之中,给女子修炼,只不过很可惜,那么多年以来,也只有沈未白一人能修炼成功。   为什么只有上卷?   为什么只有女子可以修炼?   因为,《九玄神功》的上卷,原本就是给鼎炉修炼的功法!   所谓鼎炉,那是修行界中的一种说法,是一种比采阴补阳更恶毒的邪功,通过成为鼎炉的女子,吸尽其所有功力,可以最快速度提高自身修为,而被作为鼎炉的女子,被用过后,便会极速衰老,暴毙而亡。   这些,都是清清楚楚写在《九玄神功》下卷开卷篇中的。   恐怕,前朝皇帝没想到,最后来到宝船,打开密室拿到《九玄神功》下卷的人并非是他们的后裔,所以把一切都直白的写在了下卷中。   简单来说,就是前朝皇帝也明白,要想登仙,破开这个世界的屏障,去寻找他们的祖地族人,光是靠找到青帝衣冠冢,造出坚硬不催的宝船是不够的,还得有悠长的寿命以及超凡的力量。   所以,他们耗尽天下武学奇才,高手之力,以搜集来的修仙问道秘闻为基础,创造出了《九玄神功》,能助修炼的人踏入修行之门。   他们更清楚,修行讲究天赋与资质,而且以现如今的天地灵气浓度,根本不适合修行,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就想到了利用鼎炉采补之法。   《九玄神功》上卷是给鼎炉修炼的,鼎炉越多越好。   下卷,则由后裔子孙修炼,通过下卷中的功法描述,修炼了下卷的人可以感应到修炼了上卷的鼎炉,然后将其找到采其元阴,夺其修为……这是修行捷径,鼎炉越多,采补越多,那采补之人的功力就会越高,突破修行境界,增长寿命,拥有了问仙途的资格。   沈未白能凭着《九玄神功》的感应找到那间密室,也是因为上下卷的这种牵制。   除了她用《九玄神功》的内力打开石门之外,还有另一种方法打开石门,那就是血脉印证。   搞清楚这些缘由,沈未白才能深切的体会到前朝皇帝们的算计!   真是一步步,一环环,算计得清清楚楚。   只不过,他们恐怕也想不到百密一疏……想不到《九玄神功》上卷在江湖中流传那么多年,唯一炼成的只有沈未白。   而更想不到,沈未白的机缘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因为偶得了冰魄剑,学到了里面的摄魂术,毁了他们的后裔传人,又找到了宝船,拿到了那个可以牵制她的《九玄神功》下卷,并知晓了他们的所有算计!   “呵……”沈未白发出冷笑。   《九玄神功》下卷只能男子修炼,她拿到了又有何用?   后面具体的练功步骤,沈未白完全没心思细看。   原以为能解决自己修炼功法的问题,却没想到知道了这样一个事实。   沈未白叹了口气,眉宇间有些疲惫。   《九玄神功》下卷上说,上卷是要激发修行的天赋及灵根,这么说来,她算是有灵根和天赋的喽?   若是这样……那她的灵根是水系灵根,还是冰系灵根?   ‘……因灵根不同而不同……’   这句话就可以判断,修炼《九玄神功》之后,并非都会如她这样,内力冰寒刺骨,能凝聚成型!   所以说,她现在算是半只脚踏入了修行者的行列?   而且,极有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修行者?   沈未白嘴角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她将眸光重新投向了《九玄神功》下卷之上,骄傲如她怎么可能甘愿成为别人的鼎炉?   最可靠的办法就是,将其毁掉,让下卷彻彻底底的消失,这样就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沈未白的眸色变得晦暗难明起来。   ……   三天,足足三天时间,众人才将宝船里的财物都搬空。   从明洞带过来的三艘海船舱下,无法完全装下那么多财富,只能把一部分放在甲板上。   即便如此,三艘海船的甲板上,也都堆积成了小山。   “我们到明洞后,辰王派来接应的船应该就到了。”君悦兮对尹千雪道。   尹千雪颔首,没有言语。   临行前,姬云廷说君悦兮会协助她完成这次任务,更会保护她的安全。   可是,一些细节,姬云廷告诉了君悦兮,却没有告诉她。   所以,在君悦兮说出之前,尹千雪甚至不知道姬云廷安排了船在明洞接应。   有些东西,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尹千雪眼底升起淡淡惆怅,‘换一个活法!’不得不说,那日,柳茹的回答,真的撼动了她。   她想要寻找着重生的答案,又觉得两情相依,就该继续前缘。   可是现在——当姬云廷的野心滋生,当她重活一世后,她却觉得有些累了,倦了。   这三日,尹千雪不止一次的在心中问自己,‘为什么自己没有想过换一个活法?’   柳茹说,在那场大火之前,她是一个被礼教束缚,只能按照世人眼中女子模样去活的人,哪怕心有不甘,也只能妥协。   但,在那场大火之后,在所有人都以为柳茹已死之后,她觉得浑身的禁锢都消失了,她终于可以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多宁人羡慕啊!   尹千雪眼底的惆怅化为羡慕,但也只有如此。   一切都准备就绪,他们即将返航。   到了明洞,就要分道扬镳。   尹千雪登船前,再一次走到沈未白面前。这三天,她大姐姐深居浅出,几乎都是在自己的营帐中不见任何人,作为妹妹,她理应关心。   “大姐姐,到了明洞,我便要回去了。”尹千雪说着话,眼睛盯着沈未白,想要看清楚她的神情。   但,却一无所获。   尹千雪在心中气馁,她本就不该抱有希望,从小她都无法看穿大姐姐的心思。   “嗯。”沈未白带着清浅的笑容点了点头。   尹千雪心中叹了口气,“大姐姐接下来有何打算?”   沈未白含糊的道:“可能四处走走吧。这天下很大,还有很多地方我没有去过呢。”   尹千雪心中又是一叹。   看样子,大姐姐是真的打算置之事外,不关心那些皇权斗争了。   这样,也好!   “若我思念大姐姐了,要如何找大姐姐?”尹千雪问。   在沈未白还未回答之前,她又道:“水月山庄太远了。”   沈未白笑道:“是啊,水月山庄太远了。不若,我要是去瑶城的话,再去见你?”   “大姐姐还会去瑶城吗?”尹千雪不确信的看着她。   沈未白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或许吧。”   尹千雪眼中满是失望。   沈未白抬手在她额头轻弹了一下,“我游历天下,四海为家,不必找我。”   见尹千雪双眸泛红,她又道:“若有急事,便送信到瑶城的奇货居。”   奇货居本就是水月山庄旗下的买卖,把这一点透给尹千雪倒也没什么所谓。   如此,尹千雪的心情才好转。   返航,尹千雪并未与沈未白同船,目送她与君悦兮、卓云染他们登船之后,沈未白才对星鸾吩咐,“通知瑶城那边,暗地里多多注意辰王府的动静,若有什么不对,暗中派人保护她。”   “是,主公!”星鸾领命。   “主公,宝船……”公输诚小声提醒。   沈未白挑眉,“先走。上船之后,通知仙莱岛上的人来开走。”   仙莱岛是位于东海外的一个小岛,几年前就被沈未白买了下来,作为以后海上贸易的中转之地。   如今,正好可以把宝船藏在那里。   ……   沈未白没有随船返航,而是直接穿过南海海峡,进入沧江,于汇水登岸,入了迦南境内。   在她到达迦南境内的时候,尹千雪他们也到了明洞。   辰王派来接应的人,尹千雪认识,在见到她后,便说辰王在江临等她,一起回瑶城。   回瑶城……这就代表了,这次来江临之事已经完成,无论过程如何,姬云廷都达成了他的目的。   瑶城!   尹千雪站在码头,眺望瑶城的方向。   回到瑶城,等待着她的又会是什么样的腥风血雨?   太子与辰王之争,又会如何?   还有,她那位二姐姐在太子身边,又会如何出谋划策?   一想到这些种种,尹千雪就深感疲惫。还未彻底离开,就开始怀念起和沈未白一起的日子,那是与深陷宫廷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三船靠岸,尹千雪却没有再见到沈未白的身影。   派人去打听之后,才知道,大姐姐早就乘小船离开,不知去了何方。   尹千雪听而失笑。   她这位大姐姐当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眼中不再有权势名利,只有天高海阔。   真凰命格?   真正的凤凰怎会被困于一方天地?真正的凤凰,应该是自由自在的遨游天际,四海八荒皆可去!   尹千雪在心中喟叹。   ……   明洞码头的茶寮里,一间茶室内,身着黑衣长袍的男子,颀长玉立,轮廓深邃,肤色如玉,五官昳丽如妖,尤其是那双眼清透如茶,摄人心魄。   茶室中,除了风青暝之外,还有千杀四人陪伴。   他们一路日夜兼程从大齐赶到明洞之后,主子就包下这间茶室,一直静静的在窗前等待。   窗外对应的,正是明洞码头。   每日从明洞码头来往的船只,都会落入他们的视线之中。   “公子。”玄清从外面回来,将打听到的消息送上,“南卫辰王妃已经出现了,看样子他们已经顺利取回了前朝宝藏。”   尹千雪回来了,那他的阿姐呢?   风青暝不在乎什么宝藏,只在乎那个出海寻宝的人。   “去找一个叫星鸾的人,若找不到,就去请他们的管事来见。”风青暝没有回头,只是向后扔出了一块玉牌作为信物。   玄清接住玉牌后,又一次退出了茶室。   这一次,玄清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会来,她还带回了一个人,却不是风青暝口中的星鸾。   “诸位是……”公输诚拿着沈未白的玉佩进来,就警惕的打量几位陌生人。   风青暝转身,冷冷清清的眸光落在了公输诚的身上。   公输诚一看到他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双眸倏地一缩,低声道:“北齐,齐王!” 第二百五十七章 入迦南 (二合一章) 迦南国是位于大陆南端的一个小国,又称为百越。   在未建国之前,迦南大地上是以部落为名,分割而治。   直到千年前,迦南第一次被统一,才有了迦南王朝。虽然在这千年内,也有多次分裂和统一,但国号都一直未变。   迦南大地北有赤江为界,与中原腹地分开。南靠大海,与百涯岛隔海相望。东边的海域,就是与中原海域相连接的东海,西边则是用十万大山阻隔。   所以这里气候温润,雨水充沛,山林繁多,孕育出了不同于中原的风情。   中原腹地,有前朝修建,贯通南北的大运河。   明洞就属于宝衢大运河的最后一段,而连接大运河的水系,就是流入迦南国境的汇水,汇水与沧江相连之地建造起来的城池,也成为沧江,既是码头,也是与中原商贸来往的重镇。   所以,沈未白他们改乘小船,顺着南海入海口进入沧江流域,再在沧江镇登陆,他们身上的中原服饰也没有引来当地人的好奇。   沧江镇不大,规模大约只是江临城的一半左右。   但是,这里的人口很多。   石板铺就的大街上,随处可见穿着迦南服饰的当地人,还有从中原来的行商或剑客游侠。   所以,船一靠岸,就能感受到沧江镇的繁华和热闹。   “我听说,在沧江做生意的人,不仅要会迦南语,还要会中原话。”柳茹走在沈未白身边,欣赏着迦南风情,眉眼都透着愉悦。   这一次过来,只有柳茹和星鸾陪在沈未白身边。   但在靠岸之前,星鸾就已经传信给娄天狱,调派一些人来沧江与他们会合。   所以,在等他们过来这段时间,她们倒是可以好好的领略一下迦南风情。   “这里的女子穿着……”星鸾的眸光落在身边来往的迦南女子身上,有些惊讶。   沈未白也看得津津有味,只是不如柳茹和星鸾两人那样,将表情表露出来。“迦南民风开放,不受中原礼教束缚,女子在这里相对来说,会更自由一些。而且,迦南多山地,女子也经常上山采集,农作,裙装不方便,所以她们的穿着就会更方便简单。”   “可是……这裙子也太短了吧?还有,连手臂都露在了外面。”星鸾一个女子,都不好意思多看几眼。   沈未白和柳茹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我倒是觉得挺好看的。”沈未白笑道。   柳茹也点头,“这里气候温热,长裙长衣穿起来,实在是闷热难当。她们的裙子虽短,却又绑腿,上衣短袖却也没有什么不雅的。反而,看上去灵动俏皮,另有一番风韵。”   尤其是,迦南女子身上都喜欢佩戴银饰,尤其是一些银铃,银片,在走动的时候,会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让人听着愉悦极了。   在柳茹的话后,星鸾脸上的不自然也少了许多,再看向四周是的眸光里,多了几分好奇和探究。   “这里的街道都好窄啊!而且弯弯曲曲,忽上忽下。倒是这脚下的青石板,不知多少人踩过,变得光滑照人。”星鸾轻叹。   她是第一次来迦南,也是第一次知道有这样与中原不同的地方,对处处都充满了新奇。   不用沈未白解释,柳茹便给了她答案。“迦南山多,地无三尺平。所以,这里的城镇大多规模不大,不会似中原大城那样的四方平整。”   星鸾了然的点了点头,耳边的迦南语,让她摇头苦笑。“到这里,我都快变成聋子了。”   “这里还好,因为有经商贸易来往,所以会有一些中原人定居,久而久之,就如先生说的那样,在这里做营生的人,大多都会中原话。不过,进入迦南腹地后,恐怕我们真的会被语言不通给难倒。”沈未白道。   柳茹略微沉思,“那不如,咱们这几日找一个可靠的向导?”   这个提议,沈未白没有多考虑就答应了下来。   三人顺着主街道走了一会,又在一个中原行商的指点下,拐入一条安静些的小巷,见到了一间雅致的客栈。   客栈不大,与迦南当地的建筑一样,以木头和青竹搭建而成。   篱笆外挂着客栈的飘旗,顺着大门的碎石路走进院子,就是建在半山腰上的前后两栋房子。   前面一座吊脚楼,应该是吃饭所用。后面三层高的木楼,应该就是客房了。   院子里,还种了一些果树。   这个时节,果树上挂满了果子,风一吹过,飘过来阵阵果香。   星鸾从沈未白的神情中,看出了对此地的满意。   所以,不用沈未白开口,便先一步进去打点一切。   很快,客栈老板就跟着星鸾跑了出来。   老板穿着典型的迦南服饰,可是说的却是一口流利的中原话,而且偏南卫的腔调。   “几位女客,请进请进。您们真是来得巧,这段时间还不是商船靠岸的时候,所以咱们客栈里也没有什么客人。您们要包下客栈,每日给三十两就好,每日包两餐。有其他需要也可以说,能够满足的,小店都会尽量满足。”   沈未白看了星鸾一眼,见她理所当然的样子,便对客栈老板点了点头。   “快,里面请。”客栈老板喜笑颜开的引着人进了吊脚楼里。   吊脚楼一层都不住人的,顺着竹子做的楼梯上去,里面的布置就很有迦南特色了,挂着装饰的布,也都是极有迦南风情的织布,色泽大胆鲜艳,有些画出的是三人从未见过的动物图腾。   “请坐,请坐。”客栈老板亲自将三人引到了桌边坐下,又在竹筒做的茶杯里倒满了翠绿色的茶水。   “这是我们当地的青叶茶,能生津解暑,还能祛湿。迦南湿气重,几位刚到此地,喝些青叶茶,也能缓解不适,尽快适应迦南的气候。”客栈老板站在一旁解释。   接着,又道:“诸位稍等一会。听这位姑娘说,客人向来喜欢干净,所以我又让人把客房再仔细打扫一遍,一会便好。”   “劳烦了。”柳茹和颜悦色的点了点头。   客栈老板见她们都很随和,才大胆的道:“几位姑娘真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美的姑娘了,您们能来我这小店入住,是我这家小店的荣幸。”   他话中虽然把三人都夸了一遍,但实际上眼神几乎都是落在沈未白身上的。   柳茹和星鸾见状,也没有点破。   星鸾怕他唠叨,打扰了沈未白的清净,便主动提出,带她去客房,亲自监督打扫。   或许是这个位于清幽之地的客栈,也难得有这样的大生意上门,所以客栈老板显得极为配合,没有多说什么,就带着星鸾去了后面那栋房子。   转眼间,就只剩下沈未白和柳茹席地喝茶。   柳茹抿了一口青叶茶,打量四周道:“此地不错,星鸾将其包下来也挺好的。反正主公喜静,不与人同住也能省许多事,我们后面的人到了,也有个落脚休整的地。”   沈未白失笑,“我还未说她,你倒是先替她说起话来了。”   柳茹抿唇一笑,又喝了一口青叶茶。“此茶不错,入口甘甜。”   见她如此,沈未白摇头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   客栈里,或许是真没什么人,所以店家的动作极快,不一会就与星鸾一起回来,说是客房都打扫好了,可以随时入住。   这家客栈一共有十二间客房,其中三间都是上等房,现在星鸾把整间客栈都包了下来,沈未白也不吝啬,三人一人住一间上等房。   但是,星鸾却死活不愿,只愿住离沈未白那间屋子最近的中等客房。   沈未白看了一圈,发现上等房也就是比中等房更大一些,多了一个小厅,其他的布置都差不多,便也没有继续强求。   安顿好后,客栈老板又让人送来了热水给她们沐浴。   甚至不忘询问她们的口味,忌口,可谓是非常贴心、细致了。   虽说一路坐船过来并未消耗什么体力,但是沐浴之后,稍事休息还是会让人轻松许多,通体舒泰。   沈未白盘膝坐在床上,手里拿着那块玉佩钥匙仔细检查。   从外表上看,这就是一块雕刻精美,却不知含义的玉佩。   它真的是进入青帝衣冠冢的钥匙?   为什么前朝皇帝们,多次派人拿着钥匙来寻,都寻不到青帝衣冠冢吗?既然寻不到,为何又如此肯定,青帝的衣冠冢就在迦南?   沈未白蹙眉沉思,眸光落在手中的玉佩上,久久未动。   叩叩!   门被敲了两下,即传来星鸾的声音,“主公,是我。”   “进。”沈未白收起玉佩,人也从床上下来。   等她走到小厅的时候,星鸾已经关门走了进来。   “主公,这是当地能找到绘制最全的舆图。”星鸾说着话,将手中卷着的舆图放在桌上铺展拉平。   舆图似乎是绘制在动物皮上,看上去有些陈旧了。   星鸾说,这是能找到最详细的舆图,但落在沈未白眼中,依然很简陋。   图上只有简单勾勒出来的地形,还有地点标注,没有任何的参照,也看不出两个地方之间相距多远,要翻多少山,要跨过多少河。   沈未白看了星鸾一眼,见她穿着的还是之前那身,便给她倒了杯青叶茶,“辛苦了,先喝杯茶休息一下。”   星鸾满脸愧疚的道:“主公,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主公责罚。”   沈未白并未失望,“这与你有何关系?迦南地势复杂,有没有绘制舆图的习惯,你能在这里找到舆图,已经很不容易了。无妨,虽然简陋,但也能看个大致方位。”   玉石碑上对青帝衣冠冢的描述,全是文字。所以,沈未白只能大致推断出在迦南境内的什么方向。就这样去问人寻路,显然是不行的,有个舆图,自己在舆图上判断出方位后,再找向导带路,要更明确一些。   “主公,向导的事,我已委托了客栈老板,请他帮我们寻一个会中原话,老实重诺,讲义气的当地向导,最好就是对迦南各处十分了解的。客栈老板答应,明天给我们回复。”星鸾又道。   沈未白点了点头。“今日先休整一日,明天我们在这沧江镇逛逛,看看能不能打听出点什么。”   她是在想,既然前朝皇室那么肯定青帝衣冠冢就在迦南,那么在迦南当地会不会有些相关传说?   ……   或许真是星鸾给的银两很足,客栈老板对她们十分殷勤,晚上送来的饭菜中除了迦南美食之外,竟然还有两道中原菜,连口味都偏南方。   下楼用膳的时候,沈未白貌不经意的问,“老板是中原人?”   客栈老板点了点头,对自己的身份来历没有隐瞒。“我是大卫潮安人,十三岁的时候,随着父母经商,来到沧江镇,便定居于此。一开始,父母是在沧江镇开了一间小杂货铺,主要卖一些中原的小东西。后来,父母过世之后,我又懒得常年奔波在外的找货源,便关了杂货铺,改为开了这家客栈。我的妻子,也是迦南人,所以,这里也算是我的第二故乡了。”   潮安,是离江临大概两日路程的一个小镇,沈未白三人倒是听说过。   与客栈老板交谈随意,等一顿饭吃下来,远离故乡的客栈老板,真是把她们当做是故乡人了,言谈举止间又亲近了许多。   饭后,沈未白也不着急往外跑,索性给客栈老板倒了杯青叶茶,主动问,“我们也是初到迦南,这里的风土人情与中原大不相同,倒是起了几分游览的心思,不知迦南可有什么有趣的故事传说?”   包下客栈的时候,星鸾就对客栈老板说,她们是坐着商船来迦南寻找商机的。   等同伴到了之后,便会深入迦南,所以才需要找一个向导。   所以,现在沈未白这么问,客栈老板也没有怀疑什么,反而认真的回答:“迦南风俗与中原确实大不相同,各地禁忌颇多,若是不小心犯了忌讳,那后果是很严重的。故事传说更是多不胜数,也不知道姑娘喜欢听哪一些?”   “月下闲谈,随便说说便好。”沈未白笑道。 第二百五十八章 麻烦上门 (二合一章) 客栈老板很是热情,足足给沈未白三人说了快两个时辰的迦南传说故事。   但是,却没有沈未白想要的。   第二日清早,客栈老板又给三人准备了很有特色的迦南美食。   知晓她们要在镇上逛逛,还热心的说了好几个值得外地人游览的地方,也告诉了她们一些在迦南不能触碰的禁忌。   比如,在迦南境内,无论是城镇,还是荒野,路边偶有一些被雕刻得面貌狰狞的石柱,石柱上或许会挂着彩色布条,也许会沾着带血迹的动物毛发,看上去十分怪异。若是见到这些石柱,是千万不能触碰的,否则就会犯了当地人的忌讳。   若到了河边,溪流,看到有蹲坐的石像,也不能去坐,更不能触碰。   沈未白三人将客栈老板的话一一记下后,便离了客栈。   沧江虽然不大,但仔细逛着,却也破费时间。   有了客栈老板的提醒,三人走在忽上忽下的青石板路上,果然看到了好几个石柱。   那些石柱上雕刻的形象,看不出是什么,不像是中原的产物,很有迦南的风情,而且雕刻的线条十分粗犷,使得石柱都变得狰狞了几分,令人恐惧。   “这些石柱看上去好邪门。”星鸾虽未靠近,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   柳茹立即回眸,食指竖起在自己唇上比了比,眼神暗含警告。   星鸾忙紧闭双唇。   见无人注意后,柳茹才低声叮嘱,“迦南传承与中原不同,礼仪风俗更是差别甚大。或许,你心中无法理解的,却是他们所信仰的,以后要谨言慎行,不要为主公招惹麻烦。”   “我知道了。”星鸾低下头。   沈未白虽未说话,但站在原地也能将两人的低声耳语听得清清楚楚。   待柳茹‘提醒’完了之后,她眸光才从石柱上收回,对二人道:“走吧。”   她们今日还有正事,并非只是为了闲逛游览。   昨夜,从客栈老板口中并未打探到有关于青帝衣冠冢的消息。但,沈未白并不确定,这是因为客栈老板也只是一个迁来的外户,所以不了解,还是说迦南真的没有这方面的传说。   所以,今日的计划没有变动,他们还是要暗中打听一下有关于青帝衣冠冢的消息。   沧江此地,外来人颇多,且很多都是中原来的商人。   街上的迦南人,在看到沈未白三人中原服饰的打扮,也并未觉得多奇怪,但流连在她们身上的眸光还是很多,几乎都是被她们的容貌吸引。   一个早上,走了小半个镇子,依然一无所获。   随便找了家食肆,选了个清净的位子坐下后,她们打算下午再继续走走。   “这里打听消息不太容易。”走了一早上,双腿发酸,柳茹发现了这一点。   坐下后,她接着宽大的袖袍遮掩,暗暗揉着自己发酸的小腿,抿唇道:“最大的问题,还是语言不通。而且,这里的茶寮,酒肆,也不像中原那样容易打听消息。”   “嗯。”沈未白点了点头,她眸色平静,倒也看不出是否失望。“你说的没错,最大的问题就是语言不通。”   她们能在沧江镇行走,还是因为这里的人大多数都会中原话。   但是,若要打听一些迦南的传说轶事,谁会无端的用中原话来交流?除非,她们刻意的去打听,然而这并不是沈未白想要的结果。   青帝衣冠冢这件事,只适合低调而行,不适合广而告之。   这种事,无论真假,若是有人刻意打听,很快就会传播出去,节外生枝,甚至找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星鸾给两人斟茶,又用身上带着的软帕,仔细的将桌面擦了一遍。   这时,食肆中的跑堂过来,见她们中原穿着,便笑得露出整洁的白牙,殷勤的用不太流利的中原官话招待——   “三位姑娘,请问想吃些什么?”   当看清三女容貌的时候,他更是露出惊艳的呆相,半天回不过神来。   星鸾看了沈未白一眼,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便道:“随便给我们上几个当地的特色菜吧。”   说完,又想到了什么,让星鸾脸色一变,补了一句,“那些虫子做的菜除外!”   跑堂一愣,总算是从眼前的美貌中清醒,了然的点头。   不过,虽然星鸾表现得很抗拒,他还是劝了句,“这可是我们迦南美食最具代表的菜了,姑娘确定不尝试一下?其实,不用想太多,您只把它当做是一道特殊的菜肴,吃进嘴里是很美味的,我保证你只要尝试过,就会上瘾。”   “不必了。”星鸾板着脸拒绝。   沈未白见她脸色隐隐发白,心中觉得好笑,她还是第一次见星鸾如此。   “嗯。”柳茹也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毫不遮掩的表现出自己的抗拒。   “那……三叫要不要试一试?这也是我们当地的特色菜,我们家做得尤为正宗,我保证你们到了别家,绝对吃不上更好吃的三叫!”跑堂见她们是真的不喜欢,也没有再继续说服,转而推荐另一道菜。   “什么三叫?”星鸾眼中很是茫然。   什么菜名,奇奇怪怪的?   柳茹也投来好奇的眸光。   “咳咳。”在跑堂准备解释的时候,沈未白轻咳了两声,打断了两人的好奇。她对跑堂道:“不必了,你就按照正常些的上就可。”   “好吧。”跑堂没有成功推销出当地名菜,显然有些失望。   沈未白并不打算让他失望下去,她往桌上放了一两碎银,在跑堂眼神一亮时打听,“我们初到贵地,怕对当地习俗不太了解,而冒犯到。也对迦南一些传说故事很感兴趣,不知哪里可以帮我们?”   早上逛了一圈之后,沈未白就发现了,这里并没有什么说书,书斋之类的地方。   跑堂得了赏,脸上的笑容又真诚了几分,也不在意招牌菜推出去了几道,把桌上的银子偷偷藏在袖口里,才道:“几位小姐可找对人了!要说,咱们迦南的习俗确实多,而且村村寨寨不大相同,每一个部落都会有自己的规矩,稍不注意犯了忌讳,确实很麻烦。不过,大体的规矩都是差不多的,这一点您随便找个当地人询问,都能告诉您。但是,若想要知晓一些古老的传说故事,那恐怕要去找部落里的阿嗲了。”   “阿嗲?”柳茹反问。   跑堂点头,“就是部落里的长老,咱们迦南的传说故事,都是靠着每个部落里的长老口口相传,这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其他人,知道的也只是些皮毛。”   “原来如此。”柳茹点了点头,对跑堂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这一笑,让跑堂脸上的表情都痴了痴,“你们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最好还是不要去一些偏远的部落,就在沧江镇,还有附近几个镇子玩就好了,免得犯了忌讳。”   谢过了跑堂后,等他离开,三人才小声交流。   “长老的话,恐怕不容易找吧。”柳茹蹙眉道。   星鸾倒是自信的说,“属下朝这方面去探一探。”   沈未白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的做法。   “那……何为三叫?”星鸾还是忍不住好奇。   柳茹也同样看向似乎知道内情的主子。   沈未白垂眸抿了口茶,对好奇的二人微微一笑,充满善意的说:“这个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坏了胃口。”   说话间,跑堂已经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还特意送了迦南的果酒。   只是,还未等跑堂离开,她们连筷子都还未拿起来,就有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进了食肆。   食肆里的客人不多,但看到这群人进来后,脸色纷纷一变,丢下筷子就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顷刻间,整间食肆就只剩下沈未白她们这一桌。   跑堂的人见到这群人,尤其是为首那个穿着迦南服饰,脖子上挂着银饰,兽牙的男子时,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沈未白不悦的皱了皱眉。   尤其是,当她看到这群人明显朝着她们走过来的时候,幽深眸底更是寒芒涌现。   “扬……扬少爷……”   “闪开!”   跑堂刚刚开口,就被那为首男子身边的人一把推到了另一边,撞翻了桌子。   沈未白眸色更冷。   星鸾也冷峭着脸站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剑。   “美人,我总算是找到你了!没想到,你身边还跟着两个各有风情的小美人啊!今天,本少爷还真是艳福不浅!”跑堂口中的扬少爷无视了其他,那双吊梢眼直勾勾的盯着沈未白,心中所想的龌蹉心思,简直就差刻在脑门上了。   沈未白双眸缓缓眯了起来。呵,这是什么恶霸强抢民女的狗血剧情?   穿越至今,沈未白还是头一次遭遇这样的事!   以前,在安亭伯府里,她装作病秧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不会碰到这类败类。   离开安亭伯府后,她哪怕出行,也都被各地的属下安排得妥妥当当,更没有机会如此了。   如今,遇上这样的事,她除了恶心之外,就是有一点点新鲜感。   “星鸾,把他们丢出去。”沈未白垂下眼眸,神态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语气却比刚才要冷了许多。   “是!”   星鸾早就忍不住了,就等着主子这句话。   没有丝毫犹豫,星鸾就拔剑扫向那位扬少爷。   恐怕,这位扬少爷也想不到这看着娇滴滴的美人说出手就出手,当剑光扫过的时候,他吓得都忘了后退。   幸好身边的人反应及时,拉了他一把,才将他从星鸾剑下救出。   侥幸没受伤的扬少爷后怕之余,脸上的阴戾也不再掩藏,直接吩咐手下,“把她们三个都给我抓回府!”   迟迟而来的食肆老板根本控制不住这个场面,只好吩咐跑堂赶紧去找人。   跑堂从后面离开,前面的大堂却已经打成了一团。   食肆外面,围着不少人,却都没有靠近。   认识‘扬少爷’的人,在目睹这一幕后,都向沈未白三人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而不认识的人,在看到一群男人都打不过一个女人,被丢出食肆外,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哎哟!”扬少爷是被星鸾一脚踹中胸口,飞出客栈落在了他那群狗腿身上。   星鸾站在食肆门口,眸光冷冷的看着他们:“你们应该庆幸,我接到的命令是把你们丢出来,而不是取尔等狗命!滚!”   “你、你……”   噌——!   星鸾刚刚收回去的剑,再次出鞘。凌厉的眼神里,满是冰冷,震慑众人。   似乎,扬少爷这群人再多说一句废话,就会立马丧命!   来自死亡的恐惧骤然江临,扬少爷眼底的阴戾未消,却也多了几分畏惧。   他被仆人扶起来,捂住胸口被踹的地方,只放了一句狠话,就带着人狼狈离开。   “你们给我等着!”   “哼!”星鸾看着他们狼狈离开的背影,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扬少爷虽离开了,但围在食肆门外的人依旧不少。   星鸾眸光冷冷的扫过来,众人惊醒纷纷散去。   眼前恢复平静后,星鸾才转身大步回去。   原先的座位,是食肆里唯一没有被影响到的地方。   沈未白和柳茹还在悠然的喝茶,对刚才发生的事,仿佛丝毫不在意。   倒是那食肆老板,躬身在她们面前,不知在劝说什么,不停的抬手擦汗。   星鸾眸光一凛,不动声色的走过去,站在沈未白身后。   沈未白抬眸看了她一眼,才将手中的竹筒茶杯轻放在桌上起身。   柳茹也随后站起,同时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对食肆老板道:“坏了店里不少东西,这些全党赔偿。若是那位扬少爷找来,你大可把我们落脚的地方告诉他。”   “这……”食肆老板神情惶惶,有些犹豫。   沈未白抬手落在自己腰间的酒壶上,对二女道:“走吧。”   说完,也不等那食肆老板再说什么,带着星鸾和柳茹便离开了食肆。   这个插曲,让三人午膳没吃成,兴致也坏了,索性返回客栈,看看那位扬少爷会做些什么。   “主公,柳先生,刚才那老板说了什么?”走远后,星鸾才好奇的问。   柳茹神情淡定如常:“也没什么,就是大致和我们说了下这位扬少爷家族在沧江镇的势力。”   星鸾听了,毫不在意的道:“那又如何?哼,敢欺辱主公,不杀他已经是我们仁慈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地头蛇 (二合一章) 食肆的跑堂带着另一群人回来时,只看到店里一片狼藉,老板坐在竹凳上长吁短叹,唉声叹气。   “这……这,老板那三位姑娘不会是被抓走了吧!”跑堂惨白着脸问。   说实话,他对那三位姑娘的印象极好。   不仅是因为长得漂亮,更是因为她们待人很是随和,不仅没有因为他是下人而看不起他,还大方的给了他赏银。   若,她们真的落在了扬少爷那等人手中,其结果……   一想到这里,跑堂一个大男人竟然红了眼眶。   “她们没事,不过也快了……唉!”食肆老板并未注意到跑堂的异样,说完之后又是重叹一声。   “咳!”重咳的声音,从一直被忽略的人口中传出。   食肆老板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看清了人,大惊失色的行礼,“阿奇少族长!”   跑堂也回过神来,扶着老板道:“我把阿奇少族长找来了,那三位姑娘可还有救?”   食肆老板神色挣扎了一下,不安的看向英伟不凡的青年。   泽阿奇道:“你们先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那三位姑娘,现在如何了?”   他被匆匆喊过来,也只知道扬家那个二世祖又在欺压民女,还是外地来的女子,其他的一概不知。   “若阿奇少族长愿意出手,扬家定然太过嚣张。”食肆老板这才露出淡淡喜色。   ……   “回来了!”   沈未白三人回到客栈时,老板正在院子里晒山菌野菇,见客人回来,便热情的打招呼。   “嗯,回来了。”沈未白微笑颔首。   客栈老板到:“怎地那么快就回来?我还以为你们要玩到晚上才归。”   迦南没有宵禁,晚上的沧江镇更是别又一番滋味,这些客栈老板之前就告诉过她们,所以理所当然的以为她们会玩到晚上才回来。   却不想,刚过晌午,人就回来了。   “我们还要待几日,不急一时。”沈未白笑道。   客栈老板也没有追问,只是客气的问了句,“那吃了没有?灶房里,还备着酒菜呢。”   “正好,我们都还饿着,就有劳你了。”沈未白笑眯眯的道,神态十分的随和。   客栈老板自然不觉麻烦,将手中东西一放,就去了灶房通知。   因为不知那扬少爷何时会来找麻烦,所以沈未白她们也并未回房休息,而是坐在前厅喝茶等候。   客栈老板在灶房交代好后出来,见她们这样,不由得笑道:“三位若是累了,大可先回房休息,饭菜好了,我吩咐人给您们送上去。”   “老板,你可知道一位扬少爷?”沈未白直入主题。   这些问题,本该在食肆的时候就问那位老板的。只是,当时沈未白见那老板神情惊恐的样子,便没有问下去。   “扬少爷!”客栈老板听到这个人,脸色骤然一变,快步靠近她们,低声问道:“你们碰上他了?”   客栈老板的表情,简直如外面那些人一样。   这位‘扬少爷’就好像是什么恶鬼妖魔,只是听到,就让人害怕。   将老板紧张的表情看在眼底,她看了星鸾一眼,后者意会,站起来绕到沈未白身后,给客栈老板留了一个位子。   柳茹也倒好了一杯茶,推向了客栈老板一些,“老板莫慌,可否坐下和我们细说一二?”   客栈老板坐了下来,将杯中的茶一口喝完后,才重重叹了口气道:“怪我,忘了和你们说这些事。我也没想到,扬少爷居然回来了!”   他神色复杂,眉宇间有难掩的紧张。   倒是沈未白三人,比起他来要淡定许多,仿佛天塌下来,她们都不在意。   或许是受到了这种气氛的感染,客栈老板在叹了口气后,才道:“也罢,我看三位姑娘敢只身来迦南,恐怕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物。既然现在祸事临门,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   从客栈老板的口中,沈未白三人才了解到沧江镇里,外人不知的情况。   原来,沧江镇因为环境地理位置特殊,又因为几百年下来的商贸融合,所以这里长居的人,渐渐形成了三大家族共同掌控的局面。   迦南国的国情特殊,迦南王的地位更多是象征意义的,没有像中原王朝那样执行中央集权,采取的依然是分地而治的手段。   就有点像是周王朝时期,列候分疆,各个诸侯国自治,只需要向周天子每年供奉,缴税即可。而周天子无权直接管理各诸侯国,只有赏赐,责罚的权利。   简单来说,迦南王就更像是一个监督者的存在。   在迦南,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却也管不了地方民生和军事。   当然,若是迦南王受到威胁,各部落也会驰援,保护迦南王。   而平时,迦南王不会干涉各地民政之事,各地也只需要每年向迦南王朝纳贡金银即可。   所以,在这样的国情下,沧江镇这个特殊的地方,权利一直是把持在三大家族手中。   而这三大家族——   一家是地地道道的迦南人,迦南人没有姓氏,都是按照族称来取名字,用中原的那一套来解释的话,这一家族就是泽家,他们统御着沧江镇大部分的迦南人。   另一家,是齐家,他们是三百多年前,从中原迁过来的。   因为在沧江镇发展得极好,扎了根,在这片土地上开枝散叶,所有被当地人认可。   只不过,他们虽然扎根于此,却不愿意和迦南人通婚,他们家族始终保持着纯正的中原血脉,与来沧江行商,或是定居的中原人关系极好。   一开始,齐家的势力还不算太强,但因为前朝末年战乱频发,三国分疆而治,那段时期不少逃避战乱的人顺着水路,进入迦南,来到沧江定居,当时齐家出了不少力,以至于现在齐家在沧江镇能代表所有中原人。   最后一家,便是沈未白她们‘得罪’的扬家。   这一家……   客栈老板提及扬家的时候,神情很是复杂。   他说——   扬家其实在好几代前,只是沧江很普通的一户人家。   当年,沧江镇有一富户因为家中无儿子继承,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招了赘婿。   这个赘婿,就是姓扬。   应该说,他也不姓扬,扬是他自己取的,他是迦南人,不知为何被原本的部落赶了出来,流落到了沧江,后来又不知道怎么欺骗那富户一家,被富商老爷看中,招入家门。   一开始,这位赘婿还没有显露出野心,上敬父母,又疼爱妻儿。   还帮助富商把生意扩大了不少,以赘婿的身份,站稳了脚跟,成为了沧江镇有头有脸的人物。   却不想,等富户老爷一死,这位赘婿就露出了狰狞面孔。   不仅吞没妻族家产,还休妻弃子,改了门楣为‘扬府’,新娶娇妻美妾,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在商道上,他也露出了自己的爪牙,手段卑鄙阴险,凡是与他利益相争的人,都会被他陷害,报复。   就这样的人,最后还寿寝正终,扬家传了几代下来,性子都是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财富地位越高,做事也就越来越无顾忌,越来越霸道,手底下笼络的人,也大多都是沧江镇的三教九流,不分迦南人还是中原人,专门玩黑的,阴的。   表面上,扬家看似不如泽家和齐家,但背地里的阴险招数,却让人防不胜防。   “……扬家的人,就像是恶犬,一旦招惹上,他们就会死咬不放,将得罪他们的人咬成碎片,吞进肚子里。”客栈老板说完,脸色都苍白了许多。   柳茹又给他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青叶茶,他喝下之后,才缓了过来。   “那原配还有她的孩子最后如何?”星鸾故事听得入神,好奇的问。   客栈老板见她不担心眼前的事,反而好奇上好几代的事,真是哭笑不得。但还是说了句,“谁知道呢?都过了那么久,不过听老辈子的人说过,那被赶出去的原配和孩子,不到一年就死在了外面。有人说是病死的,也有人说是姓扬的要斩草除根,派人偷偷杀了。”   “真是该死!”星鸾眸光冷冽。   客栈老板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不过这都是陈年旧事了。咱们还是想想眼前的事,那扬少爷是这一代扬家家主唯一的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来了,这一代的扬家家主,子嗣艰难,家中妻妾成群,却也只生了扬金宝这么个宝贝疙瘩。扬金宝从小到大,几乎都是娇惯着长大,要什么给什么,十岁开始,就在这沧江镇上欺行霸市,嚣张跋扈,有扬家护着,被他欺负的人,也只能默默承受,被他折腾死了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去年下半年,也不知这扬金宝是发了什么疯,居然当街调戏了泽家的姑娘,阿奇少族长的亲妹妹,被阿奇少族长狠狠收拾了一顿。”   “但这扬金宝从小嚣张惯了,被收拾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想着要报复,结果报复不成,反而差点被阿奇少族长打断了腿。扬家嚣张,但这里毕竟是迦南,泽家背后代表的可是迦南部落的力量,就算是齐家要顾忌着几分。所以,扬家只能暂时息事宁人,把扬金宝送出去治腿,听说是送到中原去了,去找了百草谷的神医,没想到还真是让他治好了回来。”   “看来,这沧江镇又要开始不太平了!”   客栈老板说完,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百草谷?神医?   沈未白没说什么,星鸾却愤愤不平的道:“这些百草谷的神医真是什么人都要救!”   “星鸾。”沈未白看了她一眼。   星鸾闭上嘴,脸上的冷峭依然不散。   沈未白神色不变,心中却暗道,‘幸好不是找的安乐堂,有间医庐。’   “这大体便是这样,沧江镇被这三家把持,如今扬金宝回来了,还对你们出了手,依我之见,你们不如趁早离开沧江镇,免得被他纠缠。”客栈老板真心实意的道。   “恐怕现在不是我们想离开,就能离开的了。”柳茹露出温和的笑容,又给老板添了杯茶。   “啊?”客栈老板说了那么多,事实上还不知道扬金宝之前做的事。   当下,柳茹也不瞒他,就把之前在食肆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其实,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怎么被扬金宝盯上的。   或许,是早上他们在镇中闲逛时,无意中被扬金宝看到,起了歹心。又或是,他手下的人看见了,去通知了扬金宝。   总之,不管原因是什么,现在她们和扬金宝,或者说整个扬家,沧江镇这样的地头蛇已经结下了梁子,那就不是能善了的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   柳茹不由得看向了沈未白。   追随沈未白那么多年下来,她亲眼看着当年才九岁的世家小姐,怎么一步步创下了这份惊人的家业,无论过程如何惊险,困难,沈未白似乎从未惊慌失措过,仿佛什么问题都难不住她。   哪怕,现在她们远离中原,手中能用的资源有限,容貌清绝的年轻女子身上,也永远带着淡定从容。   “那你们快走吧!趁现在,扬家的人还未找来,你们赶紧去码头乘船离开,最好就是返回中原,走得越远越好!”客栈老板听完之后,着急得站起来,原地踱步。   “别急,我们若走了,岂不是连累了老板你?”沈未白开口笑道。   客栈老板脸色再度变了变,咬牙道:“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几个姑娘家毁在扬金宝手里!你们现在走,就算他找过来了,你们也只是客人,又已经离开,大不了就是店被扬家砸了。反正,你们出手大方,给的钱也够我重新置办家私。”   沈未白笑了起来,“老板倒是好心肠!只怕,你想破财消灾,但扬家却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   客栈老板的脸色一白,颓然的坐在凳子上,显然也认可了沈未白说的话。   沈未白屈指敲了敲桌面,问道:“我且问你,这扬家如此嚣张,净干些无耻卑劣之事,泽家和齐家却不动他,是为了什么?”   “这……”客栈老板一愣,苦笑摇头,“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哪里知晓那些权贵人家怎么想的?” 第二百六十章 取而代之 (二合一章) 没有从客栈老板口中知晓答案,也在沈未白的意料之中。   所以,沈未白并不失望,只是把话题一转,对客栈老板道:“不知灶房里,饭菜做得如何?我还真有点饿了。”   “我这就去看看。”客栈老板自然知晓,这是让他回避的意思。   当即,就起身离开了前厅。   等他走了之后,柳茹才问,“主公,您是如何想的?”   沈未白唇角微弯,“虽不知内情如何,但这三家存在的原因,必然是为了相互制衡。无论哪一方,一旦出了事,就会打破这种平衡,另外两家也不得不对立起来。既然要维持这种平衡,那便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柳茹惊讶的看向她。   就连星鸾也睁大了双眼。   这……两人震惊的交换了眼神,怎么就跳到了这里?   不是在说要如何应对扬金宝的报复吗?   怎么主公的话,似乎在说别的事?又好像是这件事?   哪怕是跟随多年,无论是柳茹还是星鸾,都无法不承认,他们很多时候都跟不上沈未白的思路。   沈未白仿佛没有察觉到她们的震惊,只是漫不经心的解释,“沧江镇是个好地方,虽然远离中原,却不乏各地的贸易往来。待日后,海上商贸之路开辟,除了仙莱岛之外,在这里有一个站点,也是极好的布局。星鸾,你立即通知孟章亲自来一趟。”   “是!”也不知星鸾听明白了几分,但她还是立即按照沈未白的吩咐,用特殊的手法去通知了掌管玄黄商号的房孟章。   柳茹要比星鸾想得更深,在听过沈未白的话后,已经大致明白了主子的想法。   她不由得轻笑摇头,看着指点江山的绝美女子,“主公恐怕在早上闲逛的时候,就打着这个主意了吧。”   沈未白玩味一笑,没有否认。   她确实是在早上闲逛沧江镇时,心中就升起了这个想法。   十年布局,她的手已经伸到了很多地方,这一片大陆上,唯二两地她没有留下痕迹,就是现在的迦南,还有与迦南以十万大山相隔的巫疆。   迦南和巫疆,有些类似,却又不太相同。   之前,沈未白的布局中,对这两地并没有太多兴趣,因为这两地都相对封闭,对外人有些排斥。   沈未白要做的事太多,精力还延伸不到这边。   但,自从她心中升起了要创建海上商贸之路的心思后,能连接海上商贸之路的据点就变得尤为重要。   买下仙莱岛只是其一,那里更多是一个基地,类似于仓库,作为海上贸易的船只,进入中原时的中转之用,也算是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   狡兔三窟的道理,从前世她就明白。   但,仙莱岛的方向,主要是针对东海的航线。   南海这边,若是经由沧江镇为据点,那就把这条商贸之路给连起来了。   所以,在沧江镇开辟商贸据点的概念,在扬金宝找来之前,就已经在她大脑之中。   只不过,如今扬金宝的所作所为,给了她一个天赐的机会罢了!   “看来,这扬家还真来得是时候。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啊!”柳茹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忍不住掩唇轻笑。   开辟据点和取而代之,自然是后面的手段,能更加快速的在沧江镇站稳。   虽然难度不小,但对于沈未白手中掌握的庞大资源来说,这种难度根本不算什么。   这个世界,要比拳头的软硬,沈未白还未怕过谁!   所以,现在不是扬家要不要来找沈未白的麻烦,而是沈未白想要伸出利爪,取而代之!   “那现在,咱们可是巴不得扬金宝登门了。”柳茹笑道。   沈未白淡然颔首。   要想取而代之,自然不能蛮干。   泽家和齐家,在这场角斗中的立场就显得格外重要。   所以,她们需要狠狠的把扬家踩在地上摩擦,才有资格去见泽家和齐家的人,落下这取而代之的第一枚棋子。   两人相似一笑。   ……   二十八星宿有独特的传递信息之法,无论身在何处,都可以及时传信。   星鸾回来时,客栈老板也把刚做好的饭菜给端了出来。   见三个姑娘在知晓一切后,还如此淡定,他心中不由得再次叹息。真不知道是夸她们‘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天真单纯’的好!   吊脚楼二楼里,沈未白三人安安静静的吃着饭菜,姿态优雅,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贵族的礼仪。   客栈老板越看,就越是觉得她们不是普通人。   反正该说的他都说了,以后发生什么事,他也不会良心不安。   这么一想,客栈老板也没再操心,转身下楼去了院子里。   客栈外,另一栋竹楼里,泽阿奇带着几名心腹,藏在窗后,遥遥望着客栈吊脚楼里三个模糊的身影。   “就是那三名女子?”他问心腹。   心腹点了点头,左耳上挂着的蛇形银环晃了晃。“就是她们。”   泽阿奇笑道:“她们打了扬家那败类,还能若无其事的坐在这里吃饭,你说她们是无知,还是胆大?”   “这个……她们都是外地来的,昨天才到,恐怕是不知道扬家的情况。”心腹道。   泽阿奇嘴角咧了咧,突然问,“扬金宝快来了吧?”   心腹再次点头,“他吃了那么大的亏,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刚刚我们的人传信回来,他着急了不少人正朝这边过来,要不了多久就到了。”   他顿了顿,又向前一步,小心的道:“听说,他把那位也带来了。”   泽阿奇眉头皱了皱,锐利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真是下作人用下作手段!那个家伙,是我们迦南人的耻辱!也只有扬家,才会奉若上宾。”   “少族长!”心腹脸色变了变,警惕的说,“那人的手段很是邪门,咱们在外面还是慎言。”   “要不是他,我阿妹如今也不会一直昏迷着!”泽阿奇狠狠的朝柱子砸了一拳。   心腹知晓内情,见少族长生气,也不敢再劝。   ……   ‘嘎嘎——!’   客栈吊脚楼的窗户上,突然飞来一只黑色的鸟。   黑鸟少见,尤其是这鸟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阴邪之气。   “主公。”黑鸟一出现,就引起了星鸾的注意,下意识的把手放在剑柄上。   沈未白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便淡淡收回,“不必在意。”   星鸾这才松了手,继续拿筷吃饭。   ‘嘎嘎——!’   黑鸟灰色的眼珠转了转,落在三女身上后,又振翅飞走。就好像,是不经意飞来的野鸟,途中累了,才落下休息一会,休息好了,又离开了。   沈未白给星鸾碗里夹了块肉,“多吃点,一会你可要费些力气。”   星鸾把她夹的肉吃下后,才摇头道:“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不碍事。”   黑鸟飞走时,似乎有意无意的看向了泽阿奇所在的地方。   泽阿奇在黑鸟飞过的时候,下意识的握住了佩戴在腰间的刀,眼中流露出杀意。   等黑鸟飞走后,他眼中的杀意才渐渐平息下来,松开了握紧的刀柄。   “是那人的探子……他知道我们在这了,少族长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心腹紧张的语气中流露出恐惧。   泽阿奇满目愤恨,他拒绝了心腹的话。“这沧江镇不是他扬家的,我站在这里,他敢伤我分毫?”   “少族长不可大意啊!”心腹还欲劝说。   然而,楼下传来的阵阵脚步声,却让他欲说的话都吞了回去。   来不及了!   即便是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心腹的黝黑的脸上,都透着苍白。   真枪真刀的干,他半点不虚,但是那个人,满身邪术,出手没有痕迹,少族长在这里,若是一不小心中了暗算可怎么办?   他心中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把这给我围住,一只鸟也不许放走!”扬金宝带人冲进客栈院子,抬手一挥,他身边的家仆纷纷举刀抬棍的把客栈围了起来。   泽阿奇的眸光只落在扬金宝身上一瞬,就偏移落在了他身边穿着一身漆黑,带着斗笠,看不清容貌的人身上。   那人佝偻着身子,瘦骨嶙峋,死气沉沉,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似乎是感觉到了泽阿奇充满恨意的眸光,那人突然回头,斗笠微微抬起,露出了大半张脸。   那张脸,是青白之色,皮肤上坑坑洼洼,看得人头皮发麻。   因为斗笠的原因,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他对着泽阿奇的方向,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嘎嘎——!”   之前那只黑鸟,在他上空盘旋了几圈,就落在了他手中杵着的一根蛇头杖顶上。   客栈老板,还有他的妻子,以及帮忙的伙计,闻声都跑了出来。   在看到扬金宝还有他的一众家奴时,脸色纷纷变得十分难看。   客栈老板想要说什么,却直接被家奴蛮狠的推到在地。   扬金宝嚣张的迈出一步,大声喊道:“臭娘们,给爷出来!”   吊脚楼上,沈未白三人已经放下了碗筷。   星鸾握剑而起,看向自己主公。   沈未白颔首后,她露出一抹冷笑,身影一闪,直接从窗户而落,凌厉的剑尖直接刺向扬金宝的喉咙。   扬金宝本来以为,自己那么大阵仗的过来,那三个小女子肯定会吓得不敢露面。   就算是露面了,也会低头求饶,哪曾想这几个女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一言不发的就出手。   在剑尖朝自己刺来的时候,扬金宝头发乍起,死亡的恐惧瞬间蔓延全身。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巨惊之下,他的身子僵直在原地不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剑离自己越来越近。   不光是他,他带来的家奴也都被这一幕给震慑了,完全忘了上前救主。   客栈老板他们也都震惊得目瞪口呆,老板口中呢喃,“我就知道她们不是普通人……我就知道她们不是普通人……”   泽阿奇那边也惊了一下。   看来,这几个女子并不简单,不是扬金宝之流可以随意欺凌的人。   各方反应,皆在一瞬之间。   星鸾的剑已经刺破了扬金宝的皮肤,她眼中的厉色没有一丝退缩。   就在她要取了扬金宝的性命时,站在他身边的黑衣人,蛇头杖一挡,撞击在星鸾的剑上,使得她的剑一歪,偏了方向,却也在扬金宝脖子上划出了一条血痕。   “啊啊啊啊!我受伤了,我要死了——!大师救我——!”扬金宝仿佛如大梦初醒,只觉得自己脖子刺疼,伸手一摸,果然流血了,顿时吓得哇哇乱叫,慌乱后退。   这下才反应过来的家奴们,也纷纷上前把主子围住。   “哼,一点皮外伤,死不了。”黑衣人开了口,声音沙哑难听。   扬金宝却不管这些,一手捂住自己脖子,一手指挥家奴:“快!抓住她!抓住她!我要杀了她,我要把她玩弄死!”   “哼!”星鸾冷哼一声,手中剑挥得如闪电一般,根本不把那些冲过来的家奴看在眼里。   一场乱战,打得眼花缭乱。   星鸾虽只有一人,却毫不畏惧!   不过片刻,扬金宝带来的家奴,都纷纷受伤倒地。   这次,星鸾虽然没有下杀手,却也没有留情,几乎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剑伤,流血不止,把客栈小院糟践得到处是血,一片狼藉。   “这次扬金宝踢到铁板了。”泽阿奇身边的心腹,亲眼目睹了这一场绝对碾压之势的乱战,眼底难掩震惊。   泽阿奇却紧皱着眉,视线落在那站着一动不动的黑衣人身上。   “啊啊啊——!”   院子里,倒地的人,发出哀嚎之声。   如今还能站在院子里的人,除了扬金宝和扶着他的家奴之外,就只剩下那黑衣人和持剑的星鸾。   客栈老板一家,早在乱战之时,就缩到了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   扬金宝被家奴扶住,满脸惊恐的看着星鸾,不断向后退,很快就躲在了篱笆下。   星鸾不屑冷笑,抬起剑指向了黑衣人,“刚才,是你挡了我的剑。”若非此人阻拦,扬金宝早就是她的剑下亡魂。   黑衣人发出难听的‘桀桀’笑声,面对星鸾的指控,毫不在意。“小姑娘,何必那么大火气呢?看看你的手臂内侧,是不是有一条黑线?”   ------题外话------   中秋节快乐!   祝大家月满花香,健康长安,阖家团圆!   明天更新晚一点哈   沈老板(摊手):“我就是想来找找青帝冢,谁能想到能顺手打个据点?”   ps:抢妹子,风险很大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谁毒谁? (二合一章) “小姑娘,何必那么大火气呢?看看你的手臂内侧,是不是有一条黑线?”   黑衣人沙哑难听的声音,传得很远,落在泽阿奇的耳中,字字分明。   “看来,这老狗果然又暗中下毒了!”泽阿奇顿时眸光阴戾下来。   心腹自然知道少族长为何会动怒,忙劝说道:“少族长息怒,这老狗本就是这等阴险狡诈之人,且又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您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这番劝说,并未让泽阿奇脸色转好,眼中的恨意更浓烈了几分。他紧握着拳,咬牙道:“若非是他助纣为虐,我阿妹她……”   心腹叹了口气,心中虽然也同样愤慨,但还是要帮少族长拉回理智,“咱们没有证据。现在,扬金宝又回来了,小姐她……”   后续的话未说完,但泽阿奇也能猜出这未说之话是什么。   可就是因为这样,泽阿奇才会更恨扬金宝,还有那一身邪气的黑衣人。   “黑线?”星鸾不慌不忙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内侧,还十分自觉的左右两边都看了看,才轻蔑嘲笑:“什么黑线?”   “不可能!”   黑衣人震惊的道。   在星鸾检查自己双臂内侧的时候,他自然也看到了。   女子光洁白皙的手臂上,干净如初,哪里有什么黑线?   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下的毒,从未失过手。   “少族长,那女子竟然没有中毒!”心腹提醒泽阿奇。   泽阿奇双眼迸发出骇人精光,内心震惊的同时,还有隐隐激动。‘没中毒?那家伙竟然失手了?’   ‘不!不可能的!以那老狗的手段,绝无失手的可能!那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他的毒对那中原女子完全不起作用。’   瞬息间,泽阿奇就在脑海里分析出最有可能的原因,再看向星鸾时的眸光就变了。   “无论如何,我要这个女人活着!”泽阿奇沉声道。   “可是现在……”心腹有些犹豫。   泽阿奇却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下去。”   或许,在之前,三个外来女子的身份,还不足以让他站出来去对抗整个扬家,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然,还未等他们下楼,院子里的风波再起。   那佝偻着身子的黑衣人,似乎是被星鸾给刺激到了。   他狠狠将手中的蛇头杖一杵,从狰狞的蛇口中,当即喷出绿色的烟雾,朝着星鸾包裹而去。   星鸾双眸紧缩,下意识的向后退。   可是,那绿色烟雾带着一股阴冷之气,从四面八方朝她袭来,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退路。   “桀桀……这一次我看你怎么逃!”黑衣人紧握着蛇头杖,胜券在握的狞笑。   此时此刻,他要杀星鸾已经和扬家无关了。   被绿烟包裹的星鸾,下意识的屏主呼吸,神色严峻,不敢大意,催动内力外放,在自己身周形成屏障,免得被毒气侵染。   二十八星宿,早在多年前,就被沈未白用百药养成了百毒不侵之身。   所以,之前黑衣人暗中下的毒,对星鸾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但是现在,这股绿色的烟雾,让星鸾升起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就是挑衅我的下场!”黑衣人沙哑难听的声音嘶吼道。   这一幕,让泽阿奇本打算下楼的脚步顿住。   他紧紧盯着被绿烟包裹得越来越紧的女子,期盼着还有奇迹发生!   就在这时,一股白色的粉末从星鸾身后的吊脚楼上洒出,洋洋洒洒,在阳光下泛着无暇的晶莹。   顿时,奇迹发生了——   那些阴冷的绿色毒物,在触碰到白色粉末时,如同被烫了般褪去。   然而,它们的褪去,并未让白色粉末罢休,反而让它暴露出了无比霸道的真面目。   落在众人眼中,就看到惊奇的一幕,那些绿色烟雾被白色粉末疯狂吞噬,两者融合之后化为透明无形,消散无踪,星鸾的身影也渐渐的显露出来,没有一丝一毫收到伤害。   与之前相比,无非就是星鸾的脸色更寒,眸光更冷。   黑衣人难以置信的倒退两步,下意识的握紧蛇头杖,那蛇眼变红的瞬间,几道银光从吊脚楼上破空而来,直接没入了黑衣人的身体,让他身形一颤,发出了痛苦的闷声。   局势顿时一转,吓得扬金宝脸色惨白,连大气都不敢出。   但,这还不是结束。   黑衣人的身形变得更佝偻了许多,甚至连蛇头杖都握不稳。   若是仔细看,便能看到他的身体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这时,更多的银光出现,分别无错的射入了地上那些家奴的身体,连躲在篱笆旁的扬金宝都没有放过。   “啊——!”扬金宝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一直打滚。   那些之前被星鸾所伤的家奴,也纷纷发出哀嚎,弄得客栈雅致的小院,如同百鬼哭泣一般。   “用毒?中原有句话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今日,我觉得这句话格外有理。”   一道清清冷冷的女声,从吊脚楼上传来。   泽阿奇下意识的看过去,内心狂跳不止。   伴随着那声音,两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走到窗前显现。   两名女子,一前一后,但泽阿奇的眸光却被为首的女子吸引而去。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仿佛让天地黯然失色,一笔一划都透露着精致绝美。   似乎到了这一刻,泽阿奇才明白,为什么会把扬金宝招惹过来。   这三位中原女子,比食肆老板和伙计形容的还要美,尤其是那白衣飘飘,清绝无双的女子,更是美人中的美人,饶是他都忍不住被吸引,又何况是扬金宝那样的家伙?   ‘嘎!’   黑鸟惨叫一声,从蛇头杖上掉下来,死得透透的。   星鸾这才收回剑,视线落在那黑鸟尸身上,冷冷一笑。   “你——!”黑衣人发出厉声。   身体却狠狠的踉跄了一步。   “少族长,我们过去吗?”心腹提醒道。   泽阿奇原本激动、惊艳的眸光却缓缓收敛,变得冷静下来。他摇头,“不,我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出面时机!”   若之前,他们在结果未明时,就及时出现,还能算是雪中送炭。   可现在,局面一边倒,这三个中原女子并非是什么任意被拿捏的人。在对方已经掌握全局时,再出现,恐怕不会落下什么好印象。   与其如此,还不如再寻时机和她们接触。   “你到底是什么人?”黑衣人忍着身体上的剧痛,勉强开口。   他的声音本就难听,如今就更让人生厌了。   “我家主子的名讳,你也配知晓?”星鸾讥讽冷哼。   “桀桀……”黑衣人阴笑起来,只是可惜,这样的笑声也遮掩不了他此时的虚弱。“姑娘好手段,今日我是栽了。”   沈未白对他的话不为所动,眉宇间的神情冷冷淡淡,看向他们的眸光,宛如看蝼蚁一般。   黑衣人步步倒退,脚下虚浮不稳,退到篱笆墙时,勉强用蛇头杖将疼得在地上打滚的扬金宝搂起来,声音狠厉的道:“我们走!”   四下倒地的家奴们,在这句话后,也连滚带爬的站起来,一边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一边向后退去。   比起来时的气势汹汹,现在他们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片刻后,扬家的人都退出客栈,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待四下变得清净了,沈未白才给了星鸾一个眼神。   星鸾当即收敛一身凌厉之气,换上温和,朝着客栈老板一家走过去。   “对面的朋友,如今戏已谢幕,难道还舍不得出来吗?”沈未白突然抬眸,眸光直直的看向了泽阿奇等人的藏身之处。   泽阿奇仿佛被那清冷的眸光在身上刺了两个洞。   “少族长,她们绝不简单!”心腹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泽阿奇点了点头。   他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心中才一直万般警惕。   但,哪怕这三个女子令人感到危险,他也有不得不去接触的苦衷。   不是为了他的部族去试探对方的来意,只是为了他的阿妹!   想到家中的阿妹,泽阿奇深吸了口气,整理了自己的衣襟,又摆正了自己腰间的刀,这次带着人走出去。   等他们下了楼,再看向对面的客栈时,吊脚楼上已经没了女子的身影。   倒是那位持剑的女子,此刻双手抱剑站在院子里,似乎在等他们。   客栈老板一家此刻也不见踪影。或许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后,他们也无心招待,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消化一下刚才所经历的一切。   清雅安静的院子,此刻又恢复如初。   “在下泽阿奇,之前无意冒犯,还请姑娘给予我一个道歉的机会。”泽阿奇的中原话说得很不错,若非他的长相和打扮是地地道道的迦南人模样,光是听他说话,恐怕会误以为他是中原人。   “泽阿奇?你与泽家有何关系?”星鸾毫不客气的问。   若是之前,星鸾这样的态度,哪怕泽阿奇不在乎,也会惹怒他身边的人。   可是,亲眼见证了星鸾实力的人,此刻又怎会觉得她狂妄无礼?   不等泽阿奇回答,他的心腹就恭敬的道:“这是我们的少族人大人!”   星鸾了然的点了点头,看了泽阿奇一眼后转身,“跟我来吧。”   泽阿奇心中大喜,毫不犹豫的跟在星鸾身后。   刚走了两步,他又停下,转身吩咐,“阿耀跟我上去,你们两个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打扰。”   星鸾对他的吩咐,并未说什么。   只是等他吩咐好了后,才又继续带着他上了吊脚楼。   ……   泽阿奇跟着星鸾上了吊脚楼,一眼就看到,刚才出现在窗边的两名女子,已经坐在了矮几前。   另一个温婉秀美的女子,正在为那位让他惊艳的女子倒茶。   这外面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可是吊脚楼上的气氛,却宁静祥和得让人悦目。   星鸾上前,躬身抱拳对沈未白道:“主公,这位是则家的少族长,泽阿奇。”   沈未白端起茶杯,眉梢轻挑了一下。她看向泽阿奇,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原来是少族长,请坐。”   星鸾自觉站到沈未白身后,抱剑而立。   泽阿奇依言走过去,却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倒不是他有多怕沈未白,而是在上了楼后,他就被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让他的举止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多谢姑娘。”泽阿奇用中原的礼仪谢过之后,才入座。   柳茹则亲自为他倒了杯茶,送到他面前。   泽阿奇的那位心腹阿耀,也无声的走到泽阿奇身后站着,把自己静默得好似一尊雕像。   “我姓沈,来自中原。”沈未白淡笑着介绍自己。   但,她这个介绍,除了告知姓氏之外,其他根本没说。   泽阿奇也没有在意,而是顺着她的话寒暄了几句,然后主动的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能第一时间来此,是因为食肆老板的原因,那一片区域,基本都是我族照看,所以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会直接禀报于我。但,现在扬金宝铩羽而归,还……伤得不轻,恐怕要不了多久,齐家的人也会知道三位姑娘的存在了。”   “所以,少族长的建议是什么呢?”沈未白玩味的看着他。   被这样美貌的女子盯着看,泽阿奇的心脏不规律的跳动起来。   好在,沈未白不会用什么惑人心智的媚术,泽阿奇很快就冷静下来,他直接道:“实不相瞒,今日阿奇亲眼目睹了沈姑娘的手段,心中有一事相求!也因此,想请三位到家中做客,一来是有求于姑娘,二来,三位去了我则家,无论是扬家还是齐家想要找姑娘,都有我则家挡着。”   “少族长愿意下这么大的功夫,看来所求之事并不简单啊!”沈未白笑道,并未答应或是拒绝。   泽阿奇苦笑,“这件事确实很难,但对姑娘来说,或许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除此之外,我也是真心想和姑娘交个朋友。今日,你伤了扬金宝,扬家不会就此罢休。齐家表面上,或许会按兵不动,但肯定也会在私底下查姑娘的底细。姑娘既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离开沧江镇,可见是有留下的原因。既如此,去我则家,别的不说,起码能保证三位姑娘在沧江镇这段时间的安全,还有清静。” 第二百六十二章 泽阿奇的请求 (二合一章) 沈未白本就有将扬家取而代之的想法,而这个想法要实现,就必须要与沧江镇另外两家势力接触。   所以,面对泽阿奇主动抛过来的橄榄枝,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泽阿奇的举动,也着实让沈未白少花了许多心思。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沈未白就带着柳茹和星鸾,来到了泽家。   至于客栈那里,沈未白让星鸾给了双倍的钱,继续包着,等待着冥狱和玄黄商号的人到来。   ……   沧江镇融合了迦南本土的风情,还有中原带来的文化。   这里是商贸重镇,为了更方便经商贸易,所以迦南原本比较封闭的习俗都有所收敛,反倒是将中原的一些规矩给学了七八分。   就比如这则泽家,他们可以说是一个家族,也可以说是一个部族。   泽家原本的寨族,依然生活在沧江镇附近的山里,但在镇上,他们也有着和齐家、扬家一样的高门府邸。   走进迦南的高门大院,沈未白发现这些宅院的建造方式,都是模仿中原的建筑。   但在细节上,又有所不同,保留了一些迦南传统的习惯,以及图腾样式。   所以,宅院看起来,别具一番风味。   “我的父亲还有母亲,都在山中的寨子里。族人需要在沧江镇上讨生活,所以一般都是我在这。”泽阿奇亲自领着沈未白三人去准备好的院落,路上还不忘解释。   听了他的话,沈未白也对沧江镇的情况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泽家的特殊,导致他们的力量在沧江镇分为一寨一府。   寨子,在山中,也是他们的族地。   而府,便是在这沧江镇中的泽府。   在沧江镇建府,也是为了能与齐家和扬家抗衡。否则,若在镇上没有落脚点,一旦镇中有什么异动,再派人去山中的寨子里去通知,黄花菜都凉了。   泽家也有规矩,山寨由族长管理,镇上的泽府则有少族长管理。   等到泽阿奇有了儿子,儿子培养起来后,可以独立管理泽府中的事了,泽阿奇就会回到山寨,成为族长,管理族地。   而在迦南的传统中,也只有管理族地的族长,才具备着与迦南王直接沟通的资格。   “你们现在这里休息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差的,我好让人补上。一会,我在前厅备下酒菜,为沈姑娘接风。”泽阿奇对中原文化还真是特别有研究,把人送到后,就止步在院门外,交代好一切后,才带着阿耀离开。   等人一走,星鸾也不客气的指挥这泽阿奇特意调来的两名迦南姑娘,把房间里里外外的整理一遍。   沈未白和柳茹不着急进去,便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闲聊。   “之前,我们还想找一个阿嗲问一问有关青帝衣冠冢的线索,如今既然和泽家搭上了关系,可否请他们寨中的阿嗲解惑?”柳茹没有忘记此行的最终目的。   若是之前,沈未白定然也会优先处理这件事。   但现在,既然打算在沧江镇布局,她反倒是不急了。   “不急于一时,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如何让玄黄商号把扬家取而代之。”沈未白玩味的道。   柳茹点了点头,又想到泽阿奇之前说的有事相求,“不知,这位少族长所求何事?”   “不管是什么事,总之是他有求于我们,所以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上。”沈未白对此到没有多大的在意。   两人没有闲聊多久,星鸾就带着人出来了。   “你们下去吧,我家主人,自有我来伺候,两位姑娘只需每日来打扫房间即可。”星鸾对两女说完,又掏出了些碎银递给她们。   两名迦南少女对视一眼,最终都垂眸双手接过星鸾的银子,退出院落。   ……   扬府,外院深处,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声不断传来。   扬家的家主,扬栎站在门外,脸上满是阴霾和狠厉之色。   房门打开,仆人白着脸,端着一盆腥臭的血水出来。   看到那盆血水,扬栎脚下一晃,差一点没昏过去。   “家主!”管家及时扶住他,支撑着他的身体。   扬栎脸上的肌肉狠狠一抽,眼中既是对儿子的心疼,又是对‘凶手’的恨意。“大师呢?大师为何还不过来?”   仆人战战兢兢的回答,“大、大师还在给自己解毒……说、说少爷中的毒一……一时半会死、死不了,等、等他解了毒,就会过来给少爷看……”   砰!   扬栎一脚把仆人踢翻在地,目呲欲裂的低吼,“混账!一群没用的东西!让他滚过来给我儿子解毒!”   “家主不可!”管家忙道。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仆人,又小声劝道:“眼下少爷身上的毒,还需要大师解,咱们不可得罪了大师。既然大师说了,此毒不会伤及少爷性命,那咱们就且等等吧。今日,少爷所受的苦,咱们一定会加倍讨回来!”   管家透着阴狠的话,让扬栎冷静下来。   但,听着房内儿子痛苦的声音忍耐,他也听不下去。   无奈之下,只好带着管家先离开。   等他把儿子身上的毒解了,他自然要把这个仇报回来!!!   ……   两名迦南少女离开后,肯定将院落里的情况都汇报给了泽阿奇。   所以,阿耀出现的时间刚刚好。   “沈姑娘,我家少族长备好了酒菜,让小的来请三位赴宴。”   沈未白从善如流,带着柳茹和星鸾去赴宴。   跟着阿耀在泽府中走了一会,就来到了一个小花园。   迦南地处南方,雨水丰泽,气候湿润而炎热。   所以,迦南的植物也生长得极好,这小花园中,绿意丛丛中,有不少色彩妍丽的花朵,百花之中,翠竹点缀,有一吊脚竹楼,泽阿奇便站在竹楼的入口处微笑等候。   沈未白三人上了竹楼,才觉得竹楼上十分清凉,还可看遍花园美景。   竹楼里,摆放着几张矮几,首位自然是泽阿奇坐,沈未白的位子,被他布置得与他极近,彰显他对沈未白的尊重与看重。   因为宴会并无多少人参加,所以席位都摆放一边,空余之地,在他们入座后,便来了几位迦南女子,身上银铃声不断,跳起了迦南当地的舞蹈。   一道道的迦南美食,被放在银盘中,由美貌的迦南少女端了上来,上面还盖着弧形的盖子。   当其中一道菜被揭开,星鸾看到盘子里油煎炸炒过的虫子时,脸色变了变。   好在,其他迦南美食,她还能接受。   当最后一道大菜送上来时,泽阿奇亲自介绍,“这是我们迦南有名的菜,三叫,也不知道沈姑娘你们尝过没有。”   沈未白眉梢挑了挑,不动声色的保持着微笑。   柳茹和星鸾则是有些期待。   之前,在食肆的时候,跑堂伙计就曾推荐过这道菜,只不过当时她们没要。   想要问‘三叫’是一道什么菜的时候,又被主子阻止了。   以至于,她们对这道叫‘三叫’的名菜充满了好奇。   “不必了。”沈未白手中的折扇及时抵在迦南少女欲揭开的盖子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迦南少女疑惑的抬眸,在确认客人是真的对这道菜没兴趣后,便善意的一笑,端着银盘退了下去。   泽阿奇目睹这一切,也并未生气。   看来,他也知道,迦南的一些特色菜,并非是人人都能接受的。   但,能不能接受是客人的事,上不上菜那是主人的事了。   所以,现在沈未白拒绝,泽阿奇的笑容也没有任何变化。   “这是什么!!!”   沈未白的菜刚撤下去,旁边就传来了星鸾有些颤抖的声音。   沈未白侧目望去,看到了柳茹变得苍白的脸色,还有星鸾失声的样子。   她们面前的银盘,已经被揭开了盖子,被花瓣铺就的银盘上,躺着一只刚刚出生,连毛都没有的……   “耗子!”星鸾认出了盘中之物,吓得脸色骤变。   “咳咳。”沈未白轻咳一声,忍住了笑。   伺候在柳茹和星鸾身边的迦南侍女,端起一旁的银壶,往刚刚出生的耗子身上浇下滚烫的热油。   “吱——!”   刚刚出生的小耗子,发出了第一叫。   星鸾和柳茹却连连色变,不约而同的起身向后退去。   星鸾还能勉强看着,柳茹则微微侧身,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这三叫,可是我们迦南名菜。是以刚出生的竹鼠为菜,放心很干净的。热油倒在竹鼠身上,这为一叫,用筷子将其夹起来,它还会一叫,最后一叫,则是放入口中咬下时……”   “咳,少族长还是令人撤下这道菜吧,心领了。”沈未白见星鸾和柳茹快要忍不住呕吐的表情,及时打住了泽阿奇热情的介绍。   泽阿奇一愣,旋即了然,微笑着挥了挥手。   迦南侍女立即端着放着竹鼠的银盘退了下去。   等到那道菜彻底消失在眼前后,柳茹和星鸾的脸色才好看了些,重新坐在位子上。   “是我的不是,让两位姑娘受惊了。”泽阿奇立即道歉。   “与少族长无关,是我们无福消受这等美食。”柳茹脸色虽白,但却是缓过来了。   这个话题不宜再继续,所以泽阿奇极有眼力见的换了个话题——   “沈姑娘,我冒昧的问一句,扬金宝他们是中毒了吗?”泽阿奇殷殷期待的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也没有隐瞒,颔首道:“嗯,下了点小毒,小惩大诫罢了。”   “那他们……”泽阿奇又问。   沈未白知他的好奇,便道:“不会死,但会痛不欲生。即便解了毒,也会大伤元气,再如何进补,身体也不会恢复到以前。”   泽阿奇了解的点了点头,才问出自己真正想问的,“沈姑娘似乎对毒很有了解。据我所知,跟在扬金宝身边的那位,已经是天下难有的用毒高手,今日都能败在沈姑娘手下,可见沈姑娘要比他厉害得多。”   沈未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她的沉稳,让泽阿奇眸中闪过一丝焦急。   但眼下,他还是尽地主之谊,招待三人用膳。   一直到差不多结束时,泽阿奇才站出来,对沈未白遥遥一拜,声音诚恳的道:“今日,我对沈姑娘说过,我有事相求……还请沈姑娘救救我阿妹!”   “少族长不必如此,有什么话坐下说。”沈未白伸手虚抬了一下。   泽阿奇心知此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所以便又坐了下来,把一切缘由都告诉了沈未白。   “我阿妹……天生丽质,是沧江镇难有的美人。以往,她都随我阿爸阿妈住在山寨里,极少来镇子玩耍。但是去年,我阿妹来镇子里赶集,却遇到了扬金宝那个畜生!”   泽阿奇提及这段往事,眼中的恨意和悔意交织。   从他的叙述中,沈未白也了解到,泽阿奇的阿妹因为被扬金宝看中,多次被纠缠,哪怕是则家这边派人去警告了,也依然没有让扬金宝收回色心。   又一次,扬金宝打算用强,被及时赶来的泽阿奇打断了一条腿,泽府和扬府之间差点没打起来,后来虽然调和,扬金宝也去了中原治伤,可是他的阿妹却患上怪病,一睡不醒,日益消瘦。   后来,扬家传过话来,要想救他阿妹,只有将她嫁给扬金宝。   那个时候,泽阿奇才知道自己阿妹是被扬金宝身边那个人下了毒。   “再不解毒,我阿妹就会被慢慢耗死。若解了毒,就必须要把她嫁给扬金宝那个畜生。我、我实在是进退两难!”泽阿奇说完,双目赤红,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也紧握成拳。   他何尝没有想过,强逼那个下毒的老狗解毒?   但,那家伙性情诡异,若他在解毒之时,又下了另外的毒,最终还是害了他阿妹。   所以,泽阿奇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派出心腹,前往中原寻找解毒高手。   甚至,连一向排外的巫疆,他都派人去尝试了。   两边的消息都还未传回来,却让他遇见了沈未白,也就燃起了他心中的希望。   “沈姑娘,只要你能救我阿妹,你要什么样的报酬我都答应!”泽阿奇急切的单膝跪在沈未白面前。 第二百六十三章 扬家 (二合一章) 泽府内,一座僻静的小院里,来往伺候的人都被愁云笼罩。   “沈姑娘,请。”泽阿奇亲自带路,把沈未白领到这里时,说话的声音都不由得低了几分,好似生怕吵到住在这里的人似的。   沈未白跟着他走进房中,一股淡淡的药香,就从内室飘了出来。   在房中伺候的一老一少,两名女仆,见到泽阿奇来了,也纷纷起身,向他行了迦南国的礼。   “阿妹虽然昏睡不醒,但为了给她吊命,每日都会按照三餐给她灌服一些补药。”泽阿奇见沈未白的视线落在那老仆手中的碗上,便低声解释了一句。   沈未白收回眸光,并未说什么。   泽阿奇问向伺候的人,“今日如何?”   老仆回话,“回少族长,小姐还是与以往一样,只是……看着又消瘦了些。”   他们之间的对话,说的是迦南语,沈未白听不懂。   但,她能清楚的看到,在结束交谈后,泽阿奇的脸色又难看了许多。   “你们先下去吧。”泽阿奇对二人挥了挥手。   两人恭敬的退出了房间,整个过程都十分安静,没有发出一丝不该有的声音。   等人离开之后,泽阿奇才向内走了几步,来到床边,看向安静躺在床上的人。   这里的府邸,虽然模仿了中原的制式,但是在家具的使用上,大多还是延续了迦南人的传统,尤其是像泽家这样本地的‘贵族’更是如此。   迦南的床具,一般用木或者竹制成,没有床架,更简单一些。顶上,吊着一个圆形的帷帐,淡蓝色的纱帐将床围了一圈,只留下一面敞开。   沈未白站得稍远,前面有泽阿奇遮挡,床上又有纱帐,她并未第一眼看清床上的人。   泽阿奇站在床边,缓缓蹲下,看着床上昏睡着的人,满目心疼。   将情绪稳定好之后,他才起身面对沈未白,“沈姑娘,这就是我阿妹,还请你救救她!”   说完,他就让开了位子。   沈未白走过去,终于看清了床上的女子。   其实,按照迦南的说法,泽阿奇这位少族长的妹妹,就相当于中原的郡主或者县主之类的级别了。   毕竟,迦南的一股部族,就相当于一个藩王。   这位迦南女子,安静的睡着,五官很漂亮,带着迦南风韵,皮肤不似中原女子那么白皙,但对于迦南人来说,却是很白净了。   只不过,现在的她这种白净中带着一种病色,双颊消瘦凹陷,整个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没有了少女的灵动。   沈未白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眸光。   在泽阿奇的期待中,她把女子的手腕翻了面,双指落在女子的脉门上。   只是,在把脉的时候,沈未白却注意到女子指甲上的乌青色。   沈未白眸光微微一缩,不动声色的把了脉后,她才抓起女子的手,仔细观察她的指尖。   指甲上的乌青色并不明显,若是旁人来看,只会以为是因为病得太久,沉积下来的病态。   但是,沈未白一看,就知道这是中毒的特征。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少女是因为中了毒,才会昏迷不醒,这一点泽阿奇早就知道。   放下少女的手,沈未白又捏住她的下颌,轻轻用力,迫使她微微张嘴。   沈未白鼻尖嗅了嗅,从少女口腔中传来的微弱气味,只有刚刚服用的补药,没有其他异味。   松开少女下颌,沈未白掀开她眼皮……整个过程,少女就像是一具毫无知觉的木偶一般,任由沈未白摆弄。   突然,在泽阿奇的诧异中,沈未白俯身靠近少女,仔细的在她的发间嗅了嗅。   泽阿奇有些尴尬,等沈未白恢复坐姿后,才小声道:“阿妹虽然一直昏睡,但我都有令下人每日给她清洁身体,应该不会有什么异味。”   沈未白抬眸看了他一眼,失笑摇头,“少族长误会了,我只是在分辨令妹中了什么毒。凡事,有因才有果,解毒也是一样,要想解毒,就首先要知道中的是什么毒。”   听了这番话,泽阿奇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顿时有些窘迫。   沈未白并不在意,她起身,对泽阿奇道:“少族长可否先出去等候?我要为令妹仔细检查一下身体情况,你留在这,恐有不便。”   泽阿奇立即反应过来,匆忙离开房间,还亲自守在外面。   没了旁人,沈未白才伸出手,将盖在少女身上薄薄的被褥掀开……   ……   泽阿奇在外面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房门才从里面被打开。   沈未白从里面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银针,泽阿奇眼尖,看清了银针上带有淡淡血迹。   他有心想问结果,却见沈未白拿着银针,放在鼻前轻嗅,神情若有所思,所以不敢打扰。   又等了一会,见沈未白将银针收起来后,泽阿奇才忍不住问,“沈姑娘,你有办法救我阿妹吗?”   沈未白眸光微转,落在他身上。“解药不难,但令妹昏迷日久,身体本元亏损大半,只解毒的话,她的身体也坏了。”   刚听到前四个字的时候,泽阿奇心中迸发出惊喜。   然,沈未白接下来的话,却将他打入了地域。   见泽阿奇露出绝望的神情,沈未白好笑的道:“我话未说完,你怎么就露出这副表情?”   泽阿奇一怔,表情忐忑起来。“沈姑娘,你是什么意思?”   沈未白道:“我的意思是,要让令妹恢复如初,除了解毒之外,还需要帮她调理身体,固本培元,才不会留下病根。”   “那你的意思是,我阿妹有救!”泽阿奇大喜过望。   沈未白微笑颔首,“自然能救。”   再次得到沈未白肯定的答复,泽阿奇越发激动。   但,旋即他脸色一变,“可那老狗说过,这是他自己做出来的毒药,天下除了他无人能解。”   “那就要看少族长信不信我了。”沈未白也不跟他辩解,救与不救由他决定。   泽阿奇自然听懂了她话中含义,当即道:“沈姑娘勿怪,我既然求救沈姑娘,就是相信沈姑娘的本事,还请沈姑娘救救我阿妹!”   沈未白玩味的看着他,“你可想好了,但凡救人,就有成功和失败。若成功了,自然是万事大吉。若是失败,令妹恐怕就要魂归故里。”   泽阿奇也是个果断之人,沈未白的这番话并未吓到他。他咬牙道:“即便现在我们什么也不做,阿妹继续昏睡下去,也难逃一死。若为了救她,去求扬家的人,无疑是将她推入火坑,这样阿妹即便能醒来,也是生不如死。与其这般,还不如放手一搏。”   这番话,似乎是在说给他自己听,又似乎是说给沈未白听。   到最后,他直接单膝跪在沈未白面前,“请沈姑娘救我阿妹!无论结果如何,我泽阿奇一力承担,绝不会找沈姑娘麻烦。只要沈姑娘肯施救,我泽阿奇便欠沈姑娘一个人情!”   在迦南,一个少族长的人情可是比真金白银有用得多。   沈未白嘴角微微扬起,伸手扶他起来。“少族长不必如此多礼,只要你信得过我,令妹的毒,我自当竭尽全力。”   “多谢沈姑娘!”泽阿奇起身,对沈未白真情实意的感谢。   这是从阿妹昏睡那么久以来,第一个让他感到有希望的人啊!   “沈姑娘,救治我阿妹所需什么,你只管告诉我,我一定会准备好。”泽阿奇向沈未白保证。   沈未白点了点头,带着他往外走。“且不着急,我刚才已经说过,令妹身体如今十分虚弱,解毒的同时还需固本培元,所以如何治疗,药方如何开,需要仔细斟酌。”   泽阿奇点点头,认同了沈未白的说辞。   “不如,少族长先给我说说,那位扬府的毒师的来历?”沈未白话题一转,落到了那个拿着蛇头杖的黑衣人身上。   泽阿奇知道自己妹妹有救,这么久以来的心事也轻松了些,对沈未白的问题,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沈未白,要对付扬家,当然要知己知彼,那位扬家的毒师,在她看来是值得要注意的人。   不说其他,就为了解泽阿奇妹妹的毒,她也要搞清楚这个毒师的来历。   ……   离开了泽阿奇妹妹居住的院落,泽阿奇把沈未白带到了另一处花园。   这个花园里,没有之前那个花园那样花团锦簇,但是却豢养了不少野兽。   沈未白还在其中,看到了狼和熊崽子。   豢养这些野兽,花园里的气味也十分感人。   好在,泽阿奇把沈未白带到高台上,放置了一种特殊香料,驱散了难闻的气味,甚至还有些清新薄荷的淡雅香味。   “这里是百兽园,迦南人崇尚力量,打猎的时候,遇到幼兽有条件的人都会带回来豢养,养得越多,就代表了这个人,或是这个家族的实力越强。这个百兽园里共有十几种野兽幼崽,是沧江镇最大的百兽园,但比起族地里的百兽园,却不够看了。”   泽阿奇自豪的向沈未白介绍这一风俗。   高台上,布置着桌椅。   两人到来之前,就有仆人把新鲜的瓜果摆好。   “确实与中原不同。”沈未白含笑点头。   她一向都很尊重各地域不同的风俗文化,也很享受这种认知的过程。   不过,今日两人并非是来聊百兽园的。   泽阿奇把人带到这,只是因为这里可以好好谈话。   “那老狗……就是扬家的毒师叫夙嘢。我们迦南人只有族氏,没有姓。夙嘢这个名字,是他被逐出部族之后,自己取的。据说,夙嘢被逐出部族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用族人试毒……”   从泽阿奇的讲述中,沈未白大致了解了那个叫夙嘢的毒师。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夙嘢对毒十分痴狂,一生都在研究毒药。传说中,他为了研究更厉害的毒,还翻越十万大山去了巫疆。   但这个人,是一个没有人性的家伙,不仅在自己身上用毒,还偷偷用人来试毒,连自己的族人都不放过。   后来,事情曝光,他的族人不可能容忍这么危险的人继续留下,便把他逐出部族。   一年半前,夙嘢来到了沧江镇,不知怎的就成为了扬家的食客,被扬家供养着,自然也替扬家做事。   而夙嘢的存在,让本就行事手段狠辣阴险的扬家,更加嚣张。   这一年半左右的时间,不仅是扬金宝,扬家也通过夙嘢的手段,霸占了不少镇中资源,隐隐有反超泽家和齐家,压在他们头上的趋势。   “……别的我们不怕,但夙嘢那条老狗用毒毫无痕迹,诡异莫测,让人防不胜防,我们不得不忌惮。我们和齐家也曾派出人想要暗中把夙嘢除掉,却屡屡失败,据说派去的人,还未靠近夙嘢就化为一滩脓血,死无全尸。”泽阿奇一脸阴沉。   说完这些,泽阿奇又看向沈未白,露出敬佩的表情,又不忘提醒,“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让夙嘢吃亏,败下阵来的人。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次输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要小心,尽量不要出府,免得遭了扬家和夙嘢的暗算。”   “多谢少族长告知。”沈未白微笑接受。   “那扬家呢?”她话音突然一转。   “扬家?”泽阿奇不疑有他,认真向沈未白解惑,“扬家这一代的家主叫扬栎,扬金宝是他的独生子。这个扬金宝就是一个二世祖,纨绔子弟,扶不起的阿斗,依靠的不过是家中背景,不足为惧。扬栎此人,倒是阴险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个狠角色。”   “我是想问问扬家在沧江镇的势力。”沈未白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   泽阿奇诧异的道:“我还以为你担心扬家报复,才打听这些。可是,这与扬家在沧江镇的势力有何关系?沈姑娘放心,只要你在泽府一日,我绝不让扬家对你做出任何事来。”   沈未白微笑摇头,“少族长,我这个人一向喜欢把命攥在自己手里,也一向不喜欢有人暗中对我图谋不轨。”   泽阿奇愣住,似乎没有第一时间明白沈未白这话中的意思。 第二百六十四章 冥狱将至! (二合一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同样所谓的江湖,就一定会存在三教九流的人。   而扬家,大多数涉及的产业,除了明面上的那些铺子之外,几乎涵盖了整个沧江镇的灰色产业,暗地里还有些见不得光的买卖。   也是因为扬家的底子没那么干净,才会让人忌惮。   同时,也形成了沧江镇与泽家和齐家平衡的局势。   在沧江镇,齐家代表了中原落脚沧江镇的商会和移居的中原人,而泽家则代表了迦南本土的势力。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扬家的存在,恰好就稳住了沧江镇的局势,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免得被两家联手对付。   但,扬家的日益做大,还有那些狠辣手段,又是泽家和齐家容不下的。   在听完了泽阿奇的介绍后,沈未白心中就有了决断。   可以说,扬家是泽家和齐家竞争之下的产物,但这个‘产物’却开始野心膨胀,慢慢的走上了自取灭亡的路。   今时今日,就算她沈未白没有想把扬家取而代之,早晚有一日,沧江镇也会出现别的什么家族,在泽家和齐家的暗中扶持下,取代扬家的地位。   而现在,沈未白觉得自己的出现刚刚好!   扬家在作死,而泽家和齐家还未找到扬家的替代品。   ……   泽阿奇虽不知沈未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却还是一五一十的向她说清楚了沧江镇的局势。   并且,向沈未白保证,只要她还在沧江镇一日,泽家就是她的靠山,绝不会让扬家找她麻烦。   关于这个保证,沈未白也只是听听而已。   毕竟,若扬家真的忌惮泽家,那么泽阿奇的阿妹就不会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了。   结束与泽阿奇的谈话后,沈未白便返回了暂居的院落。   刚一进门,柳茹和星鸾便迎了上来。   见二人,沈未白开口便打趣道:“现在可有胃口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便让柳茹和星鸾神色一变。   星鸾嘟囔着道:“主公,您就别再说了。以后,这迦南的美食,我真的是无福消受,也要慎之又慎。”   沈未白大笑起来。   能让星鸾说出这番话,可见那‘三叫’的威力,让她阴影不小。   玩笑几句,三人便聊起了正事。   沈未白也把从泽阿奇那里打探出来的情况,说了出来。   “如此看来,我们要将扬家取而代之,也不是没有机会。而且,以扬家的作为……我们不如先动手为强!”星鸾厉声道。   沈未白颔首。   二十八星宿都是她用心调教出来的,脾性习惯,多少都沾染上了她自己的风格。   所以,在面对扬家的威胁……泽阿奇提出的是被动防守,尽可能的不给扬家下手的机会。   而她,还有星鸾首先想到的就是,先出击,将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那也要等到人来了,咱们才方便行动。”柳茹道。   沈未白明白她的顾虑,“不急,按照时间,他们也差不多到了。这几日,我们便留在泽府中,为泽阿奇的妹妹祛毒养身,顺便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去见见齐家的人。”   “主公,我们要如何动手?”星鸾积极的问。   向谁动手……沈未白和柳茹都很清楚。   沈未白道:“我没有时间在这里久耗,扬家用什么手段,我们就用什么手段。在动手前,最好能得到泽家和齐家的支持,这样我们能省去许多麻烦。”   “若泽阿奇所说的属实,想必我们与他们两家合作,并非难事。”柳茹沉吟后道。   ……   除了扬家,沈未白还有青帝衣冠冢的事,需要泽阿奇帮忙,所以,救人变成了重中之重的事。   进入泽府之后,沈未白并未刻意去打听扬家的情况。   但泽阿奇还是会每日转告她扬家的一切。   比如,扬金宝还未解毒,每日痛得死去活来,呕血不止。   夙嘢已经多日不见,扬栎的脸色阴沉可怕,这段时间扬家的人戾气都很重,旁人不敢去触霉头。   还有就是,扬栎来找过泽阿奇,向他要人,但是被泽阿奇挡了回去,之后扬栎就没了动静,似乎在暗中酝酿着什么。   甚至,还有齐家那边十分的平静,仿佛对这几日沧江镇中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意,也不关注扬家如何。   沈未白很清楚,齐家正在观望,没有足够的饵,齐家是不会卷入这场看似扬家和泽家之争。   没错!   外人不知沈未白心中打算,只是知晓扬金宝招惹上了厉害人物,扬家吃了很大的亏。   而触碰了扬家逆鳞的人,现在正在泽府做客,扬家上门要人,泽府拒不答应。   这是外人所知的真相,所以还引不出齐家这尊大佛。   沈未白也不着急,这几日都专心在泽府研究药方。   不得不说,那夙嘢在制毒方面是很有天赋的,沈未白花了两天,才将他的毒药破解,找出解毒之法。而剩下的时间,都在想如何补回泽阿奇阿妹那被毒侵蚀坏了的身体。   夙嘢下的毒,可不像阿炎母亲,齐国丽妃自己给自己下的毒那样温和。   他的毒中,有几味特别阴险的毒物,服下之初什么都看不出,却会暗中破坏人的机能,让器官衰竭。   直到进入泽府的第五天,沈未白才确定好适合泽阿奇妹妹的药方。   而就在这一日,泽阿奇也给她带来了有关于扬家最新的消息——扬金宝的毒解了。   得知这个消息,沈未白并不觉意外。反而挑眉道:“比我预想的时间,晚了一两天。”   “沈姑娘是什么意思?”泽阿奇不太确定自己理解的意思,是不是沈未白想要表达的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沈未白唇角挂着浅笑。   这意味不明的话,却让泽阿奇精神大振,‘这是不是说明,沈姑娘的医术或者说毒术都在夙嘢之上?那么他阿妹能不能醒过来,岂不是更有保障了吗?’   泽阿奇的欣喜还未结束。   在他刚刚琢磨出沈未白话中意思的时候,沈未白就给他递来了一张药方。“按照上面的药材准备,所有药材进府,都需要我亲自过目。”   泽阿奇激动得双手颤抖的接过药方,他快速的看了一遍,却发现上面只写了药材和数量,并无煎煮的方式。而且,那些数量也很大,别说是给一个人吃了,就是给一头牛吃都不为过。   他不解的看向沈未白,想要仔细问清楚。   但是,对上沈未白那双澄净却又幽深的眸光时,所有的疑惑都消散于心。泽阿奇点了点头,将药方小心的贴身放好,“沈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办,亲自去办。”   “嗯。”沈未白点了点头。   泽阿奇走了之后,柳茹从后面出来,站在沈未白身后道:“扬金宝的毒既然解了,那扬家恐怕就要对我们暗中出手了。”   沈未白不以为意的嗤笑一声,“他们要来,到也不怕。只不过,我们终日不出这泽府,扬家也难寻下手机会……”   “别!”柳茹意识到沈未白想要做什么,赶紧抓住她的手阻止,“我的好主子,您消停一会好么?咱们先治病救人,等咱们的人到了,再灭了扬家。”   她真是怕了沈未白以身犯险的打算!   虽说,以沈未白的实力不用太过担心。但俗话也说了,强龙不压地头蛇,扬家在沧江镇盘踞那么久,谁知道暗中有什么手段?   沈未白失笑,“先生,我是莽撞之人吗?”   柳茹瞪眼看她。   沈未白当然不是莽撞的人,但也是大胆的人!   她叹了口气,劝道:“主公,咱们不是说好了,此行要低调吗?沧江镇之事,不过是顺手为止,别忘了咱们真正的目的。”   沈未白眸光微动了几下,被柳茹成功劝下。“行吧,扬家想做什么,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   泽阿奇动作很快,日落之前,就把沈未白所需的药材一筐筐的送到了她住的院落里。   在沈未白挨个检查药材的时候,泽阿奇看着她挑挑拣拣的动作,不由得紧张起来。“这些药材,有一部分是从府库中找到的,有一部分是从镇上药铺买入,我亲自去办的这件事,应该没有问题吧。”   “嗯。”沈未白随意的应了一声,视线依然落在那些药材上。   “这些被挑拣出来的药材,可是有问题?”泽阿奇又忍不住问。   沈未白没说话,却在走到一味药材前停下,从中抓起一把,泛起冷笑道:“这可不是药,是毒。”   “毒?”泽阿奇一听,声音都变高了几分。   怎么可能!   这些药材,都是他亲自去办的啊!   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将毒药混了进来?   泽阿奇目呲欲裂。   沈未白将手中的毒草丢在一旁,神色淡淡的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这是阴鸠草,见血封喉。外表与甘兰草很相似,对药理不精的人极难分辨,若是煎煮熬药之后,仅凭药渣,就算是经验丰富的医者都无法区分开。”   “所以,这是人为还是意外?”泽阿奇沉默之后,眼神带着锐气死死盯着地上的阴鸠草。   沈未白轻笑摇头,“这是沧江镇,这个问题应该问少族长你啊。”   泽阿奇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要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将毒草混进来,除去意外,能做到这一切的人,屈指可数。   若是意外,这也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扬家,好歹毒的心思!”泽阿奇语气里满是恨意。   好一招借刀杀人!   沈未白住在泽府,扬家的手伸不进来,就想借着这次买药材的事来布局。   泽家突然买入那么多药材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那个昏迷了大半年的小姐。   若这位小姐吃了沈未白开的药被毒死了,泽家又怎么会绕过沈未白这三个外来人?   只可惜,扬家的人恐怕没想到,沈未白会亲自检查每一味药,将他们的阴谋直接扼杀在了摇篮里。   “幸好,沈姑娘你早有预料。”泽阿奇缓过神来,才察觉自己背后一片冰凉。   如果沈未白给的药方上有煎煮的方法,他恐怕买回药材之后,就直接令人去煎煮,给妹妹服用了。   又或者,沈未白没有特别提出要把药材送过来检查,他也不会想到这些,买回药材后,通知一声即可。   沈未白笑道:“少族长不必紧张,我既然接下了令妹这位患者,那就不会让她有任何意外。扬家所为,也不过是试探之意。就算如今你猜到一切,却也无证据指明,依然无可奈何。”   泽阿奇何尝不明白这一点,所以心中才恨极了扬家。   而沈未白想要的,就是他对扬家的恨,越是对扬家不满,他就越会与沈未白合作,对玄黄商号的取而代之尽心尽力。   “扬家,我早晚让他们付出代价!我阿妹所受的苦,我都要加倍偿还!”泽阿奇抬脚狠狠踩在地上的阴鸠草上,发泄的将其碾碎。   沈未白宽慰道:“放心吧,会有这一天的。”而且,她保证,这一天不会晚。   泽阿奇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沈未白才对他道:“所需药材既然已经具备,那明日起就可以开始治疗了。”   这句话,让泽阿奇的心情彻底好转,他激动不已的向沈未白表示感谢,又再三保证会确保她的安全。   等他走后,柳茹才道:“不知齐家什么时候会露面。”   沈未白倒是不急,“估计,要等齐家察觉我们的打算后,才会主动站出来吧。”   柳茹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不一会,星鸾悄悄回来,也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这几日,沈未白和柳茹确实都待在泽府里,没有出去。但是,星鸾却不然,她每日都会暗中出去一趟,连泽阿奇都不知道。   “主公,天将、天耳和天水亲自带着人,今日傍晚已经到达沧江镇。房星主最迟三日内到达。”星鸾在向沈未白禀明的时候,眼中难掩激动。   沈未白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心情极好的道:“那这一次,到底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猛龙过江,就看他们的了。”   星鸾极为骄傲的挺直腰杆,“自然是猛龙过江!”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只是警告 (二合一更) 泽阿奇站在门外,面对着紧闭的房门,神色焦急而忐忑。   阿耀小心靠近他,低声道:“少族长,您已经在这里守候一个时辰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等治疗结束,再派人来通知您。”   “不,我就在这里等着。”泽阿奇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坚决之色。   无奈,阿耀自知劝不住他,便只能陪着他等候。   今日,是给小姐治疗的第一日,也不知道,那神秘的中原女子,到底能不能就醒小姐。   阿耀在心中琢磨着。   吱嘎——!   突然,紧闭的房门被打开,还未等他看清楚走出来的是谁,他家少族长就急忙迎了上去。   “沈姑娘!”那声音中,带着难言的殷切。   走出来的人,自然是沈未白。   面对激动等待结果的泽阿奇,沈未白唇角轻扬,“幸不辱命。”   这四个字,让泽阿奇心中迸发出惊喜。“我阿妹她……”   “她还未醒。令妹中毒日久,第一次治疗就让她醒来,对她身体无益。”沈未白在他眸色黯淡下来之前,解释了一句。   泽阿奇这才稳住心神,小心翼翼的问,“那阿妹她何时能醒?”   “明日再次治疗之后,她就能醒来。不过,因为身体亏损过甚,所以她即便醒来,也会昏昏欲睡,这是正常的,你也不必着急。”沈未白说得十分肯定。   她云淡风轻的样子,抚平了泽阿奇的急躁。   是了,泽阿奇想起来,之前沈未白就对他说过,阿妹身体虚弱,光解毒还不够,还需要调理身体,固本培元。   不能以激烈的手段解毒,需要循序渐进。   思及此,泽阿奇又放松了许多。   就在他想提出进去见见阿妹时,却又下人匆匆跑进来,对阿耀耳语了一番,又立即退了下去。   在他与阿耀耳语时,泽阿奇和沈未白都明显的感觉到了阿耀的神情变化。   “阿耀,发生了什么事?”泽阿奇不由问道。   阿耀眼底的惊讶还未收敛,听到少族长的询问,又欲言又止的看了沈未白一眼。   泽阿奇察觉到了什么,在沈未白未开口前道:“沈姑娘不是外人,你无需在意。”   ‘不是外人?’   沈未白听到这话,嘴角无声的咧了咧。   其实,她大致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但泽阿奇这拉拢人心的手段,她倒也没有点破。   有了泽阿奇这句话,阿耀也不再隐瞒。“刚刚手下人来报,说今日不知为何,扬家好几处暗地里的产业都被人砸了……”   “什么?”泽阿奇很是意外。   在沧江镇居然有人敢如此堂而皇之的挑衅扬家?!   泽阿奇和阿耀都陷入震惊之中,却错过了站在他身后的沈未白,在阿耀说出这事时,清冷的眸底划过的愉悦。   “这是怎么回事?知道是谁干的吗?”泽阿奇忙追问。   阿耀摇头,“目前不知,现在扬家正气势汹汹的找人,搞得镇子里鸡飞狗跳。”   “是不是齐家动的手?”泽阿奇眸光一闪,沉声道。   阿耀又一次摇头。   泽阿奇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挥手让阿耀先一步去打探消息。   待阿耀走了之后,泽阿奇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阴沉了些。   沈未白挑了挑眉,玩笑道:“少族长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被砸的场子是泽家的呢。”   泽阿奇听到这话,脸色的阴郁之气要散了些。   他神色莫名的笑了笑,向沈未白解释,“若只是针对扬家,即便他扬家被灭了门,我也只会拍手叫好,甚至还会去踩上几脚。但是,在沧江镇,能有实力这样去挑衅扬家的,除了我们泽家之外就只有齐家。我虽然一直想要找扬家报仇,但最近这段时间,心思都在给阿妹解毒身上,所以并未对扬家有什么布置。既然不是我,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齐家,一个就是未知势力。”   他越说,神色又再度凝重起来。   甚至,他完全不在意沈未白的身份,将心中担忧给说了出来。“但,无论是齐家动的手,还是未知势力,都说明他们图谋不小。若是齐家,那还好,起码这些年下来,彼此知根知底。若不是……”   泽阿奇脸色变了变,眼中的锋锐之气越发凝实。“若不是齐家,而是外来的势力,那对方在对扬家出手之后,又是否会对我泽家和齐家出手?其目的是什么?他们实力为何?一个看不见,不了解,甚至敌友不明的势力突然出现,对沧江镇来说不知是好是坏。”   能将事情想得如此透彻,泽阿奇果然不愧是少族长。   沈未白嘴角微弯,对他的担忧说了句话,“应该不是坏事。”   泽阿奇一愣,还未想明白沈未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到她继续说,“少族长有事便去忙吧,令妹这里有我在,不用担心。”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返回了房间,在泽阿奇的注视中关闭了房门。   ‘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泽阿奇脑海里思索着。他总觉得,这位沈姑娘似乎知道些什么。   可是,她会知道什么呢?   现下不是胡乱猜测的时候,泽阿奇摇了摇头,快步走出院落。   扬家出事,势必会引动沧江镇的风云。   恐怕现在,齐家也接到了消息。   如今,想要找出对扬家出手的势力一方,不仅仅是扬家,还有他们泽家和齐家。   如果他所料非虚,齐家的人应该很快就要找上来了!   ……   果然,还不等泽阿奇踏出家门,门房就来人禀报,说是齐家的齐澄来了。   齐澄,是齐家嫡长子。   齐家是从中原迁至迦南,延绵几代,婚嫁都保持着中原血统的家规。   所以,在嫡庶长幼之中,嫡长子的地位极高,几乎已经等同于泽阿奇少族长的地位。如无意外,齐家的家业,一般都是由嫡长子继承。   齐澄的年纪与泽阿奇差不多大,这几年也代表着齐家处理产业事务,所以他登门代表着什么,泽阿奇未见来人,就已经心中明了。   ‘他是来探我口风,也是来表态的。看来,向扬家动手的,不是齐家。’在等待齐澄进来的时候,泽阿奇在心中思考。   在他看来,若对扬家出手的人,真是齐家,那么齐澄不会在此时登门。   毕竟,若齐家要对扬家出手,需要泽家相助,或是作壁上观的话,会提前告知,不会等到出事之后,才上门解释。   若齐家不需要泽家如何,那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登门,节外生枝。   泽阿奇正思索着的时候,齐澄已经进来了。   他一身藏青圆领长衫,完全就是中原文人的打扮。   只不过,腰带上绣的纹饰,带着几分迦南的特色,腰上也学着迦南人系着一个银饰。   “少族长。”齐澄一进来,就和泽阿奇打招呼。   泽阿奇也起身相迎,将他引到位子上坐下。“齐公子。”   两人都是熟人,在沧江镇这里彼此都心知肚明,所以也省去了毫无意义的寒暄。   除去两家利益不谈,齐澄和泽阿奇之间的相处还算不错。   待仆人送来热茶和瓜果退下之后,齐澄就一脸严肃的道:“想必,少族长也知晓扬家的事了。”   泽阿奇点了点头,“我也是刚刚才从属下口中知晓,具体经过尚未打探。”   齐澄抿唇道:“既如此,不妨我来向少族长说明一二。”   泽阿奇颔首,心中也警惕起来。   齐澄斟酌了一下,才道:“你我皆知,扬家在沧江镇的买卖,大多都是见不得光的。”   泽阿奇又点了点头。   齐澄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从泽阿奇的神情中看出什么。   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这让齐澄在心中又琢磨起来。“具体发生的时间,我也不大清楚。但是,昨晚扬家的赌场、烟馆,还有妓坊都被一群黑衣人砸了个干净,扬家养的那些打手,都被挑断了手筋脚筋……”   泽阿奇双眸猛地一缩,满目震撼。   齐澄盯着他继续道:“不竟如此,扬家码头仓库突然失火,里面放着的所有货物都被大火烧得干干净净,粗略估计下来,这一把火让扬家至少损失了五万金,这还不算货物之外的损失。”   泽阿奇倒吸了口凉气,忍不住向齐澄确认,“当真?”   “当真。”齐澄颔首。   泽阿奇神情顿时严肃起来,但眼中难掩惊骇之色。   齐澄仔细看着他的神情,对他此时的表现,并未太过诧异。   因为,在他刚刚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和泽阿奇的反应是一样的。   所以——   对扬家出手的人,确实不是泽府?   齐澄在心中沉吟。   两人都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砸了扬家地下的场子,伤了扬家养的狗都没什么。但是,码头边的仓库……要知道,仓库对于他们三家来说,都是重中之重的地方,平日里都会派人严密把守,一般人根本连靠近都靠近不了,更别说放火了。   就算是放了火,那么大的仓库,要想烧得干干净净,也并非易事。   这只能说明,动手的人能力在他们三家之上!   “还有一事……”齐澄打破沉默。   其实,就是因为这还未说出的事,才让他今日来泽府一趟。   来泽府之前,齐澄就怀疑这件事不是泽府所为,而刚才泽阿奇的表情,就更让他确定了这个判断。   “何事?”泽阿奇问。   齐澄沉声道:“这件事,并未证实,扬家也捂得很紧,所以我也不知真假。只是听说,对扬家出手的人,昨夜还光顾了扬府,在扬栎的床头留下了一封信。”   泽阿奇瞪大双目,看向齐澄。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若潜入屋中的人想要取扬栎性命,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沧江镇……何时出现了这样的高手?!   泽阿奇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当日星鸾一剑抵御扬家众仆上前的画面。   但,他很快又否认了这一点。   就算星鸾再厉害,仅凭她一人,又如何做下那么多事?   泽阿奇虽然没有刻意去打探沈未白三人的来历,但也能看得出,柳茹根本不会武功。而沈未白,从未出过手,他也看不透她如何。   但是,这几日,沈未白一直都在府中为他阿妹治病,昨天药材送来之后,她就一直在准备今日治疗事宜,更没有时间离府,做下那么多事了。   “不可能……”泽阿奇缓缓摇头,在心中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齐澄立即道:“什么不可能?”   泽阿奇回过神来否认,“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些旁的事。”不等齐澄继续追问,他又道:“齐公子可知信上内容?”   “少族长未免也把齐某想得太过神通广大,我怎会知那信上写了什么?我只知,扬栎醒来之后,看到信,便大发雷霆,接着便接到了场子被砸,仓库被烧的事。”   泽阿奇笑了起来,“齐公子能知晓这些,已经是神通广大了。”   两人眸光相接,一笑揭过了这个话题。   有些事,彼此心中都懂即可,说破了,就不好收场了。   所以,泽阿奇心中明白,齐澄口中这件并未证实,不知真假的事多半是真的。   笑罢,齐澄收敛笑容,认真的问,“所以,扬家之事与少族长无关对吗?”   泽阿奇眸光一闪,并未因他的猜测生气,同样道:“看样子,也不是齐家的手笔了。”   说完这句话,两人的神情都凝重起来。   排除了这个可能后,显然两人都猜想到了最后一种可能性!   有新的,且很可怕的势力,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沧江镇,他们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嗅到。   对方能轻而易举的潜入扬家,接近扬栎,随时取他性命,也就意味着,对方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泽家和齐家。   良久的沉默之后,齐澄手指敲着椅子扶手,率先问道:“依少族长之见,对方此举,意在扬家,还是意在沧江镇?”   前者,他们大可按兵不动,坐着看戏便是了。   以扬家嚣张跋扈的行事作风,有人来寻仇报复,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若是后者……那对于这个藏在暗中的威胁,可是会让他们如坐针毡,寝食难安啊! 第二百六十六章 你到底是谁? (二合一章) 厅堂上,泽阿奇和齐澄的脸色都同样难看。   可见,他们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少族长……”外出打探消息的阿耀回来,打破了厅堂上的诡异沉默。但,他看到齐澄也在时,欲张的嘴,又闭上了。   泽阿奇抬眸看向他,直接问:“是有关于扬家的事?”   阿耀点了点头。   泽阿奇看了齐澄一眼,对阿耀道:“说吧。”   阿耀这才把自己打探出来的消息说出来。“扬家不仅派人在街上搜寻,还在查最近来沧江镇的外地人。”   扬家所为,并未遮掩,齐澄来时就已经看到了,所以并不惊讶。   但同时,他又在想,阿耀为何会特意禀报此事?   接着,阿耀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道:“之前,沈姑娘她们住的那家客栈,昨天恰好入住了一批人。”   泽阿奇眸底精光一闪。   沈未白被他邀请入府时,他是亲眼看到她们还继续包了客栈的。   当时,他以为是她们在府中住得不舒服,才会继续包着客栈,免得从他府上离开后,再重新找合适的客栈。又或是,因为扬金宝的事,变相的给客栈补偿。   现在看来,似乎并非他所想那般?   “现在,扬家的人已经朝那客栈去了。”阿耀把话说完后,就低下了头。   泽阿奇面无表情。   齐澄听完之后,侧目看他:“沈姑娘?莫非,就是之日前被少族长亲自接入府中的那几位女子?听说,在此之前,她们与扬金宝似乎有些摩擦。”   “摩擦?”泽阿奇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眸光冷冽的道:“那可不是什么摩擦,是扬金宝作死。”   “少族长打算去哪?”齐澄也同样起身。   泽阿奇眸光闪烁了一下,“这沧江镇还不是扬家的天下,齐公子,该管的,咱们还是要管。”   “少族长就不担心扬家那毒师暗中下手了吗?”齐澄眸色晦暗难明。   泽阿奇冷嗤一声,“若非他一身是毒,难以靠近,齐公子以为他还能活?”   齐澄无声笑了起来,他虚弹了一下自己长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如此,那我便与少族长走一趟吧,也看看这扬家准备把沧江镇翻成什么样子。”   泽阿奇眸光落在他身上,最终没有拒绝。   ……   今日的沧江镇,显得格外萧条。   有一种风声鹤唳之感,连摆在街边的小摊贩都少了许多。有些小铺子,更是关门保平安。   稀稀落落的街面上,只有扬家的家奴手中举着木杖和长刀,显得格外嚣张。   当这些扬家之人闯入泽家的地盘时,迎面走来了一队穿着迦南服饰的精壮汉子,他们毫不惧怕扬家之人,站在街口挡住了他们的行动。   “这里是泽家管辖之地,容不得你们扬家嚣张。”为首的迦南青年,神色冷峻,脸上有一道横疤,显得格外的凶悍。   扬家为首的人,眸光阴邪,被阻拦在外,只是冷笑道:“我们扬家遭了贼,现在正在抓贼呢,你们泽家挡在这里不让我们搜,是不是想要包庇这些贼子?还是说,背地里指使他们的人,就是你们泽家?”   迦南青年听到他颠倒是非黑白,眼中光芒又凶狠了几分,“少给我来这套!你们扬家脸自己的地盘都被人砸了,还有脸来我们这里嚣张?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   两家矛盾,一触即发。   而类似的情况,在沧江镇中,不仅仅只发生在扬家和泽家。在齐家管辖之地上,扬家和齐家也发生了相同的对峙。   其实,扬家出了事,要搜查全镇,也不是不行。   但首先,要先上门送礼,给泽家和齐家打个招呼,这沧江镇毕竟不是扬家独占,有了泽家和齐家的支持,就会变成三家一起搜寻全镇,也久避免了冲突。   可偏偏,扬家嚣张惯了,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哪里还记得住这些?   根本就没有和齐家和泽家打招呼,甚至扬家都在怀疑,是不是这两家暗中联手来对付扬家,所以又岂会登门?   以至于,城中三家的冲突,同时爆发,可疑之人还未搜到,三家的下人就打了起来。   消息还未传到各家时,泽阿奇带着齐澄直奔了之前沈未白住的客栈。   只是,在他们到达的时候,并未看到想象中的画面。   说好要来找麻烦的扬家人,一个也不见踪影,而客栈里新来的客人,都十分安静,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   泽阿奇和齐澄都愣住,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后面,还是泽阿奇叫来暗中盯梢的人询问,他们才知道,在他们来之前扬家的人确实来过了,但是却被打发走了。   “扬家的人会轻易离开?”泽阿奇一点也不相信。   齐澄也表示不信。   能讲道理的话,那就不是扬家了。   可是,盯梢的人却指天发誓,扬家的人真的就是问了几句,就离开了。   这样的反常,让泽阿奇和齐澄都好奇起来,抬脚进了客栈。   客栈老板出来迎接,泽阿奇便问了他新到客人的情况。   然而,客栈老板也说不明白什么,只说新来的客人似乎与沈姑娘有关系。   泽阿奇疑惑之下,便进了客栈,在竹楼里,看到了三个一身黑衣的人。   其中两名男子,浑身透着一股冷气,眼神冰冷漠然,好似毫无情感。他和齐澄上来时,两名男子各自靠着柱子,怀中抱剑,让人不寒而栗。   而剩下那名女子,看上去似乎要容易亲近些,她生得妖娆动人,眼中媚意横生,肤白胜雪,曼妙身姿被黑衣包裹,那唇上的一点朱红,仿佛在诱人采摘,举手投足之间都荡漾着一种迷人心智的魅惑。   尤其是她一笑,更是让人迷失在其中,任凭差遣。   泽阿奇和齐澄眼中都出现沉迷之色,就在他们几乎要陷入女子魅惑,成为傀儡之时,女子突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那笑声,让两人如大梦初醒般恢复过来,震惊之余,脊梁骨上也窜出一股寒意。   ‘好可怕的女人!’   泽阿奇和齐澄在心中不约而同的道。   若刚才,这女子令他们自相残杀,恐怕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媚术!”齐澄恢复之后,低声说了两个字,再看向女子时,眼中充满了忌惮。   媚术?   泽阿奇也听说过,但却从未见过。   但,更令他奇怪的是,这些人为何而来?   天水娇笑着,慵懒的依着桌沿,玉指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两位不必紧张,我若是真要做些什么,你们紧张也晚了。”   “……”泽阿奇,齐澄。   他们似乎明白过来,那些来搜寻的扬家人,为何会轻易离开了。   “姑娘……”   泽阿奇刚准备说话,楼下就有人匆匆跑来告知扬家和泽家人打起来的事。   随后,齐澄也接到了自家的传信。   两人眉头一皱,只觉得今日的沧江镇十分混乱,也来不及追问这几人的来历,又快速离开,先去阻止各种混乱。   他们一走,客栈便恢复了情景。   天水也收起了妖媚之色,对那木头似的两人道:“唉,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主公。”   提及‘主公’二字,两人好似死水的眼中,才出现了几不可查,名曰‘激动’的波澜。   ……   泽阿奇和齐澄离开客栈之后,各自分开,匆匆忙忙的去处理各家纠纷。   扬家那边,是憋了一肚子火,找不到罪魁祸首,就发在了齐家和泽家身上。   而泽家与扬家本就有旧怨,齐家和扬家平日里利益争夺也不少,在遇到找事的扬家后,他们更不会妥协退让,大战爆发那是无可避免的。   一时间,沧江镇中,藏于三家平静表面下的暗涌,几乎全部爆发,矛盾都被激化了出来,反倒让作业扬家受的事变淡了几分。   天色将晚十分,泽阿奇一身疲惫的返回泽府,后面跟着的阿耀嘴角还有一块淤青。   之前的场面太混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受的伤。   沧江镇里,在他记忆中,似乎已经十多年没有发生过这么混乱的事了。   “少族长,这次扬家也太过分了,分明就是故意找茬。我们的人伤了二十多个,还死了两个。”阿耀揉着发青的嘴角,忿忿不平的对泽阿奇道。   泽阿奇眸底划过阴冷之色,“扬家那边呢?”   阿耀冷哼一声,“他们也没讨到什么好,伤了几人尚未知晓,但我们也打死了他们四五人。”   四五人?   泽阿奇眉宇间满是阴戾。   扬家的人即便是死绝了,都难解他心头只恨。   “你不必跟着我了,去擦擦药。”泽阿奇阻止了阿耀的跟随。   阿耀问,“少族长要去哪?”   泽阿奇眸光微动,“我去看看阿妹。”   阿耀没有多想,目送他离开。嘴里却嘀咕,“小姐不是要明天才醒吗?”   ……   来到阿妹的院落,看着紧闭的房门,还有从里面飘来的药草味道,泽阿奇止步不前。   突然,房门打开,一袭白衣的沈未白出现在他面前。   依然是清绝出尘,圣洁如莲的模样,让泽阿奇愣神。即便没有受到媚术的蛊惑,眼前的女子,还是有着迷惑人心的本事。   “少族长此刻来此,是来看令妹,还是找我?”沈未白看到出现在此的泽阿奇,一点也没有意外。   泽阿奇没有说话。   沈未白勾唇浅笑,“看来,是来找我的了。”   她走出门外,还不忘顺手关了门。   泽阿奇眸光微动,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我确实有事想要找沈姑娘。”   沈未白但笑不语,等待他下文。   泽阿奇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在心中斟酌了片刻后,才试探的问,“沈姑娘,扬家的事与你有关吗?”   沈未白笑:“少族长这样问我,可是查到了什么?”   泽阿奇欲言又止。   他不傻,何况沈未白并未遮掩,仿佛就等着他们怀疑之后,自动上门。   “你……到底是什么人?”泽阿奇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沈未白笑出声,“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少族长这样问,莫非以为我是什么妖魔鬼怪所变?”   “……”泽阿奇语塞。   他之前只是怀疑,见到沈未白后又觉得肯定,现在又变得不确定起来。   “少族长不必担忧,我说了,现如今发生的事,对沧江镇,对泽家来说,未必是坏事。”沈未白意有所指的笑道。   泽阿奇纠结的问,“那客栈里的人,是来找沈姑娘的吧?他们一来,扬府就出了事,这是沈姑娘对扬府的报复吗?”   沈未白笑着反问,“少族长觉得呢?”   她没有否认与客栈中人的关系,更没有否认扬府的事与她有关,当然她也没有承认。   问题反被推到自己身上,泽阿奇觉得他根本看不懂沈未白在想什么。   但是,如果沈未白意在报复扬家,或许他和齐澄的担心都不会发生。   只是,她要把扬家报复到什么程度呢?   若扬家被打压下去,他是不是要做好准备,和齐家去抢占扬家的资源?   一旦如此,泽家和齐家也会被卷入这场风波之中,闹到最后,恐怕都会元气大伤。   泽阿奇想了很多,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沈未白见他那副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她大发善心的道:“既然此事令少族长坐立难安,那不如就请少族长替我约见齐家的主事人,把一切都摊开说?”   泽阿奇没想过沈未白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当下就毫不犹豫的道:“好!我立即派人去齐家!”   沈未白玩味的问,“少族长就如此信我?”   泽阿奇反应过来后,不在意的笑了。“我把阿妹的命都交给你了,沈姑娘如今才来和我谈信任的问题吗?”   沈未白眸如星辰,嘴角噙着的笑容加深,“既然少族长如此信任我,我必然不会让少族长失望。”   泽阿奇被眼前的笑容所吸引,冷静下来后,又迅速平复心情。   他真诚的对沈未白说:“沈姑娘,我很希望有朝一日知道你到底是谁。”   “你会知道的。”沈未白笑容不变。   这句话,仿佛如承诺一般。   泽阿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达成一致 (二合一章) 齐澄再一次来到泽府,这一次,他是受了泽阿奇之邀而来,只不过,令他意外的是,一进来,就见到了那个中原女子。   不可否认,这个中原女子极为美貌,但只看泽阿奇对她的态度,齐澄就知道,这个女人并非只有美貌而已。   难道……齐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猜想。   “齐公子请坐。”作为主人,泽阿奇主动的迎向了齐澄。   待齐澄带着疑惑入座之后,泽阿奇才向他介绍了沈未白。   “齐公子,这位是沈未白,沈姑娘。”   泽阿奇说出了沈未白的姓名,却在一顿之后,才缓缓解释。“想必,你也知道,不久之前,扬金宝曾招惹了几名中原女子,却反遭教训一事。当时,我正好就在附近,看到了经过,更是偶然知晓沈姑娘有着一身精湛,出神入化的医术,所以特意请沈姑娘入府做客。”   最后,他又加了一句,“沈姑娘是我为我阿妹,特意请来的名医。”   沧江镇有多大?   齐家、泽家,扬家三族共治,街面上发生什么事,会逃过三家的耳目?   所以,泽阿奇对齐澄所说之事,后者都是一清二楚的。也包括,扬金宝害得泽阿奇妹妹中毒昏睡的事,他也知晓。   但,在听完之后,齐澄却没有立即给出反应,反而在心中沉思,泽阿奇是什么意思?   今天,来找泽阿奇之前,扬家的事,齐澄不是没有怀疑过住在泽府的三名中原女子。   但是,齐澄却不相信,就凭三名外地女子,就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敢正面挑衅扬家。   所以,一开始他的猜测是,泽家也参与其中。   可是,今日他登门拜访之后,泽阿奇的反应,以及后面发生的事,却让他否定了这种猜测,甚至觉得幕后主使者,恐怕不仅仅只是针对扬家的报复,而是另有图谋!   偏偏,在这个时候,泽阿奇再次请他入府,还如此郑重的向他介绍了与扬家结仇的中原女子?   “沈姑娘,这位齐澄齐公子,乃是齐家嫡长子,如今齐家过半的产业都由他主持,他绝对可以代表齐家。”在齐澄脑海里思绪翻飞的时候,泽阿奇又向沈未白介绍了他。   “齐公子,久仰。”沈未白精致清绝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容。   齐澄思绪一断,眼前的女子,举手投足间展现出来的气度,绝非普通人。   “沈姑娘好。”齐澄也客气回礼。   既来之则安之,齐澄突然淡定下来。   反正,他是受邀而来的,既然如此,那么他心中的疑惑,眼前的两人,想必都会解答。   简短寒暄之后,泽阿奇轻咳了一声。   ‘来了!’齐澄眸光一凛。   他知道,要步入正题了。   “听说今日,沧江镇上很是热闹。”沈未白玩味的道。   泽阿奇没有吭声。   齐澄双眸微微一眯,试探的问,“今日镇上的确发生了大事,不知沈姑娘可否知晓其中内情?”   沈未白莞尔,她放下手中茶杯。“我这几日,都在泽府中,为泽小姐诊治,镇上每日发生什么事,我并无多少理会。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我的确知晓内情。”   她话音一落,满室皆静。   齐澄双眸紧缩,下意识的看向泽阿奇。   而泽阿奇的表现却很淡定,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齐澄眉头紧皱起来,再度思索起泽阿奇是什么意思。   他相信,泽阿奇不会听不出他刚才的那句试探,这位沈姑娘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难道,扬家的事,真的是泽阿奇和这个沈姑娘弄出来的?   今日,他是被泽阿奇给蒙骗了?   “你莫要如此看我,我很无辜。”泽阿奇看懂齐澄眼中眸色变换的含义,忍不住替自己辩白了一句。   ‘噗嗤!’沈未白轻笑出声,成功的引来了齐澄和泽阿奇的侧目。   她颔首道:“嗯,少族长说得没错,这件事他的确不知晓,很是无辜,齐公子还是不要错怪了人,也无需多想,你想知道什么,尽可问我。”   泽阿奇张了张嘴。   沈未白眸光朝他看来,同样微笑道:“少族长有任何疑问,也同样可问我。”   “既如此,那我就冒犯了。”齐澄率先道。   真正的进入主题之后,他的神情变得认真许多。“沈姑娘,扬家的场子被砸,可与你有关?”   泽阿奇闭上嘴,姿态放松的靠着椅背。   他想问的,既然又齐澄代劳,他便安静当个听客好了。   “是。”沈未白颔首,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果然……坦荡!   齐澄倒吸了口气,态度更加认真起来。“扬家被烧的仓库……”   “是。”沈未白再次点了点头。   齐澄下颌紧绷,沉声道:“扬栎房中的信……”   “是。”一连三个‘是’,却没有一件是容易做到的。但沈未白却就这么云淡风轻的承认了,就好像她所做之事,很是微不足道一般。   齐澄瞳孔震颤,就连泽阿奇都一连震惊的看向沈未白。   哪怕之前,他们心中都有所猜测,但比起沈未白亲口承认,这突然之间,降临,笼罩在沧江镇顶上的乌云,来自于她的震撼,还是有所不如的。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就这么坦坦荡荡的承认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渐渐消化之后,齐澄再开口时,只觉喉咙干涉,声音沙哑。   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看她的年龄,恐怕也不过二十。   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真的只是报复扬家吗?   一时之间,齐澄脑海里闪过好几个问题。   “我其实没做什么,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所以齐公子,少族长都不用觉得太过诧异。”沈未白说着大实话,却再度把二人惊得不轻。   “那客栈里的人……”泽阿奇立即想到。   “是我的。”沈未白大方的点头承认。   泽阿奇闭上了嘴,沈未白的‘配合’让他有一种不知该如何继续问下去的感觉。   齐澄也想起今日与泽阿奇去客栈的时候,见到的那三个中原人,似乎都很不一般。   其中那名女子,还会媚术!   那些人,居然都是这位沈姑娘的人?!   齐澄再一次怀疑沈未白的目的。“沈姑娘,你做这些,仅仅只是为了报复扬家?”   “这只是其一。”沈未白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难道还有其二?”泽阿奇忍不住问。   沈未白在两人的注视下笑了,那一瞬间,无论是齐澄还是泽阿奇都感觉到,从这个貌美女子身上散发出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与他们印象中那些养在深闺的中原女子不同,也不同于打马江湖,少年英气的江湖儿女!   那是一种岁月沉淀,有内而发的气势,如同他们的父辈,祖辈那样。   但是,沈未白看上去比他们还要小啊!   如何能拥有这样的迫人气势?   “当然还有其二,只是报复区区一个扬家,还无需我大费周章。甚至,连报复都称不上,最多是教训而已。我要的,是整个扬家。”   沈未白话音一落,屋外夜色响起阵阵雷鸣,闪电劈过。   顿时,大雨倾盆而下,让人猝不及防。   “你想要将扬家取而代之!”齐澄震惊而起,声音与雷声混合。   泽阿奇眼中同样难掩震惊,但他比起齐澄的反应显得要淡定多了。   因为,在他邀请齐澄入府之前,与沈未白的谈话中,他就隐约猜到了端倪。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沈未白,没有现在这般坦诚。   而现在,泽阿奇心中突然想到……之前面对他的询问,沈未白说得言语含糊,大概并非是怕什么提前泄露,而是单纯的不想说第二遍。   所以,今日的会谈,早已在她的预料中了!!!   泽阿奇垂眸,掩去眼底的震惊。   沈未白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的?   “不错。正是要取而代之。”沈未白淡定的点头。   轰隆——!   空中又是一声巨响。   突来的大雨,砸落在屋顶上,地面上‘噼啪’作响。   这夜里天气的惊变,仿佛也同样预示着沧江镇……要变天了!   沈未白勾唇而笑,将两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扬家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积怨颇深。别的不说,扬家仗着那位毒师,行事嚣张,不断的挑衅齐泽两家的底线,难道二位少主就能忍得下去?”   “沧江镇地理位子特殊,三族共治,相互制衡。但,当一方生出野心,或是动摇到另外两族的利益时,那么整个平衡就会打破,沧江镇就会迎来新的洗牌。”   “当然,这些不过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既然对沧江镇来说,只有三足鼎立之态才是最好的局面,那么其中一足坏了,不听话了,别人取而代之,又有何不可?”   轰隆!   ……   今夜的雨,又急又大。   一下就是大半夜。   而泽府的三方谈话,也一直持续到雨停才结束。   这一夜,泽家和齐家,都注定难免。   在谈话结束后,齐澄返回齐家,匆匆叫醒睡下的父亲,招来主要的心腹,在书房中彻夜详谈。   泽阿奇也同样如此。   只不过,他无需向齐澄那般上下请示,沧江镇泽府里的一切,他都能做主。他只是叫来心腹,谋士,在房中仔细商讨沈未白所说的那些承诺。   而扬家……   之前的事,还没查出什么来,在这个雨夜里,再度迎来了恐慌的一夜。   唯独不受影响的人,恐怕也就只有布局一切的沈未白。   回到暂住的院落的沈未白,在星鸾的服侍下,换了寝衣,坐在床上擦手。   柳茹知道今晚她要见齐家和泽家的主事人,所以也一直未睡,等她收拾好后,便直接登门。   一进来,就看到竹编的卧榻上,沈未白穿着白色寝衣,墨发披在身后,恣意随性,什么礼仪规矩在她身上都毫无用处,真当是人世间的闲散仙,逍遥散人。   “来了。”见柳茹进来,沈未白并无任何意外,只是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示意她随意坐。   柳茹在她身边多年,早已经知她习惯,所以也免去了那些世俗规矩,走到卧榻另一边坐下。   “看样子,今晚收获不小。”柳茹打量着沈未白的神情笑了。   沈未白挑眉颔首,心情极好的道:“很顺利。”   “他们答应了?”柳茹肯定沈未白一定会达到目的,就是不知道具体是怎么谈的。   “嗯。”沈未白点了点头,也不瞒着柳茹和星鸾,对她们道:“齐家和泽家只需要不参与这件事,暗中向我提供扬家所有的情报,就能换一个更优质的合伙人,这笔买卖很划算,他们不会拒绝。”   “他们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星鸾疑惑的问。   沈未白笑道:“当然不,没有看得见的好处,他们又怎么会点头?我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帮助我在沧江镇站稳,成功取代扬家。那么,中原商贸的渠道,我可以提供他们。”   “啊!这我们不会太吃亏了吗?”星鸾有些不忿。   沈未白笑得玩味,“你觉得你家主公,会做赔本的买卖?”   星鸾毫不犹豫的摇头。   柳茹目露沉思。   沈未白和齐澄、泽阿奇具体怎么谈的,她并不知晓,仅凭这只言片语,她还真的说不出什么来。   沈未白将两人的神情看在眼底,才缓缓的道:“我要全盘接过扬家的产业,就必须要给两家甜头。”   “扬家那些产业太脏了。”星鸾嘀咕了句。   沈未白笑了起来,“我指的可不是被天水他们砸了场的产业,而是沧江镇外的矿场。”   “矿场!”   柳茹和星鸾都惊讶了。   沈未白道:“你们不知道,也并不奇怪。毕竟时间有限,扬家盘踞沧江镇那么久,我们要打探清楚他的底细也不是几日功夫就能成的。要不是今天齐澄说漏嘴,恐怕连我都会漏掉这块大肥肉。”   说完,她脸上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容。   所谓的‘说漏嘴’,不过是她不动声色的试探。   齐澄以为她早已经知晓,所以才说了出来。   说到底,还是她坑了齐澄一把。   “扬家的这三个矿场极为隐秘,一直瞒着外面的人,所以连泽阿奇都不太清楚。”沈未白又道。   柳茹忍不住好奇起来,“三个?是什么矿啊?” 第二百六十八章 该收网了! (二合一章) “三个?是什么矿?”   让沈未白舍得下那么大注的矿,使得柳茹都好奇起来。   沈未白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显,眉眼都弯了起来,在柳茹和星鸾的好奇中道:“一个铁矿,一个金矿,一个银矿。”   嘶——!   饶是淡定如柳茹,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星鸾也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铁矿,金矿和银矿,在中原无论是卫国,还是齐国,又或是蓟国,那可都是属于朝廷所有,私人采矿,是会被诛九族的。   铁矿也就算了,在北漠他们也有。   但是,金矿和银矿……   柳茹和星鸾突然间就明白过来,为何沈未白会大方的答应,为齐家和泽家提供中原的商贸渠道。   看出二人的震惊,沈未白才缓缓解释:“迦南国并没有中原政权那么严格的管理,发现矿场后,也可以私人所有,只需要每年缴纳一定比例的税额就行了。而且,据齐澄和泽阿奇说,每年交税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严苛的检查,所以其实教多少,都是他们自己说的算。”   星鸾和柳茹都震惊了。   光明正大的……不,是官方默许的偷税漏税?   “没办法,这就是法治不严明的弊端,也是迦南国的政权者自己的选择。”沈未白耸了耸肩。   其实,她也能理解迦南国的管理。   “迦南国内,各地自治,在享受权利的时候,也要承担起辖内百姓的一切事务。王室王族,更像是被各族供奉在高台上的吉祥物,治国管理的事,都被各地分担了,那么纳税上供不过只是供奉王族而已,所以王族对这些事,自然不会过问,更不会太多约束。”   这番话,让柳茹和星鸾真正理解了迦南国这个地方。   其实用最直白的话来说就是,中原是封建王朝,而迦南则是奴隶制王朝,国与民的关系就是奴隶主和奴隶,大奴隶主和小奴隶主的共存。   “我要庆幸迦南的统治制度是如此,否则哪能占到这么大的便宜?”沈未白忍不住笑起来。   这的确是大便宜!   柳茹和星鸾也跟着露出笑容。   “这么大的肥肉,齐家和泽家真的不插手?”星鸾有些不信。   沈未白挑眉,“他们当然想插手,但却付不起插手的代价。与其这样,还不如按兵不动,反正这些原本就不是他们的,如此还能换来中原巨大的商贸市场,那何尝不是一个金矿?”   是了!   柳茹和星鸾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扬家的矿场,齐家想要,泽家当然也想要,沈未白更不会放过。若是都不愿让步,那么只会迎来一场恶战,得不偿失。而中原的商贸渠道,沈未白用玄黄商号铺垫了十年,这些是牢牢掌握在他们手里的。   如今,只是同意让齐家和泽家借用玄黄商号的渠道进入中原市场,对沈未白来说没有半点伤害,反而会因为货物品种的增加,而增大销售量,让玄黄商号名气更上一层楼。而对齐家和泽家来说这就是天上掉馅饼,不花分毫精力和财力的投入,只需要把货物送过去,就能赚钱,想要什么也可以委托玄黄商号采购,这不是无形的金矿那是什么?   中原,可是比迦南大多了!   柳茹突然笑了起来,无奈摇头,“这笔买卖,目前看上去似乎是双方公平置换。但从长远来看,还是我们赚了啊!主公,精还是你精,我真是佩服不已!”   沈未白勾唇,“先生过奖了。”   看着两人打哑谜,星鸾一脸莫名。“先生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沈未白和柳茹相视一笑,最终还是柳茹向星鸾解释。“这初一看,我们给了两家进入中原市场的机会,他们得了天大的好处。但日子一长,他们需要依赖我们的渠道越深,就相当于把命脉亲自送到了我们手里。若合作一切顺利也罢,若他们背后里有小动作,我们只要关闭渠道,就能撕下他们家族的半条命。”   “他们难道会不知吗?”星鸾震惊。   这一次,换沈未白对她说,“人,在面对巨大利益面前,很难保持绝对清醒。就算他们能看到这一步又如何?如今,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如今,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句话一出,柳茹和星鸾都从沈未白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傲然的气势。   短短几日,沈未白这个初入沧江镇的人,就能在这覆手为雨,翻手为云,将一切掌握在股掌之间,这是多么可怕,令人不寒而栗的谋算和心智!?   柳茹看着眸中闪烁着璀璨光芒的女子,心中升起喟叹,“尹家有凰,说的恐怕不是那要入主中宫,成为天下身份最尊贵女子的凤凰,而是指这能翱翔九天,叱咤风云,谈笑间定乾坤的凤凰。”   ……   次日,突来的大雨,在天亮之前,就已经停歇。   而扬家又出了一件大事。   扬金宝死了!   说是昨夜大雨前后,扬家里闹了鬼,扬家众人被吓得不轻,而扬金宝更是被活活吓死。   天亮后,扬家依然紧闭大门,但路过的人,却能透过那紧闭的大门,感受到里面恐怖的气息,仿佛在酝酿什么。   头日,在沧江镇中嚣张跋扈的扬家护卫,今日都不见踪影。   齐家和泽家,也都异常安静。   哪怕是听到了扬金宝的死讯,也毫无反应。   整个沧江镇,仿佛有一种山雨欲来之势,让镇中百姓惶惶不安,街上闲逛的人都少了许多,更是有不少铺子都关门闭户。   也是这一日清晨,一大早就有一艘大船,停靠在沧江镇的码头上。   从这艘大船上,浩浩荡荡下来了近百人,为首的人,一下船,就走向了码头上一个茶寮里,静坐等候的女子。   “星鸾。”   “房星主。”   在房孟章靠近之时,星鸾也站了起来,对他露出了笑容。   “先去见主公吗?”房孟章问。   星鸾摇头,“不,主公吩咐,房星主到了之后,先随我去一趟沧江镇外。”   “?”房孟章面露疑惑,但却没有质疑沈未白的决定。“是!”   郊外,自然是要去接手扬家的那三座矿场了。   在星鸾和房孟章一行人离开后,大约半个时辰,又有一艘小一些的船,停靠在沧江镇码头。   从船上,下来六人,其中一男子身长玉立,容貌倾城昳丽,如仙似妖。   ……   扬家,正厅大堂内,一张白布盖着一具尸体,几个年龄不一的女子,都围着尸体掩面而哭。   一众家奴,都静默的围在四周,不敢出声。   外面,是声声不绝的棍棒声,昨夜扬家值夜的护卫们,都被扒了衣服,趴在冰冷的地上挨鞭笞之刑。   在那坐在厅中主位,眸光阴鸷狠厉,脸色青白的中年男子的注视下,行刑的人不敢懈怠,鞭鞭入肉,受刑的人则痛苦哀嚎,不断求饶。   扬家屋檐下的所有人,在主君的盛怒之下,人人自危,双股战栗。   扬家的独苗死了啊!   被活活吓死!   扬栎那双眼里,满是疯狂。   整个府邸中,唯独不受影响的,只有那藏在府邸深处,连扬家仆人都不敢轻易靠近的院落主人。   夙野早就知晓扬金宝之死,可那是被吓死的,与他有什么关系?   只要扬家还继续供奉他,给他提供各种毒物,还有试毒人,他就会继续呆在扬家,为扬家做事。   不过——   夙野整理着桌上,各种装着毒药的瓶子,双颊凹陷,形如骷髅的脸上,那双眼,宛如淬了毒般阴冷。   他要去找那个女人报仇!   从他在毒术上小有成就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所以,这笔账,他必须要讨回来!!!   夙野在心中愤恨的想,沈未白的样子仿佛刻在了他脑子里。   突然,院子里传来动静,夙野眸光微动,露出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笑容,阴森恐怖。   是谁,私自擅闯他的院子,那被他院子里的小宝贝们毒死,也是活该了!   夙野原以为,不用等太久就能听到从院子里传来的痛苦叫声,他已经准备好享受着天籁般的声音了。   然而,他闭目等了好一会,院子里却没有传来半点动静。   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夙野猛地睁开眼睛,那双阴毒的眸子动了动。   ……   院子里,一地蛇虫尸体,沈未白一袭白衣,洁尘不染的站在院中,漫不经心的在指间转动扇子。   突然,紧闭的房门被拉开,一股阴寒恶臭之气扑面而来。   沈未白打开折扇,轻飘飘的一扇,那股朝她逼来的气息,就如潮水般退去,夙野佝偻、干瘦的身影也显现出来。   “是你!”夙野收回了自己的毒,还未来得及心疼自己养的毒物,眸光就被站在院子中的人影吸引。   他一眼就认出了沈未白,却不是因为她的外表。   “我还没去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夙野发出‘桀桀’冷笑。“也好,既然你自己来了,就留下吧。我正好缺一个试毒人,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轻易死去,我会让你活得很久很久,把你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算是告慰我这些小宝贝们了。”   “是吗?”沈未白仿佛听不懂他话中的威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中折扇轻摇。   她缓缓移开眸光,似嫌弃夙野那张如同骷髅般的脸。“我就没你那么好心了,我只愿意让你活到今天。”   “大言不惭!”夙野仿佛是被沈未白的态度,还有嫌弃的眼神所激怒,大吼之下,一股绿色毒雾从他身上弥漫而出。   沈未白勾唇冷笑,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   “想跑!”夙野神情狰狞,越发催动毒功,朝沈未白追去。   ……   紧闭的扬府大门外,出现一行黑衣人。   为首三人中间是一个妖娆妩媚的女子,从她过来的路上,凡是男人,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简直是恨不能变成挂件,挂在女子身上,从此随她海角天涯,永不分离。   好在,女子走过之后,不过几息之间,那些男子都恢复了正常。   但同时,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再回忆那女子的容貌,竟然变得模糊不已,只记得她很美很美。   这群人,差不多有二三十人,以三人为首,在扬府外站住。   “将这里守好,记住一个人……不,一只鸟,一只鸡都不能从这里面出来!”天水红唇一扬,露出一个妩媚笑容。   她身旁的两个黑衣男子,并未做声,沉默寡言,表情冷得吓人,让人不敢靠近。   天水话落之后,站在他们三人身后的人都默契的四散开来,守住了扬府各处,也毫不顾忌的暴露身形,站在屋檐之上,俯视府邸,将里面一切都收纳眼底。   “这里面的人都好讨厌,竟然把人家当做鬼。”天水身若水蛇,手指缠着自己的发丝,眼中妩媚如丝。   天将看了她一眼,默默向旁边移动了一小步。   天耳也收敛眸光,不为所动。   ……   扬府内,鞭笞之刑还在继续。   扬栎痛失独子,似乎要将这种恨和痛,发泄在这些受刑的护卫身上。   护卫们纷纷求饶,奄奄一息,却丝毫不能抚平他心中之殇。“打!再给我狠狠的打!”   随着他的命令,执刑的那些人,又咬牙用力挥动鞭子,狠狠的抽在早已皮开肉绽的背上。   顿时,院子里的哀嚎声更大了些。   突然,好几道黑影,落在屋檐上,打断了行刑,也吸引了扬栎的注意。“你们是什么人?敢闯我扬府!”   然而,那些黑衣人,却如同鬼魅,阴差一样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寡言,并非是真的寡言。   而是他们没有必要开口,他们是冥狱的杀手,只需要懂得杀人即可。   更何况,他们牢记着一句话,那就是——反派死于话多!   “来人,把他们抓下来!”扬栎站起来,冲出厅堂。   他身边,立即有心腹高手行动。   然而,最先冲到黑衣人面前的那人,却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就失去了力量,双手捂住脖子,眼中震惊的从半空中坠落,摔在地上,脖颈伤口喷出的血液,瞬间就染红了他的四周。   死了!   扬栎双眼震颤。   他身边的人,实力如何,他怎会不知?   只是一个照面,甚至连对手怎么出的手,都看不清,人就死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灭门 (二合一章)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扬栎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着。   一种未知的恐惧,慢慢从心底升起,迅速蔓延。   不过短短两日时光,扬栎竟然觉得自己,甚至整个扬府,都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人宰割!   更为可怕的是,他竟然连宰割之人是谁都不知道。   齐家?还是泽家?   不,都不是!   不用任何人说,扬栎就已经在心中否决了这个猜测。   如同齐家和泽家了解他扬家一样,他也很清楚,闹出这样的动静,有如此手段的人,绝对不是这两家。   哪怕只有两日时间,扬栎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幕后之人的手段狠辣果决!   到底是谁?!   扬栎双眼赤红一片,阴鸷的眸光死死的盯着站在屋顶上的黑衣人。   就在这时,又有三道身影一现,齐刷刷的落在了正对于扬栎所站之地的前方屋顶上。   他们同样是一身黑衣,但中间的却是一个长相妩媚,犹如世间尤物的女人。   “乖乖待在这里别动,离开了就是死哦。”偏偏,这个妖精般的女人,还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残酷的话。   “放肆!这是我扬家,怎容尔等在此撒野?”扬栎忍不大喊。   他这个扬家的家主,竟然被忽视得彻彻底底?   天水笑了起来,一时间好似春风拂面,百花盛开。“扬家?很了不起吗?”   这赤裸裸的挑衅,让扬栎迸生出浓烈的杀意。   然而,他知道,光是靠武学修为的话,他府中养的人绝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   只能靠——毒!   “快去请大师过来!”扬栎对身边的心腹道。   然,他话音刚落,夙嘢的声音就从远处传了过来……   “桀桀,我看你往哪里跑?”   伴随着夙嘢声音而来的是那种可怕的绿色毒雾。   在看到绿色毒雾的时候,扬府的人纷纷色变,恐惧的神情直接爬上了每一寸皮肤。   一袭白影,在毒雾前掠过,如轻烟薄雾,稳稳的落在了屋檐上,那三人前。   而追随她而来的绿色毒雾,却笼罩在整个扬府之上。   还未等扬府中的人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有不少人吸入毒雾,痛苦的倒在地上哀嚎不断。   “主公!”   “主公!”   天水三人,还有其他黑衣人在看到沈未白的时候,眼底都募地一亮。   沈未白几不可查的颔首,负手在身后,隔空与扬栎对视了一眼。   夙嘢如疯了般,想要制沈未白于死地,哪里管是否有牵连无辜?   扬栎根本来不及去想突然冒出来的白衣女人是谁,在看到夙嘢所作所为时,目呲欲裂,直接拔刀指向他,“夙嘢你疯了!”   只可惜,这声音,在遍地哀嚎的声音中,显得尤为微弱。   夙嘢根本不在乎扬栎,眼中只有沈未白。所过之处,那些有剧毒的绿色浓雾,侵蚀着各处,扬家的人,根本来不及逃走,就被毒物笼罩缠绕,痛苦倒地。   扬栎眼底冒出血光,手中的刀直接朝夙嘢砍去:“啊啊——!我杀了你!”   恐怕,在此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养的‘狗’,有一天会反噬主人。当然,也有可能他知道,却不屑一顾,自认为自己能驾驭得了,却想不到半路杀出了个沈未白。   夙嘢无视朝他砍来的刀,阴冷的眼中很是冷漠无情。“哼!”   锋利的刀刃,在毒雾中溶解,那绿色的毒雾仿佛如活物一般,在吞噬了刀刃之后,朝着扬栎的手缠绕而去。   咣当!   扬栎吓得松开手,握着的刀柄落在地上。然而,即便如此,他的虎口上,还是被毒雾沾染。   蚀骨的痛,让他惨叫出声,“啊——!”   他捂住手连连倒退,远离夙嘢。“夙嘢,解药!”   凄厉的声音,在扬府中此起彼伏。   根本不用沈未白他们亲自出手,扬府就陷入了混乱之中。   “我说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当我说着玩呢?”沈未白唇角一勾,露出一个颇为恶劣的笑容。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人!   扬家利用毒来胁迫其他人,那么今日就让他们自己尝试一下被毒反噬的后果。   “啊啊——!”   “啊——!”   被毒物吞噬的痛,让扬家的人陷入了无尽深渊之中。哪里还有力气去反驳沈未白的话?   扬栎向夙嘢索取解药失败,此刻的脸色已经被毒雾侵染得发黑,丝丝血迹从眼耳口鼻中流下,神情恍惚。   而此时此刻,夙嘢眼中根本没有什么扬家,只有沈未白,他要抓到她,把她锁起来试毒,折磨她!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的滋生蔓延,使得他枯瘦的脸都变得狰狞起来。   “我要抓到你……桀桀……”夙嘢身上再度漫出毒雾,这一次的毒雾是黑紫色的,还未靠近,就能感受到其中的阴邪之气。   那黑紫色的毒雾,在夙嘢面前化为一个虚幻的巨蟒头颅,在空中扭曲着,张开大口,朝沈未白吞噬而去。   沈未白凝着那黑紫色的虚幻巨蟒,眸中泛起冷笑。   然,她还未来得及出手之时,一片火光竟然越过她,化为火龙咆哮着朝毒雾巨蟒而去。   “吼——!”   毫无悬念的碾压,火是一切阴邪毒物的克星!   火龙扫过,将毒雾巨蟒直接吞噬,横扫掉笼罩在扬府上空中的毒雾。   ……   突来的火龙,让沈未白有些愕然。   她下意识的回眸,就看到几道人影从空中掠来,而为首的那一人,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   ‘阿炎!’沈未白眼底慢慢浮现出笑意。   火龙出现的时候,她就心有猜测。   而真正看到了来人后,便猜测成真了!   “阿姐!”风青暝的眸光同样锁定在沈未白身上,他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她身边,茶色的眼眸中,既有欢喜又有忐忑。   天水三人见到突然闯入的陌生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但,看到他们主子居然笑了,便明白过来,来的人不是敌人。   “啊——!”   夙嘢的惨叫让相视的两人朝他看了过来。   风青暝的视线,落在夙嘢身上时,瞬间变得冰冷。“他可有伤到阿姐?”   沈未白看着被火焰缠身的夙嘢,心中觉得诧异。焚野宫的内功,带有火属性,但却不可能凝出如此真实的火焰,‘难道阿炎的内功也出现了变异?’   “虽未伤到,可他却想要把我抓回去,死劲折磨。”沈未白扬起了清浅的笑容。   风青暝眸中杀意四起,身影一闪,就消失在沈未白身边,出现在夙嘢面前。   砰!   带着火光的一拳,直接击中了夙嘢的胸口,将他揍得飞了出去。   天水三人却惊恐的看向自家主子——   ‘他们没听错吧!!!主公刚才是在告状?!!’   她是怎么一本正经的诉说着委屈?   虽然他们内心惊恐,双眸震颤,但沈未白却好似没有察觉到刚才自己的言行有多反常一般,笑盈盈的看着阿炎把那个夙嘢按在地上摩擦。   扬家上空的毒雾早已经消散,被风青暝的火所净化。   但是,扬家人身上的毒却没有解。   甚至说,根本来不及等人去解毒,在风青暝对付夙嘢的时候,扬家的人就死了大半,只剩下几个奄奄一息,其中一个还活着的就是扬栎。   沈未白终于将眸光从风青暝身上移开,脚下一动,如天外飞仙般,落在了扬栎面前。   “这一切……都是你!”扬栎倒在地上,苟延残喘着,皮肤泛着脓水,满脸血迹。   沈未白没有否认,只是道出了一切的开端。“要怪,就怪你养的好儿子,招惹到了我。”   说完,她看了一眼,躺在厅中,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然后淡漠的收回了眼神转身离去。   “你——!”扬栎神色狰狞,似乎想要诅咒她。   可是,他什么都来不及说出,便咽了气。   扬家,在这一代绝户!   祖上积累的种种报应,似乎都在这一日了结了。   “沈姑娘,我家主上问,此人如何处理?”千杀出现在沈未白面前。   沈未白眸光轻移,看到了不远处的风青暝,以及卷缩在地上的夙嘢。为什么风青暝不亲自来问?沈未白没有深究。   她只是语气平静的对千杀道:“杀了吧,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是!”千杀领命而去。   ……   后续的事,已经无需沈未白再管。   扬家的消息传到齐家和泽家的时候,两府都静默一片,陷入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   在沧江镇盘踞了数百年的扬家,就这样灭了?   扬家是毒蛇,也是巨蟒,但在今日之前,不会有人相信,这样的一个家族,就如此这般轻而易举的灭了,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齐家和泽家在沉默之余,也对这个新入驻沧江镇的势力,有着深深的忌惮!   而就在两家被震慑的时候,泽府里,泽阿奇也接到了阿妹院子里的丫鬟禀报——他的阿妹醒了!   “阿妹,阿妹……”泽阿奇急急忙忙的跑入妹妹的院落。   在入门时,见到了留在这的柳茹。   乍看到柳茹,泽阿奇心中的忌惮又一次冒出来。   “恭喜少族长,令妹已经醒了。不过,她身体还很虚弱,可能清醒不了多久,又会睡去。这都是正常的,随着她的身体慢慢恢复,她昏睡的时间也会越来越短。”柳茹面带笑容的将沈未白的话转告,仿佛看不到他眼中的忌惮似的。   泽阿奇怔然的点了点头,猛然反应过来,神色晦暗难明的看向柳茹。   柳茹神色不变的道:“少族长不进去看看令妹吗?”   “……”泽阿奇当然要去看。   只不过,他还未消化完来自扬家的消息。   他下意识的走向妹妹所在的内室,脚刚跨过门槛时,他突然转过头,对柳茹说了句,“谢谢。”   柳茹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些,颔首道:“少族长不必客气。”   泽阿奇这才回眸,进了内室。   ……   内室卧房里,之前那种令人不舒服的药味早已经被驱散。   自从沈未白接手治疗后,每日都会给卧房开窗通风,还令人更换房中的花束,使得卧房没了之前的昏暗,阴沉,变得明艳。   而在卧房中的睡床上,那身形瘦弱,皮肤苍白清瘦的迦南少女,此时终于睁开了眼睛。   哪怕她此刻依然虚弱,但眼底的光泽却十分明亮动人。   “阿妹!”泽阿奇在亲眼见到妹妹睁开眼睛时,才觉得妹妹是真的醒了。   “阿哥……”泽音看到哥哥出现,苍白的小脸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看到这个笑容,泽阿奇却心中一酸,差点就落下泪来。   多久了,他多久没有见到阿妹睁开眼睛的样子?   曾几何时,他都以为自己阿妹不会再醒过来,也不会再像林中的雀鸟一般,脆声的叫着自己‘阿哥’!   现在,他如同在梦中一般,不知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幻。   “阿妹,你真的醒了吗?”泽阿奇跪在自己泽音床边,小心翼翼的伸手,想要触碰,又害怕触碰。   最后,还是泽音伸出手,拉着他,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阿哥,是真的。”   泽阿奇笑了,却又哭了。   在看到妹妹醒过来后,一直积压在他心中的内疚一下子爆发出来。“都怪阿哥,是阿哥不好,没有好好保护好你!”   “阿哥不怪你,是……”突然,泽音脸上的笑容被恐惧取代,身子也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泽阿奇立即发觉了她的不对,双手捧住她的脸颊,着急的喊道:“阿妹,你怎么了?”   “扬……”泽音紧紧抓住哥哥的手,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泽阿奇立即明白了妹妹的意思,马上道:“别怕别怕!扬金宝死了,他已经死了,再也不能伤害你了!还有扬家,扬家也完了,咱们沧江镇再也没有扬家了!”   泽阿奇不断的重复着这段话,一遍又一遍的安抚着阿妹激动的情绪。   当泽音渐渐恢复平静,又陷入昏睡之中后,泽阿奇不得不承认,在对沈未白忌惮的同时,他还有着浓浓的感激。   无论沈未白是什么人,她灭了扬家,对他来说,就是恩人!   ……   沧江镇上,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扬家灭门的消息中时,沈未白和风青暝撇下了身边的人,独自来到了沧江镇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 第二百七十章 两年之约 (二合一章) 迦南多山,这里少有波澜壮阔的大江大海,雄浑山脉,却有着奇峰秀水,湖泊瀑布。   沈未白来迦南已经有一段时日,虽然不曾四处闲逛,但比起初到此地的风青暝来说,也要熟悉得多。   悄无声息的带着人离开沧江镇上,沈未白与风青暝独自来到了一处奇峰瀑布下。   四下无人,幽静隐蔽,也正好能让他们说会话。   只是,一路行来,风青暝内心都十分忐忑,他不知道沈未白会对他说什么。   “你的内功是怎么回事?”沈未白突然开口。   风青暝在心中做过各种设想,却没想到沈未白开口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   “是因为阳魂剑。”风青暝不会对沈未白有任何隐瞒。   但,沈未白的态度,却让他心里隐隐失落。   那个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问题,会被提及吗?   “阳魂剑?”沈未白挑了挑眉,似乎也没有多意外。甚至,她好像看不见风青暝此时的不安。   沈未白并未追问下去,而是话锋一转,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风青暝心中顿时一紧。   太淡定了!   眼前的女子,一如往常的平静,让他捉摸不透。就连他想要说的每一句话,都变得无比艰难起来。   太过在乎,就注定会变得犹豫起来。   风青暝无法断定,自己接下来的每一句话,会不会影响了他和沈未白的未来,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是公输诚告诉我的。”良久的沉默之后,风青暝最终还是选择了如实交代。   不用沈未白再去问什么,风青暝就主动交代了一切。   “阿姐交于我的事,在做完之后,我便去了明洞。没有等多久,就看到了返回明洞的船只,也见到了公输诚……”   他向公输诚言明了自己的身份。   大齐的齐王,对公输诚来说,并不代表什么。但,如果是在自己主公身边,被主公亲自认可的人的话,那公输诚自然不会隐瞒太多。   但是,公输诚也并未全部说出,只是在风青暝向他打听沈未白的下落时,告诉他,沈未白去了迦南,目前应该在沧江镇。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风青暝便带着人匆匆赶了过来。   听完风青暝的解释之后,沈未白并未着急开口。   “我也是不久前才到了沧江镇,然后便听到有人谈及了扬家的事,知道外来的人与扬家发生了冲突,我不知道会不会是阿姐你,所以就过去看看了。”风青暝又解释了一下,自己出现在扬府的原因。   他也没想到,居然那么快就找到了沈未白。   在看到有人意图伤害沈未白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想,只是下意识的去保护。   “你对公输诚做了什么?”沈未白突然问。   风青暝眸光一凛,在沈未白的注视下,沉声道:“我用迷惑的手段,让他忘记我的出现。”   他只是怕,在他前往沧江镇的途中,公输诚会对沈未白汇报这件事,让她提前离开。   沈未白突然逼近他,直视着他那双茶色眼眸,“为什么要这样做?”   风青暝呼吸一窒。   他没有退步,浑身僵硬。心中隐藏在暗处的那些心思,在沈未白如此直白的眸光中都暴露无遗。   他知晓阿姐的厉害,也从未想过会瞒过她什么。   自己的那些妄想,贪恋,他也不准备隐藏一辈子。   “阿姐。”风青暝低声呢喃了一句,朝沈未白迈出了一步,将本就拉近的距离,拉得更近。   沈未白双眸微眯,小孩突然变得强势起来了!   忍住心中的笑意,还有心中曾被自己忽略得彻底的异样情绪,沈未白完美的演绎了什么叫面无表情。   “我……”风青暝声音有些哽咽。   在心中想过千遍万遍的话,此刻却变得难以启齿起来。   不是不敢说,而是他猜不透沈未白的态度。   这让他不知道,是该退一步紧守本分,还是上前一步,打破界线。   她如此面无表情的样子,让风青暝心底发慌,犹如冷风过境。   “你什么?”沈未白逼他。   “我想娶你为妻,从此以后爱你,护你,伴你生生世世。”风青暝在沈未白的凝视中,一字一句的说完这句话,心脏仿佛都要从胸腔跳出。   咚咚——!   咚咚——!   四周仿佛瞬间安静下来,瀑布也变得无声,风青暝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死死的盯着沈未白的脸,不愿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却也忐忑不安极了。   两人近在咫尺,眼中倒映着彼此的身影,天地万物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是一眼的情深,让人想起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佳话。   可实际上,风青暝却不知道眼前的一幕,是不是他心中的幻象,当沈未白开口之际,他会不会迎来天地毁灭的声音。   “我……”   “先别说!”风青暝打断了沈未白的话,双臂将她拥入怀中,不让她看见自己眼底的慌乱及害怕。   咚咚咚咚……   沈未白安静的被风青暝抱在怀中,听着他过快的心跳。   “你在害怕?”沈未白无声而笑。   同样的,风青暝也看不见她此时的笑容,只听到了她平静无波的声音。   紧绷的身体,无法克制的轻颤起来,风青暝越发恐惧从沈未白口中得到他并不想听见的答案。   “是,我在害怕。”风青暝垂下双眸,承认了自己的软弱。   沈未白问他:“在害怕什么?”   风青暝双唇嗡动,“害怕……听到我不想听的话。”   “可是我什么都还没说。”沈未白下颌抵在风青暝的肩上,眼底已经铺满了笑意。   “是,可就是这样,我也害怕。”风青暝双臂又收紧了些。   他在心中对自己道:‘就纵容这一次吧,在被拒绝之前,再贪恋一次阿姐的温柔。’   风青暝轻垂的眼底,敛去了痛色。   他早就知道,怀中的女子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她不受拘束,自由于天地,任何人,任何事都休想将她束缚。   可明明知道这些,他还是忍不住生出了贪恋!   话已出口,便没有后悔的余地。   风青暝想要为自己争取一次,只不过,他依然不敢去看沈未白的眼睛,害怕从她眼中看到让他噤声的神色。   “阿姐……不知从何起,我对你的思念,就变成了贪恋。我贪得无厌的想要找到你,拥抱你,让你完完全全属于我,希望你眼里,心里只有我。我就像是一个藏在阴暗角落的卑鄙之徒,自私的想要侵占你的全部……”   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不可查的轻颤。   或许,就是因为越在乎,才会越害怕。   风青暝有想过告白的一天,但他想得更多的是,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的,一步步的,偷偷的占据沈未白的心。   如今的坦诚,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他下意识的用了些小心思,剖开自己阴暗的一面,妄图得到沈未白的宽恕,以及垂怜。   “阿炎,你是大齐的齐王。”沈未白任由他抱着自己,没有挣扎。   却说了句让人难明的话。   可是,风青暝却听懂了。   这句话,并未打击到他,反而让他心中更多了几分期盼。   “是有如何?”风青暝仿佛受到鼓励一般,缓缓松开双臂,直视了沈未白的双眼。   那双眼,清澈如镜,又似深幽如海渊。   “江山,美人,对于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我至始至终,只想要阿姐一人。从阿姐将我从湖中救起的那一天起,我的命就是阿姐的了。在阿姐面前,我不是什么齐王,也不是焚野宫的少宫主,我只是阿炎。阿姐想看风花雪月,我便陪阿姐去看风花雪月,阿姐想要踏遍山河,我亦陪在阿姐身边,我心中万般所求,只有一件事,那便是能始终陪伴在阿姐身边,携子之手与子偕老。”   风青暝的温烫的双手,扶住了沈未白的双肩,茶色的眼眸中,宛若点缀了万千星河。   他终于,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甚至早一步的看出了沈未白的顾虑。   两人相视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有什么变了。   突然,沈未白轻笑出声。   风青暝眸底划过一道紧张之色。   沈未白笑道:“我果然是庸人自扰。”   风青暝不解。   沈未白却也并未多做解释。   其实,她只是想到了之前与柳茹的谈话。她并非现在才看出风青暝的心思,也早就察觉到自己对阿炎的不同。   只不过,她当初犹豫着,不想被一段感情束缚,更不想在两者间做选择。   她以为,会有这样的疑虑,可能是那种情爱还不够深。   柳茹曾告诉她,或许她所担忧的,其实并不会发生呢?   或许,她根本不用面临选择呢?   直到今天,风青暝的一番话,才让沈未白真正明白,原来一切不过是自己自寻烦恼罢了。   能让她动了心的阿炎,又怎么会将她双翅束缚,困在深宅里成为笼中雀,又怎舍得违背她的心意,使她陷入风云诡谲的争霸之中?   想通这一切,沈未白笑得更轻快起来。   “阿姐?”她的久久不语,她的突然发笑,让风青暝愕然而忐忑。   沈未白抬眸看向他,突然问道:“阿炎,你今年多少岁了?”   风青暝不知她为何这么问,却还是如实回答,“虚岁十九。”   沈未白眨了眨眼。   按照这个时代的年龄算法,她如今也有二十一岁了。但是,按照她前世的习惯来算,阿炎还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而她也才十九岁而已。   “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啊!”沈未白两世为人,某些底线,还停留在前世之中。   “什么?”风青暝没听懂沈未白的嘀咕。   “没什么。”沈未白并不打算解释。   哪怕在这个男女十五六岁就开始议亲,成婚的时代,以她和阿炎的年龄来说,已经算是大龄晚婚了,但对沈未白来说,实在是过不了心底那道坎。   若要让她现在就和阿炎成亲,她会有一种拐带未成年,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沈未白盯着风青暝那张昳丽妖俊的脸,十分的赏心悦目,也秀色可餐。但,她真的下不了口。   “阿炎,若两年后,你心意未变,我便如你所愿。”沈未白用平静如常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承诺。   并非她不信任阿炎的感情,只是她担心孩子还小,万一没有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情爱呢?   误会了对她的感觉呢?   沈未白下意识的觉得自己身为年长的一方,就要承担起引导的责任。   “阿姐,我不会后悔!”超出预料的答案,让风青暝大喜过望。   “阿炎,先如此好吗?”沈未白竖起手指,落在风青暝的唇上,阻止了他后面的话。   唇上的微凉,让风青暝冷静下来,‘这已经是阿姐的让步,已经比我所想的要好更多,我不该再得寸进尺逼迫阿姐。’   他将心底那蠢蠢欲动的念头逼了回去。   “阿姐……”风青暝抓住了沈未白的手,手指挤入指缝中与她缠绕,“是你给予我的机会,我便不会再放手了。”   阿炎灼热的眸光,直白的话语,还有两人之间捅破的窗户纸,让沈未白脸颊微微发烫,耳廓也跟着泛起氤氲绯色。   好在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哪怕心中的异样再浓,她还是维持住了表情不变,轻声‘嗯’了一声。   ……   沧江镇后续的事,自有房孟章接手,不用沈未白再露面。   所以,当扬家那三个矿山易主,玄黄商号的旌旗在沧江镇的街面上挂起来时,泽阿奇和齐澄见到的人,只有房孟章。   泽音的毒已经在解,每日只需按时服药,就能恢复如初。   沈未白自然也没有继续在泽府住下去,而是带着柳茹,星鸾回到了之前包下的客栈。   玄黄商号接手了扬家的产业,房孟章也变得异常忙碌。   客栈里,也就只有天水他们,还有就是风青暝几人。   那日在瀑布溪边说的事,两人达成默契的没有多外多言。沈未白见过天水他们后,就迎来了登门送礼的泽阿奇。   “这些,是为了感谢沈姑娘救了我阿妹。”   客栈的竹楼上,堆了许多礼品,泽阿奇坐在沈未白对面,真诚的道。   与沈未白一起见他的,还有风青暝。   这也让泽阿奇多看了几眼,不仅是因为风青暝的容貌,更是因为他自带的不凡气度。   ------题外话------   国庆假期快乐呀~   祝大家都有一个愉快,美好的假期。出门玩的宝们,记得做好防疫措施,保护好自己! 第二百七十一章 心上人 (二合一更) “少族长不必客气。”沈未白说得随意,实际上她也确实不在意这件事。   但,泽阿奇却不会如此。   毕竟,被救的人,是他的亲妹妹。   所有人都知道,自从泽音中毒昏迷之后,他就陷入了无限的内疚和后悔中,但这也仅仅是知道,却无法身同感受。   可以说,泽音的中毒昏迷,都已经成为了泽阿奇的心结。   而沈未白,救了泽音,就相当于解开了他的心结,所以泽阿奇对沈未白的感激,是真实的。   “这些礼物,只是聊表敬意。沈姑娘,我曾许诺,只要你能救我阿妹,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泽阿奇郑重的道。   泽阿奇心中十分清醒,在扬家之事上,泽家做出的一切,根本算不上什么。   更何况,泽家和齐家答应不介入扬家的事,也是与沈未白的另一笔交易。   根本算不上什么报酬。   若他以此来作为感谢,别说沈未白,就连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且,通过这几日,泽阿奇也明白了一点,那就是他之前所谓的给沈未白提供庇护,其实……沈未白根本就不需要。   扬家,在沈未白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思及此,泽阿奇心中划过一抹苦笑,但很快又振作起来。   这一次,扬家灭了,而他又和沈未白达成了新的合作,如果一切顺利,他又能抓住这个机会的话,一定能在十年内,将泽家发展得更加强大。   那个时候,或许他就能保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代价到不必了,只不过,我有些事想要向少族长打听。”沈未白道。   泽阿奇立即坐正,“何事?若我知晓,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未白露出淡淡笑容。   她一笑,原本就十分清绝的容貌,越发的美丽,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泽阿奇也不由得看呆了。   直到,身边出现一股冰冷而凌厉的气息,充满警告的锁定在他身上时,泽阿奇才猛然回过神来,忙道:“失礼了。”   沈未白并不在意。   泽阿奇视线才落在风青暝身上。   如果刚才他没有判断错,那股充满警告的眼神,就是从这人身上传来的。   之前一进来,泽阿奇就注意到了这个坐在沈未白身边的男子,如此出众非凡的人物,即便是想要忽略也很难。   只不过,沈未白并未主动介绍,他也就没有多问。   何况,他又不是女子,不会被这男人的容貌所迷惑。   但刚才,他却从这个男人身上感觉到了压迫性的气息,还有……泽阿奇对上风青暝那双茶色的眸子,里面有着毫不遮掩的占有欲。   当然,这占有欲并不是对他。   这么想着,泽阿奇视线轻移,回到沈未白身上,试探的问:“沈姑娘,这位是……”   风青暝都毫不遮掩了,沈未白又怎么会感觉不出?   泽阿奇话音一落,她的手便落在了风青暝手上,如同安抚般的握紧。   风青暝眼中的冷意,瞬间就消散许多。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沈未白对泽阿奇道:“心上人。”   心上人!!!   砰!   风青暝心中宛若炸开了朵朵烟花,璀璨而绚丽。   他从不敢奢望,有一天会从沈未白口中说出这三个字。他以为,沈未白愿意纵容他的奢望,愿意不排斥他的靠近,就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了。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野心不止于此!   而‘心上人’这三个字,这样的回答,瞬间让风青暝的野心得到了填满。   不再是弟弟,而是……心上人。   风青暝身上的气息一瞬间就和善了许多,如同变脸一般。   泽阿奇在震惊过后,也快速的收敛了心中那一丝隐晦的难过,真心实意的祝福:“原来如此,那我就先在此恭贺沈姑娘和这位少侠永结同心了。”   “多谢。”风青暝十分真诚的道。   这还是泽阿奇来了之后,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接着,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互道姓名。   等他们寒暄完了,沈未白才接着之前的话题道:“我曾听闻,迦南各族中,关于一些重要之事,还有一些古老的神话传说,都是由每一代的阿嗲口口相传?”   “的确如此。”泽阿奇点了点头。   沈未白沉吟了一下,又问,“不知少族长关于这些传说,可否知晓?”她是想着,若是能从泽阿奇口中得知想知道的事,也就不必再去见迦南人的阿嗲了。   “我虽然是少族长,但因为这方面的事,族中一向都有专人去传承,我对此也只知道一些大致的,详细的并不知晓。”   泽阿奇的回答,让沈未白多少有些失望。   “不知沈姑娘想要知道什么?”泽阿奇主动问。   沈未白自然是想要打听青帝衣冠冢的事,但此事也不便向泽阿奇多言,免得节外生枝。   好在,她之前也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虽然失望,却也没有太过在意。   “我向来喜欢游历各地,来到迦南,也是因为想要领略一番风土人情。扬家之事,实属意外,若非他来招惹我,也不会有后续诸多事了。但,如今扬家事了,我自然要继续游历,了解当地的一些传说,故事,也是游历的一种。毕竟,眼所见的,只是当今,也只有那些代代流传的故事,传说,才能真正看到此地的过去,了解得更全面。”   沈未白向来不喜欢解释,如今对泽阿奇说上这番话,就是为了彻底打消他心底的疑虑。   毕竟,她也不知道,这些传承下来的故事传说,在迦南各族中算不算是一种不能打探的禁忌。   有了这么一番解释,泽阿奇就不会去想其他,她真正的目的也就不容易被暴露出来。   果然,泽阿奇在听完这一番解释后,并未起疑,“原来如此!沈姑娘所言甚是,每到一处,若不了解此地风情,也不算得走了一遭。”   沈未白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泽阿奇沉吟了一下,才道:“若只是一般的风土人情,习俗节庆,迦南任何一个当地人都能回答得出。但若是想要知道我们迦南的故事,那还真的需要问阿嗲了。”   说着,他颇为自豪的道:“没有人会比各族的阿嗲更清楚那些故事,记得我们迦南人每一代的英雄!”   他向沈未白解释了几句,沈未白才知晓,原来这些阿嗲在族中的身份,类似于专门记事的祭司。   这些祭司不需要祈雨集福,扶乩问神,沟通天地,也不需要采药作法,为族人驱散病邪,他们身为祭司,受族人供奉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从七岁开始,被选中成为祭司的继承人后,开始日复一日的听故事,背故事……若是有新的英雄,新的故事出现,他们还要负责记录,撰写,美化这些故事后,背下来,然后又将新增的这些故事,与之前的故事一起,传给自己的传人。   按照泽阿奇的话来说,阿嗲知道的故事传说,多如天上的繁星,数不胜数。   如此强大的记忆能力,更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   所以,每一代负责记事的祭司,被挑选的第一个条件,就是拥有强大的记忆力,其次才是传颂故事的言语能力。   “每个族的阿嗲,所记下的故事都一样吗?”沈未白了解之后问。   泽阿奇摇摇头,“那不一定。若是事关整个迦南各族的传说和故事,那每个寨子里,每个族里的阿嗲肯定是知道的。但有些故事传说,只是本族的事,与其他族寨无关,也就不会流传到别的族寨里。”   甚至,沈未白还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每隔五年,迦南大地上各族寨的阿嗲,都会齐聚迦南王城,进行十天十夜的传颂。   这也是一种各族寨之间的交流,也是在王城表现自己族寨强大的表现。到时候,不仅王族的人会来听,所有百姓,外来的人,都可以去听。   而今年,正好就是一个五年。   再过不了一个月,各族寨的阿嗲就会收拾行李,出发前往王城。   泽阿奇族寨中的阿嗲也同样会如此。   若真只是游历,听闻这样的大集会,沈未白自然不会错过。但如今,她来迦南的目的,是为了青帝衣冠冢,前往前朝皇室所指的那个地方之前,她只是想要在迦南当地打探一下有关这方面的传说,让此行的准备更充分些,所以她大抵是不太乐意又绕道前往迦南王城的。   “不知,我可否去族寨中,拜访阿嗲?”沈未白这么问,意思其实很明显了。   泽阿奇不是说要报答她么?   她不需要黄金白银,也不需要泽阿奇帮她杀人越货,只是想要去听故事而已。   泽阿奇也的确听懂了。   这样的要求,对他一个少族长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就算他现在拒绝,沈未白若去了王城,也能听到这些故事。   而且,若是有些不能对外说的故事,阿嗲心中有数,自然也不会乱传。   尤其是,泽阿奇并不认为那些不能对外说的传说故事,会是沈未白所想要知道的。   所以,泽阿奇没有犹豫,大方颔首。“这有何难?再过几日,我阿妹好得差不多后,我也要送她回族寨的。到时候,沈姑娘随我同去便是。阿嗲那里,我也会亲自带沈姑娘过去。”   说着,他叹了口气,神情复杂的道:“自从阿妹出事,就一直在泽府中昏迷不醒。我阿爹阿妈来看过她,却一次比一次伤心难过,我怕他们出事,便不让他们再来了。如今,我阿妹醒了,他们见到之后,肯定会开心的,也会感激沈姑娘救了我阿妹。”   沈未白不在乎什么救命之恩。   她救人,一向都是有报酬的。有钱人给金银,没钱的就承诺一件事,或者任她挑选某件物品作为诊金。   而泽阿奇,他虽有钱,但沈未白不在乎金银,只要他牵线搭桥,接近阿嗲,打探她想要的情报。   所以,这件事,在沈未白心里,依然只是一笔交易而已。   至于泽阿奇和泽音兄妹的父母感不感激她,她完全不在乎。   与沈未白商量好了回族寨的日子后,泽阿奇便带着人离开了客栈。   等他走了,沈未白才看向风青暝笑道:“想问什么便问吧。”   风青暝没有随她一起去百崖岛,也没有见到宝船,自然也就不知道那前朝留下的玉石碑,以及上面记载的事。   更谈不上,知晓她来迦南的真实目的。   今日,她与泽阿奇的谈话,以风青暝的聪明,肯定是猜出什么了,所以也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沈未白愿意说,风青暝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但,他却没有着急去问沈未白来迦南的目的,想要向族寨里的阿嗲打探什么消息。   他反握住沈未白的手,眼底的欣喜如同细碎星河,“阿姐,你刚才说我是你的……心上人?”   “……”原本能够淡定说出的话,如今被小孩说出,沈未白莫名的感到一种羞耻。   “嗯,有问题吗?”她维持着神情的淡定,被发丝遮掩的耳根却红了个透底。   风青暝笑得灿烂,有一种得逞的感觉。“没有,阿姐也是我的心上人!” 第二百七十二章 深山族寨 (一更) 青山秀水,奇峰瀑布,这是在迦南地域中最为常见的景色。   迦南人的族寨不喜欢靠近城镇,反而喜欢藏在深山中,依山傍水之处。   这和他们的民族信仰也有关系,迦南人崇尚神灵,几乎都是自然之神,或是植物,又或是动物。   尤其是山神,在中原神话系统中,只能算是一个小神。但是,在迦南,山神则是统御一方山水,生灵的大神,与迦南的制度暗中契合,如同一方诸侯。   所以,在这样的信仰崇拜背景下,迦南人认为,远离繁杂的城镇,靠近自然山水的地方,才是最有灵气,离神明最近,可以受到神明庇佑的风水宝地。   从沧江镇出发,一路往泽阿奇的族寨而行的路上,泽阿奇向沈未白说了不少有关于迦南当地的神话故事。   虽然这些与沈未白想要知晓的无关,但她也听得津津有味。   泽阿奇见她喜欢听,便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我虽然是少族长,却也只知道一些大概的,众所皆知的。我也看出来了,你对这些故事是真的感兴趣,等到了族寨里,我定然会请阿嗲仔细和你说说。”泽阿奇开朗的笑着,显得心情很好。   “那就先多谢了。”沈未白微笑着颔首。   山路难行,尤其是迦南,因为他们信奉自然,所以不会轻易的开山修路。   路上的小道,几乎都是靠祖祖辈辈的人踩出来的,所以路很窄,根本无法通行马车。   日常进出山里,要么就是靠双腿而行,要么就像泽音那样,准备好软轿,让人一前一后的抬着代步。   至于沉重的物品,也是靠山骡子或是强壮马匹驮着,带入山中。   所以,一行人不过几十人,却在路上拉起了长长的队伍。   坐着软轿的泽音,被护在队伍中间。   沈未白和风青暝,还有泽阿奇和他的心腹阿耀骑马走在软轿前面,队伍最前方,是泽阿奇的人,队伍后方,则是天水,天耳,天将三人带着各自的手下。   柳茹和星鸾被沈未白暂时留在了沧江镇里,协助房孟章全面接受扬家的产业,在沧江镇坐稳地盘。   等沈未白从族寨中离开后,他们再到约定好的地点会合,继续深入迦南。   另外,星鸾还有另一项任务,那就是继续找向导。   之前,星鸾曾拜托过客栈老板帮她们找可靠的向导,却不想后来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所以反倒是把这件事给耽搁了。   如今,沧江镇中风云已定,找向导这件事,自然要重新抓起来。   ……   近一个白日的行程,在晚霞降临之时,沈未白看到了族寨的轮廓。   遥遥望去,便能在崇山峻岭之中,看到有袅袅炊烟升起的竹楼、木房,顺着山势,层层叠叠的往上攀爬,一眼望去,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房屋,寨中有多少人居住。   寨子规模很大,入口处有代表族寨的图腾石柱,还有高大的牌坊,上面还悬挂着骷髅牛头。   迦南的牌坊与中原的牌坊形态相识,细节上却大有不同。   最为特殊的就是,在牌坊上雕刻出的各种形态古怪的图腾,不知道代表了何意。   泽阿奇或许是看出了她的好奇,便上前解释了一句。   “这些图腾代表了族寨中的祭司所拥有的能力,也算是一种警示。一般别的族寨的人来到我们着,看见了这些图腾,也会收收心思,不敢在族寨里乱来。若是一些不喜欢外人靠近的族寨,也会把代表这类习惯的图腾刻在入口,让外来的人绕路而行,不要强行进入族寨中,以免发生冲突。”   沈未白恍然大悟,“这莫非就是迦南的先礼后兵?”先把族寨的能力和规矩说得明明白白,想要挑衅的,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要触犯规矩的,被抓到后受任何处罚,也不要埋怨,因为一切早就已经告知过的。   做出任何选择,就要勇于接受选择带来的后果!   其实,沈未白内心中还是很欣赏这种交流方式的,把一些复杂的心思,给简单化了,不知要减少多少不必要的麻烦。   “可以这么说吧。”泽阿奇对中原文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听到沈未白如此形容他们的规矩,心中对比了一下,认同的点了点头。   沈未白勾唇而笑,“挺好。”   泽阿奇也搞不清楚她说的‘挺好’是真好,还是客套。   不过,沈未白的态度让他很欣赏,也不后悔将人带来族寨。   “不知寨中还有什么规矩,少族长不如一并告知我等,也避免了我们懵懂无知,在无意中触犯了族规?”沈未白问了句。   泽阿奇却摆摆手,“倒也不必如此担忧,族寨中虽然规矩颇多,那也只是因为这些规矩大多与中原不同。迦南人还是很好客的,对待朋友也很是真诚。我会派阿耀陪着你们,不会出什么事。再说了,一些无心之失,我的族人,还有我阿爸也不会怪罪。”   阿耀在泽阿奇说完这番话后,站出来朝沈未白弯腰行礼。   沈未白眸光落在阿耀身上,又快速移开,对泽阿奇道:“少族长如此安排,甚好。”   一路说着话,一行人也终于来到了族寨牌坊下。   那些远远就能看清的图腾,到了近处,让人看得更清晰,也更难看清楚细节。   ------题外话------   家里有事,第二更晚点更新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失踪 (2更) 夜幕降临,族寨里却热闹非凡,锣鼓喧声,处处欢歌笑语。   沈未白、风青暝他们坐在篝火旁客人的位子上,不断的有热情的族人向他们敬酒。   面前的桌上,也堆满了迦南美食。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泽阿奇特意交代过,所以这些迦南美食中,并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食物,这也让整个宴会上的气氛更好了些。   泽阿奇和泽音的父母,是如今的族长和夫人。   若是用中原的称呼,那几乎等同于藩王与王妃的地位了。   不过,从他们身上,沈未白并未发觉到居高临下的感觉,反而十分平易近人。   不仅是亲自出来接他们,甚至在知道沈未白就是救了女儿的恩人时,这两位老人还向沈未白行了大礼。   沈未白劝说不必,他们却依旧向她叩拜。   按照他们的话来说,在沈未白面前,他们不是什么族长、夫人,只是一对差点失去心爱女儿的夫妻。   所以,沈未白救了泽音,就是他们全家的大恩人。   迦南族寨中的气氛,让沈未白觉得非常好,很和谐,也很安逸。   接下来的相处,自然就更融洽了。   族长为他们准备了很大的欢迎宴,几乎族寨里的每一户人家都来了,等到尾声,哪怕沈未白事先给风青暝塞了醒酒药,他都被热情好客的族人,灌醉了。   好在,有沈未白的醒酒药打底,即便风青暝醉了,却不会太难受,只会想睡觉而已。   千杀等人,将风青暝扶着回了客居的房间。   沈未白洗去一身酒气,则在泽阿奇的陪同下,去了泽音的房间。   泽音的身体还在恢复,今晚的宴会也没有参加。   她让泽阿奇来转告沈未白,希望能见见沈未白,亲口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沈未白也正好要去给她诊脉,看看她如今恢复的状态是否需要调整药方,于是也就去了。   路上,泽阿奇主动对沈未白道:“阿嗲的事,我已经和阿爸说了,他已经同意。明日,我便带你去见阿嗲。”   此行所求,能够顺利达成,沈未白心中自然是开心愉悦的。   她再次感谢了泽阿奇,后者却恼怒她太过见外。   两人说着话,便来到了泽音方面前。   进去之后,泽音从床上撑起来,亲自给沈未白道了谢,又让沈未白给她把脉后,才安心的睡了过去。   离开后,沈未白对泽阿奇道:“扬家虽然没有了,扬金宝也死了,但他们对你阿妹的影响还是有的,我虽能治好她的身子,但若是心中郁结不散,再好的身子也会被拖垮。”   泽阿奇是聪明人,当即就明白了沈未白的意思。   他感激的道:“我以后会多加小心,也会想办法让阿妹摆脱心魔。”一想到以前的泽音活泼开朗的样子,再想到如今她的孱弱和安静,泽阿奇既是心疼,又对扬家更恨了些。   ……   一夜无话,清晨,沈未白是在林中山雀的叫声中醒来的。   山中雾气大,沈未白推开窗户的时候,就看到了群山被白雾环绕的美景,坐落在群山之中的族寨,宛若世外桃源。   不多会,房门被人敲响。   沈未白视线从窗外收回,“进。”   推门而入的人是天水,她见到沈未白时,多情的眸中一亮。“主公,天水来伺候您洗漱。”   二十八星宿中,女子占少数,但,无论是谁在沈未白身边,都会自觉的但当起服侍的责任,哪怕沈未白对此并没有要求。   渐渐的,沈未白习惯了,也就任由她们去。   天水说完,便立即给沈未白准备好洗漱的用具,根据沈未白的习惯端到她面前。   沈未白一边洗漱,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之前忘记问你,老鬼可是与天狱在一起?”   天水乖巧点头,哪有在旁人面前那妩媚入骨的风流模样?“不过,在接到主公传信之后,鬼老说也要来迦南。”   “嗯?”这一点,沈未白倒是不知。   天水又道:“鬼老说与我们不同路,让我等按照您的吩咐前来会合,他则要先去一趟巫疆。”   “他去巫疆做什么?”沈未白皱了皱眉。   前些年,她刚刚组建二十八星宿,的确拘着老鬼在身边,帮她培养心腹。   但后面这些年,二十八人逐渐成长起来,她便不怎么干涉老鬼的来去自由了。   所以,对于老鬼的行踪,若她不主动问,底下的人也不会主动去说,除非老鬼陷入了什么危险。   这也就使得沈未白对老鬼的行踪并非实时掌握。   尤其是,巫疆和迦南虽然被十万大山阻隔,但却是不同的地域,老鬼既然打算来迦南,为何又要先至巫疆,在绕过来进入迦南?   “这……属下猜测或许和蓝翼有关。”天水说出自己猜测。   沈未白更奇怪了,“怎么又和蓝翼扯上关系了?”蓝翼是朱雀宿的人,但服务的组织,却是冥狱,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师。   只不过,她向来独来独往,若是没有沈未白的召回,或是娄天狱的分拨任务,她基本上很少露面,只会深入山野之间,寻找毒物。   她和月狐是不一样的,却是分别继承了沈未白医术和毒术的人。   “四个月前,蓝翼向娄星主留信,说是要去巫疆寻一些毒草,还要去探探巫疆的巫蛊之术,最迟三月便回。可是四个月都过去了,蓝翼却一直没有回来,我们的人也寻不到她的踪迹,只知道她的确进入了巫疆。主公您也知道,蓝翼虽然性子古怪,不喜与人来往,却能得到鬼老的另眼相待,加之之前鬼老为主公的身体奔走,私下与蓝翼交流颇多,所以两人的关系就亲厚些。这次,鬼老得知了蓝翼失踪的消息,便主动请缨,要去找她回来。”   天水将经过解释了一番,沈未白的脸色却冷了下来。   “这些事,我居然不知?”   天水忙单膝跪在沈未白面前,低头认错:“是属下等失职,还请主公责罚。但,我想娄星主未将此事报于主公,大概是想先调查一番……又或许是蓝翼途中有什么事给耽搁了呢?”   ------题外话------   这几天回老家过节,俗事缠身,所以更新不太及时,请大家谅解。但不会断更的,假期过了应该就好了。[哭唧唧] 第二百七十四章 迦南传说 (二合一章) 即便有了天水的解释,沈未白的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   “请主公惩罚!”天水忙低下头。   “你起来吧。”沈未白面色虽冷,却也没有迁怒天水。   这件事的处理,与天水并无太多关系。   娄天狱的不够重视,大致也是和蓝翼向来的性子有关。蓝翼独来独往,喜欢往深山老林里钻,一去便是月余,甚至几个月不见面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这一次,蓝翼失踪了那么久,娄天狱他们也没有太过在意,以为她忙完了,自然就会出现。   想来,也是因为失去联系的时日太久,娄天狱为了以防万一,才想要去查蓝翼的下落。   而线索到了巫疆也就断了,谁也不知道蓝翼进入巫疆之后,遭遇了什么,如今是生是死。   老鬼自动请缨,也在常理之中了。   “谢主公!”天水起身,见主公面色不佳,又道:“蓝翼一身毒功,旁人难以靠近,若是鬼老找到她,以他们二人之力,天下应该难有困住他们的人。若主公不放心,不如分派些人过去协助?”   “你让天耳来见我。”沈未白略微沉吟后,心中就有了打算。   天水立即退了下去,不一会便天耳就出现在了沈未白门外。   “你带上你的人,立即前往巫疆,联系上老鬼,与他一起寻找蓝翼的下落。记住,无论如何,每日都要传信给我。”沈未白道。   她带来的人,是为了探索青帝衣冠冢。   但是,风青暝却来了,不仅如此,还带来了几个好手,所以她这边能分出一部分的人前往巫疆寻人。   “是,主公!”天耳没有多问,领命离去。   ……   早膳之后,泽阿奇亲自过来,带上沈未白和风青暝一起去了阿嗲的住处。   路上,泽阿奇好奇的问,“我听阿耀时候,你们有人一大早就离开了族寨?可是我们在招待上有何不妥?”   风青暝也诧异的看向沈未白。   这件事,若是泽阿奇不说,他还真不知道。   昨晚,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好在一觉醒来,倒也没有什么不适,反而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在房中用过早膳后,便来与阿姐会合了。   沈未白微笑摇头,“少族长勿怪,他们是有事离开,与寨中无关。”   “如此就好。”泽阿奇松了口气。   迦南人好客,尤其是像沈未白这样的贵客,若是因为怠慢而惹得客人提前离开,他们整个寨子的人都会陷入自责之中。   问明了沈未白原因,泽阿奇也不再多言。   风青暝看了一眼走在前面带路的泽阿奇,小声问沈未白:“阿姐,若有事,让我帮你可好?”   他希望自己是能够站在沈未白身边,与她并肩而行的人。   沈未白颔首,侧目笑道:“放心吧,若有需要你出手的时候,我不会客气。”   有了她这句保证,风青暝也露出笑容,“我很期待。”   ……   阿嗲在族寨中的地位很高,但居住的地方,却不会向中原那样,有着阶级的划分。   沈未白和风青暝随着泽阿奇来到一户看似普通的院子,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位六七十的老人,正坐在竹编的椅子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他们一进来,老人就缓缓睁开了双眼。   见到泽阿奇这位少族长亲自带人来,他也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反而如同寻常人家的老者,露出和蔼的笑容,朝他们招了招手,“来了啊,坐。”   他话音刚落,家里就有年轻的妇人走出来,还搬来了竹椅,还端来了水果和花茶。   妇人见到沈未白和风青暝,不似中原女子的羞怯,反而露出和善甜美的笑容,也不遮掩眸底的惊艳。   泽阿奇介绍说,此妇人是阿嗲的儿媳。   妇人微笑颔首,又看向泽阿奇说了几句迦南话。   沈未白和风青暝都听不懂,却也听得饶有兴致。   泽阿奇同样用迦南话回了两句后,妇人才了然的点了点头离开。   等妇人离开之后,泽阿奇才向沈未白和风青暝解释:“她是在问我,我们要不要留下来吃晌午饭。但我阿爸阿妈,已经在家中准备了晌午饭,所以我就替你们拒绝了。”   对此,沈未白和风青暝并不在意,只是对迦南族人的热情好客又有了新的认识。   接着,泽阿奇如同翻译一般,告诉了阿嗲他们的来意,也说了此事族长已经答应。   阿嗲犹豫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还询问他们想听什么故事。   风青暝是不知内情的,沈未白在心中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不知道您有听过青帝的传说吗?”   若是不可靠的人,沈未白自然不会轻易的暴露她真实的目的。   但是,在与泽阿奇接触之后,又来到了族寨中感受一番,沈未白觉得至少这个族寨的人是可以信任的。   最主要的事,迦南的传说故事太多了,要全部听完这显然不可能,既如此,不如表明来意,或许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她在提到‘青帝’二字时,不动声色的注意着泽阿奇和阿嗲的神情。   阿嗲不通中原话,所以没有异样很正常,却不想,连泽阿奇这位少族长在听到‘青帝’二字时,都没有流露出任何反应。   “是谁?”泽阿奇愣了愣。   沈未白眉头轻蹙了一下,这反应不对!   风青暝是知道青帝的故事的,直到此刻他才知晓,沈未白来迦南的原因,与青帝有关。   而青帝那是传说中的人物,在这些传说中,千百年来一直争论不休的就只有一件——不知是否存在的‘青帝衣冠冢’!   风青暝眸色闪了闪,在沈未白开口之前,主动回答泽阿奇的疑问,“是一位传说中存在的神仙。”   泽阿奇带着疑惑,将风青暝的话翻译给阿嗲听。   但阿嗲,却缓缓摇头,显然是没有听过‘青帝’的传说。   如此一来,就更怪了!   沈未白眉头松开,但心中却波涛汹涌。   前朝皇室如此执着于‘青帝衣冠冢’,又万般确定‘衣冠冢’就在迦南境内,只是因为机缘未到,所以他们无法进入‘衣冠冢’中。但若真是如此,为何迦南的人对此却一概不知?   沈未白与风青暝暗中对视了一眼。   无需多做解释,风青暝便能明白沈未白此刻心中所想。   斟酌了一下,风青暝再次问道:“那,在迦南的传说故事中,可有关于仙人的故事?”   泽阿奇一愣,将这句话翻译给阿嗲听。   途中,阿嗲还问了泽阿奇一句什么,泽阿奇思索了一下,又解释了一遍,阿嗲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接着,阿嗲就闭上了眼睛,好似睡着了一般。   泽阿奇压低声音解释,“阿嗲正在思索,关于神明的传说故事,在迦南很多,还有天神的故事,他需要一点时间在这里整理一下。”说着,他伸出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沈未白和风青暝理解的点了点头。   “可否有最后一位天神?或是神明的故事?在我们中原的神话传说中,有一位仙人,传说他是这片天地间,最后一位登仙人,我们称他为‘青帝’。根据中原的传说故事,他在飞升之前,曾经到迦南游历。若传说是真的,我们想,在迦南记载的故事传说里,应该有一些蛛丝马迹。”风青暝道。   泽阿奇了然的点头,“原来,你们是想打探这位‘青帝’的故事啊!”   沈未白和风青暝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错。我之前说过,我是来迦南游历的,从小也喜欢一些神仙志怪的传说故事。既然要来迦南游历,自然要事先做些准备,无意中得知青帝也曾在迦南停留过,所以我才好奇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在迦南做过什么,又或者留下了什么。”沈未白道。   泽阿奇丝毫没有怀疑沈未白的说辞。   甚至,在他看来,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更是觉得,沈未白救了他妹妹,却只是用这么简单的事,来作为交换条件,她是一个品格很高尚的人,值得深交!   也认为,从另一方面来看,再加上沧江镇的种种,都足以证明沈未白不缺什么,率性随意。   不管是灭了扬家,杀了扬金宝也好,还是救命之恩以故事交换也罢,大抵都是一个原因——   ‘千金难买我高兴!’   想通这个关键处,泽阿奇再看向沈未白的眼神就充满了崇敬之色,倒是让沈未白有些诧异莫名。   不过,泽阿奇也没有再说什么,将刚才与沈风二人的交谈,翻译成迦南话,转述给阿嗲听。   本在闭眼沉思的阿嗲,在听到泽阿奇的话后,才再度睁开眼。   沈未白没有错过一点,就是阿嗲在听完泽阿奇的转述后,眸底飞快的划过一丝诧异,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阿嗲可是想到了什么?”沈未白敏锐的抓住了这个关键。   泽阿奇也没多想,几乎是同步就给翻译了过去。   阿嗲再度沉默了片刻后,才在三人的注视中点了点头。然后,就开始了很长很长一段,沈未白和风青暝都听不懂的叙述。   这故事估计很长,阿嗲一直说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有些疲惫的停下来。   泽阿奇忙给他倒了一杯茶,双手捧到他面前。   阿嗲喝完之后,又再度闭上眼,已经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   泽阿奇站起来,对沈未白和风青暝道:“你们想知道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阿嗲需要休息,我们先离开吧。”   沈未白和风青暝自然不会拒绝。   他们在阿嗲家告辞,随着泽阿奇离开,在族寨中走了一会,来到了另一栋竹楼。   “这是我在族寨中的住处。”泽阿奇将他们领至竹椅旁坐下后,才解释了一句。   三人入座后,泽阿奇才将阿嗲说的故事,用中原话转述出来。   不得不说,泽阿奇的记忆力还算不错,起码那么长的故事,他在短时间内转述出来,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时,几句一句不漏。   他说——   在迦南的传说故事中,也出现过一位天神。   那位天神,也是迦南传说里最后一位被记载的天神。   他当初是从天而降,就那么突兀的,直接在林子上空出现了。   那个时候,迦南正逢雨季,且又因为地处湿热地带,让不少人都患了病。是这位天神出手,挥手间降下药雨,使得整个迦南的人们都沐浴在药雨之下,驱除了病邪,救了无数的人。   那场雨,在记载中是绿色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晶莹之水,据说能治百病,解百毒。   救了人后,这位天神并未离开,反而用移山倒海的能力,帮助他们修复被雨水冲垮的家园……总之,是降下许多神迹,都被迦南各族的人,一代一代的用故事传了下来。   之后,天神在迦南大地上停留了一年时间,然后就离开了。   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更是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是天神的身份。   因为他从未告诉过自己的名字,又因为他救了无数迦南人,所以在迦南流传的故事里,都称他为‘大善’。   大善,在迦南语的意思,便是‘药神’的意思。   沈未白听完之后,心中有一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感觉。   青帝留在中原的故事中,从未提及他会用药,或者说他所修的是什么道。所以,想要在迦南探寻青帝传说的人,根本很难将这两者之间联系在一起。   所以,青帝是否就是迦南的这位‘大善’药神?   一时间,沈未白仿佛觉得自己得到了答案,却又没有得到。   将心中的困惑暂且放在一旁,沈未白又问泽阿奇,“阿嗲可有说,这位大善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哪?”   泽阿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故事中提过几句。”   接着,他便说出一个大致的方位,却没有注意到沈未白在听到这之后,双眸轻颤的样子…… 第二百七十五章 心结 (二合一章) 泽阿奇的话,让沈未白心中一惊。   并非是超出预料,而恰恰相反,这个巧合,正好证明了沈未白心中存疑的事,以至于让她的情绪都出现了一丝波动。   泽阿奇说出‘大善’最后出现在迦南的位置,居然和前朝留下的玉石碑上‘青帝衣冠冢’方位的指示一样。   这是不是就说明了一点,青帝冢的存在,并不完全是前朝皇室的臆想?   沈未白的手指,在风青暝和泽阿奇看不见的地方轻捻了几下。   风青暝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却没有说破。   沈未白平静下内心的波动,又问了一些有关于‘大善’的传说,泽阿奇也都一一回答,一直到族长那边派人过来说是要用膳了,才结束了这次谈话。   ……   泽阿奇的父母都很热情好客,再加上沈未白救了他们的女儿,是他们的恩人,态度就越发的好。   一顿饭吃下来,无论是沈未白还是风青暝又被灌了不少酒。   晌午之后,还未等他们身上的酒气散去,族寨里全族狂欢再度开始了。   紧接着,又是新一轮的喝酒。   连着三天下来,沈未白哪怕是清醒的状态下,都觉得自己呼出的气带着香浓的酒味。   来到族寨的第四日清晨,沈未白喝着天水送来的热茶,抬手在自己的太阳穴轻柔。   天水见状,自动走到她身后,接替了她的手,双手按在沈未白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揉着。   “没想到,这迦南族寨里的酒,竟然能让主公醉了。”天水笑得娇媚无比。   要知道,沈未白自从玄功变异之后,腰间就一直挂着一壶纯阳烈酒,时不时就会喝上一口,那味道,常人闻一下都觉得上头,但他们主公却能淡定无比的如饮水一般喝下去。   沈未白不在意她的调侃,闭上双眼享受着天水的按摩,“这不一样。”她拍了拍挂在腰间的精致酒壶,“里面装着的酒,是为了平息内力,与通常的饮酒并不相同。更何况,这迦南的美酒,入口甘甜,好不刺激,但后劲却很大,我能在不用解酒药的情况下,三日不醉,亦然是很厉害了。”   说完,她嘴角微扬,似乎很是得意。   天水看不到她那一闪而过的表情,但却因为视线落在那精致酒壶上后,变得忧心忡忡,连勾魂夺魄的双眼里,都收敛了不少天生自带的风情。   “不过,主公的身子……”   沈未白不自觉的想到了《九玄神功》的隐秘,脸色一沉,心情骤然变差。   “不必担心。”沈未白平静的回了句,但语气在熟悉她的属下面前,却多了不轻易有的冰冷。   天水并不知道,沈未白在拿到冰魄剑后,不知是不是因为仙剑克制的原因,她体内的内劲,要变得顺服许多。   那么长的时间过来,她喝酒的次数已经在逐步减少。   虽然,她不确定冰魄剑会不会彻底解决她的隐患,但现在的情况并不是最差的时候,所以沈未白心中也没有太过担心。   尤其是,她总觉得,既然前朝能够根据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上古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创造出《九玄神功》,那么说不定在青帝衣冠冢里,就会有解决神功弊病的答案?   但是,这一点天水并不知情。   在察觉到沈未白语气的变化后,她以为是自己的话,惹怒了主子,忙请罪道:“主公,是天水失言,还请主公责罚。”   此时,沈未白的情绪已经彻底平复,听到天水的告罪,也猜到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其中隐秘又不便解释,所以沈未白只是道:“你又何错之有?”   说完,她闭上双眼,靠着椅背,对天水吩咐:“再按一会。”   “是。”天水忙收敛心神,认真的给沈未白按头。   ……   该打听的消息,都打听得差不多,沈未白便不打算在族寨中久留。   在第四天下午,沈未白就向泽阿奇提出了告辞,并为泽音进行了最后一次诊断。   第五天一早,沈未白一行人就在阿耀的陪同下,离开了族寨。   直到此时,风青暝才有机会,向沈未白问清楚‘青帝衣冠冢’的事。   沈未白也不瞒他,当下就把在前朝宝船中看到的玉石碑上的内容,告诉了风青暝。   风青暝这才知道,沈未白突然转道来迦南是为了什么。   “所以,泽阿奇口中说的那个地方,与前朝玉石碑中记载的地方一样?”风青暝很快就整理出了前因后果。   沈未白点了点头,“哪怕不是一模一样,也是同一个区域。”   “所以阿姐也相信了,青帝衣冠冢就在那吗?”风青暝又问。   沈未白沉默了许久,才眸光悠远的道:“我不确定,但总要去看一看。不过,前朝皇室恐怕是当今对青帝最为了解的人,他们既然一次次的在那里寻找,那就说明,起码有什么让他们十分信服的依据,告诉他们,青帝的衣冠冢就在那。如今,在迦南的传说中,也提及了这个地方,那此地在我心中的怀疑又重了一分。”   所以,无论那里是不是青帝衣冠冢,她都会去亲眼看看!   风青暝读懂了她话中的意思。   他没有多想,只是在沈未白话音落下后,毫不犹豫的道:“无论阿姐想去哪,我都会陪着你。”   听到这番承诺,沈未白转眸看向他,眸光轻触之下,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要离开族寨的范围,走到迦南的官道上,在与星鸾,柳茹他们约定好的地方会合后,再出发。   距离不远,但因为要翻山越岭,所以一行人走得并不快。   路上,沈未白和风青暝也随意的说着话,因为之前沈未白提到了前朝的宝船,风青暝突然想到一件事,他不禁问出——   “阿姐可有在那宝船上找到《九玄神功》的下卷?”   这件事,还是当初在假地宫中,公输诚告诉他的。也是那个时候,风青暝才确认了沈未白身体的问题,且可能解决的方法。   只可惜,那个地宫是假的,自然也就没有《九玄神功》的下卷。   但,沈未白他们在百崖岛找到了真正的前朝地宫,那宝船中的宝物都被运了出来,《九玄神功》下卷,无论藏得多深,只要在船上,也应该能被找到才对。   同一件事,天水不小心提及的时候,让沈未白心情骤变,虽然不是针对天水,但也让她生出了深恶痛绝的情绪。   但是,换了风青暝来问,沈未白的心情并未有太大波动,反而能淡定的回答:“找到了。”   风青暝茶色的双眸倏地一亮,但他又很快的察觉到了沈未白语气的不对。   ‘若《九玄神功》下卷有用,阿姐断然不会是这样的神情。’风青暝在心中做出了判断。   而这个判断,却让他整个人的气息都骤降,原本清亮的眸色也变得沉郁。   其他人或许还不会觉得如何,但一直跟随着风青暝的几大影卫,时刻都在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就感受到了他突变的气息。   千杀几人彼此交换眼神,都好奇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不敢上前打扰。   “阿姐,那下卷无用对吗?”风青暝极力控制的声音中还是无法掩饰轻颤。   沈未白看着他的情绪变化,心中的阴郁,突然就散开,变得柔软起来。   任谁看着如此俊美的男子,在自己面前不经意的流露出如幼兽般无助的神情,都会让人忘记一切烦恼,只剩下将他搂入怀中rua~的冲动!   沈未白暗自深吸了口气,强制按下了心底的蠢蠢欲动,露出无可挑剔的笑容,“虽无用,却也无碍。你不必担心。”   “岂能不担心?”风青暝眸色越发深沉。   他忘不了沈未白‘发病’时的画面,那个时候,他一度认为,自己会永远的失去她!   “阿炎!”   沈未白的声音,击碎了他脑海里的画面。   风青暝下意识的抬眸看向她,沈未白被他眼中还未来得及消散的痛楚刺痛。“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不等风青暝回答,沈未白就抓过他的手,为他把脉。   刚才,阿炎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还有褪去血色的苍白面容,让她吓了一跳。   可是,把过脉后,沈未白却狐疑的松开了他的手。   风青暝的身体并无异样,非但无病无痛,还很强壮。   简单来形容,就是能一拳打死老虎的强壮!   既然身体无事,那为何刚刚……   沈未白带着探究的神色,再度对上风青暝那双天下绝色的眸子。   藏于眸中的痛色已经散去,茶色的眸子如在灵泉中浸润过的清亮,但却变得深邃如海渊,让人探不到底。   可是,当沈未白的眸光与他对上的瞬间,那无尽的海渊中涌出的,却是数之不尽的深情。   “阿炎……”沈未白不禁喃喃。   这般的深情,能让任何人为了他不顾一切,就连沈未白也不例外。   “阿姐,我在此发誓,一定会治好你的身体!”风青暝眼中的神情被他收敛。他心中已经做下决定,待陪着阿姐去寻找青帝衣冠冢后,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亲自前往巫疆。   他的阿姐,在中原已经是医毒无双的医仙子,比百草谷的那些神医不知道厉害多少倍。   但连她自己都无法解决内功的问题,那么就只能说,中原的医术没用。   而巫疆,那个神秘而排外的地方,一直以来都有着很多传说,拥有着与中原医术完全不一样的医毒之术。说不定,他能在那里找到能治好阿姐内功异常的办法。   沈未白却不知此刻风青暝心中所想,只是听到他的誓言后,知道他是在为自己身体担忧,便露出释然的笑容,“其实你也不必紧张,我拿到冰魄剑后,它似乎能制衡我体内的内劲,所以我已经很久没有不适之感了。”   可是,哪怕沈未白这样说了,风青暝心中的担忧依然丝毫未减。   问题不解决,始终是一个隐患。   谁也不知道,当隐患爆发之后,会是什么结果,他承受不了失去沈未白。   但,风青暝也没有再说什么,仿佛真的听进了沈未白的劝说,不再纠结这件事。   ‘《九玄神功》下卷为何无用?又是什么样的奇功,会让修炼的人出现那样的情况?’风青暝在心中不断思考。   脑海里,沈未白差点变成冰雕的画面,再次浮现,又被他强按了下去。   他有心想要向沈未白要《九玄神功》的上下卷看看,或许能从中发现什么端倪?   但是,思索一番后,风青暝还是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沈未白并未避讳他谈这些,但风青暝还是能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她很不想提到《九玄神功》。   ……   阿耀将人送到约定好的会合地点后,就先告辞离开。   沈未白他们到的时候,星鸾和柳茹她们还未到。   正巧前往巫疆的天耳传回消息,一只黑雀穿过云层,落在了天水的手上。   天水取下它脚下捆绑着的布条展开后,走到沈未白身边,开口前下意识的看了与沈未白对坐的风青暝一眼。   沈未白道:“说吧。”   天水这才道:“天耳抄近路,现已经到达了十万大山与赤江交汇处。他们打算渡江进入巫疆地域,按照蓝翼之前传回的信息,一路找过去,也联系上了鬼老,约好在无相门附近见面。”   其实,从迦南进入巫疆,翻越十万大山是最近的路。   但是,十万大山里的危险却难以预料,且容易迷失在群山之中,所以稳妥之下,天耳他们还是决定顺着赤江绕开十万大山进入巫疆,虽然路程会远一些,但却能把握好时间。   “无相门?”沈未白旋即笑道:“我倒是差点忘了,无相门就在赤江旁,毗邻巫疆,也难怪无相门的弟子精通毒术了。”   而风青暝却在想,沈未白也派人去了巫疆?其中的名字,都是他陌生的,只能大致猜测是她的部下,但他们去巫疆干什么?   风青暝又想到了沈未白的身体,此事已经成为他心中最重要的大事。所以,他想到的就是,‘莫非巫疆之中真的有办法解决阿姐内力的问题?’ 第二百七十六章 以血为媒 (二合一章) 半个月后,迦南某处深山之中。   “再有小半日,就能到你们要去的地方了。”星鸾请来的向导,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用不太流利的中原话道。   他是被星鸾从沧江镇中找来的。   玄黄商号代替扬家进入沧江镇后,要找一个会说中原话,又熟悉迦南的向导并不难。   重金之下必有勇士,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   在沈未白他们跟着泽阿奇回族寨的那几日,星鸾高价悬赏,在前来的一众人中,选了如今这个向导。   沈未白把要去的地方告诉了向导,后者没有多问,就带着他们一路翻山越岭的来了。   只不过,向导心中也有疑惑……这里位于深山,远离迦南的各寨,中原人为什么会来这?   “还需小半日吗?”星鸾再次确认。   向导点了点头。   星鸾转身走向沈未白所在的方向,把向导的话告诉她。   沈未白眸光环绕一周,深山老林里,厚厚的树枝层层叠叠,遮光蔽日,地面传来重重湿气,透着一种腐败的气味。   “主公,不如暂且休息一下?”星鸾提议。   沈未白刚准备点头,不远处就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   叫声凄厉,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众人循声望去,便看到原本好端端的向导双手狂舞,惊恐的叫喊着,嘴里不断喊着:“别过来!别过来……”   宛如被看不见的厉鬼纠缠。   沈未白眸光一沉。   这时,另一边又传来刀尖出鞘之声,天水、天将手下几人,毫无预料的对着空气乱砍起来。   这边的动静,又惊动了沈未白等人。   风青暝迅速来到沈未白身边,还带着他的几位影卫。   天将眸光一厉,身影闪过,直接出手阻止那几个失控的属下。   然而,他的出手,不仅没有阻止他们,反而让他们刀锋剑芒一偏,直接朝天将杀来。   天水娇媚的俏脸面无表情,手指虚弹,一股无形内劲被她指尖弹射而出,直奔那向导,打中了他的穴位。   顿时,向导定在原地,保持着他狰狞发狂的样子。   同时,天将也出手将那失控的几人制住,但他们与向导不同,后者只是普通人,被点了穴后,便只能束手就擒。但前者,是冥狱精心培养出来的杀手,哪怕现在意识失控,在被点了穴后,也会下意识的运起内力抵抗,想要冲破穴道。   好在天将的内力比他们要高上许多,他们一时之间也挣脱不开,脸和脖子却因为挣扎而泛红,额头两侧和脖子上更是青筋暴露。   嘭!   变故刚刚平息,沈未白这边,又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声。   “崖柏!”   千杀的声音响起,伸手托住了身体微晃的崖柏。   之前那声闷响,便是崖柏手中的武器落地发出的声音。   风青暝突然出手,点住了崖柏的穴道,使得他直接昏睡过去。   沈未白也抬起崖柏手腕,双指搭在了他的脉门上,静心把脉。“中毒了。”   “中毒?!”星鸾惊呼。   而此时,在她身旁的柳茹也抬手抵住自己的太阳穴,轻声道:“头好晕……”   星鸾忙伸手扶住她。   沈未白掏出一个瓶子,神情没有一丝慌乱。将瓶子上的木塞拔开,一股刺鼻腥臭的味道飘了出来。   离沈未白近的人最先感受到这股气味,都忍不住皱眉,想要屏息。   “不要抗拒,如果不想像他们这样,就多闻两口。”沈未白的话,让他们放弃了原来的打算。   哪怕味道再难闻,他们也都多闻了两口。   那气味直冲天灵,使得大脑格外的清醒。   沈未白又拿着瓶子,在柳茹和崖柏的鼻前晃了两下,原本昏昏沉沉的两人,也清醒了过来,尤其是崖柏,原本已经昏了过去,此刻却被那味道刺激得睁开了眼。   但好在,他醒来后,似乎并无异样。   方舆将他掉落的剑拾起来给他时,崖柏还有些恍惚,记不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沈未白将手中的药瓶丢给天水,吩咐她先拿去给向导,还有那几个被天将控制住的属下闻一闻,再给其他人每人闻一下。   “阿姐,是什么毒?”风青暝凑到沈未白身边低声问。   要知道,迦南山多林多,容易出迷障,还有许多毒虫,所以在进山之前,他们都服过了沈未白给的避障丹,腰间还挂了驱散毒虫毒蛇的药香囊,如此准备之下,竟然还是中毒了?   “是致幻蘑菇,没想到迦南的深山之中,竟然会有。”沈未白的眸光落在了隐藏在层层腐败树叶里的一小朵菌衣身上。   众人随着她的视线看去,自然也看到了那些蘑菇。   蘑菇藏得极好,长在树根旁,又有落叶遮掩,若不刻意寻找,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些蘑菇,形状如同其他蘑菇一样,只是在菌衣上的颜色,是一种妖冶的紫红色,上面还遍布了细如发丝的黑线。   “这种蘑菇,会散发出一种令人致幻的气体,无色无味,难以让人察觉。一旦吸入过量,就会让人产生幻觉,轻者会感到头昏目眩,重者则会根据自己的经历看到自己最害怕的一幕,伤人伤己。”沈未白简单的说明了致幻蘑菇的毒性。   这种致幻蘑菇,要破也好破,只需要刺激的,醒脑的药物闻一下,就能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且,这种毒素,在体内代谢得也很快,出出汗也就好了。   但是,一般中了这种致幻蘑菇的毒,不会有理智的去寻找刺激气味的药物来解毒,只会深陷在幻觉之中,也不等体内排出毒素,就会出事,伤了性命。   这种致幻蘑菇,生长的环境极为苛刻,且量很稀少,沈未白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这么多。   “你们先离开这里,我采一些致幻蘑菇。”沈未白道。   这些致幻蘑菇可遇不可求,既然让她碰上了,又岂能错过?   星鸾本想说自己留下,却不想,有一个人比她更快的开了口。   “我陪你。”风青暝站在了沈未白身边。   沈未白转眸看了他一眼,含笑点了点头。   星鸾见此,默默的闭上了嘴,扶着刚刚恢复过来的柳茹,与其他人一起继续往前走。   不过,有了致幻蘑菇这一出,哪怕前面的路没有看到什么危险,却也还是让人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尤其是向导,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致幻蘑菇,接下来的路上,口中念念有词,天将靠近了,听到他用迦南语念着什么,不动声色的退回来后,在天水身边说了句,“神神叨叨。”   ……   又过了小半日,一行人在向导的带领下,来到了玉石碑所指示的地方。   只不过,这片范围并不明确,是一个区域。   沈未白看了一圈,这里只有山林,树木,根本没有任何痕迹可以证明,这里就是青帝衣冠冢的所在处。   带来的人,都四下散去,分由不同的人带队,仔细搜寻。   向导则找了棵树,坐在树下,抱紧了自己的包袱。   沈未白眸光扫过他身上,把星鸾叫过来耳语了几句,星鸾便走到向导身前,掏出了银票递给他。   向导也没想到现在就可以离开,拿着银票感谢了一番后就匆匆走了。   “阿姐现在就让他走?”风青暝沉声道。   沈未白不在意的说,“他的任务,就是要把我们带到这里。现在任务完成,他留下反而有诸多不便。”   至于回去的路,她的人一路上都有留下记号,绘制舆图。   相信,就算没有向导引路,他们也不会在崇山峻岭间迷路。至于那些要经过的族寨,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向导的协助下露了面,打了招呼,所以离开时再经过,也不会引起对方的不满和敌意。   沈未白做下的决定,风青暝不会干涉。   甚至可以说,风青暝永远不会选择与沈未白相反的方向。   向导离开半个时辰后,四散搜寻的众人也都陆续回来。可是,带回来的结果却不怎么好。   沈未白听完搜寻的结果后,并未言语,只是坐在一处巨石上,手里轻抚着那块从宝船上拿到的玉佩。   其他人便准备扎营事宜,估摸着起码几天内都不会离开这了。   “这便是所谓能进入青帝衣冠冢的钥匙?”风青暝来到沈未白身边,自然看到了她手中的玉佩。   前朝宝船里,那玉石碑上的内容,沈未白已经大致与风青暝说过,他自然也就知道了玉佩的事。   “嗯。”沈未白点了点头,毫不在意的把手中的玉佩递给他。   风青暝被她这下意识的动作,弄得心中一暖。他接过玉佩,在手中仔细观察后,才道:“这玉质绝非凡品,却不知上面雕刻的花纹代表了什么。”   这个结论,沈未白很是认同。   风青暝看不出所以然,便把玉佩还了回来。   沈未白握在手中,突然轻笑出声,“我曾记得,在某个神仙志怪的话本里,看到过,神仙留下的东西,大多通灵,最常见的一种情况,便是滴血,因为血液是人身上最具灵气之物,所以靠血液可以唤醒神仙留下的宝贝。”   这番说辞,倒不是从话本上看来的,而是沈未白从上一世带来的‘常识’,那个时代,文学创作是一个喷井期,各种题材,类型的小说多不胜数。   修仙,神话类的小说中,大多都提到过她刚才所述的方法。   前世的沈未白虽然忙着搞事业,没什么时间和兴趣看这些小说,但也会耳读目染,有些‘常识’即便不去刻意了解,也会从各种渠道知晓一二。   但这些,自然是不能给风青暝如实说的,只能稍微改编一下。   “如此,我来试试。”风青暝对沈未白的话没有丝毫怀疑。   沈未白却笑道,“我已经试了。”   风青暝看向她手中的玉佩,才发现晶莹洁白的玉佩上,不知何时滴落了几滴殷红的血液。   “阿姐!”风青暝抓起沈未白的手,在她食指的指尖上,看到了一条小小的划痕,上面还冒着血珠。   沈未白正想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晚点发现,可能都愈合了。   却不想,她还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风青暝就低头将她冒着血珠的手指给含进了嘴里。   “……”   “!!!”   沈未白幽深的双眸轻颤不已,震惊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他低着头,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却也因为这样,让沈未白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受伤的食指上。   那一处的温暖,顺着手指蔓延,迅速的让她的皮肤发烫,耳根都红了起来。   倏地,沈未白快速的收回手指,卷缩着指尖,将发烫的手背在身后。   而风青暝,手中一空,他抬起头,茶色的双眸直白的看着她。   就在沈未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的时候,只听到风青暝无奈的叹道:“阿姐未免太任性了,难道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有何奇思妙想,你都要以身犯险?”   “咳!”沈未白轻咳了一声,眼神不自在的移开,“只不过几滴血罢了,算不上什么冒险。”   “可是,只要阿姐受伤,我都会心疼。”   风青暝的话,让沈未白在心中狂叫,耳根又红了几分。‘啊啊啊啊!死小孩从哪学的这些话!!!’   沈未白觉得自从自己把话说明白后,小孩的胆子大了不少,时不时让她无法招架。   “结果证明,话本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沈未白拿着玉佩在风青暝眼前晃了晃,痕迹十分明显的转移话题。   突然,风青暝将她的手一把抓住,落在玉佩上的眸光变得有些凌厉。   “怎么了?”沈未白心中的旖旎瞬间消失。   风青暝眸光从玉佩上轻移,对上了沈未白的眼睛,“玉佩上的血迹不见了。”   玉佩一直被沈未白握在手里,如果是因为别的原因被擦掉,沈未白一定会知道。   可是现在——   风青暝松开手,沈未白立即反手看向玉佩。   果然,玉佩上没有一丝血迹!   若不是沈未白手指上的伤口还在,她都会怀疑自己刚才有没有滴血在玉佩上了。   ‘难道,滴血真的有用!这玉佩真是青帝留下的?’沈未白心中惊诧。 第二百七十七章 凭空消失 (二合一更) ‘可是,若这么简单,那前朝皇室几代人执着于青帝衣冠冢,不可能没有试过这样做!’   沈未白看着手中无暇晶莹的玉佩,心中困惑不已。   “阿姐……”风青暝见她如此,欲开口劝说。神仙之事,玄之又玄,他们才刚到这,想要窥视其中奥秘,也不急于一时。   然,刚开口的话,就被底下突来的动静给打断。   风青暝神色一变,猝不及防之下,拉起沈未白飞身离开了那巨石。   两人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身边的人。   但还未等其他人做出反应,那原本生于泥土中的巨石,轰然碎裂!   四分五裂的石块,被巨力掀起,向四周飞射。与此同时,林间湿润的泥土里,出现与地动不同的翻涌,就好似有什么巨物,在泥土里穿行。   “速退!”沈未白被风青暝带着后退,同样察觉了此地的异样,立即向其他人提醒。   随行来此的人,各个都是好手,最初的一瞬或许不查,但现在都反应过来了,纷纷拔刀提剑,神情戒备的后退,或上树。   众人撤离,越发清晰的看见了泥土的翻涌痕迹。   那痕迹,如生长数百年的树木粗壮,在底下蜿蜒穿行,延绵不尽,诡异的一幕,让人纷纷色变,心中猜测不断。   轰!   倏地,那因巨石炸裂而凹陷的土坑里,窜出了一巨型怪物,高昂着头,离地两丈,十分骇人。   怪物一出现,众人眼中满目震惊。   风青暝扶住沈未白腰间的手也蓦然一紧,带着她又后退了三丈距离。“这是什么怪物?”   眼前此物,从地下窜出,身形似蟒,绝大部分的身体还藏于地下,不知蜿蜒几里。   但皮肤,却不似蛇鳞。肤色暗红,光滑无比,环环相接,微微蠕动,都会从相接之处分泌出无色的黏液。   尤其是那头——   风青暝仰头望去,都不知这怪物的头,是否该称作头。   那顶端头部,无眼无鼻,只有一圆形巨口,如吸盘一样呼吸,在那口器收张之际,可清晰的看到里面一排排环绕,密密麻麻的尖牙,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怪物!”   “哪里冒出来的?”   “……”   这画面太过震撼,亲眼目睹之人都难掩心中恐惧。   而那怪物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只有口器的脸,朝着苍穹方向轻颤,口中利牙相击,发出了一种极为古怪的声音。   皮肤上再度分泌出一层无色黏液,巨嘴里也喷出了淡紫色的烟雾。   沈未白眸光一凛,抬手挡在风青暝鼻前,沉声提醒众人:“小心有毒!”   被怪物震惊的众人,纷纷反应过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避毒丸服下。风青暝也感到唇上一凉,一颗圆润的,带着清淡药香的避毒丸被沈未白塞入了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瞬间就遍布了他的四肢百骸,护住他的心脉。   他们刚刚服下避毒丸,那怪物也直立在空中的身子,也变为弓形,朝他们咆哮而来。   怪物速度极快,所过之处,飞沙走石,树枝断裂,落叶纷纷。   众人齐心协力,同时出手,可刀剑光芒落在怪物身上,却如同击在陨铁精石上,半点不留痕迹。   相反,天将、千杀等人,被自己的力量反噬震退。   “那黏液能腐蚀兵器!”天将稳住身形,止住体内的气血翻涌,视线落在自己手中兵刃上,眉宇间仅剩下冷峻。   他一提醒,众人纷纷看向自己手中兵刃。   果然,但凡刚才攻击了的人,原本锋利无比的兵器上,都出现了被侵蚀的豁口,好好的兵器,瞬间成为废铁。   如此好钢精铁锻造的刀剑,尚且如此,若不慎皮肤上沾染到了这无色黏液,那岂还有命在?   这般一想,众人对怪物的恐惧又深了几分。   “向后退去,寻找掩体,不可近战!”风青暝的声音落下。   沈未白手中扇子朝怪物飞去,顺着它的身体划出一道蛇形火花。当扇子飞回沈未白手中时,扇骨扇面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   ‘好厉害的腐蚀性!’沈未白眸色一沉,扇子一合,化扇为刀,玄冰之气幻化于行,冰蓝色的剑顺着扇子伸展,直逼怪物七寸。   风青暝双手泛着火光,一掌挥出,火龙凭空而现,发出阵阵龙吟,朝怪物撞去。   怪物受阻,给了其他人隐蔽的机会。   只是躲远了的众人,却发现,这一场战斗,似乎不是他们所能干预的,眼前种种早已超出了他们对武学的认知!   ‘吼——!’   飞沙走石中,传来怪物痛呼。   退远的众人心中一喜,却看到两道人影倒飞出来,半途中,其中一人将另一人护在怀中,撞向树木后,才堪堪停住。   众人看得心中一紧,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沈未白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走!”   这怪物简直不知道修炼了千年百年,一身皮肉堪比铜墙铁骨,完全就不该是这世界之物。   正面应敌,只能徒增伤亡,简单过招之后,沈未白就下达了撤退命令。   他们想走,怪物却不如他们所愿。   沈未白和风青暝在它身上留下的浅痕,显然激怒了它,它的动作更加凶狠,藏于泥土中的身体全部显露出来,四处乱拍,将拦路的树木绞断。   ……   密林群山中,向导怀中揣着被体温焐热的银子,心中欢喜不已。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声声巨响,犹如天上惊雷。他吓了一跳,忍不住向后望去,却只见崇山峻岭,不见任何异常。   突然,一道好似蛇尾之物,山林中上空扫过。   向导吓了一跳,赶紧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山林上空,空无一物,只有晴朗白日。   “莫非是我眼花?”向导心有余悸的嘀咕了一声,双手触摸到怀中的银子时,才稍稍安定下来。   他收回视线,不再多看,只是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   林中,在那怪物的肆虐下,生长了不知多少年的树木化为粉齑,地面的泥土也被翻了起来,弄得一片狼藉。   众人在林中逃窜,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这种感觉,就如同是刚出生的婴儿在面对成年人的凌虐时,哪怕使出全身力气,拼了命的反抗,也只是徒劳而已。   怪物穷追不舍,原本聚在一起的众人早已经被迫分散。   沈未白和风青暝始终聚在一处,也是那怪物主要追逐的对象。   突然,怪物粗壮的身躯朝两人撞来,沈未白和风青暝挥出的内劲,在他们面前形成了冰火双盾,挡住了怪物的一击。   轰!   剧烈的撞击下,沈未白只觉喉痛微甜,一股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她迅速看向身边的人,风青暝眉目冷峭,双唇紧抿,看不出是否收到冲击,但只看他脸色苍白的样子,也能知晓他并不好过。   而那怪物,与冰火双盾撞击的部位,出现了龟裂的痕迹。   然,不过一瞬间,那分泌的黏液便让伤口愈合了。   亲眼看到这一幕的沈未白,这才发现,那些黏液对万物来说都是腐蚀,唯独对这怪物,却是疗伤圣药!   “这怪物难不成是不死不灭?”沈未白看到的,风青暝自然也看到了。   但是,这个发现,却只是增加了杀死怪物的难度。   “总会有弱点的。”沈未白眸光沉沉。   她不信,世上真有什么是不死不灭的!   两人的内力还未散去,怪物受挫后,越发凶狠的攻击起来。怪物的身体,直接将两人卷入其中,要将他们绞杀而死。   “主公——!”   “主子——!”   被迫分散到各处的众人,看到半空中的这一幕,目呲欲裂的拼命朝他们冲来。   怪物的巨口已经出现在他们上方,只需沈未白和风青暝一抬头,便能清楚的看见那怪物口器中的利牙。   轰轰——!   风青暝身上泛起红光,双掌之上冒着虚幻的火焰,速度极快的拍向向他们收拢的怪物身体。   沈未白的内力也凝结成无数冰刃,朝着怪物的巨口射去。   只可惜这样的攻击落在怪物身上,根本无法重伤它。   突然,沈未白和风青暝身上迸发出蓝红光芒,藏于二人身体中的‘仙人剑’仿佛是感知到了主人的危险,自动出来护主。   嗡嗡——   仙人剑并非凡间的神兵利刃,也并非凡人所能驱使。   也就是沈未白和风青暝侥幸让仙人剑认主后,才能勉强驱使片刻。   两人双手握剑,下意识的被仙人剑牵引手臂,双剑交击,刺目的光芒伴随着剑鸣,震慑这片天地。   怪物发出痛苦的嘶鸣,巨大的身体被定在原地。   沈未白和风青暝体内的内力被仙人剑疯狂的抽走,他们置身于光芒之中,也无从发现,仙人剑的气息激活了沈未白身上的那块玉佩。   嗡嗡!   被激活的玉佩,缓缓飞出沈未白的身上,悬挂于空,散发着耀眼白光,被仙人剑的光芒覆盖。   原本晶莹无暇的玉佩里,多出了一丝血色顺着花纹游走。   ……   想要去救援自家主子的众人,在刺眼光芒爆发之际,被定在了原地,维持着被定住之时的那瞬动作和神态。   但,虽然他们被定住了,神志却是清明的,只是暂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   与点穴不同,那控制他们身体的力量,是一种让人无法反抗,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的发展,看到沈未白和风青暝被刺眼光芒笼罩,看到那怪物如他们一样被定住。   还看到,在他们被定住之后,从刺眼光芒中闪现出冰蓝和炙红两道光芒,在怪物身上游走。   眨眼睛,刺眼光芒散去,那被定住的怪物发出一声悲鸣,身体如破碎的瓷器般,从龟裂的缝隙中迸发出刺眼光芒,随后庞大的身体崩塌,化为粉齑消散于天际。   只是,众人还未来得及大喜,他们就亲眼看到,定在半空中的沈未白和风青暝,被一团氤氲白光所笼罩,呼吸间就凭空消散于他们眼前。   这一幕,让他们猝不及防,当光消失的瞬间,他们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踉跄着向前冲去,却只见到从空中掉落的玉佩,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众人怔住,视线落在那地面的玉佩上。   地下的泥土,被怪物翻起,早就变得松软。   但,玉佩落地之后,却碎成了两半,黯淡无光,与普通石块一般无二。   “主公!”   “主子——!”   天水,天将,星鸾,柳茹众人看着那碎裂的玉佩,呆若木鸡。   千杀,崖柏几人,也同样如此。   刚才亲眼所见的一幕,他们还清晰的记得,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   他们的主子到哪去了?   两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还有那诛杀怪物的力量,将他们定住的力量,都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先不要自乱阵脚。”所有人中,柳茹算最为镇定的。   她虽然也被刚刚发生的一幕震惊,但她却比其他人都更清楚一点,这碎掉的玉佩代表这什么。   “柳先生,您可否知道什么内情?”玄清身为风青暝身边唯一的女性影卫,感知更为敏锐,从柳茹的话中,她意识到了什么。   而她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柳茹身上。   柳茹抿着唇,弯腰在地上拾起碎裂的玉佩。她没有打算隐瞒,能跟随主公来到这的人,都是主公所信任的存在。   尤其是,在原本的计划中,若是他们侥幸能进入青帝衣冠冢,那随行的人也是要一起进去的,到时候也不可能瞒住。   “先生?”星鸾催了催。   她虽知道此行目的,却不知玉佩之事。   柳茹心中衡量了一番,才在众人的眸光中坦言,“这玉佩,是从前朝宝船中得来,据说是进入青帝衣冠冢的钥匙。如今,主公和公子凭空消失,玉佩却碎了,我估计,或许他们误打误撞的用玉佩打开了青帝衣冠冢,进入了其中。”   众人愕然!   青帝衣冠冢?   这传说中的存在,原来并不是传说吗? 第二百七十八章 衣冠冢 (二合一更) 愕然过后,只剩下一地静默。   只有四周狼藉的样子,在时时刻刻的提醒他们,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象。   所以——   ‘主公去了哪?’   ‘主子去了哪?’   沈未白的属下们和风青暝的影卫彼此眸光轻碰,心中的泛起了疑问。   真的是进入了那个传说中的青帝衣冠冢吗?   衣冠冢又在何处?   两个大活人又是如何凭空消失的?   他们何时才会出现?   青帝衣冠冢里是否有危险?   一个个的疑问不断的冒出来。   最后,众人的视线,还是集中在了唯一知情的柳茹身上。   “大可不必如此看我。”柳茹苦笑摇头。   “先生,您可否知晓青帝衣冠冢在何处?如何进入?”天水问。   柳茹看向手中破碎的玉佩,“这传说中,进入青帝衣冠冢的钥匙,如今已碎裂,恐怕这衣冠冢我们是进不去的。”   “至于衣冠冢在何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入口就在这附近。”柳茹又道。   事实上,沈未白和风青暝的双双失踪,就足以证明,青帝衣冠冢就在附近,难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进入。   “为今之计,咱们只能等了。”柳茹沉吟后道。   “可若守在这里,会不会又冒出什么怪物?”玄清心有余悸的道。   这话一出,众人心中一凛。   的确,刚才那怪物出现得猝不及防,又死得突然。谁也不敢保证,这里会不会又出现别的怪物,若真的出现了,他们又是否是对手。   “不如,我们先退到安全之地,轮流派人来这里等候。既然他们是从这里消失的,那也会有极大可能性,在这里出现。”   柳茹这番话,众人都没有异议。   如今,他们猜测沈未白和风青暝进入了传说中的青帝衣冠冢中,实情到底如何,他们也不得而知。   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就只有等待了。   ……   拉扯,晕眩的力量,扯的沈未白头皮发疼。   就好像自己的魂魄,要被拉扯出肉身一般。   好在,这种痛持续得并不久,几息之间,就恢复正常,只残留了些镇痛,却并不打紧。   砰砰!   沈未白和风青暝的身体,被吐了出来,无端的出现在半空,又坠落在地面上。   ‘嘶!’   落地的撞击不小,沈未白感觉自己撞在了一处温暖之处。   抬头看过去,才发现在坠落之时,她被风青暝护在了怀中,而他也成为了她的肉垫。   “阿炎?阿炎!”沈未白从他怀中坐起,却意外的发现风青暝晕了过去。   两人的仙人剑,也不知何时重新回到了体内。   “阿炎!”   沈未白心中一沉。   刚才的撞击力,根本不足以让风青暝昏迷。   可是,如今的风青暝就好像陷入了深度的沉睡一般,根本叫不醒。   沈未白来不及打量四周的情况,拿出银针,扎在风青暝的几个穴位上。   然,即便如此,风青暝还是昏睡模样。   沈未白眉头蹙起,又向他灌入内力,却如石沉大海般,毫无动静。   “不必费劲了,在这里,我不让他醒,他便只能一直沉睡。”一道好似来自虚无之地的声音突兀响起。   沈未白立即将风青暝护在身后,眸光犀利起来。“谁?”   那声音听着如同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却又透着与年纪不符的沧桑。   就好像,声音的主人活了千千万万年,看尽了世间变化,悲欢离合,生死轮回。   声音在四周回荡,让人分不清说话之人到底在何处。   沈未白心中想着这声音的违和感,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可正因为她看清楚了,才会让她心中震撼,双眸剧颤。“这是……”   这是一座飘浮在虚空中的宫殿!   宫殿之外,是无尽浩瀚的永夜,远处又璀璨星辰点缀,难辨真假。   她脚下正是宫殿的广场,整个悬浮于空的宫殿,都是白玉所造,那些白玉晶莹无比,体内仿佛流动着眸中能量,如她得到的那块玉佩一样。   ‘对!玉佩呢?’沈未白突然想起来,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间,却发现玉佩不见了。   “你带着我的玉佩来此,却问我,我是谁?”那沧桑的声音,再次出现。   沈未白双眸倏地一缩,“青……帝!”   “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称呼我了。”那声音喟叹的道。   然,他这样的回答,却印证了沈未白的猜测。   此时,沈未白的脑海里是翻腾的,全身的血液也激荡着,耳朵里出现嗡鸣之声。   这并非是‘青帝’威压所致,而是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实在是太颠覆认知,她难以想象,传说中的最后一位登仙人,数千年,上万年前的青帝,正在与她对话。   难道,青帝真的不死不灭,与天地同寿,这里也不是他的衣冠冢,而是他闭关修行之地?   仿佛是察觉到了沈未白心中的猜想,‘青帝’回答:“这只是我在离开之前,留在故土的一丝神念,等待有缘人。只不过,这一等,太久了,此方世界的灵气早已枯竭,若你再不出现,我这一丝神念最多在维持百年,也会自动消散。届时,此地也会同神念一并消失。”   “等等!”沈未白打断了‘青帝’的话,她有预感,接下来或许她要遇见颠覆自己两世认知的事,之前藏在心中的各种猜测和疑惑,也或许能够得到解答。   但,在此之前,她必须要先确认一件事。   “他到底为何不醒?”沈未白看向了昏睡的风青暝。   或许沈未白前世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又或许是她本身够自信也够强大,所以在与传说中的‘神仙’对话时,她依然是以平等的姿态沟通,而不会心生恐惧,也不会恭敬讨好。   不过,‘青帝’神念似乎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只是为她解惑——   “你身上的玉佩,乃是进入此地的钥匙。不仅需要滴血认证,还需要以灵气激活。”   “我能感激到,这方世界的灵气早已枯竭。你从何处寻来灵气激活玉佩,我也感到很诧异,但玉佩上有你的血迹,还有与你气息相连的灵气,所以会默认你有进入此地的资格。而你身边的人,是被玉佩误带入进来的,所以我只能让他昏睡。”   “你放心,等你们离开这里后,他就会醒。”   “而且,这里乃是我离开之前,锁住一方灵气开辟的空间,他即便昏迷着,也会有诸多好处。”   “什么好处?”沈未白眸底划过一道幽光。   ‘青帝’神念的话,让她大概了解了前因后果。   所谓的灵气,恐怕是仙人剑上残留的。   在他们被怪物袭击时,仙人剑自动出现护主,挥出的灵气恰巧激活了刚刚吸收她血液的玉佩,开启了时空之门,让她被吸入了青帝衣冠冢中。   而风青暝,当时就在自己身边,再加上两人的仙人剑曾经在同一个空间里相互依存了不知道多少年,恐怕气息早已经相连了,所以才会被玉佩误判。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确定风青暝没事,沈未白就能专心的应对这‘青帝’神念。   她两世从商,见惯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并不认为当初的青帝会无缘无故的留下一个衣冠冢等待有缘人。   “待你们离开之后,便会察觉好处。”‘青帝’神念依旧心平气和。   “他且留下,你进来吧。”‘青帝’神念又道。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白玉台阶之上紧闭的宫殿大门缓缓打开。   一时间,沈未白仿佛产生了幻觉,看到了仙鹤、鸾鸟从大门内飞出,盘旋于这虚浮宫殿上空,洒下金银光芒。   只是,她一眨眼,这些都统统不见,只剩下那打开的宫殿大门,在安静的等待着她进入。   沈未白眸底的震惊早已经收敛,只剩下一片沉静。   她看向风青暝,他似乎睡得很沉,不受任何打扰。   想着‘青帝’神念的话,沈未白将他轻放在地上后,又确保了此地的安全,才起身,拾阶而上,进入了宫殿之中。   ……   宫殿很恢弘,古朴大气,也空空荡荡。   完全没有那些修仙小说里那样,进入上古大能遗迹之后,有成堆的法宝,丹药,各种提升自身的机缘。   反正,沈未白一眼望去,空空荡荡的宫殿里,只有在正前方的高台之上,摆放着一把帝王之座,而在帝王之座上,有一道虚幻而缥缈的人影,正端坐着看着她。   “青帝!”沈未白双眸一缩。   传说中的青帝,是一个温文儒雅,容貌不俗的中年男子,墨发披在身后,发顶由青玉冠束着,神态亲和,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身上穿着的也是青色长袍,只是在长袍上,有金银线绣出的龙纹,彰显了他的身份。   腰间,也有玉带束着,上面点缀的宝石,每一颗都价值连城,只可惜这只是虚影,并非实体。   在沈未白看来,就有点像是她前世看ai投影一样。   “衣冠冢,衣冠冢,怎么空空如也。”沈未白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却不想,她在心中说的话,也逃不过‘青帝’神念的耳朵。   帝王之座上的虚影轻笑起来,“那你以为,衣冠冢里应该放些什么?我之前已经说过,此方时间已经枯竭,我留下法器,这里的人也无灵气可以驱动。留下丹药?以凡人的身躯服下修者的丹药,只怕不会长生不死,而是会爆体而亡。至于修行功法,还是那个原因,没有灵气,在好的修行功法也无用。”   沈未白惊于‘青帝’神念能捕捉到她内心所想,眼中升起了警惕和戒备之色。   而‘青帝’神念却饶有兴致的盯着沈未白,略感诧异的道:“你倒是有些不同。竟然在这个灵气枯竭的地方,半只脚跨入了修行的门道,这大概与你修行的功法有关。”   沈未白心中警惕,放空思绪。   突然,一道青光从天而降,笼罩在她身上,让她动弹不得,这让沈未白心中大骇。   她突然发现,即便只是面对‘青帝’神念,她也毫无反抗之力。   若‘青帝’神念想要杀了她,也不过是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一种无力感,从沈未白心中升起,却又被她立马强压了下去。   “心志坚定,还是难得的冰灵骨!难怪难怪,若你早生个万年,必然是整个修行界各大宗门争抢的天才!”   青光散去之时,‘青帝’神念惊讶的说了这番话。   ‘冰灵骨。’   沈未白眸色晦暗,在心中记下一些关键的话。   “你的魂魄倒是有些奇怪,命格似乎被修改过……”   ‘青帝’神念这看似随意的话,却让沈未白心中一紧,眸色变得更加幽暗起来。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   若‘青帝’神念能轻易的看破,那她恐怕要重新定义对‘神仙’的理解!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只有双修可救 (二合一更) 沈未白心中一紧。   幸而,‘青帝’神念并未继续说下去,好像只是单纯的表达了一下好奇。   这让沈未白心中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就感觉……这个‘青帝’神念的智商有点不太行?   沈未白摇了摇头,赶紧把这个念头压住。   神念毕竟不是本尊,在此存在那么久,且还能和她正常交流,已经很不错了,她不能要求太多。   而且,神念不追问下去,不是正和她意吗?   但其实……   沈未白眸光晦暗了一下,她是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时空的。   她又没有死,只不过是喝醉了睡了一觉,为何醒来之后,她就变成了安亭伯府里的尹千梧?   “你的时间不多了。”   “!!!”   就在沈未白犹豫着,要不要向‘青帝’神念问这个问题时,神念的一句话,差点没把沈未白送走。   “什么?”她脱口而出。   帝王之座的‘青帝’神念道:“你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你离开之后,这个空间也会随之碎裂消失。”   “……”沈未白默。   真的是……手痒,想揍人!   “从现在开始,你有一炷香的时间问我问题。”‘青帝’神念道。   沈未白还未开口,他又补了一句,“但我不一定会回答。”   “……”沈未白。   “我毕竟只是一道神念而已。”   “……”好嘛,还会给自己找借口了,这个借口,还让人无法反驳。   ‘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沈未白心里清楚,一炷香后,她就会被强行送走。   一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要问什么?   一时间,许多问题在沈未白脑海里闪过。   她从不是一个求佛问神的人,突然间看到‘神’的‘神念’,她突然就迷茫了。   思绪飞过,沈未白对‘青帝’神念道:“我修行的功法,似乎有问题,可有方法解决?”   从自身来说,这是最迫切的!   沈未白觉得,如果‘青帝’神念真的是神仙之流留下的话,应该能解决她这个疑惑。   “嗯,原来如此。我刚才还在疑惑,以你冰灵骨的资质,为何要沦为鼎炉?原来是修炼功法有问题。不过,你这修行功法,倒是难得一遇的……烂。”‘青帝’神念若有所思的道。   沈未白嘴角狠狠一抽,她现在怀疑,‘青帝’要么就是毒舌,要么就是情商低。   “这是几百年前,前朝皇室那些迷恋修行的人,自己创造出来的功法。功法分为上下卷,上卷只能女子修行,我也是最近才得知上卷就是鼎炉功法,而下卷,只能男子修行,习的是采补功法。”沈未白大致的说了一下。   ‘青帝’神念恍然大悟,“身为人间帝王,竟然创造如此邪恶的功法,难怪会灭国了。”   沈未白不在乎这些,她只想知道,能否挽救。   ‘青帝’神念沉吟了一下,道:“这功法有着先天缺陷,虽然你修炼了鼎炉的部分,但也不是不可以逆转。你可以找个人和你双修啊!我看门外那男子就很合适。”   “!!!”沈未白倏地睁大双眼,呼吸一窒。   ‘青帝’神念却好似察觉不到她情绪的变化,理所当然的道:“嗯,他体质纯阳,你与他双修,正好可以弥补你修行功法上的缺陷。来来来,我传你一套双修功法。”   话音刚落,一道青光就从他指尖飞出,钻入了沈未白的眉心。   沈未白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在青光没入沈未白眉心之后,她感觉到自己的大脑里多了些什么东西,却又无法窥视。   “抓紧时间,双修的功法出去再看。”‘青帝’神念道。   “……”沈未白总觉得他这话的感觉,好像自己很着急似的?   不,她什么时候答应双修了!!!!   沈未白刚张嘴,又听到‘青帝’神念嘀咕,“可惜,现在灵气枯竭,我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助你一臂之力。若不然,你体内的功力暴涨,又无法吸收更多,更纯净的灵力修炼,不出五年,就会爆体而亡。”   “……”沈未白。   呵!   “好了,开始你的第二个问题吧。”‘青帝’神念挥了挥衣袖。   沈未白深吸了口气,沉声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那么多重生的人?这种几率,旁的世界,恐怕千万年也难遇一次,但我身边,至少已经出现三个!”   这也是她很久之前就怀疑的一点。   沈未白总是感觉这个世界很奇怪。   这个问题,让‘青帝’神念沉默了更久的时间。   沈未白在等待的过程中,有些担心那一炷香的时间不够用。   甚至,她商人本色显露,很想和‘青帝’神念谈一下,那一炷香的时间里,不包括他思考,沉默的时间!   好在,‘青帝’神念并未让她等太久,“这可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那预示着,或许她的时间不够。   沈未白听出了话中之意,却打算逆势而为。“但我相信‘青帝’能有办法,让我听完整个故事。不然,您的神念留在此地,又有何意义呢?”   ‘青帝’神念似乎被噎了一下。   他顿了顿才接着道:“好吧,你很聪明。”   “我留在这里,的确是想要告诉后人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青帝’神念道。   ‘真相!’沈未白眸色一沉。   她有一种预感,恐怕‘青帝’神念口中的真相,比她之前所猜想的还要大很多。   “在故事开始之前,我想问问你,你理解的世界,或者说宇宙是什么样的?”‘青帝’神念道。   沈未白蹙眉。   她蹙眉,不仅仅是因为‘青帝’神念的问题,更是因为他所用的词汇。   ‘这个世界,万千年前的修行者,也会说宇宙这类的词么?’   不知为何,沈未白总觉得有些违和感。   但,她暂时压住了内心的好奇,回答‘青帝’神念的问题。“世界太笼统了,我觉得星球更恰当,宇宙也就是由无数星球组成,其中有死有生,只不过我们能够探知的区域,对于整个宇宙来说还太小。”   她抿了抿唇,“也有人说,宇宙是无穷尽的。”   沈未白说的是她上一世的认知,那个时代,人类对宇宙的探知更清晰,也似乎更真实。   但是,不能否认的一点是,在探知的过程中,人类也发现了宇宙的浩瀚,还有人类的渺小。   “你果然是有缘人!”‘青帝’神念突然笑了起来。“要知道,这个时候的人,所认知的世界,是天圆地方,而宇宙,则是一片混沌。”   沈未白没说话。   ‘青帝’神念说的话,让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一种猜测,从沈未白心中升起。   “您难道也是异界来客?”沈未白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青帝’神念却笑道:“非也,我乃此界土生土长的人。”   沈未白皱了皱眉。   “不过,你也不算猜错,很久之前,此界的确也来过异界来客。”   沈未白双眸轻颤。   果然!   “好啦,要听故事的话,就不要再问我问题了。”‘青帝’神念拂袖,在帝王之座上换了一个更为轻松的姿势。   “……”沈未白忍住了到嘴边的话。   还有,一道神念也会享受舒适吗?   沈未白没有再开口,她已经察觉到了‘青帝’神念有些恶劣因子。   最重要的是,时间紧迫。   ‘青帝’神念也不再绕圈子,缓缓讲述了一个打破沈未白世界观的故事。   他说——   宇宙中有万千世界,但是在这万千世界中,有真实的世界,也有虚假的世界。   真实的世界,不必多说。   主要需要解释的,就是虚假的世界。   这种虚假的世界,更多存在于新生世界之中。   这些新生的世界,如同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懵懂、无知,对整个宇宙都不设防。   而这种新生世界,因为介质还不稳定,所以很脆弱,也很容易被宇宙捕捉到某种强烈意志后进行投放,想要以此来捕捉世界,将世界变成意志的私有物。   青帝存在的世界,也就是沈未白如今踏足的世界,最初就是这样一个世界!   “……很久之前,比我存在的时间还要更久远。这个世界刚刚出生,又刚好运气十分不好的,被某种意志笼罩。在还未意识到这一点时的人们,称之为天道,而意识到这一点后的我们,称之为‘伪天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方世界都被伪天道的意识所笼罩,将所有生灵蒙蔽,按照它的意志,刻画好的轨迹运行,无法反抗。”   沈未白双唇紧抿。   她没有打断‘青帝’神念的讲述,却在心中有了个模糊的概念。   按照青帝的说法,在伪天道笼罩的世界中,一切生灵都只是它操控下的傀儡,没有自我意识,只会按照伪天道的想法而动。   “而且,那个时候,还有所谓的天道之子,也可以说,那是伪天道的宠儿。因为这点偏心,为了达到伪天道想要的高度,伪天道会将其他人的气运,给所谓的天道宠儿吸走。”   沈未白眸光一沉,神情都变得凌厉起来。“这不是相当于是天道宠儿的养分吗?”   “对!就是养分。天道宠儿,世界之子,他们的成功,耀眼不过是建立在吸走数不清生灵的气运之上。无数生灵卑微入尘埃,只是为了烘托他们的伟大。再如何优秀的天之骄子,在遇到天道宠儿时,都只会变成垫脚石,做出很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来成就天道宠儿。”‘青帝’神念闪动了一下,似乎因为沈未白的理解力,让他兴奋起来。   ‘这算什么天道宠儿。’沈未白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青帝’神念还在继续,“伪天道拥有及强大的力量,可以操纵一切生灵,但天道还在,它只是被蒙蔽了,所以伪天道想要培养出一个气运登顶的宠儿,只能靠这样的方法来成全。因为,真正的天道对万物生灵,都是公平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并非真的不仁,而是万物于天来说,都是一样的。天道无情,就是最大的有情,因为它不会偏袒任何人,所有人都有着同等的待遇。但,伪天道却违背了这一点,甚至想要利用这些天道宠儿的气运来打破天道,对其吞噬。”   沈未白瞳孔剧颤,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   ‘青帝’神念的声音冷了些,“可笑的是,那个时候所有的生灵都被伪天道所蒙蔽,对其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此消彼长之下,天道陷入沉睡,伪天道更加变本加厉,这个时候终于出现了一个人……”   “是您之前说的那位异界来客?”沈未白心有所感的道。   “不错!就是她!”   沈未白注意到,‘青帝’神念的双眸中,迸发出了璀璨而崇敬的光芒。   ------题外话------   实在是对不起大家,最近俗事缠身,码字的时间零零碎碎,今天的更新晚了许多。我尽量保证后面的更新准时,就算迟到也不要晚太久。【捂脸~】 第二百八十章 真相 (二合一章) 沈未白心中升起一丝异样,对那位‘异界来客’充满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让青帝如此崇拜和敬重?   “只可惜,我出生的时候,她早已经破界离开,我没有机会见到她真人,只能听着有关于她的传说。”‘青帝’神念喟叹,语气中满是遗憾。   这也让沈未白越发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让青帝如此难以忘怀?   “是她率先看破了伪天道的诡计,是她第一个反抗伪天道,最后也是她击碎了伪天道的阴谋,还了这个世界一个真正的自由。”   沈未白眸色变幻不停。   “她不甘愿就这样一声被视为傀儡,玩物,成为天道宠儿的养分。所以,她最终,杀了天!”   ‘杀了天。’沈未白心中知道,这个所谓的‘天’,是指伪天道。   青帝的话,让沈未白心中热血沸腾,竟也生出一丝敬佩之情!   毕竟,上下千古万万年,能把天都捅破了的人也没几个,哪怕只是伪天道!   莫名的,沈未白总觉得青帝口中的异界来客是一位女性。   “她是女的?”沈未白不由得问出。   “没错。”‘青帝’神念道。   沈未白抿了抿唇,嘴角扬起了几不可查的弯弧。   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后世很多人都想不到,一个女人竟然做到了这样的伟绩,成为此界万万生灵感激的,信仰的神祇。我这一生,从踏入修行之道后,便是以她为目标。只可惜,饶是我如何努力,都无法达到她万分之一。”‘青帝’神念再度流露出遗憾的情绪。   “她叫什么名字?”沈未白好奇问出。   “傅雪声。”‘青帝’神念无比崇敬的说出一个名字。   “傅雪声。”沈未白眸光轻垂,在口中呢喃。   “后来呢?”沈未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关于傅雪声的事。   “后来……”‘青帝’神念突然变得缥缈了几分,连声音也有一种空洞感。“后来,她毁掉了伪天道,将伪天道强加给界内生灵的意志驱散,还了千万生灵真正的自由。真的天道降临,因为此界初生,天道脆弱,她修为太过强大,无法继续留在此界,她便离开了。”   沈未白有些遗憾。   她总觉得傅雪声的故事不止于此,但对于青帝来说,或许也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伪天道消失之后,天道降临,此界也要从呱呱坠地的婴孩,慢慢成长。在这个成长的漫长岁月里,它依然脆弱,所以才会出现诸多意外。”   沈未白明白了。   为什么她能穿越到此,为什么会出现重生者这些违反规律的存在,就是因为这个世界还不是一个成熟的世界,才会有诸多bug。   他们这些bug,必须要依附在原本就存在的人轨迹身上,才能蒙蔽天道,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但,他们的意志毕竟不是原来的那样,轨迹也会产生变化。   所以,之前让她所疑惑的某些大事件必然发生的行为,世界上是天道在察觉到意外时的自我修正。   只不过,这是真的天道,虽然也有轨迹和规律,但却不会强行控制人心,有些事能改变,因为介入很深,就比如说阿炎本来会死在七岁那一年,但因为她的强行介入,干扰了阿炎原本的轨迹,所以阿炎活了下来,而天道也默认了这一点。   又比如,前朝宝藏的事,宋明贞的阴谋,如她,如尹千雪这些bug虽然有介入,但并未介入太深,甚至有些顺势而为,所以即便改变了过程和部分结果,却也依然无法扭转一些必然现象的出现,所以天道修正了。   “天道是什么?”沈未白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青帝’神念一怔,也问:“是啊,天道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让沈未白来形容,她可能会把天道形容成一台功能强大,擅长精密运算的计算机,根据每个人的选择而推演出会产生的轨迹。   青帝的理解肯定与她不同,但最终,这道残留的神念也没有说出他的答案。   接下来,青帝又对沈未白说了些关于这个世界的事。   沈未白也理解到了,在天道和世界还未完全成长起来之前,就会不断出现类似穿越,重生这样的bug,而这些存在,又同时加速了天道和世界的成长。   ‘很像防火墙啊!’沈未白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青帝衣冠冢里没有世俗认知的那些宝贝,只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或许,青帝在留下这道神念的时候,也只是希望能让后人知晓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故事。   “我出生得太晚了,那个时候,此界的灵气已经稀薄,有大能预测,不到百年,此界灵气会枯竭。很多修者,放弃了修炼,转而修武,而我不信邪,执着于修炼……”   ‘青帝’神念轻笑摇头,“后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执着感动了天道,又或是因为其他人放弃了修炼,最终便宜了我,我成了这方世界最后一个登仙人,破碎虚空,踏云而去。”   沈未白双眸微微一缩。   她突然有些想问,‘青帝的真身在哪?难道真的有传说中的仙界?’   可是,‘青帝’神念仿佛知道她想要问什么似的,抢先在她开口前道:“不要问我,如今我身在何方。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也只是一道神念,在被留在此界的时候,就与真身断绝了联系。”   “……”沈未白咽回了到嘴边的话。   “好啦,时间不多。最后一个问题。”‘青帝’神念道。   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到了吗?   沈未白回过神来,她听了一个很长的故事,却不确定到底过去了多少时间。   最后一个问题……   她想问,前朝皇室一直梦想着得道升仙,觉得自己是仙人的后裔。他们甚至不惜创造了邪功,建造了宝船,妄想有早一日离开这个世界,去往更高的地方。   他们这样做,真的能成功吗?界外,又是什么呢?   她既然能莫名来到这里,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在这个世界之外,存在着不同的世界?   为什么沈未白会出现在这里?   或许,她只是在这方世界出现bug的时候,一个被不幸卷入的无辜者,又或许这是她和这个世界的缘分?   她还想问很多问题,但最终只能问一个。   “这个世界接下来会怎么样?”最终,沈未白问出了这句话。   前朝早已溟灭在历史长河中,她的来由,也如往事云烟。   现在此界灵气枯竭,哪怕她有着冰灵骨,也无法修炼,更加无法像那位‘前辈’傅雪声那样,破碎虚空,潇洒离去。   所以,出于现实主义精神,沈未白还是很务实的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说不定,她这一生都要在这里过了,那么她最想知道的事,就是这个还未完全成长起来,容易被攻陷的世界,接下来会如何。   ‘青帝’神念也回答了她。   “天道会不断成长,世界也会越来越完善。宇宙的本质,就是轮回。如今,灵气枯竭,断了凡人的修行之路,那么必将诞生新的力量,推动世界的发展。而有朝一日,这个世界也会灵气复苏,让界内所有生灵从另一个角度去认知世界的本质,宇宙的本质……”   这段话中,青帝用了许多沈未白前世所熟悉的词汇。   她越来越怀疑,这些话都是傅雪声传下来的,青帝是她的老残粉,自然深受影响。   她更大的怀疑时,或许这个傅雪声和她来自同样的地方。   不过,这些怀疑无法证实,让沈未白心中豁然开朗的是,青帝话中含义。   在她前世的世界中,那个科技文明高度发展的时代,虽然没有人类飞天遁地,移山倒海的超凡能力,却也不是同样用标志性的手段和力量在探索世界和宇宙吗?   按照青帝的话,如今这个世界往后发展的数千年后,是不是也会诞生出科技文明?   “规律……”沈未白口中呢喃。   ‘青帝’笑道:“你倒是很有悟性,只可惜生错了年代。”   沈未白笑了笑,并未觉得可惜。   她又不向往‘神仙’不老不死的生活。   “我觉得现在也挺好的。”沈未白笑道。   ‘青帝’神念越发满意起来。“心境也很不错。”   面对青帝的赞赏,沈未白心如止水。   “若你愿意,我可以用神念最后的力量,在你魂魄中留下烙印。这样无论你轮回转世多少次,若有缘,我和与你相遇,收你为徒。”‘青帝’神念突然道。   沈未白一愣,有些诧异。   “你还有最后十息考虑。”‘青帝’神念的神情依旧温和如玉,并不强迫。   十息,不过是转瞬即逝。   但,沈未白连十息的考虑都没要,直接就摇头拒绝,“还是算了。多谢您的好意,若你我真有师徒缘分,即便没有烙印,我们也终会相遇。我不太习惯在自己身体上,尤其是……魂魄上留下什么别人的东西。”   被拒绝的青帝,并未发怒。“你很坦诚。你说得也很有道理,如此,那便自去吧。”   ‘青帝’神念突然挥袖,沈未白眸光一缩,整个人被一股强悍的力量向后拉扯。   在后退之中,她震惊的看着帝王之座上的‘青帝’神念,还有这白玉宫殿都化为了晶莹的粉齑,渐渐消散。   ‘阿炎!’   沈未白意识到空间的崩塌,下意识的去寻找风青暝的身影。   当她眼角余光看到依旧昏睡在地上的风青暝时,眼前突然一黑,意识陷入了无尽混沌之中。   ……   迦南山林之中,离沈未白和风青暝原地消失,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夜。   同来的人,退出了事发之地,却依然派人轮守在这。   可是,时间缓缓流逝,消失的人却始终不曾出现。   方舆和崖柏从驻扎之地而来,替换守了两个时辰的星鸾和天水。   星鸾和天水返回营地,就碰上了早就在等候的千杀,玄清。   他们这个营地里,严格来说,是有代表着消失两人的两方势力。   但气氛又因为他们主子的原因,格外的和谐,短短几日竟然生出了一些默契。   “还是没有消息吗?”看到二人回来,玄清的眼神就黯淡了些,也猜出了结果。   星鸾和天水沉默摇头。   几日的等待,连天水都没心思散发她的魅力了。   “既如此,我们是否要考虑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千杀沉吟后道。   “继续等。”柳茹从营帐中走出来,参与了交谈。   四人同时看向她,柳茹道:“青帝的传说,本就无法用常理推测。如今我们假设,主公他们进入了青帝衣冠冢中,那么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若主公他们已经安全离开,以她的性子,必然会想到我们会在此地守候,也会来与我们会和。既然现在没有出现,就只能说明他们还在里面,又或是在来寻我们的路上。这种情况下,最忌讳的便是人找人。”   “可若是只在此守候,什么也不做,那他们遇到危险又将如何?”千杀忍不住问。   柳茹反问他,“即便他们真的遇到危险,你又能如何?”   “……”一句话,不仅让千杀沉默,也让其他人沉默下来。   柳茹极有信心的道:“要相信他们。我相信我家主公的能力,我想你们也应该相信你们主子的能力。”   这句话,说得众人越发沉默。   柳茹在离开前,又回眸道:“虽然我们无法提供帮助,但至少不要自乱阵脚。”   ……   寂静的山岭上,除了茂密的树木之外,还有着薄薄的雾气缠绕。   远处,隐约有着村寨的轮廓。   突然,夜空中划过一道银光,从银光中跌落出两个人影,在他们即将于地面凸出的尖石撞上的时候,其中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在半空中诡异一扭,搂住另一道下坠的人,在空中翻转,轻落在了地面上。   ‘这是什么地方?’沈未白扶住还未醒来的风青暝,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突然,四周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似乎将他们二人包围在其中……   ------题外话------   傅雪声,我下部大玄幻女主!!!! 第二百八十一章 巫疆 夜色正浓,却不是旖旎的时候。   山岭上,树影重重,犹如鬼魅一般。   还未等沈未白分辨出身在何方,四周就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把他们两人包围在了中间。   “嗯……”   随着一声闷哼声,风青暝从昏睡中悠悠转醒。   同样,他还未来得及询问什么,就注意到了四周的不对劲。   那如巨蟒一般的怪物,消失不见,眼前环境也不同之前,尤其是那些细碎的声音,到底代表了什么?   风青暝眸光一凛,神色紧绷起来。   沈未白却因为他苏醒过来,反而在心中松了口气。   尽管有青帝保证风青暝没事,但亲眼看到他醒过来后,沈未白也才能放心。   “阿姐……”风青暝紧靠着沈未白而站,黑暗中抓紧了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两人都是眼力非凡的人!   哪怕现在一片漆黑,只有微薄的月光照耀,他们还是能隐约看到,地面上不断朝他们涌来的‘东西’。   轰!   风青暝抬手一挥,一道炙热内劲打出,虚空中化为火焰落在地上。   借着火光的照亮,他们也看清楚了那些朝他们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毒虫!”沈未白沉声道。   风青暝修炼的内功本就是至阳至刚,对阴邪毒物带有一定的克制作用。之后,因为拿到了仙人剑,导致他的内功也出现了变异,可以凝成实火焚烧,又将这种克制发挥到了极致。   所以,当火光落下时,从四面八方朝他们二人涌来的毒虫,都畏惧着火光向后退,与后面涌上来的毒虫,在地面上形成了小股的起伏,可见这些毒虫的数量之众!   有些来不及退走的毒虫,被风青暝的火焰燃烧,散发出焦臭味。   沈未白朝风青暝口中塞了一颗避毒丹,在毒虫后退之际,拉着风青暝的手臂道:“先离开这。”   在不确定这些毒虫是有人豢养,还是野生的情况下,他们最好先离开,免得横生枝节。   如今,他们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他们在哪?   哪怕只能在黑暗中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沈未白和风青暝都能猜到,这不是他们消失的地方!   风青暝点了点头,运起轻功,揽住沈未白的腰肢,消失在原地。   他一走,那地上的火焰也逐渐黯淡,威力变弱。   当火焰湮灭之后,被阻碍的毒虫终于冲入了他们刚才所站之地,却已经找不到了闯入者的气息。   ……   风青暝的轻功一点也不必沈未白若,哪怕带着一个人,也能翩若惊鸿的在林中浮光掠影。   呼吸间,他们已经离开了之前的山岭,寻到了一块比较平坦之地落下。   刚站稳,沈未白手中一撒,白色药粉从她手中洒落,在她与风青暝身周围了一圈。   “这些药粉可以驱虫避毒。”沈未白解释了一句。   风青暝微微蹙眉,低头看向自己腰上还佩戴着的药囊,里面装着的也是他们进山前,沈未白亲自配制的驱虫药粉。   但刚才那种动静,这药囊似乎没用。   “刚才那个,我怀疑是虫阵。”沈未白双眸眯了眯。   “虫阵?”风青暝眼中划过一丝惊讶。“我曾在书上见闻,有些人可以利用成群毒虫结阵,对敌之时,可困可杀。但是……”他神情闪过一丝古怪,犹豫着道:“虫阵似乎只有巫疆的人才会操纵。”   可他们,不是在迦南吗?   虽说迦南和巫疆毗邻,但中间却隔着一个十万大山。十万大山中,地势险峻,危险重重,基本上无人通行。   更何况,他们之前所在的地方,离十万大山可还远着呢!   “难道,附近出现了巫疆的人?”风青暝皱眉。“只是巫疆向来不与外界来往,若真有人来了迦南,又是什么目的?”   “或许,这里已经不是迦南。”沈未白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青帝真的存在,他们还进入了另一个开辟的空间,那么在离开之后,被扔到千里之外的巫疆,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是迦南?”但是,对于一进入青帝衣冠冢就昏迷的风青暝来说,显然无法理解她这话的意思。   现在并不是详细说的时候,沈未白只是道:“我们尽快寻个方向离开,找个有人的地方打听一下。”   “好。”风青暝按下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   ……   另一边,沈未白和风青暝刚离开不久,一名穿着奇异服装的人影出现,她一出现,地上的毒虫就好像收到命令似的,纷纷向两边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有生人的气息,是谁闯入了禁地?”她站在之前沈未白和风青暝所站之处,低声呢喃。   远处,火光晃动,还有不少脚步声传来。   当火光渐近时,那些拱卫着女子的毒虫悄无声息的褪去,火光也驱散了黑暗,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女子的身形,也渐渐在火光中突显。   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她身上的服饰十分精致,全身上下都戴满了璀璨银饰。   “巫王!”   举着火把的护卫们,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画着各式刺青。   他们手握弯刀,弓弩出现在女子面前,蛮狠的五官上,满是崇敬之色。   ……   一夜过去,沈未白和风青暝靠着轻功赶路,顺着一个方向终于出了延绵不绝的大山。   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后,不必上前打探,他们便得到了答案。   如今,他们早已经不在迦南,而是到达了巫疆!   “眨眼之间,竟然来到了巫疆?”对于风青暝来说,还真就是眨眼之间。   巫疆极为排外,一般的村寨,族部十分排斥外人靠近。   沈未白和风青暝在确定身在巫疆之后,也没有故意去挑衅这一点。   他们避开巫疆的村寨,族部,朝着巫疆北部而行。   巫疆北部,是巫疆的王城所在之地。   也是接近中原的地方,相较于巫疆其他地方来说,北部是最不排外之地,最重要的是,沈未白能在那里联系上之前就受命前往巫疆寻找蓝翼的天耳,甚至老鬼。   找到他们,就可以利用特殊的传信方式,将他们身在巫疆的消息传到迦南那一边。   “阿姐,我们为何会出现在巫疆?”风青暝终于问了出来。   此刻两人寻了个山洞休息,沈未白听到风青暝的话,也没有多做隐瞒,将‘青帝’神念的存在告诉了他。   但是,关于她和‘青帝’神念所讨论的那些问题,沈未白就没有说得很详细,大多数都是一笔带过,只是捡了一些说给风青暝听。   这并非她有意隐瞒,而是因为风青暝与她不同,有些东西她能够很好的理解和接受,但对于风青暝来说,却不一定能够理解。   甚至,知道太多了,对风青暝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   最关键的就是,这涉及到了她最为重要的秘密——穿越,重生!   “原来,青帝真的存在!”风青暝对沈未白深信不疑,内心也因此而震撼。   原以为是传说,没想到却是真的?   风青暝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对世界的求知欲!   “阿姐,我们要回迦南吗?”风青暝问。   沈未白摇头,“不必了。”她去迦南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青帝衣冠冢。   如今,既然已经找到,那她也就没了再返迦南的必要,只需通知柳茹,星鸾他们自行离开便可。   一晃,沈未白离开中原已经好几个月了,之前依靠无极阁的情报网,她还能随时知晓中原时局的动向。   但在被吸入青帝衣冠冢后,她又莫名来到了巫疆,她不知道这期间过了多久,也同时断了情报来源。   偏偏,这段时间算是一个关键的时候……前世,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卫太子姬瑾瑜秋狩从马上摔下来,断了腿,至此之后,性情大变,慢慢的失去了一国太子的风度及能力。   虽说,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同为bug的尹千暇一定会极力帮助太子避开这一劫,好确保他太子之位的稳固。   但,结果如何,沈未白还是想要亲自确定一下。   ‘或许,回中原后,可以去一趟瑶城。’沈未白在心中想。   哪怕她知道,如今姬瑾瑜和姬云廷之间,即便没有这个断腿之劫,也无碍两人对帝位的争夺,她还是想去这风云将起之地看看戏。   “阿姐,巫疆历来神秘,拥有许多神奇秘术。或许,你内力的问题,能在巫疆找到解决之法。”风青暝沉吟后道。   沈未白并不知晓,风青暝原本就打算在迦南事了之后,亲赴巫疆替她寻医问药,所以突然听到他这句话,诧异之外就是有些尴尬。   因为,她想到了‘青帝’神念传给她的双修之法。   风青暝并未注意到沈未白脸上那并不明显的尴尬之情,只是道:“如今,我们既然误打误撞的来到了巫疆,不如耽误些时日,四处访一访?”   “咳!”沈未白暂时不打算将‘双修’之法可以解决她内功缺陷的事,告诉风青暝。   “巫疆封闭,对外来的人十分排斥,且又语言不通,我们想要在这里寻医问药,恐怕很难。”沈未白婉转的道。   与‘青帝’神念交谈之后,她几乎能确定,即便是巫疆的那些秘术,也无法彻底解决她内功的问题。   因为,‘青帝’神念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何况,她脑海里已经被‘青帝’神念留下了双修之法,所以她如今并不怎么担心自己的身体。   至于‘青帝’神念说的那个五年之限,沈未白也并不焦急。   不是还有五年吗?   沈未白抬眸看了风青暝一眼,‘五年,足够了。’   “阿姐,不试一下,又岂会知道结果?”风青暝却比沈未白还要坚持。   沈未白见此,只好点了点头,随了他的意。   见阿姐答应后,风青暝才露出了笑容。   两人聚少离多,在一起的时候,通常身边都有很多的人,像这样安静独处的机会并不多。   聊完了最迫切的事,风青暝情不自禁的握住沈未白的手,轻声道:“阿姐,巫疆离蓟国很近,等我们离开巫疆后,你愿不愿随我去一趟蓟国探望舅舅?”   ‘!’沈未白有些意外。   如今两人的关系,正处在暧昧阶段,互相知晓心意,却又因为沈未白心里对成年那条线的认知,而没有确定关系。   “去见你舅舅?”沈未白讪笑。   怎么有一种见家长的感觉?   “嗯。阿姐还未去过蓟国吧?不如趁这个机会,去看看蓟国的风土人情?”风青暝徐徐诱惑。   蓟国啊!   沈未白想起来,自己刚刚穿越,成为尹千梧的时候,终日躲在书房里看书,就曾对蓟国感兴趣,也曾起过有机会去蓟国看看的念头。   “好!那就去蓟国。”沈未白稍微犹豫之后,便答应了下来。   只要她与部下联系上,就能恢复情报来源。   到时候,姬瑾瑜的腿断没断,瑶城中发生的种种事,以及姬瑾瑜和姬云廷之间的争斗,她都会知道,所以去一趟蓟国也没什么。   沈未白内心并不承认,自己因为风青暝的几句话,就改变了原来的计划。   “太好了!”风青暝眸中一亮。   见他开心,沈未白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第二百八十二章 巫王 (二合一章) 前往巫疆王城的路上,沈未白想到自己答应风青暝的事,不由得在心中腹诽自己,‘若我为君王,怕不也是个被美色所迷的昏君!唉!’   沈未白的势力,并未浸透到巫疆。   主要的原因还是巫疆过于封闭、排外,比迦南更甚。   所以,一直以来,沈未白都没有打算在巫疆里做些什么。   要不是这一次,被‘青帝’神念丢到了这里,她要来巫疆境内,都不知何年何月了。   两人在巫疆境内行走,格外低调,没有引起任何动静。   一直到了巫疆王城附近,有人能听懂一些零星中原话了,他们才打探到离被吸入青帝衣冠冢的那一日,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半个月?我们在巫疆已经有八九日了。这么说来,在青帝衣冠冢里,我们呆了五六天?”沈未白有些惊讶。   明明,她与‘青帝’神念不过交流了一炷香的时间而已,外界竟然已经过了好几日?   在青帝衣冠冢的时候,那在虚无中的宫殿之中,确实容易让人忽略时间的流逝。   但,沈未白也清楚的记得,‘青帝’神念有说过,她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问出自己想问的。   再加上前前后后耽搁的一点时间,恐怕连一个时辰都不到。   ‘空间流速不一样?还能进行空间跳跃,一步千里?’种种不可能的事,落到了‘青帝’头上,似乎又都理所当然起来。   风青暝到不如沈未白想得如此多,他只是想到,自己一觉竟然睡了好几日?   但,醒来之后,他只觉得体力充沛,浑身充满了力量。   这一点,不仅他发现了,沈未白自己也发现了。   ‘青帝’神念曾说过,他们在离开后,会发现好处。   沈未白想,所谓好处,想必就是青帝衣冠冢里的灵气,对他们身体的梳理,洗涤吧,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洗髓伐毛。   在发现身体的细微变化后,沈未白给风青暝把过脉。发现,他体内这些年留下的一些暗伤,以及服用过药物留下的药毒,都被清理干净了。   且,身体的机能得到了进一步的激活,就算不看内劲修为,单纯只看体能方面都很强,各项数据几乎达到了体能巅峰的状态。   得到这个结论后,沈未白是开怀的。   连带着,这几日的心情都极好。   ……   巫疆地处中原版图的西南角,中原人称巫疆的土著为蚩民。   传说中那个灵气充沛的时代,巫疆蚩民身为九黎后人,在修行界拥有着独特的修行方式。   巫疆蚩民从古至今就有着建木崇拜。   传说中的建木,是与天地共存的树神。   巫疆的大巫,都要终生侍奉建木,才能获得建木赐予的灵力,沟通天地。   上古时期,巫疆的大巫一向只有九位,代代相传。   这些大巫,能通灵,御虫蚁,擅毒蛊,都是极为厉害的大能!   但后来,因为灵气匮乏,巫疆所属地域本就不是灵气最充沛的地方,再加上建木也出现了枯竭,所以那个时候的九位大巫,便率领蚩民与中土修行大能进行了旷世大战。   那一次的大战,持续了整整三年!   三年无日月,只有血色染苍天。   最终,大巫败,率着残部退回了巫疆,不再踏足中土。   巫疆蚩民排外,固封的思想,据说也是从那个时候形成的。   这些传说,不仅在巫疆人人皆知,即便是在中原,也有一些闲书野史里记载。   中原文人墨客,侠士名流,但凡对这些感兴趣的,都知道这个故事。   沈未白和风青暝也不例外,以他们在中原的身份,自然也很清楚这些有关于巫疆的故事。   “传说中,退回巫疆的大巫垂死之际,心有不甘。便集合了九大巫残存的灵力,炼制了蛊神,企图有朝一日,巫疆能在蛊神的带领下,征战中土,一洗前耻。”风青暝看着巫疆王城的围墙,说着关于巫疆的传说。   沈未白点了点头。“这个我也听说过。我还知道,因为蛊神只能由纯洁女子的心血供养,所以巫疆的巫王都是女子继承。而一旦她们成为了巫王,通过蛊神得到了近于大巫的能力,就必须用一生来供养蛊神,直到心血被吸干,下一任巫王继任。巫王都是从巫疆九大氏族中血统高贵的女子中产生,她们自出生起,通过特殊洗礼,成为圣女。到了上一任巫王无法供养蛊神之时,再由蛊神亲自在她们之中挑选下一任的巫王。”   “阿姐知晓得真多。”风青暝轻笑。   沈未白挑眉看他,“你如此淡定,想必我说的你也是知道的了。”   风青暝没有否认。   巫疆虽然封闭,但也并非是铜墙铁壁,什么消息都传不出来。   就像如今,除了这些传说之外,他还知道,巫疆如今的巫王是去年才刚刚继任的巫王。   两人打趣了一番,才聊回正事。   或许是因为对蛊神力量的信任和崇拜,在巫疆北部,王权覆盖最为强力的地域,巫疆蚩民对外来人的抵触要小一些。   但,也仅仅只是小一些而已。   整个巫疆,唯一能让外来人拥有一定来去自由权利的地方,就只有王城。   只不过,虽如此,由于巫疆的神秘,一年到头来的外人也极少。   “进王城不难,算算日子,天耳他们也应该到了。”沈未白道。   风青暝看着无人把守的城门点头道:“如此,我们就先进城。”   一国王城的城门,竟然无人看守?   这话说出去,恐怕都无人相信。   可偏偏,巫疆的诡秘,让到此的人,见到了此情此景,也不敢掉以轻心。   那传说中的巫疆蛊虫,可是无孔不入,防不胜防,看不见也摸不着!   沈未白和风青暝同时迈入城门。   在他们跨入城门的同时,都感到有一股风从身上吹过。   若是旁人,根本不会在意这股风,巫疆与迦南一样,地处山区。只不过,巫疆的气候要比迦南凉爽,有风是最正常不过的。但,沈未白和风青暝在风刮过的时候,都察觉到了不对。   他们下意识的对视一眼。   而无声无息闯入他们体内的蛊虫,也遭遇到了强悍力量的毁灭。   不是被冻死,就是被烈火焚烧。   就在蛊虫在他们体内死掉的那一瞬间,王城中正中心,最为神圣的建筑里,正在与毒虫蛇蝎一起的巫王似有所查,疑惑的‘嗯?’了一声。   “王?”在她身边伺候的婢女不解的看向她。   巫王上挑的凤眸中,带着几分妖冶的光芒,声音缓而清亮的道:“好像,有两只小蛊虫死了。”   婢女惊诧极了,“怎会如此?”   同时,她也急切的问,“那可对王有影响?”   施蛊之人,在蛊虫被灭杀时,就会遭到一定的反噬。哪怕巫王体内有着蛊神保护,但婢女并不清楚是王放出的哪一种蛊虫被人发现,所以还是会担心王的身体。   这也是因为,如今的巫王刚刚继位不到一年,身体还未完全和蛊神融合的缘故。   巫王缓缓摇头,“不碍事,只是放在城门口的小蛊虫罢了。”   听到这个答复,婢女才松了口气。   巫王因为体内有着蛊神,所以可以操纵无数蛊虫,而放在王城入口的那些蛊虫,不过是为了监视进入王城的人罢了。   这些蛊虫,会随着山风,悄无声息的进入人体,寄居其中。   平日里不会有异常,但若被寄身的人,心中升起对巫疆,对王城,对巫王不利的念头,这些蛊虫就会提醒巫王。   哪怕远隔千里,巫王也可以随时操控他们体内的蛊虫,要了他们的性命。   听着可怕,但实际上这类蛊虫对于拥有蛊神力量的巫王来说,简直就是微不足道,所以即便是被发现,死了,也不会对巫王本身造成什么反噬伤害。   婢女松了口气,却又想到了巫王之前的话,心中更为惊讶。“居然有人能察觉到蛊虫的存在?”   年轻的巫王也很好奇,宛若藏着水泽的眼眸里浮现出几许兴致。“你去查一下,进入进城的人都有哪些。”   “是,王!”婢女恭敬退去。   ……   这一边,沈未白和风青暝虽然察觉到那股风有些古怪,却也没有想到蛊虫身上。   他们默契的运转功力,在体内游走,没有发现异常后,就暂时将此事放下了。   巫疆的王城,是个山城。   没有中原王朝的王城巍峨雄伟,地势平坦辽阔。   但,山城也有山城的秀丽多姿。   只不过,沈未白和风青暝暂时没有心情去欣赏景色。   沈未白暗中留下了记号,天耳他们如果来到王城,或是就在王城中,便能发现记号,前去与她会和。   而风青暝的眸光,总是朝着城中最为显眼,壮观的建筑望去,心中在思索着什么。   “走吧。”沈未白做好记号后,回眸叫了风青暝一声。   风青暝回神,朝沈未白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而行,去城中寻找落脚的地方。   王城里的人在看到两张陌生的面孔时,都警惕戒备的打量,丝毫不遮掩,也不会因为两人出众的外表,而沉迷于美色之中。   他们的眼神在看向沈未白和风青暝时,有着浓浓的抵触,但最终,也无人上前挑事。   沈未白和风青暝在这些‘注目礼’的陪同下,走进了一家客栈。   感觉有客人来,客栈老板挂起笑容,抬起头。   但,当他发现是两个中原人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也暗自警惕。“两位要住店?”   “不错,我们要两间上房。”没有在意客栈老板的态度,风青暝掏出了超过房钱许多倍的银子,放在了柜台上。   客栈老板的视线落在柜台的银子上,眼中的情绪淡了些,但依然没有笑容。“敢问二位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老板的中原话说得不错,倒是省去了许多沟通上的麻烦。   “从中原来,前来巫疆,只为寻人。”这一次,是沈未白回答。   她既然来到了巫疆,自然也要寻一寻蓝翼的下落。   “什么人?”老板又顿时警惕起来。   沈未白倒是坦然的道:“一名年轻女子,身上应该背着一个小药箱。老板可有见过?”   客栈老板见她不像说谎,才摇头回答,“不曾。”   然后,便不再多言,只是吩咐站在一旁神情警惕的小二,带着他们去房间。   到了房间后,沈未白的神情才渐渐凝重起来。   她能感觉到,客栈老板并未骗她。   但是,蓝翼既然进了巫疆,又怎会不来王城安顿?无论她的目的在巫疆何处,按说都会先来王城补给,休整后再出发。   而巫疆极少有外来之人,来王城的中原人更少。   就算蓝翼乔装打扮了,她也不会丢下向来寸步不离的小药箱。   更何况,蓝翼是个美貌的姑娘,见过她的人,不会没有一点印象。   若蓝翼真的没有来过王城,那去哪找她,简直就是毫无头绪了。   ……   巫疆对外来人的排斥,即便沈未白二人在房间里,都能感受到那种气氛。   所以,他们也懒得出去招惹人白眼。   直到当天日落之后,沈未白的房间门被敲响,她才退出修炼,起身开门。   门外,是天耳和老鬼,他们见到沈未白时,眼睛一亮。   而此时,隔壁的房间门也被打开,风青暝走了出来,看着门内门外的三人。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不死之身 (二合一章) 风青暝一出现,就感到被一道可怕的杀机锁定。   “咳咳。”   沈未白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那道杀机才烟消云散,好像从未出现一般。   风青暝眉峰微微挑了挑,在老鬼和天耳的注视中,朝沈未白走过来。   “进来说。”沈未白侧身让开,方便三人进来。   老鬼在与她擦身而过时,用内劲传音,‘丫头,他是谁?’   沈未白眸光闪了闪,没有回答。   几人进来后,天耳关上了门。   老鬼紧跟在沈未白身边,一副不死心的样子,引来风青暝的注意。   他阿姐身边的人,这个老头,他也是第一次见。   沈未白暗示老鬼坐下后,才指着风青暝介绍,“齐国的齐王,我的……咳……”一时之间,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向老鬼介绍风青暝的身份。   她可以坦然的在泽阿奇面前,说风青暝是自己的心上人。   但,对于几乎是看着她长大,亦师亦友的老鬼,沈未白莫名觉得这三个字有些羞耻。   “嗯?”老鬼狐疑的看着她,等待她后续的话。   风青暝反倒淡定如常的等着沈未白介绍自己,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天耳则自愿成为背景板,不参合眼前的事。   “是……我看中的人。”沈未白找了一个比较中性的形容。   风青暝挑眉。   老鬼恍然大悟的道:“你新的属下?丫头厉害啊!连齐国的亲王都收服了!”   “……”沈未白嘴角微微一抽。   显然,老鬼误会了她的意思。   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要向老鬼解释清楚的时候,风青暝却突然站起来,微笑承认,“能被阿姐看中,是我三生有幸。”   “你叫她阿姐?”老鬼一怔,突然注意到风青暝的眸色,他反应了过来,眯着眼睛道:“不对!我好像见过你!”   老鬼眼缝中的光芒一闪,倏地睁大双眼,“你是当初安亭伯府里的那小子!”   风青暝唇角上的笑容微敛。   能说出他曾在安亭伯府上借住的事,这说明那个时候眼前的老人就已经出现在安亭伯府了,甚至已经和他阿姐相识,但他却从未见过。   突然间,风青暝察觉到自己不仅缺失了与沈未白在一起的十年,甚至连两人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对阿姐都不是完全了解。   “前辈认识我?”风青暝看着老鬼问。   老鬼并未回答,而是先看了看沈未白,见她没有阻拦的意思,才点头道:“曾经,在安亭伯府里见过几面。据我所知,这些年来,唯一一个叫这丫头‘阿姐’的人,也只有你。”   ‘!’   老鬼的话,对风青暝来说,犹如意外之喜。   那一个‘唯一’让他心口泛甜,忍不住向沈未白看去,眼神里有说不尽的温柔缱绻。   直白的眸光,看得沈未白有些招架不住。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终于让老鬼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你们……”老鬼反应了过来,惊诧的眸光在沈未白和风青暝身上看来看去。   在一旁沉默的天耳也震惊了!   他可没想到,这位突然出现在他们主公身边的公子,与主公竟然是这种关系!   他们,这是要有男主子了吗?!   震惊!!!   “咳,行了,谈谈正事。”沈未白清了清嗓子。   这事就此揭过,沈未白虽未名言,但无论是老鬼还是天耳,也都猜出了风青暝在沈未白心中的地位。   于是,天耳再看向风青暝的眼神也微微发生了改变。   老鬼亦然。   只不过,与天耳不同,天耳是带着沈未白滤镜的认可,而老鬼更多的是审视。   风青暝不惧老鬼的打量,神情坦然极了,嘴角的笑容怎么都压不住。   直到沈未白给他甩了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后,他才微微收敛。   ……   老鬼和天耳都是来找蓝翼的,如今也是刚刚进了巫疆王城后,就发现了沈未白留下的记号,于是便来此地会和。   沈未白先让天耳传信到迦南,告诉星鸾、柳茹他们,自己如今身在巫疆,让他们离开迦南,道赤江以北等候。   等天耳回来后,几人才聚在一起分析蓝翼的下落。   “蓝翼向来独来独往,这次离开,也只是留言说来巫疆找药。”   “原本,按照规定,她会按时发回信息,确保平安。但最后却无音讯传回了,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再加上巫疆多险,一开始星主认为,她是因某些原因无法及时传回讯息,但时间长了之后,我们便怀疑她可能是遭遇了某种危险。”   天耳说的这番话,沈未白之前从天水口中就已经得知。   如今看来,这些天过去,蓝翼的消息依旧没有更新,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线索。   老鬼是在刚刚进入巫疆的时候,与天耳会和的,然后他们就一路直奔王城。他们和沈未白想的一样,或许蓝翼会先来王城,他们可以从王城里探知一些消息。   却不想,还没找到蓝翼,远在迦南的沈未白却出现了!   “丫头,你不是在迦南吗?为何会比我们还先到这里?”老鬼忍不住问。   老鬼的话,也问出了天耳的疑惑。   甚至,他比老鬼更加疑惑。   因为,他在出发前往巫疆的时候,沈未白可是好端端的在迦南的!   可现在——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也是误打误撞出现在这,这件事就之后再提。”沈未白并不打算浪费时间在这件事上。   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到蓝翼。   至于青帝衣冠冢的事,她之后会找个时间告诉老鬼。   她这么一说,老鬼也不再追问。   “我来之后,曾向客栈老板打听,是否见过蓝翼。”沈未白缓缓要有,结果不言而喻了。   天耳也派出了人,在王城中四处打听,暂时还未有消息传回,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好消息。   “巫疆此地,若无要事,我可是真不愿再来。”老鬼‘啧啧’了两声。   沈未白认识老鬼这么久,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忌惮的神色,而且还是毫不掩饰的。   这让她猜想,或许老鬼曾在巫疆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   “巫疆的蚩民,几乎多少都会一些巫蛊之术。而那巫蛊之术,又让人防不胜防,哪怕你是绝世高手,栽了也就栽了,武功再高也没用。甚至,临到死前,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谁下的手!”   老鬼冷笑了一声,“所以,其实不仅是巫疆的蚩民,不愿接触外人,外面的人也都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   “蓝翼来巫疆,是为了寻找毒物。如今,下落不明,恐怕是陷入了一些使蛊毒的村寨之中,或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老鬼眉头紧皱,眸光变得锋利。   他是个没多少感情的人,杀的人比见的人还要多。   但遇到沈未白后,他却变了。甚至说,沈未白救他,不仅是救了他的命,也把他的情感救回来了。   所以,不仅是对沈未白,对那二十八个他亲自培养出来的少年,他也是投入了些感情的。   原以为会孤家寡人一辈子,临到老了,都退出江湖了,却有如此多的后辈侍奉着,老鬼嘴上虽未说,却把沈未白和二十八宿看得极重。   也是因为这样,蓝翼出了事,他才会亲自赶过来。   因为,巫疆的水太深了,稍不注意就会命丧此地,其他人来他不放心。   怕就不回来人,也怕赔上了更多人!   “蛊……”沈未白口中沉吟。   她对蛊的了解其实并不多,前世今生都不曾见过,只是听过寥寥数语。   “而巫疆,最为可怕的是巫王!你们在巫疆行走,都要格外小心,尤其是不要惊动了巫王。”老鬼神色凝重的叮嘱了一句。   “是因为她有传说中的蛊神护身?”沈未白挑眉。   老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这话一出,其他三人都竖起了耳朵,静待下文。   老鬼也没有卖关子,他在沈未白小时候,就经常向她说一些江湖上的故事,传说。   可以说,沈未白对这些的了解,大部分都是来源于老鬼。   “蛊神,是真实存在的!”老鬼眸光沉了沉。   第一句话,就勾起了好奇。   这句话之后,老鬼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很多人都以为,蛊神只不过是巫疆的神话,是巫疆的蚩民编造出来的。但实际上,蛊神是真的,就活在世世代代的巫王体内。”   “我之所以说巫王可怕,是因为只要蛊神在巫王身上,巫王就是杀不死的存在!”   听到此,老鬼的话成功的让沈未白三人脸色一变。   杀不死!!!   老鬼神色紧绷,“严格来说,历代巫王只会有一种结局,那就是被蛊神吸干精血而死。在此之前,巫王简直就是不死之身。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为可怕的是,因为蛊神的原因,巫王能解百毒,放百毒,驱动天下所有毒物。”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不死之身,驱动毒物,在巫疆这里来说,巫王简直就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存在!   “将其斩首呢?”寡言的天耳突然道。   他并不相信,有人能真的不死。   老鬼冷笑一声,“曾经也有人和你同样好奇,你猜结果如何?”   天耳不说话。   老鬼阴测测的笑了笑,“还未等靠近巫王,他就死了,身体眨眼睛化为白骨,成为万千毒虫的口粮。”   房间里的温度,瞬间降了几分。   老鬼又笑,“若是在巫疆之外,面对巫王或许还有一战之力。但若是在巫疆,那无论你武功再高,也无计可施。”   说完,他感叹了句,“蛊神,当得起‘神’这个字。”   “你话未尽。”沈未白没有错过老鬼眼底流过的晦暗。   十几年的相处,她早就能看透老鬼每一个表情代表的意思。   老鬼也不诧异她能发现,只是戏谑的道:“剩下的一点隐秘,知道了对你们没有好处。”   “那可有坏处?”沈未白反问。   老鬼一噎,沉默了片刻,才沙哑着声音道:“倒也没有。”   “那便说来听听。”沈未白好似随意的道。   老鬼看了她一眼,犹豫了片刻,才缓缓说出关于蛊神的最后一点秘密。“传说中,若是有人能炼化蛊神,就能增加百年功力。”   这……   “呵,要知道人活百年不易。百年功力,怕是从娘胎里开始练功,至死都到不了百年。”老鬼将三人的惊讶看在眼里,继续道。   “这可是天大的诱惑,几十年前,就因为这个秘密,导致无数武林高手,无论正邪,纷纷进入巫疆,想要从巫王身上夺走蛊神,却把命丢在了这。”   老鬼手指敲了敲桌面,叹道:“后来,又有人不死心,想要把巫王引出巫疆,甚至还有妄图以情感欺骗巫王的,总之前仆后继那么多人,也无人得逞。那个时候的江湖,真的是因为一个巫王,一个蛊神而腥风血雨啊!”   “活该。”沈未白听完这段,浅笑着说出一个评价。 第二百八十四章 寻人 (二合一章) 巫王宫中,贴身伺候巫王的侍女,也是巫王宫中的女官,步伐匆忙的进入寝殿,跪在正在床榻上休息的巫王面前。   轻纱曼曼,让巫王的身影变得模糊,却也多了几分曼妙。   “王,查到了。”侍女低着头。   纱帐内的巫王并未出声。   侍女接着说,“今日进入王城的人,一共有……”   纱帐内,巫王安静的听着,在她手腕上,有一条翠绿色的小青蛇缠在上面,三角的蛇头夹在她的指尖,不断的吐出信子。   能见血封喉的毒蛇,如今在她手中,却如乖驯的宠物一般,甚至还有讨好的意味。   “下去吧。”在侍女说完之后,巫王才吩咐。   侍女垂眸躬身退出,随着她的走动,身上的银片发出清脆的响声。   待她离开之后,巫王才娇媚的五官,才流露出好奇的情绪。“只有两个,还是一伙的?真是有趣。”   她话音刚落,便从她身后的被褥里爬出了几只黑色硬壳的小虫。   巫王纤细晶莹的指尖,落在小虫身上,眸色漠然的道:“去,帮我盯着他们。”   黑色小虫们得了吩咐,在她指尖松开之际,纷纷爬下了床榻。   ……   是夜,沈未白他们入住的客栈里,十分安静。   沈未白和风青暝,还有老鬼居住的房间屋檐外的梁上,突然多了几只黑色小虫,透过木头的缝隙,悄无声息的观察着里面的人。   一夜无话,清晨的薄雾被阳光驱散。   巫疆王城里,渐渐恢复了生机。   这一日,沈未白他们依旧没有离开王城,继续在王城中打探有关于蓝翼的消息。   天耳派出去的人,不断传回的消息,并不怎么好。   偌大的巫疆王城,若没有一个人曾经见过蓝翼,这说明蓝翼根本没有进王城。那么,她会去哪?   连着三天,沈未白没有出过客栈,那爬在窗外的黑色小虫,也一动不动。   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直到第四天上午,沈未白一行人退了房,离开王城后,爬在窗外的黑色小虫才消失不见。   ……   迦南,一只黑雀飞过茂密的深山老林。   它的视力极好,能够穿透枝叶的覆盖,透过缝隙找到它要找的目标。   在它围着林子飞了小半日后,它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人,俯身冲下,拍打着翅膀,稳稳的落在了星鸾的肩膀上。   看到黑雀,星鸾眸光一凛。   视线直接落在了绑在黑雀爪子上的一个小竹筒。   她取下小竹筒,将里面的信息取出,展开。   看完里面的内容后,星鸾阴沉了好几日的脸色,终于露出了笑容。“主公无事!”   她这四个字,瞬间就引起了营地中所有人的注意。   天生身影一晃,出现在星鸾身边,急切的伸过手,将那纸条接过。   看完上面的内容后,她先是欣喜激动,随后又有些疑惑。   “星鸾姑娘,可是有什么消息?”千杀带着人匆匆过来。   他们五人的眸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天水手中的纸条上,其意十分明显。   但是,天水并未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他们。   星鸾颔首道:“不错!我刚刚接到同僚信息,我家主公和你们家主子,一切安好,如今正在巫疆。让我们离开迦南,前往赤江以北等候。”   “巫疆?!”千杀满目震惊。   崖柏、玄清、方舆和朱琰四人,也同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们再看向星鸾和天水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   “不知天水姑娘可否把手中之物,给我们看看?”千杀主动道。   天水眸光妩媚如丝,笑吟吟的看着他:“就算给了你,你也看不懂啊!不过,倒也不是不能给你,这上面的印章,是你们家主子的吧。”   说完,她修长的纤纤玉指,夹着纸条递到了千杀面前。   千杀暗自深吸了口气,悄悄运起内功,抵抗天水天然自成的媚功,沉着脸接过了纸条。   当把纸条靠近时,他从纸条上闻到一股淡得几不可查的幽香,让他神情微微一晃。   千杀忙稳定心神,在天水的娇笑中打开纸条。   星鸾瞪了天水一眼,后者神情划过一丝狡黠,转身道:“我去告诉先生这个好消息。终于啊,我们可以不用守着这个破林子了。”   在天水前去找柳茹的时候,千杀五人已经在看纸条上的内容了。   四人围在千杀身旁,同时看向纸条——   果然,上面的文字,他们看不懂。   五人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这种字体,他们从未见过,上面的字笔画也相当简单,不如他们如今使用文字的复杂。   不过,看不懂文字不重要,他们只要认得自家主子的印章就可以了!   “果然是王爷的私印。”方舆仔细辨认后道。   守在星鸾身后的天将,冷漠着脸,看着五人挤在一起辨认的样子,眸底划过一抹浅笑。然后,他看向停在星鸾肩上,自啄羽毛的黑雀,冷峻的模样变得温和了些。   天将向黑雀伸出了手,黑雀似有所感,扭头看向天将的指节,似乎用它的小脑袋思考了一下,才拍着翅膀飞起来,从星鸾的肩膀上,移到了天将的手指上。   黑雀落在他手指上后,天将冰冷的脸似乎多了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转身,带着黑雀离开,也同时吩咐手下的人开始收拾东西。   确认是风青暝的私印后,千杀五人算是相信的星鸾他们的话。只是,他们即便相信了,也想不明白,主子怎么好端端的就去了巫疆?   “星鸾姑娘,我们的主子凭空消失,又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巫疆,此事你怎么看?”千杀在把纸条还给星鸾时,也提出了他们五人的困惑。   星鸾将纸条攥在手心里,对千杀他们的疑惑回答道:“要怎么看?”   “……”   千杀五人,作为丽妃精心培养给风青暝的影卫,性情足够理智和冰冷。   但,星鸾的回答,还是让他们的情绪产生了较大的波动。   千杀更是嘴角狠狠一抽。“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你我两家的主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巫疆?他们是如何去的?此地离巫疆千里迢迢,无论是翻越十万大山,还是横跨赤江,没有一两个月,都无法到达。他们为何消失?又为何出现在巫疆?”   “奇怪。但,那又如何?”星鸾不解的看着他。   “……”千杀无言以对。   他似乎从星鸾的话中理解到另一层意思——   ‘是很好奇,可现在却得不到答案,想太多又有什么用?不如尽快去和主子们会和,才能从主子们口中知晓经过。’   星鸾对千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其他四人围了上来,朱琰神色复杂的看了千杀一眼,同情的道:“老大,我突然觉得你变笨了。”   “滚!还不去收拾行李。”千杀怒道。   四人偷笑,一哄而散。   ……   另一边,天水已经将消息带给了在帐中的柳茹。   柳茹惊诧起身,“你说什么?他们在巫疆?”   “对!是天耳亲自传回来的消息,鬼老也在,不可能是假的。”天水此时已经收敛了媚态。   柳茹皱眉,自言自语的道:“怎么就出现在巫疆了?”   天水犹豫了一下,“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信上没说。”   “信在哪?”柳茹问。   不等天水回答,星鸾就撩开布帘,走了进来。“在我这。”说着,她把纸条递给了柳茹。   柳茹接过,认真看了看。   确实是天耳的笔迹,内容上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反而,因为她教授过他们每一个人,所以很熟悉他们的遣词造句。   天耳信上写的内容,很明显只是转述了沈未白的话,语气都是她的。   判断出这一点,柳茹心底暗自松了口气,她将纸条还给星鸾,对二人吩咐,“按照上面说得做,我们去赤江之北等着。”   “好!”   天水和星鸾同声道。   ……   巫疆,出了王城之后,沈未白一行人就一路向西。   这里与迦南一样,放眼望去只见山,极容易迷失方向。   在翻过一座山头后,众人寻了一处平坦,干净的地休息。   风青暝拿出酱牛肉干,还有巫疆特色的花糯米饭,一起递给沈未白,还不忘给她递上水壶,照顾得妥妥帖帖。   “你不用如此。”沈未白对此有些无奈。   明明风青暝比她年纪小两岁,如今却把她照顾得像小孩一样。   但是,风青暝却十分享受这种照顾。   “嗯。”   “……”沈未白。就如同每次她这样说后,他都会应一声,之后又依然我行我素。   时间久了,沈未白虽然还会感到无奈,但是却会从这种无奈中,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甜蜜。   “主公。”天耳来到两人面前,欲言又止。   风青暝抬眸看了一眼,主动起身,对沈未白道:“我去陪鬼老。”   沈未白点了点头。   目送风青暝走远之后,沈未白的视线才轻移落在天耳身上。   天耳道:“主公,我们一路寻来,却没有发现蓝翼留下的记号,会不会找错了方向?”   他顿了顿,又沉声说:“我们在巫疆王城中,几乎寻遍了所有地方,才找到零星线索,指示蓝翼的确到过王城,且在离开王城之后,一路向西而行。但,我们沿着西方走了许久,却再未发现蓝翼留下的记号。这要么就是我们弄错了,要么便是蓝翼一出王城,就遭到了袭击,被人掳走。再要么,就是有人刻意破坏了蓝翼留下的记号。”   沈未白的眸色微沉。   若是她自己陷入险境,她还不会太过在意。   但,她身边的人……尤其是像蓝翼如今这种情况,生死不明的,叫人不能不担心。   “蓝翼也并非没有自保之力的人,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会留下线索。吩咐下去,再仔细找,不要错过任何可疑的地方。”   “是!”天耳领命离去。   并未注意,黑色的靴子上,趴着的一只黑色小虫。   ……   巫疆王城之中,妖娆躺在狐皮上的巫王,纤细玉指上把玩着一只黑得发红的小虫。   这小虫要比之前被她放出的几只小黑虫稍大一下,背上的壳,还隐隐有着花纹。   巫王把玩了一会,饶有兴致的开口,“嗯?去了西边。”   王城西边最大的氏族姓相,是九大巫姓之一。   九大巫姓,在巫疆来说,就等同于中原王朝的九大顶级贵族,可以享受部分王权的那种。   这不仅仅是因为,九大巫姓是传说中上古九大巫的血脉后裔,更是因为,巫疆每一代的巫王都是从九大巫姓中,由蛊神选出。   而这一代的巫王,正好姓相。   ……   继续向西,又穿过一片树林,进入峡谷后,天耳依然没有搜寻到蓝翼留下的记号。   蓝翼到底有没有往西走?这一刻,他也不确定了。   巫疆的峡谷细长,怪石嶙峋,山溪流淌而过,两岸奇峰迭起,瀑布垂落,偶有山风穿过峡谷而过,带来了山林的气息,也混杂了山溪清泉的水汽。   一路行来,完全没有找到蓝翼留下的记号,让众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老鬼也没了嬉笑的样子,神色严肃的打量四周,好像恨不能双眼可以穿透山石,看到山体里会不会藏着蓝翼似的。   正值中午,日头很大,风青暝拉着沈未白走到一旁的树荫下,又寻了一块平整的石头擦干净,才让她坐。   沈未白坐下时,眸光扫过脚边一块石头上的黑色小虫,又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这时,一股山风吹过,旁人不觉如何,但沈未白却在风中闻到了一股极淡的异香…… 第二百八十五章 九大巫姓 ‘这个味道……!’   夹杂在风中的异香,在飘过沈未白鼻前之时,她眸光一凛,轻易的捕捉到了那丝淡得几不可查的香气存在。   沈未白的深邃的眸底划过一道幽光。   其他人却并无异常,仿佛那香味只有沈未白能闻到一般。   山风很快就过去,没有在峡谷中留下什么痕迹。   但,沈未白却站了起来,对众人道:“走。”   走?   去哪?   虽有疑惑,但却无人多问。   几乎在沈未白命令之时,十几人就行动起来,跟随着沈未白继续前行。   “阿姐可是发现了什么?”风青暝走在沈未白身旁,小声询问。   沈未白眼角余光扫过身侧一名属下的鞋面,淡淡的收回。“是发现了一些东西。”   “丫头,可是找到了蓝翼留下的记号?”老鬼这时也靠近问道。   一行人中,敢对沈未白这样询问的,也只有他们两人了。   而他们两人正一左一右的将她夹在中间。   沈未白眸光从他们身上一扫,在风青暝腰带暗纹刺绣上顿了顿。   接着,就察觉到了风青暝不动声色的提醒。   沈未白心中一笑,原来,他也发现了。   虽不知是何人所为,又是什么目的,但他们都默契的打算,暂不打草惊蛇。   “是啊。”沈未白视线移开,转眸看向老鬼。   老鬼眸中一亮,“在哪发现的?”   两人的对话,并未刻意避开其他人,哪怕声音不大,但对于天耳他们这样内力深厚的人来说,也能一字不漏的听进耳中。   于是乎,在听到主子发现了蓝翼线索时,天耳的耳根动了动,默默向主子走近了些,仔细听着接下来的话。   “这山风吹过来的时候,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沈未白也不打算藏着掖着。   “嗯?”老鬼仔细闻了一下,还吸了吸鼻子。“有吗?”他怎么什么也没闻到。   不仅他如此,天耳也同样暗自仔细辨认了四周的气味,并未闻到主公所说的什么香气。   其他手下,也同样如此。   一时间,围绕在沈未白四周的人,除了风青暝之外,其余的人都在耸着鼻子,四处寻找被山风送来的香气。   风青暝没有怀疑沈未白的话,也没有如其他人那样,只是嘴角噙着笑,茶色的眸子里是掩盖不住的温柔,凝着身边的女子。   这时,又是一股山风吹过,撩起了沈未白垂落耳侧的发丝。   不等她伸手去拨开,就有人的手比她更快一步,将在她面前捣乱的发丝给挽了回来。   沈未白眸光与风青暝轻碰,两人都忍不住无声而笑。   好在,在他们身边的人,都被‘香气’勾起了好奇,并未留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阿姐又闻到那香气了吗?”风青暝笑问。   沈未白唇角勾了勾,点头。   风青暝不再问下去,沈未白则看向一脸困惑的众人,“走吧,恐怕再耽搁下去,连这点微末的香味也都消散了。”   这话,成功的让老鬼,天耳他们神色冷凝起来。   不再纠结自己闻没闻到那股风中的香味,反正跟着沈未白走就是了。   沈未白顺着风中带来的香味前行,路上解释了一句,“这香味应该是蓝翼出事前留下的,而离她失踪已经那么久,所以香味才变得极淡,嗅觉没有达到绝对灵敏的程度,是很难闻到的。所以,你们闻不出来也是正常。”   最重要的是,如果对药物不是特别了解,就算是闻到了这个香味,恐怕也不会联系到蓝翼身上。   所以,蓝翼到底是遭遇了什么?   在如何无奈的情况下,才选择了这种风险极大的方式传递信息?   还有一点就是,如今时隔那么久,蓝翼还好吗?到底是生是死?   沈未白在心中分析出蓝翼的举动之后,心情也跟着沉重下来。   二十八星宿都是她亲自挑选出来,培养出来的,十来年的陪伴,他们虽然名为主仆,但实际上却如家人一般。   甚至可以说,沈未白对他们的在意,远超过与这具身体有着血脉关系的安亭伯府中的众人。   所以,她希望蓝翼还活着!   ‘蓝翼,无论如何坚持下去,活着等我找到你!’沈未白眸色沉沉。   ……   顺着风中若有若无的香气,沈未白带着众人走出了峡谷。   但,刚走出峡谷,那香气就变淡了。   就连沈未白,也都无法连续的捕捉到它。   当他们来到一条三岔路口时,沈未白站在交叉点,神色冷峭的沉默不语。   片刻后——   “丫头,往哪走?”老鬼忍不住问。   沈未白抬眸,清亮而入沉渊的眸子让人猜不出她心中所想。“三条路上,都有香味。”   “这……”老鬼一怔。他很想说这怎么可能?   但他了解沈未白,没有把握的事,她是不会乱说的!   既然她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就说明,蓝翼曾在这三条路上都走过。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无论是自己,还是被人挟持,都不可能在一条三岔路上来回,重复的走动。   老鬼想不通,索性不想了,把问题留给沈未白解决。   沈未白垂眸沉思,“三个方向,都有香味,只是比之峡谷里的香味更淡,恐怕再过半天,就会彻底消散。”   “那我们走哪边?蓝丫头到底去了哪?”老鬼皱巴巴的脸上,褶皱更深了,显得特别凶狞。   沈未白双唇微抿,眸中若有所思的来回看向三个方向。   蓝翼留下的香气,出现在三条路上,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这里看似有两条路,但实际上其中两条是死路,她或者带走她的人,又比较倒霉,对这里很不熟悉,连续走了三次,才终于找到正确的路离开。   可,这个可能性荒谬得可笑。   眼前的三条路,被行人走过的痕迹很明显,且是经过数年,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踩踏,才会形成的痕迹。   若其中两条路都是死路,那就不会和唯一能同行的那条路保持着同样的痕迹。   那么,就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能……   有人发现了蓝翼留下的香味记号,所以故布疑阵,想要混肴视听,迷惑他们!   这才是唯一的答案!   可,若这是答案,那也就意味着,蓝翼陷入了一个更危险的境地,且带走她的人很不一般,是个对药毒也很了解的厉害角色。   能把蓝翼轻松带走,还对药毒非常了解。   沈未白迅速的在脑海里搜索一遍,她敢保证中原里没有这样一号人物。   何况,这里是巫疆,那就只能说明,带走蓝翼的人是巫疆的某人,且很有可能出身于巫疆的大氏族,被族人培养得极好,很有能力,身份也不一般。   在沉思之后,沈未白从大海捞针的状态中,一下子锁定了有限的目标。   “天耳,这三条路分别通往哪三个地方?”沈未白突然开口问。   天耳上前,立即回答:“从王城往西而行,沿着我们正前方继续走,再翻过两座山头,便是巫疆九大巫姓之一的相氏族地,他们掌管着相城,周边族寨都是相氏附庸。”   要来巫疆寻人,天耳自然要有备而来。   哪怕巫疆封闭,消息闭塞,凭着无极阁,冥狱的情报能力,还是能摸清楚巫疆的大体情况。   “而往右边这条路走,连续翻阅五座山,跨过两个峡谷,以及横渡一条河后,就是九大巫姓樊氏的族地,樊城。”   “左边的方向,继续往前,大概五天路程,便是九大巫姓卢氏族地。”   结果,与沈未白预想的有些不一样。   沈未白轻蹙眉头。   三条路,分别可以去往巫疆大氏族之三,也就说明了,蓝翼有可能就在这三大巫姓的族地之中。   迷惑他们的人,不可能带着香气走太远,故布疑阵的人总会到了一定的地方后,就掉头回来,去往真正的目的地。   要想判断蓝翼到底去了哪,其实也可以一条一条的走,看看那条路的香气存在得最长,那这条路的可能性就越高。   可是,他们来得太晚。队伍中,只有沈未白能闻到香味,且按照她的估算,这香味只能残留半日,若她一条一条的找,无论运气如何,她都要把三条路走一遍,才能判断哪一条路的可能性最大。   这无疑是耗费时间的本办法,需要承担的风险就是,他们会因此耽误时间,从而错过追踪的最佳时机。   “看来,只能分头行事了。”风青暝说出了沈未白的最后决定。   沈未白颔首,“不错。为今之计,只能分三路而行。”   “阿姐,我与你一道。”风青暝道。   沈未白点头。   风青暝并不认识蓝翼,眼下最佳的带队人选,就是她,老鬼,天耳各带一队。   可是,老鬼显然不这么想。“我也跟你们一起。”   沈未白皱眉,“你若不去,那第三支队伍谁带?”   老鬼揪着自己下颌上的小胡子,沙哑的声音道:“我刚才仔细想了想,蓝翼应该不会忘卢氏方向走。”   “为何?”沈未白不由得问。   老鬼道:“因为据我所知,巫疆卢氏这三年内,都不会出他们的地盘。所以,掳走蓝翼的人应该不是卢氏。”   风青暝沉吟道:“巫疆上一任巫王来自卢氏?”   老鬼笑了起来,他哪怕是笑,神情也格外瘆人,“没错!小子,看来你对巫疆的风俗还是很了解的嘛。”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不可说之法 (二合一章) 巫疆的王权传承,与中原大不一样。   靠的,不是真龙天子的血脉延续,而是靠蛊神挑选。   这也就意味着,每一代的巫王,不会一直出于九大巫姓的某一氏。而当巫王为蛊神奉献自己的最后一滴精血,香消玉殒之后,巫王所代表的氏族,就要替巫王守灵三载。   这三年内,整个氏族之地,都会关闭门户,不与外界来往,出于一种自给自足的状态中。   其他氏族,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前来打扰。   可以说,在守灵的这三年里,除非巫疆发生了灭世之祸,其他事都与他们无关。   而上一代的巫王才陨落还未满三年,她正是出自于九大巫姓的卢氏。   所以,老鬼才那般肯定,掳走蓝翼的人,绝不会是卢氏的人。   这样一来,就排除了其中一条路。   但,即便是这样,沈未白觉得老鬼与天耳同路会更恰当一些。   然而,老鬼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言道:“天耳小子至少之前还来过巫疆执行任务,而你们两个是头一次来巫疆吧。”   “……”老鬼的担心不无道理,让沈未白一时无言。   沈未白哪怕再妖孽,也不可能事事皆知。   哪怕她掌握天下情报,先不说她能不能将天下情报统统都过一遍,单说巫疆这个地方,本就封闭诡秘,如老鬼这样的人,都不敢说自己对巫疆的了解有多深,知晓多少巫疆氏族里的手段。   所以,让两个从未来过巫疆的人在这里乱闯,老鬼说什么也不放心。   “就这样决定吧,再耽搁下去,蓝丫头恐怕……”老鬼用未说尽的话,催促着沈未白做出决定。   沈未白皱了皱眉,她本身也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性格,老鬼摆明了坚持的样子,她便点头道:“如此,你与我们同行。”   见她改变主意,老鬼才满意的露出笑容。   只不过,他的笑容也难掩他一身煞气。   沈未白对天耳吩咐,“你带上其他人往右边这条路走,记住,无论发现什么都不要打草惊蛇,保持每隔三个时辰就传信一次。若有蓝翼的消息,先传信给我。若无,便立即返回,前往相氏附近接应。”   说完,她又拿出了最新调制的一些驱虫粉,还有解毒药丸递给天耳。   巫疆的毒虫蛇蝎极多,一般的驱虫粉根本就对它们无效。   这些驱虫粉,是她在王城的时候,用巫疆本地的药材调配的,对巫疆的毒虫有着奇效。   至于解毒药丸,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天耳收好药,郑重点头后,带着人往右边的路去了。   沈未白这边虽然只有三人,却都是绝顶高手,所以天耳他们并不担心。   待天耳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右边小路的尽头后,沈未白才转身对两人道:“我们走。”   风青暝颔首,自然而然的紧跟在她身侧。   两人并肩而行,步伐同调,即便没有任何交流,都散发着一种外人难以插足的气氛。   “……”老鬼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要留下来?   嫌弃的撇了撇嘴角,老鬼双手往后一背,快步的向两人追上去。“丫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如今的巫王出自哪一氏族?”   沈未白突然停下来,回眸看向他。   老鬼笑眯眯的道:“没错,就是我们即将要去的相氏。”   沈未白眉头轻蹙。   她并不想在巫疆太高调,也不想节外生枝。   目前来说,她在巫疆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找到蓝翼,把她平安的带走。   可,若蓝翼的失踪真的与相氏有关,而相氏又是如今巫王出生的氏族……   沈未白眸底划过一道暗色……有时候,她不想招惹麻烦,但若是麻烦先招惹上了她,她也不介意解决麻烦!   蓝翼若真的是被相氏带走,那即便要面对传说中‘不死不灭’的巫王,她也不会退一步。   风青暝看到沈未白眸光透露出来的坚定,忍不住弯唇。   他从未见过,世上还有哪一个女子,能如他眼前之人般,有一种永不后退的精神。   仿佛,无论是多么天大的祸事,生死危机,都无法撼动她分毫。   她永远都是云淡风轻,无所畏惧的样子。   看似无情,却有情!   被她纳入心中的人,最是幸福不过。   风青暝曾经想过,要独享这一份幸福。可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因为若是真那样做,无疑是亲手折断了她的双翼,将她困在狭小的暗室里。   失去光彩的沈未白,还是沈未白吗?   所以,风青暝决定陪着她肆意的释放自己的光彩,哪怕为了她收敛自身的锋芒。   “希望与相氏无关,但……能与巫王交手,也很不错。”沈未白笑了笑,眉宇间释放着肆意。   老鬼眸中发亮!   他就知道,沈未白从不会让他失望。   她还是当初在安亭伯府里,小小琴室中,敢于独自一人面对自己的那个少女。   ……   在香味消失的最后时刻,沈未白三人已经来到了离相氏只有十里山路的地方。   沈未白在香味消失的地方停下,如今她心中已经几乎确定,蓝翼就是走的这条路。   甚至,蓝翼的失踪与相氏脱不了关系。   “要把天耳他们叫回来吗?”老鬼此刻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   沈未白还未说话,就听风青暝道:“我们这样子,一旦出现在相氏的势力范围中,恐怕就会立马被发现,也容易打草惊蛇。”   没错!   对于巫疆如此封闭之地,他们三个外来人实在是太惹眼了。   如今,他们只是在山林中行走还不打紧,可一旦出现在相城之中,他们的外貌必然会引起相氏族人的注意。   “找个地方,换一身衣服,装扮一下再进去。”沈未白道。   老鬼摊了摊手,“这荒郊野岭的,去哪找衣服?也是我们大意了,原以为蓝翼是在寻找毒物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意外。却不想,她是被人掳走了,还是与巫王羁绊极深的相氏。”   他这话,几乎已经肯定蓝翼就在相氏了。   沈未白没有否定他的猜测。   因为,这一路走来,有能力掳走蓝翼的似乎也只有相氏。   “既如此,那就大大方方上门要人。”沈未白眸中多了几分戾气。   这倒是符合老鬼脾性,他也没有再反对。   风青暝沉吟片刻后,却道:“不如,我与鬼老在明,阿姐在暗。”   沈未白抬眸看向他。   两人眸光轻碰,就彼此了解的对方的意思。   以相氏在巫疆的地位,如果他们一口咬定没有见过蓝翼,他们手中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强闯。   所以,风青暝这样分为明暗两路的安排,其实很恰当。   而选择由沈未白藏于暗处,也是因为他们三人中,只有沈未白和老鬼认识蓝翼。   且,巫疆的巫蛊之术极为邪门,沈未白有着医毒的背景,即便遇上了也有办法解决,行动起来最为安全。   只要风青暝和老鬼能在明面上吸引相氏注意,沈未白就越安全。   “如此,让一明一暗,天耳他们在外策应,我们找到人,救了便走。”沈未白接受了风青暝的建议。   老鬼思量了一下,也点头称好。   ……   三人商议清楚之后,才继续朝相氏而行。   路上,老鬼刻意避开风青暝,悄悄来到沈未白身边,神神秘秘的道:“丫头,你对那蛊神怎么看?”   沈未白眉梢轻挑,视线落在他身上。   老鬼揪着下颌的短须沉吟,“那蛊神被传得神乎其神,也不知能不能解决你内功的问题?”   “……”沈未白没想到,他在想这件事。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把‘青帝’神念传给她双修之法的事说出来。只能含糊的道:“照你之前的说法,蛊神与巫王的关系是相互依存的,蛊神需要巫王的精血,巫王通过蛊神能获得能力。而巫王之外的其他人,且不说能不能得到蛊神,就算是有幸炼化了,也是增长百年功力。”   “我这身体的危机,就是内力增长过快,若让我得到了蛊神的百年功力,怕不是会让我立即爆体而亡。”   老鬼脸色顿时阴沉无比,衬得他好似来自阴间的厉鬼。   “况且,我已经找到了解决的方法,所以不必再为我的身体担忧。”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你说什么?”老鬼惊诧极了。   风青暝也猛地转过来,俊美昳丽,轮廓鲜明的脸上,也满是惊喜激动的神情。   虽然老鬼刻意避开了他,但风青暝却在暗中悄然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以他的本事,除非老鬼是用内力传音,否则声音再小,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阿姐,是真的吗?”风青暝也顾不上偷听的无礼了。   沈未白内力的问题,一直是他的心病。   原本,他就有计划,在结束迦南之行后,来巫疆寻找能治好沈未白的良药。   结果,却误打误撞的提前来了。   这几日,风青暝对蓝翼失踪的事,并未表态过多,却在心中思考着替沈未白寻医之事。   他甚至有考虑过,以他齐国亲王的身份,去见巫王。   巫王作为整个巫疆最有权势,地位最高的人,若她答应出手相助,那就是一种希望。   只不过,因为蓝翼的事十分紧急,所以风青暝才打算,等找到蓝翼后,他再去见巫王。   却不想,今天会得到一个意外之喜。   “丫头,你可不要骗我。”老鬼说完,他那枯瘦的手就迅如闪电的抓住了沈未白的手腕,指尖扣在她的脉搏上。   沈未白并未反抗,任由他给自己探脉。   风青暝虽未做什么,但眉宇间的期待是藏不住的。   然而——   老鬼眸光凌厉的看向沈未白,皱眉道:“你的脉象与以往一样。”   风青暝心中一沉。‘阿姐果然是骗我们的吗?’   沈未白无奈的收回自己手腕,看着两人脸上写着‘你骗我’的质问,“我只是说,我已经有办法解决,可没有说已经解决了。”   两人一怔。   仔细回想沈未白之前说的话,她的确是这样说的。   “那你告诉我,是什么办法?”老鬼追问。   风青暝也看向沈未白。   “咳,暂时不方便说。”沈未白在两人的眸光下,有些尴尬的想要结束话题。   从青帝衣冠冢里出来后,沈未白就发现自己可以随时解开那‘双修之术’的禁制。   只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没有没时间去研究‘双修之术’,所以也就一直没有解开禁制。   如今,面对两人的追问,沈未白冷下脸,“此事到此为止。我说的是实话,你们也不必担忧我的身体。当务之急,是找到蓝翼。”   见沈未白不愿多说,老鬼和风青暝都闭上了嘴。   只是,趁沈未白转身不注意的时候,两人隐晦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沈未白的避讳不谈,让两人都有些怀疑,所谓的解决办法,或许只是她不希望他们担心的一个借口。   不过,现在沈未白既然不愿说,他们也不会再问。   眼下最迫切的事,就如沈未白所说,是找到蓝翼!   很快,他们就走入了相氏的地界…… 第二百八十七章 囍 (二合一章) 三人进入相氏地界的时候,正是黄昏日落之时。   路边,有一块界石,指明了他们已经跨入了相氏的地盘。   界石上刻着粗犷的图案,应该就是相氏的图腾。除了图腾外,石头上还残留着些血迹,还有动物毛发。   有了这些东西,便给界石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而在他们三人跨入其中后,一直跟随三人的黑色小虫,也从他们身上脱落下来,爬向了界石,最终停留在界石的图腾上。   三人的眼角余光都扫到了这一幕,老鬼眸光犀利的冷笑一下,与身边不动声色的两人一起收回了视线。   黑色小虫仿佛结束了任务,哪怕沈未白三人已经走远,它们也停在图腾上一动不动。   “这几只小虫,可是从王城就一路跟着我们。也不知道,是奉了谁的命令。”老鬼讥笑着说。   虽然,他口中说‘不知道是谁的命令’,但实际上,沈未白和风青暝都听得出来,能在王城的时候,就盯上他们,且派出小虫跟踪,除了巫王还能是谁?   可是,令三人想不明白的一点是,从进入巫疆一来,他们一直很低调。   哪怕是在王城的时候,沈未白和风青暝几乎没有怎么出门。   天耳他们打探蓝翼的下落时,也十分小心,并未节外生枝。   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引起巫王的注意呢?   此时,沈未白怎么也想不到,引起巫王注意的是他们在进入王城之时,无法在他们身上种蛊的事。   甚至,沈未白到现在也不知道,王城那无人看守的城门,一旦进入,就会被下蛊。   只不过,那蛊只作为监视之用。   被下蛊的人,只要没有做出对巫疆不利之事,三个月的时间,体内的蛊虫就会自然死亡。   当然,像老鬼、天耳这样的武林高手,这种蛊虫只能在他们体内存活十天半个月。   可是,千百年来却无一人能像沈未白和风青暝那样,刚刚才被种蛊,蛊虫就死了。   他们的身体,就好像是蛊的禁地一般,触之必死。   这,才引起了巫王的好奇和窥视。   一路行来,他们没有杀掉小黑虫,就是不希望节外生枝。   他们是来巫疆找人的,又没有什么阴谋,所以也不怕人窥视。而现在,小黑虫不跟他们走了,他们也乐得自在。   ……   巫疆,王城的王宫之中。   昏暗的蛊室里,各种毒虫爬来爬去,墙壁上,还刻有神秘古老的文字……甚至,那些扭曲如同蚯蚓的字符,连文字都称不上。   但,这却是让整个巫疆蚩民为之疯狂的至高蛊术!   天地间的灵气早已经枯竭,巫疆大巫们所拥有呼风唤雨的巫术,已经失传在岁月之中。   就好像,是随着灵气的枯竭而消散了。   如今的巫疆,只剩下当初与巫术齐名的蛊术,但即便如此,现今流传下来的蛊术也不完整了,且其中大部分的内容,只有在蛊神的帮助下才能学会使用。   这也就导致了,用身体精血蕴养蛊神的巫王,在巫疆的地位极为崇高了!   巫王,代表的不仅仅是王权,更多的是神权!!   刻着蛊术的蛊室,除了历代的巫王可以进来,其他的人进则死。   这一代的巫王相娅此时就在蛊室中,专研墙上刻着的蛊术。   突然,她指尖动了动,黑色透红的母虫爬上了她的手指尖,她眸光轻垂,指尖轻翻,让母虫在她指尖上翻了个个。   “他们去了相氏?”相娅自言自语。   知道他们向西而行的时候,她就曾猜测这群中原人的目的会不会和相氏有关。   没想到,他们还真的去了相氏。   “嗯?”相娅怔了怔。   母虫在她指尖爬动着。   也不知道她与母虫如何交流,在沉默之后,她又呢喃自语,“他们分开了,有一些去了樊氏的方向,却又中途调转?”   相娅盯着母虫,那双眼睛仿佛透出妖冶的光芒。   “他们是在找人么?”相娅精致美丽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但,无论他们找谁,如今他们去了相氏,相娅就不得不关注了。   相氏,可是她的母族!   在她身为巫王的期间,若是母族被中原人挑衅,那可是对她的侮辱。   更何况,他们其中有两人身上颇为古怪,让她很是好奇。   相娅站了起来,走出蛊室。   她腰间佩戴的金饰银饰,随着她的走动,而发出清脆的响声。   待她走出蛊室,在外面伺候的人立即走了过来,恭敬的行礼。   “准备一下,我要去相氏。”相娅双手负在身后,对侍女吩咐。   ……   巫疆的城池不似中原的平坦,相城便坐落在两山之间。   两山中有河流穿过,居住在此地的蚩民,信守着祖辈的习俗,把房屋建造在山脊上,层层叠叠,夜幕之下,各家各户屋檐下的灯笼一点亮,整个相城就如同夜间繁星一般。   两山之间平坦的地方,被分为了上中下三条主街,其中又与弯曲狭窄的巷道相连。   这就组成了相城的商贸区。   但其实,巫疆的商贸并不发达,所以即便是九大巫姓的主城,也并没有繁华的集市和商铺。   对于巫疆的蚩民来说,每个月中旬各大城之间举办的集市,是最重要的商贸交易日子,不仅可以用银钱购买所需之物,还可以以物易物。   相氏所在的相城,今夜四处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挂上了鲜花、红绸,连灯笼都换成了红色,仿佛是有什么喜事。   而在相城中,占地最广,如同堡垒一般的建筑,就是族长家族的所在地。   相氏自然是同宗,但千万年来的传承,繁育,也会有嫡庶,直系旁系之分,几代之后,除了都是相姓之外,也就只有身体里那点稀薄的血脉,来证明这相氏族地之中的人,都有同一个祖宗。   ‘堡垒’之中的布置,比起外面来说,更加喜庆。都入夜了,还有人忙活着杀猪宰羊,不少妇女们都围坐在一起处理食材。   看这样子,是要准备筵席。   而在深宅之中,一座被人看守这的吊脚楼,屋檐下挂满了红绸,甚至还贴上了鲜艳的喜字。   这完全不是巫疆的风俗,更像是中原的婚俗!   在封闭的巫疆中,而且还是九大巫姓之中,居然有人用中原的习俗来操办婚礼?   这样的事传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但偏偏,在相氏出现了。   只不过,这相氏的勇士看守着的吊脚楼看着喜庆,但却安静异常,与外面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离吊脚楼不远的另一处,这屋子是用石块和木头建成,比起一般的房屋来说要大气许多。   屋内,柱子上点着火把,每个火把下,都挂着野兽头骨,正首位后挂着刻有图腾的织锦。   此时,房中只有两人,一老一少。   老的,大约是知天命的年纪,少的,应该到了弱冠之时。   相芎抽着水烟,沉默不语。   独子相禹也沉默的站在他身边,表情满是倔强。   父子二人的模样有七分相似,但相禹的眉眼要比父亲更精致些。   “你决定好了吗?我们蚩民,可没有中原男人妻妾成群的陋习,妻子一生只会娶一个。你若真的决定要娶她,有你妹妹的看护,你的地位不受威胁,但你们的孩子,是不能继承相氏族长的位子的。”相芎吐出烟雾,眸光沉沉的看向独子。   他虽然反对儿子娶那个中原女子,但还是按照儿子的话准备了婚礼。   婚礼就在明天,一旦举行了婚礼,那就没有回头路了,所以,他要在今晚和儿子再确定一次,确保他将来不会后悔。   “阿爸,我知道。”相禹紧绷的脸满是坚定。   答案在意料之中,但相芎还是皱起了眉。“禹,难道我们相氏那么多美丽的姑娘,都入不了你的眼吗?就算没有,那还有其他氏族的姑娘呢?你为了一个中原女子,就甘愿如此?”   “我第一眼就喜欢她,想要娶她!我只知道,这辈子若不能娶她,我死都不甘心!”相禹大声道。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紧紧握成拳。   相芎气他的冥顽不灵,他也想过杀了那中原女子,但他却更不想因为一个中原女子和自己的儿子反目成仇。   “可她不喜欢你,你知道她并不愿成为你的妻子。”相芎不得不说出事实。   他希望相禹能接受这个事实,放弃现在的打算。   “她会喜欢我的!”相禹反驳道。他倔强的眸光中,带着恳请的意味。“阿爸,她现在很听我的话,等我们成婚后,她会慢慢的忘记自己是中原人的身份,会接受自己是巫疆的人的。”   相禹的自欺欺人,然相芎叹气摇头。   他没有指责相禹为达目的而耍了手段,只是觉得自己的儿子很可怜,被一个中原女子迷得神魂颠倒。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你妹妹。”相芎突然道。   相禹神情慌乱了一瞬,他抓住父亲的手臂,“阿爸!不能通知阿妹!”   相芎冷哼,“你也怕你阿妹不同意你娶一个中原人?”   相禹脸色变了变。“阿爸,等我成婚之后,我会带着阿蓝去见阿妹的。我也会求阿妹给阿蓝一个蚩民的身份,以后不会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她只是我相禹的妻子。”   相芎终于爆发,起身把水烟狠狠扔在地上。对儿子失望摇头,“既然我劝不住你,那就随你吧。”   丢下这句话,相芎负气离开。   相禹在目送他走远后,才松下紧绷的双肩,转身前往吊脚楼。   想到在吊脚楼里的女子,相禹的步伐轻快了许多,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笑意。但,一想到女子之前对自己的态度,他脸上的笑意又消失得干干净净,眸光也阴沉了下来。   上了吊脚楼后,相禹推开木门,走进装扮一新的婚房。   红彤彤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东西。   他一进来,守在门口的蚩民女子便站了起来。   “她睡了吗?”相禹压低声音问。   蚩民女子摇了摇头。   相禹让她离开,独自走进了内室,看到了背对着他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明月的女子。   女子穿着的是巫疆的服饰,齐腰的青丝披散在身后。   她似乎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甚至,连身后的人将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也毫无反应。   “阿蓝,我来看你了。明天就是我们结婚的大好日子,你期待吗?”相禹弯下腰,将头放在女子的肩膀上,语气温柔而深情。   可是,面对这样的深情,被他搂在怀中的女子还是没有反应。   相禹也不生气,他贪恋的吸着女子身上传来的香味,好久之后才满足的松开她,绕到她面前,看向她那张明媚妍丽的脸。   很漂亮,很美!   只可惜,那双眼睛空洞无神,好像丢掉了灵魂似的。   但即便是这样,相禹依然痴迷的看着她。“阿蓝,看着我。”   犹如命令的话,终于让女子有了反应。   她有些迟缓的转动脖子,空洞的眼睛看向了相禹所在的位子。   相禹满意她的听话,语气更加温柔,“阿蓝,嫁给我你开心吗?”   “开…心。”女子说话的语气很奇怪,仿佛没说一个字都很艰难,且没有语调。   “我也很开心!”相禹却好像察觉不到这些不对似的,将她抱入自己怀中。   女人如同木偶一般,任由相禹抱着她。   ……   四下漆黑,沈未白三人在黑夜中潜行。   他们进入了相氏的地界,但离相城却还有一段距离。   突然,三人猛地停下,眼中迸发出警惕…… 第二百八十八章 虺谷 在黑夜中潜行,本就藏匿着不安定因素。   行至一片树林时,从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瞬间就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用东西靠近了。”老鬼沙哑的声音在暗中提醒。   以三人的耳力,很轻松就能分辨出那些声音的方向。   但,正因为分清楚了,才会让他们格外警惕起来。   “虫阵?”风青暝耳根一动。   老鬼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这些鬼东西!”   虫阵,最为难缠的不仅是因为这些组成虫阵的虫子身怀剧毒,更是因为,虫阵数量数不胜数,简直就如同蚀骨之蛆,甩都甩不掉,十分难缠!   “小心,千万别大意。”沈未白提醒。   若是白天,他们倒不会如此被动。   但现在是黑夜,四周无光,哪怕他们视觉再好,也只能从黑暗中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无法了解藏匿暗处的一些伺机而动。   “这虫阵,应该是相城用来防御的。巫疆蚩民人数不多,所以习惯用控制的毒虫毒物来作为防御。”老鬼显然是他们三人中,最了解巫疆的人,当下就给二人解释。   “无论如何先闯出去再说。”沈未白说话间,已经洒出了一把白色粉末。   她无意与相氏为敌,她的目的是为了找蓝翼。   现在,情况未明之下,沈未白并不想树敌,所以才只是用药**退毒虫。   果然,药粉洒落之后,四周如潮水般靠近他们的毒虫向后退了一些。   “走!”沈未白抓住机会,运起轻功,踏空而行。   风青暝和老鬼一左一右的将她护在中间,也纷纷将之前沈未白就给他们准备的驱虫粉洒向身后,阻止毒虫靠近。   药粉是改良过的,比起之前的普通驱虫粉来说,效果要更好,尤其是对巫疆的毒虫。   沈未白三人的速度又奇快,在逼退毒虫的瞬间,就轻易的冲出了虫阵。   有些暗中潜伏,伺机而动的毒虫,从树干上朝他们飞来,也被老鬼和风青暝用强悍、霸道的内劲直接横扫,留下一地虫尸。   而这些从空中掉落的虫尸,最终都成为了其他毒虫的口粮。   又往后面洒了一把驱虫粉后,三人冲出虫阵。   而那些毒虫也没有继续追逐,而是在他们落到小溪对岸后,就如同潮水般退去。   “果然如此。”老鬼看着对岸退走的毒虫,更加认定了心中猜测。“这些虫阵,只是被布置在这里,没有人操控,否则我们不会如此轻易的就闯了过来。”   虫阵,只是相氏在外围布置的简单防御!   碰到一般的人,自然闯不出虫阵,碰上高手,就算闯出去了,相城中的相氏族人也会得到预警。   “看来,相氏应该知道我们来了。”沈未白回眸看向身后,藏在山间的巫疆大城,眸色晦暗难明。   ……   沈未白猜测得没错,在他们闯入虫阵的时候,相氏中就得到了预警。   只不过,最开始接触到预警的守卫,以为不过是普通人误入了虫阵,更是以为闯入的人会死在虫阵里,所以没有及时报告族长。   直到沈未白三人闯出毒阵,他们才意识到来的恐怕不是普通人,这才匆匆忙忙的去禀报。   相芎接到守卫通知后,脸色有些难看。   心想,‘那个中原女人果然是个灾星!’不仅迷惑了他的儿子,也因为她来了,才会让外人闯入相氏。   人的心都是偏的,相芎将心中的不满,都怪罪在蓝翼身上。却从未想过,是他的儿子,将人强掳了回来,也是他的儿子,非娶不可。   “来的是什么人?”相芎阴沉着脸问。   随处可见的喜庆红色,非但没有缓和他的心情,反而让他更加易怒。   “不、不知道。”前来禀报的人,有些忐忑不安。   相芎满脸怒色,“去查!将他们引到虺谷。”   虺谷!   跪在地上的蚩民男子,在听到这两个字时,脸上带着恐惧的神色离开。   他走之后,相芎的脸色依然得不到缓和。   妻子披着衣衫,从后面走过来,“会是什么人闯入相氏呢?”   相芎想也不想的就道:“肯定是那个女人的同伙!”   妻子沉默不语,眼神有些无奈。   她知道丈夫有些迁怒,但也没有否认丈夫的判断。   毕竟,巫疆是很排外的,极少有外人深入到九大巫姓的族地里,而其他巫姓的人要过来,也不会选择这个时间来,更不会擅自闯阵,引发冲突。   “你还在生儿子的气?”妻子劝道。她相信氏族的能力,更相信自己丈夫,所以对那些外面闯入的人,并不怎么在意,反而更关注丈夫与儿子的矛盾。   不说还好,一说,相芎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那个混账,被一个中原女人迷成这个样子!还有你,要不是你惯着他,他会有这个胆子反抗我?”   呙皎夫人也不恼,“儿子喜欢,就让他娶好了。”   这种不以为意的态度,让相芎气得眼睛都红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儿子没有继承人吗?身体里流着一般中原人血脉的杂种,是不配成为我相氏领袖的。”   呙皎夫人不满的皱皱眉。“别把你儿子的孩子,叫得那么难听。”   “我说的是实话!”相芎大声辩驳。   在妻子面前,他丢掉了在儿子面前的沉稳,也更容易暴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实际上,他已经很克制了。   不然的话,明天根本不会有什么婚礼,那个蛊惑他儿子的中原女人,早就被他丢入了虺谷中,受尽痛苦而死。   他想这么做的,但是妻子阻止了他。   因为,她说了一句话,‘你不能让你唯一的儿子,唯一的继承人为了一个中原女人和你离心。’   是啊!   为了不和儿子离心,他才会克制着,一步步妥协。   “我已经派人去王城告诉娅……不,是巫王……这件事,希望从王城带回的消息,能阻止禹的愚蠢。”相芎冷静了许多。   呙皎夫人没有反对丈夫这样做。   但还是说了句,“禹的性子,你我还不了解吗?越是得不到的,他越想得到。所以,我们只能如他所愿,让他得到那个中原女人。只有等他得到了,心中的执念才不会那么深,等他厌倦了,一个中原女人罢了,还不是我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相芎认真的看向妻子,“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他之前就想不通,为什么妻子会轻易答应儿子的请求,让他娶那个女人。   看来,妻子心中有些盘算,并未告诉他。   相芎并未生出什么不满,反而只是好奇妻子想要做什么。   呙皎夫人笑了笑,胸有成竹的道:“我生的儿子,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他既然想娶那个中原女人,就让他娶。但他的继承人,相氏的继承人绝不会从那个中原女人的肚子里爬出来。”   “嗯?”相芎好奇起来。   呙皎夫人道意味深长的拍了拍相芎宽厚的肩膀,“给禹五年时间,我会让他厌倦那个女人,也会让这个污点彻底的消失在禹的生命里,消失在相氏。五年后,我会亲自挑选一个最适合禹的女子,让他们结合,为禹,为相氏诞下最优秀的继承人。”   “五年?太长了。”相芎大概猜到了妻子的心思,但却不愿浪费那么多时间。   呙皎夫人道:“禹是个好孩子,他的确真心喜欢那个女人,五年的时间,差不多了。”   “可是,五年时间他们早就生下孩子,到时候就算那个女人死了,留下的孩子,依然是我们相氏的耻辱。”相芎皱起眉头,眉宇间流露出厌恶。   呙皎夫人却丝毫不担心,“血统不纯正的幼儿,夭折也是常有的事,不是吗?”   相芎一怔,反应了过来。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是了!   一个中原女人,还是被控制的中原女人,她能翻起什么风浪?连她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可能保护得了那些杂种?   相芎眼底划过一道狠色。   他们的儿子喜欢,就让他玩几年吧。   相芎心中终于释然,儿子的叛逆也不堵心了。   不过,一想到他还要继续忍受家中住着一个中原女子,他心里又不舒服起来,厌恶的道:“告诉禹,那个女人既然娶了,那就好好约束,只允许在他的地盘走动,不许到外面来。”   “这一点,你儿子比你更紧张。”呙皎夫人嗤笑。   人,是相禹掳回来的,他比谁都更害怕这个女人跑掉!   说服了丈夫,呙皎夫人才挽着他将他带入内室,“夜深了,我们该休息了。”   “嗯。”   两人似乎都忘记了闯入者的事情,又或许说,丝毫不在意。   ……   天色发白,日夜交替之际,沈未白三人进入了一个山谷之中。   一进入山谷,谷中一直笼罩不散的白雾,就让三人察觉到不对劲起来。   尤其是,其中还夹杂着一股阴冷之气,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又是什么鬼地方?”老鬼眸中划过一丝烦躁。   眼看着,相城就在眼前,他们却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这里。这个山谷,一看就不对劲。   “看来,是有人故意把我们引到这的。”风青暝道。   “嗯?”老鬼皱眉,“一路上,我并未察觉到有人跟踪。”   “有时候,要达到目的,不一定要亲自上。巫疆诡秘,总会有些不为人知的手段,我们都小心些。”沈未白与风青暝的判断一致。   “能把我引到这的,只有相氏的人。”风青暝又补充了一点。   老鬼更加不悦,“我们是来找人的,又不是来找相氏麻烦。既然发现了我们,为何不现身一见?”   说罢,他就向前踏出一步,对着四周白茫茫的雾气喊了起来,声音里还灌入了内力,使其扩散得更远。“相氏的,我们并非歹人,来到相氏,只是为了找人,还请现身一见,免得大家生出误会。”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风青暝和沈未白互看一眼,并未阻止老鬼的举动。   他们也想知道,山谷中是否会有回应。   片刻之后——   回应,的确是回应了。   可惜,不是相氏的人,而是将他们团团围住的毒蛇。   ……   守在虺谷外的蚩民守卫,听到了老鬼的声音,可是却无动于衷。   ……   虺谷内,白雾淡了些,也让三人看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四面八方,地下树上,到处都是各种毒蛇。那些毒蛇,眸色阴冷,将尖锐的毒牙暴露在外,对着三人吐信子,好似只要他们一动,这些毒蛇就会对他们发起攻击。   “这些蚩民,简直蛮横得不讲道理!老子都已经说了,不是来找麻烦的,他们还不收手!真当我不敢灭了他们一族?”老鬼的脸色黑如墨,饶是他,在面对这么多毒蛇的时候,也感到头皮发麻。   毒蛇,可是比毒虫难对付多了!   真是没想到,他们刚出了虫窝,又入蛇穴。   ‘巫疆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老鬼在心中咒骂一声。   相较于老鬼的愤怒,沈未白和风青暝显得淡定许多。   听了老鬼的话,沈未白嘴角微微一扯,“或许,他们只是听不懂你在喊些什么。”   “……”老鬼一噎。   他倒是忘记了这一茬。   巫疆封闭,在王城里,或许还有些人懂得中原话。   但是,在别的地方,恐怕很难找出一两个听得懂中原话的人。   “那怎么办?老子也不会说蚩语!”老鬼怒道。   他不会,沈未白和风青暝当然也不会。   沟通,真的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沈未白此刻也无计可施,只能道:“如今,只能逼着他们现身了。”只有见到了人,才能想办法说清楚来意,化解误会。 第二百八十九章 新娘 (二合一章) 相芎无视了跪在地上的族人,闭着眼睛,享受着呙皎夫人的按摩。   这一晚上,他都没睡好。   好不容易在妻子的劝慰下,终于入睡了,结果天才刚发白,又一次被人吵醒。   而跪在地上的人,此刻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被族长迁怒,成了那几个擅闯的中原人的替罪羊。   等到缠绕在相芎身上的低气压稍微淡了些后,他才抬手,让妻子不必再继续。   呙皎夫人收回手,也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相芎身边的位子上。   “你是说,闯入的三人都是中原人?”相芎眸光阴森的盯着跪地之人。   “是的,族长大人!”跪地的人,低着头,不敢冒昧的去看首座的两位。“他们说着中原话,可是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好了,不必在意,等他们能活着走出虺谷再来告诉我。”相芎不耐烦的挥手。   “是。”跪地的人准备退出去。   刚到门边,相芎又叫住了他,“等等,告诉岜朗,让他亲自去一趟。”   岜朗,是相芎的心腹,也是相氏第一勇士。   由岜朗去看着那些闯入的中原人,相芎觉得接下来自己应该能睡一个好觉了。   待人离开后,呙皎夫人才若有所思的道:“莫非,那些闯入的人,真让夫郎说对了,是那个女人的同伴?”   相芎原本恹恹的神情,因为她这句话而消散一空。   但很快,他又不在意的道:“若真如此,那到还好了。那个女人被她的同伴带走,禹也怪不了我们。”   呙皎夫人却不如他这么乐观。她皱眉道:“话虽如此,但禹的性子,若真有人敢来抢他的新娘,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相芎也听得皱眉。   一想到儿子可能会做出的事,他就感到心情烦躁。   他也没想到,相禹只是去了一趟王城回来,就会迷恋上一个中原女人,还非她不娶,甚至愿意为了她而忤逆父母。   “若那个女人真的被抢了去,也只能怪他自己没本事。”相芎赌气的道。   呙皎夫人无奈摇头,这父子二人的性子还真的是倔。“这可不仅仅是你儿子的事了。你别忘了,今日就是婚礼的日子,哪怕我们心中再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但若是让她在结婚当日被人抢走,儿子伤心我就不说了,相氏的脸面你还要不要?”   “那怎么办?”相芎被妻子说得头大。   从他内心来说,肯定是巴不得那个祸害被人带走,好让儿子死了心。   可妻子说得也对,相氏的面子不能丢!   尤其是被几个中原人肆意践踏。   呙皎夫人蹙眉抿唇,年纪不小的她,依然风韵犹存,可见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貌美的巫疆女子。   此刻,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让相芎心神一晃,心底的焦躁都少了些。   他心中蠢蠢欲动,伸手想要将妻子拉入怀中。   但显然,呙皎夫人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而是专注于解决眼前的事。“这要看夫郎你想要怎么做了。”   “嗯?”呙皎夫人的话,让相芎瞬间收回了旖旎的心思。   “夫人此话怎讲?”相芎问。   呙皎夫人道:“眼下,离大婚之时,还有四个时辰。若夫郎想要低调的处理这件事,我们可以悄悄的把那个女人还给那些中原人,并让他们立即离开。同时,让立马确定一个咱们满意的儿媳妇,瞒过禹,李代桃僵。”   这是要换新娘!   相芎眸光一闪,顿时明白了妻子的用意。   相较于等待五年,让自己的儿子厌倦那个中原女人,他更喜欢如今的安排。   或许,这样做,儿子会埋怨他们,但起码相氏的脸面是保住了。   婚礼照常举行,新娘不是他们排斥的中原人,也不会有人在婚礼上闹事。   相芎没有第一时间答复,但呙皎夫人很了解他,知道自己的丈夫动心了。   “至于禹那边,我们也可以把一切责任都推到那些中原人身上。禹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不会怪我们的。”呙皎夫人又道。   相芎缓缓点头,已经被呙皎夫人说服。   但,他依然有自己的疑虑。“禹看她看得很紧,几乎是寸步不离,也不让人靠近。而且,禹还给她下了蛊,她不会违背禹的命令,离开禹超过一里的距离,她不仅会痛苦难挡,而且禹也会感应到。”   “所以,我们需要娅。”呙皎夫人道。   相芎不悦的纠正她的话,“是巫王。”   “好吧,巫王。即便如今的娅是巫王,她也是我的孩子。”呙皎夫人很是随意的道。   相芎倒也没有纠结这些。   如果是娅亲自出手,有着蛊神的帮助,他们的确可以斩断禹和那蛊之间的联系,不让禹发觉。   “可是,巫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相芎又皱起眉头。   呙皎夫人显然想得比他深多了。“所以,我们可以把人还给那些中原人,但他们暂时不能离开。得等着娅来了,解除了蛊的联系。”   “禹这边瞒不久的。”相芎摇摇头。   呙皎夫人面无表情的道:“那就把他灌醉。”   相芎赞同的点了点头:“也只有如此了。”   “所以,夫郎你现在要让岜朗将虺谷里的中原人悄悄的带入城,你去见见他们,我去找禹。时间紧迫!”呙皎夫人道。   最后四个字,顿时让相芎清醒不少,最后一丝睡意也没了。“你说得没错,咱们分头行动。禹那边,就有劳夫人了。”   “我们都是为了孩子好。”呙皎夫人露出笑容。   ……   虺谷中,沈未白三人背靠背站着,在他们四周的地面上,已经躺了一地蛇尸。   还有一些粉末,阻止了毒性不强的毒蛇靠近。   但,即便如此,他们三人还是被数不尽的毒蛇包围着,寸步难行。   沈未白和风青暝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老鬼的脸色却已经极其难看。   若只看三人的本事,他们要从这个虺谷里出去,那是十分容易的。但,他们顾虑到这里是巫疆,并不想和当地势力闹出什么误会,横生枝节,所以一直只是被动防守。   可是,这些毒蛇明显比虫阵的毒虫难对付多了,哪怕死了不少同类,也没有让它们后退一步,反而更加激起了它们的杀意。   沈未白贴着身体的掌心泛着一层薄薄的蓝光,仔细看去是一层冰凌。   只要她想,呼吸间就能把这整个山谷里的毒蛇都变成冰雕。   不仅是沈未白,风青暝也在蠢蠢欲动,炙热的内力,也是凝于掌心。   “丫头,咱们已经够给面子了的。”老鬼冷声说了句。   言外之意便是,他们三人已经很克制了,若相氏的人咄咄相逼,他们也只能硬碰硬。   沈未白充分理解了老鬼话中含义,旋即点了点头,“嗯。”   然,就在这时,围堵他们的蛇群突然向后退去,片刻便消失得干干净净。要不是还留着一地蛇尸为证,恐怕都会以为刚才的蛇群不过是幻觉而已。   蛇群退去,沈未白三人却并未掉以轻心。   从白雾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只有一人。   很快,一道模糊的人影就站在了离他们三丈的距离,藏身于白雾之中。   他停下后,也不说话,只是对三人做了个手势,便转身离开。   “……这是要让我们跟他走?”老鬼道。   沈未白眸光闪了闪,率先跟了上去。   只是,刚迈出一步,一道身影比她更快的追了上来,挡在了她和前面领路的神秘人之间。   沈未白抬眸看向风青暝挺拔的背影,心头一软。   当初,那个还不及她高的孩子,如今早已长大,比她高,能够为她遮风挡雨了。   “这小子不错。”老鬼也来到了沈未白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话语,对沈未白说道。   沈未白眸光一动,嘴角泛起微笑。   阿炎好不好,她当然知道!   ……   虺谷中,神秘出现的人,带着沈未白三人在谷中蛇行。   明明是直路,也要走出蜿蜒向前的样子。   但,这样走之后,山谷里的蛇,竟然全部失去了踪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   越走,白雾散得越快。   等他们走出谷之后,身边的白雾已经全部消失了。   而那个领路的神秘人,也诡异的不见了,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个穿着蚩民服饰的魁梧大汉。   他转过身,眸光扫过沈未白三人。   在看到沈未白的时候,他惊艳了一下,风青暝冷哼一声,身形挡在了沈未白面前。   岜朗收回视线,用蹩脚的中原话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闯入我相氏族地?”   终于来了个会说中原话的人,能沟通就是好事。   风青暝站在最前面,自然也由他开口,“我们无意打扰,只是为了寻人,才来到相氏族地。”   “寻人?”岜朗眸子动了动。   “寻什么人?”他不动声色的问。   风青暝看向沈未白,她站出来道:“一个年轻貌美的中原女子,身上带着一个药箱,性子沉静,不喜多言。不知可否有见过?”   岜朗心中已经确定,眼前这三个中原人要找的就是他们少族长的新娘。   想到族长的吩咐,岜朗没有多言,只是道:“你们跟我走。”   沈未白和老鬼眸中都是一亮。   看样子,他们没有找错方向,蓝翼的行踪,相氏的人肯定知道。说不定,蓝翼此时就在相氏之中。   突来的变故,大乱了他们之前一明一暗的部署。   但现在也无妨,只要能找到蓝翼,他们就能带着她离开。   ‘丫头,这个蚩民说得话能信吗?’老鬼传音给沈未白。   沈未白几不可查的颔首,‘去看看也无妨。’   好不容易有蓝翼的线索,她不可能放过。   三人快速的交换了想法,就跟在岜朗身后进入了相氏。   在岜朗的带领下,他们轻而易举的进入了相城,也看到了满目的喜庆之色。   只是,岜朗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们也没有多问。   但,岜朗并未带他们去见蓝翼,而是将他们带到了一间空置而偏僻的屋子里。“你们在这里稍等,不许随便走动。”   强硬的吩咐,也不容沈未白三人多言。   岜朗站在门口,招了招手,一个蚩民护卫走了过来。他指着此人,对屋子里的三人道:“有事,可以找他。”   “等等,我们是来找人的。”在岜朗离开前,沈未白提醒了一句。   岜朗转过身道:“老实在这里等着,你们要的人会送过来。”   留下这句话,岜朗转身离开。   沈未白皱了皱眉,凝视着岜朗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阿姐在想什么?”风青暝来到沈未白身边。   沈未白挑眉,“总是觉得,此人态度有些奇怪。”   说着,她看向了守在门口的蚩民护卫,对他露出一个淡淡微笑。   美人的笑容,本就有着杀伤力,尤其是像沈未白这样的美人,蚩民虽然天然的排斥外来的人,但面对这样的绝色,依旧难以抗拒。   见蚩民护卫脸红了,风青暝不悦的冷哼一声。   沈未白不动声色的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抚他,然后对蚩民护卫道:“你能听得懂中原话吗?”   ‘阿姐好温柔。’风青暝脸色沉了一分,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蚩民脸色更红了,有些局促的点了点头。   沈未白脸上的笑容更甚,“刚才他离开的时候说,有事可以对你说,是吗?”   蚩民又点了点头。   风青暝面无表情的看向蚩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坏了沈未白的计划。   “那你能告诉我,今天相城里是有什么喜事吗?”沈未白好似随意聊天。   蚩民想着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便没有隐瞒的道:“是我们少族长大喜的日子。”   “原来是少族长的喜事,恭喜!”沈未白眉梢隐晦轻挑。   “不知新娘是……”   蚩民在和沈未白的聊天中,不知不觉的放松了警惕,顺着她的话道:“好像是中原女子。”   中原女子?!   沈未白神色骤变。 第二百九十章 嫁祸 (二合一章) 天色已亮,相禹睁开眼睛,熬了一宿的双眼,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他看向安静躺在床上睡觉的女子,嘴角微微扬了起来,眼底的阴沉也化为了偏执的柔情。   女子睡得很安静,平躺着,双手叠放在小腹上,呼吸匀称。   相禹伸出手,手指触碰到女子的脸颊,眼底的痴迷更深了些许。“阿蓝,你真乖。等你睡醒了,就是我的新娘了。”   若只是听这句话,看着相禹眼中的柔情,恐怕只会让人以为他是一个被情爱所迷的深情男子。   但,若是看到了他眼中藏着的疯狂与克制,只会让人不寒而栗。   “我忍了好久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今天晚上,你就会成为我的女人,彻头彻尾的属于我!”相禹声音低沉的呢喃,眉宇间浮现出一抹癫狂。   吱嘎——!   突然,大门被人推开。   相禹神情划过一道厉色,回眸看到来人时,才将收敛干净,恢复日常的温和。“阿妈。”   他起身,主动走过去迎向呙皎夫人。   呙皎夫人只是站在外室,拉住了儿子的手,眸光探向室内,从那躺在床上的身影扫了过去。   “你一夜没睡?”呙皎夫人看到了儿子眼中的血丝,心疼不已。   越是心疼儿子,她就越是厌恶让她儿子变成这样的女人!   “阿妈,你怎么过来了?”相禹并未回答,只是抓紧呙皎夫人的手,自己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如此的维护,让呙皎夫人眼底划过暗芒。   但随即,她就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拍着儿子的手背轻声道:“今天是我儿子的大喜日子,我当然要一早就过来看看,可有什么没准备妥当的。”   “谢谢阿妈!”相禹松了口气。   他以为,昨晚和阿爸不欢而散之后,今天阿妈也是来劝他放弃娶阿蓝。   幸好,幸好阿妈还是疼他的,站在了他这边。   “跟我客气什么?我可是你阿妈。”呙皎夫人笑道。   母亲的轻言细语,让相禹更加放下心来。但,想起父亲的话,他还是忍不住试探,“阿妈,我执意要娶阿蓝,阿爸怪我,那你呢?你会怪我吗?”   呙皎夫人叹了口气,无奈的道:“若说不怪,你也是不会信的。可是,谁让你是我儿子?你喜欢上了一个中原女人,我也不能看着你为了她要死要活,茶饭不思。更不可能,因为她,而让你和我们离了心。你不愿让一步,那就只有我们做父母的退一步了。”   “阿妈……”相禹大受感动。   呙皎夫人带这些埋怨的道:“你看看你,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却不好好休息,一夜都未睡,今日怎会有精力去应酬那些宾客?”   说着,她又向内室看了一眼,声音放低了些,“你这样日夜守着她,是怕她会跑吗?”   相禹脸色一僵。   母亲的话,触及到了他的担忧。   “傻孩子,你都给她下了蛊,她只能乖乖待在你身边,怎么会跑?而且,咱们相氏那么多人,她一个中原女子,又岂是能容易跑掉的?”   话虽如此,但相禹心中隐隐有着不安。   这种不安的感觉,只要他和阿蓝还没有拜天地,祭蛊神,跪父母,进洞房,结成真正的夫妻,就不会消散。   呙皎夫人将他的不安看在眼里,眸色一片冰冷。   此时,她也不得不相信丈夫的话,这个中原女子就是一个祸害,将他儿子的心都骗走了!   原本,她的确想要满足儿子的希望,让他玩上几年,再做打算。   这几年间,她不会让儿子的血脉,从这个中原女子的肚子里爬出来,就算真的生下了一儿半女,也不会让他们长大。   但如今,看到儿子如此在意紧张的模样,呙皎夫人还是决定,尽早把这个女人送走的好。   若不是,杀了这个女人,会让儿子通过她体内的蛊知晓凶手是谁,他们早就要了这个女人的命!   一个中原女人罢了,也敢魅惑她的儿子?   “阿妈?你在想什么?”相禹见母亲眉宇间划过厉色,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他杯弓蛇影的样子,让呙皎夫人心中的杀意更重。   只不过,被她很好的隐藏了起来。“想你一眨眼就长大了,到了娶妻生子的时候。”   母亲眼中的怀念不似作假,让相禹的戒心稍稍放下。   “行了,眼看着还有几个时辰就到了吉时,这里有我派人看着,你赶紧去休息一下。今天你是新郎,要精神百倍,春风得意才行。若被人看到你憔悴的样子,会让人怎么想?”呙皎夫人劝道。   “这……”相禹有些犹豫。   呙皎夫人有些生气的道:“你这般模样,是不放心谁?还是怕我们做什么?”   “阿妈,我没有!”相禹连忙否认。   呙皎夫人不容他多言,催促道:“好了,快去休息,我保证等你醒来,就能和你的新娘成亲。”   相禹对于母亲的信任是有的,何况父亲虽然反对这门婚事,但还是准备了婚宴需要的一切。   说到底,父母还是疼他,在乎他。   相禹想到这些,心中对父母有些内疚。   但,这也不足以让他放弃阿蓝,只能感动的对母亲道:“阿妈,你真好!我以后和阿蓝一定会好好孝敬你和阿爸!”   “有你这句话,我和你阿爸就很开心了。”呙皎夫人欣慰点头。   说完,呙皎夫人给守在门口的婢女暗示了一眼,后者意会,恭敬的对相禹道:“少族长,奴婢服侍少族长回房休息。”   相禹依依不舍的看向内室,没有受到他们惊动,依然沉睡的女子,“阿妈,我想就在这里睡一会。”   “胡闹!”呙皎夫人制止他的打算。“哪有新人在行礼之前见面的?你昨晚留在这里,已经于理不合了。若连这几个时辰,都要黏在一起,怕会不吉利。何况,新娘还需要沐浴梳洗,打扮好了等你来接,这里一会就吵吵闹闹起来,你怎么休息得好?再说了,你回去休息一会,也要开始做准备,莫非你以为只有新娘需要打扮?”   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让相禹无法反驳。   最终,还是在呙皎夫人的催促下,他离开了房间。   等他的身影彻底离开了视线,呙皎夫人身边的心腹走过来时,呙皎夫人脸上只剩下阴沉和狠厉。   “夫人。”心腹老妇恭敬的道。   呙皎夫人脸上狠厉的神情收敛了些,但依然冷漠。“人准备好了吗?”   老妇点头,“按照夫人的要求,模样、身世、血统都是极好的。最主要的事,身形和容貌与那中原女子有几分相似。也亏得少族长要用中原的婚俗娶那女人过门,到时候红盖头一盖,少族长不会发现人被掉了包。”   “我只是担心,禹在她身上还布置得有别的后招。”呙皎夫人阴沉着脸,不敢小觑她这个儿子。   老妇胸有成竹的道:“那中原女人身体里的蛊,只要没有离开少族长一里之外,就不会有反应,少族长也不会察觉。至于其他,让我们的人穿上那女人的衣服,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那就这么办吧。”呙皎夫人说完,转身进了内室。   老妇紧跟在她身后。   进得内室,两人都看到了安静躺在床上睡觉的女子。   “怎么还没醒?”呙皎夫人不满皱眉。   她都来了这么久,还说了那么多的话,这个没有教养的中原女人,居然还在睡觉?   老妇上前看了一眼,对呙皎夫人道:“看来,是少族长给她下了昏睡蛊。”   呙皎夫人脸色难看极了。“禹到底娶这么一个木头回来有什么用?”   老妇低声相劝,“少族长用控制人心的心蛊来控制她,心蛊本就霸道,若是碰到性子乖顺的倒也还好,若遇到性子倔强,坚定的人,那就会被心蛊反噬,变得呆呆傻傻,如同傀儡一般。看来,这中原女人,也是一个意志坚定之人。”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那三个中原人到了吗?”呙皎夫人不耐烦的问。   老妇忙道:“岜朗已经把他们带到了。”   呙皎夫人‘嗯’了一声,脸色好看了些。她又好奇的问,“有没有打听出来,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巫疆?”   老妇摇头,“以岜朗那个性格,若是族长和夫人没有交代,他是不会问的。”   “……”呙皎夫人。   好吧,他们吩咐岜朗把那三个人从虺谷带出来的时候,的确没有吩咐岜朗去打听他们的来历和目的。   只是为了找人?   呙皎夫人是不信的,躺在面前的女人被她儿子带回来,只是一个意外。   那么,他们来巫疆的目的是什么?   如今,巫疆的巫王是她的女儿,呙皎夫人不得不想更多。   “夫人,把人送过去的时候,要提醒他们,她身上的心蛊吗?”老妇试探的问。   呙皎夫人冷哼:“有什么好提醒的?你以为,能瞒得了禹多久?最好,是他们把这个女人带走,蛊毒发作提醒了禹,等禹追过去时,人已经死了。到时候,我们可以把一切都推到那三个中原人身上,是他们的无知害死了禹心爱的姑娘,也是他们把人偷了出来。”   老妇明白了呙皎夫人的打算,不再多言。   呙皎夫人厌恶的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对老妇吩咐:“快把她弄走,别让禹发现。”   “是,夫人。”老妇躬身,将昏睡的人从床上扶了起来,又解开了她身上的衣衫,拿来新的衣裳给她换上。   ……   偏僻的屋子外,沈未白神色虽然还算平静,但眼中却有些阴沉。   那个蚩民护卫,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会惹得美人生气。   只是,不等他再多看一眼,美人身边同样容貌不俗的男子,就站出来,挡在了他面前。   “没想到今日居然是少族长的喜事。既然,今日我们来到了这,不知可否去观观礼,也好亲自向少族长道贺。”风青暝对他道。   蚩民护卫连忙摇头,“我可没有这个权利。岜朗大人说了,你们只能在这里等着。”   说完,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连忙退到了更远的地方,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眼神也重新充满了警惕。   沈未白没有阻拦他的离开,眸色沉入深渊。她低声道:“蓝翼留下的线索,指向了相氏。而那么巧,相氏的少族长要娶一个中原女子。”   “蚩民怎么会与外族通婚?”老鬼把刚才的对话听在耳中,心中也疑窦丛生。   他看向沈未白,“丫头,会是蓝丫头吗?”   沈未白几不可查的点头,“有很大的可能。”   老鬼脸色也阴沉下来。“事情不对啊!先不说,蚩民不会与外族通婚,就算是蓝翼真的和相氏的少族长看对眼了,也不可能没有传信回来。而且,我们之前不是猜测她是被人掳走的吗?”   “所以,我怀疑蓝翼是被人强迫的,且暂时失去了反抗能力。”沈未白眼中杀意涌现。   此话一出,老鬼浑身的戾气也爆发出来。   风青暝见状道:“如此,我们直接闯进去救人。”   这也是艺高人胆大,凭他们三人的实力,却是有闯一闯的能力。   最重要的事,眼看大婚已经快开始了,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让他们去制定一个精密的营救计划。   “相氏的态度有些反常。”沈未白回忆岜朗的反应后,说了句。   风青暝问她,“阿姐,或许如此,但我们要等下去吗?”   蓝翼情况不明,相氏的婚礼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确不能被动等下去。   沈未白心中思量了一下,就点头道:“好,我们……”   然,她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前方来了人。   是岜朗,而来的人不仅是他一个,在他肩上还扛着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女子。   但,即便如此,沈未白还是一眼认出了女子的身份。   ‘蓝翼!’ 第二百九十一章 蛊 (二合一章) 岜朗扛着蓝翼,直接走到沈未白三人面前,没有任何交代,就把人放在了地上。   沈未白眉梢一挑,上前接住蓝翼,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是你们要找的人吗?”岜朗面部表情,用生涩的中原话问。   沈未白垂眸看了蓝翼一眼,又看向岜朗,“不错,是她。”   岜朗点了点头。   见他没有继续说的意思,沈未白眯了眯眼,语气变得有些危险,“阁下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岜朗不解皱眉,“解释什么?”   沈未白一手搂住蓝翼,一手暗中给她把脉。   风青暝接过她的话,面向岜朗:“她为何会昏迷不醒?又为何会出现在相氏?”   岜朗不悦的道:“问这么多干什么?人找到了不就行了吗?”   风青暝眸色微冷,强悍的气势朝着岜朗碾压而去。   岜朗正面感受到这股无形的气势,脸色骤变,身体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神情中出现了忌惮。   “你们对蓝丫头做了什么?”老鬼语气阴冷,眼神带着一股凌厉的戾气。   岜朗脸色再度一边,心中的警惕和忌惮升到最高。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被这三人在虺谷中的‘温和’表现所欺骗了!   这些外来的中原人,恐怕比他所知的还要厉害!   “她只是在睡觉而已。”岜朗急着解释了一句。   族长和夫人的话,他谨记在心。眼下这个关键时候,绝对不能再生出其他事端,让少族长察觉到不对。   老鬼对他完全不信任,只是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垂眸不语,把脉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岜朗想跑,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了。不是穴位被定住的感觉,而是好像被杀机锁定一般,只要他敢动一下,就会被撕碎。   从心底升出来的危机感,让岜朗的鬓角滴落一滴冷汗,原本凶悍的五官只留下了恐惧。   他惊悚的看向那个漂亮都不像话的男子,他的眼睛时茶色的,清透澄明,却也凉薄无情。   “如实说清楚,则活。反之,则死。”风青暝凝着他。   岜朗从脊梁骨中窜起一股寒意,他丝毫不怀疑这句威胁的话,但却想试着反抗。   巫疆的蚩民,并非人人都能养蛊,控蛊。   绝大多数的武士,就如同岜朗一样,靠的不是蛊术,而是武力。   而岜朗,身为相氏的第一勇士,他是天生神力,被说成是大巫力量的传承者。   毕竟,在巫疆蚩民的神话中,大巫是无其不能,无所不知的存在。   蛊术,巫术,力量,速度……等等都是属于大巫的能力。   但,这位天生神力者,面对风青暝时,他那一身力气却好像使不出来似的。他努力反抗着,不愿束手就擒。   青色粗壮的经络,血管都从紧绷的皮肤上暴露出来,却依然无法撼动半分。   太可怕了!   岜朗大惊失色的看向风青暝,这个年纪不如他大的男子,只是淡漠的看着他,就让他弹动不得?   “说。”风青暝向前踏出一步。   带着几分狂暴的无形力量,直接击中岜朗的胸口,让他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   在旁伺候着的蚩民护卫,大惊之下想要跑去报信,却发现一股吸力朝自己而来。   紧接着,身体不受控制的飞向了那三人中,相貌丑陋的黑衣老者。   老鬼如鹰爪般枯瘦的五指,精准的扣住了蚩民护卫的喉咙,将他身体微微提起,双脚离地。   蚩民护卫神情惊恐,皮肤胀红,放大的瞳孔有些涣散,呼吸逐渐困难,只能挣扎着发出‘嗬嗬’的声音。   “想去哪啊?”老鬼阴森的笑着。   这时,沈未白终于松开了把脉的手。她对眼前的变故无动于衷,只是皱眉道:“蓝翼身体里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在控制着她,应该是中蛊了。”   一听这话,老鬼身上的戾气加深,手中力度加大,直接把那蚩民掐得眼睛翻白。   “中蛊?这些蚩民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先带她离开,再想办法解蛊?”老鬼道。   “不……不能离开……”还在坚持着反抗的岜朗,听到这句话后,终于开了口。   但,他开口并非是惧怕了风青暝的手段。   诚然,对方的强大超出了他的预料。可作为相氏第一勇士,连死都不怕,又怎会屈服?   他开口,是因为他记着族长与夫人的命令。   如果那个少族长喜欢的中原女人在这个时候被她的同伴带走,少族长那边的婚礼势必会出现纰漏,少族长也会反应过来新娘被掉了包。   而之所以他现在就把人送过来,也是因为担心把人藏在府中,会被少族长的人发现。   原本夫人的计划就是,把人还了,先安抚,然后再警告威胁,让他们暂时不离开,等待他们的安排。   却不想,这三个中原人并非可以任意拿捏的软柿子!   所以,夫人的计划已经没有用了。   现在,唯一可以阻止他们的,只有实话相告。   “你们现在带走她……她就会死!”岜朗说出了关键的一点。   多少年没有被人威胁过了,老鬼在听到这话时,就气得想杀了手中的蚩民泄愤。   “老鬼。”沈未白及时阻止了他。   老鬼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松开手,而那蚩民护卫直接软倒在地昏了过去。   “这样也好。”老鬼一脸嫌弃。   沈未白又看向风青暝。   风青暝立即收敛了浑身的气势,岜朗身上的压力顿时少了许多。   但,他知道,自己的命依然被锁定着,只要对方一个意愿,他就会当场毙命。   “我需要答案。”沈未白将蓝翼递给老鬼,自己则走向岜朗。   老鬼扶着蓝翼,将她送入了后面的屋子里暂时休息。   屋子里的摆设虽然简陋,却也能安置一个昏睡的人。   老鬼将蓝翼安置好后,又转身出门,他也想知道,蓝翼在巫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和相氏的人纠缠在一起,还被人下了蛊。   ……   岜朗再度被三人围住,他抬手捂住自己发疼的胸口,脸色有些白。   不是被吓的,而是被伤的。   刚才,那无形的力量,撞击在他胸口上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   “她是我们少族长带回来的,来时就已经是这样了。”   “少族长喜欢她,可是她是中原女子,怎么能嫁给少族长?”   “少族长执意要娶,族长和夫人也没有办法,只能妥协。”   “但,你们来了。既然你们是来找她的,而我们族长和夫人也不希望她嫁给少族长,所以就命令我,把人还给你们。”   “这件事,少族长还不知道。”   岜朗说的话,半真半假。   “既如此,我们要带她走,不是正合你们之意?你为何要阻拦?”沈未白眸光凌厉的盯着他。   岜朗沉默了。   刚才,他情急之下,说出了实话。   可现在,若实话实说,告诉这些人那女人身上中的蛊与少族长有关,这些人又岂会罢休?   但若不说实话,他们现在就要把人带走,一旦走出一里之外,少族长就会发现,到时候……族长和夫人的一切安排,都会前功尽弃。   岜朗眸色变化不断,咬紧的牙透着铁锈味的血腥气。   “我说了,少族长还不知道她被带走的事,你们现在离开,很容易被发现。等到晚上,少族长入了洞房,你们就可以离开。”岜朗避开了三人的窥视,咬牙说出了夫人给的说辞。   夫人说过,只要不刺激到蛊虫,少族长就不会发现人掉包了。   婚宴上,他们会派人灌醉少族长,让少族长与替身新娘同房,在那种情况下,即便蛊虫有反应,少族长也不一定能发觉。   就算少族长真的发觉了,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再追上去,也晚了!   还可以顺便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这些中原人身上。   杀掉几个中原人给少族长泄愤,这不算什么。   当一切结束之后,少族长就会慢慢忘了那个死掉的中原女子,也会接受氏族对他的所有安排。   “你在撒谎!”然而,沈未白却戳破了他的谎言。   岜朗震惊的看向她。   ……   离吉时越近,府内就越发的热闹起来。   前来贺喜的宾客,都带着礼物上门,婚宴上的酒菜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相禹睡了一会,醒来之后精神不错。   按照习俗,他沐浴更衣,换上了新郎的服饰,头上还插着绚丽的锦鸡羽毛,一身的喜庆。   他在伙伴的簇拥下,来到挂着红绸大花的楼前,想要推门而入。   还未碰到门,门就应声而开,呙皎夫人带着笑容走了出来。   “阿妈!”相禹有些意外。   呙皎夫人笑道:“你现在来这里干什么?应该在外面等着你的新娘出来啊。”   相禹露出腼腆的表情,“我想看看阿蓝。”   呙皎夫人无奈的道:“都跟你说过了,在拜堂之前,你们不能见面。不过再忍耐一个时辰罢了,你这都等不及?”   相禹身边的伙伴们都暧昧的哄笑起来。   这让他没有再继续坚持。   只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是不放心的问呙皎夫人,“阿妈,阿蓝醒来后,一切都还好吗?她吃了东西没?有没有害怕?”   “你放心,我在这里亲自陪着她,不会有事的。东西已经吃了,也没有什么不适,安安静静的很乖。”呙皎夫人的笑容十分和善。   相禹终于放下了心,被伙伴们笑闹着带离了小楼。   等他走远了,呙皎夫人才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转身返回房间。   门关上后,她走向正在梳妆的蚩民少女。   少女五官精致,明艳动人,容貌在蚩民中也属于上等姿色。在看到呙皎夫人走来时,她眼神中流露出尊敬之色。   呙皎夫人看着她穿着新娘的服装,身上的气味与那中原女子一样,才满意的点点头。   “记住,和禹在一起的时候,你不能有任何反应,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呙皎夫人冷声叮嘱。   “是。”少女恭恭敬敬的道。   呙皎夫人身边的老妇凑近,低声道:“夫人,万一少族长他责怪……”   “责怪什么?”呙皎夫人打断她的话,胸有成竹的道:“新娘打扮好之后,按照习俗就要一个人待上一炷香的时间。她的同伙,偷偷潜入,趁着这个时候把她偷走了,还抓了我们氏族的少女假冒新娘,以便拖延时间。这些,我们也是在时候,被禹通知了,才知道啊。”   说着,她看向老妇,凌厉的眼神里带着警告之色。   老妇立即垂眸道:“夫人说得对,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   呙皎夫人又看向少女,“你要怎么告诉禹?”   少女忙匍匐在地,“我什么也不知道,只记得有人把我打晕,醒来之后,说不了话,身体好些被下了蛊一样,只能被人拉着行动,之后……之后就和少族长……”   蚩民女子向来开放,但说到男女亲密的事,少女还是有些面红耳赤。   不过,呙皎夫人也不需要她继续说下去。   只要他们互相准备好说辞,禹就不会不相信。   ……   相氏族地之外,相娅只带着近身侍奉的一名女官,就离开了王城,来到了这里。   但是,此刻在她身后站着的,还有一个蚩民男子。   这是她们在中途遇上的相氏族人,她出身相氏,在相氏生活了十多年,自然也认识他。   是阿爸身边的心腹!   而他,给她带来了阿爸的信。   信上说,禹要娶一个来历不明的中原女子为妻,这不仅会有辱相氏的门楣,也会影响她身为巫王的声誉,所以请她回来阻止他。   她的阿爸相信,禹会听从她的话。   “巫王,少族长的婚礼就在今天,我们要快些回去,才能阻止他。”男子小声催促着。   当相娅成为巫王之后,即便是她的父亲,相氏的族长,在她面前也得保持恭敬,又何况是他?   他无权干涉巫王的行动,只能尽力去完成族长吩咐的差事。   “嗯,那就快些吧。”相娅点了点头,语气上听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男子心中小心翼翼,偷偷去看侍奉的女官。   只觉得相娅成为巫王之后,越发难以捉摸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解蛊还须下蛊人 “你在撒谎!”然而,沈未白却戳破了他的谎言。   岜朗震惊的看向她。   而老鬼和风青暝看向他的眼神,也冰冷至极。   那一瞬,岜朗以为自己只是一具尸体。   但还好,起码他现在还能呼吸。   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岜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看向沈未白三人的眼神渐渐化为了挥之不去的恐惧。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岜朗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到过如此强悍的气势。   这三个中原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还不说实话?”风青暝冷哼一声。   岜朗面色一红,胸口再度传来的沉闷感,还有涌到嘴里的血腥气,让他的面色泛红之后,又迅速的变成灰白色。   仿佛,身体里的血气一下子被抽干似的。   “是、是少族长……他、他下的蛊。”岜朗仿佛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心中的坚持在对上风青暝那双浅色的眼眸时,全部瓦解。   一旦开了口,剩下的就会呼之欲出。   岜朗在说出这句话后,眼神就开始变得涣散,将一切的真相都吐露了出来。   其实,他知晓的也并不多,但足以让沈未白三人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大概,就是在一两个月之前,他们少族长外出归来,带回来了一个中原女子。   他把这个中原女子悄悄的关了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   那中原女子似乎想要反抗逃走,却又一次次的被抓了回来。有一次,她差点就成功了,却还是被少族长发现,也就是那一次,才惊动了相城里的人,族长和夫人也都知道了这个中原女子的存在。   他们把少族长叫了过去,不知道到底谈了什么,总之是不欢而散。   之后两天,少族长突然主动找了族长还有夫人,说他要娶那个中原女子为妻,还说她不会再逃,她已经答应自己,会留在巫疆,从此忘记自己是中原人的身份,以他妻子的身份留下。   族长和夫人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少族长给那姑娘下了心蛊。   “心蛊?”沈未白眸光一沉。   光是听这名字,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岜朗神情迷茫的点了点头,“是啊,心蛊。”   “什么是心蛊?”沈未白问。   岜朗似乎挣扎了一下,原本平静的五官变得狰狞。   风青暝眸光一厉,他的挣扎又烟消云散,变得十分配合,看得老鬼在一旁暗自咋舌。   “是……蛊师一生只能培养一对心蛊,母蛊在自己身体里,子蛊……中了子蛊的人,会对拥有母蛊的人一心一意。”   “子蛊不能离开母蛊太远,超出一里的距离,子蛊就会有反应,同时传到母蛊身上。”   “身怀子蛊的人,如果不及时回来,反而越走越远,就会遭到子蛊的反噬,最后暴毙而亡。”   “因为中了心蛊的人死后,心脏都会被子蛊吃空,所以才取名为心蛊。”   “拥有母蛊的人,却只会遭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反噬,并不会丧命。”   三人明白了心蛊的作用,心中更是无比厌恶。   用这样的手段,来满足自己的私欲,简直就是可恶!   就在这时,房中传来动静。   老鬼立即转身进房,“蓝丫头醒了!”   紧接着,还不等外面有反应,老鬼就惊诧的道:“丫头快来,蓝丫头不对劲!”   沈未白眸光陡然一厉,转身进房。   风青暝依然控制着岜朗,并未跟进去。   进了房,看到醒来后,安静坐着的蓝翼,沈未白才明白老鬼口中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   “蓝丫头?蓝丫头!”老鬼伸手在蓝翼眼前晃了晃。   可惜,蓝翼并无半点反应,痴痴呆呆的像一块木头。   沈未白蹙眉走过去,再度抬起蓝翼的手,为她把脉。   老鬼性子急,恨声道:“我去问问那厮,蓝丫头是怎么回事!”说罢,就扭头冲了出去。   外面很快就传来交谈的声音,老鬼语气中的杀意,隔着门墙都能感受得到。   沈未白一边听着外面的谈话,一边继续为蓝翼把脉。   “那个什么心蛊,还能让人变得痴傻?”老鬼厉声质问岜朗。   岜朗道:“不会。”   但,他又道:“只是听说,被种下心蛊时,反抗越是激烈,意志越是坚定,在被心蛊控制后,就会出现呆滞,痴傻的情况。相反,若是不反抗,不坚定的人中了心蛊,除了不能离母蛊太远之外,一切都如平常一样。”   “那要如何解蛊?”老鬼忍住杀意问。   “不知。”岜朗眼神涣散的摇摇头。   岜朗不是蛊师,也不懂蛊术,所以也只是知道大概。至于解蛊,他完全就不知道。   这个回答,差点没让老鬼一掌拍下去,取他性命。   好在,沈未白及时出声,风青暝又挡了一下,才阻止了老鬼的出手。   老鬼撤掉掌中的罡风,不满的看向沈未白:“还留他作甚?”   沈未白拉着蓝翼走出房门,“你现在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先留他一命,或许还有用得上的地方。”   说完,她看了风青暝一眼,后者意会点了点头,带着岜朗去了另一边。   老鬼凑到沈未白面前,好奇的问,“他要做什么?”   “问话。”沈未白回答得很是简短。   老鬼本想追问,可眼神落在蓝翼的身上,心中刚刚压下去的火,又一下子窜了起来。“有办法救蓝丫头吗?”   沈未白沉默不语。   老鬼和她相处十多年,对她早已有了很深的了解。   只是看到她眉宇间压着的凝重,就猜到此事棘手。   “我对蛊并不了解。”面对老鬼,沈未白说了实话。   她刚才替蓝翼检查过,除了神志上的问题,她的身体几乎看不出一点毛病,更没有中毒迹象。   “你不是说她体内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吗?”老鬼道。   沈未白颔首,“不错。那应该就是所谓的蛊,可是要如何在不伤害蓝翼的情况下,将其去除,我暂时不知道。”   “那怎么办?”老鬼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站着的蓝翼,心中更加烦躁,杀意也就越重。   “解铃还须系铃人,相同的,解蛊也还须下蛊人。”沈未白缓缓的道。   她这么一说,老鬼就立马想到了岜朗说的那个相氏少族长。   “我去把人给绑来!若是他不肯给蓝丫头解蛊,我就要他的命!”老鬼充满戾气的道。   他阴冷一笑,“他若一死,蓝丫头身上的蛊也算解了吧。”   沈未白神色变了变,“只怕,你杀了他,蓝翼也会同时死去。”   老鬼脸色骤变。   刚才,岜朗虽然没有说明,身携母蛊的人被杀之后,拥有子蛊的人会如何。   但,沈未白想,如此阴毒的心蛊,霸道,强制的控制他人。一旦身携母蛊的人死了,恐怕子蛊所寄生的人也会同时毙命。   “阿姐说的没错。”风青暝走了过来。   沈未白和老鬼向他看去,也看到了他身后留在原地的岜朗。   “你把他怎么样了?”老鬼戏谑的笑道。   风青暝微微一笑,对老鬼十分尊敬。“回前辈,他还活着,却也只能任我差遣。”   老鬼心中了然。   知晓沈未白这个小情郎,手中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可以控制人心。   其结果,倒是与这心蛊有些相似。   就是不知道,对被控制的人,可有什么更深的伤害。   不过,老鬼也不会同情岜朗。   甚至,他很欣赏风青暝的手段,觉得这种‘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才是最爽的!   “我从这个岜朗的口中,又套出了些话。”风青暝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淡定的从风青暝口中,得知了相氏族长及他的夫人,所谋划的一切,也确定了她刚才的猜测。   一旦携带母蛊的人死了,那么有着子蛊的人,也同样会死。   这就是心蛊最不公平的地方,被种下子蛊的人,会受制于携带母蛊的人。   心蛊,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是带着奴役的控制。   “哼!”   轰!   老鬼听完风青暝的话后,罡风自枯瘦的五指中起,直接轰碎了屋外的一块大石。   “还真是卑鄙无耻!照我说,巫疆的这些蛊师都该杀!免得为祸人间!”   沈未白明白,老鬼并不是什么嫉恶如仇之人,只不过如今被巫蛊之术伤害的人,是他接纳,亲近,如徒儿一般看着长大的人,所以才会觉得蛊师该死。   这也算是一种迁怒,将相氏少族长的所作所为,迁怒到了整个巫疆所有的蛊师身上。   “阿姐,我们去会一会相氏。”风青暝问向沈未白。   沈未白本也就如此打算,所以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拉着蓝翼,在岜朗的带路下,走出了这个木屋的范围,朝着相城今日最热闹的地方而去。   ……   派去送信的人,并未料到在半路上,会遇到回家的巫王。   所以,此时相城里也并未接到什么消息。   男子紧跟在相娅身后,猜测着,‘巫王的突然出现,今日的婚礼还能不能继续办下去?’   又思索着,是不是应该在巫王进城之前,先一步通知族长?   但好像,巫王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无奈,他只好放弃思考,老老实实的跟在巫王身后,走向相城。心中又忍不住腹诽,‘巫王回来得也太低调了!’   可他转念间又想到,巫王在还没有成为巫王之前,也是一向的低调,不喜欢张扬,这样一来,似乎又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知道禹要娶的中原女子,是什么人吗?”   突然,相娅的话飘了过来,让男子立即收敛思绪,恭敬以待。   “不太清楚,是少族长从外面带回来的。”他偷偷看了相娅一眼,才小心翼翼的道:“少族长给那个女人下、下了心蛊。”   “嗯?”相娅脚下一顿,缓缓转身面对他。   男人低着头,脊背微微弯着,不敢与她对视。   但,即便这样,他还是能感觉到巫王身上传来的冷意。   “胡闹!”相娅呵斥一声。   男人随着相娅的这一声呵斥,背弯得更厉害。   相娅眸色微冷。   她不在意什么中原女子,但用这样的手段去控制一个女人,很显然那个女人是不愿嫁给相禹的。   ……   相城的族府之中,呈现出一片喜庆之色。   相禹站在高台上,面对自己的父母,激动的等待着他的新娘。   他的族人,都站在两边,来庆贺他的新婚。   无数花瓣从花篮中被抛起,如雨一样,洋洋洒洒而落。   终于,从路的尽头,走来了一个盖着红绸的窈窕身影,相禹露出笑容,忐忑的等着她朝自己走来。   相芎和呙皎夫人相视,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一切都在按照他们的计划来,不由得脸上的笑容也真心了几分。   盖着红绸的女子,离相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相禹凝视她的眼神,却逐渐冰冷,就连噙在嘴角的笑容,也慢慢变淡…… 第二百九十三章 你有蛊术我有玄功 四周一片喜庆,当盖着红绸的新娘,走到相禹面前时,本该伸出手去牵自己新娘的新郎,却无动于衷。   新郎的异样,慢慢扩散,让热闹的声音渐止。   气氛陡然变冷,就连高堂之上的相芎和呙皎夫人都感觉到了。   两人原本的从容不见,暗中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眼神。   难道,他们所做的一切,被相禹发现了?   呙皎夫人眼中浮现出一片阴霾,脸上的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相芎的脸也沉了下来,眼神逐渐变得犀利。   只不过,两人都沉住了气,注视着相禹,等待着他的下一步。   相禹并未如他们猜想的那般冲动,只是隔着那红绸,眼神死死的盯着穿着新娘装的女人。   那蚩民少女,即便是隔着红绸,也感受到了来自少族长身上那种凌厉的气势,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两旁观礼的人们,都窃窃私语起来。   ‘是不是少族长想通了?不愿娶那个中原女人了?’   ‘本来一个中原女人就不配嫁给我们少族长!’   ‘……’   相禹对这些声音,置若罔闻。   眼看着,无形的怒火就要爆发,跟在呙皎夫人身边的老妇忙道:“吉时就要到了,少族长莫要耽误了吉时。”   呙皎夫人紧绷的眼角松了松,她对自己的手段还是有把握的。   要瞒住自己的儿子一时,应该不成问题。   谁知,相禹却冷笑起来,侧身看向他们,眼神阴冷。“吉时?新娘都不见了,还管什么吉时?”   他这句话,戳破了一切假象。   相芎和呙皎夫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们的计划,是怎么被儿子识破的?   只有那位老妇,还在尽力挽救,“少族长这说的是什么话?新娘不就在您面前吗?”   “你说她?”相禹讥讽的指向那个越发颤抖的少女。   她谨遵着夫人的话,不开口,不乱动。   可是,在这个时候,她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子。   相禹说完,就想上前去扯掉她头上的红绸,老妇急忙阻止:“少族长!还未行礼就揭开红盖头,不吉利啊!”   然而,她这句劝告,只换来相禹嘲讽的笑容。   唰!   红绸被相禹毫不犹豫的扯了下来,新娘描绘着精致妆容的脸,也暴露在众人眼前。   相禹一向把蓝翼藏得极好,即便是在相城中,见过蓝翼的人也没有几个。   但是,现在大家看到的脸,却是熟悉的,当场就有观礼的人惊讶的喊出了新娘的名字。   “菀!是阿菀!”   “怎么会是阿菀?”   “少族长要娶的不是中原女人吗?怎么会变成了阿菀?”   “居然是阿菀!”   “……”   少女阿菀在自己暴露的那一瞬间,心中的恐惧攀升到了极点。   她知道,夫人交代她的事,被她搞砸了,夫人不会放过她,同样的少族长也不会放过她。   咚!   恐惧,迫使着阿菀跪倒在地,颤抖的身体卷缩成团,哪里还有往常令蚩民少年心动的明艳俏丽?   “少族长饶命!”阿菀声音发颤。   她爱慕少族长不假,却也不希望死在少族长的盛怒之下。   好在,相禹只是揭穿了她,之后便不再看她,而是面向自己的父母,眼神在他们身上缓缓移动。   尤其是,当他看向呙皎夫人时,那种信任被背叛的痛苦和失望,好似化成了无形的针,直接刺入了呙皎夫人心口,让她募地一痛。   她的儿子,在怪她,甚至在恨她!   呙皎夫人面目阴沉,往日温和的笑容早已不见。   儿子的反应,让她难过,但也让她更恨那个破坏他们母子感情的中原女人。   ‘果然,中原人每一个是好东西!’   “阿蓝在哪?你们把她藏到哪了!”相禹原本还克制的声音,变成了嘶吼,像极了被情所伤的痴情人。   相芎脸上浮现出怒意,正打算出手,身边的妻子突然站起来,直面儿子。   “她被她的同伴救走了。”呙皎夫人还意图挽回眼前的局面。   果然,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相禹怔了怔,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呙皎夫人眼底划过一到‘胸有成竹’的暗芒,她觉得自己的计划,还并未被完全破坏。   “没错。他们趁我们不备,偷偷潜入,将你的新娘带走。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让阿菀来替代她出席。原本想着,等婚礼结束后,再告诉你真相……”   “你骗我!”相禹却打断了她的话。   呙皎夫人心中的得意消失。   她原以为,相禹愤怒之下,不会理智思考,思绪只会被自己牵着走,很容易就糊弄过去,却不想,她这个儿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出色一些。   如此出色的儿子,呙皎夫人本应该骄傲。   但偏偏,喜欢上了一个中原女人!   “我没有欺骗你,的确有外人闯入了相氏。”呙皎夫人道。   她言之凿凿的样子,让相禹心中产生了一丝动摇。   呙皎夫人趁机道:“他们昨晚半夜闯入族地,过了虫阵,你阿爸让人将他们引入虺谷,本想把他们的命留在那里。却不想,那几个中原人很不简单,也是有备而来,闯出了虺谷,还潜入了城中。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把人带走的,在婚礼开始之前,我们才发现新娘不见了。”   这番话,比起之前要真诚许多,相禹心中动摇得更厉害。“真的?”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亲人。   本就是半真半假的话,呙皎夫人自然更加的理直气壮。她点头,“自然是真的!我和你阿爸都答应你娶她,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骗你?难不成,是希望大家都看我们的笑话吗?”   相禹神色挣扎了几下,似乎被渐渐说服。   但,他又质问,“那为什么不马上告诉我?为什么还要找个人来骗我!”   “禹!”呙皎夫人大声呵斥他。“你冷静一些。你想想,你在她身上种下了心蛊,如今心蛊没有反应,这代表了什么?”   相禹一怔。   这说明,阿蓝还未走远,她和她的那些同伴,都还在相城中。   “我们不告诉你,只是不希望打草惊蛇。你这边婚礼继续举行,也是为了麻痹对方,你阿爸早就派人在暗中搜查了。”呙皎夫人看了丈夫一眼。   相芎接受到她的暗示,立即冷着脸点头,“没错。你没发现岜朗也不在吗?我已经派他带着人去暗中搜查了。”   相禹环视一圈,果然没有发现岜朗的身影。   再回想母亲的解释,他又更相信了些。   原本对父母的愤怒,已经熄灭了许多。转而代之的是,对那些敢夺走他女人的中原人的怒火。   “我要亲自去找回阿蓝!”相禹扯掉自己胸前的红绸,满脸戾气。   呙皎夫人和相芎快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好!”呙皎夫人点头同意的相禹的话。   这样干脆利落的态度,让相禹更加以为是自己误会了父母,心中升起愧疚。   而对呙皎夫人和相芎来说,虽然计划被迫改变,但也不是不能达到目的。   他们可以去找那些中原人,混战之下,误杀了那个阿蓝,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对吗?   只要做得巧妙一些,他们的儿子是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的。   不过是瞬息间,夫妻二人凭着多年的默契,就达成了一致。相禹却根本没有察觉到,来自父母的算计。   然,就在相禹招呼人,要全城搜索时,广场上却响起了鼓掌的声音。   啪!啪!   “好一个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   沈未白鼓着掌,顺着那条被鲜花铺满的路走出。   领路的岜朗,双眼无神的走在最前面,而在她身后,分别跟着老鬼和风青暝。   蓝翼就安静的跟在沈未白身边,她鼓完掌后,就顺势的牵起了蓝翼的手。   如今的蓝翼,就如同一个木偶般,任凭他人指挥。   “阿蓝!”   蓝翼一出现,相禹的视线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无法顾及其他。   而相芎和呙皎夫人在看到沈未白他们时,眼中的杀意骤起。   相芎站起来,对岜朗暴喝,“岜朗,你怎么和这些中原人在一起?你难道背叛了巫神吗?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他急匆匆的下令,根本没有注意到岜朗的异常。   “慢着。”巫疆蚩语,风青暝听不懂,但是却能感觉到四周的虎视眈眈。他嘴角闪过凉薄的浅笑,对岜朗吩咐,“岜朗,说出你的任务。”   岜朗空洞的眼神再次出现一丝挣扎,但依旧无法摆脱风青暝的控制。   相芎来不及阻止,也无需风青暝再说什么,岜朗就把之前对他们说的那些话,包括族长和夫人的计划全盘托出。   而且,这一次用的是蚩语。   这让在场的人,无论是谁,都听得清清楚楚。   相禹,更是听得明明白白。   “阿爸,阿妈!”信任被撕碎,相禹难以置信的看向父母,眼神的痛苦格外明显。   相芎脸上杀意涌现,呙皎夫人对相禹道:“禹,你还看不出吗?岜朗被他们胁迫,控制了。他说的这些话,都是假的,这些中原人心思歹毒,想要离间我们!”   被控制的岜朗,几乎是同步翻译了呙皎夫人的话。   沈未白饶有兴致的看向她,从最开始,岜朗的讲述中,她就注意到了这个女人,如今亲眼所见,又在之前暗中欣赏了一番,她觉得呙皎夫人比起她那位丈夫,相氏的族长,倒是多了几分枭雄本色。   若没有蓝翼这出事,她或许能和呙皎夫人做生意上的伙伴。   巫疆的药草和毒都极好,若能达成合作,以后她的人也不用冒险进入巫疆寻毒采药了。   而且,她对巫疆的蛊也有几分兴趣。   只可惜,现在双方已经结仇,就只能你死我活了!   “我不会再信你们!”相禹嘶喊了一声,扭头跑向蓝翼。   沈未白眸光一闪,沉声道:“拦住他。”   她话音一落,岜朗空洞的眼神就泛起了犀利的光芒,在相禹靠近时,突然出手。   天生神力的他毫无预料的出拳,在相禹没有防备中,击中了相禹的胸口。   ‘噗!’   相禹被一拳击飞,口吐鲜血。   “禹!”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抓住他们!抓住岜朗这个叛徒!”   呙皎夫人和相芎同时道。   岜朗暴喝一声,将扑来的人挡下。   相禹从地上爬起来,胸口的痛让他表情狰狞,他像看不见四周的混乱似的,只是盯着蓝翼,貌似深情的向她伸出手,“阿蓝,快来我这里!听话!”   沈未白明显的感觉到,被她握着的手,出现了一丝挣扎。   “蓝翼。”沈未白低声喊了她的名字。   那一丝挣扎又消失了,蓝翼平静的站在她身边,对相禹的呼唤无动于衷。   相禹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凶戾的眸光直接朝沈未白射来。   “哼!”风青暝冷哼一声。   一股无形而灼热的力量,直接撞击在相芎身上,把他再度掀翻,倒地吐血。   突然,沈未白身边黑影一闪,一直沉默着的老鬼掠出,快如闪电的抓住了倒在地上的相禹,掐住他的脖子,恶狠狠的道:“给蓝丫头解蛊!”   “禹!”   相芎和呙皎夫人的语气终于出现了慌张。   “都给老子住手!否则我掐死他!”老鬼满是戾气的道。   “住手!都住手!”呙皎夫人投鼠忌器,毫不犹豫的呵止。   朝他们攻来的人退了几步,岜朗也重新站直了身体,只不过身体上多了不少外伤,而他的眼神依旧无神。   “你、你敢碰我……呵呵……”相禹的脸色被掐得酱紫,但他看向老鬼时,却诡异的笑了起来。   沈未白眸光一闪,出声提醒,“小心他下蛊!”   “晚了!”相禹露出疯狂之色。   老鬼还未察觉到自己身体出现什么异样,风青暝就出现在他身后,一股炙热的内劲拍在他肩上,瞬间就流向他四肢百骸。   一道怪音乍现,来不及是从哪里发出的,就见一股黑气从老鬼眉心飘出。   而与此同时,相禹又喷出一口血,面如纸色。 第二百九十四章 突变 “禹!”   “儿子!”   相禹连连受伤的样子,呙皎夫人和相芎都愤怒无比。   在老鬼眉心飘出黑气时,风青暝也同样很诧异。   但,相芎的突然攻击,却让他来不及分心深想。相禹的受伤,狠狠刺激了相芎。   他直接冲下高台,招式狠戾的朝风青暝和老鬼攻去,看样子,是想要从他们手中硬抢回相禹。   可老鬼是什么人?   在相芎一动的身后,他就把吐血昏迷的相禹给拉到了身前,以身作盾。   风青暝也迎了上去,正面应战相芎。   炙热如火的内劲,扑面而来,不仅让皮肤有灼热感,就连身体里的脏腑,也有被焚烧的感觉。   最可怕的是,在这种焚烧的感觉中,还夹杂着摧枯拉朽的强悍内劲,瞬间就击溃了相芎的攻击,使得他连退三步,体内气血翻涌。   要不是他死死咬紧了牙关,恐怕也会像儿子那样,喷血倒地。   ‘好可怕的内力!’相芎站稳身子,震惊的看向风青暝。   什么时候,中原竟然出现了如此厉害的年轻高手?   这一股霸道炙热的内力,别说同辈之中,就算是许多早就成名的武林名宿恐怕都抵挡不住。   巫疆封闭,不仅是挡住了外来人的脚步,也同样禁锢了自己。   所以,相芎并未从风青暝如此明显的内功分辨出他的来历。   风青暝一击把相芎击退,以一己之身挡在了沈未白、老鬼他们面前,在他身周,还缠绕着无形的内劲,靠近的人都会觉得炙热无比,宛若身在火山之中。   突然,骨笛之声响起。   沈未白抬眸望去,便见到那位呙皎夫人站在高台上,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冷峭,正拿着一段小小的骨笛在唇边吹着。   那音调,带着异域色彩,听着有些邪气。   然,就在骨笛响起之后,他们所站的地面却传出了动静。无数密密麻麻的毒虫,从石板相接的缝隙中爬了出来,甚至还出现了毒蛇。   “快退!”   在场的人,惊恐的用蚩语不断的喊着。   其实不用喊,在看到这些从地里爬出的毒虫毒蛇时,蚩民们就纷纷后退。而那些毒虫毒蛇,仿佛有灵智一般,避开了无关的人,直接朝着沈未白几人而来。   老鬼看了四周一眼,手里还提着相禹。他看向呙皎夫人,嘴里毫不客气的喊道:“老毒婆,你连你儿子的命都不要了?”   呙皎夫人冷峭的脸色沉如墨,老鬼那句‘老毒婆’让她心中杀意涌现。   她唇边的骨笛发出尖锐的声音,刺激着毒虫毒蛇加速攻击。又同时道:“若你放了我儿,说不定我还可以留你们一条性命!”   “骗谁呢?老毒婆!”老鬼不屑的道。   呙皎夫人眸光一寒,冷哼一声后,再度吹响骨笛。   ……   “是阿妈的骨笛声。”相娅已到城外,却突然听到从城中传来的骨笛声。   声音不响,若有若无,但她却十分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巫王!”侍女走到相娅身边,自然也听到了她说的这句话,只是,她认真听了一下,却没有什么声音。   前去送信的男子,这时也走了过来,他同样什么也没听到。   “巫王,我们……”   “走!城中出事了。”相娅打断了他的话,娇媚的五官多了几分冷冽。   听到城中出事,男子脸色也随之一变。   ……   风青暝瞬间回到沈未白身边,眸光寒冽的看向那些不断涌出的毒虫。   沈未白一手拉着蓝翼,一手洒出了一把药粉,将最近的毒虫毒蛇逼退。   与此同时,一股炙热的气息,从风青暝身上震出,朝着四周迅速扩散,无形的内力,在荡出体外之后,幻化成肉眼可见的火焰,形成火浪,朝着四面八方的毒虫毒蛇而去。   那火焰,至阳至刚,仿佛能克制住天下一切阴毒之物。   火焰所过之处,毒虫毒蛇惊恐后退,纷纷逃命,逃之不及的都化为了灰烬,侥幸逃出的那些也拼命的朝着底下钻去。   然,在火浪扫荡之后,紧接而来的是一股极寒的气息。   冰与火,本应该对立相克的存在,在此时此刻却相互配合,彼此协助。   蓝色的冰凌迅速的布满了地面,将那些要钻入地底的毒虫毒蛇都冻结起来,切断了它们唯一逃生的路。   咔嚓!   被冻结的毒虫毒蛇,还不等震惊的其他人看个明白,就直接碎裂,化为了冰蓝色的粉齑,散落在地面上,化为水迹。   不过几个呼吸间,呙皎夫人的毒虫毒蛇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见炙热火焰,也不见寒冽冰凌,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但在场的人脸上的震惊恐惧之色,又分明暗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并非是臆想。   呙皎夫人眼中除了震惊之外,只剩下忌惮之色。‘这几个中原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有如此诡异的手段!’   无论是火焰,还是寒冰,仿佛都是天生克制他们巫疆秘术的存在!   不仅是呙皎夫人,相芎也同样被震撼住了。   眼前发生的事,出现的人,早已经超过了他们的预料!   如果这几个人在虺谷时,就显示出如今的实力,他们绝不敢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   可现在无论说什么,一切都晚了!   就在蚩民们被震惊的时候,风青暝和沈未白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   老鬼收起心中惊讶,低声对二人说了句,“你们这内功诡异得恰到好处啊!”   “……”沈未白。   “……”风青暝。   呙皎夫人身形一动,来到了相芎身边,与他一起面对沈未白几人。   “几位,之前的事都是误会。远来是客,无论什么事,不如我们坐下谈?”相芎故作镇定的开口。   刚才的一幕,让他心有余悸。   那些又火又冰的攻击,针对的是毒虫毒蛇,若是针对人呢?有的时候,脆弱的人还比不上被精心培养出来的毒虫毒蛇强。   若是惹得眼前几人心中不快,大开杀戒,又有谁能阻止他们?   今日,便是相氏的劫难!   “放了我儿,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呙皎夫人也开口道。   老鬼冷嗤一声,不屑的道:“少来这套!我们的要求一开始就说得清清楚楚,解蛊!”   呙皎夫人忙道:“她的蛊是我儿所下,若我儿死了,她也只能跟着死。你们放了我儿,等我儿醒来,我定让他为这位姑娘解蛊。”   老鬼根本不相信她,“既如此,你儿子留在我们这里也一样。”   “你……”   急速而来的一道身影,打断了呙皎夫人的话。   当那身影落地,站在呙皎夫人和相芎身前时,四周的蚩民惊呼跪地,齐喊了声:“巫王——!”   就连被风青暝控制的岜朗也双膝跪在地上,跟着蚩民们高喊。   巫王?   沈未白抬眸望去,沉如海渊的双眸平静的看向突然出现的女子。   女子的年龄与她相差不多,长相带着巫疆蚩民的娇媚和灵动,但比起一般的蚩民女子来说,又多了几分不容亵渎的气势,她的眉宇间和呙皎夫人有几分相似之处。   来时,他们还谈及过巫疆如今的巫王,正是相氏的圣女。   没想到,他们在王城没有见到这位巫王,反倒是在相氏中见到了。   突然,沈未白想起了一直跟着他们行动的小黑虫,她原本还在想小黑虫的目的,还有背后操控的人是谁?   如今看到了巫疆的巫王,沈未白福临心至的觉得,那小黑虫的操控者就是眼前的女子。   可是,他们刚刚进入巫疆,巫王盯着他们做什么?   疑惑,在沈未白心中一闪而过。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蓝翼。   ‘阿姐,我突然有个猜想。’风青暝突然传音给沈未白。   沈未白眸光微动。   不用风青暝说得太明白,她也猜到了他的意思。   就在不久前,老鬼擒住了相禹,她提醒老鬼要小心相禹身上的蛊虫。而老鬼还是迟了一步,阿炎在情急之下,给老鬼体内灌入内力,想要逼出蛊虫,却不想,在内力进入老鬼体内之时,似乎消灭了进入老鬼身体里的蛊虫?   那些蛊虫,还未来得及在老鬼身体里作祟,就被阿炎的内力给焚烧了?   ‘焚野宫的内力,至刚至阳,对阴邪的功法有着克制的作用。蛊术也算是阴邪功法,所以或许能消灭蛊虫。’风青暝又道。   沈未白传音:‘恐怕不是焚野宫的内力,而是因为你的内力变异的结果。’她没有错过,在阿炎使出内力时,相氏族长的震惊。   如果天底下真的长久存在克制巫疆蛊术的内功,巫疆的人不会对此如此陌生。   甚至,他们会很了解这门功夫,在阿炎一使出来的时候,就会立即认出。   但眼下,显然没有。   相氏的人,连同相氏族长,还有那位狡猾的呙皎夫人,他们脸上的惊恐和震撼,都显示出他们并不知晓。   所以,沈未白才大胆的猜测,风青暝的内劲有如此厉害的效果,是因为他的内功,与自己一样,都产生了变异。   不同的只是,她内功的变异,是因为修炼功法本事的原因。而风青暝,则是因为阳魂剑的引导。   无论是冰魄剑,还是阳魂剑,恐怕都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剑。   它们代表的恐怕还是一种传承,来自于上一个文明时代。   只不过,因为现在的环境条件,无法将这种传承全面激活,所以她和风青暝侥幸得到仙人剑后,只能零零碎碎的感知一些来自上一个文明的秘术。   而仙人剑本身的灵力,也激变了他们本身的内力。   所以,风青暝的内力会异变。   而沈未白也因为得到冰魄剑后,变异的内力受到压制,缓解了她体内的情况。   沈未白的回复,让风青暝茶色的眸底划过一道讶色。‘既如此,那我的内力,可否解蛊?’   沈未白医毒双修,若她点头,风青暝觉得完全可以一试,这样便不用求相氏解蛊,更不担心受制于人。   沈未白几不可查的颔首。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巫王突然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暂且不知。   但,她身体里供养的蛊神,却不能小觑!   ……   在风青暝与沈未白交流的片刻,相芎那边也把事情简单的向相娅说完。   当说到刚才诡异的冰火两重天时,相娅眸中出现异色,抬眸看向了沈未白和风青暝。   被老鬼抓在手里的相禹,她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不再看了。   反倒是,沈未白牵着的蓝翼,她还多看了几眼。   “娅……不,巫王,您一定要救禹!还有这些该死的中原人,他们侮辱了蛊神,要杀了他们,才能平息蛊神的怒火。”呙皎夫人对自己的女儿道。   相娅的即使出现,让她心中重燃了战火。   似乎,只要相娅出手,他们就能一洗雪耻。   相娅没有说话,也看不出喜怒,对母亲的要求,更是不做任何回应。与之前在城外听到骨笛声的时候,判若两人。   或许,是因为在确保父母的平安后,她又是那位在巫疆高高在上的巫王了。   “呵呵,别人家是打了小的,来老的。你们这里倒是好,反了过来。怎么,巫王就了不起吗?巫王的家人就可以随意掳走他人,强逼他人嫁娶?”老鬼嘲讽开口。但,他眼中却藏着对巫王……应该时候是对她体内蛊神的忌惮。   ‘丫头,巫王都来了,恐怕今日……’   ‘不过一战罢了!’沈未白传音,打断了老鬼的传音。   老鬼一怔,赫然开朗。他大笑起来,诡异又突兀,四周的蚩民根本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相娅饶有兴致的道:“很有趣。这件事,或许是禹的不对。不过,要从我巫疆带走人,也并不容易。”   “你想如何?”沈未白挑眉道。   相娅却看向安静木然的蓝翼,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不如,我们来斗蛊?只要你赢了,我就替她解蛊,并以巫疆最高的礼仪接待你们,从此你们就是巫疆的贵客。若输了,你们就把命留下。” 第二百九十五章 斗蛊 斗蛊?   沈未白的眸光与相娅轻碰了一下。   她不知道,他们这群人什么时候,引起了这位巫王的兴趣。   斗蛊的提议,显然不仅仅是为了替相氏出气。   而相氏那边的人,相芎和呙皎夫人听到要斗蛊,且沈未白三人输了,便要把命留下,阴沉的神情瞬间就舒展开来。   似乎,他们心中一句笃定,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哼,真是好意思这般说。蛊术向来都是巫疆不外传之秘,我们外来的人,如何斗蛊?何况,世人谁不知道巫王与蛊神的关系,如此不平等之下,还提出斗蛊的约定,真是恬不知耻。”老鬼冷哼道。   “放肆!巫王岂是你们这些中原狗能侮辱的?”相芎大声厉喝。   他话音未消,一道幽蓝细芒破空而出,以极快的速度闪过。   “啊!”相芎惨叫一声,捂住了流血的嘴。   他的嘴唇仿佛被利物刺穿,剧痛之后,就是冰冷至极的寒,接着就是麻,不过是瞬息之间,他便感觉不到自己的嘴在何处,甚至连话都说不出。   相芎又是惊恐,又是愤怒,眼中满是怨毒之色。   “夫郎!”呙皎夫人大惊失色。   相娅也回眸看过去,眼神一闪。   而他们耳边,则响起沈未白冷冷的话,“说话就好好说,若不会说话,那便闭嘴。”   好嚣张的女子!   呙皎夫人眼中带恨的看向沈未白,相娅也回眸,对沈未白刚才举动,在情绪上并无太大波动。   “你下了毒。”相娅很是肯定的道。   沈未白勾唇浅笑,也没有否认。“礼尚往来罢了。”   “嗯。”相娅想了想,居然点了点头。   老鬼戏谑的笑了起来,看着相芎狼狈的样子,很是开心。   风青暝释放身上的气势,震慑着四周蠢蠢欲动的蚩民。   “娅!巫王!您的父亲被下毒了,取回解药,杀了她!”呙皎夫人扶住整张脸都变得麻木的丈夫,向相娅大喊。   相娅却道:“不会死。”   呙皎夫人被噎住,看向相娅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因为知道毒不致命,所以才无动于衷吗?   呙皎夫人有些心寒,觉得自己的女儿自从成为巫王之后,性子似乎越来越古怪,冷漠了。   “你会用毒?”相娅饶有兴致的看着沈未白。   虽是问句,但心中却已经确认这一点。   沈未白并未回她,只是问,“斗蛊,如何斗?”   老鬼低声在她耳边说,“丫头,你不会真的要和她斗蛊吧?那蛊神真是邪门得很!”   沈未白看了他一眼,顿时将老鬼的焦急安抚下来。   相娅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交流般,抬手指向安静不动的蓝翼。“我下蛊,你解蛊。”   听懂了斗蛊规则,以及相娅话中所指,沈未白眸色顿时一沉。   周身的气势,也瞬间出现变化,由原本的平静,化为了暴戾。   首当其冲的相娅,最先感受到沈未白身上的气息变化,心中不由得有些惊讶。   “你要以她的身体为媒介?”沈未白冰冷的话语,随即而到。   相娅理所当然的点头,“没错。”   “简直就是放屁!要打就打,老子们不会解蛊!”老鬼一听直接怒了。   “你会的对吗?”相娅却疑惑的看向沈未白,又偏头看向风青暝,“你也会。”   沈未白冷静下来,相娅的反应,还有四周蚩民的反应,让她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   因为,他们都太理所当然了!   这让她不禁怀疑,难道巫疆的斗蛊,都是以人为蛊场?   但,更让沈未白疑惑的是,为什么这个巫疆的巫王,那么肯定自己会解蛊?   “开始吧。”相娅没有再给沈未白思考的时间。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时,原本安静木然的蓝翼,脊背一弯,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蓝丫头!”老鬼神色一变。   沈未白双眸紧紧一缩。   她甚至察觉不到,巫王是如何下蛊的,更别提下的是什么蛊。   但,这样受制于人,也令她十分不悦,沈未白双手搭在蓝翼的脉搏上,感受着她体内的变化,另一只手微微一动,被老鬼拎在手里的相禹同样浮现出痛苦的表情,那绞腹之痛,将他从昏迷中痛醒,捧腹在地上翻滚抽搐。   “啊——!”相禹的脸色骤然变黑,七窍流血,一看就是身中剧毒的模样。   相娅的脸色终于变了。   沈未白笑着对她说,“我说过,礼尚往来。”   “我们是在斗蛊。”相娅面无表情的提醒她。   “禹——!”呙皎夫人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沈未白轻笑,“巫王邀请我斗蛊,我不会推脱。礼尚往来,我也请巫王斗毒如何?”   这番话,沈未白虽然是笑着说,但语气却极冷。   她不管巫疆的规矩如何,但巫王当着她的面,直接给蓝翼下蛊,她就不会白白受这个气。   “丫头,干得漂亮!”老鬼喊了一声。   风青暝看向沈未白,嘴角微微扬起,并不觉得她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你!”相娅眉宇间阴沉下来。   沈未白却道:“你若不救他,就输了。”   相娅终于把视线投在相禹身上。   老鬼冷哼一声,抬脚把在地上打滚的相禹踢到相娅脚边。   “救……救我……”此时的相禹,似乎恢复了些神志,在痛苦中抬起头,伸手死死攥住相娅的裙角。   “禹!”呙皎夫人心痛难当,想要上前,却被无法开口说话的相芎一把拉住。   ……   此时此刻是属于沈未白和相娅的战场!   相娅给蓝翼下蛊,沈未白就给相禹下毒。   沈未白要解蛊,而相娅同样要给相禹解毒。   相禹的表情比蓝翼痛苦多了,也说明了沈未白就是要折磨他。   相娅眸色沉沉,看向朝自己求助的相禹,手中一抖,一只小虫,顺着她的手爬了下来,钻入了相禹的鼻孔中。   老鬼一直关注着相娅这边的动静,见状,口中‘啧啧’两声,嘀咕了句,“这巫疆果然邪门得很,连解毒都与众不同。”   说完,他又看向沈未白和蓝翼这边。   蓝翼眉宇间的痛苦之色还未消除,沈未白按着她的脉搏,垂眸不语。   但,看她一如既往淡定的模样,老鬼就觉得莫名心安,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可以难住沈未白的。   他却不知,沈未白只是暗中用点穴之法减轻了蓝翼感受到的痛苦,对于她体内的蛊虫,沈未白还未想到万全之策。   ‘阿姐,可要我试试?’风青暝传音给沈未白。   沈未白轻垂的睫毛微微颤动,微微摇了摇头。她拿出银针,双手快如闪电的将银针封住蓝翼身上的几个大穴,把她身体里的蛊往上逼。   很快,在蓝翼的脖子皮肤上,就出现了一个细小上游的起伏。   当那个起伏接近蓝翼的嘴部时,沈未白点住她背后一个大穴,直接将蛊虫从蓝翼口中逼出。   蛊虫落地,老鬼直接一脚踩去,却被沈未白抬腿踢开,而那落地的蛊虫,化为一滩黑血,又变成黑烟消失不见。   老鬼见此,心有余悸的收回了自己的脚。   让他更心惊的是,在被沈未白阻止后,他才反应过来,那被逼出的蛊虫,不过在蓝翼体内一会,竟然就长了那么大,一旦脱离了血肉给养,又迅速死亡消失!   老鬼脸色变了变,滴巫疆的蛊术越发忌惮。   但是,沈未白能将蛊虫从蓝翼的体内逼出,他又觉得小丫头果然厉害!   与此同时,哀嚎不断的相禹也平静了下来,脸色也不似之前那么青黑,恢复了白色。   那只钻入他身体的蛊虫,再度从他鼻腔爬出来,回到了相娅身上。   “丫头,懒丫头身上的蛊虫都解了?”老鬼忍不住问。   沈未白缓缓摇头。   她两世都未接触过蛊虫,这一次也是迫于形势大胆一试。   在将巫王放在蓝翼身上的蛊虫逼出时,她也想过顺势逼出心蛊的子蛊,却不想,那心蛊子蛊却异常安静,让沈未白根本察觉不到。   沈未白不确定,这是不是因为子蛊与母蛊离得太近的原因,又或是刚才巫王下的蛊,对于心蛊来说,太过低级。   而巫王那边,她也看出巫王解毒的手段,是用蛊虫吸走相禹体内的毒。   这种不失为一种方法,但却极为伤身,多来几次,恐怕相禹不是死于中毒,就是死在蛊虫对身体的破坏之下。   就如现在,相禹虽然解了毒,但沈未白却能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上气血虚弱。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相娅见沈未白逼出了蛊虫,眸中的光芒亮了许多,兴致更浓。   她挥手向前,几股乌黑之气,直接朝沈未白和蓝翼袭来。   沈未白身形一动,挡在了蓝翼面前,手中折扇顺势甩出,将那几股乌黑之气挡下。   扇子被乌黑之气缠绕,沈未白指尖轻弹,几枚冰针同样朝着相娅射去。   相娅双眸睁大,身子灵动的一扭,避过了射来的冰针。   但同时,她又听到相禹惨叫一声。   相娅低头望去,只见到一枚冰针射中了相禹的膝盖,幽蓝的冰针瞬间融入相禹腿中,让他整条腿都覆上了一层薄冰,透着寒气。   “巫王,胜负已分了吧。”沈未白扫了一眼落在地上,残缺不堪的扇子,神色淡淡,抬眸看向对面的相娅。   相娅的蛊,被沈未白挡了下来,没有进入蓝翼的身体。   但沈未白射出的冰针,相娅虽然避开,相禹却被射中了。   从这一点来看,的确胜负以分。   然而,相娅却不这样想。   她身体突然掠出,双手手腕的银铃响了起来,沈未白眸光一厉,同样掠出身形,与相娅激战在一起。   一时间,从相娅身上冒出黑雾,将两人笼罩。   而在黑雾之中,又有冰蓝光芒闪现,就连温度都骤降了不少。   “好冷!”   “嘶!怎么突然那么冷?”   围观的蚩民纷纷后退,抱紧自己的胳膊反复搓着。   风青暝和老鬼也护着蓝翼向后退去,给沈未白让出战场。   一条腿失去知觉的相禹恢复了几分清醒,还想要朝蓝翼的方向爬过来,却被呙皎夫人和相芎吩咐人,将他拉回了身边。   黑雾的存在,阻止了众人的窥视。   但,不断出来的激斗声,却让所有人都知道,战斗还在继续,胜负也还未分。   风青暝眉头轻蹙,紧紧盯着笼罩着黑雾的地方。   老鬼安慰一句,“不用担心,那丫头狡猾得很,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能让她吃亏。就算巫王手段诡异,又有蛊神相助,咱们白丫头也不是容易对付的。”   风青暝抿紧唇,点了点头。   他知道沈未白身上的诡异之处也颇多,还有仙人剑护体,身体又在青帝衣冠冢中得到了锤炼,但这不妨碍他的担心。   “前辈,阿姐虽说她内功变异之事,已有解决之法。可她一日未说,我便一日不能安心。我想问前辈,若阿姐无法解决内功的问题会如何?”风青暝突然问向老鬼。   老鬼脸色一沉。   这件事,让他心中一直有愧疚,认为都是他拿了《九玄神功》给沈未白练,才有了今天的后果。   日子长了,这件事也逐渐成为他的一桩心病。   连带着二十八星宿的人,都在寻找解决的办法。就连这次蓝翼来巫疆,也与此脱不了关系,这也是为什么老鬼要来亲自找人的原因。   因为,他认为一切都是他导致的!   如今,风青暝突然问出这样的话,老鬼沉默了一下,并未隐瞒。“若不解决,要不了几年,她的身体就无法承受内力的暴涨,最终爆体而亡。”   风青暝心中一惊,后果的严重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前辈认为,阿姐所说的解决之法是真是假?”风青暝忍住心中痛楚,声音沙哑的问。   老鬼越发沉默了。   哪怕沈未白再三保证,是真的找到了办法,他也不敢完全相信。   以沈未白的本事,想要骗人,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前辈,若能将她体内的内力导出,是否有一线生机?” 第二百九十六章 胜负 “前辈,若能将她体内的内力导出,是否有一线生机?”风青暝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老鬼关注着前方的打斗,闻言眯着眼睛看向他。   风青暝感觉到了他这眸光中的犀利,却任由他随意打量。   突然,老鬼嗤笑一声,“丫头的内力,冰寒异常,常人根本承受不住,只怕还不等将她内力导出,那助她导出内力的人就会先一步冻死。以人命相抵的代价,还治标不治本,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我可以试试。”谁知,风青暝想也不想的道。   老鬼眉心一皱。   风青暝道:“我是焚野宫弟子,前辈应该也知道,焚野宫的内力是最霸道,也最至刚至阳的内劲。”   “不错。”老鬼点了点头。   风青暝又道:“所以,我应该能抵御阿姐的冰寒内劲。只要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帮她导出过甚的内力,是否就能延续她的生命?”   老鬼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眸色渐深,他凝视着风青暝昳丽俊美的五官,“这倒也算是一个办法。可是,你要知道,即便焚野宫的内力至刚至阳,能克制住冰寒的内力,但这种相克,也会让你遭到反噬。或许,你这样做之后,可以不死,但身体有可能会受到损坏,就连习武的根基都会受损,有碍寿元。”   “没有关系。”风青暝毫不犹豫的摇头。   若不能和沈未白长长久久,他要那么长的命作甚?   老鬼盯着他看了一会,笑了起来:“想不到,你还真是个痴情种,丫头倒也没有看错人。”   “阿姐的命,胜于我。”风青暝沉声说出了沈未白在他心中的位置。   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一致,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正在激斗的沈未白和巫王。   两人说了斗蛊,如今被黑雾笼罩,众人也只能感觉到一股冰寒之气,正在慢慢向四周扩散,里面具体什么情况,却不得而知。   但,四周的蚩民,在发觉这个中原女人,竟然能和他们的巫王斗那么久,也就说明了,这些中原人的不一般。   相芎和呙皎夫人早已把相禹护在了自己身边,看到他那条被冰冻的腿,两人眼中都折射出恨意。   简直恨不得害得他们儿子如此的女人,被相娅所杀!   可偏偏,他们的傻儿子,却不在乎自己的腿,反而痴痴的看向对面,口中呢喃不断的喊着,“阿蓝……阿蓝……”   相芎越听越气,索性不再理会。   呙皎夫人心中自不好受,却又心疼儿子,只能强忍着怒气,把儿子抱在怀中,又一遍吩咐身边伺候的老妇,去叫氏族里的巫医。   ……   “我原本便打算,来一趟巫疆,为阿姐寻药。”风青暝眸光沉沉的盯着中间聚而不散的黑雾,感受着越发冷冽的冰寒之气。   老鬼心中明了。   中原的医术,这些年来,几乎是以沈未白为巅峰。   百草谷里的那些神医,都不是她的对手。   若连她自己都无法解决身体上的问题,那么中原大地上,也不会有人有办法了。   所以,只能把目光投向中原以外的地方。   而巫疆,向来神秘又封闭,传说中的蛊术还有诡秘之术,都无法用常理去理解。   很多求医问药的人,在中原找不到办法后,都会把一线生机放在巫疆,冒险进来求医问药。   风青暝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   只不过——   老鬼轻叹了一声,“没用。你以为,巫疆我们就没有想过吗?”说着,他看了安静下来的蓝翼一眼。“不然,你以为,蓝丫头为何要来巫疆?”   除了寻找各种各样的毒之外,蓝翼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寻找治疗沈未白的方法。   风青暝心中一沉。   原本,他还打算在找回蓝翼之后,直接递上大齐亲王的拜帖,去求见巫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沈未白身上的隐疾。   可如今,不光是因为老鬼的话,也是因为这突然出现的巫王与他们站在了对立方,原先的打算恐怕都不易达成了。   “巫疆的蛊术,本就是属于阴邪一派。无法从根源上,解决丫头的问题。这些年来,我们能做的,就是搜罗天下至刚至阳的药物,再配上最烈的酒,酿成药酒。常人别说喝一口,恐怕只是闻一下,都会被烈酒的气息烧灼脏腑,焚身而亡。而这样的酒,对丫头来说,却刚刚好。”   老鬼的话,抽掉了风青暝心中的一丝侥幸。   砰!   黑雾中撞击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那浓而稠的黑雾,在声响之后,终于渐渐散去。   沈未白和相娅的身形各自分开落地,胜负未知。   “丫头。”老鬼拉着蓝翼上前。   风青暝却早在沈未白落地时,就贴在了她身边,清晰的感受到那股来自于沈未白身上的冰寒之气,正在渐渐回拢,收敛在她体内。   从沈未白的样子,看不出丝毫异常。   而相娅那边,除了脸色苍白了些,精神萎靡了些,也看不出什么。   “我输了。”突然,相娅开口。   然,她的话,却如落入油锅里的水,炸了一片。   四周的一众蚩民,听到巫王亲口认输的话,都难以置信的露出震惊之色,还有一种莫名的纠结。   因为,在他们的心中,从小到大被灌输的认知里,巫王是至高无上的,接近于神的存在,是不会输的!   可是,他们这一任的巫王,却亲口向一个中原人认输了。   连相禹和呙皎夫人在听到相娅的话后,脸色都变了变。同时,心中又感到庆幸。   幸好,这一切都发生在相氏,不被其他八大巫姓所知。   否则,相氏,甚至连带着如今成为巫王的相娅,声誉都会在巫疆一落千丈。   “巫王不必如此。”沈未白眉宇间一片从容。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才抬眸勾唇,“我也只是占了些功法的便宜罢了。”   相娅却道:“我的蛊术奈何不了你,你的武功却能克制我,这便是我输了。”   沈未白眉梢轻挑,心中确实没想到这位年纪不大的巫王,竟然如此坦荡,与她之前咄咄逼人的手段,丝毫不像。   而四周的人,却因为她们的对话而困惑。   什么便宜?   什么克制?   他们总觉得这一场比试,其中还有内情,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但风青暝和老鬼却能敏锐的感觉到,刚才那一战,恐怕不是所有人以为的你死我活,而是一种相互试探。   甚至,一战结束后,两人还有些心心相惜的感觉?   风青暝和老鬼来不及细问,就见那巫王朝他们走了过来。   沈未白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而在场的蚩民,更加没有权利去阻止他们的巫王做任何事。   相娅来到沈未白面前停下,眼神落在蓝翼身上。“她中了心蛊。对于,中了心蛊的人来说,除了下蛊的人主动解除,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但是,我不同……”   她手指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我有蛊神,所以我也能解。但,心蛊是寄于心脏之中,我强行解蛊的话,她会心脉受损,日后的身体也会变得孱弱。”   沈未白蹙眉。   她不担心蓝翼身体的问题,但好端端的为何要让蓝翼去承受一段时间的孱弱?   “那就请解蛊之人亲自解吧。”沈未白看向相禹。   相娅也回眸看向他,仿佛这时,她才注意到相禹那条被冰冻的腿。   此时,巫医已经来了,在看过相禹的腿后,缓缓摇头。   沈未白淡定无比的任由巫医医治,在青帝衣冠冢中,和‘青帝’神念交谈之后,她就明白了自己的内功早已经超脱了这个世上的武学范畴。   所以,她打入相禹腿里的寒冰之气,除了她,谁也无法将其祛除,连巫王也不能。   在刚才的一战中,她就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内力对蛊虫的克制,它们同样害怕这种至寒。   再加上之前风青暝无意中逼出了老鬼体内的蛊虫,沈未白心中不得不升出一种猜测。   她和风青暝的内功,都因为各自的机缘,而被扭入了超脱武学的范畴。   无论是至阳,还是至寒都是一种极致的力量。而这种极致的力量,就是蛊虫所害怕的。   蛊神再厉害,也只是虫!   本能不会改!   “蓝翼本就是被他胁迫,在心蛊的控制下,违背自己的意愿。他解蛊,换回一条腿,已经是占了极大便宜了。”沈未白淡淡的道。   相娅没有立即回答,似乎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沈未白的话。   片刻后,才点了点头,转身看向相禹,声音漠然中带着不容违抗的气势。“禹,解蛊。”   相禹抬起头,双目赤红的看向她,眼中的执拗化为怨恨。   他想要违背相娅的命令。   可是,在巫疆,所有的蚩民,都无法反抗巫王。   “解蛊。”相娅又说了一遍。   这一次,相禹的双眼更红,脖子和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娅!”   “巫王!”   相芎和呙皎夫人心中是有些埋怨相娅的‘主持公道’的。   相娅抬眸看向他们,“你们不是让我回来,阻止禹娶一个中原女子为妻吗?”   “……”相芎。   “……”呙皎夫人。   如此直白的话,让他们语塞,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甚至只能这样面对儿子怨恨的目光。   “禹,你如果真的喜欢,应该靠你的深情去打动她,而非用这样的手段去控制。我们是巫的子孙,不应该用,也不屑用这样的手段达成目的。”相娅声音缓和了些。   相禹紧抿着唇,死死盯着蓝翼的眼神里,浮现出挣扎之色。   相娅见他如此,又回眸看向沈未白,“可否给禹一个机会?”   是什么机会?   在场的人都心中了然。   沈未白缓缓摇头,在相娅皱眉之时道:“这个机会,要看蓝翼是否愿意给,问我无用。”   相娅想了想,了然点头。   她再度看向相禹,“禹,你听懂了吗?不要丢了我们巫疆男儿的脸。”   相禹脸上的挣扎之色更重。   相娅开了口,相禹知晓无论如何,他也只能造做,否则就会视为背叛。只是,心中的不甘让他不愿妥协,而相娅的话,没有让他鼓起勇气,反而让他感到害怕。   害怕解蛊之后,阿蓝连看都不会再看他一眼。   其实,他也是怕阿蓝恨他,怨他的吧。   更害怕,在解蛊之后,阿蓝就会头也不回的离开相氏,离开巫疆,从此两人天各一方。   “禹!”   相禹脑子里的昏聩感,被相娅一声震碎。   将心中的绝望压下去,他抬起头,再次看向蓝翼的眼神里是痛苦和纠结,最终化为了妥协。   ……   相氏的婚礼,无疾而终。   相城里,撤掉了那些属于婚礼的红绸,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相娅在她原先住的竹楼,单独接待了沈未白。   “蛊虫对你没有用,这样的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也是第一次见。”见面后,相娅毫不顾忌的说出了对沈未白的好奇。   “哦,不只是你,还有你的那位心上人。”相娅又补了一句。   沈未白听到‘心上人’三个字,泰然之中,又带了点窘迫。实在是因为,这一世十几年的经历,无法打破前世的固有观念。   老牛吃嫩草的感觉,简直不要太明显!   相娅却并未注意到她淡定之下,隐秘的心思。自顾的道:“只有你们两个,我很好奇,为什么蛊对你们两个没有用。是意外?还是事实。所以,我跟踪了你们的行踪。”   沈未白想到了一路上的小黑虫,“是那几只小黑虫。”   相娅颔首,“没错。母虫在我这里,所以你们去往什么方向,我都能知道。”   沈未白明白了。“所以,在你知道我们来到相氏后,就过来了。”   相娅再次颔首,然后认真的问,“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怕蛊了吗?”   嗯?   沈未白看清了她眼中的执着,这个时候的相娅和相禹特别像。不同的只是,相禹执着于蓝翼,而相娅则执着于蛊。   “或许,是和我修炼的功法有关。”沈未白坦诚的道。   “功法?”相娅想了想,又问:“你的心上人也是吗?” 第二百九十七章 巫疆商路 (二合一章) 相娅的直白,让沈未白挺欣赏的。   见过了太多心机深沉,笑里藏刀的人,再面对相娅这类人时,沈未白会觉得格外的轻松。   “是。”沈未白点了点头。   相娅皱眉深思,“中原有这样的武功了吗?”她不得不考虑很多,若中原出现了不怕蛊的武功,那么对于巫疆来说,并非好事。   到了那个时候,巫疆的禁地之门,将会被打破。   无数中原的野心家,都会踏足巫疆,肆意掠夺!   沈未白看出了她的担忧,“不用担心,我和他只是一个特例。”   相娅疑惑的看向她。   沈未白想了想才道:“因为某些际遇,导致我和他修炼的功法产生了一些异变,所以才会有如此效果。”   说完这句话后,沈未白很明显的感觉到相娅松了口气。   之前的担忧没有了,但她的好奇同样存在。   “看来,我只能和你做朋友了。”相娅突然笑了起来。   沈未白挑眉。   相娅道:“你拥有着克制我们蛊术的能力,若是和你成为敌人,那将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我不会那么愚蠢。”   相娅的通透,让沈未白嘴角轻扬。   她同样向相娅保证,“我对巫疆并无恶意,同样也尊重巫疆的一切。”   “你不会怪禹吗?”相娅问。   沈未白没有说一些假话来糊弄她。“怪的吧,毕竟他差点让我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家人。而且,他的手段,令人不齿。但,这件事中,唯一有资格谈及原谅的人不是我。”   相娅了然的点头,“你说的没错。”   ……   还是原来的房间,蓝翼平躺在床上不知睡了多久。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后,终于睁开了双眼,那双眼不再空洞而呆滞,而是恢复了以往的清冽。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倏地一下从床上坐起,仔细的检查自己的身体。   没有发现异常后,蓝翼暗自松了口气。   而这时,一些断断续续的回忆,浮现在她脑海里。   被心蛊控制时期的记忆,回来了!   蓝翼双手抱住脑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当回忆停止后,她缓缓放松紧绷的肩背,眼底浮现出愤怒,屈辱,还有恨意!   她现在还没有失控去杀了相禹,是因为在被控制的这段时间里,相禹并未强要了她的身子,这才能让她留存一分理智。   但,这不代表,她可以忘记一切!   叩叩!   门被人敲响。   蓝翼眸光紧缩,沉声警惕的道:“谁?”   “蓝丫头,是我。”   老鬼的声音,让蓝翼卸掉了浑身的防御和眼中的冷意。   她起身,快速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在看到老鬼时,她眼底有些发热,“鬼老!”   老鬼原本还带着笑容的脸,在看到蓝翼发红的眼眶时,立即就消失了。“蓝丫头怎么哭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不怕,我们来了,会替你报仇的!你想如何做,我们都依你!”   蓝翼紧抿着唇摇头,将眼中的泪意忍了下去。“主公呢?”   老鬼道:“她被巫王叫去了。”   蓝翼皱了皱眉。   老鬼拍了拍她肩膀,“不用担心。你们主公可是人精,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欺负她的时候。”   “可是这巫疆蛊术诡秘异常,我怕……”蓝翼还是有些不安。   老鬼叹了口气,“蓝丫头,放宽心,养好身体。其他的事,不用担心。”   蓝翼见状,只好沉默点头。   老鬼来,就是要看看他醒了没醒,如今醒了,又担心起她的身体。   “还是让丫头来给你看看。”老鬼觉得,自从上了沈未白的贼船之后,自己就变了个人,心中多了牵挂,不是什么好事,却也不是什么坏事。   “鬼老!”蓝翼忙阻止老鬼。   在老鬼不解看向她时,她缓缓摇头,“您莫忘了,我也是学医之人。”只不过她与月狐不同,月狐学习了医术,而她学的是毒。   但,她和月狐都很清楚的记得沈未白说过的话,‘药和毒,都能救人,也都能杀人。’   所以,蓝翼的本名或许江湖上极少有人知晓,但说到‘毒医’却能让人又敬又怕。   “我无大碍,休养两日即可。”蓝翼实话实说。   她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因为被下蛊之后,气血还是受到了些许影响。   所以,在解蛊后,她的脸色才会看起来较差,精神也不佳。这些小问题,只需要好吃好喝的调养几日,就可以完全恢复。   “真的?”老鬼有些不信。   蓝翼认真点头,“嗯。”   “谁在外面?”突然,老鬼眸光一厉。   他拍出的气劲,直接把门撞开,也将在外徘徊的人给暴露了出来。   外面的人,似乎并未想到自己会被发现,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暴露人前,整个人呆了呆,手中杵着的木杖,被他下意识的握紧。   蓝翼乍见此人,眉宇间瞬间冷漠,清冽的眼底,泛起厌恶和抵触。   “是你?”老鬼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相禹站在门外,不理会老鬼如何,只是看到蓝翼那冷漠疏离的样子,心中一痛。“阿蓝……”   “哼!你还来此作甚?莫不是想要把命留下,给我们家蓝丫头赔罪?”老鬼口中冷哼,满是杀意的道。   相禹却只是看着蓝翼,“阿蓝,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不等蓝翼拒绝,他又慌忙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再给你下蛊。”   蓝翼这才抬眸看向他,见他眼中没有了那种可怕的执拗,她才缓缓开口道:“你要说什么?”   主公还在这里,她不想给主公惹事。   但,若相禹还是如之前那般偏执,疯狂,她也不会开这个口。   相禹看了看老鬼。   老鬼眉梢挑得极高,“小子,你还想和蓝丫头独处?”   “我不会再伤害她……我向蛊神发誓!”相禹攥紧了手中的木杖。   他腿里的寒冰之气已经被沈未白抽回,但他的腿还是冻伤了,所以现在行动不便,只能靠木杖行走。   巫医的医术,没有办法让他的腿立即痊愈,而相娅也没有提及请沈未白出手,反而让人将木杖送到他手上。   相禹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蛊被解了的原因,此时的相禹眸色要清明许多,虽然还有对蓝翼掩藏不住的爱慕,却也不再执拗阴暗。   “那不……”   “鬼老,我也想听听他想要说什么。”蓝翼打断了老鬼的话。   老鬼见状,警告的看了相禹一眼后,才走出房间。同时,还不忘提醒蓝翼,“蓝丫头,我就在附近,若有什么事,你喊一声即可。”   蓝翼感激的点点头,目送老鬼离开。   老鬼走到相禹身边时,又冷哼一声后,身影如鬼魅般消失。   相禹深吸了口气,对蓝翼道:“我知道,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分,不仅自私,还伤害了你。我想对你说声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我不原谅。”蓝翼却眸光凌冽的道。   ……   幽静的竹楼里,相娅问了沈未白许多关于中原的事。   沈未白喜欢她直来直去的性子,再加有自己的目的,所以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直到将自己说得口干舌燥后,才停下来,喝了杯早已冷却的清茶。   “巫王对中原很感兴趣?”沈未白放下茶杯。   相娅并未先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道:“你不是巫疆的人,又是我原意结交的第一个中原朋友,以后你就叫我相娅,或者娅吧。”   沈未白眉梢轻挑,嘴角弯了弯,从善如流的点头应下。   “我的确对中原很感兴趣,因为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未离开过巫疆。我对巫疆的了解,对巫疆以外的世界的所有认知,都来源于祖祖辈辈的流传。”相娅在说出这番话时,沈未白不难看出她眼中真诚的向往。   “可是,在我被蛊神选中,成为巫王的那一天,就注定我永远失去了离开巫疆的机会。”相娅眼神有些黯淡。   沈未白凝着她……   眼前的巫王,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子。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上,都带着青春和鲜活。   但,因为身份,她的这份青春和鲜活却被禁锢。   而让沈未白欣赏的是她在被禁锢之后,依然保留的通透和自我。   相娅并未因为巫王的身份,而迷失了自己。   “为什么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沈未白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没有水平的问题。   相娅却认真的回答了,“因为没有见过啊!别人说的,和自己看的又怎么会一样呢?”   沈未白沉默不语。   她突然觉得,眼前巫疆最尊贵的女子,从某些方面来说和她有些像……比如,都同样向往更自由的天地,不想被拘束在一方天地间。   她如是,柳茹也如是,相娅亦如是。   不过,她能够带着柳茹一起,摆脱这个时代对于女子的禁锢,去自在遨游,却帮不了眼前的相娅。   并非能力问题,而是因为相娅身份不同,再加上,初识的好感,还不至于让沈未白为她大费周章。   “待我回了中原,我可以让人送一些中原的书籍,游记给你,也可以定期收录一些奇闻异事,江湖趣事给你看。”   “还有一些中原小食,刺绣瓷器,你若喜欢,也可以一并送来。”   沈未白说出了举手之劳的帮助。   相娅却格外清醒,“那你想要什么呢?”   沈未白失笑,“不是什么都需要交换,这只是属于朋友之间的馈赠。”   “朋友间的馈赠也是相互的吧。既然,我接受了你的馈赠,那么你希望得到我什么样的馈赠呢?”   沈未白的笑容加深,‘这是什么人间清醒?’   “如此,你便给我一张能自由进入巫疆行商的批条吧。”沈未白借机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行商?”相娅有些意外,“很少会有人来巫疆行商,而且你们中原会喜欢我们巫疆的什么?”   换言而知,相娅不明白巫疆有什么值得作为商品千里迢迢的拿到中原去卖。   沈未白摇头轻笑,“巫疆有很多宝贝,只是因为巫疆的封闭和蛊术,让人却步,不敢深入。其实巫疆的山珍,山货,药材,甚至酿制的米酒,都是好东西。我想搭建一条商路,以后我的商队给巫疆带来中原的一些物品,再把巫疆的一些货物带到中原。”   “真的有人会喜欢?”相娅疑惑的问。   沈未白点头,“是的。”   相娅想了想,“既如此,我答应便是。若有商队定期往返我们两地,倒也是双方受惠之事,我没有理由阻止。”   沈未白满意的笑了。   她原以为,按照巫疆的封闭和排外,她还需要花费一些口舌,才能做通相娅的工作。   却不想,相娅的通透,让她省了不少力气。   “巫疆有你这样一位巫王,是巫疆之幸。”沈未白由衷的道。   ……   沈未白从相娅那里离开,便知晓蓝翼已经醒了。   等她见到蓝翼的时候,后者正在安静喝粥,夜幕上也挂起了冷月。   “主公!”蓝翼见她过来,忙起身迎接。   沈未白走到她身边,抬手按着她的肩膀坐下,“坐吧,随意些。”   蓝翼坐下后,立即端起碗几口喝完了碗里的粥,然后把空碗放在一旁。   沈未白手指在桌上点了点,蓝翼乖乖的将手腕放在上面,任由她把脉。   “这几日你好好休息,饮食上吃一些补气血的食物,药就不必吃了。”沈未白松开蓝翼的手。   “谢主公。”蓝翼垂眸整理袖口。   沈未白避开蓝翼伸来的手,给两人倒了茶水后才若无其事的问了句,“听说,那位少族长来找过你了?”   “是。”蓝翼没有半点隐瞒。   当即,就把相禹来找自己的事,告诉了沈未白。   “他来找我道歉,又提出了求亲的事。”   沈未白抬眸看向她,“你是如何回答的?”   蓝翼抿唇道:“我没有原谅他。我可以当做此事已了,却无法做到原谅,更谈不上答应与他成亲。”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他,所以不嫁。”   沈未白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一杯热茶见底后,她才问,“以你的本事,如何落到这般田地?” 第二百九十八章 恩怨两消 “以你的本事,如何会落到这般田地?”   沈未白清清冷冷的一句话,却勾起了蓝翼的回忆。   面对沈未白,蓝翼从不知何为隐瞒。   “我从巫疆王城出来时,遇到了相禹……”   沈未白耐心的听完了蓝翼的‘故事’。其实,这个故事如果放在两情相悦的人身上,或许是一段天赐姻缘。   蓝翼进入巫疆后,与沈未白他们所想的一样,先到了王城补给,确定路线。   恰巧,相禹那段时间,也正在王城中,除了处理族中的一些事务之外,就是要看望相娅。   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出的王城,原本,他们之间并无交集,却不想,在离开王城的第二天傍晚,他们却相遇了。   巫疆封闭,不仅仅只是对外封闭,即便是在内部环境下,因为山多路难行,所以各个族寨之间也相对封闭。   整个巫疆,更加没有中原那个的官道,还有驿站。   可以说,白天的山野路上,行人可以行走,天色一暗,这里就变成了野兽的乐园。   相禹算是比较倒霉。   他在赶路途中,遭遇了蜂群的袭击,不小心和随从走散,又一个不小心,跌入了猎人捕兽的陷阱里。   这还不止,他刚跌进来,还未来得及想办法跳出陷阱,紧接着就有一匹狼也跟着掉了进来。   陷阱不大,容下相禹一个成年人,就已经显得拥挤。   此时,又掉下一匹狼,这一人一狼在陷阱中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最终,这场对决以相禹获胜而结束。   但,他爬出陷阱的时候,也变成了一个血人。   黑夜中,在深山老林里,浑身是血,散不掉的血腥气,对于潜藏在黑夜中的野兽,简直就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所以,前半夜相禹几乎是在被野兽追杀的状态中度过的。   面对这样的凶险,饶是他懂得蛊术,都难以确保自身安全,更何况,那个时候他本就身负重伤,失血过多。   而就在他即将到达极限,失去意识之前,恰好倒在了蓝翼栖身的山洞外。   “……”蓝翼。   蓝翼本不想多事,可是人已经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她面前。   如果她置之不理,那些被血腥气吸引来的野兽,也不会放过她。   在把人丢到远处,还是把人拖进洞里,救人一命之间,蓝翼本着不想费劲的原意,选择了后者。   确实,在带着一个血淋淋的人,跑到远处丢下,再清洗干净身上粘到的血污,包括清理洞口的血腥来说,直接把人拖进洞救治,再撒点药粉驱散血腥气和逼退野兽的选择,显而比较省事。   只是救人罢了,蓝翼也并未多想。   却不想,这一救,就救出了麻烦来。   ……   相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不想,第二日醒来,自己不仅没死,还见到了一个极美的女人。   他对蓝翼一见倾心,再加上有救命恩人的光环在,相禹顿时就对蓝翼情深似海了。   蓝翼对相禹并无多大触动,对她来说,只是随手救了个人。   她虽然研究的是毒药,却不代表她是个冷血的变态,她同样是一名医者,只是研究的方向不同主流罢了。   山洞,是蓝翼暂时的落脚点,她还需要在附近寻找新的毒物,所以会居住一段时间。   相禹一身是伤,也无法行走,所以也就理所当然的留在了山洞里养伤。   白日,蓝翼照常离开山洞去做自己的事,日落前才会回来。然后,给相禹换药,熬药,把他当做是一个病患看待。   偏偏,相禹在她的照料中,却觉得这是蓝翼独对他才有的温柔。   知道蓝翼是来巫疆找药寻毒的,相禹也是投其所好,给她讲解了许多巫疆的毒物还有一些解毒的药。   蓝翼本就对这些感兴趣,如今有巫疆的人亲自介绍,她自然听得认真,也觉得相禹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   两人的‘融洽’又给了相禹一个错误的引导,让他以为蓝翼对他也有意。   他询问蓝翼的名字,蓝翼只告诉他,自己姓蓝,之后相禹便一直以‘阿蓝’来称呼她。   这里不是中原,能遇到一个懂中原话,能沟通的蚩民已经不易,再加上蓝翼本身也不太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所以也就没有纠正相禹对自己的称呼。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相禹伤打好,可以自由行走的那一天,相禹的随从找到了附近,只是因为相禹的吩咐,没有靠近。   蓝翼也察觉到了附近有生人气息,但因为对方没有打扰她,她也就没有在意。   相禹要离开了,与蓝翼告别。   蓝翼心中并无什么波动,只觉得病人好了,就会离开。   相禹又提及诊费的事,蓝翼无所谓的拒绝了。   在她看来,虽然她救了相禹,但相禹也告诉了她很多巫疆毒物的事,足以抵消诊治的费用,以后两人之间便两情了,江湖路远,从此不见。   却不想,相禹却以救命之恩为借口,想请蓝翼去相氏做客。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蓝翼才知道自己救的人居然是九大巫姓之一,相氏的少族长。   蓝翼本能的不想和巫疆当地的势力有过多的牵扯,所以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相禹的邀请。   可相禹却不愿放弃,邀请不成,他情急之下便表了白。   蓝翼当然是拒绝了他,并告诉相禹,他所以为的两情相悦,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相禹自然不肯接受这个结果。   从小到大,他身为相氏少族长,从来都是顺风顺雨的。尤其是,相娅成为巫王后,他的身价更是在巫疆水涨船高。   他不信蓝翼未对他动心,上前纠缠,蓝翼不从,自然会使出手段抵抗。   在这个过程中,相禹心思一偏激,就趁她不备,下了心蛊。   中了心蛊的蓝翼,在最后一丝神志还未消散时,留下了线索,也就是沈未白闻到的那个香气。   却不想,那个香气后来也被相禹发现,之后还借此故布疑阵,差点就误导了沈未白他们。   最后,蓝翼被相禹强行带到了相氏,软禁起来。   相禹提出要娶她,一腔深情最终感动的只是他自己。   ……   沈未白听完之后,唏嘘不已。   她是没想到,蓝翼来一趟巫疆,竟然碰上如此孽缘。   “我观这相氏一族,多少都有些偏执的性格,你遇上他,也算是命中一劫吧。幸好,一切都已经过去,你也无需太过介怀。”   蓝翼点点头,在解蛊醒来之后,她的确是心中有恨的,也后悔自己救了相禹一命。   但现在,对着沈未白说出了一切,她心中也释然多了。   沈未白见她这个样子,便知道蓝翼心中已经放下了此事。二十八星宿都是她亲自培养起来,每个人的性格如何,她一清二楚。   蓝翼看似冷漠,不通人情。可是,内心却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且对恩爱情仇看得不重,专注于研究毒物上。   相禹的事,对她或许是一次冲击,但不会有根本上的影响。   更何况,相禹也受到了惩罚。   不仅解除心蛊,让他受到了一定的反噬,再加上他那条腿……虽然沈未白抽走了寒气,可他那条腿在恢复正常之前,他都只能是一个瘸子。   “相娅告诉我,心蛊的反噬非同小可。相禹至少在三年内,都不能再用蛊术。且,因为子蛊曾在你体内,吸过你的精血,如今回到相禹那里,要重新被相禹制服,起码需要三个月至半年,这段时间,相禹会很痛苦,身体会出现排斥反应,疼痛难忍。”   沈未白在说完这番话后,蓝翼身上最后一丝阴郁也消散了。   不原谅,却也不会报复。   她和相禹,还是相忘江湖的好。   “另外,我与相娅已经协商好,以后玄黄商号的商队,可以自由进入巫疆行商。你再来巫疆,可以跟随商队同行,相互有个照应。”这对沈未白来说,是一个额外的收获。   来巫疆时,她只是想着要找到蓝翼。   后来,相娅出现,她才想或许可以抓住这个机会,与巫疆展开商贸上的合作。   这样一来,这片大陆上,玄黄商号的商队,就遍布了每一个角落。   ……   赤江之上,一艘渡船正在朝岸边缓缓而行。   橙红色的江水,拍打在船身上,卷起一朵朵零碎的浪花。   这独特的水色,也是赤江名字的由来。因为这里两岸的岩石泥土,都是赤红色,日日夜夜被江水冲刷之后,也带着江水变成了这样的颜色。   而这样一条赤色江水,隔开了巫疆与中原,也让巫疆保持了它自身的神秘。   甲板上,沈未白迎风而立,江面上吹过的风,吹起了她的衣袂。   从巫疆出发时,她就从天耳那里接到了无极阁传来的最新情报。   姬瑾瑜果然躲过了腿瘸的一劫,而他和姬云廷之争,也越发的激烈。   尹千雪已经回到了瑶城,她和尹千暇之间又暗中过招了几次,尹千暇倒是每次都被她按在地板上摩擦。   也不知道尹千暇的脑回路是怎么走的,几次下来,不见退缩,反而有越挫越勇之嫌。   就好似笃定了自己会是最后的赢家那般。   沈未白看到这些情报后,只是笑了笑道:“尹千暇还能蹦跶,只不过是因为尹千雪还不想她死而已。”   姬卫皇子夺权,风云暗涌。风齐那般,也无大动作。   在风雨即来之前,沈未白倒是能带着几分悠闲,陪着风青暝前往蓟国。   ‘还有一个月,就到阿炎十八岁的生辰了。’沈未白看着江水,心中暗道。   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在乎过生辰的人,以往那么多年,风青暝也不在她身边,她更是没有在意。   可是,今年不同。   风青暝不仅来到了她身边,两人还在心中确定了对彼此的感情,所以这个生辰就变得尤为重要。   沈未白在心中算了算,不出意外,风青暝过生辰的时候,他们应该还在蓟国。   看风青暝这个架势,他是真打算做一个逍遥王爷了。   不过,这也正合沈未白之意。   要怎么给风青暝过生辰呢?   对此毫无经验的沈未白,第一次感到有自己不擅长的事,需要她去做。   “阿姐,你头疼?”风青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沈未白不留痕迹的放下手,笑道:“没有。”   风青暝走到沈未白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侧目看向她,眼神认真而专注,似乎在确定她是否有撒谎。   沈未白也任由他打量,毫不心虚。   确定沈未白真的没有不妥后,风青暝才斟酌着开口,“阿姐,你之前说,已经找到了解决内功问题的办法,不知可否告诉我?”   “咳咳!”沈未白没想到风青暝会突然这么问,一时没控制住猛咳起来。   “阿姐你没事吧!”风青暝情急之下,直接将人搂入怀中,温热的手掌轻抚着沈未白挺拔的背。 第二百九十九章 除魔卫道 沈未白咳嗽的声音止住,身体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但,在风青暝察觉之前,又恢复了正常。   “没事,只是呛了一下。”沈未白清了清嗓子,不留痕迹的退出了风青暝的怀抱。   虽说,她并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但就这样被风青暝搂入怀中,还是让她脸皮隐隐发烫。   风青暝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一心只在她身体上。“真的没事吗?要不要让蓝翼来给你瞧瞧?都说医者不自医,阿姐万不可掉以轻心。”   越是清楚沈未白身体的情况,风青暝就越是把她视为易碎的瓷娃娃看待,简直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处处呵护着。   “嗯,也好。”沈未白本想拒绝,但一想到刚才风青暝提及的话题,她就顺势借此遁走。   “我去找蓝翼。”沈未白神色正常,却用眼神阻止了风青暝的跟随。   风青暝只好看着她步入船舱,一直等到沈未白的身影看不见了,他的眉头才蹙了起来。‘阿姐为什么回避了我的话?难道,她所说的已经找到了解决之法,不过是来骗我们的吗?’   原本,风青暝和老鬼对沈未白说的话,就抱有怀疑。   什么样的治疗手段,要如此讳莫如深?不方便谈及?   而此刻,沈未白的反应,还有那故意逃避话题的样子,更加让风青暝坚定了这个想法。   一想到,沈未白根本没有解决自己内力的方法,还有老鬼说的那些话,风青暝的眸色就渐渐变沉,在最深处化为无尽的痛苦。   ‘阿姐,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绝不会让你出事!’风青暝凝着沈未白离开的方向,神情前所未有的冷肃。   ……   借蓝翼遁走的沈未白并不知道风青暝心中所想,只是在避开身后那灼热的眸光后,暗自松了口气。   ‘双修’功法的事,她实在是还没想好怎么告诉风青暝。   无论是什么原因,让她对风青暝说这件事,都有一种老阿姨拐骗未成年的感觉。   ‘或许,等他过完十八岁生辰。’沈未白在心中道。   过了十八岁,在她的心中,起码是个成年人了。   但,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期间风青暝再问她这件事,她又该如何应对?   这么一想,沈未白还真的感觉头疼起来。   “主公?”蓝翼的声音,拉回了沈未白的思绪。   她抬眸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真的走到了蓝翼的房间。   “咳,没事,我就是随意走走看看。”沈未白轻咳了一声,神态自若的道。   蓝翼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又专注在自己手中的事上。   沈未白视线落在蓝翼面前的桌上,上面摆满了各种毒物,都是蓝翼巫疆之行的收获。   “看来你这次巫疆之行,虽然有波折,但也收获不小。”沈未白勾唇笑了起来。   蓝翼轻叹点头,神色有些复杂。   实际上,这次收获的毒物中,有一半都是相氏的。   是补偿?还是赔罪?   蓝翼不想深思。   但其实,若主公没有和巫王达成合作协议,蓝翼是怎么也不会收下相氏送来的毒物,也不会善罢甘休。   或许,她从此会与相氏结下死仇!   可是,转念一想,若非主公找到了她,又让相禹给她解了蛊,恐怕她一辈子,都会被心蛊控制,从此变为一个傀儡,到时候恨不恨又有什么用?   蓝翼的失神,让沈未白看懂了她心中所想。   她索性坐下,好似随意闲谈般道:“在我猜测你的失踪与相氏有关时,我心中其实就已经做好了与相氏不死不休的准备。”   “主公!”蓝翼神情惊愕,大为感动。   沈未白抬手,阻止她开口说话。“你们二十八人,是我亲自挑选出来,在身边培养的。这些年来,说是属下,但我们更甚亲人。所以,我不会任由你受人欺负。”   蓝翼自然明白这些,也就是因为明白,她,还有她的二十七位兄弟姐妹,以及更多选择追随眼前女子的人,才会付出自己的心甘情愿。   “只是没想到,相娅会出现。而她的选择,也确实注定了我们与相氏的情势走向。”沈未白很坦然的道。   蓝翼颔首,低声道:“主公曾告诉过我们,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一切,都是以利益相关,也以立场相关。”   这话听起来残酷,但又何尝不是事实?   所以,沈未白所做的一切,蓝翼都很理解。“主公,我心中并无他念。我只是觉得自己不该拿了这些毒物,总有一种拿人手短之感。”   “你不该这么想。”沈未白要纠正她的错误思想。“这件事,本就是相氏有错在先。虽然相禹收到了惩罚,但并不代表他所做过的一切,都会一笔勾销。你不原谅,这是你的态度,很好。这些毒物,无论是他们出于什么目的,送到你手上的,也都是你该得的。”   “是……这样吗?”蓝翼愣住。   沈未白轻笑摇头,“你这性子,真不像是江湖上传说的冷血毒医。”明明就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女子。   蓝翼被她说得有些脸红。   沈未白知道,性格这种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得了的。   她起身,在蓝翼肩头轻拍了两下。“这些东西,心安理得的收下。若是不够,还可以向相氏索要一些,他们不给,就告诉我,我亲自去找相娅要。”   蓝翼瞠目结舌的看着她,久久无语。   沈未白让她慢慢消化,走出了她的房间。   ……   赤江很宽,是中原和巫疆之间的天险。   但,再宽的江河,都有渡过的时候。渡船在赤江上行驶了一日后,终于到达对岸,沈未白一行人一路兜兜转转,从明洞出发,又历经海洋,百涯岛,迦南,巫疆,终于回到了中原大地上。   只是,船刚靠岸,在码头上等候的千杀和星鸾,就告知了沈未白他们一则消息。   千杀、星鸾他们在迦南接到天耳的传信后,知晓沈未白和风青暝神秘出现在巫疆,便按照信上所言,离开迦南到了赤江边等候。   因为不知道他们具体归来的时间,从中原到巫疆的信息传递,也不像其他地方那般方便。   所以,他们便轮流来码头上等候。   这一日,轮到千杀和星鸾过来,也等到了沈未白他们。   “主公,风泊山庄号令天下英雄,一起围剿无相门。”星鸾见到沈未白的第一句话,便是此。   沈未白诧异的眨了眨眼。   她不过一段时间不在中原,就错过了多少好戏?   “怎么回事?”沈未白与星鸾边走边说。   而另一边,千杀也同样在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向风青暝汇报。   无相门的事,倒是冲淡了几分重逢的喜悦。   直到暂居的院子,沈未白算是搞明白了无相门到底是怎么回事,而蓝翼也被星鸾、天水,柳茹等女子团团围住,嘘寒问暖。   风青暝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沈未白身边,与她低声交谈。   “无相门就在附近,与此地相隔不过二十余里。据传,风泊山庄由君悦兮率领了三千江湖英侠,明日就会到达无相门外围。咱们要不要留下看看这场好戏?”风青暝问。   按照计划,他们会前往蓟国。   此地,离蓟国也很近,他们原本的打算是在此地汇合休整几日后,再前往蓟国。   但现在,若无相门真的打起来,这浩浩荡荡的讨伐声势,不知道会波及多远,他们若继续留下,可能会被牵扯进去。   若是立即出发,又过于匆忙了些。   “无相门已经在几条要道上设伏,方圆百里内都是风声鹤唳的,我们现在走,虽不至于走不了,却也会横生枝节。”沈未白分析道。   风青暝颔首。   走,免不了要和无相门照个面。   不走,也难避免,会被牵扯进入这场讨伐之中。   “焚野宫可有人响应?”沈未白突然问了句。   风青暝摇头,“我不曾接到此类消息。焚野宫远在北方,大齐境内,极少会参与此类事务。但,若是风泊山庄亲自发帖邀请,或许师门会派出一些弟子,权当历练。只不过,我这个少宫主向来都不太理宫中之事,若我不在宫内,他们也极少会拿宫里的事烦我,所以消息方面,我倒是大意了。”   沈未白笑了笑,不在意的道:“没关系,无极阁很快就会把最详细的消息传过来。”   风青暝点点头,心情却有些复杂。   其实,他这一生最大的野心就在沈未白身上,勤学武功,接手百里氏布置的情报网,以及各种努力,都是为了有能力站在沈未白身边。   自从两人重逢之后,风青暝一心一意只想与沈未白在一起,根本不在乎其他,哪怕天下大乱,都与他无关。   所以,倒是遗漏了一些布置。   再如何聪颖,他如今也只是一个快满十八岁的少年,不像沈未白两世为人,九岁时就能和老鬼斗智斗勇,布局天下。   沈未白不在意,风青暝却心情有些沉重。   越是和沈未白接触,越是了解她这十年的成长,他就越担心自己会配不上阿姐。   “阿炎,你不必多想。我并非需要依附他人而生的菟丝花,我看中你的也并非你是否有权谋天下的能力,我在意的恰恰是你的一心一意。何况,我的阿炎一点也不弱。”沈未白极少把话说得如此直白,说完之后,她脸颊都有些发烫。   风青暝一怔,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阿姐!”   沈未白对他笑了笑,将话题拉了回来。“水月山庄也并未响应此事,甚至不曾接到邀请。”   若水月山庄真的接到了这个邀请,无论她在哪,都会第一时间通知给她。   “君悦兮打着的口号是,当初江临武林人士中毒,还有毒人的事件,与无相门有关,所以风泊山庄身为武林魁首,要除魔卫道,匡扶正义。”风青暝收敛心神。   沈未白几不可查的颔首。“不错。”   “这到底是风泊山庄自己的意思,还是辰王姬云廷的意思?这就令人玩味了。”风青暝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也转眸看向他,两人异口同声的道——   “辰王。”   “辰王。”   两人会心一笑。   ……   无相门的事,并不足以让沈未白、风青暝他们烦心。   大致聊了一会,便各自散去洗漱休息。   巫疆一行,风扑尘尘,天大的事,也要等他们休息好了再说。   星鸾给沈未白准备好了沐浴的温水,洗过澡后,她身边四美环绕。天水给她用干布擦头发,星鸾和蓝翼各自守在一边,为沈未白按摩穴位。   唯一没有上手的柳茹坐在一旁见此,忍不住打趣,“你若是男子,简直就是享尽了齐人之福。”   沈未白挑眉笑道:“我就算是女子,也是享尽齐人之福啊!”   柳茹简直被她的‘嚣张’弄得无话可说。   此次汇合,他们心中都有太多疑问,却又碰上了无相门的事,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柳茹想了想,决定先问青帝衣冠冢的情况。   沈未白也并未阻止,只是把当初给老鬼说的那一套,又搬出来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柳茹四女震惊不已。   最后,柳茹深吸了口气叹道:“没想到,神话怪志竟然都是真的!”   沈未白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只可惜,我晚来了太多年,错过了那个光怪陆离,仙魔当道的时代。”   突然,她想起青帝提及的那个人,不由得在心中念出了她的名字——‘傅雪声’! 第三百章 疑点重重 最终,沈未白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休整,不着急前往蓟国。   同时,无极阁的消息,也不断的传入了他们暂居的小院。   星鸾将手中的情报整理好后,来到了沈未白的房间。   小院是租来的,是个二进小院。   前往蓟国,用不着带太多人,所以当初从迦南回来之后,天水就让天将带一部分冥狱的人离开了。   所以,这个二进小院,也足够他们再加上风青暝那一方的人居住。   为了避嫌,小院的东院子,是沈未白他们住的。风青暝他们则住在了小一些的西院落。   如此分配,到不在于尊卑,只是因为风青暝他们那边的人数较少而已。   “主公。”星鸾走进来,便看到沈未白正带着慵懒的倚着卧榻看书,连头发都没有梳成发髻,只是随意的用发带扎了一把,垂在脑后。   见星鸾进来,沈未白把手中未看完的书放下,下巴轻抬,示意她坐下说话。   星鸾坐下后,立即道:“风泊山庄带领的三千人,已经与无相门的人碰上了。双方小战了一把,风泊山庄那边吃了点亏。”   “哦?”沈未白心中来了些兴致。   其实,这次决定按照原计划休整,其中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派人去查探过,出入这一带的几条大道,都已经被无相门严密把守起来。   无相门在这一带盘踞数百年,其中的势力,并非那么简单。   若是硬闯,免不了一战,说不定还会被卷入这一场纷争之中。沈未白向来不做这种赔本买卖,索性就留下看戏。   “无相门毒功了得,原本在正面较量上,风泊山庄这边的人马占了上风,但无相门使了毒,便让形势倒转,风泊山庄这边吃了个暗亏。如今,双方人马休战,风泊山庄率领的三千人,被堵在了无相门外,进不得也退不得。”星鸾说完,自己都笑了起来。   进不得,是因为怕无相门的人再使毒,退不得是因为这号召已经响彻天下,若现在退去,那风泊山庄的脸往哪放?这武林正道以后如何在江湖立足?   沈未白不意外无相门会使毒,意外的是君悦兮这边的应对。“他们要来找无相门的麻烦,难道没准备一些避毒的手段?”   星鸾也感叹道:“或许,是他们低估了无相门的能力。这次,风泊山庄是请了百草谷的神医坐镇的,如今中毒的那些人,也是靠百草谷的神医在救治。”   沈未白笑而不语。   无相门是存在于江湖上数百年之久的邪派,擅长炼毒,修炼毒功。   且不论正邪,人家能存活那么久,自然有自己的底牌。   这一次,风泊山庄打着江湖正道的名声,打到了人家家门口,难道还不许人家拿出底牌?   君悦兮在带着人马杀过来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沈未白觉得有些奇怪。   在她的印象中,君悦兮并非如此鲁莽之人。   还有一点,让她感到疑惑的就是,为什么姬云廷会在这个时候,让风泊山庄带人来攻打无相门。   无相门虽然与前朝余孽有瓜葛,但始终是一个江湖门派。   就算灭了满门,似乎对姬云廷在朝堂上的情势上并无太多帮助。   更何况,这次出面的是风泊山庄,姬云廷和风泊山庄之间的联系,并未暴露在姬卫朝堂之上。   “你让无极阁去查一下,这段时间瑶城里,辰王府,包括与辰王有关的人,所有一切的事。”沈未白突然对星鸾下令。   星鸾立即起身,领命而去。   在她出门前,正碰上柳茹进来,她恭敬的喊了声:“柳先生。”然后,才退下。   柳茹进来后,先向沈未白行了个礼,然后才举止优雅的坐下,拂袖问:“你还在想,辰王要灭掉无相门的目的?”   沈未白手指轻敲着卧榻上的矮几,低声呢喃,“总觉得,有些信息被遗漏了。我不在中原的这段时间,恐怕姬卫朝堂上十分热闹。”   柳茹是在整个组织里,唯二对沈未白身份清清楚楚的人。   她面前这位覆手翻云的女子,可是姬卫安亭伯府中的嫡亲大小姐!   哪怕,是她离开的这十几年,也一直都有关注瑶城里的动静。原本,柳茹以为,她是担心安亭伯府对她的‘死’产生怀疑。但,这些年来,柳茹却觉得,沈未白对安亭伯府,对瑶城,对姬卫的关注,更像是看戏一般。   柳茹眸光微动了一下,收敛心思。“你不在中原这段时间,消息传递是有些不便,所以才不像之前那样,情报详细。”   沈未白笑了起来,“我知道。”她并未责怪谁的意思。   即便到了如今,她对安亭伯府,对姬云廷,姬瑾瑜的兄弟夺权,以及同样重生的尹千雪和尹千暇,她都还是带着看戏的心态,并不打算参与其中。   哪怕,她如今和尹千雪的相处还不错,也还不足以让她主动伸出手去帮助。   “对了,之前姬云廷不是想要和水月山庄,还有无极阁合作吗?之后如何了?”沈未白突然想起这件事。   当初,提及这些事的人是尹千雪。   不过也只是试探了几句。   沈未白也同样暗示,要想合作,就去找张月鹿和危霖。   但后来,他们先合作去找了前朝宝藏,之后又因为她意外得到了青帝衣冠冢的线索,所以在外面逗留了三个月,又因传递消息不变,所以这个合作到底进行到哪了,她还真是不太清楚。   这一次经历,让沈未白在心中想,‘这个境外情报网,还是需要多多完善啊!’   “我们来到赤江之后,我倒是和月鹿那边联系过几次。辰王的确提出了合作的异象,但他回到瑶城之后却没有多少动静了。”柳茹说出自己已知的情况。   沈未白若有所思。   他们和姬云廷的合作,是建立在平等互利的环境下,并非像风泊山庄那样的依附认主。   所以,若姬云廷不主动联系他们合作事宜,他们的确不太清楚姬云廷心中的打算。   只是,姬云廷的沉默,似乎有些不符合常理啊!   “主公是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吗?”柳茹问。   沈未白道:“嗯,是有些奇怪。看来,我这一趟离开得太久,消息有些不同步了。”   其实,她最奇怪的就是,既然达成了合作关系,为何这一次讨伐无相门的行动,姬云廷没有让水月山庄和无极阁插手?   可以说,沈未白这十几年来的布局,多少也是在江湖上打响了名号的。   风泊山庄号召天下武林,共同围剿无相门,居然没她什么事?   这有一种被迫吃瓜的感觉啊!   “或许,辰王是觉得以风泊山庄的力量,足以对付无相门?”柳茹不确定的道。   沈未白轻笑起来。   总之,很奇怪!   ……   沈未白的身份,一直都隐藏于暗中,谁都不知道,她会是如今江湖上几大势力之主,更不知道她掌握着富可敌国的财富。   所以,他们暂居在赤江边上小镇的事,一直没有人发现。   哪怕,这里是无相门的地盘。   而接下来两三日,风泊山庄代表的武林正道和无相门斗得越发精彩激烈,各有胜负。   沈未白简直就是坐在第一线,vip位置上津津有味的吃瓜。   一直到危霖亲自出现。   “属下危霖,拜见主公!”危霖刚刚进入小院,身上的披风还沾染着路上的风尘。   撩开的披风,画了个圆弧。   危霖单膝跪地,向沈未白行礼。   沈未白离他还有半丈距离,却能清楚的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你遇到了无相门的人?”沈未白虽然在向他确认,但语气却充满了肯定。   危霖抬眸,面色惊讶。“是!主公神机妙算,属下来前,的确遇到了无相门的人。幸得主公的解毒良药,属下及部下才没有在阴沟里翻船。”   二十八宿的身体,从小就被沈未白调理过,有着极强的抗药,抗毒性。   一般的毒药,迷药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而一些刁钻的毒——   沈未白早就立下规矩,主要执行任务,二十八宿的人都会贴身带上一个小药包,里面除了有沈未白亲自调配的金疮药,和一些应急药丸之外,还有解毒丹。   除了二十八宿之外,其他为沈未白服务的人,也同样有这样的药包,只不过里面的药都是月狐及安乐堂提供,不需要沈未白亲自炼制。   否则,她一年四季光制药,炼药就可以了,哪有如今这般潇洒?   “起来说话。”沈未白没有急着问危霖事情的经过。   看危霖步伐稳健,气色极好的样子,就能确定他没有受伤,身上的血腥气也肯定不是他的。   既然她的人没事,那就不用着急一时了。   危霖谢过之后坐在了沈未白的下手,他是接到沈未白回到中原的消息后,就日夜不停的赶了过来。   如今,见到了沈未白,他便立即向她汇报一切。   危霖的话,比无极阁传来的消息更加详细,也更能解释沈未白心中的疑惑。   “你是说,无相门在暗中炼尸,并组建了尸傀大军,意图谋反?前段时间,更是利用尸傀去暗杀姬云廷?”沈未白有些惊讶。   这一出,尹千梧前世的记忆中可没有啊!   危霖点了点头,“尸傀的事,还是咱们无极阁帮他查出来的。”   无极阁的情报网罗天下,姬云廷被刺杀未遂,又找不到暗中黑手时,就直接找到了无极阁。   危霖也是个人精,所谓无极阁与姬云廷的合作,其实就是个vip待遇。   大致就是一次性给多少银子,买下无极阁的贵宾资格后,再向无极阁买情报,就能享受折扣,且在时效,反馈,及后续跟进都会更全面和及时。   这样的贵宾,在无极阁来说,可不止姬云廷一人。   只不过,无极阁向来对客户资料都捂得死死的,姬云廷一直以为自己是独享这个优待的人,当然,其他贵宾也是这么想的。   “据说,无相门的人,利用毒还有巫疆的蛊,可以操控死了的人,为自己所用。这些尸傀,一旦炼制成功,无论是力气,还是速度方面,都远高于生前,且身体不惧痛,若是遇上金银铜的金尸几乎是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炼尸傀在无相门中已经暗中进行了几十年,一开始他们还暗中买来尸体做实验,后来尸体不够,便派门下弟子去挖坟掘尸,直到近几年来,炼尸傀之法才有了突破。”   “目前,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在无相门中藏有一支约为千人的尸傀队伍。其中金尸三具,银尸十具,剩下的为铜尸,但即便是铜尸,其能力也强于江湖上三流,二流的高手。”   “而最让人棘手的是,这些尸傀不将他们的头砍下来,就无法阻止他们的行动。偏偏,无相门的人在它们的头部,颈部都直接用铁浇铸,形成了一个无法揭开的头盔,护住了要害,实在是很难对付。而它们的指甲也染有剧毒,触之即死。”   “你们来时遭遇了尸傀?”沈未白问。   危霖摇头,“那倒没有,只是遇上了几个无相门在外巡视的弟子。他们不开眼偏要来招惹我们,我们只能将他们杀了。”   沈未白点了点头,没有多在意。   风泊山庄声势浩大的打上门来,无相门自然风声鹤唳,遇到危霖这样的生面孔,若不上去查探,那才是奇怪。   但,沈未白也相信,在这番查探中,定然是无相门的弟子做出了什么举动,才会导致了这个结局。   先撩者贱,所以危霖杀了无相门的弟子,沈未白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无极阁能查出无相门在炼尸傀的事,沈未白的确有些意外,但让她更想不通的是另外一件事。 第三百零一章 想得美! “星鸾。”沈未白朝外喊了一声。   星鸾的身影,立即就出现在门口。   沈未白对她道:“你写信传到巫疆王城,问问巫王知不知道尸傀一事。巫疆蛊术之中,又是否有什么蛊,能操控尸体。”   星鸾领命而去,却留下一脸惊愕的危霖。   什么时候,主公连巫疆的巫王都勾搭……不是,连巫王都有了联系?   看出了危霖的疑惑,沈未白好心解释了一句,“这次巫疆之行,收获颇丰。我与如今的巫王达成协议,今后巫疆会对我们的商队敞开大门,你既然来了,等这里事了,就亲自去一趟巫疆王城,拿着我的信物和巫王谈一下无极阁在巫疆的分阁设立。”   “是!属下领命!”危霖惊喜起身,向沈未白抱拳行礼。   这真是意外之喜啊!   千百年来,中原就不曾听闻有哪一个势力,可以在巫疆设立分布,甚至和巫王直接搭上线。   且,这还不仅仅是无极阁分阁的事,没听主公说嘛,还有商队!   重重惊喜砸下来,简直让危霖幸福死了。   他们可是敲开巫疆大门的中原势力第一人啊!   沈未白将危霖的惊喜看在眼里,十分淡定的压了压手,让他坐下。   危霖坐下后,心里的激动都还未平息。   “尸傀的事,等巫疆那边回信之后再说。”   无极阁能查出无相门在炼尸傀的事,沈未白的确有些意外,但让她更想不通的是另外一件事。   “无相门既然是想要意图谋反,为什么不去直接刺杀皇帝,刺杀太子,而是去刺杀一个王爷?”   这完全说不通啊!   辰王姬云廷目前在朝堂上的盛世的确不错,但杀了他,对姬卫朝堂引起的动荡,与前面两位来相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沈未白想不通,既然尸傀都潜入了瑶城,为什么不去杀皇帝,杀太子,而去杀姬云廷。   危霖一愣。   这个答案,他显然也不知道。   无极阁能查到是谁要杀了姬云廷,却查不到下此命令之人心中所想。   “难道,是因为辰王在江临,屡屡坏了前朝复辟一事,所以才被无相门视为眼中钉?”危霖说出自己的猜测。   无相门与前朝余党有关,这几乎是已经确定的事。   唯一不确定的只是不知道牵连其中的是整个无相门,还是无相门中的某一人。   但,宋明贞事败之后,直接被押送了瑶城,至今还关在瑶城的天牢之中。   而因为这件事,进入中土百年的圣火教,也受到了十分大的牵连,朝廷对圣火教展开了一次大规模的清洗。   姬卫南方各地暴乱之时,也是姬云廷直接镇压的。   可以说,前朝布置的一系列事中,沈未白虽然引导了走向,更是直接参与的破坏者,但她一直隐藏于暗中,躲在了所有人的窥视之下。   而姬云廷,则是一直活动在明面上,让人看上去,都以为是他阻止了一切。   沈未白难得心虚的摸了摸鼻尖,但还是很不厚道的说了句,“爱出风头,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她没有否定危霖的推测,却也没有肯定。   因为,在她看来,无相门若铁了心的要推翻姬卫的统治,如此机会却只对姬云廷出手,以这样的手段,恐怕再给他们一百次机会,都不能成事。   所以,她也毫不吝啬的评价了一句,“真蠢。”   危霖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真的蠢!不仅没有杀了姬云廷,反而暴露了自身的存在。   可以说,如果不是姬云廷被行刺,他就不会找到无极阁,请他们追查凶手的线索,无极阁也就不会挖出了无相门在炼制尸傀大军的惊天消息。   虽然尸傀大军只有千人,但战斗力可是能抵得上十万大军!   “如此一来,姬云廷在朝堂上,倒是比太子更加引人瞩目了。”沈未白双眸眯了眯。   危霖颔首。“我们把消息给了辰王后,他直接上报了朝廷。尸傀大军的存在,引起了鸿明帝震怒,还有朝廷恐慌。毕竟,那些大臣皇族,也担心家中会有尸傀闯入,斩了他们的项上人头,可不是所有人都像辰王那般好运,能够在金尸的刺杀下活下来。”   说到这,危霖突然压低声音道:“主公,据我们探到的情报,金尸刺杀当晚,辰王差一点就丧命在它手上,王府高手更是死伤无数,千钧一发之际,还是辰王妃拿来了青云剑,才让辰王上了金尸,暗中操控之人见失了先机,才命令金尸离开。”   短短几句话,已经足够让沈未白了解到当日的惊险。   说完,危霖又继续道:“此事,让姬卫朝堂人人自危,也空前团结的一致跟随辰王,向鸿明帝提出剿灭无相门的事。最后,还是辰王提出,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之中出了无相门这样有伤天和的邪派,风泊山庄身为正道之首,理应站出来讨伐。”   有了危霖的讲解,沈未白总算明白了这件事的经过,也清楚了姬云廷提出让风泊山庄出面的用意。   “主公,辰王为何弃朝廷兵马不用,反而用风泊山庄?”危霖试探的问。   沈未白玩味的看向他,“你说说你的看法。”   危霖立即正色的道:“难道,辰王是想要利用这个机会,让风泊山庄整合江湖上的人马,好供己所用?”   风泊山庄早已认姬云廷为主,这个消息对于无极阁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危霖自然会想到了这一点。   沈未白也很高兴他能想到这点,所以愉悦的点了点头。“不错,他就是这样想的。若让朝廷的军队来剿灭无相门,势必会大动干戈。军中的将士精通的是战场杀人之术,不要说是对上尸傀大军了,单单无相门的毒,就会让他们吃上大亏。更何况,军事调动,又其实这般容易的?反之,用江湖势力去解决这件事,不仅朝廷不会受到损失,在朝堂上,让姬云廷极大的赢得了百官的支持,也令鸿明帝满意,还能借这个机会,让风泊山庄替他笼络一批江湖人士为他效命,一箭双雕。”   听完沈未白的分析,危霖忍不住倒吸了口气,暗中惊叹辰王的谋算。   一次刺杀,竟然能被他利用到如此地步,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   不过——   危霖的眸光重新落在沈未白身上,不由得又自豪起来。‘辰王再如何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被他们主公一眼识破!’   “只是,这辰王的心也是够狠的。”危霖冷笑了一下。“与无相门的这一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自古以来,成帝王者,谁不是踏着累累白骨走上去,坐在那至高位上?若没有这份狠心,他也就不配去争夺那个位子了。”沈未白哂笑了一下,看似无情,却是一种通透。   姬云廷正朝着一个帝王,一位野心家的方向去成长。   但,这一世的尹千雪,显然生出了与前世不同的想法。   他们两个到底能不能走下去,会不会再有帝后日月照临的那一天,沈未白也在心中打了个‘问号’。   而姬云廷没有让水月山庄,还有无极阁参与到这件事中,恐怕也是因为,他料定了这一次的行动,会损伤不少人。   水月山庄和无极阁,既然已经和他在私底下达成协议,就自然不是他的目标,不用拉进来白白损耗。   还有一点就是,姬云廷此人恐怕也还防着风泊山庄一手,把水月山庄和无极阁,当做他另一张底牌,不轻易示人。   真是好算计!   沈未白忍不住轻笑起来,危霖却不懂她在笑什么。   “主公,您笑什么?”危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生怕是自己哪里不太对,才引得主公发笑。   沈未白脸上的笑容不变,眸中的光芒却逐渐冷冽起来,“我在笑姬云廷的痴心妄想。”   ……   无相门十里外,原本是一座废弃的庄园。   君悦兮带着浩浩荡荡的三千人,来到此处,直接征用了这里。住不下的人,也分布在了庄园附近的村庄,老百姓拿到了一笔可观的安家费,带着一家老小离开,暂时去投奔亲戚家,等到这里平静下来后,再重新回来。   这三千人中,暗藏了一支姬云廷的密卫,而跟在君悦兮身边的一个军师,也是姬云廷派来辅助他的人。   此人在军中多年,深谙布军之道,来到此地后,利用这三千人,还有村庄环境,布下了层层防线,阻止了无相门的袭击,达到了与无相门暂时对峙的局势。   庄园里,其中一处院落,被作为伤患专用的地方。   百草谷请来的神医,都集中在这里。   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二十个,在之前与无相门的战斗中,受伤或中毒的人。   君悦兮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草药味。   人未见,味先至。   君悦兮身边,还跟着一个带着纶巾的白面书生,手中持这一把羽扇,此人姓苏,正是姬云廷派来的那位军师。   “苏先生,我们已经来到此地几日,与无相门的人也战了几场,却始终不见尸傀,莫不是王爷的情报有误?”君悦兮眉头紧锁,将心中的疑惑说出。   尸傀之事,在传到风泊山庄之时,他和父亲也为之震惊。   如此阴邪之物,如何能放任它们在江湖上肆虐?   更何况,这样一支可怕的队伍,是被无相门操控。   所以,铲除无相门,消灭尸傀大军,风泊山庄是当仁不让的!   可是,这几日无相门始终没有让尸傀露面,这不得不让君悦兮怀疑起情报的真假,心中憋了许久后,他才趁着四下无人询问这位苏先生。   苏言羽扇轻摇,眉目和煦的道:“少庄主请放心,情报准确无误。无相门如今没有放出尸傀,恐怕是另有谋算。”   君悦兮心中微沉,但他看向苏言神情轻松的样子,不由得问,“看苏先生胸有成竹的样子,莫非已有良策?”   苏言却摇头微笑,“非也,我只是向来如此,如今我也头疼得很啊!这***湖势力,与两军对垒还是有所不同的。”   “……”君悦兮哑然。   苏言仿佛看不见他难看的样子,羽扇轻拍了掌心一下,对他笑道:“少庄主,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受伤的人如何了吧。”   君悦兮心中叹了口气,对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两人一同走进屋里,这里的药味更浓,也多了几道白袍人影。   君悦兮直接走向一位双鬓染霜的老人面前,恭敬的道:“濯神医,今日他们如何了?”   被君悦兮称为‘濯神医’的老人,是此次百草谷诸位医者的领军之人。   此次,百草谷共来了十人,都是以他为首。但此时,这位名满天下的濯神医,却面露难色,叹息摇头。   ------题外话------   明天的更新要晚一点,大概中午更新。 第三百零二章 阿姐你醉了 濯神医面露难色,摇头叹息。   君悦兮顿时心中一沉,眉头也紧皱起来。   那位辰王派来的军师苏言,闻言之后,也缓缓收敛了嘴角的浅笑,眉宇间变得有些凝重。   “无相门本来就是以毒功为主,他们门下弟子擅长各种毒药,这其中千奇百怪的毒药数不胜数。而我们要解毒,就得先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毒,还有制毒的顺序。有的时候,哪怕是一样的毒药配方,顺序不同,产生的效果也就不同,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胡乱解毒的话,不仅有可能加重毒性,还有可能会让他们身体里的毒,形成另一种新的毒,这旧毒不去,新毒又来,再强的体魄都扛不住。”   濯神医叹息又叹息,语气中是满满的无奈。   下毒容易解毒难!   他们这些神医,也不是万能的,更不是神仙。   “濯神医,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君悦兮心中有些焦急。   濯神医叹息摇头,“目前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用温和的药,控制他们体内的毒素不蔓延,暂且保住性命。”   “此乃治标不治本之法。”苏言捏紧羽扇沉吟。   濯神医没有否认,“要想治本,要么就是知道他们身体里所中之毒的配方,要么就是找齐天下可以克百毒的药材。”   君悦兮和苏言面面相窥,濯神医提出的两个办法,每一个都极难达到。   常规的毒,百草谷的神医们,自然不需要什么毒药配方。但偏偏,无相门的毒五花八门,恐怕连无相门自己都说不清楚,门下弟子所研制出来的毒有多少种。   而这些中了毒的人,都是在混战中被无相门的弟子下了黑手。   且不说,如今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身上的毒是被谁下的,恐怕就连下毒的人,都搞不清楚在混乱的时候,自己下了什么毒。   所以,想要拿到毒药配方,还是不止一个毒药配方,简直就是妄想。   至于集齐天下克制百毒的药材……先不要说集齐了,这些能够解百毒的药材,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之物?   这些东西,要么就是被收在皇家宝库里,要么就是被藏在某位大人,或是世家之中,各个都是传世之宝。   如今,面对这些中了毒的武林人士,谁愿意慷慨的拿出来?   濯神医也看出了两人的为难,只能在心中叹息,“我已经令人回百草谷,取一些解毒的药来,希望能解燃眉之急。”   苏言和君悦兮异口同声的道:“濯神医大义!”   濯神医摆了摆手,“医治天下本就是我百草谷该做的事,只不过百草谷内的药田,虽然也有种植解毒的良药,但大多都是年份尚浅,效用一般的药,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我也不知。”   “如此,晚辈已经很感激了。”君悦兮又是深深一拜。   濯神医看了他们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去研究解毒之法。   两人也不敢多做打扰,告辞之后就走出了小院。   原本,他们是打算顺带看一下伤员,却因为这个消息,而打消了念头。   免得,等见了那些中毒的人,被他们充满期盼的眼神盯着的时候,他们难以招架。   走出院子,君悦兮抬头看天,重重的出了口浊气,握紧自己的佩剑道:“这一次,我原以为准备充分,却不料还是出师未捷。”   苏言缓缓摇着羽扇,沉默不语。   对付无相门,他们并非没有准备,否则君悦兮不会请来百草谷的神医,他也更不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即便他们准备充分,但是在面对现实情况的时候,还是不够。   放任那些中毒的人死去吗?   苏言和君悦兮都知道,这是一条自毁之路。   与无相门之战才刚刚开始,就出现这种情况的话,只会让军心动摇,跟着来的三千人心生退意。   他们本就是江湖各势力的弟子门人,还有游侠。   来参与此次行动,一起对付无相门,除了心中那点正义感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要通过历练,给自己的履历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江湖人,也同样需要事迹来传扬,提高自己的名声。   没有事迹,什么都不参与,那只是籍籍无名之辈,谁会认识?   在这样的背景下,要想要求这三千武林正道同盟,如同军士一般令行禁止,严守军令,本就是不容易的事,一旦动摇军心后,恐怕不用无相门反扑了,他们这盘散沙都会自行崩溃。   所以,人,必须要救!   只有救了人,才会将这些人的心凝聚在一起,也才能对付无相门!   苏言在心中思索了一番,主动开口道:“我向王爷送一份信,请他在宫中求取一些解毒良药送过来,看看是否能有帮助。”   这件事,无论成败与否,只要运作得当,起码能让这三千武林人士,记住辰王的好。   苏言垂下双眸,收敛了眼中的算计。   君悦兮并未注意这些细节,只是听了他的话后,感动不已的替三千武林同盟,深深拜谢。   苏言忙扶起他,“少庄主不必如此,这些都是苏某应该做的。”   君悦兮深知苏言是辰王信任的人,所以对他也很是信任。   两人还要设法稳定军心,所以也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便匆匆而去。   ……   赤江边上,无相门和武林正道同盟的大军,陷入了胶着状态。   看似平静的休战之下,却有无数暗涌袭来。   危霖来了之后,便索性留了下来。   等到一切结束,沈未白他们去了蓟国,他再带人前往巫疆,开设无极阁的分阁。   外面的风霜雪雨,都吹不进这一方小院。   天气开始转凉,即便这里靠近巫疆和迦南,到了夜晚,也是凉风习习,不披上外衣或斗篷,都会觉得双臂发冷。   所以,沈未白在日落的时候,感受着外面的凉意,直接拍板说,‘今晚吃火锅!’   火锅,在这个时空,又叫做锅子。   在沈未白穿越之前,就已经有的吃法。   只不过,锅子一般都是普通人家吃的吃食,大户人家都是吃着精致的盘子菜,觉得锅子很是粗俗,不能登上大雅之堂。   但沈未白没那么多讲究,前世火锅可是最受欢迎的美食之一!   不是有句话说,‘没什么事是吃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吃一顿吗?’   “吃火锅,不就是一个气氛嘛。大家开开心心围一桌,热热闹闹的多好?”沈未白十分惬意的道。   只是,小院里的人,一桌可坐不下。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沈未白来时,就看到四四方方的小院里,摆上了六张圆桌,每桌可坐八个人。   而在桌子中间的空地上,也不知谁弄来了一头小羊,被剥了皮,架在炭火上烤全羊呢。   呵!   沈未白一瞧就乐了,这是什么小型联欢晚会的节奏?   她可只是说了句,吃火锅!   没想到,最后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要不要在吃到一半的时候,再来个载歌载舞啊?   不过,沈未白对此并不抗拒,她也乐意让大家开怀,敞开肚子吃吃喝喝,唱唱跳跳,这多热闹啊!   所以,沈未白并未在众人的忐忑中发火,反而双眼一弯,抬手一挥,大声道:“今晚大家不要拘束,开怀畅饮。”   话音一落,最先捧场的是沈未白的人。   毕竟,每到年底,沈未白手中各个势力,都会有一个犒赏会,狂欢个三天三夜。   二十八宿也会从各地回到水月山庄,像一家人一样吃团圆饭,一起过大年。   风青暝身边的五人,先是一愣,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主子。   见自己主子居然面带微笑的坐在沈未白身边,完全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反而在问身边的女子,想吃什么时,他们就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就被沈未白这边的人拉着入了桌,开始了美食狂欢。   ……   外面的风声鹤唳,剑拔弩张,完全影响不到小院里的祥和热闹。   有了沈未白的那句话,众人都放开了自己,就连冥狱的那些杀手,一张张冷漠的脸上都有了温度。   这些人,都是沈未白和老鬼联手调教出来的。   平时,他们安静得如同街边的一块石头,墙角下的一株杂草,尽可能的收敛自己的气势,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是一个杀手必备的能力,不引人瞩目,才能寻到可趁之机,一击必杀,遁之千里。   但今夜,主公开了口,他们也就从冷冰冰的石头,无不起眼的杂草,重新成为了‘人’。   酒过半巡,危霖带着几分醉意,说起这几日外面的风雨。   他是掌管无极阁的首脑,即便人在远离无极阁总部千里之外的小院,也依然能收到外面的消息。   更何况,沈未白决定留下来,就是为了一线吃瓜。   “百草谷送来了不少解毒良药,瑶城那边,辰王在上朝的时候,直接跪地求药,鸿明帝不仅恩准了他的请求,甚至还派了一名擅长解毒的御医,从瑶城出发往这边赶过来。”   沈未白嗤笑一声,“瑶城离这里何止千里?等御医赶到,恐怕大局已定。不过,他们这一手倒是玩得漂亮,不管来不来得及,也不管能不能救人,起码辰王这好名声是打出去了。”   危霖笑着点头,“没错,所以太子一党因为此事气得半死。东宫里传来消息,当日下了朝后,太子回到东宫,就砸掉了不少好东西,幸好太子妃赶到,劝了他几句。之后,敢在辰王府送药之前,东宫也派人送来了一批解毒的名贵药材。”   “哦?”沈未白听着有趣,却也诧异的道:“尹千暇有这样的脑子?”   危霖笑得眯眼,“这位太子妃恐怕没有如此远见,就算有这般脑子,也没有这样的心胸,应该是太子身边的谋士出的主意。”   沈未白听乐了。   没错,没错。尹千暇哪里会舍得用这么名贵的药材,去救一些不相干的人?   两人说到开心的地方,又碰了碰杯子。   只是,还未等沈未白把酒杯送到唇边,一直大手就从旁边横插而入,将她的酒杯夺了去。   沈未白疑惑的看向身边的男子,她醉是不可能醉的。但,向来深邃如渊,平静如夜的眼眸,却多了层朦胧雾气,让她绝美精致的五官中,多了一分往日没有的娇媚。   “嗯?”沈未白慵懒的眯起眼,眼角微微泛着淡淡的红色,饶有兴致的看着风青暝。   风青暝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将眸光移到危霖身上,“阿姐有些醉了,这杯酒我替她喝。”   说完,他头一仰,酒杯里的酒,就顺着倒入了他口中。   危霖此时也酒醒了几分,眼神不由得在他和沈未白的脸上晃来晃去。   他原以为主公会生气,却不想,主公只是眯着眼睛,噙着笑容,万分纵容的看着这位齐国的一等亲王!   出于一个情报工作者,哪怕危霖向来注意避讳主公的私事,此时此刻也不得不说,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来这里几日,可没有人会在他面前说沈未白的事,他也就不知道,这位被主公亲自盖了章的‘阿弟’,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主公的‘心上人’。   风青暝可不理会危霖在想什么,把酒杯放在桌上后,他低声对沈未白道:“阿姐,我时间不早了,我扶你回房休息可好?”   沈未白笑得意味深长,点了点头,甚至还把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掌中。   一直在他们走了之后,危霖才反应过来——   ‘等等!就算要回去休息,不是应该让星鸾她们来吗?’   危霖眼神扫过去,却只看到星鸾几女,正吃喝得开心,鬼老也被冥狱的几个家伙围着敬酒,丝毫没有人发现他们的主子被一个男人给带走了!   嘶!   危霖顿时酒醒,浑身打了个激灵。   且不说,现在主公和那位齐王之间如何暧昧,就这孤男寡女,又喝了酒,为了主公清誉怎能放他们离去?   倏地,危霖站了起来! 第三百零三章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倏地,危霖猛地站了起来!   只是酒精上头,让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晃了晃。   “危阁主,我敬你一杯。”就在危霖重新站稳的时候,风青暝影卫之一的方舆拿着酒杯和酒壶走了过来。   “……”危霖很想直接退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但是,他虽然有些酒精上头,但还保有理智。知道,若是他这一推,恐怕就会破坏掉今晚的良好气氛,也会引来主公的不悦。   所以,他硬着头皮,接过酒杯与方舆轻碰了一下,把杯中的酒一口喝完。   好啦,酒喝完了,人也应该让开了吧!   危霖是这样想的,但方舆却并未如他所想那么做。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挡在他面前,拉着他说话。   危霖忍了又忍,终于找到机会开口,“我还有事。”   “这都这么晚了,又喝了酒,危阁主还有什么事要做?”方舆笑道。   “……”危霖自然不能说真话,那可是事关主公的清誉。   那口气在危霖的胸口憋了又憋,终于让他憋出一句话,“我去方便一下。”   说完,不给方舆开口的机会,危霖就直接绕过他,大步离开。   方舆端着酒壶,摇晃着酒杯,无奈的看着危霖急促的步伐,自言自语:“主子,属下尽力了啊!”   “你真的尽力了吗?”不知何时过来的千杀,在他耳边冷冷的说了句。   方舆却不甚在意,只是玩味的笑着,“那你还要如何?主子可没有吩咐我们要做什么。”   千杀看了他一眼。   方舆笑道:“走走走,今晚不醉不归!我们许久没有这般痛快的喝过了!”   ……   危霖好不容易摆脱了方舆的纠缠,急匆匆的走出院子,向东边的院落而去。却不想,在连廊处,被人叫住。   “柳先生!”危霖一愣,看向来人。   柳茹今晚也喝了不少酒,双颊带了些绯红。   但这些年来,她很多时候陪着沈未白喝酒,倒是把酒量给锻炼出来了。   “你要做什么?”柳茹说话时,眼神清明,没有半点醉意。   危霖自然不会瞒她,“我去东院见主公。刚才主公被北齐的齐王带走了,属下不放心,打算过去瞧瞧。现在碰到柳先生,正好请先生与我同去。”   他也是男子,直接闯入自然也不妥。   有了柳茹在身边,这就方便多了。   哪知,危霖心中盘算好了一切,却错估了柳茹的态度。   “我不去,你也不必去。”柳茹缓缓摇头。   危霖错愕的道:“这是为何?先生难道如此放心那位齐王?就算真的如此,服侍主公歇下的事,也不该那位齐王去做。”   柳茹轻笑了起来,“你当真以为主公醉了?”   危霖一愣。   柳茹又道:“主公的酒量如何,不用我多说了吧。既然,主公没有拒绝他的相送,自然有主公的道理。无论会发生什么,你要知道,主公心中有数。你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去,恐怕才是真的不妥。”   还有一句话,柳茹藏在心底没说。   在她心里,沈未白是一个冷静到可怕的人,仿佛任何七情六欲在她眼中都不存在。她的一思一动都是有着她的目的的,所做的决定,看似随心所欲,其实都有她自己的打算。   所以,如今沈未白难得去在意男女之事,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人,又岂可去阻拦?   且不说,沈未白不会轻易的将自己交出去。   哪怕她真的如此做了,也是她心甘情愿的,他们这些属下又怎么可能阻止得了?   而那位齐王,本来就与她有极深的渊源。   无论是风青暝,还是阿炎,柳茹都相信,他绝不会伤害沈未白,更不会不顾沈未白的意愿,做出什么卑鄙,龌龊之事来。   “走吧,院子里还没散。”柳茹又催促了一声。   危霖才放弃原先的打算,与柳茹一起返回。   ……   前院的大院里,众人还在喝酒言欢。   被柳茹劝回去的危霖,重回酒桌上之后,也索性不再东想西想,主动拉着千杀一帮人喝起酒来。   而在东边的小院,却十分宁静。   天气转凉,树上没了知了声,只有夜风刮过,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风青暝与沈未白的手,从最开始的扶着,不知何时变成了十指相扣的牵着,来到东院后,沈未白的房间近在咫尺,风青暝茶色的眸中流露出不舍之色。   “阿姐……”   “嗯?”   沈未白还是一副醉眼迷蒙的样子,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容凝着他。   砰砰!砰砰!   风青暝感受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浑身的血液几乎都燃烧起来,直冲他的头,烧烫了他脸上的皮肤,染红了他的耳根。   “阿姐,你醉了吗?”风青暝觉得自己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心底无法言说的期待和忐忑。   “没醉。”沈未白笑笑回答。   风青暝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神里的深情,化为了无可奈何。   醉了的人,通常说自己没醉。   但是——   他的阿姐,他却真的分辨不出来,是真醉了,还是没醉。   又或是,醉的人是他?   今晚,月色真美!   “笑什么?”沈未白含笑问他。   风青暝的小声在东院回荡了片刻后,才渐渐消散。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声音不由得放轻,“不知道,就是高兴,高兴了,便忍不住想笑。”   “傻不傻?”沈未白笑他。   风青暝交握的手忍不住轻轻用力,沈未白也顺势倒入他怀中。   今晚,两个人都喝了酒,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风青暝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酒气与沈未白身上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浸入他的鼻子里,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那一刻,他真觉得自己醉了!而且,醉得不轻。   “傻或不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姐不嫌弃就好。”风青暝搂着沈未白轻晃,在她耳边低语。   沈未白也纵着他,身体也放松下来,毫无戒备的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晃动。   她觉得,抱着她的男子,好像在对她撒娇,还……怪可爱的!   “嗯,不嫌弃。只要是阿炎,我都不嫌弃。”沈未白的语气有说不尽的温柔。   如此宠溺的回答,让抱着她的风青暝心中激荡不已,昳丽无双的脸上,又一次控制不住想笑。   “阿姐,你醉了吗?”风青暝心口发烫得厉害,促使着他想要做些什么来宣泄,不由得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沈未白倒是没有说自己没醉,而是反问他,“你希望我醉了,还是没醉?”   风青暝埋首在她颈间,发出闷闷的轻笑。“阿姐,怎么办,我好喜欢你啊!”   面对男子直白却真挚的话,饶是沈未白,也忍不住耳廓发烫,心跳加速。   一时间,她都不知该如何回应阿炎如此炙热的情感,只能有些苍白的‘嗯’了一声。   但,即便如此,也让风青暝满足极了。   他怀中搂着沈未白,就好像把那高悬于空的皎月揽入怀中,又像是把少年的梦抓到了手里。   沈未白是他的白月光,也是他的朱砂痣,更是他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不愿放手,想要用无穷无尽的爱意将其燃烧的人。   “阿姐,我是何其有幸……”才拥有了你?可以得到你的回应?   风青暝未说完的话,被柔软的手挡回了口中。   沈未白微微后仰,在他怀中,拉开了一点距离。她将手从阿炎的唇上撤走,指间还残留着一丝凉意和柔软的触感。   风青暝的唇间,独属于怀中女子的幽香渐渐淡去,他一动不动的凝着她,清澄的茶眸深处,火焰燃烧得更炙热。   “若说何其有幸,那也是我之幸。阿炎,不必妄自菲薄。”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沈未白怎会没有察觉到风青暝的小心翼翼?   她从未怀疑风青暝对自己的用情至深。   但是,他们之间,并非一般男女那样简单,他们有儿时的日夜相处,有着生死的考验,还有着漫长十年里的等待。   对于年少的阿炎来说,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信奈及喜欢的阿姐。   十年的等待中,这最初的情感,却酿制成了男女之间的情愫。   这对沈未白自己来说,都是需要一定时间去接受的,更何况是先动心的阿炎?   哪怕他不说,沈未白也能猜得出,他内心的忐忑。   ‘他怕我有一天会反悔吧。’哪怕是夜晚,沈未白超越常人的视力,还是能借着屋檐下的灯笼那微弱的光芒,看清风青暝眼中倒影的自己。   猜中了少年心事的沈未白,忍不住轻笑起来。   “阿姐?”风青暝有些不明所以。   沈未白抬眸看向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的收紧搂住他脖子的双臂,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最近。   沈未白的呼吸间带着淡淡酒气。   风青暝顿时感到头晕目眩,口干舌燥,视线难以抑制的落在了近在咫尺的殷红唇瓣上。   可以吻上去吗?   他无法忽视内心疯狂的叫嚣,他必然是想的!迫切的想!想得浑身发疼!   但是,他不能做出亵渎了阿姐的事。   而且,今晚上阿姐喝了不少酒,他更不能乘人之危。   风青暝还在胡思乱想,情感和理智在互相残杀时,突然感到唇上一软,沁人的,醉人的女儿香,钻入了他的唇缝之中。   “!!!”风青暝不由自主的凭住了呼吸,双眼睁大。   沈未白只是轻碰了一下,便退了回来,素来冷静的双眼,在看到风青暝震惊呆滞的模样时,也难免染上了一丝羞意。   苍天大地!果然是酒壮怂人胆!   但是,沈老板并不承认自己怂。只愿承认,嗯,她馋风青暝了。   老牛吃嫩草又怎么样?   嫩草都自己送到嘴边了,牛不吃草那就不是牛了!!!   被巨大惊喜砸中的风青暝,可无处得知沈未白给自己的找补。   狂喜伴随着心底的火焰,迅速燃烧,将他仅存的理智,统统焚烧干净。   突然,沈未白被一股力量禁锢,她眼前一暗,清媚绝色的脸就被藏在了阴影之中。   沈未白被强势而霸道的气息笼罩着,她的有心纵容,使得对方越发的大胆起来。   两世都陌生的感觉,让她善于思考的大脑处于停滞状态,却无意中放大了她的感官,让她无比清晰的感受着属于风青暝的每一寸气息。   咔嚓!   静于沈未白意识中,上面的封印出现了一丝的松动,也逃过了沈未白敏锐的感知。   夜很长,两人站在门口廊下的影子融为一体。   ……   被风泊山庄征用的庄园内,君悦兮匆匆用了早膳,就与前来的苏言一起,前往了百草堂的小院。   从外面送来的解毒药材,已经到了,宫中派出的御医也在路上。   他们希望,今日能得到一个好消息,否则如何稳定这暗中已经开始惶惶不安的军心?   名和利,谁都想要。   但是,要名和利之前,首先得保住命!   君悦兮和苏言是充满希望的来到百草谷的小院,但濯神医疲惫而凝重的样子,却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他们身上。   “濯神医,还是不行吗?”君悦兮迫切的确认。   濯神医面露惭愧之色,“老夫辜负了君少庄主,还有苏先生的厚望。无相门的毒诡异莫测,变幻多端,老夫实在是束手无策。”   君悦兮和苏言的心同时一沉,不由得冒出同一个念头。   而苏言直接问了出来,“这无相门的毒,真有如此可怕吗?”   濯神医也没有生气,只是沉吟道:“术有专攻,无相门研究毒已有数百年之久,百草谷的医术很多,但毒这一方面却是涉猎不多。若是一般众所周知的毒,或是有人中过的毒,我们还是有能力去解毒的。但偏偏,这次来到无相门,所中之毒,都是一些从未见过的毒,且,经过这段日子的琢磨,我发现这些毒恐怕还和巫疆的蛊有所联系。”   君悦兮和苏言双眸一缩。   巫疆的蛊!!! 第三百零四章 找到她们 东边小院,柳茹一踏进来,看到正在洗漱的人,便露出了笑容。“起了?”   “嗯。”沈未白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帕子,丢回铜盆之中。   星鸾端着铜盆走出去,路过柳茹身边时,微笑颔首。   天水正好端着早膳进来,放下后,又走到沈未白身边帮她梳妆。   柳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其实……早已经过了吃早膳的时辰。   沈未白与一般的大家闺秀不同,若是无事,她都是睡到日上三竿,从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也不会怕被人说懒。   也正是知晓这一点,所以柳茹才没有一大清早就过来。   若一个时辰前过来,保证会吃闭门羹。   沈未白不喜繁琐的发髻,所以在梳妆上并未花太多时间。   等她在桌前坐下来,准备用早膳时,她抬眸看了柳茹一眼,“一起再吃点?”   柳茹微笑摇头,“我已经吃过了。”   沈未白点点头,不再勉强。   天水没有在房中太久,转眼间,就只剩下柳茹和沈未白二人。柳茹也并未打扰沈未白用膳。   一直等到她吃完之后,才为她倒了一杯清茶漱口。   “有话要说?”沈未白双手捧着茶杯,慵懒而肆意的靠在椅背上,毫无形象可言,却依然美得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柳茹盯着她看了一会,才轻咳一声,试探的问:“昨晚……”   “嗯?”沈未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柳茹哑然,眸光微动,看向里面的床铺。   沈未白早上起来之后,床榻上已经被星鸾整理过来,此刻干干净净什么都看不出来。   柳茹突然失笑摇头。   “先生笑什么?”沈未白问。   柳茹抬眸看她,“我在笑自己。事实如何,本就猜到了,却还心中忐忑,想要向你证明。”   她说得含糊,但沈未白却听懂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顿时,沈未白不顾形象的仰头大笑。   笑声中毫无芥蒂,甚是开怀。   笑罢之后,沈未白才对柳茹道:“先生放心,我并非禽兽。”   “诶?”柳茹一愣,眸光茫然。   “咳!”沈未白在她茫然的注视下,立刻发现自己的话对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过于大胆了,忙轻咳一声掩饰。   柳茹这时也反应过来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顿时哭笑不得,“主公,你说的是什么话?”   她虽然知晓,风青暝对沈未白的爱重,绝不会弃她清誉而不顾,沈未白也不会是那种不自重的女子。   但,昨晚夜色迷人,两人都喝了酒,谁也不敢保证,这对年轻的男女,在独处时,可会情难自禁。   柳茹虽然劝回了危霖,但后面大家各自散去后,她心中还是有些担心的,所以才会掐着时间过来。   她原本心中打算得极好,若没有发生什么,那最好不过,也证明了风青暝对沈未白的情感真挚。   若真是发生了些什么,那也势必是沈未白自愿的。   作为师长,又是属下,她就要开始操办起两人的婚事了。   毕竟,安亭伯府已经和沈未白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主公的婚事,理应由他们来准备。   如今,打探一番后,看样子他们是守住了最后一步。   “放心吧。”沈未白意有所指的安慰了她一句。   柳茹颔首。   对沈未白,她自然是放心的。   然,在她刚端起茶,往自己嘴里送时,沈未白的下一句话,差点没把她呛死。   “我还没有那么急色,忍得住。”   “咳咳咳……”   柳茹狼狈的用手绢擦着唇边的水渍,却发现衣襟也被茶水打湿,毫无之前的端庄可言,让她不由得懊恼。   沈未白却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柳茹又好气又好笑的看向罪魁祸首,可恨的是此人却好像对自己的‘恶作剧’满意极了,笑得毫不收敛。   “属下去换身衣服。”柳茹站了起来,匆匆离去。   ……   柳茹动作不慢,换了干净的裙裳之后,又恢复了端庄儒雅的模样。   走回沈未白房间的路上,柳茹一想到之前沈未白那句大胆的言语,饶是她这般年纪,也觉得脸色微微发烫。   真是想不到,居然还有人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   可旋即,柳茹又释然了。   她家这位主公,向来行事的风格,不就是行旁人不敢行之路,想旁人不敢想之事吗?   柳茹回到沈未白的房间,刚进来,就看到星鸾也在,而沈未白手中正拿着什么仔细看着。   星鸾见柳茹走进来,便向旁边让了让。   柳茹走过去,坐在沈未白身边,眼神却没有往她手上的纸条瞟一下。   “喏,相娅回信了。”沈未白却自然的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柳茹。   柳茹眼神诧异了一下,似乎是在惊讶巫疆巫王的回信速度。   接过纸条后,她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眉目中流露出笑意,不吝赞美:“嗯,真是想不到巫疆的巫王,不仅会说中原话,连我们的字都写得极好。”   沈未白笑道:“这也不算奇怪。巫疆虽然封闭,基本不会主动和中原接触。但,巫疆却一直存在于中原西南边陲,中原政权每换一个,皇位上换一个人,都会有使臣来巫疆送上诏书。这些诏书,就是想要把巫疆收为属国,就算不同意,也能退而求其次,告知巫疆,中原变天了,如今是某朝某代的天下。这样的交流,就注定了身为巫王,必须要对中原的文字,甚至文化有所了解。”   说着,她又看了柳茹手中的纸条一眼,“不过,你说得没错。相娅的字很好,单从字上来看,根本看不出与中原人写的区别。不过,在语境上,还是与中原人惯用的语境有所不同。”   柳茹点了点头,赞同沈未白的话,这才仔细的看起纸条上的内容。   星鸾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   怎么这两位,丝毫不在意纸条上的回复?反而在讨论巫王的字好不好看。   她刚刚接到消息,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就惊觉不妙好吗?   纸条上的字不多,却也说明了一切。   柳茹放下纸条,蹙眉道:“巫疆蛊术之中,竟然真的有能操作死人的蛊!可是,巫王却说了,巫疆与无相门并无往来。”   沈未白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信中,相娅除了回复了她问的问题之外,还表达了自己对此事的好奇,所以信中提到,相禹会代表巫疆,亲自过来确认。   “去叫蓝翼过来。”沈未白对星鸾吩咐。   星鸾颔首后离开。   “这个相禹,就是掳走蓝翼的那个人?”柳茹大致知晓了蓝翼在巫疆的经历,顿时有了猜测。   沈未白点了点头。“嗯。”   得到答案,柳茹顿时皱眉。   沈未白解释了一句,“不用多想,相娅派相禹过来,应该并无算计。相娅心思简单,喜欢直来直去。相禹和蓝翼的事,在她看来已经了结。派相禹过来,一来是因为我们和相禹认识,沟通方便,二来就是相禹的蛊术很不错,足以应付这边的事。三来,相娅身为巫王,不能轻易离开巫疆,而正如我们所知的这样,无相门所拥有的蛊术来历诡异,这件事一旦走漏风声,恐怕在巫疆会引起动荡,所以最好选择可信任的人前来解决,相娅出于相氏,与相禹是一母同胞,值得她信任。”   基于这三点,相娅派相禹过来,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沈未白都如此解释了,柳茹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沉吟道:“难道巫疆出现了叛徒,有人暗中与无相门合作,提供可以操纵死人的蛊?”   沈未白缓缓摇头,“现在说是有叛徒与无相门勾结,还是无相门不知从何处偷到了巫疆的蛊术,都为时尚早。看来,这无相门的水,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深。”   柳茹眉宇间泛起凝重。   两人没有聊多久,星鸾就带着蓝翼过来了。   沈未白也没有废话,直接告诉蓝翼,相禹要来的事。   “若你不想见他,我可以安排你先离开。”沈未白看着一脸平静的蓝翼道。   蓝翼却摇头拒绝,“无相门的毒也很厉害,难得有机会在此,我想留下来研究研究。”   在知晓无相门的尸傀大军后,蓝翼就很感兴趣。   至于相禹……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那好吧,你心中有数便好。”沈未白很欣慰蓝翼做出这样的决定,她也不希望那件事成为蓝翼心中的阴影,一辈子走不出来。   蓝翼,比她想的要更坚强!   ……   沈未白这边看热闹看得真情实意,不仅去信问了相娅,还把相禹都给招来了。   而在风泊山庄征用的庄园里,君悦兮和苏言却一筹莫展。   “巫疆?无相门竟然和巫疆有联系?”苏言脸色难看的道。   这样一来,事情就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甚至会脱离掌控。   虽然说,现在中毒的人,还未解毒,与无相门的争斗也陷入胶着期,但事实上一切都还在他们掌握之中。   可如果,无相门的人早就和巫疆勾连在一起了,这上千尸傀大军背后代表了什么阴谋,恐怕就不是一个无相门能够解释得了的了。   君悦兮眉头也紧皱起来,抿唇不语。   “巫疆闭塞,向来不和中原来往,固步自封,他们如何会和无相门的参合在一起?”苏言十分想不通。   濯神医见二人一脸凝重的样子,好言安慰了一句,“目前,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猜测?   君悦兮和苏言都不是蠢人。   能让一位鼎鼎大名的神医,说出这样的话,那就说明,他是有把握确认的。   所以,濯神医的安慰并未起到预想中的效果。   君悦兮反而认真的回答了苏言的疑惑,“无相门就在赤江边上,地处西陲,于巫疆本就只有一江之隔。而且,无相门擅长毒,巫疆擅长蛊,几百年下来,也难说双方对彼此一点都不了解。更何况,此地远离瑶城,天高皇帝远,朝廷的府衙在此地的声威,还不如无相门,行事起来,自然肆无忌惮。”有些什么样的动作,自然也就能瞒过天下了。   苏言听懂了君悦兮的意思,叹息道:“若真是这样,那就大大不妙了!传闻,巫疆蛊术诡异莫测,防不胜防。若是无相门取得了巫疆的支持,这一仗恐怕不好打。”   这个问题,让君悦兮也感到头痛起来。   巫疆!   即便是风泊山庄,与巫疆也没有什么交情。   濯神医一心都扑在医术和救人上,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索性就没有说话。   “如今看来,咱们首先要想办法解毒,还有防备无相门暗中下手。再来,就是派人进入巫疆,尝试与巫王联系,摸一摸巫疆的想法。”君悦兮沉吟道。   苏言赞同的点头,“不错。既然我们猜测无相门与巫疆有关,那要摸清楚底细,就必须去巫疆冒一次险。无论成败与否,至少咱们能搞清楚两者之间的关系,也好谋划接下来的安排。”   濯神医终于找到了插话的地方,“其实,如今江湖上,对于毒这一方面最有研究的,并非是我百草谷。”   君悦兮和苏言同时望向了他。   濯神医才接着道:“此二人的名声,向来你们也应该听过。一位是被称为医毒双修的医仙子,还有一位则是毒医。”   “医仙子!”君悦兮。   “毒医!”苏言。   濯神医颔首,“不错。若是能请来这二人帮助,或许在面对无相门的毒时,我们不必如此被动。”   说着,他又叹息一声,“只不过,这二位向来行踪成谜。医仙子还好,要找她起码还有处可寻。而那位毒医,却更加神秘,只知道她是一名年龄不大的女子,却不知她的样貌,脾性。”   “医仙子……在江临的时候,她出现过。确实如濯神医所说那般,只要派人送信到安乐堂,或是有间医庐,价格合适的话,她就会出手。但,据说这几年来,她已经极少出手了,大多数的求医,都是由有间医庐的月狐姑娘出诊。” 第三百零五章 无相门 “医仙子……在江临的时候,她出现过。确实如濯神医所说那般,只要派人送信到安乐堂,或是有间医庐,价格合适的话,她就会出手。但,据说这几年来,她已经极少出手了,大多数的求医,都是由有间医庐的月狐姑娘出诊。”君悦兮说这番话的时候,流露出思考之色。   他在想,若是找不到行踪不定的医仙子,那请来月狐姑娘,是不是也可以应急?   在他思考的时候,苏言那边,也说出了他对‘毒医’所了解的信息。“在下也曾听闻过毒医的大名。只不过,这位毒医似乎比医仙子更加难找,且不轻易出手。我们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她,并将她请来助阵,恐怕很难。还有……”   苏言犹豫了一下,眸光在君悦兮和濯神医身上滑过,才道:“据我所知,这位毒医与冥狱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冥狱!”君悦兮惊讶了一声。   他没想到,居然又扯出来了这个这些年才冒出来,却能与鬼门并肩,甚至更强的杀手组织。   冥狱比起鬼门低调多了,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其存在,但是也就此而已。   传说中冥狱的杀手,见过的人都死了。   濯神医也感到诧异,显然,他从不知道毒医与杀手组织有关。   “只是据说而已,我并不能肯定其真假。不过,我怀疑毒医或许与冥狱有着合作关系。所以,若我们要找毒医,或许可以通过冥狱。”苏言道。   君悦兮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说,与冥狱做生意,但我们不是买人性命,而是买毒医的消息?”   “不,不仅于此。”苏言摇摇头,眸光闪烁着精明。“既然都找到了冥狱头上,我们大可以直接花钱请他们出手,斩首无相门重要人物。”   君悦兮瞳孔震颤,濯神医也震惊不已。   他们谁都没想到,苏言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冥狱并非江湖正道。”君悦兮忍不住提醒苏言。一个杀手组织,怎么样也无法和行侠仗义,忧国忧民的江湖正道挂钩。   百草谷向来中立,只负责救人,医治天下,所以此刻濯神医倒是保持了沉默。   苏言并非江湖中人,更不是武林人士。他是姬云廷身边的谋士,是此次行动协助君悦兮的军师。   所以,什么正邪之分,立场之分,在他眼中并不重要。他唯一在乎的是,如何完成王爷交代的任务。   而冥狱,就如同是展露在他面前的一把能对付无相门的绝世宝剑!   “没错,所以我才说是雇佣,而非同盟。”苏言的眸光逐渐变得锋利,与他一向温和的书生气格格不入。   “这件事,只要布置妥当,不会有人知晓。到时候,天下人在乎的只是我们剿灭了无相门,为天下除了一大害,更是摘除了朝廷隐患,谁会在乎参与的人中,有没有冥狱杀手的存在?就算有人知晓了,我们只是雇佣关系,为的也是保留我方实力,以恶制恶不也同样是大功一件吗?”   “……”君悦兮不说话,似乎渐渐被苏言说服。   但,身为君子剑的他,心中却觉得,此计划似乎有些卑鄙,再看向苏言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苏言却不管这些,两军对战,若都讲究道义,兵者,也就不会称作诡也了。   “少庄主,这桩买卖,与冥狱其他买卖并无不同,我们是买主,他们若是接下,自然要全力完成,你又何必心生负担?”苏言劝道。   君悦兮眼中挣扎了一下,终于妥协,“如此,你我分头行事吧。我去联系医仙子,冥狱及毒医的那边,就交给苏先生你了。”   眼下,谁也不敢保证,医仙子和毒医能够立即找到,并赶过来,所以分头行事是必然的,起码增加了一份把握。   苏言见他终于认可了自己的计划,露出笑容,拱手道:“谨遵少庄主吩咐。”   君悦兮也同样还礼,在苏言大步离去时,才对濯神医抱拳一拜,“濯神医,接下来还有劳您和百草谷的诸位神医,师兄师妹,尽力治疗他们,无论如何先保住他们的性命。”   “老夫与百草谷众人自当尽力。”濯神医道。   ……   无相门中,阴森诡秘。   这里,好像暗无天日,被一团团阴气所笼罩。   偏偏,这种阴邪之气,是无相门的门人最喜欢的。   无相门的大殿中,长老和执事都分列两旁,中间的高位上,坐着一个皮肤苍白如纸,唇色鲜艳如血的男子。   他身材清瘦,穿着金丝细线所绣的红衣,长发披在背上,眼神邪魅中,带有几分阴鸷,一眼扫过去,让分列两旁的人,都感到不寒而栗,仿佛有淬了毒的利刃贴着皮肤刮过。   从他的外表看,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但熟悉江湖轶事的人都知道,无相门已经有四十年没有换过门主。   而当今门主在继承无相门的时候,江湖上传闻他已有二十七岁。   “怎么都不说话?”嬴槐的声音从上飘来,大殿中的人,宛若感到一阵阴风刮过,身体不由得一颤。   离他最近的大长老,硬着头皮迈出,不敢直视他,低头道:“门主,风泊山庄带来的三千乌合之众,一直按兵不动,似乎打算要将我们围困于此。”   “围困?呵呵……”嬴槐笑了起来。   然而,这笑声却无法让人共感,只让在大殿上的人心惊忐忑。   “这里可是我们无相门的地盘,围困?”嬴槐眸中泛起冷光。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大长老就突然捂住心口,痛苦倒地,脸色变得青黑。   “啊——!”   大长老哀嚎不断,身体倒在殿上翻滚,大口大口的污血从他口中吐出。   在旁众人,看到这一幕,都屏主呼吸,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这位脾气阴晴不定的门主迁怒。   “知道他们是乌合之众,还被围困。你是想告诉我,我这无相门连乌合之众都还不如?”嬴槐的声音并不如寻常男子那样低沉浑厚,反而带着一种幽幽鬼气,听得人毛骨悚然。   “属下该死!”   “属下该死——!”   他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纷纷跪地求饶,大长老夹杂其中的痛苦哀嚎,就像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刀,不知什么时候,掉在谁头上。   死是不可能死的!   对于他们门主来说,死并不是惩罚,而是解脱,是幸福。   只有活着,生不如死,才是惩罚!   “滚出去!一群废物。”嬴槐冰冷的眼神里,满是嫌弃。   然,这句话却如同赦令,让众人连滚带爬的逃出大殿。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嬴槐却只是嘲讽大笑。   大长老也被拖了出来,若留他在大殿里,只会让他们倒霉。   一直等到远离大殿的地方,大长老身体里的毒性也褪去之后,他们才松了口气,惶惶不安的脸上,渐渐凝聚起阴戾之气。   “哼!嬴槐越发难伺候了。”   “那又能如何?你若有本事,现在就去杀了他,我们便奉你为门主。”   “你!为何不是你去杀?”   “呵,你以为我不想?可惜,我承认自己没有杀了他的本事。”   “……”   ……   大殿中,除了嬴槐空无一人。   无聊的废物们都滚了之后,嬴槐才露出恹恹之色,神情冷漠极了。   突然,他起身。   身上宽大的红袍垂落在地,他转身,走入大殿深处,路上阴气越来越重,门中弟子远远见到他的身形,就及时退到了角落避让,不敢大声呼吸。   安静的环境中,只有乌鸦的叫声。   嬴槐继续往前,越是往里走,腐尸的气味也就越重。   直到,他走到一个巨大的天然洞口。   那黑漆漆的洞口上,刻着三个字——‘藏尸洞’!   ……   “你有本事,你去杀啊!”   “咱们无相门,向来以强为尊。只要杀了他,你就是门主。”   “别吵了,都闭嘴!”缓过气的大长老,面色阴沉的阻止这毫无意义的争吵。   “大长老。”   众人顿时收声,围在大长老身周。   看上去,无相门的大长老,似乎比嬴槐这个门主更得人心。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要想的是,如何对付外面那些所谓的正道。”大长老眸光狠厉起来。   而原本在大殿中,大气都不敢出的众人,纷纷发表起自己的意见。   “怕他们个球,这可是我们的地盘,几包毒撒下去,他们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以派弟子去他们的水源投毒,到时候他们也只能不战而退。”   “哼!一群乌合之众也敢来挑衅我无相门,就算正面迎战,我们的毒功独步天下,也能将他们杀一个片甲不留!”   “……”   小院,东院落里,沈未白和风青暝坐在廊下闲聊,四周无人打扰。   “嬴槐?”沈未白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   风青暝颔首:“嗯。”   “无相门的门主,据说他驻颜有术,容貌一直未变,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少岁了。”沈未白笑道。   青帝神念她都见识过了,世界上真的有容颜不老的人,又有什么稀奇?   风青暝觉得阿姐关注的点有点偏,心中觉得好笑。他就坐在沈未白身旁,修长有力的手指,正在仔细的给她剥着瓜子,乳白色的饱满瓜仁,放在一旁的瓷碗里,已经积累了一小碗。   身边的女子,懒洋洋的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神情轻松而惬意,收敛了浑身的气势,像只慵懒的猫儿,惹人怜爱。   而这只‘猫儿’仿佛是没有察觉到身边的注视,微眯着的双眼,上挑的唇角,无一不透露着她此刻的愉悦和享受。   风青暝的眸光,控制不住的落在了那点缀春雪的一点殷红上。   自从上次他品尝过那极致的芬芳之后,就有些上瘾了。   “我记得嬴槐来历神秘,似乎一开始并非是无相门中的人。他能成为无相门的门主,也是因为杀了上一任门主,从中夺取的门主之位。”   殷红而丰润的唇,一张一合,让风青暝不动声色的收回窥视的眸光,藏起心中的蠢蠢欲动。   “嗯。有一个小道消息,倒是不知真假。”风青暝的声音缓缓,听不出任何异常,就连手中剥瓜子壳的频率都没有变。   “什么?”沈未白好奇的看向他。   风青暝将瓷碗递到她面前。   沈未白看着里面一颗颗完整,饱满的瓜子仁,笑眯眯的接过,“谢谢。”   “不必对我说谢字。”风青暝眸色深深的道。   沈未白只是笑而不语。   风青暝才回到正题,“我曾在宫中听说过,嬴槐很像一个人。但,那个人若还活着,如今恐怕已有一百多岁。”   他指的宫中,自然不是南卫的皇宫,而是指北齐皇宫。   “谁?”沈未白追问。   这么冷僻的消息,无极阁倒是没有搜集到。   风青暝沉默了一下,才道:“前朝骁王。”   “又是前朝?”沈未白的声音中,听不出意不意外。   “嬴槐在未成为无相门的门主之前,曾经到过大齐,宫中老人无意中见到他的容貌,还以为是骁王。但,在前朝覆灭之前,骁王就已经战死疆场了。”   风青暝这番话,说得很含糊。   嬴槐为何会出现在大齐?   见到他的宫中老人又是谁?   他又是在大齐什么地方见到嬴槐的?   但,沈未白相信风青暝不会隐瞒他,这样说,只能证明一点,其中内情,风青暝自己都不知道。   “或许是骁王子嗣?”沈未白猜测。   风青暝却摇头,“据前朝记载,骁王一生未娶,也向来洁身自好,府中后院并未女眷。”   “骁王……”沈未白没想到,又冒出一个前朝的骁王来。   她关注的消息太多,对于一个前朝王爷的生平并不太了解。只能凭着一些微末枝节猜测。“血脉很玄妙,若嬴槐真的与骁王长得很像,那起码可以证明一点,嬴槐或许是前朝皇室之人。这也证明了,宋明贞那边为何会有无相门的人相助。”   风青暝颔首,“不错。若嬴槐真是前朝皇室后裔,他炼制出尸傀大家,想要颠覆当今天下,也就不是空穴来风了。” 第三百零六章 谁是渔翁 嬴槐的身世,至今依然是个迷。   这件事,说到底与沈未白自身并无多大关系。   所以,她也没有费心思让人去调查嬴槐,那些前朝恩怨,国仇家恨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名看客罢了。   沈未白漫不经心的吃着瓜子仁,眸光落在天上的云卷云舒。   风青暝看得有些失神。   又来了!   就是这种缥缈的感觉。   从小的时候开始,他常陪伴在沈未白身边,偶尔就会看到她如今这幅模样。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这个时候的阿姐,整个人都变轻了,像是一阵风,又像是天上的云雾,一不留神就会飘走。   倏地,风青暝胸口传来一阵闷疼,让他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风青暝的闷哼声,引起了沈未白的注意,她转过眸来,就看到他捂住胸口,脸色苍白的样子。   将手中的瓷碗放下,沈未白倾身靠向他,直接把他的手腕抓了过去。   沈未白的声音,将风青暝从那种绝望和痛苦之中拉了出来,眼前渐渐清明。   当手腕被握住时,心口的闷痛也逐渐消失。   “嗯?”沈未白指尖把脉,狐疑的抬眸看向风青暝。   在她指腹下的脉搏,跳动得很正常,没有一丝异样,足以证明风青暝的身体很好,那为何刚才还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是心口不舒服吗?”沈未白松开了他的手腕,也没有忘记刚刚在转眸时,他捂住胸口的样子。   “没有。”风青暝不愿在她面前,提及刚才那让他陷入痛苦的感觉。   沈未白心中还有些疑惑,但从脉象上看,风青暝确实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也没有再追问,只是颔首道:“嗯,若是有不舒服,便告诉我。”   说完,还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切勿讳疾忌医,知道吗?”   刚才的不适,已经彻底消失。   而沈未白的关心,就像是世间少有的良药般,抚平了风青暝心底的害怕。他失笑道:“阿姐,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孩子恰恰不懂什么叫讳疾忌医。”沈未白略有深意的盯着他。   风青暝哭笑不得,却也无法反驳她的话。   有些事,若要掰扯起来,那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了。   “主公!”院子入口的月亮门外,出现了星鸾的身影。   在沈未白和风青暝的双双的默认下,院子里住着的众人,只要知晓两人独处,都会下意识的避开,就算是有事来报,也会在稍远的距离提醒一声,确定不会打扰后,才会进入。   沈未白的眸光从风青暝身上移开,看向星鸾:“进来吧。”   星鸾这才步入东院中。   她来到廊下,见沈未白并无让风青暝离开的意思,便垂眸禀报:“主公,冥狱那边接到了两笔单子。”   沈未白几不可查的挑了挑眉。   冥狱那边,她几乎不怎么管理,都是交给娄天狱处理,老鬼偶尔无事的时候,也会过去帮忙。   今日星鸾为何把事情汇报到她这里?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两笔单子,与他们现在有关,娄天狱才会传信过来。   至于风青暝……在与娄天狱相交之后,其实就猜出了其身份。尤其是在水月山庄的那段时间,他心中对沈未白创下的产业也有了大致了解。   这些产业,沈未白从未对他仔细说过,也不刻意避着他,所以,当风青暝在心中隐约勾勒出这些势力之后,才会越来越惊心,越来越震撼。   他完全想不到,短短十几年的时间,沈未白……当初一个安亭伯府的小娘子,是如何做出来的。   “两笔单子的买主,都是同一个势力……”星鸾说到此的时候,特意顿了顿,才说出了让风青暝和沈未白都有些意外的名字,“风泊山庄。”   “风泊山庄?”沈未白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这段时间,风泊山庄的动静有些大啊!   “与无相门有关?”风青暝倒是想得更多。   沈未白饶有兴致的等待下文。   星鸾才继续道:“没错,的确如公子猜测的那般。”即便他们都知道风青暝真实的身份,是大齐最尊贵的亲王,但依然习惯称他为‘公子’。   因为,‘公子’的称呼,是跟着沈未白这边喊的。   沈未白是他们要效忠一世的主公,无论风青暝是谁,论关系,自然要从她这边来。   这么想,二十八宿觉得完全没毛病!   “说是风泊山庄,实际上是君悦兮以风泊山庄的名义,向冥狱下单,千金买人头。若是能取了无相门门主嬴槐的项上人头,则是五千金的价格。”   星鸾话音一落,沈未白就轻笑了一声,“倒是好算计啊!”   这招借力打力,以黑吃黑做得不错。   “另一笔买卖则是……他们希望冥狱能找到毒医,请毒医前来相助。”   待星鸾说完之后,沈未白就明白了为什么娄天狱会把消息传到她这里。   首先,买凶杀一个势力掌权阶级的买卖,在冥狱的任务级别中,已经超过了最高级。   按照冥狱的规定,这种级别的任务,必须要知会到沈未白这里,由她确定是否要接下来。   其次,毒医就是蓝翼。   但毒医和冥狱的关系,并非苏言猜测的那样,只是有着合作关系。而是,蓝翼本就是二十八宿的人,她虽然是朱雀宿的一员,但归属的却是冥狱。   现在,蓝翼正和他们在一起,且直接借人这种任务,冥狱还未接过,所以到底能不能接下,还是得问沈未白。   几方缘由下,娄天狱才往沈未白这里送了信。   “另外,月狐也收到了君悦兮的邀请,希望她能联络上医仙子相助,若是不能,也希望月狐能亲临。”星鸾道。   沈未白并未立即开口,今日得到的消息,倒是让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看来,无相门的毒,拖住了他们的步子,且让他们束手无策。”   星鸾点了点头。   风青暝说出自己的看法,“想出这样的办法,足以见得他们已经被比如绝巷。但,风格却不像是君悦兮的,出谋划策者应该另有其人。”   “瑶城传来的消息中,不是说姬云廷身边有一位得力的谋士,最近不见踪影吗?”沈未白轻笑了下,不甚在意的道:“估计就是他了。”   姬云廷要达成自己的目的,怎么可能不在君悦兮身边安插自己的人?   哪怕君悦兮代表着风泊山庄,而风泊山庄已经认姬云廷为主,都不足以得到姬云廷的全部信任。   “那主公我们……”星鸾试探的开口。   沈未白道:“去把蓝翼找来。”   星鸾正欲转身的时候,又被沈未白叫住。   “巫疆那边的船何时到?”   星鸾回答:“按照巫王信上来说,大概就在这一两日了。危星主会亲自在码头接人,把人带过来。”   沈未白点了点头,“去告诉危霖,等接到了人,拍两个人送过来,他就不必回了,带着剩下的人去巫疆吧。”   星鸾领命而去。   廊下重新归于宁静后,风青暝才道:“阿姐,可需我回避?”   他也知道,接下来要谈的事,会涉及到沈未白的一些部署。他并不确定,这些部署中,是否涉及到他不该知道的地方,所以才主动提出。   谁知,沈未白却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阿炎,你我之间,并无秘密。”沈未白眸光沉沉的看着他。   从决定接受风青暝的时候,她就不打算遮掩什么。   虽然,她从未主动去说,这些年来她做了什么,又要计划些什么,但这些都是她性格所致,并非是故意隐瞒。   若风青暝问她,她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风青暝从未仔细问过,两人之间的默契,似乎也不需要去详细解释什么,所以就一直这样过来了。   “阿姐!”风青暝无法控制自己上扬的嘴角。   他无意去探知沈未白的秘密,但也因为这句话,而感动和开心。   “傻子。”沈未白莞尔。   在她心中,阿炎从小就是一个极为真诚的人。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虽然小的时候,话也不多,但却懂事得让人心疼。   阔别多年后,他长大了,心思也深沉许多,面对其他人总是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寡言少语,让人难以捉摸。   但是,在她面前,依然是那个真挚而简单的少年,就连情绪也不会隐瞒。   ……   蓝翼很快就到,沈未白将冥狱接到的任务告诉她。   没有考虑多久,蓝翼就认真的道:“主公,我想去。”   沈未白并不意外,只是笑着点头,“好吧,我会让月狐也过去,你们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主公,那另一单买卖呢?”星鸾忍不住问。   沈未白挑眉,“接啊!有生意上门,为何不接?”有生意不做,那是傻子!   送上门的买卖,那可是真金白银为何不要?   “可是,他们明显是想拿我们当枪使啊!”星鸾忿忿不平。   沈未白轻笑一声,“冥狱接的不都是这样的生意吗?他们做不到的,只好花钱让我们去做啊。”   星鸾黑着脸不说话,蓝翼也是安静的站在一旁。   “道理我都懂,但还是不爽。”星鸾嘟囔了一句。   沈未白笑得意味不明,“倒也不必如此生气。生意我们接了,但什么时候行动,可是我们说的算。”   “啊?”星鸾一下子没想明白。   但沈未白笑而不语的样子,显然是不打算继续解释了。   风青暝心情极好的在旁听了半天,见阿姐不愿解释,而星鸾和蓝翼两人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便开口道:“他们打的主意,不过是希望利用冥狱的杀手,去消磨无相门的战力,若真能杀掉几个麻烦人物,那最好不过,杀不掉,对他们来说也没有损失。”   星鸾点了点头。   不错,是这样的,所以她才气嘛!   风青暝又接着道:“他们拿我们当刀可以,因为冥狱做的就是这个生意。但是,这把刀什么时候出鞘,不是他们说的算,而是我们。”   沈未白听到他这段话中,提及了两次‘我们’,嘴角不由得轻扬起来。   风青暝却并未注意,还在耐心的向星鸾解释。“他们希望我们与无相门斗得两败俱伤,我们也可以等到他们两败俱伤之后,再趁乱取来项上人头完成任务。”   星鸾和蓝翼脸上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没错!就应该这样!”星鸾痛快的笑了起来。   就连蓝翼的脸上,都浮现出淡淡笑意。   沈未白将她们的表情变化看在眼底,清冷而深幽的眸底,也蔓延出浅笑。   受这个世代的局限,杀手组织这样的行规,有着许多漏洞可以让沈未白去钻。   这一次流露出的破绽就是——买凶杀人,期限都是一年内。   因为,买卖双方谁也说不定杀人的时机到底什么时候才到。   这就像是狙击手一样的道理,需要漫长的等待,才能得到那一击毙命的机会。   所以,通常有人买命,任务的有效期都是在一年内。   一年之内杀不了,会被视为任务失败,要想继续,只能重新下单。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杀手的追杀会不顾天南地北,因为时间可是有一年啊!   但在这个时候,风泊山庄都已经打到无相门的门口了,才向冥狱下单,沈未白根本不相信,他们能在这里耗上一年。   既然如此,冥狱接下这笔买卖之后,也不用太着急。   谁是坐收渔人之利的渔翁,如今还为时尚早。 第三百零七章 我与你同去 赤江边的码头上,危霖带着人静默等候。   当天色将暗时,众人才见到翻滚着赤红江水的水面上,驶来一艘船。   巫疆与中原不通往来,自然没有商贸船只。   沈未白他们回来时,乘坐的船只,那是事前天耳,老鬼他们过来时带来的,一直停靠在巫疆那边的码头旁。   而向中原方向驶来的这艘船,造型与中原略有不同,规模也不如沈未白他们之前那艘大,通体乌黑,好似用整木铸造而成。   那么粗的木头,起码也要生长千年方可。   当乌黑的船,停靠在码头上时,危霖的视线就从船上落在了站在甲板上的人身上。   来的人一共三位,中间一位,手中还杵着木杖,他的一只脚似乎有些问题,看容貌的话,倒是长得很白净。   三人穿着的都是巫疆蚩民的服装,浑身上下带着一种与中原完全不同的原始气息,透着野性。   若是沈未白在此,就会发现,这次相娅派过来的三人中,有两人都是老相识。   除了精通蛊术的相禹之外,还有那位相氏第一勇士岜朗。   岜朗之前被风青暝操控,之后有没有受到惩罚,沈未白并未多做打听。但,如今他能护送相禹来此,恐怕那件事在相氏已经彻底揭过了。   总之,从这两人的身上传递出的消息就是,无论相芎和呙皎夫人心里如何想,都有相娅按着,她说到此结束,那就必定是到此结束。   危霖大致知晓蓝翼在巫疆所经历的事,但却是第一次见相禹,岜朗等人。   看到相禹杵着木杖的样子,也猜出了他的身份。   在心中冷哼一声后,他还是以正事为主,换了一张笑脸迎了上去。   相禹并未注意到危霖的态度,在蓝翼离开后,他的精神萎靡了不少,虽然心中没有了那种偏执,疯狂的念头,但他对蓝翼的心思,却还未彻底消亡。   所以,这一次听说有来中原的机会,且巫王希望他能来,他便不顾父母的反对,杵着木杖,带着腿伤来了。   但可惜,他来到了中原,却没有在岸上的人群中,看到蓝翼的身影。   这让他眼中升起的光芒,都逐渐黯淡了下去。   “少族长,我是危霖,请!”危霖虽然面带笑容,语气却好硬邦邦的。   好在,相禹的心思不在他身上,岜朗两人也没有听出他语气中态度的不同,双方见面后,没有摩擦产生。   ……   安静小院中,沈未白站在院子里浇花。   她极少伺弄花草,今日也是懒得偷闲,见这院子里原主人料理的花草长势极好,才起了几分兴致。   星鸾匆匆而来,站在她身后低语:“相氏的船已经靠岸,危星主已派人护送相氏的人过来。按照主公的吩咐,危星主已经带着剩下的人,登船前往巫疆。蓝翼那边,也已经出发了。”   “嗯。”沈未白颔首,将手中提着的水壶放在一旁的石案上。   她转身看向星鸾,开口问道:“共来了几人?”   “三人。”星鸾道。   沈未白又问,“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妥当。”星鸾答。   沈未白叮嘱了一句,“派人多留意,不要怠慢。”   星鸾颔首。   巫王如今和他们有着合作关系,危霖又已经启程前往巫疆,相氏来的人,就代表了巫疆,代表了巫王,所以自然不能怠慢,落人口舌。   “主公,那您今天还要见他们吗?”星鸾询问。   沈未白看向渐暗的天色,随意道:“明日再见。”   “是。”星鸾得到了指示后,退身而去。   ……   庄园里,接到消息的君悦兮和苏言匆匆步出,骑上快马,就朝前而去。   来到了与无相门对峙之地,两人看到站在夜色中的清丽身影,才悄然松了口气。   之前,来人禀报,说是毒医到了。   然,江湖之上,谁也不认识毒医,手下的人不敢私自把人放进来,只能拿出毒医的信物,匆匆报了上去。   君悦兮拿到信物的时候,心中也是一惊。   因为,这信物,正是他们为了认定毒医身份,往冥狱送去的。   也就是说,冥狱接到这桩买卖之后,首先要确定接下,之后还要寻找到毒医的行踪,她答应后,才会把信物传到她手中。   顺序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时间!   君悦兮和苏言在上去前,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清了对方眼底的震惊。   眼下,距离他们与冥狱联系上,也不过才三天过去吧。   毒医却拿着信物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说明了什么?   冥狱的情报网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恐怖!   还不止情报网,还有冥狱的反应速度,简直太过惊人。   苏言甚至比君悦兮想得更多,他眸色晦暗难明,想着若是能拿到冥狱传递消息的渠道,这种反应速度及情报的及时性,放在军中,那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只是,当下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君悦兮和苏言迅速调整好心态,迎了上去。   蓝翼神色淡淡的看着两人走近,肩上还挂着一个大大的黑色药箱,一身紫衣看上去神秘而危险。   越是靠近,两人就越是看得清楚蓝翼的容貌。   让他们再度震惊的是,大名鼎鼎的毒医竟然是如此年轻漂亮,气质不俗的女子。   “在下君悦兮,乃是风泊山庄的少庄主。”   “在下苏言,不过是江湖上籍籍无名之辈。”   两人各自介绍了自己后,才由君悦兮开口,“姑娘便是毒医?”蓝翼手持冥狱的信物而来,他们不会怀疑她的身份,但谨慎之下,还是再次确定为好。   蓝翼缓缓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也无主动介绍自己名字的意思。   似乎在她看来,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若不主动询问,她也没有必要主动说出自己的名字,叫她‘毒医’挺好的。   就如同相禹,也是多次的询问后,她才告诉他自己的姓名。   却不知,蓝翼这孤冷的性格,让君悦兮和苏言更加相信她的身份,觉得她与传说中那个性格古怪,喜怒无常的毒医很相似。   不过,苏言身为谋士,比起君悦兮来说,还是要更谨慎一些。他斟酌开口,“毒医姑娘勿怪,我们实在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能赶来。”   话中试探之意,蓝翼听得清楚。   想了想,她声音清冷的开口,“我恰巧在附近。”   苏言皱了皱眉,‘真的是恰巧吗?’   君悦兮担心他疑心病一起,无意中得罪了毒医,忙站出来打圆场。“那可真是天助我等,毒医姑娘能亲自赶来,那些中了毒的侠士们就有救了。”   “我只是对无相门的毒感兴趣,能不能救还不清楚。”蓝翼十分实诚的开口。   “……”君悦兮。   “……”苏言。   蓝翼不解的看向愣住的两人,“有问题吗?”   苏言恢复谦谦君子的浅笑,君悦兮轻咳了一声,“毒医姑娘很坦率。”   蓝翼没有再说话。   “毒医姑娘,请!”君悦兮也不管苏言如何,邀请蓝翼进入庄园。   在蓝翼背着药箱走过他们面前时,君悦兮礼貌的伸手,“这药箱看着很沉,让我来吧。”   “不用。”蓝翼肩头一动,药箱甩到了她身后,避开了君悦兮的动作。   一声轻微的铃声响起,吸引了苏言的注意,他的视线落在了挂在药箱上的一个小香囊上,香囊底部还挂着一个铃铛。   君悦兮见到蓝翼的反应,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鲁莽,忙告罪了一声,收回了手。   蓝翼这才继续往前走。   君悦兮快步跟上,苏言眸光微动,眉目舒展开来,也摇着羽扇跟了上去。   ……   救人如救火,君悦兮直接带着蓝翼去了百草谷神医们待的地方。   之前,他们没有想到毒医会真的来,而且来得那么快,所以住的地方还未收拾。正巧,如今人来了,君悦兮在征求了蓝翼的意见后,便将她暂住的房间,安排在了百草谷众人房间附近,同时也一并把隔壁的另外两间空房收拾了出来。   毒医的到来,让君悦兮和苏言有了极大的信心,有间医庐的人也一定会到!   毕竟,相较于毒医的行踪不明,性情难辨,有间医庐的规矩要更好得多。   只要价钱合适,他们一般不会推掉送上门的生意。   将蓝翼送过去后,濯神医知晓了她的身份也是大喜,急忙把她带到了中毒的那些人面前。   君悦兮和苏言不变久留打扰,便先一步退了出来。   两人离开时,冷月已经高挂,四下只有夜间巡逻队伍的脚步声。   “毒医应该刚刚从巫疆出来,便接到了冥狱的传信,这才能这么快的出现在此地。”苏言突然开口。   君悦兮诧异转身,似乎在询问他如何得到这个结论的。   苏言也没有隐瞒,轻轻一笑,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你之前,想要帮她提药箱时,我无意中看到了她药箱上挂着的香囊。虽然我没有去过巫疆,但是却能看得出那香囊是巫疆的风格,里面装的药材,应该是用来驱散巫疆毒物的。这里,与巫疆只有一江之隔,巫疆又盛产毒物,毒医从巫疆归来,似乎也说得通。”   君悦兮皱了皱眉,他其实不太喜欢苏言多疑的性格,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这种多疑,在很多时候代表了谨慎,也不容易出错。   “既然想通了,那她便不可疑了吧。”君悦兮道。   苏言笑而不语,只留给君悦兮一个离去的背影。   ……   是夜,星鸾为沈未白铺好床铺,准备离开是对沈未白道:“主公,蓝翼已经进了那座庄园。”   沈未白对此并无担心,所以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星鸾想了想,说出心中困惑,“主公,属下有一事不明。为何主公不让蓝翼主动说出从巫疆返回一事?反而让她把巫疆的香囊挂出来?”   沈未白轻笑,“有的时候,一件事自己说出来,效果没有让别人猜出来的好。哪怕,这是事实。”   这么一说,星鸾就明白了。   她笑道:“的确,有些聪明人说真话,他反而不信。只相信自己推断出来的事实。”   沈未白眉目含笑,“蓝翼此行,只是因为她对无相门的毒好奇,没有必要卷入其中,动点小心思,让留在她身上的视线少些,她也能专注的研究毒药。”   星鸾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时,却看到院中出现了一道人影。“咦?”   沈未白看向院中的人,对星鸾道:“你先下去吧。”   星鸾收回眸光,安静离开。   等星鸾走了之后,沈未白才走向门外,对站在院子里的人好笑的道:“这么晚了不休息,跑到我这里来作甚?”   风青暝也笑了,他走近了几步,却未靠近。“我只是睡不着,想见见阿姐。”   沈未白有些无奈。   明明这段时间,他们都在一起。   “阿姐,尸傀大军不能现世。”风青暝突然道。   沈未白缓缓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眸中也多了几分认真。   风青暝沉声道:“无论无相门的算计是什么,又或是姬云廷的目的为何。尸傀大军一旦现世,必定会让天下大乱。”   不灭不死的军队,以死人组成。   已经足够弄得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而最可怕的是,这种炼制尸傀的方法,死的人越多,尸傀大军的数量就越壮大。   “那你打算如何?”沈未白问他。   风青暝道:“我知阿姐见相氏的人,就是想要找出尸傀大军的秘密,寻求破解之法。”   沈未白没有说话。   没错,她虽然嘴上说只是看戏,不打算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但,在听到尸傀大军,还有金银铜尸的时候,她也存着了要灭掉这些尸傀的心思。   并非她大发善心,而是她单纯的看不惯无相门的这种手段。   利用死人达成自己的目的,实在是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只不过,她心中所思,却从未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连星鸾他们都以为她只是对尸傀的炼制好奇而已。   “我想夜探无相门。”风青暝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沈未白眸光一缩,并未立即出声阻止。   风青暝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沈未白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她看着比自己小的男子,声音轻柔的道:“好,到时候我与你同去。” 第三百零八章 上古蛊术 那一晚,沈未白与风青暝的谈话,并无第三人知晓。   第二天,风青暝陪着沈未白见了相禹三人。   但是,在相禹开口前,岜朗先说明了来意。   “少族长之前受到心蛊反噬,在这段时间内无法使用蛊术,且腿伤未好,族长和夫人交代了,少族长虽然奉了巫王之令而来,但最好还是静养。”   沈未白和风青暝听完之后,都明白了其背后的意思。   相娅让相禹来,不仅是为了搞清楚巫疆的蛊术到底有没有流传出去,也是为了来帮沈未白的忙。   但,相氏的族长和夫人,显然不打算这样做。   他们无法违背巫王的命令,就只能交代岜朗,暗示沈未白他们,相禹现在是伤员,只能提供一些‘技术’上的分析,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就算了吧。   巫疆也不打算掺和到中原的内斗之中。   沈未白并不生气,只是问,“若无相门中的确有巫疆的蛊术传承呢?又或是,与巫疆的某人勾结。”   岜朗指向另一个同来的黑瘦男子,“他叫图丼,也是我们相氏最出色的蛊师之一,若是真的有人背叛了蛊神,背叛了巫疆,背叛了巫王,将由他来清理门户。”   被点了名的男子,站出来向沈未白和风青暝行了个礼。   “图丼在蛊术上很有天赋,但一些关于蛊术的辛密,还是我比较清楚。”一直沉默着的相禹,这才开口。   沈未白眉梢轻挑了一下。   相禹这番话,似乎在凸显自己的用处。   简单来说,这个图丼就是一个打手,必要时替代相禹出手。岜朗和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相禹。   “坐吧。”沈未白眸光落在相禹的腿上,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图丼和岜朗立即扶着相禹坐好后,才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后。   “谈正事之前,我想问问……阿蓝在吗?”相禹在心中纠结了一整晚,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此次来到中原,相禹最期待的就是见到蓝翼。   哪怕,他知道自己和蓝翼之间,不会有结果,却也想见见她。   可是,从昨天傍晚到现在,他都没有见到蓝翼,这让他新生忐忑,不得不去想,蓝翼是不是还在恨自己,连见自己一面都不愿意,早早的就避开了。   “她如今不在这里。”沈未白好心回答。   相禹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果然,她还是在怪我,连见都不愿见我一面。’   他心中所想,都表现在了脸上。   沈未白也懒得解释,直接进入主题。“无相门利用死人练傀,这尸傀最重要的一步,就是用蛊术控制。巫疆历史悠久,无相门也同样存在已久,为什么巫疆的蛊术,会出现在无相门中,我们也很好奇。”   提及正事,相禹不得不收敛自己的情绪,正色的道:“如今,也只是你们的猜测。要确定这件事,我们必须要见到所谓的尸傀。”   沈未白和风青暝彼此看了一眼——   ‘看来,去无相门走一趟,势在必行。’   “相娅的来信中提到,在巫疆确实有能操纵私人的蛊虫对吗?”沈未白问。   她提及相娅,就算相禹或者图丼有心隐瞒,也不能了。   所以,相禹在沉默了一瞬后,点了点头。并向沈未白和风青暝解释了这种蛊的来历。   “巫疆多山,毒物众多。很多道路,都需要穿过悬崖峭壁,稍不留神就容易失足跌落。在巫疆,同样讲究安葬,无论是哪一氏族的人,死在了外面,都要带回氏族安葬在他的伴生树下。”   ‘据说,在巫疆有新生儿出生,都会同时种下一棵树。死之后,也会被埋葬在这棵树下。’风青暝传音给沈未白。   沈未白知道,这是属于巫疆的建木崇拜。   巫疆是信奉自然之神的民族,在他们的心中,树木代表了生命,生死。而这种信仰,来自于建木。   古蚩民认为,是建木孕育了他们。而建木,是天地初开后的第一棵大树,撑在天地之间,执掌轮回。   “但是,跌落悬崖深谷的尸体该怎么带回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才出现了这种控制尸体的蛊。只要在尸体里种下这种蛊,就能让尸体自己行走,操控着尸体返回自己的氏族。”   “运尸。”沈未白总结道。   相禹点了点头,“不错,就是为了运尸。”   沈未白沉默下来。   蛊师能为了方便运送尸体,而想出这种控制尸体的蛊,可见蛊术的神秘和可怕。   “这种违背了自然的蛊,难道没有限制吗?”风青暝沉声问。   相禹道:“当然有。这种蛊,只对刚刚去世不足一月的尸体有效,且只能控制不超过十天。十天之后,蛊虫就会在尸体里死亡,而尸体也会恢复原样。在操纵的过程中,尸体也只能进行普通的行走,攀爬,跳跃这样的动作,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一个月?   十天?   沈未白和风青暝微微蹙眉。   时间上的限制,让他们心中升起一种古怪。   “无相门的尸傀大军,据说已经有上千数量,且还炼制出了极其厉害的金银铜尸。死亡一月之内的尸体,还好说,但只有十天的话,根本不足以让他们组成如此规模的尸傀大军。”风青暝缓缓摇头。   相禹颔首,“所以,我才说,我们必须要见到尸傀,才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控制死尸的蛊术,原本的目的是为了运尸,所以虽然离奇,却也有很多限制。   但如果尸傀真的于此有关,就说明不仅有人偷取了他们的蛊术,而且还把蛊术升级了。   “我还要提醒一点,这种蛊术十分古老,它存在之初,也是巫疆环境最恶劣的时候,不然不会有先辈创造出这种蛊术。而如今,巫疆的环境要好了许多,不再需要这种古老的蛊术来操控尸体了,所以会的人也很少,甚至很多蛊师连听都没有听过。”相禹没有丝毫隐瞒。   沈未白眸光晦暗难明。   看来,相禹的到来,为他们解开了一些疑惑,但同时也增加了新的疑问。   无相门和巫疆蛊术的关系,暂时放一旁。   沈未白问相禹,“碰到这类尸傀,除了将其脑袋击碎之外,可否还有什么办法将其制服?”   相禹看向图丼,后者开口道:“强大的蛊师,可以暂时夺取操控权,但是会惊动下蛊的人。”   沈未白和风青暝齐齐摇头。   他们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   最好就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盗出一具尸傀,让相禹他们研究,找出炼制尸傀的秘密,还有破解之法。   所以,图丼的回答,并不能让他们满意。   从目前所知的信息中,这种操控尸体的蛊应该就寄生于尸体的头部,所以他们也不能残暴的直接击碎尸傀头部后,再把尸体带回来。   相禹从怀中摸出一小节竹筒,递给沈未白。   沈未白的视线落在他掌心上,那节竹筒的宽长如同幼儿手指粗细,黑得发亮。   “或许这个可以。”相禹道。   沈未白从他手中拿起来端详。   相禹道:“这里面是瞌睡蛊,将其放出之后,蛊虫会使其昏睡,它不仅对人有效,对其他蛊虫也有效。”   沈未白眸中一亮,握紧了手中的竹筒。   ……   庄园里,濯神医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浊气。   蓝翼来了之后,已经解了好几种毒,使其中毒的人,都有了希望。   “濯师伯。”薛姗姗是这次跟随的百草谷弟子,她端着早膳送到了濯神医的房间。   濯神医对她露出和善的笑容。   薛姗姗放下早膳后,欲言又止。   “姗姗,你可是还有什么想说?”濯神医问。   薛姗姗犹豫了一下,说出心中困惑。“师伯,我听说毒医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好,甚至与冥狱有关……我们既然是要除恶,无相门是恶,那冥狱就不是恶了吗?”   濯神医眸光深邃的看向她,“那你认为,她如今做的事是善是恶?”   “我……”薛姗姗被噎住。   是啊,毒医若是恶的,可她却救了他们百草谷都救不了的人。   “弟子只是搞不明白,到底什么是善恶。”薛姗姗十分困扰。   在她对风青暝死心之后,便一心扑在医术上。   这段时间,她也游历了不少地方,经历了许多事,回到师门后,又接到了风泊山庄的号召,来到这里,助力除掉无相门。   此行,他们代表的是善,可是在面对无相门那些千奇百怪的毒时,帮了他们的却是同样被江湖归于恶的毒医。   在看到毒医的那一瞬间,连她都惊讶于毒医原来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姗姗,你还记得我们百草谷的宗旨吗?”濯神医沉吟后问。   薛姗姗一凛,脱口而出,“医者眼中无善恶,只有病人。”   “不错。”濯神医点点头,“只要送到我们面前,求医的病人,我们都会治。这些人中,有些是好人,也有些是江湖上有名的恶人,我们都治好了,那你说我们是善是恶?”   薛姗姗张了张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濯神医语重心长的道:“其实,毒医所做的事,与我们并无不同。只不过,她另辟蹊径,以毒救人,殊途同归啊!”   薛姗姗似懂非懂,她很想去问师伯,那么这条路到底对不对呢?是不是,只要是为了救人,无论学什么样的手段都可以?   既然如此,那为何百草谷那么多年的传承,却从不在毒术上有太多造诣?   甚至,她还想问,一个用毒的毒医,一个爱财的医仙子,她们都解决了百草谷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奇毒怪病,这是不是证明,不必恪守医道正途,也能更强?   薛姗姗最终没有问出来。   濯神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缓缓摇头叹息,“还是年轻啊!”   ……   蓝翼的出现,让濯神医终于能喘口气。   君悦兮和苏言再来时,就见到他的神情比之前几日要从容了许多。   两人心中大喜,立即上前去问濯神医如今的情况。   濯神医干脆就把他们带到了蓝翼的房间。   蓝翼的房门虚掩着,里面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   她本人,似乎并不在房中。   “不想死就别碰。”   在君悦兮准备叩门之时,蓝翼的声音在他们身后传来。   君悦兮立即收回了手,与身边二人同时转身。   蓝翼站在他们身后,眸光依旧清清冷冷,没有半点波澜。   濯神医开口道:“蓝姑娘,君少庄主和苏先生是来问问解药的进度。”   蓝姑娘?   直到此刻,君悦兮和苏言才知道毒医姓蓝。   而濯神医之所以知晓,也是因为他在昨晚见到蓝翼,知晓她身份后,主动问了一声。   “蓝姑娘,昨日太过匆忙,忘了问姑娘名讳,是我失礼了。”君悦兮忙赔礼。   蓝翼却不在乎这些,只是回答濯神医的话,“有几人的毒比较普通,我已经解了,后续只需要调养几日即可。还有几个身上的毒比较复杂,似乎是与巫疆的蛊做了结合,我还需要时间。”   “果然是与巫疆有关吗?”君悦兮心中一沉。   濯神医和毒医先后证实了这一点,那几乎就已经确定无相门和巫疆有勾结了。   “此事,我要立即禀报王爷。”苏言也道。   君悦兮神情凝重的点头。   这件事背后所牵连的事,恐怕不是江湖势力可以解决的了。   蓝翼没有说话,但她所说的事,也在这三人来之前,就用秘密的传信方式,传回了小院。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天,‘想来此时,主公已经收到传信了。’   ……   东院中,沈未白手中拿着蓝翼传回来的信,上面的内容让她眉梢一挑。   风青暝走近问,“怎么了?”   沈未白将信递给他,意味不明的道:“无相门中恐怕懂得的不止一种蛊。” 第三百零九章 藏尸洞 无相门中,哪怕是白日里,也是给人阴沉沉的感觉,到了晚上,更是阴风阵阵。   一队夜间巡逻的小队,刚刚走过去,黑暗的角落中,就闪过了两道黑影。   巡逻小队完全没有察觉。   黑影藏在角落之中,目送巡逻小队离开后,却没有着急移动身形。   过了片刻,又一支巡逻小队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只不过,这次的巡逻小队与之前的不太一样。   他们只有四人,没有带火把或是灯笼照明,就如同生长于黑暗中的幽灵一样。   沈未白和风青暝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升起一个猜测。   若事实真如他们猜测那般,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   可是,即便他们心中有了计较,却也没有立即行动。好不容易来到无相门内,怎能不多看看,摸摸底?   特殊的巡逻队从他们面前走过,阴风中夹杂着浓浓的腐尸味,让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待那股腐尸味散去之后,两人才从阴影中走出来。   “居然能利用尸傀来巡逻?”风青暝低声道。   沈未白眸色变幻莫名,心中同样很是震惊。   如果无相门操控尸体的蛊术,真的来源于巫疆运尸的蛊术,那么只能说明,这个蛊术在无相门得到了极大的发展,还有升级。   如果是巫疆出现了叛徒,而使得无相门得到了蛊术,巫疆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呢?   可若不是这样,无相门又是如何得到的巫疆蛊术?   而且,还是上古蛊术!   按照相禹的说法来看,运尸的蛊术,即便在巫疆一般人也不知道,更不会。   “走。”沈未白将心中疑惑压下,与风青暝一起继续潜入。   ……   庄园中,白日里风泊山庄带领的人和无相门的弟子,再次产生了几场大大小小的战斗,各有输赢。   “今日虽然无相门也没有讨得好处,但我们这边又有人中毒了。”苏言摇着羽扇,脸色有些阴沉。   他们声势浩大的前来讨伐无相门,却被堵在人家家门口外,进不得,退不得,继续胶着下去,辰王在朝中会越发难做,他们这里对士气的影响也会越来越大。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少庄主心中可有对策?”苏言的羽扇拍在自己胸口上,转眸看向君悦兮。   君悦兮眉宇间满是凝重之色。苏言所提及的问题,他又何尝不知?   可奈何,他心中没有解决之法。   无相门如此难对付,实在是超出他们所料。   “要想反击无相门,就必须要解决毒的问题。”君悦兮抬眸对上苏言的眸光。   苏言抿唇不语。   君悦兮又道:“而且,如今除了毒,他们还有蛊。”   苏言面色又是一沉。   毒已经很难对付,再加上蛊,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苏言沉沉的说了句。   君悦兮心中也知道这一点,于是道:“我已经修书一封,派人送到焚野宫。”   “焚野宫?”苏言对于江湖上各大势力的情况了解得并不透彻,此时听到这个名字,也只记得一点,“若在下没有记错,焚野宫是在北齐境内吧。”   君悦兮点了点头,“不错。”   苏言垂眸深思。   这一次对无相门的行动,虽然是风泊山庄来牵头扛旗,但苏言心里清楚的知道,这背后站着的是朝廷。   虽然说,江湖之上没有国境之分,但焚野宫现在毕竟是在北齐境内……   苏言考虑的是,若把焚野宫的人也找来,会不会影响到辰王的计划。   但是,他并未立即反对,只是问,“君少庄主,在下对江湖各势力了解不多,可否问一下,为何少庄主会去请焚野宫的人来?”   君悦兮没有多想,给出了自己的理由。“焚野宫修炼的内功,是天下至刚至阳的内功心法。无论是毒,还是蛊,都属于至阴至邪,所以焚野宫的内功对他们有一定的克制作用。我们这三千人中,目前除了修炼浩然正气的天罡派在无相门面前,还可以有一定自保能力之外,其他人若是不小心,极其容易受到暗算。”   苏言缓缓点头。   君悦兮所言之事,皆是事实,他没有理由拒绝君悦兮邀请焚野宫前来助阵的决定。   “可是,焚野宫离此地遥远,他们收到信,再派人赶过来,即便是日夜兼程,起码也要二十几日。”苏言提到。   君悦兮反问,“除此之外,苏先生还有何良策?”   苏言沉默了。   是啊,若是因为路途遥远,打消了请焚野宫的想法,那么他们现在又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或许,我们可以再给冥狱追加一笔钱。”苏言道。   他眸光闪动之间,心中已经形成一计,“焚野宫的支援,需要的时间太久,这段时间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此地,乃是无相门的主场,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来说越是不利。所以,焚野宫要请,但我们也必须要动。既然冥狱已经接下了这个任务,那就再加一笔钱,催促他们行动。待他们行动之日,我们也组织一支队伍,趁冥狱的杀手与无相门的那些高手斗起来时,也同时杀进去。若配合得当,有一举歼灭无相门的机会,三千大军伺机而动,把无相门杀个片甲不留。若是没有机会,能灭一灭无相门的威风,挫一挫他们的锐气,对我方士气的提升也是有帮助的。”   君悦兮仔细听着他的布置,在心中反复思考了一番后点了点头,“可。”   两人终于达成一致,他们脸上的凝重之色都要轻了许多。   苏言试探的道:“蛊术乃是巫疆之法,如今在无相门中发现了蛊术,恐怕无相门早已和巫疆勾结在一起。”   君悦兮疑惑的看向他,不太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苏言若有所指的道:“巫疆向来封闭,不与外界来往。中原王朝多次诏安,都无功而归。如今,中原朝廷与巫疆也达成了互不干涉的默契。但,如果无相门和巫疆勾结,另有图谋,甚至妄图掀翻天下,染指中原,那就不是区区一个无相门的事了。”   君悦兮皱眉,听出了苏言话中的意思,“苏先生,此事还未有证据。”   苏言浅浅一笑,“少庄主放心,此事我还暂时未报给王爷。你说得没错,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实,无相门的所作所为是与巫疆勾结,巫疆对中原有不轨之心。但是,此事我们不得不防。”   “苏先生想要如何?若在此时大动干戈,恐怕对我们不利。”君悦兮劝道。   从他内心来说,是极不愿意无相门与巫疆有勾结。   如果真是这样,无相门背靠着巫疆,就算他们能把无相门逼到绝境,剩下的无相门弟子都可以渡江进入巫疆,得到庇护。   到时候,巫疆的蚩民,从巫疆进入中原,光是他们手中神鬼莫测的蛊术,都足够让中原大乱。   “所以,我想派人前往巫疆去摸一摸情况。最好的就是,巫疆并未与无相门勾结。还有一点,若是能从巫疆请来蛊术大师,我们也就不必再怕无相门的那些蛊了。”苏言道。   君悦兮缓缓点头,问道:“苏先生心中可有人选?”   苏言这次沉默的时间较久,君悦兮也并未催他。   许久之后,他才对君悦兮道:“我想请蓝姑娘同行。”   君悦兮惊诧的看向他。   苏言解释道:“蓝姑娘刚从巫疆回来,对那里比我们都熟悉,再加上她本就有‘毒医’之名,有她在,我们也不需要太过担心巫疆的蛊毒。至于我,到了巫疆还不知会面临什么,少庄主,论功夫,我不如你们,但论谈判,揣测人心,苏某还是略有心得。”   君悦兮无法否认他的这番话,最后只能道:“蓝姑娘若走了,那这边中毒的人该如何?”   苏言却并不担心,“有间医庐的人也应该快到了吧。”   君悦兮默了默,最后道:“此事,还需要问问蓝姑娘自己的意见。”   ……   无相门中,沈未白和风青暝在黑夜中摸索前行,灵巧的避开了四下的巡逻。   穿过一片毒雾后,他们已经来到了无相门的大殿之后。   若是一般人闯入进来,恐怕就算是绕过了那些巡逻的人,也无法穿过毒雾,进入内部之中。   无相门很大,但所见的弟子却不多,所以显得十分空旷。   再加上,建筑都是乌黑色,阴森恐怖,总觉得犹如鬼都一般。   “藏尸洞?”沈未白看向洞穴上的刻字。   谁能想到,在无相门深处,竟然藏着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   此时,他们站在洞穴外,四周一片漆黑,但从洞穴深处透出昏暗的光,里面显然有人把守。   “阿姐,我进去,你留下。”风青暝沉声道。   洞内情况不明,自然不能两个人都进去,否则若是惊动了无相门的人,里面没有其他出口,外面再被一堵,他们二人岂不是被包饺子了?   沈未白却拉住他,“我进去,你留下。”   风青暝蹙眉。   沈未白靠近他道:“无论是毒还是蛊,都奈何不了我。”   风青暝这才点了点头,在沈未白进去之前,嘱咐道:“一切小心。”   沈未白对他露出一个淡淡微笑,闪身进入了洞穴之中。   ……   洞穴里,越走越宽,每隔十步,便有火把固定在洞壁上。   沈未白向里走了一段路,并未发现任何人,但是,越是往里走,里面的腐尸味就越来越重。   突然,从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沈未白眸光一闪,身影向前掠过,在脚步声靠近之时,藏入了旁边一个凹陷的缝隙之中,把自己藏在黑暗里,收敛了全身的气息。   来的人,是两名无相门的弟子,他们没有发现沈未白的存在,走向了洞外的方向。   待他们走远之后,沈未白才从缝隙中闪出,继续往前走。   山洞很大,但是路却不复杂,并没有其他岔路,沈未白顺着一条路走到底,钻出洞口后,眼前豁然开朗。   入眼的是一个天然的巨大的溶腔,而在溶腔底部,整整齐齐的站着密密麻麻的上千……尸傀!   场面实在是太过震撼,让沈未白瞳孔震颤。   而在溶腔之中,腐尸味简直无处不在,沈未白不得不封闭了自己的嗅觉,降低腐尸味对自己的影响。   溶腔底部站着的尸傀,仿佛正在休息。   沈未白站在洞壁上从上而下的观察,整齐排列的尸傀,倒是方便了沈未白计算数量。   然,计算出的数量,却与无极阁查出的不同!   这岂止是一千?分明就有一千余五百之数!   如此庞大的数量,还不算之前在外面见到的那些巡逻中的尸傀。   而这些尸傀,身披铠甲,从头包到尾,就好像是把人铸在了铁皮里。沈未白还注意到,普通的尸傀穿着的都是黑甲,而在最前面的二十具尸傀,其中十具为铜甲,六具为银甲,四具为金甲。   洞中尸傀的数量,都比无极阁调查得来的数量更多。   一个念头,从沈未白脑海中闪过——   是无极阁调查得不够仔细,所以出现了数量上的误差?还是,在无极阁调查之后,那么短的时间,尸傀大军的数量又增长了?   若是前一个可能,那还不打紧。   若是后一个……则说明了无相门已经熟练掌握了炼制尸傀大军的方法。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尸体,他们就能炼制出上千,上万的尸傀大军。   而这些送上门来的武林人士,岂不就是最佳的尸傀材料?!   这个可怕的猜测,让沈未白双眸倏地一缩,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之前,危霖就曾说过那去瑶城刺杀姬云廷的金尸,其手段之厉害,让辰王府的高手侍卫都无法阻拦,最后虽然没有杀掉姬云廷,却也全身而退。   这就说明,炼制出的尸傀,哪怕是一具死尸,也依然保留了身前的部分武功修为。   三千武林高手,自动送上门来…… 第三百一十章 都齐了! 沈未白顺着心中猜测往下想,突然间就想明白了其中一些困惑。   之前,她就在想,既然都暗杀了姬云廷,为何不对鸿明帝出手?后面得到的结论是,无相门对姬云廷出手,是带着报复性质的行为。   当时,她与危霖聊起这件事时,还觉得这无相门主过于意气用事。   如今看来,对方并非意气用事,而是早就谋划好了一切。   若能杀了姬云廷,那是报复。若杀不了,就利用姬云廷,给他们送来这三千武林高手。   如今,看似僵持的双方,恐怕也是无相门的故意为之。   目的,就是要把握时机将这送到门口的三千人一并拿下!   而这个时机,恐怕也近在眼前了。   若这一切猜测都是真的,也就可以反推论出沈未白之前的猜想,无相门已经掌握了熟练的炼制尸傀的方法,可以大举炼制尸傀。   这样的局面……对于整个天下,恐怕都不是什么好现象。   哪怕是沈未白不想卷入其中,可到了无相门正是挥军北上,利用尸傀大军推翻当前统治,那她也难以独善其身。   天下,不能落入无相门的手中,更不能让尸傀大军在人间作恶!   沈未白眸光一厉,手中捡起一块石块,朝底下的尸傀大军扔下去。   石块砸在了其中一个尸傀身上,又落在地上滚动,发出了声响。   原本静寂无声的尸傀大军,突然好像从沉睡中醒来,身上的铠甲摩擦着发出阵阵声音。   最前面的金银铜尸,甚至转动起脖子,从面具里发出恐怖的嘶吼声。   沈未白藏在暗处,屏住呼吸,没有轻举妄动。   她还记得今天的任务!   沈未白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极致。   底下那些尸傀,并没有发现她,渐渐的又平息下来,好像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沈未白终于动了,她手里捏着相禹给的小竹筒,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尸傀大军的最后方。   ……   天色发白,房间里的烛火也暗淡了不少。   蓝翼一夜未睡,终于调制出可以杀死蛊虫的毒。   她救人的方法是以毒为药,与常人不同,解蛊的方法也是一样。但是,她刚接触蛊虫不久,所以在解蛊方面,还能力有限。   也幸好,那些无相门用的毒中,所含的蛊并非纯正的巫疆蛊虫,这才让她找到了杀死蛊虫的方法。   蓝翼用清水洗了脸,恢复精神后,就拿着配好的毒去见了濯神医。   濯神医拿着配好的毒,神情有些犹豫。   正好在一旁听了整个过程的薛姗姗,忍不住开口问,“这些毒既然能杀死蛊虫,那岂不是也把人给毒死了?”   濯神医看了她一眼,最终没有说话。   薛姗姗所说的,其实也是他担心的。   自古以来,以毒为药的不是没有,但其风险很大,在医术中属于偏门。毒医之名,濯神医听过,所以才会向君悦兮举荐,但却不能保证,手中之毒的风险。   蓝翼没有理会薛姗姗,只是看着濯神医。她自然是看清了濯神医脸上的犹豫之色,想了想便道:“救人之法,我已经给你了,用与不用请自便。”   她这几日连续研究解蛊的方法,神情已经十分疲惫,说完这句,就打算离开。   濯神医心中一凛,握紧手中的棕色药瓶,问道:“蓝姑娘,请问用此药风险如何?”   蓝翼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才道:“解蛊的过程自然是很痛苦的,但无性命之忧。”   濯神医松了口气,向她感谢,“有蓝姑娘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蓝翼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薛姗姗等她走了之后,才对濯神医道:“师伯,我们真的要用这个方法吗?”   濯神医看向她反问,“难道,你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那几个中了蛊的,继续拖下去也难逃一死。”   说着,他看向手中拿着的瓶子,沉声道:“拼一拼,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这风险太大了吧!万一人死了,我们如何向其他人交代?”薛姗姗还是有些抗拒。   濯神医眸光反而坚定了许多,握紧瓶子道:“神农尝百草时,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我会将其中风险都告诉他们,用与不用由他们自己决定。”   薛姗姗松了口气,默默点头。   这样一来,无论结局如何,起码不会有人怪到他们百草谷头上。   ……   蓝翼走出院子,正打算回房休息。   几日的辛劳,消耗了她的精神与体力,让她现在的肤色都变得有些苍白。   只是,她人还未走到房前,就被迎面而来的人给拦住了。   “蓝姑娘。”苏言谦谦君子的模样,向蓝翼问好。   蓝翼颔首,准备离开。   “蓝姑娘请留步。”苏言开口道。   蓝翼侧目看向他,眼神带着疑惑。   苏言忙道:“其实,在下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希望蓝姑娘能助我一臂之力。”   蓝翼没说话,只是用清清冷冷的眼睛看着他。   这让苏言有些尴尬,但几日下来,他多少也了解了这位毒医的脾气,所以并不在意,继续道:“我们之前发现,无相门中有人使用了巫疆的蛊术。这一点,实在是超出我们所料。为了调查清楚这件事,所以我打算亲自去巫疆一趟,还希望蓝姑娘能与我同行。”   “为何是我?”蓝翼不解的皱眉。   见蓝翼没有立即拒绝,苏言忙道:“若在下没有猜错,蓝姑娘也是刚从巫疆回来吧?”   蓝翼不置可否。   苏言继续道:“不瞒蓝姑娘,在下从未到过巫疆,且如今我们与无相门之间形势胶着,实在是挤不出太多人手。蓝姑娘既然刚从巫疆回来,定然对巫疆有所了解。另外就是……”   他露出几分报涩的表情,“蓝姑娘是玩毒的行家,有蓝姑娘同行,在下也要安心些。”   同时,他还保证,“只要蓝姑娘陪我走一趟,待我们从巫疆回来,无论什么样的报酬,我都可以支付。”   苏言自认为,自己已经说清了理由,且又提到了丰厚的报酬,蓝翼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然——   “我不去。”蓝翼毫不犹豫的回答。   “什么?!”苏言很是意外。“蓝姑娘,你就不再考虑一下吗?”   “我已经考虑过了,不去。”蓝翼斩钉截铁的道。   这次巫疆之行,让她的感受非常差,恐怕在这几年内,她都不会再去巫疆了。如果今日开口的人是她家主公,蓝翼肯定不会拒绝。   但,苏言与她何干?   这三千名门正派又与她何干?   她愿意来这里,不过也是因为对无相门的毒感兴趣罢了。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相禹已经来到了这边,饶是主公对无相门中的蛊也十分感兴趣,也可以在相禹口中得到答案,不需要自己跑一趟巫疆。   “蓝姑娘,为何要拒绝?”苏言不死心。   蓝翼本不想与他多谈,却被他纠缠在此,心念一转,转身面对他道:“你为何要亲自去?”   “嗯?”苏言一愣,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蓝翼看着他,十分真诚的道:“据说,无极阁无所不知,可以搜罗天下所有情报。你若是不缺银两,大可向无极阁买情报。”   说完,蓝翼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留下苏言一人站在原地震惊。   一直等到蓝翼走远了,苏言才恍然点头,“对啊!我何必亲自冒险?”   想通这一点,苏言快步离去,找君悦兮商量。   ……   而在蓝翼被苏言拦住的同时,君悦兮也匆匆离开庄园,接到了赶过来的月狐。   君悦兮曾在江临府见过月狐,知道她并非医仙子,而是医仙子座下的大弟子,通常都代替行踪难觅的医仙子,处理许多事务。   大多数的时候,也是月狐替医仙子行医问诊,倒也没有出过任何差错,医术也是很强的。   所以,君悦兮没有太过失望,依然热情的去迎接月狐。   “月狐姑娘,一路辛苦了。”君悦兮看着白衣飘飘的月狐心中感叹,医仙子尚还未见,但无论是毒医,还是月狐,都是令人一见难忘的绝色美人。   月狐颔首,白衣孑然,丝毫看不出风扑尘尘的样子。   君悦兮领着她前往庄园,同时向她介绍如今庄园里的情况。   “毒医比姑娘早到几日,姑娘的房间,被安排在毒医旁,与百草谷的诸位神医在一起。”君悦兮道。   月狐神情上看不出喜怒。   君悦兮体贴的问,“若月狐姑娘觉得如此安排有不妥之处,大可直接告诉我。”   月狐这才开口,“就按君少庄主安排吧。”   君悦兮这才放下心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住处。   而蓝翼也正好回来,与两人在垂花门前相遇。   蓝翼和月狐眸光轻碰,都默契的移开。   君悦兮露出笑容,替两人介绍。在介绍的过程中,他还有些担心,怕两位同样清冷,却有能力的女子,会彼此针对。   好在,等他介绍完后,一切都很平静,蓝翼和月狐之间,没有针锋相对,反而异常的和谐。   君悦兮觉得有些诧异,却也庆幸。   也不好再久留,交代完成后,就转身离开。   蓝翼推开自己的房间走了进去,月狐看了君悦兮离开的背影一眼,也跟了进去。   “你的房间在隔壁。”蓝翼也不回眸。   月狐不接话,只是问:“主公可好?”   蓝翼转身面对她,两张清丽的脸在彼此对视之后,都同样露出了清浅的微笑。   ……   “少庄主!君少庄主!”   君悦兮刚走不远,就听到身后传来苏言的声音。   他驻足转身,就看到苏言急急忙忙过来的样子。   “苏先生,如何?”君悦兮自然是知道,苏言一大早就去找了蓝翼商讨去巫疆的事。   刚才,他虽然见到了蓝翼,去因为身边有月狐在,所以并不方便开口询问。   此时遇到苏言,便开口问了。   苏言摇摇头,“她拒绝了。”   君悦兮默了默。   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内,所以并不意外。“如此,我们只能自己去了。”   “不,我们也不用去了。”苏言又摇头道。   君悦兮不解的看向他。   苏言笑道:“蓝姑娘虽然拒绝了我的请求,但也同时给我指点了迷津。”   “嗯?”君悦兮。   苏言道:“巫疆的事,我们可以通过无极阁……”   提到‘无极阁’三个字,君悦兮就明白了苏言的意思。   但,他谨慎的蹙眉,“此事目前恐怕不宜走漏风声,就算是无极阁恐怕也不知道巫疆的事吧。”   “无极阁拥有极为庞大的情报网,千万不要小看它的力量。就算他们现在不知道,也可以立马去查。他们出手,可要比我们亲自过去调查要简单得多。少庄主,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苏言说着,突然凑近君悦兮身边,压低声音道:“或许你还不知,其实无极阁也是听命于王爷的。”   “什么!”君悦兮惊讶的看着他。   苏言讳莫如深的点了点头。   君悦兮镇定下来,“此事当真?”   “自然。”苏言信誓旦旦的道。   君悦兮皱眉思索片刻,才道:“既如此,那就将此事禀报给王爷吧。”   苏言颔首道:“我回去之后,立即写信给王爷,将此事禀报上去,接下来,在王爷的回信未到前,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围而不打,按兵不动。”   “这我自然知晓。”君悦兮颔首。   如今,无相门中情况不明,尚不知巫疆的势力是否侵入其中,自然不能随意出手。 第三百十一章 只在乎你 相禹被叫过来的时候,还一脸茫然。   但是,当他看清院子里站着的尸傀时,脸上的表情就只剩下震惊了。   “这……”相禹震惊之余,杵着木杖快步的走过去,距离那尸傀也不过三拳距离,但那尸傀却好似完全没有反应一般。   相禹紧握着木杖,打量着被黑甲包裹的尸傀,腐尸味扑面而来,一般人很难承受。   好在,他是蛊师,向来打交道的都是这些阴腐之物,对这种腐尸味很适应。   站在他面前的尸傀,身子微微晃动,仿佛陷入了沉睡之中。   “瞌睡蛊果然好用。”   就在相禹仔细打量尸傀的时候,沈未白的声音飘了过来。   他抬眸望去,就看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朝自己走了过来。   明明是两种极端的色相,却出奇的融洽,和谐到给人一种无法插足的感觉。   “你们真的很厉害!”相禹神色复杂的看向二人。   他的确没有想到,那么快,眼前的两人,就把尸傀带到了他的面前。   沈未白微微一笑,没有多做解释,“尸傀,你已经看到了,所以什么时候能告诉我答案?”   之前,相禹提出,要亲眼看到尸傀之后,才能回答沈未白的诸多问题。   如今,沈未白按照他所言,亲手把尸傀送上,就是要一个答案。   相禹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点头,“我会用最快的时间,找到答案!”似乎怕沈未白不信,他又郑重的补充道:“请你相信,我和你们一样,都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无法给你太多时间,三天,三天之内我需要答案。”沈未白缓缓摇头。   相禹不解的皱起眉头,“三天?太紧迫了。”   “最多三天。”沈未白没有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   相禹深吸了口气,最终在沈未白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把尸傀交给相禹之后,沈未白和风青暝没有再打扰他。   两人走出院子,朝沈未白住的东院落而去。   一路上,沈未白的神情都有些凝重。   风青暝几次看向她,她都未曾发觉,快到东院落时,风青暝拉住她,沉声道:“阿姐,不用太担心。”   沈未白莞尔否认,“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阿姐常常表现得对任何事都毫不在意,但实际上是最在意的一个。”风青暝突然道。   沈未白一愣,失笑摇头,“别把我说得那么伟大。”   她从不是什么好人。   风青暝道:“阿姐心中自有一杆秤,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都清楚。”   “我说了,我没有那么伟大。”沈未白笑着推开他的手。   风青暝没有松开,只是将她的手抓得更紧。“可是阿姐所做的事,都是为了天下百姓。”   沈未白叹了口气,“你是这样理解的吗?”   质问般的语气,让风青暝一愣。   沈未白收敛了眉眼间的笑意,看着早已比她高的少年道:“或许,在你看来,我做的事都是好事。比如,小的时候,屡次救你。又比如,阴差阳错的破坏了前朝复辟的阴谋。又或是,你看到我对无相门的在意,以为我是在担心他们祸乱天下。但其实,不是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有自己的目的,都有自己的所求。你看到的好,不过是恰好而已。而对我来说,这些好,不过是在我达成目的的同时,顺手为之罢了。”   渐渐变冷的神情,还有淡淡化为无情的声音,让风青暝心中升起一股慌乱。   “不是的!”风青暝急于替自己辩驳,却不知,这三个字,让沈未白的眸底彻底归于平静。   “阿炎。”沈未白开口阻断了他,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或许,你从未认识真正的我。”   沈未白其实从未在风青暝面前掩饰过自己,但也许是幼年时的救命之恩滤镜太重,让风青暝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好人。   之前,沈未白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今日,风青暝的话,却让她猛然清醒。或许,真是这一层滤镜,让他对自己产生了男女之情。   万一有一天,这一层滤镜破碎,少年突然发现,他的阿姐从不是一个好人,那又该怎么办?   他该多失望?   沈未白想到了这里,可是却不会为了保持风青暝心中的这一层滤镜,而伪装自己,粉饰太平。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及时止损!   “阿姐!”风青暝的心仿佛漏了一块。   沈未白依然平静的看着他。   风青暝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我知道阿姐是什么人!”   沈未白缓缓抿紧双唇。   风青暝茶色的眼眸中,慌乱的情绪被无尽的深情所驱散,他凝视着沈未白,少年的嗓音已经趋近成熟,变得低沉沙哑:“阿姐对我就这么不信任吗?阿姐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清楚楚。但,无论阿姐做什么,哪怕杀人如麻,在我心中依然是天下第一好的人。其实,应该是阿姐不懂我吧。我早就不是小孩了,也有心思深沉,黑暗的一面。”只不过,他在她面前,会下意识的收敛而已。   沈未白愣住。   因为风青暝的话而愣住。   茶色透明的眸中,泛起了点点委屈,沈未白突然失笑。   她真的是蠢到家了!   沈未白担心风青暝的滤镜太厚,万一有一天滤镜碎了,他会无法接受真实的自己。   但其实,风青暝在她心中何尝不是一块世间至纯的璞玉?   而现实呢?   一个七岁就面临着种种暗杀的孩子,一国亲王,焚野宫的少宫主……这些经历,种种身份,尤其是一个心思单纯,至真至诚的人可以驾驭的?   只不过是,他们都愿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展露出干净通透的一面罢了。   想通这些,沈未白垂眸认输,“是我想岔了,阿炎,对不起。”   “阿姐不会错。”风青暝心有余悸的将沈未白搂入怀中,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失去了她。   沈未白任由他将自己搂入怀中,突然问道:“阿炎,我似乎从未问过,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她承认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就如同她在柳茹面前承认的那样,她喜欢不受束缚的活着,喜欢自己掌控的人生,所以会剔除人生中的一切不确定因素。   冒险,肆意,纵情,这是她对人生的追求,所有会影响这些的人与事,都不会被她接受。   所以,当初她义无反顾的离开了安亭伯府。   又所以,在最初知晓了风青暝心思的时候,她会选择退去。   阿炎曾说过,只想要和她在一起。   可是,她却从未关心过,阿炎想不想要……   “阿炎,你想要天下至尊的位子吗?”沈未白问。   她语气平静,仿佛这天下至尊的位子,不过是她唾手可得之物,只要风青暝点头说要,她就会双手奉上。   “不想。”然而,风青暝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沈未白从他怀中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为什么?天下男儿的志向,不都是想成为天下之主,人上之人吗?”   风青暝亲昵的埋首在她颈间轻笑,“那阿姐就当我不是天下男儿吧。我的心愿,至始至终只有一个,不要江山只要美人!阿姐,阿炎真的只想与你在一起,生生世世陪伴你左右,其他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有阿姐一人重要。”   沈未白眸底的凉意彻底散去,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她轻咳两声,退出风青暝的怀抱,正色的道:“虽然如此,但我确实无法忍受一个尸傀当道的人世间,所以无相门还是毁灭吧。”   ……   无相门不知从何处得到了巫疆蛊术,研制出了一种可以操控死人之术,造出尸傀大军。   而被引诱而来的三千正道侠士,已经被无相门视为了制造尸傀大军的材料。   若不阻止一切,任其阴谋达成,天下将会被这些尸傀大军,被无相门的各种毒药弄得乌烟瘴气,生灵涂炭。   相禹在琢磨尸傀的第三日,也是与沈未白约定期限的最后一日,无极阁的飞信到了沈未白手中。   “主公,看来辰王那边也已经知晓了蛊毒一事,甚至不惜花重金请无极阁前往巫疆调查。”星鸾道。   沈未白不甚在意的点头,“既然是送上门的生意,那就不要拒绝了。把我们知道的,都告诉他。”   她这几日想了想,无相门这个坑,总不能她和风青暝出力。   既然这三千人是辰王送过来的,自然由他善后。   “还有,冥狱那边被催促行动。”星鸾又道。   沈未白笑,“告诉娄天狱,让他和买主谈,他们什么时候行动,冥狱可以配合行动,出其不意,事半功倍。”   “是!”星鸾一一记下。   接着,她又道:“月狐已经与蓝翼会合,特向主公请示接下来的任务。”   “告诉她们,好好待在庄园里,研究无相门的毒就可以了,若有什么发现,及时传消息过来。”沈未白点了点头。   星鸾从怀中掏出一个棕色瓶子,双手小心翼翼的递给沈未白,“主公,这是蓝翼研究出来的一种,可以杀死蛊虫的毒。但目前,还不确定对多少种蛊虫有效。”   沈未白饶有兴致的接手,还不忘夸赞,“已经很不错了。”   两人说完话,星鸾先离开,去布置沈未白之前交代的事。   她刚走,柳茹和天水就一同过来。   “这段时间,外面一团乱,我们的人出门,也需要小心谨慎,免得被无相门的人误认为是那些武林正道,也要避免被那些武林正道误认为是无相门的人。”天水好笑的说。   沈未白颔首笑道:“不会憋闷太久了。”   天水闻言,眸中一亮,“主公,接下来我们是不是有事可做了?不瞒您说,我们这段时间真是闲得发慌。”   “老鬼呢?”沈未白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天水‘啊’了一声,才想起来老鬼离开是,并未告诉沈未白。“鬼老说他有些私事处理,先离开了。”   沈未白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想。   这些年来,老鬼来去自由,沈未白也极少会去问他的私事,所以这次也并不意外。   “别说他们了,我都已经把随身带的书看了几遍。”柳茹笑道。   沈未白突然看着柳茹道:“柳先生,不如我派人先把你送到蓟国境内?”   蓟国沈未白虽未去过,但已有她多家产业,不说别的,玄黄商号的蓟国分号还有无极阁的分舵都在那里,柳茹先一步过去是安全的。   柳茹诧然的问,“这是为何?”   沈未白迟疑了一下,才酌情的道:“这里很快就会变得不安全。”   柳茹凝眉想了想,才认真的道:“我服从主公安排。”她不会武功,若强行留下,只会拖累,增加麻烦,还不如先一步离开。   沈未白却笑了,“护你一个,还是可以的。我只是怕先生在这里待久了,觉得无趣。”   柳茹洒脱的捋了捋自己的衣袍,“也是这个理,所以我就先行一步,替主公在蓟国探探路吧。”   沈未白眸光微动,笑道:“正好,先生先过去也能帮我做些事。”   柳茹眨了眨眼,微笑颔首。   “主公,护送柳先生前去蓟国之事,交给我吧。”天水主动领命。   沈未白点了点头,“也好,就交给你处理。”   天下终于找到事做,即便没有刻意为之,一颦一笑也自然的流露出了天生媚骨的媚态。   ……   尸傀被盗走的第三日,无相门中风平浪静,似乎他们并未发现有尸傀被盗。   或许,这是因为尸傀数量众多,少上一具,无人知晓。   又或是,无相门的人想不到会有人潜入门中,进入藏尸洞偷走了一具尸傀,所以从不在乎清点尸傀数量。   也有可能是因为,沈未白盗走的是最普通的尸傀,而非数量有限的金银铜尸。   总之,没有打草惊蛇,这对沈未白来说,就是好的!   在第三日日落之后,沈未白接到了相禹的通知。   当她走到相禹暂住的地方时,风青暝已经比她先一步到达。   这一次,不仅相禹,岜朗和图丼也在,而那具尸傀正矗立在房间之中,静止得如同一尊雕像,只有那一身腐尸味证实着它的存在。 第三百十二章 少了一个 “无相门炼制尸傀的方法中,的确是巫疆上古蛊术中的运尸蛊。”相禹有些疲惫的道。   沈未白只给了他三天的时间,他日夜不分的围着尸傀研究,终于得到了准确的答案。   可是,这个答案,却没有让他心情轻松,反而让他心情越发凝重起来。   巫疆的蛊术,从来都是不传之秘。   连在巫疆,能够有资格学习蛊术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   而如今,在他们不察觉的时候,巫疆的蛊术居然出现在了中原的门派里!   相禹可以想到,光是这则消息传回巫疆,都会引发巫疆多大的震动!   恐怕,九大巫姓的话事人,会立即齐聚王城,向相娅这个巫王施压。   可是,相娅才刚刚接任巫王之位,何其无辜?   以无相门得到蛊术,且将其与毒结合,创造出尸傀,这绝不是短短几年就能做到的事。   所以,蛊术外传的事,肯定与相娅无关。   然奈何,如今坐在巫王位子上的人是她!   “可是,我却不能肯定无相门到底在什么时候,得到了蛊术。”相禹沉声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毫不遮掩其中的痛恨之意。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对沈未白和风青暝说。   那就是,无相门得到的有可能是蛊术中最核心的部分,是上古残存的蛊术。   因为,运尸蛊就是上古蛊术之一。   而上古蛊术,传承多年,早已经残破不全。   在整个巫疆,能接触到上古蛊术的人,除了九大巫姓的核心人物之外,就只有巫王的传承。   九大巫姓中传承的上古蛊术是残缺中的残缺,只有王城中,属于巫王传承的蛊术里,其中上古蛊术相对于九大巫姓中是最全的。   正是因为这种残缺,相禹也无法锁定,到底哪几大巫姓的上古蛊术传承中,包含了运尸蛊。   至于王城……相禹是能确定,巫王传承中上古蛊术里,是有运尸蛊的。   但是,巫疆的巫王传承十分特殊,并非由血脉传承,而是由蛊神从九大巫姓中,血统最高贵的少女中挑选。   相禹只能确保这件事与相娅无关,蛊术不是从相娅手中外传。   却也仅此而已!   “据我目前所知,恐怕无相门掌握的还不仅仅是运尸蛊。”沈未白又抛出一则情报。   其实,到目前为止,无论是相禹调查出来的结论,还是沈未白这边搜集到的信息,都并未超出他们的意料。   种种证实,只是越发肯定了无相门早有野心,且与巫疆有瓜葛。   “现在,我们要搞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属于巫疆的蛊术,是巫疆某些人与无相门暗中的合作,还是无相门通过别的手段,从巫疆中盗取而来。”风青暝提醒道。   “不错。”沈未白点点头,看向相禹。   相禹双唇紧抿成线,眉头紧皱挤出了深深的折痕。“这一点,我现在无法回答你们。不过,你们放心,在我确定之后,就已经通知了娅。巫王会尽快调查一切,找到真相。”   沈未白眸色沉沉的看着他,“事情现在恐怕已经不在你我掌控中了。”   “什么意思?”相禹不解的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才告诉他,“无相门中出现了巫疆蛊术之事,已经被前来歼灭的正道首领知晓,且上报给了姬卫朝廷。”   这话一出,不仅是相禹,就连岜朗和图丼的脸色都齐齐一变。   “不,这肯定与巫疆无关!”相禹急道。   一旦惊动了中原朝廷,而无相门又利用巫疆的运尸蛊创造出了战斗力恐怖的尸傀大军,势必会让中原朝廷挥军南下,剑指巫疆。   他们不怕战争,可是却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就被卷入其中,遭受无妄之灾!   “如何证明?”沈未白犀利的问。   这句话,又回到了风青暝之前的提醒上。   同时,也在提醒相禹,想要确保巫疆无恙,让蚩民免受战争之苦,就必须要给出一个答案。   而且,还不仅仅是答案,还必须有所作为。   相禹眼珠不停转动,最后深吸了口气,“无相门多年前盗走了巫疆的蛊术,我们责无旁贷要将流传出去的蛊术收回来,且对盗取蛊术的无相门给予严厉的惩罚,以儆效尤!”   “很好。”沈未白浑身的犀利一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喘着粗气的相禹忌惮的看向她,“你真是个可怕的人!”   沈未白不怒反笑,“谢谢夸奖!但你无法否认,我是在帮你,帮巫疆。”   “……”相禹沉默不语。   他代表巫疆被迫拉入了沈未白的阵营,要一起对付无相门。   但,这也是现在唯一可以避免大规模战争的方法。   从相氏的利益来说,相娅刚刚成为巫王,他们决不允许在这个时候,让巫疆承受战火灼烧。   所以,无论无相门到底是如何得到的蛊术,对外而言,都必须是相禹刚才所说的那样。   蛊术,是被无相门盗走的,巫疆并未参与其中。甚至,巫疆也是受害者,所以他们为了追回被盗走的蛊术,惩罚无相门这个盗贼,他们必须要对付无相门。   在这一点上,他们所代表的利益与君悦兮他们所代表的利益想通,是最有可能将事情控制住的方法。   但让相禹心情抑郁的是,这一系列的决定,都是他在沈未白和风青暝配合的暗示下,逼迫着……主动说出的!   相禹又看向深藏功与名的风青暝,“你不觉得这样的女人很可怕吗?”   这充满挑拨的话,却只换来风青暝的淡漠眼神,带着几分不屑和轻蔑。   “……”相禹承认了,或许世界上有一类人,是与众不同的。   “无相门中因为蛊术的存在,使得事情格外棘手。既然已经达成同盟,那么我希望图丼大师,可以代表巫疆前往正道联盟。”沈未白向前走了一步,打破了之前诡异的气氛。   “我?”被点名的图丼一脸莫名。   风青暝颔首,站在沈未白身边:“不错。少族长目前无法使出蛊术,那么如今对蛊术有所了解的就只剩下图丼大师你了。”   图丼下意识的看向相禹。   “既然他们已经有所觉,而你们也聪明的选择了正确的路,那为了避免误会,就要尽快接触,图丼大师亲自过去,更能很好的解释一切。”风青暝替沈未白解释用意。   相禹深思片刻后,点了点头,对图丼命令,“图丼,我授予你代表巫疆的权利,亲自去一趟吧。巫王也会尽快派更多的蛊师前来助你一臂之力。属于我们巫疆的东西,我们有责任,也必须要追回来。而那些敢从我们巫疆盗取蛊术的无耻盗贼,也必须受到惩罚!”   “遵命。”图丼向相禹行礼。   “接下来,我们需要讨论的就是,如何破解尸傀。”沈未白始终掌握着交谈的节奏和主动权。   杀尸傀?   这并不是解决之法,沈未白要的是一劳永逸。   在相禹正准备说‘还未想出对策’时,沈未白点拨了一句,“比如,如何解除运尸蛊!”   相禹和图丼眸中同时精光一闪!   对啊!   尸傀之所以能行动自如,就是靠着运尸蛊。   只要解除了运尸蛊,那么尸傀就恢复成了死尸。   要杀尸傀很难,但要除掉死尸,一把火就够了。   “你果然可怕!”相禹深吸一口气,看向沈未白的眼神越发忌惮。   沈未白毫不在意的笑问,“所以,有办法吗?”   相禹沉默了一下道:“我需要时间。”   沈未白轻叹一声,“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你不想面对成千上万的尸傀的话。”   相禹震惊的看向她。   可是,沈未白却不再多言。   ……   苏言找到君悦兮,人未到声先至。“无极阁已经回信了!”   房中,闻言的君悦兮快步走出来,神情急切的看向苏言。   苏言将手中的信封递过来,“我还没看。”   在君悦兮的眼神催促下,苏言撕开了信封上的火漆,从里面掏出了厚厚的一叠纸。   两人的眸光落在那叠纸上时,同时一沉。   他们向无极阁打听巫疆内是否与无相门勾结的情报,如今得到回复,厚厚的一叠足以证明事情恐怕不简单。   若是无相门所作所为与巫疆无关,那只需要简单几个字的回复就好了。   君悦兮和苏言对视一眼,同时看了信中的内容。   信中,不仅仅写明了他们想要知道的一切,甚至还特别说明了一些他们还不知道的情况。   将信中的情报掌握,他们归纳出了两个要点。   第一,无相门中的蛊术,是在很早之前盗取了巫疆的蛊术,巫疆并不知晓。   第二,无相门对尸傀的炼制之法,已经掌握得越发成熟,尸傀大军的数量在急速增加,且生前会武功的人,被炼制成为尸傀之后,尸傀的威力会被增大数倍,更强于生前。   看完信,无论是苏言还是君悦兮脸色都有些发白。   第一点,算是一个好消息,最起码他们不用在面对无相门的同时,还要面对整个巫疆。   “信上说,无相门盗取巫疆蛊术的事,已经传回了巫疆王城,巫王震怒,特派出了蛊师前来调查,于近日内,蛊师会到达我们这。你觉得此消息是真是假?”苏言缓缓的将信纸折好,塞回信封。   君悦兮道:“无极阁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这么说,那就肯定是真的。”   “有巫疆的蛊师前来助阵,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苏言沉声道。   君悦兮点了点头。   苏言眸光划过一道狠厉,“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   君悦兮沉默不语,眼中也浮现出决绝的光芒。   他们两人都是聪明人,从无极阁传来的第二个消息中,又岂会猜不到自己踏入了无相门的陷阱?   从那一场刺杀开始,无相门的陷阱就开始了。   他们在一无所知之下,带着三千武林高手,踏入了陷阱之中。   如今,唯一的机会就是在无相门出手之前全力反扑。   苏言轻笑起来,“我可不想变成尸傀,若我被无相门的人抓住,还请少庄主帮个忙,不要留我全尸。”   “苏先生……”君悦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   苏言深吸了口气,问道:“焚野宫的人还有多久能到?”   君悦兮凝神在心中计算了一番,皱眉回答:“恐怕最快也要有十日。”   “十日?太久了,变数太大。”苏言缓缓摇头。   君悦兮也知道这一点。   原本,他们不知道无相门的计划时,还可以按兵不动,围而不打,拖延着等到焚野宫的人到来,到时候增加的战力,可以减轻他们正面对抗无相门的压力。   可是现在,十天……太久了!   谁也不知道,无相门会不会在这十天内做出什么事来。   也无法保证,十天之后,无相门藏尸洞里的尸傀大军会变成多少数量。   “等不了了。”苏言狠心咬牙。“我们必须要尽快拿出一个计划,采取行动。冥狱那边也已经回话,会配合我们行动进行斩首。如此,就算焚野宫来不及增援,我们也有暗棋。”   君悦兮颔首,“只能如此了。”   ……   无相门中,嬴槐独自一人走进藏尸洞内,鼻尖的腐尸味越重,他眼底的神情就越发疯狂。   当他看到溶腔内,整齐排列的尸傀大军时,眼底的疯狂彻底爆发,他站在金银铜尸前的高台上,俯瞰着尸傀大军的队列,眉心白得病态的皮肤,突然出现一丝裂痕,裂痕向两边挤压,撑大的裂痕宛若一只蠕动的赤色蛆虫。   赤色蛆虫上的光芒一现,原本安静的尸傀大军突然朝嬴槐单膝下跪,如同跪拜君王一般。   嬴槐享受的闭上双眼,将双臂展开。   突然,他猛地睁眼,眼底的疯狂化为阴鸷,声音在溶腔洞内回荡。“怎么少了一个?!” 第三百十三章 破解之法 图丼一袭巫疆蚩民的打扮,一出现就引起了轰动。   很快,接到消息的君悦兮和苏言也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二人见到图丼后,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无极阁情报里说的事——‘巫疆果然派蛊师前来了!’   但同时,他们心中又泛起同一个疑问——‘为何只有一人?’   “我叫图丼,来自九大巫姓的相氏,奉了巫王之令前来调查蛊术被盗一事。先已经查清,是无相门盗取了我巫疆的蛊术,消息我已传回巫疆,相信巫王会派更多的蛊师前来。”图丼按照沈未白的吩咐,在见到君悦兮和苏言的时候,把这段话说了出来。   ……   小院书房中,图丼安静的等待着。   书桌后,沈未白持笔挥墨,过了片刻,她将笔放在笔架上,将两张刚刚画好的白描画像反过来,让图丼可以看得更清楚。   图丼的眸光落在那两张画像上,简单的线条,勾勒出的五官,十分生动,栩栩如生,让他一眼就记住了他们的样子。   “你见到这两个人后,就把我交代你的话告诉他们,其他的不必多说。”沈未白道。   图丼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清楚了。   ……   图丼的话,让苏言和君悦兮大喜。   他们没想到,蛊师来得如此之快。看来,无相门的事早已经传到了巫疆,而巫王也早就派蛊师前来调查。   有了无极阁的提醒,再有图丼的出现,君悦兮和苏言都没有多想,将人给迎了进去。   刚坐下后,苏言问:“图丼大师,在下冒昧的问一句,不知巫疆的其他蛊师们,多久才能到达?”   “可能还需要三天到五天。”图丼脸上十分平静,心里却掀起轩然大波。   因为,这个问题在他出发前,沈未白同样告诉过他。   ……   书房中,沈未白将刚刚画好的画像,用烛火点燃后,丢入桌边的铜盆里,火光将她的表情照得晦暗难明。   她说,“他们会问你,其他蛊师什么时候到。你主需要告诉他们三天或五天。”   图丼点点头。   当时,他还心中疑惑,为什么这个中原女子,能够知道对方会问他什么?甚至连顺序都告诉他了。   “他们听到这个时间后,会问你有没有办法请他们尽快赶过来。这一点,你可以照实回答。”沈未白又道。   图丼压下心底的疑惑,将沈未白说的每一句话牢牢记住。   “他们一定会请你去帮之前被下蛊的人解蛊,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大概知道无相门到底掌握了多少种蛊术。你还会遇到两个女子,一个叫蓝翼,一个叫月狐,她们都可以信任。”   ……   “图丼大师,不知您可否催促一下余下的蛊师们尽快赶到?”君悦兮有些焦急。   图丼回过神,用生涩的中原话回答,“我只能尽量联系,但却无法保证。”   这个结果,苏言和君悦兮都不满意,却又无可奈何。   苏言站起来,主动邀请,“我们有些人,之前也中了无相门的蛊,有一些人,我们已经通过别的办法解了蛊,但也还有一些人的蛊是没有解的。不知图丼大师可否去帮忙看一下,若是可以,还请图丼大师出手替他们解蛊。”   “当然可以。”图丼也站了起来,冷静的道:“我来此,也是为了需求你们的帮助,追回我族的蛊术。”   图丼按照沈未白的话,表达出了自己的立场。   君悦兮和苏言大喜,带着图丼前往了伤员暂住的院子,还遇见了蓝翼和月狐,自然还有濯神医。   图丼心中再度惊叹!   沈未白的屡屡猜中,让她在图丼心中的形象直线上升,宛如神祇!   果不其然,图丼见到了那些被下蛊的人。   但是,检查的结果却让他愤怒,感觉他们的蛊术被亵渎,蛊神受到了侮辱!这些无相门的人怎么可以把蛊术弄得乱七八糟,还肆意的与一些莫名其妙的毒相结合?   那些蛊,对于图丼来说,就像是发育不全的畸形儿,他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其抹杀。   但,其中也有些‘畸形儿’拥有了变异的能力,变得可怕而强大。   幸好,图丼的本命蛊本就是很强大的蛊,即便是面对这些‘畸形蛊’也可以直接碾压。   在七八个伤员身上,图丼已经发现了五种蛊虫。   这也就证明,无相门从巫疆盗走的蛊术不止一种,甚至不止几种。   ……   “这个时候,你要告诉画像中的两人,现在最主要的不是留下来替中蛊的人解蛊,而是要尽快消灭无相门,否则一切将失去控制。”书房中,沈未白说完这句话后,手指重重的敲了敲桌面。   ……   图丼脑海里,浮现出沈未白说话的样子,将她的话照搬说了出来。   君悦兮和苏言面色都很凝重,十分重视图丼的话。   “图丼大师,请随我来,有些事我们需要您的帮助。”苏言亲自替图丼引路。   图丼点了点头,随着他和君悦兮一同而去。   临走时,他还不忘回眸看了蓝翼和月狐一眼。   ……   “怎么少了一个?!”嬴槐猛地睁眼,眼底的疯狂化为阴鸷,声音在溶腔洞内回荡。   急促的脚步声,顺着洞穴的甬道而来,刚冒出一个人影,嬴槐就狠厉的看过去。   “啊——!”惨叫声,在溶腔中被扩散。   还未来得及开口的人,皮肤瞬间变得枯黑,紧接着化为一滩脓血。   在他后面而来的人,吓得脸色煞白,直接跪在地上体如抖筛。“门、门主,属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跪在地上的人,颤抖的声音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他们急匆匆赶过来,是因为门中发生了大事,不得不立即禀报门主。却不想,比他更性急的师兄,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一句话,就死了!   门主的毒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当他话音散去,一阵阴风刮过,带来刺骨的冷意。   他跪在地上,把头深深埋下,不敢抬头看。当阴风刮过之后,入眼的只有一处袍角,这让他的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嬴槐站在跪地的弟子面前,神情冷漠,肤色苍白如雪,唇色殷红。   他眉间的异样,此刻已经不见,光洁的皮肤不要说裂痕,就连一丝细纹都不曾有,宛若剥了壳的鸡蛋。   “什么事?”他的语气不见丝毫疯狂和愤怒,就好像刚才在洞中怒而杀人的并非是他一般。   然,跪在地上的弟子却没有生出半点侥幸,反而越发谨慎害怕起来。“回、回门主,门中有几个弟子,突、突然暴毙而亡……”   “哼!”   落地的冷哼,如同一把寒刀刮过头盖骨,吓得跪地的人紧紧闭上双眼,缩紧了自己的身体。   “一帮废物!”嬴槐抬手,宽大的袖子扫过跪地弟子的背部,引来他一身颤栗。   直到嬴槐从他身边离开后,跪在地上的弟子才松了口气,软倒在地上。   此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背上已经湿了一片,洞中阴风刮过,带来一阵阵的湿冷。   ……   嬴槐出了藏尸洞,片刻间,就来到了出事弟子所在的地方。   他来时,暴毙的弟子已经收殓,身上盖着白布,排成一排。   无相门中的长老,执事已经先一步到达,正围在这几具尸体身边窃窃私语。   嬴槐一到,他们立即停止了交谈,躬身敛眉,不敢触怒门主。   “怎么死的?”嬴槐淡淡的扫了一眼,声音中难分喜怒。一共有七具尸体!   看到尸体,嬴槐如古井般的眸底,闪烁着兴奋,发现少了一具尸傀的怒意似乎被冲淡了不少。   “回门主,我们也才刚到,还未检查。只是听在场的弟子说,他们原本都好好的,却突然七窍流血暴毙了,之前毫无预兆。”大长老代表众人回答。   嬴槐并不在意他的话,抬手一挥,原先盖在尸体上的白布被掀起,露出了七具神情狰狞,七窍流血的尸体。   还不等其他人看清楚,嬴槐就冷哼一声,说了句,“蛊虫反噬。”   “蛊虫反噬!”   “有人解了他们下的蛊?!”   “……”   无相门的长老和执事们,都议论纷纷。   大长老眸光闪了闪,指向站在周围的另外几名弟子,向嬴槐道:“门主,之前他们也在那些正道人士中下了蛊,为何他们没事?”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眸光都集中在了神情忐忑的几名弟子身上。   他们并不知晓,蓝翼找到的破解蛊虫之法,虽然无法破解所有蛊虫,但是却能无声无息的杀死蛊虫,而不惊动母蛊。   也算是这几人运气好,所以才没有遭到母蛊反噬。   而图丼的解法是传统,正宗的巫疆解蛊之术,当他解蛊之后,施蛊的人必将会受到身体里母蛊的反噬,受伤程度,根据母蛊的强弱,及宿体本身的强弱来定。   无相门的弟子毒功了得,但却在内力修为这一块,比不上正统的武林功法,再加上那些蛊都是被毒功变异的,所以反噬更强,自然都暴毙而亡了。   这一点,无相门的人不知,而嬴槐也并不在乎这些弟子的性命,他要的只是尸体。   “倒是有趣了。”嬴槐漫不经心的看着那几人,吓得他们脸色煞白。   真是有种逃得过母蛊反噬,也逃不过门主的感觉。   “如此,便将他们几个,与这七人一同送入藏尸洞吧。”嬴槐的话,让众人色变。   “门主饶命啊!”   “门主饶命!”   那几个侥幸逃过一劫的弟子,更是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求饶。   可惜,嬴槐却听不见,他心中只是愉悦的感到,丢失了一个尸傀,却补回来了好几个。   但,这不能代表,可以平息丢了尸傀的怒火!   嬴槐带着几分惬意的神情,重新化为暗沉。他对那些求饶声视而不见,只是看向那些不发一语的长老和执事们道:“有人进了我的藏尸洞,偷走了我的宝贝,是谁?”   ……   小院中,图丼已经离开,沈未白几乎是每隔两三个时辰,都会来找相禹一趟,询问破解运尸蛊的方法。   “母蛊!要找到母蛊!”   当沈未白与风青暝第五次来找相禹的时候,相禹终于说出了解蛊的关键。   “运尸蛊是上古蛊术,早就已经失传。我们所知的,也不过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传闻,或许在巫王传承的蛊术中,能找到运尸蛊的蛊虫蕴养之法。但,要解蛊……千百年来,巫疆的蛊术解蛊都离不开母蛊。”   相禹越发憔悴了,这几天让他耗神太多,让本就遭到母蛊反噬的他有些扛不住。   “他要炼制那么多尸傀,还要操控它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母蛊放在自己身上,而可以化分无数的子蛊则放在尸傀身上。与其说是他在控制尸傀,不如说是母蛊在控制子蛊。”   “运尸蛊是用来运尸的,我之前就说过,时间一到蛊虫会自动死亡。但显然,炼制尸傀的人,已经打破了这一点,但无论怎么改,他都无法改变蛊术的核心,那就是母蛊和子蛊的关系。”   “母蛊可以控制子蛊,相反,若母蛊死了,子蛊也会全部死亡!”   相禹说完,看向了沈未白。   他可以说,已经告诉了沈未白二人蛊术的核心秘密。   “每一个蛊师,都会有一只本命蛊。本命蛊与蛊师心血相连,共享生命。蛊师的所有蛊都是听命于本命蛊,蛊师之间斗蛊,其实更多的斗的都是本命蛊。所以,如果找不到运尸蛊的母蛊,杀死本命蛊,也同样可以斩草除根!”   “所以,我们现在要想解决尸傀大军,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找到母蛊在谁身上!”   相禹说完,猛咳了几声,岜朗脸色一变,给他倒了杯水。 第三百十四章 冒险一试 母蛊在谁身上?   沈未白和风青暝一对眼,心中都有了答案。   不出意外的话,那运尸蛊的母蛊,就在无相门门主,嬴槐身上!   而今天,相禹的话,也给他们提了个醒。   无论运尸蛊变异成什么样,只要杀掉母蛊,这些运尸蛊就会死,尸傀大军之祸也会随之消散。   收回眸光,风青暝问相禹:“只要杀掉母蛊的宿主,是不是无论是母蛊还是本命蛊都会死?”   相禹一愣。   今日,他已经说了太多关于蛊术的机密。   但如今,他即便想要有所保留,也不可能了。   “没错。”相禹点了点头。   果然!   沈未白和风青暝心中的猜想又一次得到证实。   “不过……”相禹顿了顿,话音一转:“若是在动手前,宿主提前将母蛊转移,那本命蛊也好,宿主的性命也好都不会对母蛊产生影响。”   也就是说,母蛊如果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就会切断之前的联系。   “母蛊转移?”风青暝眸色微沉。   沈未白也蹙了蹙眉。   “是的,其实无论是本命蛊还是母蛊,都可以转移。”相禹抿唇道。   沈未白突然想到了巫疆蛊神的传说。   在传说中,不就是如此吗?   铁打的蛊神,流水的巫王。如果传说不假,那么恐怕连巫疆人自己都说不清蛊神到底存在多久了。   既然蛊神如此,那就说明这是蛊的特性,其他的蛊也应该如此。   “如何确定一个人身上是否有母蛊?”沈未白沉吟后看向相禹。   她和风青暝一样,都怀疑母蛊在嬴槐身上。   虽然嬴槐此人,他们还未接触过。   但,通过手中的情报,以及在无相门中所见的一切,他们可以推测嬴槐此人必定不简单。   他绝对会藏有后手!   万一,他真的把母蛊放在其他人身上呢?   就算没有,若能确定母蛊就在嬴槐身上,他们动起手来,也会更果断一些。   “我没有办法。”相禹摇头苦笑。   沈未白眉梢一挑。相禹说的是,‘他没有办法’却不是说,‘没有办法’!   “谁能做到?巫王?”沈未白直截了当的道。   相禹抬眸看向她,眼神有些复杂,最终缓缓点头。“娅的身上有蛊神,至高无上的蛊神可以感应所有的蛊。”   “蛊与蛊之间,等级分明是不可突破的规律……”   岜朗在一旁,听着相禹的话,张了张嘴,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无声叹息了一下。   这一次,真的是把老底都掀开了!   基本上,这两人除了不知道怎么养蛊之外,其他的都知晓了。   思及此,岜朗又神色复杂的看向沈未白和风青暝。   尤其是风青暝,岜朗还没有忘记,之前在巫疆的时候,自己被这个张得极为俊美,却可怕的男人操纵的事。   明明他不会蛊术,却又更可怕的巫术操纵了他!   甚至,让他与自己的同族相战!   这件事,让岜朗心中负罪感很深,都快成为他心底的阴影了。   渐渐的,岜朗眼神中的复杂,变成了深深的忌惮。   似乎是对他的眸光有所察觉,风青暝眸光微转,对上了岜朗避之不及的眼神,微微一笑。   “!!!”岜朗瞳孔倏地一缩,如同受惊的兔子慌乱的收回眸光,不敢再看。   沈未白意味不明的看向风青暝,眼中之意,仿佛是告诉他不要吓唬人。   风青暝无辜的眨了眨眼,决定放过岜朗。   唯有深陷在自己思绪中的相禹,没有察觉到这暗中的异动。   “所以,蛊神在所有蛊之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哪怕是运尸蛊,只要它是蛊,就无法超越蛊神。蛊神只要释放出它的气息,所有的蛊都会给出反应。”   相禹这番话,是在告诉沈未白和风青暝,为什么蛊神能够判断出运尸蛊的母蛊在哪里。   但,接下来,相禹却道:“可是,你们若是想要通过蛊神来找运尸蛊的母蛊,那是不可能的。”   不等二人追问,他就自动说出了原因。   “巫王是不可能离开巫疆的,而蛊神也不会离开娅的身体。”   沈未白皱眉。   这个原因,她的确在巫疆的传说中有所耳闻。   风青暝问,“就没有例外吗?”   “有。”相禹眸光沉沉的看向他,“但那些例外都死了。”   敢于挑战规则,敢于违背祖先留下的意志的人,都死了!毫无例外!!   这也是为什么相娅对巫疆外的世界很感兴趣,却最终没有踏出巫疆一步的原因。   如今的她,还没有勇气去挑战这个禁忌。   或许,有一天她厌倦了如今的生活,又或是积攒够了踏出巫疆的勇气,哪怕结局是死,也坦然接受,她会冒险一试。   但,绝不是现在,更不可能是为了帮助中原势力,找出运尸蛊母蛊这样的理由。   相禹的回答,让沈未白和风青暝都默了默。   “蛊术流传到中原,作为巫王亲自来将其收回,了断这一切,不是应该的吗?”沈未白习惯了在规则里找空子,所以忍不住提出一种假设。   她不信,巫疆的先祖们,会给后人留下如此一条毫无生机的规矩。   难道,有一天巫疆不再适合生存,所有的族人都可以离开,唯独巫王不可以?   沈未白觉得,若是她本人,肯定会尝试挑战规则。   可相禹不是她,相娅也不是她,巫疆所有人更不允许巫王如此冒险的挑战规则。   “这样的事,用不着巫王亲自出马。”果然,相禹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这样的试探。   沈未白轻笑起来,“那么请问,既然用不着巫王亲自出马,你又有何解决的方案?”   “杀掉无相门中所有人。”相禹眸底浮现出戾气。   沈未白不说话了。   因为已经没有说下去的必要。   他们的目的和相禹的目的完全不同。   他们所想要的是彻底的销毁尸傀大军,这是重中之重。而相禹他们,最大的目的是杜绝蛊术在中原继续传播,杀掉所有可能接触到蛊术的人,这是对盗取蛊术的人的惩罚。   至于能不能找到运尸蛊的母蛊,能不能消灭掉尸傀大军,对相禹他们来说,只能算是次要。   两者看似不冲突,但仔细一想,完全是两回事。   假设嬴槐真的有后手,在大战之际,将运尸蛊的母蛊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不懂蛊术,却因为运尸蛊母蛊的存在,能够操控尸傀大军,继续完成嬴槐的吩咐。   而这个人,若是藏匿极深,那他们要找出这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因为没有蛊神的帮助,他们无法确定运尸蛊在谁的身上。   可对相禹他们来说,只要无相门都灭门了,蛊术就不会再流传出去,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那万一,嬴槐将母蛊转移的人,并不是无相门中的人呢?   沈未白眸光轻垂。   若是得不到蛊神的帮助,找到运尸蛊的母蛊,那么他们想要灭掉尸傀大军,只能将这些尸傀一个个杀光。   房间中,沉默下来,双方的协商似乎进入了一个僵局。   风青暝一直盯着中间站着的黑甲尸傀,突然道:“若是用子蛊为引呢?可否通过子蛊,判断出母蛊的方位?”   话音一落,房中其他人都看向了他。   而风青暝只是看向相禹,等着他的回答。   相禹紧绷着脸,吐出一句话,“不可能!子蛊一离开宿主,就会死。”   风青暝摇头,“你先回答我,用子蛊能不能找到母蛊?”   相禹眉头紧皱起来,抿唇不语。   沈未白眸光闪了闪,抬眸看向风青暝,心中已然猜到了他话中的含义。   “如果子蛊活着,就能感应到母蛊存在,或许有可能利用子蛊,找到母蛊在哪。”相禹沉着脸说出了答案。   但,这种事,他闻所未闻,所以也不敢确定一定会有效。   “有一半的机会也可以。”风青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沈未白眸色未明,也没有说话。   ……   从相禹住处离开时,风青暝带走了黑甲傀儡。   而沈未白一路上都不发一语,却跟着他去了西院落。   等到只有他们两人时,沈未白才眸光幽深的凝着风青暝问:“你是不是打算用摄魂之术来操控尸傀?或者说子蛊?”   摄魂之术,是风青暝在阳魂剑中得到的传承。   曾经,他还把这摄魂之术用在过沈未白身上。   而沈未白的搜魂之术,则是从冰魄剑中得到的传承。   通过与青帝神念的交谈,也让沈未白知晓,无论是摄魂术还是搜魂术,都是属于修行大道中的秘术。   修行者可以对凡人使用而不受到反噬,而修行者之间使用,等级之间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若是弱对强使用会遭到极强的反噬,而且成功率极低,反噬轻则伤及根骨,重则丧命。若是强对弱使用,则安全得多,但也同时会有反噬的风险。   毕竟,修行者,无论强弱,若是抱着必死之心反扑,都会爆发出强于自身数倍的力量。   “阿姐太聪明了。”风青暝笑吟吟的看着她,没有隐瞒。   因为,他心底也清楚,想要隐瞒也隐瞒不住。   “我不同意。”沈未白皱眉,脸色微冷。   “阿姐……”   “别想蒙混过关。”沈未白拒绝风青暝的‘撒娇’。   “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若阿姐不放心可守在我身边,察觉不对,亦可以助我一臂之力。”风青暝尝试说服她。   沈未白摇头,“无论是摄魂术,还是尸傀,又或是运尸蛊,我们了解得都还太少,贸然为之,谁也无法估计其中的风险。”   风青暝抬起手,指腹轻柔的拂过沈未白蹙起的眉头,眼中笑意不减。   他的阿姐,从不是胆小的人,更不会惧怕危险。   可如今,她一步不让,处处谨慎,只是因为冒险的人是他!   “阿姐,我想过了,我可以尝试用摄魂术控制尸傀,一旦成功,我们将其放回无相门中,只要接近母蛊,子蛊必然会有反应,我也能通过尸傀感觉到。一旦确定母蛊的位置,我们立即动手,我也会立即放弃对尸傀的控制,这样一来,其实风险不大。”为了让沈未白安心,风青暝说出自己的全部计划。   沈未白认真的听着,也在脑海里反复的模拟了风青暝的计划,但最终,她还是摇头,“不行,还是太冒险。”   “阿姐,若是你习得的是摄魂术,眼下有这个方法可以一试,你会如何选择?”风青暝只能反问她。   “……”沈未白被噎住,看向风青暝的眼神变得有些幽怨。   好家伙!   孩子长大了,居然都敢拿话将她了!!!   那幽怨的小情绪,看得风青暝想笑,同时又心底发软。他的阿姐,向来都是风轻云淡的人,天不怕地不怕,什么时候会露出这种小女儿家的模样?   也只有他,才能有幸目睹!   “阿姐也会做出与我同样的选择对吗?”风青暝紧紧的抓起了沈未白的手。   沈未白深吸一口气,看着他无奈的叹息一声。“行动之前,我们需要拆解每一个步骤,将风险降到最低。”   风青暝闻言笑了,那笑容格外灿烂。“都听阿姐的!” 第三百十五章 姑且一试 空旷的大殿里,阴森恐怖。   含湮站在这四周空荡荡的大殿里,眼神偷偷打量……那些涂了黑漆的门柱,黑色如灵堂的纱幔,还有不知从哪里刮来的冷风,都让她浑身战栗,心底发凉。   才不过一会,她就觉得自己好似掉入了冰窟里,泡在冰水中,连手脚都还是发僵。   她忍不住发出害怕的‘呜咽’声,双手无助的攥紧了身上的衣裙。   含湮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女,出生在贫瘠的家庭,为了养活家中的弟弟,父母把她卖给了人牙子,换了五两钱。   她原以为会被买到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成为靠卖肉为生的女人。   却不想,她被无相门的执事看中,给带回了无相门中,成为了一名婢女。   而说是婢女,含湮所受的待遇,却好得让她害怕!   除了被挑选的那一天,无相门的执事问了她一些问题,又仔细检查了她的样子后,接下来的生活,简直让她像是做梦一样。   被带入无相门中,含湮没有被派去伺候任何人,更没有人来欺负她。   反而,无相门给她安排了只有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才能住的房间,让她洗了澡,穿上了绫罗绸缎,一日三餐,餐餐有肉。   这哪是做婢女?   是来做小姐的吧!   在这样的锦衣玉食中,含湮心底越来越发慌。她有问过每天来看她的执事,为什么不给她安排活,也提出要搬到下人的房间里住。   可是,执事总是笑眯眯的摆手,告诉她不用着急,让她心安理得的住着,该吃吃,该喝喝,好好养着。   等哪一天,需要她服侍了,自然会有人来叫她。   含湮问不出结果,只能继续过着不愁吃喝,却心惊胆战的日子。   直到今天晚上,她刚准备歇下,执事就在门外敲了门,然后把她带到了这里。   “乖乖在这里等着。”   执事意味深长的丢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不知所措的含湮,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处等候。   可是,她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却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也不知道是谁要见她,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只知道,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害怕,感到毛骨悚然,想要逃离。   含湮的手又一次抓紧,骨节都隐隐发白,紧绷的唇色已经毫无血色,发红的眼眶中满是彷徨与不安。   她想走了!   她不想继续在这个黑漆漆的大殿中等下去,哪怕里面点着烛火,却依然无法驱散这种诡异阴森。   可是,她不敢走,甚至不敢动。   因为,她总感觉到,在烛光照不到的四周,有什么可怕的怪物潜伏在黑暗之中打量着她。   含湮觉得,如果自己有想要逃的举动,那藏在黑暗中的怪物就会扑出来,咬破她的喉咙!   ‘!’含湮呼吸一窒,被自己的想法几乎吓哭。   她今年才十五岁,真的算不上什么勇敢。   就在含湮快要崩溃的时候,脚步声忽远忽近的传来。   一开始,含湮还未察觉。   当她察觉到,她整个背部都僵了,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窜出,冲向天灵盖,让她想要尖叫。   幸好,她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在那声尖叫即将冲破喉咙时,她死死的咬紧了牙齿,任凭牙齿如何打颤,她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只是,那双眼睛更红,里面积聚的雾气凝成了水,在眼眶中隐忍不落。   突然,含湮背部一颤,脊梁挺直僵硬。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她的脊椎骨缓缓移动,犹如毒蛇吐信一般。   “呜……”含湮咬紧了下唇,含在眼眶中的水雾却落了下来,在逐渐丰盈的脸颊上,画出了一道痕迹。   “你在害怕?”   宛如幽魂般的声音,让含湮身体颤抖得更厉害,瞳孔震颤,一动不敢动。   淡淡的血腥气,让她身后的人,仿佛闻到了什么绝佳美味般,发出了舒适的喟叹。   还不等含湮反应,一只苍白得接近透明的手,就从她的脸侧缓缓伸了过来。   含湮下意识的停止了呼吸,视线落在那只手上,双眼睁大。   而那只手,却丝毫没有察觉她的恐惧,或许是察觉了也并不在乎。   ‘!’含湮眼中的震颤越发剧烈。   那只手碰到了她紧咬着的唇,上面传来的冷意,绝对不是正常人改有的温度。那一瞬间,她甚至怀疑碰到自己的是个死人。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只有死人的身体才会这么冰冷!   被咬破的唇冒出来的血珠,沾染在苍白的手指上,显得格外的殷红,就像是雪里红梅。   含湮却吓得缩紧脖子,不敢乱动的她,只能用紧闭双眼来拒绝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   “嗯,真是美味的处子香。”   含湮一身一颤,她听到了满足的呼吸声,还有这近在耳边的喟叹。   在她看不见的世界里,那根沾染了她鲜血的手指,缓缓深入了一张色泽殷红的唇中品尝。   等手指再出现的时候,上面已经没有了血迹,而那双手,有些意犹未尽的抬起了她的下巴,逼迫她仰起头,将纤细的脖子暴露出来。   含湮怕死了,她能感觉到下巴被强迫抬起时,接触到的冰冷,也能清晰的感觉到脖颈被冰冷的呼吸吹过,皮肤上引起的战栗。   而那个声音,就好像趴在她耳边说——   “倒是很干净,是个不错的容器。”   什么容器?   含湮完全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闭着眼睛?”   ‘因为我怕!’含湮在心底回答。   “是在害怕我?”   含湮在心中猛地点头。   “呵呵……”   然而,这一声轻笑,却让她连心里的举动都没有了。   “不用怕,只要你乖乖听话,就能继续过如今的日子,不会再吃不饱,穿不暖。”   含湮双手紧紧抓住衣裳,不敢做出任何反应。   “你血液的味道,让它很满意,所以你过关了。”   他?   谁?   含湮完全听不懂,现在她只想离开这里,更后悔来到了无相门。   如果早知道会有今日,她宁愿被卖到窑子里去。   突然,钳住她下巴的手一松,那股包裹着她的阴寒气息也消散,含湮好似死里逃生一般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透过缝隙看向出现在大殿中的人。   人,是人吧?   含湮的呼吸有些粗重,壮着胆子看过去。   这是一个极为漂亮的男人,却有着过度苍白的皮肤,还有过艳的唇色。   当他没有温度的眸光扫过来时,含湮惊得快速低头,不敢再看。   “你知道我是谁吗?”   含湮知道是在问她,她忙闭紧嘴摇了摇头。   嬴槐并未生气,他肆无忌惮的打量含湮,十五岁的少女在他眼中就如同货物一般,直到他彻底满意了,才缓缓的道:“不知道没关系,你只要记住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含湮觉得,如果现在她敢拒绝,一定会死!   所以,她不敢,只能拼命点头,表示自己会听话。   嬴槐很满意,抬袖一扫,将一旁的木几推到了含湮的面前。   听到木头划过地板的声音,含湮下意识的抬眼看过去。去发现,木几稳稳的停在了自己面前,而在四方的木几上,放着一个铜杯,铜杯里,是一些黑色的水,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喝了它。”嬴槐命令。   含湮不敢喝,但她更不敢违抗眼前的人。   她鼓起勇气,颤抖的双手松开了攥得皱巴巴的衣裳,缓缓的伸向木几,端起了铜杯。   含湮意图想判断铜杯里的是什么,可是她见识浅薄,哪怕是嬴槐给她判断的机会,她也判断不出来。   会是毒药吗?   含湮不由得想。   可是,不喝她也会死吧。   含湮红红的眼眶里升起绝望,她惨淡的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想明白这一点,她反而不纠结了,不管铜杯里的到底是不是毒药,横竖不过一死。反正,在死之前,过了那么多天吃饱喝足的日子也够了!   抱着必死之心,含湮仰头喝下了铜杯里的东西。   在她乖乖喝下时,嬴槐嘴角微微扬了扬。   听话的容器,才有活下去的资格。   说不上是什么味道,或许是关注度都在生死上了,含湮反而忽略了那杯东西的味道。   砰!   含湮的手一松,空空的铜杯从她手中滑落,摔在了地板上。   铜杯触及地板的声音,惊醒了含湮,她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忙匍匐跪在地上,希望主子饶恕。   预料中的腹中绞痛并未到来,甚至,含湮在喝下那杯东西后,只觉得身体里升起一股热气,浑身暖洋洋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这绝不会是毒药该有的效果!   含湮再笨也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死了,她惊诧的抬起头,眼中的绝望与恐惧化为了劫后余生的感激。   “接下来,你每个时辰都要喝一杯,记住了吗?”嬴槐似笑非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   “是,主人!”含湮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害怕。   那双眼睛里,黑色的不明物体蔓延浸染了眼白,使得双瞳变得全黑,又缓缓的褪去,恢复原样,而含湮却毫无察觉。   ……   西院落里,风青暝与黑甲尸傀相对而立。   沈未白站在一旁,替风青暝护法,不让他在使出摄魂术的过程中受到打扰。   “阿炎,若是察觉不对,立即放弃。”在开始前,沈未白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遍。   风青暝微笑颔首,想让她放松。   可是,沈未白怎么可能放松得了?   风青暝的提议太过大胆,也从未有人这样做过,其中风险,哪怕他们已经进行了预估,却也还可能有没有判断到的地方。   一旦出错,会引发什么后果,谁也不敢保证!   沈未白保持着头脑清醒,全神贯注的注意着这一人一傀。   风青暝倒是已经准备就绪,他那双清透的茶色眼眸,开始变得迷幻起来,里面仿佛容纳了七彩光斑,吸引得人不得不去看,被其迷住。   但,尸傀早就不是人了,只能算是一具行尸走肉,摄魂术到底对它有没有用,谁也不知道。   黑甲把尸傀掩盖得死死的,而在尸傀的大脑里藏匿着小小的运尸蛊子蛊。   这是一场看不见的战斗,风青暝正在用他掌握的超出世俗可理解的力量,试图侵入尸傀的大脑,即便无法完全控制子蛊,也要和它达成共感,这样才有机会找出母蛊在哪。   在与风青暝讨论这个计划的时候,沈未白萌生出直接杀死嬴槐的想法。   因为,母蛊大概率会在嬴槐身上。   可是,这样做的话,万一杀掉了嬴槐,却没有解除运尸蛊,那么他们就会失去寻找母蛊的线索,变得极为被动。   所以,他们放弃了这个方案。   一炷香后,风青暝突然闭上了眼睛,沈未白心中一惊,却没有轻举妄动。   眼前看上去,一切都还在风青暝的掌握中。   唯一让沈未白疑惑的是,为什么风青暝会闭上眼睛?   摄魂术不是通过眼睛吗?   闭上眼睛后,还如何施展摄魂术?   沈未白看不见的是,在风青暝闭上双眼后,肉眼无法见到的七彩斑斓的光芒,正透过黑甲,寻找缝隙透入尸傀的大脑。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眼见着风青暝的脸色越发苍白,沈未白的双唇也越抿越紧。   突然,风青暝的身体猛地一晃。   “阿炎!”沈未白身影掠过,眨眼间出现在他身后,扶住了他向后倒的身体。 第三百十六章 青氏巫王 “阿炎!”   沈未白在风青暝身体晃动的时候,及时出现在他身后扶住了他。   “阿姐,我没事。”   其实,那种晕眩感,也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在身后温香软玉袭来的时候,风青暝就清醒了过来。   陷入那种温软之中,风青暝本想再贪得一些便宜,但最终还是抗不过舍不得让沈未白担心的心思,立即退出了那让他念念不舍的怀抱。   沈未白仔细打量了他一下,见他却是没有什么异样,眸色清明,才彻底放下心来,将视线轻移到那黑甲尸傀身上。   “成功了吗?”她问。   黑甲尸傀一动不动,沈未白还真是无法判断,风青暝的方法到底成功与否。   风青暝嘴角扬起淡淡笑意,冲淡了他身上的衿贵疏离。“算是吧。”   “嗯?”沈未白转眸凝着他。   风青暝收敛笑容沉声道:“我没能操纵他的行动,但却能与它共感。”   共感?   沈未白眸光一闪,当即明白了风青暝的意思。   什么叫共感?   共感的意思就是,尸傀看到的,听到的,所能感受到的一切,风青暝都能同步感受到。   那相反呢?   “你可否会受到它的影响?”   “你所感受到的一切,它是否又能感知?”   沈未白一连抛出了两个关键的问题。   风青暝顿了顿,缓缓摇头,“应该是单向的。”他说得不是很确定,但沈未白了解他,他能如此回答,说明是进行过验证的。   只不过,时间太短,他也只能稍微验证一下,并无法百分百确认。   “我怀疑,这是因为它本就不是活人的缘故。”风青暝说出自己的猜测。   “按说这种感知的共感,应该是相互的。但,我的感知却无法影响到它,只能说明它感知接受的能力被破坏了。之前的情报中,尸傀不惧生死,不畏疼痛,这也说明,它们已经失去了痛感。”   沈未白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只要确定与你无碍,那就行了。”   风青暝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心中柔软荡起层层涟漪。   “接下来,你如何打算?”沈未白又问。   风青暝道:“虽然结果与预期计划有一定差别,但对整体计划并不影响。找个机会,把尸傀放回去,我们可以通过它找到母蛊。”   “你确定吗?子蛊真的能感应到母蛊所在位置?”沈未白眸底透出精光。   风青暝却道:“这只有等到尸傀回去后,才能知晓。”   沈未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的确如此!   莫说尸傀身上的瞌睡蛊还未解,子蛊也还在昏睡状态。   就算子蛊是清醒的,距离母蛊如此远,恐怕也很难感应到。   说到底,还是他们对运尸蛊……应该说是对变异升级后的运尸蛊了解得太少的缘故。   “今晚,我们就把它送回去。”风青暝沉声道。   沈未白颔首。   “主公!”星鸾匆匆而来,在她身后还跟着杵着木杖的相禹,以及负责保护相禹的岜朗。   “巫疆来信。”星鸾对沈未白道。   但是,却没有递上巫疆的信件,而是站在沈未白身边,转身看向了相禹。   旋即,沈未白和风青暝也同时看向了相禹。   相禹摸出一封信,递给沈未白,口中解释道:“这是娅给我的。”   沈未白眸光轻扫信上透出的字迹,并非中原文字,而是她看不懂的。淡淡收回眸光,沈未白抬手将信推了回去。“既如此,你便好好收着吧。”   给了她,她也看不懂!   相禹收回信,却道:“其实,信上的内容,也是娅希望我告诉你们的。”   沈未白神色微动,对相禹二人道:“坐下说。”   说罢,又吩咐星鸾沏茶。   当众人入座之后,相禹才注意到一动不动的黑甲尸傀。他有心想问问,沈未白他们什么打算,可是又觉得对方不主动开口,或许是不希望太多人知晓,于是便收回了眸光,不再关注。   “娅已经找到,蛊术是什么时候被盗走的了。”一坐下,相禹就说出了这句令人吃惊的话。   “说起来,娅能这么快就找出真相,还多亏了你的人。”相禹看了沈未白一眼。   她的人?   沈未白眉梢一挑。   危霖的名字,立即浮现出来。   在无相门尸傀还未面世之前,巫疆甚至都不知道本族的蛊术被人盗走了。   而时隔多年,想要调查清楚真相,也并非几日之功,相娅能那么快就调查清楚一切,再加上相禹的话,几乎没有多想,沈未白就猜出了这件事与危霖有关。   危霖听从她的吩咐,在相禹到达的时候,就带着人前往巫疆,开辟据点。   他对无相门中的事,也很了解,到了巫疆见到相娅后,自然不会什么也不顾。   只不过,既然这件事中有危霖的身影,为何至今危霖没有给她送来消息?   但很快,相禹的话,帮沈未白打消了疑虑。   “多谢了你的人提醒,才让娅想起一些事,逐去调查了一番,进而得知了当初发生的事。”   沈未白明了了!   向来,危霖也并不知道其中经过,只是他从事情报多年,或是与相娅的交谈中,给她提供了一些思考的方向,才让娅找出了真相。   “原来如此。”沈未白微微一笑。   相禹犹豫了一下,才沉着声音道:“这件事……原本是我们巫疆自己的事,不该和你们这些外人说。可是,娅的信上说了,蛊术丢失的事,是你告诉我们的,如今中原也因此事而陷入了危局之中,你们理所应当知道真相。”   沈未白和风青暝互看了一眼。   相禹开了口,接下来的话,似乎就顺理成章了。   其实,沈未白能猜得到,相娅让相禹把一切都说清楚,更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巫疆必须要表明立场,告诉所有中原人,无相门的事与他们无关。   中原武林的内斗,也与巫疆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有伤天和的尸傀,巫疆更是不知。   但这些原因,大家心里清楚就好,不必说得明明白白。   相禹开始了他的讲述,“事情大概是发生在五十年前,是娅之上三代巫王身上发生的事……”   五十年前!   这个时间段,似乎比较合理。   不知为何,沈未白又突然想到了那位传说中容貌与前朝骁王很像,且不知其年龄的无相门门主,嬴槐。   这是一个充满了欺骗和阴谋算计的故事,而被算计的人,则是当时巫疆的巫王,来自九大巫姓的青氏。   在巫疆,众所周知,巫王一生都必须要侍奉蛊神,不能有男女私情,更不能与人私通,互生情愫。   但,青氏的那位巫王,却打破了这一个规定,也成为了巫疆历代巫王中,在任最短的一位。   “青氏的巫王,在位不到五年,就受到了蛊神的惩罚。”相禹说。   相禹还说,那位青氏巫王死的时候,模样十分恐怖,也向众人展示了,背叛蛊神的下场。   但,她到底是怎么背叛蛊神?才受到了如此严重的惩罚?   这件事,一直都被视为禁忌,被下了封口令,知情的人能杀的都杀了,不能杀的也都紧紧的闭上了嘴。   五十年过去,知晓那段封尘往事的人就更少了。   而青氏,也因为这件事,将自己的族寨和城封闭了差不多三十年,才重新对外打开。   三十年,与世隔绝。   这件事,就更加无人知晓了。   直到无相门的事曝光,中原武林的争斗,牵扯上了巫疆。   相娅在追查这件事的时候,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恰好与危霖交谈时,他的几句话,让相娅有了新的调查方向,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让相娅追查到了青氏巫王的身上。   从年龄上来看,青氏巫王死的时候,相娅都还未出生,所以她对青氏巫王的事自然不了解。   但是,在巫疆王城中,有专门记载历代巫王在位的时间表。   历代巫王,有蛊神护体,基本上不会出现暴毙这类的情况。   虽然蛊神靠吸取巫王身上的精血为生,巫王的精血被吸取干净后也会死,但是这个过程至少是十几二十年,有的甚至长达三十年。   所以,青氏巫王的在位时间,一下子就进入了相娅的视线范围内。   抓到了奇怪的地方,相娅自然要跟着调查下去。   她先是问了巫王宫中的老人,想要问清楚青氏巫王的事,但却没有什么进展。   五十年的时间,巫王宫中的人都换了几茬了,更何况当年出事的时候,就死过一批人。   所以,相娅立即把调查的方向,放到了青氏之中。   她亲自去了青氏,见了青氏的族长,以及年龄最长寿的蛊师,以及祭司。   几乎是掰扯了很久,费了不少口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用上了巫王的身份,借了蛊神的名义,才撬开了他们的口,知晓了发生在青氏巫王身上的事。   ……   当年,青氏巫王刚刚继任,也是一个妙龄少女。   巫疆的少女,美丽多情,生性烂漫,不似中原女子那般内敛。   这位青氏巫王,还未成为巫王之前,就是一个向往爱情的普通少女。她胆大,也聪明,心中更是巴不得不被蛊神选中,从而可以继续自己的人生,而不会受限于蛊神和巫疆。   然而,事与愿违,她不想成为巫王,蛊神偏偏就选中了她。   所以,当初的青氏巫王,是不情不愿的进了巫王宫,宿命如此,她只能把自己的不甘藏在心里。   在她成为巫王后的第二年,无意中救了一个中原男子。   他告诉青氏巫王,他姓嬴。   “嬴槐!”沈未白脱口而出。   相禹诧异的道:“你知道?”   沈未白摇头,看向他。“我不知道,但当今无相门的门主就叫嬴槐。”   相禹脸色顿时一变,“那个骗了青氏巫王的男子,就叫嬴槐。”   可是,当初他告诉青氏巫王的身份,却不是什么无相门的门主,而只是一个被仇家追杀,只能逃入巫疆苟活的可怜人。   青氏巫王见到嬴槐的时候,他身负重伤,差点就死了。   是青氏巫王救了他,还把他秘密藏在巫王宫中养伤。   在养伤的这段日子里,青氏巫王每日都会去看他,一开始是为了看伤势,后来渐渐的,就是听嬴槐讲故事,那些关于巫疆之外的故事,巫疆之外的世界!   沈未白听到这,就在心中叹息一声。   这就是巫王的悲哀!   她得到了巫疆至高无上的荣誉,还有所有蚩民的供奉,却也束住了手脚,无法离开巫疆一步。   历代巫王,都是年纪轻轻的少女,最向往外界的年龄,却被封住了双脚。   别说青氏巫王了,就连相娅在与她交谈时,不也同样表达出了对外界的兴趣吗?   这就是弱点,嬴槐抓住了青氏巫王的弱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了。   在相禹的讲述中,嬴槐在巫王宫中一住就是一年。   一年的时间,沈未白都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故事讲,总之,他用了一年时间,打消了青氏巫王心中的戒心。   同样,他在这一年里,也多次明示暗示了自己想要留在巫疆的决心,甚至还主动让青氏巫王给自己下蛊。   单纯的青氏巫王,怎么会抵得住他的重重套路?   接下来又是三年过去,嬴槐的朝夕陪伴,换来了青氏巫王的彻底信任。   两人在一次月圆之夜,互诉衷肠,表明了心意。   巫王对别的男人动了心,按说蛊神会立即反应。   但,这青氏巫王也是足够聪明,她不知采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蛊神。   可也仅此而已,想要再进一步的话,那势必是瞒不住的。   为了和心上人长相厮守,做一对真正的夫妻,青氏巫王疯狂的研究蛊术,想要找到令蛊神沉睡的方法。   嬴槐正是这个时候提出帮她一起研究,青氏巫王对爱人不设防备,将他带入了只有历代巫王才能进入的密室,让他接触到了巫疆从上古流传下来的蛊术! 第三百十七章 送回尸傀 两人在巫王宫的蛊术密室中一待就是一年多,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研究出瞒过蛊神的蛊术,也无人得知。   但,据相娅调查的线索推测,或许真的成功了!   因为青氏巫王和嬴槐私情暴露时,就是她失去清白之身的时候。   相娅说,青氏巫王并未在失去清白之身的时候死去,这就说明,她至少在那段时间里骗过了蛊神。   之后,那种方法或许失效了,又或许是嬴槐暗中做了什么。   总之,事情突然暴露,嬴槐却下落不明,最后只留下青氏巫王独自面对九大巫姓中的族老,还有巫王宫中的长老。   青氏巫王死于蛊神的反噬,这是对她的惩罚。   而嬴槐……   青氏的族人对此十分愤怒,尤其是对嬴槐此人。   为了报仇,他们曾派出族人进入中原寻找嬴槐,但一直搜寻了十年,都没有半点音讯。   十年时间,巫疆换了新的巫王,而青氏巫王带给青氏巫姓的耻辱,似乎也淡了许多。   有人提出,那么久都找不到嬴槐,或许他早就死了。   毕竟,青氏巫王曾经对他下过蛊,他背叛了青氏巫王,肯定会受到蛊的反噬,说不定死在了什么无人知晓的地方。   或许这样的猜测,给了大家一个借口,青氏终于把派去中原的族人收了回来。   之后很多年,依旧没有听说过嬴槐的消息,更没有听到中原有什么人用蛊术作乱,他们便认可了这个猜测。   却没想到,嬴槐不仅没死,反而成为了无相门的门主,与巫疆仅有一江之隔!   “他们找不到嬴槐也很正常。此人向来低调,尤其是这几十年,几乎都是深居浅出,就连中原武林中对他知晓的人也甚少。若不是刻意调查,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当初骗了青氏巫王那个落魄的中原男人,竟然就是无相门的门主。”风青暝注视着相禹难看的脸色,淡淡的道。   相禹听闻,脸色越发难看了。   沈未白没说话,她大致能理解这种感觉。   这大概就是一种‘灯下黑’的疏忽,谁能想到千辛万苦要找的仇人,竟然就活在自己眼皮底下?   如此,也就证明了嬴槐是一个极为狡猾的人!   而这种狡猾,多疑,且冷血的人,绝对会给自己布下后招。   之前,沈未白和风青暝都判断,运尸蛊既然如此重要,一定会在嬴槐身上。但也会有可能,被他转移出来,放在一个意料不到的人身上,布下后局。   毕竟,一个人疯起来,恐怕连自己的生死都会算计在内。   “这件事,一直都视为耻辱,如今知晓这件事的人,也只有青氏的族老。如今,既然找到了嬴槐此贼,青氏那边肯定会派人赶过来。”相禹又道。   对此,沈未白倒是表示欢迎,“好啊,无论是为了私怨还是为了国恨,只要大家目标一致,对我们来说都是战力。”   欺骗青氏巫王,是嬴槐与青氏巫姓的私怨。   而青氏巫姓本就是巫疆的九大巫姓之一,身上也有着维护巫疆,保护蛊术的责任,这算是国恨。   “青氏那群人,性情古怪,恐怕不会听你安排。”相禹嘀咕了句。   沈未白无所谓的道:“没关系,我也不需要所有人都听我的。”   相禹张了张嘴,没说话。   沈未白看向风青暝,“倒是嬴槐,他到底在青氏巫王那里学到了多少蛊术?而且,他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只是从尸傀这一点来,我们就可以判断,他不仅掌握了蛊术的精髓,甚至青出于蓝。”   风青暝颔首。   相禹则黑着脸。   对他来说,一个外族人以欺骗,偷窃的方式,盗走了属于巫疆不传之秘的蛊术,还将其‘发扬光大’这简直是一件耻辱,极为打脸。   “还有一件事,值得我们注意。”风青暝提醒道。“嬴槐隐藏了几十年,我们可以猜测他在闭关研究蛊术,研究尸傀。但现在,他将其暴露于世人眼前,而且无相门的弟子,还掌握了一些蛊术。他这么做,不怕巫疆找过来吗?他到底有什么计划?还是有十足的把握,已经不把巫疆的九大巫姓的蛊师放在眼里?”   “哼!”这番话,让相禹忍不住冷哼一声。   风青暝扫了他一眼,并未做声,只是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皱了皱眉,“要么,就是他孤注一掷,要么就如你说的那般,他对自己的计划,或许说是对尸傀大军,有着足够的自信。”   “我更倾向于后者。”风青暝毫不犹豫的说出自己的判断。   沈未白颔首应和,“我也一样。”   “他简直是狂妄!”相禹怒而拍桌。   嬴槐如此,简直就是不把他们巫疆的蛊师放在眼里。   沈未白和风青暝倒没有多生气。   “五十年前……这人五十年前便进了巫疆,还骗了青氏巫王,那如今也七老八十了吧。”一直默不作声的岜朗,突然嘟囔了句。   人生七十古来稀,在这个时代,能活到这个岁数实为稀有。   在岜朗看来,这个年龄的人,恐怕都没多少年好活了,一个半截身子都入了黄土的老头,哪怕研究了蛊术,也不足为据。   看着他不以为意的样子,沈未白好心提醒他,“据我们调查,嬴槐活到至今,恐怕已经快九十岁。”   “什么?!”岜朗大惊。   就连相禹都震惊的睁大了双眼。   “而且,据说他的容貌一直未变。这九十多岁,也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风青暝又补了一句。   “这怎么可能?”相禹失声道。   他撑着木杖站起来,脸色泛青的盯着沈未白和风青暝二人。“蛊师不可能活那么久!”   沈未白和风青暝眸光微微一闪,心中都有了模糊的猜测。   相禹深吸了口气,杵着木杖踱了几步,一咬牙对二人道:“反正,关于蛊术的秘密,你们也知道不少了,我也不再瞒你们剩下的事。蛊师养蛊,无一例外都是靠自身的精血来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加强蛊师与蛊的联系,也让蛊师更加方便操纵蛊。”   “越是强大的蛊师,养的蛊就越多,这也就意味着,需要更多的精血来饲养蛊虫。但是,人的精血是有限的,除了巫王之外,一般来说,蛊师到了五十岁,精血越来越少,为了寿命,都会慢慢的解开身体中的蛊,降低对精血的消耗,最后只留下本命蛊。因为,本命蛊之所以称为本命蛊,就是说明在本命蛊种下的那一刻,就与人生死相连,无法解开。所以,对于蛊师来说,活到七十岁就已经是难得的长寿,在巫疆历史中,没有一个蛊师活到了八十岁以上,就更别说九十岁了!”   “至于容貌不变,这倒不稀奇。在蛊中,就有一种蛊,种下之后,可以保证容颜不老,到死时,都还是年轻时的样子。”   沈未白和风青暝对视了一眼。   相禹的这番话,说明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那就是,他们对嬴槐的深浅,恐怕还未理解到位。   “果然是个天才!”沈未白眉梢挑了挑,心中对嬴槐升起了浓烈的兴趣。   哪怕双方是对立的场面,哪怕沈未白并不认可嬴槐的所作所为,但也不妨碍,她对这个人的欣赏。   不是天才,根本做不到如今这一步!   相禹脸色有些难看。   沈未白的这句夸赞,让他想要反驳,却又无从反驳。   “其实,要对付他的话,你们两人有着天然优势。”平复心情之后,相禹闷声道。   沈未白和风青暝都转眸看向他。   相禹别扭的道:“蛊好像对你们没用。”   沈未白轻笑起来,“多谢提醒。”   没错,连巫王相娅亲自放出来的蛊,对他们二人都无法产生影响,那么嬴槐的实力,在他们面前至少要打个对折,这就是优势。   “我们还是按照计划行动,先把尸傀放回去,然后等待风泊山庄那边的行动。”风青暝道。   君悦兮带着的那三千人,才是竖明了旗帜要灭无相门的队伍,还有朝廷为他们背书。   所以,理所当然要他们先上。   至于他和阿姐这边的布置,就藏在暗中好了。   也算是一步暗棋。   沈未白对相禹道:“青氏的蛊师和娅派来的蛊师到了之后,都让他们与图丼联系。”   她并不打算插手太多。   本来,沈未白就只是打算前排吃瓜,看个戏。没想到,看着看着,自己也忍不住动了手。   但,就算是动了手,她也不打算耗费太多力气,关键时刻出手就行了。   毕竟,君悦兮给她送了不少钱啊!   无论是按照沈未白自己的想法,还是为了售后服务,她都不打算让嬴槐继续活着,让尸傀大军继续存在于世。   “好。”相禹对此没有意见。   ……   入夜,风青暝带着黑甲尸傀悄无声息的离开,前往了无相门。   等他回来时,沈未白正站在树下等他。   风青暝踏风而来,迎接他的就是沈未白眉眼含笑的清绝之貌。   “阿姐!”风青暝衣袂翩翩的落在她面前,茶色的眸底寒峭渐退,浮现出万般柔情。   沈未白笑吟吟的看着他,“平安回来就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风青暝的胸膛发热。   两人相处的时候,向来不需要多余的言语来表达心中浓烈的情感。风青暝心底滚烫,却也只是轻轻牵住沈未白的手,与她十指交握,一同朝屋内走去,平淡却又温情。   ……   黑漆漆的宫殿中,巡逻的人突然发现了一个落单的人影。   “什么人?”   顷刻间,灯笼和火把,将那人影四周照亮,将它身上的黑甲映照得反光。   领队的人在看清之后,神色一变,立即吩咐其他人继续巡逻,而自己则走向了黑甲尸傀。   空旷的卧房中,嬴槐披散着长发,衣襟松散,黑色的锦袍披在身上,在后面的床铺上散了一片。   他一手撑着额头,露出了白得刺目的手臂,微合的双眸看不清喜怒。   在他面前,单膝跪着一名无相门弟子,还站着一具黑甲尸傀。   “你说,你是在什么地方发现它的?”嬴槐幽幽的声音传出,让人只觉阴风刮过。   “回门主,弟子是在藏尸洞外的偏殿前。”跪地的弟子回答,正是之前那组巡逻队的领队人。   突然,嬴槐身影一花,如鬼魅般出现在黑甲尸傀的面前,苍白的手搭在了黑甲尸傀的右肩上。   衣袂带起的风,直接吹得跪地的弟子直起了身子,脸颊的肌肉都被吹得浮动了一下。   瞬间,他脊梁骨上就窜起了寒意,背部激起了一片冷汗。   “真是不听话,怎么乱走呢?”嬴槐语气淡淡,实在是听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冰凉的指尖,在黑甲尸傀的肩头轻敲了几下,也不知是何意。   跪地的弟子,改为了双腿跪地,将头埋得很低,不敢胡言乱语。   只是,身边传来的腐尸味,一直在刺激着他的神经,哪怕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味,但味道的时候,依然会感到胃里翻涌。   可是,嬴槐却好似察觉不到这种腐尸味一般,反而挨着尸傀极近。   他甚至缓缓闭上双眼,深深了吸了口气。   半晌,才松开手,若无其事的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将他送回藏尸洞。”   “是,门主!”跪地的弟子,如释重负。   ……   小院中,风青暝盘膝坐在床上,一直闭着眼睛。   沈未白则守在他身边。   过了一会,风青暝缓缓睁开眼,微启的双唇间,吐出一口浊气。   “如何?”沈未白问。   风青暝眸子好似出现了一瞬的空愣,在听到沈未白的声音后,才动了动,轻移到她身上,微微一笑。“好像有用。”   沈未白眸中一亮,顿时笑了起来。“看来,母蛊的确在嬴槐身上。”之所以没有直接把黑甲尸傀送回藏尸洞,一来是因为这么多天过去,嬴槐肯定已经察觉了尸傀少了一具,二来就是则是,失而复得的黑甲尸傀重新出现,无论如何,都会被送到嬴槐面前,让他发落。   所以,无论嬴槐会不会继续留着它,起码他们都可以借机让尸傀靠近嬴槐,从而判断母蛊是否在嬴槐身上。   如今看来,他们的计划是成功的。 第三百十八章 并非万全之策! “不能再拖了!必须要立即采取行动!”   被风泊山庄暂时征用的庄园内,君悦兮手中拿着无极阁刚刚送来的最新情报,面色凝重的对苏言道。   苏言此刻文雅的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从容,连带着眉宇间都变得冷厉阴沉起来。   “你看看,若一切真如上面所言,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是不利。”君悦兮将手中的信纸塞给苏言。   实际上,这上面的内容,苏言已经看过。   所以,此刻他才保持沉默,无法开口。   原本,他是想着,等巫疆的蛊师到了,最好能让焚野宫的支援尽快赶到,这样再加上他们重金请冥狱出手,多方围剿无相门,才能有最大的胜算。   可是,如今焚野宫的人还未迟迟未到,送信去催,也只是说还在路上,还需要些时日。   巫疆的蛊师倒是到了,但因为巫疆和中原已经多年没有互通,所以在沟通上,一直没有达到一个和谐。   图丼表示,他们会出手对付无相门,这本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但是,却不能服从苏言他们的计划。   哪怕,苏言费尽口舌,说明双方目标一致,但也说服不了这些蛊师的桀骜。   至于冥狱那边,倒是一直按兵不动,说是在等他们的计划,好从中协助,这让苏言原本的盘算落空。   他想借冥狱来消磨无相门的实力,却偏偏忘了,冥狱不是他那点小心机就能操控的。   钱照收,一切按照道上规矩来,这让苏言上哪说理去?   原先所有的盘算,都因为各方配合的不积极,导致被动,如今一旦行动,胜算恐怕大大降低。   苏言抬眸,眸底有些猩红的看向君悦兮。   君悦兮心中一凛,他自然也知道,在此刻出击,恐怕伤亡会增加。最重要的事,他们不想带来的这些人,最后都变成了无相门炼制尸傀的材料。   可继续拖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越来越被动。   “只要计划得当,或许我们还有一搏之力!”君悦兮沉声道。   苏言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少庄主不妨说说看。”   君悦兮沉了沉,才道:“为今之计,我们也只能顺势而为了。”   如何顺势而为?   那就要先看看,手上能拿得出来的筹码有哪些。   除了跟着他们过来的三千人之外,就是巫疆的蛊师,还有他们私底下重金聘请的冥狱杀手。   “巫疆的蛊师,不受我们支配,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双方战起来的时候,他们遇到那些会蛊术的无相门弟子,总不会不出手吧。所以此事,还需要请图丼大师前来商议一下,只要说通了他,其他蛊师就不用担心了。还有就是冥狱那边,我们只要定下了确定的时间,让他们出手,他们也不会撕毁约定。至于百草谷,还有毒医,月狐姑娘,也需要请他们设法配置一些防毒,解毒的药,有了他们,也能让在前面拼杀的兄弟们,心里多些底气。”   苏言手中的羽扇轻扇,“所以,我们还是要正面出击,吸引无相门的注意。”   君悦兮颔首。   苏言道:“先请图丼大师来商议吧。”   ……   图丼很快就来了。   同来的人,还有一位大约四十多岁的妇人,同样也是巫疆蚩民打扮。   初次见面的时候,图丼就向君悦兮和苏言介绍过,这位妇人,是青氏的蛊师。   “图丼大师,青埜大师,快快请坐。”君悦兮起身相迎。   图丼与他们已经比较熟悉了,更何况他私下是奉了沈未白的命令前来,所以在面对君悦兮,苏言这些中原人士的时候,情绪也比较温和。   但是,青埜就不同了。   她身形干瘦,皮肤有些暗沉,五官是蚩民特有的明晰,却因为眼神过于阴沉,显得有些凌厉,一看就是那种不好惹的对象,更何况,她是青氏赫赫有名的蛊师。   还有一点,众人不知道的内情就是,青埜的姑姑,就是那位青氏巫王!   只不过,当年青氏巫王死的时候,她还未出生。   所以,在她出生之后,就从父母口中得知这位姑姑的存在,只是一直不知道具体的事情,所知的就是她的姑姑触怒了蛊神,被蛊神惩罚而亡,也为青氏带来了耻辱。   她的童年,是在青氏族地自封的时候度过的,六岁时,青氏族地才重新敞开了大门,也让她第一次见到了青氏族地以外的世界。   而为什么会这样,她后来也知道,是因为她的姑姑。   直到她在十岁的时候,成为了蛊师,越来越优秀,甚至成为了青氏这一代中蛊师的佼佼者,她才模模糊糊的知晓了一些当年的事。   最为清晰的版本,是这一次无相门的事情曝光,相娅亲自上门盘问时,她才从活着的族老口中得知。   青埜自请而来,不仅是为了替自己的姑姑报仇,更是为了洗刷掉嬴槐带给青氏的耻辱!   只有青氏的蛊师,亲自解决了嬴槐,才能让青氏重新在巫疆抬起头来做人。   否则,明明同样都是九大巫姓,青氏却低人一头。   君悦兮的眸光从青埜身上扫过,不敢无礼。   他知道这位蛊师,来自巫疆九大巫姓中的青氏,不能轻易得罪。但,她向来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终日阴沉沉的,也让他们敬而远之。   所以,他们更愿意和图丼交流。   “图丼大师,我们决定要对无相门出手,不知诸位有何打算?”苏言开口问。   听到终于要对无相门出手,图丼还未出声,青埜眸中就射出了骇人的精芒。   那种强烈的杀意,就连君悦兮和苏言都感受得一清二楚,而青埜也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图丼轻咳了一声,看了青埜一眼。   事实上,在巫疆蛊师的地位中,青埜的地位在他之上。   可现在,在中原,双方合作之下,他却代表了巫疆的蛊师。青埜情绪的波动,他知道是因为什么,此时也不便言明,只能隐晦的提醒。   然,青埜却不领情,在图丼咳嗽后,声音沙哑冷漠的道:“你们说你们的,不用在意老婆子。”   君悦兮和苏言立即收回眸光,没有去挑衅一位蛊师的威严。   图丼倒是有些尴尬,但青埜的表态,也让他松了口气。起码,不用担心话说到一半,被青埜大师所否定了。   “我们不会卷入你们中原的争斗中,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偷学了我巫疆蛊术的中原人。”图丼表态。   君悦兮和苏言同时皱眉。   苏言忍不住问,“图丼大师,双方一旦战起来,场面定然十分混乱,您和诸位大师,又如何判断谁学了蛊术,谁没有学?”   图丼眼皮一跳,神情不变,“我们闻得到蛊的气味。”   苏言缓缓摇头,“或许在别的场合中,此举还有效。但是在混乱的场合里,到处都是血腥气,你们如何判断?更何况,无相门的人可不会在乎你们的目的。”   “那你想如何?”图丼抬眸问。   苏言与君悦兮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后者几不可查的点头后才道:“我是这样想的,其实无相门最让人忌惮的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毒,如今又加上了蛊术。若撇开这些,他们在拳脚上的功夫,根本不是我们带来这三千人的对手。”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我们希望图丼大师还有诸位大师,能够化整为零,分别跟在不同的小队里,一起行动。刀剑拳脚上,我们来。若对方下毒或下蛊,就有劳诸位大师出手。”   “当然,我们也会自备一些解毒的药物戴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在苏言和君悦兮看来,这个计划不含任何算计,是两相配合下的最大优化,不仅可以增强战力,还可以避免伤亡。   “哼!你们这些中原人,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卑鄙。说来说去,不过还是想利用我们达成你们的目的。”图丼还未说话,青埜就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若不是巫王说了,此次要与中原人一起行动,她才不会坐在这里。   早在踏足中原的第一天,就直接杀入无相门中,把那个欺骗了她姑姑,害得青氏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嬴槐撕成碎片!   青埜这一插嘴,让屋中其他人都静了静。   最后,还是图丼打破沉默,委婉的道:“我说过,我们的任务是要杀掉所有见过,学过我们巫疆蛊术的人,若是按照你们的计划行事,恐怕会有漏网之鱼。”   他不得不承认,苏言的计划,能最大程度的避免伤亡。   但是,他的担忧也是存在的。   一旦接受计划,就要按照计划行事,谁知道会不会有无相门的弟子趁乱逃生?   不参与他们的计划,只是一同攻入无相门,他们循着蛊的气味找过去,见到一个杀一个,简单多了。   “这一点图丼大师无需担心,我们会留下一部分的人,还会从周边军营调出部分军队,围住无相门,绝对不会放走一人。”君悦兮忙道。   图丼沉默了,似乎在思考。   苏言趁机道:“图丼大师,青埜大师,无论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但目标都是一致的,都希望世上再无无相门。我们这样计划,也是为了避免双方伤亡,绝对没有利用之心。”   “不行。”图丼还是摇头拒绝了苏言的提议。   苏言皱眉,君悦兮眸中也多了愁绪。   图丼对二人道:“我们还要去找无相门的门主,抽不出那么多人去守在你们身边。”   “我们也要找到嬴槐,这一点并不冲突。”君悦兮道。   图丼却不放心,“但如果我们都守在你们身边,其他人或许逃不掉,嬴槐却有把握逃走吧?别忘了,他手中还有尸傀大军。”   ‘尸傀大军’四个字一出,苏言和君悦兮都沉默了。   之前,与无相门的多次交锋中,一直都没有见到尸傀,所以他们之中很多人都在怀疑尸傀大军的存在。   就连君悦兮和苏言,他们只是从无极阁的情报里,知晓尸傀的一切,但却没有见过,下意识的忽略了它们的可怕。   但同时,他们也是警惕的,所以才要尽可能的避免他们这方的伤亡。   因为,根据无极阁的情报分析,这一次的围剿,本就在无相门的计划之中,他们是想要把送上门的三千人都变成尸傀。   谁也不知道尸傀是怎么炼制出来的。   万一,在战场上,他们这方的人被杀死后就直接变成了尸傀,那么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所以,你们更加不能擅自行动!”君悦兮语气忍不住变得强硬起来。   这个态度,让图丼和青埜的脸色都是一沉。   苏言赶忙起身缓和气氛,“不知二位对尸傀大军,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只要找到母蛊,尸傀大军不足为惧。”   青埜冷着脸不愿回答,倒是图丼为苏言解释了一句。   苏言眸中一亮,“那母蛊在哪?”   图丼倒是没有隐瞒,“极大可能就在嬴槐身上。”   所以,又绕回来了。   苏言和君悦兮身边,可没有一个相禹,把蛊术的秘密都说出来,让他们知晓其中的关系。   他们现在所想到的就是,在杀掉嬴槐之前,他还能操控尸傀大军,这是一场极为难打的硬仗。   “我们会另派人去暗杀嬴槐。”苏言沉声道。   原本,他们是希望冥狱的杀手,在他们行动之前执行无相门的斩首行动,把无相门的首脑能杀一个是一个。   但现在看来,只要冥狱的杀手能够提前杀掉嬴槐,解决了尸傀大军的危机,无相门剩下的人也就不足为惧了。   “不行!嬴槐的命,是我的!”青埜强烈反对。   苏言皱眉,这些巫疆蛊师实在是难搞!   四人谈论了一番,最终也没有谈妥。   最后,君悦兮有些疲惫的送走了图丼和青埜,回来之后继续和苏言商讨对策,他们却不知,在图丼回来之后,就立即用蛊术中的秘术,将四人谈话的内容传回了沈未白他们所在的院子。 第三百十九章 含湮 消息传回小院后,沈未白知道了君悦兮他们那边的布置。   其实,从大局来看,君悦兮和苏言的布置,算是比较稳妥的一种。   但这样一来,就等于蛊师要听从他们的调令,服从他们的安排。   这对图丼或是青埜来说,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蛊师的性子本来就比较桀骜,团体合作都比较困难了,还想让他们同时听从中原人的吩咐?   可以说,若不是有沈未白在暗中协调,图丼他们甚至连去见君悦兮都不可能。   查出嬴槐与巫疆的纠葛之后,他们只会按照自己的方式进行报复,完成巫王的命令。   而他们愿意听沈未白的话,也是因为在出发之前,巫王相娅就已经在巫疆对他们打过招呼了。   同样,君悦兮和苏言的安排虽然颇为妥当,但是其结果最先考虑的,是他们这一方的利益,而吧图丼他们的目的放在了第二位。   这也是为什么图丼和青埜都不愿妥协的原因。   对于巫疆蛊师来说,中原乱成什么样都与他们无关,他们要做的只是收回被盗走的蛊术,杀死嬴槐。   沈未白将收到的信件放在烛火上点着,火光在她脸上晦暗难明,“君悦兮他们还是不太了解尸傀的厉害。”   在解决掉尸傀大军这个大患之前,绝对不能与无相门提前开战!   风青暝眸光带着锋锐,点了点头。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和阿姐一直想要找到运尸蛊母蛊的原因。   只有解决掉了尸傀大军,才能没有后患。   否则,一旦动起来,在杀掉嬴槐之前,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对尸傀下令,就靠君悦兮带来的人,还有从周围调遣的官兵,恐怕根本拦不住。这还是假设运尸蛊的母蛊,就在嬴槐的身上。   若嬴槐先一步,将母蛊转移,那就更麻烦了。   所以,不能等,但也不能立即开战!   “先去会一会嬴槐。”沈未白眸色一沉,心中做出决定。   “我也去。”风青暝立即站起来,语气不容置疑。   他知道,要对付嬴槐这样的人,沈未白去是最恰当的。首先,她不怕毒,其次,蛊对她也没有用。   这就等于嬴槐最诡异的手段,在沈未白面前都起不了作用。   更何况,撇开这些,沈未白自身的武力并不低,光是那一身寒冰内功,就足够独步武林。   老鬼就曾取笑过她,若非她只对赚钱有兴趣的话,想要在武林扬名,说不定也能去争一个武林盟主来当当。   但,风青暝也有坚持要跟着去的理由。   同样是因为沈未白那一身寒冰内力,他不知道在与嬴槐的对战中,会否出现意外,那极不稳定的内力,会不会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这个风险的后果都是他承担不起的。   所以,他必须跟着去,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两个人同时行动,也能增加成功的可能性!   风青暝坚持要跟着去的背后种种原因,他都没有明说,只是用那双茶色的眸子,凝视着沈未白,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沈未白自然也看出了他心中的担忧,见他不肯退步,要说服他也不容易。   想了想,沈未白点头答应下来,“好,我们以冥狱杀手的身份去。”   “好。”风青暝笑了。   只要能守护他想要守护的人,什么身份都不重要。   ……   含湮又一次被唤到了这黑漆漆,空荡荡,阴森恐怖的宫殿中。   哪怕不是第一次来,她依然觉得这里不像是活人居住的地方,反而是死人住的阴殿。   一想到这,她就忍不住浑身战栗,总觉得四面八方都有看不见的东西在盯着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冲出来,吃她的肉,和她的血。   不能再吓自己了!   含湮打了个寒颤,紧紧闭了闭眼睛。   这段时间,她的伙食越发的好了,也没有人让她做什么事,日子过得就像是富人家的千金小姐一样,让她感觉自己就好像在做梦……除了,每天都要喝那杯黑色的东西。   那黑色的东西,含湮不知道是什么。   有一次,把她买来的执事来看她,她好奇之下鼓足勇气问了一句。   执事却只是意味深长的告诉她,是能让她身体变好的好东西!   还说,她以前的身子,被家里养得亏空得太厉害,以后年龄越大,后患越是多。   所以,门主才好心为她调理身体,她要记得门主的大恩大德,还要知恩图报。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含湮才知道,那个皮肤白得瘆人,又长得很漂亮,唇红似血的男子,原来就是无相门的门主啊!   还别说,自从喝些那黑乎乎的东西后,含湮真的觉得自己的身体便好了,力气也变得更大,精神好极了,每日都神清气爽,肉眼可见的就是她的肤色,红润细腻,一看就是血气被养得极好。   含湮被卖之前,也见过员外家的小姐,她们的气色还没有如今的自己好呢!   所以,含湮心中还是挺相信执事的话的。   一想到,这是门主可怜她,特意为她调制补身体的药,含湮此刻心中的害怕也变淡了,心口反而有些甜意,忍不住升出几丝幻想,‘门主对自己另眼相看,是不是喜欢我啊!’   不过,这种心思,含湮可不敢让其他人知晓,只敢在喝‘药’时,或是午夜梦回时,在心中偷偷的想。   今日,含湮又被叫到这里,来的路上她本是期待的,因为想着又可以见到门主了。   可是,来了之后,还是和上一次那样,孤零零的站在着,渐渐的才又害怕起来。   内心本能的恐惧,打消了她来时的那点期待,还有一点点少女心思。   突然,一片阴影落下,几乎将她笼罩在其中。   含湮慌忙抬头,在看清蓦然出现在面前的人是谁后,眼中的惊慌才渐渐散去。   “门、门主。含湮见过门主。”含湮忙慌乱行礼。   上一次,她又惧又怕,又不知道此人是谁,慌慌张张的忘了礼数。好在门主心善,并未怪罪于她,这一次她可不能再失礼了。   “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嬴槐语气淡淡,带着一种莫名的阴冷。   含湮心口狂跳,万般情绪在心头闪过,不知道是怕还是羞,脑海里更是闪过各种旖旎猜测,她慢慢抬起头来,原本惊恐的眼神,也带上了少女的欲语还羞。   可惜,嬴槐却仿佛看不到般,只是看着她红润的气色,不含情绪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满意。   “不错。”   含湮本想露出自己最甜美的笑容,却被他这两个字弄得一愣。   不错?   什么不错?   她不小了,这个年龄若是还在家里,也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所以她对男女之事,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尤其是,自己心中萌生出一些旖旎猜测后。   可是,她在听到门主的话后,却并未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情愫,甚至连欢喜和怜爱都没有。   那冷冰冰的眼神,更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   含湮心头猛地一跳。   这哪里是什么喜欢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件死物!   “门、门主……”之前才消散不久的恐惧,突然间袭上含湮心头,求生的本能,让她想逃。   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   不,应该说,她在被无相门买入的那一刻,这一切都已经注定!   “呃——”   纤细的颈部,被冰冷如铁的手指掐住,含湮呼吸一窒,发不出任何声音。   含湮惊恐的睁大双眼,恐惧让她双瞳紧缩。   可是,这还不是让她最害怕的。   令她更加恐惧的是,在她脖子被掐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迫使长大嘴的时候,于她近在咫尺的门主,露出了诡异的样子。   嬴槐疏淡的眉间,突然鼓出一个椭圆的肉包。   突然,肉包上的皮肤裂开,露出了赤红色的肉虫。   含湮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事,只想尖叫,却偏偏被掐紧的脖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动了!那个肉虫动了!   含湮眼眶中泛出泪花,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情况下,她只能用眼泪来表达自己内心的害怕和无助。   嬴槐仿佛很享受含湮此时的样子,他慢慢的张开嘴,眉心的肉虫,瞬间钻入了他的皮肤,肉包平了下去,连一丝痕迹都没有。   可很快,那个让含湮浑身发麻,害怕不已的肉虫,却从嬴槐张开的嘴里爬了出来,顺着他的手臂,慢慢爬向含湮。   “呜呜——”含湮的喉咙里,艰难的发出呜咽声。   她想要逃走,想要反抗,想要向后缩,却无用功。   就好像,她的身体已经不属于她,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赤色的肉虫慢慢的爬向自己,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含湮绝望极了,原来这段时间的精心照顾,只是饲养!   突然间,含湮明白了这一点,可是已经太晚太晚。   那赤色肉虫仿佛有着巨大的能量,离她越近,她就越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   终于,肉虫爬入了含湮的嘴里。   在肉虫钻入她口中之时,含湮心底作呕,恐惧和反抗,都想要让她把正在口中爬行的肉虫吐出来。   然,嬴槐怎么会让她如愿?   在含湮无效的反抗下,肉虫爬进了她的身体。   而含湮,在肉虫彻底钻入她体内的时候,挣扎的身体突然变得和顺,放弃了所有的反抗。   恐惧的双眼里,渐渐蒙起了一层血雾。   血色暗沉,如同黑墨,遮蔽了她双眼,吞噬了她眼底的恐惧和绝望,释放出一种木然和冰冷。   眼前的容器,肤色上的血气一如既往,嬴槐满意的勾了勾唇,松开了她脖子上的钳制。   红润白皙的脖子上,留下的指印在慢慢变淡。   含湮木然的站在嬴槐面前,眼底的血色慢慢退去,在她黑色的眼瞳周围勾出了一道细如发丝的猩红线。   几个呼吸之后,含湮眉宇间这段时间养出来的红润气色黯淡了一分,而眼瞳上的猩红线又诡异的明亮了一分。   嬴槐勾起的嘴角一顿,眼神变得森冷。   他盯着含湮许久,发现她的血气没有继续黯淡的时候,嘴角才缓缓拉平。   “总算没有白养这么久。”嬴槐语气冰冷的道。   含湮并无任何反应。   嬴槐又道:“我是谁?”   “主……人。”含湮眸子动了动,艰难的吐出两个毫无语调的字。 第三百二十章 反杀 君悦兮和苏言,与图丼他们这些蛊师的谈判,还在僵持着。   对他们二人来说,没有蛊师的配合,他们就不能对无相门开战。   几次沟通无效之后,君悦兮和苏言只能相望无语。   “唉,总不能一直这样等下去。”君悦兮抬起手,按压着太阳穴。   苏言的脸上,早已不复以往的轻松,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着的姿态也没了。“我现在很担心那上千的尸傀大军。”   君悦兮心中一凛,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关于尸傀大军,他们的消息都是来自于无极阁。   真正见过尸傀的人,也只有辰王和他的亲卫们。所以,他也不知道尸傀的战斗力到底如何。   “还有就是,无相门到底在等什么?”苏言凝眉,苦思不得其解。   君悦兮脸色更难看了。   之前,无极阁送来的情报中,就有提到,他们出现在这里,或许都是无相门的阴谋。   只是,这是无极阁的猜测,并未有实质性的证据。   所以,君悦兮也好,苏言也好,他们虽然重视了,却也没有将其放在第一位。   对他们来说,歼灭无相门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围而不打,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在等援兵。另一方面,则是想要将他们困在无相门中。但是,无相门内如此平静,的确相当反常。”君悦兮说完这句话后,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   苏言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再继续等下去。就算图丼他们不愿配合,我们也必须采取行动。”   君悦兮抬眸看向他。   没有蛊师的配合,他们贸然出手,风险会提高很多。   苏言此刻却不再纠结这一点,他说服君悦兮:“我们与他们的偏重或许不同,但说起来目的都是一样的。图丼大师说过,他们能闻到蛊师身上的气味,既如此,他们能解决掉无相门中培养出来的蛊师,对我们来说也算是有利的。”   “尸傀呢?”君悦兮反问一句。   苏言默了默,“你我都还不曾见到尸傀,如今也只能留出一部分人……”   “少庄主,苏先生不好了!”   苏言的话,被匆匆而来的风泊山庄弟子打断。   君悦兮本在注意着苏言的话,此时与他一起看向了来人。   “发生了何事?”君悦兮问。   风泊山庄的弟子在江湖上行走,大多都比较稳重,极少出现这么慌乱的情况。   “无相门开始反扑,大批尸傀朝我们这边涌来。”报信的弟子急道。   “什么!”   这则消息,让君悦兮和苏言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甚至,苏言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此刻,夜幕降下,星月朦胧。   谁会想到,平静了多日的无相门,竟然选择在此时此刻发起攻击?而且,刚才还在他们口中讨论的尸傀大军,也居然出动了。   无相门这一手,简直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如今他们行至何处?”君悦兮沉声问。   他们是打着围困无相门的目的,所以距离自然不远。   哪怕现在问无相门反扑的距离,恐怕对方也是顷刻就到。   果然,报信弟子脸色煞白的回复,“约莫只需要半柱香便到!”   半柱香!   君悦兮和苏言的脸色愈发难看。   倏地,君悦兮抓起君子剑,对报信弟子道:“通知所有人,随我应敌!”   “是!”报信弟子又匆匆离去。   君悦兮神色凝重的看向苏言,“苏先生,无相门已经抢先一步出手,再多的计谋已无用,只能正面迎敌。你……”   他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你不擅武力,留在此地空有危险。我立即安排人护送你还有百草谷的诸位神医,蓝姑娘,月狐姑娘,还有一些伤患后撤,先去安全的地方。”   苏言眸中浮现出挣扎之色,最后咬牙道:“其他人先撤,我留下。”   君悦兮眉头紧皱起来。   苏言只是一介书生,没有半点武功,混战之中,难免会照顾不到。   何况,还有那来势汹汹的尸傀大军!   “苏先生……”   “少庄主,并非我不顾大局。我出发时,王爷派有王府中两个武艺高超的侍卫贴身保护我,所以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全。其他人可以撤,但我必须留下,最好毒医和医仙子的人也留下。无相门既然选择这个时候反击,那就代表他们有着绝对把握,我不参战,躲在暗处,一时半会他们也注意不到我,或许我能看出点什么。”   “你若不走,那前来支援的军队如何对接?”君悦兮道。   “请少庄主选出一可靠之人,将令符带出去!”苏言身上有着辰王给的调度令符,军队认符不认人。   说着,他毫不犹豫的从衣服里掏出一枚黑色令牌,递给君悦兮。   “传递令符,对接前来支援的军队这件事,无需要我亲自出面,只需一个谨慎胆大心细,轻功绝佳的人即可。我留下来!”苏言又道。   君悦兮见他决心已定,当下不再劝说,只是接过令符后,立即照他所说的做。   “我立即通知冥狱那边行动!”苏言道。   冥狱那边的接洽,基本都是苏言在做。   君悦兮不由得问,“冥狱?还来得及吗?”   苏言极有把握的点头,“他们虽未行动,但早已派出杀手潜伏在附近,就等着我们的计划。”   “好!有劳苏先生。”君悦兮点了点头,深深看了苏言一眼便转身离去。   ……   沈未白和风青暝一身黑衣的在夜色里潜行。   两人都是轻功极高的人,在黑夜中犹如魅影一般,让人抓不到半点痕迹。   在接近无相门时,沈未白突然拉住风青暝。   “怎么了?”风青暝不由得看向她。   沈未白的五感比一般人强,就连风青暝也比不上。她拉住风青暝后,深如海渊的双眸突然有些凝重。“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浓的腐尸味,正在移动?”   腐尸味?   若沈未白没有提醒,风青暝或许还察觉不到。   偏偏,在她话落之际,一阵夜风拂过,风青暝凝神之下,也闻到了夹杂在空气中的腐尸味。   “是尸傀的味道。”风青暝很肯定的说。   之前,他们来过无相门,这种阴祟的门派里,味道自然不好闻。但是,绝对没有那么浓的腐尸味。   属于尸傀独有的腐尸味,几乎是要进入藏尸洞的时候,才会闻到。   而现在,他们距离无相门还有差不多一里的距离,却清楚的闻到了腐尸的气味。   “看样子,今夜不止我们行动了,无相门也行动了。”沈未白眸光沉了沉。   她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一声轻微的炸响,一道瑰紫色的火焰冲入空中炸开,幻化成为一朵紫色的莲花,但几个呼吸间就消散于无形了。   这是冥狱的明烟!   是一种信号。   沈未白抬头看向紫色莲花消失的地方,对风青暝道:“无相门出手了,苏言那边联系了冥狱的联络人,通知冥狱杀手行动。”   事实上,冥狱接了这一单,来的只是一个联络人,根本没有派杀手。   毕竟,沈未白亲自坐镇在此,而且还有天水带着的几个冥狱杀手在。   所以,冥狱的指挥权自然就落在了沈未白手中,娄天狱根本就连面都没漏。   但这一切,苏言是不知道的。   他只知道,冥狱的杀手已经来到附近,伺机而动。   今夜,沈未白和风青暝也是以冥狱杀手的身份行动,只不过没想到,还没有到无相门,就接到了行动的信号。   “天水他们自然会带人赶过来,我们按照原计划行动。”沈未白收回眸光,语气淡然。   风青暝点了点头。   对于沈未白的这个决定,他是赞成的。   无相门选择今晚反击,的确出乎他们的意料。   可与其他们放弃原计划赶过去支援,还不如继续原计划行动,只要杀掉嬴槐,解决掉运尸蛊的母蛊,就等于是消灭了尸傀大军的威胁。   风青暝突然闭上眼。   沈未白注意到时,并未打扰他。   片刻后,风青暝睁开眼。   “是那尸傀?”沈未白沉声问。   之前,风青暝用摄魂术在偷来的黑甲尸傀身上留下了印记,达到了单向的共感。   所以,风青暝刚才的异样,才引来沈未白的询问。   风青暝点了点头,“母蛊似乎向子蛊下达了命令。”   “什么命令?”沈未白问。   风青暝皱了皱眉,才道:“不是很明确。但应该与杀戮有关。”   沈未白眸光闪了闪,“能感应到母蛊的方位吗?”   杀嬴槐,更多的原因是杀运尸蛊的母蛊。   风青暝摇头,“感应不到。或许是因为子蛊与母蛊离得很远。”   “那就继续按照计划行动。”沈未白当即决定。   ……   以嬴槐的身份,就算整个无相门都要去反击,他作为门主,也不会轻易的去冲锋陷阵。   不仅是这次来的武林正道中,没有与他身份份量相同的人,也是因为这样级别的战斗,不用他出手。   所以,哪怕是已经知道前面打起来了,沈未白和风青暝还是依然朝着无相门的方向而去。   嬴槐突然发动反击,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在两人潜入无相门,感觉到四周空空荡荡的时候,沈未白突然停住了脚步。   “阿姐?”风青暝不解的看向她。   沈未白沉吟道:“我在想,我们知道蛊虫的弱点,嬴槐不可能不知道。”   蛊虫最大的弱点,就是母蛊。   母蛊不死,蛊术就很难解除,想要废掉尸傀大军,也就是天方夜谭。   所以,嬴槐不可能不做准备。   经她一提醒,风青暝也反应过来了,“而且,巫疆的蛊师来支援,他也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是君悦兮他们把无相门围困在此,也改不了这里是无相门地盘的事实。   中原武林对蛊术不了解,但来自巫疆的蛊师却不会不了解!   “所以,我想嬴槐这段时间的等待,并非是有什么阴谋。在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任何阴谋诡计都会飞灰湮灭。以尸傀大军的力量,对风泊山庄带来的三千人来说,就是绝对力量,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无相门的弟子。”   “而且,以他今晚突然发动反击的作风,似乎也不屑于布置什么陷阱。是想要用绝对实力来碾杀。”   “对,那么他等那么久的原因,就应该是要找到解决隐患的方法。”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就好似拨开了眼前的重重迷雾,让真相逐渐清晰起来。   “转移母蛊!”   “转移母蛊!”   沈未白和风青暝眸光相对时,异口同声的道。   然,就在此时,一股阴冷凌厉的气势,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二人所在的方向而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 错了!!! 强悍的气势中,带着浓浓的阴冷,仿佛让四周的温度都降了许多。   这种阴冷与沈未白的那种寒冷完全不同。   当这股气势扑到两人面前的时候,风青暝先一掌挥出,如无形之火的炙热气浪化为火中巨兽咆哮着撞击上去。   嘭!   两股力量激烈的撞在一起,从中心爆开的气浪,如涟漪般向四周扩散,一面寒冰之墙倏地在沈未白和风青暝面前出现,挡住了反噬回来的狂暴气浪。   寒冰墙在这股反噬的力量冲击下,两相抵消,消散于无形。   这一幕极快,不过是几瞬之间,又是夜色掩饰,那层寒冰完全被忽视了。   若是有旁人观战,只会觉得刚才这里爆发出一阵极强而可怕的气压,碾得人骨头发疼,心惊胆战。   一招过,倏地风平浪静。   沈未白和风青暝站在原地,一步未退。   而那暗中偷袭的人到底如何,却让人猜不透。   不过,沈未白觉得应该是受了点伤的。   因为,在刚才内劲碰撞的余威消散时,她隐隐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是嬴槐。”风青暝身影微微调整,挡在沈未白面前,做出保护之势。   “看来,我们也不必偷偷摸摸的进去了。”沈未白淡淡颔首。   对于他们刚潜入无相门中,就被嬴槐抓了个正着这件事,她似乎并没有什么担心。   事实也的确如此!   如今,在她心中最为担心的不是嬴槐,而是之前她和风青暝不约而同想到的那个可能!   母蛊已经被嬴槐转移了!!!   风青暝和沈未白的眸光在暗中一触即分。   他们最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一旦母蛊转移,就如同大海捞针般,目前唯一可依靠的就是子蛊与母蛊之间的感应。   而刚才,风青暝已经试过了,子蛊那边还很平静。   “嬴门主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沈未白出声。   话音落,两人明显的感觉到四周阴冷的气息更重了些,就好像有一股冷而潮湿的气息在朝他们袭来,将他们围在中间。   而在这种气息最浓郁的地方,渐渐显现出一个高大而清瘦的身影。   “冥狱的杀手?”懒洋洋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毒蛇阴冷的气息,给了沈未白回应。   此时,沈未白和风青暝两人都是身穿夜行衣,脸上还戴上了黑色的面具,掩盖了自己真实的面容。   看上去,确实是来者不善。   但,嬴槐能一语道破他们的来历,足见这段时间无相门的沉默,并非是一无所知。   甚至,君悦兮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尽在他眼里。   就连苏言重金买通冥狱的杀手来刺杀无相门重要人物的事,也同样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才能直接叫破。   但,那语气中的疑问,似乎是在质疑沈未白和风青暝的身份。   “你们身上没有杀手的那种味道。”果然,嬴槐的这句话,恰好解释了他上一句的疑问。   沈未白眉梢一挑。   杀手身上有杀气,但也都会极好的敛气功夫,否则一靠近,就被身上的杀气暴露了,那还怎么潜伏杀人?   尤其是冥狱的杀手,掩饰得更加好。   至于嬴槐口中‘杀手的味道……’沈未白倒是闻不到什么杀手的味道,但嬴槐的确没说错,她和风青暝都不算是杀手!   可就是这一点,即便是嬴槐猜对了,他们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不是吗?   “不过,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嬴槐似乎也不在意他们的反应,只是在理所当然的说完这句话后,那双冷漠的眼睛里出现了几分兴奋的神采。   “他不太对劲。”风青暝暗中提醒了一句。   沈未白几不可查的点头,“是,我们在他眼中,恐怕也是绝佳的炼傀材料。”   风青暝眸色一冷。   嬴槐话音一落,身影就在原地消失。   沈未白突然侧身后退横移,刚离开原来的位子,就看到白得吓人的手,如鬼爪一般从那里凌空抓过,她仿佛都听到了撕裂的声音。   风青暝没动,而是直接出手抓向了那只手。   很快,两人就直接激战在一起,四周的气息也越来越狂暴,两股相对立的力量在互相撕咬着。   沈未白退到一边掠阵,嬴槐的功夫的确厉害,但风青暝修炼的焚野宫内力正好是克制嬴槐的,再加上他的内劲已经变异,那种克制的力量也就更加的强大。   所以,一时半会之间嬴槐拿不下风青暝。   杀掉嬴槐?   不,现在不能立即杀了他。   他们只能制服嬴槐,然后想办法从他口中套住母蛊的下落。   沈未白虽然在旁掠阵,但眸光却紧锁在激斗的两人身上,眸光闪动不息。显然,要从嬴槐这样的人口中套出母蛊的下落,绝不简单。   嬴槐是一个漠视生命的人,甚至连自己都不在乎。所以任何威胁,对他都没有用。   要毁灭他,他会疯得拉着整个世界一起毁灭!   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搜魂!!!   沈未白眸光一厉。   ……   含湮被一张脏兮兮的麻布包裹着,安静的卷缩着身子,蹲在城中破庙的一角,一眼望过去,只会以为她是哪里来的乞儿。距离破庙不足一里的战场也与她无关。   突然,破庙外传来脚步声,而且还不止一人,角落的含湮却不受影响,仿佛根本没听到一般。   “这里有人!”   刚进来的人,一眼就发现了含湮的存在。   当火把的光,驱散了破庙里的黑暗时,角落里卷缩着的人影就更明显了。   蹭蹭——!   辰王府的两名护卫,不由分说的拔出了佩刀,守护在拿着羽扇的苏言身边。   而苏言身后,还跟着蓝翼。   月狐与百草谷的众人,已经随着伤员先一步撤离此地,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蓝翼被留下,也是苏言和君悦兮以防万一。   虽然,巫疆的蛊师都留了下来,但是对他们二人来说,依然是不可控的。   蓝翼本就是玩毒的行家,又接触过蛊术,还是他们花钱请来的高手,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自然要比那些一根筋的蛊师强多了。   所以,君悦兮和苏言商量之后,就让蓝翼留下,与苏言一起隐匿在战场周围,随机而动。   这处破庙,正是苏言选定的落脚点。   前方不远处,君悦兮带领的武林正道同盟,已经和无相门的弟子战在了一起。苏言更是在撤离的时候,远远的亲眼目睹了尸傀的厉害。   眼看无相门的尸傀,与无极阁的情报一致,苏言的心情也越发凝重。   更何况,目前为止无相门的嬴槐还未露面!   保护苏言的两名护卫,都十分警惕,防备着角落里的人,会突然暴起伤人。   但,对方始终安安静静的蹲在角落,身子容貌都被脏兮兮的破麻布裹着,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手举火把,单手提刀,小心的靠近。   苏言也捏紧了羽扇,绷紧脊背,注视着那一方动静。   蓝翼站在苏言身后,视线自然也落在那墙角的阴影里,若有所思。   “你是谁?说话,否则休怪我无礼了!”缓缓靠近的护卫开口喊道,同时调整持刀的角度,一旦蹲在墙角的人有异动,他能在第一时间进行反杀。   锋利的刀刃上,泛着寒光,一条人命似乎就在护卫的一念之间。   苏言没有阻止,只是带着审视的眸光盯着角落。   眼下这种情况,处处都要小心。   这破旧小庙里出现的人,也变得十分可疑。   终于,护卫来到了含湮面前,他手中的火把,驱散了角落的阴暗,将那瘦小,卷缩的身影映照得更加明显。   “喂!”护卫将刀尖指向她。   含湮依然一动不动。   护卫微微侧目看向苏言,后者抿唇点了点头。   得到指令,护卫手腕微动,刀尖缓缓伸入了盖着头的麻布缝隙……倏地,他手腕用力,刀芒将裹身的麻布挑起之时,将其割得四分五裂,散落在地上,也将含湮彻底暴露出来。   动手的护卫,在看清麻布下的人时一愣。   不仅是他,苏言看清后,也感到很是诧异。   躲在这破庙之中的人,竟然是一个少女?   可是更让他们奇怪的是,旁人若是遭遇了刚才那一出,恐怕早已经吓得尖叫出声。   然而这个少女,却依然动也不动的抱膝蹲着,清瘦的脊背紧贴着冰凉的墙角,仿佛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存在一般。   “姑娘?你是何人,为何会在半夜出现在此地?姑娘?”发现可疑人物只是一个年级不大,毫无威胁的少女时,护卫也稍稍放松了警惕。   可惜,回应他的依然是一阵沉默。   护卫皱了皱眉,将刀微微抬起,手腕一翻,把刀面放平。   他试探的将刀面伸向少女的脖子,这是一个极危险的致命处,饶是再擅于伪装的人,当暴露弱点,生死被人掌控时,都会紧张,出现破绽。   结果,护卫还是失望了。   眼前蹲着的少女,完全感觉不到刀刃上传来的寒气,甚至下巴被刀面抬起时,都没有流露出一丝恐惧,或是反抗的意味。   含湮的脸被抬了起来,露出了清秀稚嫩的五官,那双眼睛木讷而呆滞,好像失去了灵魂一般。   无端的,护卫被她空洞的眼神吓得退了一步。   刀面随之撤开,没有了支撑点,含湮的脸又垂了下去,落在她抱着的双膝之间。   “何事?”护卫的突然后退,让他身后的苏言及另一个护卫也紧张的绷紧的身体。   听到苏言的询问,那后退的护卫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过激了。   只是,出于习武之人的本能,他觉得眼前的少女很古怪,还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可是,他却又能确认,眼前的古怪少女没有半点内力,更是没有习过武!   他快步退回苏言身边,沉声道:“苏先生,这少女有些古怪。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   “而且什么?”苏言见他突然停下来,不由得追问。   蹲在角落的少女,他并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因为被护卫的身子遮挡了视线。   “而且,看她的衣着打扮,并不像住在附近百姓家的女子,反而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护卫说出自己的判断。   “大户人家?”苏言眸光微凝。   这附近,都是无相门的地盘,无相门弟子性情乖张,又擅长下毒,向来视人命为物,哪里有什么大户人家敢与他们毗邻而居?   没看到他们借住的庄园,都早已经被原主人废弃了吗?   所以,这附近唯一的‘大户人家’就是无相门。   “莫非她是无相门的人?”苏言立即猜出。   提到无相门,两名护卫都更加警惕起来,就连蓝翼在打量少女的时候,也更多了几分探究。 第三百二十二章 骁王! “苏先生,要不要把她……”苏言身前的护卫,压低声音询问。   他语气中带着凌冽的杀意,即便没有把话说完,却也能让苏言明白他的意思。   苏言皱了皱眉。   ‘宁杀错,勿放过。’在特殊情况下,他也很认可。   但是,即便对方真的是无相门的人,可却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他直接下令杀了,似乎也不太好。   万一传了出去,恐怕会对辰王在民间的声誉造成影响。   苏言眸色微动,足见他此时内心的犹豫。   他不会傻得以为,天高皇帝远,他做什么事都不会传回瑶城。这段时间以来,辰王与太子之间的争锋已经逐渐犀利,谁也不知道太子会不会派人在暗中盯着抓他们的把柄,巴不得他们做出什么事来,好大做文章。   越在这个时候,他就要越谨慎才是!   苏言的眸光,重新落在了角落的含湮身上,因为对太子的戒心,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少女会不会就是太子党的人故意抛出的诱饵?   “先探一探。”苏言最后决定。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主动出手,就算要杀了这个少女,也要有充足的理由,这样才不怕落人以柄。   提议杀人的护卫,也不便再劝说。   只是,护卫想要再次上前时,蓝翼却开口了,“我去吧。”   苏言转过身,有些意外。“蓝姑娘?”   在他眼里,这位毒医向来少言寡语,独来独往,不算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唯一感兴趣的事就是研究毒物,对生死看得极淡,不像是有一副热心肠的人啊!   “她有些古怪。”蓝翼只是给了苏言一个理由,不等他同意,就绕过他朝角落走去。   蓝翼已经过去了,苏言自然也不好拦着她,只是叮嘱身边的两位护卫,让他们小心看着,保护好蓝翼。   蓝翼对他的吩咐不置可否,径直走到含湮面前缓缓蹲下。   即便她靠近,含湮依旧蹲在墙角,没有任何反应。   就好像,看不到蓝翼,甚至感觉不到其他人存在一般。   “姑娘?”蓝翼喊了一声,又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结果,自然是没有回应的。   蓝翼又道:“姑娘,我是位大夫,我替你把把脉。”   先礼后兵,蓝翼说完,就拿起含湮的手,双指搭在了她的脉门上。   ‘怎么那么瘦!’入手的触感,让蓝翼心中惊诧。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年纪很轻,却眸光呆滞,且肤色苍白,双颊凹陷,摸着手只感到瘦骨嶙峋,仿佛一用力,就能将她的手折断一般。   而脉搏传递出来的信息,更是让蓝翼眼底的震惊增加。   在确定之后,蓝翼松开她的手腕,缓缓站起来,慢慢向后退去。   “如何?”苏言问。   蓝翼眉头轻蹙,说出自己的发现。“她气血很弱,好像失血过多一般。可是,我并未在她身上闻到血腥味,也未发现她身上有伤。她好像饿了很久,现在的身体很脆弱。但,这都不是最致命的。”   “还有什么?”苏言也跟着严肃起来。   “她中了剧毒。”蓝翼沉声道。   苏言眸光微微缩了缩。‘中毒!’   蓝翼说完自己的发现后,就不再说话了。她依旧盯着含湮,眸中若有所思。她总觉得眼前的少女身上还有她没有发现的秘密,可是却因找不到解密的方向而一筹莫展。   “不会武功,身中剧毒,还身体脆弱,又出现在这里……莫不是,她是趁乱从无相门中逃出来的侍女?”苏言根据目前发现的线索,确认了含湮的身份。   两名护卫点了点头,都认可这种推测。   今晚,无相门突然反扑,如今更是和他们的人在前方不远处混战成一片,甚至连尸傀大军都出现了,无相门中定然守备极松,要想趁机逃走,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至于中毒……   无相门修炼的就是毒功,门下弟子都是玩毒之辈,拿门中侍女来试毒,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看那少女的样子,恐怕在无相门中过的日子也十分凄惨。   思及此,两名护卫再看向含湮时,眼中都充满了同情。   “既然这样,就把她带着吧,也是个可怜人。”苏言在心中斟酌了一下,做出决定。   此话一出,两名护卫还有蓝翼都看向了他。   护卫是奉命保护苏言的,自然不会反驳他。蓝翼心中对这少女存疑,但若能一直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倒也是一种变相的监视,更何况无相门和正道同盟之间谁胜谁负与她没有多大关系,除非是有沈未白的命令过来,所以她也没有阻止或反对的理由。   苏言没有解释太多,反正在场的人也不会违抗他的命令。   他这么做,除了是要顾虑辰王的口碑之外,也存着几分与蓝翼一样的心思。可疑的人,一时半会摸不透,那不如放在身边观察,若有不对,也能第一时间除去。   还有一个理由就是,现在君悦兮带领着正道同盟的人在抵御无相门的攻击,暂时还没有显现出颓势,可是有尸傀大军的存在,谁也不知道能扛多久,他冒险留下来就是为了想办法破局。眼下,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疑是无相门侍女的小女子,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蓝姑娘,可能为她解毒?”苏言心中盘算得极好。   他想着,虽不知现在这少女是什么情况,为何对外界一丝反应都没有,但想来应该是与身中剧毒有关。若能为她解毒,不仅有可能恢复她的感知,甚至他就多了一层救命恩人的身份,这样一来,他想要从她口中套取无相门的一些内情,就容易多了。   蓝翼眸光动了动,道:“她体内的毒,我没有见过,需要取血。”   取血,自然是为了分析毒的成分,然后想出解毒之法。   “那就有劳蓝姑娘了。”苏言见她没有拒绝,立即抱拳感激。   蓝翼取出工具,再次朝角落走去。   她蹲下后,试探的抬起含湮的手,果然还是没有反应。甚至,她拿出取血的刀和瓷瓶,少女也任其为之。   这样如同傀偶一般的反应,让蓝翼又一次皱眉,这人的反应太奇怪了,就好像只是一具空壳一般。   暂时收起心中的怪异感,蓝翼持起专门取血的匕首,在含湮手腕上划了一个口。   苍白的皮肤被划开,血液立即冒了出来。   只是那血液的颜色,却让蓝翼眸光一沉。‘粉色!’   谁的血液会是粉红色?   蓝翼不动声色的用瓷瓶接住滴落的血液,同时仔细观察颜色不同的血液……   ‘不是粉红色的血,而是血色变浅了。’很快,蓝翼就得出了结论。   但,她依然不知道导致血液变浅的原因是什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身体中的毒。   收集到了足够的血液,蓝翼在伤口上涂上了上好的金疮药止血,又给她包扎。   整个过程,少女都没有一点反应,哪怕是在她身体上划了一道口子时,她连眼皮都没有眨一眨,仿佛察觉不到痛觉一般。   少女身上的种种诡异,让蓝翼有些头皮发麻。   “蓝姑娘,需要多久才能配出解药?”见蓝翼回来,苏言便问道。   蓝翼抿了抿唇道:“现在我无法告诉你。”   得到这样的回答,苏言也不生气,只是笑道:“这里也算安全,不如我们就暂时留下来,那位姑娘的情形看上去也不易走动。只是,不知道这破庙可方便蓝姑娘解毒?”   蓝翼环顾一周,无所谓的道:“都可。”   苏言好似松了口气般,“那便好。我替这位姑娘谢谢你了!”   他本意,是想要给这江湖上性格孤僻的毒医留下一个宽仁的印象,却不想,在他说完之后,却只换来蓝翼一个莫名的眼神。   似乎,是在质问,他以什么身份,何种立场替这个疑是无相门侍女的少女感谢?   读懂了蓝翼的眼神,又见她不发一语的转身在破庙中寻了一处地方开始研究解药,苏言的笑容中生出了几分尴尬。   ……   嘭!   强悍的气浪狠狠撞在一起,激斗中的两人分开。   “焚野宫的人?”嬴槐认出了风青暝的内功路数,原本轻视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认真。   这还是因为,焚野宫的内力对他有克制的原因!   但,话刚出口,嬴槐眼底又划过一丝疑惑。“没想到,焚野宫的人竟然成了冥狱的杀手?”   “你的内功倒是颇为有趣。”嬴槐说完,眸色深沉了几分。   刚才的接触,他认出了风青暝的内功路数,却也看出了他的内劲与一般的焚野宫弟子不同,似乎更强,对他也克制得更厉害,这让他眉宇间多了一重阴霾。   沈未白站在风青暝身边,眼神不留痕迹的扫过风青暝的身上,没有发现他受伤后,才淡淡的收回眼神。   她想要搜魂嬴槐,但现在显然没有这个机会!   搜魂的要求极高,首先一点就是被搜魂之人不能反抗,否则搜魂的人很容易遭到反噬,后果极其严重。   “怎么样?”沈未白低声问了句。   风青暝紧盯着嬴槐,同样低声回答:“他内力虽然阴柔,但却很深厚,远超常人。”   他顿了顿,似乎在心中评估了一番,才开口,“甚至,在我师父之上!”   焚野宫的宫主!   沈未白眸光诧异了一下。   焚野宫的宫主,是风青暝的师父,她自然知道这个人物,更是清楚这位宫主的内力修为在江湖上恐怕名列前三。   如此,沈未白心中很直观的了解到了嬴槐的内力高低。   嬴槐见两人对自己不理不睬,眸色阴冷下来,垂在身侧的双手凝出一团团黑雾缠绕。   沈未白宛若无睹,突然问他:“前朝骁王是你什么人?” 第三百二十三章 前朝旧事 “前朝骁王是你什么人?”沈未白突然丢出石破天惊的话。   风青暝眉梢一抬,不动声色。   而嬴槐,神色平静,也没有什么反应。   然,就是这种平静,让沈未白和风青暝都觉得有一丝不正常,这种不正常,反而印证了沈未白心中那点有些离谱的猜测。   若是不知道骁王的人,在听到沈未白的这句话时,定然会出现困惑的表情,哪怕只有一丝,也难逃她的眼睛。   若是真与骁王有联系之人,听到这话时,也会下意识的掩饰,或者惊讶沈未白会猜到,总之,不管怎么样都会有一点反应。   可是,嬴槐却太过平静了。   沈未白眸色一动,突然笑了起来,“没想到前朝大名鼎鼎的骁王不仅没有死,还成为了无相门的门主。”   她要搜魂,就要先摧毁嬴槐的意志,让他无心反抗……或许骁王就是一个突破点。   所以,她要诈一诈!   “呵……”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从嬴槐口中飘出。   沈未白的话,仿佛并未让他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又或是,今时今日他已经无需再隐藏自己的身份了。   “骁王?骁王早已经死了。”嬴槐神色淡淡,从他口中提起‘骁王’也平静得冷漠。   “那么喜欢咒自己死?”风青暝讥讽而笑。   他与沈未白心念通达,在她开口后,就明白了她的意图,自然会积极配合。   而到现在,嬴槐都没有直接否认他们的话,这无疑是另一种承认。   只是,这种可能实在是太荒谬了!!!   如果骁王未死,活至今日,恐怕已有百岁高龄,而眼前的嬴槐……   “有时候,死反而是一种解脱。”嬴槐幽幽的道。   风青暝和沈未白眸光一凛。   这样的回答,几乎是坐实了他自己就是骁王!   原本,在风青暝提及有见过嬴槐的人说,他长得很像前朝骁王时,他们只是猜测或许嬴槐是骁王的遗腹子,又或是皇室后裔。   虽然说,骁王不近女色,也无妻妾子嗣,但谁又知道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有骁王的血脉留存呢?   就算不是,两人的相貌如此相近,嬴槐又野心勃勃的想要行谋反之事,或许也能从血脉相近这一点来解释两者之间的关系。   可是现在——   沈未白心中有些震惊。   嬴槐就是骁王,这是她刚刚才突发奇想的,也是只有风青暝才能默契的猜到,并且配合她出言试探,却不想嬴槐就那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不过,我心愿未了,所以还是你们死吧。”嬴槐说完,眼中蓄满了杀意,阴冷狂暴的风从他身周刮至,直接朝沈未白和风青暝二人袭来。   沈未白和风青暝不约而同出手,两股全然不同,又代表极致力量的内劲,同时挥出。   轰!   风青暝的内力就已经很浑厚霸道,沈未白的内力本就脱离了世俗的武学范畴,更是厉害。   力量相击之下,爆裂的力量朝四周反噬,却被沈未白的内劲凝结为寒冰,以极快的速度向嬴槐蔓延。   这一变故,让嬴槐的眸色终于变了,他向后退,却还是难免长袍被寒冰冻结,那刺骨的寒气,让他心中一凛,有些忌惮的看向了沈未白。   “你是什么人?江湖上何时出现了你这号人物?”嬴槐当即切断他被寒冰冻结的袍角,又避开了寒冰之气的袭击,才免去了被冻成冰雕的结果。   今夜,沈未白和风青暝都穿着夜行服,并未标明身份。   嬴槐虽认出了风青暝的武功路数,却并未识破他焚野宫少宫主的身份。至于沈未白……她并未怎么出手,再加上她在江湖上足够低调,所以哪怕她那寒冰内劲极为特殊,在嬴槐这里也是查无此人。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有些好奇,传闻中骁王已死,为何还能活到现在?”沈未白直截了当的问。   与嬴槐接触之后,她发现嬴槐是一个极为骄傲的人,为了目的可以伪装自己,欺骗所有人,但若他感到胜券在握,那么便不会藏头露尾。   如今,虽然冒出了两个令人意外的家伙,但对他来说一切依然尽在掌握之中,眼前的两人,在他眼中更是和死人没什么分别。   甚至,嬴槐眼底隐隐跳动着兴奋,他有预感眼前的两人是绝佳的炼傀材料,说不定可以让他炼制出金尸,不,或许比金尸更强!   所以,看在这一点上,他心情极好的愿意为他们解惑,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待好奇心被满足后,他们就要支付报酬了。   而他们唯一的报酬,就是他们的命,他们的身体。   “骁王的确死了,大秦都灭亡了,骁王又怎会苟活于世?呵呵呵……”嬴槐苍凉的笑了起来。   “你们倒是很聪明,竟然能猜到这一点。”   沈未白和风青暝对视一眼,后者道:“史书上记载,骁王乃是前朝战神,若是没有战死沙场,或许这三国分裂的局面还会再晚几年。只可惜,骁王死在了战场上,前朝的军队立即土崩瓦解,溃不成军,加速了前朝的灭亡。”   他越说,嬴槐的神情就越发阴冷,暴戾的气息,缠绕在他身周,久久不散。   “哼!若不是本王中了那个狗贼的奸计……”嬴槐微微扭曲的五官满是戾气,话到关键处突然一顿。   风青暝眸光一闪,又趁机道:“据说,骁王之所以会战死,与他当时信任的副将有莫大关系。骁王在作战中途,已经察觉到敌军的阴谋,下来副将去招援军,两方军马在某处集结,再一同反扑,杀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却不想,到了集合地点,副将未至,来的人却是敌军,且知晓了骁王的布军,才害的骁王陨落。而那位副将,姓姬,是当今鸿明帝的皇叔,卫朝建国之后二十余年,因旧病复发而亡。”   “什么卫朝?不过是一帮窃国贼子罢了!”嬴槐愤怒极了。   风青暝却不理他,继续道:“事后,那位姬副将的解释是,在回去召集援军的半道上,遇到了敌军的伏击,他好不容易才杀出来,等待着援军赶往集结地时,已经晚了一步。也是此战之后,骁王陨落,前秦再无镇国大将,天下群雄割据,联手推翻了前秦。”   嬴槐冷静下来,嘲讽冷笑,“史书,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是真是假,又有谁会在乎?”   “所以,你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沈未白一直在观察着嬴槐。   现在很好,他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这样就能让她抓到机会,直接搜魂!   不过,若是不用搜魂,也能问出母蛊的下落,沈未白自然更加高兴。   怎么活下来的?   嬴槐满目嘲讽。他现在半死不活,人不人鬼不鬼,算是活着吗?“我不过是一个不甘心,从阴曹地府爬回人间报仇的冤魂厉鬼。”   他没有说具体的,但沈未白和风青暝都能猜到——在众人都以为骁王已死的时候,他却苟活了下来。   或许,他当时的确受了极重的伤,命悬一线,但还是被人救了。   只可惜,等他恢复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前秦已成往事,天下三分,再无他立足之地。   “当初救你的人,是无相门的前门主吧?”沈未白心中冒出一个猜测。   嬴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好像对我的事很感兴趣。”   沈未白一顿,大大方方的承认,“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我告诉你们,你们又拿什么和我交换呢?”他又问。   “你想要什么?”沈未白挑了挑眉。   嬴槐苍白的手指,慢悠悠的指向他们,殷红的唇微启,“当然是要……你们为我所用。”   “好!”   沈未白拉着风青暝直接席地而坐,摆出了听故事的姿态。   嬴槐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们会是这个反应。   “请。”沈未白微微一笑,向他比了比手。   嬴槐双眸危险的眯了起来,冷嗤一声,“你们倒是胆子不小。”   风青暝笑道:“反正你硬来也杀不了我们,还不如讲个故事来听听,或许还能达成目的。”   嬴槐的脸色阴沉下来。   从刚刚交手的过程中,嬴槐哪怕心中恼怒,也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这两个冥狱的神秘杀手武功之高,超出了他的想象,若是要生死战,这么二打一的情况对他很不利。   眼下的情形,此二人不着急出手,反而对他有利。   嬴槐眸中泛着幽光,暗自呼唤他的本命蛊。“你猜得没错,当初将我从战场上救走的人,正是无相门的前门主。”   沈未白皱了皱眉。   按理说,无相门的前门主应该是嬴槐的师父,可是从他的语气中却听不到半点尊敬,反而带着恨意。   “他将只剩下一口气的我,从北方战场带回了无相门。之后的十年时间,我都被他禁锢在无相门的密室之中,铁锁加身,每日试毒。我武功尽废,又重伤未愈,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只能如猪如狗的被他践踏而活。”   嬴槐慢悠悠的说着,神情中多了些莫名的激动,“也不知道那老不死的给我喂了什么毒,多少种毒。竟然误打误撞的,打通了我的经脉,让我练成了毒功。他见我不仅未死,还练成了毒功,好不要脸的说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我,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理当拜他为师。”   越说,嬴槐眉宇间的嘲讽就越重。   沈未白沉默不语,嬴槐的经历还真是……不过,眼下也不是同情的时候,该做的正事还是要做。   她暗中看向风青暝,后者眸光微动,几不可查的意会,又不留痕迹的看向正沉浸在讲故事中的嬴槐身上。 第三百二十四章 疯子 “但你还是拜他为师了。”风青暝淡淡的道。   嬴槐讥笑,“是啊!我本该死去,他却偏偏把我从阴曹地府拉了回来,又把我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若不好好报答一番,怎对得起他?”   人人都能听出嬴槐这话中的恨意。   那是一种报复!   从嬴槐有些癫狂的冷笑中,风青暝和沈未白大致都能猜出这对师徒的结局。   嬴槐忍辱负重多年,又偶然练成了毒功,被无相门的前门主看中,由原本的药人收为弟子,身份的改变,肯定让嬴槐心中燃起了一丝报仇的期望,所以他借壳重生,以无相门弟子的身份重活于人世。   世人都以为骁王已死,却不想他还是活了下来!   之后的事就更好推断了——   嬴槐或许真的不把沈未白和风青暝两人放在眼里,又或许是有什么底气,竟然发泄似的,将他和无相门前门主的恩恩怨怨都说了出来。   在成为前门主的弟子后,嬴槐的身份转变,从最卑贱的药奴,成为了门主的关门弟子,享受着门中的诸多资源。   无相门的前门主或许真的想要培养过嬴槐,又或是对他有什么别的目的。   在师徒关系维持的那段时间里,他精心的指导嬴槐的毒功,还毫不吝啬的给了他很多无相门中的权利。   长久以来,无相门众人都以为这对师徒情如父子,谁会想到最后杀掉前门主的人竟然就是嬴槐?   “我将他关在曾经关押我的地牢里,折磨了他九九八十一天!”   “一开始,他每天都在骂我,后来他骂不动了,就在求我……哈哈哈哈……”   安静空旷的四周,回荡着嬴槐如癫如狂的笑声。   “你杀了他之后,就登上了门主之位。可是,你依然不满足,你心中的仇恨并没有消除,你还想要继续报仇,所以你想到了当初害死你的人。”风青暝的语气极轻极缓,暗黑中带有催眠的效果。   若是以往,以嬴槐的谨慎,必然不会轻易的被引导。   可是,今晚他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之中,又或是认为大仇得报,一切尽在掌握,旁人再无翻盘可能,所以他松懈了。   他不在乎潜入无相门,想要刺杀的两个杀手到底是谁,也不着急杀他们。   嬴槐只当沈未白和风青暝是树洞,只等把压抑在心底的那些怨气,恨意都说出来后,再一把毁灭掉这个树洞,简直完美!   “我根本不在乎这个天下到底谁当家。”嬴槐冷笑不知,眉宇间满是阴冷的戾气,犹如阴间鬼物。   “可我也不喜欢这个天下,既然如此那就毁灭吧!呵呵呵呵……人间,地狱不过一线尔!”   嬴槐疯了!   这就是一个疯子!!   这是沈未白和风青暝心中同时升起的念头。   他不是要夺回前秦的天下!   虽然都是前秦皇族后裔,但嬴槐和宋明贞不同,后者是为了复辟前朝,重现前秦辉煌,而前者心中根本不在乎得失,他只是要毁掉天下,颠覆人间。   难怪!   沈未白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明悟,之前有些没想通的细节,也想通了。   当初在抓到宋明贞的时候,她就在想,帮宋明贞制毒的高手,为什么不在他身边?   甚至,宋明贞落网那么久,对方都没有什么行动。   就连这一次瑶城中,对辰王的刺杀,也根本不是什么报仇行刺,而是为了将三千正道同盟引到无相门的大门口,方便嬴槐一网打尽,炼制更强的尸傀大军。   这一切,都是因为宋明贞和嬴槐并非完全的同路人,他们的目的不同,所以只能稍微合作,并没有彻底绑定在一起。   沈未白甚至怀疑,当初用一个村子来炼毒的主意,都不是出于宋明贞之手,而是出于嬴槐。   他要的是天下大乱,毁灭人间。   若当初,她没有及时的找到解毒的方法,没有阻止那一场毒药的蔓延,恐怕江临城,甚至更广大的地方,都会陷入人间炼狱之中,人人成为行尸走肉。   这与如今的尸傀何其相像?   沈未白还不知道被尸傀伤到,会不会让人直接成为尸傀,受控于嬴槐。   但最起码有一点是,嬴槐已经完全掌控了炼制尸傀的方法,只要给他足够的尸体,他就会炼制出越来越多的尸傀。   到时候,人间遍地是尸傀,那才是人间末日!   “所以你去了巫疆,还骗了青氏巫王,学得了蛊术!”风青暝在他癫狂之时,进一步的刺激他。   果然,提到‘青氏巫王’四个字时,嬴槐身上的戾气暴增。   ……   夜色浑浑,即便有火光照耀,也依然无法驱散黑暗的包裹。   在这样的环境中战斗,人心中的恐惧会不断扩大,害怕不知何时,从什么地方就冒出致命一击,命丧当场。   刀光剑影,金戈之声不断。   君悦兮率领了正道联盟的三千人,与尸傀大军激战。   图丼,青埜带领的巫疆蛊师,则是紧盯着无相门的弟子,一毒一蛊自成战场。   三千正道同盟并非军人,混战之中,根本做不到令行禁止,更何况是对上杀不死的尸傀,更是军心涣散,不断被逼退。   君悦兮带着风泊山庄的弟子在最前锋抵御着,与他对战的是一具金甲尸傀。   上百个回合下来,君悦兮的脸色逐渐苍白,神情越发凝重,盯着金甲尸傀的眼神也充满了忌惮。   “啊!这是什么怪物?”   “怪物!都是怪物!”   “我后悔了,我后悔了……为什么要来这里!”   “……”   战场上,一些破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到君悦兮耳边,不断的钻入他的耳朵里,在他脑海中盘旋。   亲眼见到尸傀,君悦兮心中升起一种无力感。   这些尸傀,杀不死,也不惧怕伤痛,只会无休止的战斗,对战的时间,根本不会让尸傀体力不支,而他却在不停的抵御下,渐渐消耗内力,就连体力都还是逐步下降。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他必死无疑!   他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其他人。   君悦兮的心一时乱了,事态的发展,早就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们没有掌握确切的情报,就来到这里,踏入了无相门的陷阱之中,如同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砰!   君悦兮的剑又一次被金甲尸傀挡住,反噬的力量震得他倒退飞起,直接撞在一具黑甲尸傀上,也无意中救下了差点死在黑甲尸傀手中的一名玄月派女弟子。   君悦兮忍住胸口被内力反噬的剧痛,反手将剑刺入黑甲尸傀脖子铠甲的缝隙之中。   风泊山庄的剑多锋利啊!   君悦兮感觉到了剑峰入肉的触感,他心中一震,来不及多想,握剑横切,硬生生的将尸傀的头给割了下来。   无头的尸傀失去了控制,跪倒在地,终于归于平静。   “少庄主!”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全凭君悦兮的反应,直到尸傀倒地,那被救下的玄月派女弟子才惊呼了一声。   君悦兮回眸看向她,见她浑身是血,手持玄月派的一双短剑,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若受不住,便退。”君悦兮说了一句。   才从死亡中回过神来的玄月派女弟子,心中感动不已,忙摇头表示,自己还能再战。   君悦兮也不多说,想到自己刚才的发现,忙灌入自己的内力大声喊道:“尸傀的弱点在于头颈部,只要将头割下或毁掉,就能杀死尸傀!”   直到弱点,也许就能消除人心中大部分的恐惧。   然而,尸傀浑身被铠甲包裹,就连颈部也同样如此,显然就是为了避免弱点暴露。   君悦兮那一剑,巧合的成分更多。   其他人想要砍掉尸傀的脑袋,却也不容易。   不过,此时此刻,也容不得君悦兮多想,他刚喊完这句话,金甲尸傀就已经朝他攻了过来,速度更加迅猛,力量也更强。   猝不及防之下,君悦兮一手持剑,一手抓住玄月派女弟子的衣裳后退。   然,还是晚了一步。   他成功的避开了金甲尸傀的一击,而那名玄月派的女弟子最终反应不及,被金甲尸傀一把抓住。   一拉一扯之间,还不等君悦兮反应,就见那女弟子惨叫一声,身体直接被大力撕裂,一分为二。   温热的血液直接喷洒在金甲尸傀和君悦兮的身上。   君悦兮瞳孔震颤,手中还抓着那女弟子的半边身体。   金甲尸傀丢下另外半边身体,大步朝君悦兮走来,似乎不杀死他便不会罢休!   ……   破庙中,苏言坐在被打理过的石墩上,手中羽扇轻摇,时不时的用眼角余光看向蹲在墙角的弱小身影。   蓝翼在另外一边,不受干扰的研制毒药。   虽然蓝翼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但,苏言依然能感觉到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   恐怕,那毒,十分棘手!   这暂且放在一边,苏言神色凝重的又看向破庙外。‘飘来的血腥气越来越重了,恐怕君少庄主那边的情况,十分不妙。’   苏言忧心忡忡,却不知在他刚收回打量的余光不久,那蹲在墙角的身影低垂的空洞眼眸里,猩红光芒一现,在黑色的瞳仁边缘勾出了一条吸入发丝的血线,瞬间,她的血气又少了些,肤色更加苍白。   ------题外话------   昨天孩子突发急症,所以没有更新,请宝们谅解!对不起~! 第三百二十五章 母蛊在何处? “啊——!”   突来的惨叫声,让人心头一颤。   君悦兮与金甲尸傀硬抗了一击后,连连退步,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许多。   “吼——!”金甲尸傀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仰头咆哮,头盔下若隐若现的双眸,泛起淡淡红光。   他伸手抓住身旁一人,不等对方反抗,锋利的指甲就刺入了皮肤。   本欲反抗的人浑身一僵,眸光瞬间呆滞,身上的气息倒转,皮肤都变得灰败起来,眼底渐渐浮现一片猩红。   只是,混乱的战场上,并无人注意到这种变化。   君悦兮的长剑,在地上拖拽,冒出零星火花,身上狼狈不已,衣袍上沾染的血迹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就连俊雅如玉的脸颊上,也出现了血痕。   “少庄主!”身边正好有风泊山庄的人见状扶住了他。   君悦兮借力站稳,快速调息内力,压住了胸口翻涌的疼痛。   此时,他持剑的手都在隐隐发抖,浑身经脉都传出火辣辣的刺痛,这是内力枯竭的征兆。   他与这金甲尸傀已经颤抖太久,然而人会力竭,尸傀却不会!   不仅不会力竭,而且感觉不到疼痛,只要没有直击要害,它们就能一直战斗下去,不死不休。   君悦兮心中苦涩不已,他虽然知道了尸傀的致命要害,但尸傀的头却不是说斩就斩的。   就如同这纠缠他的金甲尸傀,头盔与铠甲几乎是一体的,极难找到缝隙,且金甲尸傀的武力值更强,他几番偷袭,被挡回来不止,还反受了伤,消耗了不少内力。   如今的他,只算是强弩之末,再继续耗费内力打下去,恐怕会对他的经脉造成永久性的伤害。   但现在都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尸傀大军来势汹汹,极难对付,也只有先活下去才能想其他。   思及此,君悦兮的眸光变得越发凌厉,不顾浑身经脉的刺痛,再次运转内力与那金甲尸傀再战时,就看到了金甲尸傀抓人的一幕。   具体发生了什么,他看不清。   只是看见那人被金甲尸傀抓了之后,突然浑身僵直,停止了反抗。   而金甲尸傀将人一丢,那人无声到底。   君悦兮和身后的风泊山庄弟子见此,心中骇然,耳边传来更多的惨叫声。   “这些尸傀似乎变得更强了!”君悦兮身后,传来风泊山庄弟子因恐惧而颤抖的声音。   君悦兮心中一凛,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绝望。   然,还不等他绝望太久,刚才被金甲尸傀杀死的人,却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是,他行动的样子极为古怪,就好像是全身僵硬的木偶,没动一下都显得极为困难,僵硬。   可是,等他站稳之后,那种僵硬感就退去了,他缓缓转动着脖子,也让君悦兮看清了他眼底诡异。   原本黑白分明的瞳仁和眼白,此刻化为一体,漆黑如墨,看上去格外的恐怖。   “不好!快退!”君悦兮瞳孔倏地一缩,厉声喊道。   数千人的战场,又在混乱之中,君悦兮的声音很快就被吞没其中。   幸好,他身后的风泊山庄弟子并非庸才,很快的反应过来,在声音中灌入内力,使其传播得更远,“少庄主有令,所有人速退——!”   战场上,风泊山庄的弟子们听到之后,都快速反应,齐声大喝,“少庄主有令,所有人速退——!”   整齐的声音,造成了一股强悍插入战场中的声势。   此时,无论是来自哪一个势力的人,又或是巫疆的蛊师们,在听到这话之后,都下意识的快速击退对手。   能杀的就杀,不能杀的则击退,迅速拉开距离,向己方退去。   片刻间,原本混战得难分敌我的战场上,就变得泾渭分明,将中间尸骸遍地,满布鲜血的地面暴露出来。   众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突然要退。   但,当他们都聚集在一起时,看向对面很快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原本属于他们阵营的一些人,此刻却没有随着众人退走,反而留在了无相门,尸傀大军那边。   不仅如此,这些留下的人,除了没有披上尸傀的一身战甲,行动举止,居然与尸傀一般无二。   “少庄主,这是怎么回事?”发现不对劲之后,人群中很快有人提出了疑问。   君悦兮没有回头,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口。此时他站在己方阵营的最前面,与无相门的势力对峙着。   而在无相门那边,站在最前面的是无相门的长老、执事,还有就是弟子,尸傀站在他们之中,安静得如同守卫者一般。   ……   “苏先生,君少庄主那边情势可能不妙啊!”   “刚才是不是听到撤退的声音?”   辰王府的两名护卫,守在破庙门口,一直注意着前方战场的动静。   苏言坐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石墩上,神色凝重。   刚才整齐的喊声,他也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楚。   以他对君悦兮的了解,战场之上,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撤退的。这一战,他们实在是输不起。   但,君悦兮还是这样做了,那就说明战场上出现了超出意料的情况,而且已经对战场上的情形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苏言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握紧。   他看向蓝翼,后者不为所动,专心致志的在研究少女所中的毒。   苏言没有出声打扰,他眸光轻移,又看向依旧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的可疑少女。   ……   “少庄主,这到底怎么回事?”   “喂!你们怎么会和无相门那些败类站在一起?难道要当叛徒吗?”   “……”   后方的正道联盟中,有人提出疑惑,也有人没有注意到异样,只是看到了刚刚还站在一起共同对敌的同伴,此刻却站在了敌人的阵营之中,便出声呵斥。   君悦兮紧绷着脸,抬手阻止了身后的声音。   风泊山庄和君子剑在江湖上的名声,足以让正道联盟的人信服。   君悦兮一抬手,后面的声音就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们已经成为了尸傀。”君悦兮不愿那些人被同伴误会,只能忍痛解释了一句。   虽然,他也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现在能肯定的就是,这些尸傀大军有能力把人同化成尸傀。   “什么?”   “少庄主你不是开玩笑吧?”   “怎么可能?”   “他们明明刚才还和我们一样战斗,怎会……”   质疑声,惊讶声,恐惧声,真的是声声入耳。   君悦兮无法回答,他在人群中找到图丼。   经历一战,图丼此刻身上也满是狼狈,脸色也很难看,似乎消耗了不少。至于是否有受伤,一时之间还看不出来。   君悦兮快速扫了一下图丼四周,看到了青埜还有几个蛊师的身影,他们的脸色都很不好看。蛊师这边的伤亡,他还不清楚,但只要图丼没事,他心中的疑惑,起码还有人能解答。   “图丼大师,为何我们的人都变成了尸傀?”君悦兮急忙问道。   图丼眉头紧皱,神情十分凝重,“这并不是什么难事,运尸蛊只要进入皮肤,就能迅速的控制身体。对于死人来说,运尸蛊和身体,就如同车夫与马车的关系。对于活人来说,被种下运尸蛊之后,会迅速吞食大脑,取而代之。”   “可是他们是通过这些尸傀变的,若都是被种下运尸蛊,那岂不是说这些尸傀都等于蛊师?”君悦兮震惊的道。   图丼道:“不可能每个尸傀都能做到,依我看,最多也就是金甲尸傀能做到。”   君悦兮心中一沉。   即便只是金甲尸傀能做到,即便金甲尸傀只有几个,但也足够了!   若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消灭金甲尸傀,以金甲尸傀的实力,能快速的将他们这一方的人都转为尸傀。   没有人会甘愿成为被操控的尸傀,两人的谈话,让正道联盟的人脸色齐齐一变。   图丼不留痕迹的与青埜交换一个眼神,后者微微摇头。   对待君悦兮他们,图丼不可能像对沈未白他们那样坦诚。   所以,更不可能将蛊术的秘密都说出来。   但在刚才的混战之中,他们这些蛊师也在暗中寻找母蛊,结果却是——母蛊并不在这里!   “集齐高手,五人为伍击杀金甲尸傀!其他人二人或三人相辅,击杀其他尸傀。”君悦兮快速调整了应对方案。   他又看向图丼,郑重的道:“图丼大师,无相门的人,只能交给诸位蛊师了。”   图丼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布置好一切后,君悦兮怒吼一声,“杀啊——!”   “杀——!”   正道联盟也齐声吼出。   这边声势浩大,无相门这边从长老到弟子,却只是露出轻蔑的表情。   尸傀大军的厉害,简直就是横扫战场,立于不败之地。   这些正道人士,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   ……   “不能再坐以待毙。”苏言突然站起身来。   他一动,两名护卫立即来到他身旁,等待他下一步指示。   蓝翼也抬眸看向他。   苏言也首先看向她问:“蓝姑娘,还需多久可以配制出解药?”   蓝翼眸光闪了闪,语气平静无波的道:“不知。”   这个答案,让苏言微微失望,但也没有出言埋怨。   “你待如何?”蓝翼问。   苏言转眸看向角落的少女,“我们不能继续在这里等下去,带上她,我们去无相门。”   “去无相门?”   “先生,太危险了!”   蓝翼还未表态,两名护卫就已经出声阻止。   苏言摇头道:“不,此时无相门几乎所有的力量都压在了前面,门中反而空虚。我们偷偷潜入,或许能找到破解尸傀大军的方法,又或是能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缓解君少庄主那边的压力。”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道:‘就我们几人?’   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虑,苏言又道:“我们并非孤军奋战,无相门袭来之时,我已经向冥狱发出信号。他们既然接下了这单生意,那么他们的人应该在无相门中也有。”   两名护卫皱了皱眉。   与杀手合作,对于他们这些王府护卫来说,似乎有些不耻。   但为今之计,反而有冥狱杀手的存在,能保障他们此行的安全。   两人不再反对,事实上他们反对也无用,他们只负责苏言的安全,并不能干涉他的决定。   蓝翼默默的听着他们对话,轻垂的眸遮掩了所有情绪。   “把她带过来。”苏言看向含湮吩咐。 第三百二十六章 变故突生! 提到‘青氏巫王’四个字时,嬴槐身上的戾气暴增。   但很快,嬴槐又将那暴戾的气息给压了下来。   只是,暴戾之气虽然被压下来了,但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郁之气却更加浓厚。   沈未白眸光一闪,觉得‘青氏巫王’对嬴槐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个没有份量的人。   或许,这就是突破口!   她看向风青暝,两人的默契,能轻易的让风青暝懂得她的意思。   “听说,青氏巫王受到了蛊神的反噬,死得很惨。”风青暝道。   嬴槐身上的气息越发阴冷了。   “而且,还死不瞑目。我想,她可能在死之前都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她的情郎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沈未白幽幽的接着道。   嬴槐的五官开始狰狞起来。   “恐怕没有吧。从一开始就是欺骗。”   “是啊!只可惜青氏巫王白费了一颗真心,却换来如此下场。”   “青氏巫王后悔吗?”   “与其说她后不后悔,我更想知道,她恨不恨那个男人。”   “闭嘴!你们给我闭嘴!”   吼——!   嬴槐的长发被周身狂暴的气息吹得肆意飞舞,他怒吼着打断了沈未白和风青暝你一言我一句的对话。   这些话,让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人。   风青暝眸光一凛,茶色的眸子瞬间变得深沉,摄魂术瞬间施展……   ‘阿槐!阿槐!’   嬴槐怒吼之后,头颅突然变得昏昏沉沉,一个女子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回荡,那些早已经被他忘得干净的画面,乱入到他脑海之中,将他的大脑搅得一团乱。   “滚啊!”嬴槐疯狂的捶打自己的头。   无人知晓,此时此刻在他心口沉睡的本命蛊,突然苏醒,身体忽闪出莹光。   更无人知晓,嬴槐的本命蛊实际上曾是青氏巫王的本命蛊。   本命蛊,在蛊师幼年的时候,就开始养在身体里,与自身的一切息息相关,就等同于蛊师的第二条命。   九大巫姓的圣女,在成为巫王之前,也是有本命蛊的,否则无法修炼蛊术。   只不过,在被选中成为巫王的继承人后,身体接纳蛊神时,会把自己的本命蛊排斥出来。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本命蛊无法存活。   离开宿主之后,本命蛊会死掉。   但,巫疆蛊术传承那么久,总有一些秘术可以让被排斥出来的本命蛊存活着。   青氏巫王就悄悄这么做了。   她本就抵触成为巫王,与自己的本命蛊更是有着情感羁绊的,所以在本命蛊被蛊神排斥出来之后,她用了某种秘术,使其进入睡眠状态。   一直到后来遇见嬴槐,被其欺骗,与之相知相爱。   当嬴槐提出,想要学习蛊术,找到脱离蛊神的办法,还青氏巫王自由,带着她离开巫疆,从此天高地阔,比翼双飞时,青氏巫王就把自己的本命蛊赠与了他。   也是得于青氏巫王本命蛊的益处,才使得嬴槐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蛊术的精髓。   跟随青氏巫王在巫王宫那间传承着上古蛊术的密室中,他更是知晓了许多上等蛊术,运尸蛊也是在其中发现的。   在嬴槐离开巫疆,青氏巫王死去之后,他回到无相门,闭关继续研究蛊术,也曾想过换掉本命蛊。   可本命蛊的培育必须要从小开始,他要重新养一只本命蛊,相当于废号重练。再加上,青氏巫王的本命蛊本就很厉害,在权衡之下,嬴槐还是继续用了。   恐怕,那个时候做下决定的他,根本不知道在他决定继续用青氏巫王的本命蛊时,就给自己留下了一个隐患……或许,这才是来自青氏巫王的报复!   摄魂术的催动下,本命蛊释放出残存的青氏巫王气息,扰乱了嬴槐的思绪,让他被拉入与青氏巫王的回忆之中,无法自拔。   “阿槐!阿槐?你不要我了吗?”   “阿槐,你为何要骗我?”   “你可知我的心好痛好痛……阿槐,我在下面好冷啊,你来陪陪我吧……”   嬴槐脑海里,浮现出青氏巫王的样子,甚至有她临死时的惨样。   风青暝和沈未白站起身,眸光凝重的看向中了摄魂术的嬴槐。   “阿炎,你怎么样?”沈未白见嬴槐如此癫狂,不放心的看向风青暝。   风青暝摇摇头,“我没事。”   他微微皱眉,犹豫了一下道:“我感觉,摄魂术只是推动了一下。”   “不管怎么样,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沈未白说着,深幽的眸色渐渐沉了下来。“让我来看看,母蛊到底在哪!”   嗡!   沈未白双眸闪出淡淡红光,身影一掠,出现在嬴槐面前。   似乎是感受到危险降临,嬴槐本能的抬手挡去。   然而,沈未白却反手一抓,轻而易举的挡下了他的招式,另一只手,也扣住了他的天灵。   若是此时嬴槐是清醒的,定然会发现之前他还是低估了这二人的身手。   沈未白对嬴槐使出搜魂术,不属于她的记忆,就如浪潮一样,涌入了她的大脑。   或许是因为此时嬴槐情绪的不稳定,巨大而混乱的记忆同时冲击,让沈未白脑子里被狠狠一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声。   阿姐!   风青暝心中一急,却没有乱了自己的节奏。   他还要继续拖着嬴槐,给沈未白争取时间。   搜魂术,在沈未白闭上双眼的时候,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属于嬴槐的记忆。   只是,那些记忆因为嬴槐的反抗,而混乱无章。   沈未白忍受着头部一阵阵的刺痛,继续在混乱的记忆中,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嬴槐同样感受到自己大脑被侵入的感觉,他想要反抗,挣脱,却又被另一种力量拉扯着,控制着。   多少年了,他已经记不清多少年了,自己有这么受制于人的时候!   他,还是低估了这两个人!!!   ……   破庙里,苏言向护卫吩咐,“带上她,我们走!”   “是!”护卫应声向前,走向墙角。   蓝翼收拾好自己的物品,站起来,眸光轻移看向角落的少女。   一时间,破庙中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就连朝角落走去的护卫,也在这种安静中放慢了自己的步伐。   “姑娘。”护卫走到含湮跟前,喊了一声。   含湮依旧没有反应,只是抱膝卷缩着。   好在,有了之前的事,对于她的不理睬,护卫也没有惊讶。他伸出手,去拉了含湮的胳膊。   ‘!’   入手的感觉,让护卫心中一跳,惊讶的看向她。   他觉得自己手中牵着的是骨头,完全没有皮肉包裹,又冷又硬。   按下心中震惊,护卫试探着用力,发现含湮完全没有反抗,便用力将她带了起来。   这一带,他又感觉到这少女的体重极轻。   “姑娘,冒犯了。你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实在是不安全,不如与我们同行,也好有个照应。”护卫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放心,我们不是坏人。”   含湮垂眸,眼神呆滞而空洞,宛若没有灵魂一般。   护卫搞不清楚这古怪的少女,只能按照苏言的吩咐,将她带着。   含湮走得很慢,每走一步,她身体就会传出骨节响动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格外的恐怖。   苏言几人自然也听到了,脸色齐齐一变,却也都没有开口说什么。   蓝翼凝着她,沉默不语。   “先生。”带着含湮走过来的护卫,在来到苏言面前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离这古怪少女太近。   苏言点了点头,眸光从含湮脸上划过,对众人道:“走吧。”   说完,他带头走出破庙。   蓝翼和另一护卫跟上,留下那名护卫牵着含湮的手腕走着。   身后不断的传出骨节摩擦的响声,让前面行走的人感到毛骨悚然。   坚持了一会,苏言深吸了口气,忍受不住的转身,却只看到两人僵硬行走的画面。   护卫见他看过来,脸色难看的道:“先生,她似乎走不快。”   苏言沉默了下,道:“那就有劳你背她走。”   护卫闻声脸色一白,脊梁骨窜出一股寒意。他本能的想要拒绝,可是看到苏言眸光沉沉的样子,却只能将拒绝的话咽回去。“……是。”   护卫弯下腰,将含湮背了起来。   自又是一阵骨节摩擦。   但好在,只响了几声,就停止了。   含湮安安静静的被背在背上,不言不语。   没有再听到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苏言心中松了口气。但,看到护卫脸色难看的样子,又皱眉问,“怎么了?”   护卫冷汗从鬓角流下,声音沙哑的道:“先生,属下……我觉得这位姑娘实在是太轻了,我好像背的不是人,而是一具骷髅。”   苏言眸光一缩,正准备出言呵斥,就看到蓝翼突然出手,一道银光从她手中飞出,同时少言寡语的她喊道:“撒手!”   背着含湮的护卫顿时福灵心至,双手一松,本能的向前一滚。   蓝翼射出的那道银光,似乎撞上了含湮的嘴巴,银光被反弹回来,而因为护卫的松手,还有银光带去的力量,也将含湮掀翻在地。   银光回到蓝翼手中,苏言才从这变故中看清,这是一把匕首! 第三百二十七章 毒绝了的后手 匕首被蓝翼握在手里,而因为刚才匕首的阻挡,也导致了含湮的偷袭失败。   “吼——!”   偷袭失败的少女,从地上爬起来,五官变得狰狞恐怖,仰头向天发出一声长啸。   劫后余生的护卫,匆忙跑回苏言面前,神情里的惊恐还未收回。   “这是怎么回事?”苏言脸色也变了。   哪怕他只是一个读书人,也能察觉到含湮的不对劲。   在场的人,都知道少女可疑,但却从未想过,这可疑的少女会变了一个模样。   此时,苏言的问话,也正是其他几人心中的不解,又还会有谁能回答他?   “你到底是谁?”苏言又一次问出。   这一次,问的人是含湮。   此时的少女含湮,一双眼睛已经变成猩红嗜血的血瞳,苍白灰白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如发丝的青黑细线,如蛛网一般在她的皮肤上显现出来。   “蓝姑娘她可是毒发?”这是苏言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蓝翼抿唇,眉宇间向来的淡然清冷,都变成了凝重。   突然,少女的身体化为残影,朝几人冲来。   苏言神情大骇,下意识的拉着身边的蓝翼后退。只不过,他伸出的手却扑了空,他想要拉的人比他更早一步的后退了。   两名护卫心中也被恐惧占据,但保护苏言的命令,还未忘记。   在苏言后退的时候,两人就默契的拔刀迎了上去。   双刀交叉向前,这是一个以攻为守的招式,也的确与那道撞来的残影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啊——!”   噗!   然,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却拥有着惊人的力量,撞击之下,两名护卫虽成功阻挡了残影的靠近,却也被这股力量击飞,抛入半空,飞落到了后方,将苏言和蓝翼都暴露了出来。   苏言瞳孔剧颤,下意识的捏紧了羽扇。   蓝翼手中匕首一横,眸光冷冽如冰。   残影重新变成了‘柔弱’的少女,蓝翼注意到她的肤色似乎又白了几分。   少女的血瞳又变幻了几下,蓝翼无意中发现在变幻的过程中,血瞳里出现了好几种不同的纹路。   当纹路变幻之后,回归沉寂的少女,仿佛被唤醒的凶兽般,又一次朝他们发起攻击。   只是这一次——   砰!   不等少女靠近,她就倒飞出去。而她刚才所站的位置,却多出了两个穿着夜行衣,戴着面具的人。   ……   半个时辰前,空寂无人的无相门中,三人对峙。   “啊——!”嬴槐好似被无形的力量牵制着,让他手脚被束缚,只能拼命挣扎。   风青暝下颌紧绷,脸色有些苍白,鬓角和额头都布满了细汗,在太阳穴附近,还有青筋鼓起,那双茶色的眼眸亮得吓人。   另一边,沈未白脸色也很不好看,她承受着大脑如千万细针猛扎之痛,下唇都被她咬出了血印。   上一次,她对宋明贞用了搜魂之术,虽有反噬,却也还好。   这一次,搜魂的对象换成了嬴槐,她才真切的尝到搜魂反噬的可怕之处。   这与内功修为无关,而是关乎于一个人的心智坚韧程度。   一个本该死去的人,苟且活了下来,经历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折磨,又因为复仇的执念支撑着活了那么久,他的心智坚韧程度可不是一个宋明贞能比的!   若这一次,她的搜魂术被嬴槐反噬成功,恐怕等待她的不是吐几口血的后果,恐怕命都能搭上,所以她不能失败!   沈未白眸光一厉,深幽的双眸中好像一颗石子落入幽潭,荡起层层涟漪之后,那一层层涟漪化为了旋涡,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旋涡中,仿佛有无尽的吸力,将她所凝视的人,吸入其中。   沈未白‘看到’的画面,又更清晰了些。   那些久远而破碎的画面,不断的在沈未白脑海中筛选排除,终于锁定在一个少女的脸上。   ……   搜魂,是一种窥视他人记忆的秘术。   所见所感,就如同在看自己的记忆那般。   所见,所感,所听,所闻……   在沈未白‘眼中’或许只是一张少女的脸,但通过嬴槐的记忆,却能让她知道,这个少女是谁,以及他与这少女之间所发生的事。   “找到了!”沈未白双眸倏地一缩,幽深的眸光变得格外的明亮。   嬴槐果然如他们所想的那般狡猾,大战之前,将母蛊转移到了一个任何人都不会怀疑的人身上。   如若不是用了搜魂之术,恐怕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蛊‘消失’。   “啊——!”或许是察觉到自身的秘密,嬴槐突然爆发出可怕的力量,想要毁掉两人对他的‘精神攻击’。   风青暝和沈未白反应及时,在力量爆发的时候,及时收回摄魂术和搜魂术。   但,即便如此,那恐怖的力量横扫过来,他们还是受到了不大不小的反噬,两人连着退了几步,同时吐出一口血液。   嬴槐挣脱了精神上的控制,此刻也憔悴不少。就连他那不朽的容貌,都多出了许多沧桑,仿佛一瞬之间老了几十岁一般。   他看向沈未白和风青暝的眼神,格外的冷冽,杀意横生。   风青暝擦掉嘴角残留的血迹,双臂上突然冒出火焰,在他掌中直接化为一把火剑直插嬴槐的心口。   嬴槐阴柔的脸满是狰狞,他并不在乎这朝他而来的火剑。   然而,就在此时,嬴槐却惊恐的发现,自己不能动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宛若化为锁链,束缚了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剑朝自己逼近,然后毫不犹豫的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啊——!”   胸口传来的剧痛,那种受制于人的无力感,将嬴槐裹挟着拽入了久远的回忆,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让他最不堪的记忆之中,他无从反抗,只能倔强而顽强的活着。   可是,这一次他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心口流血的样子,低笑出声:“呵呵呵……你们就算杀了我又能怎样?我早就说过,我要这个世界给我陪葬!杀了我,你们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就不劳你关心了。”沈未白淡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嬴槐转过头看向她,那双眼中的逐渐灰白。   “阿槐,阿槐?你终于来接我了,我等了你好久……”   在眼中的光彻底熄灭时,嬴槐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巫疆女子。   ……   “你们可是冥狱的人?”突然出现的人,让苏言心中大喜。   就凭刚刚那一手,苏言就判断他们不是敌人。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与冥狱的杀手有几分附和。   第一次,苏言心中升起一种,‘这笔钱花对了’的感觉!   不同于苏言,蓝翼是只看到了沈未白的背影,就认出了她的身份,那双冷眸中也闪过了一丝惊喜。   沈未白和风青暝没有搭理身后的苏言,只是眸光凝重的看着眼前的诡异少女。   嬴槐死之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还布置了什么后手?   但无论什么样的后手,都不妨碍他们先解决母蛊。   嬴槐的记忆,沈未白并未详细的去看,这个老妖怪活了近百年,若是要一一看过去,那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所以她只是找了她想要知道的那部分记忆。   只是,还未等两人动手,平静的少女,突然扬起头,再次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声——   “啊——!”声音尖锐得,几乎能刺破鼓膜。   苏言等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仿佛晚一步,就会有利剑刺穿双耳一般。   “不好!”风青暝眸光一凛,拉着沈未白后退。   苏言几人也反应极快的跟着后退。   那发出高频尖叫的少女,干瘦的身体迅速膨胀,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就直接爆裂!   然,粉身碎骨的不是血肉,而是一地密密麻麻的蛊虫,迅速的朝四面八方散去。   沈未白眸光一沉。   不必想也知道,母蛊就藏在这些蛊虫之中。   这或许就是嬴槐的后手。   但,母蛊不能脱离人体太久,否则就会死亡。   “这是什么?”苏言发颤的声音传来。   “啊!”与此同时,他的一名护卫也发出惨叫。   沈未白和风青暝转眸望去,就看到那惨叫的护卫,身体迅速的干扁,一个强壮的男子,瞬间就变成了一具被人皮包裹的骷髅。   当他摔在地上时,他的天灵出现一个黑洞,一只蛊虫迅速的爬出来,汇入了虫潮之中。   沈未白和风青暝当下便追了上去。   虫潮汇聚成海,快速的向前方移动。那刚刚吸饱了新鲜血液的母蛊,就隐藏在其中。   沈未白和风青暝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这母蛊显然超出了巫疆传统蛊术的范畴。他们不得不承认嬴槐是一个天才,他不仅用短短几年的时间,偷学了巫疆蛊术的精髓,更是将其加以改进。   就如同这母蛊,寻常母蛊离开宿主身体,就会死亡。   而嬴槐养出的母蛊,不仅能脱离宿主身体,还能吸食不同人的精血活命,直到寻找到下一个宿主!   这简直比尸傀还可怕!!   尸傀杀人,尚有反击之力。母蛊杀人,只是在呼吸之间!!! 第三百二十八章 蓟国 嬴槐实在是太狡猾!   他的狡猾在于,他将自己的生死都算计在内,布置了诸多后手。   当虫潮前移的时候,沈未白心中甚至升起一种微妙的念头——那就是,若不能及时阻止,不能杀掉母蛊,解决尸傀,嬴槐的后手还会层出不穷的冒出来。   沈未白和风青暝追逐虫潮而去,留下苏言几人。   蓝翼眸光轻闪,拔足跟上。   待她走后,苏言才脸色苍白的看向与他一样沉默的护卫。   那护卫,至今还看着那地上的枯骨。   不久之前,这具枯骨还是活生生的人,是他朝夕相伴的同僚!   然,不过是眨眼功夫,人就死了!   而且,还是如此恐怖的死法。   护卫只觉自己浑身冰冷。   “咳咳。”苏言似乎也想到了刚才血腥的画面,喉咙微痒,忍不住咳了两声。   护卫也回过神来,敛去了眼底的惊恐。“先生。”   苏言镇定下来,羽扇扣在自己胸前。“今日之战,结局难料了。”   护卫脸色骤变。   他比谁都明白,若这一战,无相门胜了,那么对于朝廷,对于整个天下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尸傀……本就是不该存在之物!   本就该早入轮回的阴间之物,如今却在人间徘徊,这乃是有违天道,也是天下的不祥之兆。   “我们跟上去!”苏言不理护卫此时的胡思乱想,丢下一句话,就朝着前方的战场而去。   此时,他也注意到,刚刚虫潮行动的方向,正是前方的战场。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少女含湮膨胀爆裂的同时,尸傀大军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变得更加狂暴,也更难对付了。   原本因为君悦兮的布阵,再次均衡的战场被打破,正道联盟这边的人,被打得连连败退,不少人丧命在尸傀之手,再起身时,已经拔刀聚向了曾经的同伴。   君悦兮看着尸傀发红的眼睛,心中的不安越发放大。但此时,他却不能退!   ……   另一边,沈未白和风青暝追上虫潮,他们震惊虫潮移动的速度,也在快速的在虫潮中寻找母蛊的踪迹。   “找不到,就一起杀了!”沈未白眸光冷冽极了。   风青暝不发一语,双掌之间却冒出炙热的火焰,他调动内力,直接朝虫潮推去,一条虚幻的火龙,从他身上冲天而起,咆哮着朝虫潮而去。   与此同时,沈未白的身影早已经掠过他,身上的寒冰之气被打出,正在地上急速前行的虫潮,被冻住,一前一后遭受到了冰与火的双重袭击。   偏偏,这冰与火中,都带着极阴极阳的力量,这种纯净的力量,简直就是世间一切阴毒之物的克星。   这些蛊虫就算再厉害,也依然没有逃脱阴邪的范畴。   以往遇到这一种力量,就已经是遇到天敌,更何况现在是两种。   或许是来自本能中的恐惧,让虫潮发出了高频的鸣叫声。   两种完全极端的力量,碰撞在一起,非但没有相克,反而相辅相成,让融合在一起的力量强于双倍叠加。   轰——!   地面的颤动,远处强大的气息肆虐席卷,还有红蓝之色的异象,让苏言二人停在原地,怔怔的望过去。   “那是什么?”苏言声音颤抖的问。   护卫无法回答,只能惊恐的记住刚刚所见的画面。   ……   三日后,前往蓟国的船正在赤江中平稳行驶。   赤江上游,便是在蓟国境内。   所以,前往蓟国,除了陆路,还有水路。   这艘船很大,与运载重物的货船差不多,吃水却不深。而且,船要比货船更精致,上面还有亭台楼阁,这是富贵人家才能用的楼船。   楼船三层的甲板上,沈未白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   身边群美环伺,闭月羞花,各有千秋。   若非她性别不对,此情此景只能让人想到那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的一国之君。   “……当时甚是奇怪,那些尸傀突然就定住了,然后又发出刺耳的叫声。众人还以为,又会发生什么异变,却不想那些尸傀竟然都纷纷到底,尸体化为了尸水……”   “月狐,这么恶心的画面,还是别说了。”天水忍不住打住了月狐的述说。   月狐看向沈未白,见主子没有开口的意思,又继续道:“总之,尸傀被灭,又有巫疆的诸位蛊师在,无相门的那些人也就不堪一击了,至此,无相门灭门。”   当日,与正道同盟在战场上的人,除了只身潜入的月狐之外,就是冥狱潜伏在暗处的杀手。   苏言曾经想让冥狱当刀,冥狱这边也不傻,除了沈未白二人外,其余的都伺机潜伏在战场附近,一有机会,就出手割下无相门核心层的人头,也算给了君悦兮和苏言一个交代。   所以,他们也亲眼目睹了战场上的那一场异变。   沈未白在心中核对了时间,正是她和风青暝一前一后出手,消灭虫潮的时候。   当时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们慢慢分辨母蛊的位置了,只能全部消灭。   而风青暝当初控制的那具黑甲尸傀,正好就给了他们一个判断。   母蛊若死了,那么与风青暝有共感的黑甲尸傀就能传回一些微弱的感应,尤其是母蛊已死,子蛊必亡,当风青暝感应到子蛊死了的时候,就确定了母蛊已经被他们杀死了。   相反,若是他们当时那一招后,风青暝并未感应到子蛊的死亡,那就说明母蛊逃走了。   幸好,运气还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母蛊一死,尸傀大军的威胁已解,他们就没有必要参合正道联盟和无相门之间的事了,所以便悄悄离开,自然也不知道在战场上的后续。   今日,沈未白在船上悠闲,便让月狐讲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听完之后,沈未白对这件事再无兴趣。   嬴槐的怨也好,恨也罢,已经彻底结束。至于这件事,对辰王来说有多大的帮助,她也不在乎。   倒是她,通过这件事赚了不少金,真是好极了!   思及此,沈未白眉眼弯弯,神情惬意极了。   “主公,相禹他们已经返回了巫疆了。他们离开之前,去了无相门,那位青氏的蛊师,亲自捣毁了藏尸洞。”星鸾道。   沈未白几不可查的点点头,对此没有任何表态,只是提醒她,“给危霖去一封信,让他回中原之后,记得去辰王府结算尾款。”   她的无极阁后面提供如此详尽的情报,可都是记账的。   如今辰王占了那么大的便宜,不多给点钱,那怎么行?   “是。”星鸾偷笑着离开。   群美笑语晏晏,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蓝翼认真讨教,“主公,那少女身上的血色比常人淡许多,我之前以为是因为中毒导致的,现在想来,恐怕是与她体内的母蛊有关。”   沈未白颔首,“不错。母蛊太过强大,一般人无法成为宿主。嬴槐把那少女当做是盛放母蛊的容器来养,给她不足血气,又用毒将她的身体调养为母蛊喜欢的。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提供的精血无法长期的让母蛊寄生,所以她的血色才会很淡。”   这些,都是沈未白在搜魂嬴槐记忆的时候得知的。   她默了默又道:“嬴槐将她安置在破庙里,是因为那里是让母蛊控制子蛊的区域。”   日常情况下,母蛊与子蛊之间的是一种休眠的羁绊,这种羁绊不限制距离。   但是在战场上,母蛊需要指挥子蛊,控制尸傀的战斗,这就需要母蛊与子蛊在一定范围内。   “所以,在她被你们带离破庙,即将走出控制范围的时候,她才会暴起杀人。其实,那少女在成为母蛊容器的时候,就已经是傀儡了。不同的是,她还活着而已。”   听完沈未白的解释,众女唏嘘不已。   世上千奇百怪的事太多了,是非善恶真不能一概而论,就如同嬴槐此人,他的一生简直就是人间悲惨的写照。   但同时,他也成为了恶,且害了无数人的性命!   “主公,我们是要去蓟国吗?”   聊完了无相门的后续,众女又开始期待接下来的新旅程。   “嗯。”沈未白双手垫在脑后,微眯着双眼,享受着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   “蓟国,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国家呢!”   沈未白听着她们的交谈,嘴角微微勾了勾。   是啊,蓟国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国家。   在沈未白初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通过史书了解这个世界时,就对蓟国产生过浓烈的兴趣。   因为,那里是一个民族大融合的国家,盛出美人!   那种对各族各国的包容态度,让人欣喜。   同时,蓟国也是三国中唯一有‘女权’这个词汇的国家。在蓟国,皇室中的皇子与公主,都享有国家的继承权。   世家女子,若是才华出众,也可以入朝为官。   就连寻常百姓家,若是没有儿子,也可以为家中女儿报上女户,继承家产,不用担心被旁系的子嗣吃绝户。   这种国策,简直可以说是开明极了,让女子的地位得到了很大的提高,这样一个地方,沈未白早就想去亲眼见识一番,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她终于可以走进那个国度……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一切就绪 蓟国,位于大陆西方,再往西,便是一片戈壁沙漠,沙漠之西,就是火罗诸国。   在前秦时,蓟国又被成为蓟州,设立有西域异族大都督府。   掌管的事务,便是多国来往的商贸,文化等交流。当时的蓟州,是前秦的西方门户,为了彰显大国底蕴,前秦皇帝,还下旨在这片土地上建了一个西京,城池规模虽不如中原的都城那么大,却也是复刻了都城、皇城的样子。   如今蓟国的都城珂里,就是当初前秦的西京。   蓟国的皇宫,也就是当初西京皇城中的皇宫,这几十年来,又修葺了一番,比起之前的皇宫,更有蓟国当地的特色。   一入蓟国的都城珂里,一种不同于中原的异域风情就扑面而来。   沈未白弃马步行,风青暝陪伴在侧。   其他人,除了星鸾和千杀之外,都带着行李先一步离开,前往蓟国的云来驿。   先一步来到蓟国的柳茹,也在云来驿中等候。   珂里十分热闹,街上人满为患,随处可见发色,目色不同的异域人。   “在蓟国,不能根据他们的发色和目色来确定他是不是蓟国人。因为蓟国不禁止与异族,番邦通婚,所以有很多孩子都有着异族血脉。这也让来蓟国经商,或者旅行,迁徙而来定居的外族人,感到格外的亲切,没有被排斥的感觉。”风青暝紧跟在沈未白身边,为他介绍蓟国的风土人情。   沈未白对于蓟国的了解,大多数是来自于书籍,还有就是派往蓟国的下属,传回来的汇报。   但,那些汇报,大多都是与产业有关,不会去这样描述蓟国的风情,所以能在这样的失控,亲眼所见一个如此开放的国度,还是让沈未白感到很有兴致,甚至是喜欢!   如此开放,包容的国策,也就不难理解,蓟国的女子地位,为什么高于中原地区的女子了。   其实,不光她如此,就连风青暝也是一样。   沈未白从风青暝的语气中,就能感觉到他心情的放松和愉悦,虽然他不算是蓟国人,但却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国家。   “阿姐,你看那边。”风青暝说话时,不经意的牵起了沈未白的手。   沈未白嘴角微微扬起,并未抽回自己的手,而是随他的话看向他所指的方向。   一看,沈未白眸中一闪。   若她是土生土长的人,见到这样泛着孔雀蓝光芒,如宝石建造般的穹顶,洁白如雪的墙面建筑时,会感到惊艳。   但她来自更加先进,历史文化却又如此类似的另一个时空,她的惊艳之中,更多是惊讶。   沈未白知道那建筑代表着什么。   “那是宗教之所,汇入的民族多了,信仰自然也就多了。蓟国不会限制百姓的信仰,但却要遵从蓟国的律法。”   沈未白静静的听着风青暝的话,不由得好奇问,“若是宗教信仰中的某些规定,与蓟国的律法相对立呢?”   风青暝侧目,看到了身边清绝女子眼中促狭的眸光,忍不住笑起来。“自然是以蓟国律法为主,宗教信仰为辅。这一点,是早就言明的。想要成为蓟国人,或者在蓟国经商,暂住,都必须要守着条规定。一切,以律法为最高标准。”   沈未白眉梢轻挑。   这个答案,真是让她有些佩服蓟国的开国皇帝了。   从史书上,沈未白知道,蓟国有如今的模样,大多都是于当初开国的皇帝,定下的国策有关。   这位开国皇帝,严格来说应该算是风青暝的曾外祖父?   沈未白的眸光不留痕迹的从风青暝脸上扫过,但风青暝还是敏锐的发现了,回以她一个‘无辜’的表情。   沈未白笑笑,并未多做解释。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拥有如此先进的思想,沈未白真的有些怀疑,风青暝的曾外祖父是不是也是穿来的?   “阿姐,蓟国的吃食也与中原大不相同,还有不少异域番邦的美食。火罗三十六小国,每个国家的美食,有的一脉相承,有些又完全不同,在珂里都可以尝到。”风青暝兴致盎然的介绍。   沈未白听他说了一路,也难得见他此时展露的少年情怀,不由得笑道:“阿炎真的很喜欢这里啊!”   风青暝一怔,旋即微笑点头。“是的,很喜欢。在我小的时候,母妃哄我睡觉,就总喜欢给我说蓟国的一切。那个时候,我对蓟国就充满了好奇和期待,总想来看一看。后来,长大了,我终于来到了蓟国,眼前所见所闻,都与母妃说的一样,这让我好生欢喜。又或是,因为我的眸色,让我感觉蓟国更像是我的家。”   沈未白了然的点了点头。   其实,她心中有一点好奇。那就是,在阿炎七岁的时候,齐国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让他的父母不远千里将他送走。   而且,为什么不是选择有亲缘关系的蓟国,反而送到了卫国?   还以安亭伯府小妾姨侄儿的身份,寄居在府中寄人篱下。   已经如此了,他都还在府中三番两次遭受奸人所害。   这些疑问,当初在沈未白知晓阿炎的真实身份就是齐国皇子的时候,也曾去查探过。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只是查到了在阿炎离开齐国的那段时间,齐国也发生了某件大事,导致了当时的皇帝被罢黜,由阿炎的亲父取而代之时,她就停下了。   现在——   沈未白看了看走在自己身边的男子,最终也没有把这个疑惑问出。   ……   云来驿中,沈未白沐浴之后,浑身清爽的坐在罗汉床上看书。   在她手边的矮几上,放着新鲜的水果。   这些水果,都是蓟国特产,还有一些是从火罗诸国沿着商路运来的。   星鸾跪坐在她身后,为她擦拭湿发。   沈未白一边看书,一边吃着水果,惬意得很。柳茹走进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莞尔。   “主公好生逍遥啊!”柳茹袖袍轻抚,自己择了一处坐下。   沈未白放下手中书卷,抬眸挑眉。“这样不好吗?”她可是把蓟国之行,当做是度假的。   这近半年以来,她可是忙得很,好久都没有放松过了。   “好,怎能不好?日子就是要这样过,才能有滋有味。”柳茹笑道。   沈未白见她眉宇间光彩照人,整个人都焕发了一种光芒,不由得好奇的问,“这是发生了什么好事?让我们柳先生如此开怀?”   以前的柳茹,是一种内敛的美。   而如今,就如同绽放的花朵,张扬而耀眼。   柳茹唇角弯弯,“我只是觉得这蓟国,对我们女人来说,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地方。”   沈未白一愣,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中原,女子的地位不如男子,就算是世家贵女,大多数也是被家族视为联姻的物品。   你享有了家族提供的各种丰沃物资,那么就要牺牲自己为家族牟利。   这种把女子物化的态度,不也正是沈未白自己当初毅然决然离开安亭伯府,天高海阔的原因吗?   柳茹同样如此!   她是有名的才女,满腹经纶,聪慧多谋。   可在嫁人之后,却敛去了全身的光华,将自己困在后宅之中,服侍公婆,照顾夫婿。   就算是夫婿亡故之后,她依然被公婆视为所有物,逼迫她不得不用银两为自己赎身,也因此走进了安亭伯府。   却不想,到了安亭伯府中,她又被安亭伯府尹胜缠上。   最后,若不是沈未白将她带走,给予她另一种人生,她如今都不知道在哪。   如今来到蓟国,柳茹感受到了这里对女性的态度,哪怕身为女子,也可以大大方方的与男子一样,在外行走,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养活自己,可以和家中的兄弟一样,体现自己的能力。   这样的环境,对女子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也无外乎,柳茹才来到蓟国短短时日,就被这里的风气所影响,变得更加耀眼自信了。   “先生若是喜欢蓟国,可以选择来这里常住。”沈未白十分通情达理。   谁叫她的产业遍布三国呢?她的人,想在哪都可以!   柳茹笑道:“蓟国虽好,但我们天幕城也不错啊!”她心中分得很清楚,如今只有天幕城才是他们的家。   甚至,在沈未白未察觉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把天幕城视为人间乐土了。   “公子呢?”柳茹突然问道。   她口中的‘公子’指的是风青暝,他们这些追随沈未白的人,不在乎风青暝的身份如何,都是以此为称呼,风青暝自己也十分满意。   “来到珂里,自然要去拜访一下亲戚。”沈未白笑道。   柳茹了然的点了点头。   “主公,你交代我的事,都已经办妥了。”这次是柳茹此时过来的目的。   当初,柳茹先一步来到蓟国,就是因为沈未白担心无相门的事耽搁太久,影响她的计划,所以才让柳茹先来进行一些布置。   听到柳茹的话,沈未白眸中一亮,起身对星鸾吩咐,“替我更衣,我要出去一趟。”   柳茹见她如此积极的模样,想到当初她还一门心思的把人拒之门外,就忍不住想笑。 第三百三十章 女纨绔 风青暝来到蓟国,又是皇都珂里,没有理由不去见一下自己的亲舅舅。   但沈未白却不会与他同去,毕竟两人现在的关系,虽然彼此心知肚明,但却还未过明路,更没有定亲,她去……不合适。   换好衣服后,沈未白带着柳茹,离开了云来驿。   珂里很热闹,治安也极好,大白天的出门倒也不担心遇到什么危险。   更何况,以沈未白的身手,天底下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害得了她。   “我来到珂里后,寻了好几处,终于找到一处与你的要求符合。”路上,柳茹对沈未白道。   沈未白唇角弯弯,神情有些期待。   从巫疆离开的时候,沈未白就想过等到了蓟国,趁着阿炎生辰的时候,她会把两人之间的关系说清楚,也算是安了他的心。   既然有这么个打算,那么生辰当日的安排,自然就不能太过随意了。   沈未白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千年之后,什么仪式感,浪漫,她即便没有亲自做过,却也见过不少。所以,她想给风青暝一个特殊的生辰,让他一生难忘。   这,是来自‘女霸总’的觉悟!   ……   柳茹找的地方,离珂里城不远,是一处风景秀美的温泉山庄,规模不大,却胜在精致,隐秘,宛如与世隔绝。   马车出城的路上,柳茹还在为沈未白介绍:“蓟国地处西端,地势较高,四季要比中原腹地来得更早一些。如今,中原还是初秋时节,蓟国已经进入了深秋,早晚带着凉意。但,这段时节,也是蓟国人最喜欢泅汤池的时候。在珂里城外,有大大小小的温泉汤池数百个,温泉山庄更是上百。其中有皇家的,也有世家的,亦有一些商户用来盈利的。我看中的那个,原属于一个世家,只不过,这个世家如今没落了,守不住这些财产,只能将其变卖。恰巧,我刚到遇上了,几番挑选之后,觉得十分满意,便做主买了下来。”   柳茹也知道,这个温泉庄子,沈未白说不定这一生就只来这么一次。   但,她熟悉沈未白的脾性,更了解沈未白的财富,所以不是租下温泉庄子,而是直接买下。   果然,沈未白对她的大手笔并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对那庄子多了几分期待。   “买下庄子后,我让咱们的人,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按照你的喜好重新布置,也在进入庄子的路上,布置了些东西,预防有人闯入。”   柳茹的话,让沈未白连连点头。“先生办事,我总是那么放心。”   “这些不过是小事罢了。”柳茹摇头笑道。   沈未白不置可否,只是道:“我不常在蓟国,但庄子既然买下了,就交代下去,派些人守好。房子此物,若无人气,也就败了。先生喜欢蓟国,若是要常住,也可以住在庄子中。”   “那我就多谢主公了。”柳茹也不推却。   两人一路说着话,马车悠悠的顺着官道行驶,出了城后,走了一段,又拐入了另一条道,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行驶在一条私道上。   柳茹撩起窗帘一角,看着外面两侧栽满了枫树的车道,对沈未白说,“这庄子,原有个名字叫落枫庄,是因为这庄子所属的山上满是红枫,到了这个时节,整座山都是火一样的红,瑰丽漂亮,庄子便坐落在这群枫之中,可要改名字?”   沈未白听得好奇心起,索性直接钻出车厢,站在车头欣赏这一路的美景。   “果然漂亮!”满目的红枫,入眼之处皆是火一般的颜色,让沈未白的眸中升起惊艳之色。   她这两世,见过的美景不胜其数,但此时此景,还是让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马车未停,继续往前走。   秋风吹过,枫叶片片而落,在地上铺成了一条黄金大道。   路有些蜿蜒,缓缓向上攀爬,却让人感觉不到登山的劳累。到了半山腰的地方,沈未白就看到了隐藏在枫叶中的庄子大门。   或许是因为无人打扫的缘故,庄子大门外的石阶上,也铺满了金灿灿的枫叶。   车夫将马车停稳,沈未白直接跳下来,转身向弯腰走出车厢的柳茹伸出手。   柳茹眸光落在她白皙如玉的掌心上,微微一笑,将自己的手放上去,借着沈未白的力下了马车。   “里面已经布置打扫过了,但因为主公还未到,所以没有派人守着。”柳茹解释了一句。   柳茹上前开门,沈未白则环顾四周。   站在此处,往下看,可以尽揽山中枫林之美。仰头往上去,不大的庄子,散落的院落,在枫林里若隐若现。   偶有几处,上空还有一片聚而不散的氤氲之气,想来应该就是温泉的泉眼了。   还未进庄子,沈未白对此地就很满意了。   等柳茹开了门,她进入庄子后,嘴角扬起的弯弧就一直没有压下来。   “主公,离公子的生辰,还有不到三天,你看可还要准备些什么?”柳茹站在她身边问。   柳茹只是奉命来找适合过生辰的地方,可沈未白具体有什么计划,她却不知道。   沈未白神秘的笑了笑,“自然是要好好准备一番的。”   ……   沈未白带着柳茹出城,一去就是半日。   等她们坐着马车回城,再入珂里的时候,已经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   蓟国并没有宵禁制度,到了晚上,整个珂里比白日都还热闹。   可以说,白日里的珂里,那份热闹是因为大家要做生意,市坊中有各种买卖,读书人要读书,农民要下地,工人要做工,是各行各业各司其职的热闹。   到了晚上,珂里的热闹就是在白天奋力工作之后的娱乐!   这也是各民族大融合带来的一种现象,在晚上的珂里,可以看到各国各族不同的娱乐方式,酒肆,食肆通宵达旦的开着,勾栏戏院,路边杂耍,卖唱跳舞无所不有。   一入城,沈未白和柳茹就下了马车,吩咐车夫先回云来驿,两人则感受着珂里夜间的热情。   街面上摆满了各种小摊贩,做着各种生意。   街边的酒肆中,传来异域歌声,还有舞姬在街上跳舞揽客。   甚至,还有些人喝得微醺,就端着酒壶跌跌撞撞的出来,与舞姬共舞,跳到兴起的时候,也不管旁边的人认不认识,就拉着一起喝酒。   沈未白看得津津有味,这样的城市,让她觉得格外的鲜活。   本来就人生苦短,所以才应该及时行乐!   沈未白看得心中愉悦,也更加明白为什么向来沉稳的柳茹会直言喜欢这里。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引得人驻足旁观。   沈未白看向那人群密集之处,略过无关的人,就看到了让她会心一笑的一幕。   引得人欢呼的是一对异族男女,男子围着女子弹琴唱歌,突然就跪地向她求亲了,女子也十分意外,但却是惊喜的,激动得双手捂住嘴,眼眶含泪的点头。   四周,都是来往人群的祝福声,而在这样的气氛中,求亲的男子得到了女子的允许,起身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把气氛推到了更高潮。   四周的人,或许是认识的朋友,又或许只是路过的陌生人,都被他们的气氛所感染,跟着这对相爱的男女一起跳起舞来。   沈未白看得目瞪口呆,这可是在大街上啊!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认为自己又回到了上辈子,那个开放、自信、可以随意展现自我的世界。   偏偏,柳茹还在一旁掩唇轻笑的打趣她,“我算是知道,为何主公会把那件事安排在这里了。”   不!我不是!我没有!   沈未白在脑海里否认三连。   这真是……误会!   她真不知道,蓟国的民风如此开放。   “这里真是好啊!百姓们白日劳作,晚上可以尽情歌舞,大胆的释放自己的情感,纵情的笑,放肆的哭。”   在沈未白心中发窘之际,耳边传来柳茹感叹的声音。   是啊!没有繁重礼教的约束,这是对人性的自由,更是一种思想上的解放!   蓟国,是一片人间乐土。   沈未白眸光微动。   若是三国保持如今的平衡,那这片乐土将会一直延续。但,当三国之争开始之后,这片乐土又还能保存多久呢?   这里的人脸上的笑容,又还能存在多久?   尹千梧的记忆里,并没有三国之乱的事。但沈未白却清楚,天下之大,有分必有合,分分合合是大道规律。   “美人,可否与我共饮一杯?”轻挑中带有几分洒脱的声音,打断了沈未白的思绪。   随即而来的是扑鼻的酒香,还有入目的是持杯的手。   但,令沈未白感到好笑的是,说话的人分明是一个女子。那只手,纤细白皙,光滑细腻,也是属于女子的。   沈未白在柳茹微惊的神情中抬眸,便看到了一个带着几分异域风情,姿容妍丽,眉目深邃,身材高挑的女子。   她对沈未白挑了挑眉,手中的酒杯又更近了一分,笑容自信而张扬,棕色的眼眸仿佛盛满了深情。 第三百三十一章 喝酒 倒不是说,这女纨绔会‘爱’上自己,沈未白知道,世上有一种眼睛,哪怕是初次认识,也满是深情,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而眼前的妍丽女子,就恰好拥有这么一双眼睛!   “!!!”柳茹震惊的看向那突然冒出来的女子,表情有一丝龟裂。   如果,她没有看错,没有听错的话,是自家主公被人调戏了?   而且,还是被一个女子调戏!!!   不说柳茹,就连沈未白也有些意外。   她挑了挑眉梢,迎向了挡在面前的女子。   两人身高相当,沈未白的容貌清绝中带有一种冷艳,自身的气度又让她的美多了几分脱俗之感。   眼前的女子呢?   五官带着异域的深邃感,妍丽的五官是张扬美艳的,衣着不俗,浑身充满了贵气。   “不要拒绝我。”沈未白的无动于衷,没有让她知难而退,反而将手中的酒杯更递得近了些。   柳茹正打算上前阻止,却不想沈未白在她的意外之中,伸手接过了酒杯,在女子笑盈盈的表情下,喝下了杯中酒。   “……”柳茹张了张嘴,最终把到嘴边的劝说又咽了回去。   好吧。   就算是这个女人不怀好意,杯子里的酒不干净,也瞒不过他们主子的眼睛。   主子愿意喝,那就说明酒是干净的。   只是,让柳茹有些好奇的是,她原以为遇到这种‘搭讪’,哪怕对方同为女子,主子也不会搭理的。   酒是果酒,清甜味甘,回味无穷,一杯下肚,口齿间还残留着淡淡果香。   饶是沈未白这位喝惯了烈酒的主,都觉得这酒不错,有几分前世昂贵的红酒味道。   “多谢姑娘的酒。”沈未白将空了的酒杯还给女子。   女子眼中笑意不减,她接过酒杯在手中把玩,“美人,这酒好喝吗?”   “还不错。”沈未白如实回答。   此举,似乎大大的愉悦了女子。   她豪迈的大笑几声,拿着酒壶的手一揽,十分自然的搭在了沈未白的肩头。   沈未白眉头微微一簇,还不等震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带着酒香的呼吸,就靠近她耳边,女子带着磁性的声音在轻声说:“我带你一起玩好不好?”   柳茹瞠目结舌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蓟国的姑娘十分开放,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却不想,这珂里的姑娘不仅开放,还大胆。   现在,她担心的不是自家主子被占了便宜,反而担心这女纨绔的性命。   柳茹是真怕沈未白怒气杀人啊!   毕竟,这一次他们来蓟国是来‘度假’的不是吗?   好在,令她担心的事并未发生。   “你想带我玩什么?”沈未白眸光促狭的看向女纨绔。   虽说,这女纨绔性子轻挑,大胆。但是,沈未白向来对颜值符合她自己口味的人,都十分宽容。   更何况,女纨绔虽然语气轻挑,但她眸光清正,并没有那种猥琐下流之感,所以并未让沈未白厌恶排斥。   若非如此,沈未白根本不会喝那杯酒,更不会任由她靠近自己。   “当然是……”女纨绔语气暧昧的说了半句,眼神扫向了街边的一座酒楼。   沈未白顺着她的眸光望去,那酒楼外挂着形态各异的灯笼,里面十分热闹,还伴有歌舞声传来。   “今晚月色正浓,正是享乐之时,恰巧我独自一人,又恰巧看你十分顺眼,那就成全了这一晚的缘分吧。”女纨绔好似没骨头般,靠向沈未白,虽有肢体轻碰,却也规规矩矩,没有乱来。   “那就却之不恭了。”沈未白含笑点头。   女纨绔眼中顿时一亮,大手一挥,拥着沈未白走进酒楼,“走!”   “……”柳茹无言以对的苦笑。   这都什么事啊?   再看向四周欢乐的气氛,柳茹只好无奈的跟进去。   好吧,既然来到了蓟国,那就好好体验一下蓟国的风土人情,也算是入乡随俗了。   沈未白意外的没有抵触女纨绔的靠近,任由她带着自己进了酒楼,又上了二楼的一间雅座。   雅座里前后两扇窗,一面临街,一面则对准了酒楼中间搭高的圆形舞台。   沈未白在进来之后,就发现这酒楼里的客人男女大致各占一半,不像卫国的酒楼里,绝大多数都是男客,就算偶有女客,要么就是在封闭的雅间中,又或是作为男子的依附者出现。   不像是在这里,无论是男客还是女客,都是自发而来,所以酒楼中的气氛十分好,让进来的人都会下意识的放松精神,融入这里。   “不要客气,随意坐。”女纨绔把沈未白带入雅间后,就松开了手,大大咧咧的靠在罗汉床上,一双笔直修长的腿,毫无形象的搭在桌子上晃着。   跟着上来的柳茹见此呼吸一窒,忍了又忍才将刻入骨子里的礼仪、规矩给压下去。   ‘这里是蓟国!’柳茹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   女纨绔似有所感般,朝柳茹看过来。   柳茹猝不及防的就对上了她促狭的笑容。“……”   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女纨绔那双好似深情的眼中,笑容加深了些许。   “这里视野不错。”沈未白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站在面朝舞台的窗户前看了看,才转身对女纨绔说。   当她看到女纨绔‘豪迈’的坐姿,却没有一点异样,反而像是见怪不怪一般。   这反应,让女纨绔的兴致又多了些。   “喝酒,今晚保证你会不虚此行!”女纨绔神神秘秘的道。   沈未白这才注意到,雅间里的方桌上,早已经布满了美味佳肴,都是珂里的特色菜。就连酒壶,也放了好几壶。   “那就多谢了。”沈未白坐下后,随意的拿起一个酒壶,对女纨绔遥遥一敬,也懒得用酒杯,直接将弯曲的长壶口对准自己的口中倒下。   她虽坐姿端正,却行着不羁之事,让女纨绔的眸中再度一亮,嘴角噙着的笑容更深。   直到此时,女纨绔没有主动介绍自己,也没有询问沈未白的名字。   沈未白也同样如此。   柳茹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也懒得管这二人,安安静静的守在一旁。   “这位美人也不必客气,想吃什么,喝什么随意便是。若是这里没有的,尽管开口,我让这酒楼的小厮去办便是了。”却不想,女纨绔会主动开口。   柳茹一怔,旋即微笑感谢。“姑娘不必客气,我不需要什么。”她就想安安静静的做一块背景板。   或许是对沈未白的兴致更高,女纨绔笑了笑没有再和柳茹说话,而是凑到沈未白面前,手中的酒壶轻碰了一下沈未白面前的酒壶,“一起喝一口?”   沈未白轻轻一笑,拿起酒壶,与她共饮。   这时,下方舞台上来了新的舞姬,惹来不少人吹哨拍手。   “这些舞姬都是男子!”柳茹惊呼了一声。   沈未白也望了过去,果然都是精挑细选的美男子。   各个都是清瘦,高挑,皮肤白皙,容貌精致秀美,若非他们身上的衣衫轻薄微透,衣襟未敞,将胸线露了出来,说他们是女子恐怕都有人相信。   这些墨发飘飘,身若拂柳的男子,真是演绎了一种病娇的美感……恰好,不是沈未白能欣赏的那一类。   所以,她眸光只是淡淡一扫,兴致不高。   “既然都有女舞姬,为何男子不能跳舞?”女纨绔戏谑的声音传来。   柳茹本就只是惊讶了一下,所以不与她争辩,只是从容的点了点头说:“受教了。”   “……”这反倒是让女纨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所幸,也无需她说什么。   舞台上的丝乐声一起,就把众人的眸光给吸引住了。   哪怕这群花样美男不是沈未白欣赏的类型,但他们起舞之后却让她眼中流露出惊艳。   “我没说错吧!你今晚会不虚此行的。”女纨绔的声音,适时响起。   “他们的师父是来自火罗诸国有名的舞姬,在他们小的时候就收养了这群孤儿。从小就训练他们舞姿,所以他们身体的柔软度连一般女子都比不上,却又因为是男子,所以保留了男子的阳刚一面,别看他们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却是在这珂里城中,唯一能将刚柔之舞跳到极致的人。”   女纨绔如此了解,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这些人跳舞了。   沈未白刚这么想,就听到女纨绔说,“这是我第九次见他们跳舞,也不知道还能再看多少次。”   沈未白听出了话中另有隐情,她回眸看向女纨绔,她很专注的在欣赏舞蹈,眸光依旧清正,没有半点邪念。   最终,沈未白什么都没问,女纨绔也没有深说下去。   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就像是女纨绔所说那般,她不想一个人喝酒,需要一个伴,恰巧沈未白入了她的眼,所以两人就一起喝酒赏舞。   曲散人终之时,她们也就各归各路,有缘再见了。   所以,又何必深聊?   果不其然,等三人带着微醺,走出酒楼的时候,女纨绔只是潇洒的挥了挥手,就走了。   沈未白目送她离开,柳茹在旁笑道:“倒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第三百三十二章 再次相遇 “倒是一个有意思的人。”柳茹如此评价。   女纨绔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渐渐恢复冷清的街道上,沈未白收回眸光,在柳茹的评价上加了一句,“确实。”   “主公,夜深了,我们该回去了。”柳茹笑道。   沈未白颔首,与她一起朝云来驿走去。   这一晚,珂里的夜市,还真是让她们大开眼界了。   连数月来一直辗转奔波的疲惫,都消除了不少。   ……   原以为,与那女纨绔不过是萍水相逢,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却不想,第二日沈未白独自出去的时候,却又一次在街上偶遇了。   “是你呀!”女纨绔换了一身衣裳,身边依旧没有人陪伴,在人流涌动的街上遇到沈未白,也是一愣,旋即就笑了。   沈未白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巧合,既然遇见了,也只能点点头,“真巧。”   “是啊,真巧。”白日里的女纨绔,仿佛多了几分正经。   两人寒暄结束后,便是相视一笑。   来到珂里后,沈未白要瞒着风青暝做准备,所以很忙。风青暝似乎也有自己的事在忙碌,见沈未白没空理他,他也没有纠缠打扰。   两人都各忙各的,也都没有告诉对方在忙什么。   今日,沈未白将自己的计划,都吩咐下去后,便没了什么事,这才独自出了云来驿,在街上碰到了女纨绔。   “看来,我们之间缘分不浅,若是不忙,不如一起去用膳?”女纨绔邀请道。   有了昨晚一起饮酒的经历,这一次的邀请沈未白也没有拒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昨晚你已经请我喝了酒,今日便由我做东。地方你选,我来付账。”   女纨绔大笑起来,“好呀!”   两人说好后,便一起离开。   女纨绔对珂里十分熟悉,也从沈未白身上的穿着打扮看出她的家世富贵,所以也没有替她省钱的打算,直接带着她去了珂里最具代表性的酒楼。   “其实,在珂里还有一家很有特色的酒楼,叫醉云轩。”   乍然听到自己产业旗下酒楼的名字,沈未白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也没有打断女纨绔的介绍。   “不过,醉云轩并非本地酒楼,而是来自卫国,主打的也是卫国菜。我想,你既然来自卫国,大概也吃腻了卫国菜,所以就没带你去醉云轩。”   “倒是这珍宝楼,是醉云轩来之前,珂里最大的酒楼,蓟国出名的菜,这里都能做。”   “你怎知道我不是来自齐国?”沈未白笑问。   她来到蓟国之后,并未换上蓟国的服饰,所以知道她并非蓟国人,这很正常,蓟国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混血儿,也有不少血统纯中原的人。   但是,为什么判断她来自卫国,而非齐国?   要知道,天下三分并不久,匆匆不过近百年,前秦统治数百年之久,文化、礼教、服饰这些都根深蒂固,齐国和卫国虽然已经是两个政权,但在服饰,文化,语言,礼教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所以,女纨绔为何肯定的说,她来自卫国?   女纨绔看了沈未白几眼,十分笃定的道:“你的长相,一看就是南方的女子。虽天下三分,但这北方女子和南方女子的长相,我是不会看错的。”   她说得如此有信心,倒是让沈未白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难道,要夸一句,‘果然是阅女无数吗?’   不过,女纨绔也不需要沈未白的夸赞,而是继续解释。“北齐的女子,骨架要更大一些,虽然你身形高挑,比得上北齐的女子,但是你的骨架偏小,带有几分南国的扶风弱柳,但是又比一般南卫女子沉稳大气。”   她顿了顿,才说:“你身上有一股韧劲。极有北齐女子的烈,又具有南卫女子的柔。两种属于女子的极致美感,却在你身上融合得毫无违和之感,真是有意思。”   “……”听到这,沈未白都不得不佩服这女纨绔。   有闻香识美人她知道,今日她又见识了看骨识美人的本事了。   “按照你所说,我也有可能是齐国人。”沈未白饶有兴致的问。   女纨绔信心十足的摇头,“不,你的骨相还是南卫女子的骨相,我说你兼具了北齐女子的美,那是你的气韵,这是后天养成的。所以,你是南卫人。但是,我也挺好奇,南卫那样的奢靡之地,怎么能养出你这样带着傲骨的女子呢?”   沈未白哂笑。   南卫奢靡?   恐怕在世人眼中,蓟国纵情声色,不拘男女,及时享乐的风向,才是奢靡之风吧。   但,女纨绔说得也没错。   南卫重礼教,敬人伦,天地君亲师的儒家思想,深入骨髓,文人之气厚重如山。   但,这样的环境,是靠南卫的富庶养出来的。   君不闻朱门酒肉臭,那些重臣,世家关上门来,所行所做之事,当得起奢靡二字。   每日,沈未白的无极阁中,都会收到各地传来的世家秘闻。   蓟国的‘奢靡’,比起这些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所以,沈未白并未反驳女纨绔的话。   ……   谈笑间,女纨绔已经带着沈未白来到了珍宝楼中。   那珍宝楼的老板,似乎认识女纨绔,在二人走进来的时候,老板眼中一亮,亲自迎接,恭恭敬敬的把她们送到了楼上的雅间。   通过女纨绔与老板的交谈,沈未白还得知了一个信息,那就是这个雅间是被女纨绔长期包下来的。   但这并不代表女纨绔有多喜欢珍宝楼的菜肴,因为据老板无意中透露,女纨绔也是一两个月才来一次而已。   一两个月才来一次消费,却要长期包下一间雅间,这果然是纨绔行为!   老板走后,女纨绔对沈未白解释了一句,“我只是不喜欢我的东西,我的地方被许多不认识的人指染而已。”   行吧!   反正你不差钱,高兴就好。   交浅言不深,沈未白不会对女纨绔的行为处事进行任何评价。   不过,一见如故倒是真的。   否则,以沈未白的性子,也不会答应昨晚的酒,更不会答应今日的宴。   “我叫阿云,你叫什么?”坐下后,女纨绔终于提到了名字一事。   阿云一听,就是一个化名。   沈未白不知她为何不说真名,但原因无非是两种。一是不方便说,二是没必要说。   但,沈未白判断是第一种情况。   否则,以女纨绔的脾性,若是没有必要说名字的话,连化名都不会说。就如同昨晚两人互相不知道姓名,不也一样把酒言欢吗?   “我叫沈未白。”沈未白坦然的道。她没有女纨绔的顾忌,自然可以说出真名。   女纨绔,不,阿云一愣。   显然也没想到,沈未白会以真名相告。   这样一来,倒是显得她不够真诚了。   不过,阿云愣了一下后,依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名。只不过,在对待沈未白的时候,又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饭后,可谓是酒足饭饱。   离开珍宝楼,阿云主动相邀:“我今日要去附近的乡间走一遭,你要一起去吗?”   “嗯?”沈未白虽然也是出门闲逛,却也没想到阿云会如此热情。   “是这样的,我听说,这附近有一个叫芷阳村的地方,前段时间为了一个女户,闹了点事。如今事态平息,我打算去看看。”阿云道。   女户?   沈未白顿时来了兴致。   关于蓟国的女户,她还只是在书上看到,如今有亲眼可见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但,听阿云这么一说,沈未白倒是从中听出了几分‘微服私访’的感觉。这也说明,阿云看似女纨绔,但真实身份恐怕不一般。   “走吧走吧!我们就去看看热闹。等看完了热闹,我带你去玩别的。”不等沈未白点头,阿云就推着她往前走。   沈未白失笑不已。   才觉得她身份不简单,却又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真真是一个女纨绔了。   “你会骑马吗?若是不会,你我可以共骑一匹。”阿云问。   沈未白点头,“会的。”   阿云大笑,“你果然和一般的南卫女子不同。”   说罢,也不知阿云从哪弄来两匹西域骏马,将皮毛乌黑发亮的一匹牵到了沈未白面前。   ‘好马!’沈未白眸中一亮。   她在北漠的牧场上,也有自己的马群。但那是北漠马,爆发力强,耐高寒,但耐力略差。   前段时间,她也让人从火罗诸国,引进了一匹西域良驹,送到北漠去配种,也不知道能配出什么样的马来。   但眼前这匹,很明显它的父母血统都十分好。   “你喜欢乌云?喜欢的话就送给你。”阿云看见了她眼中的光。   沈未白确实喜欢这匹叫乌云的马,但也没有收礼的理由。“君子不夺人所爱。”   阿云笑了起来,“什么君子不君子的?我的马很多,乌云留在我这里,也是被养在马场上,你若喜欢,送给你,或许还能给它找到一个好的主人。”   她说得坦然,这千金难买的良驹,她说送就送,没有半点虚假之意。若是再推脱,倒是显得沈未白不地道了。   “如此,我跟你买。”沈未白想了想,虽然她也不经常骑马,但可以把乌云也送到北漠去。   “朋友之间,说钱就俗气了。”阿云却是不要。   ------题外话------   啊啊啊啊!我把明天的更新给更了!!!!救命!!!!   既然如此,已经提前更新,那明天就没有更新了。(哭~~~) 第三百三十三章 危机感! 阿云要赠马,但沈未白要买马。   说到最后,阿云才妥协,给了一个价格。   “我才发现,你很固执。”阿云骑在马上,对身边骑着乌云的沈未白无奈的道。   沈未白笑,“这并非固执。”   “好吧。”阿云耸了耸肩,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出了城,朝着芷阳村方向而去的路上,阿云对沈未白大致说了女户的事。   原来,这个女户是家中独女,她的父亲在芷阳村一带,算是有名的富农,家中有些资产。   半年前,女户的父母意外亡故,只留下未婚的独女守着家业。   因为他们身前,还未来得及给女儿立下女户,所以家中的资产引来了那群如狼似虎的亲戚。   “女户必须要父母向官府申请吗?”沈未白问了一句。   阿云颔首,“是的。蓟国有可以立女户的规定,但是有些人家比较守旧,宁远从旁支亲戚那里过继儿子继承香火,也不愿给亲生女儿立女户找赘婿入门。所以,我国的律法上,在关于立女户这一点上,就标明了需要父母提出意愿,这也是为了避免为了争夺家产而发生的惨案。”   沈未白了然的点了点头。   律法并非是完美的,任何时期的律法都会有不足之处,只能在经历了验证之后,逐步完善。   蓟国立女户的规定也是如此。   以沈未白的两世经历来看,像这件案子中的女子一样,若是在父母意外身亡的时候,若无遗嘱说明遗产由别人继承,那么独女就应该继承父母遗产,自动立为女户。   但显然,如今蓟国的律法中还没有这一条规定,否则就不会有这个案子了。   可是,蓟国关于女户的律法或许不足,但对比齐国和卫国来说,又十分好了,起码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女子的权益。   所以,沈未白一直都很欣赏蓟国,也喜欢这个国家。   ……   因为父母生前,还未来得及给女儿立女户,所以才被那群贪财,想要吃绝户的亲戚逼上门,要瓜分遗产,必女子嫁出去。   一旦女子如他们所愿出嫁,那么就失去了继承父母财产的资格,那这些遗产就会被同族的近亲瓜分,或是归于族中。   这失去父母的女子,自然不肯。   蓟国的女性比起其他两国来说,要更自立、要强一些。这是社会地位的不同,带给她们的。   阿云说,在面对亲戚逼上门时,那少女手持一把砍柴刀,立在门口,阻挡了这些带着血亲的吸血鬼。   少女说,在父母去世之前,就已经在为她准备立女户了,只不过还未来得及去官府报备,就出了事。   并点名,在商讨立女户之事时,父母曾与族老及村长提及过,他们可以作证。   可惜,单纯的少女不知道的是,那些贪婪的亲人,早已经在暗中买通了族老和村长,让他们否认了这件事。   少女被逼无奈,便带着家中田地契,锁上大门,直接上珂里把芷阳村的村长,还有族老,以及那帮吸血的亲人给告了,并且提出,即便父母不在世了,孤女也可以自行申请立女户之事。   这个时代的村子里,每家每户多多少少都带着亲缘关系。   少女的做法,无疑是把整个村子的人都得罪了。   更何况,她提出了律法的不足,要求完善律法。   所以,一开始,她在珂里的伸冤之路走得并不顺畅,甚至经历了好几次危险,差点危及生命。   “我也是无意中遇见她,听到了她的遭遇后,有些感兴趣,所以就帮了她一把。也是她自己足够坚强,且有决心,终于为自己申了冤,也惩戒了那些贪心的族人。”阿云风轻云淡的道。   沈未白却从中听出来,这‘帮了一把’恐怕不简单。   “那立女户律法真的改了吗?”沈未白好奇的是这一点。   阿云那张带着异域之美的脸,露出舒心的笑容点头。“改了。不过,还未正式向全国公布,但也快了。”   说完,她一愣。   阿云看向沈未白,将她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在眼底,苦笑摇头,“居然被你套话了。”   “不必紧张,我还是不知道你是谁。”沈未白笑道。   能够知道律法已改,且什么时候公布出来的人,身份怎会简单?   不是王公之女,就是在朝的女官,甚至是皇室中人。   蓟国,可是一个可以让女子从政,入朝的国度!   但,沈未白只是点到即止。   阿云既然不打算说出自己的身份,她也没有深挖的必要。否则,她有无极阁在手,很轻易就能知晓这位‘阿云’到底是谁。   不去调查,是出于对朋友的尊重。   “并非我不想说,只是……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因为我的身份有任何改变。咱们单纯一点,以彼此为友如何?”阿云叹息道。   能让一个洒脱之人,露出这样无奈的神情,沈未白想恐怕与她之前的经历有关。   她能感觉得到,阿云是一个喜欢交友,不忌身份的人。   或许,在她曾经的交友经历中,出现一些人,在得知她真实的身份后,态度改变,又或是变得目的不纯,甚至出现了利用的情况,导致她对自己的身份有些讳莫如深。   不过,这些沈未白都不打算多说什么。   她与阿云交友,也仅仅是因为她这个人,与她的身份无关。   所以——   “好!”沈未白干脆的一个字,让阿云脸上重现笑容。   ……   快到了芷阳村的时候,沈未白才知道,今日是那少女从官府拿到女户的户籍,正式宣告全村的日子。   因为之前的事,她在村中的处境可能会比较尴尬,阿云这才想着去镇镇场,也顺便告诉那帮吸血鬼,少女虽然没了父母,却还是有贵人相助的。   到了芷阳村,沈未白随阿云见到了那个女户,少女灿烂的笑脸,让她觉得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   果然,无论什么时空,无论什么身份,想要不受制于人,首先还得自己立起来。   若自身不立,也无人可帮。   就如同这个少女,若她向族人妥协,没有孤注一掷的前往珂里告状,也不会遇到阿云这样的贵人相助。   按照规矩,立女户后,要在家中摆酒,宴请宾客。   但因为少女所为,让村中老少对她不太待见,所以上门的客人并不多。   阿云和沈未白的到来,倒是让她家中增光不少。   知道有来自珂里的贵人亲自登门祝贺,也让村中一些观望中的村民们主动上门贺喜了。   ……   吃完酒,沈未白和阿云告辞,离开了芷阳村。   快到珂里城的时候,阿云突然说:“你今夜可否不归?”   “嗯?”沈未白诧异的看向她。   阿云懒洋洋的靠在马上,“今天心情不错,不如尽兴到底?我在这附近有一个温泉庄子,入夜之后天气转凉,正好我们可以一同去泡泡温泉,秉烛夜谈。”   说着,她眼珠一转,又道:“说了要带你玩的。明日我带你去看看我珂里城中的花街柳巷。这些,恐怕你在南卫是看不到的。”   沈未白哭笑不得。   身为观美人幕后老板的她,会不知道花街柳巷的大门朝哪开?   当然,她也不能否认阿云的话。   因为在南卫,女子被束缚在家中,不能轻易出门,更不可能出现在花街柳巷中,这也是事实。   “明日就算了,我还有事。”沈未白摇头拒绝。   阿云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勉强,但还是试着争取了一下。“你别紧张,我们就是去看美人的,又不做些什么。而且,那些地方,也不是你想的那么龌蹉,有些才子佳人,你若是没有几分本事,可是连小手都摸不上。”   “……”沈未白怎么觉得,太阳一落山,阿云就切换了一个模式,将纨绔本性全部展露出来?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沈未白再次拒绝。   “那好吧。明日的计划取消,那今晚……”阿云深棕色的眸子发亮,满是期待。   沈未白笑道:“我今日出门,未与家中交代,我先交代一声,再与你同去。”   “哈哈哈哈……”得到沈未白的应允,阿云笑得很开怀。“不必如此麻烦,你随我去庄子,之后你写一封信,我派人直接送到府上即可。”   “也可。”沈未白含笑点头。   ……   夜幕降临,在外忙碌一天的风青暝回到云来驿。   双脚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朝沈未白居住的院子走去。   已经一天没有见到阿姐了,风青暝心中十分想念。   可是,刚到院子外,风青暝却被星鸾给拦了下来。   “公子,我家主子不在院中,请回吧。”   风青暝一怔。“如此晚了,阿姐还未回来?”   星鸾道:“主公之前派人送了信来,说是今晚要在友人家中做客,明早再归。公子请回去休息,等明日主公归来,我会转告主公,公子来过。”   “友人?”风青暝有些懵。   他怎么不知道阿姐在蓟国还有友人?   而且,因为这个友人还夜不归宿?   莫名的,风青暝心中升起一种危机感!!! 第三百三十四章 要矜持 翌日清晨,珂里的城门刚开,沈未白就骑着乌云回来了。   进了云来驿,还未走到自己居住的院落,她就看到等候在此,神色古怪的星鸾。   “星鸾?你怎么守在这里?”沈未白有些意外。   昨日送来的信中,并未提到自己今日何时归。   “主公,您可回来了。”星鸾一见沈未白,就松了口气,急匆匆的朝她走过来。   “出了什么事?”沈未白问道。   星鸾欲言又止,“主公,您一会就明白了。”   沈未白眉梢轻挑了一下,没有再追问下去。   两人走到进入院落的门之前,沈未白就看到了坐在院中的背影,顿时停下脚步,拉着星鸾向旁边走了几步。   “阿炎怎么会在这?”沈未白压低声音问。   星鸾苦笑,“公子昨夜回来后,就这样守了一夜。”   “……”沈未白无语极了。   但是,心中又有些微甜。   “他一夜未睡?”沈未白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心疼风青暝。   星鸾点头。“是啊,怎么劝都劝不听,说是要等你回来。”   沈未白低声问:“他可还说了些什么?”   星鸾仔细回忆,“就还问了您在蓟国什么时候交的朋友。”   沈未白怔了怔,突然轻笑出声。   原来,是某人吃醋了。   星鸾不知主子在笑什么,神情有些疑惑。   沈未白收敛笑意,对星鸾招了招手。后者附耳上前,听着沈未白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才诧异的道:“主公这就要走吗?”   沈未白点了点头,然后就向外走去。   星鸾可不敢阻止沈未白,只能同情苦等了一夜的齐王。   ……   沈未白转身就离开了云来驿,星鸾奉命去通知柳茹,等柳茹来到门口时,门外已经停了一辆马车等候。   柳茹一上车,就看到了坐在车厢里的沈未白。   “主公。”柳茹微微一笑,入了车厢而坐。   沈未白手中把玩着折扇,在柳茹上车之后,拿着折扇敲了敲车厢,吩咐道:“出发吧。”   车夫立即驾驶马车,离开了云来驿。   等沈未白走了之后,星鸾才回到院子,在风青暝身前福了福身,“公子,主公刚刚派人送信回来,说是今日不回来了。”   风青暝‘蹭’的一下站起来。   带起的无形气压直逼星鸾,逼得她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心中暗惊。   好在,风青暝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控,那凌冽的气势,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回来了?”风青暝低声呢喃。   星鸾心中越发同情他了。   只是,再如何同情,她还是记得自己的主子是谁,所以依旧按照沈未白的吩咐点着头说:“是啊!刚派人来说的。”   “人呢?”风青暝追问。   “传到话后,就已经走了。”星鸾道。   风青暝眸色沉沉,紧绷着脸。   就在星鸾以为他会发怒的时候,他突然平静的开口问,“阿姐可说在哪位朋友家中做客?”   星鸾摇摇头,“并无。”   她看向风青暝,只觉他身上带有一种萧瑟感,好像被抛弃的小兽一般。   “公子,你也等了一夜,不如先去休息吧。”星鸾又劝了一句。   风青暝木然的点了点头,缓步离开了院子。   星鸾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直到他背影消失在拐角后,才轻叹一声,“可怜的公子。”   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玄清出现在风青暝面前。   “玄清。”风青暝背对着她道。   玄清立即单膝跪地,抬眸看向自己的主子。   此时的主子,颀长高大的身影,宛若被一股黑色的漩涡包裹,让人不敢亲近。   “去查一查,前几日,阿姐在珂里都遇见了谁。”   玄清惊愕的睁大双眼,不确定的道:“主子,您是要让我查……”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阿姐。”风青暝打断了她的话。   “是!属下遵命。”玄清闭上了嘴,默默退了出去。   蓟国这边的情报网,一向都是玄清负责联络,所以自然是她最有资格去完成风青暝的吩咐。   待玄清离开之后,风青暝的身影仿佛被孤寂吞噬,房间里的光线都变得幽暗许多。   他决不允许有人和他争夺阿姐!!!   ……   马车一路走出了城,驶向落枫庄。   “主公,你吩咐的东西,昨日都已经送到庄子上了。”柳茹道。   沈未白微笑颔首。   明日,就是阿炎的生辰,今日在落枫庄里布置好一切,就能给阿炎一个惊喜。   沈未白用折扇挑开窗帘,眉目带笑,惬意的看向窗外的景色。   柳茹察觉到她的心情极好,也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离开安亭伯府后,其实她们大多数的日子都过得很开心,是真个儿的为自己而活,自在逍遥,无拘无束。   她从未问过沈未白,路的终点是什么,是因为她觉得跟随着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少女,可以永不停歇的行走。   如今,少女已经长大,成了年轻貌美的女子,还有了自己的心上人,甚至会用心的给心上人准备惊喜,柳茹突然升起一种欣慰感。   沈未白可不知柳茹此时心中所想,她好似看着窗外的风景,心中却感慨万分。   两世为人,她前世从未考虑过个人感情的问题,今世也不曾将其纳入自己的计划中。   可是,风青暝这个家伙,却在不知不觉中闯了进来。   她没有守住第一重防线,结果就是节节败退,真的栽在了这个比自己小的男人身上。   而今,她的所作所为,更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在确定自己心意之前,沈未白打死都不会相信,自己有一天居然为了心上人而专心的筹备着惊喜。   这向来都是男子为女子做的事,可沈未白却不觉得自己做起来有什么不对。   甚至,在猜到阿炎在为自己吃醋时,还幼稚的任他放任这种感觉,想要捉弄于他。   ‘噗嗤!’   想着想着,沈未白忍不住笑出声。   柳茹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眉眼泛着春意的样子,也忍不住弯起唇角。   感知向来敏锐的沈未白,这时并未察觉到柳茹的眸光,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青春少艾的年纪,真好!’柳茹在心中感叹不已。   沈未白向来沉稳,有多少机会,能在她脸上看到这种陷于情爱中的女子模样?   ……   马车来到了落枫庄,这一次大门不再是紧闭着。   一下车来,沈未白就看到了正在洒扫的仆人。步入大门之后,庄子的每一步,每一处都按照她的吩咐,仔细的装扮着。   即使有柳茹在负责监督,但沈未白还是亲自的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每一处细节都不放过。   做起事来时,时间过得尤其快。   等庄子里的仆人把一切都布置好,得到沈未白的点头后,才匆匆离开。   “主公,庄子里只留下了厨子和几个帮厨的小厮。”柳茹站在沈未白身边道。   沈未白点了点头,“让他们忙完之后,就离开吧。”   “那外面的人……”柳茹问。   沈未白道:“留下必要的人,其余的人都撤走。”   柳茹点了点头。   “先生想说什么?你我之间不必犹豫。”沈未白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得了这句话,柳茹才下定决心道:“主公,我知道今夜对你与公子来说,注定难忘。良辰美景蛊惑人心,又再加上动人情话,醉人的美酒……许是会有些情难自禁。但主公,你始终是女子,若真发生了什么,吃亏的始终是女子,所以还请主公记住保护好自己。”   沈未白眉梢一挑。   她当然听得懂柳茹话中隐晦表达的意思。   她心中倒是没有太多羞涩之感,反而笑道:“你怎知需要保护的人不是他呢?”   “……”柳茹一噎。   沈未白当场大笑起来,“先生放心吧,我心中自有分寸。这种事,讲究个水到渠成,若是两情相悦,也说不上谁吃亏。”   “……总之,还是要矜持些好。”柳茹尴尬的道。   沈未白笑着点头,“嗯,我会努力保持矜持的。”   “……”不知道为什么,柳茹听到沈未白的这句‘保证’心中更慌了。   ……   夜幕又一次江临,玄清回来去见风青暝,才发现主子房中没有一盏灯。   进门前,她偷偷瞄向了千杀所在的地方,后者缓缓摇了摇头,玄清才提着心走进去。“主子,玄清回来了。”   “进来。”黑暗的房中,传出了风青暝的声音。   玄清迈入漆黑的房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坐在房中的罗汉床上。   她单膝跪地,“属下请主子安。”   “查到了什么?”黑暗中传来风青暝低沉的声音。   玄清忙道:“属下查到了……”   “公子在吗?”   玄清还未来得及说出自己查到的事,就被外面传来的声音打断。   “主子,是星鸾姑娘。”千杀出现在门口,向房中说了句。   “公子,我家主公请公子去一个地方,主公已经在那里等着公子了。”星鸾的声音再次传来。   倏地!   玄清感到有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刮过,再抬头时,房中哪里还有自家主子的身影?   “……”玄清茫然的站起身,外面还隐隐约约传来星鸾的声音。   “外面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公子请随我来……”   “……”玄清无声的张了张嘴。   所以,她调查了个寂寞?! 第三百三十五章 可会后悔? 夜幕下,向落枫庄行驶的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行。   风青暝独自坐在封闭的车厢里,闭着双眸,双手微握着拳,放在自己的双膝上。   ‘阿姐这么晚,把我叫出来,是想要说什么?’   风青暝在心中问自己。   来到珂里之后,沈未白似乎就变得神神秘秘的,这两日甚至连人影都看不到。   他虽也忙,但去向都是向沈未白交代清楚了的。   而且,有些没说明白的话,也是因为他想要给沈未白惊喜。   思及此,风青暝抬起右手,放在自己衣襟上。   被他的手碰到的地方,有些硬,触摸到怀中之物,风青暝紧绷的脸色放松了许多。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风青暝在心中轻叹一声。   他不知道沈未白在瞒着他什么,但只希望,她不是后悔了,反悔不要他了!   正是因为这一层害怕,风青暝才会私下让玄清去查这几日,沈未白在珂里城中遇见了谁。   只不过,他还未来得及听玄清调查的结果,就因为沈未白的一声‘召唤’而离开了。   甚至,上车之前,都毫不关心自己会被带去哪。   风青暝缓缓睁开眼睛,感受着车厢外越来越安静的环境,不用看窗外,他都能猜出他们已经出城,而且离珂里城越来越远。   可是,风青暝却一点也不担心,仿佛只要是沈未白让他去的地方,哪怕是刀山火海,他都甘之如饴。   至始至终,风青暝都未掀开车厢窗户的帘子,看看外面的情况,直到马车到达落枫庄,停在了大门之外。   “公子,到了。”车夫将马车停稳后,对车厢里的人恭敬的道。   风青暝神情一凛,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好在,他快速的将这股莫名的紧张压下,淡定自若的下了马车。   然,等他下了马车之后,才发现本应该守在一旁的车夫,此时却不知踪迹。   而自己,则站在了一处庄子的门口。   庄子大门紧闭,屋檐下挂着红色的灯笼。   昏黄的光,驱散了四周的黑暗,映出了周边树上的那抹火红。   忽地,一阵风在这时吹过,几片树叶飘飘荡荡的从枝头落下,风青暝下意识的抬起手,接住了其中一片。   火红色的枫叶,安静的落在他掌中,鲜红似火!   风青暝眼中划过一丝惊诧。   倒不是惊诧这枫叶,而是惊诧阿姐把他带到了这里。   虽是夜晚,但以风青暝的修为,依然能够感觉到这山中不同于外的温度变化,很显然这里是一个温泉庄子。   这个温泉庄子,阿姐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风青暝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知所踪的车夫,远离珂里的温泉庄子,风青暝再次望向那大红灯笼下的大门。   仿佛似有所感般,原本紧闭的大门,就在这时打开了。   入眼的是梦幻般的绚丽,如同浩瀚星河!   风青暝不由得睁大双眼,一步一步拾阶而上,买入了大门之中。   大门内,宽敞的院子里,挂了数不清的夜明珠,忽高忽低,蜿蜒而入,就像是夜空上的银河,他在银河这头,也不知谁在银河的另一头。   这个念头在风青暝心中一冒出来,就让他亟不可待的想要去一探究竟。   咔嚓!   风青暝刚迈出的脚下,发出了一声脆响,让他下意识的低头望去。   “……”刚才风青暝的眸光,被眼前悬浮于空的银河所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的这条路,竟然是用各色宝石铺就而成的。   这些宝石,每一颗单独拿出来,恐怕都是外面千金难求之物。如今却被人丢在地上铺路,不知为何风青暝只觉得一股土豪之气朝自己扑面而来。   饶是他贵为齐国皇子,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也不知把脚放在宝石路上的哪个位置。   犹豫了一瞬,风青暝无奈而笑。   将内力运至脚底,再迈出步子时,鞋底与宝石路之间,虚虚的隔开了一些,稳稳当当的走完了这条宝石路。   等他过了宝石路,才发现‘银河’还在延伸,穿过了这第一进的前院。   屋子里,除了‘银河’上的夜明珠外,并未其他照明之物。   而屋子也并非是风青暝的目标。   所以,他直接穿过了屋子,顺着引路的‘银河’在庄子里绕了许久,几乎让他都已经弄清楚整个庄子的布置后,才来到了一处花园中。   如今已是深秋时节,蓟国昼夜温差较大,已经过了花季。   然而,因为这里是温泉庄子,有着温泉改善着此地的气温,使得这里的鲜花,依旧鲜艳盛放。   而在这里,风青暝也找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只不过,在她左右两边的地面上,依次放着的十八个打开的大箱子,让风青暝驻足不前,嘴角狠狠一抽。   这十八个打开的大箱子里,金银玉器都堆满了,花园中灯笼里的光,落在这些箱子上,实实在在的让人体会到什么叫‘珠光宝气’!   一时间,风青暝也摸不准沈未白是什么意思,只能眼神无辜的朝她看过去。   沈未白今日也仔细打扮了一番。   她就这样双手负在身后,站在这堆金银玉器之中,与风青暝遥遥相望。   很快,风青暝眼中就看不见那些金灿灿的东西了,只是凝着一身白衣的沈未白,舍不得移开眼。   今晚的阿姐……好美啊!   沈未白本就长得极美,她的美是天然去雕琢的芙蓉面,清绝无双!   平日里,她的容貌就极为引人注意了,更何况今夜她还特意打扮了一番?   身上穿着的虽然还是白色的裙裳,但仔细看去,却能发现素色的裙裳上,用银线绣出了繁琐的花纹,这些银线在夜色朦胧的烛光之下,升出一种氤氲之美,好似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云雾银光之中,似仙非仙,宛如月宫仙子。   一不留神,风青暝就看痴了,哪里还会记得这一地的滔天富贵?   “咳!”沈未白并未因为风青暝炙热的眼神,而尴尬,只是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隐隐有些忐忑。   不管她在外人面前,如何云淡风轻,运筹帷幄,但接下来她要做的事,算起来两辈子也是头一次,难免会紧张。   更何况,她现在还不确定,自己今晚的安排,风青暝会不会喜欢。   “阿炎,再过半柱香,就到了你的生辰。”不管怎么样,沈未白是见过大场面的,哪怕心中慌成一匹,面上依旧淡定无波。   风青暝心中一紧,藏在胸腔里的心脏,突然因为沈未白的这句话而快速的跳动起来。   “那么晚,把你叫到这里,是因为我想为你过生辰,不希望被人打扰。”   “同时,有些话,我也想在这个时候对你说。”   咚咚——!咚咚——!   风青暝的心跳越发快了。   他张了张嘴。   “你先听我说完。”沈未白看到后,及时抬手阻止。   “……”风青暝默默的闭上了嘴。   眼前的女子,如此郑重的样子,让风青暝挺拔的脊背也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   “那个……”沈未白的眸光扫过了左右两边的金银玉器,有些尴尬的道:“或许你会觉得俗,但我这样做,只是想告诉你,只要我拿得出的,都可以给你。”   “!!!”风青暝倏地睁大双眼,凭住了呼吸。   沈未白禁止了他说话的权利,此时此刻,他只能任由她这句话引起的各种猜测,在他脑海里疯狂的厮杀。   “阿炎,其实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更是与一般女子的喜好不同。”   “在未明白你心意之前,我甚至从未考虑过成亲的事。”   “但现在,我想试着考虑了。”   哪怕是沈未白的厚脸皮,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觉得脸颊发烫,有些不敢去看风青暝的眼睛。   她不留痕迹的侧身,避开了那几乎要将她皮肤灼伤的眼神,继续道:“之前,我对你说过,我并不想被卷入天下格局的争夺之中,母仪天下,一品王妃也不是我所求。我要的,只是无人拘束,自我掌控的人生。所以,我的一切规划里,有很多都与这世上的人不同,哪怕是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也没有打算改。”   “我甚至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心中看重的始终是自己。你若是要和我在一起,不会得到一个温柔体贴,如解语花般的妻子。”   “阿姐!”风青暝忍不住打断了沈未白的话。   他期待了许久,才等来了沈未白的这番话,可是却不是他想要的那样。   “阿姐,你是怕我会后悔吗?”风青暝直接戳穿了沈未白的心思。   沈未白抬眸对上他的眸光,心中叹息了一声。“我是个商人,向来习惯了,无论做出什么决定之前,都要权衡利弊,评估风险。同时,我也是个冒险者,我可以无视风险,大胆挑战,但……阿炎,你要知道,世上什么事都可以赌,唯独那颗心,赌不得。”   “所以……我想最后问你一次……”沈未白的眸光变得幽深,如海渊一般,探不到底,却牢牢的吸引住了风青暝的双眼。“要与我在一起,你会后悔吗?” 第三百三十六章 可以! 阿炎,你要与我在一起,将来可会后悔?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一直到我们归于尘埃的那个时候,你可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今夜,沈未白把话说得很坦白。   她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她喜欢风青暝,也愿意和他一生一世在一起,可是却不会为了风青暝而放弃自我。   皇宫内院,于沈未白来说,就如同牢笼一般。   若风青暝有逐鹿天下的打算,或是想要镇守北齐一世繁荣,沈未白都可以倾力相助。   但,在助他功成名就之后,就会毫不犹豫的潇洒离去。   因为,沈未白注定是自由自在遨游天地的人,不可能自斩双脚,毁掉羽翼,将自己困在牢笼之中。   哪怕,那个牢笼是天底下无数女子的梦想,哪怕牢笼里锦衣玉食,贵不可言。   所以,对风青暝来说,选择要和沈未白在一起的后果,就意味着放弃天下至尊的权利,甚至北齐一品亲王的尊荣。   沈未白反复询问风青暝,就是不希望将来的某一天,他会后悔今日的选择,最终两人反目成仇,走向末路。   若是这样的结果,那还不如就不要有开始的好。   沈未白也并非是不信任风青暝,她只是太过清醒,清醒的知道九五之尊,坐拥天下,执掌乾坤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今晚,在沈未白决定让两人的关系有所改变时,她给出了风青暝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若舍不得那滔天权势,那么他们今晚就各退一步。   风青暝依旧是她的弟弟,她也依旧是风青暝的阿姐。   她会助他登上那至尊之位。   若是舍下了……那她和风青暝就能更进一步,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携手游遍山河,乘船逍遥海外。   风青暝若选择了她,那沈未白就不会再给他后悔的机会!   谁也不能拆散他们!!!   ……   一句,‘你可会后悔?’中,包含了多少意思。   风青暝那么了解沈未白,又如何会勘不透?   他的阿姐啊……   风青暝无奈苦笑。   沈未白一直盯着他,当她看到他嘴角泛起的苦笑时,心中‘咯噔’一声,双颊的热度渐渐将至冰点。   “阿姐,你还是不信我?”风青暝问,眼中满是委屈。   沈未白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两辈子,她在商海中沉浮,之所以较为顺遂的发展,就是因为她知道人心和人性。   阿炎并非如她一样,是穿越而来的人,所以思维会更受环境与文化的影响。   这个时代的男子,能够做到尊重女性,已经实为不易。   若是要让他接受一个完全与世俗规定的女子模板相反的女子为妻,且能容忍妻子保留自我意识,承认女子并非男子附庸,而是独立存在的个体……实在是太难了。   阿炎能做到这一点,这也是沈未白愿意尝试一段感情的原因之一。   但,同时,这个时代,对于男子来说‘建功立业’几乎是刻入骨髓之中的责任。更何况,成为天下之主这样的创举,有几个男人会不动心?   这是男人的本性驱使,沈未白相信阿炎,却不敢太过相信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阿姐,我早就说过,江山与我什么都不是,我想要的只是与阿姐在一起。阿姐去哪,我就去哪。若阿姐实在是不放心,我可以让大齐的齐王薨!”风青暝一步步走向沈未白。   那最后一个字,震得沈未白神魂发抖。   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太坏了,她应该相信风青暝的选择可以胜过本能。   “阿炎……”沈未白喃喃自语,抬眸看着他。   风青暝直接走到了与沈未白有一臂距离才停下,属于他的气息,朝沈未白袭来,将她浑身上下都细细包裹,绝了退路。   风青暝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低着头,凝视着她有些慌乱的眼神继续道:“阿姐,你心中忐忑,是因为我的身份对吗?因为,我是齐国的皇子,有着争夺皇权,甚至争夺天下的资格。你怕我终有一天,会野心膨胀,被权利迷失双眼,也怕我会在各种情势的逼迫下,不得不为了齐国而战,一步一步被众人推上那个位子,对吗?”   “……”沈未白还能说什么?   风青暝都说出来了。   人生,有的时候最无奈的不就是‘身不由己’吗?   “阿姐,我知你的担忧。”风青暝叹息了一声。他的阿姐很聪明,可就是太过聪明,太过清醒,才会比一般人多出许多思虑。   沈未白也不由得苦笑起来。   她早已经习惯了走一步,算三步,落一子,布全局的思考方式。   所以,即便是在对待感情上,她也是如此,把自己陷入了迷宫之中。   沈未白不相信誓言,却又希望得到风青暝的保证。   明知道未来有着太多变数,也希望能在风青暝这里得到一句‘不后悔’,仿佛,若将来有变,她就可以凭着这句话,理直气壮的与风青暝对峙,杀得他片甲不留,谈判失败,从而但上反悔的惩罚。   因为在乎,所以她才会想要留下后手,也给风青暝一次选择的机会。   对待感情,她不如风青暝真挚,干脆!   这一点,沈未白承认。   “两情相悦上,我不如你。”沈未白坦然的道。   风青暝却笑了,“人无完人。阿姐在其他地方如此完美,在感情上有一丝瑕疵,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让阿姐心生忐忑,本就是我的错,是阿炎没有做好。”   “这是我的问题,与你何干?”沈未白气笑了。她自己身上的毛病,她又不是不知道。   只不过,知道归知道,却不愿意改罢了。   “当然有关,正是因为我表现得还不够好,所以阿姐才会到今时今日还会这样想我。”风青暝茶眸中满是柔光,在沈未白心情复杂的时候,牵起了她的手。   “阿姐,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父皇最爱的女人,就是我的母妃,而我也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他不止一次惋惜,不能立我为太子。”风青暝凝着她道。   沈未白不知他为何突然间说起这件事,但还是笑着点头。“这应该是天下皆知的事。”   风青暝认真的道:“只因为,我身上有着蓟国血统,所以,我便失去了成为太子的资格。而我的父皇,即便是为了他最爱的女人,最爱的儿子,也无法改变这一点,只能在其他方面补偿我。”   “阿姐,你猜一猜,他贵为一国之君,一言九鼎,为何无法改变?”   沈未白脱口而出,“因为他不愿为了立你为太子,去挑战宗族百官。”   “是啊!”风青暝笑了。   沈未白并未从他的笑容中看出悲伤,或是愤怒,亦或是怨怼。   他仿佛很自然的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说是最爱的儿子,到头来还不是输给了自己身下的位子?   当今齐皇的皇位,是从兄长那里禅让过来的。   也就是说,若是他执意的做出了让宗族和百官都无法接受的事,他屁股下的皇位就有可能坐不稳。   这才是妥协的真正原因!   “所以,我从小就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风青暝道。   “你想要什么?”沈未白鬼使神差的反问。   其实,答案明明就在她心中。   风青暝笑得好看极了,清澄的茶色眸底宛如聚拢了星辰细碎的光,也藏尽了天底下所有的缱绻温柔。“我不爱江山,只爱美人。而美人中,我独爱眼前人。”   沈未白心跳有些加速,冷却的血液又开始滚烫起来。   明明,明明今晚是她要把一切说清楚,她来告白的,将两人的关系推进一步。   怎么现在,被这家伙掌握了主动权?   沈未白有些气恼。   风青暝走近她,缩短了彼此之间的距离。“我的母妃,是因为和亲嫁给了我父皇。她曾告诉我,不希望我太优秀,只希望我做一个平凡人,远离争斗,逍遥快活就行了。”   “对此,我深以为然。”   “所以,阿姐我想告诉你,你真的不必担心。我的选择并非只因为是你,也是因为你想要的生活,也正是我想要的。”   “若是有人比你去争去夺呢?”沈未白差点沉醉在他的双眼中,却在最后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风青暝轻笑了一下,郑重而严肃的道:“无论如何,我始终是齐国的皇子。若齐国有难,需要我,我责无旁贷。但是,我也向你保证,我会好好的保住自己的性命,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便放弃一切随你离开。阿姐,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更不需要你助我什么,齐国是我之责任,而非你的。若你担心我到时候舍不得权势,地位。你大可以直接把我打晕带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要说得我这般凶残。”沈未白被逗笑。   “阿姐……”   彼此亲密的靠近,让风青暝的双手不由自主的环住了沈未白的纤腰。沈未白的双手也虚虚的搭在了风青暝的脖子上,两人的呼吸渐渐交织在一起。   “阿姐,所以我可以娶你了吗?”风青暝试探的问。只是,他的眼神落在沈未白娇艳欲滴的红唇上,眼神变得有些迷蒙。   沈未白唇角轻勾,闭上眼迎了上去。“可以!” 第三百三十七章 认错 沈未白和风青暝昨晚的互吐心迹,算是将两人的关系定了下来。   他们二人,都不是拘泥于世俗的性格,所以哪怕是这样的婚姻大事,也没有想过,要先问过父母的意见后再决定。   尤其是风青暝,他认定了沈未白,哪怕是天王老子反对,都没有用。   沈未白更加无所谓了,如今的她和无父无母也差不多,自己的婚事自然是自己做主。   只不过,两人还是商定,婚期定在两年后。   一来,是现在时局不定,随着无极阁不断送来的情报分析,天下大势,这一两年里恐怕会有所变动。   二来,还是因为沈未白不想早婚。   她对这个时代,女子十七八就嫁入生子的传统,十分抗拒。   如今沈未白也不过二十岁而已,在别人眼里或许是一个老姑娘了,但对她来说,自己不过是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小姑娘,还没有做好准备,成为他人妻。   风青暝更是才刚刚成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没有必要那么早,就成家立业。   ……   落枫庄里,沈未白和风青暝度过了一晚上的浓情蜜意。   柳茹担心的事,并未发生。   风青暝哪怕再情难自控,也不会轻视自己最爱的女子,更不会在成亲前,做出那些出格的事来。   女子清誉,不仅仅关系到一个女子的一生,更代表了男子对她的重视和在意。   翌日,沈未白和风青暝一同离开了落枫庄。   下山的时候,风青暝才在白日目睹了那满山的火红色。   “这里风景很美,以后若是想来,咱们随时都可以来住上一段日子。”沈未白道。   风青暝颔首,眼中难掩对此地的喜爱。   昨夜之后,他心中的郁结也消失了。   等他们回到城中云来驿,风青暝看到玄清时,才想起来,昨天玄清正准备要说调查结果,却被星鸾打断了。   而他……   在听到阿姐在等他时,也将这件让他耿耿于怀的事给抛之脑后。   两人携手同入,明眼人一瞧,都能发现他们之间更亲昵了许多。   风青暝将沈未白送到云来驿的别院,眼中满是念念不舍。“阿姐,你先回去休息?”   沈未白含笑点头,“阿炎也去休息一下。”   “……好。”风青暝答应是答应了,眼神中却泛着点委屈。   看他黏黏糊糊的样子,沈未白忍不住笑道:“怎么如小孩一般?”   小孩?!   风青暝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的不舍压下,放开了沈未白的手,“我走了,晚些再来。”   “好。”沈未白依旧笑着。   见沈未白没有挽留的意思,风青暝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却不知,他这番模样,却震惊了守在他左右的千杀和玄清。   莫说是焚野宫,就连在国都泰宁,他们见到的也都是各种女子围着自家主子跑,面对这些环肥燕瘦,主子都是神情冷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怎么到了这里,却反过来了?   尤其是,今日他们还发现,自家主子心中那点克制也没有了,真是恨不得黏在某人身上,如影随形,撕都撕不下来。   他们震惊于风青暝这一夜之间的变化,却不知,沈未白在微笑目送风青暝离开时,却觉得他好似化身为呆萌的大狗狗,可爱极了!   ……   “主子……”刚回到己方住的院子,玄清就喊住了前面的风青暝。   风青暝驻足,回眸看她。   玄清忙道:“主子,您让属下调查的事,属下已经调查出来了,这两日……”   “玄清。”然而,这一次,风青暝却主动的打断了她。   “……”玄清茫然的看过来。   “此事不必再提,停止一切调查。”风青暝眸色清正。似乎,在离开了沈未白所能影响的范围后,他又重新变回了那个英明神武的王者。   玄清眸底划过一道愕然。   但,她知晓风青暝的脾性,所以没有提出异议,只是垂眸道:“是。”   风青暝挥手让她退下,当房中只剩下自己一人时,风青暝才惊觉到自己手心的汗渍。   他昨天,竟然让玄清去调查了阿姐!!!   风青暝心中升起后怕,他被嫉妒蒙蔽,竟然做出了让阿姐不喜之事。   思及此,风青暝心中的喜悦荡然无存。   哪怕,他已经吩咐玄清停止调查,结束这件事。   但,做过了,就是做过了,不可能当做是不存在。   风青暝双唇紧抿成线,眼中浮现出纠结之色。他在考虑,要不要坦白!   ……   沈未白的别院中,她并不需要补眠,换了身衣服后,她就在房中的贵妃榻上躺了下来。   星鸾跪坐在她身边伺候,将这两日无极阁送来的情报,逐一的念给沈未白听。   “喝杯茶,润润喉。”   在星鸾念了差不多一炷香时,沈未白将一杯热茶递给了她。   “谢主公赏!”星鸾双手接过,老老实实的喝了大半杯茶。   将茶杯放下后,她突然沉默了。   “嗯?想说什么就说。”沈未白立即察觉到了星鸾的异样。   星鸾眉心轻蹙,纠结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在沈未白眸光扫过来之际,低头道:“公子让玄清去查了这几日,主公在珂里城中与谁来往。”   无极阁的情报组织,在蓟国同样不差。   风青暝有自己的情报网,能调查他想知道的事。同样的,那些调查的痕迹,也瞒不过无极阁专业的探子。   星鸾说完话后,没有等到沈未白的回答,她抬眸望去,才发现主公竟然闭上双眼睡了?   “……”星鸾苦恼极了,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主公听到没有。   但其实,星鸾心中猜测,主公是听到了的。   那现在,主公的心情如何?   有没有生气?   饶是星鸾在沈未白身边伺候了多年,对她的喜怒心情,早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此时此刻,她已经猜不准沈未白的心情如何。   “主公?”星鸾轻声喊了声。   没有得到贵妃榻上睡着的人回应,她只能轻手轻脚的起身,为沈未白盖好薄毯后,才悄无声息的退出房间。   在房门合上后,沈未白睁开了眼,却又重新闭上,没一会,倒是真的睡着了。   ……   沈未白这一睡,便到了晚上。   等她醒来时,房中只剩下一片昏暗,四周静悄悄的,应该是知道她在休息,所以无人打扰。   但很快,沈未白就注意到了倒影在门上的影子。   “阿炎?”沈未白眸光动了动,就认出了那道影子的主人。   “进来吧。”沈未白说着起身。   大门被推开,风青暝夹着几缕秋夜里的凉意,出现在沈未白面前。   “何时来的,为何不进来?”沈未白整理着睡皱了的衣裳。   风青暝关上门,却只站在门口,“来时,听星鸾说你睡了,所以我便在外面等着。”   沈未白轻轻一笑,眉目舒展。看着他一动不动的样子,不由得问:“站在那干什么?”   “我身上有些凉,怕过了寒气给你……”   “你觉得我会怕凉?”风青暝话音还未散,就被沈未白好笑的打断了。   风青暝却认真的道:“我不能知道你不怕,所以就认为是理所当然。”   “……”沈未白一怔。   她似乎听出了风青暝的话中有话。   风青暝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等身上的凉意散去后,才走进来,站在沈未白面前。“阿姐,我是来向你认错的。”   认错?   沈未白笑问:“你犯了什么错?”   这平静的语气,让风青暝心中更加愧疚起来。   而沈未白,心中则在猜测,是不是星鸾跑去找阿炎说了什么,才会导致他这般模样。   但其实,关于风青暝让玄清私下调查她的事,她并未生气。   比较,坑是她自己挖的!   她既然故意逗弄了风青暝,自然要承担其之后的后果。   只不过,让沈未白没想到的是,她临时的一个玩笑,却试探出风青暝心中的不安与惶恐。   是的,沈未白能大致猜到风青暝这样做的原因!   “阿姐,对不起,我之前让玄清调查了你在珂里城里的事。”风青暝低下头,语气低沉而压抑。   沈未白眸光平静的看着他。   风青暝继续道:“玄清查了,但我没有听。第一次,是昨夜去落枫庄之前,在她正欲说出之时,被星鸾打断,我知晓你在等我,便匆匆离开了。第二次,是今日回来后,她准备告诉我,被我拒绝了。”   “为何要拒绝?”沈未白问。   风青暝抬起头,清澄明亮的眸子里,倒映着沈未白的身影,两人都被夜色笼罩,轮廓都变得模糊起来。   “我已经昏了头,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又怎能一错再错?”风青暝苦涩的道。   “阿姐,你骂我,打我,罚我都好,就是不要生我的气,不要不理我,不要不要我,好不好?”风青暝语气一下子变得可怜起来。   沈未白本就没有生气,如今听到他这么说,又哪里还会在意?“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风青暝颔首。“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能瞒着阿姐。”   “好,我原谅你。”沈未白听出来,星鸾并未通风报信,阿炎是自己过来的。   ‘我原谅你’这四个字,对此时的风青暝来说,如同天籁之音,让他眉宇间的消沉瞬间清除。   “谢谢阿姐!”风青暝那张昳丽俊美的脸,顿时变得鲜活起来。   自然的,他就说出了另一个目的——   “阿姐,明日是蓟国的祭丰庆,我想带你去见几个人。” 第三百三十八章 祭丰庆 祭丰庆,是蓟国一年一度,庆祝丰收的节日,从朝廷到民间都十分重视。   民以食为天,一年的丰收,象征着日子的红火,也象征着朝廷与地方的治理得当,同时也是祈盼来年,会迎来更大的丰收。   所以,祭丰庆除了是欢庆丰收的日子,也带有了祈愿的意义。   蓟国的祭丰庆,会持续十天。   这十天里,从官方到民间都有各式各样的庆祝活动,也让本就开放的蓟国更加热闹多姿了。   “祭丰庆的首日,皇帝会携百官,一起祭天,向上天感谢赐予的丰收,民安,同时也祈愿来年的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掌权者祭天结束之后,民间各地才会举行自己的庆祝,祭祀活动。”   “祭丰庆的这十天,算是蓟国一年之中,最重要,也最热闹的时候了。”   “我在年幼的时候,曾有幸参加过两三次,十分有意思。”   风青暝在为沈未白介绍祭丰庆的时候,眼中都带着笑意。可见,他对蓟国,对在蓟国的生活都充满了喜欢。   沈未白觉得好笑,这人明明是齐国的亲王,却在内心中如此推崇蓟国。   或许,这也是两人能彼此走近的原因之一。   毕竟,两个要共度一生的人,在思想上也要达成共鸣。   沈未白自己很喜欢蓟国的一些国策,以及开放容纳的精神,最重要的就是蓟国对女性的态度,所以对蓟国印象极好。   而风青暝也喜欢蓟国,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母亲是蓟国公主的缘故,更多的是这个国度的氛围,让他喜欢。   从这一点来看,就说明了他们二人在思想上是接近的。   这样的话,将来一起生活,可以减少不少矛盾。   一时间,沈未白的思维飘散,想到了很长远的地方,直到被风青暝的声音拉了回来。   “今天是祭丰庆的第一日,祭天结束之后,官员休沐,朝廷闭朝,是与民同乐的时候。现在时候尚早,祭天还未结束,我们就现在街上随意逛逛,到了时间再过去。”   昨日,风青暝诚恳认错后,就提出了想带着沈未白见一些人的事,沈未白也答应了。   他没有说要见什么人,沈未白也未追问。   但,答案其实并不难猜。   他们来到蓟国珂里的这几日,沈未白忙着给风青暝准备惊喜。而风青暝除了去见齐国安插在蓟国的探子之外,就是要与自己的亲人们见见面。   三国之间,互相安插探子,这并非是什么奇特的事,反而稀疏平常。   而齐国,将蓟国的情报网,直接交给了风青暝来掌管,这足以证明了齐皇对丽妃母子的宠爱,以及对蓟国这个姻亲国家的信任。   至于卫国的情报网,风青暝所掌控的其实是她母亲手中私人的情报网,借助的还是蓟国的势,曾经被百里氏掌管,后来因为作为安亭伯府嫡女的沈未白失踪,被风青暝要了过来,但这些年来,也一直都是百里氏在代管。   风青暝无心于皇权之争,心中最在意的就是沈未白。   偏偏,沈未白自身都十分强大,早已经羽翼丰满,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在世间行走。   所以,风青暝在与沈未白重聚之后,反而收敛了所有野心,一心一意的陪伴。   他已经来不及成为阿姐的羽翼,为她遮风挡雨,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奉上一颗真心,一世陪伴。   ……   最初,风青暝邀请沈未白来蓟国。   就是因为他喜欢蓟国的氛围,认为沈未白也会喜欢,他心疼阿姐的奔波与劳累,所以希望能带着她来蓟国好好玩耍,放松。   前几日的忙碌,也是为了腾出后面的时间来陪伴沈未白。   祭丰庆是一个不错的开始,要把沈未白介绍给自己的亲人,也是风青暝一早就做好的打算。   但,风青暝也知晓沈未白的性格,她不愿与掌权者多接触,所以这一次要见的亲人,也都是与他们一辈的人,而非长辈。   沈未白没有拒绝风青暝的安排,今日他们出门玩耍,也无需其他人跟随。   索性,沈未白大手一挥,就让柳茹、星鸾他们自己出去玩了。   风青暝也吩咐千杀等人自去。   千杀等人本不放心,但一想到沈未白的本事,还有自家主子的厉害,也就妥协了。   毕竟,无论是从武力值,还是从药毒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来看,这两位都是王者啊!   若是一些不长眼的阿猫阿狗自己招惹上来,千杀都觉得该同情的人,是这些家伙。   没了一众人的跟随,风青暝和沈未白两人也乐得轻松。   蓟国民风开放,这样未婚的男女携手同游,根本不算什么稀罕事,更何况如今是在祭丰庆上?   一出云来驿,沈未白就感受到了街上的热闹。   “嗬!”沈未白眸中一亮。   大街小巷,人潮迭起,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喜悦的笑容。   甚至,不管认不认识,都会有人塞点糖果。   风青暝护着沈未白刚走出一条街,两人手里的糖果都拿不下了。   好不容易挤到一个人少一点的地方,两人捧着各色糖果,哭笑不得。从糖果上飘散出来的甜腻气味,让不爱甜食的沈未白都忍不住心生愉悦起来。   “果真是好热闹啊!”沈未白笑盈盈的道。   风青暝从旁找来一个手工编织的竹篓,将自己手中的糖果,还有沈未白手中的糖果都放了进去,然后背在街上,心情极好的道:“大家都很开心。”   沈未白笑容更加明显。   光是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笑脸,她就知道蓟国真的做到了‘普天同庆,与民同乐’八个字。   蓟国的百姓,是发自肺腑的快乐和幸福。   一个幸福指数高的国家,在面对外来的侵略战争时,也会变得意外的团结。   这对于本国的执政者来说,是一件好事,且在一定层面上,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但,对于侵略者来说,这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无论是止步于此,还是不顾一切的侵略,侵略者都要付出难以估计的代价。   同样的,若是国破,蓟国也会遭到血腥的洗礼,以此来震慑!   沈未白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看无极阁传来的消息太多,受到了当前天下局势的影响,思维动不动就会被牵引到未来的天下一统的层面上。   卫国传来消息,如今朝堂之上,太子与辰王的争斗已经越发明显和激烈,而鸿明帝的态度却变得暧昧起来。   齐国那边,如今看来一切都还算平稳。   但,北漠归胡的虎视眈眈,还有当初差一点就一统天下的遗憾,野心勃勃的大齐又怎会甘愿放弃争夺天下的机会?   天下一统是必然的,到那个时候,蓟国又岂能独善其身,不被战火侵扰?   出于私心,沈未白希望蓟国在被卷入战争的时候,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阿姐?”风青暝皱了皱眉,他发现沈未白又一次走神了。   沈未白眨了眨眼,回过神来看向他。   风青暝压下心中疑惑,将竹篓递到她面前,“若是再有人给阿姐送糖果,就可以放在这里了。阿姐若也想赠他人糖果,也可以从里面取。”   “互赠糖果,是有什么说法吗?”沈未白暂时不去想那些未来的事,收敛心思回到这热闹的祭丰庆来。   见沈未白饶有兴致的模样,风青暝自然会认真解释,“糖果在蓟国,是丰收和幸福的象征。互赠糖果,则寓意着将丰收和幸福传递下去,蓟国百姓相信,这种互赠糖果的祝福,不仅可以为自己积福,也能让来年自家更为幸运。一开始,这种习俗只是在亲朋邻里之间传递,后来,就渐渐演变成了上街赠与陌生人。”   “那收到的糖果也能转赠出去?”沈未白从竹篓中随意的拿出一块桂花糖。   桂花的香味,立即飘散出来,沁入心扉!   风青暝笑着点点头,“不错。蓟国的百姓认为,只要接受了糖果,就等于接受了祝福,所以即便转赠出去,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反而会因为这种转赠,为自己积福。”   他顿了顿,又道:“蓟国人在‘取舍’之道上,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他们认为,想要得到,就必须先学会舍去。无论是什么,哪怕是财富,都需要先送出去,才能收回更多。”   沈未白听得很仔细,还认真想了想,才含笑颔首,“很有智慧。”说着,她将手中的桂花糖,直接塞入了风青暝的嘴中。   看着他愣住,脸颊鼓鼓的样子,沈未白笑得更加开怀。   ……   两人在珂里的街上,见到了许多蓟国独有的庆祝习俗。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风青暝才带着沈未白,肩上挂着装满了半篓的糖果前往聚会之地。   一路来,他们收了不少糖果,也送出了不少糖果。   入乡随俗,既然来到蓟国,自然要体会风俗。   在前往聚会之地的路上,沈未白的心情都很不错。   这互赠糖果的习俗,能不能给人带来好运和幸福,她暂且不知,但能够给人带来好心情,这是肯定的。   到了相约的地方,沈未白才发现是城郊一片林子外,而此时在这里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其中一个人,在见到与风青暝携手而来的沈未白时,就脱口而出,“是你啊!” 第三百三十九章 蓟国的贵二代 “是你啊!”   惊喜的声音从那几个站立在马匹旁的人之中传来。   沈未白一愣,旋即也看到了那几人中,唯一熟悉的那张脸。   “真巧。”沈未白勾唇一笑。   似乎,上一次的见面,她们也是如此打了招呼。   之后,两人游玩一日,倒是成了朋友了。   纨绔女爽朗大笑,主动走过来,伸手握拳在沈未白肩头轻碰了一下,“还真是太巧了!”   风青暝挑了挑眉峰,眸光意味深长的落在两人身上。   沈未白的习惯,他自是很清楚的。   不喜人亲近!   而能让她坦然接受,避都不避的人,唯有被她认可的亲朋几人而已。至于二十八星宿,他们都是沈未白的属下,心中对她敬重爱护,又怎么会动手动脚?   “阿姐,难不成你之前几日交往的好友,就是表姐?”风青暝眸光微动,也猜出了前因后果。   表姐?!   沈未白饱含深意的眸光落在纨绔女阿云身上,也笑了。“原来,阿云的全名归海卿云,蓟国的大皇女。”   因为蓟国,皇女与皇子一样,可以拥有皇位继承权。   虽然,这种情况是在没有皇子可以继承大统的情况下,才会被百官考虑,但即便如此,正常情况下,皇女也可以参政。   所以,蓟国的公主们,更喜欢被称为皇女,而非公主。   也只有外嫁的皇女,比如风青暝的母妃归海雅这样联姻的皇女,才会被统称称为公主。   果然,听到沈未白猜到自己身份,并称呼自己为大皇女,归海卿云那张妍丽的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我也没想到,阿炎要带来的心上人,竟然是未白你。”归海卿云说这句话时,还带着惊喜。   没办法,相见恨晚的好友,突然变成了自己的表弟媳,这简直是太让人高兴了!   沈未白落落大方的笑着,哪怕是听着归海卿云的打趣,也没有露出小女儿家得羞恼。   两人说话间,早就把风青暝抛之一旁,而另外几位衣着不凡,贵气逼人得年轻男女也朝他们走了过来。   归海卿云更是一把将风青暝推开,主动揽下了相互介绍的事。   通过她的介绍,沈未白也知晓了眼前几人的身份。   其实,这些人,沈未白都是耳熟能详的,只不过没有见过真人罢了。   早在来蓟国之前,无极阁就已经把蓟国的贵胄,皇族信息,都整理成册,送到了沈未白面前。   这也是为什么沈未白被风青暝带过来,见到归海卿云后,那么快就能猜出她身份的原因。   ……   在场的人不算多,怕是风青暝也知晓沈未白并不喜欢陌生人太多的场合。   他是想带着沈未白玩的,自然不会叫一些没有眼力见的人来。   所以,能出现在此的五人,都是他内心认可的,可以相交,且不会让阿姐厌恶的人。   唯一的意外就是,他没想到在此之前,沈未白就与表姐认识了。   被风青暝邀请来的五人中,归海卿云和归海鸿卓,都是皇后的孩子,蓟国当今皇后,也就是风青暝的舅妈。   归海卿云是嫡亲长女,与沈未白同岁。   而蓟国太子,归海鸿卓则恰好与风青暝同岁,若是算上月份,他也就比风青暝小上一个月左右。   蓟国皇后淳于氏,是蓟国大贵族淳于家的女儿,兄长淳于山是如今淳于家的家主,更是朝中重臣。   今天来的五人中,还有一对兄妹,就是淳于家的孩子,淳于天睿和淳于纱羽。   他们兄妹的年龄稍小,但也有十五六岁了,再加是出身于大家族,从小接受的教育不一样,所以交流起来,也不会让人觉得幼稚,骄纵。   剩下一明媚秀美的少女,归海卿云介绍是:“百里元香,她可是我们蓟国的大才女。”   百里这个姓,让沈未白眸光一闪。   关于百里元香的资料,瞬间浮上脑海。   百里元香,蓟国文相百里津的独女,母亲原氏,因为母亲出身平民,即便成为了百里家的夫人,但其出身一直都被蓟国的贵族阶级诟病。   只是,百里津在朝中地位颇重,再加上又是皇帝归海缙的伴读出身,深得皇帝陛下信任,所以在表面上,是不会有人为难原氏的。   蓟国虽然民风开放,制度开明,但只要有阶级,有权贵的存在,都难免会产生一些权贵阶级的弊病,百里津能护住自己的妻女,自然不需要外人替她们打抱不平。   更何况,百里元香以才闻名,哪怕她的容貌,在蓟国贵女中不是顶尖,也依然赢得了别人的喜欢和尊重。   这些,都是情报上有记载的。   在情报中,还记载着一点,百里津曾有一庶妹,名为百里妍,姿容绝色,那是百里津的夫妻与异域的舞姬所生,但却在二十年前,消失在蓟国。   百里妍,百里姨娘?   若是没有风青暝的存在,沈未白还不一定能在第一时间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但,风青暝曾经住在安亭伯府,就是因为百里姨娘,且,她本就是蓟国送来的舞姬。   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只是让沈未白奇怪的是,为何百利家族的庶女,会前往数千里之外的卫国,给一个没落中的贵族当姬妾?   呵!厉害啊!   那么多年前,就把蓟国的探子埋在了不起眼的安亭伯府里!   那恐怕,百里姨娘多年来,一直没有自己的子嗣,也是故意而为的了。   但,让沈未白觉得百里姨娘真正厉害的是,哪怕没有子嗣,她依然能让尹胜偏心于她,小韩氏哪怕抱着儿子,也无法与她抗衡。   沈未白隐晦的看了风青暝一眼,似笑非笑。   风青暝接到了她这个眼神,必然读出了她眼神中的意思,只是当下不好解释,只能稍后再说。   沈未白不留痕迹的收回眼神,饶了他一次。   再不动声色的打量文静的百里元香时,也能发现她与百里姨娘有几分相似的容貌。   不同的是,因为百里姨娘的母亲是异域舞姬,所以她与蓟国大多数的女子一样,都有异国血统。   而百里元香,她的父母皆是血统纯正的汉人,所以她的容貌比不上归海卿云的深邃妍丽,也比不上淳于纱羽的清纯野魅,但却胜在气质不俗,文雅秀丽,蕙质兰心。   五人中,除了早就认识沈未白的归海卿云外,其他四人见到她时,眼眸中也都浮现出了惊艳之色。   要知道,蓟国最出名的就是美人,无论男女,在容貌上,都比其他两国的人更加出众。   但是,沈未白的容貌,还是让他们惊艳了!   “我就说了,你的美能惊艳世人!”归海卿云偷偷在沈未白耳边说。   沈未白莞尔。   女子之美,除了皮相之外,更为重要的是与众不同的气质。   她或许不是最美之人,但自信而散发出来的魅力,却同样耀眼。   ……   经过介绍,一行人很快就熟悉起来,除了男人们还矜持的喊沈未白为‘沈姑娘’外,同行的女子都跟着归海卿云喊她‘未白’,就连文静的百里元香也不例外。   几人一起约出来玩,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了,沈未白扫了一圈,没有看到近处有侍从,奴婢伺候,倒是远处隐藏着几道清浅的气息,应该是暗中保护这几位的人。   “今日,我们先打猎,然后再去庄子喝酒!”归海卿云在他们这群人中,年龄最大,向来都是她来组织大家活动。   沈未白看她熟稔的吩咐着,顿时就明悟了她哪来的游玩心得。   嗯,大皇女是大皇女,但女纨绔也是女纨绔!   “今日,我们男女各自为一方阵营,比比看哪一方的猎物最多。输了的队伍,晚上负责烤肉,伺候我们!”归海卿云道。   男子这边,太子归海鸿卓第一个不乐意了,“大皇姐,规则是可以,但孤听你这话,似乎认定我们男子必输无疑?”   归海卿云眸光暧昧的从沈未白和风青暝身上一扫,笑得格外得意。“这还用说吗?你问问表弟,有未白在我们这,他可敢嬴?”   “!!?”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的扫过来,沈未白也忍着笑意。   风青暝呼吸一窒,无言以对。“……”   “叛徒!”归海鸿卓痛心疾首的看向风青暝。那模样,好像风青暝真的背叛了他们似的。   “……”风青暝嘴角微微一抽。   淳于天睿默默的向女子这方移动,还偷摸的看了百里元香一眼,才嘀咕道:“表姐,我能不能和你们一组?”   “不行!你是男人!”还不等归海卿云开口,淳于天睿就被自己的亲妹妹一脸嫌弃的推了回去。   “哈哈哈哈哈!我们走!”归海卿云抬手一挥,带着沈未白等女子,先去挑马。   风青暝目送她们离开,眼神一直落在沈未白身上。   “表哥……”   “阿炎哥……”   一左一右的两道声音,把风青暝的注意力拉了回来,顿时他对上了两人幽怨的眼神。   “表哥,你可是男人!我们今天要为了男人的荣誉而战,你绝对不可以背弃我们!!!”归海鸿卓一脸郑重的道。   “嗯嗯!”淳于天睿也重重点头。   风青暝嘴角再度狠狠一抽,决定不理这两二傻子! 第三百四十章 不惧 咻——!   锋利的箭矢,破空而出,射向林中正在逃命的小鹿。   小鹿应声而倒,在地上发出最后的呜咽声,便没了生气。   凌乱的马蹄声从远处而来,其中一匹骏马跑得最快,来到小鹿前,骑在马背上的人弯腰一捞,抓住小鹿的犄角,将它整个提了起来。   那支箭矢,正好穿过了小鹿的两只眼睛,在眼下流出血痕。   “不错不错,这张皮子一点破损都没有。”归海卿云满意的点点头,将小鹿的尸体,挂在身后,让马驮着。   此时,在她骑乘的马上,早已经挂满了各种猎物。   不仅是她,跟着而来的其他几位女子,马上也挂满了收获品,唯二少一些的应该就是沈未白和百里元香了。   归海卿云掉转马头,眼神扫过两人马上的猎物,笑道:“你们两个不行啊!”   说着,她先看了百里元香一眼,“元香是才女,不善弓马也就算了。可是未白,我不行这就是你的实力。”说着,她指向了沈未白的猎物。   那里,不过只有两三只兔子,确实比不上归海卿云和淳于纱羽的猎物丰富。   沈未白笑了笑,毫不在意。   见她如此,归海卿云急着提醒,“你可别忘了,咱们和那几个男人可是打了赌的!难道,你想输给他们?”   “未白姐姐,咱们可不能输!”淳于纱羽一听也急了。   沈未白注意到,就连百里元香这么安静的性子,在听到归海卿云和淳于纱羽的话后,眼神都变得凝重起来。   “……”好吧,沈未白觉得自己现在是立即她们的胜负心了。   “好。”沈未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接下来要开始认真了。   “这才对嘛!”归海卿云才满意的笑了。   ……   林子的另一边,三位风格各异的俊美男子,悠闲的骑在马上,好似在林中闲逛。   不过,他们身后挂着的猎物,却说明了他们并不是闲着无事来林子里闲逛的。   “阿炎,你这放水放得也太明显了。”归海鸿卓扫了一眼,风青暝的马,有些哭笑不得。   谁能相信,北齐文武卓越的齐王,在林中打猎,一个时辰才打了一只山鸡?   旁人不知晓,归海鸿卓却是知道的,他这个比自己只大月份的表兄,不仅是齐国亲王,更是焚野宫的少宫主,一身雄浑霸道的功夫,在江湖上行走也算是顶尖人物。   这样的人,在猎物如此繁多的林子里打猎,一个时辰才打了一只山鸡……这也太假了。   归海鸿卓差点被他气笑!   就连三人中最小的淳于天睿都投来了鄙视的眼神。“阿炎哥哥果然是叛徒!”   风青暝不理会归海鸿卓的吐槽,只是看向淳于天睿笑得十分无害,“难道,天睿不想元香姑娘嬴吗?”   提及百里元香,淳于天睿的脸倏地一下红了。   那点心思,简直是路人皆知!   这也是因为淳于天睿年纪还小,才会对自己的心思难以隐瞒。   “喂喂喂,不要欺负我表弟啊!”归海鸿卓嬉笑的道。   “表哥!”看似在帮淳于天睿,但那促狭的眸光,却让淳于天睿恼羞成怒,直接从马上飞扑向他。   归海鸿卓早有准备,随即一闪,从马背上飞下,也避开了淳于天睿的一击。   两人先后落在地上过起招来。   风青暝嘴角噙笑,控制着马儿退让到边缘,不打算打扰二人。   看,即便他不放水,就凭这两厮也很难赢!   所以,风青暝的‘谦让’十分的心安理得。   ……   又过了半个时辰后,双方人马来到林子外会和。   当归海卿云看到衣衫凌乱,浑身灰扑扑的归海鸿卓和淳于天睿时,十分不给面子的捧腹大笑起来。   淳于纱羽也笑得不遑多让,就连百里元香也都弯了弯唇,眼中满是笑意。   沈未白挑了挑眉,眼神不留痕迹的扫到风青暝身上,见他与离去时一般无二,依然风姿绰约的模样,便朝他走了过去。   “出了什么事?”沈未白低声问。   风青暝笑道:“没什么,他们只是切磋了一下武艺。”   切磋武艺?   沈未白眸光闪了闪,眼底也泛起了笑意。   她虽是初识蓟国的这些王公贵族,但也能感受得到,这几人的感情十分好。   在这个年纪,拥有着不含杂质的情感,是最难得可贵的了。   “阿炎没有去切磋一下?”沈未白玩味的道。   风青暝却云淡风轻的说了句,“他们不是我对手。”   呵!   沈未白觉得某人很臭屁啊!   笑过之后,归海卿云追问他们为什么打了起来,真正的原因,归海鸿卓三人自然都不肯说。   好在,归海卿云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把重点放在了双方猎到的猎物上。   男子这边,先不说风青暝的刻意放水,后面归海卿云和淳于天睿都忙着打架去了,猎物自然不会多。   而女子这边,在归海卿云的‘教育’下,沈未白‘痛定思痛’的对林中的动物下了狠手,再加上其他三女的努力,最后一算下来,女子这边的猎物总和,竟然是男子这边猎物总和的五倍!   “这么多猎物……”饶是沈未白,在看着地上成堆的猎物时,都有些头疼。   她虽然不会亏待自己,但也不喜欢浪费。   就他们几个人,那么多猎物根本就无法解决。   “别担心,我们留下一些,其他的会有人送到城里专门收野味的店铺。”归海卿云把手搭在沈未白肩上,为她解释。   沈未白好笑道:“你可是蓟国的大皇女,还需要靠打猎添补生计?”   这本就是打趣,谁知道归海卿云不按常理出牌,感叹了一声,“大皇女也穷啊!再说了,钱这种东西,有人会嫌多?”   沈未白笑了起来,点头赞同:“没错,世上没有人会嫌钱多。”   ……   结束了打猎的活动,分出输赢之后,众人便朝一个山庄而去。   那个山庄上也有温泉,却不是之前归海卿云带沈未白去的那一处。   这个山庄,比起之前去的庄子来说,还要大上许多。   将猎物分好后,一行人只带了少量的猎物回去。刚进山庄,归海卿云就把猎物丢给输了的三人,吩咐他们去烹饪,自己则带着沈未白几人去沐浴,泡温泉。   “今晚,我们吃烤肉!我告诉你,鸿卓烤肉的手艺可好了,连宫里的御厨都比不过。”归海卿云偷摸着告诉沈未白。   沈未白笑着带有几分荣幸,“让蓟国的太子殿下烤肉,实在是让我新生忐忑。”   “你这样说可就没意思了。”归海卿云轻撞了一下沈未白的肩头,促狭的道:“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那我是哪样人?”沈未白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归海卿云想了想才道:“最初认识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长得合我胃口,最主要的是……”   她指向沈未白的眼睛,“你的眼里很平静,好似什么人都无法让你这双眼睛里起波澜,所以我乐意接近你,与你做朋友,觉得你是个有趣的人。”   “却不想,你竟然就是阿炎的心上人!”   “或许你不知,早在很久以前,我们可都知晓你的存在了。”   “什么意思?”沈未白心中一动。   归海卿云摆摆手笑道:“你先等我说完,再慢慢向你解释。”   说着,她又接着之前的话道:“你是知道阿炎身份的吧,而且今天还认识了我们,也知晓我们的身份。可是呢……先不说我们的身份如何,但旁人见到我们后,心中都难免会惶恐不安,生怕稍不留神就会得罪了权贵,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但你不同,你不是仗着阿炎,你是真的把我们等同视之。我们这些权贵在你眼中,与寻常老百姓也没有什么不同。”   “我当时就觉得有趣,你是在依仗什么呢?当我发现你并非依仗阿炎时,我就猜到你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说完,归海卿云玩味的眨了眨眼。   沈未白对她的敏锐赞赏不已。   不错,她是来到了一个家天下的封建时代,皇权至上,人命如草芥。可是,她却没有对皇权生出敬畏之心,不是她狂妄,而是因为她更相信自己。   如今,她所拥有的力量,已经足以保护自己不会屈服于皇权之下,所以又有什么好惶恐的?   把她逼急了,说不定她就拉起一支队伍来打天下,反正人,她有,钱,她也有。   当然,沈未白也从不会让自己走上绝路,她早就布置好了另一条路,若是天下大乱,她无意卷入战争,便带着心腹,乘船南下,探索世界去。等她再回来时,估计天下也一统了。   正是因为她的思想超出了当前人们所知的格局,她的实力足够强大,所以才会在面对权贵的时候,能一视同仁。   归海卿云与她接触不多,却能够看到这一层,确实当得起‘知己’二字。   沈未白原以为,话都聊到这个份上了,归海卿云应该会顺势问出她的身份,来历等问题。   却不想,归海卿云只是话音一转,说道:“我之前说,我们很早就知道你的存在了,并非骗你,这是真的……” 第三百四十一章 遇刺 “我之前说,我们很早就知道你的存在了,并非骗你,这是真的!”   氤氲的温泉之中,沈未白靠着温暖而圆润的石块上,脑海里不断回想起不久前,归海卿云对自己说的话。   她说,阿炎早在几年前,就向家人明确的说过,自己有了意中人的事。   不仅是他们这些远在蓟国的亲人,在大齐,齐皇和丽妃也是知晓的。不然,身为堂堂一品亲王,怎么会到了这个年龄,都没有议亲?   早在阿炎十六岁的时候,他就已经说过,有了心上人,除了她,他一生都不会娶别的女子,更不要说其他姬妾。   归海卿云还说——   反正北齐用不着阿炎来继承皇位,做一个闲散王爷,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规矩了。   因为这一点,齐皇觉得愧对于他们母子,所以在阿炎的亲事上也格外的纵容。   甚至,直接就替阿炎挡下了齐国那些欲于皇家结亲,想要嫁入齐王府的大臣,世家们。   就凭这一点,便足以可见,阿炎对她用情至深。   所以,哪怕这次是阿炎第一次把沈未白带到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为难她。   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会让阿炎如此倾心。   在看到沈未白的时候,别的人如何想,归海卿云不知道,但她却明白,为何她的表弟会如此沉沦了。   最后,分别去各自房间前,归海卿云还对沈未白开了句玩笑。   “未白,若我是男子,我也会喜欢上你!”   ……   水波的声音,打破了安静,氤氲的水面上,荡起了一层层涟漪。   沈未白轻笑出声,结束了脑海中的回想。   原来,早在几年前,阿炎就已经想好了,且为她除去了一些本该有的阻碍。   沈未白倒是不怕这些,但却懒得理会。   如今,风青暝自己绝了他人妄想,倒是省了她许多事。   阿炎做下的这些事,让沈未白心中不禁生出几丝甜蜜。   泡过温泉后出来,后院里就传来了阵阵肉香。   沈未白挑了挑眉梢,心说归海卿云果然没有夸张,光是闻到这个味,就能感觉到很香了。   “未白!”刚踏进后院,沈未白就听到了归海卿云在喊自己。   她循声望过去,便发现,几名贵女,早已经坐在后院之中了。   后院很大,中间架着篝火,上面烤着今天打来的猎物,有兔子,也有山鸡。   另一边的篝火上,还烤着一只小羊。   围着篝火,搭建好了挡风避雨的架子,架子上,铺着厚厚的布帛,下方也垫着柔软厚实的垫着。   垫子上,放着矮几,软枕。矮几上,有美酒鲜果,此时归海卿云正坐在其中,肆意的躺在软枕上,手中拿着一个酒樽,对自己抬手示意。   百里元香和淳于纱羽两人则在另一处软垫上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见沈未白出来,也对她微笑颔首,释放善意。   归海鸿卓换下了身上的锦袍,穿着劲衣,系着围衫,蹲在篝火旁,不时的撒一些香料,还真像是一个大厨,完全没有一国太子的架子。   倒是淳于天睿和风青暝不知去了何处,并不在这里。   沈未白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眸光,径直朝归海卿云那里走过去。   “未白,坐。”见沈未白走过来,归海卿云笑眯了眼。   等沈未白从善如流的坐下后,她又递过来一个酒樽,里面飘散着的果香和酒气,让沈未白诧异了一下,“葡萄酒!”   酒樽里的液体,红艳似血,却香气诱人。   沈未白喝了一口,赞赏的道:“好酒!”   归海卿云神秘兮兮的道:“这可是我们去年亲自酿的酒。”   “你们酿的?”沈未白倒是有些诧异了。   这群蓟国的皇孙贵族是怎么回事?都那么不务正业的吗?   归海卿云不知她心中所想,兴奋的点头道:“蓟国位于高原,日照极好,所以这里的瓜果也格外的香甜。这山庄后,有一片葡萄园,每一年都会产出不少葡萄。这葡萄存储不了多久,极容易坏,所以我们便习惯了每年用吃不完的葡萄酿酒。味道还不错吧。”   “……很不错。”沈未白笑着。心中觉得他们更加不务正业了!   与归海卿云喝了几杯酒,淳于纱羽和百里元香就一同过来坐下。   看不出,文文静静的百里元香,竟然也喜欢喝葡萄酒,一会功夫竟然都喝了好几杯,让白皙的面颊都泛起了淡淡红晕。   “肉好了!各位美人慢用。”归海鸿卓端起一盘切好了的烤肉,送了过来。   这蓟国太子纡尊降贵的亲自服务,沈未白是觉得稀奇,而再看其他三女,却好似早已经习惯了般。   就在这时,风青暝与淳于天睿一同回来。   他们手中端着的木盘上,装满了各种馕,还有些沈未白叫不出名的特色小吃。   其中一种,沈未白倒是认了出来,似乎是在多年前,阿炎给她吃过的一种家乡小吃……曾记得,他似乎是请百里氏亲自做的。   美酒烤肉,各色美食……   祭丰庆,就是为了庆祝丰收,祈祷来年的风调雨顺,福泰安康。   所以,在祭丰庆的这段时间里,家家户户,无论是百姓还是贵族,在吃喝上都不会亏待自己。   吃的东西越是丰盛,就代表了家中越是富足,来年会越来越好。   他们几人私下小聚,自然也不会免了这习俗。   等众人一一坐下后,中间的方桌上早已经堆满了各种食物。   ……   酒过半巡,众人都在似醉非醉之中,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给打破了气氛。   “启禀太子,大皇女,齐王殿下的影卫求见!”   报信的人,步入后院之后,不敢靠近,只能在远处单膝跪地禀报。   风青暝脸上的笑容收敛,缓缓站拉起来。   其他人也都收敛了笑声,眼中的醉意消散。   归海鸿卓对报信的人道:“带他进来。”   “是!”报信的人立即退去。   在场的人,都察觉到了不妙,恐怕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风青暝的影卫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   沈未白悄无声息的握住了风青暝的手,刚刚握紧,就被他反握住。   “阿炎,先别担心。”归海卿云安慰了一句,但这句安慰连她自己都觉得如废话一般。   报信的人,一来一回并未耽搁多久。   他再来时,身后多了一个人。   沈未白一眼就认出了来的人是玄清。   风青暝曾向她提到过,玄清负责掌管在蓟国的情报网,很多时候,他不在蓟国时,也是她出面代表自己与蓟国上层沟通。   所以,由她来见,是最正常的。   可是,此时玄清的脸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峻和严肃。   在她看到风青暝的时候,立即跪地请求,“请主子速速归齐!”   简单的一句话,却蕴藏着一种‘风雨欲来’之势。   在场的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风青暝直接牵着沈未白走向玄清,半途中又转眸对一脸担心的几人道:“先一步告辞了,下次再聚。”   说完,他就带着沈未白与玄清一同离开。   后院里很快就安静下来,风青暝与沈未白离开之后,剩下的几人也没了玩乐的心情。   归海鸿卓突然向某处挥了挥手,一道影子从黑暗中步出,还不等归海鸿卓开口,就听他道:“太子殿下,大皇女殿下,陛下请两位殿下速速回宫。”   “发生了何事?”归海鸿卓皱眉道。   连着两个影卫带来的信息,让几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那影卫靠近了许多,才低声道:“陛下刚刚接到北齐传来的消息,齐太子遇刺,已经薨了。”   “什么!”   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   朝北城门方向行驶的马车上,传来风青暝不容置疑的声音,“停下。”   驾驶马车的玄清拉住了缰绳,扭头对车厢中的风青暝道:“殿下,千杀几人已经收拾好一切,在北上的官道上等我们,我们要尽快赶回齐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风青暝撩起门帘,一双茶色的眼眸,带着冷冽凝视着玄清。   玄清沉默了一瞬,才道:“属下等刚刚接到齐国的密报,几日前,太子殿下遇刺重伤,经御医抢救无效,已经薨了。”   “你说什么?”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风青暝眼前一花。   “阿炎!”幸好,沈未白在后面扶住了他。   在车厢里,她也听到了这则消息。   北齐太子薨了!   这对三国当前的局势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变数。甚至,三国之间的平衡,会由此打破。   “殿下,我们必须立即启程回齐国,陛下和娘娘都需要您!”玄清劝道。   风青暝很快沉静下来,他没有反对玄清的话,但还是吩咐,“先把阿姐送回云来驿。”   沈未白有些意外,“阿炎?”   风青暝深吸了口气,眸光沉沉的看着她。“阿姐,皇兄遇刺身亡。齐国形势不明,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带你回去。你等着我,可好?”   沈未白默了默。   发生这样的事,齐国现在肯定是风声鹤唳的。   这个时候,她想要陪在风青暝身边。   但是,风青暝说得对。   她还不能去!   齐国现在什么情况,都还未知。风青暝此次回去,会面对什么,也不知晓。与其她跟着过去,还不如隐于暗中,保护他。   “好,我答应你留下。不过,你也不必送我了,直接走吧。”沈未白点了点头,眸光沉静的道。 第三百四十二章 齐国风云 风青暝走了,齐国出了那么大的事,他必须第一时间赶回去。   沈未白站在珂里城外北上的官道旁,目送了风青暝一行人的离开。   这一段时间,风青暝与她朝夕相伴,但沈未白从未忘记过他的身份,他是北齐的一品亲王,是当今齐皇最宠爱的儿子!   马蹄扬起的烟尘,渐渐消散平息下来。   片刻后,沈未白身后传来马车驶来的声音,驾车的人将马车停下,星鸾和天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主公。”   两人来到沈未白身后,同声道。   沈未白转身对她们颔首,三人一同上了马车。   马夫掉转车头,朝珂里城中而去。   低调而密封的车厢里,星鸾正在低声向沈未白汇报北齐的情况。   关于齐国太子被刺身亡的事,无极阁也早已经得到消息。只是,祭丰庆沈未白被风青暝带着到处玩,他们也没有机会向沈未白禀报。   此时,沈未白已经从别处知晓了这件事,所以星鸾赶紧把无极阁这边搜集到的情报说出。   “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在五日前,北齐太子代天子巡视桑农,在规程时,突然被一群身份不明的死士行刺。带去的羽林卫,还有太子自己的暗卫抵挡住了这些人的攻击,却不想,在所有行刺的人当场伏诛,所有人都以为行刺结束时,太子身边的一个宦臣却突然用喂了剧毒的匕首,直接刺向齐太子。”   “齐太子也是反应极快,在察觉到身边的杀意后,就及时躲避,避开了直插心口的一刀,可是还是被伤了胸口,只是避开了要害。那宦臣见失手,也不追补,反而拔出匕首,自己抹了脖子,断了严刑拷打的路。”   “太子受伤,随行的人急忙将人送回宫,招来御医诊治。齐皇得知消息后,大发雷霆,亲自去了东宫。但是,齐太子所受的伤虽严重,却不至于要命,真正要命的是匕首上的毒。”   “那毒十分难解,整个齐皇宫的御医都没有办法。齐皇……”   星鸾的声音,突然一顿。   沈未白转眸看向她,看到了她眼中不加掩饰的犹豫。“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没有!”星鸾赶忙垂下双眸,继续往下说,连语气都加快了几分,似乎害怕被沈未白误会一般。“齐皇知晓丽妃身边有一位来自百草谷的神医,所以就向丽妃借人……”   丽妃,正是阿炎的母亲。   沈未白眸色一沉。   没想到,阿炎的母亲还是被卷入了这件事中。   齐皇借了人,结果齐太子还是死了,那盛怒中的齐皇……沈未白微微蹙眉,心中甚至有些后悔,让风青暝在这个时候返回齐国。   “那位神医去是去了,也暂时制住了太子伤势的恶化,但毒还是没有解。据说,那位百草谷的神医曾对齐皇名言,若是让他解毒,恐怕非十天半个月是找不出解药的。还有另一种方法,就是倾全国之力,找来江湖上有名的毒医,或是医仙子为太子解毒。但,无论哪一种办法,都需要时间,偏偏齐太子的身体,就拖不了那么久,那毒十分霸道,本该是当日暴毙的毒,硬生生被神医延迟了毒发的时间,神医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拖多久。齐皇让他找出解毒的办法,同时维持太子的寿命,另一边也派人去找人……可是,三天之后,齐太子还是毒发身亡。”   听到这,沈未白的眼睛变得凌厉了几分。   星鸾偷偷看了沈未白一眼,才继续道:“太子薨,齐皇悲痛欲绝。这位齐太子乃是皇后嫡出,齐皇膝下子嗣不丰,最宠爱的儿子却偏偏不能立为太子,所以在培养这位嫡长子为太子的时候,齐皇是倾尽了所有心血和精力的,且对齐太子寄以厚望。如今,齐太子一薨,对齐皇的打击很大。我们得到的消息是,齐皇在接到太子薨逝的消息后,当场吐血昏倒。而齐皇后迁怒于丽妃,将丽妃软禁在宫中,而且……”   星鸾又一次停了下来。   沈未白皱眉,神情已经带了些不悦。   星鸾忙道:“而且,还每日派人去审问丽妃……刺杀太子的事。”   呵!   沈未白讥讽的冷哼一声,“她是想要把丽妃推出来背上刺杀太子的罪名!”   星鸾和天水都沉默不语。   齐皇后的作为,有迁怒的成分,何尝又没有借机搬到最大对手的嫌疑?   齐皇宠爱丽妃,这是天下皆知的事。   可以说,要不是丽妃有着蓟国公主的身份,齐国太子一定是阿炎的,哪怕他不是嫡长子。   自己的丈夫,深爱着的是别的女人。   自己儿子的东宫之位,只是丈夫退而求其次的被迫选择。   试问哪一个女子能不恨,不生怨?   齐皇后那么多年来,一直隐忍,就是因为齐皇对丽妃的庇护,让她无从下手,同时也是要帮儿子巩固东宫之位。   如今,太子死了,她唯一的盼头都没有了,自然会把她恨的所有人都拉进来为太子陪葬!   齐皇后恐怕根本就不在乎太子的死与丽妃到底有没有关系,她只是要借着这个机会,除掉丽妃,甚至除掉阿炎!!   而沈未白还知道星鸾和天水所不知的事……当年阿炎远在安亭伯府中,都三番两次的遭到暗杀,若说这些事背后没有那位齐皇后的影子,沈未白是绝对不信的。   如今,被她抓到这个机会,齐皇又昏迷不醒,她怎么会放过?   “丽妃可受到什么伤害?”沈未白问。   星鸾摇摇头,“这倒没有。齐皇也不是傻的,丽妃身边一直都有齐皇的人暗中保护,这一点齐皇后也知道,所以只是每日派人去询问,克扣膳食供应,不许丽妃踏出宫门,与外界联系,也把那位替太子续命的神医关押了起来。”   沈未白指尖在车厢的扶手上轻敲了几下,沉声道:“齐太子薨逝,齐皇后绝望之下,恐怕会做出些疯狂的事来。齐皇还没醒吗?”   “至齐皇吐血昏迷之日,他住的宫殿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百官都不可见,所有御医都守在宫中寸步不离。我们的人费了很大的劲才潜入,目前也只知道齐皇一直昏昏沉沉,清醒的时候不多,有时候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又昏了过去。唯一下过的命令,就是召回齐王。”星鸾道。   沈未白脸色微冷。   齐皇这道命令,看似保护阿炎,实则却让很多人的心思都动到了阿炎头上。   “传令下去,从蓟国到北齐泰宁的路上,让我们的人暗中保护阿炎一行人,若是发现有人在路上埋伏,直接处理了。另外,传信给蓝翼和月狐,让她们到泰宁等候命令。”   “是!”星鸾应道。   沈未白又看向天水,“天水,你亲自挑选几个人,马上启程潜入齐皇宫,暗中守护丽妃,旁的无须管,若是有性命之危,你必须要保证丽妃的安全。”   天水正色的道:“天水领命!”   “我记得,阿炎还有一个妹妹。”沈未白仔细搜寻了一圈自己的记忆。   星鸾忙道:“没错。丽妃一生共育有一子一女,这位小公主也同样深得齐皇宠爱,再加上年龄还小,所以一直为在宫外建府,而是养在丽妃身前。”   “她也要保护好。”沈未白看向天水。   天水颔首。   “同时,传信给天机阁,到底是谁杀了齐太子,给我查!”沈未白说完,眼中多了几分冷厉。   ……   在杀了嬴槐之后,沈未白本以为前朝的人,应该死得差不多了。   就算没有死光,在经历了一次次失败后,也会龟缩起来,不会轻易冒头。   齐太子的死,到底与前朝余党有没有关系?   若与前朝余党无关,那又会是谁杀了齐太子?杀掉齐太子的目的是什么?幕后黑手到底是在内,还是在外?   “主公,我们要启程去北齐吗?”星鸾问。   沈未白想了想道:“三日后,我们再启程。”她留下来,是想着或许能从蓟国这边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至于是从谁的那里得到……   马车返回了城中的云来驿,星鸾和天水匆匆离去,柳茹得到消息后,也来了沈未白的房中,与她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天色暗下来时,云来驿的掌柜亲自来报,说是有人要见沈未白。   等把人请进来后,沈未白见到她倒是不觉意外。   “未白,你好像在等着我一般。”归海卿云的神色有些疲惫,但精神还不错,至少还能打趣。   沈未白笑着带她入座,直言道:“我就是在等你。”   归海卿云喝了口茶,“我知道你担心阿炎的事,所以这不是刚被父皇放出宫,就赶过来了吗?”   沈未白不动声色的道:“是啊,阿炎匆匆离去,的确令人担心。”   “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归海卿云眸光灼灼的看着她。   沈未白不语。   归海卿云也没有需要她回答的意思,而是直接道:“齐太子薨逝,恐怕要不了几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沈未白并未有多大反应,归海卿云笑她:“你还真是淡定。”   说罢,她又突然道:“蓟国与北齐本就是姻亲关系,而且出了那么大的事,于公于私蓟国都会派人前去北齐吊唁。这一次,父皇派了鸿卓和我去,我就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们同行?” 第三百四十三章 卫太子妃 卫,瑶城。   瑶城的闹市街坊,一如既往的繁华,似乎从未变过。   辰王府中,尹千雪住的院子里十分幽静,却又低调奢华,象征着主人的身份,与之毗邻的是辰王的院落。   她院子里的仆人一向不多,她也不喜欢那么多人伺候着。   挽着妇人发髻的如碧,端着托盘而入,木质的托盘上,放着一只白玉碗,里面是新鲜的血燕。   “王妃,这是刚刚熬制出来的血燕。”如碧将托盘轻放在桌上,抬头看向房中穿着素衣,头上只戴了一根荆钗,正在看书的尹千雪。   成亲以后的如碧,性子要沉稳多了,即便尹千雪从未为难过她,但在伺候上,她还是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尹千雪放下手中的书,抬眸看向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好像什么都瞒不过她。“如碧,你为何怕我?”   “奴婢不敢。”如碧慌忙低下了头。   尹千雪心中叹息一声。她缓缓起身,向如碧走过来,“如碧,我承认,在大姐姐离开之初,我将你要过来,却是有我的打算。可是,这么多年来,我并未亏待过你,难道我们之间就没有几分主仆情谊吗?你……无需怕我。”   “王妃恕罪!”如碧跪在了地上,她眼神中有些挣扎,但最后还是咬牙道:“奴婢知晓,王妃一直待奴婢极好。可是,奴婢也忘不了,奴婢的主子是大小姐。虽然大小姐已经不在了,但在奴婢心中她永远是奴婢的主子。王妃愿意收留奴婢,奴婢心中感恩极了,所以也会好好报答王妃。只是……只是若王妃要让奴婢忘了大小姐,那……那是万万不能的!”   “……”尹千雪垂眸看着跪地的人,心知她是误会了。   如碧这些年哪怕有了些长进,心思却还是单纯得很,也容易被人带偏。尹千雪突然间有些明白,为何当初大姐姐金蝉脱壳离开,只带走了如莲,而没有带走如碧。   “你起来吧。”尹千雪兴致阑珊的道。   她与如碧说这些,也是见到她小心翼翼伺候的样子时,一时提起。   既然被误会了,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说下去了。   更何况,如今她已经确定了大姐姐还活着,也就更不需要如碧再做些什么。   ……   尹千雪坐在桌前,起身的如碧将玉碗端到她面前伺候。   “王妃此次回来之后,似乎不怎么喜欢出府了。”如碧随意的说了句。   尹千雪拿起汤匙的手顿了顿。   “是不是奴婢说错了什么?”如碧惊慌失措的道。   尹千雪放下汤匙摇了摇头,“你没有说错什么,也没有做错什么。”   但是,这样的话,却没有很好的安抚住如碧,她的神情依然很不安。   尹千雪有些无奈,只好道:“你先下去吧。”   “是。”如碧如蒙大赦,匆匆离开。   她走之后,尹千雪身边伺候的大丫鬟走了进来,看着如碧匆匆离去的背影嘟囔了两句,“这个如碧也真是的,自从府上大小姐出事后,王府您怜惜她,将她带在身边,就连嫁进王府,也把她给带过来了,却不知感恩,总是惹主子生气。”   “好了。”尹千雪喊住她。   “你也下去。”   大丫鬟张了张嘴,只能委委屈屈的退出房间。   偌大的房里安静下来,尹千雪看着眼前的玉碗,毫无食欲。   从南方回来之后,她大多数的时间都待在这里,姬云廷似乎也变得很忙碌,她总有一种感觉,她和姬云廷之间似乎越行越远了。   尤其是,即便她在府中,也能听到朝堂上辰王与太子相争得很厉害的传闻,她心中就越是感觉乏累。   前世,姬云廷能获得最终胜利,登上卫国的君主之位,更大的因素是因为太子失德在先,逼宫在后。   可今世,太子避免了残疾之痛,又还未做出什么失德的事,更加还未逼宫,姬云廷就要开始争锋的话,其实已经不利于自身。   尹千雪能明白,姬云廷所做的一切,最开始都是为了自保。   太子的咄咄相逼,让他不得不做些什么来保护自己。   可是,当决定反击之后,尝到了权柄的滋味,人的野心就会膨胀。   而造成这一切的,或者说推动太子把姬云廷视为死敌的人,却是尹千暇此人。   尹千雪不恨她么?   当然恨!   可如今,恨有何用?   太子对辰王的敌意已经很明显,辰王的野心也被催动,即便现在杀了尹千暇也无济于事。   尹千雪头疼的想,恐怕这就是宿命。   无论如何,姬瑾瑜和姬云廷兄弟二人,都逃不过同室操戈的命运!   “千雪!”   姬云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尹千雪眸光微凝,收敛多余的情绪,起身迎接。   “不必行礼。”大步进来的姬云廷,直接扶起了正欲行礼的尹千雪。   尹千雪抬眸看向他,发现他脸色不佳,不由得问:“王爷,出了什么事?”   姬云廷的脸色不能说很难看,但却带着凝重,让尹千雪的心都不由得提了起来,猜想难不成东宫那边有闹出了什么事?   “千雪,北齐太子遭人刺杀,已经薨了。齐皇悲痛欲绝,昏迷不醒。”姬云廷声音低沉的道。   “什么!”尹千雪瞳孔震颤。   齐太子死了?   齐皇病危?   前世,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尹千雪下意识的去搜索自己前世的记忆,可是她本就只是零星的想起了碎片记忆,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记忆也变得越发模糊起来。   她只记得,嫁给姬云廷后,辰王姬云廷为朝廷屡立功勋,威望逐渐提高。太子出事之后,性情大变,不断做出了失德之事。这一涨一跌之下,必然催化了两者之间的矛盾,也使得分别支持这二人的势力开始了各种角逐。   尹千雪还记得的那些前世记忆中,几乎都是辰王与太子之间的斗争,而卫国之外的事,几乎没有印象。   如今,北齐太子遇刺身亡,齐皇又昏倒了,那么北齐的朝廷……   “陛下让王爷做什么?”尹千雪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姬云廷将她眼中的关心看在眼底,伸手为她拂去额间的碎发。“齐太子薨,我们必然要派出使者前去北齐吊唁。”   “陛下派你去?”尹千雪已经猜了出来。   姬云廷缓缓摇头,“是太子一力促成,陛下他……父皇也允了。”   尹千雪双唇紧抿,黛眉轻蹙。“太子这样做,一定有别的目的。他是想趁机派人在路上对王爷出手?”   姬云廷讥讽冷笑,“他也只会这么做了。”   听他如此说,尹千雪心中一紧,“那王爷还要去?太子如此大胆,难道不怕陛下追究吗?”   姬云廷眉宇间染上了几分冷意,他握紧尹千雪的手,沉声道:“他恐怕是想着,只要我死在了外面,即便父皇知晓是他做的,也只能认了。毕竟,一个死了的罪妃之子怎么能比得上皇后嫡出的东宫太子?”   尹千雪默然。   罪妃之子,是姬云廷心中永远的痛。   哪怕如今,他屡屡立功,让陛下看到了他,也认可了他,但在夺嫡路上,依然是他先天不足的劣势。   “王爷你打算怎么做?”尹千雪了解他,她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怨气,自然也能知道,姬云廷不会坐以待毙。   姬云廷眸光轻闪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自己的打算。他只是深情的看着尹千雪道:“皇命不可违,此去北齐路途遥远,陛下令我即日出发。千雪,在我离开这段日子,你就在家中等我可好?”   “你连如何打算得,都不愿告诉我了吗?”尹千雪攥住了他的袖口,语气伤感。   姬云廷神色挣扎了几分,最后还是道:“千雪,乖乖等我。你只要相信,我会回来的。”   尹千雪心中又气又怒又担心。   她已经猜出,姬云廷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但这个计划里却没有她!   “这是我的令牌,我离开后会留下一些人暗中听命于你,若是遇到生命攸关的危险,他们可以护你离开,保你平安。”姬云廷拿出一块尹千雪从未见过的令牌,塞在她手里。   尹千雪的掌心被冷硬的令牌边缘刺得生疼,她眼眶积泪,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姬云廷转身离开。   当姬云廷的背影,在她眼中渐行渐远时,尹千雪的心中升起一种无力感。   这一刻,尹千雪痛恨极了,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恨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   第一次,她想要去见见尹千暇,问问她想要做什么。   而,不等尹千雪去找,在姬云廷离开之后,东宫就传来了信,太子妃邀请辰王妃入宫。   ……   到了入宫的时辰,一辆挂着辰王妃牌子的马车,缓缓朝宫门驶去。   马车里,尹千雪换上了王妃的诰命服,打扮得雍容华贵,端坐在其中。   来到宫门后,一顶入宫的软轿早已经等候在这里,尹千雪下车换轿,一路被宫中的宦臣抬入了东宫,太子妃殿中。   “妹妹来了。”   尹千雪刚下了轿,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到穿着红色宫装,打扮得贵气逼人,妆容艳丽的尹千暇。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不入流的手段 尹千暇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   妆容的艳丽,让她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凌厉了许多,让人不敢招惹。   尹千雪在看到她的时候,微愣了一下。   实际上,自从两人各自出嫁之后,她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是那寥寥数次的见面,也没有太多机会说话。   而今,尹千雪是第一次在出嫁后,那么认真的打量尹千暇。   熟悉而又陌生的人,让尹千雪心中升起模糊感,仿佛直到今日,她才算是真正的认识了尹千暇。   ‘前世的一切,她就那么不满吗?’尹千雪在心中轻叹。   她依稀记得,前世的尹千暇并未卷入这些姐妹相争之中,只是借着家中姐妹夫家的身份,也嫁给了一位颇受圣宠得将军。   成为将军夫人后,尹千暇的日子也是过得不错的。   尤其是,前世尹千梧的作死,并未连累到尹千暇,在辰王登基,尹千雪被封后之后,尹家一门荣耀,尹千暇也被封了一品诰命夫人,享受俸禄,食邑。   有一个身为皇后的妹妹,她在夫家的地位也极高,夫君尊重,婆母慈祥。   所有女人都想要得到的一切,尹千暇都不费吹灰之力的拥有了。   可偏偏,她却还不满足。   重活一世,她想着的,却是如何夺了自家姐妹的机缘,登上那母仪天下的后位!   尹千暇又在心中叹息了声。   或许,从她大姐姐选择离开安亭伯府,摆脱前世命运的时候,她们姐妹三人的命运就发生了改变。   “妹妹在想什么?你我姐妹二人许久不见,你只顾看着我,也不说话?”尹千暇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眼底的兴奋差点就压抑不住。   是啊!怎么能忍住呢?   重生那么多年,她费尽心思的走到今天,眼看着就快要得到胜利了!   只要辰王一死,那前世的结局就能打破!   她尹千暇已经改变了太子残疾的命运,也必然能改变最终的结局。   辰王死后,就无人再能和太子争夺帝位。   等皇帝百年之后,只能太子登基,而那个时候,站在高台上,受百官恭贺,万民敬仰,所有命妇叩拜的人,就只会是她——尹千暇!   尹千暇心中的嫉妒在滋生着。   她看着眼前端端正正向自己行礼的尹千雪,心中升起一种报复般的快意。   谁能知道,前世的她,在帝后同临的那一日,站在一群命妇之中,抬起头看着那能与日月争辉的帝后时,心中是什么感觉?   凭什么呢?   明明都是安亭伯府家的女儿,明明都是庶出,为何今日站在下面跪拜的人会是她?   为什么尹千雪就能站在新帝身边,受万人叩拜?成为全国最尊贵的女人?   “臣妾见过太子妃殿下。”尹千雪按照宫中的规矩行了礼。   她不知今日尹千暇将她召来是有什么打算,但她原本就准备见尹千暇一面,所以现在的安排也正合她意。   “起来吧。”尹千暇眼中难掩兴奋。   这种位置颠倒之后,给她带来的愉悦,是旁人难以体会的。   “你我各自嫁给了太子与辰王,一个住在东宫,一个住在辰王府,怎地也变得生疏起来。本宫不召妹妹入宫,妹妹就不打算来看姐姐吗?”尹千暇主动的牵起了尹千雪的手。   只不过,那涂了蔻丹的尖锐指甲,却划过了尹千雪的手背,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啊呀!本宫是无心的,妹妹勿怪。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尹千暇故作内疚的道。   尹千雪淡淡的收回手,拉了拉袖口遮住手背上的血痕,神情淡然的道:“殿下不必在意,区区小伤罢了,更不用劳烦宫中太医。”   “是吗?那好吧。”尹千暇神色晦暗,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接着,尹千暇拉着尹千雪东拉西扯。   尹千雪一边淡定回应,一边仔细观察尹千暇。   原本,尹千雪有些问题想要找尹千暇问清楚,然而今天见过之后,却发现那些问题的答案,自己心中已经明了了。   直到一个时辰后,尹千暇才故作疲惫的放尹千雪出宫。   ……   坐着软轿出了宫,换上了辰王府的马车后,尹千雪的大丫鬟迁儿才小声的问:“王妃,太子妃是什么意思啊?”   把人叫进宫来,就是为了拉家常?   最重要的是,别说出嫁后了,就是出嫁前,她家小姐和太子妃在府中也没有什么来往,没有姐妹情深,反而有过节还差不多。   “连你也觉得奇怪?”尹千雪似笑非笑的道。   迁儿点了点头。   当然奇怪极了!   尹千雪笑容加深了些许,她一开始也觉得尹千暇有些奇怪,但后面,她就明白了尹千暇想做什么。   不过是,想借着辰王离开,无人为她撑腰的时候,故意寻个绊子折腾自己,若随便再让她在宫中留下些不好的名声那就更好了。   尹千雪觉得自己真是高看了尹千暇,搞来搞去,她还是只会弄一些深宫后宅里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知晓了尹千暇的目的,尹千雪自然不会如了她的意。   所以,尹千暇折腾了半天,发现抓不到尹千雪的把柄,也只能将她放出宫。   “王妃,让奴婢看看您的手吧。”迁儿从马车的柜子里,拿出一盒药膏。   尹千雪抬起受伤的手,那道血痕还十分明显。   迁儿心疼的用手绢为她擦拭,小心的上药:“太子妃也真是的,拉个手都能把王妃弄伤,若是王爷看见了,不知要多心疼。”   “你以为她是不小心?”尹千雪笑问。   “啊?难道不是吗?”迁儿茫然的看向她。   当然不是!   尹千雪在心中冷笑。   尹千暇弄伤自己,有想让自己叫太医,不过就是想要给宫人留下一个辰王妃骄纵的印象。   与姬云廷成婚后,尹千雪几乎很少会进宫,所以大家对她的印象不深。   可,若她刚被太子妃召进宫,手背被小小的划了一下,就嚷嚷着叫太医,势必会让人觉得娇气,且没有分寸。   哪怕请太医是尹千暇主动提的,但那叫礼貌,她若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那就是不识趣了。   其中的弯弯绕绕,尹千雪没有对迁儿解释。   当马车停在辰王府后,尹千雪下了车,进入王府后,身边的迁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生面孔。   但,尹千雪对此人却并不陌生。   因为,这是姬云廷安排在她身边的人,有些背地里需要做的事,都可以交给她来处理。   “你想办法传出一些话。”尹千雪低声道。   那婢女模样的女子躬身道:“主子请吩咐。”   “就说……当年安亭伯府嫡出大小姐的死,与妾室佟氏有关。那佟氏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帮助自己的女儿,夺取大小姐的真凰命格。”   女子惊愕的看向自己的主子,似乎在分析她这番话的真假。   当年,那道改变了安亭伯府命运的预言,可是满城皆知,自家主母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当年安亭伯府的大小姐,那位最被人看好的真凰命格之主,有可能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死于阴谋?   女子曾记得,这件事当初皇家也派人查过,但最后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就定为了意外。   但那位佟氏……似乎也是被送到了庙里。如今的太子妃和自家主母,则被过继在了嫡母膝下,以嫡女的身份出阁。也是时间久了,慢慢的就没有人再去提这件事,如今主母要重提旧事……这其中有什么缘由?   “你不必多想,只需要按照我教你的去做即可。另外,手脚干净些,不要让人怀疑到我们辰王府上。”尹千雪吩咐。   “是,属下遵命!”女子领命而去。   尹千雪回到自己院子中,脱下了厚重的诰命服后,眼底泛起一抹冷冽。‘尹千暇,你既然来招惹我,就不要怪我不念姐妹之情了。’   ……   齐国的官道上,竖着蓟国旗子的车队正在朝着齐国的都城泰宁而行。   车队里,有三辆马车,其中两辆马车上刻着蓟国皇室的图腾。   还有一辆,浑身乌黑透亮,十分低调。   这辆乌黑的马车里,坐着沈未白还有蓟国的大皇女归海卿云。   “你说你,不去坐你那舒适豪华的皇家马车,非要来和我挤。”沈未白摇头轻笑。   归海卿云毫不在乎形象的靠在马车的软枕上,神情惬意的道:“你这马车可比我的舒服多了。何况,长路漫漫,我与你同乘一辆马车,还能说说话,解解闷,多好?”   沈未白笑道:“话虽如此,但原本我自己坐马车,会更加舒服。”   这话不假,归海卿云长脚长手的,刚过来就把星鸾和柳茹几道了外面。后面,归海卿云又让她们去了她的马车。   “你这人有时候说话,实在令人讨厌。”归海卿云戏谑的道。   沈未白挑了挑眉,对她的评价不置可否。   “对了,再过一日,我们就能到达泰宁,到时候你有何打算?”归海卿云问。   他们是来吊唁齐国太子的,但沈未白只是白衣只身,她和风青暝的关系也还没有公诸于天下,并不适合出现在齐皇宫中。   “我在泰宁自有住处,你不必担心。”沈未白漫不经心的道。   突然,车厢被人轻敲了两下,沈未白掀开窗帘,星鸾将一个纸卷递了进来。   沈未白展开一看,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什么事?”归海卿云好奇的问。   沈未白缓缓的将纸条收起来,笑道:“只是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罢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小惩大诫 沈未白的话,勾起了归海卿云的兴趣。   然而,她却不继续往下说了。   归海卿云无奈之下,只好生闷气跑出马车,换了骑马,说是要去前方林子打猎,为大家加餐。   对于大皇女随心所欲的态度,蓟国的军队都早已经习惯。   太子归海鸿卓也并未阻拦,只是派了几位高手随行保护。甚至,还在归海卿云离开时,给她打气,希望她多带些猎物回来。   星鸾趁机回到沈未白的马车中,忍不住吐槽:“这些蓟国皇室子女,到底是去北齐吊唁的,还是来郊游的?”   沈未白笑着反问了一句,“这样不好吗?”   星鸾语塞。   她也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只是觉得,这蓟国的皇嗣与别的国家皇嗣不一样。   两人并未在蓟国太子和大皇女身上多谈,星鸾想问的是,刚刚从瑶城传来的情报。   十多年前,安亭伯府中的旧事,突然被重提,在民间造成了极大的影响,甚至传到了朝廷上,这件事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主公,为何时隔那么久了,会有人旧事重提?莫不是有人想要对付卫太子?或是太子妃?”星鸾提出自己的疑惑。   沈未白把玩着手中捏成团的纸条,似笑非笑。   她的身份和来历,一直以来都未告诉过其他人,除了本就知晓的那几个之外,包括二十八星宿都无人得知。   不是信不过,而是沈未白觉得没有必要。   因为,从她脱离安亭伯府的那一日起,那个大宅门内的一切,里面的人都与她无关了。   至于尹重华和尹千雪……也是他们自己锲而不舍的找寻她,又认出了她后,她在不反感的情况下,才相认的。   与他们相认,却与安亭伯府无关。   所以,这纸条上所说的内容,对于星鸾来说,只是一份来自于瑶城的情报,可以预判接下来的瑶城恐怕会不太平,但绝不会把这件事联系到沈未白身上。   “瑶城之中,还发生了什么事?”沈未白问。   星鸾立即道:“齐太子薨,卫朝廷这边派出了辰王前往北齐吊唁。这件事,是在上朝时,又太子一党极力促成的。辰王离开之后,太子妃曾召辰王妃入宫小叙,这期间倒是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这上面写的事,查到具体流传的时间了吗?”沈未白又问。   星鸾眸光一凛,声音也沉了下来:“就在太子妃召辰王妃入宫后不久。主公,难道这件事……与辰王妃有关?”   她不傻,掌管情报那么多年,星鸾怎么会没有一个情报工作者该有的敏锐?   之前没有猜到这一点,不过是因为她没有将这些线索联系在一起而已。   而沈未白,她很清楚尹千雪和尹千暇的关系,后者绝不会无事把前者召入宫。   两人见面的时候,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外人没有察觉罢了。   沈未白可以肯定,如今瑶城的流言蜚语,就是尹千雪的手笔,她大致是要给尹千暇找点事做,顺便离间一下太子与太子妃的关系。   “主公,这件事我们需要插手吗?东宫中传来消息,太子和太子妃大吵了一架,太子妃在宫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太子下令彻查此事,搞得人心惶惶,还被御史参了一本。”   “不过,他们应该没有证据来抓出幕后之人,辰王妃如今在辰王府中,也格外的安静,仿佛没有受到流言打扰般。”   “太子妃却不打算放过幕后之人,所以带了重金,希望无极阁这边帮她调查。”   星鸾将一切说出。   这才是,为什么关于瑶城中一则流言,会传到沈未白这里的真正原因。   星鸾知道,自家主公与辰王,辰王妃之间,是有着交易的。   倒是卫太子那边,几次三番想要合作,却因为姿态太高,令主公不喜,所以一直没能如愿。   “既然花了钱,那就查吧。”沈未白漫不经心的道。   “啊?”星鸾有些意外。   那岂不是让他们,把辰王妃的把柄送到太子妃面前?   沈未白向她睨了一眼,“好好查查,为何流言中,会说那位嫡出大小姐的死,与太子妃有关。”   星鸾明悟了!   原来主公是想要在流言上添一把火啊!   “还有,这段时间给我盯紧了瑶城皇城内的一切,有任何异常立即通知我。”沈未白提醒了一句。   星鸾颔首,领命而去。   ……   卫都,瑶城。   辰王府中,自辰王离都之后,尹千雪就下令闭门谢客。   所以,瑶城的大街小巷,被她弄得又风又雨之时,她在辰王府中却难得安静,无人打扰。   侍女打扮的暗卫,站在尹千雪面前,向她汇报城中动静。   “……昨日,太子妃又发怒摔了不少器皿,惹得太子不悦,斥责之后,去了良娣处歇息。今晨,太子妃亲自煮了早食,送到太子那里,却连太子的面都没见着。”   “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的事,倒也不必事无巨细的报于我知。我更想听听,朝臣们在听到那则流言之后,有什么动静。”尹千雪手中专心刺绣,缓缓的道。   女暗卫道:“此事涉及太子妃清誉,太子大怒,下令彻查。陛下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让瑶城府尹控制流言之势,不要污了皇家的名誉。倒是皇后那边震怒,把太子妃叫去训了一顿。朝中御史也有参本,希望陛下彻查尹大小姐死亡一事,若真证明了此事与太子妃有关系,如此无德狠辣之人,不配身为太子妃。”   尹千雪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   女暗卫忍不住好奇的问:“王妃,尹大小姐的死,真的与太子妃有关系吗?”   她可没有忘记,自家的王妃,还有东宫的太子妃,与那位早死的尹大小姐,可是三姐妹!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妃应该也是知晓的。   尹千雪停下手中动作,抬眸看向她,语气缓缓的道:“当年,我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大姐姐出事之时,是在别院,事情到底如何,我也不甚清楚。我只知道,当初说家中有邪祟的人是佟氏,请来做法的道士也是佟氏找的,那道士去了我大姐姐的院子,便指着院中长了不知多少年的梧桐树,说其为邪祟,之后更是一把火将树烧了。而就在此时,我大姐姐住的别苑庄子,也起了大火。别的地方没事,偏偏我大姐姐住的院子失了火,人就这么没了。”   “这么巧?”女暗卫听得起劲。   尹千雪淡淡笑着,“是啊,就是这么巧呢。事后,仵作前去查探,说引起大火的是我大姐姐在铜盆里焚烧废弃的纸张,不小心让火跑了出来,这才引起了大火。”   “这也太牵强了吧!”女暗卫皱眉嘀咕,“若是晚上,烛火倒地,不慎引起大火,那也有可能。但在铜盆里烧纸,就算不小心打翻了铜盆,里面的火都到了地上,也不会一下子起了那么大的火,连求救都做不到啊!”   “那你认为如何?”尹千雪反问。   女暗卫也不惧,当即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除非,在火起之时,房中的人已经昏迷,才无法求救。而大火四周,有易燃之物,才能瞬间燃起大火。”   说完,她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这种可能性,无一不是在说,那位尹大小姐是被奸人所害啊!   “王妃,难道……”女暗卫脸色变了变。   她原以为,主母让她传出去的话,只不过是流言,目的是要让太子妃和太子不好过。   但,原来,是真的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那件事后,佟氏被赶出了家,进了庙里,祖母说,要让她的余生,为自己赎罪。”尹千雪淡淡一笑,又低头专心绣花。   “……”女暗卫觉得自己悟了。   这不就摆明了尹大小姐的死,与那佟氏有关吗?   而佟氏是什么人?那是当今太子妃的生母!   尹家恐怕早就知道尹大小姐死亡的真相,只是想着,人都死了,不可再牵连活着的人,才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毕竟,‘尹家有凰,一真一假。’的预言,包括了尹家的三女!   大小姐一死,这预言就落在了剩下的两个女儿身上。   尹家,自然不会去做自毁城墙的事。   如今来看,尹家两个女儿,一个进东宫成了太子妃,一个嫁给了辰王,成为了辰王元妃,岂不是印证了那个预言吗?   尹家得到了至高无上的荣耀,谁又还会去追究大小姐之死?   尹千雪并未说太多,只是把当初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但,偏偏就是这种留白的说法,却让女暗卫脑补出了那么多。   她一个经受过严格训练得女暗卫尚且如此,更何况普通百姓?   所以,尹千雪只需要放一根线头,就能把尹千暇裹在乱麻之中,难以抽身,让她没空找自己麻烦。   至于太子与辰王之间的争斗……   尹千雪的眸光暗了暗。   辰王此去北齐,太子一党绝对不会放过斩草除根的机会。但显然,辰王自己已经有了打算,并未告诉她。   尹千雪收敛眸光,手中的绣花针不断穿梭。   既然不打算告诉她,那么,她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第三百四十六章 齐国 经过多日奔波,从蓟国来吊唁的车队,终于进入了泰宁城中。   在城门口,有四方馆的侍郎专门等候,将他们安置好之后,带入宫中吊唁。   齐太子薨逝后,棺椁要停放一月,就是为了让各地吊唁。   蓟国进城的车队里,已经没了那辆通体乌黑的马车,归海鸿卓和归海卿云今日也换上了一身素衣,以示对死者的尊重。   “蓟太子与大皇女一路辛苦了,感谢二位前来吊唁。”接待的侍郎,身上也穿着素衣,腰间还缠着白布,神情肃然的向两人行礼。   “大人不必客气。蓟与北齐,本就是姻亲,于情于理我们都该来。”归海鸿卓道。   侍郎没有多说,带着他们前往四方馆安置。   路上,归海卿云状似无意的问:“刘大人,不知道我姑母如何?”   归海卿云的姑母,自然就是齐皇最为宠爱的丽妃,蓟国的长公主,归海雅。   刘大人一怔,倒也没怎么失态,只是斟酌着回答:“丽妃娘娘还好,如今都在陛下跟前伺候。”   归海卿云和归海鸿卓暗中交换了一个眼色。   来之前,他们得到的情报可是,丽妃被齐皇后给软禁了起来,甚至想要威逼利诱的让姑母承认是她派人刺杀了太子。   而如今,从这位刘大人的话中来看,姑母似乎被解除了软禁,甚至可以伺候在齐皇身边。   说是伺候,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毕竟,在皇宫之中,除了皇帝之外,谁也无法阻挡皇后的决定。   齐皇把姑母留在身边,那无疑是为了防止齐皇后对姑母出手。   不得不说,这位齐皇,他们的姑父对他们姑母的确是一片真心,珍爱有加。   “那不知齐王在何处?若是可以的话,我们也想见见姑母。说起来,我们与姑母也许久未见,出发之前,父皇特地嘱咐我们,要给姑母送些东西。”归海鸿卓道。   说这些话,倒不是说刘大人可以做主,而是要通过他,把话带给能做主的人。   更何况,刘大人说是一回事,他们总要亲眼见见,才能确定真假。   “齐王在操持太子殿下的身后事,待蓟太子殿下和大皇女殿下进了宫,就能见着。至于丽妃娘娘,微臣需要向陛下禀报后,才能回复二位殿下。”刘大人恭敬的道。   禀报陛下?   归海卿云和归海鸿卓心中顿生奇怪。   按说,这类事,只需要向皇后请示就可以了,无需惊动皇帝。   更何况,如今的齐皇不是正在病中,时不时的昏迷吗?   似乎是察觉到两人的疑惑,刘大人又解释了句:“皇后殿下因为太子的事,伤心过度,心力交瘁,如今在宫中静养。陛下有令,后宫中的事,暂由丽妃娘娘处理。二位殿下想要见丽妃娘娘,下官也只能向陛下和娘娘禀报,由陛下与娘娘定夺。”   归海卿云和归海鸿卓又对视了一眼,心中明了。   看来,在阿炎回国之后,力挽狂澜,不仅解除了母亲的软禁,还让齐皇身体好转,甚至惩罚了齐皇后。   知晓这一切后,两人也不再多问,跟着刘大人去了四方馆中。   ……   在蓟国的队伍,进入泰宁后不久,沈未白也坐着马车进了城。   只不过,与蓟国的大张旗鼓不同,她十分低调的去了泰宁城中的玄黄商号,又由玄黄商号的人带着去了一处闹中取静的五进大宅。   大宅的门匾上,写着‘玉川居’三个字。   这里,是沈未白在泰宁的私宅。   像这样的私宅,她有很多,但去过的极少。这些私宅,都是她的手下们,在布点的时候,随手为她买下的,就是方便她什么时候来巡视时,有地方住,不至于委屈了自家主子。   但实际上,这些年,沈未白大多数都窝在天幕城中,极少出来巡视,所以这些宅子,她都不曾来。   玉川居中,一切符合沈未白喜好的应有尽有,就连伺候的奴仆,长相都是白净清秀,姿容不错,十分符合沈未白‘好颜’的喜好。   哪怕主人不在,玉川居也被打扫得干净妥当。   所以,在沈未白他们到来之前,先一步到达的丹井也只需要简单收拾一下,便可以了。   沈未白倒时,就好像一直生活在这里一样。   ……   房间里,早已经准备好了热水。   沈未白洗去了路上的尘埃,换上干净的寝衣,盘膝在罗汉床上坐下。   星鸾跪在她身后,擦拭头发。   丹井则端来了沈未白喜欢的小吃,水果。   “柳先生那边安排好了吗?”沈未白吃着小点心,随意问道。   柳茹并未留在蓟国,而是同他们一起离开。   不过,在玄黄商号时,柳茹就打算返回天幕城了。   所以,沈未白安排了人护送。   “护送先生的人已经挑选好了,今日准备好一切,明日即可出发。”丹井回道。   沈未白点了点头。   接着,泰宁城中的无极阁据点负责人,也亲自来汇报泰宁城中的一切,尤其是沈未白亲自下令要盯着齐皇宫。   这边收到的消息,和归海卿云他们得到的差不多,只是对经过要更详细一些。   从无极阁这边,沈未白才知道,齐皇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体弱,宫中又被皇后把持,所以一直被人在药中下了迷药,才会昏昏沉沉,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皇后痛失爱子,自然想要报仇。   但,除了报仇之外,她还想要借机除掉丽妃,甚至风青暝。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如今太子死了,齐皇极有可能在贤妃所生的二皇子风青云和三皇子风青暝之间,选择一个继承东宫之位。   但是,皇后无法容忍太子之位旁落。   太子是死了,可是太子有儿子,那可是齐皇室中唯一的皇长孙。   皇后想让皇长孙继承太子之位,所以就要尽可能的铲除障碍。   而丽妃和风青暝,一向最得圣宠,是皇后心中多年的恨,也是她最想除掉的人。   只可惜,皇后也知道齐皇暗中派了人保护丽妃,她要杀丽妃,就必须要拿出证据来,这才有了软禁之事。   结果,没想到,丽妃的‘口供’还没拿到,风青暝就那么快的赶了回来。   他有着可以直接通天面圣的飞轿,即便是贵为皇后也阻拦不了。   风青暝见到皇帝后,立即让人换了药,亲自监督皇帝服药,守在皇帝身边。   没了迷药的作用,齐皇很快就清醒过来,虽然还很虚弱,却已经没有大碍。知晓了皇后所作所为之后,便下令皇后禁足,没有帝令,不可踏出一步。又宣了丽妃到身边伺候,实则是为了将人放在身边保护,也同时表明了,陛下现在只相信丽妃和齐王。   太子的丧事,则交给了齐王处理。   那位二皇子风青云就如同透明人一般,被齐皇遗忘。   “……所以,这几日,不少大臣都在暗中思量,太子薨逝后,陛下会不会不顾祖训,立齐王为太子。”   听完属下的汇报,沈未白心中松了口气。   阿炎比她想象中的更加镇定,没有冲动,选择了最佳的方式,将一切化解。   起码现在,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丽妃,都是安全的。   “玉轮公主呢?”沈未白想起风青暝的那位妹妹。   “玉轮公主也随丽妃一起,在齐皇膝前侍奉。”   沈未白点了点头。   有齐皇护着,暗中又有风青暝的人,还有天水他们的存在,丽妃和玉轮公主那边不用担心了。   至于齐皇到底想不想要阿炎入主东宫,这还要看阿炎自己的选择。   沈未白神情淡淡,对此并不着急。   她尊重风青暝的一切选择。   曾经的承诺,她相信风青暝是真心的。而如今,事态变迁,他如果做出了别的选择,沈未白也会成全。   无极阁据点的负责人,在汇报完了之后,便离开了。   只剩下星鸾和丹井在沈未白身边伺候。   赶路的时候,主公还行色匆匆,恨不得早点赶到泰宁。而如今,真到了泰宁之后,主公反而好像不着急了?   “主公,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星鸾试探的问。   沈未白挑眉:“要做什么?什么也不做,赶了那么久的路,大家都好好休息。”   星鸾和丹井对视一眼,都默契的闭上了嘴。   沈未白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心中觉得好笑。   她没有生气,也没有骗她们。   现在,的确什么都不用做。   一切,都要看阿炎自己的选择。   “那……要属下将主公到达泰宁的消息,传到齐王府吗?”星鸾还是挣扎着闻了一下。   “不必了,你送去他也不一定收到。想必,这段时间,他都要守在宫中。”沈未白浑不在意的道。   星鸾张了张嘴,想说,就算送信到皇宫,他们也是可以的。   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如果主公想见公子的话,办法实在是太多了。   现在不想见,只是不想去打扰公子吧。   沈未白要休息,丹井和星鸾便退了出来,守在外面。   当房中安静下来后,星鸾才低声问比他们早到一步的丹井,“丹井,查出齐太子之死的真凶了吗?”   丹井白了她一眼,“我怎知?” 第三百四十七章 谁是凶手? 齐太子到底是何人所杀,至今都没有一个说法。   无极阁这边没有追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齐皇宫那边也同样如此。   沈未白到达泰宁的第二日,星鸾例行来向她汇报时,就提到了被禁足在宫中的齐皇后,因为追查不到杀死太子凶手一事,而大发雷霆。   “齐皇后在宫里闹着要见太子,见母族的父兄,但都被齐皇给驳了回去。也怪她自己,趁着齐皇昏迷时做的事,落了那么大的把柄,就算如今皇后的母族想要为她说话,也说不上。不过,今天宫中传来消息,因为丽妃从中说话,齐皇已经答应,在太子出殡当日,让皇后出来送太子最后一程。”星鸾道。   沈未白并不在意齐皇后如何,一个人做了什么事,自然要能承担起这件事的后果。   她比较好奇的是——   “齐太子遇刺一案,真的一点线索都查不到?”要知道,这件事不仅是无极阁在查,齐皇也在查,恐怕都出动了所有的皇家密探在查这件事,齐国那些大臣,暗自里怕也是在查这件事。   然而,那么多人,那么多势力在查此事的幕后真相,竟然什么都查不到?   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太过蹊跷!   “这幕后之人,应该策划已久。也极为小心,狡猾,在动手之前,就已经抹掉了所有线索,无论成与不成,都是那批人。所以,当时参与刺杀的人都死了之后,就等于线索断了。朝廷密探,把那些尸首都拖了回去,严格检查,甚至把皮都剥开,还开膛破肚,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星鸾神色微凝。   那么多年来,她也是第一次碰上如此棘手的事,难道他们无极阁可查天下事的口碑就要被打破了吗?   “只要做过,就一定有留下痕迹。哪怕再如何小心,都没有用。查不到证据,可以从结果反推。”沈未白提醒道。   星鸾不解的问:“结果反推?”   沈未白颔首。“对,你问问自己,齐太子一死,对谁有好处,谁就有动机。”   星鸾眨了眨眼。   沈未白又继续道:“世上杀人者,无外乎几种理由。利益,情杀,仇杀,误杀,以及买凶杀人。但,买凶杀人追其真正的理由,也是出于前三种。误杀也显然不可能,那些死士分明就是冲着齐太子而来。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前面三种可能性了。”   星鸾恍然大悟。“所以,我们可以根据杀人的动机,先锁定有嫌疑的人,然后再找证据一一排除?到了最后,剩下的一个,哪怕再不可能,再没有证据,也是最可疑的一个,我们只要继续盯着他,总会找到破绽。”   “孺子可教。”沈未白欣慰的笑着。   其实,这件事没有那么难想。   只不过,齐太子身份特殊,涉及到沈未白划定的这个范围内的人,也都是非富即贵之人,谁敢没有证据之下就去怀疑,调查?   所以,事情就卡在了‘证据’这个环节!   但无极阁不同,他们的情报网本来就在暗中,虽然无法像朝廷密探,大理寺那样光明正大的查案,但也有着优势,那就是可以无视所有嫌疑人的身份问题,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属下明白了!”星鸾仿佛找到了新的调查方向。   但旋即,她脸色微变,试探的问:“主公,若按照刚才所说,那公子……也是在嫌疑之列。”   风青暝是北齐的一品齐王,又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   虽说,皇室有祖训,不能让有他国皇室血统的皇嗣继承北齐皇位,但如果齐皇的儿子都死光了,只剩下他一个,那还让不让他坐?   所以,从这一点来看,齐王风青暝与二皇子,瑞王风青云都同样有嫌疑。   “既然要查,自然要公正。我相信阿炎没有做过这件事,你们尽管去查吧。”沈未白并未生气。   星鸾这才松了口气,告退离开。   ……   齐太子的棺椁灵柩安置在东宫的正和殿里,大殿里挂满了素缟,灵堂中还有大臣来轮流守灵。   一大早,归海鸿卓和归海卿云就进了宫,来灵堂吊唁。   两人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站在齐太子棺椁前,上香。同样穿着素衣的风青暝陪同在侧。   等两人上完了香,风青暝回了礼,三人便去了偏殿谈话。   今日,只是简单的吊唁一下,按照规矩,他们二人会留在北齐一直等到齐太子出殡结束后,才会择日返程。   “南卫那边也送来了国书,卫皇派了辰王来吊唁皇兄,应该再过几日就到了。”风青暝语气有些伤感。   皇后虽然恨他,甚至想要杀了他们母子,但是太子在世的时候,对他还是很好的,是一位不错的兄长。   有几次,在风青暝少年时,被皇后刁难,太子还出面维护过他。   “阿炎,母后一生最爱的男人,就是父皇。而父皇最爱的女人,却是你的母妃。所以,我能理解母后的恨。身为儿子,我无法开解母亲,也无法改变父亲的心意,这让我很愧疚。但,那是他们上一辈的事,我和你之间今生既然有缘分成为兄弟,我就希望做一个合格的好兄长。”   这几日,风青暝操持着灵堂的大小适宜,夜深人静时,时不时会想起当初太子对他说过的话。   也就是因为太子真的做了一个好兄长,风青暝才会不争不抢,心甘情愿的做一个闲散王爷。   当然,他的本性也不喜欢这些,对权利并没有太多的在意。   但,若太子是口蜜腹剑,阴险狡诈之辈,想要迫害他,他为了自保也会去争一争。   “阿炎,你还好吗?”归海卿云担心的看着他。   风青暝点了点头。   归海卿云又小声的道:“未白随我们一起来了,不过没有入住四方馆,她说在泰宁有住处,你可知道?”   听到沈未白也来了,风青暝的眸色一亮,心房暖了起来。   他迫切的想要见沈未白,可是现在却不是时候,只能强制冷静下来,点了点头:“嗯,知道。”   事实上,风青暝并不知道沈未白在泰宁的住处。   但是他知晓,沈未白的势力极大,既然在南卫和蓟国都有,那么北齐也不会落下,要找个住处,那是极为简单的事。   “你知道就行了,我还怕她骗我。”归海卿云这才放下心来。   归海鸿卓这时道:“阿炎,我们想见姑姑。这次出发前,父皇让我们给姑姑带了些家乡的东西。”   风青暝道:“我一会带你们去。”   这时,有脚步声进入偏殿。   三人立即停止了话头,一起看向来人。   而来人,也因为三人的目光驻足在原地,有些尴尬。   “皇嫂。”   “太子妃殿下。”   认出来人后,风青暝与归海卿云姐弟都开了口。   齐太子妃并非是独自一人,在她手里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只是,小男孩的眼眶通红,神情也恹恹的。   他就是齐太子和太子妃的独子,目前齐国唯一的嫡皇长孙,风佑。   齐皇室不知是不是因为以前的杀孽太重,风家一族世代镇守北疆,世世代代不知与北漠的归胡人打了多少仗,杀了多少人,所以在子嗣上一直都不是很繁茂。   齐皇那一辈,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一个兄弟。   到了风青暝这一代,也只有三个皇子。   齐太子妃与齐太子成婚多年,也只生下了一个风佑。风青暝最小,也一直未成亲。瑞王倒是成亲了,但这些年也只生了一个小郡主,还是侧妃所生。   所以,风佑这个皇孙的地位,在北齐就显得格外重要起来。   “蓟太子,大皇女,齐王。”齐太子妃容貌清丽脱俗,气质清雅方正,丧夫之痛,在她脸上还残留着几许哀伤。   “齐皇叔。”皇孙风佑也小声的道。   “听闻蓟太子和大皇女远道而来吊唁太子,本宫心中感动,特携了佑儿来感谢二位。”齐太子妃松开风佑的手,款款行礼。   归海鸿卓和归海卿云也回了礼。   一番寒暄后,齐太子妃才带着风佑离开,只是离开时看了风青暝一眼。   归海鸿卓不觉如何,归海卿云却若有所思的盯着齐太子妃的背影,直到风青暝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我带你们去见母妃。”风青暝道。   归海卿云笑道:“灵曜也在吗?”   风青暝颔首,“她一直与母妃,父皇待在一起。这几日,也是憋闷得狠了,知晓表姐你们来,肯定会开心。”   “我们也是好久没有见到这个小丫头了。”归海鸿卓笑道。   三人说着话,朝偏殿外走去。   风青暝又交代了几句后,才带着他们前往齐皇居住的宫殿。   ……   归海卿云姐弟进宫的时候,沈未白就住在这五进的大宅子里,喂鱼浇花,过得和一般的千金小姐一般无二。   但,刚过了晌午,星鸾就急急忙忙的跑来。   沈未白将手中装着鱼饵的陶盅递给丹井,擦着手问:“出了什么事?”   “主公,刚刚得到消息,瑞王遇刺了!”星鸾沉声道。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一死一伤 “主公,瑞王遇刺了!”   星鸾带来的消息,让沈未白脸上的悠闲的笑容瞬间消失。   “是死是活?”沈未白冷声问。她那双平静无波,却深如海渊的眸子里,似乎在缓缓酝酿着什么。   “活着,但重伤,太医已经去了瑞王府。齐皇接到消息,又昏了一次,幸而齐王正好在齐皇跟前伺候,才没有出了乱子。”星鸾将得到的消息立即说出。   “可有性命之忧?”沈未白又问。   星鸾摇了摇头,“还不知道。”   沈未白来回踱了两步,对星鸾道:“想办法搞清楚刺杀瑞王的人身上所有的细节,挑四五个好手过来,今晚随我一同行动。”   星鸾一愣,旋即领命而退。   “主公,到底是什么人对齐皇室如此仇恨?刚杀了太子,现在又要杀瑞王?”星鸾离开之后,丹井问。   沈未白眸光变得深幽,对丹井所提的问题,只是道:“现在说一切,都还尚早。”   丹井不明所以,她总觉得自家主公想到了一些他们没有想到的事。   ……   泰宁城中瑞王府,今日的瑞王府大门紧闭,整个府邸的气氛都透着紧张,下人们在府中行走,都变得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   瑞王所住的院落外,有府兵侍卫严密把守,每一个进出的人都要受到严格的盘查。   瑞王妃带着贴身的婢女,守在前厅,手帕在手中攥得极紧。脸色苍白,双唇紧抿。   她似乎在努力的保持镇定,但眉宇间的慌乱,还有发抖的手还是暴露了她此刻心情的不安。   后面的寝室中,草药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   除了府中的府医之外,还有宫中来的御医围在瑞王的床榻旁小心翼翼的商讨着。   瑞王妃从接到消息后,就在前厅等候,瑞王的寝室连一步都踏不进去。   焦灼的等待中,她不仅一次在心中问自己,瑞王到底如何了!他的伤势怎么样?   终于,有人从寝室走出。   瑞王妃一眼认出,是王爷身边最信赖的谋士!   然,看到这个貌若女子般的书生,瑞王妃眼底不留痕迹的划过一道嫉妒。   明明,她才是这个王府的主人,自己的丈夫遇刺,躺在里面生死不知,她身为女主人,身为妻子却不能进去,反而一个谋士却能在府中号令,随意进出。   但瑞王妃是个聪明人,她安耐住内心的不舒服,露出焦急的神色,朝谋士走去。   “晏先生,王爷怎么样?”   “王妃。”晏无胥拱手向她行了礼,才挺直腰杆回答她的问题:“王爷福大命大,那刺客的一剑偏了少许,从新房擦过。经府医和御医的诊断,王爷只是失血过多,已无性命之忧。不过,这一剑毕竟是伤了元气,接下来一段日子,王爷还需要卧床静养。”   “从心房擦过!”瑞王妃惊恐的捂住嘴,眼神里流露出后怕。   若是不偏那一点,王爷焉有命在?   难不成,她要和那东宫的太子妃一样,年纪轻轻就成为寡妇吗?   一想到这些,瑞王妃脊背上就窜起一股凉意。   她心思的变动,自然瞒不过站在她面前的晏无胥。而晏无胥也只是冷眼旁观,心中的不屑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到底是谁敢刺杀王爷?”瑞王妃愤恨的问。   晏无胥道:“那些杀手死的死,逃的逃,谁知道呢?他们可是连太子都敢杀呢。”   听到这句话,瑞王妃的脸色又变了变。“我要去见王爷。”   “御医说了,王爷还需静养,王妃此刻进去不妥。不如先回去休息,待王爷舒服醒来之后再来探望。更何况,王府之中出了那么大的事,王爷遇刺的消息也惊动了陛下。不少事,都在等着王妃去处理呢。”晏无胥阻止了瑞王妃。   瑞王妃本想发火,但被他这么一说,又冷静下来。   是啊,现在这府中的主子倒了一个,她必须要撑起来,免得外面流出什么不好的传言,也是她向王爷证明自己能力的时候。   想通了这一点,瑞王妃很快便走了。   晏无胥目送她离开,眼神划过一丝轻蔑。   他再回到寝室时,原本应该昏迷不醒的瑞王,却睁开了眼睛。在他胸口上缠绕的纱布,浸出了血迹。   那些刺目的血迹,让晏无胥眉心微微一蹙。   “走了?”瑞王惨白着脸,英伟冷峻的五官,更显轮廓。   晏无胥点了点头,走到床铺前,也无需瑞王开口便坐了下来。那双冷漠傲世的眼睛多了几分温度。   “你们先下去吧。”瑞王开口赶走了府医,御医,还有伺候的人。   转眼间,寝室里只剩下了瑞王和晏无胥。   无人之后,晏无胥眸光直直的盯着瑞王胸前那浸着血的地方,眸光深沉,息怒难测。   “无胥?”瑞王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无力。   晏无胥心一软,叹了一声:“王爷,你也太乱来了。”   瑞王不在意的轻笑,“若不真的挨上这一剑,又怎么能让人相信我真的差一点就死了呢?”   “即便如此,那也太危险了。若是偏上毫厘,那就……”晏无胥紧紧皱眉,后面的话也不愿说下去。   “放心,我有分寸。现在外面怎么样?”瑞王转移了话题。   晏无胥见他不愿再在伤势上多谈,只好道:“陛下震怒,让大理寺卿,还有宫中密卫亲查此事。该放出去的话,我们的人也放出去了,相信明日一早就会有我们想听到的流言传出来。但是……”   “但是什么?”瑞王皱眉问。   晏无胥又担忧的看了看他的伤势,在瑞王的眼神逼迫下,才继续道:“陛下很担心有刺客对齐王下手,不允许他出宫,甚至派了自己身边的暗卫保护他。”   “哼!果然这个杂种,还是最讨父皇的心。”瑞王咬牙冷哼。他这位三皇弟,本身就习得极高的武艺,如今父皇还要让自己的暗卫保护,简直就像是在护眼珠子一样。   同样都是儿子,从小到大的待遇却如此天差地别,怎能让人不恨!   “王爷慎言。”晏无胥提醒了一句。   瑞王却沉下脸色,“难道,本王在自己的府邸里,连说一句话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晏无胥垂眸,缓声相劝:“陛下会维护齐王,这一点王爷不是早就心知肚明了吗?我们要的,是百官的支持。只要王爷还活着,这大齐的皇位就落不到齐王手中。”   瑞王的眸色不断变化,眼神锐利透着锋芒。“无胥,为了那个位子,我蛰伏至今,做了那么多事,我不允许有任何人毁了我的一切,抢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胥明白!王爷放心,胥此生都会追随王爷,拼尽全力,也要帮助王爷达成心愿。”晏无胥站起身来,拱手对瑞王深深一拜。   ……   入夜,沈未白换上夜行衣,面罩将她的容貌掩盖。   与她同样打扮的还有四人,此刻都凝神等待着沈未白的指示。   能与主公一起行动,这简直是其他兄弟都羡慕不来的事,他们能有这样的机会,怕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沈未白换好衣服后,星鸾也送来了五把造型奇特的剑。   说是造型奇特,但其实,还是剑的样子,只是在剑尖的剑刃上有些锯齿,这样的剑杀伤力更强,伤口难以止血愈合,但也让兵器的特征明显起来。而这种特征,正是沈未白想要的。   沈未白随意的在那五把剑中拿起一把,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其他四人也在星鸾的暗示下,各自拿起一把剑。   “都各自试试看,趁不趁手。”星鸾提醒了句。   四人一听,当下就动了起来。   拿着剑在空地上,挽了几个剑花,又试着挥舞了几下,才收了手。   当他们重新站在沈未白面前时,沈未白也提着剑,对他们道:“今晚,你们的一切行动由我指挥。不要多问,也不要迟疑,让你们撤退之时,无论当时什么情况,立即离开。”   “是,主公!”四人同声道。   吩咐好四人,沈未白才转身对星鸾和丹井吩咐:“你们守在暗处,不要让后面的尾巴跟上来。”   “是!”星鸾和丹井道。   布置好一切后,沈未白的抬起头,眸光看向了齐皇宫所在的方向。   ……   夜色中的齐皇宫,如同沉睡中的巨兽,谁也不知道,一个不经意的响动,会不会惊醒这方巨兽震怒,席卷全国。   东宫的灵堂,灯火彻夜未灭,白日吊唁的人已经离去,只留下值守的人,守在这曾经的一国储君的棺椁前。   归海卿云和归海鸿卓已经走了,风青暝依然留了下来。   不仅是因为他身上的责任,还有齐皇禁止他出宫涉险的命令。   今日白间,瑞王被刺的消息传入宫时,齐皇立即抓紧了风青暝的手,好像生怕有刺客突然冒出来,当着他的面,杀掉他最喜爱的儿子。   接连两个皇嗣遭遇刺杀,一死一伤,这让整个泰宁,整座皇宫都处于阴霾之中。   风青暝站在太子棺椁前,沉默不语。   外面的风声,似乎也不敢打扰他。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让风青暝微微侧目…… 第三百四十九章 他的心上人 身后的脚步声,让风青暝微微侧目,而他一动,身后的来人,也好似受惊了一般,止住了脚步。   “皇嫂。”风青暝转过身来,看清了深夜来灵堂的人。   齐太子妃怔怔的站在原地,在听到他这声称呼后,微微点了点头。   “夜已深,皇嫂还是早些去歇息为好。”风青暝声音冷淡疏离。   齐太子妃身子紧绷,轻声道:“我睡不着。”   风青暝若有所思的看向身后的灵堂。   自己的皇兄在世前,与太子妃的感情,算得上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如今太子薨逝,独留太子妃一人,确实会让人心中难过。   “若皇嫂舍不得皇兄,明日再来便是。想必皇兄也不愿皇嫂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风青暝劝了一句。   最重要的是,皇孙还小,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若是母亲再病倒,对他来说会是双重打击。   “你……在关心我?”太子妃愣了一下,有些恍惚的道。   风青暝眉头几不可查的轻蹙了一下。他感觉太子妃这话有些奇怪,但仔细想来,她也不算说错。   于是,他点了点头。   齐太子妃在看到他承认后,紧绷的身体仿佛一下子放松了。   憔悴的脸上,缓缓绽放笑容,眼神中带有些风青暝看不懂的情绪道:“好,我这就回去休息。”   说着,她抿了抿唇,又轻声道:“太子的事,有劳齐王了。也请齐王爱惜身体,不要太劳累。”   风青暝没有说话。   齐太子妃往外走了两步,感受到深宫四周传来的孤寂,又小声的道:“三皇弟,可否送我一程?”   今夜守灵的人不多,所以正和殿里显得空空荡荡。   从此去太子妃居住的宫殿,需要穿过半个东宫。这一路上,倒是有侍卫会巡视,但也的确会让一个女子害怕。   只是,让风青暝奇怪的是,为何太子妃身边没有带伺候的人?   还有就是,既然害怕,刚才自己是怎么一个人来的?   风青暝心中存着疑惑,但看到太子妃一身素衣,神情憔悴的样子,又暂且把疑惑压下。   或许,太子妃只是因为思念太子,所以才在恍恍惚惚中独自走过来。   现在人清醒了,便不敢独自回去了。   风青暝这般想着,迈步朝齐太子妃走近。   灵堂的烛火光将他的影子放大,显得格外的伟岸、颀长。   齐太子妃呼吸一窒,眼底涌出复杂的情绪,被她隐藏得极好。   “本王还要替皇兄守灵,不便离开。本王会让人陪皇嫂回去休息。”   然,风青暝靠近后的话,却如一盆冷水从齐太子妃头上浇下。   齐太子妃心中苦涩不已,她在心中问自己:‘在期待什么呢?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面上,她努力维持着端庄和仪态,“多谢齐王。”   风青暝没有再说什么,招来守在灵堂的一个宦官,让他叫来在附近巡视的侍卫,以及守在正和殿的几个婢女,一同送太子妃回宫。   不一会,一大群人就出现在齐太子妃面前。   她掩去眼中的失望,轻声道:“走吧。”   十几人,浩浩荡荡的跟在她身后,走出正和殿。风青暝始终站在正和殿的正殿门口,身姿挺拔如松柏,即便在黑夜中,也依然能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就在齐太子妃带着人,即将走出正和殿时,黑夜中,突然有冰冷而凌厉的杀意乍现。   五道黑影,从皇宫上空掠来,分出一人刺向齐太子妃所在的方向,剩下四人则从不同方向,锁定了站在正殿门口的齐王风青暝。   “有刺客——!”   跟在齐太子妃身边的侍卫长,反应极快的拔刀迎战。   受了惊吓的宫人们,也纷纷反应过来,将齐太子妃围在中间保护,其余的侍卫也纷纷拔刀冲向了黑衣人。   顷刻间,正和殿混战一片。   附近的侍卫迅速举着火把前来增援,那刺向风青暝的四人,又分出三人去应对宫中侍卫,只剩下一人,剑锋狠厉,招招致命的指向他。   风青暝几次险险避开,身边没有武器,只有掌心泛着淡淡红光,抵御着对方的进宫。   他觉得很奇怪!   奇怪的不仅是来刺杀他的刺客,更奇怪的是,眼前的刺客分明是带着杀意而来,但每一次攻击要害时,临到最后都有些偏差。   风青暝看向剑指自己的黑衣人,他穿着黑甲黑袍,看不出身形,辨不出男女,脸也被黑色的面具罩着,看不出长相,就连身上的气味……   ‘这些杀手身上的气味,似乎被特殊掩盖过。’风青暝心念一转。   为什么要特意掩盖身上的气味?   如果是陌生人,何必多此一举?   除非……他们是认识的!   风青暝的眸光凌厉起来,再出手时,目标明确的朝黑衣人脸上的面具抓去。   黑衣人似乎也猜到了他的打算,刺出的剑突然抽回,险险的从他掌前划过,锋利的剑刃与泛着红光的掌心之间撞出火星。   “阿炎——!快救齐王——!”被人群牢牢护着的齐太子妃,恰好看到这惊险一幕。   那刺客,差一点就把风青暝的手给刺穿,她吓得脸色发白,早已顾不上失不失态了。   而这一声焦急的惊呼,也被那黑衣人听到耳中,她手中的动作慢了一瞬。   风青暝的手也趁机再次抓过来,这一次他摸到了面具的边缘。   忽地,一股熟悉的寒气从面具上传来,刺激得风青暝缩回了手,茶色的眸底浮现震惊。   可惜,眼前的黑衣人没有给他答案,手中的剑,再度朝他刺过来。   风青暝下意识的抬手想要震碎这一击,却临到半途,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中聚起的力量一散,撤掉了自己的防御。   朝他心口刺来的一剑,在碰到他衣襟时,突然一偏,从他的左胸口擦过去。   顿时,一道狰狞的伤口,出现在风青暝的左胸口以及左臂上,衣衫被剑刃上的锯齿划烂,鲜血也瞬间浸出,染红了他半边衣衫。   一击得手,黑衣人似乎因为没杀死风青暝还要再度出手,而此时闻声而来的宫中侍卫越来越多,眼看着五名黑衣人就要成为瓮中之鳖,那对上风青暝的黑衣人突然发出一声长啸,正在和宫中侍卫纠缠的四人,立即放弃对手,各自飞离皇宫。   他们的轻功极高,还不等弓箭手搭好弓箭,人就遁入了黑影之中,消失不见。   宫中高手想要追寻之时,却不知从何处扔下来两个黑色铁蛋,落地之后瞬间爆炸,阻拦了追兵的脚步。   呛人的火药味散去,羽林统领立即带人朝风青暝快步走来,还未靠近就被那染红了半身的血衣吓了一跳。“齐王殿下——!”   若是齐王有半点差池,他今夜恐怕脑袋不保!   “阿炎!”焦急的女声传来。   是齐太子妃,在刺客离开后,她冲开那些保护她的人,提着裙子朝风青暝跑了过来,眼中的担忧不似作伪……甚至,有些过了。   待她来到近处,风青暝捂着伤口抬眸看过来,让她倏地停下,寸步难进,浑身就好像被他那冰冷的眼神给冻住了。“……齐王。”   “肖统领,派人护送太子妃回宫,加强宫中戒备。”风青暝冷静指挥。   羽林统领肖承抱拳领命,脚一跨,挡在了风青暝与太子妃之间。他点出了一队羽林卫,护送太子妃回去。   又立即派人去太医院叫御医过来,剩下的人严密搜查整个皇宫,还不忘派人给皇帝送信。   没办法,东宫这边这么大的动静,齐皇那边肯定收到风声了。   他即便不上报,上面也会知晓,到头来还是他的责任。   齐太子妃在羽林卫的护送下,不甘的离开。   然,她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肖承的惊慌的声音——   “殿下,刺客的剑上有毒!”   有毒!   齐太子妃惊恐的转过身,双唇失去血色而颤抖。   可是,在她惊慌失措,害怕会失去的时候,她却看到风青暝镇定自若的从身上掏出一个精美的锦囊,又从锦囊里翻出了一颗药丸吃了下去。   一时间,齐太子妃忘记了一切,只记得那锦囊上绣着的花样。   那分明是女子才会绣的花样,她从未见过风青暝身上有过这样的东西。   是谁送给他的?   那个……他口中一直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吗?   齐太子妃在浑浑噩噩中,被送回了自己的寝宫。   今夜的混乱,并未惊扰到这一方的宁静。她回来时,皇孙风佑还在熟睡,肉嘟嘟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粉红。   “太子妃您去哪了?”见她被人护送回来,随她一起进宫的贴身丫鬟岁娘忙举着烛台快步走过来。   齐太子妃木然的缓缓摇头。   护送她回来的羽林小队长,简要的向岁娘说了今晚的事。   听到宫中有刺客行刺,连齐王都受伤了,岁娘吓得烛台都差点没拿稳,紧张的检查太子妃有没有受伤。   羽林小队长又说,一会御医会来后,便带人离开了。   只剩下主仆二人后,岁娘才担忧的问:“殿下,您怎么一个人跑去正和殿啊?您若是思念太子,想要去看太子,您可以叫上奴婢啊!”   “岁岁。”齐太子妃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他那个心上人……恐怕是真的。”   岁娘一愣。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她自然知道太子妃口中的那个‘他’是谁。想到自家主子的心事,岁娘不由得鼻头一酸,心疼的喊了声:“小姐。” 第三百五十章 偏殿 瑞王在伤口的阵阵发疼下醒来,窗外的天色已经发白,想到今天有可能发生的事,仅剩的那点睡意也都没了。   心口传来的痛,还在提醒着他,为了这一天,他都付出了什么。   所以,这一切他只能允许成功,决不允许失败!   天色大明,王府里重新热闹起来。   瑞王妃一早就过来求见,瑞王却没有心思应付她,便推脱自己还未醒,把人打发了回去。   直到晏无胥过来,瑞王的精神才好了些许。   “无胥,如何?”   晏无胥刚刚踏入房中,瑞王就迫不及待的问,他心中的激动,甚至让他忽略了晏无胥脸上的神情。   正往前走的晏无胥,猝然听到瑞王的话,一时间能够舌战群儒的他,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原本一切都按照他们的计划推进,却不想,昨晚皇宫中发生的事,却让他们布置的一切都毁于一旦。   瑞王本应该掌握的先机,没了!   在这个计划中,太子一死,那么陛下还活着的两子,就是新的皇储候选人。   皇孙太小,还不知今后如何,大臣们不会多做考虑,就算有皇后一族,太子妃一族的支持,也算不了什么。   但是,齐王风青暝不同!   他身上虽然有异族皇族血脉,不符合立储的条件,但虽然他们父皇偏心?向来最疼爱的儿子,就是风青暝。   之前,太子占着嫡出的身份也就罢了,且太子身上并无过错,齐皇想要偏心,也不能与百官大臣,宗族们对着来。   但如今,太子薨逝后,说不得他们的父皇就动了这方面的心思。   瑞王蛰伏那么多年,布下那么大的局,为的可不是给风青暝做嫁衣。所以,太子死后,才有了瑞王被刺。   原计划里,太子和瑞王先后被刺杀,一死一伤,唯独齐王没有事,那么不管怎么样都会有人怀疑到齐王头上。   怀疑他,为了继承皇位,所以出手对付自己的两位兄长。   就算齐皇不信,瑞王也有把握让民间百姓和满朝文武相信。   这样一来,在争夺储君之位上,他瑞王就占了绝对的优势。   齐皇要重新立太子,除了他之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但是现在——   “无胥?”瑞王催促道。   晏无胥眉宇间满是凝重,他沉声开口:“王爷,昨晚在太子灵堂前,齐王遇刺了。”   “什么?!”瑞王从床上惊坐而起。   因为动作过大,一不小心撕裂了伤口,让鲜血又浸了出来,他也脸色一白,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倒下去。   “王爷!”晏无胥大惊,扑上前扶住他。“快,叫府医御医过来!”   瑞王被他扶着平躺在床上,两眼空洞的盯着帐顶,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王爷!王爷!”晏无胥一声一声的呼唤,将他从那种盘算落空的绝望中拉出来。   “呵呵呵……齐王遇刺……呵呵呵呵……齐王遇刺……”瑞王风青云有些癫狂的笑着,不断的重复这句话,嘴角竟然溢出了血液。   “王爷,身体为重!”晏无胥脸上满是痛色。   计划失败,他心中也愤怒而惆怅,可还是比不过瑞王之痛。   身为瑞王最信任的心腹,没有谁比他更能理解瑞王这些年的蛰伏和隐忍了。   上有皇后嫡出的太子,下有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他这个儿子夹在中间,就如同透明人一般,无论做什么他的父皇都看不到。   他的母妃被封为‘贤妃’,他被封为‘瑞王’,在旁人的印象中,他是谦和有礼,张弛有度,恪守规矩的皇子。   但那有什么用?!   谁能看得见他的满腔抱负,看得见他的野心?   都是皇帝的儿子,凭什么只有他被无视?!   齐王遇刺……这四个字,直接将他们的计划打破,也杜绝了他们想要栽赃在齐王身上的可能。   瑞王这要命的一剑,白挨了!   “到底是何人?是何人?”瑞王猛地抓紧晏无胥的手,满脸狰狞戾气的道:“难道他知晓了一切?昨晚的事,是他的反击?”   “应该不可能!齐王是接到了太子薨逝的消息才赶回来的,回来之后,一直都在宫中忙碌,就算他心中有疑惑,也根本来不及去查。而我们已经消除了一切痕迹,谁都不会怀疑到王爷身上,任凭齐王再厉害,也查不到什么。”晏无胥这番话说得十分肯定。   “那到底是何人?杀手抓到了吗?齐王可有受伤?”瑞王急迫的问。   若昨晚的一切,不是齐王布置,而是真的有人想要杀了他,那把人杀了也好啊!   “杀手没有抓到,齐王受了些皮外伤,据说杀手剑上涂了毒。但齐王身上有解毒良药,把毒给解了。”晏无胥摇摇头。   他这一番话,让瑞王的心情跌宕起伏,时高时低。   瑞王咬着牙,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老三还真是好运!”   晏无胥欲言又止,“王爷……”   瑞王赤红的双眼看过来。   望着他病态苍白的脸色,晏无胥最终还是把准备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此时此刻,晏无胥觉得,他还是暂且先不要告诉瑞王,昨夜那些杀手的武器和穿着打扮,像极了他们的人好了。   府医和暂时值守在瑞王妃的御医匆匆赶来,晏无胥退到一旁,将位置让给二人。   “王爷的伤口才刚刚开始愈合,怎么会又撕裂了?”御医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不由得皱眉。   瑞王此时没有心情应对,晏无胥站在一旁道:“都怪我,告知了王爷,昨晚齐王遇刺之事,王爷因为担心齐王,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   御医闻言,只能叹息一声,劝道:“即便如此,瑞王殿下还是要多多在意自己的身体为是,要戒骄戒躁,安心静养,伤口也不能再撕裂了。”   瑞王看了站在床边的晏无胥一眼,流露出担忧之色,“本王也是乍然听闻到三弟也遇刺了,心中一时焦急。这些杀手当真可恨,到底是谁要对我们兄弟三人下手?”   “殿下,陛下会查明一切的。”御医似乎被他心怀手足的样子所感动。   ……   齐皇宫中,风青暝虽然只是受了皮肉伤,那剑上的毒也解了,但齐皇还是不放心他的安危,直接让他搬入了自己的寝宫偏殿中暂住。   如此一来,他的母妃,妹妹,连他自己,都与齐皇住在了一起。   这一消息传出去,不少人心中都动荡不已。   知道陛下宠爱齐王,但现在这种情况,三个皇子一个死了,一个遇刺后只能在自己府中静养,身边只有一个御医守着,而另一个,则住到了皇帝身边,由整个太医院的御医看着……齐皇住的勤政殿里,丽妃,齐王,玉轮公主与陛下,倒是真正的一家四口,反衬得皇宫里的其他人都成了外人。   难不成,陛下已经打算让齐王来继承储君之位了?   这个心思,在宫中传来齐王遇刺后,就浮现在各个大臣心间。   而勤政殿的偏殿里,齐皇风苍玄亲自来看过风青暝,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更加消瘦憔悴,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哪怕只是从勤政殿的寝殿,来到这偏殿,这短短的距离,都让风苍玄喘息不已,也看得风青暝心中难受。   风苍玄陪着风青暝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丽妃也带着玉轮公主风灵曜一起来看过风青暝,甚至连归海卿云和归海鸿卓也来了,倒是太子妃没来。   齐王受伤,不便再主持太子的吊唁仪式。   太子妃作为太子正妻,自然要接过这一切,东宫的事,让她无法抽身过来。   送走了一批批前来探望的人后,风青暝穿着寝衣,宽松的衣襟处,左肩上还若隐若现着白色的纱布,他头发披散,带着异域血统的五官更加妖俊,昳丽,宛若黑夜中的妖王。   勤政殿外,宫中的暗卫以及羽林军,都严密的把守着,连一只鸟也难以靠近。   风青暝靠在床榻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偏殿里灌入一股凉风,吹起他的发丝,也将他松散的衣襟吹得鼓起了几分。   殿中烛火摇晃,等风止之后,偏殿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风青暝见到这人,丝毫没有惊讶,反而露出令人沉醉的笑容,主动伸手去拉她,“阿姐~!”   暗哑而带着磁性的声音,在夜色中,仿佛是撒娇一般。   沈未白心中一软握住他伸来的手,正欲说话,突然从手上传来一股大力,猛地将她拉向前。   猝不及防之下,沈未白身子失去平衡,朝床上的风青暝身上跌落。   眼看着会压倒他的伤口,沈未白腰间一扭,两人双手相牵之处力量传来,混乱中,她只觉得眼前颠倒,然后背上就是一软,身上一沉,她竟然被风青暝压在了身下。   年轻的男子披散着的长发,肆意的洒落在她身周,彼此之间挨得极近,她甚至能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气……偏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旖旎起来。 第三百五十一章 什么情况? “阿姐……”风青暝的眸色变得深沉,嗓音也更加沙哑。   而沈未白却在这一生低吟般的呼唤声中清醒,身子一轻,就从他的气势下逃出。   怀中的温香软玉消失,风青暝眼底划过一丝懊恼。   但总归,他没那个胆子强迫沈未白做些什么。   “咳!”沈未白清了清嗓子,假装忘记了刚才旖旎的画面,视线落在风青暝敞开的衣襟,“让我看看你的伤。”   皇宫里的御医,医术自然是好的。   更何况,在丽妃身边,还有一位百草谷的神医。   风青暝的伤又出自沈未白之手,所以这伤到底怎么样,她心中清楚得很。   只不过,哪怕心中再如何清楚,沈未白还是要亲眼看一看才放心。   风青暝听到沈未白提及自己的伤势,没有半点意外,大大方方的坐在床沿上,将自己的寝衣直接脱了下来。   结实的肌肉,流畅优美的线条……风青暝的身材很明显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十分有诱惑性的身材。   饶是沈未白,在他猝不及防的脱衣下,都看得愣了愣。   左肩和胸口上绑着的白色布条,不仅没有损坏他身材的美感,反而增添了几分残破美。   风青暝仿佛没有感受到沈未白发烫的眼神似的,低头解开自己身上的绷带,慢条斯理的将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布条脱下。   直到有些狰狞的伤口,出现在沈未白眼前时,那种破碎的美感,简直到达了极致。   沈未白只觉得热血上涌,鼻尖微热。   下意识的,她侧过头,吸了吸鼻子,免得自己在风青暝面前出丑。‘青涩的果子已经成熟了啊!’   沈未白在心中不得不承认‘食色性也’这四个字是至理名言。   同时,那个早就被她望到角落的‘双修’之法,又突兀的从她脑海角落钻了出来,且强势的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幸好,沈未白向来都自控力了得,哪怕脑海里再如何翻腾,她的表面上都能维持镇定自若的神情。   “嗯,处理得不错。包上吧。”沈未白说了声。   风青暝并未动作,只是眸光直勾勾的看向她。   “……”沈未白被他的眼神看得双颊发烫,不由得催促了一声:“愣着做什么?”   “阿姐帮帮我可好?”风青暝声音低沉的开口。   “……”   沈未白觉得那一瞬间,她肯定是被迷惑了。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为风青暝重新包扎伤口,指尖不小心划过他发烫的皮肤时,两人的心脏都同时颤了颤。   风青暝更是感到口干舌燥,想要进一步索取什么。   然,还不等他做出下一步动作,沈未白就结束了包扎,退了两步,拉远了彼此的距离。“好了。”   莫名的,两人心中都松了口气,却又带着淡淡失落。   沈未白心中清楚,若今夜放纵的话,恐怕脑海里的‘双修’之法,就能拿来用了。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阿炎身边,还危机四伏!   “阿姐,昨晚的人是你对不对?”风青暝也回归理智。   “嗯。”沈未白点了点头。她并不打算瞒他。   风青暝不着急发问,只是耐心的等待沈未白主动说。   “我听说,二皇子瑞王遇刺重伤。”沈未白只说了那么一句,风青暝就动了。   他心中一凛,神色变得肃穆。“阿姐的意思是,这是二皇兄自编自演?”   沈未白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道:“我只知道,太子遇刺身亡,二皇子遇刺重伤,若唯独身为三皇子的你没有一点事,那是大大的不妙。”   风青暝是极为聪明的人,沈未白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怎会不知后果?   “所以,与其被动等待,考验人心,还不如我亲自动手,掌握主动权。”沈未白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瑞王遇刺,她的确怀疑是瑞王自己的手笔,为的就是把脏水泼到风青暝身上,也加注自己能入主东宫的可能性。   若事实如此,瑞王不会安排杀手去对付风青暝,所以她就更加要出手,打破瑞王的计划。   若瑞王遇刺,并非他自己的安排。   在齐国之中,的确藏着某支势力要对齐国的皇嗣下手,那沈未白就更不能被动等待了。   她的出手,会对潜伏在暗中的未知势力,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让他们在短时间内不会对风青暝下手,这也能为接下来的调查争取时间。   沈未白做事,向来喜欢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这一次也一样。   “真要伤你,我还是舍不得。但若只是让你受了皮毛伤,又会瞒不过藏匿暗处的那些人。所以,我只能在剑刃上下毒,你身上带着我给你的解毒良药,这些毒奈何不了你,却会让其他人认为,杀手的确是要取你性命。”沈未白的指尖轻轻在绷带上勾勒伤口的形状。   风青暝耳尖发烫,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觉得自己伤口附近,被沈未白轻触过的地方,传来酥麻酥麻的感觉。   “那些武器,我吩咐人按照刺杀瑞王的那批杀手武器仿制的,剑尖的刃上有着倒刺,所以才会让伤口显得狰狞吓人。你若担心留疤,我回去后会亲自为你调配祛疤灵药,涂上一阵也就好了。”沈未白说完,正准备收回手,却被风青暝一把抓住。   男人的掌心很烫,被他抓住的手,就宛若置于火炉上一般。   沈未白诧异的抬眸,对上了他那双茶色泛着殷红的眼睛。   不等沈未白作何,风青暝就直接倾身上前,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后脖颈,将滚烫的双唇紧贴过来。   “唔!”短促的惊呼声,被风青暝的双唇吞噬。   沈未白睁大双眼,近在咫尺的感受着风青暝的‘放肆’,渐渐的放松下来,闭上双眼。   ……   许久之后,床边烛台上的烛光,将两人重叠的影子印在了偏殿的墙上。   稍微凌乱的床榻上,风青暝将沈未白拥在怀中,两人的衣衫都有些凌乱,风青暝寝衣上的系带更是都被解开了。   两人耳鬓厮磨的样子,仿佛在说着世间最美妙的情话,但事实上,他们却在聊着最正经不过的正事!   “太子之死,会与二皇兄有关吗?”风青暝鼻尖蹭了蹭沈未白的鬓角,在她耳边低语。   沈未白则把玩着他揽住自己腰间的大手手指,“阿炎认为呢?他们都是你的兄长,按理说,你更清楚。”   风青暝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道:“太子皇兄的储君做得极好,父皇对他很是满意。他对我们两个弟弟,也是关爱有加,以自身为表率。瑞王……瑞王的母妃因为不得父皇喜爱,他也向来低调,给人的印象大致时平和,谦逊的。”   他再一次沉默下来,这一次的沉默更久。   沈未白并未催促他,只是耐心的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后,风青暝叹息一声,“若太子皇兄之死,真的与瑞王有关,那对父皇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沈未白安慰他,“目前都还没有证据。但若你希望,我会替你去查这件事。能将所有的痕迹都收拾得如此干净,想必此事无论幕后主使者是谁,都已经谋划已久。”   “我倒是希望,太子之死与瑞王无关,他的遇刺只是他想要利用这件事对付我而已。”风青暝露出苦笑。   沈未白在他怀中侧身,小心的避开他左胸的伤口,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笑道:“我的阿炎真是心善。”   风青暝被她夸得面色一红,低头道:“我只是不希望父皇伤心。”   沈未白笑着问他,“所以,要查吗?”   “查。”风青暝毫不犹豫的道。   ……   天色渐白,沈未白一夜未归,就陪在风青暝身边。   一来,是舍不得离开。   二来,则是担心有人会趁风青暝受伤,暗中下毒手。   好在,一夜过去,并未有什么异常,倒是让两人难得的温存了一夜。   寝殿外,已经有伺候的宫女和内侍走动。但,没有风青暝的吩咐,谁也不敢踏入寝殿中。   “阿姐,陪我吃了早膳再走好不好?”风青暝心中知晓,沈未白不可能长期这样偷偷摸摸的留在宫中,只能央求她再陪自己一会。   沈未白正欲点头,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她身影一闪,将自己藏了起来。   而这时,门外也响起了宫女请示的声音。“殿下,太子妃殿下正在门外,说是要探望殿下的伤势。”   风青暝自己将寝衣穿好,又披上了外衣,才起身道:“本王没有大碍,请太子妃回去吧。”   宫女的声音又穿了进来:“太子妃殿下说,您是在她眼前受伤的,她若不亲眼看一下,会不安心。”   “御医已经说了,本王的伤势没有大碍。你告诉太子妃殿下,太子灵堂离不得人,还请她回去主持一切。”   “是。”宫女躬身退了下去。   也不知道她怎么说的,反正最后太子妃没有强行闯入,而是离开了。   等外面的人一走,沈未白就从藏身之处走出来,若有所思的看向大门方向。   风青暝见她不看自己,有些吃味的将她拉回自己怀中。“阿姐怎地不看我?”   “那个太子妃是什么情况?”沈未白却答非所问。 第三百五十二章 她对你图谋不轨 风青暝被沈未白问得一愣。   沈未白却不容他思考的机会,眯着眼睛步步紧逼,“昨夜我就觉得她对你的关心超过了一般叔嫂,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昨夜刺杀的人是她的丈夫呢。”   “!!!”风青暝立即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沈未白却没听他辩解,继续说:“今日一早,她就亟不可待的来探望你。你又不是因她受伤,她为何如此在意?”   风青暝被弄得哭笑不得,但也难得见到向来淡定潇洒的阿姐,会如现在这般,露出小猫一样的尖牙利齿,倒是甚是可爱!   “我不知她如何,我只知道我如何。”风青暝直接将人拥入怀中,茶色清透的双眸里是满目深情。“阿姐,我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吗?”   沈未白被他的眼神撩得心跳加速,却还是冷哼一声,退出他的怀抱。“你还是老实交代,免得以后苦于无从解释。”   “好~!阿姐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风青暝脾气极好的凑近,语气带着点撒娇。   “太子妃是当朝丞相之女,更是帝师之孙,她的家族在朝中和民间,声望都极高。所以,从她一出生,就注定是齐国的太子妃。”风青暝声音低低地说着。   其实,关于齐太子妃聂笙嬿的事,沈未白心中都大致有数。   聂笙嬿出生于权贵世家,祖父因协助大齐开国皇帝建国有功,不仅被封为了国公,更是成为帝师。   当今的齐皇,包括上一任皇帝,他的兄长,都是聂国公的学生。   除此之外,聂笙嬿的父亲,也是当朝的丞相,齐国朝堂上差不多一半的文官,都是他的门生。   如此显赫的世家贵女,自然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更何况,聂笙嬿自身也相当出色。她的容貌在齐国或许不是顶尖,但才情却十分高。   未出阁时,就有北齐第一才女的称号。   她的祖父和父亲甚至公开说过,她的才学超过了家中的兄弟,只可惜是女儿之身,无法报效朝廷。   传闻到底有没有夸张,沈未白不知道。   她对这位齐太子妃,只有匆匆两面之缘。别的没看出来,她只看出了这位刚刚丧夫的齐太子妃对她的阿炎似乎居心不良。   这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只能说这是身为女人的直觉!   “……太子妃也算是与我们兄弟三人一起长大的。因为她从小就与皇兄有婚约,所以皇后也会经常的让她入宫,有的时候甚至一进宫就会待上一个来月。当然,这其中也不乏皇后想要拉拢聂家的心思。聂家是最顽固的保皇派,他们认可父皇,也认可他指定的接班人。”   “所以,也就是说谁被齐皇指定成为太子,聂家就会追随谁对吗?”沈未白打断了风青暝的话。   风青暝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不过,太子向来都做得很好,所以聂家对太子的态度也是很好的,否则也不会答应让他们家唯一的孙女嫁进东宫。皇后的担心,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那齐太子妃与齐太子的感情如何?”沈未白又问。   风青暝道:“应该是和睦的吧。太子温文儒雅,风度翩翩,是礼仪君子。太子妃也是从小熟读了经书古籍,学富五车的人。他们结为夫妻,理当是琴瑟和鸣。”   “你说的都是你的猜测。”沈未白摇了摇头。   风青暝笑道:“我又不会整日盯着他们夫妻二人。他们成亲不过几年,而这些年,我大多都在焚野宫习武,即便回来,也谨遵母妃的话,不与朝中各势力走得太近。除了看母妃、父皇还有灵曜之外,我也不关心外人如何,所以你问我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的感情,我是真的不知道。”   沈未白看了看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但,还是提醒了一句,“总之,你再与她碰面时,多留个心眼,莫要被人算计了。”   “嗯?”风青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向她投来求知的眼神。   “……”沈未白很不耐烦这些宫斗,宅斗。但她好歹也是从另一个世界穿来的,再如何不喜欢,也难以避免看过一两部经典的深宫乱斗大戏。   如今太子死了,只留下小皇孙一个血脉。   无论太子妃是真的对风青暝这个皇叔有着不一样的感情,还是为了帮助小皇孙巩固皇位,她都极有可能拉近与风青暝之间的关系。   这不是和沈未白前世知晓的某段历史上,那位赫赫有名的太后极为相似吗?   身为皇帝的丈夫死了,为了扶幼子继承皇位,不喜色诱有权有势的亲王,甚至以摄政王之位将其绑上自己这艘船,利用他为自己的儿子保驾护航。   等到儿子长大了,又把这位‘摄政王’除掉。   沈未白停止了自己的脑补,只是严肃的道:“你记住我的话便是了。”   “是,阿炎遵命。”好在,风青暝也不是非要追问到底的人,见沈未白不愿多说,他便不再问了。   ……   陪风青暝在偏殿用过早膳之后,沈未白悄无声息的离开。   但她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星鸾派人去查太子妃聂笙嬿的所有事,从她出生到现在,事无巨细,都要呈到她面前。   这与吃不吃醋没有任何关系,而是沈未白必须要搞清楚,这位太子妃对阿炎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齐国太子被刺身亡,瑞王和齐王先后遇刺,这让泰宁城中人人自危,各个朝臣的态度都变得暧昧起来,齐国的朝廷也有一种风雨欲来的预兆。   沈未白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一定会护住风青暝,以及他在乎的人。所以,任何可疑的地方,她都会查清楚。   ……   在瑞王和齐王先后遇刺的第五日,刺杀的凶手还未找到。   齐皇宫中,每日都传来齐皇震怒的消息。   而在这一天,从卫国而来的辰王姬云廷,也到达了泰宁城中。   负责接待的官吏,依旧是之前接待了蓟国来使的那位。同样的,他把人带到了四方馆中居住。   卫国的住馆与蓟国的住馆在四方馆中,正好形成了斜对角的位置,倒也互不打扰,即便都住在四方馆中,两国之人也难以遇上。   归海鸿卓,归海卿云姐弟二人,还是在正和殿,齐太子的灵堂上,见到了这位代表卫国而来的辰王殿下。   姬云廷上了香,完成吊唁之后,来到风青暝面前寒暄交谈。   “多年前的一别,今日才有机会再见。齐王殿下,久违了!”   风青暝不动声色的颔首,“辛苦辰王殿下一路远行,来送我皇兄一程。”   “这是应该的。还望齐王节哀。”姬云廷淡淡笑着。   ……   风青暝的伤好得很快,最主要的还是他及时解毒,外伤有只是皮外伤。所以,在偏殿中养了几日后,他又回到正和殿主持一切。   而瑞王,挨着心脏的位置,被直接贯穿。   又因兵器上的倒刺,导致伤口极为难愈合。所以,哪怕他受伤在前,现在也依然只能躺在自家府里的床上,不敢乱动,怕再撕裂伤口。   晏无胥每日都会来看瑞王,给他带来一些外面的消息。   但是,为了让瑞王好好养伤,一些不利的消息,都被晏无胥给隐瞒了。   可即便是这样,瑞王在知晓齐皇震怒,又一次加大兵马去追凶的消息后,还是难免的忐忑紧张起来。   “无胥,父皇可会怀疑到我身上?”卧榻养伤多日的瑞王,失去了往日的锐气和精神,苍白的脸色上满是惶惶不安。   这一次,他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用命换来的重伤,非但没有陷害成功风青暝,反而将了自己一军。这几日,每每想到这些,他都气得呕血。   “殿下稍安,陛下是不会查到我们身上的。”晏无胥低声宽慰。他早已将一切痕迹都清扫得干干净净,他不信会有人能追查到瑞王身上。   有了晏无胥的保证,瑞王紧张的神情果然放松了些。   晏无胥又道:“如今,殿下还是要尽快养好身体。离太子出殡已经没有多少日了,到时候,殿下无论如何要出面送太子最后一程,决不能让齐王占了所有的便宜。”   提及风青暝,瑞王风青云又一次忍不住觉得他运气太好。   “找到刺杀齐王的人了吗?”瑞王问。   晏无胥皱眉摇头。“那几个杀手,一出了皇宫之后就像消失了一样。不仅我们的人没找到,连陛下的人也没有找到。”   “无胥,你说他们会不会再次刺杀那个杂种?”风青暝眉宇间满是狠厉的问。   晏无胥沉默片刻后,才道:“难说。”   这个答案,风青云显然不满意。   但,晏无胥是他最信任,也最可靠的谋士,所以也不便对他发火,只能将这口堵在胸口的闷气咽下,闷声道:“不管是谁出的手,本王倒是希望他们再次出现,直接取了那杂种的命,也算是帮了本王一个忙了。”   太子已死,齐王若也死了,那么齐国的皇位舍他其谁?   那个路都才刚刚走稳的小皇孙吗?   风青云心中不屑冷哼,完全不将风佑放在眼里。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夫妻离心 南卫,瑶城,东宫。   夜幕降临,东宫内外有禁军把守,闲杂人等不可随意出入。   身为太子妃的尹千暇坐在灯前等候,桌上的美味佳肴,早已经冷却,却无人动一筷。   在房中伺候的宫女,都小心翼翼的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丝毫的差错,怕惹得主子发怒。   只有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才敢在这个时候,靠近冷着脸的太子妃。“殿下,时辰不早了,您还是先用膳吧。”   “太子还未归,用什么膳?”尹千暇神情不悦的道。   大宫女心中无奈叹息,也为自己的主子抱屈,可这东宫的主人是太子殿下,别说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了,就算是太子妃也无法掌控太子啊!   “本宫让你给太子传的话,你传到了吗?”尹千暇转眸向她看来。   大宫女忙道:“殿下的吩咐,奴婢不敢怠慢,晌午时,奴婢是亲自到太子殿下的书房说的。”   “太子当时如何回复的?”尹千暇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安。   大宫女道:“奴婢没有见着太子殿下,但伺候在太子殿下身边的南公公出来传话,说太子殿下知晓了。”   “没用的东西!”尹千暇用力甩袖,脸色阴沉下来。   “殿下恕罪!”大宫女慌忙跪在地上。   房中伺候的其他宫女,也不管是否与自己有关,纷纷跪地叩首。   尹千暇却看也不看,只是满脸戾气的盯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大宫女道:“居然连太子的面都没有见着,我养你何用?”   “奴才叩见太子妃殿下!”   正在尹千暇训斥之时,门外响起了一个宦官尖锐的嗓音。   尹千暇狠狠瞪了大宫女一眼,抬眸看向跪在门口的宦官。“你可找到太子了?”这人还是她之前等得不耐烦,吩咐去找太子的人。   “找……找到了。”跪在门口的小宦官,紧缩着身子,声音惶恐。   “在哪?太子殿下可是到了门口?”尹千暇眸中一亮,忘记刚才的不快,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衫,又对跪在地上的大宫女道:“还跪着干什么?赶紧起来替本宫整理一下,莫要在太子殿下面前失了礼。”   大宫女忙起身,帮着她一起整理衣裙。   其他的小宫女也纷纷上前,几名宫女围在尹千暇身周,动作极快的就整理好了。   这让本欲开口的小宦官心生恐惧,只能埋着头颤声道:“回……回太子妃殿下,太……太子殿下他……他在良娣的宫中……说,说今晚就不过来了。”   说完,他都不敢抬头去看一脸期待的太子妃。   大宫女脸色一变,忙重新跪在地上,其余的宫女也都纷纷白了脸,匍匐跪在尹千暇身边。   尹千暇原本欣喜的表情一僵,因为心中的失望和愤怒,让她的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狗奴才你说什么?”   小宦官无奈,又只能颤颤巍巍的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尹千暇的五官渐渐扭曲,眼底满是愤怒,她推开挡在自己面前跪地的宫女,直接走到摆满了菜肴的桌前,用力扯掉桌布,将美味珍馐掀翻在地。“贱人!狐狸精!”   太子妃震怒,满室伺候的人,都不敢多言。   然,掀了一桌菜,尹千暇还是不够解气,直接朝殿外走去。   大宫女忙惊慌失措的起身,一面吩咐人把地上收拾干净,一面又带着人追上尹千暇。   ……   自从尹千梧‘死了’之后,尹千暇就觉得神清气爽,一切都按照她所想的发展。   哪怕,中间过程稍有不顺,但最终,是她嫁给了太子,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太子妃。而且,她还避免了太子身残的劫难,更是提前就在太子面前揭露了辰王不甘屈于臣下的野心,让太子提防这个人。   所以,尹千暇觉得自己对太子是有功的,太子的大业离不开她,她这个太子妃的位子,未来的后位也是稳稳当当的。   可是,这段时间来,太子对她越来越冷淡,反而宠爱起那些妾室……   尹千暇也有自己的野心,她要成为千古一后,不仅要那个全天下女子最尊贵的位子,更是要君王的宠爱和敬重。   一路上,尹千暇越想越气,脸色就越发的难看。   “太子妃殿下留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东宫良娣的住处,还未进门就被太子身边的南公公挡在了外面。   “让开。”尹千暇冷着脸怒斥。   南公公却分毫不让,只是毕恭毕敬的道:“太子殿下交代,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还请太子妃殿下先回去,早点休息吧。”   “你一个奴才,还敢拦着我?”尹千暇直接朝里面冲去。   南公公脸色一变,忙上前阻拦。   可是,尹千暇的身份毕竟是当朝太子妃,是东宫的女主人。即便南公公和其他人想要阻拦,也不敢太放肆。   尹千暇这些年脾性渐长,横起来连太子都不怕,又岂会怕这些下人奴才?   眼看着尹千暇推开殿门而入,南公公急得直跺脚,暗骂一声:“真是仗着皇后命,才敢如此嚣张!”   尹千暇刚冲进去没一会,里面就传来了瓷器被砸碎的声音。   紧接着,衣衫不整的太子良娣捂着脸跑了出来,身边还伴随着里面伺候的宫女。   南公公脸色难看的快步上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太子的声音,“守在外面,没有本宫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得了太子的命令,南公公心中一松,收回了迈出的脚,老老实实的为太子守门。   而在门内,原本暧昧旖旎的气氛消失无踪,只剩下太子姬瑾瑜和尹千暇隔着烛火对峙。   “你又发什么疯?”姬瑾瑜阴沉着脸。   尹千暇被他眼中的冰冷刺得心口发疼,她委屈的道:“我发疯?殿下说出此话,不觉得寒了臣妾的心吗?”   说着,她开始哭诉自己辛苦准备饭菜,等着太子回来用膳。太子却被良娣这个狐狸精给拐走了,如今还来说她。   姬瑾瑜不耐烦的打断她:“够了!本宫不想去你那。”   尹千暇身子一怔,浑身如同被冰水浇头而下。她震惊的看向姬瑾瑜,“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姬瑾瑜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扭头不再看她,缓缓的道:“这几日,本宫午夜梦回,总会想起千梧妹妹。”   尹千暇听到这句话,身体一晃,犹如雷劈。   姬瑾瑜没有看他,室中光照不及的晦暗,遮掩了他眼中的复杂情绪。   对尹千暇,姬瑾瑜其实谈不上喜欢。   娶她,更多的是因为母后做主,因为那则预言。   婚后,两人的确也和谐过一段时间,但那也是在‘太子’和‘太子妃’这个身份上带来的。   哪怕,尹千暇偶尔对他提出了一些不错的建议,对他的大业有帮助,但这个女人他内心还是看不上的,只觉得她粗俗,傲慢,不配太子妃之位,更不配成为未来的皇后。   尤其是,这段时间,关于尹千梧之死再度被重提起来,姬瑾瑜独自一人的时候,就忍不住会想,如果当初尹千梧没死,那么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的人应该是尹千梧才对。   那个正儿八经的安亭伯府嫡女,那位端方大气,姿容绝色的少女,才是最配得上他的人,才是他心中的太子妃,大卫未来的皇后!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难以被按回去了。   姬瑾瑜就越发的不想看到尹千暇那张脸,更何况,在外面的流言蜚语中,尹千梧的死与尹千暇有脱不开的关系。   若都是真的,一想到自己居然娶了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为妻,姬瑾瑜就更加觉得恶心。   ……   辰王府中,烛光摇曳,女主人尹千雪还未歇息。   她手中拿着一封信,是今日从北齐送来的。信中,姬云廷告诉她,他已经平安到达了北齐,等齐太子出殡之后,完成吊唁他就会回国。   这只是一封再平常不过的家书,却让尹千雪心中隐隐不安。   她总觉得,姬云廷有些话并未告诉自己,有些事也隐瞒着自己。   窗外有人影晃动。   尹千雪将信收起来,问道:“是谁?”   “王妃,是我。”外面传来的女子声音,正是那位被姬云廷留下的女暗卫的。   尹千雪松了口气,开门让她进来。   女暗卫道:“刚刚得到消息,今晚太子和太子妃大吵了一架。似乎,是与那则流言有关。”   说完,她偷偷抬眸看了面前的尹千雪一眼。   后者神色平静,并未因她带来的消息而惊讶,这让她不由得追问了一句,“王妃早就料到了?”   尹千雪淡淡的笑着,却没有回答。   当年的她,虽然还小。但也记得太子和辰王对大姐姐的态度,而尹千暇那样的人又怎能与大姐姐相比?   人一旦有了对比,太子又怎会不多想?   让他们夫妻离心,这就是她对尹千暇的报复!   尹千雪没有回答,女暗卫也不再追问,只是道:“王妃,接下来,我们还要继续吗?”   “不必了。埋下一颗种子就已经足够。”尹千雪淡淡的道。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太子之位 霜降日,是齐太子出殡的日子。   离太子遇刺,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这段时间里,齐皇室剩下的两名皇子,瑞王和齐王先后遇刺,幸运的是,他们都无性命之忧。而不幸的是,到现在为止,无论是刺杀太子的凶手,还是行刺瑞王和齐王的人,都没有被抓到。   为此,齐皇风苍玄一夜白了一半的头发,憔悴了不少。   太子出殡当日,齐皇并未出现,代为主持的依然还是齐王风青暝。   但风青暝自己清楚,在出殡前的一晚,父皇独自一人来正和殿中,坐在太子灵柩面前,说了很久的话。   到了时辰,宫门打开。   出殡的队伍摆着仪仗而出,泰宁城中的百姓,都腰间戴上孝布,跪在地上‘嘤嘤’哭泣。   一辆被孝布包裹的马车,也在出殡队伍中。   里面坐着的是齐太子唯一的儿子,皇孙风佑。   陪在他身边的,不是太子妃聂笙嬿,而是齐王风青暝。   按照齐国的丧葬习俗,出殡的时候,直系女眷是不允许送葬的。   齐国的百官,今日也都在出殡队伍中列阵随行,文官武将足有上百人。还有三千羽林军为太子这最后一程保驾护航。   他国前来吊唁的来使们,也都只会站在城门相送,不会一起到皇家陵园。归海鸿卓和姬云廷也在其中,隔着人群,两人看到了彼此,也都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长长的队伍,从宫门而出,朝西城门而去,一头一尾,几乎贯穿了大半个泰宁城。   齐太子的棺椁从西城门而出时,宫中送葬队伍的最后一人,才走出了宫门。   沈未白藏身于西城门附近一家临街的茶馆中,此时,茶馆里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到了街面上跪地为太子送行。   二楼虚掩的窗户里,沈未白身姿挺拔的站在阴影中,注视着外面的送葬队伍。   有些撒落的冥纸,被风卷上了二楼,落在了虚掩的窗棂上。   沈未白的视线落在上面,那冥纸微微动了几下,又被新来的风吹走,远离了容貌清绝精致的女子。   这时,皇孙坐的马车从窗下经过。   四柱马车上,里面的情形让人一览无余。   穿着孝衣的几岁孩童,神情带着懵懂无知,双眼泛红,双臂中紧抱着父亲的灵位牌,看上去可怜极了。   其实,若不是皇孙年龄太小,他身为太子唯一的儿子,理应步行送葬。   而在马车旁,风青暝穿着素衣,腰间同样绑着白色的布条,骑着一匹纯白的马匹,守护在风佑身旁。   在他经过沈未白所在的窗下时,似有所感的抬起头,望向了那扇虚掩的窗户。   其实,从他所在的位置看,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就莫名的觉得,沈未白就在里面看着他。   直到过了那扇窗,风青暝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眼神,再回眸时,他那双茶色的双眸,又重新变得清冷无波。   ……   太子的棺椁,送出了宫。   皇后所住的宫殿大门也终于被打开了。   殿外,一群奴婢宦官,都跪在地上,静默等候。   紧闭的殿门里,齐国的帝后,正在进行一场关乎于大齐将来的谈话。   风苍玄的皇后,今日也脱下了锦衣华服,只穿着一身青白素衣,发髻上也只有一支白玉钗,她神情憔悴,眼底有化不开的哀伤。   齐皇风苍玄的精神也不好,但气色要比皇后苍白的样子红润一些。他看着自己的妻子,丧子之痛让她平日里争强好胜的气焰要消散了许多,整个人都没了那么多戾气。   但,风苍玄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一旦她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她又会变回那个盛气凌人的皇后殿下,甚至比起之前更甚。   “今日出殡,陛下让了齐王去,难不成在陛下心中,已经有了新的太子人选?”皇后被禁足在宫中那么久,哪怕是收敛了平日的气焰,但在面对风苍玄时,态度依然称得上是强硬的。   风苍玄眉头一蹙,心中那点仅存的夫妻之情也淡了去。“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胡思乱想?”皇后冷哼一声,眼神戏谑的看过来。“太子的事,陛下让齐王跑前跑后,如今更是让他送葬,这不是在告诉百官和我大齐百姓,齐王就是陛下你看中的新太子吗?”   “朕就只有三个儿子,如今太子走了,瑞王遇刺重伤卧床,朕让阿炎去主持这一切,何错之有?”风苍玄音量也提高上来。   皇后却不畏惧,只是讽刺一笑:“看看,在陛下心中,死了的是齐国的齐太子,伤了的是齐国的瑞王,而只有齐王才是陛下唯一放在心底的儿子吧。”   “放肆!”风苍玄怒而拍桌。   皇后却硬挺着身姿,毫不屈服。   风苍玄恨死了她这副模样,沉声道:“朕体谅你没了儿子,才处处容忍你,哪怕你对朕,对丽妃做出那样的事,朕也只是将你禁足在宫中。现在,你却来指责朕?别说朕现在还没有新立太子的打算,就算是有,那也是朝堂之事,容不得你一个妇人指手画脚。难道,你还想干预朝政吗?”   皇后在听到这番话后,没有生气,反而在心中松了口气。   “看样子,你身体还未大好,就继续在宫中休息,哪也别去了。”风苍玄拂袖离去。   皇后目送他离开,直到那明黄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她紧绷的脊背才一下子松了,整个人向后软倒。   “皇后殿下!”服侍皇后一辈子的老嬷嬷,及时的扶住了她。   皇后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眶泛红,收起了在齐皇面前的强硬,流露出脆弱。“嬷嬷……”   “娘娘,您为了皇孙殿下,辛苦了。”老嬷嬷声音哽咽的道。   皇后眼中湿意更重,却也只能将眼泪吞下去。“只要佑儿能登上太子之位,本宫如何都无所谓。”   “今日,与陛下的谈话,也有不少收获。本宫知晓,太子一死,陛下心中肯定会想立那女人的儿子为太子。但是,陛下拧不过百官,有祖制在,他想要立齐王为太子没那么容易。”   “只要陛下没有下定决心,我们就还有机会,佑儿就还有机会!”   老嬷嬷心疼的看着她,“娘娘,您为了太子殿下,为了皇孙殿下,实在是太辛苦了。”   皇后苦笑,却语气坚定的道:“我这一生,不得丈夫喜爱,唯一的骄傲就是皇儿。如何,皇儿去了,属于他的太子之位,我必须要帮他护好,留给他唯一的儿子!”   不等老嬷嬷说些什么,皇后借着她手臂的力量站起来,眼神重新变得锐利。“不管是杀我儿的仇人,还是我孙儿的太子之位,我都不会放过!”   ……   齐皇风苍玄从皇后的宫殿出来后,心中沉闷极了。   返回勤政殿后,他直接去了丽妃所在的地方。   到的时候,他发现丽妃正在指挥人收拾东西。他们的女儿灵曜,也不知跑去了哪。   “这是做什么?”风苍玄出声。   归海雅吓了一跳,转过身向他行礼。   风苍玄忙扶住她,又挥挥手让其他人下去。   片刻之后,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太子已经出殡,臣妾也该搬回去了。这勤政殿是陛下处理朝政的地方,也是陛下的寝宫,臣妾长期住在这里,于礼不合。”归海雅轻声解释了一番。   “于礼不合?”风苍玄冷哼一声,似乎不屑极了。   归海雅不知他心中作何想,一时间也没有开口接话。   风苍玄并未迁怒与她,只是牵着她的手坐下,叹息道:“雅儿,我们的儿子阿炎是多优秀的皇子?我相信在他的带领下,大齐会更加繁荣强大……”   “陛下不可!”归海雅脸色骤变,急忙出声打断了风苍玄的话。   风苍玄眸色沉沉的看向她,“难道你也不喜欢我们的儿子成为太子?”   归海雅垂眸请罪:“陛下,阿炎身上有蓟国皇室血脉,不可能成为齐国的太子,甚至未来的君王。”   “可他身上也同样有着齐国皇族的血脉,是朕和最心爱的女子所生的儿子!”风苍玄气势紧逼。   归海雅闭上双眼,嘴角泛起苦涩笑容。“正是因为他是我们的儿子,我才不希望他登上那个位子。”   风苍玄浑身一怔,眼中凝聚的气势顿时消散。   归海雅睁开眼,眼中含泪的轻声道:“三郎,阿炎出生的时候,我们曾向上苍许过愿,只希望阿炎一世平安,逍遥快活不是吗?若他成为了齐国的君王,肩负一国百姓的命运,他还如何逍遥快活?”   风苍玄怔怔不语,只是紧紧攥着归海雅的手。   上一辈的皇嗣中,风苍玄排行三,其中排行二的皇子,在几岁时就夭折了。   所以,风苍玄身边亲密的人,会称呼他为‘三郎’。   在整个后宫中,能称他为‘三郎’的也只有归海雅一人。   “雅儿,我也希望阿炎能平安快乐。我现在,还能护着他,但等我大限一到,撒手离去时,谁又能护着你们母子,还有我们的小灵曜?”风苍玄面色沉重而痛苦。   他不得不承认,连着三次针对齐国皇子的刺杀,让他心中惶惶不安。   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有他的宠爱,对于丽妃母子三人来说,是保护伞。可等他崩后,这保护伞恐怕就会化为对付他们三人的利剑,他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所以,权柄移交到阿炎手中,这是保护他们最好的办法!   “来人,传齐王入宫。”风苍玄下定决心。   归海雅听到这句话,身体里升起浓浓的悲伤。 第三百五十五章 轩然大波! 风青暝刚从皇陵回来,就接到了宫中的传信。   父皇要见他?   而且,是在见过皇后之后,没多久就传出的口信。   知道这一点后,风青暝在前往勤政殿的路上,心情都微沉,他大致能猜测出,父皇要找他的原因。   只是——   风青暝心中叹息,微扬起头看向疏朗的苍穹。   仿佛不久之前,他还曾在沈未白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不会陷入这种权利漩涡之中。   当初的自己,又怎会想到,本该继承皇位的太子皇兄,会突然遇刺身亡?   而自己的父皇,在连番打击之下,会下定决心让他来坐上这个位子?   但,不管怎么样,风青暝不曾忘记他对沈未白的承诺。   ……   勤政殿的御书房里,只有父子二人。   风苍玄并未立即提出太子之位的事,而是令人拿出棋盘,与风青暝对弈了几把。   等到第五把输赢出来后,风苍玄将手中的棋子抛下,笑道:“你还是让了为父。”   风青暝嘴角挂着淡淡笑容,收拾棋盘。“是父皇的棋艺好,阿炎自愧不如。”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的本事吗?你呀,就是太会藏拙了。”风苍玄无奈笑了起来。   但再看向这个儿子的时候,眼中又满是心疼。   他们父子二人的相处,真的与一般人家无异,没有君臣之别,只有父子之情。而因为丽妃的‘避嫌’,他这个最喜欢的儿子,从小到大都一直藏拙。   哪怕如今他声名远播,这也是藏拙之后的结果。   可想而知,若是让他毫无顾忌的表现自己,他会是多么的耀眼!   别的不说,起码风苍玄自己心底清楚,阿炎比起已故的太子风青霄来说,更有一国之君的气魄,治国的能力,也在风青霄之上。   现在,风青霄没了,那么他能不能为自己最宠爱的儿子讨一个‘公道’?   “阿炎,你愿意入住东宫吗?”风苍玄收敛笑容,直截了当的问。   风青暝垂眸轻笑,“父皇,您非要如此直接吗?”   风苍玄眸光坚定,似乎今天非要他一个答案。   风青暝抬起双眼,眸色平静的道:“父皇,大臣宗室们不会同意由我入主东宫,您又何必为了我与他们争执?”   “这些你不用理会,你只要告诉我,你可愿意?”风苍玄挥了挥手,满不在乎的道。   风青暝心中叹息,在风苍玄的期待中缓缓摇了摇头。“这非我所愿。”   风苍玄难掩眸中失望,却也没有生气。   在开口之前,他就大致料到了风青暝的回答。   “阿炎……”风苍玄幽幽长叹了一声,“你的母亲,远嫁到大齐,是为了两国联姻,边境的太平。但,为父也是真的喜欢她,若我们能早一点遇见,若我不是大齐皇族,也许我和你的母亲只会是这人世间最普通的一对夫妻,带着你们兄妹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一些神仙也比不过的快活日子。”   “但,一切都是注定的。我们相遇太晚,也受制于自己的身份。我不能给她唯一的妻子身份,只能给她我全部的宠爱,连同你和灵曜,在我心中都是不同的。曾经,我以为我能够护你们一世平安。但现在,我很担心,我早晚有一天会先离开你们,到时候,你的母亲怎么办?你和灵曜又怎么办?”   “阿炎,你是我最出色的儿子。我恳请你,在我无法保护你的母亲和妹妹时,接替我去保护她们。”   风苍玄这一番剖开心迹的话,让风青暝内心震撼不已。   话虽委婉,但其中的意思,风青暝却已经清楚了。   这个太子之位,他若不要。只会落到瑞王,或是小皇孙手中。   一旦风苍玄驾崩,无论是瑞王登基,还是风佑成皇,他们自身代表的势力,都不会放过他这样一位具有威胁性的成年皇子。   更别说,皇后失宠那么多年的怨恨,瑞王母妃贤妃那如同虚设的妃位,她们得势之后,丽妃的下场会如何?   甚至,会不会逼迫丽妃为风苍玄殉葬?   还有灵曜……   哪怕风苍玄活着的时候,可以为她找一个好的夫婿。但失去了庇佑的靠山,她的夫婿一门还会待她如故吗?   这些人就像是饿狼一样,对他们母子三人虎视眈眈,只等着最佳时机就会反扑回来。   风苍玄看到了这一种可能,所以他才会希望为他最在乎的三人铺下最好的路。   若是风青暝成为齐国太子,未来的皇帝。   以他的能力,收服百官,令百姓尊重是早晚的事。   到时候,他为一国之主,他的母亲也会被尊为太后,他的妹妹也会享有长公主之尊。谁还敢欺辱,伤害他们?   风苍玄觉得,与其布下种种保护,还不如让他们自己保护自己!   而这个最尊贵的身份,就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父皇,儿不愿。”风青暝低下头,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意愿。   风苍玄眼中是浓浓的失望。   风青暝沉声道:“父皇,您要保重身体,有您在一日,母妃和灵曜都会无忧。哪怕真的到了那一天,儿向您保证,也会护住母妃和灵曜,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们。”   “我从不怀疑你的保证,我也愿意相信你。可是孩子,你要知道,世上很多事,并非会如你所想的那般发展。一个人再强大,也无法与一个国家的强大相比。”风苍玄眸光沉沉的道。   风青暝不为所动,“若真到了那一天,我会带着母妃和灵曜离开。”   风苍玄的眸光晃动了一下,终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略显疲惫的道:“今日我累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不急,你再好好想想。”   风青暝起身告退,离开了勤政殿。   ……   随着齐太子的下葬,各国前来吊唁的使团也完成了使命。   归海卿云在离开之前,还特地按照分别时沈未白留下的地址去留了口信,与她见了一面。   姬云廷也在蓟国的使团离开当日,带着卫国的人,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泰宁。   风青暝在与齐皇那一次交谈之后,就没有再进宫,他也没有回自己的齐王府,而是去了沈未白住的大宅。   不过,在去找沈未白之前,他还低调的去了一趟瑞王府。   “三皇弟能来看本王,实在是有心了。”卧在床榻上的瑞王,脸色恢复了些血色,看到全须全尾坐在自己面前的风青暝,他还是觉得有些心梗。   “二皇兄客气了。前段时间事忙,不能及时来探望二皇兄,还请二皇兄勿怪。”风青暝眉宇间十分平和,看不出任何敌意。   风青云却觉得,这是他的伪装。   在心中冷哼一声后,他有气无力的道:“三皇弟要忙于太子的丧葬,自然无暇顾及其他。对了,听说前些日子,三皇弟在宫中也遇到了行刺,受了些伤,如今可还好?”   “有劳二皇兄挂念,只是区区皮肉伤,不碍事。”风青暝道。   风青云仿佛松了口气,“幸好如此,不然父皇恐怕要伤心了。三皇弟,父皇还好吗?”   “父皇一切还好。”风青暝颔首。   两人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会话后,风青暝才提出告辞。   在风青暝离开之后,风青云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眸光变得阴沉可怕。   ……   风青暝离开瑞王府后,站在台阶上回眸看向那高悬的牌匾久久不语。   等沈未白见到他时,只觉得他心情似乎有些低沉。   “发生了什么事?”沈未白伸手摸了摸他脸颊。   风青暝抬眸可怜巴巴的看向她,“我去看了二皇兄,他对自己真狠啊!”   沈未白轻笑出声。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   到现在为止,她已经可以确定,瑞王被刺杀,就是他自编自演。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查到他和太子之死到底有没有关系。   “阿姐。”风青暝低下头,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中。“父皇对我说了,希望我继承皇位,但我拒绝了。”   沈未白唇角的笑容微凝,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从知晓齐太子死了的时候,她就猜到会有这一天,没想到这一天来得竟然这样快!   “你父皇这一次应该不会轻易妥协。”沈未白缓缓的道。   “我记得答应过你的事,我不会坐上那个位子。”   沈未白只觉被握着的手一紧,风青暝低沉的声音随之而来。   傻子!   沈未白在心中叹息了声。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有的时候,个人意愿是完全不重要的。   “阿姐,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父皇,我向你保证!”风青暝突然站起来,语气坚定的对沈未白道。   沈未白眸光晃了晃,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苛刻了?   ……   卫国的使团,离开泰宁之后,日夜赶路,于第六日便来到了鹿郡。   前朝修的宝衢运河,北至如今的齐国鹿郡。从这里坐船南下,是返回南卫最快的路程。   然,在南卫辰王从鹿郡登船南下的第二天,却传来了辰王所搭乘的船在运河上遭遇匪祸,船破人亡,辰王也下落不明。   此事,以最快的速度分别送往了北齐和南卫两个朝廷,在两国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两国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尤其是边境更甚! 第三百五十六章 生死不明 泰宁城中,看上去和往常似乎一般无二。   沈未白居住的那所大宅院里,仆人们也在各司其职。   昨夜,开始下雨,直到早晨,窗外依然充斥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从屋檐落下的雨水,拉出了银丝,宛若在檐下挂起了一道水帘。   沈未白站在窗边赏雨,外面廊下放着的花盆,盛开的花朵被雨水打得尽显柔弱,但颜色也更加艳丽了。   “主公,还未找到辰王。”星鸾站在沈未白身后,垂眸汇报最新传来的消息。   沈未白伸手去接了接窗外的雨水,被她接起的雨水,在她掌中凝结成冰,又瞬间化为水,顺着指缝流走。   “我们的人顺着找了一路,都没有发现辰王踪迹。大齐的军队,也找了,同样没有线索。”   沈未白轻笑一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人藏了起来。”   “藏……辰王为何要这么做?”星鸾有些惊讶。   沈未白挑眉:“至于原因,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星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了句:“主公,那我们还要继续找吗?”   “不必了。”沈未白摔了摔手上的水珠。   “那辰王妃那里……”星鸾一直以为,自家主公下令寻找辰王是因为那位辰王妃。   沈未白却笑道:“若他连这些都安排不好,那也枉为人夫了。”   星鸾眨了眨眼,终究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话音一转,说起了泰宁城的事。“辰王的事,传回之后,泰宁城看似没有变化,但四城戍军都增加了不少人,且把守得更为严密。大齐朝堂上,这几日也是争吵不休,但今日一早齐皇令人书写国书,要派使者前往南卫。”   这些安排,都在沈未白的意料之中。   他国王爷,在自己的国境内出了事,大齐这边于情于理都要给卫国一个交代。   同样的,交代不可少,防备也不可少!   “我们大齐境内的探子从各地传来情报,从辰王出事之后,大齐各地都有兵马调动的痕迹,调动的方向都是洛水一带。户部也在调备粮草,军备,似乎在做战前准备。”果然,星鸾的话也证实了‘防备’这一点。   沈未白颔首,“如此也正常。”   “齐皇还派了断案如神的大理寺少卿,亲赴鹿郡一带查明辰王之事的经过。”星鸾又补充道。   沈未白依然神色平平。   “齐王他……齐皇一反常态,居然不让齐王接触此事。”星鸾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按照齐皇对齐王的宠爱,如今又是齐国新立太子人选的关键时期,不是更应该为齐王积累功劳吗?   若是齐王能够顺利,完美的解决掉辰王之事带来的动荡,那么朝堂上对齐王入主东宫一事,起码能少一半的反对声。   偏偏,在这么好的机会面前,齐皇却没有让齐王掺和进来?   沈未白听了之后,眸色微动,感叹了一句:“这才是真正的爱子!”   “主公,属下不明白。”星鸾不解的问。   沈未白突然戏谑的笑了声,“因为,齐皇已经看出这是一个阴谋了,又岂会让阿炎立于危墙之下?”   说完这句话,沈未白嘴角的笑容却缓缓收敛起来。   齐皇,真的是爱惨了阿炎这个儿子!   星鸾没有说错,这是一次奠定朝堂基础的好机会。   只要能漂漂亮亮的解决这件事,就能向天下人展示自己的能力。   但,若是解决不好呢?又或是这一切,本就是南卫的阴谋呢?只等着猎物掉进陷阱?   齐皇不确定卫国那边是否还有后续,辰王遇害生死不明,也十分蹊跷。   所以,他不放心,让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深陷其中。   相较于保全阿炎,那点解决问题的功劳就不值一提了。   “可是,这样一来,岂不会有人觉得连齐皇都不相信齐王的能力吗?”星鸾还是不太理解。   因为,在她看来,阿炎公子的能力本就很强,再加上有他们这边辅助,要查明事情真相,并不是做不到的事。   沈未白看向她,神色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因为,在真正爱孩子的父母眼中,无论这个孩子多强大,在他们心里都是需要保护的。”   星鸾似懂非懂,但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主公,公子来了。”门外,丹井站在雨幕下道。   沈未白回眸望去,正好看到了从廊下雨幕中,走来的俊美男子。   ……   卫国,瑶城,东宫。   太子书房内,坐满了东宫的幕僚。   此时,书房中的气氛有些让人压抑,众位幕僚都能感觉到来自上位的压力,不敢言语。   姬瑾瑜眸光沉沉的扫过他们,绷紧的五官线条,无一不在说明他此时的心情非常差。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姬瑾瑜嗓音中透着冷厉。   他说着这句话时,在场的幕僚们,都把头埋得更深。   其中一名幕僚,顶着压力开口:“探子带回来的消息,辰王负伤丢入水中。那一段运河之水,向来踹急,沉入水中之物,很快就被冲走。以辰王当时的伤势判断,他跌入水中后不能及时被救的话,必死无疑。只是,北齐那边的人来得太快,我们的人来不及细找,只能先撤回来。”   “这么说来,本宫不但不该责问他们,反而应该嘉奖了?”姬瑾瑜冷笑道。   幕僚忙跪地说不敢。   其他幕僚也道:“连北齐的人都找不到辰王,那他应该凶多吉少了。只是,或许是运河之水太急,尸首被冲到了什么地方,还未来得及找到罢了。”   “当时河面上,可否还有其他船只?”姬瑾瑜眸光阴沉沉的问。   幕僚道:“他们下手时,确认过没有其他船只经过才动的手。”   姬瑾瑜深吸了口气,向后靠去。   身后椅背的硬度,抵着他的背,他的神情有些恍然,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在担心辰王没死。   其他的幕僚敏锐的感觉到书房的气氛缓和了些,便小心翼翼的开始讨论起来。   “先不说辰王死还是未死,咱们都可以把这个锅甩到北齐头上。”   “不仅如此,咱们可以向陛下进言,派大军压境,给北齐施加压力,索要赔偿。北齐若不想在这个时候开战,就必然会答应我们的条件。”   “太子殿下正好趁机私下与北齐达成协议,为太子殿下将来登基的时候,添一把助力。”   “若是北齐不答应,咱们正好利用哀兵必胜之理,一鼓作气打过洛水。若能得此战功,那在朝中,又还有谁能与太子相比?”   相对激进的一派,恨不得拿着此事大做文章,为他们效忠的太子殿下谋取最大的福利。   而相对保守的一派,也在发表自己的意见。   “其实,辰王一死,太子殿下再无威胁,我们又何必冒险,生出诸多事端?”   在他们看来,辰王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一死,那就没有人能威胁到太子的地位了,只要等陛下归天之后,太子继位不是稳妥的事吗?   又何必在此刻,急于一时和北齐那群虎狼牵扯?   无论是私下协议,还是两军交战,其实都有很大的风险。   激进派立即反对:“你们别忘了,除了一个辰王,还有一个庸王!庸王那位母妃,可不是什么善茬。若不是陛下清醒,皇后这边也无过错,就凭那位,又岂会安静那么多年?”   “庸王的资质如何与太子殿下相比?”保守派反驳。   激进派道:“呵!在皇位面前,无论他资质多差,只要他身体里流着皇族血脉,他就是天生的威胁。所以,太子殿下不可自满,必须要创建前所未有的功勋,或是掌握更多的筹码,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我还是觉得……”   双方争论不休,姬瑾瑜一直没有说话。   也不知吵了多久,或是吵得让他头疼了,他才终于忍不住呵止双方,把人都赶出了书房。   众幕僚只能离去。   在离开的时候,他们遇见了朝书房来的太子妃,便纷纷立于路侧,躬身垂眸行礼——   “参见太子妃殿下!”   尹千暇是收到消息后,兴冲冲的而来。   原本想要向太子证实的话,在她看到这些幕僚时脱口而出,“辰王找到了吗?”   众幕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一名比较受太子重视的幕僚看了另一个幕僚一眼,后者才道:“还未。”   然后,他又好似无意的补了一句,“怕是凶多吉少了。”   得到了答案的尹千暇,嘴角忍不住上翘,那神情谁都看得出愉悦。   幕僚们都默默的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当下什么都没说,但他们心中怎么想,就无人可知了。   ……   众人离去,书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姬瑾瑜有些怅然的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直到门外传来‘太子妃求见’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让她回去,本宫不见。”姬瑾瑜皱了皱眉,眼底浮出厌恶。   说来也可笑,他在知晓尹千梧的死或许与尹千暇有关之后,就从心底对尹千暇产生了难以形容的厌恶。   可他默认了幕僚们对辰王的算计,导致如今辰王生死不明,他却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错。 第三百五十七章 皇室密辛 一将功成万骨枯!   自古以来,那至高无上的帝位下,都是血淋淋,累累白骨。   哪怕是亲兄弟之间,只要涉及到了这个,都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姬瑾瑜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就算是有错,那也是姬云廷的错!他为什么不能好好的为臣,为什么要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姬瑾瑜的怅然的眼神,变得锐利坚定起来。   ……   辰王府门口,有些萧条,冷冷清清。   王府的主人,奉命前往北齐为北齐太子吊唁,返程途中,于运河上,遭遇水匪,船沉人亡的消息,不仅传回了朝廷,就连民间,瑶城的百姓们都多少有了耳闻。   但是,因为辰王一直还未找到,生死不明,所以这辰王府连白幡都不敢挂。   不少人听说,辰王的消息传回辰王府的时候,辰王妃直接晕了过去,之后便大病不起,日日与药为伴。   甚至,还有人说……辰王夫妇鹣鲽情深,如今辰王一死,辰王妃伤心过度之下,说不定会随辰王一起去。   而辰王与辰王妃成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子嗣。   如今,辰王与辰王妃都没了的话,辰王一脉也就断了。   民间百姓不知朝堂争斗,更不懂阴谋算计,只是知道辰王是因为吊唁齐太子没的,不由得在心中升起了对北齐的不满,更甚者有人私底下言说,辰王是被北齐皇帝杀死的。   一时间,南卫民间,对北齐不满的情绪,瞬间高涨!   这些消息,也都随着无极阁庞大的情报网,迅速的传向了北齐。   然,在外被传抱病在身的辰王妃,此刻在王府内院之中,虽然精神有些憔悴,但却并未有病态。   她的房间里,是有淡淡的药香,但若仔细分辨,却也能得知她身上并无药香。   “王妃,如今外面的人,包括宫中都以为王妃因为王爷失踪的消息,生了大病,性命岌岌可危。”女暗卫向尹千雪道。   尹千雪不在乎的道:“就让他们如此想最好,我也乐得清静。”   她的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让女暗卫暗自皱眉,有些担心。   辰王的消息刚刚传回来的时候,王妃的确急得晕了过去,但醒来之后,她就好像没事人似的,倒是纵容将她病危的消息放出去示弱。   王妃,到底是怎么想的?   女暗卫弄不明白。   其实,尹千雪还真的没有多想。   她没有伤心难过,也没有痛苦,更没有着急,或许是因为姬云廷离开时说的那句话吧。   他让她,什么也别信!   从姬云廷准备离开的时候,尹千雪心中就隐隐怀疑他在暗中谋划什么。   但,姬云廷始终没有说,尹千雪也就没有主动去问。   如今,外面所有人都觉得辰王死了。但尹千雪却觉得,姬云廷没死,他只是藏了起来,开始执行他的计划。   可他的计划是什么呢?   而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尹千雪有些恍然。   前世那些所谓的记忆,早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不同的轨迹,也导致了与记忆不符的‘意外’发生。   这一世,太子没有失德……不,等等!   尹千雪眸光倏地一紧,突然想到了什么!!!   太子失德!   太子失德!!   太子失德!!!   是了,前世太子之所以渐渐失势,辰王崛起,是因为太子自从身残之后,就性情大变,所行所事都偏激阴狠,早已经德不配位。而辰王却在这个时间崛起,屡屡建立功勋,民间声望极高,两相比较之下,只要眼睛不瞎的人,自然知道,谁才是最适合继承皇位之人。   太子心里也是清楚的,所以才会在陛下犹豫,还未换太子之前冒险逼宫,只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看,不仅没有逼宫成功,反而把这致命的把柄送到了全天下人面前,甚至亲手把辰王送上了那个位子!   但这一世,太子没有身残,他就失去了性情大变的导火索,自然就不会做出明晃晃的失德之事,那他就还是太子,辰王与他相争,就先天不足。   所以……   尹千雪身形晃了晃,真相仿佛就在眼前,可这个真相却让她有些指尖发凉。   所以,姬云廷在察觉到太子的阴谋后,决定将计就计,把太子的谋害亲弟的把柄拿在手中。   皇子之间,争夺皇位而引起的杀戮,历史上并不少见。   可是,这种太子残杀手足的事,却足以让太子配上‘失德’二字!   若是沈未白在此,定会感叹一声,‘命运之轮’又一次播回了正轨!   尹千雪并不反感这种双方博弈的尔虞我诈,阴谋算计。但,让她感到心凉的事,不知从何开始,她已经不知晓姬云廷的任何计划了。   曾几何时,她以为他们夫妻同体,是共同进退的。   前世,似乎也是如此!   而如今呢?   她则成为了姬云廷身边,可有可无的一个角色。   尹千雪垂眸苦笑,突然轻声问身边的女暗卫:“你知道王爷如今身在何方吗?”   女暗卫一愣,眸光隐晦的闪烁了一下,垂眸道:“属下不知。”   “你下去吧,我有些累了。”尹千雪放弃了追问。   女暗卫偷偷打量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听从吩咐退了出去。   没了外人,尹千雪紧绷的双肩瞬间垮了下来,人也显得更加单薄,憔悴。   她已经大致猜到了姬云廷后续的打算,也无心再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如碧来到门外,对尹千雪道:“王妃,安亭伯府送来帖子,向您问安。”   说完,她又提醒了一句,“段姨娘想过来看看您。”   尹千雪听着鼻尖一酸。   辰王出事的消息传回来后,有人在等着看她的笑话,有人在暗自拍手,也有人冷嘲热讽,还有人冷眼旁观。   只有她的亲娘,才会担心她的身体。   “你亲自送信回去,告诉我娘,三日后我请她一起去拜佛。”尹千雪深吸了口气道。   段氏是安亭伯府的姨娘,身份低微,不方便来辰王府。   而且,如今明里暗中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辰王府,让她过来也多有不便。   所以,还不如约在外面一见。她也想去佛门清净地好好静一静。   对外就说——   辰王妃大病初愈,为了给辰王祈福,暂时搬去寺庙中礼佛,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   大齐,泰宁。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只有屋檐上的积水,还顺着屋檐流下,水帘变成了晶莹的水珠连成串。   沈未白看到站在廊下的男子,嘴角扬起明媚的笑容:“怎么有闲情来我这里?”   风青暝笑盈盈的朝她走过来。“我本就很清闲。”   星鸾和丹井都眼色极好的退了下去,转眼间,就只剩下沈未白和风青暝两人。   风青暝来到近处,发现了沈未白手上残留的水渍,不由得眉头一皱,将她的手抓紧自己掌中。   那只白皙,细腻的手上传来的温度,让他的眉头皱得更深,眼底泛起担忧:“怎么那么凉?”   “不碍事。”沈未白笑笑说。   风青暝却不敢大意,甚至不惜催动自己的内力,帮沈未白取暖。   手上传来的暖意,让沈未白的五官都变得柔和起来,她笑着任由风青暝施为,好似很享受他在意自己的样子。   “阿姐,你说你已经找到了解决你内力问题之法,是真的吗?”   风青暝乍然提到这件事,让沈未白神情一僵。   “自然是真的。”她不留痕迹的掩饰掉了某种的尴尬。   “那到底如何治?”风青暝急切起来。   如何治?   想到脑海里的‘双修’之法,沈未白只觉耳尖有些发烫,她转移话题道:“你父皇不让你插手辰王之事,瑞王又还在府中养伤,卫国皇子出事,齐国若不派出身份相当的人接洽,恐怕会授人以柄。”   “阿姐为何屡屡避开此事?”哪知,风青暝却不容她避而不谈。   沈未白确实不想在这个时候,和阿炎说什么是‘双修’,只好道:“这件事稍后再说,你放心我并非推托之词,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恰当。而且,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你不必担心。”   “阿姐……”风青暝有些无奈,很不理解为什么阿姐会讳疾忌医。   “我们还是说回刚才的事吧。”沈未白再度强行转移话题。   风青暝一向都不愿违背她,只好顺着她的话道:“没错,所以这一次父皇是让一位堂兄接管此事。”   “堂兄?”沈未白倒还未收到这个消息。   倒不是说无极阁的消息变慢了,而是因为这也是刚刚决定的。   朝堂上刚做出决定,风青暝就来到了这里,沈未白自然还未来得及收到相关消息。   “我皇伯父的儿子。”风青暝解释了一句,声音沉了沉,又继续道:“我这位皇伯父也就是大齐的上一任皇帝。”   沈未白惊讶了!   当初,上一任齐皇为何会突然退位,让如今的齐皇风苍玄登基,一直是一个谜。   这件事发生之时,无极阁尚未成立。   但,就算后来无极阁成立了,对这件事的真相也一直没有查出来。   恐怕,除了齐皇室的极少数人,都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使得政权移交。   沈未白突然升起了好奇之心…… 第三百五十八章 当年之事 风青暝说,齐国上一任的皇帝,名义上是退位让贤,但实际上是犯了大错,被迫禅位,且一直被秘密关押在皇宫的地牢之中。   而他这一脉的子孙后代,也被褫夺了一切封号,被宗族除名。   唯一能重新成为皇室,享受皇室待遇的办法就是立大功,而且是天大的功劳,只有这样,才能抵消他们父亲所做的事。   所以,其实这一次处理卫国辰王之事的堂兄,其实是他自愿请命的。   而齐皇,则成全了他!   “你的皇伯父,到底做了什么事?”沈未白忍不住好奇想问。   风苍玄的兄长,上一任北齐皇帝叫风苍厉,在位五年。   在沈未白的印象中,风苍厉这位皇帝,在位的几年里,似乎表现得很平庸,并无什么出色的政绩,功过都不明显,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突然宣布禅位给自己的亲弟弟,才并未让世人感到特别意外。   可现在仔细想想,一个人登上了皇位,且坐了那么多年的人,哪怕再平庸,又如何会舍得放弃这至尊之位呢?   所以,势必当年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被迫退位。   风青暝让沈未白靠入自己怀中,结实而有力的双臂将她搂住。沈未白其实不太习惯被这样抱着,但因为搂着她的人是风青暝,所以她还是让自己放松下来,就这样依偎在他怀中。   “当年,其实我也还小,不过六七岁的年纪。”风青暝嗓音低沉的在她耳边说。   沈未白反应过来,“六七岁?就是你住在安亭伯府的那段时间?”   “不错。”风青暝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无人知晓他的身份,他只是以百里妍姨侄儿的身份去安亭伯府借住,告知外人的原因也是因为家中有事。   但其实,那段时间,正值北齐朝堂最动荡的时刻!   而那一段时间,在北齐皇庭之中发生的事,也一直被封锁,十多年过去了,却从未向外透露一分。   直到今时今日,沈未白才从风青暝的口中得知,他这位平庸的皇伯父,在位期间,为了要建立千秋大业,竟然做了一件蠢事!   他在佞臣的鼓动下,竟然与北漠归胡勾结,放归胡人进关!!   沈未白知晓这件事后,震惊不已的问:“他是怎么想的?”   身为一国皇帝,竟然放有着世代血仇的外族军队入关,侵略自己的国家,残杀自己的子民?   这个北齐皇帝,脑子里怕不是有包!!!   风青暝同样不能理解的摇头,“当时我还很小,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依稀记得,那段时间归胡好几个部落的军队,无视了我们北疆的防御,直接杀入关中,烧杀抢掠。你知道泰宁城里,有一条古之道,是可以从泰宁直达北疆边关的。当初修建时,就是为了在边关战起时,及时调兵支援,运输粮草。后来,天下三分,泰宁成为了大齐的国都,但太祖并未让人封掉直道,反而下重金修葺了一番。这一举措,其实就是在向大齐皇族警示,永远不要忘记,在上北之地,还有敌人在虎视眈眈。”   “直道的存在,是为了增兵送粮。但同时,这也是一把双刃剑,因为直道的便捷,也意味着,一旦归胡人入关,也可以通过直道直达泰宁都城。所以,当归胡人势如破竹的冲入关中后,泰宁城里居然出现了归胡骑兵。”   沈未白听得脸色微变,即便事情已经过去,阿炎如今也好端端的在自己面前,她还是能想象到当时泰宁的危险,阿炎所经历的一切。   难怪,阿炎在那个时候,会被送到南卫!   “泰宁城里出现归胡骑兵,让朝野上下一片哗然。父皇主动请战,皇伯父却执意要亲自上阵。同时,他在追究这件事的时候,态度十分强硬的把责任扣在了驻守北疆的几位将军身上。而这几位将军,偏偏就是在朝堂上时常反驳他的人,但因为他们在皇爷爷时期,就是战功赫赫的大将,所以皇伯父也无法拿他们如何。而这一次的归胡骑兵入关,正好给了他一个理由,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在风青暝的讲述中,沈未白似乎慢慢了解了风苍厉当初这样做的目的。与外族勾结,为自己增添功绩的同时,正好铲除异己?   猜到这个答案,沈未白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与虎谋皮,引狼入室的道理,难道这位曾经的皇帝不懂吗?   已经坐上皇位,哪怕再如何平庸,就算是一生无功无过,他也能被人尊称一声‘陛下’,依然是北齐最有权势,地位最高的人。   偏偏,他却不甘于此,非要折腾点什么事来,体现出自己的厉害。   得到的结果就是,把自己拉下了皇位!   说到底,还是被人蛊惑了。   风青暝说过,风苍厉在位的时候,身边有佞臣。   “什么样的佞臣,会给皇帝出这样的主意?”沈未白挑眉问了句。   风青暝眸光深深的看向她,“后来,我长大后,才知晓当年在皇伯父跟前献计的人,似乎与前朝有关。”   又是前朝余孽!   沈未白眸光晦暗了一下,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在北漠遇见的那个人。   那位在归胡大王子身边,蛊惑大王子杀父作乱的谋士,不就是前朝余孽吗?而且,沈未白当时还在他身上得到了一份花神图。   不止如此,沈未白最早得到的一份花神图,也是从北漠马匪那里得到的!   这就说明,当初身怀花神图的人中,至少有两人来到了北方,其中一人去了归胡王庭,潜伏多年,最终选择了归胡大王子扶持。而另一人,或许就是风苍厉身边那位佞臣。   “那个佞臣后来怎么样了?犯下这样的大罪,只有千刀万剐才能消除百姓只恨吧。”沈未白问道。   风青暝却摇头,“那人逃了,往北漠方向。之后不知所踪,恐怕早已经死了吧。”   沈未白心中更加确定了几分。   那马匪得到的花神图,应该就是这个人身上的。   而他原本恐怕是在风苍厉倒台之后,计划北上出关,逃入北漠,与身在归胡的同伴汇合,再谋大计。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有来得及与同伙见面,就死在了马匪手里。他身上带的一切,也成为了马匪的战利品,几经辗转之后,无意中落到了沈未白手里。   “当初,泰宁大乱,父皇作为大齐唯一拥有兵权的亲王,无暇顾及府中,我与母妃在府中,又多次受到来自当时的王妃,如今的皇后的刁难。甚至有几次,母妃发现有人在往我们的食物里下药。所以,有一次在父皇回来时,我母妃与他说了些话,他们就决定派精锐护送我去了南卫。”风青暝道。   沈未白了然的点点头,“所以,当初你在安亭伯府中,多次被人暗害,都是齐皇后下的手?”   “是。”风青暝没有顾忌的点头承认。   沈未白脸色骤冷。   风青暝将她搂紧,继续道:“只可惜,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他是受了皇后的指使,皇后也不会承认这一点。而父皇登基,也需要皇后家族的支持,这些事,知晓的只有母妃,父皇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初我在安亭伯府险先三次遇害,若不是阿姐你,我恐怕早就死了。”   “……”沈未白突然想起了属于重生的尹千梧的记忆。   在她的记忆里,阿炎在第一次,被人推入水池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若是以前,沈未白就算知晓这件事其中的内情,也只是知晓而已。但如今,阿炎是她的人,她的人被人这样欺负,她怎么能忍得住?   似乎是察觉到怀中之人渐冷的气息,风青暝不由得紧张起来。“阿姐?”   沈未白收敛了浑身泛着的冷意,她转眸看向风青暝,“阿炎,那皇后如此对你,我也杀她三次,若她能逃过,就算她命大,若是逃不过,也只能算她倒霉了。”   风青暝一怔,顿时觉得此时说着这番话的沈未白可爱极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姐,你不必如此。太子之死,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惩罚。”风青暝笑过之后,心中余下的却是满满的感动。   “你能咽下这口气?”沈未白问。   风青暝道:“都那么多年过去了,再说我不是没死吗?对她那样的人来说,我和母妃,还有灵曜,只要一直活得好好的,父皇对我们的感情从未变过,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何况,杀了她太麻烦,我懒得理会那些事,又何必去自找麻烦?”   沈未白在心中喟叹。   阿炎看似冷漠,内心却柔软极了。   不杀皇后,并非是大度原谅,而是不忍让疼爱他的父皇陷入被动罢了。   可是阿炎——   沈未白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的说:‘你可知道,在上一辈子,她的确害死了你?’   风青暝不知沈未白心中所想,继续道:“皇伯父做的那些事,对于整个大齐皇族来说,都是一桩丑闻。若非当时父皇力挽狂澜,恐怕会祸连整个皇族,大齐的皇族也会易主。所以,当父皇平息一切,登基称帝后,这件事就成为了皇室密辛,永远的封存起来,不让外界所知。” 第三百五十九章 手足相残 原来如此!   沈未白真是想不到,北齐皇室的隐秘,居然是这么回事。   所以,这一次南卫辰王,在北齐境内遭遇刺杀失踪,风苍厉的儿子,才会主动站出来,将这件事揽去。   若是处理得好,免去了两国之间的争战,也算是大功一件。   就算不能换回被关在皇宫地牢中的父亲,最起码能让他的孩子以后好过一些。   风青暝没有掺和这件事,不仅是齐皇的本意,也是北齐各方势力,乐见的事。尤其是皇后背后站着的那些势力,在看到齐皇并不打算让齐王接手这件事时,既松了口气,又心生担忧。   松了口气,是因为无论如何,齐王风青暝少了一次可能立功的机会。   担忧的是,这也证明了齐王在齐皇心底的份量。   如今,空悬的齐太子之位,到底还是会落在嫡子嫡孙的身上,还是会落在拥有异国皇族血统的齐王身上?   北齐朝堂上各方势力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两方,反而忽略掉了正在府中养伤的瑞王。   ……   瑞王府中,气压低沉。   尤其是瑞王养病的院子,仆人们更是不敢靠近。   在府中养伤的瑞王,此时披着外衣,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从宫中送来的消息。   那是他的母妃,当今贤妃派心腹送来的。   风青云身边,依然只有晏无胥这一位谋士。   他脸色极差的看向一脸平静的晏无胥,“母妃信上说,父皇与皇后因为立太子一事,大吵了一架。皇后希望风佑那小儿继承太子之位,而父皇心中只有那异族小子!”   说到后面,他忍不住咬牙切齿。   甚至,他觉得胸口伤口的痛都明显了几分。   “殿下不必多虑,这两人无论是谁想要成为新太子,都不是那么容易的。您还是先养好伤,如今他们互斗,反而能让我们保存实力。”晏无胥胸有成竹的道。   风青云却无法真正的放心下来,“万一皇后的家族逼迫父皇呢?又万一,父皇不必朝臣劝阻非要立风青暝为太子呢?”   “那也不是现在就能做到的事。”晏无胥道。   风青云脸色依旧难看。   晏无胥沉吟片刻后道:“眼下,并非是立新太子的时机。南卫辰王在大齐境内出了事,若是处理不好,引起的恐怕就是两国之间的战争。孰轻孰重,陛下是分得清的。”   提及这件事,风青云问:“父皇真的答应让风青昊去与南卫谈判?”   晏无胥点了点头。“算算时辰,他现在应该已经出发有一个半时辰了。”   风青云皱眉道:“父皇到底怎么想的?”   语气中,不乏有埋怨之意。   晏无胥转眸看他,“殿下在担心什么?”   风青云眸色晦暗,沉声说出自己的担忧:“若是这一次,风青昊立下大功。朝中会不会有人提出让他当太子?”   这句话,让晏无胥眉头紧皱起来。   让他皱眉的并非是风青云的担心,而是瑞王此时的状态。   瑞王蛰伏那么久,一直以来都很沉稳,这也是成大事者应该有的能力。但是……自从计划出现岔子后,瑞王似乎就越发沉不住气了。   按照当初他们的计划,太子一死,瑞王也遇刺,唯独齐王好好的,这就能让人不得不产生怀疑和联想。如此一来,无论事情是不是齐王做的,都不会有人支持他当上太子,而除去了这个威胁后,成年的皇子就只有他,哪怕再不得宠,齐皇也没有选择。   至于风佑……不过一个小孩子罢了,大不了也将他除掉便是。   若非必要,他们并不希望死太多人。因为,死的人越多,就越是容易露出更多破绽,被人抓到把柄。   所以,最好的就是让这件事成为一件无头案!   只要瑞王最后能登上那个位子,那一切的真相都会淹没在时间之中。   可是当计划被破坏后,外面风云涌动,明争暗斗,瑞王却只能关着门在府中养伤,这让他越来越慌,恐怕多年来的谋划,最终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殿下,不要慌,无胥会一直陪在殿下身边,为殿下肝脑涂地。”晏无胥语气真挚。   有了晏无胥的安慰,瑞王的情绪缓和了些。   但,他还是不想再继续待在府里养伤,这会让他感觉错失很多机会。   可晏无胥劝他,眼下这个时候,还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太打眼并非什么好事。   无论是皇后,还是齐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瑞王府何不坐收渔翁之利?   在晏无胥耐心的劝说之下,瑞王终于答应继续养伤。   ……   辰王失踪,生死不明。   南卫的军队,直接驻扎在洛水边,与北齐大军隔河相望,彼此剑拔弩张。   位于洛水与宝衢运河交汇处旁的白水宫,就近‘欣赏’了两岸大军的姿容风貌。   一袭白衣,站在角楼上,仙姿绰约的伏离,唇边挂着浅笑,看向身边的玄衣男子。“辰王打算在我白水宫借住多久?”   姬云廷回以微笑,“不会打扰少宫主太久,三日内,我便离去。”   伏离持扇的手,指向远处宽阔的水面,“那里,可是有无数将士,想要为您讨回公道。”   “本王的公道,本王自会讨回,不必劳烦他们。”姬云廷回答。   伏离收回手,饶有兴致的打量他:“辰王会让我白水宫的弟子,看到洛水变为赤江吗?”   “不会。”姬云廷斩钉截铁的道。“本王向你保证,他们打不起来。”   伏离轻笑出声,“既然辰王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放心了。”说完,他向辰王抱拳,“在下还有些事,就不打扰辰王看风景了。”   说罢,伏离转身下了角楼。   姬云廷目送他离开后,又将眸光投向了远处的河面上。   与此同时,一则关于辰王遇刺真相的流言,急速的从洛水边,传回了瑶城。   ……   “嗯?是姬瑾瑜下的手?”远在泰宁的沈未白,收到消息时,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她还依稀记得,多年前,两个少年关系亲密的模样。   却不想,转眼间不过十几年,兄弟之间,还是免不了俗,为了那个位子,斗得你死我活了。   “主公,看样子,辰王是将计就计了一把,他想要反制太子。”星鸾说出自己的推测。   沈未白点了点头。   大致就是如此了。   只不过,姬云廷如此做,手中一定掌握了太子的证据,否则就是污蔑。   而一旦他手中真的掌握了太子谋害他的证据,那就必然会逼迫太子做出一些事来。   沈未白轻笑了一声,“瑶城最近想必十分热闹。”   星鸾双眸一亮,雀雀欲试的问:“那主公,我们要去凑热闹吗?”   沈未白双眸眯了眯。   她倒是有几分兴致的,可是北齐这里……   “我就不去了,你代我去吧。”沈未白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星鸾有些意外。   但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并向沈未白保证:“主公,我一定会及时将瑶城的消息传过来。”   “你去了,便留意一下辰王妃,记住要确保她的安全。”沈未白叮嘱了一句。   她既然认回了尹千雪这个妹妹,就不会放任不理。   星鸾知道她与尹千雪交好,所以此时被如此嘱咐,也不觉奇怪。她还主动问了一句,“主公,除了辰王妃外,还需要特别关注谁吗?”   特别关注谁?   沈未白眸光轻闪了一下,想起了安亭伯府中的众人。   那个地方,在她先‘死’,尹千雪和尹千暇先后出嫁,尹重华外派做官后,应该很清静了吧。   “不需要。”沈未白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她与安亭伯府之间,早已经断绝一切。   倒是百里氏,因为阿炎的关系,不能置之不理。但,百里氏本身就是细作出身,自然有自保的本事。更何况,姬瑾瑜和姬云廷的相争,无论谁胜出,都不会连累到安亭伯府,所以百里氏的安危,也无需担心。   星鸾当日便从泰宁出发,前往南卫瑶城。   等她到达瑶城的时候,瑶城中关于辰王遇刺的留言,已经随处可闻。甚至,还有传太子谋害辰王的证据,已经通过秘密渠道,直接送到了鸿明帝的手中。   民间,在议论着事情的真伪。   而在朝堂上,却有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   东宫里,姬瑾瑜在书房烦躁的走来走去,当接到传召的人匆匆而至时,他急忙迎了上去,直接跪在那人面前,凄厉的喊了声:“舅舅救孤!”   “殿下快起来!”当今皇后的兄弟,太子姬瑾瑜的舅舅,英国公殷宏才忙扶住姬瑾瑜,不让他跪地。   舅甥二人在书房里,没有外人。姬瑾瑜才脸色苍白的道:“舅舅,父皇最痛恨手足相残,我……”   殷宏才握紧他的手,眸光中透着狠厉的道:“太子,记住您是太子!若陛下有个万一,那您就是陛下!”   姬瑾瑜双眸倏地紧缩,震惊的看向他。   “殿下,首先我们要先想办法确定,陛下那里真的有那些证据吗?”殷宏才在‘证据’二字的发音上,咬得极重。   姬瑾瑜惨白着脸,没有说话。   殷宏才心中叹了口气,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第三百六十章 前世的结局 若是辰王所谓的那些证据,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太子的表现绝对不会是这样。   殷宏才的心情瞬间沉了下来。   辰王……辰王!   哼!   殷宏才在心中冷哼一声,杀机四起。   谁能想到,因母妃获罪,从小养在皇后身边的辰王,最终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居然敢觊觎太子之位?!   “舅舅!”似乎是感觉到了来自殷宏才身上的杀意,姬瑾瑜喊了一声。   殷宏才收敛了心中杀意,眸色晦暗不明的看向太子,“殿下,你如今可有打算?”   姬瑾瑜脸色发白,眼神茫然中透着一丝绝望,还有几分挣扎和纠结。   他心里很清楚,皇子之间的争斗,只要不太过分,鸿明帝都只会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把这些当做是对皇子们的一种历练。   然而,他如果对兄弟间动了杀心,这就触犯了帝王的大忌。   更何况,这件事被曝光于天下,就算鸿明帝心中不想责备他,他这个太子之位也坐不稳了。   毕竟有些事,没有被发现也就算了,如今事情被捅了出来,谁能让一个残杀手足,德行有亏的太子,成为一国之君?   这个道理,姬瑾瑜明白,殷宏才更明白!   “舅舅……我不知道……”姬瑾瑜没有去看殷宏才的眼睛。   对姬云廷动手,他并不后悔。只是恨姬云廷太过狡猾,居然反手插了他一刀,更恨他派去的人没有用,居然让姬云廷逃了!   而如今,姬云廷所做的一切,更是印证了他之前的判断,姬云廷对皇位有野心!   就算自己不动手,为了皇位,姬云廷早晚有一天也会对他出手。   “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殷宏才语重心长的道。   姬瑾瑜心中何尝不明白这一点?   只是,有些话,旁人能说,他却不能说。   两人的眸光隐晦的交错在一起,殷宏才明白了他的意思,身为太子的母族亲人,有的时候,必须要站出来。   就在殷宏才打定主意,将太子心中所想,却又不能说出的话挑明时,书房门口却传来一片嘈杂之声。   “太子妃殿下,您不能进去!”   “殿下,太子殿下有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入书房。”   “滚开!你不敢拦我?”   “……”   尹千暇有些尖锐的声音传来,让姬瑾瑜下意识的反感皱眉。   殷宏才察觉到了姬瑾瑜那不加掩饰的厌恶,突然心中一动,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听到太子妃的声音,就让我想起陌玉也到了出嫁的年纪。”   姬瑾瑜眸子微动,立即意会的道:“舅舅,陌玉妹妹冰清玉洁,聪慧端庄。孤与她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孤若能逃过这一劫,想向舅舅求娶陌玉妹妹。若有一日,孤能登上帝位,这卫国皇后的宝座,除了陌玉妹妹,无人可及。”   殷宏才满意的笑了,“殿下,有您这句话,臣也放心了。”   舅甥两人眸光相对,彼此心知肚明。   这个时候,谁还管尹家女儿身上的真凰命格?   甚至,姬瑾瑜心中在想,若真凰命格指的是尹千暇,又岂会有今日的劫难!   与其迷信那虚无缥缈的命格之说,还不如抓住眼前的机会,让殷家为自己卖命!   两人刚刚达成一致,尹千暇就闯了进来。   看到殷宏才也在,她才收敛了脾气,端起太子妃的身份,打招呼道:“原来是舅舅在与殿下说话。只怪那些不懂事的奴才,话都说不清楚,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舅舅勿怪。”   “太子妃殿下言重了。”殷宏才神情淡淡的道。   若是以往,见到这位太子妃,他或许还会顾及一下身份。但现在,有了太子的保证,又是太子正需要他殷家之时,他怎么还会把一个庶出的太子妃看在眼里?   更何况,她身后的安亭伯府,不过是一个花架子罢了,又能给太子带来什么助力?   殷宏才的态度,让尹千暇暗自气恼。   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她将殷宏才对自己的不敬记在心底,眸光落在一旁的姬瑾瑜身上。“殿下,辰王实在是太狡诈了,不能让他继续蛊惑父皇,害父皇与殿下父子离心。”   “哦?那以你之言,孤该如何做?”姬瑾瑜眸色阴沉的看着她。   刚才,若不是尹千暇突然闯进来,殷宏才早就把该说的话说了,更不用他做出新的承诺。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妇!   姬瑾瑜冷漠的眼神,并未引起尹千暇的注意。她听到这声反问,反而积极的道:“自然是要劝谏父皇啊!”   “如何劝谏?”姬瑾瑜冷冷的道。   殷宏才此时也不急着开口了,老神在在的站在一旁。   尹千暇隐晦的看了看四周,见姬瑾瑜和殷宏才都不为所动,才不得已走近些,压低声音道:“逼宫!”   倏地,姬瑾瑜和殷宏才都看向了她,眸光闪烁不已。   殷宏才心中冷笑一声。   既然有人代替他说出了太子想做的事,那他也省了。   姬瑾瑜眯了眯眼,凝着尹千暇沉默不语。   尹千暇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神态有异样,只是在心中反复盘算。   在知晓辰王未死,甚至手中掌握了太子谋害他的证据时,她心中就清楚,太子如果不想引颈就戮,就只剩下逼宫这一条路了。   但前世,太子也逼宫了,最后却失败得彻彻底底。   这个结果,让尹千暇很是担忧。   几乎是把记忆中那些上辈子的事都来来回回想了多遍,才让她想到了关键处。   前世,太子身残之后,脾气变得越发乖戾,最后演变得,朝堂之上有人公然提出换太子之事。   正是因为这样的事不断发生,而辰王的威望越来越高,呼声越来越大,才让前世的姬瑾瑜铤而走险,与殷家联手逼宫。   其实,他们差一点就成功了的。   若辰王再晚一步来救援,姬瑾瑜就能拿到鸿明帝的传位诏书。   但这一世不同,姬瑾瑜身边不再是那个废物没用的尹千梧,而是她经历了两世的尹千暇。   只要他们准备得更充分一些,抓住机会逼宫,让辰王来不及赶回来,那么一切都会改变。   等姬瑾瑜拿到了传为诏书,名正言顺的登基为帝,辰王又有何惧?   到时候,他也只是丧家之犬,连瑶城都回不来。   还有,尹千雪还在辰王府中,辰王如果不想她出事,就会投鼠忌器。   总之,尹千暇在心中反复算计,都觉得这一世的局面,比起前世太子逼宫前的局势要好上许多。   所以,太子这次的赢面非常大!   ……   英国公府,顾氏见到丈夫回来,心情似乎非常愉悦,不由得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殷宏才自从踏出东宫大门的时候,心情就一直很好,听到妻子询问,便带着她一起去见了母亲,英国公府的老太君,也是当今皇后的母亲。   三人见了面,殷宏才才说起如今太子的境地。   顾氏听他说完,忧心忡忡的道:“太子如今惹了麻烦,夫君为何还如此高兴?”   殷宏才道:“我高兴,是因为太子答应会让我们家陌玉成为皇后。”   殷老太君和顾氏都同时看向了他。   殷宏才这才将他与太子的打算,以及协议都说了出来。   “……殷家是皇后的母家,更是太子的舅家。若是陛下要废太子,那我们殷家,英国公府的荣耀也就毁了。我们与太子,与皇后娘娘之间早就绑得死死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必须要站在太子身边,助他一臂之力,让他登上那个位子。只有这样,我们殷家才能继续荣耀,甚至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而陌玉……她身为我的女儿,又是太子的表妹,皇后是她的姑姑,将来嫁给太子,成为一国之后,是我给她,给殷家谋得的保障。到时候,殷家前后出现两位皇后,皇室嫡系血脉,都有我殷家的血,在卫国谁还能比得上我殷家?”   殷宏才得意洋洋的说完,这些才是他心情好的理由。   殷老太君在他说完之后,浑浊中带着精明的眸光藏着不为人所的情绪,只是淡淡的道:“如今,你是殷家之主,什么事该做,又该怎么做,你决定就好。”   “儿子明白。”殷宏才道。   告别了殷老太君,殷宏才夫妇一同离开。   走到半途,顾氏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自己丈夫,殷宏才却没有察觉。   “我还有事去外书房,一会用膳的时候,你让人把饭菜送过来。”殷宏才交代了一句,就匆匆离去。   顾氏心中叹了口气,转身朝女儿住的地方走去。   她其实刚才想问问夫君,他到底知不知道女儿早就有了意中人?   顾氏觉得,其实殷宏才是知道的。   可是,儿女私情在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嫁给太子,恐怕已成定局。如今,她也只能去劝女儿,早早与那人断了才是。   ……   殷宏才很高兴,尹千暇也很高兴。   不知为何,她信心满满,觉得这一世有她在太子身边,太子一定不会重蹈覆辙,他们的计划能成功,要不了多久,她就能从太子妃成为一国之后,向全天下昭告,她尹千暇才是殷家真正的真凰命格! 第三百六十一章 新的选择 无论红尘如何喧嚣,在寺庙中,总得一方净土。   尹千雪在庙中待久了,身上似乎都染上了一种香火气,是一股檀香的味道。   每日青灯古佛,诵经打坐,也是难得的安静。   善若寺后面的禅房,被圈出了一小块,留给辰王的家眷居住。   辰王之前下落不明,辰王妃来到寺中为辰王祈祷,如今辰王的消息再度传来,辰王妃却依然还留在寺中,似乎不打算回去。   负责保护尹千雪的女暗卫十分头疼,她站在禅房外,继续劝说房中的女主人。   “王妃,咱们还是尽早回王府吧。在王府里,有些宵小至少会投鼠忌器,不敢对您做什么。可是在这里,他们随意找个借口,就能掩盖一切。为了您的安危,请速速回府。”   房中没有回应。   女暗卫又不得不继续道:“王妃,王爷就快回来了,难道您不想第一时间见到王爷吗?王府里也有佛堂,您若是想要继续祈祷,也可以回王府啊!”   吱嘎——   紧闭的禅房门从里面打开。   女暗卫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进去。   房中,尹千雪一身素衣,头上没有任何发饰,身上也不佩戴首饰,纤尘无染。她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禅房里满室檀香味。   “你以为,府上就安全吗?”尹千雪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她。   女暗卫自然的道:“这是自然。”王府毕竟是自己的地盘,无论从熟悉程度,又或是人员布置上,都要比寺庙里强很多。   可惜,她以为的事,在尹千雪这里却不竟然。   尹千雪缓缓摇头,也不多解释,只是道:“你下去吧,我不会回府。”   “王妃!”女暗卫心里发急。   尹千雪却闭上了双眼,终止了交谈。   女暗卫无奈,只好先退出去。   当禅房的门再度关上时,尹千雪才缓缓睁开眼睛,眸色变得深幽晦暗。   或许,在其他人眼中,辰王府是安全的地方。   可是,在她眼中却不是。   辰王府在瑶城里,前世太子逼宫时,就曾派兵包围了辰王府,想要挟持她,要挟姬云廷。   幸好当时,她因为担心姬云廷,乔装打扮,女扮男装跟随在姬云廷身边,府中只是做了一个假象,让人误以为辰王妃一如既往的深居浅出,让太子的人扑了个空。   如今,她并不在姬云廷身边,一旦回了辰王府,就如同瓮中之鳖。   太子若还是踏上‘逼宫’这条路,那么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到时候,整个瑶城都在太子的控制之内,辰王府也不会例外!   与其如此,还不如就留在城外的善若寺。   太子的人不敢大张旗鼓的来寺中抢人,暗中出手的话,人数不会太多,她身边的人应该能抵挡一二,而且在城外,若是大事不妙,她也能方便离开,比回到城内要机动多了。   更何况,她还留了后手!   ……   禅房之外,女暗卫无法说服尹千雪,只能守在她门外暗自焦急。   段氏从外面走来,一眼就认出了女暗卫是保护女儿的人。   前段时间,传出辰王遇害,生死不明的消息时,她因为担心女儿,便陪同尹千雪一起来善若寺中。   其实,一开始她只是派人送帖到辰王府,想见女儿一面,却不想,女儿让人传来话,希望她陪着一起来善若寺中暂住一段时间。   来到寺中的这段日子,倒是难得的清净,更重要的是能每日都见到女儿。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段氏察觉到尹千雪有些心事重重。   相隔多年,再来善若寺,段氏的心情也是极为复杂的。   当年,就是在这里,他们一家人偶遇了菩贤先知,从他口中说出了‘尹家有凰,一真一假’的预言,也从此改变了尹家三女的命运。   故地重游,段氏有时候忍不住会想,若当初没有这则预言,她的女儿千雪或许只会嫁给一个普通人,虽然没有现在的显赫富贵,但起码可以平安喜乐,不被卷入这些权力纷争之中。   “夫人。”女暗卫发现了段氏。   其实,按照规矩,段氏只是安亭伯府的姨娘,称不上是‘夫人’。但谁让她是王妃生母?而且与王妃的感情极好。   所以,辰王府的人,私下也会尊敬的称她一声‘夫人’。   段氏点了点头,“你找千雪有事?”   女暗卫摇了摇头,苦笑道:“属下来劝王妃回府,可是王妃不愿。夫人,殿下就快回来了,倒是王妃不在府中,恐怕不妥。还请夫人帮属下一起劝劝王妃。”   段氏无奈的道:“她若决定的事,是没有人能劝得了的。”   女暗卫噎住,十分苦恼。   段氏向她点点头,走向禅房。   不是为了去劝尹千雪,而是她本来就有事。   女暗卫侧身让到一边,目送段氏进了禅房之中。   “娘。”尹千雪看到生母进来,放下了手中的佛珠串。   段氏走到她身边坐下,随意闲谈几句,便提及正事。“如今,已经证实辰王没事,我也出来了一段日子,再不回去,恐怕会有人说闲话,所以我打算明日就先回安亭伯府了。”   “娘是来陪我的,我不放人谁敢说闲话?”尹千雪一把抓住段氏的手,不愿她走。   而她们口中‘说闲话’的人,自然就是小韩氏了。   段氏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怎么像小孩子一样撒起娇了。”   “娘,你就再陪我住一阵。”尹千雪不管不顾的道。   段氏察觉到她情绪有异,试探的问:“千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尹千雪否认。   但段氏还是觉得,女儿有事瞒着自己。可是,她不愿说,段氏也不好逼她。段氏垂眸道:“我终归还是要回去的。”   “……”尹千雪无声叹息。   她抓着段氏的手,轻声道:“娘,再等等好么?陪我再住一段时日,到时候,我亲自送您回去。”   “好。”段氏终究是舍不得为难女儿,只能微笑点头。   只是,在段氏宠爱的眼神中,尹千雪笑得有些勉强。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知道,带段氏出来,不让段氏先回去,都是因为她要防着城中生变这件事。   其实,段氏在安亭伯府中,应该不会有危险,前世也是如此。   但就怕万一。   前世,成为太子妃的人是尹千梧,而今世成为太子妃的人是尹千暇。   甚至,尹千雪在心中不止一次想过,若是真的有危险来临,她要不要也学大姐姐一样,带着娘来一个假死遁走?   不知道为何,当与姬云廷渐行渐远后,沈未白当初金蝉脱壳的选择就时不时会跳出来蛊惑她。   若不贪恋权势荣华,也没了深爱,她又何必自困于笼中?   外面天高海阔的不香吗?   尹千雪相信,她若带着娘亲去投奔大姐姐,大姐姐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   是夜,善若寺里夜静水凉。   尹千雪不愿回王府,暗中保护她的人,只能严密把守在禅房内外,暗中监察每日进出寺院的人。   禅房里,燃着一盏油灯。   黄豆大小的火焰,散发着昏黄的光晕,照亮的范围有限,使得禅房的四周都被黑暗充填。   突然,禅房中某处黑暗的角落似乎传来动静。   正在捻动佛珠的尹千雪,手中动作猛地一止,抬眸惊恐的看向发出动静的方向。   “是谁?”当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时,尹千雪暗中握住藏在袖中的匕首,警惕的站了起来。   直到房中的光打在了来人的脸上,让尹千雪看清是谁后,她才松了口气,眼中的惊恐散去,“是你!”   尹千雪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星鸾笑笑说,“辰王妃好久不见。”   尹千雪差点被她吓死,没有什么心情许久,直接问道:“你何时来的?”她竟然一点都察觉不到!   星鸾向她走近,“我什么时候来的并不重要,不是吗?”   尹千雪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她很想问沈未白有没有来,但话到嘴边,又改为了:“星鸾姑娘怎么在这?”   星鸾偏着头,反问她:“难道不是王妃给我们下了委托,希望我们暗中保护你的安全吗?”   尹千雪一怔。   她确实通过无极阁去做了一件事。   就是请无极阁搭线,请一些可靠的人在善若寺附近接应她,或保护她。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拒绝回府。   只是,尹千雪没想到,最终无极阁牵线的势力,竟然是大姐姐这边的。   “水月山庄也做这样的生意?”尹千雪有些好奇。   星鸾笑道:“水月山庄是做买卖的,只要价格合适,有得赚,什么生意都做。”   这个回答……倒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尹千雪得到了答案,心中更加放心了。   这似乎是对大姐姐,对沈未白一种天然信任。哪怕,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并非沈未白本人。   知道自己的委托是水月山庄接下的之后,尹千雪想了想问了句,“如果我希望你们的人,把我和我的母亲一起送到天幕城中,可以吗?”   “那就是另一笔生意了。”星鸾道。   这个答案,反而让尹千雪心中一松,露出笑容。“好!”   有了水月山庄这边的保障,尹千雪相信,等她做出最后的决定时,她会很有底气。 第三百六十二章 宿命难逃 卫,鸿明帝,景泰十八年,冬。   卫太子姬瑾瑜逼宫,时间比前世早了差不多一年。   而结局——   ……   齐国都泰宁。   来自南卫的情报,一大早就飞速送到了泰宁城中,某座低调的大宅院里。   沈未白一醒来,丹井就将其送了过去。   刚睁眼,沈未白的思绪还处在一片混沌,听到床帐外丹井的话,她依然是懒洋洋的缩在被子里,懒得动弹。   丹井手里拿着从南卫传回的密信,等待着沈未白的回复。   可是,等了半晌,都未听到帐内传来动静。   “主公?”无奈之下,丹井只好又轻唤了一声。   “唔……”沈未白懒洋洋的声音从帐中飘了出来。   丹井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她可极少见到主公有如此慵懒的模样。   “念吧。”帐内,沈未白翻了个身,又闭上眼睛,似乎并没有起床的意思。   丹井便站在床帐外,拆开了密信。   密信上,用的是他们才懂的文字传递过来的,也是他们主公所‘创造’。每每想到这一点,他们二十八星宿的心中都会格外骄傲。   他们的主公,非常人!   丹井照着密信上的‘简体字’缓缓念出信上的内容。   密信上详细的说了卫太子姬瑾瑜在瑶城中,发动宫变,与其舅,英国公及其追随者,率兵逼宫,瑶城四门都被太子的人把守,一时间瑶城陷入了危机四伏的状态。   然,即便太子及其党羽做了完全的准备,最后还是失败了,如今已沦为阶下囚。   鸿明帝脱困之后,只是见了几位肱骨大臣,密信发出之时,还未对太子及其党羽所犯下的罪,做出决断。   信上还说,最后阻止太子逼宫,解救出鸿明帝的人是辰王姬云廷。   自失踪后,就不见踪影的姬云廷,突然从天而降,带来了军队,甚至还有一批武林高手相助,冲入皇宫之中,粉碎了太子的阴谋。   如今,太子一门,都被暂关在宗人府里,其他参与者极其家眷,都被关入天牢等候发落。   太子妃尹千暇,据说在宗人府里发狂,口中一直说着癫话。   安亭伯府因为太子妃的影响,虽然没有参与这次逼宫,但也是紧闭大门,没有人敢出入,府外还有重兵把守。   太子逼宫后,恢复上朝当日,就有人提出废太子,改立救驾有功的辰王为太子……   沈未白静静的听着,心中有些感叹,绕了一圈,最终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前世,姬瑾瑜和姬云廷的相斗,是姬云廷胜。   而这一世,结局依然相同。   沈未白睁开眼睛,又重新闭上。   不过,无论他们怎么样,都与她没有关系了。   沈未白突然想到,按照前世的时间走向,太子发动逼宫,是在一年之后。甚至,在逼宫当夜,辰王进宫救驾时,一片乱战里,太子被当场斩杀。   太子一死,鸿明帝虽然被救了出来,可是却因为受了打击不轻,且身体本就有毛病,所以在处理完这件事的后续之后,匆匆立下姬云廷为太子,就驾崩了。   姬云廷这个才刚刚当上太子的胜利者,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卫国的下一任君王。   尹千梧在太子死后,作为太子家眷被关押起来。   她因为不想死,又对姬云廷心存幻想,所以多次想要勾引姬云廷,重新获得荣华富贵,且还屡次谋害尹千雪,最终在辰王登基为帝后,封尹千雪为后的当日,被尹千雪赐死。   当日,也由新君姬云廷向天下昭告了关于太子谋反一事的判决。   太子一脉被诛尽,尹千梧被赐死于深宫之中,之后便有了她重生回来的事。   而尹千雪……   从之前的谈话中,沈未白也猜到了她觉醒了前世的记忆,只是并不完整。   甚至,尹千雪自己也困惑,为什么她的记忆仅限于成为姬云廷的皇后之后没多久,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未白用被子包裹着自己,感受着被子里的温暖,心中算着时间。   前世的尹千梧,大约就是在距此一年后死的。   如果一些重要的事,无法改变,那么一年后,她会死吗?   “主公,星鸾还格外送了一封关于辰王妃的信过来。”帐外,丹井的话,打断了沈未白的思绪。   沈未白转动身子躺平,双眼盯着帐顶。“念吧。”   丹井又打开一封夹在密信里的信,快速的看了一遍后,才道:“星鸾在信上说,太子逼宫当日,有大批黑衣杀手前往善若寺,欲对在寺中的辰王妃不利。辰王府的侍卫及暗卫拼命相互,但因为人数悬殊太大,导致他们双拳难敌四手。混乱之中,辰王妃及其生母,被我们的人护着离开善若寺,几经转移后,脱离危险。但,在脱险之后,辰王妃却不愿返回辰王府,而是要求我们的人护送她和生母离开,前往天幕城。甚至,要求我们对她的行踪进行保密。”   “嗯?”沈未白终于从床上起身,伸手撩开床帐。   丹井立即放下信纸,上前将床帐挂起,服侍沈未白穿衣。   “她是打算离开姬云廷?”沈未白一边穿衣,一边说了句。   丹井摇摇头,仔细的帮她整理衣服。“星鸾信上未说明原因。但因为辰王妃付了钱,所以他们还是按照她的要求,带着她们母女离开了。算算时间,如今应该已经到了富阳一带。”   富阳?   南卫西北方的一个小城。   到了那里,距离天幕城就没有多远了,只需要再走上十天,就能到达天幕城。而富阳,距离瑶城,已经有差不多半个月的路程。   “传信下去,告诉星鸾密切监视辰王的动作。还有,保护好尹千雪母女,一定将她们平安的送到天幕城。另外,也给月鹿传信,让她在城中私下照顾几分,不用太热情,周全就好。”沈未白对丹井吩咐。   “好。”丹井点了点头,将沈未白的话一一记下。   ……   北齐皇宫,勤政殿中。   下了朝后,风青暝被口谕招入了勤政殿的御书房中。   一进书房,没有瞧见伺候的人,风青暝就知道今日的谈话,是一场父子之间的谈话,无关君臣。   风青暝不摄政,也知挂着一品亲王的虚衔,身上并无实质的官位,只享有亲王的待遇和封赏。   在太子风青霄薨之前,他甚至一年难上一次朝。   但是,在风青霄死了之后,齐皇风苍玄第一次提出希望他成为太子时,齐皇就要求他每日要上朝了。   甚至,每隔几天,风苍玄都会把他留在书房里,听着大臣们的议政。   风苍玄还会时不时的拿奏折上的内容考他。   目的是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北齐的臣子们眼睛都没瞎,自然能看出陛下如此毫不掩饰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所以,这段时间,朝上朝下,到处都传着齐王会被立太子一说。   只有皇后那一派的人,还有一些守旧的老臣,在劝风苍玄不要违背祖训,太子之位不可以传给有着异国皇室血统的齐王。   对这些言论,风苍玄的态度很暧昧,没有生气,也没有解释,倒是搞得一群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皇后那边,显然不死心,每日都催促太子妃带着小皇孙来见齐皇,刷存在感。   至于瑞王那边——   “坐吧。”风苍玄手里拿着一物,走下书桌,带着风青暝到一旁坐下。   风青暝依言坐下。   “最近,有去看过你二哥吗?”风苍玄突然提到了瑞王风青云。   风青暝默了默道:“之前有去看过。二哥的伤似乎有些严重,我也问过御医,御医说,伤势虽重,但若是仔细调养,也不会落下病根,父皇不必忧心。”   风苍玄不置可否,将手中拿着之物递给了风青暝。   风青暝接过一看,才知道是一封没有写名目的奏折。   这种奏折,严格来说,并不是正事,也无关国情民生,而是对皇帝私下要说的话,皇帝可看,可不看。   能以这样的方式,送到齐皇手中,想来也只有正在府中养病的瑞王了。   风青暝心中有了数,抬眸看向风苍玄。   风苍玄指了指,“看看吧。”   风青暝这才打开了奏折。   他一目十行,不过一会,就将写了满满好几折的内容看完。   看完之后,风青暝合上奏折,双手呈上还给风苍玄。“上面字字都是二哥的肺腑之言,足见二哥的一片孝心。”   “哼!”风苍玄却冷哼一声,直接将风青暝手中的奏折拍飞。   风青暝的视线,随着被拍飞的奏折,落在地上,他收回手,没有说话。   风苍玄眼中浮现出痛色,突然问道:“阿炎,你告诉我,你大哥的死和你二哥有关吗?”   “!”风青暝愕然抬眸,将父亲眉宇间的沧桑看得清清楚楚。   “父皇……”   风苍玄的手,落在风青暝肩上,借着力站起来,身影微晃了几下才站稳。   “父皇!”风青暝忙扶住他。   风苍玄握紧风青暝的手,不怒自威的双眸看向他,“阿炎,你是不是也查到了什么?”   齐太子被刺杀一案,虽然线索被扫得干干净净,但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所以作为这个国家的君王,又怎么会什么都查不到呢?   ------题外话------   2022来~,又是新的一年,大家都要开开心心!   元旦快乐! 第三百六十三章 婚事! 而风青暝和沈未白,更多的是在瑞王遇刺后,才怀疑到他身上的。   只不过,到现在都还未有确凿的证据,所以他们才按兵不动。   但从这件事来看,若真是瑞王所做,他也是一个能隐忍的人,且身边定然有高人相助,才能将线索断得干干净净。   “有的时候,处理得太干净了也是一种破绽。连皇家的密卫都查不到,并非证明真的没有一点痕迹,而有可能是布置这一切的人,十分清楚密卫的习惯,从开始时就预料到密卫会怎么查,查什么,然后顺着这个方向,把一切都处理干净。”   风苍玄的话,回荡在风青暝耳边。   “阿炎,你二哥太急了。他给我送这个奏折,是想要表明自己的孝心,提醒我,还有他这个儿子存在。而恰恰是这个奏折,让我怀疑到了他。”   风青暝沉默不语的听着,他能听出父亲语气中的失望和悲痛。   瑞王风青云虽然不得宠,但皇室的子嗣本就少,所以风苍玄对他也是很好的。只不过,不会像教导太子那样去教导他,也不会像宠爱阿炎那样,去宠爱他。   可除了着,风苍玄自认对风青云并没有什么错。   所谓的不受宠,只不过是相对而言。   风青云这个皇子,这位瑞王从小到大,并未受到什么不公正的对待。   所以,风苍玄才想不通,风青云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那个位子吗?   同样是他的儿子,他希望风青暝能成为太子,将来治理国家,却被他毫不犹豫的拒绝。而风青云呢?若真是他杀了太子,那么他的野心就太可怕了。   ……   瑞王府中,晏无胥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冲入了瑞王的房中。   正坐在床边换药的风青云,看到他来了,还不慌不忙的招呼:“无胥来了,先坐。本王换好药就来。”   因为有奴婢在场,晏无胥只能铁青着脸,紧抿着双唇站在一旁等待。   好不容易等奴婢换好药后退下,瑞王又心情极好的对他说,让他今日留在府中,谈论诗词歌赋。   “殿下怎还有心情如此?”晏无胥忍不住问。   风青云不明所以的道:“本王怎么了?”   晏无胥深吸了口气,问:“敢问殿下,是否向陛下呈了奏折?”   风青云一愣,旋即无所谓的道:“没错。”   他看出了晏无胥脸色难看,耐着性子解释道:“无胥,你要体谅本王。这段日子,本王只能在府中养伤,而那几岁的小儿,却能每日见到父皇,替他那死鬼爹在父皇面前承欢膝下。还有风青暝,以往,他一年也不见得出现在朝堂之上一次,甚至都不在泰宁,可如今却每日上朝,父皇还经常将他传唤到书房中与他讨论政事!”   风青云越说越急迫,越说也就越愤怒。   明明他如今才是最有资格的那个,却还是被遗忘了吗?   他怕啊!   怕自己辛苦一场,却竹篮打水一场空,怕做了那么多,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所以,他才会上了折子,就是希望提醒齐皇不要忘记了还有他这么个儿子!   “无胥,外面已经在传闻,父皇要立风青暝为太子,皇后那一脉,虽然没有了太子,却还有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孙。本王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输了!”风青云说到最后,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晏无胥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殿下,我们不是说好了,坐山观虎斗吗?”   “可是那两只虎,一只虽然年幼,却背靠皇后的家族,还有之前的太子党。另一只,虽然血统不纯正,却拥有虎王的偏爱!本王有什么?一个不受宠的母亲?还是一个没有什么权势的母族?亦或是不重视我的父亲?”风青云大声反驳。   “殿下息怒。”晏无胥叹息劝道。   风青云摇摇头,露出苦涩的笑容:“无胥,你不是我,无法体会我的心情。我只知道,若是本王再不做些什么,一切都晚了。”   晏无胥张了张嘴,听到这句话后,将原本打算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事到如今,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晏无胥无力极了。   今日,他接到消息,匆匆赶过来,就是想告诉瑞王,他的行为极有可能为他带来杀身之祸,将他暴露。   但现在,什么也不用说了。   “殿下,既然伤好了许多,就上朝吧。”晏无胥垂下双眸道。   风青云点了点头,没有注意他的异色,“本王也正有此意。”   晏无胥没有再说什么。   如今,他也只能期望,陛下并未觉察出什么来。就算真的猜到了什么,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   但,这样一来,离让陛下选择瑞王为太子的可能性,也就越来越低了。   难道……只有杀光其他皇室血脉这条路,才能让瑞王登上君王宝座?晏无胥心中升起一股悲哀,他是谋士,不是杀手。   杀太子,是为了打破局面,为瑞王谋取机会,不得不杀。   可若是为了让瑞王登基,而杀掉其他皇位继承者,那绝不是谋士所为,他也不配被称为‘谋士’。   ……   风青暝走出勤政殿,心情有些沉重。   今日,在结束谈话之前,风苍玄又一次提到了立他为太子之事。   风青暝还是拒绝了。   可是,这一次拒绝,却让他看到了父亲眼中的失望。   “齐王殿下,丽妃娘娘有请。”等候在勤政殿外的宦官叫住了打算出宫的风青暝。   风青暝认识他,的确是伺候在母妃身边的老人。   所以,他跟着去了。   在御花园的梅园,见到了正在赏梅的母亲还有妹妹。   北齐地理位置偏北,寒冬向来都来得早,所以在冬日盛开的寒梅,也都盛开得比较早。   此时的梅园内,三分之二的梅花都已经绽放,殷红似血。   跟随伺候的人,都远远的守在梅园四周,母子三人独处的暖阁外,没有一人靠近。   “哥哥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灵曜好想你。”还是少女的玉轮公主风灵曜,见到风青暝后,就拉着他的手撒娇。   风青暝眼中带着笑意,揉了揉她的发髻:“你是想我了,还是想宫外的小食?”   被兄长识破目的,风灵曜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都想都想。”   “可惜今日我来得匆忙没有准备,改日再让人送进宫来。”风青暝在她露出失望的表情之前,做出保证。   风灵曜双眸一亮,与风青暝相同的瞳色十分璀璨。“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好啦,你先回去,我与你哥哥有话要说。”归海雅等他们兄妹打闹了一番后,才开口赶人。   风灵曜不乐意的嘟着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们谈话,我有什么不能听得?”   “灵曜!”归海雅语气有些严肃。   风灵曜缩了缩脖子。   “母妃,就让灵曜留在这吧。”风青暝帮她求情。   丽妃无奈的叹息,对风青暝道:“你也不可太宠着她。”   “我相信灵曜已经长大懂事,知道什么话能对外说,什么话不能。更何况,母亲总是将她如孩子般保护着,对灵曜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好事。”风青暝认真的道。   身为一国公主,太天真了,只会毁了自己。   他不求风灵曜有多少心机,只喜欢她起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这也是他从沈未白身上学到的。   无论何时何地,依靠别人的保护,远不如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母妃,我已经长大了。”风灵曜也收敛起天真烂漫的样子,一脸郑重。   归海雅不再赶风灵曜离开,眸光落到风青暝身上问:“阿炎,你父皇找你可是为了立太子一事?”   风青暝来之时,就大致猜到了母亲找他的目的,所以此时也不意外。“是,父皇希望我成为太子。”   “哥哥要成为太子了吗?”风灵曜惊讶的道。   归海雅的神情也是一紧,忐忑的等待着风青暝的答案。   “没有,我拒绝了。”风青暝摇了摇头。   风灵曜到没有什么,丽妃却是重重的松了口气。   风青暝看向母亲,又道:“我向父皇提议,立故太子嫡长子,皇孙风佑为皇太孙,父皇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你真的这样说了?”归海雅向他确认。   风灵曜倒是小声嘀咕了一句,“风佑才几岁?要是做了皇太孙,就要面对那么多繁重的课业,也太惨太可怜了吧。”   归海雅和风青暝好像都没有听到她的嘀咕一般。前者神情复杂的看向后者问:“阿炎,你可怨我?”   是她,从小就对风青暝说,不要沾染皇权。   风青暝摇头,“没有。母妃不必介怀,我本就无心这些。”   说是如此,但归海雅却不知道信还是不信。她对风青暝道:“我不求你权倾天下,不求你富贵无人及,只希望你平安喜乐,随心而活。这皇宫是一个华丽的牢笼,以天下至尊的权势和地位诱惑你,但当你真的被诱惑了,也会失去你的自由,甚至更多的东西。”   “母妃,我明白的。”风青暝认真的道。   归海雅没有再说下去,反而话题一转,说:“昨日,你父皇提及了你的婚事。” 第三百六十四章 永不后悔 “昨日,你父皇提及了你的婚事。”   丽妃的一句话,让风青暝有些诧异。“父皇怎会……”   “阿炎。”丽妃打断了风青暝的话,她道:“我与你父皇都知道,你心中有人。可是,那么久了,你找到她了吗?”   风青暝心中松了口气,在母亲的询问下,露出浅淡的笑容,点了点头。   “哥哥,你真的找到嫂嫂了吗?”风灵曜也惊喜起来。   归海雅也是一怔,旋即便露出了替孩子开心的笑容。   风青暝对沈未白的心思,从未在家人面前遮掩过。他自知自己的身份,不希望父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替自己定下亲事,所以一早在他确定此生只愿与沈未白一人相守时,就曾向父母坦诚,告诉他们自己已有心上人了。   这件事,不仅风苍玄和归海雅知道,风灵曜也是知道的。   甚至,远在蓟国的归海卿云和归海鸿卓都知道。   所以,当初归海卿云开玩笑说,虽然才见到沈未白本人,但实际上,他们早就知晓了她的存在。   “人带回来了吗?”归海雅眸中染上笑意。   她这一生,虽然得到了风苍玄一世的宠爱,但心中最大的遗憾,依旧是当初为了蓟国,不得不远嫁北齐联姻的事。   曾经的蓟国公主,绝色无双的女子,在蓟国的时候,自然会有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   只是可惜,造化弄人,她北上联姻,本应该成为当时的北齐皇帝风苍厉的妃子,但却阴差阳错的成为了风苍玄的侧妃。   在风苍厉退位之后,风苍玄称帝,她也被封为丽妃,宠冠后宫。   而留在蓟国的那个人……   每每想起,归海雅心中都十分愧疚。   他一生未娶,坚守着与她的誓言,而她却为了别的男人,生下一儿一女。   这也是后来,她为何会对自己下毒,以达到避嗣的目的。   够了,已经够了!   为风苍玄生下一双儿女,已经足够了。   哪怕,她心中如今对那人只剩下愧疚,却也想做些什么,用来回报他的一片深情。   自己在情感上的坎坷,让归海雅心中无比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得到幸福,能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所以,在得知风青暝有了心上人后,归海雅不仅没有阻止,反而是第一时间祝福。   而风苍玄……连归海雅都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她曾经的那段情。   但连归海雅都无法否认,风苍玄对她确实很好,同样对她深情一片,呵护有加,更是从来舍不得委屈她,责备她。   这后宫中,美人如云,但谁都知道,陛下的眸光在丽妃出现的那一天起,就只会落在她的身上。   或许风苍玄本就是一个薄情却又深情的人,所以他不会刁难自己最宠爱的儿子,也希望他能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   从这一点来说,阿炎是极为幸福的。   身为皇子,却能左右自己的婚事,没有父母的阻碍,反而得到了他们的理解和支持。   就连风灵曜,这个小丫头在得知他有心上人后,就经常向他打听情况,还未见到人,就‘嫂嫂、嫂嫂’的叫着了。   “她就在泰宁城中。”风青暝提及沈未白,眉宇间就忍不住升起笑意。   这样的幸福是藏也藏不住的。   归海雅也替他高兴,“什么时候,安排我们见个面?”   “我也要!我也要!”风灵曜赶紧道。   风青暝颔首,“我先问问她。”   “好,是该尊重人家。若是她暂时不想见我们,你也莫要为难她,知道吗?”归海雅对他说。   风青暝点了点头,他可舍不得为难。   风灵曜眼珠一转,“哥哥,我和你一起出宫吧。”   不等风青暝开口,归海雅就阻止了她:“灵曜,你不许胡闹。”   “我才没有!我只是在宫里待得憋闷了,所以想去哥哥的齐王府住上几天。”风灵曜为自己解释了一句,就抱着丽妃的手臂撒娇:“就几天,母妃我就去几天便回来了,好不好嘛~!”   “不行!我还不知道你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吗?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宫里,不要去给你兄长添乱。人家姑娘若是愿意见我们,你迟早也能见到你这位嫂嫂。”归海雅不吃她这一套。   劝住了风灵曜,归海雅又对风青暝郑重的道:“你当初在安亭伯府的时候,她就救过你。后来,你又说她离开了安亭伯府,下落不明。我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些什么事,但如今你既然找到了她,她也愿意跟你回来,你就莫要亏待她,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否则我第一个不饶你。但,你也要记住。人心多变,你们多年未见,她所经历了什么,你也不知道……娘知道这样说不好,但我也只是希望我的儿子不受欺骗,不希望有人利用我的儿子。”   “母妃您放心,她不会。”风青暝并未因母亲的话而生气,但他的态度也说明了他绝对相信沈未白。   更何况,他的阿姐比他厉害多了,她想要什么,都会自己去争取,又何须通过他?   “父皇提到我的婚事,可是朝中有人说了些什么?”风青暝提及刚才丽妃说的话。   归海雅道:“不过是一些见风使舵之辈,见你父皇有意立你为太子,便想要将家中的女儿嫁给你。谁让齐国皇子中,只有你还未有婚配?”   “父皇不会答应了吧?”风青暝心中一紧。   归海雅笑着摇头,“你父皇自然是知道你心有所属的。只是,这些年一直也不见你把人带回来,所以他才让我在你这探探风。”   风青暝放松下来:“如此,还请母妃转告父皇,不必为我的婚事担忧。”   丽妃微笑颔首。   ……   风青暝出了宫,原本心情因与父皇谈话后的沉重感,又因为在母妃那里的一席话而变得轻松起来。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沈未白,却在半路上,发现暗中有人尾随,而且还不止一方人马。   风青暝冷静下来,眉头皱了皱,眼底对这种事升出厌恶。   他改变了方向,没有再去找沈未白,而是改道回了齐王府。   那些人,即便是跟着他回到了齐王府,也没有撤回,而是留在了府外,甚至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   如今的齐王,在众人眼中不再是一个闲散王爷,而是有可能君临天下的人物,那些有着各种各样目的的大人们,又怎么还会像以前那样不关注他呢?   到了深夜,风青暝才悄无声息的独自离开齐王府,去了大宅门。   他到的时候,沈未白的房中还亮着灯。   见到他穿着夜行衣,突然出现,沈未白也不觉得惊讶。   她放下手中的书,亲手为风青暝添了一杯热茶:“白日里,你没有过来,我便猜到你晚上会来了。”   “阿姐不要生气,白天尾巴太多了。”风青暝等身上的寒意散去,才走到她身边认错。   看着他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蹲在自己面前,沈未白忍不住勾起了唇,眼中满是笑意,哪里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坐下,沈未白道:“我知晓你最近的不易,怎会怪你?”   风青暝眼中的深情在沈未白面前从未掩饰,听了她的话,眸光中的粘稠感又增加了几分,倒是看得沈未白有些招架不住。   “对了,卫国发生的事,你知道了吗?”沈未白机智的换了一个话题。   风青暝见她有意回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稍稍收敛了灼人的眸光,点头道:“知道了。”   三国之间,各有情报网,都不可小觑。   或许他们情报传递的方式没有沈未白的无极阁机动,灵变,但是这一天都过去了,恐怕现在整个北齐,稍有手段的人都知道卫国太子逼宫失败的事了。   突然间,沈未白又想起了姬云廷知晓尹千雪失踪后的反应。   这也是在星鸾后面送来的密信中提到的。   尹千雪失踪,连对姬云廷都封锁了消息。   而姬云廷留在她身边保护的人,找不到尹千雪后,便立即向姬云廷汇报。   但,令沈未白诧异的是,在得知消息后,姬云廷并未丢下瑶城中的事去找尹千雪,反而借此又在太子身上加了一条罪——意图谋杀辰王妃,使其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得知姬云廷的反应之后,沈未白突然间好似明白了尹千雪的选择。   也是因为这件事,她今日思考了半天男女之情,在江山社稷的野心面前,到底能有多大份量。   但晚上在看到风青暝的时候,他眼中的清澈与赤忱,又让她释然了。   “今天父皇又重提了立太子之事。”风青暝主动开口。   沈未白眉梢一挑,没有着急说话。   风青暝又道:“我拒绝了。还向父皇提议,立风佑为皇太孙。不过,父皇没有答应,但也没有马上拒绝。我能看得出,父皇听进去了,也会认真考虑。”   “你真的不会后悔吗?”沈未白眸色沉沉的看着他。   姬瑾瑜和姬云廷兄弟二人争得你死我活,想要得到的东西,在阿炎这里却唾手可得,而他无论是因为她也好,还是什么原因,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自然不会。”风青暝笑了起来,神情没有半分纠结。   沈未白正欲说些什么,风青暝又说出了句让她措手不及的话…… 第三百六十五章 父爱如山 阿炎的母妃想要见她?   沈未白真是被风青暝带来的这个消息,打得措手不及。   其实,她见过丽妃。   当年是以医仙子的身份去的,不过丽妃不算真正见过她的样子。只是,当初的她,去见丽妃,单纯的是因为她是阿炎的母亲,顺便自己可以通过她打开在北齐的商路……沈未白再如何神机妙算,也绝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就能想到如今她和阿炎之间的关系。   现在看来,自己的存在,在阿炎的父母面前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丽妃的约见,也是再正常不过的要求。   沈未白脑海里浮现出当年与丽妃相处的每一帧画面,似乎想要回忆一下,当时的自己有没有失礼之处,又或是有没有对丽妃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   哪怕,她心里清楚,就算是丽妃见了她,也不会怀疑她就是医仙子!   但这也不妨碍她的紧张。   是的,紧张。   沈未白两世都没有见公婆的经验,饶是她再如何淡定,都难免紧张。   “阿姐不必勉强自己,你若是不想见,我们就不见,母妃也不会怪罪的。”风青暝将丽妃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沈未白。   听到如此‘体贴’的话,沈未白算是松了口气,却也无法拒绝见面的要求。   “他们是阿炎你的至亲,你我既然决定相守,见一见也是应该的。”   见公婆就见公婆吧,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   沈未白在心中暗自为自己打气。   “此事不急。”可是,在沈未白好不容易做好了心里建设时,风青暝却笑着对她说。   “……”沈未白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这个时候,连她也搞不清楚,风青暝在打什么主意了。   风青暝把玩着她的手指解释:“我想等立太子一事,尘埃落定后,再让你们见面。”   沈未白一怔。   风青暝的话,突然让她明白了他心中的打算。   其实,沈未白并不怕面对那些尔虞我诈的事,但显然风青暝想要将她保护起来,不让她陷入其中。   如今,北齐的太子之位悬而不决,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齐皇风苍玄是想要破除祖制,立风青暝为太子。   风青暝已经拒绝过的消息,有风苍玄的封锁,应该没几个人知道。   更何况,恐怕那些手握权势的大人物也不会相信,有人会放弃唾手可得的身份和权利。   所以,才会有人明里暗里的打着风青暝的主意,想要与他攀上关系,甚至连家中女儿的亲事都用上了。   若在这个时候,沈未白曝光在众人面前,必然会引起无数势力的主意,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暗中盯上她,甚至将她作为对付风青暝的筹码。   这不是风青暝想看到的一幕,所以只有等立太子的事结束后,这些人的眸光才会从风青暝身上移开,那个时候就算他们知道风青暝喜欢的人是谁,也不会对沈未白有太多关注。   最重要的是,风青暝很有信心,能够说服自己的父皇,放弃让他成为太子的打算。   “阿姐,你相信我,不用等太久。”风青暝向沈未白保证。   沈未白笑笑道:“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不必担心我这里。”   ……   在风青暝提出让皇长孙风佑成为太子之后,风苍玄就没有再找过他去御书房。   期间,那些敏锐的大臣们,又开始在揣测圣意,对风青暝的关注,也小了些。因为,在此期间,一直在府中养伤的瑞王,也开始恢复上朝了。   他的出现,似乎让不少人记起来,大齐除了齐王之外,还有另一位皇子!   就在五天后,朝廷各方势力的气氛变得暧昧起来时,风苍玄又一次召见了风青暝。   瑞王府中,刚刚接到消息的瑞王风青云,正在大发雷霆。   晏无胥早早的就将伺候的奴仆赶走,还叮嘱府中侍卫,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里。   一直等到风青云发泄完了,他才靠近。   “父皇真的是好偏心啊!”风青云撑着桌沿,站在满地狼藉之上,咬牙切齿。   他的心凉了!   似乎无论他做什么,他的父皇眼中都只有风青暝一个儿子,永远也看不见他。   “殿下息怒。”晏无胥干巴巴的劝了一句。   风青云赤红着双眼看向他,“无胥,你说本王还有希望吗?”   他们的计划中,太子一死,而他又受伤,就会让大家怀疑到唯一无恙的齐王风青暝身上。   这样一来,满朝文武本就因为风青暝身上有异国皇室血脉而将他排除在太子候选人之列,会因这个怀疑,让更多的人反对立风青暝为太子。   到时候,就算他们的父皇偏心,想要扶持风青暝上位,也不得不在群臣的反对下放弃。   风佑还是个孩子,风青暝又不可能成为太子,那么太子的人选就只有他了!   可是却没想到,计划从太子死后,就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想要甩到风青暝身上的锅,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杀手给毁了。   而他们的父皇,仿佛是受了刺激一般,铁了心的要和满朝文武作对,要让风青暝当太子。   而他,无论是风青霄生前死后,都还是个透明人,一个被父皇忽略的皇子。   就算现在他频频露面,让一些大臣注意到了他,却又有什么用?   今日,他们父皇召见了风青暝,却没有叫上他。   同是父子,有什么事是风青暝可以知道,而他不能知道的?   是不能,还是父皇在下令的时候,根本就忘了他?   越想,风青云的心底就越是悲凉,哀伤,恨意也就更浓。   晏无胥无声叹息,“殿下,如今一切都还未到最后时刻,您无需太过急躁。”   “还不到最后时刻?父皇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风青云嘶吼道。   晏无胥神情不变,只是说了句,“皇后背后站着的势力,不会那么容易就让步的。”   “那又如何?”风青云不甘的问。“他们相斗,太子之位就是那最后胜出之人的,到时候又有本王何事?”   “那殿下如今又能做些什么呢?卑职要提醒殿下,至今陛下还未放弃查找杀死太子的凶手,我们若是再动作,很有可能就会让陛下抓到把柄。所以,卑职还是那句话,一动不如一静。”晏无胥道。   风青云心中一凛。   太子之死并未因为他的下葬而被封尘,反而让风苍玄加大力度调查。   万一,他父皇知晓杀死太子的真相……   风青云脸色一白,彻底冷静下来。   晏无胥见他如此,知晓他不会再冲动,才放缓声音道:“殿下,有些事不能急。尤其是在关键的时刻,我们更是不能急。”   ……   勤政殿中,依然是父子独处。   风青暝陪着风苍玄下了三盘棋后,两人才看着棋盘上的结果停了下来。   风苍玄看着棋盘上那些落子布置得精妙的黑子,心中感叹不已。他没有看错,阿炎是最适合成为君主的人选,只可惜他心不在朝堂而在野。   他曾答应过归海雅,不会逼迫他们的儿子和女儿做任何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所以现在他也不能用皇帝的身份来逼迫风青暝接受太子之位。   “阿炎,我在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不愿要这个太子之位?”风苍玄将眸光从棋盘上移开。   风青暝身姿挺拔,听到这句话后,依旧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   “将来不会后悔?”风苍玄还是不甘心。   风青暝坚决的摇头,“父皇,您应该懂阿炎。”   风苍玄长叹一声。   就是太懂,才知道他最适合,也正因为太懂,才会舍不得放弃。   “好!朕答应你之前的提议,让佑儿成为皇太孙。但,你也要答应朕一个条件。”   风青暝抬起双眸,看向自己的父亲。   风苍玄的妥协和让步,是他预料到的结果。   至于条件……   风青暝隐隐猜出了风苍玄接下来要说的话,他本想直接拒绝,可是在看到父亲染霜的双鬓,还有眉宇间的沧桑时,犹豫了。   “阿炎,在册立佑儿为皇太孙后,我会同时下旨封你为摄政王。风佑未成年之前,由你代理朝政,监国。同时,我还要封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统领三军。至到风佑成年大婚之后,再换政于他。”   风苍玄的话让风青暝震惊了。   他猜到了父皇会让他辅佐新太子,却没想到他的父皇是想让他做无冕之王!   “父皇,这不合规矩!”风青暝道。   风苍玄却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所以,在立皇太孙后,我会退位,成了太上皇后,你这个摄政王也就合规矩了。”   风青暝心中满是震撼。   他的父亲,是在用全力保护他!   风苍玄退位,成为太上皇,年幼的皇太孙登基为皇,风青暝成为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掌控了北齐的所有军队,这样一来,皇后一党就不敢对他轻易出手,他可以用全国之力,成为自己的护盾。   就算有人不服,暗中动手脚,别忘了还有他这个太上皇没死呢!   不服或是质疑,都是在对他不敬!   等他死了,风佑也长大了,那个时候齐国上下还有谁能动得了风青暝?到时候,他想还政就还政,不想还就不还。   风苍玄没有告诉风青暝,他还会悄悄留下一道圣旨,藏在某处。   若将来有一天,风青暝反悔了,想要这个皇位了,他留下的圣旨可以让他名正言顺的把自己的侄儿赶下皇位。 第三百六十六章 物是人非 “放我出去——!”   “我才是真正的天命皇后!!”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宗人府的天牢里,一间阴暗的牢室中不断传来女子癫狂的尖叫声。   看守的狱卒们,听到这些喊声却不以为意,反而露出或讥讽,或怜悯的表情。   大家都知道,太子逼宫失败后,他的那位太子妃就‘疯了’。   两名狱卒嫌吵,彼此给了一个眼神暗示,然后便走出牢房,缩在避风的角落偷偷喝酒驱寒。   “当年这瑶城中,有关于安亭伯府家的那则预言,可谓是人尽皆知,谁能想到,不过十几年,就落得这般下场?”狱卒甲呲笑一声。   狱卒乙一口烈酒下肚,浑身都暖和起来,让他舒服的叹了一声,“我可是听说这段时间,一直有民间流传,那预言中被认定的真命凤凰是那位早就去世的嫡亲大小姐,而那位大小姐的死,似乎与里面那位有关。”   “呵!”狱卒甲不屑的冷哼一声。“这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   “听你这意思,你早就知道?”狱卒乙顿时来了兴致,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他。   狱卒甲接过酒壶喝了一口,眯着眼睛享受酒精在身体里四溢的美妙滋味后,才慢慢的道:“这事,当年在安亭伯府的大小姐出事时,就传过一阵。我还听说,里面那位的生母,就是因为这件事,被打发到了庙里。你说,若是假的,就凭里面那位后来能嫁给废太子的本事,她老娘会被送走?”   “倒是这个道理。”狱卒乙点了点头。   狱卒甲又趁机喝了一口,“不过,要我说啊,这尹家的真命凤凰不是十几年前就死了的那一位,也不是里面那个疯婆娘,倒是辰王府的那位……”   “嘶!”狱卒乙抽了口气,压着声音道:“那位不是失踪了吗?”   狱卒甲嗤笑道:“只是失踪,又没死。说不定,哪天又回来了。”   “……”   两名狱卒在外面说的话,再如何也无法透过厚厚的墙壁,传入尹千暇耳中。   狱中的她,前所未有的狼狈。   这独享一间的牢室,还是因为她曾是太子妃的身份换来的。   脏兮兮的囚衣上还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迹,如今她身上的华服换成了这件囚衣,佩戴的饰品换成了镣铐,金碧辉煌的宫殿,则换成了这逼仄的牢室……尹千暇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老天让她从来一次,不就是为了弥补她,让她获得先知,过得比之前更好吗?   可为什么,明明她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明明已经提醒过太子了,还是改变不了结局?   她会死吗?   尹千暇被慌乱和恐惧包裹,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却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谋反啊!   这可是诛九族的罪名!!!   尹千暇眼底升起了绝望,恍惚间她想起了前世,她只是一名将军夫人,在太子一党被处死的时候,与她无关,她与芸芸众生一样,只是站在台下看热闹。   她看到了头颅被斩落的画面,鲜血从断口喷洒而出的画面,如今在她脑海里变得格外的清晰。   尹千暇的脸骤然的白了。   她不想死!   “来人啊!我要见辰王!我要见辰王!!”尹千暇想要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甚至,她这个时候都可以的忘了,她如今的选择,与前世的尹千梧是多么的想象,而尹千梧的结局又是什么?   只可惜,她喊破了喉咙都没有人应声。   ……   太子逼宫,视为谋反大罪!   不仅仅是东宫所属的一切都要获罪,就连宫中的皇后,皇后的母家英国公府,以及所有依附皇后母族的世家,都会受到牵连。   姬云廷把鸿明帝从姬瑾瑜手中救出的时候,鸿明帝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给皇后赐了一条白绫。   可以说,皇后是为太子逼宫这件事,最先付出代价的人。   而这样的结局,还算是鸿明帝给她的最后体面。   免得,接下来公审太子谋反一案时,身为皇后的她再受到其他的审讯,酷刑。   她现在死,还能带着皇后的身份去。后面死,那就只是一个被废的罪人!   ……   安亭伯府这段时间格外的安静,简直可以说,每日除了必须要出府采买的仆人之外,其他人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府中,就连尹胜和尹重楼也一样。   尹重楼已经长大了,十八九岁的他,外形更多的偏向母亲,没有像父亲那么俊美。   但是,内里却把尹胜的那些毛病学了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样的事,落在别人家里,就是扶不起的阿斗,纨绔之徒。但是在安亭伯府,父子两个臭味相投,竟然也是难得的和谐。   饶是小韩氏再如何怒其不争,尹重楼都我行我素,就如同现在,安亭伯府中,因为太子逼宫的事,而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他们父子二人却万氏禁足在府中,却能凑在一起讨论花街上,哪家的小娘子最好。   太子逼宫失败,辰王救驾有功。   安亭伯府既是太子的岳家,也是辰王的岳家,这么一来,整个安亭伯府的地位都变得很尴尬。   也幸好他们并未卷入太子谋反一案中,再加上辰王从中斡旋,才使得安亭伯府依旧是安亭伯府,外面的风雨打不到它身上。   不少人笑说,这就是把两个女儿分别嫁入皇室的好处。   就像赌博押大小一样,一方输了,总能嬴另一方。   这如同讽刺的话,落在安亭伯府身上,家中的两个男丁还未觉得如何,倒是把府中女眷臊得慌。   不管怎么看,总觉得他们府上都是靠卖女儿有了今天!   若不是万氏勒令他们这段时间要低调,恐怕外面还会传出更多的闲言碎语。   府中,小韩氏忧心忡忡的朝万氏居住的菩提苑走去。   如今,这偌大的安亭伯府中,总给人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   尹重华出仕之后,好像故意似的,一直都在外放为官。尹重华不回来,这个结果,小韩氏当然是喜闻乐见的。   但这要建立于安亭伯府平安无事的情况下,一旦有了风雨临门,自知自家夫婿和儿子靠不住的小韩氏,还是希望家中有个主事的男人,能够扛得住一切,为大伙遮风挡雨,而不是像现在,全府上下居然要靠一个垂垂老矣的万氏来主持一切。   “唉……”小韩氏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佟氏早就走了,段氏也随着尹千雪一起失踪,如今不知死活。如今府上,也只剩下那个蓟国的狐媚子百里氏一人。   早几年前,小韩氏见自家儿子不争气,特别担心百里氏也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却不想百里氏进门那么多年来,居然并未生育,这才让小韩氏彻底放心下来。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小韩氏也早已经明白,百里氏得了尹胜的宠爱又怎么样?没有儿子,她就折腾不出什么花来。   不像她有儿子,就算以后尹胜老了,没了,她也还有儿子依靠,即便这个儿子不是个靠谱的,也总比没有儿子的百里氏强!   小韩氏就憋着这么一口气,这些年来到也和百里氏相处得比较和谐。如今,府中伺候尹胜的人,又只剩下她们二人,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百里氏最近在做什么?”小韩氏突然开口问向身边的嬷嬷。   那嬷嬷有些惊讶她会突然问起百里氏,但还是老实回答:“老夫人不让大伙出府后,百里氏就一直在流茵院里不曾出来。”   “一会派人过去看看,缺些什么就给人送过去。”小韩氏嘱咐。   “是,夫人。”嬷嬷心底诧异极了。这主母是转了性不成?平日里当百里氏不存在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主动关心?   嬷嬷压下心中的困惑,陪着小韩氏来到了菩提苑门口,顾嬷嬷早两年前已经没了,如今负责万氏起居的是另提拔上来的一位张嬷嬷。   张嬷嬷见了小韩氏,向她福了福身。   小韩氏问:“母亲可睡醒了?”   张嬷嬷道:“老夫人刚醒,夫人请吧。”   小韩氏忙整理了一下自己衣襟,战战兢兢的进去。这些年来,安亭伯府一直都是万氏把持,她这个当家主母只是有名无实罢了。   这让小韩氏心中又恨却又怕。   恨的是,万氏老不死的不放权,让她在府中威信不够,完全没有伯爵夫人应有的气派。   怕的是,万氏的手段,是她远不能及的。   以她和儿子的本事,哪里守得住这个家?   每每想到这一点,小韩氏又后悔了。甚至觉得,若当初袭爵的人是尹重华,那她现在的日子会不会更好?总归,她也算是尹重华的母亲,他不能亏待了她。   一入房间,就是满室中药的苦涩味。   万氏老了,尤其是这一两年,几乎是靠药来吊着,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死去。   小韩氏被那些药味刺激得欲呕,她觉得,万氏这样强撑着活着,还是因为放心不下安亭伯府。   “你来啦。”万氏的声音,拉回了小韩氏混乱的思绪。 第三百六十七章 摄政王,卫太子 “你来啦。”   万氏房间里的光线很暗,似乎是怕冷,所以窗户都是关着的,还挂上了厚厚的毡子。   她的声音,也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有着气虚之感,让听着的人总会不由自主额担心,她会不会突然就断了气。   小韩氏带着忐忑的心情进来,如果可以,她巴不得永远不要迈入这里。   “母亲,我来了。”不管心中如何不情愿,小韩氏在万氏面前还是不能坏了规矩。   “坐吧。”万氏抬起颤巍巍的手,指了指。   她身边的大丫鬟忙帮她在下方托着,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能让万氏气喘吁吁。   小韩氏依言走过去坐下,静等万氏开口。   万氏喘了几口粗气,才继续道:“那爷俩呢?”   “儿媳来时刚去看过,他们都在书房。”小韩氏低眉顺眼的回答。至于在书房里干什么,她就识趣的不说了。   万氏似乎心里也知道,所以没有追问,仿佛只要他们老实待在府中便好。   “这段日子,我或许是日子快到了,心中常常想起过去的事。”万氏再开口时,居然和小韩氏拉起家常。   小韩氏心中诧异,却不忘说着漂亮话:“母亲福寿安康。”   万氏摆了摆手,“我自个的身体怎么样,我心里有数,你也不用说这些话来哄我。”   小韩氏嘴角微微一扯,干脆闭上了嘴。   万氏也闭上眼,给自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床上,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常常在想,若当年我没让千梧出府,她是否就不会出事?她若不出事,如今咱们府上又是什么光景。假的,终究还是假的。”   “……”小韩氏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也幸好,万氏也不需要她说什么,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千暇和千雪都是没福分的,一个身陷囹圄,一个生死不知。不用出府,我都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看我们家的笑话。重华是个好样的,但他也与家里离了心,若千梧还活着,他也不至于对咱们府上不问不管。”   小韩氏越听越不是滋味,硬着头皮开口:“母亲,咱们家现在过得也挺好的。虽然受太子连累,但不还有辰王吗?能在这么大的风波中,安然无恙,也算是幸运的了。而且,您还有重楼,他现在年纪还小,但对您这位祖母还是很孝顺的,安亭伯府将来在他手中……”   “行了。”万氏冷声打断了她的话。“我的儿子,你的儿子是什么样,咱们做母亲的还不清楚吗?也就是因为他们是父子,我教不好我儿子,你也教不好你儿子,所以现在咱们两个才能这样坐着说说话,谁也别怨谁。”   小韩氏不说话了。   万氏又喘了几口粗气,才继续道:“今日叫你过来,不是和你吵架的。这些年来,想必你也看明白了,这安亭伯府靠那爷俩是靠不住的。幸好,如今辰王得势,说不定将来就是这大卫的主子,靠着他与千雪那份感情,倒也不会为难我们家。但是,千雪如今下落不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这男人啊,对女人的感情,有的时候是真有,没了的时候啊也是真的就没了。”   “待他日,辰王身边有了更多的女人,他对千雪又还能剩几分感情?所以,今日我要告诉你的就是,万一我没了,你也要约束着他们父子些。千雪能回来,那你们还算有个依仗,若她回不来了,你们最好就夹着尾巴做人,别再出去闯祸。”   “还有,既然当初重华放弃了袭爵,你们也都同意了。那以后就别再去麻烦他,这个家,我就做主分了吧。”   “母亲!”小韩氏震惊了。   先不说万氏的话如何让人措手不及,就是这语气也好像是在安排后事一样。   万氏却不理她,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咱们这个安亭伯府,能不能守住,能不能再传给你儿子的儿子,就看你的本事了。行了,你回吧,没事就不用过来了。”   小韩氏起身,心中又是焦灼,又是无奈。   她被张嬷嬷领出门,听到身后传来万氏的呻吟声喊的是:“千梧啊……我的千梧……我的乖孙……”   “……”小韩氏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好像什么味道都有。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恨不得快点离开这里。   但,她刚走到门口,门外就冲进来一个惊慌失措的身影,直接从她身边擦过,扑入房中,跪在地上,哭丧般的大喊:“老夫人,刚刚牢里传来消息,太子妃……没了!”   这个消息震得小韩氏差点没站稳,房中更是传来慌乱的声音。   恍惚间,小韩氏似乎听到他们在喊万氏,说是万氏昏过去了。   ……   不过片刻,菩提苑里的消息,就传到了流茵院里。   百里氏看着哭哭滴滴前来报信的丫鬟,随意打发了几句,就让她退下了。   尹千暇死了,百里氏不知道有什么好伤心的。   或许是,这安亭伯府中的人,都不知道,太子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有一部分原因都是尹千暇背后撺掇的吧。   百里氏在心中嗤笑一声,并未去菩提苑凑热闹。   “我也是时候该走了。”百里氏望着窗外的方寸天地,眼底毫无留恋。   她的任务早已经完成,如今也是时候离开这安亭伯府,换一个身份活着。前不久,她接到了风青暝的亲笔信,信上告诉她,她可以回家了……回蓟国的家!   百里氏嘴角忍不住浮现出笑容。   卫国的情报网,阿炎到底打算如何,她没有多问。   但她相信,既然他说出这样的话,那就说明他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   尹千暇死了,死在了牢狱之中。   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是狱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只知道,等狱卒去巡查的时候,就发现她死在了牢室里,凝固在脸上的表情格外震惊,还有难以置信的不甘。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无人得知。   但,她的死对太子一党来说,却是一个幸运的事,起码她不用遭受斩首之罪。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江临,也传到了天幕城。   尹重华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感叹了一声,写了封家书寄回去安慰家人,便不再有多余的行为。   本身,他与尹千暇的关系就很普通,更何况尹千暇是戴罪之身,也不可能大肆吊唁。   尹千暇死后没多久,太子谋反一案终有定论!   而已经到达天幕城的尹千雪,在得知这个消息时,看向东方久久不语,天幕城以东便是瑶城所在。   张月鹿亲自送来的消息,她看着这位辰王妃,或许如今应该是太子妃的女子,也没有着急说话。   接到沈未白的吩咐后,张月鹿并未明着帮助尹千雪什么,只是按照她的要求,在天幕城给她们母女安排了一个幽静的住处。   尹千雪随身带来的财物,足够她们在天幕城里过上悠闲的一辈子。   至于段氏,她至今都不明白女儿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来到天幕城后,看到了与安亭伯府那四方天地完全不同的世界,她倒是充满了好奇。   直到姬云廷的消息和尹千暇的消息同时传来,她才叹了口气,不再去劝女儿。   她曾希望女儿一生平安,夫妻和睦,相互扶持。   但若女婿变成了帝皇,那后宫中的争斗是如何的残酷和黑暗,是她一个普通妇人难以想象的。   既然女儿已经选择离开,她自然不会再去劝女儿重新回到那个深渊之中。   “辰王已经被确定为太子,对天下的诏书不日即将宣布。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吗?辰王已经在无极阁中发布悬赏令,要找到你了。”张月鹿对着尹千雪的背影道。   “还请庄主替我隐瞒消息。”尹千雪没有犹豫的道。她转身面对张月鹿,黑白分明的眼中是一片沉静。“我想,在这天幕城中,只要庄主不允许,任何消息都是传不出去的对吗?包括无极阁。”   张月鹿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道:“若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也会派人定期给你送来瑶城的消息。”   “多谢。”尹千雪双唇抿了抿,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   冬至日,从卫国和齐国,同时传来消息,昭告天下,国书也送达其他各国的朝堂上。   卫国,废太子姬瑾瑜因以谋乱罪论处,废掉太子之位,踢出皇族,与一干党羽斩首于市。   辰王姬云廷救驾有功,且民心所向,被册封为卫太子。   而齐国,同样颁布的是立太子的诏书。   但不同的是,齐国立的是皇太孙。齐王风青暝被册封为摄政王兼天下兵马大元帅,原皇帝将于三月后退位,届时皇太孙继位,摄政王风青暝代为治国,直到新皇成年大婚后,还政于君。   而瑞王,依旧是瑞王,陛下体恤瑞王遇刺重伤,特免了他身上的一切职务,让他好好休养一年半载。   圣旨一颁发,瑞王府突然变得格外沉寂。   在这暗潮汹涌之际,却没心思去理会外面的事,而是专心于眼下要做的一件事,那就是——见家长! 第三百六十八章 真命凤凰 沈未白的卧房里,被丹井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新衣裳,这都是泰宁城中的仙人坊今日刚刚送过来的,很多款式都还未上市。   不仅有全新的衣裳,还有摆满桌的胭脂水粉,各色首饰,将整间卧房烘托得珠光宝气。   沈未白刚迈腿进来,差点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幸好被丹井眼疾手快的叫住。   “你这是做什么?”沈未白走进来,眼底的惊讶还未散去。   不得不说,房间被丹井这样布置了一番,还挺有视觉冲击力的。   只要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买买买的。   前世的沈未白,工作太忙,难有这样的闲暇时光去逛街买买买,所以她的衣服和各种珠宝首饰,以及护肤用品,要么就是定制,要么就是自家产品,直接给她送到家里。   今世的沈未白,更是不会缺这些东西,每到换季的时候,丹井和星鸾自然会为她办妥这些事宜,无需她操心。   像今天这样,好像走进商铺的感觉还是挺新鲜的。   “这些都是仙人坊新送来的,给主公挑选明日所用。”丹井抿着笑。   她这样一说,沈未白就懂了。   明日,她就要和阿炎的父母,还有妹妹见面。   这次见面,是她两世都不曾有过的经验,原本还不觉得什么,但被丹井这么郑重其事的提醒,沈大老板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她眼神在房中的各种东西上乱晃,突然看到几个看上去就很华贵的锦盒,“那些又是什么?”   丹井道:“是一些礼品,我先让人备好了。一会,主公看看,选些什么送给公子的父母,妹妹比较合适。”   哦,见面礼!   “……”沈未白神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因为,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通常情况下,都是男方上门拜见女方父母,给女方父母送礼。怎么到了她和阿炎身上却反过来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   谁让如今的她,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人呢?   阿炎也无需征得其他人同意两人的事,只需要她点头就可以了。   “嗯,你做得很好。”沈未白正色的点了点头,肯定的丹井的工作。   丹井见主子没有因为自己的自作主张生气,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她领着沈未白走向那些衣裳面前,指着一套套的成衣道:“主公,咱们先来挑明日要穿的衣裳吧。”   “这个……有什么讲究吗?”毫无经验的沈大老板,虚心求教。   丹井一愣,脸上神情流露出几分尴尬。   这种事,她自然也是没有经验的。   但此事也不宜高调,所以最后主仆二人认真筛选了一番,确定了一套白底紫绣的罗裙。   端庄的款式,让沈未白少了几分行走江湖的潇洒,倒是突显了她名门贵女的气质。   挑好了衣裳,接下来的就简单了。   丹井给沈未白挑了一套紫玉的首饰,不会太繁琐,却点缀得恰到好处。   订好妆容之后,沈未白才来到那些作为礼物的锦盒面前。   按照她的脾气,既然这些都包好了,不如都送去。但被丹井给制止了。丹井说,阿炎的父母不是寻常人,身为一国之君,还有宠妃,什么样的贵重之物都见过,就连他的妹妹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若是一股脑的全送过去,只会显现出一种暴发户的气质。   像他们这种人,要送的礼物贵贱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这番话听得沈未白瞠目结舌,连忙说受教了,把丹井羞得不行。   最后,沈未白给一家三口都选了暖玉,区别只在颜色不同。   暖玉极其稀少,即便但从数量来说,都可以称之为珍贵。更何况,沈未白准备的暖玉,不仅颜色各异,且还有附加功能。   给风苍玄准备的是一块黄色暖玉,象征着他的帝王之色。丽妃的则是一块通体雪白的暖玉,温润无瑕。风灵曜的则是一块粉色暖玉,如盛开的桃夭。   这些暖玉,都是在得到的时候,沈未白就用各种药材浸泡过的。   所以,将其佩戴在身上,日夜不离,不仅可以强健体魄,还能避毒驱邪。这样的宝贝,送给身份尊贵的三个人,再恰当不过。   明日约定见面的地方,就是沈未白曾经给丽妃治病的那个山庄。   那个时候,沈未白就知道山庄是丽妃的私人产物,所以地点选在那,也是正常的。   把该挑选的挑选好,沈未白原以为已经结束,但没想到丹井准备得格外充分,还专门拿出卷纸展开。   沈未白注意到了,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   丹井向沈未白解释,“属下知晓明日之事至关重要,所以特意向一些有经验的前辈讨教了一番,将众人之言,容纳总汇于纸上,以供主公参考。”说完,她还刻意的强调了一下,“主公放心,属下打探这些事的时候,并未暴露主公。”   “……”沈未白无语凝噎。   最后,她只好接受了丹井的这一番好意。   这一折腾,时间过得也到快。   等丹井终于功成身退的时候,天都黑了,离明日又更近了些。   沈大老板原以为,这一夜她会难眠。但事实上,她睡得极好,一觉到了天亮,倒是丹井,似乎休息得不好。   “你昨晚是去做贼了吗?”沈未白望着丹井眼下的青黑打趣。   丹井神情有些恹恹的,听到主公的话,也只好道:“昨夜属下失眠了。”   沈未白嘴角微微一抽,揶揄了句:“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属下当然紧张,这可是关乎于主公的终身大事!”丹井语气都变得有几分激动起来。   沈未白此刻倒是完全放松下来,反过来安慰丹井:“不用紧张,我与阿炎的事,旁人都做不了主。只要我和他心意相通,其他人怎么想都不重要。见父母不过是该走的礼数,若他们不同意,难不成我还会和阿炎分开吗?又或是,阿炎会听他们的话与我老死不相往来?”   “这怎么可能?公子对您的情意,我们这些做属下的都看得清清楚楚呢。”丹井忙道。   这句话绝不是恭维,而是真心实意的。   风青暝只要在沈未白身边,那眼神永远都会停留在沈未白身上,不会看旁人一分,那种在乎,连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都感受到了,更何况是当事人?   “所以,不用紧张。”沈未白一笑。   丹井长长的舒了口气,人也放松下来。   她伺候着沈未白更衣,又认真的梳好头发,化好妆容,又将她送上马车。   ……   跟随沈未白同去的人,只有丹井一个。   本来,风苍玄就是微服出来,十分低调。她这边若是搞得隆重高调,反而会不好。   到了山庄门口,沈未白还未下车,就听到外面传来阿炎的声音。   “阿姐!”   一听到这个声音,沈未白的眉眼都弯了起来。   丹井识趣的撩开门帘,风青暝的手就伸了过来。   沈未白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中,借力下了车,一抬头就撞入了男子宛若星空的茶色双眸中。   一时间,沈未白都晃了晃神,仿佛迷失在其中。   直到她的手被握紧,被男子牵着手朝山庄走去,她才渐渐清醒过来。   “父皇,母妃他们昨日就到了,今日要见阿姐,我母妃还紧张得一夜未睡。”风青暝小声对沈未白说着话。   沈未白惊讶极了:“丽妃为何要紧张?”   这婆媳见面,一般紧张的不应该是媳妇吗?   风青暝忍不住低笑,“因为,我的父母都知道我有多在乎你,生怕他们的言行把你惹生气了,你会不要我了。”   “……”居然还能这样?沈未白哭笑不得。   她也不知道阿炎说的这件事是真是假,但不得不说,经过阿炎这么一说,之前还有些忐忑和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没了。   丽妃,其实沈未白是见过的,只是那个时候她还是医仙子的身份。也不知道,阿炎有没有对她提起过这件事。   “阿炎,你母妃知道我就是医仙子吗?”沈未白突然问。   风青暝眨了眨眼,“说起这件事,我还一直都忘了向阿姐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治好了母妃的身体。至于你的身份,我并未向他们透露,这都是属于你的私事,你若不愿,我只会帮你隐瞒,绝对不会透露出去。”   阿炎的体贴,让沈未白心中一暖。   突然,她好奇起来,问阿炎:“那你是如何介绍我的?像我这样无父无母,没有家族支撑的女子,如何能配得上大齐的摄政王?”   “他们知道你救过我。”风青暝的神情突然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即便风青暝什么都没做,沈未白也感受到了他忽然而至的紧张。   “嗯?”沈未白挑了挑眉梢。   风青暝垂眸道:“对不起,阿姐。在你我重遇之前,我并没有想到之后会发生这么多事。所以,在我明白对你的心意后,我就向我的父母坦诚了你是谁。”   “所以,他们知道我来自大卫的安亭伯府,知道我就是尹千梧?他们也听说过那则真假凤凰的预言?”   沈未白的语气并无太多波动,但阿炎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冷意。 第三百六十九章 似曾相识 “……”一时之间,风青暝竟然不知该如何解释。   尹家真假凤凰的预言,在被刻意传播之下,早就三国皆知。要不是卫皇室早早的就做了打算,尹千暇和尹千雪刚到了嫁人的年纪,就直接娶回了皇室,说不定会引来各种动荡。   而风青暝自己,也曾暗自庆幸过,沈未白早已脱离了那个家,在世人眼中尹千梧早就葬身火海,没有人会把预言联想到她身上,也不再会有人和自己抢她。   可如今,沈未白问他,他的父母是否知晓那则预言?   风青暝默了默。   不是害怕回答,是他在想要如何解释,才会不让沈未白心生芥蒂。   沈未白给予了他足够的尊重和耐心,哪怕在他语塞沉默时,也没有催促,更未表现出生气发怒的样子。   “阿姐,我与我的父皇和母后,都不在乎那则预言。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与那则预言无关,只是因为是你。我的父母答应我们的事,也并非那则预言,而是因为你是我在意的心上人。”风青暝在沉默之后,缓缓的道。   沈未白垂眸,故意让风青暝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阿炎,你要知道,如今的情况已然不同。尹千暇已死,尹千雪不知所踪……”   尹千暇的死对于沈未白来说,不算什么。   在她接到瑶城的迷信后,也只是感叹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就揭过了往日种种。   而尹千雪的离开,沈未白没有阻止,也没有推波助澜,只是让她自己做主。   但这些,落在外人眼中,尤其是知晓她真实身份的人眼中,或许意义就不一样了。   尹家的二女儿,尹千暇,已经用自己的性命来证明自己并非预言中的真命凤凰。   那么,菩贤先知预言中的真命凤凰,到底是谁呢?   逃走的尹千雪?还是尹千梧?   沈未白的话未说明,但已经足以让风青暝知晓她想要说什么。   “阿姐,我曾说过,我不爱江山,只爱你一人。如今,成为这摄政王,是无奈之举,也是父皇对我的保护。但,这并不代表我将来会改变主意,我答应过你的,等一切事了,我们就一起云游天地,不再理会世间的权力纷争。”风青暝真诚的道。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沈未白抬起眸,平静幽深的眸光看向他。   风青暝被她深如海渊的眸子凝视着,心中明白……阿姐信他,却信不过他的家人。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在不久之前,他的父皇就还极力的想要促成他为太子这件事。   “母妃是不愿我被那一张椅子禁锢一生的,而父皇,他希望我坐上那把椅子,也只是为了让我拥有力量,在他护不住我母妃和妹妹时,能接力保护自己,也同时保护她们。如今,他已经用另一种方式把那把椅子所带来的权利提前交给我了,所以他不会再起别的心思。”   风青暝说完,故作轻松的道:“阿姐,你信不信,他们比谁都不想让人知晓你就是尹千梧。”   ‘其实我不是。’沈未白在心中默默的说。从始至终,她从未在心中认可自己就是尹千梧。   尹千梧是尹千梧,沈未白是沈未白。   虽然,她沈未白占据了尹千梧的身体,但这也不是她自主选择的结果。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和重生回来的尹千梧都是被害者。   而重生的尹千梧如果有天大的委屈,或是有什么心愿未达成,作为身体的占有者,沈总的确有义务去帮她完成。   可是,沈总虽然随性不羁,黑白两道通吃,但三观是一个很正的人!   在知晓尹千梧的记忆后,她不可能代替尹千梧去做那些违背她原则的事情。   更何况,如今她带着尹千梧的身体,活成了另一种登顶之姿不比去觊觎其他人的东西更好?   “他们不希望有人知晓你的身份,就是不希望我们两个被打扰。他们唯一赞同我和你在一起的理由只会是,我们两情相悦。”风青暝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密密麻麻的落在沈未白心上。   突然,沈未白笑了。她半真半假的对风青暝说:“如果他们问我,谁才是尹家真正的凤凰,我会告诉他们,是尹千雪。”   “都不重要。”风青暝毫不在意。   沈未白微微收敛笑容,认真的道:“阿炎,我也会告诉他们,我会保护好你,包括你的家人!”   她有这个能力!   风青暝一愣,显然没想到沈未白会突然这么说。   然,在心中将她这句话仔细回味之后,他心中的愉悦却让他忍不住笑出声,将人一把拥入怀中。   他知道,危机已过,他的家人会真心的喜欢她,而她也会相信他的家人。   ……   瑞王府中,什么都没有得到的瑞王风青云神色平静的坐在主位上,没有外界想象的那样暴怒。   晏无胥回来时看到他这个样子,眼底划过一丝欣慰。   这样的主公,才值得他辅佐。   而不是一个易爆易怒的意气用事之人。   虽然,在之前,瑞王的确做了些意气用事的事,但好在一切都还可以挽回,所以也没有必要纠结往事。   “王爷。”晏无胥喊了一声,朝风青云走近。   风青暝抬眸看他,神色温和,“无胥,怎么样?”   晏无胥缓缓摇头,“看样子,陛下和皇后一党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他们现在格外的安静,也没有对摄政王及退位一事,有什么异议。”   风青云冷哼一声,“他们能有什么异议?反正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已经坐上了那个位子,他们更是从未把风青暝那家伙放在眼里。他们恐怕还自信的以为,过不了几年,一旦父皇归天,他们就能轻松的从风青暝手中夺权!”   晏无胥沉默不语。   瑞王所说的一切,何尝不是太子党所想?   “没想到陛下会采取如此迂回的计策。”晏无胥皱了皱眉。   他原以为,立太子一事,会让齐皇和先太子一脉争得你死我活,却没想到最后演变成这样,使得两股势力之间重新达到了平衡。   晏无胥想破脑袋,恐怕也想不到,齐皇风苍玄的迂回之策,只是因为风青暝坚决不愿接受太子之位的无奈之举。   甚至,就连太子之位的继承人,都是风青暝提议的。   “看来,陛下在位这么多年,深谙平衡之道。我们已经失去了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机会,要想再寻找机会很难。”晏无胥眉间的折痕更深了。   风青云脸上闪过挣扎之色,最后化为决绝和狠厉。“没有机会了!”   晏无胥愕然的看向他。   风青云倏地站起身,语气越发冷冽:“无胥,本王没有机会了,也等不了了!”   “王爷,你可要想好了,一旦走上那条路,就再没有回头之时。”晏无胥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们当然有备用方案,若是事不成,则走另一条路。   只不过,另一条路实在是危险重重,稍有不慎就会掉入万丈悬崖,尸骨不存!   “如今,本王还有选择吗?”风青云有些凄凉的讥笑。   晏无胥沉默了。   风青云深吸一口气,走向他,语气坚决的道:“无胥,陪本王一起去见见那个人吧。”   晏无胥心中一凛,深知瑞王一旦见了那个人后,就是做出了选择。   他想成为谋士,想要辅佐君王长治久安。   可如今,他却不得不踏上另一条路。若成功,那一切皆安。若不成,他也好,瑞王也好,将会永远的被钉在耻辱柱上。   “无胥,本王需要你!”在晏无胥犹豫之时,风青云抬起手重重的落在他的肩上。   那一刻,晏无胥从风青云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信任,那种信任让他无法拒绝风青云的任何请求。   “好。”感受着肩上的重量,晏无胥缓缓点了点头。   见晏无胥答应了,风青云脸上才重展笑容。“无胥,待本王成就大业之后,本王是不会忘了你为本王所做的一切,你也会为了你今日的选择而骄傲!”   “属下势必跟随王爷左右,为王爷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既然做出了选择,晏无胥也不再犹豫,朝风青云行了个叩拜大礼。   ……   在沈未白看到暖阁中的三人时,其实已经有些晚了。   她和风青暝在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   但坐在暖阁中翘首以待的三人,却始终没有派人去催促,仅这一点,就能看得出,他们很重视这一次的见面,哪怕是为了阿炎,他们也不想让她产生丝毫的不满,甚至误会。   有那么一瞬间,沈未白觉得之前自己的猜疑,是无端的,是不必要的。   “父皇,母妃。”风青暝已经带着沈未白进了暖阁,走到了三人面前。   风灵曜在沈未白一进来时,灵活的双眼就滴溜溜的在她身上打转,甚至不拘一格的说出:“姐姐你好美啊!”   沈未白看向与风青暝一母同胞的玉伦公主,与阿炎相似的五官,同样带着丽妃异域血统的长相,十分契合沈未白的审美点。“公主才是美。”   “未白,我可以这么叫你吗?”风苍玄不便开口,将一切都交给了丽妃。   只是,还不等沈未白回答,她又听丽妃疑惑的问了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第三百七十章 旧事旧人 沈未白一时哑语。   她要现在就坦白吗?   沈未白垂眸轻笑,在风青暝开口之前,迎向归海雅思索的眸光,坦然的道:“丽妃娘娘,许久不见,这些年您的身体如何?有间医庐可有按时向您送药?”   “啊!是你!医仙子!!!”归海雅震惊掩唇。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今时今日见到当初那个救了她的医仙子。   更是没想到,医仙子竟然会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医仙子?你就是治好爱妃的那位神医!”这会,风苍玄也开了口。   沈未白能感觉到,他语气中带着几分真心的感激,可见他的确十分喜欢归海雅。   反观归海雅,在听到风苍玄的话后,激动的神情淡了几分,好像从再见救命恩人的喜悦中清醒过来,甚至还想起了当初两人相处的过程。   没错,归海雅其实从未忘记过当年的事。   不仅是因为医仙子的出现挽救了她濒临崩溃的身体,更是因为医仙子知晓了她一直隐藏着的秘密。   沈未白暗自挑了挑眉,这对开始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此时给她的感觉,竟然有些相敬如宾?   齐皇风苍玄还算是正常,可丽妃却只是保持了一些距离。   “阿姐离开尹家之后,有过一些奇遇,学了一身医术,以医仙子的身份在江湖上行走。”风青暝主动开口帮沈未白向父母解释。   在沈未白的诸多身份之中,归海雅只知道医仙子这一个,而相对其他身份,医仙子这个身份也更加单纯一些,不会让人联想到太多。   ……   “我有些好奇,想冒昧的问一句,当年传闻你葬身火海,但你其实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安亭伯府?”风苍玄在沈未白面前没有摆出皇帝的架子,如同和蔼的长辈。   相互认识后,简单聊了几句,他就毫不避讳的提起了这个敏感的话题。   但,他的坦荡直言,并没有惹得沈未白不快,反而让她心生好感,更加相信了风青暝之前的保证。   “因为我不喜欢被安排好的命运。何况母亲逝去之后,在那个家里,已经没有真心对我的人。既然天助我一臂之力,我又何必再自动送上门去?”沈未白半真半假的说了个理由。   风苍玄也没说信还是没信,但到底是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暖阁里,五人围桌而坐,除了刚见面有些生疏外,一切都很好。而这种生疏感在一家四口竭尽全力的打破后,很快也就没了。   茶水喝到一半,五人已经十分融洽,风苍玄很随和,完全没有君王的样子。   风灵曜更是直接开口叫了沈未白‘嫂嫂’,也是沈未白脸皮够厚,淡定自若的应下了,若是一般女子,恐怕会被羞得慌。   “未白,能陪我去换件衣裳吗?”用晚膳前,归海雅突然主动说。   富贵人家,尤其是皇家的人,一天换几套衣裳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所以归海雅这样说,没有引起风青暝和风苍玄的疑惑,但沈未白知道,她是有话对自己说。   “我也要去。”   沈未白刚点头,不知内情的风灵曜也跟着嚷嚷起来。   “你留下。”归海雅难得严肃的对她说。   风灵曜委屈的撇撇嘴角,最终还是没有忤逆母亲的话。   ……   沈未白跟着归海雅离开,一路上归海雅并未说什么,只是拉着沈未白闲聊,直到两人进了房,又屏退了跟随的奴婢,归海雅才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流露出恳求的表情,“真是没想到,我们之间还有这样的缘分。未白,我请求你,不要把我的秘密说出去,包括阿炎也不行好吗?”   “……”跟着过来,沈未白心中已经料到是什么事了,可是却没想到,会看到丽妃惊慌失措的样子。   “丽妃娘娘……”   “叫我雅姨吧。”归海雅纠正她的称呼。   沈未白睫毛轻颤了一下,从善如流的改了口:“雅姨,我能看得出,齐皇是真的很爱重您。”好吧,她承认自己被勾起了好奇心。   而且,沈未白觉得,归海雅既然把自己单独叫出来嘱咐,也就预备了她会问清楚缘由的打算。   归海雅看向窗外,眸中染上了几分愁绪,“是啊,他的确很爱重我,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他。”   “!!!”沈未白眸子紧缩了一下。   不会吧!不会吧!!   她只是一时好奇而已,不会听到什么狗血的事吧?   有那么一瞬,沈未白发散的脑洞,竟然想到了风青暝的身世!   归海雅突然回眸,视线落在沈未白脸上一顿,似乎是看出了她此时心中所想,归海雅的眉宇间闪过一丝羞恼:“不是你所想那样!”   “咳!”沈未白轻咳掩饰了一声。   归海雅好气又好笑的瞥了她一眼:“阿炎就是陛下的儿子。”   沈未白更加尴尬了。   她刚才一直脑洞打开,竟然忘了收敛面部表情,被归海雅看了出来。   其实,沈未白也没有流露出过于明显的情绪变化,但归海雅在宫中那么多年,本身就是公主出身……皇宫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天底下最能揣测人心的人,才能呆的下去的地方。   察言观色,只是后宫中人的基本能力罢了。   所以,沈未白脸上那一丝不明显的表情,才会被归海雅看出来。   “你知道我是被送来齐国和亲的吧……”归海雅轻叹一声,视线从沈未白身上移开,开始了她的讲述。   “我的父皇母后,离世的时候我还小。他们感情很好,父皇的后宫中也没有别的女人,所以在他们离世后,整个后宫里,就只剩下我和皇兄。”   “皇兄每日忙于朝政,没有时间陪我,为了不让我孤单,就在亲近大臣的家中,选了一些适龄的孩子进宫给我当伴读。”   “在众多孩子中,我与两人的关系最好,一个你应该也认识……”   “是百里氏。”沈未白说出了答案。   归海雅回眸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不错。她虽然是庶出,但我们蓟国人不怎么讲究这个,所以也能进宫。我和她情同姐妹,几乎是一同长大的,直到后来我出嫁后,她才接受训练,成为一名斥候,以舞姬的身份去了卫国,接管及发展蓟国在卫国的情报网,之后又误打误撞的进了安亭伯府,以安亭伯小妾的身份潜伏下来。”   “而另一个人,名叫公冶萧……”归海雅突然停顿下来。   这一停顿,就停了很久,久到沈未白都忍不住向她看过来,用眼神催促她。   却不想,这一看,就让沈未白看出了点东西来。   归海雅此时脸上的神情,是怀念没错,但绝对不是对儿时友人的怀念!   反而更像是——   情人!   就在这时,归海雅突然笑了起来:“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或许就因为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我那个时候以为,我们会永远的在一起,甚至还对他说过,等我长大了,就让皇兄招他当驸马。只是没想到……”   归海雅缓缓收敛脸上的笑容,“只是没想到,还不等我向皇兄开口,齐国的求婚书就到了。”   沈未白挑了挑眉,她还真是不知道这桩婚事,是齐国起的头,她还以为是蓟国把归海雅送过去的。   “齐国靠北,与蓟国接壤。再往北的地方,就是归胡人居住的北漠。大齐的求婚书上,写得很明白,他们之所以求娶我,想要与蓟国结成秦晋之好,就是因为想要一个稳定的环境。归胡人经常来袭,他们不希望在他们与归胡人厮杀的时候,还要防着蓟国。齐国与卫国之间,还隔着洛水,且卫国富饶,不会轻易开战。所以,齐国就把目标放在了蓟国身上。”   “当时,我的皇兄犹豫了很久。他不愿我为了政治牺牲,希望我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但是,齐国那边的求亲也不能随意拒绝。齐国的铁骑,向来就是大陆一霸,若是惹怒了齐国,到时候百万铁骑朝蓟国而来,那么蓟国的百姓就会陷入灾难之中。皇兄甚至向齐使保证,绝不会向北齐开战,若是北齐不放心,他愿意签下和平书。”   “可是,齐使却铁了心要联姻,并且指定要我这个公主嫁过去。为此还不惜威胁我皇兄说,若是蓟国不接受,那齐国为了万一之数,就只好先将蓟国灭了,彻底解决这个后顾之忧。”   “……”沈未白无言以对。她想了想,那个时候,当皇帝的人应该是风苍玄的大哥风苍厉。   “我身为一国公主,受万民供养,自然不能自私的不去理会,害我蓟国子民陷入战乱之中。所以,我答应了齐国的要求。我与公冶萧始终是有缘无分……不过也幸好,我来到齐国后,却因为当时的齐皇后善妒,见到我容貌后,不愿当时的齐皇纳我为妃,甚至还为了绝了齐皇的心思,直接下旨把我嫁给了当时还是王爷的当今陛下。”   归海雅说到这,语气变得放松下来。   沈未白能看得出,哪怕归海雅不曾爱上风苍玄,但在这个男人的身边,甚至提及这个男人的时候,她的神情都是放松的,足以见得她对风苍玄的信赖。   但故事说到现在,丽妃还是没有说到,当初为什么对自己下毒!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不该出现的人 恐怕沈未白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丽妃之所以给自己下毒,竟然是因为她自觉对不起公冶萧。   “……”听到这类时,沈未白心中忍不住腹诽。   ‘早在你决定要为了国家,和亲齐国时,就注定对不起他了,之后又何必念念不忘,伤害自己?’   这样做,难免有些矫情的嫌疑。   若眼前站着的人,做出这等事的人不是阿炎的母亲,恐怕会换来沈未白的一声嘲讽冷笑。   “我知道你心中定然觉得我此举很是矫情,但不这样做,我总觉得心中难过。你就当我是为了求自己心中一丝安宁,才如此的吧。”   丽妃的话,让沈未白无言以对。   既然她有了自知之明,沈未白又何必再去说什么?   带着耳朵听就好了!   “我无奈之下,与他绝情,和亲齐国。原以为,会嫁给当时的皇帝,我也打听过了,那位皇帝的皇后善妒,我便想着,既如此嫁入后宫之后,有这位皇后的‘相助’我也能保持完璧之身,为他守节,这算是我放弃他,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所做的补偿和忏悔。”   “只是没想到,先皇后的善妒,超出了我的预料。我连皇宫都还未来得及进入,就被嫁给了当今陛下。且,先皇后怕风苍厉不死心,还在婚典上,派人给我下了那种药……”归海雅说到当年发生的事,即便时隔那么久,她还是恨意难消。   “……那一次过后,我便有了阿炎。而我心中对公冶萧许下的誓言,还未开始,就已经被打破了。这让我心中的愧疚更加深了一层。甚至,在最开始怀着阿炎那段时间,我的心情都很复杂,不知道对阿炎的存在是爱是恨。”   沈未白听得皱眉,是对阿炎抱不平。   但,最终她还是保持了沉默,什么都没说。   “但那段时间并未维持多久……”归海雅的眉目舒展开来,“当今陛下体贴入微的照顾,处处护着我,宠着我,知晓我远离家乡,心情不佳,便放下手中的事,带着我四处游玩,他将他的深情全都给了我,即便是一个石头人,也不得不被感化,有所动容。因为他,我开始期待阿炎的到来,当阿炎出生后,我满身血污,抱着这个与我血肉相连的孩子,我心中所有的芥蒂都没了。”   “只不过,对于公冶萧的愧疚,依然存在。”   “就这样,我一边心怀愧疚,一边又享受着当今陛下的宠爱,生下了阿炎后,又生下了灵曜。”   归海雅凄楚的笑了笑,“我倒是有了夫婿宠爱,儿女双全,成为了人人羡慕的女子。可我越是幸福,就越是愧疚,每日被对他的愧疚折磨得夜不成寐,食不下咽,终日浑浑噩噩……”   听到这里,沈未白已经将前因后果穿插起来,几乎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怕是丽妃因为这种情绪,活得痛苦极了。所以,才兵行险着,用那样的本办法来降低心中对公冶萧的愧疚。   “我深知,这件事对不起陛下,阿炎和灵曜更是无辜。可我……就当是我的自私吧。也幸好遇见了你,否则我……”归海雅感激的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心中明白,当时的丽妃采取那那么极端的方式来折磨自己的身体,其实是抱着了早死之心的。   恐怕她也清楚,只要死了,才能重归安宁。   “您也不必谢我,是阿炎去找了我,为母求医,我答应了他自然会走一趟。”沈未白心情复杂的道。   “这件事,我今日告诉你,便是想让你知道,我……我如今已经放下了,只想和我的丈夫,孩子们一起好好的活着,所以才想请你替我保密。”丽妃语气诚恳的道。   沈未白点点头,即便丽妃不说,她也不会在阿炎面前胡乱说些什么的。   只是——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您。”沈未白想了想,还是打算问出口。   “你说。”归海雅见沈未白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原本带着紧张的神情,也放松了许多。   沈未白直言道:“你爱陛下吗?”   归海雅一愣,当场失语,神情恍惚。   沈未白看到她这个样子,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就这样问出。   其实,她爱不爱风苍玄,和她沈未白又有什么关系?   突然间,沈未白看向门边,似乎有人影闪过,她眸光动了动,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结束恍惚的归海雅,喃喃的回答了沈未白的问题。“或许,我连什么是爱都不知道。”   ……   沈未白是在归海雅换好衣服离开后,在庄园里一处幽静的小花园假山中,找到的风青暝。   “你听到了多少?”沈未白心中轻叹一声,朝着他走过去。   风青暝转身面对她,昳丽俊美的五官上,划过一丝苦涩。“不是全部,但也不少了。”   这样的回答,让沈未白又叹息了一下。   “母妃她……”风青暝不放心的问。   沈未白摇摇头,“你放心,丽妃并不知道外面来过人。”   风青暝呼出一口气,心中紧绷着的弦松开了。   “阿炎,不要难过。你的母亲并非不爱你的父亲,只是她可能自己都没有领悟到罢了。”沈未白扶住他的双臂,低声安慰。   风青暝挤出勉强的笑容:“我一直以为,我的母妃虽然不是父皇的元妃,不是正妻,但起码,他们两人是真心相爱的。”   “那就继续这样认为。”沈未白道。   风青暝放松了双肩的肌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认真的看着她点了点头,并向她承诺:“阿姐,我不会让我们之间,出现任何遗憾,也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破坏我们。这辈子,诸天神佛,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沈未白笑了:“放心吧,只要你和我不愿,谁都分不开我们。”   “嗯!”   风青暝动情的将人拥入自己怀中。   ……   泰宁城很大,市坊的分布与南方的瑶城有些相似。   只是,因为北方地平且宽,所以泰宁城的分布,比瑶城更加规整,看上去巍峨雄浑,有着大国之相。   风青云带着晏无胥,坐在低调的马车,在城中市坊穿行,越走,两边的房屋就越矮,行人身上的衣衫也就越来越简陋,甚至还出现了补丁。   终于,马车来到一条巷子里停下。   连锦衣都没穿的风青云下了马车,与晏无胥四处张望了一下。   在看到那些浑身脏兮兮的小孩,穿着破洞衣服的居民时,风青云的眸底深处闪过一丝厌恶,但被他掩饰得极好,连身边的晏无胥都没有察觉。   “主子,已经看过了,没有问题。”晏无胥收回四下打量的眼神,对风青云道。   风青云颔首:“先生不必太紧张,暗中跟随的人,若是发现可疑人物,自会处理。”   晏无胥拱了拱手,走上石阶扣响了门上的门环。   两短一长,像是约定好的敲门方式。   不一会,紧闭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从这条缝隙中是看不到门内的人的。但是,站在门后的人,却能通过这条缝隙,看清楚门外站着的人。   风青云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晏无胥才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刻着特殊造型的令牌,给门里的人看上一眼。   里面的人,在确定令牌的真伪后,才将门打开一扇,放风青云和晏无胥进来。   当他们二人进入之后,门又被彻底的关上,阻止了外界的窥视。   ……   有些破败的小院,是一个二进院,在这条巷子里,或许说是在这一片来说,已经算是最豪华的住宅了。   但,对于风青云这位锦衣玉食的王爷来说,这破破烂烂的院子,还是没有落脚之地。   若不是要见的人住在这里,风青云一步也不想踏进来。   开门的人,把门关上后,走到前面给他们带路,一行三人绕过影壁,便进了第一进的院子。   “我家主子在后院休息,请随我到书房。”领路的人,低声解释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看他脚下沉稳,身上肌肉喷张,一看就是练家子,且修为不浅。   风青云和晏无胥跟随着他,进了第二进侧面作为书房使用的厢房。说是书房,但却是风青云见过的最简陋的厢房了。   再一想想这里的主人,风青云又觉得自己一定要吸取经验教训,决不能也落到这般田地!   风青云和晏无胥在书房中没有等多久,门外就传来脚步声。两人循声望去,就见一身长玉立之人,穿着与这房子格格不入的锦衣,走了进来。   衣服是好衣服,但人未免也太瘦了些,那尚好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好像像一张华丽的纸片,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再看来人的脸——   若是沈未白在此,一定会立即认出他。哪怕,他现在的脸消瘦得脸颊凹陷,眉宇间满是阴郁和戾气,整个人的气质大变,但那五官依旧没有太多的变化。   风青云见到来人,神情玩味的朝他拱了拱手,“卫太子安。”   “孤如今不过是丧家之犬,瑞王既然来到了这,又何必出言讽刺呢?”来人讥笑开口。   他自个承认了身份,竟然是本该死去的前卫太子——姬瑾瑜! 第三百七十二章 合谋 南卫在颁下废太子的诏书的时候,就同时下达了处决废太子一党的圣旨。   按照圣旨所说,姬瑾瑜这位废太子,早就应该死在了刑场之上,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北齐?   还隐身于这闹市,平民居住之地,住着连风青云都不愿踏足的逼仄院子?   饶是早就知道今日要见的人是谁的风青云,在亲眼见到姬瑾瑜时,都忍不住在心中问,‘此人真的是南卫废太子吗?’   “卫太子一路来到我大齐,辛苦了。只是时机不对,不然本王一定会设宴好好款待太子殿下。”风青云道。   不等姬瑾瑜开口,风青云又补了一句:“我这一番心意,真诚至极,绝无讽刺的念头,还请太子殿下勿要多心。”   姬瑾瑜阴沉沉的眸光凝着他,最终咧唇笑了:“瑞王客气了。大事为重,与其吃吃喝喝,不如谈谈你我之间的大事。”   风青云笑了,“本王来到这,是想听听太子殿下的计划。”   从一开始,就是姬瑾瑜派人联系他的,之前他一直犹豫不决,是否要和姬瑾瑜合作,直到今日,他才算是下定了决心。   既然他是被邀请而来的,自然要先听听主人家的想法。   姬瑾瑜眉宇间的阴郁,看不出消散的样子。听了风青云这么说,他也没有生气,只是伸手一指,招待入座。   很快,又侍卫亲自送来茶点。   风青云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姬瑾瑜却自己道:“不是什么好茶,茶点也不算可口,到孤这里来,是委屈瑞王了。”   风青云笑了笑,没有接腔。   姬瑾瑜也不在意,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后,才缓缓的道:“你我二人,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风青云嗤笑,“本王可不能和太子相比。”   姬瑾瑜脸上的笑容一僵,眼底划过一丝阴霾。他如何听不出,风青云是在嘲笑他?   但现在,并不是与风青云翻脸的时候。   姬瑾瑜想了想自己的大计,将这口气忍了下来,“瑞王,孤受小人算计,流落至此,你也同样错失了机会,这还不叫同病相怜吗?”   风青云笑不出来了。   他眸光阴沉的看向姬瑾瑜。   姬瑾瑜又恢复了笑容,将冒着热气的茶杯,向他的方向推了推。“所以,你我之间不是敌人。”   两人的眸光在半空中激烈的撞在一起,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会合,才渐渐平息,撤掉了眼中的冷意。   “瑞王是个聪明人,孤喜欢和聪明人合作。”姬瑾瑜唇角轻挑。   风青云一笑,将面前的茶杯又推了回去。“太子殿下不如还是先说说您的打算?”   姬瑾瑜望着被推回来的茶杯,突然问了一句话:“敢问瑞王,你有多想得到那个位子?”   风青云的脸色一沉。   姬瑾瑜继续道:“很快北齐的皇位,就要被一个几岁的奶娃娃坐上,从此之后,你这位皇叔,就要朝他每日跪拜,尊他为君。而世人皆知,齐皇对齐王风青暝的信任,封他为摄政王,掌管北齐的一切军政事务,在哪奶娃娃拿回权利之前,摄政王才是真正的北齐皇帝。总之,所有好处都被他们叔侄二人分了,没你什么事。”   风青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好几次都忍不住要发怒打断姬瑾瑜的话。   “来,瑞王,先喝杯茶消消气。孤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却是实话不是吗?”姬瑾瑜笑着说。   风青云果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粗糙的茶水,差点让他喷了出来。但为了形象,他还是硬吞了下去。   “你看,你不甘心,孤也不甘心,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再有所顾忌?”姬瑾瑜见他喝了茶,满意的笑了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风青云耐心耗尽,将手中空了的茶杯用力砸在桌子上。   姬瑾瑜非但没有在乎他的失礼,反而越发满意他的表现。“我想说,既然你我都不甘心于现状,不想认命,那就只有全力一搏。”   “本王没有时间和你在这里绕山绕水,你既然心中已有了计划,就把你的计划说出来。”风青云冷着脸道。   “好!”姬瑾瑜突然拍案而起,在风青云诧异之时,走向站在一旁,从始至终保持安静的晏无胥身边。“孤想亲瑞王身边的这位先生,替瑞王殿下,亲自去一趟漠北。”   “去漠北?”风青云惊诧的站起来。   就连晏无胥也都抬起双眸,眸色深沉的看向了这位南卫的废太子!   ……   沈未白在山庄里一直待到了晚上,才离开。   风青暝亲自送的她,回到大宅院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然而,刚进门,沈未白就发现星鸾回来了。   “主公!”星鸾急急忙忙的走向沈未白,神情有着凝重。   沈未白眸色微动,对她道:“回去再说。”   星鸾点了点头,与丹井一起,跟在沈未白身后,朝着她居住的院子而去。   进了院子,沈未白坐下后看向她,“发生了什么事?”   星鸾忙道:“主公,我听从您的吩咐,密切关注废太子一案,原本一切都改尘埃落定。但是,我们的人却无意中发现了一件事,当日被推出行刑的人,并非真的废太子!”   此话一出,房间里安静得连根针掉落都能听得见。   沈未白和丹井齐齐看向她。   “你是说,废太子没死?”丹井在震惊之后,忍不住问。   星鸾重重点头,眉头紧皱着道:“我们的人在察觉事情有异之后,我亲自去检查过尸体,那具尸体与废太子姬瑾瑜有八九分相似。我仔细检查过,这人原本应该与废太子只有五六分相似,其他的,都是通过手段去刻意改变,让他与废太子真假难辨。尸体的脸上,有着用刀的痕迹,就连身上与废太子一样的记号,都是人为造出来的。所以,属下判断,此人应该是很早之前,就被废太子刻意养在暗处的替身。”   江湖上的易容术,有高级和低级之分。   低级的,就是通过化妆以及一些特殊的材料,改变自身的相貌和身形,人皮面具就是其中一种。   还有一种高级的易容术,可以说是移形换影了!   可以把一个形态,五官相似的人,变得更加相似。更有甚者,完全可以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但这种易容术,是永久性的,一旦做了,就无法改变。   这对沈未白来说,就是整容医美!   “在察觉到废太子未死之后,我们立即在瑶城中展开了搜索,但没有得到废太子的踪迹,反而在城外,我们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并且通过这些蛛丝马迹推断出废太子带着旧部余党北上……得到这个结论后,我就立即赶回来了。”   星鸾说完,突然单膝跪在沈未白面前请罪:“属下无能,一路追赶,也并未追到废太子的踪迹,只能确定他北上,却不知他是否进入了齐国,又或是逃至了北漠。还有废太子有何阴谋,属下都还未调查出来。”   “你先起来。”沈未白看了丹井一眼。   丹井立即走过去将星鸾扶起。   沈未白淡淡的道:“如今全天下恐怕都只知道卫国的废太子已经死了,你能调查出死的是替身,已经实属不易。他费尽心思的找人代死,自然会小心翼翼的隐瞒行踪,不让人察觉,你查不出他的去向和目的,也是正常的,所以无需自责。”   “谢主公。”星鸾心中的自责褪去,连日奔波的疲惫才暴露出来。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其他的事不必着急。”沈未白看到了她眉宇间的疲态。   星鸾咬着唇摇头:“属下不累,还可以继续追查废太子的行踪!”   没有查到姬瑾瑜的下落和目的,似乎对星鸾来说是职业生涯的耻辱。   沈未白挑眉,声音提高了些:“是除了你之外,我没有其他人了吗?”   星鸾脸色一变,流露出惶恐。   沈未白才缓下语气:“你能查出姬瑾瑜未死,已经是有功了。其他的事,自有人接着去做,你不必想太多。”   “是,主公。”星鸾这才下去休息。   把星鸾送走,丹井返回沈未白的房间,好奇的问:“主公,这废太子逃过一死,会去哪?”   沈未白笑了笑,“他既然北上,目的地自然是北齐。说不定,他此刻就藏在泰宁城中。”   “为何不是北漠?”丹井问。   沈未白笑得更加玩味,“去北漠风险太大,他的命好不容易才留下来,他可不敢轻易涉险。但北漠也会成为他的目标,只不过,他会找人代他去。”   “难道废太子是打算从北齐和北漠借兵回南卫夺权?”丹井不禁猜想。“可是,以北齐和北漠归胡人的关系,以废太子的力量,恐怕不能让他们双方化干戈为玉帛,供他驱使,为他夺权吧。”   沈未白却意味不明的道:“他是要夺权没错,但他想到的办法,恐怕不是借兵,而是……”   “而是什么?”见沈未白突然停顿,丹井又追问了一声。   沈未白这才眸光沉沉的道:“他想要的是,天下大乱,伺机而起!” 第三百七十三章 寻找尹千雪 丹井因沈未白的话,震得瞳孔剧颤。   “这是要……打仗了?”丹井仿佛一下子回忆起年幼时,自己颠沛流离的日子。   那个时候,他们家不过是遇到了灾荒,就已经家破人亡了。   若是天下大乱,战火四起,又有多少的家庭被涂炭,多少个家破人亡?   “先别紧张。”沈未白微凉的手指,轻碰了丹井的脸颊。   脸上传来的凉意,刺激得丹井回过神来,只是眼神还是有些发愣。   “还未发生的事,何须忧心?这还不一定能打得起来呢。”沈未白笑着安慰。   丹井依然忧心忡忡,“可万一呢?废太子既然花费如此大的力气,死里逃生,总会要折腾出些事来,还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底牌……”   沈未白凝着她,语气轻缓的道:“丹井,你要知道一个道理。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自古以来都要遵循的规律。”   丹井沉默不语。   沈未白也不欲与他说得太多,转身去书桌前写了一封密信,交给她。“派可靠的人送去摄政王府。”   “是,主公!”有了事做,丹井不会再胡思乱想。   在丹井拿着密信离开后,沈未白却招来一直潜于暗中的人,“去查一下,南卫废太子姬瑾瑜藏在了哪。”   “是!”那人如影子一般出现,又如影子一般消失。   ……   夜幕下,那辆低调的马车,驶出了泰宁城穷人住的市坊。   宽阔的大街上,已经没了行人,马车的车厢随着轮子的滚动而轻微摇晃,车厢里,只有风青云和晏无胥。   晏无胥看向闭目养神的瑞王,心情微沉。   姬瑾瑜是个疯子!   从他逼宫失败的时候,他就疯了!曾经如玉无瑕的储君,如今就像是一头困兽。   “殿下,南卫废太子的话……”晏无胥犹豫着开口。   风青云睁开眼,眸底划过一道隐晦的光芒。“无胥,你收拾一下,尽快前往北漠。”   晏无胥咬了咬牙,还是要尽到做谋士的责任,他劝了一句,“殿下,我们真的要陪他一起疯吗?勾结北漠归胡人,出兵大齐,这件事的后果如何,咱们可是有前车之鉴的啊!”   “无胥,那你说本王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坐以待毙的结果,就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儿坐在大齐的皇位上!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大齐的权柄落在风青暝手中!”风青云满脸戾气的道。   晏无胥沉默了。   在去见南卫废太子之前,他有想过要夺权,或许会走上一条造反的不归路。   但,却没有想过,勾结外敌,背叛国家!   看着瑞王如此坚定的样子,晏无胥不禁在心中自问,‘一个勾结外敌攻打自己国家的人,真的能成为一名好的君主吗?’   “无胥,本王以为,你是会理解我的。”风青暝见晏无胥沉默,语气随即缓和下来。   晏无胥依旧没有开口。   风青云凝着他道:“无胥,本王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本王向你保证,与北漠归胡的合作,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拿到兵权,本王绝不会让归胡人踏入关内半步。”   待晏无胥动摇之时,风青云又道:“大齐的子民,都是本王的子民,本王怎么可能放任归胡蛮人屠杀我的子民?无胥,你信我!”   晏无胥内心挣扎半晌,最终重重的叹了口气。他拱手抱拳于风青云,神情凝重的道:“瑞王殿下,明日属下便启程前往北漠,游说归胡可汗出兵。此去福祸难料,泰宁的事,属下也顾及不到,还请王爷一切珍重!”   “无胥,你放心。你不在,本王什么都不会做,本王会等到你的消息。本王会派几名高手保护你去北漠,绝不会让你出事。”风青云扶起他的手,郑重的道。   晏无胥有些感动,忍不住告诫了一句,“殿下,那南卫废太子不可深交,殿下切记,与他交往,定要多留一些退路,也不必事事都听他的。”   “无胥是真的心疼本王!”风青云大为感动的道。   ……   姬瑾瑜的目的是什么?   在他和风青云达成合作意识后,他就大致的说了一些。   他的目的,就是要搅乱天下局势,趁乱而起,既然他继承不了南卫,他就重新再打造一个卫国!甚至……卫朝!!   姬瑾瑜告诉风青云,他已经联络好了西夜,卫国还潜伏着他的旧部,只要风青云这边与北漠归胡结盟,到时候他一声号令,就可以让三军起事。   届时,天下大乱,各国自顾不暇,就是他们的机会。   风青云可以利用机会,主动请战,拿到大齐北方的兵权,到时候还怕什么小皇帝和摄政王?   而他,卫国的废太子,也可以自立为王,暗中蓄积实力,先助风青云夺取北齐皇位,然后再让他与自己一起发兵,拿下卫国。   风青云被姬瑾瑜画下的蓝图给吸引了,觉得这的确是一个破釜沉舟之法。   既然,他们都不甘于人下,且手上做的事,已经无法让他们回头,那么铤而走险,为自己一搏,有什么错?   所以,在那所破旧的屋子里,风青云和姬瑾瑜结了盟。   ……   破败的二进院里,姬瑾瑜让人撤掉了书房里的茶水。   等书房里散去了其他人的气味,姬瑾瑜才重新回到这里坐在书桌之后。桌上的烛光,映照得他的脸晦暗难明,显得更加削薄阴冷。   “主子。”一身黑衣的暗卫,从外面走了进来。   姬瑾瑜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问:“找到了吗?”   暗卫摇摇头。   在姬瑾瑜发怒之前,单膝跪地:“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姬瑾瑜的神情阴晴难辨,良久之后,他才幽幽的道:“起来吧,连姬云廷都找不到,你们又岂能轻易找到?”   “多谢主子!”暗卫抬手抹掉额头的虚汗。   他站了起来,却不敢自行离开。   姬瑾瑜面无表情的道:“继续去找,还愣着干什么?下次你再来,我不希望再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是,主子!”暗卫连连应下,急忙退出了书房。   等他离开后,一个书生打扮的文人,才从门外进来。姬瑾瑜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言,倒是他主动走到书桌前,朝姬瑾瑜拱手行礼后问:“主子,又何必为了一个女人老费心力,人力呢?”   姬瑾瑜没有责骂他。   他双眸微微眯起来,看向那人,喃喃的道:“尹家有凰,一真一假。你可听过这则菩贤先知所说的预言?”   文人点了点头。但他犹豫道:“可是,菩贤先知至那时之后,便云游四海,再也没有人见过他。谁也不知道那句话,到底是不是他说出来的,又是不是尹家为了攀附皇权,故意断章取义,截取了其中一句散播开来。主子,事到如今,您还信这个吗?”   姬瑾瑜不以为然的道:“为何不信?”   文人欲言又止。   姬瑾瑜眉目阴霾,眼中满是恨意:“只不过,孤比较倒霉,娶了一个假凤凰,让姬云廷那厮娶回了真凤凰!”   突然,姬瑾瑜眼中升起扭曲的畅意。“只可惜,他这个欺名盗世之辈,并非真的真龙天子,所以哪怕他现在当了太子,那真凤凰也会离他而去。只要孤比他更早的找到尹千雪,将她留在孤的身边,这天命所归,就会应到孤的身上!”   “将天下之势,放在一个妇人身上,未免太儿戏了。”文人感叹摇头。   能被姬瑾瑜带在身边,逃出南卫的人,自然都是他的近臣亲信。所以,即便文人口中说出这样的话,他也没有生气,反而耐心解释。“孤还不至于那么愚蠢,以为靠一个妇人就能定天下。但是,孤不能把任何可能破坏孤的因素放走,无论那则预言是真是假,如今尹家三女,只剩下尹千雪一人,将她找到,留在孤身边,总比送到姬云廷身边好不是吗?”   文人垂眸思索了片刻。   的确,且不说尹千雪是不是真命凤凰,但只要那则预言尚在,她的存在,或是她站在哪一边,都会给军民一种暗示,会影响到军民之心。   若此女真的被姬云廷找回去,那么就会变成姬云廷的助力,相反,若是被太子殿下找到,那就会让天下人知道,真命凤凰的选择。   文人想通这一点,立即对姬瑾瑜叹服的道:“卑职不及主子谋略深远!”   “你理解孤就好。”姬瑾瑜脸色缓和了些。   ……   沈未白的信,是第一时间被送到了风青暝手中。   他拆开一看,信上的内容,让他眸色一沉,原本因为受到沈未白来信的笑容,全部消失。   南卫废太子姬瑾瑜居然没有死?   而且,有可能已经来到大齐,甚至就在这泰宁城中?   他所谋何事?   瞬息间,风青暝想了很多。他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雾色朦胧的冷月,周身缠绕着无形的气压。   在这一刻,他和沈未白都意识到,恐怕眼下的天下局势,很快就不能再保持平静了。   若是战乱起,一切都还能如他所计划的那样进行吗?   风青暝拿着信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将平展的纸张捏出了折痕! 第三百七十四章 他有什么不满足? 天下不能乱!   风青暝眸光中透出无比坚定的光芒。   他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若天下大乱,三国一统,他恐怕会失去沈未白,而这个结果,是他无法承受的,所以,天下不能乱!   “既如此,就在天下未乱之前,将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都找出来,毁灭掉。”风青暝平静的语气中,却透着极少在沈未白面前流露的杀气和霸气。   在他说完之后,窗外仿佛有身影晃动,随即消失不见。   夜色中,风青云和姬瑾瑜还在为即将联手,搅动天下的事而振奋,却不知暗中已经有不下一波人马在搜寻他们的踪迹。   ……   这一夜,沈未白也彻夜未眠。   她担心的不是天下将乱,而是思索了一整夜,若天下大势注定要合一,那么当今三国的君主,谁更适合成为一统天下的新皇?   蓟国,蓟国的国君显然只是守成之主,而非开拓之君。   他把蓟国治理得很好,给了女性极大的自由,是在这个时代,难得的开放,民主的国度。   归海卿云和归海鸿卓姐弟二人……以沈未白对他们的了解,他们姐弟二人,无论将来是谁成为蓟国君主,都能让蓟国,国泰民安。但若是要坐上天下君主的位子,首先归海卿云就失去了资格。   中原大儒,北齐,南卫的人,都不会接受被一个女人所统治。   归海卿云如果要打破这些枷锁和成见,就必须拿出超越世间所有男子的气概,谋略,还有治国之能,而她现在展现出来的显然还不够。   更何况,阻拦归海姐弟接掌九州的,还不仅仅是性别,还有就是血统的问题。   蓟国与火罗诸国的联姻,让他们能很自然的接受异族血统的存在,但是对中原文化来说,却是不能接受的。   光是看看风青暝,因为母妃的原因,身上有着四分之一的异族血统,都无法让齐国的臣子,皇族们承认他的继承权,就更别说异族血统比他更浓的归海姐弟了。   再看文治武功,蓟国偏居一隅,远离了中原,经济上无法与富饶的南卫相比,战场兵马实力上也比不过善战的北齐。   天时地利人和,一项都不占。   这基本是,就已经被派出在逐鹿中原之外了。   就算蓟国真的要卷进来,最后也不过是他人的垫脚石而已。   而南卫……   南卫的姬云廷确实有着不弱的能力,单从尹千雪主动离开他身边来看,就足以知道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姬瑾瑜失势之后,他成为卫太子,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替自己的母亲翻案。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鸿明帝也不得不衡量得失,哪怕当年的诬陷,其中有一部分是他默许的原因,但为了能保证他与姬云廷的关系,也不得不把当年的主谋推出来。   沈未白想着最新得到的情报,‘或许,都不需要鸿明帝做什么。’   姬云廷是一个极为隐忍的人,且绝不会冲动。   瑶城最新传来的消息里,说鸿明帝病危,恐有性命之忧,如今宫中太医均在圣驾前伺候,姬云廷还在民间四处寻找名医入宫,就连有间医庐都接到了邀请帖。   如此看来,鸿明帝也时日无多。   只要鸿明帝一死,姬云廷储君就会变成新帝,到时候他要为自己的母妃翻案,恢复母妃家族的荣誉,是极为简单的事,无需看人脸色。   当年郑贵妃利用二皇子夭折之事,陷害姬云廷母妃甘氏的事情会大白于天下,郑贵妃以及所有牵连在内的人都要承受新帝之怒。   相反,新帝母家甘氏一门,承受了那么多年的冤屈,则会换来新帝的封赏,不仅能恢复爵位,甚至还能在官位上高升,重入朝堂,辅佐新帝。   郑贵妃的儿子,庸王姬皓轩,一直以来都是莽夫形象,庸碌无为,姬瑾瑜都斗不过当初不受宠的辰王姬瑾瑜,他一个母妃家族入罪的皇子,又如何与姬云廷这个新帝抗争?   几乎不用去看,沈未白就能判断出,南卫的形式会在姬云廷的手段下,越来越好,具备了争夺天下的能力。   但是,天下真的会是姬云廷的吗?   对沈未白来说,这天下原本是谁的,都与她没有关系。   但风青暝呢?   如今的风青暝,身为齐国的摄政王,天下兵马大元帅,若要开战,他又怎么能避而远之?   齐国的小皇帝,如今就是个吉祥物,别说靠他来应对国事了,就算天下一统了,他也无法治国。   统一天下的君主,需要极大的魄力和手腕,能够收复军心,民心,更能震慑群臣,镇压各方奸邪。   无论那一点,都不会让一个几岁的孩子成为三国之主。   所以,剩下的不就是风青暝和姬云廷斗?   而这两人之间,沈未白当然没有理由的希望风青暝能赢。   可是,风青暝赢了之后呢?   成为新朝开国之君?   再然后呢?她是妥协入宫,眼睁睁的看着各方势力为了均衡,将环肥燕瘦的女子送入后宫,还是如她最初说的那样,风青暝选择了皇位,她便会潇洒离开?   撇开私情,这个天下也是要落在风青暝手中,沈未白才觉得满意。   其他人……她完全不考虑!   ……   这一夜,各人心思暗动。   天色刚明,已经收拾妥当的晏无胥,就带着瑞王的密信,趁着城门一开,就带着几个护卫背上,取直道直达北灵关。   而风青暝则一早入宫,去见了齐皇风苍玄。   风苍玄已经决定了退位,这段时间来都不怎么理朝政的事,把大小事都名正言顺的丢给了风青暝。   至于皇太孙,他还太小,才刚刚开蒙,如今所要做的事,就是要学习各种知识。   皇后一党,得到了想要的名分,暂时没有去计较风青暝手中的实权。   他们都认定了一点,风青暝身体里流着的异族血脉,就注定了他成为不了大齐的皇。如今手握重权又怎么样?也不过是为他们的小皇帝治理国家罢了。   所以,大齐的前朝后宫在风苍玄的布局之下,气氛都难得的和谐起来。这让风苍玄十分满意,也难得的有时间和精力,好好的陪着丽妃,不问外事。   得知风青暝来找自己,风苍玄还吃惊了一下,和丽妃打趣:“莫不是这小子心急了?昨日我们才见了人,今日就来求旨赐婚?”   听到儿子的婚事,归海雅也眉目舒展,神情温柔的道:“若阿炎心急,我也要赶紧去准备一切了,不能怠慢了未白。”   风苍玄点头,“雅儿说的是。”他旋即笑道:“这样也好,我刚刚退位,儿子就要迎来大喜的日子,我们夫妻二人也好为阿炎的婚事仔细筹谋一番。”   归海雅忍不住嗔笑:“这都是妇道人家该做的事,哪有男子参与的?”   “这有什么关系?不当这皇帝了,我也乐得轻松。咱们的阿炎,还有灵曜的事,如今才是我心中的大事!”风苍玄不以为然的道。   ……   两人说了些体贴话后,风苍玄才独自去见了风青暝。   等他进入书房,看到宫女正在布早膳,不由得笑着对风青暝说:“还是你母妃心细,你这么早就急匆匆的入宫,怕是也没吃吧。来,快坐过来,我们边吃边说。”   说话间,风苍玄完全没有注意到风青暝略微凝重的神色。   风青暝依言坐下,陪着父皇用完膳后,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双手呈给风苍玄。   信上的内容,是他从沈未白给他的密信上誊抄的。   在誊抄的过程中,也修改了一些内容,但大体意思都一样。   起初,风苍玄不明所以的接过信,心中有些疑惑。但,看了信上的内容后,他脸上原本闲适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有的严肃。   “这上面的消息,可能确保真伪?”风苍玄放下信,看向风青暝。   风青暝点头,“千真万确。”   风苍玄缓缓的把信放在桌上,眸色晦暗了几下,沉声道:“南卫的废太子没死,说起来和我们齐国也没有多大关系。”   “父皇,姬瑾瑜向北逃亡,如今恐怕就在泰宁,而且也所图不小。”风青暝沉声道。   风苍玄依然道:“如此,我们暗中派点人小心搜查,再派人送信给卫皇就行了,这毕竟是他们的家事。”   “父皇,昨日二皇兄曾携带身边谋士低调出府,一直到了入夜才回来。儿臣虽不知他去了哪,见了谁,但今日一早,城门刚开,他身边的那位谋士,就取直道往北灵关去了。”风青暝的话,打破了风苍玄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   他瞳孔倏地一缩,脸上表情不断变幻。   有震惊,有愤怒,有痛苦……各种交杂在一起,最终在风青暝的注视中归于平静。   “他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风苍玄的声音变得沙哑了许多。   风青暝注意到,父皇正在极力压制着情绪,但他压在桌上信纸的手不受控的轻颤,却暴露了他心中的不平静。   “朕已经放过了他一次,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风苍玄声音陡然拔高,双眸赤红,眼底满是痛色。 第三百七十五章 天下可得! 在风青暝入宫的时候,沈未白也在她的大宅院里听取最新的情报。   她相信,如今有她的人马和风青暝的人搜索泰宁城里姬瑾瑜的行迹,哪怕他有上天入地之能,也逃不过他们这两套情报网的追踪。   姬瑾瑜藏在哪?   答案只是早晚而已。   “我们收到消息,这段时间除了姬云廷之外,还有人在打探千雪姑娘的行踪。”辰王成了太子,辰王妃不告而别,星鸾便自主的改了口,不再称呼尹千雪为辰王妃,而是千雪姑娘。   沈未白初听到时,也有些惊讶。   倒是星鸾解释了一句,说是尹千雪让她改的口。   “知道是谁吗?”沈未白抬眸,眸光清冷平静。   星鸾道:“对方很小心,我们暂时还没有确定他们的身份。但是,从行动痕迹来看,似乎有些眼熟。”   “嗯?”沈未白眉梢轻扬。   星鸾颔首,“是,他们的行动痕迹,带有一点卫国皇室密探的痕迹。”   沈未白眸光微动,突然冷笑了一声。她知道是谁了!   只是,让沈未白意外的是,姬瑾瑜居然会派人暗中寻找尹千雪?   这是认为,尹千暇一死,尹家预言中的真命凤凰就是尹千雪了吗?   沈未白的眸光变得深幽起来。   因为这则预言,将原本干净的感情,都变得污秽起来。姬瑾瑜要找尹千雪,除了预言的原因,恐怕也是为了有挟制姬云廷的筹码。   可姬云廷呢?他不仅自己派人寻找,还重金委托了无极阁寻找,甚至让风泊山庄下达了江湖令,发动整个江湖去寻找尹千雪。   花了那么多心思,耗费人力物力的寻找,又有姬云廷的几分真心呢?   是因为尹千雪,还是因为尹家那则预言?   沈未白讥笑,懒得去理会这其中有或无的诸多算计。   “尹千雪怎么样?”沈未白随意问道。   星鸾道:“天幕城传来的消息,千雪姑娘和其母,在天幕城生活得一切安好。因为她们身份特殊,在外界还未放弃寻找时,月鹿星主将她们安排在了不受打扰的地方,外面也派人驻守,禁止有生人靠近,但不会妨碍她们的生活。不过……”   “不过什么?”星鸾突然停顿犹豫,让沈未白催促了一下。   “不过,她曾不止一次提出,想要见您。月鹿星主推脱您不在天幕城,归期未定,但她还是会时不时去水月山庄问您回来与否。”星鸾道。   沈未白不知道尹千雪相见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或许,是在决定抛弃一切,重新开始后,需要有一个熟悉的人在旁鼓励,又或是希望有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   “给月鹿回信,告诉她我会尽快回去一趟。”沈未白心中做下决定。   她也很好奇,尹千雪的选择,还有她今后的打算。   最重要的是,是什么促使了尹千雪做出了与前世不一样的选择,这有助于帮她分析姬云廷这个人。   不是尹千梧前世记忆里的那个姬云廷,而是如今这个姬云廷!   “是,主公。”星鸾明显的因为沈未白这句话,而愣了一下。   沈未白也没有多做解释。   “对了,主公。我们的人发现瑞王身边那位姓晏的谋士,今日一早,城门刚开,就离开了泰宁,取直道北上了。”星鸾突然道。   沈未白眸底划过一道暗芒,“派人从此刻开始,盯紧瑞王府,我要知道瑞王在府中见了谁,说了什么话,做过什么事,事无巨细都给我报上来。一旦他出府,我也要知道他出府的目的,路上见了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买过什么东西。还有,立即飞信通知北灵关的人,将那个晏姓谋士的小像送过去,找到他,看看他要做什么,暗中盯死他。”   “是!”星鸾从沈未白的语气中,也判断出事情的严重性,暗自庆幸自己把这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给说了出来。   “还有,从现在开始,我需要姬云廷,整个卫国的动向,每个三日都要整理情报送到我这里。”沈未白又加了一点。   星鸾领命离去。   待星鸾离开之后,沈未白才在心中幽幽的说:“阿炎,当年是我救了你,改变了你的命运。如今,若你注定为皇,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卫国的优势是什么?   占据富饶之地,有钱!有粮!   姬云廷的优势呢?   他拥有一批奉他为主的江湖势力。   劣势呢?   卫国军中的战力不强,尤其缺少战马,兵器。最优良的战马,还有兵器,都不产于卫国。   卫国善战的将军,谋士,也是不多。   齐国呢?   齐国兵强马壮,战力是三国之最。恐怕卫国加上蓟国,都不是齐国的对手。善战的将军尤其多,且都对齐国忠心耿耿。   弱项是,北漠有归胡人虎视眈眈,北方大地物质比不上南方的丰富,国库也比不过卫国的国库充盈。   打仗的事,是烧钱的事,若战线拉开,战争的时间拉长,恐怕会导致齐国的国力削弱,国内不稳,民心动荡。   但,这个弱项在沈未白面前,完全不算什么!   相较于姬云廷,风青暝更年轻,聪明。且武功高强,他的身份,让蓟国和北齐成为天然同盟,个人能力只强不弱,最重要的是……风青暝有沈未白!   沈未白啊!   十年时间,谁都不知道她收敛了天下多少财富,她的势力渗透得多深多广。   更何况,她还拿到了前朝的宝船,还有一部分宝藏。   还有一点就是……   沈未白曾于多年前,创建了扶风会馆,里面办有义学,还资助了不少三国考生。   这些考生,在扶风会馆开蒙,学习的学生,有一半以上,都散入了三国官场之中。   这些暗棋,沈未白一开始并不打算做什么,她习惯给自己多做一些保护,更深知前世‘沈万三’的故事,所以,她留下了一层隐形的保护伞,若是有一天朝廷要向她动手,起码在朝堂之上,有人会替她拖延解困,给她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而如今,若是争夺天下的大战开启,这进入三国官场中的人,可就是一股可怕的力量了!   ……   齐皇宫中,正在和父皇倾谈的风青暝,完全不知道,他的阿姐想要将他推上三国至尊的位子。   他还在逼着自己的父亲,认清如今的形势。   “父皇,您让二皇兄如何知足呢?”   “又如何让他觉得,您的放过不是他的侥幸呢?”   “太子皇兄之事,已经成为了他头上高悬的利剑,哪怕我们已经将利剑回鞘,但对他来说,他不放心,也无法放心,他害怕不知哪一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就会让这把利剑重新出鞘。”   “这样心惊胆战的活着,您让他如何满足?”   “父皇,从二皇兄决定对太子皇兄出手的那一刻起,他未来会走的路,其实就已经注定了。”   一句句来自灵魂的拷问,逼着风苍玄不得不面对现实。   大齐皇族,子嗣艰难。   所以,他不愿看到自己的孩子自相残杀。   太子在世的时候,他再如何偏爱风青暝,也从未动过更换太子的念头。至于瑞王风青云,虽然他没有偏爱,但也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职责,瑞王的封号,也能让他一世荣华,将来他协助太子治国,也能够凭自己的能力挣得官职。   所以……为什么?   这个原因,从风苍玄猜到太子之死的原因时,就很想问问风青云这个孽子!   可是,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愿再失去另一个儿子了。   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让自己去想这件事。   甚至想过,等他退位,就让风青云去他的封地,不许再出来,也不许养私兵,让他就这样待在他的封地里,为他害死的兄长每日忏悔,祈福念经。   但即便有着这样的打算,在外人眼里,瑞王还是瑞王,依然是皇族,享受的也是皇族的一切待遇。   却不想,还是他将一切想得太好了。   他这个二儿子,并不甘愿就这样过下去,而是想要更多!   “你打算怎么做?”风苍玄缓缓闭上眼睛,眉宇间的精气神一下子都抽离了不少。   风青暝终于等到了他这句话,开口低声道:“我想和二皇兄好好谈一谈,然后提前送他前往封地。不过,我想为他换一个封地。”   “你想换到哪?”风苍玄睁开眼,眼底的红色还未褪去。   “白玉冰原。”风青暝抿了抿唇,吐出了四个字。   风苍玄一怔,片刻后,点头道:“就依你所言。”   白玉冰原,整个大齐最北端的地方,那里有个白玉关。白玉冰原因为地处极北之地,一年有七八个月,都处在冰层覆盖之下,条件十分恶劣,且驻守白玉关的将士,是大齐最凶悍的军队之一,他们眼中没有什么皇室子弟,只会效忠手中拿着白玉令的人。   而如今,白玉令早在五年前,就传到了风青暝手中。   所以,他提议将瑞王送到白玉冰原,其实就是变相的监禁,那里渺无人烟,可以完全将瑞王和外界隔离,在白玉冰原上发生任何事,也都逃不过白玉军的眼睛。 第三百七十六章 别不要我 风青暝的打算很简单,就是在一切还未发生之前,提前处理危机。   “父皇,就算为了太子皇兄,二皇兄也应该去白玉冰原不是吗?”似乎是看出了父亲的寥落和难过,风青暝沉声说了句。   提及死去的嫡长子,风苍玄心中最后一丝不忍也烟消云散。   手足相残,若他身为父亲,都不为死去的儿子讨回公道,那他也枉为人父了。   “那南卫废太子呢?”风苍玄很快就调整好心情。   风青暝眸色晦暗,茶色清透的眸子中,隐藏着冰冷。“父皇,南卫的废太子,不是早就被卫皇亲自处死了吗?我们只不过是碰巧抓到了一个长得相似的贼子,既然此贼触犯了我大齐律法,那么自然是要按照我大齐律法行事!”   风苍玄心中明白了。   他这个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三儿子,终于要动起来。   风青暝说得没错,无论南卫废太子是死是活,在世人眼中,都是死了的。   即便他们抓到人,将其杀了以绝后患,南卫也寻不到什么借口出兵。   毕竟,连他们自己都要斩了废太子啊!   这样一来,作乱的隐患一除,天下归于太平。   可是——   风苍玄不禁看向自己最宠爱的儿子,阿炎向来都不理会朝堂之事,军政调度,也从未有过要执掌天下的野心。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阿炎如此上心的处理国事,只是为了天下太平吗?   ……   风青暝得到了父亲的首肯后,接下来的事就好操作了。   他离开皇宫,看着热闹繁华起来的街市,打马朝着沈未白的住处而去。   行至半路,突然从人群中传来惊呼尖叫的声音。   风青暝回眸望去,便见一辆失控的马车,正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冲去。驾车的马夫吓得脸色煞白,紧抓缰绳的手都爆出了青筋。   马车跌跌撞撞,似乎随时都会被掀翻。   失控马匹冲向的方向,正好就是风青暝所在的方向。   风青暝已经勒停了马,凝着朝自己而来的马车,神色平静。   就在马车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一道身影从他身侧掠过,千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直接跳上马车,一脚将马夫从失控的马车上踹下来,一手接过缰绳,用力拉得马头扬起,前蹄离地。   感受到马匹的挣扎,还有身后车厢里女子惊叫的声音,千杀从腰间摸出一把锋锐匕首,直接甩入了疯马的脖子。   马匹受了重创,发出一声凄惨的嘶鸣,挣扎了两下就倒在了地上。   瞬间,就染得一地血色。   刺目的红,让受惊的百姓都纷纷后退。   巡城军也匆匆赶了过来,看到是风青暝,脸色骤变,纷纷跪在地上齐声高呼:“参见摄政王——!”   “参见摄政王!”   巡城军的声音,将百姓们从惊恐的情绪中拉了回来,下意识的跟着跪在地上。   风青暝眸色冷冷的扫过那辆安静下来的马车,在里面的人出来之前,对千杀吩咐:“你留下处理后续。”   “是,主子!”千杀立在马车上,双手抱拳,恭敬的送风青暝策马离开。   马蹄渐远,车里的贵女在丫鬟的搀扶下掀开车帘只来得及看到摄政王离去的背影,接着就感觉到了两道冷漠,肃然的视线。   她抬起头,看到了一个面容冷峭的男子。   “周小姐,下次出门前,记得检查好马车,马匹。还有,这种愚蠢的招数,就不要再在摄政王面前丢人现眼了。”   千杀的话,让这位周小姐脸色‘唰’的一白,又立刻爆红起来。   她双唇嗡动,眼神充满了慌乱,似乎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可是千杀却不给她任何机会。   在警告一句后,便跳下马车,走向巡城军。   马车上的周小姐,看着正在和巡城军说话的千杀背影,脸色越来越白。   “小姐……”她身边的丫鬟担心的扶着她。   周小姐紧紧抓住丫鬟的手腕,颤声道:“他是不是知道了?那摄政王是不是也看出来?”   “小姐,您别吓我啊!”丫鬟急得快哭出来。   今日的局,从一开始她都是知道的。她也觉得小姐为了接近摄政王,这般行事太过冒险,但小姐坚持,她一个丫鬟又能有什么办法?   ……   当风青暝来到大宅院时,闹事里发生的事,也传到了沈未白耳中。   风青暝在穿过连廊,跨过院子来寻沈未白的路上,丹井就正在她面前汇报这件事。   “……那位周小姐的父亲是齐国工部尚书。”丹井说着,不断的偷偷打量沈未白的神情变化。   沈未白看出喜怒,自然也察觉到丹井的打量。她没有点破,只是问:“此事,他父亲知晓吗?”   丹井沉默了一下,“应该是默认了的。”   “呵!”沈未白讥笑一声。   丹井突然觉得这周家父女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居然敢和他们主公抢人!!!   “主公,其实在泰宁城中,像周家这样的人不少。都是想要攀附皇权,又怎奈何未来的皇帝太小,所有都把眸光放在了摄政王身上。”丹井小心翼翼的道。   这个道理,沈未白怎会不明白?   之前风青暝‘无人问津’,大概是这些贵族世家考虑他基本没有入朝的可能,他本身也就是闲散王爷的模样,常年不在泰宁。   所以,哪怕他长相俊美昳丽,身份又尊贵非凡,他们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太子死了,皇太孙继位,却又因为年纪小,陛下把国事,军务都交给了风青暝,还封了摄政王的头衔,可见君不跪,自由出入皇城不受限制,不交兵器,骑马坐轿。   这种无冕之王的架势,怎么会不让各世家心动?   这个时候,比的就是谁的手更快,动作更快,最先拿下风青暝的心了。   只可惜,无论是谁来,都晚了!   沈未白尚未回话,眼神却看向了门口。   丹井下意识的望过去,却发现不知何时起,她刚才话中说的对象,已经出现在门口,也不知把她们说的话都听进去了多少。   回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丹井脸上涩然,对沈未白福了福身,便快速的溜走了。   沈未白似笑非笑的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风青暝。   风青暝走向她,露出委屈的表情,去勾她的手指。“阿姐……”   “摄政王这般模样,要是被外面的人看到了,可就没有半点威严了。”沈未白默默的抽回手。   风青暝急道:“我在阿姐面前,根本无需威严!”   “若没了威严,那可是要让那些想要嫁入摄政王府的女子们,大失所望啊!”沈未白笑得越发玩味。   风青暝凝着她,却突然开心的笑了。“阿姐,你可是在吃醋?”   沈未白眉梢一挑,“阿炎认为我在吃醋?”   风青暝立即收敛快翘起来的‘尾巴’,正色的道:“阿姐,我对她们没有任何心思,今日在街上,也是千杀出面,我什么都没做,直接离开来找阿姐了!”   沈未白被他逗笑,故作严肃的气氛瞬间消失。   “不过阿姐,你在这泰宁城中的耳目还真多啊!”风青暝调侃了句。   这街上刚刚发生的事,他才到这里,他家阿姐就收到消息了。   沈未白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道:“他们不过是在找姬瑾瑜的下落,无意中看了场热闹罢了。”   提及姬瑾瑜,沈未白和风青暝眉宇间的神色都认真了几分。   “阿姐,我向父皇提议,送瑞王去白玉冰原。”   “阿炎,我可以助你一统三国。”   风青暝和沈未白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口,而各自说的话都让对方愣了愣。   “阿姐!”风青暝听清楚了沈未白说的话,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你不要我了吗?”   “……”沈未白神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她勉强笑笑,伸手轻拍他的脸颊:“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了?”   风青暝却不相信,抓着她的手问:“你说要助我一统三国,那之后呢?是不是在这之后,你就要离我远去?你说过的,你不愿被皇城所困,不愿与其他女子一起分享丈夫……”   “我……”沈未白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风青暝摇头,眸光坚定的道:“阿姐,你别不要我!我不稀罕什么一统三国,更不在乎当不当皇帝,你就是要走,也要带着我一起走!”   “阿炎,有些事,一旦被推动了,就会身不由己。”沈未白神色复杂的道。   她已经见识过了命运推动的力量,虽然她并不在意,但却不能否认这种力量的存在。   某些时候,沈未白很佛,只要别惹到她,她也不会去管。   但,若阿炎被命运推动,不得不为了齐国与卫国大战,她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阿炎受欺负。   那么,有她出手,再加上阿炎自己与齐国的实力,一统天下是早晚的事。   到时候,就算阿炎愿意放弃皇位,百官,百姓会愿意吗?   而她呢?   又会为了和阿炎在一起,一步退,步步退,心甘情愿的自毁双翼,困于深宫?   “阿姐,不会有这么一天!”风青暝突然认真而坚定的道。 第三百七十七章 白马部族 “我不会让三国开战!”   风青暝说出的话,让沈未白诧异。   虽说,三国初分近百年,彼此制衡,且治国都还算不错,还没有到三国一统的契机,但若有心人在暗中搅混水,要打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最主要的就是,三国的掌权者中,只要出现一个野心家,就能够挑起战争。   在沈未白心中,姬云廷就是这么一位野心家。   隐藏在暗处,如阴沟里的老鼠般的姬瑾瑜,反而没有被沈未白看在眼里。   一旦战火起,未来的走向,就充满了太多变数。   可是,风青暝的表情却极为坚定。   “阿炎,你做了什么?”沈未白眸光微动。   风青暝当下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他北上,无非就是想要找人联盟,扩大势力。我将瑞王发配去白玉冰原,那里千里冰封,人迹罕至,有效忠于我的白玉军驻守。瑞王到了那里,无疑是瞎了眼,聋了耳,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白玉军的监视,这就等于断了姬瑾瑜的一条臂膀。”   “不过,瑞王暂时还不能送走,我得利用他把姬瑾瑜找出来。只要杀掉姬瑾瑜,那么他所有的计划都会化为空谈,南卫那边也无从追究什么,没有了借口,姬云廷想挑起战争,就是和天下人作对,他不敢!”   沈未白仔细听着风青暝的话,心中很是动容。   同样的消息传来,她想着的是,如何借着这阵风,把风青暝扶上至高处,至于他们二人的关系,她并未细想,只觉得顺其自然就好。   这或许是因为她是商人,习惯了投机,所以才会下意识的朝这个方向去想。   可是风青暝呢?   他心里,眼里只有她,所做的一切,只为了不违背对她的诺言。   “阿姐,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天下乱起来,等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便离开。”风青暝道。   沈未白呢喃的问了句,“那小皇帝呢?”   风青暝笑了,“父皇让我做这个摄政王,是因为担心我没有权势在手,会受欺负,保护不了母亲和妹妹。可是,阿炎并非是那等软弱无用之人。即便没有这些,我也能保护好她们!这天下,这皇朝,谁喜欢便拿去吧。”   沈未白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她看向风青暝的眼睛里,仿佛有群星璀璨。“好!就依你所言。”   ……   北灵关,晏无胥将斗篷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混在一群来行商的归胡人商队中,出了关。   负责保护他的人,也在其中,顺利出关后,他们骑上了马队的马,朝着一望无际的北漠走去。   晏无胥选择在快日落的时候出关,因为这个时候驻守的军队是比较松懈的时候,不会问太多。   他看向前方天际的夕阳,橘橙色的光铺向未知的方向。   谁也不知道,此去北漠,到底会如何!   晏无胥正在想着此行的目的,还有瑞王的嘱托,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时,守门小将朝他看过来的眼神。   等晏无胥跟随着出关的队伍,消失在地平线时,那守门的小将立即跑向了一座哨楼,片刻之后,从哨楼飞出一直鹰隼,朝着泰宁的方向而去。   ……   晏无胥从未来过北漠,即便是归胡人也很少见着。   这一次,他是替瑞王,还有那个南卫的废太子来的,进入北漠的第一天,他就开始有些水土不服。   第三天,就病了。   幸好有保护他的人照顾,才慢慢缓了过来,没有死在北漠的草原上。   但,这一病,还是耽搁了不少时间。   再加上因为路线不熟,几次偏移路线,等他们一行人脱离商队,来到归胡王庭时,已经是大半个月后的事了,比预期计划的天数多了整整五天。   五天的时间,晏无胥不知道泰宁城中有没有生出什么变故,来到北漠,他就像是变成了聋子,瞎子,不知道北灵关内的一切。   如今,晏无胥只能祈祷,瑞王听进去了他临走时的劝说,在他这边和归胡可汗没有达成协议之前,不要去见南卫废太子。   “先给王爷传一封信,就写……平安,勿念。”晏无胥喝了口水,声音依然比往日沙哑。   这北漠的风,如刀一样利,吹久了,嗓子都哑了。   平安,勿念。   这样简单的四个字,就算中途被人截获,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只要瑞王收到了,就能知道他已经到达了归胡人的王庭。   护卫按照他说的去做,亲眼看着一路养着用来传信的雀鸟飞走,消失在天空后,晏无胥才看向前方王庭的轮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吩咐其他几人。“走吧,我们去会一会这归胡可汗!”   其中一名护卫看向他,“先生足智多谋,又善于激辩,定能说服那归胡可汗答应王爷的计划。”   见晏无胥向他看过来,他忙躬身退了一步:“先生为王爷立下如此大功,也会得到王爷嘉奖,功成名就指日可待。”   晏无胥凝着他看了一会,最终什么话都没说,踏步朝着归胡王庭走去。   他身怀瑞王的密信,应该能见到归胡可汗吧。   ……   三个时辰后,晏无胥一无所获的带着人,走出了归胡人的王庭。   他怀中的密信,甚至都没有拿出来过。   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起码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打探出来,归胡可汗并不在王庭,而是去了一个叫白马部族的地方。   晏无胥不知道白马部族是什么地方,更不知道归胡可汗不在王庭待着,跑去那里做什么。   空跑了一趟,晏无胥只能派人暗自打听这白马部族的消息。   天黑之后,众人在一顶帐篷里围坐,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说出。   “听说,白马部族的主人,因为救过上一任可汗,所以被特赐了一块封地,让她建立了白马部族。”   “白马部族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她医术很高明,才能让上一任可汗起死回生。”   “如今的归胡可汗,才继位不到一年,据说是那白马部族首领的徒弟。”   “这位可汗,每年都会去白马部族一次,归期不定。”   “如今的归胡各部族之间,关系十分融洽,对现在的可汗也很信服,好像说,这都是因为可汗的那位老师,白马部族的首领,为草原带来了丰富的物资,让他们在冬天的时候,不再挨饿,受冻。”   “……”   护卫们每说一句,晏无胥的脸色就凝重一分。   等把打探到的消息全部说完,晏无胥脸上的凝重之色,已经是个人都能清楚的感受到了。   护卫们彼此看了看,都有些不明所以。   晏无胥走出帐篷外,看向悬挂在草原上的月亮。   是啊!   他早该发现的,如今已是冬季,归胡人竟然没有像往年那样去边境打秋风?   居然还有商队自由进出北灵关!   甚至,在他一路往王庭走的路上,都很平静,安全,没有什么马匪,流寇,更没有归胡人恶意的欺压他。   这……   北漠归胡已经不一样了!   晏无胥迟钝的发现了这一点。   但这也不怪他,他从未来过北漠,读书有成之后,他自认为自己心中有谋略,可以辅佐明君治理国家,又恰巧的被瑞王赏识。   他便心中升起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投靠在瑞王旗下到至今。   晏无胥对归胡的了解,仅限于书上,还有别人的嘴中。   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能敏锐的发觉其中的异样,更何况他一路又是病,又是想着如何说服归胡可汗出兵的事,哪里会在意那么多?   归胡和大齐世代的仇,又岂是那么容易化解的?   所以,他算漏了一步。   这一步,让晏无胥意识到,自己要说服归胡可汗的难度又增加了不少。   原本两族之间,那些显而易见的矛盾,都在不知不觉中被人解决了。他要用什么去打动归胡可汗的心?   王爷信上开出的那些条件,恐怕已经不够了。   晏无胥想得皱眉,最后他把目标锁定在那位归胡可汗的老师身上。   若是能说动这位老师,或许说服归胡可汗的几率又大了许多。   晏无胥在心中定下计策,立即转身返回帐篷里,对护卫们道:“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前往白马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