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再造中华》 第1章 巷战 “狗日的蓝军!” 李思明悲愤地骂了一句,混混沌沌的睁开了眼睛,一腔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腔喷出来了。 他不悲愤也不行。这次实兵演习他们明明是一个师打一个旅,拥有两倍以上的兵力优势,信心大大的有,而且全师为此苦练了一年,满以为可以狠狠出一口恶气,打一打蓝军的脸了,可没想到,等打起来了才发现,面对开了挂的蓝军,别说两倍兵力优势,五倍都不一定够啊! 明目张胆的生化袭击了解一下! 五分钟一波的、永不落空的空袭了解一下! 二十七公里外用激光制导炮弹打坦克九发九中了解一下!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歼灭了两个营,往纵深推进的时候导演部一声令下,那两个营原地复活抄你后路了解一下! 可怜他们师,在蓝军那发了狂般的火力还有导演部近乎魔幻的操作之下一个个先是给气得七窍生烟,再被折腾得两眼翻白,然后被打得灵魂出窍!再大的兵力优势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在蓝军的凌厉打击————最重要的是在被蓝军那两个就地复活的合成营抄了后路之后,他们师已经陷入了溃败的境地。 李思明很不服气。他参军六年,从小兵一路干到了营部参谋,在这片大草原上和蓝军干了三次,每一次都是被打得大败亏输的。这次是第四次,也是他最后一次,因为他很快就要退役了,如果这次再输,他就真的没有机会报仇了。愤怒之下他把全营的还能打的兵,连炊事兵都算上了,凑了五十多人,亲自率领他们向蓝军阵地发起猛攻。蓝军也够狠,炮火支援空中支援一起上,前沿步兵甚至将23毫米高射炮放平了对着他们狂扫。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伤亡,拿下了蓝军两个阵地,但这五十多号人也基本损失殆尽了。就在他准备孤注一掷,向第三个阵地发动进攻的时候,一发炮弹飞了过来,落在他身边,炸了…… 好吧,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这等声势浩大的实兵演习,不砸个万把发炮弹对得起这个规模? 但见鬼的是,炮弹应该打到无人地带去的,然而却有一发155毫米榴弹炮炮弹落在距离他只有三十米远的地方,炸了……他当场就给震昏了过去…… 不知道躺了多久,意识总算是回笼了。迷迷糊糊的,他听到周边枪声稀稀拉拉的,不禁苦笑。恐怕是输了,枪声都有气无力了。 狗日的蓝军,打了四年,愣没一年能打赢的,太气人了! “干你娘的狗鞑子!” 一声悲怆的怒吼在稀稀落落的枪声中震耳发聩,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淹没了零落的枪声。李思明扯了扯嘴角,共和万岁?他们部队什么时候喊出过这么古色古香的口号了?不一直都是“活捉满广志,蓝军吃狗屎”的么?这是哪个二逼提出的口号? 噗! 似乎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落下,掉在他身边,发出古怪的声响。他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就让坠落物给重重的砸了一下,差点闭过气去。他眼都懒得睁,随手一扫…… 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碰到的赫然是一只皮靴! 他整个人都像触电一样坐了起来,瞪大眼睛一看,靠,砸在他身上的赫然是一条人腿! 这条腿上面还套着一只破破烂烂的军靴,不过那军靴的式样很老旧,跟他们经常穿的高腰陆战靴完全是两码事,唯一比他们穿的强的一点就是,这是真皮的。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条半焦的大腿是哪来的!狗日的蓝军该不会用实弹向他们实施炮火覆盖吧?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他一把将这条断腿扔开,四下张望,这才发现自己周围全是尸体。那些尸体有的穿着粗布麻衣,有的穿着黑色军装,打着绑腿,穿着皮靴,应该是军人,但是后脑勺那根不伦不类的辫子严重的削弱了军人应有的威严,显得有几分滑稽。而让他惊骇不已的,也正是那根辫子。 这发型……他娘的不应该是清代的吗!? 再看看四周,哪里还有大草原的影子?街道、巷子、青砖瓦房……分明就是古代江南水乡的建筑风格! 见鬼了,他不是在跟蓝军拼杀的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不远处的街道上,一场血战还在继续。上百名穿着黑色军装、戴着大檐帽、拖着辫子的家伙将一拨人两头堵住,一个接一个排枪打过去,把对方死死压制住。而被包围的那一拨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不知道打哪拖出一挺马克沁重机枪,以每分钟三百发的速度向包围者扫射,同样枪进攻方打得难以寸进,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挺重机枪的子弹不是无限的,当它最后一条弹带打完的时候,就是包围圈内这拨人的死期。 包围圈里的人也很清楚这一点,在机枪的掩护下他们拼死冲击着包围圈,试图杀出一条血路来。但是众寡悬殊,他们的突围无一例外都给堵了回去。更加要命的是有几名围攻者还爬上屋顶架起了一挺机枪,居高临下照着他们突突突的猛扫,子弹打在地板上,打在马克沁重机枪的护盾上,火星四溅,好几个上刺刀试图白刃冲锋的被包围者顷刻之间就被扫倒了。 一条精壮的汉子抱着个炸药包从掩体内一跃而出,两眼喷火向着围攻者的街垒猛冲过去,奇迹般从子弹底下钻过,扑入一个街垒中,在好几把刺刀刺入他身体的同时拉响了炸药包。 轰!!!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街垒被生生夷为平地,好几具尸体被爆炸冲击波抛上半空再撕得四分五裂,然后纷纷扬扬的落下。李思明一个没反应过来,被一条断臂打中,整个脑袋都嗡了一下…… 就这一下,记忆的匣门打开了:这里是南通……他姓李,光绪十六年生,是个孤儿,被乡亲们东家一碗粟饭西家几块地瓜干拉扯长大,十七岁那年为了某求出路,去参加了新军,接受西式军事训练,由于枪法精准,很快就受到了上头的器众,给提拔成一个小小的军官。在军队里,他接受的是西式军事训练,同时也不可避免的接受了一点西方思想,对摇摇欲坠的晚清王朝的前途很是迷茫……前段时间,一个英气逼人的女子走进了军营,跟他们连长接上头,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他们连长是同盟会的。 就在昨天晚上,连长把大家召集起来,发表讲话,大体意思就是这朝廷已经腐朽透顶,贪官污吏横行,列强敲骨吸髓,民不聊生,更有日本人步步进逼,再这样下去这中国就没有哪一点是中国人的了!他语气沉痛,让大家都想起了国家被列强东一块西一块瓜分得七零八落的惨痛现实,连带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了。 接着,那位英气逼人的女子也发表讲话,一针见血的指出:想要改变这种现实,必须行动起来,推翻这个腐朽到极点的朝廷!同盟会已经在全国各地都建立了分部并且发展了众多同志,无数不愿意看着这个国家沦亡的海内外热血青年都汇集到了反帝反殖民的大旗之下,几年来发动了无数次革命。只要有一处打响第一枪,其他地区必然群起响应,推翻这个腐配的朝廷只是时间问题! 她可不是光喊口号的,动员完毕之后便手持双枪,第一个走出军营,向已经得到风声火速赶来镇压的官兵打响了第一枪。当时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啊,那真是热血沸腾,抄起元年式步枪嗷嗷叫着冲了出去,与她并肩作战……堂堂男子汉,让一个女子冲在前面,还有脸吗?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想法,都嗷嗷叫着超越她,向昔日的袍泽发动攻击,一时之间枪弹横飞,死尸枕籍! 他们顺利击溃了赶来镇压的官兵,向衙门发动进攻。但衙门戒备森严,好几挺轻机枪架在房顶和门口,火力凶猛,他们打了一晚都没能打下来。城外的驻军不断赶到,他们很快就陷入了重重包围中……在混战中,这个倒霉蛋脑袋挨了一枪托,就这样挂了…… 李思明揉揉脑袋,很神奇的发现,本应该血肉模糊的脑袋现在居然一点油皮都没破,这是怎么回事? 别管是怎么回事了,办正事要紧。 那个打响第一枪后一直跟他们这群杀胚一起冲杀不休的女子现在肯定还在包围圈里吧?她美丽、冷静、睿智,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全连一百多号人拼杀得那么凶,有一半的原因是出于对她的钦佩和爱慕,这具身体的原主也是一样。现在他心里油然生起一种冲动: 去救她!去救她!去救她! 他把目光投向不远处那挺居高临下向包围圈内扫个不停的机枪,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第2章 死人不用在意颜面问题 一梭子机枪子弹打过来,打在沙袋上噗噗作响。 宋雨薇躲在沙袋后面往手枪里压着子弹,清扬的眉宇间尽是杀意。 连长许慎行就趴在她身边,元年式步枪扣动板机,砰的一声,百米外一名指手划脚吆喝着让大家冲锋的军官额头爆开一朵血花,一头栽倒在地。机枪子弹马上就扫了过来,他缩好,拉动枪栓退出弹壳,声音沙哑:“只剩下三发子弹了。” 宋雨薇嗯了一声:“我也只剩下二十发子弹了。” 许慎行问正在用马克沁重机枪扫射敌人的机枪手:“马彪,还有多少子弹?” 马彪的脸已经让硝烟熏黑,同样声音沙哑:“只剩下一条弹带了!” 一条弹带就是两百五十发,而马克沁重机枪的射速是每分钟六百发,火力全开的话,这条弹带二十来秒就会打清光。 许慎行呸了一声,说:“看样子是要死在这里了……给自己留一发子弹!宋代表,我会给你留一发的,如果你要当俘虏了,我会毫不犹豫地向你开枪,我不希望你被送到菜市口凌迟!” 宋雨薇淡然说:“记得往后心或者胸口打,别打头,那样死得太难看了。” 都要死了,她居然还关心死得难不难看…… 许慎行苦笑,这位天之骄女的思维跟他们真不一样啊。 马彪依旧操纵着马克沁重机枪,五发一组的不断向敌军点射。他的点射很有威胁,不趴下的话发发子弹咬肉,就这一挺机枪,把敌军死死压制住,让他们难以前进一步。不过他们的敌军也很有耐心,知道机枪的厉害,没有鲁莽的发动进攻,而是隔着一百多米跟他们对射,消耗他们的弹药。他们很清楚,这帮脑骨长反了的家伙没多少子弹的,只要再耗个十来分钟就能将他们最后一发子弹耗清光,然后就可以抓活的了。 街角处探出个脑袋,声音粗嘎:“许慎行,你不要执迷不误了!大清好吃好喝的供养你们,供你读书,把你从一个小兵提拔成新军连长,哪一点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反?鬼迷心窍了是吧?不要再错下去了,赶紧放下枪,我可以向府台大人求情,饶你一命!” 许慎行呸了一声,说:“朱世雄,你个背信弃义的王八蛋,为了一己私利出卖我,出卖革命?我就算做鬼也饶不了你!” 朱世雄是他的营长,平素颇为开明,重义气,是个值得争取的对象。加入同盟会之后,他就想方设法去争取朱世雄,朱世雄一开始挺排斥的,但慢慢也接受了革命理念。这次起义之前他跟朱世雄约好了,他带兵攻打府衙,朱世雄控制城门阻止城外的军队入城。一个营的新军,配合的好的话,几个小时内控制整个南通可谓轻松加愉快,然而,打起来后才发现那个王八蛋非但没有配合,还向知府告密,知府迅速调集大批兵力入城镇压,大好的形势急转直下,他们非但没有胜利的希望,还被逼到了全军覆没的边缘! 一听到这家伙的声音,许慎行就气到几乎爆炸,恨不得挺起刺刀冲上去将他捅成筛子! 朱世雄嘿嘿一笑,得意的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子留在新军里过得舒舒服服,干嘛要傻乎乎的跟着你们冒着诛连九族的危险去造反?我傻么?” 许慎行怒吼:“就因为你这种贪图荣华富贵的小人太多了,国家才会烂成这样的,我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相信你!” 朱世雄说:“别废话了,你到底投不投降!” 许慎行说:“你出来,我缴枪!” 朱世雄当然不会出去。许慎行可是神枪手,四百米内说打他下巴不会沾到他眉毛,出去找死么?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矫健的身影鬼魅般接近那个一挺机枪就封死了起义军突围路线的制高点,捷若猿猱,蹭蹭蹭几下就爬了上去,在那个机枪组的背后冒了出来…… 街道上,交战还在继续。事实上现在起义军已经丧失了突围的能力,他们的弹药基本耗尽,只剩下十来号人,包围他们的清军却有两百多。唯一可以依赖的也就那挺重机枪了,但这挺重机枪的子弹也快打光了,当最后一发子弹打完,他们的死期就到了!清军自然清楚这一点,他们不急着进攻,躲得好好的,一个劲的劝降,七嘴八舌的,声音都快压过枪声了。这与其说是劝降,还不如说是羞辱,让起义军越发的烦躁,就连那个一直很冷静的机枪手发挥也有点失常了,不再打短点射,而是向着嚷嚷得最凶的地方猛扫,把有限的子弹飞快的浪费掉。 李思明暗暗点头。很高明的心理战术,起义军现在落尽下风,本来就不安了,再来一堆人拿出居委会大妈的口才叽叽喳喳的劝降,不火大才是怪事。在这种焦躁不安的心态下,人很容易失误的,平时在训练中学到的东西十成用不出一成,离失败也就不远了。 他扫了四周一眼,看到不远处又一支清军扛着枪,雄纠纠气昂昂的朝这边开过来,在这支军队中间有一顶八人大轿,还跟着仪仗,颇为气派,一看就是大人物来了。他嘴角往上一翘……真当自己胜券在握了,出来刷存在感么?清军这毛病真的好不了了。记得第一次鸦片战争的时候,英军猛攻吴淞口,遭遇清军的顽强抵抗,损失颇大,本来形势一片大好的,但某位官员以为赢定了,坐着大轿带着仪仗吹吹打打的出去刷存在感,招来英军猛烈炮击,吓得仓皇逃窜,导致守军士气一落千丈,最终惨败。看样子清军那些大人物不会吸取教训啊,既然如此…… 就再给他们上一课好了! 他大步走向那两名机枪手。 那两名机枪手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的看,只觉得面生,副射手纳闷的问:“你是哪个哨的?怎么……” 寒光一闪! 李思明手中的刺刀破空而出,只一闪就让副射手的咽喉挡住了去路。高速飞行的刺刀当然不会在意这一点,轻易刺穿皮肤,然后是食道、气管,噗一声几乎贯穿了整条脖子,副射手头向后一仰,咕噜一下滚了下去,从四米多高的屋顶上摔落,当场就完蛋了。机枪手骇然失色,猛地跳了起来,一拳打向李思前的喉结。李思明轻松让过拳头,钳住他的手腕一带将他带到自己怀中,重重一膝盖撞在机枪手的裆部,隔老远都能听到蛋碎的声音。机枪手发出一声惨叫,也从屋顶上滚了下去,步了副射手的后尘。 嗯,机枪手和副射手是好基友,好基友就应该整整齐齐的上路。 转眼间夺走了两条性命,李思明的心中毫无波澜。在六年的服役生涯中,他参加过十几次不会被公开的实战,死在他手里的人不止三十,在天山无人区追杀恐怖份子的时候甚至亲自用火焰喷射器挨个往恐怖份子藏身的洞穴喷火,把他们生生烧成焦炭!他早就磨练出了一副铁石心肠,干掉两个威胁到自己生命安全的职业军人?跟捏死两只蚂蚁差不多。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激烈的巷战给吸引了。既然是这样,李思明就不客气了,他端起那挺机枪,习惯性的扫了一眼……看这样式,应该是丹麦出产的麦德森轻机枪,世界第一款具备大规模生产并且投入实战价值的轻机枪,性能相当优秀,在1903年定型,然后迅速成为各国军队的高价抢购的对象。它堪称轻机枪家族的不倒翁,在一战中大量装备各国军队,在二战中也被各国二线部队所青睐,哪怕是到了冷战,它仍然在很多国家服役……一直到二十一世纪,仍然可以在一些国家的警察部门里看到它的身影,那寿命真不是一般的长,都可以跟美军的M2重机枪一较高下了。清军也采购了一些装备自己的新军,并且购买图纸和机器进行仿造,不过由于种种原因,不管是采购的还是仿造的,数量都非常有限。这支新军居然能用上这么高档的轻机枪,还真是稀奇。 他熟练的调了一下表尺,卸下弹匣来检查一下,哦,满的,那就好办了。他转过枪口,瞄准了那顶耀武扬威的八人抬大轿…… 这么醒目的目标,不打你打谁! 大轿在距离这里大概一百五十米远处停了下来,一名军官迎上去行礼,大声说:“府台大人,乱党已经被我们团团包围,弹药将尽,旬息之间就将灰飞烟灭!” 轿子里传来府台大人威严的声音:“务必抓住宋雨薇那个妖女!我倒要看看她到底长了几个胆,居然敢孤身一人潜入南通军营,煽动新军造反!” 提起宋雨薇,他是一肚子火。一个弱女子居然敢混入新军大营里煽动新军造反,而且还他妈成功了!传出去那不是打他刘某人的脸吗?不抓住宋雨薇将她游街示众,然后凌迟处死,他的脸往哪搁! 府台大人并不知道,他根本就用不着担心自己颜面问题,因为一百多米外的房顶上,某人已经向他扣动了板机。 死人是不用在意自己的颜面问题的。 第3章 手榴弹是个神奇的东西 李思明虎口均匀发力,扣动板机。 突突突!突突突!轻机枪清脆的鸣叫声再度响起,六发7.92毫米机枪子弹几乎连成一线照着一百多米外的那顶大轿扫了过去。麦德森轻机枪射速并不快,但精度却相当高,一百来米的距离打这么显眼的目标,想打不中都有点难! 第一个点射,那个俯首站在轿前恭恭敬敬地跟府台大人说话的军官后背爆开一团血雾,往前一仆仆入轿中,轿子里顿时传出一声尖厉的尖叫声……想象一下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像踩到蛇的小姑娘那样尖叫的样子吧,那声音简直让人不寒而栗。李思明是个好人,不忍心让大伙受这种难听到极点的噪声的荼毒,所以第二个三发点射打穿轿帘,准确地打进这位仁兄的胸部,前胸入后胸出,带飞一大片血肉,那难听的尖叫声顿时嘎然而止! 一个头戴顶带花翎的官员从轿里滚了出来,摔在地上挣扎几下就断了气。 那些轿夫顿时呆住了,傻傻的看着府台大人那血肉模糊的尸体,足足过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惨嚎:“有刺客————府台大人遇刺了————” 李思明毫不手软,照着轿夫一连几个点射,当即撂倒了三个,那顶大轿轰然倒下。这下就算刘府台的心腹想要掩盖府台大人遇刺的事实都做不到了,那么大一顶轿倒下,轿夫非死即伤,傻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支跟着府台大人过来准备收尾的军队顿时大乱,他们乱的具体表现就是像受惊的小猪一样四处乱窜寻找掩体,以躲避可能射来的子弹,有好些人走路不带眼迎面撞在一起,人仰马翻! 这种渣渣,李思明都懒得在他们身上浪费子弹了,转过枪口对着正在围攻起义军的清军突突突就是一通狂扫!那些家伙躲得很好,起义军的子弹很难打得到他们,但是李思明在他们的侧面甚至后背,一打一个准,将他们割麦子似的一茬茬撂倒。一个弹匣打完,那边已经躺倒了一片。看到有三枚手榴弹就放在几个弹匣旁边摆得整整齐齐,李思明认为不能浪费了,单手拿过一枚拉弦照着三十米外一堆躲在一幢建筑物后面的清军丢去。手榴弹准确的落在他们中间,那帮清军顿时发出小女孩踩到蛇般的尖叫声,不顾嗖嗖横飞的枪弹四散逃窜,当即就有好几个被撂倒了。李思明见这玩意儿效果居然这么好,干脆放下机枪,两颗一起拿起来拉弦丢到人多的地方,顿时,尖叫声和爆炸声响成一锅粥,断手断脚四处乱抛,清军顿时乱了套! 包围圈里,马克沁重机枪已经打光了最后一发子弹,许慎行等人拔出刺刀上好,准备作最后的拼杀,谁知道这个时候包围他们的清军却突然乱成一团,有个清军士兵跟疯了似的向自己的袍泽扫射、投掷手榴弹,打得他们死伤累累!许慎行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自己打起来了?” 宋雨薇望向那名趴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向清军猛烈扫射的士兵,清扬的眉宇一掀,说:“是自己人!他把敌军的阵脚打乱了,我们冲出去!” 许慎行重重一点头:“好!” 李思明冲这边吼:“还傻愣着干嘛?上刺刀冲垮他们啊!” 许慎行当机立断:“冲!”带头从掩体后面跃出,挺着刺刀向清军猛冲过去。那十几名幸存的起义军有一个算一个,都挺着刺刀视死如归冲向敌军。宋雨薇居然冲得比他们还快,转眼之间就超越了他们,撞入乱作一团的清军中间,两支毛瑟手枪左右开弓,砰砰砰砰一通猛射,转眼之间就放倒了七八个。一名清军机枪手抱着机枪让四处乱窜的战友给撞得跌跌撞撞,根本就没法开枪,他连连怒吼连踢带踹试图让那些惊慌失措的家伙滚远点,好腾出空间让他架机枪开火,但是屁用都没有,几百号人乱起来,一个人想要阻挡,实在太难了! 当然,他的努力并不是一点用都没有,至少他成功的引起了许慎行和宋雨薇的注意。就在他不顾一切要对着近在咫尺的起义军开火的时候,宋雨薇一枪射中他的肩膀,痛得他惨叫出声。许慎行抢上一步,一个突刺将他捅了个透心凉。他瞪大眼睛,扔掉机枪用手抓着刺刀,身体由于痛苦而蜷曲着,血沫从口鼻中涌了出来。许慎行一脚将他踹开,马彪抢上一步捡起那挺机枪,照着清军疯狂扫射,突突突清脆的鸣叫声中,子弹壳一串串的抛出,枪口指到哪里,哪里的清军就成片倒下。这下子,清军溃败得更快了。 李思明又打光了一个四十发的弹匣,换上最后一个,从屋顶下一跃而下,走到宋雨薇身边,问:“现在怎么办?” 宋雨薇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让他这从四米多高处一跃而下却毫发无损的神奇本领给吓着了。不过现在可不是吃惊的时候,她立即对这位凭一己之力将清军包围圈给打了个稀巴烂的猛男表示肯定:“干得不错!” 许慎行捡起一支元年式步枪和一袋子弹,冲李思明肩膀砸了一拳,说:“李三,真有你的!要不是你,我们一个都活不成了!” 李三正是这个被人一枪托砸死的倒霉催的名字。 马彪也说:“是啊,李三,刚才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你挂了呢,没想到你屁事都没有,还冒出来打了官兵一个措手不及,救了我们大家的命,干得漂亮!” 李思明嘿嘿一笑,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得尽快冲出去,否则就死定了!” 许慎行把目光投向宋雨薇:“宋代表,你的意见呢?” 宋雨薇回头看了看那横卧一地的尸体,带着几分苦涩和无奈说:“起义已经失败了……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城去,不能全死在这里!” 许慎行咬牙说:“那我全连的兄弟就白死了!” 宋雨薇说:“但至少我们还活着,活着就还有希望。如果我们都死了,那他们就真的白死了!” 李思明打心里向这妹子竖起一根大拇指。这妹子的能力怎么样先不作评价,光是这份果断、冷静,就可以看出她绝非池中之物。他说:“宋代表说得对,如果我们都死了,那全连的兄弟就真的白死了。我们得尽快逃出城去,保存这最后的力量!” 许慎行犹豫了几秒钟,说:“往许记杂货铺突围!” 李思明一脸懵逼:“许记杂货铺在哪啊?” 马彪可没时间跟他逼逼,因为此时被打得四散逃窜的清军已经有相当一部份人找到掩体,疯狂同他们射击了,再不走的话他们很快又要被包围,这一次可不一定再有天降猛男从清军后背开火帮他们撕开包围圈了!他吼了一声:“我来打头阵!”给麦德森轻机枪换上一个满满的四十发弹匣,端着机枪向不远处乱糟糟地向他们射击的清军冲了过去,避头盖脸就是一通猛扫!许慎行等人拖着彼惫的身体,再一次挺着刺刀跟在马彪后面冲向清军,一边冲一边射击。他们所装备的元年式步枪其实就是德国毛瑟公司为瘦弱的清军士兵量身打造的6.8毫米口径毛瑟步枪……对,你没看错,真的是6.8毫米口径。二十世纪初就有小口径步枪了,是不是很意外?其实用不着意外,这年头步枪口径多得很,有8毫米、7.92毫米、7.7毫米、7.62毫米、7毫米、6.8毫米、6.5毫米……着实令人眼花缭乱。德国采用7.92毫米口径,法国采用8毫米口径,英国对7.7毫米口径情有独钟,美国和沙俄选择了7.62毫米口径,还有一些没啥存在感的爱哪个口径就哪个口径,真的是花样百出。清政府看中了6.8毫米口径枪弹弹道平直、精度高、后座力小等优点,所以毛瑟公司把自家79尖弹一通缩口径,整成了6.8毫米,卖给了中国。 现在同一支军队拿着同样的武器分成两拨作殊死拼杀,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 清军射来的子弹将冲锋的起义军接连打倒,但泼水般扫过来的机枪子弹同样将他们扫向人仰马翻。最要命的是李思明这家伙不知道从哪捡了一堆手榴弹,也不开枪了,一边冲一边投,木柄手榴弹跟长了眼似的飞向清军,在他们头顶炸开,一炸一大片。这玩意儿其实不怎么受重视的,只是在日俄战争的时候出了一把风头,所以清政府也赶赶时髦,从德国弄了一些回来装备新军,但根本就没有系统的投弹训练,更没有配套的战术,带着做个样子而已。谁能想到,这里居然有个投弹高手,一下子将那些压根就没人想用的铁疙瘩给变成了死神的催命符? 只是投了五枚手榴弹,阻击他们的清军便溃散了,李思明用铁的事实证明: 手榴弹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第4章 从狠如流 托了李思明的福,起义军一股作气冲出了这条差点让他们全部死光的街道,钻进一条巷子里。清军也发了狠,在后面穷追不舍。不追不行,新军起来造反本身就是件大事,真要追查起来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倒霉,最要命的是,连府台大人都死在乱党枪下了,不把乱党头子抓住,他们是没法向上头交差的。 只是巷子狭窄,往往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在这里面,瞄都不用瞄了,只要方向别搞错,随便开一枪都能打中,而且一枪就能打穿好几个。两名负责断后的起义军轮番向后面射击,接连打倒了好几个,清军知道厉害,不敢追得太紧。 乱钻了一阵子,他们钻出巷子,出现在一条宽敞的街道。街道上也有一小队清军,没啥好客气的,李思明和马彪冲出去两挺机枪同时扫射,这几名清军还没反应过来就给打成了筛子。 李思明看到这几个家伙身上也有手榴弹,欢天喜地的要去掏,去让马彪一把拽住:“别管了,快进去!”拉着他往一家店铺里跑。此时李思明才发现,许家杂货铺已经到了。 仅存的起义军冲进了杂货铺,他们前脚刚到,清军就追过来了,枪声响成一锅粥,子弹雨点般射来,把杂货铺打得一片狼籍。两名起义军战士不顾安危,冒着嗖嗖乱飞的子弹关上了杂货铺大门,李思明把机枪架在窗台上向清军扫射,压制他们,不许他们过份逼近。他一边扫射一边叫:“我快没有子弹了!快点想办法,否则我们会被一锅端掉的!” 许慎行叫:“黄四、张七,把这个货架移开!” 两名起义军战士立即动手,合力将沉重的货架抬开,露出一堵墙壁,还有一柄铁锤。许慎行抓起铁锤照着墙壁猛抡,咚咚咚几锤,墙壁就给砸崩了一角,露出一个小小的豁口。 已经筋疲力尽的起义军士兵发出低低的欢呼声。 宋雨薇喘声说:“这家杂货铺是同盟会同志的产业,他们在去年就买下了这家店铺,然后借着装修的名义在墙壁上修了夹层,将它伪装成地道的入口,只要砸开它就可以进入地道中,然后利用地道逃出城去……” 轰!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话,被机枪火力压制的清军居然有样学样,向杂货铺投掷手榴弹了,第一枚就投到了大门门槛下,只听到轰一声,两扇木门给炸了个稀巴烂,无数木板碎片混合着弹片以爆速向杂货铺内部射来,有两名起义军士兵惨叫一声,一个被弹片打中额头脑浆迸裂,一个被一根一尺多长的木刺刺穿腹部,眼看就活不成了。 李思明让爆风撞了个趔趄,随即站稳,不甘示弱的回敬清军一枚手榴弹,将三名清军炸飞。他叫:“动作再快点!再来几枚手榴弹我们就要死清光了!” 许慎行眼珠子血红,怒吼一声:“闭上你的嘴!”铁锤抡得更猛,咚咚两锤,那个用于伪装的夹层终于被砸开了,露出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地道入口。他喘着粗气对宋雨薇说:“宋代表,你先进去!” 宋雨薇没有矫情,第一个钻进了地道中。又有几枚手榴弹丢了过来,其中一枚穿过窗户落入室内,咝咝冒烟,大伙的心脏一下子收缩得只剩下乒乓球大小。好在它就落在李思明身边,李思明眼疾手快,一把抄起来丢了出去,然后对着被反丢回来的手榴弹吓得抱头鼠窜的清军板机一扣到底,打光了弹匣里最后十几发子弹。干完这些事情之后,这个狗东西居然连最起码的谦让都免了,扔下机枪嗖一声就钻进了地道中。 许慎行:“……” 这货准是属老鼠的,不然怎么这么能钻? 现在手榴弹雨点般飞来,什么客气话都是屁话,所以他第三个钻进了地道里,马彪是第四个。 第五个…… 没有第五个了。马彪刚钻进地道里,两枚手榴弹就在室内炸开,飞溅的弹片将最后几名起义军战士全部扫倒,一个个都成了血葫芦。这还不算,手榴弹继续飞进来,猛烈的爆炸,轰隆一声,生生将屋顶给震塌了,这些没来得及进地道的战士全部牺牲,无一幸免。 闻讯赶来的朱世雄看到房子给炸塌了,眉头顿时就拧了起来,照着在现场指挥的一名连长的脸重重一耳光,打得他原地转了一圈:“谁让你把房子炸塌的?府台大人不是三令五申一定要活捉匪首吗?你把他们全都炸死了,让我怎么交差!?” 那位连长捂着脸,有些委屈的说:“可府台大人已经死了……” 朱世雄咆哮:“蠢货,正因为府台大人死了才要抓活的!赶紧让你的人把瓦砾清理掉,看还有没有活的,就算没有,也得把尸体给我扒出来!” 这个猥琐的家伙现在心里挺慌的,造反的可是他的部下,虽说他及时告密并且将这些乱党一网打尽,也算是将功补过了,但如果有人有心要整他,死死咬着他的部下造反这一条不入,也足够让他丢官。更何况在这次叛乱中死了一个知府,他的责任就更大了,如果不能抓住匪首,或者找到匪首的尸体,他很有可能是要挨整的! 那帮丢手榴弹丢得很欢乐的清兵现在一个个都苦起了脸,这么多瓦砾,仓促之间哪里清理得干净啊!但迎着朱世雄那凶怒的目光,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乖乖的动手清理瓦砾,顺便也看看能不能从瓦砾堆里扒出点值钱的东西。新军的待遇比起绿营、勇营来要好很多,但也是强点有限啊,他们这些大头兵一个个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要是能从杂货铺里扒出点值钱的东西,那就是一笔意外之财了。 宋雨薇、李思明等人沿着跑道一路狂奔,向着那一线生机飞奔而去。大家都很清楚,清军很快就会发现地道,然后加强对城内城外的封锁,如果不能抢在他们封锁江道之前逃离,他们就死定了! 好在同盟会准备相对还是比较充足的,光是马灯就准备了好几盏,不然大家在地道里摸黑跑的话不知道得摸到什么时候。 走了足有十分钟,地道终于到了尽头,李思明停了下来,问宋雨薇:“这条地道通到哪里?” 宋雨薇说:“城南郊一个小村庄,离江边很近的。我们在那里换一身衣服,然后上船,就可以逃到上海了。” 李思明问:“那个据点有人知道吗?” 宋雨薇说:“就我和许连长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 李思明说:“但愿真的是这样……” 许慎行和马彪两个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马彪神色有些惊慌:“敌军……后面有敌军!” 宋雨薇大为意外:“他们这么快就发现地道入口了?” 其实也是她运气不好,杂货铺屋顶被炸塌的时候有几根檐子只是一头倒了下来,架在地道入口这一边,反倒形成了一个三角区,扒瓦砾的清军清理掉一点瓦砾,马上就发现了这个地道入口,还有什么好说的?追啊! 许慎行咬牙说:“这帮阴魂不散的家伙!马彪,你还有多少子弹?” 马彪说:“还有两个弹匣,八十发。” 许慎行说:“够用了!跟我留下来挡住这帮杂碎!” 李思明却默不作声,小心的掀开盖在地道口的木板钻了出去。马上,就有两支毛瑟手枪指向了他,那是一对看似普通的农民夫妇,这两位可是警惕得很的。他完全拿这两支枪当空气,开口就说:“后面有追兵,马上就要追上来了……你们这里有柴草吗?” 一听说有追兵,那对夫妇马上就猜到了他的身份,说:“有,有!”带着他出去,打开柴房的门,那里面有成垛的稻草。对于农民来说,这既是牲畜的食物,又是宝贵的燃料,每次收割完水稻之后都要晒干稻草并且储存起来的。 李思明也不客气,立马就扛了一大捆走进地道里。这时,他已经隐隐约约的听到远处凌乱的脚步声和咒骂声了,这帮家伙,咬得可真紧! 他解开捆扎稻草的稻草绳,将马灯往稻草堆里一扔,火马上熊熊的燃烧起来。已经架起机枪准备拼死阻击的马彪和许慎行眼睛一亮,立马就钻出去扛稻草。 李思明提醒他们:“淋点水!我要熏死他们!” 宋雨薇顿时浑身一阵恶寒。稻草烧起来本就浓烟滚滚,再往上面淋水,只需要一小堆,那浓烟就能盖住一个小村庄了!地道里本就氧气不足,再让他烧几捆淋湿的稻草…… 后面的追兵非把肺都咳出来不可! 她很善良的补充了一点:“农民家的稻草很有用的,别一古脑的给人家全烧了。他们有很多辣椒秸秆,这个没什么用的,多扛一些过来烧!” 李思明问:“上面有辣椒吗?” 宋雨薇说:“有不少。”确实有不少,随着秸秆老去,最后那批辣椒有很多都长得奇形怪状的,根本就卖不出去,农民也懒得摘,就这样把秸秆砍掉,和辣椒一起晒干。 李思明开心地说:“这个比稻草更好,就它了,赶紧搬进来!” 许慎行和马彪对视一眼,莫名的觉得这小子跟宋小姐还真不是一般的合拍! 第5章 逃跑 马上,好几垛辣椒秸秆被塞进了地道里,还附带着不少干辣椒。那对夫妇大概也意识到在这一带没法立足了,根本就不计较这些小小的损失,差不多一季的辣椒全贡献了出来。李思明也不客气,忍受着高温将这些玩意儿全部堆到火上去。 然后他被熏得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地道……真的是连滚带爬的。稻草烧起来本就浓烟滚滚了,再加上那么多辣椒秸秆和干辣椒,那妥妥就是土制毒气啊,把他熏得眼泪鼻涕泥石流似的倾泄而下,气都喘不过来了,再不出去他非被熏死在里面不可。 宋雨薇本来挺好奇这土制毒烟的威力的,但是一看李思明那个狼狈样,马上就对这玩意儿的威力有了清晰的认知,马上把木板盖上。 许慎行和马彪还各自拎来一筐沙子倒在上面,不让一丝一缕的烟跑出来…… 李思明大呼专业! 朱世雄现在却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专业。 发现地道入口后,这货又燃起了一丝丝抓住乱党头目的希望,不管不管的带着一拨心腹钻进地道里穷追不舍。当然,他这么卖命并不是因为他对朝廷有多忠诚,完全是因为府台大人死在这次叛乱中了,他这个有重大责任的人很难交差,必须尽力表现。而且听说宋雨薇身上有一笔巨款,足有数万两银子,是准备在占领南通之后用来招兵买马的,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呢,要是能抓住宋雨薇,逼她交出那笔巨款,那…… 而且宋雨薇也长得极美,在美国长大、接受西方教育的她的气质与这个时代的小脚女人截然不同,那是一种野性十足、英气逼人的美,让他怦然心动。他打定主意了,将那笔巨款拿到手后就带着她跑到上海租界去,买一幢小楼,开个店铺,当个富家翁,富贵和美人都齐了,岂不美哉! 这货跟打了鸡血似的,带着人咬牙切齿的穷追不舍,说什么也不能让那只白天鹅跑掉了。 可惜,白天鹅的肉没吃到,刺鼻的浓烟倒先糊了他一脸。那浓烟刺激性非常强,只吸了一口,他的眼泪鼻涕就不听话的喷涌而出,狂咳不止:“咳咳咳……哪来的……哪来的烟?呛死老子了,呛死老子了!” 跑在前面的小兵停了下来,用手捂着口鼻一边咳一边带着哭腔叫:“营……咳咳……营长,前面……前面……咳咳咳……”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浓烟汹涌而来,充斥着地道的每一个角落,几十名追兵都咳成了一张弓,气都喘不过来了。朱世雄知道形势不妙,再呆在地道里非给熏死不可,他甚至都顾不得下达撤退命令了,转身推开挡路的士兵,跌跌撞撞的往回跑。那些同样给熏得肺都要咳出血来了的倒霉蛋同样争相恐后的往回跑,越跑呼吸越急促,呼吸越急促吸入的毒烟就越多,咳得就越厉害…… 他们能有多少人活着离开这条地道还真是个未知数,毕竟绝大多数火灾事故中,死于窒息的人数远比直接被烧死的多得多,而现在这情形,他们想不窒息还真有点难度了。 这招熏耗子可真够狠的。 封死了地道出口后李思明等人就不再理会这里头的情况了,除非那些追兵一个个都是忍者神龟,否则绝无可能钻得出来。他们迅速换上备用的衣物,化妆,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 宋雨薇换上一身白衣白裙,摇身一变从冲锋陷阵的女战士变成了富家大小姐,而李思明、马彪、许慎行还有那对负责接应的夫妇则打扮成她的保镖和仆人。打扮好后,宋雨薇从床底下拖出一口箱子打开,那里面是好几支毛瑟手枪和十几个弹匣。她将这些武器分给大家,说:“每人一支枪,我带你们到江边,那里有船接应,上了船就可以逃到上海了。” 李思明问:“到了上海之后怎么办?” 宋雨薇说:“到了上海之后我会找同盟会在上海的分部,让他们帮忙买几张去香港的船票,只要到了香港,我们就安全了。” 李思明皱着眉头:“就这样走了?那么多热血男儿就这样白死了?” 宋雨薇沉默了片刻,说:“不走的话,连我们也得白死。” 许慎行重重一拳打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大响,硬朗的脸庞上写满了不甘。他加入同盟会之后踌躇满志,一门心思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为了这次起义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结果还是失败了,失败得很彻底。整整一个连的战友,一百多号志同道合的好兄弟,就这样死了,没有掀起半点波澜,而他只能如丧家之犬般逃往上海、香港,这叫他如何甘心! 但不甘心又能如何,正如宋雨薇所说,再不走,连他们都得白死。 李思明打心里叹了一口气。 身为一名参谋,除了军事素养之外,要掌握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说历史。他在军事院校深造的时候就曾认真钻研过近代史,对辛亥革命前那段历史颇感兴趣。从史料中可以得知,在甲午战争惨败之后,大清王朝数十年洋务运动营造出来的伪中举局面已经荡然无存,1900年八国联军攻陷北京更是让这个腐朽到极点的朝廷人心尽失,各地督抚都不拿他们当回事了,各省撇开朝廷抱团,直接与外国交涉,在政治层面上,这个国家已经四分五裂了。在这种背景下,同盟会开始发难,团结一切进步势力,在各地发动起义,试图推翻满清王朝,把这个国家从深渊中拽出来。然而,即便满清王朝只比死人多一口气了,同盟会发动的起义依旧是屡战屡败,每一次起义都被迅速镇压,除了一批批热血青年饮恨疆场之外,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为什么会这样?大清王朝的统治真的稳固到这种地步,哪怕已经行将就木也无法动摇吗? 当然不是。主要原因有两方面。 第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甲午战争和八国联军虽然让咱大清颜面扫地,洋务运动营造起来的中兴局面毁于一旦,但是几十年的洋务运动也是有成果的。在那几十年忸忸捏捏的向西方学习、模仿中,清王朝还是建立起了近代军工体系,以及一支近代军队。江南制造局、金陵制造局、汉阳兵工厂、天津机器制造局、广州机器制造局、福州船政局、汉阳钢铁厂……这一系列的军工厂、钢铁厂构成了一个实力相当雄厚的重工业体系雏形,使得清朝可以制造从步枪到重炮的所有武器装备,当然,质量和数量另说。而在被反复暴打之后,当权者也意识到旧军队不行了,不情不愿的花费海量资源去编练新军,以图追上西方的脚步。将淮军改编成北洋军是第一次尝试,毕竟淮军在镇压太平天国中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而且也没有湘军那么桀骜不驯,是改编的首选。经过几十年的努力,北洋军面貌焕然一新,不管是陆军还是海军,都居亚洲之首。不过这一切都随着甲午战争的硝烟而凋零,强大的北洋舰队在大东沟覆灭,北洋军在甲午战争中被日军打得落花流水,几十年的努力宣告失败了。 但北洋军马上就开始了更深刻的改革。李鸿章倒下了,袁世凯接班,开始了著名的小站练兵。他以在甲午战争中幸存下来的老兵和军官为基础,在山东、河北、山西招募青壮,全盘引进德国陆军的操典和装备,彻底摒弃了沿用两百余年的八旗、绿营和湘淮军旧制,短短几年,北洋军便战力大增。虽说袁世凯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的才能是必须肯定的,他是第一个彻底革除了旧军队的积弊、打造出一支真正接近欧洲水准的劲旅的军事家,北洋六镇战力之强,连欧洲驻华武官都吓了一跳。说得不客气一点,除非袁世凯倒戈,否则有北洋六镇在,不管是谁想要掀翻满清,都是非常困难的,镇压同盟会那些顶多三两百人规模的起义,对北洋六镇来说跟拍死只苍蝇差不多,可能拍死一只苍蝇的难度比镇压他们还要高一点。 第二个问题则是出在同盟会自己身上。同盟会从来就没有齐心过,这个就不说了,糟心。更糟心的是他们的策略和思路。孙先生为了革命确实是殚精竭虑,尝试了一切能够尝试的办法,团结开明士绅、拉拢洪门和致公堂等海外华人势力、吸纳南洋北美华人青年、想方设法策反新军……可以说只有他没有想到的法子,没有他不曾尝试过的。他做的这些都没错,开明士绅、华人青年、国内新军等等确实都是这个时代中国最进步的力量,想成大事是离不开他们的。但他偏偏就忘记了,那四万万贫苦农民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体,是这四万万农民用自己瘦削的肩膀扛起这个国家。同盟会从来就没有尝试过走进这四万万贫苦农民中间去了解他们的疾苦,倾听他们的心声。同盟会提出的口号固然让人很振奋,一次次悲壮的起义也让人震憾,然而,这些跟那四万万农民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是他们在繁重的劳作的空暇间隙一点解闷的谈资而已。 第6章 被出卖了 中国有句亘古不变的老话:得民心者得天下。 说得很好听,但似乎很少有人真正意识到,这个“民”到底是士绅还是农民。 绝大多数人在起事的时候和打天下的过程中,极力去争取的都士绅、门阀,在他们看来,士绅和门阀才是这个国家的根本,至于农民,那不过是成就王图霸业的肥料,谁会去在意肥料的喜怒哀乐?王权不下乡真不是说说就算了的,自古以来,朝廷跟老百姓就不大沾边,中间隔着士绅,在乡村里,士绅说话比皇帝还管用,这就越发的促使当权者重视乡绅,轻视百姓。同盟会也不例外,他们的套路跟古代那些家伙玩过的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团结乡绅,忽略百姓。老百姓嘛,提供税收和服役的人力就行了,国家大事我们管着,你们别操心。 直接后果就是老百姓冷漠地看着他们发动一次次起义,一次次饮恨战场,无动于衷。说得不好听点,从甲午战争到辛亥革命那十几年中,同盟会发动的那些起义不过是一小撮人的自嗨而已,与广大贫苦百姓无关,贫苦百姓无法理解他们的理想,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向贫苦百姓灌输自己的理想。 至于辛亥革命之后的那些战争……哦,那是军阀们的自嗨,还是与贫苦百姓无关,贫苦百姓在这长达半个世纪的战乱中,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扮演着被拉壮丁或者被敲骨吸髓的角色。 一直到老百姓想方设法掩护八路军新四军,将他们藏在自家地窖里,为了掩护他们不惜牺牲自己,这四万万贫苦农民才算是真正主动参与到这场战争中去了。当数以百万计的老百姓顶着国民政府军的飞机轰炸扫射推着手推车将海量的粮食弹药输送到中原野战军手中的时候,大家才知道真正的民心在哪,当真正得到四万万人毫无保留的支持后,这个国家将变得何等的强悍! 可惜,同盟会并不知道这些。他们近乎徒劳的在海内外募集捐款,然后用这些血汗钱发动一次次起义,一批批最优秀的青年饮恨沙场,他们的牺牲就像往池塘里滴入一滴酱油,酱油消失了,池塘的水还是那个颜色,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们的牺牲则变成了宣传材料,向更多的人宣传,然后募捐,再发动下一次革命…… 信用是有限的,政治家的信用尤其如此。经历了那么多次失败之后,同盟会的威信已经下降到可怕的地步了,以至于孙先生在海外华人中间得到了个“孙大炮”的绰号,很多人认为他就是个吹牛皮的家伙,成不了什么大事。信用近乎破产的后果就是同盟会的支持者越来越少,愿意响应他们的新军同样越来越少,以至于同盟会不得不改变策略,派骨干去刺杀清廷高官,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挽回影响。著名的辛亥先烈徐锡麟就刺杀了安徽巡抚恩铭,造成很大的影响,当然,他的结局也很悲惨,心肝都被挖出来吃掉了。汪精卫也潜入北京,试图刺杀摄政王载沣,事情泄露被捕入狱后写下了“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这样的诗篇,怎么样,是不是没有办法将他跟几十年后那个大汉奸联系到一起? 同盟会不缺乏愿意为这个国家去牺牲的青年,但是他们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大方向都错了,再怎么走都是错的,宋雨薇的失败再正常不过了。 至于失败后逃往香港…… 他可以理解,但他认为这样做只会让人更加失望。站在宋雨薇的角度,可能逃往香港只是无奈之举,但是站在起义军家属的角度,他们无疑是被抛弃了。 没有人喜欢被抛弃,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 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兵,清军很快就要赶到了,必须尽快离开,他可不想被送到菜市口凌迟。 于是,一行人默然无语,收拾停当后立即离开村子,朝江边走去。 南通就是一座沿江城市,出城不远就是南通码头,到了南通码头就可以上船,然后沿江而下,溜之大吉了。不过现在南通码头肯定已经被严密封锁了,往那里钻就是自投罗网。同盟会事先也想到这一点,所以并没有把船放在码头,而是放在距离码头足有好几里远的一个沿江小渔村。 一行人沿着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迅速往那小渔村走去。 一路上,李思明不停的四处张望,总觉得心里很不安。他没有参与制订计划,对整个计划两眼一抹黑,只能让人牵着鼻子走,那感觉别提多被动了。他总觉得这条撤退路线不保险,如果是晚上还马马虎虎,如果是白天…… 那这条要穿过好几个村庄的小路就相当危险了。 不过也没有办法,谁叫这是人烟稠密的江南呢?长江三角洲一向以人烟稠密布著称,南通又地处要冲,城镇密集,想偷偷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实在太难了。如果清军搜索不那么严,他们倒是可以躲在那个村子里等到天黑再走的,但是不行,他们前脚刚离开,清军后脚就对那个村子展开搜捕,没办法了,哪怕是有被人发现的危险,也只能尽快离开了。 幸运的是,他们居然一直没有被清军发现,就这样偷偷摸摸的走了好几里路,接近了撤离地点。 许慎行看着一片空荡荡的江面,有些失望:“不是说有船过来接应的吗?怎么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宋雨薇说:“得发信号才行……看,船在那里!” 大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条小船出现在江心。这是一艘沙船,不算大,隔这么远看上去只有小小一只,很不起眼,要不是宋雨薇眼尖肯定看不见的。许慎行说:“果然有船!赶紧发信号让它过来,不然清军该追上来了!” 宋雨薇嗯了一声,两个手掌团起来搭在嘴边,一连发出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学得那叫一个惟妙惟肖,声音传出好远。 沙船马上调转方向朝这边驶了过来。 众人发出一阵欢呼,如释重负。只有李思明不动声色的后退几步,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许慎行问:“你干嘛?” 李思明说:“想方便一下。” 宋雨薇说:“走远点。”她有点恶心。 李思明哦一声,真的走远了。 沙船缓缓靠近,宋雨薇拿出一块黑色毛巾对着那边用力挥舞,船头上,一个精壮的汉子也冲她挥手,双方算是接上头了。 大家越发的开心,只有李思明躲在暗处,盯着那条越驶越近的沙船,打开了毛瑟手枪的保险。倒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西北地区数次越境作战行动中用血换来的教训告诉他:只有回到军营了才算真正安全,在没有回到军营之前,任何放松警惕的行为都是找死!这里距离南通码头就几里远,又是在江边,怎么看都称不上安全,还是留点神好。 在他警惕的注视中,沙船慢慢靠了岸,那精壮汉子屹立在船头,向宋雨薇拱手说:“宋小姐!” 宋雨薇还礼,说:“曹老大,劳烦你亲自来接应,雨薇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曹老大说:“宋小姐你这是什么话!你干的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能为你出一把力是我曹某人的荣幸,你再说这种话就是看不起我曹某人了!”目光四处巡视,皱起眉头:“就你们这几个人了吗?” 宋雨薇有些难过,说:“是我无能,害了大家……一百多名热血男儿,仅仅一夜就死伤殆尽了,我对不起他们!” 许慎行安慰她:“宋代表,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有眼无珠,误信了朱世雄那个王八蛋,导致机密泄露,是我害了大家!” 宋雨薇用力摇头,想起那些倒在清军枪下的起义军战士,心口一阵阵的绞痛。 曹老大说:“好了,别沮丧,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输了,下次想办法赢回来就是了……真的就你们这几个人了吗?没别人了?” 许慎行扭头冲李思明那边叫:“李三,你拉完了没有?拉完了就出来,该上船了!” 李思明哦了一声,慢腾腾的站起来。曹老大的目光马上就落到了他的身上,他在曹老大的目光中分明看到了一丝警惕,这种目光让他莫名的有一种危机感。他突然扭头往后面看了看,发出一声大叫:“有埋伏!清军!” 这一声大吼来得震天动地,还带着几分惊恐,几分愤怒,感情之充沛,表情之逼真,连奥斯卡影帝都要甘拜下风。宋雨薇、许慎行等人一听说清军来了,条件反射船拔枪! 曹老大也面色大变,刷一声拔出手枪,照着许慎行就是一枪! 许慎行反应很快,在他枪指过来的时候就本能的侧了一**体,那一枪打在他的左肩,血花四溅。这一枪仿佛就是一个信号,船舱里脚步声大作,一队清军冲了出来,船上的货物堆里更是直接蹦起好几个,有人帆布一掀,暴露出一挺狰狞的马克沁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这些幸存者! 宋雨薇双目眦裂,她知道,自己又被出卖了,被她所信任的人出卖了! 第7章 跳江 宋雨薇气得喉咙发甜,一口血险些就喷了出来。她真的很想揪住曹老大的衣领问他为什么要出卖她,这几天来她经历了太多的背叛与出卖,以至于她都开始怀疑自己一直在坚持的理想和信念是不是错了,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背叛她、出卖她,想要她死,支持她的人却只有少得可怜的那么一点点? 不过她没有机会问了,因为就在曹老大拔出手枪的那一瞬间,李思明便一枚手榴弹抡了过去……这个狗东西似乎特别喜欢玩手榴弹,甭管去到哪都随身带着两枚,一有风吹草动就抡一枚过去。这颗手榴弹准确地落在那挺要命的马克沁重机枪所在的位置,不等机枪手反应过来便轰一声炸开,机枪手当场被炸成一张破布,机枪也给掀翻,连同机枪一起被掀翻的,还有好几名跳起来准备发难的伏兵。曹老大也被爆风撞了个趔趄,一块弹片打进他的大腿,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伤口处鲜血喷涌。 这枚手榴弹将曹老大精心布置的杀局给炸了个一塌糊涂,伏兵给炸得人仰马翻。马彪趁此机会也往船上抡了一枚手榴弹,时间仓促,他来不及拉火就扔上去了,但伏击者已经让这铁疙瘩给吓破了胆子,一看又扔上来一颗,顿时吓得鸡飞狗跳。宋雨薇和那对负责接应的夫妇三支手枪同时开火,二十发容量的毛瑟手枪在近战中优势尽显,将半艘沙船都笼罩在弹雨之中,敢于冒头的伏兵纷纷中弹,惨叫声此起彼伏。这些伏击者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帮已经是山穷水尽的起义军居然这么凶悍,一时间愣是给打的头都抬不起来。 利用这点宝贵的时间,马彪扶起许慎行朝着李思明那边跑去。宋雨薇和那对夫妇一边开火一边后撤,三支毛瑟手枪打得子弹壳乱抛,子弹像泼水一样泼像沙船,死死压制住伏击者,转眼之间就跟他们拉开了距离。 曹老大捂着大腿的伤口爬了起来,看到宋雨薇他们迅速跟自己拉开了距离,不由得勃然大怒。本来他收了同盟会的钱,答应做接应,一旦起义失败立刻接应幸存的人员撤往上海。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消息就泄露了,南通知府派人找上门来,开出比同盟会要高出两倍的价钱让他替自己办事,他没有经受住诱惑,答应了下来,带着一帮兄弟还有一小队清军在这一带等着,看到宋雨薇起义果然失败了,立刻发难准备抓住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孩子交给清政府,换取荣华富贵。 他们这些跑江湖的,讲究的就是一个信用,他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坏了江湖义气,一旦传出去,江湖同道肯定容不下他。现在他已经没得选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抓住宋雨薇去换取荣华富贵,实在不行换一大笔钱,然后跑到中介去当个富家翁也行,反正不能让宋雨薇跑掉! 他放声怒吼:“给我追!你们这帮废物,给我追!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他的手下都是一帮见钱眼开的亡命之徒,民族大义什么的对他们来说就跟个屁差不多。而那帮清军更是如此,虽说已经被打得死伤累累了,但是上头重金悬赏的目标就在眼前,一大笔赏金在向他们招手,谁还管得了那么多?一个个抄起步枪,争先恐后的从船上跳下去,乱糟糟的像宋雨薇他们开火,一边射击一边追。 这帮家伙的枪法不怎么样,但那么多步枪同时开火,火力也是相当的密集,一个排枪打过来,本来就受伤了的许慎行大腿再中一弹,一头摔倒在地。马彪拉住他还没来得及使劲将他拉起来,自己肚子也中了一枪。这个淮南汉子也颇为凶悍,怒吼一声:“狗日的,老子跟你们拼了!”不顾那鲜血喷涌的伤口,左手撑着地面把身体一节一节的撑起来,右手举着手枪朝步步紧逼的追兵砰砰砰猛烈开火。许慎行也拖着那条被打伤的腿半跪起来,用没有受伤的右手举着手枪向曹老大连连开火。他们枪法相当的准,接连击倒了三个,追兵给吓住了,纷纷半跪在地向他们开枪,不敢再过分逼近。 宋雨薇悲声叫:“徐连长!” 许慎行牙齿都蒙上了血丝,低吼:“别管我们了,快跑!” 宋雨薇用力摇头,毛瑟手枪扫出一个扇面,稍稍压住追兵的火力,然后向许慎行冲了过去。李思明一把拽住他:“你想干什么?” 宋雨薇怒吼:“滚开,我要去救他!” 李思明说:“你救不了他,如果你过去连你都得死在这里!” 宋雨薇两眼发红:“难道又要我扔下他们两个不管吗?这一路上我扔下了多少人?你还想让我用下多少人!?” 李思明不能分说,拉着她就跑:“别让他们白死了!” 宋雨薇奋力挣扎,连踢带骂要将他甩开。从起义失败到现在,她抛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真的不想再扔下任何一个了。但天不遂人愿,还没等她挣脱,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对清军骑兵朝这边杀了过来。他们就在这附近,在听到马蹄声的同时,李思明他们也看到了战马奔腾时扬起的灰尘。 这是必杀之局,清廷摆明了是不想让任何一名起义者活着离开。 那对夫妇对视一眼,冲宋雨薇说了一声:“快走!”撇下和马彪迎着骑兵杀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宋雨薇哭喊:“你们不要去送死,快给我回来!” 许慎行怒吼:“李三,你这个废物是吃干饭的吗?还不把她给我拉走!” 说话间他又中了一枪,腹部鲜血狂喷。好在元年式步枪用的6.8毫米圆头子弹杀伤力并不强,他的身体只是摇晃了一下,并没有倒下,而是越发凶狠的朝曹老大那边开火,死都要拉他垫背! 李思明见状,知道再不走的话,他们六个全部都得死在这里。身为一名职业军人,他早就看淡了生死,但他不想白白死掉。再过三年,一个恢弘的大时代就拉开序幕了,他可不愿意在那个大时代还没有开幕之前就倒下!他对宋雨薇说了一句:“宋小姐,得罪了!”不容分说,一把将她扛了起来,撒腿飞跑。 曹老大眼珠子都红了,失声怒吼:“拦住他!给我拦住他!” 回答他的是毛瑟手枪射击时那密集到极点的枪声。许慎行和马彪这两个已经伤痕累累的汉子拼尽全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顽强地向比自己多出十倍不止的敌人开火,想要追杀宋雨薇,得先从他们的尸体上跨过去! 那一小队清军骑兵也碰上了同样顽强的阻击。那对夫妇躲在两棵大树后面,用毛瑟手枪朝沿着小路飞驰而来的清军骑兵猛烈射击,枪枪都是朝着战马开火,猝不及防之下,清军一连让他们打翻了三四匹马。这些骑兵马上分散开来,四面包抄上去,扬起了寒光闪闪的马刀…… 仅仅是三分来钟,那四支毛瑟手枪就先后哑火了。 李思明沿着江边小路狂奔,扛着一个人居然跑出了飞人一般的速度,这爆发力真的不服不行。但他跑得再快也没用,疾疾的马蹄声传来,十几名清军骑兵追了过来,双方的距离在不断缩短…… 人是跑不过马的,无论如何也跑不过。 李思明一边飞奔一边问:“还有备用方案吗?” 宋雨薇痛苦地说:“没有了……我们好不容易才跟曹老大讲好了,由他接应我们撤退,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出卖了我们……我们无路可走了!” 李思明狠狠的骂了一句:“娘的!” 宋雨薇已经平静了下来,说:“李三,你放我下来,我挡住他们,你趁机逃走!你跑得那么快,江边芦苇荡和港叉又多,只要我挡住他们几分钟,你就能跑掉的!” 李思明说:“老子没有躲在女人身后的习惯!” 宋雨薇说:“你不按我说的做,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李思明说:“那就一起死吧!” 砰! 后面传来一声枪响,子弹擦着李思明的头顶飞过,没打中。一名清军骑兵军官全凭双腿控马,双手持着马枪,拉动枪拴退出弹壳,厉声喝:“给我站住!不然我一枪打死你们!” 李思明扭头一看,双方的距离只剩下五六十米了,除非他长出翅膀,否则铁定是跑不掉的。他问宋雨薇:“会游泳吗?” 宋雨薇说:“会。” 李思明一喜,问:“水平怎么样?” 宋雨薇说:“横渡过密西西比河孟菲斯段。” 密西西比河孟菲斯段的宽度是1380米,水流湍急,一个女孩子能够横渡,不管是体力还是游泳技巧,都非同一般。李思明说:“回去你得好好谢谢你爹让你学会游泳。” 宋雨薇愕然:“为什么?” 李思明没有回答,猛然加速甩开几发马枪射来的子弹,冲上一处小陡坡然后纵身一跃,两个人在空中拉出一道短促的弧线,咕咚一声扎入了汹涌的江流之中。 直到现在宋雨薇才明白,他让她感谢她爹让她学游泳是这么个意思! 第8章 你眼里有光 此时正值雨季,长江水位暴涨,水流湍急,宋雨薇和李思明一跳入江中,立即就被激流卷住,身不由己的朝着下游漂去。 清军骑兵没想到这两个这么狠,宁可跳江也不愿意投降,不禁都愣了一下:煮熟的甲子就这样飞了?他们随即反应过来,纷纷破口大骂。骂还不算,他们还用步枪向江里射击,一个排枪接着一个排枪,子弹打入江中,溅起点点水花。 李思明冲宋雨薇叫:“潜入水里……不要害怕,子弹打进水里就没有杀伤力了,伤不了我们的!” 宋雨薇的反应是一头扎进了水中。子弹射入水中有没有杀伤力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现在她除了信任这名硕果仅存的士兵之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李思明同样扎入水中,奋力的往下游游去。子弹不断打在水面上,然后歪歪扭扭的与他们擦身而过,甚至直接落在他们身上。正如李思明所说,打进水中之后子弹就没有杀伤力了,别说擦身而过,即便是直接打在后背,也仅仅是让他们稍稍疼一下而已。 对于跳水逃跑的人而言,水就是最好的掩护,步枪子弹射入水中顶多一米就彻底丧失了杀伤力,别说打死人,即便是在木板上留下一点点小小的凹痕都做不到。清军所装备的元年式6.8毫口径米步枪由于发射药差劲,子弹设计更加差劲,杀伤力糟糕的很,都用不着一米深的水就能让它的子弹彻底丧失杀伤力了。那些清军骑兵站在岸上暴跳如雷,排枪一个接着一个,打得水花四溅,但屁用都没有。 很快两个人就游到了江心,跟清军彻底拉开了距离。宋雨薇浮出水面,第一件事就是前后张望,看到李思明就在自己身边,不由得松了一口大气。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喜欢独立解决问题的她对这个看上去还有一些稚气的小兵很是信任,尤其是这种生死关头,如果不能看到他在自己身边,她就会莫名的发慌。这也难怪,从李思明鬼魅般出现在清军的身后抢下清军的机枪,替被重重包围的她杀开一条血路开始,这个才十八九岁的士兵的表现一次又一次让她大开眼界。他强悍、冷静、警觉,随机应变能力极强,清军把他们重重包围了,他就爬上房顶去抢清军的机枪把他们扫个人仰马翻;清军沿着地道追过来了,他就用稻草和辣椒秸秆将他们熏的鬼哭狼嚎;当沙船靠岸,大家都为即将脱险欢欣鼓舞的时候,他却躲在一边警戒,一眼就看穿了曹老大不可靠,这紧要关头突然发难,救了大家一命……这是一位极其优秀的战士,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女人总是习惯性的去依赖强者,再怎么杰出的女性也不例外。所谓独立独行,习惯自己摆平一切,谁也不去依靠的女性,只是还没有碰到一个值得她去依赖的男子汉而已。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全生问:“现在我们怎么办?直接游到对岸去吗?” 李思明看了看对岸,眉头皱起。南通江段江面最窄处也有四千米以上,对于他来说这算不了什么,给他两个小时就过去了。但现在他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一个女孩子呢,而且现在水流极为湍急,想要直接横渡过去难过登天。再说了,就算游过去了也不见得能够上岸,最终还是会因为体力耗尽而淹死在江中。他略一沉吟便有了主意:“水流实在是太急了,不要想着游到对岸去,那是白费力气……继续往下游,如果有浮木飘下来就抓住,这样可以节省很多体力。” 宋雨薇问:“你的意思是我们继续顺着水流往下游?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上岸?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体力。” 李思明说:“不要想着在短时间内横渡江面了,这不现实。我们顺流而下,利用水流一点点的往对岸游,要注意节省体力。如果实在不行,就想办法登上一个沙洲,在上面休息一下再继续游,只要不被淹死在江里,总有办法上岸的。” 这是个笨法子,但除了这个笨法子,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宋雨微不在说话,整个人翻转过来,采用仰泳往下游游去。这是最节省体力的游泳方式,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游到对岸,尽量节省一点体力绝对没错的。 李思明没有采用仰泳姿势,他是自由泳,想用什么姿势就用什么姿势,只要让自己浮在水面上就可以了。 一边游还一边东张西望。 宋雨薇有点好奇:“你在找什么?” 李思明有点郁闷:“长江水师都死了吗?怎么没有一艘船下来追击啊?如果他们派巡逻艇来追击,我还可以想办法将船抢过来,然后我们就不用泡在水里了。” 宋雨薇瞪圆了眼睛:“你还想着他们派船过来追击,然后将他们的船抢过来!?” 李思明说:“你不觉得这是我们摆脱眼前的困局最好的办法吗?” 宋雨薇连连摇头:“我以为我的胆子已经够大了,没想到你的胆子比我还大,都能把天给包起来了。” 李思明咧嘴一笑:“胆大包天吗?认识我的人都是这样说的。” 宋雨薇翻转过来,改仰泳为侧泳,一边游一边看着李世民认真的说:“李三,如果我们都能活着逃到香港,我一定会推荐你加入同盟会。” 李思明说:“那也得等我们有命逃到香港再说。” 他对加入同盟会兴趣并不大。同盟会内部实在太乱了,人不多,派别到多的很。比较有代表性的是孙先生亲自组建的兴中会、黄兴的华兴会和章太炎的光复会,这里一堆派别里面里面又还还得分出个立宪派……那关系盘根错节,让你看着就头大。尤其是辛亥革命之后,这些派别之间互相倾轧,斗得难分难解。说得不客气一点,华新会和光复会搞自己人比搞北洋还要狠!也正是因为内部恶斗不休,国民政府始终没有办法拧成一股绳。比如说在护国战争的时候,孙先生一路势如破竹,都打到山东去了,眼看形势一片大好,可偏偏后院又起火了,南方国民政府这边一大堆人嚷嚷着要跟袁世凯和谈,甚至挖他的墙角,导致护国战争只能虎头蛇尾的收场……坑货这么多,真加入了同盟会,他不得气死,也得被气个半死了! 孙先生显然也是气的不轻。护国战争之前他一直都在妥协以团结各方势力,护国战争之后才发现,对那帮坑货妥协是不行的,唯有将他们通通都踢出局才能真正的将各方势力都团结起来,实现自己的理想。到1924年,经过好几年的努力,他终于将国民政府那些坑货都给收拾服帖了,再一次发动北伐。这次没有了一堆坑货在后面拖后腿,北伐顿时就呈现出空前强劲的进攻势头,统一中国的曙光已经出现了。但是很遗憾,北伐战争刚刚拉开序幕他就病逝了。也是因为他的病势,原本势如破竹的北伐战争再一次虎头蛇尾,仅仅是迫使东北军、西北军、晋绥军等等这些军阀口头上接受统一就宣告结束,然后就是可怕的4?12清党,留下了无穷的后患。一直到国民政府完蛋,都没能真正削平这些军阀,统一这个国家。 不了解还好,了解了这段历史之后还加入同盟会?除非他脑瘫了。 不过……同盟会这张皮还是可以借来用一用的,就看怎么操作了。 一段浮木从上游飘了下来,宋雨微欢呼,紧紧将它抓住,总算将划水划到酸痛的手臂给解放出来了。她叫:“李三,过来,抓住浮木可以省很多力气!” 李思明也游了过去,抓住浮木。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挑三拣四:“这段浮木也太小了点,只能抓着,没法爬上去,不然我们可以把它当成独木船用,太可惜了。” 宋雨薇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还挑?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挑?” 李思明理直气壮:“任何时候我都不可能会降低自己的标准的!” 宋雨薇被他逗乐了,噗一声笑出声来。这还是李思明第一次看到她笑,她笑起来很美,就像一朵徐徐绽开的玉百合。但这笑容也仅仅是昙花一现,随即就被沮丧给取代了。她扭头看了看身后正在远去的南通码头,低声问:“李三,我是不是很没用?” 李思明问:“为什么这么说?” 宋雨薇低着头说:“同盟会的元老信任我,许连长他们也信任我,有那么多人支持,在我也投入了所有的心血,拼尽了全力……可我发动的这次起义仅仅一晚就彻底失败了,没有掀起任何波澜,还害死了一百多名热血青年……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 李思明看着他,出奇的严肃认真:“宋小姐,你眼里有星光,很亮。” 宋雨薇有点惊讶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李思明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不要让这束星光在你的眼里熄灭,要让它变得更加璀璨夺目,去照亮更多的人,照亮这个黑暗的时代。” 宋雨薇心里一暖,眸中那点因为沮丧而黯淡的星光重新亮起。迎着他满怀期待的目光,她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第9章 寂寞沙洲冷 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硬撑不下来,乌云四合。那跟锅底一样黑的天空沉沉的压着大地,雷电就在江面上飞舞,雷声震耳欲聋。江风吹动江水掀起层层波澜,一叠叠的朝李思明和宋雨薇涌来,不时将他们拍进水里,然后再托出来。 要下雨了,而且是暴雨。 不远处有一艘巡逻艇露了一下头,可能是看到天气这么恶劣,就赶紧拐了回去。这让李思明相当的遗憾,如果那艘巡逻艇追过来,他就可以假装投降,然后上船把船上的清兵全干掉,夺取巡逻艇溜之大吉。清军的肉搏能力非常的差,这是历史公认的,每一次跟欧洲列强交战的时候,火枪火炮对射清军还做得有模有样,可列强军队一旦发动白刃冲锋,他们立刻就垮了。以他的身手,要干掉几个连花拳绣腿都称不上的垃圾,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惜人家没有过来,他也只能干瞪眼。 宋雨薇看着天空,忧心忡忡:“要下暴雨了,怎么办?” 一旦下暴雨,江水还得往上涨,水流更加湍急,别说他们只是抱着一段浮木,哪怕坐着小船都能给掀翻。他们的处境本来就够恶劣了,如果再来一场暴雨,那就必死无疑了。李思明极力往前看,惊喜的发现前面隐隐约约有一个小小的沙洲。他说:“我们想办法到沙渊上去,先躲过这场暴雨再说。” 宋雨薇也看见了,有点失望的说:“沙洲上没有房子,就算上去了也无法躲避大雨。” 李思明说:“那也比直接被淹死在江里强,来,使劲划水加快速度,没时间了!” 宋雨薇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虽说沙洲上没有房子,就算上去了也只能暴露在大雨之中,很有可能会死于体温过低,但如果不上去,他们必定会被淹死在江里。留在江里必死无疑,登上沙洲还有一线希望,就这一线希望也值得他们拼尽全力去争取。她跟李思明一起用手使劲划水,尽力操纵着浮木向沙洲漂去。 在他们身后,白茫茫的雨幕倾泻而下,江水发了狂一样咆哮着,奔涌着,如同一条暴怒的巨龙,随时准备挣脱江提的束缚,吞噬一切。雨幕转眼之间就赶上了这两个倒霉蛋,筷子粗的雨丝劈头盖脸抽过来,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暴露在这狂风暴雨,宋雨薇有种要窒息的感觉。她恐惧地望向李思明,李思明却面不改色,只是奋力的划水、踢水,艰难地操纵着这段浮木冲向沙洲。看着他矫健的不屈的身影,宋雨薇突然又有了勇气,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使出吃奶的劲奋力划水! 顶着狂风暴雨和惊涛骇浪,几经艰险,他们终于爬上了沙洲。爬上去之后才发现,沙洲上虽然没有房子,但挖了一些地窝子。这应该是长江航线上那些搞走私的家伙的杰作,那些无法无天的家伙,根本不把朝廷的禁令放在眼里,用小船运着违禁物资在长江航线上来回乱窜。这些沙洲就是他们的据点,有时候他们会在沙洲上交货,如果清军追杀得紧,他们也会躲到沙洲上挖几个地窝子藏起来,依靠随身携带的干粮熬个三五天,等风头过去了又钻出来,继续从事他们那杀头的买卖。不过现在沙洲上一个人都没有,那些地窝子便宜了李思明和宋雨薇。他们一头就钻进了距离最近的一个地窝子。 地窝子周围挖了排水沟,里面干燥的很,还盖着防水帆布将暴雨隔绝开来。托它的福,李思明和宋雨薇终于摆脱了那要命的暴雨,此时宋雨薇已经冷得嘴唇发青了。她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能……能生一堆火吗?我……我……我冷……” 李思明也很冷。在江里泡了那么久,又被暴雨淋了一通,不冷才叫怪事了。不过他的体质比宋雨薇好得多,还不至于冷到牙齿打架的地步。他硬撑着在地窝子里搜索,寻找着可以生火的东西。 令他失望的是,地窝子里一根柴都没有,这火自然是生不起来了。他无奈的说:“没有柴火,火生不成了。” 宋雨薇的嘴唇更白了:“那……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李思明说:“你在这里躲好,我到附近的地窝子找找,看有没有衣物柴火之类的东西。” 宋雨薇抱着胳膊一个劲的发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现在她又冷又累又饿,随时可能昏迷过去。哪怕是在夏天,长期暴露在雨中也是非常危险的,现在她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如果不能及时换掉身上那身湿透了的衣服或者生火取暖,她很有可能活不到明天。 李思明安慰他一句:“不要害怕,我们会撑过去的。”说完走了出去,冒着暴雨挨个搜索那些地窝子,寻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宋雨薇没有跟着出去,她现在只剩下发抖和牙齿打架的劲。 一连搜索了好几个地窝子,李思明终于在一个比较大的地窝子里找到了他需要的东西。这个地窝子很有可能是某个地位比较高的家伙的,足有好几平方米,铺下一张双人大床都绰绰有余了。在地上铺着一张脏兮兮的草席,草席旁摆放着一些干粮,还有两个水壶,草席的一头放着几件衣物,同样也是脏兮兮的。不过李思明没有能找到柴火和生火的工具,想想也是,他们就是要躲避朝廷追捕才跑到沙洲上来的,在沙洲上生火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白天的浓烟,晚上的火光很容易就可以让他们暴露,不想死的话还是老老实实的藏在地窝子别露头,烤火什么的想都别想。 李思明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两个水壶拿了起来,一晃,里面咚咚作响,有东西!他拧开水壶盖子,一股烈酒的味道冲了出来。他都顾不上酒质的好坏了,一昂头咕咕咕几口灌了下去,感觉就像喷下了一团炭火,浑身都燃烧了起来。他呼出一口酒气,重新将水壶盖在拧上,然后大手一撸,把衣物干粮什么的全部都卷进了草席里。很意外的发现草席底下居然放着两把猎刀,他也毫不客气,将那两把猎刀插进腰带里,抱紧鼓囊囊的草席走了出去。 回到地窝子里,他第一时间就是将那壶烈酒递给宋雨薇:“赶紧喝两口。” 宋雨薇两手哆嗦的接过来问:“这是什么?” 李思明说:“烈酒,度数很高的,喝两口就不冷了。” 宋雨薇犹豫了一下,拧开水壶盖子喝了两大口。烈酒甫一入喉,她就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原本苍白的脸庞泛起几丝嫣红,张大嘴巴一个劲的喝着气,狼狈不堪。不过狼狈归狼呗,整个人确实暖和了不少,这酒可真管用。 李思明打开草席,从里面拿出那个脏兮兮的衣物递给她:“赶紧换上。脏是脏了点,不过总比我们身上这些湿淋淋的衣服要强的多。” 这完全是废话,现在宋雨薇已经完全顾不上这衣服是脏的还是干净的了,只要是干燥的就可以。她红着脸说:“你……你可以转过身去吗?” 李思明说:“我先出去一下。” 宋雨薇脸更红了:“不用,你转过身去就可以了。” 李思明说:“我再出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柴火。”说完又走了出去。 宋雨薇的脸一下子红的,跟个熟透了的柿子似的。她知道这只是借口,李思明是不想让她尴尬,宁可自己出去淋雨。她心里泛起一股暖流,由衷的感激着……尽管他的年龄可能比自己还要小上那么一岁。她也不浪费时间了,以最快的速度将身上那些湿淋淋的衣服全部脱下来,换上了干燥的衣物。李思明带回来的那些衣服都是男人的,穿在身上挺别扭,但比穿湿衣服要舒服的多。换好衣服之后,她冲外面叫:“我换好了,你进来吧。” 没有回应。 她皱了一下眉头,挪到地窝口往外面一看,只见李思明又用草席卷着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冒着雨朝这边跑了过来。她不禁愣了一下。原以为他只是要避免尴尬,所以找个借口出去,没想到还真的去找东西啊?这家伙也太实诚了一点。 看到她在地窝口看的着自己,李思明笑了笑:“换好了呀?” 宋雨薇点了一下头,抱怨:“其实你在里面转过身就可以了的,干嘛要冒着大雨四处乱跑呢?现在又是狂风暴雨,又是雷鸣电闪,在外面乱跑多危险!” 李思明说:“没事,更恶劣的天气我都见过了,这只是小意思。”让她往里面挪,然后钻进了地窝里,打开草席露出一堆柴火。他不无得意的指着自己的战利品说:“运气不错,在一个地窝子里找到了一些柴火,全给我转过来了,连根干草都没给他留下。” 宋雨薇笑骂了一句:“土匪!” 李思明耸耸肩膀,土匪就土匪吧,生死关头找到生存必需的资源,谁还会客气呀? 第10章 来历 宋雨薇转过身去用手捂着眼睛,李思明手脚飞快将湿衣服扒下来换上干燥的衣服,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这还是他不熟悉这个时代那些衣服的穿着方式的缘故,如果是现代军装,顶多只需要30秒他就能换好了。 即便是这样,宋雨薇也大为惊叹:“你手脚也太快了吧!” 李思明说:“都是练出来的,夜间紧急集合的时候谁要是穿衣服手脚慢了,集合肯定得迟到,那可是要受惩罚的。” 宋雨薇惊讶:“你们部队有这项训练吗?我怎么不知道?” 李思明呃了一声……糟糕,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夜间紧急集合那是现代军队才有的训练项目,这个时代的中国军队是没有的。这个时代的中国军队……怎么说呢?能站好队列,能打好枪,会构筑工事,行军的时候会看地图,就算是一支合格的部队了,连白刃格斗训练都没有,紧急集合夜间行军什么的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一个神话。他赶紧糊弄过去:“小时候在少林寺呆过一段时间,那些老秃驴总是喜欢折腾我们这些小和尚,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冷不丁的让我们集合,手脚稍稍慢一点就会挨骂,如果衣服穿的不整齐就要挨揍。被整得多了,速度自然就磨练出来了。” 宋雨薇沉思着:“这项训练好像也挺有用的样子……等将来我们有了自己的军队,也一定要这样训练他们。” 李思明默默的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替宋大小姐未来的部下默哀。夜间紧急集合这项训练简直就是天怒人怨,刚入伍的时候他可被折腾惨了,现在由于他的缘故,中国士兵要提前几十年尝到那种鸡飞狗跳的滋味了……罪过,罪过。 在江里泡的太久了,体温流失的厉害,即便是穿上了干燥的衣服还是觉得冷。李思明赶紧用找回来的干柴生起了一堆火。幸运的是,他找回来的柴非常的干燥,烧起来烟雾很少,这也算是老天爷对他们的厚待了。如果是那种受潮了的柴火烧起来,那烟能把老鼠都给熏死,他们两个将不得不在灭火受冻和被熏个半死中间做一个选择,那滋味可不好受。 火生起来之后,地窝子里的气温迅速升高,两个人总算暖和了起来。李思明打开干粮袋,从里面拿出干粮递给宋雨薇:“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吧,不是什么好吃的,但总能填饱肚子。” 确实不是什么好吃的,都是一些面饼,熏肉,炒米之类的,味道非常糟糕。不过现在不是挑食的时候,宋雨薇昨晚到现在十几个小时了,粒米未进,都快饿扁了,哪里还顾得上味道怎么样?抓过一块熏肉放到火上稍微烤了烤就开始狼吞虎咽了。李思明也是一样,把一块熏肉放到火上稍稍烤了一下,就亮出两排白牙,开始用力撕咬。与此同时他还拿出两个海碗装上半碗水放到火上烧,等水差不多烧开了之后再用两根棍子小心的将碗给挑起来挪开,各自往碗里中热水里放了一块硬的跟石头有一拼的面饼,让它慢慢泡着。等熏肉吃完了,面饼也泡开了,黑乎乎的一碗,看上去跟呕吐物有点相似,不过总比直接嚼面饼要强一点。 李思明往那两碗绝对称不上养眼的玩意里面放了一点点的盐巴,然后递给宋雨薇一双筷子:“吃吧。” 宋雨薇端起碗来一个劲的往嘴里扒。从昨晚到现在,十几个小时了,这是她吃的第一口热食。这么一碗外观惨不忍睹,味道也糟糕的很的玩意吃下去,感觉全身都暖洋洋的,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她放下碗筷,好奇的看着李思明。 李思明早就将自己那一碗给干掉了,见她一个劲的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干嘛这样子看着我?” 宋雨薇说:“没有,就是有些好奇。” 李思明问:“好奇什么?” 宋雨薇很坦率:“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按理说,你有这样的身手,脑瓜子又灵活,在许连长麾下不应该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兵啊,可我跟你们连长交往这么久,就从来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字。还有,你似乎很擅长应对这种恶劣的情况,不管形势恶化到什么样的地步,你都能从容应付……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么出色的年轻人。” 李思明淡然一笑说:“你过奖了,我并没有多出色,相反,我还是个很普通的人,这些本事不过都是被逼出来的而已。” 宋雨薇兴趣越发的浓厚:“被逼出来的。” 李思明说:“对呀,如果可以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去学习这些技能,但是形势逼的我必须去学,否则就得死。你眼里看着很酷很厉害的技能,其实只是我的求生本能。” 宋雨薇看着他有那么一丝丝的心疼:“你从小到大肯定吃了很多苦头吧?不然不会掌握这么多求生技能的。” 李思明说:“还好吧,像我这种孤儿,能活着长大已经算很不错了。”他不愿意多聊自己,因为他对这个被人一枪脱干趴下的倒霉蛋并不是很了解,聊得越多破绽越多。他问:“宋小姐……” 宋雨薇打断:“叫我雨薇就可以了,小姐什么的太见外了。” 李思明说:“好吧,以后我叫你雨薇,你也叫我的名字,李思明,这是我的名字。” 宋雨薇说:“李思明是吧?这名字比李三好听多了。好,以后我就叫你思明。你刚才想问什么?” 李思明说:“我想问,你一个弱女子。为什么要跑到南通来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不知道如果你被抓住了,下场不堪设想的吗?” 宋雨薇淡淡一笑:“确实很危险,但总得有人去干啊……如果没有人敢出来带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推翻这个腐朽到极点的朝廷,建立一个太平世界呢?” 李思明说:“这是男人的事业!同盟会没有男人了吗?让你一个女孩子来冒这么大的险!” 宋雨薇翻了个白眼:“我还真没看出你大男人主义这么严重!” 李思明认真的强调:“这不是大男人主义,女人就不应该掺合到战争中来!” 宋雨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惆怅:“可我们早就掺和到战争中来了。早在商朝的时候,妇好皇后就率领大军东征西讨,所向披靡。此后2000多年里,刀光剑影中总少不了女中豪杰的身影,花木兰、平阳公主、陈硕真、唐赛儿、王聪儿……到了太平天国,成千上万的女子顶盔贯甲走上战场,一次次杀得清军大败亏输,用铁和血证明女子并不比男子差。你知道吗?我的祖母就是太平军的女将,在侍王李世贤麾下效命,屡立战功,死在她手里的清军参将级以上的将领就不止四位!” 光是参将就宰了不止四个…… 李思明忍不住咧了咧嘴。参将相当于现在的上校,也就是团长,指挥两三千人的那种,算是高级军官了。这位大小姐的祖母干掉了不止四个参将,那真不是一般的彪悍。难怪宋雨薇敢孤身一人跑到南通来发动新军起义,原来是有遗传的! 他问:“你祖母后来怎么样了?” 宋雨薇苦笑:“还能怎么样?四十年前天京被曾国藩攻破,天国就此覆灭,侍王带着最后这几万人转战福建,跟清军死战不休,虽然又打了一些胜仗,但终究是无力回天。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卖身为奴,上了几艘驶往南美洲的船……大家都很清楚,到了美洲就要当奴隶了,这辈子还能不能重返故土都是个未知数。但为了活下去也只能这样。” 19世纪正值美洲大开发,无数的矿藏被发现,无数肥沃的土地被开垦出来,一条条铁路在美洲大陆上破土动工……这一切都需要海量的人力资源。但美洲的情况大家都知道的,在长达几个世纪的残酷殖民统治中,美洲原住民已经死的差不多了,,那些殖民者只能从非洲和亚洲大量引进劳动力。黑奴是最受欢迎的,勤奋又能忍耐的华工同样是个不错的选择。在这种背景下,在广东、福建、山东、河北等地,大量已经破产,走投无路的农民含泪登上了驶向美洲的船……并不是主动到美洲去找工作,而是被卖过去的,俗称卖猪仔。19世纪的后半叶,中国战乱频繁,太平天国、捻军起义、同治回乱……一波接着一波,规模一次比一次大。没完没了的战乱像流水线一样制造一批批无家可归的难民,这些难民成了大洋彼岸的殖民当局最受欢迎的商品。 也正因为这样,太平军残余部队才找到了一条活路。在即将全军覆没的情况下,他们当中有上万人追随李世贤卖身为奴远渡重洋,找到了遥远的美洲。也就是说,太平军此时并没有被彻底消灭,他们还是有一些火种被保留了下来,只不过,与故国远隔万里重洋,任谁都无力回天了。 第11章 星星之火 “有1万多太平军的残部和他们的家属一起被卖到了秘鲁。”宋雨薇缓缓说道,“一到秘鲁他们就被赶到了环境最为恶劣的阿卡塔玛沙漠,从事鸟粪采挖工作。奴隶主根本就不把他们当人看,他们被迫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以上,连苦役犯都比他们清闲得多。矿主还经常打骂和虐待他们,食物跟猪食差不多,很多人活活累死和病死。他们多次想反抗,但四周都是荷枪实弹的监工,反抗就是找死,只能默默忍受。有很多人实在忍受不了而自杀了。我的祖母是比较走运的,只在矿区呆了三天就知道,如果继续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她非死不可。在第四天晚上,她就和几个忠诚的部下一起打昏了两名监工,夺走他们的武器逃离了矿区,跑到山区去隐姓埋名,靠打猎为生,艰难的活了下来。此后几年里,那几名陪她一起逃出来的老部下陆续死去,她嫁给了最后一个幸存者,然后有了我的父亲和我的伯伯。” 李思明沉默了。他也知道19世纪美洲华人的处境是非常悲惨的,可从书本上知道和听亲历者讲述是完全两码事。宋雨薇的语气虽然平淡,却让他的心都为之发抖。 他低声问:“那后来呢?” 宋雨薇说:“后来?后来秘鲁、玻利维亚和智利三国为了争夺阿卡塔玛沙漠爆发了战争,在矿区过了十多年猪狗不如的生活的太平军残部和华工已经忍无可忍了,趁此机会杀死了矿区的监工,抢夺他们的武器把自己武装起来。他们派人跟智利军队谈判,提出可以帮他们一起对付秘鲁军队,但是在胜利之后智利政府必须给他们自由。智利人答应了。我祖母也带着我的伯伯加入了起义军,与昔日的老战友并肩作战,痛击秘鲁军队,向他们讨还血债。” 李思明说:“他们很骁勇善战,表现相当出色。” 宋雨薇有点惊讶:“你也知道这些事情?” 李思明说:“我听欧洲教官说的。他们说那些太平军全部是来自亚洲的圣战军,一个个信仰坚定,骁勇善战,把秘鲁人和玻利维亚人打得落花流水。” 宋雨薇苦笑:“这帮洋鬼子,十句话里都没有一句是真的。我祖母他们骁勇善战是没错,信仰坚定也没错,但跟狗屁的圣战军根本扯不上半点关系,他们只是一群无处可逃的丧家之犬而已。” 李思明说:“没想到那帮洋鬼子也会美化我们啊。” 宋雨薇说:“对他们有用的,他们自然会美化一下,说几句好听的……但也仅仅是说几句好听的而已,指望他们给什么好处那是异想天开。” 李思明眉头一皱:“这话怎么说?” 宋雨薇的神色有些悲哀:“本来他们跟智利军队已经谈妥了,他们帮智利打仗,智利在战争结束之后给他们自由,智利政府甚至承诺一个小镇给他们定居。然而战争是胜利了,但智利政府承诺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兑现,战争一结束,智利军队就将幸存的太平军战士和华工又赶回了矿山和农场,继续当奴隶!” 李思明眼里冒出火光来,握紧拳头,牙齿缝里蹦出一个字:“操!” 宋雨薇幽幽地说:“这就是西方人。他们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信用这两个字。他们利用了千千万万的太平军余部和华工,用虚假的承诺引诱他们去替自己浴血拼杀,打赢了战争之后立刻撕毁协议,又一次将他们贬为奴隶……在他们眼里我们根本就不能算人!” 李思明骂了一句:“该死的强盗!” 宋雨薇说:“对,他们就是强盗。罗马帝国就是靠着抢掠周边国家的财务和土地富强起来的,罗马帝国崩溃之后整个欧洲四分五裂,被东亚和中东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到了大航海时代,他们发现了美洲,一批批白人移民拿着火枪和刀剑登上美洲大陆,疯狂掠夺美洲的资源,屠杀美洲的原住民,依靠烧杀抢掠,他们原本空空如也的国库迅速充盈,在短短的三百年里就攒够了发动工业革命的本钱,然后依靠工业革命迅速追上了亚洲和中东,并且反超了。现在他们很发达,很富裕,人才辈出,在各个领域都处于遥遥领先的地位,但是他们仍然是一群强盗,一群毫无信用可言的强盗!” 李思明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世纪之后的那场难民危机。北约在中东不停的发动战争,导致数百万中东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而缺乏劳动力的意大利、法国、德国、英国等等国家迅速打着人道主义的大旗,主动接受大批中东难民,希望能用这些青壮填补国内劳动力的缺口。可他们万万都没想到,自己请过去的是一帮大爷,这帮大爷一个个好吃懒做,别说让他们出来工作了,哪怕是让他们打扫一下难民营,搞搞卫生什么的都难过登天,他们的理由是:“我们是来做客的,不是来打工的!”更要命的是不知道多少恐怖分子混在难民中间和他们一起来到了欧洲,肆无忌惮的发动恐怖袭击,把好好的欧洲给搞的乌烟瘴气,人心惶惶!一开始的时候,李思明还有点同情欧洲人,不管他们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们主动接收中东难民,好歹也给了这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安定的生活,结果却遭到这样的回报,实在是…… 可是听了宋雨薇祖母他们那一批人的遭遇之后,他只想说一句: 活该! 种下什么样的种子就收获什么样的果实,欧洲人是以强盗行径发家的,现在那些中东难民也以强盗的嘴脸来到了他们的国家为非作歹,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你的祖母呢?他没有被送回矿区或者农场去当奴隶吧?”他问。 宋雨薇说:“那倒没有。硝石战争结束之后,智利跟周边邻国的关系变得非常紧张,随时可能再度爆发战争,所以他们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在把绝大多数的太平军残部和华工赶回去当奴隶的同时,他们也给予一些作战英勇战功显赫的起义军领导人以公民身份,甚至还给了他们一些土地,让他们当上小农场主,以此笼络人心,为的就是在下次再爆发战争的时候,这些人可以继续带领那些虫心被贬为奴隶的同伴给智利卖命。我祖母在那场战争中表现也是相当出色,所以得到了40英亩土地的赏赐,成了一个小小的农场主,摆脱了当奴隶的命运。” 李思明松了一口大气。 宋雨薇接着说:“但仇恨的种子已经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了,在此后的余生中,她没有再给智利政府效过哪怕一次力,她和我的祖父一起苦心经营农场,积累了一份家当,想方设法让我的父亲伯伯他们接受良好的教育。她对我们说得最多的就是不要相信西方人,这里不是我们的国家,在智利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公民。在临死前,她还握着我父亲和我伯伯的手,让他们发誓,一定要把她的骨灰带回广东祖坟山安葬,否则她死不瞑目!” “到我这一代人的时候,我们家族已经积累起了一笔不小的财富,我父亲带着我移民到美国去,让我在美国接受教育。”宋雨薇说,“但是美国对我们也没有好到哪去,排斥和歧视充斥着整个国家的每一个角落,在那些高傲的白人眼里,我们就是一群吸鸦片的、拖着小辫子面黄肌瘦的、风一吹就能吹倒的可怜虫,我们只配待在破破烂烂的唐人街,干一些拖地板、擦桌子、洗衣服之类的活,或者做违法的勾当,不管我们怎么努力,他们都不可能正眼瞧一下我们。” 李思明只能苦笑了。何止是19世纪?哪怕到了21世纪,美国针对亚洲人的歧视也依然是很严重。白人岐视黑人,黑人岐视黄种人,黄种人歧视谁去?好像也只能岐视自己国内的同胞了。即便中国、日本、韩国在经济、教育、军事、科研等等领域都取得了不亚于西方国家的成就,岐视依然存在。白人的傲慢深入骨髓,想要将他们的观念扭转过来?光靠做得比他们更优秀更出色是不够的,远远不够。不光要方方面面都做得比他们更加出色,还要抡起大棒子把他们揍到鼻青脸肿,他们才会真正敬你、畏你! 也正是因为这样,孙先生才能一次次从美洲东南亚华人手里筹到大笔的资金用于发动起义。他们受够了白人的岐视,他们渴望着母国能够强大起来,给他们这些海外的游子撑一下腰,让他们能够在异国他乡挺起胸膛来做人! 就为了这么一个卑微的愿望,一批批海外华人把毕生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交到孙先生手里,一起交到他手里的,还有自己最争气的儿女。就是这么一群的异国他乡饱受歧视,挨打了不能还手,被骂了不能还口的可怜人,点燃了辛亥革命的星星之火。 第12章 祈祷 不过眼下这星星之火想要形成燎原之势还不现实。清廷虽说只比死人多一口气了,但是这最后一口气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爽快的咽下去。现在的清廷就像一头即将咽气的大象,同盟会则像一只蚂蚁,哪怕那头大象已经奄奄一息了,蚂蚁想掐死它也是非常困难的。 好在,这一天已经不远了。现在已经是1908年,在这一年,慈禧太后和光绪这对斗了几十年的母子双双离世,大清王朝失去了最后一个能够掌握全局的政治强人,只留下裕隆和溥仪这对孤儿寡母。都说“国赖长君”,在这风雨飘摇之际,一个两岁不到的小娃娃成为一国之君,绝对不是社稷之福。消息传出,各地督抚都心里长草了,那些朝廷花费了老大牛鼻子劲编练出来的新军对朝廷最后一丝敬畏也烟消云散,都说替一个小屁孩卖命没前途。一个政权到了这个地步,已经非常危险了。 更加要命的是,老天爷似乎嫌他们死得太慢,溥仪登基的同时,一场足以将大清王朝最后一点血吸清光的金融危机也在酝酿中。 那就是著名的橡胶危机。 随着汽车工业的萌芽,对橡胶的需求也开始激增,橡胶产业欣欣向荣。这轮风口一来,橡胶价格节节攀升,行情一路看好,橡胶股价自然一路暴涨,引来无数资本的追捧。1908年在英国伦敦,一磅橡胶价格是2先令,这1909年年底暴涨到了每磅10先令,短短两年时间涨了五倍。不过卖橡胶赚钱还是太慢了,一些股票交易所推出了橡胶股票,最初每股10英镑,发行后不久就暴涨到了180英镑。什么叫牛市?这才叫牛市!这股风潮很快席卷了全世界,能种植橡胶的国家自然就挖空心思扩大橡胶产业,不能种植橡胶的则纷纷追捧橡胶股票,试图站住风口好分一杯羹。中国也不例外,当橡胶股票在伦敦股票交易所一路暴涨的时候,在上海,橡胶股票也上市了,而且那行情比伦敦还要疯狂的多。在上海发行的橡胶股票,每股50两银子,股价高的令人瞠目结舌,但即便是这样,也引来了无数人的疯狂抢购。那些金融资本家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各种橡胶股票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哪怕压根就没有接触过任何跟橡胶有关的行产业的金融公司,也纷纷推出自己的橡胶股票,而无一例外只要一推出立刻引来抢购……全世界都为橡胶疯狂了。 投入股市的钱比撤出的多,股票就会上涨,这是常识。现在整个中国都在疯狂抢购橡胶股票,那行情想不涨都不行了。于是,金融史上最疯狂的一个牛市出现了,从1908年到1910年两年多的时间里,橡胶股票都在疯狂的涨涨涨,那根k线简直是跟火箭一样往上窜。金融公司还嫌事情不够大,纷纷拿出一些钱来给股民分红,每股可以分到十两银子,每个季度分一次。这样的收益让市场彻底癫狂,谁也无法冷静下来思考,都在想方设法筹钱买股票,甚至押上了自己所有的家当。橡胶股票也不负他们所望,在他们的疯狂追捧之下继续暴涨,好像永远都不会到尽头……你想一夜暴富吗?去买橡胶股票吧,只要买下几股,你就会变成富翁了!在1910年那个夏天,橡胶股票终于涨到了顶点————只用了短短两年时间,它就从每股50两银子涨到了1560两,翻了30多倍。在金融史上恐怕很难找得到这么疯狂的牛市了。 然而,就在无数股民沉醉在一夜暴富的美梦中的时候,灾难降临。美国,英国法国等国家纷纷收紧了橡胶产业,打压橡胶价格,橡胶价格应声下挫,随即引发连锁反应,全球橡胶票都跌成一片。那是金融史上最为壮观的暴跌,不是几个百分点几个百分点的跌,而是成十倍成十倍的下跌,一张股票,当天还值1000多两银子,第二天早上股票交易所开门,就只值100来两银子了,美股熔断都没有这么壮观。无数投资者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手中原本价值连城的股票就已经变成了一堆废纸,那随同漫天飞舞的废纸一起飘舞的,是他们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在这场金融风暴中,足足有4000万两银子被卷走了,上海这个亚洲最大的金融中心已经无金可融,大清王朝的国库也彻底被掏空了…… 回忆起这段历史,李思明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那次金融危机对于满清政府而言,自然是毁灭性的灾难,连给洋大人的庚子赔款都赔进去了。但是对于孙先生这种一门心思要搞大事的人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橡胶股票危机之前,不管同盟会在哪里发动起义满清政府都能迅速镇压,因为他们还能拿得出稳住军心的钱。但橡胶股票危机之后,他们就只能寄希望于北洋军队满清政府的忠诚了,除此之外再无办法。 然而,对于北洋军来说,忠诚多少钱一斤呢? 也许他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狠狠的捞一笔。哪怕他不想造反,弄上一大笔钱跑到国外去,当个逍遥自在的农场主也不错嘛…… 宋雨薇这样不知道这个狗东西心里转着何等阴险的想法,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述了自己家族的海外闯荡的辛酸历史。她的家族在海外也算是混的比较好的一拨了,不管是在南美还是在北美都有产业,积蓄颇丰。然而他们在洋人面前根本都抬不起头来,哪怕是西方底层的老百姓都可以嘲笑他们,蔑视他们。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我们在海外游子走在纽约、伦敦、柏林、巴黎这些西方城市的街头,可以昂起胸膛,那些白人投向我们的目光不再是嘲笑和鄙视,而是尊敬。”她声音低沉的说。 李思明把一根柴棒放入火堆,让火烧得更旺一些。现在已经有水渗进地窝子来了,但愿这场暴雨赶紧过去,不然地窝子就要变成水洼,他们还得重新被雨淋成落汤鸡。他低声说:“这很难啊……我们很有可能要付出一代人甚至好几代人的牺牲,才能看到那一天。” 宋雨薇点点头:“确实是很难,但只要坚持下去,总会成功的。” 李思明说:“一定会成功的。”想了想,他委婉的问:“对了,从上海偷渡到香港可是要不少钱的,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你有吗?” 宋雨薇说:“钱不是问题。我身上有一笔钱,准备起义成功后拿来招兵买马的,只是现在失败了,这笔钱也就花不出去了,只好拿来当路费。” 李思明漫不经心的说:“准备用来招兵买马……这个钱肯定很多吧?” 宋雨薇点了一下头:“嗯,足足三万两银子……”她随即警觉起来,盯着李思明:“你一个劲的问这个干嘛,我警告你别拿这笔钱的主意!这可是我们这个海外华人从牙齿缝里省出来的血汗钱,你敢打它的主意我跟你没完!” 李思明笑着:“不敢不敢,我有几个脑袋要敢打这笔钱的主意。”心里却颇为满意的盘算着:三万两银子如果全部拿来买橡胶股票,两年之后就可以翻上三十倍,他也就成了百万富翁了……不错,真的很不错。 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了,但这雨并没有停,依旧在哗哗的下个不停,不过小了好多。趁着小雨停歇的间隙,李思明和宋雨薇走出地窝子看了看,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心都凉了: 长江的水位又暴涨了一大截,直接后果就是沙洲的面积缩小了好多,那截浮木早就不知道被冲到哪去了。浑浊的江水就在他们的眼前翻滚咆哮,沙洲随时可能被吞没! 看着泡沫翻滚的江面,宋雨薇一阵阵心惊:“江水会把沙洲淹没吗?” 李思明深情严峻,点了一下头:“如果继续下暴雨的话,下周很有可能会被淹没的。” 宋雨薇倒吸一口凉气:“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得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 李思明指着波涛汹涌的江面:“怎么离开啊?现在水流这么凶猛,你以为还像刚才那样抱着一段浮木就能安然无恙的飘出几公里吗?现在下水跟找死没有区别。” 宋雨薇急得团团转:“那该怎么办?下水是死,留在沙洲上也是死,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 李思明说:“祈祷。” 宋雨薇:“啊?” 李世民说:“祈祷天不要再下大雨,祈祷有船只在江水淹没沙洲之前从这附近经过,发现我们或者被我们发现,这是活命的唯一办法了。” 宋雨薇瞪了他一眼:“那我还不如祈祷自己长出翅膀飞离沙洲呢!” 话虽如此,回道地窝子之后,她真的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开始向上帝祈祷了。 在西方长大的华人大多数都是信奉基督教的,在遇到无法战胜的困难的时候,总喜欢向上帝祈祷,祈求上帝保佑。 现在无疑到了向上帝求助的时候。 第13章 高烧 求神拜佛也没用,那雨该下还得下。没办法,六月天嘛,正是长江中下游多雨的季节,随便抓一把空气都能攥出水了,这雨一旦下起来了就不打算停了。算他们倒霉,正好撞上雨天跑到沙洲上来,江水没有暴涨把整个沙洲给淹没已经算给他们面子了。 于是,就在宋雨薇的祈祷声中,大雨下完了下小雨,小雨下完了下中雨,中雨下完了再换大雨……没完没了的。那防水帆布首先就撑不住了,在雨水反复冲刷之下垮下了一角,雨水顿时就渗了进来。李思明着手补救,但一点用都没有好,不容易补好了,没多久又垮了下来,那雨水哇哇的往里面灌,把地窝子弄得一片潮湿。他跑到别的地方又拆了一块帆布回来盖在上面,多少起了点效果,那还是没有办法阻止雨水渗进来。这种鬼天气,别说只是盖着一片帆布的地窝子,就算在瓦房也撑不住,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住过瓦房的兄弟每到夏天都会有这样的经历。 入夜之后,那雨下的更大了。风又刮了起来,而且很猛,不断将压住帆布的石块吹走,让雨水灌进来,很快两个人都给淋成了落汤鸡。现在他们的柴火已经用完了,只能躲在湿淋淋的地窝子里瑟瑟发抖。一开始还好,两个都是年轻人,还撑不住,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两个人只觉得越来越冷,这种感觉没有被关进冰窟里那么夸张,但真不好受,宋雨薇冷得嘴唇都青了。大概是意识到这片土地不归上帝管,向上帝祈祷也没用,她死死抱住李思明,试图利用对方的体温取暖。李思明也抱紧她,男女之别在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两个人只是想从对方身上汲取那么一丝丝的暖意,熬过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到下半夜的时候,宋雨薇发起高烧了。虽说她的体质很好,从小就练武,几个大汉一起上都不是她的对手,但毕竟是女孩子,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好好休息,又是冲锋陷阵又是跳江又是被雨淋,铁打的都受不了。她呼出的气体都滚烫滚烫的,额头更是烫的吓人,李思明弄了块湿布压在她额头上,试图将他的体温降下来,但没什么用。 宋雨薇哆嗦着问:“我……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是不是要死在这个鬼地方了?” 李思明声音低沉:“别说瞎话。你可是秋瑾女侠一样的人物,哪有那么容易死的?” 宋雨薇苦笑:“可是……可是我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离开身体了,我恐怕是活不到明天了……” 李思明抱紧她:“胡说八道!你的命长的很呢,起码能活到九十岁。” 宋雨薇说:“一个人如果活得庸庸碌碌的话,哪怕长命百岁,又有什么意义呢?我虽然很年轻,但好歹也是做出了一点事业,在这个黑暗都看不到一丝光亮的国家,绽放出了一抹流光,就算是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咳咳……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办法活着……看到我们的事业成功!” 李思明说:“所以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得足够久才能看到你所追求的事业一步步的走向成功!” 宋雨薇无奈的说:“我也想啊,但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顺利把李思明推开一点点,把手伸进内衣里摸索着,过了一会才掏出一件东西,塞到李思明的手里。李思明捏了一下,软绵绵的应该是个荷包之类的东西。宋雨薇强打精神说:“李思明,这里面是三万两白银的庄票,在全国大多数的前装都是可以兑换的,本来我打算在起义成功之后用它招兵买马,组建军队,做一番大事,没想到一夜之间,起义军就失败了……这笔钱你拿着,如果我死了,你就自己想办法去香港,把它交给同盟会!” 李思明心情有点复杂:“你……” 宋雨薇打断:“你不要说话,听我说……这荷包里有我的信物,你到了香港酒醉湾,拿着我的信物直接去宋公馆,就可以找到同盟会的办事处……一定要把这笔钱交到同盟会的手里,这可是海外华侨的血汗钱……咳咳……起义失败我已经够对不起他们的了,如果不能把他们的钱还给他们,我就算是死也难以心安!” 李思明沉默了一会,笑了笑说:“要去你去,我才不去呢。年纪轻轻就死啊死啊的,要是你妈妈知道了非揍你不可。” 宋雨薇咳得直喘气:“你……你答应我好不好?你答应我!” 李思明还是摇头:“我还是那句话,要去你去,我才不去。你要是敢死在这个鬼地方,我就把你这笔钱拿去花天酒地给你挥霍干净,一分钱都不会还给同盟会。” 宋雨薇气的够呛:“你敢!?你要是敢拿这笔钱跑路,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李思明说:“你一个能打能杀的大活人我都不怕,成了鬼我就更不怕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想要把这笔钱还给同盟会你就得给我好好活下来,不然我真的敢把这笔钱拿去花天酒地的!” 宋雨薇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拔出手枪给他一枪。不过她也知道这家伙这样说就是想鼓起她的斗志,让她活下去,如果他真的想打这笔钱的主意,早就动手了!现在她在发高烧呢,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以李思明的身手想弄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用得着废话这么多? 这家伙看上去粗心大意,其实还是蛮细心的。 其实宋大小姐把李思明看得太好了,这家伙真的是在打这笔钱的主意。三万两白银呢,这可是一笔巨款,哪怕是大手大脚都够花一辈子了。当然,聪明人是绝对不会守着一笔钱过一辈子的,投资才是王道。明知道接下来橡胶股票会涨到飞起,傻子才会留着钱生崽!他打定主意了,如果宋大小姐真的死在了这个鬼地方,他就拿着这笔钱到上海去炒橡胶股,把这笔钱翻个几十倍然后套现!造反嘛,没有钱怎么能行呢?同盟会屡战屡败,还不是因为手头上没钱没枪?有几百万两白银在手,要拉一万几千人起来砍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大家毕竟同生共死过,他也不能因为这伟大的“钱途”而盼着宋雨薇去死,只能祈求上帝保佑让她赶紧好起来。至于她真的好起来之后该如何说服她拿这笔钱去炒股…… 这个嘛…… 有点伤脑筋了。 还别说,他的激将法真有的点效果,被他这么一激,宋雨薇的精神居然好了一些,至少不会随时昏迷过去了。李思明稍稍放心了一点,但眉头依然拧着,绞尽脑汁思索着退烧的办法。 如果在老部队,这种小毛病再容易不过了,一包药片的事。但这是1908年,他连最便宜的退烧药片都没有,一片都没有,只能干着急! 似乎能感受到他的焦虑,宋雨薇忽然轻声说:“其实……我不怕死,一点也不怕,怕的话我就不会加入同盟会了。” 李思明百分之百赞成:“是,你不怕死。” 宋雨薇说:“我很高兴……” 李思明一怔:“高兴什么?” 宋雨薇说:“为这个国家还有像你这样的青年而高兴……你武艺超群,胆大包天,敢爱敢恨,无所畏惧……中华儿女就应该像你这样,只要还有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这个民族就亡不了!” 李思明沉默了片刻,说:“宋大小姐,你确定你不是在撩我?” 宋雨薇原本心情有些激荡的,结果这家伙一句话就将她那点激荡情怀给怼回了支气管里。她差点背过气去:“我……我撩你!?” 李思明一本正经的说:“你刚才的话确实很像是在撩我!” 地窝子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半晌…… 一声怒吼盖住了天空中的狂雷:“李思明,你怎么不去死!!!” 在天快亮的时候,宋雨薇还是昏迷了过去。她能撑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要不是李思明一直在身边陪伴她,鼓励她,估计她早就不省人事了。 李思明用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还好,体温降了一点点,不像半夜那么烫了。人的抵抗力其实是相当强的,只要身体不是太虚弱,意志又太过脆弱,像感冒、发烧这种疾病很难一下子将人击倒。但即便是这样也很麻烦,他手头上一点药都没有,没法对宋雨薇实施治疗,甚至连给她弄碗热水喝都做不到————没柴了。 必须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否则她真的会死在这里的。 只是,该怎么离开这里呢? 天亮后,李思明让宋雨薇躺在湿漉漉的草席上,然后走出地窝子来到江边查看水文情况,顺便看看有没有浮木什么的给冲上沙洲。 他要的不多,只要捞上一两段浮木,他就有办法带着宋雨薇离开这个鬼地方,逃出生天。 第14章 老乡,借你人头立个功 雨下了一夜,江水水位上涨得厉害,沙洲给淹没了三分之一。看着四周那泡沫翻滚的江面,李思明真的很担心,要是再下一天雨,只怕整个沙洲都得给淹没! 浑浊的江水裹挟着大量杂物从上游咆哮而下,涛声如雷,震耳欲聋。连日暴雨的直接后果就是江水水位暴涨,江堤随时有可能被撞开,这场面着实让人胆战心惊。不过李思明已经顾不上害怕了,他眼巴巴的看着江中那些顺流而下的浮木,望眼欲穿…… 被江水冲下来的浮木着实不少,可惜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龙王爷,居然没有一段冲上沙洲来的。难不成还要他跳进江里捞浮木?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没办法,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再将水退后的水洼里寻找起食物来。这沙洲,顾名思义全是沙子,而且三天两头就让江水淹没一次,植被很难长得起来。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在一些水很少能淹到的地方还是长出了一些野葱,而在水洼里也有一些小鱼、小虾、螃蟹之类的,翻开石块下面还会有蛤蜊之类的贝类,鲜嫩美味。总之在这种地方是不缺食物的,只要你会寻找。李思明没费多大的劲就找到了好几条小鱼和十多个又大又肥的贝类,顺便又采集了一小把野葱,这分量足够两个人饱餐一顿了。 但是看着手中的小鱼,他开始犯愁了。现在沙洲上的一切都湿淋淋的,一根干柴都找不到,他该怎么把这些东西给弄熟啊?当然,对于他来说,生吃小鱼和贝类是完全没问题的,但宋雨薇不同,她生病了,能力大大下降,这个时候再让她吃生的河鲜那无疑是雪上加霜! 总之就是……愁啊! 李思明还从来没有试过这么麻爪的。他接受过非常严酷的夜晚生存训练,以他在训练营所学到的生存技能,眼前所面临的这一切根本就称不上难关。但是带着个生了病的女孩子就不一样了!病人需要悉心照顾,否则病情很容易加重,但他连给她搞一身干燥的衣服,一碗热水都做不到! 脑壳疼,真的是脑壳疼。 江面上又飘来了一截浮木,那方向正好对准了沙洲。李思明眼睛一亮,紧紧的盯着那边,不断的在心里祈祷着:“飘过来……飘过来……赶紧飘过来……”在他眼里那不是浮木,那是燃料,是他们离开这个沙洲的希望!他仅仅用了三秒钟,就已经把这段服务的用途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段浮木的直径超过20厘米,没有枝叶,极有可能是被砍倒然后暴晒了好一段时间的。这么大一段木头,哪怕放在江水里泡上一天一夜也不会湿透,表面那一层肯定是湿淋淋了,但里面还是干的。等把它捞上来之后,他就用猎刀将表面那层削掉,然后刨下大量的木屑,用钻木取火的方法生火给宋雨薇煮上一碗鱼汤……然后再捞一些浮木树枝什么的,以浮木为龙骨做成一手简单的筏子,等宋雨薇的身体稍稍好一点之后,就乘坐筏子离开这个鬼地方…… 在这么短时间之内就把一段浮木的用途安排的明明白白,他也算是一个人才了。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还没等那段浮木漂近沙洲,远处的江面就腾起了一道浓烟,一艘巡逻艇滑开江面朝着这边驶了过来。 李思明的视力非常好,打老远就看到了这艘小火轮上面飘扬的军旗……该死的,这是清军水师的巡逻艇!昨天下暴雨,清军的巡逻艇没能出来巡逻,让他跟宋雨薇安然的度过了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现在这些讨厌的家伙出来找他们麻烦了! 李思明不无遗憾的看了一眼那段越来越近的浮木,叹了一口气,拿着自己千辛万苦才收集到的食物迅速离开江边,钻回了地窝子。 这时候宋雨薇已经醒了过来。她那张脸烧的通红,浑身跟个火球似的,烫的吓人,整个脑子都嗡嗡响,连东西都看得不大清楚。好在她的脑子还勉强保持清醒,看到李思明匆匆忙忙地钻进来,她吃了一惊,有些吃力地问:“怎么了?有情况吗?” 李思明说:“清军的巡逻艇来了。” 宋雨薇吓了一跳:“清军的巡逻艇来了?你看清楚了没有?这种事情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 李思明两手一摊:“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宋雨薇急得汗都冒了出来:“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被困在沙洲上被江水包围,逃都没地方逃!整个沙州就这么大,只要他们不能上沙洲,立刻就能发现我们了……”她用手吃力的撑起身体试图坐起来,却连一丝力气都没有,身体虚弱到了让她绝望的地步。她放弃了,看着李思明,咬咬牙,再一次将那个装着三万两银子庄票的荷包递给他:“你带着它快跑,以你的水性,要游到对岸去完全是做得到的!赶紧跑,趁现在还来得及!” 李思明笑了笑,轻轻的将她的手推了回去说:“我可没有扔下女人逃跑的习惯。” 宋雨薇急得不行了:“你再不跑,我们就一个都跑不掉了!” 李思明淡定的很:“干嘛要跑?人家都把船送到我们面前了,干嘛要跑?” 宋雨薇气的够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人家的船?” 李思明说:“他们除了那条船,还有什么值得我惦记的?”想了想把荷包从宋雨薇手上拿了过来,“这个先给我,我有用。” 宋雨薇已经没有力气再跟他说话了,闭上眼睛吃力的吐出两个字:“快走……” 李思明弄了一块新的湿布盖到她的额头,换下那块已经让她的体温熨得发热的湿布,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柢声安慰:“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这时,那艘巡逻艇已经抵近沙洲,七八名清军士兵从船上跳了下来,端着步枪开始骂咧咧的搜索,看得出他们并不喜欢这份差事。不过这个也可以理解,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雨,江水汹涌,巡逻艇随时可能被掀翻,在这种鬼天气出来巡逻搜捕,换谁都不乐意。但没办法,上头下了死命令,那两个跳江的乱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宋雨蔚,一个知府死在乱军之中,不把这个匪首抓住,谁也没法向上头交差!所以这帮苦哈哈的士兵只能苦着脸开船出来四处乱转,他们也没指望能发现什么。距离李思明和宋雨薇跳江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了,如果他们死在了江里,那尸体估计早就冲到上海去了,如果他们没死,那也不知道躲到哪里了,根本不可能找得到。所以他们打定主意了,在沙洲上随便转一转,再开着船往下游逛两圈就回去交差,傻子才在这种风高浪急的鬼天气卖力搜索呢! 但是吧……有的时候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他们刚登上沙洲就发现不远处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这支巡逻小队立即作出反应,放声大喝:“什么人?出来!” 那个身影瑟缩了一下,整个人把头埋在地上,恨不得钻进地里。 棚长(相当于现在的班长,不过清代新军一个棚有十四人)厉喝:“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就开枪了!” 几名士兵用务一拉枪栓,发出刷一声大响,然后是霹雳一般的大喝:“出来!” 那个倒霉蛋抖得更加厉害了,在死亡的威胁下不得不慢慢站了起来,举起双手,哭丧着脸叫:“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棚长见他一副平头百姓打扮,不免皱了一下眉头,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那货说:“我……我是普通老百姓啊!我家世世代代都在这一带打渔的,,昨晚渔船翻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游上这个沙洲,保住了小命……” 棚长冷笑,走过去用枪管戳了戳那货的胸口:“普通渔民能有这么结实的身板?嗯?” 那货说:“我天生的!” 棚长说:“我还地生的呢!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乱党?敢说假话的我就一枪崩了你!” 那货又瑟缩了一下:“我……我……” 一名士兵不耐烦的说:“棚长,跟他废话那么多干嘛?我看他年纪、块头都跟那逃脱的乱党差不多,管他是不是呢,借他的脑袋回去换个赏就得了!” 士兵们纷纷叫:“对咧,上头也不一定知道乱党长什么样子的,直接把他的脑袋拿回去,再把话编得圆满一些,完全可以糊弄过去!” 很显然,这帮家伙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杀良冒功的事了,拥有相当丰富的经验,居然就这样围着那个倒霉蛋七嘴八舌的商量着应该怎样让这个倒霉蛋坐实乱党的身份,用他的脑袋去换一大笔赏银。说得激动,连巡逻艇上负责开船的几名士兵的跑了过来,加入讨论的行列。这可是实打实的功劳啊,一个乱党的脑袋可以换一一大笔赏银,而且还可以有机会记功升迁,这种好事自然是越早加入越好。至于良知什么的…… 良心多少钱一斤啊? 第15章 扮猪吃老虎 “这家伙还留着辫子,不大像乱党,应该将他的辫子剪掉!” “对,乱党是不留辫子的。” “但是绝大多数乱党都是南通城里的新军,他们也是留着辫子的呀。你们不觉得让他留着辫子更容易糊弄过去吗?” “你懂个屁呀!这种留着辫子的乱党脑袋不值钱,最值钱的是那种从国外跑回来兴风作浪的。必须把他的辫子剪掉,剪一个西洋人的发型去冒充从西方回来的乱党,这样可以拿到几倍的赏银!” “有道理!不过谁会剪洋人的发型呢?” “你傻呀?南通城里那么多理发匠,绘剪洋人发型的多了去了!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把他带到洋人的理发店去,让洋人帮他捡嘛。” “带着个大活人去不好吧?很容易暴露的。” “谁说我要带活人去了,把他脑袋砍下来带回去不就得了?” “只带脑袋回去当然是方便,不过这样一来,恐怕没有人敢给这颗血淋淋的脑袋理发了吧?很吓人的耶。” “切,只要舍得花银子,别说让人给这颗脑袋理个发,让他亲几口都可以!” …… 好不容易逮着了一个立功的机会,这帮士兵实在是太兴奋了,就这样围着这个可怜的“乱党”,旁若无人的讨论的,应该怎么拿他的脑袋去换赏银。巨额悬赏面前这帮家伙开动脑筋出谋划策,一个个口若悬河指手画脚,聊得别提有多开心了。只是被他们包围的那个倒霉鬼却开心不起来,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被屠夫包围了的猪————那帮屠夫正用杀猪刀在他身上比划着,热情洋溢的讨论着往哪里捅可以更快的把血放干,让猪肉的味道更好……这个倒霉蛋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还没等着帮清兵讨论出个结果,他就再也坚持不住了,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啊。” 那帮清兵停止了讨论,一个个满脸堆笑的看着他,就像这一群恶狼在看着一头大肥猪。 迎着这邪恶的目光,那个倒霉蛋抖的更厉害了,颤声说:“我真不是有意要加入乱党的,是我们连长逼着我们干的呀!当时他把手枪都拍出来了,全连都是他的人,我们这些小兵能怎么样?如果我们不加入,他会杀了我们的!” 棚长眯起眼睛慢条斯理的问:“哦,你是承认自己是乱党了?” 那货一个劲的磕着头,跟捣蒜似的:“我不是有意要加入乱党的,我真不是有意要加入乱党的,你们就放过我吧。” 棚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兄弟啊,我们也很想放过你,但是没办法,这年头当兵想吃饱饭太难了,大家就指望拿你的脑袋去立个功,换些赏银,好过几天好日子,要是把你放跑了,我们喝西北风去啊?” 一个干瘦干瘦的清兵眨眨眼睛,貌似好心的给了一个建议:“其实你的脑袋也不怎么值钱,把你的脑袋交上去,换来的那点赏银被上头扣掉大部分,发到兄弟们手里的,大概也够大家喝几顿酒了,没意思得很,如果能抓住更值钱的目标,我们肯定不会打你脑袋的主意。” 棚长用力点头:“对对对,说的太对了,我们这也是穷得没办法才打你脑袋的主意,你要是知道你的同伙躲在哪里,带我们抓住他,没准我们可以考虑放你一马的。” 那个可怜虫抬起头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别提多猥琐了:“真的吗?如果能抓住同伙,你们真的可以放我一马吗?” 棚长说:“那还用说。你的同伙是一个从美国回来的娘们吧?那娘们够狠,把我们南通知府都给弄死了,整个南通城为之震动,上头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她千刀万剐!如果你知道她躲在哪里就赶紧带路,如果逮住了她,你不光可以保住自己的小命,还可以将功赎罪,领到一大笔党银。” 那家伙咬咬牙说:“我……我知道她躲在哪里。” 棚长喜出望外:“他在哪里?快带我们去。” 那家伙说:“带你们去可以,但你们得答应我抓住她之后就放我走,绝不能再为难我!” 棚长不耐烦了,一脚踹了过去:“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带路,不然我一枪崩了你。” 那家伙大声说:“你先答应我,抓住她之后就放了我,否则我死都不会带你们去的!” 棚长说:“行行行,我答应抓住他之后就放你走,绝不食言可以了吧?” 那家伙说:“你发誓!” 棚长的胸膛高高鼓起,然后又瘪了下去,努力安排着心中的恼怒和不耐。他发自内心地想一枪把这个王八蛋给崩了,带路就老老实实带路呗,啰里八嗦的烦死人,他最讨厌这种不利索的废物!但是迎着这个废物那倔强的眼神,他知道,如果不想办法让他安心,这家伙是绝对不会带路的。不要以为小人物就很好糊弄,小人物才是最精明的,为了自己手中那点利益,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无奈之下他只好发誓:“行,我对天发誓,再抓住乱党头目送你位置后,立刻就放你走,如果违背了自然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 那货接口:“不得好死,而且全家死一户口本,送火葬场烧上三天三夜才断气!” 膨胀额头的轻轻突突的跳了一下,好悬没有一枪托轮过去。王八蛋,居然敢咒他全家死一户口本,活得不耐烦了!不过看在一份大功和一大笔赏银的份上,他咬咬牙还是忍了下来,重复了一遍:“如果违背誓言,就让我天打五雷轰,全家死户一口本!” 那家伙做才满意:“记住了,你发过誓的哦,如果违背了誓言,你就要天打五雷轰,全家死于户口本,死了还要送火葬场烧上三天三夜才断气……” 棚长没好气的说:“知道了,你可以带路了吧?”在心里恶狠狠的想着:“等抓住了那个乱党头目,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好吧,棚长压根就没打算过要放这个家伙走。这家伙的脑袋虽然不是很值钱,但好歹也算是一份功劳,放跑了岂不可惜?至于誓言的问题……他是发了毒誓没错,但他那些部下可没有发过誓啊,那些部下弄死这个王八蛋可不算他违誓,他根本就没有动手,不是吗? 敢逼老子发毒誓看,回头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这个可怜的倒霉蛋并不知道棚长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看到棚长发了誓,自认为自己的安全有了保障,欢天喜地的在前面带路。那帮清兵交换一个眼神,端着步枪跟在后面,时刻保持着警惕。据他们所知,那个乱党头目身手不凡,两支手枪左右开弓,弹无虚发,昨晚那一通乱战死在她枪下的将士着实不在少数。面对这么危险的人物,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个猥琐的家伙带着他们悄悄的来到了一个地窝子附近,在距离地窝子还有十来米左右,他停了下来,指着地窝子入口说:“那娘们就躲在里面,她生病了刚刚还拿着一张银票求我想办法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不过我没有答应她……” 捧场似笑非笑:“你为什么不答应她呢?” 那家伙一脸正色:“我吃了大清的粮,自然要忠于大清,被迫造反已经很对不起大清了,如果继续助纣为虐,那我还是人吗?” 棚长满意的说:“很好,你有这份心,足见你对大清是忠诚的,等回到了南通,我一定在上官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那家伙顿时就愣了:“回南通?你刚才不是说,抓住这个乱党头目之后就放我走的吗?为什么还要带我回南通?” 棚长嘿嘿一笑,不理他打了个手势:“下去几个人,把那娘们给我拖出来……小心点,那娘们厉害的很,可别让他伤了你们。” 七名士兵放下步枪,嘿嘿笑着走向地窝子。 膨胀扭头看着这个带路党问:“你叫什么……” “名字”这两个字还没有顶到舌尖,一阵剧烈无比的疼痛就剥夺了他说话的能力。他下意识的低下头,只见一把猎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齐柄捅入自己的腹部,正中肾脏,鲜血沿着血槽狂喷而出。那个看上去很猥琐很贪生怕死的家伙此时摇身一变变成了冷酷杀手,出刀既快又狠还准,轻轻一刀,就剥夺了腾长的一切生机。棚长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棚长身边的一名心腹见状大吃一惊,本能的张口想叫,原来李思明动手比他动嘴还快,这一刀刺入膨胀肾脏的同时右脚飞起,正中这个倒霉蛋的裆部。这一脚足有千斤之力,大家听到的可不是什么蛋碎的声音,而是胯骨破碎的脆响,那个倒霉蛋触电把你一蹦三尺高,身体在空中绷成弓形,倒在地上滚了两滚就没了动静。 两支长枪指了过来。并不是清军的反应有多快,纯粹就是本能反应,那两名就在李思明身边的士兵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脚僵硬,就算用枪指住李思明,四五秒钟他们都不会记起要开扣动扳机的。 这不能怪他们,谁又能想到一个貌似猥琐胆小的家伙居然是冷血杀手呢?遭逢这等变故,他们没有丢下步枪尖叫着跑开已经算是训练有素了。 第16章 打赏 李思明可没有让人拿枪顶着脑袋的习惯,在对方步枪指过来的时候他用力一拧腰,将棚长的尸体挡在自己前面,手往棚长腰间一抹,那支别在腰间的手枪到了他手里,几乎是顶着那两名士兵的脸开火,砰砰两枪,这两个已经给吓得变成木偶了的倒霉蛋额头上各自多了一个深深的窟窿,鲜血混合着脑浆从后脑勺处飞了出来。 这一番变故都是在电光石火间发生的,等到那几个欢天喜地的跑向地窝子准备逮人的清兵听到枪声转过身来的时候,才惊骇的发现以棚长为首的四名弟兄全倒了,一支毛瑟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这帮倒霉蛋第一反应不是卧倒,不是据枪,而是发愣…… 李思明笑容淡淡:“把枪放下,把手举起来,别做出什么让我误会的动作,否则我认识你们,子弹可不认识你们!” 这几名清军士兵对视一眼,乖乖的摘下步枪扔在地上,然后举起双手对这个欺骗了他们所有人的混蛋行法式军礼。 李思明满意的点了点头,反手两枪,巡逻艇上一名听到枪声下意识地去操纵架在艇首上的马克沁重机枪朝这边瞄准的清军胸口爆开两团血花,一头栽入江中,这精准至极的枪法让所有清军士兵汗毛倒竖,毛骨耸然! 于是,连巡逻艇上最后三名士兵也老老实实的举起了双手。 看着他们这副窝囊的表现,李思明不禁撇了撇嘴,总算知道只是比旧军队稍有改善的北洋六镇为什么打遍天下无敌手了。说白了,清廷付出天文数字的财力物力打造的新军跟旧军队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被更新的只是军装和武器装备,但思想仍然停留在当兵吃粮,逢敌放几枪就跑便算对得起这份工资了的阶段,这样的对军面对军国主义思想极为狂热的日军,焉能不败! 对方还有十多号人,如果拼死反抗,就算他能将他们全部干掉,自己也会受伤。但是没有反抗,只是打死了几个,其他的全部老老实实投降了,这样的军队,用不堪一击来形容他们都是奢侈的! 他冲巡逻艇上的人抬了抬枪口:“把那挺重机枪推进江里,然后你们给我下来!” 那三名士兵老老实实的将马克沁重机枪推进江中,然后举着双手从巡逻艇上下来,走到自己同伴那边。 李思明问:“谁会操作巡逻艇的?” 有四名清兵举手:“我会,我会!” 李思明说:“很好,你们去把他们几个给我绑了!” 那四位对视一眼:“没有绳子……” 李思明没好气的说:“没绳子就用绑腿!” 这几名士兵只好扯下那几个倒霉蛋的绑腿,给他们绑了个苏秦背剑式,煞得紧,疼得那几个家伙嗷嗷叫。 李思明则捡起地上的枪扔进江里,确定没有漏下什么武器后便进入地窝子将宋雨薇抱出来,一个一脚将那帮清兵踹进去,然后登上巡逻艇,对那几名会开巡逻艇的清兵说:“给老子上来开船!” 那几名清兵不敢多说,赶紧登上巡逻艇。有个胆子大一点的看着在地窝子里挣扎的同伴,不免有些担心,小心翼翼的问:“爷,他们怎么办?” 李思明说:“让他们在那里呆着,等把我们送到目的地了你们再回来接他们。” 一听说等把这位大爷送到目的地了自己还能回来接这帮倒霉蛋,那四名清兵不免松了一口大气,看样子这位大爷并不嗜杀,他们只要老老实实听话,还是可以保住自己小命的! 于是分工合作,把船开离浅滩。轮机手小心翼翼的问李思明:“爷,你想去哪里?” 李思明说:“往下游开就是了。” 那四个被抓了壮丁的倒霉蛋不敢多说,操纵着巡逻艇往下游开去。李思明瞬间连杀数人的可怕身手把他们给吓着了,在他面前他们大气都不敢透,生怕触怒了这位大爷,自己人头落地。他怎么说大家就怎么做吧,只要把这位爷伺候好了,放他们一马就行了! 李思明抱着宋雨薇进了船舱。这种巡逻艇噪声非常大,船舱里更是脏兮兮的,汗臭、食物的腐臭混合着煤烟,催吐效果堪比丙硫酮,呆在里面绝对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但是李思明也没有办法,宋雨薇现在在发着高烧,不能再吹风了。 在种小得可怜的巡逻艇上是不可能有一张床的,李思明只能把一块地板清理干净,铺上一张脏兮兮的毯子,这才小心的扶着宋雨薇躺下。见她烧得脸蛋通红,他眉头一皱,问开船的清兵:“有没有退烧药?” 清兵说:“有的有的。”说着一通翻翻找找,找出一堆草药递了过去。 李思明眉头都拧了起来:“这什么玩意儿?” 清兵说:“药啊!我们发烧的时候就吃这个。” 李思明问:“管用吗?” 那名清兵让他这灵魂一问给问住了,挠了挠脑勺,不大确定的说:“应该……应该有用吧?至少吃不死人。” 李思明翻了个白眼,随手将那堆草药给丢到一边,继续用湿毛巾给宋雨薇降温。他信不过这些草药。中医在治疗骨折内伤、胃寒肾虚这些疾病方面确实有独到之处,但是对付感冒发烧等等这些由真菌、病毒引起的疾病就相当麻爪了,每个人开的方子都不一样,每个人用的药也不一样,拿这玩意儿给宋雨薇吃?那跟赌命没啥区别。 事实上这年头东西方都一样,对付感冒、发烧、发炎这些疾病都没有太好的办法,东方还好,用草药来治,只要注意一点,就算治不好也不至于把人弄死,西方就惨了,水蛭疗法了解一下!就是直接把水蛭放在身上让它吸血,感冒了?来几条水蛭;发烧了?来几条水蛭;头痛?更要来几条水蛭,吸到肚皮胀爆了再换一批,这是比较人道的放血疗法,好歹不用动刀子,割完动脉割静脉不是?至于大量失血让病人更加虚弱然后挂掉……哦,那是因为你把灵魂交给了魔鬼,让你的家人好好忏悔吧。此外还有汞疗法,就是把水银涂在感染发脓处,后来觉得这样不行,又发明了更先进的蒸熏疗法,就是让人呆在窄小的空间里然后加热水银,让整个空间充满水银气体……在水银的甜美气息中愉快地呼吸吧,骚年! 确定这是在治病,而不是在谋财害命? 引领时代潮流的欧洲居然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法子治病,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但这就是现实。更不可思议的是,这种摆明就是要把病人往死里整的治疗技术居然一直沿用到了二十世纪初!换句话说,即便是现在,西方的医学界拿感冒发烧这些疾病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看西方名著看到谁谁谁淋了场雨就挂掉这种情节,千万不要惊讶,这完全是真的。 不过西方国家已经在医药、微生物研究等等领域取得了良好的开端,有很多药物其实已经被发明出来了,只是大家还没有意识到它的价值……比如说著名的磺胺,此时只是一种染料而已。西方正在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虽然缓慢,虽然遍布荆棘,但他们离阳关大道不远了。 李思明现在没想那么多,他只希望能够尽快抵达上海。只要到达上海,宋雨薇就可以进医院去接受正规的治疗。 只是这年头的巡逻艇航速实在是有点逊,一小时撑死也就二十来公里,也就比骑自行车快那么一点点。李思明急得上火,一个劲的催着快点快点再快点,那四个倒霉蛋哭丧着脸告诉他:“已经是最快速度了!再快的话锅炉就要爆炸了!” 李思明瞪起眼睛想发火,但是闻着那呛人的煤烟味,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算了。这年头的船就这速度,你有啥办法?就算将这几个窝囊废全塞进锅炉里烧了,这船也快不起来啊! 没辙,只能忍了。 在这一刻,他无比怀念人民海军那些时速可以达到五十几节的鱼雷艇…… 好在南通到上海也就一百公里,而且都是在大江上行驶,连弯都不大拐,更不会在沿途码头停靠……停下来的话那四个倒霉蛋得吃枪子,所以四个小时之后,急得上火的李思明终于看到了上海滩。在他的指挥下,巡逻艇在一个小码头靠岸,他背起宋雨薇,在那四个倒霉蛋送走瘟神般如释重负的目光中走上码头。那四个倒霉蛋松了一口大气,差点没搂作一团大哭几声。这位爷这一路上都黑着一张脸,随时可能杀人的样子,可把他们吓得够呛啊!现在好了,总算熬到这位大爷走人了,万岁! 然而,李思明似乎想起了什么,霍地转过身来。 那几位吓了一大跳,呐呐的说:“爷……” 李思明拿出宋雨薇那个荷包打开,一掏就掏出一沓庄票,面额有大有小,最大面额的足有一万两,小面额的则是五十两,拼拼凑凑足有三万多两。他拿出四张五十两的递给轮机手:“这一路上你们辛苦了,这点钱拿去买点酒喝吧。” 第17章 横冲直撞 那四个倒霉蛋四双眼睛瞪得比猪尿泡还大。这位爷的厉害他们可是见识过的,杀人不眨眼,转眼之间就有五个同伴死在他们手里了,这一路上他们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伺候他,生怕他一个不高兴把自己给捏死了。本以为能平安无事的将他送上岸就谢天谢地了,没想到这位爷居然会转身打赏他们! 夭寿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四位一致保持着带愣的表情,直到李思明背着宋雨薇走远,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目送着李思明背着宋雨薇消失在人群中,轮机手用力咬了一下舌头,又用力揉了揉眼睛,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低头看了一下装票上的数字,那个心脏啊,差点就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四张五十两银子的装票,整整二百两银子! 拿着这些装票,他发自内心的想哭。虽说新军的待遇不错,但一个月也就是三两银子的样子,军官再扣一点,拿到手的连三两都没有,这笔钱已经是他们两年的收入了! 发财了! 另外三个也反应过来了,凑过脑袋一看,顿时尖叫起来高呼:“发财了,我们发财了!” 轮机手破口大骂:“你们嚷嚷个屁呀,生怕别人不知道还是怎么的?要是把岸上的官兵给惊动了,我们毛都保不住一根!” 那三个顿时就不吱声了,只是从他手里各自抢过一张死死的捂在胸口,闭上眼睛,一脸幸福的表情。本来他们以为被这个杀人魔王胁迫,协助要犯逃跑算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现在一看,这分明就是走大运了好不好?如果每回都有这样的好运气,他们宁可天天都被人家胁迫天天协助要犯逃跑! 轮机手使劲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压低声音说:“这里并非久留之地,我们得赶紧开船走人,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就把船扔了,然后各自回家!” 有个有点傻愣的家伙说:“我们不回军营啦?” 轮机手破口大骂:“回个屁军营!回军营去干嘛?回去告诉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我们协助要犯逃跑了,要犯赏了我们每人五十两银子吗?我敢拿脑袋跟你们打赌,只要泄露一点点风声,我们马上就会被丢进监狱,这笔钱一分都别想留下!” 大家连连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军队的风气他们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当官的一个比一个黑,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带着一笔巨款回到军营,当天就能找借口把他们给丢进监狱去,美其名曰:勾结乱党,罪不可恕! 所以……还是按轮机手说的,把船开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然后上岸,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闷声发大财吧,至于军营,那是绝对不能回去了,回去就是找死! 而这正是李思明想要看到的。他要弄死这几个窝囊废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杀人并不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如果没有必要,他也不想让自己的手沾上太多的鲜血。但就这样把他们放回去也不行,万一这些家伙跑回去通风报信,清军很快就追到上海来,他还怎么愉快的炒股赚钱啊?所以想了又想,还是花点小钱,封住他们的嘴巴好了。不必刻意强调,这些家伙拿了钱自然就会各回各家,至于回军营报告……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这辈子都不可能! 只要这几个家伙不开口,清军就不知道他和宋雨薇去了哪里,他再注意一点,别让宋雨薇出去抛头露面,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宋雨薇都是安全的,也就不用躲到香港去了。 一走出码头,马上就有好几名穿着短袖粗布衫的精壮汉子拉着黄包车一溜小跑的跑了过来,殷勤的叫:“老板,坐车吗?坐我的,保证跑得又快又稳!” “坐我的!我跑得最快!” “坐我的,我跑得又快,收钱还便宜!” 李思明扫了所有人一眼,问一位年纪最大、神情愁苦的车夫:“去医院的路熟吗?” 那位车夫猛点头:“熟,很熟!我拉了十年车,全上海的医院我都熟,我还知道哪个医院的医生技术最了得……” 李思明说:“好,就你了。”小心翼翼的扶着宋雨薇让她半躺上去,然后自己也坐上,“去离这里最近的医院!” 车夫说:“好咧,爷你坐稳了!”说完拉起车就是一溜小跑,沿着大路直奔离这里最近的医院。 其他车夫见生意被抢走了,也不沮丧,继续去寻找目标。他们大多都是外地跑到上海来寻找机会的,一个一穷二白的人想在这座城市生存可不容易,要么到码头去扛包,要么当黄包车车夫,至于工厂,想进去并不容易。而且想靠出卖力气活下去也并非易事,上海有很多帮派,专找这些出卖力气换饭吃的麻烦,每天的收入都得交一部分给这些帮派,否则轻则挨一顿毒打被赶出那块区域,重则横尸街头。为了活命,他们必须加倍努力的工作,直到干不动不止。 黄包车跑得挺稳的,但李思明觉得太慢,真的太慢了,习惯了汽车、摩托车等现代工具之后,坐这种人力车,尤其是有人重病的时候坐这种人力车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他东张西望,愣是没有在街道上发现一辆汽车,这让他很沮丧……好吧,现在汽车在全世界都很少见,在中国就更加少见了,真的,比野生华南虎还少。 此时的上海虽然是中国最为繁华的大城市,但是这种繁华跟一个世纪之后不可同日而语,反正在李思明看来,这里比非洲国家的内陆城市还惨:楼房又底又矮,街道上跑的绝大多数都是人力车,带有鲜明西洋风格的高楼大厦周围是一圈圈的草棚、木棚,衣冠楚楚的绅士优雅的坐在黄包车上欣赏着城市风光,衣不蔽体的小孩瑟缩在路边,呆呆的看着他们,原本应该清澈灵动的眼睛呆滞无光,只能在脏兮兮的小脸上看到一丝丝羡慕。此时的上海两极分化非常严重,城中心是天堂,教堂、商店、歌舞厅、酒店栉鳞次比,黄浦江边高楼林立,阳澄湖畔别墅错落有致,在这里生活着这个时代中国最富裕的一拨人;而走出了这个圈子,就是一大片一大片四面漏风的草棚、铁皮瓦棚,是无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人。 天堂与地狱,几步之遥。 车夫对这一切熟视无睹,他可没有李思明这份闲心,去操心什么天堂地狱,他只想尽快把人送到医院,赚到几个小钱然后接下一单生意。他全家老小就靠这点小钱活命了。 跑了足足两千米,累得汗流浃背,总算来到了一家规模颇大的医院。他停下来,喘着气用粗布毛巾擦着汗,喘着气说:“爷,到了!这家医院是德国人开的,医生技术了得,肯定能治好这位小姐的!” 李思明对这番话颇为受用,说:“承你贵言。”掏出一块从那几个倒霉的清兵身上搜出来的银元递给他:“辛苦了,这钱你拿去买几两肉回家给老婆孩子解解馋吧。” 车夫给这白花花的银元给吓得一哆嗦,连声说:“这太多了,太多了!” 李思明笑:“我没有零钱。” 车夫说:“我可以去帮你找开。” 李思明说:“那太麻烦了,我没时间耽搁……先进去了,你赶紧去吃点东西,不吃饱饭可没力气干这种活。”说完背起宋雨薇,大步走进医院。 车夫紧紧攥着那个银元,眼睛有点湿润,喃喃自语:“哎,这位爷穿得普普通通,可待人怎么这么好呢?老天保佑,一定要让这样的好人长命百岁……” 李思明背着宋雨薇大步走进医院,这时这丫头浑身跟个火球似的,并且连连咳嗽,显然病情恶化了。医院保安看到李思明背着人直接闯进来,皱起眉头过来想赶人,但一见宋雨薇咳成那样,吓得赶紧闪开,冲李思明叫:“快带她出去!她可能患上肺炎了,你想害死我们吗!?” 李思明一眼瞪了过去:“滚开!”一脚将一个手指几乎戳到他鼻子来了的保安踹出几米开外,直接闯了过去。宋雨薇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他可没有时间跟这些混蛋耗,敢挡路的直接踹飞就是了。 被他踹倒的那个保安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半天都没缓过来。其他人见李思明这么凶悍,都不禁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多逼逼了。 李思明冲进诊室,怒吼:“医生呢?医生,给我出来!” 这家伙嗓子大得吓人,一嗓子吼出去,整个诊室都嗡嗡震动。马上,一名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的白人老头跑了过来,气急败坏的叫:“你这家伙,不知道医院需要保持安静吗?居然在这里大吼大叫,还有没有一点公德心?赶紧给我滚蛋,否则我就让巡捕房把你抓起来!” 这老头一口中国话说得还蛮流利的,虽然口音有点怪异,但要交流完全不成问题。李思明把宋雨薇放在椅子上,说:“我为我的失礼行为向你道歉,请你帮我看看我的朋友,她病得很严重!只要你能治好她,我一定会给予你丰厚的报酬。” 第18章 肺炎 老头见他态度还可以,态度也稍稍缓和了一点,哼了一声,冷冷的说:“我的诊费可是很贵的哦!” 李思明说:“只要你能把人治好,钱不是问题,拜托了!” 老头这才戴上口罩:“把她抱到病床上来!” 李思明把宋雨薇抱到病床上,而这时候,她咳嗽得更加厉害了。老头拿出体温计塞到她腋窝里,随口问:“她是什么时候发病的?” 李思明说:“昨天淋了一场雨就开始发高烧了。” 老头眉头一皱:“什么时候开始发烧?” 李思明说:“昨天深夜。” 老头瞪圆眼睛,怒形于色:“昨天深夜发烧,现在才来看医生?你是想害死她吗?你知不知道一旦拖得久了很容易演变成肺炎,连上帝都救不了她?” 李思明不吭声,低着头任由他训。他不是不想尽快把宋雨薇送医院,实在是没有办法嘛,当时他们被困在沙洲上,插翅难飞,怎么把人送医院? 老头从宋雨薇腋下抽出温度计看了看,面色微变:“四十度!烧得这么厉害!?”赶紧戴上听诊器开始听诊,神情变得极为严肃、专注,从这神情就能看出,这是一位很敬业的医生。 李思明在一边大气都不敢透,直到他听诊完毕了才问:“怎么样?她的病情……” 老头摘下听诊器,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确定,得先验血。” 李思明说:“请尽快!” 老头让助手过来给宋雨薇抽了点血拿去化验,自己拿出纸和笔登记病人的信息,姓名、年龄、有无其他重大疾病病史……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不过李思明也不是吃素的,编得是滴水不漏。 登记完资料,老头说:“病人病情相当严重,需要住院……为了避免她患上肺炎并传染别的病人,我单独给她安排一间病房,不过收费是很贵的,你能接受吗?” 李思明说:“可以,请尽快。” 老头迅速开了单子,那字写得那叫一个龙飞凤舞,看得李思明倍感亲切。不容易啊,回到这个时代都两天了,总算是看到一样自己熟悉的东西了————貌似甭管什么时代,医生写的字都跟鬼画符似的,除了医院里的人谁也看不懂,几十年后依然如此。他拿了单子过去挂号交住院费,费用果然贵得吓人,这个时代的穷人是万万承受不起的。好在他有三万两银子傍身,这点小钱还不放在眼里,直接交就是了! 交完住院费就回到病房等结果,验血要花不少时间的,他只能耐心等待。 医生给宋雨薇挂了一瓶葡萄糖,给她的身体补充一点能量。高烧使她的身体变得很虚弱了,而且昏迷不醒,不能进食,只能挂葡萄糖。那老头在一边观察着她,还不时量一下体温,在本子上记录点什么,非常敬业。只是医疗设备的简陋却让李思明大为不满,连台呼吸机都没有,X光、CT什么的更是想都别想,这样的医院真的能够治病救人? 反正他持怀疑态度。 这一晃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已经到了下午,宋雨薇的病情没有半点缓解,相反还更加严重了。老头神情严峻的对李思明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李思明问:“准备什么?” 老头说:“我初步判断,她很有可能已经患上了肺炎,这种疾病我们是没法治的,全看她的意志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李思明愕然:“肺炎?没法治!?”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一般的肺炎治疗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只要不是非典、新冠这类狠角色,一般的市级医院就能摆平,结果这个老头却告诉他这病没法治!? 老头说:“真没法治。别说我,哪怕是英国、德国的宫廷医生也没法治。” 正说着,他的助手拿着几张单子走了进来,对他说:“卡门教授,化验结果出来了!” 卡门教授问:“怎么样?” 助手的目光投向哪怕在昏迷中也不时咳嗽的宋雨薇,眸间掠过一丝同情:“不太好……在她的血液里发现了肺炎链球菌,已经可以确定了,是肺炎。” 卡门教授面色一变,抢过化验单来看了又看,越看眉头拧得越紧。最后他放下这些单子,对李思明说:“小伙子,带她回去吧,多给她做些好吃的,让她保持愉快的心情……” 李思明打断:“不是,你们什么意思?不打算治了是吗?” 卡门教授说:“不是不打算治,是治不了!这是肺炎链球菌性肺炎,没有特效药的,除非她的意志足够顽强能够挺过来!” 李思明火了:“一个肺炎就无药可救了?你们是怎么当医生的?青霉素呢?给我弄点青霉素过来!” 卡门教授一头雾水:“青霉素?这是什么玩意儿?” 李思明哑然……他忘记了,青霉素得等到二战才普及开来的,这是1908年,上哪弄青霉素?无奈之下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没有青霉素,磺胺总有吧?给她吃点磺胺就好了!” 卡门教授眼珠瞪得更大:“这又是什么玩意儿?小伙子,你确定世界上存在这种药?” 李思明想撞墙了……好吧,磺胺还得过二十几年才被发掘出来。注意,是发掘,而不是发明,因为这种药早就有了,只是大家一直没有发现它的疗效。想要现成的磺胺?做梦去吧你。他有点绝望了:“百浪多息总有吧?给她挂一瓶啊!” 卡门教授说:“那可是染料,你确定要拿来给病人做静脉注射?”老头很生气,“你是不是昏了头了?净扯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李思明真的要绝望了。这什么鬼医院啊,一点抗菌消炎的药物都没有,一个乡镇医生都能摆平的肺炎链球菌肺炎到了这里居然就成了不治之症,我靠!他咬牙说:“我清醒得很!这压根就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是你们太无能了而已!” 老头的脾气可不大好:“我们无能?好啊,你行你来!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 李思明说:“我来就我来!给我一些医学实验器材,我把特效药配出来给你看!” 老头冷笑:“你要医学实验器材还不简单?随时可以给你,不过你要是配不出特效药来,我非把你脑袋拧下来不可!”老头子气得够呛,他当了一辈子医生,还从来没有让人这样呛过。居然拿一个不治之症来指责他医学技术差?简直岂有此理,他倒要看看这个蛮不讲理、信口开河的家伙能配得出什么样的特效药来救这个女孩子! 李思明也不废话,打蛇随杆子上让卡门教授给他一个独立的小房间作为实验场地。这年头最基本的抗菌消炎药都还没有生产出来,医院是靠不住了,只能靠自己。宋雨薇已经开始出现轻微的寒战症状了,时间不等人,得赶紧动手! 实验场地倒是好办,直接在病房里做都可以。器材也简单,就是酒精、烧杯、酒精灯什么的。李思明还跑到医院食堂里弄了几个新鲜的蒜头,把老头子和他的助手请出去之后就开始动手了。 老头子就气哼哼的坐在门外,等着看他的笑话,他倒要看看这个狂妄的中国人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这时,宋雨薇醒了,看着李思明,声音微弱:“我……是不是……病得很重……” 李思明说:“只是发烧而已,小毛病,很快就好了的。” 宋雨薇苦笑:“别……别骗我了,我知道……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李思明说:“胡说,你身体那么好,区区一场小病怎么可能打得垮你!听我的,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等你醒过来了你就会发现,你的病全好了!” 宋雨薇无力地说:“你不用安慰我的,我不怕……不怕死……咳咳……如果我死了,记得把我的骨灰和那笔钱一起……一起送到……香港……” 李思明的语气有点恶劣了:“我说过,我能救你的!给我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宋雨薇幽幽一叹:“这是肺炎啊……没法治的。去年我和宛若一起去爬山,淋了一场雨,我发了几天高烧,她则患上了肺炎,再也没有能睁开眼睛……”喃喃自语中,她又闭上了眼睛。 李思明撇了撇嘴,低声说:“不治之症?这种小病算个屁的不治之症,你们没有找对法子而已!” 他不是医生,但是医术还是会一点的,战场急救是必学,不然自己或者战友受伤了或者生病了又没法马上送到野战医院怎么办?就那一点医术也足够了。在这个现代医学尚处于萌芽阶段的时代,肺炎链球菌性肺炎确实是不治之症,因为医生根本就找不到能杀死那些正在病人体内肆虐的肺炎链球菌的药物,对这种细菌感染性疾病束手无策————正如再骁勇的战士,赤手空拳上战场的话也只能送人头一样。不过这难不住他,他知道好几种可以治疗这类疾病的药物,以当下的条件是完全可以迅速配制出来的。 第19章 神奇的中国小子 其实治疗这种“不治之症”的药有很多。首选自然是青霉素,青霉素对付肺炎链球菌老拿手了。不过就目前这条件去整青霉素……只怕忙上一个月也做不出一支针剂。除了青霉素之外还有磺胺,这个好办得多,磺胺就是在偶氮染料中提取的,而偶氮染料在市面上可以买到,提取过程也不复杂,唯一不妙的就是副作用比较大,比如说会在患者皮肤上留下永远的红斑。当然,时间充足的话可以进一步提纯出不含色素的磺胺,只是这样一来,需要的时间就更多了。 略一权衡他便打消了做磺胺的念头,以最快的速度剥蒜头。 三下五落二,几个蒜头都剥好了,新鲜的蒜瓣装了小半个烧杯。他以粗暴的动作将蒜瓣捣成蒜泥,然后放到一边,静置一小时。一个小时后,往烧杯里加入适量的医用酒精浸泡,还不时搅拌,让大蒜跟酒精充分接触。等到大蒜被充分浸泡后,他用一块干净的白布盖在另一个烧杯杯口,将这杯带着强烈蒜臭的东西倒进去,用白布过滤掉里面的杂质,得到了一杯让不喜欢蒜子的人退避三舍的溶液。 接下来便是用酒精灯加热这杯溶液。酒精的沸点是相当低的,没多久就沸腾开来了,病房里充斥着浓烈的蒜香……光这气味就能杀死不少病毒了! 两个小时后,他打开病房的门,对守在门口等着看他笑话的卡门教授说:“给我拿一瓶生理盐水。” 卡门教授脸臭得可以:“你的药呢?配出来了没有?” 李思明亮出一个注射器,那里面有一点淡黄色的液体,大约五六十毫升的样子:“在这。” 卡门教授下意识的伸手想拿过来看个究竟:“这是什么?” 李思明一把推开他的手:“祖传秘方,请勿窥视。” 卡门教授悻悻的缩回爪子,说:“你们中国人就是喜欢故弄玄虚,我开始同情那个将要使用这种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药的女孩子了!” 李思明说:“放心,这种药绝对比你们医院库存的一切药物要好得多!” 卡门教授气得不行:“但愿!事先声明,如果病人用你的药出了事故,与医院无关的!” 李思明说:“这个我心中有数。”暗暗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责任在医院方中国人就能拿他们怎么着似的!这年头的医院简直是大爷中的大爷,尤其是欧美列强开办的医院,能让中国人进来看病就已经是一种恩赐了,出了事故想指望他们负责?别做梦了,官府第一个让你知道什么叫愤怒的铁拳! 生理盐水拿来了,李思明要了过来,将注射器里那点淡黄色的液体注了进去用力摇晃几下使其混合,然后接上输液管挂好,把针头扎入宋雨薇的静脉中。他手脚麻利,尤其是扎针,又快又准,看得卡门教授眼睛一亮。 “李,你学过西医?”他问。 李思明说:“学过一点。”这绝对是诚实的回答,他确实学过一点。 卡门教授说:“只学过一点你就敢大言不惭,自己配制一种可以治疗肺炎的药啦?你知不知道,哪怕是西方最顶尖的医学专家也不敢放出这等狂言!” 李思明淡淡的说:“哪怕是一个只有手指那么大的小人,站在山顶上也能高高在上地俯视格列佛巨人。” 卡门教授只觉得他话里有话,一脸懵逼:“什么意思?” 李思明却不解释了,只是专注的看着药液一滴滴的通过输液管注入宋雨薇的身体,不时观察宋雨薇的反应。一旦出现不良反应,他就要立即停止输液,然后想办法弄磺胺来治疗她了。幸运的是,她并没有出现不良反应,有点幸甚至哉。 卡门教授同样守在床头观察病人的情况,不时咕哝一句:“小人国的小人站在山顶上也能高高在上地俯视格列佛巨人?什么意思啊?怎么这家伙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李思明才不会去跟他解释。他这话听起来确实很狂妄,但却是大实话,在医学领域,他就是那个站在山顶上的小人,再强壮的巨人抬起头也只能看到他的靴子。要知道,这是一个现代医学刚刚萌芽的时代,他这个懂得一定现代医学技术的人完全有资格傲视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医学家。身高不是问题,关键是看你站在哪个位置,而他就是站在万仞高峰之上,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医学家也只是站在山脚,所以…… 他们只有仰望的份。 半个小时后,药输完了,李思明拔掉针头,继续观察。 时间就在这枯燥的观察与等待中慢慢流逝,不知不觉中,天已经黑了。卡门教授再一次给宋雨薇量体温,有些惊讶地发现,她的体温居然下降了不少! “这药有效!”他一脸惊讶地看着李思明,“小伙子,你给她用的到底是什么药?” 李思明说:“祖传秘方,保密。” 他给宋雨薇用的其实是大蒜素。大蒜具有很强的杀菌功效,利用新鲜大蒜制成的大蒜素是少有的能同时杀灭真菌和细菌的抗生素种类,而且制造起来比较容易。就目前这条件,青霉素基本无望,磺胺也很麻烦,但大蒜素一点问题都没有,只需要一些新鲜的大蒜,一些酒精,一盏酒精灯就搞定了。在部队接受特训的时候便有一项训练教他们如何在无法得到后方支援、随身携带的药物已经耗尽的情况下就地取材制造药物救治伤员,教官特别推荐大蒜素,这玩意儿抗菌能力不比青霉素差,而且对抗菌类的种类也更广,最重要的是……容易制备!就目前这条件,大蒜素是最好的选择了。 卡门教授让他给噎了一下,悻悻的说:“希望你的祖传秘方真的能救她的命!” 李思明说:“放心,肯定可以的!” 守了这么久,卡门教授也累了,下班回家。他本来想继续守着的,宋雨薇在用了李思明的药后,短短几个小时里体温就下降了一度多,效果非常明显,这一现象让他倍感好奇,极具研究价值。但他年纪不小了,比不得年轻人,只能先回去休息。 李思明则到街上买点东西把肚子填饱,然后到理发店去剃了个光头,把那根难看得要死的辫子丢得远远的,再买了几套衣服,在医院的卫生间洗了个冷水澡,将那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丢掉,换是短袖衫和阔筒裤,一身清爽,感觉自己现在的样子总算能看了……嗯,过段时间长出板寸头就更帅了。 搞定之后又买了一堆新鲜的大蒜,然后回到病房里继续守着宋雨薇。这是最关键的一夜,马虎不得。 值得高兴的是,注射了大蒜素之后宋雨薇虽然还不时咳嗽,但睡得还算是安稳,高烧也在一点点的减退。这年代可没有什么抗生素,所以细菌对抗菌类药物可以说是半点耐受性都没有,这一针下去,效果拔群啊! 他没有浪费时间,又开始剥蒜头了。一针可能不够,得多准备一针。 弄好第二针大蒜素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他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了,便趴在床头睡了过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他依稀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马上警惕的睁开了眼睛。只见卡门教授头发凌乱,眼角还有一窝眼屎,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连招呼都没打,径直拿出体温计去量宋雨薇的体温。 李思明:“……” 我怀疑你纯粹只是想吃她的豆腐,但是没有证据! 他揉揉眼睛站了起来,打着哈欠问:“怎么样了?有好转吗?” 卡门教授一脸嫌弃:“你整整一晚都没有量过她的体温吗?还说自己学过西医,连按时测量病人体温都不知道?” 李思明说:“我用手摸摸她的额头就知道了……快看看现在是多少度!” 卡门教授撇嘴:“不是说你摸摸她的额头就知道是多少度了吗?怎么还要看体温计?” 李思明说:“老子的手又不是体温计!” 说话间,卡门教授小心翼翼的抽出了体温计,瞅了一眼,整个人都傻了。他用力揉了揉眼睛,扶正眼镜,把体温计凑到眼前来看,不禁发出一声大叫:“上帝啊,我是不是眼花了!?” 李思明一看,哦,已经降到三十七度八了,仍然属于高烧范畴,但没有生命危险了。他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大蒜素奏效了,再来打一两支,然后调养一段时间,宋雨薇就能恢复健康了。他叫:“该用药了,赶紧拿葡萄糖过来!” 卡门教授直勾勾的看着他,没动。 李思明莫名其妙:“老头,你傻傻的看着我干嘛?拿葡萄糖过来啊!” 卡门教授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动得满脸通红,叫:“上帝啊,快告诉我,你给她用的是什么药!你知道吗?你创造了一个奇迹,一个无数医学家梦寐以求的奇迹,无数最顶尖的医学家殚精竭虑寻找的杀灭一切细菌病毒的魔球被你找到了,你这个神奇的中国小子!” 第20章 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这老头实在太激动了,口水都喷了李思明一脸。 不激动不行。西方医学界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发现是细菌和真菌感染引发疾病了,并且已经对不少细菌、真菌进行了长达数十年的研究,由此衍生出了微生物学和传染病学等影响深远的学科。可是知道是细菌、真菌感染引发疾病是一回事,怎么杀灭这些肉眼看不见的小玩意儿又是另一回事。几十年来,西方顶尖的医学专家在不遗余力地研究着,苦苦寻觅着可以杀灭这些潜伏在人体内的幽灵的“魔球”。他们当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保罗?埃尔利希,这个德国佬研制出了新胂凡钠明,属于砷化合物,用来治疗梅毒,效果相当的好,这是人类史上第一种抗菌类化学药物。只是砷这玩意儿大家都知道的,毒得很,所以用这种药物去治疗梅毒属于杀敌八百,自损三千,其要命的副作用一直饱受质疑。所以革命远未成功,西方的医学界还得继续去寻找他们的“魔球”。 卡门教授也参与过寻找“魔球”的研究,并且在这上面花费了近二十年的心血,把全副身家都给搭了进去,还是不得其门而入,只能跑到遥远的东方来当一个普通医院的医生。然而,就在他对自己的研究已经不抱希望了的时候,奇迹却在他的眼皮底下出现了,有人拿出了能有效杀灭肺炎链球菌的特效药,而且没有明显的副作用!此时杀敌八百自损三千的新胂凡钠明还在实验室里滚着呢,不难想象这老头是何等的惊喜!他拉住李思明,各种彩虹屁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猛糊啊,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你用的是什么灵丹妙药?能不能教教我怎么看病? 李思明才懒得理他。强行让老头给他拿了瓶葡萄糖过来,将昨晚提炼出来的那支大蒜素给混合进去,给宋雨薇挂上。至于提取大蒜素后剩下的残渣,他早就倒进马桶里冲走了。这些东西得藏好,以后还要靠它赚大钱呢,他暂时对诺贝尔医学奖没有太大的兴趣,先藏起来再说。 卡门教授则化身话唠,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想尽办法旁敲侧击似图从他嘴里挖出一点机密……只要一点点,便能打开一扇大门,让他看到一条坦途。他甚至把免掉宋雨薇的医药费这样的条件都开出来了,可惜,李思明那张嘴巴不是一般的严,愣是不肯透露只言片语!最后让他吵得实在是烦了,他便撂下一句:“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们好好照顾她,如果让我满意了,没准我会把祖传秘方透露给你!” 卡门教授一怔:“你要出去?” 李思明说:“对,出去办点事。” 卡门教授不满地叫:“你居然还有闲心去忙其他事情?你不知道你手里掌握着可以拯救无数生命的密码,每耽搁一分钟都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因此而丧命吗?” 李思明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医学家,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当救世主,从死神手里拯救亿万生灵这种事情不适合我来干!”说完拨开卡门教授的手,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医院。 卡门教授追了出去,然而他手脚远没有年轻人那么灵便,等他出来的时候李思明早就下楼了。追不上,他只好悻悻的返回,咕哝:“臭小子,跑得真够快的……你等着,我早晚会把你的秘密找出来的!” 目光落在烧杯上,眼睛一亮,拿过烧杯用力嗅了嗅,一股浓烈的蒜味呛得他打了个喷嚏。他两眼放光:“蒜?难道他是用蒜做药治疗肺炎的?唔……还有酒精味,用蒜跟酒精能配制出治疗肺炎的良药?这就是中国的医术么?真是太神奇了!” 自认为发现了新大陆的卡门教授马上让助手拿烧杯去做化验,试图找出蒜头和酒精配药杀灭人体内病毒的秘密。 直接后果就是接下来一连几年,这家医院对蒜头的需求量一直非常旺盛,浓郁的蒜味弥漫在空气中,让每一个走进医院里求医的病人都直翻白眼。 李思明摆脱那个难缠的老头后迅速走出医院,来到大街上。大蒜素效果之好,出乎他的意料,宋雨薇基本上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他得为以后作准备了。 宋雨薇病好之后很有可能要去香港,然后要么在香港住下来,要么在香港买船票回美国,反正不管哪样都不是他想看到的。去什么香港,出什么国,留在上海不好吗?上海的金融市场就隐藏着绝好的机会,橡胶股票即将起飞,在两年多时间里,它的股价将暴涨二十几倍,几万两银子丢进去,最后变成一百几十万两出来……如果玩大一点,用股票向银行抵押贷款然后继续投入股市,获利就更加恐怖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够放过! 不行,必须趁着宋雨薇还没有醒,把生米煮成熟饭!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首选自然是公共租界,那里面经济繁荣,治安良好,外国侨民云集,自来水、电力什么的供应都很充足,对于这个时代的中国人而言,那是不折不扣的天堂。不过一个中国人想进租界去生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像他和宋雨薇这种来历不明、无权无势的人想住进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许他可以让卡门教授帮忙想想办法? 不管了,上海那么大,总能找到地方住的,先去买股票吧! 他扬手招来一辆黄包车:“去证交所。” 黄包车车夫扬起一个憨厚的笑容:“好咧,你可坐稳了!”拉着黄包车一溜小跑,直奔证交所而去。 此时的上海证交所的规模跟一个世纪之后没得比,就一幢大一点的大楼,电子设备什么的想都不要想,至于在巨大的电子屏幕上起起落落跟过山车一样,不时整到股民心脏病发作的K线,那也是不存在的,这里只有二三十个办事窗口,提供开户、出售股票和债券的业务,不少穿着西装的家伙在大厅里游荡,积极向进来的每一位股民推销着自己的股票,或者询问对方有没有兴趣卖出手中的股票……他们是股票经纪人,在这个年代想炒股,可离不开他们。 进出大厅的都是些衣冠楚楚、贵气逼人的家伙,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不过以中国人居多。这些中国人有的是钱庄老板,有的是腰缠万贯的实业家,有的是坐拥亿万身家不想做实业却幻想着一夜暴富的大富豪,总之个个都非富即贵,甚至既富又贵,跺跺脚上海滩都得震三震。这年头的股票就是这些人的游戏,普通老百姓无论如何也玩不起的,搞不好累死累活打拼一辈子,攒到的钱还不够买一股。 李思明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马上就有个金发小伙子迎了上来,用英语热情洋溢的问:“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到你?” 李思明用流利的英语回答:“听说买股票挺赚钱的,我想开个户碰碰运气。” 那个金发小伙子眼睛一亮:“先生,你的英语很标准,很流利啊!是不是在英国留学过?” 李思明笑笑:“学过几天英语而已。”这年头英国是世界第一大国,英语自然成了世界通用的语种,甭管在哪个国家,能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总是一件很有优越感的事情,谁都得高看你一眼。正好,李思明读书的时候在外语上下过苦功,英语、法语、德语和日语都说得很流利,嗯,有时间得找个机会好好炫耀一把自己的外语功底,抬高逼格嘛! 那小伙子奉承了他几句,然后转入正题:“你想买股票?可算是找对时机了,现在西方各国的经济都欣欣向荣,股市也一路高涨,随便买一支股票都可以赚到不少钱的。正好,我是股票经纪人,要不要我帮你推荐几支股票?” 李思明说:“先开了户再说吧。” 小伙子说:“好咧!”直接把他带到一个窗口,协助他办理开户手续。也得亏有他帮忙,不然李思明还真有点麻烦,他一点也不了解这个时代炒股开户的流程啊。 折腾了大概半个小时,总算是开好户了,李思明拿着那厚厚一沓的手续和资料暗暗吐槽:“这效率,比起一百年后的窗口办事员还差!” 那个小伙子迫不及待地把他拉到一边,让他坐下,还让人上了一壶茶。开户的时候他已经弄清楚了,这家伙手头上有三万多两银子呢,这可是一头肥羊,必须拿下呀!他热情地给李思明斟了一杯茶,试探着:“李先生,你以前炒过股吗?” 李思明说:“没呢。炒没炒过很重要吗?” 小伙子说:“其实也说不上重要,就算你没炒过股,只要跟对了人,买对了股票也一样可以赚大钱的。我这里就有好几支潜力巨大的股票,你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第21章 小叫花子 李思明饶有兴趣的问:“你都有哪些有潜力的股票?” 这位年轻小伙子拿出资料,一本正经的向他推荐:“首选自然是美孚石油,美孚石油目前的发展势头非常迅猛,产量节节攀升,连带的,股价也一路高涨,在过去五个月里上涨了百分之三十,买他们的股票那是稳赚不赔的。” “杜邦的股票现在也抢手得很。你在欧美生活过,对杜邦肯定有所耳闻吧?今年第一季度杜邦再一次拿出了非常漂亮的财报,股价一度疯涨,至少在今年内都看不到股价下跌的可能。” “摩根银行的势头也很猛,他们的股票已经连续八个月保持强劲的上涨势头了,买了也是稳赚不赔的。据说下个月他们将承接智利政府销售一亿美元国债的业务,这笔业务将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利润,市场普遍预测到时候摩根银行的股票将迎来一波疯涨,机不可失哟!现在每股价格还不是很高,这个时候买入再划算不过了!” “还有这个,这个在市场上也很抢手。” “这支同样非常受欢迎!” …… 这位来自加州的小伙子果然业务精熟,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各种股票,如数家珍。按照他的介绍,现在股市基本上就是捡钱的行情,哪怕是闭着眼睛买也能赚大钱。李思明笑而不语,宁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别相信经纪人的嘴啊,股市真像他说的那样容易赚钱,这个世界就没有穷人了。他干脆从他手里要过资料来自己看,好歹家里也是炒过股,没少给被A股花样吊打过的老妈递纸巾或者借肩膀让她靠靠的,不是专业的股民也能看懂这些玩意儿,没那么容易被经纪人忽悠! 这一通筛选,还真让他选到了不少能够赚钱的股票。不过这些并不符合他的需要,他要的是橡胶股,两年时间暴涨二三十倍的橡胶股。他有点失望地问:“你们公司没有橡胶股票吗?” 小伙子说:“暂时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有了。” 李思明嗯了一声,正打算放下滋味,目光不经意的从一家钢铁公司那简短的介绍上扫过,微微一怔。 在资料上,这家钢铁公司的股价很低,低到三十美分一股,跟杜邦、摩根这些股票相比真的差到爆,而且还一路下跌来着,距离落地成盒只剩下一步之遥了。但是曾经在闲得无聊的时候了解过美国钢铁产业发展历史的李思明却知道,它没那么容易死的,因为几天之后它就将获得钢铁巨头卡内基的巨额注资,不仅起死回生,连带的,股价还一路暴涨,一周之内翻了三倍。卡内基为什么要给这么一家快破产了的钢铁公司注资?原因有两个,一来是因为那家钢铁公司手里有几项先进的技术,拿过来的话会给他的钢铁帝国带来巨大的回报,二来是因为这家钢铁公司是摩根银行的死对头,它股价一路下跌绝大部份的原因是摩根银行联合其他几大银行不肯给它贷款,因为摩根家族也想插足钢铁领域,试图收购这家颇具潜力的钢铁公司。 现在美国钢铁行业基本上是卡内基家族说了算,他们很清楚摩根家族财力雄厚,一旦让他们插足钢铁,将会是一个很麻烦的对手。所以看穿摩根家族的企图后卡内基毫不犹豫地向这家钢铁公司注资,抢先一步将其收购过来,让摩根家族白忙活了一场,同时也在无意间制造了一支妖股,一支在一周内股价翻了三番的妖股! 李思明眼睛一亮,这个好啊!虽说没有像橡胶股那么夸张,能连续两年保持强劲的上涨势头,但是一周内连翻三番,也能让他大赚一笔了。他正愁手里的资本实在太少,全砸进去买橡胶股也赚不了多少钱呢,这个大礼包来得正及时! “我买这个。”他说。 小伙子看了看,皱起眉头说:“这家公司表现并不好,这几年来一直都处于亏损状态,股价也一路走低,你买它会亏钱的。” 李思明很萌很天真:“它便宜,三十美分就能买到一股了,其他股票至少要十美元!我有三万两银子,买它的话能买近五万股,如果买别的则只能买一千多股了。” 小伙子瞠目结舌,我靠,还能这样算!?你当是买菜,越便宜越好,买得越多越好啊?本来他还以为碰到了一个聪明人,好心地向他推荐能够赚钱的股票,没想到居然是个蠢货,一片好心都喂了狗了! 小伙子作最后的努力:“买这个你真的会亏钱的!” 李思明说:“我觉得买它很划算!” 好吧,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有人愿死有人愿埋吧。小伙子不再多说,带着他来到窗口,办理购买股票手续。 这一次效率倒是高多了,短短十分钟,一桩交易额多达三万两白银的生意就做成了,李思明掏出了整整三万两庄票,换回了近五万股就目前的行情来看跟垃圾差不多的股票。 这种大手笔交易在大厅里居然没有掀起一丝波澜,能进交易大厅的都是一掷千金的大佬,区区几万两银子的交易还入不了他们法眼。倒是在知道这个年轻人花三万两白银买下了三万股垃圾股后,他们纷纷露出了“关爱智障”的眼神,让李思明充分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情…… 李思明认真地对他们说:“这支股票会涨!” 众人一阵轻笑。 李思明大声说:“它会大涨特涨!” 笑声更响了,整个交易大厅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好吧,原本他还想拉大伙一起发财挣点小钱的,既然大家都视金钱如烡土…… 李思明耸耸肩膀,带着那三万股离开了交易大厅。走出大厅的门的时候,他分明听到后面有人轻蔑地说了句:“土包子,拿着一点小钱就出来瞎显摆,见过多大的天啊?” 李思明叹了一口气,这时代的富人都这么土豪,几万两银子都不放在眼里么?果然,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枯燥并且乏味。 走出交易大厅,时间已经来到中午了,他肚子饿得咕咕叫,摸摸口袋,还有三百多两银子呢,于是他决定奢侈一把,找了一家颇为气派的饭店,要了一只猪肘子,一笼汤包,还有几个特色素菜,再要了一斤黄酒,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回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三天了,不是在打仗就是在逃命,直到现在才终于有机会坐下来好好吃上一顿饭。他啃了一大口酥烂的猪肘子,喝了一大口黄酒,眯着眼睛享受着美酒和美食带来的愉悦以及满足感,感觉人生已经到了巅峰! “啧啧,还是原汁原味的好,在一百年后想吃到这么地道一卤肘子和灌汤包,那是做梦!”他喃喃自语,照着猪肘子又是一大口。 吃得正开心,一阵汗酸飘了过来,弄得他胃口大倒。他皱起眉头,扭头一看,只见自己左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这小孩也就八九岁的年纪,很瘦,跟只猴似的,全身衣服即便打满了补丁,依旧是破破烂烂,一扯就能扯个粉碎。那张瘦瘦的小脸满是汗污泥垢,天知道有多久没有好好洗过一个澡了。迎着李思明不悦的目光,这只瘦猴明显瑟缩了一下,但还是鼓足勇气,把手中那只破破烂烂的碗往前一递:“老……老爷,我爹病了,病得很重,已经有两天没吃过东西了,求求你大发慈悲,施舍一点吃的吧,求求你!” 声音清脆,分明是个女孩子。 李思明那点不悦瞬间消散,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小女孩,他心头掠过一丝怜悯……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应该背着书包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上学啊,而她却只能拿着个破碗四处讨饭……最可怜的是,这是这个时代无数小孩的命运,都说欧美国家那些十二三岁就要进工厂甚至矿山去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的童工很可怜,中国这些就算想进工厂当童工都不得其门而入的小孩岂不是更加可怜! 他正要说话,伙计走了过来,手往腰间一叉,凶恶的冲小女孩叫:“你这个小叫花子,怎么又溜进来了?赶紧滚蛋,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小女孩惊恐的后退几步,咬着嘴唇哀求:“这位叔叔,求求你行行好,不要把我赶出去,我爹有两天没吃过饭了,再不吃点东西他会死的!你就让我在这里讨要点饭菜好不好?” 伙计冷笑:“你爹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快给老子滚蛋!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鬼样,脏得跟只泥猴子似的也敢往我们这里钻,这是你这种人能来的地方吗?再不走我……” 李思明皱着眉头说:“你怎么说话的呢?她小小年纪就要出来讨饭已经够可怜的了,你不同情也就算了,还恶言相向!你是吃石头长大的么?心肠怎么这么硬!” 伙计不依不饶:“同情?这世道像她这样的小鬼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万,我们同情得过来么!客官,我劝你别滥作好人,这种小鬼我见多了,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其实花样多得很,一个不留神你的钱包就会让他摸走!” 第22章 神医 小女孩眼角泛起泪光,委屈的说:“我不是小偷!我只想要点剩饭!” 伙计高声说:“嗬,还嘴硬是吧?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小鬼我见多了!一个个只会装可怜,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干,不知道多少人被你们坑了都还不知道呢……哭?你还好意思哭?我要是当官的啊,就把你们这些小杂种的手通通砍了,看你们还怎么当小偷!” 小女孩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野蛮的、凶恶的人,被对方一顿臭骂,委屈得哇一声哭了。伙计却没有半点同情,抓住她的手就往外拖:“要哭到外面哭去,别在这里鬼哭狼嚎的,影响我们的生意!” 李思明按捺不住了,起身一个耳光抽了过去,扇得那伙计眼冒金星。 那伙计给扇了个趔趄,赶紧松开那个小女孩撑着桌子,这才没有摔倒。他揉着脸,只觉得半边脸都麻了,耳朵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闪,差一点点就昏了过去。他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瞪着李思明,脸都有点扭曲了:“你……你凭什么打人!” 李思明寒声说:“不凭什么,看你不顺眼而已。一个小孩饥肠辘辘四处要饭,本身就够可怜的了,你不仅没有半点同情,还恶言相向,良心都让狗吃了?” 伙计冷笑:“行,你有良心是吧?好啊,你施舍她啊,看她怎么回报你!” 李思明一脚将他踹出老远:“滚远点,少在这里恶心老子!” 掌柜原本远远的看着,见李思明动手打人了,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走过来说:“这位客官,请你出去,小店不欢迎你这种蛮不讲理的人!” 李思明冷笑:“老子还不乐意在你们这破店吃饭了呢!给我拿个食盒过来!” 马上有个伙计拿了个硕大的食盒过来。李思明手脚麻利,将一桌子没怎么动的饭菜通通倒进食盒里,他是没心情在这里吃了,但也不打算便宜那些严重缺乏同情心的伙计————伙计经常会捡客人吃剩的饭菜吃来着。打包完毕,他扔下两个银元,对那个小女孩说:“我们走!” 小女孩应了一声,跟着他走出了饭店。 掌柜阴沉着脸对伙计说:“以后注意一下,不要再让这人进来!把这么粗鲁的家伙放进来,只会扰了客人的兴致!” 好吧,他们饭店的逼格其实挺高的来着,每天都有不少文人在雅间指点江山谈论国事,富商巨贾提着鸟笼到这里喝茶听戏,这么高档的场所,岂是李思明这种动不动就打人的货能来的?以后真的得盯紧了,不要再把他放进来,免得闹出什么妖蛾子影响雅客的兴致! 其实大可不必,就算他们大门敞开,李思明以后都不见得还有兴致进这家饭店吃饭。这种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的饭店,饭菜都是带毒的,他吃不下。走出饭店后他把食盒往小女孩手里一递:“给你的,拿去吧。” 小女孩吓了一跳:“这么多,全是给我的?” 李思明说:“全是给你的,拿回去跟你爸好好吃一顿吧,我猜你们可有些日子没有吃过饱饭了。” 小女孩眼泪又出来了,抱着食盒跪在地上,不等李思明反应过来,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带着哭腔说:“恩人,你是个好人,以后我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 李思明一把将她拎了起来,没好气的说:“少来这套,老子还没死你,你跪什么跪!赶紧滚蛋,看着你就烦!” 语气虽然恶劣,但小女孩还是笑了,再次向他道谢,然后抱着食盒一溜烟的跑了。 李思明目送她走远,忽然跺了跺脚:“靠,我那么大方干嘛?花了两个大洋买来的一大桌子菜呢,卤猪肘子只啃了两口,汤包一口都没尝到……我那么大方干嘛?至少也要给自己留两个汤包啊!” 可惜现在那个小女孩已经跑远了,就算人家没跑远他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追上去向人家要回两个汤包吧?没辙,只能另外找一家小店重新要了一笼汤包,把肚子填饱,这才心满意足的打道回符。 考虑到宋雨薇现在可能已经醒了,他特意买了点时鲜水果拎着,总不能让她一直打葡萄糖吧?水果还是要吃一点的。 回到医院,卡门教授那个讨厌的老头居然不在,只有一个小护士在照顾宋雨薇。很好,不在就好,他真的有点怕那个老头子,那老头着了魔,一看到他必然揪着不放,千方百计要从他嘴里挖出救命良药的秘密,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烦人! 他要来体温计,又给宋雨薇量了一次体温,哦,已经降到三十七度八,最多明天就能退烧了,大蒜素的威力,把他给吓了一跳! 小护士一脸崇拜:“这位少爷,你给她用的到底是什么药?药效真的太强了,我在医院工作了两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疗效!” 李思明嘿嘿一笑:“蒙的,我蒙的。行了,这里我看着就行了,你忙你的去吧。” 小护士说:“那可不行,卡门教授让我一步不离的照顾这位小姐,随时关注她的病情,如果我扔下她去忙别的,他会生气的!” 李思明说:“我跟他说就行了……对了,那老头在干嘛?” 小护士说:“医院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病得很严重,教授正在跟其他医生一起研究治疗方案呢!” 李思明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什么。他很乐意看到那老头有别的事情做,最好忙得不可开交。一想到这块狗皮膏药至少三天之内都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心情就好得不得了,忍不住吹起口哨来。 可惜事与愿违,一道《好日子》才吹了两句,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那块狗皮膏药呼哧带喘的走了进来。他刚冒了个头,李思明便施展流影电光闪,嗖一声闪进了卫生间里……他可不愿意让这个死老头缠上! 他还是晚了一步,不等他把卫生间的门闩上,老头就追了过来,嚷嚷着:“你别躲了,我看到你了,你给我出来!” 李思明严肃地说:“亲爱的卡门教授,你没有看到我,那只是你的错觉!” 卡门教授让他气笑了:“你的幻觉还带音效的?” 李思明说:“那是幻听!” 卡门教授用力一推把门推开:“别搞怪了,赶紧跟我走,有人等着你去救命呢!” 李思明一脸懵逼:“救命那不是你们医生的事情吗?找我干嘛?” 卡门教授气不打一处来:“我要是能救还用得着来找你!”不容分说,拖着他就往一间病房走去。李思明让他拖得满心不爽,好想一脚将他踹开,但是考虑到老爷子已经一把年纪了,万一一脚过去踹出个好歹来不好交代,只能忍着,就这样让他硬拖走向一间贵宾病房。 刚到门口,里面就传出女人尖厉的、愤怒至极的声音,说的是德语:“你们这些家伙,每年拿着这么多钱去研究新药物,却连个肺炎都看不好!每年给你们这么多经费有什么用?每年给你们这么多实验器材有什么用?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里面那位很显然是情绪失控了,声音尖厉得几乎震碎了窗户的玻璃。李思明皱起眉头,问卡门教授:“教授,什么情况?” 卡门教授小声说:“是莱茵哈特公爵夫人……莱茵哈特家族你知道不?那是我们德国的名门,公爵被派驻上海,在公共租界工部局担任董事,前段时间他的夫人带着女儿从德国乘船过来看望他,结果由于水土不服,小姐一到上海就病倒了,起初不肯来医院,让私人医生治疗,结果越治越严重,不得不送到医院来。我们刚刚给她做了检查,已经确诊了,是肺炎,这病我们没法治,只好请你帮忙了!” 李思明眉头一皱:“你们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医生!” 卡门教授说:“你是不是医生不要紧,重要的是你能治好肺炎,这就够了……进去吧!”不容分说把李思明往里面一推,硬生生将他推进了病房里。 病房里,一位资容俏丽的贵夫人正在冲一群医生大发雷霆,一位十三四岁的金发小女孩躺在病床上,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咳嗽。她的咳嗽让贵夫人越发的揪心,把这些医生全家祖宗十八代都挨个骂了一遍!这些平时在华人病人面前不可一世,俨然上帝一般的医生此刻一个个缩头缩脑,如同一帮吓坏了的小鸡雏,大气都不敢透。骂得正凶,李思明给推了进来,贵夫人愣了一下,盯着他,寒声说:“你跑进来干嘛?给我出去!” 卡门教授赔着笑脸说:“夫人,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中国神医,他有祖传秘方,可以治疗肺炎!”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那些被骂得跟孙子似的的医生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思明———— 一位蓄着一把漂亮的胡子、大概五十来岁的医生不无嘲弄的说:“他?中国神医?我的朋友,你是不是急昏头了,居然将一个乳臭未干的中国人当成了神医!” 第23章 见钱眼开 那老头身边一位三十五六岁的德国医生用夸张的语气说:“中国有很多神医啊!走在上海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号称华陀在世、能妙手回春的神医,这位想必就是其中的一位吧?” 还有一个更加刻薄:“我只是觉得奇怪,既然他们有这么多神奇,为什么生病了还要削尖脑壳的往租界里的医院挤?莫非是觉得租界医院里的空气更香一点?” 此言一出,所有人轰堂大笑,原本极为紧张的会议室里充满了快乐的气氛。不要怪他们性格恶劣,他们刚才实在是让莱茵哈特夫人给骂惨了,又没有那个胆量去顶撞夫人,憋着一肚子火没地方出,偏偏一个中国愣头青傻不愣登的闯了进来,看这相貌,看这身材,看这年纪,简直就是充当出气筒的最好材料嘛,行,就你了! 被人家嘲笑成这样,李思明却一点也不在意,目光越过这帮家伙,落在那位病人身上。 哦,这是一位血统纯正的日耳曼小姑娘,一头金色长发十分漂亮,身材颇为高挑,十二三岁的年纪,看上去倒有点像十四五岁了。她眉头紧蹙着,胸膛起伏,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咳嗽。她在发高烧,烧得整张脸都通红,还不时寒战,显然病情非常严重,天知道她的父母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能让她把病情拖到如此严重才送来医院! 那个大胡子老头见李思明一直盯着病人看,大笑起来:“你们看这中国小子,一直盯着莱茵哈特小姐看啊!莫非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神医,以为自己有能耐治好莱茵哈特小姐?” 好几位医生都笑了起来:“我们德国最先进的医学技术尚且拿这种该死的疾病一点办法都没有,东方这些等同于巫术的医术就不要做梦了!” 公爵夫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思明,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不满地瞪着卡门教授:“卡门教授,这就是你口中可以治愈肺炎、让病人起死回生的东方神医?” 卡门教授笃定的说:“就是他!” 公爵夫人说:“他连胡须都没长出几根,有什么资格自称神医!卡门教授,如果你治不了这种该死的疾病就直接承认,我让我可怜的安妮转到英国人的医院去接受更好的治疗!” 卡门教授额头冒出汗珠来,连声说:“夫人,请相信我,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治好这种该死的疾病,将安妮小姐从死神的镰刀下抢回来,那就是这个小伙子了……我用我的荣誉作担保!” 公爵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看着李思明,神色不善。 卡门教授真的急了,捅了捅李思明:“喂,说句话啊!” 李思明慢吞吞的问:“说什么?” 卡门教授:“……” 他现在把这个在关键时刻故意掉链子的混蛋掐死再去跳楼还来得及吗? 那帮医生哈哈大笑:“你们看,这位神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啊!卡门教授真的给安妮小姐找了个好医生……哈哈哈……” 卡门教授瞪了这帮无良的同事一眼,附到李思明耳边低声叫:“喂,他们这样嘲弄中国的医术,你居然还能无动于衷?” 李思明耸耸肩:“我又不是医生,他们嘲笑中国的医术关我屁事。” 卡门教授噎了一下:“难道你就不想给中国人争一口气吗?” 回答干脆利落:“不想!” 卡门教授一个劲的揉着胸,感觉肝好疼,给怼的。撞上这么个一点油盐也不进的家伙,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李思明向公爵夫人微微一鞠,一口德语十分流利:“夫人,很抱歉,我并不是什么神医,更没有勇气去挑战德国顶尖医生都无法战胜的疾病,是卡门教授病急乱投医硬把我拉过来的,耽误了大家的时间,非常抱歉!”说完转身就走。 这口流利的德语一出,所有人都面色为之一变。这年头能讲得如此流利的外语的中国人都是在西方深造过的,他们当中不乏优秀的人才,如果这小子在德国学过医,没准…… 公爵夫人失声叫:“等等,你……” 李思明才懒得管她说什么,拉开门便走了出来。他知道自己的专业并不是治病救人,用一些土法子治病早晚会出事的,所以能不出手尽量别出手。别没救成人反倒弄出人命来了。当然,那个小女孩着实可怜,本来本着最起码的同情心,他打算硬着头皮救救她的,但是这帮德国佬那高傲的态度着实让人恼火,所以他也就懒得用热脸去贴冷屁股了,拍拍屁股,走人。 卡门教授急急的追了出来,压低声音叫:“你真的见死不救?” 李思明耸耸肩:“我又不是医生,救死扶伤可不是我的职责。” 卡门教授咬牙切齿:“你就是一个连半点同情心都没有的混蛋!” 李思明说:“多谢夸奖。” 卡门教授忍不住想揍人了:“你真的不愿意帮忙?” 李思明理直气壮:“帮不了!” 卡门教授说:“哪怕公爵夫人愿意拿出四万马克的报酬你也不愿意帮?” 李思明说:“都说了,帮不了……慢着,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公爵夫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盯着他,非常严肃:“如果你能治好安妮,我愿意给你四万马克作为报酬!” 按这年头的汇率,一海关两白银大致可以兑换2马克,四万马克,相当于两万两白银,一万美元。一听说报酬居然如此丰富,这个狗东西立马就堆起了笑容,豪爽的说:“其实……我的医术还是过得去的,区区肺炎而已,只要我出手,不出几天保管药到病除,还夫人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 公爵夫人神色稍缓,说:“如果你能做到,我不仅会支付你给四万马克,还会在租界里给你安排一套房子,从此不管你走到哪里,都将受到我们德国人的保护!” 李思明嘴角都快咧到耳根来了:“那多不好意思啊?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们医生的职责,哪里好意思要这么丰厚的报酬呢?” 卡门教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狗东西,刚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公爵夫人也是杀伐果断的狠角色,谈妥了价钱便说:“请尽快救治,我可怜的安妮现在非常痛苦!” 李思明大包大揽:“包在我身上!”要过口罩戴上,又戴上手套,大步走进了医院,开始像模像样的量体温、听诊、查看病历…… 那些德国佬见他动作颇为专业,嘲笑之声顿时就弱了许多。 花了十几分钟,李思明搞清楚了,这个小妞跟宋雨薇一样,也是链球菌性肺炎。他对卡门教授说:“去食堂给我拿一些新鲜的大蒜上来,一定要新鲜的。” 卡门教授应了一声,叫来助手:“去食堂拿新鲜的蒜头过来,还有烧杯酒精灯蒸馏器什么的也要拿过来!” 助手飞快的跑了下去,不到十分钟就将李思明需要的东西给备齐了。 那帮德国医生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中国神医,你要这么多大蒜干嘛?难不成你想让安妮小姐吞一堆大蒜下去,把肺炎病菌给辣死?” 李思明摘掉手套开始剥蒜头:“麻烦你们滚出去。” 那帮医生脸顿时僵了一下:“你————” 公爵夫人阴沉着脸喝:“滚出去!”刚才李思明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哪里,这确实是一位在西方深造过的医生,不是东方那种用一些莫名其妙的药材熬药忽悠病人的家伙,没准他真有办法。而这帮废物不仅帮不上忙,还一个劲的在这里唧唧歪歪影响李思明救人,她顿时就火了,直接撵人。 那帮医生让公爵夫人吼得一哆嗦,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李思明对夫人和卡门教授说:“麻烦你们也出去,这是我的独门秘方,不方便被外人看到。” 卡门教授极力争取:“我留下来可以帮你打打下手……” 李思明直接拒绝:“不用,出去!” 卡门教授灰溜溜的跟着夫人走了出去。 把人都撵出去之后,李思明把门闩上,窗帘什么的都放下,确定从外面看进来什么都看不到之后才开始安心的提炼大蒜素……这可是能救活无数人的良药,他还指望着将来用它赚大钱呢,要是就这样让德国佬学去了,岂不是亏大发了! 公爵夫人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几次在窗口探头张望,却被窗帘挡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到,急得她直跳脚。一晃就是两个小时过去了,里面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她实在按捺不住了,拉住同样在充当长颈鹿的角色的卡门教授,压低声音问:“这个中国人真的有办法治好安妮的病?” 卡门教授说:“夫人,我跟你说过好几次了,昨天就有一个女孩子,也是这种肺炎,当时都高烧超过四十度了,随时有生命危险,但他只给她打了两针,一天一夜间,体温就降回到三十七度多一点了!” 公爵夫人不大相信:“有这么神奇?要知道,我们德国最顶尖的医学专家都拿这种病没什么办法!” 卡门教授说:“就有这么神奇!” 第24章 造反专家 几个小时之后,病房的门终于开了,李思明揉着眼睛从里面走了出来。 公爵夫人迎上去,焦急的问:“李,怎么样了?我的安妮怎么样了?” 李思明说:“已经给她注射了特效药,不出意外的话,到傍晚的时候就可以退烧了……” 公爵夫人实在是放心不下,不等他说完便冲进了病房里。卡门教授和一拨等着看热闹的德国医生也一窝蜂的跑了进去,李思明可没心情伺候他们,打了个哈欠,耸拉着脑袋回宋雨薇的病房。从早上到现在他都没有看过宋雨薇,实在有点儿放心不下,得回去看看。 轻轻推开病房的门,他惊讶的看到宋雨薇已经醒过来了,正在跟小护士聊着天呢。那小护士是上海本地人,十七八岁的年纪,个子不高,性子活泼,说话跟放鞭炮似的噼哩啪啦,又甜又脆,光是听着她的声音你就会觉得心情好多了。她就坐在床边,让宋雨薇靠着靠枕半躺着,用小勺子舀起一勺勺刚榨的果汁喂给宋雨薇喝,小嘴巴噼哩啪啦的说个不停,让宋雨薇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明显。看到李思明进来,她微微一愣,笑容越发的灿烂:“回来啦?” 李思明嗯了一声:“什么时候醒的?” 小护士说:“有一个来小时了。”她看着李思明,一脸的崇拜:“李医生,你真的太厉害了!宋小姐患的可是肺炎呢,换别的医生恐怕只有让患者凭着意志熬,生死全看天命的份,但你只是给她打了两次吊针她便醒过来了!你真是再世华佗哦!” 李思明摆摆手,说:“我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而已,哪里是什么再世华佗。” 小护士越发的崇拜:“你好谦虚哦!像你这么年轻,又这么有本事的人还这么谦虚,真的太难得了!” 宋雨薇咳嗽一声:“小唐妹妹,我们有些话要说,你先出去一下好吗?”她怕再这样下去这位可爱的小护士都要扑进李思明的怀里了。不得不说,这家伙还是挺有魅力的,长得不差,笑容阳光,又懂医术,这种花季少女哪里招架得住哦! 小唐护士只得把果汁交给李思明,依依不舍的走了出去,还很体贴的帮忙把门关上。 李思明拖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舀起果汁要喂宋雨薇,宋雨薇摇摇头,表示不想吃了,他只得将果汁放下。宋雨薇看着他那颗硕大的光头,抿嘴微笑:“刮得光溜溜的,想出家当和尚啊?” 李思明瓮声瓮气的说:“拖着根尾巴浑身不自在,还是刮成光头更清爽些。” 宋雨薇说:“整个人看上去确实是精神了许多。”沉吟片刻,她说:“这次真的是多亏你了,如果没有你,我恐怕早就死在那个沙洲上了,谢谢!” 李思明说:“我们是战友,一起同生共死,从南通逃到上海,你还要跟我说谢谢是不是太过见外了一点?” 宋雨薇说:“但这声谢谢我还是要说的。”她深深的打量着李思明,谓叹:“你可真不简单啊,在那么险恶的情况下也能反手干掉上沙洲搜捕我们的清军,夺下巡逻艇逃到上海来,还会医术,硬是配制出良药治好了我的病……李思明,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她叹了一口气,“我真的不相信你只是新军里一名普通的士兵!” 李思明笑笑,扶着她躺下,好让她说起话来没那么费力。他声音不高,但异常的坚定有力:“我的身上确实有不少秘密,但是现在我不打算跟别人分离这些秘密,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希望你能够牢牢记住:我跟你有着同样的理想,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宋雨薇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全是信任:“我相信你。” 李思明说:“那就好好养病,早点好起来,病秧子可没有办法上阵杀敌,实现共和理想。” 宋雨薇展颜一笑:“我会尽快好起来的……对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李思明不答反问:“你有什么打算?” 宋雨薇说:“还是跟原来一样,等病好了就设法买一张船票回香港,然后再看风声紧不紧,风声紧的话就出国到东南亚或者美国避难,风声不紧的话就留在香港。”她不无伤感的叹了一口气,“只是这样一走,许连长和那一百多名新军战士就算白死了,我对不起他们!” 李思明问:“逃到香港或者出国之后呢?脱离危险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宋雨薇蹙着眉头,说:“看同盟会的计划吧。如果还有机会,同盟会又用得着我,我肯定还会回国,再发动一次起义的。” 李思明说:“雨薇,我并不想打击你,但我不得不说,像南通起义这种小规模的起义,就算你们再搞一百次一千次,对清廷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四十年前上百万太平军杀得血流成河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们想方设法发动一百几十人就更做不到了!” 宋雨薇神情一黯,沉默良久才说:“我们也知道这种小规模的起义收效甚微,但我们也没有办法。国人如此麻木、愚昧,我们又不想像白莲教、太平军那样靠宗教去煽动他们起来造反,只能通过这种小规模的起义来唤醒他们……” 李思明摇头:“这样做只是在白白牺牲那些热血青年。像你们这样愿意为这个民族去抛头颅、洒热血,愿意以自己的牺牲去撕开这无边的黑暗,让这个古老的民族浴火重生,重新走向辉煌的青年已经不多了,怎能让他们这样白白牺牲?难道同盟会就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组建一支军队,然后以这支军队为骨干,从国内吸纳大批热血青年,最终形成一股席卷天下的洪流吗?” 宋雨薇苦笑:“自己组建一支军队?你说得轻松!先不说组建一支军队需要多少钱,光是外国对我们的防范就足以让我们撞得头破血流了!你不知道南洋、欧美那些国家对华人的防范心理有多严,华人别说在他们的土地上组建军队,哪怕仅仅是抱团自保也会被扣上几顶大帽子,然后招来严厉的打击!” 李思明说:“在国外行不通,就在国内搞!为什么你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让一部份人想办法进入军队去,花几年时间控制一支军队,然后想办法壮大这支军队?我说的这支军队不是一个连,一个营,而是一个协,甚至一个镇!别告诉我同盟会没有这样的人才!” 宋雨薇有点瞠目结舌:“派人打进新军里控制一个协甚至一个镇?我的老天爷,你可真敢想!” 李思明说:“觉得很难是吧?” 宋雨薇说:“难过登天!” 李思明说:“但是你也承认,如果成功了,比你们千方百计发动一百几十人起义要强出千百倍。如果这支军队能得到民心,那么,当时机成熟后,只需要振臂一呼,这支军队就会成倍壮大,多了不敢说,横扫半个省份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宋雨薇呆愣了许久,才有些困惑的问:“你怎么会对造反这么有心得?莫非你在军队里是专门学这个的?” 李思明耸了耸肩膀……清末的新军当然不可能教人怎么造反,但是吧,在二十一世纪,这些不是每一个中国军校生的常识吗?太祖的《论持久战》、《毛选》什么的简直就是在手把手的教大家怎么发动广大人民群众,推翻旧政权,建立新政权啊,这可是每一个军事院校的学员必修的课程。对于同盟会来说,目前的局面令人沮丧、绝望,但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一旦将那四亿三千万活不下去了的农民发动起来,什么清政府,什么北洋军,什么地方军阀,通通都会被辗得连渣都不剩! “我这个人平时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看历史书,对历朝历代关于农民起义的记载非常感兴趣,下了大力气去研究,也算是略有心得。”他脸都不带红一下,张口就是一通鬼扯。 宋雨薇饶有兴趣的问:“那你都有些什么心得?” 李思明说:“我最大的心得就是,农民才是这个国家的根本,谁要是能把农民给争取过来,谁就是天命所归!你看,从秦汉一直到明末,每个朝代起来造反并且最终成大事的人,哪个不是打着均田地共贫富的旗号的?你跟农民说什么共和理想他们根本就听不懂,但你说要带他们去打土豪分田地,他们的眼睛马上就比一百瓦灯泡还要亮!” 宋雨薇愕然:“打土豪,分田地?” 李思明说:“对,想要发动那些农民就这么简单,不需要向他们灌输什么共和理念,不需要跟他们讲什么重振国威,洗雪国耻,只要带他们去打土豪分田地就可以了。同盟会闹了这么多年,每次起义都只能发动一点点人手,而且每次都是迅速被扑灭,根本原因就在于你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发动农民,更不知道怎么去发动农民。按我说的来,保证不出五年,整个中国都将变色!” 宋雨薇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愣状态,失神的喃喃自语:“打土豪,分田地……发动农民就这么简单?难道一直以来我们走的路子都是错的?” 第25章 不卖 宋雨薇现在纠结极了。 一直以来,同盟会走的都是精英路线,想方设法发动南北、欧美华侨,发动新军,发动进步士绅……按同盟会的观点,这些都是中国最进步的力量,只有将他们争怪过来,才能撕开这无边的黑暗,改天换日,让这片古老的土地,这个古老的民族重新焕发生机。然而折腾了这么多年,他们也没能折腾出个什么名堂来,起义没少发动,但没一次是成功的,惨烈的牺牲非但没有唤醒民众,反倒让同盟会在国内外失去了信任。按照李思明的观点,他们这些年走的路子从根子上就错了,撇下四亿三千万农民不去争取,反倒去争取只占总人口百分之一不到的所谓进步力量,那就是舍本逐末! 同盟会认为那些贫苦农民麻木不仁,目光短浅,叫都叫不醒,就算争取过来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但宋雨薇回顾一下历史却发现,历朝历代,每一次能够席卷天下的农民起义,都离不开那亿万贫苦农民的支持与参与,没将他们争取过来的起义注定是要失败的。而发动农民的办法就这么简单,打土豪,分田地! 难道同盟会这些年来的路线和策略,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陷入了浓浓的思索之中。 李思明对她的状态满意极了……就是不能让她闲下来,得让她不停的思考,只有这样她才能把那几万两银子的事情放到一边,给他留出挣大钱的时间!他寻思着要不要给她灌输一点《毛选》里的思想,好让她的思考更深入一些,思考时间更长一些,最好像高僧那样闭关个一两年,一心冥想不问世事,那就更完美了。 得亏宋雨薇不知道这家伙阴险的想法,否则她百分之百分抄起毛瑟手枪追杀他十八条街! 半晌,宋雨薇想得脑壳都疼了,还是没有理出个头绪来。她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暂时将这些乱糟糟的想法抛开,问:“我的病情现在怎么样了?” 李思明说:“你得的是肺炎,而且相当严重,得在医院里呆上一段时间,等到根治了才能出院,否则一旦复发,我可不敢确保还能把你给救回来。” 宋雨薇有些焦急:“那我要在医院里呆多久?” 李思明说:“呆上十天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不要急,急也急不来,要不怎么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呢?要彻底根治,千万别落下病根!” 宋雨薇叹了一口气:“好吧。不过我希望能够拍一份电报回家,省得家里人担心。” 李思明说:“等你好点了再说吧。” 宋雨薇现在虚弱得很,也确实没有力气折腾了,只能顺从的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休息。 傍晚的时候,杨炜又去了安妮的病房。 一进去,他就发现自己被包围了,那些原本对他万分不屑、不可一世的医生此刻一个个都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傻傻的看着他,像是在看怪物。卡门教授给安妮测量了体温,告诉他:“安妮小姐的体温已经从将近四十一度下降到三十八点七度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杨炜用手背试了试小姑娘额头的温度,皱着眉头说:“还是烫得吓人,得再打一针。” 卡门教授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对对,赶紧再给她打一针!” 杨炜要过一瓶葡萄糖,将那支早就提炼好了的大蒜素加进去然后用力摇晃,充份混合,然后给安妮挂上。 那一帮医生齐刷刷的盯着那瓶药水,目光都绿油油的,活脱脱一群饿极了的狼。 说他们是饿狼一点也不为过。刚才给安妮抽血化验,他们发现血液中的肺炎链球菌数量正在显著减少,显然是被输入体内的药物给杀死的……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欧洲医学界梦寐以求的、能够杀死体内病菌的“魔球”被找到了!这是一个划时代的伟大发现,如果他们能够将这药弄过来研究,下一届诺贝尔医学奖的得主非他们莫属! 公爵夫人似乎能看出他们心里的想法,警剔地守在病床前盯着这帮两眼发绿的医生,意思再明确不过了:我看谁敢打我女儿救命药的主意! 一瓶药滴完,安妮小姐的病情似乎又好转了一些。这年代可没有抗生素,病菌的耐受性基本等于零,而大蒜素的威力跟青霉素有得拼,对上这些战五渣那真的是一拳一帮小朋友,开局就是辗压,没有半点客气可言。李思明估计明天再打一针,然后精心调理一两个星期,这个小姑娘就能活蹦乱跳了……嗯,这种拯救了一条生命的感觉真不错! 尤其是拯救这条生命能够获得四万马克的报酬,那感觉真是美妙极了! 李思明转身正要离开,夫人忽然说:“李医生,等等!” 李思明停下脚步,问:“夫人,还有别的事情吗?” 夫人对卡门教授他们说:“我有些事情要跟李医生谈,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 那帮医生对视一眼,挺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夫人关上门,然后拉过一张椅子请李思明坐下,微笑着说:“李医生,你果然是神医,中午的时候我居然怀疑你,实在是不应该……你能体谅一个母亲的心情,原谅她在万分焦急之下一些失礼的语言和举动吗?” 李思明说:“我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夫人松了一口气,说:“你真是一个大度的人,安妮能够遇上你,是上帝赐予她的福运。”拿出一张支票递给李思明,“这是四万马克,你应得的报酬,拿去吧。” 李思明摆摆手,说:“夫人,安妮小姐的病还没有痊愈呢,现在就支付报酬,早了点。” 夫人深情的看着女儿熟睡中的脸庞,无限温柔:“我虽然不懂医术,但也看得出她已经脱离危险了,剩下的事情无非就是调养而已。你将她从死神的怀里抢了回来,把她还给了我,我自然不会小气的。这四万马克是你应得的,你先拿着,等到她彻底康复了,我会让我的丈夫在德租界里挑选一套房子送给你,我们德国人说话算话。” 她态度诚恳,李思明也就不客气了,接过支票放入自己口袋中,说:“谢谢夫人!” 心里乐开了花……四万马克,一万美元呢!把这笔钱丢进股市里又可以买三万多股钢铁股票,未来一周内这笔钱可以翻两倍!一周内赚两万多美元哦,在这个时代,这可是一笔巨款了! 然后再把这笔钱拿去买橡胶股票,两年后翻个二十几倍…… 啧啧啧,想想都觉得美啊! 夫人看他这表情就能猜到几分他的心思,暗暗得意。她这么豪爽地支付报酬,一来确实是感激李思明将她的宝贝女儿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二来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她出身德国名门,博览群书,见识不凡,一眼就看出了李思明手中掌握的技术的巨大价值,这可是能改变历史进程的技术啊,如果能买过来,那……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李医生,冒昧的问一下,你是在哪个国家学的医术?你的导师是哪一位?” 李思明摆摆手,说:“夫人,这些是个人隐私,不方便透露,你别问了。” 夫人大失所望:“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就算是向朋友也不能透露半分吗?” 李思明摇头:“真的不方便透露。” 夫人还是不气馁:“李医生,我没有恶意的……你德语说得这么流利,跟我们德国想必有不浅的渊源,也许你的医术就是在德国学的!我们希望能找到教出了你这位天才的那位医学家,相信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导师被埋没吧?” 李思明笑笑,说:“夫人你想多了,我没有在德国学过医,德语是跟一位传教士学的。至于救治病人的方子,则是祖传秘方,跟德国没什么关系。” 夫人窒了窒,很是不甘。她满以为李思明的医术是从德国医学院学到的,就算没有办法从李思明这里拿到那个价值连城的方子,能找到他的导师也是一大收获。没想到人家一下子就撇清了跟德国医学界的关系,她的算盘又落空了。无奈她只好问:“那你这个配方,能卖给我吗?想要多少钱都可以,开个价就行了。” 李思明说:“祖传秘方,传男不传女,要是让它流入外国人之手,我死了也不能进祖坟。” 夫人激动地说:“这是落后的思想!李,你应该很清楚这个药方的价值,它可以拯救无数生命,同时为你带来无数荣誉和财富!就因为愚昧不堪的家训,你要守着它过着清贫的生活,任由它被埋没,这是犯罪啊!” 李思明耸耸肩,说:“犯罪?没那么夸张,我只是不希望属于我们中华民族的财富就这样落入外国人之手而已。也许将来我会成立制药厂大量生产这种药物,然后卖到外国去,但绝不会把药方交给外国人……夫人,让你失望了。” 第26章 要砍人了 他的态度已经够坚决的了,但是夫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仍然拿出讲师的口才,唐僧的耐心,循循善诱,千方百计要说服他把配方卖给德国…… 她愿意出天价! 此时的德国可谓四面皆敌,跟英国、法国、俄国都是死对头,随时可能爆发一场大战,而有战争就会有伤亡……当场阵亡的也就算了,直接埋掉就好,难道你还能指望上头请专业团队给你抬棺不成?受伤的……这个才真的让每一个国家都脑壳疼。从古到今,每一场战争中,阵亡士兵都只占死亡总数的小部份,大多数的死亡都是在战斗结束后产生的————由于没有消炎药,受伤的士兵伤口很快就会感染、溃烂,引发败血症等等一系列可怕的并发症,而军医对这种症状基本上是无计可施。如果德国拥有可以迅速杀灭侵入人体的病菌、将伤兵从死神的镰刀下抢回来的救命良药,德国士兵等于多了好几条命,这价值再怎么高估也不为过!而拥有这一配方的人,必将成为世界上最富裕的人! 可惜李思明一点油盐也不进,任她说得口干舌燥,愣是不松口,说不卖就是不卖,这让夫人有点沮丧,深深的觉得这个光头不好对付。 不过,她是不会放弃的。德国人就这性子,认准了目标就卯足劲上,中国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们是哪怕是撞上了南墙也不回头,直接拿头把墙撞穿得了!放弃?那是不存在的。既然自己没有办法说服他,那就换个人来。 嗯,等莱茵哈特公爵有空了就跟他说说这件事,相信他肯定会感兴趣的。一位公爵出面,总该可以让这小子认真考虑是否将秘方卖给德国了吧? 李思明并不知道夫人心里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见得会在意,拒绝了夫人的要求后,他便回了宋雨薇的病房,继续陪着她。宋雨薇虽然脱离危险了,但鬼知道会不会复发,还是守着好。 宋雨薇精神很差,早早就睡了,李思明暂时还没找到地方住,干脆就打地铺守着她,一觉便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起床,宋雨薇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李思明买来肉粥,她也能吃下一小碗了。李思明很开心,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这个小妞已经脱离了危险,顶多再过一个星期就能活蹦乱跳了。 他又跑去看了看安妮,哦,这个小丫头体温已经降到37度8,快接近正常人的体温了,只要精心护理,他同样用不了多久就能康复了。 卡门教授拉着李世民的手说:“李,恭喜你,你又创造了一个奇迹!” 李思明撇了撇嘴:“这算个屁的奇迹!” 确实只能算个屁,放到21世纪这种病,哪怕是一个乡镇医生都能搞定。治好一个连乡镇医生都能治好的病人而已,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但卡门教授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急勾勾的看着李思明说:“亲爱的李,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德国国籍?” 李思明一头雾水:“好端端的我入德国国籍干嘛?” 卡门教授说:“加入了德国国籍,你就可以在德国行医了,以你的医术,很快就会成为整个欧洲最著名的医生,没准欧洲那些皇帝都会挥舞着支票邀请你成为皇家医生吗?”他一脸期待:“加入德国国籍吧,我可以推荐你成为皇家医生专门给我们的德王看病哦。” 李思明懒洋洋的说:“成为德王的御医听起来蛮风光的,不过我没兴趣。” 卡门教授大为意外:“能成为德王的御医,这可是非常风光的事情,你……你居然没兴趣!?” 李思明耸了耸肩膀:“那是你们的皇帝,又不是我们的,有什么荣耀可言?而且就算是成为我们皇帝的御医,我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说完把手穿进口袋里,转身走出了病房。他可没有忘记自己口袋里多了一张四万马克的支票,拿它去买钢铁股的话,几天后就要翻上三倍了! 当个毛的名医,还不如炒股,做什么都不如炒股! 又来到了证券交易大厅,这里比昨天还要热闹,一大早就人声鼎沸了,有人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讨厌着某支股票的走势,有人拿着支票放声大笑,有人在愤怒地咒骂……人生百态,在这小小的大厅里演绎得淋漓尽致。股票经纪人情绪稳定,他们干这一行都有好些看着了,见过一夜暴富的,也见过把**都输掉的,早就磨练出了一副铁石心肠。在推销股票的时候你是我大爷,至于你是赚了还是亏了,关我屁事! 李思明一进去,马上就有一位经纪人迎了上来:“先生,有什么能……呃,又是你!?” 客套话说到半截就变成了不可思议的惊叫,那位穿着西装的帅小伙瞪着李思明,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正是昨天费尽口舌向李思明推荐了一堆赚钱的股票,但李思明最终选择了一支垃圾股,把他打击得不轻的加州小伙子。 李思明好心情的向他打招呼:“嗨,乔治,我们又见面了!” 乔治的脸扭了扭,挤出一丝不像笑的笑容来:“李先生,这么早就过来了啊?” 李思明说:“昨天又搞到了一笔钱,还想买点股票,所以吃了早餐就过来了。” 乔治眼睛一亮:“买股票?” 李思明说:“必须的啊,不然我一大早跑过来干嘛?” 乔治马上把他拉到自己的办公桌,拿出一撂资料开始向他推茬:“李先生,今天又出了好几支优质股票,你看……” 有个女经纪人跑了过来,开心的叫:“李先生,你昨天买的那支钢铁股票跌啦!” 李思明眼睛一亮:“跌了多少?” 女经纪人说:“跌了十美分,现在一美元能买五股啦,我这里有哦,你要不要买?” 李思明几乎是流着口水扑过去:“一美元能买五股?太好了,给我来五万股!” 乔治捧着资料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深深的觉得自己对炒股的理解可能出了问题……从什么时候起,买股票是越多越好,越便宜越好了?你真当自己是在买白菜么? 不对!你丫最关心的不应该是股价跌了三分之一吗!?一支股票跌成这个鬼样,已经跟废纸没有任何区别了,你老人家居然还流着口水扑上去?见鬼,真是见鬼! 乔治生气地叫:“摩根小姐,你能不能干点人事?那支股票现在已经跟废纸没有任何区别了,你还让人家买!?” 摩根小姐理直气壮:“我可没有欺骗他哦,是他自己要买的,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劝他不要买了吧?” 李思明乐呵呵地在合同上签字:“别劝,哈哈,谁劝我我跟谁急!” 乔治气得直翻白眼,索性就不管了。他就没见过这么蠢的,那支股票跌成这个鬼样,离停牌也就一步之遥了,还拿出大笔大批的真金白银去购买?脑子有坑!这种猪队友他实在是带不动,索性不再理会,不然的话他准得被活活气死! 脑子有坑的李思明开开心心地签下合同,拿出刚刚捂热的四万马克,一口气认购了五万股已经跌成垃圾股的钢铁股票,然后开开心心的离开了证券交易所。临走前他还一本正经的对众人说:“这支股票很快就会大涨,你们再不入手可就晚了哦!” 众人哈哈大笑,证券交易所里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只有一个三十来岁的、仁表堂堂的男子没笑,他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李思明的一举一动,见他两次毫不犹豫地买下一支垃圾股,他沉吟良久,最后一咬牙,走到摩根小姐面前拿出一张两万美元的支票,说:“买那支钢铁股!” 摩根小姐笑靥如花:“好的,乐意为你服务!” 乔治已经无力吐槽了。中国真是金融荒漠,中国人连最起码的金融常识都没有,拿股票当大白菜买的奇葩有一个已经够了,现在又冒出了一个,而且一口气买下了十万股! 好吧,希望这支股票被停牌后你们别哭! 李思明并不知道有人居然有样学样,跟在他后面买了那支垃圾股,他揣着新入手的五万股,哼着小曲一路小跑,准备找个地方美滋滋的吃一顿早餐。然而刚走不到一百米就看到街道上起了一阵骚乱,有人高叫:“振东帮要砍人了!振东帮要砍人了!”好多路上行人一窝蜂的往前面路口跑去。李思明也有点好奇,加快脚步跟着人流跑到路口,只看到一伙身体强壮、带着一脸痞气的汉子手里拿着砍头、砍刀,杀气腾腾的直奔一片草棚而去。在这些家伙身上,李思明都闻到了嗜血气息,显然,全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们说要砍人,那就真的是要砍人的! 他有些好奇的问围观的路人:“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用手比划着,很兴奋的样子:“听说有个外地的在振东帮的地盘上耍横,打伤了振东帮好几个手下,振东帮哪里咽得下这口恶气?这不,派人抄家伙过去要把他剁成几块了!” 第27章 两个选择 李思明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砍那个外地佬?” 年轻人说:“小老弟,你是没长耳朵吗?都说了,那外地佬在振东帮的地盘上耍横!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振东帮岂是好惹的?敢在他们的在盘上搞事,活腻了!” 一个四十来岁的小商贩说:“我听说是振东帮的人看上了那外地佬的老婆,想用强,才被外地佬打伤的……” 青年撇嘴:“那就真的是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了。振东帮看上的东西,谁敢不给?别说看上了他老婆,就算看上了他的***他也得乖乖割下来给人家啊!还出手伤人?活得不耐烦了!” 看他那幸灾乐祸的嘴脸,李思明浓眉一扬就想发火,但是看到路人都是这样表情,又有火都发不出来了。没办法,如今的上海就是这个鸟样,洋人自然是至高无上的,政界、经济界的要人则是威风堂堂,只是在洋人面前直不起腰来。平民百姓在最底层,见谁都得点头哈腰,这是他们的家,然而他们在自己的家却活得跟孙子似的;大量走投无路的人为了生存不得不报团去做一些违法的勾当,形成了一个个帮派,这些帮派超脱于任何阶层,他们目无法纪,走私行贿、黄赌毒、敲诈勒索甚至替人暗杀,什么都敢干,只要能赚钱,他们什么都可以干,每年为了争地盘不知道要爆发多少次大大小小的火拼。对于这样的亡命之徒,哪怕是洋人也是颇为忌惮的,就更不要提升斗小民了。当然,这些亡命之徒也知道洋人不好惹,一般情况下不敢去招惹洋人,但总得有人给他们欺负他们才能搞到钱,于是无权无势的升斗小民就成了最好的出气筒。 升斗小民被欺负了也没地方说理去,现在官府是黑白两道通吃,谁给好处就给谁办事,衙门老大跟帮派头头隔三差五坐到一块谈笑风生,告他们?有个鸟用!至于反抗那更不可能,那些家伙一个个心狠手辣,人多势众,普通老百姓拿头跟他们顶?就算能打赢那些为非作歹的帮派的团体,也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新的帮派,继续鱼肉老百姓,开始新的循环……这么多年下来,上海的老百姓早就麻木了,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削尖脑壳挤进上海租界去享受良好的治安环境和充裕的物资,如果没有能力实现这一奢侈的愿望,那么他们就希望身边的人过得比他们更惨,更可怜! 很显然,那个得罪了振东帮,即将被乱刀砍死的外地佬的悲惨遭遇满足了这些平民的愿望,不存在什么兔死狐悲,搞不好大家还喜闻乐见。他们过得本来就够惨了,如果没有比他们更惨的人,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李思明只能叹气了。列强用一两万军队就能迫使清廷屈膝投降不是没有原因的,老百姓都麻木到这个地步了,根本就动员不起来,而且也不敢动员,除了投降之外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时,那伙杀气腾腾的家伙已经来到一间草棚前。所谓的草棚,就是用木头搭个框架,然后用茅草填充作墙壁,屋顶同样覆盖厚厚的茅草以遮风挡雨,这样的棚子成本低廉,只要一些木头一些茅草就行了,好搞得很。但是……得当心,万一失火了,那是扑都没法扑的,那么多干燥的茅草堆在一块,那纯粹就是一堆干柴啊,一点火星就能点着!而且防雨效果也不好,小雨还行,一旦遇到大雨,基本上就是屋外大雨屋里下小雨的节奏。最要命的是,被淋湿的茅草极易滋生蚊草跳所虱,住在里面得做好被各种小虫子咬到怀疑人生的心理准备。然而,即便是这样,一间小小的草棚仍然是无数人愿意拿命来保护的资产,因为这是他们的家,这个草棚没了,他们就无家可归了。 现在草棚外,一对父子正手拿棍棒屹立在门口处。他们衣衫破烂,上面打满了补丁也仍然布满口子,估计轻轻一扯就能扯成碎片了;两个都面有菜色,面容消瘦,这是长时间营养不良造成的,尤其是当父亲的,简直瘦得皮包骨了,连眼窝都深深的凹了下去。然而,面对来势汹汹的凶徒,他们却显得很镇定,或者是强作镇定。 振东帮近二十名凶徒气势汹汹的来到这对父子面前,带队的是一个穿着黑风衣的汉子,人长得倒是挺高大的,只是一道刀疤从左额一直延伸到右嘴角,将整张脸切成两半,给人的感觉就是整个脑袋是拼接起来的,看上去很恐怖,再加上他手中那把布满了竭色血碴子的大砍刀,更是令人胆寒。 那把砍刀上的血碴子应该是每次砍人时溅上去,不作清洗任其干涸留下的,厚厚的一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使得这个刀疤脸看上去就像个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屠夫! 他冷眼看着那对父子,故作惊讶的说:“哟嗬,姓韩的,你胆边长毛了是吧,打伤了我们振东帮的人,不仅不乖乖束手就擒,还想作困兽之斗?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那瘦弱的中年汉子沉声说:“姓赵的,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刀疤脸说:“我们不想怎么样,只想讨回个面子!” 瘦弱汉子目光一凝:“面子?” 马疤脸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说:“昨天我们帮几个兄弟好心要请你的女人去喝几杯,你本应感激才是,结果你非但不领情,还和你那个小杂种一起把我的弟兄都给打伤了,让我们很没面子啊!我们在江湖上混饭吃的,讲究的就是一个面子,被人打了脸自然就得把场子给找回来,不然还怎么混?” 那顶多也就十六七岁的少年大声说:“你放屁!明明是你的人对我娘动手动脚,试图占我娘的便宜,我们才出手教训他们的,你们还有脸上门闹事,找我们讨回什么面子?我呸,你们有脸么!?” 刀疤脸阴恻恻的盯着少年,狞笑:“小杂种,有种,十年了,你还是头一个敢跟我赵一刀这样说话的,希望在我用刀砍断你的手脚的时候你的嘴还能有这么硬。” 少年冲围观的人群说:“大家都来评评理!他振东帮不是一向以保护弱小、除暴安良为己任的吗?昨天傍晚我妹妹走丢了,我娘出去找人,就碰上了振东帮几个狗东西!那几个狗东西见我娘孤身一人,便要对她动手动脚,我们父子二人气不过,冲出去把他们打跑了!满想着振东帮好歹也是一个有名气的帮派,不求他们主持公道教训那几个狗东西吧,至少也应该有点羞耻心,让事情到此为止,结果他们倒好,天一亮就成群结队拿着刀枪棍棒找上门来了,这是什么道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少年长得瘦弱,声音却大得很,说起话来条理清晰,一番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大家看着人多势众杀气腾腾的振东帮帮众,再看看这瘦弱的父子俩,不禁生出了几分同情,纷纷议论着,都说振东帮不应该。刀疤脸冷眼扫了过去,大家伙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那一点议论声顿时便让寒冰冻住了一般,压根就听不到了。刀疤脸冷笑:“王法?这年头还有人讲王法?我就是王法,我手里的刀就是王法!姓韩的,别废话了,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是把你老婆交出来让我们带回去,再让我们打断你们爷俩的手脚,这事就算过去了;第二则是你们全家一起死!你选择吧!” 草棚的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小小的脑袋探出来朝这边张望,被刀疤脸那冰冷的目光一扫,这张小脸顿时就失去了血色。李思明看得清楚,正是昨天冒着被伙计毒打的危险混进饭店里乞讨的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也看到了他,眼睛一亮,闪过希翼的光芒,但是看到振东帮人多势众,那点光芒又默然消散了。一只大手伸过来把她往里面一拽,那张小脸顿时从门缝中消失了。 李思明叹了一口气,分开人群朝一个卖面具的摊子走去。 听完刀疤脸的那番话,那对父子都是勃然大怒。那瘦弱汉子说:“姓赵的,你成心是要赶尽杀绝是吧!?” 刀疤脸嘿嘿冷笑:“怎么能说我成心赶尽杀绝呢?我这不是给了你一条生路吗?” 少年怒吼:“给了我们选择?你这是让我们在被乱刀砍死和像断了腿的狗一样等死之间作选择!”他眼珠子都气红了,扭头对汉子说:“爹,不用跟这种人废话了,拼了吧!” 中年汉子狠狠点头:“多说无益,反而自取其辱,跟他拼了!” 刀疤脸狞笑:“跟我们拼?就凭你们那两根烧火棍也想跟我们拼命?你……” 冷不丁的,一块砖头挟着风声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咚的一下正中他额头,当即将他拍倒在地,眼前金星乱舞,额头更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流。迷迷糊糊的,他看到一个戴着个狰狞的愤怒金刚像面具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撂下一句:“逼逼那么多干嘛?干翻他们再说……” 然后,一场械斗就爆发了。 第28章 大恶人 看到老大被人一砖头撂翻,振东帮十几号人都瞪大了眼睛。 那可是他们老大啊,有着“赵阎王”之称的赵豹啊! 赵豹可是振东帮里的名人,这家伙祖籍河南,从小习武,十几年苦练也算小有所成,练就了一身好本领,一把大刀使得出神入化,更兼心狠手病,砍人如砍瓜切菜,上海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振东帮刚建立的时候他就跟着老大打天下了,每次火拼都冲在最前面,神挡杀神,佛挡神佛,所向披靡。有一次跟青帮火拼,青帮出动的人马是振东帮的五倍,帮中兄弟人心惶惶,眼看就要溃散了,又是他第一个冲上去,一刀就砍翻了青帮一个小提目,帮中兄弟士气大振,舍命厮杀,最终击退了青帮,保住了他的地盘……在那次火拼中,赵豹一个人就砍死了七个青帮打手,浑身浴血,青帮打手为之胆寒! 可就是这么一号狠角色,居然让人一砖头给撂翻了! 见鬼了吧! 所有人恶狠狠的瞪着那个一砖头撂翻赵豹的家伙,恨不得将他斩成八截。 那家伙面无表情……就算有表情也看不出来,戴着面具呢。他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棒球棍,一下一下的敲着自己左掌掌心,走到韩家父子身边,笑呵呵的说:“我真不明白你们跟这帮渣子废话什么,难不成还想跪下来求他们大发慈悲放你们一马?” 中年汉子一怔:“这位兄弟,你是……” 李思明说:“先别管我是谁,想保住你家人性命的就跟我上!” 这时,振东帮帮众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有个拿着一把大刀的大汉上前一步,指着李思明的鼻子破口大骂:“哪里来的杂碎,居然敢多管闲事,伤了我们豹哥?我看你是……嗷!!!” 气势汹汹的斥责只说到一半就变成了杀猪般的惨叫,李思明最讨厌别人用手指着他的鼻子了————当然,旅长例外,旅长可是上司呢,要是工作上出了错,指着他的鼻子把他臭骂一通,完了还要照屁股给他来一脚,那都是基本操作,不这样骂他一顿再不轻不重的踹他一脚,他反而会觉得不习惯。但旅长可以这样做不代表这帮渣子可以这样做,旅长精心栽培了他好多年,他视旅长如兄长,如师父,做错了事挨兄长/师父一顿臭骂,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但这帮垃圾算什么玩意儿,居然也敢指着他的鼻子叫嚣? 五行欠揍! 李思明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干的,人家话只说到半截他就棒球棍抡圆,结结实实一棍夯到了人家脸上。这一棍打得够狠,直接将人夯翻在地,好几颗碎牙混合着血水从嘴里溅了出来,惨叫声凄厉异常,跟阉猪似的,而且是不打麻醉药就阉的那种。 李思明一脚踩住这家伙,寒声说:“你他妈算哪个庙的葱,敢这样跟爸爸说话,啊?你妈没教过你用手指着爸爸的鼻子叫嚣的话很容易让人把手臂都给打折吗?啊?” 这下子振东帮那伙人真的怒了,这家伙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攻击振东帮的人,而且把人打得这么惨,不将他大卸八块,振东帮面子何在!不知道是谁大吼一声:“干他!”十几号人一拥而上,棍棒斧头大刀片子乱纷纷的照着李思明招呼过来,那个狠劲,不将他剁成肉酱绝不罢休! 中年汉子怒吼:“小七,上!”一个箭步冲上去,手中那根近三米长的棒棒在他手中震颤着,如同一条扭动身体的蛇,啪啪啪几下,四把照着李思明飞过来的斧头让他准确无误地打飞了三把,这准头着实令人惊叹。不过还有一把他没能打飞,因为那把已经让李思明伸手接住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货接住之后居然想都没想,吼了一声:“还给你们!”一甩手,斧头打着旋飞出去,噗一声砍在一名刚刚掷出斧头的振东帮帮众右肩上。那货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右肩好像被人砸了一下,下意识的扭头去看,马上就看到了一把深深砍入自己肩膀的斧头…… “啊————” 土拨鼠般凄厉的惨叫声轰轰烈烈的响起,那货躺倒在地,痛得直抽抽。 李思明对此充耳不闻,棒球棍抡圆磕开一把砍刀,咚一棍砸在砍他的那名打手额头上,直接将其夯昏过去,顺便很有礼貌的补上一句:“哈喽!” 脑后疾风袭来,他猛一挫身,避过一根横扫过来的棍棒,后退一步,棒球棍尾端往后面猛的一夯,重重地怼在试图暗棍伤人的那货腹部,直接将人家打得闭了气,身体蜷成个虾米状,然后又是一棍砸在脸上将其砸翻:“哈喽!” 再一棍,一个一斧头照他脑袋砍过来的家伙胳膊发出一声脆响,斧头落地,人抱着胳膊痛得直跳脚,但不等他叫出声,棒球棍便又砸到了他脑袋上:“哈喽!” 这家伙出手又快又狠,棍棍都是照脑袋或者脸照呼过去。这棒球棍一米长,前端粗末端细,重量大致不到一公斤的样子,照脑袋来一下,除非对方练就了金钟罩铁布衫这样的神技,否则没有半天是爬不起来的。李思明对此很满意,打架嘛,就应该有个打架的样子,像电视里演的一个武艺高强的大侠对上一群小喽啰,嘿嘿哈哈打上半天,把人家踹得满天飞,结果打倒了又爬起来打倒了又爬起来,怎么打都搞不定,搞不好还得让人家暗算,这算个毛的打架,分明就是在帮人家按摩好吧!像他这样一棍一个小朋友,多干脆利落,傻子才赤手空拳去跟人家打! 当然,韩家父子俩也不赖,两根棍棒使得跟龙卷风似的,攻上来的振东帮帮众刀斧并举,但没一件兵器能沾到他们的身,往往刀斧还没有递出去就已经被一棍干翻了。看得出这对父子都有很扎实的武艺功底,三五条大汉一起上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只是可能是饿的,他们出手总给人一种力不众心的感觉,好些被打倒了的帮众惨叫几声又爬起来咬牙切齿的扑向他们,远没有李思明这边一棍一个来得干脆。 振东帮帮众打着打着就感觉不妙了,这三个货也太猛了一点,尤其是这个戴面具的,一句哈喽就砸翻一个,这才多久啊,就已经让他给干倒了七个了!有个比较有经验的帮众叫:“这样打不行!赶紧冲进草棚去把那娘俩抓出来!” 只要手里有人质,这三位再猛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这种事情振东帮干多了,可谓轻车熟路。马上就有两名振东帮帮众跳出战团,朝草棚冲去,抬脚就踹门! 只是门没踹到,李思明倒抢先一步一脚把一把匕首给踹了过来,噗一下扎入一名帮众的大腿,长达三十二公分的匕首齐柄而入,他腿一软,仆倒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另一个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扭头去看看这个小伙伴怎么了…… 然后一根扁担带风劈落,正正劈在他脑袋上,他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李思明捡起一把斧头准备掷过去的,看到那货被一扁担干翻,生生刹住了投掷之势。他看到,一位穿着破旧衣裳,显得很瘦弱,但仍显然颇为俏丽的女子不依不饶的用扁担照着那两个试图破门而入的家伙猛砸,连砸连踹,边踹边小声骂着:“你们这帮杂碎,在大街上撒野还不够,居然欺负上门来了!太可恶了,打死你们,打死你们!”她可不光是说说就算了,那扁担抡得呼呼风响,将那两个倒霉蛋揍得满地滚,脚更是照着裆部猛踹,只两脚,两个振东帮帮众就痛得连叫都叫不出声来了————这绝对不是装的,光是看她踹的那部位,李思明就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蛋蛋隐隐作痛! 我的乖乖,这是哪个地方的婆娘,太凶残了,惹不起,惹不起! 这时,赵豹总算是带着一脸血爬了起来,晃晃脑袋,眼前的金星消散,然后他惊愕的看到,自己带来的那近二十号手下基本上都倒在地上了,只剩下三个也被人逼得一步步的往后退……那三位手里紧握着砍刀、棍棒和斧头,惊恐的看着那个戴着面具的家伙用那根血迹斑斑的棒球棍轻轻击打着掌心,一步步地朝自己逼近,他们那表情像极了被恶霸堵在巷子里的小姑娘,面色发白,瑟瑟发抖,颤声说:“你……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们就喊人了……我们真的要喊人了!” 李思明阴笑着:“你们喊啊,只管喊,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 怎么看上去他更像是穷凶极恶的黑帮凶徒,那几个振东帮帮众更像是弱小无助的良民?妈蛋,这角色完全倒换过来了! 赵豹:“……” 他真想戳瞎自己的眼睛! 第29章 全部撂倒 还别说,李思明真有颇有成为一个大恶人的潜质,这不,明明是一对三,偏偏能将三个比他高大一截的黑帮帮众给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被迫顶在前面的那个连说话都结巴了:“我……我告诉你,你不要乱来,我……我们可不是好惹的!我们豹哥可是很厉害的,你要是敢动我们一根汗毛,他……他会杀你全家,把你丢进黄埔江去喂鱼的!” 李思明耸耸肩,笑:“哟,杀全家呀?我好害怕啊!”一个箭步闪电般前冲,那货还没有反应过来,棒球棍就已经挟着风声重重地抡到了他的脑门上,他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分明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在说:“爸爸我一害怕就会打人,一打人就会害怕……” 赵豹实在看不下去了,捡起一把砍刀,厉声喝:“给我住手!” 这时李思明已经一脚踹翻了一个,棒球棍也落到了最后一个的头顶,只差零点零一厘米就要砸到人家的天灵盖了,听到赵豹这一声怒吼,棒球棍生生刹住,没有砸实,但也将那混混给吓得尿都飙出来了。李思明扭头看了看赵豹,哦,爬起来了。于是,棒球棍再度扬起,加倍用力的砸落,砰一下将这个小可怜砸翻,这才转过身去,面对那个让他一板砖砸得满脸血的倒霉蛋,嘴角扬起,笑:“兄逮,抗打击能力不错啊,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韩家父子一左一右的站在李世民身边,警惕的盯着赵豹,提防着他突然发难。 赵豹却看都没看韩家父子一眼,只是死死的盯着李思明,神情狰狞,好像一头被激怒了的豹子,随时可能扑上来吃人。他冷冷的问:“朋友,你是哪条道上的,居然敢管我振东帮的闲事?” 李思明耸耸肩膀,一脸轻松的说:“我管你是振东帮还是振西帮,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男霸女,老子就要管!” 赵豹狞笑:“你就不怕得罪了振东帮,半夜被人装进麻袋里丢进黄埔江喂鱼?” 李思明说:“怕啊,要不我戴上面具干嘛?还不是害怕你们找上门来报仇?” 赵豹:“……” 他发誓,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碰到认怂认得这么清新脱俗的。 他说:“既然怕了,就赶紧滚蛋,不要再多管闲事!你爹娘养大你可不容易,为了管一桩闲事把自己的小命搭上,划得来吗……啊呸,我干嘛跟你说这些?” 李思明笑得很阴险:“小子,你觉得你还有资格继续趾高气扬吗?你的手下可全都倒了,只剩下你一个了哦!” 赵豹左右看看,可不是,那帮手下全都倒了,要么让人用棒球棍一棍夯昏,要么让赵家父子打得断手断脚,反正一时半刻是醒不过来了。再看看李思明,哦,这家伙正用棒球棍敲击着掌心,一步步的朝他逼近呢。最糟糕的是,韩家父子仿佛被传染了似的,带着同一款的、阴险的笑容,从左右向他包抄过来…… 他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咽了一口唾沫,瞪着那姓韩的中年男子,叫:“韩崇,你想以多欺少么!?” 韩崇微一迟疑,放慢了脚步。 李思明啧啧两声,说:“他奶奶的,老子长这么大,不要脸的见多了,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刚才是你带着二十号人打上门来要以多欺少的,现在手下让人放倒了,反倒骂别人以多欺少?这脸皮啊,都可以当盾牌用了,难怪这么大一块砖头抡过去也只是勉强砸破你一点皮!” 一提起砖头,赵豹的额头便开始剧痛了……都说“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衣服再屌,一砖撂倒”,刚才那一砖可不轻,到现在他的脑袋都还嗡嗡作响呢。他气不打一处来,怒骂:“你这个狗杂种,你……” 李思明怒骂:“爸爸我最讨厌你这种打不过就瞎喷的垃圾!并肩子上,捶死他!”以手握住棒球棍,一阵风似的冲了上去。 韩小七一个箭步冲上,韩崇叫:“小七,以多欺少有违江湖道义,会被人耻笑的!” 韩小七脚步略一停顿,然后速度加倍,猛冲上去,吃出吃奶的劲照着赵豹的肩部就是一记横打狗头:“管他耻不耻笑,先揍翻了他再说!” 李思明是一百个赞同:“对极了!爸爸我闯荡江湖的时候碰到不长眼的家伙,一般都是先将他揍翻了再来跟他讲江湖道义,这样他比较容易听得进去!” 韩小七用力点头,觉得这位恩人说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跟一个活蹦乱跳、舞枪弄棒的人讲江湖道义,人家听得进去吗?把他揍翻了之后,这些原本很难弄明白的道理就会变得通俗易懂,而且对方也会表现出强烈的求知欲,这样岂不是可以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跟豆芽菜一样骨感。赵豹那化人品不怎么样,身手却很不错,先是侧身闪过李思明那一棒,接着一刀横格,咔察一声就斩断了韩小七的棍子,接着一脚飞起———— 韩崇还在那里皱着眉头叫:“小七,退下!我们韩家不能做这种以众凌寡的事情————”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韩小七被赵豹一脚踹倒,他顿时就暴怒了,咆哮:“你敢踢我儿子?你敢踢我儿子?”江湖规矩什么的抛到了九霄云外,长棍舞成龙卷风,照着赵豹猛扫过去!韩小七身板结实得很,被踢了重重一脚也没当回事,一个鲤鱼打挺踢起来,看着短了一截的棍子,眼珠子都红了,怒吼:“你斩断了我的棍子,我要你的命!”抡着短了一截的棍子冲上去,照着赵豹狂砸! 李思明开心的说:“早就应该这样干了!一对一的打有什么意思,以多欺少才好玩嘛!”避过赵豹一刀,咚的一棍打在他大腿外侧,打得他一个踉跄。 赵豹还没来得及稳住身体,韩家父子双棍齐出,分别打在他左臂和右腿,尤其是打在右腿那一棍,那是钻心的痛,他腿一软,身体失去平衡,单膝跪地。李思明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他一脚飞起,将赵豹手中的砍刀踢飞,然后重重一棒子抡在赵豹的头上。这次赵豹有了准备,运起硬气动,那一棍砸在他头上就像砸在一块青石上,他被砸得眼冒金星,李思明则被震得虎口发麻。没等他再次下手,韩小七便补上重重一棍,打在赵豹的后背,打得他险些就闭了气。韩崇紧跟着一棍,将赵豹打趴下,赵豹咬紧牙关,用手撑着地面试图将身体撑起来,但李思明怎么可能给他机会?重重一棍敲在他的脑袋上,他眼前一黑,浑身力气骤然消失,颓然仆下,倒在了这片他爱得深沉的土地上。 到此,振东帮那帮人全部被干翻了,一个还能站着的都没有。围观的群众大为意外,没有人喝彩,纷纷开溜。李思明还等着大伙喝彩呢,没想到一转眼那帮家伙就跑得一个不剩了,他大受打击,一脸沮丧的问韩崇:“他们是怎么回事?我们打倒了恶人,居然不给我们喝彩?” 韩崇看着他那个骚包样,一脸无语:“他们害怕惹麻烦上身呢。” 李思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惹麻烦上身?怎么会!?” 韩崇说:“我们打了振东帮的人,振东帮肯定要报复的,他们害怕惹祸上身,自然是一个跑得比一个快了。” 李思明想骂娘:“围观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害怕惹祸上身?这帮王八蛋,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才好!” 韩崇叹气:“这年头大家不都是这样的么?”向李思明一拱手,感激的说:“多谢这位兄弟出手相助,要不是有你帮忙,只怕今日我们一家四口就要被斩成肉泥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李思明摆摆手,说:“不用把我说得这么伟大,以你们的身手,就算我不出手,估计也能扫平这帮王八蛋的,我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韩崇苦笑:“放平时或许可以,现在可不行了……” 话还没说完,韩小七便捂着肚子蹲到地上,额头上满是虚汗,异常痛苦。那位用扁担把两个振东帮的打手打到连他老妈都认不出来的妇女见状,大吃一惊,跑过来扶住儿子焦急的问:“小七,你怎么样了?哪里受伤了?” 小女孩也跑了出来,带着哭腔叫:“哥————” 韩小七吃力地挤出一句:“我饿……” 李思明留意到,韩崇也用棍子柱地支地,身体微微摇晃,看上去好像是脱力了,这应该是长时间饥饿然后被迫作剧烈运动的后遗症。他抿抿嘴,索性送佛送到西吧,弯下腰去掏赵豹的口袋。这时,赵豹居然活见鬼的睁开了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他也不废话,一拳过去,再一次将他揍昏,省得他妨碍自己搜集战利品。 然后很顺利的从赵豹身上搜出一个小小的钱袋,里面有二十几个银元……嘿,高级打手就是不一样,普通帮众身上哪有这么多钱! 第30章 无法无天 李思明觉得这点收获对不起自己的辛苦付出————毕竟打倒这么多人消耗了他很多体力,必须补回来。于是他以极高的效率搜身,三下五落二将那帮帮众的口袋掏了个遍,居然真让他掏出了上百块银元…… 小女孩眨眨大眼睛,看着他干脆利索的掏人家的口袋,由衷的觉得他更像混黑帮的,而那帮正在被他搜刮得爪干毛净的帮众则是一帮软弱无助的小可怜。 李思明将搜到的银元全部装进钱袋里,装了满满一袋,沉甸甸的。他抛着这袋子钱,笑嘿嘿的对韩崇说:“这鬼地方不能呆了,你们去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离开这里!” 韩崇有些茫然:“去哪里?” 李思明说:“先去吃饭!” 小女孩抱着郭崇的胳膊,说:“昨天就是这位叔叔给了我很多好吃的,他是个好人!” 一张好人卡飞过来,李思明皱了一下眉头,让人发好人卡可不是什么好事啊。不过小女孩天真烂漫,倒是挺讨他喜欢的,他笑问:“小妹妹,我戴着面具你也能认出我来呀?” 小女孩甜甜的笑:“我能认出你的声音!” 李思明向她竖起一根大拇指:“真聪明!” 这时韩小七已经硬撑着站起来了,韩氏放开他,向李思明盈盈一礼,说:“昨天恩公施舍了这么多饭菜给小蕙带回来,让我们一家免于饿死,今天又是恩公仗义出手帮我们打倒了振东帮的凶徒,你救了我们全家两次,让我们怎么报答你才好!” 李思明说:“我也是碰巧遇上,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啦,你们用不着这么感激我的。”看了看躺倒一地的振东帮帮众,皱着眉头说:“我怕振东帮吃了这么大的亏,不肯罢休,还会卷土重来,所以你们还是赶紧收拾一下,离开这个鬼地方为好!” 韩崇苦笑:“就一个破棚子,连床被子都没有,哪有什么好收拾的?赶紧走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再说。” 李思明点点头:“不收拾也好,省事。”他从振东帮帮众身上搜到了不少钱,随便分给他们一二十个大洋也够他们置办一套家当了,那些破烂玩意儿有什么好收拾的?赶紧走人吧! 于是这几位真的什么都没带,就这么相互搀扶着离开了棚区,又走出了好一段路才找了个店子坐下。韩小七原本精神痿扉的,一闻到饭菜的香味立即就两眼放光了,李思明知道他这是饿太狠了,也不多说,叫来伙计:“给我来一盆粥,要凉一点的,再来二十个煮熟的鸡蛋,一碗咸菜,快点。” 伙计:“就这些?” 李思明说:“暂时就这些。” 伙计翻了个白眼,下去准备了,在他走出门口之际,李思明分明听到他咕哝了一句:“穷鬼……” 唉,看样子这年头餐饮行业服务员的服务态度真的很成问题啊。 没多久,一大盆白粥端了上来,搭配二十个煮熟的鸡蛋和一大碗咸菜,典型的粗茶淡饭,但是这一家子明显是饿狠了,不等李思明开口便各自装一大碗,开始狼吞虎咽。李思明也给自己装了一大碗,剥了个鸡蛋,喝一口白粥,咬一口鸡蛋,来一一筷子咸菜,悠哉悠哉,别提多惬意了。 当然,如果坐在他对面的那个韩小七吃东西的速度能够放慢一点,动静小一点的话,他会更加惬意的。 韩小七现在完全就是饿死鬼投胎,一大碗粥呼噜呼噜几口就全进肚子里了,吃完一碗就装一碗,吃完一碗再装一碗,那叫一个快!小女孩韩蕙都看不下去了,一本正经的数落他:“哥哥,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两大碗白粥下肚,那仿佛是胃壁在相互碾磨的痛苦总算是消失了,但还远远没有到吃饱的地步。韩小七也总算是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这副狼吞虎咽的样子有多吓人了,赶紧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李思明倒也不见怪,剥了个鸡蛋递给他:“别光顾着吃粥,光吃粥的话几泡尿就全没了,得吃点鸡蛋,这个才有营养。” 韩小七直流口水,小心翼翼的问:“我……我能吃鸡蛋吗?” 李思明说:“当然能吃啊。” 韩小七说:“谢谢!”接过鸡蛋轻轻的咬了一点,眼睛发亮,慢慢咀嚼起来……真的是慢慢嚼的,舍不得快一点,生怕几下就嚼没了。李思明笑笑,扭头问韩崇:“韩大哥,还不知道你是何方人氏呢!” 韩崇说:“广东佛山人。” 李思明恍然:“原来是佛山人啊,难怪有这么好的身手!” 清末民初的佛山可是出了名的武术之乡,南拳高手云集,黄飞鸿、叶问、梁赞、林世荣……众多武学名家都在这里开馆授徒,个顶个的能打。韩崇是佛山人,习得一身好武艺也就不足为奇了。 韩崇说:“恩公过誉了,韩某也只是学到恩师一点皮毛而已。” 李思明说:“韩大哥不必过谦,要不是你太饿了,以你的身手,七八条大汉都近不了你身,这样的身手还只是学到一点皮毛呀?对了,韩大哥是哪个门派的?你这棍法,不是一般的猛啊!” 韩崇笑笑,说:“不瞒恩公,我小时候被送到福建莆田少林寺当过十五年俗家弟子,这一身本领都是跟武僧学的。” 李思明竖起一根大拇指:“原来是从少林寺里出来的,难怪这么能打!” 这年头的少林寺还是有真材实料的,虽然没有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么夸张,但护寺武僧是真的相当能打,不然怎么抵挡住山贼、土匪、溃兵、军阀的围攻,保住香火钱和田产啊?这位在少林寺跟着武僧苦练了十五年,学得一身好本领也就不足为奇了。 韩崇摆摆手,说:“只学到一点皮毛,不然怎么可能让一帮乌合之众欺负到头上来?” 李思明好奇:“你们是怎么得罪振东帮的?” 韩氏愤愤的说:“小七在老家跟人比武,失手将一个只学过一点花拳绣腿的花花大少给打成了重伤,他们家人恼怒之下发起报复,我们在广东无处容身,只好逃到上海来投奔赵豹……” 李思明一怔:“就是那个带人上门要把你们一家全部剁了的振东帮头子?” 韩崇沉重的点头:“就是他!原本他跟我一起在少林寺学艺,只是心术不正,经常偷香火钱去赌,犯了戒律,被赶出了少林寺。我跟他交情还是可以的,听说他在上海混得不错,就想来投奔,结果……唉!”说到这里,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端的是一言难尽。 韩小七已经将那个鸡蛋给干掉了,愤愤地说:“我们来到上海才知道,赵豹加入了振东帮,整天带着一伙亡命之徒为非作歹,弄得神憎鬼厌的。他极力邀请我爹加入振东帮,我爹不愿意助纣为虐,多次拒绝了,他恼怒之下出言不逊,让我爹给教训了一顿,从此记恨在心!” 韩崇说:“我们家境并不宽裕,来到上海的时候,身上的钱差不多都用完了,也找不到工作,只好在街头卖艺讨生活。赵豹视我们为眼中钉,派人暗中盯着我们,每次我们卖艺他们都出来捣乱,弄得我们一文钱都赚不到,饭都吃不上了。昨天我妹妹跑出去乞讨,到傍晚了都还没有回来,我娘放心不下,出去找人,结果遇上了振东帮几个混蛋,对她出言不逊,拉拉扯扯,我和我爹听到动静,赶紧出去把那几个混蛋打跑……他们在逃跑之前还放出狠话,说要杀我们全家!” 然后那帮家伙今天就成群结队的上门来砍人了…… 那帮家伙还真够实诚的。 李思明叹气:“那帮家伙,真的没王法了!” 韩崇苦笑:“他们连官府的人都敢杀,哪里还有什么王法?” ————从清末一直到新中国成立,上海都是中国繁荣的城市,也是治安最为混乱的城市。这里帮派林立,洪门、青帮并驾齐驱,底下是多如牛毛的中小帮会,他们控制着妓院、赌场等暴利行业,他们贩毒、贩卖军火,他们渗透到上海的每一个角落,任何一个行业都有他们的身影,中下层的老百姓想在上海生存,不跟帮会打交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得罪了帮会,轻则一顿毒打,重则被丢进黄埔江去喂鱼……那奔涌不休的黄埔江上,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死不瞑目的浮尸。这个时代的上海,跟百年之后的墨西哥城、底特律、洛杉矶、里约热内卢等黑帮统治的城市有一拼,凶杀案多到吓死人,犯罪?那是家常便饭。 对于中底层的老百姓来说,黑帮就是这座城市的统治者,他们可以得罪官府,但千万不要得罪黑帮。得罪了官府不一定会死,但得罪了黑帮,很有可能要死全家的。韩家父子把振东帮的人给暴打了一顿,狠狠的扫了振东帮的面子,他们不找上门来将他们砍成肉酱才是怪事! 王法?对于那些无法无天的帮派来说,王法跟废纸没有任何区别。 第31章 打狗棒法 上海帮派林立,这并不是偶然。帮派林立,龙争虎斗,这本身就是政府治理能力缺失的表现在那些谈笑风生的黑帮大佬背后,是一个频于崩溃的政权,还有兵荒马乱的社会背景。从清末一直到新中国成立不光是上海,在整个中国每一座城市都是黑帮横行,无法无天。一直到新中国成立,你雷霆铁腕毫不留情的打击黑恶势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将这些垃圾扫进了垃圾堆,让老百姓过上了太平日子。 但是,现在历史才走到1908年,距离新中国成立还有整整40年之久,也就是说上海的老百姓还有40年的苦日子要熬。 李思明摇了摇头,这40年可怎么熬哟?他也想不了那么长久的事情,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一口就咬掉了半个鸡蛋,一边走一边问寒重:“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韩冲选的很苦涩很无奈:“这次我们算是把震动棒给得罪狠了,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上海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他们还没有开始大规模报复,赶紧离开上海。” 李思明老有兴趣的问:“那离开上海之后呢?离开上海之后,你们准备怎么办?” 还重发了一阵子的浪,好久才说:“先离开上海再说吧……留在上海就是等死……” 李思明问:“你们就没有想过躲到猪圈里去?” 寒暄苦笑:“租界?那是有钱人才能待的地方,而且就算有钱也不见得能进去,我们身无分文,只怕刚踏入猪这一步,就已经被巡警给赶出来了。” 租界是国中之国,那里生活着十几万外国人,有自己的军队,自己的法律,清政府根本就管不到那边。黑帮再怎么横也不敢跑到租界里闹事,这也是租界令人向往的重要原因,进了租界,生命财产安全就有了充分的保障,这比什么都强。但是租界真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得花很多很多的钱才能在里面求得一块立足之地,韩崇这种囊空如洗的穷光蛋就别想了,下辈子都轮不到他。 李思明一口将手中剩下的半个鸡蛋吃了下去,说:“我有办法带你们进租界。” 韩崇一脸怀疑:“你?”现在李思明已经摘掉了面具,他算是看清楚了他的相貌,嗯,就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年轻,看样子也不大可能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家世和成就,这样一号人有办法带他们进租界? 李思明说:“可别小看我哦,我真的有办法带你们进租界。” 小姑娘韩蕙仰起小脸,声音清脆:“大哥哥很有钱的,他肯定在租界里有房子!” 李思明鼻孔朝天,哈哈了一声:“真让你猜对了,我在租界里确实有房子,而且还是大房子……我缺几个看门、扫地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韩崇激动得手都抖了一下,严肃地说:“这种事情可不能拿来开玩笑啊!” 李思明说:“我从来不会开玩笑。”他可没有忘记那个叫莱茵哈特的仁兄说过要送一幢房子给他,以感谢他救了自己的女儿一命。他估计自己还得在上海生活一段时间,这房子就收下呗,大不了到时再卖掉,筹钱买橡胶股。他入伍之前也没少看民国戏,对荧幕上那些衣冠楚楚、风流倜傥的大少爷和娇滴滴的大小姐心向往之,现在有机会了,当然要过一把民国大少爷的瘾啦! 民国大少爷身边一般都会有一个武艺高强、忠心耿耿的跟班,这是标配,少不得。他瞅了瞅,发现韩小七就挺符合标准————这货已经干掉了八个鸡蛋和四大碗粥了,正在向第五碗粥和第九个鸡蛋发动进攻。饭量大的人一般力气也很大……当然,那些胖得跟个葫芦似的的大胖子除外,韩小七饭量这么大,再加上扎实的武艺功底,一看就是个能打的,嗯,就你了,来给爷当跟班吧! “我其实也是刚到上海的,在上海无亲无故,在租界里置办了一幢房子,就两个人住,冷清得很。”李思明说,“今日我们能见面并且联手收拾振东帮那帮杂碎,就说明我们有缘,不如你们跟我回去,帮我料理家务?薪水什么的好说!” 真有这样的好事? 这一家子对视一眼,都显得很迟疑。 也没法不迟疑,这年头落井下石的人太多了,雪中送炭的少之又少,他们跟李思明只是萍水相逢,没什么交情,李思明愿意出手帮他们对付振东帮的人,救下他们一家老小的姓命,就已经够厚道的了,现在还要把他们带回租界去,让他们当他的仆人?天上掉馅饼了是吧! 韩小七心直口快:“李少爷,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们?” 李思明说:“因为我看你们顺眼啊。” 很好,这个理由很强大! 就因为这么个无比强大的理由,将那一大盆粥、二十个鸡蛋和一大碗咸菜吃得一点不剩,顺便又将碗舔得干干净净之后,这一家子真的跟着李思明进了租界。他们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了,就算想逃出上海,身无分文的也没法逃,既然有人好心伸出援手,他们也就不作无谓的矜持了。堂堂武者给人看家护院确实很没面子,但总比拖家带口的逃跑,逃到半路活活饿死强吧? 半路上,韩小七好奇地问:“你少爷,你是哪个门派的呀?” 李思明斜眼瞅着这娃:“你看我像哪个门派的?” 韩小七歪着脑袋认真的想了好久,最终还是摇头:“想不出来。我看你跟振东帮那帮凶徒打的时候出手既快又狠,一根短棍使得出神入化,一棍一个,根本就没有人接得住,实在是太厉害了,可我想破脑壳也想不出那是何门何派的棍法,不知道你能不能……” 李思明打断:“喂,韩小七,你是怎么混的,居然连打狗棒法都不知道?” 韩小七瞪大了眼睛,韩崇也是同一款的表情:“打……打狗棒法!?” 李思明一本正经的点头:“对,打狗棒法!” 韩崇笑容有点僵,深深的觉得这套棒法实在是太占便宜了,跟人打的时候都不用动手,把这名字报出去就能给对手造成一万点的暴击。打狗棒法,打的不就是狗吗?谁乐意当狗啊!他小心翼翼的问:“这是哪个门派的绝技?” 李思明说:“丐帮的。” 韩小七越发的迷糊了:“丐帮的?那帮叫花子有这等绝技?” 李思明说:“看不起丐帮是吧?别看丐帮都是些要饭的,其实人家可厉害了,弟子遍天下,有人的地方就有丐帮弟子不说,还有两大绝技,分别是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打狗棒法你们见识过了,非常精妙对吧?施展开来那真的是一棍一个小朋友,轻松加愉快!至于降龙十八掌……” 韩崇脱口问:“怎么样?” 李思明说:“降龙十八掌可是镇帮之宝,只有帮主和几位长老才有资格修练,一旦练成,每一掌都有降龙伏象之力,把一个大活人拍成一团肉饼跟玩似的!” 韩小七惊叹:“我的天,这么厉害!” 李思明傲然说:“就有这么厉害!” 韩小七想来想去,总觉得太过离奇了:“我跟我爹闯荡江湖这么久了,武学名家也见了不少,什么铁砂掌、八卦掌都见过,但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降龙十八掌啊……铁砂掌就够霸道了,能一掌把人半个脑袋给生生拍回脖子里去,但再怎么练也练不到把人拍成一团肉饼的地步……李少爷,你该不会是在逗我开心吧?” 李思明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露出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这么快就猜出我在逗你开心了,孺子可教也!” 韩小七:“……” 我他妈心态崩了啊! 其实哪有什么降龙什么掌和打狗棒法,这些都不过是武侠小说里瞎编的,李思明用的其实是一战时期欧洲军队发明的战壕杖格斗技巧。所谓的战壕杖,跟中国的铁骨朵或者欧洲中世纪的钉头锤差不多,不过要短很多,普遍是四十到五十厘米。这玩意儿的主体是一根四五十厘米长的笔直的木棒,一端系着皮带或者麻绳方便套在手上,防止在激烈的格斗中脱手,另一端则会加一些喜闻乐见的东西,比如说报废了的齿轮、大号螺母、带刺的铁丝网、滚刀钉、弹片……找到什么就用什么,材料千奇百怪,目的则只有一个:让它具备一锤干穿钢盔砸碎敌人头盖骨的杀伤力! 一战主要是堑壕战,而在狭窄的堑壕战中,步枪根本就施展不开,短小且极为致命的战壕杖就成了肉搏利器。欧洲军队在长达数年的血腥厮杀中摸索出了几套简洁而实用的杖法,进战壕之前一定要练的,协约国和同盟国那些拿着战壕杖的士兵就是靠着那么几个简洁的招式,不知道砸碎了多少欧洲青年的天灵盖!不过随着一战结束,这些致命的格斗技巧也销声匿迹了,李思明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将那些古老的教材凑齐的! 第32章 萌即正义 还别说,那些在尸山血海中磨练出来的把式就是好使,哪怕是以少打多,也是一棍一个小朋友,轻松加愉快。幸亏他用的只是一根棒球棍,如果用的是套了个一斤多重的齿轮或者大号螺母的正宗战壕杖…… 呵呵,只怕早就血流成河了。 “回头教你打狗棒法,只要认真练上几个月,十几号人一起上也不是你的对手了。”他揉了揉韩小七的头发,大方地说。 韩小七让他揉得浑身不自在……这也可以理解,李思明看上去才十八岁吧?他都十六岁了,让一个十八岁的人把自己当小孩子来哄,谁自在得了?不过听说李思明肯把那套杀伤力巨大的棒法教给自己,他顿时就将这点小小的不快抛到了脑后,咧开嘴露出开心的笑容。 哪个习武者不希望自己变得更强?能学到更厉害的武功,对他们来说是最幸福的事情。 李思明给宋雨薇买了一份瘦肉粥,韩小七自动自觉的拎着,十足的狗腿子。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走进租界,进了圣玛丽亚医院。 现在李思明已经成了医院里的名人,所以看到他带回四个衣衫破烂的人,保安第一时间就拧起了眉头,却没有像以前那样过来赶人。李思明那一脚他记忆犹新,真的不想再领教了,而且这小子还有一身鬼神莫测的医术,连患有肺炎的人都能救回来,这种人别说他一个小小的保安,就算是知府也惹不起————谁敢保证自己不会得这种要命的病?要是把能治这种病的人都给得罪了,你就等死吧! 于是,他睁只眼闭只眼,把李思明一行人放了过去。 马上就有一位阔太太不满了,捂着鼻子抱怨:“保安是怎么干活的?居然把一群叫花子给放进来了!” 她老公瞅了瞅李思明,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你可闭嘴吧!看到那个小光头了没有?听说他可是卡门教授的贵宾,昨天还救了莱茵哈特公爵的女儿的命,别说他带几个叫花子进来,就算他带一头野猪进来也没人敢管!” 小光头李思明:“……” 他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真是稀奇。 第一次进这么大的医院,那一家子都是既好奇又紧张,东张西望的,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又什么都不敢碰,拘谨得很。李思明也没说什么,带着他们上楼,来到宋雨薇的病房,让他们在门口等着,自己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应“进来”后推开房门进去。 宋雨薇正靠着靠枕半坐半躺,在那里看着一份托人买到的报纸,显然,精神比起昨天来又好了很多。她的体质还是很不错的,恢复能力很强,病情来得凶猛,但两支大蒜素打下去,去得也快,昨天刚醒来,今天就能看报了,再过两天估计都能下床去来一场一千五百米长跑了。看到李思明回来,她放下报纸,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大早的跑哪去了?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李思明笑嘻嘻的:“怎么,我才离开几个小时你就开始牵挂我了?” 宋雨薇俏脸微微一红,啐了一声:“我牵挂你个大头鬼!我是怕你人生地不熟,冒冒失失的不知道得罪了哪个帮派,被人乱刀剁了都还不知道!” 李思明自我感觉良好得很:“说到底还是牵挂我嘛!” 这家伙脸皮太厚了,宋雨薇很聪明的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女孩子在这个问题上跟男孩子纠缠,甭管最终结果怎么样,在开口的那一刻就已经输了。她转移话题:“给我带了什么早餐?” 李思明拖过一张小桌子,将瘦肉粥摆上去:“给你带了瘦肉粥,你赶紧吃一点,都挂了几天葡萄糖了,吃点粥养养胃。” 宋雨薇深深的吸了一口食物的香气,笑:“很香,味道应该不错。”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富家大小姐就是不一样,用餐的时候仪容优雅而文静,吃东西都能吃得这么赏心悦目,真是难得。看着她,李思明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韩小七……这货的吃相跟优雅压根就搭不上半点关系,只能用凶残来形容!唉,同样是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宋雨薇今天胃口很好,把一碗瘦肉粥吃得一干二净,然后用纸巾擦了擦嘴角,露出满足的神色。正如李思明所说,她都挂了好几天葡萄糖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瘦肉粥下肚,那叫一个舒服啊。 不过,当发现李思明衣袖上的血迹的时候,她整个人感觉就不好了:“你跟谁打起来了?” 李思明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没啊,我这么老实的人,怎么可能跟人打起来?” 宋雨薇说:“快别吹了,衣袖上那一大片血迹都不洗一洗,想骗谁?” 李思明看了看衣袖,果然看到一片小指甲那么大的血迹,不留心看还真不容易发现。所以说女孩子的观察能力真是厉害,一眼就看到了,佩服佩服。 他老实说:“跟一个小帮派的小喽啰干了一架。” 宋雨薇眼都大了:“你……你招惹上帮会了?” 李思明说:“什么叫我招惹上帮会了?是他们先动手的!” 宋雨薇差点没让他给气死:“有区别吗?你以为上海那些帮会会在意是谁先动手的吗?你敢跟他们的人动手就是招惹他们了,等着他们报复吧!我怎么不知道你这家伙这么能惹事呢?你来上海才几天啊,就惹上帮会的人了,以后这上海哪里还有你的容身之地!” 李思明撇嘴:“没有就没有呗,反正我也没打算在上海逗留太长时间!” 宋雨薇瞪着他,真的好想拿注射器戳死他。 同盟会在海内外活动,很大程度上依赖黑道上的朋友。在海外,他们依赖致公堂提供活动经费,招募革命志士;在国内,他们依赖青帮和洪门牵线搭桥打掩护,每次起义失败了,他们还要依赖这些黑道上的朋友通过秘密渠道将他们送出国去。所以同盟会上下都很重视跟黑道朋友的关系,这种地头蛇只能做朋友,不能成为敌人,成为敌人的话有百害而无一利。这货倒好,来上海才几天啊,就跟帮会大打出手了,成心给她添堵的是不是! 李思明见势不妙,赶紧解释:“这不能怪我,那帮家伙做得实在太过份了,我不管不行!” 宋雨薇:“哦?那你跟我说说,他们到底把你怎么了,以至于让你跟他们大打出手?” 李思明说:“事情是这样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着重突出振东帮仗势欺人和韩崇一家的可怜,还有自己给韩崇一家解围时一棍夯倒一个小朋友的神勇,至于三个人一起围殴赵豹……不用在意这些细节。他口才不错,条理清晰,细节描述得也很生动,宋雨薇听完,那点怒气烟消云散了。 她用手指敲着床栏,说:“听你这么一说,振东帮确实是太过份了。” 李思明说:“何止过份,简直是天怒人怨!” 宋雨薇瞪了他一眼:“行了,别在这里添油加醋了!不管怎么说,跟帮会发生冲突都不是明智的选择,你不知道,在这座鱼龙混杂的城市,没跟帮会打好关系有多难,惹怒了他们,别说在上海立足,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是个未知数!” 她比李思明大三岁,两个人身陷绝境的时候她显得比较脆弱,患上重病的时候显得更加脆弱,但现在安全了,病情也大大好转了,那“我比你大三岁”的女王气质就全出来了,开口训人还挺有气势的。李思明马上脖子一缩,不敢继续煽阴风点鬼火了。 宋雨薇说:“这几天你给我消停点,别再出去惹事了,我病好了之后还要请那些帮会帮忙买到去香港的船票呢,要是你在外面一通瞎折腾把所有帮会都给得罪了,我们就跳黄埔江好了!” 李思明老老实实的:“哦!” 宋雨薇说:“让那一家人进来吧,我想见见他们。” 李思明说:“好!”起身打开门,对等在外面的韩氏一家说:“进来吧,大小姐想见见你们。” 韩氏有点紧张:“我们身上脏兮兮的,就这样进去会不会……” 李思明说:“没事,她没那么娇气!”就这么把这一家四口带进了病房。 宋雨薇打量着这一家四口,只见韩崇父子走路带风,下盘极稳,太阳穴鼓起,双目炯炯有神,显然都有不错的身手……嗯,当个保镖挺称职的;韩氏已经三十多岁了,一身满是补丁的衣服,却依然显得姿容俏丽,稍稍打扮一下怕是能惊爆无数人的眼球;小姑娘韩蕙小小的只,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乱转,灵动可爱,萌得不得了!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软软的,Q弹Q弹的,很好玩。于是,她决定大方的原谅李思明冒冒失失的跟帮会大打出手的过错了。 毕竟振东帮做得实在太过份了,居然想当着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的面打杀她的父亲、大哥,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什么才是正义?萌才是正义啊! 第33章 我的房子呢? 宋雨薇轻轻捏着小姑娘的脸蛋,颇有点爱不释手。没办法,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对于萌萌的东西可以说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而小小一只的韩蕙无疑就很萌…… 于是,抄起两支毛瑟手枪就敢带着人冲锋陷阵,在敌军中间杀个七进七出的宋大小姐只一个照面就没了半管血! 她微笑着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呀?” 韩蕙说:“大姐姐,我叫韩蕙,家在广东佛山,由于我哥哥在比武的时候打伤了一个富家大少爷,在老家没法呆了,只好逃到上海来……到了上海之后,我爹不愿意帮那帮坏人做坏事,处处都被人针对,连上街头卖艺都有人捣乱,饭都吃不起了。要不是这位好心的大哥哥出手相助,我们一家四口可能早就死了呢!” 宋雨薇听得心疼:“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吃了这么多苦,难为你了!以后你跟着姐姐好不好?姐姐绝对不会再让你受苦了!”她有个妹妹,在七岁的时候患上白喉病,不幸夭折了,成了全家人心中的痛,每每想起那个可怜的小妹妹她都很难过,而韩蕙长得跟她妹妹有几分相似,看着这个小姑娘,她不由自主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发自内心的想疼她,保护她,不再让她受苦。 李思明对韩崇夫妇说:“这位是宋雨薇,宋大小姐,我的老板,她的家族在美国颇有些名望,也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如果你们愿意,以后可以做她的仆人,多的不敢说,但至少有一份稳定有收入,不至于居无定所,三餐不继。” 韩崇有点迟疑:“可是我们得罪了振东帮,如果大小姐收留我们,振东帮会找大小姐麻烦的!” 宋雨薇说:“找我麻烦?那得看看他们有没有这样的胆量。”把韩蕙的小手握在手中,霸气地说:“小妹妹,以后你就跟着姐姐,谁敢欺负你你跟我说,我保证会打到他满地找牙!” 李思明撇了撇嘴。刚才我说跟振东帮发生冲突的时候你是什么反应?劈头就是一顿臭骂,到了这个小姑娘就主动去罩人家,甚至扬言谁敢招惹小姑娘就揍谁?果然萌才是王道,像他这种糙汉子是没有人权的! 韩氏夫妇对视一眼,都有些心动。李思明和宋雨薇的面相看上去都是善良之辈,对韩家更是有救命之恩,他们理应报答的……再说现在他们已经无处可去了,委身宋家当个仆人似乎也不是不行嘛!别提什么堂堂武者给权贵当仆人有失身份这种屁话,扯这种屁话的人肯定是没有挨过饿的,韩崇挨过了,所以不想摆什么武林高手的架子…… 这时,有人敲门了。李思明去开门,哦,是卡门教授,这货每天都准时来宋雨薇的病房报道,测体温测心跳抽血化验什么的都要来一遍,都整成套餐了。见病房里有这么多人,他不由得拧了一下眉头:“他们是……” 李思明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刚从外地过来投奔我的。” 卡门教授恍然:“哦,原来是这样!”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跟韩崇打招待:“你壕,很高兴能认死你!” 韩崇当然听不懂,一脸懵逼。 李思明代为翻译:“这是卡门教授,医院的医生,在向你们问好呢。” 韩崇这才明白过来,有样学样:“你壕!你壕!” 卡门教授点头:“你壕!我是李的朋友,你们也是李的朋友,那我们就是朋友了……你们很幸运,有一个医术高超的医生朋友,有他在,你们的生命稳当得很!” 这一段话半汉半洋的,韩崇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能尴尬的笑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好在卡门教授对他也没什么兴趣,随便寒喧几句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宋雨薇身上,一口英语十分流利:“宋小姐,你今天精神真不错哦,离康复越来越近了!” 宋雨薇微笑:“多亏教授的精心治疗和照料我才好转得这么快,万分感谢!” 卡门教授摆摆手,说:“主要是你男朋友的功劳,他医术非常高超,在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轻松的弄出了特效药,挽救了你的生命,我们只是为你提供了一点力所能及的照料而已,不敢居功。” 宋雨薇一听“男朋友”三个字便两颊绯红,赶紧纠正:“他不是我男朋友。” 卡门教授一脸理解:“哦,你们还没有确定关系呀?明白,明白。” 宋雨薇脸更红了:“不是,我们……” 卡门教授笑呵呵的打断她:“宋小姐,你们中国女孩子就是矜持,哪怕早就确定了关系也不想让外人知道,我理解的!” 宋雨薇都有点儿抓狂了,你理解?我跟他明明就没有半点男女朋友的关系,你理解个屁啊! 但教授认定了的事情显然不打算改口了,她也很无奈,只能鼓着一张脸让教授给她测体温、抽血化验。她严重怀疑教授纯粹是想弄一点她的血去做研究,要不然怎么会天天来抽她的血? 哦,还真让她给猜对了,卡门教授每天从她这里抽几毫升血,就是拿去做研究的。毕竟患上了肺炎链球菌肺炎后能迅速康复的并不多,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当然要趁她还没出院,多抽一点血去研究了! 又小心地从宋雨微身上抽了几毫升的血,卡门教授心满意足地转身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想起了什么,扭过头来,对李思明说:“李,忘了告诉你,莱茵哈特公爵来看望安妮小姐了,他对你的医术十分赞赏,想见见你呢。” 有个德国公爵要见自己,李思明不敢怠慢,说:“我这就过去!”扭头对韩崇和宋雨薇说:“你们先聊着,我过去一下,马上回来。” 韩崇拘谨的笑着:“好,好,李少爷,你去吧,我们会照顾好宋小姐的!” 怎么有种你安心上路,你老婆女儿我们会帮你照顾好的的感觉? 李思明用力晃晃脑袋,将这种诡异的感觉晃到脑后,跟着卡门教授快步走向安妮的病房。 安妮的病房房门紧闭着,里面传出阵阵欢声笑语,一个小女孩子的笑声中还带着几分虚弱,但很清脆,很甜。卡门教授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大提琴般浑厚而磁性的男中音:“请进。” 两个人推门进去,李思明看到,昨天那位生命垂危的小姑娘已经醒过来了,正用枕头垫着,靠着墙壁坐着,比划着小手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呢。一位身高一接近一米九的男子坐在床边,一袭黑色燕尾服,头戴黑色高筒绅士帽,一把酒红色的胡子经过精心修剪,呈漂亮的八字状,右手食指上戴着红色宝石戒指,上面有一颗硕大的红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床头还靠着一根用小叶紫檀做的文明杖,没有上漆,却乌黑油亮,光是这么一根玩意儿就价值不菲了。 李思明只扫了一眼,便对对方的身份作出了最为客观的评价: 肥羊!土豪! 肥羊君转过头来,目光落在李思明身上,见他居然这么年轻,不禁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卡门教授主动介绍:“公爵,这位就是李思明,李先生,那位将安妮小姐从死神的镰刀下拽了回来的神奇的中国小子!” 又为李思明引见:“李,这位就是莱茵哈特公爵,他来自巴伐利亚,出身名门,血统高贵,深受德皇的信任,与德皇有着很好的交情。” 呃,一个巴伐利亚的公爵居然跟德皇有着很好的交情,这听起来有点儿不可思议,但是……要知道,现在的德国就是个散装货,德意志帝国的大旗下是一堆的王国和公国,普鲁士王国是最大最壮的那个崽,然后就是巴伐利亚王国、巴登王国、符腾堡王国……每个王国在军事、外交等方面都有着相当大的自主权,说白了就是大家认最强大的德意志当老大,凑在一起搭伙过日子的。说得再形象一点,此时的德国就相当于周朝,威廉二世就是周天子,而巴伐利亚、巴登、符腾堡、萨克森等等这一堆王国、公国则是诸侯国,诸侯共尊周天子,周天子可以号令诸侯,但掌握不了诸侯的生杀大权。美国总统在外面作威作福,但是在那五十个州的州长面前他就是个弟弟,那些州长真要跟他对着干的话他也只能干瞪眼,这种情况在德国也是一样的,所以德皇得努力跟下面一票王国的政界要人搞好关系,不然人家不跟他玩了,他就真的成寡人了。 在这种背景下,德皇以一国之尊跟一个巴伐利亚王国的公爵成为好朋友,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李思明上前一步跟这位尊贵的公爵握手:“莱茵哈特公爵你好,我叫李思明,来自江苏,很荣幸能认识你!” 莱茵哈特让他这口流利的德语给惊了一下,说:“你的德语说得很流利啊。” 李思明嘿嘿一笑,说:“谢谢夸奖……对了,你的太太呢?她许诺过我治好了安妮小姐的话就给我四万马克和一套房子的,现在四万马克已经给了,那么……我的房子呢?” 莱茵哈特:“……” 第34章 我信你个鬼 “这个家伙比我们德国人还要直接。” 几十年后,莱茵哈特接受记者采访时提起跟李思明第一次会面的情形,第一句话就是这样说的。 是的,李思明这小子给莱茵哈特公爵的第一印象就是直接,太直接了,尤其是在涉及自身财产的情况下,直接到让人无语! 于是,一向以性格耿直而著称的德国公爵跟李思明的历史性会面开幕就是雷击,而且是天雷滚滚。 好在,公爵大人身为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的德国董事,平日里跟无数人打交道,什么品种没见过,什么样的奇葩没遇到过?他只是愣了愣便反应了过来,笑着说:“我的太太出去买水果了,很快就会回来。至于她答应给你的房子,等一下我就可以派人带你过去,有好几处房子任你挑选。” 显然,公爵夫人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了莱茵哈特公爵。女儿病情那么严重,莱茵哈特公爵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事实上在把女儿送进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对女儿的病情不抱什么希望了。可是仅仅过了一天,女儿的高烧就退了,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康复出院了,这神奇的一幕让他对这个中国小子的本领产生了深深的好奇和敬畏,所以对他格外的客气。莱茵哈特夫人只是答应要送一栋房子给李思明,到底送什么样的没有说,可能在他看来能让这个家伙住进德州界就是天大了n次了,但莱茵哈特公爵不会这样干,在过来之前他就让别人去挑选了几栋等待出售的房子,都是那种装修精美又处于黄金地段的,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一名合格的管理者对于有本事的人从来都不会吝啬,莱茵哈特公爵无疑是一名合格的管理者。 居然有好几处房子随便自己挑? 李思明当真是心花怒放,戳着自己的大手说:“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只是帮了一点小小的忙,能在猪界里有个容身的地方就谢天谢地了,公爵您还拿出好几处房子随便我挑,真的是太客气了,我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莱茵哈特公爵面无表情:“先把你的口水擦干,再来说这话好不好?” 李思明:“……” 好吧,他实在是太兴奋了。上辈子他穷啊,拿着那点工资,拼死拼活一年攒下来的钱都还不够在上海买一个厕所那么大的面积,可是现在同样是在上海有好几处的房子,随便他挑,能不兴奋吗?结果一兴奋过头,口水都流出来了…… 安妮小姑娘瞪着一双大大的蓝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李思明,真的兴奋的一个劲的傻笑,不禁皱起了眉头。原本他还幻想,把自己从死神手里拯救回来的是一位英俊的王子,现在看来哪有什么英俊的王子啊,脑袋瓜子刮得比灯泡还光的傻子倒有一个,看着都有点辣眼睛。 实在不忍心这个家伙继续破坏自己心目中美好的形象,他开口了:“这位大哥哥,是你治好了我吗?” 李思明弯下腰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烧已经退了,但还没有完全好,这段时间得卧床休息,要多喝水,千万不要再出去四处乱跑,如果再淋到雨就麻烦了。” 小姑娘用力点头:“我会的。”眨了眨大眼睛,好奇的问:“你是怎么救活我的?我听说我这病很多医生都束手无策哦,你却轻而易举的把我给治好了,莫非你就是传说的华陀?” 李思明让她给逗笑了:“哟,你连华陀都知道啊?真不简单!” 小姑娘骄傲地说:“我不光知道华陀,我还知道有个医术跟华陀一样高超的神医,叫扁鹊,更知道有一位君主讳疾忌医,听不进扁鹊的良言不肯及早医治,导致小病变成大病,最后悲惨地死去了!” 李思明越发的惊讶:“你对中国文化这么了解?” 安妮挥舞着小手说:“我喜欢听仆人讲中国的故事,喜欢中国的美食,所以一有机会都要到上海来看爹地的!” 李思明说:“真了不起!”对莱茵哈特说:“公爵,你的女儿非常聪明,等长大了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大才女。” 莱茵哈特公爵骄傲地说:“见过她的人都是这样说的,在我眼里,她是世间最为珍贵的瑰宝!”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丝感激的神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李思明:“李,非常感谢你将我的女儿从死神的镰刀下拽了回来……你知道吗?昨天她病情恶化的时候我甚至不敢跟她母亲一起把她送进医院来,因为我害怕从医生嘴里听到她即将离开我们的噩耗!她是我最珍贵的瑰宝,如果失去了她,我的心都会碎掉的!幸运的是我们遇到了你,你拯救了她的生命,也拯救了我的家庭,我的幸福,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这是我的名片,你拿着,以后遇到什么事只管来找我,我会竭尽所能帮你解决!” 李思明不加思索便接了过来:“谢谢!如果你以后碰到什么疑难杂症也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尽我的能力帮你。” 这话多少有点儿不吉利,放在现代这样说的话很有可能会挨上一脚的,可莱茵哈特公爵不仅不以为忤,还满脸激动的说:“谢谢,谢谢!”倒不是他盼着生病,而是现在这医疗卫生水平真的令人蛋碎,一个小小的伤口感染后引发的炎症就可能让最顶尖的医学专家束手无策,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悲惨地死去。正因为如此,李思明这句“一定会尽我所能帮你”才显得份量十足,千金难买。 ————在患上了病毒性肺炎、败血症之类的疾病的时候,钱是救不了你的命的,但一位医术高超的医生可以,所以能得到这样一位医生的承诺比赚到一个小目标还要幸运。 莱茵哈特公爵出身名门,是那种既富又贵的角色,自然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他试探着问:“李,这种药你还有吗?” 李思明警惕地问:“你想干嘛?” 莱茵哈特公爵说:“如果你还有的话,我希望能买一些,以备不时之需……价钱随你开!” 李思明挠挠头,真有点犯难。他暂时还不找算靠卖药品赚钱,再说了,就算他想靠药品赚钱,懂得如何提炼大蒜素的人就他一个,他就算没日没夜的做又能赚几个钱?眼下股市里就有无数财富等着他去收割,他何苦难为自己天天剥大蒜赚这点辛苦钱? 莱茵哈特公爵以为他嫌钱少,马上说:“我出一万马克购买一瓶!”拿起一个小小的药瓶比划了一下:“就这么一瓶!” 李思明瞅了一眼那瓶子,迅速在心里计算一下那瓶子的容量,马上就得出了结果:“这么一瓶啊,大概够注射三次,正好一个疗程。” 莱茵哈特公爵有点意外:“这么一点就够一个疗程了?” 李思明说:“对啊,这药用于治疗病毒性肺炎,一般只需要连一天打一针,连续三天,三天内如果起效的话人基本就没事了,如果不起效,那就等着吹唢呐吧。” 莱茵哈特公爵汗了一个……等着吹唢呐这个是不是太毒了点? “那就给我来一个疗程的量,价钱好说!”他爽快的说。 既然对方都摆出一副勇于挨宰的架势了,李思明不动刀子还真有点儿过意不去。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只肥羊,藏在背后的大刀蠢蠢欲动…… 莱茵哈特微笑着与他对视,从容不迫,尽显容克贵族风范。这是真正的氪金玩家,拥有超强的钞能力,十万八万马克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而更高的价钱……只要李思明还有点儿脑子都不会开更离谱的价钱,毕竟他还得在租界里混呢。所以……放马过来吧,骚年,来领教一下我的钞能力! 剁骨刀高高举起,李思明正要一刀剁下去从对方身上割几斤肉下来,但眼珠子一转,马上又改变了主意,搓着大手说:“嘿嘿,这怎么好意思呢?这药又不是很值钱的东西,你们给了我四万马克和一套房子,早就物超所值了,哪里好意思再要公爵的钱啊?免费,白送!” 莱茵哈特公爵大为意外:“白送?你确定?”从妻子嘴里他得知,这家伙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主,什么家国情怀,什么荣誉信念,对他来说就是个屁,没看到安妮都病得奄奄一息了,卡门教授甚至连中医的荣誉都抬出来压他了他也不为所动,说不救人就不救人,既没有半点医者仁心的职业道德,也没有自觉去维护中医荣誉的责任感,直到公爵夫人发动钞能力才将他拿下!现在这么一个货居然不要钱,白送药给他? 还真是见鬼了! 李思明笑着说:“对,白送!身为一名医生,救死扶伤乃是我的天职,怎么好意思靠着救命良药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啊?那是会被雷劈的。改天我就把药给你送来,如果你能用它去帮助需要它的人,我会很开心的。” 莱茵哈特公爵瞪圆了眼睛。 说得倒是很伟大,很让人感动,但是…… 我信你个鬼!你个死光头,坏得很! 第35章 背景 一个见钱眼开的家伙突然把良心啊天职啊什么的挂在嘴在,那绝逼是没有人信的,至少莱茵哈特公爵不信。他表示我们德国人只是耿直了点,但不代表我们傻,想坑我?门都没有! 但李思明坚决要白送药,不要钱,他也不好意思硬塞钱给人家吧?于是,他热情的跟李思明攀谈了一番,又叮嘱医院一定要给宋雨薇提供最好的服务,而且医药费全免之后,这才满意的离开了医院。 目送着他满意的离开,李思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他当然不是嫌钱多,有那么一刻,他真的想开口再从这位公爵先生的口袋里榨几万马克出来的。那支可爱的妖股现在还没有动弹,正是大量吃进的绝佳良机,几万马克砸进去,几天后就要翻上三倍了,什么叫一本万利?这就叫一本万利!但是联想到这位大爷的身份,他那熊熊燃烧的作死之魂倏地熄灭了……这可是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的董事啊,在公共租界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他和宋雨薇未来一段时间肯定是要在上海活动的,如果能卖他一个人情,那岂不是…… 在很多时候,钱没有人情好使,要不你以为“一诺千金”这个成语是怎么来的?这个“诺”并不完全是指承诺,很多时候它指的是人情,讲信用的人一旦欠下了人情,就一定会千方百计的还上,哪怕奉还的是欠下的十倍都无所谓。李思明当然不会傻到指望一个洋鬼子能像季布那样一诺千金,但甭管怎么样,卖这个德国佬一个人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冲自己竖起一根大拇指:我真是太机智了! 小姑娘安妮一脸好奇的看着他,脆声问:“真的是你配制出良药救了我的命?” 李思明扬了扬眉头,说:“小妞,质疑救命恩人可是要招雷劈的!” 小姑娘格格一笑:“少拿这个吓嘘我,我又不信你们中国的宗教。” 李思明问:“那你信什么?” 小姑娘说:“我自然是信奉上帝啊!感谢上帝把你派到我的身边,赶走了附在我身上的魔鬼,让我恢复了健康……阿门。” 李思明不由得有点儿郁闷了:“喂,是我治好你的,不是上帝!你应该感谢的人是我而非上帝!” 安妮眨眨蓝色的大眼睛,笑:“是上帝派你过来治好我的啊,我当然要感谢上帝啦。” 李思明也只能翻白眼了。 欧洲人都有这毛病,甭管好事坏事,通通都甩给上帝。如果你倒了大霉需要上帝的帮助,求到上帝面前,神职人员会告诉你这是上帝对你的考验,能挺过去的话就能雄起,挺不过去就是你不够虔诚;如果碰上了好事,那啥都不用说了,是上帝对你的恩赐,一定要感谢上帝————顺便感谢他们这些神职人员,造吗?在这种氛围下,平民百姓也就养成了万事都要扯上上帝的臭毛病,获得了别人的帮助,那第一时间肯定是感谢上帝;获得了别人的帮助又要反目,比如说向印第安人大开杀戒的白人移民,只要把一切归结于是印第安人对上帝不虔诚,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挥舞屠刀了。这臭毛病李思明看着很不爽,但是他也没有办法,人家的观念就是这样,就算他有一双麒麟臂也扭不过来。 小姑娘见他这副郁闷的模样,笑得越发开心了:“当然,我也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李思明顿时就舒心了:“这就对了,明明是我救你的,感谢什么上帝嘛……行了,你躺下来休息一会儿,我先回去了。” 小姑娘嗯了一声,懒洋洋的冲他挥了挥小手。 李思明走了出去,顺手把门给她带上,嘴里咕哝:“这些老外还真有意思,受了别人的恩惠就是上帝的恩赐,要做什么坏事就是上帝的旨意……嗨!” 摇了摇头,大步朝宋雨薇的病房走去。 走到半截,迎面突然走来一群人,一个个穿黑西装,戴黑色圆顶帽,就差一把斧头了————没错,电影里的斧头帮小弟也是这么副打扮。这帮一看就不好惹的家伙扶着几个胳膊打着石膏绑着夹板,神情痛苦的同伴,正朝着这边走过来。李思明眼尖,一眼就认出来了,其中一个不正是一个小时前让他和韩家父子联手打了个半死的振东帮大将赵豹嘛! 我靠,这货怎么跑这里来了! 真是冤家路窄,李思明下意识的转身,准备开溜,他可不想在医院里跟振东帮大打出手。 但赵豹眼尖得很,一眼就认出了他————这颗跟鸡蛋一样光溜的脑袋实在太晃眼了,想不注意到他都有点难度。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他大喝:“给我站住!” 李思明只当没听见,用衣袖遮着脸加快脚步。 赵豹怒吼:“前面那个光头,给老子站住!” 几名振东帮的打手立即冲了上来,将李思明围住,怒喝:“我们豹哥让你站住呢,你跑什么跑!” 李思明苦着脸说:“各位爷,我只是路过的,我不认识你们啊,你们让我走好不好?” 赵豹让人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盯着李思明,咬牙切齿:“你不认识我?我们一个小时前才见过面吧?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李思明见躲不掉,只好放下袖子,面对赵豹。看到这家伙双眼肿得高高鼓起,只剩下一条缝,脸更是肿得跟个南瓜似的,他忍不住哧哧的笑出声来:“我还真不认识你了,就你这副尊容,谁认得出来啊?” 不说还好,这一说,赵豹一腔怒火直冲起十八丈不止,身体微微哆嗦着,怒不可遏:“我看你是想死了!”扬起手想打人,结果胳膊才一动,断骨处便传来钻心的剧痛,痛得他那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脸都煞白了,幸亏有人扶着才没有倒下。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肯定是奈何不了李思明的,只好扭头对一个穿着黑西服的中年男子说:“老大,就是他!” 中年男子眉头一皱:“是他?” 赵豹显得很激动:“对,就是他和韩家父子联手,打伤了我们二十多名弟兄!” 这家伙还是挺聪明的,没有提自己被打伤,着重强调有二十多位弟兄被打伤了。他身为振东帮有名的打手,被人打伤了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情,但是振东帮作为在上海小有名气的帮派,被人打伤了二十多号人就更加没面子了,就算不给他报仇,哪怕仅仅出于维护振东帮威名的考虑,那中年男子也得想办法把场子找回来。 中年男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思明,目光锐利,如同一头盯着一只老鼠的鹰隼,换作胆子小一点的人,估计三秒钟不到就吓瘫了。但李思明可不是老鼠,他是桀骜不驯的雄狮,毫无畏惧的跟中年男子对视,势力什么的先不说,在气势上的比拼,他可一点也没落下风。 再怎么凶猛的鹰隼也奈何不了仰天咆哮的雄狮。 中年男子眸底掠过一丝意外之色。他手里可是有很多条人命的,这种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人,不需要放声大吼,只要一个冰冷的眼神就能让人出一身白毛汗,本份的老百姓可没几个敢跟他对视。这小子还不到二十岁吧,居然在他的逼视下从容自若?稀奇,真是稀奇! 他拱拱手,开口了:“我是振东帮的副帮主叶梦熊,江湖人送外号‘叶阎王’,朋友,你是哪条道上的?” 李思明有模有样的拱了拱手,说:“李思明,闲人一个,没啥背景。” 叶梦熊目光一寒:“什么背景都没有,也敢管振东帮的闲事?朋友,你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李思明耸耸肩膀,说:“没办法,闲得慌嘛!” 叶梦熊的神色变得异常阴郁。闯荡江湖嘛,经常会碰到一些闲得蛋疼的家伙,明明不关他们屁事也要横插一杠子,这种事情叶梦熊见多了,早就积累了非常丰富的经验,针对管闲事的人不同的身份,他自有不同的应对方案。不过,像李思明这种什么背影都没有却敢对振东帮大打出手的铁憨憨他还是头一回碰到,这就很难堪了。 这比被某位震怖一时的大佬当着众人的面把他的脸摁在地上摩擦还要丢人啊! 他阴恻恻的说:“年轻人,在上海滩,爱管闲事的人一般都活不长的。” 李思明笑容天真:“可是算命先生说我一定能长命百岁。” 叶梦熊一看他这副满不在乎的鸟样就来气,一群神兽在心中奔腾咆哮,都快从喉咙里冲出来了。他正要发难,卡门教授走了过来,见这么多人堵在走廊上,皱起眉头叫:“你们这么多人堵在这里干嘛?赶紧回病房去,别在这里影响医院工作!” 一看是老外,叶梦熊不敢怠慢,赶紧说:“是是是,我们马上就回去。” 卡门教授不理他,拍了拍李思明的肩膀,笑容慈祥:“李,你一大早的跑哪去了?我还想找你谈谈安妮小姐的病情呢,结果连你的影子都找不到……” 第36章 睡柴房就行了 叶梦熊瞳孔微微一缩! 在租界混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见老外对一个中国人这么客气的……哦,用客气来形容不大恰当,应该说是尊敬、崇拜才对! 这就有点诡异了,老外一向是眼高于顶,不管在谁面前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整个中国能让他们尊敬的人可真不多,李鸿章算一个。大家都说李鸿章对外奴颜婢膝,是卖国贼,这其实有点儿冤枉老李,他对老外可不怎么客气的。太平天国战争时期有那么一个美国人,名叫白齐华,组织了一支洋枪队跑到中国来闯荡,先是帮清廷打仗,可能是觉得受到了排挤,又跳到了太平军那边,因为战局对太平天国不利,他又向戈登投降……左右横跳,玩得挺欢,一门心思就是要出人头地,甚至当中国的皇帝!最后这货让李鸿章装进麻袋扔河里泡得跟猪尿泡一样了。对这么一个颇有影响力的美国冒险家都敢下黑手,老李也算一号人物。所以在他总管外交事务的时候,列强外交官都挺客气的,一些到他手下工作的老外让他指着鼻子臭骂也不敢吱声,估计知道这家伙手黑,生怕也像白齐文那样让他装麻袋扔河里泡成猪尿泡。李鸿章是靠着手握大权和手黑赢得洋鬼子的尊重,可这个小光头默默无闻,无权无势,居然能让老外对他如此敬重? 不简单,不简单! 卡门教授如此客气,李思明却没有半点受宠若惊的样子,懒洋洋的说:“安妮小姐啊,再打一次点滴基本上就能好了……这病好治得很,没什么好讨论的。” 这病好治得很…… 成吨的伤害劈头盖脸的砸过来,卡门教授用手捂着心脏,只觉得自己的心好痛。无数德国医学专家呕心沥血,穷尽一生精力去钻研,试图找出治疗方法的细菌性肺炎到这个死光头这里就变成了“这病好治得很”,这也太打击人了! 他陪着笑脸说:“是是是,你是天才,这么简单的病例当然难不住你!你什么时候再给安妮小姐配一支药,彻底治愈她?” 李思明说:“昨晚就配好了,回头让护士到我这里拿药。”说完分开那帮凶神恶煞的家伙,头也不回的走了。 振东帮那帮家伙大眼瞪小眼,都是一脸懵逼。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啊,在洋人的医院里对着洋人的医生也敢这么拽? 叶梦熊忍不住问卡门教授:“尊敬的教授,请问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看上去很没礼貌!” 卡门教授绷着脸说:“他可是医学界难得的天才,莱茵哈特公爵的好朋友,救过公爵女儿的性命!”睨了叶梦熊一眼,“我奉劝你们最好不要得罪他,否则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叶梦熊冷汗都冒了出来……我的妈呀,这家伙来头居然这么吓人!受德国医学教授发自内心地尊敬的医学天才,德国公爵女儿的救命恩人……这他妈谁惹得起啊!想到自己刚刚差点就下令手下制服李思明,准备把他扔进黄埔江,他那个汗啊,一下子就浸湿了衣衫。得亏他还没来得及下令,不然这上海滩哪里还有他立足的地方! 卡门教授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他奉劝叶梦熊别得罪李思明的本意是李思明医术精湛,在治疗肺炎这类无数名医都束手无策的疾病方面很有一套,而这种疾病又很容易患上,搞不好淋一场雨就躺下了,万一得罪了他,患上了肺炎可就得不到有效的救治了,只有等死的份。可这帮家伙明显是误认为李思明背景强大,得罪了他将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哎,所以说中国人真是愚昧啊,这点眼力都没有! 他也懒得理这帮家伙,摇摇头,忙自己的事情去。 目送卡门教授走远,叶梦熊扭过头来瞪着赵豹,恼怒地说:“你在外面混都不带眼珠子的吗?德国公爵的朋友兼恩人也敢得罪!?” 赵豹额头上全是冷汗:“老……老大,我不知道他背景这么恐怖啊!他那做派明显就是一个爱管闲事的愣头青!” 叶梦熊低吼:“难不成人家还要将自己的背影纹在脸上让你看得一清二楚再去管你那点闲事?跟着我闯荡了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赵豹让他吼得浑身一哆嗦,不敢再吱声了。 叶梦熊挥了挥手,说:“算了,我看那小子也只是闲得无聊才管韩家父子那点闲事,并不是有意要跟我们作对,回头我们备一份礼物送过去谢罪,然后见了他绕着走就是了,德国公爵的恩人,我们惹不起!” 赵豹一脸屈辱,却也无可奈何。让人打得断手断脚,还得备一份大礼去谢罪,他什么脸都丢光了!然而他又能怎么样呢?德国公爵的恩人,别说他,就算是帮主也惹不起啊! 这顿毒打,算是白挨了。 李思明回到宋雨薇的病房,把了一支大蒜素交给护士让她拿过去给安妮注射。护士让他多给一支,有备无患,他坚持打完这一针安妮的病就好了,说不给就不给。他知道卡门教授打的是什么鬼主意,肯定是想弄一支去研究的,他怎么可能如他所愿?还得靠这玩意儿吃饭呢。 卡门教授对此也无可奈何。他对这种神奇的药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做梦都想弄一点去研究,但是李思明只配制了那么一点点,他怎么研究?总不能拿安妮小姐的药去研究吧?公爵会杀人的! “我们得搬家了。”把护士打发走之后,李思明说。 宋雨薇一怔:“搬家?搬去哪里?” 李思明说:“当然是搬到德国人送给我们的房子里!总不能大家都窝在病房里吧?”他没有把在走廊碰到振东帮的人的事情告诉大家,怕吓到了韩蕙。 宋雨薇一想也是,总得找个地方落脚的,这么多人窝在病房里像什么话。于是她说:“我也好得差不多了,你去安排一下住处,我们今晚就搬过去。” 李思明应:“好咧!”对韩小七说:“走,跟我一起看房子去。” 韩小七憨憨的说:“我不会看房子啊……” 李思明说:“你不用看房子,如果有人跳出来打我黑棍,你帮我挡着就行了。” 韩小七恍然:“哦,这个我拿手!”抄起那根短了一截的棍子,精神抖擞的跟着李思明走了出去。 韩氏在后面叫:“保护好李少爷,知道吗?” 韩小七说:“知道啦!” 李思明再次去安妮的病房找公爵夫人,说明了来意。公爵夫人很爽快,马上诈自己的仆人带李思明去看房子。一通挑挑拣拣之后,李思明选定了一幢座落在黄埔江边的小楼。红砖和混凝土砌成的墙壁,屋顶是典型的金字塔状,墙壁刷得雪白,屋顶则贴上红色的瓷砖,一红一白,对比鲜明,精美且大气,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李思明估摸了一下,这幢楼房少说也有两百平方米吧?再算上花园和草坪的面积,五百平方米都打不住,联想一下一个世纪后上海的房价…… 发大财了有木有?摇身一变变成亿万富翁了有木有? 他开心地说:“行,就这栋吧!” 那位带他看房子的仆人笑着说:“李,你真是好眼力!这栋房子可是德国房地产开发商请著名的设计师精心打造的,每一处细节都做到尽善尽美,不知道多少人被它的华美和大气所倾倒,斥巨资抢购呢,但是夫人都不答应,要留给安妮小姐……你一下子就选中了它,真是好眼光!” 李思明嘿嘿一笑:“我别的本事没有,眼力还是有一点的!”指了指那些红木家具:“这些都是夫人心爱的东西吧?你们搬走,我重新置办一套。” 仆人恭敬地说:“夫人说了,这套房子里的一切都属于你,包括家具、床上用品和花园里的花花草草。” 夫人如此慷慨,李思明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这……这怎么好意思啊?” 仆人笑:“李先生,你用不着客气的,安妮小姐就是公爵和夫人的命,你救了安妮小姐,是他们的恩人,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报酬。” 李思明眨巴眨巴眼睛,觉得重新置办一套家具确实是麻烦,也就不客气了:“行,我收下了,房产证什么时候办下来?” 仆人说:“过两天就能办好。” 李思明说:“哦,办好了给我送过来。” “好的。” 仆人走了,韩小七在大厅里走来走去,看看这里看看那里,每一件东西看着都觉得很新鲜,活脱脱就一个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 李思明说:“别看啦,去挑个房间吧。” 韩小七没反应过来:“挑房间?挑什么房间?” 李思明说:“当然是你住的房间啊。” 韩小七有点不安:“我?李少爷,不用吧?我们……我们都是些粗人,哪里配住这么好的房子!我睡柴房就行了。” 第37章 败家娘们 李思明让他给气乐了:“睡你妹的柴房啊,人家这里是用瓦斯的,哪有什么柴房给你睡!” 韩小七说:“那我睡杂物房!” 李思明露出关爱智障的眼神:“孩子,你脑子没被人打坏吧?干嘛一定要跟自己过不去,有好好的房间不要,非得去睡柴房或者杂物房?” 韩小七脸红红的,搓着大手说:“我……我和我爹在外面闯荡,睡惯了破庙茅屋,让我住这么好的房子,我……我浑身都不自在!” 李思明说:“你这人还真是够别扭的!”随手指定一个房间,“以后你睡这里!” 韩小七张了张嘴巴:“这……” 李思明说:“要是实在睡不惯大床,你可以睡地板。” 韩小七吭哧吭哧几声,还是点了一下头:“好吧……” 李思明懒洋洋的坐到沙发上,跷起二郎腿,活动一下自己的腰,惬意的眯起眼睛……舒服,真是舒服!这几天不是在打打杀杀就是在逃难,可把他给折腾坏了,现在总算找到了一个容身之所,还是一幢豪宅,这种感觉真是太惬意了!他决定了,以后炒股赚了钱,就在上海买他一百几十栋这样的楼房,这样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他孙子的孙子,孙子的孙子的孙子……都再也用不着为没有房子当彩礼而犯愁了! 怎么有种由于担心没房子住而买下一座城市的感觉? 韩小七老老实实站在一边,俨然一名忠诚的哨兵……当然,如果他能扔掉手里那根棍子,观感会更好一些。 李思明目光落到他身上,拍了拍沙发:“过来坐。” 韩小七显得很拘谨:“不用了,少爷,我站着就行了。” 李思明一瞪眼:“让你坐你就坐,那么多废话干嘛?” 韩小七说:“我担心弄脏了……” 李思明打断:“坐下!” 韩小七只好乖乖坐下,手里仍然拿着那根棍子。 李思明目光落在那根短了一截的棍子上,越看越觉得碍眼。倒不是他成心找茬,在屋里有人拿着这么长一根棍子杵在那里确实是挺碍眼的。他问:“小七啊,你为什么不管去到哪里都要带着这根棍子?” 韩小七说:“这是我十二岁的时候我爹送给我的,长这么大,这还是我收到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生日礼物。” 李思明撇嘴:“儿子过生日就送一根棍子?你老爹还真不是一般的真男。” 韩小七茫然:“少爷,直男是什么意思啊?” 李思明说:“就是张种张开嘴巴你就能看见他内裤是什么颜色,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货。” 韩小七挠头,还是不明白。 李思明也懒得解释,指了指那根棍子:“你从小就练棍法?” 韩小七点头:“嗯,练了好多年了。” 李思明问:“除了棍法你还会什么?” 韩小七说:“还会洪拳和谭腿。” 李思明有点惊讶:“哟,南拳北腿你都会?” 韩小七挠挠耳根,不好意思的笑。 一直以来,民间都有南拳北腿之称,南拳指的就是洪拳,北腿指的是十二路谭腿。洪拳闪展灵活,大开大合,拳势刚猛,一出手就如疾风骤雨一般,让人难以招架;谭腿朴实工整,气势连贯,施展开来两条腿如同龙卷风一般,能把对手踢到怀疑人生。清末民初之际,南北武术界对立相当尖锐,南方武风以佛山、广州一带最盛,小孩都能打上几招洪拳,北方则以沧州、天津武术氛围最浓厚,霍元甲、孙禄堂、王五就是其中的代表。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南北双方都卯足了劲要证明自己才是最牛的,那擂台可是一场接着一场,壮观。韩小七这臭小子居然同时修练洪拳和谭腿,这岂不是要集齐七颗龙珠的节奏? “既然南拳北腿都学过,你干嘛还不管去到哪里都要带着棍子?”李思明有点不解。 韩小七说:“我棍法练得最好。” 李思明严肃地说:“但是你整天拿着根几米长的棍子在别人面前晃来晃去,实在是很碍眼!” 韩小七委屈地说:“但是我一半多的本事都在这根棍子上了,不用它我用什么?” 李思明眨眨眼睛,说:“回头我给你整件短小而称手的武器,保证比这根长棍好使得多。” 韩小七多少有点儿纠结。毕竟这根棍子可是他老爸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用了这么多年,早就有感情了,现在让他扔下,真有舍不得。不过想到跟振东帮交手的时候李思明用棒球棍一棍一个小朋友的雄风,他又狠狠的点了一下头:“那以后我用短棒,不过少爷你得教我怎么使!” 李思明说:“没问题!”抬头看了看时间,哟,不早了,他当机立断:“换兵器的事情改天再说,现在咱们先到医院去把人接过来,再买一些米面蔬菜什么的……” 一听说有吃的,韩小七顿时两眼放光,开心地放下棍子,屁颠屁颠的跟着李思明到医院去接人,比李思明还要积极……话说从早上到现在,他也就吃了一顿粥,几泡尿下来就啥都没得剩了,饿得慌,有饭吃当然积极啦。 回到医院,李思明去办理出院手续。其实也没什么好办理的,莱茵哈特公爵都说了,宋雨薇的医药费他全包了,李思明差不多只是去通知医院一声说宋雨薇要出院了就行了。倒是卡门教授舍不得,宋雨薇走了,他的研究素材可就少了一个啊呀他拉着李思明的手试图跟他讲道理:“李,宋小姐的情况虽然好很多了,但并没有好彻底,我建议你让她再住几天院!” 李思明似笑非笑:“多住几天院,好让你多抽点血做研究?” 卡门教授老脸一红,强自争辩:“没有这样的事!这只是正规的检查!” 李思明说:“是,光明正大的抽,再正规不过了……” 卡门教授说:“那你……” 李思明打断:“想都别想!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静养几天就能彻底痊愈,我想呆在家里静养效果可比在医院里强得多吧?” 卡门教授见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只好叹了一口气,放人了。宋雨薇入院的时候两手空空,还是李思明背进来的,现在要走倒也简单,脱掉病号服,穿上李思明给她买的衣服就可以走了,潇洒得很。 只是,李思明给她买的衣服好死不死,小了两号…… 她抓狂的叫:“李思明,你一点眼力价都没有吗?居然给我买这么小的衣服!?” 李思明见她穿上这身衣服之后抬不起手伸不直腿,狼狈得很,确实是买小了,他挠了挠头:“第一次给女人买衣服,没掌握好尺寸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宋雨薇发自内心的想咬人:“不知道尺寸你不会问我一声吗!?” 李思明眼睛一亮:“可以问的啊?那请问你的三围是多少?” 宋雨薇懵了一下:“三围?什么玩意儿?” 李思明说:“就是胸部、腹部、臀部的……” 宋雨薇一巴掌抽了过来:“滚!!!” 李思明一缩头,闪过,有些委屈:“你自己说可以问的,怎么又不算数了?” 宋雨薇脸有点红,又羞又恼:“不准问!再敢问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韩氏憋着笑说:“这衣服确实小了,小姐穿着很不舒服,不如让我带她去买几套合身的衣物吧。” 李思明说:“也好,反正也要买些米面蔬菜,就顺路吧。” 韩蕙一听可以逛街买东西,顿时开心得不得了,鼓掌欢呼:“可以去逛街喽,太好了!” 大家让这个小东西逗得直乐,韩崇和韩氏各自牵着她一只手,大家就这样结伴走出了医院。 接下来自然是买买买时间了,这个世界上不爱购物的女孩子是不存在的,宋雨薇在美国长大,美国人爱消费那是出了名的,她自然也不可能免俗,而租界里西式服装店又多得很,里面有无数款式新颖的衣服,她就像小白兔掉进了胡萝卜堆里,一通操作猛如虎,转眼间李思明手上就多了七八个纸皮袋,每个袋子里都装着一套刚买到的衣服。这还不算,她给自己挑好衣服鞋袜后又开始帮韩氏和韩蕙挑衣服了。以后这母女俩就是她的女仆了,她当然要将自己的女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韩小七傻傻的看着宋雨薇拉着韩蕙活像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在一家家报装店里进进出出,搬运着自己喜欢的衣服,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一个劲的抽着凉气。 李思明白了他一眼:“你老是吸什么气,牙疼吗?” 韩小七说:“不是,是蛋疼。” 李思明眉毛一耸:“说清楚点!” 韩小七指向宋雨薇手里拎着的那几个袋子:“这败家娘们,照她这样挥霍法,就算有亿万身家也经不起她折腾啊!”他用手比划着:“我和我爹在街头卖艺累得半死,有时候还要跟踢场子的人打弄得一身伤,一天顶多也只能挣几十个铜子,她眼都不眨就花掉了十几个大洋,这样的败家娘们谁养得起!” 李思明一巴掌抽在他的后脑勺:“她再能花钱老子也养得起她!以后不准再叫她败家娘们,得叫她女王大人,听到了没有!?” 第38章 不信 一通疯狂的买买买,给每个人都挑了好几套衣服之后,宋雨薇终于过足了购物的瘾,偃旗息鼓了。李思明这才腾出手来,到粮铺去买了两百来斤大米和几十斤面条,再到菜市场称了两斤肉,几斤青菜,带上这些战利品打道回府。 来到门口的时候,老韩一家都让这栋漂亮的小房子给吓了一跳,尤其是韩氏,眼珠子都瞪得滚圆了,惊呼:“我的天啊,这么漂亮的房子!” 韩蕙昂起头看着宋雨薇,脆声问:“小姐,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是吗?” 宋雨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计划在这里静养几天然后取道去香港,然后出国的,但是见这里环境不错,治安也好,貌似多逗留一阵子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如果她迟迟不去香港,组织肯定会认为她光荣了,消息传到美国,父母不知道得多伤心! 可是,如果要出国,她肯定就不能带上韩蕙了————今天她跟韩蕙玩得很好,都认人家做妹妹了,这一转身就扔下小妹妹出国,似乎有点儿不近人情……所以现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 李思明替她回答:“那当然啦,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宋雨薇脸一红,轻轻踢了他一脚:“别胡说八道!” 李思明笑得阴险:“我哪里胡说八道了?难道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吗?” 宋雨薇低声骂:“鬼才跟你是一家!”甚是尴尬,不想理这家伙了,径直推开门进去。 韩蕙有些惊讶的看着李思明:“少爷,你跟小姐不是一对的呀?” 李思明耸耸肩膀,脸皮很厚的说:“她脸皮薄,不肯承认。” 小姑娘恍然大悟:“哦————” 韩氏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小孩子别问东问西的,不礼貌。赶紧进去换衣服,然后和哥哥一起把地扫干净!” 韩蕙爽快的说:“知道啦!” 大家进去,放下行李后,李思明分配房间。一楼就有两个房间和一个杂物间,韩崇表示他们一家子住杂物间就行了,李思明只当他放屁,假假的也是他李家的仆人,哪有住杂物房的道理?夫妻俩和韩蕙一个房间,韩小七一个房间。二楼有三个房间,还有书房和琴房,嗯,他和宋雨薇各占一个房间,剩下一个先让它空着吧,当客房也不赖。 把行李搬进房间后,韩氏换了一套新衣服,走进厨房忙活了起来,韩小七和韩蕙兄妹则拿起扫把和袜布,扫地的扫地,擦桌子的擦桌子。宋雨薇本想让韩蕙上楼房,不必干这些脏活,但韩崇不同意,说她既然吃了少爷小姐的饭就应该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断没有白吃饭的道理。宋雨薇说服不了他,又见韩蕙一边擦桌子一边跟哥哥有说有笑,玩得还挺开心,也就由她去了。 她皱着眉头对李思明说:“我们去书房谈点正事。” 李思明说:“好咧!”冲楼下叫:“老韩,帮我泡壶茶!” 韩崇笑呵呵的说:“好!”真的去烧水准备泡茶了。 宋雨薇拉着李思明进了书房,随手把门关上,背靠着钢琴站着,神情严肃。 李思明拧了一下眉头:“你要跟我说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宋雨薇用手揉了揉眉心,问:“你真打算在上海租界里住下来?” 李思明说:“对啊,房子都搞到了,为什么不能好好住一段时间?” 宋雨薇说:“我原先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李思明说:“你原先的计划里也没有包含在租界里搞到房子这一变数嘛!形势变了,计划也要跟着改变,懂?” 宋雨薇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懂进租界里就万事大吉,所以有恃无恐了?” 李思明说:“租界很安全的,不是吗?” 宋雨薇哼了一声:“别以为躲进租界里就安全了!我告诉你,如果清廷发狠了一定要弄死你,躲进租界里也没用,过去几年里我们同盟会就有好些同志在租界里死得不明不白的!” 李思明说:“在我看来,躲在租界里总比冒险逃往香港要安全,只要低调一点,躲个几年不被发现都不是什么难事。” 宋雨薇冷笑:“低调?你什么时候跟低调这两个字沾过边了?” 李思明认真想想,貌似……还真没有。就拿送宋雨薇进医院这件事来说吧,一般人遇到保安刁难都会选择低声下气的央求,这就叫低调,但他老人家却想都没想就飞起一脚,直接将保安踢飞。成功地把人送进医院后他还不消停,转手就整出了大蒜素,轻轻松松的治好了宋雨薇和安妮,只是一个回合,困扰欧洲医学界一个世纪之久的细菌性肺炎便在他面前溃不成军了,就凭这一成就,拿诺贝尔医学奖都够了,低调?不存在的! 相比之下,他帮韩家父子一口气干翻了振东帮二十多号人这点破事反倒是小事一桩了。 把这几天所经历的事情细细的回想了一遍,李思明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是高调过头了呢,嗯,以后一定要低调一点,没有足够的实力却处处唱高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还是觉得留在租界里比出国好。”他说,“租界堪称国中之国,列强势力盘根错节,清廷是不敢轻易把手伸进来的,只要躲在租界里别随便出去,我们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再说了,眼下清廷越发的衰微,地方督抚权力日益膨胀,一个个心里长草,紫禁城里那位老太太靠着高明的政治手腕勉强还压得住他们。但那位老佛爷也垂垂老矣,早就精力不济了,而她那宝贝儿子让她拿捏了一辈子,对她恨之入骨,帝后之间势如水火!如果慈禧不行了,宫廷之中少不得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届时局势动荡,这其中可能会有绝好的机会,如果出国,可能就要错过了哦!” 宋雨薇让他说得有些心动。说到底,她还是不甘心,为了争取南通新军起义,她可是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的,结果由于叛徒出卖,南通新军起义被迅速镇压,一百多名新军战士死不瞑目,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些新军战士是怎样舍死忘生地拼杀,将生的机会留给她的,就这样逃往香港回美国去?她一辈子都要背负一笔沉重的良心债了。听说可能有绝好的机会再干一场,她自然是心动的,但细细一想又觉得不靠边谱: “你说的一切都建立在那个老妖婆命不久矣这一基础上的,你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死?” 李思明嘿嘿一笑:“看报纸嘛!看报纸都知道她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年纪越大,大大小小的毛病就越多,还要硬撑着去处理国事,就那把年纪了还能熬多久?我估摸着,她怕是熬不过今年了。” 宋雨薇脱口叫:“当真?”声音里颇有点惊喜。那个老妖婆治国怎么样见仁见治,但玩权术却是一等一的好手,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胡林翼……这些靠镇压太平军和捻军起家的牛人哪个不是手握重兵、战功显赫?随便一个跳反都够在太平天国战争中元气大伤的清廷喝一壶了。然而这个老女人硬是把这些桀骜不驯的统帅给安排得明明白白。曾国藩亲自领兵攻破南京,将洪秀全挫骨扬灰,可谓居功至伟,清廷曾有“破南京者裂土封王”的承诺,可等老曾眼巴巴的等着封王的时候,慈禧却表示先帝老糊涂了,裂土封王这种鬼话都说得出来,曾爱卿,你就当他没说过吧!这摆明就是过河拆桥了,可手握手十几凶悍绝伦的湘军的曾国藩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几十年来,这个始终处于权力中枢的女人遇到过无数挑战,英法联军、捻军起义、中法战争、甲午战争、义和团、八国联军……不管形势何等严峻,她始终能轻轻化解,姑且不论中国的元气给伤到什么地步,晚清的统治始终稳如泰山,光是这一点你就不得不佩服她。这绝对是同盟会最强大的对手,如果她死了,同盟会要面对的就是一栋给掏空了地基又被锯断了顶梁柱的房子…… 一脚就能将它踹倒! 李思明说:“我学过医术,从报纸上报道的情况来看,她顶多也就几个月的命了。她一死,清廷各方势力可能就要重新洗牌,到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你确定要放弃可能出现的绝佳良机回美国去?” 宋雨薇沉吟良久,说:“你的推断不靠谱。要知道,宫廷里有大批医术精湛的御医,还聘用了不少西洋医生,她身体再怎么差,有这么多名医守着也不至于一年都熬不过去的!” 李思明苦笑:为毛说真话压根就没人信呢?我跟你说的可不是什么毫无凭据的猜测,而是历史事实啊! 按照历史进程,那位经历了无数风浪,执掌中国权力中枢四十年之久的女强人只剩下六七个月的命了。她一倒,必定天下大乱,搞事的机会也就来了,但是,宋雨薇却不相信! 第39章 我的钱呢? “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说有这个可能。”他有些无奈的说。 宋雨薇点头:“嗯,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更大的可能是她在一堆名医的悉心照料下继续老而不死,把她的帝国经营得牢不可破!” 李思明说:“从来就不存在什么老而不死,我坚持我的判断:她活不过今年的冬天了。她一倒,清廷权力中枢便将陷入动荡之中,到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宋雨薇沉默不语。 李思明也不催她,只是说:“决定权在你手里,你拿主意吧,是走还是留?” 宋雨薇继续沉默,直到李思明认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才开口:“我想赌一把。” 李思明一时不明所以:“赌什么?” 宋雨薇说:“赌她活不过今年的冬天,赌她死后清廷权力中枢陷入动荡。” 总算是说服你了! 李思明暗暗松了一口气,笑:“相信我,你的余生一定会为你今天所作的决定而自豪的。” 宋雨薇说:“但愿吧。”揉了揉太阳穴,坐了下来,随手在钢琴黑白键上按着,演奏出一串动听的音符;“我们先在租界隐居,耐心等上一年几个月……我今年才二十一岁,我就不信我熬不死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婆!” 说到这里,宋大小姐都咬牙切齿了。她把同盟会无数次起义失败,无数精兵强将被残杀的账一古脑的算到了那个老太婆身上,恨得牙痒痒的。但她也很清楚自己奈何不了那个老太婆,好吧,打不过你我就躲起来熬死你!貌似清廷没有拿得出手的储君了吧?那位自戊戌变法失败后就一直被软禁,到现在已经在禁宫里熬了十年的光绪帝肯定是没有希望重新坐上龙椅了,老太婆没拉垫背就算不错啦!除了这个废帝,有资格登大宝的都是些小娃娃…… 哼哼哼哼! 宋大小姐在心里冷笑。对付不了那个老太婆,貌似欺负那些还没断奶的小娃娃也不错哦!这口恶气总是要出的,斗不过老的,只好撒在小的身上了! 是不是有点太阳王路易十四的风格?对,我们可爱的太阳王路易十四就是这样,仗着自己牙口胃口好身体倍儿棒,将他同辈的君主连同人家的儿子一块熬死了自己都还在活蹦乱跳,打不过你我就打你儿子,打不过你儿子我就揍你孙子,你祖孙几代人总有一个我打得过的。现在宋大小姐就很光棍的承认她斗不过那位老奶奶,将邪恶的目光投向了紫禁城中那几个还没断奶的小奶包身上…… 等我熬死了你们祖奶奶就轮到你们倒霉了,哼哼! 李思明开心地说:“对啊,打不过就躲起来熬死她,这才是正确的操作啊!恭喜你,你终于开窍了!” 宋雨薇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我很蠢似的,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李思明嘿嘿笑着,发自内心的认为,他的话虽然不中听,但说的都是事实————这位大小姐之前一直不怎么开窍。 宋雨薇又在黑白键上敲出几个音符,说:“那我得拍一份电报回美国,向我父母报平安,他们肯定担心坏了。” 李思明说:“租界里有的是电台,要发份电报回去还不简单?” 宋雨薇摇头:“那些电报室不大安全。” 李思明说:“我跟莱茵哈特公爵交情不错,可以找他借电台用用。” 宋雨薇说:“这倒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定了。” 李思明咧咧嘴,开心的笑了。谢天谢地,总算是说服这位大小姐留下来了……只要她留下来就好办了,那三万两白银的本钱算是有保障了! 仿佛心有灵犀,宋雨薇马上也想到了她那三万两白银,问:“对了,我交给你的那三万两白银呢?” 李思明说:“在我这里呢。” 宋雨薇说:“还给我。” 李思明:“……”大小姐,你这么直接真的好吗?好歹也试探一下,迂回一下啊,哪有直接开口要钱的? 宋雨薇解释:“这笔钱可是海外华侨省吃俭用凑出来的军费,是他们的血汗钱,现在起义失败了,自然要把钱还给他们的。” 李思明有点无奈:“这一点你强调过很多次了,用不着继续跟我强调的。” 宋雨薇点头:“你知道就好……所以那笔钱呢?是不是应该还给我了?我得尽快给同盟会汇去。” 李思明眼珠子一转,找借口:“现在清廷盯得很紧呢,给同盟会邮寄这么多钱,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听我的,暂时先别汇款,过段时间再寄!” 宋雨薇说:“这个我自然晓得,我会等到风声过去之后再去寄的,你放心好了……可以把钱还给我了吗?” 李思明厚着脸皮说:“反正也没有办法马上寄,就先放在我这里一阵子嘛,咱们谁跟谁呀,不用分那么清楚的!” 宋雨薇严肃地说:“不行!你粗枝大叶的,万一把钱弄丢了怎么办?” 李思明说:“不会,绝对不会!要是真把钱弄丢了,我肉偿,可以不?” 宋雨薇想打人:“肉偿……你这张破嘴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快把钱还给我!” 李思明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呢,你就让我搂着它睡几天嘛!” 宋雨薇说:“不行!”她知道这笔钱来之不易,很重要,所以非常重视,交情什么的一边去,再好的交情在三万两白银的经费面前也只能先站一边。她见李思明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千方百计找借口死活不肯把钱拿出来,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把这笔钱花光了?” 李思明顿时叫起冤来:“花光了?开什么玩笑啊,这可是三万两银子,我就算是天字第一号败家子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花光它呀!” 宋雨薇目光锐利:“那你为什么死活不肯把它还给我,嗯?” 李思明干笑:“我想再过过搂着几万两银子睡的瘾……” 这话实在太暖昧了,相信任何一位未出嫁的女子都会面红耳赤的,但宋雨薇表示我是莫得感情的催债机器,不为所动:“将来有机会我印一张一百万两白银面额的假支票让你搂着睡个够,现在……把钱还给我!” 李思明说:“那是假的,我不干!” 宋雨薇说:“你那眼珠子转得比电风扇还快,鬼点子多得很,鬼才知道你会怎么挥霍这笔钱,把它放在你身上我不放心,还给我!” 她态度如此坚决,李思明真的没辙了,只好说老实话:“过几天再还你行不行?现在真的不行。”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宋雨薇问:“你老实告诉我,那笔钱是不是丢了?” 李思明说:“没有!长这么大,我一个铜板都没丢过,何况是几万两银子?” 宋雨薇不信:“那为什么死活不肯还给我?” 李思明无可奈何地说:“我把这钱拿去做投资了。” 宋雨薇瞪圆了眼睛,好悬没背过气去:“拿……拿去做投资了!?” 李思明说:“对啊,拿去买了股票。” 宋雨薇倒吸一口凉气,真的想撕了他:“你胆子还真不小啊,居然敢拿我的钱去买股票!你知道股市有多凶险吗?那可是资本的游戏,别说区区几万两银子,几十万几百万美元砸进去也能分分钟给吞噬得一干二净!这是海外侨胞节衣缩食省出来的钱,你居然敢拿去炒股?赶紧把股票抛掉把钱给我拿回来,不然我跟你没完!” 她反应这么激烈,大大出乎李思明的意料。李思明试图稳住她:“你也用不着这么大反应吧?股市有亏有赚,也不一定说我买的股票就会赔钱,没准我能大赚一笔呢?” 宋雨薇怒声说:“赚个屁!你以为股市的钱是这么好赚的?那种总以为自己一定能赚钱,把全副身家砸进去炒股,最后赔得倾家荡产的倒霉蛋我见多了!你要作死的话我不拦你,但你不能拿同盟会的经费去作死,赶紧把股票给我抛了,把钱拿回来!” 李思明试图说服她:“我看中的这支股票真的是稳赚不赔!给我几天时间好吗?只需要几天时间我就能大赚一笔了!” 宋雨薇嗤笑:“每个被股市坑到倾家荡产的倒霉鬼都是这样想的!我不管,赶紧把股票卖了,把钱给我拿回来!” 她逼得这么紧,李思明都拿她没辙了,只好说:“股票上昨天晚的,而今天是星期五……” 宋雨薇问:“星期五又怎么样?” 李思明说:“按照惯例,股票在购入之后必须要过一天才能出售的,所以今天还不能抛出。” 宋雨薇说:“那你明天就去抛售!” 李思明说:“周末休市!” 换句话说,至少也得下周一才能把股票抛出去了。宋雨薇差点没让他气死,咬牙切齿的说:“你最好祈祷在这两天内股市不要发生大的变故,要是把那三万两白银给亏掉了,我要你……” 李思明抢着说:“肉偿!要是亏掉了我肉偿!” 第40章 给你个锤子 宋雨薇柳眉一竖,用尽全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有一巴掌呼过去。 这家伙,怎么以前没有发现他脸皮这么厚呢?张嘴闭嘴都是肉偿,真是太可恶了! 她咬牙说:“好啊,你喜欢肉偿是吧?要是亏掉了,我就割你的肉去卖来偿还!” 李思明头皮一麻:“呃,其实肉偿有另一层意思……” 宋雨薇手往腰间一叉:“在我这里只有这么一层意思!亏掉多少钱我就割你多少肉,少一分都不行!”见李思明还想反驳,她一脸嫌弃的挥挥手:“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想弹弹钢琴了,滚吧。” 李思明无可奈何,只好耸拉着脑袋走了出去。 宋雨薇一直沉着一张脸,直到他走出去关上门之后才哧地笑出声来,喃喃自语:“剃了个光头就以为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是吧?我不信我唬不住你!” 深深呼吸,屏气凝神,纤长白晳的手对着黑白键按了下去,一首悠扬动听,带着淡淡的伤感的《卡农》从指尖间流淌而出……看不出她还弹得一手好钢琴呢! 李思明耸拉着脑袋下楼,在楼梯口撞见了韩小七,这孩子已经扫好地了。 “少爷,小姐骂你了?”他一开口就扎心。 李思明说:“去去去,没有的事!” 韩小七嘿嘿笑着:“我扫楼梯的时候都听见了!你拿了她的钱去炒股,她很生气!” 李思明面色一变:“你说你听见什么了?” 韩小七说:“我听见……” 李思明打断:“想清楚了再说哦,这可关系着本少爷的声誉,要是胡说八道有损本少爷的声誉,后果你是知道的!” 韩小七窒了一下,但还是坚持:“我听见她骂……” 李思明再次打断:“刚刚我想到了一件威力十足的短兵器,正想帮你弄出来,可如果你胡说八道影响了我的心情,我可是会忘记它是怎么做的哦!” 韩小七顿时犹豫了。 李思明带着阴险的笑容:“允许你重新组织一下措辞:你打扫楼梯的时候有没有听见宋小姐在骂我?” 韩小七一脸茫然:“你和小姐有说话吗?我怎么没听见?” 孺子可教也! 李思明颇为满意,但他觉得这小子还能让他更满意一点:“废话,我们当然有说话的,我们进行了愉快的交谈!” 韩小七一拍脑壳:“对,宋小姐夸少爷来着!” 李思明笑眯眯的问:“夸我什么?” 韩小七说:“夸少爷你长得帅,连脑壳都比同样剃光头的人光亮得多!” 李思明满意了:“这才像人话嘛!是个聪明的孩子,没白疼你!” 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也算一种境界了,不过韩小七全然不在意,他惦记着李思明口中那件短小而杀伤力强大的武器————显然,他也意思到整天拿着根两三米长的棍子走来走去是件很碍眼的事情。好不容易让李思明满意了,他打蛇随棍上:“那少爷,你答应我的……” 李思明很大方:“武器是吧?好办,跟我来!”大摇大摆的走向杂物房,一通翻翻找找,找出一根棒球棍,用锯子锯掉一截,用刀一阵猛削,削成鸡蛋那么粗,然后找来个齿轮往里面一卡,两头各自钉入一根钉子防止滑脱,成了。他扔掉工具站起来,拿着这件简陋到极点的武器用力挥舞,抡得呼呼作响,韩小七赶紧闪到一边,以免这家伙失手给自己来上一下……这玩意儿简陋归简陋,杀伤力可是相当吓人的,挨上一下不死也得残! 李思明抡了几下,感觉还算满意,长一米,重一点五公斤,威力十足。这其实就是战壕锤,不过原版战壕锤没这么长,有五十厘米就不错了,但这不是在狭窄的战壕中厮杀的武器,所以还是长点好,一寸长,一寸强嘛!他找来一根麻绳系在尾端,绳子的另一端打了个活结,然后将它递给韩小七:“呶,给你的!” 韩小七一脸失望:“这不就是锤子嘛,害我空欢喜一场!” 李思明扬了扬眉毛:“怎么,不想要?” 韩小七赶紧接了过来:“不要白不要!” 李思明这才满意:“这就对了嘛!我告诉你,别看这玩意儿看上去挺寒酸的,其实它是一件非常可怕的杀人利器,管你是练过金钟罩还是铁布纱,通通一锤撂倒!” 韩小七掂着这玩意儿的份量,皱着眉头说:“但是少爷,我们平时遇到的都是一些闲着没事爱找别人麻烦的小喽啰,对付这种人也犯不着一锤把他脑壳砸碎吧?” 李思明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说得也是……等等,我再给你弄一件专门应对这种情况的武器!”又找来了一根木棍,锯短削细,然后在顶端缠上几层带刺的粗铁丝,完事之后拿着挥了几下,咧嘴笑:“这个不错,长一尺半,重一斤多一点,就算砸在脑壳上也不会砸死人,但绝对会让他皮开肉绽,血流成河。” 韩小七看着那支起一根根尖锐倒刺的粗铁丝,只觉得头皮发麻!这确实是砸不死人,但谁要是挨上一锤,绝对会终生难忘啊! 李思明把这玩意儿抛给他之后捏着下巴,喃喃自语:“其实对付群殴最好的武器还是电锯,但弄不出来啊……” 韩小七好奇:“电锯?电锯是什么玩意儿?一种锯子吗?” 李思明说:“对,就是一种锯子,不过这种锯子就像一把又短又阔的剑,两面是链锯,不算锋利,但只要一驱动,链锯就会高速转动,突突突几下,一棵大腿粗的大树就断了,用来打架……嘿嘿,四肢沾一下就飞了,这才是对付群殴的绝佳利器!如果一大群人包围你,你拿出刀枪剑戟,人家可能不当一回事,但只要你拿出一把电锯,保证能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 这倒是,电锯这玩意儿沾上一下都得重伤,别说挥舞起来砍人,哪怕仅仅是驱动它,都能吓到围攻者面如土色,两腿发软!眼看着对方手里有一把饥渴难耐的电锯,谁他妈还敢冲上去啊?想死也要选一种好看点的死法吧! 韩小七挠着头,他对“电锯”这玩意儿毫无印象,但听李思明这么一说,貌似这玩意儿很屌的样子? 嗯,以后有机会一定得搞一把玩玩。 ……好吧,李思明这家伙真的是害人不浅,只用了短短一天就彻底把韩小七这个淳朴的孩子给带坏了! 武器有了,自然得学学怎么用。两个人来到草坪,李思明手把手的传授战壕锤的使用技巧。其实也没什么好教的,总共也就那十几个套路,一个小时就教完了,剩下的就是他自己反复琢磨、练习,最终琢磨出什么样的套路就全看他的悟性了。 韩小七练了一遍,皱着眉头说:“零零散散的,不成套啊。” 李思明笑:“所有武术都是零零散散的,哪有什么成套的?” 韩小七说:“不成套不好练啊。” 李思明说:“这是战场杀敌的武艺,不是表演给人看的,套路很简单,但每一招都是千锤百炼,练到家了,瞬间放倒一个苦练数年的武者也只是等闲事耳!” 韩小七恍然:“原来是军队战场杀敌的技艺啊,难怪了!”摒弃杂念,认认真真的练了起来。 还别说,这小子的筋骨真不错,人看着不算强壮,但膂力十足,三斤重的长柄战壕锤单手挥舞的话其实是有点费劲的,但他却抡得跟一阵风似的,要干穿一顶钢盔那简直是轻松加愉快的事情。李思明暗暗点头,这小子确实是练武的好材料,再给他十年时间,他必定能成为一位赫赫有名的南派拳坛的高手! 可惜,这小子已经让他给盯上了,成为南派拳坛高手不大可能了,成为他的贴身保镖倒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正练着,韩蕙蹦蹦跳跳的走了出来,脆声叫:“哥哥,少爷,吃饭啦!” 韩小七继续练着,没停。这也是他跟着老爸练了十几年留下的习惯,哪怕是天上掉刀子,老爸没喊停就得继续练,否则就得挨削。 李思明说:“停下来,洗手吃饭吧。” 韩小七应了一声,收起战壕锤,牵着妹妹的手走了进去。 这时,韩家夫妇已经将饭菜摆上桌了,红烧牛肉、白切鸡、老鸭汤、西红柿炒蛋、水煮白菜、清炒通心菜、牛肉炒苦瓜……四荤四素,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宋雨薇坐下,深深的吸了一口香气,咂咂嘴,向韩氏竖起一根大拇指:“韩大姐,你太厉害了,是怎么烧出这么香的菜的哟,我只是看一眼口水就下来了!” 韩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都是些家常菜,哪有小姐说的那么好啊。” 宋雨薇夹了一筷子青菜送进嘴里嚼了嚼,眼睛越发的亮了:“这就是广东菜吧?我只听我奶奶描述过这味道,却从来没有吃过正宗的广东菜,今天总算是尝到了!”见那一家子都在一边站着,她摆摆手,说:“不用在一边伺候的,都坐下来一起吃吧。” 第41章 三观不同 韩氏吓了一跳,赶紧说:“小姐,这可使不得!你是主人,我们是仆人,哪有仆人跟主人同一桌吃饭的道理!” 宋雨薇笑:“我可从来没有把你们当仆人。” 李思明说:“都坐下来吃饭吧,这么大一桌子菜就我们两个人吃也太冷清了点。” 韩氏连声说:“使不得,这真使不得!” 李思明皱起眉头:“我们可不喜欢这些臭规矩,坐下来吃饭!”向韩蕙招了招手:“肚子饿了吧?过来吃饭,有很多好吃的呢。” 韩蕙确实是饿得有点儿受不了了,李思明和宋雨薇又一直拿她当妹妹看,于是她马上欢呼一声,坐上了椅子,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就想夹菜。但是见父母和哥哥都没有止桌,她不禁迟疑了一下,叫:“爹,娘,来吃饭呀!” 李思明说:“老韩,大嫂,赶紧坐下来吃吧,你们不吃,小蕙也不会吃的,你们忍心饿坏她?” 韩氏夫妇对视一眼,还是坐下了。韩氏给韩蕙夹了一筷子菜,小丫头甜甜的一笑,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看她吃的那个香甜劲,韩氏鼻子直发酸,暗暗说:“小蕙,你是有多幸运才能遇上这样的少爷、小姐哟!” 李思明却没想那么多,等大家都拿起筷子夹菜后便飞快的吃了起来。解放军最讲究效率了,吃饭都不例外,只见他放开腮帮子,开动后槽牙,吃相也不算难看,只是他面前的食物在以惊人的速度减少、减少、减少……看得宋雨薇和韩氏一家子目瞪口呆。我的妈呀,这气势也太吓人了,跟他同一桌吃饭,一个不留神就只有舔盘子的份啊! 眼看着这家伙在极短时间内干掉了两大碗饭和半盘红烧牛肉,宋雨薇终于反应过来了,叫:“别愣着了,赶紧吃啊,不然我们就只有舔盘子的份了!” 韩蕙一筷子叉过去就是一大筷子的牛肉:“少爷吃得太快了,我们再不吃就没了!” 韩小七也是一筷子叉下去,然后就是一阵疯狂咀嚼,哪里还有半点拘谨?旁边就坐着一个吃起东西来堪比长须鲸的货,你再拘谨就捡骨头啃好了!韩氏夫妇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以最快的速度开动,一时间弄得杯盘碗碟乱响,两双筷子在空中交击那是常有的事情,好好一顿饭,硬是跟世界大战似的吃得险象环生! 李思明是最先开动的,自然也是第一个吃饱,大家还在埋头苦战的时候他已经吃干净了碗里最后一粒米,搁下碗筷拿起牙签,一边剔牙一边笑吟吟的看着大家抢菜吃,那叫一个得意。 宋雨薇鼻尖都沾上了米粒,额头冒汗,看上去有点儿狼狈,见他吃饱了也就放慢了速度,瞪了他一眼:“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吃个饭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李思明振振有词:“做饭本身就够浪费时间了,不吃快点把时间抢回来怎么能行呢?” 宋雨薇说:“歪理,歪理!” 正说着,大厅的电话响了,李思明随手一弹将牙签弹飞,施施然的起身走过去,下意思的就想看来电显示……结果当然是看个鸟毛,这年头离搞出有来电显示功能的电话还差半个世纪呢。不过这镶着黄铜的电话机还是挺漂亮的,要是能搞到现代去,没准会引来收藏爱好者的追捧卖出个好价钱呢! 可惜,他没那个能耐穿越时空将这件宝贝带回去,所以也只能是想想了。他拿起电话听筒,喂了一声:“歪?哪位?” 那头传来莱茵哈特公爵的声音:“是我啊,李,听说你搬到黄埔江边的小别墅去了?” 李思明嗯了一声:“是的,下午就搬过来了。” 莱茵哈特公爵爽朗的笑:“对那里的环境、装璜还满意吗?如果不满意的话可以提出来,我马上给你换一栋房子,或者给你重新装修。” 什么叫财大气粗? 这就是了! 这家伙的大气着实让前世一年津贴都不够在上海买个马桶那么大的面积的李思明汗流满面。看看人家这豪气,再看看你这苦逼样,靠! 虽说对方摆出了一副勇于挨宰的架势,但李思明也知道自己治个病要了人家四万马克加一套房子已经相当过份了,再狮子大开口的话那就是拽着老二上肚脐,蹬鼻子上脸,要遭报应的,所以他嘿嘿一笑,说:“不用了,这套房子非常好,我住着很舒服,谢谢公爵先生!” 莱茵哈特公爵说:“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对了,李,今晚有什么娱乐消遣吗?” 娱乐消遣? 李思明叹了一口气,这见鬼的年代,有个屁的娱乐消遣啊!别说上网看电影打撸啊撸,连听张原声大碟都没门,唉,这样的生活可真是够乏味的。他一脸无奈的说:“我们刚到上海,人生地不熟,晚上不大敢出去,只能待在家里看看书。” 莱茵哈特公爵说:“长夜漫漫,待在家里看书多无聊?不如我们一起到剧院去看一场戏吧,听说有个戏班子来了一个女演员人长得美,歌喉更美,难道你不想一睹她的风采吗?” 李思明有点惊讶:“公爵先生,你看得懂中国的戏剧?” 莱茵哈特说:“能听懂几句……其实音乐是没有国界的,就算我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也感受到它的美,这就足够了。” 哟,这老外的境界还蛮高的! 李思明是发自内心的佩服,但他还是拒绝了,因为这年代的戏剧什么的他真欣赏不来:“谢谢你的好意,公爵先生。不过我们刚刚搬过来,还有很多琐碎的事情要做,实在抽不出时间来,下次再约可好?” 莱茵哈特公爵也不勉强:“那我们下次再约吧,祝你拥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李思明:“谢谢,再见。” “再见。” 刚挂掉电话,宋雨薇的声音就飘了过来:“谁的电话?” 李思明说:“还能有谁?冤大头的。” 宋雨薇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是不是过份了?人家送了你一套房子,就换来你一句冤大头?” 李思明耸耸肩……他提取几份大蒜素前前后后也没花什么钱,那位却给了四万马克和一套房子作为报酬,这不是冤大头是什么?好吧,这样说人家真的有点儿过份,算了,回头多送他一些大蒜素,不然心里过意不去啊。 “公爵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宋雨薇问。她很清楚这些洋大爷在中国地位超然,如果能跟他们搞好关系,对同盟会有极大的好处,所以她对此很关心。 李思明说:“约我们去看戏呢。” 宋雨薇眼睛一亮:“去看戏?好啊,这是个接近公爵一家的好机会,你答应了没有?” 李思明说:“答应个屁!那些戏剧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早点睡觉!” 宋雨薇正在咀嚼着呢,结果满嘴美食险些让他一句话给怼进了支气管里。她费了老大的劲才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却也给呛得脸都红了,她瞪着李思明,骂:“你是猪啊?吃饱了睡,睡饱了就吃,能不能有点儿追求?我们削尖了脑壳想跟这些国家的政界要人拉上关系都找不到机会,现在一个德国公爵主动向你发出邀请,你居然只想着睡觉?你……你是不是成心想气死我!” 李思明悠哉悠哉的喝着茶,还别说,老韩泡的茶味道真不错:“我是实话实说啊。这些天东奔西走的,把我给累惨了,补觉都来不及,哪里还有精力去看戏!” 宋雨薇顿时就不说话了。其实回头想想,这几天李思明带着她从南通跑到上海,本身就是九死一生,还得找医院给她治病,又挖空心思在租界里找地方住……可以说就没有过喘气的机会,这样折腾法就算是铁打的也经受不住,他确实应该好好休息。 无奈,她只好说:“下次公爵先生再发出这样的邀请,你可不能再拒绝了,跟他搞好关系对我们很有好处的!” 李思明说:“知道啦!”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自然知道宋雨薇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想跟莱茵哈特公爵搞好关系,如果能替同盟会争取到德国的援助那就再好不过了,到时候要枪有枪,要炮有炮,再发动起义的时候就不是一百几十人那么简单了。就算没法争取到德国的援助,有一个德国公爵做朋友,助力也是非常大的。 然而李思明却不是这样想的。在他看来,外国的援助当然要想办法去争取,但更多的还是得靠自己。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从1911年到1945年,中国人无数次被所谓的外国朋友坑得满地滚,当中国被日本暴打的时候,国民政府无数次寄望于外国朋友伸手拉我们一把,然而收获的始终是失望。所以,真想建立一个崭新的国家,没有捷径可走,拿血肉去填吧,填出一条通天大道来! 所以嘛…… 有时间陪这位公爵去看戏,还不如多研究一下股市,找机会干票大的! 第42章 抛你的头 李思明现在算是钻进钱眼里去了,一门心思想着多搞一些钱投入到股市去干票大的,利用两年后那场毁天灭地的股灾狠狠地捞上一笔。然而宋雨薇却不是这样想的,美国本身就是一个金融业相当发达的国家,她在美国长大,见多了在股市中输得倾家荡产的倒霉蛋,在她看来,炒股跟赌博没什么区别,而且是那种就算庄家出千了你也不知道的赌博,李思明竟敢拿同盟会的经费去炒股,她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两天时间一晃即过,星期一一大早,宋雨薇就走进了李思明的房间…… 哦,这货还四仰八叉的趴在床上呼呼大睡。昨晚这货研究股市走势一直折腾到深夜两点才睡,这会儿睡得跟头死猪似的,就算一辆坦克开进他的房间估计他也不会有反应。 宋雨薇拍着床板叫:“李思明,起床!起床了!” 李思明没有反应。 宋雨薇改用捶的,把床板捶得咚咚响:“起床!赶紧给我起床,我们得去证券交易所了!” 李思明含糊的咕哝了一声:“涨了……牛市……” 宋雨薇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想发财想疯了,做梦都想着股票大涨啊!她干脆伸手揪住他的耳朵用力拧转一圈,叫:“股票没涨,相反,很有可能已经跌得不成样子了!你赶紧给我起来!” 这招终于管用了,李思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脸懵逼的看着宋雨薇,然后那双眼睛一下子就瞪得老大,脸上的惊愕变成了痛苦,发出一声夸张的大叫:“嗷!!” 宋雨薇让他这一声鬼叫给吓得赶紧撒手,连退三步,看着自己的手一脸的不敢相信:刚才我有那么用力吗?为什么他会叫得这么凄惨? 李思明霍地坐起来,揉着被拧得通红的耳朵呲牙咧嘴的叫:“你想把我的耳朵给拧下来是吧?这么用力!” 宋雨薇定了定神,说:“对啊,我就是要把你的耳朵拧下来,看你还敢不敢拿着我的钱乱来!废话少说,赶紧起床吃早餐,然后我们一起去证券交易所把股票卖掉!” 李思明不捂耳朵了,改捂额头:“姐姐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买的那支股票绝对会大涨的,投入一两银子几天内就可以变成三两,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赚钱良机,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呢?” 宋雨薇说:“股市的钱有这么好赚,世界上就没有穷人了!十几年前那场股灾你都忘了?” 李思明歪着脑袋略一思索,哦,想到了,她指的是1883年那次矿业股灾。当时中国的洋务运动正在蓬勃发展,工矿业空前的繁荣,相对应的,这类股票也大受追捧,无数中国人见买一些股票然后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赚大钱了,自然是怦然心动,争先恐后的将自己毕生积蓄都给砸了进去,幻想着一夜暴富。结果他们没有等来一夜暴富,倒是等来了股市的暴击,1883年10月,金融风暴毫无预兆的席卷了正在蹒跚起步的中国金融市场,各类股票的股价跟吃了巴豆似的狂泄不止,无数中国人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财富在一片哀号中变成了烟灰……这是中国金融市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股灾,不知道多少人在这次风暴中给坑得倾家荡产,就连富可敌国的红顶商人胡雪岩也让这一闷棍打到吐血,从此一撅不振。 那次矿业股灾给幻想着靠炒股发财的股民上了极其生动而真实的一课,告诉这些瑟瑟发抖的小韭菜,资本家的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然而人类在过去几千年的无数教训总结出来的唯一一个教训就是,人类从来都不会记住教训,当橡胶股票大火之后,曾经在矿业股灾中领教到了股灾的厉害的韭菜们马上就将十几年前的痛苦记忆抛到了脑后,摆出一副勇于挨宰的姿态,将自己的财富一笔笔的砸进股市中去…… 貌似中国股市一直在重复着同样的故事来着?只是换了个时间,换了个名字而已,内容是一模一样的。 还真是:资本手中刀,韭菜身上劈。临行加buff,刀刀出暴击! 李思明很无奈,大小姐你真当我是普通的韭菜么?大爷我门儿清得很的好不好! 但宋雨薇是不会相信的,她坚定的认为中国的股市比欧美的还要坑人得多,投钱进去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李思明无法说服她,再说有从莱茵哈特公爵那里拿到的四万马克,也足够他狠狠地赚上一大笔了,就算将宋雨薇那笔钱还给她也无所谓。于是他带着一脸无奈起床,刷牙洗脸吃早餐,完事之后叫上韩小七,带着宋雨薇,直奔证券交易所而去。 来到证券交易所,人家早就开门了,里面一如往常的人声鼎沸,有人欢呼,有人捶胸顿足。李思明一进门,马上就有人注意到他了,一道道惊讶的目光朝他投了过来,像是看怪物似的。来自旧金山的帅小伙乔治热情洋溢的跑了过来,叫:“李,你可来了!” 李思明问:“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大家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乔治兴奋地说:“你买的那支股票涨啦!” 摩根小姐也冒了出来,说:“你还不知道吧?上周星期五你不顾那支股票正在大跌,又砸钱买了五万股之后不久,美国那边就传来消息,说卡耐基集团向那家钢铁公司注资三千万美元!消息一出,股票应声而涨,到现在已经涨了一倍啦!” 众人眼听羡慕之色越发的炽烈。他们玩股票也有些年头了,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好运气!一支股票股价都跌到二十美分每股了,离落地成盒也只剩下一步之遥,居然还能咸鱼翻身,在短短几天之内涨了一倍!这小子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 宋雨薇愕然:“慢着,你们是说他买的股票……涨了?” 乔治猛点头:“对啊,他上周四在我这里以三十美分的价格买了五万股,周五又以二十美分的价格从摩根小姐那里买了五万股,一共十万股,当时我们都以为他疯了,或者钱多得没地方花,拿到这里来胡乱挥霍,可我们万万没想到,这支已经跌得不成样子了的股票居然还能涨回来!” 摩根小姐冲李思明竖起一根大拇指:“我做这一行已经有好几年了,还从来没有碰到过像李先生这么有气魄的,面对垃圾股也敢一掷千金去购买,而且还能预先断定它在短时间内会涨上去,不服都不行!” 宋雨薇有点儿怀疑人生了。当李思明告诉她他花三万两银子买了五万多股股价仅为三十美分的垃圾股的时候她心都凉了,所以一大早就把李思明拎了过来,她已经做好了割肉三分之一的心理准备……然而,进了证券交易所,经纪人却告诉她这家伙胡乱买的股票涨了,而且涨了一倍!?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有点不敢置信啊啊啊! “真的涨了吗?”她问。 摩根小姐二话不说,将走势图递了过来……对,在这个没有液晶面板的年代,股票走势全靠纸笔画的。这就产生了一个大问题:庄家有节操的还好,如果碰到那种毫无节操的庄家,那分分钟都是“儿砸,你想看什么样的曲线?我给你画,或者你自己画”的节奏,坑死你不偿命。看走势图可以看出,那支垃圾得白送都没人要的股票真的涨了,而且涨得还不少。 李思明嘿嘿笑着:“还不错嘛,涨了十美分,五万股,每股涨十美分,五千美元到手了。”冲宋雨薇挤眉弄眼:“卖不卖?卖掉的话马上就能赚到五千美元,也就是一万两银子,不卖的话……” 宋雨薇喉咙里发出“咕”一声轻响:“不卖的话怎么样?” 李思明说:“不卖的话还会继续涨,涨几倍都不是不可能的。” 宋雨薇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大厅里的股民已经一窝蜂的朝经纪人蜂拥过去,挥舞着支票大叫:“我要买股票!就是那支钢铁股!给我来十万股!” “给我来二十万股!” “我要三十万股!” 证券交易所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狂热,昔日白送人人家都嫌弃的垃圾股一下子变成了抢手的香饽饽,所有人都在挥舞着支票拼命的抢购,生怕晚了一步就没自己的份了。傻子都看得出这是绝佳的机会,现在股价也才每股四十美分,买入一二十万股也花不了多少钱,就算亏了也不会太伤,但如果像这小子说的那样涨上几倍…… 那想不发财都难了! 李思明查看了一下自己用四万马克购入的那五万股,嗯,还不错,这一笔是在每股二十美分的时候购入的,现在涨到四十美分一股,净赚四万马克,抢银行都没有这来钱快。他望向还在发愣的宋雨薇:“抛不抛?抛了就净赚五千美元哦!” 宋雨薇总算反应过来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抛你的头!” 第43章 陈其美 嗯哼,宋大小姐虽然没有炒过股,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这家既倒霉又幸运,在濒于破产边缘的时候获得卡耐基家族巨额注资的钢铁公司显然是要咸鱼翻身了,抱上了卡耐基家族这条比大象腿还粗的大腿,想不发都难!股价触底反弹暴涨一倍只是个开始,市场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一利好消息,相信随着消息扩散,大批股民会争相抢购这支牛股,将会进一步推高股价,到时候涨幅将是惊人的,这个时候将股票抛出去?那不是跟自己的财运过不去吗? 李思明嘿嘿笑着:“不抛就好,我真怕你小富即安,不管不顾将它给抛掉呢!” 宋雨薇翻了个白眼:“我才没有这么蠢!”随后又压低声音问:“你怎么知道这支股票会大涨?难道你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李思明耸耸肩膀:“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未卜先知?” 宋雨薇不信:“你不能未卜先知,那你为什么那么肯定这支股票会大涨?” 李思明说:“我也不知道它会涨还是会跌啊,只是觉得就它最便宜,买它不会吃亏,所以就买了……” 宋雨薇一口老血喷出五米开外! 看到它便宜所以就买了…… 你他妈以为自己是在买菜呢? 她有种上当了的感觉,也许她应该见好就收,把股票给抛了?虽说很有可能与一大笔钱擦身而过,但有五千美元进账也总比跟着这个一看就很不靠谱的家伙疯,整天提心吊胆的强! 还没等她作出决定,一个戴着黑色圆帽,穿着黑西装的男子一脸喜色的走过来,拍了拍李思明的肩膀,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兄弟,真有你的!上周五我跟着你买了五万股钢铁股,没想到真的涨了,而且是暴涨!你这眼力真的是没准了,服了,服了!” 李思明的些不悦,他不喜欢有人在背后拍他肩膀,这是在战场生死厮杀中磨练出来的本能,任何出现在后背的人都会有危险,对付这种从背后冒出来的家伙,最好的办法就是抢在他动手之前将其撂倒,这都快变成条件反射了。但他一只手被宋雨薇拉着,没法及时作出攻击,而对方带着笑声的欢快语气也告诉他,对方对他并没有敌意,所以嘛…… 他扭过头去,冲那个冒失的家伙挤出一丝笑容:“你是……” 宋雨薇惊喜地叫:“陈叔叔!” 那男子相貌颇为英俊,丢到女人堆里就是个万人迷的角色,见到宋雨薇,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叫:“丫头,你不是已经……” 宋雨薇本能地巡视四周,见大家都只顾着去抢购股票,没有人留意这边,暗暗松了一口大气,压低声音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说完不容分说,拉着李思明和这位大帅哥匆匆离开了证券交易大厅,上了分乘三辆黄包车往小别幢跑。 李思明暗暗皱眉头,你这样慌慌张张的跑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好吧,大小姐! 好在这里是租界,清廷的势力不敢作过深的渗透……要是惹得洋大人不快,他们可是要倒霉的。所以尽管这三辆黄包车跑得呼呼带风,却愣是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让他们顺利的回到了小别墅。 韩崇夫妇带着韩蕙出去买菜了,小别墅里没有人,安静得很。宋雨薇确定后面没有人跟着之后随手把大门关上,直到现在李思明才来得及问出他最为关心的问题:“雨薇,他是谁啊?” 宋雨薇请那位大帅哥坐下,说:“他是同盟会的前辈,跟我父亲交情极好,我一直叫他叔叔。” 大帅哥摘下帽子,向李思明微微欠了欠身:“鄙人姓陈,名其美,字英士,请问兄弟贵姓?” 李思明倏地瞪圆眼睛:“你……你就是陈其美?” 陈其美微笑————他长得颇为英俊,而且是带着一点邪气的那种英俊,这微微一笑当真能迷死人:“正是鄙人,莫非兄弟认识鄙人?” 李思明倒不认识他,但是在历史书上看到过他的名字啊。陈其美,浙江湖州吴兴人,生于1878年,嗯,到现在也才三十岁,大帅比一个。这货是商人家庭出身,家境颇为宽裕,读过七年私塾,不过十五岁那年没了爹,家道中落,只好去当铺当学徒,一干就是十二年,一直到1906年,他才在弟弟的资助下前往日本留学,翻开了人生新的一页。在日本留学那两年里,他结识了同盟会一干牛人,凭借过人的天赋很快就成了同盟会一大干将。1908年,在同盟会陷入低潮之际,他临危受命回国,在江浙沪一带活动,积蓄力量,很快就打开了局面,以青帮为骨干拉起了一支人数众多的队伍,隐隐成为上海王。等到1911年,革命浪潮席卷全国之际,他带着几百青帮弟子在上海发动起义,一举拿下了上海。搞定上海后又挥师溯流而上,攻下了南京……此时的革命军正在武汉三镇被北洋军打得节节败退,不少同盟会元老都高呼革命药丸,风紧扯活,他冷不丁的冒出来在江浙这个财赋重地狠狠地踹了清廷两脚,不敢说扭转了局面,但至少也告诉全国人革命没有完,相反,还能取得胜利,这一系列的胜利的意义可想而知。 可惜,陈其美能力是有的,但整个人亦正亦邪,身上总带着一股江湖人士的痞气,喜欢用江湖中人的手段来处理问题。在打天下的时候他这样干是没有问题的,只要成功了就行了。可是等他成为位高权重的政治要人之后,这一套可就行不通了,不光是他的政敌,连同盟会中都有很多人看他不顺眼。1915年,他派人暗杀了袁世凯的得力干将郑汝成,策划了肇和舰起义,把袁世凯彻底激怒了,1916年5月,体很胖但心一点也不宽的袁大头以牙还牙,派人将陈其美暗杀,这位同盟会干将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他的政治生涯无疑是很短暂的,从回国投身革命到遇刺身亡,满打满算也就八年而已,然而,他这八年所留下的影响却是非常惊人的。当时北洋政府占据压倒性优势,南方政府内斗不休一再对北方妥协,只有他在挖空心思给袁大头添堵,没有他,南方政府还不知道要被打压成什么样子,难怪得知他遇刺之后炮哥悲愤万分,高呼“失我长城”,这等于是断了炮哥一条手臂啊,不悲愤才叫怪事了! 这样一位历史牛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李思明自然是惊愕不已的。说实话,他其实挺欣赏陈其美这种亦正亦邪的性格,当时的南方政府其实就是一个大帮派,三教九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物都有,而袁大头又阴险得很,坦坦荡荡的君子在这个时代当个首先楷模还行,真要去玩政治,呵呵,那分分钟会跟宋教仁一样成为一具优秀的尸体!敌人和盟友都不讲规矩却要求你要当正人君子,谁当谁傻逼!偶像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有些小激动,赶紧站起来叫:“前辈你好,我……我叫李思明,是南通新军的,新人一个,请多多指教!” 陈其美把目光投向宋雨薇。 宋雨薇说:“陈叔叔,是这样的:我奉命带着一笔巨款和几名骨干潜入南通,发动新军起义,结果由于叛徒出卖,起义不幸失败了,那些新军战士和那几名骨干在清军的绞杀之下全数牺牲,只有他带着我逃出了南通,一路辗转逃到了上海!” 她着重强调:“这一路上他不止一次救了我的命呢,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早就死了!” 陈其美点头:“原来如此……”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思明,见他气宇轩昂,颇为满意:“气宇轩昂,精神抖擞,不愧是新军出来的,光是这精神头就比普通人强了一大截!不错,不错!” 李思明嘿嘿一笑:“谢谢前辈夸奖!” 宋雨薇问:“陈叔叔,你不是在日本吗?怎么跑到上海来了?” 陈世美叹了一口气:“南通起义失败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同盟会里又开始出现分岐了,逸仙先生无奈,只好让我火速回国,看能不能组织一两次暗杀,挽回一些声誉,所以我就回来了。”看着宋雨薇有些苍白的脸,他颇为欣慰:“丫头,你受苦了!得知南通起义失败后,我整个人都蒙了,甚至不忍心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父母,生怕他们会疯掉……还好,你活了下来,这比什么都强!” 宋雨薇有些难过:“我是活下来了,但是那些跟我并肩作战的新军战士却死光了!我……我现在都没脸出国了,我没脸去面对同盟会前辈们的质问,没脸告诉他们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就我一个还活着!”说到这里,她眼角泛起泪花,非常难过。 陈其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这不是你的错!” 第44章 坑货 李思明插嘴:“对啊,那不是你的错,你势单力薄,又是在驻有重兵的贸易重镇南通发动起义,被扑灭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嘛!” 宋雨薇本来很伤心的,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就一点也不难过了……不是释然,而是气,鼻子都差点气歪了的那种。她瞪着李思明,怒声叫:“什么叫被扑灭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到底会不会说话的?” 李思明一脸懵:“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宋雨薇直咬牙:“你————” 陈其美大笑:“这小伙子说话可真有意思!他的话虽然不中听,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事实上,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南通起义能够成功。” 宋雨薇顿时没了脾气,哭丧着脸说:“连陈叔叔你都不看好我吗?” 陈其美说:“那倒不是。丫头,你的能力自然是一等一的强,就算跟秋瑾相比也不逊色多少,但是敌人真的太强大了,你的力量也太过薄弱了,南通起义要是能够成功,那才叫见了鬼了!” 宋雨薇撅着嘴,赌气不说话。 陈其美看着李思明,越看越觉得这个小光头有意思:“小兄弟,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追随宋家丫头的?” 李思明深深的看了宋雨薇一眼,说:“她在新军里做我们的思想工作,组织大家起义的时候,我是第一批加入的。” 陈其美饶有兴趣的问:“你为什么要加入?新军的待遇还不错吧?一个月多了不敢说,但总有几两银子的军饷拿的,节省一点就可以养活全家了,不比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搞革命强?” 李思明说:“老老实实呆在军营里吃那份军粮混吃等死确实是不错,但是天天看着外国人的军舰在长江水产上横冲直撞,我这心里总是很不得劲啊!我想挺起胸膛来做人,不想点头哈腰的跟外国人说话,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宋小姐告诉我们,柴刀不磨要生锈,胸膛不挺背就要驼,我听着蛮激动的,一个冲动就决定跟着她干了!” 陈其美笑问:“那你现在后悔吗?” 李思明苦笑:“后悔啊!本来我那份粮饷拿得稳稳当当的,这下子不仅铁庄稼没了,还被清廷满世界的通缉、追杀,我肠子都悔绿了!” 宋雨薇黛眉都竖了起来,怒喝:“李思明!!!” 陈其美笑:“丫头,不用作狮子吼,这小子在逗你呢!他要是真的后悔了还会当着我们的面叫苦?早就去找官府告密了。” 宋雨薇怒哼一声,别过脸去。她也知道李思明只是开玩笑,并不是真的后悔的,但是……还是很气哦!她决定,今天都不跟这家伙说话了解 李思明跟陈其美就这样聊了起来,而且越聊越投机。陈其美小小年纪就出来当学徒了,一当就是十几年,还出国留学,有着丰富的阅历,视野也开阔,甭管什么话题都接得住,而李思明也是一肚子奇怪的知识,两个人谈笑风生,相见恨晚。 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的就聊到股票上去了。陈其美说:“小兄弟,你是怎么选中这么一支牛股的?当时没有一个人看好它,全都拿它当垃圾哦,这样的股票你也敢买,而且买入后不久就大涨了?太神了!” 李思明嘿嘿笑着:“碰巧,碰巧的。” 陈其美可不相信这是碰巧的。他在证券交易所找人了解过,这家伙在所有人都不看好这支股票的情况下连续两次购入,而且每次都是一次性购入几万股,若非胸有成竹,有哪个股民敢这样干?那可是好几万两银子啊!但李思明坚决不承认自己在炒股上有什么独到的秘决,他也不好追问,只好问:“那依你之见,这支股票还会继续涨吗?” 一提到钱,宋雨薇马上就将今天都不理这家伙的誓言抛到了脑后,关切的问:“对啊,还会涨吗?” 李思明似笑非笑:“你们似乎对股票很感兴趣?” 陈其美说:“那当然,能赚大钱啊,谁不感兴趣?” 宋雨薇说:“这些年募集经费越来越困难了,多次捐募、筹款之后,海外华人已经不堪重负,如果能够在股市狠狠赚上一笔作为活动经费,自然是极好的!” 陈其美点头:“没错,是这个理!” 李思明捏着下巴:“这样啊……” 宋雨薇急了:“别这样那样了,你倒是说啊,这支股票还会不会继续涨?会涨多少?” 李思明说:“肯定会继续涨的。得到卡耐基家族注资可是重大利好消息,市场自然会作出反应,现在不过只是个前奏而已。现在大量股民争先恐后地入场抢购一路往上涨的股票,必定会进一步推高股价,引来更多股民抢购……股价涨得越快,入场的股民就越多;入场的股民越多,股价涨得就越忆,这是一个良性循环。我估摸着,在未来一两个星期里,这支股票可能会从二三十美分一股涨到两三美元去。” 宋雨薇吓了一跳:“从二三十美分涨到两三美元?这岂不是要涨十倍?” 李思明点头:“对啊,到时候你那三万两银子就要变成三十万两了!” 陈其美喜滋滋的说:“我投进去的两万两银子也会变成二十万两,嘿嘿……” 宋雨薇瞪向陈其美:“陈叔叔,你哪来这么多钱炒股?” 陈其美脖子一缩。 宋雨薇顿时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可别告诉我那是上头给你的活动经费!” 陈其美呃了一声,说:“没事啦,一两个星期之内就能赚回来了,而且是翻上十倍咧!” 宋雨薇有种掐死他的冲动:“这可是同盟会千辛万苦募来的经费啊,你怎么能拿它来炒股?万一亏了怎么办!” 陈其美说:“放心啦,不会亏的,李兄弟都说了它会翻十倍的!” 宋雨薇:“……” 她开始怀疑孙先生的眼光了。好死不死的,派这么个坑货回上海主持大局,就不怕他把同盟会那点有限的经费扔到股市或者赌场赔清光么! 第45章 低调装逼 陈其美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他是市井出身,思考问题的时候带着很强的逐利性,能弄到手的好处绝对不会放弃。眼下有这么一个发大财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他怎么可能按捺得住! 必须狠狠地赚他一大笔啊! 他兴致勃勃的问李思明:“小李,除了这个钢铁股之外,还有什么股票能够赚钱的?” 李思明说:“橡胶股。” 陈其美一怔:“橡胶股?这个会涨?” 李思明说:“不仅会涨,还会大涨。英士先生你还不知道吧?现在汽车越来越多,而制造汽车轮胎就必须用到橡胶,所以对橡胶的需求量也越来越大了,可偏偏橡胶的产量在短时间内是提不上去的,所以橡胶的价格一路飞涨,连带的,橡胶股票也跟着飞涨,而且会涨得比这支钢铁股还要凶!” 宋雨薇忍不住问:“你到底从哪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的?” 李思明说:“看报纸啊,我闲着没事就喜欢看报纸。在报纸上我看到,在欧美,橡胶的价格正随着需要量的激增而一路高涨,想必橡胶相关的股票也要跟着大涨了……英士先生,你要是信得过我,在卖出钢铁股票之后就把赚到的钱拿来购买橡胶股,你绝对不会会后悔的!” 陈其美一拍大腿:“行,我听你的,赚到钱之后就购入橡胶股,咱们大干一场,赚一点洋鬼子的钱来花花!” 宋雨薇黑着一张脸,发自内心的想打人。貌似逸仙先生派你回来是让你把江浙地区这个烂摊子抓起来,想办法打开局面的吧?你倒好,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发财,真是气死人了! 气归气,她还是暗自决定,如果这支钢铁股的走势真的跟李思明说的那样能够暴涨至每股两三美元,那么她就得想办法通知在美洲的族人想办法筹钱多买一些橡胶股,没准真的能够赚大钱呢! 李思明说得对,干革命不仅要有人有枪,还得有钱,没钱的话嘛事都干不成! 陈其美问宋雨薇:“丫头,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宋雨薇有点茫然:“我……我原本是打算等风头过去之后就买船票前往香港,然后在香洪找船回美国的,但是小李说那个老妖婆命不久矣,很有可能熬不过今年了,届时国内的形势将会发生巨变,里头可能隐藏着极大的机遇,我又有点儿舍不得走了……” 陈其美有点意外:“小李,这些都是你自己的判断?” 李思明说:“是的。” 陈其美问:“依据是什么?” 李思明说:“我喜欢看报纸……” 陈其美眉头大皱:“停停停,知道你很喜欢看报纸了,不用反复强调这一点的!”他发现这个小伙子似乎很喜欢把锅甩给报纸,问他怎么知道那支钢铁股会大涨他说看报纸看的,问他凭什么断定橡胶股会大涨他说是看报纸看的,现在问他凭什么作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判断,仍然是看报纸看的!我靠,看报纸有这么神的话同盟会养着一堆的军师干毛?每天花几个铜板买几份报纸慢慢看,在上面寻找有用的信息不就得了!? 这小伙子不诚实啊! 李思明自然知道自己的借口挺拙劣的,一次两次还行,次次都把这个借口抬出来那肯定是要引起别人质疑的。但是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是从历史书上看到的吧?会吓死人的! 他一脸无奈的说:“我真的是在报纸上看到的……我懂一点医术,而报纸上数次报道过那位老太后的病情,我根据报纸上描述的症状推断,她很有可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程度,撑不了多久了!” 陈其美大为意外:“你还懂医术?” 宋雨薇说:“他确实懂。几天前我刚逃到上海的时候患上了肺炎,医院里的专家都束手无策,他亲自配药给我治,很快就把我给治好了。” 陈其美吃了一惊:“真的吗?连肺炎都能治?” 李思明笑得有点得意:“小意思啦,只要有对症的药,这病不难治的。” 这逼装得……我给一百零一分,多给一分不怕你骄傲! 陈其美收起了几分玩世不恭,多了几分凝重:“你是学医的?” 李思明说:“算是吧,懂一点医术,不过不是很精通。” 这绝对是大实话。他懂得战场急救,在缺乏药物的情况下也能因地制宜利用野生的草药治疗生病的战友,甚至在卫生员阵亡或者负伤的情况下代替卫生员给伤员做截肢、取弹头之类的手术,但要说多精通,真算不上,绝大多数医学院毕业生都能把他吊起来打。 但是这种大实话在陈其美和宋雨薇听来却是装逼过头了……轻轻松松治好细菌性肺炎都叫医术一般,不是很精通,那全世界的医生是不是可以去死了?陈其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对李思明说:“李兄弟,人不能骄傲,骄傲令人讨厌,但过份谦虚更加让人讨厌,你懂?” 李思明说:“真不是谦虚,我……” 宋雨薇打断:“他就是这样,喜欢装蒜!” 陈其美点头:“看出来了。喂,李兄弟,你师父是谁?现在在哪里?能介绍他入同盟会吗?我们同盟会很需要你们师徒这样的人才!” 李思明说:“我师父早就不在了。” 确实不在,就算把全世界翻过来也找不着嘛。 陈其美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说回正题:“你是说,你从报纸上的报道判断那个老太婆活不长了?” 李思明说:“是,她年纪那么大了,身体一直不好,还要周旋于各方世力之间极力维持平衡,同时还得跟那个不省心的儿子勾心斗角,心力交瘁,身体各项机能都在飞速衰竭,顶多也只剩下几个月的命了。” 陈其美微微眯起眼睛,沉思着:“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我们来说倒是天大的好消息!” 那个老太婆虽说已经老态龙钟了,但精明得吓人,面对列强她唯唯诺诺,面对同盟会却是重拳出击,同盟会不管在哪里搞事都会让她迅速拍死。现在这个老太婆要死了,那个废帝怕是也没什么机会坐回龙椅的,这样一来清廷也就只剩下几个小娃娃有资格继位了,对于同盟会来说,这可是重大利好消息! 他当机立断,对宋雨薇说:“丫头,你别出国了,留在上海帮我的忙!” 宋雨薇不加思索便说:“好,我听陈叔叔的!” 正说着,韩崇夫妇和带着女儿有说有笑的回来了,见宋雨薇和李思明跟一个陌生人谈笑风生,稍稍有点意外。韩氏笑问:“少爷,小姐,你们朋友来拜访啦?” 宋雨薇说:“是的。韩大哥,韩大嫂,我来介绍一下,这位陈先生是我父亲的好朋友,我的长辈,以后会经常来往的,你们可不要怠慢了他。” 韩氏夫妇连忙行礼:“陈先生好!” 宋雨薇又向陈其美介绍:“这位是韩崇韩大哥,这位是他的妻子,这位是他的女儿,都是我家的仆人,有一身好武艺,为人可靠。” 陈其美打量着韩崇,见他人不算高大,却很是精神,一身肌肉很是结实,眸光锐利,显然是练家子的,于是笑眯眯的冲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对宋雨薇说:“丫头,你运气不错,让你捡了个武学高手当保镖!” 宋雨薇说:“不是我,是他捡的。”指了一下李思明。 李思明笑呵呵的说:“意外,意外碰到的!” 陈其美笑骂:“怎么我就碰不上这样的意外呢?” 李思明说:“如果你有一口气放倒十几号打手的本事,也有机会收获这样的意外惊喜的。” 陈其美翻了个白眼:“一秒钟不吹牛你会死啊?滚!” 韩崇夫妇见他们洽谈甚欢,也不好插嘴,笑笑,拿着刚买回来的食材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午饭了。由于来了客人,韩氏觉得自己买回来的菜不够,于是又让韩小七出去买几斤牛肉回来。有客人来了,自然不能用家常菜招呼的,对吧。 等他们进了厨房之后,宋雨薇问陈其美:“陈叔叔,国外的情况怎么样了?” 陈其美叹气:“得知南通起义失败后,逸仙先生很是沮丧,说辛辛苦苦策划了这么久,结果又打了水漂。同盟会内部悲观情绪很严重,都说这条路走不通,康梁二人则在报纸上对我们冷嘲热讽,说我们不自量力,这等无君无父的叛逆之举断无成功的可能……总之就是一塌糊涂,让人火大!” 宋雨薇黛眉一扬:“我们跟清廷打得头破血流,康梁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嘲笑我们?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陈其美苦笑:“那对活宝师徒的立场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虽然逃亡日本了,但始终是大清的忠臣,而咱们则是要推翻满清的,彼此立场相左,我们失败了,他们能有什么好话,那才叫见鬼了。” 第46章 李氏炒股定律 李思明插话了:“你们说的康梁二人是何方神圣呀?他们很出名吗?” 宋雨薇瞪圆了眼睛:“你……你连康梁师徒是谁都不知道?” 李思明说:“真不知道。” 宋雨薇觉得简直就见了鬼了:“你能说得一口流利的外语,跟外国人的交往定然不少,对外国的事情应该有一定了解的,居然连康梁师徒都不知道?你是在逗我玩吗?” 李思明很诚实:“不逗你玩,是真的不知道,不信你看我真诚的眼睛!” 宋雨薇骂:“看你个头!” 陈其美解释:“康梁师徒就是康有为和梁启超,这两位在甲午战争后曾矢志改良变法,革除弊政,发动了公车上书,震动一时。后来维新失败了,他们逃到了日本,在日本定居了下来。即便是这样,他们对清廷仍然不死心,经常跟我们同盟会作对,很气人。” 李思明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两个活宝!” 康有为和梁启超实在太出名了,他只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经过陈其美这么一解释,马上就明白了。这两位都是传统文人出身,儒家倡导的那套“君权天授”已经深入他们的骨髓了,国家出了问题,他们会想办法去改良,但别指望他们有勇气掀桌子,把一切推倒重来。相反,在百日维新失败,逃到日本之后,他们仍然在极力鼓吹君权,一切倡导共和思想的势力都是他们的死敌。没办法,他们都是旧有秩序的受益者,如果那个腐配的秩序真的被推翻了,他们就彻底没有出头之日了。这两位顽固到什么地步?清廷都给推翻了,他们仍然发电报鼓吹要把孔教列为国教,希望全国祀孔的时候仍然按照旧时代的礼数三跪九叩,理由是“中国人不敬天亦不敬教主,不知其留此膝何为也”,敢情在这两位眼里,人的膝盖最大的功能就是用来跪的,如果不跪就留着也没用了。 话说此时的日本还真够热闹的,什么妖魔鬼怪都往那里扎堆,以推翻满清为己任的炮哥还有众多同盟会的大佬跟日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把保皇立宪当成自己毕生政治追求的康梁师徒也是日本政客、财阀的座上宾,辛亥革命成功后,又有一堆不死心的满清遗老跑到了日本去……好嘛,反清的、保皇的、死忠大清的,全凑齐了,想不热闹都不行。 同盟会跟康梁师徒政治立场天然就敌对,关系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在报纸上发文章互喷那是家常便饭了。这不,南通起义一失败,康梁师徒便发文章冷嘲热讽了,全然忘记了自己在百日维新失败后扔下一堆志同道合的同志流亡国外时的狼狈样,弄得同盟会一头火大。但火大归火大,像陈其美说的那样派人做了他们,是万万行不通的。这对活宝名声太大了,是日本政府手中一个颇有份量的筹码,当同盟会闹腾不动的时候就把这张牌打出来给清政府添点堵,真让他们做了,那岂不是少了一张好牌?日本人的态度摆在那里,同盟会也没招,只能咬牙忍了。 陈其美提起那两个满脑子保皇尊孔思想,天天给同盟会添堵的货就来气,用难听的粗口把他们全家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次。李思明却只是撇撇嘴,说:“其实想让这种顽固派闭嘴很简单的,只要把他们所极力主张的一切通通摧毁,他们就会老老实实的闭嘴了。” 陈其美苦笑:“我也想啊,但是……哪有那么容易!” 李思明说:“其实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难。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拉起一支军队……注意,我说的这支军队是由我们自己一手组建,完全听我们指挥的。只要有这样一支军队在手,很多事情就很好办了。” 陈其美来了兴趣:“你打算怎么做?” 李思明说:“先赚钱,赚到钱之后再买一大块地,建立一个可靠的基地。一块可靠的基地比什么都强!” 宋雨薇皱着眉头说:“这很难。清廷防范得很严,只要我们稍稍有一点要跟他们作对的意图,他们马上就会镇压!” 李思明说:“那只能说你们太笨了。现在各省督抚早已离心,不听清廷号令了,你们不会花钱把地方督抚喂饱啊?只要把地方督抚给喂饱了,清廷想动你们,督抚第一个不干!” 他嘿嘿一笑:“现在全国各地天灾频发,老百姓流离失所,大量田亩抛荒,在这种背景下,想买一大块地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陈其美眼睛一亮:“好主意啊!我们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李思明说:“因为你们笨。” 宋雨薇:“……” 好悬没一拳挥过去,把他抡到墙壁上抠都抠不下来,让他得瑟! 陈其美倒是好脾气:“是是是,你最聪明了,详细说说你的计划呗!” 李思明说:“我还没有想好,只是有个大体的轮廓……” 陈其美兴致勃勃:“说说看,我对此很感兴趣……” 韩氏在厨房里忙活之余,偶尔瞅瞅客厅,见李思明、宋雨薇和陈其美三个谈笑风生,不免有些好奇:“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韩崇说:“他们都不是寻常人,谈的肯定是大事……不过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虽说宋雨薇和李思明对自己一家很客气,但韩崇绝不会因此而忘记他们是主,自己一家是仆的事实。他是个比较古板的人,很看重身份和礼数,不敢有半点逾越,面对妻子的好奇,他想都没想就开口警告了。 韩氏自然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她也只是有点儿好奇而已,不会真个去打听宋雨薇李思明他们的事情,听丈夫这样说,她白了丈夫一眼,说:“这个我自然清楚……蕙儿,把葱拿给我!” 韩蕙马上将几根洗好的葱递了过来。她用菜刀飞快的将葱切碎撒进锅里,马上,一股浓郁的香气从锅里蒸腾而起,飘向客厅。宋雨薇深深的吸了几口,口水便出来了,叫:“韩大姐,你做的是什么菜啊,这么香!” 韩氏笑说:“是姜葱鸡,我的拿手好菜。” 宋雨薇迫不及待的叫:“你做快点,我馋得不行了!” “好咧!” 那边,李思明已经讲述完了他的初步构想,陈其美听得眉飞色舞:“这个计划很好啊,非常可行!” 李思明说:“这个计划如果能成功,两年后我们将拥有至少一个旅……哦,国内习惯叫协,六七千名训练有素的士兵,有这支劲旅在手,再争取一些有意革命的新军加入,拉起两三万人马横扫一个省都不成问题。” 陈其美说:“就是费钱了点。” 李思明笑:“收起你这副财奴相吧,要拉军队哪有不花钱的?真以为靠着推翻帝制、共和救亡的思想争取零星的新军加入就能成大事么?” 陈其美眨巴着眼睛:“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干的么?” 李思明说:“然后无情的现实告诉你们,这一套根本就行不通!真想靠武力推翻清廷,建立共和政府,就必须要有自己的根据地,这个根据地不仅要有足够多的人口可以提供大量士兵、税收和粮秣,还要过得比其他地方都好,让其他地方的老百姓都看到加入我们可以过上好日子!没有几百万两银子打底,你想都不要想。” 陈其美让这个可怕的数字给吓了一跳:“几百万两银子!我的天,你可真敢说啊!” 李思明说:“几百万两银子可能还不够呢!总之,想办法搞钱吧!” 陈其美在心里盘算一番,觉得按他的计划来,没有几百万两银子还真搞不定。只是同盟会……大家都懂的,自身没什么产业,经费全靠海外华人捐赠或者发行债券,有时运气好了还能从日本那里弄到一笔经费————当然,这种钱是甜蜜的毒药,不好拿的。指望同盟会拿出几百万两银子?别逗了! 他捏着下巴沉吟片刻,有了主意:“眼下那支股票表现不错,我跟青帮的朋友借一些钱投进去怎么样?我的青帮、洪门还是能说上话的。” 李思明似笑非笑:“这主意听起来不错,不过我建议你吃完饭后再到证交所了解一下最新的股价再作决定。” 陈其美一怔:“你的意思是,不能再买了?” 李思明说:“买倒是还能买,只不过可能会有风险了。” 话说还没入伍的时候没少目睹老爸老妈在股市里奋力厮杀啊!虽说自己没有炒过股,但是看老爸老妈被A股坑得满地滚,他也无师自通的摸索出了几条规律: 新手死于追涨; 老手死于杀跌; 大鳄死于抄底; 现在那支股票呈现出强劲的上涨势头,追涨的人肯定很多,大量涌入的资金肯定会进一步抬高股价,从而抬高入市的门槛,现在想追涨可没那么容易了,搞不好不仅没得赚,还会被卡在半空不上不下,最终被套牢! 第47章 头脑发热 陈其美才不信这个邪。眼下那支股票涨得这么猛,而且股价还不高,上涨的空间很大,此时不追涨更待何时?在小别墅里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之后,他便兴冲冲的去找他道上的那些朋友筹钱去了。 李思明也没有劝,筹钱也好,筹到了钱就让他入手橡胶股……眼下橡胶风潮还没有波及到上海,上海金融市场上的橡胶股还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这个时候入手,刚刚好。送走了陈其美之后,他给莱茵哈特公爵去了一通电话,向他打听安妮的情况。莱茵哈特公爵很开心的告诉他:“安妮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偶尔还有一点咳嗽,再过两天就能康复了!” 李思明说:“那我就放心了!恭喜你啊,公爵,你的女儿战胜了病魔,回到你们身边了!” 莱茵哈特公爵说:“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啊,李,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李思明说:“你已经给了我非常丰厚的报酬,就不要再跟我说这些客气话了。” 莱茵哈特公爵呵呵一笑,说:“今天下午有一个聚会,有很多上流社会的人会来参加,他们都很希望能够认识你,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参加吗?” 宋雨薇一个劲的冲他使眼色,让他答应下来。 李思明却说:“我还得帮你配药呢,走不开,下次再说吧。” 宋雨薇气得直跺脚。 莱茵哈特公爵有点遗憾,不过听说人家在帮自己配药,也不好说什么————跟把李思明介绍给那些朋友认识,从中出一把风头相比,他还是更看重自己这条老命,天知道那些药什么时候会救自己一命!于是他说:“行,你先忙着,我们下次再约。” 李思明说:“下次再约,再见。” “再见。” 李思明挂掉电话,一转身就看到宋雨薇正在张牙舞爪,一副要掐死他的样子。他微微一怔:“大小姐,我又有哪里得罪你了?” 宋雨薇气鼓鼓的问:“你为什么不答应公爵的邀请?你不知道这是结识上流社会精英、积累人脉的大好机会吗?” 李思明懒洋洋的说:“那种聚会无聊透顶,我才不想去。” 宋雨薇差点没让他气死:“你不想去可以让我去的啊!你知道没有公爵的引荐,想进入上流社会有多难吗?你知道上流社会的人脉有多珍贵吗!?” 李思明说:“我不觉得以我们的身份去参加这种宴会能结交到什么朋友,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该怎么赚钱。” 宋雨薇叫:“你还真是猪脑子!是,第一次去参加这种宴会确实很难结交到什么朋友,但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多参加几次不就积累起人脉了……你别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知道你很有本事,但是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如果没有人脉,你再有本事,想做点什么都是很困难的!” 李思明一脸无语。宋大小姐说得也没错,人脉确实非常重要,再有本事的人,如果没有人脉,也会事倍功半甚至难展拳脚。要不你以为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参加上流社会那些无聊透顶的宴会,穿着一身华丽的晚礼服端着一杯红酒花蝴蝶似的在人群中穿梭,殷勤地与每一个说得上话的人交谈,笑到脸都酸了也乐此不疲?真以为他们参加宴会是图几个好菜,几瓶好酒么?人家是冲交朋友去的,哪怕只是形式上的朋友也行。目前他们有一个很不错的开局,救了一位德国公爵的女儿,成为公爵一家的朋友,有公爵夫妇的引荐,再加上李思明自身的本事,想要结交一些上流社会的朋友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 这位大小姐似乎忘记了,他们将要走过的是一条充满荆棘的坎坷之路,上海上流社会这个圈子里,没有一个人会帮他们,没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这种朋友交了也白交,那为什么还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你是不是嫌清廷找你太困难了,所以才要去参加宴会,方便清廷的鹰犬认出你,找到你?”他问。 宋雨薇这才想起自己目前仍然是通缉犯来着,而且悬赏非常的高!也是,弄死了南通知府,悬常想不高都不行。躲在租界的话清廷想找到她是很困难的,但是去参加上流社会的宴会,那跟在广播里大喊“我在这里,快来找我”没什么区别。她顿时就蔫了。 李思明耸耸肩,出去买回一套酒精灯、烧杯、蒸馏烧瓶等等实验器材,又顺手买了一些红色染料和大蒜,然后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开始为莱茵哈特公爵配制大蒜素。 当然,磺胺也要整出来。搞出磺胺的技术难度其实并不高,原材料在大城市里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简单的提取一下就成了。只是整套流程他不是很熟悉,得反复实验才行。 他这一搞实验,顿时就弄得整栋别墅到处都是大蒜味。这种气味让人很不自在,小丫头韩蕙第一个受不了了,捏住鼻子问宋雨薇:“雨薇姐姐,他躲在房间里干嘛?” 宋雨薇直接戴起了口罩:“别管他,他发神经!” 小丫头一个劲的用手扇着风:“好臭哦,我受不了了!” 宋雨薇更受不了……注射了几次大蒜素后她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大蒜味,这种气味让她抓狂,现在李思明把别野当成制药厂,在里面提炼大蒜素,整个整栋别墅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大蒜味,她简直就要疯掉了! 韩小七…… 他很淡定,李思明和宋雨薇不外出,他也不外出,一天二十四小时起码有十二个小时呆在草坪上,不是练习战壕杖格杀技巧就是跳绳、打沙包,或者把一对李思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石锁抡得呼呼响。这家伙纯粹就是个武痴,只要吃饱了,闲下来了,不练几趟拳就浑身发痒。 陈其美带着庄票兴冲冲的进来的时候,也让那浓郁的大蒜味给熏得不轻,捂着鼻子问宋雨薇:“丫头,怎么回事啊?你们这是在用大蒜喂一支大军吗?” 宋雨薇郁闷地指向实验室:“你去问那个家伙吧。他不知道哪里吃错药了,弄了一大袋大蒜回来不停的捣腾,差点没把我们给熏死!” 陈其美问:“他这是干嘛?” 宋雨薇说:“鬼才知道呢!” 陈其美捂着鼻子过去敲门:“李老弟,你在里面干嘛?李老弟!” 门打开了,一身大蒜味的李思明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分明带着几分不爽。但见是陈其美,他马上露出了笑容,仿佛是看到了一只自动送上门来的肥羊:“英士先生,你来啦?” 陈其美往里面张望,听看到一盏酒精灯烧得正旺,一种淡黄色的液体正在烧杯里沸腾,散发出浓郁无比的大蒜味。他好奇的问:“老弟,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思明说:“在配药呢。” 陈其美实在受不了这味了,把他拉出来,顺手把门关上,关得严严实实的:“别配药了,马上跟我去一趟证交所!” 李思明一怔:“筹到钱了?” 陈其美拍了拍口袋:“筹到了,足足八万两银子!” 李思明吃了一惊:“八万两银子?你上哪搞来这么多钱的?” 陈其美说:“青帮、洪门那些朋友借的。” 宋雨薇有点反应不过来了:“青帮、洪门那些朋友这么有钱吗?为什么我们向他们募捐的时候一个个都叫苦哭穷?” 陈其美撇嘴:“那是因为把钱捐给我们没得赚,但把钱借给我们拿去炒股却有得赚!” 宋雨薇恼怒:“那帮见钱眼开的王八蛋!” 陈其美说:“管他是王八蛋还是王九蛋呢,反正钱是筹到了,赶紧去买股票啊!” 宋雨薇这才想起正事:“哦,对,得去买股票!” 李思明说:“我先去换一件衣服。” 陈其美不容分说,拉着他就往外走:“还换个屁的衣服啊,换衣服哪里有买股票赚钱重要!” 看样子这位仁兄已经炒股炒上瘾了,把炒股当成了一门稳赚不赔的买卖,借到了钱便迫不及待的要跑到证交所大干一场了。这也不奇怪,这个时代的中国人对股票的了解其实是很浅薄的,别说炒股的有很多人不知道股票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甚至有很多发行股票的人也不知道股票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他们只知道这玩意儿能赚钱,就干了。橡胶股危机发生后不少名人讽刺中国人压根就不知道橡胶是个什么玩意儿就敢把全副身家丢进去买橡胶股票,其实吧,他们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点,那些在这次股灾中输得倾家荡产的股民岂止不知道橡胶为何物?人家连股票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都说不清楚啊! 好在,陈其美虽然让股票上涨带来的巨大收益弄得有点儿头脑发热了,但好歹还知道自己不是炒股的料,知道要拉上李思明这个貌似炒股高手的家伙给自己做参谋,幸甚至哉。 第48章 橡胶股 急着要发财的陈老大压根就不给李思明换衣服的时间,硬拉着他出门叫来黄包车,直奔证交所而去,那个猴急样哟,只怕洞房花烛夜都没这么急。李思明闻着自己身上这股浓得呛人的大蒜味,一脸崩溃…… 老子算是见识到狂热的股民到底有多厉害了,回头给你选一支转过身就狂跌的股票,亏死你!奶奶的。 黄包车车夫一路小跑,把他们送到了证交所。 三天没来,证交所比以前又热闹了几分,外面排起了长队,大批有钱的家伙挥舞着支票、庄票,焦急的等待着,讨论着。李思明略一倾听,哦,他们都在抱怨说现在钢铁股行情这么好,这么多人抢着买,自己却排得这么后,搞不好轮到自己的时候股票就卖光了呢!唉,一帮韭菜,追涨的时候一个个热情高涨,等股价跌下来的时候我看你们找谁哭去! 一个身穿华丽唐装、戴着金丝夹鼻眼镜的老头拿着一张支票心满意足的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李思明,他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热情地问:“小伙子,来看股票啦?” 李思明点头:“来帮朋友看看,老先生,你是……” 老头说:“老夫姓陈,名远,开布庄的,薄有资产,平时喜欢买些股票博个好运。” 李思明拱手行礼:“原来是陈老先生呀!晚辈李思明,这厢有礼了!” 陈远摆摆手,说:“不必多礼,咱们不兴这套的。小伙子,前几天看到你买的那支钢铁股涨了,老夫也跟着买入八万股,这才几天啊就翻了五倍,大赚了一笔,真是神了!” 李思明望向他手中那张支票:“你把那些股票抛出去了?” 陈远笑呵呵的说:“布庄的资金有些紧张,所以就抛了套现,赚的钱不仅把缺口给填上了,还大赚了一笔呢!小伙子,你到底是怎么看出那支股票会涨的?而且还涨得这么凶!” 李思明呵呵一笑:“运气,纯属运气!” 陈远附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问:“那现在你看上了哪支股票?能不能悄悄告诉老夫?老夫必有重酬!” 李思明摆摆手,说:“这种事情,九分靠运气,一分靠眼光,我可不敢给老先生瞎推荐,万一亏了,我岂不成罪人了?” 老头子很豪爽的说:“你只管推荐,亏了算我的,绝不怨你!” 李思明还是摇头:“不行,绝对不行。”他可不傻,股市风云变幻,鬼神莫测,一支原本表现得好好的的股票搞不好下一个小时就给你跌成狗,给人推荐股票?那绝对是本世纪最傻逼的行为!你推荐十次对了九次,错一次,人家亏了钱都要抄三棱军刺来捅你菊花,就算推荐十次全中了,如果你不肯继续推荐,人家还得抄三棱军刺来捅你菊花,这种吃力不讨好,一不留神就菊花残满腚伤的事情,他才不干呢! 然而,那老头似乎吃定他了,见他不肯推荐,越发认定他是高人……什么叫高人?首先姿态就得高高在上,有求必应的算个屁高人,那叫哆拉A梦好吧!李思明这姿态就摆得挺高,再加上数日前的神预测,高人的形象一下子就出来了有木有?碰到这样的高人他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于是二话不说撕了一张支票递过去:“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李思明接过来一看,哟,出手还挺大方的,三千大洋咧!他那张脸顿时笑得跟一朵花似的:“这……这怎么好意思啊?” 陈远豪爽的说:“小伙子,你是高人,老夫自然不能让你白忙活一场的!你帮我选一支股票,这五千大洋就是你的报酬了!” 李思明笑得合不拢嘴:“我尽力而为,尽力而为哈!” 陈其美:“……” 奶奶的,你的高人开象呢?才这么点钱就把你给收买了?真不像话! 一个跟在陈远后面出来的老头见状,也马上递过来一张支票:“小伙子,帮我也选一支!” 又是三千大洋进账…… 李思明暗暗概叹,难怪那些野鸡股神那么喜欢教人炒股,这钱赚得这么轻松,换他他也喜欢啊! 这钱自然不能白拿的,于是他跑过去找股票经纪人,查阅了一堆股票的资料,最后目光定格在巴斯夫化工集团的股票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不久之后德国著名的科学家保罗?埃尔利希将研制出可以治疗梅毒的606药剂,并且因为在血液学和细菌学上的杰出成就,荣获诺贝尔奖,受此利好消息的刺激,他任职的巴斯夫化工集团的股票来了一波大涨……虽说没有涨得像这支妖股这么凶残,但操作得当,收益也是很可观的。他沉吟片刻,对那两个老头说:“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就买这支股票,一个月后再卖……不敢说能赚太多,但五成以上的收益肯定有的。” 两个老头对视一眼,二话不说,马上跟经纪人聊上了,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要买这支股票! 又有几个凑了过去,也是跟风去买巴斯夫化工集团的股票。李思明鄙视他们,想靠老子赚钱还不给点报酬,小气鬼,就你们这鸟样还想赚大钱?我呸! 陈其美把他从人堆里拽了出来,说:“你别顾着捞钱了,赶紧做正事啊!” 李思明望向乔治,哦,那家伙正让一帮股民围着,忙得满头大汗,他两手一摊:“还有什么正事可做呀?没得做了。刚才你也看到了,短短几天时间,那支股票就从每股二十美分的垃圾价涨到了一点五美元,也就是三两银子一股,你这八万两银子扔进去,顶多只能买两万来股。” 陈其美说:“那就买两万来股呗,这些都是钱哪!” 李思明压低声音:“但是这支股票上涨的空间已经不大了,我估摸着,涨到二美元一股的时候它就该回落了,换句话说,现在进场顶多只能赚五十美分一股,却要冒随时可能回落的风险,你确定要为这点小钱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陈其美说:“呃,能赚五十美分一股也不错啊,两万股,每股五十美分,那就是一万美元了,这可是一大笔钱哪!” 李思明说:“但是它也可能随时来个回落,跌回一美元去,让你反过来亏掉两三万两银子!” 陈其美:“……操,这是什么道理!” 李思明一脸无奈:“你来晚了。如果是两天前在它每股六七十美分的时候进场,那绝对是稳赚不赔,但现在每股都一点五美元了,上涨的空间不大,回落的可能性倒是挺大,现在砸钱进去,绝对是吃力不讨好。” 换句话说,现在进场,哪怕是在最理想的情况下,每股也只能赚个五十美分,当然,这种情况是不大可能出现的,信息根本就不对称,鬼知道它什么时候涨到天花板然后倏地来个回落。运气不好的话,在它回落之前没能及时出手,那绝逼是要亏的,而且亏得还相当惨,每股亏掉五六十美分,再加上手续费什么的,绝对能让你哭出尿来。陈其美想明白了这一层,越发的郁闷:“你怎么不早说!老子这些天千辛万苦四处借钱,好不容易筹到了钱,你却告诉我很有可能要亏钱,我……我的脸都要丢清光了!” 李思明嘿嘿一笑:“那倒不一定,又不是所有股票都会跌的,眼下就有一支稳赚不赔的股票,只是回报周期长了点,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陈其美眼睛一亮:“哪支?” 李思明翻出一支股票的资料:“这个。” 陈其美眉头一皱:“橡胶股?这种股票能赚钱?” 李思明说:“我说能它就能,而且是大赚。” 陈其美说:“但我记得橡胶股的业绩一向不佳……” 李思明说:“那是以前。用不了多久,整个市场都将为橡胶股而疯狂,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就趁早去买,信不过我就算了。” 陈其美一咬牙,说:“老子就信你这一回,赌了!”真的去找经纪人了。 李思明跟在后面提醒:“尽量分散资金,多买几家的,不要把资金集中在一家!” 陈其美一脸懵:“为毛?” 李思明说:“不为什么,信我就行了。”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这橡胶股涨起来太过凶残!短短两年时间里上涨三十多倍,从每股五十两银子一口气冲到1650两哟!换句话说,现在投一万两银子进去,两年后将变成三十多万两,这是何等恐怖的收益!必须得分散开来投啊,要是一家伙怼了十几万两在一家公司的股票上,到时候变成五六百万两,人家根本就无力兑现,分分钟找杀手把你封进水泥桶里沉江信不信?别以为这是什么天方夜谈,这年头玩金融的,哪个不是黑心肝,指望他们守信用?笑话! 守信用,那是针对那种就算赌对了风口也赚不了多少钱的散户韭菜的。对那种将从他们这里赚走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白银的小鳄鱼,大鳄们一向是重拳出击,用TNT、精神病枪手、拌浆机什么的让对方感受一下来自资本主义的人文关怀。 第49章 我有个来钱的主意 陈其美自然不可能预知两年后这不起眼的橡胶股将涨到何等丧心病狂的地步,所以他让李思明这貌似故弄玄虚的举动给弄得一头雾水。按他的性子,橡胶股都差不多的价钱嘛,在一家买就是了,干嘛要分好几家买?麻烦! 懵圈归懵圈,他还是按照李思明的吩咐把手中这八万两银子分成四份,分别购入四家橡胶公司的股票。 在他跟经纪人交流的时候,不断有股民上前给李思明塞钱,少则一千几百,多则六七千大洋,求他推荐股票。这些都是资深股民了————或者说是资深韭菜,让十几年那场矿业股灾暴捶过,已经深深的意识到股市有风险,追涨须谨慎。现在李思明那支钢铁股确实步步高涨,一个星期下来就涨了七八倍,很恐怖,但它不会永远这样涨下去的。现在每股价格已经涨到三两白银了,还有上涨的空间,但已经不大,现在继续追涨不划算,还不如花点小钱让这小子推荐一支上涨空间更大的股票,这样赚得更多! 李思明来者不拒,甭管是谁塞钱过来他都敢收,就这一会儿功夫,他口袋里就多了至少三万两白银的支票、庄票。韭菜们的狂热着实让李思明咋舌,他总算明白那些野鸡股神为什么不去炒股,而是把自己包装成无往不利的股神教韭菜们炒股了,这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教韭菜们炒股比自己炒股来钱更快,风险…… 约等于零! 当然,这钱他也不是白拿的,收下钱之后就推荐大家去买巴斯夫化工的股票,这个稳赚。首席科学家获得诺贝尔医学奖兼治疗梅毒的灵药研制成功,两重重大利好消息刺激之下股价还不上涨,那巴斯夫自己关门得了。韭菜们还真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想都没想就跑去抢购巴斯夫化工的股票,一时间火爆异常,弄得不少股票经纪人异常眼红,寻思着要不要给李思明塞点钱,让他帮忙推荐一下自己的股票。 他们想多了,先不说他们这点工资能不能出得起让李思明满意的报酬,就算出得起,这钱李思明也不会收。身为一个野鸡股神,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信誉,要是给股民推荐了一堆赔钱的股票,那还有个毛的信誉!在自己还是一棵韭菜的时候,老鼠仓是万万不能做的,做了就等着被人寄刀片好了。 转手用那三万两白银买了两支橡胶股,李思明不顾韭菜们的挽留,带着陈其美走出了证交所。韭菜们跟过来试图把他抓回去,毕竟大家都想发财嘛!李思明不得不加快脚步,再被人抓回去的话,他今天就别想走出证交所了! 回到小别墅后,李思明擦着额头的汗对陈其美说:“那帮家伙还真够狂热的,把老子的衣服都给撕破了!” 陈其美翻着白眼说:“得了吧,都让你赚了三万两白银了,撕破你一件衣服算个屁!” 宋雨薇端酸梅汤上来给他们喝,闻言吓了一跳:“赚了三万两白银?怎么赚的啊?” 李思明说:“哦,刚才在证交所,很多人往我口袋里塞钱让我帮忙推荐股票,大概一个小时的样子我就收了三万多两银子。” 宋雨薇瞠目结舌:“一个小时收了三万多两银子!?我的上帝啊,那些家伙都疯了吗?还是说他们已经有钱到这种地步,可以拿着一千甚至几千两银子四处乱扔了?” 李思明说:“他们没疯,相反,还精明得很呢喃对他们来说,一千几百两银子只是小钱,但如果我能给他们推荐一支牛股,他们将会赚到的可是几万甚至十几万,这笔买卖划得来!” 他眼珠子一转,一拍大腿,兴奋的叫:“哈,老子想到了一条来钱的路子!” 宋雨薇问:“什么路子?说来听听。” 李思明故作神秘:“我的路子可厉害了,一切顺利的话,不出一个月就能筹集到几百万两银子!” 宋雨薇不屑:“不出一个月就能筹到几百万两银子?你这么厉害怎么不上天啊?吹牛大王!” 李思明严肃地说:“老子从来都不会吹牛!” 陈其美说:“不出一个月筹集到几百万两银子的生意?我严重怀疑你脑子坏了,出现幻觉了!” 李思明破口大骂:“你才脑子坏了,你全家都脑子坏了!” 陈其美一脸惊奇:“脑子没坏掉的话你为什么会产生这么严重的臆想?” 宋雨薇严肃地说:“一般来说,脑子出了问题的人都会认为自己是正常的!” 李思明气得将碗往桌面一搁,叫:“别闹,我认真的!” 宋雨薇和陈其美异口同声:“我们也是认真的!” 嗯,在李思明脑子可能出了问题这个问题上,这两位绝对是认真的……不认真不行,世界上哪有什么生意能个把月弄到几万两银子嘛!真信了的话,脑子有问题的就是他们了! 韩小七瓮声瓮气的说:“少爷非常厉害的,没准他真的能做到呢?” 李思明马上得意起来:“看到了没有?小七的眼睛是雪亮的!” 宋雨薇一脸同情:“他跟你一样,脑子出了问题,得治。” 陈其美用力点头,简直不能再赞成了。 李思明哀叹:“为什么天才总要受到那么多愚蠢的质疑呢?为什么天才的话总是没有人相信呢?悲乎!悲乎!” 没人理会他月入数百万两白银的天才构想,他赌气不理这两位了,又钻进自己的实验室,加倍卖力的倒腾起自己的坛坛罐罐来。 不一会儿,越发浓郁的大蒜味充斥别墅的每一个角落,连老鼠都给熏得吱吱乱叫,争先恐后的往外逃。宋雨薇哪后是戴了口罩都抵挡不住这股异味,欲哭无泪,猛拍他的门,叫:“李思明,你出来!我相信你能在一个月内赚到几百万两银子了,行吗?求求你,别再捣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真的好臭啊!” 李思明说:“晚了!” 宋雨薇:“……” 她不想当他的入会推荐人了行么?她现在一脚将他踹进黄埔江,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他,行么? 又折腾了几天,李思明终于整出了数量足够多的大蒜素……何谓数量足够多?就是够十几号人用了的那种。这工作量可不小,光是蒜头就用掉了好几公斤,至于宋雨薇,更是让提炼大蒜素时散发出的异味给熏得连睡觉都要戴着口罩了。同时他还整出了第一代磺胺,也就是著名的百浪多息。 所谓的百浪多息,其实就是一种红色染料的初步提纯品,你可以把它看成红色的药水,也可以把它看成用水化开来的红色染料。二十多年后,德国的生物学家多马克就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用这玩意儿对患上了败血症的女儿进行静脉注射,成功地拯救了这位可爱的小天使的生命。不过百浪多息还是太原始了,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副作用,那就是在注射之后会把人的皮肤当成白布染红,一辈子都不会褪的。三十年代,无数病人就靠这意儿从死神手里捡回了一条命,但也给染成了红孩儿。 不过李思明毕竟是开了挂的,他自然不会用这么原始的玩意儿,他提取出来的百浪多息跟清水一样清彻透明,如果有幸用上它的药物,那些女孩子肯定会激动地说:“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被染成红孩儿了!” 至于更进一步的药片、粉剂什么的,他还没琢磨出来。磺胺家族是非常庞大而繁杂的,想一下子全弄出来,哪有这么容易? 他打电话过去告诉莱茵哈特公爵说药物已经准备好了,让他派人过来拿,莱茵哈特公爵自然是万分高兴,表示晚上他会亲自过来造访。这次在宋雨薇担忧的目光中,李思明倒没有一口拒绝公爵前来拜访的要求,相反还让韩氏多买一些菜,准备做几个拿手好菜好好款待公爵一家。安排好了之后,他去洗了个澡,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叫:“老陈,我们去证交所喽!” 陈其美正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看报纸,闻言从报纸后面抬起头来,有些惊讶的问:“去证交所干嘛?” 李思明说:“自然是去把股票卖掉!” 陈其美说:“不好吧?那些橡胶股入手才几天……” 李思明说:“我指的是那支钢铁股!” 陈其美这才反应过来,马上放下报纸跳起来:“走走走,早该去抛售了……” 宋雨薇开心地说:“我也要去!” 李思明说:“你不用去,在家里等着数钱就行了。” 宋雨薇说:“我才不干!我也要到证交所去体验一把大发横财的快乐!” 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李思明也不好再说什么,三个人雄纠纠气昂昂的结伴出门,一人找一辆黄包车,直奔证交所而去。 今天的报纸上报道,那支钢铁股已经涨到每股2.1美元,十来天的时间里翻了整整七倍,这表现堪称妖孽,引来无数股民的追捧。然而,在李思明看来,收获的时机到了。 第50章 热情的韭菜们 证券交易所人声鼎沸,海量的股民几乎将这里给塞爆炸了,交易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不小心你还会以为自己进的是菜市场。 嗯哼,事实上这个年代,全世界的证券交易所都一个鸟样,跟菜市差不多。别以为金融行业可以很优雅,在没有电子商务的时代,他们照样得老老实实的扯开嗓门来叫卖,推销自己手中的股票! 李思明一到,原本吵得不行的证交所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用古怪的目光看着他,俨然一群妖魔鬼怪在觊觎唐僧肉。李思明分明听到他们在嘀咕: “快看快看,那个小光头又来了!” “不知道这次他会选哪支股票?等一下盯紧点,看到他买什么股票赶紧买入,千万别犹豫!” “靠不靠谱啊?” “这些天没来吗?我告诉你,这个小光头可是非常厉害的,上上个礼拜他买了一支没有人看好的钢铁股,结果半个月不到,那只钢铁股就翻了7倍,跟着他买的人都赚疯了!上个礼拜有人送钱,请他推荐股票,他给人家推荐了一只德国化工集团的股票,结果那只股票又涨了!” “我去真的有这么神?” “真的有这么深!” “那待会我们得盯紧一点,他买什么我们就跟着买什么,看能不能跟着发点小财!” “都把眼睛放亮点看清楚了,千万不要出错!” “……” 听到这些议论,宋雨薇看着李世民笑:“看来大家都把你当成了财神爷了哦!这回你可以大出风头了。” 李思明撇了撇嘴:“什么叫把我当成了财神爷?我明明就是财神爷的化身好不好?” 宋雨薇显得很无奈:“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谦虚一点?” 李思明说:“谦虚?还是留给那些心虚的、对自己没有多大信心的人吧,不适合我这种有真材实料、自信满满的人。” 宋雨薇放了个白眼,懒得跟他说了。这个家伙什么都好,就是自我感觉实在太过良好了,就差没有把老子天下第一这六个字写在额头上,真受不了他。 排了好一阵子的队,终于轮到李思明了。他把总共10万股钢铁股的股票递了过去:“全部出售。” 证交所窗口办事人员让他的大手笔给吓了一跳,不大确定的问:“现在这支股票涨势相当好,你确定全部卖出吗?” 李思明说:“全部卖出,一股不留。” 工作人员说:“我建议你再持有几天,没准还会继续往上涨的。” 李思明笑:“不用了,涨这么多我已经很满足了,留点机会给那些还没入场的人吧。” 工作人员无奈,只能给他办理出售手续。一通忙活之后,李思明拿到了一张21万美元的支票,还有几千美元的零头,都给算成了手续费————毕竟证交所也是要吃饭的。 看着这张支票上那个吓人的数字,宋雨薇整个人都傻了:“就……就这么一下子,便赚到了21万美元!?就填了几张表便赚到了21万美元!?” 李思明挥舞着那张支票:“现在知道我赚钱有多厉害了吧?” 宋雨薇点头如小鸡啄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嗯嗯,你好厉害哟,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不佩服不行,她老爸移民到美国打拼了二十年,攒下来的所有家当都没有20万美元,这家伙只用了两个星期就赚到了,比抢钱还要猛啊! 陈其美也将自己手中的钢铁股给抛了出去。他是在李思明第二次购入的时候买的,属于抄底,二十美分一股,他砸进去10000美元,买了五万股,一家伙抛出去,扣除手续费,10万美元到手! 看着这张崭新的支票,陈其美有种仰天狂笑的冲动。10万美元啊!换成白银就是20万两,同盟会在国外想筹到这么多钱得费多大的劲?可现在他只是填了几个表就到手了!现在他真的想将那些嘲笑同盟会是穷逼,只能靠嘴炮忽悠人的家伙通通抓过来让他们挨排站好,然后用雪白的银两狠狠的砸他们,砸到他们跪在地上哭着叫爸爸为止……没错,从现在开始,我陈某人就是同盟会的财力担当,别再让我听到有人骂同盟会穷! 无数韭菜朝他们投来羡慕的目光。不过他们也只能羡慕一下,由于顾虑重重,他们非常完美的错过了一次抄底发大财的好机会,等到他们终于相信买这只钢铁股能发大财的时候,股价已经飙升到一美元了,就算大量买入,能赚的也没有这么多了,这种稍稍一犹豫就与财神爷擦肩而过的感觉可真不好受。有些家伙不甘心,李思明和陈其美刚刚将手中的钢铁股抛售出去,立刻就有人砸钱购入……对于这些狠人,李思明只能祝它们走运了。 陈其美定了定神,压抑住内心的狂喜,扭头问李思明:“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要不要再买一些股票?” 现在他对李思明真的是心服口服,李思明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估计就算李思明让他把这张支票撕了然后当街大叫“我是傻子”,他也会照做不误。 无数股民都伸长脖子盯着这边竖起耳朵,不敢错过李世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 可惜,李思明让他们失望了。这货看了看四周,见无数韭菜双眼雪亮,长颈鹿似的伸长脖子盯着自己,有好多人嘴巴还一张一合的仿佛在祈祷什么,又像是在催促的快买快买,他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他做出了决定:“今天不买股票了,我们回去。” 陈其美让我一下:“不买股票了?就这样回去?” 李思明说:“对,就这样回去。” 陈其美还是不甘心:“真的不买一些吗?我觉得有好几只股票会涨的……” 马上就有韭菜插嘴了:“对呀,随便买一些嘛!” “就是!我们是想看你买什么股票才一大早跑来这里排队的,你就随便买一些嘛!” 李思明心里冷笑,感情这帮家伙已经把他当成了绵羊,多想在她身上薅两把羊毛啊!选中一支无人问津的垃圾股,短短十几天内赚到了几十万两银子,这一波近乎奇迹的操作让他成了这帮韭菜心目中的神,大家都盯着他,希望能看到他买什么股票然后跟风买一些,跟在他后面发财呢! 只是…… 你们这帮韭菜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们是韭菜啊!是绵羊啊!要薅羊毛也是老子薅你们的,居然想白嫖老子?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他不多逼逼,拉着陈其美和宋雨薇就走。那帮韭菜见状顿时怨声四起,不满都写在脸上,都仿佛他不买一些股票就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似的。李思明理都没理他们,大步流星的往外走。老子今天心情不好,就是不想买股票,你们能奈我何?有本事来咬我啊,略略略略略———— 那帮韭菜当然不可能跳起来咬他。毕竟买不买股票是他的自由,他不想买,大伙总不能拿枪逼着他去买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出了交易大厅,所有人都是一脸的遗憾。 就在这时,陈远这个老头子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拉住李思明热情洋溢的叫:“老弟,你可出现了!” 李世民眉毛怂了怂,看着老头子那一头的白发不想说话。老弟?你这年龄给我当爷爷都足够了,居然还有脸叫我老弟?你到底想占谁的便宜呢? 有想法的人可不止他一个,老头子身后两个年轻人听到那一声“老弟”,整个人都僵在那里,那表情只能用一言难尽的形容。看这两位的相貌跟这个老头子倒有六七分的相似,该不会是这老头子的孙子吧?真要是这样的话,可就乱了套了,老头子喊你实名做老弟,那他们岂不是得叫这个小光头的爷爷了?而这个小光头的年龄比他们还小! 李思明看到他俩那副郁闷的表情莫名的想笑,也想逗逗他们,于是拱手问:“老哥,有些天没见了,别来无恙吧?” 陈远老头子笑呵呵的说:“我好得很,简直不能再好了!”死死拉着李思明,生怕一松手他就跑了似的,眉飞色舞的说:“老弟,你可真是神了!你推荐给我的那支股票短短几天功夫就往上涨了一截,托你的福,我要发财啦!” 李思明淡定的很:“涨了多少了?” 老头子兴奋的说:“长得快有一成了!老弟,我老头子这辈子没服过谁,但你这选股票的本领,我真的佩服得五体投地了!等我把股票卖出去,赚了钱肯定分你一份!” 又有好几个股民冒了出来,兴奋地叫:“老弟,你真是神了,选一支股票就涨一支,简直就是财神爷啊!” 李思明呵呵笑着,心里说:“财神爷?我要是财神爷,何至于混到辛辛苦苦一个月连在上海楼市买块马桶那么大的面积都做不到?老子只是沾了一点点预知未来的光好不好!” 第51章 没出息 那帮韭菜可不知道这个小光头的底细,他们被股市反复虐了这么多年,给坑得满地滚,冷不丁的冒出一个睿智无比、仿佛早就看透了股市的底细,选一支股票就大涨一支的厉害角色,一个个都将他当成了股神来崇拜,那彩虹屁啊,不要钱似的往他脸上猛糊,都夸他是财神爷降世,专门来拯救他们这些水深火热中的韭菜的…… 无数韭菜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前些天这些老韭菜一个劲往李思明手里塞钱救推荐股票的时候他们还在嘲笑这帮老家伙傻逼,钱多得没地方花,结果倒好,人家发财了,他们还得继续在股市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四处挨踢! 好羡慕哦……好气哦…… 李思明坦然接受着大家的恭维,让无数彩虹屁拍得身心舒畅,一度产生了自己就是救世主的美妙幻觉。直到老韭菜们问起这次他又买了什么股票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暗暗呸了一声。奶奶的,老子还以为你们是真心佩服我的英明神武呢,结果还是想搭顺风车! 他暗暗冷笑着,打量着这一拨绿油油的韭菜。 韭菜们热切的看着他,渴望着能从他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毕竟,发财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错过的,不是吗? 李思明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你们这帮老韭菜,一看就没有玩过鹅厂的游戏,真以为有什么免费的好游戏?想成为高级玩家?老老实实充钱吧!同样的道理,老子冒着被三棱军刺捅菊花的危险给你们推荐股票,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你们这帮老韭菜居然想一直白嫖下去?做梦! 他摆摆手,说:“诸位,诸位!今天我不打算买股票,你们就别缠着我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老韭菜们大失所望。陈远身边一个快七十岁了的老头呼哧带喘的叫:“小兄弟,你也太不厚道了吧?你第一次买股票的时候老夫就注意到你了,也想跟你学两手,可是……你给老陈推荐了股票,让他赚得盘满钵满,却不给老夫推荐一两支?看不起老夫是么?” 李思明斜着眼睛瞅了这个说几句话就喘气,明明身骨子虚弱得很却还要跑来玩这种时不时挑战心跳和血压极限的老头子,哟嗬,想倚老卖老赖上老子是吧?没这么便宜的事情! 他两手一摊,说:“我今天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看好的股票,没法给你们推荐,你们还是自己去选吧。” 那个老头喘得更厉害了:“不行,今天你说什么也得给老夫推荐一支股票,否则老夫就躺在你面前不起来了!” 李思明瞪圆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老头,好想问一句:“老头,你也是穿越过来的吗?” 嗯,绝对是穿越过来的,不然怎么会对一个世纪后那些老无赖的那一套如此熟悉?连讹人时那理直气壮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韩小七见有人威胁少爷,眉头一皱,默默地拔出了那根末端缠着好几层粗铁丝的短棒。他的逻辑很简单很粗暴:管你是老头还是小孩,只要是威胁少爷的都不是好人,都应该赏他几棒子! 李思明一看,暗叫“卧槽”,赶紧制止他。这些老头都七老八十了,轻轻一碰都能躺地上讹你十万八万的,要是让韩小七夯上一棍……先别考虑人家能否承受得起吧,光是赔钱就够他受的了!他让韩小七把那件凶残的武器收起来,冲那帮老头子挤出一丝姑且可以称之为笑的笑容,说:“那个……今天我确实没有特别看好的股票,不想入手,不过如果你们真想买的话,可以入手巴斯夫化工的股票,这支股票还有比较大的上涨空间。” 一帮老韭菜顿时两眼放光:“当真?” 李思明说:“珍珠都没这么真。不过大家不要贪心,涨到六两银子一股的时候就赶紧出手,不然的话就可能要亏钱了。” 一帮老韭菜点头如小鸡啄米:“晓得,晓得!”一窝蜂的跑向交易大厅,开始抢购巴斯夫化工的股票。不光是他们,不少还在排队买钢铁股的韭菜听到李思明的建议后也纷纷改变主意,去买巴斯夫化工的股票了。他们确实没有经验,但不代表他们蠢,现在钢铁股票都涨到四两多银子一股了,对于打算大量入手的散户来说,这个股价是高了点,而最先买入这支无人看好的股票大赚一笔的李思明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抛出,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这支股票短期内很有可能已经没有多少上涨的空间了,继续追的话有风险啊!现在巴斯夫化工的股票同样是四两银子一股,也不便宜,但没听到李思明都推荐么?这说明还会继续涨啊!赶紧的,手快有手慢没啊! 总算是摆脱了那帮难缠的老韭菜,李思明抹了一把冷汗,对陈其美说:“这帮韭菜也太狂热了,吓人,真吓人!” 陈其美不明所以:“韭菜?什么意思?” 李思明指向排队买股票的那帮家伙:“每年定期让人家收割一轮财富,割了一批又来一批,不是韭菜是什么?” 陈其美恍然大悟:“还别说,真像!” 宋雨薇也让那帮韭菜给吓到了,说:“你们就别在这里说风凉话了,赶紧走,不然又要让人家给围住了!” 李思明说:“对,赶紧跑!” 三个人上了黄包车,火速开溜。 这时,大厅里传出一声大叫:“跌了!钢铁股跌了!” 登时就是一片尖叫声,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最新报价显示,那支原本涨得好好的钢铁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下跌了,而且跌得还相当厉害,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便下跌了二十美分! 刚刚在高位购入了这支股票的韭菜们顿时就开始揉心窝了。二十美分,小半两银子了,看起来没多少,但是他们一买就是好几万股甚至十几万股的,就跌这么一点也够他们肉疼了。有人安慰自己:“没事,只是暂时跌了一点而已,还会涨回去的!” 可惜,这只是一厢情愿,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支原本涨势喜人的股票跟中了邪似的一点点的往下跌,每往下跌一个点,证交所里都是一片哀号,仅仅一个上午,它便从开盘时的2.1美元一股跌到了1.5美元一股,而且还在继续往下跌!这下子,那帮韭菜都淡定不下来了,一片恐慌中,他们争先恐后的将手中的钢铁股给抛了出去,天知道这支该死的股票会跌到什么时候,赶紧割肉吧! 那些低位买入的韭菜还好,虽说跌了不少,但他们还是有赚的。至于那些高位购入的……直接就哭出尿来,一个个捶胸顿足狂呼坑爹。这算什么事嘛,大家都在追这支股票,结果他们刚入手就开始大跌了,早入手的人则赚得眉开眼笑,还能再坑爹一点吗? 看着那些捶胸顿足的倒霉蛋,陈远抹了一把冷汗,有些后怕的对老友姚阳说:“幸亏我听那个小伙子的,不贪心,及早将股票给抛了出去,狠狠地赚了一笔,不然的话只怕也哭天抹泪了!” 姚阳酸溜溜的说:“你的运气倒是不错啊,碰到了贵人,走狗屎运大赚了一笔,我就惨了,昨天刚买入了三万股,还没捂暖呢就跌了,一下子就亏了差不多两万两银子啊!” 陈远嘿嘿一笑:“谁叫你舍不得花点小钱向人家请教,让人家帮忙推荐一下股票呢?亏死你活该……哈哈,涨了,又涨了!巴斯夫化工的股票又涨了!” 可不是,就在证交所一片哀号之际,那支李思明诚心推荐的巴斯夫化工股票又涨了三十芬尼(一马克等于一百芬尼),虽然没有李思明两周前买的那支妖股涨得那么凶残,但胜在稳健啊,一点点的往上爬,不紧不慢的,从容间呈现出强劲的上涨势头,没有半点要下跌的意思! 姚阳咬咬牙,拿着他那亏掉了一截的支票走向柜台:“买巴斯夫化工的股票!来一万股!” 打着同样主意的人着实不在少数。他们跟风买钢铁股或多或少都赔了钱,有点红眼了,见巴斯夫化工股票涨得这么好,而且是李思明推荐的,二话不说就将手中的钱砸了过去,说什么也要把亏掉的钱赚回来! 一时间,巴斯夫化工股变得极为抢手。 李思明并不知道有一帮跟风的韭菜正在证交所里哭天抹泪,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的。他兴冲冲的跑到钱庄去,将美元兑换成了白银……毕竟国内流通的还是白银,在上海用美元是没问题的,但没有用白银方便嘛。 这一兑换,他手里便多了一沓庄票,三张十万两的,十张一万两的,拿在手里份量十足啊。 陈其美也将手中那十万美元兑换成了白银,二十张一万两的庄票拿在手里,那叫一个风光。他一遍遍的数着手中的庄票,露出痴汉般的笑容:“嘿嘿,发财了……我老陈也是有钱人了……嘿嘿……” 李思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就叫有钱人了?真没出息! 第52章 想做风险投资 作为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被马云爸爸那“先定个小目标,赚他一个亿”的低调装逼暴击过,同时又单曲循环了N次王健林大佬那首《一无所有》,听得热泪盈眶的大好青年,李思明看着手中这沓庄票,内心毫无波澜。他撇着嘴说:“哎,老陈,淡定,淡定啊,才这点小钱就把你乐成这样了?这点格局你能成什么大事?” 陈其美呆呆的看着他,叫:“这……这叫小钱?好多富豪一辈的积蓄也就这么多啊,这叫小钱?” 李思明说:“在我眼里,这只能算小钱!” 宋雨薇笑吟吟的问:“这点小钱我全拿走,寄到日本给同盟会作经费,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只是小钱哦!” 李思明嗖一声,以光速将庄票塞进了自己的口袋:“想都别想!” 宋雨薇哼了一声:“口是心非,就爱装!” 李思明用手比划着:“我和你讲,我真不是装,跟我将来能赚到的钱相比,这真的只能算是小钱!” 宋雨薇说:“你就尽情的装吧,这次你只是运气好而已,下次就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了!” 李思明愁苦的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就是没有人相信我的话呢?苦恼啊!” 宋雨薇的回答很无情:“谁信谁傻!” 甭管怎么样,发了大财总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于是,三个人略一商量就决定,买一大堆山珍海味回去,做一桌子好菜,大家狂吃海喝好庆祝一番。他们花了一个多小时,买了一大堆稀有的、奢华的食材,让人用马车拉着回了别墅,交给目瞪口呆的韩氏让她拿出浑身解数来做一大桌好菜,今天大家要狠狠地败一回家。这么多食材,韩氏一个人自然是搞不定的,所以韩崇、韩小七甚至韩蕙都去帮忙,一家子齐上阵,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 李思明、宋雨薇和陈其美三个则上二楼琴房,把门关上,准备开一个小会议。 “我们一共赚到了六十万两白银。”陈其美将几十张庄票排火车似的排成长长的一排,欣赏着上面的数字,如痴如醉,脸上还带着傻笑。 宋雨薇同样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些庄票,眼睛有些湿润:“短短十来天就赚到了这么多钱。太不可思议了……半个月前如果我有这么多钱,革命何至于失败?就算用钱砸我也能将驻守南通的第九协砸趴下啊!” 陈其美深以为然:“六十万两银子啊!别说砸趴一个协,哪怕是砸翻北洋一个镇都足够了!” 李思明觉得他们的思想很有问题……拿钱去砸趴敌军?你们莫不是让常公附体了吧?用银弹干翻敌军看起来确实是挺爽的,也省事,但后患无穷,最典型的,那些被常公翻趴过的对手,晋绥军、桂系、川军、西北军、东北军……有哪个真正服常公的?还不是明着暗着唱反调拆台!而且动不动就拿钱砸趴敌军,对自己的军队也不是什么好事,一旦碰到那种银弹也摆不平的劲旅,就只有一溃千里的份了,对此常公深有体会。 他说:“那个,不是我泼冷水啊,你们趁早打消这种用银弹打趴敌军的心思!打仗确实是砸钱,但不是直接拿钱去砸敌人,而是把钱变成枪林弹雨去砸翻敌人,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宋雨薇哼了一声,不信。 李思明说:“你还别不信!就算你用钱砸趴了第九协又能怎么样?全国光是新军就有十六个镇又十六个混成协,难道你能用钱将这支大军一一砸趴不成?” 宋雨薇又哼了一声,扭头,不理。 其实李思明也不是凭空泼冷水的。甲午惨败之后清廷便意识到旧军队难甘大用,开始挖空心思编练新军了,等到八国联军让全世界再一次见识了旧军队的战斗力下限之后,编练新军的心思便越发的急切起来。按清廷的计划,他们要在全国编练三十六镇新军,每镇一万二千五百余人,总计四十万人马。截止到1908年,他们已经成功编练出十六个镇又十六个混成协,下一步将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扩编,争取在十年内再拉扯出二十个镇来。这可不是那些骨瘦如柴,右手烟枪右手步枪的垃圾,这可是全盘接受西方式军事训练,引进西式武器和战术的新型军队,这样一支军队放到全世界算老几不知道,但对同盟会来说绝对是一座难以撼动的大山。拿钱砸趴他们?想多了,卖肾换钱也喂不够哪怕一个镇! 李思明语重心长的说:“我们还是来商量一下如何把这笔钱变成枪炮和士兵去干翻清军吧,别幻想着用把敌军收买过来,这不现实的!” 陈其美兴奋地说:“这好办,我们可以找洋行,以买猎枪的名义向他们购买枪支,他们会答应的!” 李思明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家买猎枪一买就一千几百支的?” 陈其美嘿嘿一笑:“你别说,还真可以!” 李思明叫:“你当那些洋行的人是白痴么!?” 陈其美说:“他们自然知道是什么回事,但他们绝对不会说破,只要价钱合适,别说一次买一千几百支,就算买上一万几千支,他们也会笑呵呵的交货,绝不会多说半句的。” 李思明听得目瞪口呆:“这样也行?他们的节操呢?” 陈其美鄙视:“这年头,你能指望洋人有节操这种多余的东西?天真!” 李思明揉了揉鼻子,尴尬不已……好吧,他确实是太天真了。眼下清廷一点威严都没有了,各地督抚一个个桀骜不驯,地方势力闹腾个不停,洋人别说卖些猎枪,就算明目张胆的往地方倒卖军火,清廷也只能干瞪眼,屁都不敢多放一个啊。 这种屁事每一天在非洲、美洲那些局势动荡的小国上演着,重复着,而现在,清廷的地位也不比一个世纪后非洲、美洲那些小屁国强到哪里去,纯粹小受一个。对墨西哥这种三流国家,他们或许还有勇气去斗一斗,但是碰到列强他们则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装孙子。 国际法是不适用于弱国的,这一点必须切记。 陈其美和宋雨薇打开地图,开始兴致勃勃的讨论着在哪里再发动一次起义,狠狠地干上一票了……现在的是盟会似乎有点儿为起义而起义的倾向,压根就不管能否成功,逮到机会了就是搞!这让李思明有点头疼,果然躲在国外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你们就是欺负清廷没有办法杀到日本、美国去端你们老窝是吧! 他自然不会赞成的。好不容易才赚到这么一笔钱,自然应该好好利用,哪能拿去打水漂呢?开什么玩笑!他用手敲了敲桌子,咳嗽一声,说:“赶紧打消你们那蠢蠢欲动的念头,现在发动起义只是徒劳,时机还没到!” 陈其美问:“那你有什么计划?” 李思明说:“我打算用这笔钱开一个公司。” 宋雨薇哦一声:“开公司?你会做生意?” 李思明说:“会。” 陈其美兴趣缺缺:“做个蛋的生意哦,炒股多好,不用多少本钱,也不用花太多心思去购买原料、招募工人、建厂房和抢占市场,只要挑好股票,下单,然后等着数钱就行了……” 李思明苦笑:“你真当我是财神爷,能将股市当成自己的钱袋子?” 陈其美一脸惊讶:“难道不是吗?股市不是你的钱袋子的话,能让你一下子掏走四十二万两银子?”指了指自己面前那二十张,“哦,算上我这笔,就是整整六十二万两银子了,抢钱都没你来得快!” 看样子这家伙真的让股市那恐怖的收益给迷住了心窍,以为只要李思明出手买下股票,就没有不赚钱的。 李思明却很清楚自己的斤两,他不是什么股神,他只是占了先知先觉的优势,侥幸赌对了两次而已,要是真把自己当成股神,他绝对会死得很难看的。不过这话显然不能对陈其美他们说,他清清嗓子,说:“其实吧,我要做的生意还真跟炒股差不多。” 一听说炒股,宋雨薇和陈其美便来了精神:“哦?你打算怎么做?” 李思明说:“我打算开一个公司,让别人投钱进来,我拿他们的钱去炒股,赚了钱再收手续费!” 陈其美:“啊?” 完全听不懂哦。 宋雨薇却明白了:“哦,你是说你打算开一个类似于美国风险投资公司的那种公司,让股民把钱交给你,然后你拿他们的钱去股市购买股票,赚了钱再跟他们分,对吧?” 李思明大为欣慰:“对极了!” 陈其美顿时泄气:“对个屁啊对!帮人家炒股,赚了钱然后分一点点,哪有自己炒股,赚多少都算自己的来得爽!” 李思明嘿嘿一笑:“自己炒股,盈亏自理,听起来确实是很爽,但如果亏了,你哭都没有眼泪哭!哪有开风投公司,赚了钱我有份,亏了算韭菜们的,甭管怎么样我都有得赚来得过瘾!” 第53章 邀请 宋雨薇用肘撑着桌面,手掌托着下巴,沉吟着:“这个……听起来倒是可行,只是你小小年纪,那些股民会放心的把钱交到你手上,让你帮忙炒股吗?” 陈其美说:“这个你倒是大可放心,没看到证交所里那些老韭菜们那个狂热劲么?都把他给当成神了,只要他透露风声说愿意帮忙炒股票,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哭着喊着把钱塞到他手里呢!” 宋雨薇想起证交所里那帮股民那个狂热劲,不由得点头:“还真是!那帮家伙都把他当成财神爷了,如果他愿意帮忙买股票,只怕他们得乐疯过去!这个生意做得来!” 陈其美却提不起劲来:“做得来个屁啊!帮人家炒股分点汤喝,一次才赚多少?自己炒的话一次就能赚上几十万两了,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李思明说:“你以后会明白的。总之,现在我不打算再以私人的身份去炒股了,这笔钱,我要拿去做本金,开风险投资公司!” 宋雨薇犹豫了一下,从里面抽走了三张一万两面额的庄票,然后将剩下的推到李思明面前:“这三万两是同盟会的经费,我得给他们汇回去,剩下的都是你的了,你爱怎么折腾都可以。” 陈其美同样犹豫了一下,从里面抽出两张一万两的:“这是我投下的本金,也是同盟会给我的经费,不能动,剩下的你看着办吧。” 李思明深深的看着他们,神情少有的严肃:“谢谢你们的信任,你们不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的!” 宋雨薇挺耿直:“又不是我的钱,就算你赔光了也轮不到我来后悔啊。” 李思明:“……” 宋大小姐,你能不能盼我点好的? 甭管怎么样,主意算是拿定了,接下来无非就是完善一下细节而已。其实也没什么好完善的,李思明根本就没打算过要正儿八经的搞风险投资,他只想圈钱。 对,圈钱,明目张胆的,打着为韭菜们好的旗号圈钱。 按照他的计划,就是注资几十万两银子,成立一个风投公司,然后购入一两万股橡胶股作为压舱石。这是整个风投公司要做的唯一项目,至于那些信任他,把钱交到他手里的韭菜们,对不起了,你们的钱我得挪去招兵买马圈地盘,为1911年那场惊天动地的巨变作准备了!这实际上就是庞氏骗局的翻版,利用他在证交所闯出来的名气外加高回报吸引韭菜们投资,然后拿他们的钱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不过,比起庞氏那把投资者坑到跳楼的做法相比,他还算是有良心的,真心实意的打算给予投资格丰厚的回报。 毕竟橡胶股在未来两年将会疯涨,带来丰厚到难以置信的收益,只要别自己作死出脑残操作,他绝对有能力给予信任他的投资者丰厚的回报……不知道庞氏会不会为他这种一心一意为韭菜服务的伟大精神感到羞愧? 傍晚时分,一辆古色古香的气车驶进了小别墅。嗯,真的是古色古香,放到二十一世纪要么被高价买去收藏,要么被当成珍贵展品送博物馆展出的车型,能不古色古香么?车门打开,莱茵哈特公爵一家从车上下来,最先跳下来的是小姑娘安妮,她已经完全康复了,又恢复了以往的灵动活泼,见面就是一声欢呼:“李先生!” 李思明乐呵呵的应:“安妮小姐,有段时间没见了,最近身体还好吗?” 安妮说:“谢谢你的关心,我的身体很好,简直不能再好了!” 然后向宋雨薇、陈其美行礼:“你们好,我叫安妮,莱茵哈特公爵是我爸爸,很高兴能认识你们!” 彬彬有礼,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充满贵族气质,真不愧是贵族出身的。 宋雨薇不是贵族出身的,不过礼数倒也齐全,还了一礼:“安妮小姐,我叫宋雨薇,很高兴能认识你。”她不会德语,所以说的是英语。 小姑娘倒也不介绍,一口英语十分流利:“我知道你,你就是李先生送进医院去,在医院束手无策的时候自己配制药物进行卓有成效的救治的女孩!说起来我还得好好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李先生也不可能配制出这么有效的药物,我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医院就真的不好说了。” 宋雨薇让她的坦率给逗笑了:“安妮小姐不要这样说,你是被上帝祝福的女孩,区区疾病哪能把你打倒。” 安妮十分开心:“谢谢你的赞美!” 李思明则跟莱茵哈特公爵握手:“公爵先生,一段时间没见,你是越来越英梭了啊!” 莱茵哈特公爵哈哈大笑:“李,你真会说话!” 李思明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莱茵哈特公爵笑得更开心:“嗯,我会努力将你这些话都当成真心话的!” 李思明拉过陈其美:“公爵,夫人,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陈其美!” 陈其美瞪了他一眼,臭小子,什么好朋友?我是你叔叔辈啊!没大没小的,哼! 不过脸上的笑容却灿烂无比:“鄙人陈其美,浙江湖州人氏,在国外闯荡过几年,非常荣幸能够认识公爵和夫人!”难得的正经,他长相本就不差,此刻居然有几分风度翩翩的佳公子的味道了。 公爵夫人眼里直冒红星。 莱茵哈特公爵自然不可能知道这种小角色————对,不管陈其美在几年后如何叱咤风云,此时他就是个无名小辈,要不是有李思明引见,他压根就没资格站到莱茵哈特公爵面前。好在莱茵哈特公爵还是很给李思明面子的,友好的跟他寒喧了几句。 李思明说:“公爵,你肯定还没有吃晚饭吧?我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希望你能赏个脸,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 莱茵哈特公爵乐呵呵的说:“乐意之极,请!” “请!” 一行人走进别墅,来到大厅坐下,公爵夫人见别墅里冷清得很,皱了一下眉头:“怎么这么冷清?李,你没有请佣人吗?” 第54章 商业互吹 李思明说:“请了仆人的,请了三个。”他说的是韩氏夫妇和韩小七那个憨货,韩蕙还太小,没有算入仆人的行列中。 夫人眉头越发的皱紧:“才三个,怎么配得起你的身份?至少也得请十几个才够嘛!” 李思明说:“房间不多,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再说了,我又不是什么大富豪,养这么多仆人干嘛?” 莱茵哈特摆摆手,说:“李,你是我的好朋友,更是我的女儿的救命恩人,如果你有困难,可以直接跟我说的。以你的身份,区区三个仆人实在是太寒酸了点,要不我送你几个?” 李思明有些牙疼的咧了咧嘴……不愧是大土豪啊,看看这气度,看看这阔绰的作风,真不是国内那帮土包子能比的!想到身材矫小、笑靥如花的欧洲女佣,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那个头啊,不由自主的往下点! 然后脚趾剧痛,痛得他差点就一蹦三尺高。他狠狠的瞪向宋雨薇,宋雨薇扭头望向厨房方向,斜着眼睛,嘴唇撅起,在轻轻的吹着口哨呢。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态度再明确不过了: 不准! 至于拿什么身份来不准李思明接受那些貌美如花的女仆…… 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准,你敢点头我就抄起我的毛瑟手枪打碎你的狗头! 联想到她那精准的枪法,李思明这回可不是牙疼了,是脑壳疼。他一脸无奈的说:“谢谢公爵和夫人的好意,不过现在我有三个仆人已经够用了,暂时没有增加仆人人数的打算。” 莱茵哈特公爵也没多说什么。欧洲人一大优点就是张开嘴巴就能看到他**是什么颜色,一条肠子通到底,不带转弯的那种,他问你吃过晚饭了没有,如果你说吃过了,甭管你表现得有多饥饿,他都认定你是吃过了,然后你就在一边继续饿着吧。同样的道理,尽管李思明把“我很想要几个貌美如花的小姐姐”写到脸上了,但他开口拒绝,公爵都当他不想要了:“哦,够用就好。” 混蛋,怎么可能够用啊!连个暖床的丫环都没有,怎么可能够用啊!?你丫是不是不会听人话! 李思明脸上笑嘻嘻,心里却有一百万头草泥马在咆哮。但很无奈,公爵已经打消了给他送小女仆的念头,他也只能死了这条心,带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让韩氏一家上菜。 首先送上来的是一道用鹅肉做成的荤菜。这道菜一上桌,带着淡淡啤酒味的浓郁香气就让那一家子猛咽口水了,莱茵哈特公爵喉结一动一动的,问:“李,这道菜叫什么名字?好香啊!” 李思明说:“这道菜啊,叫啤酒鹅。” 安妮惊奇的叫:“啤酒鹅?用啤酒和鹅做的?” 李思明说:“是的,这可是我的独家秘方,你们都尝尝!” 啤酒鹅当然不可能是他的独家秘方,不过在这年头,这道菜还真是很少年。没辙啊,啤酒大规模工业化生产也就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传入中国的时间则更晚,到现在,在上海这种国际化大都市里,喝啤酒仍然是上流社会的专利,自然不会有人拿它来做菜了。这菜还是他教韩氏做的,做得很成功,一上桌,不光是公爵那一家子,连陈其美和宋雨薇都猛咽口水了。 安妮有点苦恼:“只有这一盘吗?我们谁吃?” 李思明呃了一声,这才想起,老外习惯了分餐制,吃饭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各吃各的,哪怕是吃火锅都不例外,这一习惯得在中国呆上好一段时间才能慢慢改过来。这么多人,就上了一盘啤酒鹅,好像…… 给谁吃都不对啊! 他马上抄起公筷,往安妮面前的小盘子挟炖得很烂的鹅肉,一挟就是七八块:“我们中国人用餐习惯跟欧洲人不大一样,所有的菜都是大家分享的,想吃什么就用筷子夹进自己碗里。” 安妮有点苦恼:“我不会用筷子啊!” 李思明真有点让她打败了的感觉,赶紧让韩小七给这一家子送上一副刀叉。 菜还在继续上。可乐鸡翅、白切鸡、叫花子鸡、铁板牛肉……一道道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菜流水价似的送上,让那一家子看得目瞪口呆。夫人惊叹:“都是些从来没有见过的菜式!” 莱茵哈特公爵说:“你们在美食方面的天赋堪比法国人、意大利人!” 法国人和意大利人算得上是欧洲最会吃的两个民族,法式西餐和意大利美食举世闻名,莱茵哈特公爵能给出这样的评价,快把李思明给夸上天了。 李思明大笑:“哪里啊?都是些家常菜!来,大家都别客气了,吃,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就等你这句话了! 话音未落,所有人马上抄起了筷子刀叉,甩开腮帮子狂吃,一时间,整个大厅充斥着响亮的咀嚼声。 “唔唔……可乐鸡翅好好吃啊!” “啤酒鹅味道太棒了,鹅肉鲜嫩,再加上啤酒的醇香,我要醉了!” “这个……叫花子鸡是吧?太好吃了,我差点连舌头一起吞进肚子里了!” “铁板牛肉是我的,你们不许抢!” “安妮,请注意你的风度!” “妈妈,先让我吃饱了再来讲究这些!” 这些新奇的、色香味俱全的菜式一下子就抓住了所有人的胃,大家毫无形象的狂吃,弄得满嘴满手都是油,尤其是小姑娘安妮,这丫头从一下车开始就非常注重礼仪,表现得跟个小公主似的,但现在……礼仪什么的都让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她面前的餐盘里堆满了美食,刀叉早就搁到了桌面上,左手一只可乐鸡翅,右手一条从叫花子鸡身上扭下来的鸡腿,左右开弓,弄得满脸都是油腻,可以说形象完全毁了。当然,她老爸老妈也没好到哪里去,连衣袖都沾上了油污,可见抢得有多凶! 不凶不行啊,宋雨薇和陈其美压根就不打算让他们半分,李思明吃饭速度之快更是让人头皮发麻,跟这几位讲餐桌礼仪?哦,那你就等着慢条斯理的啃他们吃剩的骨头得了。必须抢,不抢没得吃! 一顿饭吃了整整一个小时,吃得跟世界大战似的险象环生,当最后一块肉进了自己的胃之后,莱茵哈特公爵还意犹未尽,打着饱嗝向李思明竖起大拇指:“好吃!我活了四十年,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比德皇宴会上那些名厨做出来的佳肴还棒!” 李思明只想撇嘴。德国人是出了名的没有美食细胞,他们日常吃的无非就是几片面包加点黄油,再配点果酱,如果想吃好点,就加一截香肠或一块牛排,就是这么单调。蔬菜?不好意思,大多数时候人家都是生吃的,炒菜对他们来说是件很陌生的事情。他们吃得最多的热菜就是土豆炖牛肉土豆炖猪肉土豆炖羊肉,土豆炒牛肉土豆炒猪肉土豆炒羊肉,反正没青菜什么事。被如此单调的饮食虐了四十年,冷不丁的来这么一顿中国大餐,他们简直就是小白兔掉进了胡萝卜堆里啊。 他微笑:“都是些家常菜,公爵如果喜欢,可以常来。” 莱茵哈特公爵猛点头:“一定,一定!” 韩氏和韩小七七手八脚的把狼籍的杯盘碗碟给撤了下去,韩崇送上来一壶刚沏好的红茶和一碟清炒松子,让大家喝杯茶消消食。莱茵哈特喝了一口茶,连声夸奖:“好茶,好茶!李,你比我还会享受!” 夫人笑说:“那当然,他可是在股市里发了大财的,花起钱来一点也不心疼,享受起来比德皇还厉害呢!” 李思明一怔:“呃,夫人,这点小事你都知道啊?” 夫人认真地说:“这还叫小事?整个上海都传遍了,都说上海出了一个神人,挑选股票一挑一个准,越是没有人看好的股票他越要买,而且买了之后股价立马疯狂上涨,一转眼就成了大富豪!” 公爵说:“对啊,这些天上流社会都在谈论着你的事情呢!蓝岭钢铁那一战你干得非常漂亮,在它濒于倒闭的关头大量买入,然后蓝岭钢铁突然就起死回生了,股价疯了似的往上涨,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赚了十几二十万美元啊,连我这个工部局董事都要妒忌你了!” 安妮说:“更厉害的是,他刚给别人推荐了巴斯夫化工的股票,巴斯夫化工的市值就直线上升了!” 莱茵哈特公爵说:“对,还有巴斯夫化工!今年以来巴斯夫化工的股票虽说也有上涨,但涨得很慢,可你刚向股民推荐它,它就开始暴涨了!李,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选股选得这么准!” 李思明笑得哈不拢嘴:“我……我是碰运气的啦!我碰运气的!” 公爵夫妇一致鄙视:“信你才怪!” 安妮优雅地将杯里的红茶喝干,望定李思明,认真地问:“你,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第55章 妖孽 李思明笑眯眯的说:“必须愿意呀!安妮小公主这么可爱,你开口请我帮忙了,我哪能不答应呢?” 宋雨薇听不懂德语,一直插不进话,只能不停的喝茶,别提有多郁闷了。看到李思明对安妮笑得这么贱,她就更加郁闷了,脚起鞋落,照着李思明的脚趾又是一下! 李思明猛的抽了一口气,瞪向宋雨薇,神色不善:大小姐,你过份了啊! 宋雨薇昂然与他对视,一脸挑衅:“别以为我听不懂德语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样这么小的女孩子你都撩,你还是不是人? 李思明:我不是人,我是狗! 宋雨薇:信不信老娘这就进房间去找剪刀,为民除害? 李思明:算你狠! 宋雨薇:承让,承让! 这两位王八瞪绿豆似的大眼瞪小眼斗个不停,安妮在一边看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是在做不方便让我们知晓的交流吗?” 李思明说:“没有,她好像又病发了,我帮她看看。” 小姑娘惊呼一声,用英语问宋雨薇:“大姐姐,你的病还没好彻底吗?” 宋雨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早就好了,为什么这样问?” 小姑娘指着李思明:“他说你又病发了,帮你看看呢!” 宋雨薇微笑:“他发神经了,逗你玩呢。”笑容温柔而明媚,只是牙关里不时传出格格声响,好像在啃某人的骨头,有点儿吓人。 李思明咳嗽一声,说:“那个……安妮小姐,我们说回正事吧,你说你有事情要请我帮忙?” 安妮一个劲的点头:“是的是的,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李思明说:“帮你做什么?你说!” 安妮大眼睛眨呀眨,像晨星一般闪亮,萌萌哒:“我希望你能做我的理财顾问,帮我打理我的财产!” 轰隆隆! 一个天雷劈下来,李思明顿时外焦里嫩:“帮……帮你打理你的财产!?” 小姑娘见他反应这么大,有点纳闷:“你的眼睛为什么瞪这么大?帮我打理我的财产对你来说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李思明比划着:“那倒不是!我只是奇怪,你还这么小,哪来的财产,要专门请一个顾问帮忙打理?” 安妮不高兴了:“我年纪小怎么了?我年纪小归小,也是有自己的封地的!” 李思明:“……” 夫人说:“安妮确实有自己的封地,而且还不小呢,每年光是各种税收就足够她花一辈子了。” 莱茵哈特公爵说:“而且我的父亲、她的外祖父、舅舅他们不时还会赠送一些有价证券、债券、珠宝之类的东西给她,所以别看她小小年纪,名下的资产也是相当可观的。” 李思明:“……” 明白了,说白了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他小心翼翼的问:“那你名下到底有多少资产?” 安妮说:“也不是很多啦,土地、房产之类的我不能动,能够自由支配的也就那些现金、债券、珠宝,这些加起来的话,大概也就七八百万马克吧,不算多。” 李思明眼前一黑,险些就连人带椅一块摔了个四脚朝天。 大概也就七八百万马克吧…… 不算多…… 还真够轻瞄淡写的! 他总算是知道“贵族”这两个字有多大的份量了,那是真有料啊!瞧瞧,一个小丫头都能拿出八百万马克来玩投资,那些世界闻名的大贵族身家又该是何等的恐怖?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安妮说:“我们莱茵哈特家族现在挺缺钱花的,你是炒股高手,我把这笔钱交给你,你应该有办法帮我在几个月内让这笔钱翻上一倍吧?” 李思明连忙摆手拒绝:“别别别,千万别,我可不是什么炒股高手,这两次我都是蒙的,我根本就不会炒股,你要是把钱交到我手里啊,很有可能会亏得一干二净的!” 安妮不满地叫:“怎么会!你能用那么微薄的本钱买中牛股,在半个月内让自己的资产翻了十几倍,我给你这么多钱,怎么可能会亏清光!” 李思明说:“事实就是这样,容不得你不信。” 安妮嘟着嘴说:“我不信,不信,就是不信!”显然,这个小丫头也是个财迷,也喜欢幻想着能够一夜暴富。李思明两次选股都选中了爆发力十足的牛股,这让她看到了一夜暴富的希望。然而,这货居然死活不肯承认自己会炒股,这让她大失所望。 莱茵哈特公爵也有点儿失望:“李,安妮是认真的,她确实需要一个像你这样优秀的理财师,你就帮帮她呗!” 李思明猛摇头:“不行不行,我真的不会炒股,前两次只是碰运气,我不可能次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的!” 莱茵哈特公爵说:“你不需要次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偶尔碰上一次就行了。” 李思明直翻白眼。你妹的,说得轻巧啊,真当老子是股神,股市全听我的?要知道,股市从来都不是讲道理的地方,有人用尽种种手段借了几千万扔进去,几个回合就给败清光了,有人心血来潮往股市股了几千块却大赚特赚……你找谁讲理去?所以说帮人炒股就是一道送命题,尤其是帮熟人炒股,无比致命,谁做这种事情谁傻逼。 但安妮这孩子压根就不打算跟他讲道理,她就是认准了李思明炒股的本事很厉害,一门心思要他帮自己炒股,早日实现自己躺在金灿灿的金币堆里打滚的愿望,李思明说的这些客观问题对她来说通通都是废话。 无奈之下,李思明只好强行转移话题:“那个……公爵,我打算做点小生意,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公爵马上来了兴趣:“你打算做什么生意?” 李思明说:“我打算开一个风险投资公司。” 公爵眼睛一亮:“就是拿着散户的钱去投资的那种?” 李思明说:“是的。” 公爵眼睛越发的闪亮:“炒股?” 李思明说:“必须的,这是来钱最快的项目。” 这年头中国人对金融的了解基本上约等于无,只是单纯的认为炒股能赚钱,脑子一热就扎了进去。当然,也有人学着老外发行股票,比如说国内那些大型矿业集团什么的,一经发行立马招来无数人的抢购,绝大多数人压根就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有什么用,就是闭着眼睛瞎子猛冲,往里面狂砸钱就是了。李思明觉得凭借自己在上海金融市场闯出来的那点名气,开个投资公司肯定会受到追捧的,因为这年头会炒股的人实在太少了! 公爵一拍大腿,说:“这就对了嘛,你是炒股能手,想要赚钱,炒股是最好的途径啊,犹豫什么呢?早就应该这样干了!” 安妮开心的说:“快把这个公司办起来,我要成为第一个投资者!” 这死丫头真的是钻进钱眼里去了,没办法把李思明招揽过来做自己的理财顾问,那就做他的投资者呗,反正一样是让他给自己打工,差不多的。 李思明说:“没问题!不过我只能确保你赚到钱,却没有办法确保你在短时间内赚到很多钱哦,这一点你必须牢牢记住。” 安妮笑得眼都眯了起来:“没关系的,只要你能帮我赚到钱就行了,时间长短都不要紧。” 夫人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要投资一两百万马克。” 公爵说:“我也要!” 李思明苦笑:“公爵,不是吧?你可是巴伐利亚王国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富可敌国啊,也差这点小钱?” 公爵说:“没有人会嫌自己的钱太多,不是吗?”顿了顿,“同样,没有一个风险投资公司的老板会嫌投资者投的钱太多,对吧?” 李思明真的只能苦笑了:“说的也是!那这家风险投资公司的手续就拜托公爵了!” 公爵说:“小意思,包在我身上!” 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这年头风险投资还没有萌芽,不过类似的操作是存在的,总有那么一些家伙给自己立一个类似投资之神的人设四处拉资金,给投资人许下高得完全不切实际的回报率,将真金白银从人家口袋里掏出来,比如说庞氏骗局的鼻祖查尔斯·庞兹就是这样玩的。没错,庞氏骗局这一学术名词就是以这位仁兄的名字来命名的。法律在这方面基本上是一片空白,能不能拉到钱全看操作这个骗局的人的魅力。李思明这个比臭名昭著的庞氏骗局好多了,他只是将股民的钱筹集起来,凭借过人的炒股能力去炒股,从股市里赚钱,比那子虚乌有的庞氏骗局强出百倍。庞氏骗局这种把戏都能开开心心的玩一年多,好几万有钱人给坑得满地滚,他这个有真材实料的人没理由做不到的。公爵对他很有信心! 公爵和李思明当即就聊起了风险投资公司的细节,李思明提出一个大体的构想,公爵补充一些细节,两个人越聊越投机。 只是陈其美就懵了,悄悄问宋雨薇:“那小子到底是什么路数?公医术会炒股也就算了,德语还说得这么流利,太妖孽了吧!” 第56章 买地盘 宋雨薇也有点茫然:“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他会好几国的语言,对国际形势似乎也很了解,但他到底是什么来头,我真不清楚!” 陈其美看着侃侃而谈的李思明,被他的自信与从容所打动。这年头能在一位列强公爵面前如此自信、从容地与对方进行交谈的中国人,真的是太少见了,哪怕是贵为宰相的李鸿章,恐怕也做不到啊! 他低声对宋雨薇说:“这是个难得的人才,一定要把他拉进同盟会!” 宋雨薇只能苦笑。开玩笑,她没有想办法拉李思明进同盟会么?但是天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家伙似乎对同盟会很有意见,每次都跟她打哈哈把这事给糊弄过去了,死活不肯加入,真是气死她了! 其实吧……对于这件事李思明也是挺抱歉的,毕竟相处了这么久,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一次次拒绝会让宋雨薇很生气,但他也没有办法。如果不想让宋雨薇生气,他就只能加入同盟会,但加入同盟会的话,他很有可能会让同盟会里面那些坑货给活活气死的。两害相较取其轻,还是让宋雨薇生气吧,但愿气着气着她就不再气了。 一直聊到晚上十点半,公爵一家才算尽兴,带着李思明给的药物开心的回去了。 送走了这几位尊贵的客人,宋雨薇终于有机会说话了————人家说的全是德语,她一句都听不懂,憋得慌啊:“你们到底聊了些什么?一聊就是大半天!” 李思明说:“没什么,只是跟公爵说我打算开个投资公司,请他帮忙,他答应了。” 宋雨薇有点惊讶:“开公司?你该不会真的打算开那个见鬼的风险投资公司,帮人家炒股吧?” 李思明打了个哈欠:“有何不可呢?” 宋雨薇瞪大眼睛:“你就不怕把股民的钱亏光了,人家刨你祖坟?” 李思明说:“不怕!” 这个是真不怕,他都不知道这个被人一枪托夯死的倒霉催的祖坟在哪里,谁刨得到? 陈其美兴致勃勃的说:“你早就该开这样一家公司了!老弟,快说,什么时候开张?我把我所有家当都交给你,一定要帮我大赚一笔哦!” 李思明打着哈欠说:“等所有手续都办齐了再说吧,现在说这些还早……”一边说一边伸着懒腰往楼上走去。聊了这么久,他也累得够呛了,必须上去休息哇。 宋雨薇目送他上楼,压低声音问陈其美:“陈叔叔,你真的支持他炒股?” 陈其美说:“当然支持啊,举双手双脚支持!他炒股的本事这么厉害,随便挑一支股票都是牛气冲天,这等生钱本领不好好利用,岂不可惜?” 宋雨薇说:“我心里总觉得有点儿不踏实!” 陈其美说:“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去。要对他有信心,懂吗?” 宋雨薇很是郁闷。貌似陈其美跟李思明认识也没几天吧,怎么显得比她更了解李思明? 算了,回头关注一下李思明推荐的那支巴斯夫化工股,看这支股票的走势就知道他炒股的本事怎么样了。一次选对可以说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但两次都能选对就证明他是有真本事的,到时候…… 到时候是不是应该让老爸寄些钱过来投资一波,赚点外块花花钱? 嗯,就这么办! 于是,在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宋雨薇都密切关注着巴斯夫化工股票。她惊愕的看到,巴斯夫化工股票总体呈现强劲的走高态势,虽然没有李思明先前买的那支钢铁股那么夸张,但也是难得的牛股了。这支牛股的出现自然引来了大量股民的热烈追捧,大家争相购买,都想分一杯羹,而在这个过程中,李思明这个神奇的名字迅速在上海股民中间传播开来,为每一个股民所熟悉。他用三万两银子买股票,半个月内翻了十几倍的神奇事迹也被口口相传,成为每一位股民所敬仰、羡慕的对象。只是有些事情传着传着就越来越离谱了,到最后,在股民眼中,李思明变成了一个有着神奇嗅觉的怪物,总能在一堆枯燥无比的数据和资料中嗅到牛股的气息,闭着眼睛也能将它挑选出来,然后大赚一笔…… 李思明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哭笑不得:“他们怎么不干脆把我说成猎狗得了?” 宋雨薇戳了他一刀:“你在他们口中的形象跟猎狗有区别吗?” 李思明:“呃……” 还真没啥区别。 当然,李思明也没闲着,在等待莱茵哈特公司帮他把开公司的手续办妥的那段时间里,他利用炒股赚来的钱悄悄购入橡胶股,有多少买入多少。其实现在上海已经有不少橡胶股了,比如说在两年后坑死了无数中国股民甚至钱庄的兰格致公司,早在1903年就开始发行橡胶股了,只是一直不温不火的。现在橡胶股股价开始上行了,但原始股股值还很低,十两银子一股的样子。十两银子一股,对于中国的普通老百姓来说是个令人咋舌的数字,但是跟一两年后那五十两甚至一百两的天价相比,真的是低到掉渣了,此时不大量买入,更待何时? 当然,他是请陈其美帮忙,让一帮青帮骨干出面去购买的。现在有无数双眼睛正紧盯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股民的目光,如果让股民发现他在大量购入橡胶股,必定会疯狂抢购,到时候橡胶股价应声而涨,他还买个屁! 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入,这个道理***都懂。 以兰格致为首的一些发行橡胶股票的公司惊讶地发现,原本不温不火的橡胶股现在居然变得很抢手了,他们发行一批就被买清光一批,有多少人家买多少,真是稀奇。不过他们也没多想,继续发行同时加大宣传呗,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万万不能错过了! 陈其美先前就花八万两银子购入了八千股,都交给他打理了,他又顺手用韭菜们给的资询费买了三千股,这次他又砸几万两银子购入九千股,凑够了两万股。看着这厚厚一沓股票,李思明笑了。眼下这玩意儿还是怎么值钱,但是两年之后,一股能卖到一千五百多两白银哟,吓死你!有这一沓股票在,他当上千万富翁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可,他可没有那个耐心等到两年后才来收割这笔财富了。来自二十一世纪这个超前消费风靡全球的时代的李思明同学表示:没有人比我更懂超前消费! 是的,他要提前消费这笔财富。开玩笑,股灾后一年多一点的时间,辛亥革命就爆发了,一年多一点的时间能做什么?必须得未雨绸缪啊! 将这沓股票锁入保险箱,他问陈其美:“老陈,我们手头上还有多少钱?” 陈其美不满地叫:“什么老陈?叫陈叔!” 李思明说:“拉倒吧,看你一天到晚吊儿郎当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当叔叔的样?” 陈其美叫:“老子的辈份摆在这里呢!” 李思明说:“老子才懒得管你辈份不辈份!老实说,我们现在还有多少钱?” 宋雨薇说:“陈叔叔拿了十万两去还给青帮那些投钱给他炒股的帮众,你这段时间又花九万两买了橡胶股,我们总共还有四十三万两银子。” 李思明沉吟片刻,对陈其美说:“陈叔,你带上三十万两银子去一趟苏北。” 陈其美问:“去苏北干嘛?” 李思明说:“现在的苏北还挺荒凉的,有很多荒地,你带这笔钱过去,向当地官府买荒地,最好是那种没人要的盐碱地或者沼泽湿地,要靠近大海的,面积越大越好。” 陈其美一怔:“你疯了吗?买几十万两银子买没人要的烂地!?” 李思明无奈:“我也不想买这些烂地,奈何不买的话我们就买不到什么地了!” 宋雨薇说:“这是大实话,现在人多地少,老百姓对自己家那一亩三分地看得很紧,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卖的。”她叹了一口气,“还是美国好,有大把大把的荒地扔着,想开发就开发,不想开发就扔着不管,哪里像我们,能开发的地都给开发光了!” 李思明说:“所以只能在那些不能开发的土地上动脑筋了。你们都听说过马厂减河吧?天津小站那一带原本是一大片种什么都活不了的盐碱地,后来朝廷开挖了马厂减河,将海河的河水引过去冲涮盐碱,把盐碱冲干净之后,那一大片荒地马上就变成了肥沃的稻田,小站稻由此而来……” 这事太出名了,陈其美自然听过。他问:“你打算复制马厂减河的奇迹?” 李思明说:“对!在干旱的北方都能做到的事情,在南方没理由做不到的,陈叔,你到盐城、淮安沿海地区去购买荒地,面积越大越好!” 宋雨薇皱着眉头说:“有了钱不是应该想办法招兵买马购买装备吗?拿去买地多浪费!” 李思明怼了回去:“没有一个稳固的基地,再多的人马装备到最后都只能是一个输字!” 第57章 聚宝楼 三个人展开了长时间的争论,最后还是李思明赢了。 他不赢才叫不正常。宋雨薇、陈其美乃至整个同盟会压根就没有一个清晰的计划,都是搞到钱了,看到清廷哪里薄弱就在哪里搞事,被拍死了就收手,然后再筹钱,再搞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李思明却有清晰的行动计划,怎样打造稳固的基本盘,怎样争取民心,一旦天下大乱应该往哪个方向打,他都心中有数,宋雨薇和陈其美根本就争不过他。所以争论的结果还是陈其美带上三十万两银子的庄票,带着几个青帮高手,乘船直奔苏北而去。 陈其美走后没多久,公爵就找上门来,兴冲冲的告诉他:“手续办好了,连公司的地址都选好了!” 乖乖,这家伙效率还真高。李思明问:“选址选在哪里?” 公爵说:“就在证交所对面。” 李思明愕然:“那原本是茶楼吧?日进斗金的那种,你把它都给买下来了?” 公爵说:“没买,是茶楼老板听闻你的大名,愿意把茶楼抵价三万两银子入股的。” 好家伙,空手套白狼是吧? 李思明只能写个大写加粗的服字。他也不废话了,和公爵一起搭乘汽车,直奔证交所那边而去。 当他来到证交所对面的茶楼的时候,里面正在乒乒乓乓的装修着,引来很多人驻足观看。其实也没什么好装修的,又不是开工厂,就李思明看来,只需要一个办公室,一个档案柜,几个办事窗口就万事大吉了,装什么修,纯粹浪费时间。不过嘛,公爵可不是这样想的,在他看来,装修越豪华就证明公司越有实力,投资者就越有信心,这关系到公司的颜面,这钱必须花! 看到李思明露面,围观者顿时起了一阵骚动,不少老韭菜大叫:“李先生!李先生!”那个狂热啊,跟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狂热粉丝见到天王巨星差不多! 李思明站定,向大家拱手团团作了个揖,说:“诸位,我今年才十九岁,你们还是叫我小李好了,先生二字实在是当不起!” 陈远这老货不知道打哪钻了出来,拉住李思明的手,兴奋地叫:“小李,神了,神了啊!” 李思明一脸懵:“什么神了?” 陈远说:“你选股的本事啊!当真是神了!你让我买那个化工股,说它会涨,它果然就大涨了;你让我别贪心,涨个五成就赶紧抛,我等它涨了四成就抛了,结果怎么着?抛出去后不久它就跌了,不少追涨的人亏到吐血呢!你这眼光,真是神了!” 好几个老韭菜泪流满面:“小李,我们都是给了你不少钱让你帮忙选股票的,为什么你跟这个老家伙说得这么清楚,却不肯跟我们说什么时候应该卖出?你把我们给坑苦了啊!” 李思明说:“我在向你们推荐巴斯夫化工股的时候就说清楚了,有四五成的赚头就赶紧抛,不要贪心,我说得很明白了啊,你们没放在心上是吧?亏了多少?” 那帮老韭菜讪讪的笑着:“倒没有亏,只是错过了最佳抛售时间,少赚了很多钱而已。” 李思明说:“没有亏,还赚了一笔,这已经很好了,你们还有什么好怨的?” 老韭菜们:“倒不是怨什么,只是看到这个老家伙按你说的去做,赚得盆满钵满,我们心里不大得劲!” 得了,说白了就是酸,妒忌人家赚得比自己多。 一帮老柠檬! 这帮老柠檬都算好了,好歹是赚了不少钱,那些没给李思明塞钱的韭菜就惨了,一个个眼泪汪汪的叫:“李先生,我们也买了你推荐的股票,但都亏出翔来了啊,你说怎么办吧!” 有一个捶胸顿足:“我按你的吩咐大量买入了那支股票,看着它一点点往上涨,心里那个美啊呀涨幅都接近五成了,我还是舍不得卖出,结果它就跌了,而且是一个劲的往下跌,我原本可以大赚一笔的,结果因为舍不得卖出,变成了亏钱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李思明无奈,说:“炒股是这样的,必须清楚的知道什么时候适合买入,什么时候应该卖出离场,犹豫就会败北,冲动也会败北。” 韭菜们眼泪汪汪:“你再给我们推荐一支股票呗!这次我们一定按你的吩咐去操作,赚了钱分你一份!” 李思明说:“推荐股票什么的就算了,都说事不过三,我都推荐了两次,你们还是赚不到钱,就只能怨你们自己运气不好了。”说完转身走进了大楼。 陈远追了进来,拉住李思明:“小李,你来这里干嘛?” 李思明说:“哦,打算开一个投资公司,把这茶楼给盘了下来,正在装修呢,过来看看。” 陈远眼睛一亮:“投资公司?干什么的?” 李思明说:“就是发行债券向有钱人借钱去做投资,赚了钱再赎回债券,把钱连本带利的还给债券持有人。” 陈远叫:“这不是跟股票差不多嘛!” 李思明说:“你也可以把它当成股票,不过这个债券卖出时间是有严格规定的,分一年、三年甚至五年,在债券到期前不能卖出,否则视为违约,要扣钱的。” 陈远问:“买你的债券……能赚钱不?” 李思明说:“能啊,不能赚钱的话还会有人买?” 陈远问:“能赚多少?” 李思明说:“看时间。一年期债券的话利率是一成,两年期的话是三成……暂时只打算发行一到两年期的债券。” 事实上他只打算干这一票,干完就不玩了。 陈远那双眼睛比灯泡还亮。两年期三成利率,换句话说就是买十万两银子的债券,两年后获利三万两,这样的回报率堪称恐怖了,有什么生意能获得如此高的回报?没有吧?炒股?别斗了,没亏死就算好了。 他眨巴着眼睛问:“你拿卖债券的钱去做什么投资?炒股?” 李思明说:“对,就是炒股。” 陈远有些不满:“你炒股这么赚钱,两年期债券才给三成利润?太低了吧?” 李思明苦笑:“老兄,我也是人,没有办法确保每一次炒股都能赚大钱的!你们总得允许我偶尔失一次手吧?” 陈远一想也是,他毕竟不是神,总会有失手的时候。事实上,在这操蛋的股市里,又有谁敢说自己是常胜不败呢?没看到胡雪岩都给股市坑得满地滚么!玩了这么多年股票,他很清楚,做这行当失手一次就可能伤筋动骨,再也爬不起来了,炒上两年股有信心赚上三成利润的人可真的不多。他动心了,问:“老弟,你这债券什么时候开卖?” 李思明说:“等装修好了再说。” 陈远说:“到时候一定要通知我啊,我要买你的债券!” 跟在李思明后面买了两次股票,每次都大赚一笔,这老头已经成了李思明的脑残粉,认定跟着小李有肉吃,小李要做大生意,他自然要分一杯羹的。 对于这么热情的韭菜,李思明自然是举双手欢迎:“到时候一定会通知你。” 把这个脑残粉打发走了之后,李思明检查了一下装修的进度,嗯哼,还不错,几个办事窗口都做得差不多了,会议室、办公室、档案馆、财务室……一应俱全。良心下水道无疑是公知编出来的鬼话,但德国人做事之严谨,确实是值得称道,这才多长一点时间啊,就整得有模有样了。 “很快就能完工了吧?”他问。 公爵说:“是的,很快就能完工了。” 李思明说:“很好,加快进度,我的镰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公爵不解:“镰刀?什么意思啊?” 李思说说:“说了你也不懂,反正赶紧搞定它就对了。”拿出几张有着精美而复杂的图案的债券样品递了过去:“顺便帮忙找人照着这个印刷出来,开业第一天就要用到了,抓紧。” 公爵接过来翻看,只见每一张债券样品上都有着精美的图案,有些上面印着名山大川,有些上面印着万里长城,有些则是黄果树瀑布,有些则是故宫,非常大气,漂亮得很。上面还有数字标定面额,分别是10、20、50、100、500、1000、10000七种面额,当然,是以白银为单位的。他细细的欣赏着,赞不绝口:“漂亮,非常漂亮!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李思明说:“如果公爵你感兴趣的话,可以买几张回去收藏的……10000两的怎么样?” 公爵哼了一声:“买几张价值四万马克的纸片回去放在家里收藏?我才不傻!” 是哦,一两白银相当于4马克,一张10000面额的债券就是40000马克了,拿着价值数万马克的债券作收藏?公爵再怎么阔绰也没有大方到这种地步。 李思明抿抿嘴,这届老外太聪明了,不好忽悠啊! 公爵将样品珍而重之的收好,问李思明:“办公大楼很快就装修好了,公司的名称你想好了没有?” 李思明说:“早就想好了,就叫聚宝楼!” 第58章 各方反应 公爵不明所以:“聚宝楼?什么意思啊?” 李思明笑笑,没有说话。 聚宝楼,自然是取自聚宝盆的寓意。传说元末明初的时候,有个叫沈万三的家伙拥有一个神奇的聚宝盆,只要往里面扔一文铜钱就能捞起千文,往里面扔一锭黄金,就能捞起千锭黄金;往里面扔一个爹,就可以捞起千千万万个爹……好吧,最后这个是瞎编的。沈万三就是靠着这件神奇的宝贝迅速发家,很快就成了富可敌国的大富豪。这个家伙实在是太有钱了,胆子也跟着肥了起来,居然敢跟朱元璋斗起富来,最后的结果大家也是知道的,家破人亡。当然啦,传说毕竟只是传说,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会有聚宝盆这种不可学的玩意儿的,沈万三其实是靠着给明末各路势力提供粮食兵器等等战略物资,大发战争财富起来的。他卖给朱元璋的东西自然不少,但应该从朱元璋的敌人那里赚的钱也一分都没少赚,对于这么一个鼠首两端的角色,朱元璋自然是恨得牙痒痒的。打江山的时候还要借助他的力量,所以拿他没辙,等打下江山之后就开始跟他算账了。 李思明现在还没有能耐学沈万三去涉足军火买卖,把这个聚宝盆抢过来,他只能挖空心思去研究股票,千方百计的把每一分能挣的钱都给挣过来。现在他做的最多的就是到庙里烧香拜佛,祈祷着那场最终摧毁了大清王朝的股灾如约而至,为他带来数不清的财富,否则他的计划可就要泡汤了。他给自己的公司起名叫聚宝楼,就是希望这个公司能像沈万三的聚宝盆一样,为他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 他的聚宝盆其实就是那场毁灭性的股灾。 如果这场股灾能够如约而至,他投进股市里的钱将会翻上几十倍上百倍,比抢钱还要厉害。 当然,这些典故公爵是听不懂的,所以他也懒得解释,直接回了一句:“这名字好听。” 公爵耸耸肩:“好吧,你喜欢就好……聚宝楼打算什么时候开张?” 李思明说:“等装修好了,人手招够了,立刻就开张。” 公爵点了点头:“我对此非常期待。” 李思明笑:“我同样也很期待。”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李思明一有空就往聚宝楼那边跑,催着装修的进度,顺便也招兵买马。虽然他并没有打算正儿八经的把这个风险投资公司给做下去,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可是几十万上百万甚至几百万两白银的大买卖,必须的人手是少不了的,总得把杠架搭起来不是?关于招工,他是认真的。 招工其实并不难,上海嘛,此时中国最发达的城市,有的是接受过良好教育、能写会算的人才,出纳、会计什么的,要多少有多少,李思明开出的待遇又好,那些人才踊跃应聘,场面十分火爆。 另一边,公爵让一些报纸以大篇幅报道聚宝楼即将开业的消息,顺便对李思明来了几次专访,把他两次精准地选中牛股的神奇事迹大肆宣传,一时间轰动了整个上海。这年头没有人不想一夜暴富的,而股市每年都在制造着一夜暴富的神话,大家都知道炒股能赚钱,而且能赚很多钱,但一头扎进去,百分之九十九的菜鸡都会连内裤都赔掉,大家都很苦闷,为毛人家做这个能赚钱,我就不行?现在听说了李思明的事迹,顿时一个个两眼放光: 神人啊!两次都轻松挑中了牛股,信他的人都跟着狂赚了一笔!现在他要开聚宝楼,向广大市民筹集资金去炒股了,可万万不能放过这次绝好的机会! 这事越传越玄乎,最后弄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连公共租界工部局的董事们都给惊动了。 在一次舞会上,工部局一帮董事就这事碰了个头。英国董事汉密尔顿伯爵端着一杯葡萄酒,欣赏着杯中嫣红的酒液,貌似有些漫不经心的说:“听说最近莱茵哈特公爵跟一个中国的无名小辈走得很近,要搞一个证券公司,从上海市民手中筹集资金去炒股,各位董事对这事怎么看?” 美国董事小罗伯特说:“他们玩的那套,不就是金字塔骗局的翻版吗?看看报纸怎么说的?一年期债券回报率百分之十,二年期债券回报率百分之三十!上帝啊,他们是不是想钱想疯了,这么高的回报率,就算是上帝都做不到!” 日本董事渡边恒述说:“我认为这只是某个想钱想疯了的中国人跟德国人狼狈为奸玩出来的圈钱游戏,这场游戏最终只能以闹剧收场,董事会用不着将它放在心上,等着看戏就是了。” ————日本居然跟德国过不去?有没有搞错?真没搞错,日本跟德国搞到一块,那是三十年代的事情了,现在日本跟美英法仍处于蜜月期呢。说个有点毁三观的事情:日本的崛起其实是个偶然,他们能走到这一步当然跟明治那一代人杰的努力分不开的,但更多还是因为美英法需要有一个好战成性的国家遏制沙俄在远东方向的扩张。两百年了,沙俄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向远东方向的扩张,他们做梦都希望能将这块阳光下的地盘据为己有,最终摆脱那片该死的冰天雪地。如此贪婪的胃口,着实让在远东有着重大利益的美英法很不安,万一毛子真的吞下了东北三省,甚至将手伸到长江这一带来,他们在远东的利益也就不复存在了,毛子可从来都没有跟人家分食的习惯。 必须有一个国家站出来遏制沙俄的扩张,但这个国家绝对不能是中国。一来,清廷真的软蛋得很,对上列强还没打膝盖就先软了,给他们再多的钱再多的武枪炮,估计都是白给,大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容不得这样挥霍;二来,他们可没有忘记自己都能中国干过些什么好事,万一中国真的发展到能与沙俄抗衡的地步了,只怕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遏制沙俄咄咄逼人的扩张,而是抄起四十米长的大刀去剁了英国、法国!于是,列强选中了政治相对比较开明,张开怀抱积极拥抱西方文明,同时又极具侵略性的日本,要钱给钱,要技术给技术。正是在他们的大力资助之下,小小的日本在短短二十年时间里就摇身一变变成了亚洲第一个进入近代的工业国家,也同样是在他们的大力资助之下,穷得当当响的日本才有了足够的财力支撑大军两次渡海东征,先后击败了中国、沙俄,硬生生的将朝鲜半岛变成了自家的地盘,染指满洲! 但这一切都不是免费的。两场大战下来,日本固然是武功赫赫,威风堂堂,但国库也是彻底打空了,通过甲午战争从中国这里敲到的两亿三千万两白银的战争赔款打清光了不说,还欠下了二十亿日元的国债,每年光是利息就高达数千万日元,对于日本而言,这是极为沉重的负担。英国、美国正是他们最大的债权国,所以现在日本政府跪舔起美英来可谓不遗余力,就差没喊爸爸了。德国佬?你算哪个庙的葱啊?死一边去! 再次强调:此时的日本跟德国不是同盟,相反,还是敌对关系,这一点从一战爆发后日本抢了德国一堆地盘就能看出来。两位爸爸都盯上了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聚宝楼,作为亲儿子,日本自然要表个态。 汉密尔顿公爵对他的渡边的恭顺体贴还是挺满意的,矜持的点了点头,说:“渡边先生说得没错,这就是一个圈钱的游戏。”有些轻蔑的笑了笑:“没想到德国人已经堕落到要跟中国无名小辈联手圈钱的地步了啊!” 法国公爵皮埃尔插了一句:“简直就是西方文明世界之耻!” 高卢鸡还真是够傲的,人家跟中国人联手圈点钱就是西方世界之耻,你丫让德国把脸踩在地上摩擦,最后割了阿尔萨斯和洛林,赔了五十亿法郎屈辱求和就很有面子了? 小罗伯特说:“比起那位堕落的德国公爵来,我倒是对那个中国人更感兴趣。我了解过了,他两次选中牛股是千真万确的,跟着他操作的人都赚到大钱了。尤其是他第一次操作,选中一支已经沦为垃圾股的钢铁股,结果没过多久这支股票股价飞涨,让他大赚了一笔!”他呷了一口红酒,笑着说:“他不见得只是一个骗子,没准他真有特殊的能力,能在股市中所向披靡。” 汉密尔顿公爵一脸不屑:“中国有懂股票的人么?瞎蒙的!” 小罗伯特可不信:“靠瞎蒙的,能一连两次都蒙中牛股?一连两次都在最理想的价位抛出股票?这运气得多好才行!” 汉密尔顿面色一沉:“那你的意思是……” 小罗伯特说:“别人怎么样我不管,我对此事的态度是密切关注,如果真的有利可图,我不介意去分一杯羹。” 好吧,美国人的尿性一向如此,天大地大没赚钱大,跟中国人合作丢人又怎么样?庞氏骗局圈钱又怎么样?只要能赚钱,只要能赚大钱,他们眼都不会眨一下! 第59章 新晋大地主 汉密尔顿的面色不大好看了:“你就不怕又是一个庞氏骗局?” 小罗伯特说:“就算是庞氏骗局又如何?只要我跑得够快就不会赔钱,不仅不会赔,还会大赚一笔!” 汉密尔顿:“……” 得了,有小罗伯物这句话,你大致就知道为什么庞氏骗局在美国屡禁不止了。有一大堆的人坚信自己比骗子更聪明,坚信自己能跑得比骗子更快,不仅不会赔钱,还能从骗子手里大赚一笔! 毕竟庞氏骗局最终倒霉的,大多都是最后入场的那帮接盘侠,最先入场的只要不是太过贪心,都赚到钱离场了。庞氏骗局不就是错新钱还旧债的游戏么,最先入场的那一拨人肯定能拿回自己的钱的,最后一拨进场的则只能自认倒霉了。 渡边恒述微微眯着自己那双王八绿豆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有点儿嗝应。大家其实不怎么喜欢跟这个日本人打交道,总觉得这家伙诡计多端,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冒坏水。 好吧,工部局里最有势力的几派对聚宝楼这一圈钱机器的出现态度基本上都明朗了,英国是很不屑的,美国表示同样不屑,但如果真的能赚钱的话,他们也不介意进场去分一杯羹;日本阴恻恻的,天知道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华人…… 没人在意华人怎么想,名义上,华人在工部局也占着好几个董事席位,但没什么发言权,还不如只有一个董事席位的德国。怎么样,听起来有点滑稽是吧?但这就是现实。公共租界号称是国中之国,哪国都管不到,但国家势力对它的影响却体现在方方面面的。想在工部局里取得发言权,靠的可不仅仅是董事席位,还得看各自国家的实力。英国国力强盛,就算没有董事席位,谁又敢忽略他们的声音?同样,中国确实有董事席位,但就算把公共租界的管理权给你又如何,敢绕过美英日德等国势力做任何一个决定吗? 国力不行,在哪都没有发言权。 全力支持的就德国这一家。这年头德国被整个欧洲孤立,德国人要做的就是英法要反对的,英法要反对的……我倒要看看谁敢支持! 不过,即便只有德国一家全力支持,也足够聚宝楼在上海站稳脚跟了。毕竟这个时代的德国佬脾气大得很,一言不合就开扁,英法也不想在这个小问题上惹毛了这辆暴躁的日耳曼战车,他们爱圈钱就让他们圈一点吧,别影响到自己的利益就行了。 只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这场圈钱游戏最后会玩得那么大,大到让他们都瞠目结舌的地步。 另一边,陈其美一行人乘船来到了江苏盐城。 盐城在江苏算是一个比较没有存在感的地方,跟苏州、南京、上海、无锡、扬州这些历史悠久、经济发达的名城相比,它简直就是个小透明,别说去跟苏州、南京比了,连徐州这个划归江苏才两百来年的新丁都能把它秒成渣。 对,徐州是一直到清朝才划归江苏的,在此之前一直都是山东的南大门。 清朝确立自己的统治之后,干了件烂屁股的事情,就是对中国各省份重新进行划分,从地理上彻底消除各省割据自立的可能性。首先,他们将徐州这个山东的南大门划给了地形以平原为主的江苏;把原本属于福建的仙霞关划给了广东;把新疆的大门星星峡划给了甘肃……一通操作猛如虎,把各省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个从白山黑水中走出来的政权在地缘掌控方面有着非同寻常的天赋,经过他们这一轮划分之后,除去四川和山西这两个地理环境实在闭塞的省份之内,再也没有哪个省有能力割据自立了。想要割据自立,你会发现,你这个地盘最有力的屏障根本就不在你手里,等于是打开大门欢迎来揍,还割据个毛线! 扯远了,扯回盐城。 盐城、淮安地属苏北,经济是比较落后的。以前京杭大运河航运发达的时候还好,多少还能分一杯羹,但是太平天国之后,朝廷以海运代替漕运,京杭大运河彻底废了,苏北这一带顿时也遭了殃,经济倒退不止。陈其美来到盐城后发现,这一带田园荒芜,大量田地无人耕作,许多原本适合开垦的荒地野草长起三尺高。这一带本来就经济落后,这几年水灾旱灾蝗灾轮着来,大批老百姓为求活命,不得不离乡别井,跑到经济相对发达的苏中、苏南去挣扎求活,好些村庄跑得一个人都不剩了,看上去格外的荒凉。他看得眉头直皱,这种鬼地方真的能作为根据地? 陪同他四处转悠的是盐城的林知府……对,就是知府,毕竟陈其美算半个外国人,怠慢不得。林知府指着一大片连野草都长得稀稀拉拉的荒地对陈其美说:“这些原本是良田,但是由于连番战乱把灌溉系统给破坏了,又一直没有钱重新修复,几十年下来,这万亩良田就全变成盐碱地了。原本老百姓勤勤恳恳的耕作,一亩田还有百来斤稻谷收成的,但这几年水灾旱灾蝗灾交替袭来,老百姓纷纷充抛弃田园逃到苏中、苏南去讨生活,这些田地就彻底荒废了。” 陈其美问:“修复水利系统的话要花多少钱?” 陈知府说:“很多,得数万两数万两的砸进去,还不一定能成。” 几万两银子的投入,放在几十年前,清廷真不见得会眨一下眼睛。清朝国力极盛时可以一口气砸下七千万两银子去平大小金川的嘉绒藏,会在意这些小钱?但现在不行了,被列强反复围殴、吸血几十年,再加上一系列的叛乱,清朝的财政差不多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在应付了一年必须的行政开支之后,连每年近两百万两的庚子赔款支付起来都相当吃力了,哪里还有心思管一个贫穷落后的地区? 陈其美却是撇嘴。砸几万两银子换一万多亩良田,这么划算的买卖都舍不得做?活该你们受穷! “这一片我要了,这一片我也要了,还有这一片……”他在地图上一通圈圈圈,圈下了老大一片没有人耕作的盐碱地。 林知府眉开眼笑。 但他笑得早了一点。淮安知府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这边来了个冤大头要买地,也跑过来抢人了。要说盐碱地,废黄河那一片才是最多的,那一片难以灌溉,还时不时有海水倒灌,万顷良田就这样荒芜了。这些盐碱化的耕地除了那些无处可去的老百姓之外,没人想要,现在来了个冤大头,知府大人自然是欢天喜地,不溜烟跑过去把陈其美拉到废黄河一线,指点着那些地表带着盐霜的田地对他说:“陈兄,你看,我们这里的田地都是深耕了数百年的熟地,只是灌溉不便,废了而已,如果你想买地开农场,我们这边才是最好的选择啊!” 陈其美问:“你们大概有多少盐碱地?” 淮安知府说:“十万亩,至少十万亩!” 陈其美也不客气:“行,我全要了,你开个价吧。” 淮安知府也不客气:“一口价,十万两银子!” 陈其美吓了一大跳,失声叫:“什么!?”一亩田地才一两银子,这他娘的也太便宜了吧,你可是知府啊,老陈我能理解你想趁着离卸任还有几个月的机会狠狠捞一笔的心情,但是你这也卖得太贱了吧! 淮安知府却误会了,以为嫌太贵了。这些盐碱地基本上都属于无主之地,无主的意思就是由官府支配的,卖了个好价钱,他下半生都衣食无忧了。他开价十万两银子,自然是狮子大开口,事实上根本就没指望能卖出这么高的价钱,盐碱地啊,谁要谁傻蛋! 怕吓跑了这个冤大头,他赶紧降价:“实在不行的话,就八万两银子吧,八万,不能再少了。” 陈其美:“……”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见他还是不说话,淮安知府急了:“七万,真的不能再便宜了!” 陈其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问:“一口气卖掉这么多地,你不怕上头要你的脑袋?” 知府老爷一脸不屑:“上头哪里有心情管这种穷得当当响的鬼地方!我早就看明白啦,这世道,什么功名,什么清誉,都是虚的,只有装进口袋里的银两才是实实在在的!” 陈其美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哥,你可真够坦诚的!” 于是,这笔交易成了,七万两银子,买下了淮安境内废黄河两岸十万亩盐碱地。 盐城林知府要卖的也是以废黄河两岸的盐碱地为主,还有大片沿海荒地,一番讨价还价后,以二十万两白银成交。这两位知府发了大财,陈其美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四十万亩盐碱地和瘦田,还有上百万亩荒地,换句话说,他成大地主了。 第60章 抢购 和陈其美一起跑到苏北这个穷地方来的那几位青帮骨干有点儿纳闷。他们都知道老大是准备干大事的人,但是放着寸土寸金的上海不争,把几十万真金白银扔到这兔不拉屎鸟不下蛋的鬼地方来,脑子瓦特了么?有这钱,在上海干一番大事多好?拿下了上海,等于捏住了中国的钱袋子,何愁大事不成! 一位青帮骨干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老大,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放着好好的上海滩不去浪,把这么多钱扔到苏北这穷山恶水来?不值当啊!” 陈其美有些恼火,他哪里知道李思明这个脑子长包的家伙到底怎么想的,哪不好选选中了苏北这个鬼地方!不过,这话可不能跟青帮那帮兄弟说,他一脸高深莫测的说:“我这样安排自有我的道理,你们照做就是了,不该问的别问!” 那帮家伙果然不敢问了。 拿到了地契之后,陈其美给宋雨薇拍了一份电报过去,告诉她地已经买好了,问李思明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宋雨薇拿着电报去找李思明,直接了当的告诉他:“陈叔叔已经把地买好了,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李思明说:“下一步啊……先让他回来吧,下一步等钱到位了再展开。” 宋雨薇瞪大眼睛:“要是钱不到位怎么办?” 李思明说:“钱不到位就先搁着,有多少钱做多少事。” 宋雨薇好想掐死他。神他妈钱不到位就先搁着,老大,你知道我们往那片兔不拉屎鸟不下蛋的鬼地方投了多少钱吗?那可是整整几十万两银子啊!先搁着?我看你是五行欠削了! 宋雨薇严重不满,但李思明却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妥的。本来这种事情就要量力而为,有多少钱做多少事,没钱就先搁着,这有错吗?一点毛病都没有啊! 当然,他认为钱不到位这种事情是不存在的,上海是什么?一片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韭菜地啊!有那一望无际的韭菜放任他去收割,怎么可能会出现钱不到位这种操蛋情况! 是的,经过报纸一通地毯式轰炸的疯狂报道,整个上海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光头非常会炒股,他开的聚宝楼马上就要开业了。上海的韭菜们一个个翘首以待,高高举着手中的支票嗷嗷叫着盼着他挥动镰刀去收割呢。 既然如此,那老子就不客气了。 六月一日,这是一个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好日子,证交所门前那条大街上人山人海,彩旗招展,锣鼓喧天,鞭炮更是放得震天响,一派喜庆气氛中,聚宝楼开业了。 开业仪式搞得相当热闹,但是前来捧场的人物却不大够份量。工部局那边只来了个德国董事,也就是莱茵哈特公爵,上海政界的重要人物一个都没来,倒是青帮和洪门的老大抽空过来了。青帮和洪门跟同盟会关系密切,陈其美是同盟会在上海的代言人,差不多是他们的老大,老大跟李思明走得这么近,李思明的聚宝楼开业了,他们自然要过来捧一下场的。再说了,他们也希望能跟着李思明发一笔小财……上次陈其美从他们这里筹了八万两银子去炒股,在李思明的指点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大赚了一笔,这让他们很是眼馋,现在同样的机会来了,当然得抓住啊! 大人物不赏脸,让李思明有点儿失望,他挺希望能请到一堆大人物过来捧场,把噱头弄得大大的,这样更方便他圈钱,不过他份量还不够,请不动,发了一堆请贴,到场的没几个,真是失望。好在韭菜们非常给面子,把聚宝楼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气氛热烈得很啊! 他跟莱茵哈特公爵、洪门和青帮等几位大佬寒喧了一番,每个人送上一个大红包,先讨个吉利再说。完事了,他登台发表讲话,向那帮热情的韭菜们拱手作揖,大声说:“众位上海的贤达们,今天聚宝楼开业了,谢谢你们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捧场,李某在这里先多谢了!” 下面有人叫:“少废话,你们到底要磨叽到什么时候才肯卖债券啊?” 马上又有人叫:“对啊,我们都等得不耐烦了!” 好吧,真是一片肥得流油的韭菜地,一个个都嗷嗷叫着要他下镰了。 李思明笑笑,说:“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等剪了彩,马上就开业!” 下面是一片起哄:“快点!快点!” ————这段时间为了积累人气,这个狗东西又向大家推荐了三支股票。有一支亏了,不过他见机得快,一看行情不对,马上就让韭菜们赶紧卖掉,所以亏得不多。另外两支却是不折不扣的牛股,韭菜们亏掉的钱都在那两支牛股赚回来了,而且大赚一笔。这就让那帮韭菜们热情越发的高涨了。什么?走眼了一次?正常啦,一连推荐五支股票,如果一支都没错的话大伙才要怀疑里面有鬼了,股市变幻莫测,怎么可能每次都对!错的这一次反倒让韭菜们松了一口大气,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李思明是有真本事,而不是跟庄家合伙坑大家的,如果是跟庄家合伙,那肯定不会有错的! 尝到甜头的韭菜们嗷嗷叫着要把钱往李思明手里塞。他们当中不乏按着李思明的建议去买股票,却因为心理素质不过关,时机还没到就卖出去了,或者太过贪心,直到由涨转跌了都没有卖出去,白白少赚了很多钱甚至亏了。他们知道自己不是玩这个的料,李思明要带着他们一起发财,那再好不过了,废话少说,赶紧卖债券,我们都等不及了! 李思明咳嗽一声,说:“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会尽快的。不过,在债券开卖之前,我还是要先强调几件事,请大家耐心的听,这关系着你们的福利!” 一听说跟自己的福利有关,大伙马上闭上了嘴巴。 李思明说:“首先,这个债券不同于股票,买它的话是不可能像炒股碰到牛市那样一夜暴富的。我能保证每一个买债券的人都能赚到钱,但我不能保证你们每一个都发大财。一年期债券的利率是一成,两年期的是三成,这一点大家一定要清楚。” 众人连连点头。两年赚到三成的利润,而且是稳赚,还图个啥?有什么买卖能在两年之内稳稳赚到三年利润的?没有吧? 李思明接着说:“其次,买股票也好,买债券也好,都只是一种理财方式,属于为自己的财富锦上添花的,所以我希望大家量力而行,拿余钱出来买一些就好了,千万不要把这当成发家致富的途径,去借款甚至贷款来买债券,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韭菜们暗暗点头。这小伙子可以啊,换了别个做这种生意的,肯定会吹得天花乱坠,恨不得把大家口袋里最后一个铜板都给掏出来。嗯,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把钱交给他,放心! 李思明接着说:“最后,大家在购买债券之前一定要看清楚相关规定,购买到之后要保存好,转让、转售什么的一定要开具证明,否则聚宝楼是不会承认的。还有,债券是要到期了才能兑现的,如果还没到期就要求兑现的话属于违约,不仅得不到收益,还要支付两成的违约金!” 这个大家也没意见,毕竟只需要等到一年或者两年期满就可以兑现了的,脑残了才提前要求兑现咧! 该说的都说完了,李思明下台,随着一阵震天动地的鞭炮声,剪彩仪式结束,聚宝楼正式开业了。 莱茵哈特公爵身份最为尊贵,大家也不好意思跟他争,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成为聚宝楼的第一个客人。他带着安妮来到柜台前,安妮经过两个来月的艰苦学习,已经能用官话进行简单的交流了,她细声细气的说:“我要……我要购买一百万马克债券!” 听完翻译,业务员吓了一大跳。我的老天爷,一百万马克,那就是五十万两白银了啊,现在欧洲的小孩子都这么有钱了吗?一出手就是他娘的几十万两银子砸过来!不过人家要买,他们自然没有不卖的道理,马上就将登记报表递过去:“麻烦先填个表。” 安妮看着表格,眉头拧成一团……完全看不懂啊!好在公爵是带了翻译过来的,三下五落二按着表格的要求帮她给填好了。业务员确认无语之后把表格分为两份,她在上面摁上自己的指纹,业务员在上面盖章,留下一份存档,另一份交给她带回去保管,她再将五十万两白银的庄票递过去,业务员给了她十张五万面额的债券,这笔交易算是完成了。 第一笔交易的成功引发了巨大的轰动,打消了韭菜们最后一丝疑虑:你看,连老外都这么相信聚宝楼,一砸就是五十万两银子,这说明什么?说明老外很信得过聚宝楼啊!买聚宝楼的债券准没错! 公爵和安妮一离开,大伙便蜂拥而上,各柜台前顿时就人满为患了。 第61章 另有打算 青帮老大上前,一出手就是五万两银子,买走了五张一万面额的债券……还真是财大气粗。洪门老大不甘示弱,一口气买下了六万债券,说什么也不能让青帮抢了自己的风头。那些大大小小的帮派自然是比不过这两位大佬的,但是利字当头,他们也十分踊跃,多则一两万,少则数千,反正都在抢购着债券。 等这些帮派大佬抢购完了,那些家财万贯的商贾登台了。这些家伙大半辈子都在商界厮杀,知道想赚点钱有多难,所以格外的珍惜这次机会,出手非常豪爽,几万十几万两银子甩出去,眼都不带眨的。 看着那一张张庄票雪片般飞向李思明的钱柜,宋雨薇不禁感慨:“要是孙先生在海外发行的革命公债也能卖得这么红火就好了!” 李思明撇嘴:“孙先生的革命公债能给购买者几成利?一成还是两成?” 宋雨薇:“……” 这个王八蛋还真会踩人痛脚啊,哪里最痛就往哪里狠踩,真是无情! 炮哥在海外发行的革命公债着实不在少数,但是收益嘛……基本上约等于零,大家都是奔着一腔救国热情去购买的,没指望能有什么收益,也不可能有收益。想要收益?那得等到革命成功之后了,这他娘得等到猴年马月! 自私是人的本能,无私的人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少得可怜的,所以炮哥的革命公债销售情况简直一言难尽,也难怪宋雨薇心生感慨。 债券销售越来越火爆,在聚宝楼的办事窗口前排起的队也越来越长。最积极的不是那些腰缠万贯的商贾,反倒是那些薄有资产的小市民。他们的生活也只比底层民众好那么一点点,所以比任何人都渴望着能积攒更多的财富,更尽一步。现在机会来了,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自筹集了一些钱,兴冲过的过来买债券。那些一千、数千、一万甚至数万的大面额债券他们自然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是一百几十两面额的却非常适合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把自己节衣缩食攒到的钱扔进去,换回一张张印刷精美的债券。这些债券在未来一两年里将会为他们换回少则三五两,多则数十上百两的收益,对于那些家财数百万的大富豪来说这样的收益只能算是蚊子腿,毛毛雨,但是对这些小市民来说却是一笔小财,能大大改善他们的生活。 宋雨薇见排队购买债券的队伍越来越长,刚开始的时候还挺开心的,但很快就变成了忧虑。她用手指戳了戳李思明:“喂,这样一天下来,卖出去的债券少说也值两三百万两银子了吧?接下来肯定还会有更多人购买的,你……你真的有信心一一兑现?” 李思明浑不在意:“我敢卖,自然就有信心兑现。” 宋雨薇跺着脚叫:“这可是数百万两白银啊,照这势头,最终突破千万大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千万两,两年后你连本带利要还的钱就多达一千三百万两了,有什么生意能让你在短短两年之内赚到三百万两!?” 李思明神秘的笑笑:“山人自有妙计。” 宋雨薇叫:“你告诉我嘛!” 李思明说:“告诉你可就不灵了。”他可是信心满满,谁叫他手里捏着整整两万股橡胶股呢?两年后,这些股票的价值就将达到三千三百万两白银,连本带利要偿还一千三百万两银子,对他来说算个事么?而且啊,两年时间,也足够他用这一千万两白银打造一支强大的军队了,有这支军队在手,就算股灾没有如约而至,最终他没能在股市狂赚一笔,估计也没几个人敢过来找他要账的…… 就像美国佬欠了一屁股的债,但是有数千架先进作战飞机,十一个航母战斗群在手,压根就没有人敢上门讨债一样。 他计划得非常周全,连怎么赖账都想好了,什么叫有备无患?这就是有备无患! 那帮可怜的韭菜丝毫不知道这家伙心思有多险恶,还在争先恐后,踊跃地将自己手里的财富贡献出来,以求在一两年后狠狠地赚上一笔……这帮单纯的韭菜,还是欠缺社会的毒打啊! 他这边倒是红红火火,可证交所的生意就大受影响了。大家一古脑的跑过来抢购聚宝楼发行的债券,去买股票的人也就少得可怜了,那些往日忙得不可开交的经纪人如今一个个闲得四处找蚊子打。 乔治和他的死对头摩根小姐干脆就放下手头上的工作————事实上压根就没什么工作————跑到门口来看热闹。看到大批市民排长队抑购债券,摩根小姐有点发愁:“我的上帝啊,这可真是太糟糕了!大家都跑去买债券了,还有谁会来买股票?再这样下去我们得失业啊!” 乔治也没了以往跟她针锋相对的心思,因为他也愁得很:“但愿上帝保佑,不要让这种情况持续太久,否则我们真的有可能失去这份工作的。” 摩根小姐问:“乔治,你说那个神奇的中国男孩在募集到这么多资金之后,真的会拿来炒股吗?” 乔治略一迟疑,说:“应该会吧?他炒股的本事可是很厉害的,选五支股票有四支是牛股,股市简直成了他的钱袋子,只要他脑子没坏都会选择炒股。” 摩根小姐想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炒股的本事这么厉害,拿着一点小钱都能从我们手里赚走十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利润,要是他手里有数百万上千万美元,那可如何是好?” 乔治也有点儿傻眼了:“对啊,以他的本事,要是他手里有数百万上千万美元的资金,很容易就连我们公司都给收购过去啊!” 两位经纪人对视一眼,都瑟瑟发抖。 并不是他俩杞人忧天,实在是李思明这段时间在股市的表现实在太过逆天了,也没见他费什么劲,资产就翻了十几倍,这么恐怖的人物带着数百万上千万美元的资金冲进股市…… 谁他妈罩得住啊! 事实证明,这两个小萌新想太多了,李思明压根就没想过要拿圈到的钱去炒股。他根本就不会炒股,只是靠着过人的记忆力一个劲的搜索着历史上这一年那些举世闻名的巨头都有什么大动作,或者在技术上取得了什么样的突破,然后掐着时间节点推荐股民买入……那乱七八糟的K线,鬼才看得懂啊!这年头的股市还是比较诚实的,公司赚钱,股票就会涨,公司亏钱,股票一定会跌,不像一个世纪后的美股,代表失业率的那条曲线都飙到大气层外去了,中小企业以万为单位一批批的倒闭,可股市还在一路往上涨。那么,如何判断一家公司将会赚大钱呢?这就要看该公司的技术突破或者改革措施了,尤其是前者,一旦取得重大技术突破,公司肯定是大赚特赚的,股民信心爆膨,大量买入,股票想不涨都难。 这也是一个世纪后一大堆大公司喜欢弄莫名其妙的噱头,或者往财报里注水的原因,必须想办法给予韭菜们信心,人家才好放心大胆的购入他们的股票呀! 但是技术突破这种事情也不是天天都有的,他也不可能每一次都能踩准时间节点,所以……这种有风险的事情老子是绝对不会干的,老子要做稳赚不赔的买卖! 稳赚不赔的买卖已经做下了,那两万橡胶股正在保险柜里静静的躺着,等待着那波暴涨的风潮到来呢。现在他得用圈来的钱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说买点有用的东西。 一直到傍晚,聚宝楼才在韭菜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关门,就这么一天时间,他们就卖出了价值两百万两白银的债券,这等圈钱速度,着实令人瞠目结舌。宋雨薇喜不自胜,和韩氏大显神通,做了一大桌好菜犒劳李思明和莱茵哈特公爵。 宴会上,大家尽情吃喝,谈笑风生,沉醉在发大财的喜悦之中。 几杯烈酒下肚,公爵也有了几分醉意,笑呵呵的对李思明说:“李,我算是服了你了!短短一天之内就募集到了两百万两白银,这样的捞钱速度,只怕全世界没有一个人比得过你的。可惜你生在中国,如果你是个美国人,用不了几年你的财富就会超过洛克菲勒,成为世界首富了!” 李思明说:“公爵你可别这样说,这些钱不是我的,都是借来的,得还!” 公爵说:“我对你有信心,两年之后你要把这笔钱还清,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李思明说:“我从不怀疑这一点。”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说:“公爵,我想跟你做笔买卖。” 公爵兴致勃勃:“想做什么买卖?你说!” 李思明说:“是这样的,我之前在苏北买了一块地,准备搞一个大农场,需要大量的农用机械,比如说拖拉机、挖掘机、推土机、收割机什么的,听说德国在机械制造方面有独到的技术,所以我打算从德国进口一些。” 公爵的眼睛当一下变得比一百瓦灯光还亮了。 第62章 好肥的订单 公爵的心情万分激动。 德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业强国,德国人在机械设计、制造方面有着独到的天赋,无人能及,因此,德国出口的大型机械设备一直都是质量良心、物美价廉的代名词。但是很遗憾,这年头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市场自由化,更不存在什么公平贸易,整个地球都让美英法俄等等这些老牌殖民强国给瓜分干净了。殖民地是什么?就是既提供原材料又提供市场,榨出自己身上最后一滴膏血来供养主子的血袋,拥有了殖民地,就拥有了可以肆意倾销的市场。英法等国拥有全世界最辽阔的殖民地,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德国商品进入,瓜分他们的市场的。你产品做得好又怎么样?我把大门一关,不让你进来,做得再好也是白搭! 那么,那些不是殖民地的国家总该可以进去吧? 抱歉,也很难进得去。这能头能在欧洲殖民主义浪潮的冲击下维护国家主权完整的国家,都是有几把刷子的,一般而言工业实力都不会太差,欧洲能生产的工业产品他们大多也能生产,就算不能生产,也可以大量从欧洲国家购买……这种国家的市场历来就是几个老牌工业强国重点竞争的对象,德国想杀进去分一杯羹?难! 就拿中国市场来说,中国不是一直在搞洋务运动嘛,建立起了一个还不错的工业底子,大大收窄了进口市场。然后这个被大大收窄了的市场还被英法仗着先发优势占去了一大半,剩下那一点,美日俄德西意……一大堆国家争得头破血流!市场这么小,德国再有能耐又能抢到多少呢?中国确实没少跟德国做生意,但都是以进口军火为主的,民用产品市场…… 不好意思,没德国什么事! 现在有位腰缠万贯的大土豪居然主动递过来一根橄榄枝,公爵顿时心花怒放,拍着胸口说:“李,不是我吹,论大型机械制造,我们德国认第二,就没有哪个国家敢认第一!你要买机械设备的话,找我们算是找对了!” 李思明嘿嘿笑着:“我知道你们很厉害啦,只是不知道你们在拖拉机制造方面有什么独到的技术?” 公爵不加思索便说:“我们有一款拖拉机,是用柴油发动机的……柴油发动机你知道吧?小巧,动力强劲,而且耐用,不容易出毛病!现在英国、美国、法国那帮傻蛋还在抱着蒸气发动机不放呢,他们那傻大笨粗的拖拉机一旦开动就是浓烟滚滚,笑死人了!” 这个李思明倒没怎么怀疑。德国佬的柴油发动机技术一直很强,哪怕是一个世纪之后,中国都还得向他们学习。99A主战坦克,知道吧?用的发动机就是仿造德国的。不得不说,德国佬在这方面的天赋真的相当可怕,全世界都还在为蒸气机和内燃机哪家强争论不休的时候,他们便在内燃机方面一骑绝尘了。 “有样品吗?”他问。 公爵说:“有啊,两个月前巴伐利亚机械制造厂就用船运了十辆最新型的拖拉机到日本去,向日本推销,但一直都没能卖出去,如果你想看样品的话,我这就发电报让他们把那些拖拉机装船运到上海来。” 李思明说:“我挺好奇的,你们不是说自己的拖拉机是世界最强吗?为什么在日本卖不出去?” 公爵一脸沮丧:“别提了!不是我们的产品不行,是日本人死脑筋!我们的营销员说得嘴都干了,他们一口咬定日本人多地少,如果引入这些机械设备,将会有大量农民无事可做,不知道如何安置!这是什么道理?我想破头都想不明白!” 李思明差点就笑出声来了。虽说德国也没少跟日本来往,但好像一点也不了解日本人啊。先不说日本几乎将自己跟美英法绑一块了,就算要开放哪一块市场也是优先考虑美英法,德国只能乖乖排队,就算不考虑美英法的影响,德国想拿下日本的农机市场也是很不现实的。日本是出了名的人多地少,日本的工业还不足以吸纳数以千万计的富余劳动力,所以日本对农业采取了严格的保护政策,能不进口的农产品就尽量不进品,就算万不得已一定要进口,那也要赋予高昂的关税,以免对本土农业造成冲击。这一政策一直到一个世纪之后都还在严格实行着,今天我们可以看到,日本本土产的瓜果蔬菜价格贵到让你怀疑人生,比如说西瓜,那他妈是一小片一小片的卖的!但凡是日本本土能出产的农产品都贵到吓死人,反倒是本土不产的农产品,嘿嘿,那倒是相当便宜。一个世纪之后尚且如此,现在就更不用说了,德国佬居然跑到日本去推销农业机械……那不是脑子进水了吗? 那些农业机械当然是好东西,可问题是一旦大量应用,就会有大批农民无事可做了,这些闲下来的劳动力怎么安置?不行,万万不行! 李思明说:“日本人的思维方式比较诡异,让人很难猜得透的……既然在日本就在样车,那倒是省了不少事了。公爵,麻烦你马上发电报,让人把那批样车装船运到盐城那边去,我要到那边去测试它的性能。” 公爵爽快的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对了,李,你打算购买多少?” 李思明说:“如果性能足够好的话,我至少也要买个五百来辆。” 公爵两眼放光,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好大的手笔!李,你比你们的宰相还要大气!”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在欧美,拖拉机的技术其实已经相当成熟了,但还没有大规模应用开来,现在的欧美还是以马耕为主,拖拉机价格昂贵,普通的农民根本就买不起,所以销量很有限。现在冒出个愣头青,一口气买下五百辆,啧啧,发财了! “不过拖拉机可不便宜哦!”他说。 李思明问:“多少钱一辆?” 公爵说:“至少四千马克一辆。”见李思明的面色变得难看,他马上补充:“这是到岸价。” 哪怕是到岸价,李思明也难以接受:“这也太贵了!现在美国一辆汽车也才三百来美元!” 当然贵,这年头的货币都挺值钱的,四千马克就是两千两白银,也就是一千美元,一千美元都差不多可以兑换一公斤黄金了!一辆设计原始的拖拉机卖这么贵,也太夸张了点。 公爵说:“不贵啦,现在拖拉机都这个价。” 李思明说:“可是我买了五百辆啊,难道不应该给我打个折吗?” 公爵说:“你就算购买一千辆,每一辆的生产成本都是一样的,不能打折!” 好吧,现在大型机械这类工业产品基本上是卖方市场,爱买买,不买滚,而且就算你爱买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卖给你。打折扣?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对于拖拉机这种新生事物来说是不可能的。 李思明无奈,只好接受了这个价格。他在苏北买的那些地自然是用不着这么多拖拉机的,不过拖拉机除了耕地,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用途: 可以改装成坦克和装甲车。 这年头就别想整出真正意义上的坦克了,而且也用不着,只要给拖拉机底盘焊上个钢壳,装上几挺机枪,扔到战场上就是所向无敌的钢铁巨兽,光是成群这样的钢铁巨兽轰隆隆地冲过来所造成的心理恐慌就足以让敌军崩溃! 基于它在这方面的价值…… 貌似这个价格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再给我来一百五十辆挖掘机。”他说。 公爵真的让他给吓到了:“我的天,你疯了吗?要这么多挖掘机干嘛?” 李思明说:“我要搞个大工程,没有大量挖掘机可不行。” 公爵问:“你要搞什么工程?” 李思明说:“修一条水渠。为了给我买到的那片土地充足的灌溉,我必须修一条一百六十多公里长的水渠,将水从一个内陆湖泊一直引到大海去,你说这工程大不大?” 公爵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你……你就为了一百几十万亩土地,要修一条一百六十多公里长的水渠?” 李思明得意的点头:“对啊!是不是大工程?是不是大手笔?” 公爵:“是……” 真是个智障! 公爵已经完全无法理解他这诡异的思维模式了,想要种地,中国有的是荒地,真想办农场直接从农民手里收购田地就是了,买一块没法灌溉的荒地,然后修一条一百六十多公里长的水渠去提供灌溉,这他妈是什么天顶星人的思路! 不过,这种智障可以为德国带来大量的订单,数百上千辆大型机械的出口会给德国带来不菲的利润,后续的维修、零部件供应能赚到的钱也不是什么小数目,这单肥啊!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愿意向上帝祈祷,让这样的智障更多一些才好。 第63章 争执 至于推土机就不用专门去购买了,现在的推土机大多是用拖拉机改装的,加个推土铲刀和用于提升铲刀的钢丝绳就可以了,专门去买一批推土机,划不来。李思明转手买了一批压路机,这是个好东西,修路的话一定要用到的,不能差。 公爵帮他草草计算一下,发现这货光是准备用于购买各种大型机械设备的资金就多达一百多万两白银了……要知道,他今天卖债券也才弄到了两百万两白银! 他脑海里灵光一闪:“李,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压根就不打算用卖债券身体筹集到的钱去炒股?你卖债券,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为筹集资金去办农场作打算?” 李思明笑笑:“公爵,有些话不用说得太透的,说透了就没意思了。” 公爵倒抽一口凉气:“你……你这胆子也太大了!要是让那些购买债券的人知道了,他们能生生把你撕碎一块块塞进嘴里吃掉的!” 李思明一脸不解:“他们为什么要撕碎我?我又没拿他们的钱去打水漂!” 公爵说:“可是你这样做跟拿他们的钱去打水漂有任何区别吗?别忘了,农业方面的收益虽然稳定,但投入巨大,回报周期很长,而你已经许诺说在两年内会给他们三成利润的!我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你是怎么靠种田在短短两年内赚到这么多钱!” 李思明说:“这个我自有办法,不劳公爵操心,公爵只需要帮我保密就行了。” 公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这个当然。” 废话,不帮他保密的话,这事给捅出去,只怕那些买了债券的人立马就会造反,拼着违约也会将手中的债券抛出去换回自己的钱,那李思明给他的那份巨大的订单可就要飞了,这怎么行呢?那些上当受骗的中国人的死活关他屁事,把这份订单拿下才是最实在的! 李思明端起酒杯:“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公爵举杯跟他相碰:“合作愉快!” 一个巨大的骗局就这样开始了。 可惜,那些韭菜们对此一无所知,他们都沉浸在发财的美梦之中,欢天喜地的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争先恐后的往聚宝楼送。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聚宝楼门口就排起了长龙,这条长龙一路延伸出百余米,那叫一个壮观!这一天,聚宝楼的债券销售越发的火爆,不光是上海人,嘉兴、苏州、南通、杭州等地的富豪也开始听到风声,派人过来了解情况了。这一块正是中国经济最为发达的地区,堆金如土,堆银如沙,商贾云集,腰缠万贯者数不胜数。江浙商人嗅觉是非常灵的,不会放过哪怕一丝商机,如果真的只需要投钱进去,啥都不用做,等上两年就能净盈利三成的好机会,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巧得很,就在这节骨眼上,李思明给韭菜们推荐的第六支股票又又又又涨了,而且涨幅还不小。这无疑给了韭菜们极大的信心,买起债券来越发的积极,甚至出现了聚宝楼要收工的时候外面还排着长队,韭菜们不许他们收工,要继续买债券的情况。 聚宝楼的债券销售如此火爆,完全出乎工部局董事们的预料。他们本来以为李思明只是圈个十几万,几十万两银子就算了,可是看看这势头,日啊!再这样下去,只怕整个上海金融市场的资金都要让他给吸干了! 这就不好了。本来这块韭菜地,大家各凭本事,你割几丛我割几丛,玩得挺开心的,没看到很多从欧洲来的穷光蛋跟人合伙开个公司,然后发行股票,一转手就赚得盆满钵满了么?可现在冒出了聚宝楼这么个怪物,打着两年返利三成的旗号,像头蓝鲸一样疯狂吸纳着金融市场上的资金,连小虾米都不打算给他们留一粒,这…… 这不是在砸大家的饭碗么? 工部局的董事们又开了个碰头会,就这一情况展开磋商。 汉密尔顿率先发难:“我认为,聚宝楼这种行为已经严重扰乱了上海金融市场的秩序,必须取缔!” 皮埃尔说:“可不是么!本来我们的股票在上海卖得好好的,聚宝楼开张后,客户都跟疯了似的将手头上的股票抛掉,然后去买聚宝楼的债券了!他们所宣传的一年返利百分之十,两年返利百分之三十的口号根本就不切实际,这是恶性竞争,这种行为必须受到惩罚!” 几位华人董事纷纷叫:“同意!同意!” 大家有点儿群情激愤,那个该死的聚宝楼实在太可恶了,根本就不考虑兑现的问题,敞开了印,敞开了卖,韭菜们都让他们所许诺的超高收益给迷住了心窍,不想炒股了,纷纷拿钱去买他们的债券,弄得很多欧美乃至中国国内发行的股票大受打击,真让人恼火!用元首的话来说:“这种情况真让我悲愤!什么聚宝楼,什么债券,那就是一坨屎!这几天,老子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不遗余力地向韭菜们推销股票了,他们愣是鸟都不鸟,实在让我悲愤!” 光明正大的争那肯定是争不过的,毕竟没有哪个股票经纪人敢拍胸口保证能让韭菜们稳赚百分之三十。可如果让聚宝楼继续这样敞开了卖,会有一大堆人喝西北风,所以…… 只能请那个小光头尝尝资本主义的铁拳了! 渡边恒述却没有说话,那双王八绿豆眼骨碌碌的乱转,天知道在想些什么。 汉密尔顿对大家的表现颇为满意,看样子大家伙跟他想的都差不多嘛。他说:“工部局有保证租界市场稳定的职责,这种恶意扰乱金融秩序的行为是不可饶恕的!如果大家没有意见的话,那么明天……” 莱茵哈特公爵突然说:“明天准备怎么样?” 汉密尔顿扫了他一眼,说:“如果大家都没有异议,明天董事会就通知巡捕房上门去查聚宝楼的账,让他们关门整顿!” 莱茵哈特公爵冷笑:“看样子,汉密尔顿先生是眼红聚宝楼的油水了啊!” 汉密尔顿眸底一抹怒色一闪而逝,说:“公爵不要误会,我们这样做只是为了保证上海金融市场的稳定,绝没有别的意思。” 莱茵哈特公爵目光冰冷,落在皮埃尔身上:“我记得公共租界董事会里没有皮埃尔先生的席位吗?不呆在你们法国的租界里,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是不是三十多年没揍你们,皮又痒了?” 皮埃尔那张白白净净的脸刷一下变得通红,比关公还红。1870年,法国在普法战争中惨败,连皇帝都成了德军的俘虏,最后不得不割让煤铁资源极为丰富的阿尔萨斯和洛林二省,赔偿五十亿法郎,这才换来了和平,对于法国而言,这是奇耻大辱,现在莱茵哈特公爵当着这么多工部局的董事的面,直接放出“三十年没揍你们,皮又痒了”这样的狠话来,简直是将他的脸踩进牛粪堆里摩擦啊!他霍地跳了起来,瞪着莱茵哈特公爵,怒吼:“莱茵哈特,你敢侮辱我?我要跟你决斗!” 莱茵哈特公爵冷笑:“决斗?好啊,你打算让你们总理领兵还是让总统领兵?或者是两个一起上?” 皮埃尔怒吼:“我是说,我要跟你决斗,我和你!!!” 莱茵哈特公爵说:“抱歉,我对这种小场面没兴趣。要决斗,那就把整个国家的前途命运押上去,这样才刺激。两个男人拿着手枪隔着十几米对射?那是小学生才会做的事情,幼稚!” 皮埃尔给他气得僵在那里直喘粗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汉密尔顿忍着气说:“皮埃尔先生是我请来的,法国在公共租界董事会里确实没有席位,但他是我们的好朋友,总能给我们一些有益的建议……” 莱茵哈特公爵打断:“抱歉,他是你的朋友,不是我们的!” 汉密尔顿肺都要气炸了,怒声说:“公爵,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莱茵哈特公爵说:“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们,我们德国在聚宝楼有着巨大的投资,你们最好少打它的主意!” 汉密尔顿说:“在聚宝楼停业整顿之后,我们可以勒令他们连本带利归还你们的投资,不会影响你们的利益的。” 莱茵哈特公爵冷着脸说:“对不起,你们还不起!我的话就放在这里,德国在聚宝楼有着巨大的利益,你们想动聚宝楼,最好先想想后果!” 是的,德国在聚宝楼确实有着巨大的利益。李思明通过发行债券圈到的钱,起码有三分之一甚至一半会变成订单,飞越重洋飞进德国的工厂,为德国带来大量利润和就业岗位。德国工业在各个领域都要面临美英法全方位的竞争和打压,想得到一个像样的市场可不容易,现在突然冒出了这么个购买力强得一逼的客户,资本家们做梦都能笑出猪叫声来。现在有人打算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 真当我普鲁士男儿扛不动枪了是吧? 第64章 没时间兜空子 公爵那强硬到极点的态度让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紧张。 这些年来,英法德三国的关系一直非常紧张。法德是死仇,这仇早在三百年前的三十年战争里就已经结下了————在那场战争中,法国红衣主教黎塞留动用种种高明但肮脏的外交手腕,把德国变成了整个欧洲的公敌,差点就把德国打得万劫不复。普法战争只是德国对法国的回敬。三百年来,两国的仇是越结越深,早已势同水火。英国则在法德之间左右横跳,法国强大,他们就联合德俄去削法国(拿破仑在暴怒),德国强大,他们就联合法俄去削德国,反正绝不允许有一个欧洲国家强大到可以威胁英国霸主地位的程度。德国跟法国是死仇,但对英国那些恶心的小动作,自然也不会视而不见,所以在第二次布尔战争的时候大力支持布尔人,虽然最终没打赢,但也狠狠地恶心了一把英国…… 相爱相杀这么多年,这三个国家早就快撕破脸了,小问题还好,如果在大问题上意见相左,那气氛可就友好不起来了。 整一下一个威胁到自己利益的中国人,在英法看来只是个小问题,他们认为德国佬会给他们这个面子的。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德国佬的态度竟是如此强硬,上来就放狠话:我在聚宝楼有巨大的投资,指着这笔投资发大财呢,你们敢整聚宝楼,老子绝不会跟你们客气! 这下就有点难搞了。德国佬那犟脾气大家是知道的,绝对是宁可吃灰也不吃亏的主,真要整聚宝楼害得他们大笔投资打了水漂,难保他们不会大举报复;可就这样服软,大家的面子又抹不过去,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美国佬发话了:“那个……貌似聚宝楼也没有什么不符合市场规定的出格之处吧?他们的债券这么受欢迎,完全是因为市民相信聚宝楼的老板的投资能力,如果我们无缘无故的对一个做合法生意的商人实施打击,只怕上海的金融市场真的会翻江倒海!”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为意外。美英法是穿一条裤子的,在国际事务中是这样,在公共租界里同样也是这样。一般情况下,如果英法作出了决定,美国都是会支持的,最不济也是中立,但是今天美国佬居然跳出来跟英法唱反调,这家伙吃错药了么? 汉密尔顿阴恻恻的说:“罗伯特先生,你该不会也在聚宝楼有着巨大的投资吧?” 小罗伯特颇为腼腆的说:“今天刚刚买了二十万美元聚宝楼的债券……” 汉密尔顿公爵鼻子险些就气歪了:“你!!!” 好吧,汉密尔顿知道这事别指望美国董事会投自己的票了。美国佬都是见钱眼开的,只要有钱赚,他们可以把自己的灵魂卖给撒旦。一口气买了聚宝楼二十万美元的债券,还指望他们站在自己这边,一起去整聚宝楼?想都别想! 汉密尔顿把目光投向渡边恒述……我们都吵得面红耳赤了,你是不是该说句话了? 渡边恒述缓缓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工部局是由英、美、德、日四国董事说了算的,哦,华人在工部局里也有董事席位,不过没什么发言举,只负责投票就行了。现在德国佬和美国佬都不赞成动聚宝楼,华人董事不敢轻易站队,这个时候日本董事这一票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如果他们也支持整聚宝楼,这事还有得谈,二比二打平,再设法威逼利诱让华人董事投自己的票,三比二,德国和美国董事反对也没用。但如果日本也反对动聚宝楼…… 那就没得谈了。 渡边恒述笑了笑,说:“大家不必这么大的火气,和气方能生财,为一个中国人伤了和气,不值得。” 汉密尔顿怒声说:“我们没时间听你废话!你直接表态吧,赞成还是反对?” 渡边恒述不卑不亢的说:“我觉得,这事应该再观察一下。” 汉密尔顿的神色变得极为阴沉:“观、察?” 渡边恒述说:“对,就目前我们所了解的情况而言,聚宝楼并没有违法的举动,就因为他们的债券受欢迎便去整他们,很容易引起市民不满的。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再观察一下,等找到聚宝楼违法的确凿证据了再整治他们也不晚。” 莱茵哈特公爵说:“赞成!” 小罗伯特吹了个口哨:“我也赞成!” 华人董事东张西望,想说话,但又不敢开口。事实上,现在他开口也没用,英国佬不满聚宝楼把韭菜都给割了,想找碴整聚宝楼,但美国和德国都在聚宝楼有巨大的投资,不让整,日本也站在德国和法国那边,三比一了,他这一票已经无足轻重,所以…… 沉默是金吧。 最终,这次会议不欢而散,汉密尔顿和皮埃尔脸黑得跟被墨鱼喷过似的,怒冲冲的离开了,临走时还狠狠瞪了莱茵哈特公爵一眼,那凶狠的眼神告诉这位公爵:这事还没完! 莱茵哈特公爵一脸不屑的瞪了回去。别的国家害怕英国,德国可不怵他们,有种就来单挑! 等汉密尔顿走了之后,渡边恒述笑着对莱茵哈特说:“公爵,你可把英国佬给气得不轻啊!” 莱茵哈特悠然说:“我可没有故意去气他,是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看着渡边恒述,态度稍微好了那么一点:“渡边先生,多谢了,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 渡边恒述一脸正色:“公爵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维持公共租界秩序稳定符合我们所有人的利益,如果让英国一家独大,那还要我们这些董事做什么?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可不是卖人情给公爵!” 这话说得很漂亮,但莱茵哈特表示我一个字都不信。他说:“我了解你们,你们日本人天生就不喜欢麻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为了维护公共租界秩序的稳定去得罪英国人,对你们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所以,说出你的目的来吧,我不喜欢兜圈子!” 他确实不喜欢兜圈子,想在短时间内把十辆拖拉机样车从日本运到苏北去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同时还要跟国内沟通,把挖土机、卡车、压路机等等这些东东的样车送过来,要做的事情一大堆,哪有时间跟***在这里扯皮! 第65章 尴尬 接连几天,聚宝楼的生意都好得吓人,债券销售总额突破了六百万大关,这个数字着实把李思明给吓了一大跳。看样子他还是小看了韭菜们的财力和对发财的向往啊,本来按照他的估计,能卖出四百万两就谢天谢地了的! 按这势头,卖出一千万不是梦啊! “你别得意得太早,现在排队抢购债券的以小市民为主,多则一千几百两,少则一百几十两,一出手就十几万两甚至几十万两的大富豪基本上都将口袋里的余钱贡献出来了,很难再看到那种大单了。”在小别墅里,宋雨薇捧着账本,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李思明捏着下巴,若有所思:“这段时间过来认购债券的都是小市民?一条大鱼都没有了?” 宋雨薇说:“那倒不至于,偶尔还是会冒出一两个一掷万金的大富豪的,但是很少。” 李思明说:“没事,有就行了。国内富豪那么多,我就不信短短几天就把他们的钱榨干了。继续卖,肯定还会有更多富豪送钱上门的!” 宋雨薇说:“但愿吧。对了,有家英国公司效仿我们聚宝楼,也对外发行债券,声称两年期回报率高达四成,比你许诺的还要高。” 李思明来了兴趣:“结果呢?” 宋雨薇说:“结果就是无人问津,毕竟他们可没有你这样的本事,挑起股票来一挑一个准。” 李思明得意地说:“那是!没有我这样的本事,他们凑什么热闹嘛,真是的!” 宋雨薇有点无语:“你还得意?知不知道英国佬已经恨上你了?你还是低调点,暂时把债券销售给停了吧!现在工部局董事会已经盯上你了,你再这样闹下去,百分之百会被他们踢出公共租界的!” 李思明不当一回事:“我做的可是正当生意,他们凭什么把我踢出租界?” 宋雨薇说:“因为大家都跑来买你的债券,很多公司发行的股票无人问津了,换句话说,你挡了人家的财路,懂?” 李思明说:“什么叫我挡了他们的财路?大家各凭本事赚钱的,我有本事,我就赚得多,他们没本事就赚少了甚至赚不到,很公平啊!他们的股票没人买能赖到我头上来?神经病!” 宋雨薇可忍不住了,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附在他耳边怒吼:“人家连我们国家都能踩在脚下,会跟你一个小屁民讲公平竞争?是你脑子出了问题还是他们脑子进水了!?” 李思明痛得呲牙咧嘴:“哎哎哎,有话好好说,揪什么耳朵……疼疼疼疼疼……老韩,老韩,救命啊!” 宋雨薇不愧是练武的,那手劲大得很,这一揪,李思明分明感觉自己整个耳朵都快要给撕下来了,疼得他赶紧叫韩崇救命。 韩崇憋着笑,只当没听见。倒是韩小七这个棒槌,居然揪起了战壕杖,准备给宋雨薇来一锤……谁叫她揪着自己老大耳朵不放来着?但未等他付诸行动,后脑勺就挨了重重一巴掌:“没你的事,一边去!” 韩小七很委屈:“她在欺负少年!” 韩崇吹胡子瞪眼:“那是他们小俩口的事,你凑什么热闹?滚出去练功!” 韩小七委屈的应了一声,冲李思明投去歉意的一瞥,一脸无奈的朝草坪走去。 就在这时,韩氏走了进来,见宋雨薇揪着李思明的耳朵拧圈圈,愣了一下,差点就笑出声来。她说:“少爷,小姐,公爵来了!” 宋雨薇赶紧松开手,咳嗽一声,恢复了一贯的严肃:“快请!” 莱茵哈特带着一个身材瘦小但显得很精明干练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第一眼就看到李思明左耳红得像血还肥了一圈,不用猜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顿时就有种爆笑的冲动。李思明给他的印象就是比猴还精,是做投机的天才,但是这个天才并不完美,有个巨大的弱点,那就是怕老婆……每次当宋小姐瞪起眼睛的时候,这货就会缩得跟只鹌鹑似的,比如说现在,耳朵都给拧肿了也不敢还手,真的是…… 没出息! 不过,打人不打脸,踹人别踹裆,他果断无视了李思明那红肿的耳朵,热情的打招呼:“嗨,李,今天生意怎么样?” 李思明说:“还好啦,昨天又卖出了差不多一百万债券。” 公爵身边那个矮小却精明的家伙眼睛亮了一下。 莱茵哈特笑:“还真是财源滚滚哪,别说工部局那些混蛋,连我这个合伙人都有点儿眼红了!” 李思明说:“都是多亏了公爵的支持,我的生意才能稳稳当当的做下来。”瞪了宋雨薇一眼:“傻愣着干嘛?客人来了都不知道去泡壶茶?” 语气十分恶劣,也没法不恶劣,谁叫这臭娘们动不动就揪他耳朵?揪他耳朵也就算了,还要拧,这个真没法忍! 在外人面前,宋雨薇还是很给李思明面子的,当即应了一声,拿着茶具下去泡茶了。 李思明的目光落在那个个子跟武大郎有一拼的中年男子身上:“这位是……” 莱茵哈特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工部局日方董事,渡边恒述先生。” 李思明的眉头马上就拧了起来:“日本人?”不悦都写在脸上了。 莱茵哈特自然知道李思明为什么不高兴。甲午战争也就是十三年前的事情,在那场战争中,日军将中国靠着洋务运动支撑起来的一点新气象打了个粉碎,把中国的脸面踩进粪堆里用力摩擦,灭了北洋水师不说,还占了东北,顺便从中国这里敲走了两亿三千万两白银。当然,中国也没有让他们好过,李鸿章那头老狐狸眼看东北保不住了,索性设法把一直在垂诞东北的沙俄给拉进场,把东北变成日俄的斗兽场让他们斗去。终于,在三年前,日俄在东北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最终两败俱伤,俄罗斯惨败,日本伤亡二十万,并且欠下了十亿外债,谁都没落着好处。但中国人是看不到这些的,他们只看到日本和俄国这两头野兽将中国的领土当成战场,杀了个血流成河,这是奇耻大辱!但凡是一个有良心的都不会有好脸色给日本人看! 渡边向李思明一鞠躬,脸上带着谦恭的身笑,说:“鄙人渡边恒述,听闻李先生是投资鬼才,神交己久,今日得见,先生果然是一表人才,英气逼人……” 说的是一口流利的英语。这年头日本不是一般的崇拜英国,尤其是海军,简直就是在跪舔。海军用的煤必须是从英国进口的威尔士白煤,海军的饮食必须是照着英国皇家海军来,面包牛肉红酒白糖啥的绝不能少,就连江田岛海军兵学院,也是用从英国进口的砖头建的。日本的外交人员可以不会讲日语,但英语是必须会的,讲不好英语你就是个弟弟。 但李思明可没有兴趣欣赏他那流利的英语,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 渡边似乎没有注意到李思明那冰冷的态度,笑容可鞠:“李先生可是上海的新贵啊,鄙人作为工部局的董事,怎能不上门拜访?” 莱茵哈特插嘴:“今天工部局董事会开会,诬蔑聚宝楼扰乱了市场秩序,要对聚宝楼动手,渡边先生仗义执言,据理力争,没有让他们得逞。” 李思明面色这才好看一点,说:“那真的多谢渡边先生了……请坐。” 渡边微笑:“都是我应该做的。” 宋雨薇端着一壶香气扑鼻的茶走了进来,取四个茶杯摆好,每个茶杯斟上四分之三的茶,作了个“请”的手势:“诸位,请饮茶。”说的是日语。 渡边有点意外:“这位小姐,你的日语十分流利哦,非常难得!” 宋雨薇浅浅一笑:“在日本呆过一段时间,会说几句。” 渡边坐下,端起了茶杯:“说得非常流利。” 李思明和莱茵哈特也坐下。李思明可不想废话,他还要想法子割韭菜呢,哪有那么多美国时间在这里磨叽。他开门见山的问:“不知道渡边先生今日上门,所为何事?” 这种单刀直入的交流方式让渡边明显有点儿不适应。东方人嘛,出了名的含蓄、内敛,越是有身份的人说话越是弯弯绕绕,似是而非,云里雾里的让人听着一脸懵逼,不绕上一个半个小时绝不进入主题。渡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方式,甚至认为这是一门优雅的艺术,谁曾想居然碰到了个一坐下就直入主题的货,还真有点儿措手不及。他有些惊愕的看着李思明,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莱茵哈特笑说:“李先生的性格跟我们德国人有几分相似,坦率、讲究效率,不喜欢浪费时间去兜圈子,这是一种难得的品格。所以,渡边先生,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出来,不必作太多试探和铺垫,因为这没有必要。” 渡边笑容有些僵硬:“李先生倒是个直爽的人,呵呵……呵呵……” 那个笑声哟,十几米外的韩崇都能感觉到他的尴尬! 第66章 花钱买平安 这种单刀直入式的谈话让渡边先生严重的不适。按他的习惯,他和李思明之间应该先谈谈天气,谈谈人生理想,谈谈祖宗十八代的交情,再由莱茵哈特在一边敲敲边鼓,在营造良好气氛的同时也逐渐把话题引向自己想要说的事情……待到气氛融洽,自己再稍微透露出一点信息,然后李思明恍然大悟,双方就正事展开友好的磋商,这才是一次完美的谈话。就好比古代那些极具才情的青楼名妓,都是先陪恩客喝茶,弹琴,聊诗词,差不多了才进入主题的,李思明这种举动等于一进门就跟人家说:“我想睡你,开个价吧!” 这…… 这真的叫人质壁分离了。 不舒服归不舒服,事情还是要办的。他只好蹙着眉头,试探着问:“听闻李先生是投资方面的天才,只要是你挑选的股票,就没有不涨的道理?” 李思明摆摆手,说:“没有那么神啦,我也失过手的,害得股民赔了不少钱呢。” 莱茵哈特笑:“他失手了一次,不过一看走势不对立即建议股民抛售,只要是按照他建议来操作的股民都没有赔多少钱。” 渡边说:“只失误了一次,已经非常难得了。不过股市毕竟是有风险的,每次购入股票都无异于一次赌博,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就血本无归,实在不能把它当成主要的理财产品。” 李思明饶有兴趣的问:“渡边先生有什么好的建议?” 渡边呷了一口茶,酝酿一番,望定李思明,问:“不知道李先生对国债是否感兴趣?” 李思明一怔:“国债?” 渡边说:“对啊,国债!国债的回报率没有股市那么高,但胜在稳定,只要买入了,基本上就是稳赚的,是一种很保险的理财产品。现在我们日本正在售卖八千万日元的国债,回报率相当高,李先生如果感兴趣的话,不妨认购一些。” 这下李思明算是明白他的企图了,兜了这么大的圈子,无非就是看中了他手里那几百万两银子,希望他掏钱去买日本的国债! 话说现在的日本表面上威风凛凛,其实苦逼得很。明治天皇固然是一代雄主,带领日本奋起,打开国门去拥抱西方文明,砸锅卖铁搞工业化,一番惊天动地的改造让日本拥有了强大的军事力量,跨海东征,在短短十年之内接连击败了中国和俄国这两个世界上幅员最为辽阔的大国,把朝鲜和中国台湾变成了自己的殖民地,将肥沃富饶的东北三省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大大扩充了日本的生存空间,可谓战功赫赫。但是,日本强的也只是军事实力,经济、民生方面跟西方列强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日本的战功有多显赫,底层老百姓就有多苦逼。先前明治维新,全国砸锅卖铁搞工业化,欠下了一屁股的债,最后是赌上国运击败了中国,从中国敲到两亿三千万两白银,才算是把那笔巨债给还上了。但没等日本喘过一口气来,俄国毛子就冲进了个体垂诞了两千年之久的满洲,要将这片富得流油的黑土地变成俄罗斯的版图,这让日本如何能忍!于是,日军再度跨海东征,历经一年血战,才将贪婪的北极熊赶出了满洲。为此,日本付出了二十万人伤亡的惨重代价,甲午战争所带来的收益清零不说,还倒欠下了十亿日元的国债。 这年头的日元可不是一个世纪后那一千日元才能换五六十软妹币的渣渣,此时的日元可是很值钱的,跟白银大致上是一比一,十亿日元就相当于八亿多两白银,这笔钱就算把日本天皇的祖坟刨了他们都还不起。所以日本只能拼命压榨老百姓,国债是发行了一期又一期,一部份是千方百计推销给外国,大部份则是由国内各企业甚至是平民百姓认购。一开始,美英法这些国家还是积极购买日本国际的,毕竟需要他们遏制俄罗斯在东亚的扩张嘛,但是随着俄罗斯国势转衰,再也没有能力横冲直撞了,这些势利的国家对日本国债的兴趣也就大大减少了,相反,“还钱”这两个字是越来越频繁地挂在嘴边了。这笔巨债就像一块巨石,沉沉的压在日本人头上,压得他们气都喘不过来。现在日本外交官除了做好外交工作之外,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向大使馆所在的国家的名流富豪推销日本的国债,渡边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他盯上了李思明,这头肥得流油的肥羊。 李思明暗暗冷笑。你奶奶的,老子没跑到你们的金融市场去兴风作浪你们祖上就烧高香了,还敢打老子钱包的主意?买你们的国债?我买你姥姥! 他不加思索便想拒绝,然而,宋雨薇却递过来一个复杂的眼神,让他为之一怔。他想了想,问:“不知道这国债的回报率是多少?” 渡边微微有些尴尬:“三年期的话百分之五……” 李思明噎了一下:“我用两年期回报率百分之三十的债券换来的钱买三年期回报率百分之五的国债?这跟牵一匹战马去换头驴子有什么区别!” 渡边越发的尴尬,说:“这个……我们的国债回报率自然不可能有聚宝楼发行的债券那么高,但是信誉还是很好的。” 李思明说:“回报率那么低,信誉再好又有什么用?” 渡边咳嗽一声,说:“如果单纯是论收益,这笔生意肯定是让李先生吃了一点小亏,不过……”他小小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芒,“李先生是准备做大事的人,多一个朋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在苏北那边搞得惊天动地,所图只怕不小吧?我想以后你肯定有用得着日本的地方,而我们也能帮得上一些忙的。” 李思明:“……” 好吧,渡边的意思表达得相当清楚了,就是希望李思明亏本买日本的债券,作为回报,李思明在苏北搞事的时候他们会给予一定的支持,说白了,他们要卖的不是国债,而是一个人情,李思明如果肯花大笔资金买入他们的国债,他们就欠了李思明一个人情。 一个国家级的人情。 怎么样,是不是比鬼还精? 李思明都不知道怎么吐槽才好了。就他的性子,他是绝对不愿意跟日本扯上半点关系的,还买日本的国债?没利用自己在上海金融市场的巨大影响力号召中国人抵制日本国债,日本人就烧高香了。但理智告诉他,此时得罪了日本人对他并没有好处,他最好还是卖日本人一个面子。 为难,真是为难。 一直坐在一边喝茶的宋雨薇忽然开口了,笑吟吟的说:“中日两国是一衣带水的友好邻邦,日本有困难,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这国债,我们买了,买五十万两银子,够不够?” 渡边大喜过望,说:“宋小姐真是明事理,万分感谢,万分感谢!”心里那个高兴啊,鼻涕泡都要出来了。原本他以为能卖出个二三十万两银子的国债就谢天谢地了,毕竟中国人对日本的态度普遍都不怎么好,没想到宋雨薇一开口就买下了五十万两,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哟! 他是开心了,可李思明不开心,不仅不开心,心口还隐隐作痛。他把宋雨薇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叫:“喂,你搞什么鬼!” 宋雨薇明知顾问:“怎么这样说?” 李思明说:“五十万,五十万两银子啊!这可是一笔巨款,你眼都没眨就拿去买日本人的国债了?你想坑死我是吧?” 宋雨薇满不在乎:“反正你的钱跟白捡的差不多,浪费一些也不要紧。” 李思明差点没跳起来:“什么叫跟白捡的差不多?我的大小姐,这些钱都是要还的!还不上的话会出人命的!我用两年回报率百分之三十的债券换来的钱去买三年回报率百分之五的国债,这不是要亏大本么?这个缺口你叫我拿什么来填!” 宋雨薇正色说:“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但是如果不买一些日本国债会怎么样,你想过没有?” 李思明不语。 宋雨薇说:“聚宝楼的债券销售红火,吸纳了海量的资金,对上海的股市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这已经让很多人不满了。这一次有公爵大力支持,再加上日本人为了自己的目的,拉了我们一把,工部局没有动聚宝楼,但如果你拒绝了渡边的要求,你猜他会不会站到英国佬那边,和英国佬一起对付我们?” 李思明低声说:“这个肯定会。”日本人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如果被他削了面子,那肯定要千方百计的报复回来。聚宝楼的实力可远远称不上有多雄厚,工部局那几个有话语权的国家势力,随便哪一个都能轻松将它捏死,如果日本人站到英国佬那边,和英国佬一起对付聚宝楼,他估计自己将毫无还手之力! 第67章 留下来 宋雨薇说:“我们得罪不起工部局任何一方的董事,更没有能力与他们平等对话,所以还是想办法跟尽可能多的董事搞好关系,以求得他们的支持吧。花五十万两银子获得一位颇有份量的董事的支持,很划算的,不是吗?” 李思明苦笑:“可我还是觉得憋屈。” 宋雨薇叹气:“我同样觉得憋屈,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李思明咬牙说:“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被日本人敲诈了!” 宋雨薇说:“我衷心的希望是最后一次!” 两个人商议了一番,达成共识后回到客厅坐下,开始跟渡边谈购买国债的细节。渡边准备很充份,有问必答,种种细节对答如流,专业得很,显然没少干这个。在回答李思明和宋雨薇的问题的同时,他还不忘抓住一切机会向这两位吹嘘投奔大日本帝国的种种好处,吹得是天花乱坠……日本人看不起中国人,但是对于有真本事的中国人,他们还是愿意花大力气去拉拢的,圈钱能力一流的李思明无疑就属于值得花大力气去拉拢的那一类。 可惜这两位都不是普通的平头老百姓。宋雨薇在美国长大,她见识过真正发达的国家,知道真正发达的国家是什么样的,日本对她的吸引力相当有限;李思明就更不用说了,他来自经济高度发达的21世纪,此时的日本相对于旧中国而言也许算得上是先进、富强,但是跟一个世纪后那个动不动就在某某产业上单挑全球,产能是第二名到第二十名的总和的庞然大物相比,它就是个屁!想拿这个来收买老子? He——tui!!! 这两位都对投奔日本后的美好生活表现出浓厚的没兴趣,渡边算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或者可以说是瞎子在抛媚眼。不过双方还是谈好了五十万两银子,折合五十四万五千日元国债的购买事宜,没过多久就签下了合同,李思明递给渡边一沓庄票,整整十张,每一张都是五万两的,而渡边则递给他一沓国债,总价值五十四万五千日元。 这笔交易就算是完成了。 完事之后,渡边握着李思明的手一个劲的晃着,激动得很:“李先生,多谢,多谢啦!你们可帮了我大忙啊,如果没有你们慷慨解囊,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呢!” 李思明有点好奇:“你们推销国债的任务很繁重么?” 渡边苦着脸说:“重啊!别人不知道,光是我就要负责推销三百万日元国债,整整三百万日元啊!你知道的,现在中国反日情绪相当严重,要推销这么多国债,这不是要我的命吗?这次你真的是帮了我大忙了,大恩不言谢,今后在工部局,我定会尽我的能力给予聚宝楼最大的支持,而你在苏北办事的时候如果遇到官府刁难,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出面帮你解决!” 李思明说:“那就多谢了!” 渡边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客气了,哈哈,哈哈!” 这位那腰跟装了弹簧似的一个劲的九十度鞠躬,千恩万谢,糊了李思明一脸口水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光看那背影就知道他的心情是何等的雀跃。只是李思明就不爽了,很不爽。目送渡边走了之后,他扭头问莱茵哈特:“公爵,拖拉机样子什么时候才能到苏北?” 莱茵哈特说:“已经装船了,今晚就启运,顶多后天早上就能到达苏北了。” 李思明开心地说:“太好了!我这就动身去苏北,准备收货!” 莱茵哈特一怔:“这么急吗?” 李思明说:“等着用呢,能不急吗?” 莱茵哈特说:“好吧,我和你一起过去。” 李思明问:“跟我一起过去?董事会的工作你不用管了?” 莱茵哈特说:“董事会也没多少事情可做,走开一段时间也无妨。” 事实上,在他看来,董事会的工作还远远没有李思明的订单来得重要。这可是数百万马克的大生意哟,他们在上海辛辛苦苦一年都不见得能赚这么多钱,为了董事会的工作而冷落这样一份大订单,他得蠢到什么地步! 既然是这样,李思明也没意见了。事实上,有一位德国公爵跟着去对他极有好处,至少他可以狐假虎威,利用公爵镇住那些地方势力……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虽说现在苏北那一带非常荒凉,但也不是什么无人区,想要开发苏北,肯定要跟各方势力交手的,他在当地没有半点根基,对上这些地头蛇很有可能会吃亏。不过有莱茵哈特公爵出面就好办了,那些地头蛇胆子再大,在一个外国公爵面前也会安静如鸡的。 送走了公爵之后,宋雨薇皱着眉头问:“你真的要去苏北?” 李思明说:“那当然!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 宋雨薇眉头拧得更紧:“现在就去苏北,是不是太急了点?现在官府都还在通缉你呢!” 李思明翻了个白眼:“苏北那边数十里不见人烟,官府的通缉令在那边有个屁用!再说了,有一个德国公爵给我站台,我看谁敢通缉我!” 宋雨薇一想也是,现在的官员都患有软骨病,一看到洋人就两腿发软,先不说官府能不能认出李思明来吧,就算能认出来,有个洋人旗帜鲜明的支持,只怕他们也不敢动李思明。于是,她说:“我也去!” 李思明说:“你不能去。” 宋雨薇问:“为什么?” 李思明理所当然的说:“总得留下一个看着老窝的,要是我们都走了,谁来打理聚宝楼的生意?” 宋雨薇说:“可以交给陈叔叔嘛。” 李思明撇嘴:“你看他像是做这种生意的料吗?” 这下宋雨薇无话可说了……陈其美还真不是做这种生意的料子。论结交官府豪强,带着帮众去抢地盘,甚至做一些黑色交易,陈其美是一等一的好手,但是让他打理聚宝楼这种每天数十万两银子进出的大生意,还不如杀了他好了。 所以,她不留下来打理聚宝楼的生意是万万不行的。 第68章 算他识相 本来对于开发苏北建立自己的基本盘这件事,李思明还不是很着急,毕竟距离辛亥革命还有三年时间,苏北那边又是出了名的多灾多年,洪灾旱灾蝗灾风暴地震……轮着来,每一次都会制造出大批无家可归的灾民,有一两百万亩田地在手,想要收买这些灾民,在他们中间拉出一万几千人的队伍不要太容易,他完全可以从容布局,徐徐图之的。但是让渡边这家伙敲了一笔之后,他便发现,在这个时代,如果手头上没有武力,他挣再多的钱也只是给别人当嫁衣! 必须打下一个基本盘,拉起一支军队来保护自己的钱袋子。对他来说,这种被人笑眯眯的敲诈的经历,有一次就已经太多了! 于是,他在报纸上刊登一则声明,告诉全体市民第一期债券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百万,欲购从速。这样做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让工部局那帮混蛋放心,毕竟聚宝楼已经在金融市场卷走了很多钱,让他们很不满了,如果聚宝楼的债券没完没了的卖下去,只怕英国佬真的会掀桌子,不顾美国、德国、日本等国董事的反对,悍然采取行动打压聚宝楼的,为自己的小命着想,他还是主动把聚宝楼的债券销售停下来为好。 第二天,这则声明便上了头条,迅速传遍了整个上海。汉密尔顿和皮埃尔喝早茶的时候在报纸上看到这则消息,都有些吃惊。皮埃尔说:“现在他们的债券卖得正红火,怎么会突然停下来?” 汉密尔顿说:“可能是捞得太多了,给撑着了吧?”他冷笑:“算他识相,知道要见好就收,不然的话,拼着董事会内部分裂我也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显然,这位绅士对美德日三国董事明目张胆地站在聚宝楼那边反对自己的举动非常不满,对于聚宝楼这种疯狂捞钱害得一堆英国股票都卖不出去了的举动他更加不满。还好,聚宝楼总算还有一点自知之明,知道捞得差不多了就要停下来,不然的话他拼着撕破脸皮也要让李思明知道什么是资本主义的铁拳! 皮埃尔也差不多,聚宝楼大肆捞钱,在上海发行的法国公司股票销售也受了不小的影响,这让他很不爽,聚宝楼跟德国佬走得这么近,他就更加不爽了————可以说,聚宝楼从头到脚就没有一处是他看得顺眼的。他说:“再卖一百万两白银的债券就停止销售的话,这一轮热卖下来,他们的债券少说也卖出了七百万吧?两年期百分之三十的回报率,那就是超过两百万两白银,换句话说两年后那个小光头要偿还九百万两白银……不知道有什么投资能让他两年之内赚到这么多钱?” 汉密尔顿嘲疯的笑笑:“也许他真的当自己是股市里的王了,以为自己随便买一支股票都能大赚特赚,两年内盈利百分之三十不费吹灰之力吧。” 皮埃尔一脸的幸灾乐祸:“但愿他真的有这样的能力,否则发现自己上当了的上海市民会把他撕成碎片的……在欧美,每年因为骗钱而被股民撕成碎片的可怜虫都有那么几个。” 汉密尔顿说:“我们拭目以待。” 聚宝楼债券即将卖完的消息在市场引发一阵轰动,不少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投资者当机立断,纷纷拿着支票登门认购债券————毕竟他们也不想错过两年盈利百分之三十的大好机会,错过了这一轮,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宋雨薇忙得两脚不沾泥,跑前跑后应付着那些热情的购买者,甚至都没有时间去码头送一下李思明、陈其美他们了。在最后一轮债券销售的热潮中,李思明、莱茵哈特、陈其美一行人登船,驶向苏北。 这年头还没有直通苏北的列车来着,想去苏北,最便捷的办法就是乘船,真的相当不方便。 在海上颠簸了大半天,渡船终于在港口靠岸了,莱茵哈特第一个下船,东张西望,目之所及,能看到的只有零星的破败的村落,还有一些煮盐人形成的棚户区,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他皱起眉头:“这真的是江苏吗?跟上海只隔了两百来公里,为什么给我的感觉却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李思明说:“这一带是饱受黄河改道、淮河肆虐之苦,天灾频繁,自然是富不起来的。” 陈其美说:“是的,这一带几乎每年都会发生天灾,简直是人间地狱,所以人都快跑光了。” 这年头的苏北确实非常荒凉,跟苏中、苏南比完全就是纽约与摩迪加沙的差距。就拿盐城来说吧,此时的盐城境内只有三个县,而非我们所熟悉的六县三区。那么另外三个县和三个区是怎么来?答案是在新中国建立后,奉命前去盐城垦荒的建设兵团和响应国家号召到那里去支援建设的知青形成的,三分之二的县、区行政区都是建国后才形成的,此时的盐城荒凉程度可见一斑。 为什么会这样? 答案是:淮河害的。 或者说是黄河害的。 在宋代之前,黄河主流在华北大地奔腾咆哮,滋润着华北大平原,最后在天津入海,当时的淮河流域风调雨顺,物产丰饶,那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人吃饱了就要找点事情折腾,当时淮河流域的青年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去当兵,用自己这一腔热血博取功名富贵,淮南精兵劲卒举世闻名。翻开汉唐典籍,淮南精兵的身影随处可见,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当时淮河流域的富裕————当时奉行的是“士非教不得征”,能入伍的都是从小就苦练武艺,并且在乡兵里磨练过数年的士兵,不管是苦练武艺还是扔下家里的农活跑去接受军事训练,都需要相当强的财力作支撑,穷光蛋敢这样玩就等着饿死好了。淮河流域在长达千年的时光里一直盛产精兵,只能说这个地方真的相当富。 到了宋代,在上流植被被破坏、水土大量流失以及宋朝打不过你我就挖黄河的神操作之下,黄河几次改道,最终掉头南下,抢了淮河的入海口,于是,淮河流域的老百姓的悲惨生活开始了。淮河是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这样一条大河不入海那绝逼得出大事,但它的入海口让黄河给抢了,上哪入海?只能一路辗转南下进入长江,借长江口入海。但这个入海口并不畅顺,再加上黄河带来的泥沙年年都在抬高河道、堵塞淮河的河道,这淮河的激流想出去就更难了,只能在河南、安徽、江苏境内咆哮翻滚,尽情发泄着怒火,可把沿岸老百姓给折腾惨了,下大雨它就发洪灾,下小雨它就发生旱灾,不下雨旱灾蝗灾一起来问候你,简直比半年没来大姨妈的女朋友还要恐怖。盐城好死不死的,也属于淮河流域,而且在淮河下游,那日子就更难过了。以前黄河在盐城入海,他们的日子不大好过,现在黄河改道山东入海了,日子就更难过了。 一条大河改道,带来的影响绝不仅仅是失去了那条河的河水那么简单,整个小气候都会因此而改变,苏北就是这样被折腾得欲仙欲死的。 莱茵哈特虽说是个中国通,但对这些事情却是一窍不通。他只觉得这地方很穷,穷得不可思议。他有些担心的问李思明:“李,你真的要投资这个鬼地方?这里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值得投资的样子!” 李思明笑:“这里地广人稀,你不觉得正是投资发展农业的理想之地吗?” 莱茵哈特说:“我是担心你没有办法在两年之内收回投资并且盈利!” 李思明嘿嘿一笑。光靠在苏北垦荒种地想在两年内收回投资并且盈利,那无异于天方夜谭,但是……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在两年内收回投资啊,他只是想拉起一个基本盘而已。至于欠韭菜们的钱,自然是用韭菜们的钱来还,手里有两万橡胶股,他怕毛?那股风潮一到,他不用花一分钱就能把债还清,操作得好的话还能狠狠赚一大笔。 “我对这里很有信心。”他说,“这是一块宝地,我肯定能在这里成就一番大事业的!” 莱茵哈特说:“希望你的信心一直都是这么足吧。” 李思明问陈其美:“老陈,今晚我们住哪?” 陈其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叫:“什么老陈?没大没小的,叫陈叔!” 李思明大手一伸,攀着他的肩膀,笑嘻嘻的说:“咱们谁跟谁呀,不用分这么清楚的……老陈,今晚我们住哪?” 这倒是个问题。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而这里离盐城足有近百里,到城里过夜那肯定是来不及了,上哪投宿去? 陈其美有些无奈的说:“到附近的镇上投宿吧,离港口近,也省得明天还要跑一趟。” 李思明大手一挥,说:“这主意不错,带路!” 完全拿老子当仆人了是吧? 陈其美好悬没一脚踹过去。 第69章 去看戏 离鱼港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小镇,叫海龙镇,是由渔民、煮盐工和做贩鱼贩盐的商人组成的,农民并不多————这一带的土地盐碱化比较严重,不适合耕作。海龙镇也就千把人,挺冷清的,但是在苏北,已经算得上是比较热闹的地方了。 陈其美来买地的时候在海龙镇投宿过,对那个镇子的情况自然是相当熟悉的,他熟门熟路的带着大家找到镇上唯一一家还算像样的客栈,顺利地开了好几个房间,总算是让大家避免了在野外喂一晚蚊子的厄运。 莱茵哈特对客栈的简陋和肮脏严重的不满意,对那精陋的饭菜就更加不满意了,吃饭的时候他不停的咕哝着:“我真不知道你们中国人是怎么想的,这渔港的位置和水深都很不错,完全可以建设成一个小型港口,供苏北一带的货物出海,为什么压根就没有人问津,任凭这么富饶的一片土地如此贫穷?搞不明白,真的搞不明白!” 陈其美说:“公爵,原本苏北的日子还是挺可以的,但是几十年前先是太平军,接着又是捻军,两场**下来,苏北就元气大伤了,再加上这几十年来苏北天灾不断,大量人口外逃,也就没有力气再去发展了。” 莱茵哈特有些吃惊:“你们官府都不管的吗?” 陈其美翻了个白眼:“官府的钱都当成赔款支付给你们这些列强了,哪里还有钱来发展苏北!” 莱茵哈特呃了一声,不说话了。 貌似中国这么贫穷落后,西方列强功不可没…… 客栈的生意不怎么样,老板也乐得清闲,于是端着一大碗饭菜过来和大家一起吃,人多吃东西更有滋味嘛。他对莱茵哈特颇为好奇,那金色的头发,那蓝色的眼睛,怎么看怎么觉得新奇。清朝被打开国门到现在已经有七十年了,中国老百姓也见多了洋人,不会再把他们当成妖魔鬼怪,但是每次看到还是会觉得很新奇。他笑着问李思明:“小伙子,你们是从上海来的?” 李思明应:“对,上海来的。” 老板一脸向往:“上海好啊,遍地是黄金,到处是高楼,哪里像苏北,除了天灾和遍地的马贼土匪之外什么都没有!我要是能搬到上海去过几天这样的好日子,死了也瞑目!” 陈其美说:“其实上海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上海也有大把穷人,每年冬天都会冷死一大堆人……那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 老板明显不信:“但我们这里有几个闯上海的年轻人写信回来,说上海遍地都是黄金,到了那里,只要肯卖一把力气,就吃喝不愁!” 陈其美只能苦笑了。以他的经验,那几个闯上海的年轻人在上海肯定混得不怎么样。越是混得不怎么样,越要在信里把上海描述成天堂,因为他们不愿意承认自己当初的选择是错的,更不愿意让人知道他们的落魄。嗯,就跟九十年代中国很多人削尖了脑壳往欧美发达国家跑,明明在那边混得还不如老家,也愣是将那边吹得天花乱坠,仿佛赌上一切跑到那边去是自己这一辈子最正确的选择似的。他们骗人倒还是其次,最主要的目的还是骗自己,因为不骗一骗自己就真的很难再坚持下去了。 “你们放着在上海的好日子不过,跑这兔不拉屎鸟不下蛋的鬼地方来干嘛?”老板很是好奇,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想不开的人。 李思明说:“我们啊,陪着这位洋大人过来旅游的。” 老板很是纳闷:“这洋大人还真是奇怪,要旅游就去苏杭嘛,往这穷乡僻壤跑有什么意思?”他想起了什么,又说:“不过你们的运气不错,正好赶上了一场盛事,也算不虚此行了。” 李思明好奇:“哦?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盛事?” 老板说:“张老爷过八十大寿啊,从淮安府那边请了戏班子,要唱三天大戏呢……对你们这些不差钱的爷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天大的福气喽!那戏班子里有个很红的角儿,那身段,那戏腔,真的绝了,活脱脱就一个从唐宋壁画里走出来的天仙美女哇!” 陈其美可不大信:“有这么夸张吗?” 老板说:“你去看过就知道我是不是夸张了。不过你们得赶紧吃饱了去,不然可占不到位子啦。” 听他这么一说,李思明倒是有了几分好奇。没辙啊,这年头的娱乐生活少得可怜,在上海还好,可以参加沙龙,或者到剧院里看看歌剧、话剧,听几出戏,或者去看一场拳击比赛,倒也凑合着能把漫长的夜晚给打发过去。但是到了苏北这种连根电线都找不着的鬼地方,这些一概没戏,这漫漫长夜,正不知道该如何消磨呢!听说有戏班子唱戏————重点是戏班子有个身段、唱腔、气质都极佳的角儿,他顿时就心动了,催着大家赶紧吃,吃饱了去看戏。 “我看你就是想看看那个角儿到底有多漂亮!”陈其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李思明的眼睛危险的眯起:“老陈啊,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啊?下次得注意一点,要知道,浅里也是有鲨鱼的哦!” 陈其美说:“臭小子,回头我告诉雨薇,看她怎么收拾你!” 李思明说:“你应该看看我怎么收拾她!” 陈其美对此深表怀疑:“收拾她?你敢?” 李思明脖子一缩:“不敢!” 这个是真不敢。两个人相处的时候都是宋雨薇偶尔气不过了动手拧一下他或者揪一下他的耳朵,他还从来没有对宋雨薇动过手。没辙啊,跟女人动手实在太没品了,打赢了便是“你算什么男人?”,打输了还是“你算什么男人!”,反正不管是赢还是输,你都不算男人,在你决定跟她动手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输了。聪明如他肯定不会犯这种错误的,两个人发生严重冲突,必须要动手解决的话,他一般都果断会选择跪下,绝不给宋雨薇发出“你算什么男人”这种灵魂拷问的机会。 玩笑归玩笑,大家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把饭吃完,然后兴冲冲的跑去看戏。跑得最快的就是莱茵哈特,这位公爵对中国民间那些优雅的艺术挺感兴趣,一听说有戏看就坐不住了,两条大长腿迈开来,一步顶李思明两步,李思明跟在他后面,真不是一般的苦逼。 戏台的位置很好找,压根就不用找人问,沿着锣鼓笙箫之声找过去就行了。只是他们来得有点儿晚了,等他们来到的时候,戏台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让前来看戏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些人实在是找不到位置了,居然爬到树上去,像介香瓜一样挂在树上等着大戏开场。这戏还没有正式开场呢,气氛便如此热烈了,很难想象当正式开场之后会热闹成什么样。正如老板所说,看一场戏对那些不差钱的城里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于这些穷地方的老百姓,却是非常难得的享受,没有人愿意错过。 莱茵哈特有些沮丧:“哦,我们来晚了,没有位置了!” 陈其美淡定的说:“给我两分钟,马上就能帮你们找到位置。”打了个手势,随行的一名青帮高手大步流星走到前排,跟第一排几个坐在长椅上的观众说了几句话,那几个家伙一个个笑逐颜开,起身便走。这位高手大步过来,对陈其美说:“老大,拿到座位了!” 陈其美对李思明和莱茵哈特作了个请的手势:“请!” 李思明看着那几个笑嘻嘻的让出座位的家伙,有点儿好奇:“老陈,你是怎么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让位的?” 陈其美说:“给一块大洋,别说让他们让位,让他们叫自己老婆帮我们洗脚都没问题。” 李思明:“……败家子!” 确实是败家子。听老板说,这戏班子给张老爷唱三天戏,酬金是五块大洋,由于是托了当地一位秀才说合,少不得还得分这位秀才一块,也就是说整个戏班子辛辛苦苦唱三天气,除去吃住,也就挣个四块大洋。陈其美倒好,只是为了买几个位置就甩出了一块大洋……要是让那些唱戏唱到声音都沙了的戏班演员知道了,非哭出尿来不可。 不管怎么样,能搞到位置总是好的,他和莱茵哈特、陈其美三个开开心心的落座。韩小七和几个青帮高手则坐在他们后面那张长椅上,看戏还是其次,最主要就是防备有人暗算几位老大。 虽然这种可能性是非常小的。 戏台四周都挂了很多灯笼,一来增添几分喜庆气氛,二来也可以照亮戏台……没电嘛,只能这样。这戏剧可不像流行歌,闭着眼睛听就行了,戏剧不行,唱只是其中一部分,角色的动作、步法乃至眼神,都是表演的一部分,如果看不到,看不仔细,一出戏的味道就差了许多,所以那红彤彤的灯笼真不能少。 只是,这么多灯笼,总给李思明一种有人要洞房的感觉…… 第70章 不要死,当兵去 不远处起了一阵骚动,万众瞩目中,一位身穿紫色丝绸华服、戴着员外帽的老头在两个小丫环的搀扶下颤巍巍的来到前排仅剩的空位坐下,几个身材高大、衣服料子材质相当不错的中年男子紧随其后,不用说,这位就是今天的主角,过八十大寿的张老爷了。 张老爷拥有两千来亩的良田,放到苏中、苏南算不得什么,但是在苏北这人烟稀少、兔不拉屎鸟不下蛋的鬼地方,却是一号大人物了。他把这些田地租给佃户种,每年都能收不少租子,同时还做贩盐的生意————在这个时代,贩盐绝对是暴利,几十年的惨淡经营,张家积累起了一份还算丰厚的家当。在上海那些富豪面前,他们这点身家连个屁都不算,但是在盐城这些泥腿子面前,他们还是可以摆摆排场的。 随着老爷子落座,戏台的帷幕徐徐拉开,大戏开锣了。今晚要唱的是《十八相送》,淮扬剧里经久不衰的经典曲目,讲的是梁山泊和祝英台的故事。对于蛋蛋后来说可能很陌生,但八零后和九零后肯定不会陌生的,没在电视上看过也在收音机里听过,越剧、粤剧、淮剧、京剧、豫剧、黄梅戏、牵丝戏、皮影戏……好像就没有哪个剧种、戏种里找不到这两位的故事改编的曲目。不过戏班都是用地道的建湖话表演,好听是好听,但李思明一句都听不懂,有点小郁闷。莱茵哈特这货同样是一个字都听不懂,却听得非常入神,面带微笑,不时还轻轻鼓掌,真不知道这出戏哪里戳到了他的G点。 这时,全场一阵欢呼,身材窈窕的大美女祝英台出场了。扮英祝英台的肯定是一位大美女,她妆容端庄,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俏丽中带着妩媚,妩媚中又有着俏皮,美,真的太美是,是那种能让腐女中指都硬起来的那种美,甫一登台,都还没有开口唱呢,就博得了满堂喝彩。 李思明眼睛一亮,啧啧,这身段,这气质,真是绝了哦!就是妆化得浓了点,看不清本来面目了。听说有不少戏班可以男子扮演美女,化了妆之后那唱腔、身段、舞姿、眼神,简直比女人还要女人,所以啊,咱欣赏一下就好了,千万别冒冒失失的跑上去表白,不然辛辛苦苦娶得美人归,洞房花烛夜才发现人家的掏出来比你还大可就太悲剧了。 莱茵哈特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位风姿绰约,把祝英台的妩媚娴雅、聪颖慧黠演绎得淋漓尽致的青衣,脸上满是惊叹。一出唱罢,他扭头对李思明说:“优雅的艺术,优雅得令人惊叹的艺术!” 李思明问:“你听得懂?” 莱茵哈特说:“听不懂。” 李思明说:“听不懂你还惊叹个不停干嘛?” 莱茵哈特说:“音乐是可以跨越国界、跨越语言障碍,直达人心的,你不能说我听不懂她唱什么就质疑我欣赏它的权力。” 好吧,你境界高,惹不起,惹不起! 陈其美笑说:“小李啊,你这欣赏水平得提高一点啊!都腰缠万贯了,见识还跟个泥腿子一样,这怎么行呢?会被人嘲笑的!” 李思明没好气的说:“谁嘲笑?谁嘲笑我就让他教会我建湖话!” 陈其美给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才不会告诉李思明,其实他也听不懂人家在唱什么…… 谈笑中,第二幕又开始了,全场安静下来,继续欣赏这精彩的戏剧。 戏台上,凄美的爱情故事随着那婉转空灵的唱腔娓娓道来,呆书生梁山伯和女扮男装的祝英台在书员里同窗苦读,最终倾心、相恋。祝英台返乡,梁山伯依约带着仆人兴冲冲的上门想提亲,却得知马太守已经先下手为强下了聘礼……这个呆书生顿时呆若木鸡,如万箭穿心。一个呆书生哪里斗得过位高权重的太守?最终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儿吉时临近,即将嫁入马家,心如刀绞之下呕血而亡。祝英台得知后如五雷轰顶,不顾一切奔到他坟前放声大哭……这段故事极为凄美,把弱者面对强权时的无力,相爱的人儿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面前的绝望表达得入木三分,在场不少人眼角都泛起了泪花。他们不一定被太守抢过女人,但是让豪强鱼肉是绝对少不了的,扎心哪! 李思明也被吸引了,准确的说是被那名青衣给吸引了。在二十一世界领教了太多太多用QQ抠图、瞪眼神功和念1234做台词的神一样的表现,给虐得怀疑人生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识到原汁原味的戏剧的魅力,就这么几个人,布景也是一成不变的,连电灯都没一盏,然而却硬是将一段流传千古的爱情故事给演绎得淋漓尽致,以至于他都有一种穿越时空,亲眼见证了那段苦命人的故事的错觉。当看到绝望的祝英台万念俱灰,一头撞向梁山伯的墓碑殉情的时候,这货情不自禁的跳了起来,发出一声大吼:“不要死!去当兵!扛枪回来**这帮狗娘养的!” 此时台下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在抹眼泪呢,他嗓子又大,这嗷的一声,顿时就压倒了鼓乐之声,响彻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声集中到他的身上,就像是在看一只突然冒出来的沙雕。那完全沉浸在凄美的爱情故事中,表现一直堪称完美的青衣也受到了惊吓,脚步一滑,差点就来了个狗啃屎。本来按以往的剧情安排,她只需要轻轻碰一下墓碑然后躺下,就算是死了,可这次由于受到惊吓,没能及时收住脚,用力过猛,咚的一下将那个充当道具的墓碑给生生撞飞了…… 尴尬,能让人社会性死亡的尴尬! 出了这样的失误,这戏是彻底唱不下去了,青衣有些狼狈的站了起来,瞪着李思明露出两排细细白白的牙齿,一露要咬人的样子。那几个演得正投入,让这货给搅了的角色也怒形于色,瞪着李思明,连鼓乐之声都停了下来。年近五旬的戏班班主从幕后走了出来,冲李思明的拱手,面色阴沉:“这位朋友,不知道我鲁家班哪里得罪了你?” 李思明尴尬万分,干笑着说:“没有没有,这戏太精彩了,我看得太投入了,一个没控制住就嚎了这么一嗓子,给戏班造成了干扰,我深表歉意,愿意赔偿一切损失。” 班主可没那么容易糊弄:“我看你就是成心来砸场子的!” 李思明叫起屈来:“真没有啊!我刚才都看得入迷了,怎么可能砸你们场子!方才真的是无心之失,抱歉,抱歉!” 陈其美也站了起来,向班主一拱手,说:“班长,当真是对不起了,我这朋友脑子有点问题,经常拎不清轻重,干扰了戏班唱戏,真的万分抱歉。”探手入怀掏出几块银元递了上去:“小小意思,聊表歉意,还望班主息怒。” 他态度很好,再加上白花花的银元,一下子就浇熄了班主的怒火……说来说去还是银子好使啊。班主收下这笔钱,又瞪了李思明一眼,说:“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何家班可不欢迎他了!” 陈其美说:“不会有下次了,一定不会有下次了。” 李思明抿着嘴,满心的不爽。他也没想到嚎这么一嗓子会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不仅让班主训了一通,还得赔好几块银元……好几块银元哟!上海一个工人勤勤恳恳干一个月收入也就这么多,就因为这一嗓子喊出去,没了,能不心疼吗?赔了钱还不算,还让陈其美嘲讽脑子有问题,这真的有点儿过份了。 他压根就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他就是看不惯大戏里那些才子佳人遇到个恶霸便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窝囊样。有寻死的勇气,却没有跟人家拼个鱼死网破的胆量?孬种!秦汉隋唐时那种名士态度稍稍差了一点,门客就觉得蒙受了奇耻大辱要翻脸的雄烈哪去了?人家抢你老婆啊,你不想办法把老婆抢过来,去寻死?就算一时抢不过,你去当兵啊,花几年时间攒些军功,拉一支部队回来报仇啊!怎么着也比就这么窝囊的死掉,然后老婆成为别人的新娘强吧? 没出息! 对,以后让他做编剧,他一定要改写剧情,让梁山伯去当兵,当上将军带着大军回来**马太守全家,这才叫励志! 好吧,我们的李大编剧让小时候看的武侠小说给荼毒得不轻,在他看来,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有仇必报,有冤必申,尤其是这种夺妻之恨,就算是死也得狠狠咬对方一口才能瞑目啊。那个畏于强权,只会哭哭啼啼,最后郁郁而终的梁山伯在他眼里就是个窝囊废,祝英台喜欢他,一片真心算是喂了狗了。 只是,不知道将来他魔改过后的《梁祝》还能不能看? 这是个问题! 第71章 中国的蚊子很聪明 赔了好几个大洋,又说了一堆的好话,这事总算是过去了,不过气氛也给破坏得一干二净了,班主草草宣报今天的演出结束,看戏的观众大为扫兴,一路骂咧咧的离场,弄得李思明尴尬不已。 回去的路上,陈其美数落他:“你说你到底哪根筋不对劲?人家正演到最凄美处,你突然嚎一嗓子不要死,去当兵,扛枪回来干他娘的,这不是成心要砸人家场子吗?得亏是个小戏班,给点钱就算过去了,如果是苏州、杭州、上海、北平那些大城市有名的大戏班,非把你腿都给打断不可!” 韩小七这货居然也不帮老大说话了,一本正经的点头赞同:“对,这样子吆喝纯属捣乱,真的会被打断腿的!” 李思明咕哝:“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怂包样!人家都横刀夺爱了他们也不知道反抗,只会寻死,我呸!什么凄美?明明就是怂!” 陈其美一脸崩溃:“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脑回路独特啊?反抗?一个是穷书生,一个是太守,反抗就是找死!” 李思明说:“谁说穷书生就不能反抗了?谢艾听说过没有?陈庆之听说过没有?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书生,然而一个打得羯赵闻风丧胆,一个带着七千人把北魏的国都都给铲了!无能就是无能,少拿文弱书生来搪塞!” 陈其美是彻底无话可说了。这货脑后是长了反骨的,天生就是不安分的主,相信让他来当梁山伯,如果马太守敢抢他妹子,他真的敢纠集四邻八乡的青壮反他娘的,看谁狠!这么一个货看梁山伯和祝英台不顺眼……貌似还真是情有可原。 莱茵哈特也一个劲的抱怨李思明不应该瞎嚷嚷,害得他没能看成最精彩一幕,实在是莫大的遗憾。李思明让他念叨得烦了,说:“好啦,我的好公爵,别念叨了,大不了等他们给张老爷唱足三天之后,我再请他们给你好好的唱一场,行了吧?” 莱茵哈特这才满意:“这还差不多!” 然后,心满意足的公爵大人很快就哭了,哭得很伤心。 被客栈里的蚊子叮哭的。 此时正值盛夏,气候闷热而潮湿,那蚊子简直是铺天盖地的,客栈客房里那破破烂烂的蚊帐根本就招架不住。而且客栈里的蚊子似乎很聪明,难得来了一个洋鬼子,它们一窝蜂的上,争先恐后的要品尝西餐,把公爵给叮的嗷嗷叫。而住在公爵旁边的李思明却屁事都没有倾听着公爵痛苦的嚎叫,他面带微笑睡的那叫一个香啊,呼噜打的震天响…… 第二天早上七点,李思明懒洋洋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出去吃早餐。碰到公爵,他顿时就吓了一大跳:“我去,公爵,你怎么肥了一圈了!?” 公爵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皮子肿胀,脸上大包小包密密麻麻的,一把子辛酸泪呀:“别提了,这里的蚊子实在是太可怕了,我刚躺下它们就一窝蜂地涌过来围着我叮,怎么赶都赶不走,我在床上躺了多久,它们就叮了多久,随便翻个身都能压死十几只……太恐怖了,实在是太恐怖了!”想起昨晚被铺天盖地的蚊子围着叮的可怕场面,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心有余悸:“李思明,我们必须尽快把事情处理完然后回上海,这个鬼地方,我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呆了,我怀疑如果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不出三天我就要被苏北的蚊子给吸成木乃伊了!” 李思明一脸惊讶:“那蚊子有这么可怕吗?我昨晚一个蚊子都没看到耶。” 莱茵哈特瞪圆了眼睛:“你一个蚊子都没看到?” 李思明指着自己的脸:“你看看我的脸,像是被蚊子叮过的样子吗?” 莱茵哈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只见他那张脸白白净净的,别说肿包了,连个红点都看不到。再看看自己那张肿得跟猪头差不多的脸,他悲从中来:“为什么你的房间一个蚊子都没有?” 陈其美也从楼上下来了,神清气爽的:“我的房间也没有蚊子。” 莱茵哈特发出一声嚎叫:“也就是说所有的蚊子都跑来叮我了?” 李思明和陈其美不约而同的点了一下头,脸上分明写着四个大字: 幸灾乐祸。 莱茵哈特愤怒了,捶着桌子怒吼:“老板,你给我过来!” 李思明代为传达,老板赶紧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客人有什么事啊?” 莱茵哈特指着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愤怒的叫:“有什么事?你还好意思问我有什么事?你看看我这张脸,你再看看他们的,我都快让蚊子给叮死了,他们屁事都没有!大家都交一样的住宿费,你凭什么把一个蚊子都没有的房间给他们,把蚊子多得要死的房间安排给我?凭什么?歧视我是外国人是吗?” 老板看看他那张脸,再看看陈其美和李世民,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不是啊,客栈里所有的房间都有蚊子的,来投宿的客人没少抱怨,说他们快让蚊子给叮死了……” 莱因哈特拍着桌子叫:“所有的房间都有蚊子?那这两个货为什么啥事都没有,我就被叮得这么惨!” 老板憋着笑说:“这个我真不知道啊。” 李思明举手:“我知道!” 老板和莱茵哈特不约而同的盯住他:“你知道什么?” 李思明说:“我知道为什么只有他的房间里有蚊子!因为他是这个客栈这开张以来第一个入住的外国人,难得碰到一顿西餐,那些蚊子自然馋得很,所以都不鸟我们了,争先恐后的过去叮他……” 陈其美正在喝豆浆呢,听到如此精彩的解释,顿时噗的一声,把嘴里的豆浆喷的满桌子都是,剧烈的咳嗽着,差一点就喘不过气来了。 李思明瞪着他:“你这是什么反应?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陈其美连连咳嗽:“对对对,你说的太对了……咳咳咳咳咳……” 老板憋着笑,深深的点了一下头:“这个说得通!” 莱茵哈特瞠目结舌:“中……中国的蚊子有这么聪明?” 李思明煞有介事的点着头:“中国的蚊子就有这么聪明。” 莱茵哈特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也就是说如果我继续在这里住下去,它们会继续叮我,整晚不停的叮我?” 李思明和陈其美一起点头:“对。难得来了一顿西餐,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莱茵哈特趴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崩溃的哀叫声:“我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了,我要回上海,我要回上海!” 然而李思明却很希望他继续待在这里,这样整个客栈的蚊子都会去找他,不会来找自己,等于变相给自己驱蚊。这么好用的纯天然驱蚊器,谁舍得轻易放他走?他说:“公爵,恐怕短时间之内你是回不了上海了。” 莱茵哈特两眼泪汪汪的问:“为什么?” 李思明说:“原因很简单啊,如果你们的拖拉机性能能满足我的需求的话,接下来将会有数百上千辆的工程车辆要交付,这么大的单子,当然得你自己来抓,不然的话很容易出差错的……有这么重要的任务在身,你以为你还能继续呆在公共租界里,悠哉悠哉的混日子吗?” 莱茵哈特顿时就傻了眼。是啊,这些工程车辆有相当大一部分还是他的家族企业出厂的,这么大的订单交给谁他都不放心,只能自己亲自来抓……也就是说在未来一段时间里,他得继续待在这个鬼地方,陪李思明一起被蚊子叮————准确的说是替李思明吸引蚊子的火力,让李思明睡个好觉…… 他瞪着李思明,见他笑得这么开心就来气,咬牙切齿的说:“我觉得你是在幸灾乐祸!” 李思明差点没一巴掌扇过去————这他妈不是废话吗? 莱茵哈特继续说:“而且我严重怀疑你千方百计让我留下来,不是因为工程车辆交付的事宜,而是想让我继续替你被蚊子叮!” 这回李思明真的想一巴掌扇过去了————这他妈不是废话吗? 莱茵哈特痛心疾首的总结:“你这家伙心眼实在是太坏了,为什么我以前总觉得你是个正直的人呢?看走眼了,真的看走眼了。” 李思明慢悠悠的说:“你没有看走眼,我确实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莱茵哈特捂着肚子,很不给面子的发出一声干呕。 李思明继续说:“眼下这种局面真的不能怪我,要怪就只能怪中国的蚊子嘴实在太刁了,看到西餐就一窝蜂的上……”他用手攀着莱茵哈特的肩膀,那笑容贱的可以:“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为了我们的赚钱大计,你留在这里替我吸引一下蚊子的火力不过分吧?再说了,这间客栈的蚊子等了几十年才等来这么一顿西餐,还没吃过瘾呢,你忍心让这些可爱的小生灵失望吗?” 莱茵哈特咬牙切齿:“你只管幸灾乐祸吧,等将来你到了我的国家,我一定会想办法请巴伐利亚的蚊子吃中餐的……我告诉你,德国的蚊子同样非常聪明!” 第72章 苦口婆心李大侠 货船要到中午才能到达港口,还有不少空闲的时间,所以吃完早餐之后,李思明又出去瞎逛了。这家伙懒得出奇,你就别指望他能废寝忘食的工作了,没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烧高香了。 这个小镇真的挺小,撒开腿走的话,三分钟就能从头走到尾了。镇上唯一称得上有钱的人,就是张老爷,一套具有相当规模的三进院落,在这破破烂烂的小镇里简直不要太气派。他还养着二三十号家丁打手,哪个穷鬼敢不交租,这些凶狠的家丁会在第一时间找上门来,轻则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搬走抵数,重则一顿毒打。在小镇居民的眼里,张老爷就是天就是地,一句话就可以定他们的生死。外地商人到小镇上来做生意,不第一时间去拜访张老爷,那肯定是不对的,很有可能会给自己招来大麻烦。 不过李思明并没有把这条地头蛇放在眼里,他我行我素惯了。如果张老爷是什么出名的人物,他肯定会第一时间过去拜访,但就这么一条只会在窝里横的地头蛇算个毛啊,鸟都不鸟他。 在镇上逛,游了一圈之后,没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他大为扫兴。看看时间还早,他问韩小七:“我们去海边钓鱼怎么样?” 韩小七很开心:“钓鱼?好啊,我最喜欢钓鱼了!” 李思明大手一挥:“找家伙!” 这两个家伙兴冲冲的买了鱼钩和鱼线找来竹竿做成吊钩,又到处翻石头找了一些蚯蚓,然后跑回客栈,向老板借了一个大桶,准备停当,斗志昂扬的朝着海边出发了。 可惜这两个家伙空有昂扬的斗志,技术却欠佳,在海边蹲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别说鱼,连只虾都没钓到。太阳越来越毒了,把他俩晒得满身是汗,难受得很,而那该死的浮标又一点动静都没有,韩小七都有点儿沉不住气了:“这海里的鱼怎么这么难钓啊?太气人了,在我老家想钓几条鱼可是很容易的!” 李思明问:“你们老家的鱼很容易钓?” 韩小七说:“很容易钓!把鱼钩撒下去,一会儿就能钓起一条大鱼了!也不知道这地方的鱼是怎么回事,我们都快让太阳晒死了,都没有一条上钩的!” 李思明说:“你们那个地方的鱼太傻,容易上钩,这里的鱼太聪明,所以不好钓。” 韩小七脸都黑了,想反驳,却不知道怎么反驳才好,只能鼓着脸生闷气。 又等了好一阵子,李思明见还是没有鱼来上钩,忍不住骂了起来:“我日他先人板板啊,这鬼地方的鱼都成精了是吧,都两个小时了,愣是没有一条上钩的!不钓了不钓了,越钓越来气!” 韩小七说:“不钓了,回家!”站起来一脚把盛着清水准备用来装鱼的那个桶踹飞,由此可见,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个小跟班也是一肚子火的,那个桶成了真正的出气桶。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呼喝声和咒骂声,李思明站起来遁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头发散乱,神色惊惶的朝这边飞奔而来,后面一群壮汉拿着绳索棍棒穷追不舍,咒骂声不绝于耳,都是让那女子赶紧站住,否则就把她装猪笼里丢进大海喂鱼。李思明眉头一耸,咕哝:“嘿,出来钓个鱼也能撞上这种事情,真够晦气的!” 韩小七盯着那群追那个女子的壮汉,眉头皱起,说:“这些人都是坏人。” 如此草率的结论居然得到了李思明的赞同,他用力一点头:“这么多大男人追一个弱小女子,肯定是坏人!” 韩小七兴奋地问:“那,少爷,我们要不要管?” 李思明说:“先看看情况再说。” 说话间,那女子离这边已经相当近了。被这么多人追赶,那女子只怕早就绝望了,径直往海边跑,存在就是跳海的心思,冷不丁的看到海边有两个青年男子,她的眼睛又燃起了一缕希望,拼尽全力朝李思明跑过来。她的身体底子相当不错,那么多壮汉居然都追不上她,气得从地上捡起小石头、土坷拉什么的照着她猛砸。这不,一块鸡蛋大的石头飞过来砸中女子的肩膀,她痛呼一声,扑倒在地,来不及站起来,她手脚并用奋力往前爬,一把抱住李思明的双腿,剧烈的喘息着,带着哭腔叫:“这位小哥,你行行好,救救小女子,小女子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 李思明愣了一下……这妹子的声音居然出奇的好听,哪怕喘息得厉害,哪怕带着哭腔,依旧是珠圆玉润,啧啧,真是一副好嗓子!他伸手把女子扶了起来,然后很悲催的发现,这位女子居然比他高出半个头!唉,那个让人一枪托夯死的倒霉催真的太不争气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的,长了十八年,才长到一米六五,而宋雨薇身高足有一米七,这位貌似也差不多!这纯粹就是身高上的辗压啊,跟降维打击差不多,让他有种泪奔的冲动。他咳嗽一声,问:“姑娘,你是何人?他们为何对你穷追不舍?” 那女子白白净净的瓜子脸上全是泪痕,哭出声来:“不瞒小哥,我是何家班的台柱王小曼,几日前受张老爷之邀从城里过来给他唱三天戏,昨天已经唱完了,今天正准备回去,谁知道一大早张老爷就派人把戏班给堵住了,强行送上银元一盘,说是给我的聘礼,要纳我回去做他第十八房小妾……” 李思明:“……” 昨晚看戏的时候他看见张老爷了,感觉那个老头子八十岁不止,走路都直打颤,都老成这样了,还想纳妾,而且是纳这种身高腿长、能跑能跳的妹子回去做第十八房小妾?真是不要脸,人家做你曾孙女都嫌大了!再说,就你这把老骨头,还硬得起来吗?纳妾?早点去选块风水宝地,订副楠木棺材,请个专业团队才是正事! 王小曼哭着说:“张老爷已经八十多岁了,年老体衰,也没几年好活了,小女子自然是不愿意从他的,据理力争,奈何张家人根本就不讲理,说班主收了他们的钱,我就是他们张家的人了……小女子知道是很难脱身了,趁他们不注意逃了出来,打算跳海一了百了,谁知道被他们发现了,穷追不舍……”她越说越伤心,越说越害怕,眼看张家人已经把他们给团团包围了,噗嗵一声跪到地上,连连磕头:“两位小哥,你们行行好,救我一命,我愿意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 一个身材粗壮的大汉挥了挥手中的棍棒,喘着粗气冷笑:“我说这贱人怎么死活都不愿意从了老爷,趁我们不留神就逃了出来,哪都不去,径直往这边跑呢,原来是来找靠山的!” 一个同样粗壮的大汉狞笑:“可惜,这两个小鬼可保不住她!姓王的,识相的就是乖乖的起来跟我们回去,我们在老爷面前美言几句,不追究你逃跑的事情了,如果不识相,我们就只能打断你的腿再把你拖回去了!” 王小曼吓得浑身发抖,魂不附体。 李思明扶起她,语重心长的对她说:“姑娘,其实你应该答应嫁过去给那老不死当小妾的。” 王小曼面色煞白:“小哥,你……” 李思明说:“你想想看,那老不死都八十多了,走一步颤三颤,还有几天可活?没准你刚过门他就白眼一翻腿一蹬,翘了,你不仅不会损失一根汗毛,还能白白分到一份家产,这是多么划算的事情啊!这样的好事我天天烧高香求神拜佛都求不来,你遇上了,第一反应居然是溜之大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王小曼原本还以为他要劝自己从了张老爷,可是听到他这番大道理,再看看他守财奴失去了一大笔钱般痛心疾手的神情,顿时噗一声就喷了。我的老天爷,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活宝啊,这张嘴简直就气死人不偿命! 李思明的大道理还没有讲完:“你还笑?换我是你,哭都来不及了!这样的机会,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哟,错过了可就没有了!唉,一大笔钱送到你面前你都不会捡,活该你跟着戏班东奔西走风餐露宿一辈子!” 张家人见这家伙越说越不像话,顿时就火了。那拿着绳子准备绑人的大汉凶狠的吼:“臭小子,你咒谁死呢?我看你是想死是吧?” 李思明两手一摊:“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们这些狗奴才也真是的,你们老爷都七老八十了,走几步浑身的骨头都能散架,还闹腾着要纳妾,你们也不管一管!你们看看这妹子,跑起来跟一阵风似的,显然是练家子的呀,就不怕洞房花烛夜她一个想不开,照你们老爷那再也硬不起来的玩意儿狠狠踹上一脚,让你们老爷提前十天半个月去找阎王爷喝茶?照我说啊,为了你们老爷那把老骨头着想,你们还是别勉强她了,回去告诉你们老爷人没抓到,放她走吧,这样对她好,对你们老爷好,对你们老爷那些姨太太更好!” 第73章 你那叫枪吗? 有时候好心不一定有好报,李思明为张老爷的健康着想,苦口婆心的劝那帮家奴不要再为难王小曼,免得把王小曼抓回去过门没两天张老爷就翘了,也算是一片好心了,然而那帮家奴不仅不领情,还一个个怒冲冲的,恨不得剁了他! 拿绳子的那位怒吼:“臭小子,居然敢咒我们老爷死?我看你是活腻了!给我上,打断他的腿把他扔海里喂鱼!” 一众家奴齐齐应喏,骂咧咧的抄着家伙扑了上来。张老爷可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这小子居然敢当着他们的面口口声声咒张老爷死,叔可忍,婶婶都不能忍呀!必须打断腿丢进大海里喂鱼,否则张家颜面何存? 王小曼见这么多人扑上来,吓得魂不附体,韩小七却很淡定的从背后那个放武器的袋子里抽出两根一米长、握手处有鸡蛋那么粗,末端却有鹅蛋那么粗,还缠了好几层粗铁丝的棍棒,递了一根给李思明:“少爷,放开手脚打吗?” 李思明挥了挥这根棍子,感受一下它的份量,颇为满意的点了一下头:“放开手脚打,别往脑袋招呼就行了。” 这棍子足有一公斤重,再加上缠了粗铁丝,以他和韩小七的膂力,往脑袋来一下真的能把人的天灵盖都给打碎的…… 韩小七用力点头:“知道了!”嗷的大叫一声,抡着棍子迎着那帮张牙舞爪的家奴猛冲上去,那嚣张的姿态,像极了一条脱了缰的藏獒。 藏獒脱缰……那肯定是要咬人的,甭管是一个还是一群! 那帮家奴还真没想到这两个愣头青都被包围了,居然还敢抄家伙反抗。他们在镇上横惯了,十几二十号人拎着刀枪棍棒一露面,镇上的居民就吓得瑟瑟发抖,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捏死个人跟捏死只蚂蚁似的,何曾见过这样的愣头青,明明两个人被二十多号人包围了,也二话不说抄家伙就上!微一愣神,韩小七已经冲到那个拿绳子的家奴面前。在社会底层混了十几年,韩小七自然是学到了不少东西,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家奴不同寻常————因为他拿的是绳子。这种场合下拿绳子的家奴自然是有点身份地位的,毕竟将主人要抓的人绑起来拖到主人面前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情,领到的赏钱也会多一些,这样的美差自然是那种有点身份的家丁的专利,一般的家丁可没有这权力。都说射人先射马,打群架,不挑头头下手挑谁? 啥都别说了,照面就是一棍! 那个拿绳子的家奴自然不会冲在最前面,正如韩小七所料,他可是有点身份的,是张老爷的亲信,打架这种事情自然不会身先士卒。等大家打得差不多了再上去补两棍,然后趾高气扬的指使爪牙们处置那已经给揍得爬都爬不起来了的倒霉蛋,这才是一个亲信应该做的事情嘛!可谁曾想韩小七这么剽悍,一个箭步就从两名家奴中间穿了过去,冲到他的面前!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那根狰狞的棍棒已经夹带恶风重重的砸到了他的肩膀上,他分明听到了自己肩骨破裂的脆响…… “啊!!!” 一声惨叫轰轰烈烈的响起,这名颇有点身份的家奴脸目扭曲,五官揪成一团,扔掉绳子捂着肩膀倒在地上,嚎得那个惨烈啊,让还没有中招的家奴都头皮发麻! 李思明也动手了,一侧身便闪过了一根劈头砸下来的大棒,飞起一脚正中对方小腹,那货顿时感觉自己肠子都要断裂开来了,扔掉大棒捂着肚子蜷成个虾球装,还没有消化完的早餐从鼻孔里喷了出来。李思明可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笑嘻嘻的冲他说了一句:“哈喽!”棍棒抓握端重重的搠在那家伙的背心,那家伙嗷的一声,好像浑身骨头都散架了的草蛇一样趴在地上,只剩下抽抽的劲了。 李思明不再理睬这个倒霉蛋,脚尖插进沙子里猛地踢起,扬起一大蓬细沙,好几名抡着大棒照他砸过来的家伙让细沙扬了一脸,顿时有眼难睁,哇哇大叫。李思明也不客气,一句哈喽就一棍子,当他说完五句哈喽的时候,那五个眼里进了沙子的家伙全部被夯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了。 王小曼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原本她只是在绝望之下把李思明和韩小七当成了救命稻草,求生欲使然而已,并没有奢望这两个愣头青能护住自己的,被包围的时候她已经决定了,如果这两个愣头青有危险她就跟这帮家奴回去,不能连累他们。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两个愣头青居然这么能打,明明是被家奴们包围了的,却愣是给人一种狮子进了羊圈的感觉,一棍一个小朋友,一脚又踹飞一个,别人的棍棒拳脚落到他们身上他们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可家奴们挨了他们一棍或者一拳一脚,就爬都爬不起来了…… 老天爷,莫不是你看我可怜,特意派了两个大救星下来解救我?谢谢,谢谢,以后我再也不骂你无眼了! 王小曼决定不再骂老天爷,可那帮家奴却发自内心的想骂一句老天无眼……他们这是招谁惹谁了?无非就是抓一个不愿意嫁给老爷当小妾,偷偷逃跑的戏子而已,这种事情他们都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业务熟练得很,从来就没有出过差错的;戏子找了两个愣头青求救?嗯哼,这情节也挺熟悉,以前他们抓人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早就了然于胸了。可是……可是老天爷为毛把两头狮子送到他们面前来啊!明明是他们二十来号人包围了李思明和韩小七两个,可他们却有一种绵羊遇到了雄狮的感觉。这两个愣头青力气之大,武艺之精熟,出手之狠,完全超出了他们最夸张的想象,他们看着是身也发抖,腿也哆嗦,哪里还有半分欺负普通老百姓时的威风?就差没有扔掉手里的家伙蹲到墙脚抱头蹲防了。 李思明越打越来劲,他最喜欢捏这些软柿子了,一棍一个,打起来手感倍儿棒。他也挨了好几棍,不过硬气功练得到家,屁事都没有,反倒是拿棍棒砸他的人感觉自己砸中的不是人,而是一根石柱,给震得虎口发麻。他砰砰两棍,又夯倒了一个,现在他前后左右已经空了,躺倒一大片,没一个还站得起来的。他举着血迹斑斑的棍棒嚣张地叫:“还有谁?站出来面对我!” 中二之气,喷薄而出。 身后有人叫:“小子,你很嚣张是吧,啊?” 李思明说:“比你们还嚣张!”猛一转身,然后就愣住了: 有个家奴端着一支火铳,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火绳已经点燃了,只消扣下板机,枪口就会喷出火舌,铅子劈头盖脸的扫过来把他打成一张烂布! 靠,大意了,居然没有留意到这帮狗东西有人带枪! 那帮给打得满地找牙的家奴见状顿时来了劲,拿绳子的那个捂着肿起老高的肩膀,嘶声叫:“来福,开枪!给我开枪打死他!” 拿着火铳的那位不免有些迟疑,他拿枪恐吓过不少人,但真让他扣动板机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打死,这种事情真没干过哇! 就这么一迟疑,李思明便反应过来了,狞笑:“来福?你叫来福,老子就是常威!你那叫枪吗?我告诉你,这才叫枪!”右手往腰间一抹,一支二十响的毛瑟手枪出现在他手中,枪口指住了来福。 这下子,来福顿时就傻了眼! 韩小七也夯倒了最后一名对手,看到有人拿火铳指着李思明,眼珠子顿时就有点儿红了,也拔出一支毛瑟手枪指向来福,怒吼:“龟孙子,把枪给老子放下,不然老子一枪打爆你的脑壳!” 来福让两支毛瑟手枪指着,两条腿顿时就像扔进热水里的粉条,越来越软,越来越软……他两手哆嗦,望向拿绳子的那位,带着哭腔叫:“张三,怎么办啊?” 张三面目扭曲,咬牙切齿的叫:“还能怎么办?开枪!打死他们!” 李思明慢悠悠的说:“他坑你呢。” 来福牙齿直打架,脑海一片空白。 李思明说:“你枪里装的应该是铅子吧?这玩意儿打鸟还行,想打死人,威力可不大够哦!就算我挨你一枪,顶多也就是重伤,但我给你一枪,你可死定了!” 韩小七赞成:“这一枪要是打在脑袋上,你天灵盖都得被掀飞,血液脑浆撒得到处都是……你可想清楚了,你只有一支枪,而我们有两支枪顶着你,你开一枪不一定能打死人,而我们只要一枪就能打到你脑袋开花,这样的买卖你确定要做?” 来福抖得更厉害了。 张三差点没给气死,怒骂:“来福,别听他们胡说八道!这是张家的地盘,他们不敢开枪的!你开枪,打死他们!出了事我替你兜着!” 李思明淡定的说:“你不用替他兜着,替他收尸就行了。” 来福崩溃的大叫一声,一个箭步冲到张三面前,抡起枪托往他身上猛砸,边砸边骂:“开枪开枪,开你妹啊,敢情死的不是你是吧?啊!?” 几枪托下去,张三便满脸是血,不省人事了。 第74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那鸟铳看着老掉牙,但份量可不轻,少说也有个八到九斤重,抡起来砸人威力十足,几下下去张三就给打得没了半条命,倒在地上只剩下吐血泡的份了。他今天可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满以为带人抓一个逃跑的女孩子是很轻松的事情,没想到半路杀出了这么两个程咬金,人没抓成还招来了一顿毒打,骨头都给打断了好几根! 来福几枪托将这个一个劲逼着他开枪跟李思明以命换命的混蛋打得半死不活之后,很干脆的丢掉火铳,然后跪地求饶,一系列动作极为流畅,熟极而流,显然没少干。随着他跪下,张家这帮家奴算得上是全军覆没了,没有一个还爬得起来的,横七竖八的躺满一地,捂着伤口直哼哼,又是愤怒,又是恐惧的瞪着那两个楞头青。 所有人心里都充满了疑惑。这两个愣头青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居然敢跟张家的人大打出手?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扫张家面子的! 韩小七收回手枪,瞅着那帮正在哭爹喊娘的倒霉蛋,一脸不屑:“就这两下便全都倒了?我还没打过瘾咧!起来,陪我再打一场!” 李思明也明显没打过瘾:“对,我也没打过瘾,起来陪我再打一场!” 那帮家奴一听,顿时哭喊得更响亮了。他们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两桶缠着铁丝的棍棒重重地砸在身上时那骨仿佛筋骨都要断裂开来的可怕痛楚,只一棍就痛得他们几乎灵魂出窍了,还站起来陪这两个疯子打一场?那他们还有命在的? 韩小七见这帮家伙只顾着哭天抹泪,愣是没有一个敢起身迎战的,不由得大为扫兴,冲地面重重的呸了一下:“孬种!就你们这样的臭鱼烂虾也敢耀武扬威欺男霸女?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李思明语重心长的说:“他们很明显是欠缺社会的毒打……” 王小曼这阵子总算是回过神来了,花容失色,叫:“两位小哥哥,你们闯大祸了!” 李思明饶有兴趣的问:“我们闯大祸了?怎么说?” 王小曼说:“张家可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恶霸,平日里横行不法,上交府衙官僚,下结帮派流氓,颇有势力,横行霸道惯了,谁敢得罪他们,准会被整到家破人亡的!你们居然把他们的人打得这么惨,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还是赶紧逃吧!” 李思明故作惊恐:“我去,张家的势力有这么大?完蛋了完蛋了,这回老子可真的闯大祸了!” 王小曼说:“所以你们还是赶紧跑吧,有多远逃多远,千万别回来了,不然让张家找到你们,你们可死定了!” 李思明哭丧着脸说:“可是我的产业通通都在盐城,我要是逃了,这些产业岂不是都打水漂了?” 王小曼哭笑不得:“你可真会说笑!看你这年纪,二十岁不到吧?能靠出卖力气混个肚饱就算不错了,还你的产业通通都在盐城?听我的,赶紧跑,多在盐城逗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李思明两手一摊:“但是我没钱啊!” 王小曼咬着嘴唇,说:“我有!” 李思明两眼放光:“你有?” 王小曼说:“我这些年四处唱戏,攒了一些钱,也认识了一些朋友。这祸是我闯下的,我不能扔下你们不管,这样,我们一起逃跑,路上的食宿费用包在我身上,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再分手,你们看怎么样?” 韩小七同样两眼放光:“听起来不错啊!”逃亡这种事情他再熟悉不过了,当初一路从佛山逃到上海,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也积累了大量逃亡的经验。遗憾的是当初他没有碰到以一个像王小曼这么好心的女孩子,愿意包下逃亡途中的食宿费用……真是莫大的遗憾。 李思明也用力点头:“听起来确实很不错的样子!” 王小曼见这两位仍然老实在在的,急得直跺脚:“那还等什么?赶紧逃啊!你看,那边那么多人过来了,再不逃可就来不及了!” 李思明说:“都是我的朋友,逃跑之前得先跟他们说一声,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说话间,陈其美已经带着几位青帮高手赶到了。他本来正呆在客栈里跟莱茵哈特探讨咖啡和茶这两种东西方极具代表性的饮料哪个正强一点,两个人热情对喷,喷得正来劲,听闻李思明在海边跟人打起来了,吓了一大跳,赶紧带人十万火急的赶过来。等他赶到的时候才发现战斗已经结束了,李思明屁事都没有,只是鼻有点青,脸有点肿而已,而围攻他的那帮家奴一个个蜷曲在地哀号,要多惨有多惨。他松了一口大气,问李思明:“没事吧?” 李思明漫不经心的说:“没事,而且难得舒展了一下筋骨,别提多舒服了。” 那帮家奴闻言嘴一扁,直接哭出声来。你们倒是舒服了,可我们可就惨了,命都快没了半条! 陈其美目光投向王小曼:“这位是……” 李思明说:“何家班的台柱,叫王小曼,听说张家那个老不死人老心不老,要强行纳她作第十八房小妾,她不愿意,就逃了出来,这帮家伙紧追不舍,结果让我们给撞上了。” 陈其美有种翻白眼的冲动:“然后你就路见不平一声吼,和韩小七两个把他们给包围了,一顿毒打把他们全部打倒在地?” 李思明说:“没有的事!我像是这么野蛮的人吗?我可是帮他们苦口婆心的劝这位王姑娘跟他们回去作小妾的。” 陈其美大跌眼镜:“你居然还帮他们劝王姑娘回去!?” 王小曼嘴角直抽搐,说:“是的,这位小哥劝我说张老爷已经八十多了,没几天可活了,没准嫁过去的当天晚上他一个激动,腿一蹬眼一翻就翘了,我不仅一根汗毛都没少,还能平白继承一笔家产!” 陈其美:“……” 李思明气愤地说:“我是完全站在张家的立场帮他们说话的,这帮王八蛋不感激也就算了,还对我大打出手,真真是岂有此理!我也没办法了,只好和韩小七联手,将他们通通揍翻,让他们知道好心当驴肝肺的下场!” 陈其美翻着白眼说:“你这叫好心相劝?得亏那老东西不在场,不然听完你这番话,立马就气到吐血三升,气绝身亡了!”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个惹事精,甭管去到哪,不出三天必然要惹出大事来!” 李思明认真的纠正:“是他们来惹我的!” 陈其美懒得跟他争:“好好好,是他们惹你的,行了吧?”对青帮手下说:“把人押回去,顺便找匹快马到城里报官……一个小小的地头蛇也敢张牙舞爪,活得不耐烦了!” 那帮青帮高手挨个将这帮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家奴给踹起来,押着他们往客栈走去。 王小曼发现事情似乎有点儿不对劲,她瞅着陈其美,反复打量,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叫:“我记得你!你就是昨晚那位向我们班主赔礼道歉,并且赔偿了好几块大洋的先生!” 陈其美笑:“你想必就是那位风华绝代的祝英台了吧?” 王小曼点头:“是我。” 陈其美指向李思明:“昨晚就是这货瞎鬼叫,害得你最后一折戏出了错,你可以好好找他算账。” 李思明:“……老陈,我跟你没仇吧?你干嘛要出卖我?”其实他早就通过声音认出王小曼很有可能是祝英台的扮演者了,想到昨晚自己一嗓子害得人家出了这么大的糗,他心里有点儿发毛。幸好昨晚灯火非常黯淡,王小曼不一定看得清他的面貌,所以他存着侥幸心理。没想到陈其美大咧咧的就把他给出卖了,靠! 王小曼瞪向他,方才的感激已经荡然无存了,咬着牙一字字的说:“原来是你这个王八蛋,你昨晚害得我好惨!” 李思明自知理亏,赶紧说:“这个……昨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再说当时不是赔了钱给你们戏班嘛?刚才我们又帮你打倒了这么多家奴,咱们就扯平了好不好?” 王小曼怒冲冲的说:“不好!我唱了这么多年的戏,从来就没有出过这么大的差错,结果让你一嗓子把我的名声全给毁了,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唱戏!” 李思明吃惊地叫:“你还想着登台唱戏?就不怕又碰到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不死要纳你做小妾?” 王小曼顿时就哆嗦了一下……还别说,她真的怕,怕到骨子里了。但她是真心喜欢唱戏,而且也只会唱戏,所以对于李思明昨晚捣乱害得她出了那么大的糗格外的气愤,这种气愤压倒了对他的感激,她是发自内心的想狠狠咬他几口。 她有理由相信,自己的霉运都是这个混蛋带来的,不然的话,为什么她这几年来甭管在哪唱戏都唱得顺风顺水,可这个混蛋一出现立即就衰事连连,差点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嗯,一定是他害的,确认! 第75章 搞事!搞事! 愤怒归愤怒,王小曼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李思明和陈其美一行回了客栈。她现在也无处可去,真让她孤身一人逃难,在地广人稀、盗匪横行的苏北流浪,还不如直接给她一刀来得痛快些。李思明和陈其美对她都没有恶意,而且似乎也颇具实力,她自然愿意暂时把他们作为依靠,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谋划将来。 回到客栈,陈其美让老板腾出两个房间,将这些家奴关了起来,这可是重要人证,可不能让他们给跑了。 要腾出房间很容易……事实上一听说李思明和陈其美跟张家发生了如此激烈的冲突,并且把张家的家奴给逮了起来,要关在客栈里,客栈里那仅有的几个客人一个个吓得浑身冒冷汗,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溜之大吉。张家可是这里的恶霸,李思明和陈其美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看样子也不是等闲之辈,强龙碰上地头蛇,少不了一番恶斗。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哪一头都惹不起,还是躲远一点,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不光是这些旅客,连老板都在跳着脚把李思明全家祖宗十八代都咒骂了一通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把多年积攒下来的钱财收拾干净,带着全家老小一溜烟的跑了。他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张家那帮恶霸有多可怕。李思明谁不好惹,好死不死的偏偏就惹上了庄家,不光他要倒霉,如果自己不跑,连自己全家都得倒大霉! 得知老板跑路之后,李思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撇嘴:“这老头的胆子怎么这么小啊?区区一个张家而已就把他给吓成了这样,真是孬种!” 陈其美说:“人家跟我们不一样,上有老下有小的,碰到这种麻烦事情,第一反应自然是远远的躲开,以免张家迁怒自己,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李思明说:“我真没看出张家有什么可怕的……撑死也就二三十号家丁,几条破枪,这点实力放到上海连一个最小的帮派都不如,居然就把他给吓成了这样?孬种,真是孬种!” 陈其美说:“别废话了,你打伤了张家那么多人,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赶紧拿出个主意来,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李思明懒洋洋的说:“这种事情你看着处理就可以啦,不用征求我的意见的。” 陈其美都让他给气笑了:“我看着处理就可以了?你个混球,事情可是你惹出来的,闯了祸就想拍拍屁股闪到一边啥都不干,看着我帮你处理,你想得美!” 李思明攀着他的肩膀,亲热的说:“老陈,别这么小气嘛!我的事不就是你的事吗?咱哥俩谁跟谁呀,用得着分的那么清楚吗?” 陈其美冷冷的说:“谁跟你是哥俩?我认识你吗?” 李思明瞪大眼睛叫:“我去,老陈,你该不会就因为这么点破事就不认我这个兄弟了吧?说好的江湖义气呢?” 陈奇美吗:“我跟你有个屁的江湖义气!你个混球,便宜你就不干正经事,一天到晚招惹是非,我忍你很久了!” 他确实忍李思明很久了。这几个月来李思明闲着没事就带着韩小七四处乱逛,哎,他几乎每一次出去乱逛,总能招惹上大大小小的麻烦,整个上海那么多帮派,几乎都让他给得罪了一遍。这段时间陈其美干的最多的就是跟在他后面帮他擦屁股,摆平他跟大大小小的帮派之间的冲突,忙得焦头烂额。更可恶的是,这个王八蛋可能是觉得老是跟那些帮派小喽啰打来打去没意思,居然变本加厉,跑到各国开设的武馆去踢馆了。被他踢得最频繁的就是日本人开设的道场,看到一个就踢一个,徒手打不过就抄家伙,每一回上门踢馆,都要在日本人的武馆里留下一堆被打的断手断脚的学徒。日本人大动肝火,倒霉的老陈只好想方设法安抚日本人,不然的话这个魂球早就让日本浪人用武士刀剁吧剁吧,丢进黄浦江喂鱼了。本以为聚宝楼开张圈到了一大笔钱,这家伙终于开始做正事了,不会再四处惹麻烦,没想到刚到盐城第二天就跟张家干上了…… 陈其美真的想揪着李思明的衣领问他:你真当老子上辈子欠你的是不是?你真当劳资就活该这辈子都跟着你后面帮你擦屁股是不是?简直是岂有此理! 不过他没有这样干,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他发出这样的质问,这个混球准会理直气壮的点头:是的! 摊上这么个合作伙伴,也真是够闹心的。 李思明扮了个鬼脸:“老陈啊,你要知道,我可是要干大事的人,这些小事只能交给你来处理啦……反正你也帮我摆平了那么多麻烦,轻车熟路了,就能者多劳呗。” 陈其美一巴掌抽向他的后脑勺:“劳你个头!” 发泄完了,该干正事了。陈其美用手指敲击着桌面,说:“张家……不能留了!” 李思明说:“对对对,我听说张家有好几千亩良田,而且都是一年两熟,产量很高的水田,必须搞掉他们。” 陈其美说:“我们差不多买下了整个盐城和淮安,必须让所有人知道这片地谁说了算。这种屁实力都没有还敢冲我们张牙舞爪的蠢货,最适合拿来开刀了。” 李思明简直不能再赞成:“对极了,这种蠢货不拿来开刀,留着观赏不成?老陈,你打算怎么收拾他们?” 陈其美说:“报官!林知府拿了我们这么多钱,也该干点事情了。” 李思明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用贪官治恶霸?绝了!” 张老爷对即将降临到自己一家头上的厄运一无所知,此时这位大老爷正在大发雷霆呢。 王小曼人长得极美,歌喉也美,第一次露面就让这个老色鬼给盯上了,只是碍于自己做大寿,前来贺寿的宾客不在少数,不敢做得太难看,所以才勉强按捺住。昨天大寿结束,宾客也基本上各回各家了,他也就用不着再顾及什么影响啦,马上就派家奴到戏班去下聘。何班主自然是不敢得罪这个地头蛇的,只能捏着鼻子收下了聘礼,但转头就偷偷把王小曼给放跑了……培养这么一个角可不容易,少说也得花上将近十年的心血,而一个唱红了的角一场戏就能给戏班带来十几块甚至几十块银元的收入,但凡还有一丝希望,班主都不希望王小曼落入那个老色鬼手里,他还希望王小曼继续给戏班唱戏呢。 张老爷得知王小曼逃出去了之后立即派家奴去追,自己让人沏了一壶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耐心的等待着。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他那些爪牙就会将王小曼给他抓回来,这一带可是他的地盘,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左等右等,等来的不是家奴带着殷勤的笑容献上的大美女,而是那些家奴被人打得满地找牙,最后押到客栈去关了起来的坏消息! 这还得了,张老爷顿时就炸毛了。他在这片土地横行了数十年之久,何曾试过被人这样打脸的!他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咬牙问那个见势不妙便逃回来报信的家奴:“张七,那帮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敢扫老夫的面子!?” 张七战战兢兢的说:“不知道啊老爷,小的只知道那两个愣头青非常能打,二十多号人都奈何不得他们,被他们三拳两脚全部打倒了……对了,带人赶来支援他们的那位好像就是昨晚随手便掏出几块银元赔给何家班的那位,挺有钱的,光是亲随就带了七八个!” 张老爷拧起眉头:“随手便掏出好几块银元?那家伙倒是有钱。”心里越发的不爽,他请戏班给自己唱三天戏,也只出了五块银元,结果陈其美倒好,只是为了赔个礼道个歉,出手就是五六块,完全把他给比下去了啊。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这帮家伙相当有钱,不可轻视。 正自沉吟,他的小儿子张福两脚大风的冲了进来,叫:“爹,大事,出大事了!” 张老爷问:“出什么大事了?” 张福上气不接下气:“船……海港那边来了一条大船,从船上卸下来一群会放声大吼,还会自己跑的铁疙瘩,听说是那伙打了我们家奴的人的!” 张老爷吃了一惊:“会放声大吼,还会自己跑?那是什么怪物?” 张福面色发白,显然那些从船上驶下来的钢铁怪物把他吓得不轻:“不知道啊,那玩意儿邪门得很!爹,那伙人来者不善啊,咱们可怎么办?” 张老爷白眉一扬,怒骂:“人家还没打过来呢,你慌什么?那胆子小得跟耗子似的,一点都不像我,更不像你那几个哥哥!” 张福咕哝:“那些怪物太可怕了嘛……” 张老爷不耐烦的说:“行了,别废话了,派人去请刘山过来,每年拿了我们这么多孝敬,他也该干点事了!还有,你马上到城里找林知府,告诉他这里有妖人作祟,为祸地方,图谋不轨,让他赶紧派兵过来,晚了可能要出大事!” 第76章 胆子不大 人就是这么奇怪,在被对方稍稍打击了一下之后便认为对方的一举一动全部都是针对自己的,必须要想办法给予强有力的回击,否则自己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张老爷无疑就是这样。李思明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抓了他二十多号家奴,狠狠的扫了他的面子,他立刻就把李思明给当成了头号威胁,进而把李思明的一举一动都当成是针对自己的。那些把自家儿子给吓得魂不附体的钢铁巨兽是李思明买的,那肯定也是针对自己的,所以…… 必须让那个毛头小子见识一下张家的厉害,否则他会骑到张家头上来拉屎! 张家那点家底放到苏中、苏南那些富庶的地区连个屁都不算,但是在穷得当当响的盐城,还是有点份量的。张家敢这么横,是因为他们在黑白两道都有不少关系,张老爷跟盐城头号人物林知府有那么一点关系,同时跟青帮分舵的头目刘山也颇有交情,每年都要给这两位一大笔孝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两位拿了他这么多孝敬,自然要替他办事的,现在无疑是到了要这两位出力的时候了。 张福一拍脑壳:“我怎么把这两位给忘了?爹你放心,孩子马上去办!” 张老爷说:“赶紧去!” 不一会儿,刘山就过来了,冲张老爷拱拱手,客气的问:“老爷子,不知道你让刘某过来,有何贵干?” 张老爷呵呵一笑,说:“刘兄贵人事多,没有重要的事情老朽自然是不敢劳烦大驾的。” 刘山微笑:“莫不是为了那戏子一事?” 张老爷悠悠说:“是,也不是。” 见刘山面露疑惑,他解释:“那戏子确实姿容俏丽,老夫怜她跟着戏班走南闯北,风餐露宿,实在辛苦,所以想纳她作妾,一来聊解老来寂寞,二来也给她安稳的日子过,两全其美。没想到她不知好歹,竟勾结外人对我的家奴大打出手,打伤了我二十多名家奴,简直是在打我张家的脸!” 这种比唱还好听的话刘山自然是不信的,大家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还不了解这个老色棍是什么尿性?还怜惜王小曼辛苦,我呸!明明就是馋人家身子吧,说得真好听!当然,面子还是要给的,他笑骂:“那戏子当真是不识抬举。” 张老爷说:“更过份的是,那帮跟她狼狈为奸的外来户不知道是什么路数,居然跟洋人勾结,从海外弄来了一大批妖邪之物,试图为祸地方……如果让他们阴谋得逞,盐城只怕从此鸡犬不宁啊!” 刘山吃了一惊:“还有这样的事?” 张老爷说:“不信的话,你带人到港口去看看就知道了。” 刘山起身,说:“我这就过去!如果那帮家伙真的跟洋人沟结试图祸害地方,刘某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也要跟他们斗一斗!” 张老爷起身,说:“同去,同去!”居然就真的颤巍巍的上轿,带着十来名家丁、子侄,跟着一干青帮弟子,雄纠纠气昂昂的直奔港口而去。 在港口,一艘货轮停泊在那里,引来上百名渔民的围观。在他们的惊呼声中,一头头外形丑陋无比的钢铁怪兽从船肚子里缓缓驶出来,慢慢驶上沙滩……他们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有些小孩甚至直接给吓哭了,好几个农妇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她们在拜哪一路的神仙……总之,这个小小的港口一下子乱了套! 莱茵哈特看着这一切,连连摇头:“李,这片土地实在太愚昧了,这里的人根本就没有作好迎接现代文明的心理准备!” 李思明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冲驶上岸的坦克下跪磕头,只觉得这一幕实在太过刺眼。是啊,这片土地实在太过愚昧了,这里的人们压根就没有见过铁路、汽车、轮船,更别提电灯电话,他们十年如一日重复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打着火把赶夜路,点着桐油灯看书的生活,压根就不知道现代文明为何物,所以,只是几辆拖拉机就把他们给吓坏了。晚清的洋务运动确实搞得轰轰烈烈,主动去拥抱现代文明,但也仅限于上海、苏航、福州、广州、平津、南京、武汉等等这些大城市,像苏北这种贫穷而落后的地方,依然不知道现代文明为何物。中国人愚蠢吗?并不蠢,但他们的眼界实在太窄,他们生活的圈子实在太过闭塞,看得到的只是自己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一辈子都在重复着祖辈的生活模式,浑然不知道世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电气化时代正在悄然到来。 “他们不会永远都这么愚昧的。”他说。 莱茵哈特说:“但愿吧……欧洲流传着一个笑话,说英国人第一次向中国的皇太后推销铁路的时候,修建了一条一千米长的轨道,让一个火车头拉着几节车厢在上面开了一段,结果巨大的轰鸣声把中国的皇亲国戚和官员都给吓坏了,说要是修这玩意儿会毁坏龙脉,万万不可!当时我只是当笑话听,现在看来……”看着跪满一地的老百姓,叹了一口气,“恐怕不是笑话哟。” 李思明说:“凡事都要有一个接受的过程嘛,你们欧洲也不见得是从一开始就能接受蒸汽机、火车这些新鲜事物吧?” 莱茵哈特说:“这倒是。” 说笑间,十辆拖拉机全部开了下来,在李思明面前排成一排。李思明笑眯眯的欣赏着这些丑陋的钢铁怪兽,嘴角咧开,露出灿烂的笑容……总算看到一件能跟现代文明沾边的东西了,真他娘的不容易啊!看着这些拖拉机,他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却是成百上千的坦克在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纵横驰骋,无数敌军被钢铁履带卷进去辗成肉酱再甩出来,敌军将领面色煞白,大小便**,连滚带爬的逃窜…… 啧啧,这画面,光是想想都觉得美得很哟! 可是,在王小曼看来,这些钢铁怪兽就不是那么美丽了。非但跟美丽完全不搭边,还异常的狰狞、恐怖,她吓得小脸发白,下意识的抓着李思明的袖子,牙齿直打架:“这……这……这些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好可怕……” 李思明好心情的介绍:“这个啊,是拖拉机,欧洲人用它来耕田的。” 王小曼抖得更厉害了:“欧……欧洲人居然用这么可怕的怪物来耕地?我的老天爷,这也太可怕了,欧洲肯定是地狱!” 李思明:“……” 三观不同,完全没法交流哇,怎么办? 他歪着脑袋,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向这位大美女解释,免得她自己把自己给吓出病来了。还没等他想好,一大票人朝这边涌了过来,正磕头磕得起劲的渔民纷纷惊呼:“张老爷!张老爷来了!” “还有刘山!他们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是想找谁的麻烦?” “天知道!” 几十号人呼啦啦的涌过来,看热闹的老百姓赶紧躲得远远的,然后往这边瞅,想看看是怎么回事。李思明第一眼就看珆了坐在轿子上的张老爷,眉头一皱,这个老家伙,他都还没上门去找他麻烦呢,自己倒主动送上门来了? 王小曼看到张老爷,脸色更白,下意识的躲到李思明身后去,头都不敢冒,跟鸵鸟颇有几分相似。张老爷第一眼就看到她了,见她躲到李思明身后,眸底掠过一缕阴狠的光芒。他扬起烟杆,指着那一排拖拉机对刘山说:“刘兄,这就是那小子从洋人那里买来的祸害地方的怪物,一共十头,都在这里了!证据确凿,可万万不能轻饶了他们!” 刘山乍一看到这些拖拉机,也是吓了一大跳:什么鬼玩意儿?这么吓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又把目光投向莱茵哈特,嗯,金发碧眼,正儿八经的洋鬼子,这帮家伙居然敢跟洋鬼子搅在一起,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语气不善:“谁是你们头头?给我站出来!” 李思明上前一步,笑眯眯的说:“我是,我是。” 刘山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有点意外。这小子也太年轻了,还不满二十岁吧?这小小年纪就跟洋鬼子打交道了,而且还跟张老爷正面硬刚?胆子真不是一般的肥,也许是觉得有洋鬼子撑腰,谁都不放在眼里了?这样一想,他对李思明的印象越发的恶劣了。他扫了一眼躲在李思明后面的王小曼,阴恻恻的问:“就是你横刀夺爱,抢了张老爷的女人,打了张老爷的家丁?” 李思明一点都不怵他:“对,是我,一点都没错。” 刘山冷笑:“你胆子可真不小啊!” 李思明笑嘻嘻的说:“其实也没多大啦,顶多也就个海碗这么大。” 王小曼本来万分紧张的,被他这么一逗,顿时笑出声来。海碗那么大的胆子还不算大,那得多大才算大啊?这家伙,明明都让人给包围了居然一点也不怕,还敢嬉皮笑脸的,真不知道他的字典里到底有没有“怕”这个字! 第77章 作死小能手 张老爷冷笑,声音阴森森的:“小伙子,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居然敢在这个镇子上多管闲事?你怕是没有打听过这个镇子姓什么吧?” 李思明两手一摊,叹气:“这个我还真没有打听过……不过我这个人有个坏习惯,就是贼喜欢多管闲事,尤其是碰到老牛吃嫩草那种闲事,一定要管一管的,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哈。” 人老了,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自己老,张老爷也不例外,李思明这句话算是踩到他的痛脚了。他勃然大怒,喝:“混蛋小子,你说谁老牛吃嫩草!?” 李思明一脸惊讶:“难道这里还有比你更老的人吗?” 张老爷胸膛起伏,急剧的喘息着,着实让人担心他下一秒会不会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这样嗝屁了。张福赶紧说:“爹,冷静点,冷静点!这小子是故意气你的,你可不要上他的当!” 张老爷狠狠地吸了几口气,总算是缓了过来,切齿怒骂:“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老夫?老夫绝对饶不了你!”望向刘山,说:“刘兄,帮我把他拿下,老夫要把他的牙齿一颗颗的拔下来,教教他怎么说话,怎么做人!” 刘山说:“张老爷放心,刘某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的。”目光森冷的盯着李思明,说:“小子,这次算你不走运,撞到刘某手里,一顿皮肉之苦怕是少不了了,识相的就把你身后那个妞交出来,刘某替你在张老爷面前说几句好话,让你少受一点苦,不然的话,你怕是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思明笑容灿烂:“老兄,你是这个老头什么人啊?” 刘山不明所以:“你什么意思?” 李思明说:“没什么意思,就是想知道你是他儿子还是他孙子?看上去还蛮孝顺的,人家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绝无二话,这样的孝子贤孙可不好找啊。” 刘山登时气往上撞,鼻子差点就气歪了,面目狰狞的怒吼:“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居然敢这样侮辱老子?今天老子不把你剁成八块扔进大海喂鱼,我这个刘字倒过来写!”冲一干手下吼:“给我上!打死勿论!” 韩小七上前一步,抽出战壕棒怒吼:“我看谁敢!” 张老爷也吼:“上!上!把这两个毛头小子的腿给我打断,然后把他们拖回宅子里去,老夫要叫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干青帮打手纷纷抄起家伙,向李思明冲了过去。 还没等他们扑到李思明面前,只见人影一闪,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打手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列火车迎头撞中,接二连三的倒飞出去。三名青帮高手护在李思明面前,出手快如闪电,上来一个踢飞一个,上来两个踢飞一双,转眼间就放倒了一片。这等身手可把这些青帮打手给镇住了,下意识的停了下来。刘山眉头大皱,盯着这几名青帮高手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管我青帮的闲事?可知道得罪青帮是什么后果?” 人群中传出一声嗤笑:“得罪青帮是什么后果?这个我们还真不知道,麻烦你跟我们说说,得罪了青帮会是什么后果?” 陈其美背负着双手,从一众看热闹的德国佬后面走了出来。这帮德国佬中间有一个挺漂亮的女业务员,他刚才只顾着撩美女,对张老爷的到来毫不关心,因为他知道李思明他们就足以轻松摆平这帮臭鱼烂虾。但是听到刘山开口闭口都拿青帮来压人,他老大的不高兴了————他这个上海青帮老大都没有试过把青帮挂在嘴边来压人的,你个盐城青帮分部的小小头目算什么玩意儿! 刘山可不认识他,轻蔑的扫了他一眼,说:“得罪了我们青帮,只怕这天下之大,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年轻人,青帮的闲事可不是这么好管的,你可要想清楚了,以免将来追悔莫及!” 陈其美冷笑:“我怎么不知道青帮有这么威风?” 刘山说:“像你这种我一根手指就能捏死的臭虫,怎么可能知道我青帮的实力有多强大!” 张老爷不耐烦了,说:“刘兄,别跟他废话,大家一起上,把这帮人通通拿下!” 刘山点头,冲那帮帮众喝:“一起上,把他们给我拿下!” 不远处猛然传来一声暴吼:“我看谁敢!” 刘山扭头望去,吓了一跳:他的老大,盐城青帮分舵的舵主蒋魁带着一彪人,骑着快马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那马跑得浑身毛发湿漉漉,人同样浑身是汗,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这位仁兄眼里布满了血丝,径直策马冲到刘山面前,扬起马鞭就是一鞭,怒吼:“王八蛋,你在干什么!?” 刘山吃这一鞭,痛得浑身都抽搐了一下,迎着老大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他心脏狠狠一颤,声音不自觉的低了好几调:“有……有人抢了张老爷的女人,又勾结洋人要在我们的地盘上闹事,我带人过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蒋魁问:“谁勾结洋人在我们的地盘上闹事?” 刘山一指陈其美和李思明:“就是他们!” 蒋魁那张脸扭了几扭,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抡着马鞭没头没脑的照着刘山狠抽,鞭鞭见血,直抽到他鬼哭狼嚎,边抽边骂:“我打死你个不长眼的东西!我打死你个不长眼的东西!” 刘山给抽得哀哀直叫:“舵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倒是跟我说清楚再打,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啊!” 刘山那一众手下对视一眼,默默地放下手中的棍棒,悄悄闪到一边,露出羞涩的笑容…… 蒋魁喘着粗气,又狠狠抽了刘山一鞭,怒骂:“他们勾结洋人祸害地方?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刘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不是几个仗着自己有几个钱就横着来的外来户吗?能有什么来头?” 蒋魁差点没让他气死:“你白长了这双眼睛了!我告诉你,他……” 陈其美摆摆手,让他不要说话,上前几步来到刘山面前,笑吟吟的问:“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刘山一脸茫然的摇头。 陈其美掏出一件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位仁兄顿时像是被人点了穴似的僵在那里,那双眼睛瞪得比猪尿泡还要大,原本的嚣张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绝望…… 陈其美将东西收起来,叹了一口气:“前段时间我刚来过盐城,还特地到分舵走了一趟,按说你不应该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啊……蒋舵主说得没错,你真的白长了这双眼睛了。” 刘山两腿一软,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嘴巴咧开,发出一声哭喊声:“帮……帮主,饶命啊!!!” 他那帮小喽啰一听,顿时吓得尿都出来了,急先恐后的跪下,磕头如捣蒜:“帮主饶命,帮主饶命!”一时间,脑袋磕在地上的咚咚声不绝于耳,颇有喜感。 张老爷也有点儿傻眼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蒋魁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姓张的,你知道他是谁吗?” 张老爷眼皮狂跳,感觉大事不好,房子要倒。 蒋魁怒声说:“这可是我们青帮的帮主!你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肥,敢在我们帮主面前舞枪弄棒,喊打喊杀……你这条命是不是借高利贷借来的,急着还回去啊?” “青……青帮帮主!?” 张老爷那张皱得像晒了三个月的橘子,更布满老年斑的脸刷一下变得煞白,莱茵哈特不禁惊叹:原来黄种人也可以有这么白的肤色,而且白得如此纯天然哟,难得,难得!可惜,还没等他开口夸上一句,这位脸色白得可以打进吸血鬼的城堡当卧底的仁兄便眼睛一闭,身体向后一仰,软绵绵的倒了下去,给生生吓昏过去了。 青帮起源于漕帮,它的主体是在京杭大运河上讨生活的百万漕工。过去一千多年里,数以百万计的漕工在运河两岸繁衍生息,靠行船拉纤为生,艰苦的体力劳动磨练出了强健的体魄,世世代代从事这一行业又让他们具备了别的团体都不具备的集体意识和纪律,很早就形成了一股强大得让统治者胆颤的力量。早在大明王朝,统治者就已经意识到漕运成本极其高昂,远不如海运来得便捷、低廉,但终大明一朝,两百多年的时光里,从来就没有谁敢试图废漕开海,提起漕运之弊端,很多官员都叹气说:“奈何百万漕工衣食之所系!”到了清朝,漕运的劣势越发凸显,但强横如大清王朝,也依然不敢拿漕运开刀,只是想方设法改善漕运,降低成本,为什么?因为那百万漕工实在不好惹,断了他们的衣食,他们真敢抄家伙造反,沿着大运河一路捅到北京去的! 太平天国战争中,京杭大运河成了两军拉锯的主战场,百万漕工被充作兵员,分割成两大阵营颇此厮杀,死伤惨重点,再也无力与朝廷抗衡了,清廷这才鼓足勇气废漕开海,京杭大运河就此退出历史舞台。但漕工子弟却没有退场,他们发展成了漕帮,势力范围基本上还是沿着京杭大运河展开,从天津一路发展到浙西,实力之强,令人恐惧。对于这么一个小地方的人来说,青帮一个小小分舵就足以随心所欲地操控他们的生死,青帮帮主……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稍稍变个脸色就风云变色的那种。张老爷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居然把青帮帮主给得罪了! 论作死,他堪称王者啊! 第78章 完美的设计 作死之王张老爷很快就求仁得仁了,几个小时后,林知府亲自带人赶到,宣布张老爷强抢民女、鱼肉乡里的罪行被告发了,和几个儿子一起给押到了盐城,苦头可有他吃的了。不过他毕竟是八旬老翁了,很多罪责是可以免的,所以最终也没判刑,只是罚款,罚一大笔钱。这笔钱他把所有家当都拿出来也不够,只好贱卖房子、店铺、田产来筹,价钱还开得很低,不低不行,这地方太穷了,不低根本就没人买得起。 李思明自然不会跟他客气,以低得可笑的价钱把他的宅子、田产、店铺什么的通通给买了下来,几天后便以主人的姿态堂儿皇之的住进了张家大宅。至于张老爷他们最终去了哪里…… 没有人关心,死了也没人可怜。怨谁呢?要怪就怪他们不长眼,得罪了自己根本就得罪不起的人。 随手就捏死了一条臭虫,并且以低廉得可笑的价格弄到了一份不薄的资产,李思明心情舒畅。那些拖拉机测试的结果让他心情更加舒畅:性能非常好,而且非常的耐操。开心之下他大笔一挥,签下了订购五百辆的合同,莱茵哈特大为开心,那张被蚊子叮得跟在水里泡了一周的猪头似的的脸都笑开了花。 接下来就真的要干正事了。李思明对陈其美说:“老陈,让你的人到徐州、宿豫、宿州、淮南、淮北、蚌埠一带去招工,最好是无地的贫民,越多越好。” 陈其美问:“招工好办,问题是以什么理由招工?” 李思明说:“修水渠,一条三百多里长的水渠。” 陈其美:“……” 这个混蛋要么就不做正事,一做就吓死人的节奏啊! 招工这种事情对青帮来说再轻松不过了,因为青帮绝大多数帮众都是贫民,只需要跟各分舵说一声,然后发动帮众一个拉十个,轻轻松松,根本就难不住老陈。 “然后你派人回一趟上海,向洋行购买米面……不要问我多少斤,咱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咱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得惊天动地。马马虎虎,先给我来三千吨……啥?你不知道三千吨是多少?两千斤是一吨,自己算。然后再来几十吨咸鱼、咸牛肉干之类的玩意儿,这个找英国佬买,他们有的是。买好之后就用船运到盐城来。” 陈其美问:“要不要一百几十万银元过来?招了这么多工人,肯定得发工钱的吧,不发工钱可不行。” 李思明摆手:“不用,我只保证那些工人能吃饱饭,但不会有一分钱的工资,报酬什么的,等修完水渠了再说。” 陈其美有点担心:“这样行吗?” 李思明说:“没问题的,去吧。” 他不想发工资,一来是因为每个月甚至每天发一次工资实在是件麻烦的事情,二来,如果每个月甚至每天发工资那肯定要被工头上下其手从中大扣特扣的,还不如等到完工了再直接发给那些工人。 招工工作就这样展开了,青帮在苏北、皖南一带有点名气的人物变得异常活跃,频繁出入那些无地贫民的聚居地,在那里大肆招工。这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现在徐州、宿州一带正在闹水灾呢,别说无地贫民,就连有地的农民都愁眉苦脸,辛辛苦苦种的麦子大多都泡烂了,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哟!现在有人过来招工,他们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踊跃跑过来报名……没工资?没工资怎么了?能包吃饱就很不错啦!接下来的几个月就算有钱也买不起食物的! 不过第一批跑到盐城来报到的不是那些灾区的灾民,而是淮安、宿豫、徐州境内的漕工。此时漕粮海运也才不到六十年,在这六十年里,漕运和海运一直并存的,一开始漕工们好歹还有碗饭吃,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西方货轮加入竞争行列,他们的日子也就越来越难过了————论运输能力,那些漕工们用了一千多年的沙船怎么可能争得过一艘就能装几百吨上千吨甚至数千吨的大货轮?论效率,在淤塞严重的大运河中艰难前行的沙船,拿头来跟在蒸汽机驱运下乘风破浪的轮船争?这场竞争纯粹一边倒,漕工们输得很惨,勉强支撑到现在,连吃饭都很成问题了。漕工跟青帮都或多或少有点关系的,有好事青帮自然会关照他们,漕工们得知:帮主跟人合伙几乎把整个盐城和半个淮安给买下来了,准备在这两个地区开垦数百万亩良田,把这些田分给大家种!这样的好事漕工们自然非常积极,争先恐后的跑过来了。 对于这些有组织有纪律、身体强壮、能吃苦的漕工,李思明自然是举双手欢迎的,将来要给大清王朝送终的话,这些漕工可是最理想的兵源,收下收下,来多少收下多少! 招工的事情不用他操心,他整天带着莱茵哈特公爵和一个勘测小队,四处丈量勘测,规划着大渠的路线。他指着正翻涌着滔天骇浪的洪泽湖对莱茵哈特说:“我要把这里的水引到那片遍布着盐霜的土地去,把它们灌成一年两熟的良田。” 莱茵哈特睨了他一眼:“其实你最想做的还是让这个可怕的大湖的水能够从更便捷的通道进入大海,不要继续祸害淮南和苏北吧?黄河把淮河的出海口给抢了,淮河出不了海,便在苏北、安徽肆虐,这个我是知道的,你是想重新挖通淮河的出海口。” 李思明摆摆手,说:“这个是顺带的啦,我其实就是单纯的想把那些盐碱地给灌成良田。” 莱茵哈特说:“口是心非!” 这是个相当大的工程,莱茵哈特自然不敢怠慢,为了更方便的进行勘测、规划,他甚至调了一架飞机过来,每天在苏北上空盘旋、测绘……不用说,它所到之处都是鸡飞狗跳,不知道多少老百姓跪在地上磕头撒米呢! 测绘并不难,苏北属于大平原,没有什么山林阻隔,两点之间取直线就是了。按李思明的计划,这条水渠从洪泽湖边的高良涧开始,笔直地向大海延伸。它的第一站就是江浦。在这里,它将与京杭大运河、废黄河一起,将江浦切割成一个巨大的三角区,让江浦变成一座彻底被大河包围的城市。他并不怕这样做会引来不满,因为随着航运凋零,淮安早已衰败,昔日繁荣的江浦也没多少人烟了,如今的江浦早就债多不愁,多条河就多条河呗,被大河围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没准多了这条河,京杭大运河江浦段水量充沛,航运反而能起死回生呢? 过了江浦后,这条大渠将穿过京航大运河,与废黄河平行,穿过安东(也就是今天的涟水)、阜宁、滨海,连通衡河、南支河、清安河,最后在扁担港入海。水渠上游宽一百一十米,下游由于连通河流众多,水流量激增,所以加宽至一百五十米,堤坝高三米。沿途会建造一系列涵洞,把水引向两岸的分渠,灌溉两岸的数百万亩土地。 废黄河他也不会放过。他打算在高良涧处挖一段呈V形的河道,在杨庄连通盐河、废黄河,向废黄河输水,以灌溉从杨庄到废黄河入海口这一带已经盐碱化的土地。当然,这得先把废黄河河道给疏通了才行,不然一放水准会把沿途给淹成泽国。 他还计划在挖好灌溉总渠之后再挖一条大河,一条真正意义上的大河,与总渠平行,直通大海。总渠的流量是有限的,不超过一千立方米每秒,这点流量对于淮河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没办法彻底解决淮河泛滥的大难题,想要彻底解决问题,得来一条每秒钟流量一万立方米的入海高速公路才行。当然,这个工程就太大了,修这条灌溉总渠还可以借口说是灌溉自己的农场,挖淮河入海口…… 整个国家都会震动的。 “我的设计怎么样?”他指着图纸讲解了整整两个小时,讲得口干舌燥,听得公爵和一众德国工程技术人员目瞪口呆。实在讲不动了,他才喝了一口水,略有些得意的问。 莱茵哈特半晌才回过神来,说:“设计非常巧妙,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非常成熟的设计,完美!” 李思明乐呵呵的说:“多谢夸奖,多谢夸奖!” 莱茵哈特蹙着眉头说:“只不过,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 李思明问:“什么问题?” 莱茵哈特说:“既然你自己已经有如此完美的方案了,干嘛还拉着我们整天东奔西跑,四处测绘?” 一众德国工程师用力点头,盯着李思明,那怨气几乎凝如实质。 李思明也迷糊了:“对啊,我自己都能摆平了,干嘛还要拉着你们整天东奔西走?这没道理啊!” 最后他将这归结为自己实在太闲了。莱茵哈特公爵差点没气死,他必须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才没有一脚将他踹进洪泽湖。 第79章 老夫尽力了 这么大的工程自然是要报官的,设计完毕,陈其美就带着整个计划书去找盐城、淮安那两位知府了。 那两位知府听完整个计划之后都蒙了。他们本来以为这个大土豪只是闲着没事,想在苏北办几个农场,谁能料到人家一上手就是要把盐城、淮安的灌溉体系来个大颠覆!这工程量,没有两三万人根本就搞不定,一想到两三万青壮云集境内,这两位可是压力山大呀…… 林知府苦笑:“陈老弟,你这是在坑我们呀!” 陈其美微笑:“怎么能说是坑你们呢?这一工程一旦完成,苏北那数百万亩盐碱地将变成肥沃的良田,这份遗泽,苏北百姓千秋万代享受不尽,两位府台作为地方父母官,在这方面作出巨大的贡献,苏北百姓将为你们塑金身,世世代代感恩,这可是多少官员盼都盼不来的大好事啊!” 郑知府那张脸苦得可以滴出汁来:“话是这样说没错,但现在是什么年景,陈老弟想必也心里有数吧?苏北、皖南自古以来就乱糟糟的,现在这两地年年遭灾,朝廷又越来越虚弱,在这节骨眼上几万青壮集中到一块……就算你们一心做好事,只怕朝廷也放心不下啊!老弟,听我的,别想着千秋万代的好事了,在你买下的地盘挑几块好地,安心办你的农场吧,这年头,顾不了那么长远的!” 林知府也说:“是啊,陈老弟,现在乱党活动猖獗,朝廷的神经都快绷断了,在这节骨眼上你召集几万青壮修水渠,朝廷很难不多想啊!要是你觉得你买下的地不适合办农场,我再想办法给你划拨,总之不会让你吃亏的,这水渠,就不要修了吧,啊?” 陈其美也泄了气:“没想到想给苏北父老做点好事这么难啊……” 两位知府也是苦笑:“要怪就怪你没赶上好时候吧。如果你赶上了康熙爷那个年代,做这样的好事朝廷不仅不会多说半句,还会大加褒奖,甚至给你个官儿当当。但是这年头……不说也罢。” 康熙时期,清朝刚刚结束了持续数十年的战乱,人丁凋零,土地荒芜,百废待兴,为了尽快恢复国力,朝廷大力鼓励垦荒,开垦荒地越多功劳就越大。如果当时有人愿意自掏腰包给两个府打造一套完整年灌溉系统,朝廷不仅不会怪罪,还会给个小官当当,当然,没实权的。现在可不一样了,现在的大清王朝早就失去了初期那股锐气方张、开拓进取的心气,整个国家在政治层面早就四分五裂了,说和不客气一点,这个政权现在只比死人多一口气了。表面上它仍然拥有相当强大的实力,每年都要编练出一两万西式军队,每年收到的赋税也着实不在少数,但是这一切都掌握在地方督抚手里,跟他们有个毛的关系。现在的大清王朝称得上是风声鹤唳,地方上一点小小的动静都会让他们神经绷紧,作出过激的反应来。在这个节骨眼上召集几万青壮搞大事,还真不是什么好主意。 这两位摆事实讲道理,苦口婆心,劝得嘴都干了,好歹说服陈其美打消了搞事的念头。但是陈其美两手一摊,甩给他们一个天大的难题:“不挖水渠的话,那几万扛着锄头铁锹过来准备挣饭吃的青壮怎么办?” 郑知府脱口说:“打发他们回去不就得了……” 陈其美说:“我可是向他们许诺了,保证接下来几个月他们都有饭吃,有衣服穿,有工作可做的,现在告诉他们工程取消了,他们的饭碗砸了……两位府台,猜猜暴怒之下他们会不会冲进淮安城,把你们剁成十八截?” 这两位的冷汗呲一声就飙了出来……那些离乡别井跑到盐城、淮安来挣饭吃的可都是生活没着落了的灾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工作,接下来几个月都有饭可吃,有活可干,结果都快开工了,却得知工程要取消,他们打哪来回哪去,他们不发狂才怪了!绝望的老百姓发起狂来可是很可怕的,别说剁两个知府,就算皇帝来了也照剁不误!一想到数万青壮扛着锄头铁锹,举着长矛挥舞着生锈的大刀,神情狂暴地向府城涌来,这两位抖得跟筛糠似的…… 话说,剁知县知府可是苏北、两淮一带的保留节目,这一带用“穷山恶水,泼妇刁民”八字就可以概括,频繁的天灾,贫瘠的土地,没有给他们半点活路,为了与天争路,这一带的老百姓变得出了名的剽悍好斗,活不下下去了就**而起,冲州撞府,拿下一城便打开粮库大吃大喝,快活几天,死也要做个饱死的鬼。所以在这一地区任职的官员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八年,总会有几个知县、知府被剁掉的。现在两三万青壮已经在盐城、淮安境内集结完毕了,要是在这个关头砸了他们的饭碗,只怕明年今日他们坟头的草会长到三尺高! 两位知府六神无主,一迭声的说:“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陈其美说:“还能怎么样?照常开工呗!你们就上报朝廷,说这只是一个有一两千人参与的小工程,很快就能完工,先把上头给糊弄过去再说。” 郑知府苦笑:“只怕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啊!” 陈其美说:“只要钱使到位了,没什么糊弄不过去的。” 见两位还在迟疑,他也不耐烦了,阴恻恻的说:“两位,你们没得选了,要么帮我们把朝廷糊弄过去,要么我告诉那些青壮说你们不让修水渠,砸了他们的饭碗,然后他们闯进府城把你们剁成肉泥,你们自己选吧。” 这两位欲哭无泪,真不该贪那些卖地的钱啊!现在好了,给架到火上去烤,下不来了! 下不来就别下了,这两位算是认命了,老老实实的上报朝廷,说准备组织民夫搞个小小的水利工程,有一两千人参与,请求批准。朝廷当然没意见的,水利工程好啊,有利于发展农业,朝廷最喜欢搞水利工程了,立即就给批了。 不过,糊弄朝廷容易,自己的顶头上司就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了。皇帝在北京呢,不可能跑到苏北来实地勘查,山高皇帝远嘛,想糊弄过去并不难,两江总督的总督府就在南京呢,要到苏北来查访一趟是很容易的事情,根本就糊弄不住。没辙,只能给总督身边的亲信送礼,让他们帮自己说好话,让总督相信这项工程是苏北人自己搞起来的,就是觉得日子太难过了,想修条水渠,多开点水田,没别的意思。 这只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但是这嘴皮子可不是白动的,长篇大论很费口舌,怎么着也得给点茶水费不是?那几位总督亲信很快就开出了价格。 “啥?五十万两!?” 一听到他们的报价,李思明就炸毛了:“只是让他们说几句好话,他们好意思要五十万两银子?他们怎么不去抢!?” 陈其美神情阴冷:“林知府,他们是认真的吗?” 林知府说:“他们说了,五十万两,一分都不能少。” 陈其美骂了一句:“娘的,真当我们是冤大头了是吧!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是不行的了……张舵主,你去一趟南京,告诉那几位,长江里的鱼可是很喜欢吃肉的!” 南京同样有青帮的分舵来着。让他们去刺杀总督可能很难,但是要绑几个没啥实权的师爷,并不是多困难的事情,那帮家伙敢狮子大开口,陈其美觉得很有必要让所有人知道,青帮的竹杠不是那么好敲的。 从来都只有青帮敲别人竹杠好不好! 郑知府阻止了他,说:“陈老弟,稍安勿躁,让老夫去一趟南京跟他们江面谈,看能不能把价钱谈下来。” 陈其美说:“那就麻烦府台大人了,不管能不能谈下来,这车船费断少不了府台大人的。” 郑知府摆摆手,说:“说这些就见外了,都是为了苏北的百姓。” 第二天,这位就乘船去了南京。几日后他面色铁青的回来,说:“那帮混蛋,胃口真不是一般的大!” 陈其美问:“没谈下来吗?” 郑知府说:“老夫费尽口舌,也只把价钱谈到了五千两,然后他们就死活不肯松口了……老夫真的尽力了!” 陈其美:“嘎?” 李思明:“嘎?” 郑知府喝了一口茶,愤愤地说:“按理说三千两就能成了的,他们一口咬定必须五千两,真是岂有此理!” 陈其美和李思明的表情精彩得有若见鬼。本来听说人家开价五十万两,他们已经炸毛了,准备给那帮混蛋点颜色看看,不顾想郑知府一出马就给谈到了五千两……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把价钱打到了零点一折,郑知府还觉得那帮混蛋师爷太过贪婪,不肯把价钱再给他降一半…… 妈耶,碰到一个杀价天才了! 第80章 我拿钱去开发钻石矿了 其实那帮师爷一开口要五十万两也只是漫天要价,等着李思明他们去落地还钱的,不会真有人傻到指望这两个大土豪掏五十万两请他们办这点小事————真有五十万两,早就直接跟两江总督面对面的谈了,哪里还用得着他们?郑知府一通杀戒,把价钱杀到了五千两,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按郑知府的说法,五千两还是太高了,再给他一点时间,他能再杀一半。不过拥有数百万身家的李思明并不在意这点小钱,爽快地掏钱,让他去把事情办了。 心情大好之下,李思明大笔一挥,又在淮安境内买下了五十万亩盐碱地。这笔钱自然也进了郑知府的口袋————这个地没有人耕种的,属于国有土地,他是可以卖的。 一切准备就绪,李思明便开动了。他将那近三万青壮三百人一组,分成一百组,按着图纸便开始施工了,每组负责一段,顶着苏北的炎炎烈日便大干起来。一时间,苏北大地人潮涌动,尘埃飞扬,无数把锄头铁锹扬起落下,无数量小推车装满泥土来来往往。这些挖出来的泥土一部份用来加高堤坝,还有一部份则用来垫高那些盐碱化太过严重的盐碱地。盐碱化程度比较轻的盐碱地引水冲刷就可以了,但太过严重的冲也没用,从地面到地下全是盐碱,只能挖新土去铺垫,垫起一两尺高,隔绝地面的盐碱,然后在上面耕作。这种技术在江苏、安徽、河南那些盐碱化比较严重的地区很常见,很管用的。 几万人同时开动,那动静非同小可,从上海到盐城的航线突然变得异常繁忙了,几乎每天都有轮船从上海出发,驶向盐城,卸下大量物资,这些物资再被转运到各处工地进行分配。各大粮商发现他们的粮食变得很畅销了,有个货在市面上大肆扫货,成船成船买的。当然,如果他们想坐地起价,李思明就会直接向美国佬订购粮食,美国佬别的不多,就粮食特别多,想坑他?门都没有。 到得七月中旬,两艘德国货轮远渡重洋,抵达了盐城,卸下上百辆挖掘机和好几百辆拖拉机,整个苏北都为之震动————李思明订购的机械到了。当然,中国人是不会使用这些机械的,所以莱茵哈特还得向他提供足够的驾驶员。当这些庞然大物第一次出现在工地上的时候,正在工地上忙活的工人都吓坏了,以为是恶魔从地狱里跑了出来。直到挖掘机轻而易举地挖起成吨成吨的土石并且倒进等候在岸上的卡车里,他们才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来自地狱的恶魔,而是干活的工具。 无数人都目瞪口呆,纷纷交头接耳:“洋人都这么厉害了吗?一个人都能干几十个人的活了!” 这是苏北人第一次见识到现代工业的力量,上百台挖掘机掘土,几百辆拖拉机有些改装成推土机将泥土推成小山,有些拖着个巨大的车斗装上泥土拖向远方,这样的场面,让他们为之震撼。别说他们,连德国人都看傻了眼,莱茵哈特两眼放光:“这才是男人的最爱啊!” 有这些工程机械的加入,工程进度自然是大大加快。只是那些拿着铁锹锄头的工人感受到了威胁……这些铁疙瘩也太难干了,一台机器顶了他们几十个人啊,老板会不会把他们给炒了?毕竟养着这些铁疙瘩可比养着他们划算多了。这些铁疙瘩不用吃饭,喝油就行,大不了再定时做一些保暖,比养着他们省钱。为了避免被炒鱿鱼,他们只好越发卖力的工作……毕竟一天两顿干饭管饱,还有蔬菜、咸鱼吃的好日子对他们来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谁也不愿意就这样被炒了不是? 何家班现在业务也非常繁忙…… 哦,现在应该改名叫王家班了,李思明已经将那个扫过他面子的戏班班主给踹飞,把整个戏班给买下来交给王小曼打理了。王家班整天不是到这个工地演出就是到那个工地演出,没个消停的时候。当然,王小曼早就习惯了,小戏班嘛,可没资格在大城市的戏园里安安稳稳的唱戏,得在各个乡镇里四处找活干。他们赶着节气走,哪里有盛大的节日就往哪里跑,一年起码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驴车上渡过的。运气背的时候十天半个月接不到一场戏是家常便饭,这个时候整个戏班都要勒紧裤腰带喝凉水过日子了,如果接到戏,那一天得唱好几场,总之是非常辛苦。不要看了几个才子佳人的故事就以为戏班那些名伶过得很浪漫,其实甭管大小戏班,那些唱成角的都是在苦水里泡大的。这一行实在太辛苦了,名声也不好,“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嘛,正经人家的孩子都不愿意学,戏班只能买孩子来培养,比如说王小曼就是老家受灾,一家人生活无以为继,才把她卖到戏班里的,卖了五两银子,她要在戏班里学艺七年,唱戏三年,把这笔钱还清了才能恢复自由身。 至于为什么是唱戏三年,这个就简单了,足够优秀的苗子有三年时间,早就唱成角了,一旦唱成角就会被大戏班盯上,小戏班想留也留不住。至于唱不成的,那这辈子基本上都成不了了,留着也没用,戏班才不养闲人呢。 她运气不错,李思明把王家班给买下来了,她用不着再继续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就在盐城、淮安这一带演出就可以了。每个工地都搭着简陋的戏棚,每到中午、傍晚大家收工的时候,戏班就登台演出。那个黑心的老板是没有周末休息这种概念的,戏班除非生病了,否则就别想有休息的时候。 当然,休息时间是有限的,中午才两个小时,傍晚大家干了一天的重活都累得半死了,也没有心思看完一部三四小时长那么长的戏,所以王家班演出的内容就有些古怪了…… “卖拐?卖车?全是语言类的?一句唱词都没有?”她翻看着李思明给的剧本,脸揪成个小包子。 李思明洋洋得意:“相声,懂不懂?这是相声!” 王小曼说:“相声我知道,也看过,好歹还是有些唱词的,你这一句唱词都没有……” 李思明一脸不解:“为什么相声非得有唱词?” 好吧,你是老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戏班拿着剧本排练几天,就上了。 至于效果嘛…… 工人们表示看着大忽悠把一个老实人给忽悠瘸了,他们都笑出猪叫声来了。别说工人,连演员都频频笑场,在相声节目里这是大忌,完全不合格的,不过嘛,工人们大度的表示不要紧,我们都笑得人仰马翻了,看不见你们笑场。 除去笑死人不偿命的相声,还有歌曲,这个王小曼喜欢,唱一首几分钟的歌可比唱几个小时的戏轻松太多了。只是李思明拿出来的那些歌曲同样是她闻所未闻的,唱法和节奏与任何一个流派都截然不同,没有太多的技巧,歌词也直白,但出奇的好听,极受工人欢迎。 “半壶纱、风筝误、风誓、芙蓉雨……凉凉?这是什么歌,名字好奇怪哦!”她翻着本子的时候被一首歌给吸引住了。 李思明立即抢了回来,严肃地说:“这首歌先别唱。” 王小曼不解:“为什么?” 李思明说:“不合适。” 开玩笑,现在工程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你给我来一首《凉凉》,也太他娘的不吉利了,不能唱,万万不能唱! 不得不说,王家班现在红了,在苏北红得发紫了。非常新颖的节目和表演方式让这个不唱戏的戏班子先是在工人中间,紧接着在整个苏北名声大噪,所有人都被那些精彩的节目所倾倒,所到之处,比皇帝出巡还要受欢迎。工人们都说这些短小精悍的节目比那些唱上一两个时辰都唱不完的大戏要好看多了,看了还想看。不少苏北的名流也慕名而来,跟这些抠脚大汉挤到一块观看,而且每场必追,比现代粉丝追星还要夸张。 当然,不和谐的声音也是有的,不少颇有名气的角儿慕名而来观看了几场演出之后纷纷指责王家班表演的节目不伦不类,尤其是那些歌曲,更是显得直白粗俗,让人胃口大倒……反正就是一副很不屑的样子。这弄得王小曼很郁闷,李思明却非常淡定,直白粗俗就直白粗俗呗,又不是给你们听的,好几万人都喜欢得不得了,你们不喜欢,你们老几? 更加不和谐的是宋雨薇三天两头从上海发来的电报: 今天某某股票又涨了,好些买了几十万债券的人问你买了没有! 李思明给搞烦了,回复: 告诉他们,没买! 宋雨薇: 他们要求知道你拿他们的钱去做了什么投资。 李思明: 告诉他们,我拿这笔钱去开发钻石矿了,奶奶的! 第81章 花钱如流水 李思明在上海不肯轻易给股民推荐股票是对的,这不,尝到甜头之后那帮韭菜天天都盯着他,想知道他买了什么股票,或者看好哪支股票……你李某人放出那么多债券筹钱,为的不就是炒股嘛?分享点情报给我们怎么了? 可李思明一直蹲在苏北的工地,一个月难得回上海两次,那帮韭菜等得着实是焦急,变着花样找借口上聚宝楼去打听消息。他们当中有很多是想弄点情报的,更多的则是着急,这位老兄可是从他们手里圈走了好几百万两银子呢,怎么不见他在股市里大杀四方?他到底在干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每天都会被提出来,弄得宋雨薇不胜其烦!现在她都恨不得把李思明吊起来打一顿了,混蛋,自己跑到苏北去大展拳脚,却把她留在上海被人架起来烤,真是混蛋! 其实李思明也让那帮韭菜弄得有点烦。那帮韭菜似乎压根就没有“欠钱的才是大爷”这一基本常识,天天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就差没拿枪逼着他去证交所购买股票,好让那六百万巨款开始盈利。这帮家伙整天就盼着他赶紧把钱投入股市,赶紧赚钱,替他们赚好多好多的钱……完全将他当成了肥羊,卯足劲要薅羊毛呢!见鬼了,你们能不能有点作为韭菜的自觉?要薅羊毛也是我薅你们才对吧! 不过想归想,他现在还不敢得罪那帮韭菜,毕竟自己欠了人家那么多钱,万一这帮韭菜翻脸了让他还钱可怎么整?他还是强忍着心中的不快,抽空在上海买下了几家破产的工厂的厂房,从洋行那边引进机器,搞起了五金加工。为什么不在苏北搞?嗨,还不是为了让那帮韭菜们看到他是很认真的在赚钱?这年头中国的工业基础真的太过薄弱了,只要把机器开动起来,随便生产点啥都不愁销路,何况是五金厂?这种小五金厂在当时的中国是十足的高科技工厂了好吧?这几个工厂一投产,韭菜们的质疑声立即就小了一大半。 此外他还是浦东砸钱建了一座化肥工厂……对,此时的浦东其实还很荒凉,建化肥厂这种高污染的企业都不成问题的。此时的钾肥、氮肥、磷肥、尿素都开始批量生产了,只是那产量跟百年后那些日产数千吨上万吨的巨无霸根本就没得比,就拿生产难度系数最低的磷肥来说,一个磷肥工厂一天能产几吨就算不错了。这些技术都被欧洲垄断着,想要引进,价格自然是非常昂贵的,但好在李思明也不差钱,跟莱茵哈特的关系也很好,正好,此时的德国化工技术又牛逼得很,所以搞就是了。 至于为什么不在苏北搞…… 唉,能在上海呆着,鬼才愿意跑到苏北那个鬼地方去受苦啊。哪怕是呆在浦东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也比去苏北强吧?偏偏此时的上海是全中国教育水平最高、对外开放程度最高、航运最为便利的城市,搞得李思明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没辙,只好先在上海开厂,从国外进口原料然后加工成化肥,再将生产好的化肥用船运到苏北来……真不是一般的麻烦。 值得庆幸的是,宋雨薇的家族总算是发挥了那么一丢丢的作用,在他们的号召下,陆续开始有海外华人青年回国,跑到苏北来投奔李思明了。这些青年要么是出国留学的,要么是在外国出生并且度过了整个青春期的,他们的视野要比国内的老百姓开阔很多,对西方工业文明有着更深刻的理解,有了这些青年的加入,李思明的办厂大计总算是顺利一点了。他将这些青年一古脑塞到上海的工厂,让他们跟在西方技术人员和专家后面当学徒,准备等他们学有所成之后再调到苏北来,直接在苏北开工厂。 看到李思明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工厂,韭菜们都眉头大皱。我们借钱给你是让你去炒股票的啊,谁让你开工厂了?开工厂回本多慢,就这挣钱速度,两年后真的能给我们三成的回报率?这家伙,就是不务正业! 不过,更精明一点的老韭菜则两眼放光。这些工厂办起来是可以赚大钱的呀!太好了,两年后如果他还不起钱,就让他拿厂子来抵押,嘿嘿! 李思明还找英国佬谈一笔生意,花一大笔钱向他们购买三千匹马瓦里马。这是印度著名的马种,公马肩高最高达一米七,比起欧洲那些高大马种也没有逊色多少。当然,骑兵打仗的话用不着这么高大的,再说这么高大的战马也不灵活,跑不快,这很要命。所以骑兵的战马一般都是肩高147-156厘米,身披重甲的胸甲骑兵骑最高大爆发力最强的,不披甲、弯刀快马来去如风的骠骑兵的战马则是152-154厘米,下马可列队齐射上马可挥刀砍杀的龙骑兵战马肩高又逊色一些,大致是149-152厘米,至于负责侦察、通信的轻骑兵,战马是最矮的,147-149的样子,不能再矮,低于147的马在欧洲骑兵眼里就是废品。 悲凉的是,明代骑兵的战马肩高普遍是129-135,跟骑着驴子去打仗没啥区别,搞不好还不如驴子,至少大山东德州的驴子比这高大多了。 李思明要买一千匹肩高170的,两千匹155的,他表示要用这些马来耕地……苏北耕牛太少了嘛,买马来耕地,完全说得过去的。英国人倒也没计较那么多,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把订金交足,马上用轮船帮你从印度把马运过来。 除此之外,李思明还给了莱茵哈特几个配方,让他帮忙请拜耳药业按着配方和工艺流程把上面的药配出来,报酬什么的好说,只要能在明年夏天之前把药物生产好给他运过来就行了。 莱茵哈特问:“这些药物都有什么用的?” 李思明说:“这个是商业机密,不要打听。” 莱茵哈特哼了一声:“不打听就不打听,有什么了不起的?”心里说:“回头让拜耳药业多生产一些,多做试验不就知道了?” 李思明似乎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说:“你最好不要让那些医学家拿这些药胡乱做人体实验,会出人命的!” 莱茵哈特随口说:“知道啦!”压根就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出人命?这年头人命很值钱吗?好吧,确实有点值钱,不过仅仅针对白人。会出人命,我就拿黑人或者黄种人来做实验不就行了?这些都属于耗材,死再多也不心疼的! “拜耳药业收费可不便宜哦!你自己看看你这几个月里搞了多少项目,资金吃得消吗?”作为朋友,莱茵哈特还是好心的提醒李思明,他实在很替他的钱袋子担心。 李思明浑不在意的说:“安啦安啦,我缺什么都不会缺钱的,放一百个心好了。” 莱茵哈特可不放心:“但愿你的钱袋子真的吃得消!”这家伙花起钱来实在太凶残了,以至于他看着都有点儿心惊肉跳,尽管他是赚得最多的那个。 李思明说:“大不了我再发行一批债券。” 莱茵哈特:“……” 这货还真把股民当韭菜了啊! 李思明现在的开销确实是大得吓人,搞五金厂、搞化肥厂,砸进去的钱都是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至于灌溉总渠工程,那更是一个恐怖的无底洞,好几万人啊,光是每天的伙食就是个要命的数字了。更别提为了长远着想,他还要从欧洲大量进口水泥,给总渠浇铸上一层厚厚的混凝土,这样既可以防止水流侵蚀河堤引起堤坝崩塌,又放便清淤。一百六十多公里长、一百多米宽的水渠,得用多少水泥?说出来能把人给吓死。这货花钱如流水,花钱的人心情如何不知道,反正看他花钱的人都快让他吓出心脏病来了。 但李思明一点也不慌。现在橡胶股的风潮慢慢地从欧洲传递到亚洲来了,几个月的时候,橡胶股股价就从十两一股上涨到了十七两每股……好吧,跟他欠下的钱两比,这点收益只能算是毛毛雨,但至少也证明,那股即将毁灭大清王朝的股灾已经在悄然酝酿了。他手里握着两万股橡胶股,怕个鸟毛啊! 在紧张的忙碌中,时间飞快的过去了。海量的资金和海量的人力,再加上海量的工程机械锤下去,效果是惊人的,到了这一年的十月,一条大渠已经如同笔直的裂谷般出现在苏北大地上,几乎将苏北大地切开了两半。无数条小渠以总渠为中心向两侧延伸,将广袤的平原给切割成无数方方正正的大块,一道道铁索桥飞架南北,将被切开两半的平原连接起来。铁索桥肯定没有浮桥那么好走,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总渠还要担负一部份航运的任务,如果直接修浮桥就很难通航船只了,只能用铁索桥和摆渡来联系两岸的交通,反正在江南地区,出门乘船是家常便饭了,小意思啦! 至于浮桥,也早有准备,十几个渡口都有浮桥的组件,如果有需要,一天之内就能架设好,别说行车走人,开拖拉机过去都没问题,这个小光头就是这样的自信! 第82章 冒鬼火 十月七日。 一艘客轮抵达扁担港,缓缓靠岸,宋雨薇从船上走了下来。 一阵凉意袭来,她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十月了,苏北开始变冷了,看样子她得加一件衣服,可不能感冒了,几个月前一场感冒演变成肺炎,差点要了她的命,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走上栈桥,出现在她眼前的首先就是那条仿佛一直延伸到大地尽头的总渠。这条巨大的水渠仿佛将大地劈裂成了两半,笔直地朝着世界尽头延伸,当真是气势非凡。一帮随行的老韭菜啧啧称赞:“短短几个月就完成了如此庞大的工程?了不起,当真是了不起!” 陈远那个老韭菜又开始吹牛了:“我告诉你们,那个小伙子啊,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绝对是做大事的人,把钱投给他准没错!” 老韭菜们连连点头。这条总渠已经挖通了,四通八达的分渠也已经挖好了,只消开闸放水,引水冲刷上几轮,盐城、淮安境内那成片成片泛着盐霜的土地就将变成万顷良田,光是李思明买下的那些田改造一下都不止值六百万两银子啊!更别提他还在上海开了一堆的工厂,同样也是很有发展潜力的,这波投资稳了,绝对不会亏! 宋雨薇听着陈老头的花式吹棒,只是微微一笑,心里说:“吹得这么凶,你怕是没见过那家伙懒散的样子吧?真见过了你就吹不出来了,气都能让他给气死!” 她是受邀前来的,明天水渠要开闸放水了,这可是个大日子,她可不愿意错过这样的盛事。顺便也带上了那帮老韭菜,让他们知道那个混球拿了他们的钱都去干了些什么,省得他们一天到晚在聚宝楼吵个不停,烦人! 不过那家伙确实是个做大事的人,看着他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就用一条大渠将整片平原切开两半,宋雨薇也不禁为之震撼,油然生出这样的念头:“也许他是对的,按着他的计划来革命真的能够获得成功!” 可惜,她的好心情在看到李思明和王小曼的那一瞬间就给破坏得一干二净了。 李思明裤脚满是泥巴,活脱脱一个刚从水田里上来的农夫,而王小曼一袭青衣,举手投足间都是妩媚娴雅,美艳不可方物,这样一位大美女跟个泥猴子似的的家伙站到一块,怎么看都觉得扎眼,宋雨薇就给扎到了。虽说早就知道李思明身边有这么一位大美女,已经跟他相处了快半年了,可现在亲眼看到这两位站在一起,她那个鬼火啊,还是憋不住呼呼的往外直冒! 有种原配逮着老公在跟小三旁若无人地腻歪的感觉! 她黑着一张脸,甩开那帮老韭菜,大步流星地走下栈桥,朝李思明走了过去。 李思明看到她,居然没有半点包小三被逮着了的惊慌与羞愧,还若无其事的冲她挥了挥爪子:“嗨,你来啦?” 宋雨薇磨着牙齿说:“嗯,来了!” 语气有点儿冲,李思明莫名其妙,问:“一路上还好吧?有没有碰到什么麻烦?” 宋雨薇言简意赅:“没有!”一脸不友好的盯着王小曼,老娘最大的麻烦就在你身边好不好! 准确的说是,就因为她在你身边,所以她才是我最大的麻烦! 李思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怎么看上去怒冲冲的?吃火药啦?” 宋雨薇瞪着他,吃火药?她现在恨不得抓住他放到碗里蘸点酱油然后生吃了! 李思明让她瞪得头皮发麻,咕哝:“大姨妈又来了……” 宋雨薇黛眉一扬:“你、说、什、么?” 李思明赔着笑脸说:“没什么,没什么,我能说什么啊?” 宋雨薇叫:“我听见了!你说什么大姨妈又来了!” 李思明爆发出强大的求生欲,说:“我是说,我大姨妈又来我家蹭饭了,烦人得很。” 宋雨薇怒哼一声:“你有大姨妈?她姓甚名谁?” 李思明咕哝:“本来没有的,但你一来,没有也得有了……”打个哈哈把这话题给糊弄过去,把王小曼拉过来,向她介绍:“给你介绍一下,王小曼,王家班的班主,我的得力助手,歌唱得特别好,最能给人鼓劲了,大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好,她可是出了很大力的。” 宋雨薇瞪向王小曼,只见那女孩子眉眼弯弯,笑容明媚,态度也不好太过恶劣,否则自己就落了下乘了。她放缓语气,说:“久仰了!” 李思明向王小曼介绍:“这位,宋家大小姐,宋雨薇,我的大股东,你的大老板。” 王小曼向宋雨薇盈盈一礼,声音清脆如新莺出谷:“小曼见过大小姐,以后请大小姐多多关照。” 哟,礼数还挺足的! 宋雨薇越发的酸了。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礼数如此周全,举止如此优雅,按照中国传统的男女观念,她就是不折不扣的野丫头,跟才女什么的完全不搭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刺绣女红什么的一窍不通,倒是马技、射击、击剑、放鹰逐犬什么的样样精通。没辙,在美国南方大的,平日里干得最多的就是拿着温彻斯特猎枪四处乱崩,不是崩闯进农场的野猪就是崩试图破门而入的盗匪,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你叫她怎么温柔得起来!以前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率意随性,快乐充实,可现在跟王小曼一比…… 成吨的伤害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她皮笑肉不笑的说:“好说,好说,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关照’你的!” 把“关照”二字咬得特别重,显示出十二分的诚意————至少也要整到她掉三层皮的诚意。 王小曼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莫名的感觉这位长腿妹子有点儿恐怖! 还好,这时那帮老韭菜跟上来了,陈远打老远就叫:“李老弟,李老弟!” 李思明迎上一步,笑容爽朗:“陈老哥,你来啦?” 跟在陈远身后的那两个孙子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我们爷爷喊你老弟只是客气的称呼,你还真敢应啊?我们年纪都比你还大了,你居然想当我们爷爷?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He——tui!!! 陈远可没有半点要体谅孙儿心情的意思,他笑得那把花白的胡子都抖了起来:“哈哈,老啦,怕寂寞,越发的坐不住了,听说老弟你在苏北这边做下了惊天动地的事业,心里好奇,就和宋小姐一起过来看看啦,你不会不欢迎我们吧?” 李思明说:“怎么会呢?欢迎之极,欢迎之极!” 姚阳看着这条巨大的水渠,咋舌:“好大啊!这等于是在大地上生生挖出了一条大河啊!话说这条总渠全长是多少?” 李思明说:“全长三百三十里。” 姚阳眼珠子都鼓了出来:“三百三十里长!?这么长的水渠,几个月之内就挖好了!?” 李思明说:“人多机械多,挖起来不费什么事。” 姚阳说:“那不一样。当初周盛清将军带领两万多人在天津卫挖马厂减河,那马厂减河只有一百八十里长,仅相当于这条总渠的一半多一点,还远没有这条总渠这么宽,也挖了整整五年才骏工咧,你几个月就挖好了,真的是太厉害了!” 李思明说:“这就是机械的力量了。” 马厂减河他是知道的。此时的京津地区可不像一个世纪之后那样,把整个河北的饮用水都喝光了都不够解渴,还得从河南丹江调水,此时的京津地区一大害就是……洪灾。对,你没幻听,也没有眼花,京津地区一大害就是洪灾,海河水系水流湍急,一旦降雨多了一点立马就洪水泛滥,把北京、天津淹得不轻。为了减轻海河的灾害,清廷一直大力鼓励京津地区老百姓种植水稻,一来水稻高产,二来水稻需要大量用水,用的水多了,海河里的水自然就少了,也就泛滥不起来了。 事实证明清政府确实非常努力,两百多年来,原本不怎么种水稻的京津地区硬是让他们搞得处处稻花飘香了。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海河该泛滥还是得泛滥,不会因为水稻种植面积大增就手下流情。大概是给淹得受不了了,清政府来了个大手笔,动用两万多军队硬生生挖了一条长达九十公里的人工分洪道,从南运河开始,将海河相当大一部分的流量引向大片盐碱地,用河水浇灌冲涮掉盐碱,然后引入大海,这条人工分洪道也就是著名的马厂减河。马厂减河的成功使得天津地区百万亩盐碱地变成了良田,种出了举世闻名的小站稻,可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这一工程,两万清军干了整整五年,直到1881年才竣工。跟他们一比,苏北总渠几个月内搞定,简直称得上是神速了。不过,马厂减河是全靠铁锹锄头挖掘,小车推泥土,而苏北总渠光是挖掘机就投入了上百台,其中有一大半现在都坏掉了,正等着修理呢,此外还有数百辆拖拉机、推土机、卡车,这效率岂是两万士兵能比的? 进度不比马厂减河快上几倍,那才有大问题了。 第83章 衙门都给占了 寒喧一番之后,李思明带着这帮老韭菜坐上卡车,朝着盐城驶去。 早在几个月前,李思明就在官道的基础上拓宽,修了一条三车道的马路,铺上碎石子,用压路机来来回回的压,几个月下来把路面压得跟铁板一样,卡车在上面以三十公里的时速一路奔驰,居然不怎么颠簸,这让那帮老韭菜倍感惊奇,就连宋雨薇也惊讶不已。她看着熟练地驾驶着卡车的李思明,问:“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 李思明随口就说:“十三岁。” 宋雨薇叫:“你骗鬼吧?十三岁你会开车了?” 李思明说:“怎么不会?要不要我给你来一段?” 宋雨薇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这个混蛋口中的“开车”跟她所说的开车完全是两码事。她所说的开车车速是按公里算的,这个混蛋的“开车”,那车速可是按马赫算的。她气不打一处来,叫:“来你个头!我问你什么时候学会开汽车的呢,给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李思明反应过来了:“哦,这个呀……这段时间抽空跟老司机学的。” 宋雨薇翻了个白眼:“直接告诉我什么时候学的不就完了?非要扯那么远,我严重怀疑你是故意的!” 李思明眨巴眨巴眼睛:“其实我十三岁的时候真的会开车了……” 王小曼弱弱的说:“这个我可以证明……” 宋雨薇看着她,居然是一脸同情:“这段时间没少吃他的苦头吧?” 王小曼用力点了一下头,那是满腹的心酸啊……这个王八蛋实在太可恶了,总能想到那么多匪夷所思的荤段子,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开车,叫人防不胜防!比如说有一次他出个谜语让她猜:“女人生孩子,打一成语。”她搜肠刮肚,猜了七八个成语都猜不着,最后这家伙当众揭开谜底:血口喷人。一大帮竖起耳朵来听的人当场就喷了。 还有就是用男人腿长让她猜一食物,她猜了半天也猜不着,最后这个家伙高声公布答案:“是蛋糕(高)!”当时她真的好想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再也不冒头了!这个王八蛋就是这么可恶,总有办法让她尴尬得恨不得当场去世,跟他在一起,她每一分每一秒都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留神这家伙又开车了…… 她的痛苦有谁能懂?有谁能懂!? 宋雨薇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啥都别说了,我都懂的……以后他再敢**你,你就告诉我!” 王小曼眼睛一亮:“你就揍他?” 宋雨薇生气:“别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我看上去像这么暴力的人吗?” 王小曼呃了一声:“不像……” 宋雨薇拍了拍自己的兜,露出毛瑟手枪的枪柄:“他再敢**你你就告诉我,我一枪打断他第三条腿!” 李思明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 王小曼:“……” 你这还不够暴力啊?这可比把人家暴揍一顿可怕得多了好不好! 宋雨薇表示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个混蛋你就不能给他好脸色,不然他动不动就飙黄腔,可恶得很! 说说笑笑中,车队来到了盐城。 此时的盐城已经大变样了。几个月前的盐城就是一座破破烂烂、没多少人气的小城,现在的盐城则人烟稠密,不仅城内所有房子都给塞得满当当的,城外也搭起了无数的棚子,数十个棚子算一个街区,形成了巨大的棚户区。没辙,一下子涌入了好几万工人,再加上随行的家属,这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了,而李思明又是个超级舍得花钱的主,替他工作别的不敢说,但吃饱吃好这个是绝对有保证的,早上是立得住筷子的粥配咸鱼咸菜,中午和晚上都三菜一汤,而且油水十足,盐城、淮安两地的百姓光是卖蔬菜、鸡蛋、食用油什么的就都赚得荷包鼓胀了。外地的客商也不是笨蛋,自然看得出这是绝大的商机,纷纷蜂拥而来,带来数量众多的日用品和米面蔬果,说什么也要分一杯羹……一时间盐城、淮安这两座原本没啥人气的城市居然人满为患了,城内房价飞涨,铺面价格更是高得吓人。想租下个简陋的、只有一百来平米的铺面?一个月至少也有十五个银元,拒绝讲价! 这个价钱是相当吓人的,可即便是这样也是供不应求,有的是客商挥舞银元四处寻找合适的铺面。房价没有铺面涨得那么夸张,但也不是普通老百姓住得起的,他们只能搬出城去搭棚子住。好在李思明有先见之明,早早让人砍来了大量的竹子,在城外划好地方之后就发放,然后大家拿着竹子去搭棚子,搭好棚子之后再蒙上防水帆布,用竹子做一扇简单的竹门,把自己那点寒酸的家当搬进去,一个寒酸但好歹能遮风挡雨的家就算大功告成了。寒酸吗?寒酸,但总比地窝子好,一场雨下来把你当蟋蟀灌。 李思明还发免费的席子和蚊帐,尤其是蚊帐,家家户户都必须挂的。不挂不行,苏北的蚊子有多凶残,莱茵哈特公爵早就领教过了,这么多外地人涌入,卫生条件必然恶化,蚊子疯狂繁殖,只要出现一个患上霍乱或者疟疾之类具有较强传染性疾病的病号,经过蚊子疯狂传播,用不了多久整个城市就会变成疫区,到那时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李思明可不敢冒这个险。工头隔三差五都会到棚子里去检查,发现不挂蚊帐的就饿两天,如果再有下次,那就对不起了,结工资,滚蛋! 当然,如果有人抢了别人的蚊帐拿去卖掉,惩罚也是非常严重的。卷铺盖滚蛋是最轻的了,运气不好的话会打断腿。 每个棚户区都有好几个旱厕,大小便必须到那里去解决,棚子里是不允许有马桶的————这玩意儿简直就是蚊子的温床。每天早上都会有当地老百姓开心地跑过来清理旱厕里的大小便,拿去给自己的庄稼施肥,这是很好的粪肥,免费的。 总体而言,大量外来人口涌入给盐城和淮安带来了不小的混乱,但卫生工作抓得还是挺好的。外来的工人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当地老百姓靠着出售蔬菜水果鸡蛋啥的赚到了钱,还获得了免费的肥料,也很满意,并没有发生外来人口大量涌入必定会爆发的土客冲突,出奇的和谐。 话说在清朝下半叶,土客大乱斗可是席卷了整个南中国啊,尤其是江西省、广东、广西、福建,那不叫械斗,那是千军万马的厮杀了。为了争夺生存空间,外来移民与本地土著之间的战争可谓旷日持久,更血腥无比,土客之间相互攻伐,一次死数千人甚至上万人那简直是家常便饭,跟这个一比,现代那些所谓的种族冲突简直弱到爆…… 大家知道太平军为毛那么能打了吧?没错,参加太平军的都是持续十几年的土客大乱斗的幸存者,个个都是身经百战杀人如麻的老兵,再加上狂热的宗教洗脑,那战斗力堪称恐怖,甭管是八旗还是绿营,对上这支精锐都只有被打出屎来的份。 一家伙拉了好几万人————算上家属和闻讯而来打零工的短工和客商,这个数字至少要乘以三————过来,居然能让他们跟当地老百姓相处得一团和气,李思明也算本事了。 宋雨薇看着这一切,不动声色,只是暗暗点头,对李思明的能力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我们在知府衙门落脚……”李思明说。 宋雨薇目瞪口呆:“在知府衙门落脚?你疯了?你住了知府衙门,知府住哪?” 李思明满不在乎:“他把整个衙门以每个月五百两银子的价格,连同那帮衙役一并租给我了,至于他住哪,我才不关心,他爱住哪就住哪。” 王小曼轻声解释:“林知府说李公子管着好几万人,必须要有个像样的住所,李公子说整个盐城数你的衙门最像样了,于是以每个月五百两的价格把整个衙门都租了下来,每次要召开什么会议,都是在衙门里召开的……” 宋雨薇惊得合不拢嘴:“那……那衙役呢?” 王小曼说:“李公子给他们发饷,让他们三个一组,不定期去检查各个工地和棚户区,发现有克扣伙食、不讲卫生、聚众斗殴之类的事情立即上报,他们干得可卖力了!” 宋雨薇艰难地挤出一句:“地方民团……” 王小曼说:“地方民团也被租下来维持治安了。” 宋雨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家伙,同盟会千辛万苦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起义,折腾了这么多年,一寸地盘都没拿下来,李思明倒好,轻轻松松,两个府不到手了,连知府衙门都成了他的大本营!那些大清王朝的知府、知县没有倒在同盟会的枪弹之下,却倒在了李思明的糖衣炮弹之下,这样的反差,简直让宋大小姐三观尽毁,无力吐槽! 第84章 善解人意的老韭菜 包括林知府、郑知府在内,盐城、淮安境内所有人都知道,这里已经换了主人了。只要李思明愿意,他就能在一夜之间让这片两万五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改姓李,这一点没有人会怀疑的。知府衙门已经成了他的办公场所,衙役、文书什么的都成了他的手下,连地方民团都成了他的雇佣兵,还有什么阻止得了他在苏北建立一个独立小王国? 哦,这个小王国可一点也不小,都比半个丹麦还大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李思明似乎对自立为王不感任何兴趣,反而一个劲的往这两个穷得当当响的地方砸钱,在朝廷眼里,这简直就是千载难逢的凯子啊! 汽车缓缓开进城里,一路上不断有老百姓兴奋地向汽车挥手致意,小孩在后面追逐着卡车,又甜又脆的笑声始终在卡车的前后左右回荡,听着他们天真烂漫的笑声,宋雨薇都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 她说:“我明白了!” 李思明问:“你明白什么了?” 宋雨薇激动地说:“在穷的地方下手,确实很容易获得成功!” 一时间,李思明的目光竟有点儿欣慰了……不容易啊,这妹子终于想通了!为毛一到王朝吏治腐败、民不聊生的时候,淮西、陕西地区的老百姓总是第一个跳起来造反?不是他们多有革命精神,而是太穷了,活不下去了哇!这些活不下去了的老百姓最容易发动了,只需要给他们吃几顿饱饭,许他们一个美好的未来,他们就愿意跟你走,抛头鼎洒热血,死不旋踵!中国穷得当当响的地方何其多,活不下去的老百姓数以亿计,同盟会放着他们不管,千方百计在生活水平还过得去,民众反抗意愿并不是很强烈的大城市发动起义,那脑子大概是让大象踩了。他开心地说:“恭喜你,你终于摸到造反这门学问的门槛了!” 宋雨薇握紧拳头挥了一下,说:“等回到上海后我一定要把这一切上报同盟会,让他们也挑几个穷地方,按你的办法搞!” 李思明问:“四面开花?” 宋雨薇说:“对,四面开花!比苏北还穷的地方多了去了,我就不信发动不了他们!” 李思明说:“有志气,不过,你们有钱吗?” 宋雨薇:“……” 仿佛一根一尺长、筷子粗的针重重的扎在胸口,宋雨薇胸中那点激荡的情怀噗一声漏了个清光。是啊,没钱,没钱就没有办法像这个混蛋那样迅速成为一个地方的主宰,收买人心,没钱就没有办法迅速拉起队伍……总之,没钱什么都干不成! 王小曼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没有说话。这种场合她插嘴并不是聪明之举,人家在商量着怎么造反啊,她这个小小的戏班班主去掺和,想死么? 至于跑去告密什么的,她也压根就没想过。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富得流油的金主,告密把他送进去了,谁来养她?开什么玩笑! 见宋雨薇极度沮丧,李思明耐心的劝她:“不要着急,这种事情也急不来的。咱们先把苏北这块地盘建设好,做个示范,告诉周边地区的穷人跟着咱们走是可以过上好日子的,等到我们向周边地区发展,当地的穷人会争先恐后的欢迎我们,事半功倍。” 宋雨薇咕哝:“但是这样好慢啊……” 李思明说:“这是最快的路子了,想再快的话,你还是请几位勇士直接背炸药包去炸紫禁城吧。” 宋雨薇顿时无话可说了。 车一直开进知府衙门,大家伙下车,李思明把那帮老韭菜带到沙盘前,指着沙盘向他们讲解目前的工程进度。其实也没什么可讲的,盐城、淮安几乎让他给买下来了,而且花的钱还不算多呢。他这个大地主发动了三万多青壮,用几个月的时间硬生生挖了一条长达三百多里的水渠,明天就可以输水了。以这条总渠为中心,大量分渠向两面延伸,将两岸那些荒芜的土地切割成无数方块状,这一切呈现在沙盘上,那叫一个壮观。对了,连当地农民的自留地,李思明都让人免费给他们修了水渠,他们可以免费使用总渠输送过来的水,反正也用不完的,免费给他们一点,也省得他们出来阻挠,伤了和气。 “我用相当低廉的价格买下了盐城、淮安境内一百多万亩盐碱地。”他说,“这些都是耕作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熟地,因为黄河改道的缘故,都盐碱化了,只需要用活水冲涮几轮并且确保灌溉系统畅顺,它们马上就能重新变回一年两熟的良田。此外,我还买下了这两地一大半的荒地开垦权,等到总渠通水之后立即让那些青壮垦荒,最多三年,就能把这两地变成丰饶的产粮区了。” 姚阳颇为激动:“这起码能开垦出千万亩良田吧?” 李思明笑笑:“我没有这么大的胃口,能开垦出三百万亩田我就满足了。”指向淮安境内废黄河那一段,“我打算在这里开垦出一片棉花种植园,不需要太大,有个二十万亩就足够了。这一带的土壤、气候都很适合种植棉花,多招募一些熟练的种棉专业户,从国外引进优良品种,种棉大有可为。”又往盐城沿海的一片地区画了个圈,“这里同样种棉花,种植面积争取达到三十万亩。” 一帮老头子直流口水。这些家伙十个有九个是从事纺织业,或者从事与纺织业相关的工作的,这个来钱快嘛。这年头中国南方棉花种植面积日益萎缩,没辙啊,人口太多了,种粮都来不及,谁还种棉花嘛!再者,西方出口的布匹一船船的运过来,价格比中国的低廉得多,中国的纺织业受到巨大冲击,亏本是常有的事,连带棉农也跟着亏本,种棉的积极性就更低了。并不是说棉花不值钱,相反,棉花一直有着“白色黄金”之称,怎么能说不值钱呢?只是中国棉农真干不过西方同行,人家都是大农场生产的,机械化程度高,效率高,成本低,品质也好,那些最多也就几亩十几亩棉田的棉农拿头跟人家斗啊? 如果有人在苏北种上几十万亩棉花…… 那他们岂不是可以得到一个价格较低且供货稳定的原材料来源了?太好了! “这一片涮完盐碱后是赶不上种小麦了,准备明年先种一季土豆、甜菜和芦栗,等土豆和芦栗收获之后再种晚稻。”李思明指向那一大片自己花了二十多万两白银买来的盐碱化的田野,继续他的讲解,“土豆自然是给佃户当口粮的,至于甜菜和芦栗,则是用来榨糖的。” 陈远问:“为什么不直接种水稻或者小麦?” 李思明说:“涮盐碱不是一次就能彻底涮干净的,土壤里或多或少都有些残留,会影响水稻、小麦的产量,所以应该先种一季耐盐碱的作物,比如说芒栗、甜菜,改良一下土壤,而且糖也挺值钱的,对吧?” 废话,糖一直很值钱,一直到20世纪八十年代,糖对于中国绝大多数老百姓来说仍然是只能偶尔吃一点的奢侈品,更何况清末? “这一片要招募工人垦荒,这一片同样要,还有这一片……”李思明继续讲解,“这一片就不种粮食了,我要在这里建一个养马场用来养马,当然,也可以养一些肉牛、山羊,这些在上海都能卖出好价钱来……” 众人连连点头,都让他所描述的情景给陶醉了。如果他的计划能够顺利完成,整个盐城、淮安将田连阡陌,每年都出产数以万吨计的粮食和数量惊人的棉花、白糖,这些可都是很值钱的东西!现在大家丝毫不怀疑他能还清六百万两白银的巨债了,有这么多田产在,要还清这笔钱还不是轻松加愉快的事情!唯一的问题就是按他的计划来,两年内还上六百万两白银和百分之三十的回报率,总共接近八百万两银子,可能是来不及了,毕竟种田的回报周期是比较长的。 陈远问:“按你的计划来,两年内真的能赚到接近八百万两白银吗?” 姚阳不等李思明说话便慷慨的说:“两年内拿不出来也不要紧,我允许你延期偿还,如果有需要,我还可以再买一批债券。” 老韭菜们纷纷叫:“对啊,两年内还不上也不要紧,可以延期偿还的,钱不够的话就再出债券,我们会尽力购买的!” 李思明有些感动:“谢谢大家的理解,我豁出这条小命不要,也会在两年内赚到足够的钱,连本带利还给你们!” 陈远摆摆手,说:“客气什么?主要是你这片地潜力巨大,前景看好,投资你那可是稳赚不赔呀!对了,你的农场能入股不?我愿意用那批债券入股,那两年偿还期限的合同咱就当它没发生过,你给我一些股份,然后赚了钱就给我分红得了!” 李思明翻了个白眼……我就说这帮老韭菜怎么一个个都善解人意了,原来是看中了老子的农场!我呸,无耻! 第85章 扎心 陈远这么一提醒,大伙立即就反应过来了:对啊,区区三成的回报率哪有拿着股份吃分红爽!三成的回报率看起来很多,但那只是一次性的,花完了就没了,可股份呢?只要别脑抽把股份卖出去,只要农场没有破产,都可以一直拿分红,这得有多爽!他们叽叽喳喳的嚷嚷了起来:“对啊,我们都不要债券了,你让我们入股吧!” 李思明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话说,这个提议真不错,他放出的债券少说也有三分之一在这帮老韭菜手里,如果让他们入股,这两百多万两银子就不用还了,以后每年给予一笔分红则可,岂不是美滋滋? 不过,想到自己后续的计划,他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无奈地说:“这可不行,说好了两年后还清的,就得两年之后还清,做生意可不能不讲信用。” 一个老韭菜说:“这是我们主动提出来的,不算你违约。”他叫舒仲平,家里是做面粉生意的,做得还很大,自然知道开这么一个大农场利润有多大。现在他可看不上两年后那点债券回报了,一门心思就是想入股,然后好吃分红。 李思明说:“这个真的不行!” 陈远恼了:“怎么就不行了?你看不起我们是吧?” 李思明:“……” 真是奇怪,大家好声好气的谈生意,怎么就看不起他们了? 宋雨薇看得暗暗着急,这可是将这帮江浙老财拉上同盟会战车的绝好时机啊,这个家伙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不过她也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虽然心里很着急,但并没有开口,让李思明跟那帮老财继续扯皮,自己则盯着沙盘猛看。 吃饭的时候,她按振不住了,低声问李思明:“你为什么不答应他们啊?” 李思明翻了个白眼:“怎么答应?那些田地在我下一步计划里可是非常重要的,如果让他们入了股,整个计划将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宋雨薇一怔:“你下一步的计划是……” 李思明说:“把这些土地分给那些垦荒者,让他们每户出一个青壮从军。” 宋雨薇默然良久,冲李思明竖起一根大拇指:“够狠!” 愿意跑到淮安、盐城这个鬼地方来吃苦的大多都是无地的农民,如果有人分给他们几十亩良田,别说让他们每户出一个青壮从军,就算让他们去跳火坑他们也照跳不误啊!这样一批士兵如果加以严格训练,那绝对是一支可怕的劲旅,就跟初唐的府兵一样,谁撞上谁死。只是,纵观全国,舍得下这么大的本钱招兵的,也就李思明这个奇葩一个了吧? 宋雨薇还是提出了建议:“我觉得你还是可以考虑给他们一些股份的。田地不能让他们染指,你可以把工厂的股份给他们一点啊,那些面粉厂、制糖厂一旦开始生产了,也会很赚钱的,从里面拿出一部份利润来做分红是没有问题的。” 李思明捏着下巴,沉吟不语。 宋雨薇说:“再说了,也许不出一两年他们又改变了主意呢?到那时你不仅不会损失一分钱,还能收获一大笔违约金,何乐而不为?” 李思明眼睛一亮:“这个可以有!” 宋雨薇笑了:“那就这么定了?” 李思明兴奋地点头:“就这么定了!” 其实宋雨薇并不在意让这帮老韭菜入股————开玩笑,办农场的钱都是从他们口袋掏的好不好!她想要的只是将这帮老韭菜绑上同盟会的战车。按李思明的计划,将来的苏北肯定会成为同盟会向北方进攻的桥头堡,那帮入股的老韭菜如果不想血本无归的话就得继续掏钱,直到同盟会打赢这场战争,他们才能真正获得分红!江浙老财的财力她清楚得很,把他们拉到自己这边,胜算会大亿点点。 可惜,李思明压根就没打算靠江浙财团。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江浙财团有多贪婪,在把江浙财团拉上同盟会的战车的同时,是盟会何尝不也被他们拉上了战车,最后谁控制谁?历史给出了答案,是江浙财团控制了整个国家。他可以借江浙财团的钱去干大事,但绝不会去依赖江浙财团的名气和人脉,这些都是有毒的,所以在那帮老韭菜提出要入股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经宋雨薇这么一提醒,李思明忽然觉得让这帮家伙入股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要卖出橡胶股票还他们的钱也是挺麻烦的…… 对,就这么干! 打定了主意,他和宋雨薇愉快的享用晚餐…… 其实也不怎么愉快,这穷地方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几条从河里捞起来的鱼整了好几道用鱼为主体做的菜,再炒一些青菜,成了。李思明隆重向宋雨薇推荐土豆炖牛肉,说到了盐城不吃土豆炖牛肉等于白来,说得宋雨薇都有点儿心动,就尝了一块,结果嘛…… 感觉像是在嚼在金字塔里存放了几千年的木乃伊的肉,带着一股怪味,柴得要命也就算了,还咸得要死! 她噗一下将那块牛肉吐出老远,叫:“你上哪弄来这么些牛肉?太难吃了!” 李思明嘿嘿笑着:“这可是英国著名的咸牛肉哟,皇家海军的最爱。” 宋雨薇眼都大了:“这不是军需品吗?你上哪弄来的?” 李思明说:“英国不是有一批库存的咸牛肉快要过期了,要处理掉嘛,我见便宜,就买下来了。” 宋雨薇有种大事不妙的不祥预感:“这咸牛肉是什么年代生产的?” 李思明说:“据说是纳尔逊时代生产的。” 宋雨薇险些就吐血。也就是说,刚才她吃的那块牛肉至少也有一百年的历史了?靠,难怪嚼着有种木乃伊般的口感! 所以接下来,任凭李思明吹得天花乱坠,宋雨薇也坚决不去碰那些该死的牛肉了。 其实咸牛肉跟硬饼干是绝配,想体验英国皇家海军的生活,不吃咸牛肉和硬饼干等于白搭。在买咸牛肉的时候英国佬也极力向李思明推销了他们的硬饼干,表示两样一起吃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李思明听了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们。开玩笑,让那些青壮吃咸牛肉已经是天怒人怨了,再来个能把人砸到颅内出血的硬饼干,他真的会天打雷劈的! 那硬饼干有多硬?硬到英国水手在吃它的时候要用火绳枪将它打碎…… 只买咸牛肉泡软了炖土豆给工人吃,没有去采购那些让黑头蛆和象鼻虫的硬饼干给工人们当饭吃,李某人已经很有节**。 吃了一顿不是很可口的饭菜,把肚子问题给解决了,宋雨薇跟李思明说起正事来: “昨天又有一百三十多名在美国的华人青年回国了,其中有一半有意到苏北来。”她说。 李思明有点惊讶:“一下子回来这么多?他们都不想在美国混了?” 宋雨薇满面愁容的叹气:“他们倒是想继续在美国混,问题是混不下去了啊……美国的排华法案实在太过严厉了,他们在美国处处受岐视,别说发展了,连生存都很成问题,还不如赶紧回来。” 李思明说:“但你们家族却在美国混得挺好。” 宋雨薇说:“那是因为我们拿的是智利的国籍,在智利已经繁衍了三代人,算是智利人了……”说到这里,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啥区别,在西方人眼里,我们不管在海外繁衍了多少代人,可能连母语都不会说了,但是在他们看来我们仍然是中国人,永远不会变的。” 李思明说:“这个很正常,白人的傲慢深入骨髓,他们压根就不想与我们共享自己的生存空间,在他们眼里,我们连呼吸都是错的。” 宋雨薇说:“是这个理。这批人下个月月底就会回到上海,你看着安置吧。” 李思明说:“没问题的。对了,东南亚那边怎么样?我发现回来的人里都美洲那边的啊,东南亚那边怎么不见动静?” 宋雨薇说:“东南亚那边也在努力招人,很多东南亚华人青年都表示愿意回来,尤其是印尼那边。” 李思明活动一下脖子,发出噼啪声响:“能不能在过年之前拉八百人回来?” 宋雨薇说:“有点难度,毕竟同盟会在东南亚那边的影响力虽然大,但东南亚华人不齐心,一下子要说服这么多人回国,是相当困难的。” 李思明点头:“理解,如果有在短时间内动员一千几百号人回国的能力,你们就不会每次起义都只有一百几十号人参加了。” 宋雨薇捂着胸口不想说话了……感觉有一根筷子那么粗、一尺多长的针狠狠扎入她的胸口,正中心脏,那一点点的心气噗一声漏了个精光…… 每次起义都只有一百几十号人参加…… 对于一位久经考验的同盟会老会员来说,还有比这更扎心的吗?这个混蛋,总是能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给她狠狠的来一下,扎到她心窝剧痛,可偏偏又反驳不得,唉! 第86章 欢迎移民 李思明唉声叹气:“你说你们同盟会怎么那么差劲,我这边连几百里长的水渠都挖出来了,让他们帮忙招点受过良好教育的青年回来都办不到,唉!” 宋雨薇惭愧不已:“对不起,是我们同盟会办事不力,给你拖后腿了。” 李思明一脸沮丧:“照这样的进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组建起一个高素质的军官团,拉起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哟!” 宋雨薇越发的羞愧,低下了高傲的头:“都是我们办事不力,我们一定会更加努力,加大宣传力度,把这一块的进度赶上去的!” 李思明这才满意:“得抓紧啊,拖了后腿可就不好了。” 宋雨薇一迭声的说:“不会,不会。对了,你跟那个王小曼是什么关系?”她可是很关心这个问题的,不光是她,陈其美乃至在日本的不少同盟会大佬都相当关心。 李思明眉头一拧:“现在我都招募了几万人,把灌溉总渠都修通了,你连两百人都还没有招到,居然还有心情关心这些八卦?” 这一刻,宋雨薇真的羞愧得无地自容,低声说:“抱歉,我错了……” 李思明憋着笑,说:“不要去操心那些有的没的,专心做好自己的工作才是正经!” 宋雨薇说:“明白了,以后不会了。” 李思明威严地嗯了一声,背负着双手,迈着六亲不认的八爷步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走到他走出去了,宋雨薇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我干嘛要在他面前战战兢兢?明明是他对不起我的好不好!” 一想到自己在上海那边绞尽脑汁应付那帮老韭菜,劳心劳力的帮这家伙卖债券,协调同盟会在外国的势力帮他招人,这家伙却在苏北这边跟王小曼卿卿我我的,她就恨不得揍他一顿! 门外依稀传来李思明的笑声,要多嚣张有多嚣张,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就这样,将就着在盐城过了一夜,第二天大家又启程前往洪泽湖。 从盐城到洪泽湖,足有两百多里,如果骑马的话得跑到天黑,不过有卡车就方便多了,三个小时后,一行人便抵达了目的地,只是那帮老韭菜给颠得够呛而已。 洪泽湖边人山人海,人头攒动,无数人跑到这边来等待着开闸放水的那一刻。为了修这条总渠,李思明闹得惊天动地的,整个苏北都知道有这么一个愣头青钱多得没地方花,跑到兔不拉屎鸟不下蛋的苏北来砸下一座金山银山,挖了一条三百多里长的水渠,要彻底解决盐城、淮安的灌溉问题呢,现在总渠竣工,大家自然要过来看热闹了。这不,有不少是从徐州甚至合肥那边跑过来的,大家看着那几个月之内就修建起来的雄伟堤坝和水闸赞叹不已。 这放水自然不是把洪泽湖的大坝挖开个大豁口,让湖水从里面奔涌而出就算完了的,真这样搞的话可得出大事,洪泽湖是出了名的地上湖,那湖底高出地面四到八米,你敢炸开堤坝放水它就敢给你来个一泄千里,原本十来米宽的豁口冲成上百米宽,将下游变成千里泽国!所以在动员好几万人狂挖水渠、清理废黄河淤泥河沙的同时,李思明也聘请德国工程队在高良涧用钢筋混凝土修建了一段大坝和闸门,只要打开水闸,湖水就会以每秒钟一千立方米的速度倾泄而出。当然,考虑到不久后废黄河也将疏通,德国佬留了点余量,最大排泄能力达到每秒钟一千六百立方米,那六百立方米自然是留给废黄河的。当初黄河夺了淮河的入海口,把淮河流域的老百姓给坑惨了,现在它们也该干点人事了。 可惜时间实在是紧迫,不然的话李思明还打算建一座水力发电站……直到现在他都无法适应没有电的日子,天知道中国的老百姓是怎么熬过来的!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先放水去涮盐碱,至于装水力发电机发电这种事情,就留到冬季再做吧。 看到李思明到来,在场的老百姓无不向他致予热烈的欢呼,那是发自内心的欢呼。老百姓心里有一杆称,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有数。世代生活在这一地区,他们都让淮河给折腾惨了,而盐城、淮安地区的老百姓却无法利用淮河的水灌溉,导致大片土地盐碱化,真的是苦不堪言。这个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小光头居然一声不响,招募好几万人花几个月时间挖了一条直通大海的总渠,盐城、淮安地区的老百姓自然是大受其惠,而淮河下游的老百姓也颇为感激,至少积蓄在洪泽湖里的水多了一个排泄渠道,不是吗?虽说这条总渠并不能排泄太多的湖水,但至少也能求个心理安慰。 李思明颇为享受这一幕,得意地向老百姓挥手致意。 老百姓发出震天响的欢呼声,无数人大声叫:“李公子!李公子!” 李思明向那人山人海拱手一揖,等大家安静下来了,大声说:“感谢大家过来捧场,非常感谢!李某是个粗人,也说不出什么漂亮的话来,只能给大家作个揖了!” 一位老乡绅颤巍巍的上前,对李思明说:“李公子,你可是做了件大好事哪!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人理会过苏北,理会过淮河,你是第一个在想办法救苏北、淮河下游的老百姓于水火之中的人,我们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感激你才好!” 李思明哈哈一笑,说:“其实我也没那么伟大啦,主要是在盐城和淮安买了些地,却得不到足够的灌溉,烦得很,干脆就修条大渠把水引过去算了,做好事什么的,那只是顺带的。”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都觉得这小子还真够诚实,他们喜欢。 李思明冲大家叫:“现在盐城和淮安那些荒地都通了水渠,可以开垦了,我勘查过的,那地肥得很,只要有水灌溉,准能获得丰收!想开荒的可以过来,千万亩荒地随你开垦,只要给我交点租就可以了!” 马上就有百姓急切的问:“交多少租啊?” 李思明说:“第一年不用交租,第二年交一成,第三年交两成,然后世世代代都是两成了,不会加!” 老百姓又是一阵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好!!!” 两成地租哦,上哪找这样的好事!现在哪个地主收租不收个五成以上的都不好意思出门跟人打招呼,两成,那跟送地给农民种没啥区别了好不好! 大家并没有觉得在盐城、淮安开荒要给他交两成租有什么不妥,毕竟灌溉总渠是他出钱出人修的,那些四通八达的分渠还是他出钱修的,花在这里头的钱海了去了,人家收两成租子怎么啦?换别的地主直接将这一地区变成自己的私产,给你留口吃的,其他的通通拿走!不服?不服就把水给你断了,让你喝西北风去。两成租,很厚道了。 有人叫:“李公子,我是安庆那边的,能到盐城来开荒吗?” 呃,这年头安庆人的名声不大好。太平天国时期,安庆是太平军与清军反复拉锯的战场,直锯得血流成河,生生将安庆给打成了白地,后来战争倒是结束了,但安庆也快变成无人区了。大批安庆人生计无着落,只好跑到江西、江苏那些还有荒地的地方求生存,但这些地方的人不欢迎他们,经常找碴,而安庆人脾气也猛得很,吃了亏就拉一大帮人过来揍对方,一来二去,便宜没占到,脾气倒是臭了……不光是安庆,凡是移民众多的地区的人名声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李思明说:“可以啊,只要踏实肯干就行了!” 又有人叫:“我们是山中棚民,没户籍的,可以到盐城开荒吗?” 李思明说:“没户籍?好办,到衙门重新登记就是了!” 这年头躲在山里搭棚子住,靠开荒打猎为生的人相当的多,他们当中有些是犯了事无处容身的不法之徒,但更多的还是破产后无法生存的农民,只能躲进山里,忍受着蚊虫叮咬,毒蛇猛兽的攻击,开垦一些零星的荒地,种些红薯土豆之类的作物,再捕捉鼠雀野兔,勉强生存。这些穷山恶水没什么人会去收租的,就算有,租子也非常便宜,一点点钱就能租下一座山,对于那些已经被生活逼到了绝境的农民来说,这穷山恶水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在官方统计中,这些棚民是不存在的,就算存在,也是以劫掠商旅、打家劫舍的盗匪的身份存在,是需要剿灭的那一拨。他们也很渴望能够走出山林,不必再忍受官兵的围剿,野兽毒蛇的攻击,过上安定的生活,但是哪里愿意收容他们? 但对李思明来说,这些根本就不成问题,没户籍?重新登记就是了,不然你以为老子养着两个知府是用来观赏的?总之,盐城和淮安敞开大门欢迎八方移民,甭管你来自何方,到了这里,我们都是自家人! 第87章 又当了一回冤大头 两位知府顿时眉头大皱,他们很想提醒李思明:那些山中棚民可不是良善之辈,偷鸡摸狗是常有的事,打家劫舍也是驾轻就熟,如果他们大量移民到盐城、淮安来,只怕盐城、淮安的治安要急剧恶化! 但是看到李思明正在兴头上,不断拍胸口开出包票,他们只能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得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这个知府还能当多久,没准明年就调到别的地方去了,或者干脆就告老还乡,拿着从这家伙手里赚到的钱回老家消遥自在了,管这么多干嘛?随他折腾好了。 于是,这两位知府都打消了劝说他的念头,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在大家眼里,这微笑就是“欢迎大家来我们这旮旯开荒”的意思了。 欢呼声几乎震塌了洪泽湖的堤坝。 李思明享受够了众人的欢呼,这才大手一挥,叫:“开闸!” 柴油发电机隆隆作响,输出强大的电流,激活了一系列复杂的工程机械,在隆隆轰响中,钢铁闸门慢慢打开,积蓄在湖里的激流汹涌而出,沿着挖开的河道奔流而下,一时间河道中巨响如雷,泡沫翻滚,浑浊的激流一泄千里,势不可挡,这一幕真的太壮观了,把两岸的民众看得目瞪口呆。 李思明望向林知府:“府台大人,不吟一首诗纪念一下吗?” 林知府摆摆手,说:“此乃李公子的荣耀,老夫怎敢抢风头?” 李思明很大方:“没事,我允许你抢这个风头。” 林知府说:“不不不,这风头老夫真的抢不了。” 李思明说:“不要客气嘛!” 林知府苦笑:“真不是客气,不瞒李公子,老夫这个知府……”把声音压得比蚊子叫还低,“其实是花钱买的……” 李思明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了,说:“我懂,我懂。”扭头对郑知府说:“郑府台,你来吟诗一首作个纪念吧?” 郑知府一脸尴尬:“其实……老夫这个知府也是……” 李思明说:“也是买的对吧?理解,理解。” 说是理解,但不满都写在脸上了,在潮水般的欢呼声中,两位知府分明听到他在冲宋雨薇抱怨:“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搞的,为什么要买钱买知府当?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吗?弄得我想找个人写首诗纪念一下都找不到!” 两位知府羞愧的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他们也想凭真本事考取功名啊,但是这年头想考取功名实在太难了,而且就算能考上去,也不见得能当上有实权的官员,在北京当个有名无实的闲职,年复一年地熬资历,熬到四五十岁才外放当个芝麻大的小官的倒霉蛋多了去了,哪有直接花钱买官快! 宋雨薇笑着说:“如果他们能靠真本事考取功名,也不会被丢到盐城、淮安这种兔不拉屎鸟不下蛋的鬼地方来受苦啊!” 两位知府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太对了!如果我们能高中状元,还会被丢到这种鬼地方来吃草,十年没挪过窝吗?别人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们真的是在吃土啊! 李思明让宋雨薇给堵得无话可说,只得在心里长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哟!这年头的人都不老老实实去读书好参加科举,而是花钱买官了,害得老子想找个有点水平的人帮忙写首诗都找不到!” 只能说他倒霉。这年头那些考科举考出来的知府、知县一个个肚子里都是很有墨水的,问题是他碰到的两个知府全都他娘的是靠花钱买,目不识丁倒不至于,但想让他们当着数千人的面写诗,这个臣妾真的做不到。 虽说没有人帮忙写诗有点扫兴,但宋雨薇从上海带来的记者用照相机记录下了这历史性的一幕,明天这一大事件就会登上报纸的头条,也算是弥补了李思明没能出成风头的遗憾。这个骚包还特意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向记者们讲述了很多细节,希望通过报纸向全国传递一个信息:盐城和淮安已经拥有很好的灌溉系统了,欢迎大家来垦荒! 他的目的也达到了,苏北总渠开闸放水的消息迅速登上了好几家最具影响力的报纸的头条,然后通过那一份份报纸,迅速传递到这个老迈帝国的各个大城市,再通过城市向乡村传递。这里头自然有官方的意思,大清这些年一年比一年糟心,对外一笔笔赔款压到他们透不过气来,对内,天灾没完没了的,光是刚过去不久的那场持续了四年之久的苏北大旱就够糟心了,实在很需要一点积极的信息振奋一下人心。李思明在短短几个月里挖通了一条长达三百二十多里的水渠,即将把盐城和淮安那千万亩盐碱地变成良田,这无疑就是一个很积极的信息,苏北、淮西那些灾民好歹也有了个去处不是?这样的好消息自然要大力宣传的。什么?是李思明自己干的,跟官方无关?嗨,只要用一点春秋笔法,主要功劳就成官方的了,大家对这一套实在太熟练了! 两江总督府马上就派人过去视察了这条气势非凡的大渠,并且作了很多指示……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这条水渠可是两江总督府鼎力支持才修建成功的!李思明倒也识相,多次附和了这一说法,一通彩虹屁把两江总督府给拍得身心舒畅,然后甩手一波银弹,把那帮跑来抢功劳的人砸得眉开眼笑,纷纷竖起大拇哥,夸这个小伙子真的太会做人了。 李思明真不计较这些虚名,反正这条大渠是谁挖的,盐城、淮安两地百姓心中有数,那数以千万亩计的荒地开垦权都归他就行了,何必跟两江总督府争这些虚名?但他也不会当冤大头,在用彩虹屁把两江总督府拍得飘飘然之后,他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希望组建一个两千人的民团,保护他的农场。 话说在提出这一条件睥时候他心里有点发虚,毕竟要拉起一支两千人的武装啊,搞不好要被人扣上谋反的罪名,拉到北京菜市口去片烧鸭的。他已经做好了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心理准备,底线是八百人,只要两江总督府允许他组建一个八百人的民团他就心满意足了。 出乎意料的是,两江总督府非常爽快,在敲走了他三万两银子之后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两千人的民团是吧?让你办,不过武器什么的你自己解决,别来烦我。 这么爽快,反倒把李思明给吓了一跳。两江总督府脑子进水了是吧,这可是一支两千人的武装啊,眼都没眨就批下来了,就不怕他图谋不轨? 林知府一语道破天机:“从长毛之乱开始,各地就在狂办团练,现在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民团到底有多少,数都数不过来了。绝大多数都没跟朝廷打一声招呼就办起来了,朝廷也拿他们没办法,像你这样打过招呼塞过钱再办的已经算良心了,他们不爽快同意才怪。” 李思明傻了眼:“也就是说就算我不跟他们打招呼也可以办的?” 林知府肯定的点头。 李思明说:“他们不会管?” 林知府说:“只要别太出格,一般都不会管的。” 李思明呆愣半晌,爆出一句:“日了!” 为这事,他让宋雨薇数落了一通,白白浪费了三万两银子啊,谁不心疼?李思明也是郁闷无比,潜意识里他总以为拉起一支武装是非常敏感的事情,要打通的关节非常多,一个不慎就给卡住,谁曾想人家眼都没眨就批下来了,就跟批准他组织两千人去旅游差不多! 那三万两银子花得真够冤啊。 好在,两江总督府也没白拿他那三万两银子。在批准他办团练的几天之后就用船给他运来了一大批军火,着实让李思明感动了一把,说那帮混蛋总算舍得干人事了。但一开箱,他又傻眼了: 全他妈是燧发枪! 对,就是两千多支崭新的燧发枪,金陵制造局生产的。 金陵制造局是个神奇的地方,它生产的武器装备中最具杀伤力的无疑就是马克沁重机枪和后膛快炮,但是这个制造局大多数机器都是用来制造抬枪……对,就是那种二十几毫米口径,需要两个人合作才能使用的玩意儿,老掉牙了。金陵制造局从开工到现在,已经走过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但抬枪仍然是他们最重要的产品之一。这次两江总督府拿了李思明三万两银子,转手就从金陵制造局里翻出两千多支燧发枪给他,还真是…… 让李思明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吐槽! 宋雨薇叹气:“朝廷不可能对你没有一点防范的,给你这么多燧发枪就是防止你搞事。” 李思明苦笑:“都二十世纪了还塞给我一大堆燧发枪,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主意?” 宋雨薇也大为泄气。她还以为有了人有了枪就可以拉起自己的军队来了呢,结果倒好,人家直接塞给你一堆燧发枪!拿着这种老掉牙的玩意儿去跟装备重机枪和快炮的清军打?那不是送死么! 第88章 招工 莱茵哈特那家伙还嫌李思明和宋雨薇不够恼火,往他们的伤口撒了浓浓一把盐:“这是仿制英国的后装燧发枪,一名熟练的枪手每分钟可以发射六到八发子弹,有效射程两百米,算是一款很不错的燧发枪了……大清的官员居然舍得为你们提供这么优秀的步枪,不错,真不错!” 宋雨薇有气无力的说:“再怎么优秀也只是燧发枪,现在还有哪支军队会用这种老掉牙的玩意儿啊!” 莱茵哈特嘿嘿一笑:“你们只是民团,有件武器防身就算不错了,要这么先进的武器干嘛?”眨了眨眼睛,“真想要先进的武器,找我们买啊,保证便宜又好用!” 李思明翻了个白眼:“可拉倒吧!你们把毛瑟步枪缩口径整出的那个6.8毫米口径版本的毛瑟步枪简直就惨不忍睹,还便宜又好用?坑货!” 莱茵哈特脸都不带红:“那是因为大清的官员舍不得花钱!如果他们舍得多花点钱,我们为那款步枪研发6.8毫米口径尖头弹,保证它的性能会领先用圆头弹版本的一大截!” 这是大实话,清军标配的元年式6.8毫米口径步枪采用的是圆头子弹,说白了就是简单的缩了一下口径,粗糙得很的玩意儿,就别指望能有多好用了。这款步枪的优点是精度比较高,后座力比较弱,很适合中国人这瘦弱的体格,缺点则是杀伤力实在太过弱鸡,简直让人忍无可忍!后来北洋军就忍不下下去了,改回了7.92毫米口径。如果能配上尖头弹,元年式步枪的性能确实会有极大的提高,只不过这需要花不少钱,只怕大清那帮官老爷不大舍得。 李思明说:“得了,暂时将就着用吧,以后有机会了再采购一些先进的武器装备。” 宋雨薇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李思明捏着鼻子收下了这批武器装备。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组建民团,而是开始着手分田了。 名义上他买下的田地也就不到两百万亩,但是盐城和淮安,特别是盐城的情况,大家都知道的,有的是无主的土地,谁开垦出来算谁的。淮安比盐城要发达得多,但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凡是京杭大运河穿过的地区,两岸的农田都要废的,这条大运河在成就了沿岸一系列历史名城的辉煌的同时,也把两岸的农民坑惨了。在旱季,农田急需灌溉的时候,大运河同样需要水来确保航运,水闸关得死死的,谁敢去偷偷放水灌溉农田,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在雨季,农田排水都来不及,而京杭大运河正好也需要排水确保堤防的安全,从大运河里排出来的水让两岸的农民感受到了双倍的快乐……这样折腾法,那些农田不报废才有鬼了。淮安的农民更加倒霉,摊上一条京杭大运河已经够要命的了,黄河还要从这里穿过,时不时泛滥一下……最过份的是,在几十年前,黄河还改道了!得,这一折腾,淮安的农田基本废得差不多了。所以现在的淮安、盐城,遍地都是荒地等着他去开垦啊! 开垦荒地那肯定需要人手的,正好,那几万负责挖渠修路的工人活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正愁着上哪找新的工作呢,嗯哼,都是壮劳力哟,哪有就这样放过的道理! 让人把这批老掉牙的军火送进仓库妥善保管起来后,李思明召集那几百位工头开会。在会议上,他发展了一通讲话,感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辛勤工作,提前完成了修水渠的任务,为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带来了勃勃生机…… 话还没说完就让一个工头给打断了。那位工头叫:“李公子你甭客气,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拿到属于我们的那份工资?” 马上就有一大帮工头叫了起来:“对啊,什么时候才能把工钱发给我们?大家可是等着这份工钱熬到明年了呢!” 李思明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他说:“大家放心,你们应得的二十四两白银已经运到盐城了,明天就开始发放。” 工头们顿时发出震天响的欢呼声。李思明出手大方啊,普通工人除了一日三餐包吃饱之外,每个月还能拿到二两银子的工钱,他们辛辛苦苦干了四个月,每个人都攒下了八两银子,对于这些穷得当当响的苦哈哈来说,这已经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他们很快就能领到这笔钱了,能不开心吗? 李思明说:“不过,我想冒昧的问大家一句: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工头们顿时就迷茫了。这年头天灾不断,物价飞涨,八两银子也不经花啊,再怎么节省,顶多也只能撑个半年。接下来他们可不一定能够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了,搞不好要坐食山空,这可如何是好? 一位漕工出身的工头大声说:“我想整个苏北都找不到比李公子更慷慨的老板了吧?我们愿意继续跟着李公子干!” 马上就有一大堆同样漕工出身的工头叫了起来:“对,我们想继续跟着李公子干!” 李思明呵呵一笑,说:“想继续跟着我干的我自然欢迎,我可是在盐城和淮安买下了近两百万亩地呢,需要很多工人帮忙耕作的。” 一位工头问:“不知道如果我们继续跟着李公子干,李公子打算怎么安置我们?” 李思明说:“每人四十亩田地,一幢小瓦房,包吃住,每个月给一两银子的工钱,你们觉得怎么样?”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每个月给一两银子的工钱?帮你种地有工钱拿?” 李思明说:“必须有啊,你们可是农场的工人,是工人就有工资,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工头们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事。农民租地主的地来种,不给吸血吸到休克就谢天谢地了,居然还能每个月领到一两银子? 有工头问:“那我们能自己开垦土地耕作不?” 李思明说:“没问题的,不过在两年后得交两成的租子,因为你们得用从总渠引来的水。” 这个要求也很合理,毕竟修那条大渠投入巨大,李思明总得收回成本的。 工头们凑到一块交头接耳,叽叽喳喳的商量着,总觉得自己开荒没有在农场当工人来得划算。 “农场每个人都有四十亩田,而且还是用拖拉机耕作的……我听开拖拉机的德国佬说这玩意儿非常厉害,在这么平坦的地区,一台拖拉机一天就能耕作一两百亩田,在农场干的话就不用我们辛辛苦苦去犁田翻地了,轻松得很!” “而且收割的时候也会用到拖拉机,轰隆隆的开过去,眨眼之间几十亩田的作物就给收割得一干二净了,我们跟在后面装袋扛包就行了。” “也就是说,在农场我们要干的活其实也就是日常照料庄稼,晒晒稻谷小麦什么的?” “对,怎么翻地怎么收割这些最苦最累的活完全不用我们操心。” “我觉得在农场干更划算啊,不仅活轻松,每个月还有一两银子的工钱拿,自己耕作的话,累死累活不说,还真不一定有这个收入。” “就是!苏北什么鬼样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不是旱就是涝,不是涝就是蝗虫铺天盖地,自己搞的话一个不小心就血本无归!” “就算丰收了也不好受,现在洋鬼子玩命的把米面往我们国内卖,卖得比我们的便宜得多,丰收的话粮价会大跌,能不能卖出去都是个问题!” …… 一通叽叽喳喳的商量之后,绝大多数工头都决定了,做农场工人,空闲的时候再开垦几块荒地种点自己喜欢的经济作物挣点外块。单打独斗是不可能单打独斗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单打独斗。 李思明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么多人选择加入农场,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大家信任他李某人啊!他李某人有牌面啊!这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不是吗? “愿意加入农场当工人的自行说服你们所带领的工人,记好了,要说服,不能强迫,如果让我知道谁敢强迫的,我可饶不了他!”李思明说。 工头们纷纷叫:“放心吧李公子,有这么好的条件,傻子才不加入呢!用不着强迫,只要把你开出来的条件跟他们说清楚,他们会削尖脑壳往里挤的!” 李思明说:“那样最好。对了,你们还要跟他们说明白,农场还会办学校,农场工人的子女可以优先入学读书,提供免费午餐的,每年只要交一两银子的学费就可以了。” 轰的一下,工头们顿时就炸了。 这年头谁不知道读书好啊?但读得起书的人真不多,说什么穷文富武,好像读书是穷人才会选择的路子,那是放屁!这年头书籍、笔墨、请老师,哪一样是便宜的?哪一样是贫民子弟承担得起的?如果孩子长大了,还要外出交游,迎来送往,开销就更大了,谁吃得消哟!现在好了,农场居然要建学校,农场工人的孩子优先入学,一年只要一两银子就可以了! 就他们每个月一两银子的工资,一年一两银子的学费,还不是轻松加愉快! 第89章 多买橡胶股 办学校这件事李思明考虑很久了,而且早就让人选好了校址,灌溉总渠一开闸马上就准备动工了。他要在盐城和淮安两地建至少十五所小学,招三万名学生,这是个耗资巨大的工程,但是李土豪真不差钱。 一年一两银子的学费肯定是个亏本买卖,但李思明压根就没想过要靠学校来赚钱,他要做的是让工人的孩子有个读书的地方,也让农场工人可以安心给他工作,无非就是每年往学校拨一笔钱而已,没事,大爷财大气粗,给得起! 当然,大人们也别开心得太早,那些学校可不光是给小孩读书的,他们也要进夜校……李思明受够了这帮文盲了,通通给老子进学校去扫盲,不认够一千个字,不能做加减乘除四则运算你们就别想从扫盲班毕业! 当然,这个要留到以后再说,免得把这帮文盲给吓跑了,划不来。 趁着大伙兴高采烈之机,他抛出一个条件: “每个在农场工作的适龄青年都有义务接受军事训练,在农场遭遇武力袭击的时候拿起枪保卫农场!” 这一条放到别的地方,可能会有很多人迟疑、犹豫,但是在这里可不一样。别老是说江南柔弱,苏杭那一片确实挺柔弱,但是苏北、淮西的民风可是出了名的剽悍,对于这一地区的农民来说,火枪和锄头一样重要,没有这两样就没法生存。尤其是淮西,那些宗族的孩子办满月酒的时候可是要捐一定数量的好铁到宗族祠堂去的。捐这些好铁给祠堂干嘛?打制火枪。等积攒到一定数量了,族长就请工匠将这些铁打制成火枪,一旦遇到溃兵流寇劫掠乡里,整个宗族所有男子都要登上碉楼抵抗,没有碉楼的也要据围子持枪死战。没有人会后退,因为站在他们左右的都是自己的兄弟、宗亲甚至父亲,而他们背后则是妻儿老母,往哪退?能花钱买平安最好,不能就死战到底!可想而知,这一带的人是何等的凶悍。接受军事训练,碰到溃兵流寇犯境的时候持枪保卫农场而已,小意思,跟在老家的时候没啥两样的,同意了同意了! 于是,这一条也获得了通过。 那就没什么事了,大家各自回去跟自己手下的工人说,劝说他们加入农场打工吧。 工头们走了,脸上带着捡到宝或者遇到大傻子的愉快笑容走了。 宋雨薇却蹙着眉头问李思明:“你为什么要答应让所有工人的孩子入学读书啊?” 李思明说:“废话,那些小屁孩,不让他们入学读书他们能干嘛?跑到庄稼地里玩捉迷藏?” 宋雨薇说:“但是这得建多少学校才能容纳这么多小孩啊?那些工人每个都有好几个孩子的!” 李思明满不在乎:“有多少我招多少。” 宋雨薇一跺脚,叫:“行,你是大善人,你考虑周全,行了吧?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那七百万两银子快让你挥霍完了!” 李思明愣了一下:“什么?” 宋雨薇凑到他耳边大声叫:“那六百万两银子快让你挥霍完了!” 李思明眨巴眨巴眼睛:“不是吧,这么快?” 宋雨薇让他气笑了:“你也不想想这段时间你花钱有多凶!光是买各种工程机械就砸下去了近百万两银子,用混凝土浇灌大渠又花掉了上百万两银子,修桥的、修路的、买马的、疏通关节的、从国外进口良种的……那银子跟河水一样哗哗往外流,别说区区七百万两银子,给座金山都经不起这样挥霍!” 李思明抿着嘴唇不吱声。 宋雨薇放缓了语气:“不过现在大渠、公路什么的都修好了,工人们也都安顿好了,接下来没有那么大笔的花销,这笔钱够支使几年了……” 李思明试探:“你的意思是,省着点花?” 宋雨薇开心地说:“对对对,省着点花,支撑到农场盈利是不成问题的……你总算是开窍了!” 随即她又蹙起了眉头:“但是农场几年之内都很难盈利的啊,而那些债券两年就就要兑现了……两年内赚八百多万两银子,这怎么可能嘛!” 李思明深深的点头:“确实是不可能。” 所以他压根就没想过靠开农场赚钱来兑现那些债券。 宋雨薇揉着太阳穴,说:“所以我们现在还是想想做些什么回报周期短、利润丰厚的投资,尽量多攒一些钱吧……只要够兑现三分之一的债券就行了。中国国内还没有像我们这样高度机械化、高投入高产出的农场,这农场搞起来之后肯定是财源滚滚的,那些投资者不会看不到这样的前景。只要兑现三分之一的债券就足以维持债券的信用,然后再提高一点回报率,争取让大笔债券持有者同意延期兑现,花个五六年时间,应该能把钱还清的。” 李思明一本正经的点头:“嗯,你说得挺有道理,只是上哪找回报周期短、利润丰厚的项目?” 宋雨薇也有点蒙:“对啊,这样的项目可不好找……” 李思明说:“也不是不好找,法律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呢。” 宋雨薇瞪了他一眼,怒声说:“跟你说正事呢,少嬉皮笑脸的,这可是非常严肃的事情!” 李思明打了个哈欠:“好了,不逗你了。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敢借这么多钱,就有足够的信心和能力还上。” 宋雨薇可放心不下:“这可是好几百万两银子,两年内偿还,你怎么还!” 李思明神秘的笑笑:“我自然有办法……对了,你家里有买不买股票?” 宋雨薇一怔,有点反应不过来:“偶尔会买一点的,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 李思明说:“没为什么,只是想让你提醒一下你的父亲、叔伯,如果手头上有余钱的话最好去买一些橡胶股。” 宋雨薇眼睛一亮:“橡胶股会涨?” 李思明说:“会大涨。” 宋雨薇两眼放光:“我这就发电报回去让他们想办法多购入一些橡胶股票!” 她对李思明挑股票的本领那是非常信任的,李思明说了橡胶股会涨,那就肯定会涨,此时不入手更待何时? 李思明说:“尽量多买一些,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宋雨薇用力点头:“一定,一定!”瞅着李思明,“那你买了没有?” 李思明说:“早就买了,我可就指着这些橡胶股涨上去然后套利还债了。” 宋雨薇:“……” 好吧,这家伙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她算是瞎操心了。 那些工头回去之后立即开始做那些工人的思想工作,劝说大家留下来成为农场的工人。他们的工作还是蛮好做的,当他们将农场工人的待遇一一说明白之后,那些正忧心大渠挖好之后工作就没着落了的工作顿时就炸了。我的天哪,进农场打工不仅包吃饱,每个月能拿一两银子的工钱,而且孩子还能入学读书?哇塞,他们这是走了什么运,才碰到了这样的好事! 报名,赶紧报名! 没费多大的劲,一股报名狂潮就扩散开来了,跑到盐城和淮安来谋生的那几万号人十个有九点九个都是争先恐后的报名,生怕落后一步,农场把人招满了,把他们给落下了。这还得归功于李思明的良好信用,几个月前,在动工之前他向工人许诺会让他们每隔两天就吃一顿肉,他做到了,虽然吃的是咸牛肉和咸猪肉;他许诺每个人都会有棚子住,不会有人被日晒雨淋,结果真的每个人都有了一处容身之所;他还许诺工程完工之后会一笔结清工钱,现在银子已经运到扁担港了……这家伙看着年轻,但言必行,信必果,工人们对他不敢说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但至少也不会怀疑他骗自己,所以风声一放出,立马就抢着报名了。 跑来报名的不仅仅有那些跟着干了好几个月的工人,还有很多从安徽、山东、跑过来的流民。他们听说淮城和盐安在大兴土木,要招很多人,所以跑过来想碰碰运气,结果来晚了,等他们来到的时候大渠已经竣工了,正沮丧着呢,农场招工了!靠,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赶紧报名哇!先不管是不是骗人的,报名之后李思明总得管他们几顿饭吧?能混几顿饭吃也是好的。 还有更厉害的。随着时间推移,大批生活在大别山、黄山中的棚民得到消息后也纷纷离开他们赖以藏身的山林,拖家带口扛着火铳弓弩往盐城和淮安跑。他们都盘算好了,到了那边,如果招工信息属实,他们就进农场干,先干个几年,攒上一笔钱,然后视情况做决定,如果待遇过得去就继续干,待遇差的话就走人,拿着那笔钱找个地方垦荒。如果消息是假的,他们就靠着手里的家伙硬抢一块地方开荒,反正他们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也不怕拿这条烂命去拼! 盐城和淮安的荒地这么多,他们总能抢到一两块的吧? 第90章 巨变 事实证明他们想多了,李思明对这些桀骜不驯的棚民基本上是来者不拒,只是要求他们把手里的武器交出来放到武器库去统一管理,然后就分地了。地方官员看到这些人都是一个头两个大,但在李思明眼里,这就是一批批天不怕地不怕的士兵,他们一无所有,生活悲惨,想要获得他们的忠诚的成本是非常低的,把这样的移民拒诸门外,那个就真的脑子进水了。 首先划分的自然是那些数十万亩盐碱化的田。这些田曾经被耕作了数百年之久,产量一直都相当不错的,但是黄河改道对盐城和淮安的灌溉造成了致命的打击,失去灌溉,这些土地自然也就盐碱化了。这种土地盐碱化程度不是很高,引水涮上几轮就可以耕作了,而且由于盐碱化无人耕作,抛荒了十几年,这些土地又积累了大量的腐殖质,地力得到了极大的恢复,明年再整理一下,种一些耐盐碱的作物改良一下土壤,然后再种一季晚稻,准能获得丰收。这样的好地自然要优先考虑那三万挥汗如雨埋头苦干了好几个月的工人,每人都分到了二十亩,这可是一年两熟的水田哟! 接着划分的是那些已经抛荒了二三十年之久的田地。这些田地长满了野草和荆棘,光是清理就是一个非常麻烦的过程。不过现在不是万物凋零,风干物燥嘛,一把火烧掉得了,留下来的草木灰也是不错的肥料。这种田地没有盐碱化,清理掉草根和石头就能耕作了,土壤也很肥沃,只要灌溉跟得上,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那三万工人每人挑了二十亩,和水田一起凑够了四十亩,算是兑现了李思明第一个承诺。然后就是陆续迁过来的流民、棚民,每人四十亩。 在这个时代,四口之家要耕作四十亩田是非常辛苦的,不过李思明搞的是大农场,有几百辆拖拉机,小意思! 然后就是京杭大运河两岸的田。这些田给祸害得实在太惨,农民都不想种了,陈其美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将它们买了下来,足有数十万亩之多。长年被大运河这样折腾,地力都要耗尽了,基本上是种啥毁啥。李思明也没指望这种田能在短时间内种出粮食来,所以他大笔一挥,那几十万亩田全部拿来种芦栗和牧草,他要养马呢,没个地方种牧草可怎么能行。 最后被划分的就是盐城沿海滩涂的那些土地。这些土地位于今天的大丰区,不过此时大丰区还是一片荒芜,野草长起三尺高,罕见人烟。李思明决定在这里种植长绒棉和亚麻,大笔一挥圈出了整整五十万亩田,专门用来种这两种作物。这年头做纺织品生意可是暴利啊,手里握着雄厚的资本,他没有理由不去分一杯羹。 当然,盐城和淮安可供开垦的荒地非常多,足有两三千万亩,李思明也不可能一下子开垦得过来。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把前来报名的流民、棚民收编,将他们的小团体全部打散,安置到这一广大地区,三百户就算一个农场,这些农场彼此之间相距二三十里路,出了农场就是大片荒野,他们想要搞串联什么的还真不容易。每个农场拥有耕地多达一万多亩,至于周边的荒地,只要他们有这个体力,都可以去开垦,李思明不会反对的,但是不要忘记了给他交租。 这些事情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却非常困难。农场边界的划分、生活物资的分配、营房的建设、过冬的准备……这些全都是麻烦事,李思明忙得焦头烂额。幸好有大批从上海招聘过来的专业人才帮忙,大大减轻了他的工作量,否则他非过劳死不可————可即便是这样,他也累得够呛了。 时间就在这些琐碎而繁重的事情中飞快的溜走,被农场的琐事压得直不起腰来的宋雨薇并不知道,就在他们争分夺秒为未来夯实基础的时候,这个老迈的帝国仅剩的那一点点进度条也即将走到尽头。 这种不祥的征兆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首先是太湖秋操出事了。 秋操可不是秋季大家做健身操,秋操的意思是“秋季军事操练”。庚子之后,清政府痛定思痛,全套引进西方的武器装备、训练操典,从全国挑选优秀青年去编练新军。首先就是袁世凯,在天津小站大练兵,一口气组建了六个镇的新军,也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北洋六镇。南方也不甘示弱,湖南、湖北、安徽、江浙、福建、两广……纷纷编练新军,全国一下子掀起了一投练兵狂潮。可能是庚子那顿毒打实在是太疼了,清王朝在编练新军方面下了极大的决心,投入了天文数字的人力物力,而且还不定期举行大规模的军事演习,也就是所谓的秋操。从庚子到现在,秋操已经搞了次,分别是1905年的河间秋操、1906年的彰德秋操,这两次都是由北洋唱主角,这次太湖秋操,主角是南洋。 亡羊补牢还是有点用的,两次秋操规模之大,动用技术装备之多,都把列强给吓了一跳。从这两次秋操可以看出,清军进步真的相当大,军纪和士气较旧军队有了质的飞跃,编制更加灵活,士官选拔体制、新兵操典、多兵种合成作战也摸索出来了,像野战炮、山炮、维克斯机枪、马克沁重机枪、麦德森轻机枪……这些先进的装备成了参训各部的标配,这着实有点吓人————西方列强发现论机枪火力,他们居然要比清王朝的新军逊色一些!以至于在彰德秋操后有一位列强的武官发出惊呼: “中国已经做好了与欧洲爆发大规模战争的准备!” 这欧洲佬还真不是一般的能脑补。清王朝现在能拉个花架子唬唬人就算不错了,跟欧洲爆发大规模战争?脑子进水么? 对于清王朝来说,耗费巨额军费搞这种大规模军事演习还是挺划算的,一来可以对列强秀秀肌肉,二来可以震慑一下那些心里长草的地方督抚让他们悠着点,咱大清手里还是有刀的。所以尽管财政已经很拮据,太湖秋操还是如期举行了。 然后就出事了。 太湖秋操在十一月上旬开始,搞得正火热,噩耗传来: 光绪驾崩了! 好吧,这算不得什么噩耗,毕竟光绪在这个老迈的帝国压根就没有什么存在感,权力都在他亲爸爸手里呢,他是死是活对这个庞大而老迈的帝国都没有多大的影响,顶多也就是保皇党替他抹两把眼泪而已。至于身体还不错的他为什么不能熬过那位只比死人多一口气了的亲爸爸……别问,问也不会有答案。 还没等大家从那位傀儡天子驾崩的震憾中回过神来,又一个噩耗传来: 慈禧太后驾崩了。 这个女人的一生无疑是辉煌的,一介女流竟然执掌这个领土面积世界第二,人口世界第一的庞大帝国五十年之久,桀骜不驯的湘军、淮军军功集团在她面前乖乖俯首称臣,太平天国、捻军起义、第二次鸦片战争、甲午战争、义和团拳乱、八国联军……这些哪一次都足以让清政权完蛋的可怕危机让她一一化解,外敌和权臣换了一波又一波,却始终没有人能动摇她的地位半分。在她掌权期间,清政府大搞洋务运动,努力去追赶西方,同时还屡屡对外用兵并且取得胜利,在镇南关小胜法军,在新疆迫使沙俄将吞下肚子里的肥肉吐了出来,让这个老迈帝国呈现出一丝中兴气象……甭管她做这些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这个女人的政治智慧和对出神入化的权术你都不得不写个大写加粗的服字。有几个女人活得如此风光无限、波澜壮阔的?有此一生,足矣。 这个女人的一生无疑是不幸的。她亲眼目睹了这个帝国由盛转衰的全过程,亲眼看着它一次次尝试着爬起来,然后一次次被重重地打倒,最后变成了列强口中的笑柄。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她所有的亲人都一个个离她而去,仅剩的养子也因为权力争斗跟她反目成仇,明争暗斗了三十多年,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呆在紫禁城那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在享受着万人膜拜的尊荣的同时,想必那彻骨的孤独与寂寞也在侵蚀着她的灵魂吧?至高无上的权力带给她的到底是荣耀呢,还是诅咒呢?只怕她也说不清楚了。 王永远是孤独的,女王则更加孤独。 现在,那个跟她争斗了三十余年的养子也离她而去了,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在匆匆立了年仅三岁的溥仪为皇的三天之后,她也在无边的孤独中闭上了眼睛,留人那位稚嫩的小皇帝的,是一个还算完整,但早已千疮百孔,风雨飘摇的帝国。也许她对那位小皇帝还是有期待的,希望他能够创造奇迹,让爱新觉罗家的天下能够延续下去,只是,她可能也已经预见到了: 随着她的逝世,这个勉强还保持着完整的帝国,即将被无边的血色淹没。 第91章 安庆起义 短短几天之内,皇帝和皇太后先后去世,继承这个庞大帝国的是个三岁小娃娃,局势动荡,主少国疑,想不出事都难了。 据说溥仪被册封后一直哭闹个不停来着。其实也可以理解,三岁小孩嘛,骤然将整个国家的重担都压到他的身上,从此就要与父母分开了,心里肯定很害怕的。而且现在都十一月了,北京天气那个冷啊,用“泼水成冰”来形容都不为过,金銮殿上可没有暖气,小孩子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一帮大臣三拜九叩没完没了的,整个人都冷得瑟瑟发抖了还不肯放他回家,也不肯给他加件衣服,谁受得了啊?不哭才是怪事。 皇帝哭归哭,但该举行的典礼还是得举行完的,否则这登基大典就要成笑话了。几位辅政大臣只好一边操持大典一边安慰一点也不配合的小皇帝:“再忍忍,快完了,就快完了……” 真是神预言,大清王朝真的就快完了。 此时的皇宫就是个筛子,想要藏住点事情实在太难了,很快,皇帝在登基大典上哭闹的糗事就让不少野心家知道了————比如说北洋那个袁大头。经过这些野心家的添油加醋,马上,他们手下那帮骄兵悍将也知道了。最后一点忠君思想就此被抛到九霄云外,谁要是再跟他们说要效忠皇帝,他们会轻蔑地回一句:“效忠谁?效忠那个坐在龙椅上尿裤子的三岁小娃娃吗?” 真是天大的冤枉,溥仪登基的时候虽然是哭闹个不停,很丢人,但根本就没有尿裤子好不好! 甭管有没有尿吧,反正他在龙椅上那一通哭闹,让那帮骄兵悍将对大清王朝最后一点敬畏之心都烟消云散了。 一个君主制国家的君主必须具备的能力是什么?总结起来就是威慑力和凝聚人心的粘合力。具备威慑力的一般是那种杀伐果断、政治手腕高明的狠角色,如果还具备御驾亲征所向披靡的战斗力,那威慑力跟“大伊万”差不多,亮出来能吓破别人的胆子,谁敢炸刺的只管试试。至于粘合力就简单了,不需要太强的能力,只需要继承好历代皇室留下来的声望,扮好个橡皮图章的角色就行了。这种角色不需要多强的能力,甚至根本就不用亲自管事,只要在国家需要他的时候出来作个秀就可以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就比如说现代欧洲的王室,就一个吉祥物,谁也用不着,但谁都需要。身为一位君主,甭管是威慑力还是凝聚力,必须具备其中一样————当然,要是两样都有那就是国家之幸了。很抱歉,溥仪这个小皇帝一样都不具备…… 慈禧想必也知道这个小娃娃压根就不具备这两样中的任何一样,唯一能让他坐上龙椅的,就是爱新觉罗家的血脉。但是在过去近七十年里爱新觉罗家不断丧权辱国,单靠血脉还能让一个三岁小娃娃坐稳龙椅?别逗了。但她真的没得选了,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就那么两三个小娃娃,溥仪是最大的,如果不选他,就只能选个更小的————还没断奶的那种。这大概就是末代王朝的悲哀吧,好像不管往哪走都是绝路了。 溥仪刚登基,大清王朝下了血本去培养的新军就给他来了个大大的惊喜:安徽第31混成协造反了。 哦,准确的说应该是安徽第31混成协马炮营队造反了。 此时太后和皇帝先后殡天,幼主登基,主少国疑,几年来被那个老女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削得够呛的革命党人立马就活跃了起来。混进新军里做思想工作发动新军起义的可不止宋雨薇,有不少同盟会会员也混进全国各地的新军里去了,第31混成协自然也不会例外。比如说柏文蔚这个同盟会会员就打进了第31混成协,在安徽武备学堂毕业,当上了第33标二营管带。这几年革命党人刺杀清廷要员之风甚浓,柏文蔚也准备干票大的,找个机会把两江总督端方给捅了,但保密工作没做好,计划泄露,只好离职走人,跑到东北去投靠了吴禄贞。柏文蔚虽然走了,但他在江苏、安徽新军里可是把好些新军军官都给拉进了同盟会,比如说第31混成协马炮营队的队官熊成基。 柏文蔚走了之后,熊成基继续在新军里传播革命思想,并且耐心等待时机。结果还真让他等到了,现在举国大丧,新军主力又在太湖上操练,安庆城人心惶惶,兵力空虚,还有比这更好的时机吗?动手!发动所有人手趁着新军主力在外操练,火速拿下安庆然后通电全国,让各地新军都景从效仿,推翻这个腐朽的王朝! 于是,安庆城中枪声响成一片。 宋雨薇得知这一消息,兴奋得鼻尖都通红了,拿着电报风风火火的去找李思明。 此时李思明正在操练民团来着。那些自幼在山林里长大,以野兽为伍,靠用火枪弓弩射鸟雀野兔为食的棚民青壮被他编入了民团,一共2500人,现在正120人一队,顶着凛冽的寒风苦哈哈地走队列。李大老板和韩小七各自拿着一根用好几根藤条捆扎而成的棍子,黑着脸在一边盯着,哪个动作不规范就揪出来,啥都不说了,照屁股就是五棍。这玩意儿倒不至于把人打伤,把人打伤了他还得出医药费,多不划算啊?但是抽在屁股上,那可是彻骨的痛啊,这些皮糙肉厚的家伙让他们抽得嗷嗷叫,看到他们手中那根棍子就脖子一缩,瑟瑟发抖,直呼这份工资不好拿。 宋雨薇一阵风的跑到他面前,欢声叫:“安庆……安庆新军起义了!整整一个营队的新军起义了!” 李思明愣了一下,要过电报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后抿抿嘴,叹气:“又有一批热血青年要被这个腐朽的王朝拉去垫背了,唉!” 宋雨薇也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啊?不看好这次起义吗?” 李思明说:“时机还不成熟,这种独狼式行动是没有希望的。” 宋雨薇指向正在苦哈哈地操练中的民团:“我们可以……” 李思明打断:“想都别想!让一帮开训才一个星期的民团拿着燧发枪去跟装备机枪大炮的新军打,开玩笑么!?” 宋雨薇顿时蔫了。 事实也正如李思明所说的那样,这种独狼式行动是没有希望的。首先是保密没做好……这简直就是革命党人的传统技能了,纵观从1895年到1911的,从炮哥亲自打响武装起义第一枪开始,几乎每一次起义都甩不开“泄密”这个幽灵般的字眼,就连最终终结了大清王朝的武昌起义也不例外,仿佛革命党人都被诅咒了一样。这次也不例外,熊成基他们十一月十九日下午才决定动手,安徽巡抚朱家宝已经抢先于他们几个小时回到了安庆,下令关闭城门,全城戒严了。又是谁出卖了他?鬼才知道,熊成基也不关心,他只知道再不动手,他和他的兄弟们就只能被一锅端了。在当天晚上,熊成基率领马炮营队突然发难,一举攻下了集贤门。但他的队友却很不给力,原本说好一起动手的第62标二营营官薛哲临阵犹豫,迟迟没有动手,贻误了战机,而在安庆城内准备接应熊成基的范传甲工程队又在事发之前被锁在营房内,出不去,也就没有办法里应外合了,马炮营队成了孤军。他们一次次向坚固的安庆城墙发动进攻,盼着城内传来响应的枪声,望眼欲穿。 然而,回应他们的始终是从城墙上倾泄而下的弹雨。 在经历了初期的恐慌和混乱之后,反应过来的清军迅速展开反应,停泊在长江江面上的舰艇向被当在城门外的革命军猛烈开火,炮弹成排飞过去,城门外血肉横飞。熊成基冒着猛烈的炮火,指挥部队一次次向安庆城发动进攻,都被一一打了回来,马炮营队的士兵一批批的倒下,鲜血染红了土地。 第二天,安庆周边地区的民团和零散的新军接到命令,陆续赶赴战场,向已经死伤惨重的马炮营队发动进攻。此时,马炮营队在安庆城下已经鏖战了十几个小时,久攻不下,伤亡惨重,最要命的是弹药也所剩无几了,面对源源不断开来的清军,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顽强抵抗,但最终还是被淹没。战至午后,马炮营队终于崩溃了,整支部队十不存一,幸存者纷纷溃散,熊成基等人也失踪了,去向不明,这次起义就这样失败了。 接到安庆起义失败的消息,宋雨薇极其沮丧,拿着电报长时间的发呆,默默流泪。 李思明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我说过,这种独狼式行动是没有成功希望的。” 宋雨薇哽咽着问:“那……那我们这么拼命……岂……岂不是……瞎折腾了?我们……我们图个……图个什么啊?” 李思明说:“所以我才劝你们不要再轻举妄动,要耐心等待时机,找准机会了再给他们致命一击。” 第92章 装备 宋雨薇说:“那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 李思明说:“快啦!最可怕的对手都让你们给熬死了,再把这个只比死人多一口气的政权给熬死,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宋雨薇眼睛一亮:貌似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说过慈禧和光绪活不到明年春天,当时她还以为他在信口胡诌,没想到居然让他预言成真了。他一再强调清政权撑不了几年了,万一也是真的呢? 这样一想,她还真得感谢李思明昨天一口拒绝了她动民团搞事,声援安庆起义的要求。谁能想到安庆起义一天之内就给镇压下去了?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各地的新军中的同盟会会员压根就来不及采取行动啊,要是李思明听了她的话,让民团行动起来,那才真的是坏菜了! 她深深呼吸,将那些低落的情绪通通抛开,问李思明:“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李思明说:“尽量多招纳流民,把盐城和淮安开发好。”指向那些正在顶着凛烈的寒风训练的民团,“给我两年时间,最多两年,我就能打造出一个强大的军团,把你一路送进北京紫禁城。” 宋雨薇看着几千名大声吼着番号进行操练的士兵,用力点了一下头。 李思明一口气组建了四个团的民团…… 好吧,盐城和淮安都是人烟稀少,尤其是盐城,走几十里都不见一个村庄,在这种地方他别说一口气组建四个民团,只要他有这个能耐,组建四个师,估计也不大可能有人知道。四个民团有三个是步兵团,每个2500人,还有个骑兵团,共800人————其实按这兵力规模,这应该叫骑兵旅了。这么多人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接受训练,所以现在接受训练的是以大别山和黄山棚民为主体组建起来的第1团和骑兵团。 骑兵团的骑兵都是从山东、淮西那边招募的,这两处千年以来一直都有养马,养好马的传统,山东响马什么的就不用说了,山东特产。淮西那边也不遑多让,从唐代开始淮河流域就有不少官营养马场,一直到清代都还在办,养了这么多年的马,淮西男儿自然也练就了一身好骑术,他们可以没地方住,但不能没有一匹马。这地方的人出了名的剽悍,打个水架都能骑马对冲,就问你怕不怕。盐城、淮安大垦荒,很多桀骜不驯的家伙也牵着马带着祖传的马刀兴冲冲的跑了过来,说什么也要圈一块地过上好日子。李思明来者不拒,经过考核,体格和骑术都出色的,通通编入骑兵团。编入骑兵团的好处就是负责耕作的土地比别人少了一半,只需要种二十亩田就行了,但待遇却要好很多,除了每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之外还能拿到四十斤米面的补贴,都是只存放了一年的米面,非常干净,一粒砂子都没有的那种。除此之外他们每个月还能领到一定数量的马料、盐、糖、烈酒。别误会,盐、糖、烈酒都是用来喂马的。没错,他们在种地之余还得照料好部队配发给他们的战马。战马每个月都要牵到兽医站检查,如果发现没有照料好,掉膘了,或者受伤了,就等着挨鞭子好了。病了又没及时找兽医,同样要挨鞭子,军纪不是开玩笑的。 现在这些胆大包天、脑生反骨的家伙还不能骑部队分配给他们的好马,他们跟普通士兵一样苦哈哈的站队列、走正步。他们还有一项艰苦的训练,就是每天拿着没有开锋的马刀劈砍木桩八百次,风雨无阻。这项训练主要是锻炼他们的臂力,骑兵近身肉搏的话最常用的招数就是砍劈,所以臂力非常重要,没有强大的臂力根本就发挥不出马刀的威力。 所以…… 慢慢砍吧,骚年! 步兵的训练则要简单一些。每天走队列、组方阵是必须的,跑步也一样。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学习怎样保养枪械,怎样瞄准,怎样打排枪,怎么用一把小锹在十几分钟内挖一个单兵坑,怎么投弹……对,除了射击之外他们还有一项训练,那就是投弹。练习弹是一截削成木柄手榴弹形状的木头,弹体那一头包着铁皮,份量跟手榴弹是一个样的,大家就按着李思明教的投掷技巧使劲投出去,投得远的有奖励。不光是投得远就算了,还得学会蹲着投,趴着投,躲在单兵坑里投,躲在战壕里投,躲在墙角后面投……在姿势规范的前提下投得越远越好,越准越好。此外还有拼刺刀训练,一招一式都是李思明教的,招数不多,半天就全教完了,但每一招都极为狠辣,挨上一下不死也是重伤!这个同样每天都要练,而且李思明还会随机抽一些人,一对一的对练,赢的有奖励。可能是冬季太长太无聊,那些家伙又是出了名的好斗,一来二去也上瘾了,隔三差五就摆擂台,擂台规则跟维京人的单挑差不多,觉得自己不含糊的就上去,向对手挑战,受到挑战的只能迎战,不能拒绝,拒绝者必然会被嘲笑! 然后戴上护具,拿起木枪,开打。打倒了一个,马上就会有另一个上来向你发起挑战,就继续打吧。这里可没有什么计点取胜,取胜的唯一方法就是让对手丧失继续打下去的能力,或者直接认输,所以每赢一场都是相当困难的,最惨的是赢了一个后面还有一大群等着挑战你,再累也得咬牙坚持,如果回避挑战,甭管你之前已经击倒了多少对手,都是会被嘲笑的。 很野蛮,对吗? 野蛮就对了,军队从来都不是彬彬有礼的地方。 第1团有个特别猛的家伙,他创下的纪录是捅翻了二十七名对手,最后力竭被捅翻,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三天。他得到的奖励是三十块银元和连长的军衔,这等重赏让所有士兵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练习拼刺就更狠了。 但拼再狠他们的训练时间也只有一个月,后面还有两个团等着开训呢,想再次训练?那得等到明年冬天了。解散之前李思明特别叮嘱:“回去有时间的话要经常练练,明年冬季开训之前要考核的,成绩优异的话重重有赏,退步的话就等着挨鞭子吧!” 哦,重重有赏! 民团的士兵们实在太喜欢“重重有赏”这个词了,他们可是见识过李思明的大方的,所以回去之后没有一个放松,在农场外的空地里到处都能看到他们苦练射击、投弹、拼刺刀、徒手格斗的身影……直接后果就是这个冬天做火药生意的商人发现自己的火药非常畅销,差不多是供不应求。 另外两个团的训练时间也只有一个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盐城十一月二十日左右就入冬了,第二年二月底到三月初小麦就返青,必须在二月底之前结束训练,又没有办法让三个团同时开训,只好每个团训练一个月啦。 不过,用德国佬的话来说,他训练一个月顶了人家三个月。 想打造一支强大的军队,光是有好的训练是不够的,还得有先进的武器装备,不然训练再严格,扔给你一支燧发枪让你去打你也很难打得赢。李思明白天忙着操练士兵,晚上则着手研究武器装备。 武器装备什么的其实挺好办,欧洲各国都憋着劲千方百计往中国卖武器呢,只要有钱有权,弄一千几百条甚至几千条好枪那根本就不算个事。美国的春田步枪,德国的毛瑟,英国的李恩菲尔德,法国的伯赫提那,沙俄的莫辛纳甘……要多少有多少。宋雨薇拍胸口说只要钱使得到位,同盟会可以在一年之内搞回来至少一万支春田步枪!李思明撇了撇嘴,对她的提议浓厚的不感兴趣。 “那种步枪不适合我们的部队。”他说。 宋雨薇说:“不对啊,春田步枪很出色的,价格也便宜,怎么能说不合适呢?” 李思明说:“这种武器只适合炮灰部队,我的部队可不能当炮灰用。” 宋雨薇赌气:“哼,那我倒要看看你能弄到多精良的武器装备部队!” 李思明说:“走着瞧吧。”然后就开始闭关了。 一月中旬,他把一沓图纸交给宋雨薇:“你拿着这些图纸到上海去交给莱茵哈特公爵,让他帮忙按照照纸上的技术要求,把东西给我造出来。” 宋雨薇随手翻了翻图纸,哦,原来是一种款式新颖的步枪。她愕然:“半自动步枪?你设计的?” 李思明神情有些疲惫:“对,是我设计的。” 宋雨薇说:“半自动步枪可不实用!墨西哥人就搞了,可靠性能差,所以他们装备了几百支之后就不再装备了!” 李思明说:“那是因为他的设计有问题……拿去给公爵,让他想办法把这两款步枪给我整出来。” 两款? 宋雨薇继续翻,这才发现图纸分成两部份,一部份是半自动步枪的设计图纸,另一部份则是一种步枪的改装图纸,手把手教你怎么折腾一支好枪。她完全看不懂,所以也就不去琢磨不是自己专业的东西了,立即启程前往上海找公爵。 第93章 你想屁吃 宋雨薇回到上海后直接去找莱茵哈特公爵,把图纸交给了他。 当时莱茵哈特公爵正准备去看话剧的,被宋雨薇的冒昧来访给打扰了,满心的不高兴。但是,翻开图纸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面色:“半自动步枪!?” 宋雨薇说:“是的,一种使用弹匣、可以快速装卸的半自动步枪。” 准确的说,李思明整出来的是一种可以使用20发容量的弹匣、快速装填和卸下的半自动步枪。其实这年头半自动步枪的概念早就有了,世界上第一支半自动步枪是墨西哥一位将军整出来的……对,就是墨西哥。此时的墨西哥还不是一个世纪后那个被毒枭武装吊起来打的废柴,它的工业实力还是有的,也正因为拥有不错的工业实力,所以才具备了研制出第一支半自动步枪的能力。墨西哥陆军上将蒙德拉贡根据自己的战争经验,花了好几年时间,研制出了一款可以自动装填的步枪,射速比只能装填三五发子弹、打一枪拉一次枪栓的普通步枪要快一大截,这款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步枪,是公认的第一款半自动步枪。不过它的设计太过复杂,墨西哥没有一家兵工厂具备生产这么复杂的枪械的能力,只好交给瑞士来做。 这么复杂的玩意儿,价格自然便宜不到哪里去,瑞士辛辛苦苦做了出来,结果墨西哥只订购了四百支就不要了。原本墨西哥下了几千支订单的,货都给他们做出来了,他们还是取消了,不要了。 蒙德拉贡半自动步枪引起了各国的浓厚兴趣,像德国、英国、法国这些国家,都想办法搞几支来研究了一下,然后发现这玩意儿的可靠性并不高,成本却高得吓人,也就失去兴趣了。 现在,一个中国的毛头小子居然也拿出了一款半自动步枪的设计……而且好像还是非常成熟的设计,着实让莱茵哈特公爵吃惊不小。认真看完图纸后,他发现这款半自动步枪的结构比起蒙德拉贡来要简单得多,相对应的,可靠性也提高了很多,这就有搞头了。这款半自动步枪采用的是6.8毫米口径枪弹,这个口径真是古怪得很,估计是更多的考虑到中国人体格要瘦小一些,所以采用这种小口径枪弹来减少后坐力,提高射击精度吧。而且李思明一再强调,必须是尖头弹,少他妈拿圆头弹那种烂货来糊弄老子!对子弹的性能他也提出了许多苛刻的要求,有点儿过份了。不过这恰恰激起了莱茵哈特公爵的兴趣,德国人嘛,有点儿一根筋,难度越高的东西他们越感兴趣! 图纸的第二部分则是一种改装枪。莱茵哈特公爵认出,这是沙俄的莫辛纳甘。不过,跟傻大笨粗的莫辛纳甘又不大一样,它作了许多非常细致的修改,这让有强迫症的德国佬看着着实是赏心悦目。最古怪的一点就是,这款步枪要求加装一个两脚架,和一具四倍望远式瞄准镜…… 这个是拿来干嘛的? 瞄准镜可以理解,不少猎枪都会装,这样可以瞄准更远的目标实施精确射杀。但是这个双脚架的用途……公爵是怎么猜都猜不透。他问宋雨薇:“这个双脚架是作什么用途的?” 宋雨薇说:“我也不懂,都是他自己设计的。” 莱茵哈特公爵咕哝:“这要求可真够古怪的!” 宋雨薇说:“尽量在三个月内搞出样枪来。” 莱茵哈特公爵说:“没问题的,放心好了。” 宋雨薇又拿出一份订单,哦,是订购机器的。莱茵哈特公爵看了,都是些精密加工设备,用来制造枪械和子弹的。他撇了撇嘴,他就说李思明那个脑后长反骨的家伙怎么可能这么老实,人家塞燧发枪给他他就用燧发枪,原来是打算自己搞!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下了,毕竟这份订单可以给德国带来不菲的利润,而且德国并不是唯一的进口途径,德国不卖,美英法等国抢着卖,有钱不赚是王八蛋。 机械设备什么的倒好办,把钱汇回去,拍份电报,国内立即就把机械设备运过来了。真正麻烦的是那两款枪械,德国在青岛那边有兵工厂,但那个兵工厂肯定没有能力搞这么先进的枪械的,没辙,只能派人把图纸送回国内去,让毛瑟兵工厂搞。这两款枪械的订单有多少都还没有确定下来,就如此劳师动众,未免有点小题大作了,但公爵并不这样认为,天才的设计就应该有天才的待遇,他坚信李思明的天才设计一定会让毛瑟兵工厂的专家眼前一亮的。 李思明也没闲着,继续操练他的民团。三个步兵团每个训练一个月,只有骑兵团一直在训练,没办法,当骑兵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三个月时间一晃即过,冬去春回,大地冰雪消融,地里的小麦慢慢又冒出了绿芽。艰苦而充实的冬季训练就这样结束了,各团解散,开始投入到忙碌的春耕中。 拖拉机轰隆隆的横冲直撞,翻开了被冰雪覆盖一冬之久的泥土,好几百辆拖拉机的轰鸣声震动了整个苏北。首先开垦出来的是种土豆的土地,这些地现在还不能种小麦和水稻,先种些土豆再说。大家也没指望着靠土豆赚钱,所以只种了十五万亩,够吃几个月即可。 接着是甜菜地和甜高粱地。甜菜品种是从欧洲引进的,产量非常高,甜高粱就不用引进了,中国人都种了一千多年啦。不过如此大规模的种植还是头一回,光甜菜就种了十万亩之多。甜高粱种得更多,足足二十万亩,因为它用途实在是广,不权可以做青贮饲料,能榨糖,还能做乙醇,不多种一些实在太可惜了。 然后开垦的是棉田。这下子任务就有点儿重了,五十万亩啊,有得忙。在春日还带着冷意的阳光中,数百辆拖拉机在盐城海滨肥沃的土地上纵横驰聘,无数农夫脸朝黄土背朝天,挥舞锄头汗流浃背,这种集约化大生产的场面不知道惊爆了多少人的眼球。 等把棉田搞定了,就轮到京杭大运河两岸那些被祸害得最狠的土地了。拖拉机隆隆开过,把坚硬的土层翻开打碎,农夫跟在后面播种,种上优质牧草,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一片荒芜的土地将变成一望无际、郁郁葱葱的草地,谁家里养着牛羊,可以在这里割草运回去给它们吃。至于不是农场的人……那就对不起了,草地可是用铁丝网围起来了的。 等把大运河两岸的土地都搞定了,已经是四月底了。最忙碌的时间已经过去,农民闲了下来,如果觉得自己还有精力的,可以向农场里申请出动拖拉机帮自己开垦几块地,种上些花生、大豆之类的作物,对这种行为农场是鼓励的,如果没有精力,也就算了,照料好农场的庄稼便好。 这一年苏北的日子还是不好过,春季徐州就是大旱,不少徐州人无奈之下只好逃到盐城来讨生活。他们不一定都打算来盐城农场工作,大多数是想找份工作干几个月,等老家那边情况好转一点了就回却,李思明倒也不在意,他有的是工作让他们做。 比如说清理废黄河的淤泥和河沙。 比如说修路。 比如说给各个农场建房子。 难得大旱,废黄河很多河段都干涸了,李思明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这次他不再大招工,而是在废黄河一带出钱收购河沙,而且只要废黄河里的河沙。消息一传出,马上就有无数衣食无着落的人蜂拥而来,在干涸的河床里疯狂挖掘,挖满一担立即挑到附近的收购地,然后换来微薄的工钱。他们就像蝗虫一样,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废黄河里那累积了数百年的河沙,而这些河沙又被卡车和拖拉机运到盐城和淮安各地,筛过之后用来建房子或者修路,一点都不浪费。作为他们辛苦工作的回报,李思明不仅给相当厚道的工钱,还向他们出售价格低廉的食物,保证他们每天都有工钱带回家,而非吃饭都不够。这就让河沙生意做得越发的大了,到最后甚至发展为两帮人为争夺河沙比较多的河段而爆发械斗,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重赏之下,勇夫成堆,清理废黄河河沙的工程从二月中旬开始,到七月份的时候,盐城至淮安境内的河段,河沙已经给清理得一干二净,这效率,着实让人咋舌。 再开动挖掘机花了一个月时间把河床挖平整,并且挖上无数水渠和涵洞之后,李思明很开心的打开盐闸村水闸,洪泽湖的激流沿着干涸的河道奔腾咆哮,一泄千里,废黄河两岸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 直到此时,大家才知道这家伙花钱收购河沙的用意,不知道多少人拍着大腿大叫:“这家伙还真是个天才!” 更有不少人恨恨地叫:“这家伙为什么不来我们徐州买地呢?我们徐州也有很多荒地可以卖啊!” 无数人赞成:“我们宿州也有!” “宿豫的荒地更多!” “笑了,比拼荒地的数量,你们比得过我们淮河边边么?一个凤阳的荒地就比你们好几个府的加起来还多了!” “安徽的,你想屁吃!” 第94章 不速之客 李思明现在是大名人了,在苏北、鲁南、皖南,不知道皇帝是哪个的可能大有人在,但不知道李思明是谁的,真的很难找得到。哪怕再怎么不乐意,大家也得承认,这是个天才。在上海,他靠着几次精准的预测在股市疯狂圈钱,摇身一变变成百万富翁,然后出售债券集资,摇身一变又变成了千万富翁;在苏北,他拿着从上海圈来的钱疯狂砸基建和灌溉系统,让这片原本荒凉而贫瘠的土地摇身一变,变成了无数人向往的乐土。这里有无数机会,只要踏实肯干,哪怕是去工地搬砖都全家饿不着。至于那些有先见之明,抢先一步开设了砖窖、瓦窖的,更是赚得盆满钵满。这样的人不是天才,谁配得上天才这一称号。 当然,李大天才也并不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今年他种下的甜高粱、甜菜都大获丰收,在制糖厂变成了成吨的白糖,畅销全国,为他带来巨额的利润。他种下的棉花也获得了每亩两百斤的好收成,由于运输便利、价格也低,这些棉花被江浙一带的纺织厂抢购一空。有小道消息说,光是这半年,他的利润就高达上百万两银子……开门红就这么吓人了,接下来他赚到的钱只会更多! 当然,旁人也只能羡慕,这种高投入高产出的集约化生产,别人根本就玩不转,更别提这家伙还用上了不少黑科技,才取得了这样的好产量! 利用白糖和棉花畅销的重大利好,聚宝楼推出了第二期债券————此时不圈钱,更待何时?不出所料,第二期债券再次引来市场的热烈追棒,连洋鬼子都纷纷掏腰包抢购,那火热的场面哟,看得咱大清户部的官员眼珠子血红,恨不得把这些钱通通给抢过来! 由于这一年没啥大事发生,咱们按下时间的快进键,飞快略过就是了。简单的说,苏北农场在收获了甜高粱、土豆、甜菜之后,种下的水稻也大获丰收。苏北的土地本来就肥,李思明又舍得下本钱,挖了不少沼气池制造沼肥,又从淮南、山东那边收购大量泥炭、褐煤制造堆肥,再加上少量的化肥,不要钱似的往田里施,那庄稼跟嗑了炫麦似的撒丫子长得根本就停不下来,五十万亩水稻,平均亩产量四百斤,不知道惊爆了多少人的眼镜。 收割完水稻,种下整整一百万亩冬小麦,今年一年的辛苦劳作就算过去了,妇女可以继续找点零活干,青壮则要带上火铳,再度集结,他们要开训了。 李思明还真是说话算话,开训之前先随机挑选士兵进行考核,体能、投弹、射击、拼刺、队列、土木作业……一样不漏,不合格的当场就藤条照屁股暴抽,合格的有奖励,表现优异的直接提拔为军官。一通奖惩下来,让所有军官和士兵都心头凛然,深深的意识到,在军事训练这方面,这个小光头是很认真的,不想被抽烂屁股的话,他们最好也认真起来。 教训完偷懒的,奖励了勤奋的,大军开训了。 这次由于营地都建设好了,再加上有不少从欧美回来的、有军事基础甚至实战经验的人才加入,使得李思明拥有了让四个团同时开训的能力,上万人马在盐城那不大的地盘一起操练,那叫一个热闹。 除了这四个团,各个农场也纷纷进行训练。和那四个团不一样,农场自己搞的训练就简单多了,列队、射击、投弹、拼刺刀、挖掩体,就这五大项,搞得也是有声有色。 莱茵哈特公爵顶着寒风,带着一众随从来到盐城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到处都是枪声,到处都是成队的民兵在拉练、拼刺。他不由得惊叹:“我的上帝,那家伙把这一地区变成了一座大军营!” 随行的一位看上去挺严萧、刻板的老头此时露出了笑容:“这一幕非常亲切,让我仿佛回到了普鲁士崛起的时代……每一个村庄都是一座军营,每一名青年都是一名士兵,整个国家充满了野性和战斗的激清,多么令人怀念的时代!” 莱茵哈特公爵说:“确实很像!” 那老头说:“我对你口中那个神奇的中国小伙子越来越感兴趣了……你说他真的具备扶持价值吗?” 莱茵哈特说:“他是我见过的最具活力和野心,也最具能力的中国青年。” 老头说:“能得到你这样的评价,那个小伙子想必是中国青年中的翘楚了。” 在宋雨薇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骑兵训练基地。 骑兵训练基地里,李思明正在观看骑兵的列队和越障训练。 可别让中国那些脑残电影里的骑兵冲锋场面给忽悠了。中国导演不管是拍步兵还是拍骑兵都一个鸟样,乌泱泱一片人大声呐喊着乱糟糟的冲上去,然后就完了,跟械斗差不多。可不管是古典骑兵还是近代骑兵,都不会这样一窝蜂地冲上去,那是找死。骑兵比步兵难掌握,投入兵力越多,战斗节奏越难控制,节奏一乱,灾难就要降临了,所以什么时候投入骑兵,投入多少骑兵,都很有讲究的,像导演拍的那样打那是排队送死。一支有强大战斗力的骑兵必须做到令行禁止,放得出去,收得回来,这需要大量的训练和铁的纪律,否则想都别想。隋唐是中国古典时代骑兵战斗力最为强悍的时代,经常是一次性投入一两千重甲铁骑兵,如同滚滚铁流,毫不留情地将敌军辗碎,尤其是大唐,骑兵战斗力之强,傲视群雄,最厉害的一次投入了四千具装重骑……想象一下四千人马俱披重甲的铁骑轰隆隆地朝你撞过来时会是什么情景,是不是想想都不寒而栗?所以看网文的时候看到多少万骑兵发动冲锋,直接送作者一口痰就行了,没有这样扯淡的。 欧洲骑兵的发展一直落后于西亚和东亚,比如说罗马帝国的骑兵,就有地中海第一烂的尊称。后来诺曼骑士崛起,发明了排成密集队形夹枪冲锋的战术,让欧洲骑兵有了与西亚骑兵正面硬扛的资本。此后近千年,欧洲基本上都是沿袭诺曼骑士的战术和训练体系,排成密集整齐的队形夹枪冲锋,骑枪折断了就拔剑砍杀,冲击力极强,心理素质不过关的军队经常会被他们一轮冲锋就击溃。这一战术体系发展到巅峰,就是波兰翼骑兵。大波波的翼骑兵会给战马披上项铠,整个人裹在厚重的板甲里,手持四五米长的长矛,排着密集的队形呼啸着撞向敌军,甭管对面是步兵还是骑兵,都一波带走。波兰极盛的时候也才三四千翼骑兵,但就靠着这支精锐,大波波拳打俄罗斯,脚踢瑞典,心情好了还会顺手暴打当时如日中天的奥斯曼一顿,风光无两。西欧骑兵比起同时代的翼骑兵来则逊色得多,但他们借鉴了翼骑兵的成功,更进一步搞出了骑墙冲锋,骑兵八十到一百人一队,膝盖并着膝盖,挥舞马刀缓缓加速,到最后风驰电掣,如同一堵飞驰的铁墙一样撞向敌军,往往不用砍杀,光是撞都把敌军给撞垮了。 这也是不管是凶悍绝伦的锡克骑兵还是骑射精湛的蒙古骑兵,都打不过英国骑兵的原因。他们的冲锋队形实在太密集,太整齐了,跟他们打你要么根本就挨不着敌人,要么就是对面有好几把马刀朝你猛劈过来,这还怎么打?更别提英国骑兵的士气、纪律都远在亚洲骑兵之上,队形冲散了,集结号一响立马迅速重新集结,指挥官阵亡了马上有人接替,继续向敌军发动冲锋,而中国、印度这些传统的骑兵往往队形一乱就要花很长时间才能重新组织起来,或者指挥官一倒整支部队都崩溃,这还怎么打? 现在这支骑兵正在进行的就是列队冲锋训练。莱茵哈特吃惊的看到,这几百名骑兵在很短时间内就排好了队形,然后平持马刀向前慢跑。步兵不断放枪放炮,虽说打的是空包弹,但枪炮声震天动地,也是很吓人的,没有接受足够训练的战马恐怕早就被吓得四处乱窜了。但这支骑兵不一样,不管是人是马都保持着安静,完全当那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和不断腾起的爆炸火光不存在,在军号声中缓缓加速。当跑出三百米后,他们的时速提到了近四十公里,即便是这样,队形仍然很密集,并没有散乱! 前面就是挖得到处都是的壕沟、鹿砦,挡住了这些骑兵的去路。这些家伙想都没想,人马浑然一体,跃过战壕,跃过鹿砦,避开正对着他们的木桩,一把把锋利无比的马刀挥出,分布在阵地上的稻草人的头颅绣球般四处乱抛……只是一个冲锋,无规则摆放在阵地上的几百个稻草人就有一大半被砍掉了头,这一幕让莱茵哈特公爵看得眼皮狂跳! 他身边那老头神色也有些凝重,咕哝了一句:“很有战斗力的骑兵部队,哪怕是对上法国的胸甲骑兵也有一战之力!” 第95章 怪枪 几百骑兵旋风般将整个危机四伏的步兵阵地搅得天翻地覆,瞬间将其打穿,然后遁走,没有一个骑兵转头去砍那些还没有被砍翻的稻草人。由此可见,这场演习砍的虽然是稻草人,但是每一个步骤都是按实战来的: 在实战中,压根就不需要骑兵转头去砍那些残兵败将,面对如此迅猛的骑兵冲击,残存的敌军早就吓破了胆子,逃都来不及了!而且在实战中,旋风般的铁骑冲击过后就是潮水般涌来的步兵,他们会用子弹和刺刀将残兵败将清理干净的,骑兵继续去砍杀等于是浪费体力。 骑兵绕了个圈子,迅速回到李思明面前集合。如此迅猛的冲击不管是对人还是对马,体力消耗都是相当大的,一个个都在喘着大气呢。但他们仍然排着严整的队列,一个个昂首挺胸,等待老大训话。 李思明环视众人,说:“干得不错。” 骑兵们放声欢呼,显然对老大的肯定很受用。 李思明说:“你们的控马技术很高超,就像是在马背上生了根似的,这一年来没少练吧?” 一位长着一张国字脸的骑兵连长说:“经常练!要不是担心马吃不消,我们恨不得天天练!” 李思明说:“很好,一名优秀的骑兵就应该这样,只要条件允许都要训练,一刻都不能松懈。” 骑兵们嘿嘿笑着,深以为然。他们其实是待遇太好,几乎每天都能吃肉,工作又轻松,拿的工钱是普通民兵的三倍,所以根本就闲不下来。从今年下半年开始,这帮家伙就很少再做农活,他们从自己的工资里拿出三分之一,聘请长工帮他们耕作,自己专心训练,农场对这种事情是不怎么管的,别闹出劳资纠纷就行了。艰苦的训练把这些剽悍的士兵变成了全能型战士,给把马刀他们就能组成严整而密集的骑兵墙撞碎敌阵,给支马枪他们能一边纵马飞驰一边射击,给支步枪他们据地而射甚至白刃冲锋都不含糊……不客气的说,他们是整个苏北民团里最能打的一拨,没有之一! 李思明说:“不过在实战中你们可不能像刚才那样直冲敌阵,甚至不能去攻击有准备的敌军,否则对方只需要几挺重机枪就能将你们扫得人仰马翻了。” 不少骑兵居然哼出声来,明显不服气。他们装备的是普鲁士重骑兵马刀,骑的是从印度精挑细选的良驹,更一个个骑术精湛,刀法娴熟,枪法精准,会怕那些弱鸡的步兵?开什么玩笑! 李思明知道他们不信,却也没有办法。这些家伙傲得可以,没有挨过毒打是坚决不相信装备自己冲不开步兵阵地的,如何在没有实战的情况下毒打他们一顿?总不能真的整几挺马克沁过来照着他们狂扫一通,让他们知道骑兵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吧? 他正自郁闷,忽然听到“啪啪啪”一阵掌声,有人高声喝彩。他扭头望去,只见宋雨薇带着一莱茵哈特公爵等一众老外大步走了过来。他嘴角一扬,示意那些野性十足的骑兵滚蛋,然后大步迎了上去,先是对宋雨薇说了一声“辛苦了”,然后笑呵呵的对莱茵哈特说:“公爵,好久不见了,你还是那么有魅力啊!” 莱茵哈特公爵跟他来了个基情四射的拥抱,说:“李,你还是那么会说话,一开口就能让人心情愉快!” 李思明说:“马屁人人都爱嘛!”目光落在莱茵哈特公爵身后那个老头身上:“这位是你的朋友?” 莱茵哈特说:“是我父亲的好朋友。”拉过那个老头向李思明介绍:“李,隆重向你介绍,这位是我们巴伐利亚公国的皇室侍从官克洛维公爵,年轻的时候参加过普法战争,并且立下赫赫战争,名动一时!” 李思明不禁对这个看似瘦小但身体却非常硬朗,彬彬有礼中透着一股身经百战的军人才有的硬朗的老头肃然起敬。普法战争啊,那可是德国的立国之战,虽说此前德国已经干翻了奥匈和丹麦,打得非常漂亮,但真正让德国骄傲地挺起胸膛,跻身于列强的,还是普法战争。几百年来,作为欧陆第一军事强国的法国一直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德国人的头上,压得德国人喘不过气来,从三十年战争到七年战争,从华伦斯坦到腓特烈二世,几百年来德国每一次试图完成统一和对外扩张,都会被法国毫不留情地打回原形,所以甭管德国打败了多少国家,只要没有击败法国,就没有办法真正在列强之林里站稳脚跟! 于是,色当之战爆发了。当时的法军素质可是远在德军之上,将领和军官富有实战经验,士兵凶悍无比,整个法国都非常尚武,从部队的士兵军官到警察,千方百计找人单挑的多不胜数,甚至法军元帅都受到过来自下属的挑衅,要求跟他决斗……而对面的德军却没有这样的传统,被嘲笑为“律师和眼科医生组成的军队”,无论是射击还是肉搏,都远逊于法军。然而他们却赢了,赢得干净利索,没有给法军哪怕一丝一毫的机会,连法国皇帝都成了他们的俘虏!这一战过后,欧洲第一陆军的桂冠被德国人粗暴地从法国人头上摘下,德国人引领世界陆军战术战略体系改革的时代拉开了序幕,直到红旗插上柏林国会大厦。可以说,普法战争对德国人的意义,不亚于朝鲜战争之于中国人,这场辉煌的胜利让德国真正在列强之林中站稳了脚跟,谁也无法动摇了。 能在这样一场战争中立下赫赫战争的,肯定不是什么路人甲,容不得李思明不尊重。他抬手向克洛维敬了个军礼,用流利的德语说:“非常荣幸能见到你,克洛维公爵,你的到来让这片土地增色不少!” 克洛维眸底掠过一丝惊讶之色,说:“很标准的军礼,李,你当过兵?” 李思明说:“在新军里呆过两年。” 克洛维说:“新军可没有那个能耐在两年之内把一个毛头小子变成堪比普鲁士最优秀的士官的职业军人……年轻人,你身上藏着很多秘密!” 李思明笑笑,说:“也许吧。”眉头皱了起来。他可没有跟德国走太近的打算,找德国买些机械设备,买些军火还行,真要在政治层面上投奔德国,他很有可能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现在德国可是英法俄的头号大敌,跟德国抱团就等于是明目张胆跟英法俄对着干,这三个庞然大物只需要动动小指头就能将他辗得粉身碎骨。他从来都没有表达过要投靠德国的意思,当然,以他目前的实力就算想投靠,估计德国也不大可能会要,德国是很需要小兄弟没错,但人家也不是谁都收的。那么问题来了: 这位位高权重的普法战争老兵跑到盐城来是几个意思? 他可不相信这是巧合! 莱茵哈特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困惑,说:“克洛维公爵在退役前不仅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军官,更是一位出色的枪械专家,他对你设计的那些枪械很感兴趣,参与了整个项目的进程,并且再三要求一定要到中国来见见你。” 李思明眼睛一亮:“那些枪械你们造出来了?” 莱茵哈特公爵说:“你的要求实在太高了,毛瑟兵工厂调集了最好的研究团队,反反复复的试验、改进,用了一年时间才勉强达到了你的要求。” 克洛维打个手势,随从抬上来几口箱子,他亲手打开,箱子里全是枪械、零件和弹药。他从一口箱子里拿出一支式样古怪的步枪递给李思明:“你要的半自动步枪,试试。” 李思明接了过来,入手的第一感觉就是够份量,接近四公斤的样子……这重量对于一名步兵来说有点重了,不过只要接受足够的份量,驾驭它并不难。他迅速将枪械分解,一个零件一个零件的看,感觉加工做得非常到位,根本就挑不出一点毛病……德国人的严谨刻板可不是说着玩的。他微微点头,零部件的加工精度完全达到了他的要求,这支枪的性能肯定也不错。他迅速把枪组装起来,随手从枪子里拿起一个弹匣,咔嚓一声上好……上弹匣的过程非常轻松,上好之后用力晃动、拍打枪身,弹匣纹丝不动。别以为这是理所应当的,英国那打几发就掉弹匣的L85能让英军士兵撞墙,恨不得拿强力胶把弹匣死死黏住! 很好,这加工真心不错! 宋雨薇咦了一声,说:“这枪好怪!” 确实挺怪。这支枪的外形看上去跟普通步枪没啥两样,但是在板机护圈后方多了一个握持手柄,板机护圈前方多了一个香蕉状的弹匣,这两样东西使得这支步枪怎么看怎么怪异,怎么看怎么别扭!她也见过美国民间一些枪支狂热爱好者改装的半自动步枪,那些枪在改装后外观与改装前没啥两样,而这支,哪里还有一点栓动步枪的样! 第96章 狙击步枪 韩小七也说:“跟我们常用的步枪很不一样!” 宋雨薇翻了个白眼。废话,一个燧发枪,一个半自动步枪,能一样吗? 李思明也不解释,开始变着姿势据枪,立姿、跪姿、卧姿、单手持枪匍匐前进、双手持枪穿越障碍……花样多得很。宋雨薇和韩小七不明所以,克洛维身后那帮德国佬却神色凝重。外行人只能看个热闹,他们这些现役军官却一眼就看出,李思明展示出来的全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最标准最实用的军事动作,这家伙就像是毒蛇与老虎合体变成的怪物,潜行的时候无声无息,把披弹面缩得极小,都不用刻意去闪避,只要隔个一百来米,好几支步枪一起开火都很难打得中他;窜扑迫近的时候则如同饿虎扑食,你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已经窜过五六米的距离扑到你面前了! 这绝对是一名身经百战的精英战士! 只是,这些军事动作有什么用?打仗拼的是火力和团队默契,而非单兵作战,一名普通士兵只要学会拼刺刀和射击,以及具备顶着呼啸的子弹和炮弹向前冲锋的勇气就行了,用得着去学习如此复杂的军事动作吗? 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看不懂也不稀奇。现在重机枪已经在好几场战争中大开杀戒,给进攻一方制造了难以估量的伤亡,然而真正重视它的国家却少得可怜。现在世界各国的军队仍然没有摆脱排队枪毙的影子,虽说已经没有哪支军队会蠢到排着整齐的队列顶着榴弹炮轰炸,在军乐声中大步走向对方,然后大家隔着二三十米举枪齐射了,但是他们仍然习惯了排成密集的队形冲向敌军阵地,在局部形成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像被激怒的野猪一样凶狠地撞穿敌军的防线,直插纵深,从而达到以点破面的目的。这些战术都是在拿破仑战争、克里米亚战争中总结出来的,经受住了一个世纪的战火的考验,哪有那么容易被甩掉的道理?而李思明所展示的那些军事动作核心要领却是让每一名士兵尽可能地在敌军极其猛烈的火力打击之下保存自己,接近敌军然后用步枪和手榴弹近战,这帮德国佬还没有被稠密的机枪和迫击炮火力毒打过,当然看不懂。 李思明也没指望他们看得懂,他只是想试试这支枪的人机功效。人机功效也是评价一件武器的重要指标,一支枪不管它射速有多快,精度有多高,如果士兵在携带它和使用它的时候浑身别扭,它都不是一件合格的武器。在这方面,俄罗斯做得最好,AK系列步枪真不是盖的,甭管你怎么携带怎么使用都很顺手,人舒服,枪也舒服。美系就差了一点,毕竟M-16系列有点儿公主病。比利时研制的FNFAL则更逊色一些,毛病有点多,平时得多注意检查才行。至于英系…… 别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这枪的人机做得很不错,不管用什么姿势携带都不觉得碍事,能做到这一步也算了不起了。 测试完之后,李思明让人拿了几个靶子摆在四百米外,开始分别用立姿、跪姿、卧姿向靶子射击。他射击的速度很快,砰砰砰砰砰,弹壳不断抛溅,枪声几乎连成一线,一分钟不到他就打光了两个弹匣,这样的火力,着实让克洛维吃了一惊。 莱茵哈特公爵低声说:“很疯狂的火力,几支这样的步枪同时开火就相当于一挺机枪了!” 克洛维点头表示同意。现在各国的步枪射速都不怎么快,保持在每分钟八发的水平,英国的李恩菲尔德步枪是个特例,英军士兵一分钟能打十五发子弹,有个别手速特快的可以平均一点五到两秒钟打出一发子弹。最高纪录是在线1914年创下的,当时一名英军中士一分钟内撸了三十八发,全部命中两百七十米内一个三十厘米见方的靶子————天知道他到底单身了多少年才练成这样的手速。李恩菲尔德步枪确实可以打出堪比半自动步枪的射速,但是需要大量的训练和一点天赋,大多数步枪是做不到的,但是李思明手中那支半自动步枪却可以让一名步枪士兵轻松发挥出堪比五六名士兵的火力,因为它根本就用不着往枪里压弹夹,更用不着拉动枪栓退弹壳、推弹上膛。十支这样的步枪同时开火,火力就相当于一挺马克沁重机枪了,这玩意儿,可怕! 当然,吃子弹的速度也相当的可怕。 打光了两个弹匣后,李思明起身,让人把靶子拿过来,他要看看自己的成绩。 莱茵哈特和克洛维也凑过去看,只看了一眼便倒抽一口凉气: 靶子是人形靶,子弹密集地打在胸部和腹部要害,十发有九发打中的都是一旦中弹就瞬间丧失战斗力甚至死亡的要害部位! 他们惊愕的瞪着李思明,这家伙到底是哪冒出来的怪物啊! 李思明一个弹孔一个弹孔的测量,半晌才说:“这枪的精度不错。” 莱茵哈特说:“那当然,这可是毛瑟公司费尽心血,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打磨出来的。尤其是这子弹,它可不仅仅是把圆头改成尖头那么简单,我们的弹药专家从发射药到弹体外形,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修改,才让它拥有了近乎完美的弹道和堪比莫辛纳甘的杀伤力!” 李思明说:“做得非常棒!”把枪放回箱子里,从另一口箱子里拿起一支外型与莫辛纳甘无异,但要短一点,而且加装了个四倍瞄准镜的步枪,仔细检查过后对枪支的状态表示满意,让人把靶子摆到六百米外,自己趴在地上,打开安装在步枪护木上的两脚架,枪托顶着肩胛,瞄准靶子…… 宋雨薇说:“这么远,还刮着风,恐怕打不中吧?” 李思明说:“试过不就知道了?”轻瞄淡写的扣动板机,砰的一声,六百米外的靶子分明晃动了一下。报靶员用喇叭冲这边激动的叫:“命中左胸!” 绝大多数人心脏都长在左胸,换句话说这一枪正中心脏,当场就能让人一命呜呼,连上医院挂针水的机会都没有。 莱茵哈特笑:“枪法真准,可以跟欧洲那些最优秀的猎鹿人相比了。” 欧洲野生动物众多,猎人自然也多,他们中间诞生了一大批擅长远程射击的高手,用猎枪射杀五六百米外的鹿真不是什么难事。 李思明说:“把靶子再放远一点。” 命令被传达了过去,报靶员拿着靶子一溜小跑,跑出一百米外才停下来,固定靶子。 克洛维公爵说:“七百米,太远了,很难打得中了。” 莱茵哈特表示赞同。打中六百米外的目标已经很了不起了,七百米?太难了! 李思明却一点也不含糊,瞄准了之后便扣动板机,一声枪响过后,报靶员骑着快马拿着靶纸跑了过来,叫:“左胸!左胸!” 在场的德国人不禁一阵哗然,七百米距离一枪击中左胸,而且还是在这种风力相当强劲的鬼天气,拥有这等枪法的士兵,已经称得上是索命死神了!至少德军现在没有这样的精英,欧洲也没听说过有,而一向给人一种非常弱鸡的印象的中国却冒出来了一个,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李思明查看靶子,确定这一枪也是命中了瞬间毙命的部位后满意地点了一下头:“这枪做得不错。” 克洛维说:“李,你设计了一支好枪!” 李思明笑着说:“不是我设计的。” 他手中这支枪其实是照抄了芬兰的M28步枪的设计,只是加了一点改进而已。M28是芬兰版的莫辛纳甘,莫辛纳甘是世界上打得最准的栓动步枪,没有之一,但是粗糙的设计和糟糕的人机让人很难发挥出这支枪的全部优点。芬兰人根据自身的需要改进了莫辛纳甘上很多明显的缺点,比如说缩短了一些枪管,精细打磨每一个零部件,这样生产出来的步枪做工优良,外形优美,当然,造价比原版高了很多。不过芬兰人用铁一样的事实证明多下一些工夫是值得的,一通改造之后,莫辛纳甘步枪精度高的优点被发挥得淋漓尽致,苏芬战争时期,芬兰狙击手使用M28步枪在远距离狙杀苏军士兵,弹无虚发,给苏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芬兰传奇狙击手西蒙·海耶,用M28干掉了五百零四名苏军,苏军为了干掉他不惜用大口径重炮轰! 李思明这个版本是M28的进化版,专为精确射击而生。M28本身就够贵了,经过他一通改进,比如说用十发弹匣取代五发弹夹、加装四倍望远式瞄准镜、安装专门的比赛给重型枪管、安装两脚架等等,直接把生产成本乘以五。莱茵哈特不止一次质疑过他用如此昂贵的价格去生产一支注定不能大量装备的步枪到底值不值,现在这支狙击步枪用堪称惊艳的表现告诉这位公爵: 值! 第97章 狙击步枪 这时,风已经停下来了,李思明来了兴致,让报靶员把靶子移到九百米外。 在这个距离,肉眼几乎看不到靶子了,得用上望远镜才行,于是望远镜变得很抢手。所以啊,网文里常说的某国在训练狙击手的时候让他们打西瓜,逼真地形造出子弹命中目标后血浆四溅的惨烈画面,以前来磨练狙击手的心理素质,那纯属扯淡的,几百米的距离,狙击手能看到的只是一片淡淡的红雾而已,压根就淡不上什么惨烈。 克洛维公爵用望远镜看着九百米外的靶子,不大确定的咕哝:“这么远的距离,应该打不中吧?” 莱茵哈特说:“太远了,看都看不清楚,根本就不可能打得中。” 宋雨薇说:“这可不好说……” 韩小七撇嘴:“你们见识还是太少了,这世界上就没有我们少爷做不到的事情!”他可是李思明的脑残粉,在他眼里,只要是李思明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李思明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他把呼吸调得很平和,整个人如同一尊雕像,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目光与目标三点成一线。这一次他很长时间都没有扣动板机,而是不断作着微调,显然,这个距离实在太远了,对于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也不能怪他,在这个狙击手尚未萌芽的时代,测距仪、弹道计算器之类的专业狙击设备一概没有,想打中这么远的目标实在太过困难。不过这难不住他,几分钟之后,他突然扣动板机,一声枪响过后,报靶员拿着靶子骑着快马跑了过来,激动地叫:“打中了!打中了!”那个张牙舞爪的样子,比他自己打中了还要激动。 克洛维公爵一个箭步上去抢过靶子,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子弹正中心窝偏右两厘米的位置! 在实战中,这个部位中弹仍然是致命的,高速旋转着穿过的子弹会带来巨大的冲击力,就算没有直接打中心脏,近距离穿过,强大的冲击力也会撕裂心室甚至是大血管,这样的伤势,除非立即送医院请拥有十五年以上临床经验的外科手术专家抢救,否则就是个死。所以别去相信小说里的什么子弹差几毫米擦过心脏,所以主角有惊无险的抢救回来了这种智障情节,真要是那么近的擦过心脏,心室早就给撕裂了,除非打的是BB弹。 莱茵哈特公爵也给吓得不轻,盯着李思明,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李,你是不是还在娘胎中就开始练习射击了?这么远的目标也打得中!” 李思明抿着嘴,不大满意:“打偏了。” 莱茵哈特:“啊?” 李思明说:“我瞄准的是左胸,结果打到右胸来了,打偏了……太长时间没有训练了,枪法都退步了。” 莱茵哈特:“……” 克洛维:“……” 宋雨薇:“……” 所有人都非常无语,论装逼,这货排第二真没人敢排第一了! 总体来说,这支狙击步枪的性能达到了李思明的预期,经过三个月狙击训练的神枪手用它射杀六百米内的目标是完全没有压力的,至于像李思明这样射杀九百米之遥的目标,则需要大量艰苦的训练和过人的天赋,不是谁都做得到的。 克洛维公爵从箱子里拿出一支神似现代突击步枪的枪递给李思明:“试试这支枪。” 这是启拉利,瑞士SIG兵工厂在二十年代设计和生产的,该枪重量较车,结构简单,容易分解和保养,不过精度真不怎么样,所以瑞士军队一直不怎么待见启拉利。倒是中国看中了它结构简单、性能可靠、容易生产和保养的优点,大量仿制了,在抗日战争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李思明看中它,是因为当年他爷爷就是扛着启拉利跟着红军大部队从江西一直走到陕西,后来又是扛着它跟着第四野战军大部队从零下四十度的黑龙江畔一直打到零上四十度的海南,小时候爷爷就没少手把手的教他怎么玩。有这样一份感情在,他对这款机枪自然多了一份偏爱。不过他没有原版照抄,而是作了一些改进,比如说对各部件的公差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采用6.8毫米口径子弹代替原来的7.92毫米口径子弹、增加了快速更换枪管的装置等等。最大的改进是让它同时具备使用三十发弹匣和一百发弹链盒的能力,原版的二十发直弹匣他看不上眼,这么点弹匣容量怎么报复社会啊?听爷的,打小股目标用三十发弹匣,压制敌军集团冲锋就用一百发弹链盒!当然,如果有哪位牛人拥有一双麒麟臂,能端着它边冲边扫他也没有意见,并且很贴心地为这种猛男装备了七十五发容量的快装弹鼓…… 李总就是这么的善解人意。 善解人意的李总指挥士兵重新布置了靶场,然后开始实弹测试。三发短点射、五发短点射、扇面扫射、卧姿射击、抵胸墙射击、立姿平端射击……反正变着花样祸害子弹就是了。一帮德国佬目不转睛的看着,都是一样的想法: 卧槽,原来轻机枪还有这么多玩法! 测试的结果同样让李思明满意:这种轻机枪取卧姿或抵胸墙打三发短点射的话对五百米内的目标有相当高的命中精度,至于立姿平端就算了,这个只能打打到快要冲到眼皮底下了的目标,精度什么的就不要提了。为什么没有立姿态抵肩射击?你在开玩笑,八公斤多重的份量,你给我来一个立姿抵肩射击试试! 理论射速九百发,战斗射速达到两百到三百发,火力密度也让人满意。至于快速转移阵地的能力就更让人满意了,这个份量的机枪,都不用副射手帮忙,射手一个人扛着就跑了,搞不好还是边跑边扫的。 当然,它最具威力的还是采用一百发弹链盒扇面扫射,那真的跟泼水似的,如果扣着板机不放,不到十秒一个弹链盒就打光了,不是一般的猛。 打掉了三百多发子弹之后,李思明放下机枪,起身对莱茵哈特说:“做得很好,我很满意!” 莱茵哈特松了一口大气:“谢天谢地,总算让你满意了,真不容易!” 确实不容易,在六个月前德国兵工厂就做出了样品,测试后觉得性能不错,就准备交货了,结果这货发电报过去要求做各种极限测试,沼泽、沙漠、极地、高原……样样都来,从零上四十度到零下四十度,种种极端条件和气候全试了一遍,甚至不止一遍。然后暴露出一大堆问题……暴露出问题后该怎么办?啥都别说了,改进吧,改到他满意为止! 现在,这货总算是满意了! 克洛维笑眯眯的说:“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谈谈订单了?” 李思明说:“这个自然……走,我们回去弄一桌好菜,好好谈谈。” 一行人离开靶场,来到了他的指挥部。李思明让人弄了几个好菜,加上一壶烈酒,对两位公爵说:“真是抱歉,军营条件简陋,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呼两位尊贵的客人,请多多包涵。” 克洛维拿起一条鸡腿咬了一口,边用力咀嚼着边说:“这已经很好了。东方的美食啊,令人着迷。” 李思明说:“这不算什么,将来有条件了请你们吃满汉全席,那才是真正的东方美食。” 克洛维说:“满汉全席?那可是皇室才能享用的,想拿满汉全席招呼我们,你得先当上皇帝才行。” 李思明笑:“我对当皇帝没兴趣,不过只要我想吃满汉全席,就一定能吃到。” 克洛维望定他:“这么自信?” 李思明说:“一直这么自信。” 克洛维说:“我很喜欢你的自信,你看上去不大像是中国人,倒更像是普鲁士人。中国人没有你这么强烈的自信和侵略性!” 李思明叹气:“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锐气方张、气吞万里的时代的中国人,那个时代的中国人论精神面貌可不比现在欧洲任何一个列强的差。” 克洛维喝了一口烈酒,说:“这个我知道,你们从统一之后就开始走向巅峰,从秦朝到唐朝长达一千多年的时间里,都是亚洲第一强国,那时候的中国人剽悍尚武,嗜血好战,灭国如同有瘾,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将敌国皇帝的头颅挂到长安城门……真是一个令人神往的时代。可惜,它已经失落了,失落了上千年。” 李思明说:“我们不会一直这么堕落的。”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这个太过沉重的话题,开始询问军火的价格:“这三款枪械定价如何?”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这几种武器采用的新技术很多,成本自然也水涨船高,便宜不到哪里去的。那款被誉为世界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自动步枪的蒙德拉贡半自动步枪就是因为太过昂贵而被束之高阁,160瑞士法郎一支的价格,墨西哥根本就承担不起————瑞士法郎与英镑的汇率大致为三十比一,而此时一英镑可以兑换七克黄金,五十多英镑一支的高昂造价,别说墨西哥这样的穷国了,就算是英国、法国、美国这样的狗大户也吃不消啊! 而他整的那款半自动步枪只会比蒙德拉贡更贵…… 第98章 狗大户 谈到钱,莱茵哈特公爵和克洛维公爵都严肃了起来。他们虽然对李思明很有好感,但生意归生意,为了帮这家伙把这几款新型枪械搞出来,德国兵工厂可是耗费了天文数字的资源,这个必须赚回来的,否则就要亏本了。 但要价也不能太狠了,这个年轻人很有才华,他设计的这几款枪械给德国的军工专家提供了无数灵感,大家期待着能继续跟他合作呢,要是要价太狠把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给吓跑了,那可就划不来了。 所以该出个什么样的价才好? 莱茵哈特沉吟片刻,说:“武器的单价跟生产数量有直接关系,生产得越多,研究成本摊得越薄,价格也就越便宜……你打算订购多少?” 李思明拿出一张清单算了一眼,说:“半自动步枪我要订购至少五万支。” 莱茵哈特眼皮不由得一跳。他预先就计算过成本了,自然知道这玩意儿有多贵,李思明一开口就要五万支?好大的口气! 克洛维公爵却很沉得住气,问:“机枪呢?你打算要多少挺?” 李思明说:“不少于五千挺。” 莱茵哈特眼皮剧烈的跳着,显然,让这份大单子给吓到了。 克洛维公爵问:“那,那款精确射手步枪呢?” 李思明说:“来三千支。” 克洛维沉默了片刻,问:“你知道这些装备有多贵吗?” 李思明问:“多贵?” 克洛维说:“毛瑟兵工厂的报价是,如果订购数量超过三万支,每支半自动步枪至少两百马克,如果不足三万支则更贵。” 李思明倒抽了一口凉气。两百马克就一百银元,银元与与美元的汇率为二比一,也就是五十美元……听着好像不多,但是要知道,这可是1909年的五十美元!这个时代一辆小车才卖三百来美元! 我的妈呀,这也太贵了! 他不动声色的问:“机枪呢?” 克洛维说:“五千挺的话,每挺至少一千马克。” 一千马克,也就是五百银元了,贵,真他娘的贵! 李思明不动声色,问:“精确射手步枪呢?” 克洛维说:“那个也不便宜,至少要六百马克一支。” 李思明沉默半晌,吐出一句:“黑,真他娘的黑!” 这句话是用普通话说的,克洛维听不懂,一脸懵:“你说什么?” 李思明笑容可掬:“我是说你们德国人还真是一分钱一分货,凭亿近人……” 心里暗骂:“难怪德国的军火生意一直都不大好做,除去豹式主战坦克、HK步枪之外很少有什么能打入国际军火市场,瞅瞅这价格,吓都把客户给吓死了,还做个锤子的生意!” 不过他没有去讲价,跟德国人讲价那是白费力气,他们的报价都是经过严格计算的,一般都是拿百分之五到百分之七的利润,不会狮子大开口,但也绝不会在价格上作出多少让步,执意要跟他们砍价只会让谈判陷入僵局,浪费时间。宋雨薇听完他的翻译之后小声说:“我们可以向他们少量购买一些作为样品,然后引进机械设备和材料自己生产!” 李思明一脸的欣慰:不容易啊,这妹子居然已经有自力更生的念头了,也不冤他近两年来的苦心教导! 不过他并不打算这样做,至少目前并不打算。他沉默半晌,对克洛维公爵说:“如果我将订购数量提高一倍呢?” 克洛维公爵吓了一跳:“提……提高一倍!?” 李思明说:“对,提高一倍。” 克洛维说:“提高一倍的话价格会进一步下降,但再怎么降,成交额也不少会于四千万马克的……你确定自己拥有这么强大的支付能力?” 李思明很是自信:“当然,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克洛维凝视着他,一字字说:“年轻人,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要量力而为!哪怕是你的国家,想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购买武器装备也是非常困难的!” 李思明说:“对他们来说或许很难,但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我有充分的信心可以支付这笔钱。” 克洛维摇头:“你的信心源于什么?你的农场吗?恕我直言,你把农场经营得很好,每年都可以给你带来巨额的利润,但是想靠它赚到数千万马克还是非常困难的!” 李思明说:“明年你们就知道了……订购数量翻一倍,明年六月上旬之前要全部到货,如何?” 克洛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希望你真的具备这么强的财力!”转头让秘书去起草合同。 宋雨薇给吓着了,把李思明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叫:“你疯啦?这可是两千多万两银子了,你上哪弄这么多钱给人家!” 李思明说:“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敢下订单就有能力支付。” 宋雨薇跺着脚说:“你就作死吧!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要是赖账的话会招来报复的,甭管你跟公爵交情多好都保不住你!” 李思明很淡定:“赖账?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这辈子都不可能!” 宋雨薇很无奈,在她看来李思明哪里都好,就是花起钱来太疯狂,往一片荒凉的土地一口气砸了上千万两银子你敢信?订购一批军火就能砸进去两千万两白银你敢信?这家伙压根就不拿钱当钱啊!光是看他花钱宋雨薇都要吓出心脏病来。 她看了看悠然自得的在一边为两位公爵沏茶的王小曼,大为羡慕。王小曼对李思明要干的事情一无所知,既然一无所知,自然也就不会被这家伙的胡闹给吓出心脏病来了。 那头,合同已经拟定好了,价格方面也打了个折,但总额还是达到了恐怖的四千五百万马克。李思明得先交纳六百万马克的订金,剩下的将在到货两年之内还清。这么大的一笔交易,自然不能没有东西作抵押的,李思明主动提出拿他的农场做抵押,如果两年内不能还清,他的农场将由德国方面接管,考虑到他的农场经营得很是红火,克洛维公爵接受了这一抵押品。 双方在合同上签字,然后摁下指纹,这笔交易就算达成了。李思明当即拿出三百万银元的庄票付了订金,至于怎么拿这三百万银元兑换成马克,那就是德国佬的事了。 莱茵哈特公爵说:“李,我们还有个项目要谈。” 李思明说:“什么项目?” 莱茵哈特说:“我们巴伐利亚王国准备生产一批你设计的半自动步枪、轻机枪和精确射手步枪,装备几支部队,如果表现良好就会大规模列装,希望能得到你的授权。” 李思明整的这三款枪械(轻机枪是后来加入去的)可都是托人申请了专利的,德国佬要造,就必须先拿到授权,否则他一告一个准。当然,要是德国耍赖他也没办法,毕竟没有哪个国家会为一个中国的武器设计师去得罪野蛮好战的德国,只是事情闹大了的话德国面子上也不好看。鉴于这位仁兄已经为德国贡献了数千万马克的GDP,公爵觉得还是按照规矩来的好,反正授权费也不是出不起。 李思明顿时就来了精神:这是来钱的活哟! 他两眼放光,问:“你们打算生产多少?” 莱茵哈特说:“先生产五万支半自动步枪试试。” 李思明:“……” 听听,“先生产五万支半自动步枪试试”,是人话吗?该死的狗大户,可真够财大气粗的! 其实过去一年里,巴伐利亚王国有不少富有实战经验的老兵参与了整个项目,毛瑟兵工厂每次改进后都交给这些士兵做各种测试,然后在测试中找出问题,再继续改进,所以巴伐利亚王国的部队对这些武器的性能是相当了解的,不少部队强列要求换装————用过后坐力低杀伤力强,一分钟可以打四五十发子弹的半自动步枪之后,他们真的不大看得上后座力强、射速又慢的毛瑟步枪了。轻机枪亦然,此时的德国其实也装备了一些轻机枪,大多是从丹麦进口的麦德森,这玩意儿性能不错,但造价高昂,所以德国也只是少量装备。此时的德军已经充分认识到了重机枪的价值,但对轻机枪的价值认识就不大够了,没装备多少。正因为如此,李思明设计的轻机枪让巴伐利亚王国的军队眼睛一亮: 我靠,原来机枪也可以这么轻便,这么好使,火力可以这么猛!装备!必须装备! 至于狙击步枪就更不用说了。德国是个盛产神枪手的国度,两次世界大战,德军狙击手都让盟军闻风丧胆,这样一支在六百米内弹无虚发的神枪对那些神枪手的吸引力简直是致命的。贵?贵也得装备,我们才不要毛瑟这破烂玩意儿! 就连毛瑟兵工厂也小心翼翼的向德皇提议:要不我们考虑一下大规模生产这三种新型装备,减少毛瑟步枪的产量? 德皇自然是一口拒绝的。开玩笑,装备了这么多年的毛瑟步枪说不造就不造了?还有,这三种枪械生产成本这么高,吃子弹又这么凶残,大量装备它,我们喝西北风啊?不行,绝对不行! 但德皇管不住巴伐利亚王国。巴伐利亚王国可是有独立的军队和军事指挥权的,你不要,我要! 第99章 公爵的见闻 对于授权这种好事李思明自然是举双手欢迎的,有钱收入嘛。虽说自己手头上有大笔银子,但那都是借来的,上百万几百万地花出去,李老板心里也有点儿慌,有收入送上门那自然是最好的。 于是,双方就授权费用展开了谈判,最终以一百二十万马克成交,巴伐利亚获得了足够武装十个步兵师的新型轻武器装备的生产授权。 李思明也不含糊,这笔钱全部用来订购子弹。这笔授权费也只是在纸面上过了过流水,然后就回到了德国人的口袋,他碰都没碰到一下。 谈成了这笔大买卖,大家都挺开心,频频举杯,开怀畅饮,最终喝得大醉,尽兴而归。 接下来几天,克洛维公爵和莱茵哈特公爵都缠着李思明,让他带自己去看他那支“民团”训练。李思明倒也没有小气,带着他们穿梭于一个个训练营地之间,让他们看个够好了。 克洛维公爵用他的笔如实记录下了自己所看见的东西: “这位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洋溢着这个时代的中国人都不具备的、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的年轻人以其近乎无穷的精力搅动着这片土地。他几乎买下了整个盐城和淮安,短短两年时间,这片面积相当于一个比利时或者大半个荷兰的土地,从士绅到贫苦百姓,都被他纳入了自己的统治。他以卓越的眼光和常人所不具备的大气魄,砸下近千万两白银,在短短两年之内将这片原本荒凉的土地打造成了自己的王国。” “这里就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农场,四通八达的水渠让原本无法开垦的荒地变成了肥沃的田野,大批流民和隐居山林的棚民蜂拥而来,然后被以家庭为单位安置到荒凉的原野上,去开垦自己的土地。每个农场都实行军事化管理,那些开发条件比较好的土地每个农场大概有四百到五百户人,开发条件比较差的则只有一百五十到两百户,当然,户数并不是固定的,如果有大批人口前来投奔,他会视情况给人手紧缺的农场补充,所以每个农场的人口每个月都不一样,但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每个农场的人口都在增加。” “以家庭为单位加入农场的话可以得到更好的待遇,所以一个叫婚姻登记得的机构业务非常繁忙,每天都会有人来登记。在短短几天里,我亲眼看到有好几对夫妇,从认识到去登记只用了几个小时。在西方人眼里非常神圣的婚姻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争取更好的待遇的手段,他们不奢求爱情,只要适合过日子的就可以了。” “也有两个单亲家庭组合为一个新家庭的,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他们无需顾虑孩子,因为进了农场,孩子会得到很好的照顾,七岁以下的每个月都可以得到一些补贴,七岁以上的全部被送进学校去读书,不分男女。不让孩子去读书的将会被驱逐出农场,毫无道理可讲。当然,不会有那么愚蠢的父母,农场大量使用机械,最差的也会使用畜力机械,一个人能干好几个人的活,在劳作之余他们甚至还有时间上山打猎或者下海捕鱼,把孩子留在家里帮自己干活是很不划算的————学校把孩子的早餐和午餐都包了。” “大人也要上夜校去读书,用他们的话来说,这叫扫除文盲。这位野心勃勃的年轻人给他们定的最低要求是能够熟练使用一千五百个简化字,能阅读用白话文字的文章,能做小学六年级水平的四则运算。每隔三个月都会举行一次考试,成绩优良的会得到嘉奖,不合格的将会在门口挂一根老鼠尾巴,直到他合格为止。对于农场里的人来说,被人在门口挂一根老鼠尾巴是非常丢脸的。” “每个农场都有自己的卫生站,卫生站的医生和护士都经过严格的培训,能熟练地治疗感冒、发烧、头痛、腹泻之类的疾病,能给孕妇接生,照顾好新生的婴儿。每个家庭一年交纳一个银元的费用,然后在这一年时间里不管生什么病,到卫生站去都能得到妥善的治疗,不会再收取任何费用。如果是卫生站无法解决的重症,他们将会被汽车送到盐城医院,那里的一批技术精湛的医生为他们提供治疗。不得不说,这里的医疗保障体系着实令人羡慕,甚至比欧洲很多国家都好,像肺炎、肠胃炎、败血症、伤口感染发炎之类的死亡率很高的伤病,在这里有着非常高的治愈率。据说他们甚至治好了数十位肺结核患者,所使用的药品在欧洲能卖出天价,但是在这里却是免费的,只要他是农场的工人。” “我尝试着与跟他谈判,打算购买他治疗肺结核的药物的配方,但他表示完全没有兴趣。这个年轻人对自己的独门秘方看得非常重,真是让人头疼。” “这里实行的是全民皆兵制,男子从十三岁起就要接受为期一个月的军事训练,十六岁加入民团成为一名民兵,每年冬天都要接受三个月的训练,拒绝接受训练的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受训期间每名工人会拿到双倍的薪水,如果表现优良,还会得到很高的赏赐。比武在这里非常流行,今年夏季麦收之后他们就搞了一次大比武,每个农场都派出一支十几个人的代表队参加,比武的内容有射击、投弹、拼刺刀、格斗、武装越野等等,非常激烈,可惜我没能赶上这场盛事。不过等到元宵节,他们还会再来一次全军大比武,到时候我可以大开眼界。” “即便没有全军大批武,每个农场之间也会频繁地举行比武的。比得最多的就是拼刺刀,分为单兵拼刺刀和团体拼刺刀。单兵拼刺刀就是一对一的拼,两名穿着简单的护具的士兵拿着木枪对刺,除了不能攻击眼睛、咽喉和下裆之外就没有别的规则了,被刺倒的就算失败。但胜利者也不要高兴得太早,因为他只有三分钟时间休息,然后又要面对下一个挑战者,如此周而复始,直到他刺倒所有对手,或者被人刺倒为止。团队拼刺刀则是两队人混战,在混战中可以是一个人面对五六名对手,也有可能是好几个围殴一个。他们最常用的战术就是三个人背靠着背,两个防御一个进攻,配合得极好,刺杀动作凌厉而老练,堪与欧洲最爱拼刺刀的英军和法军媲美,如果有得选,你绝对不会愿意在战场上跟他们短兵相接的。” “除了刺刀,他们还很喜欢一种短棒。这种短棒只有五十到六十厘米长,很粗,一端还缠裹着好几层带刺的粗铁丝,能轻松砸碎人的头盖骨,非常致命。每一名民兵都能熟练地使用这件简单而致命的武器,是在狭窄的战壕里,他们如鱼得水,相信我,如果让他们拿着这样一根短棒冲进你据守的战壕里,你绝对会后悔的!” “他们的射击技术也值得称道。由于官府的限制,他们只能装备落后的燧发枪,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在训练中取得出色的成绩,绝大多数士兵都能用燧发枪准确地击中一百米外的胸靶,着实令人惊讶。一些神枪手所使用的则是高价购买的温彻斯特猎枪,加装了简单的瞄具的那种,他们能用这种猎枪射落三百米外在树枝间蹦蹦跳跳的松鼠,或者一只野猫。” “他们还具备非常强悍的野战行军能力,一个连队带着二十公斤重的装备从早上出发,到傍晚时分他们已经在近五十公里之外了。据说今年夏季大比武的时候有个连队携带三日的补给一日一夜飞奔一百多公里,从盐城跑到了淮安,当真是快得让人难以置信。他们非常适应艰苦的远距离负重行军,尤其是那些从大山里走出来的棚民,负重二十公斤日行四五十公里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似乎人人都有一副铁脚板。” “他们也有比较严密的组织,每个农场都是一个军事据点,农场场长既是农场负责人,又是部队指挥官,除了搞好生产之外,还得管好治安,如果让土匪袭击了农场,造成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就算他们失职,将会受到惩罚。小农场场长相当于连长,大农场场长则相当于营长,每个家庭至少有两名民兵,十户就是一个班,有自己推选出来的班长;三十户为一个排,排长同样是那几十名民兵推选出来的;每个连有三到四个排,一旦接到命令,连长就会从每个家庭里挑选出训练成绩最好、状态最佳的那名民兵,组成一个不少于一百人的连队。连上面就是营,营长由李亲自任命,都是些有着较好文化底子、甚至干脆就是归国华侨的出色年轻人。三到四个营为一个团,他手下目前一共有四个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但团长的人选一个都还没有定下来。即便是这样,这支部队士气之高、组织之严密、训练之严格,放在整个亚洲都属罕见了。” “哪怕是全盘引进了法国和德国陆军操典和装备的北洋六镇,比起他们也要逊色很多,虽然他们一年只训练三到四个月。” 第100章 重炮 “今天,那位才华横溢的年轻人请我们观摩了一场军事演习。这场演习的内容是一个步兵连进攻一个步兵连据守的阵地,这个设定让人惊讶,因为按照我的经验,必须有三倍以上的兵力和猛烈的火力掩护,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攻破一个步兵连的防线,一个连进攻一个连,那跟自杀没有任何区别。” “对抗双方的火力都是对等的,由于还没有装备机枪,他们只好用木头做的机枪代替。防御一方有数门前装滑膛炮,不断发射空包弹,每一次发射都会将几名动作不够标准或者老练的进攻者扫入伤亡名单。进攻一方使用的是一种类似臼炮的武器,加工很粗糙,但很轻便,可以打出非常弯曲的弹道攻击躲在高地斜面后的敌人,或者直接砸进战壕里。他们用这种轻便的小炮不断发射烟雾弹,守军据守的防线很快就让烟雾给笼罩了。然后他们发动了冲锋,冲锋的队形很松散,每名士兵之间间隔至少七米,三个人一种,用古怪的口令和手势沟通,在班长的指挥下快速冲向敌军阵地,一个连按照这种战斗队形展开,硬是给人一种人浪翻滚、漫山遍野都是冲锋的步兵的错觉,那气势真的是太吓人了!守军的阵地两翼几乎在转眼之间就被击溃了,进攻者从两翼撕开的缺口直插防御纵深,打穿了整道防线,然后巧妙地迂回,让守军主力陷入了两面受敌的困境,很快也被击溃了。最终,指挥部判定防守一方伤亡超过百分之六十,阵地失守,而进攻者的伤亡仅百分之二十。” “在火力对等、兵力对等的前提下,进攻方与防守方打出了一比三的交换比!” “我的随从,富有实战经验的卡恩少校对此表示不屑,他认为是指挥部一厢情愿,在实战中不可能有这样的交换比。于是,指挥部给他和几名军官配备了翻译,让他来指挥防御,依旧是兵力对等,火力对等,双方对打一场。” “结果他指挥的那个连队很快就崩溃了,连他都当了俘虏。演习结束后,他整个人都显得很迷茫,一直对我说他不明白,明明进攻方只有一个连,却能给他至少一个加强营向自己杀过来的错觉,让他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这里头固然有他和部队沟通不畅、指挥不灵的原因,但也暴露出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习惯了应对以密集队形发动冲锋,在军乐声中向阵地大步走来的欧洲军队进攻的普鲁士军官面对这种表面看似松散,实则组织严密,如同水银泄地一般的攻击,完全无所适从,被击溃并不意外!” “李向我表示,如果是实战,卡恩少校指挥的普鲁士步兵连可能会输得更惨。因为在实战中他们每个班都会有一挺轻机枪,连队拥有至少四门轻型迫击炮,每个步兵都会装备五六枚木柄手榴弹,此外每个班都会有至少两名拿着爆破筒的爆破手。他们会让神枪手盯着机枪手和军官打,冒头一个就敲掉一个,同时以密集的迫击炮火力掩护主力以松散的冲击队形迫近,让机枪手冲在最前面以疾风骤雨般的扫射压制住战壕里的火力,步枪手往战壕里疯狂投掷手榴弹,瞬间给予战壕内的敌军巨大伤亡,爆破手再将五六公斤重的爆破筒甩进战壕中,等炸完了,步枪手上刺刀或者拔出工兵锹、战壕杖之类的短兵器跃入战壕中清理残敌……当他们跃入战壕的时候,战壕内很难再有有组织的抵抗了。” “当时我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这一切并没有发生,但是我敢肯定,如果真的爆发这样一场战斗,他部队真的可以在没有大炮支援的情况下以一个步兵连干脆利落地击败我们一个据守在战壕里的步兵连,把战壕变成我们的坟墓!” “他还拥有一支非常出色的骑兵,接近一千人,每名骑兵的骑术和武艺都相当精湛,同时有着狂热的斗志,与欧洲骑兵相较也不逊色。不过他似乎没有对骑兵寄予太大的希望,在演习中赋予骑兵的任务都是驱逐敌军斥侯、向运动中的敌军施加压力以迟滞他们,或者组成密集的对形抵御骑兵冲击,然后趁机用猛烈的炮火给其大量杀伤,将其打垮,最后才轮到骑兵拔出马刀完成最后的收割。有时候他也会让骑兵插入敌后纵深,抢占高地据守,通过防御反击打垮敌军,然后上马追杀。他对骑兵的使用非常克制,也非常聪明、老练,跟他较量的话得随时留神,因为你不知道他那支骑兵会在什么时候闪电般冒出来,给你重重一击。” “综上所述……” 写到这里,克洛维公爵停下笔,长时间的沉吟着,最后才郑重的写下: “这是一位才华横溢、野心勃勃,但很懂得把握时势的年轻人。他在医学和军事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同时也是枪械设计大师,治理地方的能力同样出类拔萃……这样一号人物,他的野心绝不仅仅是搞一个独立的小王国那么简单,这片小小的土地装不下他的野心。” 写到这里,他再次停下来,这次思考得更久,好半天才写下结论: “经观察团一致判断,这位极具野心、能力超强的年轻人是个难得的投资对象。在失去了那位女强人之后,清政府的崩溃已经是可以预期的了,这个老迈的帝国将面临着一轮大洗牌。如果德国想要在中国扶持自己的利益代言人,这个年轻人可以作为最优先考虑的对象……” 写完了,检查后确认无误,他把文章交给亲随让他们带回上海,然后用在上海大使馆的电台发回柏林————在盐城和淮安是不能发的,这是军管区。 不难想象,德国大使馆的发报员看着这篇长得吓人的文章,内心肯定是崩溃的————这他妈得发到什么时候! 在克洛维公爵伏案疾书的时候,李思明和莱茵哈特公爵正在围着火炉喝咖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鬼天气,真够冷的。”公爵美滋滋地喝着咖啡,抱怨着苏北的鬼天气。 德国人对咖啡的狂热是无以伦比的,他们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喝咖啡,甭管情况有多糟糕,一杯咖啡是不能少的,在他们看来,只要还能喝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情况就不算太糟。 李思明说:“夏天旱得要死,冬天冷得要死,今年这气候真的是见了鬼了。” 今年的气候确实有点儿反常……似乎从庚子之后,北方的气候就没有正常过。今年夏季,华北普遍少雨,山东、河南两省灾情严重,大片大片的田地旱到绝收。苏北也不好过,宿州大旱,然后爆发蝗灾,徐州先是大旱,接着水灾,简直是把人往死里逼。大批农民无以维生,要么拖家带口北上,到东北去碰碰运气,要么跑到盐城和淮安来加入农场。从夏季到秋季,盐城和淮安的户数便增加了两万五千户,这人口膨胀的速度堪称恐怖。现在天寒地冻的,老百姓的米缸只怕早就空了,南下讨生活的人越发的多,所以这一地区的人口还在以每天几百户的速度疯狂递增,以至于财大气粗的李思明都有点儿吃不消了。 莱茵哈特可不关心这些,他把话题引向自己感兴趣的地方:“真难为你的士兵了,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也要坚持操练。” 李思明笑:“如果连这点苦都受不了,他们还当什么兵。” 莱茵哈特说:“李,你有一批堪称全世界最坚韧、最能吃苦的士兵,我想放眼整个中国,没有一个军阀比得过你。但是,不管他们有多优秀,在缺乏火炮支援的情况下想要取得胜利也是非常困难的,你需要为他们配备一批重炮!” 李思明苦笑:“我也想啊,但是光是购买枪械和生产枪械的设备就把我的钱包给掏空了,我上哪弄钱给他们买重炮?” 莱茵哈特说:“其实我们可以提供给你。” 李思明一怔:“你们提供重炮给我?” 莱茵哈特说:“对。克虏伯兵工厂生产的重炮可是赫赫有名的,野战炮、山炮、大口径榴弹炮、加农炮,我们都可以生产,而且性能数一数二,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提供一批。” 德国和法国奉行的都是大陆军主义,既然是大陆军主义,炮兵的建设自然是重中之重。公平的说,目前全世界陆军火炮技术最先进的当数法国,著名的75小姐就是他们的代表作,一门75毫米口径榴弹炮打出比步枪还快的射速你敢信?德国也依葫芦画瓢整了个77毫米口径快炮,结果射速只有75小姐的一半,差太远了。一战中后期法国还研制出好几个型号的大口径重炮,那性能就算放到二战去都不见得落后,施耐德兵工厂在火炮技术方面的积累真的太恐怖了。德国要比法国逊色一些,但克虏伯生产的重炮一向让人闻风丧胆,他们是第一支为师一级部队大量装备105和150毫米口径重炮的军队,在一战中,德军的重炮让协约国吃足了苦头。现在李思明的重炮还没有着落,有人愿意提供一批,那真是意外之喜了。 只是,世界上会有免费的午餐吗? 第101章 不当代理人 面对诱惑力这么大的提议,李思明居然淡定如故,脸上看不到半点惊讶和喜悦。他从容的放下咖啡杯,说:“你们愿意援助一大批重炮给我?还有这样的好事?” 莱茵哈特说:“只要你愿意。” 李思明说:“还真是天上掉馅饼了……不过,我坚信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就必须失去一点东西,我想知道为了拿到这批重炮,我要付出什么?” 莱茵哈特笑笑:“为什么要说得这么严重?我们是朋友,德国虽然谈不上多富裕,但援助朋友一批火炮的能力还是有的。” 李思明问:“免费的?” 莱茵哈特说:“免费的。” 李思明说:“免费的话我可不敢要,老人都说免费的东西往往是最贵的。” 莱茵哈特有些尴尬:“李,用不着抱着这么深的恶意看待我吧?我们是朋友,我还会骗你不成?” 李思明说:“我们的友情在国家利益面前一文不值。公爵,你还是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援助我重炮吧。” 这家伙……也太精明了吧? 莱茵哈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我们想找一个代理人。” 李思明眼睛微微眯起:“代理人?” 莱茵哈特指着雪片纷飞的窗外,说:“相信你们都已经感受到末世的阴霾了吧?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承认,这个政权的崩溃已经是迫在眉睫了,到时候整个中国将面临着一轮大规模的洗牌。”他转过头,望定李思明,说:“德国在中国有着很多利益,我们不希望这些利益在即将到来的动荡中受损,所以我们希望能与你合作。我们向你提供武器装备和军事培训,以及政治上的支持,帮助你发展壮大,而你则出面保障德国在中国的利益。” 李思明嘴角那丝淡淡的笑容悄然隐去:“仅仅是保障你们在华利益那么简单吗?你们敢保证没有利用即将到来的大动荡,从中国牟取更多利益的打算?” 莱茵哈特说:“我们自然希望能够与中国展开更多合作,获得更多利益的……当然,是通过合法手段获取,我们不像英国,典型的强盗作风。” 对于这种漂亮话,李思明也只是当耳边风,听听就算了。列强全都是强盗,把中国当成了一个大蛋糕,实力最强的拿最大块,实力弱的分得小块一点,像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这些过气的则只能捡点蛋糕渣子吃……反正都是强盗,谁也别笑谁。 在英、法、俄、日、德、美这六个一线列强当中,德国对中国的伤害是比较小的。但并不是因为他们善良,而是因为他们入场太晚了。没办法的事情,当英法俄日等国在中国大捞特捞的时候,他们还在内斗不休,直到1871年才完成统一,迈出对外扩张的步伐,当他们把手伸到中国来的时候……日啊,能瓜分的地方都给瓜分得差不多了!但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利用教案事件硬生生将小半个山东圈进了自己的势力范围,把青岛建设成了自己在东亚最大的据点,也留下了“青岛良心下水道”的传说。但他们在中国圈的地盘也只能这么大了,想再进一步?先问问英法答不答应。 所以,牢牢记住: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善良的殖民主义者,他们能作多大的恶取决于他们的胃口和能力,以及入场的时机。德国和美国是典型的要胃口有胃口,要能力有能力,但是入场时机不对,下手太晚了,能捞到的东西很有限。 德国自然不甘心只得到这么点利益,他们想要更多。眼下满洲人的政权崩溃只是时间问题了,中国的政治版图面临着新一轮的大洗牌,英国、法国、日本等国家都在积极活动,未雨绸缪。英法加强了与北洋的联系,日本跟同盟会眉来眼去打成一片,俄国……哦,打从日俄战争惨败之后便缩回了雪窝里舔伤口,心有余而力不足。大家都暗地里搞小动作,德国自然也不会客气,他们要找一个超级能打的,将英法日等国的代理人通通干趴下! “我没有给人打工的打算。”李思明淡淡的说。 莱茵哈特有点急了:“这不是打工,这是合作!李,我们需要一个代理人,你想走得更远的话则需要军事援助、经济和外交方面的支持,这些德国都可以提供给你,这种合作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李思明还是摇头:“我不会给任何一个国家当代理人。你们想合作的话,我欢迎,但仅限于生意上的合作,政治层面的免谈。” 莱茵哈特有点无奈了:“仅限于生意上的合作?我们缺这点钱么?李,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你将要面对的对手都在千方百计争取外国的支持,英法在支持北洋,日本在扶持同盟会,如果你不找一个强大的国家当靠山,你会很吃亏的!” 李思明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腰:“我腰杆子硬,不用找靠山也能站得稳。” 莱茵哈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他在中国这么多年,接触过的风云人物不在少数,但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一点油盐也不进的。哪怕是李鸿章这样的人物,听说英法德这等强国中任何一个愿意大力帮助自己都会激动得不能自已,回馈一些利益?那压根就不是事,只要要求不太过分,他们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可李思明跟他们完全不一样,这家伙顽固得像一块石头,对当代理人有着缘于骨髓般的反感,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他也不为所动! 真是见鬼了,他的事业正处于起步阶段,不是应该千方百计争取列强的支持的话?怎么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李思明确实是避之唯恐不及。德国现在差不多是世界公敌,英法视他们为眼中盯,日本、美国表示我们紧跟英法的脚步不解释,俄国表示虽然你们借了一大笔钱给我,帮助我熬过了对日战败之后最艰难的一段时间,但要不要跟你做朋友我还得再想想,再考虑考虑,再研究研究,再琢磨琢磨。总之,现在的德国跟政治毒药差不多,谁沾上谁倒霉。李思明敢肯定,如果他敢点头答应当德国的代理人,不出一个月英法就会给他制造一大堆敌人,耗也要把他给耗死! 为了一点免费的军火去把英法得罪得死死的,怎么看都不划算。 “不过,我对你们的克虏伯重炮还是很感兴趣的。”李思明说,“我打算购买一批。” 莱茵哈特黑着脸说:“克虏伯兵工厂产能有限,现在正在全力以赴完成军队的订单,暂时不接受外国的订单。” 嘿,小样,还跟老子傲娇上了是吧? 李思明哼了一声,真以为老子拿你没办法了? “我拿药品换。”他说。 莱茵哈特眼睛一亮,但马上又掩饰住了,撇了撇嘴,说:“不感兴趣!” 李思明说:“我拿大蒜素换。这种药物的效果你见识过的,不管是处理伤口感染还是治疗细菌感染引发的肺炎、伤寒、痢疾,都有着很好的效果,这是不折不扣的救命良药,你们确定不感兴趣?” 莱茵哈特窒了窒……李思明送给他的那瓶大蒜素他转手就提交给皇家医学协会了,一众顶尖的医学专家利用这一点点大蒜素做了大量实验,最后一致认定,这是一种抗菌消炎效果极佳的药物,如果能够大量制取,将会挽救无数人的生命。同样的道理,如果能大量供应前线,将会有无数士兵从死神的怀抱里挣扎出来,继续投入到战斗中去,这对于对上英法等国,人口压根就不占优势的德国来说是极其重要的。只是大蒜素的制备技术一直让李思明攥得紧紧的,那些可怜的德国医学专家绞尽脑汁,尝试了很多种方法,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现在李思明提出要拿这种药品换大炮,要问莱茵哈特感不感兴趣…… 废话,当然感兴趣了!这可是救命良药,价比黄金啊,谁不感兴趣? 只是,这家伙拒绝当德国在华利益代理人的态度让莱茵哈特公爵很不爽,所以他虎着一张脸不说话。 李思明等了好一阵子都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他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你们是不感兴趣啦……算了,我去找法国人,他们应该会对这种药品感兴趣的……听说法国施耐德兵工厂研制的火炮性能非常先进,我也想看看它到底有多先进……” 莱茵哈特霍地站了起来,大声叫:“胡说八道,施耐德的火炮哪有我们克虏伯生产的重炮先进!你不知道吗?施耐德现在主打的是75毫米口径野战炮,这种火炮射速是够快了,但射程和威力跟克虏伯重炮比差了十万八千里!你想要从欧洲引进火炮,首先考虑的应该是克虏伯重炮才对!” 李思明两手一摊:“你们不是不感兴趣吗?” 莱茵哈特斩钉截铁:“谁说我们不感兴趣的?我们兴趣浓厚得很!” 第102章 如何培养代理人 掌握核心技术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这不,大蒜素一出,骄傲如普鲁士人也只能乖乖跪下,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老老实实的跟李思明签下了用十八门105毫米口径榴弹炮换五十万支大蒜素的合同。 五十万支针剂换十八门105毫米口径榴弹炮…… 这价钱也真够黑心的了,可偏偏李思明还一脸的不情愿,好像自己吃了大亏似的,一个劲地嘀咕着“找法国人没准能卖更好的价钱”,弄得莱茵哈特公爵心里直发虚。也是,这样的药物价比黄金,而且有价无市,李思明想买大炮的话一堆国家可以提供,但德国想大蒜素却只能找李思明,找别人是买不到的。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能让他们用十八门105毫米口径榴弹炮换到五十万支,真的是很走运了。 “这些药物送到德国之后会进行大规模临床实验,如果证明疗效显著并且没有副作用,我们会加大采购量的。”莱茵哈特说,“希望你能加大生产力度,我们对这种药物的需求量真的很大!” 李思明猛拍胸口:“没问题,这玩意儿你们要多少就有多少……我只担心你们拿不出足够的火炮和炮弹来换!” 莱茵哈特冷笑一声:“你也太小看我们德国的军工生产能力了!” 李思明翻了个白眼:“行行行,你们军工生产能力很牛,行了吧?什么时候把炮兵教官给我派过来?” 莱茵哈特说:“明年春天就能到。” 李思明笑了:“明年春天么……很期待呢……” 那笑容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当天晚上,莱茵哈特跟克洛维公爵如实汇报了与李思明谈话的内容。 克洛维公爵皱着眉头:“他不愿意成为德国的利益代理人?” 莱茵哈特说:“不愿意,甚至可以说是反感。” 克洛维公爵问:“那他倾向于哪个国家?英国还是法国?” 莱茵哈特说:“看不出来,他似乎对于成为各大国的代理人非常抵触,甚至可以说是打骨子里发感,这跟我们接触过的中国实权派完全不一样。” 克洛维公爵笑:“真是个怪人,叫人看不透啊。” 莱茵哈特有点为难:“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要知道,国王可是在德皇面前作了保证的,如果我们不能把他拉过来,让他投入了英法的怀抱,国王很难交代过去!” 他所说的国王,自然是巴伐利亚王国的国王,他老爸。不过国王子女众多,他不管是能力还是声望都不算突出,所以国王一直没怎么重视他。德国在外交上一直被全世界孤立,大到世界政治版图,小到殖民地势力划分,莫不如此,比如说在中国就是这样,德国每次想加强自己在中国的影响,都马上就会受到英法的狙击,最终白忙活一场。德皇为此伤透了脑筋,国王跟德皇是好朋友,自然要为德皇分忧的。莱茵哈特发现了李思明这么一个野心勃勃、能力出众的人物,国王立即便意识到机会来了。像李思明这样的人物,在太平年代想出头有点难,但是中国现在已经被末世的阴霾笼罩,一场掀翻那持续运行了近三百年的旧秩序的大动荡正在酝酿中,不难想象,这个年轻人的崛起是可以预见的。最让人高兴的是,英法都不怎么重视这号人物,这两年来,与李思明的接触少得可怜,倒是德国,通过莱茵哈特跟他达成了一系列的合作,有这层关系在,把这个年轻人拉过来,让他成为德国在中国的代理人,不是什么难事吧? 如果这个年轻人够争气,能够在德国的支持下改朝换代,入主紫禁城……不敢说能将美英法俄日等国的势力完全驱逐出中国吧,德国在中国的利益起码可以扩大十倍!基于此,国王在几次与德皇的谈话中推荐了李思明,认为这是一个值得考察的对象。 然后才有了克洛维公爵的中国之行。 送一批枪械样品过来,用不着劳烦一位战功显赫的公爵的大驾,克洛维公爵的真正目的还是考察李思明,看他是不是真的跟莱茵哈特说的那样具备成为德国代理人的能力。 经过几天的考察,答案已经出来了:他完全可以成为德国最优秀的代理人。 可问题是,李思明压根就没打算当列强的代理人! 这就有点尴尬了。国王可是很好面子的,这种态度分明就是在打国王的脸啊! 克洛维公爵却淡定得很:“他没有答应当我们的代理人,但也没有答应当英法的代理人,不是吗?” 莱茵哈特勉强点了一下头。李思明跟英法一直没怎么接触,自然也就谈不上给他们当代理人了。 克洛维公爵说:“只要他还没有答应当英法的代理人,我们就还有机会……就算他当了英法的代理人,我们也照样有机会把他挖过来,无非就是把报价提高一点而已。亲爱的莱茵哈特,你要记住,外交从来都不是一两次接触就能把事情给敲定下来的,这是一门艺术,只有富有耐心和智慧的人才玩得转。” 莱茵哈特叹气:“好复杂!” 克洛维公爵说:“简单的话就不叫外交了。”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丝淡淡的惆怅。 德国的外交水平真的越来越不行了啊…… 当初俾斯麦首相长袖擅舞,纵横捭阖,带着德国在充满敌意的西欧进退自如,普奥战争、普丹战争、普法战争……每一场战争总是能先将对手孤立,让最强大的敌人作壁上观,然后放手暴打。那些年轻一代的容克贵族只看到了普鲁士军团势如破竹,气势如虹,以摧枯拉朽之势打垮了一个又一个的对手,却没有人看到在普鲁士军团横刀跃马的背后,是俾斯麦首相孤心苦诣、如履薄冰的小心经营。如今的德国越发倾向于用武力去解决一切问题,外交?对他们来说约等于无,这不,连争取和培养一个代理人的耐心都没有了,这让这位从俾斯麦时代走过来的老人怎能不心生感慨! “扶持代理人也不是简单的事情,一个优秀的代理人谁都想要,我们想扶持,英法同样也样,这个时候就要比拼谁更有诚意,更会拉拢人心了。莱茵哈特,你很幸运,在英法还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就已经跟他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并且建立了一系列的合作,这是你的优势,你要抓住它,并且扩大它,不要轻易丢掉。”克洛维公爵谆谆教导。 莱茵哈特说:“可他一点面子都不给我,根本就没有成为德国代理人的打算!” 克洛维公爵笑了笑:“代理人……不一定非得他点头了才能当的,有时候没有明确表态的代理人比已经明确表态了的代理人更加有用。” 莱茵哈特一脸懵:“什么意思?” 克洛维公爵说:“以后你就会明白了。现在你做得很好,跟他在经济、军事方面都打下了不错的合作基础,要继续保持。他需要大炮,我们就给他提供大炮;他需要先进的枪械,我们就帮他制造先进的枪械;他生产的海量农产品需要市场,我们就给他提供市场;他缺钱,我们就给他提供贷款……不要害怕他狮子大开口,反倒是他什么都不要才是最让人头疼的。等到他方方面面都严重依赖我们,这个代理人他想不当都不行了。” 莱茵哈特若有所思:“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克洛维公爵说:“今年你拿下了盐城和淮安地区白糖和亚麻纤维的采购权,这很好,明年再跟他谈,最好把余粮的采购权也拿下。”他笑了笑,“想要一个代理人俯首听命,武力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把他的钱袋子捏住才是最优方案,这方面英国人做得很好,我们应该多学学他们。” 今年盐城和淮安各大农场的亚麻、糖用甜菜和芦栗产量都很好,尤其是糖用甜菜和芦栗,大量使用堆肥、沼肥和适量的化肥,再加上管理得当,那产量堪称恐怖,榨糖厂三班倒都忙不过来。这么多糖和亚麻纤维,光是苏北肯定消化不了的,李思明又还没有打开外地的市场,怎么处理掉就有点儿头疼了。莱茵哈特很够意思的表示他们可以全部吃下来,李思明也不含糊,留够自己用的份额之后,全部出口德国,大赚了一笔。当然,德国也不吃亏,这些农产品对德国人来说也是非常需要的,尤其是白糖,对德国普通民众而言可是奢侈品,能一口气进口数千吨,大家自然开心。 本来莱茵哈特只是想以相对低廉一点的价钱采购几千吨白糖和亚麻纤维,从中间赚一点钱,可听克洛维公爵这么一说,似乎这种互惠的合作也能将李思明绑上自己的战车? 莱茵哈特沉吟半晌,说:“我觉得你的思路走不通。那家伙的独立性非常强,他迟早会建立独立的军工体系和经济体系,绝不依赖哪个国家的!” 克洛维公爵意味深长的笑了,说:“这不正是最理想的结果吗?真到了这一步,我们要考虑的就不是争取让他当我们的代理人,而是跟他建立盟友关系了……” 第103章 有CT就好了 李思明可不知道那两个家伙正在背后嘀咕着自己,他谈妥了药品换大炮的生意,心情有好得几乎要飞起来,回到住所后兴致勃勃的叫:“小曼,唱首小曲来听听!” 王小曼笑问:“你想听什么曲子?” 李思明说:“猪八戒背媳妇。” 王小曼脸一红,扬起拳头捶了他一下:“讨厌,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古怪的曲子!” 李思明嘀咕:“真是的,这也不会唱那也不会唱,我好吃好喝的养着你图个啥?” 他不是第一次这样抱怨了,一开始的时候王小曼还有点儿紧张,但后来就摸清楚了他的性子,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也就一点也不怕了,格格笑着:“是啊,你好吃好喝养着我图个啥呢?” 李思明貌似认真的想了想,说:“大概是图你能帮我捶捶背吧。”大咧咧的往椅子一坐,“来,给我捶捶。” 王小曼乖巧的走到他身后,两个小拳头雨点般落在他肩膀和后背,力道不轻不重,捶得相当的舒服。李思明惬意的闭上眼睛享受着,很中肯的评价:“小曼啊,你捶背的功夫是越来越了得了,将来就算不唱戏了,靠着这一手也能吃香喝辣。” 王小曼格格一笑:“我都有大半年没有唱过戏了。” 她这大半年确实没怎么唱戏,都是唱李思明写的歌曲,或者演个小品什么的。她自己也尝试着对淮剧中一些名曲的著名片段进行改编,以小品的形式进行重新演译。秋收结束后庆祝丰收的庆典上,她就和戏班里几个演技最好的演员上演了一出《柜中缘》,大获成功,观众笑到抽搐,一连三场,场场爆满。现在的王家班已经很少唱戏了,都是以表演歌曲和小品为主,这些节目的好处是短,一个节目短则几分长,最长也就二十来分钟,而且可以轮着上,每个演员都保持着饱满的状态,跟以前一场戏唱几个小时都唱不完的疲惫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样的改革在苏北反而更受欢迎,毕竟农场工人是很忙的,坐下来看一场长达好几个小时的戏对他们来说实在有点儿奢侈。 而且那些歌曲、小品质量都非常高,极受欢迎,往往一个节目就能让一位原本默默无闻的年轻人大红大紫,观众和演员都非常喜欢,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继续呗。 反正对于现在的王小曼来说,唱戏已经变成了她的爱好,不再是谋生手段了。 李思明说:“是哦,好久没看你唱过戏了。” 王小曼说:“想看啊?回头我排一出?” 李思明摆摆手,说:“大冷天的,就别折腾了,就算你排得出来我也没那个耐心顶着刺骨寒风一坐几个小时看一场戏啊。” 王小曼撅起嘴:“这么不给面子啊?” 正说着,宋雨薇抱着一沓账本进来了,见这两位聊得火热,顿时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哼了一声,黑着一张脸走到餐桌前将账本放下,每一个动作都在告诉李思明:我不开心,我很不开心! 但不开心也没办法,王小曼现在可是李思明的得力助手了,很多工作安全注意事项李思明天天讲日日讲,那帮神经比钢丝还粗的家伙就是记不住,但王小曼改成个顺口溜一唱,大伙马上就记住了,盐城和淮安发展得这么快,她可是有很大功劳的。 宋大小姐没好气的说:“别在那里打情骂俏了,过来看看账本!” 李思明伸了个懒腰:“账本有什么好看的?” 宋大小姐气结:“过来看看你败家败得有多狠!本来今年是可以有两百万两银子盈利的,你倒好,一分钱不剩不说还甩了两千多万出去!你真当自己有一座金山啊?不对,就算有一座金山都不是你这样挥霍法的!” 显然,她对李思明大手一挥甩了两千多万银元出去订购军火的举动很不满。在她看来这根本就没有必要,盐城、淮安在册的民兵也就五万人,在他们中间优中选优,挑选十八到二十三岁的青年组建四个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也就一万两千人左右,有六七千支步枪、机枪绰绰有余了,犯得着一口气购买足够组建二十个师的装备么?拜托,过去两年他们可是卖出了一千二百万银元的债券,这笔巨债再过几个月就要到期了!按她的计划,他们就拿那笔钱的余款和农场的利润来兑现一部分急于抛售套利的客户手中的债券,同时宣布延长延还期,提高利率,花五到七年时间慢慢还清。这家伙倒好,一看到新型武器装备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通疯狂买买买,把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那点利润挥霍一空不说,还倒欠下了两千万银元的债! 两千万啊!别说一个根基尚浅的年轻人了,就算是清廷,面对这笔巨债也是压力山大! 李思明嘿嘿一笑:“让你猜对了,我真的有一座金山……” 宋雨薇毫不客气的怼他:“早点睡,睡着了,别说拥有一座金山,就算你拥有一颗钻石星球都不稀奇!” 李思明正要反驳,电话忽然响了。他懒洋洋的站起来,迈着六亲不认的八爷步走过去拿起电话,喂了一声。 电话是卡门教授打过来的,这老头在今年二月份让李思明花重金从上海那边挖了过来,成为盐城医院的院长,给李思明做牛做马,手把手教出了一大批医生和护士。当然,李思明也没有亏待他,在医术上给了他不少指点,使得他的医术进步神速。 嗯,总体上来说,卡门教授还是很称职的,不管是管理医院还是培训医护人员,都是尽心尽力,对于这样的人才,李思明自然要客气点,他问:“教授,吃晚饭了没有?” 卡门教授说:“还没下班呢,吃个屁!” 李思明一怔:“还没下班?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爱工作了?”他没记错的话,这货一向守时得很,时间精确到秒,说了六点钟下班就绝不可能拖到六点零一秒,现在都七点了,还没下班? 卡门教授说:“这里有个特殊的病例,昨天入院的,咳嗽得厉害,而且还带血丝,我折腾到现在都没能控制住他的病情,还让他的病情恶化了……你能不能过来一下?可不能让他的病情继续恶化下去了!” 李思明皱起眉头:“咳嗽得很厉害?” 卡门教授说:“非常厉害!昨晚咳了整整一晚,还发高烧,给他用了特效药也不见效!” 他所说的特效药是指磺胺,李思明从外国进口设备小批量生产的,种类多达十几种,对症的疾病也非常多,在卡门教授看来这几乎是万能药。但现在磺胺也不奏效了,问题有点儿严重。 李思明说:“好,我马上过去。”挂掉电话拿起大衣披上,对宋雨薇和王小曼说:“医院有事,我得过去一趟。” 宋雨薇有点担心:“严重吗?” 李思明说:“一个特殊的病例而已,不是什么大事。”说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来到医院,卡门教授已经在病房门口等着了。这老头戴着厚厚的口罩和护目镜,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看到李思明,他快步迎了上来,飞快的介绍着病人的情况: “病人今年二十九岁,是个青年男子,身体偏瘦弱,据说今年年头就时常咳嗽,吃了不少药,一直都不见效果。这次他原本去上海办事,结果不适应上海那阴冷潮湿的气候,病倒了,上海各大医院怀疑他是肺结核,建议他到盐城来接受治疗,所以他就过来了……”他摇了摇头,“以他的身体状况,这样辗转奔波只会加重病情。” 李思明倒也能理解上海各大医院的做法。肺结核可是不治之症,压根就没有对症的特效药,没法治,而且还会传染人,如果他们接收了一名患有肺结核的患者,医院的病人和家属都会惴惴不安,对生意影响太大了,还是赶紧把锅甩出去的好。他砸巨资建立的盐城医院在这方面是出了名的头铁,别的医院不敢接收的绝症患者他们都敢接收,而且治愈概率相当大,所以盐城医院生意相当好,很多患有绝症的富豪都喜欢往这边跑。 就是收费标准跟他们身家成正比这一点不好,治个病能把自己身家治掉四分之一的倒霉蛋大有人在。但即便是这样也挡不住那些求生欲强烈的患者,拿四分之一的身家去做医疗费用固然肉痛,但相较之下,自己这条老命却是更加珍贵的,命都没了,再多的身家又有个屁用! 所以一听说可能患有肺结核的患者上门,李思明就知道肥羊来了。他手脚麻利的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手套、护目镜,做足防护,然后问:“抽血和提取痰液去化验了没有?” 卡门教授说:“这些化验都在做,马上就能出结果了。” 李思明说:“尽快。”说完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边走还边嘀咕:“要是有CT就好了……” 卡门教授一头雾水。CT?CT是什么玩意儿?是救命的药物还是医疗器械?搞不懂,真搞不懂! 第104章 蔡锷 病房内不断传来咳嗽声,有种肺气管被堵塞了,怎么咳都没法把那口痰咳出来的感觉,相信病人肯定很痛苦吧? 病人现在确实很痛苦,他的脸烧得痛红,眼里布满了血丝,捂着胸口咳得气都喘不过来,护士端着一杯水站得远远的,神情有些恐惧。这种症状跟肺结核有些相似,肺结核可是能够传染人的不治之症,令人谈虎色变,这位刚开始实习不久的小护士不怕才有鬼了。 李思明进去,问:“病人情况怎么样?” 小护士说:“一直在咳,不停的咳,好几次咳出血丝来了……给他喝水也没用!” 李思明问:“测过体温了没有?” 小护士说:“半个小时前刚测过,三十九度半,已经持续好几个小时了。” 三十九度半是高烧,持续这样烧法是非常危险的。医院已经尝试了好几种法子想让他退烧,但都做不到。 李思明皱起眉头,让病人躺平,然后双手在病人胸腔处有节奏的按压、拍击。神奇的是,这样一通操作下来,病人的咳嗽声居然慢慢小了许多。十几分钟后,李思明突然用掌心对着他胸口用力一按,他一阵猛烈的咳嗽,一大块浓痰从口中飞出,落到地上,腥臭四溢,咳嗽声戛然而止,呼吸也慢慢平复了下去。 李思明收手,说:“好了,给他喝点水,顺便把地拖一拖,消消毒。” 看这症状他心里就有数了,九成是肺结核,所以痰啊什么的必须马上处理干净并且消毒,万一传染给别人了可就麻烦了。 小护士马上动手拖地、消毒。 李思明把水端给病人:“喝点水。” 病人声音沙哑,虚弱的说:“谢谢。”接过水来小口小口的喝,喝得很小心,生怕呛着了,他可不想再咳个不停。 喝了小半杯水,他的状态好了很多,也恢复了点力气,但仍然很虚弱,说话的时候明显中气不足,微微带喘:“医生,我……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李思明说:“正在化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你得什么病了。”他大咧咧的坐到床边,完全不介意对方可能传染自己,像是在和邻居聊今天菜市场的菜价:“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病人说:“在军队里混口饭吃的。” 李思明歪着头打量着他:“在军队里混饭吃的人会像你这么瘦弱?” 病人无奈苦笑:“生来就体弱多病,怎么锻炼都没用,我也没有办法。” 这位病人长得倒是挺拔俊美,一表人才,但身体偏瘦弱,总带着病容,这样的角色也能在军队里混?李思明对此深表怀疑。军队可不是那么好混的,哪怕是文职人员也要接受军事训练,他这体格…… 病人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怀疑与不信,笑了笑,说:“我身体是弱了点,但不是残废,该接受的军事训练还是可以完成的,否则士兵们也不会服我。” 李思明看了看他的手,果然,两手都有厚厚的老茧,尤其是右手的虎口和食指,茧更加厚,这是长年握枪和扣动板机磨出来的。他说:“那我得恭喜你,你的身体虽然瘦弱,但打下的底子还算不错,没那么容易被病魔击倒,熬过去是不成问题的。” 病人如释重负:“这真的是我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正说着,卡门教授拿着几张单子进了进来,老头神色异常凝重,先是一脸同情的看了一眼病人,然后把单子递给李思明:“化验结果出来了。” 李思明说:“我看看。”随手接了过来,一目十行的扫过去……拜他所赐,病历什么的看起来很轻松,这是因为他要求医院里的医生必须字迹端正,最好能写出硬笔书法那样的水平。他是大老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些医生、护士只好老老实实照办,所以盐城医院的病历、单据什么的是最容易看懂的,不像一个世纪之后的医生,写的字连自己都不认识。每次看自家医院写的病历,李思明总会小小的自豪一把……瞧这让人赏心悦目的病历,一百年后都做不到哟! 但是这份化验单子带给他的可不是什么自豪,而是震惊。他瞅了一眼,面色顿时就变了。他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用力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没错啊,病人姓名一栏上明明白白的写着———— “蔡锷?你是蔡锷?”他盯着这个虚弱的男子,声音都有点儿发飘。 病人点了点头:“嗯,我是。” 李思明的眼珠子瞪得比猪尿泡还大:“你真的是蔡锷?你确定自己不是冒牌的?” 蔡锷满头黑线:“蔡某还不至于记错自己的名字!” 李思明挠挠头,嘿嘿笑着:“那倒是,那倒是!”反反复复的打量着这位帅哥,那神色,真的跟狂热的粉丝见了心目中的天王巨星有几分相似,以至于卡门教授很担心他会不会在下一秒扑上去抱住人家。好在,事实证明他多虑了,李思明激动归激动,但还没有激动到要扑上去的地步。只是拿着单子的手一个劲的抖啊,怎么也克制不住。蔡锷啊,这可是清末民初的风云人物,带领滇军将清末搅得天翻地覆,让袁世凯坐立难安,尤其是在护国战争时期,只带了几千滇军便悍然出滇攻入四川,在饷弹两缺的情况下连战连捷,打得北洋军节节败退,最终迫使袁世凯宣报退位……在那个菜鸡满地跑的年代,这样的战绩简直可以封神了。这样一位牛人居然跑到自己医院来求医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蔡锷已经不想理他了,这家伙,脑子有病! 不过,他还是挺关心自己的病情的,毕竟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可不想就这样玩去。他问:“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李思明心头一凛,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没记错的话,历史上蔡锷就是死于肺结核的,到底是什么时候患上肺结核的,一直是个谜。肺结核是一种慢性疾病,患病后仍然可以正常生活好几年,只是身体会比较虚弱而已,莫非现在他就已经患上了? 定下心神仔细阅读化验结果,果然不出所料,验出了大量结核分枝杆菌,再结合他目前的症状,肺结核,没跑了。他说:“是肺痨。” 蔡锷微微一怔,神色变得黯然,良久才问:“我还能活多久?”并没有太多惊慌,显然对于自己的身体,他还是心里有数的。 李思明说:“这就不好说了,配合治疗的话再活四五十年都不成问题,不配合的话再话四五年都难。” 卡门教授在一边插嘴:“你得赶紧盘点一下自己有多少身家……” 话还没说完,李思明就一脚踹了过去:“滚蛋!老子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 卡门教授一点面子都不给:“是!” 蔡锷显然也知道这家医院的古怪规定,他苦笑着说:“蔡某家境贫寒,从军之后也没有做过贪墨军饷的勾当,口袋里没几个余钱,怕是支付不起治疗费用……” 李思明摆摆手,打断:“这个你放心好了,我们又不是死要钱,对于那些生活困难的病人,我们也是充满同情的……放心,这个病我们免费给你治。” 蔡锷愕然:“免费?”在被转到盐城之前他就听说过,这家医院治好过好多肺结核患者,但治疗费用高得吓人,不止一位患者在病愈之后痛哭流涕,一来是摆脱了病魔的折磨,激动,二来则是钱包缩水了四分之一,激愤。不过这仅仅是针对那些有钱人,如果是穷人,收费标准就会很低很低,甚至只收一点挂号费。当然,不是所有穷人都能到这里来治病的,农场工人优先,不然的话医院还不得让来自全国各地的穷人给挤爆炸呀?总之想在这里看病,得拼身家,如果身家拼不动就拼运气。他就是过来碰运气的,没想到…… 居然真让他碰上好运了? 事实证明,还真让他碰上好运了。确定是肺结核之后,李思明马上着手治疗,那叫一个雷厉风行。 治疗肺结核最有效的药物就是链霉素,不过这玩意儿的生产技术难度跟青霉素相比只高不低,以李思明当前的实力,就算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吃不喝废寝忘食地干,也凑不够治疗一个肺结核患者的剂量。不是他无能,而是想要量产这类药物,背后需要很强大的工业基础作支撑,不是把实验室的设备放大多少倍或者玩人海战术就行了的。 所以他选择了制备起来相对容易一些的氨基水杨酸钠作为主要治疗药物。氨基水扬酸纳主要是用水杨酸和碳酸氢钠合成,水杨酸可以从水杨树皮中提取,水杨树全国各地都有,很容易获得;碳酸氢钠也就是小苏打,烂大街的玩意儿,很容易买到,只要懂得整个流程,要制造氨基水杨酸钠并不是什么难事。当然,这种费时费力的活李思明是不会干的,他把配方给了拜耳药业,让拜耳药业帮他生产。 但绝不告诉拜耳药业这种药物的用途和使用方法…… 第105章 叮嘱 让人家帮忙生产药品但不告诉人家药品的用途这种做法无疑是缺德的,可怜的拜耳药业给他做牛做马,辛辛苦苦生产出一堆可以治愈绝症的良药,但是荣誉却与他们无缘————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那些药到底有什么用。 难道他们不会找人来试药? 这个嘛…… 疾病有千万种,难不成你还能一种种的试?那得试到什么时候! 能生产出药品,甚至已经生产出了药品,却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用,这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之前是相当常见的。二十世纪化学工业突飞猛进,无数新鲜事物通过化学方程式合成出来,它们当中相当一部分迅速被挖掘出潜在价值,推广开来造福万民,但也有很多只能搁在一边,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或者对它的用途认识不足。这年代不是为了战胜某种疾病而投入海量的资源去研制一种对症的药物,而是要从一大堆有用的没用的化学产品中筛选出对治疗某某疾病有效的药物来……是不是很有意思?对,磺胺就是这样被筛出来的,治疗血吸虫病的特效药呲喹酮也是这样筛出来的。 从一大堆有用没用的化学合成的东东里筛出能治病的药物不是一件易事,而从一大堆疾病里筛出对应哪种药物的疾病,更难。可以预见,只要这家伙不公开药方,可怜的拜耳药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有给他打苦工的份。 他当即就让人取来氨基水杨酸钠给蔡锷服用,然后用一支大蒜素兑了一瓶生理盐水给他挂上。大蒜素对肺结核没啥效果,但是作为辅助药物,却可以起到只用水杨酸钠好得多的疗效,这一点已经在过去一年里被证实了的。 完事之后,他对蔡锷说:“放心,最多过两三个月,你就能恢复健康了。” 蔡锷望定他,微笑:“你跟其他医生很不一样。” 李思明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蔡锷说:“其他医生对病人一向是言辞含糊,绝不会作出明确的保证,生怕惹麻烦上身,但你会明确的告诉病人,你能治好他……这很不一样。” 李思明说:“那是因为我有信心治好他才会给出这样的承诺。” 蔡锷说:“一个人得了不治之症你能治,一个国家呢?一个国家得了不治之症,你也能治吗?” 李思明目光一瞬,看着蔡锷,只见对方定定的看着自己,似乎在期待着他的回答,他知道,蔡锷肯定认出他了。他笑了笑:“我又不是神仙……就算是神仙,也只能治人,不能治国。” 蔡锷明显有些失望,他似乎很希望能从李思明嘴里得到肯定的回答。 李思明补充:“将所有希望寄托于一个人身上,指望他大显神通让这个已经跌落到深渊的国家起死回生,那是不现实的,这个世界上没有救世主。想救这个国家,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发动整个国家的老百姓,用他们的肩膀将这塌下来的天扛起来,用他们的脊梁将这片坠向深渊的土地撑起来。寄希望于任何人都是错误的,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这个国家的所有人,记住,是所有人!” 蔡锷沉默良久,才肃然说:“听君一席话,锷茅塞顿开,谢了!” 李思明嘿嘿一笑,说:“不过你可以寄希望于那个能够发动所有老百姓去扛起这个国家的人。”拇指一直冲自己指啊指,连带挤眉弄眼,“就是我,就是我”的意思都快写到脸上了。 蔡锷哑然失笑。 聊得正欢,有一位医生跑了过来,对李思明说:“院长,医院里来了几位特殊的病人,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李思明问:“他们得的是什么病?” 医生说:“大肚子病,很严重。” 所谓的大肚子病,就是血吸虫病,这种疾病在华中、华南地区非常常见。华中、华南地区很多水域有大量钉螺滋生,而钉螺正是血吸虫的理想寄生对象,钉螺丛生的地区,血吸虫病就会流行。一旦被血吸虫感染,患者身体就会越来越虚弱,肝肾功能会日益衰退,肚子却由于肝腹水越来越大,最终在极度虚弱中悲惨地死去。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疾病,一旦感染,无药可医。 当然,无药可医只是相对于这个时代的医生,对李思明来说明不是什么难事。他初到苏北的时候就发现有不少农民患有血吸虫病,马上通过莱茵哈特向拜耳药业订购了大批呲喹酮,还是老样子,他给配方和生产流程,怎么生产出来是拜耳药业的事。这些药在六月的时候到货了,他立即对盐城和淮安地区的患有血吸虫病的老百姓来了一次义诊,免费入院,免费提供药物,直到痊愈为止。这样的待遇着实让那些治个肺结核能把自己四分之一的家产治掉的人妒忌到眼珠子发红,气到肝痛。 一听说是大肚子病,李思明眉头一皱:“本地的?” 医生说:“外地的,从泰州那边过来的。” 听说是外地的,李思明面色才好看了一点点。他可是下了死命令,每一个患病的人都必须进医院接受治疗的,如果本地还有遗漏就证明他的命令没有被贯彻执行,这会让他很不爽,他一不爽就有人会倒霉。外地的……那就不稀奇了,外地得了这种病的人数以万计呢。 “我过去看看。” 李思明没有多说什么,马上起身过去了。呲喹酮的副作用是相当大的,必须慎用,能根据不同患者的情况安排用药剂量的医生已经下班了,必须由他出马。 蔡锷目送他风风火火的离开,若有所思。 给那几名肚子大得跟怀胎十月的孕妇差不多的病人诊断完,并且给患者开了药让他们服下之后,已经是深夜了。李思明原本还想去找蔡锷聊聊,毕竟蔡锷可是他的偶像,难得遇上了,自然是激动得很的。可是一看时间,都深夜十一点了,蔡锷早就休息了,他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人家,只好打道回府。 回到家里,宋雨薇和王小曼都还没有睡。看到他回来,王小曼微笑着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羹给他当宵夜,然后就下去休息了,宋雨薇则抱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李思明大口大口喝着香浓的肉羹,说:“遇到了个特殊的病人,跟他聊了好一阵子,所以耽搁到现在才回来。” 宋雨薇有点好奇:“那位病人是谁?跟你这么聊得来?” 李思明说:“蔡锷,听说过没有?” 宋雨薇一怔:“蔡锷?”极力搜索着相关记忆,别说,还真让她想到了:“听说过他。他是湖南宝庆人,光绪六年生的,是个天才,十三岁就考中了秀才,师从谭嗣同、梁启超,深得梁启超的赏识,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攻读过四年,成绩非常优秀……同盟会曾经大力争取过他,他与同盟会往来也算密切,但始终没有加入同盟会。” 李思明好奇:“为什么?” 宋雨薇有点无奈:“他跟同盟会的政治主张有分岐。同盟会主张暴力革命,推翻满清,扫除三百年之积弊,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家,他虽然热切地希望变中国为世界第一等强国,而他仍然抱着从改革军事入手,帮助清廷革除弊政,借以实现富国强兵的理想,分岐太大了。不过这些年他在云南担任要职,对同盟会在云南新军中的活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暗中支持,算得上是同盟会的盟友吧。” 李思明摇头:“还想通过改革挽救这个国家?他未免也太天真了。” 宋雨薇说:“是啊,太天真了。” 李思明睨了她一眼:“你们比他还天真,居然想着凭借百十号人推翻一个国家!” 宋雨薇气结:“你一天不鄙视一下同盟会会死啊?” 李思明嘿嘿一笑,鄙视一把同盟会然后看着宋雨薇气得张牙舞爪,可是他每天的一大乐趣啊,改不掉的。 这时,电话又响了,这次是陈其美打过来的。老陈现在很少来盐城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上海,现在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事,李思明笑容灿烂的打照呼:“老陈,这么晚了打电话过来,有事吗?” 陈其美说:“大事没有,小事倒有一桩……我保送了一名很可能患有肺痨的病人到盐城去,你接收了吧?” 李思明问:“那位病人是叫蔡锷吗?” 陈其美说:“对,就是他,他入院了没有?” 李思明说:“早就入院了,而且也确诊是,是肺痨,不过是初期,要治好不难。” 陈其美松了一口大气:“那就好!一定要治好他,他很重要的!” 李思明翻了个白眼……废话,我当然知道他很重要!在清末民初,这位可是军神一般的人物,带出了一位共和国元帅两位民国上将,这样的人物,不用你说我都会尽力治好,并且努力让他活得长一点的! “放一百个心吧,不出三个月他就能康复出院了。”他说。 第106章 精武会 陈其美松了一口气:“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对了,最近在忙什么?好几个月没见你来过上海了。” 李思明说:“忙呢,秋收之后就要安排东训了,忙得不可开交的,哪里还有时间跑到上海去浪?” 陈其美说:“部队的训练你得抓紧了。” 李思明不解:“为什么?” 陈其美说:“因为你明年就要还钱了,如果拿不出钱来还,你可就要靠那支军队保命了。” 说真的,他对此很不乐观。两年时间,李思明一共放出了一千二百万银元的债券,这是个天文数字。虽说他手腕玩得相当巧妙,通过以债券入股苏北农场的方式让一大半的债券偿还期限顺利延后,甚至不用还了,每年分红就行了,但还是有不少于五百万银元的债券得偿还。据宋雨薇说,这家伙把所有积蓄都拿出去买军火了,现在他的口袋比狗舔过还要干净,上哪弄几百万两银子?貌似赖账是唯一的选择了。 嗯,手里有枪的人想要赖账,总是比较容易赖掉的。 李思明大咧咧的说:“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明年六月之前我就能还清那笔债务了,到时个他们想让我继续欠着这笔钱都不可能!” 陈其美嗤笑:“就凭你手里那些橡胶股票?” 李思明说:“就凭我手里这些橡胶股票。” 陈其美说:“但愿一切真的能如你所愿吧。” 李思明说:“老陈,你那个精武体育会办得怎么样了?” 陈其美说:“托你的福,场地已经建设好了,明年就能开业了。” 李思明问:“有人报名吗?” 陈其美说:“已经有上百人报名了。” 精武体育会是由陈其美等同盟会的实权人物支持,一代宗师霍元甲主持创办的一个以教授、弘扬中华武术为宗旨的群众性武术团体,首先是在上海开办,不久之后便陆续在全国各大城市开设分会,最后一路开到了东南亚,甚至出现了女子精武体育会。所以记住了,没有精武门,规模比精武门大上几百倍的精武体育会倒是有一个。 虽然名字是叫体育会,但千万别把它当成体育协会。精武体育会教的可不是打篮球或者长跑短跑,而是拳术、剑术、刀法甚至枪械射击,尤其是各种枪械的使用方法,在训练中占很大比重。所以在《精武门》这部电影里,日本第一高手船越文夫在与陈真在霍元甲坟前比武的时候说击倒对手最好的方法是手枪,这完全是屁话。精武会个个都是射击老手,还轮不到船越文夫来给他们科普枪械的好处,如果真能找到证据证明霍元甲是被日本人毒死的,精武会的弟子们早就抄起步枪将那一票空手道高手射成马蜂窝了。 陈其美在1908年便提出了效仿普鲁士建立这样一个准军事组织的构想,李思明自然是大力支持的,拨了一大笔钱给他。老陈拿着这笔钱在上海一个不错的地段买下了场地,然后一边大力兴建各种训练所需的设施,一边想方设法聘请南北武术界的名师过来任教,跟同盟会关系良好的霍元甲第一个响应,带着几名得意弟子来到了上海,成为精武体育会第一任总教头。哦,原本是霍元甲自己筹办精武体育会,陈其美后来才给予资助的,现在反过来了。 李思明听说有上百人报名了,挺开心的。这年头中国民间习武的风气很盛,河北沧州、天津,广东佛山和广州,还有上海,到处都是武馆,这个国家已经衰败得不成样子,没有办法老百姓了,老百姓只好自己学点武艺来保护自己。这年头的中国拳师还是有真材实料的,不像一个世纪后那些大师,十个有九个是花架子,李思明很希望那些传承了千年之久的武术能够作为中华文化的一部份代代相传,别搞得像他那个时代,只有散打能打的,那太操蛋了。 “才百来号人,太少了点,多招点嘛!”他说。 陈其美说:“暂时就这么多人报名,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拿枪去逼着那些年轻人来习武吧?” 李思明鄙视之:“你傻啊?青帮弟子那么多,想习武的肯定不在少数,你就不会从他们中间挑一些送去学武?” 陈其美一愣:“对哦,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随即又有点为难,“只是我怕老霍他不高兴!他这个人,傲得很,让他收黑帮弟子为徒,太难了!” 李思明说:“老大,学徒和徒弟是有区别的!你又没指望他能把那些弟子教成武林高手,粗通拳脚能应付两三个大汉就足够了,这点面子他还是会给的吧?” 陈其美想了想,说:“回头我跟他说说。” 李思明说:“跟他说说,他肯定会答应的。当然,你也要把好关,别让那些心术不正的家伙混进去,这种人,本事越大,危害越大!” 陈其美说:“晓得。其实我这边再怎么折腾都是小打小闹,关键还是你那边……你得加油啊,我可是把所有本钱都押在你身上了。” 李思明低低的笑了笑:“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两个人聊了好一阵子才挂掉电话。 陈其美在上海怎么折腾,李思明不必操心,这家伙已然成为上海王,上海大大小小的帮派都得给听他号令,哪怕是不可一世的英国佬法国佬,也得给他几分面子,拥有这么高的威望,要整个准军事组织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货现在正暗地里从走私军火囤积起来,这事上海有不少人都知道的,但不敢说,谁敢说出去,青帮能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至于囤这么多军火想干嘛…… 话说,辛亥革命打响第一枪后,就是他带着全副武装的青帮弟子将上海给拿下的。这还不算,拿下上海之后他还组织了几千人的队伍沿着长江向南京推进,当革命军在武汉三镇被北洋军打得灵魂出窍的时候,他硬是靠着这支乌合之众把南京给打下来了…… 除此之外,他还频繁地与驻扎在南通、苏州、宁波一带的黑白两道人物接触,尤其是新军,大小军官和将领他都接触过,跟不少人成了好朋友,驻扎在那一带的新军将领和军官都知道上海有个陈大善人,如果碰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去找他,他总会出面帮忙解决的,如果缺钱了去找他,他也会借。不动声色间,他便已经编织起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他囤积在上海秘密军火库里的军火,有相当一部分就是新军卖给他的。 当然,这要花很多钱,李思明卖债券圈来的钱他真没少花。所以有时候李思明觉得很不公平,明明那货败起家来没比他差多少,凭什么宋雨薇一个劲的数落他,没有数落过陈其美半句? 算喽,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咱不跟她计较,睡觉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思明基本上都是在军营和医院之间两头跑,不是在训练军队,就是在给蔡锷治病。在他的悉心治疗之下,蔡锷的病情很快就稳定了下来,虽然还时常咳嗽,但痛苦明显减轻了。长时间接触,两个人很快就有了交情,慢慢的无话不谈了。随着接触的深入,李思明发现这位历史上著名的儒将学识真的非常渊博,儒家经典、西方杂学、军事名著、国际大势、武器军备……他都信手拈来,而且都有独到的见解。不愧是能带出一位元帅两位民国上将的牛人啊,这学识,真的给他跪了。蔡锷也惊讶于这家伙见识之广阔,医学、农业、工业、军事……好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那独到的见解当真让他如痴如醉,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家伙唯一不懂的就是儒家经典,千万别跟他聊这个,否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哦,他的毛笔字也烂得一逼,跟他谈毛笔书法的话也很容易翻船。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我跟你讲,像中国这种人口众多、幅员辽阔的国家没有别的选择,必须强大起来!像日本、朝鲜那样的小国还可以运用灵活的外交手段周旋于大国之间,在夹缝间求生存,大国施舍一点残羹冷炙他们就可以吃饱了。中国不行,像中国这种体量的国家,就算想事大也没有哪个国家敢收,如果我们不强大起来,就等着被拆分成十几二十个小国好了。”李思明说,“只有把中国拆分成十几二十个小国,让中国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那帮豺狼才能彻底放心!” 蔡锷深有同感:“是啊,中国这么大的国家,他们吞也吞不下,又不能放着不管,只有拆分成一堆小国他们才能放心……我们必须强大起来。只是,我们应该怎样做才能强大起来?” 李思明说:“没别的办法,只有将这个陈腐的框架彻底砸碎,将那些散发着腐臭的玩意儿全部扫进垃圾堆,这个民族才能破茧而出,迎来新生。” 蔡锷目光一凝:“那依你之见,哪些东西应该被扫进垃圾堆?” 第107章 对话 李思明想都没想:“地主!” 蔡锷多少有点愕然:“地主?第一个要扫进垃圾堆的是地主?” 李思明笃定的点头:“是的。” 蔡锷说:“地主乡贤可是维持一个国家秩序的基础,自士皇权不下乡,广大乡村都要依靠地主乡贤去治理,你把他们扫进垃圾堆了,谁来管乡下?” 李思明说:“皇权不下乡?那是过去式了。现在科技越来越发达,通信变得越来越方便,以前江苏的农民要到京城去告个御状至少也得跑上半年,现在只需要一份电报!同样的,以前发生在京城的大事件需要好几年才能传递到这个庞大的国度的每一个角落,现在只需要将电报下发到县,再由县安排到乡镇一级进行广播,效率提高了千万倍!技术都发展到这等地步了,还皇权不下乡?” 蔡锷叹气:“你太乐观了。现在全国有多少人听说过电报电话的?一辈子没去过县城的农民都大有人在!” 李思明说:“那就把电报电话安装到每一个村庄,把电线拉到每一个村庄,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东西的用处!当每一个乡长、镇长都能用电报电话向上级汇报工作之后,我实在想不出地主乡贤这个阶层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他喝了口水,笑了笑:“你去过日本,对工业的力量应该深有体会吧?” 蔡锷点了一下头,流露出羡慕之色。那是发自内心的羡慕。 李思明说:“想要工业化,地主阶层必须消失!” 蔡锷问:“为什么?” 李思明说:“原因很简单,想要修铁路工路,想要建工厂建码头,都必须征用大量土地,如果所有土地都在地主手里,他们坐地起价,这些至关重要的项目很难搞得起来。建好了工厂就需要农民离开土地进入工厂去干活,如果农民被地主死死束缚在那一亩三分地上,上哪弄来足够的工人?” 他两手一摊:“你看,不管是出于加强国家治理的需要还是搞工业化的需要,都不允许地主乡贤阶层继续存在,我实在想不出地主乡贤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蔡锷沉默许久,说:“但是地主乡贤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是这个文明的一部分,你如何将他们剔除出去?要知道,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甚至蒙古人、旗人,多少雄才大略的君主都要千方百计收地主乡贤阶层的心,否则统治不稳!” 李思明说:“都说了,那是过去式了!以前游牧民族还让人闻风丧胆呢,现在谁还把他们当一回事?老兄,时代在前进,技术在发展,要用发展的眼光看世界!” 蔡锷哑然失笑,说:“那倒是。如果让你来,你会怎么解决他们?” 李思明说:“我?很简单,南北分化,逐一击破。” 蔡锷说:“说仔细点。” 李思明说:“简单的说,就是先解决北方的土地问题。你也知道,中国大半的耕地在北方,但七成以上的税源在南方,北方土地兼并最严重,农民快没活路了,南方的情况相对要好一些,这就给了我们逐一击破的机会。让我来的话,我会先将北方的耕地全部收归国有,按人头分给农民耕种,农民只有耕种权,没有买卖土地的权力!” 蔡锷饶有兴趣的问:“你就不怕北方地主造反?” 李思明说:“北方以平原为主,一马平川,无险可依,他们不怕死的话只管造反好了。第一阶段只动北方的,不动南方,想必南方也不好说什么,税还是得照样交的。在北方大平原上,有十几万精锐部队,有南方提供的税源,还有无数渴望土地的农民的支持,我就不信摆不平那些地主!” 蔡锷抓住了重点:“你是说,先拿平原地区开刀?” 李思明说:“对,先拿平原地区开刀。东四省、河南、河北、山东、安徽、江西、江苏,这些平原占总面积一半以上的省份是最好开刀的……” 蔡锷无奈的打断:“江苏、江西不是北方的!” 李思明嘿嘿一笑:“意思差不多就行啦,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他用手比划着:“咱们可以从东四省开始,东四省平原辽阔,一望无际,而且地广人稀,地主根基并不深,是最好捏的软柿子。咱们可以先在东北实行土地国有化,一边鼓励中原地区无地的老百姓移民东北,一边大办国有农场,一来可以减轻中原地区的人口压力,二来,东北的农业发展起来了,整个国家的粮食安全也就有了一重保障。等东北那边搞定之后,就轮到河南、河北、山东了,这些省份经济落后,人口众多,农民对土地的渴望是无以伦比的,哪个敢阻拦咱们就出动军队帮农民去揍他们。搞定了这几个省份,就轮到江苏、江西、安徽了,这几块是硬骨头,地方宗族势力根深蒂固,而且民风剽悍,尤其是安徽和江西,山林多得很,地方宗族打不过就往山里钻,很头疼的,得有耐心,更得狠心才行……” 他绘声绘色的讲述着自己打土豪分田地的构想。简单的说就是先挑经济落后、平原面积又大的地方下手,平原面积大意识着耕地多嘛,这是大肥肉,一口下去一嘴油。最妙的是平原地区一马平川,无险可依,地方宗族势力想起兵造反,分分钟被抡大米。而且华北、东北地区自然资源丰富,可以用一些小矿藏的开采权来换地主手里的土地,给那些开明的地主一点补偿,以降低反抗的烈度。挖矿可比种田赚钱多了,是个人都懂。 等摆平了平原地区,就轮到华南、西南地区那些多山少田的地区了。这些地区农村偏僻而闭塞,地贫民顽,地方宗族牢牢把持着农民的一切,不好搞。不过,把东北平原、华北平原搞到手并且初步开发好之后,国家的粮食安全已经有保障了,更赢得了全国一大半人的支持,这可是泰山压顶之势,不信收拾不了那几块茅坑里的石头。 “一切顺利的话,十五年之内就可以将全国土地收归国有了。只要严格执行土地国有政策,中国将再无土地兼并之患。”他说。 蔡锷沉默良久,说:“地主是不会轻易放弃他们手中的土地的,这怕是得死很多人。” 李思明显得格外的冷酷:“几百万地主哭总好过几亿农民哭,只要能够完成土地改革就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至于在这个过程中死多少人,那不过是个数字而已。” 这确实只是个数字。其实在二战结束之后,不光是***国家,全世界很多很多国家都掀起了土地改革的狂潮,核心就是土地国有化,由国家来掌握土地的分配权,朝鲜、伊朗、土耳其、阿根廷……莫不如此。很多国家为了掌握土地的分配权,不惜挥起屠刀,看看那些土地改革成功的国家,哪一个不是杀得鲜血淋流?哪一个监狱不是人满为患?为了搞土地改革,光土耳其就有十三万地主被处死,三十七万地主亲属被判处“无限期强制劳动”,其中近百分之七十没能在劳改营里活过三年。想不流血就完成土地改革?那你最好祈祷自己管理的是芬兰那种人口少到一个人就能分到一平方公里土地的国家。 蔡锷也很清楚这一点,沉默半晌之后,他说:“你的计划还是不错的,虽然血腥了点,但是如果能够成功,中国将再无土地兼并,亿万黎民世代受惠,功莫大焉。只是,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实施你的计划呢?” 李思明说:“快了,很快了。” 蔡锷说:“到时候算我一个。” 李思明说:“好!” 两个人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其实蔡锷并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人。他是通过报纸了解到李思明的所作所为,对他心生好奇,而滇军中不少有同盟会背景的军官又极力推荐,所以他才扔下手头上的事情,以访友为名跑到上海,打算在上海转道苏北,见见这个风云人物,结果一到上海就病倒了,还没来得及了解一下李思明空手套白狼的本领就给送到了盐城医院。在盐城医院得到悉心治疗,病情有所好转之后,他便开始想方设法打听一切跟李思明有关的信息,了解他治理地方的策略。这几天他的病情大大好转,再加上天气不错,就出去转了几圈,当真是大开眼界了。那大片大片肥沃的田野和农民脸上开怀的笑容都证明,这片土地上的人没有地主乡贤也可以过得很好,甚至过得更好! 如果全国的农民都能像盐城、淮安这边的这么富足,何愁国家不富强? 如果全国的农民都能像盐城、淮安这边的这样团结、勇敢、有活力,何愁国家不兴旺? 既然地主乡贤已经成了这一切的拦路虎,那就只好把他们扫进垃圾堆了,不然留着他们当吉祥物吗? 第108章 要发了 让我们先把目光从苏北移开,投向更广阔的世界。 伦敦,世界政治、金融的中心。 宋雨薇的老爸宋红岩正乘坐着马车,驶向伦敦证券交易中心。 一年前,他听从宋雨薇的建议,拿出大半的资产变现,然后带着这笔巨款来到伦敦,用这笔钱买了橡胶股,总额高达三万余英镑。在这个时代,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了,要知道,这年头一艘无畏舰的造价也才不到两百万英镑! 这样的投资需要无以伦比的勇气和魄力,股市风险实在太大了,一个不留神就会血本无归,敢把大半资产都扔进去,而且只买一支股票,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那真的是赌徒中的赌徒了。宋氏一族对此自然是很不满的,多有指责,认为他这完全是赌博,违背了家训,要对他行家规,但宋红岩却不为所动,钱投进去就投进去了,想让我拿出来,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它暴涨,或者跌穿地下室! 当然,老宋敢这样干,还是因为宋雨薇给他兜底。宋雨薇多次强调,李思明那个混蛋笃定橡胶股会大涨,如果及早进场,将会获得巨额的利润。考虑到那小子几次预判都非常精准,老宋自然也就信了,准女婿嘛,还会坑他这个老丈人不成?干了! 而且老宋还有一层小心思:通过宋雨薇的描述,他了解到,那个救过自己女儿的命的臭小子表面人畜无害,实则野心勃勃,正在全力为未来布局,而他的布局似乎已经大体完成了,就等着时机来临。时机一旦来临,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家伙将会摇身一变,变成洪水猛兽,只有整个天下才能满足他的胃口!这打天下嘛,肯定是要花很多很多钱的,那家伙两次卖债券已经把收割的韭菜都割得差不多了,短时间内很难再弄到大笔的财源,这个时候,身为准岳父的他自然要想办法帮他一把……为了女儿,为了他自己,也为了宋氏一族的前程,老宋愿意拿自己大半资产去赌一局。 这个世界上未必就不能有一个姓宋的国丈! 股市起起伏伏,最是折磨人,神经脆弱一点的人都能让那根上上下下的K线折磨到发疯。老宋这两年来一直让那个磨人的小妖精日夜折磨着,睡都睡不着。他原本是个大胖子,喝口水都会肥的那种,那体重无论如何也减不下去,但是打从买了三万英镑的橡胶股之后,整个人就像个漏了气的气球,一点点的瘪了下来。当股价高涨的时候他激动到两天两夜都睡不着,当股价走低的时候,他又会气得两天两夜都睡不着,两年下来,他便从一个一百八十斤的大胖子成功地减到了一百二十斤,比他老婆还要苗条了。 好在,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这两年来橡胶价虽然起起落落,但总体上还是走高的,而且势头相当强劲。当初十英镑一股的橡胶股现在已经涨到了每股五十英镑,他的身家已经翻了五倍。不过他还不打算出手,他那个未来女婿说了,橡胶股还有很强的上涨潜力,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管住自己的爪子,沉住气,别冒冒失失的将手中的股票出手,自然会有大笔花花绿绿的英镑源源不断地流进他的口袋。既然是这样,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两年前这位准女婿就说过橡胶股会涨,买橡胶股能发大财,这一预言已经成为现实,现在他要做的也仅仅是继续听从他的指挥,直到他提醒说可以出手再出手而已。 就是这样的轻松写意。 一阵大风裹着带雪粉的雨丝刮过来,刮得垃圾满天飞。老宋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裹紧大衣。他抬头看着天空,只见天空灰蒙蒙的,压根就分不清是白昼还是傍晚……此时的伦敦是全世界最为繁荣的城市,但也是污染最严重的城市之一,登高远望,目之所及尽是烟囱林立,昼夜不息的向着天空喷吐着滚滚浓烟,泰晤士河更是世界上污染最为严重的河流之一,比起数十年后的恒河来不遑多让,一口能喝掉半个元素周期表。这个城市雾霾非常严重,因此有“雾都”之称,而且那雾还时常是红色的……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像是在拍恐怖片?呆在这种鬼地方,老宋的心情自然有些抑郁,他加快了脚步。 他打定主意了,等卖掉橡胶股之后就回中国去,伦敦他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在这里多呼吸一口气都是对自己的肺部的摧残! 伦敦证券交易所里人满为患,股民把各个柜台围得水泄不通,经纪人声嘶力竭比划着夸张的手势极力吹嘘着自己手中的股票的上涨潜力,煽动着韭菜们赶紧把钱送过来,股民要么在抢购股票,要么在私底下交流着心得,要么在抛售或者转让股票。至于那些衣冠楚楚的绅士,则坐在贵宾室里彬彬有礼的喝着名贵的红茶,品尝着精致的点心,不紧不慢地交流着生意经,偶尔抽空关注一下自己手中的股票的行情……家底厚,跌一点对他们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所以他们格外的谈定。 宋红岩来到柜台前,要求了解橡胶股当天的行情。这个要求很快就得到了满足,他愉快的得知,橡胶股每股又上涨了两英镑……换算成白银的话,今天他的资产又增值了六万两白银。 嗯,还真是躺着就把钱给赚了。 股票经纪人梅林缠住了他,说:“宋,你的股票上涨空间已经不大了,相反,下行的压力正在增加,继续拿在手里可不是明智的选择,不如卖给我吧?” 宋红岩说:“不,我暂时没有出售这些股票的打算。” 梅林苦口婆心的劝:“亲爱的宋,做这个真的不能太贪心!从每股十英镑到五十英镑,你已经赚了四倍的钱,这笔巨款足够你购置一处华丽的庄园和一大片肥沃的土地,过上公爵的日子了,你何苦继续去冒险?做人要知足!” 宋红岩说:“我真的没有出售的打算,我想看看它还能不能继续涨。” 梅林说:“亲爱的宋,你为什么会有如此危险的念头?是魔鬼迷惑住了你的眼睛吗?你知道每年有多少股民就因为有这样的念头,最终与巨额的财富失之交臂,甚至倾家荡产吗?听我的,趁现在还在涨,赶紧出手,不要再贪了!我溢价百分之二十收购你手上的橡胶股,如何?” 宋红岩摇头:“不干。” 梅林直跺脚:“溢价百分之二十你都不干?我看你是疯了!你以为……” 一阵巨大的声音淹没了这位经纪人的抱怨,有人在用大喇叭叫:“谢尔曼财团发行橡胶股啦!每股五十英镑,这可是当前最抢手的股票,欲购从速,欲购从速!” 话音未落,又一个大喇叭响了:“温莎财团发行一百五十万英镑橡胶股,每股一百英镑……跟那些连橡胶园在哪都说不清楚的财团不一样,温莎财团上个月刚刚收购了三万亩橡胶园,这是三万亩货真价实的、每天都在生产大量橡胶的橡胶园,这些股票信誉绝对是有保证的!” 梅林有点儿傻眼了:“这两个财团发什么神经,怎么一下子推出了这么多橡胶股?”之前一直有公司推出橡胶股,都相当抢手,但发行数量都比较克制,不敢发太多,毕竟发行者心里也有点虚————十个发行橡胶股的公司里,真正拥有橡胶园或者从事橡胶生产的公司可能两个都找不到,发太多的话会出大事的。可现在两个著名的财团下场了,一出手就是一两万股,而且股价高得吓人,都是五十英镑起步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更多的喇叭响了起来,十个有九个都是跟橡胶股有关的,内容也出奇的一致:发行橡胶股啦,欲购从速! 梅林目瞪口呆。 证券交易所的韭菜们呆愣了好一阵子之后迅速反应过来,蜂拥而上,挥舞着手中的支票争相抢购新鲜热辣的橡胶股,整个交易所为之沸腾! 自然而然的,橡胶股的股价也跟着沸腾,像窜天猴似的一个劲地往上窜,短短一个上午,股价就飙升了五英镑!这么夸张的上涨幅度,引来了更多股民的追捧、抢购,一个个柜台前排起了长龙,而且这龙还越排越长,场面之火爆,难得一见! 宋红岩没有加入抢购的行列,他手头上没有多余的资金了,如果要抢购就得先卖掉手里那三千股橡胶股套现,这是很不划算的。那三千股他是在十英镑一股的低位买进的,现在股价是五十七英镑一股,上涨势头迅猛,在这个节骨眼上,傻子才会卖掉它们去买五十英镑一股的!他在一边冷眼看着,看着无数人潮水般涌入证券交易所,看着橡胶股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路上涨,半晌才咧嘴露出一丝笑容,转身走出了证券交易所,挥一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 只是,正在排队抢购橡胶股的股民分明听到远远的有人放声大叫:“老子果然要发了啊,哈哈哈————” 第109章 别贪心 他确实是要发了,所有买橡胶股的人都要发了。 打从福特推出T型车之后,欧美掀起了一股汽车狂潮,不仅是美国在猛造汽车,英国、法国、德国、奥匈、意大利……一大堆工业实力不错的国家都在争先恐后地推出自己的新型汽车。造汽车自然就离不开橡胶,于是,对橡胶的需求量开始节节攀升。比如说美国,1908年的时候一年橡胶进口总额大概是五千万美元,到1910年,这个数字已经飙升到了七千多万美元,增加了百分之五十。但橡胶这玩意儿跟粮食差不多,产量都是有限的,而且短时间内很难大幅提高,各国对橡胶的需求量越来越大,而橡胶的产量一时间很难上得去,直接后果就是橡胶价格节节上涨,短短两年时间涨了七倍不止! 七倍的利润! 这个利润已经够吓人的了,随便做成一张较大的单子,所带来的财富都足够一个人吃一辈子。但是很多人还是不满意,买卖橡胶来钱多慢啊,咱要整来钱更快的活! 比如说炒橡胶股票、期货。 橡胶产量是有限的,但是股市却是无限的,涨价涨得这么猛的产品,不追捧它追捧什么?所以这两年来橡胶期货和橡胶股票是越来越受欢迎了————当然,相对于1910年那个疯狂的夏天,这两天的行情还是太过平淡,关注橡胶股票和期货的人并不是很多。 关注度不高?没事,加大宣传力度就是了。于是,从1909年夏天开始,关于橡胶产业的报道越来越多,美国、英国、法国等国家众多经济学家、投资商都纷纷发表文章,无一例外的将橡胶产业描述成一个前景无限光明的朝阳产业、暴利产业,一桩桩因为购买橡胶股而暴富的事绩也纷纷登上报纸的头条……铺天盖地的宣传足以淹没人们的理智。与这越来越炽烈的宣传热度相得益彰的,是那条渐渐陡峭起来的K线…… 这一切在1910年的春天终于结出了甜美的果实。在这个春天,橡胶股股价像打了920似的开始一路狂飙,大量资本闻风而动,甭管手里有没有橡胶,都迅速推出了橡胶股,而甭管哪家公司推出橡胶股,都会迅速被抢购一空,在纽约、伦敦、巴黎、法兰克福……乃至上海,都出现了通宵达旦在证交所门口排长队以抢购橡胶股的长龙,一个空前的牛市终于来了。 世界各国的股民同样以空前的狂热投身到这场资本的游戏中去,把自己毕生积累的财富通通拿出来扔了进去不说,有很多还把房子、农场、商铺等等不动产也抵押贷款以筹集弹药,准备大干一场。 宋红岩开心的给宋雨薇发电报: “在伦敦股市,橡胶股成了最受追棒的宠儿,那些实力雄厚的公司都争先恐后推出橡胶股,股民通宵达旦排在各大银行或者证券交易所门口,只为了抢购一点股票,态度之狂热,闻所未闻……目前伦敦股市的橡胶股已涨到每股六十五英镑,仍在不断上涨,拟变卖资产再筹备两万英镑入市,你认为如何?” 当天晚上他就收到了宋雨薇的回电:“不要追加投入,涨到每股一百五十英镑就果断出手,千万别贪心!” 宋红岩有点纳闷,按橡胶股这上涨的势头,别说涨到每股一百五十英镑,就算涨到三百英镑都不见得是什么难事,为什么一定要在每股一百五十英镑的时候出手?他去了一份电报询问,得到的回答是斩钉截铁的: “每股一百五十英镑的时候必须出手,迟恐生变!” 宋红岩那狂热的头脑总算稍稍冷静了下来。股市变幻无常,没有永远的牛市,纸面上的财富是最靠不住的,朝为陶朱,晚为乞丐的故事几乎每天都在上演,越是贪心的人死得越快!每股一百五十英镑的时候出手,他便已经赚到了十五倍的利润,这还不满足的话就太过贪婪了,会遭报应的! 嗯,要听女儿的!他可是立志要当未来国丈的人,岂能为这点眼前的利益赌上前程! 说服了老爸,宋雨薇去找李思明,向他报告伦敦股市的情况。 现在军队的冬训已经进入尾声了。李思明照例对各团进行了考核,他考核的方式就是举行一场实兵演习,弄得盐城硝烟弥漫,炮声隆隆。举行一场一万多人的实兵演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很强的指挥、调度、协调能力,任何一个环节出了篓子场面都可能失控。但在他的调度协调之下,这场演习有条不絮的进行,四个步兵团分成两个阵营厮杀得难分难解,为了攻破对方的阵地,两边的指挥官都绞尽脑汁,夜袭、释放烟雾、掘壕逼近、人海冲锋……各种好用的不好用的招都用上了,场面之激烈,直逼实战。 不过最终还是出篓子了:红军一个营发现不管怎么打蓝军的火力始终是那么猛,兵力始终是那么雄厚,仿佛根本就打不死似的,心里纳闷得很。等到演习进入尾声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蓝军在耍赖,很多原本已经被导演判定为阵亡的士兵压根就没有退场,而且继续留在阵地上跟他们厮杀,而他们则老老实实按导演部的判定让阵亡的士兵退场…… 岂有此理!!! 输得窝囊的红军一下子就炸了,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拳套往拳头一套,嗷嗷叫着向蓝军冲过去,大打出手。蓝军猝不及防被揍翻了十几个,也火了,也掏出拳套往拳头一套,跟红军干上了……于是,当李思明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千多人赤手空拳大打出手的场面,不是一般的壮观。 李思明也没插手,让他们打,直到他们通通都变成猪头,再也打不动了才宣报:这两个营有一个算一个,通通给老子蹲禁闭,蹲到冬训结束! 蔡锷对此的评价是:“这些兵很野,很好斗,都是难得的好兵!” 废话,苏北、鲁南、皖南那边跑过来的兵,能不好斗么! 那些民兵也没闲着,李思明组织他们以营为单位来了一场为期七天的大拉练。在这七天里,他们的行军距离不少于三百公里,吃喝拉撒通通都得自己解决,而且还会有不少突发任务,往往是正雄纠纠气昂昂的往今天的目的地走去,上级来了,告诉他们任务改变了,扔给他们一张地图告诉他们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赶到哪里,然后就走人。然后他们就只能改变方向,按着地图苦哈哈的赶往指定的目的地。这样的考验对于一群民兵来说难度未免太大了点,但这是必须的。一支军队在战场上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弄明白的三件事就是:我在哪里?敌人在哪里?我的友军在哪里?看懂地图是最基本的要求,如果连这都做不到,这支部队的结局将会是很悲惨的。 好在,长在两年时间的扫盲还是很有成效的,那些民兵军官大多都能看懂地图,虽然给整得够呛,但在规定时间内赶到指定地点是不成问题的。至于修筑阵地什么的也难不住他们,都是农民出身嘛,一辈子都在跟土地打交道,土木作业能力顶呱呱! 蔡锷认为:这些所谓的民兵论机动能力,论土木作业能力,论吃苦耐劳和服从性,比起南洋诸镇新军来只强不差! 天知道李思明是怎么做到在短短两年里将一帮农民调教到这种地步的! 宋雨薇来到军营找到李思明的时候,这家伙正在给表现突出的部队授予流动红旗。流动红旗只有一面,拿到这面旗的就是冬训中成绩最好的,非常风光,这面红旗去年让第3团拿到了,今年第3团输给了进步迅速的第2团,所以授旗仪式上第3团一个个蔫得像霜打过的茄子,第2团鼻孔朝天牛得不行,第1团脸黑得像锅底,第4团摩拳擦掌一脸的不服气。 授旗仪式结束,各团解散,等待他们的将是紧张的春耕,想要赢得把红旗抢回去的荣誉,得等到今年冬训了。 等大家都走了之后,宋雨薇对李思明说:“我爸来电报了。” 李思明问:“关于橡胶股的?” 宋雨薇说:“对。他说现在伦敦股市里,橡胶股已经涨到每股六十多英镑了,想再抵押一些不动产,筹集资金再买一些。” 李思明问:“你怎么跟他说的?” 宋雨薇说:“我让他不要再增购,拿稳手头上那三千股,等每股涨到一百五十英镑之后就马上出手。” 李思明点头:“很好,你做得很对!” 宋雨薇不解:“为什么涨到每股一百五十英镑后就必须马上出手?现在橡胶股涨得这么猛,涨到每股三百英镑都不是没可能的!” 李思明说:“做人要知足……试想一下,如果让你爸在伦敦股市套走一千几百万英镑,他还能脱身吗?作为世界第一军事强国,英国佬想让一个倍受岐视的华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实在太容易了!” 宋雨薇悚然一惊。 第110章 扎心 这年头的西方世界……怎么说呢?信奉的是强者为王,强大的人能赢得一切,弱者则只有躲在角落里哭的份。不管是政治、外交还是国际贸易,这种野蛮的法则无处不在,哪怕是在吃相相对要好看一点的股市也不例外。对于那些没有背景的小韭菜而言,股市跟被黑帮控制的赌场差不多,在里面赢一点钱是没有问题的,可以带走,但如果赢得太多了,先不说能不能把钱带走,能不能有命出去都是个未知数。 这年头的华人无疑是很好欺负的那一拨,母国一次次被外国打趴在地,爬都爬不起来,“东亚病夫”几乎成了中国人的标签,那些在海外闯荡的中国人自然处处饱受白眼。偏偏中国人又是特别能吃苦耐劳的那种,不管环境何等的恶劣,他们总能顽强地生存下去,并且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创造大量的财富,这就很招人忌恨了。如果他们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国家,这些就是美德,会赢得无数人的敬佩,但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作为支撑,那么在外国人眼里他们就是贪得无厌的吸血鬼,抢走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工作机会和财富。几乎全世界都在岐视华人,就连墨西哥这样的小瘪三也不例外!在这种背景下,一个华人从英国股市赚走数以百万英镑计的巨额财富…… 那跟找死没区别,人家有的是借口收拾你,想往一个毫无背景的华人身上安几条罪名,没收一切财富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什么?西方是法治社会?对,一切都按照法律来,保证每一个程序都是正义的,让你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这正是李思明坚持要宋红岩在一百五十英镑每股的价位出手的原因。宋红岩手里有三千股,在这个价位抛出套利,可以赚到四十五万英镑,扣除手续费、税费什么的,至少也有四十万英镑进账,这已经是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富了,同时又不至于引起英国佬的注意。 “同盟会里除了你父亲,还有谁买了橡胶股?”他问宋雨薇。 宋雨薇说:“这个我不大清楚,据我所知,好像有点积蓄的人都买了。” 李思明说:“提醒一下他们,在一百五十英镑的价位果断套现离场,千万别贪!” 宋雨薇说:“提醒过他们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进去。” 李思明说:“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对了,上海股市现在怎么样了?” 宋雨薇说:“还能怎么样?打从进入到二月以来,橡胶股一路狂涨,已经涨到四百多元一股了!”她深深的看了李思明一眼,说:“又让你赌对了,想必当初那些努力向你推销橡胶股的经纪人做梦都没想到短短两年时间,橡胶股会暴涨四十余倍吧?” 李思明得意的说:“那是!我是什么人哪,股神啊!有什么好行情瞒得过我的?哼哼!” 宋雨薇说:“你也别太得意,虽然现在那些橡胶股涨得很厉害,出售套现的话可以大赚一笔,但是别忘了,你欠下的可是三千多万两银子的巨债,这点钱连还利息都不够!” 李思明伸了个懒腰,说:“放心吧,还会继续涨的。” 宋雨薇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该不会是想指望着那三万股橡胶股将这三千多万银元的巨债还清吧?” 李思明嘿嘿一笑:“有何不可?” 宋雨薇说:“我看你是疯了!” 李思明说:“没疯,我清醒得很……我得去一趟上海了,你呢,就留在盐城,把春耕工作抓好,千万别耽搁了。” 宋雨薇问:“你去上海干嘛?” 李思明说:“当然是弄钱还债啊……玩心跳的时候到了!” 宋雨薇表示不用玩,光是听着老娘就已经心惊肉跳了! 李思明又叫来蔡锷,将自己的印章和一份授权文件交给他,赋予他在紧要关头可以凭借印章和这份授权书调动至少一个团的权力。蔡锷已经辞掉了在云南新军的职务,留在苏北这边给他打工了,而他也不含糊,二话不说就任命蔡锷为民兵总参谋长。现在他这个老大要去上海了,总参谋长自然得把家给他看好。今时不同往日了,两年前的盐城和淮安百业凋零,穷得当当响,压根就不会有人多看这边一眼,而现在,随着灌溉总渠挖通、废黄河疏通,大片被抛荒的土地重新变成了肥沃的水田,短短两年时间,光是盐城就开出了足足三百五十万亩水田,八十万亩棉田,这些都是非常肥沃的、灌溉条件便利的高产良田,放在任何一个时代,这都是一笔足以让任何人眼红的财富,徐州那边不少豪强已经蠢蠢欲动了,全靠官府压着才不敢明目张胆过来抢。李思明知道,官府的权威已经所剩无几了,而这片土地的诱惑力却有增无减,所以他必须做好准备,免得他在上海股市冲杀的时候被那帮无法无天的豪强偷了家,得不偿失。 一个团,在蔡锷这位军神的指挥下,足够对付那些桀骜不驯的豪强武装,再多的话他就该不放心了。虽然可能性真的非常低,但他必须防着蔡锷利用这支他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军队在背后捅他一刀,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能掉以轻心。 蔡锷说:“放心吧,有我在,盐城和淮安出不了乱子。” 李思明说:“我最担心的还是徐州那边的豪强,那帮家伙是出了名的无法无天,他们看中什么,真的敢派兵冒充土匪将整村整村的人屠清光的。你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那边,如果他们敢动歪心思,就不要跟他们客气,放手杀好了,不必有什么顾虑,哪怕杀得血流成河也有我给你兜底!” 蔡锷点头:“我明白了。” 一切都安排好了,李思明带上王小曼,顺便拎着那位已经在盐城赖了好几个月都不肯走的老公爵,上了驶向上海的船。 这还是王小曼头一回坐船出海,一开始的时候还挺兴奋的,等到发现自己被无边无际的大海彻底包围,海浪一叠叠涌来狠狠拍击船身发出阵阵轰鸣的时候,她当即就吓得俏脸煞白,结结巴巴地对李思明说:“大海……大海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李思明问:“没有坐船出过海?” 王小曼猛摇头:“没有,我只在海边看过大海。”她一脸恐惧的说:“原来站在海边看海跟坐船出海的感觉完全是两码事!前者只是感觉很美,后者能把你的魂都给吓飞!” 李思明看她那副怂样就来气:“你能不能争气点啊?只是坐几个小时的船而已就把你吓成这样了,将来要是让你坐船到外国去怎么办?那可是要坐一两个月船的!” 王小曼脸色更白了:“要坐一两个月的船?我……我选择狗带!” 哦,这个词她还是跟李思明学的,就是选择去死的意思。 李思明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唉声叹气:“你说你除了歌唱得好听之外还有什么优点?我把你捡回来真的有点亏啊!” 王小曼歪着头看着他:“我只有歌唱得好听这一个优点了?没别的了?” 李思明说:“暂时没发现第二个优点。” 王小曼二话不说,走到他面前,一直怼到鼻子贴鼻子的距离,然后手手贴在他的头顶往自己这边比划…… 李思明顿时就蔫了。 如果他不踮起脚尖的话,那么他勉强也就到她的鼻子…… 王小曼得意的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长得高就是她的第二个优点。 李思明心里有一百万匹草泥巴咆哮而过,他只想对天咆哮:长得高很了不起啊!!! 对不起,长得高真的很了不起。 在他的郁闷和王小曼得意的笑声中,大船劈波斩浪,抵达了上海。 跟两年前相比,上海越发的繁荣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商船往来不绝,美国的粮食,英国的布匹,法国的奢侈品,德国的染料,日本的各种轻工业产品……一船一船的往这边运,中国的桐油、猪鬃、钨砂,也在这里一船船的运往世界各地,大量的财富通过那一条条海上航线,源源不断地流入这座远东最大的城市,让这座城市迅速繁荣起来。王小曼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繁荣的景象,一下子就看傻了,忘记了要上岸。 李思明没好气的说:“你再不上岸就只能在船上过夜了!” 王小曼如梦初醒,赶紧跟着他下船,上了码头,看着码头上那比蚂蚁还密的苦力,她惊叹:“这就是上海吗?真的太繁荣了,光是一个码头的青壮就快比苏北一个县还多了!” 一个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声音飘了过来:“上海是很繁荣,但这份繁荣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上的。” 王小曼吓了一跳,遁声望去,只见陈其美带着十几名青帮弟子快步朝这边走过来。她赶紧行礼:“陈先生!” 陈其美摆摆手,让她不要多礼,等她站直之后目光就在她和李思明之间来回移动,似乎在比较着什么。 李思明让他的目光弄得老大的不爽:“你瞅什么瞅!” 陈其美叹气:“两年了,一点都没长高啊!” 李思明:“……” 一向只有他扎别人的心的份,现在轮到别人扎他了,真的很疼! 第111章 智商碾压 李思明揉着胸口,呲牙咧嘴半晌才挤出一句:“老陈,会说人话吗?哪壶不哪壶是吧?我跟你说,我这壶要是开了,能把你烫掉三层皮你信不信!” 陈其美嘿嘿一笑,攀着他的肩膀说:“怎么能叫哪壶不好开哪壶呢?我这是关心你啊!看到你站在宋家丫头和王姑娘中间,三人组合深深的凹下去,我心里着急啊!你说你,种田、练兵、医术,样样都行,怎么就是没有办法让自己长高一点呢?” 确定了,这家伙就是成心要扎李思明的心的。 王小曼掩嘴窃笑,李思明的脸则黑得跟锅底似的,只想一脚将陈其美给踹下海让他喝个饱! 当然,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陈其美可是他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也是同盟会那些重要人物里少有的对他胃口的人,把老陈给踹进了大海,以后他跟谁合作去?克制,克制,冲动是魔鬼! 开了几句玩笑,陈其美带着他们上了汽车,一路嘀嘀,非常拉风的朝陈氏公馆开去。 这又让王小曼开了一回眼界,要知道,盐城汽车虽多,但是像这种私人小汽车一辆都没有,头一回坐,自然是激动得很,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但在李思明看来,这车也就那样:速度太慢了,车内空间太过窄小,发动机噪声大得吓死人……反正全身都是缺点。不过这年头汽车在中国可是稀罕物,这种浑身都是缺点的、看上去很原始的汽车开出去也是贼拉风的,嗯,也就这么一个优点了。 陈氏公馆是陈其美在去年建起来的,往里面砸了不少钱呢,装修得富丽堂皇,贵气逼人。老陈表示自己假假的也是青帮的头子,手下有几万十几万青帮弟子,甭管怎么样也得做出点逼格来!于是,陈氏公馆让他弄得逼格满满,从意大利进口的灯具、沙发,从英国进口的红木家具,从法国进口的地板砖和红酒……极尽奢华,每一个陈氏公馆的人都不禁被老陈的钞能力所折服。现在陈氏公馆里就有一大馆商界名流正济济一堂,一连品尝着法国红酒一边谈笑风生,交流着生意经。 谈得最多的还是橡胶股,这可是目前上海股市里最热门也最抢手的东西,这玩意儿天天都在涨,只要买到手,躺着也能赚得盆满钵满。不过现在想要买到橡胶股可不容易,全国各地的资金都一股脑的往上海涌,疯狂抢购着橡胶股,那些橡胶股一经发行,不用半天就会被抢清光,没有点特殊关系的压根就别想买得到……所以说,也是愁哪! 有位仁兄捋着胡须叹气:“这橡胶股也太难买了!我让家奴去排队,排了好几回,一股都买不到!” 另一位说:“可不是么!我让管家拿着支票守在那些手头上有橡胶股的人家门口,只要他愿意出手马上就签字,都不讲价了,就这样还是买不到!” 一位租界法院的法官也颇为感叹:“我在租界法院公司,也算有点面子和人脉吧?可即便是这样,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抢到一点橡胶股……” 立马就是一片艳羡之声:“这样你都能抢到?关法官,厉害哟!” 关法官摆摆手,说:“到处托人情才买到的,也就几十股的样子,都是些原始股。” 那位明显是有钱却没有关系,派家奴四处排队愣是买不到一张橡胶股的仁兄酸溜溜的说:“涨得很厉害吧?” 关法官笑:“是啊,买到手之后天天都在涨,一天一个价,看得我都有点儿心惊肉跳了。现在我家门口蹲着一堆老外,都拿着支票本,看到我出门就围上来,只要我愿意卖,甭管出多高的价他们都愿意立即签字!” 有人问:“那你买了没有?” 关法官笑:“开什么玩笑,现在涨得这么厉害,脑子进水了才卖!” 正聊着,门外有人通传:“陈先生到!” 大家立即起立,朝门口移动,像极了一群迎接御驾的臣子————事实上也差不多,陈其美就是上海的王,他们这些在升斗小民眼里很了不得的大人物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 陈其美快步走了进来,冲在场所有人拱手作揖:“诸位,临时有事走开了一趟,去码头接一个朋友,冷落了大家,是陈某的错,请多海涵,海涵!” 众人连声说没关系,关法官叫:“陈先生,能劳动你大驾亲自去迎接的,想必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吧?不知道是哪一位风云人物有这样的面子啊?” 陈其美笑:“这位风云人物啊,就算化成灰你们都认识。” 关法官愣了一下:“陈先生真会开玩笑。” 陈其美说:“没开玩笑,是真的。就算他化成灰了,你们看到那堆灰也会想到:他还欠我的钱……” 此言一出,大家忍不住哈哈大笑,都猜到是谁了。 李思明牵着王小曼的手闪了进来,笑容灿烂的向在场的韭菜们挥手:“嗨,有快一年没见了,大家好吗?” 嗡的一下,现场一下子就沸腾了,众人呼啦啦地围了上去,众星捧月般将李思明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南腔北调一起上,李思明怎么样不知道,反正王小曼已经彻底给淹没在晕菜的海洋里了。陈其美见势不妙,赶紧把大家分开,宣布宴会开始————没错,这个宴会就是专门给李思明办的接风宴。 在舒缓的音乐中,美味佳肴一道接着一道端上来,每一道都能吃掉一个普通市民好几年的收入,但是在这里,不过是那些大人物尝了一两口就不打算再吃了的菜色罢了。姿容俏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舞女如同一群花蝴蝶,穿梭于众多名流之间,与他们谈笑风生,翩翩起舞,她们言辞之大胆,举止之放荡,都让王小曼咋舌。 这就是上流社会的宴会吗? 看起来很热闹的样子。 王小曼人长得极美,虽然没有精心打扮,普普通通的妆容也遮掩不住她的清秀出尘,让众多在胭脂阵里打滚大半生的情场老手看得心痒难耐。不断有胆大包天的家伙跑过来邀请王小曼去跳舞,但都让她拒绝了。她可是有任务在身的,得将那些前来与李思明搭讪的妖艳贱货撵走,哪里有心情去跳舞?坚守阵地,寸步不让! 陈远和姚阳也在参与宴会的宾客中间,这两年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了,再加上他们是李思明的股东,给李思明准备的接风宴,自然不能没有他们。这会儿他们挤开人群来到李思明面前,向李思明敬酒,李思明自然是来者不拒,愉快的干杯。随后陈远就问起了农场的经营情况,他可是农场的重要股东了,农场的经营状况与他的利益息息相关,他自然很关心。 李思明回答:“今年我们种下了三百万亩小麦,五十万亩土豆,八十万亩棉花,再过半个月还得种下五十万亩甜菜和五十万亩甜菜芦粟……目前那三百万亩小麦已经返青了,不出意外的话,几个月之后又会迎来大丰收。” 陈远舒心的说:“那我可就等着分红喽!”随即抱怨:“你这农场赚钱是赚钱,但来钱太慢了啊,就算是风调雨顺,我一年的分红顶多也就七八万两银子!” 李思明浓眉一扬:“怎么,你对这样的收益不满意?” 姚阳说:“回报率太低了点……你看现在,随便买个两三百股橡胶股,个把两个月就有几万两银子收入了!” 陈远猛点头:“就是!就是!” 关法官挤了过来,笑:“李先生,据说你是投资天才,总能抓住别人压根就不看好的牛股,以小搏大赚取十倍甚至几十倍的利润,不知道这回你有没有抓住风口,提前布局橡胶股?”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都有些紧张的看着李思明。李思明炒股的本事他们都见识过,被他挑中的股票,十支至少有八支会大涨,有时候他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一支股票蹭蹭蹭地往上涨。这次橡胶股涨得这么凶残,大家在赚钱赚得眉开眼笑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担心,因为李思明没什么动作,似乎不看好橡胶股,这就让人心里不踏实了。关法官正好问出了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迎着众人的目光,李思明淡淡一笑,说:“橡胶股啊,是个好东西,早在两年前我就看出它会大涨了。” 关法官可不大相信:“李先生,是不是真的呀?早在两年前你就看好橡胶股了?那怎么不见你买一股?” 李思明露出关爱智障的眼神:“炒股炒股,玩的就是低买高卖,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在高位追涨的?要买就趁着没有人看好,股价还在地板的时候大量购入,等涨到几十元一股了才来追,那是拿自己的身家开玩笑!” 关法官给怼得挺没面子,哼了一声:“说了那么多,你都没有明确回答到底买了没有!” 李思明说:“买了啊,早在两年前股价还是十元一股的时候我就买了!”浅浅的抿了一口葡萄酒,斜眼睨着关大法官,智商上的优越感展露无遗! 第112章 不喜欢这里 关大法官越发的不爽了:没有人喜欢被人嘲弄自己的智商。 他皮笑肉不笑的问:“两年前就买入了?看来李先生真的是名不虚传啊,就是不知道李先生两年前买入了多少股?” 他算是彻底跟李思明干上了,挖空心思想证明李思明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连橡胶股这种超级大牛股他都没有注意到,什么炒股天才?放屁!他认定李思明所说的两年前就已经买入了橡胶股是吹牛皮,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个牛皮戳破,让他狠狠丢一回脸,看他还敢不敢在众人面前露出这副鄙视你智商的嘴脸! 李思明却淡定得很:“当时股价便宜,所以我多买了一些,具体买了多少就记得不大清楚了。” 关法官问:“可有凭据?” 李思明说:“凭据?有,当然有!”扭头对王小曼说:“把文件拿出来让这位先生看看我是不是在吹牛。” 王小曼马上走出去,向随从要过文件袋,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好几份文件。她打开这些文件递给关大法官。 关大法官只看了一份面色就变了: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 某年某月某日,从蓝格致公司购入七千股橡胶股,股价十元。下面签名、印章、指纹一应俱全,根本就作不得假的。 再看另一份,则是从另一家洋行购入橡胶股的文件,这次多达八千余股。 剩下几份同样是,不过购买数量少了点。这杂七杂八加起来,这家伙手上的橡胶股居然多达二万二千余股! 这他喵全是原始股,经过多次融资、配股之后,每股面值已经突破六百元大关了! 关大法官深深的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他求爷爷告奶奶,把能用的关系都用上了也才弄到一两百股,为此还得意了好一阵子,现在呢?人家早在两年前就已经以白菜价一口气购入了两万多股了! 这妥妥就是智商上的碾压,不服都不行啊! 陈远见关大法官在发呆,好奇地拿过那几份文件,粗粗的看完之后,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姚阳也是一样,看完那几份文件之后用绿油油的目光盯着李思明,像极了一头发现了肥猪的饿狼。 众人传阅着这些文件,吸气声和惊叹声此起彼伏,投向李思明的目光无一例外都充满了羡慕、妒忌和钦佩。什么叫股神?两年前大家都还不怎么看好橡胶股的时候就偷偷下手,以白菜价买入两三万股藏起来等着它升值,结果两年时间股值就翻了几十倍,自己摇身一变变成了千万富翁,这就是股神! 姚阳对李思明崇拜得五体投地:“李老弟,你炒股的本事当真是无人能敌啊!别的不说,光是这一笔交易就足以让你名留青史!” 李思明哈哈一笑,说:“名留青史什么的就太夸张了,我只是运气好一点而已……对,仅仅是运气好一点而已!” 众人陪笑,心里都骂:“神他妈运气好一点!好运气是你邻居,天天都能碰个正着是吧?真真是气死人了!” 认真想想,李思明这运气还真是好得哈人。他初到上海便用三万两银子买了一支垃圾股,结果那支垃圾股暴涨,让他大赚特赚,从一个毫无根基的外来客摇身一变,成为上海最富有的那拨人之一;随后他又买了几支股票,几乎百发百中,赢得了股神的美誉,他凭借这份声誉开了聚宝楼,发行债券集资,两年时间不到让他筹集了一千二百万银元巨款!他拿着这笔钱跑到苏北去,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全国最大的地主之一,最保守的估计,他每年获利也能达到一两百万银元!这还是现阶段,要知道,苏北还有很多荒地,尤其是盐城,只要灌溉跟得上,一口气开垦出一千多万亩良田来都不是什么难事,等他把那块地完全开发出来了,每年又该赚多少钱?现在更好,橡胶股暴涨,整个上海都为橡胶股疯狂,欲求一股而不得,而这家伙却早早就买入了两万多股,按目前这行情,他已经成为货真价实的千万富豪了,说他富可敌国一点也不夸张! 这人生,跟开了挂似的,想不妒忌都不行啊! 这帮名流看着李思明那得瑟的嘴脸,突然感觉这满桌的美味肴不香了。 正好,有位报社主编也应邀前来参加宴会,无意中捕捉到了一条大新闻,兴奋得连酒都不喝了,急匆匆的离场返回报社,连夜伏案疾书,标题赫赫然就是: 号外!股神李思明两年前秘密购入二万二千股橡胶股! 宴会在一种古怪的气氛中结束了,那些商界精英、政界名流离场的时候都一个劲的瞅着李思明,俨然一群妖精在打量唐僧,就差没有开口讨论要哪块了。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之后,陈其美皱着眉头问李思明:“你故意的?” 李思明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懒洋洋的用牙签剔着牙缝:“什么故意的?” 陈其美:“你是故意让大家知道你手头上有大量橡胶股的,对吗?” 李思明倒也没有隐瞒,坦率的说:“对,我故意的。” 陈其美不解:“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知道现在整个上海有点钱的人都在千方百计要购买橡胶股,都想疯了吗?如果让他们知道你手中有大批橡胶股,他们一定会不择手段巧取豪夺的……这不像是你的风格!” 李思明笑:“那怎样做才是我的风格?” 陈其美说:“一声不响将这件事捂得死死的,直到股价涨到让你满意的价位了才突然抛出,套现离场,这才是你的风格!”他很严肃:“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知道这样做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吗?” 见他如此严肃,李思明也严肃起来,低声说:“老陈,你觉得按目前这个股价,我能顺利将手中这两万多股橡胶股全部抛出,套现离场吗?” 陈其美沉吟片刻,摇头:“有点难度。你手头上的橡胶股太多了,总价值已经高达一千三百余万元,如果全部抛出,很容易引发股市恐慌,只怕还没抛到一半就已经大跌了。” 李思明说:“可是我就指着这些股票来还清所欠下的债了,不能抛售,我应该怎么做?” 陈其美眉头拧紧,不语。 李思明说:“我只能让那些手头上拿着大量债券的人主动找上门来,用股票去兑现他们手中的债券。所以我必须得让整个上海的人都知道我手头上有大批橡胶股,想买橡胶股可以来找我,想要还清那笔巨债,只能这样做!” 陈其美整个人都傻了:“你的意思是,你打算用这些当初满打满算也就花了三十来万元买下的股票去还清欠下的一千两百多万元的巨债?用这些纸片去换人家的真金白银?” 李思明点头:“对。” 陈其美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半晌才挤出一句:“黑,真他娘的黑!” 随即他又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不对啊,你欠下的可不止这一笔债!你还欠了德国佬两千多万元,还了这笔巨债,德国佬那笔钱怎么办?” 李思明很淡定:“一块还了。” 陈其美简直要崩溃了:“一块还了?开什么玩笑!你手上的股票哪有这么值钱!” 李思明说:“放心,它会比你想象的更加值钱。” 他可是很清楚的,橡胶股最终飙升至每股一千六百五十元,现在才飙到六百来元一股,哪跟哪呀?离巅峰还有十万八千里好不好! 所以得加把火,让韭菜们都知道他们的股神很看好橡胶股,放心去买好了……这样股价才会飙得更猛。股价飙得越猛,他就能越快还清积欠的三千多万银元的巨债,做到无债一身轻。 至于那些拿债券兑换了他手中的股票的韭菜们最终命运怎么样…… 关我屁事,老子又没逼你们! 这位大爷没有丝豪即将要把无数韭菜坑到倾家荡产的负罪感,悠哉修哉的带着王小曼,开着一年前购买的那辆寄放在陈氏公馆的T型车,朝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落过脚了的李家别墅开去。 夜晚的上海霓虹闪耀,歌舞升平,黑夜无损它的魅力,相反,让它看上去更加繁荣了,看得王小曼眼花缭乱。李思明见她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恨不得把整座城市都装进眼里,不禁哑然一笑,问:“美吗?” 王小曼用力点头:“美,很美!” 李思明问:“想成为这座城市的一员吗?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成为上海上流社会的交际花。” 王小曼刚要点头,却看到路边有几个外国人正在与中国人斗殴,中国人不敢还手,双手抱头蹲在地上默默挨揍,很多人在围观,却没一个人敢上去帮忙。看着这一幕,她心里有点不舒服。 在盐城、淮安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德国佬够狂吧?整个欧洲都惧怕他们,但是如果他们敢在盐城、淮安撒野,分分钟会被揍到鼻青脸肿。那里没有上海这么富裕,但那里的人比上海市民有血性,看到有人敢这样欺负自己的同胞,早就抄家伙上了,绝不会在一边无动于衷的旁观,甚至评头品足的! 她说:“不,我不要。我可不想有朝一日被几个外国人在街头当众暴打,无数中国人围观,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我说一句话!” 第113章 狗仔凶猛 韩崇夫妇一直留在小别墅里,每天把小别墅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将花园里的小花小草照料得非常好。现在的老韩已经淡了在拳坛上闯一番名堂出来的心思,只想陪着妻子儿女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他将自己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韩小七身上,这两年韩小七没少写信来向他诉苦,说李思明逼他进学堂念书啦,李思明逼着他跟几个从华勇营过来的家伙学习怎么管理、指挥一个连队,害他被人嘲笑啦,苦水是一桶接一桶的往他这里倒,而每次他的回信都是一样的: 好好学,学不好的话打断你的腿! 李思明是把韩小七当成自己的弟弟来照顾了,不仅去到哪都把他带在身边,还千方百计让他读书,让他接受严格的军事训练,两年时间就把这个对枪械一窍不通的憨憨变成了闭着眼睛都能在一分钟内将一支毛瑟手枪组装好,能手使双枪左右开弓五十米内弹无虚发,用膝盖压弹匣的射击老手。不仅如何,李思明还花大价钱聘请了一批曾在华勇营里担任营连军官的人当教官,让韩小七跟着他们学习如何管理连队,如何行军,如何构筑阵地……完全是将他当成后备军官来培养。韩小七给折腾得叫苦不迭,但韩崇看在眼里却是十分感激,这份幸运有几个人能得到哟!那个臭小子敢不努力学,不用李思明动手,他自己就能抡起拐杖打断他的腿! 看到李思明和王小曼来了,夫妇俩自然是十分开心,殷勤地为他们放好了泡澡的热水,准备好了睡衣,等他们泡完澡后又端上可口的宵夜,照顾得无微不至。 韩氏开心地说:“少爷,你可有大半年没有回这里住过了,这次得多逗留几天,小蕙可想你了!” 李思明笑:“小蕙?她该开学了吧?” 小丫头韩蕙在去年已经入学了,在一所女子学校就读。 韩氏说:“还有两天才开学呢。听说你要来,她开心得不得了,说一定要等你过来和你一起吃宵夜……” 韩崇一脸无奈:“结果因为白天玩得太累了,困乏得很,一个小时前就睡着了。” 李思明说:“还是这么贪玩。”迎着韩氏期待的目光,他说:“这次我恐怕要在上海逗留一两个月了,这段时间可要辛苦你们啦!” 韩氏笑眯眯的说:“不辛苦不辛苦,你能来,我们开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辛苦?” 李思明说:“我没有客套,这段时间你们可能真的会很辛苦,尤其是老韩,我身上有一些招人眼红的东西,可能会有很多不受欢迎的家伙会上门来拜访,到时候可要麻烦你打发他们了。” 韩崇肃然说:“少爷你放心,我虽然算不上是什么高手,但是几个小毛贼我还是打发得了的!” 李思明说:“可以下死手,不用跟他们客气。出了事,我兜着。” 这也是李思明很受手下爱戴的原因,在让手下去做什么事情之前他都会让大家放手去干,出了事他兜着,而不是像老官僚那样说话说一截藏一截,模棱两可,一旦出了事就把责任往手**上推。现在他手里那些股票可为价值连城,消息传开之后不知道多少人会眼红得跟兔子似的,抱侥幸心理上门想摸一把的小偷小摸绝对不在少数,他们中间绝不缺手里有人命的亡命之徒,如果老韩不下死手,反倒容易伤在他们手里。所以他干脆利落的下达了格杀勿论的命令,碰到敢上门搞小动作的就下死手,出了人命他兜底! 韩崇点头:“放心,有数的。” 吃了点宵夜,又陪韩氏夫妇聊了一下韩小七的近况之后,李思明便带着王小曼上楼去休息了……当然,是一人一个房间。 这一晚他睡得很香,至于有多少人因为他的到来而整晚都睡不着,就不关他屁事了。 第二天,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窗纱投入房间的时候,房门被人轻轻敲响了。李思明眼也不睁,只是声音模糊的问了一句:“谁呀?” 门来传来清脆得如同黄莺鸣唱般的声音:“是我呀,哥哥!” 哦,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要迎接他,和他一起吃宵夜,结果他还没到她便已经进入梦乡了的小丫头。李思明爬了起来,迅速换上家居服,然后趿着拖鞋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只见小丫头俏生生的站在门口,笑容灿烂而甜美,那双大大的眼睛璀璨若晨星:“哥哥,早上好!” 李思明笑:“小蕙,这么早啊?” 韩小蕙有些沮丧的说:“昨晚听说你到了上海,我打算等你一起吃宵夜的,结果等着等着我就睡着了,没等到你……” 李思明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没事,你早点睡是对的,小孩子不能熬夜。你吃早餐了没有?” 韩蕙摇头:“还没呢。” 李思明说:“那我们先刷牙,然后一起出去吃早餐好不好?” 韩蕙开心得拍着小手蹦蹦跳跳:“好啊好啊,我要吃灌汤包和茶叶蛋!” 李思明说:“好啊,灌汤包和茶叶蛋是吧?请你吃个够。快去刷牙。” 韩蕙一路欢呼着沿着楼梯冲了下去,那急促的脚步声足以证明她的心情是何等的快乐。 王小曼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这位大美女穿着睡衣走出来,神情怪异的看着李思明。 李思明纳闷:“用这么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干什么?” 王小曼浅浅一笑:“没有啊,只是感叹我们的李公子真的是魅力非凡,对上女性简直是老少通杀,不管是宋小姐这种铁腕女强人还是韩小姐这种懵懂小丫头都……唉哟!” 李思明一记爆栗子甩过去敲得她捂着额头直跳:“什么叫老少通杀?什么叫懵懂小丫头都?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当我是炮哥吗!?” 王小曼反问:“难道不是吗?” 李思明:“……” 该死的,这丫头是中邪了还是怎么了,居然把他给想象成了炮哥那种人!不行,他必须想办法纠正她这种错误的看法! 只不过现在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必须得先去用一顿美味的早餐把肚子填饱,然后才有力气想办法纠正王小曼这种错误到极点的观点……算了,暂时放过她吧。 刷完牙洗完脸,李思明开着那辆拉风的敞篷小车,带着老韩一家三口和王小曼这个对自己充满不信任的死丫头出发了。只是,车刚刚开出门口就让黑压压一片人潮给挡住了,无数长枪短炮对着这边狂拍,镁光闪得坐在驾驶室的李思明和王小曼睁不开眼睛。 得亏车速并不快,不然嗖一声撞上去,门口非血流成河不可! 李思明来了个急刹,汽车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带着惯性继续往前冲,一直冲到距离离它最近的一台照相机只有不足一尺的时候才停下来。李思明控出头去,瞪着那帮无冕之王怒吼:“你们搞什么鬼?是不是不想活了?” 那帮记者对他的怒吼充耳不闻,一窝蜂的涌上来,一支支话筒怼过来,其中一支差点怼到了他的喉咙,无数问题疾风骤雨般猛砸过来: “李先生,听说你在两年前就购入了两万多股橡胶股,现在这些股票市值已经翻了六十几倍,你因此富可敌国,这是真的吗?” “李先生,当时你大量购入橡胶股,是因为早早预见到了它会暴涨吗?你是依据什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李先生,今天橡胶股又上涨了四十多元,大量股民因此而暴富,你认为它的天花板在哪里?什么时候会触碰到天花板?” “李先生,有很多富豪对你手中的股票垂涎三尺,如果他们出钱向你购买,你会割爱吗?” “李先生……” “李先生……” 王小曼有些恐惧的看着四周,能看到的尽是一支支话筒,一张张语速飞快的嘴巴。在苏北演出的时候她也接受过采访,但也就是三五个记者,什么时候见识过数十上百名记者将自己团团包围的场面了?吓得她只想大喊救命!李思明也非常恼火,他不介意记者来采访自己,但这乌泱泱一大片的涌过来他可不喜欢,万一里面藏了几个一门心思想弄死他的可怎么办? 韩崇神色凝重,叫:“少爷,我们得把他们撵开,不然会很危险的!” 王小曼说:“怎么撵得走啊?他们都疯了!” 记者本来就难对付,让他们发现了新闻大热点之后就更加难对付了,跟夏天稻田里的蚊子似的撵不走打不散,烦都能把你烦死。不过,李思明自有办法,他冲王小曼和韩崇叫:“捂住耳朵!” 又有十几个问题同时砸了过来,几乎把他的声音给淹没了,王小曼是竖起耳朵才听清楚的,马上捂住了耳朵。韩崇夫妇听不见,但看到王小曼捂住耳朵,他们一家三口也很有默契的捂住了耳朵。 见他们都准备好了,李思明掏出两团棉花往耳朵一塞,看了一眼那帮热情洋溢的记者,露出邪恶的笑容,伸出他罪恶的手照着汽车喇叭用力按了下去! 下一秒,堪比重炮炮弹爆炸的巨响轰轰烈烈的在记者中间炸开。 第114章 老韭菜们的心思 汽车都装有喇叭的,这不稀奇。但有人把高音喇叭给装上去,按一下能发出类似列车汽笛轰鸣那样的巨响就挺稀奇了……毕竟能无聊到这种地步的人可真不多见。巧合得很,李思明就是这种闲得蛋疼的人中间的一个,这货去年六月来了一趟上海,买了一辆T型车,开了几圈后嫌这嫌那,最受他嫌弃的赫然就是那个喇叭,理由是音量太低,不够拉风。为这点小问题把车送回原厂让人家帮忙装个音量够大够拉风的喇叭显然是不现实的,他干脆自己动手,做了个汽笛给装了上去,弄好之后他按了几下…… 然后在一旁看着的韩小七耳朵嗡嗡响了三天。 这一次他们被记者们团团包围,想把这帮激动得快要失去理智的记者劝开是不可能的了,李思明只能放大招,按着喇叭不放! 咣————咣———— 接近一百二十分贝的巨大音量把附近的窗户玻璃都震得瑟瑟发抖,包围他们的记者们被这恐怖的声浪给震得眼冒金星,耳膜剧痛。女记者最先扛不住,扔掉话筒捂着耳朵发出尖叫声,倒退不迭。男记者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那几个险些将话筒怼到李思明嗓门里去的,给震得眼前发黑,涕泪横流,一把甩掉话筒捂住耳朵,差点就要给他跪下了! 李思明也不好受,但是看着那帮记者像逃避洪水猛兽似的逃开,他得意的咧嘴笑了……这番改装真没白费力气,好使得很啊!这不,按两下就将那帮苍蝇给撵得远远的了。他懒得多跟这些家伙废话,直接一脚油,小车嗖一声窜了出去,等那帮记者回过神来的时候,小车已经开远了,只留给他们一团呛人的尾气。 这帮倒霉的记者呲牙咧嘴的彼此对视,都郁闷地叹了一口气,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东西继续遵守。这年头的记者没啥人权的,他们采访的对象一般都是那种有身份有地位的角色,普通老百姓的话谁耐烦去采访啊?就算去采访,写出来的稿子也没人看。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角色多少都有点脾气,接不接受采访全看心情,心情不好的话别说接受采访了,直接把记者丢出去都是轻的。很显然,这位大爷现在不想接受采访,所以…… 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等到他心情好了,回来了,再继续采访,反正是不能轻易放弃的。这可是大热点,真要放弃了,他们就等着被主编削好了。 车开出好一段路了,王小曼才松开捂着耳朵的手,轻轻拍了拍耳朵,心有余悸的说:“那帮记者……真的太疯狂了!刚才我真的很担心他们会将我们从车里拖出去采访!” 李思明说:“为了抢头条嘛,一个个命都不要了。” 王小曼扭头往回看,居然看到有几个记者拿着话筒在后面追,跑得那叫一个快让,让一向认为自己运动天赋还不错的她着实汗颜了一把。她有点发愁:“那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他们准会蹲在小别墅门口的,每出一次门都要让他们纠缠一次,这也太麻烦了!” 李思明说:“没事,回头我跟老陈打个招呼,让他派一些青帮帝弟子过来把这帮家伙撵走。” 王小曼吃了一惊:“把人撵走?这不好吧?毕竟他们也是有采访的权力的!” 李思明哼了一声:“但我也有不被采访的权力!” 王小曼叹了口气,发自内心的同情那帮一心想采访李思明的记者们。 车开到颇有盛名的六必居,停好,一行人在门童的带领下上了二楼,找了个雅座坐下。李思明正要点餐,一个熟悉的声音飘了过来:“嘿,李老弟!” 他遁声望去,原来是陈远、姚阳那帮老韭菜,看样子他们也是刚来的,看到他,就跟妖精发现了躲藏在草丛里的唐僧似的,呼啦一下围了过来。他身起迎接,微笑:“陈先生,姚先生,你们也来吃早餐啊?” 陈远笑容爽朗:“是啊,今天天气不错,就约了几个老伙记出来喝早茶,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李老弟!” 李思明倒也大方:“你们还没有找到座位吧?不介意的话可以坐下来一起吃,反正这桌子够大。” 这桌子确实够大,挤一挤的话坐十来个人都不成问题。那帮老韭菜自然是求之不得,纷纷拉椅子过来坐下。 王小曼暗暗瘪了瘪嘴,有些不高兴。她满以为可以跟李思明还有韩氏一家好好享用一顿上海风味的早餐的,结果让这帮老韭菜给搅了,真是心塞。 李思明没有留意到王小曼的失落,他熟门熟路的点餐。六必居服务是非常周到的,这边点餐那边就将他要的东西送上来,各色精致的早点、可口的小菜、南北著名的小吃,流水价似的端上来,很快就摆满了一桌,看得王小曼眼花缭乱。虽说跟在李思明身边吃喝用度也不错,但是跟这里一比…… 那就是小巫见大巫呀! 李思明小心翼翼的将一个近乎透明的灌汤包提溜起来放进王小曼的碗里,说:“六必居最出名的就是这灌汤包,来六必居喝早茶不吃一笼灌汤包等于白来……快尝尝,看是否合你口味。” 王小曼用筷子尖轻轻戳了戳包子,感觉弹性十足,那皮薄得跟纸一样,可就是戳不破。她问:“里面真的全是汤汁吗?” 李思明说:“当然!” 王小曼直呼神奇:“这薄薄一张皮居然能包住这么多汤汁?真的是太神奇了!” 李思明说:“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还有,吃的时候小心点,咬破一点点慢慢**,千万别急,不然舌头都会被烫熟的。” 王小曼兴奋的点头,依言轻轻咬破一点点,香浓的汤汁顿时就喷涌而出。她小口小口的**着,感觉每一个味蕾都被征服了。 李思明又给韩蕙提溜了一个,小丫头熟门熟路的吃了起来,压根就不用教……经常吃嘛,有经验。 这满桌的美食固然惑人,但是那帮老韭菜却心不在焉,如同嚼蜡,只是看在李思明的面子上不得不装出一副很爱吃的样子而已。有个急性子的老韭菜勉强吃了一个汤包,又喝了小半碗小米粥,见李思明跟陈远他们谈笑风生,说的全是“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废话,实在按捺不住了,轻轻放下碗筷,单刀直入:“李老弟,我听陈老哥说,你两年前就买了大量原始橡胶股是吧?” 此言一出,餐桌顿时就安静下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思明身上,竖起耳朵等待他的回答。他们当中也就陈远和姚阳参加了昨天的接风宴,虽然这两位已经向他们保证了不下十回,但他们总是信不过,想从李思明口里得到确认。 李思明一口将汤包内的汤汁全部吸干,原本鼓胀饱满的汤包顿时就只剩下一张干瘪的皮了。他头也不抬:“嗯,买了两万多股。岳老爷子,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岳老爷子微微有些尴尬:“呃……最近橡胶股不是涨得很厉害么?我也想买一些,发一笔小财,没想到行情如此疯狂,那些洋行甭管发行多少橡胶股都会瞬间被抢购一空,有钱也买不到啊!李老弟居然在两年前就买下了这么多,着实让人羡慕啊!” 一位姓霍的老韭菜说:“李老弟早在两年前就大量买入橡胶股,想必是早就预见到橡胶股会大涨了吧?李老弟,这事你做得不够厚道啊,有这么好的发财机会居然不带带我们!” 岳老爷子也抱怨:“就是,哪怕跟我们说一声也是好的啊!” 李思明说:“当时橡胶股的行情并不明朗,大量购入是有风险的,我这不是怕你们被坑了么。” 霍老爷子说:“怎么可能!跟着你买股票会被坑?开玩笑!”他把筷子往桌面一放,望定李思明,认真的说:“李老弟,实话跟你说,我想买你手中的橡胶股,你开个价吧!” 李思明一怔:“你想买我手中的橡胶股?” 岳老爷子说:“我也想!” 姚阳急吼吼的说:“我也要!我也要!” 一帮老韭菜纷纷叫:“我们都要!李老弟,卖点橡胶股给我们吧,价钱随你开!” 李思明放下筷子,看着大家,神情少有的严肃:“诸位,这股市可是有风险的,橡胶股现在是涨得很厉害,薄薄一张纸片就能换回几百银元,是很赚钱,但它不会一直这样涨下去的,你们确定要冒这个险?” 老韭菜们齐刷刷的点头。笑话,他们当然知道股市有风险,没被坑过好几回怎么能叫老韭菜?但他们不在乎啊,现在橡胶股涨得这么厉害,只要能弄到一两百股,每天都有一两千元进账,如此疯狂的收益,谁不心动?都恨不得把房子都拿去抵押贷款买橡胶股了。啥?这样做很冒险?躺着数钱那能叫冒险吗!? 第115章 传承1 李思明自然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们眼眸中对金钱的贪婪压根就遮掩不住。他有些无奈地说:“诸位,你们何必去冒这个风险?你们都是我的股东,什么都不用干,只要拿好手里的农场股份,每年就可以分到数万元的分红,而且随着农场扩大,分红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姚阳打断他:“李老弟,你这话有点违心吧?那点分红才几个钱啊?跟橡胶股能带来的收益相比简直就九牛一毛,谁还看得起这点小钱!” 陈远猛点头:“就是!只要能买到几百股橡胶股,顶多一个星期,赚到的钱就不止几万元了,有这么赚钱的股票在,谁还会在意那点少得可怜的分红!” 霍老爷子说:“李老弟,给我个面子,卖个五百股给我,如何?价格随你开!” 岳老爷子说:“卖我一千股,价钱也随你开!” 有这两位开头,其他人纷纷开口,这个要一千股那个要几百股,完全将李思明手里的股票当成了一块肥肉,都想叉上一家伙,为此甚至争得面红耳赤。 李思明让他们吵得够呛,无奈地打断:“诸位,这些股票我暂时没有出让的打算。” 姚阳脸色一沉:“李老弟,大家相交两年多,我们对你也算掏心掏肺吧?面对这大好行情,你居然压根就不考虑我们,一门心思吃独食?这是不是有点过份?” 陈远说:“就是!想当初你负债累累的时候我们可是很贴心的选择了以债券入股,放弃了两年后套利的机会,也算帮了你大忙吧?现在我们只是求你卖点橡胶股给我们你都不肯?你还有没有拿我们当朋友啊?” 李思明说:“正因为拿你们当朋友我才不卖给你们!诸位,这纸面上的财富,一个不留神就会变成废纸!别看橡校股现在涨得凶,它长远不了的,将来跌起来会更凶,一个不留神你们非但赚不到一分钱,还会赔得倾家荡产,这是我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岳老爷子说:“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你给个准话,到底肯不肯卖给我们?” 李思明摇头:“不能卖。” 岳老爷子气得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尖骂:“姓李的,你根本就没拿我们当朋友,一门心思要吃独食,就不怕把自己撑死啊!?”说完拂袖而去。 其他人也纷纷破口大骂,要不是那把老骨头实在脆得很,挨上一拳都得在地上躺半天,只怕他们早就动手揍李思明了。李思明抿着嘴,一言不发,任他们骂。当然,这帮老韭菜也不敢骂得太过份,李思明闯荡上海滩带着韩小七四处踢馆,将一众外国武馆的拳师揍得满地找牙的传说仍在江湖中流传,那拳脚功夫可不是吃素的,真把他给惹毛了,轻轻给他们一拳他们都受不了。再说,股票是李思明的,李思明不愿意卖,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骂咧咧的离开。 李思明无所谓,王小曼却气得连汤包都吃不下去了,扔下筷子瞪着那帮老韭菜的背影,气咻咻的说:“太过份了,真是太过份了!你一门心思替他们着想,害怕他们被坑,他们倒好,好心当驴肝肺,不仅不领情还往你身上泼脏水,这种蠢货,活该他们被坑到倾家荡产!” 李思明却很淡定,夹了一筷子凉胖萝卜丝送进嘴里:“好心招雷劈,我早就习惯了。” 韩崇愤愤的说:“我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现在苏北农场经营得这么红火,他们只要拿好手中的股份,一年就能获得数万甚至十几万银元的分红,为什么还要冒险押上自己所有身家去买橡胶股,劝都劝不住?脑子被驴踢了么?” 韩氏说:“橡胶股行情这么疯狂,他们都让那滚滚的金钱迷住了心窍,哪里还看得起那一年几万元的收益?” 王小曼听得直发呆:“这就是上海富豪的境界么?在苏北,一年几万元的收益足够让一个地方豪强疯狂了!”想到一个知府任劳任怨给李思明卖命一年,拿到的钱也不过是一两万,她不由得连连摇头,跟上海这帮富豪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得比,没得比啊! 李思明说:“别想这些了,赶紧吃,吃完赶紧走,省得又惹出什么麻烦来。” 他的担心可不是多余的,在接下来的用餐时间里,又陆续有人跑过来攀谈,都是些有权有势的家伙,话里话外都一个意思: 卖点橡胶股给我们呗! 对于这些送上门来求挨宰的韭菜,李思明自然是一口拒绝的。开什么国际玩笑,橡胶股股价的天花板是每股1650元,现在还不到七百,卖给你们的话我岂不是脑子进水了?股票肯定是要卖的,但现在不能卖,绝对不能。 股票那肯定是要卖的,但绝不能现在卖,价格太低了! 吃完早餐,李思明开车前去精武体育会。 精武体育会设在闸北。闸北是华界为了抵御公共租界疯狂扩张而建立起来的商埠,淞沪铁路从这里穿过,铁路、公路交通运输都比较方便,工商业自然也就发展得相当好。这里有众多货物装卸码头,是仓库货栈集中地,每天都有海量的货物在这里装卸,发往海内外,带来大量商机。不过,它的发展程度跟公共租界比还是要差一大截,毕竟公共租界有一堆国家出钱搞,闸北则只有民族资本在支撑,想追上公共租界并不容易。不过这也带来一个优势,那就是它的地价相当低廉,不像公共租界,简直寸土寸金。 陈其美在大场镇一口气买下了三百亩荒地,并且砸下七八万银元,将它建设成了整个上海乃至整个中国设施最为完善的训练场地。现在,两百多名精武体育会的弟子正组成一个方阵,齐刷刷的出拳、出脚,一丝不苟地练习着拳术,少数有根基而且天赋不错的弟子则正在站桩或者打拳桩,也有在手上缠一层胶带然后对着装满瓦片的布袋猛击的,打得双手鲜血淋流,每一拳过去都会痛到直吸凉气,但这些弟子却越打越用力,仿佛他们打的不是一个装满瓦片的沙袋,而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王小曼就看到一名青年手掌背背已经没有一寸好的皮肤了,仍然对着沙袋猛击,每一拳过去沙袋里都会发出一连寸的瓦片破碎之声,沙袋表面每是一团团的血迹,看得她眼皮直跳。她低声问李思明:“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他们不疼吗?” 韩崇替李思明解释:“这是在磨练他们的意志。赤手空权与人搏斗的时候,受伤是在所难免的,如果不能忍住痛苦冷静出招,就必死无疑。打这种装满瓦片的沙袋会让他们双手皮开肉绽,每出一拳都会非常痛,一般人在手背血肉模糊之后根本就不敢再用力,只有那些意志最坚强的人才能无视痛苦,全力出拳。” 王小曼摇头:“我还是没看出这种训练有什么用,跟自虐差不多。” 李思明想了想,伸出拳头:“来,你用尽全力照我的拳头打过来。” 王小曼看看那骨节分明、布着老茧的拳头,哼了一声:“我才不干!你的拳头硬得跟铁一样,全力打你的拳头,我不得痛死!” 李思明说:“这就是这种训练的意义。两个拳头猛然相撞,两个都会很痛,但能忍受痛苦的那个会毫不犹豫地更加用力出拳,而怕痛的那个则不敢再跟他硬碰硬,在气势上就先输了。” 王小曼愣了一下:“这样虐自己,只是为了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值吗?” 李思明说:“很多时候能否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决定了拳师能不能活着回来,你说值不值?” 其实这项训练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让手背在一次次血肉模糊,一次次愈合的过程中,老茧会越来越厚,越来越硬,到最后简直跟个铁锤似的,成为一件令人生畏的武器。一些膂力出众的拳手甚至能一拳将一头小牛的头盖骨打裂,不难想象这一拳落在人的身上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当然,每次打完装满瓦片的沙袋后拳手都要用药水浸泡双手,以消炎、散瘀,还要由师父推拿针灸,以尽快恢复,否则不等他们出师,双手就先废了。 穷文富武,不是没有原因的,光是习武必备的药品就需要一大笔钱,穷苦人家哪里负担得起。 李思明还看到有几名弟子在一个只装着一点点沙子的大筐子上闪转腾挪,大筐子被踩得摇摇晃晃,但始终不翻,这平衡感简直绝了。这应该是轻功,武侠小说里那种一纵数十丈、往水面点一点就能弹跳到半空的轻功是不存在的,传统武学中的轻功其实就是一门磨练平衡感和速度的技艺,练得好了,能蹭蹭两下翻过三四米高的墙壁,能略一助跑纵身一跃跃过数米远的距离,能在陡峭异常的地方奔走如飞,甚至像猿猴一样在树丛间纵跳穿梭。想逮住这样一个家伙?你可以尝试去追一个顶尖的跑酷高手,不把你累死也能把你给气死! 这几位现在练的就是平衡感,筐子里的沙子是一点点减少的,等到沙子里一粒沙子都没有了,他们还能在上面纵跳闪转,轻松自如,就算是过关了。 第116章 传承2 陈其美迎了出来,见了李思明,迎面就是照肩膀一拳:“怎么不起不响的跑过来了?” 李思明叹气:“现在整个上海的人都一窝蜂的来找我,要从我手里购买橡胶股,可把我给烦了个够,没辙了,只好躲到这里来啦。” 陈其美幸灾乐祸:“谁让你拿着那么多橡胶股四处炫耀的?你不知道现在的橡胶股就是唐僧肉,是个人都想吃一块吗?活该!” 他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要知道,以前他手里也是有几千股橡胶股的,但是他认为自己没有投资理财方面的天赋,所以干脆将这些股票交给李思明来打理。现在整个上海的有钱人都像饿绿了眼睛的妖精逮到唐僧一样盯着李思明,整个上海对李思明来说就跟高压锅差不多,相信随着橡胶股股价继续暴涨,他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的。而他这个同样拥有数千股橡胶股的人却是逍遥自在,根本就不会有人过来烦他,而出售橡胶股的收益却断少不了他一份…… 这是何等的惬意! 李思明瞪了他一眼:“幸灾乐祸是吧?信不信我告诉那帮钱多得没地方花的家伙你手里也有几千股?” 陈其美顿时就吓得一哆嗦,举手投降:“好好好,我错了,行了吧?你可千万不要出卖我啊!” 李思明哼了一声:“那就要看心情了。”瞅了瞅正在专心致志的练拳的弟子们,有点好奇:“体育会现在有多少弟子?” 陈其美说:“有三百二十多号弟子。” 李思明说:“怎么看着才两百出头?” 陈其美说:“有相当一部分弟子是拉黄包车、在码头扛包的苦力,白天他们要赚钱养家,哪里有时间?只能等到晚上吃完晚饭了才能抽出时间,过来练上几个小时。” 李思明皱起眉头:“一天只能晚上来练上几个小时?那能学到什么啊?” 一个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个就要看他是否用心了。真个用心学,又有一定天赋的话,哪怕一天只学半个小时,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李思明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中年汉子朝这边走了过来。他一身练功服,额头带汗,身材挺高,典型的北方人有骨架,但并不身魁梧,至少跟山东大汉比差了一截,但是脚步轻灵,下盘极稳,走起来像轻风飘拂,一旦站定又像钉子一样钉在了地面上,哪怕是狂风暴雨,也很难撼动他分毫。 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皮便不停的狂跳。 这是生物遇到天敌了的感觉! 陈其美笑:“霍师父,你不是在馆内指点弟子练功吗?怎么出来了?” 霍师父说:“已经指点完了,听说来了贵客,出来散散步。”望定李思明:“这位是……” 陈其美拉过李思明,说:“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股神,李思明,靠着三万两银子在短短十来天之内赚到了数十万两白银的天才,也是你的幕后老板,精武体育会能办得这么大,可离不开他在钱财方面的大力支持。”又对李思明说:“这位就是我数顾茅庐,顾得茅庐都不好意思了才请出山来担任精武体育会总教头的北方拳坛名师,霍元甲霍师父。” 霍元甲? 李思明眉头一跳,打量着这位极具传奇色彩的人物。 民间关于霍元甲的传说多不胜数,什么几招之内就打败了前来寻仇,打败了他父亲和他弟弟的独臂老人啦,三拳两脚逼得俄国大力士认输啦,在上海连败英法德日俄等国的武术高手啦……反正就是武艺超群、武德高尚、所向无敌,俨然一位乱世侠客。至于这些故事有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得而知了,但有一样是可以确定的:这位霍大侠在武学方面的造诣确实非常了得,这不,他一走近,李思明便有种一头凶狠的雄狮正朝着自己这边逼近的错觉。 李思明拱手为礼:“霍师父,久仰久仰!” 霍元甲还礼:“多亏李先生慷慨解囊,为我们这些武夫提供了这么好的习武场所,霍某感激不尽!” 李思明摆摆手,说:“举手之劳而已,跟霍师父为传承中华武学所作的努力相比,算不得什么。” 霍元甲说:“李先生太客气了。” 陈其美说:“我们进去说吧,站在这里会影响弟子们的练功。” 霍元甲笑笑,说:“李先生,里面请。” 李思明说:“霍师父先请。” 一行人在霍元甲的带领下走进了武馆里。 武馆里同样有人在练功,不过人并不多。不同的是,外面那些弟子练的都是基本功,里面这些则已经入门了,都是由师父心传口授,亲自指点。一个学徒能走到这一步可不容易,得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苦练数年,师父暗中观察,直到确认这个人天赋和筋骨都足够好,人品也没问题,才会收为入室弟子的。至于那些筋骨不够好,天赋不够好,人品有问题的,对不起,学点花把式就行了,压箱底的绝活是不会教的,教了准砸招牌,甚至培养出一个大祸害。 李思明饶有兴趣的看着,只见数名弟子正在练习一种刚猛而飘逸的拳术,他们步法轻盈而灵活,进退之间快如闪电,修为不到家的人几个回合就能让他们绕晕,最后只能挨捶。他们出拳速度也是刚猛有力,拳拳带风,落在人的身上可不好受。不光是拳头,他们的掌、指、肘、膝、肩甚至头部都可以用来作为攻击对手的,招数搏而不杂,没有一招花把式,全是克敌制胜的招数。有位身材不算高,但双臂修长的少年显然是得了真传,双拳似流星,腿像龙卷风,那身法更是如同鬼魅一般,看这身手,撂倒几条大汉真的跟玩似的。 李思明看得津津有味,暗暗点头。这才是中国的传统武术啊,博而不杂,招式简练,出手就是奔着克敌制胜去的,不像一百年后那些所谓的大师,表演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好汉,上了擂台五秒钟不到就让人抬下来。 陈其美见他一直盯着那位少年看,便向他介绍:“这是霍师父的次子,霍东阁,别看他年纪不大,那身功夫着实了得,半个月前有好几位虹口道场的高手过来挑衅,口口声声说要跟霍师父较量,结果连霍师父的面都没见着就让他一个个打得手臂脱臼然后丢了出去。由于他出手太狠了,虹口道场还跑来抗议了好一阵子。” 李思明哑然失笑……提起这年代的日本,大家的第一印象就是阴险、野蛮,黑龙会和虹口道场行事也坐实了这一刻板印象,真的是一点底线都没有的。但是吧,论野蛮他们真比不过精武会,这年代中国军事、经济、科技样样都不如人,但武术可没有没落,那些武术家在跟外国人交手的时候出手可不是一般的狠————在战场上打不过你,老子还不能在擂台上找回点场子!?精武体育会的武术家尤其如此,过来挑衅的外国武者只要敢踏进门,基本上都是被抬回去的。 都说日本人野蛮,但你有见过日本人的武馆教手枪步枪射击的吗?精武会就教了,而且教得理直气壮,大有拳脚干不过你就拿枪把你打成马蜂窝的意思! 李思明说:“虎父无犬子啊!” 陈其美说:“可惜长子东章没有学武的天赋,否则老霍膝下就有两头小老虎了。” 李思明说:“人生么,总不能事事完满的。”专心看那些弟子们的一招一式,感觉他们所修练的拳术跟他在军中所学的综合格斗术有点类似,不过要比综合格斗术精妙得多,这毕竟是一代代拳师在一场场鲜血淋流的较量中反复改进、锤炼出来的,就靠它保命了呢,而现代军人对格斗术依赖并不高,学会十几个最实用的招式并且反复练习,直至精通就行了,很少会用到的。有那么多杀伤力凌厉的武器可供使用,脑子瓦特了才赤手空拳跟你肉搏呢! 霍元甲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儿子看,有点纳闷:他应该不认识自家老二吧? 他说:“听闻李先生前年在上海闯荡的时候踢了不少武馆,击败了不少外国拳师,对武学定有独到的见解,能否指点一下这些不成器的弟子?” 李思明猛摆手:“别别别,我这两下子欺负一下那些花拳绣腿的人还行,撞上真正的拳师那就是个死,我能指点他们什么?” 霍元甲说:“不对啊,霍某听闻众多外国拳师都让你给打怕了,对你退避三舍,如果在武学上没有很高深的修为,怎能做到这一步?” 李思明耸耸肩膀:“如果你跟一个动不动就叉眼戳喉踹裆的家伙交过手,估计也会对他退避三舍的。” 霍元甲:“……” 动不动就叉眼戳喉踹裆,这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吗?亏你丫还洋洋得意的,呸,臭不要脸! 不过李思明说得一点都没错,跟这样一个毫无下限、猥琐无比的货交过手之后,任何一名正经的拳师都会对他退避三舍的……这哪是什么拳师,分明就是一坨被鞋踩了也能叫鞋后悔的狗屎! 第117章 杀人拳 无语归无语,霍元甲也不好对此说什么。毕竟这年头比武可不存在什么计点取胜,能把对手干趴你就赢,不然就得输,所以李思明那些套路猥琐归猥琐,却很实用,既然是实用的拳术,那就是好拳术,身为武者可以鄙视之,但绝不能蔑视之。 王小曼说:“李先生那些套路很好用的,我就用它把好几个心怀不轨的歹徒打得爬都爬不起来。”当然,她其实只是打倒了一个,然后喊了几声救命,那几个试图对她动手动脚的歹徒就让汹涌而来的农场工人给揍得满天飞这种细节她没有说,王大小姐也是要面子的嘛。 李思明说:“这个我可以作证,她真的打趴过好几个歹徒。” 霍元甲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王小曼,见她柔柔弱弱的,怎么看都不像能打趴好几号人的样子。不过联想到李思明那些套路……好吧,没什么稀奇的,哪怕是一个柔弱女子,出其不意的一脚踹向裆部也能叫一个七尺巨汉趴在地上哭爹喊娘,一根手指往人家眼睛戳上一下也能叫他哭上半天,学了李思明那套猥琐的格斗术,一个弱女子出其不意的打倒几个只有一身蛮力,甚至连蛮力都没有的歹徒,还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有位弟子显然也是听过李思明的“光荣战绩”,心里不大服气,走了过来对李思明说:“李先生,听闻你与人交手,往往几个回合就能决出胜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李思明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那位弟子说:“在下想讨教几招,不知道李先生能否赐教?” 霍元甲低声喝:“刘星,不得无礼!” 李思明却不以为忤,笑了笑,问:“你叫刘星?” 这名弟子说:“正是。” 李思明说:“你很好斗。” 这可不是什么好评价,刘星面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李思明接着说:“我喜欢好斗的人。男人嘛,就应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斯斯文文、笑不露齿的还当什么男人,干脆去当面首好了!”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刘星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睛不由得一亮。虽说这句话跟师父往日的教导相左,但听着真的很提气啊!就连凑过来看热闹的霍东阁也感觉很提气,一直以来,霍元甲都告诫他要廉逊、克制,要锄强扶弱,但不能滥用武力……叭啦叭啦一大堆,听着就脑壳疼。嗯,做个藏器于身的谦谦君子固然是好,但是哪有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来得率性、痛快! “我接受你的挑战。”李思明随手脱下外衣,交给王小曼,然后问:“有拳套吗?带指套的那种。” 拳套是各项擂台赛必备的道具,很多人都抱怨戴上这软绵绵的玩意儿一拳打出去,能造成的伤害至少比不截减弱了三分之一。这样说其实也没错,戴拳套就是为了保护对手的,毕竟擂台上拳脚无眼,不加点保护,打死人是常有的事情。不过,戴拳套其实也是在保护自己,在格斗中,手是很容易受伤的,当全力一拳打在对方头上的时候,对方固然不好受,但自己的手也会痛,指骨断裂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所以还是戴拳套吧,虽说戴上之后干起来没那么爽了,但好歹有一层安全保障不是? 马上就有人拿了副戴指套的拳套过来。拳套一般都是按拳击手的标准来做的,戴上头只能保持握拳的姿态,这就让很多手指上的功夫使不出来,双如说抓、扣、戳、撕等等,都没法用了,难受得很。所以精武体育会自己整了一款能露出半截手指的拳套,既能保护手,又能施展手指上的功夫,完美! 马上就有人给他拿了一副过来。他戴上,活动一下筋骨,走上擂台,对刘星摆出一个标准的格斗起手式,说:“请!” 刘星同样摆出个迷踪拳的起手式,说:“请!” 李思明立即一个箭步前冲,一步窜出两米多远,右拳如炮弹般击出,直捣面门,凶猛异常。刘星眼皮微微的跳,随即镇定下来,对于他这种在名师下手打熬了好几年的武者来说,这种直截了当的、毫无欺骗性的攻击威胁并不大,只要从容应对,不难化解。几乎是在李思明拳头击中的瞬间,他微微侧头让过要害,左臂格出,间不容发间顶住李思明手腕往外撩,将这凶猛的一拳挡左,右拳照着李思明肋下猛击。李思明一击不中立即侧身提膝,刘星这一拳正好打在他的膝盖上,被挡开了。刘星一击不中,也是一膝猛烈地撞向李思明的膝部,此时李思明那一膝力道已经用老,新力未生,被他这一撞,登时下盘不稳,向后退了一大步。 刘星趁机扑上,双拳如同机枪子弹一般击出,转瞬间就攻出了二三十拳,李思明前后左右全是拳影,虚虚实实,难以分辨。李思明异常沉着,见招拆招,从容不迫。他预判精准,招式异常简洁,防守的时候幅度很小,把自己的脸部、颈部、胸部、肋部乃至裆部防得滴水不漏,刘星打中了他两拳,但没有任何效果,都是最不容易受伤的部位,破不了他的防御。 霍元甲原本有点儿漫不经心的,此刻神色却变得凝重,眼也不眨的盯着李思明的每一个动作。霍东阁也看出了异样,低声说:“爹……” 霍元甲低声说:“好缜密的拳术!” 霍东阁问:“他练的到底是哪个流派的拳术?看起来好奇怪!” 霍元甲说:“看不出来,我只知道他的拳术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经过千锤百炼,反复筛选打磨而成的,都是些最有效的招式,打得很难看,但非常缜密,而且容易上手……刘星想胜他,很难!” 霍东阁说:“他用来用去也是那十来个招式。” 霍元甲说:“是,六个闪避,六个格挡,六个攻击,一共十八个招式,很简洁,也不难预判,但他运用得非常巧妙。跟他的拳术相比,迷踪拳还是太博杂了!” 话音未落,战局便发生了变化,刘星一轮猛攻始终破不了李思明的防御,不免有些急躁了,有一拳力道用老,收势稍稍慢了一点,李思明双手便毒蛇般缠了上来,扣住他肘部关节,刘星登时感觉半边身体都麻了,正要出肘击李思明脸部,李思明已然发力一抡,将他整个人抡起来惯到了地上,整个人都扑到身上将他压在地上。刘星临危不惧,一手护住头部,一手用肘往后面猛击! 李思明不闪不避,硬挨了他两肘,右手绕过他护住头部的手,箍住他的下巴往上勒,刘星显得非常被动,将自己脖子完全暴露了出来…… 霍元甲低声说:“刘星输了。” 话音未落,只见李思明左手食中二指往刘星咽喉和锁区之间的三角区轻轻一戳,然后松手起身。他下手很轻,但刘星还是痛苦地捂着咽喉一阵干呕,气都喘不过来。干呕了整整一分钟他才缓过气来,有些狼狈的爬了起来,瞪着李思明,神情居然有些恐惧! 李思明笑眯眯的说:“承让承让。” 刘星有些恼怒的说:“你下手也太阴毒了!” 李思明说:“呃,习惯了习惯了,每次在这种情况下我都忍不住用手指往人家咽喉处戳一戳……失误,失误!” 刘星恨恨地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外国拳师一提起你,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了!” 呃,李思明满上海踢馆的时候罕逢敌手,打出了威风,但是那些败在他手下的拳师提起他,可不是钦佩什么的,而是一脸踩到了臭狗屎的表情,尤其是日本拳师,那表情真的是精彩得很————被他收拾得最狠的就是日本拳师了。基本上,每个跟他交过手的日本拳师都是悔不当初,刘星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跟李思明过了几招之后,他算是了解日本拳师当初的痛苦了。 霍元甲沉声说:“刘星,李先生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如果两个人生死相搏,你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这一点刘星倒不怀疑,他感觉李思明的每一招每一式就是奔着杀人去的,刚才自己让他压在地上,脖子都被勒住了,如果是生死相搏,在那种情况下是必死无疑的。他心情复杂的向李思明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霍元甲走上擂台,对李思明说:“李先生果然好身手,我这弟子也跟着我苦练了七年之久,在武学一途算是有小成了,结果在你手下走撑不过一分钟!” 李思明说:“对我来说,跟别人缠斗一分钟以上是非常危险的,如果不能在最短时间内击倒对方,倒下的就是我了。” 这个霍元甲自然能看得出来,李思明的拳术虽然简洁高效,但招数还是太少了,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攻势凌厉,让人难以招架,但交手一旦超过一分钟,招式被对手熟悉了,就很容易被预判。一名拳手的招式一旦能够被对手轻松预判,那么他离落败也就不远了。 他说:“这拳术很好,霍某也想讨教讨教,不知道李先生能否赐教?” 李思明爽快的说:“霍师父能赐教,是我的荣幸!” 霍元甲说:“我们就点到为止吧。” 李思明说:“好!” 第118章 疯狂的股票 李思明与霍元甲的交手自然是毫无悬念,三十秒不到就落败了。 这并不稀奇,对于他来说,格斗只是众多军事技能中的一项,用到的时候非常少,能分配到这上面的精力自然也少,精通就行了,不必苛求太多。以他的水平,将那些二三流拳师摁在地上暴锤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现在他遇上的却是一位清末民初顶尖的武学宗师,才四十来岁便已经开山立派的那种,能在对方的攻击下支撑二十几秒钟,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霍元甲对他是赞不绝口,认为他的拳术易学易精,哪怕是一个普通人也容易上手,很有推广价值。不过他认为这套拳术杀性太凶了,用来杀敌当然没问题,但小老百姓之间斗殴也用它,很容易出人命。 李思明说:“这本来就是军队杀敌保命的技能。” 霍元甲沉默片刻,说:“功夫,杀人技,若是军队用的,倒也不出奇了。” 李思明说:“其实我还嫌它杀伤力不够强。” 霍元甲问:“怎样才算够强?” 李思明说:“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觉得还有改进的空间。” 霍元甲盯着他,问:“你不会已经在军队里推广这种拳术了吧?” 李思明说:“已经教了一部分了。” 霍元甲说:“但愿你能管住那些士兵,否则老百姓可就惨了。”又沉默了片刻,他说:“其实这套拳术确实还有改进的余地,如果李先生不嫌弃,霍某愿意略尽绵薄之力。” 李思明大喜过望:“有劳霍师父!” 霍元甲微微点头,摆了个起手式:“来,继续向我进攻,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出需要改进的地方。” 李思明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这次我可要出全力了。” 霍元甲微笑:“必须全力以赴,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它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李思明说:“那,霍师父留神了!”说完便发动了疾风骤雨般的攻击。霍元甲从容不迫,见招拆招,李思明倾尽全力,招招都是杀伤力极为凌厉的杀招,然而每一招都让他轻松化解,着实让李思明郁闷到吐血。 他算是知道“宗师”二字意味着什么了。三个他一起上都不够人家玩呀! 这次还是一样,三十秒不到,霍元甲便将他一拳击倒,然后一针见血的指出他招式之间的破绽。等李思明休息好了,两个人继续交手,你来我往,打得十分激烈。 李思明没有受虐的爱好,他一次次找虐,自然是为了提高自己的格斗能力,同时也让这位武学宗师帮忙总结出一套更凌厉更高效的战场格杀术。他在部队学到的综合格斗术也是由武术名家从众多流派的拳术中去芜存菁,挑选最实用、最容易上手的招数融会贯通而成的,很好用,但那个时代中国传统武术已经式微,很多流派的拳术残缺不全,这综合格斗术自然就谈不上完美了。现在难得碰到一位武学宗师,他自然不愿意放过。 所以这货索性就在精武会总部住下来了,天天跟霍元甲过招,合力改良综合格斗术和战场格杀术。当然,霍元甲的精力是有限的,把太多时间用在他的身上,能用来教导弟子的时间也就少了。为了弥补那些可怜的弟子,李思明每天也抽出一些时间来教他们射击和战场格斗。他在射击方面的造诣着实是把大伙吓得不轻:从拔枪、装弹到照十几米外的目标胸部连开三枪,前后不到一秒钟!至于战场格斗术,更是让那些青帮出身的弟子两眼放光,这种杀伤力强、容易上手、一看就是为街头厮杀而生的武术太对他们的胃口了啊! 总之,三天不到,李思明就已经跟精武会那么多弟子打成一片,就差没拜把子了。 李思明倒是好心情,呆在精武会里悠哉悠哉的与霍元甲这位武学宗师改进着综合格斗术,有空了也指点一下精武会弟子的射击技术,玩得不亦乐乎,只是他并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他而急得连觉都睡不好了而已。 陈远就是众多连觉都睡不着的老韭菜当中的一个。 陈家家境还是很好的,世代经营丝绸和棉布,这个行业的利润可是相当丰厚的,再加上陈家做生意讲究诚信,从不以次充好欺骗顾客,所以生意越做越大,传到他这一代,已经在上海拥有十几家分店了,每年净利润就多达七八万银元。 只是到了他这一代,生意就比较难做了。欧美列强用舰炮轰开了中国的大门,中国被迫开设商埠,开放市场,于是,物美价廉的外国商品洪水般涌来,米、面、纺织品等行业受到的冲击最为严重,尤其是纺织品行业,都快让美英法等国倾销过来的同类产品给打得喘不过气来了。欧美普遍采用工业化生产,效率极高,一个工人一天织的布能顶中国十个工人,成本比中国同类纺织品低了一大截,就算是以中国纺织品的成本价进行倾销他们也能获得不低的利润,中国纺织品拿头跟他们争?在欧美纺织品的冲击之下,陈家的生意自然是大受影响,不复以往的红火了。 陈远自然不甘心让陈家的家业在自己手中没落,他也想学欧美开办纺织厂,但是机器价格之高昂,让他咋舌,而且南通那边已经有大生纱厂了,那可是每年能产上千万匹棉布的巨无霸,上海国产棉布市场基本被大生纱厂垄断,跟大生斗?只怕一个回合他就会被辗得渣都不剩了。 无法可想之下,陈远开始关注股票。 这是个神奇的东西,数以万计的真金白银砸下去,换面一沓薄薄的纸片,有可能大赚特赚,也有可能血本无归,很大程度上靠运气。在股市里赚了一点钱之后他便迷上了这个,投入股市的钱越来越多,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当发现李思明在炒股方面有独到的天赋之后他便欣喜若狂,跟着李思明一通买买买,居然也赚了不少钱。 本来,以手中二十万银元的聚宝楼债券入股苏北农场,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一笔投资,这笔投资收益多不说,还很稳定,啥都不用干,只要拿紧手中的股份,一年就能获得好几万两银子的分红,上哪找这么好的生意?可是,当他发现橡胶股股价正在疯狂地上涨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手中的股份不香了! 跟橡胶股那近乎癫狂的上涨速度相比,那点股份分红算个屁啊!他抵押了三家店铺,贷了一大笔钱,然后四处找关系要购买橡胶股,然而却一股都买不到。现在橡胶股成了最抢手的东西,手里有点橡胶股的人都捏得紧紧的,死活不肯出售,开再高的价也没用! 所以他得知李思明手中有两万多股之后简直要乐疯了,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从李思明手中把买到几百股,狠狠地赚上一笔! 然而,李思明在上海短暂的露了一回面之后就玩起了失踪,谁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陈远派了很多人满上海的找,连他的影子都找不着。而橡胶股的股价却每分每秒都在猛涨,急得他挠心挠肺,只想撞墙! 橡胶股的股价似乎随着李思明的到来而加快了上涨速度,原本一天十几二十银元的涨幅已经够吓人了,当他来到上海之后,涨幅变成了一天数十银元甚至上百银元,简直是火箭般往上窜的。三月二日,橡胶股每股价格突破了一千大关,让所有股民瞠目结舌。然而,这并不是终点,相反,在突破一千银元大关之后,它气势不减,继续一路往上窜。而此时,炒作橡胶股炒作得了好的蓝格致公司宣布给股民分红,每股每个季度可分得十二点五银元,这样的收益,让无数股民彻底丧失了理智,这他妈哪里是什么橡胶树?分明就是摇钱树啊! 然而,没有人知道,蓝格致公司用来分红的钱其实是从银行贷出来的,为的还是抬高股价。事实证明这一手确实有效,一经宣布,股价上涨得更猛。其他洋行见状,也纷纷宣布三个月给股民发一次分红,额度不低于蓝格致。这下可不得了了,海量的资金争先恐后地涌向股市,橡胶股像一个不见底的黑洞,以恐怖的速度吞噬着中国的资金。 三月十八日,橡胶股涨到了每股一千三百银元,此时它的股价放在全世界的股市,都堪称高耸入云了。 可怜的陈远还是没能买到橡胶股。现在的橡胶股就是金娃娃啊,全国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抢购,哪有他这个小商人的份!手里拿着股票最多的李思明还是不见踪影,急得他头发都掉了不少。在老韭菜的聚会上,他哀叹:“这么好的行情,却只能干看着,一股都买不到,难道我们真的没有财运吗?” 姚阳恨得牙痒痒的:“也不知道那个姓李的躲哪去了……现在我都恨不得宰了他,将他丢进黄埔江,然后将他手里的股票通通抢过来了!” 老韭菜们无不恨恨点头。 莱茵哈特的别墅里,李思明猛然打了几个喷嚏。 第119章 老狐狸 李思明当然不会一直呆在精武会的,他要办的事情很多。在精武会呆了两个星期之后,他便去拜访莱茵哈特,托他帮忙搞一件看起来简单,但技术含量并不低的装备。 钢盔。 钢盔看起来挺简单,就一个圆滚滚的铁疙瘩嘛,只要有冲压机有模具有钢材,要生产它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可千万别这样想,没那么简单的。 首先就是钢材的质量,要求不低。要知道,现在可是热兵器时代了,士兵在战场上面对的不再是刀枪剑戟,而是枪林弹雨!要挡住砍过来的刀或者刺过来的剑很容易,哪怕是一块瓷砖都能挡住这种级别的攻击,保证遭到砍刺的部位不会受伤,但是面对以两倍以上音速飞来的子弹,想保命可没那么容易了,得相当优良的钢材做成的钢盔才行,不然一打就穿,戴了跟没戴没有任何区别。在拥有足够的防弹能力的同时,它的份量还不能太重,太重的话士兵的颈椎根本就吃不消,谁还会戴它? 其次是钢盔的形状,每个人种的头型都有较大差异的,比方说法国著名的阿德里安钢盔,它就不一定适合中国人的头型,而美军的M1钢盔,它也不一定适合法国人的头型。所以钢盔的形状必须适合头型,不然戴着就是受罪。 再次是钢盔表面的处理。放在古代那肯定是想方设法将它打磨得锃亮,并且镶上黄铜和华丽的羽毛,要多漂亮弄多漂亮,一支盔甲鲜明的军队比起一支衣着破烂的军队更容易让敌军心生畏惧,提振己方士兵的士气。但是进入热兵器时代之后就不能这样干了,弄得锃亮的,隔几公里都能看到头盔的反光,那不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得上哑光漆,并且在哑光漆里加入铁砂什么的,弄得表面粗糙不平,放到太阳底下都不会反光。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再加上盔罩,将钢盔表面包裹起来,这样彻底不反光了,更加保险。 怎么样,这么一说,是不是顿时就觉得一顶钢盔它一点也不简单了? 能加工钢盔的机床和模具李思明都购买了,理论上他可以生产任何一款他喜欢的钢盔,但是在过去一年里,他从全国各大钢铁厂购买最好的钢铁,制造了十几款钢盔,却没有一款能够抵挡住元年式步枪在百米距离内直接命中的。使用6.8毫米口径圆头子弹的元年式步枪那弱鸡的杀伤力大家都知道的,国内生产的钢材制造出来的钢盔连这玩意儿在百米外射来的子弹都挡不住,那这种钢盔有个鬼用啊?没辙,只好找莱茵哈特,直接从德国兵工厂订购。 “就是这种钢盔。”他拿出德国1916年式钢盔的设计图纸向莱茵哈特细细讲解,重量、厚度、防弹面积、防弹能力……每一项性能要求都列得清清楚楚,毫不含糊。 坐在莱茵哈特身边的克洛维公爵饶有兴趣的说:“打从进入燧发枪时代之后,盔甲就彻底失去意义了,毕竟再怎么坚厚的盔甲也抵挡不住溅射过来的炮弹碎片和呼啸而来的枪弹,李,你为什么还要订购这样一种毫无用处的装备?” 李思明说:“在战场上,士兵的头部是非常容易受到枪弹、弹片甚至枪托的攻击,如果毫无遮掩,头部受伤致死的概率会非常高。我不能让我的士兵头部没有任何保护的上战场,有这样一顶钢盔在,伤亡至少能够减少五分之一!” 克洛维公爵有些不大相信:“这玩意儿有这么大的伤用?” 李思明笑笑,也没有解释。从十七世纪开始,欧洲的军事技术就处于世界领先位置,等进入到十九世纪之后,跟亚洲的差距是越拉越大,可谓遥遥领先了。长期处于世界领先位置,欧洲军人自然是无比自信的,但是长时间呆在世界第一的位置也不见得是好事,因为辉煌得太久了,很多东西就成了惯性思维,想改也改不掉了。比如说盔甲,在十八世纪,随着火绳枪和燧发枪技术的突飞猛进,盔甲在破空而来的弹丸面前跟纸糊的一样,而能够扛住子弹的盔甲也重得让士兵根本就抬不起腿,所以欧洲军队索性就不要盔甲了,直接在敌军的枪口下裸奔,用造盔甲的钱来征召、训练更多廉价的士兵,用数量去堆死对手。这一策略在十八、十九世纪是没问题的,但是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两个世纪中,冶金技术突猛进,在一定距离能够扛住枪弹直接命中的盔甲已经能造出来了。然而没有哪个国家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仍然沿袭了过去两个世纪的战略,让士兵在枪林弹雨下裸奔! 直接后果就是一战两大集团的军队伤亡高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其实在堑壕战中,士兵全身约有大多数面积都藏在战壕里,只露出个脑袋,只要戴一顶钢盔,伤亡率会大大降低的,但直到1916年各国才意识到这一点,法国的阿德里安钢盔,德国的M1916钢盔,都是在这时大规模装备部队的。事实也证明这玩意儿确实管用,以至少不少戴着钢盔打了几仗的军官在下战场的时候放声痛哭,说如果早点装备这玩意儿,他们很多兄弟就不会死。 现在一战还没有爆发,欧洲对现代战争的认知停留在普法战争阶段,自然就别指望他们能够重视士兵的防弹装备研发了。 李思明可不一样,他知道自己家底很薄,而且所处的位置非常尴尬,两淮、苏北豪强环伺也就算了,要命的是山东还有整整一个镇的北洋军!他的核心就是手下那批民兵,这些民兵数量有限,消耗不起的。所以他要加强士兵的防弹装备研发,不仅要搞出钢盔,还要搞出防弹衣。陶瓷防弹衣啥的就别想了,用几毫米厚的高锰钢钢板制成的防弹衣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当然,这些他是不会跟德国佬说的,德国佬又不是他爹,干嘛事事都要跟他们说那么清楚?他说:“你们把这东西给我弄出来,如果能达到我的要求的话,我会大量订购的。” 莱茵哈特问:“大概会订购多少?” 李思明说:“至少十万顶。” 莱茵哈特和克洛维对视一眼,都觉得这笔生意做得来。这玩意儿是有点技术含量的,而且订购的量数那么大,做得好了能大赚一笔。 克洛维公爵说:“这个单子我们接了,不过……李,你现在恐怕没什么钱了吧?付得起货款吗?” 李思明说:“没事,再过几个月甜菜成熟了,制糖厂开工,我用白糖换。” 克洛维公爵摆摆手,说:“其实大可不必,现在你手头上就有一大笔资钱可以用来抵付。” 李思明非常警惕:“你该不会是看上了我的田吧?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克洛维公爵哑然失笑:“想哪去了?我指的是你手头上的橡胶股!” 李思明一怔:“橡胶股?” 克洛维公爵说:“对啊,你手头上有两万多股橡胶股,现在橡胶股股价都涨到每股一千六百元了,相当于三千二百马克,你可以用股票低付。” 李思明想起来了,就在昨天,也就是三月二十一日,橡胶股达到了每股一千六百银元,而且还在往上涨!要知道,三月十八日它每股还停留在一千三百银元的,短短三天,又上涨了三百银元,这样的涨幅简直让股民癫狂!别说中国本土那些没见过多少世面的股民,就连欧美那些被股市毒打过好几轮的老韭菜也快要发疯了!这不,就连一向很务实的德国佬也心动了,提出了股票抵付! 也许,他们看中的是股票继续上涨的潜力? 李思明点点头,说:“行,你们先让人研究一下,然后报个价给我,我用股票抵付。” 克洛维公爵大为满意,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年头时购买军火所欠下的四千五百万马克也用股票抵付。” 李思明皱起眉头,很是不舍:“那些股票还在继续涨呢……” 克洛维公爵暗自翻了个白眼,废话,它要是不涨我还看不上眼呢! 他温和的笑了笑,说:“李,第一批共三万支半自动步枪已经出厂了,马上就能装船启运,这个时候你应该将第二笔款项打过来了,否则你是收不到货的哦……” 李思明暗暗咬牙。现在他手头上真没什么钱了,人家开始交货了,催货款也是很正常的,不给货款不交货,他能怎么办? 无奈,他只好说:“好吧,明天我们找公证人,在他们的见证之下做股票交割。” 克洛维公爵笑眯眯的说:“好的,公证人我来找,你回去准备一下就行了。” 李思明说:“那我先回去了。”看着这头老狐狸笑得俨然一朵盛开的菊花般的老脸,他心里暗暗冷笑: 橡胶股上涨的潜力基本耗尽了,希望你们拿到这些股票后能抢在股市崩盘之前将它们全部卖出! 第120章 立即抛售 历史上,橡胶股创下的纪录是每股1675银元,相当于167.5英镑,而此时一英可以兑换七克黄金,这绝对是一个空前绝后的数字。现在已经涨到1600银元,上涨的潜力耗得差不多了,正是出手的最佳时机。在这节骨眼上有一大丛茁壮的韭菜主动送上门来勇于挨割,李思明别提多开心了! 你要股票是吧?给你! 用纸片充当真金白银这种事情,我李某人最喜欢了! 至于德国佬能否抢在股市崩盘之前把这些股票全部抛出并且套利离场,那就不是他要操心的了,自己炒的股,流着眼泪也要炒完,不是吗? 李思明吹着口哨开着车,心情好得一塌糊涂,甚至在市区飙了好一段。 但是他的好心情在回到小别墅之后便荡然无存了: 小别墅多扇窗户被打得稀巴烂,墙壁上有多处弹孔,大厅更是像被龙卷风刮过一样一片狼籍,桌子破碎,昂贵的骨瓷花瓶也变成了一地碎片。韩崇多处负伤,虽然包扎过了,但仍在不断渗出血来,浸湿了绷带。 李思明的面色顿时变得异常阴沉,沉声问:“怎么回事?” 看到他回来,韩氏顿时像见了救星似的扑过来,带着几分愤恨说:“少爷,你可回来了!一个小时前一伙来路不明的黑衣人趁着我们出去买菜,突然闯进来,四处翻箱倒柜,被我们赶回来发现之后他们居然拿出匕首和手枪向我们发动攻击,要杀我们灭口!” 王小曼心有余悸的说:“幸亏韩大叔武艺高强,而且随身带着飞刀,他沉着应战,用飞刀射伤了好几名枪手,然后与用匕首的歹徒大打出手,又打翻了好几个,自己也受了伤……要不是巡警听到枪声及时赶到,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李思明问韩崇:“看出他们的路子了吗?” 韩崇说:“他们徒手格斗的路数中有唐手的影子,匕首的招数则跟日本忍者惯用的路数如出一辙……很有可能是黑龙会的人。” 李思明面色更加阴沉:“黑龙会?老子没找他们麻烦,他们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韩崇说:“是奔少爷你手中那些股票来的。现在橡胶股都涨疯了,两万多股就是三千多万两银子,比十五年前的赎辽费还多,他们不心动才有鬼!” 李思明狞笑:“我的东西他们也敢肖想?我看他们是活腻了!那帮杂碎有没有跑掉?” 韩崇说:“跑掉了三个,还有七个因为被我打伤了,没能跑掉,全部被抓进巡捕房了。” 李思明狠狠的说:“那就好!”大步走到电话机前,一阵猛摇打通了陈其美的电话,直截了当的说:“老陈,刚才有伙人窜进我家里行凶,被老韩撞见,在巡捕房的配合下抓住了七个。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会有人去把他们赎出来的,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明天的太阳了,今晚你就派人进去把他们给我做了!” 陈其美显然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有些为难:“老弟,那很可能是黑龙会的人,贸然杀掉他们这么多人,很有可能会引起青帮与黑龙会冲突的!” 李思明发出一声低吼:“他们让老韩受伤了,还差一点伤到了小曼和韩家大嫂!我不在乎青帮会不会因此跟黑龙会爆发冲突,我要他们死!” 陈其美有些无奈。这段时间以来,小别墅简直成了盗窃和入室抢劫等犯罪活动的重灾区,三教九流的人都削尖脑壳往那边钻,试图将那笔富可敌国的宝藏偷到手,韩崇几乎每天都能逮住几个不请自来的家伙。随着橡胶股股价暴涨,那帮家伙行事也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甚至多次试图绑架王小曼逼李思明就范。这一次那帮家伙连枪都用上了,显然,李思明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了! 他苦笑着问:“如果我不派人去干掉他们,你是不是该自己半夜摸进巡捕房去灭掉他们?” 李思明硬梆梆的说:“我不会让他们看到明天的太阳的!” 陈其美说:“他们不会看到明天的太阳。明天,在太阳升起之前,黑龙会驻上海分会会长会收到他们的人头。” 李思明说:“谢了。” 陈其美说:“谢个鬼,我们是搭档,不兴说这个。你小心点,如果觉得差不多了,尽快将那些股票抛出去,现在的人已经疯了,那些股票留在手里就是个大祸害!” 李思明说:“放心吧,我已经开始着手了。” 陈其美嗯了一声,放下电话。他沉吟片刻,叫来两名双花红棍打手,将几张照片交给他们:“去黄埔巡捕房,把这几个人给我做了,将脑袋送到芥川靖一的案头,帮我传一句话:再有下次,青帮将与黑龙会全面开战!” 那两名双花红接过照片细细看完,漠然点点头:“明天天亮前办妥。”说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当天夜里,黄埔巡捕房发生了一起骇人的血案:七名有黑龙会背景,因入室抢劫而被抓的犯人人头不亦而飞,差点没把巡查的狱警给吓死! 据说,第二天,黑龙会驻上海分会的会长芥川靖一上班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上多了七颗血淋淋的人头,办公桌上还让人蘸着血写了一行大字。到底写了什么,没人知道,反正芥川为此大发雷霆,差点失手打死了一名犯了点小错的工作人员。 结束与陈其美的通话之后,李思明又给宋雨薇去了一个电话。 盐城那边,宋雨薇刚应付完好几位从徐州那边过来的豪强,好不容易把人送走了,她头疼的坐下,正准备喝口热汤缓缓,电话就响了。她叹了口气,拿起话筒,有气无力的:“喂?” 那头是李思明的声音:“是我。” 宋雨薇精神了那么一点点:“是你呀?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太阳打西边出了哦。” 李思明说:“想打就打,用得着管太阳从哪边出么。”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劲,他问:“你怎么了?精神很差的样子。” 宋雨薇抱怨:“还不是徐州那帮豪强闹的!” 李思明神情一凛:“他们又来搞事了?” 宋雨薇说:“他们派来了几名代表,要求从我们手里购买一百五十万亩水田,措辞非常强硬,大有不卖给他们的话,他们就要动刀子的意思。” 李思明说:“别鸟他们,老子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田,凭什么卖给他们?就算我答应,那些民兵的枪也不答应!” 宋雨薇说:“我当然不可能答应的。对了,他们还要求我们停止接收从徐州那边逃荒过来的饥民,理由是再这样下去,他们的土地就没有人耕种了!” 李思明说:“他们的地有没有人耕种关老子屁事!有本事学我,给佃农发工资,提供廉价的医疗,并且让佃农的孩子入学读书!” 宋雨薇苦笑……随着苏北农场越开越大,农场工人的待遇也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熟知了。农场工人的待遇分好几部分,首先就是每个月都有的工钱,一个成年人一两银子,不分男女————宋大小姐要求男女平等来着;然后就是冬训补助,一个月八钱银子,参训三个月就可以拿到二两四钱银子;过年的时候每个工人都有红包,五钱银子左右。除了红包之外还有一些吃的,穿的,家里有孩子的话可以领到两匹棉布,没有孩子的话则只有一匹;然后就是五斤猪肉和一只四斤重的鸡,还有五斤油,大多数情况下是猪油,这个最受欢迎,炒菜香嘛。除开这些之外就是低廉的医疗保障,每户每年交一两银子就可以到医院或者农场诊所看病,不用再花一分钱的;七到十五岁的孩子必须入学读书,学费是每年一两银子,学校提供早餐和午餐,晚餐在家吃的。这样的待遇,别说在中国让人眼红,哪怕是放到欧美也没差到哪里去,更何况农场有大量机械耕作,工作强度并不高。所以徐州、宿州、淮南、淮北那些穷得当当响的地区的老百姓一古脑的往这边跑,削尖脑壳要成为农场工人,最好成为民兵————当上了民兵每年可以多拿二两四钱银子,表现好的话还能拿到奖赏哦!这让苏北、淮西那些拥有大量土地的豪强们高度紧张起来,再这样下去,佃农要跑光了,他们的土地可就没人种了啊! 让他们也提供同样的待遇留住农民?别逗了,这钱花着不肉疼啊? 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有问题的人,很显然,他们越来越倾向于解决李思明这个给他们制造了天大难题的人。 “上海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处理好了的话就赶紧回来,这么大个摊子我撑不起!”她说。 李思明说:“快了。对了,你父亲那边怎么样?” 宋雨薇说:“昨天他发电报给我,说伦敦股市橡胶股涨到每股一百五十六英镑了。” 李思明说:“让他立即抛售!” 宋雨薇有点不舍,毕竟现在涨得很凶,多持有一天都多赚一笔:“不能再等几天再抛吗?” 李思明说:“已经没有上涨空间了,立即抛售!” 宋雨薇心神一凛,说:“好,我马上给他发电报!” 第121章 合作愉快 北京时间比伦敦时间快了七个小时,宋红岩接到这份电报的时候,是伦敦时间下午两点。 看完电报,他眉头紧拧着,颇为纠结。 贪婪是人的本性,这一点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当橡胶股行情开始大涨的时候,他就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诫自己一定要听那位未来女婿的,涨到每股一百五十英镑的时候就果断抛出套利离场,千万不要自作主张,要时刻牢记自己并不是炒股的炒。但现在,股价已经超过一百五十英镑了,他却舍不得就这样抛出去……眼下这股票涨得多猛,很有可能还会继续涨的,要是现在抛出,岂不是少赚了一大笔? 但是女儿的话他又不能不听,那丫头,性子野得很,要是让她知道他没听她的话,她准会将他的胡子一把把的揪下来! 一想到那个任性的丫头带着恶魔般的笑容揪住自己这把漂亮的胡子,一点点的用力,一点点的用力……宋红岩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嗯,他可是立志要当国丈的男人哪,为了一点点的英镑得罪未来女婿,太划不来了,不行,不能太过贪心,赶紧把手中的橡胶股抛了! 打定主意,他强忍着内心的不舍,带上所有股票直奔证券交易所而去。 证券交易所里给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无数人疯狂涌入,挥舞着手中的支票大声嚷嚷着要购买橡胶股。橡胶股不仅在上海引发抢购狂潮,在伦敦也是一样,大家都让橡胶股那疯狂的上涨势头给迷住了心窍,把自己毕生积蓄通通拿出来,拼了命的往证券交易所砸,现在他们已经不计代价了,只要能买到橡胶股就行了! 宋红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挤到交易所窗口,反倒把自己弄得出了一身大汗。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离证券交易所下班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他不免发急了,顾不得礼仪,使劲把人往两边扒,叫:“让让,麻烦让让!” 当然不会有人让。他的运气很不好,今天正好又有三家公司推出了橡胶股,股民闻风而动,疯狂抢购,挤都挤不进去咧,怎么可能给他让开! 都说英国佬绅士,其实吧,那都是装的,到了球场、证券晚易所和赌场,所谓的绅士风度通通见鬼去吧! 宋红岩急得正要踹人,冷不丁的一只手伸过来将他往后拖,他恼怒地扭过头瞪向那个冒失鬼,哦,原来是梅林,那个一直劝他把橡胶股卖掉的股票经纪人。他怒冲冲的叫:“你拽我干什么?” 梅林耸耸肩,说:“我要是不把你拽出来,你怕是要被人挤扁了……宋先生,你挤在人均里干嘛?别告诉我你还要抢购橡胶股票!”据他了解,这个中国人已经将自己大半身家都抵押了贷款,买了橡胶股,现在橡胶股股价这么高,他肯定买不起了的。 宋红岩说:“我……我打算卖掉手中的橡胶股。” 梅林失声叫:“卖掉!?你疯了吗?现在橡胶股一天上涨好几英镑,这行情跟捡钱差不多,你居然要卖掉它!?” 宋红岩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马上回美国,不能再继续在伦敦逗留了,必须马上处理掉这些股票。” 梅林说:“就算你要马上回美国,也可以继续持有的呀,反正现在这行情都是一路看涨,没准等你把事情办好之后回来,股价已经涨到每股两百英镑了!” 宋红岩笑笑不说话,心里却暗自警惕。多年当韭菜的惨痛教训告诉他,当所有人都觉得买某支股票稳赚不赔的时候,千万要当心,离那支股票大跌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我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还是先处理掉它,免得错过了出手的机会,由盈转亏。”他说。 梅林正要再劝,一位在排队的英国绅士却凑了过来,激动地叫:“你要出售橡胶股?太好了,我都排了两天队了,一股都没买到!你有多少橡胶股?我通通收购!” 宋红岩说:“三千股……” 那位绅士呃了一声,一时间不说话了。三千股,以目前的股价,总值四十六万八千英镑,这是一笔巨款,以他的财力要买下来,真的有点儿吃力。 稍一犹豫,一位头发花白的绅士便冒了出来,叫:“三千股是吧?我要!我全买下了!” 宋红岩还没反应过来,一位阔太蹦了出来,声音尖利:“我要!这些股票通通都是我的!” 头发花白的绅士皱着眉头说:“爱德华太太,先到先得!” 阔太手往腰间一叉,神情有些倨傲:“霍顿先生,你要跟爱德华家族对抗吗?” 霍顿先生说:“就算是爱德华家族也得讲点道理吧?” 爱德华太太说:“但现在我不打算讲道理了!”冲宋红岩说:“五十万英镑,卖给我,印花税手续费什么的我出,怎么样?” 宋红岩大喜过望:“那再好不过了,谢谢太太,谢谢太太!” 爱德华太太傲然说:“那就到贵宾室去交割吧。” 霍顿先生看着宋红岩,欲言又止。一想到三千股橡胶股就这样拍拍翅膀从自己眼前飞走了,他那个心啊,真的是拔凉拔凉的! 一通忙活之后,爱德华太太和宋红岩谈笑风生的从贵宾室里走了出来,爱德华太太手中多了一叠股票,宋红岩手中则多了一张支票。 这张支票拿到汇丰银行、渣打银行旗下任何一家分行都可以立即提现,总额是五十万英镑。 小心翼翼的将这张支票揣进兜里,宋红岩快步走出证券交易所,以最快的速度走进离证券交易所最近的一家银行,将这张支票上的钱提出来存进自己的银行账户,而且是分别存在三个账户。拿着一张数额巨大的支票去抽别人的脸确实很爽,但要是丢失了或者损坏了,他哭都没眼泪哭啊,还是存进自己账户好点。 搞定之后,他马上将自己在伦敦租的房子退了,拿着护照去购买了一张驶向日本的船票……他可不想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 当然,走的时候还得给女儿发一份电报,告诉她股票已经卖掉了,获利五十万英镑。 在欧亚大陆的另一端,李思明和莱茵哈特在律师的监督之下开始操作一笔金额大得恐怖的交易。双方你来我往,反复磋商,交易细则列了一条又一条,几个小时下来,各项细节就写了二十几页。李思明要求一旦用股票抵付,万一这些股票跌了,德方蒙受了损失,他不会负任何责任;莱茵哈特则要求完成交割之后不管这些股票涨到什么地步,都与李思明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不得以任何方式赎回这些股票……总之德国佬对橡胶股信心十足,认为它会继续上涨,拿在手中稳赚不赔。 谈判持续了整整七个小时,德国人充分发挥了自己精明而严谨的优点,把可能出现的漏洞都找了出来然后填得死死的,不给李思明一丝钻空子的机会。德国人跟中国人不一样,中国人做生意很多时候靠的是人情,对协议反倒不是太过重视,就算协议里有漏洞,很多时候碍于面子你也不好意思去钻不是?德国人则不一样,他们做生意,一切都依协议而行,如果发现有漏洞,他们绝不会手下留情的,当然,他们也不希望给对方钻自己空子的机会。所以德国人做生意一大特点就是合同会非常非常厚,大大小小的条款你别说一一看完,光是看完目录都八百度近视了。尤其是一些大生意,比如说中国要从德国引进价值十几亿美元的设备,光是合同就两万多页,扔出去能砸死人。 把所有细节都一一谈妥了之后,双方签合同。李思明拿出那些让整个上海都垂涎三尺的橡胶股,按照每股一千六百银元,也就是三千两百马克的市值,支付一万四千多张股票给莱茵哈特,莱茵哈特确认无误之后开了收条,承认收到了价值相当于四千六百万马克(十万顶钢盔的货款也算在里面了)的股票,李思明结清了所有货款,第一批军火将在一个月后到达盐城港口,剩下的将在六月六日之前交付完毕,如果逾期没有完成交付,德方将赔偿一千万马克的违约金。 李思明检查过后,没有发现漏洞,便在上面签字,并按下指纹。莱茵哈特同样签字、留指纹,然后用印,合同一式三份,当事人各执一份,还有一份寄存在汇丰银行的保险库里,交纳一笔保管费,由汇丰银行保存。将来如果发生什么波折需要用到,双方各拿出一份,公证人从银行保险柜里拿出第三份。 终于搞定了,李思明面带微笑站起来向莱茵哈特握手:“公爵,我们合作愉快!” 莱茵哈特公爵笑容灿烂:“合作愉快!” 第122章 兑换债券 没有任何悬念的,这笔交易在股市掀起了轩然大波,橡胶股闻风而动,当天就上涨了二十元。没办法,对于橡胶股来说这本身就是极好的宣传:你看,都有人拿这股票当货币来用,做这种大生意了,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橡胶股是非常坚挺的,比现金还好用啊,不买它买啥?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那一堆推出橡胶股大肆圈钱的公司负责人却在暗地里抹冷汗了。他们赚钱赚得太爽,完全忘记了两年前有个货在大家都不怎么看好橡胶股的时候发神经一般砸二十几万两银子买下了两万多股橡胶股,不客气的说,按当前的股价,他手中的橡胶股只要放三分之一出来都能生生挤爆这个大泡沫,让绝大多数人,包括庄家在内赔得裤子都不剩!幸运的是他并没有这样干,而是选择了用这些股票代替现金去跟德国佬做交易……具体是什么交易还不得而知,反正金额非常大就是了。这意味着这个大泡沫暂时还不会爆,而且此举还会大大增强股民的信心,让股价涨得更厉害一些。 但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股票在李思明手里,他们有的是办法赖掉这笔钱,因为他们背靠着一个强大的国家,就算是挟款私逃,李思明也拿他们没辙。但是股票持有者变成了德国佬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那可是欧陆第一强国,连英国和法国都不敢轻易去招惹,要是让德国佬知道有人故意做老鼠仓,害得他们亏掉了四千多万马克…… 那帮德国佬真敢杀人的! 中国人被坑了就被坑了,没啥了不起的,也不会有人替他们出头。但是德国佬……你坑他们试试?就威廉二世那暴脾气,别说一帮无法无天的商人,就算是一个国家也能把屎都给你打出来! 这下玩笑可开大了。所有人都在心里暗暗咒骂着李思明:你妹的,有那么多股票你就好好拿着呗,我们赚够了,自然会给你一百几十万两的红利,不会亏待你的,但你把这些股票拿去抵账算哪回事?成心想坑死我们吗!? 李思明:咦,你们怎么知道我想坑死你们? 没错,他把那么多股票拿去抵账,一大目的就是帮那些即将被坑得倾家荡产的中国人讨回公道。历史上,中国因为橡胶股灾损失了四千五百多万两白银,由于实力太过弱小,明知道自己被那帮洋鬼子坑了也毫无办法,只能吃把苦水往肚子里咽。这次他插手了,结果也是一样,他也拿那帮背靠着伦敦、巴黎乃至华盛顿的洋鬼子没办法,可德国佬收拾得了他们,以威廉二世那暴脾气,知道自己被坑了几千万马克之后,绝逼会将那帮做老鼠仓的混蛋一个个揪出来掐死! 我收拾不了你们,但我可以找能收拾你们的人来收拾你们。正义的毒打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所以,资本家啊,我劝你们善良! “我猜那一大票正在狂卖橡胶股的洋行现在连觉都睡不着了吧?”送走了莱茵哈特他们之后,陈其美笑着对李思明说。他知道李思明手里的股票有多值钱,同样也知道以李思明的实力,很难让那帮贪婪的洋鬼子兑现这价值三千多万银元的股票,人家就是光明正大的赖账,你又奈他们何?但这些股票到了德国佬手里就不一样了,有种你赖账试试! 李思明说:“他们赚钱赚得太欢了,得给他们上点眼药。” 陈其美深深看了他一眼,说:“我很少服过谁的,但这次真的不服你不行了。两年前一笔二十几万银元的投资现在居然变成了三千多万,放在全世界都是空前绝后了吧?” 李思明淡淡一笑,说:“纸面财富而已,谁当真谁傻逼。” 陈其美谓叹:“是啊,纸面财富……但身在局中的人又有几个能有你这么冷静的头脑?反正那些股票如果在我手里,我肯定会死死攥着,说什么也不放的。” 李思明说:“金融家最喜欢这样的股民。” 陈其美嘿嘿一笑:“所以我将那些股票全交给你了,省得坏事。对了,德国佬这笔账算是还清了,聚宝楼那笔呢?也用股票来偿付?” 李思明闭起眼睛:“我不会主动这样干,但如果他们主动找上门来要求债券换股票,我也不会跟他们客气……路是自己选的,他们选了一条死路,就不要怪我……” 话都还没说完,就有保安走了过来,对他说:“老板,有很多人要见你。” 李思明问:“谁要见我?” 保安说:“陈老板、姚老板他们。” 李思明说:“请他们进来。” 等保安走了之后,他苦笑着对陈其美说:“该来的还是来了啊。” 陈其美问:“冲你手中的股票来的?” 李思明说:“对。” 陈其美叹气:“还真是一门心思往死路上奔,拽都拽不住啊!” 他知道,李思明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用手中的股票低债了,但内心却不希望这样做,因为拿着聚宝楼债券的人里有很多是他的朋友,他不想伤害这些朋友,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躲着他们。可那帮老韭菜却让橡胶股迷住了心窍,一门心思要将他揪出来买橡胶股!这不,知道他要用橡胶股给德国佬抵债之后他们立即兴冲冲的跑过来了,说什么也要逮住他! 这帮可怜虫…… 正嘀咕着,就听见一阵喧哗,一大群老韭菜涌了进来,陈远跑得最快,一看到李思明,他那张老脸笑开了花,叫:“李老弟,这段时间你跑哪去了?我们找你找得很苦啊!” 李思明苦笑,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姚阳有些不满的说:“还能有什么事?想求你卖我们一点橡胶股!” 霍老爷子说:“是极是极!我们可打听到了,你刚刚将价值两千多万银元的股票给了德国佬,这可是一棵摇钱树啊,你可真够大方的!” 陈远说:“你对外国人都那么大方,对我们可不能小气哦!我也不多要,卖我一两百股就行了!” 李思明皱起眉头:“你还有余钱买这么多股票吗?” 陈远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债券:“我不是还有聚宝楼的债券嘛!” 姚阳也掏出一沓债券:“对啊,我们用债券抵兑换不就得了?” 越来越多的人从口袋里掏出了债券,李思明眉头拧得更紧:“诸位,我有必要提醒你们,现在距离债券到期只剩下两个月了,在债券到期前抛售的话不仅拿不到收益,还要支付违约金的!” 一帮老韭菜嚷嚷:“我们愿意支付违约金!我们只要橡胶股,别的通通都不在乎!” 霍老爷子更是说:“今天你必须把股票卖给我们,否则我们就不让你出这个门!” 李思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环视众人:“你们都决定了?” 众人说:“对!” 李思明说:“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就来兑换好了。”犹豫了片刻,又说:“大家都是我的朋友,在我事业起步的时候帮了我很大的忙,这份情我一直记着,所以……违约金就免了,取消红利归还本金便罢,你们意下如何?” 霍老爷子竖起一个大拇哥:“李老弟真是重情重义,合该你做下这么大的事业!” 李思明苦笑一声,让律师进来,由这帮老韭菜口述,起草了一份声明,说明是他们自愿放弃债券红利,用债券去交换与本金等值的橡胶股,在这一过程中他们都是主动的,没有受到李思明半点影响。起草好了之后就拿去复印,同样是一式三份,每人一份。 然后开始兑换。他们交出持有了两年之久的债券,李思明付给他们与债券等值的股票,确认无误之后就签字、盖章、摁指纹,三份文件双方一人一份,还有一份交由律师保管。 在此过程中,不断有手中持有大批债券的韭菜闻讯而来,使得兑换的队伍越排越长。 直到当天深夜,总算是忙活完了,李思明回收了大概八百万银元的债券,大头基本都在这了,剩下的都是些根本就够不上兑换资格的散户,也就是手中少则一二十银元,多债三几百银元债券的小鱼小虾,总共一百五十万两出头。 而由于取消了那三成的红利,只需要还本金,他自然是省下了一大笔,所以此时他手中剩余的股票大概还有五百万两。 兑换完最后一笔,他有些疲惫的放下笔,站起来对拿着股票在那里喜滋滋的交换着未来炒股大计的老韭菜们说:“诸位,我已经给了你们等值的股票,你们的债券我也全部赎回了,从此之后,我们之间就不再存在什么债务关系了。” 众人都笑嘻嘻的说:“老弟办事厚道,没收我们的违约金,这份人情我们记住了!” 李思明摇摇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提醒他们:“依我的判断,橡胶股还会继续往上涨的……” 陈远急急的问:“还会涨多少?” 李思明说:“说不准,但是请你们记住,当它涨到1670元的时候就果断出手,千万不要犹豫,否则你们可能会后悔的!” 第123章 太阳打西边出 陈远皱起眉头:“1670元?那岂不是说,我们手中的股票只剩下70元的上涨空间了?” 姚阳说:“那我们这样子折腾图个什么?还不如继续留着债券吃分红!” 霍老爷子说:“李老弟,你判断错了吧?也不看看这几天橡胶股涨得有多疯,一天一百多元啊!怎么可能只剩下70元的上涨空间?” 老韭菜们都纷纷嚷了起来,说什么也不相信橡胶股只能涨到1670。每股赚70元,这个收益也是很不错的,但问题是如果他们留着债券的话,两个月后就能拿到三成的红利,或者等到年底就能获得一大笔的分红!分红啥的不好说,这个不是很稳定,有多有少,全看农场的经营情况,但债券利率却是实打实的。就拿陈远来说,他总共买了20万银元的债券,按百分之三十的回报率,债券到期后他可以获得60000元的回报,如果留着债券作为股份吃农场分红,一年少说也有30000元。但兑换成股票之后可就完全不一样了,20万元的债券兑换了五百多股,每股赚70元,那总收益也才不到40000两,不及抛售债券的回报的三分之二! 那他们这样折腾法图个什么? 错了,李思明的判断肯定错了! 眼看群情激愤,李思明无奈的说:“可能我的判断是错的,祝你们发大财吧。” 老韭菜们这才气哼哼的离开了。 李思明目送他们离开,低声说:“祝你们真的能如愿以偿。” 虽然很是为那帮老韭菜惋惜,但是生意归生意,那帮老韭菜选择了用债券换股票,就意味着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现在他只要想办法将剩下的股票抛出去套利,还清那一百五十万元的尾款,再赚上一笔,然后就可以拍拍屁股离场了,至于其他人是赚是亏,关他屁事。 要离场比他想象的还要简单,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一堆有钱没地方花的家伙找上门来,要高价收购他手中的股票了。其实现在橡胶股已经高到危险的地步,高位追涨历来是炒股大忌,这个三岁小孩都知道,但总有那么多不怕死的家伙看到橡胶股上涨势头那么猛,就不管不顾的去追,一厢情愿地认为橡胶股会永远这样涨下去。暴利当前,想要保持冷静真的很困难。 让李思明惊讶的是,兴冲冲的跑过来要向他买股票的韭菜里居然有不少还是老外。按理说不应该的,老外十七世纪就开始玩股票了,股民被坑的教训比中国股民深刻得多,以他们的经验,怎么会看不出现在的橡胶股股价已经高到危险的地步了?这个时候还头铁的跑过来追涨…… 李思明只能感慨:果然天下韭菜是一家,利字当头,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冒出来挨宰,哪怕倾家荡产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他打定主意了,把股票卖给这帮洋鬼子,能坑一个是一个! 还没等他开口,仆人来通传:“少爷,渡边董事来了!” “渡边?” 李思明眸光一闪,记起来了:两年前这货硬塞给他一笔五十万元的日本国债,硬从他这里讹走了一大笔钱! 这货冒出来到底想干嘛? 他沉声说:“请他进来!” 衣冠楚楚的渡边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打老远就爽朗的笑:“李君,别来无恙?想找你可真不容易!” 李思明迎上去,同样笑容灿烂无比:“渡边董事,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渡边说:“是从金山上吹下来的风把我吹来的。李君,这次你可发了大财了啊,我渡边很少服人的,但是你能提前两年预见到橡胶股暴涨并且做好布局,我不服你都不行了!” 李思明摆摆手,说:“碰运气的,碰运气的而已!”扭头对一众眼巴巴看着他想从他这里买点股票的韭菜们说:“诸位,我与渡边董事已经有一年多没见面了,有很多话要说,就不招呼各位了,改天请各位喝茶!” 众人一看工部局的董事亲自出马,就知道今天肯定没戏了,只能赔着笑脸纷纷起身告退。 等他们走了之后,渡边拿出一张支票递了过来:“李君,两年前承蒙你慷慨解囊,买下六十万日元的日本国债,鄙人心里一直是非常感激的,现在日本经济向好,国库充盈,所以打算提前兑现一部分国债……所以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啊!” 李思明微微一怔:“提前兑现国债?我买的可是五年期的国债,现在提前三年兑现?” 渡边笑:“李君是大日本帝国的好朋友,对好朋友,大日本帝国历来是优待的!这是六十五万日元,你拿好!” 李思明接过支票一看,还真是六十万日元。这年头的日元可不是百年后那种与人民币汇率为一百比六的渣渣,它与中国的银元基本维持,一银元大致可以兑换一点二五日元。李思明当初买了五十万银元的债券,正好是六十万日元,渡边给的回报率是百分之六,也就是三万六千日元,现在渡边给他凑了个整数,六十五万,看着挺顺眼的。 李思明也不客气,立即就收下了这张支票,然后让人把那份债券拿出来交给渡边,然后给渡边开了一张收条,渡边给了他一份单据,证明这些债券已经兑现,一笔数十万银元的交易就这样达成了。 刘星在一边看着,心里钦佩不已,不愧是连恩师都非常看好的人杰啊,几十万银元的交易跟买棵白菜似的,几下就搞定了,试问年轻一代,有几人有这样的气魄和能力? 哦,现在他也成了李思明的贴身警卫员。霍元甲认为李思明做下这么大的事业,身边却连个保镖都没有,实在是不妥,就把刘星安排到了他的身边。 韩崇似乎能看出他的心思,撇了撇嘴。小年轻,你见识还是太浅了啊!这种小场面就目瞪口呆了,要是让你看看少爷是怎么花钱的,你不得吓出心脏病来! 几十万银元对现在的李思明来说还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数目,但能拿回这笔钱他还是挺开心的,毕竟没有人会嫌自己钱太多————他原本是打算用这笔钱买个平安,省得日方站到英国佬那边找自己麻烦,买平安的钱,自然别指望能要回来了。现在能要回来,真是意外之喜。不过,他可不会认为渡边跑这一趟只是为了兑现他手中那六十万日元的债券,他收好支票之后笑着问:“渡边董事,你找我不会仅仅是想兑现这笔债券吧?” 渡边嘿嘿一笑,说:“主要是为了兑现债券,然后替几位在上海经商的商人问问,李君手里还有多少橡胶股,他们对股资橡胶股很有兴趣。” 李思明眼睛顿时就一亮……日本人也对橡胶股感兴趣?那太好了,得狠狠坑他们一票,让他们出点儿血。 坑自己人哪有坑日本人爽嘛。虽然几百万银元的损失对于日本这样一个国家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能从他们身上吸一大口血,李思明也会觉得很有成就感的。他正要回答,偏偏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他对渡边说了一声抱歉,走过去接电话。 电话是宋雨薇打过来的,她开门见山的问:“你把手里的橡胶股都抛出去啦?” 李思明说:“还没呢,只是用它还清了欠德国人的钱和聚宝楼大部份债务,手头上还剩下三千五百来股。” 宋雨薇松了一口大气,开心地说:“还有三千来股?太好了,我真怕你全卖掉了呢!” 李思明问:“怎么啦?” 宋雨薇说:“徐州豪强又来人了,要求跟我们合作。” 李思明眉头一耸,合作?他可不认为自己跟徐州豪强有什么好合作的。那帮无法无天的家伙一直对盐城、淮安那些农场、养殖场虎视眈眈,要不是每个农场都拉了铁丝网,并且都配发有大量枪械,只怕他们早就假扮土匪跑过来洗劫了。对于徐州豪强来说,他就是一个吸血鬼,将徐州地区的无地贫民源源不断地吸走,让他们失去了廉价的劳动力,经营土地的成本直线上涨;对于他来说,徐州豪强就是拦路虎,挡住了他扩张的道路,徐州豪强想要过回那种向佃户收七成租子还能让佃户不敢有半句怨言的好日子就必须整死他,而他如果想将整个苏北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就必须把这些桀骜不驯的地方豪强冚家铲,这是一场零和游戏,没有妥协的余地,现在那帮家伙居然想跟他合作?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了是吧? 他警惕地问:“他们想怎么个合作法?” 宋雨薇说:“他们想购买你手中的橡胶股。” 李思明失声叫:“什么?你再说一次!” 宋雨薇说:“我说,他们表示想购买你手中的橡胶股!” 李思明只觉得天雷滚滚……夭寿啦,那帮土财主居然开始炒股了,今天这太阳真的是从西边出了吗!? 第124章 六六大顺 “那帮土财主居然也学人炒股了?我没听错吧!?”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雨薇也是哭笑不得的语气:“你没听错,他们真的要学人炒股了!” 李思明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他们是不是吃错药了?” 宋雨薇说:“那倒没有,不过吧,苏北闭塞归闭塞,但也是有报纸的,这几天橡胶股涨得这么厉害,报纸长编累牍的报道,他们想不知道都难。他们自然也是想借这股东风赚一笔的,只不过摸不着门道。听说你手里有大量橡胶股,他们口水都流下来了,一个劲的嚷嚷着要买要买呢。” 李思明两眼放光……这就对了嘛,都是腰缠万贯的大人物,一天到晚老盯着那一亩三分地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把钱拿出来炒股,几代人的积累全拿出来一把梭哈,赢了会所嫩模,输了楼顶见,多好! “他们准备买多少?”他问。 宋雨薇说:“他们说了,你有多少他们就买多少。” 李思明咧嘴笑:“好大的口气。我手里可是有五百多万银元的股票呢,他们拿得出这么多钱?” 宋雨薇说:“一家两家肯定买不起的,但是整个徐州的豪强合力就另当别论了。据说有不少豪强连经营了好几代人的店铺都拿去抵押贷款了,为的就是借这轮风口狠赚一笔。”说到这里,她不禁摇了摇头。那帮家伙,消息也太闭塞了,橡胶股都涨到1600多一股了才准备进场追涨!看看股市上那根陡峭到极点的阳线吧,这是追涨的时机吗?这个时候去追涨,不怕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吗?土财主就是土财主,一点眼力价都没有! 当然,这是大好事,要是那帮家伙目光犀利,视野开阔,李思明就不知道得多头疼了。 “你打算卖给他们吗?她问。” 李思明笑:“卖啊,有钱赚,干嘛不卖?”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笑容灿烂,可电话那边的宋雨薇却莫名的打了个冷战,在心里替那帮豪强默哀三秒钟。 挂了电话之后,李思明把目光投向渡边,那古怪的目光让渡边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有种被一条毒蛇盯住了的感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其实大可不必,李思明的目标不是他。本来李思明看到他主动送上门来挨宰,心里乐开了花,准备利用手中剩余的三千多股橡胶股让他们狠狠的出一回血,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坑日本人几百万他们顶多就是肉疼一下,但坑徐州那帮豪强几百万,能让他们在天台上排队啊!嗯,坑自己人不如坑日本人爽,但坑日本人远没有坑自己的死对头爽,对,就这么办! 他笑眯眯的说:“渡边君,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渡边说:“刚才我们在聊橡胶股票呢!李君,你手上还有多少橡胶股票?” 李思明说:“橡胶股票倒还是有一些的,但是吧,这些股票我有很重要的用途,不能出售的。” 渡边拧起眉头:“李君,我们是很有诚意的!” 李思明两手一摊,有些无奈的说:“我知道你们很有诚意,但是很抱歉,这些橡胶股真的不能卖了。” 渡边的面色有点难看了:“李君,你是看不起我们日本人么?”要不是这家伙着实财大气粗,他早就发作了。不过他也知道李思明的性格,那是标准的吃软不吃硬,天不怕地不派,黑龙会为了弄到他的股票直接派人入室去抢,不慎被巡捕房抓住了七个,一般的中国人碰到这种事情,最多就是找日本人抗议、警告一通,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可这家伙不一样,他直接请青帮高手潜入巡捕房把那七个黑龙会的人给宰了,将脑袋割下来摆到黑龙会分会会长的办公桌上!面对这种狠角色,渡边还真的横不起来。 李思明一脸遗憾:“我是很乐意跟你们合作的,但是这些股票……很遗憾,不能卖给你们,下次吧,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一定优先考虑你们!” 渡边站起来,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李思明在后面笑眯眯的挥着爪子,说:“好走,不送了啊!” 目送渡边走了之后,他才低声说:“不知好歹的玩意儿……你应该庆幸老子没有把这些股票卖给你啊,不然几个月后在天台上排队的人里肯定有你的身影……帮你都帮到这个份上了,还冲我吹胡子瞪眼?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刘星不懂日语,所以一头雾水,问:“少爷,他怎么了?刚才还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那么大的火,不欢而散了?” 李思明懒洋洋的说:“他想买下我手中价值几百万元的股票,被我拒绝了。” 刘星恍然大悟:“哦,那难怪了,是个人碰到这种事情都会发火的。” 李思明说:“他发个屁火,老子为他好!” 刘星说:“但他认为你断了他的财路。” 李思明撇嘴。财路?死路还差不多! 懒得跟这货瞎扯,他拿上支票本,直奔证券交易所而去。 现在证券交易所里,橡胶股一股难求,但李思明身份特殊,别人或许很难买得到,但他要买就没有卖不到的————那些洋行很乐意把股票卖给他,因为他持有自己公司的股票这本身就是一个绝好的宣传,是可以迅速拉高股价的。所以他没有费多大的劲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沓价值一百二十万银元的橡胶股票。 加上他手中剩余那些,总值666万,六六大顺了,很吉利的数字。 不出所料的,他增持橡胶股一事被报纸大肆报道,橡胶股那原本就够吓人了的股价应声大涨,又不可思议的在一天之内上涨了四十多元,那原本就够陡峭的阳线就更加的陡峭了。 陈其美得知之后一头雾水,跑过来问他:“你不是说现在这个股价已经很危险了吗?怎么还去购入增持?” 李思明嘿嘿一笑:“有人要买下我手中的股票,我给他凑一个吉利的数字。” 陈其美问:“谁?” 李思明说:“徐州那帮豪强……没准还有淮西豪强参与,毕竟徐州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凭徐州豪强的实力想在短时间内凑出五六百万两白银来并不容易。” 陈其美反应过来了:“是那帮死对头?” 李思明说:“对,就是他们。”他笑呵呵的说:“难得他们视野开阔了一回,终于不再一天到晚盯着我那一亩三分地了,我总得送他们一份大礼以示嘉奖的,不是么?” 陈其美笑骂:“你这叫大礼?你这是要把人家往死里坑啊!”这就是身在局中和局外的区别了。如果他手里持有橡胶股,他一定会觉得现在橡胶股就是一棵摇钱树,就算卖儿卖女也要多凑一些钱,多买一点,好狠狠地赚上一笔啊。但是他手里没有橡胶股,看着那恐怖的股价,他只觉得一阵心惊!这价位绝不正常,这时候谁追涨谁死啊!看到李思明打算把价值六百多万的橡胶股卖给那帮老跟他作对的豪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死人了,要死很多人了! 不过他心里没有半点同情和怜悯,相反还期待得很。虽说他在上海把自己的黑道事业经营得有声有色,俨然上海王,但他很清楚,这些都是虚的,想成大事,还得靠李思明手中那好几万农户,那五个团的民兵。站在他这个投资者的立场,李思明自然是实力越强越好,地盘越大越好。盐城和和淮安那地方大家是知道的,向南扩张就是南通、泰州、上海,这些城市群没有给他扩张的空间,往西扩张就是凶猛的淮河和淮河形成的一连串浩翰的湖泊、沼泽,扩个毛线。往东就更不用说了,是茫茫大海,所以李思明没得选,只能往北。 而徐州正好就挡住了他向北扩张的道路。这两年来李思明几次试图在海州(今天的连云港)垦荒,都让那帮豪强勾结官府给搅黄了,害得李思明两年了还是只能窝在淮安、盐城。李思明沉得住气,扩张不了就努力开发淮安、盐城,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陈其美看着憋屈,现在有机会狠狠坑一回那帮豪强了,他自然开心得很。 李思明说:“我这是直钩钓鱼,他们愿意上钩,我也没办法。对了,同盟会那帮大佬手里的橡胶股处理掉了没有?” 一提起这个,陈其美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狠狠的说:“别提了,那帮家伙都让钱迷住了心窍,我好说歹说,嘴巴都说干了,硬是没有一个愿意见好就收,抛售股票套利离场的!我都恨不得拿枪托去砸他们的脑壳,看看他们的脑袋是不是实心的!” 李思明淡淡的说:“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他们想死,我们也拦不住……只是可怜了海外华人,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钱,要变成同盟会大佬们手中一张张废纸一样的股票了。” 陈其美迟疑了一下,问:“橡胶股真的会跌吗?” 李思明说:“不会跌,会直接崩盘……当它崩盘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雪崩了。” 第125章 不大够 橡胶股是一定崩盘的,只不过现在离它崩盘的时间还早得很。至少当下,它的股价还在一路高歌的往上涨,仿佛永远也碰不到天花板。这不,李思明买完股票的第二天,它的价格就涨到1660了,真不是一般的猛。 “这股票可真赚钱啊……” 浦江饭店的雅间里,徐州豪强的代表,张家家主张明坤看着今天早上的报纸,发出一声感慨。 在他身边摆着昨天的报纸,上面用头条标着昨天橡胶股的股价。昨天还是1620元一股的,现在已经变成1660了,一天之内上涨了40,太恐怖了。 徐步凡捊着胡须叹息:“可惜我们的消息终究是太滞后了,错过了低价买入的大好时机,现在只能高价买入了。” 他是淮西豪强的代表,庐州人,拥有百万亩良田的大地主,麾下更有一支四千余人的团练武装,实力雄厚。本来他在庐州,李思明在盐城,大家隔了十万八千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他也用不着代表淮西豪强去招惹李思明。可问题是打从李思明在盐城、淮安疯狂开垦荒地办农场之后,淮西一带大量无地贫民都跑到那边去了,弄得淮西豪强想招佃农越来越难,这就把他给得罪了。地主嘛,主要的财富就是土地和人口,那些没有土地或者很少土地的农民在他们眼里是很好的生产工具,只需要给予一点点的粮食,就能让他们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替自己干活了,哪怕他们收七成的地租他们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可现在这些穷鬼却找到了更好的去处,不鸟他们了,这谁受得了?长此以往,那些穷鬼都跑到苏北这边了,他们的地没人种了,他们不得喝西北风?意识到危险的徐步凡马上就联系了一批同样因为李思明乱搞而利益受损的地主豪强,一起遏制李思明的崛起。 本来这次他们是与徐州豪强一起联手,准备对李思明下达最后通牒,让李思明将盐城、淮安一半的农场低价卖给他们,否则就开战的,但是突然听闻上海的橡胶股涨疯了,这帮在自家田地窝了一辈子的豪强顿时就两眼放光:我的天哪,这股票这么赚钱,他们还种个屁的地呀!要是能买到三两千股,几天赚到的钱就能顶他们一年的收益了啊!可惜橡胶股太过抢手,他们在上海又没有什么人脉,四处扑腾却连一股都抢不到,只能干瞪眼。 得知李思明手里有大量橡胶股之后,这帮豪强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那个混蛋怎么这么幸运啊,用一点小钱差不多把盐城和淮安除几座城市之外的绝大多数地盘都给买下来了也就算了,两年前不声不响买的股票现在又涨到天上去了……莫非这个混蛋是老天爷的私生子? 甭管人家是老天爷的私生子还是亲儿子,反正人家手里就是有大批橡胶股,这是个发财的好机会。于是,这帮豪强立即变脸,满面堆笑的跟宋雨薇联系,要求购买李思明手中的橡胶股,得到同意后,徐步凡和张明坤心急火燎的在盐城港口上船,直奔上海而来! 可惜他们来得还是晚了点,一夜之间股价又上涨了40元,这意味着他们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买到股票了。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李思明的运气啊……为毛他想做什么都一切顺风顺水,就连挖一条三百多里长的灌溉总渠、疏通废黄河这样的大工程都轻松搞定,想要钱?让聚宝楼印点债券或者去股市买点股票就行了。而他们呢?想赚点钱必须从那帮刁民嘴里抠,抠得狠了他们就要造反……唉,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啊! 张明坤目光灼灼:“涨得猛才好啊。涨得猛就说明它会继续猛涨下去,我们这些处处慢人一步的人才有机会喝点汤!” 徐步凡说:“倒是这个理。”犹豫片刻,他问:“张兄,你说,那李思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明坤不明所以:“徐兄为何这样问?” 徐步凡说:“就是有点纳闷。他一个毫无根基的毛头小子,短短几年就把盐城、淮安变成了自己的农场,甚至大兴土木,一举改变了盐城缺乏灌溉的困境,把盐城大片盐碱地、旱地变成了肥沃的水田,这是多少地方大员想做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却轻松做成了!再比如说这次,今年他发行的债券都到期了,我们都猜测他拿不出这笔巨款,将不得不卖掉一部公农场以度过难关,我们甚至连买农场的钱都准备好了,结果谁也没想到橡胶股股价暴涨,更没有人想到他两年前就买入了大批橡胶股,摇身一变,富可敌国了,这气运……”他摇了摇头,低声说:“莫非他有天命在身?” 张明坤冷笑一声:“老夫才不管他有没有天命,老夫只知道如果继续让他把农场开到沂河来,徐州所有士绅都将面临灭顶之灾!”指了指徐步凡,“你们也一样,一旦让他的势力范围越过了宿豫,你们淮西乡绅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宿豫好死不死正好在京杭大运河和废黄河边上…… 在京杭大运河和废黄河边上的意思就是农业直接让那旱季蓄水雨季泄洪的大运河搞残,然后让黄河改道来个一发入魂。以前漕运发达的时候宿豫可以靠漕运发达,农业不大要紧的,但现在漕运早就废了,黄河改道又给宿豫地区的灌溉系统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宿豫人现在只能吃土了。好死不死的是,宿豫正好也是归淮安府管的,也就是说,李思明跑到宿豫垦荒的话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从官府到地方都举双手双脚欢迎。而宿豫就是安徽的南大门,一旦李思明将农场推进到宿豫…… 得,你就等着淮河平原上的贫民跟开闸放水一样往那边跑吧! 徐步凡说:“老夫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 张明坤叹气:“其实老夫何尝愿意跟这个运气好得邪门的家伙作对?是他不放过我们啊!你看他办农场的那些举措,每一条都是在挖我等的根啊!我等想守住这份富贵,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拍死他!” 徐步凡也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这时,守在门口的健仆走了进来,低声对张明坤说:“老爷,李公子来了。” 张明坤精神一振:“快请!”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响起,李思明迈着六亲不认的八爷步,大步走进了雅间,向张明坤和徐步凡拱手为礼:“两位老爷子,让你们久等了!” 这两位赶紧起身,拱手还礼:“没有没有,我们也是刚到的……劳烦李公子百忙之中抽空赶来,实在抱歉,还望海涵。” 李思明说:“客气话就不要多说了,想来两位急匆匆的从淮安跑到上海来,也不是为了找我套交情的,我们就直入主题吧。”大咧咧的在沙发坐下,对奉上香茶的女服务员礼貌性的笑笑,说:“不喝茶。” 开玩笑,这两位可是他的死对头,他们的茶他敢喝?当心出了门就七窍流血! 女服务员脸一红,退了出去。 等她把门关上后,李思明笑吟吟的看着这两位豪强代表,单刀直入:“听说你们想买我手中的橡胶股?” 张明坤说:“听闻李公子手中有大量橡胶股,赚得盆满钵满,老夫不由得万分羡慕,想请李公子看在大家同属苏北,多少有几分交情的份上,卖老夫一千几百股,让老夫也跟着喝点汤。” 李思明说:“现在的橡胶股涨得很猛,我在还完债之后,手头上剩下的橡胶股也不多了,卖给你们……真的有点儿不舍啊!” 徐步凡赔着笑脸说:“还请李公子给个面子,我等发了财之后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李思明心里暗暗冷笑:“不会忘记我?确实,你们肯定不会忘记要弄死我!” 他说:“现在的橡胶股贵得很,不知道你们是否买得起?” 张明坤说:“我等已经筹集了五百五十万两银子,足够买下李公子手中的股票了。” 李思明撇了撇嘴……这帮土财主,一口气拿出了五百五十万两银子?还真不简单!五百来万两银子放在苏杭这些地方可能算不得什么,但是在苏北、淮西这种穷山恶水的鬼地方却是一笔恐怖的巨款,尤其是淮西,那鬼地方十年有九年荒————这个荒是逃荒的荒,那鬼地方十亩田的产量还不如苏杭一亩的,居然能凑出两百来万两银子,真了不起。不过,这恐怕是很多豪强几代人的积累了吧?要是这笔钱在股市里打了水漂,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上楼顶排队? 嗯,一定会的,搞不好还会抱着铅球往下跳,好让自己死得更壮烈一点。 脑补着这帮地主老财在倾家荡产之后抱着铅球从十几层楼高处跳下来的场面,这家伙露出阴险的笑容,说:“五百五十万两银子么?不大够哦!” 第126章 成交 徐步凡和张明坤都愣了一下:“还不够!?” 在他们的观念里,五百多万两白银已经是个很夸张的数目了,买下几个县的地盘都够了,居然还不够买下一沓轻飘飘的纸片? 李思明说:“真的不够。”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股票,“我这里的橡胶股价值六百六十六万,你们才筹集了五百五十万两银子,还差一百一十六万呢!” 徐步凡叫:“你不是说你手上只有三千五百多股吗?怎么一下子多出了这么多?” 李思明说:“我这不是考虑到你们这么多人凑钱买股票也不容易,少了的话赚到的钱根本就不够分,所以特意又掏钱多买了一些,给你们凑够六百六十六万嘛!对了,六百六十六万那是昨天的数字,现在已经涨到六百八十万了。” 这两条老狐狸对视一眼,都是一言难尽。这五百五十万两白银已经把他们的家底都给掏空了,满以为可以将李思明手中的股票全部买下的,不成想李思明居然那么“好心”,居然又帮他们买了几百股,凑了个六六大顺!这下就有点尴尬了,钱不够啊! 李思明叹气:“我听闻两位都是苏北、淮西著名的富豪,本以为你们都有亿万资财,要拿出一千几百万两银子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多帮你们买了一点,不成想你们囊中竟如此羞涩……看样子是我失算了。要不这样,我把价值五百五十万的股票卖给你们,剩下这一百一十六万的股票,我转手卖给别人,如何?” 心里却说:“你们就烧高香吧,要不是老子手头有点儿紧,非给你们买上三四千股,给你们凑够一千万不可!” 那两位却不知道他用心险恶,一听说还有一百多万的股票自己买不下,那个心啊,好像被小猫挠着似的,痒得难受。他们因为在上海没有人脉,所以数次派人来上海买橡胶股都失败了,撞墙撞到鼻子都扁了,现在看到这么多股票,说什么也不能让它们飞了啊!张明坤说:“李老弟,千万别!这五百五十万两银子的庄票你先拿着,剩下那些股票你也先别动,我们这就回去筹款!对于我们来说,要凑一百多万两银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李思明不大相信:“真的能凑得出?” 徐步凡忙不迭的点头:“能能能,绝对没问题的!” 李思明有点为难:“但是我怕你们筹钱的速度赶不上股价上涨的速度啊,昨天到今天就上涨了四十两银子一股,换句话说,仅仅一天,我手中这沓股票就增值了十六万两银子……” 那两条老狐狸对视一眼,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就这么一沓纸片,天一之内增值十几万两银子,这比抢钱都要来得快啊!这越发坚定了他们一定要买下这些股票的决心……这简直就是摇钱树啊,这么一沓玩意儿放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干,天天都有十几万两银子进账,这得有多爽! 但问题是他们筹钱的速度还真不一定有橡胶股上涨的速度快。这笔巨款基本上将他们能动的资金都掏光了,想再筹钱的话,要么就多拉一些人入股,这个大家肯定是不乐意的,多一个人入股就多一个分红的,谁乐意?要么就抵押田产、房产、店铺之类的不动产,这个需要时间,等到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筹到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却发现股票已经涨了不止两百万,这…… 这就很难受了呀。 张明坤眉头紧拧着,内心纠结异常。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拿了这五百五十万两银子的股票就走人,别去肖想剩下那一百多万的股票了,真将这些股票也吞下,会把自己的胃口给撑坏的。但是橡胶股一股难求,这好几百股就是一块大肥肉,不吃下去实在是馋得慌呀!他踌躇着说:“这……老弟有何良策?” 李思明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也挺不容易的,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就帮你们一把吧!这五百五十万两银子的股票你们先拿回去,然后只管筹钱,最好在半个月内把钱筹好,到时候我还是按每股1600两银子的价钱将剩下的股票都卖给你们,如何?” 徐步凡大喜过望:“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老弟,你真是太仗义了!” 张明坤说:“老弟的慷慨,真的堪比古之孟尝啊!” 李思明摆摆手,说:“别拍我马屁,我是有条件的。” 两条老狐狸异口同声:“请讲,请讲!” 李思明从口袋里拿出地图来,说:“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我花大价钱买下了整个淮安府的垦荒权,但一直以来都把主要精力用在开发盐城上面,淮安这边人口众多,荒地少,我想垦荒着实不易,折腾了两年也只开发出一百来万亩只能种甜菜、花生、牧草和芦粟的中等田。” 两条老狐狸心里大骂:“两年时间整出一百多万亩田你还嫌少啊!?” 李思明接着说:“我可不能花冤枉钱,既然买下了垦荒权,就一定要开垦出足够多的田地,把这笔钱赚回来。正好,宿豫那一带荒地众多,可以开发,所以我打算在宿豫开垦一百万亩荒地。” 两条老狐狸对视一眼,心里打了个突。 对于他们来说,宿豫可是个很敏感的点,它就怼在徐州与皖北的边界,距离徐州城不足二百里,距离安徽的宿州也才二百里出头,如果李思明把他的垦荒军团推进到宿豫,徐州、淮西两地的豪强就连一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跟他贴脸撕逼了! 李思明补充:“我只在骆马湖东地区垦荒。” 张明坤不由得松了一口大气。只在骆马湖东地区垦荒就好办了,好歹隔了一个洛马湖,还是有点缓冲余地的。而且骆马湖下游地区的情况他也是知道的,没别的,就是水灾特别频繁,沂河、沐河、汴河、泗水等淮河分支在骆马湖汇集,把洛马湖灌得满当当的,却没有入河口供它入海,淮河还能跑去跟长江搭伙,洛马湖的水往哪去?只能往下游灌了。这样一来,骆马湖东岸的人日子可就难过了,几乎年年都水灾,把他们搞得苦不堪言,李思明居然打算跑到那里去垦荒?好啊,欢迎欢迎!我们最喜欢看到你拿银子去打水漂了! 他毫不犹豫的点头:“老弟既然买下了淮安府的垦荒权,整个淮安府去哪垦荒自然是你说了算的,我们哪里说得上话?” 李思明撇了撇嘴,你们说不上话?这两年老子每次想在宿豫那边垦荒马上就跳出来捣乱的是鬼吗? 他说:“不过,在垦荒之前我必须挖一条人工行洪通道,我称它为新沂河……这条人公河道可以将骆马湖的水引入大海,如果干得好,是可以防御五十年一遇的洪灾的。有了这条人工行洪通道,宿豫地区的老百姓可以免受水灾之苦,同样,徐州老百姓也可以因此而受惠,毕竟徐州府城被淹的次数也不少了,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工程,我希望你们不要阻挠。” 一听说他又要挖人工行洪通道,两条老狐狸的感情顿时就复杂了。李思明不计成本开挖灌溉总渠和疏浚废黄河的时候他们曾嘲笑李思明不知天高地厚,拿钱打水漂,结果大家也看到了,这两项水利工程不权把盐城和淮海数百万亩旱地、盐碱地变成了良田,还让淮河下游的防洪压力大大减轻,让他声誉雀起————毕竟看着淮河翻翻滚滚的冲向长江,处于下游的泰州、扬州、镇江、南通心里也是挺慌的,有人在防洪压力巨大的时候,有灌溉总渠和废黄河分走每秒近两千立方米的流量,他们也可以稍稍松一口气。这家伙修补地球怕是搞上瘾了,居然又想挖一条大河! 这家伙能在淮西、徐州豪强的敌视下几立不倒,而且越发壮大,靠的就是农场那几万户农户,还有整个淮安府老百姓毫无保留的支持。在灌溉总渠开挖前,淮安也没少被淹,几乎年年水漫金山,但灌溉总渠和废黄河疏浚工程结束后,淮安就没有再发生过洪灾了,他对淮安老百姓恩同再造。现在他要挖新沂河,可以想象的,这项工程一旦成功,整个宿豫、海州的老百姓都将视他为救世主,到时候想动他就难了。 但李思明说得也没错,挖新沂河让沂沐泗水系的洪水有个入海的通道对徐州也有莫大的好处,因为那些洪水没有出海口的话就只能遍地漫流,冲到哪哪倒霉,徐州府也没少被淹。没有人觉得年年发洪水是件好玩的事情吧?至少徐州人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好玩。 最难作决定的,莫过于这种对敌人有利,对自己也很有利的事情了。 徐步凡却没想那么多。李思明只开发骆马湖东岸的土地的话,对淮西豪强的威胁并不大,有骆马湖隔着呢!至于李思明往徐州豪强的势力范围日拱一卒……关他屁事,没威胁到淮西豪强的利益就行了。他爽快地说:“老弟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再不同意就太没人情味啦……行,事情就这么定了!” 张明坤瞪了这个老狐狸一眼,看着李思明,一字字说:“垦区必须限制在骆马湖东岸,这是我们的底线!” 李思明笑容灿烂:“成交!” 第127章 重机枪 李思明很早就想到宿豫去垦荒了。 一来,宿豫那边由于频繁发生水灾,大片田野被抛荒,无法耕作,可以开垦的肥沃耕地很多;二来,频繁发生水灾也有好处,那就是会把大量腐殖质冲到抛荒的田野里,让土地变得更加肥沃,被淹上十来年,插根筷子都能长芽了————当然,如果是被黄河这种裹挟着亿万吨泥沙的河流淹了,可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自认倒霉吧。三来,宿豫离徐州、淮北很近,这两个地方武德之丰沛那是出了名的,在这里招纳流民垦荒可以吸纳更多优秀的兵员。当然,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就是,去年年初的时候他便在海州投巨资建立了磷肥加工厂,开采锦屏磷矿,自己生产磷肥,经过一年的努力,磷肥加工厂已经开始试产了,在宿豫屯垦可以就近利用海州出产的磷肥,收事半功倍之效。有利条件这么多,不去那里垦荒他就是白痴了。 不过,想在宿豫开荒并非易事,他得先搞定骆马湖这个悬在宿豫头顶的大湖,不然的话年年水灾,他还种个屁田,天天练习跳水、游泳、划船得了! 想解决骆马湖水患,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给它挖一个出海口。这一点李思明早就想到了,并且在去年便着手准备,增购了一大批掘土、运输车辆,同时从海外订购了二十万吨混凝土————对,李公子订购钢铁混凝土什么的都是万吨起步的,而此时,中国从外国进口水泥还是按桶算。真是小气到家了。现在那些水泥也快到了,再不动工更待河时? 一沓股票摆平了徐州、淮西豪强后,李思明又跑到莱茵哈特那里催了一下军火。他很清楚,随着屯垦区推进到宿豫,他跟徐州、淮西豪强的矛盾将会越来越尖锐,搞不好不等辛亥那一声枪响,就先跟这帮地头蛇兵戎相见了,这个时候,那批军火就变得无比重要。虽说这两年他千方百计弄了不少后装燧发枪装备民兵,必要的时候拉起一万火枪兵跟那帮豪强干仗也是不成问题的,那帮豪强的武装武器装备不见得比他的民兵强到哪里去,真打起来他也不吃亏,但拿这种老掉牙的装备去打,就算赢了只怕代价也相当惨重,他要的可不是皮洛士式的胜利,而是降维打击。 每分钟能打四十发以上子弹的半自动步枪对上燧发枪,那是真正的降维打击。 莱茵哈特这会儿正看着股票计算着每天的收益,赚得不亦乐乎呢!对于将股票卖给他,每天都为他带来巨额收益的李思明,他自然是态度好得不得了,一个劲的拍着胸口保证:“四月底,四月底那三万支半自动步枪和三千挺轻机枪就能运到,交到你手中了!我保证!” 李思明说:“四月底?那我岂不是还得再等一个月?” 莱茵哈特笑说:“我也没有办法啊,这已经是最快速度了……理解一下吧,毕竟是要绕过半个地球运过来的,能在一个月内到货已经很快了。” 李思明有点无奈,这年头为什么没有空运啊?他都恨不得明天就能看到他的武器装备了! 莱茵哈特说得也没错,以这年头的海运速度,能在下个月月底前将军火送到盐城港口来已经是很快的了,再快?除非让货轮飞起来吧。所以他只能回去慢慢等,反正离股市崩盘还有两个多月,这两个月里他跟徐州、淮西豪强之间的关系应该会不错的,暂时不会有被他们围攻的危险。 至于两个月之后…… 估计那帮家伙想把他骨灰都给扬了。 “四月底前一定要交货,还有,剩下的在六月中旬之前一定要交付完毕!”他说。 莱茵哈特说:“放心吧,我们德国人做生意一向讲究诚信,答应过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六月中旬前,一定全部交付。” 李思明说:“但愿。” 莱茵哈特眼珠子一转:“李,你不觉得你还缺一件很重要的武器吗?” 李思明一怔:“据什么?” 莱茵哈特说:“重机枪啊!你设计的那款轻机枪确实是非常优秀,我们巴伐利亚王国很多老兵在试用过之后都舍不得放下了,但是它毕竟只是一款轻机枪,有效射程只有五百米,而且打上两三百发子弹就得换枪管,压制能力不大够啊!难道你不觉得你需要一款可以持续射击,一天打上几万发子弹都不会出故障的重机枪吗?” 李思明眉头一扬:“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真的需要这样的重机枪啊!” 莱茵哈特眉开眼笑:“对啊对啊,一支陆军怎么能没有重机枪呢?没有重机枪的步兵那就是孙子啊!你都买了上万挺轻机枪了,不来几千挺重机枪怎么能行呢?” 李思明跷起二郎腿:“那你有什么好的介绍?” 莱茵哈特拿出一张图纸指给他看:“来,你看,这是我们最新研制的MG-08重机枪,它采用7.92毫米口径毛瑟步枪弹,理论射速达到每分钟四百五十发,在五百米距离内打点射威力很大,而且7.92毫米口径机枪子弹威力也非常大,击中躯体的话死亡率极高……” 李思明撇了撇嘴:“太重了。” 莱茵哈特不由得一窒……可不是么,MG-08重机枪总重达到恐怖的六十五公斤,得用马拉着上前线了,如果碰到陡峭的、马很难上得去的地形,就只能分拆开来扛上去了,那滋味,真不是一般的酸爽,别说营养水平比较差的中国士兵,就算是体壮如牛的德国兵也不大吃得消! 他说:“现在的重机枪都是这样的啦,没个四五十公斤都不好意思叫重机枪!重一点好,重一点可以有效抵销高速射击带来的巨大后坐力,让子弹打得更准!” 李思明说:“那是因为你们没有让曲射炮收拾过,如果你们真的让曲射炮收拾过了,肯定不会再抱这种看法了。” 一提起曲射炮,莱茵哈特便想到了去年冬季德军军官与苏北民团之间那场实兵对抗。那场实兵对抗中,双方都是按照各自最强的火力配置进行模拟的,德军军官在一个营级防线上一口气摆了十二门MG-08重机枪,而进攻一方的苏北民团则没有配备重机枪,只是把轻机枪配备到班了————别误会,双方用的都是木枪。按德方的想法,一个营级阵地一口气摆上十二挺MG-08重机枪,已经是超豪华的火力配置了,要知道,此时欧洲很多国家一个步兵师也才三五十挺重机枪而已!但是开打后没多久,他们所指挥的这个营就让苏北民团给击溃了,原因很简单: 重机枪都被端掉了。 被苏北民团装备的那种口径只有60毫米,射程两千米出头,不管是精度、射程还是威力都不怎么样,但是却可以以每分钟三十发的射速开火的曲射炮给端掉了。他们的重机枪实在太重,在遭到曲射炮攻击的时候根本就没法转移,只能当靶子!这场一边倒的实兵对抗也给德方造成了不小的震憾,他们立即购买了曲射炮的设计图纸,把它送回国仿造,没有人愿意在战场上碰到这种只能挨炸没法还手的情况! 莱茵哈特说:“虽然它超重,但是它持续射击能力还是很恐怖的,一分钟打上万发子弹,打上十几个小时都不会出故障!” 李思明摇头:“在战场上它根本就不可能连续打这么久,只要它在原地打上三分钟,曲射炮炮弹马上会成群的飞过来将整个机枪组全部报销的。我需要的是一种比较轻的、射速比较快、在遭遇曲射炮攻击的时候能快速转移的机枪。” 莱茵哈特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存在这样的水冷重机枪————要知道,水冷重机枪光是冷水套里的水就有好几公斤重了!” 李思明说:“那就不要冷水套了!” 莱茵哈特叫:“你疯了?重机枪射击速度这么快,没有冷水套,顶多三百发子弹枪管就烫得吓死人,打上五六百发枪管就要发红,再打就炸膛了!” 李思明说:“可以采取气冷加快速更换抢管装置,在枪管发红之前花几秒钟换上备用枪管。只要多带几根备用枪管,这个问题就解决了。我想比起一挺重达六十几公斤的水冷重机枪来,士兵们会更乐意多带几根备用枪管。” 随手扯过纸和笔,在上面刷刷刷的画着,五分钟不到就画出了一挺模样古怪、没有又粗又长的冷水套,却多了一个布满散热孔的护套和一个弧度优美的枪托的机枪,外型说不出的怪异,但是跟MG-08一比,哪怕是军盲都看得出它要轻巧得多。如果用女性的身材来打比方,那么MG-08就是恐龙妹,而他画出来的这种机枪则是平板小萝莉,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是一种非常古怪的机枪,未曾有过哪个国家搞过类似的型号。 第128章 后会有期 “这就是我想要的机枪。它采取气冷模式,在气候炎热的地区打两百发子弹就要更换枪管,在寒带地区则可以坚持三百五十发到四百发。它有两脚架和三脚架可供选择,使用一百发弹鼓加两脚架的话就是轻机枪,使用二百弹链加三脚架的话就是重机枪……空枪重十四到十四点五公斤,加双脚架的话重十六到十六点五公斤,加三脚架重十九点五公斤,理论射速为每分钟九百发……”李思明指着图纸,一一跟莱茵哈特讲解。 莱茵哈特一个劲的猛摇头:“不可能的,世界上不可能有这样的机枪!” 李思明翻了个白眼:“你是在怀疑德国在枪械制造方面的能力?” 莱茵哈特说:“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德国在这方面的能力,但是你提出的指标已经完全脱离实际了,我不认为这样的机枪能够生产出来!” 李思明说:“既然不怀疑,为什么不放手一试?相信我,这种机枪并不难生产,用MG-08改造就行了!” 他画出来的其实是MG-08/18轻机枪。一战刚开打的时候各国都不怎么重视轻机枪,麦德森算得上是当时最成功的轻机枪了,德国买了几千挺,然后就没了,唱主角的始终是重机枪。MG-08没有辜负德军士兵的厚爱,在战场上大发神威,无情地收割着协约国士兵的性命,令协约国军队谈虎色变,但辉煌的战绩并不能掩盖它最大的缺点: 一挺总重六十几公斤的重机枪实在太重了! 当时的重机枪大多都是这份量,没什么稀奇的,但是太重的重机枪会带来一系列的问题:必须得七八个人才伺候得来,快速移动基本不可能,跟随步兵进攻?别逗了,有本事你抬着几十公斤重的机枪跟着步兵一起冲锋吧!所以一战时期大多数时候,两军都是纯步枪手在挺着刺刀向敌军阵地冲过去,重机枪在后面掩护,跟随进攻?想也别想。这就导致脱离了重机枪火力掩护的士兵在面对敌军机枪压制的时候显得非常脆弱而无助,步枪跟重机枪对射,那根本就没有任何悬念。吃过亏之后各国都意识到轻机枪的重要性了,纷纷下大力气去给自家的机枪减肥。法国整出了绍沙和贝尔·梅尼西M1909,德国整出了MG-08/15,美国整出了刘易斯和BAR……各种神仙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不过,这些枪终究是仓促上马的,一堆毛病。法国的绍沙就不用说了,那半圆形的弹匣让每一名携带它的副射手连死的心都有了,至于它那高得出奇的故障率就真的让机枪手和副射手一起死了。M1909轻机枪……你确定你那十五发容量而且还难装得要死的供弹板是认真的?拜托,你是机枪啊,拿个十五发的供弹板干毛?有点追求好不好啊?相比之下,美国的刘易斯和BAR轻机枪就比较成功了,刘易斯那套着冷水套再加个跟齿轮十分相似的圆形供弹盘的模样确实丑到六亲不认,射速也是个渣,但那得看是跟谁比,有绍沙、M1909这帮战斗力连五都不到的渣渣做陪衬,怪模怪样、射速差强人意的刘易斯居然就是整条街最靓的仔了,英国、法军以及缴获它的德军都对此赞不绝口。至于BAR,这玩意儿其实是自动步枪,性能啥的先不说,光是那颜值,在那一堆妖魔鬼怪的衬托下简直突破天际了有木有?所以,说BAR是一战最好的轻机枪,估计不会有人反对的。 咦,说了大半天,怎么愣是没提德国的轻机枪? 哦,德军士兵看了看手中那重达二十公斤的MG-08/15“轻机枪”,激动地对着战场上空那惨白的太阳放声尖叫:“日啊……” 你管一挺重达二十公斤的机枪叫轻机枪?确定不是开玩笑? 好吧,跟六十几公斤重的MG-08相比,它确实是很轻了。 说白了,MG-08/15就是MG-08减重后的产物,重量虽然大大减轻了,但并没有什么卵用,它还是没有办法伴随步兵进攻。德国的军工专家没办法了,只好继续爆肝,在MG-08/15的基本上继续减减减,最后放弃了冷水套,顺应潮流采用气冷模式,终于成功地将MG-08/15从空枪重二十公斤肝到了十四点五公斤,总算有点轻机枪的样了。这就是名不见经传的MG-08/18,它是在1918年研制成功,是一战时期德国最成功的一款轻机枪了。 可惜,也是在这一年,德国战败了,MG-08/18压根就来不及上战场,德国便投降了。这款原本应该大放异彩的机枪就这样销声匿迹,除了后来芬兰订购了一百来挺多外,就再没翻起什么波澜。不过,它却成了德国机枪研究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分水岭,后来的MG-13、MG-15、MG-30,都是由它改进而成的,持续十几年的魔改终于整出了一件可怕的杀戮利器:MG-34和MG-34的改进型MG-42,这是二战盟军步兵的噩梦。 李思明最想要的其实是MG-42,理论射速每分钟一千五百发的大杀器哟,想想都带劲。不过MG-42技术难度是相当高的,而且吃子弹的速度堪称恐怖,根本就玩不起,只能退求其次,整MG-42的爷爷辈,MG-08/18,有这个也足够他在东亚这一亩三分地称王称霸了。 然而,这位“老爷爷”可不是那么好弄的,比如说莱茵哈特,他就坚定的认为这样的机枪完全是脱离现实的患想。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在这年代的人看来,重机枪就应该是死重死重的,你要求一挺机枪具备轻机枪的份量和重机枪的威力,那不是开玩笑嘛! “莫非德国兵工厂连接受挑战的勇气都没有?”李思明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激将法。 莱茵哈特怒哼一声:“谁说我们没有勇气接受挑战的?论在机械设计方面的天赋,我们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 李思明扬扬眉毛:“那为什么口口声声都说不可能?这可不像是有接受挑战的勇气的表现!” 莱茵哈特咬牙说:“好啊,我们接受这个挑战!最多一年时间,你就会看到我们在枪械设计方面的实力到底如何了!” 李思明说:“我拭目以待。” 用激将法迫使德国佬接受了这个苛刻的研究任务之后,李思明吹着口哨,带上王小曼、刘星他们踏上归途。他已经在上海逗留了一个来月,必须得回去了,新沂河工程还等着他回去主持呢。 在临走前,他又干了一件大事:把徐州、淮西豪强给他的那六百六十六万两庄票全部提现,然后转存汇丰银行。此举在上海金融市场引发了不小的动荡,毕竟一次性提现六百多万两白银可不是什么小事,把不少钱庄老板都给惊出一身冷汗来了,更有不少人指责他崇洋媚外,不支持本国的金融,去跪舔外国的资本,简直就是卖国贼!对于这种神论,李思明一笑置之。往花旗银行里存钱就成卖国贼啦?你他妈逗我对吧?上海那帮钱庄老板什么尿性老子还能不知道?要是卖国,估计没有谁比得过这帮家伙,不把钱存进卖国贼的钱庄就是卖国?我呸! 当然,他这样干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两个月后金融风暴一到,上海无数钱庄将元气大伤甚至直接倒闭,存在钱庄里的钱……自然也没有了。连清廷都没有办法将被这帮家伙投入股市亏清光的近二百万两的庚子赔款追回来了,普通老百姓想从倒闭的钱庄里讨要回自己存进去的钱?你做梦去吧!他可不想当这个冤大头,还是早作准备的好。 再怎么说,花汇丰银行也是一家颇有名气的国际大银行,没那么容易倒的。一家银行只要不是面临生死存亡的大难关,都不会轻易做出吞掉储户的存款这种破事,这太损害自己的信誉了,而银行想活下去,信誉是非常重要的。 临上船的时候,不少人前来送行,其中就有陈远、姚阳等老韭菜。这段时间那帮老韭菜可谓意气风发,因为他们手里的股票又上涨了不少,让他们赚得眉开眼笑的。陈远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李老弟,你的预测有问题啊!你说橡胶股最敏感的价位是1670,今天它已经达到1675了,还在往上涨呢!” 姚阳说:“当它涨到1670的时候我也曾犹豫过要不要将它卖出去,结果一转眼又往上涨了五银元……幸亏我没有抛出去啊,不然可就少赚了一大笔了!” 霍老爷子更是说:“李老弟,怎么回事?你的预测不灵了啊!” 一帮子老韭菜都露出嘲笑的表情,显然,这次他们很乐意看到李思明预测错误。 李思明自然知道他们的心理:如果他预测正确就意味着他们债券换股票的行为纯属二逼,没有人愿意当二逼的,所以他的预测必须错误,股票必须继续涨下去!他淡淡一笑,说:“可能真的是我错了吧。不管怎么样,都祝各位大赚一笔,财源滚滚……我们后会有期!” 那帮老韭菜笑容满面,像是送走了一个很不受欢迎的人一样开心:“后会有期!” 就是不知道他们的笑容还能维持多久? 第129章 你很饿吗? 李思明已经不想跟这帮老韭菜多说什么了。 说了他们也听不进去。他根据自己所掌握的橡胶股灾的资料,给他们提出忠告,让他们在1670这个价位一定要果断抛售离场,然而,很显然,没有人能听进去。大家都让这一路高涨的股价给迷住了心窍,一厢情愿地以为它会继续涨下去,他们可以利用手中那一叠纸片大赚特赚,富可敌国……每个菜鸡在送人头之前都是这样想的,对于这帮已经走火入魔的家伙,他已经仁至义尽了,只能祝他们好运。 他对陈其美说:“老陈,我先回去了,有事电话联系!” 陈其美说:“去吧,路上小心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军火到手后给我送一些过来!” 李思明笑:“没问题。”往陈其美肩膀砸了一拳,向老韭菜们团团作了个揖,大声说:“诸位,我先回去了,我们后会有期!” 老韭菜们也向他作揖,毕竟是给他们带来了巨额财富的好心人,虽然大家的合作关系已经解除了,但他们对他还是得客气点,万一以后还有机会合作呢? 只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他们当中很多人已经没有以后了。 礼毕,李思明带着一众亲随,和王小曼一起登上了客轮。 客轮起描,烟囱里喷出团团黑烟,拉响气笛缓缓驶离码头,朝外海驶去,很快就去远了。 陈远目送轮船远去,眉头一直拧着。 姚阳察觉到他的异样:“陈兄,怎么了?” 陈远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神不宁。” 姚阳有点纳闷:“好端端的,怎么会心神不宁?” 陈远说:“我也不知道……姚兄,我记得,在对股市的预测这方面,他是很少出错的!” 姚阳说:“但是这次他错了。他说在橡胶股涨到1670的时候一定要果断抛售离场,意思就是橡胶股到了这个价位一定会下跌。但结果你也看到了,现在橡胶股已经涨到了每股1675,还在继续往上涨!”他加重了语气:“也许他在炒股投资方面确实有独到的天赋,但他并不是神,他也会有出错的时候的!” 陈远说:“也许吧,但我总觉得这股票拿在手里心里很不踏实……要不咱们按照他的建议,把股票抛一部分出去?” 姚阳顿时就变了脸色:“按照他的建议?陈兄,你脑子没有被烧坏吧?按照他的建议,你手里的股票顶多也只能赚3万来两银子,比继续持有债券等到到期之后兑现的收益少了一半多!如果要按照他的建议去操作,那我们岂不是成了大傻子了?” 陈远顿时哑口无言。是啊,他们就是看中了橡胶股,能为自己带来暴利,才放弃了苏北农场的股份,用那些原本可以为自己带来七八万两银子的债券,换走了李世民手中的股票。如果按照李思明的建议来操作,那他们这一波顶多也只能赚个三四万两银子,等于是白白亏掉了三四万,这不是大傻子是什么? 不行,绝对不能按照他的建议来操作。老陈你得稳住,股票一定会继续涨的,你一定可以凭着这一波风口变成百万富翁的! 陈远深深呼吸,在心里幻想着橡交股票继续暴涨,股价翻倍,然后自己抛出一夜成为百万富翁……依靠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抚平了内心的焦躁,打消了尽快抛出手中的股票以规避风险的愚蠢念头,并且为自己刚才那愚蠢的念头感到羞愧。现在橡胶股票的行情这么好,正是大赚特赚的时候,他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想着要将他们抛售出去套利离场了呢?老陈啊,老陈,你也太不淡定了! 两个月后,淡定的老陈回想起自己今天的心理挣扎,再看着手中那沓橡胶股,当真是欲哭无泪。 随着盐城渐渐繁荣,上海与盐城之间的航线日益繁忙了,除非是冰封或者刮台风,否则的话每天都会有好几艘轮船往返于两地之间。航运公司自然不愿意放弃这样的商机,对这条航线的竞争顿时就激烈了起来。英国、法国、德国等在上海开设有客运、货运公司的国家都加入了争夺的行列,好几个国家的客轮一起争夺往返于上海和苏北之间的旅客,至于对货物运输业务的争夺就更激烈了……没办法啊,欧洲的经济都停滞了十几年了,他们这些国家外表光鲜,但是提起经济发展,那是满腹的无奈啊,有商机自然是要抓住的,能赚多少就赚多少。 这次李思明搭乘的是一家法国航运公司提供的客轮。客轮很大,一次搭载数百名旅客还绰绰有余,精明的法国人甚至在船上开设了贵宾舱,提供最好的服务,当然,价钱也是相当贵的。虽说从上海到盐城,也就那么几个小时的航程,普通舱和贵宾舱都一个样的,但是吧,逼格不一样。比如说李思明在让人买船票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买了贵宾舱的票,咱假假的也是经手过三四千万银元巨款的大人物,逼格是不能丢的。 客轮前面还跑着两艘货轮,不过这艘货轮上面装的可不是什么钢筋水泥之类的货物,而是活蹦乱跳的牲畜。一艘是英国的,上面运载着五百多匹马瓦里马;一艘是法国的,上面有二百五十匹佩什马。马瓦里马是干什么的就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了,至于佩什马嘛……这是体重接近一吨的大家伙,跑不快的,不过力量大得惊人,而且很能吃苦耐劳,拉犁拉车甚至拉大炮都是一把手。这些马匹大部份都是李思明订购的,当然,也有一部份是苏北那些富起来了的家伙买的,都一起给运过来了。 王小曼皱着鼻子说:“又来了两船马匹……我们都买了七千多匹小卷耳马了吧?” 李思明说:“七千八百匹,算上这一批,超过八千匹了。” 王小曼咕哝:“真不知道你买这么多马干嘛!” 李思明嘿嘿一笑:“如果连你都知道了,那还得了?”拍拍她的肩膀,“走啦,进船舱去,外面晒得很,当心把你晒成黑人。” 现在才四月初,阳光算不上猛烈,但是对于一个爱美的女孩子来说已经够要命了,王小曼可是在上海见过黑人的,一听说自己可能会晒成那个鬼样,顿时花容失色,忙不迭地钻进船舱里。 贵宾舱里装璜豪华,每位贵宾旅客都有独立的房间,如果有兴趣,还能享受到船上提供的法国红酒、现磨的咖啡和牛排,当然,价格也是很贵的。不过王大小姐不差钱,她老早就想尝尝正宗的法国大餐了,但是李思明到了上海之后一直忙个不停,根本就没有时间陪她到西餐厅去一饱口福,现在嘛…… 她就不信都到了船上,李思明还能有什么工作要忙! 她叫来服务员,喜滋滋的点餐……天可怜见,为了这顿大餐她昨晚连宵夜都淌吃,早上起来也没吃早餐,牺牲这么大,不吃回来怎么行?黑胡椒牛排、柳橙鹅肝、鱼子酱、烤牛舌、意大利通心粉……通通都给本小姐端上来! 李思明又好气又好笑:“一下子点了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王小曼霸气的一挥手,豪爽地说:“没事,吃不完可以给刘星他们!” 在门外守着的刘星:“……” 敢情他除了当警卫,还得负责消灭残羹剩饭是吧?我呸,我刘某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吃这嗟来之食?不吃,坚决不吃! 两名笑容妖娆的法国小妞端着托盘从他面前经过,托盘里,两份七分熟的黑胡椒牛排正冒着浓郁的香气,让他口水不听话的疯狂分泌。他深深呼吸引着这诱人的香气,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真香啊! 牛排上桌了,李思明轻车熟路的拿起刀叉,斯斯文文的切下一块,送进嘴里。还别说,这牛排火侯刚刚好,喷香软糯,肥嫩多汁,用力咬下去,肉汁在口腔里四下溅射,一个字:香! 他瞅了瞅王小曼,哦,这丫头正在专心致志地切割着牛排,看她用刀叉的姿势,还挺老练的,应该是宋雨薇教她的,在苏北的时候,宋雨薇时不时会下厨弄几份牛排跟她一起享用,以怀念她在国外的时光,一来二去,她自然也就学会怎么用刀叉啦。 他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遗憾,本来还想着可以教教她怎么用刀叉,愉快地装个逼的,现在看来,泡汤喽。 算了,吃饭,话说这牛排真好吃…… 一连吃了好几小块牛排,他再看王小曼,哦,她还在专心致志的切着牛排,很用心的将牛排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 李思明:“……” 这是什么操作? 王小曼也很好奇的看着他,见他切一块吃一块,带着五分同情五分好奇的问:“你……你是不是昨晚没吃晚饭,饿坏了呀?”不等李思明回答,自己就给出了答案:“肯定是饿坏了,不然怎么会切一块就吃一块?我这里有七八块切好了的,你叉去吃吧!” 李思明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第130章 银行家 众所周知,吃牛排都是用小刀切下一小块,然后用叉子叉起来,慢条斯理的送进嘴里细嚼慢咽……这叫绅士,全世界都是这样吃牛排的,这是常识了。 但是,王小曼吃牛排的技巧是跟宋雨薇学的,而宋雨薇是智利籍华人,在智利生活过好多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智利曾是西班牙的殖民地,深受西班牙的影响! 西班牙认为牛排应该先切碎,然后再一块块的叉起来吃,就像玩吃豆人游戏一样……当西班牙人和英国人坐到一块吃牛排的时候,一般都是英国佬鄙视西班牙人粗鄙,是乡巴佬,而西班牙人嘲笑英国佬是饿鬼投胎,都饿到切一块吃一块,多花一点时间切好牛排都等不及的地步了。 于是,王小曼就为李思明表演了西班牙式的牛排吃法…… 李思明对此十分无语,但也不好开口指正她,只能露出一丝笑容,说:“你吃吧,西餐都是各吃各的,跟中餐不一样……” 王小曼有点遗憾:“西餐吃着确实斯文,但跟中餐一比,少了点热闹和人情味。” 李思明说:“各有各的好吧,反正我挺喜欢西餐的,卫生,不浪费……” 正说着,刘星在外面叫:“你是谁?跑这里来干嘛?”那语气绝对称不上客气,显然,这位武林高手还没有完全进入警卫员这一角色,对待要接近李思明的人,就像对待上门踢馆的家伙一样。 接着就是有些生硬的汉语,不是很流利,但声线很美:“你好,我是皮瓦尔德先生的仆人,他想邀请李先生过去品尝他从巴黎带来的拉斐红酒。” 刘星非常警惕:“你怎么知道李先生在这里?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思明起身开门,只见刘星正警惕地盯着一位金发女郎,双掌蓄力,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狮子,稍有不对他就要以饿虎扑食之势将对方击倒了。那位金发女郎身材高挑秀硕,曲线迷人,虽然戴着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但是那清扬的眉宇和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以及她身上那独特的气质,让人不难猜到,这是一位姿容极为俏丽的女子。她正用生硬的汉语跟刘星交流,还比划着手势,很努力的试图让刘星明白她没有恶意,只是想见见李思明而已。可惜,在刘星看来,只要是来路不明的、试图接近自家老板的人都在防范之列,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外国人,这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了,甭管你说什么,这门是绝对不能让你进的! 鸡同鸭讲,莫过于此。 李思明问:“怎么回事?” 正在争执的那两位看到他,顿时像是见到救星一样,刘星来了个恶人先告状:“老板,你可出来了!这个洋妞不怀好意,想要跑进去找你,我怀疑她可能对你不利!” 金发女郎则蹙着眉头对李思明说:“想必你就是李先生了吧?我是皮瓦尔先生的秘书,奉他之命前来邀请你到他的房间去作客……皮瓦尔先生可是一片好意的,但是你的仆人却恶意揣测,把我们当成了坏人,严重伤害了我的感情,我要求他向我道歉!” 李思明笑笑,用流利的法语说:“这位美丽的小姐,我这位仆人是从贫困闭塞的山区出来的,没有见过世面,如果他冒犯了你,我替他向你道歉。” 金发女郎瞪大眼睛,叫:“你懂法语啊?” 李思明说:“懂一点。” 金发女郎说:“上帝啊,你可不是懂一点那么简单,你的法语非常流利!”她开心地说:“真是太好了,你懂法语,我们要交流就非常方便了,麻烦你转告你的仆人,我不是坏人,这个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多坏人,让他不要胡乱怀疑人!” 李思明哑然失笑,跟刘星说:“她不是坏人,你用不着虎视眈眈的。” 刘星哼了一声:“那不好说,坏人可不会在脸上写上‘我是坏人’这四个字!” 李思明往他胸口砸了一拳:“滚!”转头问金发女郎:“美丽的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金发女郎说:“你可以叫我凯瑟琳。李先生,皮瓦尔听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迹,早就想与你结交了,现在他就住在你的隔壁,如果你能去见见他,跟他喝一杯葡萄酒,他会非常开心的。” 把老子抬得这么高? 这样不好,害得老子想拒绝都说不出口了。 李思明问:“皮瓦尔先生是哪位?” 金发女郎说:“皮瓦尔先生是松鼠储蓄银行总裁。” 李思明不禁咧了咧嘴……我的娘咧,他这是什么运气,坐船回家都能碰到一位银行总裁! 这个时代基本上就是英法德三足鼎立的时代,不过德国强的也仅仅是军事,科技方面也有出采之处,但对英法并无明显优势,至于在文化、金融方面,更是差得远了。差距最大的就是金融,在国际舞台上,你很难听得到德国金融家的声音。这并不奇怪,金融业同样需要漫长的积累,德国从统一到现在,也才过去了四十年,这点时间还远远不够他们的金融业成长起来。所以在金融方面,基本上就是法国和英国斗法,在国际金融市场斗得难分难解。说到玩证券、股票什么的,自然是英国佬狠,伦敦是世界最大的证券交易中心嘛!但是说到银行,法国可不比英国逊色多少,法国银行家是出了名的壕,普法战争战败之后,德国狮子大开口向法国索要五十亿法郎的巨额战争赔款,结果法国第二年就给付清了,钞能力之强,你不服都不行。 这是一个盛产银行家的国度。 松鼠储蓄银行大家可能挺陌生的,不过在法国,它的名气可一点也不小。这家银行成立于1818年,至今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了,总行设在巴黎,分行开遍五大洲四大洋,在强者如林的法国排名第六,实力可见一斑。能在这样一家银行担任总裁,这位皮瓦尔先生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李思明努力挤出笑容来:“皮瓦尔先生……” 凯瑟琳补充了一句:“皮瓦尔先生还是松鼠储蓄银行最大的股东,控股超过百分之六十。” 得了,说白了就是松鼠储蓄银行的大老板。李思明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更灿烂一点:“皮瓦尔先生居然在船上?我必须去见见他啊!凯瑟琳小姐,不知道你能否为我引见?” 凯瑟琳笑说:“荣幸之至。”拿出一个口罩递过来,“皮瓦尔先生身体不是很舒服,所以你最好戴上它,如果你因为与他见过面而患上疾病,他会非常内疚的。” 李思明眉头一皱:“他生病了?” 凯瑟琳说:“是的。”说完转身,带着李思明走到走廊对面一个关着门的贵宾雅间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传出一阵压抑的咳嗽,有个男子上气不接下气的用法语叫:“请……喉喉……请进……” 凯瑟琳推开门,对李思明说:“请。” 李思明戴上口罩走了进去,只见一位身穿笔挺黑西装的男子正坐在沙发上,用一方白色手帕捂着嘴,咳得跟一张弓似的。他约莫四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然而却身材消瘦,面带病容,神情痛苦,根本就看不出半点这个年纪的男人应该有的火一样的激情。这位银行家给李思明的感觉就像一盏没有灯罩、油也快烧完了的灯,那豆大一点的灯火在风中剧烈摇曳,随时可能被吹熄。 银行家面前是一个垃圾篓子,垃圾篓子里有不少纸巾,上面或多或少都带着血迹。 李思明眉头皱得更紧。 凯瑟琳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的说:“总裁,李先生来了。” 皮瓦尔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用那方手帕擦了擦嘴,然后将它丢进垃圾篓子里,眼尖的李思明分明看到,那方手帕上也有一团嫣红的血迹。 一名女仆戴着口罩和手套过来将垃圾篓子拿走。 皮瓦尔打量着李思明,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之色,似乎惊讶于他的年轻。他声音沙哑的说:“你就是那位被报纸誉为投资天才的李思明,李先生是吧?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向对面沙发作了个“请坐”的手势,举止十分优雅。 李思明坐下,问:“皮瓦尔先生,你得了什么病?” 皮瓦尔说:“老毛病了,治了好几年都不见效,相反还越来越严重,听说李先生不仅是投资天才,更是一位神医,能治好很多绝症,所以我不远万里跑到中国来,就是想碰碰运气。” 凯瑟琳低声说:“皮瓦尔先生在六年前患上了肺结核,这六年里换了无数家医院,拜访了所有名字曾在报纸上出现过的医生,几乎把药物当成了饭,连巫医都看过了,一点用都没有……不仅没有用,还越来越严重了。他从朋友那里打听到李先生治好过几十名肺结核患者,所以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拖着病体远渡重洋来到了上海,想请李先生替他治治!” 李思明那双眼睛当一下变得比一百瓦灯光还亮! 一位患上了肺结核、命不久矣的银行家…… 这简直是送上门来伸长脖子随便你宰的大肥羊啊! 第131章 条件 李思明的医术放在军队里只能算一般般,他也知道自己水平不怎么样,所以在部队的时候很少出手去救治伤员、病人,安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但是打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他便变得无比热爱医学,对救死扶伤无比热衷,尤其喜欢救治那些腰缠万贯却患上了肺结核、细菌性肺炎、梅毒、败血症之类的全世界的医学家都束手无策的绝症的病人,如果患上这些病的病人很有钱,他的干劲会更加充足。 倒不是他医者仁心,而是这些病人在他眼里就是一头头肥羊。 比如说眼前这位担任松鼠储蓄银行的总裁兼最大股东的皮瓦尔先生…… 银行家好啊,富得流油的,不缺钱不缺地位更不缺女人,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们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去换取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一年前他就坑过一个患上了败血症的大钱庄老板,这次倒没有要人家四分之一的身家,但硬是捏着鼻子逼人家给他捐了十万吨水泥和一万吨钢筋,把那位钱庄老板坑得热泪盈眶。当然,也没白坑,他可是用这些钢筋水泥修建了一条从盐城直通淮安的四车道公路,并且将那位钱庄大老板的雕像刻在公路的起点,供人纪念……呸呸呸,是供人瞻仰。那些水泥现在都还有四万多吨剩余呢,挖新沂河的时候正好能用上。 银行家真的太好坑了,现在又有一位主动送上门来,让李思明大为惊喜,脑子以光速运转起来,寻思着自己应该从这位银行家身上坑点什么…… 皮瓦尔见他眼珠子转得飞快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无力的笑笑,说:“放心,我一定会支付让你满意的报酬的,前提是你能治好我。” 李思明摆摆手,大方的说:“医生就是要救死扶伤的,看到病人一定要救,谈什么报酬呢?太俗套了!” 看着他那有如圣母一般的悲悯和仁慈的神情,皮瓦尔微笑着点头:“李先生果然是医者仁心,佩服佩服。”心里却狠狠呸了一声,你他妈装什么蒜!老子来之前可是认真搜集过关于你的所有情报,还能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 正如凯瑟琳所说,皮瓦尔患上肺结核已经有六年了。这是绝症,在抗生素还没有被发明出来的年代,患上了这种疾病是必死无疑的。他不想死,所以在这六年里他走遍了全世界,寻访了每一个在治疗肺结核上稍有成就的医生,不计代价不辞劳苦,为的就是活下去。不过折腾了好几年,他的病情非但没有半点好转,反倒越来越严重了。他偶然听一个从上海淘金回来的投机者说起中国有这么一个神医,治好了几十位患有肺结核的患者,已然绝望的他立即投入巨量的资源搜集了关于李思明的一切信息,在很短时间内就摸清楚了李思明的性格、喜好,做了万全的准备,这才上了开往中国的船…… 准备工作做得如此充足,他自然不会不清楚李思明是个什么货色。这家伙是出了名的贪,救人一命就敢要人家四分之一的家产,这样的货色居然还好意思吹嘘自己医者仁心?我呸! 李思明自然也知道自己这套鬼话是骗不了人的,而且说多了自己也尴尬,所以他果断换话题:“皮瓦尔先生,不知道你之前都看过哪些医生,吃过哪些药?” 皮瓦尔神情有些苦涩:“记不清了。我已经记不清这些年我都看过哪些医生,吃过多少药了……感觉这几年我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 李思明说:“那你告诉我这半年你都看过哪些医生好了。”他得弄清楚人家都看过哪些医生,吃过哪些药,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这年头化学刚萌芽不久,还没有广泛地在医学上应用开来,所以药物清单跟菜单一样,鬼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对症的,有多少是坑死人不偿命的。有些药物吃下去会让病人原地升天,有些药物吃下去没事,但当你吃另一种药物的时候,却可能会让出人命,药理相冲嘛,不得不防。当然,让病人记清楚过去六年都吃过哪些药,看过哪些医生实在有点儿为难人,而且也没那个必要,所以嘛,弄清楚过去半年这个倒霉蛋都吃过些什么药就足够了。 皮瓦尔剧烈地咳嗽起来,无法言语,凯瑟琳只好替他回答:“皮瓦尔先生在动身来中国之前已经绝望了,把最后一缕希望寄托于巫术,只吃了一些草药。” 李思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皮瓦尔,一脸的钦佩。得了绝症居然去看巫医?你老人家还真是够带种的,不知道巫医十个有九个都是装神弄鬼谋财害命的神棍吗?苹果的掌门人乔帮主就是迷信巫术,不肯去做手术,结果生生把自己给弄死了的。让巫医治了半年居然还能活蹦乱跳,得知中国有人能治这种病后便一口气从法国冲到上海来,真是一大奇迹!估计那位巫师也是忌惮这位银行家超然的地位,不敢乱来,只给他吃一些吃不死人的草药吊着,能拖一天算一天吧,不然的话这位银行家早就去见马克思了! 李思明微笑:“只吃一些草药就好办,我用药的时候用不着着忌惮太多。” 皮瓦尔喘声问:“李……李先生,我这病……还能治吗?” 李思明说:“还能治,不过拖了六年,治起来有点麻烦,估计得花上大半年甚至一年时间了。” 皮瓦尔双眼迸出惊喜的光芒。他已经让这绝症纠缠了六年之久,那种死神的绞索套在脖子上一点点地收紧的滋味,他算是彻底的怕了。只要能治好这该死的肺结核,只要能摆脱死神的阴影,花一年时间接受治疗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他知道这一切可不是免费的。他问:“我需要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应该从他身上索要点什么? 李思明眨巴眨巴眼睛,有点为难。 如果对方是国内那帮土财主,他会毫不犹豫地要对方四分之一的家产,淮安境内有十几位地主就是这样没了四分之一的身家的。但对方可是一位银行家,一位银行家四分之一的家产…… 拿着都有点心里发慌啊! 他敢肯定,如果他敢这样干,只怕前脚钱刚拿到后,后脚铺天盖地的打压就来了。法国银行家的能量可是非常恐怖的,一旦被激怒了,几位银行家联合起来向政府施压,让法国出兵去扫平一个国家都不成问题,至于让一个中小型国家一夜之间经济崩溃……那是分分钟的事情。所以啊,成吨的法郎固然可爱,但也得有命花才行。 报酬是一定要拿的,但不能过份,这中间的尺度一定要掌握好,不然很容易弄巧成拙,被人抽到螺旋升天。 李思明沉吟片刻,说:“如果能够治好你的病,我希望能够从松鼠储蓄银行获得一笔无息贷款。” 皮瓦尔扬了扬眉毛:“无息贷款?多少?” 李思明说:“不少于一亿法郎。” 凯瑟琳吃惊的瞪圆眼睛:“不少于一亿法郎!上帝啊,你疯了吗!?你知道这是一个多恐怖的数字吗?” 李思明说:“数额确实巨大,但我会在十年之内还清,而且我保证,这笔贷款中每一分钱都会用于从法国进口物资,或者在法国的殖民地投资。” 皮瓦尔捏着下巴,沉吟着。一亿法郎的无息贷款看着吓人,但对于松鼠储蓄银行来说还真不是一个特别大的数字,而且如果这笔钱全部用于从法国进口物资或者对法国殖民地的投资的话,没准对法国来说还是一件大好事。钱的本质只是交换商品或服务的媒介,脱离了商业活动,它数量再多也只是一堆印刷精美的纸片而已,现在法国缺的不是钱,而是经济增长点。这十几年来欧洲的经济一直不怎么景气,法国自然也大受影响,出台了一大堆政策都不管用。如果有一股新兴势力从法国的银行里贷了一亿法郎,然后拿着这笔钱在法国疯狂的买买买,或者到殖民地去投资矿产开采、办农场种橡胶啥的,没准能成为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呢! 并不是只有德国人看出李思明野心勃勃,只要留心,法国人同样也能看得出来。这两年来,满洲人的政权越发的不稳了,各个势力都在积蓄力量,等待着时机,欧美列强也面临着新的选择:是继续支持这个已经腐朽到家,只比死人多一口气了的政权,还是从各股势力中挑选代理人,以确保在即将到来的巨变中自家利益不受影响,甚至获得更大的利益?这道选择题对列强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难题,只要不是智障都会选择换一个能打一点的代理人。 而李思明,虽然还没有打过一仗,但是认真了解过他在苏北的所作所为,都会得出同样的结论:这绝对是各路势力中最具杀伤力的一个!在争取他作为代理人这方面,德国佬已经先行一步,提供了大量的军火,取得了相当大的先发优势! 那么,法国能不能通过提供大笔贷款来追平呢? 第132章 牵着肥羊的鼻子走 其实皮瓦尔此次中国之行,求医是最主要的目的,次要目的则是与李思明接触,看能不能展开合作。眼下李思明跟德国佬打得火热,大量从德国进口各种化工原料和机械设备,而跟法国的合作却是少得可怜,仅仅是从法国进口了一千来匹重型挽马。眼瞅着德国佬赚钱赚得飞起,法国人自然也是相当眼红的,尤其是得知德国佬卖军火一下子捞到了四千多万马克之后,他们那眼珠子啊,真的比兔子还红了! 他们也想大笔大笔的赚钱啊! 现在欧美各国面临的难题就是市场基本上已经饱和了。同样的商品,英国能做,法国德国一样能做,不存在什么技术垄断,这就带来了一个大问题:消费能力最强的欧美各国,基本上都不怎么需要进口其他国家的大宗商品,而需要大量进口的国家,大多是那种穷得当当响的货色,想从他们身上大笔赚钱真的很难。最悲剧的是,这些穷得当当响的国家大多都有一个同样的名字,叫“殖民地”!殖民地的意思就是这块地盘已经让人占了,你的商品想进去,得先让殖民者点头,否则是进不去的。内需基本饱和,对外贸易壁垒重重,想要找到新的经济增长点真的挺难的,由此也不难想象法国人看到德国人与李思明完成了一笔总额高达四千多万马克的交易的时候的心情了。他们也发狠了,说什么也不能落后于德国佬啊,不就是卖军火嘛,说得我大法兰西的军工业比你德国差多少似的!啥?擅自对一方势力出口军火会引发外交风波?鸟毛,这钱他德国佬赚得,我法国赚不得?外交风波什么的死一边去,捞钱要紧! 现在李思明居然主动提出要跟法国合作,而且一开口就是一亿法郎,这让皮瓦尔大为惊喜,这小子上道啊!行,这个任务提前完成了! 至于李思明有没有能力偿还一亿法郎的巨额贷款,皮瓦尔先生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担心什么都用不着担心李思明的偿还能力,你看他两年时间欠下上海股民高达一千两百万两白银的巨债,又向德国佬赊了四千五百万马克的军火,这笔赚别说个人,压垮一个国家都绰绰有余了。可人家硬是能靠着两年前买的一沓股票轻轻松松还清这笔巨债,而且还赚了不少!担心这种人的偿还能力?那也太多余了一点。 一笔天文数字的贷款轻松搞定,李思明别提多开心了。明年就要改朝换代了,男子汉大丈夫,重逢乱世,什么都可以少,唯独这钱和权不能少,他可是打定主意要在这个时代大干一场的,自然要多搞一些钱,好为将来打天下铺路啦! 皮瓦尔咳了一阵子,总算缓过气来了,试探着问:“李先生,你是说,你拿到贷款后会将这笔钱全部用于购买法国的商品或者在法国的殖民地投资?” 李思明说:“是的。” 皮瓦尔问:“不知道你打算买什么商品?” 李思明说:“如果让我选的话,自然是买法国的大炮。法国的大炮可是很出名的。” 皮瓦尔似笑非笑:“你一个平民居然要买大炮?不怕朝廷杀你的头?” 李思明不屑的说:“朝廷?他们自身都难保了,还杀我的头?先想想如何保住他们自己的脑袋再说吧!” 皮瓦尔望定他,说:“你很有野心,在你的身上,我能看到拿破仑的影子。” 李思明淡淡的说:“如果我们国家能出一个拿破仑,那是国家之幸,民族之幸。” 皮瓦尔点点头:“施奈德兵工厂会喜欢你这样的野心家的。不过我想这一亿法郎你不会全部用来买大炮吧?” 李思明说:“当然不会,我还得作投资呢!” 皮瓦尔问:“投资哪里?” 李思明说:“越南。” 皮瓦尔问:“什么行业?” 李思明说:“矿产资源开发。” 皮瓦尔有点意外:“越南那个鬼地方有值得投资的矿产资源?” 李思明说:“有啊,怎么可能没有。” 皮瓦尔笑:“你怕是让人给骗了吧?我们国家对越南组织过好几次大规模地质勘探,根本就没有发现什么值得大规模开采的矿产资源。” 李思明说:“那你们可以将那帮地质勘探技术人员炒掉了,就我知道的越南值得大规模开发的矿藏就有好几个。” 皮瓦尔有点好奇:“在哪里?” 李思明说:“太原省槟榔寨就有一个露天铁矿,我的一个越南朋友曾经送给我一袋从那边带来的铁矿石,都是上好的磁铁矿,铁含量高达百分之六十。” 皮瓦尔眼皮重重的跳了一下:“铁含量高达百分之六十?确定?” 李思明说:“十分确定。对了,甘塘地区还有一个磷矿,也是典型的富集矿,当地的老百姓时常到矿山去挑一些磷矿石回家,磨碎后撒到地里当肥料,我想这样的矿藏,应该有开发的价值吧?” 皮瓦尔一脸狐疑:“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李思明耸耸肩:“别忘了,越南给我们当了几百年的藩属,清越之间互通有无,那片土地上有什么宝贝我们自然一清二楚。” 这其实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越南是给大清当过几百年藩属没错,但是大清但大清从来就没有对越南作过大规模的地质勘探,一来没有这样的能力,二来也没有这样的觉悟。在清廷眼里,越南就是一个地贫民顽的蕞尔小邦,没啥价值,只要保持恭顺,就用不着搭理他们,开发越南?这鬼地方有什么好开发的?所以什么中国对越南有什么矿藏一清二楚,那纯属骗鬼。他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叔叔曾担任中国驻河内大使……大使嘛,如果连那个国家有探明的矿藏有多少都不清楚,那还当个鬼的大使,回家抱孙子去得了! 谈起越南的矿产资源,他叔叔说得最多的就是:“越南的铜矿、铁矿、煤矿、磷矿等矿藏储量并不算很多,但品位很高。尤其是铁矿石,含铁量高达百分之六十的磁铁矿储量高达数亿吨……”所以他印象非常深刻。他所掌握的越南铁矿可不止这一处,但其他的大多都在北越山区,交通极为不便,想要开采出来不知道得费多大的劲,划不来。但太原铁矿不一样,太原铁矿离河内没多远,而且属于平原地区,交通便利,开采出来的矿石要运出来很容易。那里假假的也是有近两亿吨高品位的铁矿石储量,够开采几十年了。至于甘塘磷矿,这个就太出名了,亚洲第一大磷矿,磷矿石出口曾是越南创汇的拳头产品来着。甘塘位于老街,离广西很近,一路都是高山河谷,环境相当的恶劣,不过法国人早在八年前便修通了河内-老街铁路,要将磷矿石运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嘛…… 就它们了! 现在的中国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发展工业和农业。有了钢铁,重工业才发展得起来;有了化肥,农业才有希望! 皮瓦尔让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照这家伙这么一说,越南简直是块宝地啊,光是含铁量在百分之四十以上的铁矿就有一大堆!1871年,法国在普法战争中战败,被迫割地赔款,失去了煤铁资源丰富的阿尔萨斯-洛林,尤其是盛产铁矿石的洛林的丢失,让法国痛彻心靡,都不知道上哪找一个铁矿石产区把这个损失补回来。现在看来,好像越南这旮旯就不错,如果它真的拥有那么多高品位铁矿,那么,就算往这里砸上十亿八亿法郎也得将它挖出来啊! 赶紧让凯瑟琳记下来,等上岸后马上给国内发报,让他们再派出勘探队,对这家伙提到的地方进行细致的勘探! 李思明瞅了瞅已经拿出速记本在上面飞快的记录着的凯瑟琳,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他知道,这头肥羊彻底上钩了。说白了,他就是欺负法国统治越南的时间太短,对越南的资源状况两眼一抹黑,所以拿人家当苦力使。要知道,法国从1852年开始入侵越南,一直到1885年把清军从谅山逼回广西,才算是彻底把越南变成了自己的殖民地。而从1885年至今,也不过才过了十五年,这点时间连清理掉残余的反法势力都不够,就更别提对越南进行全国性的地质勘探了。而且越南那鬼地方,遍布热带雨林,想要进行大规模的地质勘探难度是非常高的,按法国人的想法,把越南变成自家商品倾销地,顺便从越南掠夺点名贵木材、香料、宝石,再圈地搞一些种植园就足够了,没必要这样折腾嘛! 直到李思明指明,皮瓦尔才惊讶的发现,原来越南居然有这么多宝贝!要煤有煤,要铁有铁,要铜有铜,我靠,还搞什么种植园啊?果断抄家伙准备开矿,这可比种植园赚钱多了! 第133章 有问题吗 李思明和皮瓦尔在那边越聊越开心,可王小曼就很不开心了。 难得找到一个机会可以跟李思明一起吃一顿西餐,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结果呢?牛排才吃了两口李思明就跑到隔壁去陪法国佬聊天了,真真是气死她了! 气恼的她拿起叉子照着李思明那份只吃了两口的牛排使劲的戳戳戳,像是在戳某人的肉,直到手酸才停下来。 李思明并不知道王小曼已经把那份牛排当成他,很耐心地用叉子将它戳成肉酱,他跟皮瓦尔先生是越谈越投机了。在交谈中,他得知,皮瓦尔先生不仅对松鼠储蓄银行绝对控股,对好几家排名法国前十的银行也拥有相当比例的股份,算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那一拨人,他对皮瓦尔先生荷包的厚度非常满意!而皮瓦尔也让这家伙的谈吐给惊住了,李思明见识之广阔,知识之渊博,都让一向以学识自傲的他自叹弗如!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中国人是愚昧的,顽固的,对现代文明一无所知,但是跟李思明交流过之后,他再也不敢抱这样的偏见了。 跟李思明一比,他倒更像是孤陋寡闻的那个。 李思明一个开心,又给他指出了几个在法国殖民地的大矿藏,比如说摩洛哥那几处著名的露天磷矿……本来这些矿产资源得到一战结束之后才渐渐被发现的,为一战后的经济腾飞注入强大的动力,但是现在……你懂的,李总得为中国多找一点资源。开发国内的资源需要大量时间和海量的资金、设备,这些都是目前中国不具备的,当辛亥革命后全国火乱,就更不具备了,所以还是让别人去开发殖民地的资源,自己买买买好,等站稳脚跟了再想办法开发国内的。 皮瓦尔满腹狐疑:“你知道越南有磷矿、铁矿,可以解释为越南人向你透露了这些消息,但你应该没有去过非洲吧?怎么会知道摩洛哥的资源分布?要知道,你说的很多地方连我们法国人都没有去勘探过的!” 李思明说:“我一位摩洛哥朋友……” 皮瓦尔翻了个白眼:“得了得了,你的朋友可真不少!要是我问起你为什么会知道阿尔及利亚的资源分布情况,你是不是应该有一位阿尔及利亚朋友了?” 李思明说:“巧了,我还真有一位阿尔及利亚的朋友。” 皮瓦尔激烈地翻着白眼。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完全是在无中生友,只要有必要,他埃及的朋友、刚果的朋友、苏丹的朋友甚至阿拉伯的朋友,随时可以冒出来,甚至可以成打的批发。这些朋友无名无姓,生卒年限无从考究,生平事迹坎考究,但有一点是完全相同的:他们手里都掌握着某个国家或者某个地区的宝藏! 虽然对这种无中生友的行为很是不屑,但皮瓦尔还是决定雇佣几支地质勘探队到他说的地方去进行勘探。李思明在股市兴风作浪、让盐城改天换日,一系列只能用奇迹来形容的操作都证明了他的能力,对于他所透露出来的情报,皮瓦尔无法等闲视之。 反正雇佣几支地质勘探队去勘探一下也花不了多少钱,就算没有找到矿,顶多也就损失一些小钱而已,但如果他说的那些矿藏真的存在…… 那绝逼要发了啊! 谈笑中,时间飞快的流逝,不知不觉的,客轮抵达了盐城港口。广播响起,旅客们纷纷带上自己的行李走下船,他们当中有些是过来谈生意的,有些则是来找工作的,有相当一部分则干脆就是同盟会介绍过来的海外华侨青年……甚至有在上海混不下去了的洋鬼子。上海是洋人的天下,但并不是所有洋人都能在上海找到致富的机会,也会有那么一批倒霉蛋赔光了自上的钱,连回国的船票都买不起了。这些家伙大多都有一技之长,在上海混不下去了,跑到盐城或者淮安来找份机修工、汽修工之类的工作,日子也能过得挺滋润,实在不行,还可以进学校去当老师,教数理化。当然也别指望他们能掌握多高深的数理化,大多数人顶多也就是高中的水平,但即便是这样的水平,也能帮上李思明大忙了。 盐城真的很缺人才。 李思明起身,笑眯眯的对皮瓦尔说:“皮瓦尔先生,欢迎来到盐城!” 皮瓦尔微笑:“不胜荣幸!” 王小曼却鼓着一张脸,一脸不爽的拎着行李耸拉着脑袋在前面走,弄得李思明一头雾水:貌似他没有得罪她吧?摆这脸色给谁看呢? 殊不知,他把人家气惨了。 肺结核这种病可是会传染的,李思明自然不能带着皮瓦尔一起下船,他让他先留在船上,然后和王小曼一起下船,准备叫担架过来直接把这位爷抬下船,送进医院去。 宋雨薇就在码头等着,见到他和王小曼,笑吟吟的问:“无债一身轻的感觉怎么样?” 李思明说:“一个字:爽!” 宋雨薇说:“你是爽了,但那些接手你的股票的倒霉蛋可能就惨了。” 李思明说:“是他们太过贪心,关我屁事。对了,这段时间情况怎么样?没出什么乱子吧?” 宋雨薇说:“还好吧,你刚走不久的时候徐州、淮西豪强闹腾了一下,但很快注意力就被橡胶股所吸引,没再怎么闹腾了,等到他们抵押店铺、田产筹钱买下了你手中的股票之后,彻底偃旗息鼓了。不过宿豫那边倒是在不停的闹腾。” 李思明一怔:“他们闹腾什么?” 宋雨薇说:“还能闹腾什么?几乎天天都有地方代表跑过来指责我们,说他们宿豫也属于淮安府的,我们却不肯到那边去开荒,厚此薄彼,实属过份。尤其是听说你打算挖新沂河之后,不光是贫民,连乡绅都跑来闹腾了,说他们愿意捐款,只求尽快动工。” 李思明哑然失笑:“看样子他们是给淹得受不了了啊!” 宋雨薇说:“有四条大河在头顶盘旋,几乎年年都要来一场水灾,任谁也受不了吧。”见王小曼一直鼓着脸,她笑:“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 王小曼气咻咻地说:“除了他还有谁能把我气成这样?” 宋雨薇瞪着李思明,神色不善:“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惹得她这么火大?” 李思明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没有啊?一路上我都规矩得很好不好!” 王小曼气愤地说:“说好了一起吃西餐的,结果菜都上来了,他却跑到隔壁跟一个洋鬼子聊天了,让我一个人守着一大桌子菜,你说气不气人!” 宋雨薇又瞪了李思明一眼:“长能耐了啊,居然敢放小曼妹妹鸽子了!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上哪个洋妞了,嗯?” 李思明叫:“冤枉啊,我怎么可能————” 话还没说完呢,凯瑟琳便出现在甲板上,冲这边叫:“李,担架什么时候才能来?皮瓦尔先生在船上呆得不耐烦了!” 宋雨薇遁声望去,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那位拥有天使的脸蛋和魔鬼身材的尤物,再瞪向李思明的时候,那眼神像凝了冰霜一般。 李思明苦笑:“别闹了,她是一位法国银行家的秘书,那位法国银行家患有肺结核,是来找我求医的。” “患有肺结核的银行家啊……” 宋雨薇脸上登时就多云转晴了。跟了李思明这么久,她自然知道,在他面前,患有肺结核的有钱人直接跟肥羊画等号。一位患有肺结核的法国银行家,这可是一头肥得流油的大肥羊,李思明在他身上多花一些时间也是应该的。她眼睛亮亮的,问:“这一刀打算宰多少?” 李思明说:“我打算找他要一亿法郎的无息贷款。” 宋雨薇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够大气!行,赶紧伺候你的金主爸爸去,小曼妹妹,我们先回家了。”说完拿过李思明的行李,带着王小曼上了自己开来的小车,不等李思明发声便嗖一声开走了,只给他留下一道油烟。 李思明揉揉鼻子:“连先让我回去喝口茶都不肯就逼我开工了?靠,比地主老财还狠!” 幸亏宋雨薇没听到,不然的话没准要调过车头撞死他!居然敢说她比地主老财还狠?过份! 摊上这么个比周扒皮还厉害的角色,李思明也只能自叹命苦,老老实实的跑去港口管理中心,给医院打了个电话,让医院派一辆救护车过来接收一名肺结核患者。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不过,是卡门教授亲自带队的,这老头也知道患有肺结核的都是大肥羊,所以亲自出马。并不是只有李思明自己喜欢宰肥羊的,老教授同样喜欢呢。 只是,当看清被担架抬下来的那头肥羊的庐山真面目之后,老头子登时就变了面色,叫:“这不是那只狡猾的松鼠吗?他怎么跑到盐城来了?” 李思明说:“患了肺结核,来找我救命呢,有问题吗?” 第134章 暗斗开始 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 皮瓦尔是松鼠储蓄银行的总裁,这一点卡门教授自然是知道的;这只狡猾的大松鼠患有肺结核,满世界的求医无效,已经快到晚期了,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李思明能治愈肺结核的消息已经在欧洲传播开来,为欧洲上层社会精英所熟知,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 所以,皮瓦尔跑到盐城来求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皮瓦尔那特殊的身份注定他的一举一动都要被人细细分析、解读,以弄清楚那看似再寻常不过的举动后面不同寻常的意图————哪怕他压根就没有这样的意图。银行家在法国具有多恐怖的影响力大家心知肚明,可以说,没有他们点头,再怎么杰出的政界精英想要上位都是做梦,银行家与法国政界彼此交织,关系实在太深了,这样一家总资产在法国排名前六的银行的大老板出现在盐城,很难让人不去多想。 如果换了别的国家的人,估计不会想太多,但不巧得很,卡门教授是德国人,而德国跟法国可是死敌!德国前脚刚跟李思明完成了一笔总额达到四千五百万马克的生意,法国后脚就有一位银行家跑到盐城来求医…… 这帮法国佬到底想干嘛? 他黑着脸问:“他怎么跑到盐城来了?” 李思明说:“不是跟你说了吗?到盐城来找我治病。” 卡门教授哼了一声。:“会有这么简单?” 李思明反问。“要不你以为能有多复杂?” 卡门教授说:“以法国银行家那傲慢的性格,就算想求医,也会派人到中国来,把你领到巴黎去给他们看病,想让他们忍受着病痛,远渡重洋,不远万里跑来求医?你做梦吧!这背后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李,你得多长一个心眼!” 李思明笑笑没说话。 卡门教授以为他没听进去,不由得有点急了,挥舞着手臂加重语气:“这帮法国银行家,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在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不多留个心眼,你被他们卖了还会帮他们数钱……别以为我在吓你,不听我的忠告,你将来肯定会后悔的!” 李思明有点不耐烦的说:“得了得了,赶紧把人送医院去吧!人家来到了这里就是我们的病人了,对待病人就应该拿出医生该有的态度来,别疑神疑鬼的。” 卡门教授欲言又止,可李思明已经没有兴趣,就这个问题跟他继续交流了,大步走向救护车,老教授只好叹了一口气,放弃说服他,把这位法国银行家拒诸门外的打算,认命的跟了上去。 他打定主意了,等一下一定要打电话到上海,把这些事告诉莱茵哈特。李思明可是德国下了血本培养的代理人,可千万别让人家给截胡了! 李思明才没有心情管卡门教授怎么想的。他虽然不是玩政治的,但是在政治这方面也绝对不算是小白,自然不会不知道一位法国银行家突然跑到他的地盘来,绝不仅仅是看病那么简单。但是他会在意吗?当然不会,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两头下注才是正道!如果只抱一条大腿,很容易被那条大腿的敌人当场死对头,然后莫名其妙的就给收拾掉了,最好的选择是两条大腿一起抱,左右逢源…… 所以嘛,他必须尽心尽力的去救皮瓦尔,救他等于是救一亿法郎的巨款,救他等于是救那一座座矿山! 盐城医院两年来已经治好了近百位肺结核患者,在救治(宰)肺(肥)结(羊)核病人这方面积累了极为丰富的经验,皮瓦尔一进医院立即送进经过最细致消毒的无菌病房————是不是真的无菌还不得而知,反正这个逼格是有了。 然后就是收集血液、痰过去化验,同时李思明亲自上阵听诊。在此,李思明不得不再次感慨这年头医学技术的落后,连一台医用X光机都没有,真的太不方面了。如果有X光机就很好办,拍几张片子出来,病人肺部的病灶在哪里、结核造成的空洞大小,都一目了然,治起来也就心里有数了。可惜没有,他还得用原始的方法进行诊断,这真的有点难为人。 花了十几个小时,诊断结果总算出来了。情况还不算太过糟糕,银行家嘛,虽然没有办法治好自己,但还是有足够的能力努力控制住病情,不让它快速恶化。所以皮瓦尔患上这要命的肺结核虽然已经有六年了,但还没有到晚期,用水杨酸钠加大蒜素,还是可以治好的,只是需要的时间会很长。 让这位仁兄服下了几片水扬酸钠,又让人给他挂上一瓶大蒜素,这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李思明叮嘱医院一定要照顾好这位财大气粗的病人,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狠狠地吃了一顿,洗了个澡,然后倒头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可能是心理作用,皮瓦尔吃了药,注射了大蒜素之后,也睡得昏天黑地。 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睡过这么踏实的了。 他俩睡得倒是踏实,但有很多人睡不着觉了。 卡门教授就睡不着。亲眼监督着皮瓦尔打完吊针后,他便拨通了莱茵哈特的电话,把皮瓦尔出现在盐城一事添油加醋的向他报告。莱茵哈特早就叮嘱过他要留意李思明的一举一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自然不敢有丝毫隐瞒。 那头,莱茵哈特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问:“他对皮瓦尔在态度如何?” 卡门教授说:“很热情,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热情。” 莱茵哈特:“哦?” 卡门教授说:“他对有钱的病人一向都是这么热情的,而且越有钱的他就越热情。” 莱茵哈特:“……教授,你能不说废话吗?” 卡门教授说:“但他对皮瓦尔热情得不同寻常,我怀疑他们在下船前就已经达成了某种形式的协议!” 莱茵哈特苦笑:“如果你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只能说明,法国人是打算跟我们抢代理人啊!” 卡门教授说:“极有可能!公爵,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莱茵哈特说:“留意那只松鼠的一举一动,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向我汇报!我倒是想看看那只松鼠到底想干什么!” 卡门教授:“明白!” 挂掉电话后,莱茵哈特愤愤地骂了一句:“该死的法国人,连个代理人也要跟我们抢,明明是我们先把他发掘出来的!” 他实在是气不过,明明是他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当时还是一介布衣的李思明的不同寻常之处,处处帮衬扶持,使得李思明在短短两年之内快速崛起,摇身一变变成了拥有相当于一个比利时那么大的地盘、千万资产以及数万民兵的大人物,在这个过程中,德国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的。现在倒好,眼看就要到收回投资的时候了,法国人突然冒出来要摘桃子,当真把他恨得牙痒痒的。 正捧着一本德语版的《孙子兵法》看得津津有味的克洛维老公爵头都没抬,淡淡的说:“如果这个时候法国人还不冒出来摘桃子,我反倒要看不起他们了。” 莱茵哈特一脸的不可思议:“有人要跟我们抢人了,你还笑得出来?” 克洛维老公爵语气还是那么平淡:“李可以做德国的代理人,也可以做美国的、奥地利的、意大利的甚至西班牙的代理人,但绝对不会对英法唯命是从。” 莱茵哈特问:“为什么?” 克洛维说:“因为他们烧了圆明园。” 莱茵哈特恍然大悟。 是啊,圆明园,中国人心中一根拔不去的尖刺。这起事件带给中国人的耻辱尤甚于八国联军。八国联军是义和团先焚毁教堂、大肆屠杀在华的欧美日等国的传教士、商人,慈禧借义和团之威一口气向十几个国家宣战,然后被八国联军给打跪了,自己动手在先又打不过人家,挨揍了大家也无话可说。可第二次鸦片战争算怎么回事?起因居然是中国水师两名在中国商船上的海盗和十名有海盗嫌疑的水手,而英国硬说那艘商船在香港注册了,是英国船,横加干涉!法国找的借口就更卑劣了,仅仅是因为中国方面逮捕了二十六名假借传教之名奸淫捞掠横行不法的恶棍,枪毙了其中民愤最大的两个,他们便打着保护天主教的旗号大动干戈! 这跟站在上游的狼指责在下游喝水的羊弄脏了自己的水,扑上来一口咬断羊的脖子有什么区别? 奇耻大辱,莫过于此。 有这样一根尖刺在,法国人想拉拢李思明做自己的代理人,只怕是奢望。当然,如果李思明是那种毫无底线的货色,他们许以高官厚禄的话还是会成功的,问题是,李思明不是。他虽然从来就不会拒绝跟任何一个列强往来,周旋于列强之间的时候也处处笑面迎人,但莱茵哈特看得出,这家伙一身傲骨,甚至可以说是反骨,这样的人,可没那么容易被收买。 他问:“那他们的关系会发展到哪一步?” 克洛维说:“这就要看法国人舍得下多大的本钱了……让对手帮忙喂肥我们准备用来咬断他们脖子的斗犬,也不失为一件大好事。” 这老头始终是胸有成竹,仿佛不管事情发生怎样的变化,始终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第135章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宿豫的地主们也属于睡不着觉的那一拨。 他们睡不着的原因不是李思明可能要投靠法国人,而是这家伙终于要对宿豫动手了。 宿豫属于祖上也曾经阔过的那一拨,京杭大运河穿城而过,那络绎不绝的漕船,南来北往的商旅,为宿豫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在漕运鼎盛的年代,这里寸土寸金,商贾云集,当真是肥得流油。但很可惜,太平天国和捻军的兴起让这一切都成为过眼云烟,宿豫虽然没有被破城掠夺,但太平军切断了漕运,捻军劫掠乡里弄得十室九空,给宿豫的打击简直是致命的。但是他们随即发现,这只是灾难的开端。1855年,黄河改道了,当地的灌溉体系被完全打乱,这还没完,清廷由于大运河被截断,南方的漕粮税款没法北运,为解燃眉之急,干脆就开海运,直接租用英法的货轮将江浙的漕粮税款运往天津……然后他们突然发现,延续了一千多年的漕运不香了。漕运的成本、效率跟海运一比那就是个渣啊,还玩什么漕运?通通改海运得了!反正两军都强行征发漕工作为壮丁,沿着运河两岸反复拉锯,那百万曾经让清廷忌惮不已的漕工都死得差不多了,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漕运就这样没了,跟一系列因运河而兴盛的城镇一样,宿豫也以惊人的速度衰落了下去。 但为维持京杭大运河而对两岸的生态系统造成的破坏却没有因此而迅速好转,好几条淮河支流也没有因此而消失。以前漕运兴盛,大家口袋里有钱,可以下花大力气去兴修水利,治理这些桀骜不驯的河流,但现在都穷得当当吃了,谁还有心情管水利?宿豫几乎年年都发水灾,对农业生产造成巨大的破坏,这进一步加剧了贫困。 现在好了,李思明要过来挖新沂河了。 所有人都知道必须挖一条泄洪通道让沂河、沐河等这几条大河的水入海,不然水灾是不会停的。但没有人有这个能力,官府没钱,地方自筹?别闹,先不问能不能筹到这么多钱,先问问下游的盐城百姓答不答应吧!只有李思明有这能力,因为他把盐城大多数的土地都给买下来了,他要在自己的土地上挖一条泄洪通道,谁敢逼逼?所以消息传出之后,宿豫地区饱受水灾之苦的老百姓奔走相高,欢欣鼓舞,薄有田产的乡绅们也积极行动,发动人手,准备积极参与。 可那些拥有大量土地的地主就开心不起来了。 李思明的到来对于农民来说是大好事,这意味着他们可以进农场去工作了。可对于地主来说却是灭顶之灾,他们可是亲眼看到这两年来盐城、淮安境内有多少地主因为一座座农场的崛起而破产的。农场先是将大量原本租种地主土地的贫民给吸纳一空,让他们的用工成本直线上升,紧接着又凭借高度集约化、机械化大生产带来的低廉成本和惊人产量抢走了地主们的市场,全方位的辗压,让地主们别说还手了,连招架的能力都没有。本来农场吸纳的劳动力虽然多,但每年那么多人涌入淮安府,怎么着也能给地主们剩点下来的,可这个王八蛋做得太绝了,他不仅办农场,还办了一堆的工厂,比如说堆肥厂、养殖场、纺织厂、火柴厂、水泥厂、五金厂什么的,来多少流民都让他吸纳得干干净净!最可恶的是这个王八蛋的精力旺盛得吓人,一年到头不是修桥就是修路,那些没有进农场或者进工厂的流民发现,哪怕仅仅是挖河沙都能赚到不少钱,那老子还当个屁的佃农啊!拉上几十号人占一段河沙丰富的河段然后采沙卖钱不好吗? 所以现在盐城、淮安的地主把地租降到四成都很难找得到人愿意租他们的田来种,这是何其悲凉。 宿豫的地主可不愿意重温那帮同行的噩梦,一听说李思明回到盐城了,新沂河工程启动在即,一帮大地主火烧屁股似的凑到一块商讨对策。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花钱贿赂县令,让县令出面阻止这项工程,官方说话比他们有份量得多嘛!一大帮德高望重的老头跑到县衙去,力陈新沂河之害,他们认为山川河流都是有灵的,贸贸然去破坏水脉,必遭天谴,到时整个宿豫的百姓都会遭殃!请县尊大人以全县几十万百姓为念,为民请命,阻止这项祸国殃民的工程! 他们言辞恳切,说到激动处老泪纵横,县令大人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们。不是他不想为民作主,实在是李思明给得太多。要比拼钞能力?整个淮安府的地主加起来都不够李思明一只手打的。 他说:“诸位,你们就别闹腾了!淮安早就姓李了,在淮安这一亩三分地,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就没有人能拦得住!现在不是他想不想挖新沂河的问题,而是就算他不想挖,那几十万平民百姓也会逼着他挖,任何试图阻止这项工作的努力都像是在往黄河决堤处一把把的扔沙子以阻挡洪水,注定是徒劳无功的!” 县令大人不肯出面,这帮地主只好自己想办法了。他们聚到全县最大的地主孙桓家里商讨对策。 孙桓出身于书香门第,光绪二十年的举人,学识也算渊博,在宿豫颇有名望。不过他运气差,一直混到四十岁才混上个县令来当,而且当了没几年就因为上书支持百日维新,给一撸到底,滚回家种红薯了。但甭管怎么样吧,好歹是当过官的人,在老百姓的心目中是很有份量的,现在宿豫的地主即将面临生死存亡的决择,大家自然希望他能站出来。一帮地主把孙家挤得满当当的,不少在盐城、淮安给李思明那一堆农场给逼到几乎破产的倒霉蛋也现身说法,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控告着李思明的罪恶: “那个混蛋比任何人都要阴险!他行事看似堂堂正正,规规矩矩,极少会用下三滥的手段,谁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可一旦让他的计划顺利展开,你就会发现甭管你怎么做都没有活路了!这比直接抡刀子杀人还要狠!” “就因为那个王八蛋,我家的佃户和长工都跑光了,不少佃户是带着自家的田地一起加入农场,就为了那每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跟中了邪似的!现在我已经很难找得到愿意租种我家田地的佃农了,那帮泥腿子都说要他们种田也可以,但得给他们提供跟农场一样的待遇!” “最可恶的是他把粮价压得非常低!以前一石大米我们至少可以卖二两银子的,他直接给我们来个腰斩!” “他的田肥得随手抓把土都能捏出泥油来,产量高得吓人,又大量使用机械耕作,成本低得很,就算一石大米卖一两银子,都能有三成利润,可我们受不了啊!这年头一两银子一石米,我们直接吃土得了!” “诸们,信我的,千万别让那家伙把手伸进宿豫来,如果让他进来了,你们必将步我们的后尘!”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有争斗就有失败者,这两年来在与李思明竞争中惨败的地主着实不在少数,他们那遭遇,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一通苦口婆心的劝说,宿豫地主群情激愤,纷纷破口大骂,指责李思明不是人,只顾着自己发财,根本就不给别人留活路。 孙桓却犯了难,因为在这之前李思明暗地里就派人找他,希望他带头支持新沂河工程,并且许诺只要他不带头捣乱,等工程结束后就会帮他从外国进口一批拖拉机、收割机之类的机械,向他提供肥料,帮助他把孙家那十五万亩良田建设成大农场,这让他十分心动。当时他害怕得罪了整个宿豫的地主,没有直接答应,但也没有反对。可现在整个宿豫的大地主都跑过来要他出头,带领大家反对新沂河工程了,这…… 这是要把李思明往死里得罪啊! 李思明的势力有多大,没有人知道,但有一点大家是知道的,那就是真把他得罪死了的话,骆马湖鱼虾的肚子就是你的家了。他根本就不用亲自动手,甚至都不必表态,只需要让宿豫的农民知道是这些地主在捣乱,不让挖新沂河,数以万计的暴怒的农民就会潮水一样涌过来,把他们全家都撕成碎片! 这可是玩命的活啊! 他脸皮抽了抽,挤出一丝笑容:“诸位,其实静下心来想想,挖这条新沂河对我们是很有好处的。宿豫年年都发水灾,我们的田原本可以一年两熟的,但因为水灾,一年顶多只能收获一季的庄稼……要是挖新沂河能够解决水患,我们再也用不着担心水灾了,一年割完小麦割稻子,岂不美哉!” 此言一出,很多地主都变了面色,愤怒地瞪着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第136章 压力山大 最害怕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现在的空气是真的安静下来了,原本嘈杂得如同菜市一般的孙家大堂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只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那一道道喷火的目光都快把孙桓给烤熟了。 半晌,大地主曹玮冷笑出声:“挖通新沂河解决水患,一年两熟?话是这样说,就是不知道新沂河挖通之后,我们的田地还能保住多久?要知道,灌溉总渠修通后,数百万亩盐碱地、荒地变成了良田,两岸百姓大获其利,但短短两年,就有数十乡绅破产了!” 卢家家主卢靖也说:“挖通新沂河解决宿豫水患确实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但这对我等来说,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那小贼的手段厉害得很,最擅长收买人心,只要让他把手伸进宿豫来,我等失去田产只是时间问题!孙兄,请你千万要保持清醒,别让花言巧语给迷惑了!” 孙桓苦笑:“那你们说,我们应该怎么办?整个淮安府都是他的天下了,他要做的事情,我们挡得住?” 曹玮咬牙说:“那也不能等死!淮安知府不管事是吧?我们可以联名上书,到两江总督府告状,我就不信他连两江总督都能买通!” 孙桓一脸的无奈:“他在去年就获得两江总督府的批准,可以召集数十万人挖新沂河了……据说总督大人对他大加赞赏,号召各地富商乡绅以他为榜样,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尽量自己解决地方的水患或者灌溉问题呢!” 曹玮窒了窒,有点不想说话了。 卢靖冷笑:“他有两江总督做靠山又如何?这里离山东没多远,山东响马也不是不能跑到苏北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山东响马……那真的太出名了! 跟淮西一样,山东自古就是养马地,盛产好马,而山东人又剽悍得很,一个无法无天的山东大汉有几匹好马,在官府让他们活不下去了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干?当然是骑上快马,拿起刀枪,砍他娘的去!山东响马就是这样产生的,一千多年以来,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一直骑着快马,手持马刀长矛,驰骋于黄淮大平原,冲州撞府,打家劫舍,伏路剪道,只要能来钱的活就没有他们不敢干的。都说乱世出英雄,其实乱世出的英雄不多,响马土匪什么的倒像是春雨过后的野草一样疯狂地冒出来,这几十年无疑就是乱世,山东的响马立即就疾风劲草般强大起来,齐鲁大地上到处都响彻他们疾疾的马蹄声。 那些响马当中有不少是杀富济贫的,但绝大多数都是打家劫舍的匪徒,富人他们当然要抢,但穷人也照抢不误————只要穷人有东西值得他们去抢。他们当中有相当一部份跟士绅建立了合作关系,甚至被士绅收买了,成为士绅手中的恶犬,让他们砍谁他们就砍谁。比如说徐州的豪强就跟不少山东响马有合作关系,在跟外来移民爆发难以调和的矛盾的时候他们就会暗地里请响马出手,将那些外来移民杀清光,人都死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矛盾了。而宿豫地主跟徐州豪强又沾亲带故,真把他们给逼急了,通过徐州豪强联系上山东响马,然后三两千响马呼啸而来…… 什么工程都能给你搞黄! 一听说这帮家伙居然想请山东响马过来给李思明捣乱,孙桓登时就变了面色。他可不是什么大善人,暗地里收买响马帮自己干脏活这种事情他可没少干,但那时候对付的都是些穷得当当响又倔强得要命的农民,现在他们要对付的却是拥有数万民兵的李思明! 是有,李思明麾下的民兵足有数万之众,因为他手下大大小小的农场加起来,户口将近六万,每户出一个民兵,五六万民兵轻轻松松就拉起来了,招惹这样一个巨人?想死么!绝对不能这样干,真要引响马南下可就彻底把他给激怒了,几万民兵杀过来,不用刀不用枪,徒手就能把他们给撕了的。 他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有人叫:“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孙府,你们给我滚————哎哟!”趾高气扬的呼喝声转眼间就变成了杀猪般的惨叫,有仆人连滚带爬的冲进来,惊恐地叫:“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孙桓面色又变,问:“怎么了?” 仆人说:“孙府……孙府被包围了!上千人把孙府给包围了!” 所有地主都骇然色变:“什么!?” 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好几十号满面横肉的大汉潮水般涌了进来,他们当中有人拿着大刀,有人拿着鸟枪,有人扛着梭镖,不过拿得最多的还是一根四十到五十厘米长的短棒,短棒的一头套着个沉重而坚硬的空心铁蒜头,铁蒜头表面还有十几个旋扣状的凸起,让人看着就脑壳疼。不用说,这是效仿农场民兵做的战壕杖,价格低廉,杀伤力极大,就算是一头牛,脑壳挨上一下都得躺下。打从一名民兵赶夜路时遇到土匪,用这玩意儿在不到一分钟内**了四个的事迹传开之后,这玩意儿便在淮安府风靡开来,平民百姓几乎家家户户都备着一两根,以防万一。所以在淮安府要入室抢劫或者盗窃的话最好小心点,别钱没弄到,脑壳倒让人给砸开花了。 为首那个大概四十岁,浑身肌肉结实,手指粗大,手掌上厚厚一层老茧,用烟头烫都不知道疼的那种,那相貌看上去挺憨厚的,但他手里那把巴掌阔的铡刀可一点也不憨厚,看着它,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脖子凉飕飕的。 这位大家都认识,宿豫漕工的扛把子,一把大刀能力敌数十人的关小刀。他原是沧州人,据说跟大名鼎鼎的大刀王五是同门师兄弟,这个是真是假没人知道,反正大家都知道他的刀法很厉害,曾跟着武毅军在天津与八国联军血战过,多次带头挥舞大刀冲锋与英军肉搏,前前后后砍下了十二名英军的头颅。最后天津失守了,他逃回沧州,然后又觉得沧州也不安全,便带着全家投奔青帮,被派到宿豫来当一个分舵舵主。这位仁兄一出现,地主们就知道大事不好了,眼皮不听话地狂跳! 关小刀像挥舞一根草棍似的挥舞着手中那把沉重的铡刀,环视众人,笑容憨厚:“听人说,你们聚在这里是想商讨对策,阻止挖新沂河?” 曹玮冷汗刷一下就飙了出来,斩钉截铁的说:“没有的事!这些年大家饱受水患之苦,好不容易有人带头出来治理水患,大家开心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去阻止!” 卢靖也说:“对对对,我们对新沂河工程是非常赞成的!我等都熟读诗书,知忠义,名事理,怎么可能会给这样一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水利工程使绊子!我们怕打雷啊!” 外面传来一声千百人咆哮汇成的巨响:“想使绊子的孙子,滚出来受死!!!” 这一声大吼震得整个孙府都在颤抖,在场的地主一个个骇得面无人色,有几个胆子小一点的当场就是裤裆一热! 关小刀却是一派云淡风轻,说:“你们是怎么想的,恐怕只有你们自己才知道了,关某只是想提醒你们,宿豫至少有一千多漕工兄弟等着工程开工好卖河沙挣点小钱……我们调集了几十艘采沙船四处采集河沙,就指着这个发财了。如果新沂河工程是因为你们的缘故无法破土动工,这些河沙卖不出去,恐怕就只能送给你们做坟堆啦!” 那帮地主冷汗冒得更多了。 关小刀身边一位身高一米八的大汉操着浓郁的山东口音说:“我们从徐州、山东那边跑过来的一万多号人也等着这项工程开工好找份工作,靠出卖这一身力气挣碗饭吃,如果这项工程黄了……咱们也不说什么灭你们满门这种狠话,只消一人打你们一拳就够了。” 曹玮冷汗浸湿了衣衫。我的妈呀,一万多号孔武有力的山东大汉,一人打他们一拳?就算他们是铁打的,也给打成铁饼了! 那山东大汉后面闪出个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应该是老虎抓出来的疤痕的汉子,操着淮北口音说:“你们江苏、山东人就是不爽利,放狠话都斯斯文文的!咱们淮北人不玩虚的,话就撂在这里了:我们有六千多人盼着新沂河工程开工好揽一些活干的,就指着这个活命了,如果这项工程给搅了……哼哼,你们回到家里还能找得着一只活鸡,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他身后一个精瘦精瘦的汉子猛点头:“我们淮南帮也是一样!打从废黄河疏浚工程结束后就揽不到能干长久的活了,烦得很,听说这项工程能持续几年的,我们很开心,都寄予厚望,谁敢让我们这点希望破灭了,骆马湖湖底和海底他随便选,反正他全家的归宿就这两处了!” 得,说到底还是淮南淮北过来的最狠,一开口就是杀全家。最吓人的是,这帮家伙是非常讲信用的,说杀全家,那就一定会杀全家,不信邪的话只管试试!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其实是放屁,兵在大多数时候还是会讲理的。但是秀才遇到暴民……那真的是浑身的理都讲不清,讲得清他们就不叫暴民了。这帮大多都有个秀才功名在身的地主面对上千杀气腾腾的暴民,当真是压力山大啊! 第137章 蔡锷来访 地主和农民是永恒的冤家死对头,属于那种你日子好了我就难过,我难过了就一定要搞死你的那种,不单单是在中国,放在全世界都是这样。当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农民吃亏,因为他们无权无势,势单力薄,想要活下去只能接受地主那敲骨吸髓式的剥削。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会永远的忍下去,当他们活不下去了的时候,地主也别想活下去,被绝望的生活逼疯了的农民会拿起武器把他们全家杀清光了。每个朝代都是这样,当土地兼并达到顶峰之日,就是农民**而起之时,每当这个时候,那些作威作福的地主绝对一死一户口本。 现在,土地兼并无疑已经达到顶峰了,地主可以坐拥数万、十几万、数十万亩的良田,每年光是收租就足够他们过上穷奢极欲的好日子,而农民却只能依赖越来越少的薄田勉强度日,为了活命,他们一边耕作自己的土地一边租地主的地种,土地产出的七成都要交给地主。他们最好祈祷自己家里人没灾没病,因为一场大病可能就会逼到他们不得不把那几块赖以生存的薄田贱卖掉以换钱救命,然后成为无地贫民……一旦失去了土地,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现在大量涌入宿豫的,大多都是来自徐州、淮南、淮北的无地流民,甚至山中棚民,他们一无所有,只希望李思明早日在宿豫开设农场,他们好进农场去,有一份固定的工作,有一份固定的收入。听说盐城农场的工人每户负责耕作八十亩田,一点也不费劲,过的都是小地主的日子,他们怎么可能不羡慕?现在这帮狗地主居然想阻挠,哼哼,他们大概忘记了苏北是被人遗忘的三不管地带,在这里有几户地主被人灭门,家财被抢清光是很正常的事情! 关小刀等人带来的一千多号人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了这些试图阻挠新沂河工程的地主: 如果你们敢暗中使坏,我们不介意把你们浇筑到新沂河河底去当地基! 好不容易把这帮满身杀气的天煞星给送走了,地主们仍自心惊肉跳,冷汗狂流。曹玮哆哆嗦嗦的拿出烟枪吸了一口,心有余悸的说:“这帮泥腿子,都不要命了,居然敢以下犯上了!” 卢靖苦笑:“得了吧,他们眼里要是还有什么上下尊卑就不会拿着刀枪闯进来,对我们喊打喊杀了!” 一位黄姓地主面色仍然发白:“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如果是本地人,我们还能威胁他们几句,但这些都是外地人,压根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曹玮恨恨地说:“真恨不得调动民团把他们全部杀清光!” 孙桓苦笑:“快别提民团了!现在民团早就成了姓李的的忠犬,让他们往南不敢往北,让他们扔猫不敢踢狗,想调动民团大开杀戒?只怕今天下达这道命令,明天就能在县城城门看到我等的人头了!”想到关小刀手中那把巴掌阔、一米长的大刀,他脖子一缩,咽了一口口水:“你们确定民团真的打得过这帮家伙?” 这下地主们都无话可说了。 那民团原本是整个淮安的地主凑钱搞起来的,有一千五百来人,大家辛辛苦苦招兵买马,给他们配备了足够的武器,还请洋人过来训练过一段时间,将这支民团变成了一支具有相当强的战斗力的队伍。本来用这支民团他们用得挺顺手的,可李思明一来,这种好日子就过到头了。那家伙愣是用钱把民团给砸趴了,变成了他手中的一条狗,让他们咬谁他们就咬谁,哪怕是反咬昔日的东家也不带半点犹豫的,想调民团对付这些老百姓?只怕民团会欢天喜地地让他们全家整整齐齐的上路,然后拿着他们的人头去向李思明请功! 而且……调动民团,总得给钱吧?多的不说,每个人二两银子的开拨费用总是要给的,首级的赏格也是要许下的,弹药也得由他们买单的,这么一折腾,没有几千两银子根本就摆不平。不巧的是,他们的钱都拿去凑份子买橡胶股了————对,徐州、淮西豪强凑六百六十六两银子去买李思明的橡胶股的时候,他们也把老本都给拿出来凑份子了,像孙桓、曹玮、卢靖等几个宿豫境内最大的地主甚至把田产都拿去向钱庄抵押了贷款,就是为了多买一些股票好大赚一笔,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余钱了。 没钱?没钱的话,在民团眼里你算个屁!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其实拿李思明,拿那帮伸长脖子盼着李思明过来办农场的穷光蛋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地主当到这个份上,真是够窝囊的。 他们并不知道,更惨的还在后头。从他们千方百计筹钱去买橡胶股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命运就注定是悲惨无比的了。 李思明并不知道宿豫那边发生的事情,他只顾着呼呼大睡,一觉睡了八个小时才神情气爽的爬起来,刷牙洗脸,去吃早餐。 现在是早上八点,宋雨薇和王小曼已经吃过早餐,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宋雨薇得去处理公事,她主要管财务的,李思明从上海搞回来六百多万两银子,其中一百五十万两是不能动的,得留着给聚宝楼兑换债券,剩下五百一十六万两应该怎么安排,她得尽快做出个预算来,该花的花,剩下的存着以防万一。王小曼则要回剧团去,她离开已经有一个月时间了,得看看剧团里的人是不是变懒了。她们把李思明那份早餐放在锅里热着,李思明端出来便开始狼吞虎咽。 正吃着,有仆人进来说:“少爷,蔡先生来了!” 蔡锷? 李思明一口咬掉半片面包,飞快的嚼着:“快请他进来!” 然后几口将剩下的早餐吃得一干二净,还细心的把嘴擦干净,他可不能在蔡锷面前失礼。 做完这一切,蔡锷才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经过几个月的医治、调养,他的肺结核已经痊愈了,原本蜡黄的脸多了几分红润的光泽,双目炯炯有神,越发的透出军人特有的威严来。他一身笔挺的墨绿色军装,高筒皮靴擦得锃亮,头发剪成板寸头,显得英气逼人,李思明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天生就是穿军装的料。他起身迎接:“来了啊?吃早餐了没有?要不要来杯牛奶?” 蔡锷笑:“早就吃过了,一个小时前还遣人过来打探了一下,听说你还在睡,就候着,直到现在才过来。” 李思明喝了一口牛奶,说:“我这一觉睡过头了,让你久等了。” 蔡锷说:“你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难得安心睡上一觉,多睡几个小时也无妨……”顿了顿,问:“听说你这一趟收获非常大?” 李思明说:“确实挺大的,欠下的三千多万两银子全还清了,还赚了五百来万。” 蔡锷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厉害!放眼全中国,也就你一个敢这样借钱,然后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将借来的钱还清!”他之前一直觉得李思明的步子迈得太大了,还在打基础的时候就欠下了三千多万两银子的巨债,这可如何得了!他不止一次劝李思明不必操之过急,先订购一万支步枪就足够了,不要让自己背上如此沉重的外债,但李思明根本就不听,一家伙就订购了足够武装二十个师的轻武器,欠下了两千多万两银子的巨债。当时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在债务到期之前先练出一个镇的精兵来,准备武力赖账了,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居然靠着一沓股票将这笔足够把一个国家压到喘不过气来的巨债给还清了! 而且这沓股票还是他在两年前仅仅花二十来万两银子买下的! 用二十多万两银子买下一沓股票,然后换来了二十个师的军火和一千多万两真金白银…… 做生意能做到这个地步,堪称空前绝后了! 李思明摆摆手,说:“拍马屁的话就不要多说了,我知道你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蔡锷说:“大事没有,小事一桩,就是想问问武器装备什么时候才能到,底下的士兵已经急不可耐了。” 李思明说:“月底便到,让他们再耐心的等等。第一批武器足有三万支步枪,两千多挺机枪,到时候你们就再也用不着扛这些垃圾了。” 蔡锷露出由衷的笑容:“那太好了!”他没少用半自动步枪练枪法,认为这是每一名士兵都梦寐以求的好枪,一支镇一级的、全部装备如此先进的枪械的部队战斗力是非常可怕的,更何况还有大量性能极为优异的轻机枪!不客气的说,凭着这三万支半自动步枪,两千多挺轻机枪,还有淮安府内这几万民兵,他便有信心在三个月内将整个江苏和安徽都给拿下来! 第一批装备很快就能交付了,他们很快就可以摆脱那讨厌的燧发枪了,真的是太好了! 第138章 始动 “武器是有了,部队的编制是不是应该定下来了?”他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李思明摆摆手,说:“不及,先维持现状,到今年冬训的时候再扩编两个团。” 蔡锷皱着眉头说:“这样一来就有六个步兵团,一个骑兵团了。兵力是够了,但是固定的编制却没有,这会造成很大问题的。” 李思明说:“我知道,一支部队如果没有固定的编制,对它的发展会很不利,很多东西都传承不下去。但是,松坡,现在我们还是平头百姓,瞒着上头拉出五个团的民团已经够吓人的了,如果再整出比团更高一级的编制,那就跟造反没有区别了!” 蔡锷反问:“你费了这么多心血建设起这么一块地盘,练出这些兵,不就是为了造反的吗?难不成你还想当大清的忠臣?” 李思明噎了噎,说:“给大清当忠臣?我脑子没进水!” 蔡锷就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那么害怕被人怀疑想造反?” 李思明认真地说:“造反是一定要造反的,但是,不能由我来打响第一枪!如果有朝一日我要带领这支军队向这个朝廷发动进攻,那也必须是被逼的,至少在所有人看来是被逼的,而不是什么狗屁天命所归,你明白吗?” 蔡锷一头雾水:“这有区别吗?” 李思明说:“在军事层面上没什么区别,都是要打的,早晚而已。但是在政治层面,区别就大了……现在跟你说也说不明白,反正你记住我的话就行了。” 蔡锷想起他两年前买下一沓股票,两年后变成三千多万的恐怖事实,没再出声了。李思明给他的感觉就是,这个男人似乎早就看透了一切,每走一步都有极深的用意,并且都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既然是这样,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服从命令就是。他说:“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这世道,黑啊,太黑了,真的需要有人出来撕开这无边的黑幕,才能让所有人重新见到阳光了!” 李思明说:“放心吧,这一天不会太久了。” 蔡锷说:“但愿吧。”说着拿出了李思明去上海之前给他的授权书和印章,递了过去:“这是你去上海前交给我的可以调动一个团的授权书,现在你回来了,这份权力自然要完璧归赵了。” 李思明略一沉吟,接过授权书,在上面涂掉一个字,然后写了几笔,再把东西原封不动的递了回去:“拿着。” 蔡锷接过来一看,只见授权书变成了允许他调动两个团。他一怔:“怎么了?有大事要发生吗?” 李思明说:“没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只不过新沂河工程马上就要破土动工了,我怕有人捣乱,所以想让你带两个团到宿豫去镇住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以防万一。” 蔡锷皱起眉头:“你不是已经跟徐州豪强达成协议了吗,怎么还要动用两个团去防他们?” 李思明说:“达成协议了不代表不能在暗地里玩阴的,他们不需要直接出面,只要给鲁南那一带的响马捎个话,一两千响马南下就够我受的了,我不得不防。” 蔡锷沉默片刻,说:“我这就去下令1团和2团集结,最迟后天便开赴宿豫。” 李思明说:“辛苦你了。” 蔡锷笑笑:“份内事而已,谈不上辛苦。倒是你,明明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却要忍受着各方的阴风冷箭,一次次捏着鼻子去劝说,去妥协,你才是真的辛苦了。”他起身,拿起军帽戴上,深深看了一眼李思明,“现在这个国家就是这样,想做点正事的人总是会遭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击,哪怕他是一心想为这个国家,为百姓做实事的,他们也不会放过他……我不喜欢这样,很不喜欢!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带着我们去结束这一切!”说完大步流星的走出府衙,召集部队去了。 他一向是雷厉风行。 李思明咕哝了一句:“我同样不喜欢,甚至比你更厌恶这一切……放心吧,这个国家不会永远都是这个鬼样的。”说完,一口喝光了最后一点牛奶,然后起身,让仆人收拾桌子,自己出门开车直奔盐城医院,去看望他那一亿法郎……哦,错了,是去看望皮瓦尔先生。 他来到无菌病房的时候,正好看到凯瑟琳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闭目养神。看到他来了,凯瑟琳颇为惊喜:“李,你来看望皮瓦尔先生啦?” 李思明说:“是的。凯瑟琳小姐,皮瓦尔先生现在怎么样了?情况好点了吗?” 凯瑟琳用力点头:“好很多了。昨晚吃了药打了针之后皮瓦尔先生就睡着了,一觉睡到现在,中间只醒了一次,喝了点水。打从他患病以来,就从来没有试过睡得这么安稳的了,李,我必须替他谢谢你,给了他这么好的睡眠!” 李思明笑笑:“不用谢我,我什么都没有做,他睡得这么香,可能只是因为他不了,到了医院又放松了下来,所以一下子就睡得不想起床了。” 凯瑟琳说:“你说得可能有道理,皮瓦尔先生醒过来的时候就跟我说过,说这里有一种让他心安的力量,在这里他很放松……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谢谢你。你找皮瓦尔先生有急事吗?要不我进去替你叫醒他?他肯定很高兴你能来看他的。” 李思明说:“不用了,我只是来了解一下他的情况,既然他现在情况还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让他继续睡,不要打扰他,过一段时间我再来看望他。” 凯瑟琳点头如小鸡啄米:“好的,好的!” 李思明又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等凯瑟琳一一记下了,才放心的离开医院,回头忙自己的事情去。 接下来两天,李思明都在为新沂河工程而忙活着。粗略估计,这项工程至少有十几万人参与,其中淮安府的老百姓只占一半,剩下的都是来自鲁南、徐州、两淮的无地农民。这些地方民风都是出了名的剽悍,尤其是淮北,那地方的人凶悍得不像话,脾气上来了,连巡抚都敢绑票,这么多凶悍好斗的家伙凑到一块,稍不留神就要出大事。他必须马上给他们拟定章程,立下规矩,否则就不用干活了,光是处理层出不穷的斗殴事件就足够了。 此外还有海量的装备、工程物资的调动,这同样是费时费力的,光是将十几万吨水泥运到骆马湖去就够伤脑筋的了。十几万人的吃喝拉撒他也得负责,这又涉及到了海量的粮食、生活物资、药品,有一项出了疏漏都得出大事。 好在,他早已今非昔比,两年时间他可积攒了不少本钱,光是懂土木工程的人才就有一百多位,至于终得统筹调度的,也足有好几十位,至于可以帮忙镇住那些不怕死的家伙,让他们老老实实听话的帮派头子之类的角色,这个要多少就有多少,只需要给他们明确的命令,他们就能把事情办好了。他要做的只是成立具备这些功能的部门,让具备这些本领的人发挥作用就行了,用不着事事都亲力亲为。 一道道命令流水价似的发布下去,淮安立即沸腾了。 首先动起来的是民团。蔡锷带领两个团的民兵,全副武装,雄纠纠气昂昂的从淮安城出发,奔赴宿豫,几千人的队伍连绵十几里,极为壮观,把所有人都给看傻了。从淮安到宿豫,近两百里路,这支部队只用了两天便走完了,齐装满员的进入宿豫境内,着实把一些别有用心的家伙吓得不轻。宿豫城原本有不少流言是对李思明不利的,这支大军一到,所有谣言立即揠旗息鼓了。 毕竟,这些民兵安装在口的长达六十厘米的刺刀可不是闹着玩的,再造谣中伤李思明,他们真动给造谣者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紧接着出动的是那庞大的车辆队伍。两百多辆卡车,五百多辆拖拉机,一千多辆由佩尔什马拉动的四轮大车,还有大量挖掘机、推土机、压路机……都沿着早就修通了的水泥公路,浩浩荡荡地直奔宿豫而去。 京杭大运河也变得异常热闹,海量的米面土豆在盐城装船,通过灌溉总渠深入内陆,进入京杭大运河,然后沿着京杭大运河径直驶向宿豫。这两年为了淘沙卖,无数淘沙工已经将淮安境内的京杭大运河河段给清理得一干二净,满载着物资的小火轮在运河里跑起来格外的畅顺,淮安很多老人看着这一幕泪流满面: “想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京杭大运河恢复往日舟楫连绵数十里的盛况!” 开船跑运输的自然是漕工,这是他们的老本行了。不过时代已经变了,往返于运河之中的尽是喷着蒸汽的火轮,不再有帆船,自然而言的,也不会再有在两岸上喊着号子挥汗如雨的纤夫,换句话说,漕工们的业务已经大幅宿水了。 这是幸,或不幸? 第139章 卖给谁 这两年来,李思明对盐城、淮安各农场、工厂实施的都是军事化管理。军事化管理的一大好处就是效率非常高,尤其是现在整个盐城、淮安发展势头良好、事业蒸蒸日上,大伙心气极高,效率就更高了。更何况宋雨薇这个小管家婆在他在上海疯狂坑钱的时候就已经暗暗做了很多准备工作,所以一道命令下去,方方面面都动起来,数量多到令人瞠目结舌的人员、物资以恐怖的速度向宿豫那边调集,而有意参与这项工程的人也从安徽、徐州、鲁南那边往这边集结,转眼之间,就有超过三十万人直接或间接投入到这项大工程之中去了。 这样的效率,别说朝廷,就连渐渐开始关注这边的英法德等国的势力都吓了一大跳。得亏这只是搞一项工程而已,如果是打仗呢?这样的动员效率,谁受得了! 法国公使冒出一句:“我仿佛看到了第二个普鲁士正在东方崛起!” 一众外国公使都心有戚戚焉。 普法战争,普鲁士军队不管是武器装备还是实战经验,甚至是士兵的训练,都比法军差了一截,当时法军已经普遍使用金属弹壳的子弹了,普鲁士军队还在使用纸壳子弹,这使得普鲁士军队的步枪不管是射程还是命中精度,跟法军的步枪相比都差了一大截。法军还大量使用风琴炮,也就是由数十根枪管组成的原始机枪,发射的时候瞬间就将数十发子弹倾泄出去,熟练的法军炮手可以在一分钟之内打出好几轮,形成恐怖的弹幕……普鲁士军队除了炮兵占据优势之外,别的方面都无一例外处于劣势。然而这场战争,普鲁士军队却从一开始就压着法军打,虽然每次战役他们的伤亡都要比法军大,但是他们却没有让法军找到哪怕一丝主动进攻的机会,完全是按着法军暴打,直到在色当彻底粉碎了法军与他们野战的勇气。 为什么会这样? 原因就出在两国的动员体制上。 当时的法军采用的是志愿兵役制,招兵的时候以自愿为原则,这种征兵制度可以招募到真心喜欢军旅生活、愿意用一腔热血去拼杀出一个前程的青年,这样的兵员再加上严格的训练、精良的装备,让法军当之无愧的成为欧陆职业化程度最高、作战意志最狂热的军队。普鲁士则是义务兵役制,只要是适龄青年,又没有残疾,就必须服兵役,在国家需要的时候无条件进入军营集结,然后开赴前线。这种兵役制把普鲁士变成了一座超级军营,这里每一个青年都是士兵。而且普鲁士拥有六条大铁路,通过昼夜飞驰的列车,可以将大批大批动员起来的士兵和征集到的作战物资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前线去,而法国则只有两条铁路,在动员效率上差了一大截。所以打起来之后法军才发现,名义上法国的常备军要比普鲁士多得多,但是真打起来,对面的普鲁士军队总兵力却对他们形成了巨大的优势,硬生生把他们给拼垮了! 那场战争,法军主要是输在动员效率上的。 现在这一幕在东方的土地重演了,李思明不动声色之间便动员起了几十万人,有条不絮地让他们投入到这项工程之中,并且确保了社会稳定和每一处工地的物资供应,让每一名工人都心无旁骛地投入到工作之中去,这份动员能力,这份统筹协调能力,让一堆国家都警惕了起来,尤其是欧洲国家: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普鲁士就已经够烦的了,可别再冒出一个普鲁士式的国家了! 还别说,李思明还真把他名下那两万多平方公里的地盘变成了一个类似普鲁士那样的地方,这里每一座农场,每一个村庄,每一座工厂,都可以视为军营,这里的人坚韧不拔,非常好斗,却又能无条件服从命令,这不,只是一声令下,几千吨辛辛苦苦攒下的余粮给运到了宿豫,六万多户农场的工人,愣没有一句怨言。如果整个江苏,整个中国都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但外交官再怎么警惕也没鸟用,一堆国家正在跟李思明做生意做得不亦乐乎呢。德国用货轮运来成万吨成万吨的水泥,美国运来大批工程用的钢铁,法国在为承接三座横跨苏北灌溉总渠大桥的工程跟意大利掐得不亦乐乎,英国见大家赚得这么开心也按捺不住了,表示对修建骆马湖大坝感兴趣,德国表示不,你对这种小工程不感兴趣的……大家都忙着赚钱,谁耐烦管外交官的逼逼? 四月八日,新沂河工程顺利开工。几十万人,数百台挖掘机、推土机,数百辆卡车,几千辆马车、牛车,昼夜不息,在平坦的苏北平原疯狂挖掘、运输。按设计,新沂河的最大流量为七千立方米,以对抗五十年一遇的洪灾,这是一项大工程,短时间内肯定是没法完成的,所以第一期工程就是先在黄河口到骆马湖之间挖一条一百米宽、六米深的大渠,挖出来的泥土垒到大渠两边一百五十米远处。每年的六月到七月,淮河流域就要发洪水了,现在已经是四月,来不及了,先挖这样一条水渠供紧急泄洪之用,第二期工程则要等到秋季才行了。 宿豫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这种热火朝天的场面对一些不能为外界所知的交易是一种极好的掩护,这不,在四月底,德国方面悄悄向李思明交付了三万支半自动步枪,三千挺轻机枪,一千五百支M28狙击步枪,子弹多达一亿发,此外还有十六门105毫米口径榴弹炮,五千发炮弹,这么多军火交付,硬是没有引起德方任何怀疑! “目前我们的兵工厂正在加班加点生产地赶你的订单,五月底会交付第二批,六月中旬则会交付第三批。”莱茵哈特一脸轻松地说,“对于我们来说,生产几十万条步枪,几万挺轻机枪是很轻松的事情,你要不要再下点订单?反正你手里有好几百万两白银的闲钱。” 他又盯上了李思明从股市赚到的那六百多万两银子。 李思明笑笑,说:“还是别了,这些装备暂时够用了,等到不够用的时候我再去订购也不迟。” 莱茵哈特说:“那行,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跟我说,德国的兵工厂期待着你的订单。” 李思明说:“有需要的话我不会跟你们客气的。”心里暗说:“等到金融风暴一起,六月那批军火能不能按时收到都很成问题呢,还订?我才没这么傻!” 他已经打定主意了,最多再向德国订购五万支半自动步枪,这批装备已经够他用个好几年了。等到天下大乱,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上海、南京那些兵工厂、机械制造厂拿下,自己想办法生产这些高级枪械。军火供应完全让德国佬掌握?他才没那么傻。 “对了,李,你在离开上海前曾告诫你的朋友们,在橡胶股涨到每股1670的时候就要果断抛售离场,对吧?”莱茵哈特忽然问。 李思明说:“对啊,怎么了?” 莱茵哈特皱着眉头说:“打从你离开上海之后,橡胶股的走势就让人看不懂了,它一会儿涨一会儿跌,始终在1660到1680之间徘徊,好像是触到了玻璃天花板,上不去了。” 李思明说:“上不去?那就赶紧抛呗,反正你们手上的一万多股,就算以每股1660银元售出,也能大赚一笔的。” 莱茵哈特有些纠结:“话是这样说,但我们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只赚到一百多万马克,多少有点儿说不过去……” 他这么纠结,主要是因为,是他建议让李思明用橡胶股代替白银,支付货款的,因为他看上了橡胶股的上涨潜力,认为如果有一万多股拿在手中,肯定可以大赚一笔。谁知道当交易完成了之后,橡胶股那近乎疯狂的上涨势头便放缓了,然后变得越来越低迷,按这个行情,这些股票恐怖是很难赚到大钱的,他的面子往哪放? 李思明心里冷笑:“居然敢这么贪心?再不尽早找下家,信不信你连这一百多万马克都得赔掉!” 好歹人家也差不多是白送了二十个师的轻型装备给他,他也不好意思把人家坑得太惨,于是,他好心的说:“依我看,橡胶股现在真的碰到玻璃天花板了,很难再维持三月份时那疯狂的上涨势头,继续持有的话风险越来越大,不如尽快抛出,能赚多少算多少。” 莱茵哈特犹豫良久,也觉得继续拿着这么多橡胶股实在是有点危险。他对李思明的判断是十分信任的,李思明都说继续持有会很危险,那就肯定是很危险,他可不想冒这个风险。 但他有点儿为难:“可是,这么多橡胶股,一下子全抛出去,谁吃得下来啊?” 第140章 坑人大王 莱茵哈特现在真有的点后悔了。他怎么就能想出让李思明用股份抵付这样的馊主意来?明知道股市是充满不确定性的,同样是那支股票,今天股价可能节节上升,明天就可能跌穿地板,总额达四千多万马克的交易,他居然敢主动提出让李思明拿股票来抵付?真的是头皮痒了! 好吧,这思路放在二十天前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当时的橡胶股狂潮席卷全球,涨得非常凶残,尤其是上海这边,只要能买到橡胶股,甭管是什么价位,都可以躺平稳赚,这不,从李思明手里以1600的价位接过了一万多股橡胶之后,才多久啊,这些橡胶股就涨了近百万银元。如果橡胶股能够持续走高,这笔交易他们是可以大赚特赚的。可谁曾想事情居然这么邪门,李思明离场后没多久,橡胶股上涨的走势就明显放缓了,到现在甚至开始小幅下挫!乖乖不得了,这是要砸的节奏啊!要了四千多万马克的交易砸在自己手里了,那一帮累死累活昼夜加班疯狂生产军火以准备按时交付的军火商还不得撕了他! 股市有风险,入市须谨慎,他怎么就记不住这句话呢? 站得高就看得远,莱茵哈特公爵可是巴伐利亚王国的王子,虽然不是很受宠的那位,但也足够他站到大多数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去看问题了。他看得出,现在橡胶股的热潮虽然还在继续,但是指望这些高接盘的橡胶股大赚特赚已经不可能了,能保本就算不错了。他现在是真的愁啊,好不容易才做成一笔大交易让老国王对他另眼相看,现在眼瞅着有搞砸的势头,而且还是因为他贪心不足,作的,回国根本就没法向老国王交待,这可如何是好? 李思明笑:“放心啦,现在橡胶股虽然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暴涨了,但是热度还在,现在不是每天都有新的橡胶股发行出来,而求购无门的人多不胜数吗?你可以将那些橡胶股分拆成几百股几百股,一点点的往外卖,只要别泄露风声,别操之过急一下子抛出几千股去打乱市场秩序,花上一两个月时间,总能卖掉的。” 莱茵哈特觉得这倒是个办法,不由得眼睛一亮。但他随即又迟疑起来了:“但我手中拿着的股票也太多了,现在股价很高,会有人买吗?” 李思明说:“当然会啦!你要相信,这个世界的冤大头……啊,不,这个世界的好心人还是比较多的,比如说我离开上海之前,渡边董事就主动找上门来,想多我手里购买五百万元的橡胶股,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对橡胶股兴趣非常狂热啊!回到上海之后你可以去找他,他肯定愿意买上几百万的。” 莱茵哈特顿时大为开心,五百万银元,那就是一千万马克啊!一家伙甩掉近四分之一,他做梦都能笑出猪叫声来。他虚心地问:“除了渡边董事,还有别的人对橡胶股感兴趣吗?” 李思明说:“英国有好几位商人也找到我,都出大手笔,有的想买一百万,有的想买几十万,壕得很。对了,还有美国佬,那帮贪婪的家伙简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富贵险中求,甭管多高的价位他们都敢接盘,你可以找他们。” 莱茵哈特顿时就觉得压在胸口那块大石被搬开,连呼吸都顺畅了。他认真的统计了一下,如果李思明介绍的冤大头都能保持二十多天前的兴趣,那他手里的橡胶股甩出去三千五百万马克不成问题,这就足够他们收回这笔交易的本钱了,剩下那一千万马克是纯利润,能保住多少是多少,只要没有亏本,他都能交代过去。 还好李思明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不然的话打死他他都不会这么尽心尽力的帮莱茵哈特出谋划策,没挖坑让他跳就谢天谢地了!狗日的,都两年交情的老朋友了,居然敢拿老子近四分之一的利润?你们他妈简直就是在喝老子的血啊! “至于剩下的,你可以试着向中国人推销。”李思明继续出谋划策,“中国江浙这一带的有钱人还是很多的,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错过了风口,现在正在捶胸顿足呢,你要是愿意把价格放得低一点卖给他们,他们肯定会很开心的。” 莱茵哈特彻底放心了:“好,按你说的办!” 李思明说:“卖的时候优先考虑江苏和安徽的地主,这帮孙子老有钱了。” 莱茵哈特感觉怪怪的:“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借刀杀人?” 李思明义正辞严:“你可别瞎说啊,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怎么可能会干借刀杀人这种事情?我这是见他们一天到晚脸朝黄土北朝天,苦哈哈的在地里刨食,可怜得很,想提携一把他们!” 莱茵哈特撇嘴:“说到底还是想借我之手坑他们!” 他猜对了,李思明就是想借刀杀人。江苏和安徽是什么地方?前者是整个中国最富裕的地方,“苏大强”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后者则是整个中国最桀骜不驯的地方,安徽的地主武装团练甚至比清军的正规军还能打!在辛亥革命爆发后,这帮家伙纷纷凭着手中的枪,口袋里的钱,搞起了政治投机,争先恐后地拉起革命的大旗,然后披着这身皮为自己谋利,把局势搅得一团糟,再加上浙江财团兴风作浪,整个南方乃至整个中国生生给搅成了一团乱麻,炮哥直到死都没能把这团乱麻理清,他的学生倒是想完成老师未竟的事业,很努力的理着这团乱麻,奈何眼高手低,理着理着就把自己理成了个岛主。眼看离辛亥革命爆发也没多久了,李思明当然要想办法掏空这帮土财主口袋里的钱,省得到时候他们像历史一样兴风作浪狂拖后腿,把中国拖入持续四十年的战乱中无法自拔。 莱茵哈特不是笨蛋,自然不会看不出李思明其实是在利用自己。不过,他将这解读为李思明是在借他之手削弱竞争对手:江苏和安徽都是以平原为主的,适合发展农民,这家伙对种田又有着迷之情结,偏偏这两个省份土地兼并又是非常严重的,适合耕作的良田大多集中在地主手里,像淮安府这种修条大水渠就能收获上千万亩良田的好事在别的地方可碰不上了。为了自己的种田大计,李思明借他之手去削弱那些地主,把其中一些地主坑到破产然后低价收购他们的土地,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 自认为弄明白了李思明的心思之后,莱茵哈特立即着手实施。他回到上海,跟克洛维公爵商量出个对策后便开始频繁活动,跟一切对橡胶股有兴趣的人接触。这下可不得了,是个人都知道他们手中的一万多股原始股,不知道多少人对这笔恐怖的财富垂涎三尺,现在德国佬居然透露出愿意转手的意思,很多人顿时就按捺不住了。正好,老天爷也帮忙,就在这时,持续多日小幅下跌的橡胶股突然走出了一波高涨的行情,一举突破了1700大关,一堆的股票分析师声嘶力竭的吼着:“橡胶股的传奇并没有结束,相反,它才刚刚开始!”把韭菜们煽动得心头火热,嗷嗷叫着要买要买,莱茵哈特顿时就成了整个上海最红的那个,比当红炸子鸡还红。 其实现在已经有一些人明白橡胶股其实就是一个大泡沫了,既然是泡沫,那自然是会破的,而这个泡沫一旦破灭,后果是很严重的。但偏偏就有那么多人不怕死,明知道是泡沫,明知道这个泡沫已经快膨胀到极限了,还是挥舞着支票前仆后继地往前冲,抢购着橡胶股。很多钱庄更是胆大包天,居然推出了允许橡胶股抵押贷款的政策。有了这项政策,股民可以不必抛售手中的橡胶股,直接拿它去银行按当前的股价抵押贷款,然后用贷来的钱继续购买橡胶股……就跟滚雪球一样。这项政策一出,橡胶股便涨得更加凶残了,整个股市完全丧失了理智。 李思明得知之后,只能感慨:“那帮钱庄的老板怕是疯了,连股票抵押贷款这种政策都敢出台,我看他们是嫌命长了!” 宋雨薇说:“他们大概是觉得橡胶股会永远涨下去,不会下跌吧。” 李思明冷笑:“做梦!” 宋雨薇笑:“话说,你是否有点后悔这么早就将手中的股票全抛了出去?现在可是涨到每股1750了哦,比你抛售的时候高了150元!” 李思明说:“有什么好后悔的?那时候我不离场,恐怕就没有机会离场了!说白了,我也只是一棵小韭菜,庄家的是有办法让威胁到自己钱袋子的韭菜人间蒸发。”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他继续拿着那两万多股橡胶股,那些正赚钱赚得飞起的庄家会不择手段除掉他,以免他一个想不开将这两万多股抛出去,把大好行情生生给砸了。 庄家对待有能力砸盘子的韭菜,从来都是毫不客气的。 宋雨薇说:“你真的是比贼还精!” 李思明嘿嘿一笑:“过奖,过奖。” 宋雨薇对他的厚脸皮很无语。她想起了正事,说:“对了,我爸很快就要回国了。” 李思明:“……” 一种穷女婿要见土豪岳父的心虚袭上心头。 第141章 疯了 宋红岩确实要回来了。 他在英国股市狠狠地薅了一回英国资本家的羊毛,搞到了五十多万英镑,然后很低调的返回美国,处理掉在美国大多数产业,又套了一大笔钱,。带着这笔吓人的巨款,他给妻子和小儿子留下数万美元,让娘俩返回智利去投奔大哥,自己则带着七十万英镑的巨款和上百名美洲华侨的青年才俊,踏上了归国之旅。 据女儿在电报中提到的情况,他知道,李思明现在在疯狂地搞钱,疯狂地购买军火,疯狂地扩张地盘,看似不计后果,但老宋却能感觉到,他这位未来女婿已经在为他的大业作最后冲刺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为立志要成为未来国丈的老宋自然不可能像某些远程革命家那样躲在国外遥控指挥,他要带上未来女婿眼下最紧缺的钱和人才回去,为他的事情增添一把助力,顺便也为自己捞一笔政治资本。现在是投资的最佳时机,同盟会那帮傻蛋连最基本的眼色都没有,还在挖空心思往国内塞刺客,一天到晚研究着刺杀哪个满清高官,真的太蠢了! 傻蛋,难道你们不知道这煌煌大清其实只比死人多一口气了吗?现在就看谁挺身而出,往咱大清心窝子补上一脚,让这个老迈的帝国咽下最后一口气了!现在看来,他的未来女婿很有可能是踹出那记窝心腿的不二人选,这个时候不尽早回去投身于他的事业中,更待何时! 你们就继续呆在国外打嘴炮吧,老子不奉陪了,老宋我要回去玩真龙天子养成计划了。 这家伙颇有赌徒性格,把自己在美国打拼十几年挣下来的那点资产处理得干干净净,连一处房产都不留,全部出手套现走人。他把全部的赌注都押了上去,输了的话陪女儿一起死,赢了的话…… 那咱宋氏家族几代人的荣华富贵可就唾手可得了! 他实在太低调了,以至于北美的同盟会分部都不知道他在股市赚了这么多钱,听说他要回国了,一帮头头脑脑纷纷过来劝他要冷静,现在国内的革命形势并不好,起义接连失败,清廷对同盟会会员的搜捕力度越来越严了,你带着这么多人一头扎回去那纯粹就是找死!老宋听不进去,毅然上船,跟他们说拜拜。想要搏得几代人的富贵又不想冒一丁点的风险,你们是在做梦吗?好,你们慢慢做,我不奉陪。 “宋先生,你说的那个人,真的靠得住吗?”宋雨薇提起老宋要回来的时候,老宋正搭乘一艘颇为豪华的邮轮,驰骋于太平洋之上。就在个站在甲板边缘欣赏着浩翰的大洋的时候,一个年轻人小心翼翼的问。 老宋头也不回:“你说哪个?” 年轻人说:“就是我们要回去投奔的那他。” 老宋说:“他啊,算得上是我所遇到的年轻人里最有野心,同时也最有能力的一个了,同盟会那帮大佬家中的后辈跟他一比简直就是个渣!” 年轻人颇为好奇:“他真的在短短两年之内让贫穷的淮安变了样?” 老宋说:“那倒没有,真没有这么夸张,他花了两年时间,也只是让六万多户人过上了小地主那样的生活。” 年轻人:“……” 这比让淮安府变了样还要夸张好吧?毕竟政绩再好的官员也不可能在短短两年之内让六七万户原本一无所有的人过上小地主那样的生活! 什么叫低调炫耀?这就是了。 不过,炫耀归炫耀,老宋真没吹牛,现在淮安、盐城农场里的工人过的确实是小地主那样的生活。他们每个月包吃包住,每个月有一两银子拿,未满十四岁的孩子一律进学校读书,如果家里有民兵,每年还能多拿三四两银子的冬训费。此外还有一些额外的收入,这种收入主要还是来自土地。农场的土地普遍是一年两熟的,但并不是所有的田地都要一年两熟,这就给了农户一些自主选择的空间。比如主盐城的棉田,普遍是在七到八月采摘,摘完棉花已经差不多九月了,种水稻肯定是来不及了的,这个时候大家就可以自由发挥,种上土豆、萝卜、白菜之类的生长迅速、产量又高的作物,然后通过海运卖到上海去,这个是净赚,所得不必上交农场,多劳多得,却可以使用农场的农耕机械,美滋滋。再比如说亚麻,这玩意儿生长周期一般为四个月,三月上旬种下,七月上旬就能收获了,这个时候再种水稻也嫌迟了一点,但地荒着又可惜,这个时候亚麻种植户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种上自己喜欢的庄稼,有比较头铁的种上小米,要抢在下雪前收获一季粮食,有稳健派种上红薯,自己吃不完可以卖给淀粉厂制淀粉,也有些狠角色种上草莓……反正甭管种上什么,收入都是自己的,农场不会管。 当然,亏了钱也是亏你自己的,农场同样不会管。 农场的工人那是相当的浪,什么都敢尝试一下,比如说种草莓,这是相当冒险的,国内种草莓的实在太少了,失败者不在少数。但愣是有那么多人敢于去尝试,失败了就失败了,无所谓,反正农场包吃包住,就算亏掉裤子都饿不死。可万一成功了……那就是大赚特赚啊,这种诱人的水果实在太受城市居民的喜爱了。他们提供的农产品把上海、南通、苏州、杭州这些城市的有钱人的生活妆点得丰富多彩,而那些有钱人掏出来的钱也把他们的钱包塞得鼓鼓的。不得不说,就算是小地主也不敢保证自己的生活质量比得过那些农场的工人,这不,这两年干脆把自己的土地卖给农场然后到农场去当工人的小地主多达上百位,他们表示当农场工人比当地主省心,而且吃住都更好! 李思明对这些小地主的觉悟大加赞赏……当地主哪有当农场工人爽啊!当地主可是要被人斗的,而当农场工人,虽然过的日子跟小地主差不多,但只有他们斗地主的份! 老宋提起李思明这两年来的所作所为,简直满意得不得了,于是接下来长达一个月的旅途都是在他对未来女婿那无孔不入的吹嘘中度过的,弄得那帮可怜的小年轻都想跳海了。 先让老宋在轮船上慢慢吹着,我们的目光回到上海。 此时上海的股市行情,准确的说是橡胶股的行情,还在一路看涨,虽然起伏不断,但每一次下跌之后总是伴随着更强劲的反弹。借着这股东风,莱茵哈特挥舞着橡胶股四处抛售。跟李思明一样,他可恶的地方就在于根本就不到证券交易所去交易,而是以私人转手的方式将手中数量惊人的橡胶股一点点地抛出去。 第一个抛售对象就是日本人。三月下旬,橡胶股气势如虹的时候渡边恒述先生可是准备了五百多万日元想从李思明手里买一批橡胶股的,但李思明发现还是徐州、淮西豪强的韭菜更水灵点,没鸟他,为此渡边君耿耿于怀。现在莱茵哈特主动伸出橄榄枝,愿意卖一些原始股给他,他当即就乐坏了。虽说此时股价比三月份的时候又高了很多,但是他没有犹豫,立马就下手了,花六百万日元买下了一大批。 接着是美国佬。这帮牛仔财大气粗,当初堵李思明堵得最来劲的就是他们了,一个个都叫嚣着只要李思明愿意卖就可以马上签合同,多少钱都无所谓,这种不怕死的韭菜不坑真的对不起自己的天地良心。所以莱茵哈特很开心地以1750元每股的天价抛出一大批股票,从美国佬手里弄到了一张总值五百万美元的支票。 搞定这一笔,本钱基本收回来了,莱茵哈特军心大定,发自内心的感激李思明为他提供了这么好的策略,所以他想投桃报李,也帮李思明一把。他不再见人就卖,而是开始有选择地向中国那些不差钱的家伙抛售手中剩余的股票。 那些不差钱的家伙,要么就是达官显贵,要么就是富甲一方的大地主,要么就是腰缠万贯的商贾,反正甭管怎么着,都不大可能是普通人————普通人买每股1750银元的股票?你开国际玩笑吧!这些家伙都是李思明要坑的对象,所以莱茵哈特坑起他们来一点都没手软。而那帮韭菜也没有让他失望,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他的镰刀下凑。拿不出那么多现金来?没事,拿工厂、拿店铺甚至拿田产去抵押,说什么也不能错过这波行情!其中冲得最猛的就是江苏、安徽的地主,尤其是徐州、淮西那边的,真的不要命了。之前跟李思明那次交易就把他们的现金抽得七七八八了,现在看到行情一路看涨,又有那么多股票可以买,他们哪里还按捺得住?买!抵押田产、房产也要买!一时间,徐州和淮西的钱庄生意火爆无比。 但钱庄也不是开善堂的,见这么多人抵押田产、房产去炒股,他们自然也不会客气,趁机压价,把价钱压得相当低。但地主们不在乎,只要能筹到钱去买股票,他们什么都不管了。 疯了,这些人已经完全为橡胶股疯狂了。 第142章 老宋归来 宋红岩回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十日了。 此时的上海已经处于为橡胶股癫狂的状态,老宋目之所及,街头巷尾尽是谈论着橡胶股的人群,不管是衣冠楚楚的上流社会精英还是干一天活才能挣到一天饭吃的贩夫走卒,提起橡胶股来一个个都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他们谈得最多的就是哪个洋行又发行新的橡胶股啦,今天橡胶又涨了多少啦,哪个家伙手里的股票一夜之间又增值了多少啦……说得是头头是道,仿佛这座百万人口的大城市所有人都变成了炒股高手似的。 老宋眉头紧皱。按他的经验,如果所有人都兴奋地议论着买哪支股票稳赚的时候,熊市也就不远了。现在在欧美,橡胶股的热潮已经开始悄然消退,可是在上海,这股热潮还是有增无减,而且越发的狂热!据说从六月一日到现在,短短十天时间,就有三十家洋行发行了橡胶股,绝大多数洋行的经营业务跟橡胶八竿子都打不着边的,说白了就是在圈钱,这是很危险的! 神奇的是,这些皮包公司发行的股票却无一例外,都得到了上海股民的疯狂追捧。这么多人里,总不缺聪明人的,不可能看不到其中隐藏的危险,但巨大的收益已经让所有人疯狂了,没有人能冷静下来思考,只想着砸锅卖铁凑钱投身于这场可怕的赌局中,狠狠地赚上一票!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泡沫一旦破灭,将有无数人要倾家荡产,血本无归,但他们依旧将全副身家都砸了上去,似乎一个个都笃定自己不会是被泡沫破裂的风暴波及的那个。 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自信。 嗯,用他的未来女婿的话来说,每个菜鸡在送人头之前都是这样想的。 老宋是同盟会的一员,到了上海自然不能不去拜访一下同盟会在上海的扛把子陈其美。事实上,陈其美算是同盟会在中国那大大小小的成员中混得最好的一个,在其他地方的同盟会精英要么在东躲西藏逃避着清廷的追杀,要么混进新军中间辛辛苦苦的做着新军的思想工作,试图将新军带上革命的康庄大道,要么躲在租界里不敢出门,要多惨就有多惨。唯独这货在上海横冲直撞,靠着两三万青帮弟子牢牢控制了整个上海的地下世界,又与杭州、苏州、南通、常州、无锡等地的军政要人称兄道弟打成一片,风光无限!以至于每次提起他,很多同盟会大佬都陷入深深的反思中: 到底是我的能力有问题还是我的策略不对?为什么做同样的事情,他可以风光八面,而我们却惨兮兮的,随时得准备跑路? 一定是他们副本打开的方式不对! 现在副本打开方式正确的陈其美正在精武会跟霍元甲聊着第三批弟子的招募和训练问题。 是的,从成立到现在才半年时间的精武会已经着手准备招收第三批弟子了。这半年来原本默默无闻的精武会异军突起,冒出了一批武艺超群的狠角色,不管是在与南北拳师的切磋还是跟外国武士的比武,都是所向披靡。可能是受金主爸爸的影响,他们超级喜欢到日本人办的道场去踢馆子,次次都将在道场里习武的日本侨民揍得满地找牙。日本人自然很恼怒,在上海办武馆的又不止我这一家,你们凭什么一天到晚来找我们麻烦?怎么不见你们去踢英国人法国人的武馆? 精武会弟子的回答是:看你们不顺眼。 到后来日本武馆彻底怕了他们了,天天都安排人在门口盯着,一看到精武会的人来了立即关门关窗,任精武会弟子在外面骂到口干舌燥就是不开门迎战,免战牌有多高挂多高。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仍然无法逃过精武会的魔爪,精武会弟子表示我就不信你们能天天都呆在武馆里不出门!他们也在人家门口盯着,看到日本道场的人出来就上去挑战,不把人家打到鼻青脸肿不算完。不知道有多少日本武馆的人流着委屈的泪水怒骂:“八嘎,你们为什么总是跟我们过不去!” 精武会弟子理直气壮:“在战场上打不过你们,我们心里很不舒服,所以必须在擂台上把场子找回来!” 日本人:“……” 这他娘是什么歪理? 再后来,日本人也学精了,请巡捕过来当门卫,看到精武会的人过来挑衅就撵人。实在不得不派人外出,也派最菜的出去,这种菜鸡就算打赢了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精武会弟子差点没让他们气死。 他们生气的结果就是将这些菜鸡往死里揍————不揍怎么把那些武功高强的家伙激出来?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奇观:在别的沿海城市,日本人上街都属螃蟹的,横着走,要多横就有多横。但是在上海,上街却俨然成了高危职业,每个日本青年都恨不得在前胸后背都绣上“非武馆学徒”五个大字了。 把日本人削得这么狠的精武会自然是名声大振,大批热血青年嗷嗷叫着要加入会。他们入会的原因可不是霍元甲武德有多高,而是加入精武会后可以打着比武的旗号去削那些外国佬,狠狠地出一口恶气。随着弟子越来越多,针对外国习武者的寻衅滋事行为也越来越频繁,为此美英法日俄等国没少向衙门提出抗议,但根本就没人敢管。 哦,也不是没有人敢管,五月的时候就有一个芝麻大的官当着洋人的面拍胸口说一定会严惩,带人抓了几个最嚣张的精武会弟子。 然后他就喝醉了酒,掉进黄埔江里淹死了。 第三批弟子,霍元甲只打算招三百人,然而却有两千多人报名,这着实让他大伤脑筋:这么多人,他哪里教得过来啊!而且这段时间在外国友人口中,精武会可谓风评极差,这两千号人里再混进一百几十号好勇斗狠之辈,他的名声就算彻底毁了! 可陈其美不一样,对他来说那种好勇斗狠之徒越多越好————打人都不敢你混个屁黑道啊!他坚持让精武会扩大营业,多招徒弟,好为青帮补充新鲜血液。霍元甲显然不愿意这样干,虽说陈其美也是精武会的金主爸爸之一,但他真的不希望这个他投入了太多心血的武术组织变成青帮的训练基地! 两个人正自争执不下,看门的弟子把老宋引了进来。两个人一见面,老宋那张脸就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要多灿烂就有多灿烂,冲上来给了陈其美一个热情洋溢的拥抱:“陈兄,好久没见了,别来无恙?” 陈其美费了老大劲才摆脱这个过于热情的胖子:“本来我身体蛮好的,但如果你继续这样箍着就有事了!” 老宋往他肩膀砸了一拳:“少来了,你现在龙精虎猛的,抱一下能抱死你?” 陈其美说:“能!”代他引荐:“老霍,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同盟会里最能挣钱的财神爷,老宋,他可是在国外狠狠地薅了一把英国佬的羊毛才跑回来的!” 霍元甲向老宋一拱手:“在下霍元甲,见过宋先生!” 老宋连忙还礼:“使不得使不得,霍师父,你可是大名人啊,你的精武会接连在比武中大败外国武士,扬我国威,让海外华人也为之扬眉吐气,应该是我向你行礼才对的!” 霍元甲哂笑:“擂台上的胜负不过是武夫之间的争强斗胜而已,哪里称得上什么扬国威?夸大其辞而已。” 老宋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其实两个人都没说错。精武会确实是在与外国武士的比武中连战连胜,但那不过是习武者之间的事情,又不是国家之间的赛事,谈什么扬国威?但是这年头的中国实在太过屈辱了,尤其是甲午之后到现在这十几年,完全是被列强踩进烂泥里,不管中国人多拼命都没有办法在外国人面前抬起头来。所以中国人只能用一些领域的小小胜利来陶醉自己,来安慰自己,在这种背景下,别说在擂台上战胜外国武士,哪怕是在一次不入流的跑步比赛里占了点上风也是值得大书特书的。没办法,这个时代实在太过黑暗了,根本就看不到一丝希望,大家只能自己想办法去去寻找一丝丝的光亮,哪怕那只是一点针眼那么大的亮点。 这也是清末民初关于武林高手的传说特别多的原因,而且那些武林高手还大多是五十来岁的老人,一个个深藏不露的,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必定能让武艺高强的外国武士灰头土脸。这跟汉唐时代的武士形象不大一样。汉唐时代的武士大多是孔武有力、虎背熊猫的大汉,到清末民初就变成一帮貌不惊人的老头子了。这似乎也从侧面反映了两个时代的国民心态。汉唐时代的中华民族剽悍尚武,极富侵略性,每一个毛孔都充斥着“不服就干”的野性;而到了清末民初,整个中华民族俨然垂垂老矣、脸上布满皱纹,把自己活生生活成了个笑话的老人,武艺最高强的武士也变成了深藏不露的老人。 任谁都知道,老人是打不过体力充沛的壮汉的,但没有办法,这个时代的人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第143章 愿意 老宋都回来了,陈其美自然不能在精武会久留,他带着老宋在精武会里参观了一下,然后就与他一起上车,打道回府了。 霍元甲松了一口气,他成功地把精武会沦为青帮预备队的日期往后推了至少一天! 小汽车沿着街道慢慢行驶,老宋目不转睛地看着街道两边的高楼、商店和川流不息的人流,不无感慨地说:“其实国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至少苏杭这一带还是很繁华的……” 陈其美说:“是,苏杭一带确实很繁华,只是出了苏杭就跟人间地狱差不多了。”他指向不远处的证券交易所,“这份繁华是建立在无数无辜者的尸骨上的,如果那些抱着过上幸福生活的憧憬来到这座城市,最终却无声无息地死在垃圾场、棚户区、桥洞里这些连狗都不大愿意光顾的地方的青年泉下有知,肯定在诅咒这份繁华。” 老宋苦笑:“不都是这样的么?这个世界上有哪座城市不是这样的?” 陈其美说:“以前我也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亲眼看着盐城乃至整个淮安府一天一个样之后,我发现我可能错了。” 老宋一怔:“怎么说?” 陈其美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说:“原来繁华是可以让大多数人都分离到的……原来我们中国人也是可以活得轻松、富足、惬意的……以前我一直以为这一切与中国人无缘,但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真的错了。” 老宋有点意外:“这就是你对那小子的评价?” 陈其美点头。 老宋说:“好高的评价哟,我还从来没有见你这样夸过一个人的。” 陈其美说:“那是因为我以前没有碰到值得我这样夸的。” 老宋试探:“包括孙先生?” 陈其美很坦率:“包括孙先生。” 老宋说:“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到盐城去看看了……你说我是明天直接去盐城,还是留在上海等他们过来接我?”他随即自己给出了答案:“算了,我还是留在上海等他们过来接我吧,我可是长辈,架子还是稍微要摆一摆的,不然让那个臭小子看轻了可就不好了。” 陈其美连连点头,简直不能再赞成了,心里却在偷笑:你就慢慢呆在上海摆架子吧,我敢打赌,那小子铁定得拖上一两个星期才会过来见你,哪怕你是他的未来岳父! 陈其美猜得一点都没错,得知老宋回到上海之后,李思明反应平淡:“哦,那就让他先留在上海跟老陈叙叙旧吧,等玩够了再到盐城来也不迟。” 宋雨薇明显有些不高兴:“他可是长辈啊,都到上海了,我们不去给他接风像话吗?” 李思明说:“算命先生说我今年最好不要去上海。” 宋雨薇一怔:“为什么?” 李思明说:“去上海必有血光之灾。” 宋雨薇呸了一声:“不想去就不去呗,扯什么血光之灾?我呸!净胡说,你不怕好的不灵坏的灵啊?” 李思明耸耸肩:“算命先生真的是这样说的。” 宋雨薇叹气:“好吧,那我们就不去接他了,等他在上海玩腻了再自己过来。” 于是,想摆摆架子的老宋很成功地把自己架在上海,进退两难了。 当然,李思明也不是有意要冷落长辈的,他是真的不能来上海。一来,那个大泡沫马上就要破了,这个泡沫吹到这么大,他功不可没,这个时候去上海,搞不好会让那些倾家荡产的股民剁成肉酱的。二来,他现在真的抽不出时间来。 新沂河工程正在争分夺秒地进行着,进入到六月之后,宿豫那边已经下了两场暴雨,雨势之猛,持续时间之长,都在预示着今年形势不妙,宿豫没准又要有一场水灾了。他下了死命令,给每个工程队分配好工作量,能抢在六月下旬之前完成的,工程队每人奖励十两银子,工头一百两!其他工程队每提前一天完成就每人奖励一两银子!这等重赏一出,那帮挖土党全都疯了,要知道,每个工程队都有好几千人呢,每人十两银子,那就是好几万了!为了这笔重赏,那些挖土党都豁出去了,白天埋头苦干不说,晚上也不休息,打起火把继续挖,累了就找块干燥点的地方往地上铺点干草,身上盖块帆布,躺下去便呼呼大睡,睡醒了,把肚子填饱便继续挖,别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拼命,问就是热爱家乡,不忍心宿豫再遭水灾! 新沂河工程用不着李思明亲自去指挥,更用不着他装模作样的到工地去拿起铁锹和挖土党们一起干得满身泥巴,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没有他,这项工程是绝对没有办法实施得如此顺利的。但他隔三差五还是得到那边去看看,检查一下施工质量,鼓舞一下士气,光凭这个他就走不开。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大批军火要接收。 五月份的时候德国那边又运了两船军火过来,一船枪械,一船子弹,此外还有一批生产枪支零件和子弹的机械设备。这些也是李思明花了不少钱才买到的,他得确保士兵们手中的枪在损坏了之后有零部件可以维修,而不是只能当烧火棍扔掉。至于子弹生产设备……都买了十万支半自动步枪了,连条子弹生产线都没有,那他岂不是太二逼了?他帮莱茵哈特出主意让莱茵哈特顺利地甩掉了绝大多数的橡胶股,莱茵哈特心里感激,提供给他的设备都是相当先进的,还给他配了六个高级技工,做好工人的培训工作,原材料又充足的话,这条子弹生产线一个月生产一百万发6.8毫米口径步枪子弹不成问题,这放在国内已经是很恐怖的数据了。 现在是最后一批,一共装了五船,一船装枪械,一船装子弹,一船装火炮和炮弹,一船装钢盔、军用水壶、工兵锹之类的玩意儿,还有一船则装军装。 是的,军装。李总打算过了年就给他的部队配发军装了。军装是仿制英国陆军制服式样的,英国佬在军装设计上有着独到的造诣,他们的P1902式制制服成了全世界争相模仿的对象,李思明这个懒鬼自然也懒得浪费脑细胞自己去设计了,照抄就是,细节上作点修改,再换个截然不同的颜色便搞定了。此外还订购了十万套单兵携行装具,方便士兵们携带和在战斗中迅速取用自己需要的装备,不过这玩意儿还没有到货,得明年才行。 送货过来的依然是莱茵哈特,他笑眯眯的说:“李,这是最后一批了,你确定不增加订单?” 李思明说:“暂时没有增加订单的打算。” 莱茵哈特一脸遗憾:“这是你的损失……这几款枪械在德国的名声是越来越响亮了,很多部队都怒吼着要换装,如果你不增加订单,那么等到我们全力为我国军队生产的时候,你想排订单都排不上了。” 李思明说:“没事,这一批已经足够我用好几年了……就是你们在全力给你们的军队换装的时候别忘了把我的生产授权费补上。” 莱茵哈特哈哈大笑:“你还真是死要钱啊,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小气的人。” 李思明一脸无奈:“没办法,谁叫我穷呢?不像你们,富得流油!” 莱茵哈特哼了一声:“你穷?你都打造出一个专属于自己的王国了,还好意思哭穷?”压低声音问:“那只松鼠现在怎么样了?” 李思明说:“他啊,病情有所好转了。” 莱茵哈特声音压得更低:“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这几个月法国佬跟疯了似的派出一支支地质勘探组,在摩洛哥、阿尔及利亚、越南、刚果等国家拼了命的勘探,好像在寻找什么……” 李思明眨眨眼睛,一脸无辜:“我没跟他们说什么呀!” 莱茵哈特并不好骗:“不可能!以前法国佬只要能在殖民地掠夺一些贵金属、名贵木材、农产品之类的资源就心满意足了,从来就没有对殖民地进行过大规模的地质勘探,但打从那只松鼠来到你这里之后他们就拼命在殖民地勘探了,你还敢说自己没有跟他们说什么?” 李思明无奈地说:“这是我们之间交易的一部分,不方便对外透露……反正不会损害德国的利益就是了。” 莱茵哈特说:“如果让法国发现了什么世界级的大矿藏,增强了他们的国力,德国的利益将不可避免的受损!” 李思明越发的无奈:“我总得挣点钱吧?我是中国人,首先要考虑的肯定是中国的利益,而不是德国的!” 莱茵哈特:“……你还真够实诚的!” 李思明:“一般般。” 莱茵哈特还不死心:“你要是真缺钱,可以向我们贷款啊,为什么非得跟法国佬合作?” 李思明暗想:“因为我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笨蛋!”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他一脸惊讶:“你们愿意贷款给我?” 莱茵哈特斩钉截铁:“愿意!” 第144章 找到矿了 德国佬现在是一百个乐意贷款给李思明的。这家伙提供的六十万支大蒜素已经交付完毕了,在德国进行了相当广泛的临床实验,结果发现这种药剂在治疗肺炎、伤口感染、痢疾、伤寒、白喉病等等曾让无数名疾束手无策的疾病方面有着极佳的疗效,称它为救命良药也不为过。现在德国方面已经偷偷开始仿制大蒜素了,但他们还没有吃透整个工艺流程,所以产量有限,而需求却近乎无限,所以还得大量进口。而且就算能大量生产了,他们也得尊重李思明的态度,他们可是将大蒜素当成了制胜法宝的,万一李思明一个不爽向他们的死对头英国和法国大量供货,这制胜法宝的作用就大大削弱了。都他妈人手一件了,还算什么法宝! 所以嘛,区区一笔贷款算个屁啊,不就是钱嘛,印就是了!只要这位大爷愿意把他手里那些药物的配方交给德国并且对其他国家保密,贷给他几千万马克那是小意思。 然而李思明现在却对贷款不是很感兴趣,他不是很缺钱。即便是兑现了聚宝楼所有债券之后,他手里都至少还有五百万两白银,然后他那位未来岳父又从外国给带回七十万英镑,也就是七百万两白银,现在他会缺钱才是怪事。再说了,躺在医院里的那只松鼠病情已经大大好转,一亿法郎的无息贷款估计也可以谈了,现在的李大爷完全不差钱。他说:“贷款什么的暂时还不需要,你们要是好心,就多卖我一些磷酸盐,我很需要它来作磷肥!” 莱茵哈特说:“但德国不怎么产磷酸盐的。” 李思明翻了个白眼:“德国本土确实是不产磷酸盐,但瑙鲁产啊!别以为我不知道,瑙鲁地下全是磷酸盐,随便一锄头下去都能挖起一堆,只是你们懒得开采而已!” 德国虽然错过了瓜分全世界的狂潮,但这么多年四处抢殖民地还是有不少成果的,在亚洲、非洲、拉丁美洲都有自己的殖民地。在非洲,今天的坦桑尼亚、纳米比亚、喀麦隆、多哥、卢旺达、肯尼亚、博茨瓦纳、莫桑比克等国家都是他们的地盘;在亚洲,殖民地主要就是在中国那几块,数量有限,但好歹也是有的;在大洋洲,今天的巴布新几内亚、瑙鲁、帕劳都是他们的殖民地。马绍尔群岛、俾斯麦群岛、马里亚纳群岛、塞班岛、波多黎各、委内瑞拉等等这些也是他们的地盘。德国人在经营殖民地方面还是挺上心的,经济民生搞得都不赖,但是在资源掠夺方面却不合格。比如说瑙鲁,明明有那么丰富的磷酸盐资源,他们自己不开采,居然让英国人来开采,气得李思明真想揍他们一顿,好让他们牢牢记住:殖民地就是用来掠夺资源和倾销商品,不是用来跟其他国家比治理水平的! 对,你没看错,对德国人来说,殖民地就是用来证明他们比英法强的面子工程。英法的殖民统治把很多国家和地区搞得民不聊生,天怒人怨,所以德国佬就反其道而行,贴钱去发展殖民地经济,一心要将殖民地发展起来,好证明自己才是最牛的。他们的殖民地都不是什么资源丰富、地理位置优越的好地盘,但经济民生发展得却相当不错。 当然,如果能将由此产生的财政赤字抹掉就更好看了。 李思明可没兴趣管他们跟英法之间的勾心斗角,他只知道他需要资源,非常需要,尤其是能生产磷肥、钾肥这类化肥的资源! 莱茵哈特有点纳闷:“你为什么对磷酸盐这么感兴趣?自己削尖脑壳在国内开采不说,还满世界的买买买!” 李思明叹气:“如果我塞给你四亿多张吃饭的嘴巴,你也会满世界找磷酸盐矿的!”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别怪我没提醒你,未来几年中国很有可能会成为世界第一大磷酸盐进口国,一年进口几百万吨都不稀奇的,这可是一个巨大的市场,你们最好及早布局,不然错失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莱茵哈特眉头一耸:“这么有信心?” 李思明说:“我从来就不缺乏信心。” 莱茵哈特也不废话:“行,回头我就跟国内沟通,让他们找个借口将英国采矿公司赶走,自己开发瑙鲁磷矿,保证你的磷肥工厂会有充足的生产原料。” 李思明欣慰地说:“愚子可教也!” 两个人顺便又敲定了一笔用一千万支大蒜素换一百五十门105毫米榴弹炮和一个炮弹生产工厂的生意,然后就拜拜了。 送走了莱茵哈特之后,李思明吩咐相关负责人尽快将所有装备物资入库,然后开车前往盐城医院去看望他的一亿法郎。话说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医院看过他了,有点想念。 一亿法郎现在正靠着靠枕椅着墙壁坐着,他那位姿容俏丽、姓感撩人的女秘书凯瑟琳正在给他念着几份电报。 皮瓦尔静静的听完,然后问:“确认过了吗?确定没有出错?” 凯瑟琳十分肯定的说:“再三确认过了,两个月前派往阿尔及利亚、摩洛哥、越南、刚果等国的十二支地质勘探小队,有六支在他指定的地方找到了矿,而矿石的品位都跟他说的差不多。另外还有两支也说已经发现了矿藏存在的痕迹,最多再过一个月就会有收获了!” 皮瓦尔低声说:“也就是说,十二支地质勘探小队中有八支找到矿,或者即将找到矿了?” 凯瑟琳说:“显然是这样。” 两个月时间找到八个矿,而且还是品位很高的矿,这样的效率堪称逆天。要知道,找矿是个漫长的过程,地下世界实在太过神秘,任你再怎么先进的技术,面对这浩翰的大地都是两眼一抹黑,只能老老实实的一座山一座山,一条河一条河的找。有些矿藏是可以通过地表植被看出端倪的,比如说铜矿石丰富的地方海州香薷会特别茂盛,石竹花生机勃发的地方通常会有金矿,针茅草和锦葵漫山遍野的地方可能会有锌矿……但这些也不是一定灵的,所以大多数时候还是得老老实实的用钻机往地下钻,收集钻芯样本慢慢分析,一个矿找上十几二十年都不稀奇。但是有人把矿藏的地点具体到村就不一样了,只要是地质学在水平线之上的人都能找到。 凯瑟琳惊叹:“这位李先生真是太厉害了,居然知道这么多矿藏的准确位置,哪怕是最出色的地质学专家在他面前都得甘拜下风啊!” 皮瓦尔说:“是啊,真厉害……凯瑟琳,可以将消息卖给国内的矿藏开发公司,并且跟他们洽谈融资的事情了!” 凯瑟琳有点意外:“现在?是不是早了点?还有很多后续的勘探工作没有做呢!” 皮瓦尔说:“边勘探边开采吧,时间要紧。” 凯瑟琳说:“万一……” 皮瓦尔打断:“没有万一。这些矿产资源也是他迫切需要的,他不可能会拿这个开玩笑。连准确的矿脉位置、品位都提供给我们了,储量方面他也不会含糊的。” 凯瑟琳联想到李思明提起这些矿藏时那贪婪的神情,不得不承认老板说得很有道理。中国资源虽然丰富,但真正实施工业化开采的实在太少了,而且像铜矿、铁矿这些也是以贫矿为主,渣心得很。李思明确实迫切需要从海外大量进口高品位的矿石来供应他开设的那些工厂,将其转化为发展工业和农业的动力,大家利益是一切的,李思明在这方面耍法国的可能性非常低。再说了,一亿法郎的无息贷款不想要啦?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两位正在嘀咕着,门忽然被敲响了。凯瑟琳过去开门,只见李思明笑吟吟的站在门口,她赶紧行礼:“李先生你好!” 李思明说:“你好啊。”然后大步走进病房里,乐呵呵的跟皮瓦尔打招呼:“皮瓦尔先生,有段时间没见了,你的身体怎么样啦?” 皮瓦尔心情很好:“谢谢你为我安排的高水平治疗,我感觉已经好多了,至少呼吸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费力,整个人都有活力了。凯瑟琳,去冲两杯咖啡过来好吗?” 凯瑟琳知道老板有话要跟李思明说,马上说:“好的,请稍等。”说完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皮瓦尔请李思明坐下,然后将电报递给了他。 李思明飞快的看完,眉头耸了耸:“这么快就找到了六座矿藏?” 皮瓦尔笑:“我们在那些国家一直都驻有地质勘探组的,接到电报就出发,省下了从国内出发的时间。你给的地址这么准确,他们找不到才是怪事……事实上,我觉得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找到六个矿,已经算慢了。” 李思明一张脸笑得跟朵花似的:“不慢,一点也不慢!话说,柑塘磷矿、太原铁矿都找到了,什么时候着手开发?” 皮瓦尔言简意赅:“马上。” 第145章 我还有很多朋友 李思明大为意外:“这么快!?”在他印象中,法国人做事是相当拖沓的,都说中国人爱开会,其实法国、英国这些西方国家会议更多,政府想做屁大点事都要反复开会,反复扯皮,直到方方面面都摆平了才能动工,一个小工程拖上几年都做不完,甚至拖着拖着就黄了都不稀奇。现在他们居然一发现矿藏就立马开采,着实让人意外。 皮瓦尔有些无奈:“我们丢掉了洛林铁矿,整个法国的钢铁工业都大受影响,不少炼钢厂想找点铁矿石是越来越难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大铁矿,当然要尽快开采,好把缺口补上的。” 法国在输掉普法战争后,被迫支付了五十亿金法郎的战争赔款,同时割让阿尔萨斯和洛林,以此换取屈辱的和平。赔款五十亿法郎倒没什么,法国有钱,赔得起,但是割让阿尔萨斯和洛林却让法国痛彻心靡,这不仅仅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一大块领土,更意味着他们失去了全国最大的煤铁资源供应地————洛林不仅拥有极为丰富的煤炭资源,更拥有着法国百分之八十的铁矿资源储量,德国佬等于是一家伙将法国百分之八十的铁矿资源给抢过来了。虽说洛林地区出产的铁矿石算不上有多好,都是些低品位多杂质的贫铁矿,但法国也找不到更好的铁矿石了,挑挑拣拣精选一番,再用从瑞典进口的高品位铁矿砂拌一拌,凭借他们高超的冶金技术,照样能炼出一炉炉好钢来。德国佬将洛林抢走了,法国一大堆炼钢厂登时就陷入了无米下锅的困境,他们花了近四十年时间,还是没能将丢失洛林后的大窟窿补上。 所以,刚找到太原铁矿就立马着手安排开采事宜也是可以理解的,都是被逼的。百年后的法国人做什么都慢吞吞,那是因为他们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还没有给逼到这个份上。 谈到开矿,李思明总是兴致勃勃的:“那我要入股!” 皮瓦尔笑:“矿址是你指出来的,你当然可以入股。你一分钱都不用投,更不必参与经营,我会给你保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每年都可以拿到百分之二十的利润,你看怎么样?” 李思明说:“我不需要铁矿的收益,我要的是铁矿石。” 皮瓦尔眉头一皱:“这恐怖不妥吧?你知道的,法国需要大量的铁矿石……” 李思明说:“我比你更需要。” 皮瓦尔说:“但你们国内还有很多铁矿,只要愿意砸钱去开采就能开采出来,而法国境内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铁矿了!” 李思明一脸嫌弃:“国内这些贫矿我都不好意思拿出去见人!我要多少钱你们给个数,我必须持股百分之二十,一分钱的利润都不要,只要让我拿走百分之二十的矿石就行了。” 皮瓦尔显然已经得到巴黎方面的授意,不愿意在这一问题上轻易作出让步:“百分之二十太多了!我们要在五年之内形成每年开采五十万吨铁矿石的产能,百分之二十就是十万吨,这太多了!要不这样,给你百分之十的铁矿石,然后在磷矿矿石分配上多给你百分之十,如何?” 李思明抱着胳膊,冷哼:“老兄,有点飘了哦!我看你们是不想再找矿了……别忘了,我还有很多朋友……” 皮瓦尔立即就给他跪了:“行,百分之二十就百分之二十!” 李思明说:“磷矿石的产量我要一半!” 皮瓦尔说:“这太多了!顶多给你百分之三十……” 李思明说:“我还有很多朋友……” 皮瓦尔翻了个白眼:“好吧,百分之五十,当我怕了你了!” 打了这么久的交道,皮瓦尔自然知道这家伙的脾气,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拿到,谁也挡不住。这家伙很贪财,但从不贪图奢侈的享受,千方百计搞到的钱都砸在了农场、工厂、学校和基础建设上,似乎只要能把一个地区发展起来他就会很开心。但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他没有贪欲,也就意味着他的意志比钢铁还要坚强,这样的人,谁能阻挡住他的脚步?他还有很多朋友的意思就是他还掌握着很多极具开采价值的矿藏位置,随便一个甩出来都是数亿、十几亿甚至几十亿法郎的那种,但如果他不肯说,你花上几亿法郎都不见得能找得到。碰到这种掌握了财富密码的货,高傲的银行家也只能乖乖给他跪好。 好在现在法国对磷矿石的需求量并不是很大,法国的地肥嘛,不需要那么多化肥,所以让李思明拿走柑塘磷矿一半的产量也无所谓。但那百分之二十的铁矿产量给得是真的心疼,那可是一年几万、十几万吨含铁量在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优质铁矿砂啊!别的国家可能还不会太在意,但法国现在太缺铁矿石了,这一刀宰下来,心窝都疼得直抽搐! 李思明看出他心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心疼啦,你扪心自问,如果没有我提供的信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这么好的矿么?这些矿对于你们来说跟白捡的差不多,既然是白捡的,还有什么好心疼的?” 皮瓦尔面无表情:“你这样一说,我就更加心疼了!明明是白捡的东西,却要分你一大块,我心里很不高兴!” 李思明说:“别难过啊,回头我找我的朋友问问帮你哪里有好矿,找个大铁矿把洛林铁矿那个窟窿补上。” 皮瓦尔得寸进尺:“必须是在法国殖民地的!” 李思明说:“那当然!” 现在澳大利亚和巴西的铁矿还没有被发现,所以世界各国都找不到很可靠的铁矿石来源,只能在各自国内找,有殖民地的自然也想方设法在殖民地找,但收获都不大。沙俄、美国、德国还好,都有超大型铁矿,英国、法国、西班牙、奥匈、日本这些国家就有点烦了,他们那每年一千多万或者几百万吨的钢铁产量都是靠着无数座中小矿山出产的矿石拼凑起来的。这年头钢铁可是头号号战略物资,钢铁产量的多寡直接与一个国家的国力挂钩,所以各国做梦都希望能找到一条超级矿脉,尤其是失去了绝大多数铁矿石储量的法国,这一意愿尤其的迫切。鉴于李思明在找矿方面的神奇本领,皮瓦尔把宝都押到他身上了。 三言两语将越南磷矿、铁矿分配好了后,两个人又聊了一下越南煤矿的分配问题。这次李思明没有再截胡,因为中国并不缺煤炭资源,全让给法国佬好了,就当了拿走了柑塘百分之五十的磷矿的补偿吧。 搞定了之后,李思明说:“我想我们可以谈谈那一亿法郎无息贷款的事情了。” 皮瓦尔微笑:“这个好像没什么可谈的。” 李思明的面色登时就变得非常难看了。 皮尔瓦笑得得意:“一亿法郎的支票早就准备好了,只要你需要,我们随时可以签合同,然后你就可以到兴业银行开设在上海的分行拿到那张支票。” 李思明那张脸这才多云转晴:“这可是一亿法郎啊,你们居然这么爽快?” 皮瓦尔淡淡的说:“对于我们说于,一亿法郎和十亿法郎没多大的区别,都不过是个数字而已,真正有价值的从来都不是那个印在纸上的数字,而是用它能换来的东西。” 李思明捏着下巴说:“说得好有道理!大概也只有你们这些钱多得没地方花的银行家才能说出这么欠揍的话来了。” 皮瓦尔:“……”听听,这像人说的话吗? 李思明接着说:“唔,你是说,我们签下合同之后就可以在兴业银行拿到这笔钱了是吧?” 皮瓦尔说:“是的,松鼠储蓄银行在上海没有分行,只能通过兴业银行把钱给你。” 李思明说:“那我就放心了。钱我先不急着拿,留在银行里,花掉多少就从账户上划掉多少吧,省得麻烦。” 皮瓦尔点头:“也可以。” 李思明说:“那,现在我就要用这笔钱买点东西了。” 皮瓦尔笑:“你想买什么?” 李思明说:“给我来四千匹重型挽马,对,就是我经常买的佩尔什马。” 皮瓦尔有点不解:“你明明已经拥有大量拖拉机了,为什么还要花这么多钱买挽马?” 李思明说:“拖拉机可没有办法在城里搭客。”这其实是托辞,真正原因还是他得给苏北多储备一些畜力。战争一旦爆发,那些平日在田间地头奔驰的拖拉机和卡车肯定要上前线的,这个时候耕田拉大车就要靠挽马了,不多买些挽马怎么行呢? 皮瓦尔自然知道这只是托辞,但也没有深究,说:“四千匹佩尔什马是吧?没问题,只要签下合同,法国那边马上就可以发货。还想买什么?” 佩尔什马是法国非常出名的马种,体重超过九百公斤,那力气可比中国水牛大多了。这种大家伙很能吃苦耐劳,耕田、拉车、拉大炮,样样都行,是法国人的好帮手,法国国内佩尔什马的存栏量是数以十万计的,区区四千匹,算个屁。 第146章 不许反悔 重型挽马这个在欧洲算不得什么稀罕货色,哪个国家都有,只要有钱,想进口一万几千匹那是小意思。当然,如果想购买战马就没那么容易了。骑兵截止到现在仍然是战场上最为重要的机动、突击力量,而战马的优劣直接关系着骑兵的战斗力,欧洲列强可不是挫宋,他们才不会为了一点小钱而将军国利器卖给别人。 当然,如果大家有共同利益的话还是可以考虑的,比如说维新之后,出于遏制沙俄在东亚的扩张的考虑,法国就为日本提供了优良的战马马种,日本依靠这些花了天价从法国引进的马种与本地精选出来的母马交配育种,优中选优,花了几十年时间培育出了高大神骏的东洋大马,使得日本骑兵具备了强大的战斗力,在日俄战争中大败素以凶悍著称的哥萨克骑兵。所以说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想从欧洲引进战马马种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李思明目前还不够格。 好在他从印度那边购买了近万匹马瓦里马,为他的骑兵部队储备了充足的战马,不是很愁这个————马瓦里马不比欧洲那些历经数百年混血育种培育出来的温血马逊色。 李思明说:“听说法国的大炮不错?” 皮瓦尔骄傲地说:“世界一流!我们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这话可不是吹嘘的,法国的火炮技术确实很牛。早在拿破仑时代,法国的火炮性能就比欧洲其他国家要出色很多,只是长期站在世界巅峰,很容易懈怠的,所以拿破仑战争之后法国在火炮方面的研究力度就大大减弱了,资源向步枪大力倾斜。这一失误带来的后果是可怕的,在普法战争中,法军的步枪的性能、士兵的射击技术、拼刺技术,样样都比普鲁士军队强,然而普鲁士军团却依靠占据巨大优势的炮群一次次毫不留情地粉碎他们的防线,让他们一败再败。终于,在色当,轻视火炮研究酿成了灾难性的后果,十万法军精锐被普鲁士的炮群轰得血肉横飞,全无还手之力,死伤多达四分之一,其余的大多被俘,连法皇也成了俘虏,而此战,普军伤亡不过三千。这下子法国终于被打醒了,开始疯狂砸钱研制大炮,大名鼎鼎的75小姐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诞生的。 爆发性射速达到每分钟三十发的75毫米口径野战炮你听说过没有?法国佬就做到了。 不过,李思明对于著名的“法国小姐”兴趣不大,在他看来,口径小于100毫米的榴弹炮都是渣渣,这么小的口径怎么报复社会?是男人就玩大管子!不过现在想从法国人手里买到大管子可不容易,现在法国人与75小姐正恋奸情热来着,甚至早早就形成了速射炮制胜论,法国陆军坚定地认为他们只需要一种火炮(75小姐)、一种口径(75毫米)、一种弹药(榴霰弹)便足以粉碎日尔曼军团,洗雪四十年前惨败的耻辱,所以75小姐才是正道,那种一分钟只能打五六发炮弹的口径榴弹炮?异端!必须烧死!所以嘛,想迅速从法国佬手里买到大口径重炮真的有点难度。 “我想购买一批155毫米口径榴弹炮。”李思明说。 皮瓦尔眉头一皱:“155毫米口径榴弹炮?这种口径的榴弹炮光一发弹丸就重达四十多公斤,就算炮兵个个都是大力士,一分钟最多也只能打五六发炮弹,火力可谓十分稀薄,你要这种玩意儿干嘛?” 李思明说:“我喜欢大口径火炮,这才是男人应该玩的东西。” 皮瓦尔说:“我建议你购买总重不超过一点五吨的速射型野战炮,这种野战炮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将十几发炮弹砸到敌**上,形成致命的弹幕,运输起来也非常方便,很适合中国的实际情况。” 李思明摇头:“这种口径威力太小了,还是155毫米口径的好。” 皮瓦尔沉吟片刻,说:“据我所知,目前施奈德公司有两款155毫米口径榴弹炮,一款是1904T型速射榴弹炮,每分钟可以发射十五发炮弹,威力惊人,是目前我国陆军中为数不多的大口径榴弹炮;一款是施奈德公司为保加利亚设计的,射程达到十一公里,但每分钟射速只能达到六发,爆发性射速也不过每分钟八发,你选哪个?” 李思明拧起眉头:“没别的了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施奈德公司卖给保加利亚的那款155毫米口径榴弹炮性能并不好,它太重了,而且不能用车辆牵引,只能用骡马拖,这进一步增加了运输的困难,买这玩意儿纯粹就是跟炮兵部队和工兵部队过不去。至于1904T型榴弹炮,每分钟十五发的射速听着确实是很牛,但是考虑一下炮管的散热性,顶多也就是爽一分钟而已,一分钟后射速就降得跟其他重型榴弹炮一个样了。而且它那六千米左右的射程让李思明无力吐槽,拜托,你可是重型榴弹炮啊,有点追求行不行?这连轻型野战炮都打不过的射程……搞毛啊!这种玩意儿他不要,坚决不要! 不要就对了。一战爆发后,以75毫米速射野战炮为主1904T重型榴弹炮为辅,专攻射速忽略射程的法国炮兵面对德军那恐怖的克虏伯重炮,只有被人家远程吊打的份,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李思明可不希望这样的厄运降临到自己炮兵身上。 皮瓦尔见他两款都不满意,有点无奈:“就这两款了……哦,施奈德公司还有一款大口径榴弹炮,是专为俄国陆军设计的,口径为152毫米,目前已经投入生产准备交付了,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直接下订的。” 李思明眼睛一亮:152毫米口径榴弹炮?这个他熟啊!从一战一直到苏联解体,152毫米榴弹炮都是苏军当之无愧的师级火炮主力,中国炮兵师承苏联,自然而然的,152毫米榴弹炮也成了中国陆军的师级主力火炮,直到九十年代之后才逐渐被155毫米口径榴弹炮所取代。而这种榴弹炮的血统可以追溯到一战,一战前,沙俄斥巨资与法国合作,研制了这款榴弹炮,然后迭经改进,最终成为一代神炮! 这款榴弹炮的性能在一战是完全足够的,但是…… 李思明说:“我更喜欢155毫米口径,能不能扩膛为155毫米?” 皮瓦尔真的有点无语了,这家伙为什么对155毫米这个口径如此执着?差个三毫米会死人吗? 李思明振振有词:“我就是因为差了三毫米,不够一米六五,经常被家里那两位嘲笑,所以我发誓了,绝不能容忍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皮瓦尔:“……” 联想到他与宋雨薇、王小曼那两位大美女站到一块是中间明显凹下去的场面,皮瓦尔不无同情的说:“理解,理解,要扩膛三毫米其实没什么难度的,给施奈德一两个月就能搞定了。” 枪炮要扩膛或者缩径对于一个成熟的工业国家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比如说德国,清廷看中了小口径步枪的低后坐力,他们立马就将7.92毫米口径的毛瑟步枪缩径搞成6.8毫米的;又比如说法国施奈德公司帮沙俄研制了一款107毫米口径榴弹炮,觉得这款火炮性能不错,把口径缩了缩整成105毫米,向法国陆军推销。现在不过是给已经研制成功并且投入量产了的152毫米口径榴弹炮换个155毫米的管子并且配上155毫米口径炮弹而已,小意思。 李思明说:“最好换上橡胶轮子,这样就可以用汽车牵引了。” 皮瓦尔颇为意外:“用汽车牵引火炮?火炮一直是用挽马牵引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怎么想到要用汽车牵引?” 李思明说:“汽车比挽马吃得少,而且不容易累伤累死。” 皮瓦尔苦笑:“你还真是够精明的!” 李思明耸耸肩:“没办法,穷,只能精打细算了。” 皮瓦尔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穷就想办法再帮我们找个好矿嘛,我们可以支付让你满意的报酬的。” 李思明睨了他一眼:“真的?不开玩笑?” 皮瓦尔说:“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李思明说:“好,明年年底前交付给我五百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我送你一个油田。” 皮瓦尔霍地坐正:“你说什么?油田!?” 油田好啊……有一个大油田就等于是找到了一座金山,那源源不断地从地底下喷涌而出的黑色原油就是黑金啊!现在工业国家对石油的需求量越来越大了,法国做梦都希望能找到一个大油田,但是始终欠缺一点运气,现在听说李思明可以送他一个大油田,皮瓦尔整个人都懵了! 李思明点头:“对,油田。一个油田换五百门大口径榴弹炮,干不干?” 不干是傻子! 皮瓦尔一口答应:“成交!不许反悔!凯瑟琳,马上把合同给我拿过来!” 第147章 灾难降临 李思明见他如此爽快,反倒愣了一下:“答应得这么爽快?你就不怕我在耍你,让你血本无归?” 皮瓦尔豪爽地说:“不就是区区五百门重型榴弹炮嘛,才值几个钱啊?算个屁的血本!如果能用区区五百门重型榴弹炮换一座油田,傻子才不干!” 李思明今天算是见识到什么叫财大气粗了。真不愧是法国数一数二的银行家,数百门价格昂贵的重炮在他眼里就是个屁,这份豪气,当真吓人! 当然,他也很爽快。其实一个大油田的价值是几百门重炮的千百倍,这笔交易他才是血亏的一方,但是考虑到那油田根本就不是中国的,就算他练就了飞龙控云手也够不着……嗯,拿压根就不是自己的东西来给自己换取数百门重炮,划得来! 两个人爽快地签下了合同。 皮瓦尔签得非常放心,他压根就没想过李思明可能在骗他。李思明给他的印象就是开了挂的,说哪里有矿哪里就一定有矿,这不,才两个月他们就找到了一堆极具开采价值的矿藏了,其中就有法国最为渴望的优质煤矿和铁矿,有这么多成功的例子摆在面前,他还有什么可怀疑的?五百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及配套的炮弹、零配件什么的,确实是个相当吓人的数字,但对于一位银行家而言,那也仅仅是个数字。他甚至都懒得去想李思明要这么多重炮干嘛了,只想尽快把油田搞到手! 只要有一个大油田在手,皮瓦尔家族的事业就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几代人的富贵稳如泰山! 他这么爽快,李思明倒也不好拿矫了,跟他签订了合同。签好合同后,他笑着对皮瓦尔说:“皮瓦尔先生,你绝对不会后悔的……至少十亿吨轻质原油在等着你。” 皮瓦尔瞠目结舌:“十……十亿吨!?” 他有预感:这恐怕是这辈子他做过的最划算的投资了,皮瓦尔家族杨不发大财都难了! 完成了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的李思明心情愉快,可上海那帮韭菜就愉快不起来了。 不仅不愉快,还发自内心的想死。 就在李思明的未来岳父回到上海的第二天,大洋彼岸传来了一个对韭菜们来说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 美国出台了针对橡胶的限制消费政策。 现在的橡胶价格走势实在太过疯狂了,在很多国家都引发了全民炒橡胶的热潮,无数人将自己的全副身家都扔了进去,实物他们自然是要炒的,橡胶股更加不能放过!对于资本家来说,这些可爱的股民就是一块块绿油油的韭菜地呀!现在韭菜已经长得足够浓茂了,是时候收割了。 美国是全世界最大的橡胶消费市场,现在他出台政策限制橡胶消费,打压橡胶的价格,顿时就造成了全球性的影响。首先是在美国股市原本一路高歌猛进的橡胶骨架猛然下跌,而且下跌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古茗最夸张的想象。他们目瞪口呆的看到在限制橡胶消费法令出台之后,短短几个小时,橡胶股价就来了个腰斩! 纽约证券交易所顿时一片哀嚎,无数股民疯狂涌入,挥舞着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买来的橡胶股票,使出浑身解数寻找的买家。但买家也不是白吃眼看橡胶股跌的这么厉害,他们脑残了才去接盘呢。所有人都试图抛售,却找不到人接盘的结果就是股价跌得更加厉害了,跟吃了巴豆似的,泻得根本停不下来。 这股风潮很快就传递到了伦敦股市。此时的伦敦股市橡胶股已经涨到每股170英镑了,一家子疯狂让无数神经百战的老股民都心惊肉跳。谁都清楚,这是一个大泡沫,但没有人舍得戳破它,相反还千方百计投入资源,把这个大泡沫吹得更大一点,更漂亮一点,好吸引更多的韭菜把钱投进来。现在这个泡沫终于破了,在伦敦股市,只要是跟橡胶有关的股票都在疯狂的下跌,就跟雪崩似的。彻底恐慌起来的英国股民跟美国人一样,潮水般涌入证券交易所,绕开经纪人自己去寻找买家。而他们的遭遇也跟纽约证券交易所连那些绝望的韭菜一样,任凭他们把价格一降再降,愣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抄底,买下他们手中的股票!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股价在疯狂的往下跌自己手中的股票价值以惊人的速度缩水,自己拿出了所有的积蓄,甚至抵押了不动产凑起来的资金,像阳光下的雪团一样迅速消失…… 原本那狂奔不止的牛突然变成了狂暴的熊。这头可怕的巨熊在放声咆哮,巨大的熊掌扫过,纽约,伦敦,巴黎,柏林……这些经济高度发达的城市的证券交易所里都是一片哀嚎,那一张张在往日价值不菲的股票,现在通通都变成了废纸,或者正在变成废纸,每个小时甚至每一分钟都有人毕生积蓄的财富在股市里蒸发分文不剩。不断有人心脏病发作,昏迷过去,被人从证券交易所里抬了出来,有些甚至还没等被抬出证券交易所,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最先倒下的是那些高位追涨的倒霉蛋,他们在橡胶股股价高的令人瞠目结舌的时候入场,把全副身家都砸了进去,还向银行抵押了巨额的贷款,就是想借着这轮封口狠狠的赚上一笔,可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手中的股票都还没有开始盈利,灾难就抢先降临了,有很多人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绝望地选择了自杀。而那些在低位买入的也在瑟瑟发抖,低位买入的好处就是哪怕股价跌的很厉害,一时半会也不会跌穿地板,所以现在尽管股价已经被腰斩了,但他们手里的股票其实都还是赚钱的。可这并没有意义,因为他们压根就找不到愿意买下自己手中股票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手里的股票价值一个劲的往下跌。 第二天,这场灾难愈演愈烈。伦敦证券交易所刚一开门,便是一片哀嚎,那些低位买入,自以为暂时还是安全的股民呆若木鸡: 短短一个晚上,橡胶谷就从每股180英镑跌到了18英镑,股值蒸发了整整10倍! 于是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倒下的股民就更多了,救护车根本就忙不过来。 更可怕的是,下跌的趋势仍然在继续,防护根本就没有尽头,不把他们手中的股票全部打成废纸,绝不罢休! 同盟会分布在海外各发达国家的会员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立刻就向陈启美发电报了。 由于时差关系,陈其美接到电报的时候是深夜。 他正在和老宋一起吃宵夜。 六月的上海闷热难当,哪怕已经到深夜了,整个城市仍然像个蒸笼一样,热沔滚滚而来,叫人浑身冒汗,除了拿着扇子不停的扇好让自己凉快一点,就没有别的想法了。 只是,看完电报之后,陈其美却浑身发冷,像是被人丢进了冰窖里一样,几乎要打摆子了。 正在陪他吃宵夜的老宋,见他脸色这么差不免有些好奇:“老陈,怎么了?” 陈其美把电报递了过去:“自己看吧。” 老宋倒是想看,可刚才他吃的实在是太欢了,两只手都满是油,根本就没法接电报。他用一块毛巾使劲的擦着自己的手,擦了好几下还是觉得手油油腻腻的,只好说:“我的手太脏了,没法拿电报,你直接告诉我电报上面说什么吧。” 陈其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狂跳的心冷静下来。他声音低沉:“橡胶股正在疯狂下跌!” 老宋整个人都傻了:“疯狂下跌?没搞错吧,昨天的还在一个劲的往上涨了,怎么突然就下跌了?” 陈其美说:“昨天夜里美国出台了限制橡胶消费方案,重拳出击,打击橡胶投机行为,立刻在股市引发动荡,只要是跟橡胶有关的股票都在疯狂的下跌。紧接着英国法国德国等等国家纷纷出台类似的法案,强行打压橡胶价格,现在不管是橡胶实物还是橡胶股票,价格都在疯狂的下跌。尤其是橡胶股票,跌得非常厉害,已经从原来的180英镑跌到18英镑了!” 老宋猛然出了一身冷汗。在他抛售了所有的橡胶股票离开伦敦之后,橡胶股的股价仍然在节节往上涨,当他回到上海的时候,惊讶的得知,英国伦敦证券交易所橡胶股的股价已经涨到每股180英镑了。当时他在心里埋怨李思明让他泡的太早了,如果在档上一两个月,他至少能多赚10万英镑,这可是一笔巨款。然而得知伦敦证券交易所里橡胶股股价正在疯狂下跌之后,他心里只剩下庆幸了———— 庆幸他的宝贝女儿足够的强硬,这最关键的时刻强行要求他抛售股票离场。 如果他贪心不足,在当时没有抛售,那他现在肯定会像那些老韭菜一样,在证券交易所里绝望的看着自己手中的股票价格飞快下跌却什么都做不了……这一幕别说亲身经历了,光是想一想他便不寒而栗! 第148章 灾难降临1 半晌,老宋才问:“这场股灾会波及上海吗?” 陈其美说:“上海股市的狂热比之伦敦、纽约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实在找不到它在这场风暴中独善其身的理由。” 老宋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了啊!” 陈其美却显得很冷血:“早在两个月前你那未来女婿就已经提醒过他们要见好就收,尽快抛售,套利离场,是他们太过贪婪,看到股票还在涨都继续拼命追捧,现在想跑也晚了……如果真有人在这场风暴中家破人亡,我也只能说他们活该!” 老宋心有余悸:“话虽这样讲,但是又有谁能想到涨得好好的橡胶股会突然崩盘呢?别说他们了,哪怕是我,要不是雨薇态度极其强硬,恐怕也会继续持有甚至加仓!”说到这里,他打了个冷战。 陈其美说:“所以说,你很幸运。” 老宋也笑:“是啊,真正很幸运。你说那小子是不是能未卜先知啊,说橡胶股会暴涨就真的暴涨了,说会崩盘,它马上就崩盘了,那张嘴跟开过光似的!” 陈其美说:“也许他真有能未卜先知吧。”没有继续跟老宋谈下去,抄起电话向青帮的财务大总管下达命令:“立即筹集帮内一切能够动用的资金!” 那头没有一句废话:“已经筹集了三百万两白银了,如果需要的话,还能再筹集一百万两。” 陈其美说:“凑够四百万。” 财务大总管:“行!” 老宋心里突突一跳,等他挂断电话后压低声音问:“你筹集这么多钱,想干什么?” 陈其美说:“想干什么?当然是趁机收购一些产业了!”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丝狞笑:“现在整个上海的流动资金都砸进了股市里,一旦股市崩盘,那海量的资金将人间蒸发,无数钱庄、纱厂、洋行的资金链将会断裂,陷入极度困难的境地,甚至直接破产,这可是抄底的绝佳时机啊!老宋,难道你不想趁机大捞一笔?” 老宋怦然心动:“确实是千载难缝的良机……” 陈其美说:“那就别犹豫了,准备动手吧。”他走到窗口,看着窗外灯火星星点点的黄埔江,慢慢伸出手去做出一个抓握动作:“就这样,慢慢的,一点点的,把这座远东最大、最繁华的大城市掌握在我们手里,让它变成我们革命党人的金库……” 老宋也捏紧了拳头,心里默念:“乖女儿,你等着,老爸一定会为你挣一份最丰厚的嫁妆的!” 此时的上海对于发生在地球另一端的灾难一无所知,它依旧平静,没有人知道,一场灭顶之灾即将铺天盖地的袭来。 第二天一早,陈远便起床,美滋滋的享用了一顿精致的早餐,然后在仆人的陪同下慢悠悠的走向证券交易市场。 这段时间他过得相当惬意,橡胶股那原本就高得夸张的股价居然持续走高,已经达到了每股1800银元,有很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他是以每股1600的价钱从李思明手中把股票买过来的,换句话说,每股他能挣200银元,收益之高,当真让人瞠目结舌。不过他仍然不满意,目前这个收益已经够吓人了,但跟继续持有债券的收益相比总是差那么一点意思,所以他每天都要跑到证券交易所去,看看股票又涨了多少。 现在他最庆幸的就是当初没有听李思明的话,在1670的价位将股票抛出————真这样干的话,他每股就少赚了130银元了,那岂不是血亏? 嗯哼,现在每天都有新的橡胶股发行,而每一支新发行的橡胶股无一例外都受到市场的狂热追捧,一经售卖,股价便像坐火箭似的飞速上升,行情一片大好啊!陈远看在眼里,做梦都要笑醒。 每天都有人过来找他,想买他手中的橡胶股,只要他愿意卖,多少钱都好说。他怎么可能会卖呢?现在橡胶股涨得虽然没有三月份的时候那么疯狂了,但仍然每天都在涨,这个时候卖掉,他脑子进水了?当然,他也不贪心,等它涨到每股2000银元的时候他就会卖出,套利离场,免得栽了筋斗。 进了证券交易所,很多熟人纷纷跟他打招呼:“陈老,又来看股票啊?” 陈远乐呵呵的说:“是啊,过来看看……今天橡胶股的行情怎么样?” 马上就是一片吹捧:“那还用看吗?自然是一路高涨啊!要说陈老这眼光也真是绝了,早早就把聚宝楼的债券换成了橡胶股!本来聚宝楼的债券就够赚钱了,没想到橡胶股更赚,这眼光真没得说!” 有人表示不屑:“聚宝楼的债券怎么能跟橡胶股比呢?那债券的收益早就定死了的,两年三成回报,一万两银子投进去,耗上两年也才挣回三千两!可橡胶股不一样,一张价值一百两银子的橡胶股票买到手,一个来月就变成了一千六百多两,十几倍的收益啊!” “就是!我活了一辈子,还从来没见过回报率这么惊人的买卖!可惜当初没看出橡胶股上涨的潜力,没能在低位大量购入,不然现在早就成千万富豪了!” “姓李的那小子也真够狡猾的,明明在两年前就看出了橡胶股会暴涨,却一声不吭,自己一口气买了两万多股放着,等到我们发现买橡胶股能发大财的时候,他已经成为千万富豪了!” “那家伙太自私了,亏我们还把他当成财神爷,结果他只顾着自己发财,不肯拉我们一把,嗨!” 陈远听着大家的议论,也对李思明有些不满。他自认跟李思明交情不错,在李思明创业的时候给过他不少支持,可李思明明知道橡胶股会暴涨却没有跟他说一声,只顾着自己闷声发大财,根本就没拿他当朋友啊! 他叹了一口气,抛开那些不愉快的念头,安心等待股市开盘。 几分钟后,股市开盘了。众人迫不及待地涌向窗口,或者围着经纪人团团转,询问着股票的行情,问得最多的就是橡胶股……整个证券交易所俨然菜市场,嘈杂不堪。 然而,很快,整个证券交易所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大家呆呆的看着刚挂出来的橡胶股最新股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185元每股! 很多手中持有大量橡胶股的股民眼前阵阵发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待看清报价之后,陈远更是心脏狂跳,浑身血液一股接一股的往脑门涌,几乎要涨爆天灵盖了。他揪住经纪人的衣领怒吼:“怎么可能!?昨晚还是1800的,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就下跌了整整十倍!你们是不是写错数字了?” 经纪人一脸无奈:“怎么可能写错?我们胆子再大也不敢跟你们开这样的玩笑啊!” 陈远脖子血管根根鼓起,俨然一条条蠕动的蚯蚓:“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报价比昨晚缩水了十倍!?” 经纪人说:“现在全世界的橡胶股票都是这个价,上海自然不会例外的……你们还不知道吧?两天前美国出台了针对橡交的消费限制法案,打压橡胶价格,减少橡胶进口,法案一出台,橡胶股票股价就疯狂下跌,都跌得不成样子了!” 陈远面色惨白,脑子嗡嗡作响,耳畔又响起了李思明两个月前说过的话:“在涨到每股1670的时候果断抛售离场,千万不要贪心,否则想脱身就难了……”他又想到了老友姚阳前不久在股价涨到1770的时候想要抛售一部份橡胶股套现,但股票公司却以种种借口搪塞,不愿意回购的遭遇,心中不禁骇然。这两个月来他一直在嘲笑李思明目光短浅,沉不住气,才每股1600就迫不及待的抛售离场,平白少赚了好几百万,现在才发现,李思明其实是最聪明的,选择了最佳的抛售时机:如果他等到每股1700元之后才开始抛售,市场再怎么狂热,恐怕也没有办法一下子消化掉两万多股原始股! 毫不恋战的李思明在一众老韭菜的嘲笑中拿着大笔真金白银潇洒地离场走人了,而他们这些自认为很聪明的老韭菜还死死地捏着那些高位购入的股票舍不得放手,等待着下一轮暴涨,结果等来了灭顶之灾! 看着那最新报价————哦,这时候报价又换了,变成了每股165元,证券交易所内一片绝望的哭喊声。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是在每股一千多元的时候买入的,这个价位,他们得血本无归啊! 陈远心脏在狂跳,血管随时要被涨爆。他咕哝了一声:“这不可能……”松开经纪人的衣领,踉踉跄跄的后退一步,再次咕哝:“这不可能……”然后又看了一眼报价的牌子,那个数字在他眼里分明就是血红色的,正在一个劲的往下滴着血。他神情惊怖,像是看见厉鬼似的,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这不可能啊!!!”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他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第149章 灾难降临 莱茵哈特正在操办着一次酒会。 他在李思明的指点下顺利地卖掉了手中绝大多数的橡胶股,不仅把应得的那份军火钱都赚了回来,还多赚了三百多万马克。巴伐利亚王国军队采购的五万支半自动步枪和五千挺轻机枪,以及三千支狙击步枪都已经交付完毕,试用过后好评如潮。以MG-08重机枪为基础的改进型风冷机枪的研究工作也进行顺利,已经按照图纸制造出了一挺样枪。按军工专家的说法:“如果这款机枪能达到纸面的数据指标,那么它将是全世界最优秀的机枪,士兵们会爱它会爱到发疯的!” 唯一不怎么美妙的就是威廉二世舍不得军火库里那海量的7.92毫米口径步枪弹,更舍不得那数百万支已经生产出来的毛瑟步枪,同时也对6.8毫米口径枪弹的杀伤力不是很信任,迟迟没有下定全军换装的决心。他下令军工部门以半自动步枪和轻机枪为蓝本,研制7.92毫米口径的半自动步枪和轻机枪,外形和结构与6.8口径版本的完全一致,只是换了个口径而已。两个月前,这一版本的自动步枪和轻机枪各自生产了一千多支,交付德军使用,而德军试用过后…… 简直就怨声载道。 7.92毫米口径枪弹的性能其实算不上多出色,甚至可以说是同时代美俄英法日等国的枪弹中最差的,在同样距离它的弹道弯曲弧度最大,精度也最差(最好的是莫辛·纳甘的7.62*54R枪弹,直到今天仍然是俄军主力狙击步枪子弹和机枪子弹)。而且它的后坐力也太强了,一分钟只能打七八发的毛瑟步枪用它没问题,有着沉重的枪架的MG-08重机枪用它也没问题,但总重不到四公斤的半自动步枪和总重才八公斤多一点的轻机枪用它……问题就不是一般的大了。试用过后的德军士兵都抱怨说这玩意儿根本就没法打高射速。半自动步枪还行,每分钟四十发的射速,还能打出不错的精度来,但是轻机枪不成,扫射的时候枪口跳动得厉害,枪身变得很难控制。尤其是在试过用6.8毫米口径版本之后,他们对全威力弹版本的不满简直就达到了极限! 基本可以确定,7.92毫米口径版本的半自动步枪和轻机枪已经凉了。 大量采购6.8毫米口径版本的半自动步枪和轻机枪的巴伐利亚王国军队成了整个德国陆军最受人羡慕的部队。老国王面上有光,自然而然的,莱茵哈特公爵在他心目中大大加分。他叮嘱莱茵哈特要把握好机会,多从那位中国天才那里掏些好东西,因为这些都将成为他在军界和政界晋升的资本。 莱茵哈特心情自然是非常愉快的。当然,如果德皇能大方点,给全军换装小口径半自动步枪和轻机枪,他的心情会更加愉快。他办了个酒会,宴请了众多上海的名流,准备在宴会上将最后一批橡胶股抛出去。这批橡胶股值四百万马克,这四百万马克将成为他的私房钱。 然而,就在他与来宾谈笑风生、频频举杯的时候,他的管家匆匆走了进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管家说:“橡胶股票崩盘了,连累各行各业的股票跟着暴跌,现在整个上海的股市都崩盘了!” 也就是说他手里这批橡胶股卖不出去了! 见鬼! 坐在他对面的渡边恒述发现他神色不对,关切的问:“公爵,发生了什么事?你的面色好难看!” 莱茵哈特黑着脸说:“股市崩盘了!” 渡边恒述愣了一下:“什么?股市崩盘了?” 莱茵哈特说:“是的,刚刚一开盘就崩盘了,橡胶股从昨晚的1800元每股跌到了165元,而且还在继续下跌!” 渡边恒述的面色顿时变得煞白,手抖得厉害,上好的葡萄酒从酒杯里洒了出来,溅在胸口,染红了那雪白的衬衫。 莱茵哈特此前已经将绝大多数的橡胶股转卖了出去,不仅帮国内军火商拿到了他们应得的利润,还赚了几百万马克,就算这最后一批橡胶股砸在手里他也不亏了。可渡边恒述不一样,他可是前前后后砸了七百万日元进上海股市去购买橡胶股的,现在橡胶股暴跌,上海股市崩盘,这七百万日元怕是要打水漂了! 现在一日元可以能兑换零点七五克纯金的,跟二战后的美刀差不多!七百万日元,哪怕对于日本政府来说也是一笔巨款,这么大一笔钱打了水漂,他怕是只有剖腹自尽的份了! 惊怒交迸之下,这位仁兄都顾不上跟主人说再见了,扔下酒杯拿起文明杖,火烧屁股似的窜了出去! 莱茵哈特撇撇嘴,咕哝了一句:“真没礼貌!” 也搁下酒杯,和众来宾说了句失赔,拿上所有橡胶股直奔证券交易所而去。他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将这些股票卖出去,能捞多少是多少。 事实上,就算他不走,也没有几个人还能安心在这里品尝美酒了。橡胶股狂潮横扫了大半个中国,沉迷其中的可不光光是中国人,在中国的外国人也没能幸免,都砸了海量的资金进去,现在股灾来了,中国股民固然面临着灭顶之灾,这些不可一世的老外恐怕也好不到哪去,搞不好连回国的船票都没钱买了。所以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把手中的橡胶股处理掉,能拿回多少算多少!现在时间真的是金钱了,每拖延一分钟就要损失一大笔,谁还有心情喝酒?跑得连屁股掉了都不要了! 在盐城医院里,凯瑟琳低声向我们的大松鼠……哦,是松鼠储蓄银行的大老板皮瓦尔先生汇报了上海爆发股灾的消息。 皮瓦尔嗤地一笑:“意料之中的事情。橡胶股溢价之严重,早就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它要是能一直维持在这个高位而不崩盘,那才是奇迹了!” 凯瑟琳说:“上海法租界也有很多法律侨民购买了大量橡胶股,股灾一来,他们同样要血本无归了……” 皮瓦尔冷酷地说:“与我何干?他们又不是我的儿子。”想了想,下令:“凯瑟琳,你给我发电报,让人想办法筹集一笔资金,不少于四千万法郎。” 凯瑟琳说:“这个好办,只是,先生,你要这么多钱想做什么?” 皮瓦尔说:“抄底!那么多法国侨民在股灾中破产,他们手中的房产、店铺、工厂怕是经营不下去了,而我恰恰对在上海投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此时不抄底更待何时?” 凯瑟琳倒抽一口凉气,这摆明是要落井下石啊! 不过她不敢多说什么,立即去着手安排。皮瓦尔是一位优秀的金融家,而金融家一向都是黑心肝厚脸皮,捅起自己人的刀子来眼都不带眨一下,趁着股灾抄底自己人的资产算个屁,没有把一大堆劣质资产包装成优质资产兜售给客户然后反手做空让无数客户血本无归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没错,高盛,说的就是你!皮瓦尔先生给人的印象是温文尔雅的绅士,但追随了他六年之久的凯瑟琳却知道,在他的金融帝国中,他是不折不扣的铁血暴君,谁敢挡他的财路就只有死路一条,他的每一个指令她都必须不打任何折扣的执行,否则后果不是她能够想象的。 法租界大批在上海股市中投注了全副身家的法国侨民的命运,就此注定。 凯瑟琳出去之后,皮瓦尔拿着一份只有几页的报告逐字逐字的看了又看。这是关于李思明两个月前抛售橡胶股的调查报告,这份报告他已经看了很多遍了,初看时只是觉得困惑,现在回头再看,却是一阵阵心惊。 他喃喃自语:“在每股十元的时候买入,在每股1600、涨势正猛的时候卖出,顺利套取一笔巨资离场,盈利百倍,大师级的操作啊……这真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能拥有的投资技巧吗?而且还是个中国人!” 他自己也是投资天才,拥有独到的眼光,正因为这样,他才对李思明的操作着迷。在橡胶股价位很低的时候就意识到橡胶股要暴涨已经很难得了,最关键的是李思明能在橡胶股涨势最为凶猛的时候果断抛售,一股不留,全部卖出套利离场,这简直让松鼠先生佩服得五体股地。在很多人看来,李思明完全可以再持有一段时间,这样每股至少可以多赚一百多元,在皮瓦尔看来,这样想的人才是不折不扣的蠢猪。每股1600元那个价位正是橡胶股涨势最猛、市场最为狂热的时候,股民已经失去理智了,不管多贵他们都要买。而过了1600这个价位之后,涨势明显放慢,并且出现了小幅波动,这个时候一部分股民开始恢复理性,同时又有不少洋行开始大量发行橡胶股,每股只要100元就行了,这个时候想再高价卖掉离场就比较困难了。 这真真是大师级的操作啊,想不佩服都不行! 第150章 灾难降临3 上海的股灾在继续蔓延。 金融风暴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旦第一块倒下,就会引发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谁也无法让它停下来。这场风暴已经席卷了欧美众多金融业发达的城市,现在轮到上海了。 不同的是,欧美有着比较成熟的金融机制,底子也比刚开始玩股票不到二十年的中国要厚太多,所以这轮由橡胶股引发的金融风暴虽然严重,但并不会对他们的金融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中国就不一样了,彼时中国虽然已经陷入了全民炒股狂欢之中,但一百个炒股的人里,只怕找不出一个真正懂股票的,他们只知道见到哪支股票涨了就一窝蜂的上,技巧?避险意识?那压根就不存在!所以,当这头巨熊跨过太平洋气势汹汹的抵达上海滩的时候,全中国的股民都懵了! 原本的牛市变成了超级熊市,巨熊在股市放声咆哮,整个上海都在它的吼声中瑟瑟发抖。 手中持有大量橡胶股的股民首当其中。他们绝望地看到,原本一路高涨的股价像雪崩一样飞速下跌,一夜之间从1800跌到165只是个开始,紧接着,它又来了个腰斩,从千位数跌回到十位数,仅仅用了三天,速度之快,让人目瞪口呆。股民彻底恐慌起来,想尽一切办法寻找对自己手中的股票感兴趣的买家。此前不知道有多少人厚着脸皮缠着他们要购买他们手中的橡胶股他们都舍不得卖,现在轮到他们上门去求人家买了。赚钱?那是不可能的了,不求赚钱,只求能将这些橡胶股抛出去,多少换回一些钱。 可惜,愿意接手的人少之又少。大家都不是笨蛋,橡胶股都跌成这个鬼样了,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跌到底,傻子才接盘呢。往日炙手可热的橡胶股现在变成了神憎鬼厌的倒霉玩意儿,任凭大量持股的股民说破嘴皮也没有人愿意接手,他们只能绝望地看着手中的股票留在自己手中,自己的财富随着证券交易所那一次次变动的报价,像投入沸水中的雪团一样飞速蒸发着,自己却无能为力。 陈远、姚阳、霍老爷子等把大半身家都压了上去的老韭菜此时都已经傻了。他们手中都持有价值数十万的橡胶股,大部分的身家都在里面了,现在橡胶股股值飞速蒸发,他们几代人积累的财富也在化为飞灰,只给他们留下一笔笔巨额的债务……想起李思明的叮嘱,不知道有多少老韭菜悲从中来。如果他们听从李思明的劝告,在橡胶股涨到每股1700之前抛售,少说也能赚两三万两银子离场,何至于沦落到现在这般血本无归的境地?不少人失声痛哭:“悔啊!悔不听从他的劝告啊!” 他们更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被那纸面上的财富迷住心窍,居然放弃了苏北农场的股份,把钱砸进吃人不吐骨头的股市里去。如果他们留着股份,每年少说也有数万两银子的分红,光这一笔收入就足够他们过上优裕的生活了,更别提苏北农场还在继续扩张,那些股份会越来越值钱,分红会越来越多!他们这是丢掉金砖去捡一个看起来比金砖更漂亮,但一碰就会破灭的泡沫啊! 现在后悔也晚了。一片哀号中,橡胶股还在疯狂地下跌,在六月十五日便跌到了个位数————这不是地板价,这分明就是地下室价了。更可怕的是,它还在下跌!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一夜之间家财散尽,从腰缠万贯的富豪变成了家徒四壁的穷光蛋,有很多甚至连四面墙壁都没有。绝望之下,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轻生,每天都有人从高楼大夏的天台上纵身跃下,或者在家里把自己挂到了房梁上。上海的警察焦头烂额,不得不派人去各高楼的天台蹲守,看到有人要跳楼就抓回去,因为跳楼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收尸根本就收不过来。 警察能阻止那些绝望的人跳楼,却没有办法阻止他们跳江,人如果不想活了,有的是办法弄死自己,于是黄埔江和苏州河上天天都能看到泡得肿胀发白的尸体。一些头脑灵活的家伙马上就开发了新的业务,那就是捞尸体,不是他们有多好心,而是那些死者穿的衣服料子不错,扒下来洗干净能卖几个钱。 上海已然成了韭菜们的地狱。 这中间发生了一件大事: 蓝格致洋行在一天深夜里遭到一伙日本浪人的袭击,老板麦边和两个儿子,还有十几个洋行的工作人员都被乱刀捅死。 在这次股票风潮中,蓝格致洋行表现是最为出彩的,麦边这货口才极好,连着几个月大吹特吹,将橡胶产业吹成了躺着都能赚大钱的产业,吸引了大批股民追捧,同时又是他发明了分红制,每个季度给股民分一次红,那收益率高到足以让最理智的人都丧失理智。巨大的宣传力度和分红制度让蓝格致洋行发售的橡胶股受到股民的狂热追捧,在众多橡胶股中脱颖而出,画出一道极其陡峭的阳线,让每一名股民都为之疯狂。可是,这终究只是吹出来的泡沫,现在,这个泡沫破了! 在历史上,这个坑害了无数上海股民的家伙最终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带着从股市卷来的巨额财富回到英国享受荣华富贵,但是由于某个搅屎棍横插了一杠子,这次麦边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莱茵哈特将价值七百万日元的橡胶股卖给了渡边,而那些股票又以蓝格致洋行的为主。在橡胶股崩盘后的第一天,渡边就找上门,要求蓝格致购回他手中的股票,也不求赚钱了,只求保住本钱。麦边当然不干,那些股票值好几百万日元呢,真要是回购,他这一波就白干了,坚决不行!两个人吵了起来,最终蓝格致洋行的保安把渡边叉了出去。 然后麦边一家在准备跑路的时候被一伙浪人堵住,乱刀捅死了。那帮浪人把人捅死了还不解气,又放火焚烧了麦边和两个儿子的尸体,手段之凶残,令人震惊。 只是渡边自己也没落着好,好亏了这么多钱,他无法向国内交代,不久之后也吞枪自尽了。 莱茵哈特也发难了。此时他手里还有四百万马克的股票,全都是英国公司发行的。现在这些股票肯定是卖不出去了,但并不妨碍他以此为借口弄点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甩出一大沓证据证明英国公司在发行股票的过程中存在令人发指的欺诈行为,很多发行橡胶股的公司名下压根就没有半点跟橡胶有关的资产,产连一棵橡胶树苗都没有,这是明目张胆的欺诈!这种诈骗行为给他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他要求英国方面就这种卑劣的行为向他道歉,并且赔偿他五百万英镑。 一开始英国方面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欺诈?当然有欺诈,绝大多数在上海发行橡胶股票的公司都存在着欺诈行为,不玩点瞒天过海的伎俩能赚大钱吗?德国佬纯粹就是大惊小怪!还赔偿五百万英镑?我看你是穷疯了! 英国佬强硬地拒绝了莱茵哈特的要求,声称这只是正常的商业行为,上升到外交领域实属扯淡!他们不仅不打算赔钱,连从莱茵哈特那里坑走的四百万马克也不打算还了,别以为你是公爵我就怕你! 但德国佬的反应之强烈,出乎英国人的意料。不久之后,德国外交官就在正式场合以激烈的言语指责英国在股市的欺诈行为,声称这种行为给在上海的德国公民造成了极为严重的财产损失,要求英国必须赔偿五百万英镑并且向公爵道歉,否则这事没完! 现在英国方面大概已经猜到,德国佬是成心搞事了。又不是只有德国佬才被骗了钱,法国、俄国、日本、意大利……一堆国家在上海的侨民都给骗得满地滚,为什么其他国家没人吱一声,唯独德国佬揪着不放?赔偿五百万英镑?开什么玩笑,整场股灾上海股市蒸发掉的所有财富都没有这个数,德国佬完全是在狮子大开口!赔钱是不可能赔钱的,就连那四百万马克他们也没打算支付,凭本事坑来的钱,凭什么还给你们? 德国佬表示你给我等着。 一周之后,德国在大洋洲的殖民当局以英国人酷爱商业欺诈,不是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为由,向正在瑙鲁开采磷矿的英国公司发出了逐客令,强行没收了所有采矿设备,把人员丢上船送到了澳大利亚。 英国方面对此提出强烈的抗议,德国佬表示这是你逼我的。想要回磷矿开采权?好啊,赔我五百万英镑! 这下英国总算知道德国佬打的是什么鬼算盘了。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原来是奔着瑙鲁磷矿去的!最让英国恼火的是,他们明知道自己被德国佬耍了却没有任何办法,德国佬把理都给占了。他们咬咬牙,咽下了这口恶气,然后在自己的小黑本上给德国佬狠狠的记了一笔,心里默念着: 你给老子等着! 第151章 趁火打劫 英国佬与德国佬以橡胶股欺诈事件为借口,就瑙鲁磷矿展开的博弈固然是一波三折,精彩纷呈,但在这场可怕的股灾造成的巨大冲击面前,真算不得什么。就在英国佬和德国佬狂打口水仗的时候,股灾造成的破坏已经如裂变反应般扩散,波及整个中国的每一个角落。 只要是手里持有橡胶股的人都别想置身事外。以前的橡胶股是聚宝盆,现在这些股票简直就成了催命符! 持有橡胶股的韭菜们已经全部打出了GG,跳楼的、上吊的、卧轨的、吞枪的、跳水的……不计其数,熊掌扫过,遍野哀鸿。然而,这仅仅是第一波冲击而已。在万户恸哭之中,第二波更可怕的冲击接踵而至。 这次正面承受打击的对象换成了钱庄。 上海是远东最大的城市,也是中国的金融中心,金融业那是相当的发达,大大小小的钱庄、外国开设的银行,数不胜数。清廷每年要支付给列强的战争赔款都是先汇给上海的钱庄,再由钱庄汇入美英法日等国开设在上海的银行的账户,同样,上海、苏杭等发达的城市的税收也是先由地方官府汇入钱庄的账户,清廷再从北京的钱庄分号取庄票,可以说,上海那一大堆钱庄是中国国民经济的润滑油,没有它们,经济体系运转就会失灵。 然而,现在这些钱庄却成了摧毁中国经济的元凶。 商人都是逐利的,干金融的尤其如此。橡胶风潮席卷全球,不知道多少人因此一夜暴富(大多数只是纸面上的暴富),整个世界都为橡胶而疯狂,那些钱庄看在眼里,不可能不心动。在橡胶股价节节上涨的时候,很多钱庄为了赚钱,公然允许客户用橡胶股票作抵押,从钱庄里贷款继续炒股,对于那些已经在股市杀红了眼,却苦于缺钱无法扩大战果的股民来说,这真的是太及时了!大批股民拿着股票涌入钱庄,用股票作抵押从钱庄贷走大笔真金白银,继续投入到股市厮杀…… 如果橡胶股一直保持上涨的势头,钱庄这种做法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要是客户还不起贷款,他们就将那些作抵押的股票卖出,照样能大赚一笔。可问题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只涨不跌的股票,现在橡胶股崩盘了,原本一千八百银元一股的股票现在变成了一堆废纸,而钱庄贷出去的真金白银……自然是回不来了。那些允许用橡胶股抵押贷款的钱庄有一家算一家,都陷入了资金枯竭的危机。 仿佛是嫌他们死得太慢,大批储户蜂涌而来,纷纷要求在钱庄里取出自己的存款。他们在股灾中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哪里还有心情让存款躺在钱庄里吃利息?赶紧全部取出来,看能不能把这波危机扛过去。对于钱庄来说,没有比海量储户挤提更可怕的事情了,那些钱庄本身就在股灾中损失惨重,哪里还经得起这样的冲击?提款?不好意思,一分钱都没得剩,一滴都没得剩了,只剩下一堆堆擦屁股都嫌脏的股票,你们要不要?一家家钱庄就这样关门大吉,无数储户的血汗钱消失在了焚烧账本的青烟中。大量钱庄关门的可怕场面进一步加剧了储户的恐慌,现在他们已经无法冷静下来思考了,恐慌促使他们涌向那些还在营业的钱庄,争先恐后地取出存在里面的钱…… 还在勉强支撑的钱庄陷入了极度困难的境地。 更加糟糕的是,他们的同行也在背后捅刀子了。汇丰、渣打、花旗等欧美银行都跟上海的钱庄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平日里没少给钱庄放水。上海的钱庄从欧美的银行里借钱,然后给中国人放贷,他们收中国人的利息,欧美银行收他们的利息,大家合作愉快,赚钱赚得不亦乐乎。可现在这一套行不通了,眼看那么我钱庄倒闭,很多借出去的钱变成了坏账,欧美的银行也有点慌,纷纷收紧各钱庄把欠他们的钱还回去,免得鸡飞蛋打。这无异是釜底抽薪,资金本就紧张的各钱庄被他们这么一搞,登时就到了弹尽粮绝的境地,这下可不是一家两家的破产,而是三五成群的仆街了。 大批钱庄倒闭又让很多需要贷款的实业公司遭遇灭顶之灾,众多从事纺织、食品加工、机械制造甚至造船的公司发现他们想贷款都无处贷……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不少公司也把大笔资金投入到股市去炒股了,现在橡胶股崩盘,他们血本无归,资金链濒于断裂,急需大笔贷款填窟窿,否则经营就要出现大问题!但现在每天都有一堆钱庄倒闭,他们上哪贷款去? 只能也跟着倒闭了。 上海这个亚洲的金融中心已经无金可融,倾家荡产者不知凡几,家破人亡者数不胜数,这座远东最繁华的城市变成了地狱。 危险与机遇总是并存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场股灾就是把他们打入地狱深渊,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的劫难,但对于一小部分人来说,这却是发财的绝佳良机,比如说皮瓦尔,比如说老宋,比如说陈其美。 当大萧条席卷整个江浙的时候,这几位果断出手了。陈其美二话不说就收购了两家法国人开的染料厂和两家美国人开的五金加工厂。染料厂可以利用国内外购买的化学原料生产染料————当然,把那些设备改一改,生产TNT也是绰绰有余的。至于五金厂,冲压、钻孔、铣床、镗床、打磨等等机械设备一应俱全,模具也不在少数,利用这些设备,能生产的东西就太多了。李思明早就盯上了这两家五金厂,陈其美多次跟开厂的美国佬接触试图收购,都被对方拒绝了,当时这两个厂子都很赚钱,老板自然不愿意转让。现在好了,老板炒股赔掉了裤子,只能将工作低价转让,陈其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拿下。 据说老陈还不大满意,抱怨美国佬为什么不在上海多开几家这样的厂子……这种在后世随处可见的五金厂在1910年的中国,可是不折不扣的高科技产业! 他顺手又买下了一家螺丝厂和一家弹簧厂,这个同样是李思明圈出来一定要拿下的。其实老陈最看中的还是酒店、歌舞厅之类来钱比较快的产业,但李思明认为这种产业并不是当前同盟会急需的,没办法,在意见相左的情况下,他只能以李思明的意见为主,先买下那些李思明心心念念的工厂,剩下的钱再拿去买歌舞厅、酒店。 老宋就霸气多了,他大手一挥,买下了上海最大的纺织厂和面粉加工厂。此时这两家工厂的老板已经让钱庄逼得快要跳楼了,根本就没有跟他讨价还价的资格,所以他以很低的价钱就将其拿下了。财大气粗的老宋左看右看,见未来女婿最需要的产业已经让陈其美给买下了,他眼珠子一转,砸钱买下了已经倒闭的晋大钱庄。 陈其美纳闷:“一家已经倒闭的钱庄,你买过来干嘛?” 老宋理直气壮:“我要自己印钱!自己挣钱哪有印钱来得快!” 陈其美:“……” 说得好有道理,不服都不行。 不过,在利用晋大钱庄印钱之前,老宋得先帮晋大钱庄还钱。他清点了一下,晋大钱庄的财务倒还算理想,没有欠其他钱庄、银行太多的债务,主要就是股民用股票抵押贷款给坑死了,可以说已经没有半点流动资金,只剩下一沓沓股票,而储户存在钱庄的七十五万两银子的存款自然也没有办法拿出来给人家了,挤提风潮一起,立马仆街。老宋颇为无语,晋大钱庄假假的也是百年老字号了,居然让区区七十五万两银子的债务给坑死?开什么玩笑! 财大气粗的他二话不说,稳住了钱庄的军心之后便对外宣布:储户存在钱庄里的存款仍然有效,需要提款的话可以拿着存根到钱庄来提款!七十五万两银子而已,手里拿着七百万两银子巨款的老宋还不把这点钱放在眼里,用七十来万两银子买个信誉,划得来。 只是蜂拥而来的储户几乎把晋大钱庄给他掀了而已。 皮瓦尔也在行动,挥舞支票大开杀戒,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收购法国————也不仅限于法国————侨民手中的资产。那些倒霉蛋都给橡胶股给坑破产了,手里仅剩的不动产也因为整个上海资金枯竭,根本就卖不出去,面对财大气粗却斤斤计较的皮瓦尔,他们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忍痛抛售,用自己苦心经营的产业换回微薄的一点资金,然后是继续在上海打拼以图东山再起还是离开这个伤心地回国,那就是他们的事了,皮瓦尔并不关心。 当然,这种趁火打劫的事情都是由手下出面的,皮瓦尔才不会沾上这些脏事,他可是温文尔雅、待人和善的法国银行家,怎么能当恶人呢? 对于这种又当又立的行为,李思明白眼几乎翻到天上去了。 第152章 瘟疫1 李思明暂时还没有加入抄底的行列。 并不是他有多仁慈,相反,这家伙早在两年前就开始布局,把刀子磨得锋利无比了,因为同情那帮贪得无厌的家伙的遭遇而放下屠刀?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没能加入抄底的行列,是因为宿豫那边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宿豫乃至整个苏北很有可能会变成死亡之地。 六月的苏北烈日炎炎,酷热难当,十几万工人挥汗如雨,有的挥动锄头铁锹疯狂挖土,有的挑着沉重的土石在泥泞的工地间穿行。挖掘机一刻不停地挖掘着,一铲子下去就是好几方的土石。卡车和拖拉机像蚂蚁一样往来穿梭,将一车车泥土运向远处……这支庞大的施工队伍是分成若干个工程队,每个工程队负责一段,同时施工的,在他们的疯狂挖掘之下,一条比灌溉总渠更加壮观的人工河道正在一段段的连通。在河道两侧,两道高达四米的河堤巍然屹立,蔚为壮观。这声势浩大、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最是激动人心,很多宿豫的老人都激动得不能自己,感慨:“李公子真是好人啊!他一来,宿豫这百年水患就要被彻底治理好了!” 宿豫人也让那百年水患给折腾得够呛,现在看到彻底摆脱水患的希望了,心气自然是很高的。宿豫很多商家都是在以最低廉的价钱向工地提供各种物资,从柴米油盐到铁锹锄头,都只赚一分利,甚至只收回成本。老百姓更是没少把鸡蛋、鸭蛋、蔬菜之类的好东西送到工地去给工人加菜……整个宿豫几十万人拧成了一股绳,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只为了驯服那几条悬在自己头顶的狂暴的大河,过上好日子。 陈旭洲是地道的宿豫人,他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小时候跟一位拳师学过十年武艺,拳脚功夫算不上多精妙,但胜在力大无比,更兼皮糙肉厚,打起架来十几条大汉都近不得他身。他家里原本是小地主,拥有上百亩水田,但是在他十八岁那年发洪灾,滚滚洪流裹着大量泥沙从骆马湖咆哮而下,转眼间就淹没了他的村庄,他背着年迈的母亲逃上房顶,勉强捡回一条小命,老父亲和两个弟弟都给冲得没影了。等到洪水退去,他发现他家的田地已经覆上了一层两尺多厚的黄沙,算是彻底毁了。这场洪水把他从天堂打进了地狱,陈家就此破落下去,最惨的时候都揭不开锅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在县城的猪肉铺里找了份工作,每天帮忙杀猪,以此挣碗饭吃。 他杀猪从不用刀,只需双手把猪捉起撂在案上,左手箍住猪颈猛力扳高,迫使猪头往上仰,张大嘴巴,右手骈指如刀往猪的喉间一插,猪当即喉管撕裂,鲜血狂喷,转眼间便死去。这手绝活让他在县城里闯出了小小的名头,有二十多号无所事事的闲汉认他作老大,对他唯命是从。不过他人挺老实,并没有恃强凌弱,反倒是教训过几个鱼肉百姓的家伙,这让他在县城里有了一点不错的名声。 但这终究是虚的,杀猪是贱业,他不可能杀一辈子猪。以前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等老母亲百年之后便收拾行李去当兵,靠这身本身挣个前途。漕运已经废了,依靠漕运兴起的宿豫已经没有希望了,他不能一辈子留在这里,过一辈子的苦日子。不过,在去年,他的计划又改了,变成了进李思明开设的农场去当一名农场工人。 李公子是大好人,他自己掏钱挖了一条灌溉总渠,引洪泽湖的水冲刷盐碱,把数百万亩荒地变成了良田,让近二三十万无地流民都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他还办了医院,让穷人也能到医院里看病,而且药到病除……去年陈旭洲的母亲染了伤寒,请了几个大夫都治不好,眼看老母亲就要不行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把她送到了李公子开的医院里,结果,一个星期之后,老母亲便恢复了健康。陈旭洲心中感激不已,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李思明的农场能开到宿豫,他也能成为一名农场工人! 所以在李思明号召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开挖新沂河的时候,陈旭洲第一时间带着一大帮跟他有交情的地痞闲汉去报了名。工程负责人见他有点威望,便让他当了一支工程队的队长,管六百多号人。他也没有让信任他的负责人失望,靠着自己在宿豫的那点威望把六百多号人管得服服贴贴的,大家吃住都在工地上,没日没夜的苦干,进度飞快。 现在,他负责的这一段马上就能跟前面那一段联通了。 这天,陈旭洲两脚满是泥浆,一边抡着铁锹狂挖一边叫:“大家伙加把劲,我们马上就能成为第一支完成任务的工程队了……想想李公子许诺的那笔奖金吧!我敢打赌你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大伙一边忙活一边嚷嚷:“说得好像你见过似的!” 陈旭洲说:“老子当然见过!我告诉你们,我陈家在遭灾之前也是薄有资产的,十来两银子对我来说,那根本就不叫钱!” 大家哄笑:“你就吹吧!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陈家顶多也只能算个小地主,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舍得吃顿肉!” 被戳穿了,陈旭洲也不尴尬,怼回一句:“那也比你们强。” 大家哈哈大笑。 突然,有人叫:“有人昏倒了!有人昏倒了!” 陈旭洲眉头一皱,叫:“大家继续干活,不要偷懒!”说完把铁锹往地上一插,遁声跑了过去。 那边,十几名工人围成一圈,他分开旁观的人员挤进去一看,好家伙,只见两名工人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倒在地上,旁边就是两大堆呕吐物,恶臭难闻。他皱起眉头,问:“陈老三,怎么回事?” 陈老三是他表亲,平日里也在县城里跟着他混,这次他当上工程队队长,陈老三也跟着沾了点光,被他任命为小队长,管着五十号人,昏倒在地的这两个正是他手下的工人。表哥开口了,陈老三自然不敢隐瞒:“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吃午饭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们面色不对,一副打不起精神来的样子,问他们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们说没问题。结果开工后他们频频上大号,一个时辰内跑了至少四次大号,每上完一次大号面色就差几分。刚才他们突然剧烈呕吐,把中午吃下去的东西全给吐了出来,然后就昏倒过去了……” 陈旭洲问:“他们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喝了不干净的水?” 陈老三说:“不大可能吧,没见他们在外面吃过东西……” 话还没说完,又有好几名工人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嘴巴一张,吃下去的午餐全都吐了出来,呕吐来得极为剧烈,仿佛要将胃都给吐出来一样。这只是个开始,仿佛运动员听到了发令枪似的,越来越多的工人扔下手中的工具蹲在地上吐个不停,有不少吐得面色苍白,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陈旭洲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一个两个这样呕吐问题不大,但这么多人同时呕吐,怕是出大事了!他对陈老四说:“快去通知医院,说这里可能有人食物中毒了,让他们赶紧过来!” 陈老四不敢怠慢,马上爬上堤坝,撒开两条长腿朝医院所在的方向跑去。 医院就在工地附近。专门建一所医院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李思明有这个闲钱,时间也来不及了,所以李思明征用了建在这一带的河神庙,把神像什么的全部清出去,在里面铺了三十多张病床,配上三名医生和六名护士,再加两辆专门用来运送病人的四轮马车,一所医院就像模像样了。听完陈老四上气不接下气的报告,一名医生马上带着三名户士,带上好几副担架,赶着四轮马车直奔工地而去。一路上医生还不断询问陈老四:“他们中午都吃了些什么?是不是喝了冷水,或者本身就有肠胃疾病?” 这些陈老四根本就答不上来,只是一味催着他们快点,再快点。 等赶到工地的时候,医生和护士吓了一大跳: 已经有三十多号人倒地昏迷了。最糟糕的是有不少人在昏迷前还拉了肚子,浑身脏兮兮的,恶臭难闻。 医生的神情变得严峻,戴上口罩和手套,把陈旭洲叫了过来,对他说:“你们马上停工,离开这里到我指定的地方去呆着,快点!” 陈旭洲眼皮直跳:“医生,你看出什么了?” 医生说:“暂时还不确定,反正事情非常严重就是了……赶紧的,帮忙把人送到医院去,然后你们去洗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呆在帐篷里,千万不要四处走动,直到我允许你们离开为止!”扭头对一名小护士说:“你马上回医院打电话给上级,如实上报,告诉他们这里很有可能发生了瘟疫,请求紧急支援!” 第153章 瘟疫2 “李,工地上很有可能发生了瘟疫,你最好马上过来一趟!” 老头子卡门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李思明正在盐城踌躇满志的调集资金,准备大开杀戒。 他大开杀戒的范围并不仅限于上海。这场股灾波及范围极广,金融海啸所到之处,苏州、杭州、无锡、常州、南通、南京……乃至安庆,无不百业凋零,无数工厂、洋行、矿山资不抵债,关门大吉,正是抄底的大好时机,此时不大开杀戒,更待何时? 然而,事实给了他一棒,接到卡门教授的电话,他整个人都懵了。 瘟疫?工地发生了瘟疫?开什么玩笑!现在新沂河第一期工程已经进入到最后冲刺激阶段了,这个节骨眼上给他发生瘟疫?开国际玩笑吧! 他定了定神,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卡门教授说:“昨天有几十名工人高烧、腹泻并伴有剧烈呕吐,被送进医院时已经昏迷不醒了,而今天,送进医院的工人多达两百余名,同时宿豫城里也有数十名有同样症状的病人被送进了医院……而且,你们的县官说,城里有更多的人出现了同样的症状,这极有可能是一场瘟疫!” 李思明头皮都炸了:“我的妈呀,这个时候发生瘟疫,老天爷,你玩我呢!?” 卡门教授有点无奈:“现在气候炎热而潮湿,十几万人在工地上进行高强度的工作,人员高度密集,卫生条件恶劣,同时还有大量外地人不断涌入,发生瘟疫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思明咒骂了一声,说:“你先拿病人的呕吐物、排泄物、血液去做化验,同时让医护人员都戴上口罩,穿上防护服,千万不要被感染了……我这就调集药物和医疗物资过去!” 卡门教授说:“我已经让医护人员加强个人防护了,医院的医疗物资暂时还支撑得住,你过来就行了。”他还从来没有直面过瘟疫,心里没底,很希望李思明过来主持大局。 李思明面色很难看:“不,如果真的是瘟疫,你手头上那点医疗物资和人员根本就不够看的,我必须作最坏的准备!” 卡门教授说:“那好,我先做化验,同时让人多搭大型医疗帐篷,你赶紧过来。” 李思明说:“好!十二个小时之内我会过去,我希望十二个小时内看到化验结果!” 卡门教授迟疑了一下,说:“还有,我建议先停工。” 停工? 李思明的眉头拧成了个疙瘩。眼下工程已经进入到最后冲刺阶段,而苏背后雨季也马上就要来了,这个时候停工? 他说:“我考虑一下。” 卡门教授也知道他的难处,说:“我只是提出建议,决策权在你的手上,你看着办吧。不过,我想提醒你,工程停了可以重启,但人如果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李思明说:“这道理我知道,但是……教授,这项工程如果不能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死的人可能会更多!” 卡门教授也了解过宿豫、徐州那一带的历史,知道这一地区的疫病和水灾有多频繁,雨季马上就要到了,而宿豫境内的人员经往年多出了至少三分之一,新沂河工程却没能按时完成,停工后可能死的人更多,这绝不是危言耸听。他长叹一声:“愿上帝保佑你们。” 李思明捏着话筒,直到电话被挂断了才低声说了一句:“上帝?我们从来不指望依赖上帝。” 搁下电话,他对宋雨薇说:“暂停抄底计划,给我腾出至少五十万两银子来,我们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宋雨薇关切地问:“情况很严重吗?” 李思明说:“才两天就出现了近三百病例,情况肯定非常严重的,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你给老宋去一通电话,让他在上海帮忙多招募一些医生和护士,我有预感,我们手头上这点人手根本就无力应对如此严重的疫情!” 宋雨薇说:“好!” 两个人分头忙活。李思明一声令下,好几个仓库被打开,大量被褥、病号服、口罩、防护服、手套、帐篷、之类的物资被源源不断地搬出来装上船,然后通过灌溉总渠进入洪泽湖,再穿过洪泽湖驶向宿豫。这些物资都是他平时用闲钱去购罩并储备起来的,当时宋雨薇还笑他钱多得没地方花,现在可没有人敢这样说了。至于药物,则没有更多的选择,磺胺、大蒜素、阿托品、阿司匹林,能用的就这几样,此外还有葡萄糖和生理盐水,也就这么多了。这年头化学医药才刚刚起步,可供他选择的抗疫药物真心不多。 当然,所谓的“不多”那是他的说法,换了别个医学家,看着他手中的药物储备,肯定会羡慕到发狂的。 宿豫那边,在民兵的帮助下,卡门教授在短短二十四小时之内便在工地附近搭建起了一座由帐篷组成的医院,这个医院可以收容数百名病人。但是老教授马上就发现,这点帐篷根本就不够,因为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病人面色惨白的被从工地抬过来。宿豫城中更是如此,负责运送病人的马车连轴转都忙不过来,最后不得不连卡车都调过来运人了,这洪水般涌来的病患转眼间就挤爆了医院。 幸运的是,李思明那边动作极快,接到电话的几个小时后就给他送来了整整十车帐篷,虽说是杯水车薪,但也算解了燃眉之急,至少在运输船队到来之前用不着担心无处安置病人了。 至此,卡门教授已经百分之百确定,宿豫正在发生瘟疫,而且是相当严重的疫情。他把安置病人的工作交给了自己的副手,专心投入到化验工作中去。当务之急是尽快搞清楚这些病人到底是感染了什么病毒,感染源在哪里,然后才好采取针对性的策略,否则就是在瞎忙活,把自己活活累死也不会见效的。 十二小时后,他神情疲惫的抄起电话,用沙哑的声音向李思明报告:“我一共化验了十五名来自十五个不同地方的病人的呕吐物和排泄物,无一例外的在里面找到了霍乱弧菌。” 此时已经是深夜两点,一直在等他的电话的李思明早就有点困了,当教授沙哑的声音传来后,那就像被人淋了一桶冰水似的,那点倦意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他倒吸着凉气:“也就是说,这场瘟疫是霍乱?” 卡门教授说:“显然是的。” 李思明说:“立即追查源头!” 卡门教授说:“我这就去找你们的县官,让他追查源头。” 李思明说:“我明天中午就过去!” 卡门教授说:“你尽快吧,情况真的非常严重了。” 李思明嗯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然后转头便拨通了几位民兵团团长的电话。在傍晚的时候他就打电话通知他们三点钟之前不能睡,要随时待命,这几位团长做得很好,尽管眼皮子在狂打架,却死撑着,说没睡就没睡,电话打过去,立即就接通了。 李思明的命令一如既往的简短:“明天上午九点钟之前,到府衙来开会!” 这一道命令让几位团长心里直发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不敢怠慢,睡了个囫囵觉,第二天一大早就开车直奔府衙。 他们开的自然不可能是汽车,李思明再怎么有钱,也不可能给每个团长配一辆小车,所有他们开的都是从美国进口的哈雷摩托,这玩意儿飙得贼快,也省油,大家都很喜欢。 一路狂飙来到府衙,停好车之后以最快速度冲向会议室,没有人敢停下来打听老大在干嘛,老大叫我们来干嘛之类的无聊问题,李思明时间观念是非常强的,说了上午九点钟开会,你最好在八点五十五分之前到场,否则就等着挨削好了,不止一位团长就因为没能提前几分钟到场让他骂得狗血淋头。现在时间不多了,谁还有心情四处打听?都恨不得以光速冲进会议室了。 九点整,李思明大步流星的进入会场,一看他那严峻的神色,大伙心里就格噔了一下,下意识的坐得更端正。老大现在心情非常糟,他们最好端正态度,别找不自在,否则会被喷到怀疑人生的。 李思明环视众人一眼,例行点名: “柳晟!” 一名滇军出身、跟着蔡锷过来投奔的年轻军官起立:“到!” “熊成基!” 熊成基就是两年前率领一营官兵在安庆起义,搞黄了太湖秋操的猛人。起义失败后他逃到盐城,被保护起来,并且因为军事素质过硬,被提拔为团长。他猛地一个起立:“到!” “林鹏!” 林鹏今年三十岁,是黑旗军的后代,父亲是刘永福的亲兵,战死在了台湾。刘永福退回大陆后怜他孤儿寡母,生活无依,认他作义子,把一身本事教教给了他。在1907年,他和十几名同是黑旗军后代的年轻人带着自己千方百计筹到的军火潜回台湾,组织土人起义抗日,闹出了很大的动静,队伍一度扩大至四千余人,日寇为之震惊。但坚持了两年之后,他们还是失败了,四千余人的队伍死的死降的降,损失殆尽,那十几名黑旗军后代也全部战死,就他一个幸运地逃回了大陆,投奔了李思明。可以说,这么多个团长里,他是实战经验最丰富的。 第154章 瘟疫3 淮安和盐城的民兵加起来足有六万,但真正能进入正规编制的也就三分之一。这不到两万的民兵被编成五个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分散在淮安和盐城全境。早在新沂河工程动工之前,蔡锷便率领第1团和第2团,并骑兵团三个骑兵连奔赴宿豫,严防徐州豪强搞事了,现在留下来的三个团,老大都在这里了。 点完名,李思明直入主题:“今天召集你们过来,有大事。” 柳晟问:“是不是徐州豪强出来搞事了?” 李思明说:“如果是他们搞事我倒用不着这么紧张,凭在宿豫那边的那两个团,足够把他们打出屎来了。这次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比徐州豪强可怕十倍!” 熊成基神情凝重:“莫非是朝廷……” 李思明撇了撇嘴:“我倒盼着是朝廷派兵打过来,可惜不是。这次,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是……”环视众人,神情沉重的吐出两个字:“瘟疫!” 三位团长和参谋长都骇然色变,总算知道李思明所说的“敌人比徐州豪强可怕十倍”是什么意思了。瘟疫啊,这个恶魔来无影去无踪,所到之处尸横遍野,十室九空,多少繁华的城市因为它变成死城,多少盛极一时的帝国因为它而崩溃灭亡!可以说,人类与瘟疫斗了几千年,就没有赢过! 柳晟紧张地问:“哪里发生了瘟疫?是什么瘟疫?” 李思明说:“是霍乱,就在宿豫那边。” 林鹏骇然色变:“霍乱!我的天,宿豫那边怎么会发生霍乱!这玩意儿可太要命了,我们台南义军之所以输得这么惨,就是因为军中发生了霍乱,一天要死五六十人,好好的一支部队,硬生生让霍乱给击垮了……” 李思明说:“这次霍乱疫情比你们在台南时面对的要可怕十倍。台南地广人稀,疫情爆发的话能造成的人员伤亡并不算很多,而这次,它是发生在有十几万人工作的工地上的!” 这下子,三位团长的面色都变得苍白了。霍乱传染性很强,而且死亡率相当高,再怎么强大的军队,一旦军中发生霍乱,都很快就会丧失战斗力,一个处理不当,甚至很有可能会整支军队都死清光!这次十几万人的施工队伍中间爆发霍乱…… 那简直就是噩梦啊! 李思明说:“我已经下令动用战略储备,全力支援宿豫抗疫了。我们的物资储备还算充足,实在不行还可以从上海大量购入,在这方面问题不大。现在的问题在于,如何阻止疫情扩散。” 几位团长都拿出了本子准备记录,他们都知道,接下来老大所说的话是很关键的。 小弟们这种认真专注的态度让李思明很满意,他拿出三份自己亲自签发的命令递给他们,沉声说:“我命令你们马上召集各自团里的民兵,封锁盐城和淮安境内所有渡口、桥梁、码头、道路,同时在交通要道设立检疫站和隔离区,任何从外地进入淮安境内的人,必须先经过检疫,然后隔离半个月,确认没有感染病毒后才能放行!淮安境内的人,除去奔赴疫区的医护人员和运输物资的车队、船队,未经允许一律不得外出,必须要外出的回来的时候也先隔离两个星期!” “熊成基,你的团负责控制淮安境内的京杭大运河河段,拦住所有货船,为运输抗疫物资的船队让路,如果有人不配合,就直接没收货物!” “所有民兵都要行动起来,清理掉生活垃圾和污水,努力向老百姓宣传,让大家喝水之前一定要先烧开,不准到井里、河里喝凉水,晚上睡觉一定要拉蚊帐防蚊。同时要注意各村镇和城区,一旦发现有发高烧、腹泻的病人立即送医院,并且把病人用过的物品消毒并处理掉,出现确诊者的村镇、街区实施严格的封锁,不能让任何人出门,直接把食物送到他们家里去。还有,出现确诊病例后立即对附近的饮用水源进行检测,发现有霍乱病菌的立即封掉,绝不能再让老百姓从那里取水喝!” “死者的遗体和他们的物品一起进行火葬,这一点尤为重要,千万别把尸体往乱葬岗一扔就完事,每一具尸体就是一个传染源!” 柳晟皱着眉头说:“火葬……只怕老百姓接受不了,我们中国一人向重视入土为安的。” 李思明说:“所以你们必须想办法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实在做不通的,就强行火葬,甭管他们怎么闹,死者的尸体都必须立即火化,否则后患无穷!” 要做通老百姓的思想工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几位团长的脸揪成个包子,别提多愁了。 李思明一口气说了很多,包括搭建帐篷区收容病人、加强饮水消毒、免费分发蚊香给老百姓驱蚊……洋洋洒洒,无所不包,但每一项都切中要害。大家专心致志的记录着,偶尔发言补充一点李思明疏漏掉的,不知不觉间便记录了七八页之多。 会议一开就是两个多小时,各项细则都已经完善了,李思明这才有些疲惫的起身,说:“该说的都说完了,大家赶紧回去按计划开始实施,尽量在小麦收割之前把疫情扑灭!” 几位团长肃然起立,敬礼,大步流星的出门忙活去了。 李思明又叫来林知府,让他立即想办法从外地购入白醋,有多少买多少,不用讲价,能拿到货就行了。 林知府有点懵:“老弟,这一下子买这么多白醋,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思明说:“赶苍蝇。” 林知府有点哭笑不得:“苍蝇哪里得罪你了,值得你这般大动干戈的去对付它?” 李思明说:“它没得罪我,但它可以要很多人的命……别废话了,赶紧行动,等着它保命呢!” 林知府一脸黑人问号,也不敢多问,立马去找关系购买白醋。 直到那林立于淮安、盐城的喇叭开始广播,告知民众宿豫那边发生了疫情,林知府才知道李思明买这么多白醋准备干什么。 霍乱主要是通过水和病人的呕吐物、排泄物以及病人用过的东西进行传播的,而呕吐物、排泄物这类脏东西一向是苍蝇、蟑螂的最爱,这些家伙接触了这些脏东西之后再往干净的水或者食物,甚至杯盘碗碟上一爬,马上就有人中招。白醋在驱赶苍蝇方面有不错的效果,往室内喷洒一些,能让苍蝇逃之夭夭。不过白醋对蟑螂一点用都没有,喷再多也是白费,好在李苏北农场大量种植洋葱,把一两个洋葱切碎放到蟑螂出没的地方,保证它们有多远逃多远……只是这味道不大好受而已。蚊子也能传播霍乱,这个好对付,点蚊香就是了,淮安就有蚊香厂,产量还相当惊人,现在蚊香厂的老板不售销路了。 处理好这些事情之后,李思明对王小曼和宋雨薇说:“这段时间好好呆在盐城,哪都别去,霍乱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小曼乖巧的点头,宋雨薇则蹙起眉头:“你要去宿豫?” 李思明说:“不去不行。是我召集他们挖新沂河的,现在不知道多少人感染了霍乱,我不过去看看,良心不安。” 宋雨薇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说:“那……你去吧,小心点,我会尽我全力支援你的。” 李思明说:“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用力给了她一个拥抱,然后上了飞机。 对,就是飞机。这家伙嫌在盐城到上海之间往返坐船实在太慢了,索性从德国进口了两架双座飞机,如果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就直接开飞机飞过去。这年头的飞机无疑是很简陋的,都是些木头、帆布与张线的组合体,跟一个世界后那些充满暴力美感的喷气式战机没得比,但是,在这个时代,它已经是速度最快的交通工具了。 两个小时后,飞机在宿豫降落,把它交给地勤人员后,李思明直奔蔡锷的指挥部。 现在蔡锷已经知晓宿豫的疫情了,他第一时间下令部队留在各自的驻地,不准外出,也禁止外来人员进入军营。这是很有效的措施,第一时间切断了病毒向军营传播的途径。但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面对无迹可寻又无处不在的病毒,他的军事才能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抗击。 好在,李思明知道应该怎么做。 “马上封城!”一走进指挥部,他便下达了封城的命令。 蔡锷问:“封锁的级别是……” 李思明说:“不许入也不许出,城中居民都得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许出门!” 蔡锷说:“他们会饿死的。” 李思明说:“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让他们饿死!封城后你对全城所有水井进行编号,然后采样送到医院进行检测,发现有霍乱弧茵的立即封填,安全的就由炊事兵从里面取水,烧开后送到每一户家庭中去。原则上是每人每天十斤水,一定要先烧开!食物同样由炊事兵先做好,然后送上门去,他们该吃吃该喝喝,爱干嘛干嘛,只要别出门什么都好说!” “封城之后,就是封路。让第2团和骑兵部队把进出宿豫的道路全给我封了,除了采购抗疫物资的车队,不允许一个外地人入境!” 第155章 瘟疫4 宿豫城中此时已经是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仿佛一夜之间,就有很多人病倒了,不断的被抬出去,有十几个甚至没等到抬出城去,就已经死了,恐惧顿时笼罩了整个宿豫,大伙惊慌失措,有能力的挖空心思看怎样才能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没能力的则只能求神拜佛,一些心术不正的家伙趁机装神弄鬼,或者兜售一大堆莫名其妙,具体成分可能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但却被吹嘘成救命灵药的玩意儿……一时间,拖家带口逃离的、囤积居奇的、开坛作法的,各路神仙都蹦了出来,把好好一个城市给弄得乌烟瘴气! 第一团一个营全副武装开进宿豫城的时候,县令大人正带着一帮老百姓在扒庙。 扒的还是宿豫城中香火最旺的庙。 疫情爆发的时候,这位县太爷带着一大帮人跑到庙里求神拜佛,光香火钱就捐了五百来两,只求佛祖大慈大悲,消除瘟疫,让百姓逢凶化吉。他态度够虔诚了,这一点从捐赠的香火钱就能看得出来,但是庙里的神仙却跟梦游似的,对他的哀求充耳不闻,求了三天,疫情非但没有控制住,还更加严重了,从每天五六十人病倒演变成一天一百五十多人病倒,翻了整整三倍!这下,虔诚的县令大人火了,光拿钱不办事的神仙,要它何用!二话不说,带上三百多号愤怒的青年,砸开庙门,将佛祖金身推倒在地摔个稀巴烂,把神庙的瓦都给掀了————我让你光拿钱不办事! 对了,本着广种薄收的原则,他在求完佛祖之后又去道观求了太上老君,希望东方不亮的话西方能亮一亮,结果两头都不亮,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道观也给扒了! 扒得正起劲,军队便进城了。这两个团在五月份的时候就换装了,手中的燧发枪变成了半自动步枪,那杂乱的粗布麻衣换成了笔挺的黑色军装,头上那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也统一换成了黑色大沿牛仔帽,杀气腾腾的。这些士兵首先封锁了城门,然后拿着喇叭四处喊话:“所有人听着!近日来宿豫疫情越来越严重,奉李团练使之命,为了阻止疫情扩散,暂时对宿豫采取封城措施……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必须尽快回到家里,未经允许不准出门!日常生活所需的饮食会有专人送上门,全部是免费的,不必担心会饿着渴着!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马上回家,并且呆在家里!” 宿豫城中顿时一片哗然。一声不响就全城封锁?这些盐城过来的民兵也太霸道了吧!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地痞、混混大声嚷嚷:“不让我们出门?你们是成心想让我们饿死在家里吗?” 宣传员叫:“我们会把饭菜和水送到你们家门口……” 混混们叫:“还有这样的好事?我们不信!你们骗鬼呢!” 民兵们脾气也上来了,二话不说,照天就是一个排枪,嚷嚷得正起劲的混乱们顿时噤若寒蝉。宣传员瞪着这些一个劲煽风点火的混蛋,恶狠狠地说:“李团练使向来说话算话,说了不会饿着你们,你们想挨饿都有点难度!我们从不骗鬼,很多鬼就是因为不相信我们的话才变成鬼的!现在,立即滚回家里!” 很多时候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但照着天空开几枪就能让很多人恍然大悟了,宿豫城中的居民就是这样。一看到这些穿黑色军装的家伙二话不说就搂火,大家两腿发软,不敢再多逼逼,纷纷返回家中。城中的商贩只能自认倒霉,尤其是路边摆摊的,一个个哭丧着脸收拾东西,接下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生意可做了。不过卖菜卖肉的则有意外惊喜:第1团掏钱将那些新鲜的蔬菜、鸡鸭鱼肉全给买下了。 宿豫县令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团长蒋浩然二话不说,让人拿来一大箱的宣传传单:“劳烦县尊组织人手把这些东西分发到家家户户去,并且将上面的内容向老百姓讲解清楚,这很重要,拜托了!” 县令大人拿过传单一看,哦,上面是关于霍乱的一些小知识,霍乱是怎么传播的、感染了霍乱会出现什么样的症状、应该如何预防,如何治疗……都用通俗易懂的文字和连环画解释得清清楚楚,他这才知道,原来宿豫闹的瘟疫是霍乱! 还有什么好说的?老老实实戴上口罩和手套,组织人手挨家挨户的发传单并且向老百姓讲解吧! 往日热热闹闹的宿豫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商铺都关门了,菜市停市了,人流稠密的城门处除了放哨的士兵之外,再也看不见别的身影,整个城市一下子陷入了可怕的死寂之中。 蒋浩然可没有心情去感慨这座城市的遭遇,他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将所有平民赶回家去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城中的所有水井进行编号。宿豫是一座与大河相依的城市,京杭大运河和废黄河将它切割为三块,这样一座城市是不会缺水的。但脑子正常一点的老百姓都不会到河里挑水喝,脏东西太多了,他们日常饮用的水源,还是依赖城中的水井,而霍乱最主要的传播渠道,正是水井,比如说有一个人得了霍乱,家人拿他的衣服到井边洗,那口井马上就成了病毒培养皿,来这口井挑水喝的,有一户算一户,通通都在劫难逃。现在他必须搞清楚城中有几口井,哪些井已经被污染了,哪些还是安全的,可以饮用的。 老炊则忙活着煮土豆。虽说他们从菜市购买了很多食材,但在确定水源是否安全之前,他们连到井里挑水洗菜都不敢,只能先用军营的水井里的水煮一锅锅土豆,准备供应全城————反正今天城中居民是别想吃正常的饭菜了,有几个土豆顶顶肚子就算不错了。 1团和2团其他部队则扩大封锁范围,京杭大运河、骆马湖和洪泽湖各个渡口、宿豫通往徐州、宿州、海州的道路……一切交通线路全部被封锁,京杭大运河上南来北往的船只一律泊岸,禁止航行。如此粗暴的做法自然让南来北往的商旅怨声载道,两位团长把当地官员推出去,让当地官员告诉他们:宿豫发生了大规模的瘟疫,不怕死你们就来好了! 一听说发生了瘟疫,那些抱怨个不停的家伙顿时就不吱声了。他们不一定知道霍乱是什么玩意儿,但瘟疫有多恐怖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徐州、宿豫这一带挺倒霉的,经常被瘟疫光顾,每次都要死一大堆人,甚至整村死绝,这一带的老百姓提起瘟疫,无不谈虎色变,现在听说宿豫发生了瘟疫,哪里还敢多逼逼半句?老老实实服从安排吧! 当然,也有不服从安排的,那就是负责新沂河工程的工程队。 得知今天的确诊病例多达六百之后,李思明不再犹豫,果断下令工程停工,所有工人立即回到营房去自我隔离。这道命令一下,工人马上就炸了,纷纷抗议说工程马上就完工了,这个时候停工等于前功尽弃!更有人说才几百号人病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再坚持两天,新沂河就能全线竣工了,几个月他们都扛下来了,还怕这区区两天? 一位工程队队长当着李思明的面理直气壮地说:“我们不怕死!我们就是乐意为你卖命,行不行!?” 工人们纷纷鼓掌欢呼,简直不能再赞成了。在他们看来这疫情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几百号人病倒吗?怕个毛线!再坚持两天,只要再坚持两天就可以全线竣工了,区区两天而已,瘟疫再厉害又能传染几个人! 可李思明知道面对疫情,这种心态是会害死人的。目前他所拥有的资源太有限了,就算把整个苏杭的医疗资源全搜刮过来也很难应对得了一场几万人规模的疫情,而霍乱……它的感染效率是呈几何状态递增的,每拖一天感染人数可能就要翻上一倍甚至几倍,想要控制住它,阻断病毒传播的动作就一定要比它传播的速度更快。面对激愤的工人,他冷静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工人们:“……” 这什么人哪,帮他卖命都不要! 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最终,工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到自己的营地去自我隔离。出现感染病例的工程队被重点隔离,在军队的指挥下,他们被送往新的营地,所用过的物品,包括衣物和吃饭用的饭盒,全部被投入烈焰中一把火烧清光,至于粪便,那更是被反复消毒,然后密封填埋。那熊熊燃起的火光让所有人都意识到,李思明不是跟他们开玩笑的,疫情真的非常严重了! 当然,工程没有完全停止,挖掘机仍在疯狂挖掘,卡车和拖拉机仍在来回地跑,将土石不断运走。只是少了十几万工人帮忙,工程进度骤减,想按期竣工,怕是不可能了。 第156章 贪念 处理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李思明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来到了医院。 医院现在俨然已经成为地狱,每个小时都有成批病人被送进来,每个小时都有病人因为抢救无效死去,然后装有裹尸袋中运走,每一个帐篷里都充斥着病人痛苦的**和难闻的气味,医生和护士忙得跟被人用靴子发狠地猛抽的陀螺似的,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就这样,还是忙不过来。李思明分明看到有几名护士蹲在地上哭,她们已经崩溃了。 他径直去找卡门教授。 这老头已经累得摇摇晃晃,看到他,马上就是一连串的抱怨:“药品太少了!医生太少了!床位太少了!能帮得上忙的护工太少了……最后,能不能告诉我这该死的霍乱应该怎么治!难道我派人用车把他们运到医院来,就是为了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死去的吗!?” 这老头也快崩溃了。在磺胺尚未被研制出来的年代,世界各国的医生拿霍乱弧菌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全靠预防和隔离,至于如何弄死这可恶的孤菌,大家都没辙。眼睁睁看着这么多病人在自己面前狂吐狂泻,短短一天甚至几个小时之内就脱水干瘪,这滋味可不好受,老头都要疯了。 李思明却很冷静:“放心,这种病毒并不难对付。” 卡门教授眼睛瞪得比牛蛋还大:“不、不难对付!?” 李思明说:“确实不难对付,想弄死它是很容易的事情。首先,把轻症和重症病人分开,轻症病人把干净的水煮沸,然后往里面加一茶匙盐和八茶匙的糖配成一升溶液让他们喝下去,频繁呕吐的话可以喂服阿托品,可以大大缓解病情,再让他们服用抗生药片,可以迅速痊愈。至于重症患者,原则是一样的,想办法大量帮他们补充盐和糖,不过得用输液的方式来补充了。” 卡门教授半信半疑:“这样真的有效?” 李思明说:“肯定有效,赶紧行动起来。” 卡门教授决定信他一次————再说不信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立即行动起来,指挥助手把轻症病人和重症病人分开救治。很幸运,对附近水源检测的结果出来了,有几口井尚未被污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挑水过来消毒,然后煮沸往里面加盐加糖给病人灌下去吧!至于阿托品、磺胺、大蒜素,全给老子上! 李思明抽空看了一下水源检测结果,眼皮不听话的狂跳: 整个宿豫近五分之一的水井里发现了霍乱弧菌! 不难想象,如果再推迟几天隔离,后果将会有多可怕。 “给这些井贴上危险标识,派人守住,禁止老百姓到这些井取水、洗衣服。”他叫来两位团长,把打了了危险编号的水井名单交给他们,让他们立即派人封井。现在时间不允许,等腾出手来之后他还要派人运生石灰过去倒入井里,进行彻底的消毒,否则这井水都不能继续使用。 人命关天,两位团长都不敢怠慢,火速派人封井。 搞清楚哪些井被病毒污染之后就好办了。军队拖来锅驼机,在那些还能安全饮用的水井边架起来,接上长长的橡胶水管,一直通到村口,每天早上和傍晚都暂时放松隔离措施,允许老百姓出来挑水。锅驼机轰鸣着带动水泵,将井水源源不断地抽出来,村民可轻松了,用不着再跑那么远的路,拿着桶在村口等着,水自然就流进桶里了,真是轻松。得到好处的村民意外地发现,被强制隔离好像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至少挑水变得很省事了。 城中被污染的水井则立即倒入大量生石灰,进行彻底的消毒。军队人手有限,不可能把每一口被污染的井都看住的,总有些不怕死的家伙贪图路近一点跑去挑水,既然这样,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出现确诊病例的街区的粪池同样倒入大量生石灰进行消毒,一时间,宿豫城中生石灰与水剧烈反应时腾起的白雾随处可见,相当的骇人。 李思明这边让霍乱疫情给弄得焦头烂额。幸运的是满载着抗疫物资的船队正通过京杭大运河源源不断地驶入宿豫,而霍乱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致死率很高,但想弄死霍乱弧菌也不难,只要人手足够,还是撑得住的。可他的窘境让他的死对头看得一清二楚,一些人不免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比如说徐州豪强。 现在徐州豪强的日子可不好过。在橡胶股一路暴涨的时候他们紧追行情,和淮西豪强一起前前后后砸了一千万两白银去买橡胶股,有很多地主为了多买一些股票,连田产、房产都拿去抵押贷款了。当时不觉得有什么,这股票只要买入,每天就可以躺着数钱,拿田产房产去抵押贷款有什么大不了的?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一场金融风暴跨越浩翰的太平洋席卷而来,昔日炙手可热的橡胶股一下子变成了废纸,几代人的积蓄变成了满天乱飞的废纸片不说,还欠下了钱庄巨额的贷款! 这下所有人都懵了。他们还是头一回炒股,结果就碰到了这么个超级熊市,砸锅卖铁换来的股票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废纸,家产灰飞烟灭,他们不光成为穷光蛋,还将成为欠了一屁股债的穷光蛋!不少豪强差点没疯掉,这不是要他们的命么! 不少豪强失声痛哭:“是那姓李的害惨了我们!他是故意挖个坑给我们跳的!” 这帮家伙似乎忽略了一个事实:李思明还没有那个能耐去操控全球股市。 不过,这些土财主可不管这么多,他们只需要一个替罪羊,貌似没有比李思明这个招人恨的暴发户更适合当这个替罪羊的了。不信你看,那家伙拿着股票的时候股价一路高涨,使得他轻轻松松就获得了富可敌国的财富,可他们这些豪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从他手里把股票买过来,都还没有焐热呢,股市就崩盘了,这些他们用全副身家才换回来的股票一下子变成了一堆废纸!肯定是这个阴险的家伙给他们设了局,把他们的血汗钱骗清光了! 李思明:你们的脑瓜怎么这么聪明,一眼就看出是我给你们设了局?我看各位智慧超群,窝在苏北、淮西这种小地方当土财主也太屈才了,去当侦探吧,凭你们的智慧,超越福尔摩斯不是梦! 那帮土财主可没有兴趣去当什么福尔摩斯,现在他们只想当土匪,也只能当土匪。他们的钱都在股市里打了水漂,还把众多不动产都拿去钱庄抵押,尤其是田产!当时拿不动产抵押贷款去炒股的人很多,钱庄将价钱抵押得很低,利息去提得很高,还款时间更是逼得很紧,这意味着他们连回血的时间都没有,到时候还不上款,钱庄就要强行接收他们的田产、店铺、房产,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变成叫花子!这年头能开钱庄的都不是什么善茬,想赖账?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他们不想破产,就只能去抢劫了。 抢谁?只能抢李思明。整个苏北数这个家伙最富有,只要把他的资产抢过来,他们不光能把欠下的债还清,搞不好还能捞上一票! 徐州和淮西基本上是地方豪强的天下,慈禧还在的时候这帮家伙都不怎么把官府放在眼里,尤其是淮西豪强,一个不爽就敢带着团练武装去把安徽巡抚给绑了。现在那位铁腕女强人不在了,紫禁城里那对孤儿寡母他们就更不放在眼里了。两个豪强集团在确定自己手中的股票股价已经给打进了地底,再也没有抬头的可能之后立马就在徐州碰头,商量对策……或者可以说是商量抢劫大计。 没别的废话,淮西豪强的代表徐步凡咬牙切齿地说:“我等之所以会走到这一步,完全是因为姓李的那个贼子设局陷害,他是故意用股票作诱饵,乱我等心智,让我等将几代人积累的家财全部投进去,然后被他轻松卷跑,这分明就是杀人不见血!” 这种在逻辑上狗屁不通的发言居然得到无数豪强的一致赞成,他们才不会承认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不知死活拿着全副身家去股市豪赌,结果亏了个清光。 张明坤气势汹汹地说:“我们必须让他把钱还回来!” 豪强们杀气腾腾:“让他还钱!让他还钱!” 徐步凡说:“那贼子肯定不会承认的!” 豪强们怒吼:“那我们就带上团练到盐城去跟他理论!” 提起盐城,豪强们狂咽口水。 盐城好啊,地广人稀,土地肥沃,李思明开垦的近五百万亩荒地,有三百五十万是在盐城,这些都是能够稻麦轮作,一年两熟的上好良田!只要能把这几百万亩良田抢到手,就算让钱庄将那些祖辈留下来的田收走又如何?他们还是血赚的! 一时间,所有人眸里都泛起了绿光。 第157章 趁火打劫 贪婪是人性的劣根,永远也根除不了的。这些实质上已经破产了的、随时可能被债主追债然后全家上街要饭的豪强想到盐城那成片的肥沃的良田,那用混凝土修的四通八达的水渠,那完善的排灌系统,所有人都狂咽口水。盐城啊,就算李思明不遗余力地开荒,而且还是机械化开荒,它仍然有大量的荒地未开垦,有了灌溉总渠,区区盐碱根本就不算个事,只要稍稍努力一把,在几年内再开垦出五百万亩良田都不算事。而且那边离上海很近,有现成的港口和航线,生产出来的农产品可以直接运到上海、苏州、杭州去销售,这可比徐州、淮西强太多了! 没什么好说的,搞他! 以前他们早就想搞李思明了,只是被橡胶股这个小妖精给勾走了魂,暂时按捺住,没有动手。可现在他们的魂已经回来了,是时候恢复豪强本色了。 什么叫豪强?不巧取豪夺你好意思叫豪强!? 既然决定动手,那就得尽快付诸行动,抢在他们破产的消息传开来之前拿下盐城。只要拿下了盐城,他们不仅能够挽回所有的损失,还能大赚一票! 张明坤说:“大家众志成城固然是好,但那李贼的实力也不容轻视,我等须得慎重,做好万全的准备,万万不能给他可乘之机!” 宿州大地主钟世雄一脸不屑的说:“他手下顶多也就几千民团而已,绝大多数人还在用鸟铳,这样的乌合之众,何足道哉?我宿州团练都能轻松将他们击溃!” 淮南大地主王彦同样不屑:“听说他还从流民里挑选会骑马的青壮组建了一支骑兵部队?我很怀疑这支组建了三年,训练时间不知道有没有三个月的骑兵部队能不能抵挡住我淮南马队一次冲击!” 淮北大地主石虎狞笑:“想灭掉他那支骑兵部队何需淮南马队?我那几挺赛电枪往阵地前一排就行了!” 一众大地主纷纷发言,把李思明那支还在扛燧发枪的民兵武装给踩进地里去了。徐州、淮西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过去几十年一直在打仗,而清廷正规军在这一带的兵力又少得可怜,根本就不够看,为求自保,各州、府、县都纷纷筹钱买装备办团练,这些大地主手下都有一支团练武装,少则七八百人,多则几千人。持续数十年的战乱,早就将这一带的青年都打磨成了最剽悍、嗜血的士兵,尤其是在保卫家乡的时候,这些团练武装战斗力之强悍,绝对令人瞠目结舌,连北洋军都不大敢招惹他们。对于这些大地主来说,这些团练既是他们身家性命的保障,也是谋取官身的敲门砖,所以在经营团练方面都花了很多心血,早早就为自家的团练装备了金属弹壳的栓动步枪,虽然是单打一发,算不上先进,但是跟还在拿燧发枪的李思明相比,强了何止十万八千里。一些特别壕的地主甚至想方设法买来马克沁重机枪装备自家团练,也不是什么先进的型号,但每分钟四百余发的射速绝对让人绝望! 除此之外,他们还拥有炮兵和骑兵。骑兵就不用说了,淮河平原有不少历史悠久的官办养马场,淮西人拥有数百年的养马传统,调教出来的战马匹匹骨干精坚,剽悍劲健,淮西有点身家的男子没有老婆不会被人嘲笑,但如果没有一匹好马,那肯定是不好意思出门了。这些家伙个个骑术精湛,刀法了得,还能在飞驰的马背上用骑枪准确射杀两三百米外的小山羊。都说淮西人是草原克星,从汉代开始就一直克草原民族,不是没有原因的,光是这马上功夫,又有几个草原民族比得过?至于炮兵,这个像样点的围子都有,装备的都是太平天国战争时期弄来的各种前膛炮,老掉牙的家伙了,但胜在数量众多,几十门炮排成一排同时开火,那声势也是相当恐怖的。 总之,大伙盘点了一下各自的家底,深深的觉得自己优势非常大,完全可以一波A上去,平推李思明! 大家伙正热情洋溢地商量着应该出动多少人马去平推了李思明,有人来报:“关先生回来了!” 张明坤霍地起立:“快请!” 关先生是一位老秀才,现在已经近五十岁了……五十岁都还是秀才,这肯定是有问题的。他的问题并不是没有才学,他七岁就能吟诗作对了,被誉为神童,这几十年来他博览群书,甚至钻研过十年西学,可谓学贯中西,是难得的人才。他最大的问题是没有赶上好时候,等到他成年参加科举的时候,朝廷吏治已经崩坏了,科场黑幕重重,他又没有钱打点关系,一连几次科举都给刷了下来,把他给气得半死。愤怒之下他连写几篇文章,讽刺科场舞弊之风,结果把当官的给惹毛了,随便给他安了个罪名,把他流放到伊犁去,一呆就是十多年。好不容易刑满释放,回到老家,他打点精神,准备再次参加科举,万万没想到,朝廷却把科举给取消了,这下,他彻底没有出路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投靠了昔日他颇为不屑的大土豪张明坤。好在张明坤对他的才学还是颇为看重的,让他当自己的军师,给的待遇也不错,这倒让他生出了几分感激的心思。 两个月前张明坤跟李思明合作,允许李思明把手伸到宿豫来,关先生对此持激烈反对态度,认为这是与虎谋皮,可惜当时张明坤已经被橡胶股迷住了心窃,根本就听不进去。无奈,他只好多派密探潜入宿豫,探听宿豫的虚实,这老头似乎早就料到徐州豪强跟李思明必有一战,早早就在作准备了。 这老头神色复杂的走了进来,向张明坤拱手一揖:“老爷!” 张明坤笑容满面,说:“关先生,你我亲如兄弟,不必多礼!” 徐步凡说:“关先生,你不是一直盯着宿豫那边的么?这次匆匆而来,莫非是宿豫有大事发生?” 关先生神色凝重:“刚刚探子来报,宿豫发生了瘟疫!” 在座的豪强尽皆跳了起来:“什么!?” 关先生环视众人,说:“就在昨天,探子传来可靠的消息,这几日宿豫人大批大批的病倒,患病者腹泻呕吐极为剧烈,尤其是呕吐时,呕吐物如箭标迸出,一旦发病,不到一天整个人就变得枯犒,十分吓人。这种怪病倒播极为迅速,现在已经有上千人被送医救治了,而且发病者还在不断增加,李团练使已经下令宿豫封城,同时封锁了所有进出宿豫的道路……” 清朝没有团练使这个官衔的,团练的老大一般都叫团总或者练总,但李思明嫌团总、练总太难听,硬是花钱买了个团练使的官衔。反正他也不会进官场,弄个官衔只是自嗨,两江总督府也懒得跟他计较,只要钱给得够,别说团练使,节度使这种霸气侧漏的官名都能给他。这个花钱买来的官名反倒成了李思明的个人名片,只要一说李团练使,大家马上就知道是在说他了。 一众豪强听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放声狂笑起来:“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张明坤更是抚掌大笑:“李贼处处迫害士绅,大兴土木,不顾老百姓死活,早已恶贯满盈,想必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所以降下瘟疫来惩罚他!诸位,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 豪强们齐声叫:“没有了!” 张明坤说:“那还等什么?马上回去准备!关先生,你修书一封,以最快速度呈给知府大人,就说宿豫大疫,李贼不仅不设法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还生怕自己恶行暴露,出动民团封城,要把宿豫几十万百姓置于死地,我等于心不忍,愿意合十八家之力联合出兵,拔万民于水火之中!” 关先生吃了一惊:“老爷,你要对宿豫用兵?” 张明坤正色说:“不是用兵,是去救人!” 关先生同样正色说:“老爷,乘瘟疫兴师攻打,这是乘人之危啊!而且那疫情猛如虎,及时封城封村的话不控制得住,战火一起,百姓四处逃窜,怕是便再也控制不住了,到时候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死于疫情……望老爷三思!” 张明坤厉声喝:“我说了,不是用兵,是救人,先生,你听不明白么!?” 打从两个人相识以来,张明坤都能关先生礼敬有加,平时都客客气气的,这还是他头一回吼关先生。关先生让他吼得呆了呆,一肚子想说的话都憋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他环视四周,只见这些豪强一个个都对他怒目而视,神色不善,大有再多说一句便撕了他的意思,他的心不禁拔凉拔凉的。原本他匆匆赶来报造宿豫疫情,就是想建议大家慷慨解囊,捐点钱物帮李思明度过难关,缓和双方的关系的。在他看来,从新沂河工程破土动工的那一刻开始,李思明扩张的脚步就遏制不住了,既然无法遏制,不妨想办法合作。既然想合作,就得表达出诚意来,这次疫情正好给了徐州和淮西豪强展现诚意的机会。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帮家伙脑子里压根就没有“合作”二字,准备趁宿豫大疫联合出兵,灭了李思明! 他长叹一声,说:“乘人大疫而兴师讨伐,是谓不仁,要遭天谴的啊!”说完摇头叹息着下去了。 第158章 依靠 在关先生看来,大家都是在苏北这个鬼地方挣扎求生的,真没必要搞得你死我活。李思明有本事,徐州豪强可以认他作老大,请他帮忙从外国进口农耕设备,培训工人,搞大农场,一样可以赚大钱。就算真要夺取盐城,也可以找个合适的时机大家堂堂正正的打一场君子之战,赢的留在盐城,输的离开,别误伤太多民众。现在宿豫瘟疫横行,正宜伸出援助之手帮助宿豫抗疫,不管是争取与李思明合作还是争取苏北农民的支持,都是天赐良机。可这帮豪强偏偏要乘人之危,在人家发生瘟疫的时候跑去抢地盘,这实在是击穿底线了。愤怒的他都忘记了张明坤是自己的金主,拂袖而去! 说到底,关先生还是骨子里比较传统的文人,虽然半自坎坷,饱受排挤陷害,却依旧守着自己的道德底线,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宿豫大疫而不求,反倒趁机用兵,这本身就大错特错,兵灾一起,百姓颠沛流离,大批已经染上瘟疫的老百姓跑得五湖四海到处都是,把瘟疫传播开去,那得死多少人!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所以,出门的时候他滑了一跤,右手骨折了…… 得知关先生把自己的右手给摔断了之后,张明坤的面色一下子阴沉到了极点。 徐步凡笑:“张兄,你这位师爷倒是挺有性格。” 张明坤冷哼一声:“他这自命清高的臭毛病,一辈子都改不掉!” 徐步凡说:“关师爷才华横溢,有点傲气也在所难免。”他伸了个懒腰:“关师爷的右手断了,无法执笔,这份请命书就由我的师爷来代笔吧。” 张明坤自然不大乐意。徐州虽穷,但是比起那人间炼狱一般的淮西来还是强了不少,他的实力是这么多豪强中最强大的,自然很希望把整个行动的主导权抓在手里。如果让徐家的师爷执笔写请愿书,就等于是把主导权让给了淮西豪强,心里膈应得很。不过他也知道,以关先生的性格,想说服他写这份请愿书不知道要费多少口舌,他耗不起了,无奈之下只好点头,把写请愿书的特权让了出去。 淮西豪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李思明现在却笑不出来,相反,还有点儿想哭。 他的反应速度已经够快了,但霍乱传播的速度却超乎他的想象。霍乱病毒的潜伏期一般是九天,好死的死的是,由于新沂河工程,大量人口涌入,所以不光是工地上,宿豫城里人口也高度拥挤。这年头的老百姓卫生习惯很糟糕,随地大小便的大有人在,家里有人病了拿病人衣服到井边洗的更是常见得很,使得整个宿豫几乎成了霍乱病毒的温床。工地反而好一点,李思明实施的是军事化管理,每个工地都挖有若干公厕,每天都有挑粪工前去清理粪便并且用生石灰对公厕进行消毒,衣物也由工人家属女眷集中拿去洗,病号的衣物跟健康者的衣服一定要分开来洗,同时要求所有工人必须喝热水,吃饭前必须先洗手,一旦有人生病立即送医院,绝不能留在工地拖着……这些措施都很有效,再加上他及时停工并且对各工地实施隔离,封掉了被病毒污染的水源,所以疫情及时被遏制。头几天送医院的病人确实递增非常迅猛,第一天送医院的只有二十来人,第二天变成了一百多,第三天两百多,第四天变成了六百多,第五天将近一千……但到第六天,就下降到四百来人了,第七天只有两百来人。其他工地总共出现了五百来例病例,但都因为处理及时,严格隔离,所有并没有扩散开来。 可宿豫城的情况就糟糕得多了。宿豫城本地人口加外地涌入的,人口多达三十万,这么多人拥挤在小小的县城里,大家共用水源,又有一堆人随地大小便,病毒传播得那叫一个猛!封城后第二天就从城里抬出了两百多,第三天这个数字便猛增到一千,到第四天,直接给飙到四千去了!一开始宿豫老百姓还对封城满腹牢骚,现在看到运送病人的马车甚至汽车络绎不绝,都给吓傻了,哪里还有半点意见?都开始庆幸李思明足够果断,及时封城了! 一路暴增的病患让李思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拼命的从盐城的仓库里调运物资过来,帐篷区一路扩建,都快要形成一座城镇了。他千辛万苦储备起来的战略物资正在飞速减少,比如说帐篷,都快要见底了。要命的是宿豫城中每天抬进医院的疑似病患一直保持着每天三四千人的恐怖数字,他快要没有地方收容这么多病人了。现在他是真的愁,愁得一个劲的揪头发。他让郑知府去向两江总督府汇报疫情,请求得到一些援助,两江总督对淮安府抗疫的努力给予了高度肯定,然后一脸无奈地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因为他手下没有几个懂得医术的人,所以你们还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吧! 好在总督大人也知道疫情非同小可,让郑知府白跑一趟实在不恰当,所以给了五万两银子和一千顶帐篷让他带回去 五万两银子听起来挺多的,但现在疫情如火,扔进去只怕连个泡都不会冒出来。郑知府也知道这帮老官僚是指望不上的,他跑这一趟没指望能得到多有力的援助,只是例行性的哭哭穷,弄点减税政策啥的,现在目的达到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好逗留的了,走人。 看着他带回来的东西,李思明苦笑:“聊胜于无吧!”让人赶紧将这些帐篷搭好,准备接收更多病人。同时他让林知府拿着这笔钱到淮安去招女工,只要愿意到疫区来照顾病人的,一律奖励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对于平民百姓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了,重赏之下,勇夫成堆,马上就有四千多名妇女报名,经过体检确定没有感染霍乱之后便被送到疫区去。这些压根就没有接受过护理培训的女工,自然别指望她们能能干有技术含量的活,李思明也不需要她们去干多有技术含量的活,每天只需要喂轻症病人服用用盐和糖按一比八的比例混合的溶液,然后烧烧开水,按时给病人服用磺胺药片或者大蒜素胶囊,清理病人的呕吐物和排泄物就行了。这些工作只要有耐心,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都能做的。这支生力军的加入着实让一天工作十四个小时、累得两眼发直的护士们松了一口大气,这意味着她们的工作量大大减轻,可以集中全力去照顾重症病人了。 盐城那边也组织了两千名女民兵过来帮忙。这些女民兵发挥了更大的作用,她们都接受过基本的医学护理训练,水平并不高,但至少会包扎伤口、测量体温和血压,有一些甚至掌握了静脉注射和输液的技巧,在这个时代,算是难得的人才了。这支生力军承担了大量比较复杂的护理工作,让护士们的压力进一步减轻。卡门教授看着那些女民兵像模像样的忙进忙出,激动得泪流满面:“我头一回发现那些半调子学生竟是如此可爱!” ————这些女民兵的医学知识基本上都是跟他和他的学生学的,限于训练时间和知识结构,能学到的挺有限,只能算半调子。一向追求完美的老教授对此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爽,觉得有这么多半桶水的学生简直是在抹黑自己的名声。可现在,在累到快要崩溃之际,这帮半桶水的学生冒出来分担了很大一部分压力,老教授激动得发自内心的想哭! 李思明说:“先别笑得太早,实话告诉你,我花了三年时间也只攒起三千来名懂得简单急救护理的女民兵,现在三分之二已经调到宿豫来了,这是最后的预备队,如果还顶不住,就没有人可调了!” 卡门教授说:“不是还有一千来人嘛。” 李思明说:“盐城不用管了?淮安不用管了?这两个地方同样出现零星确诊病例了!” 这下卡门教授彻底无话可说了,只能祈祷每天送进医院来的病人人数赶紧降下去,不然迟早得崩溃。 到六月二十日,淮安府境内感染霍乱的人数已经达到恐怖的六万六千人,其中绝大多数都集中在宿豫。虽说苏北时常发生瘟疫,但如此严重的瘟疫真的是闻所未闻,疫情之严重,让整个江苏和上海都绷紧了神经,连股灾带来的阵痛都暂时被抛到了脑后。连朝廷都坐不住了,连发几份电报让两江总督赶紧采取行动,扑灭疫情,但两江总督对此避之惟恐不及,指望他们亲赴现场去指挥抗疫?你想得美! 好在,李思明并没有丧失信心,他相信隔离措施已经奏效了,增长曲线很快就会压平的,只要咬紧牙关再坚持一下就能熬过这至暗时刻。他一直保持着饱满的精神状态,想方设法鼓舞士气。在这危急关头,这个年轻人成了整个淮安府数百万百姓唯一的依靠,不管有多艰难,只要看到他的身影,大家就觉得这个天还没有塌下来,他们能度过这一难关。 第159章 援军 封城隔离已经持续了两个星期,在此期间,整个淮安、盐城的经济活动基本停摆了,所造成的经济损失难以估量。 但没有人有异议,那每天几千人病倒的恐怖场面早就把大家给吓尿了,哪里还敢有半分异议?相反,不少小地主还主动捐钱捐物帮助李思明抗疫,甚至连自家多余的床铺都捐给医院作病床。倒不是他们思想觉悟有多高,实在是害怕李思明撑不住了,拍拍屁股走人啊!李思明撑不住了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他们往哪走?只有等死的份! 地主老财尚且如此,普通老百姓就更不会有什么意见了。虽说天天呆在家里确实是很无聊,但有人送饭上门,还是免费的,这让那些饥一餐饱一顿,一年难得混几回肚皮圆的老百姓喜出望外。现在李思明的人手高度紧张,自然就别指望他们能在吃这方面花太多的心思,一天三餐起码有两餐是水煮土豆,再配一点咸菜,完事。可就算是这样的伙食也让老百姓笑得合不拢嘴,水煮土豆配咸菜怎么啦?木薯粥配咸菜怎么啦?他们很多时候连这个都吃不上,只能吃吃野菜和糠捏成的窝窝头!水煮土豆和木薯粥再怎么着也比糠强吧? 容易满足的老百姓可帮了李思明大忙,让他轻松了许多。要是这帮家伙也像百年后的欧美民众那样,那他恐怕只能选择武力镇压或者拍屁股走人了,都几万人中招了民众还闹腾个不停,那还抗个屁的疫! 民众如此淡定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病人的死亡率给压到了不足百分之一。正如李思明所说,霍乱弧菌其实并不难对付,尤其是在这种没有抗生素的年代,霍乱弧菌一点抗药性都没有,几片磺胺或者几颗大蒜素胶囊下去就能叫它们死清光,然后就是慢慢恢复。即便没有大蒜素和磺胺,只要及时补充足够的水份,时脑瓜子放灵活点,缺糖补糖,缺盐补盐,大多数病人都能挺过来。当然,那种伴有心力衰竭、尿毒症的就真的无能为力了,只能让他们走得安祥点。充足的医疗物资供应和相对充足的护理力量,把死亡率压得极低,每天送进来救治的多到吓死人,但死亡的却只有十几个、几十个。得病的人很多,但死亡人数却很少,这就证明李思明的措施是非常有效的,是值得信任的,老百姓自然没必要恐慌。 卡门教授觉得这死亡率低得不可思议,他不止一次对李思明说:“你投错胎了。如果你是欧洲人,凭借这样的成就,你将轻而易举地拿到诺贝尔医学奖!” 李思明撇嘴:“中国人就拿不到诺贝尔医学奖了?” 卡门教授说:“也不是拿不到,但并不容易。” 好吧,科学无国界,但科学家有国界,诺贝尔奖是欧洲人设立的,自然优先考虑欧洲人。这年头欧洲人自我感觉真不是一般的良好,恨不得拿鼻孔看人,连美国人都让他们嘲讽为乡巴佬、暴发户,亚洲人就更不要提了。日本人还能勉强让他们高看一眼,中国人?拉倒吧,看都不看。所以,在这个时代,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想要拿到诺贝尔奖,那真的是异想天开。 不过李思明并不在意,他又不是医学专家,对能否获得诺贝尔医学奖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当然,如果诺贝尔奖设立一个军事学奖的话,他还是有兴趣去冲一冲的,毕竟他的专业就是这个。 虽然增长曲线仍然没有放缓,但好消息却是陆续有来了。得知宿豫发生瘟疫、数万人染病之后,整个江苏都高度紧张,尤其是上海、苏州、杭州这些城市,更是风声鹤唳。这些年霍乱中国时有爆发,这些人口高度密集的大城市自然是首当其冲。宿豫离上海可没多远的,一旦疫区大批人口外逃,他们必然会遭殃!陈其美和老宋立即行动起来,在市面上疯狂扫货,帐篷、衣物、粮食、手套、酒精、制造口罩的原材料……简直是有什么就买什么。同时还挥舞支票在各大医院狂招医生护士,开出了比他们工资高五倍的报酬,招募他们前往疫区抗疫。这些努力很快就有了成果,六月二十一日,宋雨薇打电话给李思明: “我们已经招募了一千名医生和护士,按照你的要求,让他们在盐城港口先隔离了五天,没有发现有感染者,现在可以让他们进入疫区了吗?” 李思明说:“赶紧让他们过来,我这边快撑不住了!” 宋雨薇说:“我这就让他们出发……对不起啊,我们动作太慢了!” 她很清楚李思明那边有多缺人手,这不,连根本就没有接受过基本培训的妇女都上了。在这样命关头,他们用了整整十天才招到这么点人,真有点儿过意不去。 李思明说:“已经很快了……上海跟淮安府的情况不一样的,能有这样的成绩我很满意了。” 确实算快了。淮安、盐城各大农场都实行军事化管理,每一名农场工人,不管有没有摸过枪的都算是民兵,命令一下立即集结,没有半句废话。上海就不一样了,那是人家的地盘,哪怕是陈其美这个地下皇帝都得老老实实找各大医院的院长谈话,开出让对方满意的价钱才能从医院里挑人,而就算过了院长那一关,被挑中的医护人员也不见得愿意到疫区去冒这个险,还得继续往上面提价……能在几天内招到这么多人,效率已经很高了。 宋雨薇说:“对了,有很多教会的神职人员也报名参加抗疫了。” 李思明眉头一扬:“有多少?” 宋雨薇说:“足有四百多,都是在上海、苏州、无锡、杭州这一带的教堂的神职人员,大多数都是老外。目前这批人集结在淮安隔离区,已经隔离了几天了,要不要让他们过去?” 欧洲的教堂自古以来就身兼多职,既是宗教场所又是学堂,同时还是收容难民、赈济灾民的机构,欧洲每次发生瘟疫或者天灾,各教堂都会被塞得满当当的。所以教会的神职人员自然也要身兼多职,熟读《圣经》是必须的,有着很好的口才也是硬性要求,不然怎么安抚民众?懂得天文、地理、数学的也大有人在,明代不少欧洲传教师就是靠着数理化知识成为大明高官的座上宾。然后还要懂得医术,不然怎么给人看病?真以为教会神职人员就只会拿点水往病人身上洒,祈祷几句便完事?这一套是行不通的。欧洲文艺复兴后,教会里可是出了不少杰出人才,霍乱弧菌就是意大利一位牧师发现的。既然有着这样的传统,每逢大灾大疫,教会肯定要冲在最前面,说好听点是慈悲为怀,说难听点……你不觉得这正是发展教众的大好时机吗?现在宿豫大疫,教会顿时就看到了机会,马上行动起来,组织了好几百人前去抗疫,只是被挡在隔离区了而已。 李思明略一沉吟,说:“让他们过来,我现在很缺人手呢!” 宋雨薇说:“那好,我这就让民兵放人。对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你会不会有危险?” 李思明说:“每天病倒的人还在不断增加,不过我相信增长很快就会放缓,然后减少了……第一批入院的病人已经痊愈了,转到隔离区作医学观察,再过几天就可以解除隔离了。” 宋雨薇松了一口大气:“那就好,那就好……你小心点,千万别感染了,我很担心你!” 王小曼的声音插了进来:“我……我也很担心你!” 李思明心头暖洋洋的,笑说:“放心,区区霍乱,奈何不了我的。” 搁下电话后,宋雨薇让人给把守运河的民兵营长带话:“放行!” 民兵营营长马上给在盐城港口和淮安码头的医护人员、神职人员签发了通行许可令,这些人员连同大批医疗物资迅速上船,驶向宿豫。 首先抵达宿豫的自然是那几百名神职人员。他们是自愿前来的,一听到宿豫发生大规模疫情便到南京集结,然后上船经运河抵达淮安,在淮安被隔离观察了好几天。而上海的医护人员则是先从上海出发,抵达盐城后在盐城港口隔离观察,获得通行许可之后才能上船,经灌溉总渠进入京杭大运河,落后了他们一大截。 李思明和郑知府亲自到码头来迎接他们,对他们的到来表示衷心的欢迎。那一大票的牧师、修女对他们的态度非常满意,强烈要求马上到医院去工作。李思明自然不会跟他们客气,口罩、手套、防水帆布做成的防护服、高腰靴子……把他们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分成十组,分散到十个帐篷区去。 进入帐篷区后,大家吃惊地发现,这里虽然聚集了数不清的病人,但一切整整有条,并没有出现遍地粪便、污水横流这样的乱象,这跟他们印象中的疫区收容隔离区完全是两码事。有位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华人男子衷心对李思明说:“李团练使,你干得比任何一个遭遇同样疫情的国家的官员都好!” 李思明说:“我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他觉得对方带着天津口音,不像老外,不免有些好奇:“请问你是……” 那位男子微笑:“鄙人伍连德,天津陆军军医学堂副监察,对李团练使可是神交已久了。” 第160章 徐州来客 李思明眼皮狠狠一跳:“什么?你说什么?” 那男子说:“鄙人伍连德,天津陆军军医学堂副监察,对李团练使神交已久……” 李思明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位仁兄,别说,长得跟照片里那位可真像。这位可不是什么普通角色,在中国近代医学史上,“伍连德”这个西方色彩相当浓厚的名字如同一颗星辰,千百年后依然耀眼夺目,容不得他有半点的不敬。 只因为此公作出的贡献实在太大了! 伍连德是南洋华人,出生于马来西亚的槟榔屿,祖辈是明清时期闯南洋跑过去的,在马来西亚扎了根。从他年纪轻轻便能进入英国剑桥大学留学来看,他的家境是相当不错的,应该是南洋华人中混得比较好的那一拨。他本人是不折不扣的学霸,很顺利的完成了自己的学业,并且拿到了学位,进入英法德多家高级医学机构学习、研究,学成后回到马来西亚开了私人诊所,生意还不错……如果按照这样的轨迹发展下去,他顶多也就是成为马来西亚那一带一位比较有名的医生,过着优裕的生活,悠然度过一生。但是在1908年,他的人生轨迹却偏离了原定的轨道:远在北京的袁世凯向他发出了邀请,要聘请他担任天津陆军军医学堂的副校长。他也想回母国去看看,于是关掉诊所,兴冲冲的乘船返回了天津。回国后才发现,袁世凯被罢了官,幸好,清廷对他这样的人才还是颇为敬重的,袁大头被撸了,但对他的任命仍然作数,他顺利地成为天津陆军军医学堂的副校长,一干就是两年多。 本来,成为中国陆军军医学的奠基人也是极好的,但命运给他选择了一条更加凶险,也更加辉煌的道路。1910年冬季,一场恐怖的鼠疫席卷了整个东北,所到之处尸横遍野,一座座昔日繁荣的城镇变成了不见人烟,只闻鬼哭的鬼蜮。清廷对此束手无策,一些比较开明的官员推荐了伍连德,于是,他带着自己的学生兼助手林家瑞,义无反顾地奔赴东北,亲临疫情最严重的城市哈尔滨。在哈尔滨,他掌握了实际情况后便采取了果断的行动,哈尔滨全市封城,从俄国铁路公司借调大量火车皮建立方舱医院收容和隔离病人,让所有人都戴上口罩……这一系列果断而有效的措施迅速控制住了疫情的蔓延,最终在付出了六万余人死亡的沉重代价之后战胜了这场毁灭性的瘟疫,伍连德一战成名,就连清廷也因为这次漂亮的抗疫行动,在世界舞台上赢得了不少掌声。此后,已经成为中国公共卫生专家的伍连德又成功地指挥了抗击上海霍乱、华北霍乱等战役,都取得了惊人的成效。比如说同样是应对霍乱疫情,因为有他在指挥,中国的死亡率远低于国外,考虑到中国那落后的医疗体系、糟糕透顶的官僚作风和军阀混战的现实,不难想象想取得这样的成绩是何等的艰难。他被视为中国卫生防疫、检疫事业的奠基者,中国现代医学、微生物学、流行病学、医学教育和医学史等领域的先驱,这是真正的国士! 李思明对于这种国士一向是极为敬重的,如果连这种人都不敬重,那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尊重谁。他用力握住伍连德的手,热情洋溢地说:“伍副校长,久仰,久仰啊!你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如雷贯耳啊!” 伍连德:“???” 貌似他也没有多出名吧,这个地头蛇激动个毛线? “伍副校长,你不是在天津任职的吗,怎么跑到苏北来了?”李思明好心情的问。 伍连德说:“哦,前些时间有个学术会议在南京召开,我有幸接到邀请,便搭乘火车到南京去参加,会议结束后又应当地教会的邀请,在当地逗留了一段时间,正准备返回天津,却得知宿豫发生了大瘟疫,便向总督大人请命,过来看看了。”他看了一眼李思明,意味深长的说:“李团练使,你可真够雷厉风行啊,一声令下就把京杭大运河给封了,你可知道有多少商人在问候你全家祖宗十八代?” 李思明说:“正因为我雷厉风行把京杭大运河给封了,他们才还有力气骂我,要是没封,只怕现在他们连骂我的力气都没有了。” 骂李思明的人肯定不在少数,京杭大运河的漕运虽然停了,但每天沿着运河穿梭于各大城市之间的货船仍不在少数,水运嘛,成本低廉,大家都喜欢。现在京杭大运河给封了,下游的扬州、泰州、镇江、常州,上游的徐州、济宁,一堆城市的商人都发不了货,自然意见多多。当然,真正火大的是那些准备趁着疫情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好大捞一票的奸商,他们最喜欢这种人人自危的时候了,这个时候大家都会拼命多买一些粮食油盐之类的活命的物资囤起来,商人涨价也就理所当然了,价格一天三变都是正常操作,一场瘟疫下来无数人家破人亡,奸商却赚得盆满钵满。得知宿豫大疫,这些家伙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不成想李思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大运河给封了,所有船只未经允许一律不准进入宿豫,这等于是一脚把他们到嘴的鸭子给踢飞了,那些奸商能不恨吗?照着他的画像扎个小布偶然后用钉子钉都不稀奇。不过他们好像忘了,他们还能在茶楼酒肆之间破口大骂,完全是因为李思明及时封路封航,没有让疫情扩散,不然的话现在他们当中很多人恐怕已经躺在医院里拉肚子拉到脱水了。 伍连德见李思明如此理直气壮,倒有点儿惊讶:“你就不怕有人告你想谋反?要知道,擅自动用民团封运河,跟谋反没什么区别的!” 李思明撇了撇嘴:“先不说我没这个打算,就算有,朝廷又能奈我何?” 这下伍连德彻底服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爷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色,别人做这些事情之前必须小心翼翼,生怕被扣上个谋反的罪名,吃不了兜着走,他倒好,直接放言就算他想谋反,朝廷也拿他没辙! 而朝廷好像真拿他没辙。他有两江总督做靠山呢,朝廷想动他,得先过两江总督那一关,而两江总督这两年拿他的钱拿到手软,怎么可能容忍别人动自己的钱袋子! 李思明带着伍连德在营地里视察,向他介绍各营地的情况。他不是医学专家,这一堆措施都是照抄现代的,有没有忽略哪些细节他心里没数,希望这些医学博士能帮他找出来。伍连德听得非常认真,看得更认真,到最后干脆掏出本子记录起来了。 李思明说了半天,都口干舌燥了也没见他给出一点建议,反倒看他在速记本上刷刷刷的写个不停,不免有些哭笑不得:“伍博士,你好歹给点建议啊!” 伍连德认真地说:“我无法给予你任何建议……你所采取的措施非常成熟而有效,比任何一个国家所采取的措施都要先进,在这方面,你完全有资格当我们这些医学博士的老师!” 他还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李思明一番,试探性的问:“李团练使,你确定自己只是一个团练使,没有学过医?” 李思明打着哈哈,把这话题给糊弄了过去。 不过伍连德对死亡率提出了强烈的质疑,他认为如此大规模的疫情,死亡率不可能这么低,康复周期更不可能这么短。百分之一都不到的死亡率,开玩笑么?他说:“我研究过历史上几次霍乱大流行的详细经过,不管在哪个国家和地区,死亡率就没有低于百分之三十的!十八年前德国霍乱,汉堡市一百位市民中就有一点五人被霍乱夺去生命!你告诉我这里有六万多人感染了霍乱病毒,死者却只有五百来人?这可不是一个学医的人应该有的态度!” 李思明:“……我本来就不是学医的!” 伍连德气愤地挥舞着手臂,说:“你这是欺瞒民众,报喜不报忧!” 李思明翻了个白眼:“老子现在愁得头发都掉光了,哪里还有耐性去报喜不报忧!不信的话我带你到重症隔离区,你亲眼看得了。” 伍连德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跑到宿豫来是干什么的,他只想弄清楚死亡统计上那不到百分之一的死亡率到底是怎么回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跟着李思明直奔重症隔离区! 而此时,一艘小船正沿着京杭大运河驶过邳州,驶向骆马湖。 不过,徐州南下进入骆马湖的河段也有盐城民兵建立的检查站,这个检查站就设在骆马湖入口处。检查站的士兵十分尽职,一见有船过来立即拦住:“奉李团练使之命,由于抗疫需要,前方河段暂时封闭,一切舟船未经允许不得进出骆马湖,请你们立即返回窑湾镇,等待允许通航的通知!” 船公有点不知所措。这时,船舱里走出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人,站在船头向哨兵一拱手,说:“军爷,我是徐州来的,有急事要见李团练使,还请行个方便!” 第161章 认真的 哨兵愣了一下:“徐州来的?你是哪位?李团练使现在忙得不可开交,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那老人说:“鄙人姓关,有天大的事情要告诉李团练使,还请军爷行个方便。”说着探手进袖子中掏出几块碎银,递给哨兵:“小小意思,军爷且拿去喝杯茶。” 哨兵像见了鬼一样后退一大步,绷着脸说:“我说老头,你可害我!收受贿赂、向老乡索要好处、**妇孺,这些在我们军中都是高压线,谁碰谁死,我要是收了你的钱,就算不被枪毙也得扒掉这身军装被一脚踢回家,然后让左邻右舍的口水淹死!你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说,如果确实重要的,我马上代为通传,不会要你一分钱的!”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就打哪来回哪去吧,别来烦我们了。 老头愣了一下,感慨:“李团练使治军可真严……” 士兵苦着脸说:“可不是么,一旦进了部队就要被管得死死的,莫说烧杀掳掠,连在行军的时候偷偷从路边果园摘只苹果吃都要挨鞭子……我的妈,北洋六镇都没有管这么严。” 老头饶有兴趣的问:“被管得这么严,那肯定很苦吧?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还要如此尽忠职守?” 士兵理所当然的说:“因为他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是真的好啊!你见过谁像他这么尽心尽力地替我们小老百姓解决吃喝拉撒问题的?你见过谁像他这样倒贴钱帮我们解决看病和孩子上学问题的?没有吧?他对我们好,我们也不是没有心的,自然要尽心尽力替他办事了。而且我们也明白了,我们可以仗着手中的枪横行霸道,欺凌百姓,其他地方的军队一样可以,最终还是会报应到我们妻儿老小身上来……所以啊,被管得严是难受了点,但也得忍着,都是为了妻儿老小有好日子过。” 这位仁兄在这里警戒已经有好多天了,天天对着空荡荡的运河,无聊得够呛,好不容易才碰上一个能说得上话的,那话匣子顿时就打开了,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然后才发现他还没弄清楚对方姓甚名谁,不大好意思的刹住话头,挠挠头问:“老头,你是谁呀?为什么一定要见李团练使?” 老头说:“老夫姓关,乃是……” 话刚开了个头,岸边小高地上的警戒哨便吹起尖锐的哨音:“有情况!所有单位注意,有情况!” 哨兵扭头往上游望去,好家伙,只见一支黑魃魃的船队正朝着这边驶来,打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股可怕的杀气!他面色一变:“这是怎么回事?今儿徐州那帮家伙都不要命了吗,成群结队的来冲关卡!” 老头神色凝重:“他们不是不要命,他们是来要你们命的……也是来要淮安、盐城无数人的命的!” 哨兵拉着他往小高地上跑,边跑边问:“你到底是谁?知道些什么?” 老头说:“鄙人本是徐州张家的师爷,今日强行冲关卡,是有要事要尽快赶到宿豫,与李团练使面谈……” 哨兵指向大运河上那连绵数里的船队:“你所谓的大事就是徐州张家要来打我们?” 关先生说:“不只是张家,还有陈家、李家、王家……一共十八家豪强,出兵超过万人,要攻打淮安!” 哨兵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在上游,大大小小的船只气势汹汹的倾泄而下,船上黑压压的尽是手持火枪刀剑的士兵,神情凶悍而嗜血,隔老远都能感受到他们那野兽打量猎物般的目光。驻扎在小高地上的是第1团二营五连,是个加强连,足有一百七十多人,相对于其他地方只有班排级规模的哨卡而言,绝对称得上是实力雄厚了。然而即便是这样,连长孙锐也倒抽了一口凉气:“我的天,他们这是倾巢出动了吗?貌似我们也没有得罪他们吧,干嘛一副要杀我们全家的凶狠样?” 关先生让那名哨兵拖着,气喘吁吁的跑上高地,正好听到连长在惊叹,他苦笑着说:“你们团练使大人可把他们给得罪死了……” 可不是么,都把人家给坑得**都赔掉了,还不把人家给得罪死么! 几个排长也有点懵。他们在这里建立警戒以来,由于宣传得力,在运河上讨饭吃的船只都挺配合的,还从来没有试过这么多船只杀气腾腾的扑过来要强行冲进骆马湖的!他们把目光投向连长:“连长,这可怎么办?” 孙锐狠狠地说:“还能怎么办?上头给我们的命令是钉在这里,在疫情结束之前,未经允许片帆不得出入骆马湖,我们还能让他们过去不成?把铁链给我拉起来,将37毫米速射炮给我放平了,如果他们要硬闯,就扫他娘的!” 这位仁兄曾在华勇营服役,接受过严格的训练,后来华勇营解散了,他又和不少营中弟兄一起被编入英军,随同大军一起前往南非,投入到血腥的布尔战争中,在酷热难当的南非与剽悍的布尔人恶战了近两年,凭着过硬的军事素质和精准的枪法,他声誉雀起,一路晋升为连长,还拿了两枚勋章。不过在白人世界,中国人想要脱颖而出实在太难了,连长已经是他的天花板了,布尔战争结束后,他又折腾了几年,始终无法再进一步,反倒招来不少打压,心灰意懒之下选择了退役,回到了老家。结果回到老家后迎接他的并不是衣锦还乡的荣耀,而是汉奸的骂名,他在老家根本就无法立足,只好南下想到上海租界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一份门卫或者巡捕之类的工作。路过徐州的时候听说李思明正在盐城大开荒,只要是身强体壮的男子都可以报名参加,待遇还不错,他心动了,改变了主意,立即报名参与。 事实证明,这是他一生中作的最正确的选择。在盐城,他分到了四十亩良田,每个月发的工钱再加上主粮收获之后种植蔬菜水果赚的钱,很快就过上了小地主般的生活。他还在从山东逃荒过去的难民中找了个女人,丈夫饿死的半路上的,还带着个未满一岁的小男孩,他也不嫌弃,农民嘛,有个女人帮忙操持一下家务,每天工作完回到家,有碗热饭等着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枕边能有个人陪自己唠嗑一会儿,就很满足了,哪有那么多可挑剔的?那女人确实很懂得持家,把家打扫得干干净净,孩子也照顾得很好,更做得一手好菜,这日子,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后来组建民兵部门,他想都没想就报名参加了,并且很快就脱颖而出,被提拔为连长!他的女人也争气,去年秋天就给他生了对双胞胎,两个白白胖胖,仿佛瓷娃娃般精致的小女孩,他恨不得把这母女仨捧在手中,舍不得松开片刻! 总之,孙连长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是非常满意的。他坚定地认为,是李团练使给他们带来这么幸福的生活,所以李团练使的话对他来说比圣旨还管用,一切试图跟李团练使作对的人都是他的敌人,应该被刺刀捅死!现在宿豫疫情闹得李团练使焦头烂额,徐州豪强在这个节骨眼上组织这么多人马气势汹汹的杀来,想干嘛? 甭管他们想干嘛,反正这帮混蛋想在他眼皮底下进入骆马湖是不可能的事情! 副连长有点犹豫:“真要打么?要不要向上级请示一下?” 孙锐说:“肯定要向上级请示的,但先把家伙给我亮出来!” 马上,连里的技术人员打开了发电机的开关。发电机是利用锅驼机带动发电的,发电力并不大,但也足够带动齿轮组了。在齿轮组快速转动中,两根手臂粗的铁组慢慢从河底拉起,绷直,横亘在河面上,挡住了那支船队的去路。与此同时,小高地上,速射炮排将两门37毫米速射炮炮口对准了河面。 这是从美国进口的麦克林机关炮,枪炮大师麦克林早在1902年便研制出了这种可以像重机枪一样连续发射37毫米口径炮弹的机关炮,并且花了七年时间去改进,最终在1909年将它变成了一款成熟的产品,可以以每分钟一百发的恐怖射速发射炮弹。可惜它的口径太小,威力渣渣,没人感兴趣,麦克林下了很大力气向各国推销,却无人问津。好在李思明对一切能够快速倾泄火力的武器都有着浓厚的兴趣,这种无人问津的武器却戳中了他的G点,一口气订购了三百门,并且提出了一些改进意见,比如说安装供弹漏斗以实现多弹匣连续供弹、安装高低机以实现高平两用等等,使得交付到他手中的这批37毫米口径机关炮理论射速达到恐怖的每分钟三百三十发,战斗射速也达到每分钟一百二十发,别说打一堆木制船只或者铁壳船,干护卫舰都没问题!有两门这样的炮在,再加上两道铁链的阻拦,不足两千米的河面简直如同鬼门关一般! 关于封航,李团练使可是认真的,绝不是派几个人在岸边修个工事,看到有船来了就让对方靠岸那么简单,连铁索和机关炮都没有,算什么封航! 第162章 衅由此开 张明坤现在也是认真的。 很认真的要逮住关先生,将他扒皮抽筋,大卸八块! 关先生摔伤了手,那份给徐州知府的请命书自然就没法写了,只好由淮西豪强最出色的师爷代笔,这意味着徐州豪强无形中弱了淮西豪强一筹,这让张明坤很恼火。更让他恼火的是,在他密锣紧鼓调兵遣将准备对淮安府用兵的时候,这个死老头不仅不帮忙,还一个劲的劝说他,说着“乘人大丧而兴师有违天良,恐遭天谴”之类的丧气话。我呸,我张家为了延续这两百余年的富贵,各种脏活不知道做了多少,真有什么天谴的话早就来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这老书生就是古板!被吵得烦了,张明坤把他臭骂了一顿,让他愿意帮忙干活的话就赶紧帮忙,不愿意帮忙的就滚蛋! 谁知道关先生的牛脾气也上来了,居然连夜收拾包裹跑路了! 初时张明坤不大放在心上,徐州豪强集团已经准备完毕,马上就能出兵了,有他没他都一个样。但有人报告说在京杭大运河上发现了关先生的身影,他雇了一条小船,直奔骆马湖而去……张明坤马上意识到,这个老家伙很有可能是去向李思明报信的!这下张明坤真的火了,立即派了大批人马前去追杀,务必要在他逃到宿豫之前把他逮住,碎尸万段! 奉命带队前来追杀关先生的是张明坤的长子张郁,这家伙是地道的豪强子弟,从小就到沧州拜了名师,苦练十余年,练得一身好武艺,十几条大汉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只有武,没有德,在徐州横行霸道,鱼肉百姓,**妇孺,甚至几次在徐州闹土匪的时候带人冒充土匪,把整村老百姓杀光,然后张家趁机将其田产据为己有,可以说是坏事做尽了。徐州老百姓都把他恨得牙痒痒的,暗地里诅咒他不得好死。 这个小魔头还在窑湾附近就发现了关先生,指挥船队一阵猛追,终于在关先生进入骆马湖前给追上了。不过这并不完全是他的功劳,主要是关先生让五连给拦住了,脱不得身……不过,不必在意这些细节,关键是关先生就在京杭运河岸边那个不到四十米高的小高地上,他跑不掉了! 只是,横在河面上那两道手臂粗的铁链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要硬闯的话必然是船毁人亡。张郁指挥手下停船,拿出个铁皮卷成的喇叭冲小高地上的民兵叫:“高地上的人听着,我们有一个很重要的人逃进了骆马湖,必须马上进湖里搜捕,否则他将给我们带来极大的损失!请你们马上放下铁链,让我们过去,否则后果自负!” 孙锐也拿起铁皮喇叭,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下面的人听着:老子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天,就从来没有见过谁进入骆马湖!湖里连片帆布都没有,你们不用浪费时间了,打哪来回哪去!” ————关先生确实还没来得及进入骆马湖就给拦下来了,所以他不算撒谎,说得是理直气壮。 张郁说:“没有进入骆马湖,那肯定是在你们这里,请你们把他交出来!” 孙锐说:“重复一遍,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请马上离开,否则我们可不客气了!” 张郁狞笑:“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马上将铁链放下,不然老子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 苏北这一带历来多灾多难,兵灾频繁,这种恶劣的后天环境塑造了苏北人那炮杖一样的脾气,两句话不对就要开干了。张郁是成心要搞事,而孙锐则天不怕地不怕,一下子就呛上了。 那边,副连长曹丰已经跟营长通上了电话。 营长蒋清扬,他在马来西亚出生,后来在英国军校深造,在英军中担任过副营长之职,后来因不满军中对华人的岐视愤然退役回国,最后在同盟会的介绍下回到盐城,成为李思明手下一员大将。他一听说徐州豪强武装要强行闯入骆马湖,第一反应就是:“那帮家伙嫌自己命太长了吗?宿豫都有好几万人病倒了啊,正常一点的人都有多远逃多远,他们还非要往这里扎?” 曹丰有点气急败坏:“他们是故意挑事的!营长,我们该怎么办?你给个准话吧!” 蒋清扬倒也果断:“坚决拦住,如果他们要硬闯的话就开炮把船打沉,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过去!眼下抗疫已经进入到最关键的时刻,让他们成千上万的闯进宿豫,宿豫百姓肯定会惊得四散逃窜,到时候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了!” 曹丰想确认一下:“你的意思是,他们要是敢硬闯,我们可以开炮?” 蒋清扬说:“可以开炮,出了事我负责!如果遭到他们的攻击,一定要坚持住,我尽快带人过去支援你们!” 曹丰松了一口大气:“明白了!只要我们连还有一个活人,他们一个都别想过去!” 蒋清扬说:“坚持住!” 曹丰说:“放心,他们奈何不了我们的!” 挂了电话,他一个箭步来到正拿着铁皮喇叭操着山东口音跟张郁那帮人喷得唾沫四溅的孙锐身边,大声说:“营长有令:坚决拦住他们,如果他们敢硬闯,就直接开炮打沉他们的船!” 孙锐狞笑:“还是我们营长够魄力,我喜欢!一号炮,打几发警告他们,顺便修正一下诸元!” 一号炮的炮长陈二虎正好是跟着他一起在南非跟布尔人血战过的华勇营老兄弟,同样是个不怕死的货。在华勇营的时候这位仁兄就是玩37毫米加特林炮的,在南非同样还是玩37毫米加特林炮,现在仍然是37毫米机关炮,只是从六管变回了一管而已,由此可见他跟37毫米炮真是有缘。接到命令,他二话不说,踩下射击脚踏板,37毫米麦克林机关炮炮口喷出长达两米的烟焰,咚咚咚咚咚!一连五发炮弹连成一线射出,只一瞬就打到了张郁那艘船的船舷边上,溅起一排水柱,淋了张郁一身。不得不说,有经验的老炮手就是不一样,这炮打得真准!张郁着实吓了一大跳,往后倒退几大步,瞪着小高地上那淡淡的硝烟怒吼:“该死的,你们居然敢向老子开炮!?” 孙锐冷笑:“你们再不走的话,这炮弹就直接打到你身上了!” 张郁同样冷笑:“老子是吓大的!兄弟们,这帮乡巴佬欺负到咱们头上了,咱们可不能让他们白白欺负,给我开炮,**他们!”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追关先生只是顺带,找碴才是最要紧的事情,这帮盐城团练不知死活,居然敢向他们开炮,那简直是主动把借口送上门来给他,他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开炮,干他! 数艘沙船船舷炮位的档板移开,暴露出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那个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姿态,锁住了他们进入骆马湖的通道的小高地。 蒋清扬结束了与曹丰的对话之后,立即把电话打到了团部。他的营部就设在棋盘镇,负责封锁沂河进入洛马湖的水道,离二连那边有十几公里远。上头给了他极大的行动自主权,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必须上报团部。 团部的电话很快就通了,蒋浩然声音沉稳:“什么事?” 蒋清扬将事情原原本本的汇报了一遍。 蒋浩然也有点头大:“你是说,徐州豪强集结了几千人,要强行闯入骆马湖,奔宿豫而来,试图趁火打劫?” 蒋清扬说:“是的!” 蒋浩然说:“我得马上向李团练使报告,你马上带一个连去增援五连,如果遇到豪强武装的进攻就给我坚决顶住,一步也不许后退,我会率领团主力去支援你们的!” 蒋清扬咬牙说:“明白了,一步也不会后退!决不让我们团蒙羞!” 蒋浩然说:“那赶紧去吧。把机关炮也带上,这玩意儿威力大!” 蒋清扬说:“明白!” 他正准备挂掉电话,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轰响,让他手为之一颤。呆愣半晌,他有点迟疑的说:“团长……” 蒋浩然:“怎么了?” 蒋清扬说:“恐怕你得立即准备增援事宜了……我听到窑湾镇那边传来炮声,那边怕是打起来了!” 蒋浩然:“……” 见鬼了,这头刚下达要坚决顶住,不要害怕跟徐州豪强开打的命令,那头就干上了,现在的民兵主观能动性都这么强了吗? 别的部队怎么样不知道,反正五连的主观能动性确实很强……当然,张郁的主观能动性更强,这不,孙锐只是打了一梭子教练弹以示警告,他立马就让用沙船改装的战船向五连据守的高地开火了!搞事嘛,逮着理由当然要把事情搞大,搞得越是不可收拾越好,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干的,先不管他三七二十一,把大炮推出来瞄准了就轰,往死里轰,不信打不怕这帮土包子! 蒋清扬听到的炮声就是沙船大炮齐射时发出的。这一阵炮响宣告李思明跟徐州和淮西豪强彻底撕破了脸皮,只能兵戎相见了。 第163章 倒血霉 沙船是一种很古老的船型,早在唐代就有了。沙船方头方尾,俗称"方艄";甲板面宽敞,型深小,干舷低;采用大梁拱,使甲板能迅速排浪;有"出艄"便于安装升降舵,有"虚艄"便于操纵艄篷。船上装有多桅多帆,航速比较快,舵面积大又能升降,出海时部分舵叶降到船底以下,能增加舵的效应,减少横漂,遇浅水可以把舵升上。沙船结构独特,方头、方梢、平底、浅吃水,具有宽、大、扁、浅的特点,底平能坐滩,不怕搁浅,吃水浅。它的缺点是受水面积比较大,航行的时候受到的阻力自然也大,航速比较慢,同时由于吃水浅,抗浪能力差,不宜远洋。元朝的时候忽必烈就用大型沙船组成舰队远征日本,结果大家都知道的,几场台风过来,数以万计的元军将士全都进海底喂了王八,也给日本留下了“神风”的传说。不过这种船倒是很适合近海和内河运输,所以在中国被大量应用,尤其是清朝,道光年间,光是上海一带就拥有五千艘沙船,全国的沙船保守估计,足有一万多艘,数量惊人。 如今轮船以辗压性优势淘汰了在京杭大运河和近河跑了一千多年的沙船,古老的沙船在这日新月异的世界很难再找到自己的位置了,只能在大运河上接一些零散的活,挣几个钱勉强度日,对着风光秀丽的大运河,哀叹韶华不再。不过在民风剽悍的淮西、徐州,这些沙船倒是找到了更适合它们的位置: 被装上大炮,改装成炮舰用于征战! 比如说现在这支徐州豪强的大军,就拥有十几艘用沙船改装成的炮舰,每艘炮舰上都装有十几门火炮,一字排开,同时开火的时候,那叫一个壮观!当然,能让他们装上沙船去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很先进的火炮,都是些前装滑膛炮,有相当一部份还是铁钵铜芯炮,上个世纪的老古董了。这玩意儿三百米内还有不错的准头,六百米内也能碰碰运气,但是到了一千米……你还是对着月球开火吧,反正打中月球的概率跟打中人的概率差不多。好在张郁打的是一个连级部队镇守的小高地,而不是一支排成几横列前进的士兵,命中概率倒没有差劲到与击中月球差不多的地步。 轰轰轰轰轰轰! 一艘艘沙船面向小高地的右舷上那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喷出大团黑红色的火光,炮火轰鸣犹如雷暴一般,震耳欲聋,数十枚轻则五六斤,重则十一二斤的实心铅球一路呼啸着照着小高地猛砸过去,这样的火力,放在一个世纪前绝对能让任何一支驻守在高地上的部队绝望! 但是,五连可不是一个世纪前的部队。他们挖有四通八达的战壕,并且将挖出来的泥土装在麻袋里垒在战壕两侧,将自己完全保护起来,只要他们别自己作死走出战壕去浪,以前装滑膛炮发射过来的铅球那弱鸡的杀伤力,想要对他们造成杀伤可不容易。这不,他们蜷缩在战壕里,铅球打在高地上,有的打在沙袋上一下子陷了进去,有的则飞越战壕在无人区横冲直撞,根本就无法伤到战壕里的士兵。但这声势也着实是吓人,不少民兵都给吓到了,捂着耳朵放声尖叫,两腿直哆嗦! 少数从清军那边跑过来讨生活、参加过抵抗八国联军之战的老兵不耐烦的一脚将呜哇鬼叫的新兵蛋子踹到一边:“闭嘴!打过来的只是一堆不会爆炸的铁疙瘩,又不是开花蛋,你们鬼叫个毛啊!” 噗! 一枚六斤重的铅球打在沙袋垒成的胸墙上,陷了进支,沙袋为之破裂,装在里面的泥土溅出,把孙锐变成了个泥猴子。他满不在乎的甩甩脑袋,将军帽上的泥沙甩落,不屑地骂了一句:“都他娘的什么年代了,还在用这种老古董吓嘘人?二虎,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陈二虎问:“老大,打哪个?” 孙锐说:“就打刚才拿着喇叭跟老子对喷的那个王八蛋!” 哦,那是领头的那艘,好认得很,陈二虎说:“好咧,老大,你就瞧好了!”略略调了一下方向机,将张郁所在的那艘沙船套入机械瞄具之中,脚尖一点射击踏板,嗵嗵嗵!就是三发炮弹干了过去。这三发仍然是教练弹,倒不是他有多仁慈,而是要用这三发炮弹作最后的校准。 三发炮弹都准确地打在了沙船船身上,不过没有造成什么破坏。37毫米口径的实心弹,相对于一艘排水量四百余吨的沙船而言真的是小儿科了,张郁发现了,也不在意,还嘲笑:“那帮乡巴佬连一门像样的炮都没有,只会拿屁用都没有的加特林炮吓唬人!就加特林炮那口径,我就算呆在船舱里不动让它放开了打,打上一天也不见得会少一根汗毛!” 他所说的加特林炮其实是清军在甲午战争之前便装备了不少的加特林转管机关枪和机关炮。别误会,这玩意儿跟一个世纪后大行其道的六管旋转重机枪和速射炮完全是两码事,它充其量不过是一种多管齐射的火器而已,最大口径为37毫米,不过发射的都是实心弹,不会炸的。在甲午战争中清军大量使用这类多管自动火器,很多日军先是遭遇路障,难以前进,接着被自动火器从侧面扫射,生生撕成碎片……还是那句话,清军战斗力虽然烂,但装备其实并不烂。不过那玩意儿毕竟是老古董了,放到现在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用这么小口径的炮打沙船,能造成什么破坏? 只能招来大家的嘲笑。 但马上,这帮家伙就笑不出来了。 高地上,37毫米机关炮猛地咆哮起来,炮弹成排的以两枚音速砸过来,凭借强大的动能贯入木制船壳内轰然爆炸,沙船之内顿时血肉横飞!更加要命的是,炮弹内部装填的都是苦味酸炸药,这种炸药在爆炸的时候伴有剧烈燃烧效果,对于木制的船体而言简直比氰化钠还要致命!几个点射过去,这艘相当庞大的沙船内部便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了! 张郁骇然色变:“这……这帮土包子的火炮怎么可能打得这么快,这么准!?” 轰! 一发炮弹打穿船舷钉入甲板爆炸,燃起一团火光,好死不死的是,距离弹着点仅两米远就是一门十二斤炮的炮位,那里摆放着个硕大的火药桶!由于操作马虎,地上散落着不少取火药时落在地上的火药颗粒,一点火星溅过去,火药桶桶身顿时就冒起了漂亮的小火苗…… 两名家仆的第一反应就是拉着张郁纵身一跃,跳入了大运河! 轰!!! 一声巨响让整艘沙船都剧烈震动起来,那个火药桶变成了一枚重磅炸弹,把那门颇具威力的十二斤炮给掀进了河里,甲板上的团练士兵血肉横飞,哀号不绝。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剧烈的爆炸引发连锁反应,爆炸冲击波裹着火焰轰然扩散,所到之处,各炮位上的火药桶纷纷炸开,转眼之间这艘倒霉的沙船就被炸得四分五裂,彻底失去控制,变成了一堆漂在运河河面上熊熊燃烧的木柴! 徐州豪强的船队顿时傻眼了,不会吧,大家都还没有拉开架势打呢,就有一艘船被打爆了?玩毛线啊!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第二门机关炮也开火了,很有节奏的三发点射,不过打的是最末尾的那艘沙船。炮弹准确地击中船体,钻入船舱内,苦味酸炸药剧烈爆炸兼剧烈燃烧,点燃了船舱内一切可燃之物,这艘沙船转眼之间也熊熊燃烧起来。紧接着就是倒数第二艘、第三艘……运河上的沙船尽数成了靶子,被两门37毫米机关炮慢条斯理的一一打成火球。 一名豪强惊怒交迸。原本他跟张郁的想法是一样的,自家有好几千人,而五连就那么一点人,正好一口将这支部队给吞了,谁成想打起来之后却让对方以领先一代的装备和超高的素质吊起来捶,看似强大的船队面对机关炮的扫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躺平任捶!他嘶声狂吼:“转舵!转舵!用左舷火炮轰死他们!” 话音未落,一声尖啸的叫声由远而近,从头顶栽下一枚炮弹,轰隆一声,火光一闪,这位仁兄便看到自己一条腿飞上了半空,接着便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中。 小高地上,三门小巧的曲射火炮也开始发言了,一发发炮弹照着运河上的船队猛砸过去。它们打得没有机关炮这么准,但爆炸威力可比37毫米机关炮炮弹要大得多,没打中则已,一旦命中必然是死伤一片!这是五连的迫击炮排,60毫米迫击炮,这种没啥技术含量又结实耐操的火炮,李思明早在前年就生产出来了,并且作为步兵连的重要火力支撑,大量列装部队。这还是这种轻便小巧的火炮头一回实战,炮手们都相当兴奋,埋头闷装猛打,运河上弹落如雨,被堵在河面上动弹不得的船队可倒足了血霉! 第164章 迎战 李思明还在跟伍连德探讨着医学。 在重症监护区呆了几个小时,亲眼看到医护病人是如何有条不絮地救治重症病人,一个个因为脱水而形容可怖的病人又是如何在这卓有成效的救治之下保住性命之后,伍连德已经对李思明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当即跪地拜这个小自己将近十岁的小伙子为师! 当然,就算他真要跪地拜师,李思明也不会接受的,人家可是中国公共卫生事业、检疫防疫事业的奠基者,名字是要被写进历史书的,收这样的超级牛人做徒弟?他怕被雷劈。 “……总结起来就是,面对霍乱,动作一定要快!一定要抢在它大规模扩散之前将疫区的民众隔离起来,这是阻止它蔓延的唯一办法……只有斩断人传人的链条,才能拯救更多的生命。” “在初步隔离措施完成之后,就必须对疫区的水源、粪坑进行深入检查,发现有霍乱弧菌的马上处理掉,有时候,填掉一口被污染了的井,可以拯救数百、上千甚至数千人的性命……” 在个人专用的休息室里,李思明对着伍连德侃侃而谈,把一些防疫学的常识告诉他。这位剑桥大学毕业的医学博士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得端正,捧着一本速记本在上面飞快地记着,生怕漏掉了一个字。这位仁兄听得是如痴如醉,在李思明停顿下来喝口水润喉的时候便直勾勾的盯着他,恨不得把拎着李思明两条腿将他倒拎起来,将他肚子里的知识一古脑的全倒出来! “那些药物效果极佳,你是怎么找到这些药物的?”小伍同学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李思明正要回头,笃笃笃,有人敲门。在小伍同学不满的目光中,他起身随口问了一句:“哪位?”拉开门,原来是蔡锷。这位仁兄哪怕是进入重症隔离区也依然是一身笔挺的军装,不过,口罩还是戴着的,军人的仪容固然重要,但小命同样非常重要嘛。看到他,李思明不免一怔:“蔡参谋长,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蔡锷此时应该坐镇中军帐,盯着整个宿豫和徐州、淮西方向,压力山大,怎么跑到医院来了? 蔡锷说:“刚才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打不通,只好亲自过来一趟了。” 李思明在医院的私人休息室里也装有一部电话,与指挥部连结,蔡锷随时可以给他打电话的。听说蔡锷给自己打过电话却没通,李思明不由得一怔:“你给我打了好几通电话?”扭头叫来一名士兵:“去检查一下电话线,看看电话为什么打不通!” 那名士兵马上就去查线了。 等那名士兵走后,李思明问:“急匆匆的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蔡锷警惕地往休息室里扫了一眼。 伍连德合上速记本,说:“我先去工作了。”依依不舍的走了出去。 李思明请蔡锷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蔡锷开门见山的说:“出大事了!” 李思明浓眉一扬:“是隔离区还是徐州方向?或者是淮西方向?” 蔡锷说:“是徐州和淮西方向。刚刚接到电话,说徐州豪强集结了数千人,沿着京杭大运河朝骆马湖杀了过来,准备趁火打劫,大举攻打宿豫!盱眙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淮西豪强集结了上万人马,借口说你不顾老百姓死活,把老百姓围困在瘟疫蔓延的城镇里不允许他们离开,要置他们于死地,要替天行动,沿着淮河水陆并进朝淮安杀了过来……我们有大麻烦了!” 李思明面色顿时变得异常阴沉:“消息属实吗?” 蔡锷说:“千真万确!驻守在窑湾镇附近的一个连现在正在与敌军激烈交火,据说已经击沉了对方好几艘船了!” 李思明苦笑:“这帮王八蛋,可真会添乱啊!老子为了抗疫,累得大把大把地掉头发,他们倒好,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要趁火打劫!” 蔡锷淡淡的说:“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他们不能尽快将你在盐城的资产抢过来弥补自己的损失,等到钱庄上门追债,他们的死期便到了!” 李思明耸耸肩:“所以……怪我喽?” 蔡锷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没作声,但意思表达得再明确不过了。在他看来,李思明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利用橡胶股这个天坑把徐州、淮西豪强给坑得倾安荡产,结果人家也利用疫情作垂死挣扎,试图趁自己手上还有点本钱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所以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谁也逃不掉。 蔡锷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李思明叹气:“还能怎么处理?打呗!人家都打上门来了,我还能躲起来做孙子不成?” 蔡锷一针见血:“但现在由于要抗疫,我们的兵力已经高度分散了,需要不少时间才能集结起来。而且就算集结了,也不能置隔离区不顾,还是得留下很多人手盯着,最终两个团能不能凑够一个团的人手都是未知数!” 李思明挠挠头:“这倒是有点伤脑筋……不过现在除了宿豫县城,其他地方已经没有新增病例了,保持观察即可,不必再实施太过严格的隔离,这部分的兵力可以抽出来,两个满员的团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一个加强团倒是能凑出来。我把这支部队交给你,你带着他们开赴前线,顶住徐州和淮北豪强的进攻,我再从淮安那边动员两个团过来支援你,我就不信,三个团还干不过一帮地头蛇!” 蔡锷说:“再调两个团过来即可,总得留着一部分兵力看家的。” 李思明笑:“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只有五个团吧?只要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拉起十个团都不成问题!” 蔡锷说:“这个我信,但是我始终认为对付这帮地头蛇,有三个团就足够了,用不着所有家底都压上。再说了,五个团全都来了,淮安那边怎么办?” 李思明说:“淮安那边的敌人,我来对付,你放心好了!” 蔡锷点头:“那我就放心了……对了,我有权调动骑兵团吗?” 李思明说:“全团听从你指挥。” 蔡锷抬手向他敬了一个军礼,郑重承诺:“一周之内,我会把张明坤的人头摆到你的办公桌桌面上!” 李思明说:“小心点,不要受伤了。” 蔡锷笑笑,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宿豫周边地区的部队纷纷集结,以最快速度开赴前线。由于害怕引起恐慌,各部队开拔之前上头都没有告知他们具体的任务,只是让他们多带弹药和干粮,所以这些士兵完全是在一脸懵的情况下奔赴战场的。不过,第1团和第2团的兵员都是以大别山棚民为主的,在来到盐城之前过着极为悲惨的生活,也正因为过得悲惨,所以才份外珍惜现在的好日子,这份感恩的心理再加上严格的训练,把他们这群桀骜不驯的山民锤炼成了绝对服从命令、就算李思明让他们跳进油锅里他们也不会眨一下眼的优秀士兵。虽然不知道匆匆开拔到底是为什么,但是这是李团练使的命令,李团练使需要他们,有这个就足够了。 巧合的是,逼得他们家破人亡,只能逃进深山里过着野人一般的生活的,正是那帮气势汹汹要跑到淮安府来闹事的豪强。以前那些豪强视这些棚民如蝼蚁,心情好了逗弄一下,心情不好直接一脚踩死,绝不多看一眼,现在他们很快就会知道蝼蚁的厉害了。 检查线路的士兵回来报告:电话线一处接口松了,他已经重新接好了。 李思明没有废话,直接拨通了宋雨薇的电话。 在窑湾镇方向,一场实力悬殊的恶战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这场恶战众寡极为悬殊,战斗力的强弱更加悬殊,简直到处都是看点。 至于那一艘艘被生生打爆炸的沙船甲板上冲天而起的火光,还有那抛上半空然后轰然爆炸的火药通就看点十足。 被堵在运河上的船队对着小高地打了足足六轮齐射,将五连的阵地打得一片狼籍,那大大小小的铅球落得满地都是,谁要是走路不长眼一脚踢上了,准得抱着脚丫子蹦上半天。火力是够猛了,但是效果却不怎么样,打得这么吃力,也只是打死了五名五连的士兵,打伤了十三个————绝大多数都是让滚入战壕里的铅球给砸伤的。作为报复,五连两门37毫米机关炮和三门60毫米迫击炮照着七八百米外的船队疯狂开火,将那些巨大的沙船一艘接一艘打得火光冲天,机灵一点的争先恐后的往河里跳,手脚稍稍慢一点的立马就被炸得满天飞了。 等到张郁好不容易游上岸,第一眼便看到他所率领的船队已经让五连给打崩溃了。越来越多的沙船爆炸起火,这些失控的沙船撞上了尚未被击中的,让那些完好无损的沙船也跟着熊熊燃烧起来。快吓疯了的水手下饺子似和往河里跳,将宝贵的船只留给敌人当靶子打……几千人马居然让区区几门炮打得全无还手之力,张郁差点没气吐血! 第165章 杀逃兵 其实这真不能怪他那些手下,要怪也只能怪他太蠢,一厢情愿的以为打仗拼的就是谁兵力更多,谁的兵更加凶残。他的兵力确实很多,那帮以徐氏宗族子弟为主力的团练士兵也确实很凶残,然而……大人,时代变了!打从一个叫“马克沁”的王八蛋发明了重机枪这玩意儿之后,战争的规则就被永远的改变了,不再是谁的兵力更多谁就能占上风,谁的兵更凶残谁就有胜算了,战争已经变成了战略与战术、后勤与火力投射的综合考量,而火力是重中之重。就算你有千军万马,让他们拿着燧发枪去冲一个架着好几挺水冷重机枪的阵地,他们也冲不动的。很不幸,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光他没有意识到,全世界都没几个人意识到这一点。 最惨的是,他们要面对的对手架起来的不是重机枪,而是重机枪的升级版,37毫米机关炮! 37毫米机关炮那点火力放在战列舰横行的海战中确实不够看,但是用来打这些三五百吨的木壳沙船……那真的是一拳一个小朋友,都不带喘气的。而他们的船队又让铁链挡住了,无法前进,当落在后面的船只被打爆,退路被封死之后,他们除了挨揍之外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船上的徐州团练士兵也知道自己呆在船上只有挨打的份,谁也不想变烤乳猪,所以他们纷纷纵身跃入河中,大运河里一时间人满为患,比用茶壶煮一大锅饺子还要挤。至于那些被放弃的船只,也只能被剧烈燃烧的火船夹住,然后被点燃……直接后果就是长达两三千米的河段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还伴随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不小心还以为是世界末日了。 孙锐嘿嘿一笑:“过瘾,过瘾!” 陈二虎憨憨一笑:“老大,还打不打?” 孙锐说:“不用打了,就让它们烧着好了……嘿嘿,徐州可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这一把火烧掉他们几十上百条船,还有大批装在船上的物资,也够他们心疼好一阵子了吧?” 曹丰原本挺紧张的,跟孙锐不一样,他没有打过仗,面对这么多敌军自然紧张,不过见打得这么轻松,他的心也定了不少,嘿嘿笑着:“我还以为这帮家伙有多了不起,吓得赶紧打电话向营长报告,没想到居然这么不经打……早知道这样,我这个电话就用不着这么急打了。” 孙锐撇了撇嘴:“不过是一帮仗着骨子里有几分凶狠劲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的乌合之众罢了,要收拾他们还不简单!我告诉你们,当年我们在南非跟布尔人打仗的时候,那帮布尔人可比他们凶悍得多了,还特别狡猾,一个不留神就让他们给伏击了……” 五连的士兵默默地捂着脑袋,打心里发出一声哀叹:“又来了……” 孙连长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跟他们讲他当年在南非打仗的故事,把那段经历翻来覆去的讲了又讲。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听着还倍感新鲜,但也架不住他三天两头讲一次啊,到最后连里的士兵都能倒背如流了他犹不自知,一提起在南非打仗的光荣历史就两眼放光! 关先生则完全看愣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徐州豪强的武装好几千人打这么一两百人居然会被打得这么惨,没有短兵相接,没有枪弹横飞,只是机关炮和前装滑膛炮对射了几个回合,徐州豪强武装便一败涂地了……女娲娘娘在上,仗居然还能这样打?真是见鬼了! 看到五连兴高采烈地欣赏着大批团练武装士兵在运河里扑腾的英姿,他忍不住提醒他们:“不要大意,他们只是输了这个回合,并没有输掉这场战争。” 孙锐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一脸惊讶:“你还没走?” 关先生:“……” 这叫什么话?大家打得枪炮连天的,他往哪走?虽说他足智多谋,颇具韬略,但本质上只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废柴老秀才,还是一辈子都别想有出人头地的时候的那种,现在兵荒马乱的,让他一个人跑路?随便一个路霸都能轻松弄死他啊! 他苦笑着说:“军爷你没让我走,我哪敢走啊?” 孙锐对他的态度大为满意,说:“你这个人……挺不错的,有眼力价,我喜欢!我告诉你,当年我在南非跟布尔人打仗的时候,可没少……(此处省略三千字)” 关先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的老天爷,现在是吹嘘你的光荣往事的时候吗,嗯?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位看上去相当能打的小伙子一提起他在南非的光荣往事,全连士兵便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了,换作是他,估计他得用筷子戳聋自己的耳朵,以图个耳根清净。 不过,听孙锐说他在南非干掉了不少于三十名白人士兵,他倒是颇有点腥腥相惜,点了点头:“那些白人确实是凶悍且狡猾,不好对付,如果在战场上遇到他们啊,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个不留,全部送他们去见他们的上帝,任何同情他们的举动都是自找麻烦!” 孙锐感觉自己遇上了知己,大为惊喜:“可不是嘛,当年我们在南非就是这样干的,每占领一条村庄,就将拿得动枪的人,不分男女,全部杀光,小孩关进集中营!不这样做不行,不然转头又会遭到游击队的袭击……老爷子,听你这口气,莫不是也跟白人打过仗?” 关先生说:“打过啊,年轻的时候被人陷害,流放到新疆伊犁,在那里没少跟流窜到伊犁境内的白皮马匪干仗。” 孙锐来了兴趣:“怎么干仗的?详细说说,详细说说。” 一帮兵也两眼放光,连长的故事他们听腻了,但是这位老先生的故事他们没听过啊,呼啦一下全都围过来要听故事了。孙锐瞪起眼睛骂:“滚滚滚滚滚!以前老子要跟你们说点什么,你们一个个有多远闪多远,现在一听有故事听,全都围过来了是吧?都给老子滚远点!三排长,带人打扫一下战场,将落在咱们阵地上的铅球都捡起来,等打完仗了再运回去,这可是好几千斤铅哪,熔了可以做很多子弹了!” 三排长瞅了一眼运河那边,只见徐州豪强武装正陆续爬上岸,然后落汤鸡似的往窑湾那边撤退。窑湾镇属于徐州地界,五连不好进入,于是,好死不死的,这个千年古镇居然成了徐州豪强武装的大后方。他说:“他们撤退了,等下再打扫战场也不晚。” 关先生神色凝重的说:“诸位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张氏此次集结了徐州八大家所有宗族武装,是要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的,他们绝不会轻易罢手!” 孙锐一怔:“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关先生说:“因为我是张氏家主的军师,自然很清楚他的打算。” 孙锐顿时警惕起来:“你是张氏家主的军师,为何要跑来帮我们?” 关先生苦笑:“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也许我单纯就是觉得李团练使干得还不错,让好几十万原本流离失所的人过上了不错的生活,不忍心让他的心血付诸东流吧……唉,年纪大了,反倒变得心软了……” 张郁倒没有心软,相反,狂暴的洪荒之力正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让他有种掐死这帮不争气的手下的冲动。 像只落汤鸡一样逃回窑湾的他此时只觉得一股庞大的天地灵气正从四面八方涌来,通过毛孔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在手太阴肺经轰然炸开……俗称气炸肺了。这是他头一回独当一面,带着好几千号人去打仗,在出发之前他把所有问题都料到了,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亲自出马,带着几千号人准备给李思明来个飞龙骑脸,却让李思明一个连给打崩了! 奇耻大辱啊! 看到众多部下同样像落汤鸡一样撒丫子跑回来,其中绝大多数人连枪都丢掉了,他那股洪荒之力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了,让人把二三十名跑得最快的倒霉催抓起来,强迫他们跪在一块空地上,让逃回来的士兵过来看。他手里拿着毛瑟手枪,瞪着那二三十名瑟瑟发抖的倒霉蛋,嘶声怒吼:“你们这帮混蛋,平日里吃我们张家的喝我们张家的,吹牛皮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强,现在需要你们出力了,却一个跑得比一个快,留着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砰的一枪,一名逃兵太阳穴处被子弹捣出个窟窿来,鲜血混合着脑浆溅出老远这一幕看得大家眼皮直跳。张郁挥舞着手枪,杀气腾腾的吼:“你们都给我看清楚了,出工不出力的、临阵脱逃的,就是这个下场!别以为我们张家很好糊弄!” 说着,砰,又是一枪,又一名逃兵倒在了血泊之中。那些跪在地上的逃兵吓得魂不附体,一个劲地磕头救饶,但张郁对于他们的哀求充耳不闻,一个一枪一个一枪,二三十人转眼之间全部变成了血淋淋的尸体。 现场鸦雀无声,空气近乎凝固,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张郁,只见这个被溅了一脸血的年轻人在血泊间踩着尸体放声狂笑。在他们眼里,他已然与魔鬼无异。 第166章 管不管的 啪! 一记耳光重重的扇在张郁的脸上,打的他的头往旁边一歪,发丝披散,嘴唇出血。 张大公子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自信的瞪着自己的老爸:“爹,你……你打我?” 张明坤用食指指着他的鼻子,身体微微哆嗦,胸膛急剧起伏,连话都说不到流利了:“我……我打你都算轻的了,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摆你那世家大公子的架势,我张家早晚要毁在你的手里!” 张郁顿时明白过来了:“你就是为了那几个逃兵打我?” 张明坤气的几乎吐血,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吼:“你还不知错!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 徐州豪强的部队是分成两拨出发的,第一拨自然是张裕所率领的那支先头部队,他们的任务是在关先生投靠李思明之前将其逮住,如果实在来不及了,就把关先生和李思明放在窑湾附近的那个连一起干掉。张明坤自己和众多豪强则率领主力部队跟在后面。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张家在窑湾附近的眼线发现了关先生的行踪,张郁马上马不停蹄的追赶,终于在关先生进入骆马湖之前追上了。张明坤因此松了一口大气,庆幸自己行动足够果断,不然等到李思明见到关先生,知道了徐州和淮西豪强的阴谋,他们就被动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宝贝儿子居然打了败仗!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败仗,好几千人,十几艘用沙船改装的炮舰围攻一个只有不到200人驻守的小高地,居然让人家反手给杀了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就连张郁自己差点把命都给丢掉了! 当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张明坤整个人都是懵逼的。自家的儿子他再了解不过了,张郁这货跟战争天才完全搭不上边,但他的军事才能还是在合格线上的,这些年也打过不少漂亮的仗,这样一号角色指挥几千人马,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被不到200人打败吧?可是如此荒谬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据快马回报,张郁所在的舰船第一时间就被人家给打爆了,要不是他跳河跳得快,现在早就被炸得支离破碎了!张明坤先生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好像出了点问题,赶紧带着一帮心腹快马加鞭赶到窑湾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欣赏到了他那个宝贝儿子的杰作。他的宝贝儿子打了一场大败仗,不仅没有想过要稳定军心,鼓舞士气,反倒迁怒于普通士兵,当着全军将士的面亲手枪毙了二三十名逃兵! 张明坤再一次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好像出了点问题……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这个儿子狡猾而残忍,深得自己的真传,可今天他才发现这个宝贝儿子居然蠢到无药可救!他瞪着张郁,脸色铁青,两眼喷火:“孽子,你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吗?” 张郁满不在乎:“不就是杀了几个出工不出力的头兵吗?你就为这次大动肝火还出手打我?” 张明坤怒吼:“你还不服气是吧?你知不知道,你当着几千人的面一枪接一枪打碎的不仅仅是逃兵的脑袋,还有我们张家的威信!?” 张郁撇嘴:“如果我不这样做,张家才会真正失去威信……” “你懂个屁!”张明坤快让他气吐血了,连脏话都飙了出来:“你以为现在还像以前那样,可以由着你的性子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现在的张家已经是个空壳了!不光是张家,李家、王家、钱家、钟家……这些在徐州显赫了几百年的豪门世家,全都只剩下空壳了!这次出兵,我们连开拔前的赏钱都是偷偷变卖了古玩才凑出来了,虽然做得很隐秘,但还是有风声传了出来,说我们张家其实已经破产了,只剩下个空壳子!这个时候正宜对士卒施以恩惠,收买人心,只有这样才能多争取一点时间!你倒好,一上来就给我打了场大败仗,几千人打不过人家不到两百人,大大挫伤了我军锐气,这也就罢了,你居然将怒火发泄到普通士兵身上,一口气枪毙了这么多人!你这是成心要将让张家众叛亲离吗,啊?” 张郁有点被吓到了,但仍然嘴硬:“没那么严重吧?虽然张家现在确实拿不出多少钱了,但几百年的积威还在……再说了,这帮泥腿子都指着张家吃饭呢,就算他们心里在怨气,也不敢生出什么别样心思……” 张明坤冷笑:“我说过了,那是以前!以前他们没得选,离开了张家就没法活了,不管我们怎样对他们,他们都不敢有半句怨言。但是现在盐城那边不遗余力的招收流民,还许诺每人分四十亩田,不知道有多少泥腿子心里早就长草了!在这节骨眼上,你居然还敢迁怒于士兵,一口气杀了这么多人……”他无力的摇了摇头,发出长长一声叹息:“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你居然这么蠢呢?早知道这样我宁可选头猪来打先锋都不选你啊!” 张郁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那表情精彩的很。他一向自命不凡,以为在徐州,他就是天王老子,没有人能跟他抗衡,自我感觉不是一般的好。可是今天他就吃了一场大败仗,然后被老爸嘲笑的体无完肤……这让他非常的难堪。他又羞又恼说:“爹,你就给我留点面子吧!” 张明坤面无表情:“面子是自己种的,不是别人给的!” 张郁的脸彻底挂不住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再怎么骂我也没有用,还是想想应该怎么办吧!” 张明坤冷哼一声,压抑住心中那头咆哮的神兽,没有再骂娘。张郁蠢归蠢,但是有一句话说对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就算骂死他都没有用,有这力气还不如想想应该怎么办。 “回头你拿点钱去犒赏一下那些表现比较勇敢的士兵。”他深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越是打了败仗越要重赏,只要舍得砸钱,不怕士气提振不起来。 张郁有点为难。 张明坤瞪了他一眼:“怎么,舍不得这点钱?” 张郁说:“那倒不是,实在是……” 张明坤不耐烦了:“实在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说话利索点!” 张郁一脸无奈:“实在是很难找得到表现比较勇敢的士兵啊……当时大家都吓破胆了,没命的逃,大多数人为了逃命把枪都扔掉了,你让我上哪找表现勇敢的士兵出来犒赏?” 张明坤:“……” 有时候,有钱也花不出去是相当痛苦的,比如说被人打得兵败如山倒的时候。 不过,这只是首轮较量而已,胜负并无太大意义,张明坤坚信,等到主力部队赶到,他们分分钟能用人海淹没那个小高地,把小高地的守军生生踩成肉酱。至于李思明的民兵部队装备先进,战力强悍,在他看来也不足为虑,据他掌握的情报,李思明的团练武装手里也就上万条燧发枪,这玩意儿绿营都看不上眼。当然,李思明有钱,从国外进口一些先进的武器装备武装一两支卫队之类的精锐部队完全不算个事,张郁碰到的很有可能就是其中一支,这样的部队绝对不多,打掉一支少一支,不足为虑。 在他的指挥下,徐州豪强部队在窑湾镇驻扎了下来,等待淮南豪强前来会合。按张郁的说话,锁住骆马湖入口的那个小高地防御严密,火力凶猛,强攻的话肯定会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他才不会傻到自己傻乎乎的冲上去嗑这颗铁核桃,说什么也要等淮南豪强的部队来了,大家一起行动,分摊由此带来的伤亡! 只是,张明坤做梦都没想到,他的慎重之举正好给了李思明最为短缺的时间。就在他驻扎在窑湾等待淮南豪强的大军的时候,蔡锷亲自指挥的四千步骑军正在火速集结,朝这边赶过来,每拖延一秒钟,他们的胜算就少一分。 此时,李思明已经开着飞机返回了淮安府城。下了飞机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林鹏的第4团和柳晟的第5团火速前去增援宿豫,同时下令预备第6团和第7团集结。 动员民兵不是问题,李思明花了近三年时间,早就搞出了一套非常完善的、哪怕是放在欧洲,效率也是数一数二的动员体制,在淮安和盐城,每一座农场,每一座工厂都是一座军营,要动员两三个团,小意思。但他的心情无疑是非常恼火的,盐城和淮安这边已经开始收割小麦了,秧田里的秧苗也有七八厘米高,一边割小麦一边翻地一边插秧,小麦割完,秧也插好了大半,做到无疑衔接,这两年来一直是这样干的。但现在来了一帮搅屎棍,他不得不在最缺劳动力的情况下抽几千人去防他们,劳动力一下子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日了,不把你们打出屎来我这个李字倒过来写! 几个小时后,郑知府给两江总督府拍了一份电报,在电报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个透彻,希望总督大人主持公道……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 这事你们到底管不管?要是不管的话,我们可不客气了! 第167章 太可怕了 此时的两江总督是张人俊————端方在1908年就被调走了。 张人俊也算是比较有能力的,事实上,江浙乃是中国经济最发达、教育水平最高、提供的赋税最高的重地,能当上两江总督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所以不要一提起清朝的官员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人家是饭桶,这很不客观。这位仁兄的仕途比较顺利,十九岁的时候中举人,二十三岁中进士,从广西一个小小的盐官当起,历任广西布政使、广东布政使、山东布政使,再由山东布政使晋升为各省疆吏,先是漕运总督,接着是山东巡抚、山西巡抚、广东巡抚,然后从广东巡抚晋升为两广总督,再移至两江总督……仕途相当的顺。这位仁兄业务能力相当强,治理地方有一套,而且也是晚清少有的敢直着腰杆子跟列强说话的人。1907年,一艘英国商船在广东梧州被劫,船上的一名英国医生被劫犯杀死。事件发生后,驻京英公使多次向清朝外务部抗议,外务部于是下令严捕凶犯、优恤英医,同时迫于英国压力,将粤东、两江缉捕权交给英国人管辖。由于缉捕权问题乃一国主权,因此外务部的决定一传出,“粤人大哗”。于是张人骏上书外务部要求收回此权,外务部先不允准,张人骏“奋争多次,卒达收回之目的”。同时,英国军舰多次测量惠州海面,张人骏上任后,立即照会英国领事,最终令其退出。 1908年,日本侵占东沙群岛,疯狂掠夺岛上的鸟粪资源,清廷对此也无可奈何。张人俊却以平头哥的姿态一头怼了上去,一边在外交上向日本施压,用详实的资源抽日本的脸,证明东沙群岛主权属于中国,一边数次派军舰巡航东沙群岛,并且在上立碑,斗了一年,最终迫使日本以十三万银元的价格将辛辛苦苦在岛上建立的采矿设施卖给中国,灰溜溜的撤出了东沙群岛。 不得不说,在这个万马齐喑、国力衰微的时代,像他这么头铁的、甭管怼上哪个国家都不计前程硬怼到底的封疆大吏真的不多见,这几次对外交涉成为他的政绩,也给中国争回了一丝颜面。当然,也给他带来了好处,因为从日本手里收回东沙群岛后不久,李思明就出面,以三十万银元的价格买下了东沙群岛上的鸟粪资源开采权。他将其中十六万上交国库,剩下十四万分了一部分给在处理这一事件中出不很多力的外国友人和部下,自己还净落下了七万,发了一笔大财。这是他跟李思明第一次合作,双方都很愉快。 等到他调任两江总督之后,双方合作就更愉快了。此时中国天灾不断,哪怕是被誉为人间天堂的苏杭也不例外,既然有天灾,那肯定就有难民,有难民的地方就别想太平,再加上啸聚山林不时下山打家劫难的棚民,流窜海上身兼渔民和海盗二职的疍民……简直叫人头大。但有一个钱多得没地方花的冤大头,事情就好办了,两江一旦发生天灾,他便将灾民往淮安送,而淮安不停地搞大工程,到处都缺人,来多少要多少。为了满足李思明对人力资源的渴望,他甚至不得不派人冒险进入深山老林,向那些信息闭塞的棚民作宣传,鼓励他们走出山林,到淮安、盐城去寻找机会。当然,李思明也不会忘记给他一点好处的,比如说有好几家食品加工厂就让他入了股,每年光是分红就能拿不少。 只是现在,这种愉快的合作遇到了空前挑战。看完郑知府发来的电报,张人俊一个头两个大,揉着脑袋哀叹:“天哪,这帮家伙怎么又斗起来了!” 师爷同样头大如斗。当官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就是宗族之间的械斗和豪强之间的冲突。别误会,中国的宗族械斗跟外国那种几十号人打群架完全是两码事,这年头的宗族械斗动不动就是好几千人一起上,刀剑长矛火枪火炮各显神通,比打***还狠,而且一旦见了血就结下了深仇,仇杀不断,没完没了!豪强冲突就更不得了,两边都能拉起数千上万人马,杀得血流成河,而且这些豪强大多朝廷里有人,地方官根本就管不了,也不敢管!如果国家实力强大,那倒还压制得住,但现在国家都虚弱到什么地步了,这帮家伙又跳出来搞事,这…… 师爷忧心忡忡:“大人,这事绝不能放任啊!徐州、淮西都是地贫民顽,凶悍好斗,两地的团练武装更是嗜血无比,一旦让他们攻入淮安府,那必将血流成河,到时只怕您也无法独善其身!” 张人俊苦笑:“老夫倒是想管,但管得了吗?那帮豪强哪一个钱不比我这个两江总督多?哪一个的兵不比我这两江总督多?你让我拿什么来管!” 师爷哑然…… 名义上,两江总督手下兵力雄厚,拥有新军三个镇两个混成协————也就是三个师又两个混成旅,苏杭又富甲天下,要兵有兵,要钱有钱,想辗死几个豪强跟玩似的。但问题是这些新军大多只有一个架子,一个镇按理说应该有12500人,他们能有个三四千人就谢天谢地了,拿什么去跟强悍的徐州、淮西豪强斗? 张人俊烦躁地说:“给淮安那边回话:这事我们管不了!” 师爷一惊:“这岂不是自曝其短?如此一来,那些地方豪强就更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张人俊冷哼一声:“他们本来就没把朝廷放在眼里!他们想打,我就让他们打个够好了!直接告诉淮安,这事我们管不了,他们自己想办法!还有,给朱家宝发电报,让他管一管淮西那帮混蛋!如果那帮家伙真的造反了,他这个安徽巡抚怕是难辞其咎!” 两江总督管辖的范围包括江苏、安徽、江西,安徽巡抚也是总督大人的小弟。现在小弟管辖下的豪强起来闹事,当老大的张人俊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师爷都一一记下。 张人俊沉吟片刻,又说:“还有,派人去一趟金陵制造局,挑几挺赛电枪给李团练使送去,他肯定很需要这种武器!” 师爷一惊,这可是公开站队了啊! 迎着师爷惊愕的目光,张人俊冷哼一声:“同样是地方豪强,老夫为何不选一个能帮老夫办事,能给老夫赚钱的?” 师爷恍然大悟,立即照办。 李思明还不知道自己在两江总督眼里已然成为新晋的地方豪强了,如果他知道的话,肯定会打心里叫冤的:像他这种一心一意种田、为人民服务的大好青年,哪里像什么地方豪强嘛! 当然,这位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的大好青年在遭遇徐州、淮西豪强的威胁后二话不说就派出了四个步兵团一个骑兵团,然后又动员起了两个步兵团这种细节,大家不要在意。 此时,徐州、淮西豪强大军压境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拜关先生这个反骨仔所赐,连具体是哪几家豪强出兵,出了多少兵,大家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在民兵中间激起了狂暴的愤怒。淮安、盐城地广人稀,大多数人口都集中在城镇,那原本辽阔的盐碱地上是没有多少人的,所以加入农场辛辛苦苦开荒的,大多都是从山东、徐州、淮西那边跑过来的少地甚至无地农民,还有在山林里与野兽为伴过着野人般的生活的棚民。他们早就吃够了豪强的苦头,好不容易在这边有了自己的田地,有了一个算不上很富裕但跟以前相比简直如同天堂一般的家,好日子刚刚有了点盼头,那帮该死的豪强又来了!有人一针见血的指出:“他们同情宿豫疫区的灾民?这话还是哄鬼去吧,他们分明就是想把局势搅乱,将疫区的人赶到整个淮安、盐城,让瘟疫传播开来,他们想让整个淮安府死绝,好侵占我们的田地!” 这样的言论颇为偏激,但很对民兵们的胃口,因为在这片天灾频繁的土地上挣扎求生的人性子本来就很偏激。暴怒之下,民兵潮水般涌向集结地,要求入伍狠狠地揍那帮王八蛋,他们宁死也不要再受那帮豪强的压榨了。但很不幸,动员是有原则的,并不是想入伍就能入伍。有过实战经验的,不管是打过胜仗还是败仗,都优先入伍;如果没有实战经验,就先在多子这庭中挑选,同样是多子家庭,就在富裕一点的家庭中挑选;如果两个家庭一样富裕,那就挑更强壮的那个。早在和平时期参谋部就拟定了动员顺序,在什么情况下实施何种程度的动员,都是有计划的,不存在什么来者不拒。理论上,盐城和淮安的民兵编成二十个步兵团都足够了,现在总共也才动员了七个,还有大把精挑细选的余地。 被涮下来的人怒火冲天,差点把武装部办公地点给掀了! 负责做动员工作的吴理原本是淮安知府的师爷,性格沉稳冷静,做事很有条理,泰山倒在面前都面不改色。可现在这么一号人物居然让那些满腔怒火的民兵给吓得成色发白,收工后带着满头冷汗对李思明说:“难怪历朝历代都要禁武……太可怕了,这太可怕了!” 第168章 长歪了 李思明严肃地纠正:“历朝历代并不禁武,只是从宋朝才开始崇文黜武,明朝全面禁武!” 吴理说:“反正没有哪个皇帝敢像李团练使那样让老百姓家家手上都有武器就对了!” 李思明撇了撇嘴……老爷子,你的历史水平堪忧啊!还没有哪个皇帝敢让老百姓家家手上都有武器?你怕是忘记了宋代之前良家子大多自备武器盔甲马匹前去参军的吧?你怕是忘了李广利征大宛的时候有多少破产农民子弟自备武器粮秣踊跃从军,把西域给洗了一遍吧?唉,看来汉唐荣光离现在真的太遥远了,已经被人淡忘了! “动员任务都完成了吗?”他问。 吴理抹着冷汗说:“两个民兵团,早就动员完毕了,但是想参军的人还是像潮水一样涌来,差点没把老夫给踩死!” 李思明满意的点点头:“民心可用,有这样的凝聚力在,天塌下来老子都不怕。” 吴理估哝:“天塌下来你当然不怕,你应该怕的是手下那帮骄兵悍将会不会造反……” 很显然,李思明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手下那帮骄兵悍将会造自己的反,所以从来都没有怕过。现在他比较头疼的就是新式武器交付得太晚了,接收装备的时候正好是农忙,民兵们都在田里忙得不可开交,根本就没有时间训练,所以真正能把半自动步枪和轻机枪玩熟练了的只有蔡锷手下那两个步兵团和骑兵团,其他部队对着这类较为复杂的枪械只有干瞪眼的份。这也意味着,新动员起来的民兵团还是得拿着燧发枪上战场,这一点让他很恼火。那帮王八蛋还真是挑了个好时候,他计划秋收之后立即开展冬训,全面换装,对周边势力形成辗压性优势,结果倒好,离冬训还有半年,那帮王八蛋就先下手为强了! 幸好,机枪手、狙击手和迫击炮手他还是训练出了一批的,毕竟这是一个步兵连的火力支撑,没他们可不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尽快将他们尽可能合理地编到各连队去,让每一个步兵连队都能拥有至少两挺轻机枪和两门迫击炮,还有一名狙击手,不至于真的依靠燧发枪去跟人家玩命。第一批交付的37毫米机关炮在军火库里也还有二十几门的库存,没啥好说的,全部拨下去,每个团八门,打不死那帮王八蛋! 最大的遗憾还是尽管他军火库里足有几十门威力巨大的105毫米榴弹炮,却找不到几个熟练的炮手,不然哪怕是用燧发枪,他也能给那帮混蛋来个飞龙骑脸。他利用莱茵哈特和克洛维公爵,从德国招募了一批退役的炮手,这帮家伙玩大炮那是行家,但这批人是他为民兵部队准备的教官,把教官组成一支部队拉出去打仗…… 如果让老首长知道了,非把他的脑袋拧下来不可!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正嘀咕着要不要把这帮教官拉一拨出去帮忙打仗,这支雇佣兵的头子巴兰伯就找上门来了。 巴兰伯是典型的普鲁士人,他身材高大,虽然已经近五十岁了,依然显得孔武有力,有人甚至打赌他能徒手掐死一头北极熊。他拥有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相貌堂堂,只是脸庞被炮弹弹片撕掉了一条肌肉,留下一道长达五厘米的伤痕,算是破了相了。但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破了相,相反,还以这道伤痕为荣,每当有人问起这道伤痕的来历的时候他会自豪地告诉对方: “这是敌人用五门大炮换来的!” 至于到底是在哪一场战斗中负的伤,他从来都不说,不过大家也猜得到。虽说自普法战争之后德国就专心发展经济,不再对周边国家用兵,但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经验丰富的普鲁士军团还是会以雇佣兵的身份出现在一些攸关德国利益的热点地区,投入到残酷的战斗中去,用火与剑为德国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西欧明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为殖民地都不知道暗地里掐过多少架了,他很有可能是在一场争夺殖民地的战争中负伤的。 他已经快五十岁了,一名军人的巅峰时期已经过了。但是他依然像年轻的普鲁士军人一样渴望着战争,厌恶那平淡无奇的和平生活。他最大的遗憾是晚出生了二十年,错过了普鲁士崛起的那一系列伟大的战争,明明拥有精湛的军事技能,却只能顶着雇佣兵的身份去打一些毫无荣誉可言的烂仗!也正因为好战,所以听说有人招募老炮兵的时候他第一个报了名,和一帮同样嗜战如狂的老兵一起漂洋过海,来到了中国,成为炮兵教导总队的老大。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一边努力学习普通话一边教一批从欧美归国、有一定外语底子,同时文化水平也相对比较高的青年炮术,相当的忙。现在一听说战争爆发了,他顿时就按捺不住了,急吼吼的带着一百多号人跑到武装部要求参战。被武装部拒绝之后,他干脆直接去找李思明,说什么也要参加这场战役! “李,我要参战!”他开门见山。 李思明让王小曼给他冲了杯咖啡,自己端起一杯绿茶,不紧不慢地说:“你们不能参战。” 巴兰伯瞪圆了眼睛:“为什么?难道你不相信我们的战斗力?” 李思明苦笑:“你们可是德国人,参与到一场中国人的地方冲突来,合适吗?再说,我跟你们签订的合同是聘请你们作炮术教官,你们……” 巴兰伯不耐烦的打断:“那现在我们就再签一份合同好了!甭管怎么样,这场仗我一定要参加,我早就厌倦了这种听不到枪炮声、连一点点微澜泛起都成了奢侈的日子了!” 李思明让他弄得哭笑不得:“你们可是德国人!如果你们在战场上有什么三长两短,会给我们带来很大麻烦的!” 巴兰伯说:“我可以跟你签免责声明!如果我们死在战场上了,你可以拿着这份免责声明去找我们外交官,证明这一切都是我们自愿的,与你无关!”顿了顿,又补充:“当然,该给的伤亡抚恤还是不能少的!” 李思明简直无语了,这货这是有多希望能上战场打仗啊,看这架势,为了参战都恨不得脱离德国国籍了!他试图跟对方讲道理:“你们国家是不会允许……” 巴兰伯打断:“我要参战!” 李思明:“你们是教官,没有教官亲自上战场的道理……” 巴兰伯打断:“我要参战!” 李思明:“你们……” 巴兰伯:“我要参战!” 李思明:“……” 巴兰伯:“我要参战!” 李思明:“……我还什么都没说啊喂!” 总之,普鲁士人不是固执的人,但固执起来不是人,巴兰伯老兄已经打定主意要参战了,十八头牛都拽不回来。无奈,李思明只好给莱茵哈特打电话,莱茵哈特倒是爽快:“你就让他们参战呗,你不觉得有几门重型榴弹炮投入战斗,仗会好打很多吗?” 好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思明也只能点头同意,让武装部给这帮一听到枪炮声就激动得浑身哆嗦的家伙征集车辆、挽马、役夫,以这一百多名战争狂人为主体,组建一个拥有十二门105毫米榴弹炮的重炮营。 本着就近原则,他决定把这个重炮营投入到淮南方向,先解决了淮南豪强再去收拾徐州和淮北豪强,省得重炮在路上来回运输,浪费时间。 于是,淮南豪强很荣幸地成为中国有史以来第一批尝到了被重型榴弹炮轰击的倒霉蛋。 刚摆平了巴兰伯,新的麻烦又来了,宋雨薇兴冲冲的跑到指挥部,叫:“我要参战!” 李思明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了:“我的姑奶奶,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宋雨薇说:“我才不是为了凑热闹,我是真的要参战!这不,我把炮艇中队都给你调过来了!” 所谓的炮艇中队,是李思明花钱从德国进口十二艘炮艇,招募退役水兵组建成的一支部队。这些炮艇排水量都在四百吨左右,吃水浅,速度快,在江河密布的江淮地区来去自如,在近海地区也能如渔得水,是一支很有战斗力的部队。平时这支部队呆在盐城港,保障盐城到上海之间的航线的安全,两年间可是打沉了好几艘试图抢劫往返于这条航线上的货船的海盗船。听说宋雨薇炮艇中队给调过来了,他顿时头都大了:“我的天,你怎么把炮艇中队给调过来了!航线不用管啦?” 宋雨薇说:“我只调了八艘过来,还有四艘在那跑着呢,有四艘炮艇盯着,足够保障航线安全了。”她兴奋地说:“淮南豪强武装要打过来,洪泽湖是必经之地,这个时候我们的炮艇就能大发神威了……无论如何我也要参战,圆了自己童年的梦!” 李思明隐隐觉得不妙:“那请问你童年的梦想是什么?” 宋雨薇说:“当一名海盗女王,指挥一支无敌舰队纵横大海,看谁不顺眼就抢,哪个敢不服就揍!” 李思明:“……” 好励志的梦想哦,老宋,你怎么当爹的?女儿都歪成这样了你居然一无所知!? 第169章 大好人 李思明发自内心的觉得宋雨薇的思想很危险…… 在他看来,像她这种肤白貌美大长腿、学历还不低的妹子只需要貌美如花就行了,如果实在想做一番事业,他也会鼎力支持,可她居然想当女海盗,抢遍全世界……这可就是大问题了!如果将来两个人有孩子了,他的小小李得认一个女海盗做娘,那该是多么崩溃的事情! 他绷着脸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就不向憧憬自己去当一位医生或者科学家吗,什么不好选你选海盗!” 宋雨薇振振有词:“海盜怎么啦?你看不起海盗?历史上,有多少强大的国家是海盗建立的?有多少国家是当海盗捞到第一桶金强大起来的?”她觉得李思明的这种陈旧的观念要不得,干脆掰着手指给他科普起海盗的丰功伟绩来:“维京海盗,你知道不?这可是在欧洲活跃了好几个世纪的一股海盗,他们一手建立的国家就有丹麦、挪威、冰岛、瑞典,其中一支维京海盗占据了法国的诺曼底地区,并且在这里建立了诺曼底公国,并且以此为跳板征服了英格兰,建立了诺曼王朝……别以为征服英格兰只是诺曼人扩张的终点,错了!他们随后又征服了南意大利,建立了西西里王国,并且对苏格兰、爱尔兰等等国家用兵,都大获全胜!在法国,诺曼骑士一直是法军中最有战斗力的,他们和他们的后代所组成的铁骑是法国称雄欧洲大陆的王牌劲旅;在英国,英国人也是通过重走祖宗的老路,当海盗四处抢劫才攒起了第一桶金,开启了工业革命……可以说,海盗缔造了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海权国家和陆权国家,这两个国家在全世界范围内分庭抗礼,主宰着世界秩序!你说说,你有什么理由看不起海盗!” 李思明:“……” 说得好有道理……虽然都是歪理,但我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 宋雨薇见他不吱声,知道自己占了上风,得意地请出裁判:“小曼,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王小曼用手支着下巴,沉吟着:“虽然不大听得懂,但我觉得姐姐说得挺有道理,海盗确实能成就伟大的事业!” 李思明哼了一声:“那你知道海盗在海上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他们长年累月都要在海上漂着,一年难得靠岸几个月,呆的船舱潮湿恶臭,尽是臭虫,一连两个星期洗不上一个澡是常有的事情,就连吃的东西也因为放置得太久而发蛆,难以下咽……你净看到海盗的风光,却不想想海盗的生活到底有多苦!” 一听说海盗吃的东西发了蛆也不能扔,还连着两三个星期洗不了一个澡,王小曼立马就将对海盗那点钦佩抛到了脑后,老老实实的说:“这确实不是人过的生活……说到底,海盗也是一群被生活逼到了绝路的可怜虫,但凡还有一点活下去的法子都没有人会选择这种生活。”说完还一脸担忧的看着宋雨薇,生怕她真的一个想不开跑去当海盗了,她完全无法想象爱干净的宋雨薇一连两三周洗不上一个澡、呆在潮湿发臭的船舱里吃着发蛆的食物的情景。 宋雨薇理直气壮:“所以我只是幻想着当海盗,但从来就没有往这个方向努力过啊!我又不是傻瓜,能轻易让几本海盗小说给洗了脑。” 李思明再一次给怼得说不出话来,敢情你老人家就是个键盘侠,把海盗吹得天花乱坠,稍稍让你吃一点海盗的苦立马就不干了?不服不行,真的不服不行! “不过现在有一群傻子送上门来让我过一把海盗王的瘾了,我想你应该不会狠心的拒绝我的吧?”宋雨薇抱着他的胳膊央求着。 王小曼也抱着他另一边胳膊央求着:“你就答应雨薇姐姐嘛,她只想过一把海盗的瘾,这次机会很难得,错过了就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李思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如果他再不点头,这两位又要使出撒手锏了。 她们的撒手锏就是投票,少数服从多数。很不幸,她们两个早就结成攻守同盟了,所以每次投票的结果永远是二比一,他压根就不会有一丝一豪赢的希望。既然如此,何必浪费时间呢?直接答应就是了。 反正据飞机侦察结果,淮南豪强只有一堆装着土炮的木质沙船,根本就无法对全钢铁结构的炮艇构成什么威胁,女海盗只要别作死去跟人家跳帮肉搏,完全可以凭借炮艇那强大的火力把对手吊起来打的。 今年苏北的气候有点儿反常,六月初的时候明明就是乌云漫天,暴雨连连,可打从进入六月中旬之后却是一天到晚烈日炎火,天碧如洗,难得见一丝乌云了。对于李思明来说,这简直是老天保佑,他一直担心新沂河在雨季到来前无法挖通,现在雨季都推迟了,给他腾出了大量时间,很多事情做起来就从容得多了。 盐城和淮安的老百姓同样喜欢这样的天气,这意味着他们晒夏粮会很轻松,不用担心粮食刚晒到温热就有一场暴雨砸过来。至于灌溉问题,他们是不用担心的,洪泽湖里有的是水,只要一打开水闸,湖水就会沿着灌溉总渠和废黄河奔涌而下,浇灌万亩良田。所以,尽管宿豫那边疫情仍然严峻,盐城、淮安这边却早就解除了封城令,一辆辆收割机轰鸣着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麦田中驰骋,肆意收割着沉甸甸的麦穗。由于新沂河工程需要大量工程机械,调走了大量拖拉机,所以田间地头用强壮的挽马作为动力的畜力收割机格外的多,效率肯定不如拖拉机,但也远比纯人力收割要快得多。 由于一口气动员了七个民兵团,这意味着两万多人无法参与收割和播种水稻了,所以李思明让各农场开出工钱,到各城镇去招麦客,说什么也要把人力缺口补上。那些在城镇里打零工的人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纷纷跑到各农场去抄起镰刀就是刷刷刷,干劲十足!李思明开飞机去巡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无数麦客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如同蝗虫般聚集着,扫荡着一片片麦子…… 也挺壮观的。 当然,比这更壮观的是民兵出征的场面。一共三个民兵团,全部换上了黑色军装,穿上了战靴,戴着钢盔,扛着燧发枪从自家农场出发,在灌溉总渠两岸集结,然后排着整齐的队列朝着洪泽湖方向大步前进,那密密麻麻的枪刺在阳光下闪耀着令人胆寒的光芒,如同一片片移动的钢铁丛林。 在被他们夹在中间的灌溉总渠中,八艘炮艇排成一字长蛇阵一路向前,一艘艘小货轮满载着物资在后面缓缓跟进。李思明的计划很简单,既然对方是水陆并进,打算搭乘漕船沿淮河进入洪泽湖,再沿着灌溉总渠顺流而下直取淮安和盐城,他就有义务用血的事实告诉对方别净想屁吃————先用炮艇中队在洪泽湖中跟对方来一场水战,给对方一顿下马威,再沿淮河水陆并进,一路怼到淮南去把那帮豪强的骨灰给扬了,看谁还敢跟他炸刺!这是他头一回向周边的豪强亮出爪牙,称得上了精锐尽出了,这场面,顿时就吓傻了不少人! 比如说奉命送十六挺金陵制造局良心出品的马克沁重机枪来给李思明的那位总督府官员,看着这杀气腾腾的进军场面,就陷入了自闭之中。他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出好像出了一点点问题————这是民团?你指着这样一支纪律之严明,士气之高昂,精神之饱满,比起北洋六镇来也毫不逊色的军队告诉我这是团练武装!? 你他妈坑鬼呢!!! 幸亏那十几门105毫米榴弹炮藏得严实,没让他看到,不然他准会爬在河堤上哇一声哭出来。 当这支大军推进至淮安的时候,淮安城中的地主们同样是噤若寒蝉。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对李思明是相当不满的,李思明的发展模式太霸道了,原有的游戏规则直接让他砸了个粉碎,这些倒霉的地主不得不把地租一降再降,甚至学着他逢年过节给长工们发点福利,才勉强留住长工,以前那种躺着收租的好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这次淮西豪强撕破脸直接出兵攻打,好些人其实是蛮开心的,暗暗祈祷淮西豪强能够得手,赶走这个瘟神,好让生活回到他们熟悉的那个样子。但是当整整三个团的民兵出现在淮安城下的时候,他们愕然发现,李思明还真是天字第一号好人! 真的是天字第一号好人……手里掌握着如此强大的实力居然一直跟他们公平竞争,从不仗势欺人,这样的人还不够好吗?换作他们,早就把竞争对手的祖坟都给铲了! 第170章 木蜻蜓 大军在淮安逗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精神抖擞的出发了。 李思明自然也与大军一起出发。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手下还没有能够同时指挥好几个团的大将,就他手下这几个团长,指挥两三千人已经是极限了,让他们协调三个团还有工兵部队、后勤部队、外籍炮兵团等等部队,估计他们会二话不说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只能他亲自出马。再说了,宋雨薇都带着王小曼上战场去疯了,他身为男人,好意思躲在后方? 郑知府出城相送,一送就是十几里,李思明不得不开口提醒这位可爱的知府大人:“你再送就要送到战场了!” 郑知府握着李思明的手,眼泪汪汪:“老弟,你可要保重啊!你是干大事的人,千万别头脑一热,和普通士兵一起冲锋陷阵,把自己置于险境啊!淮安府这百万百姓,可就仰仗你了!” 李思明笑:“放心啦,打一帮土财主的团练武装而已,对我来说只是小儿科,我一只手都能将他们抡翻,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郑知府深有同感:“嗯嗯,老弟你是有福气的人,上了战场自然是所向披靡,子弹都绕着你走……” 李思明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你在安慰我?” 郑知府说:“不,我是在安慰我自己。” 李思明:“……” 这个老家伙到底是对他多没信心,才沦落到要自己催眠自己的地步啊! 其实也不能怪郑知府,这老头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完全没有底。过去三年他跟李思明一直合作愉快,李思明碰到需要官府出面帮忙的事情他义不容辞,几乎是以光速帮李思明摆平,而作为回报,李思明每年都会给他一笔不菲的分红,让他赚得盆满钵满。当然,李思明让他帮忙干的都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顶多就是损害了本地地主的利益而已,但对老百姓却有极大的好处,一来二去,他居然在老百姓中间有了很不错的官声。他很满意当前这种名利双收的局面,打算干上十年,捞够了就辞官回家。可他万万没想到,才三年就出篓子了,该死的淮西、徐州豪强联手打过来了! 这他娘是公然造反啊! 知府大人心中极为愤怒,恨不得把那帮豪强通通押到北京菜市口片鸭子的干活,让他们知道断人财路是什么后果!但他也只能想想罢了。他很清楚,别说他一个小小的知府,就连朝廷,只怕也拿这些豪强没辙。现在朝廷内部保守派和革新派正掐得昏天黑地,南方诸省离心倾向越来越严重,北方还蹲着一头猛虎,正虎视眈眈的盯着紫禁城那张龙椅……一场金融风暴扫过,朝廷那本就红得发紫的财政预算已然是紫到发黑,比黑洞还黑了,今年的庚子赔款能不能如数支付都很成问题!要钱没钱,要兵没兵,一堆心怀鬼胎的家伙暗中蜇伏着,等待着将爱新觉罗家拉下龙椅的机会,如此严峻的形势,朝廷哪里还有心情管苏北这破地方这点闲事!那帮豪强说李思明封城不准老百姓逃离疫区是草菅人命,那就是草菅人命,豪强们说自己要替天行道,那他们就是替天行道,随他们闹腾,别打到紫禁城来就行了! 李思明是死是活朝廷是一点也不关心的,搞不好还有朝中高官盯上了他在盐城、淮安的资产,盼着豪强们赶紧弄死他,好扑上去分一大块肥肉呢,指望朝廷采取果断的行动制止这场冲突,没戏了。而李思明的性格跟平头哥很相似,你别惹他便天下太平,一旦惹了他势必招来他的猛烈反击,想轻松脱身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不,一向以开荒种地、造福百姓的形象示人的李大善人在自身利益受到严峻挑战的时候立即就露出了锋利的獠牙,一口气动员了两万多民兵,准备跟那帮豪强死掐到底! 郑知府现在真的是欲哭无泪了。朝廷对汉人地方武装一直是高度警惕的……对,虽然他们并不能拿这些地方武装怎么样,但一直非常警惕。现在在他的治下冒出了一支如此强大的地方武装…… 郑大人知道,过去那种帮李思明处理一些小事情,整治一下为富不仁的地主,然后等着年底大笔分钱的好日子算是过到头了。出了这么大个篓子,朝廷不削他,爱新觉罗这四个字倒过来写!现在他只能祈祷李思明能顺利拿下那帮该死的豪强,平安归来,以后他就坚定的抱定这条大腿过了!要是李思明有什么三长两短…… 估计他的戏份也到此为止了。 李思明哪里知道这老头的心里戏,他只是本着公事公办的原则让郑知府一定要抓好疫情防控和夏粮收割、水稻播种等事宜,颇有老师向学生布置作业既视感。郑知府点头如小鸡啄米,拍着胸口保证会给他办得妥妥的。毕竟是合作了好几年,李思明对他的能力还是颇为信任的,把事情交代清楚之后便拱手道别,骑着高大的马瓦里马,带着刘星、韩小七他们追赶大部队去了。 三个步兵团出了淮安后便与船队分道扬鏣,经过一日急行军,来到了淮河河边。奉李思明之命,工兵部队早已在此展开架桥作业,他们搜集了大批轻舟,七八艘一组先用铁索相联,再在河中一组组的用铁链铰接,然后钉上厚厚的木板,再打下若干木桩固定,一道可供汽车行驶的浮桥就这样完工了。洪泽湖这一带是不缺船的,李思明出手又大方,拥有船只的人都愿意将船暂时租给他们,所以架桥工程进行得很顺利,当大军抵达的时候,浮桥已经完工了。 大军毫不停顿,迅速过河,然后向盱眙方向推进。 盱眙原本是凤阳府泗州管辖的,它扼守着淮河进入洪泽湖的水道,淮西豪强想要走水道进攻淮安,盱眙是必经之地。同样,李思明如果想阻击淮西豪强大军,盱眙也是最好的桥头堡。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是兵家必争之地,两千年来围绕这个小地方不知道爆发过多少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最出名的莫过于南北朝时期那一场。那次雄才大略的北魏太武帝拓拔焘率领大军大举南侵,一路攻城略地,把刘宋给打成狗了,抢掠了无数美女牲畜财物,洋洋得意的收回北返。路过盱眙的时候拓拔焘见盱眙守军居然不畏自己兵锋,仍在坚守,估计也有点英雄惺惺相惜的意思,所以派人送了个酒壶进城去给盱眙守将臧质,说酒瘾犯了,给点酒喝喝,其实他哪里缺这点酒?无非就是不想打这一仗,大家交个朋友,我走我的,你守你的。谁曾想臧质这货居然往酒壶里撒了一大泡尿让人带回去给拓拔焘,拓拔焘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暴怒之下立即调集大军猛攻盱眙,臧质这个惹祸精也不含糊,指挥几千守军冷静迎战,双方在这方寸之地反复攻防,杀得昏天黑地。最终,锐不可挡的北魏大军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折损了几万精兵强将,还是拿不下,不得不焚毁攻城器械,狼狈地返回了北方。这是鲜卑人第一次领教到淮西劲卒的厉害。此后一百多年,鲜卑人跟淮西劲卒耗上了,从刘宋一直打到南梁,等到南梁北魏一块仆街了,大家一起开小号,南方换上南陈,北方换上北周和北齐继续打,直到大隋将他们通通扫平为止。 一千多年前的刀光剑影早已远去,但战争却从来没有离开过盱眙,每一次改朝换代,这里必将成为尸山血海的战场。这不,李思明跟淮西豪强马上又要在这个屁大的地方大打出手了。 李思明下令大军全速向盱眙推进。 巧得很,淮西豪强的头头徐步凡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此时的徐步凡正率领七千余人,二十余艘用沙船改装成的炮舰,水陆并进,浩浩荡荡的直奔盱眙而来。这支部队装备相当精良,超过一半人手里拿的是使用金属弹壳的快枪,真不愧是李鸿章的老乡,想搞点先进的武器装备真的太容易了。此外他们还带了十几挺马克沁重机枪,当然,是使用黑火药型号的,比较落后了,但放在一场民间团体性质的交战中,这仍然不失为大杀器。为了干掉李思明,淮西豪强算是把所有家当都拿出来了。他们只想弄死李思明,把李思明的财产抢过来,至于被朝廷当成谋反……他们压根就不在乎,他们连安徽巡抚都敢绑票,还怕朝廷!? 徐步凡骑着一匹快马,和一帮子豪强在队伍中间慢悠悠的走着。他看着大军浩浩荡荡地顺流而下,心中腾起一股豪气,笑着说:“自古以来,我淮南劲卒便天下闻名,一个淮南兵能打十个中原兵!这次为了对付那个姓李的小子,一口气出动了七千多,也算给足他面子了!” 马上就有人附和:“那是!其实根本就用不着出动这么多人马,江苏兵怕死得很,只要三千人就能轻松把他们打垮了!” 徐步凡摆摆手:“别这样说,那小子虽然爱胡闹,但收买人心还是有一套的,他手下那几千团练是真的肯替他卖命的,大意不得……” 天空中传来的嗡鸣声打断了他的话。他抬起头,眯着眼睛望向天空,只见———— 一架小巧的四翼飞机正慢悠悠的从他的头顶飞过,仿佛一只悠闲的木蜻蜓。 第171章 张郁:我觉得我又可以了 徐步凡看着那只木蜻蜓在自己头顶上来回盘旋,不免有点惊奇:“这是什么玩意儿?” 站在他左边,俨然以左膀右臂自居的姜家家主姜天佑眯着眼睛盯着那灵巧盘旋的木蜻蜓,不大确定的说:“好像是泰西人制造的一种可以载人上天的飞行器?据说在外国,不少富人都会买一架这种飞行器,闲着没事就上天转悠两圈,李贼也买了几架。” 说到这里,他不屑的撇了撇嘴:“都是些奇技淫巧之物,毫无益处,反而会让人玩物丧志!李贼的事业也不过稍有起色,便买了这等昂贵的玩物终日玩乐,可见其人胸无大志,成不了大事的!” 徐步凡的师爷符澄笑说:“如果他胸怀大志,恐怕就轮不到我们打上门去夺他的产业,而是他挥兵沿着淮河水陆并进,打到淮南去了!” 大家不禁哈哈大笑。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上门抢劫的,但没有人觉得这是耻辱,相反还觉得很刺激。淮西豪强历来如此,视人命如草芥,只要有利可图,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道德准则践踏为泥。现在他们破产了,李思明的事业越来越红火,却没有相对应的武力去保护这份产业,他们伸手抢过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兴奋地谈论着攻入淮安后如何瓜分李思明的产业,压根就没把在头顶盘旋的飞机放在眼里。在他们眼里,这不过是玩具而已,看着挺新奇,但对他们毫无威胁,不必在意。 那架飞机也确实对他们毫无威胁,只是在他们头顶一圈圈的盘旋,差不多把,差不多把他们的军队从头到尾数了一遍,这才离开。 姜天佑哈哈大笑:“我就说吧,这只是李贼的玩具,看着好玩而已,其实一点用都没有,有这钱还不如多买几杆枪!” 众人都是大笑着:“是极是极,想必是李贼慌了神,想用这等奇技淫巧之物来吓唬我等……真是可笑,他也不想想,我等岂是吓大的!?” 这帮正在大笑的豪强做梦都没想到,这架遭受他们嘲笑的飞机开足马力一阵狂飙,飙到了正在行进的大**顶上空,投下了一个小小的伞包。 这个伞包马上被捡了起来,送到李思明手里。 李思明拆开伞包,那里面有一封信,上面写着: 在盱眙附近发现淮南豪强大军,足有七八千人,正水陆并进,沿着淮河向洪泽湖推进,预计会在两个小时之后抵达盱眙。 李思明看完之后微一点头,好得很,刚过淮河就发现了敌军的主力,倒是省了他很多事。在战场上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敌军在哪里、不知道友军在哪里、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现在这三样他全知道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叫来信号兵:“给飞机发信号:立即引领炮艇中队以最快速度穿越洪泽湖,在淮河入湖口处堵住敌军船队!” 信号兵站到小山岗住,如实向飞机打出旗语,一连打了三遍,飞机侧过左边机翼向他连点三点,表示明白,然后爬升,朝湖中飞去,准备当炮艇中队的领航者了。 李思明叫来熊成基:“带领你的团轻装疾行,在两个小时之内赶到老子山,并且在山上构筑完善且隐秘的炮兵阵地,做得到吗?” 熊成基问:“轻装到什么程度?” 李思明说:“除去37毫米机关炮之外,重量大于五十公斤的装备一件都不要带!” 熊成基点点头,又问:“那个炮兵阵地的要求是什么?” 李思明说:“可以用37毫米机关炮封锁整个淮河航道,没有你们的允许,一条独木船都跑不掉。” 熊成基立正:“明白了,我马上出发!”翻身上马,追上正在行进中的部队,大声传达李思明的命令。他的团马上将包袱甩到地上,只带着子弹、手榴弹、水壶和干粮,一路小跑着向老子山方向前进。从这里到老子山足有三十里之遥,一个团的人马要在两个小时之内赶到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有得他们跑了。 第7团和第8团却看着着急,不约而同地窜到指挥部来叫:“团练使,这种任务应该让我们去的啊!” 李思明似笑非笑:“为什么?” 第7团团长叶嵩连说带比划:“两个小时内急行军三十里,得很能跑的兵才做得到,小熊那个团的兵主要是漕工,论赶远路的功夫,哪里比得过我们这些大别山的棚户!” 第6团团长郑哲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们大别山的山民,连十六七岁的孩子都能早上挑着上百斤重的柴走二三十里的山路到镇上去卖掉,然后在下午两点前回到家,论赶远路的本领,第4团就是个弟弟,跟我们比差远了,应该让我们去的!” 李思明斜着眼睛问:“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上战场?打仗可是要死人的,你们就一点也不怕?” 两个团长都满不在乎:“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原本是在山里与毒蛇猛兽为伍、永远没有出头之山的野人,投奔了团练使之后才过上了几年好日子,只要团练使别把我们的家人撵回山里,就算让我们去死我们也不会眨一下眼!” 李思明苦笑:“这就是我不敢让你们去老子山的原因了……我要的是胜利,不是你们用血淋淋的尸体向我证明自己的忠诚!我怕你们会头脑一热,把我好不容易才练出来的兵带入死地!” 两个团长都傻眼了:“啊?这……” 李思明一脸嫌弃:“别这这那那了,跟着走吧!唉,手下的人不得力,只好自己带了,悲催哦!” 两位团长都羞愧的低下了头。跟柳晟、熊成基、林鹏、蒋浩然这些都接受过西式军事教育的精英不一样,他们是地地道道的土鳖,一天书都没有读过,只有械斗的经验,论水平,比起那几位差太远了。所以李思明敢于让那几位独自带一团人去浪,对他们却不敢放手,生怕一放手他们就把整整一团人给浪没了。 这两个团按着原来的节奏,直奔盱眙而去。李思明已经打定主意了,不管能不能堵住淮南豪强大军,他都要把盱眙拿下来,彻底封死淮南豪强顺流而下进攻淮安的路线。南方交通主要靠水运,只要把淮河入湖口给封死了,就算这一战没能全歼敌军,也能在接下来的较量中占据绝对主动,这种被对方打个措手不及,全盘计划都被打乱的事情,他可不希望再来一次了! 远处的湖面上,潾潾波光间,那架飞机拉着红色尾烟一路低飞,在机翼下方,八艘炮艇和一堆用沙船改装的炮舰组成一个巨大的铁箭头,朝着淮河入湖口处怒射而去。这是漕工自发组织前来参战的志愿者,并不是只有淮西、徐州豪强才会用沙船改装炮舰,他们同样会,而且玩得更绝。那帮豪强玩来玩去,玩的无非也就是只能打实心铅球和链弹的前装滑膛炮,他们的沙船上除了滑膛炮之外,还有至少一门从德国进口的75毫米口径野战炮,用它发射高爆榴弹轰击木制沙船,配合苦味酸剧烈燃烧的效果,那叫一个效果拔群! 这支不伦不类的舰队一共有十七艘船,足够堵住淮河入湖口了。 徐步凡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还在率领他的大军水陆并进,顺流而下,在船上欣赏着淮河平原的壮美风光,指点江山,不亦乐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戏份已经不多了。 战争一触即发。 在两百里外的窑湾,战争不是一触即发,而是已经爆发了。 在李思明调兵遣将的时候,张明坤率领所部驻扎在窑湾,落在后面的部队源源不断赶到,他的队伍飞速壮大,短短两天时间就膨胀到一万四千余人了。当然,蔡锷也没有闲着,第2团1营主力已经赶到,第1团和第2团能够调动的部队也在快速往这边集结。虽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真论动员效率和调动速度,李思明的民兵部队可不比这帮土财主的团练差。 眼看着部队滚雪球般壮大,张郁兴奋不已,他觉得自己又可以了,主动去向张明坤请战,请求带一营人上阵,把那个架着机关炮,将运河封得死死的的小高地拿下来。结果他被人狠狠地嘲笑了一顿,不止一位团总、练总笑着说:“小老弟,几天前你指挥好几千人尚且拿不下一个只有不到两百人据守的小高地,现在却认为带着一千人就能拿下那个有近千人据守的高地?你这牛皮吹得也太离谱了!” 张郁胀红着脸,怒声说:“那次我只是轻敌,让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已,真以为我打不过他们么?”不理这帮阴阳怪气的家伙,向张明坤拱手一拜:“爹,请相信孩儿,给孩儿一千人,最多一个时辰,孩子就能将那帮黑皮的头割下来给你当夜壶了!” 第172章 开打 张郁的初战打得这么糟糕,而且在打输了之后还枪杀了二三十名士兵来泄愤,使得军心为之动摇,张明坤对他自然是很失望的。但失望归失望,张郁再怎么说也是张家长子,张明坤还是要想办法培养他,不然以后谁来继承张家这份家业?这位枭雄瞪了那帮大肆嘲笑张郁的豪强一眼,让他们闭嘴,然后捋着胡须问:“你有把握吗?” 张郁斩钉截铁:“有!” 张明坤说:“不可胡吹大气,你已经输掉了初战,挫伤了我军锐气,这一战如果再输掉,为父可要执行军法了!” 张郁大声说:“如果拿不下那个高地,孩儿愿意提头来见!” 张明坤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众豪强说:“诸位,给老夫个面子,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可好?” 老大都开口了,那帮实力不如张家的豪强自然不敢再继续冷嘲热讽,纷纷说:“贤侄可是我徐州的一头猛虎啊,必须得由他出马才能迅速拿下那个高地!” 张明坤笑:“你们可别拍他的马屁了,不然他又该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扭头对张郁说:“给你两千人马,两个时辰内如果拿不下高地,提头来见!” 张郁大声说:“两个时辰内如果拿不下高地,我提头来见!” 小高地上,蒋清扬正在指挥部下狂挖战壕。 由于兵力分得太散,再加上一路上河流纵横,湖泊湿地颇多,蔡锷所指挥的主力部队现在都还没有赶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到,现在只能依靠他们一个营扼守这个高地,堵住徐州豪强进入骆马湖的大门。区区几百人要面对一万多凶悍的团练武装,蒋清扬压力颇大,而他排解压力的最好办法就是让部下挖战壕和拉铁丝网。李思明说过:机枪的出现让步兵火力变得极其凶猛、稠密,进攻将变得异常艰难,尤其是在平原上,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任何进攻的尝试都很有可能演变成将士兵送进屠宰场的愚蠢举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敌军先进攻,以坚不可摧的堑壕防线将敌军的有生力量消耗干净,然后再发动反击!总结起来就是“掘深壕、结硬寨、打呆仗”,蒋清扬学得很好,所以他赶到之后立即指挥全营士兵狂挖土,短短两天就将整个小高地变成了马蜂窝一样的要塞。他不仅挖了三道又深又长的战壕,还拉了铁丝网,埋上了地雷,还用迫击炮和37毫米机关炮反复试射,计算好了射击诸元,硬生生的把一个小高地变成了血肉磨坊。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觉得不满意,又让民夫在小高地的背面挖了一道战壕,如果敌军炮火实在太猛烈了,摧毁了正面的战壕,他就指挥部队退到背面去躲避炮火,等敌军步兵冲上来之后再冲上山头去揍步兵。 孙锐哀叹:“我们营长大人这是把那帮豪强当成英军或者法军来打了啊!要不要这么夸张?” 曹丰也说:“太夸张了,太夸张了,不至于!” 关先生却对蒋清扬的指挥很满意,连连点头:“不骄不躁,谨小慎微,颇有曾文正公之风,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曹丰撇了撇嘴,正要说话,孙锐突然用肘部轻轻撞了一下他:“有情况!” 曹丰扭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豪强大军营中起了一阵喧哗,号角连连,一支大军从营中缓缓开出,扛着上好刺刀的步枪向小高地缓缓逼近。在他们后面更是人喊马嘶,众多挽马拖拽着一门门沉重的火炮,跟在大军后面缓缓向这边移动。负责拖拽大炮的大多是徐州豪强利用李思明牵线,从英国人手中买来的马瓦里马,每一匹肩高都有165以上,这么高大的马匹,作为战马自然是不大合适的,不管是速度还是爆发力都要比肩高155厘米的战马要逊色。不过用它们拉大炮却很合适,在役夫的驱使下,这些脾气温驯的小卷耳马吃力地迈动脚步,拖着一门门千斤之重、甚至数千斤之重的大炮,向着目标挺进。 蒋清扬叫:“有情况!准备战斗!” 刚才还呆在战壕里有说有笑的士兵们立马就闭上了嘴巴,以最快速度冲向各自的战斗岗位,一秒钟都不敢耽搁。37毫米机关炮也从掩体内拖了出来,推向炮位————他们营一共有四门37毫米机关炮,两门给了五连,还有两门原本由蒋清扬带着,封锁沂河水道,带了一门过来,所以现在这个巴掌大的高地上,已经拥有三门,机关炮了。 营属迫击炮连也迅速支起了82毫米迫击炮。这些迫击炮都是用进口的无缝钢管制造的,轻便耐操,火力也猛,射速可以达到三秒钟一发,采用火棉作发射药,能将炮弹打出2500米外,最妙的是可以呆在战壕里不必冒头便能将炮弹砸到敌**上,让敌军炮兵徒呼无奈。这是一种很新颖的火炮,去年冬训的时候才配发给第1团和第2团,还有骑兵团的,只有这三个团有,其他团尚未装备。 一共九门82毫米迫击炮,分散在制高点上,炮弹已经擦得干干净净,就等着敌军上来送死了。 张郁显然并不知道他的对手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他过去送死,他正大声咒骂着,驱赶着士兵让他们快点,别畏畏缩缩的。他手中的皮鞭抡得呼呼风响,抽在那些士兵身上,一抽就是一道血痕,被抽中的士兵也不敢吭声,只是加快了脚步。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们都是张家的人,生杀大权都掌握在张家手里,张家别说抽他们几鞭子,就算把他们活活打死,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蒋清扬用望远镜看着挥舞马鞭四处抽人的张郁,眉头拧起,低声对副营长苏胜说:“这这伙得庆幸他带的不是淮安府的兵,否则他早就被刺刀捅成马蜂窝了。” 苏胜一脸轻蔑:“他如果在淮安府带兵,不用士兵动手,李团练使就先将他的脑袋拧下来了!” 李思明有条死规定,那就是当军官的不准鞭打、辱骂士兵。老兵削新兵的时候抽几个耳光赏几记老拳这类破事他管不了,别太过份就行了,但军官绝对不能对士兵动手,否则这个军官就算当到头了。像张郁这样拿士兵当牲口用鞭子抽,还用恶毒的语言咒骂人家祖宗十八代……这种奇葩如果是自己的部下,李思明真的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省得他把一支部队的凝聚力都给搞垮了! 蒋清扬一脸不解:“那些士兵为什么不反抗呢?他们又不是牲口,为什么要干挺着让他抽?” 关先生走过来插话:“他们不敢反抗。” 蒋清扬越发的不解:“为什么?” 关先生解释:“能被挑选出来当炮灰的通常都不会是张家宗族子弟,十个有九个是张家的家奴、佃农,这些人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张家手中,他们要是敢反抗,家人就会没命!” 蒋清扬明白了,看着那些被鞭打的士兵,低声说:“可怜啊!” 关先生嗤笑:“可怜?这只是假象,如果让他们冲进战壕来你就会发现,这帮看起来可怜的家伙纯粹是一群嗜血的野兽!张家欺压他们,他们不敢有丝毫反抗,但他们会把这股怒火发泄到比他们弱小的人身上去……如果你们比他们弱,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用大刀把你们的头砍下来拎去领赏,这还是比较痛快的死法。通常的做法是会把你们俘虏,然后变着法子虐杀,看着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哀号而放声大笑!” 蒋清扬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他知道,关先生并非危言耸听,因为他亲眼见过这样的场面。 关先生放缓了语气:“如果你真的可怜他们,就打到徐州去,把那些豪强给铲了,把那些豪强的田产变成农场,让他们也像你们那样当农场的工人,这是同情他们的最好方式了。” 蒋清扬面无表情:“我们会打到徐州去的,一定会!” 张郁指挥部队继续推进,在距离小高地六百米左右处停了下来。这个距离前装滑膛炮要打中高地也足够了,但并非最佳射程————大家都知道,前装滑膛炮的精度是很差的。但他让37毫米机关炮扫了一通,已经给打出心理阴影了,不敢让大炮继续前进,不然这些昂贵的大炮让机关炮一一点名了,他找谁哭去? 炮兵开始调整炮位,具体操作就是把大炮排列成整整齐齐的一排,这样更方便指挥,同时也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三百名骑兵被部署在炮兵阵地两翼,负责掩护火炮。这些骑兵都是张家宗族子弟,骑的是从印度进口的马瓦里马,不用说,又是通过李思明牵线的。徐州、淮西豪强视李思明如眼中钉,可跟他做生意的时候却一点也不含糊,嘴上说不要,身体可诚实得很。 至于步兵,则在炮兵阵地后面列队,七扭八歪的一个方块,那难以名状的形状马上就能让每一个中学生回想起被几何支配的恐惧! 第173章 拖延 孙锐撇了撇嘴,点评:“几十年前的老战术了,而且还学不全,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脸敢在我们面前张牙舞爪!” 蒋清扬说:“毕竟是一支团练武装,你不能用英国、法国、德国等军事强国的标准来要求他们。” 孙锐咕哝:“我们也是团练武装……” 蒋清扬面无表情:“不,我们不是!” 他从来都没有当自己是团练武装的一员。 关先生连连点头:“对,你们不是。” 在他看来,如果这个营也是团练武装,那全世界最厉害的军队就是团练武装了。 老大都开口了,孙锐自然不敢反驳,只能无奈的嘀咕着:“对对对,我们不是团练武装,你是营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正说着,那边已经布阵完毕了,近3000人这么一摆开来,还蛮有气势的。陈二虎向蒋清扬请示:“营长,要不要开火?这是机关炮的最佳射程,不需要你们动手,我们三门机关炮一通扫射就能把他们给打得溃不成军了!" 蒋清扬说:“先不要开火,让他们进攻!” 陈二虎挠了挠脑袋,一点都不假。他真的不明白,明明只需要三门机关炮,一通扫射就能将对手打得溃不成军,为什么营长就是不愿意这样干?莫非营长大人喜欢用步枪跟人家对射? 不过还是那句话,在营里营长是他老大,他下达的命令大家必须服从,所以不解归不解,在开火命令下达之前他也只能保持沉默,直勾勾的看着几百米外那个巨大的方阵流口水。 小高地上一直保持着沉默,张郁不禁皱起了眉头:“那帮黑皮怎么还不开火?” 此人一出。不少跟他一起吃过了机关炮扫射苦头的士兵都不由自主的朝他瞪了过来,怨气几乎凝成实质了。几天前机关炮疯狂扫射,炮弹刮风似的飞过来把一艘一艘沙船打成火球的恐怖情景已经变成了噩梦,一次次将他们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瑟瑟发抖。这几天他们没事的时候都要暗暗向满天神佛祈祷,希望菩萨保佑,让高地上那些可怕的机关炮通通都坏掉,他们真的不想再挨机关炮扫射了!张郁倒好,人家没用机关炮扫他他反而觉得不自在了! 我呸!犯贱! 张郁的副手,也就是他的堂弟张成说:“可能是那天他们打的太凶,把炮弹都给打光了,现在想开火也开不了了吧?”这位仁兄前几天陪张郁一起呆在沙船上被机关炮扫得屁滚尿流,所以他也加入了祈祈求菩萨保佑的行列。现在看来,菩萨仿佛听到了他的祈求,小高地上的机关炮一炮不发,任由他们从容列阵…… 菩萨慈悲呀!等打完仗一定要买几个猪头回去好好拜拜菩萨,希望菩萨能一直这样保护他! 这样的分析听起来蛮可笑,可张郁居然赞同的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倒不是他脑子有毛病,实在是这年头中国的军工科研实力太差,军队所使用的枪炮就不说了,就连子弹,十发子弹至少有八发是从外国买回来的。既然是从外国进口的,那数量肯定就有限,那天为了摧毁他们的船队,两门机关炮前前后后发射了上千发炮弹,把炮弹给打光了也不稀奇。他暗暗松了一口大气,笑着说:“如果是这样,那仗就好打了。这帮黑皮所依赖的无非就是那几门速射炮而已,现在炮弹都没了,他们失去了最强大的火力,就凭他们那几条枪?我们不用开枪,冲上去踩都把他们给踩死了!” 张成跃跃欲试:“现在就发动进攻吗?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用马刀把他们的头砍下来了。” 张郁摆摆手:“不,还是先礼后兵吧,派个人上去劝劝他们,看看他们是否足够聪明。” 张成扭头望向一名家丁:“你去,劝他们投降!” 那名家丁也不废话,用马刺轻轻一踢马腹,胯下的马瓦里马嘶鸣一声,撒开四蹄朝着小高地飞奔而去。 小高地上,已经摆好阵势准备厮杀的二营战士们看到有人骑着马往这边跑过来,不免愣了一下。蒋清扬笑了笑:“这帮家伙打仗的本事不怎么样,毛病还挺多。居然想学古人挣钱劝降?有意思!” 孙锐问:“让他过来吗?” 蒋清扬说:“让他过来,我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孙锐有点无奈:“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蒋清扬笑:“错,这是在拖延时间。任何能拖延时间的行为都是值得提倡的。” 孙锐扭过头去,嘴里嘀咕着:“好家伙,学起惠灵顿公爵来了!” ————滑铁卢战役中,面对来势汹汹的法军,惠灵顿公爵指挥的英军牢牢占据着地利,死活都不肯采取主动攻击行动,迫使法军一次次踩着泥泞的地面向他们据守的高地进攻,居高临下的英军则一次次将法军击退。两军就这么耗着,一直耗到布吕歇尔指挥的普鲁士大军赶到……这种仗着己方占有某些优势,努力将这种优势最大化,想方设法去拖延时间,直到把敌军拖垮的战术战略备受英军将领推崇,影响了好几代的英军。二战时期,英国最著名的将领蒙哥马利元帅就把这一套发挥到了极致,每次与德军对阵他手里都握着相当大的优势,但就是不主动进攻,而是让德军主动向他进攻,在防御反击中将德军耗垮之后才全面转入反攻,获取胜利。当然,蒙哥马利元帅也有过主动进攻的时候,那就是著名的市场花园行动。在那次行动中,他指挥盟军好几个空降师在德军控制区域实施大规模空降行动,庞大的机械化部队在地面同步推进,试图给德军致命一击。不得不说,这个作战计划做得很漂亮,如果是军校生的作品,肯定会被教官夸上天去的,但是战场并不是军校,所以蒙哥马利元帅没有受到德军的夸奖,反倒中了大奖————被德军打成狗了。 现在蒋清扬所面对的情况跟滑铁卢战役中英军的情况差不多,敌军来势汹汹,自己势单力薄却控制着制高点,并且修筑了坚固的工事,弹药也充足,美中不足的是友军还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才能赶到……所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向惠灵顿公爵学习,能拖多久拖多久吧。 那名负责劝降的家丁毫无阻碍的来到了二营的阵地上,他下马交出自己的武器,然后在一名战士的带领下来到了蒋清扬面前,带着几分傲气打量着蒋清扬:“你就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 蒋清扬平静的说:“对,我就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 家丁说:“我是张公子派来的。” 蒋清扬说:“我看到了。他派你过来有何贵干?” 家丁说:“张公子说,你能指挥区区几百人跟我们一万多人对峙数日,毫无惧色,这份胆略相当难得,他很欣赏你,所以想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带着你的部下走下高地向我军投降,他不会追究你们寄回我军战船的责任。” 蒋清扬轻笑:“那我是不是应该感激他的宽宏大量?” 家丁理所当然的说:“你确实应该感激他给你这样的机会,要知道我们公子的脾气并不好,并不是所有人在冒犯了他之后都能全身而退的。” 蒋清扬问:“如果我带领我的部下向他投降,他会怎么处置我们?” 家丁说:“张公子说了,如果你愿意投降,他可以让你继续带领一营人马,并且把你当成他的心腹!” 他连蒋清扬叫什么名字都没问就直接放出这样的话来,可见诚意是多么有的限。也许在他————准确点说是在张郁看来,这种小角色不值得浪费太多时间,只要给点好处就能拉拢过来了。只要拉拢过来……想怎么玩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张郁从小就是跟这些打交道的,对这一套再熟悉不过了。 蒋清扬显得有点为难:“这个……” 那名家丁很有耐心的劝着:“李团练使不过是个外来户,他发迹不过三年,势单力薄,而我们张家却已在徐州生息了数百年,是真正的世家大族,跺跺脚徐州都要颤三颤!现在李团练使在宿豫大疫之际不顾老百姓死活,采取封城措施,把老百姓堵在城里等死,弄得天怒人怨,人心尽失,徐州、淮西无数义民义愤填膺,要替天行道,他的败亡只在旦夕之间!阁下是做大事的人,何必替这种人卖命,把自己的前程性命全部赔上?不如投靠了张家,以张家的底蕴,稍一运作阁下便能出人头地,前程似锦,岂不胜过跟着李团练使多多?” 蒋清扬显得有些心动:“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我和我的兄弟们受李团练使恩惠颇多,一时之间怕是很难说服他们……给我点时间,可好?” 家丁问:“你需要多久?” 蒋清扬说:“两个小时,我需要两个小时说服他们!” 家丁摇头:“两个小时太久了,你只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内还不下山投降,就休要怪我们发动进攻,将你们撕成碎片了!” 蒋清扬点头如小鸡啄米,演得是七情上脸:“好好好,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内我必定会说服他们!” 【作者题外话】:PS:推书啦推书啦,下一秒天使的《重生民国当文豪》,书号766362,相当稀少的民国类历史小说,大家多多支持哈。 第174章 打得好 蒋清扬演的挺来劲,那他的副手苏圣泽一直默不作声,直到那名家丁走了之后才瞅着他,身上有些古怪的问:“你真的打算投降?” 蒋清扬撇了撇嘴:“你看我算是喜欢当奴隶的人吗?” 苏胜说:“这个可不好说,毕竟你要是投靠过去,肯定能当庄家的心腹要挨鞭子也是我们这些普通大兵挨……” 蒋清扬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好了,别开玩笑了,马上打电话向团长报告,就说徐州豪强军队即将发动进攻,请求指示。” 大战在即,苏胜倒也没有继续跟他开玩笑,立刻就去打电话了。 蒋清扬站在指挥所掩体外面,兴致勃勃的盯着高地外下方的那个方阵,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低声说:“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不知道你这支军队顶着的似火骄阳傻乎乎的站了一个小时之后,还能有多少士气向我发动进攻?真的挺期待哦。” 他笑得就像一个正在搞恶作剧却没有被大人发现的孩子。事实上他真的是在做恶作剧,只不过这个恶作剧是会要很多人的命的。 孙锐跑过来问他:“营长,那帮家伙真的会给我们一个小时吗?” 蒋清扬怂怂肩膀:“也许会,也许不会谁知道呢?不过如果我是张大公子,有八成的可能会选择等一个小时再发动进攻。” 孙锐不解:“为什么?” 蒋清扬说:“因为几天前他输的实在是太丢脸了,需要一场漂亮的胜仗来挽回颜面,还有什么比兵不血刃拿下敌人更漂亮的呢?所以哪怕只有五成的把握,他都会选择等待。”说到这里,他笑了笑:“一个小时转眼就过了,就这么一点点时间换取一个兵不血刃解决对手的机会很划算,不是吗?” 孙锐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不由得对这个营长佩服万分:“营长,你莫不是张大公子肚子里的蛔虫吧,把他的心思都给摸透了!” 蒋清扬顿时就露出了厌恶的表情:“我呸!你才是蛔虫,你全家都是蛔虫!” 苏胜也很不满:“好死不死的,你提这么恶心的玩意儿干嘛!?” 这年头小孩子蛔虫病是很严重的,所以在去年六月,李思明从俄罗斯购买了一种名为山道年的草药,从中提炼出有效的化学成分,再加上适量的糖,制成宝塔糖当成福利免费发给民兵们,孩子闹蛔虫肚子痛得受不了就吃这个,第二天拉出一堆的虫子,可把大家伙给恶心得不行。所以在农场拍马屁说某某是谁肚子里的蛔虫的话可算是拍到马蹄子上了,受到恭维的人不仅不会开心,还会反手揍你一顿————居然把老子比喻成这么恶心的玩意儿,欠削! 孙锐缩了缩脖子,不敢作声了。 蒋清扬问苏胜:“团长怎么说?” 苏胜说:“团长说他率领团主力正全速赶来,预计将在四小时后赶到。” 蒋清扬说:“也就是说,我们至少要顶住那帮豪强四个小时的进攻?” 苏胜纠正:“是三个小时。” 蒋清扬叹气:“早知道这样我就要求考虑四个小时了,到时候一仗都不用打就能等到团主力赶到,躺着赢……” 苏胜:“……” 他真的很无语了。这货似乎严重欠缺攻击欲望,总是喜欢用最稳妥最省力的办法去拖死对手,最军官团的氛围可谓格格不入。别的部队不说,就说第2团,三个步兵营营长加一个迫击炮营营长,哪个不是攻击性十足,恨不得下一秒就把敌人撕成碎片的?唯独是他,碰到敌军后第一反应就是修筑尽可能坚固的阵地,把自己的粮道、水源、后勤补给保护得好好的,唯恐给对手哪怕一丝一毫的机会!这种乌龟流的性格让他没少被嘲笑,但压根就不打算改! 正如蒋清扬所料,听完家丁的保告后,张郁大度地表示:“给他们半个时辰!” 张成提醒他:“我觉得那帮黑皮很有可能在玩缓兵之计,得当心!” 张郁不屑的说:“就算他们想玩缓兵之计也无妨,顶多是让他们多活半个时辰而已。” 张成说:“就怕他们在等援军!” 张郁冷笑:“援军?他们的部队分散在宿豫各个疫区,光是集结起来就得花好几天时间,想在半个时辰内等到援军?做梦呢!就算他们的援军赶到了又能如何?就那么几千人,我们可是有一万多人,踩都能把他们给踩死!” 看来张大公子平时真的很喜欢踩人,哪怕是上了战场,也念念不忘的要依靠人多势众去踩死对手,真的是不忘初心。只是他并不知道,这次他想踩的人是有枪有炮的,没那么容易踩得到。 张郁不动,带着部下在二营的机关炮炮口之下晒太阳,这让其他豪强看着挺不耐烦。张明坤却露出欣慰的神色:“他终于学会动脑子了!” 豪强们撇了撇嘴,心里说:“以势压人试图不战而屈人之兵,这谁不会啊?”当然,这话也只能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张家可是徐州最强大的豪强,在这个时候扫了张明坤的面子……不怕事后被张家整么? 一个小时转瞬即过,小高地上却没有动静,压根就没有下来投降的意思。 张郁等得不耐烦了,对那名家丁说:“去问问他们考虑好了没有!” 张成说:“我去!”不等张郁同意,一踢马腹,战马嘶鸣一声朝小高地飞奔而去。他来到蒋清扬面前,冷冷地问:“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阁下考虑好了没有?” 蒋清扬神情愁苦得要命:“我早就考虑好了,准备弃暗投明,投靠边张家好换个好前程,但是我的部下不同意啊!” 张成拧着眉头问:“你的部下不同意?” 蒋清扬说:“对啊,他们说如果投靠张家,只有我一个人得利,他们一点好处都落不下,所以坚决不干!” 张成说:“这还不简单?你手里的枪是吃素的吗?杀上几个他们就乖乖听话了!” 蒋清扬苦笑:“哪有那么简单哟!我跟你说,我的部下……” 他从二营的历史、兵员构成讲起,一直讲到当前二营士兵的思想倾向,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小时,把张成给兜晕了。张成用力晃了晃晕陀陀的脑袋,只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确实有很多难处,但又觉得这货诚意有限,似乎在拿他当猴子耍……眼看对方讲了大半个小时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他蓦地反应过来,瞪圆眼睛叫:“闭嘴!说了这么多,你就是不想投降,只想拖延时间是吧?” 蒋清扬一脸惊恐:“没有,绝对没有啊,我……” 张成怒不可遏:“用不着狡辩,老子早就看透你了!”用马鞭指着蒋清扬的鼻子,大骂:“好啊,你个死黑皮,居然敢耍我们!你等着,我马上就会让你知道耍我们是什么后果了!” 蒋清扬哭丧着脸叫:“我哪敢耍你们啊?我是真心……” 张成没有心情听他废话,翻身上马朝己方军阵飞驰而去,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呆了。 蒋清扬耸耸肩,脸上的表情马上就恢复了正常,着实让人见识了一把什么叫一秒钟变脸。 孙锐扛着一支M28狙击步枪跑过来,兴致勃勃的问:“营长,要不要开枪把那家伙打下来?” 蒋清扬说:“不必,让机关炮开火就是了!” 孙锐顿时就回想起机关炮打在人身上时那血肉横飞躯体粉碎的惨状,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咕哝:“还不如让我一枪打死他呢,好歹还能留个全尸骨……” 陈二虎却是兴高采烈,他一直用机关炮瞄着张成,现在听到命令,立即用脚尖一点射击踏板,嗵嗵嗵!一连三发炮弹打了过去。张成正带着满腔怒火策马飞奔,想尽快回去告诉张郁自己被耍了,谁知道身后啸声大作,他本能的感觉不好,立即伏下! 可惜,他的动作终究是没有炮弹飞行的速度快,身体刚刚做出反应,第一发炮弹就擦身而过了,刀锋般的气浪在他身上拉出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把他的身体拖得偏向右边,正好将自己的脑袋送到了第二发炮弹面前。第二发炮弹正中后脑勺,只听见啪的一声,他的脑袋炸成一团血雾,消失得无影无踪,失去头颅的尸体仍然骑在马背上,由受惊的战马驮着,飞奔出十几米后才轰然倒下。 第三发炮弹与无头死尸擦身而过,好死不死的正好正中了六百米外一个炮位的火药桶,那一桶火药当即就炸了,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一团火光冲天而起,炮位上的所有人员全都给炸得血肉横飞,那门重达千斤的大炮也被掀翻在地,一个炮车的轮子仿佛风火轮一般高速旋转着飞上半空,然后挟雷裹风落下,砸入步兵方阵中间,当即就将两名士兵砸成了肉酱。最可怕的是在砸死人之后它又弹跳了起来,然后落下,一路高速弹跳、旋转,在步兵中间横冲直撞,硬生生犁出一条血胡同来! 小高地上的二营战士们用力鼓起掌来,口哨声和喝彩声震天响:“打得好!太帅了!” 第175章 冲! 嗖! 一根木刺利箭般破空而来,正中张郁的肩膀,顿时血流如注。张郁却浑然不觉,瞪着小高地上那些兴高采烈地鼓掌吹口哨的黑衣士兵,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一击再明确不过的告诉他,他被蒋清扬耍了,对方压根就没有半点要投降的意思,完全是在拿他傻子玩! 当蒋清扬答应考虑一个小时后带领部队向他投降的时候,他心里极为得意,认为蒋清扬纯粹就是个傻子,这么轻易就相信了他的话。可现在看来蒋清扬并不是傻子,真正的傻子是他! 暴怒之下,张郁咆哮起来:“给我开炮!给我开炮!把那帮黑皮全部炸成肉酱!” 炮声立刻震天动地的响了起来,不过开炮的是二营。三门37毫米机关炮早就瞄准了六百米外的敌军炮兵阵地,蒋清扬一声令下,这三门口径不大但射速去高得恐怖的机关炮同时开火,炮弹刮风般暴卷而来。三门能够发射12斤重实心弹的威武大将军炮首当其冲,机关炮炮弹密集的集中炮位,甚至直接打在炮身上,整个炮位一片火海。这三个炮位上的炮手升级来不及点燃导火线,就被机关炮炮弹打的四分五裂,断手断脚和内脏碎片飞得一地都是,活脱脱就是碎尸案现场,惨不忍睹。 轰轰轰轰轰! 就在37毫米机关炮疯狂咆哮的时候,那排成整整齐齐一排的老式前装滑膛炮也发出了怒吼,炮口喷出大团大团黑红色的火焰,炮兵阵地上硝烟弥漫,一枚枚重达数斤甚至十几斤的铅球、甚开花炮弹从炮膛内喷薄而出,携带着巨大的动能狠狠的砸向小高地。虽说都是一些老掉牙的火炮,但是几十门同时开火,那气势也是相当吓人的,意志不够坚定的军队几轮炮击下来就该垮了。 不过很可惜,二营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志不坚定的样子。 看到对面敌军炮兵阵地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二营全体战士立刻躲进了战壕里。下一秒他们的阵地就被炮弹覆盖了,大大小小的铅球和老式开花弹从天而降,砸在阵地的各个角落,打得沙土飞扬。那些实心铅球对躲在战壕里的士兵基本上没什么杀伤力,用沙袋垒成的胸墙是他们的克星,携带着巨大的动能破空而来的铅球打进沙袋里,沙袋固然是四分五裂,但铅球也会陷进松软的沙土里出不来了,也就没有杀伤力了。至于老是开花弹砸在阵地上轰然爆炸,看上去挺可怕的,但不管是爆炸冲击波还是弹片的数量都不够看,一颗重达12斤重的开花弹炸开来,顶多也只有几十块一百来块弹片而已,这杀伤力度实在是差到爆。更何况二营还在战壕里挖了防炮洞,刚好能躲进一个人的那种,挺简陋,但是应付这些老式开花弹也足够了。偶尔有几颗开花弹凑巧落进战壕里炸开来,那少的可怜的弹片在战壕内四处飞溅,基本上都只能打个寂寞。 蒋清扬撇了撇嘴。也真难为那帮豪强呢,居然拿这些老掉牙的火炮来给他们练胆,辛苦了,回头给他们发个大奖才行。 一颗五斤重的开花弹从天而降,就落在他身边丝丝作响,喷着耀眼的火光。老式开花弹,就这个鸟样,引信非常原始,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引信,只能用导火索引爆炮弹里面的装药,导火索没有烧完它都不会爆炸。这种结构非常原始的炮弹的弊端在普法战争中早就暴露无遗了。在那场战争中,法军炮兵力量并不弱,但所发射的开花弹杀伤效果极其差,因为他们的炮弹采用的是老式引信,炮兵真的很难根据不同距离准确截取导火索的长度,确保炮弹落地即炸。炮弹打在普鲁士军队中间,得过好几秒钟才爆炸的情况是非常普遍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普鲁士士兵躲开了。所以看到这枚炮弹落在自己身边,蒋清扬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他非常淡定的一脚将这颗炮弹踢进了几米外的一个坑里。这种坑在战壕里到处都是,半米深,里面灌满了水,专门用来对付开花弹的。这发炮弹被踢进水坑里,立刻就没了动静。 他笑了笑:“都什么年代了,还想用这种老掉牙的玩意来欺负人?” 苏胜冲迫击炮连大喊:“开炮!开炮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火炮!” 迫击炮连既然是从狠如流,咣咣咣咣咣!八门82毫米排击炮同时开火,成群的炮弹尖啸着从炮膛内飞出,拉出一道道高抛物线,朝已经被机关炮打的烟火四起的炮轰阵地猛砸过去。 37毫米机关炮的效率非常高,就这么一次对射,便已经扫掉了五门火炮,让豪强武装的炮兵不可避免地混乱起来。张郁连声咆哮,挥舞着手枪往试图逃跑的炮兵脚下射击,逼迫他们继续装弹、开火,胆敢逃跑的就等着领枪子好了。此时,张大公子盯住了一名扔下手中的炮弹不管不顾地逃跑的运弹手,神色狰狞,瞄准他的背心正要扣动板机,冷不防的听到尖啸连连,还没反应过来,一发82毫米迫击炮炮弹落在二十米开外,发出轰一声巨响,一块弹片破空而来,正中马腹,战马吃痛狂嘶,人立而起,一下子将张大公子掀翻在地,还磕伤了额头,血流满面。 张大公子只是磕伤了额头,他的部下就没有这么走运了。二营迫击炮连每门迫击炮都以每分钟二十发的爆发性射速疯狂开火,连属的60毫米迫击炮排同样在闷装猛打,这个数日前让张大公子蒙受了奇耻大辱的小高地变成了喷发的火山,以恐怖的速度向下方的豪强武装喷发着钢铁和火焰。密集的机关炮炮弹和迫击炮炮弹落在豪强武装的炮兵阵地上,甚至直接砸进步兵中间,将一门门大炮掀翻,将一片片步兵割倒。37毫米机关向步兵方阵倾泄的是实心炮弹,不会爆炸的,威力比高爆弹差太远了,但依然十分恐怖,能凭借巨大的动能轻而易举地洞穿六七个人的躯体,打到哪里哪里就是血肉横飞,血肉之躯在它的面前显得极为脆弱。而82毫米迫击炮则更为致命,每一发落下,半径十五米内的人都非死即残,60毫米迫击炮威力差点意思,但对于那些干挺着站在那里连卧倒都不会的豪强士兵而言同样是非常高效的死亡收割机,而且它的射速非常快,九门这样的迫击炮放开了狂砸,让那些豪强士兵感觉如同置身于地狱之中! 那两千多名陪着张大公子在烈日下傻站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豪强士兵被炸得人仰马翻,在他们眼里,这个世界变成了可怕的黑红色,到处都是在爆炸声中膨胀而出的黑红色烟焰,到处都是飞溅的裂肢和脏器。不知道多少一向自诩悍勇,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两腿发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趴在地上放声尖叫甚至失声痛哭! 张郁同样让眼前这一幕给吓傻了。不是说那帮黑皮没有炮弹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高地下列阵而毫无办法吗?怎么会有如此凶残的火力?一时间,他连死的心都有了,早知道二营的炮火如此恐怖,打死他也不会选择来打头阵啊! 世界是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现在他后悔也晚了。好在他确实有股缘自骨子里的狠劲,明明被逼入绝境了也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崩溃,他抹掉脸上的鲜血爬了起来,咆哮:“不要退!后退只是死路一条!马队,给我冲上去砍翻他们!” 一名心腹跑过来试图把他拉上马:“少爷,不成了,这仗没法打,我们还是撤吧!” 张郁双目尽赤,咬牙切齿:“撤?往哪撤?这一仗要是再输掉,我都不用见人了,自己给自己一枪得了!你马上给我过去用赛电枪压制那帮混蛋的炮兵,不能再任由他们这样肆无忌惮的轰击我们了,快!” 那名心腹无奈,只好跳下马趴到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后面,吼了句:“来一个人,帮我供弹!” 马上就来了一个人,两手颤抖着将一条二百五十发容量的帆布弹带装进了马克沁重机枪里。这名心腹略一瞄准,猛地对着正在疯狂收割生命的机关炮阵地扣动板机。与此同时,旁边那挺马克沁重机枪也响了,吭吭吭吭的铜音密集无比,下下都敲进人的心头,子弹汇成一条条数百米长的鞭子,狠狠抽向那些机关炮,打在机关炮的护盾上,溅起点点火花。 一名拿着弹匣正要给陈二虎那门炮装填的供弹手不慎将自己暴露在机枪枪口面前,胸口爆开几团血花,仰面栽倒。 蒋清扬眉头扬了扬:“这机枪射击有点水平!” 许是马克沁重机枪那迅疾的轰鸣声鼓起了士气,部署在炮兵阵地左翼保护火炮的骑兵发出一声呐喊,纷纷抽出马刀或者许着截短了枪管的单发步枪,嗷嗷叫着向小高地冲了上来! 第176章 血肉搏杀1 张郁在这个时候让马队冲锋,自然不是乱来的。那名去劝降的家丁告诉他,高地上没有马克沁重机枪,这就是他让马队冲锋的底气:没有马克沁重机枪,光靠步枪射击是挡不住骑兵全速冲锋的,更何况骑兵还有重机枪火力支援! 能当骑兵的自然不是普通的炮灰。不同于花一点小钱就能征发一队的步兵炮灰,想当骑兵首先得有不错的经济条件,不然连鞍具都买不起,还当个屁的骑兵?其次不管是马术还是刀法都得从小练,还得有人手把手的教,这些都不是那些终日脸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耕作一年都吃不上几顿饱饭的佃农。这些都是各个豪强的宗族子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那种,这帮家伙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的,听到命令,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三百骑兵全速冲锋,那声势挺吓人的,隆隆蹄声甚至压倒了炮声,高地上一些战士不由得微微色变。蒋清扬却轻蔑的扬了扬嘴角,吐出两个字:“找死!” “自由射击!” 一声令下,原本老老实实呆在防炮洞里躲避炮击的士兵们纷纷钻了出来,一挺挺轻机枪,一支支半自动步枪,纷纷探出战壕,瞄准了旋风般冲过来的骑兵。 孙锐大声说:“瞄准战马开火!把马打掉了,骑兵就好对付了!” 说着就是一枪,M28狙击步枪枪口迸开一道火舌,一闪即逝,五百米外一名挥舞马刀冲在最前面的、服饰相当华丽的家伙的战马猛地发出一声悲嘶,项部被高速射来的子弹捣出个大窟窿,猛的滚倒在地,那个打扮相当骚包的家伙猝不及防,被狠狠的甩了出去。没等他发出一声惨叫,一匹战马旋风般冲到,碗大的马蹄重重落下,踏在他的腹部,登时肚破肠流。 “啊!!!” 这个倒霉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惊恐地看着肠子流出,痛得死去活来,恨不得自己立即死掉。可惜他一时半刻还死不掉,这样的伤势活是活不成了,但至少要十几分钟才能咽气,这十几分钟的痛苦足够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了。 哒哒哒哒哒! 被部署在最前沿的五连仿佛听到发令枪一般纷纷开火了。他们确实没有马克沁重机枪,但他们有装备到班的轻机枪,这些轻机枪都装上了一百发容量的弹链盒,在机枪手的操纵下朝着飞驰而来的骑兵扫出一个个扇面。步枪手同样瞄准骑兵本能地一次次扣动板机,弹匣里的子弹以一点五秒一发的速度倾泄出去,与机枪子弹一起拼凑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火网,看似势必不可挡的骑兵仿佛撞上了一道道无形的绊马索,在步枪和轻机枪的嘶吼声中一排接着一排连人带马滚作一团,战马的凄厉狂嘶声,骑兵惊骇欲绝的狂嗥声,几乎压倒了枪炮的咆哮,不必睁眼去看那血肉横飞的惨状,光是用耳朵听你都觉得惊心动魄! 一排排的冲上去,一排排的被扫倒,没有一名骑兵能活着冲到三百米范围之内。面对这有史以来最密集的火力,这些宗族子弟英勇的冲锋变成了送死。 张郁整个人都看傻了。 张明坤等一众豪强也惊得几乎从马背上栽了下来。他们满以为张郁前几天被五连打败是个意外,现在他们投入了近三倍的兵力,还有如此强大的炮兵力量,要拿下这个高地易如反掌,谁曾想甫一交战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场面,他们的部队只有被屠杀的份! 眼睁睁看着那几百名骑兵被毫不留情地屠戮,王家家主两眼红得几乎要喷出血来,发出一声狂叫:“我的马队啊!张郁这头猪,白白葬送了我王家这么多子弹,我跟他没完!” 张明坤面色铁青,瞪了这个老货一眼,没有说话,不满都写在脸上了。这个老乌龟,才死了几十名子弟就呼天抢地了,真当张家子弟死得比他少? 这个老匹夫,当真是不要脸!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张郁所指挥的那支部队在机炮机枪的猛烈扫射,在迫击炮的疯狂轰炸之下,已经开始溃败了。虽说对张郁的表现颇为失望,再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长子,张家这份家业得由他来继承,如果张郁接连两次惨败,声誉必然大损,这对张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张明坤强行压抑住内心的不满,打了个手势。 马上,数十名家丁骑着高头大马飞驰而出,挥舞着马刀如同一堵铁墙一般冲向张郁所部。而此时,张郁所指挥的这支部队眼睁睁的看着凶悍的骑兵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一样被二营肆意屠戮,早就吓破了胆子,趁着二营忙着对付骑兵,纷纷向后逃窜。这不能怪他们,要怪就怪二营的火力实在太过凶残,人手一支每分钟可以发射四十发子弹的半自动步枪,每个班一挺轻机枪,每个连三门60毫米迫击炮,营里还有一个拥有八门82毫米迫击炮的迫击炮连和一个装备四门37毫米机关炮的火力支援连……这样的火力,别说一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团练武装,就算把普鲁士的王牌军拉过来也照样会惊得目瞪口呆! 事实上,在德军内部的实兵演习中,装备毛瑟步枪和MG-08重机枪的普鲁士精锐步兵团就屡屡让装备半自动步枪和轻机枪的巴伐利亚步兵团打得满地找牙……世界头号陆军面对没有迫击炮和机关炮支援的山寨版尚且哪些狼狈,面对完全体的徐州团练武装自然不可能有更好的表现。血淋淋的杀戮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他们赖以自豪的勇气摧毁,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出征前的豪言壮语,忘记了自己打进淮安府去大抢一票的美梦,纷纷转身逃窜,张郁暴怒之下接连枪杀数人,始终无法阻止这溃败之势。 就在这时,马蹄声响起,数十名精锐家丁骑着高头大马向他们逼近,为首的家丁队长端着一挺花了上千银元的天价才搞到的麦德森机枪,照着逃兵毫不留情地扣动板机,哒哒哒哒哒!枪口闪烁的十字膛焰刺痛了逃兵的眼睛,子弹刮风般扫过来,打在逃兵身上,由于人员太过密集,一发子弹往往能打穿两三个人,逃兵像割麦子似的一丛丛倒下,一个弹匣打完,便有十几名逃兵倒在了血泊之中。 逃兵迟疑的停下了脚步。 家丁队长拔出空弹匣扔掉,换上一个新弹匣,神情狰狞:“张团总有令:后退者杀无赦!” 家丁们扬刀咆哮:“后退者杀无赦!不想死的话赶紧冲上去,拿下这个高地!” 面对机枪和马刀的威胁,团练士兵都犹豫了几秒钟,最后还是张家的积威压倒了对死亡的恐惧,他们打肺里发出带着哭腔的嚎叫声,转身迎着机枪机炮的扫射和咻咻落下的炮弹,向小高地猛冲过去。在他们的观念中,张家就是他们的天,就是他们的地,张老爷一怒之下就能叫他们全家生不如死。冲上去的话自己不一定死,但就这样逃跑,自己全家很有可能会被恼羞成怒的张老爷整死,没得选,只能冲上去玩命了。 有几个跑得稍稍慢了点,数名家丁立即策马冲过来,马刀一挥,寒光闪过,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恐惧和绝望的神情瞬间凝固,头颅脱离颈脖的束缚,顺着刀锋打着旋飞了出去。颈部皮肤瞬间缩去一大截,鲜血从那碗大的创口处喷涌而出,汇成一股血柱直直的喷起一米多高,失去头颅的身体像木桩一样杵在原地,数秒之后才轰然倒下。 目睹这一幕的团练士兵吓白了脸。 家丁的马刀再度扬起。 这一次没有人敢迟疑了,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往前冲,生怕稍稍慢上半步,马刀就砍到自己脖子上。这些家丁都是张明坤的心腹,一个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如果他们敢不奋勇向前,这些凶残的家伙真的敢一刀一个挨排砍过去,直到将他们全部砍光的! 进也是死,退也是死,不如跟那帮黑衣士兵拼了,就算死也能让家里人落下几个赏钱! 但他们马上就知道什么叫进退两难了。二营两个连队半自动步枪和轻机枪打得跟泼水似的,每前进一步都会有人中弹倒下。37毫米机关炮更是换上了装有触发引信的榴霰弹,照着他们猛扫!这年头的榴霰弹都追求空爆,这样可以将杀伤力最大化,但没有可靠的空炸引信,所以并不可靠,李思明干脆就不用它,改高度灵敏的触发引信,打到一根树枝都会爆炸的那种。这些要命的炮弹五发一组飞过来,沾到地面就爆炸,弹片和钢珠四处飞溅,沾到哪里哪里就是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在37毫米机关炮的咆哮中,大团大团火光在团练士兵中间炸开,飞溅的弹片和钢珠无情地切割着血肉之躯,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留下的是一堆堆血肉模糊的尸体和肢体残缺不全的伤员…… 战况直趋白热化,战事越发的惨烈。 第177章 血肉搏杀2 看到团丁们前仆后继的冲上来,蒋清扬终于感受到压力了。 再怎么说他手里也只有一个营,不到八百号人,此时却要面对两千余人的亡命冲击,说没有压力那肯定是骗人的。更何况那两千人后面还有一万多人……可别以为一万多人是个小数字,这么多人一旦展开,那根本就望不到头,头一回面对这么大场面的他,自然心中惴惴。 只是他并不知道,将来在某个战场,他将要面对数十万敌军、数千门火炮的考验,跟那种大场面相比,眼前这个只是小儿科而已。 有压力归有压力,蒋清扬表面上却很冷静,从容指挥着迫击炮和机关炮对敌军实施一轮轮准确而猛烈的射击,给亡命的团丁们造成一轮轮大规模杀伤。 37毫米机关炮疯狂扫射之下,团丁们血肉横飞,但连续打了几百发炮弹,这些机关炮炮管都打红了,没办法,只能先停止射击,等炮管放凉了再说。团丁们见机关炮停止射击,不禁放声欢呼,一个猛子冲到了铁丝网前! 然后被带刺铁丝网挡住了,无法前进。这些凶悍的团丁暴怒地狂吼着,拔出大刀照着铁丝猛砍,然而晃晃荡荡漾铁丝根本就不受力,仓促之间哪里斩得断?后面的人不知道前方的事情,还在继续涌上来,前方的又没有办法退回去,直接被挤到铁丝网上,被铁刺出一道道又深又长的伤痕,痛得他们放声大叫!不过他们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太久,二营五连的战壕距离铁丝网也就不到一百米远,步枪机枪几乎是怼着他们的胸口开火,猛烈的扫射下,被堵在铁丝网前的团丁成排倒下,他们算是解脱了。 机灵一点的从铁丝网底下钻进去,挥刀猛砍固定铁丝网的木桩。这也不失为高明的策略,把木桩砍断了几根,铁丝网自然就出现了一个大豁口,他们也就可以冲过去了。可惜他们对自己所要面对的对手的了解实在太过贫乏了,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有多缺德! 有多缺德? 铁丝网一拉就是好几层,然后在里面埋上地雷,让试图破坏铁丝网的家伙一脚踩上去! 更缺德的是,布下的地雷体积还很小,只能盖住掌心,装药也不多,炸不死人,只能炸掉一只脚掌————既能让踩上它的敌人丧失战斗力又能保护木桩,以免帮了敌人的忙,一举两得。于是,那些钻到铁丝网底下试图砍掉木桩的人倒霉了,随着一声声沉闷的爆炸轰鸣,裂肢碎骨齐飞,惨叫声惊天动地的响起,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中,抱着断脚或者被炸掉了手掌的手痛得满地打滚,然后在翻滚的过程中压爆了更多的地雷,也算是变相的帮后面的人排雷了。 但铁丝网也挡不住疯狂涌来的团丁,孙锐眼看着已然疯狂的团丁居然顶着猛烈的射击,踩着尸体越过铁丝网冲了进来,不禁咂舌:“这帮家伙,真不是一般的不要命!”他在英军中呆了好几年,也算是身经百战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家伙,哪怕是在南非也没有碰到过! 他大吼:“手榴弹准备!步枪上刺刀!” 五连纷纷拔出刺刀装上,然后拿起手榴弹拉火,照着冲进来的团丁猛甩,一时间,又粗又长的防御型手榴弹冰雹般落在眼看就能冲进战壕里的团丁中间,轰轰轰轰的炸开,密密麻麻的弹片四下飞溅,团丁们被炸得东歪西倒,鬼哭狼嚎。事实上,冲到这里,团丁们也要到极限了,这一路上他们死伤了太多人,勇气都快耗尽了,完全是看着战壕离自己没几步了,只要冲进战壕里就能与敌军短兵相接,这样二营强大的火力就没有用武之地了,这才亡命猛冲的,谁知道二营居然还有这个!一时间被炸得血肉横飞,肝胆俱裂,后面的见此情景,也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至少也等五连的手榴弹丢完了再说。 孙锐立即就捕捉到了战机,又是接连甩出两枚手榴弹,然后左手拿起工兵锹,右手拿起战壕杖,大吼一声:“冲!把他们压回去!”第一个跳出战壕,向已然丧胆的团丁们猛冲过去。五连的战士们近乎条件反射的跟着跳出战壕,挺着刺刀如同一群暴怒的野猪,狠狠撞向团丁。也就几十米的距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便撞入了团丁中间,团丁们还没有从手榴弹密集爆炸带来的恐惧与震快感撼中回过神来,尖锐的刺刀便捅到胸口了。猝不及防之下,他们被毫无悬念的刺倒了一大片! 英军素来有白刃见红的传统,在英军里服役多年的孙锐拼刺刀的技术自然不差。不过他可舍不得拿M28狙击步枪上刺刀去跟这帮团丁对捅,虽说M28狙击步枪拼起刺刀来一点也不差,但是那瞄准镜娇气得很,要是磕着碰着了,天知道得费多大的劲才能重新校好,要是把瞄准镜给打坏了,那就亏大了。他左手工兵锹,右手战壕杖,一个箭步窜到一名团丁面前,那名团丁满脸横肉,狂吼一声,抡起枪托照他的脑袋猛砸过来,他用工兵锹一拨将枪托拨开,迫使团丁身体重心往左偏,战壕杖抡圆,照着他的脑袋猛砸过去。那名团丁下意识的用手臂格挡,战壕杖重重的砸在他的手臂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这个倒霉蛋瞬间面色煞白,捂着手臂倒在地上嗷嗷狂叫,满地打滚,他这条手臂粉碎性骨折了。孙锐本想给他补上一下,但见他痛得直抽搐,小便**,怕是丧失战斗力了,犹豫了零点零五秒,最终还是没有痛下杀手,一脚将他踢昏,然后扑向下一个。 这个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看到孙锐向自己扑过来,第一反应居然是转身逃跑。孙锐几步赶上,一棍砸在他的脑袋上,登时脑将迸裂。 孙锐也只来得及放倒这两名团丁,突破铁丝网冲进来的团丁便已经崩溃了。白刃冲锋最考验勇气和意志的,很显然,他们没能经受住这种残酷的考验,在被刺倒了五六十号人之后便全军崩溃了,一个个丢掉武器,慌不择路的四散逃窜,相互冲撞拥挤之下不少人摔倒,然后被一只只大脚踩过去,非死即伤。其中一股团丁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居然跑到了战壕前来…… 这下就尴尬了,因为五连的机枪手可没有跟着冲出去肉搏,他们仍然留在原来的位置,更换了枪管和弹链盒,随时准备开火支援的,等这帮团丁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离机枪也只有二三十米远了。 团丁们和机枪手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按理说,这股走路不长眼的团丁足有一百多人,而机枪手带副射手就那么十来号人,十比一,团丁在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应该是机枪手向他们投降的。可问题是他们为了逃跑,把枪都扔掉了,战斗力早就降到了冰点,而机枪手武装到牙齿,战斗力反而是他们十倍,最后团丁们一致决定,向人数只有自己十分之一的机枪手投降。 于是,等到孙锐押着三十多名俘虏回到阵地的时候,发现战壕前整整齐齐的站着一百多号俘虏,一个个高举双手向他们致予崇高的法式军礼,十分壮观。 孙锐数了数,方才这次白刃冲锋,他的连队总共伤亡十五人,却干掉了对方五六十人,还抓了近一百五十人,啧啧,这笔买卖,划算啊!他喜滋滋的让人把俘虏给蒋清扬送去,并且夸下海口:“只要子弹和手榴弹足够,敌人就算耗上一个星期也别想突破我们五连的阵地!” 蒋清扬听完,只是淡淡一笑,说:“这家伙,本事不怎么样,牛皮倒是吹得震天响!”让军医给受伤的俘虏进行包扎、救治,这些都是很好的劳动力,可不能浪费了。 旗开得胜的二营喜气洋洋,徐州和淮北豪强却是大惊失色,眼珠子险些就掉到了地上。 眼看着那两千余名团丁扔下一地死尸狼狈的逃了回来,王家家主都顾不上心疼被机关炮连人带马一起打碎的那些宗族子弟了,眼睛瞪得足有猪尿泡那么大,失声叫:“这……这怎么可能?那帮黑皮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 张明坤面色铁青:“我们小看了这帮黑皮了!” 这纯粹就是废话,有点眼力价的人都知道自己严重低估对手了。数量众多的轻机枪、扫射起来跟刮风一样的机关炮、打得炮弹跟冰雹一样落下的迫击炮、精准而猛烈的排枪……这些都是他们闻所未闻的。别说以往跟他们交手的地方团练武装没有,就连最精锐的北洋军和南方最能打的自强军都没有!出兵之前他们以为李思明的团练武装只有燧发枪和土炮,一群土包子好对付得很,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才是土包子! 第178章 晕船的女海盗 熊成基率领他的团一路小跑,在两个小时内狂奔十几公里,终于在指定时间之内气喘吁吁的抵达了老子山。 我们的熊团长自然不必和普通士兵一起两片脚掌上下翻飞,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和团部的参谋、通信兵都有马匹的。不过李思明再三声明要把37毫米机关炮带上,干脆就将自己的战马腾出来帮忙驮载机关炮的组件。团长大人以身作则,其他军官自然不甘落后,纷纷把战马让出来帮忙驮大炮组件或者炮弹箱,自己则扛着步枪带着水壶和普通士兵一起跑步前进,偶尔还得将落后掉队的士兵给顺队伍里。 参谋长黄宇是个文弱书生,虽说在农场里没少被操练,平日里也下田劳作,体格强壮得多,一个能打入伍前的自己五个,但十几公里长跑对他来说仍然是个极大的挑战,好不容易到达老子山后,他第一件事便是趴在山下草丛里哇一声吐了出来……在吐白沫呢。 熊成基有些心疼的看着他,说:“黄参谋长,你这体格可不行啊,回去还得加强训练……你看,中午吃下去的饭菜全让你吐清光了,浪费!” 黄宇:“……” 老子都吐成狗了,你身为上司也不关心一下,反倒指责老子把中午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是浪费?这个上司是魔鬼吧! 好在这个魔鬼上司还是挺理解黄参谋长的痛苦,看他吐得这么厉害也就没有为难他,先让他一个人趴在那里吐着,自己和副团长贺东生一起登上老子山,开始观察地形。 淮河就在他们脚下静静的流淌。这条为河南、安徽、江苏等地的老百姓带来了无数苦难,让无数统治者都恨不得跪下来叫爹的河流在这个夏季显得格外的温驯,在中游偶尔有点小洪灾,但并不大,而下游有灌溉总渠和废黄河泄洪,这点小小的洪水翻不了天,总体而言,到目前为止都还算风平浪静,对于这条桀骜不驯的河流而言,这种平静是极其难得的。 不过,淮河两岸的老百姓无福消受这难得的平静,因为要打仗了。往日这个时候淮河里渔舟沙船穿梭不绝,此时却是空荡荡的,连一片帆影都看不到,就连洪泽湖上那成群的渔船和采沙船也没了踪影,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越来越浓。 熊成基没有浪费时间,他果断向盱眙方向派出侦察兵,同时指挥工兵连以最快的速度构筑阵地。 老子山很低矮,海拔高度只有不到七十米,在严格意义上它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座山。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地处淮河大平原,孕育不出雄伟肃穆的高山。它三面环水,淮河在山脚下静静流淌,东面则是浩翰的洪泽湖,横亘在它与洪泽湖之间的是数个被淮河切割出来的沙洲,而淮河就在它与沙洲之间流过,汇入洪泽湖。看完地形,熊成基不得不佩服李思明的眼光,往老子山上架起几门机关炮,就算把艟艨巨舰开过来也只有被打成火焰山的份啊! 老子山山顶平坦,没有太多岩石,都是松软的泥土,很好挖,工兵最喜欢这种地形了。他们甩开膀子抡着铁锹和鹤嘴锄狂挖,一边还有人拿出麻袋将他们挖出来的泥土装进去,然后按照标准的炮位构筑流程夯成环形胸墙。没有排上挖土任务的士兵则把工兵锹当斧头用,将挡住机关炮射界的树木砍掉,以免挡住射出去的炮弹。 山上摆不开太多人的,也用不着把整个团都摆到山上去,所以在工兵连累死累活忙个不停的时候,主力则呆在山下休息,一些体力比较好的则帮忙将一箱箱机炮炮弹扛上山去,总不能所有事情都让工兵连和机炮营干吧?那不得把他们给累死啊! 就在工兵连和机炮营紧张忙碌的时候,远处的湖面上,一道道淡淡的烟柱越来越近,八艘炮艇离这里越来越近了。 宋雨薇一身水手服,站在旗舰的甲板上,意气风发的指挥着这支小小的舰队前进。从湖面吹来的风将她的发丝吹得凌乱,她也懒得管一下,只是杵着一把一米多长的武士刀盯着前方……还别说,真有几分女海盗的画风了。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海盗王,她干脆把旗子都给换成了极具标志性的黑骷髅旗。湖风吹过,黑骷髅旗,迎风招展,上面那个巨大的黑色骷髅空洞洞的眼眶直直的盯着前方,两排森森白牙咧开着,仿佛下一秒就会一口咬住你的咽喉! 旗舰的舰名就叫黑骷髅号。 王小曼就站在他身边,也是一身水手服。这位极具表演天赋的妹子甚至提议两个人戴上黑眼罩,这样看起来更像海盗一点。宋雨薇的让她给吓着了,赶紧否决了她的提议————开国际玩笑,李思明能纵容他们去过一把海盗的瘾,并不代表真的能容忍她们把自己打扮成海盗那副鬼样!要是王小曼真的把自己给整成个独眼龙的形象,让李思明给知道了,估计她这辈子都别想再指挥舰队去过海盗的瘾了! 舰队已经航行了好两个多小时,别说敌舰了,连艘渔船都没见着。王小曼一开始还挺兴奋的,觉得很刺激,现在却无精打采————她又开始晕船了。他扶着桅杆,强忍着那一阵阵恶心的感觉,无力的看着前方,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雨薇姐,我们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进入淮河?我快受不了了!” 宋雨薇一脸恨铁不能成钢:“我说小曼,你也太脆弱了吧?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湖泊里行驶几个小时你就受不了啦?这么弱鸡,你还怎么成为海盗女王啊?” 王小曼一脸不好意思:“我……我也不想这么脆弱的,主要是我晕船……” 宋雨薇用手指戳着她额头,叫:“坐船你晕,坐汽车你晕,众火车你还是晕,甚至连马车跑快一点你都要晕!你倒是告诉我有什么你不晕的?” 王小曼自豪地说:“骑驴子我不晕!” 宋雨薇忍不住嫌弃的翻了个白眼,简直不忍直视了。王小曼是个奇葩,甭管是什么交通工具,只要时速超过十五公里她都会晕,估计也就只有骑着驴子慢腾腾的在路上挪的时候她不会晕了。海盗女王看着她那难受的样子,同情之余也下定了决心: 如果将来我真的要当海盗,绝对不能让她当我的副手!堂堂海盗女王绝不能有一个上了船就晕的菜鸡作副手! 浮光掠金的湖面上隆起一湾浅浅的淡蓝,老子山已然在望。 宋雨薇拍拍王小曼的肩膀,说:“振作一点,我们快要驶出洪泽湖了。” 王小曼有气无力:“我要上岸……我不要再呆在船上了,呆在船上太难受……” 宋雨薇跟哄小孩似的:“好好好,等进入淮河水道之后我就让小船送你上岸,你就可以跟潜伏在老子山上的部队会合了……坚持住啊,就差最后几公里了,千万别吐,洗甲板可是很烦的!” 王小曼气若游丝:“我尽量……” 一听这语气就不像有底气的样子! 宋雨薇真怕她吐了,弄脏了自己的旗舰,下令加快速度。 熊成基也看到了迅速驶近的舰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本来他对李思明把舰队交给宋雨微指挥挺有意见的,虽说水战其实并不是很重要,陆战才能见真章,水战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但不管怎么说,炮艇中队都是花了很多钱购置装备、招募水手组建起来的部队,交给两个女孩子瞎折腾像什么话?但是见宋雨薇准时赶到,这一点点意见也就烟消云散了。看样子,宋大小姐也是有本事的人,指挥得动这支舰队,所以舰队交到她手里是没有问题的! 贺冬生问:“要不要跟宋小姐和王小姐打个招呼?” 熊成基正要说话,一名侦察兵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打老远就叫:“报告!报告!有紧急情况!” 熊成基让他过来,问:“有什么情况?” 那名侦察兵说:“淮南……淮南豪强大军的舰队和骑兵已经在盱眙分兵,骑兵转向董桥河,舰队继续顺流而下,将在半个小时内抵达老子山附近!” 熊成基丝豪不觉得意外。分兵是必然的,除非淮南豪强的骑兵有那个能耐可以踏浪而行,否则总得找个地方渡过淮河,在盱眙分兵是最好的选择。他问:“他们的步兵主力呢?” 侦察兵说:“就跟在骑兵后面,相隔不过五六里!” 熊成基问:“有派人通知李团练使吗?” 侦察兵说:“已经分出两名弟兄去通知他了!” 熊成基说:“很好,再探!” 侦察兵敬了个军礼,大步下山,跳上战马继续去查探。 贺冬生笑:“我们刚做好准备他们就到了?这配合度简直不能再高了。” 熊成基说:“马上派人到河边给宋小姐发信号,通知她敌军舰队即将赶到!机关炮阵地尽快做好伪装,准备迎接战斗!” 一声令下,正在阵地上忙碌的士兵们陡然加快了速度。 第179章 天命? 天空突然阴暗了下来,大团乌云被狂风裹挟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相互碰撞,迸出道道连绵数公里的闪电,狠狠割裂那漫天乌云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人的耳膜嗡嗡作响。 刚刚接到侦察机的报告,得知敌军舰队即将进入淮河入湖口的宋雨薇拧起眉头:“要下雨了……” 在她身边,炮艇中队的实际指挥官,曾经参加过甲午海战的老水手邓伟标说:“是暴雨,怕是要持续半个小时了。”说这话的时候他一脸轻松,海上的风浪比这恐怖得多了,他自然不会把这点毛毛雨放在眼里。 王小曼这时打起了精神,挥舞着小拳头建议:“不如我们冒雨奔袭敌军舰队吧!” 邓伟标倏地瞪大眼睛:“王小姐,你想干什么?” 王小曼说:“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啊!你想想,这暴雨倾盆的,敌军肯定乱了阵脚,只顾着应对暴雨,根本就不会想到我们会冒着暴雨逆流而上,向他们发动进攻的!有备攻无备,我们占尽上风,获得大胜的概率不是一般的大!” 邓伟标只觉得手掌在发痒,他的左手必须拼尽全力抓住右手,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至于一巴掌扇过去将这个小丫头扇进湖里喂王八。你大爷的,淮河是什么尿性你不知道吗?下点小雨就是一场小型洪灾,下场暴雨那绝逼就是一场大洪水,让这一溜四五百吨排水量的炮艇顶着洪水逆流而上,袭击敌军舰队?你颅腔里怕是放着一个黑洞,把你的脑子都给吸光了吧,不然脑洞怎么会这么大? 宋雨薇却捏着下巴,思索片刻,赞许的叫:“小曼,你这主意不错啊,我真没有白带你出来玩!” 王小曼一脸傲娇:“我一向很聪明的好不好!” 宋雨薇笑:“对对对,你最聪明了……最最聪明的王小曼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出这个好主意的?” 王小曼脱口说:“这还用想吗?戏文都是这样写的!” 邓伟标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按着戏文的套路来打仗,这跟拿《三国演义》当兵书有什么区别! 宋雨薇却觉得这个主意简直是太棒了,太对她的胃口了!李思明给的命令是让她指挥炮舰堵住淮河入湖口,配合埋伏在老子山上的第4步兵团机炮营给准南豪强舰队来个关门打狗,前后夹击,以最小的队价把他们给灭了,这计划非常稳妥,也非常有效,一旦顺利实施,淮南豪强的舰队只怕别想有一艘船能逃出伏击圈。可她总觉得这样无法彰显她海盗女王的剽悍与勇敢,相比之下,还是王小曼的建议更对她的胃口。于是,她下令:“打出旗语:沿淮河水道继续推进,目标————敌军舰队!” 邓伟标恨不得给这位姑奶奶跪了:“大小姐,别闹了好不好?我们就按照团练使的计划堵住入湖口给敌军来个关门打狗好不好?你擅长修改作战计划,指挥舰队进入淮河水道去冒险,李团练使要是知道了……” 宋雨薇手往腰间一叉:“他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 邓伟标:“呃……” 答案是貌似不会怎么样。宋雨薇和李思明的终身大事虽然还没有动静,但有点眼力的都看得出,这位长腿妹子必将成为他们的主母,而李思明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惧内。这三年来宋雨薇偶尔会捣一下乱,给他制造点无伤大雅的小麻烦,换作别的有这般成就的男子,只怕早就一耳光将她抽到墙壁上跟张照片一样贴着了,但李思明每次却只是带着一点无奈帮她收拾残局,从来就没有说过她半句。这次宋雨薇求胜心切,要指挥舰队深入淮河水道去冒险,如果得胜,恐怕李思明仍然不会怎么样,顶多黑着脸凶她两句而已! 令人崩溃的是,按王小曼的计划来成功率不是一般的高…… 在邓伟标崩溃的目光中,旗语挂了出去,八艘炮艇跟在旗舰后面,鱼贯进入淮河水道,逆流而上,顶着呼啸的狂风和白茫茫地罩下来的雨幕冲向上游的敌军舰队。至于那几艘沙船改装的战舰则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只能停留在入湖口一带,等雨停了再作打算。 熊成基透过雨幕,眼睁睁看着舰队一分为二,八艘炮艇排成一排逆流而上,冲向敌军舰队,不禁整个人都懵了! 我的老天爷,那两位女祖宗到底想搞什么妖蛾子啊! 上游早已笼罩在雨幕之中,雨电狂舞中,筷子粗的雨丝带着电弧利箭般从乌云中暴泄而下,淮河泡沫翻滚,河水变得浑黄污浊。从两岸刮来的风像发了狂的巨人一样剧烈摇晃着一艘艘舰船,这些几百吨重的大家伙左右横摇,上下颠簸,发出令人牙酸的吱牙声……毕竟是木船,颠得这么厉害,船体有点儿吃不消。 徐步凡可没心思呆在甲板上展示自己的名士风度了,他躲回船舱里,喝着娇俏可爱的婢女煮出来的龙井绿茶,倾听着那一声声震天动地的惊雷,感慨着:“又到了暴雨倾盆的季节了啊……” 王彦说:“听说昨天李贼的新沂河工程顺利竣工了……这暴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他竣工之后才来,这家伙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 钟世雄说:“想来也有点儿不可思议,往年这个时候早就暴雨连连,洪水滔天了,今天却只是下了几场大一点的雨,屁事都没有!等到新沂河工程一竣工,暴雨马上就来,那家伙简直就跟有天命眷顾似的!” 钟家是宿州最大的地主,宿州被徐州和淮南夹在中间,这意味着钟家不管是加入徐州豪强还是加入淮南豪强都是看心情的事情。钟家实力不小,麾下的宗族、团练武装加起来足有一千五百人,装备也不错,所以张明坤多次邀请钟世雄与自己一起行动,但钟世雄觉得还是淮南豪强的武装更加强悍,婉拒了张明坤的邀请,与徐步凡一起行动。反正他是淮西豪强集团的,甭管是加入淮北还是淮南豪强的队伍都没人挑得出什么错处来。 钟世雄素来心狠手辣,在大灾大疫的时候囤积居奇、低买高卖狂赚黑心钱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常规操作,暗地里派人假扮土匪屠村然后强抢田产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也没少干。但越是心狠手辣的人往往就越迷信,这场雨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心也不免有些忐忑了。 徐步凡却是嗤笑:“钟兄,现在朝廷连科举都给废除啦,还说什么天命?这种鬼话说了几千年,你也分不清真假了?” 钟世雄不禁哑然。 貌似从汉代独尊儒术开始,历朝历代文人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为新主子粉饰,将他们通过武力夺得的政权妆扮得无比神圣,“天命”就成了最好的借口。不管是汉人还是胡人坐上了龙椅,只要他们愿意重用文人,他就是天命所归,反抗这个新政权绝对没有好下场的!两千年来他们一直是靠这套吃饭的,这套鬼话说了两千年,搞得他们自己都信了。但是正如徐步凡所说,现在朝廷连科举都取消了,还扯个毛线的天命! 有个小豪强说:“也不知道这场大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可别下太久,不然会影响我们的行动的。” 徐步凡说:“放心吧,这场雨下不了多久的,顶多小半个时辰就该停了。” 雨越下越大,淮河水位暴涨,一改方才的温驯,变得异常的狂暴,把一艘艘舰船当成肉丸抛来掷去,小山般的骇浪一叠叠地涌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舰船给拍进河底去,此情此景,着实令人胆寒。不过这些人都是从小就在淮河边长大的,早就习惯了淮河的喜怒无常,那帮大人物该喝酒的继续喝酒,该品茶的继续品茶,那些精锐的家丁腰杆子挺得跟标枪一样直,双足像钉在地面上一样,任凭舰船怎样上下颠簸,硬是纹丝不动。 淮西这个地方非常特殊,别的地方一般都只盛产一个兵种的精兵,比如说关陇、山东、川中盛产优秀的步卒,山西、河北盛产优秀的骑兵,江南盛产精通水战的舟师,可淮西不一样,这里不仅盛产坚韧不拔的步兵和凶悍绝伦的骑兵,同时还盛产水性精熟、擅长操舟的水手,不管是步战骑战还是水战,样样在行。朱元璋能开创由南至北统一全国的先例,靠的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精兵产地。在华北大平原作战,淮西铁骑来去如风,对上蒙古骑兵丝毫不虚;在江南水乡作战,淮西军团水陆并进,舟师所向,万里长江何处去不得!不过大明王朝的光辉早已消散无遗,那些昔日开创了一个辉煌的朝代的淮西劲卒的后代已经沦为豪强的打手,只能在争夺地盘的械斗式混战中泼洒这一腔热血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已经丢掉了先辈们的赖以求生的本领,虽然没有军装,但是他们依然是凶悍绝伦的、来之能战的淮西劲卒,大清王朝都得依靠他们来维持自己在两江地区的统治。 现在,这么一批凶悍到骨子里的团练武装冒着暴雨顺流而下,直扑入湖口! 第180章 按着戏文套路打仗 大雨下个不停,李思明不得不下令部队暂时停止前进,在沿途几个村庄停下来避雨。他还下了死命令,只能在屋檐下避雨,不准擅入民房,违令者轻则关半个月禁闭,重则上军事法庭! 没人敢拿他的话当玩笑,这两个团的士兵原本都是无法无天、杀人不眨眼的山中棚民,按他们的性子,别说闯进民房去避个雨,入室抢劫都是家常便饭。但是有李思明的命令在,这帮桀骜不驯的家伙只能委屈巴巴的呆到屋檐下,哪怕风吹着雨丝一个劲的往他们身上淋,把他们淋成落汤鸡,他们也不敢闯进民房去避一避。 村民冷不丁的发现自家屋檐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黑压压一大堆士兵,集体吓尿,第一反应就是把门堵死然后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打死也不往外面瞅一眼。 李思明还好,他派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勤务兵敲开村长家的门,给了两个银元,村长马上便受宠若惊,将他和指挥部一干人员请进去,烧水泡茶,别提有多热情了。所以说有钱不一定能使鬼推磨,但一定能把一个村长支使得团团转。即便这一带属盱眙管辖,而此时的盱眙属于淮西,在政治属性上村长应该是淮西豪强那一边的,但是为了区区两个银元,这位村长毫不犹豫地背叛了淮西豪强…… 虽然淮西豪强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号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存在。 李思明喝了小半杯茶,全身都放松下来,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村长唠着,一名淋得跟落汤鸡一样的传令兵冲了进来,向他报告了宋雨薇指挥舰队冒险进入淮河水道,逆流而上去攻击淮西豪强舰队的坏消息。 李思明眉头拧了起来:“这位姑奶奶又想干什么?你们团长没有阻止她吗?” 传令兵说:“当时正在下暴雨,团长没法跟宋小姐取得联系!” 李思明无奈,说:“算了,随她去吧,让她吃点苦头也好,不然她永远都不知道打仗有多凶险!” 他了解过,那帮豪强最强大的水面战船都是一些用沙船改装的战船,几百吨的排水量,两舷各安装十几门大口径前装滑膛炮,看上去挺唬人,但对于通体都是钢铁结构的炮艇而言威胁并不大,想靠实心铅球砸沉一艘钢铁战船,那是很不现实的,除非德国佬也玩豆腐渣工程,用熟铁代替钢铁,否则实心铅球砸过来顶多只能听个响。当然,如果德国佬真的黑心到这种地步,用熟铁代替精钢来坑他,那么大家友谊的小船就算彻底翻了,他不介意帮一把法鸡,把德国佬给打出屎来。 只要宋雨薇和王小曼别在双方打得炮弹横飞的时候跑到甲板上去浪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这一点李思明还是有信心的。而以王小曼那看到械斗都怂得缩成一团的性格,在两军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跑到甲板上去浪…… 那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算了算了,随她们去,只要别发挥失常就不会有事的。 李思明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宋雨薇指挥炮艇劈浪斩浪,奋勇向前。一叠叠小山般的骇浪咆哮而来,几百吨重的炮艇被当成小石子,一会儿高高抛起,一会儿重重落下,那些见惯了大海喜怒无常的水兵自然不觉得有什么,王小曼却惨了,吓得连晕船都忘了,不得不让宋雨薇找根绳子把自己绑在一根柱子上,不然的话她准会变成滚地葫芦,给颠得满地乱滚的。 她面色煞白,不停地叫:“太恐怖了,太恐怖了,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坐船了!” 宋雨薇痛心疾首:“只是一点点小风浪就吓得你以后都不敢坐船了,你怎么成为与我并肩作战的海盗女王啊?” 王小曼非常干脆:“我不当海盗了!” 宋雨薇:“……” 她能不能一枪崩了她?这个叛徒,背叛得未免也太过干脆利落了! 王小曼对她倒是挺好奇的:“雨薇姐,你怎么一点也不会晕啊?” 宋雨薇没好气地说:“如果你像我那样从美国旧金山上船,航行一个多月,经历了无数狂风暴雨才回到国上海,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晕船了!” 王小曼咋舌。 这时,雨势渐渐小了下去,但水流却越发的凶猛,从两岸刮来的风也越发的猛烈,吃水浅一点的船都很容易被掀翻。这就是淮河,著名的灾难之河,它不管是下雨还是不下雨,对两岸的老百姓来说都是灾难,就看灾难范围有多大,会落到谁的头上而已。 今天灾难似乎要落到那帮淮南豪强头上————当一道彩虹划过天际的时候,瞭望手惊喜地报告:“发现敌军舰队!发现敌军舰队!” 宋雨薇冲上甲板,用望远镜往瞭望手指的方向搜索,果然看见黑压压一大片战船正顺流而下,迎着炮艇中队进攻的矛头杀来。海盗女王两眼放光,舔了舔嘴唇,大喝:“全速前进,准备接敌!” 八艘炮艇一字排开,速度飙到二十节,向淮南豪强舰队直冲过去。 淮南豪强舰队可能做梦都没想到李思明手上居然有这么一张王牌,能顶着暴雨逆流而上,一直怼到盱眙境内主动向他们发动进攻,所以当看到炮艇的烟囱和桅杆出现在自己视野之内的时候,他们集体懵逼。更懵逼的是,这些本来绝不可能出现在淮河水道上的铁甲战舰居然集结悬挂着米字旗!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步凡、钟世雄、王彦等人都懵圈了。他们虽然喜欢窝里横,但对外界并非一无所知,他们自然知道挂着米字旗的战船意味着什么,那可是全世界最强大的海军,谁惹谁死的那种!问题是,英国海军怎么会跑到淮河来?他们不是应该在长江横冲直撞的吗? 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你和我…… 双方距离迅速拉近至六百米,豪强们仍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宋雨薇见状大乐,伸出咸猪手在王小曼脸蛋上捏了一下:“你真聪明,居然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姐姐平时没有白疼你!” 王小曼自豪地说:“戏文里都是这样写的!” 邓伟标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敢情这两位姑奶奶真的是在按着戏文里的套路打仗啊!我的老天爷,这次没有被她们送进敌军的口袋阵里还真是一大奇迹! 没错,挂米字旗吓唬人又是王小曼的主意,理由是戏文里很多古代军队都喜欢用敌军的军装和战旗迷惑敌军,然后发动突然袭击。米字旗这玩意儿炮艇中队每艘炮艇上都有,是他们私自定制用来吓唬海盗的————全世界的海盗都知道,挂着米字旗的船千万不能动,不然很容易被英国佬冚家铲的。这次宋雨薇兴致勃勃勃的拿这些冒牌货来吓唬那帮豪强,没想到效果还挺好的。 邓伟标已经无法忍受这两个按着戏文套路来指挥打仗的奇葩了,虽说截止到目前她们的运气都很好,为炮艇中队创造了绝佳的制胜机会,但没有人敢保证她们的运气会一直都这么好!他果断接手指挥,喝:“旗舰出击,集中火力打击突出之敌!瞄准吃水线开火,别浪费炮弹!” 黑骷髅号再度加速,冲向敌军舰队领航舰。那是一艘蜈蚣船,吨位不大,但速度却挺快,它正全速向炮艇中队驶来,看样子是想过来做交涉的。然而黑骷髅号并不打算跟它交涉,37毫米机关炮瞄准它的吃水线咚咚咚就是一个长点射。这次点射打偏了,打在蜈蚣船附近十几米远处,炸起排排水柱,船上登时大乱!炮手迅速微调,咚咚咚咚又是一个长点射,这次炮弹淮确地击中了蜈蚣船的吃水线,粗暴地在单薄的船体上凿开一个个大窟窿,海水疯狂涌入,这艘倒霉的蜈蚣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 给予对方致命一击之后,黑骷髅号便不再理睬这个倒霉蛋,在对方绝望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从人家右舷驶过,扑向下一个目标,颇有点拔鸟无情的渣男风范。 第二个目标仍然是一艘蜈蚣船。蜈蚣船吨位虽然不大,但速度很快,抗浪能力也很强,适合打先锋……当然,以目前的形势,它们同样适合送死。同样的操作流程,37毫米机关炮照着蜈蚣船的吃水线咚咚咚一个长点射,给它凿出一排脸盆那么大的窟窿,河水疯狂灌入。船员们发出惊骇欲绝的尖叫声,争先恐后的涌上甲板,抱着一切漂得起来的东西纵身跃入波涛翻滚的河面。本来这是用机枪割草的绝佳时机,不过这不是打小日本,没必要下这么狠的手,所以邓伟标没有让机枪手开火,只是指挥黑骷髅号冲向下一个目标。 黑骷髅号大开杀戒,其他炮艇也不甘示弱,纷纷接敌,用机关炮向敌舰扫射。打先锋的蜈蚣船首当其冲,一艘接一艘在机关炮的怒吼中变成疯狂进水的马蜂窝,整支舰队登时乱成一团! 第181章 如何是好 隆隆炮声惊动了徐步凡,他心知不妙,搁下茶杯走出船舱,皱着眉头问自己的爱将姜涛:“怎么回事?” 姜涛指向前方:“英国佬……英国佬向我们发动了袭击!” 徐步凡放眼望去,可不是,数艘挂着米字旗的铁甲战舰正气势汹汹地向数量是他们十倍的淮南豪强舰队杀来,在它们后方,打先锋的蜈蚣船一艘接一艘冒起滚滚浓烟甚至发生大爆炸,水手下饺子般跃入河里,河面为之沸腾! 徐步凡一阵眩晕。我的老天爷,他们怎么招惹到英国人了?他们好像什么都没干啊。为毛英国人要跑到淮河来对他们大打出手?这完全是莫名其妙嘛! 他随即想到李思明与外国人的关系非常密切,跟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都有着不错的合作关系,该不会是这货请英国人出手对付他们的吧?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他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如果真的是英国人介入了,那就完蛋了!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那其实是放屁,面对英国这种纵横七海的狂龙,他这条盘据在淮南的地头蛇算个屁啊,人家一只手就能撕了他! 姜涛见他面色阴晴不定,迟迟不作声,不免有些焦急。又见炮艇攻势极其凌厉,下手毫不留情,被它们撞见的船只一律打沉,心中更是又惊又怒,忍不住叫:“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啊,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徐步凡定了定神,咬牙说:“还能怎么办?打!” 姜涛一呆:“可这是英国人的战舰……” 徐步凡厉声说:“这不是英国人的战舰!这是李贼假冒的!” 姜涛说:“它悬挂的是英国的国旗……” 徐步凡捏紧拳头:“伪造几面旗子很难吗?姜涛,你跟了我二十年了,经历的大风大浪也着实不少,怎么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说到最后,他那张脸都微微有些扭曲了,状若癫狂。不过,倒不是他目光如炬,一眼就看穿了宋雨薇的把戏,而是骑虎难下。如果这真的是英国人的战舰,那么他们针对李思明的一切算计都将变成笑话,他们的一切谋划都变成了自寻死路!他倒是不想得罪洋大人,问题是他有得选吗?没得选了,如果不能干掉李思明,将他的资产抢过来,他们就等着钱庄上门追债,自己一家集体跳河好了! 所以,先别说这些炮艇有可能是假冒的,就算真的是英国佬的战舰,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死磕到底了!左右是个死,拼死一搏没准还能有条活路! 姜涛让他那凶狠的眼神给吓着了,不敢再多说,果断指挥舰队压上去与炮艇中队死拼。 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指挥了,因为现在炮艇中队已经干掉了几乎全部快速灵活的、能迅速作出反应的蜈蚣船,冲进了舰队中间。沙船改装的战舰确实很适合在内河航行,巨大的吨位、结实的舰体和数量众多的火炮使得它们具备相当不错的战斗力,可问题是它们的受水面积太大,抗浪性太差,一旦被小船贴身,很难迅速作出反应。现在贴脸暴打他们的倒不是什么小船,吨位跟他们差不多的,问题是这些采用蒸气动力的炮艇速度可以达到二十节————这个时代的炮艇一般航速只有十到十四节,因为它们小小的舰体要扛一门巨炮,快得起来才有鬼。李思明这批炮艇舍弃了巨炮,采用轻巧而火力凶猛绝伦的37毫米机关炮,跑起来一身轻松,所以速度要比传统的炮艇快得多。至于它们的对手就很遗憾了,沙船嘛,能跑出七节的航速就谢天谢地了,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至于火力…… 那更加不是一个档次! 这些凶狠的炮艇在沙船船队中间穿梭,怼到两三百米的距离用37毫米机关炮对着吃水线或者炮位猛扫,炮弹成串的飞过去,在船体上凿开一个个窟窿,或者将炮手打得血肉横飞。沙船炮手操纵着老式前装滑膛炮瞄准这些可恶的铁甲船猛烈开火,两舷火炮炮口喷吐团雷霆万钧的火球,圆滚滚的炮弹呼啸而出,打在水里溅起一条条水柱,偶尔有命中炮艇的,实心弹砸上去发出一声大响,然后弹开,开花弹则徒劳地在船体上炸开一团火球,随即被黑烟吞没。沙船所装备的前装滑膛炮发射的炮弹普遍是六斤到八斤,也有少数十二斤重的,份量不小,但由于倍径、膛压以及发射药的质量都不过关,出膛速度连超音速都达不到,想靠这些圆滚滚的玩意儿给予炮艇重创,那跟做梦没啥区别。 当当当当! 一连几声大响,好几枚六斤重的铅球重重的砸在黑骷髅号的甲板上,然后高高弹起,落入河中。王小曼呆在船舱舱门后面看得心惊肉跳,宋雨薇却兴奋不已,搂着王小曼大笑:“看哪,我们的人正在暴揍他们!” 话音未落,便听见轰隆一声巨响,一大团火光在对面那艘向他们射击的敌舰某个炮位腾起,随即便是一连串的猛烈爆炸,好几个炮位的火药桶都给引爆了,把这艘沙船给炸得烟火四起。这种木质风帆战舰对火药的管理必须非常严格,尤其是在炮战的时候,更是严格得不得了,因为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一场大爆炸,船毁人亡。但是很显然,这帮来自淮南的水手并没有这么强的安全意识,更没有这么强的管理能力,他们盛放发射药的火药桶摆放的位置很容易遭到攻击,而且火药也不是定装的,而是一整桶的装着,用多少就取多少出来,直接后果就是火药颗粒散落一地,一点点火星都可能引发严重后果。黑骷髅号一个长点射,好几发炮弹打进船里,其中一发好死不死的打中了火药桶,当即就将这艘战船给炸得人仰马翻! 王小曼看不到敌军战船上那血肉横飞的惨状,她只觉得好奇、好玩:“他们的船都是属炮杖的吗,怎么都一点就着?” 宋雨薇笑:“跟炮杖差不多……看,又有一艘给打炸了!” 可不是,在黑骷髅号左边,又一艘淮南战船给打爆了火药桶,火光冲天。可能是发现了淮南水手们喜欢将火药桶摆在炮位附近好方便取火药的好习惯,八艘炮艇不约而同的改变了策略,专门往炮位开火。每艘炮艇一次只攻击一艘敌舰,面对这些装备每分钟可以发射两三百发炮弹的机关炮的炮艇,淮南豪强的战舰只有打一次齐射的机会,打完一边舷炮的炮弹,接下来不管他们是重新装弹还是转舵用另一舷的火炮继续打击对手,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因为机炮炮弹会像暴雨一样扫过来,将一个个炮位打成火海!苦味酸炸药对付这种老掉牙的木质战船————而且还不是专业的战船————可谓得手应手,一个长点射扫过去,总能引发一阵大爆炸。面对那一个个不停炸开的火药桶,船上的水手除了逃跑,貌似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完全是一边倒,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的淮南豪强舰队面对在机动性能和火力上都占据压倒性优势的炮艇中队,硬是给打得全无还手之力,一艘接一艘的给打得火光冲天,一艘接一艘给打得疯狂灌水。吓破了胆的水手们争先恐后地跳入河里逃生,至于能不能游上岸去,那只有天知道了! 徐步凡完全傻了眼。 钟世雄几次跌坐在地,又几次跳起来,揪着头发放声大叫! 王彦面色忽青忽白,难看到了极点。 老实说,除了最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又看到那些舰艇挂的是米字旗,有那么一阵子被吓得手足无措之外,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自己可能会输,毕竟数量上的优势摆在这里呢。他们足有八十艘船,而炮艇中队才八艘,十艘打一艘,怎么可能输嘛!然而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们,这场水战他们输定了! 钟世雄放声狂叫:“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们足有八十艘战船啊!十艘打他们一艘啊,怎么可能会给打得全无还手之力!” 王彦从牙齿缝里迸出一句:“这肯定是英国佬在帮他们!一支成立还不到三年的团练绝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战斗力,更不可能有这么精良的装备!” 钟世雄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如果正在跟我们交战的真的是英国人,我们该怎么办?” 这下可把这帮地头蛇给问住了。他们生活的环境并不算闭塞,毕竟从淮南到安庆、南京没多远的,而这两个城市都早就开埠了,有很多外国人在这里做生意,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英国佬的威名。现在他们正在跟世界第一强国的海军交战,这……这就跟带上全副装备冲向草丛想打个小怪,却发现一身神装的吕布就在那里等着你,这是何其卧槽!现在摆在他们的问题是,先不说这一仗能不能打赢,就算能打赢,他们也承受不起英国佬的报复! 这可如何是好? 第182章 溃败 徐步凡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炮艇中队的战斗力把他给吓住了,他本能的以为那真的就是英国人的舰队……中国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战斗力,这么精良的装备?如果那真是的英国人的舰队,那意味着他们死定了!英国人可是霸道得很的,哪怕是他们先动手的,但只要你还击了,打死打伤了他们的士兵,他们都要大举报复,而这种报复绝不是一帮地头蛇能承受得起的! 他在心里狠狠问候着李思明的全家祖宗十八代。我日你娘的,打不过就请洋鬼子帮忙是吧,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我呸! 愤怒之余就是妒忌,为什么洋鬼子就不帮他呢?如果有洋鬼子帮他,只怕这一仗根本就不用打,只需要洋鬼子把舰队开到盐城去,李思明马上就跪了……大家都是地头蛇,谁也没强到哪里去,洋鬼子却选择去帮李思明,太不公平了! “我们撤!”他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 钟世雄松了一口大气:“对对对,赶紧撤,赶紧撤,洋人咱们可惹不起……” 于是,旗舰在一片兵荒马乱中艰难地转向,往上游逃去,仓促之间还撞翻了一艘一直在一旁保护它的蜈蚣船,弄得整支舰队大乱。 王小曼一直在盯着敌军舰队,兴致勃勃的寻找着有价值的目标。当然了,对为说,目标价值如何完全是很佛系的,她觉得哪艘敌舰有价值那就是有价值的,如果她觉得没有价值,那便是没价值,压根就不存在统一的标准。不过她今天运气简直好到要爆炸,淮南舰队旗舰刚调转船头就让她发现了,叫:“敌军旗舰跑啦!敌军旗舰跑啦!” 宋雨薇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那是旗舰?” 王小曼说:“因为那艘船最大,也最华丽,八成是旗舰!” 宋雨薇无力吐槽:“你评判旗舰的标准可真不是一般的奇葩!” 王小曼激动得整个人都快栽倒在地了:“追!追上去干掉旗舰!擒贼先擒王!” 话音未落,黑骷髅号便舍下了一艘正用步枪和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里淘出来的手摇转管速射炮向自己射击的敌舰,开足马力追向逃窜的旗舰。看到它追过来,徐步凡等人骇得魂飞魄散,哪里敢有半秒钟的犹豫?一个劲的下令以最快的速度逃窜,有多远逃多远! 正在与炮艇中队厮杀的战船看到旗舰逃跑,不禁一阵哗然。说实话,这一战那些凶悍的水手都不大提得起劲头来,李思明的名声摆在那里,那可是造福了百万黎民的大好人,不知道多少在安徽这边都活不下去了的无地流民在那边过上了好日子,跟这样一个人作战,这些淳朴的水手心里都有一道坎,完全是迫于豪强们的积威和被赏钱驱使才硬着头皮上战场的,自然别指望他们士气能有多高昂。现在好了,虽说他们已经落了下风,但毕竟还有一战之力,可旗舰却扔下他们逃了,这当真是让他们心寒! 心寒的同时也有种解脱的感觉:总算不用打这场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想打的仗了! 于是,有人大叫:“徐老爷、王老爷、钟老爷他们都逃了,我们为什么还要替他们卖命!?降了吧!!!” 此言一出,舰队就更加混乱了,很多人纷纷叫:“降了降了!替这种人卖命,我们淮南汉子的命没这么贱!” “降啦!带李团练使杀回淮南去,弄死这帮王八蛋!” “对,带李团练使杀回淮南弄死他们,我们也要过盐城农场工人那样的好日子!” 群情激愤之下,一艘艘战船纷纷打出了白旗。一些豪强心腹简直要气疯了,挥舞着大刀用刀背去劈那些水手,咆哮:“你们造反了是吧?不准投降!继续开炮!别忘了,你们的身家性命都在————” 剧痛让他们的话噎在喉咙里,就在他们上窜下跳暴跳如雷的时候,身边的水手从后背给他们来了一刀,后胸入前胸出,当即毙命。 当所有人都不想打了的时候,督战队跳出来咆哮如雷,那跟找死没啥区别。 黑骷髅号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只是以最快速度冲向旗舰。沙船本来就慢,现在逆水行舟,那速度就慢得不能再慢了,徐步凡咆哮连连,硬是没有办法让速度快上分毫。眼看黑骷髅号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姜涛把心一横,指挥旗舰强行冲向岸边。他知道,沙船无论如何也跑不过这些蒸气动力炮艇,与其被它当狗撵,还不如果断靠岸,大家上岸逃跑,这样比坐船逃要快得多! 旗舰船头直接撞在岸边,发出一声大响,船体为之破裂、变形,船上的人一个个东倒西歪,狼狈不堪。但现在徐步凡、钟世雄、王彦等人已经顾不得狼不狼狈了,他们急先恐后地上岸,两片脚掌上下翻飞,撒丫子跑得根本就停不下来。黑骷髅号则没有这么莽,毕竟整个中队就这么几艘炮艇,要是撞坏了天知道还能不能补上。在邓伟标的指挥下,黑骷髅号小心翼翼地贴着那艘歪倒在岸边的旗舰靠岸,炮口对准了跳上岸的人们。那些倒霉蛋见黑骷髅号也过来了,纷纷站定,举起手来。 邓伟标带着二十余名水手上岸,盘问那些投降的水手:“刚才跳船逃跑的是谁?” 水手们七嘴八舌:“是徐老爷!” “还有钟老爷!” “王老爷也跟着逃了!” “这帮臭不要脸的,我们还在打生打死,他们倒先逃跑了,这辈子如果还给他们出一分力我自己找块贝壳撒泡尿把自己憋死!” 邓伟标不禁喜出望外,这可是三条大鱼啊,要是把这三条大鱼逮住,没准就能直接结束这场战争了!他正要下令,却见宋雨薇和王小曼带着十来名水手,一个个手持半自动步枪腰间插着手榴弹,二话不说就追杀那三条大鱼去了,他不禁一阵头大……岸上可不同于水战啊,在水战中,豪强战舰甭管是发射实心炮弹还是开花弹,都啃不动炮艇,只要她们老老实实呆在钢铁掩体里就没事,可是到了岸上,她们可没法随身带着一个钢铁掩体的,一发子弹飞过来都可能会要了她们的命! 没辙,他顾不上再多问了,留下三名士兵带着一挺轻机枪盯着这些投降的家伙,自己带人跟了上去。 从船上下来投降的淮南水手足有一百二十余人,一开始还挺害怕的,但看到看守只有三个人,胆子不禁又大了起来,冲这三名看守挤眉弄眼。 那三名士兵也不废话,轻机枪照着河面就是一通扫射,打得水面沸腾开来。这下子所有人都老实了。 邓伟标带着士兵一路狂奔追上了宋雨薇和王小曼,气都顾不上喘一口,急吼吼的叫:“两位小姐,你们不要再追了!这一带林木众多,地形复杂,敌军又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你们两个弱女子在这种地形追击敌军,很容易受伤的,万一你们有什么三长两短,属下可没法向团练使交待!” 宋雨薇满不在乎的说:“你放心,我的单兵作战技巧不敢说出神入化,但绝对不会拖累你们的!比这凶险得多的地方我都去过,还怕这片小树林?”她可没有吹牛,十九岁的时候她在美国西部呆过两年,此时的美国西部简直就跟战场没有区别,桀骜不驯、一言不合拔枪就射的牛仔,神出鬼没四处搞袭击的印第安人游击队,逼入了绝境的淘金客,身负命案亡命天涯的杀人凶手……形形色色的人等在西部异常活跃,四处开战,在西部生活千万要小心,否则一个不留神就没命了,搞好好头皮都会被人剥掉。她在那个鬼地方与父亲一起经营农场和一个小矿山,一呆就是三年,在这三年里她没少带领工人跟试图袭击农场的不法之徒交战,她的枪法就是用一条条人命练出来的。连在美国西部那么凶险的鬼地方她都可以应对自如,这里算什么? 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瞎吹牛的,她干净利索地取跪姿据枪,略略一瞄,冷静击发,砰的一声枪响,两百米外一名正跑得脚跟打后脑勺的倒霉蛋背心爆开一团血雾,向前冲出五六米远然后颓然仆倒,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王小曼鼓掌:“打得好!雨薇姐好枪法!” 对面马上回敬了他们一个排枪,子弹嗖嗖飞来,一名士兵闷哼一声,肩部血流如注,他的左肩被子弹擦伤了。 两名机枪手马上卧倒,架起轻机枪照着站成一排往这边打枪的淮南团丁突突突就是一个长点射。魔改版启拉利在四百米内精度是很高的,几十发子弹扫过去,那边马上就倒下了四五个。那些淮南团丁吓得赶紧躲到大树后面不敢冒头,胡乱的往这边放枪。 邓伟标见状也顾不上劝这两位大小姐了,只是叮嘱两名手下:“保护好两位小姐!”带着三十来号人在四挺轻机枪的掩护下向那些淮南团丁冲了过去,先收拾了这帮臭虫再说! 第183章 追击 炮艇中队的船和人员都不多,但要执行的任务一点也不少,比如说例巡逻确保航线安全、定期巡查盐城外海岛屿防止海盗在上面定据、沿灌溉总渠进入洪泽湖打击湖匪……总之忙得很。在内陆、沿海巡逻倒没什么,炮艇中队专门干这个的,但是要上岛巡逻就有点难了,炮艇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能开上岸去吧?所以每艘炮艇上除了舰员之外,还额外多配置了两个班的步兵,这些步兵都是从各团里挑选出来的精英,拥有很好的水性和精湛的作战技巧,每次都是他们上岸去巡逻、打击海盗湖匪。当然,舰员也要接受步兵作战训练,以便在必要的时候能够拿起武器上岸作战。利益于这种科学的编制,邓伟标一口气抽出了三十二名士兵,对着那帮豪强穷追猛打。 这些士兵拉开三三制作战队形,四挺轻机枪为他们提供火力掩护,照着那些团丁猛扫,压得那些团丁头都不敢冒。在机枪火力掩护下,他们三个一组在树林中快速穿插,半自动步枪和手榴弹一起上,打得团丁们哭爹喊娘! 七八名团丁给打急了,纵身跳进排水沟里,躲过嗖嗖射来的子弹,瞄准冲上来的黑衣士兵打了一个整齐的排枪。一阵枪响过后,一名黑衣士兵腹部鲜血狂喷,闷哼一声仆倒在地,另外两个却没事,火速卧倒,用半自动步枪对着他们凶狠地搂火。这帮团丁的老大咧嘴笑:“就两条枪,敢跟我们这么多人对射?他们活腻了!” 话音未落,一名正在装弹的团丁脑袋向后重重的一扬,额头处迸出一道血线,颓然倒下。老大给溅了一脸的鲜血和脑浆,吓得瞳孔收缩,还没反应过来,又一名团丁左胸锁骨下方爆开一小团血雾,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血,眼看就活不成了。 接连被撂倒了两个,这让这几名自认为在人数和火力上占据优势的团丁都心里发毛,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问题是现在就算他们想逃跑也逃不了,因为那两名水兵两支半自动步枪砰砰砰砰打个不停,那嗖嗖射来的弹雨完全压制了团丁们的火力————他们的步枪很老旧,平时一分钟最多能打八发子弹,现在慌了神,能打六发就算不错了,拼火力还拼不过一支半自动步枪,何况两支!对射一分来钟,又有一个被打倒了。 那两名士兵见自己完全压制了对方的火力,暗暗高兴,于是交替开火向排水沟推进,一个用半自动步枪对着敌人砰砰砰不断搂火,另一个猫着腰利用树木作掩护向前推进,等第一个的弹匣差不多打空了,便停下来接替开火,第一个一边更换弹匣一边向前推进……就这么两个人打得对方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绝望地看着那喷火的枪口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一名团丁崩溃了,尖叫一声:“我不干了!”一把甩掉步枪,跳出排水沟便跑,马上就被子弹给撂倒了。 一名原本也想逃跑的团丁见同伴见跳出排水沟就被子弹撂倒,吓得马上把头缩了回去,惊恐地叫:“我们投降吧!” 投降? 这对他们来说没有半点难度,团丁嘛,有奶便是娘,谁给的好处多就给谁卖命,他们可不会傻到真个去替谁效死。眼下的情况再明朗不过了,以徐家为首的淮南豪强能不能打得过李思明还不得而知,但他们肯定打不过眼前这两名黑衣士兵,再不投降的话恐怕只有被人家打成马蜂窝的份了! 于是,最后五名团丁毫不犹豫地扔掉步枪,尖叫:“我们投————” 嗖! 一枚长木柄手榴弹咝咝冒烟的飞进排水沟里,还没等团丁们回过神来,又飞进来一枚,而且那两名已经逼近到三十米距离内的黑衣士兵又各自拿出一枚准备拉火,看样子是要用手榴弹把这几名团丁砸死了,该死的,居然敢打死他们的兄弟,绝不轻饶! 事实上根本就不用这么多,他们投过去的长木柄手榴弹都装了近两百克苦味酸炸药,爆炸威力不是一般的大。不过弹壳是用熟铁做的,而且很薄,产生不了多少弹片————这种进攻型的手榴弹真不能要太多弹片,否则很容易把自己也报销掉。进攻型手榴弹走的是大力出奇迹的路线,只要装药足够多,没有它搞不死的敌人!这两枚手榴弹在排水沟内轰轰两声爆炸,那几个倒霉催无一例外,不是被直接掀飞就是被掀翻,掀飞的在空中断成两截或者裂成几块,掀翻的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直抽搐,眼看就活不成了。 那两名士兵见有人被炸得从排水沟里飞出来就知道不用再往排水沟里投手榴弹了,于是又将手榴弹揣回去,端着步枪猫着腰一阵风似的向前猛冲,纵身一跃跃入水渠中,照着倒地的团丁砰砰砰连开数枪,一个不留! 其他团丁的遭遇大体也差不多,在机枪、半自动步枪和手榴弹的打击之下迅速崩溃。讲道理,他们的人数起码是邓伟标这边的一倍以上,两个打一个,优势很大,在火力和单兵素质方面却完全处于劣势。他们只会躲起来打排枪,什么火力压制,什么交替掩护,完全是一窍不通,这是只会逞匹夫之勇的暴徒与职业军人的区别。这些淮南团丁身体素质是很不错的,枪法精准,武艺也不错,就算对上朝廷的正规军也有一战之力的,但现在却让兵力比他们少一倍的水兵们压着打。敢于冒头还击的马上就被轻机枪压着扫,三名狙击手用M28狙击步枪向一切敢顶着机枪扫射还击的目标开火,将他们一个接一个敲掉,步枪手一边射击一边推进,推进到三四十米的距离之后就投出手榴弹,然后团丁们发现,自己的伙伴变成飞人了…… 宋雨薇和王小曼没有再参战,大伙这么关心她们,她们也不她继续上去给人家添乱。宋雨薇眼看着水兵们将团丁们摁在地上暴锤,不禁露出惊喜的神色。这些团丁的战斗力她是知道的,同盟会几次在安徽起事都让清廷迅速拍死,而在拍死同盟会起义的过程中,团练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尤其是淮南团练,战斗力比正规军还要强悍!然而现在他们却被兵力仅相当于他们一半的水兵压着打,不管是火力、战术还是团队配合,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她喃喃说:“好强啊……以前我总觉得他的训练方法完全是在闹着玩的,没想到真的能训练出如此强悍的士兵!” 王小曼吐槽:“以前你还骂他买这么贵的装备是浪费钱呢,现在……” 宋雨薇翻了个白眼:“这能怪我吗?我又没有亲身感受过这些装备的强大性能,看到他花能买好几支枪的钱去买一支枪,自然不赞成的!” 王小曼严肃地说:“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你是错的!” 宋雨薇说:“行行行,我错了,行了吧?” 王小曼撇嘴:“哼,态度都不端正!” 宋雨薇:“……” 老妹儿,怎么回事?说好的姐妹情呢?说好的攻守同盟呢?有你这样一个劲扎姐姐心的吗? 我呸!塑料姐妹情! 这时,树林里的枪声已经稀落了下去,邓伟标派人过来报告:“我们经过一番激战,击毙敌人二十四名,俘虏三十一名,自身三人阵亡,四人负伤!目前敌军的抵抗已经被粉碎!” 宋雨薇问:“有没有逮到大人物?” 传令兵说:“还没有。他们的大人物已经趁着我们与团丁们血战之机带着少数心腹逃跑了,邓中队长正在带人追击!” 宋雨薇说:“我们也跟上去看看!” 王小曼兴奋地说:“我也许!打了这么久我都没有开过一枪呢,必须得找机会开两枪!” 于是,这两个小丫头片子扛着枪,兴冲冲的加入了追击的行列。考虑到已经没有多少敌人了,她们上去也不会有太大危险,负责保护她们的水兵也没有反对,只是跟紧了点。 就这样一路追击着,来到了一片梨园。 在梨园,敌人的脚印消失了,大家失去了线索,只好三人一队四处搜索。王小曼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跟着大家像模像样的四处搜索,但很快就厌倦了……长时间端着枪很累的!她忽然看到一只兔子躺在血泊中,不禁问:“这只兔子怎么了?” 宋雨薇瞅了一眼,说:“可能是被子弹误伤的。” 王小曼说:“真可怜……我看看它还有没有救。”随手将步枪往一株高达七八米的梨树树身一靠,过去查看那只兔子的伤势。 宋雨薇显然不具备如此泛滥的同情心,只是叮嘱一句:“赶紧跟上来啊!”带着两名士兵继续搜索。 王小曼则蹲在地上查看着这只兔子的伤势。这只兔子腹部被子弹擦了一下,肠子都流了出来,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看得她万分心疼,一个劲的往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吹气,希望能减少它的痛苦。 只是,她丝豪没有察觉到,就在她身后,梨树那浓茂的树冠中,一名满脸横肉的男子嘴里咬着一把匕首,用发红的眼珠子盯着她,小心翼翼的抱着湿漉漉的树身往下滑…… 几秒钟后,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响彻梨园。 第184章 秒杀 当惨叫声传来的时候,宋雨薇整个人都呆了。 她真的想扇自己两巴掌。这里可是树林啊,他们要追杀的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淮南豪强啊,她怎么能让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小曼落单呢?明知道王小曼连杀只兔子的能力都没有,她居然把她留在后面看一只奄奄一息的野兔,结果出事了! 她眼珠子都红了,发出一声尖叫:“小曼!”扔下步枪拔出一支勃朗宁手枪,发疯似的往那边猛冲过去。水兵们也傻了,哪里还顾得上搜查,纷纷向惨叫传来的方向狂奔,同时在心里狠狠问候着淮南豪强全家祖宗十八代:“你们这帮王八蛋,最好不要让王小姐受到什么伤害,否则我们非铲平淮南不可!!!” ————王小曼在军队里可是非常有人气的,这种人气并非来自她与李思明的特殊关系,而是她在军队里实在太受欢迎了,因为她总是能唱出让士兵们如痴如醉、热血沸腾的歌曲,编排出让大家捧腹大笑、忘记伤痛和疲惫的小品。如果让军队推出最受欢迎的人的评选,她稳排第一,李思明?不好意思,排第二!就跟解放军中的文工团差不多,一个个都是官兵眼中的珍宝,虽然她们跟自己不大可能有多少交集,但敌人胆敢动她们一跟汗毛,呵呵,骨灰都给你扬了! 一想到王小曼很有可能被躲在暗处的敌人给暗算了,水兵们一个个燃起滔天怒火,恨不得立即冲进淮南城,把那帮豪强祖坟都给铲了! 一路狂奔,来到了王小曼呆的地方,宋雨薇见王小曼还好好的蹲在那里,只是神情惊骇,好像见了鬼似的,她一阵狂喜,带着哭腔叫:“小曼,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 王小曼整个人都处于呆滞状态,听到宋雨薇的叫声,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的发出一声尖叫。下一秒她就被宋雨薇抱住了,宋雨薇用力拍着她的后背,连声说:“没事了,没事了,有姐姐在谁也伤不了你……你有没有受伤?是谁敢算你?” 邓伟标也面色铁青的冲了过来,语气急促:“王小姐,你没事吧?”见王小曼毫发无损,怎么看都不像有事的样子,不禁松了一口大气,同时又心生疑惑:“方才是谁在惨叫?” 王小曼总算回过神来了:“是我……” 宋雨薇神色古怪:“好好的你干嘛尖叫?” 王小曼委屈地说:“没有好好的……方才有人想杀我!” 宋雨薇警惕地护着她往后退:“谁?在哪?” 士兵们刷一声冲上来将她们护在中间,警惕地盯着四周。 王小曼指向一株梨树:“在那呢!” 大家这才注意到,梨树后面探出两条腿,正在那一蹬一蹬的,十分显眼。本来以他们的战术素养,第一时间就该发现了的,但关心则乱,他们太关心王小曼的安危了,直到现在才发现那里有人。 邓伟标阴沉着脸一挥手,马上,七名士兵包围了上去。王小曼可是他们心目中的女神,这个王八蛋居然想杀王小曼……虽然他没有伤到王小曼一根汗毛,但他们仍然要用刺刀将其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 只是,当看清楚那位凶徒的状况之后,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比猪尿泡还大,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这位仁兄身高一米七————李思明肯定该妒忌了————孔武有力,满脸横肉,一看就很能打,甭管放在军中还是帮派里,都是一条好汉。只是现在这条好汉的情况不大妙:他的屁股上插着一支步枪,两条腿一蹬一蹬的,一团脸盆大的血污正以他的菊花为中心向四周缓缓扩散。他双目无神的看着水兵们,身体在极度痛苦地痉挛着,已是出气的多进气的少了,但一时半刻又死不了,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当真不好受! 在他身边还静静的躺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说明王小曼并没有说谎,这家伙确实是想杀她,只是被反杀了而已。 一名水兵惊叹:“我的老天爷,刺把刺刀连刀条都给捅进屁股里了啊!这货完了,就算团练使亲自出手都救不回来了!” 另一名水兵说:“废话,这一刺刀都差不多从菊花捅到天灵盖了,谁还救得回来?团练使是神医,但不是神!” 邓伟标打量着这个死状壮烈无比的猛士:“这……这不是钟氏这主钟世雄吗?他年轻的时候可是一号狠角色,一套形意拳刚猛无比,力敌十余人不落下风,现在虽说年纪是大了点,但仍然不失为一员猛将,这样一号人……”他咝地吸了一口凉气,“居然让王小姐一刺刀给捅死了?” 副中队长苏静看着钟世雄身上的伤口,越看越是惊骇:“而且是一刺刀就干掉了,连一个回合都没有走完!” 众水兵齐刷刷的望向王小曼,除了惊骇就是崇拜。钟世雄在淮南一带可是出了名的狠角色,据说能徒手打死野猪,这样的猛人,纵然他们个个都是拼刺高手,一对一的跟他打也不敢说自己能赢!可王小曼却一刺刀就将他给秒了,而且让钟世雄死得屈辱无比!天哪,敢情王小姐是扮猪吃老虎?她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其实是绝世高手?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一刺刀干掉一个能徒手打死一头三百斤重的野猪的猛人?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钟世雄吃力地扭动脑袋,死死盯着王小曼,喉咙格格作响,脸上的怨毒与不甘凝如实质。 苏静呸了一声:“都要死到临头了还不甘心啊?你有什么好不甘心的?输了就是输了,虽说王小姐下手是狠了点,但能死在她这样的高手的刺刀之下也是你的荣幸!” 水兵们连连点头,觉得副中队长说得非常有道理。 王小曼弱弱的说:“他……他不是我捅死的。” 苏静笑:“王小姐你就别谦虚了,这里就你跟他,不是你捅死的,还能是刺刀自己飞过去捅死他的不成?” 王小曼认真地说:“也不是刺刀飞过去捅死他的,是他自己飞下来让刺刀捅死的。” 苏静:“???” 邓伟标:“???” 宋雨薇:“???” 王小曼深深呼吸,定了定神,心有余悸的说:“刚才我在想办法救那只受伤的野兔,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树桠折断的脆响,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他……他从几米高的树上失足猛地滑下来,一滑到底……正好,我在看小兔子之前将枪摘下来靠着那棵树摆放着,刺刀朝上,正好对着他的屁股……” 邓伟标险些下巴脱臼了:“这……这……” 苏静险些仆倒:“这……这……” 宋雨薇简直要昏了:“这……这也太离奇了!” 水兵们更是瞠目结舌,都要怀疑人生了。大家都傻傻的抬头看着那棵梨树,果然看到离地四米高处的树身上有个早就腐朽了的断桠齐根断了,好多蚂蚁正不断从里面爬出来。树身的青苔上有两道长长的擦痕,可以想象,钟世雄在踩断了树桠之后肯定是使出吃奶的劲试图稳住身体,但是这棵梨树树身爬满了青苔,又刚刚下了一场暴雨,青苔都湿透了,简直比冰面还滑,于是这个倒霉蛋华丽丽的一滑到底! 如果只是一滑到底也就算了,四米来高,顶多摔断条腿,死不了的。可问题是有人不知道是不是未卜先知,居然在下面搁了一支上好刺刀的步枪…… 于是,钟世雄悲剧了,成为整场战争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一刺刀从腚眼捅到天灵盖的倒霉蛋! 所有人都直直的看着他,脸上写满了同情。虽说彼此敌对,正在作血腥厮杀,不应该去同情敌人的,但是看着他那壮烈无比的死法,大伙还是忍不住要为他掬一把同情的泪水……毕竟被刺刀捅死的人多不胜数,但被人一刺刀从腚眼捅到天灵盖的,怕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个,因为在战场上想找到撅着屁股对着你的奇葩真的难过登天! 钟世雄怒目圆睁,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但是失血过多已经剥夺了他说话的能力,最终他脑袋一歪,就此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苏静感慨:“他也算是一号人物了,结果落得这样的下场,真的令人感慨……中队长,怎么处理?” 邓伟标寻思着耽搁了这么久,徐步凡他们应该已经逃掉了,继续追的话意义不大,但干掉了钟世雄,也算一大收获了。他一挥手,说:“把尸体抬回去!” 水兵们马上叫来一副担架,准备抬人。有人问:“中队长,要不要把刺刀拔出来?” 邓伟标说:“不用,就这么抬回去!” 于是,大伙把钟世雄的尸体翻了个身,用担架抬着,大步流星的往回走。 宋雨薇拉着王小曼,说:“走吧。” 王小曼吓得不轻,也不敢再呆在这个鬼地方了,跟着部队快步往回走。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淮河边。 淮河边上,那些淮南团丁又开始作怪了,冲看守他们的水兵们挤眉弄眼扮鬼脸,一副要搞事的姿态,弄得水兵们很恼火,机枪手恶狠狠地说:“都给老子老实点!再挤眉弄眼的老子就……” 还没说完,就看到那些俘虏一个个露出惊恐的神色,蹲到地上怂成一团,活像见了鬼似的。机枪手纳闷,顺着他们的视线望了过去,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中队长带着二十来名水兵正大步往这边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一副担架,担架上一位仁兄衣着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团丁————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仁兄屁股上有一支上好刺刀的步枪,刺刀已经连刀条都给捅进屁股去了,步枪撅在那里,随着担架移动上下左右的晃动…… 机枪手同样露出惊恐的神色,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屁股! 我的老天爷,担架上那位仁兄到底得罪了哪位神仙啊,这样的死法,也太惨烈了吧! 第185章 尖叫 一匹马瓦里马撒蹄狂奔,碗口大的马蹄飞速扬起、落起,落在刚刚被暴雨冲涮过一地面上,溅起一片片污水。正在列队向盱眙推进的士兵一个不留神给溅了一身泥水,不过他们默不作声,只管继续往前走。在这种鬼天气行军,身上就别想能够干净,他们早就跟泥猴子差不多了,多溅点泥水上去也无所谓。 快马一直冲到李思明面前,马背上的传令兵兴奋地叫:“报告!!!” 李思明勒住战马,扭过头来:“什么事?” 传令兵兴奋地说:“炮艇中队冒雨逆流而上,奔袭淮南豪强的舰队,大获全胜,全歼了敌军舰队,击沉敌舰三十四艘,缴获五十一艘,毙敌一千余人,并且在追击的过程中击毙钟氏家主钟世雄!” 李思明愣了一下:“全歼?” 传令兵说:“全歼!一艘船都没有跑掉!” 李思明大笑:“打得好!打得好!这一战结束,不管最终结局怎么样,淮南豪强都将视洪泽湖为畏途,好!给炮艇中队全体指战员记功!对了,是谁击毙了钟世雄?记一等功!” 那名传令兵的神色有些古怪:“是……是……” 李思明笑:“是谁呀?支支吾吾的。” 传令兵说:“是王小姐,是她一刺刀捅死了钟世雄。” 李思明:“……” 卧槽,他怎么不知道那个歌唱起来很好听的萌妹子这么猛呢?居然能一刺刀捅死一个年轻时能徒手打死野猪的狠角色?以后还真不敢随便招惹她了! 传令兵觉得自己的措辞不够谨慎,又补充:“准确的说,是钟世雄躲在树上,王小姐随手把上好刺刀的步枪靠在树下,然后去救一只受伤的野兔,钟世雄乘她不备从树上滑下来想对她下毒手,结果树身太滑了,没稳住,一滑到底,屁股正好对着刺刀,就这样被捅死了……” 李思明:“……” 一众参谋一个个眼珠子都鼓了出来,脸上的表情精彩得有若见鬼。我们的王大小姐简直有毒啊,随手把上好刺刀的步枪往树身一靠也能有一位富甲一方的豪强从树上滑下来自动自觉的把屁股送到刺刀尖上,就这样被活活戳死,这运气也是没准了! 所以,这个一等功到底该不该给她? 这是个难题。 李思明甩甩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开,让那名传令兵回去,同时派人传令据守老子山的熊成基,让他不必再呆在那里了,马上率领他的团过来与主力会合,准备围攻盱眙。 “唉,没有无线电真的很不方便啊!”看着传令兵骑马向老子山方向狂飙而去的身影,李思明不无悲伤的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个时代的通信技术实在太过差劲了,让早就习惯了手机,上了战场后可以用卫星电话、单兵电台和电脑与每一个作战单位实现实时通信,甚至通过三军数据链分分钟呼叫航空兵、炮兵和装甲兵支援的他感觉非常不适应,总有一种在用一台塞满了垃圾、网速比蜗牛还慢的老旧台式电脑打电子游戏,出一张牌都要等三四十秒钟的感觉,这种感觉简直让他抓狂。 但是技术的限制就摆在那里,他再怎么抓狂也无法作出任何改变。单兵电台、步话机什么的想都不要想,他只能老老实实地通过快马与各单位保持联系,用这种沿用了数千年的方式去指挥、调度他的大军! 其实他的军队通信技术应用程度还是蛮高的,每个营都有自己的通信部队,哪怕是在某个地方只停留一天,也会架设野战电话线路,确保营部随时可以将电话打到每一个连去。这在此时中国任何一支军队里都是不可思议的,绝大多数的军队现在都还不知道电话是个什么玩意儿。团部就更不用说了,起码有四部电台,可以与下辖的每一个营实现一对一指挥,当真是壕气冲天。这样的能信水平别说秒了国内任何一支军队,就算是放到欧洲去,能做到这一步的军队也着实不多。但他还是不满意,很不满意,习惯了万物互联的他哪怕用了四年时间,也还是没有办法适应倒退了一个世纪的通信技术水平。 嗯,等条件允许了,一定要在通信技术上多下苦功,把军队的通信技术水平提上去! 正嘀咕着,前方突然传来激烈的枪声,斥侯前来报告:“有大批淮南骑兵正朝我们这边杀来,已经跟我军骑兵侦察连交上火了!” 李思明问:“有多少人?” 斥侯说:“至少也有上千人!” 李思明嘴角一扬:“一下子拿出上千骑兵?这帮土财主还真不简单!” “第6团立即停止前进,就地构筑防线,准备迎接骑兵冲击!” “通信兵立即架设野战电话线路!榴弹炮营尽快跟上来,打骑兵没有他们可不行!” 两道命令一下,正在前进的大军立即停了下来,迅速展开。走在最前面的第6团将配属给他们的120毫米迫击部署在公路上,两个步兵营跳下路基,在稻田里列队,使劲地将身边的水稻踩倒。倒不是他们故意要践踏庄稼,实在是没有办法,这一带地势非常平坦,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稻田,骑兵侦察连已经顶不住那潮水般涌来的淮南骑兵的冲击了,正在且战且退,没有时间给他们去挑选合适的战场了,只能在稻田里展开队形,踩倒一些水稻方便自己蹲下、装弹,也是情有可原的。 第6团展开的是三线列队形,排队枪毙时代的经典战术。这种战术早就过时了,但仓促之间也没有时间去作更复杂的战术部署,只能将就了。 郑哲让所有士兵蹲在满是积水的稻田里,没有命令不准抬头,违令者军法从事。 前方,水气蒸腾处,枪声越发的激烈。数十名身穿黑衣的骑兵侦察员且战且退,一边策马往这边狂奔一边不断用半自动步枪往后面射击。在他们身后,淮南骑兵潮水般涌来,不断用骑枪向侦察兵射击,爆豆般的枪声中,双方都不断有人中弹,从马背上栽下来。 郑哲喝:“开炮!掩护侦察兵撤退!” 八门120毫米口径迫击炮同时开火,尖啸声骤然响起,八枚重量超过十公斤的炮弹在空中拉出一道道高抛物线,从侦察兵的头顶飞过,准确地砸入淮南骑兵中间,炸起团团火光。这些炮兵都是由归国的南洋子弟担任的,他们都拥有不错的文化水平,能作复杂的计算和因地制宜构筑炮兵阵地,炮打得很准,一个齐射,来势汹汹的淮南骑兵便被炸得人仰马翻,稀哩哗啦倒下了二十余骑! 遭到打击,淮南骑兵都吃了一惊,有些混乱,随即又发现部署在公路上的火炮就那么几门,人数也不多,炮兵阵地后面有几百名黑衣士兵组成一个方阵……就这么点人也敢来硬撼上千骑兵?这帮盐城来的乡巴佬还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没有多想,淮南骑兵纷纷抽出马刀,向炮兵阵地直冲过去。一条公路当然不可能容纳得了这么多骑兵冲锋的,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纵马跃入稻田中,踩着已经成熟了的水稻向前冲,上千骑兵高速冲刺,俨然一股涌入内陆的洪水,翻翻滚滚,漫野而来,让人望之惊心。 郑哲没有让潜伏在稻田里的士兵站起来,他只是下令迫击炮营和身边这个步兵营同时开火,枪弹和炮弹刮风般打向咆哮而来的淮南骑兵,每一次齐射都会有一批淮南骑兵连人带马滚作一团。120毫米迫击炮发挥了巨大的威力,它的射速快得惊人,炮弹简直是追着淮南骑兵炸的,将他们炸得人仰马翻。 但是,上千骑兵一旦发动冲锋,那动能是极其恐怖的,想靠几门迫击炮,几百支后装线膛燧发枪将其挡住,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沿着公路冲锋的淮南骑兵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因为公路上躺满了战马和人的尸体,高速奔跑的战马踩上去很容易摔倒的,不放慢速度不行。稻田里的骑兵则在继续加速……事实上,跑出一段距离后这些骑兵就后悔了,刚刚那场大雨让稻田里积满了水,泥土更是被泡得松软,再加上水稻的羁绊,战马跑起来格外的吃力,这真不是一个策马奔腾的好地方!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发动冲锋了,想要停下来可没那么容易,只能一冲到底了! 好在,第6团只顾着应付沿着公路冲过来的骑兵,顾不上在稻田中横冲直撞的敌军,所以稻田里的骑兵部队主力没有遭受什么打击,就逼近炮兵阵地了。胯下的战马在剧烈喘息着,马背上的骑兵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马刀高高扬起,准备收割生命! 就在这时,一枚绿色信号弹冲天而起,呼拉一声,他们前方百余米远处突然冒出了三排黑衣士兵,密密麻麻的枪口对着他们,刺刀尖上闪光着森冷的光芒,让他们浑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冲在最前面的一名头目眼珠子险些从眼眶里蹦了出来,发出一声尖叫: “不!!!” 下一秒,炸雷般的枪声淹没了他惊骇而凄厉的尖叫声。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第186章 怀疑人生 徐步凡和王彦乘着邓伟标带领的那帮水兵被钟世雄吸引之机没命的狂奔,险之又险的冲出梨园,逃进了盱眙城。 他们比钟世雄幸运的地方在于,他们平时还是比较注意养生的,体质一直比较好,而钟世雄这些年吃喝玩乐,声色犬马,从一个能徒手打死野猪的猛男变成了两百多斤重的大胖子,根本就跑不动,只能选择躲到树上去以逃过水兵们的追杀,结果把自己的老命丢在了那里。钟世雄的遭遇告诉我们: 一定要管理好自己的身材,不要长膘,不然谁也保不准这一身肥肉会在哪天要了你的命! 逃进盱眙城后,这两位惊魂甫定,一连灌了两碗姜汤才算回过神来。 负责指挥步骑军的是来自淮南的苏氏家族家主,苏耀武,这也是个狠角色,家里有好几个子侄在朝廷新军中担任军职,他利用子侄女的职务之便搞到大批相对先进的武器装备,拉起一支极为强悍的私人武装,这次淮南豪强出兵攻打淮安,苏氏家族出兵超过三分之一,步骑军交给他指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看到徐步凡和王彦面色发青的跑进盱眙城,苏耀武就知道情况不妙,等他们喘过一口气之后便迫不及待的问:“徐世兄,王世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是应该指挥舰队渡过洪泽湖直扑淮安的吗,怎么扔下舰队跑进盱眙城来了?” 徐步凡神情苦涩:“没有舰队了!” 苏耀武露出惊骇的神色:“没有舰队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彦哭丧着脸说:“刚才我们的舰队在圣山湖附近遭到李贼的舰队的袭击,他们的船是清一色的铁壳船,上面安装着一种可以像赛电枪一样不停发射炮弹的火炮,火力极为凶猛,又是突然袭击,我军猝不及防,被他们打得全军覆没,要是不我们见事不可为,果断弃船撤往盱眙,只怕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 苏耀武感到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可能?我们足有八十多艘船啊,只是一个回合便全完了?” 徐步凡咬牙切齿:“我怀疑李贼勾结西夷,请西夷出兵帮他们打仗,光凭他自己的力量是绝对做不到这一步的!” 苏耀武有点慌了:“如果真的是西夷出兵帮他打仗,那我们如何是好?” 徐步凡盯着他,问:“苏世兄,你亏掉了多少钱?” 苏耀武说:“五十万银元的积蓄全赔进去了,同时又把家中超过一半的田产拿去抵押了七十万银元的贷款,也全赔掉了。” 徐步凡问:“你有办法在钱庄前来催还贷款之前筹到七十万银元吗?” 苏耀武老老实实的摇头:“怎么可能!淮南是个穷地方,我再怎么搜刮也不可能在几个月内搜刮到七十万银元的!” 徐步凡面部肌肉微微抽搐:“那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的。就算西夷出兵帮他,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战到底!没有退路了,不打败他,将他的资产抢过来,我们就只能被钱庄收走田产、店铺,变成连衙差都可以肆意打骂的穷光蛋,这种滋味,苏世兄肯定不想品尝吧?” 苏耀武面色连变数变,最终咬紧了牙关。 是啊,没有退路了。他们在这次股灾中输得倾家荡产,不想被钱庄收走田产、店铺,变成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就只能趁着现在还有点实力,打败李思明,将他的资产抢过来以弥补自己的损失!就算西夷出兵帮他又如何?挡着他们发财,一样照杀不误! 这时,一名家丁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一跪到地,叫:“老爷,马队在赵家湾发现了李贼率领的大部队,已经发生激烈交火了!” 苏耀武跳了起来:“有多少人?” 那名家丁说:“少说也有两三千人!” 苏耀武以拳击掌,狞笑:“区区两三千人也敢主动出击,来碰我七八千步骑军?这个李思明,还真不是一般的带种!传令步兵全速跟进,配合马队吃掉这支敌军!” “是!” 徐步凡听说逮住了李思明指挥的步兵部队,登时两眼放光。那场一边倒的水战可把他郁闷坏了,明明在数量上占据压倒性优势却硬是让区区八艘炮艇给打了个全军覆没,要不是跑得快,搞不好连他这条老命都得丢掉!好吧,水战输了就输了,西夷海军厉害,我们打不过,我们承认,但是现在打陆战,就不信你还有这样的好运气!他咬牙切齿的说:“苏世兄,我想到前线去看看我们淮南健儿是怎样痛歼李贼的!不亲手将他的人头割下来,我这口恶气怎么也咽不下!” 王彦说:“我也去!等抓住了李贼,我要将他身上的肉一小块一小块的割下来,割足三天三夜,这样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苏耀武哈哈大笑:“好,一起去!我也想看看李贼现在是什么表情!” 三巨头立马带上心腹出城,直奔前线。 李思明现在是什么表情还不得而知,但淮南骑兵的表情就难看得很了。他们做梦都没想到郑哲会给他们来这么一手,在稻田里利用水稻作掩护,埋伏了近两千人马,直到骑兵距离自己只剩下一百来米的距离了才突然蹦起来举枪齐射! 这个王八蛋,估计没少干这种蹲草丛打黑棍的事情,不然怎么会这么熟练,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更没有闪避的空间,数百支步枪同时开火,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等于是自己直直的照着子弹撞过去的!破空而来的铅弹毫不客气地凿入战马的躯体,撕裂皮肉,撞碎骨骼,捣烂脏器,战马悲嘶之声响彻云霄,枪声响过,战马成排倒下,马背上的骑兵被甩得满天乱飞! 第一排打完,马上蹲下装弹,第二排本能地扣动板机,紧接着是第三排…… 三个排枪打完,稻田里已经躺满了人员和马匹的死尸,骑兵冲锋的动能完全消耗殆尽,很多战马吓得拼命挣扎,不肯再往前冲,试图绕过那堵由三排刺刀组成的铜墙铁壁。但第6团没有给它们这样的机会,三个排枪打完之后就是轻机枪迅疾到极点的嘶吼声,配备给他们团的十挺轻机枪全部换上七十五发快装弹鼓,对着乱作一团的骑兵疯狂扫射,将他们割麦子似的成片撂倒,十挺轻机枪给淮南骑兵造成的伤亡甚至比两千支燧发枪齐射还要大。淮南骑兵完全乱套了,冲在前面的试图后退或者绕过第6团的步兵线列,后面的刹不住脚继续涌上来,在稻田里挤成一团,想退的退不下去,想冲的冲不上来。 郑哲当机立断,大喝:“冲!让他们尝尝刺刀的滋味!” 步兵跟骑兵对冲是一件非常疯狂的事情,只要没疯都不会这样干,但他一声令下,第6团全体指战员却毫不犹豫,挺着刺刀向乱作一团的骑兵猛冲过去! 这些家伙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跟骑兵对冲又如何?命令一下,别说跟骑兵对冲,就算是沸沸扬扬的油锅他们也照跳不误! 三千多名黑衣黑盔的士兵如同一股黑色潮水,漫过公路,漫过稻田,向骑兵席卷而去,那气势,跟上千骑兵集团冲锋相比,丝毫不逊色。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战马中弹将其从马背上甩落的倒霉蛋,他们摔得眼冒金星,带着一身泥水从稻田里支起身体,还没有分清楚东西南北就又被一双双宽大的战靴给踩回了烂泥里。无数只大脚从他们身上狠狠踩过,他们一开始还在惨叫,很快就叫不出声来了,最终整个人都给踩进了地里,与烂泥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彼此。 那些被步枪和机枪打得魂飞魄散,徘徊不前的骑兵运气也没好到哪里去,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数以千计的黑衣士兵就涌到了他们面前,无数把刺刀照着战马的腹部猛捅!后装线膛燧发枪长一米二,刺刀长六十厘米,步枪加刺刀整体长度为一米八,跟一支短矛没什么区别,在这种近身肉搏中可谓占尽了便宜,一刺刀过去,战马腹部鲜血狂喷,几刺刀下来战马便悲嘶着轰然倒地,将骑兵从马背上甩落……这些倒霉的骑兵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一把把高高扬起,照着自己狠狠捅下来的刺刀…… 淮南骑兵惊骇地看着第6团的战士们潮水般涌来,用刺刀将他们连人带马一并捅翻,内心的震撼难以用笔墨来形容。他们大多是上过战场的,甚至有不少手上还沾过鲜血,也算经验丰富了,可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怕死的疯子!步兵居然挺着刺刀冲上来跟骑兵肉搏,并且占了上风?这个世界肯定出了问题! 先不管是不是世界出了问题,眼看着几千名黑衣黑盔的步兵如同地狱恶鬼般疯狂吞噬着自己的部队,淮南骑兵指挥官知道,再不撤退他的人身安全肯定要出问题了。万般震骇和不甘之下,他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 “撤!!!” 第187章 惊骇 李思明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第6团以伤亡一百多人的代价打死打伤了四百多名淮南骑兵,放眼望去,公路上,稻田里,全是人和战马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让他不由得发出一声低叹:“好残酷啊……” 倒不是他圣母,而是他真的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虽说他在穿越之前也参加过多次实战,但都是在南疆那荒无人烟的冰山绝壁中追杀恐怖份子,他所经历的最大规模的一次实战就是带队追杀一股袭击边防哨所,杀害多名边防官兵的恐怖份子,在冰山绝壁中苦苦寻觅了整整六十多天才将这帮四处乱钻的耗子逮住,一举全歼,总共击毙二十一人,俘虏三人,当时战区还发给他记了二等功,说这是十年来歼敌最多的一仗。瞧瞧,花了六十多天歼灭二十四人,就能立二等功了,就这样的小仗,一堆部队眼珠子红得跟兔眼似的,百般请战都抢不到任务。骤然看到数百人战死的惨烈场面,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叶嵩说:“团练使真是悲天悯人……这样的小场面哪里称得上残酷呢?想当年太平军与湘军争夺安庆,几十万人马一层层的包围,一层层的增援,旷日持久地拉锯,生生把安庆方圆百里给打成了焦土,那才叫残酷!” 李思明说:“但愿那样的战争不要再发生了。” 郑哲跑过来向他报告:“报告团练使,我团经过半个小时的激战,成功击退了淮南骑兵的进攻,此战共毙伤俘敌四百零三人,缴获战马八十八匹,我军伤亡一百三十四人,请指示!” 李思明说:“你们打得很好,你指挥得也很好。” 郑哲挠挠头,嘿嘿笑着:“其实我也是瞎打的啦,主要是太仓促了,如果准备充分点,没准能打得更好。” 李思明说:“仓促应战能打成这样,才越发的难得。”看了看一片狼籍的稻田,皱着眉头说:“好好的水稻,马上就要收割了,一场仗下来给糟蹋成了这样……想办法找到本地的农户,照每亩三百斤谷子的标准如数赔偿给他们。” 郑哲有点不服气:“我们并没有踩坏多少水稻,主要是那些骑兵在田里纵马狂奔,把成亩成亩的水稻给踩进了烂泥了,凭什么让我们全数赔偿?” 李思明反问:“淮南豪强会赔偿农户的损失吗?” 郑哲嗤了一声:“他们没有纵兵四处屠掠就算好的了,赔偿农户的损失?那是做梦!” 李思明说:“淮南豪强不会赔偿,我们不赔偿,那农户的损失谁来赔偿?”他加重了语气:“这些稻谷就是农民的命,现在给糟蹋干净了,又没有人赔偿的话,他们就没有活路了!” 郑哲心弦一颤,想到了自己的遭遇。他家原本是有几十亩田的自耕农,本来日子过得还可以,但是世道太乱,**而起的农民、穷凶极恶的土匪、敲骨吸髓的官兵……来了一批又一批,生生把郑家给逼得家破人亡,最后不得不逃进深山过上了野人般的生活。但凡有一股势力有一点李思明这样的善心,他们家都不至于家破人亡吧?他敬了个军礼,说:“我明白了!这就派人跟当地农户谈赔偿的事情!” 李思明说:“快去吧。”又看了看周围的地形,说:“我们不能在这一带跟敌军开战。这一带全是稻田,在这里打,一场仗下来庄稼全毁了!给我继续推进,在前方三公里那片盐碱地构筑阵地,迎击敌军!” 其实在这一带构筑防线迎战是最好的,因为他所率领的部队是以步兵为绝对主力,没有多少骑兵,骑兵都派到宿豫那边对付徐州与淮北豪强联军了,他身边这点骑兵只能作侦察、传递军情之用,而淮南豪强联军手中有一支相当强悍的骑兵松软泥泞的稻田正好能克制住那旋风般杀来的铁骑,让他们泥足深陷,冲都冲不动。但李思明不愿意这样干,这是淮南豪强的地盘,严格算起来,他算是入侵者,如果一仗下来把庄稼毁得干干净净,难免不会激起民愤,这对他很不利。所以他选中了稻田尽头那块数公里宽的盐碱地,那里土质坚硬,适合骑兵冲锋,但没有种庄稼,可以放手大打。 他压根就没将淮南骑兵放在眼里。他对他的部队的意志和纪律有信心,管你多剽悍的骑兵,一旦组成方阵,数千支线膛燧发枪四面攒射,外加若干机枪的扫射和冰雹般砸过去的手榴弹,绝对是来一批死一批! 第6团和第7团继续推进。 淮南豪强的大军也出现在地平线后面,泥石流似的朝这边缓缓涌来,巧得很,他们的目标也是那块盐碱地。不同的是,李思明是不忍心践踏农民辛苦几个月的劳动成果,那帮龟孙子则纯粹是想找个有利于骑兵发挥的战场。 苏耀武得知骑兵战败后又惊又怒,指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爱将怒骂:“张春,枉老夫如此信任你,把马队交给你指挥,指望你能旗开得胜,你却用这样一场惨败来回报老夫?你真是该死!” 张春神情有些惊恐:“老爷,不是张春无能,实在是那帮黑皮太邪门了啊!我打了一辈子仗,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三千来人毫无准备,只是排成三排就敢跟一千骑兵正面硬撼,甚至敢挺着刺刀冲上去跟骑兵近战……完全是一群疯子啊!” 苏耀武一耳光扇了过去:“你还敢找借口?丢人现眼的东西!” 张春给打得嘴角出血也不敢擦一下,只是连连磕头。 苏耀武还不解气,一连踹了他好几脚。徐步凡深知张春是苏耀武的爱将,打起仗来有一套,苏家对他颇为倚重,苏耀武对他又打又骂,无非是因为骑兵输得难看,所以要做出个样子来让蒙受了损失的豪强们出出气,并不是真的要把张春往死里打的。他赶紧出来阻止,递上下台阶:“苏世兄息怒!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张头领不过是小败一场而已,无伤大雅,实在不必如此苛责。” 一帮蒙受了损失的小豪强都不禁拧起眉头,心里暗骂:“我们损失了四百多骑兵,四百多骑兵啊!这只是小败?真是站着说话腰不疼!” 他们并不知道,徐步凡不久前刚在淮河水战中吃了一场大败仗,把家底都给赔了个七七八八。他徐某人不是站着说话腰不疼,而是腰太疼了,看到这帮豪强被李思明打成狗,心里居然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不过徐步凡猜得一点都没错,苏耀武确实没有要把张春往死里打的意思,踹人的时候都暗暗收了力,做个样子的,徐步凡给他下台阶,他自然要就坡下驴,免得真把张春给打伤了,或者让张春心生怨恨了,反倒麻烦。他又踹了张春一脚,恨恨地说:“这次我卖徐世兄一个面子,暂时放过你,滚!” 张春如逢大赦,连声道谢:“多谢老爷开恩,多谢老爷开恩!”然后赶紧退了下去。 张春走后,苏耀武一行人登上一个土坡,用老式单管望远镜看着李思明这边。 他们看到,数以千计的黑盔黑衣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朝盐碱地这边大步走来。这些士兵显然都训练有素,步枪都斜斜扛在肩上,一只手很有节奏的摆动着,无数只靴子同时抬起、落下,没有声嘶力竭的嘶吼,没有虚张声势的咆哮,就这么沉默的向前推进,却硬是营造出一种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随着他们逼近而越来越大,让这些豪强们都变了面色。 苏耀武有些吃惊的瞪圆眼睛,叫:“这就是他的团丁?徐世兄,你确定这是一支团练武装,而不是北洋六镇的精锐?” 徐步凡也吃惊不小。他只知道李思明手下有几千团练武装,装备的是老式燧发枪,可还从来没有真正见过这支部队,现在总算看到他们的真容了,第一反应居然是两腿发软!怪不得他们敢在旷野硬撼骑兵,这样的军容加上松软泥泞的战场,别说是地方团练的马队,就算让法国的胸甲骑兵冲上去也是白给啊!他结结巴巴的叫:“这……这不可能啊!他……他……他明明只有几千支老式燧发枪,子弹壳还是用纸筒卷成的,老掉牙了!他们平时根本就没有时间训练,只有在寒冬季节才突击训练两三个月,其他时间都在忙着种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如此军容!?” 王彦也给吓着了,面色发白:“你说这是北洋第一镇换了一身军装前来参战我都信!见鬼,他到底是从哪里拉出这么一支军队的!” 苏耀武低声说:“这次我们怕是失算了……都失算了……” 看着数千黑盔黑衣的步兵源源不断地涌来,俨然漫野而来的黑色潮水一般,所有豪强都本能地感觉不妙,他们这才发现,李思明的实力绝对不止他们了解到的那一点! 可惜,为时已晚,错误的情报加上错误的策略造成了最错误的结果,这枚苦果,将由他们所有人来品尝。 第188章 好得很 一溜移动的钢铁怪物引起了豪强们的注意。苏耀武从来没有见过这玩意儿,一个劲地盯着他。他隐约看到,那玩意儿块头巨大,应该属于车辆,但又没有轮子,两条钢制履带缓缓转动,拖着一门门沉重的大炮往这边驶来。他好奇地问:“那是什么玩意儿?” 徐步凡说:“那是拖拉机,一种耕田用的机械设备,李贼买了很多,据说一辆拖拉机一天能耕作七八十亩地,效率高得惊人。李贼所有农场工人加起来不过十来万人,却能轻松经营四百余万亩地,这拖拉机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王彦说:“这玩意儿我听说过,它是喝油的,只要让它喝上一小桶油,它就能连续工作一整天,比牛好伺候多了。而且它的用途很多,需要犁地的时候给它装上铧,它一天就能犁数十亩田;需要收割的时候给它装上收割机,在田里轰隆隆的开过,就能将庄稼一行行的割掉、脱粒;要修路的时候给它装上一个推土铲,它就可以将房屋、土丘瞬间推平……甚至可以给它挂上个大车斗,用它拉各种货物,简直是万能的!” 他补充:“淮安府不少地主让李贼给打击得快要破产了,万般无奈之下学着他的样子拿钱从外国购买了几辆拖拉机和一些配套的设备,组成施工队专门承接修路挖土的活,居然赚得比拥有千亩良田时还要多!” 苏耀武大笑:“好东西啊!如果能将它抢过来,我们就用不着养那么多张吃饭的嘴巴了,想不发财都难!” 众人连连点头。他们家里都有大量佃农和长工,这些人都是要吃饭的,纵然他们百般刁难、压榨,工钱也是要给的。淮南水灾旱灾频繁,土地也不算肥沃,种田赚得本来就不多,还要养着这么多张吃饭的嘴巴,赚得就更少了。但如果能将李思明那几百辆拖拉机枪过来就好办了,他们完全可以辞掉所有长工,就连佃农都可以赶走八成,只留下两成便能将田地经营得很好! 至于那两成佃农的工钱…… 自然是不可能涨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一名豪强注意到拖拉机拖拽着的大炮,有些困惑:“那是什么炮?跟我们的炮不大相似。” 废话,105毫米榴弹炮跟他们那一堆形形式式的连膛线都没有的铁炮甚至青铜炮能一样么?如果这两种炮都能混淆,那眼睛得瞎到什么地步? 很显然,这帮豪强不是一般的眼瞎,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去分辨这些大炮的口径、型号,而是去数数。从头数到尾,一共十二门榴弹炮,他们顿时就松了一口大气。在他们的老观念里,大炮的威力其实并不算很强,开花弹爆炸能产生的弹片数量太少,至于实心铅球,只要别倒霉到让它撞上都没事,在野战中,如果火炮数量不够多,想要靠炮击对敌军造成太大伤亡是很困难的事情。李思明费了这么大牛鼻子劲,只拖来十二门大炮…… 小意思!区区十二门大炮能对一支近万人的大军造成多大伤亡?完全不值一提! 苏耀武笑:“只有十二门大炮,看样子这李贼也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富嘛!” 徐步凡说:“那是!我们可是带了八十多门大炮过来的,是他的好几倍,这一仗赢定了!” 如果李思明有顺风耳,能听到豪强们的交谈,没准会笑到满地打滚。你们这帮傻蛋,居然拿那种有效射程还没有线膛步枪远的老式滑膛炮来跟现代榴弹炮作比较?五块钱配一把钥匙,你配吗?至于火炮的数量问题……他也很无奈,他的军火库里还有好几十门同型号的榴弹炮呢,问题是懂得**的人就这么点,还他娘的清一色雇佣兵,他有什么办法? 淮南骑兵在盐碱地来回飞驰,三五成群的向第6团和第7团冲过来,用骑枪向他们射击。开火的距离很远,短枪管的骑枪准头并不算好,这种攻击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但着实让第6团和第7团恼火,真恨不得一个排枪将这帮讨厌的家伙射到半空去。好在,这两个团的直属骑兵连也迅速作出反应,纵马在阵前来回飞驰,看到淮南骑兵冲过来捣乱就用半自动步枪猛射,以骑射对骑射。一些猎兵则离开队列前出,在阵前百余米处往地上一趴,将背囊摆在面前,把步枪架在背囊上瞄准那些嚣张的淮南骑兵开火。他们装备的不是线膛燧发枪,而是没有安装双脚架和瞄准镜的M28步枪。莫辛纳甘步枪本就以精度高著称,改掉了莫辛纳甘身上那一大堆弊病的M28步枪精度更是高得出奇,那些山野猎人出身的猎兵个个都在长年累月的山林狩猎中磨练出了精准的枪法,M28步枪在他们手中发挥出恐怖的威力,五百米内弹无虚发,随着一声声枪响,那些疾驰如风的战马一匹匹中弹倒下,将嚣张的骑手甩到了半空去。 挨了揍的淮南骑兵自然不服气,成群的冲上来要踩死这些可恶的猎兵,但马上就有数百上千支步枪朝他们瞄了过来……猎兵敢这么嚣张,仗的就是背后有好几千人撑腰,他们想纵马踩死这些猎兵,得先从数千支燧发枪发射的弹雨底下钻过去! 游骑对射、猎兵狙杀,也只是大战拉开帷幕前的预热,甚至连预热都算不上。在你来我往的小规模交火中,双方的主力各自完成了部署。李思明这边,第6团在前,第7团在后,以营为单位排成六横列,每一横列又以连为单位隔开七八米,两个迫击炮营布置在最前沿,至于仅有的一个榴弹炮营,布置在方阵后方,整个部署跟排队枪毙时代差不多。而对面的豪强武装则以自家家主为中心组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方阵,远没有这边的简洁、整齐,先不说别的,光是比气势,李思明就已经占据了上风。 当然,豪强们并不认为自己落了下风,在他们看来,自己的炮兵占据压倒性优势,并且有八挺马克沁重机枪,淮南兵更是凶悍顽强,方方面面都占据很大优势,怎么可能会输?他们兴致勃勃的调兵遣将,甚至为谁来打先知吵了起来。 打先锋好啊!打先锋的话可以分到更大的战功,打赢了之后可以得到更多的战利品,稳赢的仗,谁不争着打先锋? 那十二门榴弹炮已经放列完毕,并且计算好了诸元,巴兰伯策马来到李思明身边,看了看对面的豪强武装,轻蔑地说:“垃圾玩意儿!将军,下令吧,我的大炮已经饥渴难耐了!” 李思明说:“先等等,还有一个团正朝这边赶来,等他们赶到了再说。” 巴兰伯说:“完全没有必要。你的军队的素质、纪律和服从性远远胜过他们,只需要两个团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他们打垮,没必要浪费时间去等第4团!” 李思明说:“我还是喜欢慎重一点。” 巴兰伯望向正向前逼近的敌军,嘴角露出笑意:“但他们并不打算跟你慎重。” 淮南豪强确实并不打算像李思明那样慎重,他们觉得自己优势很大,所以刚布阵完毕便大声吼叫着向前推进。在李思明无语的表情中,剽悍的团丁们用挽马拖拽着大炮,用手推着安装在轮子上的马克沁重机枪,缓缓向这边逼近。他们打算逼近到六百米,然后大炮和重机枪同时开火,将这边轰个血肉横飞,然后几千人同时冲上来,一举将李思明击溃。李思明叹了一口气:“他们的命都是找高利贷借的么,这么急着还回去!” 郑哲和叶嵩磨拳擦掌:“团练使,下命令吧!炊事兵炖了马肉呢,早点打完好回去放开肚皮大吃一顿,要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思明:“……” 我靠,这理由还真是够简单粗暴的! 他正要说话,只见有人骑着一匹白马飞驰而来,隔着两百来米远叫:“我乃徐氏家主徐步凡,有话要对李团练使说,请李团练使出来说话!” 李思明有点意外:“这家伙不是随同舰队一起行动,被炮艇中队打得大败之后就逃之夭夭了吗?怎么一转眼就跑到这里来了?” 郑哲说:“这家伙打仗的本事不怎么样,逃功却着实了得!” 叶嵩狞笑:“不知道他这次还能不能逃掉?现在可是有好几千支步枪对着他哦!” 李思明摆摆手,说:“别这样,人家单枪匹马的跑过来,我们总得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说着轻轻一踢马腹,胯下那匹浑身雪白马瓦里马撒开四蹄轻快的一路小跑,来到了徐步凡面前,与他相隔不到二十米,朗声说:“徐兄,我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吧?” 徐步凡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家伙,几乎咬碎了牙。还别来无恙?老子都让你坑得倾家荡产了,还有脸问我别来无恙?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他磨了磨牙齿,挤出一丝虚伪的笑容,咬着牙一字字的说:“托老弟你的福,我好得很,好得很啊!” 第189章 丧心病狂 好重的怨气…… 看着这位仁兄,李思明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位饱读诗书、学识渊博的传统地方豪强,而是从《咒怨》、《午夜凶铃》等恐怖片里蹦出来的大BOSS……只要留心观察,便可以看到这位大老爷浑身都笼罩着黑色的怨气,说他下一秒就会露出带血的长指甲和尖锐的獠牙,扑上来一口撕开他的喉管然后喝他的血,啃他的肉他都相信! 李思明嘿嘿一笑,说:“徐兄,我们两个月前刚刚合作做了一笔大生意,也算是有点交情的吧?说真的,我发自内心的把你当成了大哥,对你无比尊敬,你为何要翻脸不认人,带这么多人来攻打我?” 不提还好,一提是两个月前那桩合作,徐步凡几乎咬碎了牙,那双眼睛红的几乎要喷出血来,狠狠瞪着李思明,一字字的说:“你还好意思提两个月前的那次合作?不动声色的把我们给坑的倾家荡产,你很开心是吧?你很得意是吧?” 李思明觉得自己比窦娥还要冤,一脸受伤的表情:“徐兄,你这是什么话?我跟你们合作是发自内心的,希望你们能赚到大钱,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想买我的股票我都不理睬他们,唯独选择了你们呢?我对你们是真心的呀!” 徐步凡几乎要吐血了:“你对我们是真心的。真心的想把我们坑到家破人亡是吧?现在我们如你所愿,全副身家都在这场股灾里打了水漂,你肯定做梦都要笑醒了吧?” 李思明一个劲的摆手:“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好标准的三连…… 徐步凡懒得跟他废话:“姓李的,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心计,不动声色就给我们挖了一个大坑,我们都小看你了。不过……”他冷笑一声,“你也先别得意,别以为将我们坑进股市里把几代人积累的财富赔光了,你就可以成为这片土地上的王!这个世界永远是弱肉强食,我们虽然没钱了,但我们还有几万人马,还有无数枪炮!” 李思明苦笑:“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想过要坑你们的钱,你会相信吗?” 徐步凡反问:“你认为我们应该相信吗?” 李思明耸了耸肩膀:“也就是说,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徐步凡阴沉着脸说:“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赔偿我们1000万两白银;第二,拿着你赚来的钱滚蛋,把那四百万亩良田当做赔偿品移交给我们,以弥补我们的损失,只有这样我们才考虑收兵,否则就等着玉石俱焚吧!” 李思明沉默了一会,笑出声来:“你们都走到这步田地了,居然还想着狮子大开口?胃口这么大,不怕把自己给撑死?” 徐步凡阴恻恻的说:“你放心,我们的胃口好的很,就算把你那点东西全部吞下去也不会觉得撑。” 李思明笑着说:“你们的胃口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老子不是冤大头,休想把你们的损失转嫁到我头上!” 徐步凡盯着他,就像一条恶狼盯着一只无助的小羊羔:“年轻人,你是不打算赔偿我们的损失了?就不怕我们杀到淮安去,把你、你的亲信、你的朋友全部碎尸万段?” 李思明说:“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的,今天,这片盐碱地就是你们的坟墓!” 徐步凡冷笑一声:“希望到天黑的时候你还能这么自信。” 李思明针锋相对:“希望一个时辰之后你还笑得出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有必要再继续浪费时间,两个人遥遥相对,重重哼了一声,勒转马头各自回到军阵之中。 巴兰伯笑着问李思明:“怎么,谈判破裂了?” 李思明漫不经心的说:“压根就没有谈判,也就谈不上谈判破裂。” 阿兰博说:“那你还跟他聊这么久?浪费时间!” 李思明伸了个懒腰:“没办法,毕竟是老熟人……一想到这场战争结束之后,这些老朋友就再也见不着了,我心里不免有些伤感,所以忍不住跟他们多唠嗑了一阵子。” 巴兰伯很严肃的说:“这是一种完全多余的情绪,身为指挥官你应该学会抛弃多余的情绪,不然它会干扰你的指挥的。” 李思明打了个哈欠:“老巴,别这么严肃。只是跟一群土财主械斗而已,放松点,太过严肃会缺少很多乐趣的。”用马鞭指向对面的大军,“让炮兵做好准备,开打之后立刻开炮,第一时间将那几挺重机枪给我端了。” 巴兰伯严肃的点了点头:“明白,我早就让炮兵瞄准它们了。” 很显然,这位严肃的老炮兵同样认为那几挺重机枪才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必须第一时间敲掉。至于那几十门排成一排的、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大炮,他根本就没怎么放在眼里。都是些老古董了,还打得响就算不错了,指望他对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造成多大的伤亡?那是强人所难。 李思明问:“那都瞄准了没有?” 巴兰伯说:“早就瞄准了。” 李思明翻身,下马卧倒:“那还等什么?开炮吧!” 徐步凡纵马一路小跑,回到苏耀武身边,脸色阴沉的说:“他拒绝赔偿。” 苏耀武笑了笑:“意料之中的事情,换做是我,我也不会赔偿的。” 徐步凡说:“别浪费时间了,开炮吧,用大炮教教他怎么做人……” 轰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猛烈的巨响骤然响起,打断了徐步凡的话。在淮南豪强惊恐的目光中,那十二门105毫米榴弹炮同时开火,炮口喷出大团火光,沉重的弹丸从烟焰中轰然而出,一路呼啸着向重机枪阵地砸了过来! 炮击距离只有三千米,操纵那些榴弹炮的炮手都是非常老练的德国炮兵,这个距离他们几乎弹无虚发————早在四十年前的普法战争中,普鲁士炮兵就能在三四公里的距离开火,准确地击中法军的炮兵阵地,将法军的大炮一一点名,可以说,普法战争的胜利就是大炮兵主义的胜利。这四十年里,德国从来就没有放松过对炮兵的建设,对炮兵人才的培养、对火炮技术的研究与创新、对远程射击技术的摸索……这些都是很烧钱的,德国佬一烧就是四十年,硬生生烧出了一支全世界最优秀的炮兵部队。现在,德国炮兵发挥出可怕的战斗力,十二门榴弹炮一个齐射,那八挺被淮南豪强视为制胜法宝的马克沁重机枪就有五挺被生生砸回了零件状态,飞溅的弹片更是将半径数十米内的人不分炮兵步兵,扫倒了一大片! 105毫米榴弹炮的威力是很可怕的,素来有“105一个排,155一个连”的说法,意思是在没有掩体的情况下遭到炮击的话,105榴弹炮一炮能轰掉一个排,155榴弹炮一炮能报销一个连。现在他们面对的是很自觉地站成一排排的、没有半点防炮意识的地方团练,105毫米榴弹炮的威力被发挥得淋淳尽致,有三发炮弹偏了那么一点点,没有击中原本瞄准的马克沁重机枪,炮弹直直的砸入步兵中间,登时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在骇人的爆炸巨响与闪光中,无数裂肢断臂猛烈地飞扬起来,炽热的弹片呈辐射状向四周层层溅射,所到之处,团丁们一圈圈的倒下,不是被弹片削断了手脚就是被撕裂了胸腔、腹腔,惨叫声响彻云霄!杀伤半径外的人也被那恐怖的爆炸巨响给吓得两腿发软,脑海一片空白,惊恐的看着血雨混合着沫状碎肉从天而降,将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生生淋成了血人! 惊恐万状的尖叫声随即响起,豪强武装的队列瞬间陷入了混乱之中。 完全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那些老练的炮手手脚飞快的退出弹壳,重新装弹,轰轰轰轰轰轰!又是一轮震耳欲聋的咆哮,又是一排105毫米口径高爆榴弹尖啸着砸向豪强的大军。这次十二发炮弹一发不差,全部砸入步兵方阵中间,造成骇人的伤亡,每一发炮弹落下都有数十人被生生撕碎或者震死,被弹片击中而倒下的伤员的惨叫声响彻战场。被威力如此恐怖的炮击轰过之后,原本威武雄壮的步兵方阵转眼间就变成了屠宰场,到处都是断手断脚,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到处都是被淋了一身血浆和沫状碎肉的血人,恐怖得无以复加,光是看着就能把人吓出尿来! 徐步凡傻了。 苏耀武傻了。 王彦傻了。 被这几位代表的那帮大在小小的豪强更是傻了。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现代的火炮威力竟是如此恐怖,他们更做梦都没想到李思明这个王八蛋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排出排队枪毙的方阵,却弄来重型榴弹炮对着他们那人挨着人肩并着肩的方阵猛轰! 这得多阴险的人才能想出这么缺德的主意! 这得多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第190章 脆败 一片滚烫的玩意儿飞过来,啪一声黏在徐步凡脸上,黏黏腻腻的,让他浑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他本能地拿下来一看,赫然是一片肺叶!他像被烙铁烫到一样将这个不知道从哪个倒霉蛋身上溅出来的玩意儿甩得远远的,放声尖叫:“开炮!开炮!轰死这帮恶魔!” 王彦也给淋了一身血,这位杀人不眨眼,杀人越货破家屠村这类脏活没少干的豪强也像只被人淋了一壶开水的猫似的一蹦三尺高,张牙舞爪的尖叫:“他们是魔鬼,他们是魔鬼!开炮!赶紧开炮炸死他们!” 回应他们的是机枪、机关炮和迫击炮疾风骤雨般的轰鸣声,还有数千支步枪成排开火时那铺天盖地的炸响。李思明压根就不打算给对手开火的机会,105毫米榴弹炮开火之后,十几门37毫米机关炮紧跟着打响,37毫米口径高爆弹泼水般扫向那看似威风凛凛,实则靶子一堆的炮兵阵地,转瞬之间就将超过半数的炮位淹没在爆炸的硝烟与火光之中。机枪手也早就趴下,将机枪架在背囊上,瞄准对面突突突的狂扫,子弹刮风般扫过去,炮位上的炮手触电般痉挛着身体,颓然倒下。 120和82毫米迫击炮更是打得跟冰雹似的,炮弹尖啸着成片落下,将一门门火炮掀翻,将团丁们成片撂倒。 如此凶残的火力,完全将豪强们打懵了。开战之前他们看到李思明只有区区十二门榴弹炮,还嘲笑他太穷了,只拿得出这么点火炮,炮火贫弱,根本就不够看,现在看来,是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炮火贫弱的不是李思明,而是他们! 轰轰轰轰! 虽说已经被打得人仰马翻,但还是有一些火炮在慌乱之中开火了。充当发射药的颗粒状黑火药在炮膛内爆燃,化作光与热,将重达六七斤的实心铅球猛抛出去,用肉眼都能看到它们出膛,以看似缓慢的速度飞越五六百米的距离,向第6团和第7团这边猛砸过来。 速度缓慢只是错觉。这种老式滑膛炮的初速确实不怎么快,但再怎么着也是亚音速,这么快的速度,再加上实心铅球本身也相当沉重,那真的是碰着谁谁完蛋。不过,隔这么远想打准可不容易,有一半的铅球从第6团和第7团头顶飞了过去,无奈地落在空地上,砸起团团泥水。剩下一半则打到了步兵中间,登时血肉横飞,血肉之躯在破空而来的铅球面前显得异常的脆弱,甭管哪个部位被铅球碰上一下都立马粉碎!李思明就亲眼看到一枚铅球先是击中了第一排一名士兵的头部,将他的脑袋打成十七八块,紧跟着下坠击中后面一名士兵的大腿,整条大腿都碎了。铅球落地后弹起,又打碎了第三排一名士兵的脑袋,钢盔在它面前跟纸糊的没啥区别!然后它从第四排士兵头顶飞落,落地跳动翻滚,第五排和第六排两名士兵的小腿在骇人的脆响中齐膝折断……只是一炮就给他造成了五名士兵伤亡! 方阵中压抑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人仰马翻,显然,这一轮炮击给第6团和第7团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幸亏他先下手为强,第一时间就报销和压制了敌军大半炮位,不然八十多门大炮同时开火,哪怕打过来的是清一色的铅球,所造成的伤亡也将是十分惊人的。 不过,淮南豪强的炮兵的表现也到此为止了。前装滑膛炮一大劣势就是装填十分缓慢,哪怕是使用定装药包,每分钟最多也只能打出两发炮弹。很遗憾,那帮豪强舍不得拿昂贵的丝绸来包裹发射药,所以定装药包也就无从谈起,那帮倒霉的炮兵现在使用的仍然是散装火药,射速就更慢了,能达到一分钟一发都算他们训练有素。更倒霉的是,前装滑膛炮连块挡板都没有,炮兵得站到炮口前装弹……面对几千支燧发枪的攒射和二十几挺轻机枪的扫射,还有上百名猎兵的精确狙杀,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这一轮齐射成了淮南炮兵的绝唱,将炮膛里那发炮弹打出去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发射哪怕一发炮弹了。 反倒是没少挨这边打过来的炮弹。 第6团的第7团以恐怖的速度向对面倾泄着火力。重型榴弹炮、迫击炮、机关炮、轻机枪、燧发枪……最先进的和最落后的武器被搭配在一起,显得不伦不类,但一点也不影响他们的发挥。105毫米榴弹炮以每分钟八发的速度向着淮南豪强那一个个大小不等的方阵猛轰,120和82毫米迫击炮好像是在比赛看谁打得更快似的,炮弹不要钱一般对着敌军方阵猛砸,37毫米机关炮炮口指到哪里,哪里就是血肉横飞,淮南豪强那厚厚的方阵几乎转眼之间就让它们给打穿了。至于轻机枪……它们在这一大堆大杀器中间显得可怜弱小又无助,但枪口指到哪里,哪里的人就成丛倒下。 手里拿着燧发枪的步枪手发现自己纯属多余,貌似就算没有他们,这一仗也能轻松取胜,因为双方的火力压根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兴致勃勃地向对面扣动板机,一排打完,马上蹲下装弹,第二排开火,然后是第三排、第四排……直到第六排打完,第一排再站起来开火,周而复始。线膛燧发枪的精度比起滑膛枪来有了质的飞跃,哪怕是隔着五六百米,上千支线膛燧发枪同时开火,也能将对面的敌军像削萝卜一样狠狠地削去一层。 淮南豪强已经彻底被打懵了,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火力,眼看着自己的部下被那疾风骤雨般的火力成片撕碎,他们骇得肝胆俱裂!脑海一片空白之下,他们都忘记了要指挥部队还击,只是傻傻的看着对面向自己疯狂倾泄火力,自己的部队人仰马翻…… 团丁们同样被打懵了。他们原以为只是打一场类似宗族械斗那样的仗,大家各自动用几千人和大量火炮,轰轰烈烈的打上好几天,最后伤亡也就一两百人,可谁曾想对面的黑衣军竟然如此凶残,光是那十二门105毫米榴弹炮一个齐射,给他们造成的伤亡就不止两百人了!那无比惨烈、血腥的画面,那密集而凄厉的惨叫声,迅速让团丁们陷入崩溃之中。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本能的向对面开火,也看到对面有人应声倒下,可很快就没有人有这心情了,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快让尸体和伤员给包围了!有人尖叫:“我们赢不了这帮杀人狂的,赶紧跑吧!”话音未落,就有不少人扔掉步枪,撒腿开溜了。明眼人都看得出对面的火力比自己这边要强悍百倍,双方的交换比超过十比一,这还打个屁呀!有多远逃多远才是正道! 本来团丁们就已经胆寒了,看到有人逃跑,他们毫不犹豫的扔掉武器,撒腿就跑。任何一名指挥官都非常害怕的情况发生了,溃败之势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一开始是十几个几十个,接着是一两百个两三百个,然后很快的,淮南豪强的大军一个方阵一个方阵的像雪崩一样垮了,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逃窜,相互拥挤之下不知道多少人被挤倒,然后被活活踩死,惨叫声和咒骂声甚至盖过了枪炮声! 苏耀武又惊又怒,险些吐血,挥舞着马刀冲逃兵咆哮:“你们这帮混蛋,不许逃跑!都给我站住!胆敢逃跑的杀无赦————” 啪! 一发37毫米口径炮弹飞过来,击中他后背,他的上半身顿时粉碎开来,咆哮声戛然而止。 徐步凡看到这一幕,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一股滚烫的、骚臭的液体从***里喷涌而出。 王彦冲过来扶起他,叫:“你还有心情坐下来歇?赶紧逃吧,再不逃可就没命了!” 徐步凡发了一阵子的呆,才呵呵惨笑:“逃?我们还能往哪里逃?这一战输了,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王彦也是一呆。是啊,他们本来就在橡胶股灾中把几代人的积蓄给赔清光了,为了打败李思明,迫使李思明赔偿他们的损失,他们把最后一点家底都拿出来,拼凑起了这么一支大军,如果这一仗输了,那他们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悲催的是,这一仗他们真的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两军交战不到十分钟,他们拼凑起来的大军就已经兵败如山倒了。王彦苦笑:“一无所有就一无所有吧,至少我们还活着,不是吧?活着,比什么都强!” 李思明见豪强联军这么快就垮了,不免吓了一跳:“我靠,怎么比三哥还要不经打?”他见证过三哥在加勒万河谷创造的在热兵器时代被解放军用石块和木棍全歼一个连,光少校以上军官就连打死带被俘没了五个的奇迹,本以为不可能再碰到比这更脆的敌军了,没想到现在居然撞上了! 惊讶归惊讶,这么好的时机是万万不能放弃的,他大吼一声:“冲锋!把他们一压到底,敢于反抗的就用刺刀将他们穿成肉串!” 第191章 完胜 第6团和第7团也万万没想到这支看似非常凶悍的敌军居然这么不经打,开打才多久啊,就已经全线崩溃了,有不少士兵甚至下意识的停止射击,看着敌军雪崩似的向后溃退而发愣。听到命令,他们如梦初醒,纷纷向已经溃败不堪的豪强联军打出枪膛里的子弹,然后齐声大吼,挺着长长的刺刀向敌军一路小跑的冲了过去。 豪强联军仅剩的一挺马克沁重机枪活见鬼似的响了,机枪子弹刮风般扫过来,冲在最前面的第6团首当其冲,被割麦子似的三个一丛五个一堆的扫倒,但这根本就无法阻挡他们的冲锋。他们无视这些伤亡,大步向前,越冲越快! 轰轰轰轰! 一排迫击炮炮弹砸下去,最后那挺马克沁重机枪连人带枪一起被炸回零件状态,豪强联军最后的抵抗就这样被粉碎了。成排的炮弹越过他们的头顶,准确地落入豪强联军中间,将他们一片片的炸飞。想约束住部队组织抵抗?在这样的炮击面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最悲催的是,几千人挤成一团,也不是想跑就能跑的,相互拥挤的结果就是除了少数骑兵之外,绝大多数人想跑都跑不掉,只能一边奋力推搡着挡住自己去路的同伴,一边绝望地看着那股可怕的黑色潮水迅速逼近…… 也就几分钟的功夫,第6团的前锋的刺刀就快要顶到豪强联军的胸口了,而此时,豪强联军依旧乱作一团,不可开交。郑哲发出一声大吼:“冲!”全团不再控制速度,齐齐发出一声大吼,挺着刺刀向豪强联军发起冲刺,势如洪水! 轰轰轰轰! 数门幸存的老式滑膛炮突然开火,大团硝烟和火焰从炮膛内咆哮而出,一共喷射出来的,是数以百计的葡萄大小的钢珠。这些钢珠以爆速暴射而来,第6团冲锋的队列中登时爆开大团血雾,数十名士兵被生生撕碎,被打得断手断脚倒在血泊中发出凄厉惨叫的更是多得惊人。葡萄弹可以视为一枚射程超远的定向地雷,只要打准了,一炮喷掉几十人是寻常事。有那么一拨炮手是淮南豪强的死忠,在大家都忙着夺路而逃的时候,他们在主子的严令之下利用混乱的人群作掩护,给几门侥幸没有被摧毁的大炮装上了葡萄弹,等第6团逼近了突然开火。由于情况极为混乱,大批无头苍蝇似的乱窜的团丁遮挡住了第6团的视线,他们没能及时发现这些炮手的小动作,登时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郑哲不禁红了眼,发出一声咆哮:“捅死他们!” 第6团的士兵齐声怒吼:“捅死他们!!!”不仅没有后退半步,反而加快了速度,跟发了狂一样冲向敌军!那些手忙脚乱试图重新装弹再开的炮的炮手首先遭殃,甚至来不及转身逃跑便被愤怒的黑潮给淹没了,无数把刺刀从四面八方猛捅过来,将他们生生捅成了马蜂窝,或者刺穿他们的身体将他们挑起半空再狠狠地惯到地上! 这些炮手的鲜血是无法浇熄第6团的怒火的,他们发了狂似的向前猛冲,将躲避不及的淮南团丁一排排的捅翻、踩成肉酱。在第6团后面,第7团紧紧跟进,逃过了第6团的刺刀的淮南团丁绝望地发现,还有好几千把刺刀在前面等着自己…… 白刃冲锋拼的就是一个气势,气势够强的话可以一鼓作气冲垮比自己多出五倍甚至十倍的敌军,气势弱的一方则只有被屠杀的份。现在第6团和第7团无疑在气势上完全压制了淮南豪强联军,他们气势如虹,而豪强联军未战先溃,两军尚未短兵相接就已经分出胜负了。而且自淮安农场民兵组建以来,一直高度重视拼刺训练,每次冬训收尾阶段都要举行全军大比武,其中拼刺是重头戏,而这些能够加入正规步兵团的士兵都是优中选优的,个个都是拼刺好手,淮南豪强联军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一些豪强家丁自恃武艺高强试图作困兽之斗,结果无一例外,在数把十几把刺刀的凌厉突刺之下带着一身喷血的窟窿痉挛着倒了下去。这下子更没有人敢抵抗了,黑色潮水所到之处,团丁们作鸟兽散,连滚带爬的四处逃窜。并不是他们不够勇敢,而是他们的勇气不足以支撑他们在兵败如山倒之际去面对数千把狂捅过来的刺刀! 李思明用望远镜看着第6团和第7团潮水般淹没了兵力并不比自己少的豪强联军,露出满意的笑容:“赢得真轻松啊,真是让人意外!” 巴兰伯却严肃地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你的军团的训练、装备、士气、组织度都远在你的对手之上……可以说,你的军队是一支近似职业化的军队,而你的对手却是一群乌合之众,如果不能轻松取胜,那肯定是你这个指挥官的问题了!” 李思明皱着眉头瞅着他:“老兄,你怎么说话的?” 巴兰伯耸耸肩膀:“实话实说而已。” 李思明撇了撇嘴,他好想告诉这位耿直的普鲁士老炮兵:老兄,很多时候实话实说不一定就好,比如说在上司得意忘形的时候…… 难怪你老人家在军队里呆了二十年都还是少校,就你这张破嘴,如果没有爆发战争,就算在军队里呆上一百年,估计当不了将军! 他似乎忘记了,他在军队里呆了八年也才勉强晋升到合成营参谋,连少校都没捞到…… 甭管怎么说,这一战确实是赢了,而且是大获全胜。在第6团和第7团的疯狂冲击之下,豪强联军溃不成军,跑得一天一地都是,盐碱地里、稻田里、水沟里、树林里……到处都是联军狼狈逃窜的身影,到处都有成队的黑衣士兵挺着带血的刺刀在到处追杀他们。很多人眼看不管怎么跑都无法摆脱追杀,干脆扔下武器蹲在地上等死。他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选择投降,也许他们压根就没有投降能保住小命的基本常识————事实也差不多,豪强之间开战,或者假扮土匪袭击村庄的时候,碰到那种不敢抵抗的可怜虫,一般都是拿来当成取乐的工具,百般折磨,看着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放声狂笑,他们这样对待别人,自然不敢指望别人能对他们手软。他们已经认命了,只求能痛快解脱,他们曾经用在俘虏身上的那些招数,可万万不要报应到他们自己身上! 令团丁们惊讶的是,那些杀红了眼的黑衣士兵看到他们放下武器蹲下之后居然就放过了他们,没有把刺刀捅到他们身上,而是一脚将他们踹倒在地粗鲁地勒令他们双手抱头趴好,然后去追杀那些还在四处乱窜的。看到这样能摆脱这些黑色魔鬼的追杀————哪怕仅仅是暂时的————那些快被打疯了的团丁们纷纷有样学样,把武器扔得远远的,趴在地上双手抱头,哪怕有人直接踩在他们身上他们也不吱一声! 被踩得再疼,也总比跳起来四处乱窜,然后被人一刺刀捅死强吧? 黑衣士兵果然没有动他们。 于是,趴下的人越来越多。第6团和第7团也觉得俘虏对方比一刺刀捅死对方更容易一点,他们用淮南话放声大吼:“不想死的就扔掉武器趴下!老子不稀罕你们这条烂命!”那些被追杀得四处乱窜的团丁们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争先恐后的趴下,至于投降之后李思明会怎么处置他们先别管,只要能摆脱这可怕的追杀就行了! 叶嵩兴奋地跑到李思明面前,向他报告:“团练使,我们赢了!” 李思明说:“我看到了。伤亡如何?” 叶嵩说:“我们第7团伤亡二百三十人,第6团伤亡要大一些,怕是超过四百人了。” 李思明皱起眉头:“伤亡怎么这么大?” 叶嵩瞪圆了眼睛:“伤亡大?我们可是歼灭了六七千名敌军的!” 李思明说:“打一支连榴弹炮都没见过的团练武装,居然伤亡六七百人,还不大?” 叶嵩:“……” 他似乎忘记了,李团练使的要求可是非常高的。两个团,近八千人的部队,以伤亡六百余人为代价歼敌超过六千,任何一名指挥官都会沾沾自喜,认为自己打了一场大胜仗,但李思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为什么伤亡这么大……也许在他看来,这两个团应该将伤亡控制在三百人以内才算合格。 “有没有逮住徐步凡他们?”李思明问。 叶嵩说:“暂时还没有发现,可以藏在俘虏中间,需要一一甄别。” 李思明说:“尽快把他们甄别出来,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他们那副死了娘老婆又给他们戴了绿帽的表情了。” 叶嵩简直无语了。老大,我知道你打了一场大胜仗心里肯定很高兴,但是你这副小人得志、幸灾乐祸的损样真的好吗?你的大将之风呢? 第192章 这波不亏 李思明表示我从来就没有当过什么大将,怎么可能会有大将之风这玩意儿嘛!他承认自己现在就是小人得志,就是幸灾乐祸,想要看看那帮豪强那连**都输光了的表情!对手越是倒霉,他就越开心,这一点无需任何掩饰! 可惜的是,徐步凡、苏耀武、王彦这帮大人物见势不妙扔下大军就跑了,他想找他们唠磕一下,问问他们打了败仗之后的感受,估计得等到打下淮南之后才行了。 战斗已经结束了,但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第6团和第7团以最快的速度收缴武器,然后让那些被缴了械的团丁们自己动手清理战场上的尸体,把伤员抬到野战医院去接受救治。这一战持续时间很短,但是却异常残酷,团丁们在大炮轰击、机枪机炮扫射、排枪齐射以及白刃冲锋这一套组合拳的暴击之下死伤惨重,光是扔在战场上的尸体就多达一千余具,此外又有一千余人受伤,对于地方豪强而言,这样的伤亡数字堪称恐怖。所以如何清理尸体就成了大难题,郑哲发动几百名俘虏,让他们在盐碱地上挖坑,准备将所有尸体集中掩埋,但李思明马上叫停。在李思明看来,这块盐碱地地势平坦,土层厚而松软,只要能把足够的水引过来把盐碱涮掉,又施上足够的肥料,那就是好几万亩良田。你老人家往这里埋上一千来具尸体,老子以后还要不要在这里开荒了? “不集中掩埋,那怎么办?难不成就把他们扔在这里烂掉?”郑哲很伤脑筋。 李思明说:“火葬了吧。” 两位团长面露难色:“火葬的话,俘虏们怕是会心生不满……毕竟那些死掉的人都是他们的熟人,当着他们的面把尸体焚烧掉,他们肯定会有想法的!” 李思明说:“那就别当着他们的面焚烧!马上把俘虏押走,然后让后方送一批骨灰盒和柴油上来,让文书登记死者的姓名,在骨灰盒上写明,到了晚上就举行火葬……火葬后骨灰要保存好,等到了淮南,要交给他们的家眷的!” 这倒是个好办法,两位团长马上照办,让人将俘虏中的大小头目挑出来让他们辨认尸体,配合文书登记,其他俘虏则绑起来押往淮安。中国人历来讲究入土为安,哪怕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对死者必须保持必要的尊重,如此大规模地举行火葬肯定不能被人接受的,所以还是先把俘虏送走再来火葬好。 这一战缴获的战利品数量也相当惊人,豪强们砸锅卖铁弄来的八十四门大炮一门不少,全留给了他们————可惜大多数都被炸坏了,还能使用的寥寥无几,倒是那四千多枚实心铅球让李思明很满意:把这些铅球融了可以制造几十万发子弹了。至于那些铁炮,融了也可以炼一两百吨钢,这波不亏啊。缴获的步枪多达四千八百多支,数量惊人,但型号之繁杂,口径种类之多,绝对能让任何一名后勤部军官绝望。这就注定这些枪械只能用作民兵训练之用,搞不好盐城的民兵都要嫌弃,因为他们马上就要换装半自动步枪了。 缴获的马匹多达八百匹,其中一半是马瓦里马。这些马瓦里马都是淮西豪强通过李思明的关系跟英国商人接上线,从英国商人那里买到的,可花了不少钱呢,现在倒好,全便宜了李思明。 最让李思明惊喜的是,士兵们还有好几辆马车里找到了成箱成箱的金条和银元,粗略估计一下,少说也有十几万银元,还有四千多两黄金。这应该是淮南豪强最后的家底,他们就指望着用这些钱鼓舞士气,好一鼓作气打垮李思明,用李思明的资产来抵债了,可万万没想到,这笔钱居然也成了李思明的战利品,不知道徐步凡他们知道之后会不会哭出尿来。 淮南豪强会不会哭不知道,反正李思明看着这成箱的银元、金条就笑了,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的搓着大手,呵呵乐着:“赚了十几万哈……这波不亏,这波不亏了!” 叶嵩简直无语。他们的团练使什么都好,唯独一点不好的,那就是太喜欢钱了,一看到那些黄澄澄、白花花、亮晶晶的东西就挪不开目光了…… 大赚了一笔,李思明心情极好,大手一甩,每名参战士兵赏银元三块,负伤的每人十块,阵亡者每人二十块。此言一出,军中登时欢声雷动。那些协助文书登记阵亡团丁名单的大小头目听得目瞪口呆,壮着胆子小声问文书们:“你们团练使一直都这么大方吗?” 文书不无自豪的说:“他对尽心尽力为他办事的人一向都是这么大方的。” 一名大头目说:“连死人都有赏钱,而且比作战有功者高出几倍,真是不可思议!” 文书哼了一声:“战死者拿几倍的赏钱又如何?他们可是把命都丢在战场上了,不应该多拿一些吗?” 大头目不敢反驳,心中却颇为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士兵都是炮灰,既然是炮灰,那当然是只有活着的才有价值。奖赏作战有功的士兵是应该的,给的赏赐越高越好,只有这样才能鼓舞士气,让大家甘心替你卖命。给死人的赏格比作战有功者高几倍这算怎么回事?难不成那些战死者还能化为鬼魂继续帮你打仗不成?这位李团练使还真是钱多得没地方花! 但文书显然不是这样想的:“李团练使说,每一个兵都是他们父母花了十几二十年时间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是家里的顶梁柱。每一名士兵的牺牲,对他们的家庭都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这是再多的钱也无法弥补的,所以让战死者多拿一些钱,没有人会有意见。” 大头目愣了一下,没再吱声。他无法认同这么奇葩的理论,但又不得不承认,这远比给作战有功的士兵重赏,无视战死者,把钱用到最需要的地方更得军心,更能让士兵们乐意效死。 一支没有后顾之忧的军队是很可怕的,很不幸,他们撞上了。 收缴战利品、救治伤员、清理尸体……这些工作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再加上天也要黑了,大军自然无法继续前进。李思明下令在战场附近扎营,先休整一晚,明天再继续推进……对,继续推进。淮西豪强既然招惹了他,就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不把淮南、淮北、徐州、宿县那帮豪强给铲了他绝不罢休! “给我继续进攻!不把这个该死的高地铲平,绝不收兵!” 就在李思明与淮南豪强大打出手的时候,在那个运河边的小高地下,张明坤面目扭曲,风度尽失,放声咆哮。 石虎、王雄等一众豪强的面色也很不好看。他们前前后后向那个小高地发动了四次进攻,每一次都让蒋清扬毫不留情的打了回来,阵地上密密麻麻的躺着好几百具尸体,有被半自动步枪撂倒的,有被轻机枪扫翻的,有被手榴弹炸翻的……数量最多的还是被机关炮打死的。那几门机关炮已经成了团丁们心目中的恶魔,没有比这更可怕的武器了!被步枪机枪打中好歹还能留具全尸,但被37毫米机关炮打中,整个人都粉碎开来了,那是真正的碎尸万段,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为之胆寒的! 一万多人的大军,硬是奈何不了区区几百号人,情况就是这样的让人崩溃。 张明坤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他已经在这屁大一个的小高地下付出了太大的代价,浪费了太多时间,吃奶的劲都用上了,还是没有办法将其拿下,真是见鬼!他两眼发红,瞪着架在高地上的那几门机关炮,神情凶怒到极点。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长出翅膀飞上高地去咬这些机关炮一口! 石虎狠狠地说:“该死的,这帮黑皮上哪弄来的鬼炮,打得跟赛电枪一样快,威力还大得出奇!有这几门炮在,就算我们有千军万马也冲不上去啊!” 其实也不是冲不上去。那些机关炮虽然威力巨大,但毕竟不是水冷机枪,无法不间断地射击,哪怕是打点射,打上一两百发炮弹也得停下来让炮管冷却,否则炮管就要发红了。第三次和第四次进攻的时候团丁们就利用机关炮炮管过热停止射击之机冲上了高地,甚至冲进了战壕里。但是第二营随即便发起白刃冲锋,手榴弹、刺刀、工兵锹、战壕杖一起上,将那些冲进战壕的团丁给揍得嗷嗷叫,又连滚带爬的逃了回来。 很显然,接二连三的失败和惨重的伤亡已经让豪强们的信心动摇了,而被逼着一次次发动近乎自杀的进攻的团丁们更是已然绝望,很多撤回去的团丁回到己方阵地后便瘫倒在地上,任凭头目踢打甚至用鞭子抽,说不起来就不起来,更别让让他们继续进攻了。如此低迷的士气让张明坤等头领心急如焚,他们耗不起的!如果连这屁大一点的高地都拿不下来,他们还怎么拿下整个淮安,夺取这场战争的胜利,抢到足够的财富去偿还他们欠下的巨债! 时间在慢慢流失,他们取胜的希望也渐渐变得渺茫。 第193章 骁骑1 屁大一个高地居然这么难缠,一万多人打了这么久都打不下来,这让这帮一向眼高于顶的豪强都有点儿接受不能。在他们看来,那个小高地就馒头那么大,一个成年男子撒开腿跑,不用两分钟就能冲到最高处,更没有什么炮台之类的要塞,他们拥有十几倍的兵力优势,吓都能吓到对方跪地求饶了,怎么可能会打了半天,死了一堆人都打不下来! 然而,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真的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生了,二营就像一枚水泥钉,死死的钉在这个完全扼住了运河咽喉的小高地上,任凭他们反复冲击,就是纹丝不动!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不能迅速拿下这个小高地,他们就没有办法在最短时间内攻入淮安,李思明会利用这段时间招兵买马,疯狂扩充兵力,到时候不知道要生出多少变数来! 石虎又是恼怒又是不解:“他们不是民团么?怎么会有如此精良的装备和如此高昂的士气?北洋军都没有他们这么死硬啊!” 王雄说:“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想想怎样才能拿下这个该死的高地吧!不拿下这个高地,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向运河开火,我们一条船都过不去!” 他们的补给都在船上,如果运河被封锁了,船过不去,他们的补给就跟不上了,这是一件很要命事情。 石虎沉吟片刻,试探着问:“我们能不能扔下船只,从运河西岸线绕过去,奔袭宿豫?” 张明坤说:“我们的重炮都在船上,扔下船只的话这些大炮就没法带了,到时候想要攻城将会非常困难。” 石虎说:“先把这些重炮留在这里,我们轻装奔袭宿豫!现在宿豫正在闹瘟疫呢,李贼千方百计的封城,就是害怕疫区的人四处乱窜,把疫情扩散到整个淮安府,如果我军突然出现在宿豫城下,他必定会阵脚大乱,不顾一切抽调兵力回宿豫去稳住局面,到时候驻守高地的部队也会撤走,如此一来,这个高地岂不是不攻自破了?” 张明坤:“……”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智障。明知道李思明现在最怕的就是疫情扩散,只要将战火烧进淮安境内,引起恐慌,民众四散逃窜,疫情一发不可收入,李思明必定阵脚大乱,可他为求保险,还是一本正经的花费大量时间召集尽可能多的人马,把沙船改装成战船,千方百计将几门花了大价钱弄到的威武制胜大将军炮搬上船,希望这些万斤大炮能够帮他砸开淮安府内的城池……现在看来这些准备纯粹就是多余的,现在宿豫的疫情这么厉害,只要能攻入宿豫,引起恐慌,就能叫李思明阵脚大乱了,还攻什么城! 他用力一拍额头,说:“我这是怎么搞的,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忽略了!传我命令————” 正要下令,一阵疾疾的马蹄声传来,非常急促,一声声的像是敲在人的心口,让人不由自主的心尖直颤。张明坤遁声望去,只见数名斥侯浑身浴血,骑马照着这边狂飙而来。他们胯下的战马口鼻间直冒白沫,显然是累得不轻,但那几名斥侯却没有半点怜惜马匹的意思,用马刺猛扎马腹,把马腹扎得鲜血直流,好让战马跑得更快一点。 看到这一幕,张明坤眼皮不听话的狂跳,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这几名斥侯一路狂奔,来到张明坤面前,斥侯小队长不等战马站定便滚鞍下马,跌跌撞撞的冲向张明坤,带着哭腔叫:“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张明坤面色微变,厉声喝:“有话好好说!再大呼小叫,扰乱军心,老夫就毙了你们!” 斥侯小队长噎了一下,随即嚎叫起来:“老爷,李贼……李贼的大军打进邳州城了,我们的后路被断了!”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一众豪强都傻了,张明坤更是面色惨白,咆哮如雷:“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小队长颤声嚎叫:“李贼的大军打进邳州城了,我们的后路被断了!” 张明坤眼前一黑,差点就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邳州是一座小城,被京杭大运河和沂河夹在中间,人口不过十来万,却是扼守运河的要冲,非常重要。张明坤这一万多人被蒋清扬扼住咽喉,死活没有办法进入落马湖,也就只能以邳州为大后方,将带来的大量粮秣、弹药、火炮都留在邳州,就连那些装载着准备用来攻城的重炮的大船,也停靠在邳州码头,只等大军一拿下小高以,他们马上顺流而下,穿越骆马湖,直扑宿豫。 这一部署本来相当妥当的,可惜的是,张明坤急于拿下这个让他儿子妥妥吃瘪的小高地,把主力部队全都给压了上去,留守邳州的都是些老弱残兵。这是一个巨大的破绽,当然,如果他的对手仅仅是蒋清扬一个的话,这个破绽无伤大雅,一支只有区区几百人的孤军而已,没那个能耐去偷袭邳州。可问题是他们的对手并不仅仅只有蒋清扬一个,就在他们跟蒋清扬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他们真正的对手率领数千步骑兵在沂河西岸来了个大迂回,躲过斥侯的侦察,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渡过沂河,直插邳州! “这么重要的地方,只留了这么点人马,那帮豪强的心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趴在芦苇丛里,淡定地倾听着窑湾那边传来的阵阵枪炮声,用望远镜看着邳州码头上众多团丁背着枪悠闲自在的四处瞎逛,蔡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淡淡的吐槽了一句。 蒋浩然说:“他们大概以为我们只能拿出区区几百号人,所以压根就没有想过后方会被偷袭的可能吧。” 蔡锷说:“把我们当成团练来对付,用对付团练的战术来对付我们,这是他们悲剧的开始……二营还顶得住吗?” 蒋浩然说:“我告诉过他们援兵会在四个小时之内赶到,让他们务必要坚守四个小时。蒋清扬那小子打仗的风格跟乌龟一样四平八稳,他说了能守住四个小时,就绝对能守住四个小时。” 蔡锷说:“距离最后一次联系已经过去了三个半小时,还有半个小时。” 骑兵团团长马成叫:“参谋长,赶紧下令吧!我们先拿下邳州,然后去解窑湾之围!” 蔡锷说:“也许根本就用不着我们去窑湾给二营解围,邳州一丢,只怕豪强们会发了狂一样往这边冲……”没再多说,慢慢直起腰来,大声喝:“骑兵团————” 数百名原本潜伏在芦苇丛中的骑兵纷纷站直身体,轻轻拍了拍马背。数百匹马瓦里马仿佛通晓人性似的,原本静静的趴着的,轻轻一拍马上站了起来,骑兵们一点马镫翻身上马,动作十分整齐。 蔡锷捏紧拳头,高高举起,在空中划了个半圆,朝着邳州码头重重一挥:“拿下它!” 数百名骑兵齐齐发出一声大吼:“杀!!!” 马成手腕一翻,挽了朵刀花,怒吼:“跟我上!”马刀刀背靠在肩上,轻轻一抖缰绳,胯下那匹肩高156厘米的马瓦里马兴奋地低嘶一声,撒开蹄子跃出芦苇丛。六百余名骑兵排成六排,膝盖并着膝盖,一排接着一排跃出芦苇丛,向千米之外的码头奔去。 他们推进的速度并没有多快,只是慢跑,只比普通人步行快一点。但数百骑兵同时行动,动静还是很大,码头上、邳州城墙上、运河船上……那些无所事事闲得打蚊子的团丁都听到了动静,漫不经心地往这边瞅了过来……对,就是漫不经心,也许在他们看来,这很有可能又是从徐州那边赶过来参战的骑兵,用不着大惊小怪。 然后,在下一秒,他们便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身穿黑色军装、披着黑色胸甲、戴着黑色头盔,就连盔缨都是黑色的骑兵! 这些骑兵都戴着一副狰狞异常的黑色恶鬼面具,组成整齐的队列向这边逼近! 所有人都傻了,这支骑兵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们从来没有跟李思明的部队交过手,对李思明那支军队的装扮非常陌生,看到这么多骑兵朝这边逼近,都是一头雾水,议论纷纷: “这是哪一家的骑兵?” “不知道啊!没听说徐州或者淮西哪一家的骑兵是这样装扮的。” “该不会是敌军吧?” “很有可能哦!” …… 大家伙叽叽喳喳的议论得十分来劲,瞅着那些黑衣骑兵,怎么看怎么觉得新鲜。只是,随着骑兵渐渐开始提速,他们也开始紧张起来。一些头目最先反应过来,嘶声叫:“他们可能是骑兵!开枪!给我开枪!不要让他们冲过来!” 码头登时就乱了套,团丁们惊慌失措的四处乱窜,在头目们的怒吼中排成乱糟糟的队列,端平步枪向已经逼近到三四百米内的骑兵瞄准,只是端枪的手抖得厉害,让他们开枪的话能有多少命中率…… 恐怕只有天才知道了。 第194章 骁骑2 看到那些团丁开始组成队列了,跟在马成身边的司号员马上吹响了冲锋号。 马上,马刀与刀鞘摩擦时特有的那种令人牙酸的声音此起彼伏,六百多把马刀几乎同时出鞘,在日光下闪耀着令人胆寒的寒光。 砰砰砰砰砰砰! 爆豆般的枪声响起,两百多名团丁开火了,子弹呼啸而来,当即就有十几名骑兵连人带马滚作一团。主要是马匹中弹倒下的,直接击中骑兵的子弹没能给骑兵造成伤亡,都让那厚重的胸甲给挡住了。 马成马刀往前一荡,平指团丁们:“杀!!!” 六百多名骑兵打肺里发出一声怒吼:“杀!!!” 通晓人性的马瓦里马轻巧的避开倒地的战马和骑兵,猛然加速,冲刺! 原本整齐、严密的队形开始松散、混乱,不过现在距离已经很近了,也用不着这么严整的队形了,现在他们只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那些团丁面前就算胜利了!在过去两年多的训练中,他们一直是这么练的,现在他们只是将训练中学到的东西都使出来而已! 马瓦里马兴奋地长嘶着,撒开四蹄,风驰电掣,以四十公里的时速狂飙!无数只马蹄扬起、落下,像一根根巨大的鼓槌,狠狠地擂击着地面,地面剧烈震动着,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这股骑兵就像一大团裹挟着狂暴的雷电的乌云,向马头席卷而来! 团丁们又是一个齐射,又有十几名骑兵倒下了。这一次有不少人倒下了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因为战马奔跑的速度太快,以如此恐怖的速度从马背上摔落,不死也是残废! 骑兵们都红了眼。他们在一起训练已经有两年多了,大家朝夕相处,一起受训,一起扫荡淮安境内的土匪,一起领赏,犯了错一起受罚,早就将彼此当成了自己的兄弟,现在那帮该死的团丁不断开枪,他们失去了这么多好兄弟……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马成咆哮:“杀光他们!!!” 迎着不断喷射致命弹丸的枪口,骑兵团不仅没有减速,相反,还在加速,直直地向团丁们的队列撞去! 一名曾在北洋军中服役的团丁头目骇然色变,忘记了指挥,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些骑兵如同地狱恶鬼般冲过来,口中喃喃自语:“疯子!这帮家伙都是疯子!” 不光是他,所有团丁都已经意识到这一点,面对飞速逼近的骑兵,他们都丧失了继续射击的勇气,纷纷转身,撒腿就跑。可惜,现在还想跑未免也太晚了点,因为就在他们转身逃跑的那一瞬间,骑兵已经旋风般杀入他们中间了。 真的是如同旋风一般,被这股旋风扫中的团丁都像落叶一样,身不由己的飞了出去————被高速冲刺的战马生生撞飞的。面对这种胆敢排成排与自己对抗,却又突然丧失了继续开火的勇气的渣渣,骑兵们根本就用不着挥刀,只管纵马撞过去就能将这帮家伙撞得满天飞,谁叫他们连刺刀都没有上?对付这种弱鸡压根就不用马刀,纵马踩过去就是了。 ————这个时代的中国人似乎从来都不会在失败中吸取教训。从1840年开始,清军对上列强的军队,无数次让列强用白刃冲锋冲得一败涂地,但硬是没有把近战的训练搞起来。半个世纪过去了,中国士兵手中的枪都换了好几代,但是士兵仍然是那个鸟样,远距离对射还马马虎虎,一到白刃战立即拉稀。像欧洲步兵那样组成空心刺刀方阵阻挡骑兵?呵呵,你想多了,他们连抵挡敌军步兵白刃冲锋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两百多人被轻而易举地冲垮、踩崩,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名北洋军退役的头目露出绝望的神色,他知道自己完蛋了,他们从来就没想过敌军能够绕过他们的主力,钻到他们后方来偷袭邳州,所以根本就没有在码头上构筑什么阵地,现在遭到骑兵冲击,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找不到!他的手哆嗦着,拔出一把套管式刺刀往枪管上一套,然后猫着腰,平端步枪,把刀尖对准了一匹飞速撞来的战马。他没有逃,因为他很清楚,除非能抢在马刀砍到自己脖子上之前跳进运河里,否则都难逃一死!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要逃?不如跟他们拼了! 可惜,就算他想拼掉一两个,也得看骑兵们答不答应。 那匹被他锁定的战马居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径直冲了过来,马背上的骑兵侧过身体,俯身,平持马刀,刀尖对准他的胸口,稳得如同指南针。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也不能叫同归于尽,最多这名头目的刺刀刺中战马,而那名骑兵的马刀则刺入他的胸膛。战马被刺中,骑兵不一定会死,但他挨这一刀则必死无疑!很不公平,但这就是步兵对骑兵时必须要面对的。 两者之间的距离飞速缩短。 眼看两者就要撞上了,一匹白马却从后面赶上,后发而先至,抢先一步从这名头目身边呼啸而过,马刀一记横挥,这名头目的头颅打着旋飞上了半空,身体一歪,颓然倒下,那把对准他胸口直刺过来的马刀也就刺了个寂寞…… 一刀刺空,那名骑兵自然相当的不爽,叫:“郭老五,你抢我人头!” 郭老五得意地说:“对,就抢你人头,你咬我啊?有本事你抢回去!” “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 几句话间,骑兵团已经淹没了码头,所到之处,徐州豪强联军的老弱残兵像被捅烂了窝的蚂蚁一样四散逃窜,敢于抵抗的不是身首异处就是被战马撞飞、踏翻,死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一些团丁两片脚掌上下翻飞,不顾一切往城里逃窜,试图逃进城里,然而,一队骑兵就跑在他们后面,抢先一步冲进了城里,跑在最后面的一冲进城门立即勒住战马,翻身下马,在城门口架起了两挺机枪,对准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团丁们就是一通扫射,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 蔡锷屹立在原处,静静的看着骑兵横扫码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支骑兵冲击力之强,马术刀法之精湛,超乎他的想象,这次偷袭以他们为主力,真的是太明智了! 马成提着糊满鲜血的马刀,策马奔过来,兴奋地叫:“参谋长,骑兵团不辱使命,顺利拿下了邳州!邳州城里城外的弹药粮秣,停靠边码头上的船只,一点都没有跑掉,通通都成了我们的战利品!” 蔡锷问:“伤亡如何?” 马成说:“全团伤亡三十八人,大多数都只是摔断了胳膊或者腿,休养一两个月就恢复战斗力了。” 蔡锷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伤亡能接受,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向团练使交代了。”说完翻身上马,带着警卫排,跟在马成后面走向邳州码头。 邳州码头上,大批团丁被解除了武装,垂头丧气的坐在一块空地上,用惊恐的目光看着这些恶鬼一般可怕的骑兵,内心充满了恐惧。团练武装之间开战,在苏北、淮西是常有的事情,官府根本就管不过来,也不敢管。也正因为官府不敢管,所以团丁们在这种战争中都放飞自我了,在这种战争中俘虏的命运绝对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真的不敢想象这些可怕的骑兵会怎么对付他们。 蔡锷暂时还没有心情搭理这些俘虏,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立即清点战利品,把缴获的枪械、弹药、火炮、粮秣、马料……分门别类保管好,这些东西可以弥补我们一部分的损失……”他飞快地下达命令,着重强调要利用战利品弥补自己的损失,颇有李思明的风格。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几艘大船上。他分明看到,这些大船上都摆放着一门庞大的青铜炮,那炮管足有三米多长!他耸了耸眉毛,叫来一名头目:“那是什么玩意儿?” 那名头目战战兢兢的说:“回……回军爷的话,那是威武制胜大将军炮!” 蔡锷问:“青铜铸的?” 那名头目说:“是的,这是一百多年前留下来的青铜炮,每门重一万斤,能发射三四十斤重的铅弹……” 蔡锷哑然失笑:“一万斤重的青铜炮啊……能把这种老古董拉出来,也算你们本事了。不过也好,这几万斤铜也值不少钱呢!” 马成开心地说:“还有,那些铅球也是好东西,熔掉一个就能造几千发子弹了!” 头目:“……” 这帮家伙是怎么回事啊?看他们那高大威猛的俊马,看他们那精良得匪夷所思的装备,都是肥得流油的,根本就不差钱的主,怎么一个个都见钱眼开,看着那些已经有一百年历史的青铜炮两眼放光,好像看到了堆积如山的金钱? 这一定是我的错觉! 事实上这并不是他的错觉。什么样的将军就带什么样的兵,李思明整天挖空心思四处弄钱,他的兵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都钻进钱眼里,看到值钱的东西就挪不开目光了。 而这些威风凛凛的威武制胜大将军炮就挺值钱。 第195章 见到鬼了 蔡锷对这次袭击的收获很满意。且不说那堆积如山的军械、粮秣,光是那些青铜炮就挺值钱。青铜是个好东西,熔点低、硬度大、可塑性强、耐磨、耐腐蚀、色泽光亮等特点,适用于铸造各种器具、机械零件、轴承、齿轮等,用途非常厂的,李思明在淮安开的那一堆工作对青铜的需求量非常大。实在不行还可以将它还原成纯铜,然后用来制造子弹壳。 造炮弹壳就算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拿铜来造炮弹壳的。 蔡锷很开心地收下了这份大礼。 但张明坤不开心,非常不开心。他被阻挡在那个该死的小高地下,难以寸进,一堆豪强都抱怨他不应该墨守成规沿着大运河进攻,如果他们直接从淮北出发,早就打到宿豫城下了。现在更好,小高地没拿下来,宿豫人仍然隔着骆马湖吃着火锅唱着歌,看着这边打得不亦乐乎,而他们的后路却让蔡锷给抄了! 张明坤只想对着天空大吼一声:“年轻人,你不讲武德!!!” 邳州的地理位置很独特,从临沂流过来的沂河和和京杭大运河在骆马湖交汇,在苏北平原上切割出一个巨大的舌形地带,而邳州正好处于这个舌形地带的最狭窄处,从京杭大运河到沂河只有十七公里,一门大口径架在大运河西岸一炮就能打到沂河东岸,说是弹丸之地也不为过。在这种弹丸之地被人断了后路,后果绝对是灾难性的。更何况他们的辎重都留在邳州那边,要是让蔡锷一把火烧了,这仗也就别打了! 张明坤额头冷汗狂飙,果断下令骑兵以最快速度赶回邳州,务必抢在那支可恶的骑兵纵火烧毁辎重之前将辎重夺回来! 现在老张还心存一丝侥幸,认为这只是一支规模不到千人的骑兵轻装奔袭,果要反击足够迅速,就能抢在他们造成更大破坏之前夺回邳州。他手头上还有一千二百余骑兵,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两个打一个,应该没问题吧? 骑兵出发之后他还是不放心,又让石虎带领三千人跟上,要是骑兵干不过敌军,就要看这三千步兵的了。 豪强联军对小高地的进攻完全停滞下来,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邳州方向,祈祷着骑兵旗开得胜,夺回邳州。 但骑兵出发后不久,就有十几艘沙船穿越湖面,满载着士兵和弹药缓缓靠岸,大批黑衣黑盔的士兵从船上跳下来登上高地,与坚守在高地上的二营会合……这就是占据地利的好处,占据地利的一方可以源源不断地获取补给和支援,而没有地利的一方则处处受制。 前来增援的士兵并不多,只有四五百人的样子。但是对于已经领教过这些黑衣兵的战斗力的豪强们来说,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它意味着在他们反复进攻之下已经出现大量伤亡的二营现在又满血复活了,他们得继续面对一个满员的、士气高昂的步兵营! 更加不妙的是,这批士兵的出现本身就宣告着李思明已经将宿豫那团乱麻理清了,可以源源不断地抽调兵力过来支援小高地了,他们想要通过京杭大运河?做梦! 王雄忧心忡忡的望向张明坤:“张世兄,不妙啊!” 张明坤沉声说:“怕是要改变战略了!” 王雄说:“等夺回邳州之后再说吧。” 张明坤嗯了一声,眉头越拧越紧。 王雄的长子王子明率领全部骑兵部队以最快的速度渡过纲河,直奔邳州城。从这里到邳州城有二十多里路,放开了跑的话顶多半个小时就到了。只不过石虎的步兵可跑不了这么快,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开。王子明觉得没什么不妥,在他看来,有骑兵就足够了,两个打一个,断没有输的道理,步兵跟上来也是多余的,所以放开了跑,压根就没想过要等后面的步兵。 就这样,双方拉开了七八里的距离。 一架四翼飞机从头顶呼啸而过,盘旋数圈,然后朝邳州那边呼啸而去。 王子明盯着这架越飞越远的飞机,拧起眉头,有种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觉,心里很不舒服,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他见家丁们纷纷伸长脖子看着飞机,叽叽喳喳的议论个不停,脸色一沉,喝:“不过是李贼的玩具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加快速度,夺回邳州要紧!” 骑兵们加快了速度。 很快,他们就抵达了运河镇,距离邳州只有一河之隔了……对,运河镇离邳州也就隔着一条河。 只是,这条河此刻已经变成了天堑。当王子明抵达小镇的时候吃惊地发现镇外多了一道战壕,战壕并不算深,也不算宽,但士兵趴在里面射击是绰绰有余了。 战壕后面探出一顶顶黑色的钢盔,盯着这边,粗略的数一数,足有六七百顶,大批战马被栓在战壕后面的河边,悠然自得的啃着草。他判断这应该就是那支攻下了邳州的骑兵,他们很有可能是通过斥侯侦察得知自己带领的骑兵要赶到了,所以在镇外挖掘战壕准备固守。 在他们背后,邳州码头浓烟滚滚,好些船只燃着大火顺流而下,烟火冲天,显然,那帮可恶的家伙已经在纵火焚烧军资了。 王子明一下子急了眼,下令:“进攻!砍死这帮可恶的黑皮,杀过河去救火,那些军资可都是我们的命哪!!!” 张郁这次充当王子明的副手————他老爸原本打算由他带领骑兵的,但是由于他连战连败,大家都信不过他了,只好当副手。张副手有些担心:“要不要等等步兵?那帮黑皮的火力可是很猛的啊!” 王子明说:“没时间了,等到步兵赶到,只怕该烧的东西都给烧清光了!派人通知石叔父,就说黑皮在纵火焚烧军资了,骑兵必须马上向运河镇发动进攻,让他尽快赶来!” 马上就有数名骑兵领命,飞驰而去。 王子明抽出马刀,向那道简陋的防线一指,大吼:“进攻!” 那道防线实在太简陋了,防守的兵力也不多,一千两百骑兵只要一脚就能将它踹倒,所以王子鸣都懒得浪费时间去侦察员、试探了,再说,码头上熊熊燃烧的大火也不允许他这样做,所以他二话不说就把主力压了上去,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击破这道防线,占领码头,把军资从火海里抢出来! 一千两百余名骑兵拔出马刀,嚎叫着向那道简陋的防线冲了过去,势如潮涌。 那道防线上的黑衣黑盔士兵保持着沉默,只是一支支半自动步枪,一挺挺轻机枪从胸墙后面探了出来。九门82毫米迫击炮和九门60毫米迫击炮早就架好了,成箱的炮弹打开箱盖,一枚枚高爆炮弹被拿起来,放入了炮膛之中。 与这些大杀器一起现身的,还有四门37毫米机关炮。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骑兵,而是货真价实的步兵营! 王子明也是看到那四门要命的机关炮被掀掉伪装网才意识到这一点的,可惜,为时已晚,那台可怕的杀人机器已经开始隆隆运转了…… 枪炮声抢在传令兵到达之前将敌情通告给了石虎。石虎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一听到运河镇那边枪炮声震天动地就意识到骑兵跟敌军交上火了,立即下令团丁们跑步前进,以最快速度与骑兵会合。团丁们一时间叫苦不迭,他们已经连续走了差不多二十里路,相当疲惫了,还要让他们跑步前进?想累死他们么! 但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撒开腿,向运河镇方向狂奔。这样一来速度是快了,但队伍却完全脱节了,三千来人的部队硬生生拉成了十几截,有些跑得快,有些跑得慢一点,有些纯粹就是在磨洋工……不过石虎已经顾不上了,先带最精锐的部分赶到运河镇与王子明会合,至于落在后面的,慢慢赶上来就是了,从明代开始,中国一直是这样打仗的。 可惜,蔡锷并不打算这样打。 正带着一众家丁骑兵一路小跑,用马鞭驱赶着团丁向运河镇方向狂奔的石虎猛然间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震动,似有滚雷从纲河方向隆隆逼近,他面色微变,遁声望去,顿时呆若木鸡,马鞭从手上掉落,跌入尘埃之中———— 在他右边是一大片梨园,此时大批骑兵正如同开闸放水般从梨园中呼啸而出,横刀跃马,向他那已经跑得完全散了队形的部队猛冲过来! 该死的,那支袭击了邳州码头的骑兵什么时候跑到梨园去埋伏了?如果他们是袭击邳州码头的那支骑兵,那正在跟王子明交手的那支部队又是打哪冒出来的?真是见鬼了! 一排迫击炮炮弹划出道道优美的抛物线,砸在已经看傻了的家丁们中间,第一发炮弹就落在石虎身边……这是120毫米迫击炮炮弹。爆炸冲击波扫过,他半截身体被高高抛起,这次是真的见到鬼了! 第196章 兵败如山倒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乌云笼罩了,闪电在云缝间迤逦穿行,雷声震耳欲聋,转眼间,飞雨如箭,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每一道电光闪过,总能看到黑衣黑盔黑甲的骑兵挥舞着马刀或者端着机枪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每一声狂雷过后,总是比那更为恐怖的排炮射击。迫击炮炮弹混合着大雨呼啸而来,落在团丁们中间,橘红色的爆炸强光闪过,血水与泥水齐飞,裂肢断臂乱舞。团丁们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潮水般涌来的敌军,他们惊骇欲绝,在战场上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奔走若狂! 张明坤在一众家丁的保护下往纲河那边逃去。现在暴雨倾盆,道路泥泞,他深一脚浅一脚,频频滑倒,额头都给磕破了,鲜血直流,只是刚流出来就让雨水给冲走了。这暴雨让他连眼都睁不开,却也只能闭着眼睛迈动酸痛的腿,艰难地向沂河方向走去。他只能往那边逃,不然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的张老爷心中满是迷茫,李思明明明只有区区几千装备落后的团练,是怎么拉出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大军的?他明明调集了一万多人,占据绝对优势,怎么转眼间就被打得一败涂地了? 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 其实这场灾难从他轻率地派四千余步骑兵去夺回邳州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由于严重缺乏有效的战场侦察手段,或者说根本就不重视侦察,他压根就不知道蔡锷那边有多少人马,只是错误地判断袭击邳州的敌军只有几百名骑兵,不难对付。 袭击邳州的敌军确实只有几百名骑兵,这没错,但并不代表蔡锷只带了几百人。他费了这么大的劲瞒过徐州豪强玩了个大迂回,深入敌后数十里,图的自然不仅仅是一个邳州,他要一口将这一万多人全部吞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可是将第1团、第2团和骑兵团主力全带上了,总共五千六百步骑军!按照他的部署,骑兵团主力绕到上游,向邳州发动闪电式突袭,一举拿下邳州后将邳州交给协同行动的一个步兵加强营,然后立即离开邳州,在运河镇外数里处的梨园中埋伏,准备打击来援之敌。敌军骑兵来援的时候他们不为所动,将他们放过去,交给步兵营对付,步兵营的机枪、半自动步枪和机关炮会让这些眼高于顶的骑兵爽到飞起的。等到敌军步兵来援,骑兵团才突然杀出,在迫击炮的掩护下冲向毫无防备、队形被拉扯得一塌糊涂,更累成死狗的石虎所部! 进入到热兵器时代之后,骑兵正面冲步兵方阵就是找死,但石虎所部别说组成方阵了,连让他们就地卧倒射击都做不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数百骑铁骑便如同黑色旋风,撞入他们中间,所到之处血飞人头滚,石虎和他的师爷还有两个儿子全部成了刀下之鬼。那些团丁更是吓破了胆子,哗啦一下就溃败了下去,骑兵在后面紧追不舍,像赶羊一样驱赶着他们去冲击后面还没有遭到攻击的部队,将那些手忙脚乱地准备重整队形抵抗的部队冲得一塌糊涂……毫无防备之下,三千多步兵被六百骑兵轻而易举地冲垮了,大多数人选择投降,也有相当一部分在走投无路之下纵身跳进了运河里。 王子明那支骑兵也没好到哪里去,几百支半自动步枪,数十挺轻机枪,十几门迫击炮还有四门机关炮疯狂扫射,冲锋的骑兵一批批的倒在了冲锋的路上,没有一个能冲到两百米以内的。王子明带头冲锋,被一梭轻机枪子弹击中胸口,整个胸部都打烂了,当场死亡。张郁见势不妙想逃,一发37毫米机关炮炮弹砸过来,连人带马一起撕成了碎片,死无全尸。他们所率领的骑兵在很短时间内就折损了近四百人,剩下的都看傻了,不敢再攻,赶紧逃跑,结果却发现数十辆卡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插到了自己身后,卡车上,一挺挺机枪对准了他们…… 没路可退了,这些倒霉的骑兵只能认栽,纷纷下马投降。 石虎和王子明这两支部队可以说是徐州豪强集团最为精锐的部分,这两支精锐一支团灭,一支被打得溃不成军,徐州豪强集团的战斗力就这样被打了个七折,可能七折还不止。 然而,这仅仅是灾难的开始。 得知石虎和王子明所部几乎全军覆没之后,张明坤再也沉不住气了,下令主力部队后队改前队,杀回邳州去,他要用那些黑衣军的人头来祭张郁的在天之灵!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就在这时,骆马湖湖面上多了一支船队,十几艘沙船排成长长一排杀入京杭运河,船上是成排的前装滑膛炮,对着正在后退的团丁们猛烈开火,成排开花弹砸到团丁们中间,炸开团团火光,团丁们被轰得血肉横飞。那些开花弹内部装填的可是货真价实的TNT,威力可比黑火药猛太多了,几轮炮击下来,团丁死伤惨重。更要命的是,大批黑衣军从纲河河边的芦苇丛、梨园、枣林中杀出,向他们冲杀过来!这下豪强联军完全懵了,只觉得到处都是敌军,到处都是陷阱,不管他们往哪个方向跑都会遭到猛烈的打击! 巨大的恐慌瞬间击垮了联军。尽管他们还有近万人马,兵力是蔡锷所部的两倍,但是连遭打击之后已经没有半点士气了。偏偏,在这要命关头,天又下起了暴雨,豪强联军的大炮全部哑火,很多火枪也因为火药受潮无法开火,战斗力可以说跌穿了地下室。黑衣军的迫击炮、机关炮、机枪、半自动步枪却可以正常用发挥,肆意收割生命,战斗很快就演变成了屠杀。 驻守小高地的二营见状,全营杀出,又在背后狠狠捅了豪强联军一刀,三面夹击之下,豪强联军兵败如山倒。那些凶悍的团丁都失去了往日的骄狂,不是弃械投降,就是扔下武器连滚带爬的往纲河方向逃去,试图渡过纲河,以摆脱黑衣军的追杀。可惜,这纯粹是做梦,纲河不是什么大河,但现在天降暴雨,水位暴涨,没船的话想过河?那叫投水自杀! 大雨下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停,暴雨冲涮之下,往日温驯的京杭大运河变了模样,水位一路暴涨,几乎要溢出河道,河里骇浪翻滚,如同一条见人就吞的恶龙,让人望之心惊。好在,那漫天的乌云终究是散去了,阳光重新洒落大地,驱散了漫天阴霾,仿佛刚才那惊心魂魄的一幕幕只是噩梦。 然而,那数以千计躺在血泊中的尸体,那一股股四处横流的血水告诉每一名幸存者:这不是什么噩梦! 蔡锷骑着高头大马,在警卫连的簌拥之下巡视战场。他看到,成百上千泥猴子似的的团丁们在士兵们的押送下高举双手排成长队朝窑湾镇走去,在那里,他们将自己动手建一座战俘营把自己关起来,直到李思明与徐州豪强停战。俘虏数量实在太多了,那一列列长队,望都望不到头。 尸体同样很多,横七竖八的卧着趴着,方圆二三十里内随处可见。还有被踱的枪支大炮、侧翻的马车、扔得满地都是的干粮,都足以证明徐州豪强这一战输得有多狼狈。 这位年轻的将军看着那横卧一地的尸体,长时间的沉默着。 士兵们和军官们都注视着这位将军,脸上满是崇拜。他虽然年轻,然而在战场上的表现却惊人的老练,调动敌军如同调动自己的部队一样,先是不动声色地一个大迂回,带着几千人插入敌后,静静地潜伏下来,然后骑兵袭击邳州,引诱敌军前去支援,接着用步兵灭敌军的骑兵,用骑兵冲垮敌军的步兵,干脆利落地将援军吃得一干二净,然后调动漕工用武装沙船沿大运河机动,用猛烈的炮火打乱正在撤退中的敌军的阵脚,两个步兵团主力再突然杀出……环环相扣,把敌军安排得明明白白,短短几个小时,一万三千余人的豪强联军便全军覆没了!这是个战神一般的人物,值得他们崇拜! 蔡锷却没有留意到大家那异样的目光,他看着那横流的血水,发出一声低叹:“自捻军被剿灭之后,就再也没有试过哪一仗死这么多人了啊!” 蒋浩然说:“被俘虏的更多。” 蔡锷说:“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吧……杀戮终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哪怕他们是敌人……”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取得了一场大胜,他却开心不起来。这些都是中国人,打自己人,取得再大的胜利他也开心不起来。他所渴望的胜利,是在对外战场上,击败日本、俄罗斯、英国、法国这些强敌。哪怕只是在这些强敌身上取得一场小胜,他都会很开心的。 只是,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他随即笑了笑。李思明的野心很大,区区一个苏北装不下,哪怕整个中国,也装不下。只要他蔡锷没有死在半路上,跟着他一直走下去,总有一天会在敌方阵地上看到米字旗、三色旗、膏药旗和双头鹰旗的! 第197章 雄狮 一路跌跌撞撞的逃窜,不知道摔了多少个筋斗,张明坤、王雄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纲河河边。他们准备渡过纲河,跳出黑衣军的包围圈然后想办法潜回徐州。现在他们已经把老本都给输清光了,但他们仍然不服输,王雄说:“只要渡过纲河就能跳出这个该死的包围圈,然后我们潜回徐州,尽数召集宗族子弟,跟李贼决一死战!我们还有很多宗族子弟,他们对我们忠心耿耿,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殊死一战,不见得就一定会输!” 张明坤面部肌肉扭曲,咬牙说:“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在,定要与那李贼不死不休!” 这一战,徐州豪强里伤得最重的就是他。他在股灾中损失最惨重,出兵的时候投入最大,承受的伤亡又最为惨重,足有三个儿子死在枪炮下了,跟李思明可谓仇深似海,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王雄咬牙点头:“是极!只要我等还有一口气,定要跟他斗到底!”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没机会了!” 正在准备渡河的众人骇然回头,只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一队骑兵。这队骑兵不管是人还是马都浑身泥浆,看上去挺狼狈,但每一把马刀都在滴血,有一些狠角色的马颈上甚至挂着好几颗血肉模糊的人头,如同一群从地狱血池中爬起来的厉鬼,让人胆寒。 张明坤骇然失变,大叫:“他们追上来了!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团丁们浑身发抖,哆嗦着把枪口指向这些天煞星。 数名骑兵二话不说,端起手中的轻机枪指向团丁们:“不想死的就把枪放下!” 团丁们又傻眼了。如果这些黑衣骑兵跟他们的马队一样,只有马刀或者骑枪,他们还能抵挡一气,问题是人家连轻机枪都有!在方才那惨烈的厮杀中,他们已经充分见识了这种做工精致、外形优美的轻机枪的厉害了,只消轻轻一扣板机,子弹就会刮风一样扫过来将他们割麦子一样成丛扫倒,只需要一挺这样的轻机枪就能轻松将他们全部屠清光! 骑兵队长完全当团丁们指向自己的枪口是空气,轻轻一甩马刀,甩飞一串血水,冷然说:“张老爷,我劝你还是投降吧,你逃不掉的!” 张明坤往两名家丁身后一缩,声音颤抖,神情癫狂:“开枪!开枪!给我打死他们!” 没有一个团丁听从他的命令,相反,面对轻机枪那黑洞洞的枪口,他们犹豫片刻,还是把枪给放下了。 王雄咆哮:“你们这帮忘恩负义的混蛋,你们吃我们的穿我们的,到要用你们的时候了却一个比一个怂,养着你们还不如养一群狗,一群狗!!!” 一名团丁忍无可忍,怒骂:“你们王家一个月给我们豆子大一点银两,拿我们当牲口用,还好意思在这里大吼大叫?这些年老子给你们流了多少血,干了多少脏活?你们何曾正眼看过我们?我前年向你王家借了一两银子救急,现在利滚利的已经滚到了五两,卖儿卖女都还不起了,还以为给了我们天大的恩惠?我呸!”抬脚照着王雄的屁股使出吃奶的劲就是一脚,王雄猝不及防,给踹得向前冲出几米,脚下一滑,向前重重仆倒,摔了个狗啃屎,啃了一嘴的烂泥,当真是狼狈到了极点。 好几名团丁听了这名同伴的话,心有戚戚焉,怒骂:“对啊,你们张家从来都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累死累活给你们种田,一年到头忙个不停,种出来的粮食都让你们拿走了,我们连吃饱饭都做不到,还得帮你们卖命!我们早就受够了!” “去年我爹上街卖菜,你们张家的狗追着他咬,他踢了那条狗一脚,就让你们打断了腿,说你们张家的狗的命比我们这些泥腿子的烂命贵多了,哪只脚踢它就打断哪条腿!” “你们也没比我们高贵到哪里去,凭什么总是高高在上的骑在我们头上,肆意作贱我们?我们再也不要给你们卖命了!” 声声怒吼中,张明坤、苏耀武等一众豪强纷纷被愤怒的团丁们踹了出来,仆倒在骑兵的马蹄前。他们惊恐地看着团丁们指着自己破口大骂,身体由于恐惧而发抖,这种恐惧甚至比被黑衣军击败来得更强烈! 这帮泥腿子……无法无天了,居然敢对着他们这些读书人出身的大老爷拳脚相加,破口大骂!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骑兵队长却颇为欣赏的看着那些团丁对这些高贵的大老爷拳脚交加,笑着说:“你们早就该这样做了。” 团丁们将这些大老爷暴打了一顿,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通泰,很爽快的缴了枪。他们是最后一批缴获的团丁,随着他们交出手中的枪,这场惨烈的大战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蔡锷所部同样停下来打扫战场,收敛死者遗体,救治伤员,同时派飞机飞往盱眙,向李思明报告了自己获得大胜的好消息。 李思明接到报告之后放声大笑。今天真是好日子啊,两路大军都干脆利落地击败了敌军,徐州、淮西豪强集结起来的团练武装被一扫而空,妨碍他发展的绊脚石算是被彻底扫清了,从此,苏北、淮西这片土地,他说了算! 不过,志得意满的李思明同学很快就发现,这片土地并不是他说了算的。 大捷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淮安,然后迅速传遍了整个两江地区,所到之处,激起千层骇浪。 正紧赶慢赶往宿豫这边赶过来,准备支援蔡锷的第3、第4步兵团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全都傻眼了。有没有搞错,他们的先头部队都还没有抵达宿豫,豪强联军就已经被打得全军覆没了,那他们这样累死累活的跑过来是图个啥? 林鹏叫:“这……这消息可靠吗?不会是假的吧?” 柳晟也叫:“豪强联军的兵力是他们的三倍呢,一天就把人家扫清光了?开什么玩笑!” 一大帮子磨拳擦掌嗷嗷叫着准备大干一场的参谋们更是哀声一片,大骂那几个团不厚道,害得他们白跑了一趟!同样,士们兵也是满腹牢骚……李思明对立下战功的士兵从来都不吝奖赏,这场大战正是立功受赏的大好机会啊,结果他们还在半路仗就打完了,真的是太遗憾了! 这些士兵只是遗憾,可两江总督抚得知这一消息后却是十**大地震了。 张人骏得知李思明轻而易举地击败了近三万人的豪强联军之后整个都傻了。身为封疆大吏,他太清楚徐州、淮西那些豪强实力有多恐怖,那些豪强麾下的团练武装有多强横————淮南团练可是绑架过安徽巡抚的,完全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就算有他全力支持,李思明想要取得胜利的希望仍然是非常渺茫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双方拼得两败俱伤,然后他派出新军收拾残局,双方各打五十大板,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对,就是糊弄过去,这种跟造反没有任何区别的大事,他也只能糊弄过去,追究任何一方都是不明智的举动。可他做梦都没想到李思明居然这么牛,在两处战场都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短短一天,让清廷都忌惮不已的徐州、淮西豪强武装便灰飞烟灭了! 我的乖乖,这家伙怕是要逆天呀! 他问师爷:“消息属实吗?” 师爷说:“是淮安知府亲自上报的,属实。” 张人骏倒抽一口凉气:“这是打垮了两头狼,又来了一头雄狮啊!这叫老夫如何是好!” 他只觉得头疼无比。两江总督府一直拿徐州、淮西豪强的团练武装没办法,现在更拿轻松击败了这些团练武装的李思明没办法,他甚至怀疑如果李思明想,分分钟都能带领那支可怕的黑衣军团打到南京来! “朱家宝发来电报,强烈抗议李团练使越过边境进入安徽境内,声称如果李团练使不马上退回苏北,将以叛军论处!”师爷说。 张人骏苦笑:“他也只是口头上喊得凶而已,现在安庆只怕早就城门紧闭,炮位林立了吧?” 师爷说:“安徽境内各大城市确实已经紧闭城门,严防淮安团练突袭了。” 张人骏说:“他们连淮南团练都奈何不了,还敢冲轻松击败淮南团练的淮安团练张牙舞爪?真是有意思。” 师爷说:“说到底,他就是在向总督大人您施压,希望你管住李团练使。” 张人骏苦笑:“我哪有那个本事管得住一头狮子!”想了想,觉得这事真的不能不管,如果放任李思明在安徽、徐州境内攻城掠地,他这个两江总督不让人喷到螺旋升天才怪了。无奈,他对师爷说:“你马上去一趟盱眙,让那头狮子赶紧停下来,不要淮入安徽,否则事情就没法收拾了……你告诉他,本督知道他是迫于无奈奋起反击的,这次他受委屈了,本督一定会给予他令他满意的补偿,只要他别攻城掠地,一切都好说!” 师爷有点困惑:“张公,你手头上足有三个镇的新军,安徽境内也有新军两个协,全力镇压的话打趴一支团练武装并不难,何必如此窝囊?” 张人骏长叹:“新军?新军军营里乱党人满为患,本督还调得动新军才叫怪事!” 第198章 狮子大开口 两江总督府纸面上的军事实力还是很强大的,拥有新军三个镇又四个协,分别是驻南京的第九镇、驻镇江的第十一镇、驻苏州的第十二镇、驻江北的第十三混成协、驻苏州的第二十三混成协,再加上驻安庆的第三十一混成协和驻南昌的第二十七混成协,可谓兵力雄厚,尤其是江苏,堪称重兵云集,没有哪个省能一口气组建这么多新军,哪怕是北洋也做不到。 遗憾的是,这些部队大多都严重缺编,番号倒是很多,但兵却少得很,两江总督府努力了这么多年也没能拉出一个建制完整的镇来,都是摆着空架子吓唬人的。最要命的是,这几年同盟会盯上了新军,挖空心思将同盟会会员往新军里塞。不巧的是,前些年朝廷又取消了科举,大量读书人没了出路,只能加入新军……你以为这是好事?想得美,这些没了出路被迫参军的读书人对朝廷可是满腹怨气的,再加上同盟会那帮家伙明里暗里扇阴风点鬼火,那更是不得了!真要打仗,他们把枪口对准清廷官员的概率无限接近百分之百! 正因为很清楚现在新军的情况,张人骏才从头到尾都没敢打用新军去镇压的念头。如果说淮西、苏北豪强是一群养不熟的狼,李思明是凶猛绝伦的雄狮,那么新军就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一旦打开笼门,他们第一个要咬死的就是他这个负责看守笼门的总督! 被这么一群狮子、猛虎、饿狼包围着,这个总督当得真不是一般的酸爽。 师爷显然也知道新军现在的情况,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声,带上随从,带着张人骏的亲笔信昼夜兼程前往盱眙,追那头凶猛的雄狮去。 师爷抵达盱眙的时候,黑衣军已经打扫完战场了,并且顺手拿下了盱眙……对,这座一千多年前鲜卑大军拼得死伤数万人都啃不下来的坚城让他顺手就拿下了,甚至没开一枪,盱眙城中的老百姓就把县令给绑了,然后大开城门迎接他。盱眙跟淮安挨得很近,而且又被水灾折腾得非常惨,穷得当当响,所以很多盱眙的青年都跑到淮安那边去找工作,对那边的情况很清楚,看到李思明要占领盱眙,他们简直喜出望外!还打什么啊?我们做梦都盼着你们过来打土豪分田地,带领我们过好日子呢! 师爷看着在城门站得如同标枪一样直的黑衣士兵,再看看进出城门的盱眙百姓脸上那灿烂的笑容,顿时无语。他好想跟那些老百姓说:“你们老家都给占了啊,居然还这么开心?” 好吧,人家是笑是哭都不关他的事,正事要紧。在士兵的带领下,他来到县衙,总算是见到了那头让总督都感到恐惧的雄狮。 两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李思明去过几次总督府跟老张谈开发南海磷矿资源的事情,大家熟得很,用不着玩那些虚的。师爷向李思明拱手,说:“恭喜李团练使大获全胜,将那些豪强通通斩落马下!” 李思明笑笑,说:“师爷你客气了。我是取得了胜利不假,但并没有将那些豪强全部斩落马下,他们都逃掉了。想将他们斩落马下,得打到淮南、淮北去才行。” 师爷笑笑,说:“就连朝廷新军都不敢轻易进入淮南、淮北,你却想去就去,想走就走,李团练使当真是勇猛无敌啊。”沉吟片刻,他斟酌着措辞,说:“不过,安徽巡抚朱家宝已经严厉警告,淮安团练如果深入安徽,他将上奏朝廷,将你们当成叛军,出动大军镇压……” 李思明冷哼一声:“朱大巡抚对淮南、淮北豪强束手无策,对我却是威风凛凛,官威十足啊,他当真以为我李某人是好欺负的?” 师爷赔着笑脸说:“朱巡抚也是担心兵灾连结,百姓遭殃,没有看不起李团练使的意思。你知道的,安徽穷得很,再一打仗,就更加穷了,他这个巡抚也很难哪!” 李思明说:“那我就这样白白让那些豪强揍了一顿,不用还手了?” 师爷说:“张总督知道李团练使受委屈了,但李团练使爱民如子,想必不会不管安徽百姓死活,让安徽陷入动荡之中的。张总督的意思是,希望李团练使网开一面,不要深入安徽去……当然,他和朱巡抚会给你一些补偿的。” 李思明面色稍缓:“不知道张公能给我什么样的补偿?” 师爷见他松口,暗暗松了一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说:“这个要看李团练使的意思,李团练使想得到什么样的补偿只管开口,只要条件不太过份,张总督一定会尽力满足。” 李思明想了想,说:“张公如此开明,我也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了……我的条件只有三个。” 师爷直起腰,洗耳恭听:“请讲。” 李思明竖起右手的食指:“第一:挑起这场大战的豪强有一个算一个,必须以叛逆论处,不管包庇!” 师爷说:“这是自然的。他们目无法纪,公然调集好几万人进攻淮安府,这是要诛九族的,一个都别想跑掉!” 李思明自然知道朝廷早就想收拾这帮无法无天的豪强了,只是苦于这帮豪强实力强大,不敢轻易动手而已。现在这些豪强的团练基本被打光了,等于被拔掉了爪牙,朝廷自然不会跟他们客气的,换句话说,那帮豪强死定了!他提出第二个要求:“第二,我可以不要金钱上的补偿,他们的房产、店铺之类的不动产我通通都可以不要,但他们的田产,一定要给我,我不能白白挨一顿打!” 师爷自然知道这家伙是个种地狂,对田地有着近乎狂热的爱好,而那帮即将被抄家灭族的豪强一个个都是大地主,都拥有几万、十几万甚至二三十万亩的良田,这样的好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不过淮西、徐州的土地都挺贫痟的,所谓良田,那是说着好听,十亩的产量不见得能顶苏湖地区一亩田的产量。尤其是淮南、淮北,都是些瘦田,要不这两个地方的人怎么特别好斗?都是给老天爷逼的,不好斗的早饿死了。他说:“这个也没有问题。这一仗淮安团练死伤不少,自然是要得到一些补偿的,拿豪强的田地来补偿你们,再合适不过。” 李思明说:“还有,盱眙、泗州、邳州划归淮安府管辖。” 师爷皱起了眉头:“这个……” 李思明问:“怎么,有问题?” 师爷说:“李团练使,虽说你要的这三块地都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地方,但是一口气将两州一县划归淮安府,这可不是两江总督府能够作主的啊!” 李思明笑:“两江总督府不能作主,那我找谁来作主?找紫禁城里那个小娃娃吗?” 师爷一时语塞。 李思明解释:“放心,我要这几块地方纯粹只是希望能够更有效地应对淮河、沐河水患而已。洪泽湖这个地上悬湖可把我折腾得够呛,每到夏天都攥着一把冷汗,洪灾迫在眉睫的时候必须把周边地区的人全动员起来,但是盱眙、泗州属安徽,淮安知府根本就管不了安徽的知县,相互扯皮,不知道误了多少事!骆马湖也是一样,年年水灾,邳州年年被淹,但它属徐州,淮安府也管不到!把这两州一县划归淮安府管辖的话就好办了,令出一门,淮安府更是财力充足,这对治理洪泽湖、骆马湖水患有极大好处啊!” 他倒不是闭着眼睛胡说八道,历史上洪泽湖一直是江苏和安徽一人管一半,有扯不完的皮,误了很多事。新中国成立后觉得这样下去可不行,干脆就把盱眙和泗县,以及民国时期建立的泗洪县全部划归江苏,由苏大强统一治理洪泽湖。作为补偿,原本属于江苏的萧山、砀山划归安徽,总算不用为谁治理洪泽湖的时候承担多少成本而没完没了的扯皮了。盱眙和泗州都是穷得当当响的地方,绝对没有能力应对洪泽湖水灾的,拖后腿还差不多,他干脆就提前将它们要过来,省点口水。至于邳州,新沂河挖好之后就能大大减轻水患了,将邳州要过来无非就是想多要块地盘,加强对苏北境内京杭大运河的控制。 当然,以后还得挖徐洪河,将徐州地区那四处漫灌的大水引到洪泽湖去,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解决徐州水患。想挖徐洪河,他得先控制徐州,所以……就从控制邳州开始吧。拿下了邳州就等于捏住了徐州豪强的蛋,不信他们不低头! 师爷有点为难。洪泽湖的厉害他自然知道,如果把整个洪泽湖都交给淮安府————等同于交给某个姓李的狗大户————来管,不失为解决洪泽湖水患的好办法,但一口气把这么多地方划给他,怕是有点不妥。他表示得先请示张人骏才能作决定。 李思明倒也大方,让他回去先跟总督大人谈妥了再来,他不急。 反正不管两江总督府给不给,这两州一县他都拿定了,有本事就来咬他! 第199章 兼职特工 把两州一县的管辖权移交给淮安,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师爷自然不敢自己作主,所以马上和李思明一起坐船回淮安,用淮安的电台给南京发电报,将李思明的条件一一向张人骏报告,请张人骏定夺。 不出所料的,张人骏一口答应了李思明要求将参与这场战役的淮西、徐州豪强抄家灭族,并且将他们的田地划归李思明充当补偿的要求。不过关于将泗州、邳州和盱眙划归淮安府这件事,他表示事关重大,他也没有办法拿主意,得先跟安徽巡抚商量。 李思明表示可以,不过要快点,他的团练武装可不能在异地呆太长时间。 张人骏立即派人请朱家宝过来协商。 朱家宝听说李思明要把盱眙、泗州拿走之后,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了。这两个州都是水患频繁,非常穷困,而且还闹水蛊,在这种鬼地方不仅征不到多少税,还时不时得赈灾,这对于本就贫穷的安徽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能甩掉这个负担,朱家宝开心都来不及呢!至于把参与这一战的淮西豪强的田地划给李思明充当补偿,朱家宝也没意见。李思明种田的本事是非常厉害的,盐城那大片除了杂草什么都种不活的盐碱地经过他的改良之后全都变成了良田,麦稻轮作,一年两熟,水稻亩产量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四百斤,每年交上来的税粮把淮安府的仓库给塞得几乎要爆炸,把那些田分给他,由他改良,没准能复制盐城的奇迹呢! 他提出的条件是:李思明不能在那些地方搞团练武装,而且每年都要纳税。 李思明表示可以。反正先把那些田地弄到手之后,等把农场搞起来了,要不要搞民兵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安徽巡抚没意思,徐州知府就更加没意见了。他也不敢有意见,天可怜见的,蔡锷已经率领那几千大军开始沿运河向徐州推进了,整个徐州一大半的豪强都跑路了,他哪里还敢有什么意见!要邳州是吧?拿去,我早就不想管这个不是闹水灾就是闹瘟疫的鬼地方了!要那些豪强的田地?拿去,不过要记得交税! 事实上,还没等跟李思明谈妥,安徽和江苏巡抚便兴冲冲的派出大队官兵,拿着名单逐家农户的抓人、抄家,参与攻打淮安的豪强一个都不放过!那些豪强在跟李思明的战争中损失了绝大部分的实力,再加上把最后一点钱财都耗尽了,哪里还有能力对抗朝廷?一时间不是鎯铛入狱就是乔装打扮,亡命天涯。那些耕读传家、辉煌了数百年的大家族一家接一家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他们最后一点遗产被毫不客气的瓜分殆尽! 豪强们留下来的房产、店铺、货栈之类的不动产自然是充了公,然后由官府转卖出去,这些都是挺值钱的,官府大大的赚了一票。至于他们留下的田产,李思明全盘接手,这意味着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获得了近七百万亩田,一跃成为全国最大的地主! 不过那些田地还得统计、丈量,一堆的手续要办,短时间内是没法交到他手里的,想要拿到那些田,还得耐心等上一段时间。不过李思明并不缺乏耐心,量那帮官僚也不敢赖账,他暂时把这件事放一边,让那几个团撤军,准备把宿豫的疫情给彻底搞定了再说。 回到淮安之后,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留守淮安的第1团团长苏天成,询问这段时间以来宿豫的情况。 苏天成在电话里兴奋地告诉他:“团练使,从前天开始,宿豫城中感染病例便比大前天减少了一半,昨天又比前天减少了一半,今天只有一百来人发病,估计明天发病的人数就要降到几十人了!” 李思明松了一口大气。前些天宿豫的疫情实在太严重了,每天两三千人病倒,压得他气都喘不过来,一度怀疑自己这些措施是不是一点用都没有。现在好了,发病人数已经降到一百以内,相信再过几天就不会再有新的病例出现了。他问:“工地的情况怎么样?” 苏天成说:“打从实施严格隔离、封掉了被污染的水井和让所有人都必须喝煮开过的水之后,除去最先爆发疫情的那个工地之外,其他工地很少再出现病例,就连那个最先爆发疫情的工地,也有两天没有再出现病例了!” 李思明一拍大腿,叫:“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苏天成笑出声来:“不容易啊,团练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控制并且扑灭霍乱疫情,你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李思明说:“少拍我的马屁!现在情况虽然好转了,但仍然要密切关注,丝豪马虎不得!” 苏天成说:“明白!请问工地可以复工了吗?” 李思明说:“工地可以复工了,但是宿豫城的封锁还不能解除。” 苏天成问:“什么时候才能解封?” 李思明说:“连续五天没有新的病例出现才能解封。” 苏天成说:“我明白了!” 也就是说,这场跟霍乱的战争还得继续打下去。胜利的曙光已经出现,但还远远没有到庆祝胜利的时候。 其实现在新沂河各个河段基本上都已经联通了,只差一点手尾没做完,复工与否关系都不大。不过那些工人呆在工地憋了这么多天,总得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做,所以还是复工吧。这不,复工的命令一下,各工地欢声雷动,憋了好多天的工人纷纷抄起工具奔赴工地,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劳动中,霍乱带来的阴霾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李思明刚放下电话,宋雨薇便跑了进来,对他说:“皮瓦尔先生来了!” 李思明一怔:“他怎么来了?他不是应该在医院里好好养病吗?” 宋雨薇笑嘻嘻的说:“可能是想你了呗。” 李思明瞪了她一眼:“少胡说八道,你自作主张深入淮河去攻击敌军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宋雨薇吐吐舌头,不敢再嬉皮笑脸了。 皮瓦尔由凯瑟琳挽扶着走了进来。在医院里接受了几个月的治疗之后,这只大松鼠的气色已经好很多了,咳嗽、气喘等症状基本消失,那双眼睛也有了神彩。他原本想按照法国人的礼节跟李思明来个拥抱,但是想到自己的病,他便主动改为握手,笑声爽朗:“李,你这神奇的家伙,又一次让我惊讶了!” 李思明耸了耸眉毛:“哪里让你惊讶了?” 皮瓦尔说:“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擅长投资和医术,经营农场的本事也不错,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军事天才!带着兵力不到对方一半的民兵两线作战,两个战场几乎同时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哦,你简直就是东方的拿破仑!是的,在你的身上我真的看到了拿破仑的影子!” 李思明哑然失笑:“只是打败了一帮地头蛇而已,这种战争没什么含金量的……皮瓦尔先生,你的马屁是不是拍过头了?” 皮瓦尔正式说:“不不不,虽然你打败的只是一支团练武装,但是能以这么少的兵力,其中一半兵力用的还是燧发枪,轻而易举地击败比自己多出近三倍的敌军,你的军事才能还是值得肯定的!” 李思明请他坐下,给他斟了一杯茶,自己也斟了一杯,跷起二郎腿喝着茶,悠然说:“皮瓦尔先生,你拖着病体跑过来,不会仅仅是为了拍我的马屁的吧?” 皮瓦尔微微有一点尴尬,挥了挥手,让凯瑟琳退下。李思明见状也向宋雨薇使了个眼色,让她带凯瑟琳去玩,别冷落了人家。等女孩子都走了之后,皮瓦尔才小心翼翼的试探:“李,我听说你跟德国人在军事方面有过合作,而且规模还不小?” 李思明点头,很坦率的承认:“我前年从德国订购了一批新型枪械,去年年底才出样品,今年才交货。” 皮瓦尔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你在这场战争中大量使用了这些装备?” 李思明说:“谈不上大量吧,只有一部分精锐部队装备了这些新型武器……我只能保持两三个团的部队每个月都能进行训练。” 皮瓦尔压低声音:“我们法国对这几种武器很感兴趣,不知道你能不能提供一些相关的情报?放心,我们会给予一定报酬的。” 李思明睨了他一眼:“你不是银行家吗?什么时候改行当特工了?” 皮瓦尔两手一摊:“没办法,谁叫整个法国就数我跟你走得近呢?真的,我们对这些装备很感兴趣,希望能够了解它的性能,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李思明面无表情:“不,我会拒绝。” 皮瓦尔:“……你可真是够无情的!” 李思明说:“不无情不行,这是我保命的家伙,把核心机密给泄露出去的话,对我是非常不利的,我还没有蠢到将自己的刀递到别人手上的地步!” 第200章 坑死人不偿命 法国是个军事大国,在枪炮战舰的制造和设计方面有着非常丰富的技术积累,这一点李思明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这帮法国佬在军工方面的造诣厉害得很,在一战后期研制的多款火炮放到二战都不算落后,真要是信了网络上那些乳法的段子,去小瞧一个底蕴如此深厚的军事强国,那他就蠢到无药可救了。 不过,法鸡很喜欢标新立异,他们的设计理念往往走在时代的前列,但是设计能力却跟不上,经常会整出一些奇葩无比的武器。比如说著名的哈奇开斯气冷重机枪,大家对它肯定很陌生吧?但提起日本的92式重机枪大家就一点也不陌生了,没错,92式重机枪就是仿制哈奇开斯的。在水冷重机枪大行其道的年代,法国人便意识到气冷机枪的优势所在:去掉那沉重的水冷套筒,机枪的重量可以减轻许多,使用起来更加灵活,机枪组可以携带更多的弹药。于是,哈奇开斯气冷重机枪应运而生。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证明气冷确实是大势所趋,哈奇开斯算是走在时代的前列了,然而因为嫌水冷重机枪太重而研制的哈奇开斯重机枪最终重量超过五十公斤,好像也没比水冷的马克沁重机枪轻到哪去,最要命的是气冷散热的效率远远比不过水冷,哈奇开斯重机枪只能把射速控制在每分钟一百二十发左右,因为全速射击的话不用一分钟机枪枪管就会热到发红了,想要的优势没得到,反倒把重机枪最重要的持续压制能力给削弱得不成样子,真够失败的。 此外还有绍沙,这玩意儿有着世界第一烂枪的“美誉”,那个携带起来超级蛋疼的半圆形弹匣就不说了,那感人的重量也可以忽略,关键是它射击的时候频频卡弹,简直能把机枪手逼疯,同时射击时枪身振动很大,像一个大耳光不停地往机枪手脸上呼,打完左脸打右脸,打完右脸打左脸……一个不留神,牙都给你打碎。所以绍沙的机枪手戴的头盔得加面甲,防止绍沙打脸。 哦,还有个圣·艾蒂安重机枪,装着个巨大的、造型奇特的消焰器,消焰器开口向地面,一开枪,燃气射流通过消焰器往地面喷,如果是把枪架在树身、岩石或者混凝土地面上倒还好,要是架在那种干燥多沙的地面你就惨了,一梭子打出去,吹起的沙尘能灌你一嘴,也别开枪了,眼都睁不开,那还打个屁? 看完这些武器,是不是觉得法国的军工部门弱爆了? 其实并不是。法国人差的并不是制造,而是设计。同样的工艺水平,好的设计跟糟糕的设计做出来的东西效果相差十万八千里。法国人早早就点了气冷这一科技树,但可供借鉴的例子实在太少了,军工专家也只能以脑洞为主,先脑洞大开把上头要的东西整出来看看效果怎么样,不行的话再改改改……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哈奇开斯、绍沙、圣·艾蒂安等等这一堆奇葩武器算是摸着石头过河必须付出的人价。 不巧的是,李思明给他的部队装备的半自动步枪和魔改版启拉利轻机枪都是非常成熟的设计,如果让法国佬弄几支回去研究、借鉴,相信用不了多久,法军的机枪设计性能将会出现质的飞跃,搞不好财大气粗的法国佬还能给他们的士兵一人配备一支半自动步枪,组成一支无敌的步兵军团!这是李思明不愿意看到的,要是法国佬这么强大了,一战还要不要打?不打一战的话他怎么报复社会? 所以这几件武器必须捂得死死的,看都不能让法国佬看到! 皮瓦尔显得有些失望:“李,我们是朋友,我对你也算大方了吧?你为何对我如此吝啬?这可不是朋友相处之道!” 李思明反问:“你会把法国陆军最先进的装备拿给我看,并且允许我将这些装备的性能透露给德国人吗?” 皮瓦尔说:“我可是帮你订购了五百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的!” 李思明说:“我拿一个大油田作了订金的!” 皮瓦尔顿时哑口无言。 五百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固然价值不菲,但一个大油田的价值不知道是这批榴弹炮的几倍,他还真没资格说谁付出更多。 半晌,皮瓦尔颇为沮丧的问:“真的不能让我看看吗?” 李思明有点无奈:“你好好当你的银行家就是了,干嘛非要掺和军队的事情?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皮瓦尔苦笑:“你以为我愿意啊?这不是没有办法嘛!” 李思明一脸崩溃:“行,当我怕了你了!”叫来韩小七:“去,把我房间那口箱子拿来!” 韩小七马上下去了。不一会儿,他又冒了出来,手里多了一口长长的箱子。 李思明打开箱子,两支枪赫然出现在皮瓦尔的面前,分别是一挺轻机枪,一支半自动步枪。 皮瓦尔的目光首先落在那挺轻机枪上,颇为意外的叫:“这不是丹麦产的麦德森轻机枪吗?” 李思明把那挺轻机枪端起来搁到桌面了,顺手拿起一个弹匣给他看:“这是我拜托德国兵工厂帮我制造的麦德森轻机枪,它采用6.8毫米口径枪弹,后坐力比使用7.92毫米口径枪弹的原版要小很多,更适合相对要瘦小一些的中国士兵。” 皮瓦尔显得很是失望:“就这?” 李思明从弹匣里抠出一发子弹给他看。 皮瓦尔顿时就露出同情的表情:那是圆头子弹。 圆头子弹的初速、存速、精度和杀伤力跟尖头子弹相比都差了一大截,欧洲排得上号的国家都放弃它,采用尖头子弹了。德国佬居然还拿这种垃圾来糊弄李思明?可怜的娃哟,你信错人了! 李思明又拿起那支半自动步枪:“这是我请德国兵工厂代为生产的蒙德拉贡半自动步枪,同样是采用6.8毫米口径圆头子弹,采用弹夹供弹,一次装弹十发,射速很快,在跟团练武装对射的时候可以说是占尽了优势。” 皮瓦尔大失所望,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麦德森轻机枪和蒙德拉贡半自动步枪在欧洲的知名度都相当高,属于明星武器,尤其是麦德森轻机枪,性能极为先进,法国也买过一些进行试验,都为它精良的制造工艺、巧妙的设计和先进的性能吃惊不已。至于蒙德拉贡半自动步枪,刚出现的时候着实在欧洲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各国的军工厂都将它当成大明星来追捧,但是随着对它的了解,蒙德拉贡那糟糕的可靠性和高昂的造价让每一个关注它的军工专家都大失所望,丧失了继续研究下去的兴趣。不过放在中国战场,蒙德拉贡半自动步枪绝对是出类拔萃的,使用它的士兵对上那些还在用单发步枪的团练武装,在火力上拥有巨大的优势,轻松获胜并不难。 当然,德国佬不大可能会装备这种不成熟的步枪,因为这是在拿自己的士兵的生命开玩笑。 看样子他让德国帮忙生产的武器并不是什么非常新奇而先进的武器,既然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不无同情地对李思明说:“李,你让德国人给骗了!” 李思明说:“让他们给骗了?不可能呀,这些武器很好用!” 皮瓦尔说:“好用?那是因为跟你交战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如果跟你交战的是日军或者俄军,你马上就会知道这些武器有多糟糕了。首先,6.8毫米口径圆头子弹的杀伤力非常糟糕,大量使用它的北洋军早就对它满腹牢骚了,德国佬居然把这种子弹推销给你,可见他们完全拿你当冤大头!其次,蒙德拉贡半自动步枪听着似乎很先进,但可靠性一直都不高,你的士兵肯定跟你反映过吧?” 李思明若有所思:“确实有人告诉我过说这种步枪故障率相当高,往往打几枪就卡壳,让人抓狂……” 皮瓦尔说:“所以说你被骗了啊!你与其花高昂的价钱去买这种华而不实的半自动步枪,还不如买我们的勒贝尔步枪呢!我们的勒贝尔步枪一次可装填八发子弹,在有准备的情况下甚至能装十发,并不比蒙德拉贡少,而且比它可靠太多了!” 李思明一脸懵:“你的意思是,我让人给骗了?” 皮瓦尔说:“很显然,是这样的。” 李思明爆出一句:“我日!” 最终,皮瓦尔还是带走了那两支枪,当作样品交给驻华武官,让他拿去研究。 驻华武官打掉了一堆子弹之后得出结论: 机枪性能很好,就是6.8毫米口径圆头子弹的杀伤力太过糟糕,严重拖后腿;小口径版蒙德拉贡半自动步枪后坐力比原板要小很多,除了这个优点之外就全是缺点,“挺同情那些拿着这种垃圾枪上战场的团练士兵”。 最后,驻华武官的建议是:建议订购一批麦德森轻机枪装备部队,同时向丹麦订购图纸和生产许可,如果性能满意的话就大量生产…… 不过,这一建议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法国人是很高傲的,的连不是纯正法国血统的军工专家哈奇开斯研制的哈奇开斯重机枪他们都不大看得上眼,非要整个一开火就喷地的圣·艾蒂安重机枪去取代它,更何况是向丹麦大量进口武器?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事到此为止,大家都别提了。 直到几年后,法国与德国再度兵戎相见时,法国人才知道自己被骗得有多惨。 第201章 南北双雄 李思明本想留这只大松鼠下来吃晚饭的,但是考虑到对方的病还没有好,一起吃饭的话容易感染自己,所以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他有能够治愈肺结核的药物,但是水扬酸钠的疗效跟链霉素比要逊色不少,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有效,感染上了可就麻烦了,所以还要远离松鼠,珍惜生命,这顿饭咱们以后再吃吧。 临走前他提出:“我想到越南去投资一个小铁矿,不知道皮瓦尔先生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皮瓦尔皱起眉头:“槟榔寨铁矿项目已经正式动工了,预计明年产量就将达到三十万吨,后年达到五十万吨……按照我们的协议,你可以分到不少于十万吨的份额,这么多铁矿石还满足不了你的胃口么?” 李思明说:“我打算自己建一个钢铁生产基地,一年十万吨铁矿石,塞牙缝都不够。再说,槟榔寨铁矿好归好,说到底都是掌握在你们手里,你们对优质铁矿石的需求量那么大,随时可能将我的份额挪作它用,我需要更有保障的矿石来源。” 皮瓦尔沉吟片刻,说:“你要投资越南铁矿倒也不是很难,只要不是规模特别大的铁矿,我们国家都不会有意见的。” 事实上也不敢有意见。这家伙的嘴跟开过光似的,找起矿来一找一个准,法国还指望靠他在自己的殖民地找到更多的矿,以增强法国的实力呢。这妥妥的就是财神爷啊,要是把财神爷给惹毛了,可就麻烦了。万一这家伙一发火,帮德国佬找到几个类似槟榔寨铁矿那样的富铁矿,法国乐子可就大了! 李思明笑得开心:“放心,我知道规矩的,保证只找小铁矿开采,不会让你们难做。” 皮瓦尔满意地走了。 送走这只大松鼠之后,宋雨薇望向李思明:“你真的打算搞钢铁?” 李思明伸了个懒腰:“不搞钢铁行么?像中国这么大的一个国家,钢铁工业不上去,就等于椎柱发育不良,休想直得起腰来!” 宋雨薇有点担心:“这可是吞金巨兽啊!汉冶萍从开厂到现在,已经向日本借了两千多万银元,可谓资不抵债了,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一年也只能生产七万来吨钢铁!我们要搞钢铁工业的话,就咱们手头上这点钱,真的够吗?” 汉冶萍公司是中国最早的钢铁联合体,它由位于汉阳的湖北铁厂、大冶的大冶铁矿和江西萍乡的萍乡煤矿组成。从江西开采出来的优质煤炭先生脱硫脱磷烧焦,然后通过铁路运往汉阳;大冶铁矿则是此时中国最大的、品位最好的铁矿,这里精选出来的矿砂同样通过铁路运到汉阳,萍乡的焦炭,大冶的铁矿砂,在这里化为一炉炉嫣红的钢水,变成一块块沉重的钢锭,再销往全国。一个汉冶萍出产的钢铁占了中国百分之九十……换句话说,此时的中国,钢铁年产量还不到八万吨,真是够悲催的。最恐怖的是,这个年产七万吨钢铁的公司开办至今不过二十年,却吞掉了整整三千二百万银元,其中中国出资只有一千万,剩下二千二百万都是从外国借的,这钢铁工业的吞金能力,着实太过恐怖。宋雨薇深入了解过汉冶萍公司的经营现状,知道钢铁工业有多耗钱,听说李思明要搞钢铁工业,她真的很担心他的钱包。 李思明轻松的笑笑:“放心吧,我什么都缺,就是不会缺钱……而且钢铁工业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吞金巨兽,汉冶萍公司陷入这等困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从一开始就受制于外资,贷款利息高得惊人,年年积累,越欠越多,最终落到了今天这样的局面。我不干则已,要干就要绝对控股,更绝不会高息贷款,想办一个汉冶萍这样的公司,保守估计有两千万银元就足够了。” 其实汉冶萍公司陷入这等困境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贪污严重。这等巨无霸型公司里头油水多多,各方官僚上下其手,拼命捞钱,付出巨大代价从外国弄来的贷款,十元能有六元用到实事上就算不错了。更加要命的是,受制于贷款合同,汉冶萍只能低价向日本提供优质铁矿砂,无法通过对外销售铁矿砂来回血————矿砂的价格是日本说了算的。一战期间,铁矿砂价格暴涨,各铁矿石出口国都赚得盆满钵满,唯独汉冶萍受制于日方,仍然只能低价向日本供货,错失了发展良机,最终资不抵债,一撅不振。李思明认为,如果能将内部的驻虫清理干净,改善经营、管理模式,把贷款利息砍掉,汉冶萍绝对不会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这是典型的把一手好牌给打烂了。 宋雨薇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但她知道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她笑:“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对了,你为什么只找法国人要一个小铁矿?” 李思明说:“我倒是想找他们要一个大铁矿,问题是人家手里有枪,看到那座矿山有这么多优质铁矿石难免不会心动,到时候我岂不是空欢喜一场?还是先弄个小铁矿保险点。” 宋雨薇深以为然,连连点头:“对,还是弄个小铁矿保险点!” 后来她才知道,李思明对“小铁矿”的认知跟她不大一样,在这货看来,储量小于一亿吨的都属于小铁矿……知道真相的大松鼠眼泪落下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现在的李团练使是磨刀霍霍向越南,铁了心要跟法国人合作吸越南的血了。采矿是非常艰苦的工作,需要大量劳动力,这些劳动力自然得由越南来提供,至于他们会有多少人在矿山因为各种工伤和意外致死致残,李团练使可管不着了。都说多难兴邦,现在他就要用越南的多难来兴中国的邦! 宋雨薇帮他捶着大腿,问:“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李思明闭着眼睛,一脸享受:“还能有什么计划?把新沂河工程搞好,然后努力消化接受过来的地盘呗!几百万亩田哪,足够建几十个农场了,那些农场应该如何建立、运营,应该派哪些人过去独当一面,接收过来的两州一县应该如何治理……琐事一大堆,光是想着就脑壳疼!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忙了两年了,就没有一天能够空闲的!” 宋雨薇格格一笑:“能者多劳嘛,你能力这么强,自然应该多干一些活啦!”说到这里,她露出一丝忧色:“说真的,这次我们算是把獠牙给暴露出来了,清廷从此肯定会对我们心生警惕的,想再像以前那样顺顺利利的发展,怕是不容易了!” 李思明哼哼两声:“他们心生警惕又能如何?大势在我,他们能奈我何!” 宋雨薇说:“还是应该加强军事实力。两江总督府拿我们没办法,但是北洋军就不好说了,不尽快组建一支强大的军队,万一北洋军打过来,我们是没有办法抵挡的。” 李思明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只要我没有公然造反,清廷都不敢把北洋军放出来。他们很清楚,北洋是头猛兽,他们好不容易把这头猛兽给关进了笼子里,怎敢轻易放出来?只要他们一天不起用袁世凯,北洋就不会动,北洋不动,他们就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宋雨薇问:“那万一他们起用了袁世凯……” 李思明说:“那就是王见王了,我们跟北洋,必然要死一个。” 宋雨薇怔了怔,笑:“听你这口气,那么多地方督抚,好像除了袁世凯,就没有一个能入你法眼了。” 李思明淡然反问:“现在的中国,真正锐意改革并且取得成效的无非就张之洞和袁世凯两个,张之洞已死,他的后人都是庸碌之辈,根本就继承不了他的事业,除了袁世凯,还有值得高看一眼的地方督抚么?” 宋雨薇:“你可真够狂的!” 李思明说:“不是狂,是自信。” 晚清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中国必须改革,再不改革就要完蛋了,可是应该怎么改革,大家都茫茫然,有力不知道怎么使。在一片改革的狂热呼声中,张之洞和袁世凯脱颖而出。张之洞走的是实业救国的路子,呕心沥血去创办钢铁工业、修筑铁路、办兵工厂,同时兴办教育,他取得的最大成果就是汉冶萍钢铁联合体和汉阳兵工厂,同时还组建了能够与北洋六镇扳扳手腕的自强军。袁世凯走的路子也差不多,不过明显是将军事和教育放在第一优先位置,打造出了强大到令整个中国胆颤,一度迫使沙俄吐出外蒙的北洋六镇。当然,教育、工业、商业、农业他也抓得很紧,在整治社会风气方面也下了很大力气,硬生生把河北变成了模范省。这两位被誉为南北双雄,张之洞在去年去世了,只剩下袁世凯,在李思明看来,全中国那么多地方督抚,他最强劲的对手就是袁世凯,至于两江总督张人骏、湖广总督瑞澄、两江总督增琪等等这些,早就落后于这个时代了,一只手都能拍死他们。 只要清廷不把袁世凯放出来,就没什么值得他紧张的。要是清廷把袁世凯放出来…… 只怕更紧张的应该是清廷。 第202章 漩涡1 “啊嚔————” 河南彰德府洹上村,某个坐在河边树荫下悠然自得的钓着鱼的大胖子冷不丁的打了个大喷嚏。他有点莫名其妙的揉着鼻子,嘀咕着:“没感冒啊……怎么突然打起喷嚏来了?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念叨我?” 在他身后,一位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微笑:“怕是朝中那些大人物又在暗地里诅咒父亲了吧。” 大胖子哼哼两声:“这两年老夫一直在洹上村钓鱼听小曲,什么都没干,他们为何要诅咒老夫?” 佳公子微笑:“在他们眼里,父亲掌握着北洋这个庞大的集团便是原罪,只要您一日不交出手中权柄,他们便一日寝食不安。” 大胖子冷笑:“想让老夫交出手中权柄?他们倒是先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接得住!”轻描淡写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霸气勃然欲发,令人令变。 只有长期掌握生杀大权、在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狠角色,才有这样的气势。哪怕他现在的打扮跟个普通的富家翁没有任何区别,光凭这气势,就绝不会有人傻到将他当成普通人。 所以真不要相信什么扮猪吃老虎,在外让各方豪杰谈虎色变,回家被老婆丈母娘当成无能废物肆意侮辱这样的情节。一头猛虎哪怕是吃饱喝足了,躺在树林里睡大觉,也能把人吓到大小便**,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人如果总是被人当成个废物肆意嘲笑、侮辱,那他多半就是个废物。 这位显然不是废物,相反,他的存在让整个大清王朝如芒刺在背,寑食难安,欲除之而后快却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袁世凯,北洋集团的灵魂人物,在李鸿章死后一家独大,统治着整个北方的大枭雄。 袁世凯出生于河南项城,家境不凡,叔祖官至漕运总督,参与过镇压太平军和捻军,他老爸是地方豪绅,凭亿近人,捐了个同知官位,也挺吃得开。他显然不打算像他老爸那样捐个官做做就算了,他要走一条不同寻常的路。他从小就酷爱兵书,经常不惜重金搜罗各种版本的兵书战策,每得一本必昼攻攻读,废寝忘食,被人称为“书呆子”。 书呆子一直不是什么褒奖之辞,但如果那个书呆子沉迷的是兵书战策这类书籍,那就相当可怕了。第一个沉溺兵法的书呆子是赵括,虽然在长平之战中葬送了赵国主力,留下了“纸上谈兵”的骂名,然而却给秦军造成了自商鞅变法以来未曾有过的惨重伤亡,秦国国势急转直下,此后好长一段时间里对六国的战争连战连败,让六国一路怼到了函谷关。若不是秦军在长平之战中损失了那么多精兵强将,打死六国都不敢去摸一下函谷关的边。南北朝的时候也出了个酷爱兵书的书呆子,叫陈庆之,这个书呆子后来带眘七千白袍军渡过长江,把南梁的劲敌北魏国都洛阳都给铲了……所以说,酷爱兵书的书呆子真心惹不起。这位书呆子参加过几次乡试,每次都给刷了下来,一怒之下将诗书什么的全给烧清光了,爷不考八股文了,爷去从军! 瞧瞧,喜欢兵书的书呆子最后都是要走上这条路的。 结果这条路走对了。弃文从武之后他便平步青云,一路高升,种种机缘巧合之下居然成了封疆大吏,总督朝鲜!甲午战争中,北洋集团遭受重创,他趁机崛起,奉朝廷之命收拾北洋余烬,在天津小站练兵,组建新军,一手打造出强大的北洋六镇,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成了整个中国实力最为强横的地方督抚,傲视群雄。等到清廷发现这个胖子居然如此强大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已经强大到朝廷都没有办法搞掉他的地步了。 慈禧和光绪双双驾崩之后,幼帝浦仪即位,由摄政王载沣监国。载沣跟袁世凯有仇,想利用手中的权力搞死他,万万没想到他都还没有准备好动手,袁世凯就暗地里密令段琪瑞带领大军以平定兵变为由杀入京畿重地,有事没事往北京城南开两炮……这下载沣知道袁世凯不是他能动的了,赶紧打消了杀袁的念头,解除了袁世凯军机大臣的职务让他滚蛋回家。袁世凯也没跟载沣杠,真的收拾行李回了老家,一呆就是三年,摆出一副不问世事的姿态,让载沣想动他都找不到借口。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头猛虎仅仅是蜇伏下来了而已,谁要是以为他丢了军机大臣的职位便人畜无害了,估计连年都能过错。 他虽然不是军机大臣了,但除了他,没有人使唤得动北洋六镇,有这六镇精兵在手,谁敢动他就是个死!正如他所说,就算他想交出军权,只怕也没人敢接,更没有这个能耐接。 陪他钓鱼的是他的庶子袁克文,今年才二十岁,是个帅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大帅哥。这位大帅哥没有继承袁世凯在军事方面的才能,吟诗作对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好,还精通书法,写得一手好字,同时酷爱昆曲,更喜欢收藏书画古玩,在这方面挥金如土,简单的说就是个败家字。不过这个败家子却颇得袁世凯欢心,毕竟老袁学文不成,连乡试都没过,实是一大遗憾,庶子却弥补了这一遗憾,他自然开心。 袁克文说:“父亲,今天的报纸你有没有看?” 袁世凯说:“还没看呢,有什么新闻?” 袁克文笑说:“今天的头条新闻是苏北一个叫李思明的团练头子,带着一万来人在盱眙、邳州同时迎战兵力超过三万的徐州、淮西豪强,两场大战都在几个小时之内结束,豪强联军被他打得全军覆没……报纸上对他多有吹捧,说他是卫公再世,白起重生呢!” 袁世凯呵呵一笑:“那帮耍笔杆子的懂什么啊!卫公再世,白起重生?他们知道李卫公、白起这两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吗?只会瞎吹博人眼球!” 袁克文说:“报纸自然是夸大其辞,不过听说那李团练使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在苏北屯垦起家,一边种田一边组建团练,只用了三年时间就拉出了一支如此强悍的团练武装,将如狼似虎的徐州、淮西豪强打得大败亏输,也是有些本事的。” 袁世凯眯起眼睛:“徐州、淮西的豪强武装历来是朝廷的心病,那帮家伙剽悍野蛮得不像话,连一省巡抚都敢绑架,无法无天。那小子能以区区一万人将三万豪强武装打到全军覆没,确实不凡。”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搞不好又是一个劲敌啊!” 袁克文说:“父亲,他确实是有些本事,但说他是你的劲敌,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袁世凯说:“你不是带兵打仗的料,自然不懂在那种一马平川、河道纵横的战场想击败三倍于己的敌军到底有多难,就算是把为父放到他的位置,也不敢说能够赢得这么漂亮!” 袁克文若有所思:“听父亲这么一说,此人倒是不容轻视了。”他随即笑了笑,“不过现在父亲已经是北洋的领头人,手握六镇精兵,而他还是个小小的地方团练头目,谅他也威胁不到你。” 袁世凯哼哼一声:“没有人规定小小的地方团练头目就不能获得晋升的……载沣一直想找一个这样的人物来与我抗衡,现在他算是找到了,肯定不会放过的!等着吧,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像火箭一样蹿升,载沣就算拔苗助长,也要把他拔高到与我抗衡的位置,他等这样一个人物已经等了很久了!” 袁克文有点紧张:“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先下手为强,设法将他收入麾下,或者除掉他?” 袁世凯沉吟片刻,说:“我倒挺想结识一下这位少年英杰了。” 袁克文说:“那……孩儿这就派人跟他接触?” 袁世凯点了一下头。 袁世凯猜得一点都没错,得知苏北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花朝廷一分钱,三下五落二就将桀骜不驯的徐州、淮西豪强联军打得全军覆没之后,果然动心了。他拿着张人骏的奏折去找海军大臣载洵,把奏折交给他,兴奋地说:“没想到年轻一代里居然有这样的天才,长于屯垦,长于练兵,打起仗来更是用兵如神,真真是难得的人才啊!” 载洵仔细的把奏折看完,说:“确实是个人才……只是,摄政王,你该不会是想起用他吧?” 载沣说:“这样的人才自然应该重用的。他会练兵,我就给他练兵之权!袁项城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所倚仗的不过就是北洋六镇,我就让他在南洋也练六镇精兵,我看那个死胖子还能不能睡着觉!” 载洵面色微变,低喝:“摄政王,你是嫌大清死得太慢么!?他是汉人,汉人!大清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这样的人才如果是满人,就是不可多得的英才,再怎么重用也不过份;可如果是汉人,那就是天大的祸害!一个袁项城还不够,你还想扶起一个更年轻、更具攻击性的么!!!” 第203章 漩涡2 慈禧把溥仪这个小娃娃扶上龙椅,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个小娃娃至少十五年之内都不会有治理国家的能力,所以给他留下了一套班底,以保障在他成长期间国家权力中枢能够正常运转。 一套以满洲权贵为主的班底。 这套班底以摄政王载沣、庆亲王奕劻牵头,载振、载洵、载涛、铁良、良弼、端方、溥伟……一众满洲贵族各任要职,牢牢把握住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反正就没有汉人什么事了。在这套班底里,载沣和奕劻自然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载涛和良弼是陆军大臣,载洵是海军大臣,载振是农工商部尚书……一个个给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对汉人的防范意识深入到骨子里了。现在满人政权已经芨芨可危,正宜招揽人才,大力改革,励精图治,然而这些满洲贵族却没有这样的勇气,他们选择了死死抓住手中的权力,挡住每一位汉人精英的上升途径,试图用这种绝望的方式来保住这个摇摇欲坠的政权。很显然,当年段琪瑞炮打南城给这帮满洲贵族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了,所以一听说又冒出了个可能比袁世凯更厉害的李思明,摄政王居然打算提拔这头狮子来对付袁世凯这条野心狼,载洵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奶奶的,一个手握重兵的袁世凯就够难对付了,现在你居然还想扶持一个加强版的袁世凯,这是嫌大清死得太慢吗? 对于载洵来说,在大清王朝风雨飘摇之际,是绝对不能跟袁世凯这种手握重兵的野心家翻脸的,不仅不能翻脸,还要想方设法稳住他,用一种温和的方式分他的权,一点点的将其架空。实大没有办法分他的权也不要紧,袁世凯已经老了,身体不怎么好,大不了大家就咬牙忍着,熬个十来年把他熬死。袁世凯是很厉害,但他那两个儿子却连他一成的本事都没有,只要熬死了他,北洋集团后继无人,对付起来就轻松多了。但是李思明……这位大爷才二十出头啊,他打仗的本事甚至比袁世凯还要厉害,治理地方、笼络人心的能力也双双爆表,靠着开垦荒地起家,只用了三年时间就把诺大一个淮安府给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摄政王你把这么一号人物扶持起来,万一他不受控制,我们怎么办?也像对付袁世凯那样熬死他?得了,人家才二十出头,只要不作死,少说也能再蹦跶个四五十年,只怕载字辈的满洲贵族都死清光了他都还是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心情好了还能跑到他们的蚊头蹦迪! 居然想扶持这么一号人物来对付袁世凯……摄政王这智商着实堪忧啊! 载洵态度如此激烈,就差没说如果你敢扶持他,老子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但载沣却有点不以为然:“你是不是太悲观了点?那李思明才二十出头,也就打仗的本事厉害点,没见过什么世面,断不会像袁项城那样老奸巨滑。只要我等对他施以恩惠,多加笼络,他定然会感念皇恩浩荡,为大清效死的。” 载洵冷笑:“朝廷给袁项城的恩惠还不够多么?对他还不够皇恩浩荡么?他是怎么回报朝廷的?南城的炮弹坑还在呢,摄政王,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载沣烦躁起来:“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继续看着袁项城一家独大,无人能制?你敢保证他下次再派兵进京,炮弹还是打在南城的荒地,而不是打进京城里?” 载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起用一个比袁世凯更年轻、更有能力的李思明那固然是找死,但放任袁世凯一家独大,那等于一把利刀悬在自己的脖子上,什么时候落下来全看他袁某人的心情,这种等死的滋味可不好受! 找死和等死,他们必须选一样,没有第三种选择了。 载沣被人称为“混蛋小王爷”,既然是混蛋,那心眼自然大不到哪里去。本来他跟袁世凯就有私仇,后来袁世凯还调段琪瑞炮打南城,让他这个摄政王首页扫地,这口气他哪里咽得下。而且此时的载沣也才二十七、八岁,还没有真正沉淀下来,年轻轻轻便当上了摄政王,自然别指望他像李鸿章那样慎重、从容的处理问题。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富有攻击性,而以庆亲王为首的那一拨人一个个暮气沉重,干什么都瞻前顾后,有气无力,让他非常不爽。载洵也没比他大几岁,居然也是前畏狼后怕虎的性子,他就更加不爽了。想做大事,哪能一点风险都不冒的?扶持李思明自然是有风险的,但只要能对付袁世凯,那这点风险就值得冒!他是铁了心要把北方变成袁世凯与李思明的斗兽场,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谁也拦不住。 不过,他虽然贵为摄政王,但是很多事情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拿定主意的。不出所料,他决定扶持李思明一事在中枢掀起了轩然大波,一大票满洲权贵,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都像被开水淋到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端方还好,当过两江总督,跟李思明合作过,认为那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应该重用,不可使他就此埋没,但必须慎用,否则后患无穷————现在的大清可没有能耐让一个拥兵数万、骁勇善战的大将乖乖放下兵权当曾国藩的能耐了。端方的意见还是比较温和的,铁良和良弼的意见就非常极端了,他们激烈反对,甚至认为李思明是个祸害,应该尽快铲除! 铲除什么的也只能是口嗨一把。那可是能以一万地方团练大败三万豪强联军的狠人,大清大多数军队,除了新军之外,都还没有那支豪强联军能打,怎么铲除?指望两江总督府绝对没戏的,北洋军倒是能轻松拍死这支强悍的武装,但没有袁世凯点头,清廷根本就凋不动北洋军一兵一卒……清廷敢把袁世凯放出来吗?给个缸子他们做胆都不敢! 总之就是难。 朝中关于是否扶持李思明这一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争吵,以他们的效率,不吵上几个月是绝对出不了结果的。 李思明对这些不大关心,事实上,他根本就不想跟北京那帮人打交道,省得沾上晦气。他在盱眙、泗州和邳州各留了一个营驻守,然后让各团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退兵休战的命令一下,各团反应不一,狠狠地揍了豪强联军一顿的骑兵团、第1、第2、第6、第7这几个团自然是开心得很,他们当中很多人都在这场大战中立下战功,获得了赏赐,还捞到了不少战利品,大赚了一笔,可以过个肥年了。第3、第4、第5团就郁闷得想吐血了。第3和第4团是奉命驰援邳州战场的,他们做足了准备,昼夜兼程赶路,生怕蔡锷顶不住,可谁能料到这个年轻的参谋长居然这么能打,一边防疫一边重拳出击,三个团拼凑出不到六千人,一战就将三倍于己的豪强联军打得全军覆没,害得他们白跑了一趟! 第5团就更郁闷了,他们可是李思明那路大军的主力啊,本应该大显身手的,李思明也确实是把他们当尖刀在用,一开始就赋予他们阻击淮南豪强舰队的重任,全团上下极为兴奋。谁曾想,炮艇中队冒雨深入到盱眙附近,袭击豪强舰队,一战便将豪强舰队全歼了,他们的阻击任务自然也就落了空。听闻第6团和第7团跟豪强的步骑军主力干上了,熊成基火烧屁股一样带着全团赶往战场,结果还没等他们赶到,战斗已经结束了…… 熊成基泪流满面,长叹:“我们都干了些什么呀!” 士兵们瞅着他,一脸嫌弃,似乎觉得这个团长有点晦气,跟着他什么都捞不着。 熊成基越发的郁闷了。 相对于熊成基的郁闷,关先生就显得十分激动了。 他在徐州豪强尚未出动之际便跑到窑湾小高地通风报信,虽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但也很幸运地目睹了黑衣军粉碎徐州豪强的全过程。那凶残的火力,那铁一样的军纪,各部之间无缝衔接的配合,都让他震惊不已,打心里感叹自己的老东家当真是取死有道,谁不好惹惹这么一头雄狮。 昨天,有人通知他乘船前往淮安,李团练使要见他,他顿时便激动得不行了,以最快速度赶到了淮安城,等待与李思明的会面。他有预感,这次会面将会让他的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这是天大的机缘,必须死死抓住的! 王小曼亲自把他引进府衙————对,这一家子赖在府衙不走了,一赖就是三年,可怜的郑知府到现在仍在为办公地址伤脑筋。她把他带到客厅,拿出上好的茶叶熟练地冲泡着,边忙活边说:“老先生,他有些事情还没忙完,你且坐下来喝杯茶,耐心等上一阵子,他很快就该出来了。” 关先生有些拘谨的坐下,试探着问:“不知道团练使现在在忙什么?”此言一出他便后悔了,擅自打探上头的隐私,这是大忌啊! 王小曼轻笑:“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跟张季直先生谈一笔生意。” 第204章 重用1 王小曼语气虽然平淡,然而关先生却大吃一惊:“张季直?可是开办大生纱厂的那位张季直?” 王小曼点头:“正是。这两年他在我们这里大量收购棉花,今年棉花收获的季节眼看又要到了,他自然要跑一趟。哦,对了,他还想在盐城建一个制糖厂,收购甜菜制糖。” 关先生心潮起伏,激动不已。张季直啊,那是如雷贯耳的名字,此时的中国工业主要集中在轻工业方面,而纺织是大头,张謇创办的大生纱厂则是纺织行业的巨无霸!能跟这样一号人物对话,那是…… 那是何等的憋闷! 当然,这是李思明的看法。 他跟张謇已经有三年的合作关系了,在他跑到盐城开荒之初便去大生纱厂找张謇拉投资,当然,不是让他投资垦荒,而是让他投资建学校甚至幼儿园。办学校也是一门生意,一般来说生意人更愿意投资办技工学校,因为技工学校可以为他们培训急需的人才,至于小学、幼儿园,那真没什么人愿意投资,至少在这个年代没什么人愿意投资。不过李思明口才不错,很快就说服了这个老头子,由他出钱在盐城创办了五所包括幼儿园在内的小学,作为回报,他在大丰区开垦的几十万亩棉田出产的棉花全部卖给大生纱厂。大丰区的棉田使用的都是从欧洲引进的优良品种,更兼大量使用加了化肥的堆肥,棉花质量极佳,张謇极为满意,大家算是双赢了。 这次橡胶股风暴,张謇原本也想赌一把,但李思明给他打了几通电话,硬生生劝住了他。托他的福,张謇成了江浙一带少有的没有在这场股灾中蒙受损失的富豪,甚至还趁着大批纱厂老板贱卖资产以填补炒股造成的亏空之机大肆收购厂房、纺织机、纱锭,招募技术骨干,捞到了不少好处,双方的关系越发的融洽。 今年盐城棉花产区六十多万亩棉花又是丰收在望,已经有不少纺厂主动抛出橄榄枝,希望能够采购他们的棉花了。张謇自然不能让人把自己的墙脚挖了,主动跑过来跟李思明谈今年棉花的收购价格————主动将棉花收购价往上提了一点,同时邀请李思明入股他开办的电灯公司。李思明自然没有意见,往他的电灯公司注资三十万银元,拿到了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同时李思明也邀请这位实业家入股自己即将投产的罐头厂,张謇品尝过用海鱼制成的罐头之后觉得大有可为,也爽快的注资二十万银元,得到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大家合作愉快。 但接下来,合作就不怎么愉快了。李思明邀请他注资磷肥厂,同时到越南去投资铁矿、磷矿开采,这着实将这个老头惊得目瞪口呆。最吓人的是,这家伙居然还要求跟张謇合作,在南通建一个比汉冶萍的规模还要大的钢铁生产基地,每年生产二十万吨钢铁的那种! 张謇冷汗都冒了出来,说:“老弟,你知道办一个钢铁厂要多少钱吗?一个汉冶萍把湖广的金库都给掏空了,一年也只能产出七万吨钢铁,你要搞一个年产二十万吨钢铁的,只怕把我们全副身家全投进去也不够啊!” 李思明说:“总得试试的。我至少能拿出三百万银元,再借贷一点的话,四百五十万不成问题,张公您再投个二百万进来,厂房和机械设备基本上就妥了。” 张謇说:“一个钢铁厂不是有厂房和机械设备就行了的!技术工人呢?管理人员呢?矿砂呢?焦炭呢?这些都是非常烧钱的!” 李思明说:“矿砂我自有办法……” 张謇没好气的说:“你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是从汉冶萍那边购买?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汉冶萍的矿砂除了自用就是卖给日本人,也只能卖给日本人,就算你有钱也买不到的。” 李思明撇嘴:“有钱也买不到?我还不稀罕他们那杂质和有害元素多得要命的矿砂呢!相信我,我能弄到足够的矿砂,而且质量非常好的。至于焦炭,淮南有的是煤,采出来烧焦就是了,有什么难的?” 张謇苦笑:“老弟,你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你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到底有多少,想办一个炼钢厂,绝对不会像你想的那么容易!听老夫一句劝,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你种种粮种种棉花,有闲钱再办个化肥厂生产些供不应求的化肥不好吗?为什么要把钱喂给一头吞金巨兽?” 李思明也苦笑:“张公,你虽然一心要实业救国,却连中国最缺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产再多的棉布,赚再多的钱也没用,钢铁,只有钢铁才能让这个国家挺起胸膛来!中国有四亿人口,一年钢铁产量才七万吨,开玩笑么!这点钢铁能做什么?给全国人每人打一把菜刀都不够!” 张謇默然良久,说:“老夫何尝不知道钢铁有多重要?可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李思明说:“算了,我也不勉强张公你,如果张公愿意投资,我欢迎,张公不愿意的话,我就自己干,反正这个钢铁厂我是办定了!” 张謇说:“且容老夫回去考虑考虑。” 李思明看他这神色就知道没希望了,叹了一口气,说:“那我送送张公。”说完起身,送客。 张謇拿起帽子戴上,柱着文明杖走了出去,李思明在后面相送,一直将他送出到大门口,直到他上了车才回头。 回到客厅,王小曼和关先生都站了起来,关先生神色激动,王小曼见李思明臭着一张脸,关切地问:“怎么,没谈妥吗?” 李思明沮丧的叹气:“我太天真了。我以为他是国内少有的明白人,应该不太难说服的,谁知道一扯到钱,这个少有的明白人跟那些糊涂蛋也没什么区别!” 王小曼抿嘴一笑:“人都是短视的嘛,别太过强求。”给李思明斟了一杯茶,然后示意他注意关先生:“这位就是你点名要见的那位关先生,已经在这里等了你好一阵子呢!” 李思明拍拍额头,呃,他差点就把这茬给忘了。他打量着这位通风报信,让他及时洞悉了徐州、淮西豪强的阴谋的老先生,只见此人身才不高且瘦,五十来岁的年纪,那张脸显得很清瘦,颇为儒雅,只是仔细观察的话不难发现他眉宇间有着一团郁气,这大半生想必是不怎么得志。不过哪怕半生不得志,在事关千万人生死的大事上他仍然能毫不犹豫地站到正义这一边,这倒是让李思明不得不高看他一眼。一个人身处逆境,胸中依然有一团正气,这样的人是值得尊敬的。他向关先生拱拱手,客气地说:“这位就是关一山先生吧?久等了,我杂事繁多,怠慢了先生,还请见谅。” 关先生慌忙起身还礼,正色说:“李团练使操心的都是关系着百万人福祉的大事,别说让老朽稍等片刻,就算让老配在门外跪上三日三夜,老朽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李思明笑笑:“老先生这马屁拍得我浑身舒坦啊……坐,我们随便聊聊。” 关先生缓缓坐下,看他坐着的那姿势就知道,李思明说随便聊聊,他压根就随便不起来。说到底,他骨子里还是个很传统的文人,对上位者有着天然的敬畏,这种心理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扭转过来的。 李思明说是随便聊聊,还真跟他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他的视野远比这个时代的人要开阔得多,甭管什么话题都能跟人家聊上半天,在他的引导下,关先生也逐渐放开了,把自己的生平经历一一说了出来。在交谈中,李思明发现,这位老先生确实是学识渊博,诗书文章、填词作对、占卜算命、拳经兵法……都有所涉猎,谈吐儒雅,脉络清晰,往往一句平平淡淡的话里就蕴藏着大智慧,着实令人钦佩。不过这位老先生的运气未免也太背了点,考了半辈子的县试,总是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名落孙山,最后还因为讽刺考官受贿舞弊被人报复,流放伊犁,差点把命都丢在了那里。好不容易活着从伊犁回来,收拾心情准备再考,结果却发现朝廷把科举给取消了…… 这是何其的悲凉! 其实,在中国,像关先生这样的文人很多,他们学识渊博,胸怀大志,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出人头地,郁郁不得志。千万别说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这种落魄的文人其实是很危险的,每逢天下大乱,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这些落魄文人。他们对现有的秩序已经完全绝望了,天下大乱重新洗牌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乱得越厉害他们的机会就越多,为此他们愿意赌上一切,包括自己举族的性命。这种文人有多厉害?参照西晋时的张宾,这个落魄的文士硬生生将左窘右困的石勒从失败的边缘拽了回来,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下,西晋最强大的军团灰飞烟灭,整个北方一片血海! 不过,这位关先生的段位还没有张宾那么高,最起码的,他的心肠没有张宾那么硬,不然也不会劝阻张明坤失败后果断跑来报信了。也幸亏如此,不然李思明就该考虑是给他一发子弹,还是赏他一包毒药了。 一个人的心肠如果坏了,越有才华危险性就越大。 第205章 重用2 聊了一个多小时,李思明对关先生的人品和学识都大致有所了解了:这是一个有过污点,帮张明坤做过坏事,但绝对不算坏的人,而且很有能力。张明坤也正是因为有他,才成了徐州豪强之首的。 这样的人才,当然要笼络到自己手下。 于是,他也不再兜圈子了,开门见山:“现在张家已经被抄家了,张明坤、王彦、苏耀武等人也即将押赴京城以叛逆罪开刀问斩……可以说,徐州豪强集团已经不复存在,不知道先生接下来作何打算?” 关先生也不矜持,起身一揖到地:“李团练使宅心仁厚,更英气勃发,前途无量,若不嫌老夫年迈体衰,老夫愿附骥尾,尽绵薄之力!” 李思明眨巴眨巴眼睛:“先生还真是够爽快的,我都做好三顾茅庐的准备了……” 关先生苦笑:“老夫就一落魄老秀才,手无缚鸡之力,颠沛半生,一事无成,怎敢自比卧龙先生,让团练使三顾茅庐?”他看着李思明,真诚地说:“团练使,老夫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自认还是能写会算,识文断字不在话下,在徐州也有一点声望,也许能助你一臂之力,还请不要嫌老夫年老,给老夫一个机会!” 李思明起身扶起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关先生是有才能的人,半生不得志,那是朝廷眼瞎,有人才也不会用,我既然遇上了,自然就没有错过的道理。”让他坐下,拿出一卷地图摊开,指给他看。这地图是他请人花了两年时间才绘制好的,整个苏北一山一水,巨细无遗的全在地图上了,只是看了一眼,关先生便倒抽了一口凉气,对他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地图不是谁都能画的,需要很专业的人才,同时需要投入大量金钱,花费大量时间。行军打仗的时候,一幅地图往往决定着战争的胜负,地图越细致精密,拿着它打仗的一方优势就越大,同理,按着地图行军频频迷路的军队在战场上会吃尽苦头。这也是抗战的时候中国军队每次战斗结束第一时间去找抢日军军官的尸体,翻找文件袋里的军用地图和文件的原因,日军用的地图比中国军队用的要详尽可靠太多了。李思明拿出来的这份地图上,徐州地区几乎每一座山,每一个村镇,都精确无比的画了进去,就连每一座山峰的海拔,每一条河的宽度和深度,每一个村子的人口数量,都一一标明了,精确程度令他头皮发麻! 李思明说:“先生你看,徐州、海州、淮安一直到南通,都是地势平坦,水源充沛,土地肥沃,徐州更有丰富的煤、铜、铁等资源,本应物丰人稠,百姓安居乐业,然而苏北却成了整个江苏最穷的地方,这是为何?” 关先生不加思索:“不为别的,只因为水患、疫病频繁。这些年苏北水灾、旱灾、蝗灾、地震不断,再加上朝廷又废了漕运,失去了最大的收入来源,不穷才怪了。”他叹气,补充:“不光是现在,这两千多年来,苏北一直是多灾多难的,尤其是徐州,几乎没有一年能安生。” 李思明目光炯炯:“但这不是苏北继续穷下去的理由。水灾频繁,我们就挖一条泄洪通道,将那遍地漫灌的水引到洪泽湖,或者引入大海;有旱灾,我们就多挖引水渠、购置抽水设备,在天旱的时候将河里的水抽入水渠去;有蝗灾,就多养鸡鸭吃光它们!地震?把房子建得牢固一点,只要不是大地震,压根都不怕。至于瘟疫,只要把卫生工作抓好,就可以从源头上防止很多疫病的传播……这些都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人定胜天!” 关先生轻轻鼓掌:“好一个人定胜天,李团练使好气魄!” 李思明说:“我可不是只会放空话的人。最多明年,我将会在徐州挖一条泄洪河道,从徐州铜山一直延伸到洪泽湖,将在徐州境内漫灌无处排泄的河水引入洪泽湖去,解决徐州水患。不仅如此,我马上就要到徐州去投资煤矿和铁矿,并且在徐州创办一个煤铁联营集团,把徐州地区丰富的煤铁资源利用起来。当然,我还要建火力发电站,让徐州、淮安、盐城、这些城市通通都用上电……如果钱足够的话,我甚至要修一条铁路,将整个苏北给串联起来,到那时,从南通到徐州只需要几个小时,货物流通将变得极为便利!” 关先生激动地说:“如此一来,整个苏北都给盘活了!” 李思明说:“不过想要做到这一步可不容易,需要天文数字的资金和人力物力,更需要一个稳定的徐州。” 关先生拱手说:“团练使如果有什么用得着老夫的地方,只管开口,老夫愿意为团练使,也为徐州百万百姓效死!” 李思明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说:“我需要在徐州建立一支强大的民兵部队,强大到整个徐州都没有一个豪强敢跟我炸刺的那种。” 关先生若有所思:“就像淮安这样?” 李思明点头:“就像淮安这样。” 关先生沉吟着说:“按照朝廷的意思,徐州豪强被抄家灭族之后,他们的田产悉数归李团练使所有,李团练使用不着做别的,只消将你在淮安建立农场和民兵队伍的过程重复一遍,便可轻易使得徐州百姓归心。”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徐州百姓苦啊!天灾、疫病没完没了,境内土匪多如牛毛,山东响马也时不时跑来劫掠,再加上土地贫瘠,收成极差,绝大多数百姓都吃不饱肚子!李团练使只需要让他们的生活水平赶上盐城民兵的三成,他们就愿意为您肝脑涂地!” 李思明说:“我当然可以把那些抄来的田地全部建成农场,但我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主持这一切。”望定关先生,“我将被俘的那一万一千名团丁都交给你,再给你一个骑兵营,你能不能在一年之内把那些豪强的土地全部变成农场,把这些团丁都变成民兵?” 关先生再次倒抽一口凉气,这……这是要重用老夫的节奏啊!他不加思索,大声说:“能!有这些支持,老夫能在一年之内将那三百六十万亩田全部变成农场,把这些被俘的团丁全部变成民兵!” 李思明对他的音量颇为满意,扯过一份文件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笔给他让他在上面签字,完事了,拿起印章往上面用力一盖,递给他:“你的任命文书。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徐州农场的总负责人,徐州十四个农场,三百六十万亩土地,全都交给你来管理,一年之内把这地方给我收拾干净!一年之内,我要看到至少十四个民兵营!” 关先生激动得手都直哆嗦,颤声说:“是!” 李思明笑笑:“好好干。老先生你是有才能的人,我喜欢有才能的人,干得好的话,我绝不会吝于给你更好的机会。” 老头子激动得胡子都在哆嗦,眼泪都出来了,喉咙堵着,说不出话来,唯有深深一揖。他决定了,以后不管怎么样,他都跟定这个年轻人了,哪怕他干的是谋反的活,他也跟到底————反正他对这个朝廷早就绝望了! 当然,私心里,他认为李思明如果能够忘记他的年龄,他会更开心的。老先生老先生,他很老吗?他明明才五十二好不好! 这位不服老的老先生是抹着眼泪离开的,要不是他脸上的笑容实在太过灿烂,王小曼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李思明这里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李思明对徐州这个兵家必争之地志在必得。那可是江苏的北大门,想搞大事,不把门户守好就只有被别人搞的份。他打算在一年之内就将从豪强手里抢过来的那三百六十万亩田变成农庄,拉出五个民兵团。不光要把农场搞起来,他还要把徐州地区那丰富的煤铁资源都利用起来,以弥补淮安的短板。淮安府哪都好,就是没有大型的煤矿、铜矿、铁矿,身为一个从一开始就准备搞大事的人,手里没点矿那真的是连觉都睡不着。徐州豪强踊跃送人头,给了他一个绝好的机会,他自然要牢牢把握这次宝贵的机会,往徐州多打进一些钉子! 至于完全掌控徐州…… 这个暂时还做不到。运气好的话,紫禁城里那帮年轻的王爷会主动送一波人头,亲自将整个徐州送到他手中,到时候他要掌握徐州可谓不费吹灰之力;运气不好的话,怕是要多等一年。 不过,就目前的形势来看,紫禁城里那帮王爷主动送人头的概率不是一般的大呢,比如说那个照着袁大头的模样扎布偶,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拿出来拳打脚踢以消心头之恨的摄政王…… 嗯哼,徐州的事情不急,安心等着王爷们千里送人头就行了。 第206章 遣返 李思明做事一向雷厉风行,这头关先生刚刚拿到任命文书,那头蔡锷就接到了他“遣返除豪强子弟之外的所有战俘”的命令。 确认这道命令之后,蔡锷松了一口大气。 是真的松了一口大气。目前他仍然率领部队停留在邳州,第3、第4步兵团已经返回了盐城,第1、第2步兵团的主力也返回宿豫继续抓抗疫工作,他手头上的兵马少了,但压力反而更大了。 不是敌情严重……现在没有敌情了。邳州一战,徐州和淮北豪强联军被打得全军覆没,黑衣军名震苏北,在徐州、淮西可止小儿夜啼,现在徐州和淮西那些残存的豪强缩起来装死都来不及,还有谁会傻到在黑衣军士气如虹之际跳出来招惹他们?作死也不是这样作的。他的压力源于那些被俘的团丁。 这帮家伙实在太能吃了! 宿豫是个穷地方,而且现在还在抗疫,自然也别指望能宿豫筹集到粮秣,他们停留在邳州这段时间吃的喝的全是从淮安那边运过来的。老炊嫌天天做饭实在太烦了,天天给他们吃水煮土豆、咸饼干和鱼肉罐头,图个省事嘛,毕竟给一万多人做饭是项大工程呢,光是砍柴挑水就够受的了,又不是自家的战友,当然是怎么省事怎么来。咸饼干是淮安生产的,在发酵过的面粉里加入适量的盐、猪油和一点点糖制作而成,一块足有一百克重,吃起来咸咸甜甜,有点油腻,不是很好吃,但热量足够。鱼肉罐头则来自盐城,盐城沿海多渔村,李思明早早就建了一个规模比较大的罐头加工厂,从渔民那里收购海鱼制造罐头,而制造的方法也是相当的简单粗暴,就是往鱼肉里加入足量的盐、辣椒啥的,煎煮至烂熟,然后放入马口铁制成的罐头盒里密封保存,可以放好几年。这种大批量生产的战备食品就别指望能跟家常菜一样好吃了,每一口下去都会带一股腥味,刚开始吃的时候可能会觉得很好吃,但多吃几顿你就再也不想见到它了。这是李思明搞出来的仅有的两种野战食品,当然,将来他还会生产水果罐头、蔬菜罐头啥的,好让士兵们的伙食更丰富一点,但目前只有这个。 就是这种口味实在称不上多好的野战食品,让团丁们吃上瘾了。本来按蔡锷给他们制订的伙食标准,每顿饭一人三个土豆,总重差不多五百克,然后一块一百克重的咸饼干,十名团丁一盒两斤重的鱼肉罐头,怎么着也够吃了的,但那帮家伙嗷嗷叫着抗议,说吃不饱,没辙,他只好又增加了食品配额。可即便是这样仍然不够,每天那帮团丁都会风卷残云似的将手中的食物吃个一干二净,罐头盒更是用土豆擦得比狗舔上半个小时还要干净,吃完了,大家便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看着他,弄得他满心的负罪感,好像自己虐待了他们似的! 他苦笑着对马成和蒋浩然说:“这帮家伙太能吃了!要是他们多投降一两万人过来,就该我们投降了!” 马成叹气:“我们哪里是抓了一万多俘虏,分明是请了一万多吃货回来啊!” 蒋浩然也是摇头叹气:“他们是不是这辈子都没吃过饱饭啊!” 团丁们有没有吃过饱饭,他们不得而知,也没兴趣知道,他们只知道再继续养着这帮吃货,他们在战争中缴获的那些战利品恐怕就不够做这帮家伙的伙食费了。还好,就在他们大呼吃不消的时候,关先生带着李思明的任命文书来到了俘虏营,和他一起到来的还有遣返俘虏的命令。 蔡锷顿时松了一口大气。马成更是含着热泪,握着关先生的手激动地说:“谢谢,谢谢啊!你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蒋浩然抹着眼泪说:“好人哪!” 莫名其妙地被发了好人卡的关先生:“???” 一听说要被遣返回徐州,团丁们顿时就不干了,纷纷嚷嚷: “回徐州?开玩笑么!我们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的,干嘛要回那个鬼地方去受苦!” “就是!在这里我们天天都可以吃到鱼肉,而且管饱!在徐州我们吃的是什么?我呸!那简直就是猪食!” “糠菜捏成的窝窝头,可不是猪食么!我不要回徐州!我再也不想过那种日子了!” “对,我们要留在淮安,哪怕在这里找份扫马路的工作也比回徐州好得多!” “不回,说什么也不回!” 俘虏们情绪相当的激动,差点就要暴动了。蒋浩然、马成他们看傻了眼,拜托,你们可是我们的俘虏啊,现在我们主动释放你们,难道你们不应该很开心吗?可以回家了哦!为毛一个个都一副要是我们遣返你们,你们就要暴动的姿态?这不科学嘛! 一名指挥一百来名团丁的小军官跑过来冲马成叫:“这位军爷,我叫郑洲,土生土长的徐州人,骑得烈马,喝得烈酒,熬得远路,能在马鞍上几日几夜都不下马,枪法和刀法也算不错,江湖人称‘锁喉枪,夺命刀’,你招兵不?我愿意在你手下当兵,哪怕当个小兵也行!” 马成握着他的手,说:“老弟,我们现在不打算招兵,你还是回家跟你爹娘团聚吧!” 郑洲说:“可我爹娘捎信过来,说如果我没有在这边当上兵,跑回去的话他们就用拐杖打断我的腿!” 马成眼泪都下来了:“李团练使也说了,要是我敢擅自招兵,他就用战壕杖敲断我的腿!” 郑洲:“……” 妈蛋,怎么想当个小兵都这么难? 再怎么卖萌打滚也没用,最终,在一个骑兵营和一个步兵营的护送之下,这一万一千名战俘还是踏上了归途。临走之前他们每个人的行李包里或多或少都藏了好几块咸饼干,口袋里更是藏着蔡锷原本准备用来犒赏部队的糖果,一个个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是真的不舍,这次给撵回去,天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享受那种整天啥都不用干,只管呆在俘虏营里啃咸饼干和吃鱼肉罐头的快乐! 遣返淮南团丁的时候也碰到了同样的问题。那帮团丁同样吃咸饼干和海鱼罐头吃上瘾了,听说要把他们遣返回去的时候,差点没造反!直到柳晟跟他们解释说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农场的工人了,回淮南是为了接收那帮豪强的田地建立农场,只要好好干,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他们的情绪才稳定下来。临走的时候,不少团丁握着黑衣军士兵的手,依依不舍的说:“兄弟,以后万一还在战场上相遇,你们千万别急着开枪哈,我们会主动投降的!” 黑衣军士兵:“……滚!” 这次李思明没有在淮南团丁中间找到一个类似关先生那样的人才,没辙,只好让柳晟带领两个营,和这些俘虏一起返回淮南。本来熊成基主动请命去淮南独当一面的,他是安徽新军出身,在那边有些人脉,让他去可收事半功倍之利。但是李思明考虑到他老人家当过反贼头子,通缉令现在都还在安庆城墙上张贴着呢,万一让人认出来了,会招来很大麻烦的。虽说现在大清只比死人多一口气了,但毕竟还有一口气在,不是吗?太过嘲弄人家智商是不好的,所以还是换柳晟去吧。 当然,李思明可不仅仅是简单的把人放回去那么简单。徐州、淮南民风极为剽悍,这两个地方的人的桀骜是发自骨子里的,想靠一场胜利就让人家低头,从此唯命是从,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关先生和柳晟都带着大笔银两过去的,每一名战死的团丁都会领到二十银元的抚恤金,伤残的十银元————尽管那些倒在他们枪炮之下的团丁都曾是不死不休的仇敌。用李思明的话来说:“这些团丁身不由己,被迫走上战场,他们并没有错,错的是那帮逼着他们上战场的混蛋……尽管他们曾是我们的敌人,但他们每一个都上有老下有小,几千个家庭因为我们失去了顶梁柱,我们理应作出补偿。” 听听,多么伟大,多么博爱,多么仁慈!当那一个个失去了顶梁柱,担心遭到报复的家庭领到亡者的骨灰和抚恤金的时候,整个都懵了。还有这样的好事?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傻的人,给敌方阵亡、伤残士兵发抚恤?简直就是圣人再世啊!这一波糖衣炮弹砸过去,徐州、淮西的豪强怎么想不知道,反正再怎么桀骜不驯的团练武装成员都再提不起半点要跟李思明为敌的念头了,因为他们怕雷劈。 宋雨薇对此也颇为不解:“你干嘛要给那些团丁发抚恤金?善良得也太过份了吧?” 李思明说:“因为我不想那些失去了亲人的家庭被有心人利用,成为不稳定分子……我要做的事情很多,必须用最高效的法子去解决问题。貌似没有比花钱收买人心更高效的法子了。” 宋雨薇顿时无语。还以为他真的善良得过分了些,敢情人家只是不希望新接收的地盘出乱子! 嗨,白白感动了一把! 第207章 交易 那些普通的团丁倒是好处理,给他们点好处然后遣返,愿意为自己效力的就招揽为农场工人并且编入民兵,不愿意为自己效力的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在见识了黑衣军的战斗力并且又拿到了一些好处之后,哪怕是不愿意为自己效力的团丁,再度跳起来作妖的可能性也是非常小的,毕竟人都惜命,李思明跟他们又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犯不着拿自己的小命去霍霍。 但是那些豪强宗族子弟就没有这么好处理了。 一般情况下,在这个时代,豪强跟宗族是不分家的。除非是暴发户,否则有点背景的豪强都是在一个地方繁衍生息了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通过开枝散叶,形成了一个个庞大的家族,豪强们用血缘关系和土地将整个大家族捏合成一个整体,一荣不见得俱荣,但一损绝对是俱损。宗族内有自己的私塾,血缘较近的子弟可以在私塾里上学,比较出色的子弟不管是学文还是习武,都能得到宗族的大力帮扶,如果出息了,那自然是要回报宗族的。可以说,那些豪强子弟是最忠心的一部分,血缘越近的越是忠诚,他这一仗把一大堆豪强给打得家破人亡,徐家、王家、苏家、石家、钟家……这些赫赫有名的家族的家主要么成为黑衣军的刀下鬼,要么被押送入京开刀问斩,那些跟在豪强背后耀武扬威的宗族子弟没了靠山,一下子从天堂跌落地狱,内心的仇恨可想而知了。李思明可没有自恋到认为以自己的人格魅力能够化解这些宗族子弟内心仇恨的地步! 放他们回去,那等于是给自己埋雷,天知道什么时候会炸;不放回去,老是关着也不是个办法! 还真是伤脑筋! 好在,李思明鬼主意一向很多,他眼珠子一转就有了办法,拨通了莱茵哈特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莱茵哈特热情洋溢地问:“亲爱的李,你是怎么想起要给我打电话的?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了?” 李思明撇撇嘴:“太阳没打西边出,我打电话给你,是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莱茵哈特沮丧地叹气:“我就知道,没有事情要我帮忙的话你肯定不会给我打电话的……亏我还为你取得了一场大胜而感到骄傲,打算打电话祝贺你呢!” 李思明笑:“你不是没打嘛……好了,不开玩笑了,打电话找你真的有事。” 莱茵哈特严肃起来:“好,你说。” 李思明问:“那个瑙鲁磷矿的开采权,你们拿回来了没有?” 莱茵哈特轻松的笑笑:“自然拿回来了,这么珍贵的资源,我们自然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哪有让英国佬捡便宜的道理!”说到这里,他有些沮丧地叹了一口气:“但是拿回来了也没用啊,我们国内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到那个鬼地方去从事如此艰苦的工作,英国佬撤离之前把所有工人都给带走了,给我们留下一个荒无人烟的岛屿,我们只能看着那满地磷矿干瞪眼!” 此时德国本土人口为六千六百万,在欧洲仅次于沙俄,排名欧洲第二。眼下正值德国工业高速发展时期,德国青年男女只要别偷懒,总能轻松找到工作机会的,由于劳动力短缺,德国甚至不得不学英国,大量使用童工。这也是德国手里拿着一大堆殖民地却不怎么开发的原因,不是不想开发,实在是没有办法,招不到人。殖民地的人口愚昧无知,根本就不能作为合格的劳动力,而本土又找不到几个人愿意放弃国内优裕的生活跑到荒蛮的、充满未知危险的殖民地去开拓的人,只能荒着。瑙鲁也是一样,尽管德国已经知道李思明对磷肥的需求非常旺盛,满世界的找磷矿,只要将磷矿开采出来就不愁销路,但他们愣是没有办法,因为没人。 没法从本土招工,就只能在大洋洲招,但大洋洲像点样的国家就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两个,这两个国家的日子过得滋润得很,而且是英国的亲儿子,会鸟他们才怪了。 李思明笑笑:“正好,我手上有一批劳动力,让他们干别的不成,但挖矿绝对是一把好手,你要不要?” 莱茵哈特十分惊喜:“你手上居然有愿意去那么艰苦的地方工作的劳动力?有多少?” 李思明说:“足有一千两百多呢。” 莱茵哈特乐得笑出声来:“我的上帝啊,居然有这么多!足够了足够了,有这一千多矿工,足够我们将瑙鲁磷矿的生产规模扩大好几倍了!你上哪招来这么多矿工的啊?” 李思明说:“在战场上招到的。” 莱茵哈特:“……” 好吧,他就知道,乡土情节浓厚的中国人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了,怎么可能会选择远渡重洋,跑到万里之外的大洋洲去从事艰苦的采矿工作?在战场上招到的就合理得很了,俘虏哪有什么人权! 虽说俘虏无人权,但李思明还是很认真的给矿工们争取福利。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双方谈妥,德方保证每名矿工一周有半天时间休息,每天工作时间不得超过十二个小时,生病的话必须给予相应的救治,周薪不得低于三十马克……他只是想将那帮麻烦的宗族子弟丢得远远的,可没想过要让他们死在大洋洲,该有的权益保障还是得有的。 这些条件莱茵哈特都一一答应下来,拍胸口表示一定会做到。谈妥了条件,他颇有点得寸进尺的问:“李,你能不能再提供一批劳工给我?” 李思明眉头一耸:“一千两百名劳工,还不够?” 莱茵哈特说:“一千两百名劳工足够开发瑙鲁磷矿了,但是我们在大洋洲的殖民地不止瑙鲁这一块……我们在巴布亚新几内亚岛上发现了一个大型露天金矿,品位很高的那种,想要开采,但是招不到工人,所以希望你能再提供一批工人,我保证会给予更优厚的待遇!” 李思明恍然。 巴布亚新几内亚是大洋洲第二大国……或者说第二大岛更恰当一些,因为整个大洋洲就是一堆大大小小的岛屿,总面积达到七十八万五千七百平方公里,比青海还大。当然,此时的巴布亚新几内亚还不能称之为国家,它被英国、德国、荷兰等国家占据着,瓜分成三大块。荷兰占大头,他们占据的地盘相当于新几内亚总面积的一半,德国也占了不少,英国占的最少。这个富饶的岛国有着极为丰富的矿产资源,金矿、铜矿的储量都极为可观,可以说,新几内亚土著就是坐在矿山上的。不过这些资源直到现在都没有开发,各大国都是看到地盘就占,但又不愿意花费大力气去开发,宁可让它荒着。德国佬倒是下了点力气进行地质勘察的,所以发现金矿一点也不意外。 但发现金矿后却找不到人手去开采就有点悲催了,虽然那是露天金矿,开采成本其实很低,难度也不高。 李思明沉吟片刻,说:“人倒不是不能给你,但我需要一点时间。” 莱茵哈特也知道中国人故土情结很重,想让他们离开故乡跑到万里之外打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李思明,短时间内也很难招到足够的矿工。他说:“没事,你尽你所能就行了。” 李思明说:“我会尽我所能向你们提供足够的矿工,但你们是不是应该给个矿我采采?我不能白忙活一场。” 莱茵哈特很爽快:“我们的地质专家还在岛上找到了一个露天铜矿,你想要的话就把开采权卖给你呗。” 李思明问:“具**置在哪?规模有多大?” 莱茵哈特把具**置告诉他,然后说:“那座铜矿的储量还是相当可观的,保守点估计,金属储量都在五千吨以上,开采难度也不高。可惜的是它距离海岸足有七十多公里,被茂密的雨林覆盖着,没有足够的人手,根本就没法开采!” 李思明目光闪了闪……这他妈不是新几内亚岛上第二大铜矿吗?德国佬,你们的地质专家水平不行啊,把储量低估了近一千倍! 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问:“我打算买下这座铜矿二十年的开采权,要多少钱?” 莱茵哈特说:“你想要的话,一百五十万马克卖给你好了。” 李思明皱起眉头:“一个五千来吨金属储量的铜矿,二十年的开采权,一百五十万马克?太贵了!便宜点,七十万马克。” 莱茵哈特叫:“那也太便宜了!这可是铜矿啊,至少五千多吨铜啊,哪能这么便宜呢?” 李思明说:“但为了这五千多吨铜我得先砍伐雨林,修建道路,建设一个小镇给工人居住……付出的成本是非常惊人的,一百五十万马克拿下来的话,我基本上没得赚了!我最多只能出到八十万马克!” 莱茵哈特说:“李,那可是几千吨上万吨精铜!八十万马克,连这个矿藏价值的零头都不到!我让一步,一百三十万马克!” …… 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双方最终以一百万马克完成了交易。 第208章 岳父驾到1 这么大的交易自然不能仅仅停留在口头上,有很多交易细节需要以书面文件的形式列出来并且保存好,不然将来一旦发生变数可就太操蛋了。莱茵哈特表示近日他会抽出时间去一趟淮安,双方把一些细节谈下来,然后签文件,李思明则表示欢迎。 谈妥之后,李思明放下电话,露出满意的笑容。 一百万马克,买下新几内亚第二大铜矿,还真是大白菜呢!由此也可见德国佬对殖民地的经营有多不上心了,这么重要的矿山说卖就卖,而且还卖出白菜价,还真是…… 很可爱呢! 其实他觉得,就算以一千五百万,甚至一亿五千万的价格拿下开采权也是赚的,而且是大赚特赚,要知道,那可是几百万吨铜,中国有多缺铜大家都知道的,一百万马克买几百万吨铜,做梦都能笑出猪叫声。 这么多铜,二十年肯定是采不完的,为什么只买下二十年的开采权……自然是怕德国佬起疑心啦。人家都说了这个铜矿的铜储量只有几千吨,你一口气买下六七十年的开采权,是个人都会起疑心吧?再说了,买下多少年的开采权那只是句屁话,再过四年一战就要爆发了,德国将不得不放弃绝大多数的殖民地,到时候他想采多少年就采多少年,谁管得着? 嗯,前提是得干翻趁着一战的东风跑过来抢德属新几内亚的澳大利亚。听说两次世界大战时期的澳新军团非常能打,他倒想试试看到底有多能打。 看样子招工工作得抓紧了。距离一战只剩下四年时间,一战一旦爆发,铜矿石、铁矿石乃至铝土……等等一切战争用得着的矿产价格都会狂飙,那可是赚大钱的绝佳良机,不赶紧趁着战争尚未爆发,把矿开出来待价而沽可就太傻了! 他叫来助手:“你去帮我招募三千名矿工,就说我在海外有个金矿,急需人手开发,愿意去的一次性发放二十银元的安家费,然后每个月有三个银元的工资,干满五年的话,回来我还会在赠送一套在淮安新城区的房子……” 那位助手听得目瞪口呆:“团练使,不……不至于吧?拿这待遇去招矿工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李思明说:“一点也不夸张。采矿本就辛苦,不远万里跑到海外去采矿就更加辛苦了,不多给点钱根本就没人去。你赶紧去照办,时间紧得很呢!” 助手立马去照办。 不出所料的,招工告示一出,马上就掀起了千重骇浪。不为别的,只因为李思明开出来的招工待遇实在太夸张了!二十银元的安家费是什么概念?这笔钱省着点用的话足够一个三口之家一年的生活用度了!每个月三个银元的工资更是夸张到极点,有多夸张?新军的连长都没有这么高的工资!哪怕是三十年代的国民政府军,一个连长月薪也才六元法币,大致相当于六块银元。而且那时候经济水平已经有了较大的提高,银元的购买力较1910年有所下降……现在大家知道一个矿工月薪三块银元有多恐怖了吧?不少人看着招工告士,瞠目结舌: “我的妈呀,这是招工吗?就算是招兵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啊!” 当然,大家都很清楚,这么高的工资肯定不好拿的。要到海外去开矿哟!这两年盐城一些屡教不改的地痞无赖就让李思明抓起来扔到南沙群岛去挖磷矿,每四个月回来探一次亲,时间为一个星期,伙食和工资都挺令人羡慕的。然而,按这些挖矿的家伙的说法,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可以吃,就算杀了他们,他们也不要再做地痞混混了,在海岛上挖矿那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在南海海岛上挖矿就这么辛苦了,看招工告示上说的,这次要去的地方可能比南海海岛还要远得多,这…… 光是要离开故土万里之遥,一年只能回来探一次亲这条就足以劝退绝大多数人了。不过,也有老人嘲笑年轻人懦弱,想当年那些广东、福建、山东下南洋的人,哪有这么好的待遇?还每年可以回家探一次亲呢,当年那些下南洋的人出去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了!现在李团练使这么贴心,每年都给你们放假,你们还怕这怕那?孬种!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孬种。就算明知道到海外挖矿很辛苦,也还是有很多人报名参加。这年头天灾人祸不断,很多人已经给逼到了绝处,再得不到改变,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到海外挖矿是很危险,很辛苦,但那又如何?至少有一线生机,不是吗?李思明很讲信用的,橡胶股灾风潮扫过,上海无数钱庄和证券公司纷纷倒闭,大量股民、储户血本无归,只有他一一兑现了两年前聚宝楼发行的每一张债券,连本带利把钱还给拿着债券的顾客。这么讲信用的人绝不会跟他们这些苦哈哈开玩笑,先不说那每个月三块银元的工资有没有命拿,那二十银元的安家费是实实在在的,有了这笔钱,一家子都可以过上两三年相对要好过一点的日子,没准还能靠着这笔钱改变命运呢!不就是拿命去博嘛,我们穷得只剩下这条命了,拿去! 敢于报名的大多是已经被现实逼到了绝境的可怜人,李思明喜欢这种人,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使用起来成本很低。同样,也正因为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这种人一旦爆发起来才最恐怖。当然,他不会让他们白白去送死的,治疗霍乱、疟疾这些疾病的特效药必须带足,每个人还得接受一个月的军事训练……新几内亚雨林里可是有食人土著的,矿工们不先训练一下,扔过去只有让人家当羔羊宰的份! 莱茵哈特很守信用,四天后便打电话通知李思明,说他马上就要到淮安来跟他面谈,李思明自然是举双手欢迎的。莱茵哈特还特别通知他:陈其美也来了,做好准备迎接这位青帮大佬吧。 李思明耸耸肩,挂了电话,对宋雨薇和王小曼说:“我们去一趟盐城。” 宋雨薇问:“去盐城干嘛?” 李思明说:“老陈和莱茵哈特公爵来了,我们当然得去迎接一下。” 宋雨薇神色有点古怪,说:“我……我还有点工作要忙,先不去了,你和小曼去吧。” 李思明不明所以:“你有什么工作没做完啊,老陈来了都不去迎接一下。” 宋雨薇支支吾吾的说:“反……反正我就是有工作没做完啦,你和小曼去得了。” 她不想去,李思明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带着王小曼开着小车,沿着灌溉总渠堤岸公路驶向盐城港,准备迎接莱茵哈特和陈其美。一路个,他都是一头雾水,对王小曼说:“你说她到底有什么工作那么要紧,连老陈来了都不来迎接一下?” 王小曼抿嘴笑笑:“你呀,真的是太粗心了,就没有看出来,她不是忙得抽不出时间,而是不敢来吗?” 李思明越发的糊涂了:“不敢来?为什么不敢来?难不成会有人在盐城码头抓捕他不成?” 想想都觉得不可能,整个淮安都成他的地盘了,尤其是盐城,给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只怕清廷就算明知道宋雨薇这个反贼在连云港,恐怕也只能当没看见,因为他们的人敢跑到连云港抓人的话,百分之百会被丢进大海给海洋鱼类加餐。 所以,宋雨薇到底是为什么不敢跟他一起去盐城接人? 王小曼翻了个白眼,对他的迟钝简直无力吐槽了,撂下一句“自己慢慢琢磨”便不再理他,闭目养神。 李思明心中郁闷,一口气把汽车时速飙到了七十公里,车里马上就传出了王小曼阵阵惊恐的尖叫声…… 莱茵哈特一行人却是早早就抵达了盐城港口。老宋自然是和陈其美一起来的,他其实早就想过来看看女儿了,但一来刚收购了两家钱庄和一堆工厂,事情多得要死,实在是分身乏术,二来淮安境内闹霍乱,李思明下令封城封村,他想来也来不了,于是一直拖到了现在。 船一靠岸,老宋便发现这个原本默默无闻的地方港口居然十分繁荣,很多悬挂着各国旗帜的货船进进出出,运来一船船的钢铁、水泥、矿石,运走棉花、蔬果、淀粉甚至鸡蛋鸭蛋,码头上的工人比蚂蚁还密,海量的货物沿着几道栈桥飞快地从船上卸下来或者装上船去,干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停着一艘运送磷矿的货船,两三千吨磷矿散发着古怪的气味,不过他一点也不嫌弃,反而有点陶醉的说:“这局面……真红火啊!” 陈其美笑:“你那未来女婿开创的局面大到超乎你的想象,你现在能看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指向远处一片工厂,“看到那里没有?那是一个化肥生产基地,他花了两年时间建起来的,一旦全部投产,光是磷肥一年就要生产五万多吨。此外还有生产钾肥的、氮肥的、尿素的、碳氨的……不夸张的说,这是全世界最大的化肥生产基地!” 第209章 岳父驾到2 老宋愕然:“全世界最大?他弄这么大的化肥生产基地干嘛?” 陈其美说:“鬼才知道呢,反正这两年他经营农场每年的利润盈余基本上都砸到这个化肥生产基地了,为了弄到相关的技术和设备,简直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老宋叹气:“年轻人啊,到底是沉不住气!弄这么多化肥有什么用,拿这钱多购买一些军火,多招一些人马不好吗?” 陈其美说:“他自然有他的道理。” ————1850年到一战爆发这段时间,正是化肥工业萌芽期。在这半个世纪里,欧美的化学家们已经摸索出了尿素、磷肥、钾肥、氮肥等等肥料的工业化生产技术,当然,这个时代的工业化生产技术跟一个世纪后是没得比的,那产能,连一个世纪后一个乡镇化肥厂都能把它们吊起来打,但不管怎么样,大规模生产的条件确实是成熟了。但是此时的欧美基本上都还是采用轮耕制,并且大量使用农家肥,对化肥的需求并不大,大家在这方面并不是很上心。在他们看来,有生产化肥的厂房和设备,还不如拿去造炸药来得划算。没辙,人家能从全世界吸血,压根没考虑过粮食问题,自然犯不着下大力气去搞什么化肥工业。而粮食安全压力很大的中国、日本等国家却没有这个技术,也没有这个财力去搞大规模的化肥工业,所以现在全世界的化肥工业还停留在小打小闹阶段,李思明整出的这个化肥生产基地确实是全世界最大的,没毛病。 欧美国家有的是资源可供挥霍,压根就没有多大的动力去搞化肥工业,但李思明不一样。自古以来,中国的粮食安全压力一直很大,从汉朝一直到明朝,粮食增产与人口增长的竞赛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也从来就没有一个王朝赢得过这场竞赛。中国现在有四亿人口,最重要的产粮区华北大平原、关中平原又因为两千多年持续耕作地力濒于耗尽,光靠农家肥的话,粮食产量很难上去,只能用化肥。所以刚在盐城打开局面,他就开始布局化肥工业了,从三酸两碱开始,变着法子削尖脑壳从外国引进技术和设备,重金招揽人才,说什么也要将化肥工业搞起来。莱茵哈特不明白他为什么对化肥工业如此痴迷,不过出于拉拢他的心理,还是有求必应,反正化肥工业也不是什么很了不得的技术,李某人愿意掏钱,就卖给他呗! 就连合成氨技术都卖给他了。 在这个化肥工业园里,光是改良版的合成氨生产设备就有五套之多,用从山东那边买来的煤作原料制氨,平均每天产量可达六十吨。当然,产量最大的还是磷肥,这个生产难度是最低的,有足够的磷矿石和硫酸就行了,而这两种原料都不难获取。等到这个化肥工业园完全投产的话,光磷肥的年产量就将达到三万吨。 三万吨…… 在几十年之后这个数字不值一提,但是在这个化肥工业刚刚萌芽的时代,这个数字很恐怖了!李思明的思路简单粗暴,民以食为天嘛,老百姓吃不饱肚子肯定要造反的,不想让他们造反就只能想办法把粮食产量搞上去。搞杂交水稻、改良作物种子啥的实在太难了,耗时也极长,他没那么多时间去等,只能先用化肥将产量怼上去一大截再说! 当然,这些别说老宋不理解,就连陈其美也不大理解,对他将这么多资金扔在造化肥上面很是不理解。不过老陈一大优点就是能承认自己看得没有李思明远,李思明做的很多事情他没法理解,但不会去干涉。老宋就没有这么开明了,看到李思明这么败家,他心窝子都疼了! 这时,一辆T型车朝这边缓缓开了过来。莱茵哈特兴奋地说:“他来了!” 老宋扭头望去,可不是,那辆T型车穿过人流,一直驶到他们面前。他脸上的肥肉不受控制的微微抖动起来,心情那个激动哟! 他的未来女婿来了! 他马上就可以见到未来女婿了! 他马上就可以看到那位可以将宋家带到中国第一大家族的巅峰的未来女婿了! 只是,坐在副驾驶位置的那妹子……长得跟他的宝贝女儿好像不大一样啊! 莫非是他眼花了?又或者是三年时间没见,他的宝贝女儿又变了样?嗯,很有可能,女大十八变嘛,这是很有道理……个鬼啊!再怎么变也不可能整张脸都变了吧! 陈其美侧过头来看着老宋,只见他脸上的表情飞速变换着,犹如万花筒般变幻莫测,精彩纷呈,不禁露出玩味的笑意。 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一位穿着笔挺的荒漠迷彩军装,戴着一顶圆边卷檐军帽的青年从车上走了下来。紧接着,走下来一位穿着一身橄榄绿军装,头发扎成个马尾辫,绑腿束紧,蹬着一双低腰陆战靴的高挑妹子,两个人肩并肩的朝他们大步走来。 这下老宋彻底看清楚了,那妹子确实不是他的宝贝女儿。虽说两个人的身材差不多,但他的宝贝女儿面部线条比较硬朗,眉宇间有着一股锋锐气息,而这妹子哪怕是穿着军装也是眉眼弯弯,嘴角上扬,一看就是个柔情似水、爱说爱笑的主,气质差了十万八千里。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宝贝女儿不在车上。 不在车上!!! 他的未来女婿前来迎接他们,居然没有带上他的宝贝女儿! 天哪,难道他的宝贝女儿失宠了?难道他的国丈梦还没有开始就要破灭了? 老宋只觉得自己的心窝挨了重重一拳,心碎成了十七八块。 李思明对老宋那异常精彩的心里戏完全无感,他大步走到莱茵哈特面前,跟他来了个热情洋溢的拥抱,然后又跟陈其美握手,笑着说:“你们可有段时间没来过淮安了,这回可得多玩几天。” 陈其美大笑:“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拉过一脸纠结的老宋,“李老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宋大小姐的父亲,我们同盟会里第一大土豪!” 李思明眨眨眼睛,瞅着老宋,试探性的叫:“老宋?” 老宋干巴巴的回应:“哎……哎,是我,是我!” 李思明向他伸出大手:“欢迎来到淮安!雨薇对你十分想念,三天两头就要念叨你呢,你回来了,也算是解了她的相思之苦。” 老宋嘴角扯动着,艰难地挤出一句:“那丫头怎么没来?” 李思明有点无奈:“她说她还有一点工作没做完,死活不肯来。” 老宋打心里发出一声哀号。你听听,几年没见面的老爸过来了,女儿都还忙得脱不了身,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的宝贝女儿已经彻底失宠了,他的未来女婿已经直接把她当牲口用了啊! 事实上,他真的哀号起来,握住李思明的手,眼泪汪汪的叫:“贤婿,你不能这样啊!!!” 李思明:“???” 这货到底在唱哪出? 他把目光投向陈其美,陈其美却一脸嫌弃的扭头望向别处,“我不认识这货”都写在脸上了。 老宋不管不顾的控诉起来:“贤婿啊,雨薇跟了你也有三年了吧?这三年来她跟着你出生入死,帮你处理公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怎么能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说抛弃她就抛弃她呢?你这样做,良心不会痛吗?” 这家伙嚎得惊天动地,路人无不停下脚步朝这边望过来,听着他的哭诉,对李思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完全就是在批判一个见利忘义、抛妻弃子的渣男。 李思明差点没吐血。这老家伙怕不是看戏剧看到走火入魔了,把他当成了陈世美!宋雨薇只是忙得没有时间过来接他而已,这么简单的一点小事居然能让他脑补成一出负心汉刻薄寡思、抛妻弃子的伦理大剧,真是服了他了! 王小曼在一边看着,隐隐有点明白宋雨薇为什么不肯过来接人了。这位宋老爹实在太过奇葩,脑洞也太大了,两个人见了面,天知道那张狗嘴里会吐出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来!眼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她按捺不住了,说:“老先生,雨薇姐姐真的是工作太忙,腾不出时间来接你……她要管的事情很多,有时候忙起来整整一天连开水都没时间喝一口,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啊,你想到哪里去了?” 老宋看了她一眼,嚎得更响了:“你还想骗我?贤婿你都拿我的女儿当牲口用了,还说没有变心?我可怜的女儿啊————” 李思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发自内心的想将这个老头子丢进大海让他喝个饱,看看海水能不能堵住他的嘴巴。这死老头中毒太深了,仅仅是女儿借口工作太忙没时间来接他,就让他脑补出了一出极其狗血的大戏,不服都不行!再让他继续这样嚎下去,他的名声怕是全毁了! 把未来岳父踢进大海去灌他一肚子应该不犯法的吧?毕竟只是未来岳父,还没有正式上岗……嗯,应该不犯法的! 第210章 岳父驾到3 最后,李思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戏精附体的老宋明白,自己真的没有喜新厌旧抛妻弃子,真的是宋雨薇没时间过来接人,自己更没有拿宋雨薇当牲口用……他和宋雨薇的感情好得很,好到可以马上结婚马上入洞房马上生娃的那种。解释得口干舌燥,总算是勉强解释清楚了。 老宋眼泪汪汪的问:“我的女儿平时负责哪方面的工作?她是不是很累?” 李思明说:“她主要负责起草一些招工或者安抚民众方面的文件,核算一些预算,工作不是很累,就是琐事多。” 这样的工作倒还算体面,老宋没什么可挑剔的,只是一个劲的强调:“你可不能欺负她啊!” 李思明苦笑:“我哪敢欺负她啊!” 开玩笑,宋大小姐是什么人?那可是能够用毛瑟手枪一枪将五十米外的苹果从枝头上射落的狠人,他有多想不开才会去欺负这样的号狠角色? 被人打冷枪的滋味可不好受哟! 王小曼解释:“大人对雨薇姐姐很好的,从来没有跟她红过脸。” 老宋勉强接受。他打量一番王小曼,哟,这女娃长得真好,皮肤白皙细腻,犹如羊脂美玉,鹅卵脸型尽显东方女性的柔美,眉如黛山,眸若秋水,琼鼻樱唇,身材高挑迷人,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活力和乐观自信,整个人显得灵动异常,这颜值真不是一般的能打啊!这几个月宋雨薇没少跟他通电话,他自然也知道李思明身边除了他的宝贝女儿,还有一个长得非常漂亮,唱歌非常好听的妹子,叫王小曼,想必就是这位了吧? 他心里暗暗叫苦,我的乖女儿哟,你的心到底有多大?怎么能把这样一位魅力无限的大美女留在我未来女婿身边,还跟她以姐妹相称?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警觉性的? 当然,当着李思明的面他也不好向王小曼发难,不然李思明肯定会不高兴的。算了,回头找女儿商量一下,找出一个消除这一潜在威胁的法子来,可不能继续把一颗如此危险的炸弹留在未来女婿身边了! 陈其美笑说:“你们都扯完了吧?扯完了的话我们就上车,我想到化肥工业园去看看。” 李思明很爽快:“好啊,上车,我带你们去。” 他这辆t型车是加长版的,有六个座位,大家一起上车都还有一个座位空着的。当然,随从和行李肯定不能上车,只能让他们到公交站去等公交车,先行去淮安。 李思明坐到了驾驶室,王小曼习惯成自然的走到另一边想坐到副驾驶位置,平时三个人出行的话这个位置是宋雨薇坐的,如果两个人出行,则是她坐,他都习惯了。不过今天出了点小小的意外,老宋居然拉住她,笑嘻嘻的说:“姑娘,我跟贤婿头一回见面,有很多话要说,你能否坐到后面去?” 王小曼微微一怔,随即嫣然一笑:“好的,那我坐到后面去。”说完走向后排座位。 李思明叫:“别,你坐到副驾驶位置来。” 老宋叫:“贤婿,我想跟你好好聊聊呢!” 李思明说:“这破车开动起来发动机吼得震天动地,嘴巴对着耳朵放声大吼都不大听得清楚,聊个屁!” 老宋说:“声音大一点还是可以听得清的……” 李思明毫不留情:“你太胖,碍眼。” 老宋:“……” 他在想,女儿平时都是怎么跟这家伙相处的?他的宝贝女儿脾气一向不是很好,跟他交往了三年居然还没有让这个钢铁直男给气死?真是一大奇迹!还有,我是胖了点,可那又怎么样?凭什么看不起胖子?胖子是吃你家的米还是砸你家的窗了! 老宋气咻咻的坐到了后排,他发誓,等见到女儿之后一定要狠狠告这小子一状!居然敢嫌未来岳父胖,没王法了! 王小曼看到大胖子那气咻咻的表情,莫名的觉得很萌,格格一笑,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手脚麻利的绑上安全带……安全带是李思明弄出来的,不过不是活扣那种,纯粹就是两根绳子对系,所以必须用绑字。她经常坐副驾驶位置,所以格外的熟练。 等大家都坐好之后,李思明发动车子,带着大家驶向化肥工业园。 化肥工业园绝对是李思明的亲儿子,整个厂区占地多达数百亩,为了方便原材料输送,甚至修了一段铁轨直通码头这样也来通过货轮运抵码头的原料,可以直接装上小列车,然后被运到厂区来。放眼整个淮安,还没有哪个工业园能有这样的待遇,这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为了确保厂区的安全,他工资花大手笔修建围墙,把整个厂区都给围了起来,还拉了铁丝网,外围更是有民兵站岗,如果事先没有得到允许想要接近厂区的话,必定会被民兵拦下来,硬闯的话甚至会被逮捕。那些在南海群岛上辛辛苦苦的挖鸟粪的倒霉蛋当中就有好些,是因为好奇心过于旺盛,硬闯化肥工业园想一探究竟的,结果就悲剧了,算是求锤得锤。 现在正是化肥工业园的生产旺季。小麦和棉花已经开始收获了,但还有一季水稻,水稻想要获得好的收成是离不开充足的肥料的,这需要大量的化肥。所以现在整个化肥工业园基本上是两班轮转,一天二十四小时机器的轰鸣就没有停过。那条直通码头的铁轨灯是异常繁忙,小列车来来回回的跑个不停,每一节车厢上都装满了各种原材料,有时候是煤,有时候是硝石,有时候是磷矿。运进厂区的原料以煤和磷矿居多,磷矿自然是用来做磷肥的,至于煤,一部份用来制造合成氨,但大部份都是用来发电————为了给工业园提供充足的电力,李思明干脆就在工业园里建了一座小型火力发电站,就近供电,同时也防止别人偷电,或者闲得蛋疼去摸变压器、电线,造成人员伤亡。 大家留意到,火电站的烟囱里喷出来的烟居然是白色的,跟一般的火力发电站里黑压压的煤灰四下飞扬的情景大相径庭。 李思明解释:“发电厂使用的煤预先处理过,确保它可以充分燃烧,减少烟雾产生,同时烟囱里也有除尘装置,将烟雾中大部份的颗粒拦截下来,免得对环境造成太大的破坏。” 老宋咋舌:“这……这样一套玩意儿价格可不便宜吧?有必要吗?” 李思明正色说:“很有必要!我建这些化肥厂是为了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的,不是要把大家打进地狱里的!” 这年头,煤是主要的燃料,各国都在大使使用煤炭能源,这种能源储量最为惊人,价格最为低廉,但污染也是最恐怖的。伦敦之所以成为雾都,洛杉矶的空气能呛死作为奥运会吉祥物的雄鹰,那无数根烟囱内日夜不停地排放的煤烟功不可没。李思明是个爱干净的人,他可不想活在一个乌云压境、煤灰弥漫的地狱里,所以必须作出榜样来。如果他自己都不在乎环境,就别指望以后那些投资办厂的家伙会在乎环境,中国人可是很喜欢上行下效的。 莱茵哈特指向占地面积巨大的磷肥厂房:“这恐怕是全世界最大的磷肥生产基地了吧?” 李思明说:“还不够大,还有两个厂房将在年内破土动工,此外,南通和海州那边也要各建一个大型磷肥厂,加大产能。” 陈其美也投了不少钱进去,算是一个小股东,自然是有资格发问的:“这个工业园区所有磷肥厂全部投产的话,一年可以生产好几万吨磷肥了吧?为什么还要在海州和南通建厂?” 李思明说:“几万吨很多吗?中国可是拥有二十亿亩耕地的,几万吨磷肥放在一个这么大的农业国家,连塞牙缝都不够!在海州建的那个磷肥厂是为了就近利用海州锦屏磷矿,在南通建的那个则是为了更好地利用从海外进口的磷矿石……盐城毕竟不是什么天然良港,现在每天在码头装卸的货物越来越多,想加大磷矿石、硝矿石的吞吐量有点困难,不如在南通另起炉灶。” 莱茵哈特有些不解:“李,为什么你会对化肥如此痴迷?花费如此高昂的代价去搞化肥,值得吗?要知道,全世界压根就没有几个国家把化肥当一回事的,大家用得最多的还是农家肥!” 李思明心里说:“正因为这样,我才能以极低廉的价格大量进口磷矿石啊!”当然,他不能直接这样说,否则保不准以后从瑙鲁输送过来的磷矿就该涨价了。他笑着说:“如果你们国家有四亿人口,我保证你们也会像我一样想方高潮把化肥工业搞起来,不敢有一秒钟懈怠的!” 原本困惑不已的老宋眉头忽然舒展开来,仿佛找到了答案。 对啊,中国有四亿人口,吃喝拉撒都是大问题,尤其是吃和喝,这问题更是大过天!我老宋的未来女婿可是心怀天下的人,所以早早就为整个国家寻找出路了……这小伙子真是太优秀了,我的女儿怎么就这么幸运,遇上了如此出色的小伙子? 第211章 我想投资 在想当国丈想疯了的老宋看来,他这位出色的未来女婿不管做什么都是深谋远虑,都是在为将业统治这个国家布局……他对这位实在太过出色的未来女婿简直不能再满意了! 李思明却不知道这个胖子心里的想法,如果知道,估计他得汗颜:他不过就是害怕老百姓没饭吃而造反,导致整个国家都陷入动荡之中,一发不可收拾罢了,哪有什么深谋远虑! 不过事实也证明,他早早布局,全力发展化肥工业确实是深谋远虑,整个中国都将因此受益,惠及数代人。 厂区东面有十几个巨大的污水池。化肥工业污染是出了名的大,日常生产中会产生大量污水,这些污水如果直接排放的话会对环境造成极其严重的破坏。正如李思明所说,他做这么多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不是为了将他们拉入地狱中的,所以他未雨绸缪挖了一大堆跟小水库有一拼的污水池,化肥厂排出来的污水都被集中到这里,先静置、沉淀,让污水中较重的物质沉淀到池底,然后将废水抽到废水处理厂先行处理,至于沉淀在池底的物质,等积累到一定数量之后再处理,能回收的物质就回收作原料,回收不了的就加入其他化学药剂混合,将毒性降低,然后晒干,运到填埋厂,再种上能够富集、吸收各种重金属元素的植物进行生物降解,直到达标了才能挖起来拿去填海……对,就是拿去填海。一般情况下,这样处理过的污泥可以拿来作为基肥用于盆栽、育种,但李思明对这简陋的处理工艺的效果信心并不大,想来想去还是拿去填海的好,他可不希望自己治下的老百姓吃出一堆稀奇古怪的疾病来。 老宋看着这巨大的污水池,又是扼腕叹息:这得浪费多少钱啊!这些污水直接排进大海不就得了,干嘛要费尽心思去处理?真是吃力不讨好! 莱茵哈特对李思明此举却是十分欣赏:“李,你是一个目光非常长远的人,我没有看错人!” 李思明嘿嘿一笑:“可别吹捧我了,我也只是希望自己住的地方风景能好一点,别污水横流罢了。” 莱茵哈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但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你这样的觉悟,不然欧洲就不会被毒雾笼罩了。” 好吧,一个世纪后不少慕洋犬非常羡慕欧洲那田园牧歌般的美丽风光,但他们可能打死都不会想到,百年前的欧洲绝大多数大力发展工业的国家都被雾霾和乌黑的污水包围着,泰晤士河、塞纳河、莱茵河、多瑙河……这些著名的河流有一条算一条,都让工业污水给污染到发臭,谁敢喝上两口,直接送医院得了。欧洲付出了数十年的努力,投入了天文数字的资金,才总算把污染给治理好了。那帮慕洋犬口口声声嘲笑中国环境污染得厉害,仿佛中国的空气都是有毒的,但要是丢回七十年代前的欧洲,估计他们会哭出尿来。一战前正是欧洲工业狂飙猛进的时代,大家赚钱都赚疯了,压根就没有人会去理会环境污染,莱茵哈特说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李思明这样的觉悟,那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李思明在肥料工业上砸下的资金是相当恐怖的,除去这个化肥工业园之外,他还在不远处建了一个堆肥生产基地,利用人畜粪便、厨余垃圾、淤泥以及从山东、河北那边买来的泥炭、褐煤、风化肥,再混合适量的化肥,大量制造堆肥。老宋他们看到,一辆辆推土机在堆肥场里辛苦的工作着,翻动小山般的堆肥,此外还有好多座同样的“小山”被封得严严实实,不用说,那是正在沤制的堆肥。 老宋发现每座“小山”上都有好多铁管,这些铁管构成一张大网,盘据了整个堆肥场。他好奇地问:“那些铁管是干嘛的?” 李思明说:“那个啊,是排气管。堆肥在发酵的过程中会产生大量沼气,这些沼气如果不能及时排出,很容易产生爆炸,这些铁管就是负责将沼气排掉的。” 老宋问:“往哪里排?仅仅是排气的话用不着这么复杂的管道吧?” 李思明说:“仅仅排气的话当然用不着这么复杂的管道,不过那些沼气是很好的燃料,白白浪费掉就太可惜了,这些管道负责将生产出来的沼气送到处理站,在那里进行脱水脱硫处理,处理好的沼气再通过管道输送到工厂生活区和码头工人生活区去,作为工人日常生活的燃料。” 王小曼说:“就跟煤气差不多,不过要比煤气便宜很多,这一带那么多工厂,烧水做饭都是用沼气的呢!” 陈其美说:“这样一来他们就用不着买柴或者买煤了,做饭的时候更不用再被浓烟呛得涕泪横流,也挺好的。” 王小曼说:“可不是么,不少饭店也强烈要求改用沼气,他们认为用了沼气不仅可以省下买煤买柴的钱,更可以减少火灾隐患,很划算。” 其实还有个好处,那就是用沼气的话做出来的菜烟火气会少很多,不会有烟灰、柴叶落入菜里,客人吃饭的时候也不用担心被厨房飘出来的浓烟呛到,实在是好处多多……别问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第一家采用沼气作燃料的饭店现在生意好到爆了。 老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这样说来,这些废气还能变成宝贝拿去赚钱?” 李思明笑:“它本身就是宝贝。”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可惜我们国家的养殖业太落后,产出的禽畜粪便严重不足,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老宋感觉自己似乎接触到了财富密码:“如果有足够的禽畜粪便,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李思明说:“如果有足够的禽畜粪便,我能让像北京、苏杭、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全部用上沼气,光是靠卖沼气就能赚大钱。” 老宋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着,不知道在心里转着怎样的念头。 离堆肥场不远的地方也有好几个较小的堆肥场,那是淮安境内一些地主见肥料那么抢手,觉得有利可图,有样学样集资搞起来的,用的是一模一样的生产工艺。只不过他们的财力跟李思明相比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李思明的堆肥场每年产出的堆肥是以百万吨计的,他们这么多个堆肥场加起来年产量能达到五十万吨就算了不起了。抄袭狗一向招人厌恶,但李思明对这帮抄袭狗却出人意料的宽容,主动派技术骨干去指导他们改进工艺,同时也给他们推荐原材料供应商,让他们可以以相对低廉的价格拿到足够的褐煤、泥炭,那几个地主着实感激不尽,干脆把所有田地都卖给了李思明,专心经营堆肥场。 还别说,经营堆肥场真的很赚钱,去年他们赚到的利润抵了以往三年收租和开粮铺赚的钱。 这帮地主倒是雄心勃勃大干一场,这辈子就跟这些臭哄哄的堆肥打交道了,不过眼下他们的事业仍处于起步阶段,他们的堆肥场跟身边那个巨无霸一比,显得可怜弱小又无助。 老宋得知李思明居然主动帮对手之后十分无语:“贤婿啊,你跟钱有仇是吗?你明明可以垄断的,为什么要去帮对手发展?垄断才赚得更多你不知道吗?” 李思明一脸惊讶:“我为什么要垄断?我巴不得他们把堆肥场开遍全国,这样我就再也不用为肥料发愁了!” 老宋:“……” 好吧,他在第一层,他这位太过出色的女婿却在平流层,根本就没法交流。 肥料工业园空气质量不佳,众人草草参观完毕,便让李思明驶离工业园,他们该去淮安了。 去淮安的公路有好几条,最好走的莫过于灌溉总渠两侧的那两条,这可都是四车道的水泥路面,非常非常的有牌面。汽车沿着灌溉总渠一路疾驰,老宋看着那条把苏北平原切成两段的大渠,又看看两岸层层起伏的麦浪,以及正在麦田中轰鸣的收割机,对这位未来女婿的才能又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捏着下巴,嘿嘿笑着:“贤婿啊,我想在盐城这边做点小生意,不知道你能不能给点支持?” 李思明眉开眼笑:“你要投资呀?欢迎欢迎,我刚好有个大项目想拉你入伙呢!” 他可没有忘记,这个死胖子是个超级大土豪,手里握着七八百万银元的巨资。这笔巨款绝大多数都是在橡胶股灾中赚到的,还有一部分则是老宋变卖了在国外的不动产换到的,算是一笔巨款了。现在李思明并不是很缺钱,毕竟这场橡胶股灾太过给力,不仅帮他还清了欠德国佬的所有欠款,还帮他赚到了好几百万银元,同时松鼠储蓄银行提供的一亿法郎的无息贷款第一笔也到账了,他阔得很呢!但是,有个大土豪来自己的地般投资总是好事,没有把人家往外面赶的道理,不是吗? 第212章 大项目 老宋来了兴趣:“贤婿啊,你有什么项目想拉我入伙的?说来听听嘛。” 李思明开心地说:“我打算搞两个钢铁公司!” 老宋眼皮狠狠一跳:“你……你准备插足钢铁行业?” 李思明说:“我早就想拥有自己的钢铁公司了。这年头,没有钢铁什么都做不成!” 老宋叫:“你知道搞钢铁工业有多费钱吗?湖广那么富庶的地方倾尽全力也只搞出了一个汉冶萍,还弄得负债累累,你一次要搞两个?你是不是疯了?” 李思明撇嘴:“我清醒得很!实话跟你说吧,我打算在徐州利国建一个煤铁联营基地,利用利国地区丰富的煤炭、铁矿石资源生产钢铁,产量大致达到每年二十万吨;在南通也要建一个炼钢厂,利用从国外进口的铁矿石炼钢,产量也要达到每年二十万吨!” 这回连陈其美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我看你真的是疯了!湖广拼尽全力搞出来的汉冶萍一年也才产七万吨钢,便弄得湖广负债累累,自己更是资不抵债了,你一次要搞两个年产量二十万吨钢铁的钢铁生产基地!?只怕你把整个苏北都卖了也凑不够启动资金!” 李思明哼哼两声:“有那么夸张吗?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手上的一亿法郎的贷款?” 陈其美和老宋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我靠,怎么忘记了这货抱着一条大象腿?有一亿法郎的无息贷款在手,搞两个总产量达四十万吨的钢铁生产基地算个毛啊! 汉冶萍陷入如今这般困境,说到底还是因为先天不足,祸根从一开始就埋下了。汉冶萍公司在草创之初,清廷也知道钢铁工业不搞起来是万万不行的,想尽办法去扶持,但当时大清王朝自身都左支右绌了,能给的扶持实在是有限,汉冶萍从一开始就陷入资金不足的泥沼之中,为了维持经营,不得不频频向列强举债。列强也不是开善堂的,既然放贷,那肯定要赚钱,给汉冶萍公司的贷款利息都很高,就这样还一脸不乐意。日本放贷是最爽快的,但利息也最高,而且是利滚利。钢铁行业回报周期是比较长的,刚开始那十年基本上是在倒贴钱,一个钢铁工作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债务泥沼之中,想发展就非常困难了,汉冶萍公司赚不到钱,但贷款利滚利,越欠越多,只能继续借新钱还旧债,直接后果就是越欠越多,到现在,整个汉冶萍差不多被日本给控制了。 但李思明不一样,这货属于氪金玩家,他自己手头上就有好几百万银元的巨资,苏北农场每年又能给他带来一百多万银元的利润,同时张謇、陈其美等等一堆财大气粗的朋友也乐意给他注资,光靠这个他就有底气去搞钢铁工业了,更何况他还从法国松鼠储蓄银行那里弄到了一亿法郎的无息贷款! 一亿法郎! 无息贷款! 有这笔巨款在,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尝试的? 不客气的说,光是靠这笔贷款,他就能搞出两个年产量达到二十万吨钢铁的钢铁公司,一毛钱的债都不用借!对于回报周期很长的重工业行业来说,财政健康至关重要,如果光靠公司自己的财力就能经营下去,那前途铁定是一片光明的! 莱茵哈特饶有兴趣的说:“李,这个项目我想投资。” 李思明说:“那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莱茵哈特叫:“不是吧?我帮了你那么多忙,交情也算深了,你连让我投资你的项目都不乐意?” 李思明说:“也不是不乐意,但是你知道的,钢铁工业是一个国家的脊梁!这么重要的产业,我必须百分之百掌控的……你投资可以,但经营权必须百分之百掌握在中国手中,你不能插手经营!” 莱茵哈特皱起了眉头。 李思明说得没错,钢铁工业是一个国家的脊梁,既然是脊梁,外国资本肯定想插手看能不能将其控制在手中的,汉冶萍就是很好的例子。如果投入了巨额的资金,却无权参与经营,那投资的意义何在?外国资本费老大牛鼻子劲投资,真的单纯是为了每年的分红吗?如果外国资本真的单纯是想赚点钱,那未免善良过头了。莱茵哈特准备投资中国的钢铁工业项目,那肯定是想获得一定话语权的,谁乐意当个只负责拿分红的工具人? 不等他开口,老宋便屁颠屁颠的开口了:“贤婿啊,这种关系着国家安全的项目咱们就不要让外国人插手了,我给你投资!我给你投四百万,怎么样?” 李思明吓了一跳:“你哪来这么多钱!?”他没记错的话老宋手头上顶多也就八百万银元,这一下子就拿四百万出来,他在上海收购的钱庄还要不要经营了! 陈其美解释:“他收购了晋源钱庄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替晋源钱庄还清了储户的存款,顿时声名大振。眼下上海大批钱庄被股灾波及,一批批的倒闭,上海储户人心惶惶,无所适从,见他如此守信,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争相将存款存进晋源钱庄来。短短一个月,晋源钱庄便吸纳了三百万银元的存款,算得上是上海绝无仅有的还能大量吸纳存款的钱庄了。” 老宋笑得狡猾:“庄票这东西,是可以加杠杆的……有三百万银元的存款在,我就敢放六百万的贷款,只要我收回贷款的速度比储户提款的速度快,就啥问题都不会有!” 李思明:“我算是知道为毛银行贷款的周期这么短了……万恶的资本家!” 陈其美说:“其实,我也打算入股的。不过我可没有你的未来岳父这么财大气粗,顶多也只能拿出八十万银元。” 李思明说:“行,算你一股。” 莱茵哈特见这几位你一言我一语,转眼间就有近五百万银元的本金了,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又想起了克洛维公爵的忠告。 这位老公爵在谈起李思明的时候非常严肃地对他说:“李是一个很特殊的人,他跟我们所认识的中国人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你绝对不能用跟普通中国人交往的方式去跟他交往!在他面前一定要将白人的骄傲收起来,否则一定会引起他的反感;不要试图去控制他,否则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反击;更不要试图去威胁他,让他作选择,因为他看似随和的面孔下隐藏着极其骄傲的、宁折勿弯的灵魂,你拿什么威胁他,他就抛弃什么;你逼他作选择,他就舍弃一切选择,不顾一切跟你死拼到底!” 当时他挺头疼的:“那我们岂不是永远也无法控制他?一个无法控制的代理人,还叫代理人吗?” 克洛维公爵沉默了许久才说:“那要看你是想要一个代理人,还是想要代理人带来的利益了。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对德国唯命是从的代理人,那么他绝对不是合格的人选,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危险。如果你只想要代理人带来的利益,那么,只要经营得当,他会给你带来极大的惊喜。” 他想了半天也摸不着头脑:“我不明白。” 克洛维公爵说:“你不需要明白,只要继续深化你们之间的友谊就行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们之间的友谊会变成中国与德国之间的友谊,只要能做到这一步,你就算立下大功了……” 那个死老头曾经当过俾斯麦首相的助手,把俾斯麦那套学了个十足,逢人只说三分话,只要他认为时机还没成熟,绝对不会把话挑明的,弄得人心痒痒,却摸不着头脑。不过莱茵哈特倒是把他的话给听进去了,也发现老公爵对李思明的了解远比他要透彻得多。这次三倍于己的豪强联军大军压境,李思明连例行的斡旋都没有,直接带六个团把人家给灭了,就很能说明他是什么样的性格。所以还是按老公爵说的做吧,老公爵可是很看重他与李思明这段交情呢,要是搞砸了他可就惨了。 他说:“我要这两个钢铁公司三分之一的股份。” 李思明说:“不行,最多给你四分之一。” 莱茵哈特有点委屈:“我不插手经营,只是想多拿点分红也不行?” 李思明说:“想投资的人很多,要是一下子把三分之一的股份给了你,其他人还要不要投资了?最多四分之一。” 莱茵哈特无奈:“好吧,四分之一就四分之一……对了,你打算从哪个国家引进生产设备?” 李思明想了想,说:“德国吧,毕竟你们给了我这么多化肥技术,我也得有所表示才行。” 莱茵哈特顿时眉开眼笑。这可是一个大项目啊,可以为德国带来巨大的利润。还有,用了德国的设备,就离不开德国的工程技术人员……谁说只有绝对控股才能控制一家公司的?天真,你用的核心技术和尖端技术人才全是我的,我要拿捏你还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事实证明他笑得早了点,他小看了李思明的能耐,更小看了中国人的学习能力。 第213章 小明 李思明一直想进入钢铁行业。没办法,眼下中国的钢铁产量实在太过可怜了,一个拥有一千多万平方公里疆域、四亿人口的大国,钢铁年产量居然只有区区八万来吨你敢信?但这就是现实。在搞各项大工程的时候他总是优先考虑向国内钢铁公司订购,但是那些钢铁公司经常能把他气吐血: 没货! 好吧,这事要是放在一个世纪后,中国钢铁企业老板得笑疯。卖断货啊,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放在李思明身上,却总有一种让他吐血的冲动。更让他吐血的是,一些钢铁公司居然传出要控制产量以提高价格的声音,生怕把产能提上去了,价格会下降……你他妈是在逗我玩吗?他实在是气不过,干脆自己搞! 如果他的地盘仅限于淮安的话,估计这事还得往后推,但现在徐州最具实力的豪强基本上都被一网打尽了,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干就是了! 话说徐州还真是个发展钢铁工业的好地方,徐州盛产煤炭,同时也有着近亿吨的铁矿储量,其中四分之一还是富铁矿,品位达到百分之五十一,比不上石禄铁矿,但也是中国难得的富铁矿了。要煤有煤,要铁矿石有铁矿石,不大干一场就真的能不起自己的天地良心了。 至于南通钢铁公司,走的则是来料加工的路子。他费了这么大的劲跟法国佬合伙开发越南的铁矿,总不能拿那些优质铁矿石来填海吧?南通拥有设备相对齐全的港口,运送铁矿石的船只要进行装卸作业是很容易的事情,同时也有大量尚未开发的荒地,建厂也容易……就你了! 谈笑间,汽车沿着公路一路疾驰,很快就来到了淮安城。 这座城市给老宋的第一印象就是整洁,大街小巷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不像其他城市,富人区整洁干净,穷人居住的地方却垃圾堆积,污水横流。大街上不时可以看到有人推着双轮车,车上放着扫把和铲子,沿着街道一路清理那些被丢在街上的垃圾,所到之处,商户和居民纷纷主动将垃圾倒到车上去,非常配合。这里也看不到浑身脏兮兮的叫花子和横行霸道的地痞流氓,偶尔有要饭的,也努力力自己拾掇干净,因为一身虱子的话大家都会离他远远的,根本就要不到钱。 他还看到有那么几个老头在大街上摆摊代写书信什么的,生意居然出奇的好。王小曼解释说这些都是让苏北农场给挤得破产的小地主,他们无力应对苏北农场的巨大威胁,自家田地种一茬庄稼就亏一茬,无奈之下只能卖掉田地,拿钱给子女去做点小生意,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便厚着脸皮上街摆个摊子帮人写书信。甚至有读报纸的,生意也不错。 老宋纳闷:“职业说书的我倒是听说过了,但专门读报纸的……真的会有人花钱请他读给自己听?” 李思明笑:“当然有,而且还不少。” 陈其美说:“这是他们自己办的报纸,专门刊登用大白话写的文章,通俗易懂,而且报纸上面经常会有一些如何育种、如何制造堆肥、如何合理使用化肥之类的农业知识,还有工厂的招工信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是很有用的。现在识字的人不多,每天买得起报纸的人更少,所以大家想出了个办法,就是组团去请识字的老先生给自己读报,一般都是几十上百号人一伙,每天都会凑一些小钱给读报的老先生。” 王小曼说:“也有送些吃的给老先生的。” 老宋表示开眼界了。淮安这风气对于那些落魄的文人实在太友好了,在这种地方,只要能读会写,想饿死都有点难度啊! 汽车开进了府衙。 宋雨薇在门口等着,神色激动,车还没有停稳便迎了上来,激动地叫:“爸爸!” 老宋跳下车,下意识的就想冲上去给女儿一个熊抱,但是看看女儿那身高,再看看自己这又矮又胖的身材,他露出悲伤的表情,硬生生按捺住拥抱的冲动,上前一步往宋雨薇肩膀用力拍了一下,声音微微有点颤抖:“死丫头,几年都不回去看看我和你妈,我们都担心死了你知道吗!?” 宋雨薇有些内疚:“对不起,爸,让你和妈妈担心了。” 老宋没好气的说:“你知道就好!”看到王小曼轻车熟路的带着陈其美和莱茵哈特走进府衙,他眉头拧了拧,把女儿拉到一边,小声问:“这位王小姐是怎么回事?好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似的!” 宋雨薇理所当然的说:“这里就是她的家啊。” 老宋一蹦三尺高:“这里是她的家?不行,不行,她是这里的女主人,那你的位置在哪!?” 宋雨薇说:“我的位置也在这里。” 老宋直跺脚:“你傻了啊?她长得这么漂亮,又把这里当成了她的家,明摆着就是想做女主人的,你居然对这个隐患视而不见,还把她当成好姐妹?傻,真是傻!” 他用胖乎乎的手比划着:“姓李的那小子这么有能耐,野心又大,短短几年时间就积累了强大的实力,万一将来起义,他可是很有机会坐上那把龙椅的,而你,就是他的皇后!你居然……” 宋雨薇打断:“老宋同志,我觉得你的思想很有问题!我们同盟会抛头颅洒热血,图个什么?不就是推翻那狗皇帝吗?如果将来他要当皇帝,我第一个造他的反!” 老宋噎住,瞪圆眼睛,一副要背过气去的样子。半晌,他才说:“好吧,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将来他就算不当皇帝,也很有可能要成为这个国家的领袖……” 宋雨薇打断:“小曼是我的好姐妹!” 老宋说:“再好的姐妹也不能让她威胁到你的地位,你应该……” 宋雨薇再次打断:“小曼是我的好姐妹!” 老宋有些恼火:“这个好姐妹将来很有可能会取代你的位置,你到底明不明白?” 宋雨薇还是那句:“小曼是我的好姐妹!” 老宋:“……” 他彻底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宋雨薇就是这样,谁真心对她好,她就掏心掏肺的对对方好,从来没有考虑过对方可能会背叛自己。她跟王小曼相处了近三年,早就情同姐妹了,要她为了将来那个看似尊贵的位置抛弃好姐妹?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思明开车去车库了,没听到老宋父女的谈话,当然,就算听到,估计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这时,他从车库里走出来,笑着对宋雨薇说:“怎么还不进去?” 老宋那张圆脸露出灿烂的笑容:“贤婿啊……” 宋雨薇两颊绯红,狠狠一脚跺在他的脚趾上:“你瞎叫些什么!” 老宋痛得抱脚直跳,叫:“这是早晚的事情嘛,我提前叫一声有什么要紧的?” 宋雨薇恨不得在地面找条缝钻进去,语气却凶巴巴的:“不准乱叫,不然我踩烂你的脚趾!” 其实在李思明身边呆了这么久,她早就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栽在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家伙身上了,只是两个人都有忙不完的工作,而且她的身份也挺敏感,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完婚而已。现在老宋这一嗓子嚎出来,她简直尴尬得要原地去世! 李思明也有点不好意思:“那个……老宋啊,我们还没有完婚呢,你这样叫似乎有点不合适,不如换个称呼吧。” 老宋眨巴眨巴眼睛:“换个称呼?那我该叫你什么才好?李老板?不好。李团练使?也不对,太生疏了……不如以后我就叫你小明吧,你说怎么样,小明?” 一声“小明”当真是又甜又腻,李思明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说:“别别别,千万别,你还是叫贤婿好了!” 读书的时候他最恨的人就是小明和小华,这两个小兔崽子频频出现在一道道难度极高的应用题、阅读理解题、英语试题当中,一次次让他脑壳胀痛,看着天花板长时间的发呆,怀疑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菜,同时……不止一次恨不得将这两个兔崽子从试题里揪出来打死他们!老宋这一声“小明”顿时就让他回想起了被那个兔崽子支配的噩梦,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小明”这个名字了! 老宋眉开眼笑:“好咧,贤婿!” 宋雨薇羞得脖子都红了,一跺脚,不理这两个家伙了,一溜小跑的逃开了。 李思明深深呼吸,总算是将被那一声“小明”勾起的不愉快回忆给压了下去,笑着对老宋说:“老宋,我们先进去吧,我给你们准备了好几道地方特色的名菜,保你大饱口福。” 老宋哈哈大笑:“好,好,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正宗的淮扬菜呢,今天有口福了!”说话间,口水便下来了…… 李思明看着他口水狂流的样子十分无语,算是知道他这一身肥肉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了! 第214章 吃地狂 李思明有两大爱好,第一是赚钱,第二是美食,在淮安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赚起钱来不含糊,享用美食更加不含糊,这不,为了给老宋、陈其美一行人接风洗尘,他请著名的大厨一口气做了十八道地道的淮扬菜,每一道的用料都十分奢华,每一道都达到了淮扬菜的最高水准,把这几位吃得眉开眼笑。尤其是老宋,这家伙一向话多,但这会儿他是一句话都顾不上说了,只顾着吃吃吃,不停地狂吃,直吃得满嘴流油! 这狂牛的吃相着实让李思明汗颜了一把,他自问自己的吃相都够差了,没想到这位未来岳父的吃相比他还要六亲不认! 酒足饭饱之后,李思明让仆人将残羹剩饭撤下去,然后王小曼让人拿来一个小炉,将乒乓球大小的煤球点着放进去,生起炉火,用紫砂壶装了大半壶清澈的泉水架在火炉上面加热至沸腾,然后拿出一块茶饼轻轻的揉搓着,茶叶簌簌落入沸水中,不一会儿,一股浓郁的茶香弥漫开来,令人垂涎。 莱茵哈特感慨:“我们德国人酷爱咖啡,不怎么喜欢喝茶的,但是闻着这浓郁的茶香,我居然觉得喝茶比喝咖啡要强一点!” 随后,他又补充:“当然,只是在这里会有这种感觉,在别的地方喝茶不会有。” 王小曼抿嘴一笑,等到茶汤如螃蟹吐出来的小泡泡一样咕嘟嘟地从壶口处冒出来后,便提起茶壶,每人斟上大半杯,优雅地作了个请的手势。 陈其美微微啜饮一口,问李思明:“麻烦都解决了?” 李思明将一块核桃饼放进蜂蜜中,蘸了一点蜂蜜,然后美滋滋的送进嘴里:“官府已经将那帮豪强的田地全部移交给我了,接收非常顺利,没有出什么意外。” 陈其美说:“这得亏你舍得花钱,给每个伤亡的团丁家属发一大笔抚恤金,否则以徐州、淮西的民风,你绝对不可能如此顺利的。给敌人的家属发抚恤金,还真是奇闻,我算是开眼界了。” 李思明说:“其实他们就算闹我也不见得会怕他们,反正已经杀了好几千了,再杀好几千也无所谓,但是……能少点麻烦终究是好的。” 莱茵哈特问:“宿豫那边的疫情怎么样了?” 李思明说:“已经控制住了。昨天深夜苏天成打电话给我,说昨天一天宿豫境内新发现的确诊者只有四人,今天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有新的确诊者,如果连续一个星期没有出现新的确诊者,宿豫城就可以解封了。” 莱茵哈特问:“这次疫情死了多少人?” 李思明说:“怕是有三四百了。” 莱茵哈特猛地一怔:“确诊患者怕是得有好几万吧,只有三四百人死亡!?霍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 霍乱可一点也不温柔,整个十九世纪就是霍乱肆虐的世纪,所到之处,尸横遍野。比如说1892年,德国汉堡爆发霍乱,在汉堡已经拥有相当完善的自来水供水系统的情况下,汉堡仍然有八千六百多人倒在了那些不起眼的小逗号的屠刀之下。这一个世纪下来,全世界到底有多少人因为霍乱而死亡,恐怕很难有个准确的数字了,我们只知道,仅仅是印度就是三千两百万人因此丧生!这次霍乱在宿豫爆发,莱茵哈特是捏了把冷汗的,德国在淮安的投资可不小,霍乱横扫过来,这些投资怕是要打水漂啊!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么严重的疫情,居然只有三四百人死亡! 李思明说:“主要是它爆发得太过突然,我所能动员的医护人员人手又严重不足,导致不少病人因为得不到及时的照顾而死亡。如果有足够的医护人员,死亡人数是可以控制在两百以内的。” 莱茵哈特:“……” 什么叫无形装逼?他算见识到了。 他认真的说:“我希望能够了解这次抗疫的所有细节,以及你在救治病人时所采用的措施和药物……我会为此支付让你满意的报酬的,希望你不要有所保留。” 李思明说:“这些我都写在日记里了,想要的话随时可以给你。至于报酬劳什么的就算了,这些又不值什么钱。” 莱茵哈特很认真的纠正他:“不,这些资料是无价之宝,它可以挽救无数人的生命!” 李思明说:“你过誉了,我也是运气好而已。” 莱茵哈特说:“你们中国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谦虚了。对了,合同我已经带来了,我需要的工人呢?你招募得怎么样了?” 李思明说:“招募得差不多了,正在进行简单的军事训练。” 莱茵哈特眉头一皱:“军事训练?为什么要对他们进行军事训练?” 李思明翻了个白眼:“新几内亚丛林里可是有食人族的,不教给他们一点军事技能,他们很容易就会变成食人族的美餐!” 莱茵哈特说:“这没有必要,我们在殖民地的士兵会保护他们的。” 李思明说:“我们中国人更信赖自己的力量。在他们掌握一定军事技能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把他们派往国外的。” 莱茵哈特叹了一口气:“你谨慎过头了。”他有点头疼。新几内亚确实是个血腥的世界,在丛林中有很多凶狠的土人在活动,经常猎杀外来者,甚至彼此攻打村落,一旦得手必大开杀戒,杀死一切来不及逃走的可怜虫,将其头颅用竹刀割下来当作战利品带回去。德国去年就有几个工作人员被猎头族割掉了脑袋,为此驻扎在岛上的德军士兵还深入丛林对猎头族实施了残酷的报复,屠掉了好几个村落。李思明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让那些即将被送到新几内亚采矿的矿工拥有一些军事技能确实是件好事。但矿工拥有军事技能也意味着他们组织暴乱的时候会更加高效,更加致命————这种事情在各国殖民地都时有发生,很让人头疼的。甭管是谁,让他管着一大批接受过军事训练的矿工,都会心里发虚吧? 李思明笑笑,说:“我听说德属新几内亚有一大块沿海平原?” 莱茵哈特说:“是啊,面积还不小,土地也很肥沃,是那种能捏出油一的黑土。” 老宋忍不住问:“这么肥的地,你们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开发它吗?” 莱茵哈特苦笑:“怎么开发啊?我们都要让十三四岁的孩子进工厂打工以填补劳动力的缺口了,上哪找劳动力来开发一块离本土万里之遥的殖民地!” 老宋简直无语:“既然没有能力开发,那你们费这么大的劲把它抢过来干嘛?” 莱茵哈特说:“彰显国力啊!你看欧洲上得了台面的国家,哪个没有一堆殖民地的?” 老宋翻了个白眼。 李思明说:“我对那块平原很感兴趣,想把它租下来,你看如何?” 莱茵哈特说:“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块平原沼泽密布,遍地鳄鱼,你想将它开发成水稻种植区,需要投入的资金将是惊人的!” 李思明说:“没关系,我有的是人和钱。” 莱茵哈特沉吟片刻,说:“这事我作不了主,得向国内反映才行。原则上我是同意的,不过我更希望是由我们双方共同开发。” 李思明扬了扬眉毛:“共同开发?你们不是没兴趣的吗,怎么想到要共同开发了?” 莱茵哈特说:“不是没兴趣,是没人!如果你能提供足够的劳动力,我们当然会下大力气去开发的。当然,我们对在新几内亚岛上种粮食并不是很感兴趣,我们希望在坡地上开辟咖啡和橡胶种植园。” 老宋又纳闷了:“为什么不多种点粮食?咖啡和橡胶可填不饱肚子啊!” 莱茵哈特说:“我们国内不缺耕地,想种粮在国内种就行了,用不着跑到新几内亚去种。” 德国确实不缺耕地。德国平原占国土面积的五分之二……呃,那是二战后的数据,现在的德国还没有输掉世界大战,也就没有被迫割让大块土地,所以对今天的波兰他们也拥有大量土地,其中以平原为主,可以说,平原占据德国国土总面积的一半。有如此优异的条件,德国自然不会缺少耕地,也就不会在意万里之外一块殖民地上的一小块平原。 不过李思明可不会嫌弃。新几内亚的情况他是知道的,气候炎热多雨,土地极为肥沃,简直是水稻的天堂!在新几内亚沿海平原,只要够勤快,一年两熟甚至三熟都不成问题,而且产量绝对逆天,这样的好地,德国佬不要,他要! 德属新几内亚那块三角州不原的面积大致是一万平方公里左右,努力一把,花上几年时间,开垦出几百万亩稻田来不是问题。当然,这可是要花很多钱的,不过他不在乎,钱嘛,花出去的才叫钱,如果留在银行里,那算个屁钱,只是一堆印刷得比较好看的纸片而已! 不得不说,我们的李团练使真的变成吃地狂了,万里之外的地盘他都想咬一口! 第215章 得寸进尺 交往好几年,莱茵哈特已经摸清楚李思明的尿性了,这家伙对种地和开矿有着浓厚得异乎寻常的兴趣,只要有机会,哪怕是万里之外的土地他都要插一手。事实上,在过去两年,他就不止一次提出要从德国的殖民地租一些土地过来搞开发,哪怕是非洲的都不嫌弃。不过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德国方面没有同意,那是他们辛辛苦苦才拿到的殖民地,让中国人跑去开荒挖矿…… 总有一种违和感! 但这一次他怕是不答应都不行了。这些年德国与周边国家的关系在持续恶化,在波兰和巴尔干问题上得罪了沙俄,公海舰队计划让德国和英国成了不死不休的死对头,跟法国……普法战争的仇还摆在那里呢,德国跟法国的关系能好得起来那才叫见鬼!得罪英法俄的后果就是德国在全世界都陷入了孤立,而且是经济、外交、军事、政治等等全方位的孤立,这种苗头已经越来越明显了。英法在国际舞台上合纵连横,竭尽全力要将德国边缘化,这两个国家在全世界的影响力远比德国要大,尽管德国的军事、经济实力并不逊色于他们,但是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还是落了下风。德国肯定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们开始考虑用一场战争打破英法在经济、外交上的封锁了。 在战场上硬碰硬,德国是不惧怕英法的,德国海军实力或许不如英法,但是德国陆军可从来都没怕过他们。只不过,在大多数时候,大国之间的战争,拼的都是综合国力,德国人再怎么自信,也没有狂到认为德国的综合国力强过英法的地步。也许他们真的应该考虑好好开发一下殖民地了。 开发殖民地必须得有足够的人力,德国本土肯定抽不出多少人力的,而殖民地土著……算了,又笨又懒的货,指望他们替德国玩命工作,开发殖民地?做梦去吧!这个时候,中国就成了不错的选择,中国人口世界第一,而中国人又普遍都很勤快,如果能在中国大量招募工人去开发德国的殖民地,那岂不是美滋滋? 不过,目前这一激动人心的设想还只是空想,因为德国的殖民地一般都是非常贫穷落后的,野兽出没,疫病横行,到那种鬼地方去工作,实在太需要勇气。不用多,一个霍乱,一个疟疾,就能让那些远渡重洋前去工作的人死得七七八八了,这跟送死没区别,谁敢去啊?貌似也就李思明敢,因为他有足够的特效药,可以确保那些工人在疫病的袭击之下能够生存下来。 莱茵哈特决定了,如果数以万计的中国工人真的能够在新几内亚生存下来,他就说服国内,大量从中国招工,去开发非洲殖民地! 话说,德国在非洲的殖民地也是不小的,今天的坦桑尼亚、纳米比亚、安哥拉、喀麦隆、卢旺达、布隆迪、莫桑比克一部,都是他们的地盘,如果能把这些殖民地都开发出来,那…… 这位仁兄越想越觉得可行,激动得不能自已,马上便起身告辞,回自己的房间起草一份文件,论证向这位中国军阀开放新几内亚殖民地的必要性去了。 等莱茵哈特走了之后,老宋便问李思明:“贤婿啊,你真的要组织人手到新几内亚那个鬼地方去给德国人打工?” 李思明说:“自然是真的。” 老宋搓着大手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啊。你不知道,新几内亚那个鬼地方,足有七个江苏那么大,四面都被大海包围,整个岛屿都被茂密的热带雨林覆盖,茹毛饮血的土著躲藏在雨林中,一有机会就会袭击没有戒备的村落或者种植园,猎取人头!而且岛上时常爆发疟疾、霍乱,一死就是成千上万,你这是让那些人去送死啊!” 李思明淡淡的说:“我既然敢让他们去新几内亚,就有办法让他们在那个鬼地方活下来。”他伸了个懒腰,“那是个好地方啊……有极为肥沃的平原,有储量极其丰富的铜矿、金矿,简直是一块宝地,这样的肥肉,怎能不狠狠咬上一口?” 老宋还想再劝,陈其美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角,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陈其美笑着说:“如果这条路子行得通,那倒不失为一件大好事,那些无路可走只能下南洋的人又多了一个去处。” 李思明说:“动作得好的话我们在海外会多出几百万甚至一千多万亩良田,而且是一年三熟的良田。” 陈其美说:“听起来很不错,希望能成功。” 李思明说:“一定能成功的。” 茶喝到晚上八点的时候才散,各自回房休息的时候,老宋拉着陈其美,有些不满:“英士,你怎么不劝劝他!” 陈其美问:“劝什么?” 老宋说:“劝他不要跟德国人合作啊!你在海外生活过,知道闯南洋的人的遭遇有多惨,新几内亚那鬼地方环境比南洋还要恶劣得多,他真要跟德国人合作,招募大批工人前往新几内亚挖矿开荒,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而死,他也会背上污点,遭人垢病的!” 陈其美摇了摇头,说:“老宋,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你这位未来女婿啊。” 老宋说:“我……” 陈其美打断:“我这样跟你说吧,他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在他准备在苏北平原大干一场的时候我就告诉他苏北平原不是什么好地方,霍乱、水灾频发,水蛊横行,在这种鬼地方垦荒很容易钱没赚到,反倒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但他自信满满的说他能搞定这些问题。结果不到三年时间,淮安、盐城的水灾、旱灾、水蛊等问题都让他一一解决了,就连霍乱大爆发,他也从容应对,以轻微的代价把这一劫给熬了过去!他既然敢让人到新几内亚去挖矿开荒,就有办法战胜疟疾和霍乱,你担心个什么呢?” 老宋不大相信:“他真的能搞定?” 陈其美说:“他要是搞不定就没人能搞定了。” 老宋叹气:“但愿他真的能搞定吧……对了,老陈,我想到了一宗绝好的生意,你有没有兴趣入一股?” 陈其美来了兴趣:“你想做什么买卖?” 老宋附到他耳边嘀嘀咕咕一通。 陈其美越听眼睛瞪得越大:“这……这样也行!?” 老宋叫:“怎么不行!相信我,这种生意绝对有搞头的!” 陈其美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你女婿是做生意的鬼才,你这个岳父也不是省油得灯……” 老宋乐陶陶的,只当他是在夸自己! 第二天,李思明便和莱茵哈特就几千名工人前往新几内亚和瑙鲁从事采矿工作一事展开谈判。这毕竟是一笔大生意,有很多细节需要细细磋商的,马虎不得。李思明很努力的想将工人的工资提高一点,莱茵哈特则加倍努力的杀价,双方你来我往,谈判进行得异常吃力。反复拉锯了好几天,终于艰难地达成了一致,德方以月薪三十马克的工资聘用一千两百名磷矿工人和两千五百名金矿工人,同时以一百万马克的价钱将一座铜矿长达二十年的开采权卖给李思明,李思明可以派遣三千名矿工前去开矿,武装矿工的人数必须控制在十分之一以内。德方帮助李思明在新几内亚港口兴建一座冶炼厂,就近冶炼开采出来的铜矿石,但冶炼所得的精铜必须按市场价优先出售一半给德方。 至于李思明最渴望的承包那块面积达到一万平方公里的沿海平原,莱茵哈特暂时没有权力答复他,但允许他先派遣几百人到那里去开垦几块试验田,如果屯垦行得通,就扩大屯垦规模。但有一条:大规模屯垦的话必须是在双方合作的框架下进行的,土地的产出要按市场价出售一半给德国。 粮食这东西德国是不缺的,但多一点也没啥坏处,不是吗? 李思明点头答应了。 谈判即将结束的时候,李思明忽然说:“我听说帕劳也是你们德国的殖民地对吧?” 莱茵哈特警惕起来:“你该不会连帕劳的主意都要打吧?” 李思明说:“我对那种没办法建立大农场的破岛国没兴趣。不过我听说帕劳沿海渔业资源非常丰富,随便一网下去都能捞起几吨十几吨鱼,着实令人眼馋呀!” 莱茵哈特扬了扬眉头:“你的意思是,你想要捕捞权?” 李思明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聪明!我打算买几艘渔船到帕劳沿海去捕鱼,然后在帕劳建一个罐头加工厂,专门生产鱼肉罐头……这个小小的愿望,公爵应该不会拒绝吧?” 莱茵哈特像看智障一样看着他:“你们中国沿海就有大量渔业资源,随便捞都捞不完,你居然还要跑到帕劳去捕鱼?这不是舍近求远么!” 李思明理直气壮:“我当然知道中国沿海有丰富的渔业资源,但是自己的鱼哪有别人的鱼捕着爽!” 莱茵哈特:“……说得好有道理,我居然完全无法反驳!” 第216章 煤铁联营1 话虽如此,莱茵哈特沉吟良久之后还是说:“我觉得这没有必要,帕劳的渔业资源是很丰富,但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珍贵的鱼类,开发的话很难迅速收回成本的。德国不需要那么多海鱼,从大西洋捕捞起来的鱼我们就吃不完了,用不着从帕劳捕鱼运回去,而你们国内的消费能力那么差,消化不了这么多鱼……” 李思明说:“我没打算投入到市场去售卖,捕到的鱼都会制成罐头运回国送入仓库作战略储备。” 莱茵哈特有点惊奇:“这玩意儿还需要作战略储备?” 李思明说:“当然需要!我可不敢保证在天下大乱的时候仍然能为治下的老百姓和士兵提供足够的新鲜肉食,这个时候,战略仓库里的罐头就可以发挥作用了!” 莱茵哈特神色一动:“你想得倒是挺远的!” 李思明说:“那当然。我劝你们国家也早点建立战略储备吧,罐头这类食品可以保存好几年的,每年储备几百万罐,如果用不上,就在到期前投放到市场消化掉,然后换新的入库……可别到时候想吃都吃不到,饿得肚子咕咕叫!”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二战未期,德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战壕里那些一身泥浆、在死人身上爬来爬去的老鼠成了德国士兵唯一的新鲜肉食来源……罐头类食品的味道确实没有新鲜肉食好,但怎么着也比老鼠肉强吧? 莱茵哈特沉吟片刻,说:“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李思明嘿嘿一笑:“那当然,我们有什么不能展开合作的呢?” 于是双方又补签了一份合同,共同出资订购七艘大型渔船,并且在帕劳建两座大型鱼肉罐头加工厂,设备由德方提供,工人则由李思明出,生产出来的罐头大家一人一半。 以他手中掌握的权力,要跟某国一个实权派人物合伙在哪块殖民地办个工厂啥的,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几个月后,这个鱼肉罐头厂便轰轰烈烈的办了起来。 搞定了莱茵哈特,李思明松了一口气:看来未来二十年他发展所需要的铜都稳了啊! 还没等他歇一口气,老宋又屁颠屁颠的找上门来了。这几天老宋对淮安和盐城地区的发展状况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越发的觉得他这宗生意有搞头,只是李思明忙着跟莱茵哈特讨价还价,一直腾不出时间来跟他聊。现在好不容易李思明有空了,他自然不肯错过这个机会,兴冲冲的跑到李思明的办公室,那张胖乎乎的脸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 “贤婿哪,听说淮安府一直在搞招商引资,对吧?” 李思明说:“对啊,不过是针对海外华侨的。” 当然,所谓的针对海外华侨只是说着好听。李思明需要大量资金来发展地方,光靠他自己出钱肯定不行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招商引资。但是光明正大的招商引资很容易被人攻击卖国————这年头的中国人既自卑又敏感,哪怕是再正常不过的商业活动,也会被一大堆人跟“卖国求荣”挂上钩,大肆攻击。不过如果是针对海外华人的就没那么敏感了,华人嘛,自己人,没事。海外华人其实也不是很有钱,但这不要紧,他们可以当代理人,由欧美的土豪出钱让他们拿来投资,玩得挺溜的。 老宋笑呵呵的说:“我也打算在淮安府投资,你可得给点扶持哦!” 李思明好奇:“你打算投资什么?” 老宋说:“堆肥!” 李思明很爽快:“这个啊,可以!你想要哪方面的扶持政策?场地?泥炭或褐煤的货源?还是技术?” 老宋说:“通通都需要!”他用胖乎乎的手比划着说:“我要在两年内建设一座年产量达到两百万吨的堆场厂,五年之内年产量达到一千万吨!” 李思明吓了一大跳:“五……五年内产量达到一千万吨!?你开什么玩笑,我上哪给你弄这么多原材料!” 老宋说:“原材料好办,可以从国外进口的。” 李思明服了他的脑洞:“这种东西还想进口?外国早就不怎么生产泥炭、褐煤了吧?” 泥炭和褐煤都是制造堆肥的上好原料,它们含有极为丰富的有机质和腐败殖酸,可以为作物提供充足的养份,同时改善土壤质量。不过这两种肥料一直以来都被当成燃料来使用,荷兰、葡萄牙、西班牙这些国家就是靠着泥炭和褐煤发家,成为第一批殖民强国的。不过随着欧洲煤炭资源大发现,这两种热值低、燃烧时烟雾大的燃料已经很少用了,尤其是泥炭,还在使用它的工厂是极少极少的。从外国进口泥炭和褐煤?他怎么不知道有哪个国家大量出产泥炭和褐煤的? 老宋说:“我干嘛要进口泥炭和褐煤?我直接进口牛粪不好吗?” 李思明瞠目结舌:“进……进口牛粪!?” 我的妈呀,这是何等天才的想法,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你上哪进口牛粪去?”他问。 老宋说:“澳大利亚啊!澳大利亚牧场里的牛粪都堆成山了,要多少有多少。我要是能组织一批人到澳大利亚去帮他们清理牧场里的牛粪,他们不仅不会收我一分钱,搞不好还要倒贴钱咧!” 李思明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个天才主意啊……行,我没意见,你只管放手去做,需要人我给你人,需要地我给你地,这些都不成问题的。不过我建议你先不要把胃口放得太大,一开口就年产几百万吨上千万吨那是不现实的,一步步的来好了。” 老宋沉吟片刻,也觉得自己的胃口好像太大了点,便说:“好吧,你先给我批几十亩地,把堆肥场给我建起来,我这就找关系去进口牛粪,肥进口多少就做多大的堆肥场。” 李思明笑:“这就对了。不过这事恐怕得往后放一放,我们得先去一趟徐州。” 老宋一怔:“去徐州干嘛?” 李思明说:“落实那个大型煤铁项目。” 徐州地区盛产煤炭,在一千年前,徐州人就开始开采煤炭了。不过由于技术落后,那种开采都是小打小闹的,折腾一年都开采不出多少。一直到1881年,两江总督左宗棠上奏朝廷建议开办徐州地区矿务,并且成立利国煤矿局,这才拉开了徐州地区近代煤矿的序幕。 利国煤矿局成立后,两江总督府聘请英国地质勘察专家对徐州地区实施细致的勘察,得出的结论是“铜山境内煤苗极旺,利国驿所产铁矿尤多且佳”,“附近之察山、界山及青山皇、泉旺头等处遍地皆煤田,矿利之兴不让德克鲁伯厂之基础”。由此不难看出,英国地质勘察专家对徐州地区发展煤矿是持乐观态度的。 不过,徐州确实是有矿,但也得有那个能耐挖出来才行。利国煤矿局折腾了三十年,由于技术落后、煤炭滞销、资金薄弱等种种原因,发展一直磕磕绊绊,到现在才形成年产量三万吨的产能……这点产能别说跟现代比了,就算跟同时代的欧洲小国相比都不够塞牙缝的。所以大家也别见到个有钱人就说人家家里有矿了,有矿不算能耐,能把矿挖出来并且卖出去那才叫能耐。 一直到近两年,利国煤矿局的经营状况才有所好转,李思明在淮安府折腾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工厂需要煤炭,冬季取暖需要煤炭,老百姓日常生活更需要煤炭,说得不客气点,利国煤矿局一年三万吨的产量还不够苏北农场工人自己用的。一直滞销的煤炭突然变得供不应求,煤矿局那帮官员大喜过望,开动脑筋提高产能。发现李思明是财大气粗的土财主一个之后,他们更是递过来一只热乎乎的大手,希望李思明能够入股煤矿局,最好能够投资开发利国铁矿,实现煤铁联营,将徐州地区煤铁资源优势全部发挥出来!李思明也对这一地区那丰富的煤炭资源和优质铁矿石很感兴趣,有意要投资,奈何徐州豪强在中间搞鬼,几次接触都让他们给搅了,着实令人恼火。 现在徐州豪强基本上被打趴下了,没了拦路虎,李思明自然要着手自己的投资大计了…… 哦,投资是不可能投资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投资,他更习惯把利国煤矿局的经营权给买下来,自己掌握绝对的经营权。倒不是他霸道,实在是没办法,不这样做的话你就等着没完没了的扯皮,最后被活活气死好了,这年代的官员干别的不行,但阳奉阴违、钻空子捞油水绝对是第一名的! 先将他未来岳父投资堆肥厂那摊子事搁一边,他带上老宋和陈其美开车直奔徐州而去。在那里,利国煤矿局的大小官员以及一帮子有意投资的资本家已经恭候多时了,一个个正磨刀霍霍准备宰土豪呢! 就是不知道最后谁宰谁…… 第217章 煤铁联营2 李思明抵达徐州的时候,关先生已经在那里着手进行轰轰烈烈的分田地运动了。 所谓的分田地运动,自然不是真的将田地分给农民,而是成立一个个拥有十几二十万亩田地的农场,然后招募工人,每个农场工人都可以获得数十亩田地的经营权。他们可以在分到的田地上种植农场要求的作物并且因此而获得收益,但没有土地转让权,擅自转让农场的土地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 这场运动在徐州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各界为之震惊,老百姓则极为振奋,争相报名成为农场的工人,苏北农场工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大家都知道的,谁不羡慕啊,现在也有这样的机会了,他们当然不愿意放弃。 这就让关先生很为难了。 “报名的人实在太多了……按照你的要求,每户农场工人至少应该拥有四十亩田,但如果把所有人都收下,每户顶多只有二十亩,打了个五折,跟以前没有太大区别了。”面对前来视察的李思明,他诉苦。 李思明笑笑:“没事,都收下来。你们一时间还没有办法像苏北那样大规模推广机械化耕作,超过一半田地需要牛耕或者马耕,这个时候人力就非常重要了,人少了根本就忙不过来。” 关先生说:“但这边迟早要大量使用拖拉机、收割机的啊,到时候那么多人力岂不是派不上用场了?” 李思明说:“怎么可能派不上用场?不是非得一年到头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才叫农场工人,进入榨糖厂、面粉厂、纺织厂工作的同样是农场工人。” 关先生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李思明说:“抓紧时间把养马场搞起来,苏北那边很快就要送八百匹重型挽马过来了,可别到时候马到了,养马场还没搞好。” 那些重型挽马关先生是知道的,一匹匹壮得跟大象似的,拉车拉犁都是一把好手,比黄牛要好使得多,有这七百匹重型挽马在,徐州农场的畜力将得到极大的充实。对于这样的好事,关先生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拍着胸口表示冷落谁都不会冷落那些宝贝挽马。 关先生在徐州干得还不错,他做事踏实而卖力,又有不少从苏北农场那边抽调过来的骨干全力协助,徐州农场项目的进展非常快。李思明对这老头子的能力有点儿刮目相看,在他那里逗留了两天,帮忙解决了一些问题,然后便动身前往利国了。 “李团练使,欢迎来到利国!” 他刚下车,胡碧澄便迎了上来,恭谦有礼的向他问候。 胡碧澄是个实业家。利国煤矿局原本是由胡恩燮主持的,由于经营困难,胡恩燮忧劳成疾,最终病逝,胡碧澂接手了利国煤矿局。胡碧澂自知撑不起这个烂摊子,提议由国家接手。当时清政府财政极其困难,自然不愿意接手,胡碧澂更不愿意将自己身家都填进这个无底洞,将它转让给了胡碧澄。几经辗转,最终由广东商人吴味熊跟胡碧澄签订了转让协议,利国煤矿局也因此改名为贾汪煤矿公司。几年后,吴味熊病死,临死前希望胡碧澄回来主持大局,胡碧澄觉得胡家人打拼几十年才打下来的一点事业不能就这样夭折了,于是又硬着头皮回来接手。当时贾汪煤矿已经陷入了停产的境地,胡碧澄费了老大牛鼻子劲才把那个烂摊子收拾好,重新开工,将产量恢复到每年三万吨。然后,他很快就走好运了,在他重新接手贾汪煤矿的第二年,李思明就来到了苏北,当年一个冬季就向贾汪煤矿公司订购了八千吨煤炭,将贾汪煤矿公司积压的煤给清了个一干二净。此后,苏北农场就像一头吞煤巨兽,贾汪煤矿公司挖出一车煤他们就拉走一车,尤其是盐城和淮安两个火力发电厂投产之后,吃煤就更加厉害了,李思明就差没拿枪跑到徐州逼他们挖快点,再挖快点! 不客气的说,李思明就是贾汪煤矿公司最大的金主,对于这位大土豪,胡碧澄自然得小心伺候着。 尤其是这位大土豪手里还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一个不留神就可能会照着他脖子来一刀…… 李思明跟他握手,然后向他介绍:“老胡,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从美国回来的华侨,宋红岩先生,一个腰缠万贯的主;这位是上海青帮帮主陈英士先生,虽说徐州不是他的地盘,但只要他吱一声,估计没几个人敢到煤矿闹事。” 胡碧澄吓了一大跳,赶紧跟这两位握手:“宋老板,陈老板,欢迎,欢迎!” 老宋颇为享受人家胡碧澄这份恭谦,满意地说:“胡老板,久仰久仰!听说你把贾汪煤矿公司经营得不错啊,这次兄弟想借你的东风发点小财,希望你不要小气哈!” 胡碧澄陪着笑脸说:“哪里话,哪里话,胡某也不过是因人成事罢了……如果没有李团练使,估计我们还在为上哪推销积压的煤而伤脑筋呢!” 李思明说:“好了,我们就别把时间浪费在商业互吹上了,先去参观一下矿山吧。” 他这种单刀直入的风格还真让胡碧澄有点儿不习惯————按照常理,他们不应该先来一通热情洋溢的商业互吹,攀攀交情,然后坐下来好好喝杯茶,欣赏一下歌舞或者看场戏,兴致来了再去逛逛窑子,玩尽兴了再从容不迫的开始谈正事吗?哪有一上来就直奔主题的? 他说:“李团练使,这个不急吧?我已备下薄酒,为诸位接风洗尘,不如先去吃饭,好好歇息一下,明天再去矿山?” 李思明说:“我这个人生来不喜欢拖沓,今日事今日了,绝不留到明天。胡老板,我们还是先去矿山看看吧,回来再吃饭也不迟。” 胡碧澄有些无奈,说:“李团练使做事还真是干净利落,胡某远不如你啊!” 李思明居然挺开心的点头:“这是我众多优点之一,很多人都是这样夸我的。” 胡碧澄噎了一下,在心里怒吼:“老子才没有夸你好不好!!!” 第218章 煤铁联营3 李思明一行来到矿山的时候,数以千计的工人正像蚂蚁一样在矿洞中钻入钻出,工地上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呛人的尘埃笼罩着整个矿山,令人窒息。 这是整个江苏最大的煤矿开发项目,但是这个“最大”真的有点儿令人汗颜,数来数去也就六七个矿洞,一天一百来吨煤的产出而已,放到欧洲根本就不够看。当然,这也不能怪胡碧澄,徐州煤矿自开采以来,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亏本经营,仅仅是生存下去便已经很费劲了,还想把矿山做大做强?难! 李思明看到不少浑身满是煤灰,如同非洲黑人一般的矿工背着装满煤的篓子,艰难地从矿洞里爬出来,不禁皱起眉头:“为什么不使用矿洞轨道矿车?这样一篓篓的往外背,效率多低哪!” 胡碧澄苦笑:“谁不知道矿洞轨道矿车运输起来效率是人力的千百倍?但我们没钱采购这样的设备!” 李思明叹气:“老胡啊,在欧洲,像你这样的煤老板早就腰缠万贯了,你却连轨道矿车都买不起,简直把煤老板的脸都给丢光了啊!” 胡碧澄瞪了他一眼:“会不会说人话的?” 李思明说:“不会!” 简单的说,清廷又是官营又是民营,折腾了几十年,贾汪煤矿公司也没折腾出个南北东西来,这规模,别说干不过现代那些国营煤矿公司了,连那些山西黑煤矿老板都干不过。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将产量维持在每年三万吨左右,这两年托了淮安府高速发展,对煤炭的需求量大增的福,产量有所提高,今年有望突破四万吨,听起来不算少,但是跟徐州地区那二三十亿吨的煤矿储量相比…… 还是跪吧。 他们挖了这么多年,也只挖了一些浅层的煤,深层的连边都没碰着。照这效率,徐州的煤够他们采到地老天荒。 就连老宋这种对采矿一窍不通的人都嘀咕起来:“这效率也太低了!一年就产出这么点煤,我们的投资什么时候能够回本啊!” 胡碧澄一腔怨气几乎凝成实质:“怨我咯?” 老宋:“……” 参观完煤矿,李思明一行又去参观铁矿。 利国铁矿分布区域比较广,由一百多个矿体组成,由于矿石有害元素含量低,品位高,让人垂涎,清廷多次试图开采。最近的一次是1909年,胡碧澄上书两江总督端方,希望能够得到财政支持,搞煤铁联营,充分发挥徐州煤铁矿资方面的优势,也扭转贾汪煤矿有煤卖不出去的窘境————炼钢肯定需要用煤的。端方原本对此很感兴趣,准备经些支持的,但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因为朝中政局变动,被调回了京城,煤铁联营的计划连个PPT都没来得及做出来就告吹了。不过胡碧澄还是拉到了两名广东商人入股,投资二十万银元开采利国铁矿。倒霉的是,这两名广东商人在今年的橡胶股灾中亏掉了裤子,二十万银元只投了一半就没有下文了…… 人都跳楼了,自然不可能再有下文。 十万银元砸下去,还是有点用的,李思明看到,一座小矿山表层剥离工作已经进行了差不多一半,有一面山坡表面那层薄薄的泥土已经被剥掉了,露出了黝黑的铁矿石。如果那两位仁兄没有被卷入橡胶股灾中,那么只要再投入一笔钱,就可以收获成车的铁矿石了,可惜……真的是功亏一篑啊。 李思明带来的德国专家用铁锤敲下几块铁矿石,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看得非常认真,小青年欣赏苍老师的作品都没这么投入。 陈其美也敲下一块拿在手中,感觉入手沉甸甸的。他说:“原来这就是铁矿石啊!” 李思明说:“是含铁量超过一半的优质铁矿石,如果是那些含铁量只有百分之二三十的贫铁矿,可没这样的手感。” 陈其美问:“这里头有什么讲究?” 李思明说:“讲究大了。矿砂的铁含量必须达到百分之六十三以上才能入炉,高品位的铁矿石只需要经过简单的拣选、粉碎就可以入炉了,低品位的铁矿石则没有这么好的命,得先将杂质筛选掉,再粉碎、磁洗,从一大堆矿砂中筛选出精矿,将品位提高到百分之六十三,然后才能入炉……先不说别的,光是如何处理那海量的矿渣就够你头疼的。” 陈其美笑:“也就是说,我们捡了个宝?” 李思明说:“算是吧。” 德国专家放下放大镜,说:“这铁矿石的质量很好,达到富铁矿的标准了。” 李思明问:“如果全力开采,形成年产矿砂一百万吨需要多久?” 德国专家说:“这里的开采条件非常好,运输也便利,只要你舍得花钱,三年之内就能达到年产一百万吨矿砂。” 李思明笑了……不就是钱吗?他可不缺这玩意儿,你当他那一亿法郎的贷款是摆着好看的? 此外还有一个储量达到五百万吨的矿体,表层剥离工作也进行了一半。这个矿体是李思明在去年投资承包下来的,花了一大笔钱,准备大干一场,但是剥离工作只进行了一半,徐州豪强就跳出来作妖,说开采铁矿坏了他们的风水,硬是把采矿人员给赶出了徐州,害得李思明损失了一大笔钱。李思明可是很记仇的,这次逮着机会,将徐州那帮跟自己作对的豪强来了个连根拔起。 这个矿体肯定要开采的,事实上,早在一个星期前,矿体表层剥离工程已经重启,这次肯定不会再有人跳出来跟他谈风水问题了。 总体而言,徐州地区的矿业虽说已经发展了近三十年,但仍然处于起步阶段,空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却由于技术落后,设备极差,加上经营不善,压根就得不到利用。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局面,一方面自然是中国工业太过落后,需求很差,挖出来的煤都不知道应该卖给谁,另一方面则是因为1883年那场矿业股灾让中国众多正欣欣向荣的矿业公司一夜之间倒闭,无数投资者血本无归,从此视投资矿业为畏途。官府拿不出钱来扶持,民间资本又对矿业谈虎色变,压根就不敢投资,徐州的矿业能红火起来才叫怪事。 不过这对李思明来说倒是件大好事,白纸好作画嘛,徐州矿业差不多是一张白纸,可以任由他肆意挥洒,这可比对着一堆坛坛罐罐束手束脚爽多了。 离开矿山,回到贾汪煤矿公司总部,稍事休息后,谈判开始了。 李思明懒得跟他们废话,大手一甩,投下五十万银元收购贾汪煤矿公司全部资产,胡碧澄转眼之间就从老板变成了打工仔。不过胡老板对此倒没有什么不满,他独立支撑这个烂摊子这么多年,早就给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做梦都希望能有人接盘。现在接盘的人出现了,投下海量的资金买下整个煤矿公司,同时让他担任贾汪煤矿公司的总经理,不用再为资金、销路发愁,又能继续为发展徐州的矿业出力,何乐而不为? 但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招募矿工六千人,全力开发贾汪、利国地区的煤炭;斥资一百五十万银元采购若干抽水、挖掘、抽风、输送设备,修建一条全长三十公里的铁路,与邳州铁路相连,以便于将煤和焦炭输送至运河,再经运河运往淮安、泰州、扬州、苏杭……力争在五年之内将煤炭产量提高至一百万吨!” “招募矿工四千人,采购挖掘、运输、钻孔、爆破设备若干,开采利国铁矿,同时修建铁路直通矿山,便于将铁矿石运送出来……投资五百万银元兴建选矿厂一座,炼钢厂一座,炼铜厂一座,年加工焦炭一百万吨的焦炭厂一座,以最大限度整合资源,实现煤铁联营……” ————利国铁矿其实是个大型铜铁伴生矿,不仅有两千四百多万吨富铁矿,同时还伴生铜金属储量近两万三千吨,钴近六百吨,此外还有两三吨黄金。钴什么的暂时用不着,先放一边,黄金……李思明也没那个闲功夫把整个铁矿翻过来只为了区区两三吨黄金,留着它给矿工们做惊喜好了,在采矿之余偶尔捡到一点金砂其实也是蛮惊喜的。但是那两万多吨铜他可无法忽视,他缺铜啊,缺得相当厉害,没有铜,连子弹都生产不了!所以搞个炼铜厂是很有必要的。 这份雄心勃勃的计划一出,与会的大小股东都给吓傻了。我的老天爷,照这份计划来,首期投入资金起码得近千万银元,这是玩命的节奏啊! 胡碧澄冷汗都冒出来了,哆哆嗦嗦的掏出毛巾擦掉,说话有点结巴:“老……老板,这个计划是不是太……太过激进了?先期投入的资金实在太大,万一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会死很多人的!” 第219章 煤铁联营4 李思明目光一凝:“你对这个项目没信心?” 胡碧澄说:“不……不是,我有信心,但是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谁也不敢打包票说哪一笔生意能够稳赚不是?你搞的这个项目投资如此巨大,回报周期又这么长,我怕很多股东吃不消啊!” 好些股东同样额头冷汗直冒:“对啊,老弟,我们不像你家大业大,我们做的都是小本生意,靠着惨淡经营赚点小钱,你搞的这个项目纯粹是无底洞,投入的金额完全是个天文数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收益,我们真冒不起这个风险啊!” 李思明淡然说:“害怕担风险的可以退出。” 一众正在叫苦的股东顿时就像一只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张大嘴巴瞪圆眼睛,却根本就叫不出声来。 李思明在计划书上补了两行字,然后将铅笔放下,站了起来,手撑着桌面,俯**体看着众人,如同一头雄狮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他淡淡的说:“朋友们,只要是做生意,都必须要冒风险,生意越大,风险就越大,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稳赚不赔的买卖。相比之下,投资煤矿、钢铁这类重资产已经是最保险的了,只要能熬过最初那段最艰难的时间,只要自己别作死,让公司正常运转,利润便会滚滚而来……” 看到有人一脸不赞同的要开口反驳,他抢先一步打断:“可能有人会说现在煤铁生意都不好做,在国内卖不出去,出口国外又争不过欧美的工矿企业,投入大,风险高,回报低,划不来……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吧?” 在座的股东们十个有九个点头。可不是么,现在的煤铁生意真的太难做了,你们以为朝廷没有努力过?不,洋务运动搞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朝廷就尝试过在徐州搞煤铁联营了,并且炼出了钢,送到了金陵机械局。金陵机械局用徐州产的钢成功制造出了二磅后装线膛炮,李鸿章赞誉徐州利国铁矿所产铁质甚美,煤亦合用,水陆交通方便。遂指派海军衙门盛宣怀宫保策划开发,可以说,都差不多水到渠成了。然而,两年后,也就是1888年,这个项目还是吹了。现在沿海地区那一大票的工厂、造船厂、兵工厂、机械制造局,宁可从欧美进口自己所需的煤和钢铁,也不愿意花点心思去开发属于自己的煤铁产业,因为从外国进口可比自己挖煤炼钢保险得多,也省事得多! 这就把中国的煤铁产业逼到了绝境,钢铁产业就算了,一个勉力经营的汉冶萍占了中国钢铁产量的九成,全国都在喊着要师夷长技以制夷,要改革维新,可压根就没有哪个地方有那个勇气去做最需要做的事情,办第二个汉冶萍。就连煤炭产业也很糟糕,很多地方产的煤根本就卖不出去,没人要。投资矿业没钱赚已经成为共识,三岁小孩都知道。 李思明说:“从短期来看确实是这样,现在投资煤铁产业是真赚不到钱,相反还很容易亏本。但是……诸位,这种情况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我们的国家也在发展,我们国家也要造枪、造炮、修铁路、造战舰、造轮船,这些都需要海量的钢铁。别的不说,现在不是正在修陇海铁路吗?整条陇海铁路需要消耗多少钢铁?咱们就先不说整条陇海铁路了,光是从徐州到海州(也就是今天的连云港)这一段铁路就得消耗多少钢铁?如果再修一条从徐州到南通的铁路,又得消耗多少钢铁?这些都是钱啊!只要这些工程动工,你们还怕赚不到钱?” 一位广东籍的股东说:“话是这样说,但是谁知道徐州到海州的铁路什么时候才能动工啊?” 陇海铁路算得上是中国铁路史上耗时最长的一条铁路了,它以海州为起点,贯穿江苏、安徽、河南、陕西、甘肃,直达兰州,全长一千七百多公里,1905年动工,中间修修停停,1953年才全线开通,历时四十八年。耗时这么长的工程,放眼全世界的铁路建设史都是非常少见的。当然,还是没有曼哈顿“第二大道”地铁项目狠,这个工程在1919年开工,2019年才通车,货真价实的百年工程。 现在距离陇海铁路铺下第一根枕木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这条铁路到现在主要还是在河南境内折腾,江苏、安徽这边没动静,说好的徐州-海州段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动工。当然,也不是清政府故意拖着不动,实在是没办法,徐州这鬼地方动不动就来场洪水,修个锤子! 面对质疑,李思明斩截铁:“明年就动工!” 一众股东尽皆大惊:“什么?明年就动工?你这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李思明说:“这个你们别管,反正明年肯定动工……如果朝廷不修,我就自己掏腰包修!” 股东们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好吧,你是土豪,你有钱任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随你了。 最终,这份计划书获得了一致通过,徐州煤铁集团正式成立。李思明注资四百万银元,老宋注资两百万,陈其美八十万,其他股东多则三五十万,少则十几万,筹集资金多达一千万银元。李思明控股达百分之三十五,老宋百分之十五,这两个货加起来就是百分之五十,是绝对控股了。 搞定了注资之后就该谈预算了。毕竟购买地皮、兴建厂房、进口设备、招募工人等等这些通通都是要钱的,而且要很多很多的钱。但具体每个阶段、每个项目是多少,大家心里都没数,所以有得谈。 现在股东们基本上都不作声了,只顾着用钢笔记录,那帮李思明费尽心思从全国挖来的专业人才接手了战斗,开始跟李思明展开拉锯战。这些技术人才有的是破产的矿山老板,有的是经营不善的炼钢厂总经理,有的是从山东忽悠过来的焦炭厂老板……反正一个个都有着丰富的从业经验,业务能力绝对过硬。这帮家伙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要起预算来一个比一个狠,光是听他们报出来的数字,股东们就心尖直颤,有种要吞速效救生丸的冲动————如果他们有这玩意儿的话。 但李思明也不是吓大的,他认真阅读了这帮家伙做出来的计划方案,在德国专家的帮助下迅速找出其中的漏洞然后毫不留情地挥起屠刀狂砍预算,总之,想跟老子玩文字游戏,故意提高预算然后给自己捞好处?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会确保你们每个人都能赚到钱,但想拿老子当冤大头,那是做梦!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那帮精英轮番上阵,变着法子哭穷叫惨要预算,李思明则冷静应对,四十米长的大刀抡得跟一阵风似的,把这帮精英给砍得鬼哭狼嚎,预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路下降……在喝掉了八杯茶和三杯果汁后,一期工程预算让他硬生生砍掉了三分之一,而且每一刀都砍得合情合理,让那帮精英无话可说。 最后,一位来自比利时的炼钢厂技术工程师用生硬的汉语说:“李,你砍掉了这么多预算,跟着你干几乎捞不到任何油水了,你就不怕你的手下们心中有怨气,故意把项目给你搞砸?” 李思明说:“没事,现在我能砍预算,项目被搞砸了之后我同样能砍人……不瞒你说,我砍人比砍预算厉害多了。” 此言一出,那帮争预算争得面红耳赤,因为预算被砍掉了三分之一,自己难以从中捞油水而愤愤不平的家伙一个个额头飙汗,就连股东们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话,徐州那十几家被连根拔起的豪强可以证明,这货砍人确实比砍预算厉害得多。问题是…… 谁来告诉我们,为毛给这货打工不仅没有多少油水可捞,还随时可能会掉脑袋!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想到那帮豪强的遭遇,好几位股东暗暗打消了利用职务之便捞好处的念头。小钱钱固然可爱,但自己这条老命更加可爱,不是吗? 甭管过程有多不愉快吧,总之经过长达十几天的激烈争吵,最终还是尘埃落定了。徐州煤铁集团正式挂牌成立,并且在上海上市,发行债券以筹集更多资金……对,是债券,不是股票,现在股灾闹得正凶呢,大批曾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能够在股市中兴风作浪,一夜暴富的倒霉蛋正在高楼的天台上排队思考人生,这个时候去发行股票那绝对是找锤,搞不好上午挂牌,下午办事窗口就能让暴怒的老百姓给砸个稀巴烂。所以还是债券好,三年期的债券利率百分之四,五年期的百分之五点五,收益并不高,但稳当,只要到期了都能拿到收益,比那孜孜不倦的将一批批股民往天台送的股票强多了! 第220章 不再砍预算了 在这个年代想要搞一个煤铁联营集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国内的基础实行太过薄弱了,几乎一切都要从零开始,一大堆的琐事让人看着就头大……要不那些做大生意的老板怎么一个个发际线都高耸入云呢?总有那么多的秃发事件让他们大伤脑筋,让他们吃不香睡不好,发际线想不高都不可能。 不过李思明并没有为中国的重工业献祭自己的发际线的觉悟,他只是花了一年的时间储备了一批业务水平相当过硬的管理人才和技术精英,聘请了一批外国专家作为技术顾问,想方设法筹集到足够的原始资金,再盯紧每一个项目的进展,然后就不打算再管别的事情了。他自认为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等着结果就成,如果等不到他想要的结果…… 呵呵,正如他所说,他砍人比砍预算更拿手。 这个项目还涉及大量重型机械设备的引进和高级技工人员的招募,这一切中国都不具备,只能从外国弄回来。按照事先的协议,徐州煤铁集团的机械设备和高级技工都是从德国引进,至于怎么引进,该引进哪一些设备,李思明并不插手,都交给那些专业的人员跟德国佬慢慢谈,他拍拍屁股,走人了。 离开徐州之后,他带着老宋和陈其美跑到了海州。 海州不是他的地盘,至少现在还不是。不过他竟然把手伸到了宿豫,海洲落入他手中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现在海州地区不少豪强都人心惶惶,徐州豪强的下场他们都看到了,对李思明的凶残程度有了充分的了解,现在他们都在防火防盗防李思明。 但他们很悲催的发现,根本就防不住————这个混蛋早就把手伸到海州来了。 那座颇为壮观的磷肥厂,还有矿山上那隆隆轰鸣的采矿机器,以及一车车往磷肥厂运过去的磷矿石就是他把手伸进海州的铁证。 最为悲催的是,一些豪强压根就没有半点即将大难临头的自觉,徐州豪强都已经被连根拔起了,他们居然还在兴致勃勃的寻思着该怎样借李思明的东风,狠狠的发一笔大财。比如说发现李思明那个轮肥厂有很多原料要从外国进口之后,这帮豪强居然自动自觉的成立了一个公司,集资兴建港口,好让李思明的原材料进口更加方便一些,自己也顺便赚点钱。李思明带着老宋和陈其美一行人来到海州的时候,正好看到港口处热火朝天,一船船的砂石、混凝土跟不要钱似的砸进去,变成了防波堤、栈桥、码头、货栈、公路,海州豪强们把全副身家都砸了进去,誓要弄出一个设施最先进的港口,跟青岛、天津别别苗头! 老宋有些惊讶:“这帮豪强怎么这么自觉?我们都还没有吱声呢,他们就想到要帮我们修港口了?” 李思明说:“可能是他们被我的人格魅力吸引,意识到在地里扒食实在没有前途,所以投身到了航运这一前景光明的行业中去吧?不得不说,他们作出了非常明智的选择,我很喜欢这些聪明人!” 陈其美想想徐州豪强的下场,简直不能再赞同了:“他们确实非常聪明!” 海州豪强确实比徐州豪强要聪明得多。他们没有徐州豪强那样强悍的武力,也早就意识到靠武力压根就抵挡不住这个大魔王的,所以他们早早布局,找到了对付这个大魔王的最好办法。 战胜大魔王的最好办法是什么?面对他,正面刚? 错,是躺平任锤,等他锤腻了,自然就停手了…… 海州那帮豪强们无疑就是采取了这种躺平任锤的策略,尤其是在李思明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干翻了徐州、淮西豪强联盟之后,他们更是坚定了自己的信任,你强任你强,你横任你横,我自躺平任锤,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们甚至推选了几位德高望重的代表,前去跟李思明接触,提出可以以自己的田契入股,大家合伙办农场……嗯,就按盐城农场的模式来。如果李思明实在没有兴趣跟他们合伙办农场,他们也可以廉价出售手中的田地,至于价钱,随李思明开,只要别动刀子啥都好说…… 反正他们还有港口项目,只要这个港口建成并且投入使用,苏北海量的货物从这里进出,他们躺着都能日进斗金。有这么赚钱的项目,傻逼才会为那点薄田得罪这个大魔王! 豪强们这种躺平任锤的态度也影响到了海州知州。豪强们全都认怂了,知州大人自然也威风不起来,他早早就带领海州大小官员出城,热烈欢迎李思明的到来,把接风宴弄得无比隆重,海州城最有名望的乡绅,最红的姑娘,最好的酒菜,全都拿了出来。李思明要去矿山和磷肥厂看看,这位等级与知府齐平的知州大人更是了辞辛劳,亲自带路,鞍前马后的伺候着,比小弟还要小弟。 老宋小声问李思明:“我怎么感觉这位知州大人很害怕你?” 李思明说:“他不是害怕,而是有所求。” 老宋眨眨眼睛:“求你别半夜派人把他装进麻袋里丢入大海喂鱼?” 李思明脸一僵:“呵呵,你的脑补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强。” 这个磷肥厂是去年就动工了的,锦屏磷矿也是去年同步开采,直到两个月前,磷肥厂才开始试产,第一袋磷肥就这样制造了出来。李思明在这个项目上投入的资金也是相当恐怖的,对它寄予厚望,一有时间就会跑过来视察,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第一时间掌握,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他把这个工厂看得比老婆还紧!” 磷肥厂的情况令他满意。厂里的技术骨干大多都是从欧美、南阳回来的技术工人,有着较高的文化水平和见识,技术过硬,管理也到位,把厂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年轻的厂长郭淮兴奋地对李思明说:“最迟明年年初,工厂就可以尝试满负荷生产了!” 李思明摆摆手,说:“明年年初太急了点,至少要明年六月才行……不要急躁,要稳扎稳打,安全第一。你们这些人才都是最宝贵的财富啊,我还指望你们能够像变戏法一样给我变出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甚至无数个磷肥厂呢,万一整出安全事故,伤了几个,我得哭昏在厕所里。” 郭淮觉得他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这个磷肥厂的设计产能是十万吨,放在一个世纪后可能不算什么,但是放在这个时代却是不折不扣的巨无霸。再配上矿山、选矿厂、污水处理厂、发电厂等等配套的厂子,哪怕是欧美国家的工程师见了都要大吃一惊。这个夸张的指标的底气自然是来自锦屏磷矿那惊人的储量,这座宝库从1919年开始开采,到1959年,年产原矿达到一百一十二万吨,以这个速度采了整整四十年矿山才枯竭,由此可见这座磷矿的储量有多恐怖。年产十万吨磷肥的话,这座矿山够采一个世纪的。 磷肥厂不远的地方还兴建了一座小型炼钢厂。锦屏不仅出产磷矿,同时也出产锰矿和赤铁矿,虽说矿石品位不高,储量也不是很多,但也不能浪费,在开采磷矿的同时,伴生的锰矿和铁矿也被拣选出来,经过精选后进行冶炼。李团练使可是很会过日子的! 此外,每个月都会有货船抵达港口,从上面卸下一车车的矿石。这是从智利进口的高品位硝石和铜矿石。硝石自然被送进化肥厂,变成硝酸铵,至于变成硝酸铵之后是用它肥田还是用它送人上西天,全看李思胆的心情了。铜矿石则变成一吨吨精铜,然后作为原料被加工成子弹壳、各种工业的零部件甚至电线里的铜丝。不经意间,海州的化工和冶金工业已经有一点底子了。 矿山的情况也让李思明满意。工人修了一条可以跑轻型卡车的公路直通到矿区,两千多名矿工在矿坑里辛勤地劳作,采出来的矿石一车车的往选矿厂运。矿上的伙食油水足,工资也高,是种田的几倍,工人都干劲十足。 唯一不能让李思明满意的就是卡车运输效率太低。这年头卡车的运载能力普遍很差,一车撑死也就运个一两吨,磷肥厂要是满负荷生产的话,这些卡车就算跑到车轱辘上天也喂不饱那些生产线的。他对矿山总负责人说:“回头找人勘察一下,设计一条铁路,以后直接用火车把矿石运进工厂去,别再一车车的拉了,效率忒低!” 总负责人说:“修铁路得花不少钱。” 李思明说:“两周之内把计划和预算做出来,给你拨款。”加重语气:“这次我保证不砍预算。” 总负责人翻了个白眼,心里说:“我信你个鬼!” ————但凡是在这家伙手下独当一面的角色,提起做预算都是一把子辛酸泪,没有被砍预算砍到哭爹喊娘的经历?哦,那你的级别肯定还太低,还不够格挨李团练使那把四十米长的剁骨刀。 第221章 驻外 虽说对团练使大人那喜欢砍预算的特殊嗜好无力吐槽,但是难得他老人家大发慈悲,愿意主动拨钱改善矿山运输条件,总负责人还是很开心的,立马就拿出了好几套铁路设计方案,从铁路走向、长度、车皮和车头数量到总预算,一应俱全。好嘛,人家早就有计划了,就等李思明主动提出来了。 李思明也没多说什么,把图纸全部收下来,准备回去找专家论证,从中选出了好的方案。 知州大人很开心地说:“李团练使,这条铁路你打算什么时候修?下官随时可以帮你把计划递给两江总督府的!” 李思明说:“这种只有十来里长的小铁路,就不用报备两江总督府了吧?” 知州严肃地说:“十来里长的小铁路怎么了?再短它也是铁路,只要是修铁路,就必须先向两江总督府报备!” 李思明沉吟片刻,觉得还是应该给两江总督府一个面子,便说:“那行,过几天我把计划做出来给知州大人,劳烦知州大人帮我递上去。” 知州大人说:“包在下官身上!”随后压低声音问:“李团练使,听说你炒股赚了不少钱,是吧?” 李思明警惕地问:“你想怎么样?” 知州大人嘿嘿笑着,搓着大手说:“那个……李团练使,你花在淮安府身上的钱海了去了,但是投到海州的钱却少得可怜,这样厚此薄彼,海州百姓怕是会心生不满啊!” 李思明一脸冷漠:“我只有在淮安府屯田垦荒的权力,海州又不归我管,谈何厚此薄彼?” 知州大人大声说:“李团练使此言差矣!其实海州也归淮安府管的!” 李思明瞪大眼睛:“海州什么时候归淮安府管了?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知州大人振振有词:“我海州自古以来都是归淮安府管的,一直到雍正二年才升格为直隶州,跟淮安暂时分家了而已……其实在下官眼里,海州跟淮安从来就没有分开过,下官每次到淮安府办事都是抱着晋见上官的心态去的,下官的师爷可以作证!” 他身边的师爷严肃的说:“确有此事!” 李思明:“……” 我去你大爷的,分家都快两百年了,居然还好意思说大家是一家人?这脸皮真的比凯夫拉防弹衣还要厚了,扛高射机枪子弹都不成问题! “海州、淮安是一家,李团练使,我们也归你管的,你可不能光顾着给淮安投钱,不管我们哪!”知州大人可怜巴巴的说。 一帮大小官员纷纷卖惨:“对啊,我们海州穷得当当响,淮安那边却富得流油,李团练使,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哪!” 这帮家伙已经发现,李思明投资一般都是以十万起步的,当真是凭亿近人。一个项目砸下来,会带动成千上万人就业,不说别的,光是在工厂附近开个小饭店就能财源滚滚。地方经济发展好了,他们能收上来的税自然就多,收上来的税多了,油水还少得了吗?哪怕仅仅是为了多捞点油水,也得求这个大土豪给个项目啊! 李思明实在拿这帮不要脸的家伙没办法,权衡再三,还是决定把一个焦炭项目给了他们。 想要炼钢,没有焦炭肯定是不行的。李思明计划在徐州和南通各搞一个炼钢厂,年产量达到四十万吨,这需要消耗大量的焦炭,光靠徐州地区自产自销,肯定无法满足如此庞大的需求。正好,山东盛产煤炭,连云港紧挨着山东,可以就近利用海运从山东大量买煤,然后炼成焦炭供应徐州、南通炼钢厂,发大财不敢说,但赚点小钱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说他也不是单单炼焦,他还打算把焦炉气项目也搞起来,利用焦炉气搞合成氨,这又是一个不小的项目…… 嗯,李团练使真的很会过日子,不肯放过一丁点的资源! 拿到一个新的项目之后,海州那帮妖魔鬼怪顿时满足了。 在海州逗留数日,充分了解了在海州所有产业的发展现状后,李思明满意的开车前往宿豫。 此时的宿豫,已经连续两周没有再出现确诊病例了,苏天成宣布疫情已经过去,宿豫解封,老百姓的生活顿时恢复了正常。据说解封那天全城鞭炮声和锣鼓喧天声震天动地,满城百姓走上大街载歌载舞,庆祝宿豫战胜了可怕的瘟疫。他们确实有理由高兴,这次霍乱疫情来势极其凶猛,很短时间内就有六万多人病倒,哪怕是最保守的估计,也会有六千人悲惨地死去。然而,经过长达一个月的艰苦努力,那六万多人绝大多数都战胜了死神活了下来,不幸死去的连六百人都不到,这着实让准备大发横财的棺材铺老板沮丧不已。老百姓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只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呆了一个月,这可怕的疫情就过去了?这么严重的疫情只死了不到六百人? 要不是成批康复的患者仍然心有余悸,家中有人病倒时全家人那绝望的眼神尚铭刻在脑海中,老百姓几乎要怀疑疫情只是自己的错觉了。 不管怎么说,疫情都过去了,大家的生活都恢复了正常。田里的小麦盐城农场的工人开着收割机帮他们收割了,秧也插好了,大家该干嘛干嘛,一切都挺好的。李思明开车沿着公路驶向宿豫的时候可以看到公路两边都是刚插了秧不久的水田,成群的农民正在田间忙活,公路上往来的车马络绎不绝。现在是六月天了,正是暴雨连绵的季节,三天两头就一场大雨,往年这个时候落马湖早泛滥成灾,湖水溢出四处漫灌,遇田毁田见村吞村了,但现在,那一股股桀骜不驯的激流都被束缚在新沂河那又阔又深的河道中,凭借它们怎样翻滚咆哮,也奈何不了两岸的农田村庄分毫。 宿豫老百姓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都说李团练使果然是神人,一出手就解决了折磨了宿豫数百年的水患,真的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其实在李思明看来,新沂河工程只完成了第一期,这个简陋的工程撑死只能抵挡住二十年一遇的洪水,再强大一点的洪水来袭的话整个工程都得跪下。但截止到现在,苏北也没有下过太过凶猛的暴雨,一期工程完全扛得住。 他默默地看着老百姓脸上那满足的笑容,心里暗叹:“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露出如此平静而满足的笑容了吧?” 是啊,现在是1910年六月了,明年,古老的中国将迎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巨变,整个中国将陷入长达半个世纪的战乱之中,鲜血将染红神州大陆。宁为太平犬,不作乱世人,遭逢乱世,苦难最深重的永远是平民百姓。当那无边的血色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时,不知道这些憨厚的老百姓是否还能笑得出来? 在宿豫城里,他约见了第1团团长苏天成,对他说:“从现在开始,第1团就驻扎在宿豫,不必返回盐城了。” 苏天成吃了一惊:“我们团不回盐城了?那我们的田谁来耕作?” 李思明说:“你们的家人自然会料理好田地的。在驻扎期间,你们除了正常工资之外,还可以拿到一笔驻外津贴,大致相当于工资的一半,每名士兵一个月有四天假期,可以集中放,也可以分开放,你们灵活安排就是了。总之,给我约束好第一团,死死盯着淮西和徐州方向,如果那帮豪强还想挑起战端,你们就给我灭了他们!” 苏天成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团留在宿豫的任务如此重要,他大声说:“保证完成任务!” 李思明对他那饱满的精神状态很满意,不过还是提醒他:“做好士兵的思想工作。从我决定让你们长期在外驻扎的这一刻开始,你们就不再是民兵,而是正规部队了。很多士兵的思想可能转不过弯来,你这个当团长的可不要忽略了这一点,否则很容易栽筋斗的!” 苏天成立正:“是!”他越发的激动。正规部队啊,李团练使说他们不再是民兵,而是正规部队了!一支团练武装被擅自升格为正规部队,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咱们的团练使不打算装孙子了,他准备搞大事了! 苏天成从来都不是个安份的主。跟宋雨薇一样,他也是被卖到南美当猪仔的太平军的后代。同样,也跟宋雨薇的奶奶一样,他的爷爷一到智利就发现情况不对,带着一百多名弟兄逃离了矿山,落草为寇四处打家劫舍,在那片陌生的土地艰难的生存下来。巴拉圭战争的时候这帮亡命之徒以雇佣兵的身份参与了这场战争,与乌拉圭军队一起并肩对抗着整个南美洲的精兵强将的进攻。虽然这场战争最终以巴拉圭损失了一半人口而宣告失败,但他爷爷那拨人却因为作战勇敢,被巴拉圭人所接受,留在几乎损失了全部青壮的巴拉圭,从此过上了一人娶六七个老婆的“幸福”生活。到他这一代,基本上已经完全融入了巴拉圭民族,他更是进入弗朗西斯科·索拉诺·洛佩斯元帅三军军官学校就读,一路当到了巴拉圭国防军少校。 只是,他心中始终对东方那个腐朽的、让他的家族流干了血的政权充满了仇恨,同盟会组织海外华侨青年回国搞大事,他毫不犹豫就报名了。现在,搞大事的时机渐渐成熟,他内心的激动就可想而知了! 第222章 挖墙脚 苏天成很清楚,他回到中国就是为了造反的,这是他的家族赋予他的使命。如果他不能完成这一使命,恐怕就只能回到巴拉圭去继承父亲的农场,和父亲一样娶上六七个巴拉圭女子作老婆了…… 想到老爸才四十出头就走路打哆嗦,大把大把的掉头发的模样,苏天成便暗暗打冷战……哪怕仅仅是为了自己的肾着想也必须造反啊,不然他就只能像老爸那样被好几个女人日夜压榨,年纪轻轻发际线就高耸入云了! ————巴拉圭在四十年前那场战争中失去了绝大部份的青年男子,男女比例完全失衡了,达到了恐怖的四比一甚至更多。巴拉圭政府为了解决广大女同胞的婚姻大事,也为了早日恢复人口,不得不响应女同胞的强烈要求,出台一夫多妻法律,允许一个男子娶多个老婆……哦,不是允许,而是一个男子必须娶四五个以上,否则那么多女青年嫁给谁去? 这条法律一直延续至今。 怎么样,是不是听着就觉得很羡慕?呵呵,巴拉圭的男同胞哭着说你们羡慕个锤子,我们白天男子汉,晚上汉子难,枸杞当饭都扛不住了,你们还羡慕!?等到男女比例稍稍恢复一点之后,巴拉圭男子便强烈要求废除这条该死的法律,让他们喘口中气,他们真的不想再日夜操劳了。但巴拉圭女同胞们强烈反对,男女比例是恢复了一点点,但男少女多的格局一个世纪内都不会改变,废除一夫多妻制?你们这些臭男人是轻松省事了,可老娘嫁谁去!所以一直到现在,巴拉圭的男同胞依然在苦哈哈的为恢复国家人口大计献祭着自己的肾,这其中到底是苦还是乐,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反正苏天成是打死也不要回巴拉圭去为巴拉圭人口增长大计日夜操劳的,所以他必须造清廷的反。 好在,李思明差不多准备停当了,最多再过上三两年就该动手了,他要做的只是安心等待而已! 跟苏天成谈完公事之后,李思明又约见了伍连德。 这位大国士这段时间精神一直处于高度亢奋之中。身为一名医学家,他一直都在医学这条坎坷曲折的道路上披荆斩棘,艰难前行。天花、霍乱、鼠疫、疟疾、伤寒……无数瘟疫像梦魇一样折磨着人类,也折磨着每一名医学研究者。他一直在研究这些动不动就夺走数以万计的生命的瘟疫,研究越是深入就越是心惊,甚至产生过一类无法赢得与瘟疫的战争的看法。但这次宿豫抗疫却给他打了一支强心针,让他极其振奋: 瘟疫不仅可防,还能治! 李思明应对疫情的措施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但也仅仅是佩服,并没有更多的想法。这些措施欧美各国都采取过,就是没有李思明这么果断、迅速而已。但李思明拿出来救治患者的那些药物就真的把他的下巴都给惊掉了,他头一回知道,原来那些肉眼看不见但又无处不在的病菌,是可以被药物杀死的!只要用药及时,照料周到,哪怕是看似必死无疑的重症患者,也是可以康复的! 这段时间他用小白鼠作了多次实验,甚至冒险喝下加了少量霍乱病菌的水让自己感染,然后服用磺胺和大蒜素,亲身体验这些药物的神奇疗效,得出的结果无疑让他极其振奋。李思明约见他的时候这位仁兄刚刚结束了自己的第二次亲身实验,两次患上霍乱对他的健康造成了一定影响,他消瘦了很多,面色苍白得厉害,但却极其激动,一见面就握着李思明的手叫: “李,你是最伟大的医学家!你完全够资格拿诺贝尔奖……不,把诺贝尔医学奖发给你是抬举诺贝尔奖了,我已经想不出什么样的奖项才能配得上你的杰出贡献了!” 李思明哭笑不得:“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伍连德说:“一点也不夸张!李,你这一身医术到底是跟谁学的?你的老师实在太伟大了,他……” 李思明不得不打断他————再不打断,口水星子就要喷到自己脸上来了:“伍先生,你先别激动,冷静一下好吗?你再这么激动的话我们的谈话可就无法进行了!” 伍连德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松开李思明,嘿嘿笑着:“对……对不起,我真的失态了……我太激动了……” 李思明起身倒了杯冰水递给他,伍连德连喝几大口,总算冷静了一点,但脸上的笑容依然相当的夸张。 李思明等他冷静下来之后,酝酿一下措辞,说:“这段时间辛苦伍先生了,淮安抗疫进行得如此顺利,多亏有先生啊!在这里,我谨代表淮安百姓向先生说一声谢谢。” 伍连德连连摆手:“不不不,主要是李团练使你应对及时,又拿出了救命神药,才保住了几万人的性命,伍某真的没有什么贡献,反倒开了眼界,受益匪浅啊!” 李思明笑笑,认真地问:“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 伍连德迟疑了一下,说:“疫情结束了,我自然要回天津陆军军医学堂去继续我的教学工作了。”说到这里,他有些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可惜李团练使你无心医学,否则我定要竭尽所能,把你调到陆军军医学堂去,与你共同研究医学!” 李思明哑然一笑:“调到陆军军医学堂什么的就算了,李某志不在此。不过李某倒是挺希望能与伍先生一起研究医学的,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荣幸?” 伍连德马上就来了精神:“李团练使有话直说!” 李思明望定他,认真地说:“我要在淮安建立一所学校,专门培养医护人员的,我希望伍先生能担任这所学校的第一任校长!” 伍连德吓了一跳:“我?担任校长?李团练使,你不是开玩笑吧?” 李思明说:“李某从不会拿公事开玩笑。在我设想中,这所学校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护士学校,专门突击培训专业的护理人员,每年至少要培养出一千到两千名精通包扎、注射、缝合、重症护理等等技能的护理人员,我想这些护理人员不管在哪个地方都是很紧缺的人才……” 伍连德连连点头:“对对对,全世界都很缺这样的人才,哪怕是欧美也不例外,像中国这样的医学水平落后的国家就更加缺了,多一个专业的护理人员,起码能救上千人的性命。”说到这里,他皱起眉头:“但是……护理是一门比较高深的学问,仅仅一年的突击培训根本就不够啊!” 李思明说:“这只是初级护理,她们只要掌握好一些比较基本并且容易掌握的护理技能就够用了。当然,如果想成为更高级的专业护理人员,也可以申请留下校深造的,站在我的立场,我肯定希望能够多一些专业的高级护理人员。” 伍连德说:“如此甚好。对了,另一部分呢?教什么?” 李思明说:“另一部分就分为中医和西医,我会尽我所能聘用国内外知名的中西医名家到学校来任教,内科、外科、妇科、儿科……这些通通都会设立专门的课程,培养专业人才的。”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当然,我会把公共卫生方面的人才放在第一优先位置。” 伍连德兴趣浓厚:“为什么?” 李思明说:“霍乱曾经让欧洲尸横遍野,谈虎色变,无数杰出的医学专家束手无策,但欧洲各国只是铺设了自来水管道,将经过消毒和净化的水送到千家万户,就让欧洲人从此远离霍乱,再凶猛的霍乱疫情也无法在欧洲掀起波澜……这就是公共卫生专业的威力。一个让人不生病或者少生病的医生比一百个药到病除的医生都要珍贵,而投身公共卫生专业的医生就是这种让人不生病或者少生病的医生。” “像天花、疟疾、霍乱、鼠疫、伤寒、肺结核等等这些让人谈之色变的传染病,其实都可以通过有效的预防手段来阻止其大规模扩散,就比如说欧洲那完善的自来水系统给欧洲人铸起了一道预防霍乱的铜墙铁壁一样。公共卫生专业不会像外科专家那样完成一桩高难度的手术就能声名大振甚至青史留名,但他们比任何一个专科的专家都要伟大。其他专科的专家再怎么拔尖,也只是一勇之夫,而公共卫生专家却是万人敌,真正活人无数的万人敌。”李思明侃侃而谈,“所以我会把这个专业列为第一优先,先把公共卫生事业搞起来再去想其他。” 伍连德抚掌惊叹:“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李团练使,你务必在这所学校里给伍某留个位置,等伍某把陆军军医学堂的差事辞了就到这里来任教!” 李思明嘿嘿一笑:“只要伍先生愿意,随时可以到这所学校来担任校长之职。” 那笑容,俨然一只偷到了鸡的黄鼠狼。 就是不知道正在洹上村隐居的那个胖子知道自己自己的墙脚被挖了之后,还有没有心情继续呆在那里钓鱼? 第223章 心凉了半截 其实宿豫疫情结束之后,北京那边就来电报催着伍连德赶紧回去了,他对陆军军医学堂可是非常重要的,离开了这么长时间,那帮大人物难免焦虑。但伍连德一直拖着,他想再见李思明一面,跟他畅谈一番。李思明也没有让他失望,在宿豫逗留了三天,这三天里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畅谈着医学相关的问题。李思明在医学方面的见解不止一次让伍连德吃惊,比如说在伍连德对磺胺和大蒜素的神奇疗效震惊不已的时候,他冒出一句: “其实开水比这些药物强多了。” 伍连德大吃一惊:“开水能冶病?” 李思明说:“开水不能治病,但是能让人少生很多病……这些药物能治的大多数疾病,其实只要坚持喝开水就能避免————还是那句话,最好的医生不是药到病除的神医,而是让人少生病甚至不生病的公共卫生专家。” 伍连德不大相信,李思明便带他做了几次实验,先用霍乱病人的呕吐物把蒸馏水污染,等到病菌在水中疯狂繁殖后再加热至一百度……然后伍连德便目瞪口呆的发现,那些要命的霍乱弧菌死得一个不剩了。 他又想起了抗疫期间黑衣军士兵把鼓励大家喝开水吃热食的标语贴到到处都是的举动,好像明白在其他地区极其难缠,可以持续好几个月的霍乱为什么在宿豫被迅速搞定了。 原来,淡然无味的白开水真的比灵丹妙药更管用。 开了眼界的伍连德最终还是在北京那边一天一封电报的夺命连环Call式催促之下依依不舍地向李思明道别,乘车前往徐州,然后在徐州上火车返回天津。他下定了决心,回到天津后就辞掉陆军军医学堂的辞务,过来投奔这位地头蛇,不管那帮大人物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不会考虑,因为这里才是他的明灯! 送走了这位国士之后,李思明终于舍得收心了,打道回府。 他这趟门出得真是够久的,出发之前淮安的小麦都还没有收割完,等他回到淮安府衙,禾苗都长起一尺多高了。宋雨薇皱着鼻子说:“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呢!” 李思明嘿嘿笑着:“怎么可能呢?我所有家当都在这里,不回来我喝西北风啊?” 宋雨薇一脸鄙视:“少来了,谁不知道整个淮安、徐州、海州,都成了你的地盘,你去到哪都不用担心饿死的,装什么可怜!” 李思明说:“那也是你把后方打理得井井有条,我才能放心当甩手掌柜跑出去玩呀!” 宋雨薇露出得意的笑容:“你知道就好……”拿出一撂一尺多厚的文件往桌面一搁,激起一团灰尘:“这些都是你出去浪的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公务,别偷懒了,赶紧处理一下!” 李思明让这撂文件的厚度吓着了:“我的妈呀,我离开才多久啊,就积累起了这么多公事?我一个小小的团练使,哪来这么多公事啊!?” 宋雨薇拍拍他的脸,说:“其实你可以自信一点的,你并不是一个小小的团练使,你是苏北霸王,这一点地球人都知道……”抽出一大沓文件拍了拍上面的灰,“这是淮西那边接收淮西淮强的田产成立农场的工作报告,派往淮西的部队已经以被俘的淮西团丁为骨干,建立了二十一座农场,总共拥有田产三百八十万亩,自愿加入农场的淮西农民多达十万户。不过好像有一部分田产被当地豪强侵吞了,地方官护着,不好索还,马成问应该怎么处理。” 李思明:“……” 宋雨薇又抽出一大沓:“这是徐州农场的工作报告。关先生已经接收了所有田产,共计三百三十万亩田,自愿加入农场的农民多达十五万户。他已经成立了二十五座农场,正死催着我们赶紧把挽马、农具什么的给他们拨过去呢!” 李思明:“……” “这是关于建立南通炼钢厂和焦炭厂的选址报告……” “这是四家钱庄要求融资的意向书……” “这是德国、法国、英国、日本四国争取徐州煤铁集团和南通钢铁集团的设备采购订单的竞标书……” “这是……” “这是……” 好吧,李思明彻底相信宋雨薇不是整蛊自己,而是真的堆积下了这么多公事了。看着这厚达一尺的文件,他打心里发出一声哀号……他只是出去玩了大半个月而已,怎么就堆积了这么多公事呢?可怜他回来的时候还准备带这两位妹子到洪泽湖泛舟钓鱼,现在看来,全他妈泡汤了! 可怜的李团练使只能苦着脸处理这些枯燥无比的公事,那表情,像极了作业没做完被老师留堂的苦命孩子。 就在这个苦命的孩子疯狂赶作业的时候,在北京紫禁城,关于这个苦命的孩子引发的争论甚至政治冲突已经趋于白热化。 说实话,以前我们的李团练使真的太安份老实了,就连开发利国铁矿被徐州豪强假借破坏风水之名横加阻拦,大笔资金泡了汤这种事情都咬牙忍下,一门心思闷声发大财,所以朝廷对他不怎么关注,也就前两江总督提了一嘴,说这小子搞水利和办农场很有一套,而且有不少洋人朋友,给大家留下了一点印象。直到这次他不劳朝廷出动一兵一卒,仅仅是依靠农场的民兵便轻而易举地将数万豪强团练武装全歼,朝中那帮官僚才震惊地发现,这个吃了亏也一声不吭,仿佛很好欺负的家伙已经拥有如此强大的武力了! 吓了一大跳的朝廷马上重视起来,让人去调查这个家伙。随着调查的深入,当道诸公一个个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啥背景都没有,仿佛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闷不作声的出现在上海,靠着一手精湛的医术结交了莱茵哈特公爵,有了在上海立足的靠山…… 然后就是随随便便买了一支垃圾钢铁股,转眼间这支钢铁股变成一匹黑马一路猪突猛进,区区两万两银子(清末一直是银两与银元并用的)翻了十几倍,变成了几十万,而且也因此结识了上海青帮帮主陈其美,又抱上了一条大腿…… 借着在上海金融界闯下的名声结识了一大帮富豪,开办聚宝楼发行债券,轻轻松松便募集了一千多万银元的巨资,跑到苏北去开荒……换别个肯定要为如何还清这笔巨款伤脑筋,而他老人家做的仅仅是买了几万股当时怎么看都不像能赚大钱的橡胶股!两年后的今天,那几万股橡胶股变成了三千多万银元的巨款,不仅还清了欠上海富豪和欠德国佬的债,还狠狠地赚了一大笔,顺便把一直跟他作对的徐州、淮西豪强坑到倾家荡产…… …… 无数为每年近两百万银元的庚子赔款伤透脑筋的大清官员看着这家伙在股市场那堪称玄幻的履历,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好像出了点问题……啥时候钱变得这么好赚了,啊?几乎一毛钱的本钱都不用出,就是借着几波谁也预测不出来的行情,只用了两年多一点的时间就变成了富可敌国的大富豪……操,这货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吧?就算不是,老天爷也百分之百是他亲爹吧? 绝对是!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这个运气好到离谱,既精通水利又精通农业,同时还有一身精湛的医术的家伙手下已经拥有好几万民兵了! 不是那种给点钱就帮你卖命,不给钱就要你命的团练,是几万对他忠心耿耿、充满信任、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他,只要他一声令下,滚油锅都照跳不误的士兵!是一次敢挺着刺刀跟骑兵对冲的铁军! 这就很危险了。 这种要能力有能力要钱有钱要人望有人亡运气更好到离谱的人,足以让任何一位统治者如芒刺在背,欲除之而后快。良弼、铁良、载涛、溥伟等人对此反应极其激烈,他们一致认为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再留着了,必须想办法除掉,否则后患无穷!就连不少汉族高官也认为这样的人物太过危险,万万不能再放任其继续发展,必须想办法铲除,否则咱大清就危险了! 这些汉族官员到底有几分是真的为大清着想,有几分是想借朝廷之手干掉这个危险的竞争者,载沣就不得而知了,而且就算知道他也不会鸟的。我们的混蛋小王爷的思维方式非常诡异,在朝会上,他兴致勃勃地说:“难得的人才啊!正宜重用,让他跟袁项城狗咬狗去!” 满朝文武简直欲哭无泪,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这头老虎已经露出獠牙,你老人家还想着你跟袁项城那点恩怨,要重用一个比袁胖子危险千百倍的人物去对付袁袁子?开什么国际玩笑!此时他们的心情就跟在昆阳之战惨败后听到王莽老兄兴致勃勃地表示要给刘秀这个天选之子加官晋爵,封侯拜相,利用刘秀去对付赤眉军和绿林军一个样…… 一根冰棍怼进菊花里,心凉了半截! 第224章 徐州将军 庆亲王弄清楚载沣的想法之后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嘴唇直哆嗦,恨不得一拐杖打爆这家伙的脑袋,看看他颅腔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怎么会生出如此智障的念头! 他勉强压抑眘心中的不满,对载沣说:“那位团练使固然是人才,但是气运太强,而且布局长远,只怕所图不小,重用他只会给他出人头地的机会,对大清怕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载沣满不在乎的说:“庆亲王多虑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团练使,没见过什么世面,能有多大的格局?” 庆亲王深深呼吸,压抑着心中那强烈的不满,说:“摄政王,你不要忘记了,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靠着两万两白银在上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短短两个月内就从一介布衣摇身一变变成了拥有百万身家、上海名流争相结交的富豪,然后借势创立聚宝楼,利用自己在股市中厮杀积累下来的信誉发行债券,一举敛财千余万,再利用这笔钱买下了整个淮安府,摇身一变变成了拥有数百万亩良田、数万精兵的藩镇!” 载沣说:“那也只是证明他的能力足够的强大,这样的人才若能为我所用,收拾北洋六镇不足为虑!” 他兴致勃勃的说:“庆亲王,我都想好了,回头就以他平乱有功为名,封他为盛京将军,让他带领他那些团丁和庄户前往辽东开荒!” 庆亲王瞳孔一缩:“封……封他为盛京将军!?” 载沣说:“对啊,你不是说他很有能力,很危险么?咱们就封他为盛京将军,一来可以利用他去对付对辽东虎视眈眈的日本人,二来也在北洋头上悬了一把剑,如果北洋敢轻举妄动,这把剑随时可能落下来!三来……”他吸了一口鼻烟,笑得得意:“他和他的团丁都离开了,他在淮安府那些农场自然不能荒着。正好,不是有很多旗丁抱怨说自家的地越来越少了么?就想办法把这些农场拿过来分给那些无地或者少地的团丁!咱们也效仿他,在农场里搞全民皆兵,一户出一丁,平时为农,战时为兵,苦心经营几年,不信练不出几万精兵来!” 庆亲王:“……” 摄政王你这脑洞未免也太大了点吧?你可真敢想啊! 载沣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大清沦落到这种地步,都是咱们旗人不争气了啊!在咱们旗人还打得动的时候,大清的国势是何等的鼎盛,四夷无不臣服,哪敢像现在这样,一个鼻屎大的国家也有勇气冲大清张牙舞爪!咱们得把丢掉的东西捡回来,只要以旗人为骨干编练出几万精锐之师,咱们用得着怕谁!” 他的计划确实让人心动,他所描述的未来也很是美妙,但庆亲王的内心却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不是说载沣的计划全无可取之处,事实上如果能够顺利实施,这一计划对清廷而言未尝不是续命良方。从李思明的所作所为来看,这货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在这次橡胶股灾中被他直接或间接坑死的外国大富商没有一个排也有两个班,他投资创办的精武会更是三天两头找日本武馆的麻烦,打到不少日本武馆都不敢开门了,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又极具能力的刺头丢到辽东去,甭管是野心勃勃的日本人还是贪得无厌的俄国人,都得忌惮三分吧?而且这个家伙对抢地盘有着狂热的爱好,日本人不是在辽东搞蚕食吗?好,我们就丢一个吃地狂过去跟你们对着干!除非你们愿意再来一次日清战争,否则就等着被这个吃地狂顶心顶肺好了! 对于对付北洋……理论上,东北也是北洋的地盘,把这么头猛虎放到辽东去,让其发展壮大,北洋那帮骄兵悍将再怎么桀骜不驯,只怕也要头疼不已吧? 至于他留在淮安府那几百万亩良田,以及那些生产肥料的工厂,更是无价之宝!北方土地干旱而贫瘠,一亩田只能产几斗粟,七口之家得种三四十亩田才能勉强维持温饱,而李思明在淮安府那些农场,农田肥沃,肥料充足,拥有极其完善的灌溉系统,亩产量是北方那些旱地的好几倍,如果能拿过来,安置十万户少地甚至无地的旗人都绰绰有余!然后朝廷以这些衣食无忧的旗人为骨干,拣选青壮,从外国进口先进的武器装备,聘请军事顾问,严加操练,几年后未尝不能练出几万精兵!关外有这头猛虎在辽东牵制日本人、俄国人,威慑北洋,关内有几万精兵,大清内外交困的困境必定会大大缓解! 这是一石三鸟之计。 然而,这条一石三鸟之计的关键之处在于,他们能找到几万还愿意像袓辈一样喋血疆场,赌上整个青春,甚至赌上自己的性命去搏一个前程的八旗健儿! 问题是,现在旗人中间还找得出几个这样的健儿? 没有了,最后一批还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搏一个前程的八旗健儿早就在太平天国和捻军之乱中死清光了,留下的都是一些靠吃铁庄稼得过且过,能凑合着过一天就凑合着过一天的废物!如果找不到足够的愿意从军的八旗健儿,他们又凭什么让李思明死心塌地的给大清卖命?他们又拿什么来保住苏北那块大肥肉?只怕抢过来也是替江苏豪强做嫁衣,自己啥都捞不到还白白得罪了李思明! 庆亲王声音低沉:“摄政王,你的计划虽好,但是……行不通!” 载沣不服气:“怎么就行不通了?啊?怎么就行不通了!” 庆亲王说:“因为……旗人已经不是康乾盛世时的旗人了!康乾盛世时的旗人是何等的剽悍善战,从黑龙江到滇缅边境,从台湾岛到西域,到处都是旗人浴血奋战的身影。尼泊尔土狗不知道天高地厚,贸然出兵犯我疆界,福康安大帅二话不说,带领大军在隆冬季节进藏,步行四千六百里,翻越那一座座挂在天边的大山,一路冲进尼泊尔境内,令剽悍的廓尔喀山民也为之胆寒!现在呢?现在的旗人都成什么样子了?别说让他们顶着寒风行军六七十天,冬日上拉萨,就算是在校场上让他们排成队站上一柱香的时间都会有一堆人昏倒或者烟瘾发作满地打滚!” 载沣哑口无言。 庆亲王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摄政王,我知道你年轻气盛,不服输,想恢复大清昔日的荣光,这是好事。但是你也应该看到,现在已经没有几个旗人愿意为大清去死了,你这样折腾,只会适得其反!” 载沣沉默良久,才充满不甘的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就这样放弃大好机会,坐以待毙?” 庆亲王暗暗松了一口气:能说出“坐以待毙”这四个字证明载沣对当前的局势还是心里有数的,并不是头脑发热乱来一通,还好,还有救。但想到当前的局面,他也只能苦笑:“算啦,别折腾了,过一天算一天吧……” 载沣眨巴眨巴眼睛,又有了新主意:“我记得山东是北洋的地盘吧?徐州紧挨着山东……要不我们把徐州卖给李思明,封他为徐州将军,让他跟北洋斗去?” 庆亲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大清有徐州将军这个武职吗?” 载沣得意地说:“只要他舍得花银子,别说徐州将军,宇宙大将军都有。” 庆亲王:“……” 操,敢情刚才他说得口干舌燥,纯粹就是浪费口水了? 清朝的疆域极为辽阔,鼎盛时期领土面积达到恐怖的1270万平方公里,仅次于沙俄。如此辽阔的疆域,统治起来自然要费些心思,为了方便统治,清朝针对内地与关外、塞外的不同情况,分别施行行省制和军府制。两湖两广两河山等等十八省施行的自然是行省制,而东北、西北施行的则是军府制。比如说东北就被划分为盛京将军府、吉林将军府、黑龙江将军府,新疆设伊犁将军府,外蒙设乌里雅苏台将军府,都是管着至少一个省的。但两百多年来,还从来没有冒出过一个徐州将军府,载沣这简直就是乱来! 不过…… 庆亲王仔细想想,觉得这个可以有。无非就是卖官嘛,老传统了,一品大员的官衔他们不敢卖,但是像徐州将军这种随口编出来的,他们卖起来可是一点压力都没有啊!再说了,这次股灾清廷也是损失巨大,就连存放在上海正元钱庄里准备支付今年庚子赔款的那一百九十万银元也亏光了,不卖官上哪弄钱填补这个大窟窿?反正李思明已经把手伸到徐州了,徐州落入他手中只是时间问题,貌似在他还没有将徐州收入囊中的时候主动将徐州双手奉上,从他手里换一大笔钱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李思明得到徐州之后…… 他已经懒得去想以后应该怎么办了,想得多脑壳疼,能过一天算一天吧! 第225章 美到冒泡 混蛋小王爷载沣一门心思要把李思明推到袁胖子的枪口下,让这两头猛虎相互撕咬,自己好捡便宜。由于朝中大臣激烈反对,给李思明加官晋爵那是不可能的了,但这不妨碍他变着法子把李思明拉入与袁胖子的角斗场中去……说白了,这个混蛋小王爷已经对袁胖子恨之入骨,不把袁胖子搞死他绝不罢休! 既然封李思明作盛京将军行不通,那就退求其次,封他作徐州将军吧。他还暗地里跟庆亲王研究过了,这个他随口胡诌出来的徐州将军至少能卖个一百万银元! 只是,载沣忘记了,现在整个北京早就落入袁世凯的掌控之中,紫禁城里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那个死胖子的眼线,他跟庆亲王谋划时的每一句话都完完整整的被记录下来,然后送到了某个死胖子手中。 不过那个死胖子没有动静。他病了,病得相当厉害,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别说出去钓鱼,连起床都成问题了。载沣对此半信半疑,让细作查探,却由于袁家人防范极严,什么都查不出来。 此时,在武汉某个轮渡码头上,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看完手下递过来的电报,沉吟片刻,含糊的笑了笑,自言自语: “徐州将军?为了让那个年轻人来对付我,载沣居然凭空设立了一个徐州将军府?这是彻底不要脸了啊!” 他的助手低声问:“老爷,要不要发动在朝中的亲信阻止他们?” 中年男子摆摆手,说:“不必,就让载沣胡闹好了!他很快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会吃人的老虎不止一头,他胡闹得越厉害,死得就越快!”随手将电报交给手下将它撕掉,看着那浩翰的长江伸了个懒腰,低声笑着:“我对那个年轻人真的越来越好奇了,真想马上赶到淮安,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凭什么让载沣那个混蛋如此看重,认为他一定就能对付我袁某人……” 喃喃低语间,一艘渡轮船船靠岸,他率先登上渡轮。不多时,渡轮驶离码头,沿着这滚滚长江顺流而下,江苏驶去。 李思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跑出去浪的那段时间积累下来的公事给处理完了,正想好好玩上两天,盐城医院那边来电话了,说某只闲不住的松鼠想见他。没辙,他只好带上刘星和韩小七,又开着车风风火火的赶往盐城医院。 一路上,李团练使都在长嘘短叹:“我可真是天生的劳碌命啊,一年到头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不是在忙着训练军队就是在为农业生产操心,要不就是见不完的人,开不完的会……啊啊啊啊啊,好命苦啊!” 韩小七一脸的冷漠,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表示不想跟他说话。 刘星则不大确定的问:“老板,你确定你不是在炫耀吗?” 反正他听着就觉得这家伙纯粹就是在炫耀。 李思明气鼓鼓地叫:“我炫耀个毛线!再这样下去老子都要英年早逝了,还炫耀?奶奶的,我才二十出头啊,为什么要让我承受我本不应该承受的痛苦与艰辛!” 刘星:“……” 演得还真是七情上脸,要不是老子知道你两万两银子两年内变成几千万的光荣事迹,老子还真信了你的鬼话了!你这也叫痛苦和艰辛?那那些十几岁就离开家乡到千里之外的异乡打拼,十几二十年不能回家一次的商人算什么? 一天到晚只顾着装逼和炫耀,He-tui! 在他那没完没了的牢骚中,汽车终于抵达了盐城医院。一下车,李思明马上就挂上了灿烂的笑容,标准的营业状态。他两脚带风走进医院,热情地跟他遇到的每一位医生和护士打招呼,那阳光的笑容让好些情窦初开的小护士心如鹿撞,两夹绯红。 刘星对韩小七说:“他过得很痛苦,很艰难哦!” 韩小七说:“承受了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痛苦与艰辛哦!” 二人齐:“he-tui!!!” 完全无视那两个小跟班的鄙视,李思明满面春风的走进了大松鼠的病房。 算算日子,这只大松鼠已经在医院里呆了三个月了,健康状况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善着,他已经很少再咳嗽了,至于咳出血丝这种事情,那更是几乎与他绝缘了,现在他正精神抖擞的坐在书桌旁跟凯瑟琳谈笑风生,撩得火热呢! 李思明戴着口罩敲门,然后走了进去。那两位眼看就要嘴啃嘴了的立马分开,都微微有些尴尬。李思明咳嗽一声,说:“那个……皮瓦尔先生,很高兴你已经摆脱了病魔的困扰,衷心的祝贺你。不过,我认为你现在最好还是继续静养,不要急着去做太过激烈的运动,否则对你的身体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的。” 皮瓦尔老脸一红,说:“呃,亲爱的李,你误会了,我跟凯瑟琳……” 李思明摆摆手,说:“不用跟我解释,我不会干涉你们的私事,只要别在医院里乱搞,你们玩多人运动我都懒得管。”让皮瓦尔躺下,拿出听诊器给他听诊,又手指节这里叩叩那里敲敲,折腾了十几分钟,最后才满意的说:“还行,胸腔积液的症状基本消失了,套在你脖子上的那根绞索又松了几分。” 凯瑟琳脸红红的走了出去,顺手帮忙把门关上。 得知自己的病情又好转了很多,皮瓦尔异常的激动,说:“李,真的非常感谢你!是你赐给了我新生,让我重新拥有健康,我……” 李思明说:“不用感谢我,以后多给点无息贷款就行了。” 皮瓦尔:“……” 能别一句话把天聊死吗?你这样很容易没有朋友的哦! 李思明收起听诊器,拖过一张椅子坐下,跷起二郎腿,说:“说吧,打电话叫我过来有什么好事?” 皮瓦尔也坐了起来,笑吟吟的问:“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好事?” 李思明说:“必须是好事啊,我跑了这么远,屁股都颠疼了,如果没有好消息肯定要揍人的!”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皮瓦尔,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 皮瓦尔苦笑:“你可真爱开玩笑……”下床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文件袋,从中抽出一份递给李思明:“你先看看这个。” 李思明瞅了一眼:“施耐德集团发给你的?” 皮瓦尔点头:“对。这份文件在一个月前就寄出了,今天上午刚刚送到我手中。” 李思明说:“效率还挺高。”翻开来细细的阅读,哦,原来是关于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的具体资料和数据。法国陆军极度迷信速射型野战炮,大口径榴弹炮装备得非常少,甚至可以说压根就没有装备,不过施耐德集团倒是接到了不少外国的订单,帮助沙俄、保加利亚等等国家设计和制造大口径榴弹炮,俄罗斯人用了整整一个世纪的152毫米口径榴弹炮就是这样来的,122毫米口径榴弹炮也是这么来的。那个帮保加利亚设计的152毫米口径榴弹炮已经研究成功了,不过李思明不是很喜欢这个口径,要求扩膛改为155毫米。施耐德军工科研部门表示小意思,经过几个月的折腾,终于扩膛成功了。根据施耐德集团提供的资料和实验数据,新型火炮比原版的152毫米口径榴弹炮性能要先进一些,射程达到了惊人的十二公里,杀伤破片了增多了许多,就连施奈德的军工专家都对此表示十分满意。 “总重三点五吨,采用橡胶制炮车轮,可以由重型挽马牵引,也可以由汽车甚至拖拉机牵引,实在不行的话你还可以将它拆解开来直接用卡车运走,非常方便。”皮瓦尔说,“施耐德对新炮的性能非常满意,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你也满意的话,他们可以会尽快送几门样炮过来供你试验。” 李思明阅读完整份材料之后,笑着说:“我暂时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你可以让他们尽快送五门样炮过来,我让炮兵试用一段时间,有什么毛病一一找出来。” 皮瓦尔说:“好,我这就让他们造几门样炮送过来。” 然后从文件袋里拿出第二份文件和一小袋硬梆梆的玩意儿。李思明接过来,打开袋子一看,袋子里是一堆细碎的小矿石,黑黝黝的,泛着金属光泽,显然是上好的铁矿石。 “这是在槟榔寨试采出来的铁矿石样品。”皮瓦尔说,“专家表示那里的铁矿石品位极高,达到惊人的百分之六十以上,而且硫、磷等含量均未超标,开采价值极高。我国政府已经决定了,尽快开采,争取在三年之内将年产量提高到两百万吨!” 李思明大为开心。这样的好矿自然应该尽快开采的,按照他跟法国之间的协议,开采力度越大,他能分到的铁矿石就越多,年产两百万吨的话,他至少能分到四五十万吨高品位铁矿石,美到冒泡啊! 第226章 谈判 皮瓦尔也很开心。打从丢掉了阿尔萨斯和洛林之后,法国就严重依赖从外国进口铁矿石以发展本国的钢铁工业了。花钱倒是小事,法国缺什么都不会缺进口铁矿石的钱,关键是铁矿石出口国就这么几个,而且质量还不怎么样。质量最好的无疑是瑞典的铁矿石,品位达到恐怖的百分之七十,世界第一,说得不客气点,随手拿把矿砂扔到铁砧上用铁锤砸上半天都能砸出一块铁来。但这么好的战略资源,全世界都眼馋的,产量又有限,各国都在争抢,能落到法国手中的份额也就有限了。至于从其他国家进口的铁矿石…… 哦,这年头澳大利亚和巴西的铁矿还没有被开发出来,所以各国费尽心思进口的铁矿石基本上都是些贫铁矿,法国也不例外。好在法国也习惯了,以前洛林矿山产的铁矿石也是贫铁矿嘛,努力选矿,提高矿砂品位,然后跟从瑞典进口的铁矿砂搭配一下入炉,炼出来的钢质量也是很好的,就是费时费力还不讨好。 现在在越南找到了这么一个大型富铁矿,整个法国都非常兴奋,他们终于不必为铁矿石进口来源而头疼了!他们终于不用再跟那些品位低、杂质多的贫铁矿打交道了,万岁!而且他们在越南找到的可不仅仅是这么一个铁矿,他们还找到了好几个,品位都是在百分之四十三以上的,没有槟榔寨铁矿那么高,但也比洛林铁矿强太多了,而且量大,保守估计也有三亿吨以上,够他们挖好多年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开采啊!那些地区都有铁路和公路直通河内的,现在他们要做的也仅仅是把铁路和公路直修到矿山,不用在交通和运输上费太大的劲,美滋滋! 不过也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们缺矿工。”他坦诚的说,“我们国内的工人数量严重不足,连十二三岁的孩子都进工厂去工作了,而要迅速开发越南铁矿,至少需要一万名以上矿工,如果算上修路、运输、码头装卸等等,需要的人手就更多了。” 李思明说:“越南有的是人。” 皮瓦尔摇头:“我们信不过越南人。我们以前也在越南招募矿工开矿,但那些矿工很不老实,经常故意破坏机器甚至炸毁矿洞,造成极大的损失。这个项目对法国非常重要,不能让本身就对法国极为不满的越南人参与进来。” 李思明扬了扬眉毛:“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办?” 皮瓦尔说:“我们打算从你这里招募工人,数量不少于两万。” 李思明皱着眉头说:“越南是热带地区,热带病横行,从中国招募大量矿工过去,他们很容易水土不服,一旦霍乱、疟疾等疾病泛滥开来,会死很多人的!” 皮瓦尔笑:“你肯定有办法的。新几内亚的自然环境可比越南要恶劣多了,你都敢把工人成千上万的派过去,如果没有掌握对抗那些热带病的办法,你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其实法国不愿意从本土大量招募矿工过来开矿也是出于这方面的担忧,他们可是领教过热带病的厉害的。或者说,每一个殖民主义国家都领教过热带病的厉害,英国让霍乱弄死的士兵甚至比战死在殖民地战争中的要多得多,法国就更别提了,两次入侵海地都有大批士兵患上黄热病,凶悍善战的法军整营整营地病倒,整营整营地死光。越南没有黄热病,但是霍乱和恶性疟疾好像也不比黄热病好到哪里去,要是他们敢从本土招募几万法国青年远渡重洋送到越南,深入越南内地从事艰苦的采矿工作,只怕海地的悲剧又会在越南重演一遍————很多热带病都是专门欺负外来人口的,平时相安无事,一旦外来人口大量涌入,它们就会跳出来作妖,一家伙弄死几万人不带眨眼! 如果仅仅是为了采个矿就死这么多人,法国老百姓非造反不可。 那无处不在的疫病成了殖民主义国家最大的天敌。他们用舰炮轰开了一个又一个国家的大门,用枪弹和刺刀埋葬了一个又一个古老的民兵,击溃了一股又一股凶悍顽强的原住民,将整个地球都纳入白种人的统治之下,这个星期上几乎没有可以与他们匹敌的力量。但是热带病却一次次让他们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他们拥有极其辽阔的殖民地,这些殖民地拥有丰富的资源,但他们无法开采,因为只要他们敢从欧洲动员大量人力前去开发殖民地,热带病就会跳出来跟他们作对,让他们除了尸体什么都得不到。 不过,李思明显然有办法,如果他没有办法,就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摆平如此严重的霍乱疫情了。所以,从中国招募矿工成了最好的选择,只要给点工钱就可以让中国人代替法国人在疫病横行的地区从事艰苦的采矿工作,何乐而不为? 李思明耸耸肩,说:“好吧,我答应了。什么时候开始?” 皮瓦尔说:“国内已经着手准备将采矿机械设备装船了,你最好马上着手招募矿工。” 李思明点了点头。事实上他一直在招矿工,因为他也在越南承包了一个“小铁矿”,没有人怎么开采?现在法国人不愿意到越南去开矿,他就多招一些矿工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说:“但是我得组建一支武装矿工。” 皮瓦尔说:“这没必要,我们在越南的足够的军事力量,可以确保每一名矿工的安全。” 李思明说:“我一直坚信求人不如求己,前往越南开矿的矿工必须有百分之一拥有武器,否则免谈。” 皮瓦尔皱起眉头:“你信不过我们?” 李思明说:“我不会盲目信任任何人。我们被欺负得太狠了,只有手里有枪才能安心。” 其实法国人的人品还是可以的,一战时期前往法国帮助协约国从事农业、军工生产甚至挖战壕、救治伤员的华工都得到良好的待遇,吃的伙食与法国普通民众一个样————当然,对于中国老百姓来说,他们过年都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每周有一天假期可以出去逛街、购物,甚至可以跟法国女子结婚。法国人挺现实的,只要你对他有价值,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欺负你。相比之下英国佬就太恶心了,违反协议把华工送到距离德军阵地只有几十米远的地方让他们帮忙挖战壕、抬尸体也就算了,还变着花样羞辱华工,以彰显自己的优越感,简直找不到第二个有英国这么恶心的国家。越南铁矿项目对法国来说至关重要,法国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为难中国矿工,但李思明素来就不喜欢将自家的小命寄托在别人的人品上,手里没枪,那还玩个屁!东南亚几次排华的教训还不够深刻么! 皮瓦尔努力说服他,但都没什么效果。无奈,他只好说:“这个我作不了主,我得跟国内报告才行。” 李思明说:“可以,你先跟国内沟通,能接受这个条件的话我们再继续谈。” 那意思就是如果不让矿工拥有一定程度的自卫能力就没得谈了。皮瓦尔无奈,只能苦笑着承诺一定会说服国内接受这个条件。事实上他并不觉得让几万矿工拥有几百条枪有什么大问题,有强悍的外籍军团在,区区几百名武装矿工还翻得了天不成?而且李思明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者,一向只会作对他最有利的选择,说他试图颠覆法国在越南的统治,那简直就是开玩笑……这个条件完全可以接受的,就是不知道国内怎么想了。 第三份文件显示柑塘磷矿项目正在全速推进中,法国招募了大量越南人,赶修直通矿区的小铁路和公路,同时清理矿区的植被,一切顺利的话,最迟年底就可以大规模开采了。这让李思明很开心,现在他的地盘又扩大了,磷肥不够用啊!柑塘磷矿越早投产就越好。 “利比亚那个项目搞得怎么样了?”李思明问,“貌似你们的钻探队已经在利比亚折腾了好几个月了吧,还没有收获吗?” 皮瓦尔说:“上周收到他们的电报,说有好几口钻井提取的钻芯中发现了大油油砂,估计也快出油了。” 李思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希望尽快出油吧,我期待很久了……” 他当然期待,因为油田也有他的股份。按照股份分配,他可以获得油田百分之十五的产量或者等值的石油收入,同时油田开采时产出的天然气通通都归他。现在他当然没有办法把那些天然气运回国来,以现在这个时代的技术,根本就没有办法制造大型LNG船,天然气的远洋运输只是空话,但是他可以在利比亚建尿素厂,就近利用油田的天然气制造气头尿素,再将尿素运回来! 嗯,对于喜欢种田的小李同学来说,没有什么比化肥更能讨人喜欢的了。 第227章 出油了 利比亚,锡尔特盆地。 这个在半个世纪后搅动世界局势,把五大常任理事国全部得罪得死死的的国家现在仍处于奥斯曼帝国的统治之下,人口并不比绿州里的树多多少,稀拉拉的分布在那少得可怜的绿洲和沿海城镇中,依靠放牧、种植小麦和打鱼为生,穷得当当响。事实上,现在整个阿拉伯世界都是这个鸟样,阿拉伯帝国的辉煌早已被岁月的风尘掩埋,留给阿拉伯人的是没有尽尽头的贫困与**。几百年前他们还能凭借宗教狂热跟欧洲人打得有来有回,现在欧洲人甚至都懒得多看他们一眼了。昔日让欧亚大陆颤抖的中东雄狮只能骑着骆驼、骏马,赶着牛羊四处放牧,对着那莽莽黄沙缅怀一把阿拉伯帝国时期的辉煌,哀叹一下现实的无情了。 奥斯曼帝国治下的阿拉伯人足有一千万,听起来不少,但一千万人口分布在今天的叙利亚、黎巴嫩、巴勒斯坦、以色列、约旦、沙特、也门、伊拉克等等八个国家,那是何等的稀少!要知道这八个国家加起来面积都相当于半个中国了,你能想象半个中国只有区区一千万人口是什么样子吗? 但是,没有办法,这就是阿拉伯世界。酷热、干燥少雨的环境让阿拉伯世界绝大多数地区都不适宜人类生存,而比较适宜生存的地区,比如说伊拉克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又历经千年战乱,早就给摧残得不成样子了,古老的农业区大多都被荒草和荆棘淹没,而稀少的人力资源和无何止的部落冲突又让恢复这些农业区成为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中东就成了这个鬼样。那些水资源还算丰富的国家比如埃及、伊拉克、黎巴嫩等乖,还能靠种植小麦、棉花、橄榄什么的过上自给自足的小日子,而像利比亚、也门、约旦这些水贵如油的倒霉国家,就只能赶着牧群,在被遗忘的角落艰难地生存了。 但是,这片被世人遗忘的土地即将迎来一场巨变。 早在两个月前,法国政府发神经似的给了奥斯曼帝国一笔钱,要求购买整个锡尔特盆地的使用权,租期为九十九年。奥斯曼帝国一脸懵逼,法国人是疯了吗?锡尔特盆地兔不拉屎鸟不下蛋的,租这么个鬼地方干嘛?养骆驼吗? 懵逼归懵逼,奥斯曼帝国还是爽快地答应了。一来,白送的钱不要白不要,那块破地一点价值都没有,法国要就给他们喽!二来,法国人可不好惹,为一块烂地得罪法国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然后,法国就用轮船运来了大量机械设备,并且以惊人的速度铺设了一条小铁路,将这些沉重的设备运到了锡尔特盆地的中央,将其组装起来……很快,锡尔特盆地的荒漠中就传出了隆隆轰鸣声。这下子奥斯曼人反应过来了,哦,原来法国佬是想在锡尔特盆地开采石油! 然后他们就笑了,那个鬼地方会有石油?开什么国际玩笑! 不光是奥斯曼人,整个欧洲人都等着看法国的笑话。他们已经弄清楚了,法国佬是信了一个中国人的邪,相信那片不毛之地有石油,所以……怎么样,是不是听着就想笑?不少英国人在公开场合大声说:“法国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居然相信一个中国人的话?我的上帝,中国有像样的地质专家吗?一个装神弄鬼的家伙的话他们也信?真是笑死人了!” 法国人一声中吭,只是在锡尔特盆地吭哧吭哧的埋头苦干,克服了无数困难,忍受着酷热的气候和风沙的折磨,一个劲往地下猛钻! 钻探队队长查理顶着烈日,眯着眼睛看着隆隆轰鸣的钻机,握紧拳头,目光炽热。烈日无情地煎烤着他,已经晒掉了他好几层皮,他全然不在乎,就这样眼也不眨地盯着钻井机,是那样的专注,就算看老婆都没有看得这么入神…… 副队长马克西米连用一顶布帽一个劲的给自己扇风,咕哝着:“这地方……真的有石油吗?我怎么觉得皮瓦尔先生被人骗了?” 查理说:“那么多钻芯里都发现了油砂,怎么可能没有石油?没有石油的话那些油砂是哪里来的?” 马克西米连叹气:“伙计,你理智点,有油砂不一定就有石油!我们干这行已经很多年了,钻出油砂然后觉得有戏,拼命加大投入,最终啥都没捞着的情况见得还少么?” 查理说:“我相信皮瓦尔先生的眼光!你还不知道吧?他组织的地质勘探组在刚果、越南等地都发现了丰富的矿藏,矿种和储量跟那个中国人说的毫无差别!那么多处都赌对了,不可能独独是利比亚这一处是错的!” 马克西米连苦笑:“我也希望他是对的,但是我总觉得这种事情……” 话还没说完呢,地面便微微震动起来,正在操作的钻探工人愣了一下,撒腿就跑,边跑边叫:“压力异常!压力异常!很可能要出油了,大家快跑!” 查理激动地叫:“灭火队准备————” 轰!!! 一声巨响淹没了他的声音,地动山摇间,一条黑色油龙拔地而起,直直喷起二三十米高,然后化作黑色暴雨倾泄而下,把方圆几十米内的人都给淋成了黑人。马克西米连躲避不及,也给淋了一身,他呆呆的看着那条狂暴的油龙,目瞪口呆,半晌才叫:“我的上帝啊,这里真的有油田!” 查理在油雨中手舞足蹈,放声大笑:“出油了!出油了!是千吨井!至少也是千吨井!” 在他的狂笑声中,黑色石油喷泉似的从地下疯狂喷涌而出,转眼间,以钻井为中心,方圆百米之内就积起了厚厚一层原油,那凶猛的势头,足以让任何一名石油大亨疯狂! 这仅仅是个开始,一个小时后,一公里外一口钻井也喷出了黑色的油龙,而且喷得更高,更猛。几口钻井就像运动员听到发令枪似的,一口接着一口往外面狂喷,一口喷得比一口猛,这疯狂的势头把查理和马克西米连都给吓着了,一对老伙计面面相觑,喃喃自语:“上帝啊,就算不打新井,光靠这几口井都能大赚特赚了!” 这可不是瞎说的,他们一共钻了七口井,全部出油了,而且石油都喷上天了,最差的一口井日产量也超过了五百吨,最猛的一口井则达到了恐怖的三千吨,差点把钻井机都给喷飞了。这几口井加起来日产量便达到了惊人的一万一千吨,如果能维持这个产量,石油年产量便能达到三百万吨!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油井的产量是会随着地压减弱和含油层中石油的减少而下降的,而且下降得相当快。可再怎么下降,这几口井年产量也能突破百万吨,相对于它们带来的收益,前期投入简直不值一提! 这叫什么?这叫出道即巅峰! 这一把赚大了! 锡尔特盆地发现大油田的消息当天便通过电报传回了巴黎,然后迅速传遍了整个欧洲,整个欧洲都为之震动。先前等着看法国笑话的国家眼镜碎了一地,尤其是英国人,下巴都要脱臼了。没搞错吧?利比亚那个鬼地方真的有石油?而且还是随手打口井下去就有石油喷上天的大油田?我靠,法国佬的运气也太好了吧,我怎么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俄罗斯沙皇看着电报,眨巴眨巴眼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欧洲即将获得更可靠的石油来源,俄罗斯在石油出口方面的垄断地位要受到强有力的挑战了。这可不是杞人忧天,俄罗斯的巴库油田是世界上产量最高的油田,每年都会为俄罗斯换回大量的外汇,但是……俄罗斯那倒霉的地理位置大家都知道的:巴库油田位于里海之滨,而里海是被陆地包围着的,这就意味着在巴库出产的原油得先通过输油管道输送到黑海港口,在那里注入油轮,然后再通过油轮运到欧洲。听起来就很不容易对吧?更难的还在后面。黑海与地中海之间还隔着一道长达三百六十公里的土耳其海峡,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这条海峡是完全掌握在土耳其人手里的,土耳其人看哪个不顺眼就能把进出这条海峡的货船给扣下来,说不让过就不让过。不巧得很,土耳其人就看俄罗斯人很不顺眼,十次俄土战争结下的仇实在太深了,没法化解的。虽然有英法盯着,土耳其人不大敢在航运这方面动手脚,俄罗斯的商船进出还算畅顺,但是这种***捏在别人手上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同样,石油运输线捏在别人手上,别人想什么时候掐断就什么时候掐断的滋味也不好受。以前是没别的选择,欧洲人不好受也只能忍着,但是现在在地中海之滨的利比亚发现了大油田,这完全是英法的势力范围,完全不用担心石油运输线路被掐断,想怎么运就怎么运,有了这个油田,谁还愿意看土耳其人的面色,穿越土耳其海峡去进口沙俄的石油啊? 至少法国是不愿意了! 尼古拉二世默默地照着皮瓦尔的照片做了个布偶挂在墙壁上,天天用拳头狠砸…… 第228章 一堆搅屎棍 有人欢喜有人愁,法国为得到了一个大油田而举国欢腾,沙俄则为巴库油田的未来忧心忡忡,愁眉苦脸,英国人则暗暗扼腕,痛恨得到油田的为什么不是自己,土耳其人…… 好吧,奥斯曼帝国的苏丹正在老王宫里抱头痛哭。 一个堪比巴库油田的大油田啊,而且开采成本远比巴库油田低,运输也远比巴库油田便利,居然让他以区区几百万法郎的价格给卖掉了!他真的是死的心都有了! 他哭丧着脸问他的大维齐尔:“能不能通过外交手段将锡尔特盆地拿回来?这笔交易我们吃亏吃得实在太大了,这完全不公平啊!” 大维齐尔苦笑着摇头:“不可能的了……法国人不可能将吃进嘴里的肥肉吐出来,如果我们毁约,那么等待土耳其的就只能是战争了!” 苏丹愤愤地说:“他们肯定早就知道锡尔特盆地有油田才提出承包整个锡尔特盆地的!这是欺诈,这是**裸的欺诈!该死的法国人,他们实在太狡猾了!”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挥舞着手臂说:“他们事先肯定对锡尔特盘地进行了大量勘探,瞒着我们搜集了大量资料,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锁定油田的准确位置,一口气打出这么多产量极高的油井!他们这些举动都是非法的,严重侵犯了我国的主权,我们应该在外交场合对他们提出强烈的抗议!” 好吧,他还没昏头,只要求在外交场合提出抗议,并没有贸贸然的提出要强行夺取油田。此时的奥斯曼帝国有多少家底,作为苏丹他还是有点儿逼数的,油田虽然诱人,但如果因为那个油田跟法国结怨,引发两国之间的战争……呵呵,法国能一拳把奥斯曼帝国给锤进地壳去!此时的奥斯曼帝国早就不复两百多年次数次兵临维也纳城下,让整个欧洲为之颤抖的荣光了,经历了十次俄土战争和巴尔干战争惨败的重创后,现在的奥斯曼帝国早已元气大伤,别说法国这种世界级强国,就算是奥匈、意大利、西班牙这种比较逊的强国也能轻松锤爆他们。为锡尔特油田跟法国开战?呵呵,想死也找个好看点的死法。 所以还是在外交场合喊喊抗议好了,别动真格,动真格会死人的! 大维齐尔觉得这样可行。奥斯曼帝国惹不起法国,但是让法国人不声不响的从自己的盘子里叉走这么大一块肥肉又实在不甘心,还是在外交场合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博取一些友好国家诸如德国的同情,向法国施压,再设法跟法国谈判,看能不能从里面分一杯羹吧,实力不允许,还是别装狠了。 大维齐尔马上就在外交场合向法国发难了,指出法国在锡尔特盆地租凭一事上存在欺诈行为,肯定是事先对盆地实施了细致的勘探,找到了油田的位置才提出低价承包锡尔特盆地,而这种勘探行动事先没有得到奥斯曼帝国的同意,属于间谍行为,严重侵犯了奥斯曼帝国的主权,奥斯曼帝国对此表示强烈的谴责! 此言一出,马上一大票国家跳出来响应,一致支持奥斯曼帝国,其中数德国、沙俄、罗马尼亚跳得高,一个个俨然正义的化身,七嘴八舌的指责法国这种行为太不厚道,要求法国将锡尔特盆地还给奥斯曼帝国。当然,别以为真有这么多国家喜欢给弱国主持公道,用美国人的话来说: “这些国家的私心味,隔三公里都嗅得到!” 德国支持奥斯曼帝国的原因非常简单,他们一直在拉拢这个老迈的帝国,小伙伴吃了亏,当大哥的自然要出来主持公道。而且石油这种战略资源不光法国缺,德国也缺得厉害,欧洲能大量出产石油的国家就三个,分别的沙俄、波兰和罗马尼亚,沙俄每年产的石油多达九百万吨,大多数用于出口,波兰和罗马尼亚都是百万吨出头,波兰的石油由德国和奥匈瓜分,而罗马尼亚那一百三十多万吨石油的产量则由整个欧洲分配,总体而言,是狼多肉少。德国本土没有油田,军事、工业、交通等等领域对石油的依赖却越来越大,所以德国也烦得很。现在奥斯曼帝国的地盘冒出了个大油田,但是让法国人给弄走了,德国当然要想办法帮小弟弄回来!小弟有,四舍五入一下也相当于他这个大哥有,多了不敢说,弄到三分之一的产量绝对没问题的。何况一个大油田带来的收益是非常恐怖的,德国自然不希望法国能拿到这些石油收益,继续壮大。所以……必须截胡! 沙俄跳出来支持奥斯曼的原因就太简单了,那个油田的产量太恐怖了,开采成本那么低,运输又便利,真让法国控制了,法国还会买沙俄的石油才怪!必须给法国佬搅了!至于奥斯曼拿回油田后会不会大规模开采,然后抢他们的市场……这对沙俄来说根本就不是个问题,你敢开采我就敢揍你,俄土战争都打了十次了,再来一两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罗马尼亚跳出来的原因也很简单,罗马尼亚的油田开发正搞得有声有色呢,突然在北非那边冒出一个大油田,这对正在迅速发展中的罗马尼亚石油工业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哪怕仅仅是为了自己那点利益,罗马尼亚也得想办法把锡尔特油田项目给搅黄了!至于能不能搅黄先不说,反正态度一定要摆明。 法国自然很是恼火:这帮柠檬精,还让不让人过了?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病猫是吧?他们拿出与奥斯曼方面签订的协议跟欧洲众国家打起了口水官司,用详实的证据证明自己获取锡尔特盆地的手续是完全正规、合法的,在协议到期之间,任何试图让他们放弃这片土地的举动都将遭到法国强有力的反击! 一时间,原本就不太平的欧洲局势因为一个油田的出现而变得越发的不太平了。 欧洲那边怎么样李思明可是一点也不关心,他只关心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属于自己的那部份股份。按照协议,他拥有油田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和百分之百的伴生天然气开采、使用权,现在油田发现了,下一步自然是大举开发啦,不开发的话他怎么分到油? 他兴冲冲地问皮瓦尔:“油田什么时候开发?” 皮瓦尔有点郁闷:“可能要等一阵子了。” 李思明不解:“为什么?” 皮瓦尔说:“现在差不多整个欧洲都在对我们指手划脚,想要在抢走利比亚油田,土耳其人更是像疯狗一样又跳又叫,在外交场合上疯狂攻击、指责我们,弄得我们非常被动……”说到这里,他越发的恼火:“最可恶的是,俄罗斯也跳出来帮腔,指责我们在交易中存在欺诈行为!该死的,他们准是忘记了在输掉日俄战争之后是谁向他们提供了天文数字的贷款帮助他们渡过危机了!简直可恶!” 李思明暗暗偷笑:老子要的就是把水搅浑,让整个欧洲都为这个油田疯狂! 当然,这种想法可不能让人知道,否则就麻烦了。他皱着眉头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放弃锡尔特油田?” 皮瓦尔瞪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放弃?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有着一大堆自喷井的超高产油田!在那里只需要打几口十几口油井,一天就能产好几万甚至十几万桶石油!而且是油质极佳的轻质原油!你让我们放弃?除非我们死了!” 李思明说:“既然不想放弃,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撸起袖子干啊!理会别的国家的看法干嘛,先把石油搞出来再说!” 皮瓦尔狠狠的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不必理会其他国家,全力推进油田开发项目,争取在一年之内铺设好输油管道,在1912年大规模产油!” 李思明说:“这就对了!顺便也帮我把天然气输送管道铺好,我要把天然气直接输送到海边!!” 皮瓦尔有点纳闷:“天然气这玩意儿除了取暖和发电之外就没别的用处了,而且你也没有办法将它们从万里之外的北非运回到中国来,为什么还要对它如此上心?” 李思明嘿嘿一笑:“它除了取暖和发电之外,还可以用来生产化肥啊!我要用它来生产化肥!” 皮瓦尔耸耸肩膀:“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会对化肥如此痴迷!” 这年头化学工业仍处于初始阶段,很多在一个世纪之后必不可少而且产量巨大的化工产品还没有搞出来,天然气能派上用场的地方并不多。再加上这玩意儿是气体,而且是易燃易爆的气体,不管是储存还是运输都相当困难,所以天然气并不受青睐。有大油田的地方一般都会有非常丰富的天然气,但那些天然气极少会得到利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被点火炬白白烧掉。皮瓦尔也接触过石油开采行业,他真的不明白李思明为什么会对天然气这么执着。 第229章 糖尿病患者 李思明两手一摊,一脸无奈:“我也不想跟天然气过不去的,问题是你愿意多给我一些石油份额吗?” 皮瓦尔马上换上了热情的笑脸:“唔……我觉得天然气也是非常宝贵的资源,应该得到充分的开发和利用。你这种不浪费任何资源的做法我非常的欣赏,加油,会有前途的!” 李思明撇了撇嘴:“说到底还是不肯多给我亿点石油份额,小气鬼!” 皮瓦尔笑而不语。这真不是小不小气的问题,石粙可比天然气值钱多了,拿石油的份额去换人家天然气的份额,那纯粹是智商有问题。这只大松鼠的智商很正常,才不会做这么亏本的买卖。 聊得正欢,有人敲响了门。李思明起身去开门,只见韩小七站在门外,恭恭敬敬的对他说:“团练使,院长找你。” 李思明愣了一下:“院长找我干嘛?” 韩小七说:“听说是医院来了一个病人,病情有点棘手,院长搞不定。” 李思明叹气:“说到底,没有我还真的不行!我为什么要这么能干呢?” 韩小七的嘴角直抽搐……团练使大人,我们都知道你很能干,但是你这么臭美真的没问题吗? 臭美归臭美,正事还是要干的。李思明回头跟皮瓦尔说了一声,然后顺手把病房的门关上,跟着韩小七大步流星的下楼,直奔门诊室而去。 来到门诊室门外,李思明一眼看到有好几名身穿黑衣、孔武有力的大汉站在门外,这些家伙一个个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目光凌厉,显得异常的彪悍。他的目光飞快的从这些大汉的双手和腰间扫过,只见这些黑衣大汉个个指关节粗大,手掌手背都布满了老茧,腰间更是鼓起,显然兜里都揣着短枪。他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没有做声。韩小七大步上前,对那些黑衣大汉说:“我们老板来了。” 领头那位脸上有一道刀疤的黑衣大汉打亮了李思明一眼,见他白白净净,出奇的年轻,很符合淮安府老百姓对这位神通广大的团练使的描述,所以没说什么,沉默地让开了路。 李思明拉过韩小七,低声问:“这帮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韩小七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都是那个胖子的随从,对那个胖子非常尊敬,但嘴巴非常严实,八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目光在这帮黑衣大汉中间转了一圈,补充:“都是外家拳的高手,空手捏死四五条大汉不带挑日子的那种。也不知道那个胖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居然能招揽这么多外家拳高手给自己当保镖!” 李思明也对那位特殊的病人产生了兴趣。这年头中国习武的风气是非常浓厚的,武术流派众多,要想各有各的绝技,培养出来的高手不在少数。在很多地方,男孩子从五六岁就开始打熬筋骨,从八岁开始便跟着师傅日夜苦练,直到十几岁甚至二十几岁才能出师,这期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比武中受伤甚至残废,但不会有人有怨言。他们没得选择,想要出人头地就只能练武。可一旦练出来了,他们就会长出一身傲骨,想将他们收为己用是相当困难的事情。他费了老大牛鼻子劲,也只是将韩小七和刘星这两个勉强只能算是二流高手的拳手招揽过来当自己的贴身警卫,而这帮黑衣大汉每一个身手都不在韩小七之下,甚至犹在刘星之上,那位病人能一口气招揽这么多外家拳高手,也算是神通广大了! 想到这里,他对那位神秘的病人产生了兴趣,推开门走了进去。 诊室内,卡门教授正在陪一名身穿病号服的病人聊着天,见他进来赶紧起身迎接:“李,你可过来了!” 李思明说:“你都派人过去请了,我能不过来么。”打量了一眼那位病人,“怎么回事?他是不是患上什么疑难杂症了?” 那位病人从李思明进来的那一刻就把目光定格在他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越是打量,脸上惊讶之色就越浓,甚至还带着一丝羡慕,只是不知道他在羡慕个什么劲。闻言,他笑呵呵的说:“这位想必就是有着再世华佗之称的李团练使了紧?久仰,久仰!” 李思明打量这位病人,只见他身材高大而肥胖,皮肤白皙,脸圆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个和和气气的富家翁。只是那细细的眼缝中不时飞快地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异样光芒,就是这一道异样光芒让他笃定,这个胖子绝非等闲之辈。他点了点头,说:“我就是李思明,请问你是……” 胖子向他拱拱手:“在下姓袁,名容庵,老家在河南,是个生意人。” 李思明指了指门口那些黑衣大汉,意味深长:“容庵先生恐怕不仅仅是生意人那么简单吧?” 袁容庵爽朗的笑:“李团练使别多心,袁某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那些都是袁某高价聘请的镖师。” 李思明心里说:“你骗鬼呢!”这些鬼话他压根就不信,但是大家非亲非故的,人家不想说,他也不好意思刨根问底。他的好奇心其实并不算旺盛,只要对方身上没有他感兴趣的东西,或者对他构成威胁,他一般都很少会花心思去挖对方老底的。他伸了个懒腰,问:“不知道袁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袁容庵笑说:“这几天我感觉身体很不舒服,听闻李团练使医术通神,连患了肺痨这等绝症的人都能治好,便厚着脸皮前来求医,想请李团练使看看我到底哪里出了毛病。” 李思明说:“我的诊金可是很贵的哦!” 袁容庵颇为自信:“李团练使只管放心,只要你治好了袁某,袁某必有重酬。” 李思明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上道!我就喜欢跟聪明的病人打交道!” 有肥羊主动送上门,他顿时就精神抖擞,拿起不知道多久没有碰过了的听诊器戴上,让袁容庵坐下,开始一本正经的问诊…… 卡门教授则开心的听从李思明的指挥,给这个胖子量血压,抽血化验……李思明很少到医院来坐诊的,这样的机会并不多,他非常珍惜,因为他每次都能学到很多新东西。 李思明问:“你是不是时常头晕?” 袁容庵说:“对。” 李思明:“每次做完激烈的运动之后都会头晕目眩,胸闷气喘,第二天理我是腰膝酸软,好几天都缓不过来?” 袁容庵:“对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思明:“废话,我看你的面色就知道了!” 袁容庵:“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严不严重?” 李思明示意卡门教授出去,自己拿过一张病例在上面飞快的写着,边写边说:“你这是典型的糖尿病。” 袁容庵蓦地瞪大了眼睛:“糖……糖尿病!我怎么可能会患上糖尿病!?” 李思明抬起头,睨了他一眼:“你怎么就不可能患上糖尿病?你看看你这身肥肉,这血糖,再看看你这血压,就差没有把‘糖尿病’这三个字写在你的额头上了!” 袁容庵回想一下自己过去一年的身体状况,心一下往下沉。他小心翼翼的问:“我这病……能治吗?” 李思明说:“这种病是没有办法根治的,只能想办法控制住……你也不要太过担心,这病虽然不能根治,但如果控制得好,你还是可以活很长时间的。” 袁容庵讷讷的问:“那应该怎么控制?” 李思明继续在病例上飞快的写着:“首先,离甜食远点,像蛋糕之类的高含糖食品碰都不要碰,白粥、馒头之类的食品也少吃,因为这类食品很容易导致血糖升高的。” 袁容庵问:“那我还能吃什么?” 李思明说:“你可以多吃些小米、高粱、糜子之类的粗粮做的食品,杂粮糖可以放心吃。多吃青菜,炒菜的时候不要用猪油、牛油,应该选择植物油。不要碰油腻的食品,海鲜更是大忌,以你现在的健康状况,再像以前那样大鱼大肉的话,用不了几年就可以去跟阎王爷喝茶了,我想你还不想这么早就下去吧?” 袁容庵拼命摇头…… 李思明停下笔,问:“有几个妻妾?” 袁容庵愣了一下,问:“这个也要查?” 李思明说:“不方便的话可以不回答,不过如果诊断出了差错可别怨我。” 袁容庵挠挠头,说:“这个……你可把我给问住了,一时之间真的答不出来啊!” 李思明吓了一跳:“不是吧,你连自己有几个妻妾都不知道?” 袁容庵微微有些尴尬:“太多了,记不住啊……” 李思明:“……” 想想他,年轻有为,博学多才,几年时间就把两万多平方公里的淮安府给经营成了国中之国,但即便是这样,他身边也只有两个妹子。再看看这个死胖子,油油腻腻的,一把年纪了,妻妾居然多到记不住!他真的想一把火烧死这个死胖子算了,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啦?那些妹子都眼瞎了不成! 第230章 试验品 努力按捺住往这个相貌平平却艳福不浅的死胖子身上淋汽油的冲动,李思明绷着脸说:“如果你想活得长一点的话,就离那帮狐狸精远一点。” 袁大胖子很紧张:“我的病情跟那些妻妾有关?” 李思明没好气的说:“废话,得了糖尿病之后肾功能必然会大幅减弱,这个时候就应该远离女色。想办法养气补肾,而你却天天声色犬马,纵情享乐,你说会不会出问题,嗯?” 袁大胖子若有所思:“难怪我每次同房之后总觉得浑身乏力,腰膝酸软呢,原来如此……” 李思明露出愚子可教的表情:“你现在明白还不晚。回去之后跟你那帮大小老婆说清楚,可别再像以前那样毫无节制的疯玩了,你这条命经不起挥霍的。” 袁大胖子苦笑:“我也想啊……你只看到我妻妾无数,左拥右抱,大享齐人之福,可又有谁知道我有多累呢?我做梦都想休掉那帮狐狸精,只留下一两个可以共患难的陪着,但实在是不行啊!如果我敢这样干的话,她们真的会死给我看的!” 李思明面无表情:“如果你不这样干的话,你就死给他们看好了。” 袁容庵:“……” 他严重怀疑李思明的医德。这什么医生啊,病人现在的心惊胆战了,他不光不安慰,还一个劲的捅刀子,就不怕病人砍了他吗? 他小心翼翼的问:“如果我这个病没控制住,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李思明说:“如果没控制住,顶多三五年就会从糖尿病演变成尿毒症,肾功能彻底衰竭……” 袁容庵瞪大的眼睛:“肾功能彻底衰竭之后会怎么样?” 李思明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一脸的同情:“肾脏是人体血气之源,那血气只是生命之根本,肾功能衰竭则血气衰竭,血气衰竭的后果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袁容庵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虽然李思明的语气很平淡,然而给他的感觉却像老奶奶在深更半夜讲恐怖鬼故事,快要把他尿都给吓出来了。他当即下定了决心: 回到老家之后,只留下大老婆二老婆三老婆四老婆五老婆……哦,上个月刚纳的那两个小妾也可以留下来,剩下的那些小狐狸精通通撵走,有多远撵多远!美色固然可爱,但老命更加珍贵,如果命都没了,再多的美女也没用! ————总不能托梦给儿子,让儿子把那些如花似玉的美女烧给自己吧? 很成功的把人吓住之后,李思明继续在病历上奋笔疾书,一边写一边说:“还有就是一定要保持乐观的心态,大悲大喜、沮丧、焦虑、忧伤、愤怒……这些过于激烈的情绪都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的,要时刻保持放松和平和,有时间的话打打太极拳,听听梵乐,对你的身体大有好处。” 袁容庵说:“这个好办,回头我就请一名拳师教我打太极拳。” 李思明说:“还有就是不要沉迷于工作,不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或者熬夜,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再熬上一个半个月的夜的话,基本上就可以跟这个花花世界说拜拜了。” 袁容庵皱起了眉头,显得挺为难。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告诉李思明:我也不想日夜操劳的,但实在是没有办法,这么大一个摊子,如果他不管的话,立刻就会乱套! 李思明只顾着叮嘱,才懒得去管他怎么想呢?说真的,这家伙的医术虽然精湛,但接受过他救治的病人都说,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医生,因为他压根就不会去管病人是怎么想,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把自己的事情做完了就算大功告成了,至于病人听不听他的叮嘱…… 关他屁事。 “你最好寻找一个合适的人选,男女都可以,但身上一定要跟你匹配。” 袁容庵眼皮子不听话的狂跳:“为什么?” 李思明说:“有备无患。”见对方一脸懵逼,他解释:“你的糖尿病已经相当严重了,就算全力控制,恐怕也很难完全控制得住。一旦病情恶化,演变成了尿毒症,就只能换肾了。” 袁容庵那双原本只比蚕豆大一点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比猪尿泡还大,那张圆圆的脸,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抽搐,就差没有放声尖叫了:“换……换肾!?” 李思明说:“对,一旦演变成了尿毒症,换肾是唯一能保住你老命的法子了。想要换肾就必须先找到适合的肾源,你最好从现在就开始着手去寻找,如果病情恶化了肾源却还没有找到,你就交代后事得了。” 袁容庵很费劲的咽下一口唾沫,汗毛一根根都竖了起来,显然真的吓到了:“不是……你所说的换肾该不会是把我的肾切掉,然后从别人身上挖一个深出来给我换上吧?” 李思明说:“不用切掉,换肾的时候,你那个病变的肾脏会保留下来,但不会再承担造血和过滤血液中的毒素的职责了……”叭啦叭啦的说了一大堆,袁容庵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自己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组合起来之后却让他一脸懵逼,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我是谁?他是谁?我在哪?他在说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李思明解释了半天,见袁容庵还是一脸懵逼就知道白费口水了,他只觉得心太累……这年头想找到一个能够跟他痛痛快快地交流医术、化学、军事等等领域的专业知识的人可真的太难了啊!谁说天才都是孤独的?屁,最孤独的明明就是他这种不小心乱入了某个时代的时空旅者好吧!他无力的摆摆手,说:“说了你也听不懂,反正你要记住,尽快找到一个肾脏与你匹配的人,你能不能多活几年就全靠他了!” 袁容庵点头如小鸡啄米:“我明白了,我一定尽快着手寻找合适的肾源,然后将拥有与我匹配的肾源的人当祖宗供起来!” 李思明大为满意:“这就对了!”在病历表上写下最后一行字,然后叫卡门教授进来将病历交给他,让他着手安排治疗。 卡门教授看完病历,打量着袁容庵,神色有些怪异:“你有糖尿病?” 袁容庵哭丧着脸说:“是啊,而且还挺严重呢!” 卡门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振作点。你是幸运的,好歹还能找到一位神医,从他这里得到有效的治疗。在欧洲,糖尿病病人压根就不知道上哪接受治疗,只有等死的份!” 袁容庵表示自己压根就没有被安慰到……这什么破医院,从老板到院长,就没有一个会安慰人的! 卡门教授走后,李思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笑嘻嘻的说:“好了,总算搞定了,你就在这里先接受治疗,我回家啦!” 袁容庵拉住他:“团练使别急着走啊,我们来谈谈看病的报酬吧。” 李思明摆摆手,说:“报酬什么的先放一边,毕竟我没有把握治好你,不大好意思狮子大开口向你索要报酬……说实话,我也是头一回治疗糖尿病病人,很多东西都是两眼一抹黑,也不知道会不会把你治出个好歹来,所以报酬什么的就先放一边……咦?你身体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得知他压根就没有治疗过糖尿病病人之后,袁容庵的面色刷一下变得惨白,连嘴唇都白得像被石灰刷过一样,那肥胖的身躯不受控制的颤抖,要不是李思明及时扶着他,估计他当场就能昏过去。他浑身哆嗦着,看着李思明,眼角泛起泪光:“也就是说,你在拿我作试验?” 李思明呃了一声,说:“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你是零号病人,不是试验品,真的,不是!” 袁容庵尖叫:“零号病人跟试验品有区别吗?啊?有区别吗!?” 李思明歪着脑袋认真的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很诚实的摇了摇头:“没有区别。” 袁容庵再度作土拨鼠叫:“这是什么鬼医院啊!我不看病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李思明谈定的说:“你回家的话会死得更快。” 袁容庵很有骨气:“我死也不给你当试验品!” 李思明说:“哼哼,在我这里你好歹还有试一试的机会,到了别的地方,你恐怕连试的机会都没有了。” 袁容庵觉得他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然而要给人家当试验品,他终究是觉得心里膈应得很,不免长嘘短叹,大有英雄末路之感。 李思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其实你也不用想这么多啦,反正你的身体也成这个鬼样了,治不治都是个死,让我试试没准还有一线生机!” 袁容庵:“……” 对不起,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李思明眨眨眼睛:“再说了,做我的试验品有什么不好的?这个试验品当得好,我还有奖励呢!” 袁容庵恹恹的问:“什么奖励?” 李思明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一座大铁矿,够不够?” 第231章 采矿大计 没有人愿意给人家当试验品,哪怕是得了绝症的病人也不例外。为了安抚这个胖子,让他心甘情愿的当自己的小白鼠,李思明不得不好话说尽,许下了一堆丧权辱国的条件,这个死胖子才勉强满意,答应接受他的治疗…… 呃,不是胖子没骨气,实在是他给的太多了。一个储量达到五亿吨的大铁矿,一个金属储量达到三千多万吨的铜矿……啧啧,要是能把这些资源给开发出来,在东亚这一亩三分地他横着走都不成问题!有了这些宝贝,他充当一回小白鼠又如何? 跟这个胖子聊了半天,总算是把他给搞定了,李思明松了一口气,走出了医院。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他突然回头,只见那个死胖子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站在住院部楼房的走廊向他挥手呢,他也露出同款的人畜无害的笑容,回头向他挥了挥手,然后钻进了汽车里。 韩小七熟练的发动了汽车。两年时间,这个小小少年已经被培养成熟练的司机了。他不仅能开得一手好车,还能一边用驳壳枪射击一边飙高速呢,这手绝活着实让刘星羡慕不已。 医院大楼在汽车后视镜中渐渐拉远,李思明忽然发出一声低笑,喃喃自语:“嘿,袁胖子……有点意思!” 刘星茫然:“团练使,你在说谁啊?” 李思明翻了个白眼:“反正不会说你。” 刘星一脸理所当然:“那当然,我又不胖!” 李思明叹气:“这不是胖不胖的问题……你要是有那个死胖子一成的本事都算祖坟冒烟了!” 刘星一脸不信:“那个胖子这么厉害?” 李思明说:“非常厉害,算得上是一号劲敌。” 刘星觉得他可能是在逗自己:“团练使,你是在逗我玩的吧?那个胖子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压根就看不出半点异于常人的地方!” 李思明说:“要是连你都看出来了,那他也不用混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家伙就是在鄙视刘星的智商,无时无刻不在鄙视,这让刘星很恼火,偏偏又无可奈何。 医院住院大楼上,袁容庵仍然看着那道渐渐远去的尾气出神,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那名脸上带着刀疤的黑衣汉子见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忍不住低声叫:“宫保,那人已经走了。” 袁容庵收回目光,淡淡的说:“我知道。” 黑衣汉子说:“这姓李的……怎么看上去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他这性格和他所掌握的权力、本领完全不匹配啊!” 袁容庵说:“扮猪吃老虎罢了,你要是真的以为他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恐怕被他卖了都还帮他数钱。” 黑衣汉子想起徐州、淮西那些豪强的下场,顿时就觉得袁容庵的话太有道理了……那些豪强在动手之前恐怕都认为这个性格跳脱得像个大孩子的家伙很好对付吧?然后通通都让专业团队给抬走了。 那辆黑色汽车彻底消失不见了,袁容庵才收回目光,低声说:“李思明……有点意思!” “袁安,给东海发报,让他想办法找两支勘探队,我要找点宝贝。”他对黑衣汉子说。 黑衣汉子应诺一声,马上去安排了。 李思明是个大忙人,自然不可能天天都呆在医院里治病救人,给那个大胖子开了足够他吃一个星期的降血糖药物之后,他便开车回淮安了,淮安那边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呢。 首先就是对海外派遣矿工的问题。目前跟他有着密切合作关系的法国和德国都表示自家劳动力非常紧张,而且自家国民也颇为爱惜自己的小命,不大可能有能力招募几万名矿工跑到东南亚、澳洲那些疫病横行的鬼地方去从事艰苦的开矿工作,李思明想要拿到自己那份矿产资源,就要提供足够的工人。这个对李思明来说问题不大,中国啥都缺,唯独就不缺壮劳力,不就是给你们打工吗?老子干了! 首先是瑙鲁磷矿,这个非常关键。现在他的地盘又扩大了这么多,原本就不大够用的磷肥现在缺口更大了,必须尽快将瑙鲁的磷矿资源开发出来,变成香喷喷的磷肥啊!他将在与豪强大战中俘虏的一千六百多名豪强子弟全部塞上船去,一脚踹到了瑙鲁。这些家伙跟他都有着血海深仇,难以化解的那种,留着始终是个祸害,杀了又有点可惜,扔到海外去开矿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基本的权益还是要帮人家争取的,要是这些工具人被德国佬三下五落二全弄死了,又要重新招募,太费事! 接着就是德国金矿的工人。莱茵哈特表示修路、采矿的设备已经运抵新几内亚了,工程技术人员也已经从德国启航,万事俱备,就等着工人过去开工了。李思明很能理解德国佬渴望得到黄金的心情,三下五落二帮他们招募了三千名矿工。这些矿工已经接受了长达一个月的军事训练,马上就可以出发了。 只不过,消息传回德国之后,好几家德国公司都动了心,纷纷要求莱茵哈特代为传话,他们也要在中国招募工人到他们的种植园去从事种植咖啡、橡胶等工作,而且需求还不少————德国还是对德属新几内亚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开发的,不过都是以农业为主,种植一些橡胶、咖啡、椰子什么的,尤其是椰子种植,那是支柱产业。不过种植业同样需要人手,整个德属新几内亚岛上的德国人总共也就一千出头,种植业也只是小打小闹,规模根本就上不去。现在有人愿意提供工人,这些在新几内亚有种植园的家伙顿时就心动了,也希望能招一些过去帮他们从事艰苦的种植园工作。 李思明觉得这些种植园老板远没有金矿老板那么大方,开出的工资只有矿工的一半多一点。放在国内,这绝对是高薪了,但不远万里跑到新几内亚那个鬼地方去从事如此艰苦的工作,挣这么一点钱,实在是划不来,所以他没有一口答应,而是反复讨价还价,说什么也要将工资提高到矿工的三分之二才行。 然后是法国方面的。 法国方面对人力资源的需求相当的大。越南柑塘磷矿、槟榔寨铁矿,摩洛哥的磷矿、利比亚的油田、刚果的铁矿……这些项目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采矿并不是找到矿藏然后直接开挖就行了的,公路你要不要修?铁路你要不要修?矿工的生活区要不要建?电力、供水、医疗设施要不要搞起来?选矿厂要不要建起来?港口码头要不要建起来?矿山的防洪设施要不要做?这些都需要海量的劳动力。好死不死的,这些国家都穷得当当响,而且疫病横行,摩洛哥和利比亚相对还好一些,像越南、刚果这些热带国家就真的是要了亲命了,各种热带病多到丧心病狂,医生都没法治!反正法国人是绝对不会愿意跑到这种鬼地方开矿的,如果是金矿银矿还可以考虑,但铁矿磷矿…… 想都别想! 摩洛哥磷矿和利比亚油田所需的工人,法国可以承担大部份,不过修建铁路是个苦活,如果中国工人愿意以低于法国工人的工资标准接下这些苦活,法国人会很开心的。 光是修这两条铁路,就至少需要一万名工人。 至于刚果铁矿,法国很多钢铁公司倒是很希望能够开采,他们真的很缺铁矿石,但李思明对此却表示浓厚的不感兴趣。你想开采也可以,但工人什么的你自己想办法,我是绝对不会让我的人跑到非洲去开采那种品位只有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四十的垃圾铁矿的。越南就有一大堆高品位低杂质铁矿等着开采呢,脑残了才去跟那些低品位铁矿过不去,不干!倒是越南的铁矿和磷矿,对他来说非常重要。这两个项目以及配套的子项目,至少需要四万名工人。 盘算一下,似乎他一下子就帮五六万人解决了就业问题? 他真的太优秀了。 把五六万人送到海外就业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最要命的是,这年头中国人对西方人的情感非常复杂,羡慕、妒忌、自卑、恐惧、向往……兼而有之,上层精英不好说,底层老百姓对西方人那肯定是害怕和不信任的,到现在都还流传着欧洲人食人的传说呢!想要说服那些老百姓到离家万里之遥的地方帮西方人工作,难度也是相当大的。好在李思明在苏北这一带信誉十足,有他出马,工人还是能招满的,但是需要很多时间。 他提出的折中办法就是由他先在越南投资开采一个小铁矿,送几千名工人过去,几个月后让一部分工人回来做宣传,破除工人们对远赴国外工作的恐惧感。皮瓦尔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就同意了。 李思明那个“小铁矿”开采项目就此启动。 几个月后,皮瓦尔才知道,他所开采的那个铁矿储量达到九千万吨,品位高达惊人的百分之六十五……我们的大松鼠心里顿时有一百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第232章 招聘 徐州城街头排起了长龙,大批衣衫破烂、面有菜色的男子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焦急地等待着。 阴沉的天色下,队伍艰难地往前挪动着,等得焦急的人踮起脚尖往前方张望,想看看还有多少人排在自己的前面……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东望不到头,西望不见尾。 不时有人怒骂:“别挤!再挤蛋黄都给挤出来了!” “日你先人的,赶着去投胎么?别挤!” “我日你娘,人家招矿工,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挤个毛线,这是你能干的活吗?一边去,别瞎添乱!” “嘴边没毛怎么就采不了矿了?我告诉你,我家世世代代都是开扩的,我还没学会走路就先学会扒拉矿石了!” “吹牛不打草稿!” “后面那帮孙子,我警告你们,别再挤了啊,再挤我嫩死你们!” …… 整个招募现场比菜市还要嘈杂,看得负责招募的工作人员眉头大皱,却又毫无办法。这些前来应聘的家伙,徐州人只占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都是从淮西、河南、山东那边逃荒过来的,在徐州这边打短工甚至乞讨为生,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找到一份稳定点的工作,吃上饱饭。只是,这谈何容易?前段时间李思明在徐州大办农场,给大家带来了希望,但是农场能够容纳的人口也是有限的,李思明已经将标准降低到每户四十亩田了,而且提前将配套的工厂工作岗位也给算了进去,也只吸纳了十五万户人口,而且这些名额大半都让当地人给瓜分了,能留给他们这些外乡人的实在是有限得很,着实让很多慕名而来的流民大失所望。 好在现在徐州煤铁集团又大量招工了,而且开出的待遇还相当高,包吃包住,发衣服鞋祙,一个月能拿到两块银元,如果干得好的话还有奖金。这样的待遇对于这些已经快要被逼到绝路了的可怜人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消息一出,甭管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都蜂拥而来,争相报名,生怕慢了就没有自己的机会了。于是,招聘现场排起了非常壮观的长龙,望不到头的那种。 队伍极为缓慢的向前挪动着,每当轮到自己的时候,这些饱受生活毒打的憨厚汉子都笑得嘴巴咧到耳根去,甚至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在招聘条件也挺宽松,十八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身体健壮,能吃苦,能服从安排,只要能满足这几条,基本上都能过关,接下来无非就是登记和签合同而已。 合同早就准备好了,登记表格也是事先印好的,应聘者的姓名、性别、年龄、籍贯、婚姻状况、紧急联系人……这些信息都要一一登记,造册保存。登记完之后就签合同,一式两份,一旦发生纠纷,双方都可以拿出合同来对簿公堂。总之,整个程序是非常正规的,让人看着就很安心。 一位刚满十八岁的少年不断踮起脚尖往前方张望,焦急地看着前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拿到了合同,招聘人员摆在桌上的那沓厚厚的合同越来越少,不禁心急如焚。他是淮南人,两个月前老家发了水灾,父亲被淹死了,官府赈济的粮款都进了地方官吏的口袋,灾区物价飞涨,根本就没法活了。他没有办法,只好带着母亲和妹妹南下,跑到苏北来碰碰运气,半路上母亲也饿死了,只剩下他和年幼的妹妹相依为命,一路乞讨,饥一餐饱一顿的逃到了徐州。他本想靠着这一身力气挣碗饭吃的,可到了徐州后才知道连找一份出卖力气的苦活都无比艰难,要不是偶尔有富人搭粥棚施点粥救济饥民为自己积阴德,他和妹妹只怕早就饿死了! 今天必须得找到工作。妹妹已经有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全靠喝凉水撑着,再找不到工作,他们兄妹俩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只是,前面的人怎么那么多啊?不是说办农场吗?他们为什么不去农场干活,而是一窝蜂跑来抢采矿这种苦活?真是搞不懂他们是怎么想的! 恍恍惚惚间,前面终于没有人了。他有点费力的咽了一口唾沫,脚步虚浮的上前,看着穿着西式工作服,笑容亲切的小姐姐,紧张得双手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 负责登记的女孩一连问了两个问题,这个少年都跟没听见似的,根本就答不上来。好在这几天一直在招工,这种情况已经见多了,女孩早就习惯了。她见这少年额头直冒虚汗,关心的问:“你是不是没吃午饭?” 少年诚实的摇头:“没……” 女孩叹气:“又是一个可怜人!”拿出一块饼干递给他,又用纸杯给他倒了一杯水:“先垫垫肚子吧。” 少年看着手里的饼干,有点明白为什么队伍移动得这么慢了…… 他小心的将饼干掰成两半,留下较大的那块,将较小的那块塞进嘴里一顿狼吞虎咽,还没尝出是什么味道饼干就进了肚子,然后再一口将纸杯里的水喝光,顿时感觉好多了。 女孩耐心的等他吃完,然后问:“感觉好点了没有?” 少年用力点头:“好多了!” 女孩用笔轻轻的敲着桌面,有些同情的说:“我很抱歉的告诉你,人已经招满了。” 少年一个踉跄,差点昏了过去:“招……招满了!?” 女孩说:“对,至少我负责的部门人已经招满了,你来晚了一点……哪怕你只排前面一个身位,都能得到一份工作的。” 少年几乎要哭出来了:“那怎么办啊?如果我还找不到工作,我妹妹会饿死的!她是我最后的亲人了,如果连她都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女孩叹了口气,说:“你哭也没用,铁矿现在真的招满人了,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份工作,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一份。” 少年狂喜:“还有别的工作?快介绍给我!只要能给我介绍一份工作,你就是我的大恩人,我给你跪下都可以!” 女孩拿出一沓新的合同,抽出一份递给他:“能看懂吗?” 少年摇头,他不识字。 女孩耐心地解释:“这是我们集团在海外分公司的招聘合同,我们老板,也就是李团练使,在越南买下了一座矿山,那里的铁矿石比利国这边的还要好得多。本来李团练使可以就近招募越南人开矿的,但他心善,知道徐州有很多人找不到工作,所以特意将工作机会留给你们。如果你愿意去越南工作的话,现在就可以签合同,待遇要比在本地高出很多,在本地挖一个月的矿,月薪是两块银元,而在越南工作,一个月可以拿到三块,而且同样是包吃包住的。” 少年疯狂点头:“我愿意,我愿意!我现在就签合同!” 女孩说:“你可要想清楚,越南离徐州很远的,坐船都得十多天才能到,如果你去了越南,一年只能回来一次,很辛苦的,你受得了吗?” 少年拍着胸口说:“没有我吃不了的苦!” 是的,几次从饿死的边缘挣扎过来,还有什么苦吃不了的?至于一年只能回来一次……这算得了什么?在他的家乡,那些外出做生意的人几年十几年不回来一次都是寻常事!一年能回来一次,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最终,他开开心心的签了合同。得知他饿了两天后,女孩又好心的给了他几个铜子让他先去买点东西回去跟妹妹一起吃,可别没等到出发就先饿死了。 “三天后到这里来报到,武装部门会对你们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军事训练,完成军事训练后你们才能去越南。”女孩叮嘱。 少年点头如小鸡啄米:“晓得,晓得!”然后捏着那几个铜子跑远了。一路上,他想:负责招工的小姐姐这么好心,那这个公司肯定是很靠谱的,只要踏实的干,不怕没有前途! 不光是这位少年,他后面的人通通都拿到了去越南工作的合同。不少拿到在本地工作合同的矿工得知去越南工作可以一个月拿三块银元之后,一个个捶胸顿足,恨自己跑得太快,早知道这样他们说什么也要排在后面啊!虽然去越南工作,一年只能回来一次,确实很辛苦,但是值得啊!一个月三块银元,上哪找这么好的工作! 不过他们后悔也晚了,合同已经签了,不容更改,真要改的话就算违约了,要赔钱的。无奈,这些矿工只好安慰自己: “哼,不过多拿点钱罢了,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得跑到外国去耶,一年只能回来一次,媳妇一年到头守活寡……” 李思明很巧妙地将越南那个坑来的铁矿也归入徐州煤铁集团名下,完全无视那个铁矿的储量远比利国铁矿的储量高得多。不过,那个铁矿也是他的资产,他是大老板,这样的操作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还带来了一个大好处,那就是让报名应聘的矿工有种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都是在同一家公司公司的感觉。这种感觉有助于他们战胜在异国他乡的孤独无助,对他海外采矿大业极为有利! 第233章 兄妹 张小北拿着那几个铜子跑到路边小摊,无视食客们厌恶的目光,向老板买了两个玉米面窝窝头。想到妹妹那饿得发青的脸,再看看手中的铜子,他狠狠心,又买了一个大馒头————是南方那种。北方的馒头坚实得很,嚼起来淡然无味,顶肚子,但算不上多好吃。南方的馒头则松松软软的,里面还会加点盐或者加点糖,没有北方大馒头那么顶肚子,但是很好吃。 不过价格也比北方大馒头要贵很多。换平时张小北是万万舍不得买这种馒头的,但是今天是好日子,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明天就可以报到并且领安家费了,就奢侈一把吧! 买好了东西,他一路闻着食物的香味一路咽口水,快步穿过污水横流的街巷,来到了一个破败不堪的棚户区。这里远离城市商业区,位置偏僻,叫花子云集,垃圾扔得到处都是,更有很多人随地大小便,弄得臭气熏天,简直不是人呆的。不过这段时间有所改善了,在农场招工的时候,很多叫花子都剪掉了自己那乱蓬蓬的头发,刮掉胡子跑去碰运气,棚户区清静了不少。张小北跳过一条臭水沟,绕过几个比较强壮的、喜欢抢别人食物的乞丐,绕过一堆堆得跟山一样高的垃圾,终于回到了他的“家”。所谓的家就是他用从垃圾堆里翻到的朽木搭起来的一个小小的棚子,整个棚子还没有他高,铺下一张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破破烂烂的草席,再摆下几件同样破破烂烂的衣物之后就什么也放不下了。 事实上,也没有别的东西可放了。这点破破烂烂的、散发着一股霉味的东西,就是他们兄妹俩仅有的家当了。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的小女孩躺在那张破破烂烂的草席上,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神情痛苦。她的身体有点浮肿,肚子不断发出一阵阵轰鸣,每唱一段空城计,她便虚弱几分,直喘粗气。在她的身边放着一个破瓦罐,瓦罐里装着从一户好心的人家那里讨要来的水,凉的,不过煮开过,喝着放心。瓦罐旁边还摆着半个不知道从哪捡来的、已经发了霉的烙饼。看着这个烙饼,张小北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这几天以来这个棚子里头一回出现像样的食物,这半个烙饼在他出去找工作之前是不存在的。 听到他的脚步声,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小女孩,睁开眼睛看到他,顿时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虚弱的问:“哥哥……你……你回来了?” 张小北嗯了一声,指着那半个烙饼,只觉得喉咙堵得厉害:“小南,这烙饼哪来的?” 张小南露出自豪的笑容,连说话都利索了不少:“你……你出去之后我饿得受不了了,就到垃圾堆里翻找碰碰运气……今天运气还不错,刚好碰到有人到垃圾堆里来倒垃圾,里面有一些吃的,我眼疾手快抢到了一个烙饼。”很费力的坐起来,拿起那半个烙饼递给张小北:“我吃掉了一半……虽然发霉了,但味道还是不错的,你赶紧吃……” 张小北接过那半个烙饼看了看,那上面根本就没有半点咬痕。 倒是瓦罐里的水已经喝光了。 他鼻子发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你这死丫头,居然想骗我!” 张小南急了:“没骗你,我真的吃过了,我吃的可饱了!” 张小北说:“你要是吃饱了,会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随手将那半个发霉的烙饼放回瓦罐旁边,然后坐下,揉了揉妹妹那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的小脸,吸着鼻子不让眼泪掉下来,努力挤出笑容:“今天咱们不吃这些发霉的东西了,咱们吃点好的。” 张小南眼睛一亮:“你找到工作啦?” 张小北用力点头:“找到了,明天就可以去报到,然后就可以拿到一大笔安家费了。” 张小南高兴的想跳起来,但她实在是太虚弱了,身体动了一下又软软的躺了回去,直喘粗气,可脸上那开怀的笑容是怎么也遮掩不住:“太好了……哥哥找到工作了……我们再也不用挨饿了……” 张小北眼角泛起泪花,声音哽咽:“对,哥哥找到工作了,再也不会让你挨饿了。”说着便打开了一直揣在怀里的那个油纸包。 食物的香气顿时就飘了出来。 张小南只吸了一口香气,口水便不争气的流了出来,肚子叫得更厉害了。 张小北拿起那个比成年男子巴掌还要大的馒头递给她:“给你买的,吃吧。” 张小南吓了一跳:“这种馒头很贵的,你哪来的钱?” 张小北说:“负责招工的人心善,见我饿得受不了了,给了我几个铜子,让我买点东西填填肚子。” 张小南皱着小脸,不满的咕哝:“就算有钱也不能这样浪费啊,更何况还是找人借的……” 张小北笑:“没浪费,你饿了好几天了,得吃点精细的,不然胃会疼……我只买了这么一个,你赶紧吃,不然让别人抢走了,你哭都没地方吃。” 张小南张嘴就想咬,但马上又停了下来,看着张小北问:“那你吃什么?” 张小北拿出两个黄澄澄的玉米面窝窝头:“我吃这个。” 玉米面窝窝头的卖相当然没有南方馒头那么好,但对于这些只能蜷缩在垃圾堆中的窝棚里挣扎着活下来的人而言,一个粗糙得难以下咽的玉米面窝窝头已经是难得的美食了。 张小南咕哝:“净挑贵的买,真不会过日子!”用脏兮兮的小手将那个馒头一分为二,将一半塞到哥哥手中,然后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张小北知道她的性格,如果他不收下这半个馒头,妹妹说什么也不会吃的,他没作声,只顾着大口大口的啃着窝窝头。 这还是这几天来兄妹俩头一回吃上饱饭。 吃掉了大半个馒头,又喝了点凉水,张小南腹中那团饥火终于煞住了。她看到哥哥放在瓦罐边的那半个馒头,惊讶的发现哥哥一口都没吃,显然是要留给她的。她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艰难的移开目光,问:“哥哥,你找到什么工作了?是去利国铁矿山干活吗?” 张小北说:“利国铁矿山招满人了,不招了,我要到越南铁矿山干活。” 张小南一脸茫然:“越南?越南是哪里?” 张小北歪着脑袋,同样有点茫然:“我也不知道啊,反正离我们老家很远就是了。不过待遇很好,包吃包住,提供免费的衣服鞋袜,一个月能拿到三块银元,比国内高太多了。” 张小南惊呼:“我的天,这么高啊!你该不会被人家骗了吧,哪有这样的好事?” 张小北坚定地摇头:“不会,负责招工的人心很善,这么善良的人是不会骗人的。”他怕妹妹多想,更怕妹妹的怀疑把自己传染了,将自己刚刚腾起的的那点希望也给打碎,赶紧转移话题:“我明天就要去报到了,到时候我问问他们能不能带上你,如果能,你就跟我一起去越南,把你自个留在徐州我不放心。” 张小南没有半点迟疑:“嗯,如果可以我就跟哥哥一起去越南。我虽然挖不了矿,但是做饭洗衣服补袜子这些活我还是做得了的!” 张小北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我家妹妹最能干了。赶紧把那半个馒头也吃了,吃的饱饱的,养足精神,明天跟我一起去报到。” 张小南犹豫。这半个馒头是她留给哥哥吃的。 张小北吓她:“招工的人可不喜欢无精打采、连路都走不稳的人哦!你要是不吃饱就没有办法跟我去越南了。” 张小南果然被吓住了,二话不说拿起那半个馒头就啃。 兄妹俩肩并肩坐着大口大口吃的简单的食物,畅想着到了越南之后的日子。这年头出国是很危险的,下南洋的人十个有六七个回不来,但他们没有半点害怕。一来他们还太小,不知道下南洋这条路到底有多艰险,二来他们已经被生活逼上绝路了,随时有可能被活活饿死。跟被活活饿死的恐惧相比,到异国他乡打拼的那点艰辛根本就不在话下。 人如果被逼到了极限,就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了。 像张小北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知道下南洋是九死一生,但没有半点犹豫,因为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留在国内那***是要被活活饿死,然后被人用破草席一卷,运出城去随便找个地方刨个坑丢进去,填回几铲泥土埋掉,这还算是运气好的。运气不好的话,人家连个坑都懒得挖,直接往乱葬岗一扔,任由尸体暴露在荒野之中,任凭秃鹫啄野狗啃,用这些畜生的胃做他们的棺材……真的,人如果贫贱到一定地步,连入土为安都成了奢望!都让生活逼到这个地步了,他们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先不说李思明人品如何,就冲那每个月三块银元的工钱,他们也愿意到越南去搏一搏! 第234章 不讲武德 第二天一大早,张小北就带着张小南去报到了。 他们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备。 所谓充足的准备,就是把自己能弄到的、能吃的东西全吃下去,吃得饱饱的,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些。这叫破釜沉舟,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了。 前来报到的人很多,称得上是人山人海了。利国铁矿负责带队的招聘人员拿着铁皮卷成的喇叭声嘶力竭的喊着让点到名的人跟他们走,被点到名字的背着自己的行李,自觉的排成队跟着走。张小北看到,有好多卡车在那头等着那些留在利国铁矿的工人在带队的工头的指挥下兴奋的登上卡车,把每一辆卡车都给塞得满当当的……然后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卡车一辆接一辆的开出了徐州城。 张小南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问:“哥哥,那个拉人的是汽车吗?” 张小北点头:“对,就是汽车。我跟你说这玩意可厉害了,跑起来比马还快,而且力气非常大,一次能拉好几千斤的东西。” 张小南羡慕:“我们要是能坐一坐这个汽车就好了。” 张小北咧嘴笑了笑:“你就别瞎想了,我们这条件,有饭吃就算不错了,还想坐车?想坏你个脑袋瓜子。” 好吧,在这个年代对于中国人来说,汽车是非常稀罕的东西,普通老百姓能看一看就已经莫大的运气了,坐一回?想都不敢想。 正嘀咕着,昨天那位给了张小北几个铜子,让兄妹俩吃了顿饱饭的女孩子带着亲切的笑容走了过来,她右手拿着一分花名册,左手拿着个铁皮喇叭,高声叫:“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 那些没能坐车前往利国铁矿的家伙纷纷安静了下来。 女孩子自我介绍:“我叫周雪湄,是马来西亚华人,今年一月刚回国的,现在是徐州煤铁集团人事部副经理,专门负责人事招聘,大家昨天应该见过我吧?请大家安静下来,我有话要说。” 人事部经理、同事、马来西亚这些词汇对张小北来说都是挺陌生的,完全听不懂,不过他觉得这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女孩子声音很好听,所以听得非常认真。 张小南小声问他:“昨天就是这位姐姐给了你钱,让你买东西回家吃的?” 张小北点头,小声回答:“对。” 张小兰歪着脑袋打量着周雪湄,嘴里嘀咕着:“她长得真漂亮。” 周雪湄确实很漂亮,十分算满分的话,她至少能打七到八分。她皮肤很白,身材高挑,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贵气,一看这是有钱人家出来的,但跟有钱人家的小姐又不大一样。就张小北所见,有钱人家的小姐一般都弱不禁风的,仿佛一团柳絮就能轻松将她砸倒,可周雪湄不一样,一米六八左右的身高在哪都很显眼,而且显得很结实,浑身洋溢着青春活力,跟那些无病**的妖艳贱货简直是两个星球的生物,这就让她具备了一种非常独特的魅力,让张小北挪不开眼睛。 周雪湄没有留意到下面有两双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她做了一通简短的自我介绍,然后说:“现在我要点名了,请大家保持安静认真听,点到名字的就站出来,好让我知道有多少人按时来报到了。” 矿工们笑了起来,大声说:“你点吧,我们保证大声回应。” 周雪湄也笑,说:“都严肃点,在点名的过程中保持安静,更不要走开,点名三次还没有回应的话,就算他放弃了。” 大家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毕竟谁也不想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莫名其妙的飞了。 周雪湄开始点名,被叫到名字的人大声回应,丝毫不敢怠慢。张小北一直看着周雪湄,发现她一边点名一边笑,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反正笑得很开心就是了。看着她那明媚的笑容,他莫名的觉得自己心情也好了很多。 其实逗周雪湄发笑的是花名册上那稀奇古怪的名字。这年头中国人都信奉“赖名好养活”,给孩子取的名字一个比一个怪异,什么狗剩、狗蛋、二驴、石头,什么二狗子、三狗子、七斤,九斤,什么样的都有,一个比一个搞笑。周雪湄是在马来西亚出生的,接受的都是西方的正统教育,这么不走心的名字还是头一回看到,想不笑都不行了。 “张小北!” 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周雪湄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个正常的了。 张小北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呢,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大声喊:“到!” 周雪湄看了过来,一脸惊讶的神色:“回答的这么标准,你当过兵吗?” 张小北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没……没有,不过我经常在军营外面看军队训练,长官点名的时候,士兵都是这样回应的,所以情不自禁的学了一下……” 周围的人笑了起来:“哟,这小子当自己是士兵呢!想得倒挺美!” 徐州城外有一个营的黑衣军驻扎,天天操练,大家伙闲着没事都会跑到军营外面去看热闹,看着那些彪悍的士兵被虐的死去活来的,别提多开心了。张小北也没少去看,不过他可不仅仅是去看热闹的,每次黑衣军射击训练结束,他都要跑到靶场去捡子弹头和子弹壳去卖,换一点钱买东西吃。毫无疑问,黑衣军那矫健的身姿和那种连座山都能一脚踹翻的气势深深的吸引了他,所以他总是不自觉的模仿黑衣军,渴望能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大家伙都笑他想的太美了,那些穿黑衣的士兵是什么来头啊?一个个都是地主,家里都有几十亩上百亩的土地,吃得好穿得好,生病了还可以到医院去免费接受治疗,每一个小孩都可以进学校去读书……这待遇,想着就流口水。这毛头小子居然想进黑衣军当兵,想得太美了。 周雪湄也笑,不过不像其他人那样嘲笑,而是带着一点点的鼓励:“学的挺像的,继续保持,没准将来你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士兵呢。”然后对那帮正在嘲笑的矿工说:“大家都不要笑了,接下来你们将接受为期一个月的军事训练,是我亲自带队的……下次再点名,我希望能听到你们像他那样大声应道!” 矿工们为之凛然。 张小北鼓足勇气上前一步问:“周……周小姐,请问我能不能带家人去越南?” 周雪湄有点惊讶:“你想带家人去越南?” 张小北说:“是的,我跟我妹妹相依为命,我娘临死前一再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她,我不放心把她独自一个人留在徐州,希望能带她去越南,不知道你能否允许?” 周雪湄皱着眉头说:“公司没有规定不能带家属去,不过你要想清楚,越南那边是相当危险的。我们去那里开矿,必然会跟当地人发生冲突,搞不好矿山会受到袭击,很难保证不会殃及家属。而且越南那边有很多流行疾病,身体弱的人很容易染病……”说到这里,她有些唏嘘:“那边可不像盐城那样有一大批技术精湛的医生,随时可以为你们提供最好的治疗,那里什么都没有,一旦染病,能不能活下来完全看运气,很多下南洋的人就是因为水土不服患病死的,所以你最好先想清楚,一旦你妹妹出了事公司是不负责的。” 张小北听得心头发慌,把目光投向张小南。 张小南抓着他的手,握得非常紧,仿佛害怕他把自己扔下似的。小姑娘的声音很轻,但非常坚定:“我不怕!” 周雪湄也没多说什么,让这兄妹俩过去。 看到她同意了,不少矿工顿时就眼睛发亮,交头接耳的嘀咕起来。他们都是有家有室的,徐州又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生活非常艰苦,自己要去越南,一年只能回来一次,把家人留在徐州实在不放心,既然公司不计较,那是否也把家人带到越南去呢?虽然旅途危险,但一家人能在一起,这比什么都强啊。 周雪湄看出了他们的想法,皱着眉头说:“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没有人愿意与家人分开,天各一方,但我希望大家想清楚,我们是去异国的土地打拼,不是去那边享福的!凶悍的土人、横行的疫病,随时可能夺走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带上全家人的结果很有可能是全家一起死!” 矿工们顿时就打了个冷战,有人带着几分恐惧问:“这么可怕吗?” 周雪湄说:“等到了越南你们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还是假了。总之,我不建议大家带上家眷,等到在那边安定下来了再把家眷接过去才是明智的选择!” 见有很多人还在犹豫,她补充了一句:“而且,家眷的船票公司是不会报销的,得从你们工资里扣!” 一听说不报销船票,绝大多数矿工马上就打消了带家眷的念头。船票可不便宜啊,从他们工资里扣等于往他们身上割肉,这怎么行呢! 好吧,想阻止这些矿工带家眷下南洋,最有效的办法还是让他们自己掏钱买船票,这比讲什么大道理都要管用。 这妹子不大讲武德…… 第235章 油轮换油田 报到之后,这些矿工就被送进军营,去接受为期一个月的军事训练。 让矿工接受军事训练这一决定在集团里引起了相当大的争议,不少股东认为毫无必要,浪费钱不说,矿工本身就好勇斗狠,再让他们接受正规的军事训练,甚至把枪发给他们,那还得了!但李思明坚持,他认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将成千上万的矿工派到一片充满敌意的土地开矿,却不让他们拥有自保的手段,那无异是谋杀!在二十一世纪,中国就吃够了这样的亏,在非洲、拉美国家和地区投入重金帮他们修好了公路、铁路、港口,矿山表层剥离工作已经完成,眼看就可以大量生产矿石,甚至已经大量生产矿石了,该地区一个政变,反政府军或者政府军找借口就把矿山的中国工人给驱逐了,巨大的前期投入全打了水漂,不知道多少矿业集团血本无归! 二十一世纪敢跑到那些动荡不安的国家和地区投资采矿的企业都是财大气粗的巨无霸,一两个项目打了水漂倒也亏得起,但他不一样,他本钱太薄,又是在别人的殖民地讨饭吃,能投资的项目很有限,要是有一两个黄了,他就该哭了。所以必须加强这些矿工的自保能力,不敢指望他们能够扛住法军的进攻,至少在排华浪潮袭来时,他们能顶住几天。只需要几天时间,他就可以调动手中的力量,及时作出反应了。 在他的坚持下,矿工们的军事训练还是如期开展了。他实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像训练正规军那样从队列、内务抓起,教的全是货真价实的杀人本领,无限制格斗、步枪机枪射击、投弹、拼刺……将正规部队至少要学五个月的东西都压缩到一个月,填鸭式的教给那些矿工。集团股东心血来潮,跑来参观矿工训练的时候骇然发现这帮家伙居然连机枪迫击炮都玩得像模像样,这帮脑满肠肥的家伙一下子懵逼了。 老大,你确定你是在训练矿工,而不是在训练正规军? 李思明才没有时间管他们怎么想,他忙得很呢。矿工的训练自然用不着他亲自出马,有的是训练成绩极好的军官去操练那帮三大五粗的矿工……不过这些军官脾气都有点儿火爆,那些矿工想不吃点苦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把矿工送进训练营后,他又找莱茵哈特谈判,花巨资从德国采购五艘可以运载一万吨原油的油轮。 莱茵哈特给吓着了:“这等规格的油轮价格可是很昂贵的,你居然一次要订购五艘?没发烧吧?” 李思明咧嘴一笑:“五艘我还嫌不大够呢!要知道,我可是拥有利比亚油田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的,那个油田将在三年之内形成年产两百万吨原油的能力,换句话说我每年可以分到三十万吨,一个月两万多吨,五艘船轮着跑,可能真不大够。” 莱茵哈特马上捕捉到了重点:“慢着,你是说,你拥有利比亚油田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李思明说:“对,不过我将这些股份都兑换成了产权,油田每产十桶油我就获得一点五桶。” 莱茵哈特挥舞着手臂叫:“这怎么可能?现在整个欧洲都闹翻天了,一大堆国家跳出来软硬兼施,就是想让法国佬给自己一点股份,可法国佬死活都不肯松口,连英国的面子都不给,他们居然会给你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他猛的反应过来:“是你帮法国人找到那个油田的?” 李思明说:“我可没有这样说过。” 莱茵哈特激动地说:“肯定是你帮他们找到这个油田的!法国人事先根本就没有在利比亚实施过成规模的地质勘探,现在却在几个月之内拿下了锡尔特盆地的开发权,然后打出了一堆高产油井,除了事先知道那里有油田之外,没别的解释了!” 他眼巴巴的看着李思明:“李,我们是朋友,对吧?作为朋友,你能不能帮德国也找一个油田出来?我们真的很需要石油!” 李思明耸耸肩:“我可没这能耐。” 莱茵哈特固执地说:“你有!你帮法国佬找矿一找一个准,只要你愿意,肯定也能帮我们找到油田的!” 李思明说:“那次我是瞎猫碰到死蚝子,蒙对的,没有参考价值,我们还是来谈谈这五艘油轮的生意吧!” 莱茵哈特说:“不,我觉得我们应该先谈谈帮德国找油田的生意。法国人给了你多少报酬?我们愿意加倍!” 加倍? 李思明眼睛一亮。法国人为了那个油田,付出的代价是免费向他提供五百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和三十万发炮弹,翻倍的话…… 不过,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大炮这玩意儿不是越多越好的,光是凑齐这五百门大炮的炮组人员就够他忙活几年了。 莱茵哈特没有忽略他眸中闪过的那一道亮光————这说明有戏啊!他咬咬牙,说:“基尔造船厂有两艘万吨级油轮,已经完成海试了,本来是准备用于美国进口原油运输的,不过……如果你能帮我们找到油田,这两艘油轮就是你的了!” 李思明眼睛顿时就比一百瓦灯泡还亮了:“免费?” 莱茵哈特眼都没眨:“免费!” 李思明眉开眼笑,嘴里却是拒绝:“这怎么好意思哈,这本来是你们要用的,我拿走了你们用什么?不行,不行!” 莱茵哈特说:“没事,我们造船工业发达,这两艘你拿走,我们再造就是了!” 李思明猛摆手:“不行不行,这不合规矩。” 莱茵哈特咬咬牙,说:“我们还有两艘原本准备交付给俄罗斯的万吨级油伦,预计明后一月就可以交付了……” 李思明猛咽口水。原谅这个孩子,一艘万吨级油轮可不便宜,能白拿的话谁不心动? 莱茵哈特趁热打铁:“你给我们找出油田,我们马上就将那两艘已经完成海试的油轮给你。等到钻井钻出油了,剩下那三艘也一并交付给你,而且手把手教你们怎么维修和使用,怎么样?” 一口气送出了五艘万吨级油轮,这份大礼也真够重了。但是没办法,谁叫德国缺石油呢?缺到什么地步?缺到1916年石油出口大国罗马尼亚宣布加入协约国的时候德国暴怒,在兵力吃紧之际仍然抽调出十几万大军向罗马尼亚发动泰山压顶般的进攻,一举灭了罗马尼亚,原因是“没有罗马尼亚的石油和农作物,德国根本就无法生存,更谈不上作战”,而当时罗马尼亚石油年产量也才一百三十多万吨而已。如果能换来一个大油田,别说五艘油轮,十艘、二十艘德国都乐意啊! 李思明心里说:“很好,又白捡了五艘万吨级油轮,真爽!” 但他随即叹了一口气:“这个……我倒是知道应该在哪里找油,但是我怕太远了,你们够不着啊!” 莱茵哈特目光灼灼:“只要它是在德国势力范围内,距离不是问题!” 李思明心里暗乐。看样子德国佬真的很希望能够摆脱石油匮乏的困境啊,为了石油啥都不顾了。不过想想也是,现在各种喝油的车辆和机械已经越来越普及,一个以石油为主要能源的时代已然到来,而德国本土没有油田,他们能不及吗?哦,也不能说没有油田,像下萨克森、巴伐利亚、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等州都有油田的,而且储量还不小。遗憾的是,这些油田埋藏的深度都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石油开采技术的极限,就算他们知道地下有油也采不出来。现在德国的石油进口率高达百分之百,对于一个工业大国而言,石油供应完全掌握在外国手里是非常危险的事情,这等于是在自己脖子上套了根绞索然后把绳子交给对手。现在看到打破这一困局的希望了,莱茵哈特自然非常开心。 大家好歹也是有好几年的交情,李思明也不忍心一直吊着人家的胃口,便说:“既然这样,你回去准备一下,过几天拿合同过来,咱们签订那五艘油轮的转让合同,然后我告诉你油田的位置。” 莱茵哈特急切地说:“不用过几天,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合同!” 李思明说:“还是慎重点好。” 莱茵哈特无奈,只好同意了。 等李思明走了之后,他马上用电台向国内报告。国内反应非常快,几个小时后就回复: 立即跟他签合同!务必在最短时间内获得油田的资料,如果五艘油轮不能让他满意,那就十艘! 国内同意就好办了。说真的,公爵大人跟李思明谈判的时候虽然把胸口拍得震天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心里其实并没有底的。五艘万吨级油轮价值不菲,其中更有两艘是俄罗斯的订单,一艘是荷兰的订单,他们还得为此支付一笔违约金,这本钱下得有点大了,国内不一定能够同意。没想到国内比他还要急切,几个小时内就作出了决定,甚至不惜追加报酬! 第236章 石油湖 第二天,莱因哈特就拿了五艘油轮的转让合同去找李思明,把相关的资料和合同交给他,等他看完了之后说:“五艘游轮,每艘价值都将近100万美元,只要签了这份合同,它们都是你的了。” 李思明笑逐颜开:“公爵先生,你真是太慷慨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莱因哈特皮笑肉不笑:“不不不,毕竟你将要赠予德国的我们,这点东西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你才是真正的慷慨!” 两个人相互吹捧了一阵子,李思明很爽快的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莱茵哈特松了一口大气,本来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李思明狮子大开口,他就再拿出五艘油轮的转让合同来……什么德国没有这么多油轮?立刻开工建造就是了!只要他能帮德国找到油田,别说给他几艘油轮,叫他爷爷都可以。没想到李思明这么容易满足,居然没有坐地起价,真是难得。他赶紧也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火速盖章摁指纹,一笔交易就算达成了。 让手下把合同拿下去,锁进保险柜里之后,李思明向莱茵哈特要了一幅南美洲的地图,在上面寻觅了一阵子,最后拿起画图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小圈。 莱因哈特皱起了眉头:“委内瑞拉马拉开波湖?你说的油田在这里?” 李思明点头:“对,就在这里。” 莱茵哈特眉头越拧越紧:“这是一个大湖泊,直通大海的大湖泊!它的深度跟你们的渤海不相上下!” 李思明一脸惊讶:“这跟它有没有油田有关系吗?”又用画图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小圈子:“你们可以在这个区域内打井,保证一打一个准。” 莱茵哈特有点傻眼了:“这是大湖泊啊,隔着几十米深的湖水,我们怎么钻探!?” 李思明耸耸肩膀:“这就是你们的事了。我给你们圈定的区域里水并不是很深,只要在湖面上搭一个平台就可以实施钻探,就看你们愿不愿意做出这样的努力而已。” 莱茵哈特有种被骗了的感觉:“在湖面上搭钻井平台实施钻探?开什么国际玩笑,从来没有哪个国家这样子开采过石油的!” 李思明说:“确实没有,所以你们是第一个。”伸了个懒腰,继续说:“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叫苦上面了……那可是不折不扣的油湖,只是还没有被人发现而已,如果你们能抢在别人发现它之前将开采权拿下,保证你们一个世纪之内都不用为石油发愁了。” 莱茵哈特见他说的煞有介事,不免半信半疑。换了别人指着一片湖泊说那里有大油田,估计他第一反应就是飞起一脚将那家伙踢出七八米开外,看他还敢不敢拿自己开玩笑。可李思明不一样,据他掌握的情报,这家伙给法国指出了十几个大矿藏,准确率高达100%,这样的人物是不能用常理来惴度的……也许马拉开波湖湖底真的有油田呢? 他咬了咬牙,说:“我立刻向国内报告,让驻委内瑞拉大使馆跟委内瑞拉政府接触,在最短时间之内拿下马拉开波湖的开采权……至于订金,那两艘油轮还有一些工序没有完成,得等两个月才能交付给你。” 说到底他还是不放心,怕李思明拿自己开刷,先把油轮扣下,等第一期勘探结果出来之后再做决定。如果真的如李思明所说,马拉开波湖湖底有大油田,成功钻出油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他们敲锣打鼓把那两艘游轮送到中国来;如果没有钻出油…… 那就对不起了。在这种攸关国运的问题上拿德国开刷,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思明倒是一脸都无所谓。反正利比亚油田一大堆配套的设备还没有搞好,在今年年底之前都不大可能投产,那油轮早两个月晚两个月交付关系都不大。他笑着说:“没事,我能理解。对了,我建议你们在本土多建几个油库。” 莱茵哈特不明,所以:“建油库?为什么?” 李思明说:“因为到时候从委内瑞拉运回来的石油会多到让你们的炼油厂日夜加班都忙不过来,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先在国内建几个大油库,将来不及炼化的原油储备起来。” 莱茵哈特说:“这恐怕没必要吧,我们的原油加工产业也是相当发达的,只会担心原油不够,从来没有担心过原油加工能力不足。” 李思明说:“你们最好从现在开始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对了,你们国内应该有不少被采光了的地下盐矿吧?把这些矿穴稍微改造一下就是很好的地下油库了,一个能储备几百万吨原油,这些原油可以作为战略储备,一旦错进口渠道被掐断了,依靠战略储备能撑好长时间,这是真正的花小钱办大事,何乐而不为呢?” 莱茵哈特让他说得有点心动,但是想到这个家伙居然想让他们在一个深度堪比渤海的湖泊上采油,心里不免有气:“你说的倒是挺有道理,不过前提是你圈出来的这个油田真的能开采出原油!”说完拿着地图,转身就走了。 李思明目送着他离开,摇了摇头:“这家伙,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还在怀疑我的能力和人品?真叫人伤心呢!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怀疑我,我就让你到马里亚纳海沟导游去!” 不被人理解的悲伤和郁闷都写在脸上了…… 这一次他真的没有拿德国佬开刷。在他的构想中,德国是一枚举足轻重的棋子,他还指望德国佬大发神威,把由盎格鲁萨克逊人构建的世界继续砸个稀巴烂,好让被人家踩在脚底下爬都爬不起来的中国赢得一线生机。哪怕仅仅是出于给英法放血的目的,他也不会故意在关系着德国前途命运的问题上拿德国人开刷,削弱德国等于间接帮英国和法国的忙,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想办法增强德国的实力还来不及呢。所以莱因哈特一口气拿出五艘游轮向他换一个油田的时候,他立刻就想到了马拉开波湖。 马拉开波湖有个绰号叫“石油湖”。这个大湖与大海相连,一半是咸水,一半是淡水,在湖底下蕴藏着极其丰富的油气资源,使得马拉开波湖成为全世界最为富裕的湖泊,产量占据委内瑞拉石油生产总量的2/3。而且它的开采难度并不大,毕竟是湖泊嘛,海上的惊涛骇浪不会对石油开采构成太大的影响,油层埋藏深度也不是很深,以目前的技术要将石油开采出来那是绰绰有余的。1920年,委内瑞拉就在湖面上搭建了一个木质的石油开采平台,成功的钻出了石油,十年后委内瑞拉这种弱鸡国家都能做到的事情,现在的德国不可能做不到。而且委内瑞拉跟德国的交情还相当的好,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他都这样替德国考虑了,莱茵哈特居然没有完全相信他,真的让他有点伤心。 嗯,下次这家伙再找他交换油田信息的时候就把马里亚纳海沟给他圈出来,让他慢慢钻去。 当然,不爽归不爽,生意还是要做的。几天后,他又跟莱茵哈特谈妥了一笔生意:出巨资请德方在利比亚帮他建设一个化学工业区,以天然气为原料,生产各种化工产品,主要生产气头尿素和甲醇。 莱茵哈特自然是一口答应了————这次合作的总额高达两千万马克,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你就那么相信法国人一定会把你应得的那份石油和天然气给你?”签完合同后,莱茵哈特问。 李思明笑嘻嘻的说:“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还是要有的,不是吗?” 莱茵哈特说:“在国际贸易中,尤其是弱国与强国的贸易中,轻易付出信任的一方往往会被骗到血本无归。” 李思明笑容灿烂:“放心,我出来混了这么久,一向只有我骗别人的份,还从来没有哪个不怕死的敢跑过来骗我。” 这个莱茵哈特倒是相信,因为李思明自出道以来,好像就从来没有吃过大亏。小亏吃过一点,但最后都连本带利地回敬对方了————徐州豪强对此深有体会。他最大的底气来自他那鬼神莫测的能力。德国智囊就他指点找矿百发百中一事作了大量的研究、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第一:他拥有一支不为人所知的、遍布全球的地质勘探队,在世界各个角落作了海量的勘探工作,掌握了无数未增被人发现的矿产资源的准确位置; 第二:他拥有超人类的能力! 两个结论一个比一个不可思议,但却又是最合理的解释了。不管是哪种可能,在跟他合作的时候翻脸违约都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因为他能帮你找到矿,同样也能帮你的对手找到更好的矿,让你的对手飞速发展! 公爵先生都开始祈祷法国人利欲熏心,赶紧违约,把这家伙得罪得死死的了…… 第237章 两头赚 大家都在为赚钱而奔忙,回到上海继续主持他的钱庄的老宋自然也不例外。 李思明是个很努力的人,不声不响就搞了一大堆国际大项目,他强悍的赚钱能力和投资时的大气魄着实让老宋压力山大: 未来女婿实在太能干了,显不出他这个未来岳父的重要性啊! 这样可不行。他可是发誓要当未来国丈的男人呢!那个小兔崽子如此出色,想给他生猴子的女人肯定不在少数,现在还不显山不漏水,可一旦他展露锋芒,名动天下,才华、相貌、家世都不比宋雨薇逊色甚至远远胜过宋雨薇的富家大小姐都会一拨拨的冒出来。如果他这个当爹的不努力一把,他的宝贝女儿如何能在这惨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战胜无数妖艳贱货,母仪天下?他又怎么当上国丈,圆自己的梦? 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就他的能力,让他去带兵打仗那肯定是不行的,总管大军后勤、给李思明治理地方,这些他也不在行,唯一可取之处,大概也就是他的赚钱能力了。他手里握有几百万银元的资本,放在国内算是一笔巨款了,甭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一堆地方官厚着脸皮凑上来喊爸爸。可他那个未来女婿实在是太强悍了,短短两年时间就给自己挣下了一笔极为丰厚的家底,更从法国松鼠储蓄银行那里搞到了一亿法郎的无息贷款…… 老宋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的心态快要崩了。 女儿能力有限,在事业上很难帮得上女婿大忙,而他这个未来岳父还没有女婿有钱,手里那点资本有点拿不出手……我靠,他碰到的都是什么神仙女婿啊,这是诚心要搞他心态的对吧? 在见识了未来女婿的土豪程度之后,老宋暗暗发誓,从今往后一定要加倍努力的赚钱,争取在十年之内把自己的资产翻个10来倍,让宋家成为未来女婿不可或缺的强大助力!只有这样,未来国丈这个位置他才坐得稳! 所以回到上海之后,他和陈其美立刻就着手搞自己的项目了。 他们要搞的项目就是从外国进口牛粪制造堆肥。 经过两年的努力,李思明已经拥有了全世界规模最大的化肥生产体系,但是那点产量还远远不够。别说放到全国了,那点化肥产量,哪怕仅仅是供应苏北农场,都是杯水车薪,所以他对堆肥的依赖还是很大的。而且李思明在确保粮食产量的同时也尽量的使用堆肥,以确保土地的肥力。没办法,化肥虽好,但是用多了对土地的伤害是挺大的,而农家肥没有这毛病。老宋经过调查之后发现,很多地方在看到苏北农场大量使用堆肥获得惊人的产量之后,也纷纷效仿,一个巨大无比的市场已经出现了。也就是说,不管是未来女婿还是那一帮跟风他未来女婿的抄袭狗,都非常需要大量优势堆肥。 就搞这个! 回到上海后,他马上通过陈其美的关系,跟租界董事会的英国董事见面,提出希望能方牵头,让他从澳大利亚进口牛粪。 几位英国董事听完他的天才构想之后都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老宋干笑:“诸位绅士,不要用这种目光看着我,我是认真的!” 汉密尔顿一脸不信,试探的问:“你确定你是认真的?” 老宋说:“百分之百确定!请你们牵个线,我真的……” 汉密尔顿大手一挥:“嗨,牵什么线啊!你直接去跟澳大利亚政府谈就行了!而且在跟澳大利亚政府谈的时候也用不着说什么进口,你就直接说你成立了一个公司,专门帮他们清理牛粪……” 陈其美插嘴:“对对对,我们要办的就是这样的公司!我们要成立一个公司,专门帮澳大利亚清理牛粪,清理价格绝对便宜!” 汉密尔顿大笑:“就算不便宜他们也会答应的!你们是不知道啊,现在的澳大利亚,一大堆优质牧场都让牛粪给覆盖了,根本就长不出草来,就算长出草来牛也不吃,那帮袋鼠都快急疯了,你信不信,只要你提出这个企划,澳大利亚政府能跪下来叫你们爸爸?” ————粪便富集的土地要么长不出草来,要么长出来的草特别浓密,但牲畜根本就不愿意去碰。所以一个牧场如果堆积了太多牛粪,不能及时清理,这个牧场就算废掉了。澳大利亚政府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但他们真的没有办法,现在的澳大利亚是出了名的地广人稀,七百六十多万平方公里的疆域,总共才四百万人口,几乎两平方公里才能分摊到一个人。人力资源如此稀缺,想让他们拿出大量劳动力去清理堆积在牧场里的牛粪,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的澳大利亚,严格来说已经不是英国的殖民地,而是英国的海外自治领了。但是英国佬的傲慢大家都知道的,打骨子里看不起澳大利亚人,认为他们都是囚犯的后代,所以汉密尔顿在谈起澳大利亚人的时候都是一脸不屑。不过,也真因为他的不屑,给老宋和陈其美提供了别样的思路: 他们一开始是打算进口牛粪的,但是听汉密尔顿先生的口气,他们完全可以搞个清洁公司,帮澳大利亚牧场主清理牛粪,不仅能够免费获得大量牛粪,还能收一笔清洁费哟! 哟西,这主意大大的好! 说干就干,老宋马上买了一张从前往新加坡的船票,到了新加坡后再转乘一艘高速邮轮,前往澳大利亚。 一路辗转,他终于来到了澳大利亚,跟澳大利亚政府首脑接上了头,操着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向澳大利亚政府首脑阐述了自己的天才构想。 当得知他要从中国招工,在澳大利亚办一个清洁公司,专门帮牧场清理牛粪后,澳大利亚政府首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你们公司什么时候才能正式成立啊?再没有一个这样的公司,我们的牧场就要全部被牛粪覆盖了!” 老宋说:“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合同。” 一大帮政府首脑点头如小鸡啄米:“愿意愿意,我们太愿意了!不知道你们公司能派多少工人到澳大利亚来从事这项艰苦的工作?” 老宋认为澳大利亚不怎么欢迎中国移民,所以报出了个比较谨慎的数字:“五百人,怎么样?” 一众澳大利亚政府首脑的死亡凝视:“……” 老宋额头直冒冷汗:“是太多了吗?可以减半的……而且我可以向你们保证,绝对会严加管理,不会让他们有利用公司之便与当地人通婚……” 澳方:“这是管理的问题吗?这是劳动力问题!我们澳大利亚这么多牧场,每个牧场的牛粪都堆积如山,你派几百号人过来清理,是看不起我们吗?怎么着也得给我翻个十倍!” 好吧,看样子澳方真的让牛粪给逼疯了,连限制中国移民这茬都不提了。 老宋松了一口大气,说:“清理出来的牛粪我们要运回中国……” 澳方:“废话,不运回中国,难道倒进我们的大海去污染海洋?” 老宋:“那清理费……” 澳方给出了相当优厚的报酬。按他们给的清理费用价格,不仅把牛粪运回国内的运费绰绰有余,还能给每名工人开出每个月四块银元的高薪! 当然,老宋这个黑心资本家是绝对不会轻易开出这么高的工资的,他打定主意了,包吃包住之后每个工人给两块银元,等到工人严重不满了再一点点的往上加。虽说从工人工资里抠不出什么钱,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 他忍不住给自己竖起个大拇哥:未来国丈,你真的是太精明了,活该你将来富可敌国啊! 在老宋为他的挖粪大计奔忙间,一个月的时光匆匆消逝。 张小北等几千名矿工已经完成了为期一个月的军事训练,得动身前往越南了。 这一次,张小南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她心心念念的汽车。几十辆汽车来回穿松于徐州和海州之间,将这些矿工一车车的运往连云港,客轮就在那里等着。她和张小北这一拨是第二批上车的,汽车一路颠簸,把不少人都给颠吐了,这个小丫头却兴冲冲的,一个劲的叽叽喳喳: “哥哥,这汽车好神奇呢,坐上来之后不用动脚它就能带着我们飞跑了!” 张小北笑:“所以它叫汽车啊,如果上了车还要走路,那还算什么车!” 张小南一个劲的点头:“对对对,哥哥你好聪明!” 张小北咧嘴笑着,心里那叫一个自豪。 这段时间他们白天接受军事训练,晚上还要上扫盲班,简直给玩坏了,天天都累得跟死狗一样。但累归累,收获还是蛮大的,一个月下来他已经能认五百来个字了。能认几百个字,自然是有点见识的,至少汽车是个什么样的玩意儿他是知道的,不会像妹妹那样大惊小怪。 不过,小丫头那被汽车惊得哇哇大叫的样子也挺萌呢! 第238章 要搞大事 海州,连云港码头。 对,现在连云港还只是一个港口的名字。它取代海州成为这座城市的名字,那得等到解放之后了,“陇海铁路”里的“海”指的就是海州。这个没有多大名气的港口现在密密麻麻的停满了货轮和客轮,大量物资一船接一船的运过来装上去,大批矿工如蚂蚁归巢船通过栈桥登船,这情景,看得那些投资建造码头的豪强心花怒放……光是收停泊、装卸费用他们就大赚了一笔啊! 此时,李思明正在码头跟法国佬讨价还价。 皮瓦尔的身骨子虽然已经好了很多,但毕竟还是有些虚弱,而且这种小事也用不着他出面,跟李思明接洽的是皮瓦尔家族的成员,他的堂弟,温盖特先生。这位温盖特先生是在亚洲从事货物生意的,肥水不流外人田,皮瓦尔大方的将运载矿工和矿工到越南之后必需的物资的生意给了他,同时还叮嘱过他一定要对李思明客气,要是敢惹这位爷生气,他就别想再从松鼠储蓄银行拿得到一分钱的贷款! 如此严厉的警告着实让温盖特先生冷汗直冒。他的货运公司一直处于半亏损状态,每隔一两年都需要从松鼠储蓄银行那里贷款来维持经营,如果表哥不肯再放贷给他,那他这个公司很快就办不下去了。哪怕仅仅是为了讨好堂兄,他也必须把李思明这位大爷给伺候好! 可是,想讨好这位大爷可没那么容易。 一开始,双方合作还是蛮愉快的。他带李思明上船向他展示了货轮上的物资储备,李思明看到船上的淡水储备非常充足,大米、面粉、蔬菜啥的也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不少活着的禽畜,鸡、鸭、鹅、猪、羊……一应俱全,看得他目瞪口呆。 他忍不住问:“你们跑海运的日子过得这么舒服吗?有新鲜的蔬菜水果吃也就算了,居然还能带着一大堆家禽牲畜在船上养着,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就宰?” 温盖特还等着他夸自己贴心,给矿工准备了这么多好东西呢,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么个评价。他喉结耸动了一下,艰难的吐出一句:“李先生,这些都是准备在旅途中给你的工人吃的。” 李思明一蹦三尺高:“我去!准备给我的工人吃的?什么时候工人的待遇都这么高了,坐个船都有人专门在船上养着一大堆家禽牲畜,好让他们能够有新鲜的肉食了?” 他很警惕地盯着温盖特:“老实说,你是不是想通过提高待遇把船票价格炒上去?” 温盖特简直就想哭了,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不是……李先生,我堂兄说你非常爱护自己的工人,如果我对你的工人不好,你肯定会很生气的……” 李思明不明所以:“他确实没说错,如果你敢虐待我的工人,我真的会很生气的,但是这跟你在船上养一大堆家禽牲畜有什么关系?” 温盖特委屈巴巴的说:“我堂兄说了,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如果我惹你生气了,我就别想再从他的银行里拿到一分钱的贷款……你知道的现在的经济形势并不好,我的货运公司现在是在亏本经营,如果不能从他的银行里拿到贷款,我就完蛋了!” 李思明终于有点明白了:“所以你给我的工人准备这么多福利,只是想讨我开心?” 温盖特猛点头……突然发现要跟这位李先生交流,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呢! 李思明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好兄弟,够意思!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温盖特忍受着肩膀的剧痛,说:“非常感谢你的夸奖,如果你能在我堂兄面前帮我说几句好话,我会感激你的。” 李思明猛拍胸口:“放心,包在我身上。” 截止到目前为止,双方都挺愉快。 但是,当温盖特开始检查武装矿工的武器装备之后,就再也愉快不起来了。 武装矿工只有500人,按温盖特的想法,给他们准备两三百条步枪就足够了,但李思明虽然不是这样想的。这个王八蛋足足准备了一个标准的步兵营的武器装备,光是自己仿照并且改进的莫辛纳甘步枪就有500支!温盖特也当过兵,随手拿起一只摆弄了两下就发现,这些莫辛纳甘步枪看上去外观跟俄罗斯产的没什么区别,但是人机功效比俄罗斯产的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最典型的就是俄罗斯产的莫辛纳甘经常拉不动枪栓,得用脚蹬,着实令人蛋疼,而这些山寨货则没有这样的毛病,操作简单而轻松。这批仿制枪的性能怎么样还不得而知,但是光是冲着人机功效就可以断定,这批枪的性能相当的好。 他皱着眉头说:“500人的武装矿工,一口气装备500支莫辛纳干是不是太多了点?” 李思明皮笑肉不笑:“总得给他们留几只备用吧?要是刚好人手一支枪,一旦有几十支出现了故障用不了了,那岂不糟糕?” 温盖特想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一支几百人的部队没有一点备用的武器,那怎么能行呢?所以他很大方的挥挥手,让这500支莫辛纳甘步枪上船。 紧接着就是上百箱手榴弹只有五六千颗,看得他眼皮直跳。这么多铁疙瘩,要是在他的船上炸开,可够他喝一壶了。他咽了一口口水,看着李思明,李思明笑嘻嘻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但是“给我个面子吧”这几个字都写在脸上了。 温盖特无奈的叹了口气,挥挥手,上去吧。 当第三批武器装备要搬上船的时候,我们的温盖特先生眼珠子瞪得比猪尿泡还大了,一脸崩溃的问李思明:“李先生,有必要吗?一支保护矿山的矿工队伍有必要装备这么先进的武器装备吗?” 李思明一脸淡定:“无非就是几挺轻重机枪而已,很先进吗?” 温盖特简直要疯了:“麦德森轻机枪,MG-08重机枪,你说先不先进?要不是事我堂兄作担保,我真的要怀疑你是想趁机偷运军火到越南去出售,以谋取暴利了!” ————这个狗东西要送上船的第3批武器装备赫然是二十挺麦德森轻机枪和六挺MG-08重机枪。这两种机枪都是特别改装过的,统一使用莫辛纳甘步枪子弹,很显然,这是出于弹药通用性的考虑。 此外还有六门82毫米迫击炮! 这样的火力配备,哪怕是放在法国正规军里都是非常夸张了,要知道,现在法军一个步兵师顶天了也就装备三十来挺机枪,你丫一支五百来人的武装矿工就装备二十六挺轻重机枪,这是想要搞事的节奏啊!更别提还给他们配备了六门大炮! 温盖特简直要哭了,颤声对李思明说:“李……李先生,你是认真的么?你知不知道,这批军火一旦落入反法武装手里会是什么后果?” 李思明认真地说:“放心,没有人能从我们手里将武器抢走!” 温盖特挥舞着手臂叫:“这……这不是有没有人能从你们手里将这些武器抢走的问题!如果我允许你们将这些武器带上船,我很有可能要被送去坐牢的!” 李思明可没那么好糊弄:“得了吧,你再屁也是皮瓦尔家族的,只要犯的不是叛国罪行,上头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送你去坐牢?卖惨也要有个限度!” 温盖特真的要哭了:“你这又是机枪又是火炮的往越南运,不小心还以为你要武装入侵越南呢!当我求你了,把那些重武器留下行不行?我让你多夹带两三百条步枪过去行不行?啊?” 李思明坚定的摇头:“当然不行啊!一百支步枪的火力赶不上一顶重机枪,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温盖特:“呵呵……” 看把你能的! 李思明攀着他的肩膀,声音低沉:“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在背后撑腰,甭管到哪里都能横着走,没人敢招惹你们,而我们没有……走出了这国门,我们中国人甭管去到哪里,做出多大的成就,在当地人眼里都是一群软弱可欺的肥羊,他们想什么时候宰就什么时候宰!这个孱弱的国家没有能力给我们撑腰,我们就只能靠自己了!” 温盖特:“……” 莫名有点心酸是怎么回事? “东南亚土著对华人有着很深的敌意,这种敌意犹甚于对你们这些欧洲殖民地。他们奈何不了占领了他们国家的白人,就拿混得比他们好一点点的华人来撒气。温盖特先生,你还记得过去一个世纪里东南亚发生过多少次排华事件,死了多少人吗?”李思明的语气有点伤感。 温盖特有点迟疑:“这个……真没人记得。” 李思明自嘲的笑笑:“你们根本就没有关心过,当然不会记得了。越南是个排华情结很浓的国家,他们有怨气不敢冲你们撒,就会发泄到华人身上来,大批华人进入越南采矿,跟当地人爆发冲突那是必然的事情,我们不得不防!” 温盖特犹豫了片刻,说:“我得向我堂兄请示一下。” 李思明作了个请的手势。 第239章 耳光响亮 半个小时后,温盖特一脸无奈的回来,对李思明说:“你可以将这些武器送上船,但必须确保这些武器都在我方的监管之下……也就是说,我方有权随时抽查武装矿工的武器弹药,以避免出现转手卖给反法势力的情况出现。” 李思明拧起了眉头……这种随时让对方抽查自己的武器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温盖特正色说:“这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让步了,要不是我的堂兄发话,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允许你的人带这么多重武器去越南!”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得守人家的规矩,李思明再不乐意也没用,只能一脸不情愿的说:“那好吧,你们可以抽查,但必须保证不能找借口没收这些武器装备!” 温盖特笑笑:“我们还不至于穷到要眼馋这几支枪的地步。” 这话说得是非常有底气。法国现在可是以放高利贷出名的,放高利贷的一般都富到流油,这么点重型武器装备,他们还真不怎么看得上眼。 于是双方皆大欢喜,这批要命的重型武器装备也被送上了货轮。 矿工们陆续登船,等他们都上船之后,轮船缓缓驶出港口,驶向遥远的越南。这些轮船将在十天之后抵达越南,矿工们将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开始新的生活,至于未来命运如何,恐怕谁也不知道。 派往大洋洲的矿工也在盐城港上船,首先上船的是两千多名豪强子弟,他们将会被送去挖磷矿,这个是李思明急需的,所以他们先出发了。接着出发的则是送往新几内亚的矿工和拓荒者,这些人都是在淮西、徐州和鲁南招募的,人数多达六千。他们当中三分之一将在新几内亚的金矿里替德国人工作,三分之一去开采李思明买下来的那个铜矿,还有三分之一则负责拓荒,在海滨平原地区开垦荒地种植水稻,如果在那里种水稻是可行的,那么李思明将会大规模移民……啊,不,是派遣工人过去,少说也要在新几内亚开垦出一千来万亩稻田! 如果能在新几内亚开垦一千来万亩稻田,那么,他将在国内想办法把至少两三千万亩过于痟薄的、干旱的田地弃耕,毕竟那边一亩产量顶这些破地五亩。 大家是密切的合作伙伴,所以德方在武装矿工携带武器这一问题上就比法国方面要宽容得多,不会像法国佬那样见了几挺重机枪就又跳又叫。李思明很大方的给这些武装矿工配备了09式半自动步枪和09式轻机枪,至于重机枪,就用MG-08的原版好了。这主要考虑到德方在殖民地都有军火库,用原版的话可以最大限度地利用那些军火库里的弹药。 莱茵哈特有些诧异:“我怎么感觉你在随时准备打仗?” 李思明义正辞严:“我不是,我没有,别瞎猜。” 莱茵哈特说:“但是你这些安排分明就是准备打仗!” 李思明痛心疾首:“我的好公爵,新几内亚是个什么鸟样你应该很清楚吧?咱先不说那些茹毛饮血,喜欢用竹刀把人的脑袋割下来带回去凿开颅骨喝脑浆的食人族了,英国人、澳大利亚人、荷兰人,又有哪一个是善茬?不早作准备,等到他们翻脸动手了,我们哭都没眼泪哭!” 新几内亚的情况确实相当复杂。荷兰最先占据了这个岛屿,将一半左右的面积据为己有;接着德国人看到另一半没人要,也跑去建立殖民据点;英国佬一看德国佬澳大利亚附近建立了殖民据点,紧张起来,也火速在新几内亚靠近澳大利亚这一部分建立了殖民据点……好了,玩起三国杀来了。虽说新几内亚的地确实很肥,但是充沛过头的降雨量和遮天蔽日的热带雨林使得任何大规模的开发活动都举步维艰,这三方任何一方都没有能力,也没那个动力去开发新几内亚,自然也犯不着为它大打出手了,新几内亚整体上保持着和平。但是暗地里的勾心斗角是必不可少的,主要是英国和德国在斗,占据土地最多却又最弱鸡的荷兰则静静地躲在巴布亚这边独自美丽,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德国从来没想过要为新几内亚殖民地跟英国大打出手,还是那句话:德国人搞殖民地是为了彰显国力,并没有指望能从殖民地获得多少财富,说白了就是赔本赚吆喝的买卖。 因此,德国人在殖民地得失问题上就看得很开,能占住最好,占不住大不了就丢掉,又不是本土,有什么好心疼的?瞧瞧,多豁达啊!他们的后代则显得非常小气,前殖民地坦桑尼亚全面倒向中国之后,他们就咬着中国不放,跟条疯狗似的。 德国人这么看得开,对李思明来说不是什么好事。那些地方有着他渴望的资源,如果德国佬不想玩了,把那些殖民地丢掉,以英国佬的节操,会让他继续获取那些资源才叫怪事了!所以他觉得很有必要给德国佬提个醒,免得世界大战爆发后他们把新几内亚这块宝地丢掉了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莱茵哈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笑笑:“你这危机意识也太强了。”没多说什么,就让军火上船了。这位仁兄还特别拜托李思明帮忙多招一些工人到新几内亚的种植园去工作,李思明点头答应————现在流离失所的老百姓非常多,他们无家可归,四处流浪,随时可能死在路边,能到德国人的种植园去工作,也不失为一条活路。 就是这个工资…… 必须给老子把工资提上去!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工作,只给这么点工资,你好意思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至于帕劳群岛的渔业资源开发项目,渔民已经招得差不多了。中国不缺渔民的,早在明朝的时候就有很多渔民跑到菲律宾、印尼附近海域去捕鱼了,现在有人高薪聘请,他们自然非常开心,踊跃报名。只不过他们的文化水平都相当低,让这么一群文盲去驾驶现代化的远洋渔船进行远洋捕捞,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得先对他们进行为期半年的培训。当然,在帕劳港口的罐头厂并没有因此而耽搁,已经破土动工了,预计一年后就可以投入生产。 这一堆项目下来,苏北那些无家可归或者游手好闲的劳动力基本上被吸纳一空了,社会治安状况也大为好转,李思明对此大为满意! 但英国佬不满意,非常不满意! 英国佬在全球各个地区都有着巨大的利益,自然的,有利益就有冲突。在大洋洲,他们要跟德国佬争;在北非,他们要跟法国佬争;在美洲,他们要跟德国、法国、葡萄牙、荷兰以及美国争……在亚洲就更不用说了。相对于美洲、非洲和亚洲,大洋洲那边还算是比较平静的,大洋洲的精华在于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这两块油水最足的肥肉都让英国吞进肚子里了,荷兰和德国再怎么蹦,也只能捡点渣子吃,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打澳新的主意。可现在德国和法国跟吃错药了似的,在东南亚、北非和大洋洲大量引进中国的劳动力,这就让英国很不爽了。 租界董事会上,汉密尔顿直接了当的问德法代表:“你们什么意思?” 德方出席代表是莱茵哈特,他满不在乎的问:“什么什么意思?” 汉密尔顿说:“你们把成千上万的中国人放进大洋洲,到底是什么意思?” 莱茵哈特撇了撇嘴:“我们要开发自己的殖民地,还需要看你们英国的脸色不成?” 法方代表则是芒勒·皮瓦尔,也是皮瓦尔家族的一员。他轻松的笑笑:“只是从中国招收一些工人到法国人不愿意去的艰苦地区从事采矿、修路、运输方面的工作而已,这好像没有违反任何一个条约吧?” 汉密尔顿怒冲冲的说:“你们这是引狼入室!你们应当知道中国人的生存能力有多强,一旦他们扎下根来,想将他们驱逐出去就难过登天了!在美洲,在大洋洲,在东南亚,我们出台了一个又一个的法案,不顾国际影响发动一次又一次排华运动,目的无非就是要将这些该死的中国人排挤出去,把这些地区变成白人的乐园!你们倒好,主动把他们放进来!” 芒勒·皮瓦尔懒洋洋的说:“真不知道你们英国人折腾个什么劲……我们拥有大量殖民地却缺少劳动力,而中国拥有大量的劳动力却没有足够的工作岗位,为什么就不能让那些中国人替我们工作?” 莱茵哈特绷着脸说:“还是那句话:我不觉得从中国招工到新几内亚工作违反了德国与英国之间任何一条协议,如果真有,麻烦直接告诉我!” 汉密尔顿让这两位给气得直翻白眼。 更气人的是,没过多久,澳大利亚的报纸刊登了头条,块称要跟中国方面合作,从中国招几千名清洁工帮他们清理澳洲牧场里那堆积如山的牛粪…… 这一耳光抽得可真不轻。 第240章 心动 一艘艘货轮在盐城港和连云港进过出出间,时光飞速流逝,插下去的禾苗转眼间就让金黄的谷穗压弯了腰,原本青翠欲滴的棉田裹上了银妆,西红柿、向日葵、辣椒、油菜、甜菜……数量众多的作物把小半个苏北平原妆点得五彩斑澜,对于勒劳的农民来说,这是世间最美的水彩画。 丰收的季节到了。 是的,打从李思明来了之后,这片原本疫病横行、水灾频发、堪称民不聊生的土地已经连续三个年头迎来大丰收了,而且这次丰收比以往任何一次来得都要惊人。 这次苏北农场总共种下了三百万亩水稻,连续几年耕作把那些新开垦的土地都变成了熟地,大量堆肥的施用让这些土地的肥力丰沛无比,所以今年的水稻产量创下了纪录,达到了恐怖的亩产四百五十斤,这个产量别说放在中国,放在全世界都是非常恐怖的,也难怪农场的农民一个个笑农颜开。 徐州和淮西的农场也迎来了牛收。这些农场用的都是苏北农场提供的种子和肥料,但由于时间实在太过仓促,而且灌溉和肥力都与苏北农场不可同日而语,产量自然要比这边低很多。徐州农场的水稻亩产量勉强达到三百斤,淮西那边由于土地太过贫瘠,产量就更差了,只有两百六十斤出头。但是对于这两地的农民来说,这产量已经让他们很满意了。 徐州和淮西两地的机械化程度都要差很多,连畜力收割机都不充足,而农民也没有那个耐心等着那数量有限的畜力收割机慢慢的收割过来了,他们全家一起上阵,从早到晚埋头苦干,不把所有水稻全部收获完毕他们是不会放下手里的镰刀的。这是很辛苦的工作,干上一天那腰酸痛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但他们却像机器人一样以惊人的速度收割、脱粒、搬运,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累字怎么写的! “难得产量这么好,我们恨不得睡在稻田里呢……累?当然累,但累死也乐意!”上海某报社的记者前来采访的时候,很多淮西农民都是这样回答的。 第二天,这些农民那憨厚的面孔和朴素的语言就登上了报纸的头版,让无数因为种田没有出路被迫进城务工的农民羡慕万分……如果他们能拥有这么多田地,并且年年都能获得这样的产量,还进城务个屁工啊! 获得大丰收无疑是好消息,但是这好消息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好坏不一。淮西、徐州那些没能加入农场的农民自然是羡慕到眼珠子都发红的,富农乃至小地主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寻思着好像加入农场更加划算,而大地主则在瑟瑟发抖……可以预见,等秋收之后必定会有大批佃农跑路,然后主动要求加入农场!佃农也是有田地的,只是田地不多,为了活命不得不在耕种自己的土地的同时,也租一些地主的地来种,以获得更多的粮食,现在看来他们根本就用不着看地主的脸色,只要加入农场,接受农场的条件,获得农场分配的肥料、种子和农耕机械,他们就能获得很好的产量,一亩田的产量顶现在好几亩! 佃农跑光了,地主怎么办?自己下地耕作吗?开什么国际玩笑! 不少地主恨得咬牙切齿,直骂李思明这货简直就是个灾星,去到哪祸害到哪,叫人不得安生! 上海、苏杭这些城市的市民则一片欢呼,苏北这边获得了大丰收,意味着他们可以以比较低廉的价格买到新鲜的大米了,太好了! 洹上村,袁府,徐世昌将一份报纸递给袁世凯,那上面用了大篇幅报道苏北农场的大丰收。 袁世凯的精神比以前好了些。以前糖尿病把他折腾得不轻,心悸、头晕、头疼一直在折磨着他,经过这几个月的调理已经好多了。他接过报纸细细的看完,陷入了沉思。 徐世昌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喝茶。 半晌,袁世凯才问:“东海,你说他这路子,真的走得通吗?” 徐世昌放下茶杯,神情严肃:“走得通。盐城先不说,徐州、淮西的土地怎么样,项城你心里有数,那是出了名的贫瘠,尤其是淮西,贫瘠不说,还非旱即涝,产量少得可怜,十亩不顶苏湖一亩。但经他这一拨弄,连淮西那么贫痟的地方都丰收了,足以证明他这路子走得通!” 袁世凯试探:“如果我们效仿他……” 徐世昌说:“那你将成为中原百姓的恩人,士绅的仇敌,功满中原,怨满中原。” 袁世凯喃喃自语:“功满中原,怨满中原……好一个功满中原,怨满中原,真叫人难以取舍啊!东海,如果你坐在我这个位置,你会作何选择?” 徐世昌不答反问:“项城,你在那边呆过一段时间,对那边有何看法?” 袁世凯不加思索:“物产丰饶,老百姓丰衣足食,病有所医,老有所养,幼有所学,简直如同人间乐园一般……只是,那边已经只知道李氏,不知朝廷了!” 徐世昌问:“那支军队战斗力如何?” 袁世凯沉吟了一下,说:“很硬朗!名义是他们是民团,但论武器装备,比起咱们北洋六镇来毫不逊色,战斗力更是极为凶悍,在与淮西、徐州豪强决战中,他们的步兵敢挺着刺刀跟骑兵对冲,用刺刀生生将骑兵捅到崩溃!那场大战打得天崩地裂,却没有一支黑衣军主动投降,更没有一名士兵当逃兵,被打散的都在两天之内主动回到部队了,这放在国内任何一支军队中都是不可思议的!” 这是大实话。此时的中国军队,哪怕是新军,都存在大量抓壮丁的行为。新军兵员的文化程度确实比旧军队要强上不少,但那仅仅是针对炮兵、工兵、通信兵、侦察兵、参谋人员等等技术含量比较高的兵种,普通步兵仍然是文盲一抓一大把。既然是文盲,自然也就别指望他们有什么家国情怀和牺牲奉献精神,他们只知道跟着大帅有肉吃,这样的军队打起仗来出现大量逃兵那一点也不稀奇,哪怕是北洋六镇也不例外。北洋六镇尚且如此,其他军队就更不用说了,哪怕是打胜仗都能逃散一堆士兵,至于大败……得了,十成兵马能收拢两成就算你本事了。可黑衣军却不存在什么逃兵,哪怕是被打散了也会积极想办法归队,这真的有点儿不可思议。 徐世昌却看得很透:“如果我当兵就有一百几十亩上好的田地,每个月可以及时拿到军饷,受伤了阵亡了还有一大笔抚衅,立功了更是能得到奖励,换我我也舍不得当逃兵。他们根本就没有后顾之忧,哪怕是受伤了,阵亡了,家人也只会过得更好,绝不会过得更差,自然是拼死力战……这支军队,可怕啊!项城,如果将来你有意争天下,这支军队将是你最可怕的劲敌!” 袁世凯苦笑:“真不希望有这样一个劲敌啊……东海,你说如果我能给每名士兵五六十亩土地,他们会怎么样” 徐世昌说:“他们会视你为再生父母,哪怕是让他们去跳火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袁世凯沉吟片刻,说:“那……就这样干吧!让我们的人想办法搜集河南、河北、东三省等地的地主的罪行,然后找借口抄家,把他们的田分给士兵,模仿苏北办大农场……先从中小地主抄起,那些大地主,等到天下有变了再收拾他们!” 徐世昌正色问:“项城,你真的做好怨满中原的准备了吗?” 袁世凯淡然一笑:“怨满中原又如何?难道等到天下有变,我还能指望那些地主跟我一条心不成?他们爱骂就让他们骂好了,只要军队跟我一条心,我便无所畏惧!” 徐世昌叹了一口气,说:“我建议先在辽西那边试行。那边地广人稀,地主更是亦农亦匪,找借口容易,抄得的田地也多,抄得的田地可以论功行赏,立三等功赏田二十亩,二等功四十亩,一等功八十亩,如此既能提高部队的士气,也能避免竖敌过多,过早地遭遇太大的阻力。” 我们时常把“北洋六镇”挂在嘴边,其实在辛亥革命之前,北洋军已经编成了七镇精兵,其中第三镇就驻扎在东北,镇守着那白山黑水。此时的东北人口不过一千八百万,那是真正的地广人稀。不过,闯关东的浪潮不可遏止,每年都有无数无地或者少地农民拖家带口的从山东、河南、河北出发,浩浩荡荡地穿越辽西走廊,挺进东北,尤其是山东,是这次人口大迁徙的主力,东三省那边数量众多的山东村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过大量新移民的涌入不可避免地带来治安上的问题,东北那边土匪多如牛毛,很多地主既是地主,又是土匪头子,平时种田,机会来了就啸聚山林,打家劫舍,着实令人头疼。 在这种背景下,在东北那边以剿匪为名灭掉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地主,把他们的田地收为军功田,似乎…… 行得通! 第241章 野心勃勃 袁世凯却有点不满意:“东北那边遍地都是林莽沼泽,更气候严寒,只怕就算有田地,也没人愿意去种吧?” 徐世昌笑:“项城,你还是不懂农民啊……只要有地,他们就断没有舍弃的道理,再贫瘠也舍不得扔,更何况那边的地肥得流油!” 袁世凯说:“再肥也只能种种高粱大豆,又有什么用?” 徐世昌说:“也不一定只能种高粱大豆……可以向那位神通广大的团练使请教一下嘛,我想整个中国没有人能比他更懂如何种田了!” 东北大米全国闻名,尤其是五常大米,更是有钱都很难买得到正宗的。只不过,大家可能不知道,东北大面积种植水稻的历史其实是很短的……或者说在新中国成立之前,东北都不怎么种水稻。最早在东北种水稻的是朝鲜移民,他们大致是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开始进入东北,在一些无法种植小麦、大豆、高粱的土地尝试种植水稻,并且获得了成功。但他们的成功并没有被迅速推广开来,一直到日本全面占领东北,东北地区水稻种植面积都有限,所以日本把东北人吃大米列为经济罪完全是他妈闲得蛋疼,东北压根就不怎么产大米,吃个屁啊! 为什么东北大移民到日本占领,将近一个世纪的漫长时光里,东北地区水稻种植发展得这么慢? 原因很简单,不适合种。 大家都知道三江平原是著名的水稻产区,但是它并不是天生就适合种水稻的,谁都知道水稻产量比小麦高,但是从汉代一直到清代都没有人尝试过在这片沃土种水稻,为什么?有人说是因为降雨太少,一年才四百来毫米,没有水种个屁。其实三江平原不是因为缺水种不了水稻,恰恰相反,是水太多了!黑龙江、松花江、乌苏里江,三条大江浩浩荡荡,汇聚于此,把三江平原变成了千里大沼泽,谁会脑残到跑到一片大沼泽去种水稻?新中国动员了数以百万计的劳动力,用了二十年时间才修建起了完善的灌溉系统,排干了沼泽,把三江平原变成了中国的大粮仓,消耗的人力物力难以计量,在新中国之前没有一个政权有这么强大的动员能力,更没有这么强悍的意志,所以三江平原只能是沼泽。 对于中国人来说,小麦和大米才是主食,一片不能种植小麦和大米的土地对他们的吸引力是有限的,更别提这地方还冷得要命!所以袁世凯觉得徐世昌这法子保险归保险,但效果怕是有限。徐世昌却不是这样认为的,东北也不是完全不能种水稻,只是限于自然条件,种植面积有限而已。没准李思明有办法把那些土地都变成水稻或者小麦产区呢?我们是没有办法,但是可以找他取经啊! 袁世凯沉吟片刻,说:“好吧,按你说的法子来,先在东北那边发力,但河南、河北、山东也不能落下。对了,那两支勘探队有进展吗?” 徐世昌拍拍额头,说:“瞧我这记性!那两支勘探队都在那位小朋友圈定的位置找到了矿,分毫不差!” 袁世凯精神一振:“储量如何?” 徐世昌说:“第一支探矿队在武安找到了好几个矿体,储量极丰,最保守的估计也在亿吨以上,矿石品位不如大冶铁矿,但据专家说,有害元素含量极低,伴生矿极少,拣选、冶炼难度非常低,极具开发价值。勘探队更同时找到了好几个煤矿,储量也非常大,要在邯郸地区成立一个类似汉冶萍那样的煤铁联营集团,条件是完全具备的!” 袁世凯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大声说:“妙,妙啊!回头就着手准备,找那小皇帝要钱,把这个煤铁联营集团办起来!对了,第二支勘探队呢?他们怎么说?” 徐世昌说:“第二支探矿队也在大戈壁滩里找到了铜矿,据他们说,这矿几乎都不用探,只要进入那一地区就能看到无漫山遍野的孔雀石,漫山遍野绿油油的一片,真的太壮观了!” 袁世凯激动得那张脸都胀红了:“太好了,我们要发大财了!那个铜矿的储量如何?” 徐世昌说:“还在勘探中,按勘探队队长的说法,那里的铜矿储量不可估量!”说到这里,他露出几分忧色:“不过……项城,你也知道,那里一直动荡不安,沙俄更是虎视眈眈,就算发现了铜矿,想要开采只怕也不易啊!搞不好还会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俄国人的胃口,我们是领教过的!” 袁世凯冷笑:“那是我的东西,他们把爪子伸过来试试!” 很好,这个铜矿八字都还没有一撇,袁胖子已经将它视为囊中之物了,真的不要太霸气。 不过也可以理解,中国自古以来就缺铜,从唐朝到清朝,一直都缺,以至于很多朝代没有足够的铜来铸造铜钱,只能用铁钱来凑数。现在中国已经有四亿三千万人口,并且开始逐步工业化,缺铜就更厉害了,在这种背景下,拥有一个大铜矿意味着滚滚而来的财富,这笔财富够好几代人挥霍,如此暴利,袁胖子不红眼才怪! 徐世昌倒是觉得为一个铜矿去得罪沙俄这么个庞然大物有点儿划不来,在他看来,北洋现在应该效仿李思明,在东北、华北抄那些土豪劣绅的田地分给麾下士兵,甚至干脆就在东北招揽移民搞军屯,以壮大自己的实力,在这个时候跟沙俄对上,实属不智。但想到那个铜矿的储量……好吧,冒一回险也不是不可以的。北洋也该控制一些矿产资源以牟利了,眼下这行情,开采铜矿就很赚钱,而且会越来越赚钱。拿下这个铜矿,北洋将实力大增,为此冒点风险也值! “那就动手?”他问。 袁世凯斩钉截铁:“马上安排,我们已经落后太多了!” 几天后,一大批北洋系的文武官员联名上奏朝廷,请求拨款建立北直隶煤铁联营集团,开采武安地区丰富的铁矿和煤矿,以提高国力。同时还要求在东北地区招揽移民开垦荒地建立大农场,效仿苏北,力求在五年之内将东北变成大粮仓! 几份奏折一上,清廷顿时就炸了。 第242章 买卖要黄 摄政王载沣看着那一堆北洋系文武官员递上来的奏折,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深深的觉得他这个摄政王真的是太难了! 应该说,晚清最后这十年还算是比较平静的,跟过去六十年相比甚至可以说有点儿枯燥乏味。过去那六十年,大清可谓是大起大落,鸦片战争、太平天国、捻军之乱、洋务运动、华北大饥、甲午战争、义和团、八国联军……当真是波澜壮阔,把咱大清弄得欲仙欲死,欲语还休。而进入到二十世纪之后,全世界好像把中国折腾腻了,懒得再搞中国了……当然,也有大清躺平任嘲的因素在里面。 八国联军之后还闹出了一场日俄战争,两头野兽在中国的土地上大打出手,把中国的尊严踩到了烂泥里,但是这跟太平天国、捻军之乱以及义和团相比,称得上是波澜不惊了,日本人跟俄国人打得尸山血海,关咱大清屁事,不仅江山稳固,还利用日俄两败俱伤之机大大加强了对东北的控制。 之后那几年中国就像一座耗尽了所有能量的火山,陷入了不祥的死寂之中,再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这个政权继续苟延残喘。没有列强再跳出来揍他们,也再没有大规模的农民起义。除去同盟会那帮赤佬时不时闹出点小动静,刷一把存在感之外,这个国家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发生了。换作咸丰、同治甚至光绪这几个倒霉催,肯定会激动得泪流满面:总算不用再担心被洋鬼子或者暴民撵出北京,东奔西走了! 可载沣却觉得他太难了,接掌这个国家才不到三年,他就开始大把大把的掉头发了。 国库穷得别说老鼠,连蟑螂都能饿死,每年还得支付巨额的赔款给列强;地方督抚牢牢把握着各省的军政大权,越来越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袁世凯的势力越发壮大,尤其是今年,北洋军的扩军速度简直令人震惊,清廷手中那点武力在北洋军面前显得越发的不堪一击…… 哦,清廷手中没有武力了的。 一句话,整个大清就是一个幢四处漏风的破房子,哪里都需要补,可偏偏没钱去补,更没有能力去补。载沣知道大清再不变革就要完蛋了,可是,该如何变革?不知道。而且内阁里一大堆混蛋宁可大清完蛋也不愿意变革,因为变革就意味着他们的利益可能受损。他几次提出要重用那位只用了几年时间就将贫穷落后、疫病横行的苏北变成了乐园的年轻人,试图利用他的才华和年轻人的冲劲拼杀出一条血路来,但每一次都被以庆亲王为代表的那帮人给挡了回来,原因是那家伙身上的气运实在太强了,重用他的话恐怕大清江山不保。 说得好像他们多关心大清的江山似的,其实吧,小王爷看得出,那帮混蛋是担心李思明掌握权力之后将他在苏北施行的那套推广开来。苏北那套政策对农民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但对于以庆亲王为代表的、手中有大量田地的士绅来说却是灭顶之灾,他们宁可拉着大清江山一块完蛋,也不愿意把这头猛虎放出来。 小王爷表示很心塞。 现在好了,袁胖子也跳出来凑热闹了。虽说混蛋小王爷的业务水平确实有限,但也能看出,北洋是打算效仿李思明了。 在邯郸建立煤铁联营集团、在辽东招募流民搞军屯、在华北改造旱地、盐碱地,抄没土豪劣绅的田地建立大农场,把田分给北洋士兵…… 呵呵,抄袭狗,你这抄袭的痕迹也太浓了点! 载沣头痛欲裂的问庆亲王:“那个死胖子到底想干什么?” 庆亲王呵呵冷笑:“还能干什么?想方设法壮大北洋的实力呗!还别说,这家伙真够毒的,他本来就把北洋六镇牢牢控制在手中,如果真让他弄到大量军田分给士兵,那可不是控制那么简单了,是北洋军抢着要给他卖命!” 载沣喃喃咒骂一声:“这条老狗,当初就该找个刺客在背后给他一枪!” 庆亲王正色说:“摄政王,这种话还是别说出口,以免祸从天降。你有抱怨的时间,还不如多想想应该如何应对!” 载沣说:“还能怎么应对?他说的这几条有哪一条是能够同意的?搞北直隶煤铁联营集团,这里头要花的钱海了去了,朝廷哪里还有钱给他挥霍!打击土豪劣绅抄没田地充作军田,这一条能把整个北方的地主得罪清光,他袁某人是落到好处了,可朝廷将失尽士绅之心!至于在辽东招揽流民建大农场……” 他狠狠的喘了一口气:“敢闯关东的都是些能把性命豁出去的强悍之辈,把这些家伙招揽过来建大农场,并且在农场里实行民兵制度……他袁项城是想在咱大清的龙兴之地拉起一支北府军么!” 北府军是两晋时期最强悍的一支军队。当时北方战乱频繁,民不聊天,北方汉人活不下去了,纷纷南逃,一路忍饥捱饿,忍受疫病的折磨,流寇的袭击,胡人军队的截杀……九死一生,最后有命逃过到南方的,十个里未必有两个。这些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一路踏着累累白骨穿越整个中原逃到南方的汉人都是在最残酷的淘汰中幸存下来的最强悍的一部份,以他们为主体组建的北府军,战力之强自不必说。他们跟着刘牢之在淝水之战中以少胜多,一仗打崩了前秦百万大军,挽救了风雨飘摇的东晋;他们跟着刘裕南征北战,气吞万里,打穿了整个中原,一度光复了长安古都,刘裕也正是依靠这支军队,一路破军灭国,光皇帝就宰了六个,用六位帝皇那血淋淋的首级搓成了一颗大大的“六位帝皇完”。而东北此时的情况跟两晋时期有点类似,都是中原民不聊生,成千上万的百姓餐风饮露,穿越辽西走郎跑到关外去找一条活路。现在闯关东自然不像两晋时期南渡那么凶险,但也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决心,还有一点点运气,可以说,能穿越辽西走廊跑到东北去,在那片荒原上一边抵御野兽土匪的袭击一边忍饥捱饿的开荒,最终建立一个新的家园的青年,都是不折不扣的精兵,要是让那个死胖子把这些强悍之辈招揽过来组成北洋的预备军…… 想想都要做噩梦! 庆亲王悠然说:“这些事情自然是不能办的,找个借口回绝他吧。” 载沣一脸沮丧:“回绝他有用吗?皇叔,你以为他是在请求朝廷准许吗?不,他是在通知朝廷他要干什么,让朝廷配合!” 庆亲王:“……” 扎心了啊,老铁!你他妈瞎说什么大实话! 载沣说得一点都没错,北洋这份奏折只是跟朝廷打个招呼而已,不管朝廷同意还是不同意,他们都会干的。当然,朝廷如果同意,他们会干得更来劲,如果朝廷不同意,他们就要不爽了……他们一个不爽,会不会再次把大炮拉到北京城外搞军事演习就不好说了。 咦,为什么要说“再次”? 磨磨蹭蹭了好久,内阁最终还是同意了北洋办煤铁集团、办大农场的“请求”,而此时,人家早就风风火火的干了一大截了。 载沣非常恼火,冲皇族内阁成员发脾气:“那个死胖子越来越不把朝廷放在眼内了!真以为朝廷治不了他了是吧!?” 众内阁成员:“……” 对不起,真治不了。如果老大你哪天要治这个胖子,麻烦提前通知一声,我们全家火速逃离北京,以免被波及。 载振有气无力的说:“袁项城拔扈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早就习惯了,忍忍吧!” 载沣说:“本王咽不下这口恶气!” 载振翻了个白眼:“咽不下又能如何?要兵没兵,要钱没钱的,我们能拿他怎么样?” 载沣恶狠狠地说:“那就找个有兵有钱的来治他!本王再问一次,封李思明为徐州将军的议案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通过!?” 庆亲王翻了一下眼皮:“这事得从长计议……” 载沣冷笑:“你们都计议了好几个月了,还没有计议好啊?” 庆亲王不吱声。 载沣知道,这条老狐狸又在跟自己玩拖字诀了。他捏紧拳头,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说:“好,本王不催,这议案你们爱通过就通过,不通过就拉倒!不过,那笔在股灾中亏掉的赔款追不回来了,不通过的话,你们自己掏腰包把这个窟窿填上吧!” 庚子赔款总额为四亿五千万两白银,这笔钱哪怕是分期还中国也还不起的,只能借新钱还旧债,利滚利之下,中国实际要支付的赔款高达九亿八千万两,分三十九年还清,这笔钱每年都要还的。不过今年出了点意外,放在上海钱庄的赔款居然让人挪用去炒股,亏掉了,怎么追都追不回来了。载沣通过张人骏跟李思明接洽,打算把徐州将军一职和整个苏北的税收权作价六百万两白银打包卖给他,李思明很感兴趣,不过觉得太贵了,把价格给砍到了三百万两…… 这三百万两也足够支付今年的庚子赔款了。但如果内阁死拖着不通过议案,这笔买卖怕是要黄! 第243章 努力安利 一听说买卖要黄,那帮铁了心反对起用李思明的家伙顿时就有点儿迟疑了…… 虽说李思明这家伙确实是非常危险,去到哪里哪里的地主乡绅就要倒霉,万万不能让他有出头之日,但是一个徐州将军的职位就能换三百万两银子,对于国库能饿死老鼠的大清来说确实有着巨大的诱惑,对于这些鸡蛋摸一把都能轻一两的大人物来说更是难以拒绝,有钱不赚王八蛋啊! 庆亲王还是有点犹豫不决:“将整个苏北的军政大权打包作价三百万两白银卖给他,是不是有点不妥?这样一来,苏北就要成为国中之国了啊!” 载沣很不耐烦:“难道苏北现在就不是国中之国了?” 呃……又扎心了。 别的地方不好说,盐城、淮安、海州这三地确实是国中之国了,人家根本就不鸟朝廷,大搞水利,办大农场,建工厂,还绕过朝廷跟一大帮列强打得火热,又是贷款又是海外投资,这还不是国中之国,那什么才是国中之国? 庆亲王说:“主要是那么大一块地盘只卖三百万两白银,太便宜了点……” 载沣说:“又没说把整个苏北卖给他,像泰州、扬州、南通这些富庶之地都还在朝廷手中,而且他每年都要向朝廷纳税的!” 庆亲王捊着胡须,沉吟着…… 拿苏北这么一块天灾频发、穷得当当响的地盘换三百万两银子,还有每年一大笔税款,似乎划得来…… 摄政王在拼命向内阁那帮老油条安利着将苏北地区打包卖出去的好处,而未来的徐州将军现在则拿着一堆矿石可劲地向袁容庵安利: “老铁,你从我,投资越南铁矿真的很有前途的!你看这矿石又黑又硬,品位都高达百分之六十五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这说明那铁矿的矿渣都比国内精选的矿石好啊!” “相信我,三百万,只需要三百万银元,你就能在越南拿下一个储量极丰、矿石品位极好的大铁矿,这简直是一本万利啊,这么好的生意,一百年都碰不到一桩,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袁容庵:“……” 怎么有种逛街时碰到了碰到了温州鞋厂小摊贩的感觉? 坐在袁容庵身边的徐先生更是一脸无语。他们这次前来,一来是给袁容庵的身体做个复查,二来是想向李思明请教一些水稻种植上的问题,不成想,刚做完检查,这货就拉着袁容庵,滔滔不绝的向他介绍起生意来了! 李思明向袁容庵介绍的生意就是投资他在越南河静地区的铁矿。几千名矿工已经在矿山上埋头苦干了好几个月,不仅建设好了生活区,还从裸露在地表外的矿体上开采出了第一批矿石,并且运了回来。这批矿石数量并不多,也就四百来吨的样子,但由于品位极高,有害元素极少,马上就在苏北引发了轰动。很多开着小炼钢厂的老板看过这些铁矿石后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矿石,还激动地拉着他的手,问他是从哪里买到这些矿石的,能不能把供应商介绍给他们,他们也想买一点! 就连汉冶萍的大老板也听到风声了,花钱买了几吨回去做研究,得出的结果是如果在大冶产的铁矿砂里加入少量越南产的高品位铁矿砂,炼出来的钢铁质量有明显的提高,如果将配矿比例提高到百分之二十,铁矿砂的还原性有大幅改善……大冶铁矿品位还是可以的,就是还原性差了点。现在发现了可以有效提高汉冶萍铁矿矿砂还原性的好东东,汉冶萍公司欣喜若狂,希望李思明能卖一点给他们…… 于是,李思明发现,他必须得扩大产能了,因为他不仅要喂饱自己的钢铁厂,还得向一堆炼钢厂供货。但他现在手头有点紧,所以想拉点投资。汉冶萍公司是没指望的,一直处于亏损状态,也就这两年才略有盈利,但很有限,指望他们拿出几百万两白银来做投资,那是不现实的。正愁着呢,一头大肥羊就自动送上门来了,当然得可劲的安利! 这头肥羊是真的肥…… “你信我,老铁,这个铁矿真的……” 袁容庵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那个……李团练使,投资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我只想问问你,你往越南砸那么多钱开矿,就不怕法国人把你的投资黑了吗?” 李思明瞪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黑我的投资?我没听错吧?” 袁容庵说:“难道你以为人家不敢黑你的投资?别忘了,你是在人家的殖民地开矿!” 李思明斩钉截铁:“不好意思,他们还真不敢!他们敢黑我的投资,我就敢一秒钟化身德国和英国的荣誉公民,为德英两国的经济建设添砖加瓦!” 袁容庵嘴角抽搐了两下,想笑,但是想到这家伙仿佛开了透视眼似的接连帮法国和德国点出了一大堆矿藏,甚至帮法国找到了一个大油田,顿时又笑不出来了。虽然不知道李思明这技能到底是打哪来的,但他可以肯定,如果法国佬真的黑了他的投资,他真敢移民英国或者德国,帮这两个法国的死对头找出一大堆矿山油田,让他们的国力成倍的提高,把法国远远甩在后面! 对于一个老牌强国来说,没有比这更可怕的是,为了黑一笔投资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划不来! 李思明又把话题转了回去:“老袁啊,你对投资铁矿感兴趣吗?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留点股份的……” 袁容庵一脸抱歉:“实在是抱歉啊,袁某这几年手头紧蹙,实在拿不出大笔资金来作投资……不过如果团练使的矿山将来正式投产了,能卖袁某一些,倒是极好的!” 李思明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比别人看得远一点呢,结果也没强到哪里去,跟张謇一路的货色。” 徐先生有点意外:“你还向张謇先生拉过投资?” 李思明郁闷的说:“对啊,拉过好几回了,那死老头小气得很,手头上明明有大笔资金却舍不得拿出来投资,我说得嘴都干了,也只是勉强说服了他投资南通炼钢厂……”说到这里,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沧桑。 袁容庵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 张謇他是知道的,纺织业巨头啊,大生纱厂生产的生纱、棉布不光畅销全国,更远销欧美东南亚,为他带来巨额的利润。除此之外他还投资兴办了很多诸如食品厂、五金厂之类的工厂,大多是赚钱的,在中国轻工业发展方面,张謇是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但张謇也有他的局限,他玩玩投资小回本快的轻工业还行,让他投资大规模采矿、冶金、铁路、船舶这类投资巨大、回报周期极长的重资产,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怕亏掉裤子。李思明居然能说服张謇投资南通炼钢厂,也算是了得了! 徐先生干笑一声,说:“李团练使,我家老板打算效仿你,在辽东垦荒办大农场,并且推广水稻种植,你看有什么问题吗?” 李思明正色说:“没有问题啊,很好啊,东北那地肥得流油,不办几个大农场种点水稻、小麦之类的高产作物,那不是暴殄天物嘛!” 徐先生说:“话虽这样说,但东北气候寒冷,种水稻的话,怕是很困难。” 李思明摆摆手:“也就比河北冷那么一点点罢了,河北都能大面积种植水稻,东北自然也不成问题,只是没有人尝试过而已。”他用手比划着,“想在东北大面积种植水稻,首先要解决灌溉问题,不过我想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辽河两岸地势平坦,土壤肥美,水流充沛,引水灌溉轻而易举,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就能弄出几百万亩稻田来。” 袁容庵点头表示赞同。辽宁的情况他自然是了解的,别的地方不说,光辽河平原这一片要开垦出几百万亩稻田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稻种就更不是什么问题了,朝鲜、日本这两个国家都有耐寒的优质稻种,直接从这两个国家引进就是了。实在不行,京西稻、小站稻也可以拿去试试的,这么多稻种,总有几种适合东北的气候。”李思明自信满满的说。 徐先生说:“这一百多年来,一直有朝鲜移民在东北尝试种植水稻,他们当中有很多人都获得了成功,种出来的水稻产量相当高,口感也好,由此可见,朝鲜稻种完全可以适应东北的气候。” 袁容庵说:“那就从朝鲜引进吧。”他皱着眉头说:“其实在东北种植水稻,最困难的还是育秧。东北要到三月下旬至四月上旬才能下秧,而在此期间经常倒春寒,几场寒风过来,秧苗就死光了。但如果下秧下得晚了,只怕还没等水稻成熟,东北的冬季就来临了……有不少种水稻的人就是因此而失败,最终一贫而洗的!” 第244章 花式种田 李思明捏着下巴说:“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东北的春季,倒春寒那是家常便饭,脆弱的秧苗被寒风一吹,立马完蛋。想要在东北大规模推广水稻种植,育秧是一大难关。” 徐先生叹气:“可不是么!谁不知道水稻产量比高粱玉米什么的高得多,但实在是没办法,光育秧就这么困难了,每年种植水稻都是一次大赌博,大家都怕了它了!” 李思明说:“其实也用不着怕,育秧问题并不难解决的,只需要用一些新技术就行了。” 袁容庵两眼放光:“什么技术?” 李思明说:“用育秧盘下秧,同时搭建水稻育秧棚。” 这两位大人物都愣住了:“育秧盘?育秧棚?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李思明让人拿了个样品过来给他们看。袁容庵看了才知道,所谓的育秧盘就是一种长度超过半米、阔一尺左右,由薄而硬的塑料制成,中间有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直径相当于成年人拇指的浅穴的玩意儿。李思明说:“这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出来的,为了它,我快把自己的头发给揪光了!” 徐先生问:“此物……有何用处?” 李思明说:“有何用处?用来下秧啊!用的时候先把秧地平整好,然后将它一块紧挨着一块铺在秧地上,从池塘里挖来塘洗并且捏成浆状,倒在育秧盘上用扫帚扫平,再撒上稻种……完事之后再用竹条弯成穹顶,盖上透明的塑料膜……呶,就是这玩意儿!” 说着就把一块透明的塑料膜给扯了过来。 塑料从诞生至今已经有几十年历史了,但塑料膜的历史却很短,直到1902年,塑料袋才被发明出来……这玩意儿被无数环保专家称为“二十世纪最糟糕的发明”。现在塑料袋已经在欧美推广开来了,欧美国家都很喜欢使用这种携带方便装得又多的玩意儿,一经推出便引来市场的追捧。但李思明显然还不打算把这玩意儿弄出来,在他看来,逛街买东西的时候用个纸袋就挺好,要买菜的话提个竹篮也挺不错的,要什么塑料袋!他从欧洲引进了生产线,聘请了德国化工专家,折腾了两年多,最终弄出来的是透明塑料膜和水稻育秧盘,把德国化工专家整得一头雾水,直言这个项目没前途,因为需求量实在是小了点…… 袁容庵只觉得对方很厉害,说的东西自己一点都不懂:“这个塑料膜又有何妙用?” 李思明说:“它啊,可以保温。你不是害怕东北地区倒春寒把秧苗冻死吗?搭个大棚盖上它,任你棚外寒风呼啸,棚内都温暖如春,只要别作死掀开塑料膜让寒风吹进来,秧苗都冷不死。” 徐先生有点瞠目结舌:“这……这不是把秧苗当大爷来敬了么?” 李思明说:“你想获得高产的话就得把秧苗当成大爷来敬。” 袁容庵没心情纠结谁是大爷这个问题,他只关心实用性:“这个大棚应该怎么搭?” 李思明说:“大棚很简单,无非就是从工厂订购适当规格的拱形钢管梁,运到工地去架设拼接好,然后铺塑料膜而已,有手都能搞定它。不过就目前的行情来看,这样一个育秧大棚的成本低不到哪里去,所以我建议你们搭建好育秧大棚之后订购一些育秧架,育秧架可以分很多层的,每层可以放一块育秧盘,育秧数量是直接将育秧盘铺在地上的几倍甚至十几倍。” 见这两位还是一脸懵逼,他干脆摊明了说:“打个比方,同样大小的育秧棚,直接把育秧盘铺地上的话育出来的秧只能插一亩田,但采用育秧架育出来的秧足够插十亩田,这是十倍的快乐!” 袁容庵:“哦哦哦!” 徐先生:“哦哦哦!” 空口无凭,李思明干脆带这两位出去开开眼界。 在距离盐城医院不到五百米远的地方,第一座育秧棚正在紧张施工中。卡车运来一车车拱形钢管梁,工人齐心协力将一根根拱形钢管梁架设起来,固定在地里,然后焊出横梁连接,使之成为一个整体……在他们的努力之下,这块足有数亩之阔的土地硬生生变成了钢铁丛林。他们还看到了传说中的育秧架,这玩意儿跟饼干的烘干架差不多,但很长,并且分成好几层,每层都能排下数块育秧盘,把空间利用到了极致。 徐先生不解:“如果将育秧盘摆在这架铁上,那秧苗所需的水如何解决?没有水的话秧苗岂不是得枯死?” 李思明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不用找人用喷雾器给它们喷水啊?难不成你还指望像种懒田那样把稻种往田里一撒就不管了,等到秋天能收多少是多少?” 徐先生:“……”对不起,这种种田方法徐某还是头一回听说! 秧苗够长了就插秧,这是常识,但是在很多水稻种植区,这一常识是不存在的。比如说在宁夏,那里的人就从来都不插秧,把水田打成泥浆后就将稻种大把大把的往田里撒,弄得田里的禾苗有的地方稀拉拉,有的地方密密麻麻……这样整法自然别指望产量能有多好了。那时候的宁夏人管这种播种水稻的方法叫“浪稻子”,标准的称谓是“水撒播”,撒到哪算哪,压根就没有插秧、控制秧苗密度的概念,当时宁夏人的老话是“浪稻子,大把撒,收不多,饿不死”。当然,河南河北好歹有着千年的水稻种植史,一直有插秧的传统,不至于大把撒稻种。但是把秧苗育在暖烘烘的大棚里,请专人照料,气温高了要打开塑料膜让秧苗透透气,气温低了赶紧盖上塑料膜保温,三天两头还要给秧苗喷水……这种育秧方法还真是闻所未闻! 于是,徐先生被鄙视了,被鄙视得理所当然。 袁容庵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丝毫不觉得厌倦。最后,他指着大体成型的育秧大棚问:“这样的大棚,你的农场准备建几个?” 李思明说:“盐城这边建三个,徐州那边建一个,淮西那边也建一个。” 袁容庵说:“只建这么一点,怕是育不了多少秧吧?” 李思明说:“做个示范而已,没想过所有的秧都这样育出来,而且也没必要。”见袁容庵一脸困惑,他解释:“苏北、淮西没有东北那么冷,不需要建太多育秧大棚,用竹条在秧地搭建拱棚,铺上塑料膜就足够了,方便快捷还省钱。” 袁容庵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那你为何还要大费周章搭这么多大棚?” 李思明理直气壮:“因为我想在冬季吃到新鲜的蔬菜啊!黄瓜、豆角、白菜、莴笋、蒜苗……这些到了冬季在野外都种不活的,只有在大棚里才能活!有了这大棚,我可以一大家子围着火炉品尝新鲜的果蔬,想啃黄瓜就啃黄瓜,想吃草莓就吃草莓!” 袁容庵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天寒地冻的,围着火炉啃黄瓜吃草莓……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所以,他要不要也整一个这样的大棚呢? 哦,貌似他得整很多很多这样的大棚,因为东北不同于苏北,在苏北可以用竹条做拱棚来将就一下,东北不一定能这样搞了。 当天晚上,吃完晚饭后,袁容庵笑问徐先生:“对这个人怎么看?” 徐先生苦笑:“论种田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很多点子听起来都匪夷所思,却又极为实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能将此人纳入麾下,何愁北洋不能一统天下!” 顿了顿,脑海中又浮现出李思明看着他时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就是那张嘴巴毒了点,到现在都没被人打死实在是一大奇迹!” 袁容庵哑然失笑:“将他纳入麾下么……我也想啊,做梦都想,只是我看他雄心勃勃,只怕不愿意给北洋卖命啊!” 徐先生赞成:“准确的说,他不愿意给任何人卖命!” 如果李思明能听到这句话,肯定会大呼知己————没错,他压根就没有给任何人卖命的打算。 这家伙这么有本事,却不愿意给自己卖命,这实在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情。 好在这一趟也没白跑,至少通过向李思明请教,在东北地区种植水稻的难题基本上已经解决了。在东北种植水稻,最难的就是育秧,育秧问题解决了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看样子,东北大农场可以安排一下了。 就在这两位怀抱着谦虚的心态向李思明请教着各种关于在东北搞大农场的问题的时候,清廷终于作出了决定。 十月五日,张人骏接到了来自北京的电报————严格来说应该是圣旨。看完电报,张人骏苦笑,喃喃自语:“徐州将军……好一个新鲜出炉的徐州将军!只是区区三百万两银子就把整个苏北给卖了,大清的气数真的尽了么!?” 第245章 僵尸服 李思明得知册封自己为徐州将军的圣旨终于下达了的时候一脸的不可思议。 天可怜见,为了这事他已经折腾了大半年,钱花掉了不少,却一直没个准信,他都打算要放弃了! 这该死的朝廷,业务能力差不说,行政效率还低得丧心病狂,活该你们被推翻啊! 将手中的电报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他嘴角往上一翘,露出开心的笑容。圣旨下来了就好,这大半年的功夫总算没有白费。 袁容庵见他开心成这样,有点儿想笑:“李团练使,这个所谓的徐州将军是摄政王随口编出来糊弄人的,不值钱,你花几百万两银子买了这么个有名无实的官,居然也这么开心?” 李思明摆摆手,说:“我当然知道所谓的徐州将军是随口编出来的,但是好歹也是个官不是?只要有这官身在,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袁容庵笑:“你这么喜欢当官,为何不去投靠北洋?大树底下好乘凉,有北洋这棵大树在,你想要步步高升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李思明嘿嘿一笑:“我还是更喜欢自己长成一棵大树供别人乘凉,而不是在大树下歇凉。” 袁容庵:“……” 小老弟,你这么狂真的没问题吗? 李思明可不认为这是狂。他真没打算过去投靠北洋,北洋比起南洋那帮臭鱼烂虾来好了那么一点点,在内政、外交上都有一些建树,比如说在没有派一兵一卒参战的情况下成为一战的战胜国、通过外交逼沙俄把吃进嘴里的外蒙吐了出来等等。但好点也有限,北洋内部倾轧一点也没比南洋那边差,真要投靠了北洋,他光是防备来自四面八方的阴风冷箭就够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你做梦! 所以他还是单干吧,投靠谁都没有单干爽。 不过,在单干之前他得先到南京那边去受封。本来,他应该到北京去受封的,但是他怕别人惦记他的家当,去了就回不来了,坚决不去,而清廷也表示现在一切从简吧,钱到位就行了,用不着讲太多礼数————估计清廷也害怕这货跑到北直隶后跟北洋搞到一块去,更难收拾。所以你老人家还是在南京受封吧,人就不用到北京来了,只要你的钱到了北京,我们就当你亲自到了。 对于现在的清廷来说,什么都不如钱来得有诚意。 李思明打点一下,带上一拨警卫开车直奔南京而去。本来,按照这个时代的习惯,去南京最适宜乘船了,但他觉得乘船实在太慢,还是开车快点。 开车自然比乘船快得多,从盐城出发到合浦,足有六百余里,坐船的话至少也得颠上两三天,但开车他只用了一天就到了……这还是路况不好的缘故,如果修通了水泥路,只要几个小时就行了。唯一遗憾的是找不到合适的船把车辆运过长江去,他只能将这些可爱的汽车留在合浦,留下下十名警卫看守,然后带着韩小七、刘星等人乘船过江,进了南京。 南京,六朝古都,十里秦淮河风光绮丽,画舫如云,传唱着多少才子佳人的妻美故事,雨花台见证了多少王侯将相的起起落落。韩小七、刘星等人一进城就让这千年古城的繁华给炫花了眼,那嘴巴张得能塞进一颗保龄球了,都大呼原来南京这么热闹,真的开眼界了。 李思明一脸鄙视:“别装得跟个乡巴佬一样好不好?你们好歹也是从上海出来的……” 韩小七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那不一样!我混上海的时候只能呆在棚户区,上海的繁华没见识到,冷眼倒是挨了不少,但是在南京……”拍了拍自己身上那身笔挺的军装,“我不管去到哪都有无数人给我行注目礼啊!这感觉,完全不一样!” 刘星一个劲的猛点头:“对对对,完全不一样的!”那双眼睛东张西望,到处寻找着什么。 李思明好奇:“你在找什么?” 刘星说:“我在看有没有日本人开的武馆,如果有,等安顿下来之后就上门去踢馆!” 韩小七兴奋地说:“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这两个家伙一大爱好就是每到一座城市必四处找日本人开办的道场,找到了就上门踢馆,不把道场里的学徒打到鼻青脸肿不算完,这性格真的是太过恶劣了。 李思明正色说:“踢什么馆,都给老子认真点,老子来南京是要受封的!” 俩小弟马上就严肃得不能再严肃:“是,徐州将军!” 李思明一个一巴掌扇在他们的后脑勺:“没有半点诚意!” 这俩小弟有没有诚意不要紧,张人骏总督有诚意就行了。 张人骏非常有诚意,亲自带领总督府的大小官员前来迎接,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没法子不关怀,他们两个合伙开采南海诸岛上的磷矿资源,生意越做越大了,掌管着这桩生意的李思明就是张总督的金主爸爸啊!金主爸爸要升官了,他怎能不精心打点,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也确实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明明就是一个凑合着弄出来骗钱的徐州将军册封仪式,愣是让我们的张总督弄得跟跟冕似的,让李思明赚足了面子。 前来捧场的大小官员:“哇————” 哭得好大声。 他们当中很多人的官都是花钱买的,同样是花钱买的官,为毛他们上任的时候要陪着笑脸四处送礼,生怕一个打点不周到有人给自己穿小鞋,让自己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宏图大愿半路夭折,而李思明却可以以加冕般的姿态受封,威风八面,连两江总督都得客客气气的帮他把一切都给打点好?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那些大小官员的心在滴血,张人骏却是理都懒得理,有金主爸爸要伺候,他哪里有心情答理这些小仆街。走完了全部流程,将官印、任命文书、官服等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交到李思明手中之后,他笑着对李思明说:“李老弟,你以一介布衣之身,在短短三年之内就做到了封疆大吏,真可谓官运亨通啊,羡煞老夫,羡煞老夫也!” 李思明客气的说:“都是总督大人大力提携,晚辈才能顺利晋升。” 张人骏说:“这个老夫可不敢居功,都是你自己争气,还有皇恩浩荡,才让你有了今天的成就……”凑到李思明耳边小声问:“你答应给朝廷的那三百万两白银什么时候支付?朝廷等着这笔钱救急呢!” 李思明笑:“我还能赖朝廷的账不成?回到淮安后立即支付,绝不拖欠。” 张人骏很满意:“就知道你讲信用!” 这可不是乱拍马屁,李思明是真的很讲信用。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今年六月份橡胶股灾的时候,上海金融市场雪崩,成堆钱庄倒闭,无数储户血本无归,这个时候就算聚宝楼也宣布倒闭,那些手头上还有债券的人也拿他没辙。但他没有这样干,如期连本带利兑换了每一份债券,让持有债券的人不仅拿回了本金,还小赚了一笔。这可是一百多万两银子的大生意,他明明可以赖掉,却一分钱都没赖,这份信用,真的没人比得上。那些原本花了十几万几十万两白银大量买入他的债券,后来又用债券换了他手中的股票,最后亏得倾家荡产的富商们提起他也没什么怨气,只是怨自己定力不够,被股市的泡沫迷了心窍,最终弄巧成拙……比起让人杀了全家的麦边等一众倒霉蛋来,他真的是太好运了! 讲信用的李思明理直气壮:“那是,没有比我更讲信用的了!要不张大人你派人跟我一起回淮安,我把银子交给你,你让人将它运送入京?” 张人骏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这可是好差事啊,几百万两银子从江苏运到北京,路途遥远,一路上自然是会有损耗的,至于损耗多少…… 这个可以跟朝中大佬商量着办,朝中大佬觉得在半路上损耗多少合适,那就损耗多少。 得到一份美差的张人骏心情大好,开心地说:“本官已在府上设宴,庆贺老弟高升,老弟,你可得赏脸啊!” 李思明说:“总督大人的宴会,必须得参加啊!总督大人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张人骏朗声大笑,带着一众随从打道回府。 韩小七问李思明:“我们现在就去赴宴吗?” 李思明说:“废话!这帮家伙做事一点也不利索,一个晋升仪式而已,弄得跟加冕似的,唧唧歪歪大半天才搞定,老子都快饿死了!马上出发,狠狠地蹭他们一顿!” 刘星扬了扬手中那件新鲜出炉的徐州将军官服:“要不要穿上官服?” 李思明瞅了眨官服,看着那熟悉的颜色,熟悉的款式,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香港老电影里某种浑身僵直、露出獠牙、双手向前平伸一蹦一蹦四处找人吸血的奇怪生物。他一脸嫌弃的说: “不穿!回到淮安后这僵尸服给我有多远扔多远,这辈子都别让我看到它!” 第246章 拉投资失败 韩小七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花了几百万两银子才换来的官服,居然懒得穿?” 李思明说:“丑死了,拒绝!” 韩小七和刘星开始怀疑人生了。这两位拿着那身穿服左看右看,翻来覆去的看,甚至轮着穿着它摆POSS给对方看,怎么看都没发现这身官服哪里丑了。他们得出的结论是: 大老板又傲娇了! 呃,这真不是李思明傲娇,实在是小时候那一大堆港产僵尸片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了,以至于一看到清朝的官服,脑海里立即就蹦出个僵尸来……至于为毛每个僵尸都穿着官服,这个问题可能香港导演都回答不上来。有这层心理因素在,他对这身花了几百万两银子才买到的官服自然是嫌弃得很了。 嗯,回头得找设计师给自己设计一套笔挺的西装,这身僵尸服,打死他都不穿,打不死更加不穿! 最终,这位倔强的团练使……哦,不,现在应该改称将军了,这位倔强的将军还是没有穿上这身价值三百万两白银的官服,仍然是一身笔挺的黑色军装,气宇轩昂的前去赴宴。 看到这货一身笔挺的黑色军装,战靴擦得锃亮的,就差没配一支手枪,以王八散步的姿态阔步而入,张人骏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在座这大小官员都穿着官服,头戴乌纱帽,就这货身穿军装,而且还是西式军装!这一对比,显得他们这一挂暮气沉沉,怎么看怎么碍眼啊! 但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庞,他也不得不打心里感叹: 真年轻啊! 是的,真年轻。这家伙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二岁左右,而他身边哪怕是最年轻的知府,也快五十岁了,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家伙只用了三年时间就将苏北变成了他的独立王国,而他才二十二岁,看这体格,再蹦跶个五六十年是不成问题的,最终他会走到哪一步呢? 怕是只有天才知道了,反正他这老头子是看不到了的。 在座一众官员:“哇————” 哭得好大声。 越看越愤怒,越看越伤心。他们熬到头发都白了才熬到这个位置,而李思明才二十出头便掌管了小半个江苏的军政大权,凭什么啊?这也太不公平了!难道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呃,有钱还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有本事你们也砸几百万两白银买下小半个省份来过把瘾? 一起前来参与宴会的女眷、歌姬、舞妓丝毫也不体谅那帮正在暗暗哭泣的大小官员的心情,她们满面春风,目光流盼,有人花式劝饮,有人浅唱低吟,有人施展双袖翩翩起舞,一双双看着李思明的眼睛简直能放出电来。每个女孩子心里都有一个英雄梦,而年少有为,上马能指挥大军将来犯的豪强武装杀得片甲不留,下马能把一块贫瘠之地治理得欣欣向荣,更兼有亿万家财的李思明无疑很符合他们对以上中那个英雄的一切想象……最妙的是,他还没有结婚! 所以嘛,把浑身本事都施展出来!虽说希望不大,但万一成功了呢?她们也不敢肖想正室了,能当个小妾就心满意足啦!做人嘛,还是要有梦想的,没有梦想的妹子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于是,那帮熬白了头才熬上这个位置的官员哭得更大声了……没人理他们啊! 年纪大了,真的一点人权都没有。 张人骏倒没有这么多愁善感,他快七十岁的人了,对这些看得比较淡。他举起酒杯,笑着对李思明说:“老弟,你可真了得啊,短短三年时间就从一介布衣做到了徐州将军,掌管数个州府,数百万人的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间,年纪轻轻就有这番成就,着实令人敬佩啊!来,本督敬你的杯,祝贺你高升!” 李思明摆摆手,说:“总督大人过誉了,晚辈并没有多大的本事,全靠运气好,有总督大人提携,同时又有几个臭钱,才在几年之内做到了徐州将军而已,应该是我敬总督大人一杯才对!” 张人骏呵呵直笑:“老弟你真是太谦虚了。” 两个人干了一杯,张人骏试探:“老弟,你当上徐州将军之后有何打算?” 当上徐州将军之后有何打算? 老实说,李思明还真没啥打算。他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花钱买下徐州将军这个官职,整个苏北就归他管了,人家只是想拿这个随口瞎编的官职来骗他的钱,哪能真的把整个苏北卖给他?他花这么多钱买下这个官职,图的不过是那点影响力。当上徐州将军之后他就有权在苏北各县推行民兵建设,招兵买马也更加名正言顺了。倒不是说他现在招不了兵,相反,愿意给他当兵的人多了去了,但由于名不正言不顺,那些有文化的青年都不大乐意投奔他,直接后果就是他的民兵部队中的有文化的兵员数量严重不足。有了徐州将军这身皮就好办了,那些肚子里有墨水的兵他爱招多少就招多少! 但这些话可不能跟张人骏说。这个老家伙一心要当大清的忠臣,要是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推翻这个腐朽的政权,老头子真敢扑上来跟他拼了的。他沉吟片刻,笑了笑,说:“暂时没什么打算……先把苏北水患解决了再说吧。苏北灌溉总渠、废黄河、新沂河等水利工程顺利竣工后,苏北地区的水患得到了初步的遏制,但还远远不够。下一步我打算在灌溉总渠旁边挖一条更宽更深,行洪能力更强的大渠,专洪淮河泄洪。新沂河也要进一步加宽加深,今年是运气好,苏北一带没有发大洪水,否则仓促投入使用的新沂河根本就扛不住滚滚洪流的。除此之外,我还打算在徐州到洪泽湖之间挖一条大河,把徐州地区满地漫灌的大水引到洪泽湖去,免得它继续为患……” 他侃侃而谈,一项项大工程说得明明白白,听得在座的僵尸们瞠目结舌。 泰州知府半晌才合拢嘴巴:“这……这得花多少钱啊!” 李思明笑:“没事,我有钱。” 没事,我有钱! 不少官员下意识的捂住胸口,感觉心口中了一箭。 一掷数百万,不置田宅不买名妓,只是为了挖几条大河,这就是土豪的最高境界吗?不服不行啊! 张人骏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李思明,说:“老弟爱民如子,为解苏北百姓水患之苦不惜斥资千万,大修水利,有你做徐州将军,苏北百姓有福了啊!” 李思明一本正经的说:“坐到这个位置,自然要为治下百姓考虑的。” 南通知府说:“李将军,你是做生意的能手,论赚钱,本府谁都不服,就服你!以后有什么赚钱的好生意,可别忘了本府啊!” 李思明开心地说:“现在就有一桩好生意,不知道知府大人感不感兴趣?” 那货马上来了精神:“哦?请讲!” 李思明说:“我不是要在南通建炼钢厂吗?那是每年要产二三十万吨钢材的大厂,这意味着这个炼钢厂每年需要消耗数十万吨铁矿砂和百万吨焦炭,这么多物资,怕是会对南通现有的码头货物装卸造成影响。所以我打算修建一座新的码头,专门用来装卸铁矿石、煤、焦炭,大人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投资入股,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投入使用之后就可以每年拿到一大笔分红哦!” 南通知府一听说要投资修建码头,马上就打退堂鼓了:“这个……还是算了吧,修建码头耗资巨大,而本官两袖清风,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李思明有点失望,转而把目光投向在座的官员:“各位大人……” 这帮僵尸不等他把话说话便叫:“没钱,没钱!” 开玩笑,货运码头啊!那可是要用无数水泥、钢铁的,投入巨大,回报却不好说,他们脑瘫了才会投资! 李思明沮丧的叹了一口气。还以为参加这次宴会能够拉到一些投资呢,没想到这帮家伙一个个都是不锈钢牌铁公鸡,唉! 张人骏不无嘲弄的看着那帮官员,发自内心的想笑。这帮家伙没钱是假的,不肯掏钱出来投资才是真。一帮鼠目寸光的蠢货,舍不得投资,哪里会有回报!想当初他也是把大半家当都拿出来投资磷矿开采了,才换来今天大笔大笔的分红,这帮笨蛋……真当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当然,他没有劝说,他又不是这帮家伙的爹,这帮家伙是赚是亏关他屁事。他举起酒杯,说:“各位,不要着急,李老弟是经商奇才,有他在,你们还怕找不到发财的机会?来,今天我们不谈这些俗事,只管喝酒、欣赏歌舞,为李老弟贺!” 众僵尸齐齐举杯:“为李将军贺!” 李思明笑吟吟的举杯,与这帮僵尸遥遥相碰,然后一饮而尽。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这么多僵尸坐到一块喝酒呢,估计也是最后一次,因为到了明年,这些僵尸将会被彻底扫入历史的垃圾堆中,再也找不到踪影…… 这样想想,还真有点伤感呢,忍不住替他们流几滴鳄鱼眼泪…… 第247章 军衔 鳄鱼眼泪终究是没有流成,因为我们的李大将军的泪腺特别倔强,想榨出几滴眼泪来并不容易…… 同时还因为那帮铁公鸡舍不得给他投资,让他心里愤愤不平,没有想办法给这帮老僵尸挖坑让他们倾家荡产就算好了,还给他们抹两滴鳄鱼眼泪?想屁吃! 总之吧,李大将军这次宴会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他原本还打算好好宣传一下自己的新项目,拉一些投资,结果碰到了一帮铁公鸡,一毛钱的投资都没拉到,还被灌了一肚子的酒,真的是亏大了。 宴会散了之后,他回到住处,忍不住跟韩小七和刘星抱怨:“那帮家伙也太抠门了,我把这么好的赚钱项目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舍不得投一分钱,真是气死我了!” 刘星说:“这大概就是越有钱越抠门吧?” 李思明瞪了他一眼:“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刘星脖子一缩,赔着笑脸说:“怎么可能呢?你慷慨,你是全世界最慷慨的人了!” 李思明哼了一声,叹气:“为什么像我这么慷慨的人就不能多几个呢?这档我也就用不着为拉一点投资而伤透脑筋了!” 韩小七和刘星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彼此想说的话: “你想屁吃!” 像李思明这种败家子已经算得上是百年难出一个了,他还想多几个?想得真不是一般的美。 李思明在南京逗留了好几天,终日饮宴不断,前来拜访的南京名流络绎不绝,几乎将他下榻的宅子门槛都给踩烂了。前来拜访他的人里,有些纯粹是想巴结他,从他这里捞点好处,但更多的是想走后门,希望能从他这里捞个一官半职。李思明对这种白嫖的行为十分鄙视,你大爷的,老子这个官都是花了几百万两银子买来的,你们居然想一分钱都不掏就从我这里弄个一官半职?想得也太美了,赶紧回去清醒清醒! 非常有原则的李大将军对这种走后门的行为没有半点好脸色,来者通通送上一门热气腾腾的闭门羹。 当然,他试图拉点投资的企图也落空了。如果他想建个纱厂、面粉厂咐的,估计会有不少人投资的,但是他要搞的不是炼钢厂就是铁路,最不济也是码头,都是投资大回报慢的项目,有人给他投钱才叫见鬼了。 最终,李大将军也泄了气,垂头丧气地踏上归途,回淮安去了。 按说回到淮安后就是新官上任,但是新鲜出炉的李大将军并没有这样做。他在徐州那边的势力还没有稳固下来,徐州豪强仍有不少余孽潜伏在暗中伺机报复,贸贸然跑到徐州去上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仍然留在淮安,监督淮安、盐城、宿豫等地的秋收和冬种,同时开始捣鼓军衔制度。 军衔制度由来已久,几乎是从第一支职业军队诞生开始,军衔制度就诞生了。不过真正完善的军衔制度,还得等到战国时期才有。战国初期,吴起组建稳武卒,首次创立了完善的士官选拔制度和赏罚体制,还有部队训练操典,使得魏武座成了战国初期最为可怕的劲旅,灭中山、破齐国、破楚国、暴打秦国、压得赵国透不过气来……当真是战功赫赫。后来的秦国也是效仿魏国,并且建立了更加完善的军衔制度,打造出一支更加强悍的钢铁之师,横扫六合。纵观历史,每一支铁军劲都会有一套完善的军衔制度,拿得整个指挥体系十分流畅,千军万马浑然一体,如果军衔制度混乱,赏罚不明,指挥不畅,那想打胜仗都难了。 明朝中后期那支靠家丁撑场子,靠临时征发农民去凑数的弱鸡军队就是最好的证明。 李思明自然不会不知道军衔制度的重要性,只是一来没必要,二来没时间,所以一直没有搞。现在距离辛亥革命只剩下一年了,是时候让他的部队正规化了。 军衔制度绝不是制订几套制服,几块肩章领章那么简单,选拔和晋升的标准、每一级军官的权力与责任、整套指挥体系如何运行……这些都是相当复杂的,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搞出来的。好在过去两年李思明一有空闲就会忙着搞这个,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大半,用不着从头搞起,不然他的头发不得全掉光。 他制订的军衔制度基本上是**制: 士兵从新兵营出来之后就是下士,一年军龄的升中士,两年升上士,如果有突出表现,比如说立了功,可以不受此限制,比如说如果立了个二等功,下士直接升上士都不成问题; 上士上面就是准尉。升到准尉就有资格进尉官学校接受专门的军事教育,学习如何管理、指挥好连排部队了。从尉官学校出来之后,准尉将晋升为少尉,担任排长之职。然后是中尉,连长,再往上就是上尉,营部参谋,在担任营部参谋期间表现优秀的,恭喜,可以晋升少校。 晋升少校后就有机会指挥一个营了。当然,如果很适合当参谋而不适合独当一面的,可以调到团部继续当参谋,视情况而定。 少校往上就是中校,有机会指挥一个团。团长往上是上校,有资格担任师参谋长或者副师长,如果想当师长,那…… 那得挂将星,干到少将才行。当然,旅长不必挂将星,上校完全有资格当旅长的。 少将往上是中将,可以指挥一个集团军……对,他不打算搞军级制度了,直接就是集团军,每个集团军的规模视驻扎地区的情况而定。如果是驻扎在东北地区,直面日俄威胁的集团军,编制肯定得大一点,下辖五六个师都不成问题;如果是驻扎在河南、湖北、四川等腹地的集团军,下辖三个师就算很有面子了。这叫资源优化配置,具体情况具体安排,别浪费资源。 中将往上就是上将,有资格担任军区司令员,负责数个省的防务,指挥两三个集团军。哪个地区出了大乱子,他直接找军区司令员算账,至于军区司令员找谁算账那是他的事,反正出了事找军区司令员就对了! 上将再往上…… 再往上就没了,上将就是顶峰了。上将除了当军区司令员之外还可以担任国防部长、总参谋长等职,但不会有更高的军衔了。 蔡锷看到这里,皱起眉头:“为什么不设元帅军衔?” 李思明说:“没必要,上将就足够了。” 蔡锷摇头:“怕是不够。比方说军区司令员要受陆军司令部指挥的,对吧?” 李思明点头:“对。” 蔡锷说:“海陆两军都要受总参谋部和国防部指挥,对吧?” 李思明点头:“对。” 蔡锷说:“那么问题来了:军区司令员是上将,陆军司令员、总参谋长、国防部长也是上将,大家都平级,军区司令员凭什么听他们指挥?” 李思明捏着下巴说:“这倒是个问题……要不再搞个星级上将?” 蔡锷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星级上将?” 李思明说:“就是学美国,一星上将二星上将三星上将这样排,最高级别就是五星上将。” 蔡锷叹气:“干嘛搞得这么麻烦?直接学法国,搞大将和元帅不好吗?军区司令上面就是大将担任的海陆军司令和总参谋长,海陆军司令和总参谋长上面则是由元帅担任的国防部长,这样不就等级分明得多了吗?” 李思明有点儿纠结:“真的有必要把元帅都搞出来吗?” 蔡锷说:“我认为很有必要。” 李思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上将并不是军人的顶峰,元帅才是。当然,这个军衔不是随随便便冒出来的,只有在战争规模庞大、投入兵力达到恐怖的地步,上将的职能已经触碰到天花板了,才会设立元帅。比如说十八世纪到两次世界大战,欧洲战争烈度极高,几个最能砍的国家比如说英国、法国、德国、苏联,都设立元帅。尤其是二战时期的苏联,元帅一抓一大堆。没辙啊,二战时期苏军兵力多达一千一百万,光是师一级作战单位就超过一千个,一个方面军兵力多达数十万甚至上百万,不设立元帅怎么指挥得过来?真要玩一个上将指挥一堆上将那套吗?德国也同样,在二战整出了一大堆的元帅,其中不少还是世界级名将。 但是随着战争烈度下降,元帅就不再是必要了。比如说苏联和英国,在二战结束之后就没有再晋升过新的元帅,中国在八十年代恢复军衔制度后,也废除了元帅和大将军衔,上将就到顶了。可见,元帅只是特殊年代的特殊产物,并不是必须的。 李思明一开始觉得没必要整出比上将更高的军衔,但是听蔡锷这么一说…… 好像设立大将和元帅军衔也是挺必要的。要知道,距离一战爆发没几年了,中国肯定会卷进去的,那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战争,一次性投入几十万大军都是寻常事,没有比上将更高的军衔,貌似真的有点罩不住! 要不试试看?貌似当个元帅也是挺风光的事情! 第248章 给我敬个礼 不过,李思明随即就发现自己想太多了。就他目前控制的地盘,能用到中将级军衔就已经很不错了,还元帅?真的是想太多了。他摆摆手,说:“元帅、大将什么的以后再说,现在能用到中将就算不错了!” 中将就是集团军级单位的司令官。 蔡锷扳着手指计算:“目前整个淮安府最多可以动员起二十个民兵团,每个团满员达2500人,当然,不可能将这么多部队全部拉上战场,最多只能动员十一到十二个团,这是极限了。宿豫那边已经成立了十一个农场,总共拥有田地一百五十万亩,待开垦的田地二百五十万亩,加入农场的农户多达六万六千户,按每户出一丁算,也可以动员起二十个团……再加上徐州那边八个团,淮西那边十一个团……” 叭啦叭啦的计算了一通,他笃定地说:“我觉得你应该着手准备更高一级的军衔。” 李思明盘点了一下,发现自己名义上拥有的部队还真不少,真要将所有民兵全部武装起来,都有六十几个团了。当然,只是名义上拥有的,实际上可用于作战的要打很大一个折扣,毕竟这里头有大量女民兵,虽然那些女民兵也很剽悍,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们上阵杀敌,做做医疗保障就算极限了。此外,六十几个团那是家家户户都出兵的结果,实际上也不可能,因为这里头有很多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他们牺牲了或者受伤了,整个家就垮了。一通加加减减后,可以上战场的部队最多四十个团,而一次能拉上战场的,不超过二十五个,这是极限了,再多就要出问题了。 在他的编制里,一个师是三个步兵团加一个炮兵团,二十五个团足够编六个师……就他目前的情况,大概也用不着六七个师那么大编制的集团军,也就是说,就他目前能拉起来的部队,够编两个集团军了? 这样看的话,好像是应该准备更高一级的军衔哦! 他捏着下巴说:“要不先将上限提到上将,以后再视情况决定要不要设大将和元帅军衔?” 蔡锷点头表示赞成:“这个可以。”他是在日本学的军事,受日本军事体系影响很深,日本有大将和元帅军衔,他希望李思明这边也有。不过他也知道每个国家的国情都不一样,很多适合日本的东西不一定适合中国,所以最好还是不要生搬硬套,得按实际情况来。 于是,军衔制度就这样初步确立下来了,最低下士,最高上将。这里头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群体,那就是士官。这是具备专业技能的士兵,但高于士兵又不属于干部,非常特殊,也非常重要,资历最高的士官,连将军都要主动握手的。李思明对士官的培养也很重视,一开始就将士官选拔制度给定下来了。 至于如何才能培养足够的士官…… 他唉声叹气,一不留神又从头上揪下了好几根头发。中国的军事基础真的太过薄弱了,想成规模地培养士官,好难啊! 难到想哭的那种。 很快,时间就来到了十一月份,秋收结束了,该入库的粮食都入库了,民兵们都闲了下来。本来按计划,这个时候民兵应该投入到开挖淮河行洪通道、拓宽新沂河和开挖徐洪河的工程中去,苏北的水患实在太严重了,需要搞一大堆大工程才能彻底解决。但是考虑到明年就要天下大乱了,李思明改变了主意,决定由少量民兵军官组织和监督、从外地招募民工进行这些工程。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今年夏季安徽又又又又又发生了大规模水灾,各州县普遍受灾,数十万人无家可归,这些难民当中有很大一部分就跑到了苏北。山东今年同样天灾频发。受灾面积没有安徽那么大,但也有数万人流离失所,不得不南下讨生活。此前李思明往新几内亚和越南那边派遣矿工,再加上徐州煤铁资源大开发,给四万多名难民提供了就业机会,但仍然有很多难民衣食没着落,不知道应该怎么熬过这个冬天。现在正好,这几项大工程一上,难民的工作全都有着落了! 至于民兵…… 他们要训练。 今年的冬训时间比较长,将一直持续到明年三月初,为期四个月。这是未曾有过的。不过民兵们挺开心,参加训练可以拿双倍的工钱啊,如果可以,他们巴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训练。 十一月七日,所有农场的民兵都集结完毕,正式开训了。 不过开训之前得先授衔,这就有得忙了,毕竟好几万人呢,授衔工作不可能一开始就做到面面俱到,只能先把架子搭起来。总参谋长蔡锷被授予少将军衔,下面那些部队,从第1步兵团到第7步兵团,以及骑兵团,一共八个团长,全部授予上校军衔,因为这八个团都经历过实战,并且立下了赫赫战争。剩下的那些团的团长一律中校军衔,有战绩跟没战绩的差距一下子就拉开了。可以肯定,如果将来组建师一级单位,这八位团长肯定是最先被提拔为师长的。 营连军官倒是一视同仁,都是少校和中尉。 基层军官的授衔,淮安府那些民兵团倒是没问题,他们已经磨合了三年,军官已经积累起一定的威望了,按级别授衔就是了。但是那些新组建的民兵团可没这么顺利,他们是今年才组建的,军官跟新兵的军龄差不到哪里去,这就很让人头疼了。李思明竭尽所能,在他们中间尽量挑选能力足以服众的来担任班排军官,但还是不行,仍然有很多士兵不服气,搞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幸亏营连级以上的军官都是从淮安府这边派过去的,能力也足以服众,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要吵成什么样子! 杀猪能手陈旭洲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在新沂河挖通之后,顺利地成为一名农场工人……哦,不对,准确的说是成为一位农场场长,管着好几百户人呢。由于他脾气好,性格耿直,组织能力也相当强,农场的工人都服他。最让工人们佩服的是,这货居然娶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军医! 这位女军医是从马来西亚回来的,曾在英国留学,学的是外科,成绩优异。在去年六月的时候她和一大批南洋知识青年一起回国,参加了苏北民兵,成为一名军医。宿豫爆发瘟疫的时候,这位女军医也过来参与抗疫,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就认识了。女军医觉得这个杀猪小能手踏实可靠,阳刚之气十足,对他一见倾心,而陈旭洲则觉得…… 好吧,在他眼里这位女军医就是七仙女下凡,说不出哪里好,反正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能认识她,祖坟都冒烟了。据说结婚后这位仁兄如果没事做就会发傻,嘴里嘿嘿、嘿嘿的傻笑,这种状态持续了整整两个月,不少农场工人都说他是开心傻了的。 开心傻了的陈旭洲现在又遇上了一桩大好事:他被选为民兵团营长,授予少校军衔! 领到军服之后,他整个人都是傻愣愣的,傻笑着问团长:“少校是个啥官?” 团长没好气地说:“少校不是官,是军衔!有少校军衔的军官可以当营长或者团部高级参谋!低于少校军衔的军官和士兵见了你都得向你敬礼!” 陈旭洲还是不大明白,不过也对少校军衔有了一点了解:可以管好几百号人,低于少校军衔的都得向他敬礼! 一天的训练结束之后,他仔细地拍掉军装上那点训练时弄上去的泥土,还有湿毛巾擦了一遍,确定军装干干净净之后才开开心心的回家,女军医下班回来,刚进门他便迫不及待的迎出来拉住她的手,叫:“许艳,许艳,我被授予军衔了!我是正式的军官了!” 许艳工作了一天,原本挺疲惫的,见他开心得跟个孩子似的,忍不住露出笑容:“授衔啦?什么军衔?” 陈旭洲指了指自己的肩章,一脸骄傲:“两杠一星,少校!管着好几百号人!低于少校军衔的都得向我敬礼!” 许艳有点惊讶:“当上营长啦?哪个这么想不开,选你这个西瓜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的文盲当营长啊?” 陈旭洲说:“整个农场好几百人,都这么想不开!因为我是他们中间认字最快,也最能打的!” 许艳忍住笑意,拍了拍他的脸:“是是是,你最厉害了,行了吧?” 陈旭洲一个劲的瞅着他,挤眉弄眼。 许艳纳闷:“你眼睛进沙子了?” 陈旭洲窒了窒:“不是……老婆,你是不是应该给我敬个礼?” 许艳一脸惊愕:“我给你敬礼?为什么?” 陈旭洲说:“我是少校啊!低于少校的都得向我敬礼!” 许艳拖长声音:“是————吗————” 指了指自己的肩章:“那你看看我是什么军衔?” 陈旭洲瞅了一眼,眼珠子瞪得比猪尿泡还大: 两杠两星,中校! 许艳一脸严肃:“来,先给我敬个礼!” 第249章 爆肝 杀猪小能手在老婆面前显摆一下官威,让这个太过出色,出色得让他都有点儿自卑了的老婆给自己敬个礼,稍稍提振一下夫纲的企图就像个被人戳了一下的肥皂泡,啵一声破灭了。 他泪流满面的发现,原来技术兵的军衔是一点道理都不讲的!他管着七百五十多号人也才是个少校,而许艳只管着一个科室,连医生带护士才不到二十号人,却可以因为出色的医学技术被晋升为中校,倒过来让他这个手下有七百多号人的少校给他敬礼! 不讲理,一点也不讲理! 他保持着敬礼的姿势,委屈万分:“上头不讲理啊,我管着七八百号人,打仗的时候还得冲锋陷阵,也才少校军衔,而你在医院里做做研究,做做手术,管着十几二十号人就中校了,太不讲理了!” 许艳笑吟吟地说:“管着七八百号人怎么啦?有本事你这个管着七八百号人的少校受伤了别找我这个手下只有十几号人的中校救治啊。” 陈旭洲呃了一声,闭嘴了。 军衔低人一等却试图让中校给他敬礼的陈少校马上就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了代价:今晚许中校的洗脚水和宵夜由他一手包办。 所以说做人真的不能得瑟,一得瑟就很容易招来社会的毒打。 技术兵和文艺兵的一向是位高权轻,管着十几号人却挂着个中校军衔那是一点都不稀奇,陈旭洲后来才发现,军医院里校官多如牛毛,他老婆还不是最高级别的,最高级别的是军医院的院长,德国佬卡门教授,那可是挂着将星的。至于后来加入的伍连德博士,那更不得了,正式加入后就被授予少将军衔,十年后便干到了上将!所以说真的别跟技术兵比军衔,搞不好一个护士长都是中尉甚至上尉,跟她们比军衔,那不是自己找虐吗? 王小曼也被授衔了,而且级别还不低,上校。她看着自己的肩章,一脸懵逼:“我怎么就当到上校了?上校要指挥好几千人的啊,我哪里够格嘛!” 李思明说:“你是文艺兵,跟作战部队不一样的。” 王小曼可怜巴巴的问:“能不能给我降到少校啊?手下一个兵都没有却顶着个上校军衔,我很尴尬啊!” 李思明说:“谁说你手下一个兵都没有的?那些戏剧、话剧、相声演员不是你的兵吗?” 王小曼说:“他们又不能打仗……” 李思明说:“要是轮到你们这些文艺兵上战场打仗,我这支军队也该解散了!” 最终,在王小曼的央求之下,李思明还是将她的军衔降为少校。他真的哭笑不得,原来还有人嫌自己军衔太高啊!王小曼却很开心,少校好,远没有上校那么扎眼,顶着少校肩章到部队演出可自在多了! 就是连累了整个文工团,所有人的军衔都连降两级……她是文工团级别最高的,最高级别的团长大人才少校军衔,下面的自然不能比她高,总不能让一个少校指挥一堆中校上校吧?通通给我降! 文工团大小团员:“哇!!!” 哭得非常大声。 中校降成了上尉,上尉变成了少尉,换你你也哭。 好在工资待遇没有跟着降,否则她们会哭得更大声。 宋雨薇同样将军衔降到了少校,好姐妹就应该不分高下,她很自觉的。 一片鸡飞狗跳中,授衔工作终于完成了,各地的民兵陆续开训。 宿豫、徐州、淮西等地的民兵团从最基础的队列、内务训练开始,这些训练很枯燥,很乏味,而且看起来屁用都没有,但是却可以在日复一日的反复操练中一点点地磨掉士兵们身上的尖刺,让他们收敛起桀骜不驯的性子,把自己融入到集体中去,成为战争机器上一枚合格的零件。胆大包天喜欢逞英雄的得将自己的表现欲收起来,胆小怯懦的得让自己勇敢起来,懒散的……不出一个星期就会操到你手脚麻利无比,老兵几皮带抽下来什么毛病都好了。他们将花一个月时间培养出团队归属感和对战友的信任,然后开始射击、投弹、拼刺、格斗等等方面的训练,这些家伙的幸运之处在于他们用不着跟老掉牙的燧发枪打交道了,一上手就是半自动步枪,无比幸福。 淮安府那二十个团则忙着换装。燧发枪不能扔,得继续留着,毕竟他们还不打算马上造反,这些老掉牙的破枪留着可以应付上头的检查。不过,09式半自动步枪、09式轻机枪、09式狙击步枪以及迫击炮,都成为每一个步兵连的标配。 一个步兵班的标准配置是:一挺6.8毫米口径轻机枪,设正副射手,然后是七名步枪手,每人一支半自动步枪,还有一名拿着M28步枪的神射手,负责敲掉对机枪组有威胁的目标。七名步兵手组成两个三人战斗小组,多出来的那名步枪手给神射手当观察员,此外还有一名卫生员,专门负责照顾伤员。 一个步兵排有三个这样的步兵班和一个枪械维修小组,专门维修在战斗中损坏的枪械的。 一个步兵连有三个步兵排和一个火力支援排。火力支援排配备三门60毫米迫击炮和三挺重机枪,由连长灵活调动,放到最需要的位置去。再加上炊事班、通信班、军工组(负责运送弹药物资的)等等单位,一个标准的步兵连足有一百七十余人。 一个步兵营下辖三个步兵连和一个迫击炮连,迫击炮连装备八门82毫米口径迫击炮。此外还有侦察排,从全营挑选三十多名最优秀的尖子组成,专门负责侦察敌情。再加上工兵排、后勤运输部队、医疗保障部队、通信部队等等,一个步兵营接近八百人。 步兵团下辖三个步兵营和一个重型迫击炮营。重型迫击炮营装备八门120毫米口径迫击炮,这是全团最强有力的火力支援。同时,团部下直辖侦察连、工兵连、汽车运输连、通信排、工兵连、团属野战医院、防疫分队等等部队,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一个步兵团兵力超过三千人。 步兵师下辖三个步兵团和一个炮兵团,炮兵团装备二十四门105毫米口径榴弹炮。至于155毫米口径榴弹炮,法国那边刚开始供货,李思明还没有想好是直接用组建独立的炮兵师,还是将它编入师一级的炮兵力量里。除此之外师部还直辖侦察营、运输营、工兵营、通信连、防疫大队、师属野战医院……等等等等,一大堆繁多的而又必不可少的单位,整个师满员人数将达到一万七千人。 这个编制跟日军的师团和美军的师一级单位相比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日军一个甲种师团满编兵力接近三万,美军一个步兵师满编的话兵力超过三万,接近四万的都有,那是军级单位了。不过,这样的编制还是远远超过了北洋六镇的镇级单位兵力,放在全世界都不算弱了。 现在李思明尝试着以六个在对豪强武装的战役中表现最为出色的步兵团为基础,组建两个步兵师。年初的时候德国便在青岛那帮开设了炮兵训练营,帮他培训炮兵,同时又有不少德国退役的炮兵以雇佣兵的身份跑到这边来恰饭,这些人才搜罗搜罗,组建两个炮兵团是足够了的。今年冬训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让这两个师级单位磨合好,形成战斗力,明年可就要靠这两个师去打天下了。 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两个一万七千多人的师动起来,种种突发状况潮水般涌过来,几乎要将各级指挥部淹没,就连李思明和蔡锷,面对那混乱到无以复加的状况,也是焦头烂额,累到几乎吐血。指挥一个团跟指挥一个师完全是两码事,师级单位从来就不是把团级单位放大再放大那么简单,编制越大,专业技术兵种越多,所需要设立的部门和辅助单位就越多,而想让这么多部门、辅助单位畅顺地运行…… 那难度不亚于解算二十道黎曼几何难题,简直能让人崩溃! 至少李思明就发自内心的有种要撞墙的冲动。他到底有多想不开才会一步登天搞出这么先进的编制,然后把自己坑得死去活来啊! 不过,自己装的逼,含着眼泪也要装完,他和蔡锷两个白天手忙脚乱地指挥那两个师演练,晚上通宵达旦的开参谋会议,研究解决问题的办法,把眼珠子熬得跟兔子一样红。没啥好说的,就是肝!碰到难题就献祭肝脏!献祭完肝脏还是解决不了的话就再献祭发际线,他奶奶的! 碰了无数次壁,献祭了若干参谋的发际线和肝脏之后,这两个师级单位的指挥体系总算慢慢的运转起来了。离畅顺还差十万八千里,但好歹这两个师师部下达的命令已经可以及时送达每一个单位的手中,每一个单位遇到的难题也能反映到师部了。当然,离能拉出去打仗还差得远,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们仍然要继续爆肝。 第250章 自喷井1 李思明在争分夺秒地磨砺着自己的爪牙,而这个纷乱的世界也因为他的加入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首先是北洋集团。从秋季开始,北洋便从河南、河北那些遭了水灾或者蝗灾的地区招募大量工人,开发邯郸地区的铁矿和煤矿。清政府给逼得没办法,捏着鼻子给他们批了四百万两白银作为启动资金,这笔钱再加上袁世凯利用与英法等国的关系弄来的贷款,总共凑了一千一百万两银子。有了这笔钱,邯郸地区的煤铁联营项目推进得别提多顺利了。 同时,北洋还在山东、河北地区招募移民,自己出钱调集车皮,将他们一火车一火车运往东北,安置在辽河平原,几百户人为一屯,大肆开辟水田,准备在东北推广水稻种植。当然,也不光种水稻,小麦、土豆什么的也要种的。总之,在开荒这件事上,北洋绝对是认真的。只是他们这一认真,东北很多大地主就倒了霉,纷纷因为通匪而被捕,田产全部充公,成了北洋士兵的财产。 此举极大地鼓舞了北洋军的士气,这支本就强悍的军队变得越发的危险,载沣表示有一百万头草泥马要送给那个死胖子。 那个死胖子还对铁路事业爆发了极大的热情,上书朝廷要求将铁路修乌兰巴托去,以加强对外蒙的控制。载沣差点没让他气死,这他娘的分明就是哪壶不好开哪壶,外蒙啊,沙俄对那块地盘渗透得很厉害,把铁路修到那里去,那不是找抽吗?沙俄还愁找不到借口搞事呢,铁路这么一修,可把绝好的借口送到人家手里了! 内阁愤怒地拒绝了这个荒谬的提议。 袁世凯也不勉强,拒绝就拒绝吧,明年再提就是了,有北洋六镇在手,不怕清廷不点头! 当然,他也很清楚,以他目前的实力,想把手伸到外蒙去确实有点困难,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扩充北洋六镇的实力,把自家的地盘经营好,经略外蒙古这种事情,急也急不来。所以他只能强行按捺住立即出兵外蒙的冲动,看着地图上那个诱人的大铜矿口水直流…… 法国人的运气则要好很多,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丰收的一年。越南、摩洛哥、刚果,这些殖民地纷纷找到了极具经济价值的矿藏,在利比亚甚至找到了一个大油田!原本法国的经济增长已经陷入了停滞甚至开始萎缩了的,这些利好消息一出,整个法国一片欢腾,股市一路猛涨,投资人更是信心爆膨!在初步了解了这些铁矿、铜矿、磷矿等矿藏的储量和品位之后,市场便开始狂热地追捧起了相关开发公司的股票,至于法国石油公司的股票,那更是供不应求了。原本在橡胶股灾中,法国的金融业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现在几支强心针下来,全都给盘活了,海量的资金涌入金融市场,再通过金融市场分配到相关的公司去,变成他们开发这些资源的资金…… 不过他们想要顺顺利利的开发这些资源也并非易事。摩洛哥磷矿就算了,现在全世界都还没有认识到化肥的重要性,所以摩洛哥磷矿资源虽然极其丰富,但不会有哪个国家跟他们抢的。越南那些铁矿看着很诱人,品位这么高,开采也不困难,着实让不少国家垂涎,但越南离欧洲也太远了,欧洲国家也只能空流口水,真个跑到亚洲来跟法国抢,那是不现实的。 可锡尔特油田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它就在地中海,跟欧洲隔海相望,距离意大利本土甚至只有不到五百公里!这是一块大肥肉啊,而且是一伸手就能够得着的大肥肉,谁不想咬上两口? 打从油田被发现之后,土耳其就上窜下跳,一刻都不消停,在国际上嚷嚷着法国佬欺骗了他们,要求法国退出锡铁特盆地。俄罗斯、罗马尼亚、奥匈、德国等一堆国家纷纷跳出来帮土耳其说话,土耳其跟这些国家还从来没有试过这么亲的。意大利则跳出来表示利比亚在历史上曾是意大利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土耳其应该将它还给他们……整个利比亚都是老子的,自然也包括那个大油田了! 法国简直要气笑了:“利比亚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领土了?” 意大利人振振有词:“罗马帝国时期!” 法国:“……” 好吧,古罗马确实通过近百年艰苦卓绝的苦战,灭掉了盛极一时的迦太基,将利比亚纳入了自己的版图,此后先是罗马帝后,接着是拜占庭,统治了利比亚近千年。可问题是……古罗马跟你意呆有个卵关系啊!这么烂的借口都能翻得出来?在中世纪的时候你们罗马还让我们攻占过好几回呢,是不是应该把罗马划给法国? 面对那一大堆张牙舞爪试图扑上来分一杯羹的国家,法国沉默了……是我拎不动刀了还是你们飘了,嗯? 欧洲纷乱的局势丝毫没能阻碍法国人的决心。在法国政府强有力的政策支持之下,一艘艘货轮满载着工人和机械设备,驶向利比亚。法国政府向石油公司传达的信息是: 除非土耳其人的军舰向我们的货轮开炮,或者土耳其军队违背承诺向已经租给了法国的锡尔特盆地发动进攻,否则油田开发的步伐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 至于土耳其军舰炮轰货轮之后…… 那当然是以牙还牙,几个大耳光扇过去抽到土耳其人螺旋升天! 同样,来自中国的工人也搭乘法国提供的客轮,一船船地驶向地中海。这批工人足有两万之多,他们将在利比亚从事修建铁路、公路、建筑、铺设引水管道等等方面的工作,在摩洛哥则是直接到矿山挖矿。此前有不少去越南工作的工人回来现身说法,告诉大家在法国人的地盘工作待遇是相当不错,也不会无缘无故受气,所以工人们挺期待在异国他乡的生活的。 法国人很守信用,油田找到了,答应给李思明的五百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自然不会拖着。在十一月份就有两艘货轮运载着四十八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和两万多发炮弹抵达了连云港,这批重型榴弹炮的到来让李思明终于拥有了真正的师一级火炮。 而且还是全世界最先进的师级火炮。 剩下的会在接下来几个月内陆续交付,一门都不会少的。法国人在对待对自己有用的小伙伴方面,那真不是一般的财大气粗。 至于德国人…… 他们已经向李思明提供了一百二十门105毫米口径榴弹炮和三万发炮弹,换来了大批药品和大蒜素的制备工艺。大批中国工人抵达德属新几内亚、帕劳和瑙鲁,使得这些荒凉的殖民地变得异常热闹。那些有意在新几内亚从事咖啡、橡胶、椰子种植的商人在中国竭力招工,想多招一些人手到自己的种植园去,把种植园的规模扩大一些。别说,还真招到了不少人,只不过要付出的工资可不低。 不过,这些都只是小利,德国人最为期待的,还是大油田。 石油才是德国最为需要的东西。 马拉开波湖东北部湖面上,数个木质和钢铁混合的平台巍然屹立,四个钻搭格外的显眼。在电力的驱动下,钻杆轰鸣着,竭力往湖底岩层里钻,湖水也因此而变得浑浊。 克洛维老公爵站在一艘小船的船头,静静的看着一座钻塔,神情平静,但了解他的人却不难在他脸上看到一丝焦灼,还有一丝期待。 他原本是在上海那边协助莱茵哈特做李思明的工作,想把李思明培养成德国在华的利益代理人,但是马拉开波湖油田项目启动后,他便无法在上海那边安坐了,主动请缨到委内瑞拉来工作。 他五十岁的时候曾担任德国驻委内瑞拉大使,跟委内瑞拉上层人物有着良好的关系,还因为促成委内瑞拉与德国之间的军事合作,向委内瑞拉提供了不少武器装备,在委内瑞拉军方大受欢迎。利用这丰富的人脉,他没费多大的劲就拿到了马拉开波湖油田的勘探、开采权,整个项目迅速展开。 只是,拿下勘探和开采权是一回事,能不能钻出石油来又是另一回事。德国没有水上油田开发经验,全世界都没有,他们连湖底有没有石油,有多少石油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二三十米深的湖水让现有的石油勘探技术变得很无力。现在他们就是在李思明圈定的范围内盲钻,能不能钻出油来,全看运气! 这可是上千万马克资金的投入啊…… 仅仅是搭起这几个平台,建立四座钻塔,上千万马克就没了,水上油田开采的难度和成本,远远超乎想象。他只能祈祷那几口钻井至少有一口能钻出油来,最好是钻出一口自喷井……是的,只要钻出一口自喷井,这些投入就没有白费! 第251章 自喷井 “卡尔,钻下去多深了?”他扭头问身边一名已有四十来岁的石油勘探专家。 那位叫卡尔的勘探专家说:“已经钻下去有五百多米了…… 他忍不住抱怨:“我觉得我们现在完全是在乱搞!我们根本就没有对这一带实施过细致的勘探,一切就像是心血来潮,觉得这里有石油就把大量设备运过来,把工人调过来,然后就开工了!开什么玩笑?每钻下去一米就意味着上千马克的投入啊!光是这四口钻井就烧掉了数百万马克!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没有收获,应该怎么向国内交代了!太胡来了!” 克洛维公爵淡淡地说:“会有收获的……” 卡尔怒冲冲的问:“万一没有收获呢?万一我们从头到尾都让人耍了呢?” 克洛维公爵说:“那肯定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老公爵说得云淡风轻,内心却颇为紧张、焦虑。他对这个项目自然是有信心的,这一信心来自李思明在与法国人的合作中那神奇的表现:给法国人指出那么多矿藏,无一落空!最神奇的是利比亚的锡尔特盆地,从来没有哪个国家对那里进行过认真的勘探,大家都认为那只是一片荒凉的不毛之地,可法国佬更是在他圈定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大油田,储量巨大,油质极佳!李思明说马拉开波湖有石油,那很有可能就是有石油,除非李思明是在耍他们。不过他们一直向李思明表达善意,双方合作颇为愉快,李思明没理由忽悠他们,这对他没有半点好处。所以,老公爵判断,马拉开波湖有油田的概率在七成以上。 但有信心归有信心,巨大的投入和迟迟不见动静,还是让人心中忐忑。德国并不算多富裕,这个项目又投入巨大,如果失败了,浪费的资金和人力物力就海了去了,他可不希望自己大半生积攒下来的名声就这样败掉! 好在,地质勘探队还有意外收获,在皮亚尔地区找到了一个露天的赤铁矿,保守估计储量在三亿吨以上,品位高达百分之六十三,杂质少,又邻近奥里诺科河,水路运输非常方便————这里地处奥里诺科河下游,水流充沛,河面开阔,水深也足够,可以直接将万吨级货轮开到矿山附近。有这个铁矿打底,就算这次湖上钻探最终落空了,这场赌注也不算一无所获。 但老公爵最想要的还是油田,德国最需要的也是油田。 如果在马拉开波湖找不到石油,他肯定要对李思明采取报复行动的,没有人能在耍了德国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正自想得出神,卡尔突然尖叫起来。 克洛维公爵被吓了一跳,瞪向他:“怎么了?” 卡尔指着前方百米外一座钻搭,结结巴巴的说:“公……公爵,我……我们最好……离这里远点!” 克洛维公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卡尔指着钻塔说:“它在震动,它在震动!” 克洛维公爵眯起眼睛盯着钻塔,果然看到高大的钻塔在微微震动,仿佛湖底有什么怪兽正在拱着它,随时可能将它拱翻。他那双有些浑浊的老眼一下子变得雪亮,有些失态的一挥拳头,兴奋地叫:“钻到油层了!钻到油层了!” 平台上,一名技术员盯着压力表上飞速变动的数字,手舞足蹈:“钻到油层了!是超厚超高压的油层!” 工程师怒吼:“嚷嚷个屁啊!停止下钻!把槽船开过来,准备接油!” 毕竟是在委内瑞拉的内陆湖里采油,环境还是要保护一下的,所以工程队早早就调了一艘三千吨级槽船过来,随时准备在放喷的时候接油,一来避免污染湖湖,二来也可以在第一时间采样分析。命令下达之后,钻井立即停止下钻,接上喷嘴准备放喷,一直无所事事的槽船开了过来,准备接油了。 放喷的话其实也是有危险的,因为石油总是与天然气伴生,放喷的时候会有大量天然气与原油一起喷出来,一点点火星就可能引发一场大火灾,这也是每次钻探队在放喷之前必须先做好防火灾准备的原因。当然,喷出天然气算客气的,如果运气不好,和原油一起喷出来的是硫化氢之类的剧毒气体,那方圆数公里之内都会变成鬼域,连只活鸡都不会留下来。所以这个年代的石油钻探跟玩俄罗斯轮盘差不多,赌的是小命,玩的是心跳。以老公爵的地位,本应该撤离,以免被波及的,但这老头太兴奋了,怒吼着让小船靠过去,跳上了平台。 总工程师叫:“公爵,你不能在这里,太危险了!” 克洛维的手在微微发抖:“我们普鲁士人从来不知道危险为何物!法国人的枪林弹雨都要不了我的命,一口油井能奈我何!立即放喷!我要亲眼看着第一个专属于德国的油田的诞生!” 总工程师说:“可是……” 老公爵不耐烦的打断:“没有可是!服从我的命令,放喷!” 无法说服这位固执的老公爵,总工程师只能认命,下令放喷。 轰———— 一声轰鸣让整个平台剧烈震动起来,几乎散架,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中,一条巨大的黑色油龙从喷口咆哮而出,向着槽船倾泄而下,冲击力之猛,让船上的工人都感觉到了轻微的震动! 卡尔下巴几乎脱臼了,直直的看着那条油龙,半晌才回过神来,发出一声惊呼:“这是千吨级的自喷井啊!” 克洛维老公爵激动得胡须都在微微抖动,用颤抖的手在胸前划着十字,声音微微颤抖:“我觉得,是时候让国内派一两艘万吨级油轮过来了。” 可不是,那条油龙正在疯狂地往槽船内倾泄着,按这速度,只怕不用两天,这艘载重三千多吨的槽船就要给灌得满当当的了! 而且,邻近的一个钻塔也开始微微震动起来,浑浊的湖水里更是泛起了大片油花…… 发财了,这次真的发财了! 第252章 繁荣 马拉开波湖发现大油田的消息再一次在欧洲引发了大震动,欧洲那原本就有些混乱的局势因此而变得更加混乱了。不少国家元首都大呼邪门,这么多年来他们为了勘探石油也付出了不少心血,但一直没有什么发现,世界原油出口的担当一直是美国和沙俄,绝大多数国家都必须从这两个国家大量进口原油。可现在,法国和德国这对冤家分别发现了一个大油田,这…… 啥也别说了,加大对殖民地的石油勘探,没准会有新发现呢? 奥匈、荷兰等跟德国关系比较好的国家欢天喜地,一个劲地冲德国狂抛媚眼,试图加入到油田开发中去,好分一块大蛋糕。锡尔特大油田那块蛋糕他们是分不到了,但马拉开波湖油田值得一试! 德国倒是本着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态度,对这些关系较好的国家来者不拒。反正按项目总工程师的说法,马拉开波湖简直就是一座石油湖,湖底的石油资源不可估量,分一些给这些国家也没啥大不了的。 德国人并没有闲着,他们早就在委内瑞拉成立了一个实验室,石油一钻出来立即就有大量样品送过去,就近进行研究、分析。研究结果是马拉开波湖的石油以中质原油为主,品质跟锡尔特油田产的原油相比有一定差距,但也相当不错,运输、提炼难度并不大。当然,最关键的就是产量恐怖,他们试钻了四口井,有三口出油了,一口首日喷油五百六十吨,一口首日喷油六百三十三吨,还有一口则达到了恐怖的一千两百吨,产量摆在这里,就算油质稍稍差一点,也是可以欣然接受的。 顷刻之间,德国把客户跟委内瑞拉的外交关系提升到了战略合作伙伴的高度。不是他们势力,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一个拥有如此丰富石油资源的国家不大力拉拢的话,就真的是太蠢了。心情大好之下,德国宣布邀请委内瑞拉总统访问柏林,并且将与委内瑞拉展开军事合作! 美国:??? 怎么回事,德国佬居然跑到他们的后花园来搞事了? 好气哦,好想打人哦! 可惜,现在的美国还远远没有二战后那么霸气。他们的经济实力确实非常强大了,但是军事实力还远远不如嘴美英法德这几个世界级军事强国。别的不说,光说陆军,就他们那十来万装备老旧、战术落后的陆军部队,德国一只手就能将他们摁进水里暴打。所以尽管对德国佬挺进南美万分不爽,但美国还是咬咬牙,忍了。 他们的底线是加拿大和墨西哥,只要德国佬别把手伸进加拿大和墨西哥,一切都好说。 当然,德国也没有忘记指点他们找到了这个大油田的李思明。在不计成本继续搭建水上钻采平台,加大钻采力度的同时,他们也向李思明发出了邀请:马拉开波湖油田有大量天然气伴生,要不要按照你跟法国人合作的模式,帮你在湖边建一个化工厂,把天然气低价卖给你? 如果是五十年后,有哪位能源巨头听说有人要把油田伴生的天然气送给自己,做梦都能笑到打鸣,但是在这个年代却是很正常的事情,天然气真的不怎么值钱。它的远洋运输、储存都太过困难,用途也有限,也就用来做生活燃料和发电,就为了这点用途,花费巨大代价将它一点点的不远万里运回德国,未免太划不来了。不过,铺设湖面管道将天然气输送上岸,在岸边建立化工厂就近利用这丰富的天然气资源生产各种化学原料,倒不失为理想的选择。德国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李思明,这个家伙对能够制造尿素的天然气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反正伴生的天然气这么多,自己也用不完,倒不如卖他个面子,分给他一些。 李思明回复:哼,法国人可是把天然气全部送给我的! 德国人:“……” 好吧,他们确实没有法国佬那么大方,毕竟天然气对他们也是很有用的,他们也想用天然气大量制造合成氨和合成树脂,还有天然气在脱硫过程中脱除出来的硫化氢,可以用来制造硫磺,这些对德国都是非常有用的。掌握着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化工技术,德国自然不可能将天然气这么宝贵的资源全部送给李思明,给一半就算不错了。 虽说德国佬是小气了点,但李思明看在那丰富的天然气资源的份上也不跟他们计较了,火速挪出一笔资金,准备在德国人的帮助下在马拉开波湖湖边建立一个大型化工厂,就近利用那丰富的天然气资源生产国内急需的化工产品……不用说,又是一个非常烧钱的项目,而且是很难在国内找得到愿意投资的伙伴的那种,总之就是脑壳疼。 忙忙碌碌中,1910年也走到了尽头。 对于李思明来说,这是丰收的一年。在这一年里,他几乎将整个苏北平原都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并且将手伸到了淮西,地倍扩大了好几倍。他精心布局的几项产业都已经萌芽,并且在海外搞到了几个大铁矿、磷矿,为钢铁工业和化肥工业的发展夯实了基础。明年他打算跟法国方面深化合作,看能不能到摩洛哥去投资开采磷矿————摩洛哥可是全世界磷矿资源储备最为丰富,品位最高的国家,对于中国这么一个非常需要化肥的国家而言,那可是一座宝库,不去承包几个磷矿慢慢开采真的对不起天地良心。 就是不知道法国佬愿不愿意让他到自家的北非的殖民地投资? 当然,这些明年再说,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过好这个年,因为这很有可能是未来几十年中国最后一个还算平静的除夕了,得格外珍惜。 冬训暂时停止,数以万计的民兵带着一身硝烟味各自回家,开始打扫卫生、购买年货。集市变得比过去一年中任何一个时节都要热闹,各种糖果、饼干、水果、肉类、蛋类、烟花炮竹、门神对朕……纷纷上市,引来民众的抢购。外地很多客商带着海量的货物蜂拥而来,拜李思明所赐,苏北的购买力是相当强的,这是一个很大的市场,绝不容错过。 相比之下,徐州和淮西那边就冷清一些了,毕竟才刚刚起步,论繁荣跟这边是没得比的。数万修建水利工程的工人每人拿了二两银子的工钱和三斤猪肉,二十斤米面,各自回家过年了————当然,这个家不可能是他们老家,他们的家就在城镇周边的窝棚里,很多人是一家老小都在那的,他们带回去的年货让家人笑逐颜开。而徐州、淮西农场工人分到的东西则更多一些,每户都有五斤以上的猪肉和一只鸡,还有为数不少的米面、食用油,甚至还有糖果、瓜子等等平时看着就流口水却舍不得掏钱去买的零食。可能是早就知道他们过年要发工钱,所以跑到这边来做生意的客商格外的多,他们花钱虽然没有盐城、淮安那边的农场工人大方,却也让那些客户赚得眉开眼笑了。 一些老秀才见状,也买了纸和笔,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顶着寒风在街边支起摊子代写书信和对联。对联是帮本地人写的,书信则自然是帮外来务工人员写的,徐州和淮西都有大量外来务工人员涌入呢,过年回不了家,自然要寄一封信回去的。还别说,他们的生意也出人意料的好,写对朕写书信,写到胳膊酸都停不下来。以前大伙穷得当当响,过年能一顿素饺子吃就谢天谢地了,哪里敢奢望贴对联什么的?那是体面人家的特权好吧。现在口袋里居然有了些钱,而且收入稳定,自然想把这个年过得体面一些,市面上的春联供不应求,那些代写春联的老秀才的生意自然就异常红火了。 身为徐州大将军,李思明自然用不着亲自去打扫卫生、贴对联,这些事情有仆人就行了,虽然他并不介意亲自动手,但总得给仆人一展所长的机会。在大家喜气洋洋地忙碌着的时候,他带着宋雨薇和王小曼跑出去逛街,美其名曰是私访民情,其实就是一路扫荡淮安小吃街,吃得不亦乐乎。 而且……就算他想微服私访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整个淮安府四百多万人,还有谁不认识他?都把他的画像供在家里的好不好。所到之处,路人无不向他点头致意,当然,也仅仅是点头致意,三拜九叩是没有的,徐州大将军不喜欢这套。 他也频频向路人点头致意。 宋雨薇看着人流涌动的小吃街,感慨:“真是奇迹啊……三年前,我们刚来的时候,这里百业凋零,人都跑到苏中和苏南去了,结果仅仅过了三年,这里便车水马龙,客商云集了!” 王小曼说:“我听我师公说过,几十年前的淮安还是漕运要冲,运河上舟楫云集,府城中商贾骈足抵肩,大街上积金如土,堆银如沙……如今的淮安虽然谈不上积金如土,堆银如沙,却也不比几十年前差到哪里去了。” 李思明骄傲地扬起下巴,夸我,夸我,这都是我的功劳,使劲夸,我不会不好意思的! 第253章 新机枪样品出来了 他当然不会不好意思,毕竟为了把淮安府这个水患频繁、百业凋零的鬼地方变成如今物产丰饶、丰衣足食的乐土,他可是花费了无数心血的,再怎么夸都不为过。别人拍他马屁他可能会不乐意,但是这两个漂亮妹子…… 他很大方的给她们尽情拍自己马屁的机会! 可惜,这两个妹子的大脑回路跟别人好像不大一样。 王小曼笑吟吟地对宋雨薇说:“都是雨薇姐姐你殚精竭虑,为了治理好淮安府多方奔走,从海外吸纳无数投资和人才,才有了如今这局面,雨薇姐姐,你简直是万家生佛啊!” 李思明:“……” 喂,小妞,你是不是夸错人了? 宋雨薇笑嘻嘻的捏一下王小曼的脸蛋,享受了一把那温润滑腻的手感,搂着她的肩膀说:“别拍我马屁啦,你也是出了很多力的……不知道多少满腹经纶的才子是冲你这位风华绝代的大美女来的,如果没有你,才不会有那么多人才主动来投呢!” 李思明:“……” 确定了,她俩真的夸错人了! 王小曼很不好意思的说:“我……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做啊,我只是唱了几首歌,主办了几场还算成功的话剧而已。” 宋雨薇说:“这就足够啦,那些自认为才高八斗的才子啊,就吃你这套!没看到上次关先生看了你的话剧,都哭成狗了么?” 王小曼吁出一口气:“原来我还是有点用的!” 宋雨薇说:“不是有点用,是能敌千军万马!” 这倒不完全是吹牛,王小曼在音乐、戏剧方面的天赋确实是让人叹为观止,在李思明那里接触了大量现代音乐、戏剧方面的不朽巨作之后,她将其中很多现代元素与这个时代完美结合,创作了很多脍炙人口的作品,在苏北千家万户中传唱,经久不衰。以前苏中、苏南地区一些家伙会指责淮安府都是一帮乡巴佬,除了种田和好勇斗狠之外什么都不会,现在可不敢了,人家随便一首哥,一出话剧就能将他们辗得连个渣都不剩。 拼财力拼不过,拼军力拼不过,拼人文艺术更加拼不过,他们只好选择闭嘴。 李思明见这两位一个劲的商业互吹,完全将他抛到了九宵云外,忍不住有些委屈的叫:“喂,你们是不是把一个很重要的人给忘记了?” 宋雨薇一脸惊讶:“把一个很重要的人物给忘记了?谁啊?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王小曼说:“应该是陈先生,他可是给了淮安府很多投资的。” 李思明黑着脸说:“不是他!” 宋雨薇眨眨眼睛:“那就是张謇张先生了,他在淮安府办了很多工厂和学校……” 李思明有些抓狂的叫:“不是不是不是!明明是……” 一个大个子两脚带风的跳过来,迎面就是一个熊抱,箍得李思明透不过气来:“李,我正想到你府上找你呢,没想到在这里就遇见你了,真是太惊喜了!” 李思明:“……” 莱茵哈特你个瘪犊子,能不能等老子把话说完了再来熊抱,啊? 宋雨薇和王小曼对视一眼,哧哧直笑。她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李思明居功至伟?但她们就是故意不去夸他,就是要逗他玩! 李思明费力的将莱茵哈特推开,脸扭了几扭,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问:“亲爱的伯爵,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莱茵哈特开心地说:“好啊,简直不能再好了……你还不知道吧,就在昨天,我们又在马拉开波湖里钻出了两口自喷井,都是一天产油五六百吨的超高产自喷井!李,你帮我们找到的那个油田储量真的太惊人了,我们的地质勘探专家都无法估计它到底有多少可开采的储量了!” 这个李思明知道,马拉开波湖至少有四十亿桶原油储备,以目前的开采技术,真的够开采很久了。德国佬在委内瑞拉的惊喜发现还不止这一个,那个就在奥里诺科河下游河畔的赤铁矿也极具开采价值,高品位,低杂质,还能直接将万吨级货轮开到矿山附近去,这样的铁矿不抓紧开采,德国人就是傻逼了。他说:“那我得恭喜你们了,有了这个油田,你们就不再缺石油啦!” 莱茵哈特说:“那是当然!我们已经在基尔港口码头兴建大油库,专门用来储存从委内瑞拉运回来的原油了……而且看那产量疯狂增长的势头,只怕真的得考虑将采空了的盐矿矿穴改造成地下油库!” 李思明说:“那感情是好。对了,那五艘油轮什么时候给我?” 莱茵哈特说:“已经通过苏伊士运河了,再过大半个月就能抵达上海……放心,我们德国人很讲信用的,你帮我们找到了油田,我们就必然会支付给你足够的报酬。” 李思明点点头:“我最欣赏的就是你们这种品格了……不过你们也不要开心得太早,马拉开波湖发现大油田的消息一出,必然会在全世界引起轰动,无数根橄榄枝伸向委内瑞拉,如果你们不能把委内瑞拉笼络住的话,只怕会空欢喜一场。” 莱茵哈特说:“我们已经买下了整个马拉开波湖的勘探权和开发权,给了委内瑞拉政府很多好处,并且拉上奥匈和荷兰一起去开发。委内瑞拉如果坚持跟我们合作的话肯定会有巨大的好处,但如果他们试图将原本属于德国的利益出卖给其他国家……”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李思明心里说:“果然,每个列强切开来都是黑的!但愿委内瑞拉政府别作死,否则他们铁定会死得很难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委内瑞拉有很多德国移民,德国那是出了名的全民皆兵,这些移民也是有不错的军事素质的,如果委内瑞拉政府敢作死,这些移民组成一支两三万人的大军找个借口推翻政府,成立一个亲德政权都是分分钟的事。 所以说,在接收移民这方面还是谨慎点好,可别人才没吸引到,劳动力没吸引到,反倒招来了一群大白鲨。 莱茵哈特这些次到淮安来,一来是告诉李思明那几艘油轮很快就要到货了,二来给他送机枪样品,对,就是利用MG-08重机枪改造的风冷机枪的样品,德国军工专家们熬得发际线往山顶推进了整整六厘米,终于搞出一款重量接近十三公斤、全速射击的话每分钟可以喷射一千两百发枪弹的怪物。这玩意儿的毛病还有很多,但至少在射速和威力方面让德方非常满意,至于轻便性就更别提了,用过它的人都不愿意再去碰MG-08了。 “皇帝陛下对这款机枪极为满意,不出意外的话,它将取代MG-08,成为我军的主力机枪!”莱茵哈特兴奋地说,“就是那数量巨大的MG-08,有点难处理了,将它们尽数改造成新机枪的话很费力,放着不放的话又有点浪费……” 李思明笑:“你们可以保留一些啊。MG-08笨重归笨重,但也有很多优点,比如说只要有水它就可以不断射击,这是风冷机枪无法媲美的,将它的射速调高一点,每个营配备几挺作为火力支援单位,随时准备以猛烈而没有间隙的火力支援前线,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吗?” 莱茵哈特一拍脑壳:“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们完全可以将大部份MG-08改造成风冷机枪,再保留一小部份,利用它可以无间隙发射的优点作为火力支援和压制单位使用的……太棒了,这主意实在太棒了!李,你要不要看新机枪的样品?我给你带来了哦!” 李思明大为心动,正要答应,冷不防,宋雨薇咳嗽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说:“亲爱的,明天就要过年了,这种时候你跑到靶场去抱着杀人利器突突突,真的没问题吗?” 李思明窒了窒,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放弃了马上到靶场过把瘾的打算。他确实很期待风冷型通用机枪,水冷重机枪他是不打算装备的,太笨重了,简直就是迫击炮的靶子,一战时期重机枪手阵亡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以上,那笨重的、移动起来比老牛还慢的水冷重机枪功不可没。他的小兵工厂没费多大功就改装出了每分钟可以发射一千二百发子弹的MG-08重机枪,但都是给到外国开矿的武装矿工装备的,他不打算列装。他最期待的就是类似PKM、MG-42这类火力极其凶猛,同时又很轻便的通用机枪,这才是步兵最想要的。现在PKM肯定没戏,但MG-42倒是可以期待一下,德方搞出样品了,他当然想看看。 可惜,明天就要过年了。大过年的,去玩这种杀人利器,确实有点儿不吉祥。中国人很重视自己的传统,越是重大的节日越盼望能有个好兆头,大过年的跑到靶场去突突突打得弹壳满天飞,怎么看都不像是好兆头! 算了,等过完年再说吧!等过完年,不打个一两千发子弹他的名字倒过来写! 第254章 梦回大唐 机枪是玩不成了,李思明带着满腔的遗憾,邀请莱茵哈特到将军府上过年。 所谓的将军府,其实就是淮安知府衙门。这个懒得出奇的家伙又把知府衙门给升级了,换了块牌子就成了将军府,其他的…… 啥都没换。 对此莱茵哈特也是无力吐槽了。这家伙到底有多懒啊,就这么一座官坻,还没有官身的时候它就是苏北农场总部,买了个团练使来当它就成了团练使府,现在买了个徐州将军,它又变成了将军府……看这势头,只怕将来他当上国家总统了,也只是在这里换块牌子,改名为总统府!至于认认真真的装修、扩建啥的,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懒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一种境界了。 这不伦不类的将军府现在却热闹非凡,苏北、淮西几十个农场,大大小小几十个民兵团,有一半的团长跑到这里来过年。这些团长以归国华侨为主,他们身边当然不乏追求者,但是这些热血青年大多都有几分“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的气慨,革命还没有成功他们就不打算成家。反正都是光棍一条,在哪过年都一样,何不到将军府去扎堆?这样更热闹一点。 李思明为这帮部下真的是操碎了心,不止一次给他们介绍妹子,可这帮家伙都严重的没兴趣,好像对于他们来说,生命的全部意义都在于种田和打仗了,找老婆?得往后排。试了几次,他对这帮钢铁直男算是彻底绝望了,不管了! 除了那帮钢铁直男,陈其美和老宋也来了。跟在上海和一帮真洋鬼子假洋鬼子喝红酒相比,他们还是更喜欢跑到苏北来与李思明扎堆,热热闹闹的过新年。 郑知府还有淮安府下辖的一堆知县也带着家眷跑过来扎堆。郑知府也是命苦,堂堂知府大人,已经有三年没有回过自己的府衙了,都是在外面办公,有事要找李思明的话就得主动上门……没办法,谁叫他一开始就把府衙租给李思明了呢?当然,李思明也没有亏待他,帮他建了一幢三层的、占地两百多平方米的小洋房,红砖混凝土结构,外面贴着大块大块青色瓷砖,那叫一个美观,他在那里住得那叫一个舒心。 这次他把小女儿也带来了。他的宝贝女儿已经十八岁了,人长得漂亮,也知书识礼,就是心高气傲,高不成低不就的,拖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婆家。这个年代,十八岁算是老姑娘了,这个年纪还没有找到婆家,出去肯定要让人笑话的,知府大人压力山大,听说过年的时候民兵团团长扎堆,就带女儿过来碰碰运气。郑小姐一直嫌弃父母给她介绍的对象弱不禁风,连个女子都打不过,这些团长一个个都勇武豪迈,迎着枪林弹雨率部冲杀,死不旋踵的英雄比比皆是,总有几个她能看得上眼的吧?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还别说,像郑知府这样带着未出阁的女儿前来赴宴的官员着实不在少数,连徐州知府都不例外。他们当中有些是真心想给女儿找个婆家,有些则是想跟黑衣军高层联姻,给自己谋个更好的前程。这股势力发展之迅猛,令人惊骇,天知道他们能走到哪一步!爱新觉罗家都能以十三副铠甲起家,最终入主中原,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帝国,谁又规定这天下就不能姓李的? 潜力股嘛,越早投资越好,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惜,李思明那边没戏了,他们只好在这帮团长中间挑……好在这些年轻人也非常出色,能结成亲家的话对他们是极有好处的。 一时间,将军府居然变成了大型相亲现场,真叫人哭笑不得。 皮瓦尔也带着他的好秘书凯瑟琳过来赴宴。这只大松鼠在盐城医院接受了长达大半年的治疗,在医生和护士的悉心照料之下,原本已经接近晚期的肺结核已经痊愈了,他甚至有力气跑到上海参加几次交际活动,原本以为他活不过今年了的朋友们见他的身体越来越好,眼珠子都鼓了起来。他觉得跑到中国来求医简直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不仅起死回生,奇迹般恢复了健康,还意外地发现了巨大的商机!锡尔特油田,皮瓦尔家族控股达百分之四十;摩洛哥磷矿开发公司,皮瓦尔家族控股达百分之七十;越南铁矿,皮瓦尔家族控股达百分之五十一————李思明控股百分之十五,剩下的股份由一堆投资公司瓜分。这些都是极具发展潜力的优质资产,这些项目做下来,他的家族的财富必定暴增,同时在政界的话语权也会大大加强…… 赚大了,不是吗? 他握着李思明的手,热情洋溢的说:“李,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李思明一脸冷漠:“光是恭喜有什么用?红包都没一个!” 皮瓦尔哈哈大笑,掏出个红包递了过去。 李思明拆开来一看,好家伙,是整整五十万法郎! 啧啧,真不愧是银行家,根本就不拿钱当钱啊! 他笑逐颜开,一迭声的说:“恭喜发财,恭喜发财!”也拿出个红包递了过去。 皮瓦尔拆开,哦,是一个金矿的矿址,就在科特迪瓦,上面标明:储量五百吨。 他开心地收下了这份大礼,同时作出决定: 回头再给这家伙一笔贷款! 人这么多,如果只是吃吃喝喝,那这个年过得就太没意思了。李思明早有安排,新年那天把文工团请来,给大家表演节目助兴。当然,那些富家小姐也不甘示弱,一个个踊跃报名,都要登台表演……平时如果她们敢这样抛头露面,肯定要被臭骂一顿的,但这次却出奇的得到了长辈的赞许,长辈巴不得她们出尽风头呢! 这些富家小姐还是很有才华的,一个个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在座的大小官员和商人无不大声喝彩。可惜,那一大票的团长却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一脸懵逼,好像根本就没有看懂她们到底在表演什么。 这就有点气人了。 那帮富家大小姐表演完之后,文工团上场。可能是被那帮富家小姐的表现刺激到了,文工团出手就是王炸,二号人物苏曼卿大美女和几位小美女身穿华丽的襦裙,在笙萧鼓瑟的伴奏下翩翩起舞,华丽而优美的舞姿一下子闪瞎了在座众人的眼睛。她们跳的是唐舞,优美柔婉的舞姿和舒缓的乐曲仿佛一下子就将大家带回到那个梦幻般的王朝。一曲舞罢,全场轰动,大家都拼命鼓掌喝彩,皮瓦尔激动地对李思明说:“华丽至极的艺术!真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如此华瓦的传统艺术,真是太幸运了!” 莱茵哈特说:“这才是真正的中国文明!在她们优美的舞姿中,我仿佛穿越千年时空,看到了那个万国臣服的强大王朝!” 李思明叹气:“可惜,这些东西能留下来的已经不多了。” 接着,一位已经头发花白的老团员上台,用古筝伴奏之下吹响了手中古朴的埙。文工团可不全是帅哥美女,其中有三分之一是李思明搜罗到的民间艺人,他们大多跟帅哥美女不搭边,但各自都有一门绝活,这些都是非常宝贵的文化遗产,应该传承下去的。比如说这个老头,长得比土豆还土,可是当他吹响手中的埙的时候,你却仿佛能听到远古的神灵在低语,只是几个章节便让在座的宾客屏住了呼吸。 一位从美国归来的民兵团团长兴奋地对身边的同伴说:“这才是刻在我们骨子里的东西!太棒了!” 同伴无不点头。 一大票富家小姐都泄了气……那些青年才梭似乎很喜欢这些东西,可这个她们真不会啊!不知道现在拜师还来得及不? 文工团那些身怀绝技的团员陆续登台,精彩的节目一个接着一个,让人目不暇接。那些节目中,古典音乐和歌舞占了三分之一,恰恰就是这三分之一,让在座的法国佬和德国佬瞠目结舌,叹为观止,就差没有直接冲上台去拜师了。这是独属于中华民族的艺术,他们根本就看不懂,但并不妨碍他们被彻底征服! 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艺术尤其如此。可惜的是现在很多拍电影的导演完全忘了这一点,一门心思整什么中西合璧去讨好外国人,结果拍出来的东西外国人看了懵圈,中国人看了恼火,两面都不是人。 最后,王小曼这个文工团大团长身着绿色军装上场,俏丽的姿容和极佳的身材让她马上成为全场目光的焦点,那些一向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的富家大小姐纷纷低下头去,发自内心的想哭。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文工团用才艺辗压了她们也就算了,现在还要甩出王炸,在颜值上也要将她们辗成粉,太欺负人了! 王小曼并不在意大家的目光,她先是向在场所有人一鞠躬,然后向李思明投去温柔的一瞥,落落大风的走到麦克风前。沉郁中带着豪迈的配乐响起,她舒展歌喉,天籁般的旋律在唇齿间流淌而出: 谁的梦向天阕冷月边关 狼烟走牧笛来不见大漠荒原 谁的爱让天下万方奏乐 金银散人心聚还看绿水青山 上下五千年大梦无边 梦回大唐可看见遗留的诗篇 纵横九万里大爱无言 一曲长歌可听见拨动的和弦 谁的梦为江山盘点冷暖 日月歌天地鼓了断风雨恩怨 谁的爱情未了古今流传 乾坤和百姓乐迎来太平人间 …… 在座不少官绅听着听着便倒抽了一口凉气,望向李思明的目光带上了一点点恐惧。这歌确实非常好听,让人听着热血沸腾,豪情满怀,然而在传统士大夫听来,这就是不折不扣的反歌啊!这家伙摆明是要造反啊! 李思明却从容淡定,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低声自语: “梦回大唐么?挺期待的呢……” 窗外,铅云低垂,北风劲吹,雪粉飞扬,天地间一片肃杀,却有数株寒梅傲立雪中,红的白的紫的开满一树,迎着凛烈的寒风招展风情。 第255章 冲压工艺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悠闲的春节假期弹指之间就过去了,在其他地方仍沉浸在春节气氛之中的时候,苏北早早就开始新的一年的折腾了。 首先开工的是连云港的炼钢厂和化肥厂。春节期间,有好几船来自越南的铁矿砂被卸到码头上,堆成了一座小山,如果炼钢厂再不开工,存放铁矿砂的仓库就要爆了!那个铁矿的矿石品位本身就非常高,达到百分之六十五,经过选矿后矿砂品位更是高达百分之七十几,说它是铁粉都有人信,冶炼起来非常容易,炼出来的钢质量极佳,远超国内任何一个铁矿出产的矿砂。汉冶萍公司不止一次请求卖他们一些,可惜现在矿砂产量有限,还轮不到他们。 化肥厂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生产的磷肥可是非常抢手的,必须尽早复工,否则就没法完成生产任务了。 徐州煤铁公司也早早就开工了,建厂房的建厂房,挖矿的挖矿。李思明给矿工开出的工资是相当可观的,伙食也好,让工人们非常满意。但有一点很不好:工人采取末位淘汰制,没能完成生产任务的、在工作中偷奸耍滑的,都会被淘汰,然后有新的工人代替他们。这种见鬼的淘汰制比起让监工拿着鞭子抽人更让工人紧张和害怕,这年头想找份稳定的工作并不容易,想找到待遇这么好的工作就更不容易了,被淘汰了的话还想再回来?你就做梦吧!不想被淘汰就只能认认真真的去干,保质保量的完成自己的工作,并且利用业余时间向技术员学一些技术,争取让自己成为一名不那么容易被淘汰的技工! 技工是相当紧缺的,不会轻易被淘汰,而且工资也高,工人们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一名技工。 从德国进口的设备在过年之前就已经运抵青岛,然后通过铁路运到了徐州,就等厂房建好然后安装设备,完成调试之后就可以投入试产了。不过厂房得到六月份才能彻底完工,想要试产的话,怕是得等到今年九月份了。 李思明…… 年初六便迫不及待地跑到了靶场,他实在是憋坏了,做梦都梦到自己在靶场上抱着机枪突突突。 莱茵哈特没有让他失望,在数名军工专家的注视之下打开箱子,好几挺造型古怪的、但跟MG-08这头大笨牛比起来绝对算得上是精巧可爱的机枪出现在李思明的面前。这款机枪有着半月形的枪托,抵肩射击的时候会很舒服,枪管套上布满了散热孔,使得它看起来就像是用一堆破铜烂铁组合起来的玩意儿。它的设计非常简洁,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不必要的零件,跟麦德林机枪比起来绝对称得上是寒酸甚至是丑陋了。 然而,在李思明看来,这玩意儿却是杀气逼人,比这个时代任何一款机枪都要来得可怕。 他没有废话,熟悉一下枪械之后便卧倒,装上一条200发弹链,瞄准靶子便扣动了板机。马上,类似电锯锯木头一样的嘶吼声响彻靶场,机枪枪口喷出十字形膛焰,弹壳喷泉一样从抛壳窗抛出,子弹刮风般扫向靶子,一个靶子转瞬之间就被打得粉碎! 对,不是打出多少环,是整个都给打碎了! 蔡锷倒抽一口凉气:“好可怕的射速!完全可以把人扫成两截啊!” 莱茵哈特说:“我们用山羊做过实弹射击实验,很多山羊是被活活打碎或者被撕成两半的,当时负责清理靶场的工作人员连胃酸都给吐出来了。” 蔡锷说:“马克沁重机枪可没有这样的威力!” 莱茵哈特笑:“一样有,射速调上去之后与它相比丝毫不差,甚至更加致命————如果忽略掉它那巨大的块头和沉重的份量的话。” 蔡锷略一沉吟,点头表示赞同。魔改版的MG-08他也无过,如果抛开它实在太过沉重,移动不便的缺点,那简直是最完美的杀戮利器。眼前这种新机枪射速可以达到每分钟1200发,但最多打三百发就要更换枪管了,不然枪管就会因为温度过高而报废,但魔改版MG-08却可以以这个可怕的射速不断开火扫射,只要水冷套筒里还有水都不用担心枪管会被烧坏,不难想象遭遇它的扫射的敌军将是何等的绝望。 可惜,它实在太重了,挪一下都相当困难。 说话间,李思明已经打光了一条弹链,他迅速更换枪管,换上一条新的弹链继续搂火,直到将所有靶子都打碎了才停手,抱着机枪哈哈大笑:“过瘾!总算是过了把瘾了!爽!” 莱茵哈特问:“李,你对这种机枪有何评价?” 李思明说:“非常棒的一款机枪,它的射速和精度会让任何一名敌人哭昏在厕所里的。当然,如果能换上莫辛纳甘枪弹,精度会更高的。” 他一直对德国的79尖弹满腹牢骚,认为这种枪弹的弹道性能实在太差了,在美俄英法日德六强的步枪弹中,毛瑟枪弹的精度可以说是最差的。也得亏毛瑟兵工厂的设计和制造能力强悍之极,生产出来的毛瑟步枪性能极为优良,居然硬生生掩盖了枪弹在弹道性能方面的劣势。设计上的劣势硬是靠生产工艺的优势去拉平,大概也就德国佬能做到了。 当然,其他几家也没好到哪去。英国的7.7毫米口径枪弹配上英七七步枪,优点跟缺点一样明显。它的优点是射速极快,英军老兵硬是用这种栓动步枪打出了半自动伯射速,一分钟撸出四十多发子弹,这手速比单身三十年的宅男还要厉害得多,而且威力也大,近距离内腹部挨上一枪,肠子都会飞出体外。缺点是精度非常差,超过三百米就完全不能看了,全靠射速来弥补。当然,英军狙击手用的英七七精度还不错,但那是经过精挑细选并且经过精心改装的,跟普通士兵手里拿的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美国的春田步枪比英七七还差,英七七精度差,但好歹有射速,它是既没有精度也没有射速,就一个大路货。这个就不是枪弹的错了,纯粹是步枪设计不行,子弹的性能还是可以的。 日本的友坂弹精度也没好太多,只能说比英国的7.7枪弹强一点,但杀伤力比英国佬的差了一截。 数来数去,枪弹性能最好的居然还是沙俄,莫辛纳甘一直是栓动步枪里精度最高的,弹道性能非常优秀的枪弹功不可没,这款枪弹在用了一百多年,一直到21世纪,仍然是俄军中等口径狙击步枪和通用机枪的主力枪弹,可见它有多优秀。虽说机枪的精度并不是最重要的性能指标,但如果精度能更高一些,相信任何一名机枪手都会很乐意的,所以李思明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莱茵哈特说:“我们的毛瑟枪弹并不比莫辛纳甘枪弹差!而且杀伤力比它大多了!” 李思明耸耸肩,不想说话。德国佬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步枪弹性能不如其他国家的,想说服他们放弃79尖弹?不可能的事情。 他指出了机枪上存在的几个需要改进的问题,德国的军工专家马上用速记本记了下来。等他们记完了,李思明笑着说:“好了,改掉这几处,再做完极端环境测试,基本上就可以列装了……” 莱茵哈特拧着眉头,有点为难的说:“怕是没有这么乐观。” 李思明诧异地问:“怎么了?” 莱茵哈特说:“用MG-08改造的话性能不够可靠,想要达到设计指标,最好的选择就是造新的。但它的工艺实在太过复杂了,制造起来工时长,成本高昂,只怕军方不大愿意接受啊!” 李思明愣了一下:“制造工时长、成本高?你们是怎么做的?” 莱茵哈特说:“铣削啊!机枪都是这样做的。” 李思明翻了个白眼,打心里发出一声哀叹:“我的妈呀……” 所谓的铣削就是把一整块实心金属送上生产线,用铣床一点点的切削掉不必要的部份,最终加工成一支枪,这种工艺费时费力不说,材料利用率还低得出奇,起码要浪费掉四分之三!这样搞法成本不高才叫见鬼了! 他痛心疾首的说:“你们不会改用冲压工艺啊?直接将金属块冲压成自己需要的零部件再完成组装,那不是比铣削要高效得多,而且更节省材料?” 莱茵哈特愣了一下,说:“冲压?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是如果采用冲压工艺,零部件的误差可能会很大……” 李思明简直要崩溃:“那就想办法提高冲压的加工精度啊老兄!难度提高冲压工艺的加工精度有这么难?” 莱茵哈特说:“机枪的传统生产工艺是……” 李思明打断:“传统就是用来打破的!你们要生产的是用于沙场杀戮的武器,而不是复原古董!”竖起五根手指头:“给我来五千挺这种机枪,都采用冲压工艺来做!” 第256章 送别 一款新型装备当然不是设计好、样品接近设计性能了就可以大批量生产了,它必须通过重重严酷的测试。所以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李思明都忙着测试新枪。 首先是极限寿命测试。几名武器测试员轮着上阵,在靶场上可劲地挥霍子弹,打得遍地都是子弹壳,光是子弹就消耗了十几万发,枪管打废了一支又一支,最终得出的测试结果是: 极限寿命25000发。 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成绩。跟水冷重机枪相比,这个寿命是偏低了的,但对于一挺风冷机枪而言,已经是很难得了,德国在军工制造业方面的积累真不是盖的。 接着就是极限环境测试,要在室内模拟零下五十度到零上五十度的极寒极热环境,然后测试机枪在这种环境下的表现,找出在极端环境下可能出现的问题然后加以改进。 结果表明这款机枪在极寒和极热环境下表现都相当可靠。 然后就是泡泥水实验,简单的说就是把整挺机枪摁进泥水里泡足二十四小时甚至四十八小时再捞起来,清洁一下然后就突突突。这项测试也是非常必要的,除非你是在沙漠里打仗,否则战场泥泞不堪那是家常便饭,湿度极高的空气、飞溅的泥水,都会对枪械造成严重的影响,如果不能适应这种环境,再先进的枪械也只能变成烧火棍。 结果相当的悲催:六挺参与测试的机枪在泥水里泡了四十八个小时之后,报废了四挺。 莱茵哈特感慨:“你的要求未免太过苛刻了!” 李思明淡淡地说:“战场只会比我更加苛刻。”随即提出了好几点针对泥水测试中出现的问题的改进意见。 莱茵哈特让人一一记了下来。他实在不知道李思明怎么会懂得这么多,好像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似的。不过他也没有问,每个有都有自己的秘密,贸然去窥视别人的秘密可不是朋友所为,很容易反目成仇的。 “要不我让DWM公司调一个团队到青岛来,专门负责新型机枪的改进工作,也方便你们交流?”他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李思明问:“青岛有能力支撑这个项目吗?” 莱茵哈特说:“我们的青岛也有兵工厂,规模跟国内的肯定没得比,但实力也是有的,就轻兵器而言,德国国内能生产的东西,它都能生产。” 李思明说:“那没问题,你让他们调研究团队来好了。” 莱茵哈特开心地说:“好咧!” 马上就回上海给国内发电报,让他们调一个团队过来了…… 他很重视这个项目,枪都还没有定型就已经拿到了五千挺订单,就这一份订单便足够DWM公司收回研发成本并且获得相当丰厚的利润了,等它定型之后还有帝国军队的订单,这才是大头————事实上,国内对这个项目高度重视,已经放慢了MG-08重机枪的生产,就等着它列装了。只要能够定型,能拿到的订单必然是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而他的家族也可以从中狠狠地分上一杯羹! 送走了莱茵哈特之后不久,皮瓦尔也前来道别了。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整个人生龙活虎的,有用不完的精力,回金融市场厮杀上三天三夜都不成问题了。对于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李思明,这只大松鼠多少有点儿不舍,握着李思明的手说:“李,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医生,是你给了我新的生命,我将永远感激你!将来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皮瓦尔家族必将全力以赴!” 李思明笑笑,说:“你已经给了我足够的报酬啦,我还得感谢你给了我这么多无息贷款,让我可以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皮瓦尔摇头:“不一样。我是给了你一大笔钱,但你帮我找到了那么多油田和矿山,这些东西都不知道值多少个一亿法郎了,一亿法郎的无息贷款,相对于你给予我的东西而言真的微不足道。” 李思明眨眨眼睛:“那要不把这笔贷款给我免了?” 皮瓦尔:“……” 这货怕是钻到钱眼里去了吧? 李思明大笑:“逗你玩的,这么大一笔欠款,就算你肯免我都不敢要啊,不然以后还有谁肯给我放贷?”替皮瓦尔拉紧围巾,拍拍他的肩膀,说:“回去吧,我的朋友,祝你身体健康,事业顺利。还有,注意保养好自己的身体,你这条命是捡回来的,虽然康复了,但也已经元气大伤,再不要命地工作把自己累出个什么毛病来的话,我可救不了了。” 皮瓦尔说:“我会谨记你的叮嘱的……事实上,我已经想明白了,这个世界上的钱是赚不完的,为了多赚一点而把自己活活累垮实在是划不来,我以后会更注重休息和享受生活,否则就对不起你在救治过程中付出的努力了。” 李思明十分欣慰:“孺子可教也!” 皮瓦尔临走前深深看了他一眼,说:“李,你是一个极具能力的人,你是一头蜇伏的雄狮,我期待着看到你放声咆哮,在东亚大陆纵横驰骋的那天……我更期待有一天你能以国家元首的身份到我在阿尔卑斯山的庄园来作客!” 李思明捏着下巴没说话,直到船离港了才喃喃自语:“这家伙的马屁拍得……怎么就这么舒服呢?” 治癒皮瓦尔让李思明在国际上赢得了崇高的声誉,不少西方患有绝症的名人慕名而来求医,其中不乏亿万富翁。最牛叉的还是一位美国黑帮老大,这货做的是走私酒水的生意————这个年代美国是禁酒的,而且是全国性禁酒,而美国人对酒精的热爱又不逊于俄罗斯人,于是,走私酒水就成了暴利生意,做这种生意的黑帮一个个肥得流油。这位黑帮老大带着两千多号小弟在欧洲与美国之间来回倒腾名酒,短短十年时间里居然攒下了数千万美元的身家。不过他运气不大好,还没来得及享受巨额财富就很倒霉的染上了梅毒。这位仁兄被梅毒折磨得够呛,哀求李思明一定要救他,为此他愿意支付两百万美元的天价报酬。 这个年代的一百万美元,够买一艘巡洋舰了。 面对这笔巨款,李思明反应冷淡,果断三连:“是梅毒,治不了,等死吧!” 那位老大哭丧着脸表示自己少写了一个零。 李思明马上多云转晴,笑眯眯的说:“是梅毒,还有救,看我的!” 所以说真的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李思明确实有办法,他花了几年时间,在实验室里一点点的捣鼓,已经攒出了好几支青霉素。这几支青霉素原本是他留着以防万一的,但是有人愿意拿两千万美元来换,他也不会小气,交易成功! 在照顾这帮财神爷的同时,他也投入巨大的心血,在苏北、淮西大肆兴修水利、兴建工厂、修铁路和工路。开挖徐洪河、拓宽新沂河、开挖淮河泄洪通道、在驿道的基础上兴修贯穿整个苏北的公路,修建海州-徐州之间的铁路,修建从海州到南通之间的铁路……还有兴办学校,创办自来水公司……他从那帮倒霉的病人身上榨出来的钱豪不吝啬地砸到地方,手笔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他还摇身一变变成了中介公司,几乎每个月都会有好几艘满载着公人的客轮从盐城港口或者连云港出发,驶向东南亚、大洋洲或者北非。船上那些都是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了的破产农民或者灾民,苏北容纳不了这么多无地农民,他们只能到国外去碰运气。 被他视为最大对手的北洋集团也在行动,以相当优厚的待遇招募无地农民甚至山中棚民前往东北拓荒。那个死胖子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从英国拿到一笔五百万英镑的贷款,用这笔贷款大量购买拖拉机、收割机、挖掘机之类的农耕机械,拓起荒来可谓效率倍增。对此,李思明只能愤愤地骂上一句: “抄袭狗!” 好吧,人家就是光明正大地抄袭,他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能飞到河南去咬那个胖子的屁股不成? 今年中国国内还算比较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死寂,没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大事。事实上,在八国联军后,清朝最后那十年时光里,中国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长达半个世纪的惊涛骇浪似乎都平息下去了,这个老迈的国度耗尽了最后一点气力,老百姓也在一次次兵荒马乱中耗尽了自己的热情。这个政权还在依靠惯性麻木而艰难地运行着,老百姓也像过去两百多年那样麻木地生活着,整个国家死气沉沉,大概也只有在北洋和苏北这边才能呼吸到一丝新鲜的空气。 但是,很多人都清楚,这种死寂只是火山喷发前的最后平静。不是在沉默中灭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而中国人从来都只会选择后者,就看他们什么时候爆发而已。 第257章 有麻烦了 摩洛哥中部,乌拉德-阿布顿高原,一座露天磷酸盐矿床。 大批中国工人正光着膀子,开动挖掘机对着那裸露在外的矿体猛挖,一铲子下去就是好几百公斤。这个矿体是法国地质勘探队最先发现的,品位非常高,储量极大,离铁路也近,极具开发价值。法国人很开心地投入重金,一边修铁路一边做表层剥离,同时也没有放过开采露天矿体……这每一铲子下去都是钱哪! 不过,最大的买家还是中国,欧洲对磷肥的需求还不大,法国就更小了,谁叫法国的地肥到流油呢?光施用农家肥就能获得很好的收成,鬼才稀罕磷肥,所以这里每出产十吨磷酸盐,起码有八吨是运向中国的。 在工地上工作的法国工人也不在少数,毕竟摩洛哥有着“北非花园”之称,环境优美,在这里工作还算惬意,法国工人挺乐意的。要是让他们到利比亚那种黄沙飞扬的鬼地方去,他们才不干呢,如果一定要去,也会开出很高的工资,然后干上几个月攒够钱了就跑路,他们工作是为了享受,不是为了受罪的! “嗨,蒋!”来自里昂的、负责管理整个矿场的中年帅哥查理下班了,用毛巾擦着汗走向背负着双手在一边看着工人们热火朝天地工作的蒋清扬,把一根香烟抛向他。 蒋清扬伸手接住,笑:“谢谢。” 两个人是用英语交流的,法语蒋清扬没学过,说不来。 查理先帮蒋清扬点着香烟,然后帮自己点着,用力吸了一口,吞云吐雾,一脸惬意的说:“让你的手下们停下来吧,该收工了,都下午六点了。” 蒋清扬抬头看了看天空,见太阳仍然高高挂在天边,说:“让他们再干半个小时吧。午餐油水太足了,多干点活消化掉,好腾出肚皮来吃晚饭。” 查理问:“吃完晚饭你们还要加班?” 蒋清扬点头:“肯定的。九点钟才天黑,不加班岂不可惜。” 查理摇头:“我真搞不懂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就为了那一点加班费吗?” 蒋清扬笑:“对,就为了那一点加班费。” 心里补充一句:还有让家人得到更多的肥料。 李思明为了鼓励工人前往北非从事采矿、修铁路等等艰苦的工作,除了帮他们争取到较高的工资和福利待遇之外,还规定凡是前往北非工作的工人,家属都可以优先获得化肥。这可是让粮食增产的宝贝,而粮食增产就意味着能过好日子,这些矿工这么拼命地工作,为的就是让自己,让家人过好日子,所以对他们来说,加三个小时的班真算不了什么。 查理说:“一直以来,欧洲的报纸都说中国人懒惰、愚昧,现在看来他们纯粹是在放屁。你们哪里懒惰了?分明就是工作狂!” 蒋清扬有点无奈:“我们也没有办法啊,穷,只能拼命干活了。对了,查理,听说摩洛哥发生了**啊,要不要紧?” 查理撇嘴:“嗨,有什么要紧的?无非就是一帮蛮子跳出来闹事,要求我们给予他们独立什么的……这种事情每年都会发生,我们早就习惯了。” 蒋清扬来了兴趣:“每年都会发生?” 查理说:“对啊,不是这块殖民地闹事就是那块殖民地爆发**,都习以为常了。” 蒋清扬居然露出了一丝羡慕之色…… 法国是老牌殖民主义国家了,他们的殖民地虽然没有英国那么多,但也遍布五大洲四大洋,只要是太阳照得到的地方都有三色旗在飘扬。“日不落”可不仅仅是英国的专利,法国同样也有底气称自己为日不落帝国。不过法国殖民地最集中的地方还是在非洲,北非的阿尔及利亚、摩洛哥,西非的马里、尼日尔、毛里塔尼亚、乍得、几内亚、几内亚比绍、塞内加尔、布达柴维尔、科迪特瓦……这些通通都是他们的殖民地。如此广阔的殖民地,民族众多,宗教信仰不同,习俗不同……法国又没有办法在每一块殖民地都维持足够的兵力,想不出事都很难。所以满世界乱窜,平息殖民地**就成了法军日常生活的一部份,在蒋清扬看来,这是挺值得羡慕的,想要这么忙碌得先拥有广阔的殖民地,对吧? 中国不仅没有殖民地,自己还成了半殖民地,这对比也太鲜明了点。 查理深深吸了一口烟,拧起眉头说:“如果是黑非洲殖民地**我们倒不怎么发愁,黑人都还没有开化,要平息他们的暴动并不困难。但是北非这边的阿拉伯人起来造反的话,我们就要头疼了,他们可不像呆呆愣愣的黑人那么好对付的。” 蒋清扬问:“北非的阿拉伯人经常造反?” 查理说:“经常造反,要是哪一年他们不闹出点动静来我们反倒不习惯了。” 一直以来,北非都是法国那么多殖民地中抵抗得最激烈的地区。跟愚昧无知的黑非洲、一盘散沙的东南亚不一样,北非地区文明程度是相当高的,毕竟都是环地中海那一圈,跟欧洲互动频繁,欧洲军队有的家伙北非的阿拉伯人很快也会有。此时的阿拉伯人早已不复一千三百年前的剽悍勇武和坚韧不拔,但依然不是好惹的,不管是英国还是法国,占领北非后都遭到了顽强的抵抗,无数阿拉伯战士身穿白袍,骑着阿拉伯马在黄沙飞扬的沙漠和高原间幽灵般穿梭着,难以捕捉他们的先遣,一旦被他们找到机会,他们就会潮水般涌来,大开杀戒。英法凭借先进的装备、战术和强大的国力一次次粉碎了他们的反抗,但始终无法彻底将其摆平,那些阿拉伯战士仿佛生来就不知道妥协为何物! 反倒是中东那边,伊斯兰文明的发源地,在英国和奥斯曼帝国的统治下风平浪静,鲜有抵抗。也许舒适的生活真的很容易消磨掉战士们的钢铁意志,阿拉伯帝国强盛的时候,这一圈的阿拉伯人就过得很舒服,虽然那种好日子早就离他们远去了,但是被醇酒美人消磨掉的意志却再也没能被唤醒。欧麦尔、哈立德、屈底波等阿拉伯先贤要是知道自己的子孙后代墮落成如今这副鸟样,搞不好会气得从坟墓里跳起来砍了他们。 蒋清扬说:“但愿这次**不要波及到我们吧……” 他是在邳州大战结束后不久就晋升为团长,当然,是小团,管一千两百多人的那种。随后李思明要派遣矿工到北非去开矿,觉得这家伙打防御很有一套,便点了他的将,给他发双倍的工资,让他带领三百名老兵组成武装矿工队的骨干,和矿工大部队一起开赴北非。只要在北非呆满两年,期间别出大的差错,他就可以回国,然后晋升为正规团团长了,指挥三千余人的那种。今年春天,摩洛哥各地都爆发了反法起义,要驱逐法国殖民主义者,如今这场**已经波及全国大部分地区了,蒋清扬发自内心的希望**不要波及矿区,他真的不想出事。 因为他是个很懒的人。砍人也是个力气活,而且这场战争又跟中国鸟毛关系都没有,实在没必要浪费力气,有这时间睡一觉多好。 但是,事与愿违…… 一辆三轮摩托车冲进了矿场,一路横冲直撞,径直撞向蒋清扬,蒋清扬条件反射般把手探向手枪枪套…… 还好,那辆三轮摩托车在距离他只有不到一米远处停了下来,开车的是一名哨兵,脸上带着憨憨的笑容,冲蒋清扬叫:“老大,有情况!” 蒋清扬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按捺住一枪崩了这个憨憨的冲动,问:“什么情况?” 那名哨兵说:“骑兵……好多骑兵往我们这边过来了!” 蒋清扬和查理对视一眼,都是面色一变,不约而同地跳进三轮摩托车的车斗里,喝:“开车!” 那名哨兵精暴地掉转车头,朝着来时的方向狂飙而去。 矿场离山口大概有六百米远,摩托车飙得快,转眼就到了。车还没停稳,蒋清扬便看到山口外面数百米远处沙尘飞扬,人喊马嘶,不禁眼皮直跳,纵身一跃从车上跳下,几步冲到一个沙袋垒成的环形工事前,抄起望远镜往那边观察,并且问值班的班长:“小王,怎么回事?” 王班长一脸懵逼:“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半个小时前,几个身穿白袍的家伙骑着马跑到山口前东张西望,我们觉得他们不是什么好货色,就把他们撵走了,没想到他们又回来了,并且带来了这么多人!” 查理很有经验:“刚才那几个肯定是他们的侦察兵。摩洛哥反抗组织很注重战前侦察,在对目标发动攻击前必定会反复侦察,摸清情况后再动手。” 蒋清扬喃喃咒骂了一声。 透过望远镜,他看到,大队大队身穿白袍、骑着健壮骏马的阿拉伯骑兵正潮水般往这边涌过来,步枪就挎在后背,随着战马的跑动一晃一晃的,显得杀气腾腾。这么多全副武装的骑兵一古脑的往这边涌过来,不大可能是过来跟他们交流感情的,他们要有大麻烦了! 第258章 废什么话 “马上拉响警报,让武装矿工集合!”蒋清扬果断下令。 马上,高亢而悠长的气笛声拔地而起,直入云霄,完全压倒了工地的嘈杂声。 武装矿工的工作是比较轻松的,他们主要负责矿场的安保工作,理论上是不必参与采矿的。不过为了多挣一点钱,武装矿工一般会分成三班,一班负责白天,一班负责晚上,还有一班则下矿场工作,三班轮换。现在负责值夜班的矿工已经开始吃晚饭了,但一听到警报声,他们立即将饭碗一扔,两脚带风的冲向军械库,从里面取出m28步枪,然后以班为单位冲向各个防御工事。还在矿场工作的矿工也扔下手中的工具,大声指挥着矿工们离开矿场,抄家伙准备迎战。 虽然并不知道警报为什么会拉响,但矿工们并没有因此而陷入混乱,一切都是有条不絮。查理目瞪口呆的看着矿工们军事演习般各就各位,只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可能出了点问题……这是矿工?这他妈是矿工?这明明是军队好吧! 呃,这真的是矿工,只不过矿工中间编入了一批有实战经验的老兵,而这些老兵又用自己的拳头征服了自己管辖下的矿工,让他们对自己言听计从而已。矿工、漕工等等工人团体意识历来是非常强的,同时还拥有良好的组织度和纪律,想要把他们组织起来不用费太大的力气,而中国在过去半个世纪里经历了太多太多的战乱,这些矿工早就不知道畏惧为何物了,往他们中间编入一批老兵,由这些老兵担任班排军官,再把他们狠狠地操练上一个多月,还真的有点军队的影子! 远处,正在逼近的摩洛哥骑兵看不清这一切,他们纵马奔驰,耀武扬威的朝这边奔涌而来。现在他们已经来得很近了,蒋清扬大致估计了一下,他们的兵力应该在一千到一千五百之间。 一千多名骑兵,在战场上是一股相当强大的突击力量,运用得好的话甚至可以给数万大军致命一击。可惜,那是冷兵器时代的事情了,放现在,一千多名骑兵真的经不起几挺机枪扫射的。蒋清扬冷眼看着那些骑兵逼近,没有半点恐惧感,有的只是郁闷:“这帮家伙打哪冒出来的?他们跑到这里来想干什么?” 查理费力地咽了一口口水,说:“他们可能想袭击矿场!” 蒋清扬耸了耸眉毛:“这一片都是荒山野岭,荒无人烟的,我们在这里开矿也没损害他们任何利益,他们为什么要袭击矿场?” 查理苦笑:“我哪知道啊?我要是知道的话,我还用得着在这鬼地方当个矿山总经理?早就到某个师的参谋部任职了!” 蒋清扬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眼,赞同的点了点头:“说得也是,你确实没有聪明到这个地部。” 查理:“……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锐一阵风的跑过来,向蒋清扬报告:“电话打不通!” 蒋清扬眉头一拧:“从什么时候开始打不通的?” 苏锐说:“刚刚。发现有情况后我按照紧急事态应对方案,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二号矿场,但打不通了。” 二号矿场距离这里有十五公里远,那里有三千名中国矿工,这两个矿场差不多是方圆百里之内仅有的人烟了。平时两个矿场都是通过电话联系,互通声气,尤其是摩洛哥**发生后,更是加强了联系,现在却联系不上了…… 蒋清扬说:“那帮孙子,居然又把电话线割断了!”说到这里,他颇有点抓狂,眉宇间透出浓浓的杀气。也难怪他抓狂,摩洛哥爆发**后,连接两个矿场的电话线就时常被割断,他三天两头就要派人去接电话线,还在接电话线的时候数次遭遇摩洛哥游击队的伏击,死伤了十几个人。现在好了,人家又把电话线给剪了! 奶奶的,真想将这帮孙子的手筋脚筋给剪了,看他们还敢不敢给自己添乱! 此时,那大队摩洛哥骑兵已经逼近到五百米外了,一位身穿白袍、骑着白马,首领模样的男子让骑兵停下来,自己策马朝着山头疾驰而来,手里举着一面小旗挥呀挥的,同时用阿拉伯语呼喊着。查理懂阿拉伯语,代为翻译:“他让我们别开枪,要跟我们谈谈。” 蒋清扬说:“那就谈谈。”对严阵以待的老兵们说:“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重机枪观测员,测量战场调整座标,如果他们敢对我们矿场发动进攻,就送他们回老家!” 重机枪观测员已经在利用炮队镜对战场进行测量了…… 那位骑着白马的仁兄已经来到山口前,用阿拉伯语大喊:“我是拉赫曼,哈桑旅的成员!这座矿山已经被我们团团包围了,不过我们也知道,在矿山工作的绝大多数矿工都不是法国人,而是来自中国,我们只想找法国人算账!中国人,请你们派一位代表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蒋清扬听完翻译,有点好奇的问:“哈桑旅?什么玩意儿?” 查理神色有些恐惧:“哈桑旅是一支活跃在西撒哈拉一带的游击队,他们人人有马,拥有精湛的骑术和武艺,有些甚至能在飞驰的马背上用骑枪击中两三百米外飞奔的小鹿……这支游击队反法倾向非常严重,经常袭击法国侨民的农场、城镇,欠下了我们很多血债!” 蒋清扬说:“只怕你们欠他们的血债也不在少数吧?走,我们出去跟他谈谈。” 查理看着拉赫曼别在马背上的那把弯刀,咽了一口唾沫,腿肚子微微抽搐:“这个……还是算了吧?跟他们有什么好谈的?他们胆敢进攻我们就开火……” 蒋清扬摇头:“那不行,我们的弹药都是自己掏腰包买的,贵得很,可不能白白浪费。我们跟他们没仇,没准能够通过谈判解决问题,把这批弹药省下来呢?” 查理哭丧着脸说:“可我们跟他们有仇啊……” 蒋清扬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拖着他走出工事。这可关系着他能不能避免一场无谓的战斗,你丫废什么话! 第259章 阴谋 查理全身都在哆嗦。 哈桑旅可不是什么善茬,这帮家伙大多都是小庄园主及小庄园主的附庸出身,挺有钱的那种,能自己置办战马,聘请教官传授武艺和作战战术,说白了就是传统的阿拉伯武士。但由于法国人的经济侵略,很多阿拉伯武士都破产了,穷得只剩下弯刀、步枪和战马,这些人对法国人充满了仇恨,自发组织起来,组建了哈桑旅,活跃于西撒哈拉沙漠之中,到处袭击法国人的工厂、公路、侨民定居点甚至贸易港口,落入他们手中的法国人,无一例外都会被虐杀而死,连求个速死都是奢侈的!现在好了,这帮天煞星跑到矿山来了! 上帝圣母玛丽亚啊,他为什么要贪图高工资,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工作!跑到摩洛哥来工作也就算了,他为什么要跟中国人呆在一起!要是中国人信了哈桑旅的鬼话,把他交出去,他岂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查理发自内心的想器,蒋清扬却一派从容淡定。他只是不想打无谓的仗而已,可不代表他害怕这些摩洛哥骑兵,能通过谈判解决最好,如果非要开打,他会毫不犹豫地锤死这帮家伙的。骑兵?骑兵又怎么了,在重机枪面前都是浮云! 他在拉赫曼面前站定,打量着拉赫曼。只见此人身才高大,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鼻梁高耸带钩,眼睛呈碧蓝色,闪着幽冷的光芒,给人的印象就是一头正在高空中俯瞰猎物的雄鹰,随时可能俯冲而下,给你致命一击。 拉赫曼也打量着这位年轻的矿工,只见他长得白白净净的,身材也算高大,但跟魁梧的阿拉伯武士相比还是显得瘦小了。这家伙眉清目秀,不像是矿工,反倒像是呆在矿山上看风景的富家大少爷,面对一千多名阿拉伯骑兵,居然没有半点畏惧,相反,还显得懒洋洋的,仿佛随时能找个借口回房间狠狠地睡上五六个小时。 真是个奇怪的人。 “中国人?”他扬了扬眉毛,问。 查理哆哆嗦嗦的翻译。 蒋清扬点头:“中国人。” 拉赫曼说:“中国人,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这是我们祖先留下的土地,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无比热爱这片土地。你们跑到这里来推平了山头,填平了河流,焚毁了山林和草场,把我们美丽的家园弄得一片狼籍,我们对此极为愤怒!” 蒋清扬眨巴眨巴眼睛,指向周边光秃秃的,除了沙子和岩石啥都没有的山头:“推平山头我认,但你说填平河流、焚毁山林和草场什么的……老兄,你是认真的吗?你确定这方圆百里有河流给我们填,有山林和草场给我们烧?” 提起这个,他还颇有怨气。这鬼地方别说山林了,连荆棘都没几丛,至于说河流……那就更别提了,矿工们喝的水都是从地下抽出来的,每日供应有限,喝的时候都得悠着点,可别一不留神喝完了,口渴都没得喝了。居然指着一片连泉眼都没有一口的鬼地方指责他们填平了河流,简直太过份了! 拉赫曼:“……” 这货是怎么回事?杠精吗?他要表达的重点是他们烧掉了哪片山林,哪片草场,填平了哪条河吗? 他阴恻恻的说:“总之,你们已经严重破坏了我们的家园……” 蒋清扬打断:“这方圆百里没有人家的,你唬不了我。” 查理嘴角直抽搐,虽然被哈桑旅包围了,很危险,但是……他还是想笑啊!这位蒋大爷平时看上去懒洋洋的,除了训练矿工和查哨之外就没有别的能让他提起劲来了,本以为他是与世无争呢,不成想居然是个杠精,拉赫曼说一句他就顶一句,真的好搞笑啊! 拉赫曼真的给气着了,厉声说:“你少废话!我过来是要告诉你,这是摩洛哥人的土地,你们这些外来者给我滚出去!” 蒋清扬说:“我们只是给法国人打工的打工仔而已,你冲我们耍什么威风?有本事把法国人赶出摩洛哥,他们走了我们想不走都不行!” 拉赫曼额头青筋直跳。废话,他们要是有本事把法国人赶出摩洛哥,还用得着跟这帮中国人废话?早就抄刀子干上了!这个该死的中国人,是在戳他的肺管子啊! 他恼怒地说:“你不必废话,我限令你们在一个小时之内交出所有武器,并且把在矿山工作的法国人绑起来交给我们,只有做到这两点,我们才会允许你们活着离开,否则……死!” 蒋清扬眯起眼睛,说:“你们跟法国人之间的恩怨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有一点我得提醒你:这矿场有我们中国人的股份,而且占股还很多,这里出产的磷矿粉有百分之九十销往中国,它关系着无数中国农民的生死存亡!几个月来,我们忍受着烈日的炙烤,风沙的侵袭,夜以继日,修通了公路,铺设了小铁路,建成了选矿厂……为了这一切,我们付出了无数的心血,现在矿山投产了,你们一句话就想把这些全部拿走?”指了指天空,“太阳还没有下山,做梦有点早了。” 拉赫曼的面色阴沉得吓人:“你要庇护这些法国人?” 蒋清扬说:“我们要保护自己的资产和雇主。” 拉赫曼盯着他,如同一头欲择人而噬的狼。蒋清扬平静地与他对视,查理已经瑟瑟发抖了,他却还是一派云淡风轻,似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能够让他紧张的。 半晌,拉赫曼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异常的狰狞:“你很喜欢这座磷矿矿场是吧?以真主的名义起誓,我会在攻下矿山之后将你四肢砍下来,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肢体被埋入磷矿粉之中!” 查理只觉得一桶冰水兜头淋下,浑身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蒋清扬却是淡淡的笑:“只管放马过来。” 拉赫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掉转马头,向己方骑兵方阵驰去,转眼间就去远了。 蒋清扬盯着他那匹神骏的阿拉伯马,见那匹马跑起来轻灵迅疾又不失优雅,不禁夸了一句:“好马。” 查理快哭了:“上帝啊,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情看人家的马!?你是不是疯了!” 蒋清扬说:“放心,死不了的。千把名骑兵而已,几挺机枪就能轻松将他们扫光了,这点实力就想把我们赶走,未免也太看不起我蒋某人了。” 查理显然没有被安慰到,一个劲的在胸前划着十字,祈祷着。 两个人回到己方阵地,苏锐迫不及待的问:“老大,谈判破裂了吗?” 蒋清扬说:“嗯,破裂了,做好大战一场的准备。” 苏锐兴奋地说:“好咧!” 蒋清扬看了一眼查理,叫来助手:“送总经理还有那些法国工程技术人员下去休息。” 他不愿意让法国人看到自己即将在战斗中采用的战术。这些战术是李思明亲自传授的,威力极大,虽说法国人是朋友,至少现阶段是朋友,但压箱底的东西还是不能让他们看到,否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助手马上带着几名警卫员,把查理等一干异常恐惧的法国工程技术人员给带下去,免得他们四得乱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等查理他们走了之后,蒋清扬问机枪手:“做好准备了吗?” 机枪手说:“早就做好准备了,就等着那帮家伙过来送死啦!” 蒋清扬说:“战斗开始后就全速射击,不必吝啬子弹,争取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战斗。” 机枪手点头:“明白!” 那边,拉赫曼策马回到哈桑旅指挥官艾哈迈德·马赫迪身边,恭喜地行了下属之礼,说:“中国人拒绝了我们的条件,不肯交出法国人并且撤出矿场。” 艾哈迈德扭头望向身边一名同样身穿白袍、裹着白色头巾,但气质跟阿拉伯人明显不同的男子:“你不是说中国人懦弱怕死、毫无信誉,只需要稍稍威胁一下他们就会乖乖就范吗?这是怎么回事?” 那名男子笑了笑,说:“这些中国人是要跟法国人合伙做生意的,哪怕仅仅是出于以后要继续做生意的考虑,他们也不能这么痛快地将法国人交出来。不过你放心,我们跟中国人打了半个世纪的交道,实在太了解他们了,那个国家的男人根本就不知道勇气为何物,只需要你发动一次进攻,哪怕仅仅是虚张声势,就能吓到他们落荒而逃!” 艾哈迈德冷哼一声:“落荒而逃?他们往哪逃?这可是我们的地盘,他们既然选择了跟法国人合作掠夺我们的财富,就应该做好死无全尸的准备!” 那名男子说:“随你,那些中国人的死活我不关心,你们爱怎么杀都可以,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结果就行了。” 他想要的结果是:中国人因为贪生怕死,将矿场里的法国工程技术人员交给了哈桑旅,导致几十名法国人全部惨死在哈桑旅的屠刀之下! 第260章 威逼 拉巴特,摩洛哥的首都。 这座古老的城市绿树成荫,阿拉伯建筑和清真寺比比皆是,古老而凝重,处处透着一股伊斯兰文明特有的神秘和华丽。它就建立在布雷格雷格河河口,濒临大西洋,冬暖而夏凉,水源充沛,繁花似锦,被誉为北非最美丽的城市。 然而,此时,这座北非最美丽的城市中却弥漫着惊恐与不安,上到王子公孙,下到贩夫走卒,人人都焦虑而恐惧,坐立不安,摩洛哥苏丹更是如芒刺在背,片刻不得安宁,嘴里不停地咒骂着,一会儿诅咒该死的法国人和德国人,一会儿诅咒那帮总想着造反的泥腿子,神情狰狞,颇有把人活撕了的架势。 是的,摩洛哥又全国大乱了。 为什么说有? 哦,几年前刚乱了一次。 1904年4月,英国跟法国做了一笔屁眼交易,法国承诺不干涉英国在埃及的行动,英国则承诺摩洛哥是法国的势力范围,不会对摩洛哥伸爪子,两个老牌殖民主义强国就这样在谈笑风生中决定了两个北非大国的命运。但是,这却损害了德国在摩洛哥的利益————德国也想将摩洛哥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来着。 欧洲列强瓜分世界的狂潮已经接近尾声了,但北非还没有瓜分完,像埃及、摩洛哥、阿尔及利亚这几个国家,至少在名义上还保持着独立。当然,英国对埃及、苏丹,法国对阿尔及利亚、摩洛哥,都已经经营了近百年甚至一百多年,离把这些国家彻底变成自己的殖民地————也就是所谓的“保护国”,也就差最后一道手续了。大家都心知肚皮,自然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自找没趣,自作多情的认为既然这些国家还是独立的,自己就还有机会。 可偏偏,有人就是这么的不识趣,见这些国家还是独立的,就大张旗鼓的要求跟他们建交。换了别个国家这么不长眼,英法早就一巴掌抽到他螺旋升天了,可偏偏这位爷太横了,实在抽不得…… 这位爷没动手抽他们就算不错了。 谁这么横,连英法都怵他? 不是别个,正是德意志帝国的皇帝,威廉二世。 此时的德国,经济正在高速发展,但已经触到玻璃天花板了,极度渴望能够像英法那样拥有广袤的殖民地和众多殖民地人口,为德国提供充沛的原料和倾销商品的市场。但是很不幸,在瓜分世界这场饕餮盛宴中,德国入场实在太晚了,费了老大牛鼻子劲也只抢到一点英法看不上眼的边角料,能为德国提供的资源很有限,甚至还需要德国倾注大量资源去帮它们发展起来,作为炫耀国力的样板,这让德国如何甘心?俾斯麦时代和后俾斯麦时代都还好,大家都很清楚德国没有能力挑战整个欧洲的秩序,又通过几场战争从丹麦、奥地利、法国等倒霉蛋手里拿到了不少土地和战争赔款,尤其是法国的战争赔偿,阿尔萨斯的煤,洛林的铁矿,还有五十亿金法郎的赔款,一下子就把德国给喂饱了,所以犯不着去冒险,大家开开心心的圈地自萌,拿着法国给的赔款努力发展经济,享受战争红利,别提多哈皮了。 但等威廉二世上台后就不一样了。 威廉二世上台后,德国的外交方针就开始朝扩张转变了,而且随着俾斯麦首相的影响力渐渐减弱而变得越来越富有攻击性。威廉二世认为,普法战争的胜利让德国史无前例地成为欧洲顶尖的强国,拥有了与英法等老牌强国平等对话的资格,这很好,但是远远不够,他要的是让德国成为全世界最强大的国家,让所有国家都臣服于德国的战靴之下。而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可以为德国提供新鲜血液和倾销市场的殖民地是万万少不了的。遗憾的是德国入场太晚了,好的殖民地基本被分干净了,剩下的都是些人家不要的,这让威廉二世如何甘心? 俾斯麦首相死了没几年,这位年轻而富有野心的皇帝就开始浪了。 在军事上,他除了继续加强德国那本就强大得令人胆颤的陆军之外,还野心勃勃地推行公海舰队计划,要组建一支强大到足以跟英国皇家海军一决胜负甚至战而胜之的大舰队,将海洋霸权从英国手中抢过来。此举彻底惹怒了英国,本来英国还对德国的崛起持保留态度,甚至试图拉拢德国的,但现在…… 还拉拢个屁,人家都想挖自己的根了! 英法这对老冤家迅速结成了同盟。 拆散英法同盟一直是俾斯麦首相努力的方向,这位老首相为此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血,才让英国在德国崛起问题上持中立态度,威廉二世倒下,俾斯麦死了没两年就促成了英法同盟,他可真是外交天才! 在努力加强德国的海上军事实力的同时,这位外交天才在外交上也采取大胆的四面出击的外交策略,在全世界所有落后国家中寻找盟友。甚至对那些已经成为列强保护国的地方,威廉也会想尽办法去挖墙角。北非西北部的摩洛哥,就莫名其妙的被德皇看上了。 但在20世纪初,法国人在摩洛哥经营已过百年。巴黎方面对摩洛哥的内政和外交都有着决定性的影响,法兰西移民和商人也遍布摩洛哥的主要城市。实力不俗的英国和隔海相望的西班牙,同样在摩洛哥有各自利益。小小的摩洛哥,一堆大国势力明争暗斗,简直跟个火药桶差不多。 威廉二世偏偏要点一点这个火药桶。 1905年,威廉二世对摩洛哥进行了国事访问。一个欧陆第一强国跑到法国殖民地国家去进行国事访问,这本身就足以让法国人大动肝火了,最要命的是,这位年轻的德皇还暗示要维护摩洛哥的独立,摩洛哥如果有意脱离法国,那么柏林方面会提供军事上的援助,这就把法国的肺都给气炸了。英国和法国都作出了强烈的反应,而德国以更强硬的反应应对,由此引发了第一次摩洛哥危机。 最后,美国出来调停,德英法四五大强国坐下来谈判,最终达成了个不伦不类的协议:承认摩洛哥独立,但又承认法国和西班牙对摩洛哥的警察控制权。 说白了就是废话。 第一次摩洛哥在美国努力和稀泥之下终于有惊无险的糊弄了过去,但祸根已经种下了。得到德国支持的摩洛哥贵族反法情绪高涨,一再鼓动苏丹起来反抗,不要再对法国佬俯首贴耳。法国的反应则是加紧了对摩洛哥的蚕食,1907年3月,法国占领了东摩洛哥的乌季达;同年5月,又在卡萨布兰卡强行登陆,将这个美丽的港口收入囊中。到1911年,整个摩洛哥基本已经成为法国的囊中之物,离成为法国的保护国,只差最后一道手续了。 德国自然不会甘心,他们暗地里加紧了扶持摩洛哥的亲德势力,甚至想方设法通过走私将大批武器装备送到反法势力手中,摩洛哥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了。 这不,现在这个火药桶终于要炸了。今年年头,摩洛哥首都爆发了反对法国殖民者和苏丹统治的起义,虽然首都的起义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但这股狂潮转眼之间就蔓延到了整个摩洛哥,苏丹的统治已经岌岌可危了。 拉巴特街头仍时有枪声响起,也不知道是军警在处决被俘的起义军,还是起义军中的漏网之鱼在向军警打冷枪,那零散而尖厉的枪声隔三差五的响起,让人心尖直颤。苏丹失态的吼:“怎么办?整个国家都乱了,整个国家的人都想弄死我,现在可怎么办!?” 一众王公大臣面面相觑,安静如鸡————扫黄打非时被逮住的那种。 苏丹咆哮:“说话啊!你们平时不是很能说的吗?你们平时不是有很多主意的吗?怎么现在都闭嘴不说了!?” 王公大臣们越发的沉默。他们平时确实是指点光山,滔滔不绝,但是……那是因为整个国家风平浪静,嘛事也没有,他们可以尽情的过嘴瘾啊!现在整个国家都已经乱套了,他们哪里还有半点主意? 没有立马收拾金银财宝逃到欧洲去避难已经算对得起苏丹你了! 法国公使丹尼尔的到来成功地制止了苏丹的无能狂怒。苏丹敢对王公大臣咆哮如雷,但在丹尼尔公使面前,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只有乖乖站好的份。 丹尼尔公使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现在摩洛哥局势失控,无数暴民正在疯狂攻击法国侨民区和港口,法国侨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受到极大威胁……苏丹,法国必须派遣军队保护侨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苏丹的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轻响,没说话。他很清楚此次如果让法国派兵过来意味着什么。 丹尼尔公使盯着他,笑眯眯的说:“我们希望苏丹你向巴黎发一份外交照会,承认摩洛哥军警已经无力应对这混乱的局面,请求得到法国的保护。” 苏丹顿时面色血色,连嘴唇都变得惨白了。 丹尼尔公使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当然,苏丹你可以拒绝的,这一切都是你的权力。不过,我提醒苏丹,十年前,同样的事情曾在亚洲一个大国身上发生过,而那个大国的下场,相信苏丹也是知道的……” 第261章 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轰! 晴天霹雳在耳畔炸开,苏丹的身体摇晃了两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十年前那件大事他自然知道,当时中国闹义和团,数以十万计的华北农民在宗教煽动之下起来反抗欧美列强的压榨剥削,他们攻打欧美侨民区,屠杀欧美传教士和信徒,纵火焚烧欧美的教堂、商店、住宅,杀得人头滚滚,结果激怒了欧美列强。英、法、美、德、俄、日、意、奥联合出兵,向中国发动猛烈的进攻,仅仅三个月就攻陷了北京,迫使中国赔款四亿五千万两白银,整个国家都给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摩洛哥的情况跟当初的中国有几分相似,国内都有大批外国侨民定居、经商,这些侨民来自法国、英国、德国、西班牙等等国家,如果让起义军大开杀戒,造成大批外国侨民惨死,这些国家必然会武装干涉,到时曾发生在中国身上的事情少不得也要在摩洛哥身上重演一遍! 向法国请求保护,必将沦为法国的保护国,全境都被法国占领。 拒绝法国的保护,摩洛哥军警又无力保护那众多欧洲侨民,到时个大批欧洲侨民惨死,欧洲诸国出兵报复,摩洛哥必将被大卸八块! 现在摩洛哥只能在被一个国家占领和被一堆国家占领之间作选择,没有第三个选项了。 最终,苏丹含着眼泪下令向法国方面发出请求获得保护的外交照会。 当他在这份照会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的那一刻,摩洛哥这个独立的国家,便不复存在了。 弱国无外交,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作为一个国家,弱小便是原罪,这一点中国早就已经看透了。 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丹尼尔志得意满,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大使馆,用电台向巴黎发报,汇报自己所取得的外交成果……作为一位成熟的外交官,他太清楚这份外交照会意味着什么了。 不过,洋洋得意的公使先生可能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在利用这场危机终结了摩洛哥王国独立的历史的同时,也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由此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将是他,乃至整个法国都始料不及的,法国将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当然,这一切都跟蒋清扬没关系,这里离拉巴特好几百公里远呢,那边的风云变幻一时半刻影响不到这边。他当务之急就是解决掉堵在山口的那伙摩洛哥骑兵,然后恢复跟二号矿山的联系,保护好在摩洛哥工作的这上万名矿工的生命安全是他最大的职责,至于其他的,他并不关心。 巧得很,哈桑旅也想尽快干掉他们,占领矿山。矿山里囤积着海量的生活物资,对于哈桑旅来说,这是支撑他们继续作战的宝贵资源,必须拿下的。至于迫使中国工人把矿山上的法国工程技术人员交出来给他们弄死…… 那是雇主的要求,附带的。 确定这帮中国矿工并不打算向他们妥协之后,哈桑旅立即采取行动,艾哈迈德一声令下,一千多名骑兵纷纷掉转马头往后跑……倒不是想逃跑,而是想拉开距离,方便战马提速。五百米距离对于一支装备栓动步枪的武装力量来说实在太近了,几个排枪过来就能给他们造成相当大的伤亡,而战马提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只是这一点时间就足够对方打好几轮排枪,将他们撂倒一大片了。按他们的经验,最好退到八百米外,然后再分成几队发动冲锋,确保每一队都能以最快的速度闯过对方的火力封锁线,同时有充足的回旋空间,可以在冲锋过程中规避对方的火力,尽最大限度减小伤亡。 一上来就全力冲锋,如果对手是法军,这样干就是找死。但守矿场的并不是法军,而是一群拿着枪的矿工,这个矿工来自一个被欧洲列国反复欺凌的弱国,他们有什么好怕的?直接冲进去砍人就是了! 事实证明,一支军队无所畏惧并不一定全是好事,有时候越勇敢死得越快,尤其是在面对自己不了解的对手的时候。 他们的后队刚刚开始移动,天空中便传来了子弹破空的尖啸声,异常的密集。这是子弹高速穿过空气时产生激波发出的声音,非常刺耳,绝大多数士兵在遭遇敌军火力袭击时最先听到的就是这种尖啸声,至于枪声,那是听不见的。子弹飞行的速度至少是音速的两倍,早就把枪声给甩在后面了,所以战争电影里那种某某听到枪声第一时间将哪个扑倒救了对方一命的情节在战场上是不存在的,能在第一时间听到枪声就意味着距离非常近,在这个距离想躲开子弹那是做梦。 所以,在战场上,能在第一时间听到枪声的都是幸运儿。能听到枪声就意味着他没有中弹,或者至少还没有死。 这帮摩洛哥骑兵还没有听到枪声,但子弹尖啸声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同样,子弹打进肉体撕裂血肉那种可怕的闷响他们也听得一清二楚。在这一瞬间,摩洛哥骑兵的第一反应就是下雨了,他们都没遮没掩地暴露在暴雨之中…… 这不是他们的幻觉,是真的下雨了,不过下的是炽热的钢雨。7.62毫米口径机枪子弹如同磅礴暴雨般从天上砸下来,密集地砸在这些骑兵的天灵盖、肩膀、后背、胸口以及胯下的战马头上、后背上……当然,更多的还是砸在地上,发出噗噗声响。枪声过了两秒钟才到,那是类似电锯锯木头那样的“嘟————嘟————”声,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这是一种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古怪枪声! 弹雨砸落,哈桑旅那威风凛凛的骑兵方阵中间登时就人仰马翻,人的惨叫,马的非嘶,响成一锅粥,中弹的骑兵不是一排排的倒下,而是一堆堆的倒下,就算侥幸没有被子弹打中,也会被中弹后痛得发狂的战马甩飞出去摔得筋断骨折! 艾哈迈德很倒霉,第一波弹雨过来就有一发子弹击中了他爱驹的臀部,战马吃痛狂嘶蹶趵子,一下子就把他甩出几米远,摔得头破血流。但同时他又是幸运的,正是这匹身受重伤的爱驹将他暂时性的甩出了弹雨笼罩范围,他恐惧万分的看着自己的部下在弹雨中一堆堆地倒下,自己却安然无恙! 那位要求他一定要迫使中国矿工将法国人交给哈桑旅,并且把这事宣扬出去的仁兄也让受伤的战马给甩飞了,不过他没有艾哈迈德那么幸运,艾哈迈德只是摔了个头破血流,他却是结结实实的中了一枪,子弹击中他的左肩,然后从右臂肘部穿了出来,在他手臂上撕开一道长达一尺的伤口,白森森的骨头和青色的筋腱、血管,全暴露出来了,肩骨更是粉碎。他也摔得不轻,可谓伤上加伤,然而内心的惊恐和困惑却压倒了来自伤口的剧痛,他捂着鲜血狂喷的手臂,狼狈地爬起来,瞪向山口那边的矿工阵地,来回的寻觅着,却始终不见哪怕一名矿工向这边扣动板机,只是重机枪的轰鸣声一刻都没有停过。他眼里布满了血丝,嘶声狂吼:“他们……他们哪来的重机枪!他们的重机枪到底在哪里,是怎么打到我们的!?” 下一秒,一名哈桑旅的战士扑过来将他压在下面。数发子弹从天而降,打在这名哈桑旅战士后背,噗噗有声,血沫四溅。 艾哈迈德、拉赫曼等人也惊恐地瞪圆眼睛,瞪着中国矿工的阵地。他们同样困惑,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中国矿工装备有重机枪,直到现在也没见有一挺重机枪露面,这铺天盖地的弹雨到底是怎么来的? 中国矿工阵地那边…… 一堵一米五高的胸墙后面,一挺mg-08重机枪正在对着天空疯狂咆哮,那条长达六米、容量达到惊人的360发的金属子弹带以惊人的速度缩短,化作一条条炽热的火舌射向天空,在空中拉出一道道短促的抛物线,然后天女散花般洒向已经被彻底打懵了的哈桑旅骑兵。这么高的胸墙,明显不符合架设重机枪的标准,胸墙就有一米五高了,再加上机枪本身的高度,把机枪架上去的话根本就没法用,不过架在胸墙后面,以四十五度角对着天空开火,让子弹飞越胸墙然后从天而降,就另当别论了。这正是艾哈迈德等人眼珠子都从眼眶里鼓出来了也没有发现机枪在哪里的原因,都藏在胸墙后面,他们除非有透视眼,否则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到。 大概一百米外,也有一挺同样的重机枪躲在胸墙后面照着天空疯狂开火。一条360发的弹带下来,水冷套筒里的冷水就沸腾开来了,而六七百米外的哈桑旅骑兵也已经死伤一地,但两个机枪手都没有半点要停手的意思,一条弹带打完,马上接上一条,继续开火! 蒋清扬默默地透过望远镜,看着哈桑旅在这密不透风的弹雨中无助地挣扎着,哭喊着,白色的长袍和头巾爆出团团血花,人和战马死伤一地。他低声说:“下辈子记住了,不要在重机枪的枪口前扎堆,否则你们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第262章 吊打 从天而降的炽热弹雨转眼之间就把哈桑旅给打得死伤累累,最要命的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子弹是打哪射来的! 人最害怕的就是未知的就是未知的事物,在战场上尤其如此。一挺隐藏起来的、根本就看不见却可以不断向你倾泄致命弹雨的机枪带来的恐惧远远超过十挺机枪倾泄过来的弹雨,而现在,哈桑旅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少挺机枪藏在他们看不见的位置向他们猛烈开火! 凶悍的阿拉伯骑兵马上就乱了阵脚,有的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结果纷纷被弹雨击中,有的则奋力控制着战马往后逃去,结果还是纷纷被弹雨击中……两挺重机枪扫射形成的不是两个扇面,而是两个巨大的圆形杀伤面,在这两个移动的圆形杀伤面内,不管是人还是马都难逃一死。当艾哈迈德抢过一匹侥幸没有受伤的战马,带着那位废了一条手臂的老朋友连滚带爬的逃出两千米开外,约束住队伍的时候,惊骇地发现,短短两三分钟内,他的部队就有近三百人变成了一地死尸! 这些骑兵彼此对视,看到的都是一张张惨白的脸。 法国人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攻打磷矿矿山,所以在这里部署了好几挺重机枪,就等着他们前来送死! 一想到重机枪,他们便不由自主地想到当年英军在喀士穆战役中用马克沁重机枪在苏丹屠戮马赫迪起义军的情景……当时的马赫迪起义军骑兵是何其的悍勇,骑着阿拉伯战马,手持大马士革弯刀,跑起来迅疾如风,哪怕隔着千米之遥也是转瞬即至,寒光闪过,血飞人头滚,就连英军骑兵也没少吃他们的亏!但是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不再仅仅是武装到牙齿的英军骑兵和刺刀林立的空心步兵方阵,还有二十多挺马克沁重机枪。在马克沁重机枪的咆哮中,冲锋的阿拉伯步骑军成片成片地倒下,无人能冲到英军面前。他们一连发动了好几次冲锋,每一次都如飞蛾扑火一般,被马克沁重机枪泼洒过来的弹雨毫无悬念地打倒,再也爬不起来了……尸体堆成了一座座小山,马赫迪王国举国精锐几乎在这一战中被屠戮殆尽,而他们拼尽全力也只是给英军造成了寥寥数十人的伤亡…… 现在这一幕又重演了,而且直接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枪声已经停止了。蒋清扬是个节省的人,看到对方退出了重机枪弹幕覆盖范围,立即下令停火,然后重新调整参数,如果这帮家伙还不识相,他不介意再给他们上一堂更生动的课。 艾哈曼德神情恐惧,望向矿工的防御阵地,面色苍白,有种被恶魔盯住了的感觉。他声音微微颤抖:“不……不是说矿山上只有区区几十名武装矿工,几十条破枪吗?怎么会有重机枪,而且还足有十几挺?”刚才那瓢泼弹雨实在太过恐怖了,以至于他对武装矿工的火力产生了严重的误判,以为对方至少拥有十几挺重机枪…… 你妹哦,这山口的宽度撑死也就八百到一千米吧,如此窄小的区域摆这么多重机枪,还让不让人活了! 别说活人了,就算是蝗虫也飞不过去吧。 那位肩膀中了一枪的仁兄痛得浑身发抖,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衫,那伤势十分骇人。不过,这是个狠角色,居然硬撑着,用同样颤抖的声音说:“这……这是……法国人的……圈套!他们是故意……故意做出这一带防御空虚的样子,引我们前来攻打的!” 艾哈迈德说:“我……我当然知道这是圈套!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还继续攻打矿山吗?” 那名受伤的仁兄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位小伙伴脑子有问题,人家都在这里埋伏了好几挺重机枪等着他们去送死了,还问要不要继续攻打矿山?他们拿什么来继续攻打啊?拿头去撞吗!? 只是,如果就这样撤退,那么他恐怕也很难向上头交代。要知道,上头为了扶持哈桑旅,可是下了血本的,只是一次原本以为很轻松的任务,哈桑旅被打得死伤累累,却连矿山的边都没摸着,上头那一关肯定过不去…… 不等他作出决定,蒋清扬便已经将停在两千米外的哈桑旅判定为贼心不死,还想继续攻打矿山————不想打矿山的话你们为什么还不撤退? 既然对方贼心不死,那他就不客气了,为了今晚能睡个好觉,必须把哈桑旅打死! 他下令:“继续开火!打死他们!” 那两廷重机枪已经调整好坐标,接到命令,马上扣动板机,马上,电锯锯木头般的恐怖枪声再度响起,子弹以每分钟一千二百发的恐怖射速倾泄而出,只一闪就打到了数百米高空中,然后化作磅礴大雨照着那帮惊魂甫定的阿拉伯骑兵猛砸下去! 还是熟悉的配方,一样的味道,在恐怖的噗噗声中,刚刚被虐了一轮,惊魂甫定的哈桑旅的士兵、战马身上爆开团团血花,在子弹入肉的闷响声中成堆成堆地倒下……那位肩膀中了一弹的仁兄这次可没有那么幸运了,一发近乎垂直落下的子弹打中他的天灵盖,从右肋下穿出,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倒了下去,临死前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恐和不敢置信凝固在脸上: 都隔了两千米远了,这机枪怎么还打得这么准! 任何枪械的有效射程都是有限的,哪怕是重机枪也不例外。手枪的有效射程是五十米左右,不过即便是打二十米外的移动目标都比较困难;栓动步枪的有效射程普遍是四百米,但大多数士兵只能用它打打两三百米内的移动目标,能在四百米内连发连中的都是神枪手,能准确击中五百米的叫特等射手,再远的……那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狙击手了。重机枪有效射程最远,普遍六百到八百米,训练有素的机枪射手在这个距离打点射命中率相当高。但是……能准确击中两千米外的目标,这已经超出了这位仁兄的认知了,在他看来,这应该是火炮的攻击距离,任何枪械都无法在这么远的距离内准确命中的。 可是,伏击他们的“法军”却做到了! 难道法国佬的机枪手战斗力已经恐怖到这种地步了吗?如此精准的枪法加上重机枪那恐怖的射速,谁他妈顶得住啊! 艾哈迈德他们更是快要吓尿了。我的妈呀,都隔了两千米了,这机枪还打得这么准,伏击他们的“法军”到底是什么来头啊,这战斗力也太吓人了!早知道这里有法军超级精锐埋伏,打死他们也不敢跑过来触这霉头啊! 其实他们真的冤枉法军了,用重机枪把他们打得死伤累累的真不是法军。法军表示我虽然很乐意背这个锅,但是……臣妾做不到啊! 蒋清扬现在所使用的,正是一战中后期德军的独门绝技:重机枪跨越射。 大家都知道,子弹的弹道其实是一条弧线,差别只在弧度的大小。弧道越大,精度越差,弧度越小,精度越高,比如说高精度狙击子弹,就是弹道特别平直的那种,不过这种子弹价格是普通子弹的十倍甚至二十倍,只能给狙击手用,普通士兵是轮不上的。所谓枪械的有效射程,取的其实就是子弹出膛到弹道开始明显弯曲的那一段,这一段一般只有三四百米,普通士兵苦练的就是这一段内的命中精度。机枪手则要求在五百米内打点射、八百米内打群体目标能够准确命中,估计也没哪个教官会要求机枪手打八百米内的单个目标能准确命中的,那是强人所难,因为普通子弹飞过八百米后弹道的弧道已经相当大了,哪怕是神枪手想要准确命中也是非常困难的。 可偏偏,德国佬异想天开,把这道弹道的特点和重机枪那超高的射速利用起来,创造性的摸索出了重机枪跨越射战术。所谓的重机枪跨越射战术,就是根据弹道和射击表,事先计算好坐标,最好构筑好相对应的工事,把枪口上抬到指定高度然后固定,等到敌军进入到那个范围之内后便开火……不是直接对准敌军开火,而是朝天放枪。子弹从枪口射出的时候是一条线,但由于枪身的振动和空气的阻力,等打到一千几百米高度,达到弧线的顶点之后再降落时便会像天女散花一样溅散开来,劈头盖脸的砸向预定的区域,瞬间将一大片地区覆盖。翻译成人话就是把子弹抛射到高空,然后让它们作自由落体运动,把下面的敌人砸死。这种射击方法的精度自然不如平射,但是打一两千米外的目标还要个屁的精度,火力全开给敌军拼凑出一片片密不透风的弹雨,将他们通通砸死得了! 这种射击技术的狠辣之处在于,由于子弹是近乎垂直地从头顶砸落的,所以士兵们苦练的匍匐、跃进、利用弹坑藏身等等战术动作一概没用,面对那哗啦啦落下的弹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自己不要被子弹砸中。 第263章 打扫战场 索姆河大战中,英军动用两千多门大口径火炮,没日没夜地轰击德军的阵地,炸了整整七天,把德军的阵地生生轰成了月球表面。随后,英军跃出战壕,潮水般涌向德军阵地,当时英军士兵很乐观,认为这么猛烈的炮火,反反复复地轰了七天,德军就算没有被炸死也被哑弹砸死了,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占领德军的阵地,给德军收尸。结果迎接他们的却是数百挺mg-08重机枪泼洒过来的弹雨,重机枪子弹以每分钟数万发的恐怖速度向冲锋的英军砸过去,将他们成片成片的砸翻,战斗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场可怕的屠杀……短短一天之内,英军伤亡六万余人,创下了战争史上单日伤亡人数最多的纪录,只是英国肯定不会喜欢这个纪录的。 而德军用mg-08重机枪屠戮英军的战术,正是跨越射击法,很多机枪是藏在掩体后面向天开枪,以至于大批英军到死都没有看到枪机在哪里。这种狠辣的战术让重机枪的杀伤距离暴增了两倍不止,在四千米之内,暴露在掩体外的士兵休想找到一个安全的角落。甚至躲在战壕里也不安全,只要计算准确,德军可以轻易地让射向天空的子弹准确地落入战壕里,将躲在战壕内瑟瑟发抖的盟军士兵成堆砸死。这也是二战后期战壕越挖越深的原因,只有躲在深深的战壕里才不会那么容易地被从天上泼洒下来的弹雨击中,保住自己的小命。 都说“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不是没有道理的,面对那鬼才知道藏在哪里,但随时可能照着你所在的位置泼一大片弹雨过来把你打成筛子的重机枪,你怕不怕?反正我怕! 李思明虽然并不打算装备————至少不打算大量装备这死重死重的水冷重机枪,但在过去三年里,他还是利用从德国订购到的mg-08重机枪训练出了一大批能够熟练掌握跨越射击法的重机枪射手。当时他打的主意是,在缺乏火炮或者炮弹供应不上的时候可以让这些机枪手把水冷重机枪拖上去,隔着两三千米对敌军实施无差别覆盖性射击或者拦截射,说白了就是把他们当炮兵用,反正一战后期德国佬就是这样玩的,而且效果很好,他有样学样,有何不可?必要的时候这些机枪手还可以临时客串一把炮兵,美滋滋! 在邳州大战中,黑衣军没能用上这种可怕的战术,所以倒霉的哈桑旅成了第一支品尝到这种可怕的、狠辣到极点的战术的部队,而且还是升级版的。为什么是升级版的?因为那两挺机枪都是mg-08的加强版,射速达到恐怖的每分钟1200发,这意味着子弹覆盖区的杀伤密度比起原版的来要大两倍,而他们又很倒霉的两次都是在静止扎堆的状态下遭到弹雨覆盖…… 两者叠加,那可不是双倍的快乐那么简单了,简直爽到他们灵魂出窍! 眼看自己的部下再一次被从天而降的弹雨成堆成堆地砸死,艾哈迈德骇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雇主的命令?拼命策马连滚带爬的逃窜,为了避免中弹,他还无师自通的趴在马背上,尽量减小身体的被弹面…… 殊不知,这是自作聪明。 三秒钟后,一发原本应该擦着他的鼻尖落下击中他的战马后背的子弹击中了他的后背,他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血。拉赫曼从后面赶上来,放慢马速俯**去探手要将他拽上马,马上也被子弹击中了从马背上滚了下来,正正砸在艾哈迈德身上,生生将他砸昏了过去。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顾得上老大了,接连两次被那劈头盖脸砸下来的子弹砸得人仰马翻,哈桑旅残存的士兵已经骇得魂飞魄散,甚至怀疑是鬼神在作祟。清醒点的吓得有马的骑马,没马的两片脚掌上下翻飞,发力狂奔,连滚带爬的逃窜,而更多的则吓得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祈祷……这似乎是伊斯兰世界的传统艺能,克里米亚战争时期土军被俄军打得灵魂出窍,经常是刚摆脱俄军的追杀就开始跪地祈祷了,真是够虔诚的。 但是他们的虔诚减化不了那暴雨般落下的子弹,这种虔诚的行为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弹雨继续倾泄,跪地祈祷的哈桑旅战士纷纷中弹,有很多是天灵盖被凿穿,吭都没吭一声就毙命了的,死得倒也痛快。弹雨淋过之后,整个战场上已经打不到一个还算健康的人了,人员和马匹的尸体横卧一地,有些中弹后身负重伤尚未死亡的伤员在血泊中蠕动着,发出凄厉的哭喊声,不求救助,只求速死。好几十匹阿拉伯马居然奇迹般没有被子弹击中,只是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浑身都在发抖…… 在不到十分钟内屠戮了数百人的机枪手却很平静……他们当然平静,因为他们只是按照观测员提供的坐标开火,然后看着一串串子弹射向天空,哈桑旅在弹雨覆盖之下血肉横飞的惨状他们压根就没有看见。没看见,自然也就不存在所谓的恐惧了。接到停止射击的命令后他们便停了下来,看着直冒白气的水冷套筒和满地的弹壳,意犹未尽:“这就打完啦?敌军被打跑啦?” 蒋清扬说:“嗯,被打跑了。过来几辆车,一连,跟我去打扫战场!” 打扫战场这种事情任谁都喜欢,马上就有七八辆原本要运矿石的大卡车驶了过来,一连一百二十多人带上步枪、手榴弹和好几挺机枪跳上车,其他人继续警戒,一阵风似的朝伏尸喋血的战场驶去。 矿山的公路路矿很理想,汽车开起来又快又稳,转眼间就抵达战场。马上,浓得呛人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能把人熏个筋斗。不过一连表示情绪稳定,跟邳州大战相比,这只能算是小场面,邳州大战那才叫尸山血海呢。他们一个个盯着那些已经吓得腿都软了,看到汽车靠近也不知道逃跑的阿拉伯马,眼里冒出绿油油的光芒。虽然他们并不知道阿拉伯马的血统有多高贵,但也能轻易看出,这些都是千金难买的优秀战马,甚至比骑兵团中那些精挑细选出来的马瓦里马还要优秀得多,如果能将它们运回国内去卖…… 国内那些达官显贵会为之疯狂的! 他们忘形的欢呼着:“马!好多千里马!”不等汽车停稳便从车上跳下去,哪怕直接落在尸体身上,踩得尸体鲜血狂喷也不多看一眼,嗷嗷叫着扑向那些吓傻了的阿拉伯马。那些阿拉伯马感觉自己被狼群盯上了,全身颤抖得更加厉害,胆子小的点的膝盖一软,直接跪地上了。 孙锐牵着一匹阿拉伯马,开心地叫:“老大,这些马好傻啊,见了我们也不跑,甚至主动跪下认主,真是太懂事了!” 蒋清扬瞅了一眼,见那些马抖得跟筛糠似的,马上就明白了。什么下跪认主,你丫想太多了,这些马明明就是吓傻了好不好! 不过,见大家心情这么好,他也不说破,只是说:“抓紧时间,把那结跑散的马匹都搜罗过来,这可是发大财的好机会,别错过了!” 孙锐用力点头,快乐地把战马缰绳交给自己的副手,然后嗷嗷叫着朝远处一匹正呆呆地看着这边的战马冲去,那模样,哪里还像一位连长?分明就是一个扑向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钞票的穷鬼! 蒋清扬也牵过一匹战马。这匹战马浑身毛发乌黑油亮,亮得发光的那种,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色毛发,鬃毛长长的,风一吹便飘扬起来,异常飘逸。他轻轻抚摸着这匹战马的后背,安抚着它,心里想的却是: “把它送给宋小姐或者王小姐作座骑的话,她们肯定会很开心的!” 既然准备给宋小姐和王小姐送礼,那李大将军那份肯定不能漏,不然他会生气的。于是,蒋清扬又在尸体堆里翻找起来,打算捡一些足够珍贵的战利品,作为礼物送给李思明。 值钱的战利品着实不在少数,哈桑旅的骑兵一个个似乎都是不差钱的主,戴着金项链、宝石戒指上战场的不在少数,在刀柄和刀鞘上镶金饰银甚至镶嵌华丽的宝石以彰显身份的骚包也大有人在,这些都是很值钱的。不过蒋清扬总觉得这些东西送给李思明有点落了俗套,配不上李思明的身份,所以他没有太过在意那些一看就很贵重的东西,专心的在死人堆里翻找着…… 艾哈迈德被来自伤口的剧痛给生生痛醒,他吃力地睁开眼睛,正好看见蒋清扬把他的身体翻转过来,由背朝天改为面朝天。他痛到眼前发黑,嘴唇翕动着,吃力地叫:“救……救命……救命……” 蒋清扬面无表情,手搭上艾哈迈德的下巴和肩膀,不等对方吐出除救命外的第三个字眼便交叉一扭…… 咔嚓一声,世界清静了。 第264章 有人要搞我啊 蒋清扬的懒是出了名的。 懒人一般都不喜欢麻烦,而把一名重伤垂死的敌军带回去救治,那就是天大的麻烦,他才不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而且这段时间以来他没少跟法国人交流,从法国人口中得知,这些阿拉伯人打仗本事不怎么样,报复心理却极强,一旦结下了仇,他们会召集举族人手不择手段进行复仇,非常麻烦。既然是这样,那就把他们全部弄死得了,人死光了,自然就不会来找他复仇了,他可以省很多事…… 于是,他干脆利落地扭断了艾哈迈德的脖子。 孙锐有样学样,看到一名受伤的敌军士兵支撑着想爬起来,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照对方腰子来了一刀,那位仁兄走得很安祥。 被他照腰子捅了一刀的那位仁兄,正是哈桑旅的三号人位,刚刚还威风八面地要求矿工们交出所有法国人以换取活命机会的拉赫曼。 扭断了艾哈迈德的脖子后,蒋清扬解下他的佩刀,握住镶嵌着数颗红宝石的刀柄,缓缓把刀抽了出来。 弯刀出鞘的时候基本无声无息,因为这把弯刀的刀鞘是用鲨鱼皮制成的,这种刀鞘的一大好处就是不会在出鞘和入鞘的时候磨损刀锋,让弯刀时刻保持锋利。刀身暗哑,带着一层层复杂而美丽的花纹,这种花纹是在反复锻打的过程中形成的,花纹越复杂说明锻打的次数越多,刀坯的质量就越好。蒋清扬看到,这种弯刀的刀身前阔后窄,弧度很大,显得轻灵而飘逸,刀刃开锋角度极小,寒光闪闪,令人生畏。这曾是最精锐的阿拉伯武士手中的杀敌利器,更是剽悍绝伦的马穆鲁克骑兵的标配,让欧洲骑士闻风丧胆,在伊斯兰文明与基督教世界的历次战争中,欧洲不知道多少精兵名将让它砍掉了头颅! 这是一把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人的大马士革弯刀,可不是近一两百年出产的那些仿制品。 一连的士兵都围过来欣赏这把名刀,啧啧称奇。 孙锐从一名哈桑旅骑兵的尸体上扯下头巾,笑着说:“听说大马士革弯刀能轻易将一块飘浮在空中的纱巾劈成两半,我们来试试它有没有这么神吧。”说着将头巾往蒋清扬面前一抛! 蒋清扬双手握刀,一个箭步前扑,然后一刀劈下,刷的一声,头巾被一分为二! 一连战士们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轰然叫好。 然后他们纷纷用缴获的弯刀做起了试验,一时间头巾满天飞,刀光乱闪,十分热闹。只不过,除了蒋清扬手中这把之外,没有一把能够做到将飘浮在空中的头巾劈开两半的,由此也足见他这把弯刀的不凡。 蒋清扬叫住这帮二货:“好了,别闹了,赶紧打扫战场,我们还要到二号矿山去看看呢!” 一连果然不敢再闹了,用最快的速度将战死的哈桑旅战士身上的武器弹药和财物席卷一空。而此时,电话线修好了,两个矿场之间的联系恢复了,蒋清扬在电话中就能听到那边枪炮声大作,mg-08重机枪的咆哮分不清点数,他马上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不敢再耽搁,立即带领一连前去支援。 二号矿场处,几千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摩洛哥游击队员把矿区围了个水泄不通,端着步枪或者高举着长矛弯刀,潮水般向矿场冲去。矿场那边两挺mg-08重机枪,在疯狂倾泄弹雨,炽热的弹丸暴雨一般砸向游击队人员最密集的区域,不管他们是在一千米外还是在两千米外,都逃不过这种可怕的凿头攻击,被弹雨砸得死伤满地。这边打得比一号矿场那边激烈得多,武装矿工连82毫米迫击炮都搬了出来,他们的82毫米迫击炮射击跟重机枪射击一样出色,哪里游击队员最密集子弹就往哪里砸,而且往往是好几发炮弹在两三秒钟内落下,将游击队炸得血肉横飞。等到摩洛哥游击队好不容易冲破了重机枪和迫击炮的火力封锁,逼近了武装矿工的防御阵地,迎接他们的便是两百多支m28步枪密集的排枪射击和七八挺麦德森轻机枪的无情扫射,弹幕异常的密集,将他们成排打翻。当他们拼得死伤累累,即将冲上阵地的时候,又有乌泱泱的手榴弹砸了过来…… 摩洛哥游击队:哇———— 哭得好大声。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情报上不是说这里只有二十来名法军和一点武装矿工据守,他们凭借绝对优势的兵力可以轻松拿下矿山吗?结果呢?又是重机枪又是大炮又是手榴弹,瞧这火力,一个法军精锐步兵营都不止了!而且这战斗力,比以往跟他们交过手的任何一支法军都要强悍得多,这是哪个王八蛋搞的情报,成心想让他们死在这里吗!? 蒋清扬带领一连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数千名摩洛哥游击队员像潮水一样涌向矿场,攻势一浪高过一浪,而武装矿工据守的阵地则如同一道大坝,横亘在这股潮水面前,任由他们反复冲击,也岿然不动。这些摩洛哥游击队员无疑是勇敢的,可惜他们的装备和战术都太过落后了,一次次亡命的冲锋不过是飞蛾扑火而已,用不着等到短兵相接,由步枪、机枪、迫击炮和手榴弹组成的弹幕就足以叫他们粉身碎骨。偶尔有小股部队冲破火力网,带着一身血迹冲进了武装矿工的阵地,也很快就被武装矿工们用刺刀捅翻,用工兵锹劈翻,或者用战壕杖砸翻,很难给武装矿工造成有效的杀伤。 有时候,在战场上,越是勇敢死得越快。 他皱起眉头。 孙锐问:“老大,怎么了?我们的人打得很好啊,你为什么眉头大皱?” 蒋清扬说:“不对劲。” 孙锐问:“怎么个不对劲法?” 蒋清扬说:“磷矿不是什么战略物资,欧洲对它需求有限,法国对它也不是很重视,按理说,甭管从哪个角度,它都不应该成为摩洛哥游击队重点攻击的对象,可是你看,两个矿场同时遭到攻击,动用的兵力多达数千人,这很不对劲!” 孙锐也皱起眉头:“感觉像是冲我们来的。” 蒋清扬说:“不是像是,摆明就是冲我们来的……”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么伤脑筋的问题了,径直下达命令: “进攻!干掉他们!” 一连抢占了战场西侧一个一百来米高的小高地,迅速在上面架起重机枪和迫击炮,朝着摩洛哥游击队预备队集结的区域猛烈开火,主力则将麦德森轻机枪架在汽车上,将三十发弹匣换成七十五发快装弹鼓,向摩洛哥游击队冲了过去,一边冲一边扫射,步枪手有的坐在汽车上,有的跟在汽车后面,用m28步枪不断向摩洛哥游击队开火、投掷手榴弹,直打得他们人仰马翻…… 苏北,淮安府。 李思明接到从北非发回的电报的时候,距离战斗结束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了。据蒋清扬的报告,此战他们以伤亡三十五人为代价,打死打伤摩洛哥游击队一千六百余人,更俘虏了七百余人,缴获战马八百八十多匹,步枪一千二百余支,弹药数万发,弯刀长矛啥的懒得去算了。总之,武装矿工这一仗打得非常漂亮,一百分满分的话,这一战至少可以打九十五分。 同时收到的还有皮瓦尔从巴黎发来的电报。这只大松鼠在电报中震惊之色根本就遮掩不住,洋洋洒洒几百字,总结起来就一句: 你是不是把自己最精锐的部队当成武装矿工派到北非去了? 李思明耸耸肩膀,开什么玩笑,让最精锐的部队到北非去守矿场?他脑子没病!不过就是一批经历过邳州大战的老兵罢了,这也值得大惊小怪的? 他当然不觉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但皮瓦尔不一样。北非的阿拉伯人、柏柏尔人都是十分好战的,而且有着狂热的宗教情绪,打起仗来不要命,法国迟迟没能彻底吞并摩洛哥、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英国搅局是主要原因,但阿拉伯人和柏柏尔人的顽强抵抗也是很重要的因素。现在一帮武装矿工面对数千摩洛哥游击队的猛烈进攻,不仅守住了矿场,还以伤亡不到四十人的代价歼灭了两千多摩洛哥游击队?开什么玩笑!让法军最精锐的那几个师上去都不见得能打出这样的战绩! 李思明叹气,看来法国佬对重机枪的威力还是缺乏足够的认识啊,如果他们知道几挺每分钟可以发射1200发子弹,并且持续不断地开火的重机枪在一个狭窄的战场意味着什么,肯定不会发出“你是不是把最精锐的部队当成武装矿工派到北非去了”这样的质问了。当然,他也不打算提醒他们,这是德国人的活,在几年之后德国会用铺天盖地的弹雨告诉法国人重机枪在战场上到底有多恐怖的,他不能抢德国人的饭碗。 他认真分析着蒋清扬的电报,良久,发出一声咕哝:“有人要搞我啊……” 第265章 搅屎棍 摩洛哥危机他是知道的,英法德在北非博奕引发的嘛,差点就导致一战提前三年爆发了。这场危机持续了大半年,最终在英国“在摩洛哥问题上不惜与德国一战”的强硬表态和法国割让了法属刚果北部一大块殖民地给德国作补偿之后,德国收手了,摩洛哥危机就此结束。 英法德爱怎么博弈那是他们的事情,反正这几个国家闲得蛋疼,一天到晚不搞点事情出来就没法活了,就算他们直接把一战提前也不关李思明的事。但是自己拥有相当比例的股份,并且派遣了大量矿工的磷矿矿山莫名其妙地遭到摩洛哥游击队的大规模围攻,这就让李思明不得不警惕起来了。 北非的形势如此复杂,各方势力犬牙交错,明里暗里恶斗个不停,高举保家卫国大旗的游击队也不可能不被牵扯到政治博弈之中。在被扔到这个见鬼的时代之前,李思明曾有过到非洲维和的经历,对当地那复杂到极点的政治形势印象极为深刻:几乎不存在跟外国势力没有联系的武装力量,不管它是政府军还是反政府军,或者是恐怖组织。有些武装力量甚至同时接受好几股外国势力的资助,成为这些势力手中的恶犬,让他们咬谁他们就咬谁,把整个国家都弄得动荡不安,逼得一些单纯是想投资办厂或者开矿的跨国公司只能黯然离场。这个时代的摩洛哥也一样,英法德三国将这里当成了斗兽场,西班牙、意大利上下其手,想占点小便宜,局势复杂到了极点,谁也不知道哪支游击队接受的是哪一方势力的资助,代表的是哪一方的利益,简直就是超大型的狼人杀。两个有中国参与的磷矿矿场同时遭到大规模攻击,只有小白才会把这当成偶然,在非洲维和时被套路过好几次的李思明在那呛人的硝烟味中嗅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 有人不希望中国资本把触角伸进北非。 更激进一点的判断是: 有人不希望中国势力跟法国走得那么近。 从蒋清扬发回来的电报中可以发现,摩洛哥游击队最大的目标就是那些在矿山工作的法国工程技术人员,两座矿场在遭到攻击前都被围攻者要求把矿场里的法国人及家属交出来。这一招他太熟了,如果中国矿工真的把矿场里的法国人交了出去,那些游击队必然会用最残酷的手段将这帮倒霉的法国人全部虐杀,并且把整个过程拍下来满世界的宣扬……法国人怎么报复那些游击队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反正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他跟法国人在北非的合作,甚至所有合作项目都要蒙上一层阴影,甚至直接告吹!本身一个中国人跟法国这等强国平等合作,跑到人家的殖民地去开发矿产资源,就已经是高攀了,为了保命居然将法国人交给凶残的游击队,这叫法国人如何能忍? 别忘了,法国人的民族主义情绪可是非常狂热的,哪里忍受得了这样的背叛! 将心比心,李思明也绝对无法容忍这样的背叛。碰到这种贪生怕死的货,还合作个屁,一脚踹过去,有多远踹多远就是了! 不得不说,这一招真是够狠,够毒。 现在问题来了,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是英国人还是德国人?又或者是对北非垂涎已久,总想分一杯羹的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 一时之间难以判断。 而且他也腾不出手来管北非那边的破事,苏北、淮西一大堆破事等着他去处理呢。他给皮瓦尔去了一份电报,表示北非形势紧张,他打算送一批武器弹药过去,把更多矿工武装起来,以防万一,希望皮瓦尔能够代为运作一下。 没过多久,已经见识了武装矿工的战斗力,并且被摩洛哥那风起云涌的反法浪潮弄得焦头烂额的法国政府便点头同意了。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法国兵力有限,无法确保每一个目标都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使其免受摩洛哥游击队的袭击,既然那些中国矿工这么能打,就把他们武装起来呗!在很多地方,中国矿工跟法国工人是混居的,武装矿工可以为法国工人及其家属提供有力的保护,同时还不用花法国人一分钱,何乐而不为! 收到皮瓦尔的回电后,李思明立即下令把三千条M28步枪、四十挺MG-08重机枪、上百挺轻机枪及数百万发子弹装船,以最快速度送往北非。 处理好这些事情之后,他便动身前往上海,找美国人买粮食。 中国人骨子里都有一种粮食不足恐惧症,不把自家粮仓塞到爆炸都没有安全感,李思明也不例外。苏北农场连续三年丰收,已经攒下了三十万吨存粮,可他还是不放心,打算向美国订购一批小麦和大豆。毕竟马上就要天下大乱了,天知道战火一起,苏北的农场何时才能恢复正常生产,多买些粮食存起来总没有错的。而且今年安徽入夏以来大雨小雨就下个不停,有很大概率要爆发特大洪灾,到时候怕是有千万人无家可归,不多准备一些粮食的话,天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美国人对这样的好事自然是求之不得,美国从来就不愁粮食问题,他们愁的是粮食太多了,卖不出好价钱。有个大土豪主动找上门来要采购他们的粮食,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很开心的开始谈判。 李思明精得很,在找美国人的同时还找了法国人和德国人,抛出一份二十万吨小麦和十万吨大豆的订单,让他们相互斗法去,价低者得。这样的交易德国人只能充当一个陪太子读书的角色,因为德国的粮食也仅仅是够吃而已,离粮食出口国还差得远,他们在谈判中的任务就是搅局,把价格尽可能拉低。真正有力的竞争者是法国人和美国人,这两个都是赫赫有名的农业大国,农业机械化程度高,粮食生产成本低廉,产量也惊人,每年都有大量余粮出口。几十万吨粮食的大订单位可不是天天都能看到的,这两位立即就干上了,你低我更低,你敢每吨降一美元老子就敢每吨降两美元,看谁狠! 斗得难分难解之际,葡萄牙人闻风而来,表示对这份订单很感兴趣。 美国和法国:你一个鼻屎大的国家也来争这种几十万吨级别的粮食订单?十块钱配五把钥匙,你配吗? 葡萄牙:我本土确实是拿不出这么多余粮来出口,但是我有一个小弟叫巴西,他们的粮食多得可以拿去填大海啊! 美国:滚! 法国:滚!!! 法国和美国之间的竞争一时间还分不出胜负来,李思明趁机跟莱茵哈特谈点别的事情。 在莱茵哈特的别墅中,李思明开门见山:“摩洛哥那场全国性起义是怎么回事?德国是不是也插手了?” 莱茵哈特倒是挺坦率:“对,我们插手了,有好几支具备较强战斗力的反法武装是我们资助的。” 李思明拧起眉头:“那你们有没有让他们攻击中法合资的工矿企业?” 莱茵哈特说:“据我所知,没有。” 李思明微微眯起眼睛:“真的没有?” 莱茵哈特坦然与他对视:“真的没有。我们也很需要中国输出的劳动力去开发海外殖民地,让游击队进攻中法合资的工矿企业,酿成血腥大屠杀,吓得中国工人不敢出海务工,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李思明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见他神情坦然自若,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他。倒不是相信他的人品,而是相信他说的话:德国很需要中国输出的劳动力去开发他们的海外殖民地,要是中国工人在海外遭遇大屠杀,酿成惨剧,把有心出国务工的中国人吓得缩回老家,这对德国没有半点好处! 这个世界上喜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奇葩毕竟是少数,德国人显然不在此列。 不是德国,不大可能是法国,那就只能是英国、意大利、西班牙了。只是,会是他们当中的哪一个呢? 李思明觉得是英国人的可能性最大,没有证据,纯粹就是直觉。英国人给他的感觉就是阴险,非常阴险,这种资助游击队去攻击竞争对手在海外的资产,将竞争对手踢出局的把戏,英国一直到二十一世纪都还在玩,而且越玩段位越高,简直就是传统艺能了。什么?法国跟英国是盟友,英国没理由搞自己的盟友?开玩笑,对于英国人来说,盟友就是用来搞的,英法虽然在北非势力范围划分问题上达成了妥协,同时决定放下争端,先对付德国人,但并不代表英国人乐意看到法国把北非殖民地经营得红红火火,必须给他们添点乱啊! 很好,英国佬,老子都没有去惹你,你反倒来惹我了是吧?给老子等着! 按捺住以牙还牙,在英国的殖民地闹点动静出来的冲动,李思明问莱茵哈特:“你们为什么对摩洛哥如此执着?德国到底想从摩洛哥身上得到什么?” 第266章 当英国是死的 提起摩洛哥,莱茵哈特是一脸的无奈。 他的无奈源自到威廉二世对摩洛哥的迷之执着。 摩洛哥是法国的地盘,这是整个欧洲都承认的。虽说这个时代的欧洲各国纯粹就是一群强盗,看上了什么就抢,道义之类的字眼在他们眼里跟放屁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强盗跟强盗之间还是要讲点规矩的,不然你抢我我抢你,抢来抢去,大家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糟糕? 按照这帮欧洲强盗定下来的规矩,如果一块殖民地被欧洲某个国家纳为保护国,并且得到了大家的承认,别的国家就不能再打那块殖民地的算盘了,否则等同于直接攻击人家的领土。当然,如果你愿意花天文数字的资金去购买,而对方又愿意出售,那倒是没有问题的,比如说1867年,美国就有720万美元的价格从沙俄手里买走了阿拉斯加。一个愿意买,一个愿意卖,这种交易是没有人会多嘴的。 还有一个就是通过殖民地交换,用自己的殖民地去换取别人手中你喜欢的殖民地,这个也是行得通的。 不管是交换还是购买,都必须建立在对方自愿的前提之下————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自愿的。当然,如果有足够强大的武力可以直接去抢,并且不畏惧国际舆论压力,那大家也没意见,不过这样做的代价就有点大了,而且风险也很高。 摩洛哥不属于以上三种情况的任何一种。它是法国的殖民地,法国人绝无半点要把它卖掉或者跟德国交换的意思,至于出兵去将它抢过来……德国可能有这个打算,但是英法同盟却让他们忌惮不已。第一次摩洛哥危机中整个欧洲的反应已经让他们清楚的知道,现在的法国再也不是普法战争时代那个孤立无援的法国了,如果德国向法国发动军事打击,英国必然卷入,英国一旦卷入,英国那一大票小弟也会纷纷加入,到时候后果难料。在这种情况下,德国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放弃挖法国墙角的打算,别再去碰摩洛哥了,继续在摩洛哥问题上跟法国死磕,那是自己找不自在。 这一点大家都看得很清楚,唯独威廉皇帝跟吃错药了似的,甭管碰了多少回壁,始终对摩洛哥保持巨大的兴趣,千方百计要把摩洛哥给挖过来。几年前他亲自对摩洛哥进行的那次访问,就连摩洛哥那个傀儡苏丹都显得很不乐意,可偏偏威廉二世却自我感觉良好,认为在这次外交访问中取得了很大的成果,让德国像法国那样,在摩洛哥拥有了特殊的利益。现在摩洛哥爆发全国性大起义,威廉二世顿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在皇宫里上蹿下跳,急吼吼的要求军方立刻拿出方案来,他要在摩洛哥问题上再跟法国扳一回手腕! 可问题是,摩洛哥问题真的单纯是德国跟法国扳手腕那么简单吗? 只要不是政治白痴,都会给出否定的答案。 他苦笑着说:“我们的皇帝陛下已经被摩洛哥给迷住了心窍,不把摩洛哥弄到手,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李思明很不给面子:“你们皇帝陛下这么急着要把摩洛哥弄到手,并不单纯是看上了摩洛哥的风土人情吧?我猜……在摩洛哥取得一两个港口作为跳板,让德国公海舰队拥有随时封锁吉布罗托海峡的能力,才是他的真正企图!” 莱因哈特点头:“皇帝陛下确实有这样的打算。你知道的,我们跟英国不一样,在海外没有多少个军事港口,强大的公海舰队只能在德国领海一带活动,这实在是太被动了,也跟我们的实力不符。” 李思明想笑:“所以你们在摩洛哥搞了这么多事情,就是想要在那里取得一两个港口?你们公海舰队在海外扩张的第一步就怼到直布罗陀海峡门口了?” 莱茵哈特说:“直布罗陀海峡非常重要,我们当然希望能够拥有向这个方向投放兵力的能力。” 李思明说:“你们还真当英国是死的……直布罗陀可是英国的地盘,英国就是靠它制霸地中海,你们这一锄头就挖到人家的***上去了,人家咽得下这口恶气才是怪事!” 两次摩洛哥危机,英国都坚定地站在法国那一边,态度非常强硬,尤其是第二次危机,当德国的炮舰打着撤侨的借口抵达摩洛哥后,英国的态度只能用“暴怒”来形容,英国首相甚至公开宣称“在摩洛哥问题上不惜与德国一战”。这么强硬的态度,可并不是因为他们跟法国人的关系有多铁,而是德国人捅到他们的肺管子了———— 摩洛哥的位置实在太过关键。它与西班牙隔海相对,两国之间就隔着一条窄窄的直布罗陀海峡,这条海峡最窄处宽不过一万四千来米,却是地中海进出大西洋的唯一通道,扼守住这里就等于控制了整个地中海。英国海军在1704年将直布罗陀从西班牙手中抢了过去,将它变成了一个无间深渊般的要塞,法国和西班牙在此后两百年中数次围攻试图夺取这座要塞,均以失败告终。对于英国来说,直布罗陀就是一把锁,将法国、意大利、土耳其甚至沙俄等等军事强国的海上力量死死锁在地中海之中,没有经过英国同意,就别想冲破这座牢笼杀出来,这样一来,英国本土遭受海上威胁的可能性就被降到了最低。法国要钱有钱,要技术有技术,可偏偏就是始终都没有办法对英国的海上霸权构成任何威胁,究其原因,就是因为那该死的直布罗陀要塞在英国佬手里,跟英国开战的时候如果不拿下直布罗陀,法国在地中海的舰队只能充当囚徒,根本就出不去! 而想拿下直布罗陀要塞,又谈何容易! 如此关键的战略要地,英国自然看得比自己的***还要重要,任何国家任何试图染指直布罗陀海峡控制权的行为都会招来大英帝国极其激烈的反应。德国出台公海舰队计划,试图挑战英国的海上霸权,已经让英国很不爽了,又三番两次把手伸到直布罗陀来,试图削弱英国对直布罗陀海峡的控制,这让英国如何忍得下去! 英国佬没有吓唬人的意思,在摩洛哥问题是,他们真的不惜与德国一战的。 莱茵哈特说:“这个谁都清楚,但德皇陛下对摩洛哥执念太深了,谁也无法说服他!” 李思明说:“这样乱搞,是要吃苦头的!如果是我,我就拿摩洛哥问题作文章,逼法国吐出一块非洲殖民地然后罢手,这样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何乐而不为?” 莱茵哈特苦笑:“如果皇帝陛下有你这么通达就好了!” 李思明耸耸肩膀,说:“我也就是提个建议罢了,你要是觉得有点道理,就想办法向你们皇帝陛下转达,要是觉得没必要,那就算了……反正我觉得你们在摩洛哥问题上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好结果来,能逼法国在非洲吐出一块殖民地就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历史上,第二次摩洛哥危机,折腾到一战险些提前爆发,德国也没能占到什么便宜,最终是法国人将法属刚果北部地区割让给德国草草了事。乍一看,德国人虽然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也没吃亏不是?可法属刚果北部地区尽他妈是热带雨林和沼泽,根本就没有德国人愿意到那个鬼地方去生活,拿来也没屁用。但想到这一茬,李思明却有点儿兴奋,对莱茵哈特说:“如果法国人提出要割让非洲殖民地换取德国不插手摩洛哥问题,我想希望你们能帮我个忙,拿下一块好地,我愿意高价购买。” 莱茵哈特好奇:“哦?你看中了哪块地区?” 李思明说:“几内亚。” 莱茵哈特眉头拧成个大疙瘩:“几内亚?那个雨林密布、毒蛇猛兽出没、疫病横行的鬼地方?” 李思明说:“对于你们欧洲人来说确实是个鬼地方,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块不错的宝地,在那里我至少能开垦出几千万亩土地,而且至少能一季两熟。” 莱茵哈特不大相信:“你盯上几内亚,就因为那里有很多土地可以开垦?” 李思明理直气壮:“那当然!我国虽然拥有十几亿亩耕地,但有相当部分盐碱化严重,有些地区甚至根本就不适合进行大规模的农业活动,只是实在没有办法,才硬着头皮继续耕作而已,有机会的话我当然希望能够在海外多圈几块地,办一些大型农场,把那些不适宜进行大规模农业活动的地区的农民迁过去!” 莱茵哈特沉吟片刻,说:“你倒是挺会替国内的农民着想,不过先不说在摩洛哥问题上我们并非没有一点胜算,就算最终我们不得不接受法国人的补偿方案,从他们的非洲殖民地中拿走一块然后不再插手摩洛哥,也不可能把我们付出了重大代价才弄到的殖民地卖给你。” 李思明的脸顿时就垮了。 第267章 土包子 李思明看中几内亚,自然不仅仅是因为几内亚有很多可开垦耕地那么简单。当然,几内亚拥有六百万公顷优良耕地和充沛的降雨,还有充足的日照,农业条件得天独厚,这确实是他将算盘打到它身上的重要原因,但并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还是几内亚有很多矿。 几内亚是个小国,领土面积只有二十四万平方公里……好吧,放到全世界范围内其实并不小,不过跟中国一比就显得挺小的罢了。这个小国拥有丰富到让人难以置信的矿产资源,比如说铝土资源,储量位居世界第一,铁矿资源也异常丰富,而且品位非常高。西芒杜铁矿储量达到五十多亿吨,品位高达百分之六十五到百分之六十八,宁巴山铁矿储量也相当惊人,保守估计在二十亿吨以上,品位高达百分之六十三到百分之六十八,都是杂质少、有害元素极低的赤铁矿,丝毫不比澳大利亚、巴西产的铁矿石差。这可是个聚宝盆啊,当然要想办法趁着还没有人发现这些宝藏,赶紧低价买下,然后慢慢开发! 可惜,德国佬似乎并不愿意帮这个忙…… 他有点委屈:“不是吧,老兄,我指点你们找到了马拉开波湖油田,这个人情可不是五六艘油轮就能抵销的,帮了你们这么大的忙,连拜托你们帮忙买块殖民地都不行?” 提起马拉开波湖油田,莱茵哈特有底气明显不是那么足了。现在马拉开波湖油田已经进入试采阶段……仅仅是试采阶段,它的产量便将德国人给吓到了,德国大部分的油轮一古脑的往委内瑞拉那边跑,来来回回的运油,运输力量还是不够,搞得国内造船厂要突击建造油轮了。在这个项目上,德国确实欠了李思明一个很大的人情,这个人情可不是一点不值钱的天然气和五六艘油轮就能抵销了的。 但他还是坚持:“一码归一码,你帮我们找到马拉开波油田,我们确实很感激你,但是不能拿殖民地来当谢礼!” 李思明不爽了:“小气鬼!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我找法国人去,他们肯定很乐意用几内亚那个疫病横行的鬼地方跟我作交换的!” 莱茵哈特顿时警惕起来:“你想干嘛?” 李思明说:“不干嘛,找法国佬买块殖民地……貌似几内亚现在正在闹霍乱,整个国家都变成死神禁区了吧?我想如果我开价足够高,法国人不会介意把这个鬼地方卖给我的!” 十九世纪,霍乱称得上是“世界病”,这种原本在恒河流域流传的疾病随着英国战舰和商船的航迹,传播到全世界,折腾了整整一个世纪,欧洲、亚洲、非洲甚至美洲,都有数以万计的人因为感染霍乱而死,炎热多雨、卫生条件很差的黑非洲更是成了重灾区,无数非常人因为饮用被霍乱病菌污染的水源而悲惨地死去,几内亚也不例外。此时整个非洲只剩下不到一亿人口,几内亚这个小国到底有多少人口,怕是没有人说得上来了,估计有没有一百万都得打个大大的问号。此时,霍乱仍在几内亚境内肆虐,法国殖民者只敢在沿海平原一带活动,深入内陆?那跟找死没啥区别。如果有人愿意花大价钱去买,没准法国真的愿意把几内亚卖掉的,毕竟几内亚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很有价值的资源,更不是战略要地,法国人不怎么看重。 莱茵哈特自然不能让他去找法国人交易,马上把他拉了回来。双方一通讨价还价之后,莱茵哈特答应会向国内转达李思明的建议,如果真的到了让法国人用在黑非洲的殖民地来换取德国退出摩洛哥那一步,就选择几内亚。当然,不会白给的,李思明需要拿出能让德国方面满意的报酬来才行。 李思明对此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只要德国方面愿意交易就没问题,报酬?德国殖民地内那些丰富的、尚未被发现的矿产资源就是他的报酬,随时可以拿出来支付。一个大铜矿够不够?不够的话再加个铁矿。还不够?那就加个煤矿!反正不用他出一分钱,却可以让德国方面得到足够的利益,这种买卖做起来不要太爽。 这边搞定了德国佬,那边美国、法国粮商的斗法终于分出了胜负,美国粮食凭借着低到让法国粮食牙根发痒的价格力挫对手,拿下了这张订单。李思明很开心地跟美国佬签下了合同,并且爽快地支付了三分之一的订金,要求在一个月之内就要见到第一船粮食。这催得有点急了,不过看在他订得多,而且交订金爽快的份上,美国粮食还是愉快地答应了下来,这笔买卖就这样敲定了。 法国粮食对此深感遗憾,对李思明说:“李先生,其实我们法国的小麦口感可比美国产的要好太多了,营养价值也比他们的高得多,你为什么选择美国的呢?” 李思明暗暗翻了个白眼。为什么选择美国的?废话,还不是因为美国小麦卖得便宜啊! 他说:“我知道法国的小麦质量好,但是没有办法,这次我需要的是廉价的小麦,越便宜越好的那种。” 法国粮商:“……” 啥都不用说了,直接用看土包子的目光看他就是了。 土包子李思明一点也不在意法国粮商那嫌弃的目光。开玩笑,你们的报价比美国粮商的要贵出一截,死活不肯降低,不买美国的难不成买你们的?老子买这些小麦是用来救灾的,又不是做高级面点师的原材料,为一点点口感上的差点花那么多冤枉钱买你们的,有这个必要吗? 反正他觉得没这个必要。 送走了法国粮商,李思明伸个懒腰,出门上车直奔陈氏公馆而去。来到上海后他一直忙着跟粮商谈判,跟莱茵哈特讨价还价,都没来得及去拜访一下陈其美呢。眼看距离革命爆发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他觉得很有必要跟老陈好好谈谈,做好协调,免得到时候掉了链子…… 第268章 年底动手 “你买这么多粮食干嘛?” 陈氏公馆里,陈其美和李思明两个坐没坐相的坐在名牌沙发上,就着一碟咸脆花生喝着小酒。老宋没来,这货的钱庄生意事务繁多,他正凭借自己从英国刮回来的钱,趁着上海各大钱庄在橡胶股灾中遭受重创之机大肆招揽人才,扩充业务,要把自己的钱庄做成整个上海最大的钱庄,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见不完的人,实在抽不出时间来跟这位未来女婿聊天。 所以,只有陈其美陪着他。 李思明将一颗花生抛进自己嘴里,说:“准备救灾的。” 陈其美眉头一拧:“救灾?苏北哪里发生天灾了?怎么没听说?” 李思明说:“苏北倒是没有发生天灾,但是安徽……快了。入夏以来安徽暴雨连绵,极有可能会爆发大洪灾,不早作准备的话天知道要死多少人。” 陈其美说:“所以你一口气进口了二十万吨小麦,十万吨大豆?” 李思明点头:“嗯,这些都是为救灾准备的。” 陈其美有点担心:“买这么多粮食要花不少钱吧?会不会影响起义大事?” 李思明咧嘴一笑:“安啦,我心里有数的。再说了,这半年来医院来了好几头肥羊,一个个富得流油,从他们身上拔根毛下来买粮食的钱都有了,怎么可能影响得到起义大事?!” 听他这么一说,陈其美就放心了。他压低声音说:“孙先生……年底可能会回国。” 李思明微微一惊:“他年底回国?消息可靠吗?” 陈其美说:“自然可靠。孙先生认为同盟会已经将南洋新军渗透得差不多了,可以放手一搏了……从南通起义失败到现在,同盟会已有数年没有发动过大规模的起义了,他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影响同盟会的声誉,必须要来个大动作。” 所谓的南洋新军,就是南方各省督抚仿照北洋新军编练的新军。只不过,清廷对南洋新军的支持力度与北洋新军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北洋新军需要教官,清廷就从德国给他们找最好的;北洋新军需要武器装备,清廷就从各陆军强国中挑选;北洋新军需要足够大的训练场地,清廷便把整个天津变成了一个大军营……可谓有求必应。而南洋新军就没有这么好的命了,装备是捡北洋军剩下来的,教官得自己找,财政支持?你南方那么有钱,还好意思找中央要财政支持?没有!所以,南方新军各镇大多都只有一个架子,一个原本应该拥有一万两千多人的镇,能有个四五千人就谢天谢地了。 南洋新军中最强大的自然是张之洞编练的自强军,也就是新军第八镇。这个镇差不多满员的,士兵受过比较好的训练,军官大多也是讲武堂出身,素质较好,算是南洋新军里的战斗力担当。但悲催的是,这也是被同盟会渗透得最厉害的一支部队,辛亥革命的第一枪就是他们打响的,第一块骨牌被这位晚清重臣辛辛苦苦编练起来的新军推倒,各省随即群起响应,最终终结了大清王朝。张之洞又是练兵又是搞重工业,为的就是给大清王朝续命,然而事与愿违,他所获得的一切成果最终都成了大清王朝的催命符,这样的结局也真够戏剧性的。 同盟会一直在向南洋新军渗透,最强大的第八镇自然是渗透的重点。几年下来,第八镇已经给渗透得差不多了,于是,炮哥认为他又可以了,是时候干一票大的了。 李思明哑然失笑:“还真是迫不及待了啊……” 陈其美说:“孙先生多次提到你。” 李思明来了精神:“他怎么说我?” 陈其美说:“还能怎么说?把你夸得天花乱坠,让同盟会年轻一代都要向你看齐,弄得同盟会内年轻一代的俊杰都快患上抑郁症了。” 李思明咧嘴一笑,颇为得意。不是他骄傲,同盟会年轻一代,包括同盟会那些大佬的子侄,他一只手能打十个!那帮家伙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证明“虎父犬子”这四个字的合理性,老爸有多英雄他们就有多熊,几乎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包括炮哥的儿子孙科,完全被光头当猴子耍。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同盟会的大佬们的子侄有拿得出手的,恐怕也轮不到光头佬当民国大总统了,把自家子侄或者自派系里的年轻俊杰扶上去不好吗? 陈其美看着他,心情有点复杂。 当初他大力帮助李思明,一方面是看在宋雨薇的面子上,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这家伙很有能力,是可造之材,争取过来就是同盟会的一员大将。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的能力强到这种地步,不到四年时间就掌握了小半个江苏和小半个淮西,数百万人对他言听计从!这样一号人物,真的能为孙先生,为同盟会所用吗?怕是得打个问号吧?反正他感觉整个同盟会加起来都没有他能打。 这就很蛋疼了。 蛋疼归蛋疼,革命多一员大将总是好事,而且以同盟会跟他的交情,就算他不能为同盟会所用,至少也不会跟同盟会反目成仇吧?只要大家能团结一致,推翻清廷,结果就是好的。 陈其美也跟李思明交了底:经过几年的猥琐发育,他已经组建了一支由一千两百名青帮弟子组成的别动队。这支别动队都在精武会接受过相当严格的训练,格斗和射击技术都十分出色,同时更接受了共和思想的洗礼,忠诚度很高。他们的装备也相当精良,清一色的m28步枪和麦德森轻机枪,这火力,也就比北洋弱点,至于南洋新军,完全可以吊着打。 “一旦时机成熟,把这支别动队和整个青帮的弟子全部发动起来,我有信心在三天之内控制整个上海。”他自信满满的说。 李思明说:“动手的时候要小心,别让战火波及租界,万一波及到租界,列强必然插手,到时候局势就难以收拾了。” 陈其美说:“我心里有数,已经着手绘制整个上海的地图,然后制订计划了,不会有差错的。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动手?” 李思明说:“最迟年底。” 陈其美有点儿不满:“为什么非得等到年底?” 李思明笑:“因为孙先生年底回国呀!” 此言一出,陈其美那点不满顿时烟消云散了。是哦,孙先生年底就回国了,到那时候再动手,这场革命就可以由孙先生主导了,这对同盟会极有好处。嗯,年底动手好,就年底动手! 这边李思明和陈其美谈笑风生,那边,摩洛哥的局势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拽都拽不住了。 接到摩洛哥苏丹请求保护的外交照会之后,法国马上行动起来,派遣大军挺进摩洛哥,一路攻城掠地。这种行为自然激起了摩洛哥人民狂暴的愤怒,每一个城市都有很多青年自发组织起来,拿起步枪长矛,佩上祖传的弯刀,骑上战马,组成了一支支民兵和游击队,誓要与法国人死战到底。与此同时,游击队针对欧洲人在摩洛哥的侨民聚居点、工矿企业等等目标的袭击愈演愈烈,甚至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好些欧洲侨民聚居点被攻破,连只活鸡都没留下来。法国侨民的聚居点更是首当其冲,成了游击队攻击的首要目标,袭击一浪高过一浪! 法国侨民死伤惨重。 在这场腥风血雨之中,跑去给法国人打工的中国工人想不被波及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摩洛哥游击队同样对他们的定居点发动了袭击。然而这些来自淮西、山东的矿工也不是好惹的,他们可不管这些摩洛哥游击队是为了何等伟大的理想而拿起刀枪,反正有枪口对准他们,他们就不会客气!在经历过邳州大战的老兵的指挥下,矿工们迅速武装起来,利用他们从国内带来的武器跟摩洛哥游击队展开拼杀。他们拥有武器的人并不多,但装备却十分精良,m28步枪是二战中精度最高的步枪,稍加改进就能当狙击步枪用,而且经过改装之后,这种步枪的射速比原版提高了一倍不止,虽说没有李·恩菲尔德步枪一分钟撸出四十发那么恐怖,但一分钟二十发还是做得到的,每次摩洛哥游击队还在三四百米外,精准的子弹就成片射过来,把他们一排排撂倒了,再加上轻重机枪的扫射,摩洛哥游击队每一次袭击都被打得尸横遍地。不少与中国矿工混居的法国侨民定居点因此得到了很好的保护,法国侨民对此十分感激,有不少法国妹子还被矿工们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所征服,向他们狂抛媚眼呢。 于是,第二年,在这片浸透了鲜血的土地上,不止两百名中法混血宝宝诞生了。 不过,摩洛哥列强的斗兽场,英法德等列强才是主角,中国矿工表现再勇猛也只是小配角而已,真正能决定摩洛哥命运的,还是那些躲在幕后的大国。 第269章 欧陆风云 法国人出兵摩洛哥的举动不出意料地激怒了威廉二世,这位一直痴汉般盯着摩洛哥这一战略要地不放的皇帝立即作出了强烈的反应,先是以法国人的军事行动可能误伤在摩洛哥的德国侨民为由,要求法国立即停止在摩洛哥的军事行动,遭到拒绝之后又表示法国的行动严重损害了德国在北非的利益,要求法国割让一块非洲殖民地作为补偿…… 法国表示:神经病! 自己的要求一再遭到拒绝,威廉二世的脸彻底挂不住了,他认为法国这是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必须给法国一点颜色看看。在他的命令下,德国海军出动“豹”号战舰,打着保护侨民的旗号杀气腾腾地直奔摩洛哥而去。 法国心里有一百万头草泥马咆哮而过。该死的德国佬,这是打定主意要在摩洛哥问题上跟自己死磕到底了是吧? 但法国也拿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没办法,此时的摩洛哥还没有正式成为法国的保护国,既然法国能打着护侨的旗号向摩洛哥用兵,德国自然也可以,这个谁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如果德国佬老老实实的撤侨也就算了,但法国用胆结石想都知道,德国佬大张旗鼓跑到摩洛哥搞炮舰外交,目的绝不仅仅撤走几个德国侨民那么简单,不找借口在摩洛哥赖下来,抢一个港口作为军事据点,都对不起普鲁士人那野蛮好战的名声!没辙,法国一边采取越发强硬的态度在摩洛哥问题上与德国针锋相对,一边冲英国人使眼色:喂,德国佬跑到摩洛哥来了啊,要上让他们在摩洛哥站稳脚跟,他们就有能力威胁直布罗陀了,你们不应该做点什么吗? 英国表示收到。 正如李思明所猜测的,英国把直布罗陀看得比自己的***还要重,无法容忍任何威胁到直布罗陀海峡的举动,哪怕一丝丝也不行,德国佬大摇大摆地把炮舰开妈摩洛哥的举动算是戳了英国的肺管子了。英国首相立即发表了态度强硬的讲话,直言德国这种行为纯粹是在玩火,英国绝对不能容忍这种危险的行为发生。他可不光是说说就算了的,驻扎在直布罗陀的英军战舰几乎倾巢出动,对“豹”号炮舰进行惨无人道的围观,同时英国皇家海军舰队还在北海举行军事演习,演习规模虽然不是很大,但演习区域离德国领海相当近,传达的信号相当的清晰: 英国不惜在摩洛哥问题上与德国一战! 这下子,德国真的有点儿骑虎难下了。威廉二世再狂也没有狂到认为以德国现在的实力,有能力同时战胜英国和法国,而且沙俄也表态站英法那边,真要在摩洛哥问题上采取更激烈的手段,那就是在跟整个欧洲撕破脸皮了。但如果就这样罢手…… 那德皇的面子往哪放? 德皇真正尝到了空手捧榴莲的滋味。 德国国内开始有声音劝说德皇就此罢手,别再继续在摩洛哥问题上跟法国人纠缠了,没必要。现在马拉开波湖石油产量一路暴增,根本就停不下来,德国已经准备用开采完盐矿后留下来的矿穴储存从委内瑞拉运回来的原油了,而在委内瑞拉发现的那个铁矿也开始试采了,年底的时候运回德国本土的铁矿石就会达到三十万吨,未来几年不管是石油还是铁矿石,产量都会暴涨,这些都会极大地增强德国的国内,真的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跟英法死磕下去。德皇也知道是这个理,但实在抹不开面子,两次摩洛哥危机,那么好的机会,自己硬是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摊上这么个死要面子的皇帝,也真是够头疼的。 正自僵持不下,北非那边又出大事了: 意大利在利比亚问题上跟土耳其爆发了激烈冲突! 意大利自独立之后就开始走向扩张,只是他们的运气比德国还背。德国和意大利是在同一年完成统一的,不同的是,德国是以硬碰硬的姿态辗压了当时的欧陆第一强国法国,完成了国家统一,而意大利则纯属捡漏,原本在统一战争中被法军打得鼻青脸肿,直到普法战争爆发,法军撤出意大利,最终在色当一战中全军覆没,意大利才幸运地完成了统一……看出问题了没有?这说明意大利当时的实力真的相当有限,跟德法完全没得比。实力这么弱鸡,入场还这么晚,能抢到多少殖民地才有鬼了。在非洲,他们的殖民地就少得可怜的两块,一块是索马里兰,一块是厄立特里亚,然后就是在中国取得几块租界,没了,就这么多了。 意大利自然很不服气,老子好歹也是罗马人的后代,这点巴掌大的殖民地哪里配得上我高贵的血统和身份!他们跟德国一样,用痴汉般的目光窥视着全世界,挖空心思想找机会弄几块殖民地过来。现在殖民地已经瓜分得差不多了,想得到更多殖民地只能从别的国家那里抢,英法德这些家伙太强大,惹不起,他只好把目光投向土耳其。 这个他惹得起。 他盯上了利比亚。尤其是锡尔特油田被发现之后,他们盯得更紧了,做梦都想扑过去把利比亚抢过来。摩洛哥危机爆发后,意大利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英法德都忙着在摩洛哥掐架,根本就顾不上利比亚,至于沙俄……有土耳其挡着,当它是死的就行了,简直是千截难逢的良机啊! 意大利果断在利比亚挑事,以在的黎波里塔尼亚和昔兰尼加地区的意大利人受到不公正待遇为借口,先发制人,抢在土耳其出兵北非之前,于1911年9月28日出动大军,直扑利比亚! 土耳其有点傻眼了:老子一不小心让法国人从我这里搞走了一个大油田,错过了一个亿也就算了,现在连意呆也要来搞我!?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整个欧洲也让意大利的行动给吓了一大跳。换作以前意大利找土耳其劈友,各国不会太过意外的,毕竟土耳其在强国林立的欧洲算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可问题是,那里发现了大油田,而控制大油田的不是别个,正是法国!意大利居然还敢去抢利比亚,这不是想从老虎嘴里抢肉吗?意呆有种,我们敬你是条汉子! 正在摩洛哥跟英法斗得难分难解的德国马上就被意大利那大胆且果断的行动给吸引了过去,一时间对摩洛哥的兴趣居然大打折扣了————德国也很眼馋锡尔特大油田来着,那个油田的油质量实在太好了,而且离德国本土近,运输成本非常低! 德皇马上兴致勃勃地表态,劝土耳其接受意大利的条件,退出利比亚。得到德国支持的意大利自然是心花怒放,态度越发的强硬了。不过法国的心情可就不是那么美丽了,该死的意大利,摩洛哥这摊子事都还没有摆平呢,你丫又在背后捅我刀子,你给老子等着! 法国发表强硬的外交声明,强烈反对意大利在利比亚的军事行动,要求意军立即退出利比亚,否则,一旦损害了法国在利比亚的利益,法国必将十倍索回。 土耳其感动得眼泪汪汪:法爹,好人哪! 但叫爹也没用,现在法国还在摩洛哥问题上跟德国掐得难分难解,根本就没有办法腾出手来帮土耳其对付意大利。作为对法国强硬态度的回应,意大利直接向驻扎在利比亚的零星土耳其军队发动进攻,准备以最快速度灭了土军,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这下子,这一仗土耳其想不打都不行了。 法国知道土耳其根本就不是意大利的对手,照这势头,油田落入意大利之手只是时间问题,他们也坐不住了。十月初,法国总统主动向德国提出,愿意割让一部分非洲殖民地给德国,以解决摩洛哥危机。大家四处抢殖民地都是为了发财,真没必要为了殖民地把命给搭进去,一人退一步好不好? 德国也发现想把摩洛哥抢过来不现实,现在又有了染指利比亚的机会,自然也不愿意继续在摩洛哥问题上跟法国耗下去了,就坡下驴,接受了法国的条件。不过他们胃口可不小,开口就要法属刚果南部、加蓬这两块。法国自然不能接受这样的条件,因为在去年他们刚刚在法属刚果南部发现了数个储量极丰的铜矿和锰矿,正在开发呢,割给了你我不是白忙活了?他们表示南部不行,北部倒是可以。 德国表示北部全他妈是热带雨林和沼泽,那种烂地你白送给我我也不要,我就要南部! 双方反复讨价还价,耗了好几个月,最终一人退一步,德国放弃索要法属刚果南部,法国也不拿北部那遍布热带雨林和沼泽的烂地来糊弄人了,按德方的要求,把相对要好一些的几内亚割让给德国,摩洛哥危机至此终于结束。 这对于李思明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几内亚终于落入了德国人手里,下一步就是如果将它从德国人手中要过来了。不过,他暂时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破事,因为国内已经着火了,而且是燎原大火。 第270章 大洪灾 1911年的欧亚大陆都处于剧烈动荡之中,欧洲那边为摩洛哥危机和利比亚冲突闹得天翻地覆,火药味浓到呛人,而在亚洲这边,作为东亚第一大国的中国也并不太平。 满清的急剧衰退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这个老迈的帝国的力量衰退得是如此的快速,大大超出了各方势力的意料。与清廷力量急剧衰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进步思想的爆发,江河日下的国势迫使越来越多的人觉悟,列强步步进逼敲骨吸髓的做派更是让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这个国家就没有中国人的份了,反抗的星星之火蔓延开来,最终变成了熊熊烈焰,这场烈焰必将把这个僵尸般的王朝烧成灰烬。 《铁路国有化》的政策推行最终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在挨了列强好几顿胖揍之后,清政府已经知道铁路的重要性了,洋务运动非常重要的一项就是修铁路。只不过修铁路是个烧钱的项目,此时的清廷的财政早就入不敷出了,没钱还修什么铁路?只能找列强贷款。但列强也不是做慈善的,他们没有义务借钱给清廷,出钱出技术帮清廷修铁路,每一笔贷款后面都有一堆非常苛刻的条件,铁路的管理权、用人权、稽核权、购料权均由外国的借款公司控制,这就导致了中国利权的严重流失。 可能是觉得光靠自己修铁路实在太难了,清廷在1903年灵机一动,颁布了《铁路简明章程》,规定“无论华人、洋人”均可向“督抚衙门递呈请办铁路”,而且包括“干路或枝路”,华人投资50万两以上实有成效者,朝廷还要“专折请旨给予优奖”,大力鼓励民间资本投铁修建铁路。各省商绅自然知道修铁路的好处,马上闻风而动,踊跃投资,成立铁路公司,掀起了一投修铁路的热潮,短短四年间就冒出了十七个商办铁路公司,所修建的铁路里程大大增加。不过由此也带来了一个大问题:修铁路总得征地吧?而项目掌握在绅商手中,以这帮家伙的节操,他们不借着修铁路之名大肆圈地,简直对不起自己是绅商这个身份了!修铁路运动很快就演变成了圈地运动……是不是有点眼熟? 没错,美国就是这样玩的。 圈地还只是小事,最要命的是那些绅商铁路是修好了,却不懂得应该怎么经营,管理上非常混乱,一条铁路能够根据民办和官办划分成好几段,每一段都有不同的规矩,能把在铁路上跑的人逼疯!是不是有点眼熟?对,直到今天美国的铁路还是这样玩的。清廷见状,马上出台了新的政策,要求所有铁路国有化……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如果用上帝视角来看,铁路国有化是大趋势,由国家统一管理可以大大提高铁路运营的效率,消除不必要的阻碍,有百利而无一害。不过,站在那些掏空了家底才把铁路建好的绅商的立场,朝廷这个铁路国有化政策摆明就是要摘桃子!我们辛辛苦苦修好的铁路,都还没有回本呢,你们一句“铁路国有化”就想把它拿走?想得美! 为此,南方各省与朝廷展开了长达三四臄的博弈,始终是谈不妥。终于,在今年,所有的矛盾来了个总爆发,1911年5月9日,清政府正式发布“铁路国有”上谕,立即激起了南方各省的强烈反对,清廷已经失去耐心了,直接调动军队镇压抗议的铁路工人和绅商,造成了流血事件。这让南方各省的绅商和铁路工人更加愤怒,湖南、湖北、四川等省份都爆发了轰轰烈烈的保路运动,数以万计的铁路工人和爱国青年被发动起来与朝廷展开抗争,双方的冲突直趋白热化。 清廷一时间焦头烂额。 安徽和江苏那边也不省心,连降大雨,安徽全省和江苏大部地区爆发特大洪灾,尤其是安徽,全省就没几个县不被淹的,受灾人口达到一千多万。江苏也没好过到哪里去,长江多处发生决堤,滔天巨浪汹涌而来,遇人吞人,遇屋毁屋,鱼米之乡遍地浮尸,一片哀嚎。虽说淮河和长江中下游发生洪灾是常有的事,但是像上这样的特大洪灾,真的很少见! 苏北还算幸运,李思明砸下无数资金建起来的水利设施发挥了很大用处,灌溉总渠、废黄河、新沂河这几条大河马力全开,把狂洪的洪流引入大海,没有让它们像以前那样四处漫灌。在灾情最严重的时候,李思明下令疏散各大农场的人员和物资,然后全力排水,被困在洪泽湖里的滚滚激流找到了突破口,以每秒钟两万余立方米的恐怖流速往下游扑去,灌溉总渠、废黄河、新沂河显然无法承受如此恐怖的洪峰,洪水冲塌了用沙袋加高的河堤,淹没了两岸的田野、果园、公路、菜地甚至房屋,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尽是翻滚不休的激流,都分不清哪是陆地,哪是大海了。 不少农场工人眼睁睁看着原本长势喜人的稻田消失在浑浊的激流之中,不禁失声痛哭,这一淹,他们这一季的收成算是彻底毁了!宋雨薇也流下了伤心的眼泪,哽咽着问李思明:“为什么要放水淹我们自己的田啊?多好的水稻,全没了!” 李思明叹气:“我也不想的,但是……如果我们不放水,上游会有更多城市被洪水淹掉,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洪水夺去性命。水稻毁了,我们可以等洪水消退后种土豆,大不了啃几个月土豆就是了,死不了人的,但人如果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王小曼难过地问:“就没有办法彻底消除淮河的祸根吗?” 李思明苦笑:“想治理好淮河,谈河容易……” 淮河确实是一条很难治理的河流,一直到一个世纪后,凭借着如此强大的国力如极其先进的技术,中国也没能彻底治理好它,更何况是在1911年这个王朝行将就木的时代。 事实上,这场洪灾跟原来历史上的那场相比,所造成的损失已经少很多了。这几年苏北大兴土木,无数人为了赚钱自发地在枯水期到洪泽湖、落马湖、淮河、废黄河里挖河沙卖给工地换钱,有不少人还因此赚了一大笔钱,所以这些河流湖泊不管是行洪能力还是蓄洪能力都得到了显著的加强。再加上废黄河、新沂河、灌溉总渠全力泄洪,淮河中游的压力大大减轻,造成的人员伤亡也就大大减少了。 洪水一直持续到九月中旬才渐渐退去,留给老百姓的是一幅地狱般的惨状:他们的家园已经面目全非,田里的庄稼早已化为腐土,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粮食不知道给冲到哪里去了……很多人更是失去了亲人,抱着一具具泡得青紫肿胀的尸体发出撕心裂肺的怮哭。 李思明损失也不轻,一季的水稻全泡汤了,上百万亩没来得及采摘的棉花,十几万亩向日葵,十几万亩甜菜,三十几万亩甜高粱,全给淹清光了,徐州、淮西那边的损失尤其严重,别说庄稼,连役畜都给淹死了不少,不少负责照料耕牛、挽马的兽医捶胸顿足,失声痛哭。这些可是耕田的好帮手,役畜没了,农场还怎么运转! 李思明冒雨抵达徐州农场的时候,关先生正看着一片狼籍的马棚抹眼泪,和他一起抹眼泪的还有不少民兵,比死了亲人还要伤心。看到李思明,关先生呜咽着哭出声来:“将军,我……我对不起你!你调拨给我的耕牛、挽马让洪水冲走了一半多,一半多啊!” 李思明笑笑:“冲走了就冲走了,再买就是了,哭什么哭?难道你们还能把它们给哭得活过来不成?” 关先生愣了一下,哭得更加伤心了。 李思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别哭了,赶紧把民兵组织起来,要办正事。” 关先生抽泣着说:“请……请将军下令……” 李思明说:“这场洪灾淹死了那么多人和牲畜,必须及时将尸体处理掉,否则尸体腐烂,很容易滋生疫病的。你把所有民兵都组织起来,让三分之二的人去帮助老乡处理尸体,三分之一的人用最快的速度修复铁路受损的路基,让铁路恢复通车,否则救灾的粮食运不过来。” 关先生激动起来:“救灾的粮食?将军准备从淮安那边调拨粮食过来救灾?” 李思明说:“不是淮安那边的,是我在几个月前从美国订购的,就存放在上海那边,只要铁路一通车,马上就能运过来。” 关先生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两眼放光的跳起来,说:“将军仁义!我这就去召集民兵,修复铁路,收敛遗体,维持地方秩序!” 李思明说:“一定要维持好地方秩序,否则有粮食也发不下去,会死更多人的。”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历史上。1911年大洪灾之后,清政府也积极调拨粮食和药品救灾了,但由于局势动荡,再加上灾区匪患蜂起,有救灾物资也很难发得下去,最终酿成了饿蜉遍野人相食的惨剧,死者多达七十余万,简直骇人听闻。李思明深知社会秩序崩溃比灾难本身可怕百倍,他不得不防。 第271章 饥民不畏死 李思明特地去视察了利国矿山和工业区。这可是他费尽心思才搞起来的重要业底子,要是让洪水给一古脑冲了,他损失可就大了。 幸运的是由于工业区选址得当,没有被水淹到,厂房、机械设备都安然无恙,就是储存在工业区等待炼钢厂投产好立即投入使用的铁矿砂给冲走了不少,也着实让人心疼。火力发电厂也暂时停工了,因为大风将好不容易架设起来的电线杆给刮倒了不少,电线也断了,在修复线路之前继续发电等于拿钱去打水漂。 炼钢厂厂长苦恼地说:“这场大洪水造成的影响实在太大了,我们怕是要等到十月初才能投产了!” 李思明倒是很看得开:“晚点就晚点,只要人员和设备没事就行了。” 厂长一脸纳闷:“损失这么大,将军你怎么还跟没事似的?” 李思明苦笑:“不假装没事又能怎么样,难道我应该跪在这里嚎啕大哭?” 厂长一想到这位控制着整个苏北的大人物跪在自己的破厂子门口失声痛哭的想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赶紧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那画面太美了,不敢看。 徐州立即投入到灾后重建工作中去,农场工人以最快的速度清理田里的石块、泥沙、树木等杂物,把田里的水排干。这个时候补种水稻肯定来不及了,他们在田里种下了大量土豆、萝卜、大白菜甚至苜蓿等生长迅速的作物,不出意料的话,今年的冬天他们要靠啃这些熬过去了。民兵们则行动起来,扛起步枪集结,然后开进徐州及周边各大城镇,组织老百姓处理人畜的遗体,发现有趁机搞事的,不管偷盗抢劫还是妖言惑众煽风点火,一律拿下丢进监狱里,至于最终是枪毙还是丢到海外挖矿,就全看他们的运气了。 还有一部分民兵紧急动员起来去修复铁路。海州-徐州的铁路在六月下旬就修好并且通车了,这意味着海运过来的物资可以在连云港直接装上火车运到徐州,比起传统的陆运和漕运来,效率提高了何止十倍。但洪灾实在太厉害了,好几处路基都给冲毁了,铁路无法通车,他们必须尽快修复,让从上海运抵的连云港的粮食能够通过列车运过来。 一条都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原本六神无主的老百姓看到这一幕,死灰一般的心里也燃起了一丝希望。虽然他们在洪灾中失去了一切,前途一片黑暗,但是社会秩序还在……只要秩序还在,就还有希望。 安排好徐州这边的救灾工作后,李思明在徐州搭乘火车,直奔淮北而去。在出发之前,他传令蔡锷,调两个团的黑衣军进入淮西,他担心淮西农场的民兵控制不住场面。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淮北那边的情况还好,离徐州近,控制力比较强,所以没有出什么乱子,但淮南那边就几乎失控了。淮南就在淮河边上,受灾极其严重,死者多达数千人,很多房子都给冲得无影无踪了。农场还好,农场工人及家属在民兵的指挥下及时撤到山区,没有受到太大损失,就连家禽牲畜都保护得很好,而普通老百姓就没有这么好的命了,他们几乎失去了一切。 绝望之中的人总是很容易疯狂的,已然绝望的老百姓发现农场没有受到太大损失之后,纷纷露出了狼一样的目光。 李思明来到曹庵农场,发现整个农场被数以万计的灾民围得水泄不通,这些灾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由于长时间没有进食,一个个都饿得面黄饥瘦,但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显得疯狂,手里拿着土枪土炮,大刀长矛,甚至是粪叉锄头,把农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严严实实,像野兽一样怒吼着,要冲进农场去洗劫农场里的粮食牲畜,这样至少能当个饱死鬼。 农场民兵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早就围着农场工人聚居区建立了环形工事,用沙袋垒成胸墙,大家躲在胸墙后面,探出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甚至架起了两挺马克沁重机枪。没有枪的民兵也抄起了大刀长矛,一些擅长射箭的家伙甚至爬上屋顶蹲在那上面,手里拿着强弓,身边放着好几袋利箭。就连妇女儿童也抄起了家伙,女人拿着平时砍柴切菜用的柴刀菜刀,十三四岁的孩子拿着用竹片做成弩臂的弩,两眼喷火的瞪着包围农场的饥民,只要看看他们那愤恨的表情,你就知道,如果这些饥民敢硬冲进去,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大开杀戒,直到饥民逃跑,或者他们死完为止! 想在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生存下来,首先要抛弃的就是妇人之仁。千百年来,淮南人忍受了无数次旱灾、洪灾、蝗灾、兵灾,这残忍的生活早就让他们变得冷酷无情,只要能让自己活下去,让自己的血脉能够延续下去,他们可以杀人不眨眼。这些饥民确实很惨,但这绝不是民兵对他们心软的理由,因为一个心软,这些已经失去理智了的饥民就会冲进来,到时候他们恐怕一个都活不成! 无关正义与否,大家都只是想活下去,仅此而已。 农场场长叫黄玉,曾是淮南豪强的家丁,读过一些书,懂得不少道理,人也不算坏,在去年那场大战中当了俘虏,后来因为表现不错,加入了农场,又在去年科训中表现出色,被送去培训了四个月,然后当上了农场场长。这位年轻的场长面沉如水,拿着个大喇叭冲数以万计的灾民吼:“我再说一遍,马上散开,否则后果自负!” 有饥民叫:“后果?还能有什么后果?我的孩子被洪水冲走了,我的母亲饿死了,只剩下个女人还半死不活的跟着我,没了,整个家都没了!你告诉我,如果不散开,会有什么后果?难道比这更可怕吗?” 黄玉咬牙说:“你们看清楚,架在你们面前的是重机枪!只要一开火你们就会成片倒下!难道你们都不想活了?” 无数饥民齐声嘶吼:“对,我们都不想活了!” “你开枪打死我们吧,我们早就不想活了!” 面对这数以万计的、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的饥民,黄玉有种窒息的感觉。 饥民还在一步步逼近。 民兵们额头冒出汗珠来,握枪的手微微发抖。他们虽然接受过几个月的训练,但毕竟只有区区三百来人,而包围他们的饥民,何止三万!这些人都已经疯了,一旦见血,不仅不会害怕,还会变得更加疯狂,只要还没死他们都会亡命地往上冲,哪怕机枪子弹把他们的腿打断了,他们也会爬过来狠狠咬自己一口的,失去理智的饥民就是这样可怕! 他们把目光投向黄玉。 黄玉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看着妻子那微微鼓起的小腹,脸上全是决绝之色。 你们想活下去,我也想。 你们想把我们的东西抢走,让自己儿女活下去,我也有儿女要保护,而且我的儿女甚至还在母腹中,尚未看过一眼这个世界。 我也有必须要用命去保护的人! 所以…… 对不起了! 就在他咬紧牙关,准备下令重机枪开火的时候,有人分开饥民大步上前,厉声喝问:“怎么回事?” 一看到他,黄玉眼泪都差点飙出来了,呐呐地叫:“将……将军……” 所有民兵齐齐起立,举枪致敬,有人甚至压抑不住,发出低低的欢呼声。这异常的举动在饥民中间引发了一阵骚动,大家纷纷叫:“这家伙谁啊?” 李思明理也不理,大步走进环形阵地中,让黄玉上前,问:“怎么回事?” 黄玉指着那黑压压的人群,说:“他们的家被洪水毁了,除了身上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什么都没剩下来,所以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拿起武器跑过来包围农场,试图抢我们的粮食牲畜……” 马上就有饥民叫:“你们农场工人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过得比地主还舒服,给我们一点吃的怎么了?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黄玉正要反驳,李思明已经拿过喇叭,走出阵地把自己暴露在饥民的土枪土炮面前。民兵们顿时就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想上前用身体挡住他,他一个眼神丢了过来,让他们别动。然后,李思明举起喇叭,目视饥民,大声说:“老子是李思明,去年还花钱买了个官,也就是所谓的徐州将军!” 沸腾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盱眙大战也就是去年六月的事情,李思明以少打多,一战全歼淮西豪强联军,当时可是在淮西引起了巨大的震动,整个淮西谁不知道他的名字?而且大家还听说,在洪灾最猛烈的时候是他主动打开洪泽湖大坝水闸泄洪,把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几百万亩良田全给淹了,以此为代价大大减轻了淮西地区的损失,否则他们的损失会更加惨烈的。就冲这个,这些饥民敢对任何一位朝廷命官张牙舞爪,唯独不敢大声跟他说话,因为他们多少还有点良心,知道人家对他们好。 第272章 救灾 迎着李思明那坦荡而冷厉的目光,这些疯狂的饥民有种眼睛被刺痛的感觉,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他们一个接一个垂下枪口,低垂着头,不敢跟他对视。 人家为了让他们少受点苦,主动泄洪,把几百万亩农作物给淹光了,他们再拿枪对着人家,就太没良心了。 李思明见饥民垂下了枪口,暗暗松了一口气,沉声说:“那边的大炮,把引火索拔掉……什么年代的破玩意儿了,还拿出来吓唬人?真以为靠这玩意儿打得过重机枪?赶紧拔了!” 守在土炮旁的饥民讪笑着,拔掉了插在火炮药池处的引火索。 李思明说:“选几个你们信得过的人上前说话,其他人保持安静……我想你们也是被逼到没办法了才作此举动的,你们只是想活下去,并不想开战!” 此言一出,数万饥民哗啦一下全跪下了,哭声震天:“将军,救救我们吧!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我们快饿死了!” 几万人跪下放声大哭,那场面当真让人心酸。李思明却面无表情,冷冷地说:“我知道你们快饿死了,很可怜,但这不是你们拿起武器围攻我的农场的理由……我有粮食,但不会拿来喂闲人,更不会拿来喂那些一言不合就拿起武器准备行凶的闲人!” 饥民那腊黄发青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绝望之色。 李思明继续说:“没有什么是免费的,想要从我手里得到活命的粮食,就得向我证明你们是对我有用的人!” 大家脸上又掠过一丝丝希望的亮光,迫不及待地问:“将军,应该怎么证明?” 李思明说:“我需要你们帮我搭建几个窝棚区,足够容纳几万人的那种……别愣着了,赶紧行动起来,老弱妇孺先安置到农场,青壮只要没有残废,都给我动手干活,能不能挣到活命的粮食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大家两眼放出光来,有人大声问:“那窝棚应该搭成什么样子?” 李思明说:“能够遮风挡雨,能铺下一张床,不会被水淹被风吹倒就足够了。” 这个倒是容易,淮南经常发水灾,淮南老百姓流离失所,结棚而居是常有的事情,搭建窝棚也就成了传统艺能,一听说搭窝棚能够换到救命的粮食,他们马上就精神抖擞,把自家的老弱妇懦往农场里送,青壮主动搭伙,准备大干一场。李思明让黄玉把农场里的粮食搬出来,先给他们煮顿粥,不然他们根本就没有力气干活。 看到一袋袋大米、豆子被倒进锅里煮得咕咕作响,饥民都猛咽口水,那疯狂嗜血的神情慢慢褪去,变成了对食物的渴望。 黄玉松了一口大气,对李思明说:“将军,你三言两语就把这些饥民给摆平了,真的太厉害了!” 李思明淡淡地说:“他们也只是想挣几碗饭吃,而我也有粮食,就给他们活命的口粮好了,这有什么难的?” 黄玉苦笑:“将军你是不知道这些饥民有多可怕,他们平时看起来憨厚勤劳,可一旦被逼狠了就会跟发了狂的野兽一样,几万饥民聚到一起,足以把一个州县给祸害得寸草不生,地方官都怕极了他们了!” 李思明说:“只要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就不会作乱,有什么可怕的?” 黄玉心里还是钦佩不已。他是在淮南长大的,太清楚大灾之后淮南的灾民有多可怕了,要不怎么每次大灾后安徽的地方官都如临大敌?实在是给搞怕了嘛。像杨思明这样只要一番话就把几万灾民给安抚得服服贴贴的,真的是闻所未闻。 李思明问:“农场里还有多少粮食?” 黄玉说:“还有五万担小麦,都是今年夏天收上来的。” 李思明说:“都拿出来,一定要让老百姓吃饱,回头我再把钱给你补上。” 黄玉顿时就露出了肉痛的神色。他所管辖的农场有二十万亩田地,都不是什么好田地,产量跟苏北平原那边没得比,今年大量使用了从苏北那边运来的堆肥和化肥,才取得了一个不错的收成,小麦产量达到每亩一百五十斤,是几十年来未曾有过的好收成。这些粮食被李思明调走了一半,剩下的又在洪灾中损失了一部分,只剩下这五万担了。本来,五万担小麦给五百多户农场工人吃也是绰绰有余了,可现在水稻让洪水全淹了,他们得靠着这些小麦熬到来年麦收,现在拿出来给饥民吃了,那他们这几千号人怎么办? 李思明看出他心中的疑虑,说:“放心,我从国外订购了大量粮食,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的。” 黄玉这才放心下来。 搞定了这个农场,李思明带上上百名农场民兵,继续奔向下一个农场。 在淮西每个农场的情况都大同小异,熟悉淮河平原气候的民兵早在洪水来袭之前就作了万全的准备,经济艰苦的努力保住了自己夏季收获的小麦,而没有这么高的组织度的老百姓在洪水中失去了一切,他们都知道农场夏季丰收了,肯定还有很多粮食的,纷纷抄起家伙把农场围了起来,而农场的民兵也不是吃素的,同样抄起家伙构筑工事,誓死要保护自己的牲畜和粮食。地方官府装聋装哑,根本就不打算管,也不敢管,一些地方绅商甚至派出心腹混进饥民中间,引导饥民去冲击农场。这些农场所展现出来的蓬勃生机和迅猛的发展势头让他们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现在机会来了,当然要想办法将它们毁掉!在这些无良绅商的煽风点火之下,流血冲突时有发生,饿疯了的饥民不顾一切,而生命财产受到威胁的农场民兵也真敢架起机枪对着饥民扫射的,淮西一带枪声四起,情况混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李思明给搞得焦头烂额,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奔忙于各农场之间,让农场把粮食拿出来赈济饥民,同时把饥民组织起来掩埋死者,搭建窝棚,同时清理已经沦为废墟的城镇中的垃圾,还得调解农场与地方老百姓之间的矛盾,当真是累到两眼发直。那些绅商一个劲的给他捣乱,他没有发作,而是默默地把这笔账给记下了,等把这边的灾情给摆平了再新账旧账一起算。 好在,蔡锷动作也不慢,接到命令后立即就调动两个团开进淮西,把农场、矿山、工厂都给保护起来。同时运输部门也竭尽全力,存放在上海码头仓库里的那二十万吨小麦和十万吨大豆先是用货轮运到盐城港口和连云港,徐州那边用火车运,淮西这边则调集数百艘漕船,先通过新沂河和灌溉总渠出海,装满粮食后再掉头,进入洪泽湖进入淮河,把粮食送到每一处临时安置点,一时间,淮河上漕船连绵不绝,首尾相连,蔚为壮观。 这下子别说淮西老百姓了,整个安徽老百姓都是感激涕零,直呼李思明真是菩萨心肠。官府也很开心,这省了他们大笔赈灾粮款啊!当然,灾情还是应该上报朝廷,向朝廷恳求赈灾的,不过朝廷拨下来的粮款嘛……老百姓有李思明救济,吃得饱穿得暖,看不上朝廷这点东西了,他们就勉为其难的帮老百姓收下吧! 唯一不爽的就只有安徽的绅商了。 何止不爽,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这些绅商大多都是大地主,手里自然有很多粮食的,现在安徽全省受灾,正是哄抬粮价大发横财的绝好时机,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刮掉安徽老百姓好几层皮了。谁知道李思明这货跟神经病似的,让他在淮西的各大农场放粮就算了,还特意从美国进口了三十万吨粮食,专门用来救济饥民! 三十万吨粮食是什么概念? 整整六亿市斤,就算全安徽的老百姓啥都不干,只要节省一点也够吃上两个多月了!这样搞法他们还哄抬个屁粮价啊,根本就哄抬不动好吧!不止一位绅商破口大骂:“那个姓李的脑子有病是吧!放着钱不去赚也就算了,还要把真金白银拿出来白白喂给这些卑贱的泥腿子!?神经病,真的是神经病!” 总之就是……很气,但又无可奈何。 李思明才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在他的指挥调度下,海量的救援物资源源不断地进入安徽,不敢说有多充裕,但至少能让每个饥民一天吃上两顿饭,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在他的努力下,千万饥民得到了较好的安置,饿死七十余万、易子而食的惨剧没有发生,恐慌很快就被平息下来,社会秩序很快就得到了恢复,大批灾民满怀希望地投身到重建家园之中去。 只是请求加入农场的农民数量呈指数级递增,经过这场可怕的天灾,老百姓都清楚地知道集体农场的抗灾能力有多强大,加入了农场,他们面对天灾的时候活下来的概率会非常大。 不过,李思明暂时没空理会那些太过热情的老百姓,因为就在他焦头烂额地处理着救灾事宜的时候,在湖北武昌,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了。 第273章 准备好了吗 十月十一日,正在淮南召集各大农场的场长开会,布置冬小麦种植任务的李思明接到了一封蔡锷派人送来的紧急信件。 看完信之后,他浓眉一扬,把信收起来,继续开会。开完会后匆匆说了句“从现在开始,所有民兵务必枪不离身,随时处于作战状态,直到我下令解除战时状态为止!”然后便起身离场,上了一架飞机,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淮安。 同一时间,袁世凯正在盘锦视察。 从去年七月开始,北洋新军就一直在盘锦一带努力开垦荒地,开挖水渠,排干沼泽,把那一片片蚊虫滋生、野草疯长的湿地变成水田。今年,袁世凯下血本从日本那里采购了五十万斤稻种,又从苏北引进了大棚育秧、抛秧等技术设备,在盘锦一口气种植了二十五万亩水稻。当时很多人都等着看他笑话,在东北这鬼地方大规模种植水稻?真是异想天开,你丫就等着血本无归好了! 可不曾想,老天爷似乎也站在这个死胖子这边,大量优良的稻种撒下去,大量花真金白银引进的肥料撒下去,稻苗在水田里疯长,几个月下来,盘锦便出现了连绵数十里的金黄色稻浪,极为壮观。守着这二十几万亩水稻,在盘锦一带驻训的北洋新军连吆喝声都极其响亮。 更别提那些从河南、河北、山东跑过来,拖家带口地闯关东的移民了。他们来得晚了,适合种植小麦、谷子、高粱的土地大多已经有主,留下大片大片小麦等作物无法存活的湿地,这些湿地虽然广阔,但不具备农业价值。现在好了,袁胖子的成功意味着在东北的湿地是可以大规模种植水稻并且获得丰收的,以后他们会加入北洋新军,组成军屯去开垦湿地,把那些湿润肥沃的湿地营造成大片大片稻田,前途一片光明! 看着这大片大片金黄的水稻,袁世凯也是心情大好,对随行的徐世昌说:“没想到在东北种植水稻真的行得通,不仅行得通,产量还如此惊人啊!东北可供开垦、适合种植水稻的湿地何止亿亩,有此作基业,何愁我北洋大事不成!” 徐世昌伸手触碰着那又粗又长的稻穗,满面笑容:“太好了!如此一来,这东北大平原将变成一个大粮仓,中国不知道多少百姓将免受饥馑之苦,项城,仅此一项就足以让你青史留名啊!” 袁世凯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卫兵两脚带风的跑过来,送来一份密信。 徐世昌先接过,打开。这是老习惯了,这类信件都是他亲手拆开,生怕有人在信笺里下毒。虽说这种操作技术难度极高,不大可能顺利实施的,但小心一点总不会有大错。 看完信,他的眉头拧紧又舒开,舒开又再拧紧,神色颇为复杂。 袁世凯有点好奇:“东海,怎么了?” 徐世昌把信递给他:“武昌那边出事了。乱党又闹起来了。” 袁世凯细细的把信看完,摇头笑了笑:“那帮乱党还真不消停啊,每年不闹出点动静来就浑身不自在!” 徐世昌说:“这次他们闹得很大啊,都把武昌给攻下来了……如何处理?” 袁世凯把信递给他让他收好,淡然说:“该怎么处理那是载沣的事,我一介无权无势的农家翁,哪里管得了这些国家大事!” 徐世昌心领神会:“我这就给各镇打招呼,让他们不要理会朝廷的命令。” 袁世凯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这封密信并没有打扰他的好兴致,相反,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灿烂,乐呵呵的看着农民驱逐田里的鸟雀,喃喃自语:“乱党此次来势汹汹啊,只怕所图不小,载沣小儿,你将如何应对?真是期待你的表演啊……” 载沣如何应对? 说实话,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他只会把事情搞砸,让他处理太过复杂的事情还不如杀了他好了。 这个混蛋小王爷上台似乎就是专门为了搞垮大清的。八国联军之后,中国国内的局势渐趋稳定,这个混蛋一个《铁路国有化》的政策就在南方各省掀起了轰轰烈烈的保路运动,把南方各省的官绅彻底推到了清廷的对立面;慈禧最后几年一直致力于政治改制,比如说搞内阁制、群主立宪制,很是吸引了一批人才加入,组成了所谓的改良派。改良派没有想过要造反,他们只想改想这个国家的政治体制,让这个国家重新焕发生机。载沣接手了这项工作,把内阁搞出来了,然而大家一看内阁成员,全都傻眼了: 全他妈是皇室成员! 此外还有立宪派寄予全部希望的君主立宪,也让他给搞砸了。皇族内阁出台后,各省咨议局非常不满,联合会名义上书力争,说:“以皇族组织内阁,不合君主立宪公例,请另简大员,组织内阁”。但得到回答是:“黜陟百司,系皇上大权,议员不得妄加干涉。”得,这哪里是什么君主立宪,这分明就是在努力加强皇权好吧?立宪派纷纷感到失望,一部分人开始转向革命阵营。 内阁改组和君主立宪是仅有的可以挽求大清王朝的救命稻草,结果这两件事都让他给搞砸了,大清王朝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在十月十日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这个腐朽不堪的王朝迎来了自己的终结。 当天深夜,几声尖厉的枪响打破了武昌城的寂静,一名名叫程正瀛的新军小军官拔枪向前来巡查的军官开火,打响了武昌起义的第一枪。枪声一响,驻扎在武昌城各处的新军像听到发令枪似的纷纷冲出军营,扑向存放有大量军械的楚望台。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加入了由革命党创立的文学社和共进会,站在清廷的立场,他们每一个都是乱党。这段日子以来清廷一直在不断搜捕革命党潜藏在武昌城中的重要人物,已经有不少人被捕甚至被杀掉了,革命党在武昌的重要人物几乎被一网打尽,连起义的名册、旗帜都被缴获了,武昌城中的气氛早就紧张到了极点。虽说湖广总督瑞澄其实并不想扩大事态,准备烧毁缴获的花名册,逮住共进会几个头头就行了,军中那些革命党则不追究————事实上也不敢追究,因为新军早就让革命党给渗透成筛子了,真个追究下去,肯定要造大反的! 然而,革命党并不领情。那么多重要人物被捕的被捕,被杀的被杀,早就让他们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仇恨,在这一天,他们终于爆发了。打响第一枪后不久,就有三千多名新军士兵投入战斗,拿下了楚望台,砸开军械库,用里面堆积如山的枪支弹药把自己武装起来,转眼之间就席卷了武昌城大半个城区,并且包围了总督署和第八镇司令部,发起猛烈的进攻。瑞澄直接吓尿了,他下达的唯一一道命令就是打破督署后墙,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从长江坐船逃走了。不久后,第八镇统制张标也无力抵挡革命军那猛烈的攻势,逃离武昌,整个武昌都落入了革命党的控制之中。 武昌失守在清廷引发了巨大的震动。要知道,革命党闹了这么多年,起义发动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小打小闹,一百几十号人折腾一堆,死了一堆人后就被镇压下去了,翻不起什么大浪。可这次不一样了,他们拉起了好几千人,而且都是训练有素的新军!他们一出手就占领了武昌这一军事重镇,大有席卷武汉三镇之势! 更可怕的是,由于强行铁路国有化,激起湖南、湖北、四川各省绅商和铁路工人的反对,引发无数流血事件,这几个省份的局势早就濒于失控了,武昌起义枪声一起,三省新军纷纷群起响应,保路运动变成了武装革命! 这下麻烦大了。 皇族内阁经过一番混乱到无以复加的商议后,仓促作出决定,下令从河南河北调动北洋军南下,镇压起义……这个时候他们似乎又忘记了,北洋新军根本就不鸟内阁的,只有袁世凯才指挥得动。想让他们出动?也可以,让袁胖子回来指挥他们吧! 焦头烂额的皇族内阁并不知道,他们的苦日子还在后头。武昌的革命军固厉害,但只要北洋军愿意,要将他们打趴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真的算不上是一个可怕的对手,真正可怕的对手还没有动手呢。 不过也快了。 得知武昌起义爆发后,李思明第一时间坐飞机返回淮安。一下飞机,蔡锷和宋雨薇就迎了上来,蔡锷神情严峻得令人生畏,宋雨薇神色则有点复杂,有迷茫,有希冀,有激动,也有一丝恐惧。换以前,这丫头肯定会激动到大声欢呼的,但是这几年她对清廷的了解越来越深入,越发的知道这个国家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虚弱,如果发狠了,真的能杀到革命党人头滚滚的! 她害怕过去起义失败的悲剧再度重演。 李思明望定她和他,声音低沉:“准备好了吗?” 第274章 总参谋部 蔡锷说:“我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宋雨薇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南通城下那些遇难的新军将士在等着我呢!” 李思明点头:“是该给他们一个交代了……走,回总参谋部。” 总参谋部里气氛相当的紧张,众多参谋忙进忙出,从全国各地发来的电报雪片般往这里汇集,负责情报判读的参谋争分夺秒,将那一份份简短的电报汇总,从中粹取出有价值的信息;通信兵不断地用电台与各地联系,试图通过这不大靠谱的无线电通信及时掌握这个庞大的国家最新脉动;作战参谋在巨大的地图前各抒己见,甚至争吵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激动的神色,这些参谋大多都有西方留学背景,他们就是怀抱着推翻满清统治的理想加入黑衣军的,这一天终于让他们等到了! 此时,黑衣军的总参谋长一职已经换人了。虽说蔡锷在这个职位上干得很出色,但是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他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没有办法在亲自指挥一个拥有一万七千余人编制的步兵师的同时还兼任总参谋长之职,统筹全军作战、后勤、作训等诸多事宜。正好,在今年三月上旬,他一位好友跟着伍连德博士从北方南下,前来投奔,于是他大力向李思明推荐了这位好友,李思明经过考核之后觉得这位仁兄确实是当参谋的料,便破格提拔,由他担任总参谋长一职,蔡锷则专心当他的黑衣军第1步兵师师长。 这位从北方南下前来投奔的,正是蔡锷留学日本时的同窗好友,蒋百里先生,民国杰出的军事理论家。他博学多才,在军事理论研究方面有着极深的造诣,能知微见著,把握住未来数年的军事技术和战术发展动向,经如说1933年他就预言中日必定会爆发全面战争,中国应该及早作好准备;1936年又大力倡议发展空军,认为空军是未来战场上的重要力量……这些都是非常富有远见的,而且也一一在数年之后变成了现实。对于这么一位军事理论天才,李思明自然是举双手欢迎的。 现在,这位天才正站在巨大的地图前,盯着地图上那由线条和数字组成的山川河流,眉头紧皱着,想必在他的脑海中,一场场血肉横飞的战事正在激烈地进行着。参谋们知道他正在思考,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看到李思明、蔡锷、宋雨薇进来,参谋们马上停止手中的工作,起立敬礼。蒋百里也回过神来,上前一步向李思明敬礼:“将军!” 李思明摆摆手,说:“不用讲这些虚的,该干嘛干嘛去。” 参谋们马上继续自己的工作。 李思明走到地图前,分明看地武昌那一片的地图多了好些代表新军的箭头,这些箭头正向武穴、汉口地区狂飙,大有席卷武汉三镇之势。他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蒋百里说:“扭潜伏在武汉地区的情报人员发回来的电报,革命军在一夜之间便控制了整个武昌,兵力也从三千余人迅速膨胀到一万余人……哦,同样驻扎在武昌的第21混成协也加入革命军了。第八镇统制张彪和湖广总督瑞澄都逃离武汉,现在整个武汉就是一个熟透了的桃子,革命军只消轻轻一碰它就会从树上掉下来,落入他们手中了。” 宋雨薇两眼亮晶晶的,激动不已:“搞了这么多年革命,发动了这么多次起义,数这次形势最好,最轻松了!” 李思明哑然失笑:“以前你们搞的那些起义,参与者大多都只有一百几十号人,现在可是整镇整协新军起义,形势自然完全不一样了。对了,湖南、四川、江西这些地区的情况怎么样?” 蒋百里说:“湖南新军第一时间发表通电,支持革命,四川随后跟进,这三个省早在保路运动的时候就抱成团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湖北新军动手了,其他两省自然不甘落后。至于江西那边,清廷似有下令第27混成协出动,镇压起义之意,只是第27混成协兵微将寡,而且将士革命情绪也颇为高涨,想让他们去打革命军,怕是不容易。” 蔡锷说:“也就是说,湖南、湖北、四川甚至江西都将成为革命军的天下?” 蒋百里说:“如果北洋新军不动,新军在三个月之内就会席卷这三个省份。” 宋雨薇问:“如果北洋新军南下呢?” 蒋百里神情有些沉重:“那么,长江的水将会被革命军的鲜血染红……别不相信,我在北洋新军里工作过一段时间,知道这支军队有多强大,论战斗力,整个南方的新军加起来都不够北洋六镇打的!” 宋雨薇原本还有点不服气,觉得敢于打响革命第一枪的革命军不会这么脆,但见蒋百里、蔡锷和李思明都神情严峻得令人生畏,不禁有些发慌,低声问:“那怎么办?” 蒋百里把目光投向李思明:“那就要看将军的选择了。革命军能取得多大的战果取决于北洋新军何时南下,而北洋新军南下后能取得多大的战果,取决于将军决定什么时候加入战场……这次革命的成败,完全系于将军一身!” 蔡锷望定李思明,一字字说:“将军,下命令吧!” 宋雨薇也说:“对啊,下命令吧!” 李思明盯着地图,问:“百里,你说我是抢在北洋新军出动之前参战好,还是给北洋新军来个后发制人更好?”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眉头一直拧着,显得十分纠结。 蒋百里说:“先发制人和后发制人都各有好处,也各有坏处。” 李思明说:“详细说。” 蒋百里指着地图说:“离我们最近的北洋军就是部署在济南、潍坊一带的第五镇,这个镇有着‘近卫’的番号,齐装满员,战斗力异常强劲。此外还有部署在河南的北洋新军第七镇及毅军主力,随时可以支援山东战场,而部署在北京、保定、天津等地的第一镇、第二镇、第四镇、第六镇,也会在一个星期之内搭乘火车南下,只要大半个月时间,他们就可以集结起不少于六万大军,向南方革命政府发动雷霆万钧的打击。将军如果先发制人,可以抢在北洋主力南下之前便席卷山东,打北洋一个措手不及,但这样做的坏处是很容易把这场战争变成黑衣军与北洋军之间的战争,最终双方损失都惨重,让一些政治投机者捡便宜。” 李思明点头。说到政治投机者,辛亥革命里可冒出了不少啊,这帮家伙打仗的本事不怎么样,捡漏本事一流,硬生生将大部份的革命成果据为己有,一个个打着革命的旗号拉起部队搞割据,变成了军阀!如果黑衣军和北洋军都在这场大战中损失惨重,只怕情况会比历史上更糟,历史上南北割据时期南方军阀多如牛毛,这还是被北洋这头庞然大物盯着,不敢太过放飞自我的结果,要是北洋被重创,无力威胁他们了,只怕南方的军阀会比海边沙滩上的沙子还多! 蔡锷低声说:“这样会对我们很不利。我们的兵都是接受过长达数年的严格训练,十里挑一精心拣选出来的精兵,而北洋军只需要抬出几筐大馒头就会有数以千计的青壮前去参军,练上三五个月就是可以上战场了,跟他们血拼,亏的是我们!” 这一点李思明自然是知道的。当兵吃粮当兵吃粮,竖起招军旗,自有吃粮人,北方太穷了,天灾一直没停过,最不缺的就是愿意为了一个馒头投身军旅,拿命去拼一个温饱的青年,这是取之不竭的兵源,跟北洋军耗,黑衣军根本就耗不过。而且就算耗得过也不能耗,他组建这支军队的目的就是为了迅速结束满清崩溃之后带来的**,不让南北割据相互攻伐数十年,杀得血流成河,最终元气大伤,被日本捡了大便宜的悲剧发生……可不是为了用这支军队把整个北方洗一遍! 这大概就是政治不需要良心的缘故。在政治家眼里,那千百万条人命不过是一个数字,只要对自己有利,就可以眼都不眨地牺牲掉,而李思明做不到。在他眼里,不管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不管是南方新军还是北洋新军,通通都是中国人,自己人杀自己人,杀得尸山血海,最后让外敌捡便宜,那是耻辱。他必须尽力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他问:“那……后发制人呢?” 蒋百里说:“后发制人的好处就是可以在北洋军与革命军激战的时候从侧翼狠狠捅他们一刀,趁着北洋军还不了解我军的战斗力将他们彻底打懵,甚至一举将其击溃。”顿了顿,继续说:“但是,正如我之前所说,北洋军的战斗力是相当强大的,而且背靠着华北大平原,以黑衣军区区两个师加十几个团的兵力,根本就没有能力一举将其全歼。我军在开战初期会取得很大的胜利,但是随着北洋军源源不断南下,战况最终还是会陷入胶着,最终两败俱伤!” 第275章 大时代的序幕1 李思明拧紧眉头:“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打,我们最终都会跟北洋军打成胶着,最终两败俱伤?” 蒋百里点头:“至少根据我的推演,是这样的。” 宋雨薇有点沮丧:“那有什么区别嘛!” 蒋百里说:“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先发制人的话我军可以多占一些土地,后发制人的话则会迎头撞上已经准备好了的北洋主力,伤亡惨重,战果也大大减小。” 宋雨薇只觉得脑壳都疼了。天可怜见,她家里虽然世代都有参军的传统,她更是拥有实战经验,但所谓的实战经验也只是带着一百来人起义,最后被迅速镇压下去了而已,以她的军事素养,让她考虑数万甚至十几万大军级别的军事行动,以数个省份作为战场进行推演,也太难为她了。无奈,她把目光投向李思明:“怎么办?” 李思明沉吟片刻,说:“先发制人!” 蒋百里目光一霎:“具体构想?” 李思明说:“抢在北洋新军主力南下之前集结最强大的兵力,兵分两路……松坡,你带领第1步兵师和第1骑兵旅,还有第8、第9团迅速北上,进攻济南,寻找近卫新军第五镇决战,力争将其歼灭;我亲自率领第2步兵师和第1独立骑兵团,以及第10、第11、第12步兵团迅速南下,渡过长江,水陆并进直扑南京,抢在清军作出反应之前包围南京!” 蔡锷眼睛发亮:“将军的计划是,抢在北洋新军主力南下之前拿下南京和济南?” 李思明说:“至少要拿下南京!” 蒋百里说:“很大胆的计划,但是……上海、苏杭那边怎么办?那可是全国最为富庶的地区,下手晚了的话很容易被别人抢去,很难再拿得回来的。” 李思明自信地笑笑:“放心,有人会抢在那些野心家动手之前帮我将上海、苏杭拿下的。”侧过头去看着宋雨薇:“你和小曼去一趟上海。” 宋雨薇顿时就开心起来了。这几年李思明和陈其美早就把上海清军布防的情况给摸透了,清军在上海的兵力有多虚弱,她实在是再清楚不过。黑衣军主力出动,那是数万人级别、战场横跨数省的大战,这种大规模会战她根本就帮不上任何忙,搞不好还会添乱。但上海那边就不一样了,带领一队青帮精锐扫荡上海清军,这事她得心应手啊!她笑着说:“保证完成任务!” 其实李思明根本就没有想着让她去执行什么任务,只是觉得大战爆发,苏北不再安全,让她和王小曼到上海租界去避一避而已。看她那兴致勃勃的样子,他暗暗头疼,看样子得叮嘱陈其美多安排点人手跟着她,免得她又像南通起义时那样抄起毛瑟手枪冲上街头跟清军拼杀啊。 战略方针已经确定了,就是抢在北洋新军主力南下之前打掉近卫新军第五镇和扭守南京的、以毅军一部改编而成的江防军,拿下济南、南京,然后再与北洋新军决战。蒋百里觉得这个方案不错,北洋新军只有七个镇,能打掉近卫新军第五镇,拿下山东,对北洋集团来说是个巨大的损失,接下来的仗也会好打很多。再说了,让第五镇猫在山东,虎视眈眈的盯着苏北也不是个办法,能先发制人,总比被别人堵在门口暴揍强。 那么,接下来就是具体的战役策划、敌情侦察、兵力调动、后勤准备了,这是非常复杂的工作,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要出大事。蒋百里、蔡锷、李思明等人马上投身到计划制订之中。他们之前就秘密制订了万一南方爆发大规模起义的应对方案,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个方案翻出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修改、完善,倒也省了很多事。 宋雨薇则回到将军府,简单地收拾一下行李,便带着王小曼上船离开淮安,直奔上海而去。 王小曼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正带着文工团在排练一部话剧呢,稀里糊涂的就给宋雨薇拉上了船。她一脸茫然的问:“雨薇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宋雨薇说:“去上海。” 王小曼开心:“去上海度假吗?”马上又觉得不大像,左看右看也没看到李思明的影子,“将军他不去?” 宋雨薇说:“不是去度假,是去上海干一桩大事……我等了四年才等来这么一个机会啊!” 王小曼顿时噤声。直觉告诉她,宋雨薇要干的必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这种大事她最好不要插嘴。 轮船在十月十三日抵达上海。此时,武昌起义的消息已经扩散到全国了,上海这边也加强了防范————至少在表面上是加强了,从苏北过来的轮船都要接受严格的检查,理由是防止乱党潜入上海。宋雨薇应对这种检查的经验真的不要太丰富,只是使个眼色,随从马上就巧妙地给上船检查的清军士兵递上几块白花花的银元,拿到钱的清军士兵眉开眼笑,立马就放行了,检查能马虎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一种境界。 顺利上岸后,宋雨薇发现上海一切依然照旧,歌舞厅、酒吧、酒店依旧是歌舞升平,贩夫走卒依旧是街头巷尾的奔忙着,为了两餐一宿苦苦奔波,武汉那边数千新军起义,打得惊天动地,这等震撼整个国家权力中枢的大事,居然没有办法在这十里洋场上海滩掀起一丝波澜。报纸上倒是刊登了武昌起义的消息,也有不少人就此评头品足,指点江山,说得是唾沫四溅,但是对于上海人来说,武昌起义似乎仅仅只存在于报纸的报道上,跟他们关系不大。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这等大事与自己无关的。宋雨薇和王小曼抵达陈氏公馆的时候,就看到陈其美已经召集了上海青帮众多骨干,准备干一票大事了。看到她俩到来,陈其美倒也没有觉得意外,李思明事先就打电话过来跟他说了嘛。会议结束后,他让人沏了壶茶过来,问宋雨薇:“他准备动手了吗?” 宋雨薇自然知道他所说的“他”指的是谁,点了点头:“准备动手了。” 陈其美有点意外:“先发制人?” 宋雨薇说:“对,兵分两路,一路挺进山东,一路直扑南京,力求抢在北洋主力南下之前拿下这两处战略要地。” 陈其美哑然失笑:“这一点都不像他的性格。” 李思明给他的印象就是表面看似人畜无害,实则诡计多端,总是能在不动声色之间给你挖一个大坑,让你栽进去摔得头破血流,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掉进坑里的,更不知道这个坑到底是谁挖的,比如说被橡胶股灾直接坑死的淮西、徐州豪强,还有那位一次投机就亏掉了几百万日元,最后只能剖腹的渡边先生。这种人不作好万全的准备,不等对手把底牌亮出来,是绝对不会轻易出手的,这次北洋军都还没有动,他就先出动主力进攻南京和济南了,着实出乎陈其美的意料。 宋雨薇说:“他说早动手可以让北洋集团早点认清现实,减少无谓的牺牲。” 陈其美谓叹:“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怎样才能少流点血……心眼这么好的人,真的适合玩这么肮脏的游戏吗?”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站在他的立场,他自然希望李思明先别动,等北洋军主力出动了,甚至露出疲态了再露出獠牙,一口咬断那个死胖子的脖子,至于会死多少人,在他看来都是次要的,只要革命能够成功,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可李思明却选择了先发制人,准备跟北洋正面硬碰,用黑衣军那强悍的战斗力告诉北洋:想要扑灭革命的烈焰是不可能的,加入革命才是正确的选择!这让他多少有点失望。 但这就是李思明,他心里想的始终是大多数人的利益,否则也不会连续四年,年年砸下天文数字的资金在苏北大搞水利工程了。 宋雨薇看着他,问:“陈叔叔,你作何打算?” 陈其美沉吟片刻,说:“我紧跟他的步伐,他什么时候动手,我就什么时候动手。” 宋雨薇暗暗松了一口气。李思明那边,几万大军出动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至少需要一周才能作好准备,而陈其美在上海布局数年,早已作好了万全的准备,随时可以动手。上海紧挨着苏北,他在上海动手,必然会把清军的注意力吸引到这边来,苏北肯定要被连累,到时候全盘计划都会被打乱,对李思明很不利。但陈其美也没有义务去无条件配合李思明,对于他来说,越早动手能够获得的利益就越大,他跟李思明没有从属关系,没有理由为了配合李思明让自己吃这么大的亏。所以来的时候宋雨薇一直挺为难,绞尽脑汁想说服陈其美等李思明作好准备了再动手。 没想到,没等她开口,陈其美就先作出等李思明动手后再动手的决定了,真是太好了。 第276章 大时代的序幕2 李思明在苏北这边磨刀霍霍,急分夺秒为参战作着准备。 到底是从解放军里出来的,能做到合成营参谋,军事素养自然非常过硬。他很清楚,武昌起义其实是在仓促之间发起的,准备很不充分,而响应武昌起义的各个省份虽说多了一些准备时间,但同样没有作好准备便匆匆入场,宣布起义了……说白了,这次改变了中国命运的起义居然是稀里糊涂地发起,然后稀里糊地玩大了,最后稀里糊涂地成功了的,这里面有着太多太多的偶然甚至运气成分,某一个环节的改变就有可能导致这次起义失败。 而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历史上,在清廷捏着鼻子重新起用自己之后,袁世凯指挥北洋军主力迅速南下,对革命军进行了血腥的镇压,将革命军打得节节败退,差点就连汉阳都丢了。得亏袁胖子并不是曾国藩那样的人物,不然的话辛亥革命能不能成功不好说,至少武汉军政分府会让北洋军冚家铲。北洋军在镇压革命的过程中始终留一半力,没有全力以赴,估计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但如果多了自己这个天大的变数搅局,天知道北洋军还会不会像历史上那样只出一半力,看到势头不对立马就易帜! 比如说如果他把北洋驻扎在山东的第五镇给灭了,北洋军会不会在暴怒之下与自己死拼到底?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必须作好万全的准备。 好在老天爷也站在他这边。往年这个季节,苏北应该在为抢收水稻而忙碌,但今年水稻让洪水淹光了,没得收,种下去的土豆、蔬菜倒是长势良好,用不着操太多心思,这意味着他不必害怕会耽误农忙,只管放手动员军队。 动员令马上就下达了,借口很好找:武昌那边发生战乱,有向全国扩散的势头,苏北各农场必须立即进入战时状态,严防乱兵流寇侵略,荼毒乡里!苏北一马平川,是出了名的四战之地,战乱一起必然遭殃,苏北老百姓对此再了解不过了,再加上之前饥民闹事,各农场民兵营那根弦一直绷着,现在听说武昌那边爆发战乱,都不用怎么动员了,民兵们立即穿上军装,戴上钢盔,扛起步枪,严阵以待! 第1、第2步兵师紧急集结,打着的旗号也是防范山东和淮西流寇入侵。其实这借口有点烂,有点眼力的流寇都不会往这边跑,你他喵每个农场都是一个大军营,里面都有几百名士兵,一堆的机枪迫击炮,他们活得不耐烦了才往这里窜?不过苏北民兵并不觉得他们的将军的借口烂,相反,还觉得这非常有必要……别问为什么,反正非常有必要! 一直藏在军火库里的155毫米口径榴弹炮也紧急调拨出来,配置给这两个步兵师的炮兵团。此外,那六个配合这两个步兵师作战的步兵团的炮兵力量都得到了加强,给每个步兵团配备一个榴弹炮营这么奢侈的事情李思明做不来,但每三个团配备一个拥有十八门大炮的105毫米口径榴弹炮的炮兵营,还是马马虎虎的。这炮兵力量能让北洋集团哭出尿来。 准备工作都是总参谋部和后勤部在做,李思明盯着大体方向就行了,用不着事事操心————如果什么都要他去操心的话,还要这个总参谋部干嘛?他主要的精力都用在争取外国势力中立上。 对,不求他们支持,只要他们在这场战争中保持中立就可以了。 这种事情窝在苏北肯定做不来的,所以等部队动员起来后,他便搭乘飞机,直飞上海,去找那些外国友人交流。 第一个找的自然是莱茵哈特。这家伙虽然不是德国驻华外交官,但他的身份很特殊,说话比驻华外交官还要管用。 莱茵哈特对他的来意自然是心知肚明的,把他请进客厅,让人送来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后,他开门见山的问:“李,你是为武昌战事而来的?” 李思明说:“对。” 莱茵哈特问:“你对那边的情况有多少了解?” 李思明不加思索,将他了解到的情况一一道来,其详细、准确程度令莱茵哈特震惊————德国在武汉那边有那么多情报人员,都搞不到这么具体的情报! “有很多省份的报纸都称武昌之战是一次规模空前的大起义,对此你怎么看?”莱茵哈特问。 李思明呷了一口咖啡,反问:“你怎么看?” 莱茵哈特撇了撇嘴:“在我看来,那就是一场闹剧,完全没有组织,没有计划的闹剧!你知道吗?他们在占领武昌之后第一时间就拥立了一位在新军中相当有威望的人当大都督,总揽全局,但是你知道他们在拥立那位大都督之前都干了些什么吗?” 说到这里,他笑出声来:“在拥立这位都督之前,他们干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将他从床底下揪出来!” 他说的是黎元洪。黎元洪是南洋新军第21混成协协统(相当于旅长),平时在新军中关心士兵生活,同士兵共甘苦,士兵们对他深有好感。武昌起义成功后,各部队惊愕地发现自己中间居然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人物可以总揽全局,同盟会秘密潜入武汉筹备起义的那几位大人物被杀的被杀,潜逃的潜逃,没一个在武昌的,武昌新军群龙无首。各路头领凑到一块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样下去可不行,没有一个领头羊他们就无法形成统一的指挥,迟早会被清军各个击破的,大家经过研究之后决定,让黎元洪来当他们的头头。于是一大队革命军战士直奔黎府去找黎元洪。其实黎元洪所谓的爱兵如子、与士兵同甘共苦,都不过是作秀而已,他骨子里还是反革命的,甚至亲自处死过两名革命逃人,一听说革命军过来了,以为大家要来跟他算总账,登时就吓得钻到了床底去。革命军不得不先把他从床底下揪出来,再带到军营里去,拥立他当大都督,带大家干革命。 总之……这一切看起来就像个笑话。 李思明淡淡的说:“也许你们只看到了他们的幼稚、冲动、无组织无计划,但我却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属于中国青年的血性,看到了他们在国家坠入深渊时挺身而出用肩膀去扛,哪怕粉身碎骨也不皱一下眉头的勇气,听到了他们发出的不屈的怒吼。” 莱茵哈特目光一凝:“你对他们的评价这么高?” 李思明说:“我没法不给他们最高的评价,因为他们是这个国家最后一批热血犹未冷却的青年了。” 莱茵哈特严肃起来:“你打算怎么做?” 李思明说:“我将加入他们。” 莱茵哈特拧起眉头:“仅仅是加入吗?我以为你会成为他们当中的领军人物呢!” 李思明笑容淡淡:“这个以后再说……我不会强求领军人物的位置,如果他们当中涌现出比我强的人,我会唯他马首是瞻;如果他们都不如我,那么,请让路,让我来。” 莱茵哈特试探:“你打算推翻这个国家?” 李思明说:“不,我要推翻这个政权。这个政权早在庚子年就该亡了,我要做的不过是让这具多在人间蹦跶了十年的僵尸入土为安而已。” 莱茵哈特顿时就激动起来。其实早在三年前他就看出李思明野心很大了,试问有哪个正儿八经的生意人会像他那样不惜血本搞出一套现代版的耕战体系,把整个苏北平原变成一个大军营的?德国很需要一个像他这样拥有很强的能力和野心,前途无可限量的人作为自己的利益代理人,帮德国在东亚争取到更多的利益,所以这几年他一直在千方百计为李思明提供支持,好让他发展得更加迅猛一些。 现在,这头猛虎终于要露出獠牙了…… 而且在动手之前他第一时间前来拜访自己,这是不是说明了什么? 他压抑住内心的欣喜,说:“恭喜你,李,你终于走上征服之路了!” 李思明摆摆手,说:“这些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公爵,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事相求的。” 莱茵哈特伸长脖子:“你说,你说!” 李思明说:“我希望从现在开始,德国在革命军与清军交战期间能够严守中立,不要向清军提供任何形式的支持!” 莱茵哈特故作为难:“这……怕是不大现实,因为德国跟中国有邦交,如果中国发生了叛乱,德国却不提供任何支持,这将损害德国的外交声誉……” 李思明嘲笑:“德国什么时候在意外过交声誉了?” 莱茵哈特:“……” 这家伙扎心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强啊。不过也是,摩洛哥危机中,德国所采取的外交策略只能用蛮横来形容,不光蛮横,还自恋,自认为自己跟摩洛哥交情有多好,强行替摩洛哥出头,着实让整个欧洲看足了笑话。如果德皇真的在意德国的外交声誉,绝逼不会这样干的。 第277章 大时代的序幕3 德国确实不会在意外交声誉,跟大清又没有盟友关系,在大清发生政变的时候不袖手旁观也没有人能指责德国,所以就算答应李思明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莱因哈特并不打算轻易松这个口。大清王朝已经不行了,这一点在慈禧去世的时候他便已经意识到了。一个古老的王朝要崩溃了,随之而来的必然是天翻地覆的大洗牌,德国期待的这一天,希望能够在这场大洗牌中得到更多的利益。如果大清王朝晚一点崩溃对德国的利益更有利,那德国就应该干涉一下,想办法从大清这个已经干瘪的橙子里榨出最后一点汁来;如果革命军快速推翻大清王朝可能损害到德国的利益,德国不妨给他们设置一点障碍,让他们别赢得太轻松了……当然,如果革命军愿意拿出比大清所能拿出的更多的利益来,德国也不介意帮他们一把,让他们干脆利落地获得成功,送这个腐朽的王朝下地狱。 什么时候干涉,什么时候罢手,这里头很有讲究,得掌握好火侯。罢手得晚了,会把革命军得罪死,而且长时间帮扶这个烂到家的政权成本太过高昂,划不来;罢手太早了,让革命军赢得太轻松,只怕不肯拿出更多利益来给德国,这同样也不好,恰到好处才能让德国得到更多的利益。所以即便他跟李思明交情很好,也不能轻易答应他不去干涉革命。 怎么可能不去干涉?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好不好! 他沉吟着说:“这事我说了不算的……你知道,德皇很喜欢插手外交事务,而且是按着自己的喜好来,他如果打定主意要帮鞑靼人,我们也只能照做。” 李思明不无嘲弄的说:“问题是维持那个鞑靼人的政权对德国有什么好处?他们所能拿出来的东西已经让美英法日俄等国瓜分得差不多了,德国能够抢到青岛已经很幸运了,难不成你们还能指望他们把这几个国家的势力范围划给德国?” 莱茵哈特窒了一下。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德国出动十几万大军远征中国,帮大清打败革命军,把美英法日俄等列强驱逐出中国! 问题是,这可能吗?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德皇再怎么冲动,再怎么喜欢幻想,也不会采取这么愚蠢的策略! 李思明继续说:“继续维持现状也只是对美英法更加有利,不会让德国得到更多利益,所以你们为什么还要干涉呢?让那个只比死人多一口气的政权入土为安,让一切重新洗牌不是更好吗?” 莱茵哈特终于松了口:“其实干涉不干涉对德国来说都是不是必须作出的选择,我们最关心的还是在中国的德国侨民的安危……” 李思明说:“这个我可以保证,革命军绝对不会伤害在中国的外国侨民。” 莱茵哈特说:“此外,我最想知道的是,我们如果不干涉甚至对你们提供援助,那么在你们成功之后我们可以得到什么?” 李思明说:“我强调两点:第一,我们不需要任何国家的援助,这是关系着我们整个民族前途命运的革命,我们不希望任何外国势力插手;第二,我们成功之后不会给任何国家提供额外的利益,你们从我们国家身上掠夺的已经够多了!” 莱茵哈特的面色顿时就有点难看了。 李思明说:“我们不仅不会拿国家利益去换取你们的支持,还会在革命成功之后逐步收回割让给你们的利益,让这个国家早日成为一个正常的国家!” 莱茵哈特的面色越发的难看:“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李思明说:“我知道。” 莱茵哈特说:“你不知道!你告诉我,如果我们对你们的革命采取默许态度,不仅得不到任何利益,在你成功之后还会从我们手中将已有的利益收回去?你疯了么!?” 李思明说:“我没疯,我清醒得很。我们发动这场革命,为的就是推翻这个朝廷腐朽的统治,将它出卖给你们的利益一一收回来,如果我们不将这些利益收回来,那我们跟这个朝廷有什么区别!” 莱茵哈特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李,我知道你很擅长空手套白狼,但是套白狼也不是这样套的!我们帮你,不仅得不到任何好处,还得失去辛辛苦苦才获得的利益?这么吃亏的事情谁会干!” 李思明正要说话。 莱茵哈特恼怒地说:“我认为你现在很不冷静,建议你先回去静下心思来好好思考几天,想清楚了再来跟我谈!” 李思明起身,说:“公爵,我一直很冷静,不管我们什么时候谈,我的答案都是这个。” 莱茵哈特觉得这家伙纯粹就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外交就是一门说漂亮话的艺术,大家都是在含含糊糊、弯弯绕绕中努力提炼出对方想表达的意思,然后同样含含糊糊、弯弯绕绕地作出回应,像李思明这样直白地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的,还真是少见。最少见的是,这家伙既想得到德国的支持,又不想付出任何代价,还要在成功之后收回德国在中国的利益! 我帮了你,不仅得不到任何好处,还要让你拿走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东西?开什么国慰玩笑! 他彻底不想谈下去了,送客! 李思明也不废话,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上车后,韩小七和刘星一脸崇拜的看着他,活脱脱两个小迷弟。 李思明让这两货看得头皮发麻:“干嘛这样盯着我?” 刘星说:“没干嘛,只是莫名的觉得将军你很帅。” 韩小七说:“而且很有勇气。” 平时李思明听到这些话肯定会有点得意的,不过现在他却莫名的从这两货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嘲弄。他拧着眉头说:“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吧,敢对老子阴阳怪气?信不信老子人一送你们一记断子绝孙腿,让你们这辈子都只能当阴阳人?” 刘星和韩小七下意思地夹紧双腿。韩小七赶紧挤出讨好的笑容:“哪有阴阳怪气啊,我是真心觉得将军你很有勇气!” 刘星竖起一个大拇哥:“我在上海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敢把位欧洲公爵当傻子的,你是头一个!” 李思明很纳闷:“我怎么就把他当傻子了?” 韩小七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要求人家严守中立,实际上就是暗中支持你,却不肯给人家任何好处,还要在革命成功之后把人家好不容易才抢到手的东西一一收回来,还不是拿人家当傻子?” 刘星说:“依我看,那位德国公爵没有当场下令佣人把你丢出来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李思明翻了个白眼:“打住!第一:我没拿他当傻子,我只是坦率地将自己的立场告诉了他,让他别产生不切实际的联想;第二:他不是给我面子,而是知道他的佣人打不过我!” 韩小七大呼佩服,能自恋到他们将军这种地步,也算是一种境界了。 刘星则有点不安:“将军,你的想法自然是好的,我们小老百姓渴望一场大变革,就是因为这个朝廷实在太操蛋了,帮着列强快把我们的血给吸干了,如果为了革命成功而选择向列强出卖国家利益,那确实跟朝廷没啥区别。但是……如果你一点甜头都不肯给列强,只怕列强是不会支持你的!” 韩小七猛点头:“不仅不支持,还会在后面添乱!那帮洋鬼子可恶心了,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当初太平天国就是这样失败的!” 刘星说:“当年唐国公起兵反隋的时候生怕突厥在背后攻击自己,为了稳住突厥,不惜赠送大批财货珠宝美女,甚至以下臣之礼相待,把突厥侍候得妥妥的,有惊无险地扫灭了十八路反王,建立了大唐王朝,几年后,十几万唐军浩浩荡荡地出塞,一举灭掉了突厥……我觉得将军你可以学学唐国公,先给列强划个大饼稳住他们,等革命成功之后再跟他们翻脸也不迟!” 李思明一脸惊讶:“哟呵,看不出来哦,你的脑瓜子居然这么灵活!” 刘星哼了一声:“瞧不起人是吧?我虽然没法跟蔡师长、蒋参谋长他们比,但好歹也是读过不少书的!”望向韩小七,“小七你说,我说的有没有几分道理?” 韩小七沉吟片刻,说:“将军,其实刘大哥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你一点甜头都不肯给洋鬼子,洋鬼子肯定不会帮你的,不如先答应他们一些条件,等革命成功之后再想办法收回来?” 李思明闭上眼睛,淡淡地说:“你们以为就你们有脑子,洋鬼子是白痴?他们几乎占领了整个地球,跟他们打过交道的国家多了去了,什么样的套路没见过,会这么好糊弄?而且如果每一路革命军都抱着这种想法,最后肯定变成争相出卖国家利益以换取洋鬼子的支持,而待价而沽的洋鬼子,胃口肯定会越来越大!” 刘星说:“可是……” 李思明说:“没有可是,我就是要从一开始就告诉他们,没有他们支持我一样能够成功,他们别想待价而沽!刘星,你的想法很好,但是我想告诉你,有些事情是不能妥协的,一旦妥协了,往后可能就只剩下妥协……而我们的国家,已经妥协得太久了!” 第278章 大时代的序幕4 “刀子不磨会生锈,胸膛不挺背要驼。”李思明的语气很平淡,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惊雷般在刘星和韩小七耳边炸响,震得他们耳畔嗡嗡作响,“我们发动这场革命,为的就是让这个国家,让每一个中国人能挺起胸膛来,如果为了成功不惜向列强卑躬屈膝,请求他们大发慈悲,不要干涉,那还不如不革命了!” 刘星怔愣良久,才说:“我明白了。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李思明说:“先去陈氏公馆。” 汽车驶向陈氏公馆。 陈其美早就知道他要来了,早早就准备了酒菜,宋雨薇和王小曼两个更是站在门口等着,看到车子开过来,立即迎了上来,露出灿烂的笑容。看着她们的笑靥,李思明心中一漾,谈判受挫的郁闷顿时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他下车,笑着问:“怎么在站在门口?想我啦?” 宋雨薇颇为傲娇:“想你?哼,不可能的事情!” 王小曼历来是唯宋雨薇马首是瞻,马上也是一脸的嫌弃:“一声不响就把我们扔到上海来,不闻不问了,还指望我们想你?哼,想得倒挺美!” 李思明苦笑:“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嘛!现在仗越打越大了,眼看着就要天下大乱,到时候遍地狼烟,兵荒马乱的,苏北肯定不安全了,把你们送到上海租界来,也是希望你们别受到伤害。” 宋雨薇嘴角往上扬了扬,说:“还算你有良心……对了,你去找莱茵哈特公爵啦?” 李思明说:“一到上海就去找他了。” 宋雨薇问:“谈得怎么样?成功了吗?” 李思明在电话里跟她说过要到上海来找德国、法国的朋友,说服他们不干涉革命,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让他们出面说服各国都不干涉。他要找自然是莱茵哈特公爵和松鼠储蓄银行的皮瓦尔先生,皮瓦尔先生八月的时候从法国出去,去了越南的河内,视察松鼠储蓄银行在越南投资的铁矿、磷矿的开发情况,到了河内之后发电报给李思明,说他准备到苏北来玩,顺便做个复查。按李思明的说法,他到盐城求医的时候病情已经很严重了,肺部已经出现明显的空洞,这种描述把他吓得不轻……估计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内脏里有个窟窿的。他这一趟主要就是来复查,去越南视察只是顺带的,在越南的那些投资还不足以让这位金融家亲自跑一趟。几天前皮瓦尔已经出发了,估计也就这一两天内抵达上海。 皮瓦尔还没有到上海,那李思明只能是找莱茵哈特谈。看他的脸色,谈判似乎…… 李思明说:“这种关系国家利益的谈判,哪有那么容易谈得妥的?最低限度也得耗上好几天。” 王小曼有点恼:“莱茵哈特公爵也太不够意思了!你救过他女儿的命,又帮他赚了这么多钱,还帮他找到了大油田,使得他在德国国内的声望一路高涨,他居然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你!” 宋雨薇也很气愤:“就是!太小气了!” 李思明说:“这种国家大事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他得跟着国内的外交方针走,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再说了,我提出的条件有点儿苛刻,任何一个成熟的外交官都不会轻易答应的。” 王小曼不忿:“以你们的交情……” 李思明说:“在国家利益面前,个人友谊其实一文不值。” 王小曼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陈其美开口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进去吧。” 李思明点头,进去。 陈其美早就让人把准备好的饭菜端了上来,李思明是真的饿了,拿起碗筷便是一阵狼吞虎咽,吃得那叫一个香啊,似乎交涉失败对他的胃口并没有半点影响。看他吃得这么香,陈其美都觉得自己的胃口好了很多。 酒足饭饱后,王小曼和宋雨薇主动收拾碗筷去洗,这是她们在淮安养成的习惯。说来惭愧,拥有亿万身家的李大将军府中居然一个洗碗扫地的丫环都没有,这些事情全是宋雨薇和王小曼干的。倒不是他没钱,他不止一次提出雇佣几个仆人,但这两位大小姐毫不犹豫就拒绝了,理由是她们闲下来会发慌。 真实理由则是:这家伙长得好看,年轻又有钱,馋他身子的狐狸精肯定不在少数,她们当然要谨小慎微,把那些小狐狸精能做的事情全都给做了,把篱笆扎得牢牢的,不给那些小狐狸精任何溜进来的机会!事实上她们做得也很成功,四年了,想接近李思明的小狐狸精不计其数,但愣没一个能靠近到他五米以内的。 陈其美和李思明则在客厅闲聊。陈其美跟他说起了上海这边的情况,告诉李思明他已经武装起了一千两百名忠心耿耿的青帮弟子,随时可以动手,拿下上海。而得知李思明准备出动五万余人马先发制人,夺取山东、江苏全境后,他心情有些复杂。惊喜自然是有的,李思明没有辜负他的信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站到革命这边,而且拿出来的实力如此强横,当真是意外之喜;但更多的还是心塞,在他心里,这场革命的领军人物应该是孙先生,可李思明拿出来的实力足以辗压任何一路革命军,甚至湖南、湖北、四川的革命军加起来都不够他一个人打,这分明就是喧宾夺主啊! “你最终会走到哪一步?”他问,“是听从孙先生的领导,成为他麾下头号大将,还是撇开他单干,问鼎天下?” 李思明沉默良久,说:“我心里还没有答案,如果有了,我会告诉你的。” 陈其美叹气:“其实已经有了……一次性出动两个师一个旅又六个团,光是重炮就多达七八十门,同时还有几十个团没有动,如此强大的实力,就算你想听从孙先生的领导,只怕你的部下也不会答应。” 李思明笑:“我的部下不是你帮忙从南洋招回来的么?” 陈其美神情复杂:“是我帮忙招回来的,都是些一心求变的热血青年,这没错。但是……他们也是会变的。你做得比孙先生好多了,方方面面都比孙先生强,他们恐怕早就不认识什么孙先生了!” 陈其美的神色颇为萧瑟。这几年他虽然在上海,但是对海外同盟会那些破事却是了如指掌。早在他回国之前,同盟会就已经分裂了,分裂的原因挺搞笑:同盟会的主要经费来源一直是向海外华侨募捐,但是1907年年初,炮哥却接受了日本政府的赠款,使得日本对同盟会的影响力大增,这引起了同盟会大佬们的不满,最要命的是他收了钱也就算了,还不知道把钱花到了哪里,留给同盟会办报做宣传的经费少之又少,这样搞法是个人都会恼火的。章太炎、陶成章、张继等人气恼之下要求炮哥辞去同盟会总理之职,让黄兴来当算了,而宋教仁支持章太炎他们的主张。好在黄兴并不想当这个总理,极力劝说宋教仁,宋教仁才改变了主意。但炮哥显然不领情,又因为国旗问题跟黄兴吵得不可开交————炮哥坚持用青天白天日旗,黄兴认为青天白日旗跟日本的膏药旗太像了,不可,炮哥死活不让步,两个人就僵住了。 再后来,广州新军起义失败,悲观失望情绪笼罩整个革命阵营,革命党人信心大减、斗志衰弱,为了挽救革命,宋教仁与谭人凤等人请求孙中山改革会务,扩大民主,减少决策失误。可是孙中山却对宋曾经支持章太炎耿耿于怀,态度十分横蛮,而且极不负责任。他冷冷地对宋教仁说:“同盟会已经取消,有力者尽可另树一帜。”简单的说就是觉得同盟会不好的就散伙,自己单干好了,别来烦他。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让宋教仁等人对他极为失望。 革命都还没有打开局面,同盟会内部的内斗便如此激烈了,他们真的能成大事吗? 反观李思明…… 人家把苏北变成了一块铁板,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更不声不响的武装起了一支可怕的军队,论军事才华,论内政能力,论外交手腕,都完爆炮哥好吧?那些从海外归来投奔的华侨青年认他不认炮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连陈其美都有种投入他麾下的冲动! 李思明说:“孙先生始终是革命的先行者,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的。” 心里补充:“也仅仅是先行者而已,因为他拿到了主角的剧本,却没有主角的光环……” 陈其美问:“你们服从他的领导吗?” 李思明毫不犹豫的说:“如果他的能力比我强,我会。” 陈其美苦笑。他也只能苦笑了。 炮哥如果有李思明这样的能力,何至于连同盟会都搞得四分五裂? 李思明看出了他内心的纠结,说:“老陈,你也别纠结了。我们做了这么多,目的是推翻这个该死的、处处散发着腐尸的恶臭却死活不肯退场的政权,让每一个中国人都能挺起胸膛来做人,而不是给谁打天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将金銮殿掀翻,将那张龙椅砸碎,而不是搜肠刮肚去寻思哪个更适合坐那把龙椅!” 第279章 大时代的序幕5 此言一出,陈其美的手触电般一颤,面色连变数变,脑海中的混少不了被一道闪电狠狠划开,原本混乱的思绪随即清晰起来。他深深呼吸,让狂跳的心脏放缓下来,苦笑着说:“还真是一叶障目,难见泰山啊……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没有你这个小年轻看得通透,真是惭愧!” 李思明笑笑:“这有什么好惭愧的?你只是身在局中,着相了而已。” 陈其美用力点头:“是,我确实着相了。” 李思明问:“想通了?” 陈其美说:“想通了。” 李思明问:“那,如果让你在我和孙先生中间作一个选择,你会选择谁?” 陈其美略一思索,说:“哪个能让我心服口服我就选哪个。” 李思明苦笑:“你这回答真够奸猾的啊,谁知道你真正对哪个心服口服呢?” 陈其美说:“所以你要把浑身解数都拿出来,争取让我早日心服口服啊……对了,眼下列强蠢蠢欲动,很有可能会干涉革命,你打算如何应对?” 李思明说:“自然是说服他们别干涉了。” 陈其美问:“你打算先从哪个国家着手?” 李思明说:“法国和德国吧,我在这两个国家的高层里都有一点人脉,能帮我说得上话。先说服这两个国家,然后拜托这两个国家去说服其他国家,成功的希望还是挺大的。” 陈其美神色有点凝重:“列国贪得无厌,想要说服他们,怕是不容易啊!” 李思明说:“总会有办法的。其实现在的形势对我们很有利,欧洲的摩洛哥危机还没有完全解决,利比亚又爆发了战争,欧美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只要革命军别对外国侨民作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他们都不大可能下大力气干涉,也没有理由干涉。” 陈其美眉头稍稍舒展:“利比亚战争来得确实很是时候,欧美各国对此都高度关注,摩拳擦掌想插手,从中分一杯羹……在利比亚局势明朗之前,他们对东方的关注程度都有限,只要我们能抢在利比亚战争分出胜负之前推翻清廷,就能抢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家。” 其实历史上的利比亚战争虽然打得挺热闹,但是国际社会关注度有限,在他们看来,意大利是弱鸡,土耳其也是弱鸡,一场菜鸡互啄式的战争,有什么好关注的?但是在去年,利比亚发现了一个特大油田,于是,情况马上就变得不一样了。油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无穷无尽的能源,意味着潮水般朝自己口袋育来的钞票啊!先前一直是土耳其跟法国在争,大家虽然垂涎三尺,但是都找不到机会插手,现在可不一样了,意大利直接找碴向利比亚出兵,跟土耳其大打出手!这一下,水全给搅浑了,大家自然要浑水摸鱼,趁机捞一把!一时间,大家分分站队,有人支持意大利,有人支持土耳其,要钱给钱,要枪给枪,唯恐天下不乱啊!就连发现了马拉开波湖油田,捞得盆满钵满的德国,也毫不犹豫地跳出来支持意大利,甚至表示如果有必要,可以派遣一批退伍老兵以雇佣兵的身份参战,帮意大利**土耳其傻逼! 不过,既然是雇佣,那肯定是要给钱的。德国不要钱,只要石油。马拉开波湖油田产量虽然高得惊人,但产出的都是中质油,虽说质量也不错,但是跟利比亚油田出产的轻质油相比差得远了,德国对此自然是十分眼馋的,找到机会了当然要捞一把。只是意大利也不是笨蛋,他们认为装备精良的意军要击败兵微将寡、士气低落的土军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让德国佬参与进来那纯属脑子进水了。德国的军火他们来者不拒,但派雇佣兵参战的要求,他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好一个拔鸟无情的渣男! 法国对这场战争自然是十分关注的,巴黎看得很清楚,意大利和土耳其在利比亚大打出手,都是奔油田去的,这两个混蛋简直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啊!最让人恼火的是英国一边大力调停一边明里暗里做小动作,试图将油田据为己有,简直岂有此理!不光是英法德,沙俄和美国对此也十分关注,前者跟土耳其是冤家,任何能让土耳其倒霉的事情他们都会非常关心,后者则纯粹就是钻进钱眼里去了,大油田啊,从地底下喷涌而出的黑色金子啊!一堆美国财团都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整个欧美的注意力都让利比亚战争给吸引过去了。跟漂浮在油海之上的利比亚相比,中国一时之间倒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列强干涉的意愿被极大地削弱。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他们迟早会把目光重新投向中国。 所以,革命军必须抓紧时间,抢在他们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中国身上之前推翻清廷,否则后果难料。 李思明说:“清廷现在只比死人多一口气了,要推翻他们并不难……这是百年难遇的良机,必须牢牢抓住。” 陈其美用力点头,问:“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李思明说:“联洛好江浙地区的新军,时机一旦成熟立即起事,在最短时间内拿下长江三角洲,不要给任何一方势力一星半点的机会!” 陈其美拍胸口:“包在我身上!” 李思明在跟陈其美商量对策,那边,莱茵哈特则在眼巴巴的等着他考虑清楚了,重新上门去求自己。 德国确实没有兴趣大力干涉中国的革命,但是革命军不想拿出任何好处给德国,便顺顺当当的推翻清廷,建立一个新政权,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没这么便宜的事。所以,交情好归好,他并不打算答应李思明的要求,该添乱还是得添乱,除非李思明愿意接受他的条件。 只可惜,接连等了三天,李思明那边都毫无动静。莱茵哈特派人去打探,得知这家伙一天到晚不是去拜分上海各界名流就是跟各国在上海的商界精英谈笑风生,一点都不着急,不禁大为郁闷。 武汉那边的形势已经不一发不可收拾,革命军继拿下武昌之后,又拿下了汉口,清军反应也很快,驻河南的第29混成协火速南下,抵达汉口附近,与革命军展开激战。随即,清廷下诏起用袁世凯为湖广总督,督办武昌起义剿抚事宜。北洋第二、第四镇各一部随即南下。 武汉的形势骤然紧张起来。 莱茵哈特对这些自然清楚得很,也正因为很清楚,他才老实在在的认为李思明一定会火烧屁股一样找上门去,答应他的条件,以换取德国不出兵干涉的,除非李思明想看到北洋军轻易击败革命军,然后集中兵力对付他。 可是,那家伙怎么对此一点也不上心?做生意嘛,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你要是嫌我开价过高了可以杀价的啊,你连价都不杀,问了一声就跑了,这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正烦着,克洛维老公爵来了。 老公爵这两年真的是忙坏了,在德国和委内瑞拉之间来回奔波,上上下下的打点委内瑞拉高层,谈妥了油田利益的划分,又安排好了对委内瑞拉的军事援助,还在不刺激到委内瑞拉的民族自尊心的前提下往委内瑞拉那边部署了数千精锐部队。当然,是打着雇佣兵的旗号去的,名义上是油田的保安,实则重机枪、火炮、侦察飞机一应俱全。好不容易搞到一个大油田,德国当然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免得一场莫名其妙的政变,自己辛辛苦苦开发出来的油田就成了别人的战利品。 你还别说,美英法三国干这个可是非常拿手的! 这些事情千头万绪,异常复杂,一个不慎就会搞砸,为了将它们一一处理好,老公爵觉得自己的寿命都减少了十年。好在,总算是搞定了,他终于可以好好的休个假了。 不过,他没有在德国休假,而是选择了前往中国。几个月前,在保路运动越闹越凶的时候,这个老头就凭直觉判断这个火药桶很可能会爆炸,武汉地区革命党高层人物不断落网的消息更让他坚信,这个火药桶很有可能就在武汉,他当然要过来看看,免得错过了历史机遇。 见他来了,莱茵哈特公爵不由得松了一口大气,谢天谢地,专业人士终于来了,外交上的弯弯绕绕,他真的不擅长啊! 进了莱茵哈特的别墅,克洛维公爵让人给自己泡一杯咖啡,喝了一口之后问:“我们那位小朋友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再来找过你?” 莱茵哈特有些好奇:“老公爵,你怎么知道他来上海找我了?” 克洛维公爵微笑:“现在整个中国都处于惊涛骇浪之中,他坐得定才是怪事……这个人看似不着调,其实行事极有章法,动手之前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减少变数。现在对于中国的政变者来说,最大的变数莫过于欧美武力干涉,他当然要先把这个变数消除掉!” 第280章 大时代的序幕6 莱茵哈特感觉怪怪的,似乎自己跟李思明交往四年了,对李思明的了解还远远没有只与李思明打了几个月交道的克洛维老公爵多。 克洛维老公爵似乎能看穿他内心的想法,笑说:“你没有搞过外交,不擅长揣摩别人的心思也是正常。我想,李已经来找过你了吧?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莱茵哈特一提起这个就来气,将李思明跟他交谈的详细内容跟老公爵复述了一遍,最后生气地说:“这家伙脾气也真是够大的,我确实有狮子大开口的嫌疑,但是外交谈判不都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最后慢慢磨,磨出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方案来的么?他倒了,开出一个对德国没有半点好处的条件,拍拍屁股就走了!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短短四年之内把生意做得这么大的,在德国,像他这样做生意,不亏死才怪!” 克洛维公爵呷饮着咖啡,静静的听着,没有插嘴,等莱茵哈特发泄完了才说:“他敢开出这样的条件,必然有所倚仗。莱茵哈特,你没有摸清他的底牌便跟他谈崩了,这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 莱茵哈特有点凌乱:“他跟外国势力交往并不多,跟我交情最好了,哪来的倚仗!” 这也正是他敢狮子大开口的原因。他就是料定了李思明只能去求他,除了他没有别人能帮这个忙,既然奇货可居,为何不漫天要价? 克洛维公爵淡淡地吐出一个名字:“皮瓦尔·卡佩。” 一听到这个名字,莱茵哈特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那只大松鼠!?” 克洛维公爵说:“对,就是那只富可敌国,而且有着卡佩家族血统的大松鼠。你应该很清楚卡佩家族在法国的影响力,而皮瓦尔是卡佩家族年轻一代中的俊杰,我们的小朋友又救过他的命……” 莱茵哈特的面色顿时就变了。 卡佩家族算得上是整个欧洲最古老也最尊贵的家族,其历史可以一路追溯到一千多年前那场惊涛骇浪般的欧洲民族大迁徙浪潮。在公元987年,雨果·卡佩建立了卡佩王朝,这个王朝国运连绵三百余年,后来被瓦卢瓦王朝取代。而瓦卢瓦家族是卡佩家族的旁支,瓦卢瓦王朝实质是卡佩王朝的沿续。后来瓦卢瓦王朝又被波旁王朝所取代……不巧得很,波旁家族是卡佩家族的主系,权力转了一个大圈子,最终不过是在卡佩家族主系和旁支手中转了一圈而已。 波旁王朝的统治一直持续到十九世纪初,直到1830年爆发七月革命,才彻底终结了这个古老的家族在法国的统治。这还没完,卡佩家族的分支还统治过西班牙、葡萄牙、比利时、卢森堡、意大利、匈牙利、波兰、立陶宛、阿尔巴尼亚、希腊、克罗地亚……他们分支的分支还统治过巴西!可以说,大半个欧洲都被卡佩家族统治过,法国的历史就是卡佩家族的历史,南欧、中欧和北欧的历史也大半跟卡佩家族脱不了关系。这是真正的、切切实实存在过的、并且至今仍然存在的千年贵族,比起被网络小说吹上天去的罗斯柴尔德家族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这样一个有着千年历史并且经久不衰的古老家族,其底蕴无疑是非常可怕的。不巧得很,李思明救过很有可能会成为未来家族族长的皮瓦尔先生的命,不说人情什么的,光是冲这份交情,让卡佩家族帮忙说几句话,都可以让一半跃跃欲试试图干涉中国革命的欧洲国家偃旗息鼓! 这就是李思明最大的倚仗。 莱茵哈特沮丧地说:“我似乎把事情给搞砸了。” 克洛维公爵说:“还没有完全搞砸,只要他跟皮瓦尔还没有谈妥,都还有挽回的余地。”说到这里,他放下咖啡杯,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壳在胀痛。 这些年轻人……真的不肯在外交、权谋上花一丁点的心思啊!他们只看到威廉一世时代的德国大杀四方,所向无敌,却根本就不知道为了给德国营造出可以跟周边国家一对一地公平决战的外部环境,俾斯麦首相耗费了多少心血!去年临走前他就一再叮嘱莱茵哈特对李思明一定要采取友好、怀柔的态度,尽全力去拉拢,去扶持,这家伙倒好,平时做得还不错,大机遇来了却马上拉稀,把事情给他搅得一团糟! “新机枪的改良版样品出来了没有?”他没头没脑地问。 莱茵哈特愣了一下,说:“已经出来了,据说已经解决了大多数在极端环境下暴露出来的问题,性能得到了大幅提升。唯一的问题是,所有参与改进的军工专家都声称采用莫辛纳甘步枪弹版本的精度比采用毛瑟步枪弹版本的要高得多……” 这家伙一提起新枪就眉飞色舞,克洛维老公爵不免叹了一口气……要是他对外交事务肯这么上心那该多好?他打断:“样品呢?有没有样品?” 莱茵哈特说:“有的,怎么了?” 克洛维说:“马上打电话去约李过来看新枪,马上。” 莱茵哈特直发愣:“现在?就在我的别墅里?” 克洛维说:“对!” 严厉的目光让莱茵哈特心惊肉跳,不敢多说,赶紧去打电话。 而此时,李思明正在做什么呢? 正在跟皮瓦尔一起喝茶。 一别经年,这位大帅哥已经完全恢复了建康,昔日蜡黄的面孔变得红润,容光焕发,双目炯炯有神,越发的有魅力了。他刚刚在越南那边转悠了一圈,发现自己投资的产业发展得都不错,也就放心了,很满意地上船,直奔上海。 在越南的产业的发展情况让他很满意,但是他对这趟舟车劳顿的旅程就不是那么满意了。他面带倦容,说:“李,想见你检查一**体真的太难了,得绕半个地球啊!” 李思明耸耸肩:“这能怪我吗?有本事你把法国拽到中国旁边来嘛!” 皮瓦尔说:“我可没这能耐。不过……你真的不打算改善一下从越南到江苏两地之间的交通吗?这条航线人气可是越来越旺了啊!” 李思明无奈:“你让我怎么改变?总不能让我修一条铁路直通到越南去吧?哦,就算我把铁路修到越南去,坐火车也得好几天,并不比坐船好受多少。” 这个时代的火车车速并不快,而且得频繁地停下来加煤加水,从武汉坐火车到北京花上好几天时间那是正常的事情。至于从江苏修一条铁路到越南去……先不说这一路山重水远,施工难度极大,就算真的把铁路修过去了,从江苏坐火车到越南也不见得能比坐船快太多,而且还远没有坐船来得舒坦。 ————这年头的火车,除非是贵宾专用车厢,否则根本就没有卧铺!在空气浑浊则肮脏的车厢里坐上甚至站上好几天,就问你怕不怕! 皮瓦尔说:“修铁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你可以搞飞艇航空啊!” 李思明眼睛一亮:“飞艇?” 皮瓦尔说:“对啊,一艘飞艇可以搭载数十人,时速接近一百公里,有了它,从越南到上海,也就十几二十个小时而已,可比坐船快多了。” 李思明也嫌这个时代交通技术太过落后,飞机航程短得要命,铁路主要在华北大平原及周边地区打转,华中、华南少之又少,西南和西北就更不用提了。至于航空和长途汽车客运……那更是想都别想,实在是非常的不便。听皮瓦尔提起飞艇航空,他顿时就两眼放光:对啊,怎么把这玩意儿给忘了! 飞艇这玩意儿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了,欧洲人已经琢磨了几十年,不过它的真正成熟,还是这几年的事情:德国佬搞出了齐柏林飞艇。这种庞然大物可以填充一万七千多立方米的氢气,搭载二十四名乘客和十二名空乘人员,时速接近一百公里,算得上是这个时代最快的交通工具了。它的滞空时间极长,所需的燃料不多,空中运输成本相当低廉,唯一的缺点就是它内部装填的是氢气,稍不留神就会爆炸。飞艇最理想的填充气体是氦气,但氦气是稀有资源,在工业和医学上有着极为广泛的用途,几乎被美国垄断,这么珍贵的资源,不大可能拿来给飞艇用。 不过……在民航客机出现之前,飞艇不失为最好的替代方案,冒险归冒险,但值得尝试! 李思明晃晃脑袋,将这个念头甩开,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说:“这个以后再说,现在我想请你帮个忙。” 皮瓦尔很随意的跷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说:“你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李思明也不隐瞒,直奔主题:“中国爆发了一场大革命,这个想必你已经在报纸上知道了吧?” 皮瓦尔点头:“早就知道了。在越南的华人非常激动啊,这让我很惊讶,我原本以为大多数中国人都愚昧而麻木,只会为活下去而活下去,对这个世界早就失去了兴趣,没想到他们还会为母国的风吹草动而牵挂,为一场前景未明的武装起义而激动万分,真是神奇!” 第281章 大时代的序幕7 李思明说:“我们中国人并不是一直都这么麻木不仁和愚昧无知的,我们只是被压制得太狠了而已……我们的民族性格就像一根弹簧,压得越狠,反弹得越凶,现在反弹的时候到了。” 皮瓦尔微笑:“拿破伦口中那头沉睡的狮子终于要醒了么?你就这么肯定这次武装叛乱能够推翻鞑靼人的政权?” 李思明反问:“为什么不行?” 皮瓦尔说:“依我看胜算不大,那些叛乱者至今没有一个足够强力的指挥机构,好几万人乱哄哄各打各的,也就是趁着鞑靼人被打懵了,占了点便宜,一旦鞑靼人反应过来了,调精锐的北洋军南下,他们的好运就到此为止了……事实上,现在已经有这种势头了,北洋第2、第4师的先头部队已经南下了!” 他非常笃定的说:“他们或许很勇敢,但是,光靠勇敢是战胜不了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北洋军的!” 李思明沉声说:“光靠他们的力量或许不足以战胜北洋军,但如果加上我就不一样了!” 皮瓦尔微微一怔:“你要站到叛乱者那一方?” 李思明纠正:“不是叛乱,是起义,一场志在推翻这个腐朽的政权的起义!” 皮瓦尔认真打量着他,仿佛头一回认识他似的。他慢慢回想起了自己在苏北的所见所闻:那时候苏北————至少整个淮安府,这片面积相当于半个荷兰那么大的土地给他的感觉就是一座大军营,每一座农场都是一个训练营,而管理着这些农场的李思明,就是这座大军营的实际指挥者!他更想起了在苏北霍乱大流行期间,淮安府所展现出来的恐怖的动员能力和效率,只是一声令下,整个淮安府的水陆交通全部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淮安府的农业、商业往来全部停止,公路和运河上来来往往的,全是满载抗疫物资和军队的车辆、船只,每一个路口都有民兵把守,所有人都老老实实配合抗疫,呆在家里哪都不去…… 都说当时的淮安府是个袖珍版的普鲁士,他可不是这样看的。在他看来,这分明就是普鲁士的升级版! 如果他站到起义者那一方,只怕就算北洋军全力以赴,也很难把这场起义镇压下去了…… 皮瓦尔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问:“那你来找我,恐怕不是只为了给我检查身体和跟我叙旧的吧?” 李思明点头:“是的,我有事相求。” 皮瓦尔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了,但还是礼貌地作了个“请”的手势:“请讲,能帮到你的我一定帮。” 李思明说:“想必你已经猜到了,我想请你出面施加影响,让法国在这场起义中保持中立,别干涉起义。” 皮瓦尔拧起眉头:“你这要求有点过分了啊。我只是一个商人,哪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能够影响到政府的决策?” 李思明笑:“别谦虚了,真正能决定法国政治走向的不正是你们这些商人吗?你说一句话顶了法国驻华大使一百句!” 皮瓦尔多少有些尴尬……李思明说得一点都没错,真正能够决定法国政治走向的,正是他们这些顶尖的贵族,总统和总理?不过是贵族推到前台帮自己办事的喉舌罢了。这种现象并非法国特有,整个欧洲都差不多,虽然欧洲很多国家号称民主,能够用手中的选举选出国家首相或者总统,但是哪个有资格参与竞选,哪个没资格,都是幕后的财团说了算的,简单的说就是,有选举权,但没选择权,只能在财团给他们指定的侯选人中选一个。这是民选国家和君主立宪国家的特色,至于连立宪都没有的君主制国家就更别提了,连选举都省了,一切皇帝说了算,而皇帝则必须在国内几大派系的政府势力里寻找一个平衡点,一语成宪?想得美! 政治始终是贵族的游戏,那些掌握着国家财富和舆论的贵族牢牢控制着国家的命脉,政治很多时候只是为他们谋利的工具,这场游戏怎么玩,他们说了算,相信靠选票能够选出一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人,只能说他太傻太天真,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这个忙我能帮。”他也不兜圈子了,跟李思明打交道,最好干脆点,英国人那种扯上半天还云里雾里,根本就扯不到正题的交流方式是最糟糕的,“但我不能白帮,鞑靼人的政权在你们眼里自然是腐朽不堪,越早推翻越好,但对法国来说,却有着巨大的利益,如果放任它被推翻,法国在中国的利益就有受损的危险。” 李思明点头:“你的担忧不无道理。” 皮瓦尔说:“所以,我必须知道,如果法国在这场政变中保持中立,不采取干涉措施,能得到什么好处?” 李思明也很干脆:“不会有任何额外的好处。” 皮瓦尔面色微微一变。 李思明接着说:“不仅不会有任何额外的好处,一旦革命成功,我们还会逐步收回被你们瓜分的利益。” 皮瓦尔觉得自己被耍了:“李,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没有任何额外的好处,在你们成功之后我们还要交还已经获得的利益?那我们凭什么还要保持中立!” 李思明说:“就凭我能带给你们的利益远比你们在中国获得的多得多!就凭就算你们采取武装干涉,也无法挽救这个政权,只会彻底激怒中国人,让这团烈火燃烧得更加猛烈,最终把一切都化为灰烬!” 皮瓦尔说:“别忘了,十年前,就在十年前,三万八国联军就攻下了你们的首都,一直打进山西去!英法德意俄日奥……任何一国要拿出三万军队远征中国,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李思明笑得有点狂:“那是十年前,现在你们派三万人来能不能打赢北洋六镇都不好说,再说,中国矿工在摩洛哥跟叛军没少交战吧?看了他们跟叛军交战的过程,你还认为三五万欧洲军队能轻易让中国低头?” 皮瓦尔一时语塞。 这一年来,中国派往摩洛哥的矿工和修路队伍几乎每个月都要跟摩洛哥叛军打上好几仗,光是万人级别的大战就打过八次。阿拉伯民族崇尚复仇,中国工人帮着法国人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当然要报仇,而且他们根本就不是法军的对手,打从法军在摩洛哥沿海城市登陆后,摩洛哥起义军与法军作战,只能用“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来形容,战不动法军,他们自然要找中国工人出气。谁知道那些中国工人居然如此剽悍,尤其是得到国内增援,获得大批武器后,在跟叛军的作战中简直猛得飞起,屡屡以十位数的伤亡歼灭千余甚至数千摩洛哥叛军,这样的战损比,连法国外籍军团都瞠目结舌。 而这只是仅仅接受一个月军事训练的工人加少数有着不多的实战经验的民兵骨干组成的队伍,要是把李思明手把手训练了四年的精锐拉过来,会把摩洛哥打成什么样子? 皮瓦尔再怎么高傲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李思明能够拉出十万这样的队伍,法国在目前的局势下就很难对中国的革命进行有效的干涉了。 李思明似乎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说:“这样的部队,我能拉出八十个团来。” 皮瓦尔手一颤,险些把杯子里的茶给泼了。我日,你都有八十个这么能打的团了,完全可以平堆了北洋啊,还跟我商量个屁! 当然,他并不知道李思明是在虚张声势。八十个团,整个苏北和淮西控制区所有农场和工厂一个十八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的男性民兵都不留,悉数征召入伍开赴前线的结果,这是极限动员,很伤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能这样做,八十个团能拉三十个到两三百公里外的战场作战就很不错了。 但这仍然是一股恐怖的实力,放眼全中国,甭管哪一方势力对上了都只有被辗压的份,唯一能够与之一战的,恐怕只有北洋六镇了。 皮瓦尔再一次打量李思明,只觉得这家伙越看越陌生。李思明给他的第一印象是一个医术高超、好财如命但知道分寸的财迷,现在看来……他怕是把自己凭借医术赚到的钱全砸在地方建设上了,不然也没法不声不响地拉出了八十个步兵团。这家伙,真够阴的! 他深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说:“你真的……挺让我意外的。你说你能给法国带来比过去数十年中在中国获得的总和还要多得多的利益,能详细说说吗?我对此很感兴趣。” 李思明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是好兆头啊,至少现在他说的话皮瓦尔能听进去大半了。 他说:“这个口说无凭,我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的……我想,在去年的合作中,法国获得的东西就不比过去二十年从中国搜刮到的少多少了吧?” 第282章 大时代的序幕8 这倒是大实话。去年跟李思明合作,法国至少找到了四亿吨优质铁矿石,数个十亿吨级的优质磷矿,好几个储量丰富的铜矿,当然,最大的收获还是找到了锡尔特油田,不仅缓解了法国石油供应紧张的窘迫局面,还让法国在未来数年之内有能力对外大量出口石油,赚取大量财富…… 而这些都是中国无法提供给他们的。法国在中国确实有着很多这样那样的利益,但这些利益没有办法变成供法国全力发展的资源,偏偏法国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石油、铁矿石等等资源。 皮瓦尔说:“去年的合作确实让我们获益颇丰,希望这样的合作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李思明笑容满面:“当然,我本人也非常希望这样的合作能一直持续下去……所以,法国能不能帮这个小忙,在中国大革命过程中不要向清政府提供任何形式的援助?” 皮瓦尔一口答应下来:“当然可以!我们对鞑靼人的政府没有盟友的义务,他们是否被推翻与法国无关,法国为什么一定要援助他们?事实上,如果你们的革命成功对法国更有利的话,法国甚至可以放弃在中国大多数的利益,换取更深入的合作。” 李思明说:“这个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 当然,也不会让中国吃亏,因为他拿来作补偿的都是被法国殖民的国家的利益。话说,法国的殖民地里有很多都是资源丰富的土豪,只是法国一直没有对殖民地进行过大规模的地质勘探,没有发现而已。一直到二十年代,在一战中打空了国库的法国开始对在殖民地找矿产资源上心了,下大力气去勘探,于是陆续找到了很多矿产资源,这些矿产资源对恢复法国的国力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可惜的是十几年之后德国佬又又又又又打过来了,法国都还没来得及充分回血就被一拳干挺,巴黎升起了万字旗。等到法国好不容易熬过了二战,准备重整旗鼓,继续经营自家的殖民地的时候,却悲催地发现殖民地国家的民族独立意愿越来越强烈,最终,民族独立浪潮席卷而来,彻底冲垮了法国的殖民体系…… 真他娘的悲凉。 不过现在民族独立浪潮还远未到来,李思明也没打算让它提前到来,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打算到海外去抢几块殖民地。中国的资源并不丰富,跟法国合中开发殖民地的资源对中国有百利而无一害,对法国更是天大的利好,既然这样,为何不继续合作?至于那些被殖民的国家的死活…… 关他屁事。 看到了美妙前景的皮瓦尔愉快地答应替李思明斡旋,让法国政府在中国大革命过程中严守中立。事实上法国现在也无暇顾及中国,摩洛哥危机都还没有彻底解决呢,现在意大利和土耳其又跑到利比亚去大打出手,两家都卯足了劲要将锡尔特油田抢到手,一大堆国家在背后搅风搅雨,弄得法国政府十分头疼,这个时候当然是家门口的油田更重要,谁还下大力气绕过半个地球来干涉中国的革命谁就是大傻逼! 所以,说到底,他也只是在做顺水人情而已。 可即便是顺水人情,对李思明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中国太弱了,列强太强大了,只需要出一分力来干涉,都能叫中国的革命寸步难行!能把法国这个在中国拥有巨大利益,仅次于英国的巨头请出局,算是一大成功了。 双方聊了好几个小时,才尽兴而归。 李思明带着好心情回到陈氏公馆,正想跟陈其美分享这个好消息,却看到莱茵哈特和克洛维公爵正在客厅里跟陈其美谈笑风生,聊得别提多开心了。看到他回来了,陈其美起身迎接:“上哪去了?两位公爵来找你,等了半天都没见你回来。” 李思明随意说:“去跟皮瓦尔先生谈了点很重要的事情。”冲两位公爵抱歉的笑了笑:“很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听说他去找皮瓦尔了,莱茵哈特的脸色不免有些不好看,克洛维这老头却很沉得住气,笑呵呵的说:“也没等多久,刚喝完一杯茶而已……跟皮瓦尔先生聊得还愉快吗?” 李思明说:“挺愉快的。两位公爵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有什么事吗?” 莱茵哈特说:“是这样的,前段时间青岛那边的研究小组已经完成了对新型机枪的改进工作,送了几件样品过来,正想给你送过去呢,既然你人在上海,就顺道过去看看吧。” 李思明眼睛一亮:“改进工作完成了?那我得去看看!” 莱茵哈特问:“现在就去?” 李思明说:“现在就去!” 莱茵哈特露出笑容:“请!” 三人一起起身,向陈其美道别,上车直奔德国人在上海郊外开设的一个私人露天射击场。 射击场早就清场了,有不少德国士兵把守,戒备相当森严。莱茵哈特让警备的德国士兵进行了一次细致的搜查,确定没有可疑人物潜藏在内之后,便让人抬来两口箱子。李思明亲手打开,每口箱子里躺着两挺崭新的机枪,油光锃亮的,显然是刚刚出厂。 这款机枪他在今年年头的时候见过,用MG-08魔改成的。不过这个版本的模样可没有半点MG-08的影子了,相反,跟历史上大名鼎鼎的MG-42颇为相似,一样的丑陋,一样的狰狞,杀气腾腾。 莱茵哈特说:“按照你的建议,总共研制了两个版本,分别是7.62和7.92毫米口径的,前者采用的是俄罗斯莫辛纳甘步枪弹,后者采用的是毛瑟步枪弹。” 李思明拿起一挺7.62毫米口径版本的掂了掂,大致是十三公斤左右的份量,作为一挺通用机枪,它还是重了一点,不过跟动不动就五六十公斤的马克沁重机枪相比,这个份量已经能让步兵感动到落泪了。 至少,伴随步兵进攻,全程为步兵提供火力支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他问:“弹药装具呢?” 莱茵哈特说:“有七十五发容量的快装弹鼓,有一百五十发容量的弹链,有两百五十发的,甚至有三百五十发的,可以根据实际需要挑选使用。弹链可以非常方便地对接,两根一百五十发的弹链几秒钟内就能对接成一条三百发的长弹链。”顿了顿,他笑:“不过,配合改进的士兵更青睐快装弹鼓,因为快装弹鼓装填非常方便。” 李思明撇了撇嘴,心里说:“那是因为快装弹鼓设计得好,要是让你们使用那种蜗牛状弹鼓,我保证你们会对它深恶痛绝!” 弹鼓的好处大家都知道,塞得多,火力猛,持续射击时间长,一个七十多发甚至上百发的弹鼓跟一个三十发容量的弹匣,你是机枪手你会选哪个?只要脑子没瓦特都会选塞得多的那个。但是,在快装弹鼓出现之前,弹鼓其实是个让士兵们又爱又恨的冤家。爱它自然是因为它超大的容量和便携性能让机枪发挥更强大的火力,恨它,则是因为……装填实在太困难了!那时候的弹鼓事实上就是个拧巴起来的长弹匣,里面的弹簧,当处于射击状态的时候就会将里面的子弹一发发的顶出来,装填过程嘛……大家都想象得到的,一发发的往里塞,一开始还挺轻松,但到最后弹簧的弹力越来越强,装填就越来越困难了,以至于让士兵们有种拿铁锤和铁钎将子弹一发发的锲进去的冲动。给机枪装上一个超大容量的弹鼓对着敌军疯狂扫射固然是很爽,但让你装弹的话你就想死的心都有了。所以二战结束后,弹鼓基本上从西方国家军队里消失了。 苏联和中国还在用,尤其是中国,琢磨了几十年后居然整出了快装弹鼓。这种弹鼓设计简单,制造也简单,没啥高难度的东西,全靠设计巧妙。它最大的特色就是可以像饭盒一样打开盖子,然后将大把大把子弹撒进去,摆正……装满七十五发后就盖严实,确保不会松脱,完事,非常方便。跟要用小铁锤和小铁钎一颗颗地敲才能敲进去的蜗牛状弹鼓相比,这玩意儿简直就是神器啊,接触过的德国士兵都爱死它了,甚至冲军工专家提出要求:不要弹链了,只要有弹鼓就够了! 这帮小年轻,还没有接受过蜗牛弹鼓的毒打啊,如果让他们尝尝用铁锤把子弹一发发地敲进弹鼓里的痛苦,保证他们会哭着说不会再爱了。 不过这玩意儿的专利在李思明手里,德国还没有获得生产授权,所以现在只能流口水,老老实实用弹链或者弹匣。 那边,靶子已经设置完毕,李思明手脚利索的给7.62毫米口径版本的那挺机枪装上一条一百五十发容量的金属弹链,卧倒,瞄准目标,扣动板机。 嘟————嘟———— 电锯锯木头般令人头皮发麻的枪声急遽地响起,枪口喷出十字形膛焰,子弹以每秒钟二十发的恐怖射速倾泄而出,所到之处,一个个靶子被瞬间撕成碎片…… 第283章 大时代的序幕9 两个小时后。 机枪射击位置上弹壳撒满一地,至于数百米外的靶子,更是悉数给打得支离破碎————李思明的枪法一直很准,不管是用步枪还是用机枪,都能打出很高的命中精度,令在一旁观看的德军士兵目瞪口呆。 挥霍掉了几百发子弹之后,李思明拍拍手站起来,咧嘴一笑,露出几颗白牙:“做得不错,人机功效和精度都有了很大的改善,如果能通过极端环境测试,就可以投入批量生产了。” 莱茵哈特问:“你觉得哪个版本更好一些?” 李思明说:“7.62毫米口径版本的……枪是一样的枪,但莫辛纳甘步枪弹的弹道性能比毛瑟步枪弹要强上很多,让我选我肯定选择7.62毫米口径版本的。” 莱茵哈特有点儿不服气:“但7.92毫米口径版本的杀伤力明显要更大一些!” 李思明笑:“打不准的话,杀伤力再强的枪弹也毫无作用。” 其实毛瑟步枪弹也没有他说的那么糟糕,这种子弹的弹道性能确实不怎么样,但利益于德国军工那强悍的军工设计、制造能力,使用这种步枪弹的步枪、轻重机枪的精度并不比欧洲同行差多少,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德军狙击手甚至用毛瑟步枪打得盟军闻风丧胆。使用毛瑟步枪弹的MG-42通用机枪更是成了盟军的噩梦,玩二战游戏,盟军阵营玩家最害怕的就是MG-42,而二战中的盟军也是一样,他们对MG-42的恐惧万甚于虎式坦克,这种能以每秒钟二三十发的恐怖速度喷射弹雨的机枪总是盟军士兵去世的最主要黑手,被它击中的盟军士兵往往是连中数弹,没等倒地就已经死透了。那横卧一地的尸体证明,弹道上的劣势是可以通过火力密度来弥补的,只是MG-42通用机枪未免弥补得太好了,以至于德军经常为手头上的子弹喂不饱MG-42通用机枪发愁…… 但不管怎么说,毛瑟步枪弹的弹道性能不如莫辛纳甘步枪弹是不争的事实,几乎一模一样的机枪,使用这两种子弹,打出来的精度差了一大截,李思明不选它选什么? 莱茵哈特越发的不服气,还想争辩,克洛维公爵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用这个小动作提醒他:我们请这位爷过来可不是为了研究哪种口径版本的机枪性能更好的! 莱茵哈特只好闭嘴。 克洛维公爵笑吟吟的说:“既然李你这么喜欢莫辛纳甘步枪弹版本的,不如现在就生产两三百挺装备到你的部队,在实战中检验它的性能?” 说起“生产两三百挺”的时候,他的语气十分轻松。如果换作是MG-08,他肯定没这么轻松了,因为一挺MG-08得七八名士兵伺候,占的人员编制实在太大,两三百挺?那已经是一两个集团军装备的机枪总数了。别怀疑,一战时期各国装备的机枪数量都有限,一个步兵营也就那么几挺,最惨的是土耳其,一个营才两挺,可以想象两三百挺能装备多少个步兵营了。不过新机枪就好多了,它就算是配上三脚架当重机枪使用,总重也才十九公斤出头,一名士兵就能扛着它满山跑,再跟两个负责携带子弹的,就能将它的性能完全发挥出来,完全可以装备到排! 李思明完全没有意见:“可以,回头再做极端环境测试,符合要求后就先给我生产三百挺,我拿到战场上试用一下。” 他可是下了几千挺订单的。 克洛维公爵说:“回头我就安排生产。”说到这里,他神情变得严肃:“李,眼下武汉那边的武装叛乱规模越来越大,大有向全国蔓延之势,各省督抚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你作何打算?” 李思明打个手势,让人过来把样品收好,连子弹壳都回收。他向克洛维和莱茵哈特作了个“请”的手势,三个人一起走到射击场休息区,坐下。他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严肃得令人生畏:“老公爵,我必须纠正一下,这不是武装叛乱,这是起义,志在推翻这个腐朽的政权的起义!” 克洛维公爵笑容可掬:“成功了才叫起义,如果失败了,就只能是武装叛乱了。”他扬手让人端来三杯茶,亲自端起一杯放到李思明面前,自己也端起一杯,抿了一口,语气低沉:“德国对这场战乱高度关注,国内已经有声音要求在武汉一带游弋的军舰向叛军……哦,起义军开炮,阻止起义军渡江攻击清军了。” 李思明沉声说:“你们最好不要这样做。”警告之意十分明显。 克洛维笑:“这取决于你在这场战争中的立场。我们非常重视与你的友谊,如果你是站在起义军那边,我们会毫无保留地支持你,绝不会对起义军的行动作任何干涉;如果你站在朝廷那边,听从皇帝的命令去跟起义军作战,我们……” 李思明说:“我不可能站到朝廷那边去的,永远不可能。”扭头盾了一眼莱茵哈特,“几天前我就跟莱茵哈特公爵洽淡过,请他出面斡旋,阻止列国干涉这产供销武装起义,但是他开出的条件让我无法接受。” 莱茵哈特咕哝:“你开出的条件让任何一名德国外交人员都无法接受!” 克洛维低声笑了笑,说:“莱茵哈特公爵还太过年轻,在外交上的经验匮乏得很,处事多有不当之处,还请见谅。”顿了顿,他严肃地说:“这次武装起义很有可能会把整个中国都卷入战乱之中,让整个中国方方面面都迎来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洗牌,德国在中国的利益面临着巨大的挑战,我们对此极为关注……现在我全权代表德国外交部与你接触,请你开城布公的告诉我,支持你的话,德国在中国的既得利益能否得到保障甚至加强?” 李思明果断的摇头,斩钉截铁:“不能!革命成功后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逐步收回被列强侵夺的那些利益,推翻那些丧权辱国的条约,把我们失去的东西一点点的要回来!” 莱茵哈特面色微变。 克洛维却很淡定,甚至有点欣赏:“看不出,你也是一个纯粹的民族主义者啊,我想,在中国,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在少数吧?” 李思明说:“数不胜数。” 克洛维说:“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并不现实。远大的理想需要强大的实力作支撑,否则它就只能是空想。” 李思明笑得有点狂傲:“或许我们现在还比较弱小,但是我们不会永远这么弱的。我们中国人要别的没有,韧性倒是十足,我们可以以五十年甚至一百年为单位去制订计划,然后几代人都坚定不移地执行下去,这一代人失败了,下一代接力;下一代人还是没有成功,下下一代人继续接力……你敢担保十年、二十年后的中国,还是如今这副模样么?你敢担保五十年、一百年后的欧洲,还能像现在这样骑在中国头上么?我们终究会将压在我们头顶的那些大山一一掀翻,重新挺起胸膛来的,我只是第一拨!” 一番话掷地有声,让莱茵哈特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克洛维公爵端着茶杯的手明显抖了一下,显然,内心也并不平静。中国当然是很弱的,弱到区区三万七拼八凑凑起来的八国联军就能打进北京去;但再怎么弱它也是一个拥有一千一百万平方公里疆域、四亿三千万人口的庞然大物,任何一个成熟的政治家都必须对这样一个巨人保持最起码的敬畏,哪怕这是一个极端虚弱的巨人。李思明说得没错,现在中国确实很弱,但二三十年、五十年甚至一百年之后就不一定了,没有人规定它必须永远这么虚弱下去的。 “我们对你们的反抗精神十分欣赏,如果有必要,甚至可以给予一定的帮助。”克洛维缓缓说,“但是,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我们冒着既得利益蒙受损失,将来甚至有可能失去所有既得利益的风险,在这场战争中保持中立,你就必须拿出一些东西来作弥补。” 李思明直视这头老狐狸,腮邦一鼓一鼓的磨着牙齿:“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补偿?” 克洛维公爵说:“这个取决于你。我想,你能拿出来的东西很多,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李思明暗骂一句“老狐狸”,这家伙可比莱茵哈特这个外交小白难对付得多了。不过也是,在这种关系着国家重在利益的问题上,他也别指望能够找一个外交小白作为对手,利用对方在外交上的无知狠狠地占一回便宜。这些年德国的外交搞得很烂,主要是威廉二世在瞎折腾,并不意味着德国的外交家也烂,这个老奸巨猾的老头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不拿一些东西出来喂饱德国,就别指望他们能在武昌起义中严守中立……正好,他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德国,正好趁机拿出来作交换。 第284章 大时代的序幕10 李思明转移了话题:“现在你们正在跟法国谈判,想让法国割让一部分殖民地给你们,以换取你们不再插手摩洛哥吧?” 这个全世界都知道,克洛维公爵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是的。我们要求法国将法属刚果北部和加蓬割让给我们作为补偿,但法国拒绝了,不肯让出已经发现了众多矿藏的法属刚果北部,提出用几内亚来代替……” 李思明问:“能成功吗?” 克洛维说:“不出意外的话,明年我们就可以接收这两块殖民地了。”提到“意外”二字,这个老头的神情分明有几分无奈。 这些年德国的外交可是意外频发啊……最大的意外因素就是德皇威廉二世,这个冲动的、爱做梦的皇帝总有办法将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弄得一团糟,让德国的外交家倍感无奈。这些年德国外交部做的最多的就是帮他们的皇帝擦屁股,至于想在外交事务上有所建树……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克洛维公爵啥都不求了,只求皇帝老大能够冷静,别再异想天开,把原本已经明朗清晰的局势搅得一团糟。 李思明说:“如果可以的话,我要几内亚。” 克洛维公爵松耸了耸花白的眉毛,并不感到意外。本来德国提出要法国割让几内亚作为补偿,就是因为李思明对几内亚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连带的德国人也对那块土地产生了兴趣。他有些好奇的问:“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几内亚并没有值得开发的矿产资源,更不可能有大油田,有的只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原始丛林,还有四处横行的瘟疫,你怎么会对这么一个鬼地方感兴趣?” 李思明说:“因为那里有着数千万亩肥沃的可耕种的土地,相当于中国一个农业大省总耕地面积。” 克洛维公爵显然不信:“你费了这么大心思,就是为了得到几千万亩耕地?” 李思明点头:“对。” 莱因哈特嘀咕了一声:“这恐怕很难让人信服吧?几千万亩耕地能为你带来多少收益?值得你花那么大的劲去将它弄到手?” 李思明苦笑:“你们守着广阔的波德平原,拥有足够的耕地,当然不会理解我们中国人耕地匮乏的痛苦。2000多年以来,中国每一次王朝更替都是因为土地兼并而引发的,我想要彻底解决土地兼并,就必须先搞到足够的耕地。” 克洛维公爵来了兴趣:“从海外搞到耕地跟解决中国国内土地兼并问题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李思明说:“当然有。在海外搞到大量耕地之后,我可以通过行政手段跟国内那些大地主进行置换,用海外那些未开发的耕地跟他们交换国内的土地,让他们到国外当他的大地主去。” 这也是大实话。革命成功之后,他第一步就要进行土地改革,彻底杜绝土地兼并的隐患。这项改革必然会损害国内大地主的利益,引来极为激烈的反抗,李思明当然不怕他们反抗,敢反抗就直接武力镇压,反正他也没指望过能够顺顺当当的把土地改革搞成。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纵观世界各国的土地改革,哪一次不是杀的血流成河?哪一次不是哀鸿遍野?别的不说,光是凯末尔主导的土耳其土地改革,就直接枪毙了8万多名土耳其的地主,还将30多万相关人员丢进了劳改营,其中一大半死于饥饿和超负荷的体力劳动。伊朗、阿根廷……这些国家的土地改革也大同小异,过程非常血腥,但是却无法避免。地主这一古老的阶层是不可能自动自觉的退出历史舞台的,想要把他们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就必须举起屠刀。李思明自然不缺乏这样的觉悟,将来土地改革的时候地主们敢闹事,他就敢大开杀戒。 但地主也不全是坏人,如果把他们全部咔嚓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冤死。李思明自问不是善男信女,多杀一些或少杀一些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但如果能够通过和平的手段,将那些并没有坏透的地主争取过来,让自己的手少染一些无辜者的鲜血,他也求之不得。所以他打起了外国土地的主意,反正现在非洲是出了名的地广人稀,整个黑大陆总人口不到1亿,大片大片肥沃的土地就这样荒的,他看着也心疼啊。有可能搞一块过来,然后通过一比一的置换把那些还有良心的地主的田地换过来,鼓励那些地主到非洲来开荒办大农场,貌似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当然他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就是奔着几内亚那几十亿吨优质的铁矿石来的。 克洛维亚然失笑:“用非洲那些未开发的耕地去换人家已经耕种了数百年上千年的田地,你的良心不会痛吗?要知道几内亚瘟疫横行,那些被你撵到几内亚来开荒的人,很有可能还没有开垦出第一块耕地,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李思明显得很冷酷:“那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克罗维说:“你可真是够冷酷的。”他认真想了想,貌似几内亚那个鬼地方对德国真的没有什么价值,几千万亩肥沃的耕地对中国来说可能是个香馍馍,但对德国来说却是鸡肋————德国自己国内都有一大堆未开发的耕地呢。如果能用它来换一点德国迫切需要的东西,那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他说:“把几内亚让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打算用什么来做交换?” 李思明说:“石油。” 克洛维笑:“我们现在不缺石油。马拉开波湖油田的产量增长得非常快,最多三年,这个油田出产的石油就可以让德国从石油进口国变成出口国了!” 德国一直是个石油匮乏的国家,每一滴油都得从外国进口,而石油出口国就那么几个,产量也有限,需要进口石油的国家却越来越多,竞争也越来越激烈。所以德国做梦都想拥有自己的大油田,自给自足,不必继续在石油问题上看别的国家的脸色了。现在他们美梦成真了,马拉开波湖油田的发现让他们不仅能够在石油供应上自给自足,还有能力向其他国家出口石油赚取大笔大笔的马克,简直美滋滋。 但李思明却兜头淋了一桶冷水下去:“马拉开波湖油田产量确实惊人,但是请不要忘记,那是南美洲,美国的后花园!马拉开波湖距离美国本土不到3000公里,试想一下,假如你们跟英法爆发了大规模战争,跟英法关系非常好的美国会不会参战?美国参战的话会不会出兵切断你们在大西洋的石油运输线路,甚至直接占领委内瑞拉?” 克洛维公爵的冷汗当场就冒出来了……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而且非常大!美国可是英国的亲儿子,法国就是美国的干爹,如果德国揍了美国的亲爹和干爹,美国必然要卷进来。自家的油田就在美国的后院里,美国哪怕仅仅是出于垄断石油出口贸易的考虑,也很有可能会找借口对委内瑞拉用兵,占领马拉开波湖油田! 而委内瑞拉在美国面前……不堪一击! 如果马拉开波罗田被美国占领了,德国怎么办?在耗尽国内原油储备之后等死吗? 莱茵哈特自信满满地说:“我们跟荷兰签订了协议,必要的时候可以把油田转让给委内瑞拉,然后让荷兰成为内瑞拉进口石油再转手卖给我们。我们跟英法爆发战争,荷兰会保持中立,只要荷兰没有加入战争,我们从委内瑞拉获取石油的渠道就不会被切断。” 李思明冷笑:“你们凭什么认定荷兰不会加入战争?你们凭什么认定荷兰会为你们那点钱冒着得罪英法的危险,帮你们从委内瑞拉走私石油回来?还有,假如美国占领了马拉开波湖油田,我想荷兰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没有办法继续从那里买到石油了吧?” 这下子,莱茵哈特也闭嘴了。他的理论是建立在荷兰和委内瑞拉都一直保持中立,并且不会遭到英法一方攻击,或者迫于英法一方的外交压力站到德国敌对阵营那一边去的基础上,很显然,他有点异想天开了: 在美国面前,委内瑞拉没有资格决定自己是否保持中立,没有哪条法律规定想中立的国家就不会挨揍; 在英法巨大的压力面前,荷兰也不见得能够一直保持中立,并且帮助德国源源不断地从委内瑞拉获取石油。 弱国无外交,这是永恒的铁律。和平年代弱国或许可以利用游戏规则,通过灵活的外交手腕从大国手中占到一点便宜,但战争年代谁还跟你讲什么外交游戏规则?不听话的直接一巴掌拍成照片! 如此看来,看似十分稳当的马拉开波湖油田其实并不稳当,德国必须早作准备。 “把几内亚给我,同时保证不对中国的革命作任何形式的干涉,我会给你们一个英法势力永远也够不着的、可以在战争年代为你们提供无穷无尽的优质原油的油田。”李思明淡淡的说。 第285章 猛虎下山 北京,紫禁城。 这里的建筑物依然雄浑肃穆,那高耸厚重的城墙,那庄严的天坛,那富丽堂皇的宫殿,那精美的汉白玉栏杆,那用巨木制成的廊柱……一切的一切,无不在彰显着帝王的尊严,这个帝国的尊严。从元朝一直到现在,近七百年时间里,这里一直是整个亚洲的中心,无数个国家的使者曾抱着敬畏、激动的心情前来朝贡,无数敌国大将、王公贵族曾以俘虏的身份被押送到这里,匍匐在金鏖殿下战栗,头都不敢抬起来。 每逢拓土开疆,也会有敌国大将甚至君王的首级被边军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这里来,供帝王欣赏、炫耀。 几百年来,帝王的威严,帝国的强势,早已渗进了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地。这是一代代帝王,一场场辉煌的胜利营造起来的气势,是独一份的,在整个亚洲,找不到第二个地方有这样的气势了。 然而,现在,紫禁城依旧雄伟壮观,但那投气势却已经荡然无存,呈现出来的,是一种繁华落尽后的萧瑟与悲凉。 袁世凯跪在金鏖殿下,与他相隔不过十余步的,就是这个帝国的皇帝,爱新觉罗·溥仪。他恭恭敬敬地跪在那里,皇帝则高踞龙椅,高高在上,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他才是这座宫殿的主人,那个小皇帝不过是他放养的小条小狗,心情好的话让他多蹦跶一阵子,心情不好直接一棍敲死拿去炖了! 不光是小皇帝有这种感觉,载沣、载涛、溥伟、庆亲王等人也有,而且不是一般的强烈。尤其是载沣,瞪着袁世凯直磨牙齿,真让人担心他会不会突然扑上去狠狠咬这个死胖子一口! 别说,这样的事情我们的大清摄政王真的做得出来,不然你以为他是怎么在短短几年之内将国家大事搞得这么糟的? 跟溥仪同坐龙椅的是隆裕太后。说是太后,其实这个女人也才四十三岁,并不算很老的,至于相貌……只能说很适合拍僵尸片。两百多年来,满洲贵族为了保持血统纯正,后宫嫔妃主要是从八旗里挑选,皇后尤其如此,近亲通婚的结果大家都知道的,十几代人下来,什么妖魔鬼怪都生出来了。她作为光绪的皇后,却没能生下一儿半女,最后只能从载沣那里过继溥仪来继承帝位。由于溥仪年纪实在太小,压根就没有能力亲政,她便效仿慈禧太后垂帘听政,每逢国家大事,都是跟载沣、庆亲王他们商量着办。不过她并没有实权,更没有慈禧那样的手腕,出来也只是凑个数而已,对溥仪只能尽一个母亲的责任,对于国家大事,她是有心无力。不过现在大清王朝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她这个凑数的也得硬着头皮上,尽自己一分绵薄的力量了。 她抱着溥仪,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声音清脆,富有磁性。她人长得并不漂亮,声音却出人意料的好听,光绪还活着的时候讨厌她这个人,却喜欢她的声音:“如今武汉乱党猖獗,接连攻下武昌、汉口,湖南、湖北、四川的新军更是群起响应,两广、两江督抚亦蠢蠢欲动,形势可谓危殆之极,能否转危为安,全仗项城公了!” 袁世凯磕了一个头,说:“太后和皇上放心,老臣身为大清的臣子,自当为大清抛头颅,洒热血,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太后以国士待老臣,老臣感激涕零,必整饬军备,抚恤士卒,与乱党死战到底!” 隆裕太后微微点头:“如此甚好!项城公治军打仗的本事天下第一,无人能敌,有您出马,平定乱党指日可待……项城公凯旋之日,本宫与皇上定率领群臣,出城二十里相迎,以彰显项城公之功!” 袁世凯又磕了一个头:“太后万万不可!平定乱党不过是老臣本份之事,怎敢劳太后出城相迎?如此,老臣必惶恐之极!” 隆裕太后低叹一声:“莫说让本宫出城二十里相迎,就算是出城二百里,也是项城公应得的。” ————在历史上,皇后和太后一直是自称本宫,个别比较霸气的直接自称朕,从来就没有哪个憨憨在正式场合哀家长哀家短地叫个不停的,大家切记,别让电影电视给误导了。所谓的“哀家”,那是皇后、太后在皇帝死了之后,在私人场合的自称,意思是老公嗝屁了,自己很伤心。但现在的导演显然是被洗了脑,皇后、太后甭管皇帝有没有挂,都是一口一个哀家,咒皇帝死呢,挺搞笑的。 隆裕太后的姿态放得很低,完全是将袁世凯当成救命稻草来对待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自知现在的形势已经是火烧眉毛了,她在袁世凯面前没有任何可以自傲的资本,继续摆谱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放低姿态,免得自己打自己的脸。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么聪明,比如说载沣,这位仁兄在处理国事的时候,似乎压根就没有过聪明的时候,除了犯蠢还是犯蠢。这不,现在这位仁兄的蠢劲又上来了,阴阳怪气的说:“项城公,太后如此信任你,你可不要以权谋私,辜负了太后的信任啊!” 袁世凯说:“老臣不明白摄政王的意思!” 载沣说:“听说项城公从去年八月起便一直明里暗里的让人罗织罪名,以通乱党为由将很多乡绅投入监狱,将他们的田地据为己有,弄得地方民怨沸腾,这怕不完全是空穴来风吧?平时这样搞还行,现在乱党来势汹汹,你再这样搞很容易把乡绅逼反,到时候天下大乱,项城公你可就是大清的千古罪人了!” 袁世凯面色微微一变,随即露出惶恐之色,说:“苍天为证!老臣这几年一直呆在洹上村养病,从来没有过问过世事,都是那些骄兵悍将乱来,绝非老臣之意啊,还请太后、摄政王明鉴!” 载沣暗暗哼了一声,暗骂:“你就装蒜吧!没有你点头,那帮骄兵悍将敢这样乱来?给他们个缸做胆都不敢吧!”正要说话,隆裕太后已经抢先开口了————她知道载沣跟袁世凯一直不对付,皇族内阁决定起用袁世凯对付革命党的时候,载沣跳得最高,就差没有放出“有他没我,有我没他”这样的狠话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要是让这个蠢货把袁世凯给得罪死了,后果将不堪设想。她说:“项城公的人品本宫是信得过的,侵田之举,想必都是些不懂事的家伙乱来,与项城公无关,回头项城公训斥他们一番,让他们把田地还回去就是了。” 袁世凯高声叫:“太后圣明!老臣领旨!” 心里却是冷笑:“还回去?你们知道袁老子为了将那些田产弄到手,费了多少心血,得罪了多少人吗?吃进嘴里的肥肉想让我吐出来?你们想屁吃!” 这次朝会的气氛就这样在不尴不尬的气氛中开完了,袁世凯正式领旨受封为湖广总督,督办对武昌乱党的剿抚事宜。当然,这个死胖子是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想让他做事,不给点好处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了让他尽心尽力的替自己办事,隆裕太后只能强忍着心疼,拿出八万两黄金交给他充当军费,就这一下,便几乎将皇宫给掏空了。 袁世凯对这次朝会的收获还算满意,领旨谢恩后走出了紫禁城。 徐世昌早就在城门外等着了,一看到他便迎了上来,低声问:“如何?” 袁世凯招扫手让汽车开过来,先给徐世昌拉开车门让他上车,自己跟着上,等汽车开起来之后才说:“想要的东西基本上都到手了,还从太后那里弄到了八万两黄金。” 徐世昌笑:“摄政王怕是得心疼死吧?” 袁世凯也笑:“可不是,你没看到他那张脸啊,都扭曲了。”笑了笑,又觉得没意思:“我还以为载沣那小子有多大的能耐,敢当这个摄政王呢,不成想原来是天字第一号废物,乱党才闹了几天他就抓瞎了!” 武昌起义爆发后,载沣的第一反应就是调动湖南、湖北、江西、河南境内的新军前去镇压,结果却发现南方的新军都纷纷响应起义,而驻扎在河南的北洋军对他的命令不予理会,任凭他怎样威逼利诱,也无法调动一兵一卒。眼看着武昌起义渐成燎原之势,席卷了整个武汉,各省新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载沣彻底慌了。有内阁成员提出起用袁世凯,因为除了袁世凯,根本就没有人指挥得动北洋军,载沣一开始是反对的,他好不容易才把袁世凯搞下去————至少在名义上是搞下去了————现在又要把那个死胖子请回来,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不干,打死也不干! 可惜,混蛋小王爷最后的倔强也仅仅是持续了几天,就败给了起义军那越来越凌厉的攻势,他的死对头袁世凯大摇大摆地回到了紫禁城,而他只能捏着鼻子在一边看着,满腔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第286章 衅由此开1 “先头部队到哪了?”袁世凯问。 徐世昌说:“第二镇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刘家庙附近了,第四镇的先头部队紧随其后。” 袁世凯问:“部队士气如何?” 徐世昌说:“士气高昂。你没收乡绅的田分发给士兵充当军田之举可谓尽得军心,第二镇和第四镇各部都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抢着要上战场与革命军交手,以报答你的恩典。” 袁世凯伸了个懒腰,笑:“报答我的恩典是假,他们看上了肥沃丰饶的江汉平原才是真……那里的田地可比河南河北的肥太多了。” 江汉平原是中国一块比较大的平原,面积达到四万六千平方公里,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水资源充沛,是著名的优质大米产区。这块平原相对于辽阔的华北大平原,显得微不足道,但它的肥沃却让被华北大平原的贫瘠干旱折腾得够呛的北洋军垂涎三尺,现在有机会把它弄到手,北洋军简直士气如虹! 徐世昌笑而不语。这种问题不需要深究,士兵们是否一心报答袁世凯的恩典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确实士气高昂。在战场上,影响战争胜负的因素非常多,但从来没有一种因素的影响有士气那么大,从古到今,没有一个将领敢于忽略部队的士气,敢忽略的都却领盒饭了。拿破仑甚至说打胜仗七分靠士气,两分靠后勤,一分靠运气,这话虽然夸张了点,但也不难看出,他是何等重视部队的士气! 北洋军本就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又有如此高昂的士气,还怕打不赢一帮乱党? 袁世凯对部队的士气非常满意,说:“等一下你拟一道命令,通报全军,就说打下武汉之后参战官兵每人可得水田二十亩,水牛一头;伤残者可得四十亩,水牛两头;阵亡者其家属可得六十亩,水牛三头;立一等功者可得水田百亩,拖拉机一台。” 徐世昌吓了一跳:“这赏格是不是太重了?” 袁世凯说:“慷他人之慨罢了……再说了,那些分到田地的士兵最终还是要把税交给我的,有什么好心疼的?” 徐世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很好,跟那个没脸没皮的家伙相处了一段时间,那个无耻的家伙治理地方、兴修水利、鼓励农桑、振兴工业、屯田练兵等等方面的本事不知道袁世凯学到了多少,但那不要脸的、喜欢慷他人之慨的作风倒是学了个十足!但想想也是,江汉平原那些肥沃的水田本来就跟他袁某人没有半毛钱关系,他本人也不可能把整个江汉平原都变成自家的田产,从湖北地主手中抢来良田赏赐给自己的士兵,鼓励他们奋勇作战,帮自己抢更多的地盘,自己不会受到任何损失,相反还能得到更多,岂不美哉! 徐世昌完全可以预料到,这道命令下达之后,北洋军铁定要陷入疯狂,至于革命军…… 那得倒八辈子的血霉了。 “我们那位徐州将军在干什么?”袁世凯忽然问。 徐世昌说:“他似乎没有动静。” 袁世凯眉头一拧:“没有动静?怎么可能!他野心那么大,现在天下大乱了,他会什么都不做?” 徐世昌说:“至少截止到目前为止,他什么都没有做,还跑去上海陪那两位如花似玉的、未过门的妻妾了。” 袁世凯眉头拧得更紧:“真的什么都没做?这不可能啊!” 徐世昌叹气:“他把苏北经营得太好了,我们的探子根本就渗透不进去,所能获得的消息非常有限。” 袁世凯说:“让第五镇盯紧一点他!那家伙的野心比我还大,值此风云际会之际,他会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干?信这个还不如信母猪会上树!” 徐世昌点头:“这个人……确实不得不防!”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了,姜桂题的毅军被调到商丘去了。” 袁世凯一愣:“毅军被调到归德府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徐世昌说:“三天前,当时你还在盘锦,没能通知你。” 袁世凯刚刚舒开的眉头又拧了起来:“调毅军去归德府干嘛?” 徐世昌说:“摄政王说江苏那边新军也有异动,很有必要加强那边的警戒,以镇慑江苏、安徽的新军,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袁世凯冷笑:“防江苏新军是假,防着我趁机吞并毅军才是真的吧?” 毅军是晚清名将宋庆编练出来的部队,第一代将士大多来自淮西,凶悍而狡诈,嗜战如狂,极耐苦战,拥有很强的战斗力,在平定捻军的作战中有着非常出彩的表现。哪怕是在清军一败涂地的甲午战争中,毅军也曾与日军有过火星撞地球般的碰撞,虽然大多以失败告终,但是给日军造成了相当惨重的伤亡。袁世凯对这支部队自然眼馋得很,受命在小站编练新军后第一时间便向毅军统帅姜桂题伸出橄榄枝,邀请对方加入北洋集团。姜桂题对这样的好事自然是求之不得,欣然加入了北洋,但毅军却没有并入北洋军,依然保留着相当大程度上的独立,袁世凯暗地里使了不少手段,可硬是没能将这批骄兵悍将彻底消化。现在毅军已经被拆分为两部,一部变成了江防军驻防浦口,一部则驻守河南,那是毅军的主力。朝廷刚刚有一点起用自己的意思,那头马上就把毅军远远调开,袁世凯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朝廷这是在防着他趁镇压起义之极吞并毅军,壮大自己的实力! 那帮家伙做实事不行,给自己人添乱的本事倒是挺可以的! 他有些恼怒地说:“联系姜桂题,让他站队!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他仍然不肯彻底站到我这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徐世昌心有戚戚焉……这些年姜桂题那个老头子从北洋集团得到的资源着实不少,但就是不肯站队,着实令人恼怒。现在天下大乱,北洋集团问鼎天下的时机来了,如果姜桂题仍然不肯站队…… 那就撕破脸皮吧,北洋不可能一直拿宝贵的资源去养一棵墙头草! 只是,袁世凯还没有意识到,跟逼毅军站队相比,他最应该操心的是如何给毅军擦屁股,因为,就在他发牢骚的时候,数千毅军已经像打了鸡血一样,直奔徐州而去了。 他们是要去捅马蜂窝的。 当然,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是去捅马蜂窝。苏北那边有很多革命党在活动,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只是从两江总督到摄政王,大家都在装傻,视而不见而已。只要革命党别搞武装起义,他们就会一直装傻……没办法,国事艰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大家都不容易。可率领毅军的姜瑞鑫却非要撕开这粉饰的太平,在他看来,那数量众多的革命党都是一份份军工哪!更别提徐州那边赈灾的粮款堆积如山,如果能抢到手,毅军就发大财了! 正是基于升官和发财这两重考虑,接到调防归德的命令后姜瑞鑫没有任何迟疑,立即带领毅军主力直奔归德,那迫不及待的样子,着实将前来传令的摄政王亲信给吓了一跳,差点就以为这支军队想造反了。好在毅军一路上都只顾着赶路,没有节外生枝,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看到毅军到了归德府仍然马不停蹄,直奔徐州而去,前来传令并准备充当说客的官员发现自己这口气松得太早了点,这帮家伙摆明是要搞事啊! “姜将军,你到了归德依然马不停蹄,到底意欲何为?”在停下来休息的间歇,奉摄政王之命前来传令并充当说客的倒霉蛋靳宁拦在姜瑞鑫面前,怨念满满的问。 这位仁兄是一代名臣靳辅的后代。靳辅是康熙时期的大臣,在治水方面有着极高的成就,正是他主持开凿了中运河,缓解了黄河夺淮后淮河每逢雨季便倒灌,淹没凤阳的情况。在他治理黄河期间,黄河给收拾得服服贴贴,溃堤现象很少发生,光这一项便活民无数。作为靳辅的后代,靳宁自有几分风采,不过现在他披头散发,双腿叉开,哭丧着脸的,简直形象尽毁,辣眼睛啊! 姜瑞鑫拿出一块干粮啃了一大口,嘿嘿笑着:“意欲何为?当然是平定乱党去!” 靳宁脑筋一时间转不过来:“乱党在武汉,你带领大军跑到徐州境内来平定乱党……” 姜瑞鑫理直气壮:“徐州乱党才多啊!不光徐州,整个苏北就是乱党的窝,一个大大的贼窝!现在小爷要把这个贼窝端了,将那些乱党的脑袋全砍下来,送到京城去请赏!” 靳宁眼前一黑,差点就给这位爷跪了:“姜将军,这使不得,使不得啊!” 姜瑞金睨了他一眼:“为何使不得?” 靳宁说:“苏北是徐州将军李思明的辖区,他手下有两万余精兵劲卒,实力雄厚,不好惹的!摄政王一再叮嘱千万不要去招惹徐州将军,你贸贸然进入徐州境内,这……” 连摄政王都搬出来了,可惜,姜瑞鑫不吃这套,他啃着干粮,懒得吱声,只是转过身去冲靳宁放了个又响又臭的屁。 第287章 衅由此开2 徐州砀山县,火星农场。 农场的工人并不知道“火星”是个啥玩意儿,但是既然李大将军用它来命名自己的农场,他们也就欣然接受了。这是一个大型农场,拥有六十万亩耕地,三十万亩草场……对,就是草场,种牧草喂马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砀山县就在废黄河边上,数百年间黄河频频溃堤,将海量的泥沙和石头冲进耕地,给耕地盖上了厚厚的好几层,直接后果就是土壤砂化,保水保肥能力差,很多地方种粮食根本就种不活,只能种一些生命力比较顽强的牧草。 不过今年火星农场的工人却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获得了不错的收成,尤其是到了下半年,李思明直接把铁路修到砀山境内,堆肥一火车一火车地运过来,跟不要钱似的往地里怼,硬生生在贫瘠的沙地上形成了薄薄一层黑土,农场工人就在这层薄薄的黑土上种上向日葵、小米和甜高粱,收成都不错,比如说小米,亩产居然达到一百五十斤,当真是意外之喜。 不过向日葵在因为收获不及时,有三分之一被泛滥的洪水给泡烂了,损失很大,把农场场长心疼得失声痛哭。农场工人也极为心疼,直抽自己耳光骂自己当初手脚为什么不能利索一点。向日葵可是很受欢迎的农产品,葵瓜子不管是炒了拉到大城市当零食出售还是榨取葵花油,都非常抢手,如果能抢在洪水到来之前把向日葵全部采收完毕并且入库,他们是可以得到一笔不小的奖励的。可惜,都泡汤了。 现在农场的工人正忙着收割甜高粱。甜高粱奇迹般在洪水中没有遭到多少损失,长势很不错,此前他们已经收割了一茬,送榨糖厂榨糖了,这是第二茬,做青贮饲料的。 工人埋头苦干,不断挥起镰刀,然后落下,咔嚓咔嚓声响中,又粗又长的甜高粱秸秆一片片的倒下,然后被捆扎,送上四轮马车,撂得跟小山一样高,然后驭手轻轻挥动马鞭,强壮绝伦的佩尔什挽马迈动脚步,拉着这满满一车的青翠欲滴的甜高粱往饲料厂走去…… 路是从去年冬天开始大伙合力修的夯土路,修得又阔又平坦,上万人反复的用工具夯实,最后还用压路机反复的压过,把泥土路面弄得跟岩石一样坚硬,今年那么大的洪水也没能把它泡软,马车行驶起来又快又稳,拉车的马自然也十分轻松,效率非常高。车夫悠然自得的掰下一截甜高粱秆,撕掉那层有些坚硬的外皮,咔嚓咬了一大口。作青贮用的甜高粱甜度自然不能跟榨糖的相比,因为等到它糖份最高的时候,表皮已经变得十分坚硬,牛羊根本就嚼不动了,只能在它糖缍度达到百分之十三的时候收割,这个时候它也相当甜,而且木质素不高,牲畜适口性比较高。就是田里营作的农夫啃起来不大过瘾,觉得有点寡淡。 不过也不错啦,放以前,他们有口饭吃就算不错了,甜食?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却可以甩开腮帮子大嚼甜高粱杆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反正这位车夫就相当满意。 只是,大路彼端为何掀起了大片烟尘? 车夫一口咬掉了一小截甜高粱秆子,努力望向远处…… 然后,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一大队骑兵正浩浩荡荡地朝这边疾驰而来! 来的正是姜瑞鑫所率领的毅军,这股骄兵悍将一心要趁乱发大财,完全不顾上头的阻拦,越过自己的防区,直奔徐州而来,现在他们已经进入徐州府地界了。 好死不死的,火星农场正好是离归德最近的一个农场。 姜瑞鑫一直骑马跑在前面,向导紧随其后,看了看周围的景物,讨好的对姜瑞鑫说:“少帅,前面就是火星农场了。” 姜瑞鑫放慢马速:“火星农场?” 向导说:“是的。” 姜瑞鑫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会起这么奇怪的名字?” 向导说:“这个小人也不知道,据说是徐州将军随口起的。”他指向四周,比划着:“火星农场拥有六十万亩耕地和三十万亩草场,每户农户都拥有四十亩田地和三十亩草场,是不折不扣的地主。本来这些土地都很贫瘠,种粮的话亩产不过几斗,但徐州将军就是有办法化腐朽为神奇,只是稍一拨弄,这些田地就获得了丰收,比如说夏季种植的谷子,亩产就达到了一百五十斤,这是以前未曾有过的好收成。” 姜瑞鑫观察四周,只见道路平整,四通八达,沟渠密如蛛网,灌溉和排水系统十分完备。没有建多少新房子,不过远处多了好多大型建筑,想必是榨糖厂、饲料厂、养殖场之类的。乍一看,这里跟其他地方的贫穷地区没啥区别,但稍一留神就不难看出,这是一块大肥肉。他哼哼两声,说:“短短一年就把砀山经营成这般模样,那徐州将军倒是有些本事。” 向导赔着笑容说:“苏北的老百姓都视他为神农再世。” 姜瑞鑫说:“只是,他去年巧取豪夺的手段却是十分卑鄙,不知道多少善良的乡绅被他逼得家破人亡!当时朝廷被股灾搞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以至于他气焰越发嚣张。这事本将军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得找他好好理论理论,让他把这些田产退还给乡绅们!” 向导连声说:“将军真是菩萨心肠,苏北百姓必定视你为万家生佛,对你感激不尽的!” 心里却十分鄙视。让李思明把这些田产退还给乡绅们?开玩笑吧,那些乡绅要么被朝廷宰了,要么死在战场上了,子孙后代有一个算一个,都让李思明丢到大洋洲挖矿去了,退还田产给谁?只怕是退到他姜大少爷的口袋里吧! 当然,他是聪明人,看破也不会说破的,只管拍马屁好了。 姜瑞鑫十分得意,带领大军继续向前。 正在田产劳作的农场工人惊愕的看着这支大军呼啸而过,面面相觑,都叽叽喳喳的议论: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兵跑过来?” “看样子是朝廷的新军呢,新军跑到我们这里来干嘛?” “听说武汉那边在打仗,朝廷调了很多新军南下去对付乱党呢。” “可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这边又没有打仗,新军跑到我们这边来干嘛?” “鬼才知道!” “我看啊,这世道要乱了!” “真是倒霉,日子刚刚有了点盼头,兵灾又来了,这老天爷,还让不让人活了!” …… 毅军数千人马迤逦而来,队伍连绵十余里,那声势着实骇人,目睹这一幕的农场工人都意识到大事不妙了。他们无心再干活,聚到一块心惊肉跳的议论着,观察着这支杀气腾腾的队伍。大家的心情都很糟糕,从去年到现在,他们辛苦了一年多,好不容易修好了夯土路,修好了灌溉系统,建起了榨糖厂、面粉加工厂、养牛场、养马厂、养猪场、山羊养殖场、家禽养殖场,挖好鱼塘养了鱼,粮食也获得了丰收,眼看着日子一点点的好起来,却来了一支大军! 徐州是兵家必争之地,徐州人经历了无数兵灾,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兵灾有多可怕了。一个不留神,这几千人马就能把整个徐州变成人间地狱,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火星农场的场长叫程名振,曾是青帮徐州分舵的舵主,通过陈其美的关系结识了李思明,因为肚里有墨水,善于料理繁琐的事务,更兼一身是胆而受到重用,被提拔为农场场长。这位老兄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但是这乌泱泱的一下子来了好几千人马,他也忍不住眼皮一阵狂跳,赶紧带人出来迎接。他打定主意了,如果有必要的话就破点财,送上一些粮食和银钱将这帮瘟神打发走,能不翻脸尽量不要翻脸。至于损失的粮食银钱,等送走这帮瘟神之后再找李思明让他帮忙想办法讨回来就是了,犯不着招惹这帮比土匪还要凶狠的家伙。 他恭恭敬敬地给姜瑞鑫行礼:“参见将军,将军远来辛苦了!” 姜瑞鑫没有下马,高高的坐在马背上,冷眼看着程名振,把玩着马鞭,懒洋洋的问:“你就是管事的?” 程名振说:“是的,整个农场都由草民负责管理。” 姜瑞鑫冷哼一声,说:“能把这么大一片地盘管理得井井有条,你也算是个有点能耐的人。” 程名振陪着笑脸说:“不敢当,不敢当,都是徐州将军错爱,草民才侥幸得到这一职位的。” 姜瑞鑫懒得跟他废话:“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有。现在乱党四处造反,本将军天南地北的乱跑,四处灭火,实在是辛苦得很,麾下的将士已经有两天粒米未进了,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啊?” 程名振说:“那是自然。草民这就让人生火做饭,保证让各位军爷饱餐一顿,精神百倍的开拔!” 第288章 衅由此开3 姜瑞鑫对他的态度还是挺满意的,是个识相的人,他喜欢跟识相的人打交道。他挥了一下马鞭:“找个地方让将士们歇歇脚。” 程名振说:“是是是,这就安排。”叫来助手让他带人到几处晒谷场歇息,同时从粮库中取出大量粟米做饭,务必把这帮大爷招呼好,他则带着毅军一众大小军官前往农场大会堂,准备安排这些大爷在那里吃饭、休息。 农场大会堂是整个农场最气派的建筑,可以容纳三百余人开会,每次有大事,都要在那里召集会议,各分农场派代表过来开会,一起商讨对策,或者投票表决。当然,比大会堂更大的建筑物也不是没有,不过那是养牛养马养猪的,那帮军爷想必不会愿意到那种地方歇息吧。 副场长萧云皱着眉头问程名振:“干嘛对这帮兵痞这么客气?” 程名振低声说:“这是朝廷的新军,不好惹。” 萧云说:“我们手里同样有枪!” 程名振说:“但是最能打的民兵已经到徐州那边去报到了,还带走了几乎全部的重型装备……算了,老萧,先忍忍,把他们打发走了再从长计议。” 萧云哼了一声,很是不满。当然,这不满是针对骄横的毅军的,他年轻的时候经历过战乱,被过境的官兵搞得家破人亡,从此就恨上了这些比土匪还狠的官兵。现在官兵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很有可能要破坏这平静的、充满希望的生活,他当然不满。 程名振知道他的过往,能理解他的心情,所以不会在意他这恶劣的态度,压低声音说:“派人通知工人的女眷,尽量不要出门,免得被这帮当兵的盯上了。” 萧云说:“我知道!对了,要不要把子弹发下去,以防万一?” 程名振沉吟片刻,说:“发下去,每人二十发。” 萧云嗯了一声,下去安排了。 听到命令的农场工人女眷全都躲在家里不出门,所以摘菜洗菜、淘米做饭的全都是些糙爷们。这还不算,农场各组长还偷偷跑到军火库里领了子弹,然后偷偷发了下去。每户农场工人家里都有步枪,不过不配发实弹,子弹都由场长和副场长管着,只有得到上头允许了才会打开弹药库把弹药分发给大家。当然,场长也有权在危急情况下不经上头允许就为工人配发实弹,但事后一定要跟上头说清楚,否则上头肯定要追究的。 现在无疑就到了场长必须绕过上级给工人配发实弹的时候。 暗地里安排好这一切后,程名振回到大会堂去伺候那帮大爷。这时,饭菜已经做好了,粟饭煮得又香又软,还炒了八个菜,其中三个是荤菜,同时有好几桶鸡汤,对于赶了好几天路的军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待遇了。 但是,这要的伙食在姜瑞鑫眼里却跟猪食差不多。他拧起眉头,喝:“老匹夫,你居然拿这种猪食来糊弄本将军?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程名振赔着笑脸说:“将军恕罪!我们这穷地方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这已经是我们所能拿出来的最好的饭食了,还望海涵,海涵!” 姜瑞鑫怒喝:“胡说!别以为本将军不知道,你们农场养了很多牛羊肥猪和家禽,却拿这连狗都不吃的东西来糊弄本将军?去,给本将军杀几十头羊,两头肥牛送过来,这才是人吃的东西!” 副将姜文龙拍着桌子说:“还有,选几十个漂亮的娘们过来伺候大爷吃饭喝酒!一帮糙爷们,别在老子面前晃来晃去,看着辣眼睛!” 一大帮军官轰然叫:“对,叫几十个漂亮娘们过来!我们要漂亮娘们!” 程名振神色微微一冷,气得只想骂人。不过见对方人数众多,他强行按捺住,态度卑微的说:“各位将军,砀山穷山恶水的,不分男女,七八岁就要下田干活了,一个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哪有什么美女?大家还是不要为难草民了。” 姜文龙刷一下拔出手枪,顶住程名振的额头,冷笑:“今天大爷还真就要为难一下你了!限令你半个小时内挑出五十名美女送过来陪我们喝酒,少一个,慢一分钟,大爷一枪打爆你的狗头!” 程名振面色连变数变,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巨大的喧嚣,似有无数人在怒吼咒骂,他心不禁一沉。姜瑞鑫示意姜文龙把枪手起来,对一名亲兵说:“去看看。” 那名亲兵很快就回来了。 姜文龙问:“怎么回事?” 亲兵睨了程名振一眼,说:“没什么大事,只是这帮刁民提供的饭食实在太过粗砺,难以下咽,士兵们十分不满,所以骂起来了。” 姜瑞鑫瞪着程名振,冷冷地说:“听到了没有?” 程名振额头冒出冷汗来,说:“这……草民已经把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呼各位军爷了啊,这些东西我们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舍得吃的!” 姜文龙用力一拍桌子,怒骂:“少在这里强词夺理!什么叫把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呼我们了?你们养那么多牛、羊、猪、鸡、鸭,都没有拿出来招呼我们,只想拿些喂牲口的粟米来把我们打发走!岂有此理,你当我们是什么?牲畜吗!?” 这摆明就是要搞事。新军的待遇确实是比较好,但也没有好到能鄙视新鲜的粟米做成的饭和用猪油炒的青菜的地步,这些东西在军营里都不容易吃得到。不过,人如果一心想找碴,什么借口想不出来?把粟米饭贬成猪食已经算客气的了。 程名振极力按捺着,正想开口,又听见不远处传来好几声枪响,他不禁变了面色,都顾不上这伙一心想找碴的家伙了,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姜文龙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一眨眼人就不见了,不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更是破口大骂:“老匹夫,想跑是吧?你跑不掉!”又把手枪拔了出来,追了出去。 姜瑞鑫兴致勃勃的说:“走,出去看看!”带着一众军官走了出去。 程名振此时的心情十分紧张,开枪了,那肯定是大事,搞不好已经发生流血事件了,这可如何是好!他三步并作两步,不顾姜文龙在后面叫嚣,很快就来到了事发地点,眼前这一幕让他愣住了: 两名毅军士兵和一名年轻女子倒在一幢瓦房门口,其中一名毅军士兵已经断气了,另一个还在抽搐,女子腹部中弹,血流不止,瞪着毅军士兵,眼中迸出仇恨的光芒。 数十名农场工人手持步枪与数十名毅军士兵对峙,双方都有人受伤了,现场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火药味,一点点火星就能引发大爆炸。 他心一颤,分开众人钻进去,厉声问:“怎么回事!?” 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工人指着那名女子,说:“这两个畜生闯进曹大姐家里要对她用强,她不从,他们就打她。她儿子去阻止,被一脚踢中心窝,吐血不止,她暴怒之下用藏在席底下的匕首刺伤了一个,摆脱他们的纠缠,拿起步枪要跟他们拼命。这两个畜生逃了出来,跑到门口的时候曹大姐开枪打中了一个,另一个拿起枪向她开枪,两个人同时中弹倒下……” 程名振捏紧了拳头。 这个农妇他认识,叫曹慧,富农家庭出身,家境还可以的。她是家中的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父亲临死前给她招了个勤奋踏实的年轻长工作上门女婿,夫妻俩相亲相爱,努力经营这份微薄的田产。不幸的是,在儿子四岁的时候,她丈夫赶夜路时被毒蛇咬了,不治身亡,留下她带着年幼的儿子艰难生活,日子越过越艰难。去年农场成立,她把田契地契全拿出来入伙,成了一名农场工人。其实她一个女人哪里有能力耕作几十亩田?大家也觉得她拉扯着个孩子生活不易,又能读会写,就没让她下地干活,大家帮忙把她那份农活都给干了,她到学校里当一名老师,专心教孩子们读书,每个月的收入比起在田里累死累活的工人还要高一点。她很是感激,越发用心地教孩子们读书,农场里的工人都很喜欢这个善良的、能给孩子们讲很好有趣的小故事的女子。 可现在,飞来横祸,她中弹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腔怒火冲腾而起,程名振眼睛蒙上了一层血丝。也许他一开始就错了,他不应该抱有侥幸心理,以为可以好吃好喝的招待一下,把这帮兵痞打发走的! 他怒吼:“还愣着干嘛?救人啊!” 马上就有两名小伙子抬来担架,要把曹慧抬走。 正好,姜文龙赶到,见状一枪打在一个小伙子大腿上,怒喝:“不许动!” 程名振双目眦裂,瞪着姜文龙,一字字说:“将军,你们远道而来,我好吃好喝招待,自问没有半点怠慢之处,你们为何还要开枪伤人?为什么!?” 姜文龙冷笑着指向那些手持步枪的民兵,说:“老子第一眼看你们就觉得你们并非善类,果然让我猜中了!一口气就拿出了几十条枪,你们这哪里是农场?分明就是贼窝!你们通通都是贼!来人,把他们的枪给我缴了,把他们抓起来!然后挨家挨户的搜,只要家里藏着枪的通通抓起来,敢于反抗的格杀勿论!” 第289章 衅由此开4 毅军士兵得令,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农场的富庶他们已经见识到了,养马场里有数百匹高大健壮、骨干精坚的好马,据说还是从印度进口的名马,叫什么马瓦里马,能用耳朵给人比心的那种,一看就是极佳的战马;此外还有好多小山一般的挽马,几匹就能拉动一门重炮;养牛场里有上千头健壮的黄牛,养猪场里有两三千头肥猪,羊栏里有数千头山头……每个农户家里更是粟米满仓,还有不少去年收获的小麦,现在都没吃完。这地方房屋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但每个农民家里都有大把油水,这样的肥肉,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必须得狠狠搜刮一通啊! 他们毫不犹豫地把向前逼进一步,齐声怒吼:“把枪放下!” 声如雷震,胆子小一点的人当场就能吓跪。 程名振却置若罔闻,他蹲下去,看着曹慧,低声叫:“曹老师,曹老师!” 曹慧看着他,很费力地说:“求你……代我照顾……我儿……” 程名振点头:“会的,只要农场还在,你的儿子都不会挨饿。” 曹慧无限感激地说:“谢谢……还有……不要……不要跟狼讲道理……没用……” 说完,头往旁边一侧,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程名振看着这个善良的女子停止呼吸,怒火如同岩浆一般喷发出来,他抬起头,瞪向姜文龙,那双眼睛血丝纵横,着实把姜文龙给吓了一大跳!不过姜文龙十七岁从军,三十五岁被提拔为姜瑞鑫的副将,可谓身经百战,杀人如麻,自然不会把一个小小的农场主的愤怒当回事。他怒喝:“怎么,想造反吗?来人,把他的眼睛给我挖了!” 马上就有一名士兵骂咧咧的朝程名振走来,把“狐假虎威”四个字诠释到了极致。他一把揪住程名振的衣领将他拉起来,嘴里骂着:“我让你瞪,我让你瞪!”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就往程名振双眼插去。可程名振一侧头就避开了,腰一扭闪到他背后,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手扣住他肩膀,一手扣住他下巴,交叉一扭,咔嚓一声生生将他的脸扭转个一百八十度,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死透了。 在场的毅军将士,包括一心要搞大事好从中大捞一笔的姜文龙,都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似老实巴交,在他们面前甚至有点卑微的农场场长发起怒来竟是如此可怕,一言不合便痛下杀手,当着他们的面干掉了一名毅军士兵!那迅捷之极的动作,那宛如捏死一只小鸡般的狠辣,都让他们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姜文龙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有种大事不妙的不祥预感,但从军二十年来,在老百姓面前作威作福的经验却让他迅速冷静下来。经验告诉他,这些刁民也就表面上看起来很凶悍,其实心里怕得要死,一旦军队要动真格,他们马上就尿了。这位副将大人瞪圆眼睛,嘶吼:“好你个刁民,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害我毅军将士?我看你分明就是想造反!来人啊————” 程名振的怒吼淹没了他的咆哮:“上刺刀!!!” 持枪与毅军对峙的农场民兵没有哪怕一秒钟的犹豫,立即拔出刺刀,咔嗒一声给上好,上百把用高碳钢打成的、锐利无比的剑式刺刀指向毅军将士,寒气逼人。 自姜文龙以下,数十名毅军将士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大步,露出惊恐的神色。 现在才知道怕? 晚了! 程名振没有半句废话,又是一声怒吼:“杀了他们!!!” 打从毅军进入农场以来就在不停找碴,看中什么就直接抢,不给就打,甚至闯入农记家中骚扰女眷,农场工人早就气得肺都炸了,现在这帮混蛋居然打死打伤了他们这么多人,这口气民兵们如何咽得下去?一开始他们确实本能地为毅军那庞大的军势所震慑,心生恐惧,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我们手里也有枪,没必要怕他们啊!看到曹慧惨死,这些本就桀骜不驯的家伙哪里还按捺得住,程名振一声令下,他们当即咆哮一声,连步枪的保险都懒得打开了,挺着刺刀向毅军猛撞过去! 毅军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家伙,对着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也敢挺着刺刀直撞上来,疯子,全都是疯子!他们一下子乱了阵脚,有人仓促地扣动板机,枪声急遽地响起,十几名民兵中弹倒下,放以前,胆敢犯上的刁民就该惊恐万状地扔下武器跪地求饶了,但这一拨刁民似乎格外的凶悍,那么多人中弹倒下,他们眼都没眨一下,相反还挺着刺刀冲得更猛! 一个窜扑就撞进了毅军中间,尖锐无比的刺刀照着毅军士兵的腹部猛捅! 站最前面的毅军打完一枪,正在退弹壳呢,刺刀就捅过来了。刺刀从柔软的腹部刺入,从后背穿出,没有伤到重要脏器,一时半刻要不了他们的命,但是那种剧痛却不是人所能忍受的,被刺中的毅军士兵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整个人蜷成个虾米,痛苦地抽搐。刚才在毅军面前还老老实实,甚至面有惧色的民兵此刻都变成了暴怒的猛兽,一脚将被刺中的毅军士兵踹翻,然后双手反握枪身,高举刺刀照着下意识地逃窜的毅军士兵的天灵盖猛凿下去! 在训练营中接受拼刺训练的时候,李思明千百次强调过,刺刀应该尽量照着腹部招呼,其次是颈部,这两个位置都比较柔软,虽然不一定能让被刺中者立即毙命,但被捅上一下,剧痛也足以让绝大多数人瞬间丧失战斗力,然后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胸部和头部不是很好的选择,胸部有很多重要脏器,刺中了立即毙命,但有肋骨笼保护,再加上对方处于闪避状态,刺刀刺上去很容易在戳中肋骨后滑开;就算刺进去了,刺刀也很容易卡死在骨头缝中,不容易拔出来,在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的白刃战中,这须臾的耽搁就足以致命。至于头部就更不用说了,闪幌的速度很快,不易刺中,而且就算刺中了,想在对方闪避的情况下一刀刺穿坚硬的颅骨也不容易,所以还是刺腹部好。当然,如果想在最短时间内摧毁敌人与你白刃格斗的勇气,可以选择用刺刀凿头,这种攻击方式杀伤效率不高,但所带来的心理震撼却是无以伦比的。 现在暴怒的民兵可没想这么多,他们只想弄死这些兵痞,让他们到地狱里后悔为什么要跑到自家农场来撒野!这种狂野而血腥的攻击方式把毅军士兵给吓傻了,一愣神间就有七八名士兵头部被刺刀狠狠凿穿,像木头一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到死眼睛都瞪得大大的,满是惊骇与不信,似乎压根就不相信这些看似老实巴交的农民敢对自己动刀子! 姜文龙也吓傻了。别看他嚣张拔扈,目空一切,似乎谁都不放在眼里,但现在这些民兵暴怒,直接用刺刀捅毅军,他马上就吓尿了,用手枪胡乱开了两枪,也不管有没有打中,撒腿就跑,边跑边嚎叫:“不好啦!刁民造反啦!刁民造反啦!!!”尖厉得变了调的嚎叫声在一片枪声、怒吼声中显得格外的惊心动魄。 事实上,不用他嚎叫,毅军也知道农场的民兵造反了,因为枪声一响,大批手持步枪的男子便从家里冲了出来,或者从窗户探出枪口,对着毅军士兵扣动板机!一时间枪声爆豆般响起,猝不及防的毅军士兵不断中弹倒下。 在枪声响起的时候,姜瑞鑫有那么一瞬间是开心的,这帮刁民终于按捺不住了,终于让他找到理由大开杀戒,然后将这些丑民的财产据为己有了!但是看着一排又一排的弹雨猛泼过来,自己的士兵三个一丛五个一堆的中弹倒下,他不禁懵了:“这……这怎么可能?这帮刁民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猛的火力!” 其实他应该庆幸这些民兵手里拿的不是半自动步枪,不然的话他绝对没有心情去感叹民兵火力凶猛了。 李思明历来很舍得在军队身上花钱,但他再怎么大方,也不可能给每个民兵团配备半自动步枪这种造价是普通步枪数倍的高级枪械,这太奢侈了。而去年那场大战又暴露出民兵单兵装备太差的缺陷,需要一种性能较好的枪械来改善这一问题。所以在苏北大战结束后,他便通过德国军火商,从俄罗斯那边订购了三万支莫辛纳甘步枪。当然,原版莫辛纳甘步枪那糟糕透顶的人机功效他是看不上眼的,针对原版莫辛纳甘那种种问题,他又精心设计了一些套件,用来换掉原版的,极大地改善了莫辛纳甘步枪装填困难、操作费力等缺陷,用它来装备民兵部队。火星农场的民兵所装备的就是这种步枪,有经验的射手用它一分钟能够打出二十几发子弹,数十支、上百支同时开火,火力那叫一个猛! 只是,跟同等数量的半自动步枪拼凑的弹雨相比,这只能算是毛毛雨。 第290章 建议 李思明摇晃着昏沉沉的脑袋,将连续数日高强度脑力运动所带来的疲惫撇到一边,让自己清醒一点。他硬撑着打起精神来,向克洛维公爵伸出自己的右手:“公爵,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克洛维公爵同样非常疲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随时能睡过去,很显然,这几天李思明不好过,他也不好受。 对德国来说,不干涉中国的革命倒是小事一桩,只要德国在中国的利益能够得到保证,这场革命谁笑到最后都不要紧,德国没必要去插手。把自己辛辛苦苦从法国人手里敲到的几内亚让给李思明才是真正的大问题,那块土地虽然荒蛮得很,人口稀少,疫病横行,更没有什么战略资源,属于食之无味的鸡肋,但再怎么说那也是一块二十几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要把这么大一块地让给别人,而且还是被整个欧洲嘲笑为“东亚病夫”的中国人…… 德国老百姓只怕很难接受,德皇更不能接受。事实上,这几天德皇与老公爵交流的每一封电报中都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火药味,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咄咄逼人,由此不难看出德皇对提出这个敢于打德国殖民地主意的中国人有多恼怒,对劝说他接受这桩交易的老公爵又是何等的恼火!老公爵必须充分发挥自己所有的智慧,用德皇最容易接受的方式向他阐述这次交易的必要性,努力说服德皇,不然的话,估计他连还能不能回国都要成问题了。 最后,李思明那点石成金的本领还有一旦爆发全面战争,德国对外海上贸易必将处于英国皇家海军的严密封锁之下的现实让德皇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了这桩看似不可思议的交易。李思明能看到的问题,他身为德国的皇帝,自然不会看不到,而且为了寻找应对之策,他都不知道愁掉了多少头发。如果李思明能送德国一条在欧洲爆发全面战争的时候都不会被英法掐断的石油生命线,拿区区一个几内亚去作交换也是很划算的事情。 德国本土没有哪怕一口油井,德国对石油进口依赖程度有多高,威廉二世比谁都明白。 不过,他也不是好糊弄的。他提出的条件是: 李思明必须证明这条石油生命线不会被英法掐断,才能得到那块殖民地! 克洛维公爵对李思明的的本事是很放心的,这家伙看似随意的往马拉开波湖一指,德国就在那里发现了一个跟利比亚锡尔特盆地相比也毫不逊色的石油产区,此前压根就没有一个人敢信那里有油藏!他说了存在着这样一条石油生命线,那就肯定存在,他要做的,就是等着这家伙将这条石油生命线指出来而已。 所以,他签起字来格外的潇洒。 老头子强打精神,跟李思明握了一下手,笑着说:“有马拉开波湖油田合作项目的经验在,我们的合作肯定会非常愉快的。” 李思明打着哈欠说:“我坚信这一点……就是德皇陛下的诚意似乎不大够啊!” 克洛维公爵说:“你会看到我们的诚意的……不过在我们表达诚意之前,能否看看你的诚意?” 李思明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克洛维公爵说:“提点一下,那条不会被英国切断的石油生命线在哪?” 李思明盯着他,意味深长的笑:“老公爵,你这是想白嫖啊!” 克洛维公爵一脸懵逼:“白嫖?什么意思?” 李思明说:“就是跑到妓院只想爽,不想给钱……你们许诺给我的几内亚殖民地我连个影都还没有见着,就要我把油田位置给你们指出来了?要是到时候你们翻脸不认人,我找谁哭去!” 克洛维公爵老脸一红。还别说,德国国内确实有不少家伙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先一通马屁糊弄住李思明,从他嘴里套出油田的位置后就找个理由撕毁协议,翻脸不认人,大不了到时候补偿他一千几百万马克,他再怎么不甘又能怎么样?胳膊还能扭得过大腿不成?可惜,他们低估了李思明的智商,这家伙机警得很,想白嫖?门都没有! 他赶紧否认:“我的朋友,你怎么能这样想我们呢?我们做生意最看重诚信的,绝不可能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来!我们只是为欧洲当前的局势感到担忧,现在我们跟英法之间的对抗越来越激烈了,谁也不知道战争会在什么时候爆发,我们自然要尽早作准备……要是你刚把那条石油生命线指出来,战争就爆发了,这次合作就毫无意义了!” 李思明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们想先作一点准备工作?” 克洛维公爵猛点头:“对对对,我们要先做好准备工作!” 李思明沉吟片刻,说:“跟保加利亚和土耳其搞好关系,最好尽快把他们拉入你们的阵营。” 克洛维公爵愣了一下:“我们一直在努力争取土耳其加入我们的阵营,利比亚战争爆发之后更是加大了对他们的争取力度……争取土耳其倒是好理解,他们是阻止俄罗斯海军冲出黑海这个牢笼的一道栅栏,再怎么重视也不过份,但是保加利亚……” 拧着眉头,沉吟片刻才说:“保加利亚所能起到的作用跟土耳其差不多。想要将俄国海军困死在黑海这个牢笼中,把这两个国家中的任意一个争取过来就足了,而且从综合实力来看,保加利亚远不如土耳其,你建议我们把这两个国家都拉入自己的阵营,似乎是在做重复工作吧?” 其实德国也不是不想将保加利亚和土耳其同时拉入己方阵营。 此时欧洲已经划分为两大阵营,一个是以英法俄为首的协约国,一个是以德国为首的同盟国。从综合实力来看,协约国拥有巨大的优势,英国和法国长期位居世界第一梯队,军事、经济、科技各方面的实力都非常强悍,而俄罗斯稍逊一筹,但那辽阔的疆域、丰富的资源和庞大的人口基数也使得它具备可怕的实力,这三强联手,足以挑战整个蓝色星球了,更别提英法俄都各自有一大票殖民地,能源源不断地从殖民地获得兵员和资源。相比之下, 同盟国就逊色很多了,德国固然是强悍绝伦,但是所带领的小弟不争气啊!德国的外交一向以拉拢奥匈和意大利为首要任务,这一方针从俾斯麦时代一直延续到现在,从来就没有改变过。但哪怕是俾斯麦也不得不承认,想要将同盟国变成一个稳固的同盟真的很难!奥匈还好,虽说跟德国干过架,但早已一笑泯恩仇,日薄西山的国势迫使奥匈必须抱紧德国的大腿不放心,在所有盟友中,奥匈是最让德国放心的。但意大利就不让人省心了,这货在同盟国和协约国之间摇摆不定,频繁退群,英法拿出足够的好处给他们,他们就退出同盟国加入协约国;德奥拿出足够的好处给他们,他们马上又退出协约国,加入同盟国……退群进群玩得不亦乐乎,让德国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无可奈何,有实力并且愿意跟德国玩的国家就这么几个,德国又能怎么样呢?捏着鼻子忍了呗! 德国深知自己需要更多盟友,他们把目光瞄向土耳其。 土耳其跟奥匈帝国一样,都是江河日下,日薄西山,而且形势比奥匈还要严峻。奥匈再怎么衰退,呆在德国身边,英法也不敢轻易拿他怎么着,但土耳其就不一样了,呆在俄罗斯身边,俄罗斯可是做梦都想将双头鹰战旗插到伊斯坦布尔去,把黑海沟通地中海的唯一渠道————土耳其海峡挖掘在自己手中,使自己的战舰、商船可以随心所欲地进出黑海与地中海之间,土耳其国内一出乱子,俄罗斯必定就扬起熊掌给他们狠狠一击,双方就克里米亚半岛的归属,打了十几场战争,还没有分出胜负来!土耳其自知以一己之力无法对抗庞大的沙俄,他们需要盟友,而英法跟俄罗斯是穿同一条裤子的,靠不住,德国就成了比较理想的选择。 至于保加利亚…… 虽然实力不如土耳其,但好歹也能动员几十万军队,而且拥有相当强悍的战斗力,能争取过来自然是极好的。 可惜,保加利亚跟土耳其是冤家,被土耳其统治过五百年,双方可谓仇深似海,让他们坐一块商量个事,不用三分钟就能打出狗脑子来。德国确实很需要盟友,但是如果把两个彼此之间有着血海深仇的国家拉进自己的阵营,那是自找麻烦,光是调解他们之间的矛盾就够德国焦头烂额的了,所以还是选实力最强大的那个吧! 现在李思明居然建议德国尽快把土耳其和保加利亚拉入同盟国阵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克洛维公爵一头雾水,李思明却没有心情跟他细说了,他很困,只想回陈氏公馆好好睡一觉。他说:“相信我,这两个国家对德国是非常重要的,把他们一起争取过来,对德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第291章 不服就干 虽然不知道李思明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让德国同时将土耳其和保加利亚一起拉入自己的联盟,但是考虑到这很可能与那条神秘的石油生命线有关,克洛维公爵也就没有再多问了,只是暗暗把他的话牢记在心里,心里打定主意: 一定要尽早将土耳其和保加利亚拉入同盟国阵营! 好不容易说服了这个老头子,李思明松了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了酒店。走的时候他心情很好,心里暗暗嘀咕着: 土耳其大概是同盟国阵营里除开德军之外综合实力最强,也最能打的国家了吧?一个加里波利战役就让协约国死伤好几十万人。可惜,由于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都在战争初期保持中立,德国在加里波利战役期间一直没有能给土耳其提供哪怕一支步枪,一发子弹的援助,让加里波利战役变成了惨胜……如果保加利亚从一开始就加入了同盟国阵营,在战争初期便配合奥匈大军干掉塞尔维亚,打通一条走廊让德国的军队和装备物资可以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土耳其,加里波利战役会打成什么样子呢? 呵呵,很期待哦! 不动声色地给协约国埋了个大雷的他心情无比舒畅,连日谈判带来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刚走出酒店,陈其美就迎了上来,他的面色严峻得令人生畏,见面便迎上来,压低声音问:“谈妥了吗?” 李思明说:“谈妥了……”发现他面色不对,问:“老陈,怎么了?面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出事了?” 陈其美说:“上车后再说。” 李思明心知不妙,加快了脚步。 车子开动之后,李思明急切地问:“出什么事了?” 陈其美面色有些阴沉:“出大事了!几个小时前,一支清军闯进了位于砀山的火星农场,为非作歹,民兵忍无可忍,抄起步枪跟他们干起来了!” 李思明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什么!?”胸膛急剧起伏着,惊怒交迸。那些农场工人虽然接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但他们没有被动员、组织起来,在这种状态下遭到一支军队的突然袭击,后果可想而知。他暴怒:“袭击农场的是哪支军队?” 陈其美说:“毅军,姜桂题之子姜瑞鑫亲自率领的毅军。” 李思明的拳头又捏紧了几分。 他对毅军还算了解,知道这支军队的战斗力颇强,是甲午战争中少有的几支敢于跟日军死磕的部队之一,在甲午战争中立下过战功。这支部队的士兵大多是贫苦农家子弟出身,服从性很强,能吃苦耐劳,骑得烈马,走得远路,耐得饥寒疲劳,由于骡马化程度很高,这支军队的机动能力非常强。在华北大地,来去如风的响马历来是让清**疼万分的,因为根本就追不上,抓不住,而毅军却能把响马活活追到累死,如附骨之蛆一般,甩都甩不掉! 但这支军队的缺点同样明显:贪婪,凶残。只要有他们参与的战争,烧杀抢掠这类暴行都是家常便饭……好吧,其实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军队都是一个鸟样,打到哪烧杀到哪,缺什么就直接抢,不给就杀,有些统帅为了维持军队嗜血的本性,甚至故意放任军队屠城————比如说曾国藩。大家都差不多,谁也别笑谁。但是毅军却太贪,也太凶残了,一旦放松对他们的约束,他们马上就能将自己够得着的地方变成一片赤地! 这样一支军队跑到砀山去,后果怎么样还用说吗?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他问。 陈其美说:“据那边打来电话报告,砀山那边还在激战,民兵抵抗得非常顽强,毅军没能占到多少便宜。徐州周边地区的农场民兵都已经自发组织起来,向砀山方向增援,毅军想肆意在我们的地盘烧杀抢掠,只能是做梦。” 说到这里,他拧起了眉头。他并不担心那些农场,毅军再能打也就那么几千人,打野战的话民兵不一定打得过他们,但是论防御作战,民兵真不怵毅军,光是火星农场所有分农场加起来就有一万户农户了,这么多农户,凑出五千民兵是没问题的,打不过毅军,但绝对能守好一阵子,而周边的农场民兵迅速增援,毅军想一口吞了砀山?只怕会崩掉他们的大牙。他真正担心的是,这枪声一响,李思明的实力就彻底暴露了,只怕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怎么掩都掩盖不住的,这会不会对他们的计划造成影响? 李思明却没有心情关心这些了,他说:“直接送我去机场,我必须以最快速度赶回淮安!” 陈其美吃了一惊:“这么急吗?没必要吧?虽然那边打得很凶,但也没有到这种地步……” 李思明摇头:“战火一起,整个苏北人心惶惶,我必须马上回去主持大局,不然准出乱子。老陈,你也准备一下,我可能得提前动手了,到时候给你打招呼,你也在上海同时发动!” 陈其美闻言也不再拦他了,说:“行,到时候你给我个电话,我们同时动手,推翻这个狗日的朝廷!” 李思明点头:“好。帮我照顾好雨薇和小曼,别让她们有危险。尤其是雨薇,她一心想为死在南通的起义军报仇,打起来后必然要参战的,你帮我看住她。” 陈其美苦笑:“老弟,你可是给我塞了个大麻烦啊!” 李思明露出讨好的笑容:“我这不是镇不住她嘛!” 陈其美翻了个白眼。这个小老弟雄才大略,治理地方、发展工业农业、练兵什么的都是一把好手,唯独是那个夫纲,有点不振啊!两个妹子就镇不住了,要是将来成了大事,有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那还得了!? 好吧,这是人家的私事,他也不好意思多嘴,直接开车送李思明去机场。 所谓的机场就是在黄埔江边一片平整的草坪上搭了个大铁棚,可以放两架飞机,同时也储备了不少油料,李思明坐飞机到上海后就把飞机留在这里,要走的时候就到这里来,飞机随时处于良好的状态,人一到就能起飞。 他下车,跟陈其美说了一声:“保重!”然后穿上厚厚的棉衣,戴上飞行帽和护目镜,背好降落伞,上了飞机。 飞机引擎发动,在草坪上短暂的滑行,然后一飞冲天,很快就消失在天际尽头。 陈其美目送飞机消失在云端后才对司机说:“回公馆。” 正如李思明所料,毅军入侵砀山的消息传开后,整个苏北都为之震动。 苏北是大平原,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历史上每逢乱世,这里的人都得换上好几茬!当初太平天国和捻军就没少跑到这里来烧杀抢掠,那恐怖的记忆至今都没有消散。好不容易来了个李思明,把苏北治理得井井有条,山贼土匪基本绝迹,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谈不上,但老百姓确实过上了安生的日子,不用再害怕响马过来抢掠夺,也不必再担心酷吏敲骨吸髓,就连一直折磨着苏北百姓的水患,也得到了相当大程度的改善,苏北百姓感叹:他们终于要熬出头了! 谁料到,好日子刚刚开了个头,兵灾又来了! 兵灾啊,比一切自然灾害都要可怕。自然灾害他们咬咬牙还是能熬过去的,但兵灾一起,他们便无处可逃,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那些在从外地来苏北做生意的客商直呼倒霉,他们看到苏北发展势头这么好,正准备在这里大展拳脚呢,谁知道店铺刚开起来,人脉刚经营起来,兵灾就来了,前期投入全打了水漂!他们哀叹一声,纷纷关门,准备先观望几天,如果局势继续恶化,他们就只能跑路了。 民兵们的反应却不大一样,尤其是徐州、淮西的民兵,通过广播得知毅军入侵苏北之后,他们的反应只能用“暴怒”来形容。苏北自然条件非常恶劣,日子不好过,徐州的日子更加不好过,好不容易加入农场,日子过得好一点了,毅军又跑过来搞事,这不是成心想逼死他们吗!淮西民兵也是一样,他们过得比徐州这边还惨,一年到头不是旱就是涝,今年大洪水,换以前不知道多少人得变成饿蜉,但托李思明的福,每个农场里都储备着相当充足的粮食,有些还是去年吃剩的,他们心里可是一点也不慌,这样的好日子,做梦都不敢想啊!现在倒好,清军要来搞事了,战乱一起,他们就得遭殃! 徐州人和淮西人骨子里那股凶悍登时就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砀山火星农场跟毅军爆发激战后第一时间就给周边各县的农场打电话请求支援,接到电话的农场二话不说,民兵迅速集结,武器发放下去,在场长的带领下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更多的还是步行,浩浩荡荡直奔砀山而去,连向上级请示都免了!至于未经上级允许大规模集结开拔,与朝廷新军开战会带来什么后果,他们压根就没有想过!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毅军不服,民兵们就去**他们,就这么简单。 【作者题外话】:PS:感冒了,头晕得很,写不动了,就一章吧 第292章 民兵凶猛 首先出动的就是黄口农场的民兵。 所谓的黄口农场,也就是现在的黄口镇,原来就是一大片盐碱地,小麦种下去能长成狗尾巴草的那种。这里原本没什么人烟的,后来李思明战翻了徐州豪强,在徐州境内大力开荒,连盐碱地也不放过。他用很低廉的价钱将这一带几万亩盐碱地全买了下来,然后招募一千五百户无地农民到这里开荒,不种粮食,只种向日葵和一种名为碱蓬菜的野菜。结果这些作物在这种鬼地方长势出人意料的好,第一年就获得了不错的收成。今年发洪水,黄口农场却没有被波及,向日葵和碱蓬菜都长得极好,一望无际的金黄色向日葵和无边无际的红色碱蓬菜将这片荒凉的土地妆点得美伦美奂,让农场工人看在眼里,喜上心头。李思明还说这两种作物能够可以有效改良盐碱地的土壤质量,种上几年后这些盐碱地就能种粮食了————就是不知道尝到甜头后的农民还愿不愿意改种粮食。 葵瓜子可以榨油,也可以炒成各种口味的瓜子,卖到大城市去,非常畅销。碱蓬菜就更不用说了,鲜嫩可口,是很好的蔬菜,在上海、苏州、杭州等大城市极受青睐,靠种植这两种作物,黄口农场的农民只用不到两年时间就过上了温饱的生活。他们非常珍惜现在的生活,对任何可能让他们失去现在的生活的风吹草动都非常紧张。砀山遭到毅军进攻的消息传来,黄口农场的民兵们立马就炸毛了,他们这里距离砀山也就五十来里路,打下了砀山,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农场长一声怒吼,民兵们立即集结,一半看守老家,一半带上武器装备,六百余人在场长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直奔砀山那边而去! 紧接着出动的是夏邑农场的民兵。 夏邑原本归河南管的,在清初的时候是个大军营,有大量八旗军驻扎,还建立了皇庄。只不过后来洪水泛滥,黄河冲来大量泥沙淹没了农田,然后改道了,夏邑的农业生态受到沉重打击。再后来就是太平天国和捻军,长达二十几年的战乱把整个夏邑变成了一片白地,十室九空,田园荒芜,惨不忍睹。后来李思明在砀山大办农场的时候见这里有那么多荒地荒着,觉得怪可惜的,一并买了下来,开垦出十几万亩田,安置了四千户从河南、安徽逃荒过来的流民。这些流民生产搞得不错,粮食产量稳步上升,生活很有盼头,大家都充满干劲。可是火星农场遇袭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世道要乱了,他们的好日子怕是持续不了多久了! 老子的生活刚刚有点盼头,你们就要跑来烧杀抢掠? 这不能忍! 不等关先生下令,夏邑农场的民兵就火速集结,分发武器,迅速拉起一支一千三百余人的队伍,骑马的骑马,骑驴的骑驴,步行的步行,浩浩荡荡地朝砀山那边杀去。 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都很清楚什么叫“唇亡齿寒”。河南、淮西、苏北自古以来都是四战之地,每逢乱世,这一片都是厮杀得最惨烈的修罗屠场,那些来来往往的军队能把这一地区反反复复的屠上好几遍!夏邑跟砀山紧挨着,砀山遭到进攻了,夏邑也跑不掉,这个时候不去支援,以后他们遭到进攻,只怕也没有人来支援他们了! 正在火星农场指挥毅军与民兵血战的姜瑞鑫做梦都没想到,他只想狠狠地抢上一票的,却闯进了一个超级马蜂窝里! 现在,火星农场已经变成了战场,尤其是晒谷场,更是尸横遍地。战斗爆发之初,民兵三个机枪组在晒谷场附近的农舍层顶上架起了09式轻机枪,装上100发容量的弹链盒照着被四面响起的枪声弄得有些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毅军士兵疯狂扫射,将他们割麦子般成丛割倒。毅军士兵惊慌失措,扔下粟饭抄起步枪四散逃窜,子弹追着他们打,直到整个晒谷场内再也找不到一个还能站得起来的人为止。战后民兵们打扫战场,光是在这个晒谷场,毅军就扔下了近三百具尸体,尸体层层叠叠,血流满地,惨不忍睹。 逃离晒谷场的毅军士兵也不好过,农场广播中心紧急广播,一下子,整个农场大大小小十几个分农场都知道毅军干过的好事了,所有农场工人都为之暴怒,几乎每一间农舍都探出黑洞洞的枪口,向毅军射出致命的枪弹,有人甚至爬上屋顶向四处逃窜的毅军士兵投掷手雷榴,炸得毅军血肉横飞。毅军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农场居然藏着这么多武装人员,更没想到他们的装备居然如此精良,被打得措手不及,在农场里抱头鼠窜,甭管逃到哪都会撞上黑洞洞的枪口。 对毅军威胁最大的自然是那些架在屋顶上的轻机枪,这玩意儿整个火星农场都不多,也就十五挺,但是,这是一个哪怕欧洲军事强国,一个师也才三十来挺机枪的年代,一帮民兵居然能拿出十几挺轻机枪,已经很夸张了。愤怒的民兵一个弹链盒接着一个弹链盒向毅军疯狂扫射,将他们打得死伤累累。 毅军也在奋力还击,排枪一个接着一个,低矮的土坯瓦房甚至茅草屋墙壁被打得弹痕累累,甚至有子弹射穿墙壁后击中民兵,屋内也传出了压抑的惨叫声。同时也不断有趴在屋顶上向毅军投弹的民兵被子弹击中,连同瓦片一起从屋顶上滚了下来。 这让民兵越发的愤怒。毅军远道而来,他们好吃好喝的招待,没有半点怠慢,结果倒好,这帮狗东西还要抢他们的粮食,抢他们的女人,甚至开枪杀人!这真的是太过份了,没法忍!毅军反击越凶,他们就打得越狠,在一些战场的角落,愤怒的民兵甚至都懒得开枪了,直接上刺刀,甩出一排手榴弹后便冲上去见人就捅,甚至用枪托砸。如此凶狠的打击让毅军难以招架,哪怕是经历过甲午战争的老军官,也没有尝过被人用手榴弹狂砸,然后冲上来用刺刀狠捅的。最令他们惊骇的是,这些民兵拼刺刀技术出人意料的精湛,两三名毅军士兵一起上往往都不是一名民兵的对手,在很短时间内就被一一刺倒! ————在平定准噶尔之后,清军在白刃战方面的勇气和技巧就一直是起起落落落落落,变得只会用火枪火炮去打击对手,一旦战斗被拖入到肉搏,立即就拉稀。鸦片战争中,这个缺点已经暴露无遗,清军面对英军,虽然武器比对方差,但隔着几十米步枪火炮对射,他们还是可以坚持的,只是枪法和炮术都特臭,没法给英军造成有效的杀伤。但是当英军上刺刀猪突的时候,清军甭管在兵力上拥有多大的优势,都立即作鸟兽散,因为他们的火绳枪没有配备刺刀,而负责肉搏的士兵只占总人数的三成…… 在太平天国中,这一缺点就暴露得更加彻底了,七名太平军持矛亡命冲锋便将上千清军撵得鸡飞狗跳,抢下了一堆大炮。永安之战更夸张,清军围三阙一,让开一个城门让困守永安城的太平军突围,然后在城外数里处埋伏了数千蒙古马队,等太平军主力突围至此后便用猛烈的排枪射击阻击太平军,堵死这个缺口。太平军陷入绝境,组织数千人顶着乱窜的弹雨挺着长矛冲上去跟蒙古马队肉搏,你猜怎么着? 那三千蒙古马队立马转身就逃,宁可跳江也不跟太平军肉搏……精心部署的包围网就这样被太平军冲破了,咸丰差点就气到肛裂。 以上战例不难看出,清军的白刃战能力和勇气已经退化到跟明末军队差不多的水平了,掘壕排枪对射还行,白刃战就不奉陪了,爷就算跳河都不跟你白刃战。后来崛起的湘军、淮军,初期肉搏战还是不错的,但很快也被那帮猪队友同化了,变成了只会打枪,不会肉搏的废物。袁世凯小站练兵,大力学习德国陆军的训练操典和战术,使得北洋军战斗力稳居全国之冠,但是他同样没有能改变新军肉搏战拉稀的现状,所以后来面对北伐军的白刃冲锋,北洋军屡战屡败。北洋军尚且如此,勉强只能算半个北洋的毅军就更不用提了,让毅军官兵用刺刀捅平民捅战俘那是没问题的,但让他们去拼刺刀…… 他们选择原地去世。 在民兵的凶狠攻击之下,毅军节节败退。 当民兵将仅有的两挺改进版MG-08重机枪组装好并且开始向毅军抛洒弹雨的时候,毅军败退得就更快了。大伙目瞪口呆地看着密集的子弹从千米之外射来,暴雨般照着他们的天灵盖淋下来,一秒钟前还活蹦乱跳的战友转眼间便脑浆迸裂,只觉得亡魂直冒,连滚带爬的往农场外逃窜。 姜瑞鑫更是彻底傻眼了,气急败坏的吼:“不是说农场里只有一些农夫吗?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机枪!?贼窝,这准是贼窝,我们无意中闯进反贼的老巢了!!!” 第293章 恶战1 姜文龙用手枪照着百米外一挺架在屋顶上的机枪拼命射击,一口气打光了枪里的子弹。嗯哼,拿手枪跟机枪对射,勇气可嘉,但他的枪法貌似还有很大的提高空间,砰砰砰砰打了半天,屋顶上的机枪手老神在在,该干嘛干嘛,还很淡定地更换了打得发红的枪管,别提多从容了。 倒是毅军淡定不下来,因为那挺要命的机枪压着他们扫,打得他们上百号人头都抬不起来。此外还有千米之外抛洒过来的弹雨,不断在他们的后背、天灵盖上开天窗,中弹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这种模糊攻击比起平扫来更让人恐惧,平扫虽然比较准确,甚至能把人打成两截,但好歹也知道机枪扫过来了,赶紧趴下别冒头就没事,可是这种抛射却不一样,你压根就不知道枪口指着哪,反正那子弹就哗啦啦的从头顶砸下来,砸到谁算谁,趴着蹲着站着跪着躺着……没有任何区别,这种大面积攻击是没有死角的! 这么复杂的射击技术自然不是一帮平日里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伯伯能够掌握的,所以每一个重机枪班的班长数学都学得很好,能够迅速利用光学仪器测量战场,解算弹道诸元,指挥机枪手调整射击诸元,不然的话根本就没法胜任。这些人才大多是从上海、杭州、苏州那一带招回来的,股灾嘛,一大堆的钱庄破产了,那些长年跟数字打交道,做起账来那叫一个溜的人才失业了,正好招回来,训练半年时间,打仗的时候他们就是重机枪班班长,不打仗的时候就是农场的会计,完美! 现在这两位会计班长正指挥那两挺重机枪源源不断地向毅军泼洒铺天盖地的弹雨,在重机枪的轰鸣声中,炽热的弹丸暴雨般从天空中洒落,把一片又一片的毅军士兵给盖在里面,打得毅军将士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姜文龙猫着腰跑到姜瑞鑫身边,气喘吁吁的叫:“少帅,这不对劲啊!” 姜瑞鑫破口大骂:“废话,老子当然知道不对劲了!一个农场里居然冒出了这么多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士兵,这肯定是早有预谋的!” ————对,没错,在姜大少爷眼里,这些只是在去年冬季接受了四个月的冬训的民兵,已经称得上是训练有素了。 由此不难看出毅军的日常训练到底拉胯到了什么地步。 姜瑞鑫瞪向不远处那挺不断喷吐火舌收割着麾下将士生命的轻机枪,眼睛红得几乎可以滴出血来:“李思明那个狗贼真的是歹毒,我浮毅军跟他无冤无仇,只不过是想在他这里发点小财而已,他却调动大批精兵强将布下了天罗地网,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可恶,真的是可恶!” 还好李思明没有听到他这番话,不然铁定得抡起战壕杖狠狠敲他的脑袋: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做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当然,姜瑞鑫也不想这么不要脸的,但他必须给部下一个说法。他不能承认是他自己把部下带进了这个死亡陷阱,眼前的局面都是他没事找事造成的……要是他敢承认,估计现在正被打得灵魂出窍的毅军将士第一时间会调整枪口,把他打成筛子。没办法,他也只能颠倒是非黑白,把责任全部推到李思明身上。 当然,在清军里这些都是常规操作,懂的人都懂,看破也不会说破的。 姜文龙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奥妙,点着头恶狠狠的说:“那个狗贼向来喜欢包庇乱党……听说有很多乱党就在他手下做事,与他关系非浅。现在乱党在武昌发动叛乱,好几个省的同党群起响应,他大概是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也准备造反,只不过被我们撞破了而已!” 姜瑞鑫一脚踹了过去:“废话,这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还用得着你来提醒我?” 姜文龙也不生气……准确点说是不敢生气,陪着笑脸说:“是是是,少帅英明神武,明察秋毫,李贼这点心思哪里瞒得过你的眼睛?” 姜瑞鑫有些得意————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挺得意的:“那是当然!不然我带着你们风风火火的从河南跑到这里来干嘛?” 一大票人立马就可劲地拍起了姜瑞鑫的马屁,都夸他是孔明诸葛亮在世,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人还在河南,就已经洞察了苏北这边的异动,带着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过来,对着苏北叛贼来了个先发制人……一通彩虹屁拍的是天花乱坠,着实让人飘飘然,身心舒畅。 可惜马屁拍的再好,也改变不了毅军正在败退的事实。 对,你没听错,毅军正在败退,被民兵一步步赶出农场。 堂堂清军精锐,居然打不过一群民兵? 是真打不过。整个农场就跟个马蜂窝似的,到处都是喷火的枪口,到处都是劈头盖脸砸过来的手榴弹,天上时不时的落下一阵重机枪倾泻过来的弹雨……这种感觉真的太酸爽了,毅军直呼气不消。一些特别凶悍的家伙还在怒吼着,向那些架在房顶的机枪火力点发动徒劳的攻击,然后被密集的弹雨毫不留情地撂倒,脑瓜子比较灵活的则一边射击一边后退。这仗没法打,对方不管是装备还是战术都完全碾压自己,并且占着有利的地形,再不撤退他们通通都得死在这里! 萧云马上就洞察到义军正在撤退,对程名振说:“他们正在撤退试图逃跑,要不要想办法把他们堵住?” 程名振阴沉着脸说:“不用,让民兵们发动冲锋,将他们赶出农场!” 萧云不解:“为什么要把他们赶出去?在农场里打不是对我们更有利吗?” 程名振说:“确实是对我们更有利,但也会让我们蒙受更大的损失:对方不用干别的,光是重纵火就让我们受不了了!” 话音未落,就看到一股股浓烟冲腾而起,被打急了的毅军果然开始纵火了。要纵火也很容易,因为农场里有很多茅草房,现在风干物燥,那些茅草不用放火,自个堆着不管都很有可能会起火自燃,几个火把扔过去,顿时就火光冲天了。躲在茅屋里向毅军射击的民兵见状,赶紧从着火的房子里逃出来,结果马上就被子弹击倒。那冲天而起的浓烟还挡住了重机枪组的视线,原本相当精准的重机枪射击一下子就变得混乱起来了。姜瑞鑫见状,趁机指挥部队一阵猛冲猛打,终于从那个巨大的马蜂窝里逃了出来,一退就是两三里地! 民兵们没有追击。打了这么久,他们一直跟毅军犬牙交错,敌中有我,我中有敌,作极为混乱的混战,在这种状态下,一时半会想要把他们组织起来对溃退中的敌军展开追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换做排名前十的民兵团估计可以做得到,但他们不行,他们都排到六十名以后了,只接受过四个月的军事训练,并不具备如此高超的军事素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毅军退出农场。 程名振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并不强求,在广播里喊话:“所有民兵单位不得离开农场,立刻以连为单位集合!女民兵和老人扑灭农场里的大火!” 原本还处于混乱之中的民兵听到命令,立刻以最快的速度集合,各连连长也挺身而出,大声吆喝着让自己的部下到自己的身边来。女民兵和老人则拿着水桶,从井里提来一桶一桶的水泼那些正在熊熊燃烧的茅屋,奋力扑火。这些茅屋是很简陋没错,以茅草为主体的墙壁甚至用力一脚就能踹穿,但却是一个个贫苦的家庭的家,是他们赖于遮风挡雨的地方,他们不能不救。 男民兵中的非战斗人员这忙着从弹药库里扛出一箱箱的子弹和手榴弹,将他们分发到各个连队。每一个人都很清楚毅军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真正的恶战还在后头,他们得为此做好准备。 然而,姜瑞鑫却似乎打算到此为止,逃出农舍区后他两片脚掌上下翻飞,跑得脚跟打后脑勺,那种速度,那种激情,就算把飞人博尔特请来,估计也会瞠目结舌,自叹弗如……所以说毅军那双铁脚板果然名不虚传,是真的很能跑。姜文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上姜瑞鑫,气吁吁的叫:“少……少帅,那帮泥腿子没……没……没追上来!” 没追上来? 姜瑞鑫半信半疑的停下脚步,扭过头去望向那吞噬了大批毅军将士性命的农场,呃,还真没追过来,都忙着救火呢。 所以刚才他到底两片脚掌上下翻飞的跑个啥?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不过,好歹也跟着老头子南征北战那么多年,见识过不少大场面,姜瑞金的心理素质相当的不错,当下便冷哼一声:“该死,这帮乡巴佬真是够狡猾的!” 一众毅军军官:“???” 什么意思啊? 第294章 恶战2 姜瑞鑫愤愤地说:“他们熟悉农场内的地形,在里面打我军太吃亏了,所以本将军想诈败将他们从农场里引诱出来,然后予以痛击,没想到他们居然不上当!” 众将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少帅当真是智计百出啊,佩服佩服!” 更有人说:“废话!少帅可是十二三岁起就跟着姜帅一起东征西讨,从小到大打过的仗没有一千场也有八百场了,这种诈败诱敌的战术,对他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把戏而已!只要少帅略施小计,就能将他们打到屁滚尿流!”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虽然大家都很清楚他们是被那敌军从农场里打得一脸血,狼狈不堪地逃出来的,但是为了少帅的面子,同时也为了他们自己的面子,该吹的牛皮还是要吹的,该拍的马屁还是要拍的……生活不易,多才多艺,什么话都可以不会说,但漂亮话一定要会说,否则很容易混不下去的。 一通马屁拍得姜瑞鑫身心舒畅,一下子就忘记了被人堵在农场里暴打的狼狈。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识相的,就在他飘飘然的时候,一位副将叫:“少帅,现在敌军正忙着救火,没有构筑起严密的防线,不如我军骑马冲锋,杀入农场里,杀他们个鸡犬不留!” 姜瑞鑫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 姜文龙这个没眼色的家伙瞪起眼睛喝:“蒋雄,少帅早有破敌之策,用得着你来多嘴么!” 姜瑞鑫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僵硬……不,他并没有破敌之策。虽说他性子很狂,甚至称得上是目空一切,除了老爸、袁世凯以及北洋诸镇的统制,基本上谁都不放在眼里,但他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耐。方才农场里那一场混战,火星农场的民兵那凶猛的火力、不死不休的斗志和拼刺刀时如饿虎扑羊般的凶狠,都让他意识到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毅军想要击败这样的对手并不容易,就算赢了,损失也会非常惨重的。这天下眼看就要大乱了,这个时候手下的兵和枪就是一切,有了它,大可割据争雄,甚至问鼎江山,如果把部队打光了,那么,一切都完了! 他是很贪没错,但也知道轻重缓急。一个群雄并起的时代刚刚开了个头,姜家还指望着依靠手下这支军队打下一个大大的地盘,甚至更进一步入主京城呢,要是砀山这个鬼地方把部队给打光了,他们还争个屁的雄! 可是,在农场里折损了这么多人马,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灰溜溜的跑掉,他的威信将会受到极其沉重的打击,搞不好连姜家的**人位置也会丢掉!姜桂题确实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但姜家可不是只有他这么一个子倒,如果他表现太过糟糕,为家族的前途着想,姜桂题把他撸了,转而培养更争气一点的子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时间,他居然有点进退两难了。 蒋雄那个货可真是一点眼力价都没有,压根就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少帅正试图打退堂鼓,还在一个劲的煽风点火:“少帅,方才末将注意到了,这支叛军兵力虽多,火力也算猛,但是组织很混乱,绝大多数人都是在各自为战,压根就没有统一的指挥……只是方才我军遭到伏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才吃了一点小亏而已……” 姜瑞鑫的脸完全黑了。他不知道享受了多少彩虹屁才忘记了被民兵们圈在农场里暴打的狼狈,蒋雄倒好,哪壶不好开哪壶! 要是他这壶水给烧开了,这个憨憨还有命在!? 蒋雄用手兴奋地比划着:“现在我军已经有所准备了,他们再想占到便宜,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不是带了六门骑兵炮吗?全拉上来,对着农场狠狠轰上几十发炮弹,保证能叫那帮泥腿子阵脚大乱,然后再让骑兵冲上去,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整个农场拿下来!” 他越说越兴奋,唾沫都溅出来了:“这个农场可是有很多好东西啊,粮秣什么的自不必说,还有很多挽畜!属下看过了,他们的马棚里养着好几百匹从法国进口的重型挽马,那马壮得跟头大象似的,如果能抢到手,我军……” 姜瑞鑫厉声喝:“什么叫抢到手?你当我们是什么?土匪吗?” 那叫一个声色俱厉,吓得蒋雄一哆嗦,赶紧闭嘴。 姜瑞鑫喝:“我们可是新军!朝廷的军队,不是土匪!” 蒋雄的头都耸拉了下来。 姜文龙说:“那是!我们是新军,只杀叛军,不伤百姓的!消灭叛军,缴获他们的牲畜,怎么能叫抢呢?” 蒋雄:“……” 这样也行?睁着眼睛说瞎话真的没事吗? 甭管怎么样,蒋雄方才那一番话真的起作用了。本来毅军已经给打得有点儿心里发毛,准备开溜了,但被蒋雄这一提醒,马上又想起了农场内马棚中那些大象般健壮的挽马,顿时口水狂流。中国的马种并不好,本土出产的马匹普遍矮而瘦,比如说在西汉初期,肩高朝过135厘米的马匹就禁止卖给外国客商了,肩高135……放到近代的欧洲,连给步兵当脚力都不够格。最悲催的是,肩高135厘米的马匹放在中国本土产的马匹里已经算不错了,从元朝到现在好几百年里,中国数量最多的还是蒙古矮脚马,肩高不到130厘米的那种……没错,在网络小说里被吹得俨然核动力一般,随便啃点草皮就能日行数百里,长途奔袭快如闪电的蒙古马,在现实中也就比驴高大一点。此外还有伊黎马、河曲马,肩高普遍都在140厘米以下。比较高大一点的就是阿巴嘎黑马,公马肩高可达147厘米,此外还有关中马,这是中国本土产的最高大的马匹,公马肩高可达150厘米以上,最高大的可以达到157厘米。 看出问题了吗? 没错,阿巴嘎黑马和关中马,如果抛开它们那稀少的数量,单论肩高、体格、奔跑速度和耐力,放到全世界也是合格的战马,当然,仅仅是合格而已。但是作挽马的话这些马匹根本就不合格,拉拉车还行,真让它们去拉两三吨重的大炮……还不如让它们死了算了。所以,袁世凯从小站练兵开始,就一直在为拉炮的马匹而大伤脑筋,本土产的挽马实在不给力啊,几匹一起上都顶不上欧洲挽马一匹,实在是心塞!这个年代还没有汽车牵引火炮的概念,挽马的优劣直接决定着炮兵的机动速度,而炮兵的机动速度又直接决定一支军队的战略机动能力————炮兵跟上不,步兵跑得再快也没用! 袁世凯为这个问题头疼了十几年,始终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他也想像李思明那样几百匹上千匹地从英国或者法国进口性能优良的挽马,但是那价钱着实让囊中羞涩的袁大头望而却步。今年年初,袁大头咬牙切齿掏钱从法国进口了一百多匹佩尔什马的种马,在河北成立了一个大型军马场,用这些种马跟从陕西买到的肩高达到150厘米的母马混血,以培育属于自己的挽马。这不失为目光长远之举,但培育一种新的马种需要很长时间和海量的金钱,几年十几年之内怕是都指望不上的,所以目前他还得继续为上哪找到合格的挽马而头疼。 正因为极度缺乏合格的挽马,毅军才对农场马棚里那些佩尔什马格外的眼红。这些可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马啊,如果能将它们抢过来…… 那就发大财了! 一想到将那几百匹佩尔什马抢到手后以极高昂的价格出售,北洋诸镇的统制们挥舞着支票嗷嗷叫着找上门来求自己多卖给匹给他们,姜瑞鑫美得鼻涕泡都冒了出来。几百匹优秀的挽马抢到手,他不仅可以赚大钱,还能在袁世凯面前立一大功,可谓名利双收啊,能不心动吗! 心动不如行动,他当机立断:“别废话了,立即集结!炮兵,把大炮拉上来,把所有炮弹都给我打出去,将这个农场给我炸成火海!” 姜文龙补充:“注意,不要把马棚给炸了!” 姜瑞鑫也不介意这货抢了自己的话:“对,千万别把马棚给炸了,那些欧洲马很贵的!” 其实他大可放心,他所在的位置距离马棚足有六千米远呢!毅军装备的那六门75毫米骑兵炮最大射程也就这样数,想要打中马棚可不容易————这年头的野战炮,有效射程普遍也就一千米到两千米。不是大炮打不了那么远,是炮兵的技术不允许他们打到更远的目标。 一声令下,毅军马上集结,上马。战斗爆发前他们把马匹和骑兵炮一起留在农场外,由辎重队看守,所以一场恶战下来,毅军人折损了不少,但马匹却没有受到任何损失。现在这些凶残的家伙一个个眼冒绿光,各自找到自己的战马,翻身上马,准备冲杀,一时间,农场外杀气冲天! 【作者题外话】:PS:还是一章,不过身体差不多好了,明天恢复双更 第295章 恶战3 火星农场很大,分成十几个分农场,每个分农场相距数百米甚至上千米,俨然一座小城市。这么大一个农场,毅军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将它们全部纳入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而且也没有必要,他们已经知道火星农场的粮库、军械库、大会堂、广播中心等等要害部门在哪了,就在刚刚跟他们激战不休的一号分农场,只要将一号分农场拿下,仗就好打了。 他们毫不客气地将全军仅有的六门克虏伯1904型骑兵炮全拉上来,瞄准了农场。这种骑兵炮口径为75毫米,射程和威力都不算出色,但胜在比较轻,不到四百公斤,那些不争气的国产挽马也能拖着它满世界的乱窜,很适合毅军。这些炮都是毅军的宝贝,每一发炮弹都很珍贵,平时不大舍得用的,现在他们发狠了,压箱子的法宝都拿出来了! 农场民兵虽然没有追出来,但也放出了观察哨,毅军这番调动登时就给看得一清二楚。得知毅军把大炮都调上来之后,萧云面色微变,说:“我们刚才应该追出去的……刚才他们阵脚大乱,追出去的话没准能将他们的大炮都抢过来,或者炸掉!” 程名振也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他虽然没有打过仗,但是也知道大炮的厉害,那几门炮一旦开火,先不说能对农场造成多少破坏,光是炮击带来的恐惧就足以将一部份民兵吓傻甚至让他们直接崩溃!没能趁着毅军溃退追出去乘势将他们的大炮抢过来,绝对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不过当时民兵的情况如此混乱,想要迅速组织起大部队实施追击,把大炮抢过来,未免有点儿强人所难了,所以他并没有太过纠结,只是问:“他们作好炮击准备了没有?” 萧云说:“没有,还在瞄准!” 程名振说:“把重机枪调过去,抢在他们开火之前将他们的炮兵打掉!” 用重机枪跟大炮对射,打掉人家的炮兵阵地,这样也行? 甭管行不行,命令都迅速得到了执行,那两挺MG-08重机枪迅速前移,观测员争分夺秒地用光学仪器进行测量、计算射击诸元。程名振则在广播里叫:“所有民兵注意了,所有民兵注意了!敌军现在把大炮推了上来,瞄准了火星一号农场,即将展开炮击!为了避免出现大量人员伤亡,请老弱妇孺立即进入地窖躲避!重复,请老弱妇孺立即进入地窖躲避!” 火星农场家家户户都有地窖,收获的农产品太多了,一时间处理不了,就往地窖里塞,一些农户在最寒冷的时候甚至全家都躲进地窖里,因为地窖比茅屋更暖和。听到广播,得知毅军准备用大炮轰他们之后,大伙都慌了手脚,急忙躲进地窖里。不光是老弱妇孺,正将破旧的家具、绳索什么的拿出来构建简易工事的民兵也纷纷钻进了地窖中,在训练的时候他们就被反复告知大炮很厉害,很恐怖,遭遇炮击的时候最好躲进掩体里,否则只有死路一条。农场里没有挖掩体,唯一的掩体就是地窖,只能往那里躲了。 姜文龙听得清清楚楚,有些恼怒的骂了一句:“干!这帮该死的泥腿子可真够狡猾的,都还没有开始炮击呢,他们就先躲起来了!” 姜瑞鑫冷笑:“没事,炮击引发的大火和爆炸轰鸣声一样能摧毁他们的勇气……骑兵作好准备,炮击一停立即冲上去,杀他们个血飞人头滚,我倒要看看这帮泥腿子能死硬到什么地步!” 一众骑兵轰然应是。 姜瑞鑫对骑兵的士气很满意,但对炮兵的效率却有点不满:“炮队还没有准备好吗?” 炮队队长抹了一把汗,说:“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开始试射了!” 姜瑞鑫一瞪眼:“那还等什么?开炮!把整个农场给我轰成一片火海!” 炮队队长也不废话,拿起小旗大喝:“一号炮试射一发,预备————” 小旗狠狠挥落:“放!” 一号炮炮口猛地喷出一大团烟焰,轰然震响中,炮弹高速旋转着呼啸而出,飞向农场。 就在第一发炮弹出膛的时候,李思明所搭乘的飞机在淮安降落了。他一下飞机便直奔总参谋部,见到蒋方震和蔡锷,第一句话便是:“砀山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蒋方震面色有些难看:“不太好!” 蔡锷说:“据农场场长程名振报告,来袭的毅军足有四五千人,而且人人有马,个个骑术精湛……砀山一马平川,无险可依,而且为了调集攻掠安徽的兵力,又从那里调走了1500名最精锐的民兵,他们恐怕很难抵挡得住毅军的全力猛攻!” 李思明的面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了:“有没有派出援军?” 蒋方震说:“夏邑、黄口、芒山等农场的民兵都出动前去支援了,总兵力多达五千人。不过他们都是以步兵为主的,哪怕拼尽全力赶路,也很难在天黑前赶到砀山。” 李思明问:“独立骑兵团在哪个位置?” 蒋方震说:“在萧县。” 李思明说:“让独立骑兵团立即出动……别骑马了,直接坐汽车去!下午四点钟之前,我要看到他们跟毅军交上火,做不到的话他们就换一个番号吧!” 他麾下现在有两支骑兵部队,第一支是第1骑兵旅,总兵力多达2500余人。其中1200人是货真价实的骑兵,横刀跃马大砍人头的那种,这些骑兵被编成两个重骑兵营;还有600名龙骑兵,说白了就骑马的步兵,在战场上充当救火角色,哪里出现危机他们就骑马往哪里赶,到了之后就下马作战。最后就是一个火力支援营,装备八门120毫米迫击炮和八挺MG-08重机枪,总兵力在400人左右。最后就是兽医、通信兵、医护兵之类的辅助兵种,也有近400人。第二支则是独立骑兵团,总兵力达700余人,这支部队比较特殊,是从各民兵团里精心挑选最好战、最能吃苦、也最有野心的士兵组成的,个个都是能骑上好几天马,累了趴在马背上眯一阵子,饿了割一条死马肉烤一烤就吃,然后就生龙活虎了的主,这是全军除去炮兵之外唯一一支拥有“独立团”番号的部队,独立骑兵团的士兵认为这很酷,走到哪都把“老子天下第一”这六个字挂在脸上。 独立骑兵团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在战场上他们不仅能骑马快速机动,如果条件许可,他们还可以搭乘汽车给敌军来一次闪电奔袭,也是全军唯一一支可以全员搭乘汽车作战术机动的精锐。不过这样的机会估计很少,因为苏北的汽车真的不多,运输兵员物资的任务非常繁重,很难腾得出一批汽车专门伺候他们。 现在军情紧急,李思明给他们破例了,全团坐汽车杀向砀山,日落之前与毅军交上火,做不到的话独立团的番号就没了! 蒋方震其实也想这样做,不到调动大批汽车运兵可不是小事,而且也容易暴露实力,他一直没能下这个决心,现在李思明直接越过他指挥部队了,他不仅不恼,还暗暗松了一口气。 蔡锷说:“徐州车站里有两列火车,原本要往安徽运送救灾物资的,但由于砀山爆发大战,周边州县震动,运输恐怕很难进行了。要不要把车上的物资卸下来,然后用它运兵,支援砀山?” 李思明说:“不用!不用管砀山那边的事情,继续运输救灾物资!派人给铁路沿线的州县地方官带个话:谁敢找借口拦截运输物资的火车,我就撕了他!” 蒋方震有点担心:“不动用火车的话,我军很难在最短时间内将大批士兵投送到砀山!” 李思明说:“五千多名民兵再加上独立骑兵团,足够了!” 蒋方震还是不放心。 蔡锷说:“相信我们部队的战斗力!” 蒋方震这才不说话。他不放心的原因是,毅军向来是清军中有数的精锐,又是以骑兵为主力,在那种一马平川的地形,几千骑兵的冲击力是非常恐怖的,几千民兵真的能抵挡得住吗?反正他心里没底。 李思明却显得很自信,在他看来,砀山那边就有好几千民兵,过去增援的民兵又有好几千,再加上独立骑兵团这么一支精锐,要击退毅军绰绰有余了。作好安排后他便不再多说,让蔡锷和蒋方震继续关注砀山那边的情况,自己则打着哈欠走向总参谋部的休息室。 这几天他一直没怎么睡,好不容易谈判成功了,想好好睡一觉的,砀山又出事了,只能火烧屁股一样坐飞机回来,可把他累坏了……先睡一觉再说,天大地大,没有睡觉大! 蒋方震还想建议他投入更多兵力去对付毅军,但看到他顶着两个黑眼圈,眼睛里布满血丝,哈欠连连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他已经够累了,天大的事等他休息好了再说吧。 第296章 恶战4 李思明一沾到床就睡过去了,睡得昏天黑地。 他的部队则因为他一道命令而忙得昏天黑地。驻扎在萧县的独立骑兵团紧急出动,戴上钢盔,穿上战靴,背上装满了子弹、手榴弹和野战食品的背包,扛着09式半自动步枪和09式轻机枪以班为单位十万火急地往汽车上挤。运送他们的汽车有很多原本负责运送猪、羊、鸡之类的牲畜的,由于时间紧迫,没来得及清洗,脏兮兮的,他们也不嫌弃,只是用枪托敲着卡车的顶盖,恶狠狠地让司机赶紧开车,他们要上战场了。 一时间,那些卡车除了车轮子实在站不了人之外,连顶盖上都坐满了人,在引擎的阵阵轰鸣中,给塞得跟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卡车一辆接一辆驶出军营,沿着夯土的公路直奔砀山而去。 这个时候,独立骑兵团全体将士简直无比感激他们的老大。他们的老大是个货真价实的修路狂,只要是归他管辖的地方,都必须把路修得笔直宽敞,乡间小道要修成可以跑马车的驿道,驿道要修成可以并排着跑两三辆卡车的公路,简直就是不修路不舒服斯基。从去年冬季一直到现在,李思明组织了至少五万人,啥都不用干,只管在苏北按着他的规划疯狂修路,而且修的还不是一般的乡间土路。水泥路柏油路他暂时没能力修,不过也没有放低标准,那种一到夏季就变成烂泥的土路是绝对不能忍的,他修的都是夯土路。这种公路修起来也挺简单,就是先平整地面,用压路机把路机先压一轮,然后铺上路模槽钢,再将红土一车车的倒下去,然后平整,压实,再倒,再平整,再压……一层层的铺上去,压路机一层层的压,到最后,高出地面大约三十厘米的路面变得跟水泥板一样坚硬,而且非常平整,就算下一个月的大雨泡不烂路面。得益于此,汽车行驶的时候非常的稳,这帮压根就没有地方可以坐的士兵免受颠簸之苦,悠哉悠哉。 得亏他们老大是这么个修路狂,不然他们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这帮家伙呆在车上,大声谈论着到了砀山之后的计划。他们都是各民兵团里最好战的狂热份子,听到要打仗就害怕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是不可能的,为什么要害怕打仗?打仗多好啊,手里那些威力巨大的家伙可以照着敌人尽情开火,还可以将敌人身上的财物通通据为己有……没有比打仗更过瘾的事情了! 谈笑风生中,汽车一路风驰电掣,直奔砀山而去。 砀山,火星农场一号分农场。 轰! 毅军发射的第一发炮弹就击中了一幢茅屋,只听得轰隆一声,火光一闪,原本就不怎么结实的茅屋瞬间化为齑粉,燃烧着的茅草被抛起半空再纷纷扬扬的落下,落到哪里烧到哪里。 毅军发出一阵欢呼声。 躲在地窖里的老弱妇孺发出惊恐万状的尖叫声。 姜瑞鑫大笑:“哈哈哈……打得好!就这样打!炸死这帮泥腿子!” 炮队受到了激励,略微校正一下,就是一个齐射! 六发炮弹被准确地打进农场里,又有两幢房屋被击中,轰然倒塌。这些泥砖甚至茅草结构的房子在炮弹面前实在太过脆弱了,基本上是一炮就倒,就算没倒也会燃起大火,反正就是毁定了! 躲在地窖里的老弱妇孺倾听着外面传来的震耳欲聋的爆炸轰鸣声。感受着炮弹爆炸引起的震动,只骇得亡魂直冒,发出绝望的尖叫声和哭喊声。炮弹落点离他们明明就挺远,可他们却觉得每一发炮弹都要砸到自己头上,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这种恐惧真的无法用笔墨来描述! 程名振倒不怎么害怕,只是急红了眼:那些被炮弹一一摧毁的房子可都是农场工人的家啊!毅军倒是轻松,轻描淡写的一发炮弹轰过来,一幢房子就没了!现在冬天已经不远了,局势越来越乱,都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在冬季降临前重建房子,没有房子,这个冬天可怎么过! 急怒之下,他顶着咻咻落下的炮弹冲到机枪阵地,冲正在一个劲地将机枪枪口往上抬的机枪组叫:“你们到底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能开火!” 机枪一班班长喝:“停!” 正在将枪口往上抬的机枪手马上停了下来,班长又校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说:“就是这个角度,锁死!” 副射手马上将高低机锁死。 机枪二班也作好了准备,这才对他说:“已经准备好了!” 轰轰轰! 又有几发炮弹击中农场,起火燃烧的农舍更多了。不远处的养殖场里,猪牛羊马正在发了狂一样嘶吼着,这些可怜的牲畜都让这可怕的爆炸声给吓坏了。 程名振怒吼:“开火!打死这帮孙子!” 机枪一班班长说:“先打几发曳光弹!” 机枪手马上将一条短弹链装上去,然后扣动了板机。 两千米外的毅军炮兵阵地上,毅军炮兵正干得热火朝天。他们已经发射了数十发炮弹,一号分农场被炸得一片狼籍,火光冲天,他们看在眼里,只觉得刺激:训练的时候可舍不得打这么多实弹的! 打开炮闩,弹壳退出,滚落在地热气直冒。装弹手一脚将它踹开,将又一发炮弹推进了炮膛。对面一直没有还击,想必那帮把他们坑得不轻的泥腿子并没有装备火炮,所以这些炮手格外的从容淡定,比训练的时候还要放松。 可惜,乐极生悲。 就在他们装好了炮弹,准备再来一次齐射的时候,天空中传来尖厉的啸响,条条赤红色的弹道嘶嘶作响,从天而落,打在炮兵阵地附近,在枯草丛间点起一撮撮的小火苗。正准备射击的炮手们都愣了一下,齐齐望向炮队队长:什么情况?天上怎么会掉子弹? 然后他们就看到队长天灵盖处爆开一团血花,鲜血混合着脑浆喷溅而出,整个脑袋往后面重重一扬,像个被人推了一下的木桩子一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炮兵阵地顿时就是一片骚乱:天上真的在掉子弹,他们的队长被子弹砸死了! 曳光弹可以在飞行的时候会发出非常醒目的光芒,形成一条条肉眼可以轻松捕捉的弹道,如果是在小分队混战的战场,这很可能会成为使用它的士兵的催命符,不过对于需要调整校准的重机枪手来说,这却是极大的优点。通过观测这些曳光弹的落点,两个机枪班迅速校准,然后…… 长达五六米的300发弹链被压了进去,机枪射手扣动板机。 嘟————嘟———— 密集得压根就分不清点数的轰鸣声骤然响起,长长的弹链飞速缩短,弹壳从抛壳窗喷泉般喷出,尖锐的弹头在膛焰闪烁间刮风般扫出去,只一闪便被打到了高空中,达到抛物线的顶点后再分散开来,暴雨般砸向地面! 还没有从队长中弹身亡的震撼中回过实来,整个炮兵阵地已经被笼罩在密不透风的弹雨之中! 子弹打在地面,浮土直冒; 打在炮身上,火花四溅; 打在血肉之躯上,血浆四溅! 炮兵阵地上那些炮手、运弹手、装弹手,有一个算一个,在手足无措间纷纷被从天而降的弹雨砸倒,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只是落下的弹雨实在太密集了,没留给他们太多的时间,惨叫到一半身体就变成了筛子,哀号戛然而止。六百发子弹打完,整个炮兵阵地已经面目全非,原本悠哉悠哉地瞄准农场开火的炮组成员非死即伤,鲜血把炮身溅得一片腥红,如同屠宰场一般! 姜瑞鑫眼珠子差点就从眼眶里崩了出来,骇然后退:“这……这是什么妖法?这是什么妖法!?” 姜文龙更干脆,尖叫:“妖法!这肯定是妖法!我们要面对的是一帮妖魔!”说着就往后跑,试图离已经被人隔着两千米之遥血洗了一遍的炮兵阵地远点。至于那些已经拔出马刀准备炮击一停立即冲上去大开杀戒的炮兵,更是呆若木鸡,完全忘了自己应该干什么。 这只能怪他们太过孤陋寡闻,连纵深散布射击法都不知道。在这个超视距炮击尚未普及,炮兵仍然在一两千米内对轰以决出胜负的年代,炮兵被重机枪压制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比如说日俄战争时期,旅顺攻坚的日军野战炮阵地就时常让俄军用马克沁重机枪扫得鸡飞狗跳。不过俄军用的是直瞄水平扫射,只能打打一千米内的炮兵阵地,而这两个机枪手玩的则是纵深散布射,只要敌军够密集,就算是在四千米外也能让他们扫得人仰马翻!这是德军在索姆河战役中摸索出来的射击技术,给英军和法军造成了恐怖的伤亡,李思明提前拿过来用,教给了各民兵团的机枪手,还别说,真的很好用,这不,一阵急促的射击就把毅军的炮兵阵地给血洗了! 第297章 快如闪电 一条三百发容量的弹链打完,机枪冷水套筒里的冷水早就沸腾开来了……这绝对是最具效率的烧热水方法,喝茶喝咖啡爱好者的福音。话说一战时期英国士兵茶瘾上来了,又懒得烧开水,一般都会架起维克斯重机枪照着德军阵地打上一条两三百发的弹链,水冷套筒里的水就开了,将里面的水倒出来就够一个班的士兵泡一饭盒的热茶慢慢喝了。放在中国,这种一下子浪费好几百发子弹的行为怕是得关禁闭,但英军完全不当回事,他们会对军官说:“虽然浪费了几百发子弹,但我们喝上了热茶啊!” 德国佬在重机枪的使用上则没有这么狂野,mg-08重机枪水冷套筒上都有一根细长的橡胶管,水冷套筒里的水沸腾后,产生的水蒸气会通过这根胶管排出,在这个过程中凝结成小水滴,流入一个小桶中,等到水冷套筒里的水烧得差不多了,再将这些水倒回去,循环使用,省去了频频到河边取水的麻烦。现在这两挺重机枪水冷套筒里沸腾的热水产生的水蒸气便通过细长的管子排出,变成小水滴流入早就准备好的小水桶中,有这么一套简单而实用的水循环利用装置在,机枪手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必为机枪缺水而担心,他们又接上一条长长的弹链,继续向毅军扫射。毅军的炮兵在这阵弹雨中已经死伤殆尽了,现在他们打的是集结在炮兵阵地后面的骑兵。 把骑兵部署在炮兵阵地后方,炮击结束后立即发动冲锋,趁着敌军还没有从炮击造成的混乱中恢复过来,向敌军发动排山倒海般的打击,这是拿破仑时代的炮骑配合战术,极具杀伤力,不知道多少训练有素的军队在这雷霆万钧的打击之下溃不成军,最终惨败甚至覆灭。清军在努力向西方国家学习了这么多年,多少也学到了一些,打出经典的炮骑配合战术是不成问题的。 问题是……对面有马克沁重机枪,而且是每分钟射速达到一千两百发,可以不停地射击,一天打十几万发子弹都不会坏的那种! 于是,呆在炮兵阵地后面那些跃跃欲试,准备等炮击停止后就冲进农场去砍人的骑兵倒血霉了。机枪子弹化作磅礴大雨从天而降,狠狠地泼入他们的队形中间,遭到弹雨覆盖的毅军骑兵登时连人带马滚作一团,人喊马嘶之声响彻云霄! 机枪手对这边那血淋淋的伤亡视而不见,继续疯狂开火,弹雨一波接着一波,狠狠地泼向毅军骑兵。经过李思明改装的mg-08重机枪是一件效率高得令人绝望的杀戮机器,它令人绝望的地方不仅仅在于它那每分钟一千两百发的恐怖射速,更在于它那近利无限的持续火力压制……是的,真的是近乎无限。在摩洛哥战场,那些攻打有大批中国工人的工地,试图拿中国工人出气的摩洛哥游击队就领教过了,在遭到mg-08重机枪扫射的时候他们也曾尝试着趴在地上不冒头,准备等机枪手更换弹链的间隙再冲锋,结果他们等来的只有持续不断的弹雨,因为这些mg-08重机枪采用的是半可散式金属弹链,这种弹链是每隔十发或者二十发就有一个卡扣,两条短弹链之间可以轻松对接,爱接多长就接多长,全看心情。苏北民兵机枪组的供弹手一项必备的技能就是在重机枪猛烈射击的时候将备用弹链跟正在飞速缩短的弹链对接,只有做到这一点,才算一名合格的供弹手。显然,那些供弹手的技术是过关的,机枪手压根就不用去考虑更换弹链的问题,只管扫射,除非水冷套筒里的水烧干了或者子弹打光了,否则射击都不会停止,趴在地上躲避火力,等待机枪手更换弹链的敌军,等来的只有一波又一波的死亡。现在毅军也尝到了这种滋味,在重机枪的扫射之下,他们人仰马翻,乱作一团,机灵一点的不顾一切地扑倒在地,躲到死马下面,等待着机枪的弹带/弹链打光…… 然而,好几分钟过去了,重机枪还在不断轰鸣,炽热的弹雨来来回回地扫荡着战场,不断有趴在地上的士兵中弹,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姜瑞鑫完全看傻了,面色煞白,浑身哆嗦,嘴唇翕合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不是没有见过马克沁重机枪,事实上,毅军自己就装备有几挺马克沁,可是,那帮民兵手中的马克沁跟他们的马克沁完全是两个星球的物种,对方手中的马克沁重机枪所发挥出来的威力完全超出了他对“重机枪”这一东东的认知! 怎么会这样?这明明就是一支地方武装,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战术素养,如此精良的武器装备? 姜文龙胳膊被子弹擦了一下,皮开肉绽,鲜血将一只袖子浸得通红。他神情恐怖,爬到姜瑞鑫身边嘶声叫:“少帅,这……这帮家伙太邪门了,咱们惹不起,还是撤吧!” 姜瑞鑫眼睛红得几乎可以喷出血来,嘶声怒吼:“撤?我们莫名其妙地损失了这么多人马,就这样灰溜溜的撤了?那我还有什么脸回去见父亲!?” 噗! 几米外传来一声闷响,又一名趴在地上躲避弹雨的倒霉蛋头部被垂直落下的子弹击中,一点脑浆溅到了姜文龙脸上。他像是被铁水溅到似的,浑身狠狠一颤,差点就哭出声来:“少帅,咱们就别去想回去之后的事情了,赶紧逃吧,再不逃我们通通都得死在这里!” 姜瑞鑫一脚将他踹开:“滚远点!老子不当这个懦夫,今天不是我死,就是那帮乡巴佬死!” 咻!!! 一声尖锐的啸音从头顶传来,趴在地上的毅军士兵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一个黑点正划过天际,照着他们中间砸了下来! 是炮弹! 准确的是说120毫米口径迫击炮炮弹,这是一种毅军从来未曾见过的火炮,它的弹道和炮弹飞行时发出的声音实在太过古怪了,以至于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砸过来的是炮弹。 轰!!! 一大团黑红色的火光在血肉狼籍的战场上翻滚而起,人和马的碎肉烈肢被爆风高高抛起,飞出十几米开外,尖锐的弹片密密麻麻的向四周飞溅,别说那些没头没脑地在战场上乱窜试图躲过机枪弹雨覆盖的傻蛋了,就连那些早早趴下躲避机枪扫射的老练的家伙也没能逃过,尖锐的弹片毫不留情地撕裂他们的躯体,放出大股鲜血,好些倒霉蛋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肢胳或者腿突然就断了一截,或者躯体多了条大缝,鲜血和内脏泥石流似的从里面喷涌而出…… 咻咻咻咻! 催命般的尖啸声接连不断,120毫米口径迫击炮炮弹成排飞过来,准确地打进毅军中间,炸起一团团血雾,杀伤半径之内,不分死人活人,躯体都瞬间四分五裂,惨不忍睹。如此血腥的场面瞬间击垮了毅军最后一丝勇气,他们纷纷扔下自己的主子尖叫着四散逃窜,把抢劫发财的美梦完全抛到了脑后,只剩下一个念头: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 只是,现在还想逃,是不是晚了点? 姜瑞鑫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左翼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支军队,他们身穿黑衣,头戴黑色钢盔,跟在一大群钢铁怪物后面一路小跑的向这边杀过来。在这支军队后方数百米处,数门火炮正对着这边不停开火,炮弹接二连三的落下,在毅军中间撒布着死亡…… 黑衣军! 是那支在去年豪强大战中以少打多,轻而易举地灭掉了近三万豪强武装,把整个苏北和淮南、淮北等地都纳入了自己势力范围内的黑衣军! 据他所知,按照李思明与安徽巡抚达成的协议,不能在江苏和安徽边境部署黑衣军正规部队,所以离砀山最近的一支黑衣军正规部队,距离这里也足有百里之遥,按他预计,至少也要一天才能按到,一天时间,足够他把砀山周砀山附近如黄口、夏邑等农场洗劫一空,拍拍屁股撤回归德了!然而战斗爆发才几个小时,对方就已经赶到了,这样的行军速度,当真是快如闪电! 他骇得肝胆俱裂。他这次独走,完全是眼红苏北富庶,打算打着镇压叛乱的旗号跑到徐州附近去劫掠一通,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在他看来,李思明如果还想在官场混下去,都只能对他这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会拿出大笔钱粮来换取他不要再对苏北发动劫掠。可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农场的民兵就敢跟他几千精锐死磕,而李思明也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没有半点要忍气吞声的意思,还真正出动黑衣军精锐,准备跟他来一场深入的、毫无保留的交流! 他当机立断:“撤!赶紧撤,撤回归德!!!” 【作者题外话】:ps:昨天断网了,不是故意断更的。 第298章 大人,时代变了 “冲!给老子冲上去,把这帮混蛋辗成肉酱!” 第一辆卡车上,独立骑兵团的团长孟如虎挥舞着半自动步枪,放声咆哮,仿佛他指挥的不是一辆卡车,而是一辆刀枪不入、坚不可摧的主战坦克。 姜瑞鑫的判断其实也没有错,从独立骑兵团的驻地到砀山足有百里之遥,即便这中间是大平原,没有山河阻隔,步兵可以全速狂奔,想赶到的话也得花上一天时间。骑兵的话会快很多,但也需要好几个小时,因为战马无法长途高速奔跑,非要逼着它一路狂奔跑上几十公里,很容易把马跑废甚至活活累死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有哪个骑兵指挥官愿意这样做。所以,在理论上,至少在十个小时之内他们都不用考虑黑衣军。 然而,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跑得比马还要快的运载工具,叫卡车,这玩意儿是可以以几十公里的时速连续跑上好几个小时,只要公路没断就行了。独立骑兵团搭乘几十辆卡车从萧县出发,只用了一个小时就赶到了砀山。 正好撞上他们被砀山民兵用重机枪扫得人仰马翻。 跟熊成基、林鹏、柳晟、苏天成、蒋浩然等等这些精锐步兵团的团长那光鲜的履历不一样,孟如虎的起点很低,只读过私墪,能写会算,算半个文化人,只是跟那些有海外留学经历或者干脆就是海外华人的家伙比,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军事理论,每次营团军官军事理论考试,他总是垫底的,然而这么一个货却当上了独立骑兵团的团长,真是不可思议。当然,让他当这个团长并不是李思明心血来潮或者头脑发昏,而是看中了这家伙身上那种敢打敢拼、嗜战如狂的性子,说白了,这就是一个战争狂,一听到枪响就激动得浑身发抖的那种。他可能不是一名合格的军事指挥官,但他绝对是独立骑兵团团长的最佳人选。 他带着全团马不停蹄的一路狂飙,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到了战场,发现毅军已经被民兵用重机枪打得近乎崩溃后,这位战争狂人想都没想就让士兵们下车,展开战斗队形,在迫击炮的支援下向毅军发动总攻!什么休整,什么与友军协调,这些在他眼里通通都是不存在的,他就是要带着独立骑兵团像从高山上滚落的巨石一样猛撞上去,将毅军撞个粉身碎骨! 独立骑兵团从团长到马夫,都是嗜战如狂的狠角色,去年那场大战,打得最疯狂的就是他们。现在又赶上了一场大战,而且是以大军前锋的姿态出现在敌军面前,这帮家伙一个个肾上腺素狂飙,兴奋得不行,嗷嗷叫着跟在汽车后面向前冲。迫击炮更是怼到一千米内,照着毅军猛轰,全然不在意在这个距离,对方的排枪也能对他们构成致命威胁! 事实上也不可能会有排枪,因为就算没有咻咻落下的迫击炮炮弹在不断制造伤亡和恐慌,毅军也不会有勇气组织排枪射击跟迫击炮对射:他们都让那沉沉低吼着猛冲过来的卡车给吓傻了。 是的,真吓傻了。绝大多数毅军士兵还是头一回见到汽车,压根就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看到它们低吼着向自己冲过来,本能地将它们当成了钢铁制造的怪兽,巨大的恐惧瞬间就让他们崩溃了,绝大多数人都是尖叫着扔下枪撒腿就跑,不小心被绊倒了,来不及爬起来,便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猛爬,照着爬得飞快! 好几千人的大军,转眼间就全垮了。 孟如虎有点儿傻眼了。本来他兴冲冲的指挥全团冲上去,是准备跟毅军来一场血肉横飞的厮杀的,谁知道毅军居然脓包到这种地步,刚打了个照面就尿了,跑得全世界都是? 靠,这也太不经打了吧,对得起他风风火火地带着部队一口气狂奔百余里跑过来吗? 我们的孟团长有种被侮辱了的感觉,当场就气成了河鲀。恼怒之下他指挥卡车甩开步兵穷追猛打,往人最多的地方冲去。毅军士兵越发的惊恐,尖叫着逃得更快了,一些无路可逃的家伙神经质般尖叫着,用步枪向卡车射击,子弹嗖嗖飞来,在他前后左右划来划去,他完全不当一回事。那些毅军士兵真的吓坏了,弹仓里的子弹全打光了都没有意识到,还在那里一边尖叫一边拼命扣动板机,跟疯了似的。 孟如虎端着09式轻机枪,照着这帮吓得连换子弹都忘了的傻蛋扣动板机。哒哒哒哒哒!轻机枪的抛壳窗处弹壳喷泉似的喷起,十字膛焰闪烁,6.8毫米口径机枪子弹刮风般扫向那些已经彻底吓傻了的毅军士兵。毅军士兵在火舌舔到身体的那一瞬间浑身喷血,身体向后重重一仰,将步枪甩了出去,轰然倒地。卡车从他们犹在抽搐的躯体上毫不留情地辗过,追逐着逃窜的毅军人马,机枪子弹泼水般泼向他们的后背,子弹汇成的火镰扫过,奔逃的毅军像被大风吹过的麦田一样一层层的倒下…… 几乎所有卡车都在干着同样的事情,所有士兵都下车了,只剩下机枪手和副射手,指挥着司机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冲,冲近了端着机枪就是一通狂扫,将那些被卡车吓傻了的倒霉蛋一茬茬的扫倒。 步枪手也没闲着,他们一路小跑的跟在卡车后面,09式半自动步枪不断向机枪扫射下的漏网之鱼开火,火力之密集,令人咋舌,毅军直接给打得灵魂出窍! 姜瑞鑫吓得魂不附体,整个人都懵了。 我的妈呀,这才是黑衣军的真正战斗力吗?这也太吓人了,比什么英国、法国、日本甚至德国陆军最精锐的部队都要来得恐怖啊,早知道他们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他干嘛还要傻傻的跑到这里来找抽? 总之就是后悔,肝都悔绿了。 后悔也没用,独立骑兵团是不会接受他们的悔意的,后悔了也照样把他们往死里打,不想死的话他就只能裹在部下中间拼命逃窜。 孟如虎盯上了这条大鱼,指挥卡车穷追不舍,碰到挡路的直接用机枪扫倒,简单粗暴。马是跑不过汽车的,在卡车引擎的轰鸣声中,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姜瑞鑫已经能清楚地听到车轮辗过倒地的毅军士兵的躯体时发出的骨骼断裂的脆响了。他手足冰冷,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因为恐惧而昏迷过去! 嘭! 就在卡车眼看就要追上姜瑞鑫之际,一边车轮突然发出一声大响,气浪喷起老高,车身往左边重重一歪,险些侧翻,司机紧急刹车,总算没有酿成交通事故。孟如虎猝不及防之下脑袋重重的磕到车身,头盔与车身相撞,发出一声大响,再真实不过地说明了什么叫“头铁”。他给撞得眼冒金星,耳畔嗡嗡作响,用力摇晃着脑袋,并且用手拍自己的脸,好不容易才让眼前的金星消散。 然后就发现卡车动不了了。 他愤怒地叫:“车子怎么回事?怎么动不了了?” 司机踹开车门抄着半自动步枪跳下来,比他还要愤怒:“他奶奶的,车轮子被子弹打爆了!” 副驾驶没那么多废话,一下车便半跪在地,据枪向毅军士兵拼命扣动板机,开一枪就发出一声咒骂:“我让你们打我的车!我让你们打我的车!”他觉得自己的愤怒是有道理的,你们丢掉的只是小命,可我们损失的却是一条好好的汽车轮胎啊,你们这条烂命赔得起吗?啊? 追不动了,孟如虎郁闷万分,也懒得下车了,继续站在车上,用机枪向毅军猛烈扫射,以发泄心中的郁闷。在09式轻机枪清脆而急遽的鸣响中,逃窜的毅军士兵纷纷从马背上栽落,横卧一地,生生铺成了一条血路。 姜瑞鑫慌不择路,带着毅军仓皇逃窜。幸运的是,卡车在田野里移动不便,居然让毅军骑兵给甩开了。他暗暗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摆脱了那帮钢铁怪兽。 可他马上就发现自己这口气松早了:就在一大片甜高梁高植边的边缘,大批大批民兵涌了出来,这是从夏邑那边赶来的民兵,他们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 和夏邑民兵几乎同时出现的,还有黄口民兵,他们也赶到了,正跟在独立骑兵团后面向毅军的残兵败将杀来。砀山民兵主力也从农场里开出来,往毅军右翼运动……换句话说,毅军已经被包围了。 姜瑞鑫指着那些背靠甜高粱种植区列队的夏邑民兵,怒吼:“冲上去!杀光他们!杀光他们!不然我们通通都得死在这里!” 毅军的残兵败将自然也很清楚这一点,纷纷扬起马刀,向夏邑民兵团呼啸杀去,企图抢在包围圈合拢之前冲出去。 令他们意外的是,面对潮水般涌来的骑兵,这些民兵虽然也露出恐惧之色,但阵脚丝毫不乱,依然排成整齐的横列,分成两排,端起手中的莫辛纳甘步枪,对准了咆哮而来的骑兵…… 下一秒,数百支莫辛纳甘同时开火,弹丸如雨,冲锋的毅军骑兵像绊上了无形的绊马索,连人带马滚作一团。 枪声再响,又一批骑兵倒了下去。 再响,又一批。 骑兵的时代,真的过去了。 毅军横刀跃马驰聘华北大平原的时代,也在这一天,在这个残阳如血的黄错,划上了一个血淋淋的句号。 第299章 全胜 姜瑞鑫完全傻了。 这次自作主张越境跑到徐州这边来劫掠,在他看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好几千毅军精锐,对付一支地方民团,那还不是手拿把攥?他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输,更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输得这么惨! 虽说连遭痛击,毅军损失非常惨重,死的伤的逃散的加起来差不多占全军四成了,但再怎么说他手里也还有两千余毅军,而且人人骑马。在大平原上,两千多骑兵同时冲锋,声势是极为骇人的,别说地主民兵,就算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心理素质稍不过关的都很容易被吓到崩溃,然后被马刀尽情收割。指挥这么多骑兵同时向区区近千民兵冲锋,这本是毫无悬念的事情,别说用马刀砍了,光是踩都能将这些民兵给踩清光!然而,那些民兵却没有如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吓到扔下枪撒腿就跑,而是排成严密的队形用手中的步枪向他们齐射! 在双方距离还有上千米远的时候就开始齐射! 这些民兵打的仍然是纵深散布散,毕竟他们没这个能耐能准确击中千米之外飞驰而来的骑兵,只能像排队枪毙那样同时瞄准一个点,同时开火。每一次扣动板机,都有上千发子弹拉出一道道优美的弧划,划过千米之遥的距离落入毅军冲锋的队伍中间,溅起团团血雾,每一次齐射都有数十上百名骑兵轰然倒地……这火力并不比数挺重机枪同时开火差多少! 远处传来炸雷般的枪声,又是一个齐射,冲锋的毅军骑兵又躺倒一大片。 姜瑞鑫控制着马匹,近乎本能的避开那横卧一地的战马和士兵的尸体,以免被绊倒。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他眼里只剩下那一排排不断喷吐火舌的枪口,耳朵中充斥着的,是中弹的毅军倒地前那惊骇的、恐惧万分的嘶吼声。在这一刻,他有一种正在跟欧洲列强的精锐部队交手的错觉:这绝不是一支地方民团能够拥有的战斗力! 遗憾的是,挡在他们前方用步枪不断收割生命的,真的是一支民兵部队,而且是去年才刚刚组建的。 砰砰砰砰! 更加密集的枪声从后背传来,在他们后方追击的黄口民兵团也开火了。他们距离这边更远,足足一千五百米之遥,远远超过了步枪的有效射程。不过不要紧,他们也没指望能够准确命中,所以干脆就不瞄准了,由连长迅速计算好射击诸元,然后把枪口上抬到特色角度对着天空开火,将子弹打向天空,再雨点般砸向那些亡命突围的民兵,以密度换取精度,照样能将他们打得成片倒下。一千多支步枪以每分钟二十发的射速开火,那火力也是相当可观的,虽说大多数子弹都打进了地里,白白浪费了,但是给毅军造成的伤亡也是相当的骇人,弹雨纷飞之下,这些凶悍的骑兵纷纷惨叫着倒下。 可不是只有重机枪才能玩纵深散布射,步枪一样行,只要数量足够多就可以了。十九世纪初,法军一支团级规模的步兵就曾隔着上千米距离用燧发枪几个纵深散布射打垮了奥匈一支骑兵,将对方的进攻扼杀在萌芽状态,这些民兵用莫辛纳甘步枪玩同样的战术,更具威力! “杀光他们!!!” 双方的距离在飞快地缩短,夏邑民兵的射击精度也在不断提高,相对应的,毅军骑兵的伤亡也在飞快地刷新,尤其是两挺轻机枪发出清脆的鸣叫之后,那是一排排倒下的。姜瑞鑫完全疯了,整张脸扭曲得如同恶鬼一般,瞳仁血红,挥舞着马刀指向前方两三百米的民兵,放声咆哮。他已经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惊慌,只想撞上去,砍光这些该死的民兵! 又是一个齐射,倒下的毅军更多了。幸存的毅军骑兵都杀疯了,只顾着往前冲,被击中就当提前去奈何桥占个位置,没被击中的都继续往前冲,冲上去,砍死这些可恶的民兵! 对面的民兵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慌乱。这很正常,他们再怎么凶悍也只是一支民兵,何曾试过在大平原上直面数千骑兵的亡命冲锋?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姜瑞鑫露出嗜血的笑容,对,这才是一支民团的正常反应,赶紧逃跑吧,你们队形一乱我们就直接撞上去,刀砍马蹄踏,一个都别想活! 他依稀听到民兵中间有人大吼一声“枪榴弹”,紧接着,嗵嗵嗵嗵的闷响取代了尖厉的枪声,夏邑民兵的枪口腾起团团白烟,尖啸声大作,肉眼都可以看到密密麻麻一大片黑点迎面砸了过来! 这又是什么鬼玩意儿? 姜瑞鑫瞳瞳孔一缩,有种跳马逃跑的冲动。 可惜,晚了,现在不管他做什么都晚了。 数以百计的小黑点砸落,轰轰轰轰轰!密密的爆炸声响起,几乎没有一丝间隙,一团团一簌簌的硝烟裹着火焰膨胀而出,弹片横飞,冲锋的毅军骑兵几乎完全被硝烟和火光淹没了,比遭到二十门小口径迫击炮炮火覆盖还要惨。姜瑞鑫只觉得胸口剧痛,紧接着双臂、大腿、脸部、颈部、腹部……好像每一处都被撕裂开来,痛到他压根就不知道哪里在痛了。他胯下的战马狂嘶一声,重重的往前一仆,将他给甩飞了出去…… 天旋地转间,他看到好多士兵和战马的腿在空中飞舞,如同堆被飓风扫中的枯枝…… 这是真正的致命一击。这一次,夏邑民兵团打过来的不是枪弹在,而是高爆枪榴弹。这玩意儿不稀奇,十九世纪中期就有了,不过并没有大量应用。李思明似乎特别喜欢这类早就被发明出来,但无人重视的武器,来到苏北的第一年就建立了好几个小工厂,专门生产枪榴弹。他生产的枪榴弹口径为40毫米,很是小巧,使用方法也简单,直接插在枪口,然后用空包弹发射出去,射程达到三百米。这玩意儿的精度很差,威力也不算很强,跟一枚乒乓球手雷差不多,但胜在制造简单,使用方法更加简单,所以被大量制造,并且用于训练和战斗中。不过,如此大规模地使用枪榴弹,还直是开天辟地的第一遭,由于敌军骑兵不断逼近而陷入慌乱中的夏邑民兵一口气往毅军骑兵中间砸了五六百枚枪榴弹,形成大面积轰炸,这雷霆一击几乎将本就伤亡惨重了的毅军骑兵给团灭了,有命从硝烟中冲出来的骑兵十中无一,这些浑身浴血的骑兵拼命控制着发了狂的战马紧急转向,绕过民兵的队列逃窜。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慌乱之下不知道多少骑兵被战马甩飞出去,又或者连同战马一起倒下,被战马活活压死……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不敢直接冲撞已经组成刺刀墙的民兵队列,他们都被打怕了! 也有来不及控制住战马,直直撞上刺刀枪的。数把刺刀同时刺入战马的身体,民兵也在刺刀刺中战马的瞬间被撞飞出去,双方都是人仰马翻,血沫四溅。 不过,这是最后的较量了。毅军已经完全崩溃了,幸存下来的人员失去了组织,更失去了勇气和信心,只是纵马狂奔,冲入甜高粱种植园之中,根本就不敢再回头看一眼他们的敌人。 可独立骑兵团并不打算就这样放他们走,纷纷跳上车,开车前去堵截,机枪子弹刮风般扫向甜高粱地,将三米多高的甜高粱杆子成排扫断,连同在那青纱帐中乱窜的骑兵一起倒下…… 战斗————或者说屠杀一直持续到天黑才停止,毅军士兵和战马的尸体铺满了田野,伤兵在血泊中惨叫哀号,吓疯了的战马在旷野中狂奔,跑到口吐白沫也不肯停下来,为了避免这些疯马伤人,独立骑兵团的神枪手只能开枪,将它们一一击毙。仗打到这个份上,这支毅军基本团灭了,有命逃出去的只怕四百都不到,哪怕是在朝鲜战场,面对嗜血如狂的日军,毅军都没有试过败得这么惨的。 孟如虎在毅军战俘的带领下找到了姜瑞鑫,这个贪婪而傲慢的年轻人僵硬地躺在血泊中,半张脸已经被炸烂,头部、胸口、腹部、颈部、四肢……到处都是伤口,整个人几乎被打成了筛子,死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死得比他还要难看的是姜文龙,这个挑起了这场冲突的罪魁祸首脸倒是没有伤着,五官基本保持完整,可惜,整个人只剩下脑袋和一边胳膊了,真的很难想象它是怎样被炸成这个鬼样子的。看着他这副尊容,夏邑、黄口乃至砀山民兵,无不吐了一地。 孟如虎倒是淡定,下令:“把这两个货的脑袋割下来送回淮安报捷!马上打扫战场,收集战利品,救治伤员……这些活交给民兵干,独立骑兵团就地休整,等待上级的命令!” 第300章 军心 这一战在民兵与独立骑兵团的通力配合之下,取得了全胜,如果北洋舍不得花费巨额资金给毅军补充兵员、战马、装备的话,这支部队基本上可以从北洋军的作战序列中抹掉了…… 话说他们好像一直都没有完全把自己当成北洋集团的一员,如今精锐尽丧,失去了利用价值,北洋还会不会重建毅军,还真是个未知数。 不过,胜利并非毫无代价,胜利者一方也蒙受了相当大的伤亡和损失。 损失最大的莫过于砀山民兵,在跟毅军的大混战中,他们连作战人员带助战的老人小孩妇女,死伤超过一千人,还有很多房屋被烧毁或者被炮弹炸毁,农场内一片狼籍。夏邑、黄口民兵伤亡也多达四百人,毕竟发了狂的骑兵也不是闹着玩的,光是横冲直撞都能把很多人撞死、踩死。 作为主力的独立骑兵团损失反而是最少的,因为双方甫一交手,毅军就让那一路怒吼着冲过来的汽车给吓坏了,四散逃窜,而独立骑兵团只管在后面追杀,伤亡自然小得很,死的伤的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人。 战利品则十分丰厚,毅军留下的那六门骑兵炮和两三百发炮弹是最有价值的战利品,独立骑兵团笑纳了。然后就是两千多支步枪,数量众多的从欧洲进口的马刀,这些也是好东西,通通收缴。此外,民兵还搜罗到了一千两百匹毅军的战马,都是肩高接近一米五的好马,浑身毛发漆黑如墨,筋骨强健,凛然有威,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野性。孟如虎问了俘虏才知道,这是来自蒙古大草原的阿巴嘎黑马,蒙古马中最高大最健壮的品种。 孟如虎围着几匹阿巴嘎黑马转了几圈,越看越开心:“这些马……着实不错,我喜欢!” 副团长泼冷水:“还是矮小了点,跟我们的马瓦里马比有相当大的差距。” 孟如虎睨了他一眼:“你会嫌自己的马少不?” 副团长立马换上了灿烂的笑容:“怎么可能!我恨不得在上阵打仗的时候屁股后面跟着二三十匹好马!” 孟如虎说:“那不就结了?别废话,在里面挑十匹最好的给将军、蔡师长和总参谋长他们,剩下的我们分了!” 副团长眉开眼笑:“好咧!” 黑衣军里奉行的是“狼狗原则”,所谓的狼狗原则就是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在战场上是吃肉还是吃屎,大家各凭本事见真章。按照这一原则,打了胜仗之后,功劳最大、表现最出色的部队可以得到最好的战利品,表现差的就对不起了,没挨罚就算不错了。当然,甭管什么时候他们都不会忘记给他们的大将军留一份最好的,比如说远在北非的蒋清扬,这位爷带着一帮武装矿工将摩洛哥游击队虐得死去活来,不知道缴获了多少战利品,按说这些战利品他完全可以据为己有,但他还是没有忘记挑出最好的一份,用高速商船运回国给李思明。那笔战利品里包括五十几磅黄金,三匹漂亮得不像话的阿拉伯马,两把已有数百年历史的大马士革弯刀,看得孟如虎直流口水。 他们是狼,而李思明是狼王,把最好的战利品留给狼王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活蹦乱跳的战马就缴获了这么多,死马就更多了,被子弹打死的,被炮弹炸死的,密密麻麻横卧一地,数都数不清。这些死马也没有被浪费掉,所有民兵在打扫完战场之后都紧急动手,分解死马的尸体,割出马肉来腌制、熏干,品相好一点的干脆就抬上汽车运往徐州,在徐州肉联厂剥皮分解后送入冰库中保存……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徐州、淮安市面上都充斥着马肉,价格很便宜,让平时难得见到荤腥的老百姓狠狠地过了一把吃肉的瘾。 李思明被叫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叫醒他的是蒋方震,迎着他惺忪的睡眼,蒋方震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孟如虎打电话回来报告,说来犯的毅军已经被击败,四千余人的大部队只有不到四百人侥幸逃脱,余者不是成了死尸,就是成了俘虏,我军大获全胜。” 李思明问:“我军伤亡如何?” 蒋方震说:“军民伤亡一千五百人,主要由砀山农场承担了。” 李思明沉默片刻,说:“加派一个野战医院到砀山那边,参与抢救伤中。再派一支建筑队伍过去,帮他们重建房舍,动作一定要快,务必抢在寒冬来临前让失去了房子的农户住上新房子。” 蒋方震一一记下,然后说:“这场大战,我们算是跟北洋撕破脸皮了,接下来将军你有什么打算?” 李思明略一沉吟,说:“封锁胜利的消息。” 蒋方震一怔:“封锁?为什么?” 李思明说:“不为什么,给我严密封锁,我要整个苏北的人都知道我军正在砀山与敌军血战。还有,将砀山农场的伤亡和财产损失夸大几倍报道出去,一定要快!” 蒋方震明白了,这家伙是打算利用这次危机引导民意,争取所有人的支持呢。这是很有必要的,李思明在苏北的威望虽然无人能及,但老百姓生来都是喜欢安逸的,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他们不想折腾。如果是出现去年豪强武装大举来犯的情况,所有人必定是万众一心,有钱出钱有力出动,组成一支庞大的队伍,在李思明的指挥下奋起反击,**对方!但要他们跟着李思明去南征北战,为一场根本就与自己无关————至少表面上与自己无关的战争去流血牺牲,肯定会有很多人不满的。也许他们不会将这种不满表达出来,沉默地服从命令,但这终归是隐患,谁也不知道这种隐患会在什么时候爆发。 人心是最难惴摩的。 但毅军来犯却给了李思明完美地解决这一切问题的机会。砀山离徐州可没多远,徐州离淮安同样近得很,清军能够无缘无故,仅仅因为一帮将领的贪欲便出动数千骄兵悍将袭击砀山,把砀山杀了个尸山血海,他们同样能够以同样骄横的姿态冲进徐州,冲进淮安,将大家拼搏了四年才赢得的美好生活撕得粉碎!在过了几年安定富足的幸福生活之后,恐怕不会有人愿意回到以前,继续过那种天灾频发、兵灾连结、匪患蜂起的日子了。不想重新回到地狱里?那就跟着李大将军,将这个操蛋的朝廷干翻,将那些试图将他们重新摁回地狱里去的势力干翻吧! 蒋方震说:“明白了,我会办妥的……明天早上所有城镇和农场的人都会在报纸上看到砀山被匪军血洗后的惨状!” 李思明说:“掌握好分寸,九分真话,一分假话,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蒋方震觉得他们的大将军谨慎过头了,这种事情还要讲究几分真几分假?你看李渊起兵反隋,找的是什么破借口!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在说慌,但有人说过什么了吗?没有吧?这种时候,黑衣军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可以说服苏北百姓支持他们去推翻清廷,逐鹿中原的借口,谁会在意这个借口几分真几分假呢? 这家伙,还真是一点破绽都不肯露出来啊! 不过想想也是,若非他如此缜密,又怎么可能能将一次股灾利用到极致,空手套白狼用十几万两白银买的股票从德国换到了价值两千多万两白银的武器装备和工业设备,还让徐州、淮西豪强主动送上门去,让他坑得倾家荡产,最后不得不行险一搏,召集团练进攻苏北,被他轻松打趴,来了个冚家铲?只怕那帮倒霉的豪强到死都只认为是自己运气不好,高位追涨遇上了股灾,而不认为是被李思明坑了吧?他坑人家坑得这么狠,自然害怕别人不动声色的抓住自己一点小破绽给他挖个天坑,将他坑得翻不了身,所以还是小心点好。 “报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他说。 李思明说:“很好。后天中午,我要看到所有农场场长主动到淮安来见我。” 蒋方震点头:“明白,你继续休息吧,这些事情自然有人去替你办好的。” 李思明嗯了一声,真的回去继续闷头大睡。 他能睡,但是有人不能睡。 比如说《苏北晨报》的主编张浩。 《苏北晨报》是前年创办的,主要报道苏北地区的民生大小事,从家庭伦理到刑事案件,从工程建设到农耕技术、养殖技巧,从物价起伏到天气预报,一应俱全,而且所有文章都是用大白话写的,只要认识一千五百多个字,阅读起来毫无障碍,报纸一经发行,大受欢迎,如今每日发行量已经达到十五万份了。苏北百姓早早就养成了看报纸的习惯,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出门买一份报纸回来,边吃早餐边看,看完了,早餐也吃完了,然后将对自己有用的内容剪下来装订成册,到傍晚有空了继续看。如果经济条件比较差,舍不得天天买报纸的,也不要紧,大家凑钱买,买到了就几个人你一张我一张交换着看,反正也不贵。无声无息间,这份报告已经渗透进了苏北百姓的生活之中,他们可以不吃早餐,但绝不能不看报纸。 现在,部队的命令来了。明天的报纸头条内容必须变成引领苏北百姓走入军营,走上战场的战斗檄文,这个任务完成得好,他这个主编好处大大的有,完成不了…… 估计他这辈子的成就也就这样了。 还睡个屁,竖起床板干吧!!! 第301章 胖子的愤怒 嘭! 一只盛着饭菜的大碗被狠狠地掷出去,砸到墙上,碎片四溅。 忙碌了一天,又累又饿,正在狼吞虎咽的参谋们吃惊地抬起头,看着他们的老大,北洋军的真正领袖,袁世凯,只见这个胖子那张圆圆的脸变得铁青,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这些参谋浑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不自觉地停下扒饭的动作,噤若寒蝉。 本来袁世凯的心情还是蛮不错的。本来他被载沣那货剥夺了官职,赋闲在家,整天也就钓钓鱼,种种花,日子过得是相当的无聊,挖空心思想着东山再起,重新回到朝堂之中,主宰这个国家的命运。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但是摄政王早就对他恨之入骨了,他几次重回朝堂的努力都在载沣的阻挠之下都宣告失败,着实伤透了脑筋。好在还有革命党人帮忙,武昌起义的枪声一响,整个大清王朝都乱了套,发现自己根本就指挥不动北洋军的皇族内阁不得不捏着鼻子重新启用他,并且授予他全权负责剿抚事宜的权力。趁此机会,他狮子大开口,提出了一大堆条件,把过去几年损失的权力连本带利全捞了回来。 北洋军也没有让他失望,行动神速,他人还在火车上,北洋军的先头部队已经逼近汉阳了。在他看来,革命党虽然勇敢,但根本就没有统一的指挥,完全是一盘散沙,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北洋军要对付这么一群乌合之众,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按北洋军总参谋部的计划,顶多一个月北洋军就能扫平武汉地区的起义军,将整个江汉平原变成自己的地盘。这样一来他不仅能得到富饶的江汉平原,还可以把张之洞付出了无数心血才建立起来的汉冶萍公司拿到手。那可是每年能生产七八万吨钢铁的巨无霸,有它在手,北洋军必将实力暴增,问鼎天下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开始时一切顺利,训练有素的北洋军按部就班,按照总参谋部的部署从容展开,整然有序的向革命军压迫过去,威力巨大的炮兵部队也通过水陆运输迅速抵达前线,眼看就可以发动攻击了。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了。 而且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气得嘴唇都在哆嗦,牙关咬得咯咯响,挥舞着手中的电报,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齿缝里往外蹦:“到底是谁给了江悦心这么大的胆子没有,我的命令居然三次率领几千人去进攻徐州?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北洋领袖?” 把电报递给他的徐世昌也气得够呛:“姜瑞鑫骄横,毅军上下都目空一切,自认为凭借着胯下的战马来去如风,华北大地任其纵横,谁都奈何不了他们,所以从来都没有把谁放在眼里。那帮蠢货肯定是看到徐州那么富庶,眼红了,想利用镇压乱党的名义跑过去捞一把……真是一颗老鼠屎,把整个汤都给弄坏了!” 这份电报是靳宁发来的。这位老兄眼看劝不住姜瑞鑫,本能的觉得大事不妙,所以没有跟着毅军继续往徐州方向开进,而是跑回了归德,用电台给袁世凯发报,希望袁世凯能够拽住那个疯子。可袁世凯的指挥部底下的通信参谋不知道轻重,以为不是什么大事,所以这份电报耽搁了好几个小时才被徐世昌发现,交到了袁世凯手里。 黄花菜都凉了。 袁世凯把拳头捏的啪啪响,如果江瑞欣现在在他面前,他准会抄起鞭子将他抽的体无完肤。毅军一向骄横,他早就习惯了,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那帮家伙居然骄横到这种地步,几千人马独走,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个!最要命的是,他们惹谁不好,居然去惹李思明! 李思明的实力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但袁世凯知道。正因为他知道,所以才对那个年轻人忌惮万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愿意跟他撕破脸皮。在他看来,这场战役的成败并不在于如何击败革命军,而是能否跟李思明和平共处。如果李思明作壁上观,那么北洋军将毫无悬念的取得彻底的胜利;反之,如果李思明插手,北洋军就有大麻烦了。姜瑞鑫的家伙还真有种,二话不说就出兵去攻打徐州,照着他袁世凯都忌惮不已的人物的脸袋就是一板砖! 他强行压抑住满腔的怒火问:“能联系上姜瑞鑫吗?” 徐世昌无奈的摇头:“联系不上,他们没有携带电台。” 这个时代,最便捷的通信装备就是电台,不过电台异常的笨重而且昂贵,很难大量装备的,大部队在野战行军的时候就别指望它了————光是天线就有十几二十米高,这样一个大家伙,能装备到团一级部队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而且这个时代的无线电技术也不是很可靠,很容易受到环境干扰,联系不上是常有的事情,毅军干脆就懒得带。除了电台之外就是野战电话……具体使用方法就是通信兵背着一大卷电话线,走到哪就放到哪,一路拖着走,一直延伸到指挥部。这个倒是挺可靠的,只要电话线没被剪断或者磨烂,打电话过去总能找到人。但是毅军从归德一路冲到砀山。行程超过一百二十里,这么远的距离怎么铺设电话线路?至少毅军是没有这个能耐。 袁世凯很悲催的,发现他明知道部队正在前往作死的路上,而这种作死之举,很有可能会为北洋集团制造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可他硬是没有办法阻止! 他发出一声怒吼:“命令驻扎在归德方向的部队给我派军使快马加鞭追上姜瑞鑫,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去攻击徐州!还有,告诉姜瑞鑫,如果他胆敢向徐州发射一发枪弹,我就亲手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徐世昌点头表示已经记住了,随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怕……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袁世凯坐了下来,露出沮丧的神色。他也知道很有可能来不及了,毅军的机动能力是出了名的强悍,连来去如风的马匪都跑不过他们,时间过了这么久,他们恐怕早就闯进李思明的地盘胡作非为了!现在他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只求那个蠢货不要把事情弄得太糟。 正说着,徐世昌一名助手跑了进来,有些惊慌的说:“总督大人,大事不好了!” 袁世凯眉头一拧:“又怎么了?” 那位助手挥舞着一份电报大声说:“归德那边的靳宁大人发来电报,称毅军在砀山跟苏北民团爆发激烈的战斗,已经被苏北民团全歼了,侥幸逃回去的不过寥寥数百人而已!” 袁世凯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什么!?” 徐世昌也跳了起来,劈手抢过电报,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这份电报是刚刚发过来的,这一次那些通讯参谋没有误事,译出来之后立刻就送过来了。只不过,他送来的是一个坏的不能再坏的消息。极力避免跟李思明交恶是北洋军从一开始就已经确立的基本战略,现在倒好,还没有跟武汉的革命军交上火,隶属北洋集团的毅军就先在徐州方向跟李思明大打出手了,并且被人家灭了几千人! 他咬牙切齿的大骂:“那个蠢货,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袁世凯差点没气吐血。他两眼喷火,把电报从头到尾从尾又到头的看了好几遍,最后冷笑出声:“嘿,我人还没到前线,朝廷就迫不及待的将毅军调走,生怕我吞并毅军壮大北洋的实力,威胁到他们……可他们恐怕做梦都没想到,被他们调走的毅军会被他们招来一个比我还要可怕的对手吧?嘿嘿,我倒想看看载沣那个兔崽子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是什么表情了!” 徐世昌的神色有些沉重:“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项城,我们还是尽早想办法补救吧。” 袁世凯摇头:“没法补救,根本就没法补救。那头老虎苦心经营了整整四年,就为了等待一个机会,现在天下大乱,而毅军无缘无故打上门去,把借口送到他手里了,他还会跟我们客气吗?” 万分疲惫的揉着太阳穴,他说:“立刻上奏朝廷,就说苏北的李思明可能要造反!同时给两江总督发电报,让他们立即采取行动,盯住李思明。第五镇立刻集结,苏北一有异动立即南下,攻打徐州!” 徐世昌一惊:“项城,你要先发制人?” 袁世凯说:“嗯,但愿还来得及。” 先发制人的好处是可以抢占先机,在对方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便重拳出击,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最经典的例子便是司马懿千里奔袭斩孟达。但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坏处的:一旦动手,可就再也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了,除非北洋军能将李思明一举拿下,否则等待他们的必将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 袁世凯自然很清楚这一点,也正因为清楚,他才对姜瑞鑫恼怒到了极点,恨不得把那个家伙扒皮抽筋!那个蠢货的独走行为让整个北洋集团即将陷入极度被动的境地,他能不怒么?姜瑞鑫最好别有命逃回来,否则他袁某人定要叫这小子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302章 民意 北洋驻扎在山东的部队是第五镇。 第五镇是在1905年编成的,底子是从第四镇拨出来的四个骑兵营和一个炮兵营、一个骑兵营,然后从山东武卫右军先锋队抽出七个步兵营,一个炮兵营,合编成第五镇。即便是这样,第五镇还是处于缺额状态,在编成之后继续到青州驻防营、德州驻防营中拣选优秀士兵,同时在各州县招募新兵,增添了两个步兵营,两个骑兵营,一个炮兵营,一个辎重营,这才算把员额补满。至此,第五镇总共拥有十三个步兵营,三个炮兵营,三个骑兵营,再加上辎重部队,多达二十几个营头,总兵力接近13000人,实力相当的恐怖。 袁世凯原本并不打算出动第五镇的,对付革命军那帮乌合之众,有第二镇和第四镇就足够了,第五镇就继续留在山东帮他盯着苏北那头老虎吧,免得一个不留神,这货便沿着津浦铁路,一家伙给怼到北京去了,那他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但现在,派姜瑞鑫那个蠢货所赐,他只能选择先发制人,第五镇想不动都不行了! 想到这一节,袁世凯不禁在心里把姜瑞鑫全家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 这份电报一发出,立刻就掀起了轩然大波,历史在这里脱离了原来的路线,拐向了一个未知的方向。 苏北人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有一支清军离开防区,直奔徐州而来,已经打到砀山了,正在跟民兵部队激战,至于战况如何,无人得知。很多人从中午就聚集到报社门口,焦急地等待着最新消息,人越聚越多,到最后里三层外三层,把报社围了个水泄不通,每当有人要进去,都会被他们拽住,七嘴八舌的问砀山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但报社的工作人员也无法提供最新的消息,大家只能干着急。 一直等到天黑都没有等到好消息,大家心事重重,闷闷不乐地回去吃饭了。 陈旭洲就是闷闷不乐的人群中的一员。吃饭的时候,他对许艳说:“唉,才过了两年安生日子,这世道又要乱了!” 许艳停下筷子,望定他,问:“怎么啦?” 陈旭洲说:“你还不知道吗?清军打过来了!而且打过来的还是毅军!” 许艳还真不知道,她整整一天都呆在医院里,忙得跟陀螺似的,哪里有心思去听八卦?她问:“毅军为什么要打我们?” 陈旭洲撇嘴:“还能为什么?觉得我们这边比较富庶呗!你在国外可能不清楚,那毅军啊,出了名的凶残、贪婪,去到哪就抢到哪,粮食、金银、女人、牲畜……什么都抢,不光抢,还大肆烧杀,比土匪还狠!如果让他们跑到苏北来,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许艳沉默了片刻,说:“将军不会让他们跑到苏北来的。” 陈旭洲说:“但愿吧。” 两个人都有心事,所以这顿饭吃得不是很愉快,气氛有些沉闷。 睡觉的时候,许艳忽然问:“如果毅军打到宿豫来,你会带你手下的民兵前去跟他们死战到底吗?” 陈旭洲说:“不会!” 许艳露出失望的神色。 陈旭洲说:“我绝不会等到他们杀到宿豫了才去抵抗,渴得嗓子冒烟了才去挖井,那是蠢人才做的事情!我明天就去向团长申请,带领营中的民兵,到砀山去跟他们决一死战,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许艳满意了:“这才像个男子汉!” 她很看不惯国人的懦弱和麻木。陈旭洲各方面的条件都不算出色,但是有着一腔热血,就算老虎扑过来他也敢摁住就打,她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选择接受他的追求,嫁给了他的。 陈旭洲嘿嘿笑着,没再说话。 第二天一早,许艳起来做早餐,陈旭洲则早早上街去买报纸。许艳爱看报,一期都不能落下,所以他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去买报,风雨无阻。 今天还是跟往常一样,拉着一撂撂报纸的马车早早就进了农场,喜欢看报的农场工人蜂拥而上,争相购买,买到后便边走边看,撞到树边的小树了都不知道,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是,陈旭洲却留意到,很多人在接过报纸后的第一秒钟便变了脸色! 莫非砀山那边出大事了?黑衣军跟毅军交战,打输了? 不可能吧?黑衣军自组建以来,从未输过的,怎么可能会输给一帮匪军! 心情忐忑间,他接过了一份报纸,和大家一样,习惯性扫了一眼头条。 然后脸色就变了! 许艳已经忙活完了,将早餐一一端上饭桌,然后洗手,准备开饭。就在这时,陈旭洲两眼喷火的走了进来,牙关咬得格格响,连声咒骂:“畜生!这帮畜生!他们简直不是人!” 许艳吃了一惊:“怎么了?” 陈旭洲胸膛起伏着,将有头条的报纸递给她:“你看吧,看完之后你就知道了!” 许艳用毛巾把手上的水擦干,接过报纸坐下,认真阅读起来。 只看了个开头,她便只觉得一团怒火在胸膛炸开来了。 报纸的头条是砀山农场一对母子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叫徐慧,一个温柔、善良、知书识礼的女人。她的人生相当不幸,父亲早早就去世了,与一位勤奋憨厚的长工结合,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本以为可以就这样过一辈子,可是在儿子还很小的时候,一条毒蛇夺走了她丈夫的性命,让她的生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幸运的是,就在她眼看就活不下去了的时候,砀山农场成立了,她主动加入,把名下几十亩田地全部并入农场,不求别的,只求母子俩能有碗安生饭吃。农场工人可怜她,不让她下田干活,让他到学校去教小孩读书识字,给她的报酬比农场工人应得的收入还要高得多,她的生活终于又有了明媚的阳光。 然而,就在昨天,这一切都破碎了。毅军闯进农场,农场工人好吃好喝招待,毅军还是百般找碴,有两名士兵闯进她的家,要拉她去陪酒,她年幼的儿子跳起来打欺负他母亲的坏蛋,被一脚踢中心窝,吐血不止。这个柔弱的女人见儿子受伤,也暴怒了,奋力摆脱匪兵的纠缠,拿起枪就射……一阵短暂的交火,她打死了为非作歹的匪兵,自己也中弹身亡了,她年幼的儿子也因为伤势过重,在几个小时后停止了呼吸…… 笔者无疑是无限同情这对不幸的母子的,洋洋洒洒几千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写得一清二楚,一个柔弱、善良的女子形象跃然纸上。她的坚强和善良让所有人为之钦佩,她的不幸让所有人几乎咬碎了牙齿! 许艳真的气炸了,重重将报纸拍到桌面上,怒骂:“土匪!他们不是军队,是没人性的土匪,连孤儿寡母都不放过的畜生!” 陈旭洲说:“那帮混蛋该下地狱!” 许艳说:“我们别等他们打到徐州来了,这就到将军府去请战,送他们下地狱!” 陈旭洲跳起来:“我这就去!” 许艳也没有心情吃早餐了:“我也去!” 陈旭洲拦住她:“打仗是男人的事情,你别去!” 许艳说:“我去前线野战医院救治伤员!” 哦,不是抄步枪上战场跟那帮匪兵对着干呀?那就没问题了。 这对气炸了的小夫妻真的一口早餐都没吃,马上出门,直奔将军府而去! 他们似乎忘了,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先到团长那里请战,等团长点头了才能作下一步动作的。不过不要紧,因为一出门他们便看到,团长关小刀正黑着一张脸走向车站。 许艳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问:“团长,你去哪?” 关小刀黑着脸说:“去将军府!” 陈旭洲也赶上:“去将军府有什么事吗?” 关小刀腮帮传来格格声:“没什么事,只是想要几个人的命而已!”挥了挥手中的报纸,愤恨地说:“那帮畜生,孤儿寡母也不放过,这口气关某咽不下,不亲手把几个造了这等孽的匪兵的脑袋拧下来,我枕食难安!” 陈旭洲猜到他想干嘛了:“你要去向将军请战?” 关小刀点头,见这小两口同样咬牙切齿的样子,试探:“你们也是?” 许艳点头:“对!” 关小刀说:“跟上!” 三个人一起上了一辆驶向新沂河渡口的四轮马车。车夫挥动马鞭,马车沿着夯土路疾驰起来。一路上,不断有人拦住马车,然后上车,都是各民兵部队的团长、营长甚至连长,一个个神情愤怒,恨不得把毅军活活撕了。没有任何废话,大家搭乘马车来到新沂河渡口,上了一艘小火轮,沿着新沂河逆流而上,直奔淮安而去。 每到一个渡口,都会看到有身穿黑色军装的军官阴沉着脸上船,目的地完全一样的。很快,这艘小火轮就给塞得满当当了,而当抵达下一个渡口的时候,你会发现,要上船的军官反而越来越多! 一团怒火正在苏北熊熊燃烧,它即将变成冲天烈焰,将一切腐朽焚为灰烬。 第303章 说客 在压抑的气氛中,小火轮抵达了淮安城。 进了淮安城,陈旭洲他们才惊讶地发现,这里几乎一夜之间就变民了军人的城市,无数身穿黑衣的士兵,穿着绿色民兵服装的民兵,遍布街头巷尾,而且更多的士兵和民兵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进城来。他们行动是够快了,可有人比他们更快! 在这个年代,报纸的影响力是极其恐怖的,只要踩点踩得准,几篇报道就能让一个地区,甚至一个国家风起云涌,甚至把政权都给你颠覆了。《苏北晨报》踩点无疑踩得非常准,砀山农场遭遇攻击后惨重的损失,徐慧母子的悲惨遭遇,将整个苏北民兵和军队的怒火都给煽动了起来,只要是走得开的人都源源不断地往淮安这边跑,目的只有一个: 请战! 他们确实很喜欢目前这种平静的、物质越来越丰富的生活,不想惹事,但不代表他们能够容忍别人骑到他们头上来! 总体而言,苏北和淮西现在还是地广人稀,地广人稀的地方人的性格特别的野,尤其是在人人有枪还每年定期军训的情况下,那性子更是野得没边了。这两个地方的农场,人员来自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的都有,但绝大多数都是在苦水里泡大的流民或者贫农,为一口吃的就敢刀头舔血的那种。这么多胆大包天、压根不把官府放在眼里的家伙聚到一块,那民风简直剽悍到不能再剽悍了。他们也自己目前过的好日子有无数人眼馋,不知道多少地主豪强做梦都想将他们正在耕作的土地抢过去,把他们重新从富足的自耕农重新变成任意打骂、辛辛苦苦劳作一年还得忍饥捱饿的佃农,所以他们团体意识格外的强,对外界的风吹草动非常敏感,只因为他们真的苦怕了,不想再过回以前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了。 毅军的所作所为无疑已经越过了他们的底线。他们确实没有**而起,追随李思明去打翻这个腐朽的王朝,立下从龙之功,让子孙几代享受荣华富贵的野心,但清军把刀架到他们脖子上,他们也不会客气的。不然的话,今天倒在血泊中的是徐慧母子,明天倒在清军枪下的,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老婆儿女了! 这没法忍,也不必忍,抄家伙跟他们干就是了! 按照军纪,除非是节假日,否则民兵和正规军士兵是不能穿军装结伴进城的,现在他们无疑已经违反了军纪。不过维持治安的警察看到成百上千的士兵和民兵沉默地朝着将军府走去,咽了一口口水,压根就不敢去管。这你妈谁敢管啊?没看见那些当兵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吗?他们这些小警察要是敢拦在他们面前逼逼,搞不好下一秒就让他们撕了! 警察局局长也是满头大汗,紧急向李思明报告。李思明听完之后淡淡的说:“随他们吧,别让他们扰民就行了。” 局长大人擦了一把冷汗,连声应是。 沉默的队伍推进到将军府,停了下来。 负责将军府警卫工作的卫队队长刘星厉声喝:“你们想干什么?” 大家沉默,一个洪亮的声音大声回应: “淮安第13民兵团前来请战!” 紧接着有人接上: “淮安府第14民兵团前来请战!” “第16民兵团前来请战!” “第15民兵团前来请战!” “盐城第21民兵团前来请战!” “盐城第23民兵团前来请战!” “宿豫第36民兵团前来请战!” “宿豫第37民兵团前来请战!” “海州第54民兵团前来请战!” “海州第56民兵团前来请战!” “徐州第……” “徐州第……” …… 番号一个接一个报上来,有不少人有大声报上番号的时候还呼哧带喘,显然是刚刚赶到的。粗粗的数了数,已经有近三十个民兵团的团长前来请战了,后面还有一大堆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这样的场面,着实有些骇人。 刘星说:“将军还有要事要办,暂时不能见你们,请大家稍后。” 大家没作声,就这样沉默的站在烈日底下,任凭烈日煎烤,站得跟标枪一样直。 将军府来,李思明正在跟张人骏派来的特使王文才唇枪舌剑斗得有来有回。 张人骏是昨天深夜接到袁世凯的电报,得知毅军跟李思明爆发激烈冲突,双方死伤了数千人的,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这位位高权重的两江总督好悬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这样去见老佛爷了。半响,他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总觉得天在转地在转,一切都在转。 我的妈呀,毅军那帮土匪也太能惹事了!他们是不是嫌武汉乱党闹得还不够大,主动去激怒那位苏北太上王,把整个江苏也卷入到战乱之中去?这位爷手头上可是有好几万民兵的,惹毛了他,事情可就大条了! 反应过来之后,张总督连夜召集幕僚商讨对策。幕僚分成两派,强硬派以穆尔察·铁良为首,认为李思明居然敢跟朝廷新军兵戎相见,杀害了那么多朝廷的官兵,实在是罪不可恕,应该立即调集军队,进攻苏北,给那帮桀骜不驯的家伙来个犁穴扫雪,好让他们知道朝廷的厉害!怀柔派则认为目前武汉方面的战事胶着,难公难解,南方诸省的乱党蠢蠢欲动,牵一发则动全身,理应谨慎从事,实在不宜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招惹一个手头上有数万民团,更与德国、法国交好的可怕对手,两派吵得不可开交。张人骏让他们吵得头都大了,顾不了那么多,派自己的心腹幕僚王文才连夜坐船出发,抵达泰州后换乘一列拉货的列车,直奔淮安而去。铁良那帮家伙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反正他不希望江苏乱起来,至少不希望江苏在他任内乱起来,先派人稳住那头老虎再说! 可张总督注定要失望了。他并不知道,王文才在出发之前跟铁良聊了一阵子,而铁良是清末出了名的死硬派,对一切有可能威胁到满人利益的人都抱敌视态度,并且毫不遮掩。 这位仁兄往王文才的口袋里塞了一张庄票,不多,一万两。 背着总督收下这笔巨款的王文才俨然铁良附体,在跟李思明交谈的时候态度异常强硬,言语之间透露出来的意思无非就是:你们居然敢对抗朝廷新军,还打死了这么多新军官兵?你们完蛋了,等死吧! 李思明觉得自己很冤:“大人明鉴!我绝无与朝廷对抗的意思,真的是毅军无缘无故跑到砀山来烧杀抢掠,砀山民兵忍无可忍,奋起反抗,才酿成了这等惨剧的!” 王文才捧起茶杯,轻轻吹着茶沫,一副关爱智障的眼神:“李将军,你能白手起家,在苏北这穷乡僻壤经营起如此红火的局面,想必也不蠢吧?你以为出了这种事情,朝廷会关心谁是谁非?”轻蔑的笑笑,“不,朝廷最关心的是你手中的实力!” 李思明一怔:“最关心我手中的实力?为什么?” 王文才说:“不为什么,只因为你手中的实力太强大了,能在一天之内歼灭数千新军,这会让朝廷感到不安,朝廷一旦不安,你猜会怎么做?” 李思明沉默。 王文才呷了一口茶,说:“如今局势动荡,更兼主少国疑,不知道多少野心家虎视眈眈,蠢蠢欲动,朝廷看在眼里,可谓又忧又怕啊!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杀只鸡给猴子看,而你,充当这只鸡刚刚好。” 李思明心里破口大骂:“你才是鸡!你全家都是鸡!次次扫黄都要进局子的那种鸡!” 他坚持说:“我可以进京面见摄政王,把事情跟他说清楚!” 王文才嘿嘿一笑:“李将军,你认为这种事情说得清楚么?不管谁对谁错,你全歼了毅军,打死了几千名朝廷官兵,这便是死罪!比打死几千名朝廷官兵更严重的是你拥有可以轻轻松松全歼一支朝廷新军的实力,这更是死罪中的死罪!” 说到这里,他谓叹一声:“实力是个好东西啊,可以让人平步青云,权倾朝野……但它也可以叫人万劫不复!檀道济、斛律光、岳武穆,这些无敌名将一个个死得不明不白,难道是因为他们真的有什么谋逆之举么?非也,只是因为他们手中的实力太强,强到让坐龙椅的那位枕食不安了而已!李将军,你现在的处境,跟这几位名将颇为相似啊!” 李思明额头冒出冷汗来:“这……这可如何是好?我只是个本份的生意人,只想老老实实的种田赚钱,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造反啊,如今飞来横祸,可如何是好!” 王文才说:“你已经没得选了,摆在你面前的路就两条,要么硬着头皮起兵对抗朝廷,然后被朝廷的百万大军辗成齑粉;要么向朝廷投诚,交出手中的田产、士兵,带着你赚到的钱去做个富家翁,然后等到朝廷将你手中的实力消化完了,再随便找个罪名把你除掉!” 李思明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那我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当真没有半点生路了么!?” 第304章 隔阂 王文才见他慌成这样,心中暗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生路还是有的。” 李思明一揖到地:“还请先生指点一二,李某定有重酬!” 王文才摆摆手,说:“报酬什么的就算了,王某也是爱惜将军的才能,不忍心看到你这样一个人才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冤死,才斗胆替将军出谋划策,并非贪图报酬。” 李思明非常感激:“先生真是高风亮节,李某钦佩万分!” 王文才越发的得意,又自夸了几句,享受了一通马屁之后才慢悠悠的说:“将军目前的处境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将万劫不复,换作常人,只怕十条命都完了!不过将军命中有贵人相助,只要运作得当,不难逢凶化吉的。” 李思明急切地问:“请问先生,我那位贵人是……” 王文才压低声音:“将军可曾听说过新任江宁将军?” 李思明微一思索,想到了:“铁良大人?” 王文才说:“对啊,就是铁良大人!铁良大人公忠体国,对朝廷可谓忠心耿耿,又惜才如命,将军跟他可能没什么交集,但他对将军可是非常欣赏,时常说如果他能得到像将军这样的人才,不啻如虎添翼,重现康乾盛世,等闲事耳!这可是极高的评价啊,除了将军,未曾有过哪个人物能得到他这么高的评价!” 李思明有些惶恐:“铁良大人过誉了,李某只会种种田,修修路,没什么才能,当不起他这么高的评价!” 王文才笑:“现在大清缺的就是像将军你这样会种田会修路的人才啊!你在朝中没有根基,就算想面圣诉说自己的冤屈,也不得其门而入,更没有人会相信,但是铁良大人就不同了,他可是宗室贵胄,且位高权重,只要他愿意替你说话,你定能洗清冤屈,逢凶化吉!” 李思明大喜:“先生所言甚是!还请先生替我牵线,我要尽快见铁良大人一面!” 王文才大笑:“好说,好说!”心中暗暗得意:“可算是把这趟差事给办妥了!铁良大人得到此人,必将实力大增,一飞冲天,到时候定然少不了我的好处……嘿嘿……” 在慈禧留给溥仪的那个班子里,铁良算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他年轻的时候研习财经、军事,并且学有所成,年纪轻轻便入荣禄幕府,协助处理各种军务,深得荣禄信任。荣禄见他确实有能力,便将其举荐入兵部,为兵部侍郎,会办京旗练兵,从此,铁良的仕途一帆风顺,步步高升。后来朝廷编练新军,他当了袁世凯的副手,协助袁世凯编练北洋新军,权力越来越大了。不过,他跟袁世凯一直不对付,没别的原因,袁世凯是汉人,他是满人,而袁世凯的实力已经强到让朝廷为之不安的地步了,两个人的关系好得起来才怪。慈禧死后,皇族内阁千方百计削袁世凯的权,铁良是出了大力气的,最终把袁世凯给赶出了权力中枢,一脚踢回洹上村钓鱼种菜去了。 这无疑是铁良一生中最为高光的时刻。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他有种化身为祖安村长,在广播里操皇族内阁那帮小屁孩全家祖宗十八代的冲动了。这帮小杂毛斗倒了袁世凯,马上就开始觉得他立在那里碍眼,连他一并也给斗倒了,削去了他陆军部尚书之职,将他的兵权收归皇室所有,把他排挤出京,一脚踢到南京来当个操蛋的江宁将军! 这叫铁良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 铁良算是明白了,想要斗倒那些桀骜不驯的汉人督抚,就得先斗倒皇族内阁那帮外战无方内斗有术的兔崽子,而想斗倒那帮兔崽子,他就必须有自己的基本盘,否则一切都是空的。他很快就锁定了目标,没错,就是李思明。这家伙拥有千万亩田产,还有一大堆的工厂,这些可都是王霸之资啊,把这些资源抢到手,再好生经营一番,杀回京城去将那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兔崽子摁在地上打屁股有什么难度?这次李思明与毅军的激烈冲突让他看到了千载难逢的良机。他认真研究过李思明,发现这个人老实本份,从不主动惹事,只有被逼得没办法了才会反击……这种人的胆量一般都不怎么大,尤其是在拥有那么大的家业之后,胆量就更小了,毕竟谁也舍不得这惬意的日子。现在遭逢这等巨变,这个老实人肯定吓得六神无主了,他主动递过去一根橄榄枝,不难将其收入麾下! 然后再想办法将他手中的实力一点点的抢过来,彻底将其榨干! 于是就有了王文才这一番话。 李思明感激不尽,再三道谢,客气得让王文才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就在这时,刘星走了进来,对李思明说:“将军,外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都说要请战呢!” 李思明眉头一拧:“请战?请什么战?” 刘星说:“他们在报纸上看到毅军在砀山的所作所为,被彻底激怒了,扬言要杀到归德去,将毅军的骨灰都给扬了……” 正在喝茶的王文才手哆嗦了一下,顿时噎住,连连咳嗽,额头冒出冷汗来。李思明胆子确实不大,但他手下那帮骄兵悍将却一个个都胆大包天,根本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啊!还好,李思明是个没有什么野心的生意人,否则麻烦就大了!他清了清嗓子,说:“将军,朝廷眼下猜疑正甚,你的部下如此冲动,岂不是主动授人口实?还请将军速速出去安抚住他们,让他们离开,否则一旦坐实了罪名,只怕铁良大人也保不住你!” 李思明有点为难:“现在大家已经失去理智了,只怕连我都劝不动他们啊!不知道先生能否与我一起出去,帮我安抚住大家?” 王文才觉得这是立功的好机会,李思明已经让他说动了,马上就要投靠铁良,如果他多出几分力,立一些功,铁良肯定会更加看重他的,这种付出小收益大的好事,当然不能错过。于是,他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放下茶杯,与李思明一起走了出去…… 此后的余生中,每每想起这件事他便后悔得捶胸顿足,提起李思明,更是破口大骂:“阴险!那家伙实在太阴险了!我咒他生儿子没屁眼!” 走出将军府大门,王文才登时让那黑压压的、沉默的人群给吓了一大跳。 将军府门口就是一个广场,大家挤一挤的话站一千来人是完全没问题的,瑞这个广场已经给挤得水泄不通了。挤在这里等着李思明出来的人当中有普通民兵,有团营军官,有黑衣军的士兵、军官和将领,还有淮安府的市民和来自苏北各地的商人、地方官吏,各行各业的都有。所有军人都神情愤怒,一副要砍人的样子,平民和地方官吏神色则复杂一些,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担忧和恐惧。他们也对发生在砀山的一切感到愤怒,但这种愤怒并不像军人那样暴烈,他们更多的还是担心苏北会因此卷入战火之中,从此不得安宁。 看到李思明出来,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亮了一下。 李思明环视众人,皱起眉头:“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数百名军官和士兵齐声怒吼:“毅军欺人太甚,我们已经忍无可忍了!恳请将军下令向毅军开战,我等必追随将军的战旗,一往无前,让毅军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李思明扬起手往下面一压,让他们先不要说话,然后把目光投向平民:“你们呢?也是来请战的?” 平民对视一眼,最终,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代表大家上前一步,颤巍巍的说:“将军,毅军无缘无故血洗砀山,我们也很愤怒,但是……这……这仗能不能别打啊?我们万人血书,请朝廷严惩元凶,给死者一个交代,不要开战,可好?” 士兵和军官们都愤怒地瞪了过去:“死的不是你们的人,你们不心疼是吧?” 平民叽叽喳喳的说:“我们当然心疼,但是……这不是还没到非打不可的地步吗?朝廷终究也是要讲道理的……” 隔阂马上就暴露出来了。李思明主政苏北,受惠最大的就是农民,尤其是农场工人,其次是工厂的工人,而商人、官吏以及普通城市居民受惠比较小,有些甚至因为他的政策而蒙受了损失。砀山农场被袭击,各农场的民兵为之暴怒,但普通市民、商人和官吏则觉得事不关己。他们很同情在那一战中遇难的砀山农场工人及家属,但让他们因此支持李思明向朝廷军队开战,替死者讨回一个公道,那是不大可能的事情,因为他们的利益并没有受到威胁。 不要怪他们缺乏同情心、麻木不仁,这个时代的老百姓都这样,他们最优先考虑的永远是怎样养活一家子,怎样活下去,怎样活得更好一点,同情和怜悯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未免太奢侈了一点。 第305章 愚弄 军队和平民的意见不合,眼看就要吵起来了。 李思明见状,大声叫:“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 他在军队和平民中间的地位还是很高的,一开口,大家马上就安静了下来,无数道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军人的目光满怀期待,平民的脸上挂着担忧。 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都是:将军会不会因此跟朝廷翻脸? 李思明环视众人,等大家都安静下来之后,沉声说:“砀山农场遇袭一事,两江总督府已经知悉,而且十分关注,第一时间派了王文才王大人过来处理此事。”对王文才作了个请的手势:“王大人,跟大家说几句吧。” 王文才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暗暗吃惊,对苏北民风的剽悍程度有了更深的理解。战乱么,大军过境,哪有不烧不杀的?毅军的军纪又是出了名的差,去到哪里烧杀到哪里,大家都习惯了,别说攻打个农场,就算屠一座县城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是苏北民众却第一时间跑过来问李思明会不会因此跟朝廷开战,而且他们当中一大半的人似乎还十分期待着跟朝廷撕破脸皮! 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铁良大人接收苏北之后,怕是要费一番气力才能把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驯服了。 他清清嗓子,上前一步,摆出当官的架子,睨着广场中的军人和平民,声音威严:“你们想干什么?” 当兵的还好,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老百姓则有些畏惧,不敢与他对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王文才冷然说:“这等国家大事,岂是你们这些无知平民能够置喙的?砀山之事总督已经知晓,派王某星夜赶来淮安,全权处置……本官的名声你们是知道的,一定会秉公办理,绝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你们速速返回家中,休要议论,静待朝廷处置就是了!” 平民都皱起了眉头。李思明虽然掌握着苏北的军政大权,但一向没什么架子,有空的时候往人堆里一扎,什么玩笑都能开,大家敬他,但不怕他,跟他相处得很好。跟李思明相处得久了,大家都有了一种幻觉,觉得所有当官的都应该这样,拿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当人,通过造福地方来赢得他们的敬爱,而不是一味冲他们架子甩脸色。在李思明的影响下,苏北很多地方官也确实是这样,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在这里当官想出头,哪怕装也要装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来。突然碰到这么个心高气傲,眼珠子长在额头上,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货,他们一时间真的很不习惯! 当兵的就更不习惯了,齐刷刷的拧起了眉头:将军都好声好气的跟我们说话,你算哪个庙的葱,敢甩脸色给我们看!? 一位民兵团团长沉声说:“毅军无缘无故进攻砀山,打死打伤了我们这么多人,不给个说法可说不过去!王大人,你应该想办法还我们一个公道,而不是一个劲地冲我们耍官威!” 王文才勃然大怒:“大胆刁民,竟敢这样跟本官说话?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这下子,更多的人皱起了眉头————这位王大人耍官威也耍过头了!李将军是绝对不会这样对他们的! 从一开始就抱着劝说李思明不要发动战争的目的的市民有点儿动摇了。他们隐隐觉得,好像就此彻底跟朝廷撕破脸皮也不错,至少这样他们就不用再看当官的那讨厌的嘴脸,被当官的欺负了。 李思明赶紧拦住,低声说:“王大人,他们都是乡野村夫,不懂事,你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王文才气愤难平:“本官倒是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但是李将军你看看他们,你仔细看看他们,他们还有半点对朝廷应有的敬畏么?一个个都是桀骜不驯的刁民,这种刁民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马上就会骑到你的头上来!” 李思明说:“大人所言极是,但当务之急还是先稳住他们,否则他们一旦鼓噪起来,应者云集,事态就再也无法控制了!” 王文才怒哼一声,暂时放过了那位敢公然指责他的民兵团团长,但已经将他的模样记在心里了,等到苏北落入铁良大人手中后,他一定要请铁良大人将这货逮住交给他,用诸般酷刑好好炮制他,让他知道什么叫人心似铁,官法如炉! 不过李思明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眼下苏北老百姓情绪非常不稳定,当务之急就是稳住这些刁民,否则他们一旦鼓噪起来,转眼间就能拉起数万人的队伍,到时候南京能不能保住都要打个问号!想到这里,他放缓了语气,说:“张总督向来爱民如子,明辨是非,砀山冲突谁是谁非,他一清二楚!大家且放宽心,张总督一定会严惩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的!” 听他这么一说,广场上的军民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那么一点点。一位七旬老者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张总督能将这次惨案的元凶交给我们处置……他们造了大孽啊,连孤儿寡母都逼死了,只要将他们押到死者坟前谢罪,才能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 这个要求未免太过份了,按王文才的想法,朝廷没有追究苏北民兵跟毅军大打出手,打死了几千毅军官兵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自己还要和颜悦色的哄着这帮刁民,那更不像话!最可恶的是,这帮刁民还不知足,蹬鼻子上脸,要朝廷将毅军的指挥官交给他们处置!岂有此理,给你们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了是吧?等着,回头就让你们知道喇叭是铜锅是铁! 他挤出一丝笑容:“那是自然,张总督铁面无私,断不会包庇这等凶手,待查明真相后定会将元凶交给你们审判!” 众人半信半疑:“真的吗?可不能骗我们!” 王文才举手赌咒:“王某对天发誓,定当协助总督和李将军查明事情真相,将元凶交给苏北百姓惩治,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这咒发得有点毒了,老百姓自然而言也就信了。这年头的人挺迷信的,一般都不敢轻易赌咒发誓,越是身份高的越是如此,生怕真的应验了,这个当官的敢当众发誓,他的话应该可信。于是,大家纷纷说:“既然大人这样说,我们就回去等着朝廷给我们一个答复吧!” 陈旭洲心中大急,简直想骂死那帮老百姓了。傻啊,当官的话也能信?你们被他们骗得还少么,怎么就是不长记性?他正要越众而出跟王文才理论,突然听到有人大叫:“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王文才正好声好气的哄着广场上的军民,眼看就能把所有人都给哄回家了,冷不丁冒出一个家伙一路嚎着出大事了往这边冲过来,登时就拧起了眉头,厉声喝:“大庭广众之下横冲直撞,大呼小叫,这成何体统!” 那个冒失鬼一身通信兵打扮,面色煞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压根就淌把王文才的话听进去,一阵风似的冲到李思明面前,扯开大嗓门叫:“将军,大事不好了!” 李思明眉头一皱:“怎么了?” 能信兵狠狠的喘着气,说:“探子……探子来报,江防军统帅姜桂题于今日早上带领五千江防军在浦口登上列车,朝徐州杀了过去,扬言要把徐州夷为平地,不**何活物,以报杀子之仇!” 轰!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所有人都给震傻了,脸上如释重负的笑容彻底凝固,傻傻的盯着那名通信兵,难以置信。 李思明沉声问:“江防军为何要进攻徐州?” 通信兵呆了呆,说:“将军,你不知道吗?毅军统领姜瑞鑫就是姜桂题的长子啊!他在砀山被打死了,姜桂题要替杀光徐州所有人替他报仇呢!” 王文才骇然色变,尖声叫:“这不可能!张总督不可能允许姜桂题出动大军进攻徐州的,你在说谎!” 话还没说完,天空中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一架飞机从广场上空低低的掠过,投下一包东西。马上有人将它捡了起来,交到李思明手中。李思明打开,里面是一份极为紧急的情报,他看完后面色铁青,将它搓成一团,重重在掷到王文才脸上,怒吼:“姜桂题率领的江防军前锋部队已经抵达铜山附近了,这就是张总督的处置方式?这就是朝廷对待我们这些无辜老百姓的方式!?”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炸了。苏北虽然谈不上全民皆兵,但军事氛围之浓厚,远超全国其他地区,连普通市民都能认出,刚才那架低空飞过的是侦察机,专门负责侦察敌情的。飞机一般不允许进入城市上空,这架侦察机冒着被严惩的风险进入淮安城区,从将军府广场低空掠过,投下紧急情报,就证明这份情报是真的,江防军打到徐州了! 所有人都恶狠狠地瞪着王文才,有种被愚弄了的感觉。 第306章 怒吼 王文才吓得浑身发抖,用颤抖的手捡起那个纸团摊开,果然,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江防军前锋部队抵达铜山,连番号都列得一清二楚了。他骇得肝胆俱裂,发出一声嚎叫:“这不可能!总督大人在我出发之前明明跟我说过一定要安抚好大家,不要因此生出事端来……怎么可能才过了一夜,江防军就打到铜山了?这绝不可能!” 许艳一个箭步上前,劈手从他手中夺过那份情报,飞快的浏览了一遍,将它高高举起,愤怒地叫:“各位民兵团的战友,各位来自苏北各地,因为这次流血冲突而赶到淮安来的杰出市民们,你们都睁大眼睛看看!朝廷这边派人好声好气的哄着我们,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那头却出动数千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徐州,准备灭州屠城,以消心头之恨!我们敬畏朝廷,不敢稍有违逆,可他们怎么对我们的?都过来看看,他们是怎么对我们的!!!” 王文才心知不妙,扑了过去:“把它还给我!”他的脸完全扭曲了,神色有几分癫狂,哪里还有半点官威?疯狗还差不多。他也不想这样的,但他很清楚,如果这份情报交到集结在这里的上千————后面还不断有人赶来,已经远远不止上千————人手中,他很有可能会被暴怒的人群撕成碎片的。生死关头,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仁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迅捷,扑上去就抢! 可惜,许艳可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男人说话的语气稍稍重了一点马上就吓得缩成一团的懦弱女子,敢当外科医生,有哪个是胆子小的?她不仅胆子大,身手也不错,综合格斗术学得很好,寻常的地痞流氓三拳两脚就撂倒,何况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王文才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她想都没想,飞起一脚,然后一巴掌,踹裆抽耳光一气呵成,动作之老练,力度之强劲,让在场的男同胞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真的是看着都疼啊!王文才就更不用说了,捂着裆部失声惨叫,但惨叫声被一巴掌抽了回去,他原地转了一圈,轰一声倒在地上直打滚。 没有人顾得上他了,大家只关心那份情报说的是真还是假。有人冲上去从许艳手中接过情报,飞快的看完,登时肺都气炸了。大家争相传阅着,看完之后无不暴怒,方才被王文才哄得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愤怒! 该死的朝廷,真拿他们当傻子了,前脚派人过来和颜悦色的稳住他们,且脚就出动大军发动雷霆万钧的攻势,简直是岂有此理! 一位老人愤怒地说:“这招蒙古人在七百年前就玩过了,他们现在还在玩?完全当我们是傻子啊!” 还有一位同样年纪抵大的气得胸膛急剧起伏:“明明是毅军无缘无故进攻砀山,杀了一千多人的,朝廷不去惩罚毅军,反过来出动大军进攻徐州,要屠了徐州给毅军报仇?这简直就岂有此理!朝廷到底有没有拿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当人?我们在他们眼中,大概就跟蚂蚁一样贱,不高兴的时候可以一脚踩死吧!?” 好多人都吼了起来:“我们交了那么多税,努力供养着这操蛋的朝廷,现在出了事,他们不去整顿军纪,严惩元凶,反而要屠徐州?他们就是这样对我们的?真的是混账到了极点!” “就是!我们每年交纳那么多钱粮,换来的就是朝廷不分青红皂白、雷霆万钧的打击?这帮混蛋,我们不伺候了!!!” “他们摆明就是见我们这里富庶,故意找借口要把我们给吞了!” “朝廷根本就不能信,谁信谁完蛋!” “他们本来就眼红我们这边越来越富庶,如今我们又杀了他们几千人,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不如我们反了吧!” “反了!只有反了才能有一条活路!这江山原本就是他们从朱家手中抢过来的,既然能姓朱能姓爱新觉罗,为什么就不能姓李!” “李将军绝对不会这样对我们的!他不管有什么事都会跟我们说得清清楚楚,从来不会表面一套暗地里又一套!就算他们不进攻徐州,揪着这件事不放扳倒李将军,我们也受不了啊!” …… 怒吼声一浪高过一浪,所有人都有一种被愚弄了的感觉,越说越愤怒,瞪着还躺在地上哀叫的袁文才,气得两眼发红,恨不得撕了他!中国老百姓很敬畏官府,级别越高的官他们越敬畏,再怎么桀骜不驯的刁民也是一样,所以王文才代表两江总督府安抚他们,并且赌咒发誓的时候他们都相信了,天真的以为总督府一定会还他们一个公道。现在看来,他们真的太天真了,朝廷从来就没拿他们当人,公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们每年交那么多粮款,用自己的血汗供养爱新觉罗家两百多年,换来的就是这么个结果? 既然朝廷压根就不把我们当人,那我们为什么还要供养他们?干脆就撕破脸皮,整个苏北独立自成一国,日子岂不是更惬意一点! 这一堪称大逆不道的念头一旦生出,就再也无法控制了,士兵和市民放声怒吼着,神情狂暴,场面眼看就要失控了。 李思明见势不妙,厉声喝:“冷静!都给我冷静下来!” 众人怒吼:“我们没法冷静!朝廷根本就没拿我们当人!” 更有人跪到地上,大叫:“将军,朝廷不拿我们当人,我们为什么还要伺候他们?不如反了吧!没有这个只会敲骨吸髓,颠倒黑白的朝廷,我们只会过得更好!” 此言一出,登时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响应: “对,反了!” “没有这个混帐朝廷,我们会过得更好!” “反了!打到北京去,找那个小皇帝理论理论,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这该死的大清,庚子年就该咽气了!” …… “反了!”“反了!” 声声怒吼混成一道霹雳,震得天幕隆隆发抖。暴怒的老百姓是非常可怕的,他们能把一切都撕成碎片。得知自己被愚弄之后,整个淮安的老百姓都陷入了狂怒之中,被朝廷这样子对待,就别指望他们还能心平气和了,没有一拥而上将王文才撕成碎片已经算客气了。 李思明看着那一双双喷火的眼睛,他知道,他的计划成功了。 他的计划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一般人想搞大事,都会挖空心思制造神迹,表示自己是天命所归,然后一呼百应,但这一招在苏北行不通。玩了几千年,老套了,老百姓不大吃这套了。像李渊起兵时那样欺骗老百姓说朝廷要拿他们怎么样怎么样,同样行不通,他历来坦诚对待老百姓,这是他赢得苏北老百姓敬爱的重要原因,欺骗这种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一旦开了头就停不下来了,他的名声信誉将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所以,朝廷将要以雷霆万钧之势血洗徐州这件事,必须是真的。 张人骏这个老官僚确实是想息事宁人,铁良也不希望事态扩大影响他吞并苏北,将苏北的士兵和田产据为己有,两巨头都不想苏北乱起来,这是真的,不然就不会派王文才过来了。 但李思明有办法让朝廷彻底激怒苏北的民众。 他的办法很简单,给战死的毅军将领的尸体拍照,尤其是姜瑞鑫的尸体,更是拍了好几张,保证**高清,然后连夜冲洗出来,派飞机空投到南京城外江防军的军营。这些照片很快就被送到江防军统帅姜桂题之手,相信没有一个父亲看到儿子被炸得只剩下个脑袋连着一条胳膊之后还能保持冷静的,姜桂题暴怒之下立即下令江防军出动,直奔徐州而去,他要血洗了徐州,替姜瑞鑫报仇! 那边江防军磨刀霍霍准备大开杀戒,这边王文才花言巧语极力安抚,对比是不是很强烈?强烈就对了,如此强烈的对比会让老百姓知道,自己被朝廷愚弄了!本来砀山遭到毅军进攻,死伤千余人,这本就让大家很愤怒了,朝廷居然还来愚弄他们,要屠了徐州,杀鸡儆猴,这叫他们如何能忍?反他娘的,不反不是人! 总之,李将军从来不会对苏北的民众说谎的,这一点,地球人都知道。 他抬起双手,让大家安静下来,望定大家,大声问:“不想继续被人当成蝼蚁,肆意践踏了,对吗?” 无数人齐声怒吼:“对!!!” 李思明声音提高了一调:“不想再忍饥捱饿用自己的膏血去供养皇帝,却被他当成白痴来愚弄了,对吗?” 无数人齐声怒吼:“对!!!” 李思明怒吼:“不想再过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了,对吗?” 无数人的怒吼几乎震散了天边的云彩:“对!!!” 李思明咆哮:“那就把你们脑勺后面那根猪尾巴剪了,拿起枪来!朝廷颠倒是非黑白,皇帝给不了我们一个公道,我们就自己去讨回!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需要皇帝,不再需要作威作福的朝廷,我们,我们的子孙后代,永远也不会再在皇权面前低头,谁也别想再把我们当成皇帝的奴才!都给我挺起胸膛来,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做回人,堂堂正正的人!!!” 民众们热血沸腾到了顶点,狂热到近乎癫狂,山呼海啸: “我们不要再做皇帝的奴才!我们要做回人,堂堂正正的人!!!” 第307章 长刀之夜1 随着李思明那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整个苏北都沸腾了。 从1899年开始,清廷的财政收入就一路暴涨。1899年,财政收入史无前例地突破了一亿大关,1908年突破了二亿两大关,到1911年,更是达到了恐怖的三亿两之多!单纯从数字来看,你可能会以为大清经济在猪突猛进,疯狂增长,然而这跟经济增长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清廷财政收入在十来年时间里翻了三倍,归结起来就四个字:横征暴敛!比如说盐税、人头税、农业税……种种合理的不合理的苛捐杂税,一个劲的疯涨,此外还有厘金,你可以理解为今天高速公路上的收费站,不过他们玩得比高速收费站狠多了,过往的货物,过一个厘金卡就给扒一层皮。靠着这近乎疯狂的横征暴敛,清廷财政收入一路暴涨。 然而,这些从老百姓身上压榨出来的膏血,却没有多少用到老百姓身上,大多都变成了名目繁多的赔款,流入了列强的口袋,剩下的也迅速被那一张张贪婪的嘴扯碎吞噬,连个渣都没有留下来。那帮王八蛋倒是捞得盆满钵满,老百姓却快让这沉重的税收给压得透不过气来了,不知道多少人被逼得家破人亡。 老百姓早就不堪重负了,完全是出于对朝廷最后一丝敬畏才咬牙继续忍耐。现在朝廷拿他们当傻子耍,揪着明显是朝廷理亏的砀山事件不放,要血洗徐州,他们哪里还忍得下去? 反他娘的! 掀翻这狗日的朝廷,否则咱们别想有好日子过! 这一切通过在场的《苏北晨报》记者的笔,被详实地记录下来,然后用电报发到苏北各大城市,十万火急地印刷出来,分发到各大城市的老百姓手中。那铺天盖地的新闻特稿就想一桶桶倒入大火中的液氧,瞬间将整个苏北和淮西的老百姓的怒火点燃了,一日之间,淮安、盐城、宿豫、海州、徐州、淮北、宿州、淮南……无数座城市的老百姓都发出了怒吼,尤其是淮西地区,老百姓的反应更为狂暴,直接抄家伙跟地方驻军干上了。 苏北和淮西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 苏北各大城市都暴发了游行示威,数以万计的民众汇成一股股洪流,举着标语放声怒吼:“掀翻这个黑白颠倒的朝廷!我们不要做皇帝的奴才,我们要做人!” 整个江苏都为之震骇,张人骏手忙脚乱,召集一众官员商讨对策。他面色铁青,怒不可遏:“本官不是派王文才去安抚李思明了么,怎么一日之间整个苏北全反了?他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铁良冷冷地说:“只能说李思明早就有谋反的念头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他当然不会放过!” 张人骏急得团团转:“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手上可是有好几万民团的,他这一反可不打紧,整个江南都会被卷入战火之中,到时个局势就彻底无法收拾了!” 铁良神情冷酷:“现在还有别的选择么?只能以雷霆铁腕进行镇压,让那些刁民知道什么叫天子一怒,血流千里!” 张人骏发自内心的想哭:“镇压?你说得轻巧!军队呢?钱粮呢?武器弹药呢?这些东西有哪个是有着落的!” 铁良梗着脖子说:“两江总督府手握三镇两协新军,怎么可能没有军队和弹药!” 张人骏咆哮:“空架子!这些部队都是空架子!名义上有三镇两协,其实能凑够一万五千人就算不错了!” 好吧,看来还是我们的张总督比较冷静,并没有被自己麾下部队那长长一串番号给迷惑,时刻牢记着这些部队都是空架子。当然,也不全是空架子,每个镇都是有几千人的,具备一定战斗力,否则也不可能能迅速镇压南通、安庆起义了。但这些新军现在心里都长了草,真让他们上战场的话,会帮哪头都不好说。再说了,就算这些新军服从指挥又能怎么样,他们真的打得赢李思明吗?那可是一仗灭掉了3万豪强武装的狠角色! 一想到目前这乱成一团的形势,张总督只觉得一阵阵的心灰意冷。他对大清无疑是忠诚的,历史上在革命军猛攻南京的时候,就是他和铁良带领清军死守不退,给革命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他也想像曾国藩、左宗棠那样力挽狂澜,拯救大清王朝,然而眼下这形势比太平天国时期还要险恶的多,而清政府现在比咸丰时期还要烂!再怎么忠心的臣子,看着如此糜烂的局势也会为之沮丧的。 他沮不沮丧是他的事,反正李思明不会沮丧。 不仅没有半点沮丧,整个人还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广场演讲结束之后,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总参谋部,直接了当的问蔡鄂和蒋方震:“都准备好了吗?” 蔡锷肃然说:“早就准备好了!第1师和第1骑兵旅、第7、第8、第9步兵团已经在徐州地区完成集结,弹药已经配发下去,车皮也已调集完毕,随时可以北上,向山东发动进攻!” 蒋方震说:“第2师和独立骑兵团、第10、第11、第12步兵团也作发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向泰州方向发动进攻!” 李思明狠狠地说:“那还等什么?动手吧!” 蔡锷说:“不过在动手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将姜桂提那几千江防军给收拾了?他们的前锋部队可是已经抵达铜山了的。” 李思明露出冷酷的笑容:“那就拿他们开刀吧,松坡,你亲自去指挥,务必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给我全歼姜桂题部!” 蔡锷扬手向他敬了个军礼,拿起军大衣披上,大步流星的走出总参谋部,直奔机场而去。 一架飞机载着他呼啸而起,飞向徐州。 李思明继续下令:“给老陈发报,可以动手了!” 参谋参谋马上将电报发了出去。 虽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但李思明还不能马上带领大军去大杀四方,还有最后一道程序要走。 这道程序还是他弄出来限制自己的,那就是苏北公民代表大会。 公民代表大会是去年年底刚成立的,其性质跟今天的人大差不多,没有什么实权,但是一些关系着无数平民百姓利益的决策,必须先经过他们表决,多数票通过之后才能实施。至于公民代表,都是由地方选举产生的,来自各行各业,有农场场长、普通农民、商人、工人、医生……一应俱全。这些公民代表聚到一块,十分钟不到你就能看尽世间百态了。他们平时各忙各的,一旦有需要了就会集中到一起开会,对一些关系着民众利益的决策进行表决。他们不需要做别的,只需要确保自己的立场是公正的,是真正站到被自己代表的那一拨人那一边的就可以了。 明明可以一句话将所有权力都握在自己手中,大事小事一言而决,却偏偏弄出这么个奇葩的公民代表大会来限制自己,很多人都认为李思明实在是太蠢了,纯粹是跟自己过不去。但李思明并不是这样认为的。他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权力越大的人一旦犯错,后果就越严重,他得加一道保险。 那些大权在握的人可以犯罪,但绝不能犯错,犯错的后果比犯罪严重百倍。 事情闹得这么大,公民代表早就被惊动了,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淮安,最迟明天中午,他们就可以到齐,李思明不必操心什么,他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陈其美可没有这个耐心等下去了。接到电报之后,他对一名心腹下令: “召集所有人马,准备行事!” 宋雨薇激动万分:“陈叔叔,要开始了是吗?” 陈其美点头:“要开始了。这天下,得换个主人了!” 宋雨薇声音微微颤抖:“我也要参加!” 陈其美说:“跟紧我,别四处乱跑。” 宋雨薇用力点头,转头就拿出两支毛瑟手枪,飞快地往里面压子弹。 王小曼有些紧张:“雨薇姐,你真的要参加吗?” 宋雨薇用力把一发子弹压进弹匣中,眸中闪耀着炽热的光芒:“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四年了!” 王小曼拉住她的手:“可是我害怕……一旦打起仗来,子弹四处乱窜,沾到哪哪就是一个窟窿,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 宋雨薇轻松的笑笑:“放心吧,小曼,我的命硬得很,没那么容易挂的。” 王小曼跺着脚说:“不怕一万,最怕万一!” 宋雨薇放下压满了的弹匣,看着她,认真地说:“小曼,这是我的使命,我活了二十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你明白吗?不要劝我,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王小曼还想再劝,但见她容色如铁,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是啊,她一直都知道李思明和宋雨薇在准备做大事,做一件一旦失败了就万劫不复的大事,现在时机成熟了,他们不打算继续等下去了! 那么她呢?是该投身进去,还是袖手旁观呢? 她没有答案。 第308章 长刀之夜2 苏北那边已经闹翻天了,与苏北近在咫尺的上海却依然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那边的事闹得这么大,上海自然不可能听不到一点风声的。拜那些神通广大的记者所赐,上海市民早早就获知苏北的民兵跟毅军狠狠干了一仗,打死了几千毅军,招来了朝廷的严厉报复……几千江防军连夜北上,先锋部队已经抵达铜山,并且在铜山一带跟苏北民兵爆发激战。一再遭受无理攻击的苏北民兵彻底愤怒了,嚷嚷着要推翻朝廷,动手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只是,这关他们什么事? 上海可是很特殊的,鱼龙混杂,各方势力在这些纠缠成一团乱麻,就算给苏北那帮乡巴佬一个缸做胆,也不敢对上海下手吧?就算他们对上海下手又如何?贩夫走卒连一日三餐都操心不过来,怎么可能会关心苏北民兵打过来之后会发生什么。至于达官显贵、商界名流,他们压根就不把那些泥腿子放在眼里,量那些泥腿子也不敢动他们一根汗毛……实在不行他们还可以躲到租界去嘛!只要进了租界,李思明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都奈何不了他们! 所以没什么可怕的,大家酒照喝舞照跳,该干嘛干嘛。 只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他们的命运早就被李思明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陈远和姚阳在一家小酒店喝着闷酒。 这家小酒店店面窄小,菜肴和酒水质量也不怎么好,放以前他们连看都不会看这种地方一眼的,但现在不行了。去年那场股灾,陈家和姚家都亏掉了二三十万两白银,早已是元气大伤,股灾引发的大萧条又让他们的生意一落千丈,很多店面不此倒闭,他们的身家也一再缩水,已经从腰缠万贯的大亨缩水成薄有资产的小市民了。 身家缩水了,消费水平自然也得降下来,往日这种不入流的小酒店如今成了他们最好的去处,而且就连这种小酒店,他们也得精打细算,免得一个不留神超支了,全家喝西北风。 一对难兄难弟坐到一块,回想起去年腰缠万贯的风光,再看看眼下一分钱要掰成两分来花的寒碜,都是愁去惨淡,心中抑郁。 陈远叹气:“东台的棉花都采摘完了吧?往年这个时候,我应该满世界的奔波,以尽可能低的价格收购棉花,送到纱厂纺成棉纱,然后交客户出售,忙得不可开交,一连一两个月不回家一趟都是寻常事,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整天呆在酒馆里无所事事,只能喝闷酒哟!” 姚阳也是叹气:“现在秋粮也该开始收割了,往年啊,在这个时候我会在山东、江苏甚至河北等地奔波,低价收购刚入库的秋粮,然后贩运到上海、苏州、杭州等城市出售,财源滚滚呢!那时候别说浪费时间在这里喝闷酒了,就算我那第十七房小姨太使出浑身解数来撩拨,我也没有心情看她一眼!” 陈远苦笑:“那时候总觉得实在太忙了,要是能休息一下就好了,现在呢?整天无所事事,反倒又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 姚阳狠狠地灌了一口闷酒,说:“你就知足吧,我们只是事业受到了重创,跟那些在股灾中丢掉了性命的家伙比,已经很幸运了!” 陈远说:“我倒希望当时就死了,省得像现在这样生不如死!” 想到那扬噩梦般的股灾,两个人都打了个冷战,心有余悸,赶紧转移话题。 姚阳望向窗外。数百米外就是上海很出名的威斯汀大酒店,那巨大的招牌上,无数小灯炮在闪光着璀璨夺目的、五彩缤纷的光芒,就像一双狐媚的眼睛,一个劲的把人往里面勾。今晚,上海通商银行的行长将在那里宴请上海各界名流,放以前的话碰到这等盛事,他们肯定要削尖脑壳去凑凑热闹,沾点光的,但现在…… 他们连走进威斯汀大酒店的折门的资格都没有了,保安会在第一时间将他们丢出来的。 “陈兄,你说我们还能东山再起么?”他的声音有些苦涩。 陈远同样神情苦涩:“你看我们这把年纪,还有希望吗?我们都老了,拼不动啦,只希望儿孙比我们争气,能振作精神,东山再起吧!” 姚阳涩涩的笑:“但愿吧……” 砰砰砰砰! 一阵尖厉的枪声突然响起,撕破了夜空的宁静,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阵惊恐至极的尖叫声。两个老头眼皮狠狠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到一阵枪响,这回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更加密集,也更加可怕,其加还夹杂着爆炸的轰鸣。 姚阳有点迟疑的说:“发生了什么事?我似乎听到有枪声,我是不是幻听了?” 陈远鼓足勇气柱着拐杖走到窗前往外张望,窗外的情景让他骇然失色: 无数身穿黑衣、戴着黑色圆顶阔檐帽的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大步向威斯汀酒走走去。有巡警冲他们开枪,他们马上就回敬一个密集的排枪,倒霉的巡警马上就被打飞出去,没等倒地就咽了气! 大街上完全乱了套,出没于烟花之地、喜欢眠花宿柳的花花公子,在街边招揽生意的舞女,天黑了都还在大街上奔波,不放过任何一个拉生意的机会的黄包车司机,成群结队行乞的叫花子……现在都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尖叫着四处逃窜,不时有人被绊倒,然后被人踩过去,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这些黑衣人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只顾着大步向前,目标:威斯汀大酒店! 姚阳走过来一看,也吓着了:“这些……这些好像都是青帮弟子!” 陈远盯着一个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身影,用力揉着眼睛:“老姚,你眼睛比我好,帮我看看,那个是不是陈英士,陈帮主?” 姚阳盯着那个身影看了好久,说:“是他!就是他!” 陈远汗毛倒竖,神情惊悚:“真的是他?他带着这么多青帮弟子扛着枪走上街头,到底想干什么?” 姚阳不大确定的说:“该不会是想抢地盘吧?” 陈远觉得不可能:“整个上海有哪个帮派的地盘这么值钱,值得青帮帮主亲自出马?不可能的事情,这里头肯定有阴谋!” 事实上,他猜错了,陈其美亲自出马,还真就是为了抢地盘。 只不过,这次他要抢的不再是一两个街区或者几个店面,而是整个上海! 遵照他的命令,一千五百多名接受过严格的射击、格斗训练的青帮弟子已经分成几队,分别向上海几个最具价格的目标发动进攻,其中就包括上海道台府、通商银行总部、海关大厦、江南制造局等等,他本人则亲自带领一百五十名弟子直奔威斯汀大酒店,上海大半名流都集中在那里,正好给他们来个一网打尽。 一百多名青帮弟子紧跟在他后面,在步流星地走向威斯汀大酒店。半路上碰到几个不长眼的巡警声色俱厉的出来阻拦,也懒得跟他们废话,一个排枪全给撂倒了。还有几个巡警见状直接吓尿,抱头鼠窜。老天爷啊,他们最强的火力也不过是一支小左轮,这帮货扛的却是货真价实的栓动步枪,这叫他们怎么执行公务?找死吗!? 负责进攻通商银行的那一队弟子则连枪都没开,有两名巡警跳出来冲他们大喝,他们只是扬了扬刺刀,那两名巡警腿就软了,怂得很。 不过,快要抵达通商银行总部的时候,他们还是遇到了阻拦。一队警察匆匆赶到,在他们前面设立了防线,冲他们厉声喝:“青帮弟子都听好了!你们的行为等同于造反,是要诛九族的!请你们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我们……” 青帮弟子停下了脚步。 警察以为自己的警告起了作用,暗暗松了一口气,正要再接再厉向这帮亡命之徒施加心理压力,冷不防的就听到一声唿哨,一大片又粗又短的木柄铁头被抡了过来,落在地上咝咝冒烟,有些直接砸在警察身上,砸得他们嗷嗷直叫。 这是什么玩意儿? 警察们看着那落在身边不停冒烟的木柄铁头,都是一脸懵逼。这不能怪他们,眼下世界各国的军队都没有大规模装备手榴弹,中国自然也不会。连军队都很少有这种东东,警察自然不可能见过,一时间给砸懵了完全正常。 轰轰轰轰轰轰! 就在警察懵逼的时候,一阵猛烈的爆炸轰鸣声骤然响起,大团大团火光膨胀而出,照亮了夜空,手榴弹的弹体被炸得粉碎,变成无数尖锐且灼热的弹片密密麻麻地向四周飞溅,沾到谁谁倒霉!那些站在咝咝冒烟的手榴弹堆旁边发懵的警察在爆炸火光一闪间就没了踪影,只剩下几条大腿在空中飞舞,离得远一点的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不是被爆风抛起几米高再扯成几块,就是被弹片击中身体,鲜血狂喷,发出痛不欲生的哀号! 侥幸没有中招的警察瑟瑟发抖,显得可怜弱小又无助。 可惜,他们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并不能让青帮弟子心软,手榴弹爆炸后,青帮弟子齐齐怒吼一声:“冲!”挺着刺刀猛撞过来,那些被吓傻了的警察来不及开上一枪就被无情地捅翻、撞翻,仓促组建的防线转眼间就崩溃了…… 第309章 长刀之夜3 通商银行成立于1897年,是中国人自办的第一家银行,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银行巨头林立的上海,成立至今才短短十年的通商银行只能算是一个弟中弟,然而却在上海的金融活动和进出口贸易中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南方每年要上交给朝廷的税款有相当一部份走的就是通商银行的账,清廷每年支付给列强的赔款,有相当大一部份走的也是通商银行的账,至于吸纳存款、放贷什么的,这倒是其次,通商银行起到的就是润滑油的作用,如果端掉了它,上海的股市要发生十**地震。 陈其美挑了个很好的时机,十月中旬嘛,南方各省要交纳的税款已经陆续到账,清廷要给列强的赔款也一笔笔拨了过来,都堆在通商银行的金库里等待处理呢,这可是一座银山,以陈其美的性子,自然不可能放过它。 负责攻打通商银行的青帮弟子一个白刃冲锋不粉碎了警察的抵抗,冲到通商银行大门口。通商银行的大门紧闭着,他们二话不说,拿出好几块tnt炸药往墙壁一撂,接上导火索引爆,轰隆一声巨响,墙壁被炸塌,他们未等硝烟散尽便冲了进去。 银行内部,少数几名在值夜班的保安快吓疯了。通商银行成立至今,敢于太岁头上动土去抢银行的小毛贼也不是没有碰到过,但那顶多也就是十来号人,拿着几支手枪冲进银行大厅,抢点现金就算了,而这帮家伙一来就是成群结队,每个手里都拿着步枪,腰间还揣着手榴弹!银行关门了?好办,直接用tnt把墙给炸穿!我的妈呀,这帮家伙到底是打哪冒出来的?就没有见过这么凶悍的匪徒! 保安队长当机立断,躲进保安室里把门锁死,拨通巡捕房的电话嘶声尖叫:“这里是通商银行总部,这里是通商银行总部!我们遭到大批悍匪的攻击,他们已经炸塌了墙壁冲进来了,请火速支援!” 嚎完了才注意到,巡捕房那头枪声也响成一锅粥,手榴弹爆炸的轰鸣声此起彼伏,显然,巡捕房也遭到了猛烈的攻击。接电话的巡捕气急败坏地叫:“我们自己都大难临头了,哪里还顾得上你们!” 保安队长哀求:“这里面有数百万税款和赔款,关系重大,一旦丢了,我们要被诛九族的!求求你们了,派人过来支援我们吧!” 那头怒吼一声:“我们去支援你们,那谁来支援我们!”说完,电话就被人重重地摔到了桌面上,断了。 保安队长咒骂一声,继续拨电话。现在整个上海都乱了套,到处都有枪声和爆炸声,他也知道打电话过去很难找得到救兵,但是……除了拼命打电话求救之外他还能干什么?待在保安室里等死吗? 嘭!嘭!嘭! 还没等他打通第二个电话,保安室的门窗就发出骇人的声响,袭击者已经找到这里了,正在用枪托狠命的砸着窗户和门。首当其冲的就是玻璃窗,这年头可没有什么钢化玻璃,几枪托过去就全碎了。躲在里面的保安就像被一大群流氓堵在巷子里的小姑娘一样尖叫起来。他们要么躲在桌底下,要么缩到墙角,一边尖叫,一边用手枪照着门口和窗口,拼命扣动扳机,保安室里枪声响成一锅粥,子弹乱飞有那么几发,子弹打在墙壁上又弹跳回来,四处乱窜,一名保安的肩膀被击中血流如注,他捂着伤口倒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滚到哪里学就留到哪里。 如此血腥的画面把保安队长给吓坏了,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自己应该干什么。 砰! 一发跳弹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弹跳过来,好死不死正好击中了他面前的电话机好好的,电话机给打的稀巴烂,几个零件从里面迸出,打在他脸上,打得他皮开肉绽,顿时血流如注。来自脸部的剧痛终于让保安队长清醒了过来,尖叫一声,把手中已经变成了垃圾的电话筒扔到一边,以光速趴到地上,面朝着门口方向,没命的尖叫着:“不要再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嘭的一声大响,门被一脚踹开,几名杀气腾腾的黑人冲了进来,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手里拿的居然是一挺麦德森轻机枪!看着这位仁兄手中那天杀气腾腾的轻机枪,再看看他别在胸口的弹匣,保安队长只觉得两腿一紧,裤裆一热,一股滚烫而骚臭的液体喷涌而出……不是他胆小,换作是你,看到匪徒端着一挺轻机枪冲进来也会吓尿的。 机枪手第一时间将枪口对准了保安队长。刚才透过窗户,他看到这家伙一个劲的给外面打电话,显然是有点身份的,擒贼先擒王嘛,先把他打成筛子再说! 生死关头,这位快吓晕过去的保安队长脑子居然奇迹一般恢复了清醒,大声哭喊着:“不要开枪,我们投降!我知道金库的位置,我可以带你们去,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机枪手愣了一下,原本扣紧扳机的食指慢慢松开,没有让枪膛里的子弹射出来。他大步走到保安队长面前,用脚尖挑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面对自己。借着电灯泼洒下来的灯光,他分明看到这位老兄那张脸满是眼泪和鼻涕,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显然已经吓得有点神志不清了。他问:“你真的知道金库在哪里?” 保安队长点头如小鸡啄米:“知道,我知道,我连金库里有什么机关都一清二楚!我对你们是有用的,求你们不要杀我!” 机枪手笑了笑……在那挺恐怖的机枪和胸口那密密麻麻的弹匣的衬托之下,这个笑容显得格外的狰狞。 “我不杀你,不过你得证明你对我们有用。”他说。 海关大厦依旧灯火通明,海关职员正在加班呢,他们至少还要再干一个小时才能下班。 就在他们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群黑衣人破门而入,几名保安想要阻拦,黑衣人亮出两挺机枪,只是一个点射,那几名保安就给打的浑身喷血,抽搐着倒了下去。海关大厦里顿时一片兵荒马乱,职员们被这群天煞星吓破了胆子,纷纷抱头鼠窜,有的甚至从窗户里跳出去,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但很不幸,黑衣人做了周密的部署,每一条逃生道路都已经被他们封死了,不管这是海关职员往哪跑,都毫无例外地一头撞上了黑洞洞的枪口。幸亏这帮黑衣人并不想大开杀戒,只是用枪口顶着他们的脑袋把他们逼回去,让他们双手抱头趴到地上,只要按他们的要求做的都没事。于是很快,在海关大厦二楼大厅里,大批海关职员聚成一堆双手抱头趴在地上,浑身哆嗦,俨然一群把头埋进沙子里,祈祷着猛兽别发现自己的鸵鸟。 附近的警察局听到动静,紧急出动二十余名警察前来增援。只是还没靠近海关大厦,他们就听到了轻机枪轻快的鸣叫声。在黑暗中,机枪枪口的膛焰非常的显眼,成不大规则的十字形跳跃着,机枪子弹成串的扫过来,冲在前面的警察接二连三中弹倒下。带队的队长整个人都懵了,甚至忘了要找掩护,傻傻的盯着前方那两团跳跃不定的实际行膛焰,倾听着轻机枪那密不透风的嘶吼,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不可能! 这一带是上海治安最好的地方,警察局林立就不说了,还紧挨着法国租界,一旦有动静,租界里的法国士兵会火速赶来支援,胆子再大的帮派都不敢在这里闹事。可现在这伙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悍匪不仅冲进海关大厦大开杀戒,还架起了机枪对着他们这些赶来支援的警察疯狂扫射……这实在是太疯狂了,以至于他觉得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数发机枪子弹飞来,击中他的胸部,撕裂肌腱,撞碎胸骨,一路高速旋转着穿过胸腔,撕裂了内脏。他像被一辆卡车迎面撞中,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仰面倒下,鲜血从胸腔内喷涌而出,大股血沫涌上喉咙,从口鼻间冒了出来。他的身体痛苦的抽搐着,眼睛瞪得极大,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到死他都不相信有人敢跑到不远处就有法国海军陆战队士兵驻扎的海关大厦来闹事,并且架起机枪向他们开火。 队长不敢相信,普通警察就更加不敢相信了。他们从一开始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被机枪扫的鸡飞狗跳,反应稍慢一点的就被撂倒了,反应快一点的不顾一切的跳进水池中,花圃里,哪怕水灌进口鼻中,哪怕被扎了一身刺,也咬紧牙关,头都不敢抬。他们恐惧的叫嚷着: “这帮家伙到底打哪冒出来的?为什么会有这么猛的火力?” “谁还管得了这些?还是想想怎么保住小命吧!” “我们赶紧逃吧!队长已经被打死了,再不跑的话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不能逃!这是海关大厦,关税重地,如果被匪徒占领了,我们通通都得完蛋!” “我们只有几支小左轮,对面却至少有两挺机枪!跟他们打,我们现在就得完蛋!” “轰轰轰轰轰!” 别误会,最后那位发言的不是警察,而是劈头盖脑砸过来的手榴弹。等手榴弹君说完之后,再也没有人出声了。 第310章 长刀之夜4 海关大厦东边大约两千米外就是法国海军陆战队的军营。 那里驻扎着一个营的海军陆战队员,枪声一响,已经休息了的法国兵全部被惊醒了,火速集合。 营长叫来一名颇有侦察经验的士兵:“马克西米连,你赶紧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马克西米连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向营长报告:“一伙黑衣人袭击了海关大厦,已经把海关大厦给占领了。二十多名中国警察紧急出动,前去增援,结果仅仅一个照面就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营长竖着耳朵倾听着那边传来的枪声,分明听到不止一挺轻机枪正在突突突的响个不停:“他们动用了轻机枪?” 马克西米连说:“是的,那帮悍匪手中至少有两挺轻机枪,可把警察给打惨了。”想了想又补充:“他们还扔了不少手榴弹,威力相当的大,一些弹片甚至飞过上百米的距离打到我的面前,差点就要了我的命!” 营长眉头皱了起来。 海关大厦是一块大肥肉,油水十足,那些海关职员手指缝间随便露点蛋糕渣出来都够一个小康之家挥霍一两年了。这么多年来,试图袭击海关大厦狠狠的捞一票的人并不在少数,但还从来没有哪一股匪徒像今晚这股这么凶狠,又是轻机枪,又是手榴弹!这不像是抢劫。倒像是正规军开片……不恐怕连正规军都没有这么狠! 这伙悍匪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有这么凶猛的火力? 副营长斯密特上尉是个听到枪声就兴奋的浑身发抖的家伙,他才不会像营长那样想这么多,对他而言,枪声就意味着战斗,而战斗……挺着枪冲上去就可以了,想那么多干嘛?他兴奋地问营长:“亲爱的朱利安,我们要不要出去给那帮悍匪一点颜色瞧瞧?” 朱利安少校看了他一眼:“我们干嘛还要出动?” 斯密特上尉说:“海关大厦可是我们的地盘耶!他们跑到距离我们军营只有两千来米远的海关大厦杀人放火,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在哪里,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岂不是要被人嘲笑?” 朱利安少校说:“那是中国人的事情,我们没必要插手。” 斯密特上尉很固执:“从他们跑到我们军营外面开第一枪开始,就不单纯是中国人的事情了,我们必须得管!如果我们放任不管,以后悍匪们都起来效仿,我们海军陆战队的脸都丢光了!” 朱利安少校自然知道这位老伙计是什么尿性,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海军陆战队的荣誉,其实说到底无非还是在军营里呆腻了,想过过打仗的瘾。以前他会毫不犹豫的带队杀出去,给那些胆大包天的悍匪来个重拳出击,让他们知道喇叭是铜锅是铁。但是那密集的机枪扫射声和此起彼伏的手榴弹爆炸轰鸣声都让他意识到,这投悍匪并不简单,如果他贸贸然带着部下冲出去跟悍匪交火,很有可能会蒙受惨重的伤亡,这是他承受不起的。但他也没有办法说服这个好战分子,只能把决定权交给上头:“先打电话向上头请示吧,如果上头允许,我们就马上出动,不允许的话就算了。” 斯密特上尉重重的哼了一声,显得很不满。在他看来朱利安少校就是个懦夫,有这么一个懦弱的营长,是全营的耻辱!中国人跑到距离法国海军陆战队驻扎地1两千来米远的地方大打出手,他们居然不敢在第一时间出动前去将悍匪消灭,还要给上头打电话请示?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了! 不满归不满,他也只能忍着,谁让朱立安少校是他的上司呢?如果他公然违抗上司的命令,宪兵会请他喝茶的! 朱利安少校火速给上级去了电话,详细汇报了情况。 上头耐心的听他说完,最后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处理?” 朱利安少校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悍匪火力极其凶猛,而且外面的情况非常复杂,如果我们贸贸然介入的话,很有可能会出现巨大的伤亡,所以我认为应该静观其变,等局势明朗了再说。” 上头说:“很好,你马上加强军营里的戒备,如果发现有人胆敢冲击军营,格杀勿论!但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允许离开军营一步,否则军法从事!” 朱利安少校领人:“明白!” 搁下电话之后,朱丽安少校下令法军加强戒备,严防悍匪趁乱冲击军营,同时再三声明:“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军营半步,否则军法从事!” 斯密特上尉顿时布满到了极点,那些跟斯密特少校关系比较好的士兵和军官也是嘘声一片。在他们看来,这是出风头的最好机会,中国人的懦弱是出了名的,只要他们加入战场,那些悍匪马上就会崩溃,他们会轻而易举地将海关大厦从悍匪手中夺回来……这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啊,可营长居然不要! 真是气死人了! 就在不满的法国海军陆战队员向营长发出不满的嘘声的时候,在德国驻军的营地,德军指挥官也向德国士兵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德国士兵沉默的服从。 日本人在上海也驻扎有军队,不过数量并不多。没办法,在公共租界里,日本是列强中侨民人数最多的,但势力范围却是最小的,谁让他们这么晚才入场呢?等他们打败中国,把手伸到上海的时候,上海的势力范围基本上已经划分好了,能留给他们的地盘不多了。 枪声一响,那些日本士兵和一浪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高度兴奋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恨不得立刻走上街头,趁乱大干一场。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在他们看来,中国越乱越好,只有中国乱的不可开交,日本才有机会将这个国家一口一口的吃下去,变成日本崛起的营养。可惜的是,八国联军之后,这个国家居然奇迹一般在整体上保持稳定,明明已经危如叠卵了,却始终没有人出来,将这颗已经复朽到了极点的大树推倒。这些年他们给了同盟会不少的资助,不求别的,只想借这些理想主义者的手,将中国彻底搅乱。但同盟会太不争气了,闹腾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弄出个什么名堂了,让他们大失所望。今晚倒好,也不知道哪里冒出这么一股势力,给清廷在上海的政府机构来个全面开花,大有一举占了整个上海的势头! 日本人激动的嗷嗷直叫,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利用的好,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去年橡胶股灾中的损失补回来,甚至大赚一笔! 只不过,他们得再等等,等其他列强的军队出动了之后他们再出动。中国好歹也是个主权国家,再怎么虚弱也是主权国家,贸易对一个拥有主权的国家采取军事行动是会招来巨大的外交压力的,尤其是第一个动手的,简直能被嘲到体无完肤。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你本人还是知道的,他们坚决不当这个出头鸟。 左等,右等。 英国,法国,德国,美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这么多国家在上海的驻军,愣是没有一支出动,急的日本人急跳脚! 至于列国驻军为什么迟迟不出动…… 原因很简单,得先得到驻军最高指挥官的同意才行,而驻军指挥官又得先获得大使或者工部局董事会的同意,大使或者工部局董事会也不是想出动军队就能出动的,真要是这样,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他们向先跟国内打个招呼。这套体制放在平时是没问题的,但放在现在绝对就显得反应太过迟钝了,悍匪遍地开花,将上海的财政、海关、交通、邮政、电报大楼等等重要目标一一拿下,而那些驻扎在上海的外国军队只能干看着,一个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然,驻军指挥官还有便宜行事的权力,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不经上级同意便直接使用武力,不过那是特殊情况,现在这种有预谋的、并没有威胁到驻军和侨民生命财产安全的政变显然不在他们可以便宜行事的特殊情况之列。如果有人带头,他们倒是可以一窝蜂的出动,浑水摸鱼,顶多事后将责任全推到出头鸟身上得了。可是,李思明事先通过谈判,争取到法国和德国保持中立,这两个国家的驻军不动,好面子的英国佬自然不好当这个出头鸟,而英国佬不动,美军和日军也不好意思出动…… 于是,大家都只能呆在军营里干瞪眼。 其实这是他们的幸运,那些呆在军营里急得直跳脚的外国士兵并不知道,正在上海兴风作浪的并不是什么悍匪,而是一千多名接受过严格训练的准军事人员。他们有着严密的组织,熟练上海的大街小巷,装备更是非常精良,一千来人的队伍居然配备了五十余挺麦德森轻机枪,甚至拥有二十余门迫击炮!真干起来的话这些眼睛长在额头上的外国驻军不见得一定会输,但死伤一定会极其惨重! 在灾难降临前,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幸福的,可惜,这种平凡的幸福并不为人所珍惜。 第311章 长刀之夜5 整个城市枪声此起彼伏,尖叫声和爆炸声不断响起。对于饥肠辘辘的穷人来说,这是一个难熬的夜晚;对于富人来说,这是一个缠绵悱恻的夜晚;但甭管是什么样的夜,都被血与火无情地粉碎了。整个城市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和混乱之中,上海的火车站、邮电局、中资银行、海关大厦、行政机关等等要害部门几乎在同一时间遭到猛烈的攻击,而清军…… 清军的战斗力有多悲催大家是知道的,而南方的清军战斗力就更是悲催无比。这还不是最悲催的,最悲催的是就连这些战五渣,人数也少得可怜。不过这也可以理解,维持上海秩序靠的从来就不是清政府在上海的驻军和警察,而是列国在上海租界里的军队和巡警。现在各国军队各自打着小九九,作壁上观,清廷在上海的暴力机关的孱弱一下子完全暴露出来了。跟这样的对手打,青帮弟子用警棍都显得有点儿欺负人! 陈其美戴着一顶钢盔,拿着两支用毛瑟手枪改装成的冲锋手枪,大步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冲锋手枪是李思明亲手改装好送给他的,使用二十发容量的弹匣,射速极快,扣着板机不放的话顶多三秒钟就全打空了,火力异常猛烈,在近战中简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深受陈其美的喜爱。钢盔也是李思明亲自下令兵工厂用锰钢仿制,从二十几顶仿制品中挑出最好的一顶送给他的,这玩意儿他不大喜欢,三斤多重,戴着整个人浑身不自在,不过防弹性能非常出色,可以在二十米内挡住毛瑟手枪子弹,戴着它等于多了一条命。此外他的衣服还鼓囊囊的,看上去整个人都肥了一圈……呃,别误会,他饮食一向挺有节制,并不是暴饮暴食把自己搞胖的,之所以看起来整个人都肥大了一圈,是因为他套了一件防弹衣。 这年头枪械的杀伤力越来越厉害,火力也越来越密集了,如何在枪林弹雨之下保住自己的小命就成了大问题。各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在防弹装备上花什么心思,现在的士兵等于是在弹雨之下裸奔。一些有活力的社会团体,比如说黑帮、土匪什么的,倒是比各国的军工部门更加积极,因为他们经常作案,跟军警交火是家常便饭,想要在军警的枪口下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必须在防弹上多花点心思。他们当中的杰出代表就是澳大利亚的凯利帮,这帮亡命之徒用铁犁制成防弹盔甲,浑身裹在厚重的铠甲中四处抢劫,警察向他们猛烈开火,子弹打中盔甲,火花四溅,弹丸四处弹飞,凯利帮的成员毫发无损……仗着这身刀枪不入的铠甲,凯利帮在澳大利亚横行无忌,做下了许多大案。后来警察学乖了,瞄准他们没有铠甲保护的四肢开火,将人打倒之后再上去慢慢炮制,这才把凯利帮给平了。 李思明当然不会去学凯利帮,他们那身铠甲足有八十斤重,穿上了就成了铁王八,这么坑的玩意儿,谁学谁傻逼。他给陈其美的是一件用亚麻编制而成的防弹背心,防弹背心上整齐的排列着许多方方正正的插口,每个插口里都插着四块一毫米厚的钢片,按照高碳钢-低碳钢-低碳钢-高碳钢的顺序排列,硬的非常硬,软的却非常软。这样组合的好处是子弹穿过硬度不一的钢片时弹道会不可避免地发生大幅度的偏移,再加上钢片受力的时候也会滑动,导致着弹角度发生巨大的改变,子弹穿过第一块钢片的时候是笔直的,再穿过两层低碳钢钢片的时候由于严重偏移,最终几乎是横拍在最后一块钢片上,痛肯定是很痛,但能保住小命,因为弹丸的侵彻能力已经被极大地削弱了。 这么一件防弹背心,重达五公斤。 陈其美更不喜欢这玩意儿,但不喜欢也得穿,因为它能在一百五十米距离承受住毛瑟步枪的直接命中。至于手枪,怼到两米内都打不穿,这是护身符啊! 他算是被武装到牙齿了。 他手下那些青帮弟子则没有这么好的装备,钢盔没有,防弹背心没有,完全牌裸奔状态。不过他们火力同样凶猛,每个人都扛着截短了枪管的莫辛纳甘步枪,带了足足十几夹子弹,腰间还揣着好几枚手榴弹,一些级别比较高的甚至还配着手枪,火力配置堪称豪华。 宋雨薇也戴着一顶钢盔,手里握着两支冲锋手枪,跟在陈其美后面。她心情非常激动,整个人都处于高度兴奋状态,陈其美必须盯紧她,否则一个不留神她就不知道跑到哪里跟清军打起巷战来了。 威斯汀大酒店就在前面。 陈其美停下了脚步。 宋雨微抬头看了看被爆炸火光映得微微发亮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那股源自内心的、渴望着冲上去跟清军厮杀的冲动,低声说:“陈叔叔,到了。” 陈其美说:“开始吧。第一队跟我正面冲进去,第二队堵住后门,第三队负责阻击来援的军警……动作都利索些,不要给他们喘气的机会!” 一众青帮弟子齐声应诺:“明白!” 威斯汀大酒店五楼大厅里,每一个角落都被电灯灯光映得亮如白昼,镶金饰银的灯具、酒具,从欧洲进口的欧式红木家具,在灯光下显得越发的美伦美奂。应邀而来的各界名流衣冠楚楚,皮鞋擦得能倒映出人影,领带系得端端正正,一丝不苛,各自端着红酒挽着女伴谈笑风生,舞台上,歌女歌咙婉转,唱着缠绵悱恻的情歌,舞池中,绅士搂着身穿华丽旗袍的舞女翩翩起舞,这一切让人感觉穿越到了欧洲,上海的繁华,在这奢华的酒会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十里洋场上海滩,这些绅士、名媛、贵妇以及风情万种的舞女才是主角,至于无数在贫民窟中苦苦挣扎,吃了这顿饭就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里的贫民,属于被无视的那一群人,他们的死活从来都没有人关心过。 这场酒会是通商银行的宋君卓宋行长作东。本来八联军之后,通商银行的生意越来越差,势力大大萎缩,全靠清廷奶着才没有关门大吉,但日子一直不怎么好过。可是去年那场股灾重创是上海大大小小的钱庄,通商银行由于没有参与投机,不仅毫发无损,还趁机吞并了不少已经活不下去了的钱庄,实力大增,已经有几分要回到全盛时期的味道了,宋行长的邀请,还真没几个人敢不来的,除非不想在上海做生意了。 宋雨薇的老爸,老宋先生也来了。他去年草创的晋元钱庄也招揽了大量人才,再加上他投入的巨量资本,可为蒸蒸日上,已经有与通商银行分庭抗礼的实力了。不过,民不与官斗,这个道理老宋还是明白的,他一直极力避免跟通商银行正面竞争,并且与宋行长交好,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大家五百年前是一家,没必要争得头破血流嘛! 现在,这位越发显得心宽体胖了的奸商正在跟宋行长谈笑风生,兴致勃勃的研究着要不要给中天钢铁集团投资,持有该集团一部分股份,中天钢铁集团是李思明和张謇联合投资创办的,厂子就建在南通,据说一年可以产二十万吨钢。在这之前已经进行了一次试产,用的是越南产的矿砂和山东产的焦炭,生产出来的钢材品质极佳,汉冶萍产的钢与之相比,相差甚远。宋行长认为中天钢铁集团前途无量,想投资个几十万两银进去,持有一部分股份,老宋则觉得他很有眼光,两个人越谈越投机。 就在这时,远远的传来密集的枪声。 正在纵情享乐的名流们都愣了一下,靡靡之音顿时就停了下来。 老宋貌似吃惊的叫:“怎么会有枪声?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宋行长从容一笑,说:“也许是哪个不甘寂寞的帮派又在火拼了,那帮穷鬼,一天不搞点事出来就浑身不自在!不用理会他们,我们继续喝酒、跳舞!” 老宋竖起耳朵来听:“枪声传来的方向不大对啊……” 正说着,一名保镖风也似的冲了进来,打老远扯开嗓子冲宋行长嚎:“不……不好啦!青帮造反啦!!!” 宋行长手一颤,杯中的红酒酒出来,溅到他胸前。他一把将酒杯掷在地上,一个箭步窜过去揪住保镖的衣领,嘎声怒吼:“你在这里胡说些什么?是不是不想活了!” 那惊慌都写在脸上了,绝无半点表演成分。这几年青帮的势力一直在扩张,早已渗透到上海的每一个角落,来过上海的人都说上海有两套政府班子,一套是上海道台府及其下辖的各个行政机构,一套则是青帮遍及上海的大大小小的分支。在上海生活的人都知道,宁可得罪上海道台府都要不得罪青帮,得罪上海道台府顶多就是坐牢,而得罪了青帮……搞不好连尸体都找不着。这个憨憨居然敢在这种人多口杂的场合大声嚎着青帮造反了,他想害死大家吗!? 第312章 长刀之夜6 那名保镖瑟缩了一下,随即爆出更大的嚎叫声:“是真的!青帮真的造反了!他们的人已经打到酒店门口来了!” “什……什么!?” 仿佛一块巨大的陨石砸入湖心,此言一出,整个大厅都炸了,不少绅士骇然色变,风度尽失,粗暴地推开怀中的舞女,一个箭步窜到窗前往下看,下方的情景让他们如坠冰窟,浑身汗毛炸起: 威斯汀大酒店门前广场和马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大群黑衣人,黑色服装,黑色圆顶阔檐帽,眼神凶悍,不是青帮弟子是什么?天知道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把整个广场都给塞得满当当的,这一幕在过去几年,曾不知道多少次在上海各个场合上演,不过那时候青帮弟子手中拿的是斧头、砍刀和木棍,现在他们手中拿的则是清一色的上了刺刀的步枪! 更吓人了好不好! 一位钱庄老板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头上全是冷汗,浑身肥肉因为哆嗦而颤个不停,跟触电似的。他嘴巴张合着,尝试了好几次,终于带着哭腔嚎出声来: “不……不好了!青帮……青帮那些天煞星,真的造反啦!!!” 似乎是为了证明这位仁兄没有说慌,下面,二三十名青帮弟子齐齐举枪,对着酒店门口就是一个齐射,枪声如同炸雷一般,隔了五层楼都震得所有人心肝直颤,一时间,由于腿软而一屁股坐倒在地的着实不在少数。 前来参加酒会的大多是钱庄老板、各大公司的重要人物或者外国银行驻上海分行的分行长,个个都是腰缠万贯的大人物,而上海的治安又一直都不怎么好,他们出门自然要带保镖的。在挑选保镖的问题上,没有人敢掉以轻心,因为这关系着他们的小命。所以,守在下面的那些保镖中,身怀绝技者着实不在少数,看到青帮弟子杀气腾腾的包抄过来,那些保镖第一时间感觉不对,有那么几个仗着自己武艺超群,悍勇地冲了出去试图冲进青帮弟子中间开无双,最不济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逃窜…… 结果一个排枪打过来,那几位高手全都成了筛子,带着一身窟窿眼倒了下去。 陈其美拿过一个喇叭,冲那些惊惧不已的保镖们喊:“老子是陈其美,带着青帮弟子来到这里是想干一件大事的!我对你们这些小喽啰没兴趣,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闪一边去,只要你们别给我添乱,我就不会动你们一根汗毛,但是……”他的神情有些狰狞:“如果有人非要逞英雄,老子不介意送他去投胎!” 一名四十来岁的保镖躲到墙壁后面,忐忑不安的叫:“陈帮主,你带着这么多武装到牙齿的青帮兄弟跑到这里来,到底想干嘛?” 陈其美说:“给老子闭嘴,老子没兴趣跟你们这些小杂鱼废话!”打了个手势,十几名青帮弟子举着冲锋手枪,一马当先冲向酒店大门。陈其美在上海混了这么多年,砍人经验极其丰富,这种让小喽啰出面唧唧歪歪拖延时间,让大人物从后门或者地道溜走的花招都是他玩剩的,在他面前卖弄这种小把戏,未免太天真了。 砰砰砰砰! 杂乱的枪声响起,都是手枪,有勃朗宁,有柯尔特,不过更多的还是毛瑟。毛瑟手枪弹匣容量大,火力持续性强,杀伤力也不错,最重要的是比较便宜,大家都挺喜欢的,那些保镖就装备了不少,看到青帮弟子冲过来,他们马上就开火了。子弹乱纷纷的射来,当即就有三名青帮弟子中弹倒下。这下子,负责突击的青帮弟子都火了,一名戴着钢盔,穿着防弹背成的猛男闪出,硬扛了三四枪没动,端着麦德森机枪照着酒店里扣动板机。 哒哒哒哒哒! 弹壳飞跳间,子弹像被捅烂了窝的马蜂一样成串飞向那些负隅顽抗的保镖,在极短时间内就扫倒了五六个。那些倒霉蛋什么时候见识过这么凶悍的火力了?顿时就给打得抱头鼠窜,尖叫连连! 手枪队趁机冲了进去,冲锋手枪见人就扫,大厅内枪弹横飞,精美的灯具、酒瓶、巨大的陶瓷花瓶,在弹雨的扫荡之下支离破碎,那些被麦德森轻机枪扫得鸡飞狗跳的保镖在弹雨中触电般扭动着身体,然后浑身喷身的倒下,惨叫声和尖叫声响成一锅粥,再加上重物坠地的巨响,格外的恐怖,让人为之心惊。 后门那边也同样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显然,那边也跟人交上火了。有人见势不妙想从后门逃跑,负责堵后门的青帮弟子二话不说,排枪便打了过来,出来一个死一个。有人砸破窗户往外跳,结果刚一冒头就被子弹打倒了。 这些青帮弟子有一大半在精武会特训过,而精武会的弟子……大家都知道的,不仅拳脚功夫非常厉害,还是玩枪的行家。陈其美在行动之前下达了“格杀勿论”的命令,他铁了心要将大半个上海金融圈的人物一锅端了,这样一来,就算最终清军反攻,他守不住上海,清廷最终得到的也是一个极其混乱的上海,休想从上海这座金融之城得到一分钱用作镇压革命的经费。那些青帮弟子忠实地执行着命令,酒店里的人如果老老实实躲在酒店里就会没事,非要突围的话就对不起了,先一个排枪打过去,射他们一脸再说! 宋雨薇闪身冲进了大厅。她的动作很快,但作为突击先锋的手枪队动作更快,等她冲进大厅的时候,大厅内已是死伤枕籍,不知道多少人倒在血泊之中,伤者捂着鲜血喷涌的伤口嘶声惨叫,痛苦地抽搐着。楼梯口那边枪声不断,楼上的人像捅烂了窝的蚂蚁似的从楼梯涌下来,把守楼梯口的青帮弟子毫不手软,冲锋手枪和麦德森轻机枪同时开火,窄窄的楼梯内弹痕交织,密如骤雨,试图冲下来逃命的家伙惨叫着成团成团地往下滚。电梯也一样,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宋雨薇分明看到,顶多只能塞十一个人的电梯里塞了至少二十号人,跟个沙丁鱼罐头似的,她正想发话让青帮弟子先别开火,密集的枪声便响了,子弹刮风般灌向电梯,大团血雾喷溅而出,将整个电梯喷得一片猩红,里面的人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通通被子弹扫倒。 宋雨薇抿了抿嘴唇,脸上分明掠过一丝不忍之色。 她热衷于革命,但并不好杀,而现在,青帮弟子分明就是在无差别屠杀,这样一通乱扫,得有多少无辜者丧命啊! 陈其美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不要想太多,想得越多越容易受伤。” 宋雨薇有些复杂地问:“有必要杀这么多人吗?” 陈其美沉默片刻,说:“上海的繁荣系于那些腰缠万贯的钱庄老板和银行行长,而他们的财富都是贫苦老百姓的血与泪凝成的,他们不值得同情。他们每个人都可以给清廷提供十几万,甚至数十万两白银充当军费,试想,如果让其中一部份人浑水摸鱼跑掉了,逃到北方去,给清廷带去海量的军费,将会有多少人惨死在清军的屠刀之下!” 这一点李思明也跟宋雨薇说过,他说法国巴黎公社失败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在占领巴黎之后没有将那些放高利贷的银行家干掉,将账本烧掉,这些逃离巴黎的银行家给皇帝带去了天文数字的资金,让皇帝有足够的钱充当军费和维持外交,争取邻国的支持,最终毫无悬念的把巴黎公社给平了。大小钱庄多如牛毛的上海跟巴黎有几分相似,正是因为他们,上海才成了中国金融业最为发达的城市,所以在起义的时候应该在第一时间将这些金融资本家通通干掉,让清廷的财政体系陷入混乱甚至直接崩溃。陈其美现在做的正是李思明再三强调过的,这些宋雨薇都是知道的,但是当一切在她眼前血淋淋地展开的时候,她却有一点接受不了。 陈其美却没有半点要手下留情的意思。他也知道这样做会有很多无辜者会被牵连,丢掉姓命,但是他没有半点犹豫。说白了,他也是枭雄的性子,平日里温文尔雅,甚至没少给孤儿院养老院捐钱,可一旦让他在无辜者的性命和自己的目的之间作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无辜者。这也是他羡慕李思明的原因,李思明可以坚持底线,绝不会为了自己的目的把无辜者卷入战火,却又总是有办法在不伤害无辜者的前提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他却做不到。 能坚守底线是一种美好的品格,值得钦佩和羡慕。 一楼已经扫荡完毕,陈其美留下步枪手盯住大门口、楼梯口和电梯,带着手枪队越过成堆的死尸,沿着几乎被尸体堵塞了的楼梯往上爬。 在上面,一堆大鱼正在等着他。 第313章 长刀之夜7 威斯汀酒店,五楼。 爆豆般的枪声不断传来,还有杂乱的脚步声、凄厉的惨叫声,甚至夹杂着手榴弹爆炸的轰鸣。显然,这些大人物带来的保镖正在奋力抵抗,他们对得起雇主给的待遇。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双方的武器装备和战斗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一边装备的冲锋手枪和机关枪,另一边只有手枪,这还打个屁呀!那些保镖只能躲在楼梯拐角或者墙角胡乱射击,试图阻止攻击方冲上来,但效果并不大,青帮弟子用凶猛的火力把他们压得头都抬不起来,然后几枚手榴弹丢过去,世界清静了。 不断有神色惊恐的保镖冲进来带来,一个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把这些大人物的心脏一直往深渊拉。一些贵妇和千金大小姐已经崩溃了,躲在一边瑟瑟发抖,甚至失声痛哭,她们肠子都悔绿了,好死不死的,自己干嘛要来参加这场宴会呢?这回好了,风头没出成,倒有可能把自己的小命都给丢掉! 宋行长脸色铁青,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陈其美……他疯了是吗?他这是想造反!” 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他妈不是废话吗?人家又是机枪又是手榴弹,一层层的杀上来,目标就是他们这些掌握着上海财政、行政以及金融大权的大人物,到底想干什么?用膝盖想都知道了,还用得着你大声喊出来? 一位钱庄老板下的嘴唇青白,哆嗦着叫:“宋行长,你就别废话了,赶紧想想应该怎么办吧!那条疯狗已经疯了,他是想让我们所有的人的命啊!” 另一位的脸色倒挺正常,只是裤裆有点湿,两条腿哆嗦得厉害:“是啊,他大动干戈,分明就是想要我们所有人的命,然后独霸整个上海!再拿不出可行的办法来,我们通通都得死在这里!” 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盯着宋行长,希望他能想出办法来。他们觉得宋行长有这个责任,因为宴会就是他召开的,要不是应他的邀请,大家不会到这个鬼地方来,也就不会被陈其美一锅端。既然是宋行长把他们置于险境之中,那他就有责任带领大家化险为夷! 只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现在宋行长表面还算平静,可心里已经慌的不行了。他有很大的权力,能随心所欲的调动数以百万计的白银,跺跺脚整个上海都得抖三抖;同时他也很聪明,游走在朝廷和列强之间,如鱼得水,把银行经营得红红火火,一次次严峻的挑战都让他轻而易举的化解了,没有极高的智商是做不到的。然而他的权利,他的计谋,面对那些武装到牙齿的青帮弟子,一点作用都没有! 总不能让他去找陈其美谈判,花钱保平安吧。 还别说,这个计划还真有点可行性。陈其美是一个极其贪婪的人,当青帮老大这些年做的最多的就是疯狂的扩张地盘,疯狂的捞钱,把地皮都给刮去了三尺不止,要是宋行长愿意掏出足够多的钱,没准还真的能从他的屠刀之下买回一条老命。只不过,如果这样做的话,那么他的前途就完全毁了,不到万不得已宋行长绝对不愿意这样做。 不能轻易花钱买平安,那还有什么办法能够逢凶化吉,化险为夷呢? 宋行长陷入了深思。 可其他人已经没有那个定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去进行思考了,不断有人逃离大厅,试图找地方躲起来或者乘坐电梯下去,逃离威斯汀大酒店。前者能不能逃过,青帮的追杀还不好说,后者绝对是死路一条,因为在被占领的楼层,电梯都给盯得死死的,那些乘坐电梯的人下来一批就死一批,没有一个有命冲出电梯。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当遇到恐怖袭击的时候,千万别乘坐电梯,那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轰!!! 又是手榴弹爆炸的轰鸣,这一次更近了。 一名胳膊挂了彩,上半身的衣服都被鲜血染红了的保镖踉踉跄跄的冲进来,用颤抖的声音喊:“他们已经杀到四楼了!”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顿时就是一片绝望的哭喊声,就连那些已经吓成一滩烂泥的贵妇和千金大小姐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猛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夺门而逃。所有人都很清楚,如果他们不能赶在那帮天煞星冲上来之前逃离这里,就等死好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异变陡生。 好几名老宋带来的保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到了门口,突然拔出手枪照着天花板连连扣动板机,声色俱厉:“都不许动,谁动就打死谁!” 原本要够混乱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好些冲在最前面的人像被人点了穴似的僵在原,地呆呆的看着这些朝天开枪的保镖,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宋行长直到现在都跟老宋站在一起,见状,他扭过头盯着老宋,一脸不敢置信和悲愤:“姓宋的,你!!!” 老宋那胖乎乎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了一只勃朗宁手枪,往前一怼就顶住了宋行长的胸口,那圆圆的脸仍然挂着和气的笑容,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只是他手中的枪可一点都不友好:“宋行长,麻烦你把手举起来好吗?不要想着逃跑,否则我会很难做的。” 宋行长死死盯着他,牙根嘎嘎作响,脸部肌肉剧烈的抽搐着:“你跟陈其美是一伙的?” 老宋很坦率:“生死之交。” 宋行长呸的一口痰吐在红地毯上:“我瞎了眼才会以为你憨厚老实,想要跟你合作!” 老宋笑容亲切:“我们以后一样可以合作呀,我喜欢跟你合作,一直都很喜欢。不过现在麻烦你把手举起来,并且命令你的保镖停止抵抗好吗?” 老宋那几名保镖,把枪口对准到现在仍然处于懵逼状态的保镖们:“不想死的话就把枪放下!” 保镖们纷纷把目光投向宋行长。 宋行长叹了一口气说:“把枪放下吧。” 保镖们一个接一个,慢慢把枪放到了地上。 枪声停止了。 楼梯里传来有力的脚步上,在众多大亨愤恨且恐惧的目光中,陈其美一马当先,带着一大群浑身是血的青帮弟子出现在门口。看到那么多人在区区几支手枪的威逼之下高举双手瑟瑟发抖,他露出满意的笑容:“还不错,总算把这些大鱼给逮住了。”大步走到老宋面前:“没受伤吧?” 老宋笑嘻嘻的说:“像我这种没有十足把握绝不出手的老狐狸,怎么可能受伤呢?倒是你,这一路冲上来没受伤吧?” 陈其美拍拍胸口,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中了两枪,不过都被防弹背心给挡住了。还别说,你那位未来女婿做的东西真好用,要是没有这件防弹背心,我现在早就去跟阎王爷喝茶了。” 老兄一脸骄傲:“那是,你也不看看他是谁的未来女婿!” 宋行长看着这两位旁若无人的聊起来,眼睛越来越红,发自内心的,有一种把自己这双眼珠子抠出来扔了的冲动。老宋跟陈其美关系很好,这一点整个上海人都知道,他自然也不例外。可明知道他们关系很好,在陈其美带人冲进酒店大开杀戒的时候,他居然对身边的老宋没有半点防范心理……所以他长这双眼珠子是用来透气的吗? 跟老宋聊了几句,陈其美把目光投到宋行长身上,嘴角一扬露出笑容。 宋行长不由自主的多说了一下,有种被恶魔盯住了的感觉。 陈其美说:“宋行长,我们又见面了。” 宋行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跟陈其美对视,毫不示弱:“陈帮主,你是什么意思?” 陈其美笑得意味深长:“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宋行长愤怒的说:“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出动大批青帮弟子包围酒店,大开杀戒?” 陈其美笑得灿烂无比:“为什么要包围酒店大开杀戒?因为你们在这里呀!我就是冲你们来的。”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还有,你们用不着心里不平衡,我这个人是很公道的,不仅仅包围了酒店,还包围了道台府、邮电局、火车站、海关大厦、通商银行总部……甚至江南制造局,整个上海说得上话的人的待遇都跟你们差不多。” 宋行长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的倒退几步,惊骇万分:“你这是要造反!?” 陈其美很淡定:“不,我是要革命,革煌煌大清的命,也革你们这些趴在老百姓身上疯狂吸血的黑心资本家的命!”大手一挥:“把他们押下去关起来,择日审判!” 青帮弟子一拥而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手铐将所有人一一铐上往外押。宋行长拼命挣扎着,嘶声狂吼:“我早该看出你居心不良了!你这个贼骨头,受大清的恩典,不思图报,反而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一定要遭天谴的!朝廷大军朝发夕至,明天就会打到上海,把你们通通抓起来押往京城……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状若癫狂! 第314章 长刀之夜8 陈其美对宋行长的诅咒不以为意,失败者的无能狂怒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他只觉得吵,皱着眉头对青帮弟子说:“吵死了,让他闭嘴!” 一名拿着步枪的青帮弟子倒转枪托,照着宋行长的腹部狠狠夯了一下,宋行长的面色登时变得惨白,闭过气去,哪里还叫得出声来? 好几名钱庄老板挣脱青帮弟子的钳制,咕咚一声就叫陈其美跪下了,叩头如捣蒜:“陈帮主饶命,陈帮主饶命啊!” 陈其美微笑:“给我一个饶了你们的理由?” 那几名钱庄老板愣了一下,一时语塞。 陈其美笑:“找不出来是吧?找不出来就对了。你们这些人平日里放高利贷逼得无数老百姓家破人亡不说,还在股市做老鼠仓,一次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收割了无数财富,赚得盆满钵满,普通市民却被逼得跳楼……坏事基本上都让你们做绝了啊!真的,我想破脑壳都想不出一个饶了你们的理由。” 一名大腹便便的钱庄老板不服气的叫:“你又能比我们好到哪里去!青帮经营赌场、烟馆,倒卖各种物资,甚至走私军火,这些都不说了,你且想想,在这几年争夺地盘的火拼中,有多少人死在青帮的砍刀斧头之下!我们不干净,你这上海王同样不干净!” 陈其美说:“是啊,我经营赌场、烟馆,我发动了一次次火拼,杀人无数,可那又如何?我没有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我没有做老鼠仓坑善良市民的钱!我确实是心狠手辣,但是我有自己的底线!你们呢?你们的底线在哪里?” 那位大腹便便的老兄一时间语塞了。 在中国这种金融业刚刚起步的国家,金融是一种极其肮脏的游戏,掌握资本的金融家可以为所欲为,在市场上呼风唤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放高利贷啥的那只是最基本操作,最狠的就是操纵股市和债市,故意做老鼠仓,既当运动中又当裁判,打完多头打空头,最后一棒打爆了股民们的狗头。这些年每一次股灾,背后都有这帮家伙肆无忌惮地挥动着的黑手和猖狂的笑声,多少财富就此从市场蒸发,多少人被坑得家破人亡?去年那场股灾,中国损失极其惨重,这些金融家难辞其咎,但最终结果如何? ————陈逸卿这只最大的老虎玩过了头,被人抓住了破绽,抓起来了,最后自杀了,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就这样了。一场让整个国家损失了数千万两白银的灾难,幕后黑手就这样轻松地逃脱了正义的审判,或者说,朝廷压根就没有打算过正儿八经的审判谁,把陈逸卿抓起来,只是因为他玩得太疯狂了,已经犯了众怒,所以拿他开刀,杀鸡儆猴,仅此而已! 跟他们这些用金钱杀人的金融家相比,用砍刀和斧头杀人,弄得自己满手血腥的陈其美真的算得上是干净了。虽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他好歹还有自己的底线,而这些金融家真的一点底线都没有了。 陈其美没有兴趣跟那个大腹便便的家伙继续争论下去,见对方说不出话来了,便挥挥手让人把他拖下去。那位仁兄口头功夫不怎么样,脑袋倒是挺灵光,一看到自己又被人钳制住了,顿时就意识到大事不妙。陈其美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他摆明要当上海的皇帝,而他们这些掌握着上海金融命脉的人无疑成了他的绊脚石,他肯定会打着革命的旗号,将这些绊脚石一一清理干净的! 清理的结果就是……他们通通都得死! 他还不想死。他还有百万身价,有十几房,如花似玉的姨太太,甚至拿到了英国的国籍,随时可以移民到英国去享受上等人的生活,如果就这样死了,那他所做的一切岂不成了笑话?在强烈的求生欲的刺激之下,她那肥胖的身躯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再一次挣脱了清帮弟子的钳制,扑到陈其美面前重重的给他跪下,哭喊着: “陈帮主,你放过我吧!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然后立刻离开上海,移民到英国去,这辈子再也不回国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后面的也纷纷给陈其美跪下,哭喊着:“我们也把所有的钱给你,你放过我们吧!!!” 一时间,大厅里哭声震天,眼泪鼻涕齐飞,这场面既滑稽又可怜。 可惜,陈其美是铁石心肠,这么一丁点鳄鱼眼泪想要让他心软,只能说这些资本家太天真了。他淡淡地说:“把你们杀了,你们的一切都是我的……你们的命我要,你们的钱我也要!”说完,不再理会这帮可怜虫,转过身,在青帮弟子的保护下大步下楼。 在他身后,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潮水般涌来的恶毒诅咒,那些钱庄老板自知死定了,也豁出去了,边哭边向他发出了最为恶毒的诅咒,骂得比乡野泼妇还要难听。陈其美全然不在意,他连死都不怕,还会怕这点诅咒谩骂? 老宋跟在他身后下楼,在四楼楼梯口见到了自己的女儿。 这位大小姐两支手枪里的子弹都打光了,在她周围躺着好几具尸体,都是头部中弹。李思明常说她是玩手枪的天才,枪枪打头,大家都不怎么信,现在不信都不行了。看到老爸和陈其美下来,她快步迎上,关切的问:“你们有没有受伤?那些大鱼逮住了没有?” 老宋说:“大多数都给逮住了,不过还是有一些事先逃出大厅躲了起来,想把他们揪出来得费点力气。” 陈其美淡淡的说:“没事,我们有时间。”对一名助手说:“去通知各中队队长,威斯汀大酒店已经被拿下了,我将在这里建立临时指挥部,让他们有事的话直接把电话打到酒店来!” 那名助手应诺一声,快步下楼。他将穿越一条条弹雨横飞的街道,把消息传递到各个中队去,也是挺危险的,这一出去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 在陈其美大开杀戒的时候,各中队同样在大开杀戒,攻势凌厉。海关大厦和通商银行总部在第一时间就被拿下了,紧接着是邮电局和火车站,然后是码头、警察总局、军械库,动作之快,攻势之猛,令人瞠目结舌。 倒是在进攻道台府和江南制造局的时候遇到了顽强的抵抗。 进攻道台府的青帮弟子足有250人,配备四挺机枪和两门82毫米迫击炮,火力堪称豪华。但是由于道台府离得远,等他们逼近的时候,上海城中已经是枪声响成一片了,道台府的卫兵有了防备,匆匆忙忙组织起抵抗。士兵们爬上院墙,从射孔中探出枪口,向逼近的青帮弟子不断扣动板机,枪声如爆豆般响起,冲上去的青帮弟子一下子就倒下了七八个。不过,负责进攻道台府的中队长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他们的道台大人怕死得很呢,有几十名卫兵和护院家丁,想要拿下道台府,得经过一番恶战才行。他决定从院墙最低矮的东面发动进攻,四挺机枪都集中在这个方向,对着院墙的射孔猛扫,两门迫击炮也调了过来,一发接一发的照着里面猛吊炮弹。这些卫兵和家丁什么时候挨过炮弹了?登时就乱成一团。 青帮弟子猛冲上去。 但他们还是没能一鼓作气突破,因为院墙挡住了去路,想翻过院墙需要时间,而道台府的守军是绝对不会给他们时间的,子弹和石块一起打下来,进攻的青帮弟子纷纷倒下。一些打得忘乎所以的家丁甚至半个身体都暴露在院墙之外,用梭标照着试图翻墙的青帮弟子猛刺! 当然,这种猛士的下场一般都好不到哪里去,莫辛纳甘步枪子弹射来,他们一个接一个从院墙上栽落。 青帮弟子一连三次进攻都被打了回来。打出火来了的中队长下令把迫击炮放平了直接往院墙开火,一连十几发炮弹过去,硬生生把院墙给轰塌了一段,青帮弟子怒吼着冲进去,这才解决了战斗,将道台老爷从床底下拖了出来。立下头功的炮手们兴奋得直蹦,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82毫米迫击炮确实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改平射摧毁敌军工事的功能,但操作起来很危险,每发射一发炮弹都要冒着炸膛的危险,他们一连发射了十几发炮弹居然没事,这运气…… 去抽奖的话分分钟两块钱抽中五千万大奖! 进攻江南制造局的中队遭遇的抵抗则更加顽强。江南制造局是什么地方?造船造机械造枪炮的地方,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枪支弹药!同样,这样的重地肯定是戒备森严的,青帮弟子冲上去的时候,首先撞上的就是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子弹成排射来,将他们打得东倒西歪。紧接着,两挺马克沁重机枪响了,子弹暴雨般射来,上去一批死一批,对江南制造局的进攻一下子就给瓦解了…… 这是革命军首次尝到了被马克沁扫射的滋味,这种滋味……当真不好受! 第315章 长刀之夜9 面对马克沁重机枪的猛烈扫射,负责进攻的青帮弟子显得茫然无措,一时间陷入了混乱。这也难怪,对于中国人来说,马克沁重机枪这玩意儿实在太陌生了,连听说过它的人都很少,被它扫射过的就更少了。这些青帮弟子虽然在训练的时候见识过马克沁重机枪实弹射击的场面,知道这玩意儿很可怕,射速极快,能瞬间将一棵大树打成两截,但他们毕竟没有遭遇过它的攻击,现在眼睁睁的看着子弹刮风般扫过来,身边的同伴在弹雨中触电般抽搐着身体,浑身喷血的倒下,这恐怖的场面让每一个人都汗毛倒竖,心脏收缩得只有核桃大小,大脑一片空白! 别怪他们,他们虽然凶悍,但是本质上却还是一帮新兵。新兵遭到重机枪扫射,被打得死伤累累,不害怕那才叫见鬼了。 中队长罗风眼看着冲上去的弟子在重机枪的咆哮中成片倒下,上去多少死多少,忍不住腮帮子直抽搐。该死的,江南制造局的守军居然装备了马克沁重机枪这种大杀器,而他们的情报人员却没有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失误,现在他们得用无数鲜血和生命为情报上的疏漏买单!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已经呈现出溃败之势的青帮弟子们退了下来,将他们重新编组,然后叫:“迫击炮呢?迫击炮在哪里?” 副手回答:“帮主说过,不能在攻打江南制造局时使用迫击炮!” 罗风眼珠子一下子瞪得比牛蛋还要大了:“什么?不能用迫击炮?” 副手说:“是的!帮主说炮弹不长眼,万一把外国工程技术人员炸死了就麻烦了!” 罗风愤怒地叫了起来:“那些外国人的命是命,我的兄弟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那帮狗日的架起至少两挺重机枪,居高临下朝着我们猛扫,在他们的射程之内,我们连头都抬不起来,上去多少就死多少!不用迫击炮打掉他们的重机枪,我们冲上去干嘛?送死吗?” 副手说:“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江南制造局里面有很多外国的工程技术人员,要是真把他们给炸死了一两个,洋鬼子肯定会以此为借口挑起事端的,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罗风重重一拳砸在地面上,满腔的屈辱和愤怒却无处发泄。 在训练营里,李思明千百次跟他们强调过,重机枪的出现让防守一方具备了以少数兵力抵挡十倍甚至百倍敌军进攻的能力,拿人命去堆平敌方防线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面对咆哮的重机枪,任何草率的攻击都等于让士兵们去送死,所以在进攻之前务必用迫击炮将敌军的机枪火力尽可能的压制甚至摧毁,替步兵扫清障碍,然后才能让步兵进攻。本来她对李思明这一番话是半信半疑的,认为重机枪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支射击速度比较快的枪而已,只要自己一方兵力足够多,进攻的时候足够的坚决勇猛,要突破重机枪火力封锁并不困难。当看到这么多身手不凡的青帮弟子被重机枪割草一样一丛丛的扫倒之后,他终于意识到李思明的话没有半点夸张成分,这玩意简直就是人海战术的克星! 这个时候必须让迫击炮上。这些迫击炮炮组都是秘密从黑衣军那边抽调过来的,每一组都训练有素,最厉害的一个炮组能够准确的将炮弹打进500米外一个水桶里,简直是神炮手中的神炮手。马克沁重机枪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沉重,移动不便,一旦遭到迫击炮攻击就很难逃的掉了,顶多十几发炮弹那两挺威力巨大的马克沁重机枪就会被炸成零件,负责进攻江南制造局的青帮弟子便可以顺利的冲进去,不必蒙受太过惨重的伤亡。 然而,他们不能用迫击炮。因为江南制造局里有很多来自欧洲的工程技术人员,万一把他们给炸死炸伤了,那帮该死的洋鬼子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把所有轻机枪都给我调上来,瞄准他们的机枪火力点开火!”他愤怒的咆哮,“罗三,你立刻去向帮主报告,就说我们在进攻江南制造局的时候遇到重机枪扫射,伤亡巨大,请求支援!” 罗三用力点了一下头:“晓得了!我这就去!” 罗风拉住他:“记住,如果可以的话帮我求一下帮主,请他允许我们动用迫击炮!” 罗三再次点头,脱离了战团,找陈其美去了。 在罗风的调遣之下,四挺麦德森轻机枪被调了过来,机枪手不大熟练的计算诸元,调整射角。刚刚被打的魂飞魄散的青帮弟子也重新集结,虽然脸上带着恐惧,但他们还是直勾勾的盯着江南制造局,咬牙切齿。罗风面对着他们,挥舞着手枪大声吼:“兄弟们,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有点害怕了,其实我也很害怕……害怕被那狗日的重机枪打中,整个人被子弹打稀巴烂!不要觉得丢脸,只要是正常人都会害怕的!” 队伍里发出一阵轻笑声,紧张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一点。他们确实觉得很害怕,但是听到老大承认自己也很害怕,他们反而没有那么恐惧了。是啊,那可是重机枪,能瞬间将一棵大树拦腰扫成两截的重机枪!面对它的无情扫射,谁能不害怕呢?没有尿在裤子里已经算好了。 罗风继续说:“但是,害怕并不是我们后退的理由!我们没有退路了,从我们打响第一枪开始就没有退路了!过去十几年里,那些落在清廷手中的革命义士的下场大家都很清楚,你们愿意被押送到北京菜市口千刀万剐吗?你们愿意被人把心脏挖出来当下酒菜吗?不要以为我在危言耸听,一旦你们被俘虏了,他们会把这些酷刑一一用到你们身上,到时候你们就会发现,死亡是最奢侈的东西!” 他用力挥舞了一下拳头,慷慨激昂:“我们干的就是杀头的勾当,不是我们杀清廷的头,就是清廷杀我们的头!你们是想杀他们的头,还是让他们杀你们的头?” 青帮弟子齐声大叫:“杀他们的头!” 罗风说:“那就跟着我冲上去,杀他们的头!重机枪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大家咬咬牙,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往前冲,被打死了就被打死了,没被打死就当是爹妈多给了一条命!我会冲在最前面,如果我后退一步,你们任何人都可以向我开枪,如果你们当中任何一个敢后退一步,我也绝对不会客气!” 青帮弟子们握紧了手中的枪。 这一刻,他们回想起了过去十几年里每一次去起义失败之后,那些被俘虏的革命志士的下场。斩首都算是痛快了,一刀下来碗大一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最惨的是被人剜心、剥皮、抽肠或者凌迟,那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身为绿林豪杰,他们活要活得痛痛快快,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跟被押到北京菜市口去用小刀割上三天三夜,全身白骨森森了还是死不了这种难看到极点的死法相比,他们宁可拉手榴弹跟敌人同归于尽! 没有退路了。如果他们不能尽快拿下江南制造局,驻扎在南通、苏州、杭州一带的清军会迅速赶来增援,到时候他们将腹背受敌,全线被动。一旦他们输了,只怕想死的痛快一点都是奢侈! 不想死,那只能让江南制造局里那些清军去死了。 四挺麦德森重机枪咆哮起来,条条火舌飞窜而出,弹壳狂喷,炽热的弹雨泼水般泼向清军重机枪火力点,将老大一片区域打得火花四溅————那是子弹打中混凝土地面和墙体爆出来的火光。操纵马克沁重机枪的清军士兵可能没有预料到对方居然如此凶悍,不管不顾的将所有机枪集中起来跟自己对射,一时间愣了神。罗风见状一声大吼:“冲!”一马当先猫着腰冲向江南制造局的大门。青帮弟子紧随其后,怒吼着冲了上去,如同一群下山的猛虎! 清军反应很快,那两挺机枪机的射手在愣了几秒钟后便重新扣动板机,子弹汇成一道道火舌扫向轻机枪阵地,当即就有一名轻机枪射手中弹身亡了。轻机枪跟重机枪对射,吃亏的始终是轻机枪。而清军的步枪手同样凶悍,纷纷探出步枪向冲上来的青帮弟子扣动板机。他们甚至打开了夜间施工用的探照灯,照向冲锋的青帮弟子,刺眼的强光刺得罗风他们眼都睁不开,更别提瞄准开枪了。他们看不见清军,自己的身影却完全暴露在灯光之下,清军排枪一个接着一个打过来,每一个排枪打过来都要放倒好几个。 不断向前冲,不断有人倒下,从攻击出发地到江南制造局门口这一片开阔地很快就尸横遍地了。一些青帮弟子打心里发出一声郁闷到极点的怒吼:“狗日的,一个个都吃了春药了是吧?跟洋鬼子打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么勇猛!?” 第316章 螳臂当车 守卫江南制造局的清军的表现确实有点儿反常。 清军的战斗力大家都是知道的,新军还强点,北洋六镇的战斗力放到欧洲都算得上是中等水平,南洋新军就差了许多,毕竟装备和训练都不如北洋六镇。至于绿营…… 放眼全地球,想找到比他们更渣的军队还真的容易。 驻扎在上海的,正是绿营。 本来陈其美还以为要干掉这些鱼腩之旅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列强不插手,凭借手中1200余名训练有素的青帮弟子,只需要一个晚上,他就能将那些绿营兵全部丢进大海喂鱼。然而,守卫江南制造局的绿营表现却异乎寻常的勇猛,剽悍得完全就不像是绿营兵! 真心的,要是甲午战争、八国联军时期他们也有这样的表现,现在中国的处境肯定不会糟糕到这种地步。 狗日的,对上洋鬼子一个比一个怂,打起自己人来却勇猛得很,真的让人不应该怎么吐槽! 罗风狠狠咒骂着那些该死的绿营兵,还有那刺得他眼都睁不开的探照灯。他发誓,等打下江南制造局后一定要把那台探照灯给砸了,让那些绿营兵一块块的吞下去! 砰! 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就是玻璃爆裂的声音,探照灯那刺眼的灯光倏地消失了。 是从黑衣军里调来的狙击手。他们躲在三百米凶的制高点,将整个战场的每一个角落都收于眼底,看到青帮弟子被探照灯刺得睁不开眼,狙击手果断瞄准探照灯开了一枪。只一枪,那盏给罗风他们制造了巨大麻烦的探照灯就给打爆了。 总算摆脱了那刺眼的强光,罗风大喜过望,大叫:“打得好!这枪法真他娘的神————” 吭吭吭吭吭! 马克沁重机枪点射时特有的铜音打断了他的话,三发子弹几乎同时击中他的胸口,轻而易举地洞穿衣服,撞碎胸骨,一路旋转着穿过胸腔,制造出三个致命的空腔,最后从后背穿出,扯走了老大一块皮肉,血沫混合着沫状内脏碎片和骨屑从后背那三个巨大的创口处喷涌而出。他的身躯摇晃了一下,瞬间失去了全部的气力,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他嘴角艰难地扯动一下,喃喃自语:“我……讨厌……重……机……枪……”那双充满不屈斗志的眼睛缓缓闭上,再也没有睁开。 中队长中弹身亡,让本就伤亡巨大,被打得有点胆寒了的中队成员们一下子丧失了斗志,哗一声退了下去,这次进攻也宣告失败了。 威斯汀大酒店里。 陈其美眉头拧成个大窟窿:“江南制造局的守军有两挺马克沁重机枪,罗锋中队伤亡惨重?” 罗三喘着粗气说:“是啊,帮主,那玩意儿实在太可怕了!我们的弟兄个个身手不凡,随便哪个拎出来都能力敌三四人而不落下风,但是这玩意儿扫射的时候那子弹跟刮风似的,躲都没法躲,很多身手极好的兄弟们就这样被它割草一样扫倒,简直死不瞑目啊!” 宋雨薇面色微变,对陈其美说:“陈叔叔,我们必须改变计划了!” 陈其美问:“为什么?” 宋雨薇说:“重机枪的杀伤力是非常可怕的,有两挺重机枪在,别说一个中队,就算我们这一千多人一起上,也不见得能攻下江南制造局!” 陈其美不大相信:“这重机枪真有这么厉害?” 宋雨薇说:“我跟你这么说吧,今年三月的时候我们在摩洛哥的一支武装矿工遭遇数千名阿拉伯士兵的进攻,那些阿拉伯士兵中有一半是骑兵,骑的是这个世界上血统最为高贵的阿拉伯马,跑起来跟闪电似的。武装矿工手中只有三挺重机枪,而他们就是靠着这三挺重机枪,在阿拉伯人发动进攻之前就把他们打垮了,让他们扔下几百具尸体狼狈逃窜,自己无一伤亡!” 陈其美有点瞠目结舌了:“这么神?怎么做到的?” 宋雨薇说:“很简单,他们计算好坐标后便用重机枪朝天开火,让子弹划过一道抛物线然后像大雨一样砸向聚集在一起准备发动进攻的阿拉伯士兵。他们使用的重机枪每分钟可以发射1200发子弹,三挺同时开火,一分钟就是3600发子弹落下来,那些阿拉伯士兵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打得死伤满地了!” 陈其美:“……” 他讨厌重机枪,发自内心的讨厌! 宋雨薇神色凝重:“清军所使用的重机枪当然没有我们的那么先进,但是威力也相当恐怖,让弟子们顶着重机枪扫射去进攻江南设计局,等于逼着他们去送死!” 陈其美眉头揪得跟个小笼包似的:“那,依你之见,我们应该怎么做?” 宋雨薇说:“调集更多人手,先用迫击炮把那两挺重机枪炸毁,然后再发动进攻,争取一次性攻进去!” 陈其美说:“江南制造局里有很多外国的技术工人,用迫击炮的话很容易误伤他们。一旦外国的工程技术人员出现伤亡,外国以此为借口向我们发难,我们可怎么办?” 宋雨薇冷冷地说:“那就告诉那些国家,是他们的人帮着清军反抗我们,打死打伤了我们的人,我们迫不得已才向他们开火的!” 陈其美喉咙里嘎了一声:“这样……也行?” 宋雨薇说:“当然行,毕竟,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陈其美彻底服了。整个上海的人都骂他流氓,可是跟宋雨薇相比,他也算得上是正人君子了! 不怕流氓,就怕流氓是女的,而且很有文化! 本来他还打算亲自到江南制造局里对守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试试看能不能说服他们停止抵抗,不过人家把重机枪都抬出来了,显然并没有跟革命军化干戈为玉皂的打算,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打消不行,守军现在已经杀红了眼,搞不好他还没有靠近江南制造局就已经被打成筛子了。他下令暂时停止进攻,先围住,然后以最快速度抽调兵力过去。守军打得这么顽强,区区一个中队想将其拿下是不可能的了,不多派一点人是不行的。 好在现在他手中的兵力并不在少数,好些中队已经顺利完成了任务,可以腾出手来支援罗风中队,此外他还说服了上海商团总司令李英石,李英石同意参加革命,并且把商团镖师、伙计组织起来,拉起了一支千余人的队伍,这支队伍正好能派上用场。此外,光复会的大将李燮和成功策动闸北的军警起义,并且氢他们带了过来,这支人马也是颇有战斗力的,能堪大用。 于是,通通都派过去,拿出牛刀剁蚂蚁的气势来,不信搞不定江南制造局! 江南制造局的战斗暂时停止了,交战双方在黑暗中对峙,而各路援军举着火把源源不断地赶来,那一条条由火把汇成的长龙给固守江南制造局的清军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打退了起义军两次进攻的那点得意顿时烟消云散。 起义军还架起大喇叭,用中国话和英语不断喊话,要求江南制造局内的外国人马上离开,否则一旦被误伤了,后果自负。但是也不知道那些外国人是被扣起来当人质了,还是干脆就站在清军一方帮助清军对抗革命军,负责喊话的士兵喊到嘴都干了,也不见有人出来。 既然是这样,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凌晨四点的时候,固守江南制造局的清军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包围他们的有青帮弟子,有商团保镖和伙计,有几个小时前还跟他们是同僚的起义军警,甚至有不少没有接受过任何军事训练,但抡斧头砍人却一点也不含糊的地痞无赖,成分之复杂,令人叹为观止。这是标准的乌合之众,任何一个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认为这么一帮乌合之众能拿下正规军固守的堡垒。 更何况正规军手中还有至少两挺马克沁重机枪,而且制造局里子弹成箱,可以随意取用。 可陈其美不是这样认为的,他就是要把不可能变成可能。他一声令下,那些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上战场却丝毫不怵的地痞流氓举着确刀斧头,呐喊着冲了上去。 重机枪马上就响了,弹雨横扫而来,惨叫声连成一片,冲上去的地痞流氓成片倒下。不过他们的死并不是没有价值的,肆意屠戮冲锋的地痞流氓的机枪手做梦都不知道,他们的重机枪的位置完全暴露了!或许就算知道也不在意,至少到目前为止,进攻一方都没有任何能威胁到重机枪火力点的武器。 于是,扫得正爽的机枪射手听到了迫击炮炮弹呼啸而来时发出的尖啸声。好几门迫击炮同时开火,短短几秒钟内,两个机枪火力点所在的位置便各自落下了十几发炮弹,一阵猛烈的爆炸轰响过后,那两挺给革命军造成了巨大伤亡的重机枪连同机枪组成员一起,被炸回了零件状态! 革命军齐齐怒吼一声,从三个方向同时向江南制造局发动总攻,势如潮水,转眼间就把江南制造局给淹没了。制造局里的清军还在顽强地射击,作最后的抵抗,但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 这些清军就像一群试图挡住压路机前进的螳螂,顽强是够顽强了,但是…… 螳臂何曾挡得住滚滚巨轮? 第317章 北洋军的实力 第二天一大早,关于上海被革命军攻占、上海革命政府成立的电报就送到了袁世凯手中。 袁世凯看完电报,随手将它放到一边,默然不语。 徐世昌神色有些沉重:“上海可是大清的金融中心,它一失,大清的财政将遭受重创,如此一来,想要平定乱党就越发困难了!” 袁世凯说:“何止是困难?别忘了,攻占上海的陈其美跟那头老虎可是生死之交,上海落入陈其美手中跟落入他手里没有任何区别……以陈其美刮地皮的本事,在上海刮出一两千万两银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用这笔钱给黑衣军作军费……” 徐世昌打了个冷战。 黑衣军本就战斗力强悍,装备也颇为精良,更兼苏北全民皆兵,光是接受过严格训练的民兵就多达十几万,这绝对是一股令人生畏的力量,又有上海的财力作为支撑…… 那还打个蛋啊! “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他忧心忡忡的问。 袁世凯说:“先打一仗,看看革命军的成色再说吧。” 他已经有别的想法了。武汉这个中部的工业中心丢了,上海这个金融中心丢了,整个华中蠢蠢欲动,湖南、湖北、四川、广东诸省都群起响应,相信随着时间推移,起来响应革命的省份只会更多,最要命的是,那头猛虎也要亮出自己的獠牙了……他想破脑壳也想不出,大清这艘破船如何扛过这场风暴。他可没有兴趣去当力挽狂澜的忠臣,陪着这艘破船一起沉入大海。身为一名合格的政治投机者,他当然要站到稳赢的一方去,为国尽忠死节?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在这之前他得先试试革命党的成色,同时也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他要让革命党看清楚他的实力,意识到如何不将他争取过去,他们的革命不可能成功! 此时,北洋军前锋部队已经抵达汉口,并且展开了攻击队形。革命军也构筑了相当坚持的阵地,准备在汉口与北洋军死战。本来北洋军的动作不紧不慢的,但是在上海失守的消息传来之后,他们的动作骤然加快了,抵达前线的部队每个小时都在递增,一门门大炮被拉到前线,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革命军的阵地,给革命军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尤其是十几门105毫米口径榴弹炮被推到距离革命军仅三四千米远的地方放置开来之后,阵地上的革命军不可避免地出现了骚动。 北洋六镇炮兵的主力装备是德制75毫米榴弹炮,这种榴弹炮轻便而且射速也快,很受欢迎,就是威力差了一点,不过应付一般的野战工事也绰绰有余了。但袁世凯去年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制激,居然砸巨资从法国引进一百门105毫米口径榴弹炮,每个镇装备十二门,为此,他不惜削减了一部分75毫米口径榴弹炮,以腾出编制和人员来换装这些威力巨大的大口径榴弹炮。至于剩下三十八门,也没有闲置,从各镇抽调最优秀的炮组,组建了一个重型榴弹炮团,作为决定性力量,由他这个北洋军统帅亲自掌握。那个重型榴弹炮团还没有动,现在出现在前线的只是北洋第四镇的重炮营,但这也够吓人的了! 南洋新军别说重型榴弹炮,连马克沁重机枪都没几挺! 前线指挥官张景良意识到,如果继续对峙下去,赶到前线的北洋军精锐只会越来越多,他要面临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虽说革命军的兵力同样在迅速扩张,大批武汉地区的热血青年争相从军,开赴前线,但那都是些没有接受过训练的新兵蛋子……不,连新兵蛋子都不如!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战争的残酷,只是凭着一腔热血投身到革命中来,北洋军炮声一响,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就会吓得魂飞魄散,到时候想要控制局面就难过登天了! 他咬咬牙,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多达一个团的革命军士兵冲出阵地,冲呼口号,向北洋军阵地猛冲过去。他们当中绝大多数都是武昌起义成功后才入伍的新兵,虽说革命政府争分夺秒对他们进行军事训练了,但这么点时间,他们又能学到多少东西?顶多也只是学会了如何开枪如何装子弹而已。不过,在一腔革命热情的支撑下,在为数不多但有实战经验的老兵的带领下,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挺着刺刀,向强大的对手冲去。过去两个星期里,他们一直是这样战斗的,并且依靠这种悍不畏死的精神,一次次打垮了武汉周边地区的清军,他们坚信,只要他们的攻击足够的迅猛,北洋军一样会在他们的冲击之下败退! 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一场噩梦。 第四镇现任统制是段琪瑞,北洋三杰之一,一个冷酷的职业军人。这家伙性情刚烈,对袁世凯可谓忠心耿耿,当年就是他在袁世凯被载沣等人步步紧逼,随时有性命之忧的时候带领第四镇一部跑到北京郊外搞军事演习,直接把载沣给吓尿了,只得乖乖让袁世凯离京,回老家蜇伏。现在袁世凯重新出山,似乎有更大的企图,他这个得力干将自然要拿出十二分精神来,打出个样子来给袁世凯看看! 他冷冷地看着数千革命军高呼口号冲过来,淡淡地吐出一句:“很勇敢,但是也很蠢,连苏北民兵都不如。” 他去年冬季也和袁世凯一起去了一趟苏北,亲眼目睹了苏北民兵冬训时的情景,那种锐不可当的气势,那古怪而威力巨大的战术,无不让他印象深刻,跟这一比,革命军的冲锋就像是在绿草如茵的草坪上散步,压根就无法让他感受到半点威胁。 “炮弹太贵了,别浪费,用机枪就好。”他冷酷地下达命令。 在他看来,这些乌合之众还不够格挨他的炮弹,尤其是重炮炮弹。 运弹手沮丧地放下了手中的炮弹。 北洋军躲在战壕里,冷冷地看着革命军乌泱泱的冲过来,没有开火。 对面那反常的安静反而让革命军感到了危险,不少人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然后他们便听到了重机枪那密集得分不清点数的咆哮声,十几挺马克沁重机枪火力全开,弹丸如疾风骤雨,席卷而来,革命军那密集的队形中瞬间腾起一团团血雾,不知道多少人在被火舌舔中身体的那一瞬间倒地哀号!如果从高空往下看,你会惊骇地发现,冲锋的人潮像是被大风扫过的麦田,一层层地倒伏下去,而一旦倒下就再也爬不起来了,从中弹者伤口处喷溅的血沫在空气中扩散,汇成了一片骇人的血雾,这血雾是如此的浓,以至于有那么几秒钟,根本就看不清革命军的人影了,目之所及,尽是一片血红! 这是MG-08重机枪,而且是升级版,射速达到每分钟一千两百发的那种。这同样是袁世凯今年才从德国订购的,一共一百五十挺,同时还订购了改装图纸和套件,利用这些资源对手中现有的马克沁重机枪也进行了同样的改装。不难想像,十几挺MG-08重机枪火力全开,对着数千呈密集队形冲锋的士兵疯狂扫射,将是何等恐怖的情景,枪口指向哪里,哪里就是血肉横飞,那些勇敢的革命军士兵像割麦子一样一丛丛倒下!最先倒下的是冲在前面作表率的老兵,面对如此猛烈的火力,他们的实战经验压根就帮不上半点的忙,被轻而易举的扫倒,后面的新兵全都看呆了,他们也想闪避,他们也想躲过死神的镰刀,然而十几挺重机枪拼凑出密不透风的火力网,他们又能往哪躲? 几乎是被整连整连的扫光,战场上一片血海。 张景良惊呆了。 革命军看呆了。 就连正在大开杀戒的北洋军……也看呆了! 几个小时后,还在为上海被拿下了的好消息而欢欣鼓舞的革命军司令部接到了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坏消息: 刘家庙丢了,张景良部损失惨重,汉口不保! 用“损失惨重”来形容张景良部实在太客气了,事实上,这支部队几乎全军覆没了,超过七千名士兵和军官在短短几个小时的交战中变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和伤员,就连总指挥张景良也中了一弹,被抬了下去。幸运的是他挨的是一发元年式步枪子弹,6.8毫米口径的,圆头弹。这种子弹是毛瑟枪弹无脑缩径的产物,弹道性能和杀伤力都不理想,北洋士兵不止一次吐槽过它那糟糕的杀伤力,强烈要求换回7.92毫米口径版本的毛瑟步枪。清廷也有心帮他们换回,不过还没等这个换装计划付诸实施,武昌起义就爆发了,他们只好继续拿着这种杀伤力不怎么样的步枪上战场。这就间接地救了张景良的命,他胸口中弹,却只是重伤昏迷,被送到医院去抢救了。如果是7.92毫米口径版本的,他只怕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准备哀悼会得了。 武汉地区那原本乐观的舆论骤然沉寂了下去,所有人都意识到,虐菜的快乐时光已经过去了,接下来,他们将不得不面对一个可怕的对手。 第318章 斗到底 李思明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先后接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并没有让他得意,坏消息也没有让他产生半点负面情绪。 跟从辛亥革命到新中国成立那长达三十八年的漫长战争相比,眼下所爆发的这一系列战事,连序幕战都算不上。 序幕战的胜负,有什么好计较的?最后站着的那个才是真正的赢家。 不过,北洋军的战斗力也着实令他吃惊。从情报上来看,与张景良直接交锋的北洋军也就两个步兵营,炮兵没怎么开火,而张景良所部,一万都不止。就这么两个步兵营直面万余大军的猛烈冲锋,短短几个小时便几乎将张景良部打光了,连张景良本人都身负重伤……着实是强悍! 看样子,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才行了。 他随手将这两份电报交给参谋,让他拿去复印两份,一份交给总参谋部,一份拿去存档。然后他起身,大步走向大会堂。 偌大的大会堂如今已经给挤得跟个沙丁鱼罐头差不多了,两千多名公民代表和十几家报社的记者占领了除主席台之外的一切空间,连过道都摆满了小马扎。大家都是知道清军两次进攻徐州地区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的,苏北地区近千万人的命运,将由他们手中的选票来决定。 大会堂外的广场上同样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何止万数。淮安府称得上是万人空巷而来,清军两次进攻徐州,让大家都意识到,一场惊涛骇浪正在席卷全国,所有人都将被抛到风口浪尖,他们想躲在苏北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是不可能的了。公民代表在今天要作出选择,他们何尝不是也得作出选择? 但愿他们的选择是对的,能给他们带来一个相对要光明一点的未来! 大会堂里人声嘈杂,会议还没有正式开始,公民代表便就应不应该加入革命的行列吵得不可开交了。军人和贫苦农民代表自然是狂热的支持者,军人渴望着能够建立更大的功勋,最好能够追逐李思明去建立一个全新的政权,这是从龙之功,几辈子都消受不完的,谁不心动?贫苦农民就没有这么大的野心了,但是他们反而更加狂热,不为别的,只因为一旦加入革命,会有很多土豪劣绅被黑衣军砍掉脑袋,他们不择手段得来的田产将变成一个个农场,这些没能加入苏北农场的贫苦农民也将成为农场的一员,拥有几十亩田地,过上小地主般的生活,对于这些在苦水中泡大的农民来说,这是他们能够想到的最美的梦了。 学生这个群体同样狂热。他们读的书多,视野开阔,也正因为视野开阔,才无法忍受国家目前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这太屈辱了!李思明要带大家**而起,推翻这个早已腐朽的王朝,他们欢呼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反对! 但是那些商人、乡绅就不怎么乐意了。他们没那么大的野心去肖想什么从龙之功,也没有贫苦农民那样对土地近乎病态的渴求,他们目前的资产已经足够让他们过上优裕的生活了,这个时候去打仗,他们的利益肯定会受损的,这可不行。反对意见主要来自这个群体,他们引经据典,痛陈战乱的可怕,反正就是不想打仗。军人、贫民和学生都瞧不起他们,认为他们鼠目寸光,就连不管参不参战自己的利益都不会受到影响的工人群体也觉得这帮大老爷有点儿过份,你们确实不需要通过战争来改变自身的处境,但也不能拦着别人吧?像那数量众多的贫苦农民,他们可做梦都希望能够得到一份属于自己的田地呢! 正吵得不可开交,坐在主席台上的郑知府用一把木锤用力击打桌面,发出砰砰声响:“安静!安静!”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郑知府清清嗓子,严肃地说:“时间到,第十一次公民代表大会正式开始,大家起立,有请徐州将军!”说完带头起立,用力鼓掌。在场所有人同时起立,掌声如潮水般响起。 热烈的掌声中,李思明大步流星的走进来,一些军人和贫民代表激动地喊着他的名字,活脱脱就是一群见了偶像的狂热粉丝。李思明向他们挥手算是回应,然后大步走上主席台。 掌声慢慢停止,李思明打个手势,大家坐下,会议正式开始。 郑知府作为淮安知府,跟李思明合作时间最长、级别最高的人物,在这次会闭关锁国中扮演的角色自然是相当重要的,如果把下面那两千多名公民代表比作议员,那么他就是议长。跟袁世凯一样,这位老兄也没有半点要陪大清这艘破船一起沉入大海的兴趣,事实上,早在两年前他的屁股就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当忠臣?我呸,当忠臣有什么好的,能换来好名声吗?能换来崇高的社会地位和大笔大笔的收入吗?啥都没有,那他当个屁的忠臣! 呃,汉唐宋明,王朝行将崩溃之际去当忠臣,还是可以换个好名声的,甚至能名留青史,但是在大清即将完蛋之际去当忠臣……得了,名留青史?乡里乡亲没挖你祖坟就算你好运了!郑知府是个聪明人,这么吃亏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干的。 等掌声停息下去之后,郑知府严肃地说:“徐州将军,想必你已经清楚两千多名公民代表聚集到这里的原因了。” 李思明平静地说:“我知道。” 郑知府说:“这两千多人分散在苏北和淮西各地,最远的住在合肥,来到淮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一声令下,他们短短两天之内便一个不少地聚集到了这里,其中的艰辛,想必你是很清楚的。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够开城布公,把你的想法通通都说出来,不要让这些公民代表白白走这么多冤枉路。” 李思明点点头:“我会的。”然后面向两千多名公民代表,朗声说:“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召集你们过来开会的原因了:就在前天,四千余毅军袭击了砀山农场,打死打伤了一千多人,其中不乏老弱妇孺。这还没完,得知毅军指挥姜瑞鑫被愤而反抗的民兵击毙后,总督府不仅不追究这伙匪军的责任,还出动了更大的规模,向徐州发动进攻,要血洗徐州!” 不少公民代表忍不住低低的骂了一声:“干!”发自内心的觉得朝廷太欺负人了。 李思明说:“在砀山惨剧发生之后,总督府派了官员前来安抚我们,我也曾相信总督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公道,接受了他们的安抚,答应总督不会与朝廷对抗……”说到这里,他变得愤怒,简直是怒吼的:“但是我的忍让换来了什么?换来了朝廷大军突然出现在铜山,换来了他们更加猛烈的进攻!” “他们压根就不打算息事宁人,他们想要我死,想要我们这些已经证明了离开朝廷一样可以活得很好的人死!!!” 在座的公民代表一片哗然。他们只知道一个大概,听了李思明为一番话才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差点就气炸了肺,纷纷破口大骂,将朝廷给喷得狗血淋头! 绅商代表一看情况不对,照这样下去,绝大多数代表都会赞成加入革命行列的,那还得了?一位颇有名望的绅商站了起来,大声说:“将军,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都清楚,这里就不多赘述了,我只想问将军一句:是不是非开战不可?” 李思明反问:“你觉得我还有退路吗?” 那位绅商噎了一下。别人不好说,李思明确实没有退路了,清廷是一定要置他于死地的。这并不是因为他麾下的民兵干掉了几千毅军,而是因为他拥有轻松歼灭数千毅军的能力,这本身比几千毅军被歼灭还要严重百倍。朝廷就是这样,干了什么不一定会有事,但有能力轻松干成什么绝对会有事。 他沉吟片刻,问:“那能否告诉我们你发动战争的目的是什么?是讨回一个公道,还是跟朝廷斗到底?” 李思明不答,望定在座的贫民代表,问:“你们是希望我讨回一个公道便罢手,还是希望我跟朝廷斗到底?” 贫民代表异口同声:“斗到底!” 李思明说:“我也想跟他们斗到底,不为别的,只因为活得太憋屈了!从鸦片战争开始,我们就活得一天比一天憋屈,一天比一天艰难!第一次鸦片战争,拥有百万之众的清军对阵不足两万英军,一败涂地,割香港,赔偿白银2700万两!第二次鸦片战争,对阵一万七千余英法联军,圆明圆都让人家给烧了,赔偿白银一千六百万两!然后是甲午战争,赔偿白银两亿三千万两,整个东北成了日俄的斗兽场!八国联军,连本带利要赔偿白银近十亿两,几代人都还不清!” “这些钱从哪出?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身上出!这一笔笔战争赔款都变成了一项项苛捐杂税,压到我们头上来,压到我们透不过气!” “我们凭什么要为爱新觉罗家的无能买单?区区一两万欧洲军队,真的是不可战胜吗?不,是他们根本就不敢打!他们害怕汉人武装起来威胁到他们的统治,宁可割地赔款也不敢打下去!被如此懦弱无能的皇帝统治着,你们不觉得耻辱吗!?我们拿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去交税,是希望这个国家,这个政权能够保护我们,让我们过上太平日子,不是让他们拿这些钱去讨好侵略者,帮着他们一起吸我们的血的!现在这个朝廷早就不能履行保国安民的义务了,那它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朝廷不能保护我们了,我们就自己保护自己!我会跟他们斗到底,直到我死在他们的屠刀之下,或者把他们打倒,让自己活得像个人样为止!如果你们不想再继续活得这么屈辱,就拿起枪,跟我走!” …… 他没有提及什么民族大义,什么汉唐荣光,这些离普通老百姓都太远了,他们听不懂。他只是站在一个小老百姓的立场,用最通俗的语言告诉他们过去几十年清政府输掉了多少场战争,在那些战争中对手都动用了多少兵力,然后清政府在这些众寡极为悬殊的战争中割了多少地,赔了多少钱,而这些钱又是由谁出……压根就不需要刻意去煽动,这一串串数字便已经让绝大多数公民代表愤怒了。 第一次鸦片战争,英军出动的总兵力为一万九千人,在沿海地区攻城掠地,如入无人之境,最终清廷认输,赔偿白银2700万两; 第二次鸦片战争,英法联军总兵力17700余人,悍然攻陷了北京,火烧圆明园,清廷赔款1600万两; 甲午战争,煌煌大清被小小的日本打得惨败,赔款2亿3000万两; 巨野教案,德国仅仅出动四艘军舰,便兵不血刃地占领青岛,将半个山东变成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八国联军,赔款近十亿两; …… 这一串串数字像一柄重锤,不断敲着在座所有人的胸口,让他们有心脏为之钝痛。号称拥有百万大军的天朝上国,一次次被敌军以数万甚至一万几千的兵力轻而易举地打败,割地赔款,这实在太屈辱了。屈辱也就算了,关键是每一笔赔款都要从他们小老百姓身上搜刮,用他们的膏血去讨洋人的欢心! 以前大家只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给朝廷纳税嘛,应该的!可听了李思明这一番话,他们猛然感觉不对:对啊,我们交了这么多税,朝廷又为我们做了什么?淮河水灾那么严重,朝廷到现在都没有拿出个像样的赈灾计划来! 都无能到这种地步了,他们为什么还要继续供养这个朝廷?把那些钱留下来多搞一些水利工程,好让自己和子孙后代免受水患之苦它不香吗? 第319章 民兵就够了 表决开始了。 写着诸位代表的票一一发到代表们手中,他们神情肃穆,拿起笔,在上面一笔一画的写下自己的决定,是赞成,还是反对,关系着无数人生死存亡的事情到了这里突然就变得简单了,简单到只有两个选项。 几分钟后,票被收了上去,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唱票。这些票全都是记名的,谁作了什么样的决定,都会一一唱出来,然后有人在黑板上记数,五票就是一个正字。随着一张张票被唱出来,大会堂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到最后,哪怕是最多话的人也屏住了呼吸。 陈旭洲和许艳都是公民代表,陈旭洲代表的是军人,许艳代表的则是医生,两个人正好坐在一起。陈旭洲见隔三差五冒出一张反对票,不免有些焦虑,小声问许艳:“老婆,你看这些表决能够通过吗?” 许艳信心满满:“肯定可以的……在表决之前我就发现了,持赞成态度的人最多!” 陈旭洲咕哝:“但投反对票的人也不少……” 许艳说:“远没有投赞成票的人多。” 正如许艳所说,投反对票的人远没有投赞成票的多,随着时间推移,两者之间的差距渐渐拉开,而且越拉越大,到得后来,连赞成票的一半都不到了。 绝大多数的反对票都来自绅商,他们始终认为一旦战争爆发,他们的利益将会受到严重的损害,维持现状对他们最有利。与公道正义无关,纯粹就是屁股决定脑袋。但很显然,在2000多名公民代表中,他们只占少数,占绝大多数的军人、平民、工人、学生……都投了赞成票,两者之间的差距拉的极大,到最后反对票数干脆就像一只死乌龟一样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了,绝望的看着赞成票在一路狂飙将他们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忙活了两个多小时,结果终于出来了:2557名公民代表187票反对,2370票赞成,主战派大获全胜! 结果公布出去之后,广场上欢呼声震天动地,就一直在这里紧张的等待着投票结果的农民,士兵,工人,学生,甚至来自外地的无地流民都在放声欢呼,看他们这激动的样子不大像是准备起兵造反了,反倒像是要过年了! 李思明大声宣布:“本次投票结果:2370票赞成,187票反对,赞成票占绝大多数,开战的提案获得通过。我宣布:从现在开始,徐州、宿豫、海州、淮安、盐城、淮北、淮南、宿州将脱离朝廷的统治,成立革命政府!从即日起,以上地区的民兵部队立即行动,歼灭本地区的清军部队,解放被清廷压迫的贫苦百姓!” 公民代表们放声大吼:“万岁!万岁!” 聚集在广场的民众更是激动万分,尤其是那些无地流民,激动得面红耳赤,挥动拳头声嘶力竭的嘶吼:“万岁!万岁!!!” 李思明的声音如同钢铁一般,响彻淮安的天空:“所有人都要作好准备,因为战争已经开始了!我们不是造反,更不是为了谁当皇帝,我们为什么而战?我们为每一个农民都能有几十亩田而战!我们为每一个工人能有一份工作而战!我们为每一个孩子都能走进学堂快快乐乐地读书而战!我们为每一位商人都不必忍受地方官吏敲竹杠而战!我们为每一名军人都能够以自己这一身军装为荣,这一腔热血能尽情倾洒在抵抗外辱的战场上而战!我们为子孙后代可以挺起胸膛做人而战!我们为建立一个廉洁昌明,能把我们这四亿黎民百姓的死活放在心头的国家而战!我们为以后不必再交纳那多如牛毛的苛捐杂税而战!我们为每一个人都能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而非皇帝的奴才而战!!!” “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这些目标一定要达到,但凡有一条没能达到,我们都要继续打下去!如果我们这一代人打光了,我们的下一代就接着打,直到这些美好的理想一一实现为止!” 他的咆哮声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热血,就连不少原本投了反对票,明确反对开战的绅商也满脸胀红,高举拳头放声嘶吼: “死战到底!” 这番讲话随即通过无线电广播,传遍了苏北和淮西,所到之处,无数聚集在收音机前收听着会议转播的民兵纷纷举起拳头,放声怒吼:“死战到底!!!” 本来,绝大多数支持开战的人的想法很简单,这江山可以姓赵姓朱,可以姓孛儿只斤可以姓爱新觉罗,它同样可以换一个叫李思明的皇帝!李思明的才能大家都有目共睹,如果他当了皇帝,大家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可他们没想到,自己只是在第一层,而李思明却是在同温层,他那一番话震撼了所有人:他要带着他们,为建立一个如世外桃源般的崭新国度而战!在这个崭新的国度,农民会有很多田地,工人不用担心找不到工作,孩子不必留在家里干农活,去读书就行了;商人可以毫无阻碍地走南闯北,不必担心被层层盘剥,士兵不必担心这一腔热血无处倾洒……这是一个何等美丽的国度啊,光是想想就让人神往! 如果这个理想能够实现,死千万人又何妨!? 没什么好想的了,开战! 会议结束了,但公民代表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淮安组织了一次盛大的游行,以支持李思明向清廷开战、推翻清廷建立一个梦幻般的国度而战的决定。淮安城几乎万人空巷前来参加游行,口号声震散了天空中的云彩。一些投了反对票的商人干脆就在广场上举行募捐活动,把手中的支票毫不吝啬的捐出去,每一张支票都不是小数字! 这一刻,所有公民代表真正做到了上下同欲,没有别的想法了,只剩下一个念头:开战!推翻清廷,建立他们的理想国度! 老百姓的狂热一旦爆发出来,那是相当恐怖的。 仅仅过了几个小时,苏北和淮西便遍地烽火了,每个州,每个府,甚至每个县都有民兵全副武装从农场里开出来,向驻扎在附近的清军发动了进攻,如果附近没有清军,他们就直接进攻县城!尤其是淮西那边,简直到了狂热的地步,民兵队长还没有决定好什么时候动手,数以千计的饥民便已经手持长矛砍刀火绳枪跑过来集结了。淮西向来有喜欢造反的光荣传统,每次碰到严重的天灾,铁定会有淮西人跳出来造反的,这次水灾极为严重,受灾民众多达千万,虽然李思明拼尽全力去赈灾,但还是有一些地区饿死了人,他们不造反才叫见鬼了! 有些饥民实在是等不及了,自发组织起来包围县城,然后派人去通知民兵:“我们已经把县城给包围了,你们赶紧过来啊!” 民兵们:“……” 怎么这帮家伙造反比他们还要积极? 当然比他们积极,民兵们个个吃得饱穿得暖,而那些饥民能吃个半饱就算不错了,打下了县城能吃饱饭,能不积极么! 当然,这等大事,光靠民兵和饥民是不行的,李思明也没想过要完全依靠他们。会议结束后,他又去了一趟总参谋部,最后一次询问了部队的动员情况。 “所有部队都已经动员完毕,第1步兵师在徐州,第2步兵师在盐城,均作好了出击的准备,就等着你的命令了。”蒋方震这样回答。 李思明活动一**体,浑身骨骼啪啪作响:“那还等什么?动手吧!” 蒋方震说:“姜桂题的江防军主力已经抵达铜山,正在与铜山民兵激战,要不要先拿他们开刀?” 姜桂题在看到儿子被炸得只剩下一条胳膊加个脑袋的惨状之后便彻底陷入了疯狂之中,不顾一切调集江防军主力猛扑徐州,誓要血洗徐州,给姜瑞鑫报仇,谁也拦不住。经过一天一夜的紧急机动,江防军主力五千余人连同宿州、淮北地区的清军,共计万余人,已经尽数抵达徐州铜山,并且展开了进攻。在铜山地区的六个民兵营在砀山惨案发生之后便迅速集结,抢在姜桂题大军到达之前构筑了防线,准备大战一场。现在姜桂题指挥大军,向铜山发动进攻,一头撞上了这道坚固的防线,登时打得火花四溅。 蒋方震认为姜桂题所部给徐州地区构成了巨大的威胁,不容轻视,最好先解决了他们再北上,进攻山东,以防万一。这一建议还是挺中肯的,但是…… 李思明并不打算接受。 “第1步兵师不要理会那条疯狗,立即搭乘火车北上,抢在北洋军反应过来之前打到济南去,直捣黄巢。”他说,“至于姜桂题部,交给我来对付好了。” 蒋方震微微一怔:“你打算用第2步兵师来对付他们?”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主意,第2步兵师集结在盐城,要打姜桂题的话得先跑到徐州,这可是五百余里的长途机动,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 李思明笑笑:“打他们用得着第2步兵师?民兵加独立骑兵团就够了!” 第320章 不妙 夜幕降临了,但苏北大地却并没有因此而陷入沉寂,从徐州到泰州、南通,到处都有成百上千的民兵在集结,在运动,甚至在战斗,整个苏北平原俨然一个沸腾的火山口。 南通是最先遭到攻击的。这里有一个规模庞大的钢铁厂,钢铁厂里有四千余名工人,这些家伙既是工人,又是民兵,接到指令之后二话不说,一部分人留下来继续工作,维持车间正常生产,大多数人则抄起步枪戴上木芯头盔迅速集结,跟着厂长杀出厂区,直扑近在咫尺的南通……南通知府都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整个南通城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泰州的命运也差不多。它城外二十里就是李思明开辟的棉花种植区,这些年泰州近水楼台先得月,大力发展纺织业,赚得是盆满钵满。不过,这一切并不是免费的,泰州官员只看到那白花花的棉花,并没有看到分布在那一望无际的棉田之间的农场,更没有看到农场里的民兵手中的枪……于是,还没等泰州官员反庆过来,一千多名民兵已经兵临城下了。 当然,这些都是小场面,真正的大场面还得数徐州那边,那可是万人级别的大战,非常壮观的。 李思明显然不打算错过这场大战,从总参谋部出来之后他便坐上飞机,直飞徐州。 徐州城中气氛紧张,火车站的站台上人山人海,每个小时都有军列进出,进站的时候是空的,开出的时候则装满了士兵和武器装备,列车的轰鸣声一刻都没有停过。早在公民代表大会召开之前,蔡锷便派马成率领第1骑兵旅奔袭台儿庄,投票的结果刚一出来,马成的电报便到了:第1骑兵旅经过数小时的战斗,拿下了台儿庄,歼敌三百余人,残余清军正向枣庄方向溃退,已派出两个骑兵营衔尾追击了。也就是说,从徐州到台儿庄这一段的铁路是可以畅通无阻的,蔡锷用不着担心。 真正让他担心的是正在疯狂进攻铜山的姜桂题部,那可是上万人的大军,留着一支如此庞大的敌军在徐州附近不管,直接去进攻山东,这真的没问题吗? 但这是李思明的命令,他也只能执行,带着整个师指挥部,随同大部队一起搭乘火车北上,沿着第1骑兵旅开辟出来的通道直扑枣庄。至于姜桂题部,就只能交给李思明来对付了。 “但愿这家伙能认真点……姜桂题可是戎马半生的宿将,不好对付啊!”列车出站的时候,他喃喃自语。 他口中那位戎马半生的宿将此时正站在一个小土坡上,两眼发红的盯着千米之外的民兵阵地。 姜桂题原本是捻军中的一员,后来叛离捻军,投靠了僧格林沁,帮着僧格林沁对付捻军。毅军统帅宋庆见他勇武过人,将他招入麾下,此后在宋庆的关照之下,他的仕途一帆风顺,步步高升。他确实是一员猛将,哪怕是在清军一败涂地的甲午战争中,表现也是相当出色,曾多次在辽河一带袭击过日军,又参与了海城之战、太平山之战、田庄之战,尤其是田庄之战,与日军厮杀了二十余日,最终大获全胜,这是清军在甲午战争中为数不多的胜绩。靠着这些功,在宋庆死后,他当上了毅军统帅。 再后来,毅军被分拆成两部,一部分保留原来的番号,由他的宝贝儿子姜瑞鑫带着,另一部分随他南下,被改编为江防军,镇守南京,不用说,官又升了的。 可是,仕途一向一帆风顺的姜老头子却在人生趋于完满之际遭到了致命的打击: 他的宝贝儿子死了! 而且死得很惨,连具全尸都没有! 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老头子当场就吐血如箭,昏迷过去。军医手忙脚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才把他救醒,醒过来之后的老头子两眼血红,发出长长一声哀号,咬牙切齿地下令江防军主力集结,随他杀往徐州,他誓要把徐州杀个鸡犬不留,替他儿子报仇! 铁良和张人骏接连发了好几份电报过来,要求他马上收兵,措辞一次比一次强硬,姜桂题都全然不少一回事。铁良和张人骏的顾虑他是知道的,无非就是害怕把苏北那帮泥腿子给逼反了,整个江苏都变成战场,到那时可就麻烦了。江苏可是大清的财赋重地,把苏北那帮泥腿子给逼反了,就算最终平定了叛乱,整个江南水乡也给打烂了,不知道得多少年才能恢复过来……真要是这样,铁良和张人骏都是要被追责的,轻则丢掉乌纱帽,重则脑袋不保,他们不急眼才怪了。 姜桂题却把他们的话当耳边风。他最争气的儿子死在那帮泥腿子手里了,而且死的那么惨,连句全诗都没有,这个仇怎能不报?所以少跟他扯什么大道理,要讲道理也得等他把这个仇给报了再讲! 他抵达铜山外围之后,立刻指挥清军向铜山防线发动了一次试探性的攻势,想试试那帮泥腿子的战斗力怎么样。结果让他很惊讶:那帮泥腿子把战壕挖的七扭八歪的,跟清军习惯的一字形战壕有着天壤之别。可就是这么难看的战壕,却处处形成了交叉火力,冲上去的清军几乎时刻都处于被两面集火的境地。此外,那帮泥腿子还有一种很古怪的火炮,隐藏在战壕里根本不冒头,却可以准确的将炮弹打进清军的队形中间,将他们炸的断手断脚满天飞。这次试探性攻势被那帮泥腿子毫无悬念地击退了,清军丢下了100多具尸体,狼狈地退了回来。 一次试探性进攻就搭上了100多条人命,这伤亡也太大了点。不过姜桂题眼都没眨一下,毕竟死的不是他的士兵。他冷眼看着清军被打的抱头鼠窜,连滚带爬的逃回来,那张皱巴巴的脸上满是杀气。 应昌大步走过来,微微带喘,大声说:“姜军门,那帮泥腿子邪门得很啊,一个个都窝在战壕里不肯冒头,他们打得到我们,我们却打不到他们,这仗很难打!” 姜桂题淡淡的说:“是你们冲得不够坚决,如果你们冲得再坚决一点,就能一鼓作气冲进他们的战壕里,到那时,他们再多的花样也没用!” 应昌嘴巴张了张,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应昌是驻扎在宿州地区清军的指挥官,他的运气没有姜桂题那么好,得到袁世凯的邀请加入北洋军,拥有全国最精良的武器装备和最严格的训练,他指挥的这支军队只是一支从战术思想到武装装备都老旧不堪的老式军队,战斗力跟北洋军相比差太远了。但并不是说他们打的不勇敢,相反,在冲进徐州后可以尽情烧杀抢掠的刺激之下,应昌所部的士兵一个个斗志昂扬,奋勇争先,顶着嗖嗖飞来的弹雨不要命地往前冲,都不要命了。只是那些可恶的泥腿子战术太过猥琐,躲在战壕里不冒头,一个劲的向他们开枪,那种见鬼的小炮更是不停地发射炮弹,炸得他们满天乱飞!即便是这样,也还是有十几名特别勇敢的士兵冲进了战壕里,跟民兵展开肉搏……公平的说,对于一支旧军队而言,他们的表现称得上优异了。 可惜,对面的泥腿子凶悍得出乎他们的意料,冲进战壕的清军士兵转眼间就全部报销了,不是被刺刀钉在地上,就是被战壕杖敲碎了脑袋,死得一个比一个难看。 应昌觉得姜桂题的话有失公允,但又无法开口反驳,毕竟对方大了自己N级,自己打的又不好,硬要去反驳,很容易被对方拿来立威的,他只能黑着一张脸站到一边,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此时,一架四翼飞机呼啸着从天空中飞过,这玩意儿的出现在清军中引起了巨大的骚动,不少清军士兵吓的跳起来,指着那正在战场上空来回盘旋的飞机哇哇大叫,甚至跪在地上,对着天空一个劲的磕头。他们的文化水平都很低,见识很有限,他们见过的唯二现代化交通工具就是火车和渡轮,至于飞机,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说过。冷不丁的冒出一架飞机在他们头顶上空发出巨大的呼啸声并且来回盘旋,给他们带来的心理震撼是无与伦比的,很多士兵本能的以为是鬼神现身了,吓得浑身发抖,甚至四处逃窜,整个部队顿时乱作一团。 应昌所部反而显得很淡定,他们就驻扎在宿州嘛,离苏北那边很近,经常可以看到飞机从自己头顶飞过。头一回看到这玩意呼啸着飞过蓝天的时候,他们也曾下的炸营,不过后来见多了,也就淡定了。看到江防军吓的四处乱窜,他们油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看着那帮家伙的狼狈样哈哈大笑。 应昌的反应就有点特殊了,他没有像普通士兵那样幸灾乐祸的大笑,反而拧紧眉头,提醒姜桂题:“姜军门,这是苏北乱匪的大人物专用的飞机,它是从淮安方向飞过来的!” 姜桂题冷冷地问:“那又如何?” 应昌噎了一下,说:“这意味着那边很有可能有级别极高的大人物抵达徐州,准备与我们大战一场了!” 姜桂题说:“我就怕他们不来!” 看着顽石一般的姜桂题,应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选择了闭嘴。 这个老顽固,满脑子只想着给他儿子报仇,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跟他合作,只怕前影不妙啊…… 第321章 果断认怂 姜桂题确实没有把那架飞机放在眼里,轻蔑的看着它在自己头顶盘旋,嘴唇一掀,吐出一句:“奇技淫巧之术!” 这是中国的守旧派的固有特色。进入到20世纪以来,科学技术在飞速发展,日新月异,而这些守旧派却只会抱着一些极为老旧的观念不放,他们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也无心去追赶,所以每当碰到超出自己理解的科技产物,都会给它打上“奇技淫巧”的标签。在他们看来,想要治理好国家,还是得靠道德文章,靠这些玩意儿没用!姜桂题是武将出身,这些年跟文臣走得近,也染上了文臣的臭毛病,面对这种即将彻底颠覆战争传统的技术兵器,他并没有意识到它所带来的巨大威胁,只是轻蔑地给它打上了个“奇技淫巧”的标签。 弱小不是生存的障碍,愚蠢才是。蠢到这个地步,他和他所率领的军队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这年代还没有高射机枪和高射炮这些讨厌的玩意,所以李思明很放心的让飞行员将飞行高度一降再降,直到他用肉眼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站在土坡上的老头子那把胡子的颜色为止。他并不知道这个有着一把花白胡子的老头子就是清军的统帅,姜桂题,不过从周围的人对老头子那恭恭敬敬的态度也能判断出,这个老头子的级别并不低。可惜的是这架飞机没有武装,如果上面装着一挺机枪,他准会对着小土坡把所有的子弹全部倾泄下去,将那些站在土坡上对着飞机指指点点的家伙全部打成筛子。 嗯,看样子把飞机武装化的计划得抓紧了。 这个年代,世界各国的飞机都是没有武装的,飞行员并不承担作战任务,只负责空中侦察和传递极高机密的文件,或者把重要人物紧急送往前线,没有人想到过要在飞机上面装上一两挺机枪,将DJ重下去。哪怕一战初期,同盟国跟协约国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侦察机你来我往,跑到对方的地盘去侦查,明明知道对方这一过去,己方的部署很有可能就要暴露了,也还是没有人想到过要将对方打下去,阻止对方深入己方防线实施侦查。相反,双方飞行员要是在天空中相遇了还要挥手打招呼,相互致意,然后该干嘛干嘛去。直到后来,双方都发现敌方的空中侦察会给己方带来可怕的损失,往往几张照片就会让己方数千、上万甚至数万人丧命,飞行员才意识到不能再让对方这样肆无忌惮的在自家防线上空侦查了,必须阻止他们! 于是,机枪被搬上了飞机,空战时代到来了。 现在距离空战时代到来还有好几年,飞机这一全新的作战兵器的潜力还没有被挖掘出来,所以李思明从德国进口的那些飞机,全都是没有武装的,这让他错失了一个击杀敌军指挥官的机会。 不过也没事,看了清军目睹飞机出现时的表现之后,在他眼里,这万余清军已经是死人了,他大方点,让他们多活几个小时吧。 将敌军部署看得一清二楚之后,李思明心满意足的让飞行员降落。 飞机在铜山城中心广场的草坪上降落。 对,就是城中心广场的草坪。这年头的飞机就是这样的任性,只要有一块平整的草坪,它们就能顺利起降。苏北所有县城都有这么几块草坪,所有压根就不存在被敌军端掉机场,有飞机也无法起降的忧虑。 关先生率领数名团长前来迎接。这老头子眼睛布满血丝,眼袋越发的明显,显然这段时间都没有休息好,有些憔悴。 老头子这两年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的,磋陀半生,碌碌无为,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却意外地遇上了真正赏识他的人品和才华的李思明,成了徐州地区所有农场的头头,麾下的民兵发展到36000余人,按以往的标准,算得上是一方大吏了。而他也没有辜负李思明的信任,建立农场、组建民兵、兴办工厂、统筹开挖徐洪河、解决因为建工厂开发矿山带来的与民争地的矛盾……每一件事他都处理得很好,甭管多大的矛盾,经过他调解之后,双方都是心悦诚服,以至于徐州老百姓都抱怨: “为什么这个老头子不是徐州的知府呢?他比知府能干多了!” 还真有不少官吏碰到难办的事情直接去找他,不找知府了,因为知府解决不了的问题他都能解决。 除了事业有成之外,他的个人问题也得到了解决。以前他跌跌撞撞,磋陀半生,一事无成,自然无人问津,但邳州一战他时来运转,隐隐成为徐州头号人物,顿时就从无人问津的糟老头变成了香饽饽,好几位在李思明的扫荡下残存下来的徐州豪强向他伸出橄榄枝,抢着要把女儿嫁给他————尽管他的年纪跟自己相差无几。盛情难却,关先生考虑了一番之后,当了一位王姓豪强的女婿。那位王老爷今年已经六十八了,比他大十来岁,开口喊一声爹也不至于太过膈应,而那位王小姐今年也三十有二了,结过一次婚,因为男方人品极差,家道中落,最后和离了,带着个才六岁的儿子回了娘家。这年代对女性很不友好,对离异的女性更加不友好,甭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只要是离异,那都是这个女人有问题,来自左邻右舍的异样眼光能把人活活逼死。就王小姐这情况,有很大概率是这辈子都嫁不了人了,居然嫁给了一堆豪强千金抢都抢不到的关先生,着实让人大跌眼镜。以至于让人怀疑,这死老头是不是好这一口啊? 其实也没这么复杂,关先生纯粹就是觉得王小姐性子温柔,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他都一把年纪了,就别去祸害那些人生才刚刚开了个头的妙龄少女啦,找个年纪跟自己相近的凑合着过吧。于是这门亲事就成了,婚后夫妻感情和睦,王小姐那乖巧可爱的儿子也跟了他姓……最令人羡慕的是,四个月前王小姐有身孕了,这让已经不指望有儿女,把那个便宜儿子当成了自己的骨肉来抚养的关先生喜不自胜! 生活越来越好了。 可偏偏,就在生活越过越红火的时候,一大堆烂事砸了过来。一场水灾让徐州各大农场都蒙受了相当大的损失,徐州更是饥民遍地,群起围攻还有不少粮食储备的农场,关先生不得不奔走于各个农场之间作调解开导,以免爆发流血冲突。好不容易,灾情得到了缓解,战乱又来了!先是砀山遇袭,死伤千余人,紧接着朝廷大军压境,要血洗徐州! 他奶奶的,成心不让人过安生日子了! 关先生很恼火,真的很恼火。恼怒之下,他将儿子和明显显怀了的妻子送回王家安置好,然后带着幕僚来到了铜山,一口气调集了21000余名民兵,准备跟姜桂题决一死战,也好让朝廷知道,他关某人不是好惹的,徐州民兵更不是好惹的! 这么多民兵,分布在徐州各地,想要集结完毕需要一些时间,现在他身边只有六个民兵营,来自四个不同的民兵团,就靠着这六个民兵营,在铜山外围建立了一道防线,准备坚守四十八小时,为主力集结争取时间。可他没有想到,他还没等到民兵主力前来集结,倒等来了李思明! 看到李思明,这个老头第一句话就是:“将军,你也太胡闹了!” 李思明:“???” 这老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亲临前线鼓舞士气,不夸就算了,一落地就先挨他一顿骂?这是什么见鬼的脑回路! 关先生正色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越是做大事的人越应该爱惜自身,不能轻易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将军乃是千万百姓所望,千万百姓的前途命运系于将军一身,您的安危关系着无数人的生死,怎可冒冒失失的搭乘这种随时可能掉下来的飞行器,跑到战场上来!” 不光是他,就连他那些幕僚,都一脸不满地瞪着李思明。 李思明微微有些尴尬,干笑一声:“那个……老爷子,说过多少次了,这种飞行器是很安全的!你不是也没少搭乘吗?哪次出过事了?” 关先生说:“以前没出过事不代表以后都不会出事!将军,战况并没有糟糕到你不得不上前线的地步,你为何要如此冒险?这种行为是非常不负责的!” 李思明让他闹得有点儿脑壳疼,一脸无奈的说:“是我太心急了。公民代表大会不是通过了开战的决议吗?现在整个国家的形势瞬息万变,我想抢占先机,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江防军,然后全力出击,抢在清廷针对我们作出反应之前先给他们重重一击,所以就亲自过来了……下次绝对不会再这样了!” 对于这个固执的老头,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果断认怂。 第322章 画大饼 关先生和幕僚们见李思明认怂了,这才作罢。这是一帮比较传统的文人,骨头硬得很,有着自己的准则与坚持,哪怕你比他高出N级,他觉得你错了也敢正面怼,绝不退让。李思明对这帮老头素来是相当的头疼,在他们面前都不由自主的拘谨,生怕让他们逮到什么错处然后就是一顿数落。这次他搭乘飞机亲赴前线指挥,马上就踩到了这帮老头的尾巴,在他们看来,你身为全军统帅,亲自跑到前线来本身就不对了,还搭乘那么危险的飞行器跑过来,万一它摔下来了可怎么办?你这个主心骨没了,非天下大乱不可! 这种行为必须狠狠地批判! 不过,李思明既然认怂了,他们也就作罢了。他们骨头虽然硬,但上下尊卑的观念也是相当强的,强项令可以当,但不能一直当,要是不依不饶让上位者下不来台,那反而不妙了。 挨了一通批判,好不容易才平息了这帮老先生的怒火,李思明暗暗松了一口气。进了指挥部,关先生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双手接过,走到沙盘前看着沙盘,问:“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关先生容色一肃,指点着沙盘向他介绍:“清军先头部队在昨天中午便抵达了铜山,与一支民兵小股部队爆发激战,被民兵击退。为了避免出现大量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我下令铜山一带的农场的老弱妇孺立即带着牲畜粮食和财物迁入城中,民兵就地构筑防线,准备死战到底。截止到目前为止,附近三个农场已经全部疏散完毕,周边农场的民兵也迅速集结前来支援,这道防线上已有六个民兵营的兵力,更多的民兵部队正源源不断地赶来。” 李思明问:“不算第一线那六个营的话,现在你手中的民兵有多少人马?” 关先生说:“有两个团。” 换句话来说,从昨天清军先头部队抵达铜山到现在,短短二十四个小时,徐州民兵便已经集结起了十二个营的兵力,这样的动员效率,着实让人瞠目结舌。当然,这跟徐州地区发达的交通系统是分不开的,过去一年时间里,李思明可是往公路建设上砸了无数资源,水泥路柏油路什么的他暂时没有能力去修,但夯土路却是把徐州每一个乡镇都给连接起来了。利用这四通八达、宽阔平坦的公路系统,各农场的民兵可以搭乘马车迅速赶赴指定地点集结,条件比较好的直接骑马,那速度远不是自己带着沉重的装备在坎坷不平的道路上缓缓行进能比的。 李思明却嫌弃兵力太少:“才两个团?没有办法调集更多兵力了吗?” 关先生说:“这两个团也是在傍晚才赶到的,在明天傍晚之前没有办法集结更多兵力了。”想了想,又补充:“当然,如果暂时借调一部份用于北伐的兵力的话……” 李思明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用于北伐的兵力你就不要想了,那部分兵力只能加强,绝不能削减!” 徐州地区的兵力并不在少数,早在砀山之战爆发前,第1步兵师、第1骑兵旅以及民兵第7、第8、第9团,便已经在徐州集结,随时准备北上。这些都是精锐部队,借调一两个团过来就足以在几天之内粉碎江防军的进攻。关先生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认为这么多部队一时半刻是无法全部北上的,不如先抽调一两个团投入到与江防军的战斗中去,收拾完江防军再继续北上也不迟。但李思明直接拒绝,他一旦制订了作战计划就不会轻易改变了,而徐州的形势还远没有到他要改变原来的计划,将北伐部队投入到反击战去的地步。 关先生有点无奈:“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再等一天啦!” 李思明沉吟片刻,忽然问:“你们手头上有多少拖拉机?” 关先生说:“有三十五辆。” 李思明开心地说:“有这么多啊?足够了!足够搞个大新闻了!” 关先生顿时警惕起来:“你想拿我的拖拉机做什么?”那些拖拉机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只需要一点点油就能一口气耕上几十亩田,牛都累死了好几头它都不用歇,这么好的农耕小能手上哪找?而看李思明那兴奋的表情他就知道这家伙又有了什么天马行空的想法,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李思明嘿嘿笑着:“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关先生:“你这样一说我反而更加不放心了!” 李思明:“我说老关,你应该尝试着多给我一点点信任才行!” 关先生:“早在去年你背着降落伞从数千米高空一跃而下的时候,我便知道绝对不能对你太过放心了!” 李思明:“……” 好吧,这事其实是他自己作的。去年他闲得无聊,觉得这生活真的是死水一潭,实在需要一点刺激,于是弄了个降落伞,搭乘热气球升上三千米高空,然后从上面一跃而下,给苏北军民展示了什么叫高跳低开……然后刺激大发了,不知道吓哭了多少人,关先生和他的幕僚们,还有一大批跟关先生有些相似的公民代表对他口诛笔伐,骂得他几乎不敢出门!打那以后,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在他有什么奇思妙想的时候一定要盯紧他,因为这货又要作妖了! 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不过这次他确实有正经的事情要做,解释了一通之后关先生便释然了,放心地将那三十多辆宝贝的拖拉机交到了他的手上。 铜山城外不远处,清军大营中,姜桂题同要在调兵遣将。 白天双方试探性的交了一次手,徐州民兵大获全胜,这次失利对清军的战斗力多少有点影响,一些抱着攻进徐州去大抢一票的清军将领意识到他们要面对的并不是什么手无寸铁,在他们面前只能惊慌失措四散逃窜的农民,而是一群敢于跟他们刺刀见红的恶狼,这抢劫的成本未免也太高了一点,所以多少有点儿提不起劲来。姜桂题却斗志昂扬,那张浑浊的眼睛迸着骇人的光芒,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反常的亢奋状态,活像一头发现了猎物的野兽,嗷嗷叫着要扑过去,痛饮鲜血。 他指点着地图,对一众将领说:“据多方侦察得出的结果,叛军总兵力大致在三千人左右,部署在铜山城外的战壕里。这道战壕……” 说到这里,他拧了一下眉头。徐州民兵的工事构筑得实在是太奇怪了,那战壕挖得凹凹凸凸的,跟清军习惯使用的一字长蛇形战壕截然不同,而且长达战壕与战壕之间还不连贯,断断续续的,两段战壕间会有两三百米的开阔地,而后面的战壕则将机枪对准这些开阔地……总之看上去就是乱七八糟的,但又似乎处处暗藏杀机,反正就是让他看不懂。 总之就是看着就有点儿头疼。 不过他并不太将这道防御工事放在眼里,毕竟他在兵力上的优势实在太大了:“这道战壕连绵十余里,敌军呈一字长蛇阵布置,没有纵深,没有预备队,只要击破其一点,就不难全线突破。” 一众清军将领用力点头,很是赞成。他们的水平虽然差了点,但基本的眼光还是有的,这些表面上的东西他们自然能看得出来。把这么多兵力像撒胡椒面一样均匀地撒在一道连绵十余里的战壕里,兵力实在太过单薄了,就跟一根面条似的,只要对准某一点发力,很轻松便能将其扯断。在甲午战争和八国联军的等几场战争中,清军就尝到了这种排成一字长蛇阵,然后被人轻松剁成几段一段段地吃掉的苦头。 搞笑的是,清军不止一次吃到了苦头,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摸索新的战术,改变这种被动的局面。他们没有这样的动力,也没有这样的需求,就这么得过且过,结果一次次用同样的战术迎击敌人,然后被敌人用同样的方法打得大败亏输。 这次,他们想让徐州民兵尝尝这种被人当成死蛇来剁的滋味。 “今晚大家抓紧时间休息,明天早上五时吃饭,六时集结全军,七时发动进攻!应昌,带领你的部队进攻敌军左翼,也就是三堡那一线;龙剑鸣,带领你的部队佯攻王屯,务必要打得坚决果断,将敌军主力往两翼牵扯!待到时机成熟之后,本将军将亲率主力,从中路发动进攻,一举突破他们的防线!”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望定所有人,大声说:“徐州向来叛贼扎堆,如今天下大乱,徐州叛贼蠢蠢欲动,所图甚大,实为朝廷心腹大患!明日一战,诸君务必全力以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平徐州反贼,否则他们一旦作乱,必将生灵涂炭!明日作战,建首功者,徐州钱财美女任其索取,本将军还会保他连升两级,实缺!” 第323章 部署 官升两级,攻破徐州之后可以随意抢掠,这两条中的任何一条对于清军来说都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让他们为之疯狂。等许诺一出,原本不大提得起精神来的清军将领个个精神大振,眼冒绿光,拍着胸口大声应诺,恨不得天马上就亮,立即发动进攻,好冲进徐州城去大抢特抢! 这个年代的军队是没有多少家国观念的,极少有哪个将领会把战区的老百姓当成自己国家的老百姓,军纪严一点的会约束住士兵,不让他们扰民,军纪差的直接放手抢掠甚至烧杀。一些将领为了维持军队的士气,甚至故意纵容部队去烧杀抢掠,所以看电影看小说,经常可以看到某某将领指挥部队攻城时许诺破城后三天不封刀,那三天就是他奖励给将士们让他们尽情烧杀抢掠的,毕竟攻城极为血腥和艰苦,总得给部队一点好处,不能烧杀抢掠的话他们还打个什么劲?至于他们在挥舞屠刀的时候有没有意识到城中那些百姓同样是自己同胞…… 废话,当然没有! 事实上,他们有没有“同胞”这个观念都不好说。对于他们来说,只要听从将领的话就够了,其他的都不用多想,那些都不重要。 徐州虽然不是什么很富庶的地方,但好歹也是一座大城市,里面还是有很多富商、地主的,只要能攻进去,要发财那是分分钟的事情。美妙的“钱”景让清军将领激动得身体都微微发抖,都迫不及待的跑出去作准备了。 目送这帮豺狗出去之后,姜桂题露出阴森森的笑容,喃喃自语:“鑫儿,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这时,又一份电报送了过来,还是两江总督府发来的,不过这次内容不一样了,不再催促他赶紧退兵,而是要求他尽快拿下徐州。倒不是两江总督府想通了,而是李思明那个狼崽子已经公然造反,无数民兵悍然出动,包围了众多城镇,不管两江总督府愿不愿意承认,江南大地都要面临一场规模空前的战争了,这个时候还绑住姜桂题的手脚,那跟找死没有任何区别。 姜桂题看完之后,随手将电报搓成一团扔进垃圾篓子中,睡觉去。在他看来,两江总督府那帮官僚纯粹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为一件早已成为既成事实的事情反复发电报过来,真是烦人! 这世道,眼看就要大乱啦!乱世中,有兵有枪就有了一切,两江总督算个屁,心情好的话打声招呼,心情不好鸟都不鸟他! 倒是跟袁世凯,得搞好关系了。以后这天下,搞不好就是袁某人的了,得趁着他还没有得天下之前给予支持啊……支持这东西,向来都是在事情还未办成之前给才是最有用的…… 带着有些杂乱的思绪,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将军进入了梦乡。 李思明却没有睡,他在铜山组建了指挥部,紧张地准备着明天的反击事宜。 蔡锷主动提出抽调一两个团投入到反击战中,被他婉拒了。在他看来,北伐的兵力才不到三万人,本身就相当单薄,再抽调一两个团岂不是更加单薄了?这绝对不行。他把干掉毅军之后便驻扎在砀山那边的独立骑兵团给抽调了回来,这次这些骑兵可没有汽车可以乘坐了,他们骑上战马,变回了真正的骑兵。 前线那六个营的民兵也临时编组成两个步兵团。民兵的编制一向很灵活的,而且服从意识也强,谁官衔高他们就服从谁,正好,他们中间就有两个团指挥部,不过各自都只有一个营的兵力,就把剩下四个没有团级指挥部的民兵营调给他们,组成两个团好了。两个团也是六个营,同样是六个营的兵力,在战场上能发挥的战斗力却是天差地别,有了统一的指挥之后,这六个营的战斗力增强了一倍不止。 此外,还从北伐军中抽调了两个155毫米口径榴弹炮营,这两个营原本隶属配合第1步兵师作战的那三个民兵团的,拥有独立的番号,一时半刻还没轮到他们上战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拿铜山城外的清军练练手吧。 在夜幕的掩护下,民兵们驱赶着强健有力的重型挽马,拉动炮车,进入炮兵阵地,有时候挽马拉得吃力,他们就用手帮忙推,干得是热火朝天。 徐州城那边同样是热火朝天,这座城市早就被黑衣军渗透成筛子了,砀山大战爆发后,第一时间就让黑衣军控制,那些一向不怎么肯跟黑衣军合作的官员纷纷被丢进了监狱。大队大队黑衣军士兵在火车站上车,满载着士兵和武器装备的军列一列接着一列驶出车站,驶向前线。车站工人一刻不停的忙活着,调度车皮、加煤加水、物资装卸……连轴转,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停下来歇一阵子。几万大军要在这里搭乘列车出发,奔赴百里之外的前线,这个工作量可是相当惊人的,别的不说,光是那么多车次的调动就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万一出错了准得出大事,他们有得忙了。 又一列军列进站了,这一列军列主要是装运大炮和炮弹的。已经很疲惫了的工人们操纵着龙门吊,将一门门重达数吨的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吊起来送上列车。比榴弹炮更加沉重的是那一个个装满了炮弹的集装箱。这玩意儿原本要到五十年代之后才被发明出来的,但李思明实在受不了那糟糕透顶的装卸效率了,提前将它给搞了出来,从此车站的工人就用不着再等火车到了才能开始工作了,直接在等火车的时候就把货物装进集装箱里,火车到了就用龙门吊吊上火车,搞定!当然,集装箱目前只有列车和货轮能用,卡车那是万万不行的,一个装满货物的集装箱十几吨甚至几十吨,这个时代没有一辆卡车能承受这等重量,硬要让卡车来拉的话,唯一的结果就是卡车被直接压成铁饼,所以还是得用龙门吊。 为了确保吊装作业安全,炮弹的引信和弹体是分开装的,不然的话……一个装装箱一百多发炮弹,万一其中一两发磕着碰着了,整个集装箱变成一枚巨无霸型炸弹,还不得把整个车站给炸上天! 蔡锷有些失神的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胸膛起伏着,低声说:“这就是工业的力量么……真美!” 李思明说:“目前只能做到这一步啦,很原始,很落后,以后会慢慢改善的。” 蔡锷闻言,有种吐血的冲动:“都做到这一步了你还嫌弃?是不是非得集装箱自己长腿跑到火车上才符合你老人家的标准?” 李思明眨巴眨巴眼睛,说:“那倒不必。事实上,如果有朝一日,整个装卸都可以实现无人化,工人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下达几个指令,机器就能自动自觉地完成整个装卸作业全过程,我就满足了。” 蔡锷无力吐槽:“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异想天开!” 李思明说:“谁知道呢?没准我的奇思妙想有朝一日真的能够实现哦!” 蔡锷面无表情:“那些正在干得汗流浃背的工人是绝对不会感激你的。” 当然不会感激,都自动化了,这些靠出卖力气挣饭吃的工人岂不是得吃西北风? 李思明笑笑,没有跟他争。全自动货并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幻想,在21世纪初,那些著名的港口,都基本实现了无人化作业,不光装卸无人化,就连在港区作业的车辆都实现无人化了,就问你服不服。当然,这些对于蔡锷来说简直是另一个星球的事情,跟他说了也没用,他不会相信的。 吊装作业效率极高,很快就搞定了,蔡锷要带领指挥部上车了。李思明拉住他,认真地说:“上了战场要小心,不要跑到那些枪林弹雨的地方去冒险。你是三军统帅,不是班长,冲锋陷阵的事情留给更合适的人去做!” 蔡锷还是面无表情:“这正是我要叮嘱你的!”瞪向如同哼哈二将般跟在李思明后面的韩小七和刘星:“盯紧将军,别一个不留神让他跑到战场去玩命!要是让他跑到战场上去了,我扒你们的皮!” 韩小七和刘星瑟缩了一下,可怜弱小又无助。 李思明的面子快挂不住了:“哎哎哎,怎么说话的呢?给我留点面子!” 蔡锷说:“我倒想给你留点面子,奈何你前科太多了,实在很难让人省心!” 李思明:“……” 好吧,确实是他自作自受。他听到枪声就兴奋,比如说淮西大战的时候就跑到前线去要跟敌军拼刺刀,差点没把几个团长给吓死!对此李思明也没什么好说的,直接躺平任嘲,并且作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蔡锷明显很怀疑:“但愿吧!”举起拳头:“胜利之后见!” 李思明也举起拳头,跟他用力碰了一下:“胜利之后见!” 第324章 在梦里也被虐 目送列车轰鸣着驶出车站之后,李思明揉揉鼻子,咕哝:“好奇怪啊,明明是我要叮嘱他上了战场要小心,不要去冒险,怎么就成了他熊我了?没天理嘛!” 扭头看着刘星和韩小七:“我才是你们的老大,对吧?” 刘星面无表情:“如果枪声响了之后你能老老实实的留在指挥部,别跑到前线去浪,别说喊你老大,喊你爹都可以。” 韩小七用力点头,简直不能再赞成了。 李思明耸耸肩膀,说:“我尽量!” 刘星和韩小七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无奈。 有一个过份勇敢,一听到枪声就激动得不行不行的,一心想着冲上去跟敌军拼刺刀的老大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大概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只想拿脚镣把他铐住了吧。 从车站回到指挥部之后,李思明让人打来热水洗了个澡。不洗澡可不行,这年头的列车都是吃煤的,跑起来的时候煤灰大得厉害,在那里呆了几个小时,他身上都满是煤灰,快变成小黑子了。 洗完澡,已经是深夜两点了,他跑到指挥部找值班参谋了解了一下情况,得知那两个榴弹炮营已经部署完毕之后,那三十几辆拖拉机也有大半完成改装了之后,便心满意足的休息去了。在他看来,两个155毫米口径榴弹炮营部署到位基本上就锁定了胜局,清军还从来没有被这么粗这么长的管子干过,一个齐射就能让他们尿裤子,剩下的无非就是猪突冲锋一举将其击垮而已。那三十几辆正在接受改装的拖拉机是他为了在最短时间之内彻底击垮清军的勇气和斗志搞的,他要给清军来个降维打击。 他最喜欢打这种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过程枯燥乏味的仗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又回到了朱日和,正带着他的营跟蓝军玩命……该死的蓝军在装备和火力上几乎占据压倒性优势,就差没有把歼星舰搬出来了!他指挥全营士兵拼死厮杀,几次拼到了亮刺刀的程度,然而在蓝军的绞杀之下,他们仍然不可避免的走向崩溃!战车连被团灭了,自行火炮连被团灭了,装甲步兵连正在遭受蓝军重装部队的屠杀,那帮王八蛋为了尽快打垮他们营,连强击机都开过来了…… 哪怕是在梦里,那该死的蓝军也一如既往的不做人! 在梦里被蓝军暴打了整整一宿,李思明醒来的时候别提多郁闷了。真是见鬼,连在梦里都没打赢蓝军,还有比这更操蛋的事情吗? 心情郁闷万分的李思明黑着一张脸爬起来,穿上军装,大步走进指挥部。在梦里被蓝军压着打实在太郁闷了,他要给自己找点快乐…… 貌似没有比虐菜更加快乐的事情了。 指挥部里,作战参谋们已经在忙活了。他们当中有不少人从昨晚到现在就没有合过眼,熬得两眼全是血丝,地上更是满是烟头,整个指挥部弥漫着呛人的烟味。没办法,这是徐州民兵部队第一次面对这等规模的大战,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压力最大的就是些作战参谋了。这些作战参谋大多都是在蔡锷和李思明主办的讲武堂里毕业,在讲武堂里学到的东西就是他们全部的军事知识了,现在距离他们毕业,被派到徐州来组建参谋部也不过是过去了四个月,新官刚上任就撞上了一场万人规模的大战,能不手忙脚乱吗?他们也只能发挥勤能补拙的精神,盯紧每一个环节,努力去完善每一个细节,不敢有丝毫放松。 于是,把自己的眼珠子都给熬红了。 关先生同样一夜未睡,熬得眼珠子跟兔眼一样红。见李思明来了,他眉头一皱:“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李思明说:“睡不着了……准备工作进行得怎么样?” 关先生说:“都准备好了。炊事兵连夜做好了饭菜,现在部队正在吃饭,吃完饭再休息一下,时间就到了。” 李思明看了看手表,可不是,还有四十几分钟。他望向窗外,呃,窗外还有晨星在闪烁,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时间足够,士兵们吃饱饭后大可再休息个三十分钟,消化一下腹中的食物,然后再上战场也不迟。 他笑了笑:“不知道我们的对手正在做什么?” 一名参谋说:“估计正在做饭吧。” 李思明说:“那他们恐怕是吃不上这顿早饭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可不是么,等到他们把饭做好,炮击时间也到了,他们只能吃炮弹了。 前线战壕里,民兵们正在埋头猛吃。 上了战场就别想吃得有多好了,一万多人的大锅饭呢,能在规定时间内做出来就算不错了,还想有多好吃?每人两个大馒头,热气腾腾的那种,一手拿着一个,每个班一盆菜,有炒大白菜,有豆腐,有一点猪肉,每人还能分到一条小小的咸鱼,就这么多,吃吧。吃完了还可以喝汤,用碱蓬菜干煮的,味道还不错。这伙食算不上很好,但也比背包里的咸饼干强,那玩意儿硬梆梆的,得用枪托才能砸碎,只要老炊还能开伙,民兵们都不打算领教这玩意儿的滋味。 大家埋头猛吃,咬一口馒头吃一口菜,吃得不亦乐乎。 苏铁球是铜山三堡农场的民兵,今年十八岁,是个精壮的小伙子。他从小家里就很穷,经常揭不开锅,只能靠邻里接济,东家几块地瓜干,西家一个用米糠野菜捏成的窝窝头,硬把他拉扯大。也算是奇迹,这样饥一餐饱一顿的,居然也长成了个虎背熊腰的大汉,那力气跟牛有得拼。去年三堡镇地主被黑衣军来了个冚家铲,原本给地主做事的关先生成了黑衣军的人,在三堡组建农场,他兴冲冲的报名加入。 想想也是运气好,他家里就七八亩旱田,除了谷子什么都种不活的那种,每亩一年只能收五六十斤谷子,而加入农场后是可以分田的,当时他心里直发虚。但农场没有嫌弃,很爽快的同意他加入,然后分了四十亩田和两头黄牛给他,把他高兴哭了。后来农场要组建民兵部队,说要世道太乱,没有人扛枪保护家园不行,他觉得有道理,毫不犹豫地参加民兵部队。以前的苦日子他真的过怕了,打死也不愿意再回到过去了,他得扛起枪,保护现在拥有的一切。 现在,要打仗了…… 他心里淡定得很。打打杀杀对于在徐州长大的男孩子来说再寻常不过了,除非是生活在城里,只要是在乡下,哪个没有参加过几次械斗?哪次械斗不是死伤一堆人的?他就参加过好几次,规模最大的一次双方参与械斗的人足有四千余人,是为争水引发的,打得很凶,土枪土炮全上了,对面用土炮向他们发射铅球,沾着就是筋断骨折甚至整个人都给打碎,而他们砸碎铁锅把碎片装进炮膛里,怼着对方的脸发射,一炮过去死伤一大片。打仗跟这也差不多吧?淡定! 班长却不怎么淡定,边吃边强调:“你们要记住,这是打仗,跟你们以往为争水、争田引发的械斗是两码事!不要一上战场就头脑发热,要服从命令!冲锋的时候会有人在刺刀上挂着小旗子冲在最前面给我们指引方向的,大家跟着他冲,别瞎冲一气,不然的话会死人的!” 苏铁球好奇:“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有小旗子的人走?” 班长没好气地说:“冬训学到的东西都忘记了?重机枪会事先标定射界,全程为我们提供火力掩护,前提是我们别自己犯傻跑进重机枪的射界里!” 联想到重机枪射击时那恐怖的威力,一帮小兵都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那玩意儿跟电锯似的,沾上一下就是腰斩,谁敢跑进重机枪的射界,那纯属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在班长的反复叮嘱中,饭菜被一扫而空,大家最后一次检查装备,确认没问题之后便坐在战壕里,默默地等待着。 不时有侦察兵悄咪咪的从敌军阵地那边跑回来,直奔团部。据侦察兵侦察的结果,清军正在做饭,他们吃饭的时间与发起炮击的时间基本一致……很好,炮兵会很喜欢清军将领的安排的。清军那边没挖什么战壕,吃饭的时候人员高度集中,一发炮弹过去死伤一大片,简直不能再赞了。 连长安文龙过来了。这位原本是个小秀才,读过不少书,也参加过科举,但家里穷,没钱送礼,次次都在县试中被人刷下来。再后来,连科举都取消了,彻底没指望了,他愤然跑到盐城去参加了黑衣军,在士官学校呆了两年,去年才回到徐州老家,成了一位民兵连连长。他挨个清点人数,确定全连士兵都在之后露出满意的神色————没人开小差,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他看了一眼手表,对大家说:“马上就要开始炮击了,大家把耳朵堵上,免得耳膜被震伤。” 大家拿出了棉花。 他继续说:“都安生一点,别给我瞎发挥主观能动性,我让你们拿下棉花你们就拿下,我吹哨后你们才能冲出战壕,都记住了吗?” 士兵们齐声喝:“记住了!” 第325章 战争之神 天色渐渐开始放亮。 清军的营地热闹了起来,在那一个个被鹿砦、地雷和铁丝网围起来的村子里,大批清军士兵揉着睡眼爬起来,拿着碗筷跑去抢饭吃。他们吃得还不错,昨天将方圆二十余里狠狠地搜刮了一通,找到了不少农场工人没来得及运走的米麦和副食品,所以他们的早餐出奇的丰盛,用去年冬天收获的大米煮成的米饭管饱,不掺砂子不掺老鼠屎的那种,大白菜成桶拎过来,油水足,随便吃。此外还有蜡肉,切成片后放到饭上面蒸软的那种,每人一大块,一口下去就是一嘴油,清军士兵狼吞虎咽,吃得别提多痛快了。 姜桂题吃的也跟士兵们差不多,他毕竟是宿将,知道怎样维持部队的士气。一个愿意跟士兵们吃同样的东西,住同样的房子的将领显然比餐餐山珍海味的将领更能得军心。古往今来,在战场上餐餐山珍海味,吃不完倒在地上用马去踩,完全不顾天天有士兵饿死,却还能深得军心的将领也就霍去病这么一个,那也是因为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将士们跟着他可以打胜仗,只要不死都能获得大量战利品,回去之后还能晋升。想学霍去病搞特殊化的话最好有霍去病那样的本事,没有霍去病那样的本事却想像他那样在战场上享乐无度,下场一般都好不到哪里去。 比如说南宋中兴四将之一的刘光世,他的排场就跟霍大少差不多,哪怕是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也要过得跟个贵族似的,一顿饭要吃掉几十只羊羔,还是要现宰现杀的,住所要有熏香,要有俏美的婢女伺候,否则绝对呆不下去。这位仁兄的战绩嘛……简直是奇迹,一个将领打一两次败仗不稀奇,屡战屡败也不稀奇,但是一辈子都在打败仗,就真的只能说是奇迹了。姜桂题可不想学刘光世,他更不敢认为自己的能力可以与霍去病比肩,强悍到可以不必考虑士兵们的喜恶的地步,所以哪怕是装,他也要装出一副与士兵同甘共苦的样子来。 “敌军有什么动静?”他问自己的副将兼义子,姜涛。 姜涛放下碗筷,恭敬的行礼:“禀姜帅,敌军没有任何动静。” 姜桂题问:“斥侯侦察可认真细致?” 姜涛说:“非常认真,多次接近敌军营地打探,但没有发现对方有什么异常动静。” 其实他在说谎,清军的斥侯压根就没有怎么去侦察。夜间侦察多危险啊,一个不留神就让对手给做了,甚至在跑回己方阵地的时候被自己人乱枪打成筛子,这种随时可能会掉脑袋的活谁爱干谁干,反正他们不干。 姜桂题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民兵嘛,面对万余朝廷大军,吓都吓尿了,能老老实实呆在战壕里等待朝廷大军进攻,没有开小差跑路,已经算难得了。多年来跟民团打交道的经验让他对这个对手十分放心,没有多想。 可惜,他从一开始就错了。这次他要面对的不是以往那些为了一点微薄的报酬给绅商卖命的民团,而是家家都有三四十亩田,自发组织起来,扛起枪要保护自己的家园的自耕农组成的民兵。刚刚分到几十亩田、前途一片光明的自耕农种成的民兵跟穷困潦倒,除了一股子不怕死的狠劲之外啥都没有,不得不依附绅商挣一碗饭吃的民团,战斗力简直天差地别,光是士气就不在一个级别! 姜老头夹了一筷子大白菜,正要送进嘴里,猛然间,大地震动起来。 时针正好指向早上六点正。 用棉花塞住耳朵的苏铁球望向炮兵阵地,只见炮兵阵地猛然喷发出一片刺眼之极的强光,一下子就将清晨的薄雾撕了个粉碎,把灰蒙蒙的天空染成了紫红色!三十六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十八门105毫米口径榴弹炮,一共五十四门大口径榴弹炮同时开火,登时地动山摇!哪怕是用棉花塞住了耳朵,他的耳膜还是给震得嗡嗡作响,只觉得整个地面都在震动,他脚下一软,差点就摔倒在战壕里! 班长扶住他,嘲笑:“怎么,给吓得腿软了?” 耳朵给塞住了,苏铁球听不清班长在说什么,但从那表情也能看出是在嘲笑他,一时间不禁面红耳赤。他正要反驳,轰轰轰轰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再度响起,第二个齐射又开始了。炮兵们以每分钟八发的爆发性射速闷装猛打,重达几十公斤的高爆榴弹一排接着一排倾泄出去,清军占领的村庄一个接着一个在恐怖的爆炸轰鸣声中房舍崩塌,火光冲天。他们的射击技术并不算很出色,命中率并不高,不过也可以理解,现在战场上的观测条件不佳,校正困难,再加上炮兵都是些新手,又是头一回上战场,命中率不高再正常不过了。 可即便是这样,那天钧雷裂一般的炮声也将民兵们的士气推到了顶峰,他们在战壕里挥舞着拳头放声大叫,一个个勇气百倍,自信满满。有如此强大的炮兵助阵,还有他们打不垮的敌人吗? 可对于清军来说,这猛烈的炮击简直就是世界末日了! 这个时代,世界各国陆军的炮兵普遍追求轻便化和射速,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法国的75小姐,一点一吨的总重量,75毫米口径,每分钟十五发的恐怖射速,一门炮将两门同口径的野战炮吊起来打。大家的思路都是:火炮的口径不需要太大,威力也不需要太大,但一定要足够的轻便,最好能够像轻机枪一样步兵冲到哪它们就被拉到哪;射速一定要够快,几门十几门齐射形成稠密的弹幕,以绵绵不断的炮火覆盖在最短时间内给予敌军最大的杀伤,同时将敌军的火力死死压制,等到敌军终于可以还击的时候,我们的刺刀也捅到他们胸口了。师承欧洲的清军自然也不例外,75毫米口径野战炮便是清军目前装备的口径最大的陆军野战火炮了。这种火炮的炮弹重七到八公斤之间,威力也算不错,但是…… 那得看是跟谁比。 跟155毫米口径榴弹炮比它就是个弟中弟。 谁能想到这帮民兵玩得这么绝,一言不合就把155毫米口径榴弹炮推出来,兜头兜脑的猛轰!这玩意儿的口径是北洋军装备的75毫米口径野战炮的两倍了,两倍的口径可不是双倍的快乐那么简单,如果说75毫米野战炮一炮过去能炸翻十名八名士兵,那么155毫米口径榴弹炮一炮过去能炸飞一个连,运气够好的话甚至能够让一个营彻底丧失战斗力! 这样整法,谁遭得住啊! 应昌很倒霉,他所在的营地在第一次集火齐射中就挨了三枚155毫米口径高爆榴弹,当时他的士兵正聚到一块吃饭呢,炮弹好死不死的,正好砸在人群中间!只见火光连闪,地动山摇,一切在瞬间都变乭血红色,红色的血,红色的火焰,红色的天空……这些士兵像蚂蚁一样被爆炸冲击波高高抛起,又像被狂怒中的大汉疯狂撕扯的纸片人般撕扯得支离破碎,断手断脚满天乱飞,惨不忍睹。 应昌正在屋里用饭,一物穿过窗口飞入屋内,嘭一声落在他的饭桌上,他哇一声就吐了: 那是一颗不知道从哪个倒霉蛋胸腔内飞出来的心脏。 没等他呕吐完,第二轮齐射开始了,一发105毫米口径炮弹直接命中了他的指挥部,轰隆一声,整幢青砖瓦房轰然倒塌,应大将军消失在瓦砾堆中。 龙剑鸣的运气比较好,遭到炮击的时候他的士兵正好因为抢饭爆发了肢体冲突,他带人去劝架,还没等他开口,炮弹就过来帮他劝架了。多数炮弹都击中了营地边缘,有一两发击中了已经空无一人的房子,成百上千的泥砖碎块被高高抛起,落到人群中间,登时就是一片哀叫声。龙老兄的脸当即就青了,他当机立断,不管不顾的双手抱头往营地边缘狂奔。泥砖碎块劈头盖脸的砸下来,有一些直接砸在他的身上,他全然感觉不到疼痛,只顾着狂奔,一口气冲到营地边缘的壕沟中,想都没想便纵身跳了下去,趴在地上,有多扁就趴多扁! 轰轰轰轰! 没过多久,又有数发重炮炮弹击中营地,正好落入人群中间,一大堆士兵瞬间消失在冲天而起的烟焰之中,从天而降的裂肢和杂物差点将龙大将军给活埋了。 战争之神在放声咆哮,向清军阵地抛掷着雷霆万钧的火球,重炮炮弹落下处一片电闪,一切均化为齑粉。这是重炮特有的威力,它的射速跟速射型火炮相比差得远,但是它带给士兵们的心理震撼却是任何速射型火炮都无法比拟的,仅仅三个齐射,便有很多清军吓到大小便**,开始四散逃窜了……呃,还知道四散逃窜的都算得上是勇敢,更多的人直接吓到瘫在地上浑身发抖,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了! 第326章 崩溃 李思明站在指挥部外的高地上,用望远镜饶有兴趣的看着正被他的炮兵群无情蹂躏的清军阵地。 他的炮兵们技术还不到家,只能把大炮推到距离敌军阵地仅两千米远的地方进行直瞄射击,白瞎了155毫米口径榴弹炮那超过十公里的射程,敌军要是有准备的话都不用用炮兵反击了,只需要集中十几挺重机枪往炮兵阵地打纵深散布射就能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年代的炮兵都这水平,一两千米内决胜负,再远就不行了。不是大炮打不了这么远,而是超过了这个距离就很难再有效命中,像用电话报座标,指引重炮去轰六七千米外的敌军,这是一战中后期才摸索出来的,现在还差得远。就连拥有最先进的火炮技术的法国,都要求一千米内决胜负,将75小姐推到距离敌军阵地一千米处用绵密而猛烈的弹幕摧毁敌军的防御工事和心理防线,他还能奢求什么?凑合着用吧。 这一凑合就把凑军给凑合到太平间去了。按照李思明的标准,这种级别的炮击其实是雷声大雨点小,多数炮弹都打到了无人区,白白浪费了,炮手的技术还有待加强,但是对清军来说却如同世界末日一般,那不断坠落的、威力巨大的炮弹,那遍地炸开的火光,那横飞的弹片,那高高抛起再纷纷扬扬落下的裂肢……这一切哪怕是在他们最恐怖的噩梦中都不曾出现过,现在竟在他们面前血淋淋的上演了!不说那些正被炮火蹂躏的营地,就连那连还没有挨炮弹的营地也是人心惶惶,士兵们个个面色血色,望向他们的军官,看到的却是一张张同样苍白的脸。 关先生也用望远镜看着这一切,胡子一个劲的抖动着,也不知道是震惊的还是给吓的。眼前这一幕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一向以熟读兵书为荣的他发现自己对战争的认知可能出了点问题,有点怀疑人生了。 一位幕僚声音微微颤抖:“这……这才是真正的战争之神啊!恐怕没有一支军队面对如此猛烈的炮火,还有勇气继续战斗下去吧!” 又一位幕僚说:“吓都给吓破胆了……可怕,可怕!” 关先生捋着胡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内心非常激动,觉得一定要吟一首诗纪念这史诗般的画面。然而,还没等他想好吟什么,李思明已经嚎了起来。 对,就是嚎,鬼哭狼嚎的嚎: “大炮开兮轰他娘, 威加海内兮思故乡, 安得重炮兮守四方!” 关先生:“……” 一众幕僚:“……” 刘邦今晚就抄大刀过来找你谈人生你信不信! 一肚子的灵感让这货生生给怼进了支气管,关先生连连咳嗽,差点岔了气。他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为了防止这货再次吟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好诗,他翻着白眼,说:“将军,该进攻了。” 李思明还真的想再吟上一首的,被关先生这么一打断才意识到发动进攻的时间已经到了。他有点遗憾的叹了一口气,暂时放弃了继续吟诗的念头,掏出一支信号枪朝天开了一枪。 马上,在民兵们的阵地后方响起了沉闷的轰鸣声。 炮击还在继续。像这种重达数十公斤的重型榴弹炮炮弹,价格是非常昂贵的,除非是很土豪的国家,否则都得数着用。但是在黑衣军这里,这些炮弹好像是树上结出来的一样,一发接着一发,照着敌军阵地猛轰,每一个营地都砸下了数十发炮弹,将清军给炸得鸡飞狗跳。别说那些没怎么上过战场的菜鸟,就连姜桂题这等宿将,也骇得肝胆俱裂。他冲出指挥部,趴在一条水沟里一动不动,浑身发抖。 轰轰轰轰! 接连几发炮弹砸进营地,爆炸冲击波直冲起二三十米,惊慌失措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逃窜的江防军将士又被炸飞了一大片,还有好些倒霉蛋变成火人,仆倒在地上扭动着身体,放声哀号。榴弹炮炮弹里装填的是苦味酸,因为这种炸药在过去一百多年里一直是当成染料来使用,不难获取,而且威力巨大,跟数十年后才出现的C4相比也毫不逊色,最重要的是,它在猛烈爆炸的同时还附带剧烈燃烧的效果,火焰温度可以达到2000度,炸不死你也要烧死你,就是这么恶心。这种炸药已经落后了,欧美各国已经改用更安全,同时威力也相当不俗的TNT,不过李思明还是更喜欢廉价且威力巨大的苦味酸。清军在甲午战争的时候尝过苦味酸的苦头了,现在无疑是噩梦重温。 姜涛一个飞扑,也扑进水沟里,溅了姜桂题一身臭水。他神情惊骇,声音颤抖得厉害:“军门,这不对劲啊!不是说他们只是地方民团吗?怎么会有这么多重炮!” 轰! 一发155毫米口径高爆榴弹砸在四十米开外,地面像被重锤狠狠擂了一下的大鼓一样剧烈抖动起来,震得姜涛差点就岔了气。他吐出一点溅进自己嘴里的烂泥,气急败坏的叫:“这起码得十五厘口径以上的重炮才有这样的威力!这等重炮只有德国才有,他们怎么会有?而且一口气拉出了几十门!” 姜桂题默然不语,只是身体微微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可怕的炮击终于停止了,清军的营地已经被轰得面目全非,遍地都是支离破碎的尸体,伤员倒在血泊中痛苦哀号,很多营房不是被夷为平地就是燃起大火,一些存放在里面的弹药不时发生爆炸,更添几分恐怖气氛。这一幕让从炮击中幸存下来的清军惊骇万分,直到现在他们才意识到,这是战争,血淋淋的战争,而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可以轻松获得丰厚战利品的打野行动! “他们冲过来了!” 惊恐中,有人尖叫一声,把大家的魂唤了回来。前线的清军战战兢兢的探出头去一看,顿时就菊花一紧,裤裆一热,一股滚烫的、骚臭的液体喷了出来: 怪物! 钢铁怪物! 在宽达数千米的战线上,数十头钢铁怪兽沉沉低吼着向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这些钢铁怪物浑身包裹在厚厚的钢铁之中,棱角狰狞,两条履带快速转动着,辗过田埂,辗过水沟,辗过田野,一路轰鸣着向他们这边冲过来! 极度恐惧让清军士兵脑海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更忘记了自己应该干点什么,一个个像被点了穴似的呆呆的看着这些钢铁巨兽咆哮而来,至于端着步枪猫着腰跟在这些钢铁怪兽后面,如同一股黑色潮水般迅速逼近的民兵,完全被他们无视了!他们眼里只剩下这些可怕的怪物,随着它们的逼近,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有人甚至哭出声来! 姜桂题跑过去看了一眼,老脸抽了抽,也是一副要哭的样子。他简直要抓狂了,本来以为这次复仇行动对手只是一些地方民团,好对付得很,可一转眼,人家不光拖出了几十门重炮,带放出了这么一群钢铁怪物!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就跟一个被丢进地狱房的新手差不多,心里有一百万头草泥马在放声咆哮! 清军阵地一片死寂,就连伤兵也停止了惨叫,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这些钢铁怪兽向自己逼近,面色越发的惨白,再无半点人色。 “你们到底是什么怪物!!!” 中军大营里,一名江防军机枪手眼看着这些钢铁怪兽越逼越近,终于崩溃了,面部扭曲着冲那些怪物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马克沁重机枪扳机一扣到底,在他的啊啊狂叫中,重机枪那沉闷的、令人心悸的轰鸣也随之响起,在一片异样的死寂中格外的惊心动魄。 仿佛运动员听到了发令枪一般,原本一片死寂的清军防线迸出炸雷般的枪声,为数不多的重机枪,五花八门的各式步枪,同时开火,子弹汇成钢铁暴雨,向那些钢铁怪物倾泄过去。他们不知道徐州民兵哪来这些怪物,但有一点他们很清楚: 如果继续让这些钢铁怪物逼近,他们就死定了! 打!打死它们! 成串子弹飞向那些钢铁怪物,打在它们身上,当当作响,火花四溅。如此密集的火力,只怕就算是一块钢板都该打成筛子了,然而这些钢铁怪物却浑若无事,继续向他们逼近,顶部还架起了马克沁重机枪,向他们发出疯狂的咆哮! 清军彻底绝望了,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连子弹都打不动! 而且还能将一片片弹雨向他们泼过来,打得他们人仰马翻! 这些庞然大物的速度其实并不快,一溜小跑就能追上它们,可是这么多刀枪不入的怪物排成一排缓缓逼近,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住它们的脚步,这种可怕的压力却可以把人生生逼疯。当第一头钢铁怪物撞入鹿砦中,毫不费力的将清军费了老大牛鼻子劲才弄好,可以有效抵挡骑兵冲锋的鹿砦压倒、辗碎的时候,清军当即就崩溃了! 第327章 务必全歼 清军的营地其实并不好打,尤其是江防军的防线。 姜桂题的人品怎么样暂且不提,他的部队的军纪如何也先不作评价,但是作为一个从捻军时代就一直在打仗,还在东北跟日军真刀真枪的拼杀过并且取得胜利的老将而言,他的指挥能力肯定是在线的。江防军的营地前沿不仅设置了厚达六七米的鹿砦,还在鹿砦后面拉了一层滚地铁丝网,哪怕是欧洲军队,想要突破这样的防线也并非易事。在甲午战争中,清军就用这样的防御部署让日军吃了不少苦头,日军好不容易才突破了鹿砦,结果马上又被鹿砦后面的铁丝网拦住了,随之而来的是哈奇开斯速射炮的猛烈扫射。当时的哈奇开斯速射炮是装在两个轮子上的,只能打一个点,没法扫扇面,而清军别出心裁的将它装到独轮车上,使它具备了一百八十度扇面扫射的能力,将日军打得血肉横飞。 十几年时间过去了,清军的战术没有改变,但昔日的手摇机速射炮如今已经被马克沁重机枪取代,火力投射能力提高了不止一个级别,徐州民兵如何被铁丝网挡住,然后被马克沁重机枪怼着胸口扫,下场只会比甲午战场上的日军惨十倍。 可是,姜桂题做梦都没想到对手压根就不按常理出牌,先是一顿空前猛烈的重炮轰击将他的部队轰得魂飞魄散,紧接着放出了数十头刀枪不入的钢铁巨兽,顶着弹雨大摇大摆的冲上去,轻而易举地在鹿砦中辗出一条条康庄大道!至于难以突破的铁丝网,在它面前那完全都不算事,直接给压进地里了! 面对这种完全超出了自己认知的武器,清军的反应出奇的一致,不管是精锐的江防军还是连汉阳造都不多的地方杂鱼部队,都在极度惊骇中扔下武器,转身就逃,一场大溃败在双方并未短兵相接的情况下便发生了,并且瞬间席卷了整道防线,其势头之迅猛,足以让每一个军事专家目瞪口呆! 那些钢铁巨兽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追赶着,并且用重机枪向他们疯狂扫射,逃窜的清军纷纷后背中弹,三个一丛五个一堆的倒下。其实如果他们视野不那么狭窄,对外面的世界多一点了解,就会认出这些所谓的钢铁巨兽其实就是焊了一层铁壳子的拖拉机,同时也会发现,这些看似凶狠的钢铁巨兽其实脆弱得很,只需要一枚手榴弹就能轻松将其炸瘫。但是……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农耕机械叫“拖拉机”,这个“绝大多数”是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剩下那不到百分之一就算知道这是拖拉机,并且知道拖拉机很好对付,一枚手榴弹就能将其炸瘫,他们也毫无办法,因为清军根本就没有普及手榴弹这玩意儿!不光步兵战术落后的清军没有普及,放眼全世界,没有一个国家的军队普及了这种简单而威力巨大的投掷武器! 唯一一支普遍装备手榴弹的军队,是黑衣军,他们的敌人。 压根就没法打,他们除了四散逃窜,还能怎么样? 但就算他们想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每辆拖拉机顶部都架着一挺重机枪,居高临下的向他们疯狂扫射,跑得越快,死得越快!机灵点的清军士兵连滚带爬的逃进弹坑里,以躲避机枪的扫射,浑身发抖的祈祷着这些可怕的钢铁巨兽不要往自己这边扑过来…… 然后,一枚枚咝咝冒烟的木柄手榴弹就被丢进了弹坑里,把这些躲起来瑟瑟发抖的倒霉蛋炸得血肉横飞。 关先生看得目瞪口呆:“这……这就突破了?轻轻松松的,就这样突破了?” 李思明无言的翻了个白眼:“要不你还想怎么样?跟他们大战三百回合吗?这么垃圾的对手,能一个回合之内解决的就绝对不要拖到下一个回合,因为那是在浪费时间!” 关先生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可能出了点问题。应昌、龙剑鸣这两支部队确实是垃圾,但江防军怎么看都不像垃圾啊!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毅军出身,毅军有战斗力有多强,大家都是知道的,怎么就这么不经打? 其实不是江防军不经打,而是李思明太不讲武德了,一出手就是伪坦克群冲锋,这对于绝大多数人连汽车都没见过的清军来说简直就是降维打击,吓都把他们给吓到崩溃了! 可以说,江防军不是被打崩的,而是被生生吓到崩溃的! 当然,李思明也从来没有打算过要跟清军装什么武德。能用马克沁突突突狂扫,鬼才跟你玩排队枪毙!能种蘑菇弹就绝对不玩什么坦克海炮兵海,当然,如果能一张二向箔把敌人所在的整个星系直接拍扁,那就再好不过了。对他来说,没有直接给清军放氯气,仅仅是用几十辆拖拉机吓唬他们已经很客气了,烧高香去吧! 但清军显然不会感激李大将军的仁慈。这些用拖拉机改装的成钢铁巨兽轻而易举地破坏了他们营地的防御设施,用重机枪火力横扫一个个营地,将他们打得死伤枕籍。这还不算,跟在拖拉机后面的民兵潮水般冲进营地,他们见人就开枪、投掷手榴弹,甚至直接用刺刀捅,在他们潮水般的冲击之下,清军别说反击了,连有效的抵抗都无法组织起来便彻底崩溃! 姜桂题在戈什哈的保护之下连滚带爬的逃离了已经成为屠宰场的营地,骑着快马往后方逃窜。作为一员身经百战的老将,他自然很清楚自己的临阵脱逃意味着什么。他也不想就这样扔下自己的部队逃跑,但他不逃不行,敌军实在太可怕的,不逃的话,他就只能被那钢铁巨兽辗成肉酱了! 他这一逃,清军彻底失控了,别说正在遭受徐州民兵猛烈攻击的那些前沿的营盘,就连后方尚未遭到攻击的营地里的士兵也迅速扔掉武器加入了溃逃的行列,从徐州民兵发动炮击到现在不到两个小时,清军已经全线崩溃了。 李思明打了个哈欠,下令:“独立骑兵团出击,务必全歼!” 第328章 赶尽杀绝 李思明的风格一向都是要行不做,要做做绝,反正砀山一战,他跟姜桂题已经是誓不两立,不存在任何化干戈为玉皂的可能了,他自然得想办法**姜桂题,永绝后患。看武侠小说经常可以看到某某大侠对上恶人,明明可以轻轻松松将对方捏死,却每次将其制服后都是一通说教,试图以德服人,结果不停被人暗算……他看着都替大侠心累。还他妈标榜仁者无敌呢,在战场上谁敢这样干,不出一天他的家属就能领到骨灰盒了! 李思明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大侠,他绝不会浪费时间去跟恶人玩什么七擒孟获以德服人的把戏,能一拳**的就绝对不要打第二拳,能打残的就绝对不要打成轻伤。现在姜桂题所率领的大军已经全线崩溃了,在他看来还远远不够,因为他还没有在地上看到他们的尸体,或者在俘虏营里看到他们垂头丧气的身影,所以…… 独立骑兵团,出击! 独立骑兵团八百余名骑兵早已翻身上马,各自带着两匹从马,蓄势待发了。接到命令,这支剽悍的骑兵部队马上如同一股狂澜,向溃逃的清军席卷而去,目标:姜桂题的江防军! 至于应昌和龙剑鸣所部,他们都不屑于去攻击,这么菜的对手,有民兵收拾他们就足够了,犯不着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他们的任务是给予相对比较能打的江防军毁灭性打击,最好能将姜桂题的脑袋砍下来! 事实也正如他们判断的那样,龙剑鸣部和应昌部已经连逃窜的勇气都丧失了,面对民兵们的刺刀,只会躲在弹坑和残存的营房中瑟瑟发抖。龙剑鸣带着几十名戈什哈逃跑了,至于应昌……不知道哪去了,反正就没有人见他逃跑,估计已经在重型榴弹炮的轰击之下完成了物理超度吧。 只有江防军还在没命的逃窜,跑得那叫一个快啊!不愧是骑兵出身,就算没有马,光靠两条腿也跑得比普通勇营快得多! 可惜,他们再快也快不过战马,马瓦里马撒开四蹄,风驰电掣,化作一股铁流从后方呼啸而来,冲在最前面的双脚踩着马蹬臀部离鞍立起,端着09式轻机枪冲江防军猛扫!在飞驰的马背上用枪射击,精度自然是差得很的,但问题是这机枪,而且几乎是怼着江防军的后背开火,从枪口喷射出的膛焰几乎能点着江防军士兵后背的衣衫!在急遽的枪声中,逃窜的江防军士兵纷纷后背中弹,被成片撩倒。没中弹的见状逃得就更快了,仿佛靠双腿能跑赢骑兵射来的子弹似的! 那一把把毫不留情地挥落的马刀没让他们跑出多远。用上好钢材精心打造的马刀在空气中幻起一重重雪亮的寒光,倏地闪过,血飞人头滚,不少清军士兵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头颅便已经打着旋飞了出去。失去头颅的身体由于惯性还在向前狂奔,冲出几步后才仆倒在地,从那残缺不全的躯体中喷出来的鲜血把呼啸而过的战马都给喷得一片腥红。 江防军见此情景,骇得几乎魂飞魄散!有人绝望地转身用步枪向呼啸而来的骑兵开火,作最后的抵抗,也确实有零星的骑兵中弹倒下,但于事无补,独立骑兵团仿佛一团绞肉机,就这么蛮横的、狂暴的从他们中间犁过去,所到之处血沫四溅,肢体乱抛,谁要是不走运的挡住了他们的路,瞬间就会被绞成肉酱!这种绝望的抵抗所造成的零星伤亡,除了激怒这些本就嗜血的骑兵,让他们变得更加狂暴之外,基本没啥卵用。而大多数人连作这种绝望的抵抗的勇气都不具备,只知道拼命地跑,直到摔倒或者被马刀砍掉脑袋为止! 徐州地处华北大平原,而华北大平原的开发度已经接近百分之百,走上数十里上百里看不到一片像样的树林那是常态,这也意味着江防军连逃进树林里以暂时摆脱独立骑兵团的绞杀都做不到,只能用血肉之躯硬扛那削铁如泥的马刀! 独立骑兵团挟雷裹风,劈开一条血胡同,深深地锲入溃兵中间,然后又冲出来,把人家打了个对穿。冲出去之后,孟如虎立即下令整队,准备返身再冲,副团长张磊觉得这不是办法,好几千溃兵逃得一天一地都是,独立骑兵团往来冲杀的话累到战马抽筋都消灭不了多少,他向孟如虎建议:“这帮孙子跑得满世界都是,光靠我们想要把他们全部消灭干净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如绕到他们两翼,从两翼施压迫使他们向中间靠拢,最后挤成一团,然后用重炮将其粉碎?” 孟如虎一拍大腿:“这招妙啊,就这么办!第1、2、3中队跟我来,向左翼攻击;4、5、6中队跟着副团长,向右翼攻击,把他们往中间挤,配合炮兵消灭他们!” 这活骑兵们爱干。挥刀狂砍人头固然痛快,但敌军人数实在太多了,靠他们这几百号人,砍到胳膊酸都砍不完啊。胳膊酸倒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战马的体力是有限的,来来回回的狂奔很容易把马累伤,太不划算了!但将敌军往一个地方赶,迫使他们挤成一团然后让炮兵去消灭他们却是轻松愉快的事情,他们轻松,炮兵也轻松。于是,骑兵们欢呼一声,一分为二,当着逃窜的江防军的面来个大转向,往他们两翼插去! 中路的溃兵松了一口气,至少短时间内他们不必面对那可怕的马刀了。 然而,两翼的溃兵马上就倒了血霉,独立骑兵团一分为二,向他们发动冲锋! 其实在这个年代,只要弹药充足,部队的军纪和训练又过得去,骑兵冲锋真的不是很难对付,早在普法战争的时候两军骑兵的表现就已经证明,面对射速越来越快的步枪和火炮,骑兵已经力不从心了。当时法军骑兵仍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骑兵部队,数次曾为了扭转战场上的颓势向普军发动师旅级规模的冲锋,结果在普军的大炮轰击和无数步枪密集攒射之下变成了横卧一地的死尸,他们的牺牲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仅仅换来了德皇威廉一声由衷的赞叹:“多么勇敢的人!”而普军骑兵一次冲锋,摧毁了法军一个炮兵阵地,代价是那支骑兵部队几乎打光,连俾斯麦首相的儿子都挂了。值得一提的是,那时候普军用的还是采用纸质弹壳子弹的击针步枪,装填速度和威力跟使用金属弹壳的栓动步枪相比都有不小的差距,就这玩意儿尚且能一次次打垮法军师旅级规模的骑兵冲锋,全员装备现代栓动步枪的江防军如果冷静下来,组织起整齐有序的排枪射击,要打垮区区三四百名骑兵简直不要太容易! 然而,根本就没有人出来组织。并不是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对付骑兵冲锋,事实上有很多人都知道,但是他们更知道,一旦他们被骑兵缠住,后面那漫野而来的敌军步兵马上就会蜂涌而来,将他们彻底淹没! 没办法,只能逃,逃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李思明下令骑兵出击之后就没再去关注战场上的形势,在他看来,这场战役已经结束了,接下来那一系列的战斗无非都是收尾工作而已,乏味得很。他挥舞着手中的大马士革弯刀,总想找机会上马加入战场冲杀一番,但是很遗憾,他的手下实在太了解他了,一个个有意无意的把马牵得远远的,近都不让他近,他只能看着那华丽的、吹毛得过的大马士革弯刀落寞地叹了一口气……这把宝刀没有痛饮敌人鲜血的机会了。 关先生接手指挥,将手中的部队一批批的全放出去,追击溃逃之敌、抓捕战俘、收缴枪械……忙得不亦乐乎。李思明对这种失去悬念的战斗不感兴趣,他却兴致勃勃,看着大批大批俘虏被押送下来,他那张老脸都笑开了花: 挖徐洪河的工人队伍又要壮大不少了! 几位幕僚则热情洋溢的拍着李思明的马屁:“将军真乃天纵奇才,连把拖拉机改装成战车冲击敌军大营这样的妙着都想得出来!” “要是没有那几十辆战车,我军就算能取胜,伤亡必然也十分惊人,将军这一条小小的计策,胜过十万雄兵啊!” 关先生咧咧嘴,只觉得牙酸。他那帮幕僚都满腹诗书,论兵法,论天文地理,也能说得头头是道,一个个一身傲骨,就算见了知府也不肯弯腰,怎么拍起马屁来却跟马屁精没什么两样? 他随即又反应过来了,恶心就恶心吧,随你们的便,只要能缠住那家伙,别让他跑到战场上去就行了! 他主动屏蔽了那一波波听着就有点尴尬的马屁,专心指挥作战。 其实也没什么好指挥的了,一方士气如虹,一方兵败如山倒,剩下的无非就是怎样又多又快又好的抓俘虏而已……这老头明明很强,却总是过份谨慎! 第329章 抓鸭子 苏铁球端着步枪,紧跟在班长的屁股后面猫着腰一路小跑着往前冲,去追击一小股四处逃窜的江防军士兵。 这个憨厚的青年到现在还是一脸懵逼。就这?就这样打赢了?他甚至都还没有开上一枪,敌军就崩了? 在军事小说————尤其是涉及古代战争的军事小说里,动不动就是几万大军,几十万大军的出动,甚至一次伏击战就把十几万敌军装进口袋里,打得那叫一个天崩地裂。最牛的是,交战双方的军队死了几十万又来几十万,仿佛士兵就是长在地里的土豆,轻轻一刨就能刨出一窝来,而且不用吃不用喝,晒晒太阳,喝点水就能茁壮成长,勇猛冲杀。听着很过瘾是吧?确实很过瘾,但现实是这样的吗? 现实比网文无趣得多。在动员军队的时候,统治者必须考虑自己治下百姓的承受能力极限,一般来说,军队跟普通老百姓的比例为1:100,一百个平民百姓供养一名士兵,这算是比较健康的比例。达到1:50的时候,老百姓就显得很吃力了,如果达到1:10,那肯定就是灭国之战,要么你把敌国灭了,要么敌国把你灭了,要么老百姓造反把你灭了,就三两条路,自己选。汉唐时代,军队跟总人口的比例一般都维持在1:100,但是从明朝开始,中国的军事动员能力便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清朝晚期,这种情况就越发严重了,号称拥有百万大军的煌煌大清,真正能打的军队也就那几万新军而已,而那几万新军还不一定听他的。所以按照网文的标准,这次清军出动1万多人进攻徐州,这规模恐怕连一场前哨战都不算,但是对徐州老百姓来说,如此庞大的军队,无异于泰山压顶,整个徐州都笼罩在末日降临的气氛之中。 跟绝大多数民兵一样,苏铁球并不认为光凭民兵的力量能够轻松取得胜利。那可是朝廷大军,足有1万多人呢,就他们这帮泥腿子想要打赢,不死个三几万人是不可能的。临上战场的时候,班长让大家写遗书,说战场上枪弹无眼,谁也不知道下一秒钟会不会被飞过来的枪弹夺走性命,所以趁着还没有上战场,先把想要对父母说的话都写下来,免得到时候留下遗憾。当时大家都默默抹着眼泪在写遗书,苏铁球也不例外。 害怕吗? 当然害怕。虽然别人都叫他傻大胆,说他天不怕地不怕,敢拔老虎的须。这些都没错,可他也是血肉之躯,子弹打过来也是前通后透一个血淋淋的窟窿,怎么可能不害怕呢?可害怕也得上啊,这是他们的家,他们去年才刚刚分到了梦寐以求的土地,修了公路,挖了水渠,开挖众多人工河流将四处漫灌的大水引入洪泽湖……生活慢慢变好了,朝廷大军一到,这些都将化作泡影,这比死还要可怕!苏铁球领到了70发子弹,他发誓要用这70发子弹打死69名敌人,最后一发留给自己————如果这一仗输了,他也不打算活了,他不想受二茬罪。 后面发生的事情似乎也证实了他的猜测,李大将军搭乘飞机,匆匆从淮安赶到徐州亲自指挥,并且调集了数十门重炮,这一切都证明敌军是强大的,战斗必将空前的残酷。在私底下,班长都跟大家说,他已经做好了全班一半多的人死在战场上的心理准备了。 这可不是故意吓新兵蛋子的。他们这些民兵都是以人为单位在同一个农场工作,按照他们的约定,如果有人阵亡了,活下来的人要替死者为双亲尽孝送终,班长排长这些军官都有义务替手下的士兵照顾妻儿,赡养父母,如果全班真的有一半的人死在战场上了,班长那点工资估计是不够分了。 不难想象,班长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情肯定是很悲壮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仗打的竟然如此轻松!几十门重炮打了半个基数的炮弹,将敌军的营地红成一片火海,然后数十辆拖拉机轰隆隆的冲上去,替他们在鹿砦和铁丝网之间撞开一条条畅通无阻的通道,拜这些钢铁巨兽所赐,他们只是付出了零星伤亡的代价便突破了鹿柴和铁丝网,冲进了清军大营。 然后他们便发现,早在他们冲进大营之前,清军便已经全线崩溃了。 绝大多数人都还没来得及开上一枪! 有那么一阵子,全班的士兵愣在原地,看着清军两片脚掌上下翻飞,面面相觑,一度怀疑这是敌军的阴谋。好在班长反应够快,抬脚照苏铁球的屁股就是一脚,怒吼:“还愣着干什么?追呀!敌军都快跑光了,你们还在这里发呆,脑子被驴踢了是吧?都给老子追,不抓回五十名俘虏,你们就别吃午饭了!” 一听说不抓过五十名俘虏没饭吃,全班士兵顿时就反应过来了,嗷的一声,端着步枪就追了上去。苏铁球跑得最快,他天不怕地不怕,躺在坟地里也能呼呼大睡,可他唯独怕挨饿,少吃一顿饭都能要了他的命。没有午饭吃可太难受了,打死他他都不愿意去尝试这种滋味。所以…… 那此正在没命逃窜的清军士兵就是一碗碗长了腿没命逃跑的饭菜呀!也是让他们给跑掉了,大家就得饿肚子了! 这帮吃货一个个干劲十足,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跑起来像一阵风,很快就追上了几名清军士兵。机枪手端起机枪想向那几名士兵的腿扫射,苏铁球一脚踹过去:“他娘的,别开枪!要是把人打死了可就抓不成俘虏了!” 机枪手被踹了一个趔趄,有点委屈:“可是不开枪把他们打残怎么抓呀?他们手里有枪,要是……” 苏铁球几个箭步追上了一名,明明手中有枪却压根就不敢转过身看他一眼的清军士兵,照那名清军士兵屁股就是一脚:“就这么抓!” 这一脚他踹得格外的舒爽,因为在新兵训练营的时候,他没少这样挨班长踹,已经被踹出心理阴影来了。他暗地里苦练踹屁股的腿法,每天都要练上800次,希望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班长,到时候就会有新兵蛋子乖乖的把屁股送上来给他过脚瘾。现在他仍然是新兵蛋子,没有资格去踹新兵蛋子的屁股,但敌军的屁股就在那里撅着,他自然不会客气! 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千万遍的练习果然没有白费,天知道他这一脚穿的有多重,那名清军士兵直接被他踹得往前飞扑出去,以狗啃屎的姿态狠狠扑倒在地,啃了一嘴的泥巴,门牙都撞掉了一个,步枪摔出几米开外,趴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苏铁球没让他嚎出第二声,立即又扑上去,用膝盖压住他的后颈,把他的胳膊往后拧,使其动弹不得,大吼:“缴枪不杀!” 那名屁股挨了一脚的清军士兵简直是欲哭无泪:“大哥,我胳膊快让你给拧断了,你要我怎么交枪啊?” 苏铁球瞅了瞅他摔出几米开外的那只步枪,觉得这小子的话也是有点道理的……这枪都扔出十万八千里开外了,自然不大可能交枪给他。他扯出一根绳子把这小子双手反绑住,然后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来,凶巴巴的吼了一声:“现在你是我的俘虏了,给老子老实点,不然一次刀捅了你!” 那名清军士兵报选的很有经验,乖巧的点头:“我老实,我绝对老实……” 俘虏这么乖巧,苏铁球反而不放心了:“你该不会趁我不注意咬断舌头自杀吧?”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不放心,于是他从地上扯了一把干草,准备塞进俘虏的嘴巴里。费了老鼻子劲才抓到一个,可不能让他咬舌头自杀了。 那名俘虏看着他手中的干草,再看看他脸上那紧张的神色,一时间哭笑不得:“老兄,你看我像打了败仗就要自杀的样子吗?” 苏铁球仔细看了看他,发自内心的觉得不像。这名俘虏的年纪跟他差不多,也就十八、九岁左右的样子,嘴唇由于惊恐变得苍白,两条腿直哆嗦,这个怂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因为一场失败而咬舌自尽的样子。于是他把手里的干草扔掉,警告俘虏:“老老实实待在这,不要四处乱跑,一会儿有人过来收容你们。他们会把你关进战俘营里,等到战争结束了再对你们进行审问,如果你没有在徐州这边杀过人,就会无罪释放……总之,老老实实的配合就会没事,如果敢趁我们不注意逃跑,那你就死定了!” 那名俘虏一个劲的点头,果然老老实实的走到一堆同样被双手反绑住的俘虏中间,和他们一起坐下,乖得不得了。 苏铁球满意了,跑去配合同班的战友,将其他几名被追上的清军士兵反绑起来,然后继续去追逃窜的清军大部队。他觉得前面那帮四散逃窜的清军就是一大帮受惊了的鸭子,呱呱叫着四处乱窜,而他们必须四处扑腾围堵,试图在这些鸭子逃之夭夭之前将他们尽可能多的抓住…… 第330章 欲哭无泪 不光是苏铁球他们在抓鸭子,几乎所有民兵都在抓鸭子。 姜桂题做梦都没想到他一手主导的复仇之战会变成这个鬼样,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调集的大军还没有来得及在那帮徐州泥腿子面前展示一下自己强悍的战斗力和在平民百姓面前的凶残,就被一顿重炮炮弹打得七零八落,接着又被几十辆拖拉机冲得全线崩溃……这哪里是复仇?分明就是千里送人头啊! 千里送人头,礼重情义也重,徐州民兵自然不会辜负他的美意,免费的劳动力啊,谁不喜欢!话说他们每户分了四十亩田,虽然有大量先进的农具,但是耕作起来仍然有些吃力啊,这些送上门来的劳动力正好帮上大忙了,抓,能抓多就抓多少,以后修路挖河道这些苦活就有免费的劳动力做了! 勇营倒好对付。 勇营的历史挺悠久,出现在雍正、乾隆年间,原本没有固定编制,打仗的时候就募集,打完仗了就解散,类似宋代的敢战士。到了太平天国时期,由于八旗军和绿营实在太过费拉了,屡屡出现成百上千人被十几名甚至几名太平军冲上来开无双,撵得鸡飞狗跳,宁可跳河也不跟太平军厮杀的情况,着实让咸丰吐血,所以后来曾国藩创立湘军,创建勇营制度之后,勇营很快便异军突起,取代已经费拉不堪的八旗军和绿营,成为清军主力,在平定太平天国、捻军、陕甘回乱,乃至收复新疆等一系列战事中立下了赫赫战功。不过,几十年时间过去了,这些辉煌的往事早就成了上一代人的回忆,当初先辈们南征北战、拿一条贱命去搏个荣华富贵的热血和狠劲在这一代勇营将士身上早就消散殆尽,现在他们跟八旗军和绿营差不多,都是一群混饭吃的废物,见了敌人随便放上三枪才跑路都算对得起每个月那豆子大一点的银子了。 太平天国时期曾有人这样评价绿营的战斗力:“见贼而逃者为上勇,望风而逃者为中勇,误听而逃者为下勇。”意思就是跟敌人打了照面才逃的是最勇敢的士兵,看到敌人杀过来了便逃的算是正常水准,而听说敌人要来了,不管情报真假撒腿便跑的,那是真正的怂货。现在的勇营也差不多是这个水准,从宿州调来的应昌部,从淮北调来的龙剑鸣部,各自有两三千人,军械也算整齐,按说就算黑衣军来了也能打打的,当然,打赢打输就是另一回事了。但是吃了一轮炮击,然后目睹拖拉机撞开鹿砦和铁丝网,一路畅通无阻的杀入大营之后,这几千人便动都不敢动了,老老实实的放下枪,向冲过来的民兵行法式军礼。负责对付他们的两个民兵团清点了一下人数,好家伙,除了被炮弹炸死炸伤的之外,剩下的基本都在这里了,比猪还好抓! 就算放几千头猪去跟两个民兵团对冲,也能撞死撞伤一些民兵,而这几千勇营愣是做到了让民兵几乎毫发无损的将他们全歼……这战斗力,真的连猪都不如! 不过,江防军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还记得江防军的底子是哪支部队吗?对了,是毅军。 毅军那是出了名的能跑,而且也颇为凶悍……当然,在这兵败如山倒之际,他们的凶悍是卵用都没有,倒是能跑这一技能帮了他们大忙,跑得一天一地都是,那叫一个转进如风!徐州民兵都算能跑了,能背着二十公斤重的装备日行百里,并且连续几天保持这样的速度,一个个都是飞毛脚了,可硬是追不上毅军!他们抓获了一些小队俘虏,但是数量实在太少了,很难让人满意! 还好,他们还有独立骑兵团。独立骑兵团兵分两路,不断从两翼向江防军发动冲击,把他们往中路赶,或者把那些跑得最快的赶回大部队里,至于不肯配合的……那就对不起了,没有什么刺头是一刀摆不平的!江防军只觉得到处都有骑兵在冲杀过来,稍不留神就会没命。这是最适合骑兵作战的地形,一马平川,没遮没掩,骑兵往来驰聘,迅捷如风,而步兵只有抱头挨揍的份!江防军也想还手,但这些该死的骑兵总是倏来忽去,每次冲过来砍翻十来号人立即撤退,他们冲过来的时候江防军抵挡不住,而他们要撤退的时候江防军也阻挡不住。这种死神随时可能降临的恐惧压垮了他们,他们本能地往人多的地方跑去。人多的地方不一定就安全,但至少骑兵冲过来的时候攻击的对象多了,马刀和子弹落到自己身上的概率就降低了,不是吗? 独立骑兵团几匹战马换着骑,有些家伙甚至连下马都免了,直接纵身从战马背上跳到从马背上,这高超的马技着实令人叹服,而且就算碰到单双号限行也不用愁了。他们一步步收紧罗网,将江防军往中心挤压,在他们的努力之下,挤作一团的江防军士兵越来越多,队伍越来越庞大,逃窜的速度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终于,在十二点整的时候,以姜桂题为首的三千余名江防军将士被驱赶到了奎河河边。 此时已是十月下旬,但是淮河水系水流依旧凶猛,比如说奎河,几十米宽的河面波涛翻涌,没有船没有侨的话肯定是过不去的。不幸的是,现在不管是桥还是船,江防军手中一样都没有,几千号人拥挤在渡口乱作一团,不断有人被挤落水中,扑腾着消失在激流里。他们的番号是江防军,按理说应该熟习水性,但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敢于跳进河里游往对岸以逃出生天的,百中无一! 所有军官都七嘴八舌地向姜桂题讨要着主意,姜桂题现在早就六神无主了,哪里拿得出什么主意?他指挥江防军背靠河岸,组成几个巨大的空心方阵,不断向试图攻击他们的独立骑兵团开火,用密集的火力将这些凶悍的骑兵赶走。不得不说,这一招挺管用,空心方阵组成之后,独立骑兵团马上就冲不动了,只能远远地盯着,不敢轻易靠近,那把随时可能落下的死神镰刀总算是暂时移开了。 然而,徐州民兵投入来追击他们的部队可不是只有区区一个独立骑兵团。就在他们与独立骑兵团对峙的时候,两个民兵团赶到了。 独立骑兵团可从来没有指望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歼灭比自己多出十几倍的江防军,他们反复袭扰的目的,无非就是拖住江防军,迫使他们组成密集的方阵来对抗自己,为步兵争取时间而已。他们干得很出色,现在步兵追上来了,他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搬凳子坐在一边看步兵怎么收拾他们。 苏铁球所在的连队是最先赶到的,他一连抓了三名俘虏,整个人兴奋得不得了。安连长说了,以后他可以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差遣一名俘虏给自己做事,比如说砌堵墙挖条水沟啥的,只要给饭吃,别故意打骂就行了。这让苏铁球很开心,这可是地主老爷才有的待遇,他一个泥腿子居然也可以享受地主老爷才有的待遇了! 看到那么多江防军密密麻麻的挤在河边,他顿时两眼放光,流着口水叫:“哇塞,好多俘虏啊!” 连里那帮抓俘虏抓得顺手了的士兵们一个个跃跃欲试:“可不是么,太多了!随手一抓就能抓到好几个!” 也有人苦恼起来:“人太多了,我们带的绳子不够用啊!” 安连长:“……” 你们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这是能抓多少俘虏、绑俘虏的绳子够不够用的问题吗?那可是好几千已经稳住了阵脚的敌军,只需要轻轻一击,他们这区区一百来号人就得被剁成肉酱了! 他怒吼:“少他娘的屁话,立即停止前进,把轻重机枪都给老子架起来!” 苏铁球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要面对的是仍然装备整齐,并且亮出了刺刀的敌军,而不是放弃了抵抗的俘虏,他们乖乖的停下来,机枪手把机枪架在背囊上,步枪手则蹲着,用步枪向敌军瞄准。安文龙看着那数千把寒光闪闪的刺刀,心里直发怵,暗暗祈祷着友军赶紧过来,还有,敌军不要在友军赶到之前抢先向他们发动进攻。 他的祈祷应验了,江防军只顾着巩固自己的阵地,并且寻找着渡河的办法,没有向他们发动进攻————发动进攻也没用,只要他们一离开空心步兵方阵,骑兵马上就会冲过来把他们撵回去。至于正满世界抓俘虏的那两个民兵团,在看到骑兵发射的信号弹后迅速集结,以连为单位火速赶到,很快,与江防军对峙的民兵成倍增加,随着时间推移,赶到的民兵越来越多,对江防军形成了弧形包围,兵力多到让江防军绝望,架起来的机枪数量之多更是让江防军欲哭无泪! 第331章 吓破胆 “八、九、十、十一、十二……” 姜涛低声数着对面民兵架起来的重机枪数量,越数就越绝望。 光是他能看到的重机枪,数量就多达十八挺,比整个江防军全盛时期都要多得多! 李思明虽然不大待见那死重死重的MG-08型重机枪,但是他麾下的民兵部队却非常喜欢,因为这种重机枪射程远,射击精度高,射速快,而且只要水冷套筒里的水没有被烧干就能一直不停地开火,比起每打三四百发子弹就要停下来更换枪管的09式轻机枪来可爽多了……倒不是说他们懒,而是搞得正爽的时候频繁被打断真的很郁闷。人民群众喜闻乐见,李思明也只能顺应民心,从德国订购了大量7.62毫米口径的MG-08重机枪装备民兵部队。当然,这个所谓的“大量”也只是相对的,一个民兵团也就十几挺,跟轻机枪的数量完全没法比。 但是就这个数量也够吓人的了,要知道南方新军很多部队连一点重机枪都没有,哪怕是北洋新军,一个镇也才三十几挺重,这边一个民兵团就十几挺了,这火力堪称丧心病狂。所以姜涛越数越绝望,开战之前那点骄狂已经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他的手在哆嗦,腿在哆嗦,连嘴唇也在哆嗦,扭头看着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兼义父,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事实上,他的声音也真的带上了哭腔:“义……义父,敌军火力凶猛,兵力众多,我军已然身陷绝境,这可如何是好?” 姜桂题脸色铁青,盯着还在源源不断的赶来的徐徐州民兵,拳头捏得啪啪响,震惊、愤怒中带着深深的恐惧。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一帮民兵怎么会有如此精良的武器装备!那个李思明到底是哪个牌子的智障,居然敢给自己手下的老百姓提供这么好的武器装备和如此严格的军事训练,他就不怕这些刁民造反吗?要知道,徐州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如果说淮西人是造反专业户,那么徐州就是造反之都!居然敢在徐州搞这套全民皆兵的把戏,他就真的不怕造反如同有瘾的徐州老百姓把他的骨灰给扬了? 他低声说:“朝廷怕是失算了。” 姜涛愣了一下:“啊?” 姜桂题重复了一遍:“朝廷怕是失算了。” 姜涛跳着脚说:“我的好义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琢磨朝廷那档破事?别想着朝廷了,赶紧想想我们应该怎么办吧!” 姜桂题苦笑:“去年摄政王把整个苏北卖给了李思明,封他做徐州将军,就是想利用他去对付袁项城。当时我以为这不失为一招妙棋,李思明和袁项城都是野心勃勃之辈,朝廷只要从中稍加挑拨,他们就会大大出手,而朝廷只要躲在幕后坐山观虎斗,冷眼看着他们拼的两败俱伤,然后再出来收拾残局就可以了,没想到啊……” 看着那列阵整齐的民兵部队,他的笑容更为苦涩。他不知道李思明会不会如朝廷所愿,去跟袁世凯拼个两败俱伤,然后让朝廷轻轻松松摘桃子,他只知道朝廷亲手放出了一头比袁世凯更加可怕的猛兽,这头猛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孱弱的大清王朝撕成碎片! 姜涛实在是搞不懂老头子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现在他们前无退路,后有追兵,已经陷入绝境了!敌军随时可能发动进攻,都不用怎么打了,只需要调几门重炮过来往他们阵地上砸上一百几十发炮弹,这几千名江防军将士就该死伤殆尽了!都这时候了,老头子居然还有心情去琢磨朝廷政策的得失? 真是服了! 怕什么就来什么,这个念头刚刚在他脑海成型,他便看到对面的徐州民兵两边让开,十几辆卡车拖着沉重的大炮缓缓开到了阵前,炮兵手脚麻利的从车上跳下来,打开炮架,快速完成放列工作,然后摇动炮管朝这边瞄准。不仅如此,他们还拖来了十几门37毫米速射炮,全部推到阵地前沿,炮管调平瞄准了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试图用密集的刺刀墙抵挡骑兵进攻的江防军步兵方阵。 姜涛的眼皮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37毫米速射炮他认识,这玩意毅军在朝鲜战场就用过,可以像机关枪一样连续不断的射出炮弹,火力相当的密集,日军在进攻的时候不止一次被它扫得血肉横飞。去年苏北大战,黑衣军手中的37毫米速射炮大显身手,那猛烈到极点的火力,那精准的射击,让豪强武装溃不成军。在淮河水战中,装备37毫米速射炮的炮艇以少打多,主动向豪强舰队发动进攻,一场激烈的战斗过后,战舰数量比炮艇中队多出十倍不止的豪强舰队几乎全军覆没!姜桂题曾几次研究过那场水战,对新式速射炮的威力推崇备至,不止一次感慨: “甲午的时候,如果我们手中有一百几十这样的速射炮,日军的伤亡起码要翻一倍!” 现在,这种让姜老将军羡慕不已的利器被推了上来,可它带给江防军的却是深深的恐惧。亲眼看着徐州民兵冷漠的把炮口对准自己,然后将一个个巨大的弹夹装上去,江防军的方阵出现了巨大的骚动。只要不是笨蛋都知道,现在他们这样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纯粹就是靶子!都不需要重炮轰击了,十几挺重机枪一起扫射外加机关炮轰击,就能把他们打得血肉横飞,这种被人家当靶子打的滋味可不好受!有些新兵直接就哭了,出来冲对面大喊:“不要开炮,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对于这样的怂货,底层军官自然不能放任不管,上去就是一脚:“孬种!敌军都还没开火呢,你们就跪了?你们对得起姜军门吗?你们忘了谁才是你们的衣食父母了是吗?” 挨了踹的新兵对军官的怒吼冲而不闻,只是跪在地上冲对面平面磕头。他们都被吓坏了,早上那顿炮火覆盖已经将他们的勇气给炸的差不多了,现在又被成堆的机枪和机关炮怼着,哪里还提得起半点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 踹人的那位军官快让手下这帮熊兵给气死了,他怒目圆瞪,拔出军刀照着磕头磕得最欢的那个的脖子狠狠砍了下去!现在部队一点士气都没有了,必须杀只鸡给猴看看,否则不用等到徐州民兵那一堆大杀器开火,整支部队就要崩溃了! 抛开立场不说,这名军官还是比较认真负责的,所采取的措施也非常的果断。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在他拔刀的同时,对面一门37毫米速射炮的射手轻轻踩下了射击踏板。 嗵嗵嗵! 极富节奏的三连发点射,37毫米速射炮炮口喷出一大团火光,三发炮弹呼啸而来,第一发击中了他旁边的人,第二发打中了他的腹部,第三发这从那几名跪着的士兵头顶呼啸而过,击中了他们后面的人……反正甭管是打到哪里吧,都是血肉横飞。那名军官佩刀刚刚举起,就发现自己的上半身腾云驾雾的飞上了半空,这半截血淋淋的身体在空中翻滚着,像是在做着不大规则的后空翻转三周半。天旋地转之间,他依稀看到江防军的方阵中成串的士兵要么断成两节,要么像个被人扎破的气球一样爆裂开来,断手断脚两边喷飞,鲜血混合的内脏碎片四散飞溅!原本密集整齐的人墙瞬间被劈开了三条血胡同,透过这条血胡同能看到江防军身后波涛汹涌的奎河…… 然后他便看到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黑暗海啸般涌来,瞬间淹没了他…… 这一个点射在江防军的方阵中犁出了三条血胡同,没办法,为了抵挡骑兵冲击,他们排得实在太过紧密了,人挤着人,只要炮口别对着天,就没有打不中的道理,一炮过去死的绝对不是一个两个。队形排得过于紧密的时候,一发步枪子弹过去能打穿两三个人,一发37毫米口径速射炮炮弹能打穿多少个人?没有人知道答案,这三发炮弹就这么打穿了整个空心步兵方阵,带血带肉飞越河面,打到了对岸! 江防军将士呆呆的看着那一地狼籍的裂肢碎肉,面如土色,别说刚入伍不久的新兵蛋子了,就连一些打过好几场恶战的老兵,两条腿也不受控制的疯狂哆嗦起来,越来越多的人跪倒在地冲对面疯狂磕头,哭告声和求饶声响彻战场! 几位副将也全都傻眼了,目光不住的往民兵阵地那边瞟,两股战战,尿意甚浓。有人提议解散方阵让士兵分散开来,以避免在遭遇敌军火力覆盖时时出现大量伤亡,不过这一十分合理的提议却没有得到任何附和,大家现在最关心的压根就不是如何避免部队出现大量伤亡,而是如何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 貌似想活着离开这里,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第332章 兵不血刃 峄城。 这座邻近苏鲁边界的小城市现在已经成了两军厮杀的前线。据守峄城的勇营今天早上刚刚接到上头的命令,说近日苏北不稳,恐有乱党作乱,让他们加强戒备,严防乱党北上攻入山东,那帮勇营的士兵无情打采的忙活着,有一搭没一搭的修建着工事,提不起劲来。结果傍晚时分他们便看到一些溃兵像被狼群驱赶着的羔羊一样朝着峄城蜂拥而来,后面紧跟着大队大队身穿黑衣,头戴黑盔,外面还罩着一身黑色胸甲的骑兵,那些勇营当场就傻了! 我们早上才刚接到通知说乱党可能要作乱,你们傍晚就打到了?要不要这么快啊! 现在的峄城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合围他们的黑衣军不仅有大队骑兵,还有黑色潮水般涌来的步兵,一股接着一股出现在勇营的视野之内,他们身上那股凌厉如刀锋一般的杀气让每一名勇营士兵都眼皮狂跳,两腿发软! 最让勇营们胆寒的还是那一门门围着峄城排开的大口径重炮,都是155毫米口径的,直接把他们给看傻了。勇营指挥官战战兢兢的用手指指着那些大炮一门门的数,数着数着,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他们撑死也就四百来人,打他们这么一点人,用得着调这么多大炮过来么? 蔡锷才不管那帮废物是怎么想的,他花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基本上将台儿庄周边地区的清军和地方团练扫荡干净了,真的,比剃刀剃过还要干净。在毫不客气地扫荡台儿庄地区的同时,他又派出第1骑兵旅和一个骑兵团,连同一个炮兵营,向峄城发动进攻。他崇尚兵贵神速,不管是尚未正式决定要推翻清廷便派出第1骑兵旅向台儿庄方向运动,李思明刚宣布要推翻清廷,骑兵旅立即发动进攻,还是在台儿庄尚未完全站稳脚跟便立即派出强大的步骑军向峄城进攻,都是为了抢在河南、山东地区的北洋军摸清楚黑衣军的实力之前将整个山东拿下来,最好能一口气冲到北京去!峄城这帮倒霉蛋不过是他锋利的牛刀下一只瑟瑟发抖的蚂蚁而已。 牛刀剁蚂蚁,就问你怕不怕。 峄城城中那些勇营表示我今天喝下去的水全都尿在裤子里了。 这帮倒霉蛋心情郁闷到了极点,蔡锷却心情好得很,在吃饭的时候他刚刚接到蒋方震发来的电报:进攻铜山的清军已经全军覆没,光是俘虏就抓了八千多。铜山方向的清军一直在威胁着他的大后方,他北伐所需的补给和兵员补充全部依赖徐州,徐州城外就有万余清军,叫他如何能安心?现在好了,这支清军被打掉了,而且是脆败,一万多人的大军一天之内就灰飞烟灭,就连江防军的统领,在甲午战争的硝烟中走过来的宿将姜桂题都成了俘虏,后方的威胁被彻底解除了! 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仗。 他笑着对参谋长第1步兵团团长苏天成说:“我们的大将军出手不凡啊,短短一天之内就将一万多清军给一扫而空了,我还以为少说也得打上三五天呢!” 苏天成一脸骄傲:“也不看看是谁亲自指挥!那可是我们的大将军啊,就凭江防军那帮废物,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蔡锷说:“他给我们开了个好头啊……峄城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苏天成说:“已经被第1骑兵旅和第2步兵团给围死了,据说峄城中人心惶惶,据守峄城的勇营有要投降的意思,但是峄城的团练拒绝投降,双方斗得很凶。” 峄城的勇营要投降,那完全在意料之中,他们的军饷被拖欠了五个多月了,连饭都吃不饱,不投降干嘛?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吃不饱饭,什么忠君爱国都是扯淡!而峄城地方团练死都不肯投降同样在意料之中,团练的头头是谁?地主啊!这里距离徐州又没多远,那些地主当然知道黑衣军来了要是分他们田地的,为了自家那数百上千亩良田,他们说什么也要咬牙坚持,跟黑衣军血战到底! 所以黑衣军都还没有发动进攻,峄城城中便乱套了,地方团练跟勇营一个要投降一个死也不肯投降,吵得不可开交,让围城的黑衣军看得乐不可支。 蔡锷说:“让林鹏联系勇营,就说只要他们愿意开城投降,我们愿意发遣散弹让他们回家。” 苏天成一怔:“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啊,这样做……” 蔡锷淡淡的说:“放心,这点钱我们的大将军还是拿得出来的。再说,抄了城中地主的家之后也可以得到一定的补偿,最重要的是这样做可以为我们赢得时间,怎么算都不亏。” 苏天成心悦诚服,立马拟定命令。 于是,当天深夜,峄城中的勇营便偷偷打开城门把黑衣军放了进去……等到那些顽固的地方团练发现不对的时候,黑洞洞的枪口已经顶住了他们的额头。就这样,这座有一千余人据守的城市几乎一弹未发就落入了黑衣军之手。成功地卖了一波队友的勇营非常开心,因为他们可以拿到路费回家了,本地的士兵甚至可以分到一份田地,简直要笑疯了。当然,黑衣军更加开心,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峄城给拿了下来,撞开了枣庄的大门,所付出的代价也仅仅是花了一点遣散费……这些钱都是从查抄土豪劣绅的财产里出的,发完遣散费后还有不少剩余呢。这生意,做得! 从台儿庄到峄城,黑衣军一天之内取得了两场胜利。这两场仗的规模都不算大,尤其是峄城之战,从围城到勇城开城门投降,前后不过几个小时,一发子弹都没打出去就将其拿下来了。这些胜利跟李思明在徐州那边取得的胜利相比实在微不足道,但它还是很有意义的: 这两场胜利再明确不过的告诉了蔡锷,依旧以勇营为主体的清军战斗力和斗志都弱到了什么地步!他甚至都懒得在这些渣渣身上浪费时间了,直接下令各部队碰到勇营就拿钱砸,拿钱换防区,缴械后就让他们滚蛋!反正这钱也是从当地豪绅身上出,他花得是一点也不心疼。 于是,很快北洋军乃至清廷就会惊骇地发现一个巨大的黑色箭头从齐鲁大地呼啸而过,直指济南,其推进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没办法,钞能力就是这么好使。 驻扎在山东的北洋军还没有完成集结,而蔡锷现在面对的对手虽然菜得令人发指,但毕竟扼守住了铁路,他也只能沿着铁路两侧推进,一步步扫清障碍,短时间内他与据守山东的北洋第五镇暂时不会交手。这一阶段的战事没什么看头,我们先把目光转回南边。 铜山,俘虏营中,姜桂题和众多士兵一起,僵直的坐在地上,长时间一言不发,如同一尊泥胎木塑。 打从被俘虏以来,他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周围的人也不敢打扰他,尤其是姜涛等等这些将领,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因为,就是他们在徐州民兵即将发动进攻的时候拿枪顶住姜桂题的脑袋,逼他下令投降的。姜桂题对他们可不薄,甚至还是他们当中相当一部分人的义父,危急关头这样对待义父,他们心中有愧。所以还是让老头子继续发呆吧,不要去打扰他,免得挨揍。 几个副将凑到一块嘀嘀咕咕,都是忧心忡忡,不知道李思明那个大魔王会怎样对待自己。毅军对待俘虏从来都不知道客气二字怎么写的,虐杀俘虏那是家常便饭,他们打心里害怕李思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他们对付俘虏的那一套用到他们身上来。 姜涛的情报工作做得比较好,拍着胸口给大伙派发定心丸:“放心吧,我早就打听过了,黑衣军有一条铁的军纪,那就是不能虐待俘虏,我们都会没事的!” 那帮家伙不大相信:“不可能吧?有这样的好事?” 姜涛说:“怎么没有?去年苏北大战,双方都出动了几万人,打得天崩地裂,最后豪强完败,被俘虏者不计其数,你们可曾听说过黑衣军屠杀过战俘?” 那帮家伙认真想想,还真没有!不光没有,还把那些被俘的团练士兵重新编组,作了一定的思想教育之后便放了回去。不过那些一手策划了这场大战的豪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基本上是被冚家铲,家主被送到京城开刀问斩,族中子弟被送上船运往海外服苦役,这些在徐州、淮西盘据了数百年之久的豪强就这样彻底消失了,连个渣都没留下来。他们的田产、房产、店铺全都成了黑衣军的战利品,黑衣军接收了他们的田产,建立一个个农场,把那些被俘的豪强士兵安置在农场里,发给他们牲畜、农具和种子,这些俘虏不仅没有少一根毛,还平白得到了数十亩土地,成了富农!当俘虏居然有这么多好处,好多江防军士兵都私下里说他们也希望自己能做黑衣军的俘虏。 不过,这些福利仅仅是针对普通士兵的,貌似那些手握指挥权的家伙的下场…… 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第333章 沸腾的徐州 面对同僚们的这种担心,姜涛还是一脸的淡定:“大家放一百个心好了,他们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我们的待遇只会比那些普通士兵好得多,不会比他们差!” “为什么?” 面对这种疑问,姜涛露出了看智障的眼神:“为什么?这还用问吗?难道他们不需要我们这些主心骨来稳住军心吗?” 这倒不是没有道理。江防军跟北洋军一个样,都是兵为将有,他们这些将领就是士兵的主心骨,支配着士兵们的一切。好几千名江防军士兵呢,都是接受过相当严格训练的,其中一些军官还是在保定陆军预备大学堂里深造过,面对这样一支力量,李思明应该会心动吧?只要他想收编这支部队,就肯定要重用他们这些将领,否则军心不稳! 这么一说,那些将领的心顿时就淡定了下来。是啊,他们这些有带兵经验的将领在乱世中一直是倍受欢迎的,不管投向哪一方都很吃香,李思明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肯定会重用他们。如此一来,他们不仅性命无忧,还找到了一个更好的主子,以后没准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嗯,等到李某人来收编他们的时候,他们一定要矜持一点,不能轻易被收买了,这样才能把价抬高一点! 不得不说,他们的梦做得真美。 李思明在奠定胜局之后就离开了战场,跑到利国去视察钢铁厂的生产工作了,暂时还不知道江防军以一种如此狗血的方式向徐州民兵行了法式军礼。 半个月前,利国钢铁厂正式投产,炼出了第一炉钢水。他们所使用的矿砂是一半来自利国矿山的富矿,一半来自从越南运来的优质矿砂,炼出来的钢材质量极佳,经过研究之后,军工部门表示这种钢材用来铸榴弹炮还差点火候,不过用来造重机枪、迫击炮什么的却是绰绰有余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要知道,中国直到三十年代才具备了大批量生产可以用来制造马克沁重机枪的优质钢材的能力。 李思明来的时候,第二炉钢水正在炼钢炉内沸腾着,工程师们紧张地关注着钢水的温度、颜色,什么珠光体,什么奥氏体,都需要密切关注的,这直接决定着钢水的质量。 李思明问厂长:“这一炉钢水有多少?” 厂长说:“少说也有五十多吨。” 李思明拧起眉头:“才这么点吗?” 厂长说:“现在还在试产阶段,不敢满负荷生产,只能先一点点的来。” 所谓的试产就是一次先少量生产,让工人们熟悉生产的流程,在风险可控的前提下找出生产环节存在的隐患并加以改进。这个过程需要比较多的时间,消耗的原材料也不在少数,但这是必须的,在工人尚未足够熟练的情况下进行满负荷生产,那就是在拿工人的命开玩笑。 李思明无奈地说:“希望你们能早日掌握整个生产流程,满负荷生产吧。” 厂长说:“会的会的,一定会的!” 这炉钢水的火候差不多了,李思明想留在厂里观看钢水出炉的壮观场面,却被厂长和他那两个保镖一起毫不客气地撵走了。开什么国际玩笑,这钢水温度高达一千多度,给溅上一星半点不死也是重伤,他大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整个钢铁厂把脑袋割下来都不够赔的! 没能看成钢水出炉,李思明不免有些失望,又跑到焦炭厂转了一圈,见生产正在有序的进行,丝毫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也就放心了,打道回府。 路过徐州的时候看到很多民兵押着地方豪绅游街,那些往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地主老爷如今都成了被打断脊梁骨的丧家之犬,耸拉着脑袋,在烂蕃茄臭鸡蛋横飞中踉跄而行,接受着夹道欢迎他们的老百姓那深入灵魂的问候。去年他只是在徐州建立了很多农场和工厂,并没有占领徐州及周边县城,那些土豪劣绅仍然能窝在城里花天酒地,但现在,整个苏北都造反了,这些土豪劣绅的末日终于到了,通通都被民兵抓了起来,他们的家丁…… 咳咳,他们的家丁带头造反,这年头,谁还不想要几十亩好田,过安生日子! 不光是土豪劣绅,那些放高利贷的、开妓院的、卖大烟的……甚至是横征暴敛的地方官员,也一个都没跑掉,全部一锅端。整个徐州都被农场包围了,每个农场都有民兵,他们又能往哪跑呢?乖乖挨批斗吧! 有个地主呼天抢地:“你们这帮杀千刀的贼骨头,种我家的田,吃我家的饭,欠着我家的租子,不仅没有半点感恩就算了,还明火执杖抄我的家!你们都是强盗!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马上就有老百姓骂了回去:“可别把自己说得有多无辜!五年前我爹找你借几百文钱给我娘看病,到手的只有七成,然后利息半个月翻一番,两年下来,几百文钱变成了四两银子,全家不吃不喝都还不起!最后你派人打断了我爹的腿,并把我姐抢去做丫环抵债,没几天就把她给折磨死了,这些账我都一一记着呢,现在我们可以好好算算了!” 又有一男子红着眼睛指着一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家伙对民兵说:“枪毙他!枪毙他!我家原本有上百亩良田,家境颇为殷实的,就是这些人渣骗我爹去赌场赌钱,和庄家串通一气,让我爹稀里糊涂的就把田产房屋全输光了!我哥去找他们理论,被他们乱刀砍死,我爹吐血身亡,一家人只能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放过谁都不要放过这些人渣,枪毙他!”那神色,竟有几分癫狂了。 不说这些民愤极大的土豪劣绅,就连一向高高在上的官老爷的待遇也没好到哪里去。比如说徐州知府,这家伙刮地皮刮得太狠了,老百姓早就对他们恨之入骨,逮住之后二话不说,先是一顿暴揍,然后给他套上一身白色的丧服,一顶尖尖的、黑白无常才戴的帽子,押着他游街,边走还得边喊: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辱,上天难欺!” 堂堂知府大人给整得跟个小丑似的,带着哭腔一路喊“下民易辱,上天难欺”,当真有几分滑稽,无数百姓捧腹大笑,而知府大人几乎要吐血。对于一个传统文人而言,这比把他们的脸摁进粪坑里还要让他们难堪,这帮该死的泥腿子,不仅要杀人,还要诛心! 李思明看得津津有味,比看好莱坞大片还要过瘾。在外人看来,整个徐州好像正在举办狂欢节,全城狂欢,简直就是疯了,但在他看来,这却是旧秩序的崩溃,新秩序的诞生。 从秦汉开始一直到大唐崩溃,都是由世家门阀主导这片土地,而世家门阀的本质是什么?大地主,拥有数万顷良田,健仆无数,能随时拉起几千上万私兵的那种大地主。五代十国那持续数十年的血腥厮杀让无数辉煌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世家门阀灰飞烟灭,士大夫取代了门阀世家,主宰这片土地,一晃就是近千年————而他们干得比那些贪得无厌的世家还要差劲!世家门阀虽然喜欢搞土地兼并,但好歹也是英才辈出,出了无数名将贤相,正是这批牛人缔造了强汉盛唐的辉煌,而取代他们的士大夫……看看两宋和明朝那鸟样就知道了,真不是个东西。 不管是汉唐时期的世家门阀,还是宋元明清的士大夫,他们的根基都是土地,他们的一切都源于对大量土地的控制。控制了土地就控制了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平民,通过剥削那片土地上的人,他们积聚起了无数财富,然后拥有了控制更多土地的能力……一切都跟滚雪球似的。说白了,过去两千多年,中国的秩序一直是由地主主导的,中国乱不乱,大地主说了算。 可现在,这片土地再也不是他们说了算了。训练有素的民兵将他们从华丽的府第中揪出来,将他们数代人积聚的财富查抄一空,还要把他们的房子,他们的田地分给那些穷鬼!失去了这些,他们哪里还威风得起来? 一开始只是民兵在干,但很快,整个徐州地区的老百姓,甚至地方团练都加入了,四处抄家抓人,谁民愤大就抓谁,抄了家不算,还得公审,公审完了还得登报纸,让整个徐州乃至全国人都知道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把他们打倒在地不算,还要再补上一万脚,彻底批倒批臭,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地主主导这片土地的秩序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老百姓要自己当家作主了! 这一切俨然巴黎公社的翻版,不过徐州老百姓比巴黎公社幸运得多,有一切强大的军队为他们保驾护航,他们不必担心像巴黎公社那样遭遇朝廷大军的报复。 刘星吸了一口凉气,低声说:“这些家伙……都疯了啊!” 韩小七一脸鄙视:“这就算疯狂了?你到淮南淮北去看看,那才叫真正的疯狂!” 第334章 好战的冯国璋 回到铜山前线指挥部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战场上的枪声早已稀落了下去,铜山城外临时建起来的几个战俘营人满为患,都快塞爆炸了。参战的民兵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战利品,喜气洋洋,就连帮忙打扫战场的老百姓也有不少收获,一个个笑逐颜开————打从夏季洪灾以来,他们还是头一回笑得如此开心的呢。 是的,帮忙打扫战场的老百姓也有不少收获。首先是军队的报酬,他们帮忙搜集清军遗弃在战场上的骡马、武器弹药、帐篷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收敛死者的遗体,将伤员抬到野战医院,都可以获得不菲的报酬,收入相当于在建筑工地上辛辛苦苦干上一天的三倍。其次是收集战利品的时候他们也可以得到一些好东西,像武器弹药这类军用物资他们当然不敢动,不过清军扔得满地都是的干粮、备用衣物鞋袜、雨衣之类的物资他们却是可以顺手牵羊拿一些回家,只要别做得太过份,民兵不会跟他们计较的。对于穷得当当响的徐州老百姓而言,这些都是好东西! ————这年头老百姓什么东西都缺,不说四五成新的衣物鞋子了,哪怕是一条脏兮兮的粗布腰带,你敢把它挂到路边的树桠上去干点别的事情,下一秒就能让人顺走。 最后,不少清军军官在被押解的过程中都会偷偷往押解他们的民夫手中塞钱,希望能得到一点关照。这个钱他们也可以放心收,但是可别把人放跑了,把人放跑了的话,那钱是有命拿没命花。 收获如此丰厚,民兵和老百姓都开心得不得了,尤其是老百姓,都开始抱怨清军为什么这么不经打,只撑了一天就仆街了……这仗要是多打两天那该多好!好吧,他们已经完全忘记了清军的可怕,把人家当成送财童子了。 李思明回到的时候,关先生他们正在吃饭,看到他进来,关先生那张老脸笑得如同一朵绽放的菊花:“将军,江防军投降了!” 李思明反应平淡,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事实上他还真没觉得有什么可意外的,这种兵为将有,只为了混口饭吃而聚到一块,压根就没有理想,没有信念的军队,面对比他们强悍太多的军队,发现自己打不过又跑不掉的时候,不投降才叫怪事了。他淡淡的问:“有没有逮住姜桂题?” 关先生说:“逮住了!那老头原本还硬撑着不肯投降的,但是他的部下去在背后用刀柄击昏了他,然后带着他的部队向我军投降了,现在他还在俘虏营里躺着呢!” 李思明抿了抿嘴,不是很满意。姜桂题的儿子死在黑衣军手中,而且是死无全尸,老姜跟黑衣军的仇怕是解不开了,这老头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到他这个黑衣军统帅身上的。对于别人来说,能俘虏敌军统帅是莫大的荣誉,但对他来说,这个老头却是个烫手的山芋!黑衣军要优待俘虏,这是他定下来的死规矩,现在这条死规矩却把他给约束住了:把一个大仇家给逮了过来,打不得骂不得,放了更是天大的麻烦,这可如何是好! 他的烦恼也仅仅是持续了三秒钟,就让他抛到了脑后。他问:“抓了多少俘虏?” 关先生一位名叫方平的幕僚说:“足有八千之众,这仅仅是关进俘虏营的,躺在医院里的没算。” 李思明对这个数字颇为满意:好多免费的劳动力啊! 他问:“江防军呢?有多少江防军被俘?” 方平说:“将近四千。” 江防军也就五千多人,仅仅是当俘虏的就有近四千,这说明姜桂题麾下的这支部队基本上是团灭了。 李思明说:“看俘虏看好,别生出什么乱子来。先关上一阵子,磨一磨他们的戾气,等磨得差不多了就打散,到各个工地和农场去进行劳动改造,现在我们有这么多人上前线打仗了,劳动力缺口不小,这批俘虏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缺。” 关先生笑得像头偷到鸡的狐狸:“那是自然!我最喜欢免费的劳动力了!” 李思明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你们注意好分寸就行了。等这些事情都处理好了之后,你就出动至少三个民兵团,往宿州、淮北、亳州方向扫荡,把这一地区的清军和地方团练通通给我扫了。你不是一直都嫌徐州可以用来办农场的土地太少了吗?现在机会来了,有大量的土地等着你去一一拾取,能抢到多少就看你的能耐了!” 关先生两眼放光:“将军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对安徽用兵?” 李思明说:“可以啊,我什么时候禁止过你们对安徽方向用兵了?只要你们有足够的能耐,冲到北京去我都管不着!” 关先生精神大振:“明白了!我这就安排!” 李思明嗯了一声,又提醒:“不过,你们要注意,别去碰河南。” 关先生微微一怔:“为什么?” 李思明说:“不为什么,那些有好几万北洋精锐,不怕死的话只管去碰好了。” 关先生微微哆嗦了一下,立马就打消了去碰一碰河南的念头。河南一马平川,沃野千里,固然是非常诱人,但是那里放了好几万北洋军就一点也不诱人了。不仅不诱人,还吓人,跟个特大号马蜂窝似的,看着就头皮发麻! 关先生听他的语气,似乎有要离开的意思,忍不住问:“将军,你要返回淮安是吗?” 李思明点头:“嗯,得回去主持大局。” 关先生问:“什么时候动身?” 李思明说:“马上就动身回去。” 关先生说:“这么急?那姜桂题在投降前要求要见你一面……” 李思明打断:“我没有时间!他有什么话可以找你说,你再转告我就可以了,他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太过份的,你都可以尽量满足他……对他客气点,毕竟是跟***血战过的英雄。” 关先生肃然说:“我记住了!” 又交代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之后,李思明便上了火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淮安,在那里,更大的场面正等着他回去主持。 徐州大战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在李思明的指挥下,徐州民兵取得了一场极其辉煌的胜利,当得知万余清军在短短一天之内让他们打得全军覆没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被惊掉了下巴! 消息在第一时间送到了袁世凯那里,袁世凯看完电报后长时间的沉默,最后才吐出三个字: “劲敌啊!” 可不就是劲敌么。姜桂题的江防军他是知道的,战斗力比不上原先的老部队毅军,不过放在清军中也算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一支精锐了。五千江防军加上七千余勇营,一天之内就被打得全军覆没,别说一万多人了,一万多头猪一天都抓不完啊!李思明却做到了,就像去年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三万余豪强武坟一扫而空一样,他再次以摧枯拉朽之势取得了更为辉煌的胜利,而这,还远远不是他能力的极限! 徐世昌也颇为担忧:“这一战,黑衣军的主力根本就没有出动吧?只是几个民兵团便将姜桂题部打得全军覆没了,可怕啊!” 袁世凯说:“谁说不是呢……他的主力有什么动静?” 徐世昌说:“据张永成报告,黑衣军主力已经越过苏鲁两省边界,向山东发动大规模进攻,一路快如闪电,轻松拿下了台儿庄并且包围了峄城,距离枣庄只剩下一步之遥了;另一路则从海州出发,直扑临沂,已经打到临沭河了。” 袁世凯神情一凛:“两路都是黑衣军精锐吗?” 徐世昌有些迟疑,毕竟他对那边的情况不大了解,只能通过数量有限的电报来分析、判断,而清军的尿性大家都知道的,跟敌军打个照面就逃跑的都算是上勇,他们能提供足够客观、准确的情报那才叫见鬼了!沉吟一番后,他说:“情报有限,不是很确定。不过我判断,李思明应该不会把全部主力都投入到对北百的进攻去,毕竟南面的江南水乡更为诱人!” 冯国璋冷不丁的插了一句:“但他们至少投入了一半的精锐。” 说完了,向袁世凯一拱手,说:“总理,黑衣军蓄谋已久,其攻势定然迅猛无比,张永成怕是招架不住,卑职愿意前往济南,助他一臂之力!” 袁世凯不满话,盯着他的眼睛。冯国璋坦然与他对视,那双总带着三分桀骜不驯的眼睛正燃着极为浓烈的战意。他是个比较纯粹的军人,却战胜一个又一个强者,将他们踩在脚下,一直是他毕生的追求,也正因为这样,袁世凯才让段祺瑞代替他指挥北洋军跟革命军交战————本来是他先赶到武汉的。袁世凯并没有想过要一拳将革命军全打死,要是全打死了,他跟谁讨价还价去?而冯国璋这货上了战场就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干掉敌人,让他统率全局,绝逼会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把革命军全给扫了!段祺瑞就圆滑得多了,让他打就打,让他停就停,还能代表袁世凯跟革命军进行磋商,多好! 本来冯国璋对自己被段祺瑞取代有点不忿的,不过现在这点不忿已经烟消云散了。他真的不大看得起革命军那战斗力,这种对手,赢了也算不上光彩。黑衣军就不同了,那是出了名的强悍,要是能击败黑衣军,他必将成为北洋头号战将! 第335章 兴高采烈 袁世凯喜欢冯国璋那种眼神。 他本质上也是一名相当优秀的军人,否则也没有办法当上北洋军的统帅。作为一名优秀的统帅,他当然希望自己手下的将军时刻充满斗志,面对强敌也无所畏惧。冯国璋就很好的做到了这几点。黑衣军强大吗?当然强大,北洋六镇如果跟黑衣军迎头相撞,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可冯国章完全不带怕的,他就想去碰一碰黑衣军,就想知道该如何战胜这个强大的对手。 这是一名优秀的将领必须具备的心理素质,没有这种遇强越强的心理素质,在这条路上是走不远的。 不过,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能让冯国璋去碰黑衣军。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对于他来说损失了多少士兵都好办,只要手里有钱有粮就不愁招不到兵,可是像冯国璋这样的将领要是折损掉了,想要再找到一个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淡淡的拒绝了冯国璋的请求:“不,你不能去。” 冯国璋急了:“可现在徐州已经丢了,黑衣军正在向山东大举进攻!张永成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如果不能及时支援,山东很可能会丢掉的!”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在北洋六镇中,第五镇算是比较弱的,它组建得比较晚,兵员构成比较复杂,只有一小部分的将士是天津小站出身,其他的都是从山东勇营中挑选的,在兵员素质上就比其他几个镇差了一截。张永成也算是一员虎将,但是他的能力跟段祺瑞、王士珍、冯国璋这北洋三杰比起来也差得太远了。如今黑衣军出动主力猛攻山东。只有张永成在那边,冯国璋真的很不放心。 袁世凯说:“武汉这边比山东那边更加重要。” 冯国璋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徐世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别想那么多了,总理不让你去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服从命令就是了。” 冯国璋看着袁世凯,有些倔强的问:“那我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这些天一直是段祺瑞在跟革命军打,冯国璋这位北洋猛将只能带着他的部队在一边看戏,时不时还要抽调一些兵力给段祺瑞以加强攻势,他早就不耐烦了。既然没法去山东跟黑衣军交手,那总得让他有点事情做做吧,难不成他带着手下这一两万骄兵悍将兴冲冲的从河南跑到武汉,就是为了看戏? 袁世凯说:“明天你率领主力部队进攻汉口,争取在一周之内将汉口给我拿下来。” 冯国璋愣了一下:“一周之内拿下汉口?不跟同盟会那边谈判了?” 袁世凯冷笑:“有这么一场大胜仗打底,只怕我想跟他们谈他们也不愿得愿意继续跟我谈了,既然如此还浪费这个时间干嘛?” 冯国璋顿时就明白了,举手向袁世凯行了个军礼:“十天之内,我会把我军战旗插到武昌的城墙上去。”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目送他走了之后,徐世昌笑着对袁世凯说:“猛虎出笼,同盟会那帮人可有罪受了。” 袁世凯说:“这不能怪我……本来我也没打算放出这头猛虎的,但黑衣军一战全歼了姜桂题所部,大涨革命党人的威风,那帮革命党人觉得自己有了依仗,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痛痛快快的答应我的条件了。既然谈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果断放出猛虎将他们撕成碎片。” 徐世昌有点好奇:“为什么不让他去山东?你明明知道山东那边更需要像他这样优秀的将领。” 袁世凯一脸无奈:“以他的性子,到了山东碰到黑衣军,那肯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恶战,北洋军和黑衣军将会结下不共戴天的血仇,当时想要化解都化解不了了,这可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徐世昌明白了。袁世凯并不想跟黑衣军反目成仇,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不想跟黑衣军交手。如果让冯国璋去支援山东,这位爷肯定要跟黑衣军杀得血流成河,尸堆成山,两军很可能会结下不共戴天的血仇。袁世凯很清楚自己力量的极限,他有信心摁死革武汉革命军,但是说要干掉李思明,他是一点底都没有,同时向这两方开战并且获得胜利……他做梦都不敢想,怕想坏自己的脑子。现在的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要去管山东了,集中全力在最短时间之内干掉武汉革命政府,把整个湖北抢过来,到时候就算山东丢了,有沃野千里的江汉平原也足以弥补损失。 真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他问:“那你打算怎么对付黑衣军?他们的胃口可一点都不比我们小,那位李大将军可不像孙文那么好糊弄的,你想好怎么应对他的挑战了吗?” 一提到李思明,袁世凯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个疙瘩,揉着太阳穴头疼万分:“想办法跟他建立联系吧……” 只说想办法跟李思明建立联系,却没有说建立联系之后应该怎么做,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想好。 徐世昌也没有追问,转身安排去了。 李思明横空出世,完全打乱了袁世凯的计划,让袁世凯头疼万分,也让北京紫禁城大惊失色。眼下革命党就够他们受的了,现在又冒出了一个比革命党更加厉害的狠角色,还让不让人活啊!载沣二话不说,一连给袁世凯去了七八份电报,措辞一份比一份严厉,要求他在半个月之内解决武汉革命军,然后挥师东进拿下苏北,把李思明押到北京来问罪……我们的摄政王似乎忘记了,就是他把苏北卖给了李思明,使得李思明的势力急剧扩张,已经足以威胁到大清的江山了。 也不知道是真忘了,还是选择性忘记了。 他的电报都让袁世凯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篓子。放在以前袁世凯可能还有心情跟他玩玩,现在没这心情了,电报来一份他扔一份。 武昌革命政府总指挥部。 一众革命军将领正在传阅着从苏北那边发来的电报,一个个眉开眼笑。 打从跟北洋军交手以来,他们就没有再露出这么灿烂的笑容了。 不能怪他们,任何人被人摁在地上暴打都笑不出来吧。刘家庙一战,革命军损兵折将七千余人,给北洋军造成了伤亡却少的可怜,如此悬殊的战损比让这些在成功占领武昌,之后又接连取得了一连串胜利,有些飘飘然了的将领们不寒而栗。所有人都意识到,南方新军跟北洋军的战斗力压根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跟北洋军死磕,那跟找死没有区别! 好在北洋军也没打算跟他们死磕,相反还有点待价而沽的意思,打完一仗就停下来跟他们谈一谈,谈不拢就再打,搞来搞去无非就一个意思: 只要价钱合适,北洋军也是可以投身到革命洪流中去的! 只是他们要价实在太高了,革命军根本给不起,所以这场仗还得硬着头皮打下去。明知道根本就打不赢,却偏偏要硬着头皮打,这种郁闷就可想而知了。 现在好了,有人帮他们出了一口恶气,在徐州那边一站就灭掉了1万多清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拿下了整个苏北,并且将战火烧到山东去了! 山东可是紧挨着河北的,在河北是北洋军的大本营。现在山东受到威胁了,北洋军想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武汉的战局很快就会大为改观! 匆匆从上海赶来主持战事的同盟会大将黄兴眉飞色舞的说:“这场胜利……真是及时雨啊!马上印成小报散发到前线去,告诉战士们,江苏起兵响应革命了,并且在徐州取得了巨大的胜利,战士们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一定会士气大振的!” 宋教仁百分之百赞成:“确实是一场及时雨,我们太需要一场这样的胜利了……宣传的时候不妨将黑衣军的战绩夸大一点,这样更能鼓舞士气。” 负责宣传的将领猛点头,往战绩里灌水以鼓舞士气嘛,这个他们在行! 黄兴和宋教仁都是同盟会的大佬,他们今年年初的时候还在南洋那边活动,与炮哥在槟榔屿开了一次重要的会议,探讨了当前的形势,最后一致决定在广州干一票。四月份,这些大佬纷纷回国,在广州发动了一次起义……当然,熟悉历史的都知道,这次起义又失败了,七十二名革命党人壮烈牺牲,这便是著名的黄花岗七十二烈士。起义失败后,这几位撤到香港,等风头过了之后便又跑到上海,协助陈其美为上海起义作最后的准备。结果陈其美还没动手,武昌起义先爆发了,鉴于武昌这边的革命党群龙无首,根本就找不到一个镇得住场子的重量级人物,他们又风风火火的搭乘渡轮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武昌…… 然后就撞上了刘家庙惨败,被北洋军摁在地上暴打! 黄兴大号“百战百胜黄克强”,这个“百战不胜”可是打着双引号的,原因是只要是有他参与的战斗乃至战役,基本上都是输,这不,魔咒又显灵了。还好,李思明在徐州帮革命党人找回了场子,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第336章 乐极生悲 徐州大捷让黄兴等人极为兴奋,宋教仁提出向徐州发电报,与黑衣军建立联合战线,当然,如果能让黑衣军承认同盟会对这场革命的领导权就再好不过了,这一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热情高涨之下,大家七嘴八舌,群策群力,起草了一份热情洋溢的电报,祝架李思明在徐州取得一场辉煌的胜利,然后又隐晦的提出当前清朝仍然很强大,革命不能单打独斗,必须团结一致方能夺取最后的胜利……所以,要不要建立一条共同战线,同进同退,守望相助? 电报发出去之后,过了很久都没有收到那边的回复。电报就这点不方便,发出去之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到回复,想用电报泡妞真的需要高僧悟道般的耐心。好在这个时代的人早就习惯了这种效率极低的信息交流方式,他们一点也不着急,发完电报后继续他们的军事会议。 黄兴坚定地认为清军在徐州惨败之后,清廷很快就会调北洋军主力前去江苏、山东,以应对黑衣军的威胁,武汉的敌情将得到极大的缓解,所以接下来他们应该跟北洋军保持距离,不要主动进攻北洋军,严守防线就可以了。同时还应该号召各省的革命军前来支援武汉,等到北洋军主力调走之后没准可以发动一波反击,报刘家庙惨败之仇…… 宋教仁等人也觉得这几天对袁世凯的让步实在太大了点,尤其是刘家庙惨败之后,袁世凯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而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答应,这不妥。他们必须得强硬一点,否则就算革命成功了,大半胜利果实也进了袁世凯的口袋,那他们还玩个毛线!所以策略一定要改变了,他们必须得对北洋方面持强硬态度,不要再给那帮贪得无厌的家伙狮子大开口的机会! 大家越聊越兴奋,都全然没了睡意,各抒己见,一直谈到天蒙蒙亮。 然后,他们一切谋划就让隆隆炮声给无情地粉碎了。 天刚刚亮,在两军对峙前线,北洋军便万炮齐发,隆隆巨响粉碎了清晨的寂静,从炮口喷发的烟焰将天空渲染成病态的嫣红,炮弹成排飞向革命军阵地,将睡眼惺忪的革命军士兵无情地辗成肉酱……革命军都惊呆了,昨天大家不是还相安无事的吗?北洋军这是发什么神经!? 没等他们回过神来,数以千计的北洋军便挺着刺刀,怒吼着潮水般涌了上来,第一道防线顷刻之间就被淹没了,被猛烈的炮火炸得死伤惨重的革命军惊恐地扔下武器,往第二道防线溃逃,北洋军紧随其后,裹着溃兵在第二道防线的革命军手足无措间直接冲进了他们的战壕…… 这还没完,一直在看戏,甚少参与战斗的第二镇突然也火力全开,用105毫米口径榴弹炮开路,直插汉口!一个第四镇便让革命军大感吃不消了,现在第二镇主力又压了上来,这仗就更没法打了!那些苦心构筑的防线在北洋军猛烈的炮火之下纷纷土崩瓦解,据守防线的革命军不是战死或被俘,就是被撵向己方阵地,将己方阵地冲得一塌糊涂,北洋军气势如虹,所向披靡! 这下子,黄兴、宋教仁、黎元洪等人全都傻了眼:这跟他们想的不一样啊!徐州落入黑衣军之手,山东直接暴露黑衣军的兵锋之下,北洋军现在要做的不是抽调精锐部队前去增援山东吗?怎么不管不顾的逮着他们暴打?这不科学! 甭管科不科学,反正北洋军两个镇六个协,三万余骄兵悍将真的没有半点要抽身前去增援山东的意思,只是照着武昌一路猛冲!激战中,北洋军也用重机枪玩起了纵深散布射,这是他们通过细作,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从黑衣军那里弄出的一部份训练教材中学到的,玩得不一定有黑衣军那么好,但是准确地将重机枪子弹打进两千米外革命军的战壕中却是绰绰有余的。在MG-08重机枪歇斯底里的咆哮中,革命军战壕中弹落如雨,不断有人明明在战壕里呆得好好的,却被从头顶瓢泼大雨般落下的子弹击中天灵盖,战壕里压根就找不到一寸安全的角落。革命军恐惧万分,斗志被极大地削弱,几乎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 当天傍晚,武汉革命政府逮捕了畏敌如虎、一逃再逃的前线将领张景良,短暂的审问之后便将其枪毙,以儆效尤。但是这没有任何作用,革命军已经被北洋军那疯狂的攻势给打得胆寒了,前线溃败之势不可遏止。 当天深夜,冯国璋的第二镇先头部队便冲到了汉口。革命军自知野战不是北洋军的对手,放弃了外围阵地,全部缩进城里,准备跟北洋军打巷战。冯国璋也不含糊,指挥主力将汉口三面包围,略作休整,在第二天,也就是十一月一日,向汉口发动了猛攻。他把整个镇的麦德森轻机枪都集中起来,从军中挑选一批悍勇绝伦的士兵,人手一挺轻机枪,一边冲一边扫,后面跟着大批投弹手,每个人都拎着一小篮从德国进口的手榴弹,机枪手用猛烈的扫射压制住街垒后面的敌人后,投弹手便将手榴弹甩过去。这套战术同样是跟黑衣军学的,倒不是黑衣军有心教他们,实在是没办法,每年冬训,数万甚至十余万民兵参与,想要做到完全保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有心偷学,是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的,偏偏,北洋军就很喜欢偷师。 革命军成了他们的试验对象,从黑衣军那里学来的种种狠辣的战术都一一用到了他们身上,把他们打得节节败退。 这还不算,不少北洋军的神枪手悄悄爬到高层建筑上面,架起了枪管修长的莫辛纳甘步枪。这依然是从黑衣军那里偷学到的,就连他们安装在莫辛纳甘步枪上的四倍瞄准镜,跟黑衣军装备的09式狙击步枪都是同一个型号。这些家伙居高临下,向数百米内一切暴露在他们视野之内的革命军士兵开火,放在现代,他们这样做简直就是找死,在高层建筑上频繁地向敌军开火,那跟冲敌军大喊“向我开炮”没有任何区别。但是革命军没有炮,别说炮,连重机枪都没有,只能被动挨打。在莫辛纳甘步枪那辨识度颇高的清脆枪声中,茫然不知所措的革命军士兵一个接一个被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子弹击中,倒下。他们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这种无处不在又防不胜防的致命狙杀,完全乱了方寸,只能龟缩在狙击手不容易打到的墙角,头都不敢抬,绝望地看着北洋军的突击队离自己越来越近…… 这才是北洋军的真正实力。在这个时代,他们是中国第一强军,其火力、组织度和战术,都堪与列强的陆军比肩!他们在武汉跟北洋军缠斗了这么久都没有分出胜负,并不是因为他们搞不定革命军,而是因为袁世凯并不想一下子搞定对手。现在他不想再磨叽下去了,全力以赴,革命军别说还手,连招架都变得异常吃力了! 武汉革命政府一下子陷入了空前危机之中。 李思明知道武汉革命军正在节节败退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三日的事情了。这不能怪他,北洋军的攻势实在太猛烈了,以至于他安插在武汉三镇的内线都不得不一再转移,压根就无法安心的给他发一份电报!直到渡过长江退入武昌后,内线才暂时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将这两天的情况汇总起来,给李思明发了一份长达两千余字的电报。 看完这份电报,李思明抿着嘴说:“那个袁大头还真够不要脸的啊,居然原版照抄我们的战术!” 蒋方震要过电报去看了一遍,眉头拧成他大疙瘩:“看样子他学得不错啊,武汉那边的革命军有大麻烦了!” 李思明深表赞同:“那麻烦不是一般的大!”对于自己整的这套战术有多狠,他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集中轻机枪组成突击队压制敌军火力掩护大部队接敌、以密集的手榴弹给予敌军巨大杀伤然后白刃冲锋、重机枪大纵深散布射在敌军中间不断制造伤亡和恐惧、狙击手冷枪射杀……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别说没见过什么世面,完全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革命军,就算将列强的精锐部队拉上来也会给打出屎! 蒋方震问:“是否给予他们一些支援?” 李思明一脸无奈:“怎么支援?相距千里,怎么支援?” 蒋方震顿时哑口无言。是啊,从苏北到武汉,相隔千里之遥,黑衣军就算有心支援,恐怕也无能为力,总不能让他们飞过去吧? 他声音沉闷:“如此一来,武汉怕是保不住了!” 李思明一脸轻松:“保不住就保不住呗,把南京拿下来也足以弥补了。” 在他放出直下南京的豪言的时候,大队黑衣军正源源不断地踏着浮桥渡过淮河,目标:扬州! 第337章 摧枯拉朽1 武汉那边,革命军正在被北洋军暴打,而在苏北这边,清军正在被革命军暴打。 事实上,跟武汉那边相比,苏北、淮西这边的民众革命热情更为高涨,甚至到了狂热的地步。武汉那边,除去少数热血青年之外,绝大多数老百姓其实并不知道革命是个什么玩意儿,革命军搞得热火朝天,他们看得一脸懵逼。这不能怪他们,要怪就怪同盟会,因为同盟会直到现在都没能提出明确的革命纲领,更没有拿出革命成功后能让普罗大众立即受惠的方针政策。苏北和淮西这边就不一样了,他们要理想有理想,要实惠有实惠! 理想就是建立一个没有土匪流寇,没有贪官污吏,没有一个庞大而腐朽的朝廷趴在他们身上吸血的国家。一个每个孩子都可以进学堂读书,每户农民都有几十亩田地和几头牛,每个商人都可以放心地走南闯北不必担心厘金盘剥,土匪杀人越货,每个工人都有工作,每位军人都可以将自己这一腔热血倾洒到保家卫国的战场上的天堂。 实惠就是每干翻一个地主,都会有一大票农民分到梦寐以求的土地,甚至就连清军中那些早就不想再当兵了的士兵也能拿到遣散费回家务农。 先别扯那个美好得如同天堂一般的理想国度,光是能分到田地这一项就足以让无数老百姓疯狂了。中华民族一旦陷入疯狂,那将是极其可怕的,义和团虽然是靠宗教煽动起来的,但也让列强看到了中国人那腔子热血尚未冷却,中国人一旦疯狂将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而这一次,苏北和淮西农民掀起的风暴比义和团来得要狂暴十倍! 李思明刚刚在公民代表大会上得到战争授权,号召全体民兵起来响应革命,整个苏北和淮西便火山爆发了似的,无数民兵扛着枪拖着迫击炮从农场中开出,开始无情地扫荡周边的清军。苏北那比牛肉面上的牛肉还要少的清军则非常干脆,果断加入民兵们的行列……打是打不过的,也不可能打!打赢了有什么好处?屁好处都没有,还得继续给朝廷当差,饥一餐饱一顿,而加入这帮家伙的行列却可以分到田地,换作你你怎么选?敢抵抗?他们家属第一个就不答应! 海州民兵组织起四千多人,浩浩荡荡地越过苏鲁边境,向临沂发动进攻。山东一向武德丰饶,山东的勇营和八旗军都是比较有战斗力的,但是面对来势汹汹的海州民兵,根本就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朝着临沂一路败退。有人要正儿八经的构筑阵地打一场,马上就会被同伴嘲笑:“打赢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难道你还想给这眼看就要倒了的朝廷卖命吗?”再忠诚的人看看同伴那嘲弄的笑容,想想欠了好几个月没发下来的军饷,也提不起半点斗志了。好死不死的,临沂城的守军跳出来闹饷,上头只好硬着头皮发了一点,想稳定军心,结果倒好,没领到钱的部队听说有钱发,都不想打了,一窝蜂的往临沂跑,先领了钱再说! 1911年的清军,战斗力就是这么悲凉。 蔡锷那一路就更别提了,短短几天之内就把整个枣庄地区的清军扫荡殆尽,马不停蹄的扑向济宁,所向披靡,就算是当初朱元璋率领强悍绝伦的明军北伐,面对早就没有半点斗志了的元军,打得都没有这么顺利。可以预见,如果北洋军再不出手,不出几日他就能冲到济宁城下了。 济宁的城墙怕是扛不住155毫米榴弹炮的猛轰。 整个山东被这两路进攻闹得鸡尽狗跳,全境震动。 在苏南,民兵部队第一时间就包围了泰州、南通,而且包围南通的还是南通钢铁厂的民兵部队。他们其实没多少武器的,三千多人的工人队伍,枪械才八百支,大多数人只能拿着长矛和长刀上阵————这东西钢铁厂不缺,有的是钢料,开足马力造就是了。可就是这么一支部队,在南通城外的野战中一举冲垮了两千勇营,要不是守军眼疾手快,关城门关得快,只怕早就让他们冲进南通城了。不过清军的幸运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第三天黑衣军第2步兵师主力就到了,还带来了数十门重型榴弹炮,照着城墙一通猛轰,直接将城墙轰塌,城中守军当场就跪了。 泰州也差不多,面对只拥有步枪、少量重机枪和迫击炮的民兵部队,守城的清军还有勇气坚守,但等到黑衣军主力,尤其是重炮团抵达之后,城中守军果断竖白旗,向黑衣军行法式军礼……这么粗的炮管子,这他妈谁遭得住啊! 搞定了南通和泰州,李思明让一个独立民兵团渡过长江进入上海,跟陈其美会合。陈其美已经被上海革命军推选为沪军都督了,但底子很薄,真正靠得住的也就那一千多跟着他发动起义,一夜之间拿下上海的青帮弟子和精武门,这实力实在太过单薄了,不给他一支部队不行。然后黑衣军主力调集无数漕船,用了三天时间在淮河河面上架起一道可以开过大卡车的浮桥,几万人马踏着这道浮桥,浩浩荡荡渡过淮河。在长江江面上,十几武装商船经长江口进入长江水道,与黑衣军齐头并进…… 所谓的武装商船,基本上就是“军舰”的代名词。这些商船外观跟普通商船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两舷和舰艏被装上了15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而已。这些武装商船的任务就是压制长江南岸的清军,阻止其渡江攻击黑衣军,让黑衣军可以尽情地去虐北岸那帮菜鸡。 ————两江总督府名义上有三镇两协新军,但先不说水份如何,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些新军绝大多数都部署在南京、苏州、镇江、常州等等这些遍地黄金的城市,在长江北岸的兵力少得可怜。所以李思明暂时还不打算渡江去攻打苏州、镇江、常州等等这一片肥得流油的地区,他要乘清军在长江北岸兵力空虚之机直捣黄巢,先把南京拿下来再说! 与泰州仅一河之隔的扬州成了挡在他们面前的第一块绊脚石。 提起扬州,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郑板桥等名人和美女,太出名了不是?然后想到的就是史可法,在清军大举南下之际,他率领明军守卫扬州,最后为国尽忠了。不过这位仁兄忠归忠,业务能力却不大行,扬州算得上是南明最后一道防线了,他老人家没想着如何加强防御,一心琢磨着把文章写得漂亮一点,把清军骂得狗血淋头,直接后果就是清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扬州,然后就是惨烈无比的扬州十日,连花草都带上了血腥味。 不过,李思明没有清军这么幸运,没能摊上一个像史可法这样的猪一样的对手。铁良得知黑衣军沿着长江直扑南京而来,大惊失色,亲自率领千余旗人精兵赶到扬州,接手了扬州的防务。这家伙死硬得很,想像清军收拾史可法一样轻松将其拿下,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铁良也没能阻止黑衣军渡江,那架在江边的大炮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要他们敢接近渡口,那成排飞过来的炮弹会毫不留情地将他们撕成碎片。曾到西方国家去考察过列强的军队,对现代战争有一定了解的铁良只能放弃了半渡而击之的打算,集中兵力据守扬州城及周边村镇,打算先拖住黑衣军,等袁世凯收拾完武汉革命军再顺流而来与他会合,一起对付黑衣军。此时此刻的他正站在南京城的城墙上,用望远镜看着一长东望不到头,西望不见尾的黑线在江面上迤逦而行,别提有多心塞了。他咕哝: “那个南蛮子到底带了多少人马过来啊!” 扬州知府郑魁印苦笑:“只怕是精锐尽出了。据探子回报,现在苏北很多农场只剩下女人和老人在操持农务,壮年男子通通都进了军营!” 铁良冷笑:“他这是想效仿前秦苻坚,所有能动用的兵力全部压上,毕全功于一役啊!可惜,他的命运比苻坚好不到哪里去,我穆尔察·铁良,就是大清的谢安,这扬州,就是他李某人的淝水!” 郑魁印却没有这么自信。毕竟李思明的战绩在那里摆着,一战歼灭三万豪强联军,二战全歼一万三千余清军,其中五千多还是精锐的江防军,两场仗都是一战定胜负,一天之内解决,如此可怕的战绩,足以证明那个野心勃勃的家伙的军事才能有多可怕。铁良虽有知兵之名,但好像也没打过什么胜仗,他所指挥的清军又是临时拼凑的,真的是李思明麾下这支虎狼之师的对手吗? 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决定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抛到脑后去。想太多也没有用,尽人事听天命吧,他郑某人受了数十年的皇恩,也是时候拼上这把老骨头,报效大清了! 第338章 摧枯拉朽2 在江南水乡作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江南水乡没有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险隘,但却有着纵横交错的河流港叉,把平原分割得支离破碎,很多时候你走上一两公里就能碰到一条河,走上一两公里又碰到一条河,而且相当一部分河流根本就没法徒涉,我就问你崩不崩溃! 如果带着众多重炮、车辆,那就更加崩溃了,敌军都不用干别的,只须把桥梁炸掉,把船只控制起来就能叫你寸步难行。当年日军在华北大平原浪到飞起,很多时候是一天一座县城,疯狂攻城掠地,但是当他们把主战场转到华中水网地带后却再也浪不起来了,在这种鬼地方飙车飙坦克?道路怎么样先不说,你就不怕飙着飙着路就到了尽头,直接飙进河里? 李思明现在就品尝到了当年日军陷在华中水网不能自拔的滋味。他选择在沙头河北岸附近渡河,但是在渡过淮河之前他得先渡过芒稻河,扫荡掉据守在杭集镇的少量清军,然后才能渡过淮河……两条河相距也不远,也就五公里左右吧,就问你崩不崩溃! 对了,渡过淮河后往前走上四公里,就是京杭大运河了……还得继续架桥,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他叹气:“这种鬼地方,都不用打了,光是这纵横错旮却又根本就绕不过的河流就足以让进攻一方崩溃了!” 蒋方震同样拧着眉头:“谁说不是呢?这种水网地带,对于携带着大量重炮和车辆的一方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幸亏现在已经渐渐入冬了,河流的水位大幅下降,也很少下雨,否则我军会更加难受!” 李思明望向不远处的长江,有些哀怨:“可惜我无法调集足够的船只啊,不然全军搭乘商船货轮从长江口逆流而上,直扑南京,哪有这么多屁事!” 蒋方震回了一句:“你想屁吃!” 确实是想屁吃,黑衣军可是动用了三万余大军进攻南京的呢,想要运载三万余大军,按一艘船运一个营计算,光是运人的船只就得近五十艘,而且都得是大船。至于运送大炮、弹药、作战物资的船只就更多了,没有百来艘大船想都不要想,想调集这么多船只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李思明愿意冒着被清军战舰暴打的风险,让他的部队搭乘帆船逆流而上去进攻南京! 李思明也知道自己在想屁吃,有些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呃,给我点面子嘛。” 蒋方震撇撇嘴,懒得理他。他原本应该呆在淮安或者徐州指挥全局的,不过由于他干得实在是出色,已经提前将几个预案全都做好了,物资调度明细也全都搞定了,大家接着原来的预案来就够了,这位总参谋长发现仗打起来之后他居然无所事事,便想着到前线开开眼界。正好,李思明也觉得他的参谋长应该到前线无能为力磨砺一番,同意了。这位总参谋长一步百计,长袖擅舞,是做参谋的天才,但是他只擅长做参谋,当需要他独自支撑大局,去作出一个个关系着无数人生死存亡的决断的时候,马上就拉稀了,这也是历史上蒋方震只要有个能力较强的人做老大便能发挥出色,一旦他独自指挥部队作战便状况百出,屡战屡败的原因。他跟历史上后梁的大将刘鄩一样,缺少一点哪怕拼得同归于尽也要赢的狠劲。这大概就是谋士的通病,谋士都很聪明,而聪明人面对绝境总会下意识地去找后路,而非破釜沉舟,将自己置于不胜则亡的绝境,结果想得越多错得越多。李思明没指望过他的参谋长有朝一日独当一面,指挥大军替他大杀四方,但是在他的参谋长爬得足够高之前先想办法帮他改掉一些缺点还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总参谋部便被搬到了前线。 我们的蒋总参谋长没能体会到老大的苦心,他只是看着黑色潮水缓缓越过江面,一脸的陶醉,嘴里发出一声谓叹: “史诗般的画面啊……真让人陶醉……” 陈旭洲也是构成这史诗般的画面中的一员,他所在的第12民兵团很幸运地成为追随第2步兵师作战的部队,不过由于离苏南这边太远,从出发到现在,一仗都没打过,着实有些郁闷。他们被安排在最后渡江,和野战医院一起。现在他正带着他的营呆在江边,看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地渡江。 许艳就坐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欣赏着这气势磅礴的进军场面。在战场上很难有足够的时间打理头发,所以她将一头长发剪成了齐耳短发,一身白大褂硬是让他穿出了英姿飒爽的味道,以至于每一个见过她的人都一脸羡慕忌妒恨的瞪着陈旭洲,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家伙是怎么找到一个如此漂亮的老婆的! 对于这些异样的目光,陈旭洲表示淡定……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座祖坟冒烟了,找到了一个如此出色的老婆。 许艳望着浩浩荡荡奔赴对岸的大军,低声说:“真想用画笔将这一幕画下来啊……史诗般的画面。” 陈旭洲马上就跳了起来:“我现在就去给你找画笔、颜料和纸张!” 许艳嫣然一笑:“不用啦,好几年没画过了,早就生疏了,而且现在兵荒马乱的,哪里静得下心来画。” 陈旭洲知道她原本对画画很感兴趣,读高中的时候想报考的本是艺术学院,后来目睹了南洋华人被驱逐、屠戮的惨状后深知画画改变不了华人的处境,愤然改了志愿,报考医学院……要不是找不到招募女子学员的军校,估计她会直接报考军校。尽管如此,她仍然没有放下画笔,工作再忙都会抽出一点时间画上两笔。不过她的工作实在太忙了,西方油画又需要大量时间去打磨,一幅画画上好几个月都不稀奇。结婚后她说要给他画一张肖像,就是他穿着军装戴着钢盔手持钢枪的那种,结果这幅画一直画到现在都没画完。现在马上就要上战场了,她确实没法静得下心来画画。 他说:“要不找台照相机把这一幕拍下来,等以后打完仗了再画?” 许艳笑:“这主意倒不错,只是上哪找照相机呢?” 呃,这倒是个问题。这年代的照相机可是奢侈品,很贵的,而且块头也大,只有记者和专业的摄影师才有,普通人是买不起的。随军记者当然有照相机,不过人家跟师指挥部一起行动,一时之间哪里找得到? 陈旭洲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正犯愁着,团长关小刀在那边吼:“三营,该出发了!” 陈旭洲只好放弃帮老婆借台照相机过来拍几张照片的念头,对许艳说:“我要出发啦!” 许艳说:“去吧,我跟在你后面……不要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拿起步枪的,更不要害怕受伤,有我呢,伤得再重我都能治好你。” 陈旭洲用力点头,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部队,冲那帮一个劲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家伙吼:“全体都有————向左转!步枪上肩,出发!” 三营数百名民兵齐齐向左转,半自动步枪扛上肩,在营长的带领下大步走上浮桥,明明是渡江,硬是让他们走出了参加阅兵的感觉。 走到江中心了,陈旭洲回头,仍然能看到许艳站在江边冲自己挥手。看着她姣好的身影,他胸膛发热,斗志昂扬。 “不要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扛起步枪。” 他当然不会忘记。别人是为了分田地,为了一个美好的明天而走上战场,而他,则是为了让她可以在这片土地上随心所欲地走遍这大好河山,用画笔去记录每一处美丽的风景而扛起枪,更是为了她不再对这个国家的男人的懦弱、麻木感到痛心而战。 这场战争,他必须赢————为了男子汉的尊严! 黑衣军源源不断地渡过江,出现在扬州城下,那庞大的规模,还有他们行军时那种可怕的沉默,都让扬州守军为之恐惧,胆子小一点的脸都给吓白了,连枪都握不稳。铁良带来的那些旗人士兵几个一队,监视着勇营,大声呵斥着,怒骂他们是怂包、软蛋,让他们拿出点勇营应有的气概来。他们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勇营鼓起斗志,但很显然,起的效果并不大,能那么容易鼓得起斗志的就不叫清军了。 没有受到任何阻碍,顺利渡过淮河,李思明心情大好,来到距离城墙仅一千米远处,用望远镜饶有兴趣的观察着清军的布防情况,结果开了眼界: 清军手里拿着的虽然是现代的枪炮,但战术却跟冷兵器时代没有任何区别,他们根本就没有在城外掘战壕将城墙保护起来,而是所有人都缩到城墙后面,等着黑衣军进攻! 呃,说错了,他们现在的战术连冷兵器时代的都不如。哪握是在冷兵器时代,防守一方都知道要把周边的卫星城镇变成一个个堡垒,不断消耗进攻方的兵力和物资。直到最后一个卫星城镇失守,敌军兵临城下了,也不能缩到城墙后面去抱头挨揍,而是要在城墙外面掘战壕,筑土垒,设栅栏,依托这些工事,在城墙上的床弩、投石机的支援下与敌军死战,绝不让敌军威胁到城墙!从一开始就全军缩到城墙后面? 那距离城破的日子也快了。 清军不仅不知道现代战争应该怎么打,连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应该怎么打都不知道了。 第339章 摧枯拉朽3 李思明看着城墙后面探出来的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一脸无语:“大清向西方国家学了几十年,就学到了这么点东西?这水平,连西方国家十八世纪初期的水准都赶不上啊!” 蒋方震轻蔑的撇了撇嘴:“大清推行军事改革,折腾了几十年,有限的改革成果也仅仅体现在北洋六镇等少数几支军队身上,至于占据全国总兵力大多数的勇营、绿营,不过是一帮拿着现代步枪守着冷兵器时代的战术不肯松手的乌合之众而已!” 李思明指着一队扛着长矛出现在城墙上的士兵:“还别说,人家还真是冷兵器时代的军队!” 蒋方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简直要昏了:“我的天,都什么年代了,还扛着长矛上战场!?” 李思明说:“都是些地方团练啦……那帮地主老财可真够小气的,让团练给他们卖命,却连支像样的步枪都不肯给!” 好吧,扛着长矛出现在城墙上的确实是地方团练,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地主的团练,这么小家子气罢了。打从太平天国以来,团练便在中国遍地开花了,全国几乎每个县都有,至于装备什么武器,就要看练总的经济实力了,当然,当地的治安形势也是影响团练装备质量的重要因素。像苏州、上海商团等等这些富有流油的团练性质的部队,那是一水的西式快枪,装备比起北洋军来也不逊色,而像云南、贵州、陕西等等这些穷地方的团练就有点惨了,多数都在用鸟铳。淮西这种争个水都能调集几万人,数十万土炮对轰的地区穷归穷,但练总都知道手中的兵和枪都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穷啥都不能穷团练,所以他们的装备反而很好,连马克沁重机枪都有,虽然是用黑火药的。 至于扬州…… 扬州当然不穷,不仅不穷,还很富。但扬州地主苏南,治安比起苏北、淮西来可强太多了,所以团练的武器装备反而很差,因为练总觉得没必要给他们这么好的武器,用不着嘛。所以在城头上看到扛着长矛的团丁就一点也不稀奇了,蒋方震甚至还看到有用弓箭的呢,就是不知道他们那软趴趴的弓射出来的箭能不能飞出六十米远。 李思明撇撇嘴:“一帮菜鸡,没意思!第11、第12团和第7重炮营留下来跟他们玩玩,第2步兵师主力继续推进,以最快速度拿下仪征,扫清通往南京的障碍!” 说到底,他的真正目标就一个:南京!这是两江总督的总督府所在,是整个江南的行政中心,打掉了它,整个江南仍然忠于清廷的政治势力将群龙无首,只有被他逐一击破的份。扬州清军缩进扬州城里不敢冒头,城外连一条像样的战壕都没有,那他干嘛还要留在这里浪费时间?主力直接绕过去,直扑仪征! 而仪征,距离南京也不过五十里而已! 来自苏北和淮西的精兵强将对扬州这座繁华而美丽的城市原本充满兴趣,泰安、南通的繁荣就已经令他们惊叹不已了,可是泰安和南通加起来,繁荣程度也不足扬州的十分之一!他们渴望着能够打进去,因为打进去之后不说别的,光是没收城中不法盐商的财产就足够大家狠狠发一笔大财了。不过李思明下令第2步兵师主力绕过扬州直扑仪征,大家也只能服从。前锋部队不曾稍稍停歇,径直向前推进,而作为全军后卫的第11、第12民兵团则留了下来,在距离扬州城墙两千米远处展开,掩护大军前进。 李思明对蒋方震说:“这一战你来指挥。” 蒋方震一怔:“我?” 李思明点头:“对,这两个民兵团和后面自发赶来参战的民兵都归你指挥,你爱怎么打都可以,反正三天之内我要看到我军战旗在文峰塔塔顶飘扬。做到了没有赏,做不到的话,以后你就别想有亲自指挥部队的机会了。” 蒋方震微微有些紧张,抬头看了看城墙上的清军,马上又镇定了下来。这不是强悍的北洋军,这只是装备陈旧,战术思想更加陈旧的勇营和团练,有两个民兵团一个重炮营,近七千人马在手,怎么着都足够他在三天之内拿下扬州了吧? 干了! 铁良站在城墙上,看着黑衣军主力绕过扬州,直奔仪征而去,那张脸铁青铁青的,十分吓人。 这是无言的蔑视。他拿出了吃奶的力气加固扬州的城防,又是威逼又是利诱让扬州城中的地主、富商将手头上的人马全部交给他以补充兵力,就是要在扬州与李思明死战一场,拖住李思明的脚步使其不得前进,为北洋军主力打败武汉革命军争取时间,可李思明居然鸟都不鸟他,径直带着主力扑向仪征! 他就不怕自己断他的后路么!? 铁良怒骂:“这乱臣贼子,竟敢如此侮辱我?我定与他不共戴天!”怒冲冲的就要带领一支部队出城,跟李思明决一死战。郑魁印赶紧拉住他————黑衣军狂归狂,但人家武装到牙齿,士气如虹,一圈的大炮对着城门,现在出城挑战,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听闻李贼表面上目中无人,骨子里却是个极其谨慎的人,凡事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后再动手,绝不轻易冒险!他表现得如此狂妄,只怕有奸计!”郑知府苦口婆心的说。 铁良怒气难消:“那依郑大人之见,应该如何是好?” 郑魁印说:“扬州可是一座拥有百万人口的大城市,李贼带领主力直扑仪征,留下的这点兵连围城墙一圈都不够,而且主将如此狂妄,部下想必更加轻敌,疏于戒备,我军不妨暂且按兵不动,待到今晚深夜再募集一支敢死队,携带炸药悄悄潜出城去炸掉他们在江面上的浮桥……李贼所部数万人马,军械粮秣补给全赖那道浮桥,浮桥一毁,必然军心大乱,到时候我军再乘胜发动攻击,定然可以大获全胜!” 铁良沉吟片刻,说:“好,就依郑大人之见,暂且让他得罪一日,晚上再收拾他们!”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都是清军站在城头上对黑衣军行注目礼,目送他们的主力部队直奔仪征。普通士兵暗暗松了一口大气,看样子今天不会打起来,万幸!就是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满人将领则咬牙切齿,一个劲嚷嚷着要出城给黑衣军点颜色看看,当然,这种请求都让铁良给拒绝了。 事实上他们也根本就没有机会出城,因为留下来的那两个民兵团已经展开了攻击队形,十几门155毫米口径重炮在两千米外用黑洞洞的炮口对着城墙,这些大家伙不开火他们就谢天谢地了,出城进攻黑衣军?别逗,没这闲心! 然后,清军便看到数以百计的黑衣军士兵挎着步枪,扛着铁锹,猫着腰朝城墙这边跑过来。有些清军士兵慌忙开枪射击,结果马上就被军官一巴掌抽懵:“这么远你打个屁啊!放近了打!” 确实是打个屁。他们所装备的步枪型号杂,质量也不怎么样,士兵的训练更是差劲,打两百米内还有点准头,超过两百米就是子弹满天飞了,这么远的距离开火,那纯粹就是浪费子弹。在这些军官的严令之下,清军士兵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恐惧,不敢开火,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扛着铁锹的士兵一步步逼近…… 一直逼近到五百米,就在清军将领下令大炮开火的时候,这帮家伙突然全部卧倒,在隆隆炮声中淡定的挥动铁锹狂挖!清军用十几门大炮对着他们猛轰,可惜都是些老旧不堪的前装滑膛炮,打的开花弹威力也很有限,往往炮弹打过去炸开,只炸出十几块弹片。最要命的是那些开花弹用的都是些老式引信,落地后还要过几秒钟才能炸,有这时间,那些疯狂挖土的士兵早就一脚将炮弹踢开了,根本就没法造成有效杀伤。城墙上打得炮声隆隆,下面黑衣军士兵淡定的挖土,完全不为所动,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蒋方震失笑:“这装备,跟鸦片战争时期没有任何区别啊!” 一名参谋问:“要不要让炮兵开炮,压制敌军炮火?” 蒋方震说:“不需要,让士兵们练练胆好了。” 确实不需要,那些前装滑膛炮的质量和炮手的素质都实在太差了,打出去的炮弹飞出五百米远后天一发地一发,完全没个准,而负责挖土的黑衣军士兵又分得很散,绝大多数炮弹都打到了无人区,老式开花弹威力又实在太过弱鸡,根本就没法给挖土的士兵造成有效杀伤。他们打得倒是挺热闹,可惜根本就没什么卵用,那帮挖土党该干嘛干嘛。到最后,累得够呛的清军炮手自己停了下来,沮丧得不管军官怎么呵斥都不想再开炮了。 他们又不是猴子,没兴趣给人家表演免费的猴戏。 第340章 摧枯拉朽4 天知道这帮挖土党是不是个个都是盗墓贼出身的,挖起土来效率极高。他们首先在地上挖出一个可供整个人趴卧的浅坑,然后再跪在浅坑中继续猛挖,将浅坑挖成,将其挖成跪姿掩体……然后稍稍休息一下,继续加工…… 不一会儿,一个宽一点三米,高一点五米的单兵掩体就出现了。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 不不不,那你就太小看这帮挖土党了。单兵掩体挖好之后,他们便开始纵向挖掘,将一个个单兵掩体彼此相连……在铁锹挖土的沙沙声响中,一条条不大规则的、短短的战壕在清军的眼皮底下逐渐成型…… 然后,短战壕往两边拓展,彼此开联。变成长战壕…… 铁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跟冒起,一直冲到发稍! 这帮家伙,是准备靠这种方法,一直将战壕挖到护城河河边,然后大部队利用战壕掩护,运动到距离城墙仅咫尺之遥处,向城墙发动猛攻!扬州护城河窄处只有不到十米,一架梯子就能横跨两岸,根本就挡不住敌军的! 最悲凉的是…… 铁良大人突然发现,护城河上那几道桥没有被炸掉!入城前他就要求炸掉这几条桥,但郑魁印不同意,说这些桥都是唐宋时期建的,异常珍贵,如果将它们炸掉,他将是罪人,拗不过这个固执的老头,他也只好放弃,退求其次,让有限的几挺机枪把枪口对准桥面,准备在敌军通过的时候进行火力封锁。本来他还以为自己的安排万无一失,可现在看来……万无一失个屁啊,整个计划全是漏洞好不好! 他冲炮兵怒吼:“开炮!开炮!把那些石桥给我炸掉!” 轰轰轰轰! 炮声响了,可惜,开炮的不是清军,而是黑衣军。十几门威力巨大的155毫米口径榴弹炮轮番开火,炮弹一发接着一发飞向城墙,城墙为之剧震。这些炮弹装的都是延时引信,不会像触发引信那样一沾到硬物就爆炸,它们凭借强大的动能打穿了城墙那层坚硬无比的砖皮,钻入城墙内部的夯土中,一直往里钻,直到动能耗尽才停下来,而此时它们已经深深地锲入城墙内部了……随即,时间到,炮弹在城墙内部猛然爆炸,团团火球膨胀而出,大块大块的城墙砖和夯土被爆炸波猛抛出去,整段城墙剧烈摇晃,站在上面的清军士兵顿时成了滚地葫芦,东倒西歪的滚倒一地,有些倒霉蛋甚至从城墙上坠了下去,摔成肉饼! 城墙上的清军士兵只觉得天空在崩裂,大地在破碎,露出地狱深渊,他们捂着耳朵,放声尖叫,甚至扔掉武器四散逃窜,向石桥开炮?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命都快没了,谁还顾得上那几条破桥啊! 铁良也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亏他及时扶住城碟才没有像身边的戈什哈那样摔得一嘴血。他看着不远处城墙上冲腾的硝烟,面色发白:“这……这帮乱臣贼子的火炮威力怎么如此恐怖!?” 我们足智多谋的郑魁印郑大人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这位一向极重仪容的知府大人此刻就像一只受惊的鹌鹑,倦缩成一团,眼泪鼻涕齐下,哪里还有半点名士风采?分明就是一个吓破了胆的可怜虫! 铁良却顾不上嘲笑郑知府了,因为他惊骇地发现,黑衣军的阵地上升起了两个热气球!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玩意儿,北洋军里有,在欧洲列强的军队里更是标配,它就是炮兵的眼睛,当它出现在战场上空的时候,随之而来的必然是精准的炮弹! 该死的,这不是一帮从苏北那个穷得当当响的鬼地方里走出来的泥腿子吗?怎么会有如此先进的装备和战术!? 其实如果铁良能走近点看的话准会更加吃惊: 那个热气球下面还拖着一根长长的电话线! 没错,就是电话线!北洋军的热气球都还在依靠旗语指挥炮兵轰击敌军,黑衣军直接把电话给搬到气球上,由搭乘热气球升上一百多米高处的炮兵观测员直接通过电话指挥炮兵轰击目标了! 用这么超前的战术来对付一支战术思想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的旧式军队,确实有点过份了。但是没办法,这是蒋方震第一次指挥部队作战,他自然希望能打得漂漂亮亮的,免得让老大失望,所以有什么压箱底的宝贝全都亮了出来……没错,他就是要仗势欺人!我比你有钱,我装备比你好,我就是要用这些优势砸死你! 城墙在重炮轰击之下摇摇晃晃,不断有士兵被震飞出去,铁良已经不敢再继续在城墙上呆下去了,在戈什哈的保护之下颇为狼狈地下了城墙,一口气跑出老远才缓过一口气来,叫来一名幕僚,声音嘶哑地叫:“给……给仪征守军发布,让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这帮反贼厉害得很!” 其实根本就用不着他发报,现在仪征守军便已经知道黑衣军有多厉害了。 黑衣军大举进攻南京,整个江南为之震动,两江总督府更是震骇万分,慌忙加强防御,而作为南京门户的扬州和仪征,自然是重中之重。对于南京守军来说,扬州和仪征是第一道防线,浦口是第二道防线,而长江本身,则是最后一道防线,这三道防线不管哪一道他们都必须死守,因为每丢掉一道,套在他们脖子上的绞索就会收紧一分。铁良和张人俊一番极限操作,把南京、镇江一带所有兵力全都动员了起来,由最精锐的南洋新军第九镇四千余人据守南京,铁良则带领绿营、勇营死守扬州和仪征,浦口那边由张人俊亲自盯着,总之大家都得玩命。此时的仪征城中也有三千余勇营,还有一千五百余名团丁,兵力还是蛮多的,据城死守的话估计李思明得花些时间才能收拾他们。 但好死不死的是,负责防守仪征的满人将军凤骧却是个忠心得过了头的二货。黑衣军刚刚过江,他便接到了探马传递过来的消息,得知黑衣军兵力庞大之后当即决定率领两千勇营前去支援扬州!这个决定一出,仪征城中的大小地主全都傻了,有没搞错,我们有钱出钱,没钱出人,费尽心思协助你守仪征,是指望你能抵御住那可怕的黑衣军,不让他们攻入仪征分我们的田地的,你丫居然要带主力去救扬州,那我们可怎么办!? 凤骧表示我管你们怎么办,反正我就是要去打黑衣军,为朝廷尽忠!双方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终那些大小地主还是拗不过凤骧,只能绝望而愤恨地看着他带着全城精兵出城,火烧屁股似的直奔扬州而去。 这支部队刚刚出城就让从头顶掠过的飞机给发现了,消息马上便传递到了李思明那里。 李思明得知之后笑笑:“居然还有这种二货?真是难得。告诉孟如虎,给我灭了他们!” 孟如虎在砀山之战中表现出色,所以此战他的独立骑兵团仍然是打先锋,走在全军最前面。而跟在他们后面的则是一条车龙,这条车龙由数十辆加长版四轮马车组成,每辆马车上都搭乘着十名士兵,有些马车后面还拖着120毫米口径迫击炮,甚至有数辆卡车屁股后面挂着105毫米口径榴弹炮。这支乘坐马车行军的部队是第2步兵师的合成营,就一千人出头的编制,步兵、工兵、炮兵、侦察兵、通信兵等等诸兵种一应俱全,是一支试验性质的部队。他们的行军速度当然没有骑兵那么快,不过也远比步兵快得多,现在跟骑兵也不过相距两千来米而已。 孟如虎一听说有两千清军主动出城奔自己而来,乐了:“送上门来的肉包子啊!”打从一战灭了毅军之后,这家伙对清军的战斗力便有了非常直观的认识,号称精锐的毅军都不堪一击,这些远不如毅军的勇营居然傻傻的出城野战,那跟送菜上门有什么区别?啥都别说了,拔刀,砍人去! 参谋长赶紧拉住他:“团长,将军让我们与合成营配合!” 孟如虎一听就不爽了:“这么一帮肉包子,还用得着跟合成营配合?我们团一个冲锋就能将他们砍得七零八落了!” 参谋长坚持:“合成营有重炮!” 孟如虎眨巴眨巴眼睛:“这个啊……你让人给合成营递个话,让他们的榴弹炮连跟上来配合我们作战,动作一定要快,免得错失了战机!” 敢情在他眼里,所谓的配合就是人家出动榴弹炮连帮他将清军轰个鸡飞狗跳,他再带领骑兵冲上去砍人? 参谋长差点就从马背上栽了下来,你老人家就是这样跟友军配合的啊?没被友军打死算你命大! 他都懒得跟这个奇葩多说什么了,直接派人去跟合成营的营长商量————反正那位曾在华勇营中担任过连长之职的营长大人是绝对不会同意这么过份的要求的。 第341章 摧枯拉朽5 合成营当然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能被挑选进入这样一支平时坐着马车悠哉悠哉地赶路,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搭乘汽车日行千里奔袭敌军大后方的特殊部队,每一名士兵,每一名军官自然都是精挑细选的,他们自问不比骑兵差,而独立骑兵团已经在砀山一战成名了,他们还是默默无闻,这谁服气?好不容易碰上了敌军,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独立骑兵团居然让他们把榴弹炮连交出去配合骑兵作战,全营上千人当啦啦队? 你想屁吃! 营长周迪一声令下,全营加快速度,风驰电掣,很快就追上了独立骑兵团。 独立骑兵团正仪扬河一线埋伏,准备敌军过来之后就给他们一个惊喜,看到合成营赶上来了,孟如虎一脸不爽:“我说周迪,你什么意思啊?伏击敌军这种事情,兵力贵精不贵多,人一多就容易出乱子……” 周迪怼了回去:“你的意思是我们营的士兵不如你们独立骑兵团精锐喽?” 换作别人被这样一怼,肯定会有些窘迫,赶紧否定的,可是孟如虎这家伙虎得很,居然鼻孔朝天,直接就应:“这不是事实吗?” 周迪捏了一下拳头,好想一拳照这个家伙的下巴挥过去。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抑制住揍人的冲动,冷冷地说:“废话少说,老子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想要走老子的榴弹炮连然后让老子全营在一旁当啦啦队,看着你们大杀四方,那是门都没有!” 孟如虎拧起了眉头:“那你想怎么样?” 周迪说:“不想怎么样,只是希望与独立骑兵团联合作战而已。” 孟如虎脸上堆起笑容:“不必了吧?就这么点敌军,我独立骑兵团一个冲锋就能将他们打垮了,联合作战,那不是牛刀杀鸡吗?” 周迪绷着脸说:“我会把你这番话原原本本的向将军报告的。” 孟如虎登时就哆嗦了一下……李思明可是很讨厌部下玩什么个人英雄主义的,他不止一次强调过: “战争比拼的是后勤补给、装备战术、指挥调度和组织纪律,任何逞英雄的行为都跟白痴没有任何区别!”说白了,李大将军理想中的军队应该像普鲁士军团那样,把军纪和服从放在第一位,每一名士兵,每一名将领,每一名军官,都是一个个模块化的零部件,无数个这样的零部件组成一团庞大的战争机器,在总参谋部的策划指挥之下有条不絮地展开,不去追求什么奇谋妙计,只求稳徤,不给对手任何可乘之机,一步步将对手辗成粉末————就像四十年前那帮戴着眼镜的普鲁士参谋指挥兵员素质和实战经验跟法军相比都有着相当大的差距的普鲁士军团,在一次次硬碰硬的交锋中粉碎了法国陆军那样。 苏北、淮西自古多豪杰,既然是豪杰,个人英雄主义自然是极浓的,比如说孟如虎,这货在砀山之战中忘记了自己是团长,像一名班长那样搭乘汽车用机枪追着毅军疯狂扫射,着实是出尽了风头。在独立骑兵团的士兵们眼里,团长简直帅到炸裂,不愧是他们的偶像,但是在李思明眼里,这种行为跟蠢猪没什么区别,直接后果就是原本应该给孟如虎的勋章晚了七天才发到他手中。 那七天他都在蹲禁闭。 他现在倒没有再犯单骑冲阵的错误,但是想甩开友军单干,光凭自己手中这七百余骑兵干掉两千清军,这种行为也跟逞英雄没啥区别,要是周迪把状告到李思明面前,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的。,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因此被李思明再关七天禁闭,这头老虎浑身一哆嗦,果断怂了,拉着周迪的手陪着笑脸说:“别呀……兄弟,我跟你开玩笑的呢!你们营可是全师最精锐的一个步兵营,有你们助战,这场仗我们会赢得非常轻松的,我会蠢到甩开你们单干,拿区区800骑兵去死磕2000敌人吗?” 周迪瞅着他一脸怀疑:“真的?” 孟如虎点头如小鸡啄米:“真的,珍珠都没有这么真!” 周迪勉强相信了他:“那我就信你这回。孟团长,你觉得这场仗应该怎么打?” 孟如虎大手一挥,豪气十足:“这还用想吗?咱们埋伏起来,把敌军放进伏击圈,然后榴弹炮迫击炮一起开火,先炸他们个人仰马翻,然后我带领整个骑兵团冲出去尽情砍杀,顶多一顿饭的功夫就……” 周迪冷眼看着他,鼻孔里挤出一个字:“嗯?” 孟如虎赶紧停了下来问:“那你说这仗应该怎么打?” 周迪说:“很简单,全军埋伏在河边树林、竹林里,孟团长你带领一小股骑兵部队前去引诱敌军,稍一接触立刻逃跑,边跑边抛下一些财物,把他们往伏击圈里带……” 孟如虎怒声说:“这不可能!我们独立骑兵团没有在敌人面前逃跑的传统!” 不光是他,他手下几个骑兵连连长也对周迪怒目而视,冲动一点的甚至握紧了马鞭,真让人担心下一秒他们会不会一鞭抽过去。这支部队是骄傲的,骄傲到甚至不屑于用诈败这种战术来引诱敌军。在他们看来,背对敌军逃跑是极其可耻的,哪怕是佯装逃跑!周迪算是犯了他们的忌了。 面对这么一帮刺头,周迪也很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那算了,我让我的人骑上马前去诱敌。” 那帮骑兵连连长这才把马鞭放下,从鼻孔里只出一个字:“嗯!”那表情,仿佛这种很没面子的活由合成营来干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周迪:“……” 他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吗?真的不想跟这么一帮眼睛长在额头上的家伙合作啊啊啊! 现在取消合作显然是来不及了,再说,就算他想,全营的战士也不答应,谁愿意放弃拿到开门红的机会啊?无奈之下,周迪只好下令从拉车的马匹中挑选出100来匹体力较好,跑得比较快的,又挑选了一个步兵连,让他们骑上马,慢腾腾的迎着清军进军的矛头而去。至于合成营和独立骑兵团的主力则埋伏了起来,等着清军送菜上门。 第342章 摧枯拉朽6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江南深秋的田野早已收割完毕,土壤由于长时间得不到灌溉而干涸龟裂,田间小路路边的野草也已枯黄,在田边静静流淌、仿佛永远不会枯竭的小河更是流量大减,甚至把河床给暴露了出来。冬天快到了,江南水乡也多了几分塞北特有的萧瑟。 凤骧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两千步卒沿着官道迅速往扬州方向进发。 他的年纪跟铁良差不多,五十出头了,也是镶白旗人,出身还不低。跟那些早已堕落,沉迷于溜鸟听戏抽大烟的八旗贵胄子弟不一样,他从小就被送到军队里打熬,这么多年南征北战,虽然才干有限,没有打过什么大胜仗,但也算是积累了很多实战经验,算是满人里少有的真正懂得如何带兵打仗的将领了。 跟铁良一样,在慈禧太后死后的大洗牌中,他也让载沣、载涛、奕亲王那一拨人给踢出局了,被打发到南京来当个二品武将,表面上看来官是升了,但权力却受到了极大的削弱,这让他极为不忿。不过这几年的江南就像个巨大的火药桶,四处冒烟,他置身于漩涡之中,自然也就顾不上跟载沣那帮混蛋斗气了,认命的带领部队四处灭火,今天镇压同盟会起义,明天剿灭土匪,忙得是焦头烂额,口吐白沫。这几年他大仗小仗没少打,胜仗也打了不少,但是局势却一天比一天糟糕,最终,武昌一声枪响,整个江南为之骚动,上海一夜之间尽数落入同盟会之手,还没等他们作出反应,苏北、淮西也反了,那个跟两江总督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曾跟载沣做过一笔买卖用数百万两银子买了个徐州将军的虚职的李思明李大将军,亲自率领数万大军从盐城出发,闪电般南下,连下泰州、南通、江都,渡过淮河,直奔扬州而来! 凤骧深知李思明所图非小,这家伙不仅能打,野心还大得吓人,他带领几万大军风驰电掣的杀来,要的肯定不止一个扬州,只怕南京才是他的真正目标。所以得知李思明渡河后他立即带领两千精锐增援扬州。扬州无论如何也得守住,否则南京门户洞开,后果不堪设想! 只不过,由于仪征的地主拼命阻挠,他拖了很久才摆平那帮家伙,这才带领部队出发。由于扬州已经被团团包围,铁良派出的传令兵都给堵了回去,凤骧并不知道黑衣军主力在渡河之后未作停顿,直奔仪征而来,他这2000人马正在迎着黑衣军20000大军的矛头前进,不久之后将会与黑衣军主力撞个正着! 呃,先不说这一战的结果如何,光是看2000人迎着20000大军进攻的矛头前进的场面,你就不得不竖起一根大拇指,夸上一句: “真猛士也!” 猛士凤骧对这一切全然不知,只是一味催促着士兵们赶紧前进。这些士兵都是旗人出身,是旗人当中少有的还愿意像祖先那样上战场去,用自己的血肉搏取一个功名,而不是终日享乐游玩,无所事事的热血男儿,袁世凯小站练兵的时候清廷也在旗人中拣选青壮送去训练,最后练出了一万多精兵。这些精兵绝大多数被编成了禁卫军,也就是北洋第一镇,驻扎在北京,拱卫京城,还有一些没有入选禁卫军的则编了几个营头由凤骧带着,四处打打小毛贼。这支部队对清廷的忠诚是显而易见的,换作别的部队肯定是窝在仪征不肯动弹,并且作好随时跑路的准备,但这支部队却毫不犹豫地跟着凤骧出发,去支援扬州了。 不要一提起八旗军就觉得他们入关之后便废了,没这回事。从清军入关到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前,在扫灭南明、平定明郑、征讨缅甸、讨伐嘉绒藏、鏖战准噶尔、痛击尼泊尔……等等长达一百余年的血战中,八旗子弟兵几乎无役不与。在平定三藩的战场上,在滇缅边境的雨林中,在大小金川,在青藏高原,在蒙古大漠,在黄沙飞扬的准噶尔盆地……到处都有他们浴血奋战的身影。八旗子弟兵变成废物,那是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的事情,那时距离清军入关已经近两百年了,战斗力保持了这么长时间,够可以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没有全废,还是有人愿意上阵厮杀,否则就不会有禁卫军了。 这帮猛士默不作声,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向着扬州推进。跟勇营不一样,他们穿的是西式军装,戴着阔檐军帽,那身装扮跟现在的警察有些相似,精神面貌迥异于暮气深重的勇营,但后脑勺拖着的那根辫子却让他们这身英气十足的装扮大打折扣,让人忍不住在心里直叹气:果然,什么都能扔,这根辫子万万舍不得扔啊! 前方突然传来疾疾的马蹄声,前锋斥侯飞驰而来,向凤骧报告:“大人,发现敌军,发现敌军!” 凤骧一惊:“此处离扬州三十余里,怎么会有敌军出现?是大部队还是小股斥侯?” 斥侯说:“是骑兵,有百余骑,单独行动,像是斥侯,但斥侯又没有这么大规模……”他一脸困惑,显然给搞糊涂了。 凤骧也一脸懵逼:“百余骑?单独行动?”有百余骑那肯定不是斥侯了,斥侯的主要任务就是查探军情,所以贵精不贵多,一下子出动一千几百号人你查探个锤子,死人都给吓得从棺材里跳出来了好吧!但又不像是独立的作战单位,如果是独立的作战单位,这规模也太小了,送菜么? 斥侯不像斥侯,作战单位不像作战单位,这是什么玩意儿? 凤骧搞不懂,干脆就不去琢磨了,大手一挥:“马队跟我来,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两百余名骑着从欧洲进口的战马的骑兵一声忽哨,跟着凤骧,在斥侯的带领下火速前进。果然,没走出几里跟他们便看到一队骑兵迎面而来,每名骑兵都拎着大包小包,有说有笑的,别提多轻松了。冷不丁的看到前方突然冒出大队骑兵,他们都吓了一大跳,傻在那里,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凤骧看得清清楚楚:这些骑兵身穿黑色军装,头戴黑色钢盔,不是黑衣军有是谁?他沉声说:“是那帮试图祸乱江南的黑衣贼!马队,给我压上去,杀光他们!” 那两百余名骑兵颇为兴奋,对面的骑兵一百出头,比他们少了一半,两个打一个,要取胜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们立即策动战马,朝着黑衣军骑兵猛冲过去! 黑衣军骑兵惊呼一声,掉转马头仓皇逃窜,连个照面都不敢打了。凤骧仔细观察,发现他们的马虽然高大,但奔跑速度并不快,显然,这帮家伙的战马质量并没有传说中吹的那么神。他信心更足了。己方骑兵拥有一倍以上的兵力优势,战马速度又比对方快得多,想不赢都难了。 这队黑衣军骑兵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他们甚至不敢转身朝清军骑兵开一枪,只是拼命抽打战马好让战马跑快点,甚至将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财物当成垃圾一路跑一路扔,只为了减轻一点战马的负担。清军骑兵顾不上捡拾这些财物,只顾着猛追,但闻讯跟上来的步兵却是眉开眼笑,毫不客气地将这些财物当成自己的战利品,甚至为了争夺战利品打了起来。骑兵追的速度很快,这些步兵的速度同样不慢,不同的是骑兵是为了追击逃敌,步兵是为了捡战利品。 就这么一追一逃,转眼间就跑出了好几里地,黑衣军骑兵见距离越来越近了,知道再这样逃下去肯定跑不掉的,于是匆忙冲上两个只有二三十米高的土丘,跳下马在土丘顶部列阵,据地而射。一时间枪声大作,爆豆般密集,炽热的子弹汇成密密麻麻的弹幕,一片接着一片朝清军马队扫来,追得正欢的清军骑兵猝不及防,当即就有十余人中弹,连人带马滚作一团。吃了亏的清军骑兵大怒,将这两个小土丘团团围住,从四面发起猛攻,试图一鼓作气冲上去将这些可恶的敌军全给砍了,但是从土丘上倾泄下来的弹雨像死神的镰刀,将冲锋的清军骑兵一一扫倒。天知道这帮家伙用的是什么枪,火力极为猛烈,清军骑兵感觉自己像是遭到重机枪扫射似的! 一连攻了三次都没能冲上土丘,反倒折损了四十余骑,清军马队队官暴跳如雷。就在这时,凤骧带领步兵主力赶到了,见状马上命令:“马队给我退下,不准再冲了!” 马队管带不服,怒声说:“再给卑职一次机会,这次卑职若不能冲上土丘,砍倒黑衣贼的战旗,必提头来见!” 凤骧勃然大怒:“这一带一马平川,无险可依,敌军居高临下,火力凶猛,你还用骑兵去硬冲?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他刚才看了一下,发现这一小队黑衣军的射击速度真的很快,两三秒钟就能开上一枪,一百多支这样的步枪同时开火,再多的骑兵也冲不上去。骑兵应当尽量避免正面冲击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步兵线列,这是常识,凤骧不算什么名将,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第343章 摧枯拉朽7 把这位有勇无谋的管带臭骂了一顿后,凤骧指挥步兵将那两个小土丘团团围住。按理说他的任务是支援扬州,不应该在半路多生事端,再说区区百余人的小部队,就算全部灭掉也没多大的功劳,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实在是不值得。但凤骧这个人有个弱点,那就是见小利而忘命,干大事而惜身,歼灭百来人的敌军在别人看来只是一条蚊子腿,剔牙都不够格,但对他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这种胜仗稳当啊!再说这帮黑衣军骑兵刚才打死打伤了他几十人,如果不能将其妙掉,士气必然受挫,到时候仗就难打了。 所以他一上来就摆出了牛刀剁蚁的架势,指挥两千余人将土丘围得水泄不通,然后派人到阵前喊话:“你们这些贱民,世受皇恩却不知感激,在国家困顿之际横生叛乱,实在是罪该万死!如今凤骧将军大军已到,不想死的速速投降,看在尔等愚昧无知,受人蛊惑人心的份上可以饶你们一死,如若顽抗,定叫你们死无全尸!” 不得不说,凤骧还真是心理战的高手,又是贱民又是叛贼的,一通话就把对手的退路全给堵死了,仇恨值迅速拉满。据守土丘上的黑衣军士兵不甘示弱,纷纷怼了回去:“哟,凤骧将军是吗?我们正要领教大将军的威风!” 凤骧见对方人少,居然还敢冲自己阴阳怪气,登时勃然大怒:“一帮不识抬举的贱胚,气死老夫了!给我进攻,一个不留!” 当即就有四五百名清军士兵排成密集的队营向土丘走去。这年头,排队枪毙战术已经被淘汰了,但新的战术还没有摸索出来,所以步兵在进攻的时候队形仍然很密集,看是去跟排队枪毙时代也大差不差,只是不会再傻傻的隔着三五十米列队站定,排枪对射了而已。大家都知道现在的步枪性能不是以前的前装黑火药步枪能比了,再沿用排队枪毙战术跟找死没有任何区别,但大家都不知道哪一种战术能够完美地适应当前日新月异的技术发展,让士兵们在面对对面越来越猛烈的火力的时候可以有效地减少伤亡,所以…… 还是老一套的战术。 据守土丘上的黑衣军士兵也着实不客气,清军一接近到三百米内他们便开火了,一百多支半自动步枪打起来既快又准,子弹密如骤雨,倾泄而来,列队前进的清军士兵纷纷中弹,浑身喷血,惨叫着倒下。毛瑟公司花费老大牛鼻子劲整出来的6.8毫米口径枪弹不仅弹道平直,四百米内精度很高,而且杀伤力也相当不俗:它打进人体之后会失速旋转、翻滚,在人体内部乱窜,造成可怕的创伤,往往是臀部中一枪,子弹最终却是从颈窝处穿出来,或者干脆就留在体内,所以在三百米内,基本上是中者必倒,身中数弹仍然大呼酣战的猛士?不存在的! 清军不断前进。 黑衣军不断射击。 清军不断倒下。 指挥这个营的管带受不了了,跑到凤骧面前喘着粗气叫:“大人,贼人火力凶猛,射击精准,我军呆在开阔地,无遮无掩,纯粹是他们的靶子,死伤惨重啊!求求你,让士兵们撤下来吧,否则他们就要死光了!” 凤骧差点没气炸肺:“整整一个营去打区区百余人,四五倍的兵力,完全可以一鼓歼之,你竟说出如此怯懦之言?简直岂有此理!限令你在一个小时之内拿下那两个土丘,将所有贼人的人头拎到老夫面前,否则军法从事!” 那名管带差点没哭出来。他倒是想一鼓作气将土丘上的黑衣军给歼灭掉,问题是这可能吗?那帮家伙的枪打得又快又准,沾到哪里哪里就是一个血淋淋的窟窿,交火才多久啊,他的营就折损了数十人,士兵们已经有点胆塞了! 清军自然也不会傻傻的干挺着挨枪子,他们半跪在地向着土丘上射击,希望能够压制黑衣军的火力,一时间,战场上枪声震天动地,枪弹横飞,惨叫声和怒吼声混杂在一起,惊心动魄。 不过,清军的反击声势虽然浩大,效果却不怎么样,因为黑衣军早就利用他们调兵遣将的时间飞快地挖好了单兵掩体,虽然只是一个个仅能容一个卧倒并把枪架起来射击的、简陋至极的工事,但是也足够让清军绝大部份的子弹打到空气了。而从土丘上倾泄下来的弹雨却十分精准,在小口径步枪射击时特有的清脆鸣响中,半跪在地射击的清军士兵一个接一个中弹倒下,他们没能将黑衣军的火力打哑,自己反倒一个接一个被打成了哑巴。 凤骧在不远处看着,越看越是惊疑:“不是说他们只是一帮只有匹夫之勇的地方团练吗?怎么会有如此高的素养!?” 那名要求退下来却让凤骧臭骂了一顿的管带眼见伤亡越来越大,士兵们越打越沮丧,深知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自己的部队怕是得被打趴,到时候凤骧怕是要拿自己开刀。他咬咬牙,跳起来挥舞指挥刀怒吼:“兄弟们!不要跟这帮黑衣贼对射了,他们不过区区百余人而已,咱们一鼓作气冲上土丘,一人一拳都能将他们打成肉饼!大家跟我上,冲啊!”说着高举指挥刀,朝着土丘猛冲过去。正在跟黑衣军对射的清军也发现对面撸枪的手速实在太快,他们开一枪对面回敬三四枪,这样打实在太亏了,还不如靠着人多势众冲上去围殴,一个一刺刀将他们捅死。于是,他们也纷纷跳起来,挺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呐喊着向土丘猛冲过去!什么队形什么指挥都不管了,现在要的就是速度,跑得越快越好!如果能抢在子弹击中自己之前将刺刀捅进黑衣军士兵的胸口,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们并不知道,在两千米外的河边竹林里,周迪正静静的看着土丘这边的情况…… 江南的竹林是非常茂密的,如果有心要躲,不仔细搜的话,在里面藏上一百几十人你都不知道。不过现在他压根就没有要躲的打算,他从竹林里走出来,静静的看着清军挺着刺刀冲向土丘。从土丘上倾泄下来的子弹不断将他们打倒,但他们仍在咬着牙往前冲。看着这一幕,他微微点头,低声说:“还行,比起庚子的时候强多了。” 副营长郭傲问:“庚子时的清军是怎么样的?” 周迪说:“除去聂士成的武毅军和北洋陆军学堂里的学兵,绝大多数部队都服饰破旧杂乱,装备老旧,几乎毫无士气和纪律可言……必须由军官用军刀驱赶他们才会乱糟糟的发动冲锋,即便是冲锋,也是畏畏缩缩的,只要开枪打倒几个冲在最前面的,他们就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四散逃窜。”指了指奋力冲锋的清军:“现在强多了,敢顶着弹雨冲锋了。” 郭傲说:“这样看来,还是有进步的。” 周迪说:“但也就这点水平了……一点小小的诱惑就让他们忘乎所以,连对战场周边的树林、竹林实施必要的侦察和搜索这么基本的东西都不知道,说白了,还是被削得少!”语气是十分轻蔑的,他在华勇营当过连长,跟清军正面交锋过,知道清军的战斗力有多悲催。这支清军的战斗力跟庚子时那些前辈们相比自然有了进步,但进步很有限,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他说:“开始吧,别浪费时间了。” 郭傲点点头,掏出一支信号枪,照着天空开了一枪。 此时,清军已经冲到土丘下面了,凤骧见状松了口气,对戈什哈们说:“这仗赢了!” 按常理确实是赢了,压上去的清军是黑衣军的四倍呢,只要短兵相接,清军在兵力上的优势马上就会发挥出来,四个打一个,断没有打不赢的道理。嗯,这枚胜利果实算是收入囊中了,虽然只是一场小胜,但是只要让师爷妙笔生花吹嘘一番,要炮制出一场史诗般的大捷并不难…… 轰轰轰轰轰! 一阵猛烈的爆炸巨响惊碎了凤骧的美梦,他目瞪口呆的看到土丘下方像是遭到炮群轰击似的,猛然腾起一团团一簌簌白色硝烟,冲到土丘下面,正咬牙切齿往土丘上冲的清军士兵一圈圈的倒下,破碎的肢体被爆炸气浪高高抛起,四处乱甩,惨不忍睹。离炸点较近的大火光一闪间就被抛飞出去,离得远一点的也在隆隆巨响中浑身喷血甚至断手折足,倒地哀号……只是眨眼间,数十名冲到土丘下的清军士兵全都倒下了。这一巨变让正在冲锋的清军士兵浑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下意思的想要停止冲锋,却哪里还来得及?只能被后面不知情况的人裹挟着往前冲,绝望地看着自己离那两个可怕的土丘越来越近…… 土丘上,一个个冒着烟的、长长的木柄带着个铁疙瘩的玩意儿不断抛下来,落到清军中间,炸起一团团血光……手榴弹,这种古老的武器在这一刻发挥出了可怕的威力,以土丘为中心,五十米以内,手榴弹雨点般落下,清军冲上来多少就倒下多少! 【作者题外话】:PS:有喜欢看谍战的朋友吗?推荐风语梧桐的《谍雾濛濛》,很好看的哦。 第344章 摧枯拉朽8 手榴弹倒不是什么新鲜的玩意儿,早在十五世纪的时候,欧洲各国就开始大量使用了,并且组建了专门投掷手榴弹的部队,也就是掷弹兵。甭管在哪个国家,掷弹兵都是精锐部队,因为那时候的手榴弹是用火药做的,黑火药的威力真心不怎么样,想要炸死人,得装填很多,直接后果就是每枚手榴弹都死重死重的,必须得那种膀大腰圆、力大无比的壮汉才投得远,这么优秀的士兵组成的部队,不是精锐是什么? 到了十九世纪,步枪和火炮的技术飞速发展,杀伤力越来越强,死重死重却威力不大的手榴弹自然被打入了冷宫,无人问津了。一直到日俄战争,攻防双方面对躲在战壕里不冒头,一个劲打黑枪的对手,都是大伤脑筋:步兵是很难杀伤躲在战壕里的敌人的。于是,手榴弹这种古老的武器再一次出现在战场上。不过那种手榴弹并不是专业设计的,双方都是拿小口径臼炮炮弹改装一下发给士兵们,接近了敌军的战壕就往里扔,用这种方法给予对手造成不小的伤亡。不过即便是这样,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仍然没有引起全世界的重视,随着日俄战争结束,它再一次被人遗忘了。倒是一直对军事技术发展有着极其灵敏的嗅觉的德国隐约意识到这种看似简陋的武器的价值,摸索着设计出了世界第一款真正意义上的手榴弹,也就是M1908型,这种手榴弹已经具备两次世界大战中大量使用的木柄手榴弹的雏形了,不过德军并不重视。此后几年德国的军工部门又设计出好几款手榴弹,其中有一两款性能还很不错的,可仍然没能得到军方的青睐,一直到一战爆发前夕,德军都没有将手榴弹列入步兵必须携带的武器。 引领着陆军战略战术潮流的德国尚且如此,其他国家就更加不用说了。 只有李思明真正知道手榴弹的威力。他花了两年时间建立了好几个手榴弹工厂,专门生产手榴弹,并且经过反复试验、改进,弄出了一款长柄手榴弹。手榴弹一般是分进攻型和防御型,进攻型手榴弹弹壳很薄,里面装填近两百克炸药,威力巨大,但没什么弹片,主要靠冲击波杀伤敌军,这样设计的好处就是可以避免冲锋中的己方士兵被手榴弹碎片误伤;防御型手榴弹则比较小巧,装药不多,但弹片非常多,恨不得一枚炸翻一条街的人,反正投弹者有掩体保护,怕个屁!李思明懒得去分什么进攻型防御型,他弄出来的手榴弹弹壳很薄,就是一层熟铁皮,里面装填数十克苦味酸炸药,壳体上再用截得半断的粗钢丝层层缠绕……手榴弹丢出去,爆炸的时候,缠绕在壳体上的粗铁丝会被炸成一两百截,每一截只有不到一厘米长,以爆速向四周溅射,形成极高的杀伤密度! 这是预制破片手榴弹。 本来,在外面沾钢珠是最合适的,杀伤力也比铁丝大,但是成本未免高了点,制造起来也麻烦,小气到家的李大将军选中了相对要便宜很多的钢丝,没人会觉得钢丝制造起来比钢珠难吧?用粗钢丝作预制破片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被炸断之后的粗钢丝破片一般都飞不远,射出二三十米远就丧失杀伤力了,而钢珠…… 貌似各国都有士兵在训练时被百米外爆炸的手雷产生的破片击中,造成伤亡事故的纪录。 现在据守土丘的黑衣军士兵居高临下,手榴弹不要钱似的照着清军狂甩,清军还从来没有挨过手榴弹炸,登时被炸得血肉横飞,侥幸没有被炸中的也吓得尿裤子了,哭喊着扔掉步枪往回逃。那帮黑衣贼实在太可怕了,不光枪打得又快又准,还每个人都是一门人形迫击炮,等于有一百多门射程超近但威力巨大的迫击炮在向他们疯狂开火,这他妈谁受得了!谁要是觉得自己很不含糊,能够打赢这些黑衣贼的就自己上,反正他们认怂了,打不赢,赶紧逃! 但他们随即发现,往后逃好像处境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甚至可能更糟…… 轰轰轰轰! 一连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连成一片,在战场东北角一片树林的边沿,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好几门大炮,对着两三千米外的清军发出了可怕的咆哮。与这几门榴弹炮同时咆哮的还有七八门看上去就是一根钢管支在一块圆形铁板上的、要多怪异有多怪异的火炮,它开火的时候动静没有榴弹炮那么大,但炮弹飞行时发出的尖啸声非常刺耳,让人全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几乎是毫无防备,炮弹落在清军中间,炸开团团黑红色的烟焰,爆炸冲击波直冲起十几二十米高,弹片呈辐射状向四周层层溅射,杀伤半径之内的清军士兵不是被爆炸冲击波撕碎就是被飞溅而来的弹片击中,每一发炮弹落下都要在他们中间清出一大块圆形的空白地带! 轰!!! 一发105毫米口径高爆榴弹在数十米外爆炸,数名清军当场被撕成碎片抛起半空,一截黑漆漆的、被爆炸高温炭化的大腿破空而来,凤骧本能的一挫身,那截大腿从他的头顶擦过,没给打中,却吓得面色煞白。他呆呆的遁声望向两三千米之外的炮兵阵地,身体微微发抖,喃喃身语:“这……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大炮?这些黑衣贼到底打哪冒出来的?世上竟有如此可怕的军队,居然能携带这么多重炮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我的眼皮底下潜伏起来!?” 几个副将面色惨白。他们跟凤骧一样,都有点怀疑人生了。那百余名黑衣军士兵以少打多,压着他们一个营打的时候他们便暗暗惊骇于黑衣军的强悍,没想到这只是小意思,黑衣军居然能带着那么多大炮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他们,在他们眼皮底下潜伏起来,趁着他们围攻小股部队的时候开炮猛轰! 见鬼了,这帮泥腿子怎么可能具备如此高超的战术素养?跟这样的对手对线,他们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黑衣军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的,只是埋头闷装猛打,炮弹一群接着一群照着清军猛轰,在炮击的间隙,他们还听到了重机枪扫射时那如同电锯锯木头一般的骇人嘶吼声,子弹密如骤雨,砸入清军中间,打在他们的天灵盖上、脸上、肩膀上,甚至直接打中胸口,中弹的士兵惨叫着三个一丛五个一堆的倒下,被重机枪扫倒的居然比被炮击杀伤的还多! 清军登时陷入了极度混乱之中。那在炮弹爆炸的巨响中四处乱抛的碎肢,那暴雨般砸下来的子弹,都骇得他们肝胆俱裂,哪里还有还手之力?当即就哭爹喊娘,四散逃窜了,一些军官挥舞马刀,用刀背照着逃兵身上猛砍,试图将他们赶回队列中,却没有什么卵用,他们的举动反而加剧了混乱! 一片混乱中,凤骧惊骇地看到大队黑衣军士兵从附近的竹林中、果园里甚至河边杂草丛中现身,端着步枪,猫着腰,拉开十分松散的队形朝他们冲了过来。现在就算是一头猪都自己,他中计了!那支据守土丘的小部队是黑衣军放出来的诱饵,就是负责将他这两千人马带入伏击圈的,而他非常配合,毫不犹豫,一头就扎进了这个死亡陷阱中! 他浑身直冒冷汗,嘶声狂吼:“撤退!马上撤退!”自己带头带领戈什哈逃之夭夭。这仗根本就没法打,还是赶紧逃回仪征再作打算。 马队见状也立马跟上,保护着凤骧开溜。他们都是凤骧的心腹,凤骧都逃了,他们自然也不会恋战的。只是苦了那正被重炮、迫击炮和重机枪疯狂收割的步兵,近两千人在火力网中狼奔豕逐,呼天抢地。黑衣军的炮弹和子弹跟长了眼睛似的追逐着他们,不管他们跑到哪里都是难逃一死,很快,尸体铺满了战场。 这还不算,不少清军士兵趴在尸体堆里浑身发抖,还没有喘上几口气便看到一股黑色洪流呼啸而来,数百名黑衣骑兵横刀跃马,旋风般杀至……得,伏击他们的部队不仅有炮兵和步兵,还有骑兵,而他们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以为自己面对的只是一支四处抢掠,被大军吓得没命逃窜的小部队!由此看来,他们真的太天真了,从凤骧这位最高将领到他们这些小兵,都天真得如同孩同一般! 这还打个屁啊! 不小士兵在惊恐和愤怒之下把步枪一扔,举手投降了。但大多数人没有这么自觉,他们撒开两片脚丫子往来时的方向狂奔,试图逃过黑衣军骑兵的追杀。黑衣骑兵如影随形在后面紧追不舍,马刀幻出一道道车轮般的刀光,不断有清军士兵在飞奔中被砍掉了脑袋,残缺不全的尸体抽搐着,在鲜血狂喷中无力地倒了下去…… 这不是战斗,这是屠杀,兵力居于劣势一方对占据优势的一方的无情屠杀。 第345章 慌不择路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是的,非常快。事实上,在独立骑兵团发动冲锋的那一瞬间,这场恶战便分出胜负了。清军从来没有遭遇过如此可怕的炮击,几轮炮火过去就被炸到魂飞魄散,再被数百铁骑撼天动地的猛冲,别说反击,连组织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只剩下一个逃字。可惜,他们就算个个长出飞毛腿也跑不过飞驰的战马,要么被直接撞飞、踏翻,要么被一刀砍掉脑袋,机灵一点的赶紧扔掉步枪举手投降,但大多数人都是脑海一片空白,只顾着撒腿狂奔,想离这些可怕的骑兵尽可能远一点…… 结果自然是很悲剧。 幸运的是,孟如虎在砍翻几个之后便留意到一大队骑兵正往仪征方向狂飙,似乎保护着什么重要人物,他眼睛一亮,掏出个小号连连吹响,控马从乱兵中间飞驰而过,不少清军士兵明明近在咫尺,不用挥砍,只要把马刀探出去,刀锋对准他们,就能凭借奔马的速度轻松将其割倒,他也懒得去收割,只是一边吹着军号一边策马飞奔,冲向那些护送着凤骧逃跑的清军骑兵。 黑衣军用的军号是唢呐的变种。唢呐有着“乐器流氓”之称,因为它的嗓门超大,音域极广,极具穿透力,它一开腔就没别的乐器什么事了。这些特点在战场上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这不,哪怕是杀声震天,蹄声隆隆,孟如虎一吹响军号,正在厮杀中的独立骑兵团每一名士兵马上就清楚的听到了,并且准确地判断出了他所要传达的信号,马上扔下早就吓尿了的清军步兵,以班为单位聚集,跟在团长后面向逃窜的清军骑兵发动迅猛的追击。他们动作极快,前一秒还在疯狂砍杀清军步兵,下一秒就扬长而去,只给那些清军步兵留下一团团充满不屑意味的烟尘。 在马刀之下捡回了一条命的清军步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他们迟疑的停下脚步,面面相觑,都怀疑这可能又是黑衣军的阴谋! 不过,他们马上就发现,现在可不是发愣的时候,因为黑衣军骑兵虽然扔下他们走了,但步兵却从四面合围了过来……面对着那一支支指向他们的半自动步枪,一把把闪耀着寒光的刺刀,尤其是面对着那一挺挺已经上好了七十五发容量的快装弹鼓的轻机枪,这些已经没有半点勇气了的清军步兵哆哆嗦嗦的放下步枪,举起了双手…… 周迪清点一下俘虏,足有近千人,凤骧带来的两千人马,除去死的伤的和逃散的,剩下的基本都在这里了。他满意地点点头,他的营总算取得了第一场胜利,而且是以伤亡数十人为代价取得的,非常好,将军应该对这次胜利感到满意的。 他说:“留下一个排看住俘虏,其他人跟着我乘胜追击,争取一鼓作气拿下仪征!” 全营战士精神抖擞,斗志昂扬:“明白!!!” 然后真的只留下一个排看守俘虏,其他人迅速乘上四轮马车,跟在骑兵后面向仪征扑去。炮兵的动作则要慢一点,他们要先将炮架收起来,把从车上卸下来又还没有打完的炮弹装回去,将大炮挂到卡车屁股上,做完这一系列的工作之后才能动身,这需要时间。被俘虏的清军士兵原本还老老实实的双手抱头坐在地上,不敢作怪,但随着时间推移,看到合成营大部队都走了,只留下这么点人盯着自己,慢慢的胆子就大了起来,一个劲的冲看守他们的黑衣军士兵挤眉弄眼扮鬼脸,或者冲正紧张忙活着的炮兵吹口哨,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混乱了。 看守他们的那个步兵排也不含糊,一名机枪手平端着09式轻机枪,照着几十米外一棵大腿粗的果树扣动板机……弹壳飞溅中,那棵果树树身上爆出一团团白花花的木屑,一个弹鼓打完,那棵大树摇摇晃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俘虏们惊骇的目光中轰然倒下。 俘虏们顿时全都老实下来了。 后面的部队很快就赶到了,看到只有三十来名士兵看守着上千名俘虏,还要照顾伤员,不禁吓了一跳,赶紧调一个连的人上来把俘虏双手给绑了,押往数里开外一个已经跑得一个人都没有了的小村庄,暂时安置在那里,同时迅速派人向李思明报告。 李思明得知独立骑兵团和合成营以伤亡86人的代价毙伤俘虏清军多达1650余人之后笑了笑,说:“不错,这一仗打得很漂亮。” 熊成基有点反应不过来:“驻扎在仪征的清军将领是凤骧,也算是一员身经百战的老将了,他的部队也算是比较有战斗力的,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李思明说:“这个可能要问过凤骧才知道了。” 凤骧表示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想。现在他正带着马队往仪征方向没命的逃窜,连官帽都掉了也没有察觉,可谓狼狈到了极点。独立骑兵团在后面穷追不舍,兵力之多,气势之盛,让他和麾下马队所有官兵都为之胆寒,他们根本就不敢尝试着转身去迎敌,只顾着逃,除非战马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否则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 清军虽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去学习西方国家,也引进了不少西式武器装备,看似面貌焕然一新,但是绝大多数部队骨子里还是老样子,根本就没有变过。不管是八旗子弟还是勇营士卒,都认为自己当兵就是为了吃粮,他们只关心这个月能不能足额拿到军饷,拿到军饷之后应该怎么安排,为这个国家去死战到底?为好意思,绝大多数人没有这个想法,有这种想法的人在他们看来都是疯子。他们打顺风仗还行,比如说在合成营负责诱敌的部队诈败逃跑的时候,追得那叫一个欢,可谓气势汹汹,可一旦吃了败仗,整支部队从上到下,精气神就全垮了,只剩下一个逃字。 呃……正在武汉摁着革命军暴打的北洋军不算。这帮货是为了江汉平原那几千万亩肥沃的水田而来的,只要拿下湖北,他们每个人至少能分到四十亩水田,士气高昂得不得了。在局部战场,革命军靠白刃战数次击退过北洋军的进攻,但每次击退了之后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又组织起了新的进攻,完全是不死不休的势头,搞得革命军都心里发毛。 不过,他们的战马倒是极为优良,都是花巨资从法国引进的,跑起来像一阵风,爆发力极强,耐力持久,独立骑兵团骑的都是马瓦里马,在速度上反而不占优势,都使出吃奶的劲了也没能把距离拉近,反而渐渐被拉开。 孟如虎气得够呛,怒骂:“这帮王八蛋,打仗的本事不怎么样,逃命的本事倒是一流!” 副团长傅永也快气死了:“他奶奶的,这帮家伙上哪弄来这么好的马,我们吃奶的劲都用上了也只能跟在他们后面吃灰!” 孟如虎说:“还能是从哪弄来的?从外国高价进口的呗,他们可没有这个能耐养出这么好的马!” 傅永发狠:“他奶奶的,老子非追上去把他们的马抢过来不可!” 理想很丰满,但是现实非常骨感……一直追到仪征城外他们也没能追上凤骧。 此时太阳已然西斜,不过离下山还有一段时间,但是仪征城城门已然行人绝迹。这场让凤骧喘不过气来的伏击战就在城外二十几里处打的,枪炮声清楚的传入城中,城中军民无不恐慌,哪里还敢出城?都恨不得拿沙袋石条把城门甬道塞死,以防万一了。好在他们并没有真的这样干,凤骧带人逃回的时候看到城门依然是半开,他眼泪都快下来了————不容易啊,这帮熊兵总算干了件人事了!他打老远就扯着嗓子吼:“我是凤骧!把城门给我打开!快点,把城门给我打开,否则我要你们的脑袋!!!” 守城门的士兵自然认得凤骧大将军,不久前才刚出城呢,印象深刻得很。见他带着数百人狼狈地逃回来,后面烟尘冲天,蹄声雷动,就算是白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把城门打开。 凤骧一马当先,径直冲进城去。他冲得实在太猛了,一名守门士兵躲闪不及,被撞了个正着,整个人像个破布娃娃似的向后飞出六七米远,重重摔在地上,口鼻间鲜血狂喷。数百公斤的战马全速冲刺,那动能是非常可怕的,这个倒霉蛋被撞得胸骨坍塌,五脏移位,这样的伤势,就算把华陀请来也只能摇头叹气的份了。凤骧看也不看,径直纵马冲入城中。 后面的骑兵做派跟主子差不多,径直冲进去,压根就不管自己会不会撞到人,有一匹马甚至直接一脚踩在那名被撞成重伤的士兵身上,咔嚓一声,那名士兵的脊梁骨被踩得粉碎,喷出一大口血,当场就没命了。 第346章 气雄万夫 此时独立骑兵团已经被凤骧甩开了差不多一千米的距离,根本就追不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帮丧家之犬逃进城去。孟如虎愤火冲天,不管不顾的控着马,把身体伏在马背上,马刀早已归鞘,09式轻机枪握在手中,照着城门口猛冲! 傅永骇然惊呼:“老虎,不能去!” 孟如虎只当没听见,不光是他,整个独立骑兵团至少三分之二的士兵都当没听见,马刀归鞘,步枪在手,照着城门猛冲!由于战马的速度不如人,他们是没有办法在凤骧逃进城中之前追上他了,所以干脆一股作气冲进城去,看那个孙子往哪逃! 守城门的清军还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家伙,见数百骑兵如鹰如豹,猛扑过来,不禁骇得手脚发软。城门官颤抖着嗓子尖叫:“关城门!赶紧关城门!” 被他这么一嚎,那些吓傻了的清军士兵总算回过神来了,两手颤颤,合力推动沉重的城门,试图抢在黑衣军骑兵杀到之前将它关上。本就沉重的城门此时仿佛变得更加沉重了,以至于他们都有一种推不动它的感觉! 而此时,凤骧留在城中的副将福宁也反应过来了,嘶声怒吼:“开炮!开炮!不能让这帮疯子冲进来!” 轰轰轰轰! 数门大炮照着呼啸而来的骑兵喷出雷霆万钧的火球,就连抬枪都发出了怒吼,大大小小的弹丸汇成一片,劈头盖脸的照着独立骑兵团猛砸过去。数名骑兵被击中,登时血肉横飞,就连战马也被打得四估五裂。仪征城墙上的火炮自然是很落后的型号,但再怎么落后它也是大炮,打出去的炮弹可不是血肉之躯能够承受的,一旦被击中,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独立骑兵团对身边的伤亡视而不见,只面顾着向前猛冲! 福宁骇然色变:“疯……疯子!这帮家伙都是疯子!” 孟如虎擎起轻机枪,照着城门疯狂扫射,子弹成串的飞向那道越来越窄的门缝,他清楚的看到有几点血花从门缝里溅了出来。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能阻止城门关闭,一个弹鼓打完,厚重的城门上多了几十个弹孔,但那条门缝已经彻底消失了,倒是从城墙上倾泄过来的弹雨越发的密集,独立骑兵团接连出现伤亡。 傅永在后面嘶声狂吼:“老虎,回来!你这是送死!” 孟如虎眼里布满了血丝,勒住战马,无视那在眼前划来划去的枪弹,对着城墙上那一排排喷火的枪口发出一声充满不甘的咆哮:“凤骧,你这个废物,有种出来跟老子打!!!” 凤骧没有回应,回应他的只有那一阵阵爆豆般的枪声和隆隆炮声。 仪征城不算什么城墙高耸的雄城,相反,它是比较小的。但再小,它也是有护城河环绕,有五六米高的城墙拱卫,面对这样的城池,骑兵再能打也没用,毕竟他们的战马没长翅膀,飞不上城墙去。孟如虎虽然不甘,却也知道这一点,面对敌军那越来越密集的火力,他也只能勒转马头,指挥独立骑兵团后撤,不敢再往前冲了。 然而,却有一位连长无视他的命令,平夹着一支四米长的长矛策马狂奔,径直越过他,就这么单枪匹马的冲向城门。城墙上数十支步枪对着他攒射,子弹打在地上,尘土飞扬,也不知道是清军枪法太臭还是这家伙RP值爆表,硬是没有一发子弹沾到他一根汗毛。他就这样冲过由数十支步枪齐射组成的火力网,像发炮弹一样撞向城门! 城墙上的清军士兵真的给吓到了,忘记了射击,就这么傻傻的看着这个疯子旋风般冲到城门下!这家伙将长矛夹在腋下,那支长矛如同指南针一般稳定,任凭战马如何颠簸,也是直直的指着城门,不曾偏移半分。眼看就要撞上城门了,他猛然发出一声暴吼,长矛狠狠捅出去,同时战马人立而起! 笃!!! 战马在距离城门不到两米远处停了下来,而那支长矛则凭借奔马的速度深深钉入城门,入木近半尺!就这一下,他戴着的手套便给磨了个稀烂,手掌火辣辣的疼,这家伙全然不在意,松开矛杆,昂起头冲城墙上已经看傻了的清军吼:“城里的孙子看好了,这是老子给你们的见面礼!限你们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投降,否则这支长矛必将你们当中某一个人钉到这扇城门上!”说完勒转马头,转身就走,完全当城墙上那成排的枪口中空气。 福宁浑身都是泠汗,心脏狂跳,几乎喘不过气来。很小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听阿玛说过,千万不要让汉人掌握兵权,一旦让汉人掌握了兵权,他们旗人的末日就到了。他不解,问为什么,阿玛说因为汉人就是一头嗜血的雄狮,他们残忍、好战、冷酷无情,在过去两千多年里屠灭了无数国家和部族。这个民族出过无数如魔神般强大的人物,比如说吴起、孙武、白起、李牧、乐毅、项羽、卫青、霍去病、刘裕、周盘龙、周罗睺、陈庆之、史万岁、杨素、李靖……一直到大明的常遇春、蓝玉、傅友德,多不胜数,随便冒出一两个,周边的蛮族都要做噩梦!当他们成堆地涌现的时候,周边的蛮族就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可是我看他们挺软弱的啊!”当时他不信。 阿玛苦笑:“他们只是睡着了而已,总会醒的,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他们晚一点醒过来。” 他对阿玛那番话一直半信半疑,因为他所能接触的汉人跟史书里记载的那些如魔神般强大的英雄简直就是两个物种,他实在没有办法将这些懦弱、麻木,完全是为活着而活着的家伙跟一千年前那个雄武刚烈到极点的民族联系到一起。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等等这些出身于湘淮的人杰是他见过的最了不起的汉人了,然而跟一千年前那些如太阳般耀眼的英雄相比,还是差得远。但是,亲眼目睹了那名黑衣骑兵几乎一矛将城门捅个对穿的壮举之后,一千年前那个民族那已经有些模糊了的面目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深深的意识到,阿玛说得没错,这个民族确实非常可怕! 他喉咙发涩,定了定神,制止身边的士兵让他们别开火,扬声叫:“这位好汉,你方才那一击可谓气雄万夫,令人心折!你的见面礼我已经收到了,还请赐告姓名,好让我们知道自己是在跟谁交手!” 那位连长头也不回:“老子陈悦,是独立骑兵团第五连队的连长,记住老子的名字!”说完纵马一溜小跑,回到了大部队中间。 福宁再次愣住,看着陈悦的背景,有点不敢置信:“只……只是一个小小的骑兵连连长?一个小小的骑兵连连长就有这等英雄气概,这等可怕的身手?” 喃喃自语间,冷汗越来越密了。 其实清军要开枪打死陈悦很容易,几十上百条枪同时开火,他身手再好也没用,枪声一响就得变成筛子。但是独立骑兵团那迅猛如雷霆般的冲锋,还有陈悦那迎着数十个喷火的枪口直冲城门,将长矛钉在城门上的举动都把他们吓着了,居然硬是没有一个人扣动板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汇入黑衣骑兵中间,和大家一起退到火炮有效射程之外。 一个小小的骑兵连连长就有如此可怕的身手,那么,在这支黑衣骑兵中,像他这样的人物得有多少? 孟如虎给了陈悦一拳:“好小子,你比老子还要亡命,刚才连老子都让你吓着了!” 陈悦嘿嘿一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不爽,想要发泄一下……娘的,眼看就能冲进去了,那扇该死的城门却抢先一步关上,老子真气不过,恨不得一矛将它捅个对穿!” 一提起这个,孟如虎便恨得直咬牙:“老子也气不过!大家以连为单位分散开来,把仪征给我团团包围,等大部队来了,非将它夷为平地不可!” 众人一致恶狠狠的点头,分散开来,两个连盯一个城门,将仪征城给包围了。 区区几百骑兵,包围一座拥有十几万人口的城市,怎么看都觉得有点搞笑。然而,在见识了这些黑衣骑兵无视枪林弹雨直冲城门的疯狂之后,没有一名守军士兵会觉得他们是在搞笑,仪征真的让这区区几百骑兵给团团包围了! 傅永低声向孟如虎抱怨:“你刚才也太冲动了,明知道冲不进去的,为什么还要硬冲?白白损失了三十多人,将军要是知道了,得骂死我们!” 孟如虎盯着钉在城门上的那支长矛,沉声说:“有些事情不去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它就一定成不了?我只是运气不好,慢了十几秒钟而已,不然现在早就冲进城里去了。” 傅永知道劝不动他,只能叹气。 城门上,那支长矛矛杆在风中微微晃动,守城的清军硬是没有一个人敢下来将它拔掉。 第347章 臭骂 凤骧一路狂奔,径直回到府上躲了起来。他面色煞白,剧烈的喘息着,神色惊骇,仿佛走夜路的时候撞到了哥斯拉。 外面杀声震天,枪炮声此起彼伏,他愣是当没听见,只是躲在自己的府第中,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 他们来了…… 那帮身穿黑衣的魔鬼来了…… 他们的战斗力实在太过恐怖,他根本就打不过他们…… 半晌,枪炮声停息了,有仆人进来报告:“大人,福宁将军前来求见!” 凤骧骇然失色:“福宁怎么来了?莫非是黑衣贼攻进城里了?” 那名仆人见自家将军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不由得有些尴尬:“黑衣贼没有攻城,他们被挡在城外了。” 风骧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说:“还好还好,黑衣贼没有攻城,真是太好了……福宁在哪?赶紧请他进来。” 很快,一身戎装的福宁就跟着那名仆人走了进来,向凤骧行了个军礼:“卑职福宁,参见将军。” 凤骧起身扶起他说:“不必多礼,赶紧坐下……福宁,外面的情况怎么样?黑衣贼有何动静?” 福宁找个位置坐下,说:“刚才黑衣贼试图趁城门尚未关闭冲进来,被我军打退了。他们心有不甘,已经散开,把仪征几个城门都给围了起来。” 凤骧嘴角扯动了几下,挤出一丝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打退了啊……那真是太好了。那帮家伙简直就不是人,要是城门关的再晚一点,我们通通都得没命!”想到那帮黑衣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自家军阵,疯狂砍杀步兵的情景,他不由得心有余悸,深深的为城门及时关闭而感到庆幸。 福宁将他那点神色尽数收于眼底,忍不住问:“将军,你是不是撞上黑衣军的主力了?那几个步兵营呢?都哪去了?” 凤骧顶摒退仆人,压低声音说:“福宁,我一直拿你当心腹,所以跟你说实话吧,不过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否则很容易在军中引起恐慌的。” 福宁神清一凛,点头:“将军放心,此事入我之耳,止于我口,绝不会对第三个人说起。”随后也把声音压低问:“那几个步兵营是不是……” 凤骧一脸沉痛的点头:“已经全军覆没了,要不是马队保护着我及时撤离,只怕老夫的头都成了黑衣贼的战利品。” 福宁大吃一惊:“黑衣军的主力不是刚到扬州吗?怎么你们刚出仪征就跟他们撞上了?” 凤骧苦笑:“我没有看到他们的主力,不过我想他们的主力部队离仪征也不远了。” 福宁越发骇然:“将军,你的意思是……跟你交手的只是他们的先头部队?” 凤骧心有余悸的说:“确实是先头部队,他们的步兵顶多1000出头,骑兵不足1000,总共也就2000来人,可就是这么一点人,却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内就将我率领的2000多人给吃光了!” 福宁失声叫:“这怎么可能?将军,你率领的可是新军呢,哪怕是跟武汉的自强军打都不见得会落下风,这么多精锐部队,怎么可能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内被人家吃清光!” 凤骧苦笑:“不敢置信是吧?但是这确实是真的。”接着他将自己中了黑衣军的诱敌之计,被人家百来号人引进了伏击圈,然后在黑衣军那猛烈的火力攻击和排山倒海的步骑兵冲锋之下全军覆没的经过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他确实比较信任福宁,所以这么丢脸的事情也没有隐瞒,而是如实相告。 但在福宁看来,他还不如选择隐瞒。此时的福宁就像是在听老奶奶讲鬼故事的小孩,被吓得脸色发白,联想到黑衣军骑兵迎着枪林弹雨悍然冲向城门,完全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的疯狂举动,他不得不相信,凤骧所率领的那2000多精锐真的已经被黑衣军砍瓜切菜般消灭清光了! 这一认知让他胆寒。 他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一支2000余人的步骑兵闪电般越过扬州,穿过人来人往的城镇,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仪征城外不远的地方然后埋伏下来,直到他们的重炮开火,我们才知道有这么一支部队存在……那帮黑衣贼强悍到这种地步了吗?姓李的是怎么练出这么一支强军的?” 凤骧苦笑着摇头。 福宁就是看到黑衣军太过强悍,感觉事态严重,才急匆匆的跑来见凤骧,想跟他商讨对策。可是,在得知凤骧所部的遭遇之后,他才发现事态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黑衣军的战斗力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南京城正面临着空前危机,仪征作为南京在长江北岸的门户,得失直接关系在南京的生死存亡……而他们凤大将军一通骚操作,直接把仪征城的主力部队给折腾没了! 一想到那支差一点点就冲进城里了的骑兵部队仅仅是黑衣军的先头部队,后面还有好几万这么彪悍的士兵,福宁发自内心的想死! 半响他才冒出一句:“得赶紧把这一切告诉张总督!” 至于告诉张总督之后怎么办,他也说不上来。 估计连张总督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城外的情况很快又发生了变化,在独立骑兵团将仪征城包围后不久,周迪和郭傲便率领合成营近千名步兵赶到,原本稀疏的包围网顿时就变得紧密了许多,守城的清军更加惊惧不已。等到日落时分,仪征城南处人喊马嘶,烟尘冲天,数万大军仿佛涌上陆地的黑色潮水,漫过地平线,朝着这边缓缓涌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数千骑马步兵,他们骑的都是从山东、江淮收购到的马匹,肩高都在135厘米以上,做战马不够格,但给步兵代步却是很好的选择,在必要的时候这些骑马步兵可以像骑兵一样一日急奔一两百里,赶到指定地点然后立即投入作战,不过代价是骑乘的马匹至少要累死四成。不过现在有独立骑兵团和合成营在,他们不必充当救火队,所以只是在步兵前面慢慢走就行了,并没有比步兵快多少。 骑马步兵后面就是货真价实的步兵,他们数以万计,身穿黑色军装,脚蹬厚底陆战靴,戴着黑色钢盔,一望如墨。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阔步向前,步枪都扛在肩上,刺刀斜斜指向天空,当他们移动的时候,仿佛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钢铁丛林在移动,这一幕简直让人胆寒。 再后面则是炮兵,榴弹炮由卡车牵引着,82毫米和120毫米迫击炮则由驴子牵引,满载着炮弹的卡车和四轮马车紧随其后,数量之多,令人咋舌。毫不客气地说,这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师属炮兵部队,没有之一! 闻讯赶来朝远处张望的凤骧看得面如土色,拿着望远镜的手抽疯似顫的颤抖个不停,望远镜失手掉落,他也顾不上捡,只是背靠着城堞无力的坐下,喃喃自语:“这谁挡得住……这谁挡得住……” 反正他没有信心挡住。 李思明骑着一匹浑身毛发如墨、高大骏逸的阿拉伯马,在数十名警卫员的拱卫下来到仪征城下。 不久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战斗所留下来的痕迹依然历历在目,血迹和弹坑随处可见,城门上,那支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的长矛仍然钉在城门,矛杆在风中微微颤动。李思明看了那支长矛一眼,问前来迎接的独立骑兵团一众军官:“谁干的?” 一众军官齐声叫:“陈悦!” 李思明盯着孟如虎,一脸怀疑:“真的是陈悦,不是你?” 孟如虎头皮一麻,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陈悦昂着头说:“真的是我干的,跟团长没关系!” 李思明扭头瞪了他一眼,声线冰冷:“顶着数十上百支步枪的齐射直冲城门,将自己的长矛钉到城门上,很光荣是吧?觉得出尽风头了是吧?是不是很开心啊?” 陈悦原本还等着他夸奖呢,没想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整个人顿时就蔫了。 李思明越看这小子就越来气……准确的说,一看到独立骑兵团这帮刺头,他就跟辅导孩子做作业的家长似的,那邪火呼呼的往头顶冒,压都压不住!这帮家伙跟合成营在战斗前起的那点争端他早就知道了,基本操作,没放在心上。但是孟如虎无视城墙上枪炮齐发带人直冲城门,陈悦顶着弹雨冲过去将自己的长矛钉在城门上的举动,真的快把他给气死了。陈悦他知道,河南陈家沟出来的,陈氏太极的正统传人,年纪轻轻就武艺超群,更兼力大无穷,跟霍元甲这等武学宗师较量都能斗上数十合不落下风,更兼头脑聪明,传授他兵法战略的时候总能举一反三。这样的好苗子自然值得下大力气去栽培,而他也真的没少给陈悦开小灶,希望他能早日成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然而,这家伙居然拿自己的命去装逼,真的快把他给气炸了!他用马鞭指着陈悦,怒吼: “老子千辛万苦把你训练出来,教给你这么多军事技能,不是让你拿来装逼的!自己滚下去领十军棍,再有下次,你这个连长就别当了!” 第348章 崩溃的总督 明明应该得到奖赏的,结果却挨了一顿臭骂,换做别人肯定心里愤愤不平,但陈悦却欣然接受了。他也知道自己顶着步枪齐射冲向城门,把长矛钉在城门上的举动跟玩命没什么区别,李思明一直强调要团队配合,绝不能玩个人英雄主义,他这种不要命的举动算是违反了纪律,受到惩罚是理所当然的,有什么好抱怨的呢?要知道,犯了同样错误的孟如虎同学可是在禁闭室里蹲了整整七天! 一想到那黑漆漆的、窄小得跟墓穴有一拼的禁闭室,他就心里发毛,心里暗暗庆幸:“还好还好,只是挨军棍,不用关禁闭,真是太好了!” ————对于这帮酷爱出风头,一天不装逼就浑身难受的家伙来说,关禁闭比挨军棍还要可怕的多。他们宁可挨二十军棍,也不要被关一天禁闭。 孟如虎看着李思明,那是一脸的幽怨。他觉得很不公平,在砀山之战中他犯下的错误都还没有陈悦严重,却被关了整整七天的禁闭,而陈悦只是挨十棍就完事了……大将军真的是太偏心了! 李思明被陈悦那为出风头不要命的举动气的够呛,可随军记者却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冒着被清军开枪打死的风险接近城门,用照相机对着那支钉在城门上的长矛咔嚓咔嚓的猛拍……他们最喜欢这样的新闻了。在李思明看来,陈悦就是个胆大包天,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刺头,但是在记者眼里他却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只要是人都会崇拜英雄的。在李思明看来陈悦是在呈匹夫之勇,但是在记者看来陈悦无视城墙上的枪炮将长矛钉到敌军城门上之举却是气雄万夫,这一事迹报道出去,他们报纸的销量肯定会爆炸。 老百姓最喜欢这种英雄事迹了。 李思明不尚谋也不尚勇,反复强调军纪和团队配合,要靠装备、战术和兵力上的优势去碾压对手,这一思路固然是备受军事家推崇,可老百姓不喜欢。同样是击退1000敌军,投入2000人将其击退和区区几名勇士将其吓退,哪个更能吸引眼球?毫无疑问是后者。记者们决定了,等陈悦挨完军棍之后就对他进行采访,尽量从他嘴里多挖出一些料来,这么好的新闻素材可不能白白错过了。 看着记者们那一脸的狂热,李思明也只能捂着额头,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他很清楚,这报道一出来,陈悦这化肯定会在军队里受到狂热的崇拜,搞不好还会有很多人争相模仿……他都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劲才能把这股狂热给摁下去了。 他只想要一只平平无奇、依靠装备兵力和战术优势去碾压对手的军队,怎么就这么难呢? 没好气的让那帮一脸得意的刺头滚蛋,他叫来周迪,问:“敌军有何动静?” 周迪说:“凤骧所部在仪扬河边遭到我们营和独立骑兵团迎头痛击,损兵折将1600余人,已经被打的胆寒了,带着马队狼狈逃回仪征城里,随即下令关闭四门。独立骑兵团把四个城门都给包围了,按理说围城的骑兵并不多,城里还有几千人马,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但他们却缩在城里不肯动弹,几个小时了,没有一兵一卒走出城门半步。” 李思明说:“看样子,他们是被独立骑兵团给吓到了。” 周迪点了一下头:“独立骑兵团真的太不要命了,换做任何一支部队遭到如此迅猛而亡命的冲击都会害怕的。” 李思明没好气的说:“你就别夸他们了,现在他们的尾巴都翘上天了,再夸那还得了!” 周迪笑:“都是一帮难得的好兵,就是太野了点。” 李思明说:“他们那傲气不收一收,早晚会在战场上吃大亏的!”说到这里,他的脑壳又隐隐作痛了。他倒是想杀一杀独立骑兵团的傲气,但每一支部队都有自己的气质,独立骑兵团的气质就是骄傲,骄傲得不可理喻,没了这股傲气,独立骑兵团就不是独立骑兵团了。 不杀掉他们身上那股傲气,他们很有可能会在战场上吃大亏;强行杀掉他们身上的傲气,这支部队的气质也没了。 总之就是……头疼。 李思明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干脆就不想了,把那帮刺头甩到脑后去,下达命令:“把仪征给我围死了,炮兵立刻构筑阵地,工兵团挖掘战壕,其他部队先休息,明天上午便展开对仪征的进攻,争取一天之内把仪征拿下来!” 军官们轰然应诺,各自忙活去了。 那庞大的炮兵部队不顾天色已晚,立刻展开部署。据黑衣军掌握的情报,仪征城东面和北面的城墙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修缮过了,比较脆弱,所以炮兵部队主要部署在这两个方向,战斗爆发之后,他们将在第一时间向城墙倾斜猛烈的炮火,把城墙轰塌,掩护步兵冲进去。南面就是长江码头,整个码头都在城墙上的炮群火力覆盖范围之内,强行从这里进攻的话会蒙受巨大的伤亡损失,李思明压根就不去考虑这个方向。在西面他没有部署榴弹炮,但是放了整整二十门120毫米迫击炮,火力全开的话,也构成墙上的守军喝一壶了。 不过在发威之前,这些炮兵得先挖掘阵地,将火炮部署好。这年头,绝大多数国家的炮兵在野战的时候都是直接把大炮摆在平坦的地面上,以连为单位排开,然后瞄准敌军开火,不会浪费时间去给炮兵挖掘防御工事,因为这没有必要。但黑衣军炮兵是一只不走寻常路的部队,他们的一大特色就是怂。怂到什么地步?怂到害怕子弹从几千米外飞过来打死他们的地步。所以一抵达仪征,他们便立即动手构筑阵地,把大炮在敌军的眼皮子底下大咧咧的一线排开那是不可能的,每门大炮相距至少要有50米以上,火炮的主体都要藏在地面之下,只露出一根泡管。这还没完,在炮兵阵地外围,他们又挖了深深的战壕,并且拉起了铁丝网,轻机枪围的整个炮兵阵地排了一圈……幸亏现在还没有定向地雷和跳雷,不然他们肯定也会给布上的。 一股小部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炮兵阵地后方冒出来,一举将大炮炸掉,这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情节不大可能会在黑衣军炮兵身上发生……因为这帮家伙都躲在乌龟壳里了,够不着。 工兵们则围着仪征开始疯狂挖土……上千人一起动手,烟尘滚滚,站在长江南岸都能清楚的看到。 南岸的清军为之骇然。 张人骏接到报告之后也是彷徨无计。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李思明这个本份的、一门心思修补地球的老实人怎么突然就造反了呢?而且还变戏法似的拉出了几万大军……注意,是货真价实的几万大军,不是那种只有几千条破枪,裹挟了几万老百姓然后号称数万大军的水货!这支大军哪来的?不知道。到底从哪弄来这么多装备?不知道。李思明将苏北经营得跟铁桶一样,清廷的势力很难渗透进去,对那边的情况基本上是一问三不知。 但张人骏有一点是很清楚的:那支大军正闪电般杀向南京,如果没有奇迹发生的话,几天之后他就能在南京城外看到他们的战旗了! 张人骏仰天长叹:李思明,你为什么要造反啊?我们继续联手在南海挖鸟粪造磷肥发大财不好吗!? 很显然,李思明现在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在苏北种点田开点矿,在南海挖点鸟粪了,他要挖大清的根。昔日生意上的好伙伴如今变成了阶级敌人,张总督黯然神伤,却也无计可施,只能让人把张勋、王有宏等人请来,让幕僚给这两位介绍了一下情况,当得知黑衣军主力已经打到仪征之后,这两位都大吃一惊! 张勋叫:“铁良带着数千精兵前去坚守扬州,又得扬州团练鼎力相助,手下足有近两万人马吧,居然还能让黑衣贼在一天之内从江都打到仪征?他是干什么吃的?” 张人骏一脸崩溃:“铁良发电报过来说黑衣贼只留下几千人盯着扬州,主力过江之后马不停蹄,直奔仪征而来……驻守仪征的凤骧带2000精兵前去支援扬州,刚出仪征二十里就跟他们的先头部队撞了个正着,给打得全军覆没,就连凤骧也险些当了俘虏!” 等他说完之后,张勋、王有宏这些对大清忠心耿耿的大将也要崩溃了。因为北边有日本和沙俄这两条贪得无厌的恶狼,所以大清王朝只能将绝大多数的精锐部队都部署在北方,以防万一,至于南方,暂时是顾不上的。这种重北轻南的战略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南方兵力空虚,就拿两江总督府来说,名义上有三镇三协的新军,其实真正有点实力的也就驻扎在南京的第九镇,第二十三混成协、第二十七混成协、第三十一混成协也还凑合,其他的诸如驻扎在镇江的和十一镇,驻扎在苏州的第十二镇,都是有名无实。由此不难看出,南方可用之兵紧缺到了什么地步,而凤骧那货居然一声不响就送掉了2000从天津小站出来的新军士兵! 真他娘的让人想吐血! 第349章 钟山风雨1 第一仗就把自己麾下最精锐的士兵给送光了,这样的表现,让张人骏、张勋、王有宏等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想指着凤骧的鼻子怒骂一句“蠢猪!” 但现在的情况是,就算他们把凤骧全家祖宗十八代都骂上天,被葬送掉的那2000精兵也回不来了,仪征城因为失去了这2000精兵变得极为脆弱的现实同样不会因此而改变,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硬着头皮绞尽脑汁想办法去替凤骧大将军擦屁股,看能不能从其他地方抽调一些兵力去支援仪征,充实一下仪征的防御力量,否则这座城市铁定要丢的! 张勋提议:“浦口那边还有一些兵,想办法从那里抽调一部分过去支援仪征吧,离得近,支援起来也容易得多。” 王有宏反对:“不可!浦口仍是津浦铁路的终点站,黑衣贼已据徐州淮北、宿州,蚌埠也危在旦夕,浦口再失,这一段铁路将畅通无阻,到时黑衣贼的大军和装备物资可以通过铁路源源不断直达浦口,一旦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吴起再世,孙子重生,也只能徒呼无奈了!” 想到安徽那边的情况,张人骏眉头顿时就拧成个大疙瘩。 安徽那边的情况只能用“极度混乱”来形容。这里原本就是造反孵化场,又刚经历了一场大洪灾,全省只有几个县没有被淹到的,受灾民众以千万计。那千万受灾民众本就是一个四处冒烟的火药桶,黑衣军又一边拿着从外国进口的粮食去救灾收买人心,一边煽动,这个火药桶当即就炸了,甚至不等黑衣军大举进入安徽,安徽民众便组织起了无数支大大小小的身穿黑衣的起义军,四处攻城掠地,每打下一地就派人去找李思明,说自己又打下了某地,赶紧派人过来接收、分田地。在铜山一战中灭掉了姜桂题所部之后,李思明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派出万余大军挺进安徽,协助起义军攻打官兵,短短几天之内便连克淮北、宿州、亳州,起义军声势更盛,已经将蚌埠团团包围了。虽说包围蚌埠的绝大多数都是手里拿着土枪,甚至连土枪都没有,只能拿大刀长矛甚至助头粪叉当武器的老百姓,但他们人数多啊!最保守的估计也超过七万人了,而守蚌埠的清军则只有区区八千人…… 八千正规军打七万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按说应该是手拿把攥,轻松加愉快的事情,但是……这得分是什么地方。在安徽这个造反如同家常便饭的鬼地方,很多军事常识都不管用的,守城的清军昨天就出动三千人向包围圈发动冲击,结果给打得怀疑人生。先是几挺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重机枪对着他们疯狂扫射,将他们扫得尸横遍野,紧接着,数以万计的起义军状若癫狂般挥舞着五花八门的武器潮水般涌来,清军仓皇射击,射倒一批又来一批,很快双方就短兵相接了。短兵相接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地球人都知道清军的肉搏战能力早就向明末的明军看齐了,甚至连明末的明军都还不如,一仗下来,那三千人除去数少及时逃回城里的幸运儿之外,基本上都变成了一堆堆肉泥。 蚌埠的丢失似乎是可以预见的事情了,蚌埠若失,再丢掉浦口,黑衣军便算是打通了津浦铁路南段,那近乎无穷无尽的起义军会搭乘铁路南下,加入到攻城的行列中去,到时候别说他们这几个军事指挥才能只有脸滚键盘的水准的废柴,就算把孙子请来也只能认栽。 所以,浦口的兵不能动。 张人骏无奈,说:“那只能调安庆的第三十一协过来了。” 王有宏和张勋都面有难色。现在安徽就是一个沸腾的火山口,几乎没有一个县不造反的,安徽巡抚朱家宝早就焦头烂额了,这个时候还要把安徽境内最能打的第三十一混成协调到江苏这边来,朱家宝怕是得暴跳如雷吧? 张人骏也知道这样做不厚道,朱家宝很有可能会拒绝这道命令的,但是总得试试吧?万一朱家宝脑抽了呢?万一朱家宝跟他一样,是咱大清的忠臣,不计个人得失,一心为国呢?试一试总还是有机会的。他立即让人给朱家宝发电报,说明南京目前的情况,再三强调黑衣军主力已经兵临南京城下,南京危殆,赶紧派第三十一混成协过来支援。 发完电报之后就没啥可干的了,老老实实的等着那边回复吧————如果那边愿意回复他的话。 张勋忽然问:“第九镇的情况怎么样?徐绍桢有没有跟乱党暗通款曲?” 第九镇就驻扎在南京城,这个镇别说跟北洋六镇比,就算是跟武昌的第八镇相比也差得远,装备差劲得很,兵也少。但即便是这样,这支部队也是两江总督府麾下最强大的一投军事力量了。 可惜,他们是新军。 如今广州、湖南、四川、江西甚至云南都有新军跳出来造反,声援武昌起义,甚至直接组织援军开赴武昌前线,河北境内甚至有新军士兵炸掉了铁路桥,大大迟滞了北洋军南下的速度。经历了一系列的“背叛”之后,各省的督抚都已经明白“新军”意味着什么了。 这就是一帮恨不得大清王朝立马完蛋的货! 大清王朝穷数十年之功,耗费无数金钱和人力,练出了这么一支一门心思要打到北京去把爱新觉罗家挂路灯的军队,真的想吐血。 那么多教训摆在前面,张人骏自然不可能对第九镇放心,他早早就采取了预防措施,只给第九镇每名士兵发放五发子弹,把他们调到南京城外,并且派人盯死第九镇的统制徐绍桢,一有异动立马先发制人。如今黑衣军马上就要兵临城下,南京本就人心惶惶,要是第九镇再在背后捅一刀,这南京也别守了! 王有宏说:“没有发现徐绍桢与乱党勾通的蛛丝马迹,他做事实在太谨慎了,想找到他的破绽可不容易。” 张勋说:“我派人打探到,徐绍桢似有率部去防守秣陵关之意。” 张人骏大为意外:“他要去守秣陵关?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秣陵关就是现在的江宁县秣陵镇,离南京城有几十里,是南京的南路要隘,跟仪征、浦口这些江北小城一样,它也是南京外围最后一道屏障,一旦失守,南京就彻底暴露在敌军兵锋之下了,战略价值之大,不言而喻。徐绍桢在黑衣军兵临城下之际主动提出要去镇守秣陵关,一时间让张人骏有点摸不着头脑。 王有宏同样是一头雾水:“他到底想干什么?如今黑衣贼已经打到仪征了,南京城中人心惶惶,正是浑水摸鱼的大好时机,他居然主动提出要调动几十里外的秣陵关去?他有这么好心?” 张勋说:“鬼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他既然主动提出要去秣陵关,我们不妨答应下来。”见张人骏和王有宏都拧起眉头,他解释:“我们所顾虑者,无非就是他趁黑衣贼兵临城下之机在城中作乱,但如果将他调到秣陵关,他就算要作乱,那也是在几十里外的作乱,我们有充足的时间作出反应,要应对起来也容易得多了!” 张人骏觉得有道理,但还是担心:“此言有理,但怕就怕他另有企图啊!” 商量片刻,三人组最终还是决定同意第九镇移防秣陵关。第九镇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抢在这颗炸弹还没有爆炸之前将它丢得远远的,免得波及自己! 而此时,“好心”的徐绍桢在第九镇的指挥部里召集营以上军官开会。这位即将成为张总督眼中应该千刀万剐的叛徒的将军目光凌厉,反复打量着众人,观察着所有人的神色,免得他们中间出了个叛徒。 所有人坦然与他对视,脸上只有兴奋,没有半点闪缩。 对,就是兴奋。 很好,他们中间并没有出现叛徒。 徐绍桢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诸位,据我打探到的消息,黑衣军已经将仪征和扬州团团包围,徐州义军更是势如破竹,短短数日之内连克宿州、亳州、淮北,数万义军把蚌埠围得水泄不通!而在上海,陈英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上海全境,然后举起大旗招兵扩军,应者云集,已经募集数万热血清年,黑衣军更是派了一个团直接进入上海,使其如虎添翼,不日即挥师水陆并进,直扑南京!” 众人越发兴奋,捏紧拳头低低的喊了一声:“好!!!” 徐绍桢脸庞微微涨红,声调也提高了不少:“我们苦苦等了好几年,机会终于来了!我决定向张总督请求前去镇守秣陵关!” 几位主要将领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大人,要动手了么?” 徐绍桢狠狠地点头:“该动手了!大家作好准备,明日张总督可能就会同意我们调往秣陵关,都抓紧一点,组织好部队,行动要迅速,一出城便以最快速度奔向秣陵关,等到了秣陵关……” 他露出一丝狠厉的笑容:“我们的总督大人肯定会肠子都悔绿的!” 第350章 钟山风雨2 南京城中暗流涌动,云诡波谲,而长江北岸则是战云密布,山雨欲来。 站在长江南岸的清军可以潜楚的看到,对岸扬州、仪征每隔几分钟就会升起一排照明弹,这些照明弹长时间悬挂在天空中,发出刺眼的光芒,把战场映得亮如白昼,这一幕无疑让这些没有系统性地接触过现代化武器装备的清军士兵既惊奇又恐惧,同时还觉得很壮观。 他们倒是觉得很壮观,但被围困在仪征和扬州城的清军却只觉得恐怖。那每隔几分钟就升起一批的照明弹让城墙上的士兵目眩,神经一直紧绷着,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突然看到一股黑色潮水汹涌而来,瞬间冲到城墙脚下。借着照明弹发出的强光,他们分明看到城外那已经跟蜘蛛网一样了的战壕还在不断扩张,铁锹与泥土摩擦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一刻都没有停止过,以至于他们怀疑那帮负责掘壕的工兵都是机器人,不知道累字怎么写的。 不断往城墙逼近的战壕本身就够守城的清军紧张的了,最让他们恐惧的还是不时传来的重机枪射击的轰鸣声。在扬州城外,负责围攻扬州的那两个民兵团早就计算好了坐标,乘着夜色掩护,他们将MG-08重机枪部搬进战壕中,在战壕壕壁处挖出一个角度适合的斜面,把MG-08架上去,然后对着夜空开火,成串子弹射向天空,再化作一束束弹雨从天而降,落在城墙上。能为守城士兵提供良好保护的城堞面对那从头顶近乎垂直地砸落的弹雨形同虚设,黑暗中不断传中清军士兵中弹的惨叫声,这声声凄厉的惨叫让清军士兵汗毛倒竖,心脏收缩得只有乒乓球那么大一点。他们看不见敌军,甚至看不见重机枪射击时的膛焰,只能听到枪声如同魔鬼的狩笑般在城外各个角落响起,然后自己的伙伴就中弹了。这种压根就看不见对手,自己却随时可能没命,压根就找不到一个安全的角落的恐惧几乎压垮了扬州城守军,很多士兵卷缩在城堞后面崩溃的大哭: “求求你们不要杀我……我不要打仗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铁良原本已经组织了敢死队,打算在深夜潜出城去,用装满炸药的小船去袭击黑衣军架在江面上的浮桥,断掉黑衣军的后路。计划很完美,可惜第一步就夭折了: 敢死队刚出城就碰到一排照明弹升上天空,这帮憨憨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玩意儿,不知道危险,还傻傻的站在那里看,全部暴露在黑衣军哨兵的视野之内。黑衣军也没跟他们客气,两挺轻机枪同时开火,一个一百发容量的弹链盒打完,那帮把照明弹当烟花看的傻子没有一个还能站着的,敢死队变成了送死队。 所以说真的要时时充实自己,处处学点新东西,尽量减少自己的知识盲区,无知真的会害死人的。 看着那此起彼伏的照明弹,铁良也泄了气,那照明弹不停的升起,整个扬州城给映得亮如白昼,还偷袭个屁啊,只怕还没有出城就已经被发现了!算了,别折腾了,还是多留点人准备守城吧。 他愤愤地骂了一句:“这帮混蛋,真当照明弹不要钱啊!” 照明弹自然是要钱的,不过黑衣军能够自己大批量生产,所以多挥霍一点也无所谓。 在仪征城下,李思明倒没有让机枪手去打守城清军的冷枪,只是让迫击炮手用60毫米迫击炮时不时照城墙打几发炮弹。在声声让人头皮发紧的尖啸中,迫击炮炮弹拉出一道道非常陡峭的抛物线砸向城墙,直接命中城墙内的炮弹并不多,但是那诡异的啸声和爆炸时膨胀而出的火光却让清军惊恐万状,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藏起来! 其实不管是重机枪跨越射还是轻型迫击炮打冷炮,对守城清军造成的伤亡都并不大,毕竟想要在黑暗中让子弹炮弹准确地落到城墙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而这种攻击带来的恐惧却是无以伦比的,清军那本来就够低迷了的士气随着一次次冷枪冷炮的袭击,一路急速下跌,不等天亮便跌穿了地下室! 他们还是头一回发现,原来夜晚竟是如此的漫长,如此的难熬! 幸好,黑衣军似乎并没有发动夜袭的打算,这个夜晚虽然难熬,但只要别运气太背,总还是能熬到天亮的。至于黑衣军为什么不发动夜袭…… 很简单,他们不管是兵力、装备还是纪律、训练,都占据压倒性的优势,而夜战却是居于劣势的一方更占便宜……脑子进水了才会在占据如此巨大优势的情况下去跟人家夜战。 天渐渐亮了。 黑衣军的大营很快就忙活起来。老炊起了个大早,给全军做了战饭,煮得松软的米饭,油汪汪的梅菜扣肉和红烧鸡肉块,这顿饭出奇的丰盛。喷香的热饭最能鼓舞士气了,一顿饭吃完,全军上下精神抖擞,如同一群狮子。士兵们洗干净饭盒后开始整理装备,并且相互约定: “战旗不退,死不旋踵!我若后退半步,你向我开枪;你若后退半步,我必向你开枪!” 李思明下令:“合成营和独立骑兵团,立即向浦口方向进发,今天天黑之前我要看到你们将六合县团团包围!” 这种前锋快速推进,将敌军堵在城里,主力部队随后跟进合围并展开攻坚的打法无疑是闪电战套路,威力绝伦,很多时候敌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砍死在军营里了。不过有利也有弊,这种战术的弊端在于前锋跟主力的距离拉得很长,前锋一旦遭遇敌军猛烈进攻,主力部队很有可能根本就来不及救援。如果是在由北洋六镇镇守着的北直隶,李思明肯定不敢这样玩的,但是南方清军不仅菜到抠脚,兵力还严重短缺,正好给了他玩闪击战的空间。 孟如虎和周迪领命,立即出发,独立骑兵团在前,合成营在后,直扑六合县。 全军准备停当后,李思明再一次深深的看了一眼弥漫着恐惧与不安的仪征城,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径直下令: “开炮!把城墙给我轰塌!” 巴兰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接受命令后操着不甚流利的中国话在电话里冲炮兵们大吼:“开炮!铁与血的祭典开始了!” 炮手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拉下了手中的拉火绳,力度之猛,险些将拉火绳生生拽断。 轰轰轰轰轰! 仲夏狂雷般的轰鸣声粉碎了清晨的静谧,城墙上的清军惊骇地看到黑衣军的炮兵阵地猛然喷出连成一片的火光,刺得他们睁不开眼睛,紧接着,整道城墙都剧烈摇晃起来。重型榴弹炮炮弹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城墙之内再猛然爆炸,将包在夯土城墙外部的砖皮大片大片地掀飞,站在城墙上的清军士兵只觉得天崩地裂,他们连站都站不稳,捂着耳朵在地上翻滚着,发出绝望的尖叫声。有些倒霉蛋干脆就从城墙上栽了下去,摔得筋断骨折。 黑衣军士兵同样目瞪口呆的看着城墙被硝烟烈焰淹没,只觉得心惊肉跳……这么猛烈的炮火,就算是铜墙铁壁也能轰个粉碎吧? 炮兵无暇欣赏自己的杰作,他们手脚麻利的退出弹壳,吭哧吭哧的扛来炮弹推进炮膛,关闭炮闩……15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威力固然巨大,但炮弹也是非常沉重的,光是弹丸便重达四十公斤。法国佬提供的炮弹都是整装弹,药筒跟弹丸一体的,就更加沉重了,装填起来相当费力。用这么大口径的炮去轰对手固然是很爽,但让你装弹你会哭的。听说法国有种155毫米口径榴弹炮,每分钟可以发射十五发炮弹,炮兵们都庆幸他们老大头脑还算清醒,没有从法国进口这种速射型榴弹炮,真的,十分庆幸! 轰轰轰轰轰轰! 第一轮齐射产生的硝烟烈焰尚在冲腾,第二轮齐射又开始了,炮弹成排飞出,轰向城墙。当他们炸开之后,整段被炮火覆盖的城墙都看不见踪影了,依稀可以看到很多城墙砖在空中飞舞,蔚为壮观。 黑衣军步兵放声欢呼:“炮兵万岁!炮兵万岁!” 巴兰伯却没有欢呼,只是拧着眉头,看着在重炮群猛轰之下碎片满天飞的城墙,露出担忧之色,喃喃自语:“法国佬的重炮……很厉害啊!” 他是老炮兵了,德国现役的重型榴弹炮,105毫米和150毫米口径的他都玩过,对这两种重型榴弹炮的性能比较了解。他很清楚,这两种重型榴弹炮就是用来克制法国的杀手锏,著名的施奈德M1897速射型75毫米口径榴弹炮的。那货射速实在太快了,一门炮顶德国两门,德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研制出来的77毫米口径速射型榴弹炮,射速还不够人家一半,拼射速肯定是要输的,只能剑走偏锋,用重型榴弹炮在射程和威力上的优势去压制这个可怕的对手。他对此很有信心,认为以150毫米口径榴弹炮的威力,要将75小姐撕成碎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 现在看来,法国还有比75小姐更厉害的榴弹炮,这些从法国出口过来的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在威力上超越了德国的150毫米口径榴弹炮! 万幸的是,法国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仍然疯狂迷恋着75小姐……巴兰伯衷心的希望他们对75小姐的迷恋更狂热一些,最好永远不要醒过来! 【作者题外话】:PS:推荐好基友风萧梧桐的《谍雾濛濛》,又萌又可爱的女主角出场了哦,不去看看吗? 第351章 钟山风雨3 黑衣军的炮群发出第一声怒吼的时候,凤骧便从床上跳了起来。 昨天由于吃了败仗,一家伙断送了两千名好不容易编练出来的新军士兵,而且还是旗人新军士兵,他自知责任重大,肯定要受到上头追责的,心情烦闷万分,所以喝了个烂醉,直到天亮都还在呼呼酣睡。福宁在城墙上看到黑衣军调动,知道仪征城即将面临猛烈的进攻,不禁心急如焚,几次去找凤骧商讨对策,都只看到他一身酒气,睡得比死猪还死,颇有“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刀断头”的样子,说白了就是放弃治疗了。福宁无奈,只好自己去指挥部队加强防御,先让他睡个够再说。 结果,黑衣军炮群的怒吼将凤骧给惊醒了。他从床上跳起来,拿起外衣胡乱的披上,叫:“来人,来人!” 仆人匆匆而入:“大人,什么事?” 凤骧神色惊恐:“这炮声是怎么回事?黑衣贼开始攻城了吗?” 仆人同样惊恐:“是的,黑衣贼正在用重炮疯狂轰击城墙,他们马上就要展开攻城了!” 凤骧一耳光将他打飞出去,两眼发红,咆哮:“你为何不早早叫醒我?你这是贻误军机,想害死老子吗!?” 那名仆人牙都给打掉了两颗,鲜血从嘴角流出来,捂着脸不敢吱声。他心中委屈,明明是大将军你自己喝得烂醉,福宁将军过来找了你好几次你都没醒,怎么反倒怪到我头上来了?不过打死他他也不敢把这话说出去,凤骧可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贵胄之后,打死他一个家奴跟捏死只蚂蚁差不多,死了也是白死! 凤骧余怒未消,又踢了他两脚,这才穿上官服,急匆匆的跑出去找福宁。 仪征城现在已经乱了套,所有人都被那震耳欲聋的炮声给吓坏了,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不知道多少人被撞倒,被踏翻,自相践踏,女人的尖叫声,男子的狂吼声,孩童的哭声,混合成让人惊心动魄的交响乐章。黑衣军在苏北、淮西打土豪分田地的疯狂举动吓坏了苏中和苏南地区的乡绅、豪商,黑衣军还没有渡江他们便在各地疯狂渲染黑衣军的凶残与恐怖,活生生将黑衣军给描述成了以生人肉为食、喝人血解渴的恶魔军团,试图吓住老百姓,逼老百姓与自己并肩作战。他们的宣传战自然是很有效的,但貌似效果也太好了一点:黑衣军还没攻进城里,老百姓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 别说普通老百姓,就连团练武装也吓破了胆。黑衣军如此凶残,又如此强大,他们拿什么跟人家打啊?还不如直接投降了,没准还能活命! 凤骧从将军府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兵荒马乱、如同末日将至一般的画面,他心中沮丧万分。军心、民心涣散至此,敌军又如此强大,他拿什么守住仪征,跟黑衣军血战啊! 炮声还在不断传来,不过间隔时间明显延长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理论射速可以达到每分钟八发,但这只是爆发性射速,肯定没办法一直用这么高的射速射击的,先不说炮兵的体力能否跟得上,光是炮管过热问题就够让人头疼的了。这么大的口径,炮弹的发射药份量足得很,在发射的时候膛内温度极高,炮管很快就会发烫,打上几十发炮弹,那炮管都能直接点着香烟了,还以每分钟八发的射速不断开火?想死也找个死得好看点的法子,毕竟大炮炸膛时整个炮组都会被炸得粉身碎骨,那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的惨样,怎么看都称不上体面。所以现在黑衣军重炮的射击速度已经降到每分钟两发,频率不高,但很准,每一发炮弹都准确地轰在城墙上。在众多重炮的轰击之下,城墙出现了一道道骇人的裂口,在隆隆巨响中不断扩张,如同死神的狞笑…… 西面城墙倒没有遭到重炮轰击,但二十门120毫米口径重型迫击炮泼洒过来的弹雨也让城墙上的守军士兵感觉如同置身于地狱之中。在口径相同的情况下,迫击炮炮弹的装填系数远高于榴弹炮,这是常识,因为迫击炮属于低膛压火炮,弹壳可以做得很薄,不必担心发射时膛内巨大的压力把炮弹内部的装药压爆。榴弹炮不行,发射时膛压太高了,炮弹的弹壳必须做得很厚,否则准出事。120毫米迫击炮炮弹重十五公斤多一点,装药量达到三点一公斤,这威力可真不是盖的,最可怕的是它射速很快,二十门这样的迫击炮同时开火,那炮弹简直跟雨点一样落下。苦味酸炸药的尿性大家都知道的,不光爆炸威力巨大,还伴有剧烈燃烧的效果,三分钟不到就将一段长达三百米的城墙给打成了一片火海!城墙上的清军士兵不是被炸得血肉横飞,就是被点成火人,带着一身大火发出痛苦的号叫声,从城墙上纵身跃下,寻求瞬间的解脱。 城堞也承受不起如此猛烈的轰击,纷纷粉碎开来。这些缺口将成为攻城士兵重点攻击的对象,因为没有城堞的保护,守城士兵完全暴露在他们的枪口面前,估计也没有谁会傻到站在这种没遮没掩的地方跟黑衣军死磕的。 负责进攻西段城墙的是第6步兵团,这个团在去年围歼淮南豪强联军的战役中表现相当出色,敢挺着刺刀跟骑兵对冲,真不是一般的不怕死。团长仍然是郑哲,只时他就在距离城墙不到三百米远的战壕中,盯着城墙,看到城堞被炮兵一个接一个掀飞,他露出满意的表情,对士兵们说:“等一下就往那些缺口架梯子,机枪手和神射手会掩护你们,不会让敌人有居高临下攻击你们的机会的……投弹手第一个上去,跳上城墙之前先扔手榴弹,把附近清理干净了再上去!霰弹枪手第二个上,然后是机枪手……大家以班为单位上,千万别乱,一乱仗就难打了!” 士兵们重重的点头。这些在冬训的时候都反复演练过,他们早就烂熟于心了。 轰隆隆———— 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不像重炮群齐射时那样恐怖,却越发的让人惊心动魄。李思明的情报很准确,东段城墙确实年久失修了,比较脆弱,挨了上百发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炮弹之后轰然倒塌,露出一个宽度接近二十米的巨大缺口。这还不算是最惨的,最惨的是这段城墙几乎是像骨牌一样直挺挺地拍下来,大部份的夯土砖石倾泄进护城河中,生生在护城河中填出一条三四米宽的康庄大道来! 这条康庄大道的尽头就是一个两米多高的、由砖石夯土堆积而成的斜坡,越过这道斜坡就可以直接冲进城里了。 李思明看得清清楚楚,激动得一挥拳头,大吼一声:“干得漂亮!第4步兵团,立即发动进攻!” 第4步兵团团长柳晟二话不说,拔出信号枪照着天空开了一枪。 一枚红色信号弹升上天空,十几里外都能看见。 早已在战壕中蓄势待发的突击队怒吼一声,一跃而起,旗手高举战旗第一个冲了出去,战旗在充斥着硝烟味的风中招展开来,清军可以清楚地看到战旗上的图案:那是漫天又厚又重的乌云,仿佛一直压到地面,压到他们的胸口;一把长剑直插苍穹,穿透这漫天乌云,放射出万道寒光!这就是黑衣军的战旗,他们要像战旗上的那把长剑那样刺穿这笼罩在神州大地上的无边黑暗,让四亿神州子民重见光明! 没有震天响的口号声,穿击队握紧手中的枪,咬着牙猫着腰跟在战旗后面,朝着缺口猛冲过去!这时炮击已经停止,城墙上的清军乱糟糟的向他们射击,不断有人中弹倒下,但没有人会停下来看一眼,完全无视那咻咻乱窜的子弹向前猛冲! 砰! 冲在最前面的旗手脖子中了一弹,爆开一团血雾,身体摇晃了两下,眼看就要倒下了。两名士兵从后面抢上来,一左一右将他架起来,继续向前冲,哪怕旗手已经停止呼吸了也没有放手。旗手应该第一个冲进城里的,哪怕他已经牺牲了,也要第一个冲进去! 第6团也在西面发动了进攻,大批士兵在猛烈的机枪火力掩护之下抬着长梯从战壕内跃出,冲向城墙。他们同样不断有人中弹,但不曾有一人停下脚步。一架架长梯架了起来,士兵们以班为单位沿着梯子往上攀爬,神枪手瞄准城墙上的豁口,一看到有清军出现马上开枪,将这些试图堵住豁口的家伙一一撂倒。 当然,不是所有梯子都能架在豁口处的,这个时候士兵们就比较倒霉了。当他们往上攀爬的时候,各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一古脑地向他们招呼过来,甚至整锅滚油兜头兜脑的泼落,把他们烫得不成人样,成串地从梯子上掉了下去。即便是这样,他们发出的也不是惨叫,而是怒吼,那是受伤的猛兽才会有的怒吼,这声声怒吼甚至比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来得更加惊心动魄! 第352章 钟山风雨4 第4步兵团转眼间就冲上了那个由砖石土块堆积而成的小斜坡。小土坡下面就是数十名心急火燎赶来堵塞缺口的团丁,这帮家伙的斗志反而要比清军要旺盛,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多爱国,而是他们的老爷很清楚,一旦黑衣军占领了仪征,他们的田地他们的财产就要分给那些泥腿子了,他们干过的那些破事更是会被黑衣军通通抖出来,向劳苦大众广为宣传,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不提什么家国情怀,光是出于保住自家财产和身家性命的考虑,他们就必须带领团丁死战到底! 这在苏北、安徽早已成为常态,各民兵团团长都反映说清军没什么斗志,反倒是团练武装顽强得很,给他们制造了不少麻烦。 不过,黑衣军从来不害怕麻烦。冲在最前面的是由机枪手组成的火力压制小组,看到团丁们心急火燎的赶来,这些机枪手二话不说,端起机枪对准那些团丁! 团丁们冷不丁的瞅见这么多机枪对着自己,顿时傻巴了。 机枪手冷酷地扣动板机,09式轻机枪发出清脆而急遽的鸣响,弹壳喷泉般从抛壳窗处喷出,子弹刮风般扫向慌乱的团丁。团丁们触电般在弹雨中抽搐着身体,大团大团血雾随着身体的扭动喷溅出来,没等他们倒地就已经死透了。几十号人瞬间一扫而空,现代武器的杀伤力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干掉了这帮团丁,突击队继续往里面冲,遇到阻击就是一顿机枪扫射加手榴弹猛砸,甭管是接受过正规清军还是团练武装,面对这样的打击都毫无还手之力,不是溃散就是变成一地死尸。 第4步兵团主力源源不断地涌入仪征城,这座城市的命运已经成为定局。 第6步兵团的突击队也冲上了城墙。最先冲上去的是投弹手,人还没有跳上城墙就先甩了两枚手榴弹上去。这是进攻型手榴弹,没啥特色,就是装药量多,多得吓人!一个薄薄的铁皮做成的弹体内部塞了一百七十克苦味酸炸药,基本不产生弹片,但爆炸威力巨大,半径两米内的人不是被炸得断手断脚就是直接震到七窍流血,同时还附带剧烈燃烧效果,在这种我中有敌敌中的我的混乱到无以复加的战场,这种手雷无疑是很好用的。窝在城堞后面的清军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没被炸到的也给溅了一身大火,发出痛苦的哀号,一时之间人人惊慌失措,哪里还组织得起有效的抵抗? 于是,机枪手紧随投弹手登上城墙,装着七十五发容量快装弹鼓的轻机枪对着已经被炸得晕头转向的清军猛扫,面对近在咫尺的机枪喷射过来的弹雨,清军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身体去接,一个弹鼓扫完,城墙上尸体横七竖八,鲜血将城和地面都给染成了腥红色。 扛着霰弹枪的游走火力支援手第三个冲上城墙。 霰弹枪也不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历史相当悠久了,你可以将它当成一门袖珍版的霰弹炮。不过随着栓动步枪越来越成熟,霰弹枪渐渐退出了战场,只能在打猎的时候显显身手,大家都觉得这种一旦开火那枪声能震死一头牛,有效射程还仅相当于栓动步枪十分之一的霰弹枪就是个浪费弹药的玩意儿,谁用谁傻逼。但李思明从来都不走寻常路,别人不爱用的武器在他眼里却是威力巨大的杀人利器,他从美国订购了一万支M1897型温彻斯特霰弹枪,18.4毫米口径,一枪轰过去,十二枚钢珠形成一片弹幕,大师级喷子都没有它厉害,喷子再厉害也只能喷到对手暂时说不出话来,而它可以把对手喷到永远保持沉默————毕竟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轰的一下就有数名清军或者团丁浑身炸起血花,惨叫着倒下,效率极高! 在投弹手、机枪手和霰弹枪手的默契配合之下,城墙上的清军被打得完全找不着北,缺口迅速扩大,登上城墙的黑衣军士兵越来越多…… 凤骧找到福宁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北面城墙被炮火轰塌,那冲天而起的烟尘,那战鼓狂擂般的巨响,都让这两位将领面色惨白。福宁声音颤抖的对他说:“东面城墙早早就被炮火轰塌了,黑衣贼从那个巨大的缺口长驱直入,估计已有上千人冲入城中了;西面城墙也被打出了很多缺口,勇营业已溃散,只剩下团丁在拼死抵挡……现在北面城墙也被轰塌了,大人,仪征保不住了!” 凤骧愤怒地咆哮:“援军呢?援军在哪里?我们是南京门户,现在被团团包围了,就没有一兵一卒过来支援我们吗!?” 福宁涩涩的笑:“哪还有什么援军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南方军备有多松驰,两江宁将军府麾下那点兵连守南京都不大够,哪里有余力支援我们!” 呃,其实也是有援军过来支援他们的,六合县那边就组织了一支由勇营和团练混合编组而成的援军,硬着头皮朝仪征开过来。没办法,六合县紧挨着仪征,仪征丢了,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不得不救啊!可惜的是这支部队出发后没多久便一头撞上了旋风般杀来的独立骑兵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砍得尸横遍野了,仅有的援兵就这样完蛋了,还连累六合县丧失了几乎所有能战之兵,随后被周迪指挥的合成营轻松拿下。 凤骧并不知道六合县那边派过援军来支援他,看着仪征城在黑衣军的猛攻之下危如叠卵,望穿肉眼看看不到一兵一卒的援军,这位脾气不大好的将军都快气疯了。他大声咒骂着懦弱的友军,咒骂着不顾他死活的张人骏,更咒骂着那些不肯做本份良民,一门心思造反的苏北、淮西泥腿子,最恶毒的话都给骂出来了。福宁皱着眉头忍受着,眼看北面的黑衣军也攻进城来了,凤大将军仍然没有半点要停止咒骂的意思,他不得不打断:“大人,仪征丢失已成定局,再怎么咒骂也于事无补,不如早作安排!” 凤骧沮丧地说:“现在还能有什么安排?等死吧!” 福宁说:“大人,如今城墙虽然已经被攻破了,然而黑衣贼荼毒乡绅的恶行早已激起民愤,城中乡绅誓与仪征共存亡,有此民心,大可一战!再者,乡绅麾下的团丁颇为悍勇,又熟悉城中地形,我们收缩兵力退入城中打巷战,黑衣贼不见得能占到什么便宜!” 古代的城池攻防,城墙的得失直接关系着胜负谁属,一般情况下,城墙被攻破了,战斗也就停止了,因为进攻一方往往拥有十倍以上的兵力,城墙被攻破了,防守一方也就丧失继续抵抗的勇气了,只能投降,极少会有巷战的。不过,被黑衣军打土豪分田地的口号吓尿了的仪征地主们可顾不了那么多,他们所有的财产都在这里,如果仪征被黑衣军占领,他们将一无所有,所有他们才不管城墙有没有被攻破,咬牙顽抗就是了!在福宁看来,这就是民心,组织得好的话是可以把黑衣军拖入巷战中,给黑衣军造成大量伤亡的。虽说不一定能够反败为胜,但至少能够多坚持几天……战场瞬息万变,谁又能确保几天内战局不会发生逆转呢? 凤骧深以为然,拍着福宁的肩膀说:“还是你靠得住啊!福宁,你马上去指挥部队退入城中筑街垒,准备跟黑衣贼巷战,我授予你独断之权,谁敢不服从你的命令,只管砍了,不必上报!” 福宁说:“卑职定不负将军所托,必将每一把刀,每一发子弹都用上,让黑衣贼在仪征流光最后一滴血!” 凤骧说:“壮哉!我将与你并肩作战,血尽方休!” 形势危急,福宁也顾不上多说,马上去指挥部队退入城中,在大街小巷中构筑工事,砸碎街道两边的房舍的窗户探出枪去,准备顽抗到底。一切都是在极度混乱中进行的,他们一退,黑衣军跟着追过来,机枪手榴弹轮番伺候,敢于停下来抵抗的人转眼间就变成了死尸,福宁不得不下令向那些潮水般涌来的溃兵开火,阻止他们继续溃退,否则他们会将尚未组织好的防线冲垮的。有些士兵和团丁冲进房舍后干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掏射孔,而是抢老百姓的财物甚至**妇女,这种行为瘟疫般蔓延开来,大街小巷中响彻败兵的狂笑声和老百姓绝望的呼号,混乱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而在此同时,一直没有遭到攻击的南城门突然打开了,一小彪人马从中冲出,跳上一艘早就停放在那里的快艇,一溜烟的往南岸逃去。黑衣军留意到,为首那个身穿华丽的棉甲,正是凤骧! 他们没有向快艇开炮,只是不无嘲弄的冲仍在抵抗的清军叫:“凤骧已经扔下你们逃跑啦,你们还在抵抗个什么劲?真要继续为这位逃跑将军卖命,把血流干吗!?” 呼声一起,立即在清军中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第353章 钟山风雨5 李思明采取的是围三缺一的战术,没有在南门放一兵一卒……也没法放,南门出来就是码头,码头不大,走上几步就是波涛汹涌的长江了,根本就无法展开大部队,放在那里的士兵很容易成为清军火炮的靶子。 他没往这里派兵,并不意味着南门就不用守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来个出其不意,在激战正酣之际突然往南门发动进攻,一举破门而入?所以还是有四百余通营和团丁被福宁派来守卫南门,其他方向打得再凶,都没有从这里抽调兵力过去填缺口。 可现在,福宁宁可这里一个兵都没有! 没有兵就意味着没有人看见凤骧这个王八蛋扔下仪征逃跑,也就不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了。 主将逃跑对军心的打击是致命的,守南门的清军看着凤骧扔下仍在抵抗的部队逃跑,一个个都愣在那里,完全怀疑人生了。黑衣军这么一喊,他们才反应过来,悲愤地叫:“当官的都逃跑了,我们还打个屁啊!”纷纷把枪一扔,从南门涌出,奔向码头夺船而逃。他们这一逃可不得了,原本就快要吓疯了的守军哗啦一下全垮了,纷纷大叫:“当官的都跑了,我们还守什么劲?赶紧逃命啊!”争先恐后的往南门逃去。一些军官又惊又怒,连踢带踹试图将逃兵踹回刚刚构筑好的街垒,但屁用都没有,急着逃跑的士兵一点面子都不给,挨踹了就一脚踹回去,将军官踹倒然后就逃跑。 福宁正在指挥士兵们紧张的构筑街垒准备死战呢,看到部队突然一下子全垮了,争先恐后的往南门跑,他气到吐血,挡在一队逃兵面前嘶声怒吼:“不准跑!朝廷给你们这么多军饷,这么好的装备,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你们,现在是你们报效朝廷的时候了!都不准跑,给我回来,坚守住阵地!” 没有人听他的,一名低级军官甚至一拳将他打脚,怒吼:“当官的都带头跑了,我们还守个屁啊!” 大多数人则连打人的时间都没有了,纷纷夺路而逃,等到福宁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整个阵地上就只剩下他和十来个戈什哈了————就连这些往日忠心耿耿的戈什哈都趁乱跑掉了不少。 戈什哈们劝他:“将军,事已至此,人力已经无法挽回,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不如先逃过江去,留此有用之身,再作打算!” 福宁仰天长叹:“凤骧这鼠辈,真的不足以为谋,国家大事就是坏在这些无胆鼠辈手里!”骂完了,带着所剩无几的戈什哈,趁着黑衣军还没有杀到赶紧逃往南城门。 南城门处早已是人山人海,无数惊骇若狂的清军士兵、团丁、平民百姓甚至达官显贵,像被捅烂了窝的蚂蚁一样蜂拥而出,夺路而逃。东门、西门、北门都已经被黑衣军占领了,这唯一的生路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被黑衣军封死,他们必须尽快,抢在黑衣军封死这最后一条生路之前上船,逃过江去,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小命! 城门就这么大,想出城的人却多得厉害,相互拥挤、践踏之下,不断有人被撞倒,然后被一双双大脚无情地踩过去,有几个孕妇被裹在人群中发出痛苦万分的惨叫声,她们被那么多人挤着,动弹不得,腹中疼痛如刀绞,痛到她们只想就此死去!城门明明就在面前,可他们就是过不去。 就算硬挤了出去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码头上同样是人挤人,想上船逃跑的人数以千计,而能搞到的船却少得可怜。溃兵为了争夺数量有限的几艘小船不惜拔刀相向,大打出手,一时间码头上枪声大作,枪弹横飞,不断有人中弹倒地,不断有人被挤入江里,消失在滚滚激流之中。这哪里还是什么风光秀丽的江明水乡?分明就是人间炼狱! 万幸的是黑衣军并没有乘势追击,他们只是有条不絮地占领一个个街区,将那些闯进老百姓家中为非作歹的勇营士兵和团丁拖出来。如果只是抢点钱的,他们劈手将钱财夺过来还给老百姓,然后几枪托过去把这些趁火打劫的家伙砸得跟死狗似的趴在地上直抽抽,痛那肯定是很痛的,不过死不了。**妇女的就没有这么走运了,拖出来之后审都不审,直接一刺刀捅死……什么?一刺刀没捅死?没事,再捅几刺刀就行了。冰冷的刺刀让那些精虫上脑的家伙迅速清醒过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饶命,机灵一点的意识到黑衣军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自己,干脆掏出自己身上的钱哀求黑衣军卖一颗子弹给他……被一枪爆头总比被刺刀捅死来得痛快一些。 也正因为黑衣军忙着收拾那些正在祸害老百姓的人渣,福宁才得以组织了一些士兵,带着他们跌跌撞撞的逃到南门。此时的南门早已被尸体和陷入癫狂的人群堵得死死的了,福宁让人去分开人群,然而哪里做得到?所有人都疯了,红着眼睛往外挤,而被堵在城门出不去的人拼了命往后退,大家都夹在那里,想出去的出不去,想退回来的退不回,福宁的戈什哈不仅没能分开这疯狂的人群,还被挤倒了好几个,一双双大脚从踩在他们身上,踩得他们口吐鲜血,惨叫连连! 戈什哈队长又惊又怒,奋力推开几个从后面挤上来的家伙,对福宁说:“将军,这些家伙都已经疯了,绝不会让路的,只能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了!” 福宁也不犹豫,打了个手势。 一名一直扛着一挺麦德森轻机枪的戈什哈二话不说,放平枪口对着几乎紧贴着自己的溃兵和民众扣动了板机。 哒哒哒哒! 密集的枪声响起,子弹密密麻麻的射出,转瞬间就被前面的血肉之躯挡住了去路。但高速飞行的弹丸是不会将脆弱的人体放在眼里的,径直穿透衣物,撕裂肌腱,撞碎骨骼,一穿到底!距离实在太近了,全威力子弹的威力被发挥得淋漓尽致,一发子弹就能打穿好几个人,被子弹射穿身体的倒霉蛋触电般剧烈抽搐着,大团大团血雾从创口处喷出,城门处顷刻之间就扬起了一大片血雾。一个弹匣打空,城门处已是尸横遍地,一些中弹后一时间尚未断气的在血泊中痛苦地惨叫着,声不似人。 所有人都惊呆了。原本脑海一片空白,疯了似的推搡拥挤试图夺路而逃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呆呆的看着那满地死尸,又看着神情冷酷的福宁,以及那挺枪口一个劲冒着青烟的麦德森轻机枪,一个个呆若木鸡。 打空了一个弹匣的机枪手二话不说,卸掉空弹匣,换上一个装满子弹的,弹匣插上去时发出的咔嚓轻响让所有人身体下意识的狠狠一颤! 机枪手扬起枪口,对准他们。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应该干什么了,忙不迭地两边分开,动作一个比一个快,生怕稍稍慢了半拍便像地上这些倒霉蛋这样被扫成筛子。 福宁带着他的人,踏着满地死尸走出了城门。 跟城门内那歇斯底里的、为了逃得快上一步不惜置对方于死地的疯狂相比,码头上却是一片不祥的死寂,那些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般的南门里逃了出来的幸运儿也不去抢夺船只了,只是呆呆的看着满面,神情绝望。 福宁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不禁露出绝望之色: 江面上,好几艘炮艇不知道打哪冒了出来,一字排开,37毫米口径速射炮那修长的炮管对准了码头。这玩意儿的射速不如重机枪,但威力却远比什么重机枪都要恐怖,一旦火力全开,不用一分钟整个码头便将变成屠宰场! 与这些炮艇一起到来的还有十几艘漕船,燃煤动力的那种,每艘漕船上都运载着数十名黑衣军步兵,炮艇用37毫米口径速射炮镇住码头上的人,这些漕船便在码头靠岸,船上的士兵迅速冲上码头,把枪口对准了码头上的人群…… 福宁面色惨白,低声说:“回去!回到城里去!” 然而不等他行动,就看到一队黑衣军士兵从城门内走了出来,把枪口对准了他……显然,黑衣军并不是没有组织追击,放任他逃跑的。 福宁绝望地抬头,不出意外地看到城墙上也出现了黑衣军士兵的身影,一面黑云长剑旗迎风飘扬,他所有的退路都被封死了! “围三缺一,虚留生路。”都说了是虚留生路,自然就不可能放任敌军大摇大摆的从自己让开的口子中逃走,肯定要派人堵截的,至于在哪里堵截,何时堵截,主要看指挥官对战场节奏的掌控。李思明就把节奏掌握得很好,清军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他的算计之内,调动清军如同调动自己的部队一般。他把清军所有的路都封死了,非要说他还给清军留了一条路的话,那也只能是死路。 第354章 钟山风雨6 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福宁长叹一声,下令戈什哈们放下武器向黑衣军投降。他也算是旗人当中少有的敢于与敌军死战到底的硬汉,但是任他再怎么硬,被那么多半自动步枪和机枪指着,也只能无可奈何的选择举手投降。 毕竟,不怕死不等于非得在战场上弄死自己。现在大势已去,投降是唯一能够保全自己性命的法子,除了投降之外他还能做什么? 仪征城就此落入黑衣军之手,而此时距离黑衣军发动第一轮进攻,也仅仅是过去了五个小时,陷落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以至于第4步兵团团长柳晟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么坚固的城市,他们只守了五个小时?仅仅五个小时,我们就把仪征给拿下来了!?” 熊成基淡淡的说:“以江南清军的战斗力和我军的火力,他们能坚守五个小时忆算是了不起了。” 柳晟说:“我的天,老子还做好了在仪征城下苦战十余日的心理准备呢,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拉垮,真的是浪费表情!” 话还没说完,就有一名传令兵骑着快马飞驰而来,带来一个好消息:独立骑兵团和合成营把六合县县城给拿下来了! 这下柳晟彻底没法说了。仪征守军好歹也是跟他们正儿八经的打了五个多小时,并且给黑衣军造成了百余人伤亡,六合县……貌似独立骑兵团和合成营从出发到现在也不过六个小时吧?刨去赶路的时间,能用来攻城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小时…… 嗯,这样看来,仪征守军的表现确实是可圈可点了。 李思明详细的问了独立骑兵团和合成营拿下六合县县城的情况,才知道六合县那边早上组织了一支一千多人的援军,前来增援仪征,结果走到半路跟独立骑兵团撞了个正着。独立骑兵团二话不说就向他们发动冲锋,这支七拼八凑临时拼凑而成的援军转眼之间就被飓风般杀来的骑兵给冲垮了,指挥官见势不妙,赶紧带着部队往县城方向逃窜,独立骑兵团在后面穷追不舍,一路砍杀,杀得这支清军尸横遍野,最后直接追进了县城里,连关闭城门的时间都没给清军。合成营追到六合县城下的时候,这帮疯子已经把六合县守军的脑袋挂到了城头上,这一军事重镇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拿下来了。 对此李思明只能叹气了。独立骑兵团那帮家伙还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他们难道不知道骑兵在巷战中很难发挥战斗力,很容易被敌军两头堵住然后一一歼灭吗?中世纪的时候十字军就有很多有着万夫不当之勇的骑士因为贪功追进敌军的要塞里,被敌军来个穷巷捉驴两头堵,连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来。看样子,等打完仗后真的得下点重手狠狠地收拾一下这帮骄兵悍将了,不然天知道他们以后还会在战场上干出什么胆大包天的事情来。 他沉吟片刻,对熊成基说:“六合乃是兵家必争之地,瓜步山更是直接关系着南京的生死存亡,敌军肯定不会坐视它陷落的,势必大举反击。我担心光靠独立骑兵团和合成营难以支撑,你马上带你的团过去加强六合县的防御……我再给你八门105毫米榴弹炮,跟合成营那四门一起凑够一个营的编制,在那边站稳脚跟之后你便将这些榴弹炮拆解运上瓜步山,在瓜步山上修筑炮兵阵地,对南京形成泰山压顶之势!” 熊成基接受过正规的军事教训,自然很清楚瓜步山对南京来说意味着什么,没有任何迟疑,向李思明行了个军礼,命令第5步兵团相关作战单位从城中撤出,带上李思明拨给他的榴弹炮,直奔六合县那边而去。 李思明下令清剿残敌,扑灭乱军纵火引发的火灾,同时安抚民众,黑衣军一一照办。仪征城中居民发现这些身穿黑衣的士兵并不像地主老爷们宣传的那样穷凶极恶、面目狰狞,相反,他们的纪律比起清军来要好上十倍不止,不仅不会欺负老百姓,看到溃兵欺负老百姓,他们还会去收拾那些溃兵,于是,大家的情况很快就稳定了下来,仪征城也随即恢复了秩序。 扬州那边打得则没有这么顺利了。 蒋方震所采用的战术跟李思明如出一辙,都是先用重炮猛轰城墙,将城墙轰塌后用重机枪往突破口附近打纵深散布射,用绵绵不绝的弹雨压制清军,使其无法堵塞缺口,然后突击队端着轻机枪,腰间揣着手榴弹,向突破口猛冲过去。他们的攻势确实迅猛,短短半个小时内,两个团的突击队都冲进了城里,但铁良也不是吃素的,他像眼里进了沙子似的疯狂调集清军反扑,被黑衣军机枪扫手榴弹轰打得死伤枕籍也毫无惧色————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害怕。城墙上的清军用大炮对着第二梯队猛轰,甚至架起数挺马克沁重机枪疯狂扫射,第二梯队被这猛烈的火力所压制,难以前进,死伤甚多。 蒋方震大怒,调来大批迫击炮,瞄准城墙的火力点猛砸,一时间城墙上落弹如雨,几乎每一发炮弹炸开,都会有一两个清军士兵被爆炸气浪掀起半空。105毫米口径榴弹炮更是在两千米外冒着咻咻划过的弹雨对城墙上的炮位进行直瞄射击,跟打靶似的将那些大炮一门接着一门掀飞。清军拿这些排在两千米外的榴弹炮基本没辙,他们那些老旧的大炮根本打不了那么远,至于重机枪……抱歉,他们没有掌握纵深散布射技术,虽然对着那边打得弹壳飞喷,子弹成串扫过去,但基本上都是乱窜,俨然描边大师。 而105榴弹炮发射过来的炮弹却几乎弹无虚发! 比起105榴弹炮来,更让清军恨得咬牙切齿的是那些躲在战壕中不断向他们开火的迫击炮。这些该死的迫击炮火力不是一般的猛,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伤亡,而他们却根本就够不着!都躲在战壕里呢,很难打的。 一阵激烈的火力对射之后,在两个主攻方向,清军具有威胁的火力点基本上都被拔掉了,黑衣军第二梯队终于冲进了城中。而此时,最先突入城中的突击队已经与清军苦战了两个多小时,身上的弹药几乎耗尽,死伤累累,而清军也给杀得尸骨如麻。 带着营主力冲进城里的陈旭洲见清军已经死伤一地了居然还在依托街垒拼命射击,不禁大为困惑:“不是说这帮废物很胆小的吗?怎么都打到这个份上了,居然还没有后退?” 副营长说:“天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咱们就别跟他们废话了,把迫击炮架起来,一个街垒一个街垒的轰过去,不信打不垮他们!” 陈旭洲说:“好主意!”把营属迫击炮营给调了上来,架起82毫米口径迫击炮照着一两百米外的街垒猛轰。炮弹发出骇人的尖啸声,拉出一道道陡峭的弧线越过障碍物,砸入街垒之中。只见一团团骇人的火光,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响,躲在街垒后面的清军士兵连同沙袋一起飞扬起来。 其他部队也是一样的做法。120毫米口径重型迫击炮在这种狭窄的战场根本就施展不开,所以威力要小很多但相对要轻便得多的82毫米和60毫米口径迫击炮唱了主角,机枪手用猛烈的机枪射击压制清军的火力,迫击炮手瞄准目标把炮弹一发接着一发的吊过去,一时间,两个主攻方向的街道上落弹如雨。一些60毫米迫击炮的炮组甚至跑到屋顶上去,将迫击炮架在屋顶上居高临下轰击清军。为了避免伤及无辜,迫击炮发射的都是高爆弹,里面装填大量炸药,产生的弹片数量不多,但爆炸冲击波却足以将半径数米内的人活活震死,被炮弹击中的街垒当即被夷平,躲在街垒后面的清军不是被炸得缺胳膊少腿就是被震得七窍流血,反正都是难逃一死。 这下不管是铁良还是郑魁印都傻眼了。铁良倾听着那接连不断的炮弹爆炸轰鸣声,几乎要疯了:“他们……他们哪来这么多大炮?他们又是怎么做到让大炮紧跟着步兵进攻的?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可不能怪他孤陋寡闻,这年头迫击炮还没有被发明出来呢。迫击炮脱胎于臼炮,它的弹道跟臼炮几乎一模一样,但它不是臼炮。现在世界各国使用的都是臼炮,这玩意儿份量不轻,射程也近,在野战中并不受欢迎,属于要被淘汰的火炮种类。真正让迫击炮大放异彩的是一战。但严格来说一战中各国使用的都不过是迫击炮的替代品,叫掷雷器,原理跟迫击炮一样,但性能差太远了。真正的迫击炮要到1917年才被英国人发明出来,并且装备协约国军队,而现在,黑衣军却将它配备到连了,82毫米迫击炮不过七八十斤的份量,而60毫米迫击炮更轻,不到三十斤,步兵能去的地方它都能去!现在这些要命的迫击炮正紧跟着步兵进攻的脚步,为顽抗的清军源源不断地派发着地狱通行证。 这对于只有步枪,能拥有一两挺机枪就谢天谢地了的清军来说无异是降维打击。别说铁良懵,就算将欧洲军事强国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军请来,估计也得懵圈! 第355章 钟山风雨7 扬州城清军兵力众多,铁良又是个懂得打仗的,黑衣军虽然攻进了城里,但一时之间也无法击溃清军,双方打成了胶着。对于张人骏来说,这是仅有的好消息,虽然黑衣军主力绕过扬州直扑南京使得铁良的坚守意义大打折扣,但好歹也拖住了上万黑衣军不是?在登上南京城的城墙就能看到长江北岸的烽烟的情况下,扬州能拖住哪怕一个连的黑衣军都是好的。 但南京的形势并没有因此有半点好转,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糟了。 六合县的丢失让张人骏极为恼怒,严令据守浦口的清军立即发动反击,将这一军事重镇夺回。浦口守军组织了几千人,扑向六合县县城,双方大打出手,结果攻城的清军离城墙还有一两千米被迫击炮榴弹炮炸得血肉横飞,好不容易接近了,又被数量众多的机枪成片扫倒,一连攻了几次,连城墙的边都没摸着不说,还死伤了近千人。如此惨重的损失把清军给吓着了,一时间进退维谷。还没等他们想好应该怎么办,柳晟率领第4步兵团搭乘卡车赶到了,向他们侧翼发动进攻,独立骑兵团也从城中冲出,横刀跃马冲进他们中间刀砍马蹄踏,锐不可挡,清军阵脚大乱,登时崩溃。这次反攻不仅没能夺回六合县,还折损了近两千人,使得清军在长江北岸那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越发的紧蹙。 这还不算,当天深夜,张人骏接到一份电报:蚌埠丢了! 蚌埠的失守命中注定的事情了。围攻蚌埠的起义军主力有徐州民兵两个主力团,淮南民兵一个主力团,再加上大批从淮南、淮北涌来的,在洪水中失去了一切,不得不拿起武器去搏一条生路的农民,总兵力近十万人。大家都知道,徐州、淮南、淮北这三个地方的民风都不是一般的剽悍,简直就是造反家的孵化场,这几个穷地方没别的特产,就是凶狠好战的汉子特别多,这些都是非常优秀的兵员。徐州民兵部队早早攻下了蚌埠火车站,徐州那边一火车一火车的武器弹药运过来,变戏法似的武装起整营整营的民兵,关先生又从他们当中选拔出有名望的人充当指挥官,约束军纪,这样搞法,蚌埠守军扛得住才是怪事!坚守了十天之后,蚌埠城墙终于被起义军掘地道堆炸药炸塌,起义军潮水般冲进城中,蚌埠知府在绝望之中跳井自杀,杀红了眼的淮南民兵冲进他府中放手大抢大杀,连只活鸡都没留下来。 为此,第二天关先生当众枪毙了二十名违反军纪滥杀无辜的淮南兵。 张人骏不关心蚌埠知府的命运,他只知道,蚌埠丢了,六合丢了,浦口和滁州的丢失似乎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南京的江北屏障正在土崩瓦解,他不得不直接面对黑衣军那冰冷的刺刀了。 长江南岸的情况也不让人省心。那位带着一千多名青帮弟子一夜之间拿下了整个上海的黑帮老大陈其美拿着从通商银行里抄出来的钱大肆招兵买马,上海的热血青年为他的革命热情所感染,争先恐后地涌向征兵站,其中各高校的学生显得犹为狂热,短短十几天他便拉起了四万大军,声势越发浩大。就在铁良在扬州拼命抵挡黑衣军的凌厉攻势之际,这家伙已经用从江南制造局仓库里抢到的枪支弹药将他的部队给武装起来了,黑衣军第12民兵团的到来更让他如虎添翼,没有任何犹豫,他让第12民兵团留下一个营,与青帮弟子一起维持上海的秩序,另外两个营作为大军前锋,沿着沪宁铁路向南京挺进!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沪宁铁路沿线的新军也军心不稳了。据张人骏掌握的情报,驻杭州的新军第二十一镇已经发表通电,全镇官兵剪掉辫子投身革命,拥护共和;驻扎在苏州的第十二镇早在陈其美拿下上海之后便跟陈其美眉来眼去好得像一条裤子。虽说这两个镇其实就是个空架子,并没有多少兵,但是公然发表通电反清,也造成了巨大的影响。驻扎在镇江的第十一镇尚未见有动静,可能还在讨价还价吧,不过张人骏可不敢指望这个镇能为大清血战到底。 江北的防线在黑衣军雷霆万钧的打击之下濒于崩溃,江南的防线……还没有遭到像样的打击就已经土崩瓦解了。 张人骏目瞪口呆地看着革命军以恐怖的速度将整个帝国最为富庶的长江三角洲那一座座肥得流油的城市收入囊中,悲愤万分,抓着头发大叫:“怎么会这样?就没有人愿意为大清卖命了吗?就没有人愿意为大清去死了吗!?” 答案是有的,他就是其中一个,铁良也是其中一个。只是数量太少了而已。 眼见南京形势危殆,徐绍桢主动提出放弃去守秣陵关的计划,带领全镇官兵守卫南京,跟黑衣贼血战到底。他不作声还好,一作声,张人骏、张勋、王有宏等人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卧糟,这颗定时炸弹还没有打发走啊,赶紧的! 当即就下令他马上带领第九镇火速奔赴秣陵关接管那里的防务,不得有误。 徐绍桢再三次持,认为此时江北的防线已经被摧毁了,江南防线也正在崩溃,南京很有可能会成为一座孤城,坚守秣陵关意义已经不大,应该让第九镇留下来,补充足够的弹药,最好再扩招几千名士兵,加强南京的防御。张人骏则是冷笑:先前我们怀疑你的时候你就嚷嚷着要去守秣陵关,现在黑衣贼兵临城下,你又改变主意要留下来坚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莫非想留在南京充当黑衣贼的内应,在黑衣贼渡江攻城的时候开城投降?你想得美! 徐绍桢再三据理力争,终究无用,最后只能带领全镇将士离开南京,开赴秣陵关。 他前脚刚开出南京,王有宏部后脚就接管了他的军营和防区,把退路都给他断了,还真是谨慎到了极点。 徐绍桢倒是好打发,但是长江北岸的李思明却没有这么好打发了。这家伙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攻下了仪征城,迅速将城中的土豪劣绅全部丢进监狱,拿出他们仓库里的粮食分给老百姓稳住民心之后,便留下千余人留守仪征,自己率领主力扑向浦口,企图非常明显: 拿下浦口、滁州,打通从徐州到浦口之间的铁路! 此时黑衣军北伐部队正在山东势如破竹,一路攻城掠地,没费多大的劲就把山东境内的清军给锤得屎尿齐出。但这种情况是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北洋第五镇已经集结完毕了,京津地区的禁卫军也已经开始集结,准备南下增援山东战场,到时候会打成什么样子,只有天知道。李思明急需拿下浦口、滁州,打通这段铁路,铁路一通,两支主力之间就可以利用铁路彼此呼应,一方有事,另一方立即利用铁路快速调兵过去支援,意义再怎么高估都不过份。比如说如果李思明觉得进攻南京的兵力不够,一份电报过去,北伐军就可以抽调一两个团的精锐搭乘列车赶来加入到攻城的作战序列,快捷得很。 张人骏很清楚,浦口那点兵是绝对挡不住李思明的,而浦口一丢,李思明就再无后顾之忧,接下来就该轮到南京了!他看得清楚,却毫无办法,只能死命催朱家宝把新军第三十一混成协带过来守南京。朱家宝当然不干,这支部队可是他的保命本钱了,而进攻南京的黑衣军何止数万,众寡悬殊,第三十一混成协这点人丢进去,只怕连片水花都溅不起来吧?这么亏本的买卖他可不干。 张勋看得倒是比较透:“把第三十一混成协调过来也没用,黑衣贼足有数万大军,区区一个混成协丢进来,连点水花都溅不起。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海军舰队调过来,只要有海军舰队在,北岸的黑衣贼就无法渡江,我军也可以在海军舰炮火力的支援下从容绞杀南岸的叛军,反败为胜!” 张人骏如梦初醒:对啊,往南京城下摆再多的兵力也不如让黑衣军根本就够不着南京城,海军舰队必须要到手! 甲午战争之前,清朝拥有一支总吨位排名世界第七的海军,实力也算强悍,不过甲午一战,海军遭到致命打击,精英尽丧,都过去了十几年还是没有缓过来。此时的大清海军,已经差不多退化成江军了,主要战场就是长江,至于在茫茫大海上与列强舰队争雄,他们可没有这份心气。武昌起义爆发后,海军第一时间出动,进入武汉至九江之间的水道,炮轰革命军,给革命军造成了惨重的伤亡。此时北洋军已经彻底夺取了武汉战场的战略主动权,海军的用处已然不大,而南京却危如叠卵,把舰队调过来救火,这个请救应该不过份吧? 张人骏兴冲冲的发了电报。 第356章 钟山风雨8 张人骏心心念念的舰队此时正横亘在江面上,炮口对着武昌猛轰。大团大团烟焰在江面上冲腾而起,成排的舰炮炮弹呼啸而出,落在革命军的江防阵地上,炸起一道道彼此相连的火墙。 整支舰队的主力就是海容号和海筹号,最大吨位也不过两千来吨,装备的主炮口径为150毫米,跟欧洲、日本那一大票战列舰、巡洋舰一比,压根就不够看。但是对于革命军来说,这样的舰炮打击已经堪称恐怖,严重缺乏重型武器装备的他们压根就没法还手,只能抱头挨炸。最要命的是,革命军压根就不知道应该怎样构筑防炮工事,他们的工事只是一条条笔直的战壕,防炮洞什么的一概没有,所以每一发炮弹落入战壕中都是血肉横飞。 在长江北岸,冯国璋和段祺瑞已经磨刀霍霍,数百艘大小船只扬起风帆,船上满载着斗志高昂的北洋士兵,用饿狼一样的目光盯着武昌,焦急地等待着进攻命令。短短几天之内,他们已经横扫了汉口、汉阳,锤爆了宜昌,将四川方向开来的革命军打得赶紧缩回山区,一支先遣部队还轻松拿下了荆州,把荆州城中那仓促组建的革命军击溃,把革命**子丢进长江喂了鱼,还有一支先遣队甚至将炮弹打到了岳阳城下,三湘为之震动。他们已经将大半个江汉平原收入囊中,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一鼓作气,拿下武昌,就把这片沃土彻底变成他们的地盘! 当然,他们并不会因此就满足的,他们想要的更多。沃野千里的江汉平原到手了,富饶的三湘和江西就是下一个目标,同时袁世凯还下令将大批北洋学兵充实到第七镇,把这个空架子搭起来,充当全军预备队。第六镇也迅速南下,兵锋直指宜昌,他们将攻入四川,把这块肥得流油的土地拿到手。 等着他们去抢的地盘太多了,时间紧任务重,真没有太多时间在武昌城下跟革命军磨叽,赶紧打完好收工,去抢其他地盘。 袁世凯此时却不在前线。战事进展顺利,有冯国璋和段祺瑞在前线指挥就行了,用不着他操心,再说了,就算他要亲自指挥,估计这两员悍将还不大乐意。所以他乐得清闲,带着徐世昌去巡视汉阳铁厂和汉阳兵工厂。 汉阳铁厂和汉阳兵工厂都是张之洞毕生心血所在,一个是中国最大的钢铁厂,一个中国最大的兵工厂,在清末的地位极为显赫。汉阳造,听说过吧?没错,就是汉阳兵工厂的拳头产品。革命军就是靠着汉阳兵工厂内库存的枪支弹药武装起了数万大军,与北洋军血战,但现在,汉阳兵工厂被北洋军完完整整的夺走了,他们甚至来不及搞任何破坏! 汉阳铁厂也是一样,几乎是完好无损的成了北洋军的战利品,就是工人逃散了一些,不过要招回来并不难。 袁世凯看着那巨大的高炉,微笑:“张香帅还是做出了很大成绩的,光是汉阳铁厂这一成就,就足以让他名垂青史。” 徐世昌说:“他创下的这些基业如今完完整整的落到我军手中,真是上天的厚赠啊!” 袁世凯说:“谁说不是呢……东海,你马上着手安抚工人,恢复生产,千万别让工人队伍散了。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年头想成大事,手里没有钢铁是万万不行的!” 徐世昌说:“已经在着手做了。”沉吟片刻,说:“张人骏来电,要求调舰队去支援南京,你看这事……” 袁世凯想都没想,说:“别理他,该干嘛干嘛。” 徐世昌说:“但是如果没有舰队支援,南京必然不保!” 袁世凯淡淡的说:“就算有舰队支援,南京也保不住。那家伙手中光是超过十五厘的重炮就有百门之多,把舰队拉过去跟他排在江边的炮群对轰,那跟找死没有任何区别。” 徐世昌点头:“那好,我想办法拖过去。对了,你打算如何处理跟黑衣军的关系?” 袁世凯沉吟良久,说:“等拿下武昌之后我便约他过来谈谈吧,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杀得血流成河。” 徐世昌心领神会:这是要两家瓜分地盘的节奏啊! 好吧,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北洋跟李思明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相反还有不错的合作关系,比如说袁世凯寄予厚望的邯郸煤铁联营项目,就是李思明给指出矿藏所在,然后进展一路顺风顺水的,有这层关系在,双方完全可以合作的。 不过,在合作之前肯定要先打一仗,向黑衣军证明自己的实力,否则就要被看轻了。 在这两位大人物谈笑风生中,武昌前线,一枚红色信号弹拔地而起,江面上顿时杀声震天,数百艘小船争先恐后的冲向对岸,那种声势,只能用“排山倒海”来形容。 呆在前线督战的黄兴见此情景,不禁面色惨白,都顾不上指挥了,径直返回武昌城中,找到宋教仁,低声对他说:“武昌守不住……绝对守不住……” 宋教仁同样面色发白:“这可如何是好?” 黄兴说:“没别的办法了,退往九江吧!” 历史上,革命军与北洋军血战的时候,南方各省群起响应,各路援军源源不断开赴武昌,与北洋军反复拉锯,最终在武昌与北洋军形成了隔江对峙的格局。但现在不一样了,北洋军所表现出来的凶残的战斗力把各省督抚都吓得不轻,江西、湖南、广东、四川等省虽然也起来响应,但都不敢大规模组织援军开赴前线,结果那点规模有限的援军被北洋军轻松击溃。现在北洋军已经占领了宜昌,堵住了四川革命军出川的咽喉要道,又占领了岳阳,湖南革命军沿水路开赴武昌的计划也宣告夭折了,现在的武昌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孤城,面对北洋军两个镇精锐的猛攻,摇摇欲坠。现在的形势就是,湖南、江西、安徽、广东、广西、云南、贵州、山西、四川、陕西……响应革命的省分不计其数,但援军却近乎断绝,这样的局面,未免也太尴尬了一点。 宋教仁眉头大皱:“武昌乃是打响第一昌的地方,一旦丢失,军心动摇,海内外支持革命的同胞也会大失所望,实在不宜轻言放弃。” 黄兴苦笑:“我何尝愿意放弃武昌?但实在是没办法了,部队连吃败仗,一点士气都没有了,援军近乎断绝,北洋军却在源源不断地南下,根本就招架不住!” 宋教仁说:“李思明呢?他那边进展顺利,连战连捷,已经打到南京城下了,能不能让他组织一支援军前来增援?” 黄兴无语:“隔了上千里呢,他再能打也不可能飞过来吧?” 宋教仁只能黯然长叹。 此时,北洋军第一梯队已经冲上了渡口,革命军知道生死存亡的时刻到了,拼死抵抗,将手中所剩不多的弹药泼水般泼向北洋军,北洋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北洋军更狠,直接趴在渡口,让军舰对着革命军的阵地开火,让炮弹越过他们的头顶落到革命军的阵地去,将革命军炸得血肉横飞,然后挺着刺刀冲上去肉搏……整个渡口变成了血肉磨坊,双方都在拼命往这个方向投入兵力,双方的兵力都是整连整连投进去,整连整连的变成死尸或在血泊中挣扎哀号的伤员。两军搅在一起,机枪大炮都失去了作用,肉搏成了最为普遍的现象,战斗变得空前的血腥和残酷。 残酷到什么地步? 残酷到黄兴一连向渡口派出了七个连的增援部队,却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地步。 肉搏战革命军同样占不到便宜,因为北洋军的士兵都是北方人,天生就比南方人要高大健壮,北洋军的待遇在清军里更是独一份的,营养充足,体力自然充沛,更师承德国陆军,有系统性的白刃战训练,在白刃战中自然很有优势。这几条革命军一条都没有,身体素质不如人,格斗技巧不如人,组织调度更不如人,有的只是一腔热血,一腔为了这个国家可以毫不犹豫地去死的革命热情。精神的力量确实是非常巨大,但并不是没有极限的,显然,革命军现在就已经达到极限了。随着北洋军第二梯队源源不断投入战场,渡口防线开始崩溃,大批革命军士兵逃离战场,北洋军架起机枪向他们扫射,他们后背中弹,成片倒下,鲜血染红了江水。 武昌城已经危如叠卵。 但是,清廷这边也并非全是好消息。比如说江苏那边就糟糕透顶,从黑衣军起兵以来就没有过哪怕一个好消息了。在北洋军节节胜利之际,四川那边又发生了一件很糟心的事情: 四川资州发生了哗变,总督端方和其弟端锦被杀,人头都给割了下来。 端方是晚清重臣,在皇族内阁中算是比较能干的一个。今年九月上旬,成都官兵镇压保路工人,引发了血案,四川局势濒于失控,清廷免了总督赵尔丰之职,让端方接手,试图稳住四川的局势。没想到他不仅没能稳住这个西南大后方,连命都丢在四川了。 对清廷来说,这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对袁世凯来说这不失为一件好事,消息传来,他立即下令北洋第六镇从宜昌出发,直扑四川————抢地盘的时候到了! 第357章 钟山风雨9 李思明得知端方被杀的消息之后,心情微微有些复杂。 好歹端方也当过一段时间的两江总督,给过他不少支持,他对这位总督大人的印象还是可以的。在他看来,端方并非迂腐之人,一直在极力主张改革,尤其是在教育方面,倾注了大量心血。可惜的是,现在的中国需要的不是改革,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革命,改革派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只能被淘汰。 所以,他死了,死得很惨。 他的死也给了袁世凯进军四川最好的借口,这不,消息刚刚传出,北洋第六镇13000余精兵强将便从宜昌出发,水陆并进,直扑重庆了。不出意外的话,四川也将成为北洋军的地盘,因为川军的战斗力…… 大家都懂的。 我们都知道在抗战时期四川提供了三百万士兵,居全国之首,作出了极大的贡献。但是,川军在抗战中的伤亡却达到恐怖的六十四万,同样居全国之首,为什么会伤亡如此惨重?原因很简单,装备差,训练差,组织度很低,这还是刘湘大力推行军事改革后的结果,刘湘改革前的川军是什么样子? 简单的说,现在的黑叔叔是怎么打仗的,当时的川军就是怎么打仗的。 这么一支装备低劣、训练极差的军队,绝对不是凶悍的北洋军的对手,四川落入北洋手中,只是时间问题。 他叹气:“那个死胖子,真是吃地狂啊!一口吞了湖北不算,又要鲸吞四川,同时还对陕西、山西磨刀霍霍,就不怕撑死他啊?” 柳晟大声说:“将军如果想要,我马上带领一支精锐,帮你把浙江、江西拿下来!” 李思明笑骂:“滚蛋!我看中了哪里不会自己去拿吧,用得着你?” 柳晟嘿嘿直笑。 李思明望向长江对岸那座雄伟的城市,说:“不过我们真的要加快进度了,早点把南边收拾干净,好去会会那支号称天下第一的北洋铁军!” 柳晟热血沸腾:“半个月之内定然拿下南京!” 在他拍胸口保证的时候,浦口那边枪声仍然响个不停,第7步兵团已经冲进浦口,与死守浦口的清军发生激战。清军打得相当顽强,一次次组织反扑,第7步兵团用机枪、半自动步枪和手榴弹招呼他们,在密集的弹雨之下,清军成片倒下。车站的战斗犹为激烈,清军在车站站团架起数挺重机枪,连老旧的前膛野战炮都推了出来,组成环形防御阵地死守不断,第7步兵团连攻数次,都被机枪扫了回来,一位营长冲得太猛,眼看就能冲上站台了,却被一门前膛炮发射的霰弹击中,整个人支离破碎,惨不忍睹。第7步兵团团长叶嵩暴怒,调来六门120毫米口径迫击炮照着清军防御阵地猛轰,每一炮过去都是血肉横飞。 滁州那边的清军也不好过,当地的农民早早就抄家伙反他娘的了,将清军撵回了几个主要城镇,关先生所部在拿下蚌埠之后组织了10000精锐,沿着铁路南下,一下子就把滁州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黑衣军正在江淮大地上狂飙猛进,没有什么能阻挡住他们前进的脚步。 呃,也就是扬州那边打得不是很顺利,蒋方震指挥两个民兵团昼夜围攻,铁良组织部队狂修街垒,两边打得难分难解。铁良也算顽强了,在黑衣军的猛攻之下坚守了五六天,比照一下泰州、南通、仪征、六合等等这些城市陷落的速度,这简直就是奇迹了。但他再顽强也没用,因为随着伤亡急剧增加,原本意志还算坚定的清军也开始动摇了,而苏北民兵还在整营整团的跨过浮桥,源源不断地开到扬州城下,加入到攻城队列之中。蒋方震见三天之内拿下扬州的任务是无法完成了,干脆就让各团轮番上阵与清军厮杀,伤亡达到一定数量后立即撤下来休整,换一支新的部队上,跟铁良玩起了车轮战……摧城拔寨确实不是他的长处,但是练兵他拿手啊!难得碰到一个这么顽强的对手,不拿他当磨刀石狠狠地磨一磨各部队真的有点可惜呢。 于是,铁良大将军很荣幸地成为江南战场的MVP,这个荣誉是清廷给的。同时,他还成了最佳陪练,这个荣誉是黑衣军给的。 那源源不断地涌来的苏北民兵部队让铁良惊怒交迸,甚至为之绝望,而黑衣军的喇叭广播则让他火冒三丈,却无处发泄。 喇叭广播内容是这样的: “扬州城中的清军兄弟们,杭州起义了哦!” “扬州城中的清军兄弟们,嘉兴被我们拿下了哦!” “扬州城中的清军兄弟们,我们在上海已经组织起了七万大军,开始沿宁沪铁路向南京推进了哦!” “扬州城中的清军兄弟们,苏州开城投降了哦!” “扬州城中的清军兄弟,常州和无锡开城投降了哦!” “扬州城中的清军兄弟们,我们的南路大军已经逼近镇江,你们站在楼顶往南望就能看到他们的队伍了哦!” “扬州城中的清军兄弟们,京口守军也起义了哦!” “扬州城中的清军兄弟们,我们的主力已经拿下浦口,开始在江面架设浮桥准备渡江,向南京发动总攻了哦!” …… 要说江南哪位清军将领对黑衣军的动向最为了解,那肯定非铁良莫属了,因为人家用大喇叭将黑衣军的动向以连续剧的形式向他不断播放,能不了解吗? 正因为了解,扬州城中的清军士气才越发的低落。在长江下游一带,清军可谓兵败如山倒,继上海被革命军一夜之间拿下之后,苏州、杭州、嘉兴、无锡、常州……这些城市纷纷落入革命军之手,甚至都没有认真抵抗过!既然如此,他们还这么拼命的抵抗干嘛?留着这条小命再活个几十年不好吗?或者干脆就带枪投奔黑衣军不好吗? 十一月四日,扬州围城的第十一天,陈其美所率领的大军抵达镇江附近。这支部队能不能打先不说,光是那人数就吓死人。扬州城中的清军放眼望向南岸,白天可以看到一队接着一队的人马高呼口号列队浩浩荡荡地前进,晚上则可以看到由无数火把汇成的火龙沿着江边一路逶迤,连绵数十里,极其壮观,城中守军军心为之震骇。 铁良对此也很无奈,他也知道这一切严重地削弱了部队的士气,但他也没办法,他总不能把士兵们的眼睛蒙住,耳朵睹起来,不让他们去看,去听吧?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拼命向京城发报,让载沣那个混蛋向袁世凯施压,让袁世凯把海军舰队派过来支援。 但是没什么效果,袁世凯现在完全放飞自我了,甭管是载沣还是两江总督府的命令,他一律当成厕纸,江浙危局全然不当一回事,只顾着攻略湖北、湖南、四川,据说还对着陕西和山西磨刀霍霍。 铁良差点让这个死胖子给气死了,切齿怒骂:“姓袁的居心叵测,起用它平定叛乱简直就是与虎谋皮,载沣那个蠢货,把大清害惨了!” 他似乎忘记了,只有袁世凯才指挥得动北洋军。起用袁世凯的话好歹还能收复武汉,不起用袁世凯…… 那局势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就在陈其美的眼皮底下,镇江这一军事重镇竖起了黑云长剑旗,驻扎在镇江的南洋新军第十一镇反手灭掉了城中的勇营和绿营,加入了革命军。 镇江古称京口,现在大家可能觉得这个地名平平无奇,只是比较有钱罢了……貌似江苏不管哪个上了规模的城市都很有钱,不过在古代,尤其是在两晋南北朝的时候,这里可就太有名了。江时北方连年混战,一堆胡人政权杀得昏天黑地,北方汉人不甘心充当炮灰,大批大批的逃往江南,投奔偏安一隅的东晋,一路上老弱填于丘壑,妇孺沦为追兵或强盗刀下之鬼,有命逃过长江的,十不存一。这是极其残酷的淘汰,能活着到达京口的都是强者中的强者。后来谢安在京口招兵,拣选锐卒,创建了一支劲旅,名为北府兵。他创建北府兵的初衷很有可能就是为了与桓温麾下赫赫有名的荆州兵对抗,但是却在无意中拉开了一个新时代的序幕。正是凭借这支强悍绝伦的北府兵,东晋以寡击众,在淝水一战中大败前秦倾国之兵;也是靠着这支强军,刘裕扫灭孙恩、卢循,灭南燕,灭西蜀,灭后秦,暴打北魏,气吞万里,打穿了整个中原,一度收复长安! 但是,同样的,从东晋后期开始,京口也成了造反家的孵化场。当时想要知道谁会造反是很容易的,只要看看谁是京口战区的统帅就行了————原理跟谁是莱茵河军区司令谁就是下一任罗马皇帝一个样,只要坐到了这个位置,必反。 一千多年过去了,北府兵的辉煌早已被历史的尘埃掩埋,不过造反这一传统艺能还是保留了下来,这不,在革命军大军压境之际,第十一镇果断造反了。 第358章 钟山风雨10 第十一镇也是个空架子。 清末新军名义上有二十六镇十八协,理论上兵员超过四十万,但这只是理论上的。除去北洋六镇之外,其他部队绝大多数都处于严重缺额状态,或者干脆就是个空架子,只有军官和少数士兵,做个样子吓唬一下人还行,真拉出去打就马上傻眼了。比如说江苏新军名义上有三个镇,分别是驻扎在南京的第九镇、苏州的第十二镇、镇江的第十一镇,此外还第十三混成协、第二十三混成协,分别驻扎在江北和苏州,光看番号很吓人,但全是水,真正有战斗力的也就一个只有四千来人的第九镇而已。 不过,空架子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至少那些军官是有真材实料的,而现在的革命军,最缺的就是接受过正规军事教育的军官,这么一副骨架子对革命军来说也是难得的养份,陈其美笑纳了。 这一路上他已经吞了好几副这样的骨架子,早就经验丰富了。 宋雨薇望关对岸炮火纷飞的扬州,问陈其美:“听说扬州已经打了十几天了,还没打下来,我们要不要派兵去支援?” 陈其美笑:“我们想派兵支援人家还不一定乐意呢……真以为蒋参谋长打不下扬州?人家只是想把扬州当成个练兵场,让新兵积累一点实战经验罢了。” 宋雨薇一想也是,蒋方震的本事他是知道的,顶尖的参谋长,临阵指挥的话不如蔡锷,但也不差,打个扬州打了十几天都打不下来,这不大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想这么快打下来,只是想把扬州清军当成磨刀石,磨练苏北民兵的新兵。 既然如此,就别去打扰他的雅兴了,打南京要紧! 江浙沪联军留下几千人据守镇江、京口,主力部队猛然改变行进方向,离开了武装商船的掩护,绕过宁镇山脉直扑句容。这一举动让张人骏有些困惑,不过想想修筑在宁镇山脉各个山头上的炮台,他又明白了,革命军是想避过这些炮台,先拿下句容,迂回至秣陵关,抄南京的后路呢! 慢着,秣陵关! 想到先前被调到秣陵关的新军第九镇,他的心顿时就悬了起来,叫来王有宏:“你马上带上本部人马前往秣陵关,盯死第九镇!” 王有宏觉得这位总督大人的脑子可能有问题:“不是已经把第九镇打发得远远的了吗?现在黑衣贼已经准备渡江了,这个时候……” 张人骏失态的吼:“来自上海的贼军绕过了宁镇山脉,正直扑秣陵关而来!” “什么!?” 联想到徐绍桢突然自请率领第九镇前去镇守秣陵关的举动,再结合一下目前江浙沪联军的行进路线,王有宏的冷汗马上就飙了出来,匆匆说:“卑职这就去!”火烧屁股似的跑出去召集本部人马,一路烟尘的直奔秣陵关而去。 徐绍桢率领第九镇已经在两天前抵达秣陵关。 到了秣陵关之后,他按部就班,让第九镇将士有条不絮的接管了秣陵关的防务。至于换防出来的清军,自然是调往南京,南京现在兵力非常紧张呢,这些兵虽然不是什么来之能战的精锐,但好歹也能凑个数不是? 等到张人骏发现情况不对时,徐绍桢已经控制了整个秣陵关,直到现在,第九镇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徐绍桢带着一批人走进秣陵关最大的一间货栈,店伙计带着他来到推放杂物的仓库,扒掉堆积在上面的杂物,扒出一口口异常沉重的箱子…… 当箱子打开的时候,所有人眼睛都亮了: 子弹! 满满一箱的子弹! 第九镇装备的是仿毛瑟1888的汉阳造步枪,这种步枪性能在这个时代倒也过得去,但第八镇严重缺乏弹药。张人骏等人让此起彼伏的新军起义给搞怕了,哪怕是睡觉都睁一只眼盯着第九镇,怎么可能给他们配发充足的弹药?所以在出发的时候每名第九镇的士兵只领到五发子弹,提前过上了三十年后八路军那种数着子弹打,打完三枪就要白刃冲锋的日子。一看到这满满一大箱的子弹,第九镇的军官们忍不住放声欢呼起来! 这还没完,有人撬开一个原本应该装着煤油的铁皮桶,那里面同样是满当当的一大桶子弹,足有上万发。紧接着又在另一个原本应该堆放染料的仓库里翻出好几箱子弹,甚至还有好几挺马克沁重机枪……转眼间,原本弹药奇缺的第九镇不仅弹药充足,还拥有了六挺火力强大的马克沁重机枪,当真是鸟枪换炮了。 伙计对徐绍桢说:“徐统制,这里一共有二十万发子弹,六挺重机枪,都是在这大半年里我们千辛万苦一点点偷运进来的,每一发子弹都来之不易,希望你能利用好这批军火,别让我们的心血白费了!” 徐绍桢说:“放心吧,你只管告诉李将军,有了这批军火,我第九镇一定会给清廷一个天大的惊喜的!” 徐绍桢让人把这批宝贵的装备弹药运回大营中,随即下令自己最信得过的部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留在秣陵关的大小官吏连同地主绅商一并逮捕。那帮倒霉蛋显然也让江南这烈焰焚天般的革命形势给吓着了,尤其是地主、富商,拖家带口的躲进秣陵关,试图得到军队的保护,结果倒好,让第九镇来了个一锅端。好些有点身份的豪商被押往监狱的时候还拼命挣扎,放声嚎叫:“你们是哪个混蛋的手下,居然敢动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识相的赶紧放了我,否则老子掉了一根头发,别说你,连你们的将军都吃不了兜着走!” 第九镇的官兵对此的回复是照腰眼一枪托,直接给打闭气,然后就耳根清净了。这帮傻逼大概以为现在还是十年前,靠着自己那盘根错节的关系可以游离于法律之外,不必把地方官吏甚至军队放在眼里。事实上,庚子之后,朝廷全力扶持新军,绿营、勇营这些编制庞大,战斗力又稀烂的部队连按时拿军饷都成了奢望,为了避免部下哗变,不少将领偷偷向当地的钱庄甚至富商借款来发军饷,作为回报,他们则利用职务之便给予债主一些便利,帮对方牟取暴利,这种事情放在清初,诛九族都不稀奇,但现在朝廷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能是对绿营和勇营的战斗力太过放心,知道他们就算想造反都翻不起什么浪花来吧。对于绿营、勇营这帮战五渣来说,这些有钱人个个都是大爷,哪怕是他们老大见了也得小心伺候,普通士兵?装孙子都来不及呢! 可惜,第九镇并不打算装孙子,敢逼逼的直接枪托伺候! 该抓的人都抓了,该关的人也关了,徐绍桢这才让全镇官兵在校场集合,他也没有废话,径直走上校台,面向全镇官兵,大声吼:“将士们,我是你们的统制徐绍桢!你们每一个人都认得我,我也认得你们每一个人,因为我们在一起摔爬滚打,已经有好几年了!” 全镇官兵肃然挺立,凝神倾听。 徐绍桢逐一指向站在下方的军官:“你、你、你、你、你!”然后指向每一名士兵,还有你们,你们,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我亲自挑选入伍,手把手的教,一招一式的练出来的!我至今都还记得你们刚入伍时的模样!” 士兵们发出低低的笑声。徐绍桢没有说大话,整个第九镇确实是他一招一式的练出来的,虽然比不得北洋六镇这等强军,但在南洋新军里,也算排得上号了。如果清廷愿意拿出扶持北洋六镇那样的力度来扶持第九镇,第九镇未尝不能与北洋六镇争雄。 徐绍桢话锋一转:“你们呢?你们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入伍的吗?” 低笑声戛然而止。 当初是为什么入伍的呢? 努力回想一下,貌似大多数人都是因为没有了出路才选择入伍的吧?自宋朝开始,江浙一带文风极盛,苏州、杭州、常州等地简直就是专业生产举人进士的流水线,无数举子在这里出发赶赴京城,金榜题名,成为国家栋梁,从江浙走出去的官员牢牢占据着帝国官员的半数以上,这一辉煌,持续了近千年。 但是,在他们这一代人,这一切戛然而止了。他们寒窗苦读十年,已经开始畅想及第后如何实现自己的抱负了,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噩耗传来: 朝廷取消科举了! 自洋务运动以来,科举的地位在逐渐降低,这一点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在苦读圣贤书的同时他们也会主动去接触西学,以免被时代淘汰了。然而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朝廷居然如此干脆利索,一道政令就把延续了一千多年的科举给取消了,他们这些从小就寒窗苦读的学子,彻底没出路了! 所以,当初他们是为什么入伍的呢? 都说当兵吃粮当兵吃粮,穷得没饭吃了才会来当兵,但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其实并不穷,为什么要来当兵? 他们也不知道,反正入伍的时候都是带着一腔怒火,这腔怒火随着时间推移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为剧烈了: 既然你爱新觉罗家这么狠心,一道政令就让我们这些苦读十年甚至十几年的可怜人彻底没了出路,就别怪我们欣翻你的龙椅,将你踩进尘埃里! 【作者题外话】:PS:还是推书,好朋友风萧梧桐的《谍雾濛濛》。新人坚持下来不容易,希望大家多给点支持与鼓励。 第359章 钟山风雨11 徐绍桢的声音响彻全场:“我知道,你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是因为没有出路了才不得不走进军营,想靠这一腔热血去搏个前程的。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这些读书种子会被逼到这个份上?” “是列强!是这该死的满清朝廷!” “列强倚仗着坚船利炮不断侵略我们,软弱无能的满清朝廷从来都不敢动员全国的力量去奋起抵抗,只能一次次割地赔款,他们害怕我们尤甚于害怕列强!于是,压在我们身上的苛捐杂税越来越重;于是,西学慢慢压倒了我们传承数千年的儒学!俄国人割去了整个外东北,日本人虎据辽东和台湾,德国人占领胶东,英国人的军舰在长江水道上横冲直撞……整个国家都被他们割得支离破碎!这个国家确实是很大,但哪一点我们还有份的?都让他们占去了,我们快要当亡国奴了!” “七十年前第一次鸦片战争,大清惨败,割去香港,赔款近千万两白银,当时大家都不当一回事;紧接着第二次鸦片战争,又是惨败,我们失去了更多……再往后,列强一次次入侵,我们失去的一次比一次多,直至十年前的八国联军,连本带利赔偿白银九亿多两,几代人都还不完!从辽东一直到湛江,到处都插着异国的旗帜,而我们,这片土地的主人,必须对那些外来侵略者卑躬屈膝!大家真的不必为朝廷取消科举让你们没了出路而耿耿于怀,因为如此这种情况继续下去的话,你们会看到,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出路都会被堵死,不光科举被抛弃,连我们沿用了数千年的汉字,读了几千年的书籍,都可能会被当成落后的东西扫进历史的垃圾堆,我们的子孙后代将不得不用西方的文字来代替方块字……不出一百年,华夏道统就将彻底断绝!” 没有人说话,只是呼吸声越来越重了。 江南地区崇文黜武,确实比较软弱,但那也要分情况。江南人是因为文风过盛而变得软弱,但同样也可以因为华夏道统传承受到威胁而变成铁血战士。元朝把读书人贬成九等人,江南人暴怒,很快就挖出了一尊独眼石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红巾军**而起,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举灭掉了大元。满清入关的时候,抵抗得最为惨烈的也是江南,江阴八十四日鏖战,清军的尸体几乎堆平了城墙。满清靠着血腥的屠杀勉强镇压住了江南,但心有作悸,不得不作出了诸多妥协。由此可见,当华夏道统受到威胁的时候,江南一点都不软。 而这一次,华夏文明面临的威胁远比元朝、清朝要大得多。这次华夏文明要面对的不是元朝、清朝这种野蛮的政权,而是一个远比华夏文明要先进得多的西方文明。这个文明不仅先进,而且极具侵略性,正在一步步摧毁华夏的传统。正如徐绍桢所说,科举被取消,他们这些学子被无情抛弃,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被抛弃的可能就是那些他们学了几千年的圣贤之书,最后……就是汉字了。一千多年前,华夏文明面临过一次同样的危机,胡人政权疯狂蹂躏着中华大地,阿尔泰语一度有取代汉语的势头,退守南方的汉人浴血奋战了几百年,终于将他们反推了回去。这一次的威胁比五胡南北朝还要可怕,西方文明没有发动大规模的军事入侵,但侵略却是无孔不入的,它的辉煌成就已经让越来越多的中国人自卑到了可悲的境地,打心里觉得中国的一切都是落后的,必须将这些彻底抛弃,全盘西化…… 这才是最可怕的! 徐绍桢声如雷震:“还想这样屈辱地活下去吗?” 数千名新军将士齐声怒吼:“不想!不想!不想!” 徐绍桢高举拳头,眸光锐利如闪电:“一千多年前,华夏文明命悬一线,直到淝水之战大胜才将火种保存了下来;现在,我们要面临第二次淝水之战了!这个朝廷不会带领我们御敌的,相反,他们还是敌军的先锋!不想当亡国奴的,不想看到我们所珍视的一切都被子孙后代当成垃圾丢进垃圾堆的,不想看到子孙后代用拉丁字母抄书文章,压根就不知道汉字为何物的,都给我站起来,推翻这个朝廷!” 数千人的吼声几乎震散了天空中的云彩:“推翻满清!!!” 徐绍桢拔出佩刀,揪过自己的辫子嚓的一下,将它齐脑勺割断:“割了这根猪尾巴,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做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 新军将士毫不犹豫,纷纷拔出刺刀将辫子割下,然后往地上一扔。一时间,地上满是长长的辫子,俨然一地被人踩断了脊梁骨的死蛇。 秣陵关随即升起了黑云长剑旗,第九镇官兵正式起义了。 正火烧屁股一样带着人往这边赶的王有宏很快就获知了第九镇起义的消息,顿时暴跳如雷,咆哮:“徐绍桢,你这条老狗,居然敢耍我们?我定要把你活捉,送到京城菜市口千刀万剐!!!”催促着部队快马加鞭往秣陵关赶,试图趁第九镇在秣陵关立足未稳之机发动反击,夺回秣陵关。 陈其美所指挥的江浙沪联军同样快马加鞭往秣陵关赶。徐绍桢是他和李思明暗地里做了很多工作才争取到的,第九镇起义意味着南京的后门开了,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万万不能错过,必须抢在清军向秣陵关发起反击之前赶到,与第九镇会合,否则有可能前功尽弃! 早在第九镇起义之前,江浙沪联军就有一支部队从丹阳出发,如离弦之箭般直奔秣陵关而来了。这支部队的主力是苏北第12民兵团第1营,这个营主要是由原本生活在大别山山区艰难度日的棚民组成,这些棚民没别的长处,就是可以无条件服从命令,而且能赶远路,对于他们来说,挑着上百斤重的东西翻山越岭跑上数十里到城镇去卖掉,换取自己需要的生活物资再翻山越岭几十里回到家里,那是生活的常态。这些家伙带着三十斤重的装备一路小跑着前进,开始的时候主力部队还能跟上他们的脚步,慢慢的被越甩越远,最后只能望尘兴叹了。 前往秣陵关的道路并非坦途,经过陈武镇的时候,第1营就遭遇了陈武镇地主武装的阻击。南京城形势危如叠卵,张人骏早早就下令周边地区的地主武装、团练前去支援南京了,去支援南京的没多少,但周边城镇的地主武装倒是早早就动员起来,准备保卫自己的地盘了。第1营几百号人一路狂奔而来,自然是侵入了他们的地盘,他们二话不说,开出镇子迎战。面对这样的对手,第1营连机枪都懒得架了,直接摘下半自动步枪瞄准敌军最密集的地方砰砰砰砰打空了一个弹匣,然后上刺刀白刃冲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个弹匣打完,对面已经是死伤遍地,就连组织他们对抗黑衣军的刘地主也给打成了重伤,侥幸没给打死的都吓尿了,跪在地上喊爸爸。 营长苏毅眼珠子一转,挑选出一些黑衣军士兵,让他们脱下标志性的黑衣,换上团练的衣服,裹着十几名团抬着重伤的刘地主练往句容方向窜,一口气窝到了句容城下。此时句容城也已经封城戒严,冷不丁看到这么多团丁逃过来,都吓了一跳,一盘问才知道原来黑衣贼来了,他们阻击黑衣贼失败,连刘老爷都受了重伤,陈武镇自然也丢了。当官的跟刘老爷有点关系,看到刘老爷本尊,自然不疑有他,赶紧开城门放他们进城。 然后机枪子弹和手榴弹就劈头盖脑的砸了过来。 句容县令带着一帮官吏到城门迎接,本想表达一下自己对团练武装的重视,好让城中的团练卖力死战,不成想两挺09式轻机枪一通狂扫,把他打成了马蜂窝,到死都没想明白这些明明跟黑衣贼血战过的团丁为什么要向自己开火。不过他并不孤单,和他一起被打成马蜂窝的还有十几名句容县的大小官员连同几名跟刘老爷有亲戚关系的地主,都整整齐齐的上路了。 一营主力趁机发起猛攻,城中的官兵和团练武装惊慌失措,根本就没有办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给打得四散逃窜,句容城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落入了黑衣军之手。 第12团二营随即赶到,接手了句容城的防务,一营填饱肚子之后继续往秣陵关方向狂奔,还有六七十里路呢,他们得加一把劲。 陈其美得知第12团一边跑步前进一边打,居然轻松把句容城给拿下来了之后,不禁为之咋舌:“我的乖乖,这帮家伙也太强悍了吧!?” 第十一镇统制感叹:“强兵,一流的强兵啊!要是有十万这等强兵在手,列强安敢犯我中华!” 宋雨薇嘴角抽了抽,没告诉这位老头: 在黑衣军里,这样的兵少说也得有十五六万! 第360章 钟山风雨12 跟第12团相比,王有宏所部的效率就显得太低了。 从南京城到秣陵关,其实也没多远,也就六十来里路,换第12团,他们可以很大方的表示我先让你跑半天,在太阳下山之前一样能超越你然后冲进秣陵关,可是对于清军勇营、绿营来说,这个距离也太遥远了一点! 毕竟现在的勇营、绿营是什么货色大家都很清楚的,把他们拉出去走上二十里路不哗变都算训练有素了。 王有宏自然也知道勇营和绿营是靠不住的,所以也带了不少缉捕营的人马。缉捕营是他的嫡系,装备好,干的又是肥水的活,吃得好喝得好,身强体壮,自然相当有战斗力,他就是靠着缉捕营的人押着勇营和绿营前进。 可即便是这样,一路上还是逃兵不断。眼下黑衣军数万大军陈兵浦口,瓜步山上架起了无数重炮,随时可能对南京发动雷霆之击,这些在军营里混饭吃的废柴本就够慌了,现在又让他们跑六十多里去对付战斗力强悍的第九镇……这简直是把人往死里逼啊,劳资不干! 所以,区区六十多里的路,王有宏硬是磨蹭了两天,还逃散了四分之一的士兵。缉捕营干的本就是缉捕犯人、打击走私的活,对付逃犯很有一套的,然而这么多人居然在他们眼皮底下溜了,不得不说,这真是莫大的讽刺。王有宏不禁感叹: “要是他们肯把琢磨如何当逃兵的心思用几分在打仗上,何愁战斗力上不去!?” 甭管怎么样,秣陵关总算是到了。看着那面在城墙上高高飘扬的黑云长剑旗,王有宏气得眼珠子发红,让部队停下来稍作休整,自己带着一队亲兵来到关前,指着城墙切齿怒骂:“徐绍桢,你这条老狗,给我滚出来!!!” 秣陵关上寂静无声,只有那面旗子在猎猎招展。 王有宏大骂:“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朝廷哪一点对不起你,你竟然……” 咣咣咣咣! 这次不等他骂完,城墙上就有了反应,数门60毫米口径迫击炮同时开火,成排炮弹砸了下来,当场就掀飞了他两名亲兵……对方并不想跟你说话,并且朝你发射了一堆炮弹! 王有宏被一块弹片打中手臂,没伤到筋骨,但血流如注。他大惊失色,赶紧带着亲兵连滚带爬的往后逃。炮弹追着他猛炸,不时掀飞一名亲兵,把他吓得够呛,同时也证明,上阵骂敌这种事情看着很威风,但风险也是挺大的,一个不留神,撞到这种不想跟你说话并且一个劲打黑棍的货,连老命都得搭上。 这时,秣陵关关门大开,一身黑衣的第九镇将士潮水般从里面涌出来,口中高呼:“活捉王有宏!”饿虎扑食似的冲向王有宏。王有宏差点没给吓尿……有没有搞错,老子不过是想上阵骂几句过过嘴瘾,你丫就要设下伏兵想要老子的命?都说年轻人不讲武德,你徐绍桢都五十好几了,下手居然也没点球数?跟你对线,老子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危急关头,老王爆发出不逊于年轻人的力量,挣开亲兵的手撒腿一路狂奔,近五十岁的人居然跑得比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还快,看得那帮亲兵直接傻眼。 第九镇可没傻眼,他们在战旗的指引下一路猛冲,王有宏前脚刚逃回大军之中,他们后脚就追到了。这一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清军措手不及,再加上老王就在第九镇前面狂奔,清军不敢开火,生怕把这个主将给崩了,等到老王终于跑回到他们中间,可以开火了的时候,第九镇的刺刀也捅到他们换口了…… 接下来的场面只能用“虎入羊群”来形容。 不管是缉捕营还是勇营、绿营,白刃战能力都没有让徐绍桢失望:一如既往的费拉不堪,被捅倒一批之后就惊慌失措,只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有刺刀,也可以用刺刀捅死第九镇官兵的。第九镇官兵气势如虹,猛冲猛杀,三个回合不到清军就完全崩溃了,争先恐后的往江宁方向逃窜,实在跑不掉的把枪往地上一扔,举手投降————反正打败仗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对投降的流程早就烂熟于心了。 王有宏破口大骂,把这帮废物全家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但眼下这个情况,别说破口大骂了,就算他架起机枪对着逃兵突突突,也无法阻止部队的溃散。事实上,他自己也在逃,而且逃得特别快,用“健步如飞”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唯一不同的是,士兵们闷不作声的狂奔,他是边跑边骂。 徐绍桢也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松就打赢了。王有宏可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废物,这位仁兄在同治五年从军,一路厮杀、晋升,在军队里打熬了三十多个年头,算得上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老实说,面对这么一员老将,他也是有压力的。他知道王有宏挟怒而来,兵力众多,背后又有江宁守军支援,如果打成僵持的话,清军只会越来越多,这对第九镇会很不利,所以他先发制人,清军刚到便全军出动,作雷霆之击,本想挫一挫王有宏的锐气,没想到只是一个猪突就把王有宏那六千多人给打崩了! 乖乖,这些旧军队的战斗力到底悲催到何种地步了啊! “所有人都给我压上去,争取全部吃掉这支敌军!”他说,“多抓俘虏,以后你们家乡要修桥铺路,可就指望这些免费的劳动力了!” 第九镇官兵欢声雷动,冲杀得更加起劲了。清军一路溃败,很快就退到了严公渡。 严公渡是秦淮河的渡口,有石桥可供行人通过,可问题是桥只有这么一条,而想过桥的人却数以千计,后面更有数千第九镇的士兵在凶狠地追杀,清军惊骇欲绝,拼命往桥上挤,一时间,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失足落水者不计其数,哭喊声震天动地。王有宏带着少数亲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过桥去,逃到了北岸,他惊魂甫定,正要指挥这些亲信构筑防线,冷不防的,桥上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古老的石桥轰然倒塌,数以百计挤在桥上动弹不得的倒霉蛋落入河中,一时间,世界清净了。 王有宏呆呆的看着那道狰狞的断桥,看着滞留在南岸的士兵,露出绝望之色,咬牙对亲信们说:“我们撤!退回江宁死守!” 那些亲信自然不会有什么与袍泽们同生共死的觉悟,闻言马上保护着王有宏,往江宁方向火速撤退。至于滞留在南岸的那几千人马,无路可逃之下也只能乖乖的举手投降,成了第九镇的俘虏。 第九镇取得了起义后的第一次胜利。这次胜利相当的辉煌,光俘虏就抓了4500余人。其实白刃战是一种杀伤效率很低的战术,漫山遍野的拼刺刀看似壮观,但绝大多数情况下,真正死在白刃战中的人并不多。白刃冲锋最大的作用是在气势上压倒对手,击垮对手,使其崩溃。假设守军有一个营,进攻方挺着刺刀冲上去,往往只刺倒三五十个,全营几百号人就崩溃了。同样的,如果守军足够的冷静、坚韧,白刃冲锋很有可能就变成了送死冲锋,可能所有人全部被拍死在敌军阵地前都掀不起一点浪花。很显然,清军并不具备如此强大的心理素质,所以他们被第九镇的白刃冲锋吓倒了,数千人的大部队,仅仅被刺倒了300余人就全线崩溃了,整场战斗第九镇干得最多的就是抓俘虏! 徐绍桢本想一股作气冲过去逮住王有雄的,奈何严公渡的石桥倒塌了,他也只能望洋兴叹。他当然可以另找一条桥杀过去,但以王有宏逃跑的速度,肯定是追不上了的,无奈,他只好下令打扫战场,收集战利品,留下一营人防守严公渡,主力退回秣陵关,等待江浙沪联军前来会合。王有宏送了他一份大礼,光是缴获的汉阳造步枪就有1400余支,子弹50000余发,从南京出发时每名士兵只有五发子弹的第九镇算了发了一笔大财,子弹多到让重机枪开足马力扫,一时半刻都扫不完的地步。有这么多枪支弹药在手,他们的信心就更足了。 而此时,第12民兵团第一营也出现在秣陵关城门外了,在他们身后,烟尘冲天,江浙沪数万大军正快马加鞭赶来。 南京的后门向黑衣军洞开,套在张人骏等人脖子上的绞索又收紧了一分。 得知王有宏惨败,损兵数千,狼狈逃回江宁之后,张人骏惊得面如土色,半晌才回过神来,哀叹:“这是上天要亡大清么?这是上天要亡大清么!?” 上天要不要亡大清不得而知,但李思明肯定是要亡大清的。就在张人骏被徐绍桢这一次后庭开花弄得欲仙欲死的时候,李思明已经扫清了浦口、滁州一带清军残余的势力,现在,他的老上司兼曾经的合作伙伴张人骏,是时候出来挨打了。 第361章 钟山风雨13 十一月七日,北洋军拿下武昌,宋教仁、黄兴、黎元洪等一共革命军政府重要人物带领残部节节败退,北洋军紧追不舍,一直退到九江才算是站稳脚跟。至此,整个湖北都已落入北洋军之手,原本乐观的革命主义情绪一时间遭到重挫。 幸运的是,江西新军第二十七协在北洋猛攻武昌之前便起义了,并且占领了九江、南昌,不然的话黄兴、宋教仁等人很有可能无路可逃,要变成阶下囚。更加幸运的是,北洋军似乎没有兴趣继续对他们穷追猛打,将九江包围之后第二、第四镇便停止前进,并且抽调一部分兵力沿长江水陆并进,加入到第六镇的作战序列,向四川发动猛攻。 第六镇的统制原本是吴禄贞,同盟会的元老级人物,派他攻打革命军简直就是开玩笑。在原本的历史上,袁世凯见指挥不动吴禄贞,便收买他的卫队队长将其次杀,把第六镇的指挥权重新夺回来,而这一次由于同盟会在江南地区发展势头极好,吴禄贞支持革命的倾向十分明显,过早地引起了袁世凯的警惕,所以一出山就寻个小错把他给软禁了起来,让王士珍代为指挥第六镇,把攻略四川的战事交由这位老将全权负责。至此,北洋三杰全部登台,指挥的又是加强版北洋六镇,革命军要倒血霉了。 不过,四处攻城掠地的袁世凯也并非没有烦恼。现在国内的革命形势简直跟火山爆发似的,李思明将江南水乡和山东变成了战场,湖南、江西、安徽、福建、云南、广西、四川等等这些南方、西南方的省份尽数造反也就算了,就连山东、陕西、山西这些省份也反了。山东还好,有第五镇压着,翻不起什么大浪来,最主要的威胁仍然是蔡锷麾下那数万北伐军,山西和陕西可就不一样了,境内新军一夜尽反,都要推翻清廷,建立共和! 即便袁世凯早就心存异志,压根就没打算给大清这艘破船殉葬,面对这等四处生烟冒火的局面,也不免有些焦头烂额。 清廷一个劲向袁世凯施压,让他赶紧把宋黄乱党给收拾干净,然后顺流而下去支援南京。对于这类命令,袁世凯完全当他们放屁。从湖北到南京,得打穿江西和安徽,江西还好说,安徽……整个安徽都变成黑衣军的天下了,北洋军大举进入安徽的话,这场战争将变成北洋军与黑衣军的决战,这绝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所以他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如何消化刚到手的湖北上,南京?得了,谁想死就去支援南京得了,反正他不会去。 这种消极怠工的态度把皇族内阁气到爆炸,却又无可奈何。整个国家最精锐的部队都掌握在这个死胖子手中,他们能拿他怎么样? 那个死胖子出工不出力,死活不肯来支援南京战场,李思明自然是有恃无恐,从容部署渡江战役,准备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拿下南京。 过去半个月里,黑衣军已经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拿下了清军在北岸的所有军事据点,打通了从浦口到徐州之间的铁路,海量的装备、弹药、物资通过铁路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浦口前线,黑衣军的兵力以一种夸张到登峰造极的速度疯狂递增,虽然真正能打的也就那几万人,但是数量上去了,那气势也是怪吓人的,南岸清军望着北岸那如林战旗,都是两股战战,尿意甚浓。徐绍桢、陈其美这两路人马会合,更是要了张人骏的亲命,南京已经完全变成一座孤城了! 既然都变成孤城了,那也是时候拎出来揍一顿了。 十一月三日,黑衣军一个团搭乘漕船渡过夹江,向八卦洲发动进攻。八卦洲上的清军仅五百余人,面对对岸那滚雪球般壮大的黑衣军,本就骇得腿软,现在仗还没正式开打,黑衣军又派数艘炮艇绕到燕子矶一带,完全封锁了这一段江面,断绝了他们的退路,这些清军哪里还有打下去的勇气?稍作抵抗便干脆利落地缴枪投降了。黑衣军随即将重炮拆解装上漕船运到八卦洲上重新组装,构筑炮兵阵地,短短几天,八卦洲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炮兵阵地,数十门155毫米口径重炮森然布列,让防守燕子矶一带的清军汗毛倒竖。更加可怕的是,站稳脚根后,又有一个工兵团登上八卦洲,开始修建浮桥! 得知黑衣军在八卦洲修建浮桥后,不光是张人骏,就连北京那帮皇族内阁成员,都骇得面无人色。南京那边的情况他们大体是知道的,都已经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了,浮桥建成之日,就是大清在江南的统治终结之时! 南京守军几乎毫无斗志,袁世凯隔岸观火,清廷一时间六神无主,只能寄望于欧洲列强出面调停了。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英国佬终于站了出来…… 至于英国佬为什么站出来,一直是个谜。也许英国跟清政府达成了什么屁眼交易,也许英国认为大清这么快就完蛋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也许单纯就是看李思明不爽想给他添点堵……反正没人说得清楚。但不管怎么样,在十一月七日那天,英军一艘驱逐舰还是在浦口泊岸了,舰长柯蒂斯少校带着一小队军装笔挺、靴子擦得能照见人影的海军陆战队员走进了黑衣军的司令部,向李思明递交了英国驻华公使的照会。 李思明看完之后拧起眉头:“不准在长江上修建浮桥?你们是什么意思?” 柯蒂斯少校说:“就是字面意思。近期我国在长江活动的舰艇会有一次较大规模的调动,如果你们在江面上搭建浮桥,将妨碍我方舰艇通航,这是不允许的。” 熊成基有些恼怒:“这是我们的长江!我们在自家的大江江面上搭建一道浮桥都不行么!?” 柯蒂斯少校说:“这是你们的长江没错,但是早在几十年前我国就取得了在长江自由航行的权利,这是英国通过战争得来的利益,不允许被侵犯。我国公使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才向贵方下达了照会,已经尽到了一个外交官的义务,如果贵方坚持要搭建浮桥,妨碍了我方舰艇通航,我方保留开炮将其摧毁的权力,届时一切后果都由贵方承担。” 柳晟气往上撞:“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们搭建浮桥根本就不会把整个江面拦住,你们的军舰走夹江完全可以自由通航的!” 所谓的夹江就是由江心沙洲与江堤分割出来的水道,这样的水道在长江中下游很常见。最典型的莫过于太平洲夹江,整个太平洲面积达到三百多平方公里,把长江一分为二,较细的那条水道在南岸与太平洲之间蜿蜒穿梭,形成长达数十公里的夹江。 南京这一段的江面也有两段夹江,分别穿过八卦洲与江心洲,最狭窄处江面也有两百余米。现在黑衣军在八卦洲磨刀霍霍,大肆建造浮桥准备强行渡江,浮桥一成江面上船只自然不能再行驶了,但是夹江的江面却是空荡荡的,把万吨级巨舰开过来不好说,但是一两千吨的驱逐舰绝对可以畅通无阻。 但是吧……理是这个理,可也得人家听进去了才有用。面对柳晟的愤怒,柯蒂斯少校眼都没眨一下,淡然回复:“夹江水浅,我方战舰吃水深,改走夹江的话有搁浅的风险,这是我方不能忍受的……总之,这浮桥绝对不能建!” 英国佬那傲慢的态度把在座的黑衣军将领都给激怒了,熊成基、柳晟、叶嵩等人尽皆勃然大怒,孟如虎更是握紧刀柄跳了起来,满面杀气,瞪着柯蒂斯,一字字说:“你再说一遍!” 这如同发怒的雄狮般狂暴而桀骜不驯的眼神是柯蒂斯在这片土地上未曾见过的,他给吓得倒退了一步,生怕这头狮子扑上来把自己给撕了。随怒,一团怒火在他胸腔中炸开,让他暴怒起来。在英国人眼中,黄种人都是未开化的猴子,也就日本人能让他们高看一眼,他居然让一个未开化的猴子给吓退了,这是莫大的耻辱! 他正要发怒,李思明却开口了:“孟如虎,给我坐下!” 孟如虎马刀都拔出了半截,准备砍人了,被李思明这么一喝,生生刹住了拔刀的动作,冲柯蒂斯怒哼一声,愤愤的坐了下去。 李思明用力一推他的刀柄,把整把刀都推回鞘中,冷然说:“我们的刀是用来杀人,不是用来吓唬娃娃的,拔出来就得见血……如果不准备见血,就不要拔刀。”然后望向柯蒂斯,一派从容:“不得在江面上修建浮桥是吧?好,我知道了,建造浮桥的工程马上就会停下来,不会妨碍贵国军舰在长江通航。” 众将领惊怒交迸:“将军!!!” 李思明摆摆手,让大家不要说话。 柯蒂斯可不相信他会这么好说话:“李将军,你是认真的?” 李思明说:“李某人从来都言必行,信必果,如果你不相信,大可留在这里监督。”叫来一名亲兵:“去通知工兵团,停止建造浮桥!” 众将领用力咬着嘴唇,咬得鲜血直流却浑然不觉,内心的屈辱已经让他们感觉不到疼痛了。 第362章 钟山风雨14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大英帝国的感情一直是挺复杂的,既敬且畏,痛恨万分却又不敢表达出来。 从鸦片战争到一战,漫长的半个世纪中,给予中国伤害最大的是俄国和日本,一个从中国割走了上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一个吞了东北和台湾,这两货甚至还在东北狠狠打了一仗,把半个东北给打成了白地。这两个货都是奔着灭掉中国,将中国的土地据为己有而来的,野心不是一般的大。而给中国带来最大屈辱的,不是日本,不是沙俄,不是法国德国,而是英国。英国虽然没有像日俄那样从中国抢走大片大片的领土,并且大开杀戒让中国人血流成河,但却开了瓜分中国的先河,每次列强对中国的入侵都是英国主导的,或者跟他们脱不了关系,他们的租界遍及中国各地,他们的军舰在中国的领海、长江水道横行无忌,他们把持了中国的关税,每年都要从中国吸走无数新鲜血液,他们让中国沦为列强的商品倾销地…… 这一切,怎能不让人难堪、屈辱! 如果是其他人,估计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们早就麻木了,认定自己是弱小的,洋大人生来就高人一等,彼此之间的差距如天堑一般不可逾越。羞辱?羞辱算得了什么,接受就是了,只要别挨揍,比什么都强。但黑衣军的将领不同,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有过出国留学的经历,或者至少接受过西方的军事教育,是这个时代少数的睁开眼睛看世界的人,正因为看得多,懂得多,看到自己的国家沦落到这个地步,他们才会格外的愤怒和屈辱。他们就是为了复兴中华这么一个近乎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走到一起,骈足抵肩走上战场的。现在他们在战场上节节胜利,眼看就可以渡过长江,直取南京了,英国佬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找碴,这让他们怎能不怒发冲冠! 将领们愤怒之极,柯蒂斯少校则是懵逼。 他此行的目的自然是找碴,但并不单纯是找碴,英国可是权谋老手,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本来对于清廷请英国出面帮忙对付南方乱党的提议,英国是不打算搭理的,在他们看来,不管是袁胖子的北洋军还是李思明的黑衣军,截止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做出过什么威胁到英国在华利益的事情,所有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掺和。但朱尔典公爵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李思明在上海起义前夕拉拢德国和法国请他们保持中立,却绕过了英国,这一举动让朱尔典很不爽,认为这个年轻而野心勃勃的军阀对大英帝国缺乏必要的敬畏之心,很有必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黑衣军在长江上架设浮桥的举动正好给了英国最好的借口,他马上就借口浮桥妨碍英国军舰在江长通行,向李思明发难了。 但朱尔典的目的还真不单纯是为难一下李思明。在他看来,黑衣军攻势如此猛烈,南京失守已成定局,哪怕英国插手也是一样,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为此把黑衣军得罪死了。但如此精彩的一出大戏,英国没有一点戏份可不行,你不给?不给我就自己抢戏。他认为,浮桥一成,南京必失,李思明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架设浮桥行动的,但有英国的军舰在,英国人不点头,这浮桥根本就修不成,他只能放下架子来跟自己谈判。 只要他放下架子来谈判就好办了,朱尔典不会真个强力阻止他架设浮桥渡江去进攻南京,但必须让他知道谁才是老大:英国允许他取得胜利了,他才能取得胜利,否则他什么都做不成!等李思明认清这一点了,英国未尝不能给他一点支持,只要他肯承认清政府跟英国签下的那些协议,不动英国在中国的利益,英国支持他去颠覆大清王朝,成为这个国家的代理人也未尝不可。 柯蒂斯在出发之前把说词都想好了,就等着李思明跟他谈判,谁曾想李思明压根就没有跟他谈判的意思,直接了当的表示你不让我架浮桥?那好,我不架了,咱们就这样吧!这孙子装得如此彻底,一下子就打乱了柯蒂斯的计划————这货不按剧本来啊!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少校呆愣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傻乎乎的问:“你……你真的不打算修建浮桥了?” 李思明说:“你们不充我修,我就不修,还有别的问题吗?” 当然有,而且问题很大!我们可等着你求我们允许你修建浮桥哪,你这一声不响的就妥协了,放弃修建浮桥了,这出戏还怎么唱下去!? 可惜,李思明从头到尾都没有要求他的意思,柯蒂斯也不能说出那种“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我还是可以考虑让你把浮桥修下去的”这种打自己脸的话来,无奈之下只好撂下一句:“希望你言而有信!”说完便带着一众亲随走了出去。 等他一走,孟如虎就炸了:“将军,真的不修浮桥了?” 李思明说:“不修了。” 孟如虎愤怒地叫:“不修浮桥我们怎么过去!?” 李思明说:“放心,不会让你们游过去的。”略一沉吟,果然下令:“合成营准备一下,明天凌晨前向江心洲发动进攻!第10重型迫击炮团也做好准备,一旦合成营拿下了江心洲,你们立即跟进,全团在江心洲上展开!” “给我调一百挺MG-08重机枪过来!” 前两道命令还好,合成营一直充当先锋的,要打江心洲,让他们第一个上也是合情合理;第10重型迫击炮团是新成立的,装备三十六门120毫米口径迫击炮,这种迫击炮总重不过二百八十公斤,可以分解成好几大件,平时用骡马牵引,必要的时候用驴拉着也能走。没有驴子?好办,这不是还有人吗?拆成几大件大家抬着走,如果有人力气足够大,单独扛着一件走也是极好的。要将几十门重型迫击炮弄上江心洲进行部署,自然比把几十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弄上去部署要轻松得多。 但是调一百挺MG-08重机枪过来…… 这道命令就有点凶残了。黑衣军连进口带库存,要拿出一百挺MG-08倒不是问题,问题是把这么多重机枪集中到一块,李思明这是想干嘛!? 所有人对视一眼,都是一样的想法: 他们的将军被英国佬给刺激到了,要发疯了! 柯蒂斯走出黑衣军的司令部后并没有逗留————很显然,黑衣军也不允许他逗留————径直上了军舰。 舰桥里,朱尔典公爵早就等候在那里了,见他独自一人回来,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按照他的设想,李思明应该跟着上船才对的。 看样子那个年轻的军阀并没有按着他的剧本来呀! 公爵问:“亲爱的柯蒂斯,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柯蒂斯抿了抿嘴唇,心情颇为复杂的说:“办好了,那位年轻的军阀已经答应停止修建浮桥了。” 朱尔典微笑:“看样子他对大英帝国的实力还是有几分敬畏之心的。”然后就等着柯蒂斯说下去。 然而等了个寂寞。 朱尔典等了半天也没见柯蒂斯开口,忍不住问:“就这样?没别的了?” 柯蒂斯说:“就这样,没别的了。” 朱尔典眼都大了:“他没有提出抗议?没有尝试拿出解决问题的方案来?” 柯蒂斯摇头:“没有,只是说他不会继续修建浮桥,然后就把我打发出来了。” 朱尔典:“……” 碰到一个你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压根就不想跟你多说一句话的家伙是种什么样的体验?这就跟广告推销电话中业务员在这头刚说了句“很高兴能为你服务”,那头怼过来一句“你高兴得太早了”然后挂掉电话差不多。 朱尔典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国通,对中国人的性格、行事风格都揣摩得很透,只要坐上谈判桌,基本上是无往不利。但是……那也得人家愿意跟他谈才行。李思明压根就不打算跟他讨价还价,他的谈判技巧再怎么出神入化又有个屁用? 他只觉得整个人都有点自闭了,呆愣半晌才憋出一句:“这样说来,这位年轻的军阀是不打算争取我们的支持,跟我们合作喽?” 柯蒂斯老老实实的说:“我看不透他,这个人行事总有种随心所欲、天马行空的感觉,让人根本就捉摸不透……想要看穿他的真实想法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非常自信,自信到就算不架设浮桥也能轻松将他的大军投送到南岸,拿下南京的地步!” 朱尔典咕哝:“真是个怪胎!”他目光一霎,似乎被什么吸引住了,伸手指向窗外:“这就是他自信满满的根源吗?” 柯蒂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面色顿时微微一变: 不远处,一艘挂着黑鹰旗的战舰正逆流而上,朝浦口缓缓驶来。 第363章 钟山风雨15 悬挂黑鹰旗的自然是德国的战舰。 欧洲那一票国家受罗马帝国的影响实在太深了,一个个都以罗马帝国的继业者自居,罗马那曾经让无数蛮族望风而逃的鹰旗自然也被继承了下来,变个模样就成了自家的国旗。比如说波兰、奥匈、沙俄等等显赫一时的帝国,用的都是鹰旗,就连拿破仑时期,法国的国旗上也绣着一头张牙舞爪的雄鹰,所以在文艺复兴后,想通过旗子来辨认敌军是何方神圣实在有点困难————都是张牙舞爪的鹰,谁知道来的是哪一拨鸟人啊?为了跟敌人区分开来,各国不得不多花点心思,比如说沙俄就整了个双头鹰上去————他们自诩是罗马帝国最正统的继承人,而双头鹰是东罗马的标志,没有比这个更罗马的了。波兰则把那只鹰整成白色,免得跟那帮鸟人撞皮肤:白鹰旗,很少见吧?总不会弄错了吧? 但他们设计图案的专家技术不大过关,那只白鹰搞得跟个白斩鸡似的,呃,好像跟波兰也很配,毕竟波兰在周边那一圈强国眼里就是一只煮得烂熟的白斩鸡,想什么时候叉它一家伙都可以。 德国自然也不例外,毕竟罗马帝国实在太有排面了,欧洲有点实力的国家谁还不想跟它沾点边呢?普鲁士就把黑鹰镶到了自己的国旗上。随着剽悍善战的普鲁士人统一德国,黑鹰旗也就堂而皇之的成了德国的国旗,然后又随着德国在海外疯狂扩张的步伐,插到了五大洲四大洋,跟英国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比如说英国取得了在长江武装巡航的权力,德国佬一通操作也弄到了,所以在长江江面上,德国军舰经常跟英国军舰打碰头…… 这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至少朱尔典公爵一看到那面挂在桅杆上的黑鹰旗就气不打一处来! 再联想到李思明刚才的态度,朱尔典有理由相信,这家伙是有恃无恐,以为有德国佬做靠山,不把英国放在眼里,否则不会对柯蒂斯少校如此冷淡的! 很好,李思明,我记住你了! 英国一直视德国为敌人,李思明居然跟英国的敌人走到一块……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敌人的朋友那自然就是敌人了! 其实不管是德国佬还是李思明都有点冤,尤其是李思明,他压根就不知道英国佬刚走,德国佬就找上门来的好不好!而且他如此干脆利落地结束与英国方面的接触,也不是因为有德国人做靠山,而是坚信他不需要浮侨也能顺利地将他的军队送到南岸去! 英国佬可真够会联想的。 克洛维老公爵站在甲板上,望着北岸森然布列的黑衣大军,心生感慨:“营寨严整,军纪肃然,好一支钢铁之师啊!没想到在中国,还能看到这等铁血劲旅!” 莱茵哈特有些惊叹:“他们的战斗力……看上去比北洋六镇还要强啊!” 克洛维说:“他们的装备连皇帝陛下的近卫军都要惊叹不已,北洋六镇何足挂齿?按我估计,黑衣军一个师至少能打北洋两个镇!” 莱茵哈特说:“小口径半自动步枪、班用轻机枪、小口径迫击炮配备到连,中口径迫击炮配备到营,大口径迫击炮配备到团,师一级还有师属重型榴弹炮团,装备数十门15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如此豪华的装备,放在全世界都是独一份吧?也得亏他从法国佬那里搞到了一亿法郎的无息贷款,否则就他那点家底,根本就养不起几个师这样的军队!” 克洛维淡淡的说:“用不着几个师,有两到三个师就足够他吞下半个中国了。” 莱茵哈特不大相信:“两到三个师?不够吧?” 克洛维说:“足够了,别忘了,他手里还有近百个民兵团,这些民兵团对上北洋六镇可能打不过,但是对付一盘散沙的绿营、勇营和装备低劣的团练,却是绰绰有余,只要主力师在前面打掉诸如北洋六镇这样的劲敌,那些民兵团就可以横行无忌,四处攻城掠地。” 莱茵哈特一想也是,这一阶段的战事跟老公爵说的一模一样嘛:李思明率领主力部队在前面一路狂攻,将最坚固的几座城市打下来,数量众多的民兵团像潮水一样涌向那些防御力量比较薄弱的县城,凭借兵力和火力上的绝对优势轻松将这些县城一座接一座打下来…… 想到黑衣军那配备到连的炮兵力量,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他跟李思明很熟,李思明有什么新发明自然不会瞒着他,所以黑衣军大量装备迫击炮对他来说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他还亲自操作过60毫米迫击炮呢,对这种总重不到十五公斤,一名士兵就可以扛着它满山跑的超轻型火炮印象十分深刻。这玩意儿非常简陋,甚至称得上寒酸,射程只有区区一千米出头,威力也不算大,但是射速极其恐怖,射手足够熟练,心态又足够稳定的话一分钟能发射三十到三十五发炮弹,一个连配备三门这样的迫击炮,三门同时开火,一分钟就可以将上百发炮弹倾泄到敌**上! 联想一下当下步兵进攻时那密集的队形,不难想象,如此密集的炮火倾泄到步兵中间将会造成何等恐怖的伤亡!法国那每分钟可以发射十五发炮弹的75小姐就让德军瞠目结舌了,一门每分钟可以发射三四十发炮弹的火炮,那不得把德军的下巴都惊掉!什么?这种火炮射程太短?靠,这是问题吗?一个连属火炮要那么远的射程干毛线! “真希望我们的军队的火力配置也能赶上黑衣军。在这方面我们已经落后了。”他说。 克洛维公爵说:“至少巴伐利亚军团会迎头赶上的。”他对此很有信心。高傲的普鲁士人会不会承认自己的陆军火力配置被一支中国军队超越并且针对性的作出改变不好说,但巴伐利亚军团肯定会,因为巴伐利亚王国有独立的军事指挥权,有权为他们的军队配备更加先进的武器装备! 一路说笑间,这艘驱逐舰来到了浦口,正好看到一艘英军驱逐舰缓缓驶远。克洛维公爵眉头皱了一下……英国人见了德国人就浑身不舒服,德国人见了英国人也不见得有多愉快,比如说克洛维老公爵,看到英国外交人员就烦。这帮英国佬抢在他们前面跑到浦口来,到底想干嘛?他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是否跟李思明达成了什么交易?这些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从脑海中蹦出来,让老公爵颇为烦躁。他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到脑后,指挥驱逐舰停下来,带着莱茵哈特上岸。 莱茵哈特经常造访苏北,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见他来了,马上就有人前去通报给李思明。 李思明带着几名警卫火速赶到码头,笑着对莱茵哈特和克洛维说:“两位公爵,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克洛维公爵说:“东风,东风!” 李思明大笑:“老公爵,你还是那么幽默风趣啊!” 莱茵哈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李,你没事吧?听说你们这边战况颇为惨烈,而你又出了名的好斗,我真怕你受伤呢!” 李思明说:“确实很惨烈,不过惨烈那是针对我们的敌人的,至于我军……” 他指向泰州、南通方向:“从南通一直打到浦口,我第2步兵师的伤亡还没有超过三百人!” 莱茵哈特惊叹:“确实是了不起的战绩,哪怕是换欧洲精锐军队上,也很难打得出更好看的交换比了。” 这明显就是在拍马屁,不过李思明并没有因此而开心,因为他很清楚,换欧洲军队上的话清军会溃败得更快,可能欧洲军队连伤亡三百都免了,直接以十倍数的伤亡一路莽到南京不带喘气。为什么?因为清军的信心和斗志最就让洋大人给打没了,面对黑衣军他们还敢勉强坚守一下,而面对欧洲军队则只剩下一个逃字! 绝大多数战损比极其悬殊的战例都并不是双方的战斗力差距真有这么大,而是失败一方因为种种原因,还没开打心态就先崩了,只想着逃,被敌军像割草一样成批成批地割掉而导致的。在被列强反复吊打了几十年之后,清军的心态早就崩得不能再崩了,换德军来的话,能临阵脱逃都算勇敢的,大批大批地投降然后跟在德军后面狐假虎威四处烧杀抢掠才是基本操作! 他苦笑一声,说:“你就别恭维我了,真换欧洲军队上,只怕现在早就在南京城里快活啦。” 莱茵哈特很实在:“那也是因为鞑靼人的士兵未战先怯,并不是说欧洲军队的战斗力比你们强很多。” 李思明说:“这外我自然知道。对了,我要的东西呢?” 克洛维公爵指向驱逐舰,说:“都在船上呢,这就让人给你卸下来。” 第364章 钟山风雨16 驱逐舰上,德国水手正在紧张地忙碌着,卸下一口口木箱。李思明让黑衣军士兵上去帮忙,把这些木箱卸下来送往临时军械库,他随手挑了一口箱子让韩小七扛着,与两位公爵一起返回他的住所。 回到住所后,韩小七打开箱子,马上,两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枪托加一根枪管,以及一堆铁片组合起来的、要多寒酸有多寒酸的机枪暴露在空气中。这正是李思明梦寐以求的通用机枪,加上两脚架就是轻机枪,加上三脚架就是重机枪,打起来跟泼水似的,不是一般的猛。先前这种机枪采用的是铣削工艺,现在改成冲压工艺了,从外表来看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呃,貌似更寒酸了一点。 李思明却很满意。在他看来,这款机枪的外型已经很接近三十年后那令苏军闻风丧胆,让盟军两股战战狂呼救命的mg-42了。事实上,它上面采用的很多技术都是mg-42的,说它是mg-42的简化版也不为过,就是射速比mg-42慢了许多。mg-42的射速达到恐怖的每分钟1500发,而这款机枪的射速才每分钟900发,差了将近一倍。不过这样的射速对于一挺通用机枪来说刚刚好,机枪射速并不是越快越好的,因为在战斗中,机枪绝大多数时候打的都是点射,射速太快的话扣一下板机十几二十发子弹就出去了,绝大多数子弹都打了个寂寞,白白浪费掉。mg-42就是很好的例子,这种机枪必须在经验丰富的老机枪手手中才能发挥出威力,让新兵蛋子上?那就是子弹满天飞,打得满地弹壳,敌军毛都没少一根。 相比之下,每分钟900发的射速就容易控制得多了。而且这个射速放在一战也不算慢……不仅不算慢,还快得惊人,因为目前各国大量装备的马克沁重机枪每分钟射速也才500发而已! 李思明有些惊讶:“你们这么快就开始批量生产了?” 克洛维公爵说:“也不算快了。大量采用冲压工艺的好处就是只要模具校好了,原料到位了就可以开始流水线式生产,效率采用铣削工艺来高太多了,而且可以最大限度的节省材料。” 莱茵哈特说:“你要的一百挺样品全部交付给你了,你什么时候把它投入到实战中去?” 李思明翻了个白眼:“你们是不是太心急了一点?连个射击表都还没有摸索出来,你让我给部队大规模换装?开玩笑吧!” 莱茵哈特嘿嘿干笑,有些尴尬。 确实,这款机枪刚刚开始试产,射击表都还没有弄出来呢,大规模换装的话为时过早了。 不管是步枪还是大炮,都必须有射击表,没有射击表的话就是瞎打一气,白白浪费弹药。这个可以参照印巴在克什米尔高原上的较量,由于双方都没有针对高原地形和气候的射击表,所以炮兵明明瞄准了对方的阵地,结果一开炮就不知道炮弹飞到哪里去了;战机瞄准了敌方的工事一口气倾泄了一堆航空火箭弹,可打出去之后都是天女散花,满天乱窜,双方的指挥官只能看着那无头苍蝇蝇似的四处乱飞的弹药和安然无恙的敌军阵地干瞪眼。李思明暂时不缺买子弹的钱,但他也不想当这个冤大头,换装?可以,先把射击表给我弄出来再说! 还是克洛维公爵想得周到:“我已经让青岛和上海的驻军秘密进行密集的射击试验,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把射击表给弄出来了。” 李思明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我也会抽调几个机枪组换装新型机枪,在适当的时机投入战斗,争取早点把射击表给摸索出来。” 莱茵哈特对此举兴趣缺缺……他可没有忘记李思明装备的机枪是7.62毫米口径的,采用的是莫辛纳甘步枪弹,而即将装备德军的则是7.92毫米口径版本的,口径不同,弹药不同,摸索出来的射击表对德军来说卵用都没有,他当然没有兴趣了。他有些好奇的问:“李,刚才我看到英国人的军舰了,他们来找你有什么事?” 他问得随意,可克洛维公爵却竖起了耳朵。 李思明答得也随意:“哦,他们可能是打算帮鞑靼人皇帝出头,跑过来向我施压,说我在长江江面上架设浮桥妨碍了他们的军舰在江面上航行,要求我立即停止架设浮桥。” 克洛维公爵耸了耸眉毛:“他们这是故意找你麻烦。” 李思明说:“谁说不是呢?” 莱茵哈特来了劲:“李,不要向他们妥协!继续架设浮桥,一鼓作气拿下南京,英国佬敢找你麻烦的话,我们替你出头!” 李思明是一支升值潜力巨大的潜力股,这一点全世界都知道了。既然是潜力股,想投资的人肯定不在少数的,英国人也不例外。但作为最先投资的人,德国佬肯定不希望其他人跑来跟自己争,尤其是英国佬!现在英国佬来找李思明的麻烦,对莱茵哈特来说简直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了,他巴不得李思明冲冠一怒,跟英国佬对着干,把英国佬得罪得死死的,然后…… 然后自然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德国混了,想一想都觉得美滋滋啊! 李思明睨了他一眼:“你似乎很希望我跟英国彻底翻脸?” 莱茵哈特的笑容顿时就僵了一下:他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克洛维老公爵则不动声色:“李,你打算接受英国人的条件?” 李思明说:“跟英国对抗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 克洛维老公爵皱起眉头:“不架设浮桥,你的军队怎么过江?难道你打算让这几万大军划着小船冲过去?” 李思明显得很自信:“有何不可?” 克洛维:“……” 但愿战斗爆发后你还能这么自信! 李思明屈服于英国人的压力,停止了架设浮桥的工程,这一特大好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张人骏那里。 这位近日来一直愁眉苦脸长吁短叹的总督大人确定这一消息属实之后激动万分,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好,好,太好了!果然是王者之师自有天助,乱臣贼子寸步难行!如今英人也站在大清这边,有他们的军舰在,黑衣贼纵有百万大军也难越雷池一步!” 张勋那张脸原本也苦得可以滴出汁来的,现在也笑成了个开心果:“他奶奶的,总算有个好消息了!自古以来,想要攻打南京就必须架设浮桥,没有浮桥,纵有百万雄师也过不了这滚滚长江!现在英人出面不准黑衣贼架桥,他们先前取得的一切优势在这滔滔江水面前都将化为乌有……李贼现在肯定气疯了吧?真的好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张人骏几乎就是在狂笑:“现在他的表情肯定很精彩吧。” 笑够了,张勋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问张人骏:“健庵公,李贼无法架设浮桥,南京暂时安全了,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张人骏沉吟片刻,问:“江宁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位幕僚说:“据王大人飞鸽传回来的消息,徐贼已经在秣陵关与陈其美带领的江浙沪叛军会师,把江宁团团包围了。” 一提起徐绍桢,张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奶奶个熊,那姓徐的吃朝廷的用朝廷的,危急关头不仅不替朝廷分忧,还在背后狠狠捅了朝廷一刀!这家伙简直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狼,选他做第九镇统制,真是瞎了眼了!” 张人骏叹气:“谁又能想到这家伙隐藏得如此之深呢?我们都看走眼了啊!”摇了摇头,只觉得一阵阵心累,“现在多说无益,还是想想如何解江宁之危吧。江宁那边兵不过数千,而徐贼与陈贼会师后,兵力何止十万,怕是抵挡不了多久的,江宁一失,南京后门洞开,怕是回天乏术了!” 江宁城紧挨着南京城,是南京的后院,如果江宁城被攻破,南京将失去最后的支撑,陷落几乎成为定局。一想到这里,张人骏那点成功地迫使李思明停止修建浮桥的得意便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担忧。 张勋说:“这有什么好想的?末将明天就率领五千精兵奔赴江宁,与王将军里应外合,杀那些贼兵一个片甲不留!” 张人骏可没那么乐观:“贼军足有十万之众,你带五千人去,怕是……” 张勋自信心爆膨,满不在乎的打断了总督大人的话:“贼军兵力虽多,但绝大多数都是临时集聚起来的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只要五千精兵就能杀到他们血流成河!” 一直没怎么吱声的江苏巡抚程德全忽然一击掌,说:“张将军好气魄!健庵公,张将军向来骁勇善战,麾下健儿亦训练有素,只要准备妥当,对上贼军那帮乌合之众,一场大胜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不如就依张将军之计行事?” 张人骏犹豫片刻,还是觉得有点冒险,但江宁那边的形势确实不容乐观,所以最终他还是点头同意了。 程德全顿时露出了笑容。 这笑容意味深长。 第365章 钟山风雨17 受英国出面向李思明施压、迫使李思明停止修建浮桥这一重大利好消息的鼓舞,清军的士气明显提高了不少,原本哭丧着脸的军官们也有心情跟士兵们开几句玩笑了,南京城中的大小官员更是弹冠相庆,所有人都一致认定: 有英国佬站在我们这边,大清亡不了!李思明再凶,也不过是长毛第二,只能逞凶一时,很快就会在大清与英国的联手绞杀之下覆灭的! 一时之间,南京城中的舆论居然奇迹一般乐观起来。 张勋趁热打铁,从江防军、勇营等部中挑选精兵,拼凑了5000人马,又拿出自己搜刮来的银钱犒赏了一番,每名士兵都给了二两银子,并且许诺在解了江宁之围后还会有更多的奖赏。拿到银子,又吃了一顿过年都不大可能吃得上的好饭菜的清军顿时士气大振,一个个嗷嗷叫着,恨不得马上就出发,前往江宁与革命军杀个痛快! 张勋见士气难得的高昂,也动了别的心思,找张人骏商量:“健庵公,我打算今晚就带领部队出城,星夜奔赴江宁!” 张人骏吃了一惊:“星夜出城?这太冒险了!” 张勋说:“危险自然是有一点的,但是现在士气如此高昂,将士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长出翅膀来飞到江宁城与乱党血战,如果等上一晚,这士气可能就要低落了。再说了,南京城里乱党耳目众多,如果明天再出动,只怕我军还在半路,消息就已经传到围攻江陵的乱党那里了……乱党一旦有了防备,我军想要取胜可就难上加难。” 张人骏皱着眉头说:“你说得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但如今形势混乱,军心更是不稳,星夜出城奔袭江宁的话,只怕还没到半路,士兵就已经逃掉三成!” 张勋说:“那更要趁着士气高昂赶紧打过去了!不然等到士气低落,别说逃掉三成,最终能有一半的士兵能跟着我抵达江城,我就谢天谢地了。” 最终张人骏还是被他说服了,同意了他的方案。 于是,当天深夜,张勋悄悄带着自己拼出老本才拼凑起来的5000人马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南京城,快马加鞭急扑江宁。 张勋突然改变主意要晚上赶路,自然不是心血来潮。这些天他还没有跟革命军交过手,对革命军的战斗力并不清楚,但是对革命军的情报系统的厉害却是领教良多。很多时候,总督府发出的命令都还没有送到相关的官员手中,便先摆在了了革命军指挥部的案头。他手里这5000人是整个南京防线砸锅卖铁才拼凑起来的,算是最后的家底了,南京城的生死存亡全压在这5000人身上,他不得不去冒险。他也知道白天赶路的话更容易掌握部队,但没办法,革命军的情报网络实在太厉害了,几千人在白天出城,根本瞒不过他们的耳目,不想被革命军以逸待劳,他就只能剑走偏锋,星夜驰援江宁。 张勋的人品怎么样咱们先不评价,但他的军事才能还是可以的。几千人一起行动,动静非同小可,但是在他的指挥下愣是没有惊动任何城中的居民,就算是让黑衣军来,估计也没有办法做得更好了。在隐蔽调动这方面,他算是超水平发挥了。 然而他做梦都没想到,即便他做得如此隐蔽,风声还是泄露了。他的部队出城之后不久,便有一只信鸽从某处豪宅中腾空而起,扑腾着飞向长江北岸…… 很快,一封密信送到了李思明手中。 李思明看完信后,笑了笑:“老子都在北岸集结起了近十万人,随时准备打过去,他们居然还有心情去支援江宁?是我提不动刀了还是他们飘了?” 蒋方震打着呵吹说:“可能是他们太过相信英国人的威慑力了,以为有英国人出面,我们在短时间内就不敢动弹了吧?”今天下午他终于击溃了铁良所部,拿下了扬州,然后便火烧屁股一样跑到浦口这边来了。 扬州之战,他最大的感触就是:自己果然不是亲临一线指挥部队摧城拔寨的料啊!还是安心的当他的参谋长好,碰到问题只管开动脑筋,和参谋们一起以脑力风暴的方式给李思明出谋划策,至于采取什么样的方案,采取那个方案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那都是李思明要头疼的事情,与他无关……一句话,舒心! 李思明说:“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就太小看我了……合成营准备好了没有?” 蒋方震说:“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准备出动。” 李思明沉吟片刻,跟蒋方震商量:“我打算将行动时间推迟两个小时,你认为如何?” 蒋方震马上就猜到了他的意图:“你打算等张勋所部走到半路了再动手?” 李思明点头:“对!” 蒋方震问:“为什么不等他们跟江浙沪联军交上火之后再动手呢?反正那边有电台,要联系很容易。” 李思明说:“江浙沪联军新兵满营,张勋又是作困兽之斗,我担心他们抵挡不住,会出现大量伤亡。”他叹了一口气,“参加联军的青年中,有很多是有着满腔热血的大学生,他们是这个国家最宝贵的种子,我舍不得看到他们有损失啊。” 蒋方震笑:“你就是心软……那就推迟两个小时吧,等张勋走到半路了再动手。” 李思明说:“给老陈发电报,好让他有个准备。” 蒋方震点头,表示明白了。 不久之后,李思明就收到陈其美的回电,表示他已经知道有几千清军正杀气腾腾的朝这边扑过来,会作好准备的,让他不要担心。 张勋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还在督促着部队披星戴月,沿着官道直奔江宁。 在这个严重缺乏照明手段的时代,要组织几千人马在三更半夜急行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张勋所部刚出城的时候确实是士气高昂,但走了一段路就开始出乱子了,不断有人掉队,或者趁着夜幕掩护开溜……二两银子也够他们花上一阵子了,没必要为更多的赏钱去拼命。张勋派自己的戈什哈四处逮人,逮住那些趁乱开溜的就直接砍了,一连砍了十几个才稍稍震慑住那些家伙。但即便是这样,士气也不可避免的低落了下来,张勋不得不打着火把站在路边,扯着大嗓门一遍遍的许诺着胜利后的赏格,以鼓舞士气。 频繁地犒赏士兵的将领是无能的将领,他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也没有办法。他手下就这些熊兵,想让他们卖命,就只能许以重赏。在他的嚎叫声中,这几千人马慢腾腾地往江宁挪。他许下的赏格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虽然队伍凌乱,虽然还是有不少人想开小差,但这支部队确实是在向江宁方向推进,这就足够了。 虽然一个小时撑死也只能走上六七里路,慢得像乌龟爬…… 长江北岸,合成营营长周迪也在紧张地作着准备。 李思明在浦口停留了这么多天,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干,他早就调集了数十艘快艇,每艘可以运载一个班的士兵,一次性可以将一个营的士兵送过江去。此外他还调集了大量漕船,不管是装有发动机的高档货还是靠风帆才能行进的老古董,有一艘算一艘,都在浦口这一带聚集,密密麻麻的。原本他打算直接修浮桥,让他的部队沿着浮桥一路猪突,一鼓作气冲到南京城下,不过英国佬从中作梗,这个计划吹了,于是,那些先前辛辛苦苦调集过来的漕船就派上了用场。 不过,在那些漕船派上用场之前,合成营得先拿下江心洲。李思明不能让他的士兵划着小船顶着南京守军马克沁重机枪扫射去抢滩登陆,那样伤亡太大了,必须给他们找一个支点。 江心洲就是一个理想的支点。 时间慢慢过去了。 周迪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时间到了。他对几个连长说:“时间到了,出发!” 连长们各自向他敬了一个军礼,转身就跳上了快艇。 一艘艘快艇悄然驶离码头,驶向远处的江心洲。 他们所装备的是充气橡皮艇。去年的橡胶股灾让橡胶的身价一落千丈,在中国甚至到了神憎鬼厌的地步,但李思明一点也不嫌弃,在橡胶价格跌穿地板的时候掏钱去买了一大批回来,一通捣弄,整出了橡皮艇。不过他没有办法把发动机装上去,这年头的发动机对于橡皮艇来说都太大太沉了。再说,就算装了发动机也不能用,这年头的汽油发动机和柴油发动机开动后噪声大得能吓死人,开着发动机冲过去,跟用高音喇叭冲江心洲上的敌军大叫“我要过来了,你们小心点”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士兵们只能划桨。好在橡皮艇确实是很轻,更巧的是,现在吹的是北风,顺风操舟可谓事半功倍,每艘小艇上至少六支桨一起整齐的划动,把橡皮艇划得跟一尾尾撒欢的鲤鱼似的! 驻守江心洲的清军士兵还在呼呼大睡,并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了。 第366章 黑魔鬼 江心洲原来是焦山寺僧收租地,故名和尚洲,位于今天的建邺区与浦口区之间,是长江下游的冲积沙洲,因状若青梅,故又称梅子洲,全洲南北长12公里,东西平均宽度1.2公里,全洲陆地面积14.3平方公里。夹江将它与陆地分开,彼此之间间隔两百来米,水性好一点的人一口气就能游过去。 在数十年后,这里将以种植葡萄而出名,并且多次举办盛大的葡萄节,吸引了众多来自海内外的游客。但是现在,这只是一个颇为荒凉的沙洲,洲上有几个小小的村庄,村民在上面开垦出一些田地并且种上粮食,多少也有点收成。不过现在黑衣军陈兵长江北岸,随时可能打过来,江心洲也就变成了南京的桥头堡,张人骏早早下令强行将沙洲上的居民迁到南京城中,征用他们的房屋作为工事,在沙洲上驻扎了六百余名士兵。 这六百来名士兵在近十万黑衣军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张人骏也没指望他们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他们更多的是起到一个缓冲、预警的作用,黑衣军想从这个方向渡江攻打南京,就必须先拿下江心洲,而黑衣军没有浮桥,想要拿下江心洲就得先横渡近两千多米宽的江面,清军则只需要渡过不到两百米宽的夹江就可以登上沙洲,两相比较,清军占了大便宜,这就意味着黑衣军想要拿下这个沙洲,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黑衣军似乎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把主力部署在八卦洲那边,准备以八卦洲为起点,直接把浮桥架到燕子矶。现在由于英国人阻挠,这道浮桥修不成了,黑衣军肯定得调整他们的部署,也就是说,江心洲这边还是很安全的,至少暂时很安全。 所以,驻守江心洲的清军士兵睡得很香,就连哨兵也哈欠连连,提不起半点精神。 来自镇江的勇营士兵李勇很倒霉的被安排站夜岗。他最讨厌夜间放哨了,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江上风又大,到了深夜,冷得刺骨,他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被风一吹,冷得全身发抖,哪里吃得消?但他没法抗议,那些老兵比他更清楚夜间放哨有多难受,这种苦活自然应该留给他这种新兵蛋子干————新兵蛋子不干,谁来干?难道还能指望老兵夜间顶着寒风站岗,让他们这些新兵蛋子躲在被窝里呼呼大睡不成? 又一阵风吹了过来…… 李勇抱紧自己的胳膊,牙关直打架。好冷,真的好冷,他感觉自己都快要被冻僵了,无比地怀念自己那个散发着一股由于布料受潮、发霉而产生的霉味的被窝……要是能躲进被窝里睡上半个小时,那该多美啊! 可惜,这只是他的痴心妄想。那帮老鸟把被窝给占据了,要是他敢偷偷跑回营房去睡觉,一顿毒打是绝对少不了的。想到那些在营房里睡得比死猪还死的老兵,他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身体太过瘦弱,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他真想现在就跑回营房,把他们拖起来暴打一顿! 打从登上江心洲那一天起,他便开始倒霉了,天天都被安排站夜岗,又冷又饿还累得要死。看那帮老兵的嘴脸,似乎以后这桩苦活都是他干了,除非……除非黑衣军撤退,不用再守江心洲了吧!只是,黑衣军显然不会轻易罢手的,双方还得继续对峙下去! 这种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李勇叹了一口气,越想就越沮丧。 啪! 一记耳光扇在他的脸上,打人的是跟他一起站岗的老兵陈志。老兵偷懒归偷懒,正事还是要干一点的,不可能真的只让几个新兵蛋子守夜。敌军可是很可能会在夜间发动偷袭的,没个老兵盯着,一帮新兵蛋子,只怕敌军摸进营房里来了他们都还不知道呢!哪怕仅仅是为了自己的老命着想,他们也得站一下岗,当然,他们不会一站就是一整晚的,最多就是半夜把某个家伙蹬醒,让他出去站一会儿。陈志就是刚刚起来站岗的,这家伙脾气恶劣,很喜欢找新兵麻烦,这不,李勇只是叹一口气,就挨了他一耳光。 “少在老子面前长嘘短叹的,老子看着就觉得丧!”他恶狠狠的说。 李勇的脸夹火辣辣的作痛,耳朵更是嗡嗡作响,那一耳光打得可不轻呢。但他敢怒不敢言,只能闷声说:“是是是,你教训的是……”忽然觉得肚子咕咕作响,他小心翼翼的说:“我内急,想上茅房,你能不能先顶替我站一阵子?” 陈志骂了一句:“懒人屎尿多!赶紧去,三分钟之内不回来的话,别怪老子到茅房去把你拖出来打!” 李勇连声说:“不会不会,三分钟之内我一定会回来!”说完背着枪,一溜烟的跑进茅房,解开裤子拉了起来。 陈志喃喃骂:“新兵蛋子就是爱偷懒,一站岗不是屎就是尿,真的是日他————” 一只大手突然从后面探来,捂住了他的嘴巴。他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张大嘴巴要喊,却哪里喊得出声?他正要奋力换气,腹部突然传来一阵无法用笔墨来形容的剧痛,一把匕首洞穿腹腔,刺中了他的肾脏,再一拧刀柄,他白眼一翻,一声不吭,浑身气力随着喷溅的鲜血倾泄而出,生生痛得昏迷了过去。 袭击者一击得手,确定他昏迷过去之后轻轻将他放倒。 他的动作引起了不远处一名哨兵的注意,那家伙可能觉得有情况,但是又看不清楚,把脖子伸得老长,一个劲的往这边张望。这个动作要了他的命,一条黑影鬼魅般从他身后闪出,一手捂住他的嘴巴,不等他本能地挣扎,一把剃刀般锋利的匕首便从左耳根部一直划到右耳根部,把他半条脖子都给割断了,连带割断的是他颈部两侧的大动脉和静脉,还有气管、食管。 鲜血以每秒钟七十毫升的速度狂喷而出,他眼前天旋地转,瞬间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啪! 正在茅坑里有些痛苦的拉着干巴巴的大便的李勇忽然听到一声古怪的声响,随之而来的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还夹杂着一声嘶哑的惨叫。惨叫声很小,就像声音还没有抵达舌头,声带就先让血沫给淹没了似的。这古怪的声音让他浑身狠狠一哆嗦,汗毛倒竖,要不是及时用手掩住了嘴巴,只怕一声惨叫肯定要发出来了。 有情况,肯定有情况! 刚才他听到枪声和惨叫声了。虽然这两种声音都显得很古怪,但他听得很清楚,不会有错的。黑衣军摸上江心洲来了! 怎么办? 他应该鸣枪示警,他应该放声大叫,把战友们惊醒,告诉他们有情况。可是,恐惧紧紧地揪住了他的心脏,他的身体颤抖得厉害,却动弹不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他害怕,害怕茅房外面就有敌人在等着他。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的手已经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就在这名懦弱的新兵的瑟瑟发抖中,营地周围的哨兵已经死光了,十几名黑衣人带着一身血腥味悄悄地打开一间间瓦房的门,蹑手蹑脚的钻了进去。 瓦房内,清军士兵正在呼呼大睡,浑然不知道已然大难临头。 那些黑衣人并没有继续动刀子。清军士兵只是睡着了,并不是死人,这么多人,用匕首杀掉几个,血腥味就能把其他人熏醒,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他们拿出一个小小的塑料瓶,塑料瓶有细长的瓶嘴,瓶内装着溶液,轻轻一按瓶子,溶液就会从瓶嘴滴出来。这些家伙两个人负责一幢瓦房内的清军士兵,利用一盏煤油灯照明,把瓶嘴凑到一名名清军士兵的嘴唇,轻轻按压瓶子,从里面挤出几滴溶液,滴进清军士兵的嘴里。 清军士兵咂咂嘴,没啥反应,继续睡。 只是,几分钟后他们便呼吸困难,浑身抽搐,面色青紫,在短暂的挣扎之后停止了呼吸。 这些黑衣人滴进他们嘴里的可不是什么糖水或者盐水,而是氰化钠溶液。这玩意儿的毒性,就算没学过化学的人都有所耳闻,微量就可以致命。这玩意儿在开采金矿的时候大量使用,掘金者将粉碎后的矿石放在桶里,一吨矿砂加入一公斤氰化钠,用这种办法就可以将矿石里的黄金一点点的浸出来。现在这些黑衣人往每名清军士兵嘴里都滴了几滴,悄无声息间,一条条生命就这样消逝了。 一艘艘橡皮艇抵达了沙洲渡口,合成营的士兵端着步枪从橡皮艇上跃下,迅速冲上沙洲,一时间,几个渡口处人头攒动,脚步声密集异常。 但驻守沙洲的清军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几处营地里的士兵都在睡梦中被悄然摸进来的黑衣人喂了氰化纳,基本上都已经死光了。 死人是不会有反应的。 在沙洲渡口,周迪碰到这这伙黑衣人的指挥官,对方云淡风轻的说:“都解决了,不过你最好让人再搜索一下,我人手太少,有些角落没有搜索到,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 借着手电的光,周迪看到,这家伙的臂章上,一个魔鬼的头像异常的狰狞恐怖,冲他张开血盆大口。虽说他也打过好几仗,亲手击毙的敌军也有十几号,胆子早就练出来了,但是看到那个魔鬼的头像,瞳孔还是忍不住微微一缩! 【作者题外话】:PS:推茬好基友的力作,风萧梧桐的《谍雾濛濛》,大家多多捧场! 第367章 该死的德国佬 合成营悄无声息的摸上了江心洲。 那帮在黑暗中悄然闪现又悄然消失的黑魔鬼下手真的太狠了,合成营一千余人登上沙洲,动静可不小,然而数百负责防守沙特的清军却毫无动静————基本死光了。死人是不会再对敌军的登陆行动作出任何反应的。 周迪走进一幢民房,打开手电,看着满满一屋面色发青、满嘴白沫、至死仍然保持着抽搐的姿势,仿佛被雷电击中似的的清军士兵的尸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涌起,直冲脑门,头皮都炸了。他对着一名参谋低声咕哝了一句:“碰到这帮魔鬼,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那名参谋的喉结上下蠕动着,喉咙里格格作响,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吐出来。倒不是说屋里清军的死状有多血腥有多恐怖,相反,这些清军士兵走得还算安祥,在战场上能在睡梦中死去,也不失为一种幸运。可他一想到这么多人在睡梦中便被人夺走了生命,甚至连放一枪的机会都没有,他便控制不住想在吐出来! 不是恶心,是恐惧。 周迪知道,李思明手下有一支很神秘的部队,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李思明从十几万民兵中精挑细选出来,并且一招一式的教出来的。这支部队极少露面,他的级别也不算低了,但几乎从来就没有听到过跟他们有关的任何消息,这帮家伙低调到仿佛这支部队压根就不存在。这是那支神秘的小部队第一次出手,江心洲的位置太重要了,黑衣军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拿下,不能出半点差错,李思明这种人很不喜欢意外的,所以将那群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魔鬼放了出来。 于是,江心洲上数百清军在睡梦中被夺走了生命,黑衣军一枪未发便把江心洲给拿下了。 兵不血刃地拿下了江心洲,本应该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但周迪却高兴不起来。清军在睡梦中被灌下剧毒,迷迷糊糊中几百人就丢了性命的情景梦魇般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他不由自主的想: 如果我的营在宿营的时候遇到这群魔鬼的袭击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光是想想就让他不寒而栗。 值得庆幸的是,至少到目前为止,这种能在无声无息间夺走数百人性命的部队也就这么一支,清军没有这样的部队,就连北洋军也没有,所以周迪暂时还用不着去为如何防范同类部队的袭击而头疼。他用力摇摇头,将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到脑后,开始指挥合成营士兵快速构筑工事,准备迎接清军的反击,掩护大部队登陆。 合成营的士兵来到沙洲南端,摸黑挥动铁锹拼命的挖。沙洲上的泥土很松软,挖掘起来可谓事半功倍,没费多大的劲,一个个单兵掩体就成型了。 然后开始横向挖掘,把一个个单兵掩体串联起来,形成一道道弯弯曲曲的战壕。 为什么不挖成笔直的?这样岂不是可以大大减少工作量,节省很多力气? 要挖成笔直的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一旦任意一点被突破,一两名敌军机枪手跳进战壕里,机枪左右横扫一通,一大段基本上就没活口了,所以只要不是嫌命太长,都不会玩笔直的战壕。 在他们埋头修补地球的时候,陆续的部队登上沙洲。这些后续部队跟合成营一样,上到沙洲之后就埋头苦干,玩命的挖掘工事。在这方面,这些农民出身的士兵是非常擅长的,长年跟土地打交道,挖几条战壕对他们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首先登上沙洲的是第10重型迫击炮团,一共四十八门120毫米口径迫击炮,被他们分解成零件装在小艇上,连同炮组一起送上沙洲。在沙洲上挖好掩体后,他们开始借着手电的光组装迫击炮。 紧接着登上沙洲的是一个个机枪组,一个五十人,他们扛来了整整五十挺MG-08重机枪,同样是利用手电照明,快速将重机枪组装起来。 当这些部队全部就位之后,整个江心洲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浑身是刺的刺猬,其恐怖的火力足以扼杀一切试图反攻沙洲的敌军。想想看,这屁大一点的地方塞了五十挺每秒钟射速高达1200发的重机枪,四十八门迫击炮,还有一个加强营的精锐部队,我就问你怕不怕! 在八卦洲那边,同样有五十个机枪组乘夜部署到了最前沿,在黑暗中,一挺挺重机枪架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南岸清军的防线。 江心洲这边,虽然黑衣军已经尽量保持安静了,所有动作都放得很轻,但是这么多人,这么多装备的调动部署,动静真的小不到哪里去。相隔两百来米的南岸岸边,巡逻的清军士兵依稀听到动静,有人叫:“江心洲那边好像有动静啊,你们有没有听到?” 队长竖起耳朵来听,还真是,似乎有人在挖掘着什么,又似乎有很多人在走动。这动静可不小,应该上报的,但是他没这个兴趣,挥挥手说:“可能是守沙洲的那帮混蛋睡不着,在瞎折腾吧,别管他们了,动作快点,巡完这一圈回去睡觉!” 一听说巡完这一圈就可以回去睡觉了,整支巡逻队全体官兵顿时就丧失了一探究竟的兴趣,没有理会沙洲上的动静,继续巡逻。当然,所谓的巡逻也只是产着好听的,就他们这粗心大意的样子,就算把个大活人扔到路边,他们都不见得能发现,这样的巡逻能有什么效果? 不过…… 这才是清军的正常水平。新军还好说,像绿营、勇营这些渣渣那真的是能糊弄就糊弄,对于他们来说,巡逻跟闲逛没有任何区别。 就这样,清军错失了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机会,等待他们的,也只能是黑衣军那雷霆万钧的打击了。 登上沙洲的部队一直忙活到天蒙蒙亮才算搞定,一个个瘫在战壕里,都不想动了。他们真的很累,整整一晚都没有睡,还得不停地挖战壕、抬大炮、抬弹药箱,铁人都受不了啊。不过他们不会有多少时间休息,因为按照总参谋部制订的作战计划,进攻即将开始,他们马上就要投入战斗了。这些士兵抓紧最后一点时间,瘫在战壕里闭目养神,肚子饿的则从干粮袋里拿出干粮,就着水壶里的凉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沙洲上不允许生火,所以就别指望有热饭吃了,只能啃干粮,这滋味可不大好受。 上游七八公里处,朱尔典公爵所在的胜利号驱逐舰正在江面上慢吞吞的挪着。它并没有走远,因为朱尔典公爵觉得,那位年轻的军阀很可能会突然想通,找他们谈判,他总得给人家一个台阶不是? 可惜的是李思明不懂风情,整整一天都没搭理他们,让朱尔典公爵漂在江面上喝了一晚的西北风。 这冰凉的西北风也算是把朱尔典公爵给吹醒了,他意识到,这个年轻的军阀比起老奸巨猾的袁世凯来还要难对付得多,英国人跟中国官僚打交道时惯用的那一套对他基本无效。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整整一晚都没有睡好,现在早早就爬了起来,与柯蒂斯共进早餐。 这个老头漫不经心的用餐刀切割着牛爬,随口对柯蒂斯说:“那个姓李的军阀还真是打定主意要跟德国佬走了,都等了他整整一天也没见他递个口信过来……” 柯蒂斯说:“这么愚蠢的军阀还真不多见……难道他不知道大英帝国才是世界第一强国吗?他这样做……” 轰轰轰轰轰! 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从下游猛然传来,犹如滚雷一般震耳发聩,即便隔了这么远,仍然震得他和朱尔典的耳朵嗡嗡作响。年轻的海军少校愕然:“什么声音?好像是炮声?” 一名小军官冲进来叫:“舰长,出事了!” 柯蒂斯跳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那名小军官说:“中国人的武装商船!中国人的武装商船向南京江防工事开炮了!” 朱尔典也跳了起来:“去看看!” 两个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甲板,用望远镜朝下游望去,果然———— 下游六七千米处,数艘武装商船一字排开,用舷炮照着长江南岸的清军防线猛轰!这些武装商船他们昨天就见过了,无非就是在万吨级商船两舷加装数门大口径火炮当军舰用而已,很落后的东西,当时柯蒂斯并没有将它们放在眼里,他坚信如果打起来,他指挥的胜利号能在半个小时内将这些武装商船全部送进江底。 简陋归简陋,这些武装商船排成一排开火的场面还是很装观的,数十个炮口喷出的火光几乎连成一片,隆隆炮声滚过江面,势若惊雷,别说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清军,哪怕是柯蒂斯,也有些震惊! 朱尔典倒不是震惊,而是恼怒。他盯着那些照着清军防线肆意开火的武装商船,面色比被人塞了一只苍蝇还要难看,低声说:“该死的德国佬!” 第368章 装逼失败 呃,这关德国佬什么事? 在朱尔典看来,就关德国佬的事。在他的印象中,中国人面对西方列强,自卑和怯懦都已经深入骨髓了,大英帝国的军舰就在南京上游不足十公里处,虽然没有明确表态支持大清,但是这艘军舰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态度,在得到大英帝国的允许前,任何一个有点政治头脑的中国军阀都不敢向南京发动进攻。李思明却完全当他们是隐形的,当着他们的面向南京防线开炮,说这背后没有德国佬撑腰,鬼才信! 所以,这笔账得算到德国佬头上! 柯蒂斯少校神情严峻:“这是对大英帝国的挑衅!公爵,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朱尔典抿着嘴唇,面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他当然知道这是对大英帝国的公然挑衅,如果不能果断予以还击,只怕这个野心勃勃的军阀从此就会看轻了大英帝国,甚至不把大英帝国放在眼里了,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放以前,他肯定会下令军舰立即驶入战场,给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但是…… 但是,那个不把大英帝国放在眼里的家伙可不是一般的军阀。据法国人分享的情报,这家伙在举旗造反前从法国订购了整整五百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十几万发炮弹!不是五门,不是五十门,是整整五百门,整个英国陆军的大口径榴弹炮加起来都没这么多!现在这些重型榴弹炮有相当一部分被部署到了长江北岸,胜利号驱逐舰贸然进入战场,在数十门重型榴弹炮的猛烈轰击之下,只怕难以全身而退! 英国不是损失不起一艘军舰,但是那得看时候。现在整个欧洲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了,摩洛哥的硝烟尚未散尽,意大利和土耳其又在利比亚打了起来,在利比亚拥有大油田的法国首当其冲被卷了进去,而一向很乐意看到法国人倒霉的德国人也兴致勃勃,在一边摩拳擦掌,随时准备下场,再次在北非跟法国佬较量一番……作为法国的忠实盟友,英国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必须在利比亚问题上给予法国一定支持,再说,英国对利比亚油田也是眼馋得很哪!换句话说,现在英国外交的重心是北非,在中国挑起事端对英国可没有好处…… 想到这里,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先看看再说。” 柯蒂斯很不甘心:“为什么?难道他们对英国的蔑视态度表达得还不够明显吗?” 朱尔典公爵说:“现在大英帝国外交的重心在北非,在北非局势明朗之前,不能轻易卷入东亚地区的冲突!” 说到这里,他心头掠过一丝涩意: 维多利亚时代的荣光真的正在渐行渐远啊……放在维多利亚时代,英国想教训中国哪里用得着挑时间?随便拉一支分舰队,几个团的陆军过来就能打进北京城去,让中国的皇帝跪着给他们唱征服!而现在呢?连想动一个军阀都要再三思量了…… 那位朱尔典和柯蒂斯都恨得牙痒痒,总想找碴削他一顿的年轻军阀现在正意气风发的站在瓜步山上,用望远镜俯瞰着战场。 就在南岸的清军爬起来准备吃早餐的时候,黑衣军那庞大的炮群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在江面上游弋的武装商船率先发难,七艘船排成一列纵队,一侧舷炮对准了南京江防防线,一共三十五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同时怒吼,成排重在四十余公斤的弹丸带着火风,挟雷裹风呼啸而出,砸向江防工事。炮弹落下,江岸防线上猛然迸出一丛丛一簌簌刺眼到极点的炸点,只一瞬间,炸点膨胀成团团橘红的火球,飞砂烈焰撕裂地面冲腾而起,沙袋、铁丝网、枪械……甚至人的躯体,通通都在天崩地裂般的爆炸巨响中飞上了半空,老大一片阵地瞬间一片火海。 紧接着,瓜步山上的炮群也开火了。被部署在瓜步山山顶上的是105毫米口径榴弹炮,开火时动静没有155毫米口径榴弹炮这么大,但威力也非同小可,烟焰喷发弹,炮弹高速旋转着从炮膛内咆哮而出,拉出一道道弧线,狠狠砸到对岸清军阵地上,以弹着点为中心,半径十五米内必死,二十米内不死也得摊个重伤,三十米内能否活命全看人品! 八卦洲那边气势更加骇人,数十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同时开火,只一击,炮火覆盖区内便是一片火海。爆炸火光中,大群清军士兵像被捅烂了窝的蚂蚁一样从营房和工事内涌出来,都让这毁灭性的炮击给吓坏了,狂呼大喊,奔走若狂,胆小一点的甚至直接跪在江边向对岸猛磕头。可惜,不管是逃窜还是磕头都保不住他们的性命,炮兵该干嘛还是干嘛,于是,第二轮炮击接踵而来,紧接着是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 南京城外俨然喷发的火山口,站在南京城墙往外张望,除去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和几乎密不透风的爆炸巨响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只能感觉到大地在剧烈震动,苍穹在哀号。 张人骏早早起来,登上城墙巡逻,看到的就是这如同世界末日一般的画面。他的面色变得苍白,老迈的身躯一下子佝偻了下去,身体微微颤抖,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喃喃自语:“黑衣贼……黑衣贼的炮火竟如此强大?这谁抵挡得住,这谁抵挡得住!” 炮弹爆炸火光此起彼伏,把天空都映成了铁水样的颜色,然而,他的眼前却一片黑暗,失去了一切光彩。 隆隆炮声中,北岸各个渡口千帆竞发,无数大大小小的船只如离舷之箭般冲出,顶着从头顶呼啸而过的炮弹冲向南岸。冲在最前面的是那些装有发动机的,上面满是武装到牙齿的黑衣军士兵,后面则是帆船,它们的速度要慢上许多,但是抢到风口还是可以开出每小时二十公里左右的时速的。帆船后面则是无数连船帆都没有的破船,甚至竹排,船上的民兵拼命划桨,吃奶的劲都用上了,然而还是很可耻的落到了后面。划桨横渡长江至少需要半个小时,也就是说,至少在半个小时之内,这些数量庞大的民兵是派不上任何用场的,他们也只能跟在主力后面捡漏了。 但是,那数量庞大的划桨船几乎覆盖了整个江面,多到让南岸江防阵地上哪怕最顽固的清军将领都为之绝望。李思明太卑鄙了,炮火上占据绝对优势也就算了,还跟他们玩虫海战术————那数以万计划着桨嗷嗷叫着往南岸冲的民兵可不就是虫族士兵么————这他妈谁顶得住! 按照计划,率先渡江的是浦口这边的部队。先前黑衣军在八卦洲架设浮桥,让清军误判燕子矶一带将成为黑衣军的主攻方向,把主力部队都调到了那边,浦口这一带比较空虚,自然是先从这里着手突破了。至于八卦洲那边,暂时按兵不动,等到清军主力调到了这边,或者等浦口这边的部队成功撕开南岸防线后,他们再渡江也不迟。可即便是只出动了一路,那气势也足够骇人了,见此情景,李思明也不禁豪情满怀,诗兴大发,剽窃之魂熊熊燃烧,根本就压制不住了。他背负双手,望着硝烟弥漫的江面,放声吟咏: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 蒋方震猛一击掌,脱口叫:“好诗,好诗!” 孟如虎却说:“没有百万啦,十万都不到!” 李思明正准备吟下去,被孟如虎怼了这么一句,一腔子的诗情登时就给怼进了支气管,后面的再也吟不下去了。他瞪着孟如虎,恶狠狠地说:“你完了!我明确的告诉你,你完了!” 孟如虎被他这凶怒的神情给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试图垂死挣扎:“将军,你当我没说过……呃,我什么都没说过!” 李思明说:“晚了!” 他实在是窝火透了,人家穿越回古代,一个个化身文抄公,随便吟上几首诗都能震撼文坛,引得无数文人墨客竞折腰,无数美人芳心暗许,他呢?好不容易来了点诗情,想卖弄卖弄,结果才吟了个开头就有个二货蹦出来拆台,说没有百万雄师,连十万都不到! 这就跟李白对着庐山瀑布吟到“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时候,有当地人跳出来反驳说俺们庐山这瀑布才没有三千尺那么高咧,水量还小得很,跟小孩尿尿差不多,跟银河落九天完全不搭噶!你猜碰到这种情况,诗仙会不会愤然掷笔拔剑宰人? 反正他真的很想拔出大马士革弯刀宰了这个憨货! 这他娘到底是哪个牌子的智障?他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遇到这等一点眼力价都没有,还超级爱抬杠,尤其是爱在他装逼的时候抬杠的二逼部下? 第369章 就这么办 张人骏那边可没有心情抬杠了……开玩笑,这乌泱泱的黑衣军像虫海冲锋一样涌过来,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抬杠的人不是白痴就是傻大胆!老张心尖直颤,叫来一名亲信,嘶声下令:“你骑快马去找张提督,告诉他不要管江宁那边了,马上带领他那五千精兵用最快速度赶回来……一定要用最快速度赶回来,迟了,南京不保,快去!” 那名亲信吓得腿肚子直抽搐,但是接到命令之后还是用力点头,一溜烟似的跑去牵来快马,冲出城门,照着江宁方向狂飙而去。倒不是他有多积极,而是现在的南京末日将至,跑得远远的准没错! 当然,张人骏对他很不错,他还是要替张总督把事情办好的。不过,通知完张勋之后,可就别指望他会再回到南京了!张人骏可能有与南京城共存亡的觉悟,但他没有,没机会倒也就算了,有机会的话自然有多远跑多远! 考虑到张勋很可能已经赶到江宁了,一时半刻回不来,张人骏又叫来一名亲信,对他说:“你马上赶到燕子矶,让驻守燕子矶的溥仰带一半人马火速回防!” 那名亲信见燕子矶那边炮声隆隆,不禁露出一丝惧色。 张人骏勃然大怒:“混蛋,现在正是我等报效大清的时候,我等身深皇恩,这等危急存亡之际正应挺身而出,以死报国,怎能缩头缩尾?快去!” 那名亲信脸揪得跟个苦瓜似的,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但是张人骏身居高位,勃然一怒,非同小可,吓得他浑身一颤,不敢多说一个字,赶紧也找了匹快马,顶着咻咻乱窜的炮弹朝着燕子矶那边飞驰而去。 张人骏目送这名亲信出城,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还来得及……溥仰,张勋,你们一定要快啊!” 这时,黑衣军的第一梯队已经接近南岸了,那恐怖的炮火戛然而止:再不停火炮弹可要打到自己人中间去了。此时清军的防线已经被轰得一片狼籍,据守滩头阵地的清军士兵死伤无数,目之所及,到处都是近两米深的弹坑,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尸体,他们当中相当一部份已经被炭化了。有不少士兵趴在战壕里,衣服已经被爆炸冲击波撕扯得一干二净,全身赤条条的,但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只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已经没有半点生命的痕迹。如果把他们的身体翻过来你就会看到,鲜血正从他们的眼耳口鼻中汩汩而出。他们是被活活震死的,表面上没什么明显的伤痕,但内脏已经被震烂了。 空气中充斥着硝烟和烧焦人肉的恶臭味,以及伤兵的哀号。这些伤兵都伤得很重,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的高爆弹内部一口气塞了八公斤苦味酸炸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很多伤兵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或者被弹片划裂胸腔或者腹腔,脏器混合着鲜血外流,有不少更是被爆炸产生的烈焰烧成重伤,五官都糊了,倒在血泊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那垂死野兽般的惨叫声让侥幸没有受伤的士兵毛骨耸然。 据守这道防线的是凤骧,没错,就是扔下仪征逃到南京来的那位,他没有受到惩罚,反而被委以重任,指挥两千多人据守江岸防线。张人骏倒不是不想惩罚他,而是实在没办法,手里没人了,再惩罚他的话就无人可用了,只能继续捏着头皮用这位逃跑将军。这位逃跑将军现在倒是表现出了几分沙场老将应有的沉着和悍勇,看到前沿阵地已经被黑衣军的重炮群炸成粉了,他怒吼一声:“三营、四营跟我上!哪怕全部死光,也要把他们堵在江里,绝不能让他们踏上江岸半步!” 说到这里,他语气森然:“我们据江岸死守还有几分活命的希望,一旦让这些黑衣贼成功登陆了,大家就死定了!我告诉你们,那帮黑衣贼不仅火炮厉害,刺刀更厉害,他们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用刺刀把对手的心肝胆肺挑出来,不想被他们用刺刀捅死的,就给我死死守住江岸!” 清军第二梯队原本已经被黑衣军的炮火炸得有点儿胆寒了,本能的就想往南京城里缩,但听凤骧这么一说,他们才意识到,他们现在每后退一步,离坟墓就近一分!将黑衣军堵在江里还有点活命的希望,一旦让黑衣军冲上岸…… 那他们就等死好了!他们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隔得远远地胡乱放枪的勇气倒不缺乏,可一旦敌军挺着刺刀冲过来,他们就只剩下一个逃字了! 拼了! 两个营头一千来号腿肚子抽搐得厉害的士兵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恐惧,跟着凤骧冲向前线。 慌乱中,他们都忽略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江心洲至今都没有落下哪怕一发炮弹! 第10迫击炮团团长方志锐用炮队镜盯着清军的一举一动,由于清军阵地硝烟弥漫,寻找目标相当吃力,他只能大体判断出清军最前沿的阵地已经被粉碎了,很多在炮击之下幸存下来的士兵正没命地往后逃。换任何一名合格的将领在这个时候都会下令第二梯队顶上,阻止第一线部队溃逃,稳住滩头阵地,免得被黑衣军一鼓作气冲上来…… 他冷酷地下令:“各炮组按事先标定的坐标自由射击,目标:敌军的纵深,开火!” 一声令下,第10迫击炮团数十门120毫米口径迫击炮同时开火,120毫米口径迫击炮炮弹呼啸而出,冰雹般砸向清军阵地纵深。硝烟实在太浓了,根本就没有办法观察目标,他们也只能打概略射击,按事先标定的坐标开火……反正把炮弹打过去就行了! 于是,凤骧带着第二梯队往前沿阵地运动的时候,就听见天空中尖啸连连,炮弹密如骤雨,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只见一团团骇人的火光,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炽热的爆风裹着密密麻麻的弹片向四周飞溅,每一发炮弹炸开,清军所在的地区都要多出一片两千多平方米的、被死神统治的地区。 清军的惨叫声几乎盖过了炮弹爆炸的轰鸣! 提起迫击炮,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简陋,不起眼,还有杀伤力弱,对吧?嗯,简陋和不起眼是对的,这玩意儿确实跟农民手中的锄头差不多,非常的简陋而且廉价,但是说杀伤力差……那你肯定没挨过迫击炮轰炸。针对无防护的软目标,同口径的迫击炮威力远比榴弹炮要大得多,因为它们装药量大,产生的弹片多,杀伤密度高,半径大,这是榴弹炮不能比拟的。比如说122毫米口径榴弹炮对120毫米口径迫击炮,122毫米口径榴弹炮的杀伤半径只有120毫米口径迫击炮的一半。换句话说,对于处于行军状态的敌军而言,迫击炮比榴弹炮还要可怕得多。 数十门120毫米迫击炮同时开火是什么样的场面? 炮弹密于骤雨的落下 火炮遍地炸开 尖锐的弹片呈放射状向四周层层飞溅 遍地都是被喷得跟刺猬一样的清军士兵的尸体。 四十八门重型迫击炮以每分钟十五发的射速疯狂射击,凤骧和他的部队很荣幸地领教到了人类战争史上最为密集的炮火打击,被炸得溃不成军! 瓜步山上,克洛维老公爵看着炮弹爆炸产生的火光一团团一簌簌的膨胀开来,眼皮直跳,猛吸凉气,喃喃说:“我的上帝,这炮火实在太疯狂了!别说不堪一击的清军,就算是把普鲁士军团拉过来也顶不住了!” 莱茵哈特也看得目瞪口呆:“这……这这种大炮的口径怕是在100毫米以上了吧?怎么射速比步枪还要快得多?”扭头望向李思明,“李,这就是大口径迫击炮的威力?” 李思明说:“对,这就是大口径迫击炮的威力。” 莱茵哈特兴奋地叫:“这正是我们德国陆军梦寐以求的!有了它,我们完全可以在正面炮战中以射速压倒法国佬的75毫米速射炮!” 李思明说:“想压倒法国佬的75毫米速射炮?我向你推荐82毫米口径迫击炮,它的射速达到每分钟二十五发,一些疯狂的炮组甚至可以在一分钟内把三十多发炮弹打出去。” 莱茵哈特说:“那个?射速是很高,但是口径太小了。” 李思明说:“口径是小了点没错,但是它轻巧,可以一直下放到营级部队啊。” 莱茵哈特露出深思的神色。 貌似每个步兵营配备几门82毫米口径迫击炮,也是很划算的事情,那玩意儿太轻巧了,一头驴子就能拉着它满山跑,实在不行就分解,让炮兵扛着走,一个兵就能扛着一溜小跑了……有了它,步兵营的火力成倍提高啊! 要不……弄几十门回去试试?先装备几个精锐的步兵营,如果确实很好用,再秘密的在全军推广…… 他和克洛维公爵对视一眼,老公爵冲他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就这么办! 第370章 一边倒 第10重型迫击炮团一顿炮火急袭把凤骧部炸得死伤惨重,几乎灵魂出窍。不过这还不是最惨的,凤骧很快就发现,跟接下来的遭遇相比,被近五十门重型迫击炮猛轰滥炸称得上幸福了! 每门迫击炮一口气砸出去三十余发炮弹之后,第10重型迫击炮团停止了射击。他们铸炮的钢材不是很过关,打得太猛了的话炮管容易因为温度太高而扩膛,继续发射的话很容易出事故……这里说的事故倒不是指炸膛,迫击炮不容易炸膛的,但是在内膛因为温度过高而扩大之后继续开火,发射出去的炮弹很容易像窜天猴一样一飞冲天,然后笔直地坠下来炸自己人。他们这一阵炮击已经把凤骧炸惨了,先停下来让炮管冷却一下,顺便也让硝烟散一散,等硝烟散了,炮管放凉了,再狠狠地揍他们也不迟。 合成营没有掺和炮战,在迫击炮疯狂开火的时候,他们忙着将重新充好气的橡皮艇推入水中,然后以班为单位登上橡皮艇,用船桨拼命划水,冲向江岸。现在清军已经给打哭了,正是抢滩登陆的最好时机,他们距离江岸不到两百米,此时还不出击,更待何时? 五十挺早就部署好了的重机枪同时开火,为合成营提供火力掩护。射击参数早就计算好了,每一挺重机枪都是枪口朝着天空猛烈射击,以恐怖的速度吞噬着长达数米的金属弹链,将它们变成一波波炽热的弹雨,泼向纵深两三千米处的清军。 方圆数千米内下雨了。 下的是钢雨。 一挺重机枪一分钟可以发射1200发子弹,五十挺同时开火,一分钟就是六万发,这不是在射击,这分明就是在泼水。密集到极点的弹雨化作倾盆暴雨咆哮而下,将清军一块块阵地打得泥浪翻滚,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都瞬间被打得血肉狼籍。很多被炮击吓坏了的清军士兵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们用这种方法逃过了毁灭性的炮击,然而也把自己的小命送到了死神的镰刀前,弹雨倾泄而下,被扫中的倒霉蛋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给打成了马蜂窝,大团血浆混合着碎肉从他们身上喷溅而出,当火力转移开去之后,他们已经变成了一堆没有半点人样的碎肉。 凤骧还在拼命鼓舞士气,试图让士兵们重新燃起斗志,去坚守江岸阵地,然而,他的演讲刚刚开了个头,弹雨就到了。没有听到枪声,只有子弹破空时发出兵怪异啸响,被炮弹炸得七零八落的清军士兵身上爆开团团血雾,成堆倒下。凤骧顿时就张大嘴巴,瞪圆了眼睛:这一幕他太熟悉了!在仪扬河畔,他所带领的两千名精兵就是在这种诡异而凌厉的打击之下溃不成军,然后被黑衣军的步骑冲锋轻松歼灭的。 现在,噩梦重演了! 他喉咙蠕动了一下,冲那些看着莫名其妙地中弹倒下的战友愣神的清军士兵发出一声嘶吼:“蠢货,快跑啊!” 他已经不敢奢望去守住江岸防线了,带头向后逃跑。纵深散布射战术对于这个时代的清军来说跟妖术没有任何区别,凤骧压根就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只能再一次当起了逃跑将军。 这一次他可没有上次那样的好运了,刚跑出几步,一发子弹就击中了他的大腿,他的身体一个踉跄,仆倒在地。极度恐惧甚至压倒了肌肉被撕裂、骨骼被撞碎的剧痛,他完全感觉不到痛苦,用力一甩脑袋,呸呸两声吐掉嘴里的沙子,用手撑着地面试图爬起来继续逃。但紧接着,又一发子弹击中了他的左肩,从肩负胛骨处穿进去,打穿整个肩部钻入地面,他发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声。惨叫声只发出半截,一阵弹雨泼下来,不停地打在他的身上、地上,发出密集的噗噗声,他的身体在弹雨中触电般抽搐着,大团鲜血随之飞溅而出,转眼间,这位纵横战场近三十年的老将就变成了一堆褐色的碎肉,没有半点人样了。 他所带领的部队现在快吓疯了,没有一个试图上前去救自己的将军,一个个撒开双腿没命的逃,试图逃离这片正在下着钢雨的炼狱,有些傻蛋可能吓疯了,连方向都搞错了,没有往后逃,一个劲的往江边跑,边跑嘴里边发出不成调的哭喊声,那种绝望,足以让石人为之落泪。 可惜,他们的对手的心肠比花岗岩还要坚硬,或者说他们的对手压根就看不见他们的悲惨处境,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同情和怜悯,机枪手依然在疯狂射击,弹雨依然在疯狂倾泄下来,将四散逃窜的清军士兵一丛丛的扫倒。 周迪趁机带领全营士兵划着橡皮艇渡过夹江,冲上了南岸。这个时候南岸阵地上已经不存在还成建制的清军了,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哭喊着四散逃窜的逃兵,抵抗?不存在的。他们打出信号让重机枪停止射击,然后果断向清军防线纵深发动冲锋,所遇到的清军士兵反应出奇的一致:果断扔下枪械,跪在地上向他们猛磕头! 第2步兵师第一梯队终于靠岸了,剽悍的士兵们从船上跃下,直接跳进浅水中,涉着浅浅的江水冲上南岸。本来他们做好了血战一场,涉着血水前进的心理准备,结果压根就不存在什么抵抗,在榴弹炮、迫击炮和重机枪三轮铺天盖地的火力打击之下,防守这段江岸的2000余名清军已经死伤大半,幸存的也溃不成军了。 蒋方震笑:“比我们预想的要轻松多了。” 李思明说:“没办法,对手太菜。” 克洛维公爵一直用望远镜盯着南岸战场,一言不发,他已经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了。原本按照他的判断,黑衣军的渡江行动不会很顺利的,清军哪怕是胡乱放枪,也会让他们付出数百人伤亡的代价,他们必须经过一番苦战才能在南岸站稳脚跟。然而,没有苦战,只是几轮火力打击,2000余名占据有利地形的清军便死伤殆尽了! 他没有半点轻视清军的意思。清军的表现确实很糟糕,这个没得洗,但是……在如此变态的火力打击之下,你还想有多好的表现?只怕表现得越勇敢,死得就越快吧? 联想到欧洲军队作战时那密集的队形,他不禁打了个冷战,由衷的庆幸这场战役是发生在中国,而不是在欧洲。 单纯比拼步枪和火炮数量,以及士兵的勇气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火力至上的时代悄然来临,射速惊人的机枪和迫击炮将会以恐怖的速度无情地绞杀战场上的士兵,只是欧洲还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那个怪胎又一次走在了时代的前沿,向他们展示了一种全新的作战模式:不需要短兵相接,不需要让士兵们踩着满地死尸顶着敌军的火力前仆后继地冲锋,只要集中足够猛烈的火力突然发难,就能瞬间对敌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步兵只需要上去接管阵地并且给敌军收尸就可以了! 莱茵哈特喃喃说:“这种打法……有点费弹药啊!” 克洛维公爵说:“总比拿成千上万名士兵的命去填平敌军的防线强。” 黑衣军源源不断地上岸,清军总算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这边才是黑衣军主攻的方向。在张人骏的严令之下,驻守燕子矶的大将溥仰带领1700余名士兵撤出燕子矶阵地,火速朝这边赶来。 很不幸,他们的调动被八卦洲上的黑衣军看得清清楚楚……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勇气,刚刚挨了一顿重炮轰击,还敢在黑衣军的眼皮底下集结,也不知道是真有这么勇敢还是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这次,黑衣军没有开炮。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炮弹很贵的,虽然法国佬白送,但数量也有限,不能浪费,能省就省吧。柳晟冷冷地下令:“重机枪开火,送他们上路!” 部署在八卦洲上的五十挺重机枪有一大半同时开火,凤骧所部的悲惨遭遇在燕子矶这边重演了,而且来得更加惨烈:排着七扭八歪的队伍一路小跑着前进的清军整个队列几乎完全被弹雨覆盖了,从远处观看,他们像极了一道被高压水枪喷出的水龙冲击的沙堤,一大段一大段地崩倒。还留在阵地上的清军也被这惨烈的情景给吓傻了,纷纷逃出阵地四散逃窜,结果被从天而降的弹雨不分良莠,一丛丛的割倒,整个燕子矶一片血海,惨叫声和哭喊声震天动地。 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 溥仰一开始就中了一弹,他本能的想闪避,结果又挨了一枪。看到自己的部下成片倒下,他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密集的弹雨的,干脆不躲了,摇摇晃晃的朝江边走去。子弹不断落下,打在他身上,放出一股股鲜血,他身体摇摇晃晃,却没有倒下,硬撑着走到江边,费力地朝北面深深一望,然后轰然倒下。 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在北京城里的家人。这场可怕的风暴席卷全国,他的妻儿,能幸免吗? 第371章 山头众多 江宁城外。 两支军队正杀得难分难解,秦淮河两岸枪炮声震天动地,河面浮尸攒集,鲜血染红了河水。 江浙沪联军早就接到李思明发来的电报,知道张勋星夜奔袭过来了,所以一早就作好了准备,徐绍桢让陈其美指挥大军继续围困江宁城,自己以第九镇为基础,黑衣军一个营为尖刀,又从联军中挑选了不少悍勇的士兵,将兵力扩充至九千人,带着这支部队前出至雨花台附近,准备在那里伏击张勋。 这种安排本身是十分妥当的,但他也没想到张勋来得这么快,第八镇抵达阵地之后正在埋头挖掘战壕,张勋所率领的先头部队就杀到了! 此时天刚蒙蒙亮,雨花台一带有薄雾,以至于两军几乎是脸怼脸了才发现对方的存在,各自吓了一大跳,一通极为混乱的交火之后,彼此都扔下了上百具尸体。 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双方都后撤,免得继续搅成一团混战,徒增伤亡。但是张勋接到报告之后当机立断,马上命令手头上的部队立即投入战斗,猛攻第八镇尚未成型的防线。他很清楚,自己的部队跑了一晚,数百名士兵开了小差,体力和士气损耗都不小,而第九镇以逸待劳,本身就占了很大便宜,一旦让他们的防线成型,就算把自己手头上这几千人全扔进去也不见得能够达成突破,现在几乎是突破第九镇防线的唯一机会了。为此他又一次许下了重赏:杀敌一名者,赏银十两! 他可不是说说就算了的,昨晚他带着好几辆马车,马车上装的全是银两,现在他让人把这些银两都倒在地上,自己拔出马刀坐在银子堆旁,大声吼着:“杀黑衣贼一名者,可以自己过来取十两白银!胆敢越过这条线者,老子会亲自把他的脑袋割下来!” 右手拿刀督战,左手拿银两鼓舞士气,这是晚清将领惯用的招数,而那些当兵的偏偏就吃这套。看到那一大堆银两,清军都红了眼,嗷嗷叫着冲向第九镇的阵地,与第九镇展开惨烈的混战。 徐绍桢气得跳着脚大骂,张勋这个混蛋准是疯了,部队都没到齐就一古脑将手头上的兵力全压上来,就不怕打成添油战术,把他这5000人马全折在这里吗?没有这样打仗的……好吧,他并不关心张勋那5000人马的死活,真正让他恼火的是,第九镇新兵实在太多了,起码一半士兵是只放过几枪就上了前线,这样的士兵不管是技战术水平还是心理素质,跟张勋手下那帮已经被金钱刺激得眼珠子都红了的亡命之徒比都有着不小的差距,而好死不死的,战斗正好就是在新兵最密集的一块阵地爆发,这道尚未成型的防线马上就有被突破的危险! 事已至此,继续构筑工事已经没有意义了,他摘下军帽往地上狠狠一摔,怒吼:“张勋他想打混战是吗?老子奉陪!两个协都给老子往前压,跟他正面硬撞!老子就不信了,我堂堂革命军,兵力是他两倍,还能输给他!” 第九镇也让张勋那嚣张的态度给激怒了,两翼齐出,迎头撞向张勋进攻的矛头,一场大战就此爆发。 跟黑衣军以超前的战术和装备将清军摁在地上狂锤相比,第九镇与江防军的较量显得势均力敌,双方都没有黑衣军那么先进的战术、装备体系,数量有限的重机枪由于太过沉重,跟不上进攻的节奏,被远远的抛在了后面,双方都是组和集的队形向敌方杀却,然后隔着一两百米同时开火……数以千计的士兵就这样没遮没掩的暴露在敌军黑洞洞的枪口之下,每一阵爆豆般的枪声响过,都要有一大批人被密集的弹雨扫倒。说白了,这就是排队枪毙的翻版,唯一不同的是,交火双方不必再像排队枪毙时代那样直挺挺地傻站着供对手瞄准,他们可以蹲着、半跪着甚至趴着射击了,大大地缩小了身体的披弹面。 可即便是这样,交战双方伤亡依然十分惨重。他们的战术跟排队枪毙时代相比固然有了进步,但他们手中的武器的精度和杀伤力跟排队枪毙时代相比同样有着质的飞跃,这样无遮无掩地顶着敌军猛烈的火力冲杀,伤亡不惨重才是怪事。 好死不死的,就在徐绍桢与张勋杀得难分难解的时候,江宁城门大开,王有宏带领两千人马杀了出来,直扑陈其美的指挥部!陈其美可没有徐绍桢那么高的军事素养,一时间被打得乱了手脚,城中清军主力趁机冲出,在江宁城下与联军展开混乱而血腥的恶战……一时间,以江宁为中心,方圆十里内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第12民兵团团长李昂见此情景,急得直跳脚,就差没破口大骂了。这打的是什么烂仗,那帮辫子军的火力还赶不上他一个营,而且队形还如此密集,第九镇只要将手头上的重机枪拿出来隔着两千米打纵深散布射就能将他们打得鸡飞狗跳!可第九镇却选择了把重机枪扔在后面,全军压上跟人家短兵相接……开什么国际玩笑,在黑衣军哪个指挥官敢这样玩,别说一镇统制了,秒秒钟会被一撸到底,连个排长都当不成!眼看第九镇伤亡越来越大,而且被张勋逼得节节后退,他终于按捺不住了,找到正在力嘶力竭地指挥作战的徐绍桢,叫:“徐司令,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这样打法我们很吃亏!” 徐绍桢有点上火:“敌军来势汹汹,咄咄逼人,不这样打还能怎么打?” 李昂说:“火力!火力!我军的火力完全可以压制甚至击溃这几千辫子军的,只要能拉开距离,把我军的重机枪和迫击炮火力发挥出来,保证让他们来多少死多少!” 徐绍桢还没有说话,他下面的将领就不干了:“知道你们黑衣军很能打,但你们也不能太贪吧?所有的仗都让你们打了,所有的功劳都给你们了,那还要我们这些人干嘛?” 李昂差点没被气死:“我什么时候想过要抢你们功劳了!” “你不用抢,只要让你们上你们就能赢,功劳自然归你们了!” 徐绍桢让他们吵得头疼,却又有些无奈。有人的地方就有山头,革命军自然也不例外。江浙沪联军兵力众多,山头自然也多得很,有新军,有反正的旧军队,有豪强武装,有青年学生和工人,甚至有很多来自青帮、洪门的帮众,大家出身不同,价值观不同,处理问题的办法自然也不一样。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黑衣军实在太强大了,表现也实在太抢眼了,以一枝独秀的姿态完全掩盖了联军的光芒,联军将领自然很不满! 这大清眼瞅着是要完蛋了,一个新时代即将来临,中国从来都不乏有野心的人,值此风云际会之际,谁不想在这个舞台上尽情表演,狠狠出一番风头?现在对清军的每一次胜利都将是他们以后在政坛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资本,要是胜仗全让黑衣军打了,他们还玩个屁啊!所以就算知道李昂的建议是正确的,他们也要反对,不能再让黑衣军抢了他们的风头了。 很不可思议,是吗? 但这就是辛亥时期的革命军的真实写照。并不是所有人都抱着远大的理想投身到革命的,整个革命军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山头多到让你脑壳疼! 徐绍桢眼看双方要吵起来了,厉声喝:“都给我闭嘴!眼下敌军攻势如潮,形势对我军越来越不利,你们不想想该如何打赢这一仗,还有心情斗嘴?丢不丢人!” 一帮第九镇将领瞪着李昂,一脸不忿。 徐绍桢扭头问李昂:“让你的部队上,能不能立即扭转局势?” 李昂说:“这个我不敢打包票,但让我的部队上,肯定能遏制住辫子军的攻势,稳住战局!” 第十七协协领当即就哼了一声:“说得头头是道,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呢,敢情也没有什么把握!” 李昂怒形于色,浓眉一扬就想反驳,就在这时,一名军官冲跑过来叫:“敌军撤退了!敌军撤退了!” 徐绍桢大为意外,登高一看,果然,只见清军队形混乱,一窝蜂的往来时的方向狂奔。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明明占上风的啊,怎么突然就退了?” 第十八协协领说:“怕是有阴谋!” 其实并没有什么阴谋,就在张勋一手银子一手长刀,指挥他的部队不计代价猛攻第九镇的防线,眼看就能突破了的时候,一位张人骏身边的幕僚骑着快马穿越枪弹横飞的战场来到他的面前,面色惨白的带来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坏消息: “黑衣贼大举渡江,眼下已经突破了建邺一带的防线,兵临城下了,总督让将军赶紧带兵回援,晚了,南京不保!” 张勋那得意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了。他的身体狠狠地摇晃了几下,险些晕厥过去,半晌才嘶哑着声音下令:“撤!回援南京城!” 第372章 又挂了一个 由于两处战场相隔甚远,张勋和王有宏一直都没有会合,所以王有宏并不知道张勋已经撤退了,他仍然在指挥清军猛攻联军的营垒,跟联军打得难分难解。 说好听点是难分难解,说不好听,那就是菜鸡互啄。对,就是菜鸡,清军菜,联军更菜,双方拿着二十世纪的武器装备,用十九世纪的战术在江宁城下作着极为笨拙的攻防,打得有来有回。 联军在兵力上占尽优势,但是部队的成分太复杂,而且绝大多数人都是新兵,再加上装备短缺,一时间居然让王有宏以寡击众,打得节节败退。是的,占领了江南制造局之后,陈其美搬空了制造局仓库内的所有枪支弹药,又将上海黑市中的武器一扫而空,搞到的武器并不算少,但联军兵力实在太多了,这些武器只够装备三分之一的人,剩下三分之二的部队只能用鸟铳、土枪甚至大刀长矛。再加上山头太多,彼此之间多少有些矛盾,指挥严重不畅,被王有宏打得节节败退也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又一个营垒被攻破了,那个营垒内的士兵一边胡乱放枪一边逃窜,清军冲进营垒中大肆放火、抢掠,制造出更大的动静。陈其美见此情景,真的是气炸了:“王有宏不过是个抓抓逃犯、抓抓走私船的杂鱼江宁城中可战之兵也不过数千,我十万联军居然奈何不了他!?” 一众联军将领垂头丧气,说不出话来。这一路上他们都太顺利了,没打什么大仗就一路推到了江宁,又看到黑衣军打清军跟重量级拳击手揍个小学五小级的小屁孩一样轻松,以为清军很好对付,上上下下都有轻敌情绪。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王有宏如此凶悍,被重赏鼓起斗志的清军如此难缠,一时间手忙脚乱,完全没了主意。 宋雨薇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一路过来,联军内部的勾心斗角她可看了不少,越看越恼火。现在联军让王有宏打得几乎全无还手之力,可硬没有一个打算让黑衣军上,这私心味也太浓了点!恼怒之下,她厉声喝:“第12团给我顶上去,将王有宏的脑袋拧下来!” 一直呆在她身边的第12团二营营长一个立正:“明白!”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几位豪商出身的联军将领跳着脚叫:“喂,还没下令让你们上呢,你们给我回来!” 那位营长冷冷地说:“我只听宋小姐的命令!”他很清楚,这帮家伙就是在排挤他们,等到他们同意让第12团上的时候,估计离全军崩溃也不远了。奶奶的,我们是看在宋小姐和陈先生的面子上才跟你们合作,给你们面子才听你们指挥的,如果我们不想给你们面子了,你们又算老几! 清军攻破的是一位豪商出身的联军将领的营垒,营垒内粮食财物极多,甚至还有几十个漂亮的女学生,清军喜出望外,都顾不上追击了,纷纷去抢战利品。王有宏见状一惊,他能打得联军节节败退,靠的就是出其不意地迅猛突击,要是攻击势头放缓,联军回过神来,想继续取胜可就难了。他当机立断,一个箭步窜上去,扬手一刀,一名正在怪笑着追赶几名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学生的军官人头落地。 正在干着同样事情的清军身体狠狠一颤,都停了下来。 王有宏捡起那颗血淋淋的头颅高高举起,厉声说:“不准停下来抢战利品,继续进攻!谁敢停下来抢战利品,他就得死!” 不得不说,那颗血淋淋的头颅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原本已经得意忘形了的清军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不敢再继续抢战利品,捡起自己的武器准备继续投入战斗。 就在这时———— 咻咻咻咻咻! 尖啸声连连响起,82毫米迫击炮炮弹呼啸而来,准确地砸在清军中间,顿时就掀起一片片血雨。一共九门82毫米迫击炮,每门炮都在以每分钟三十发的速度疯狂射击,一时间,营垒中落弹如雨,将清军连同没来得及逃脱投降了清军的联军士兵一并扫倒,营垒内血肉横飞。 清军登时阵脚大乱,连王有宏也给吓着了,在猛烈的爆炸声中抱头鼠窜。两发炮弹先后落下,就砸在他身边,轰轰两声巨响,这位也算能打,给联军造成了不少损失的大将被爆炸气浪高高抛起,然后扯成几块,散落得到处都是。 迫击炮连一口气发射了近三百发炮弹,清军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密集的炮火,异常窝囊的给炸得死伤满地,那点士气被炸了个一干二净,不等黑衣军的冲锋号响起便连流带爬的逃向江宁城,跑得那叫一个干脆! 联军将领:“???” 跟我们交手的是同一支部队吗?为什么跟我们打的时候一个个如狼似虎,对上了黑衣军则一个比一个怂? 真搞不懂! 搞不懂不要紧,重要的是,眼下清军已经让迫击炮一通猛轰给炸得魂飞魄散了,正是抓俘虏的绝好时机啊!绝大多数联军将领打仗的本事不怎么样,但眼力还是很好的,见状当机立断,指挥部队投入反攻……现在是收人头时间,手快有,手慢没! 这回,轮到江宁城中的清军傻眼了。 跟王有宏相比,张勋还算幸运。王有宏那个倒霉蛋让黑衣军一炮炸了个四分五裂,死无全尸,而他呢?毛都没少一根,带着部队果断回撤,徐绍桢担心有诈,没有果断追击,硬是让他的部队全须全尾的撤了出来……王有宏所部基本上让江浙沪联军给灭干净了,两相对比,张勋简直欧气爆膨。 但是欧气十足的张勋并不会因此而开心的。跟第九镇这场大混战,他的部队伤亡近1000人,再加上开小差溜走的,当了俘虏的,现在还能跟着他回江宁的已经3000不到了,也就是说,一夜之间他这5000人马没了差不多一半! 最惨的是,他的部队伤亡惨重,疲惫不堪,而真正的对手才刚刚登场! 心急火燎地往回赶的时候,他万分不解的问那位似乎一直在想办法开溜的幕僚:“英人不是已经出面向黑衣贼施压,迫使他们停止架设浮桥了吗?为什么他们还能在一夜之间打过长江来?” 那名幕僚苦笑:“黑衣贼确实是迫于英人的压力,不敢继续架设浮桥,但他们调集了大量渡轮甚至漕船,趁着我军稍有放松之机果断渡江,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 说到这里,他心有余悸的说:“张提督你有所不知,黑衣贼的炮兵可厉害了!数十上百门重炮同时开火,那炮弹,一发就有上百斤,一炮过来就是老大一个坑,大坑周围的士兵当即化为齑粉,连块完整的骨头都不会留下来!当他们集火齐射的时候,我的天,简直跟火山喷发似的,天崩地裂,火光冲天,那情景啊,真的叫人……唔唔唔……” 张勋果断用干粮塞住他的嘴巴,因为他已经注意到在这家伙绘声绘色的描述之下,有好几位爱将被吓得面色煞白,再让他继续说下去的话这仗也别打了,不等回到南京,他身边的人就该跑光了! 张勋所部跑了一晚才抵达江宁,没有作任何休息便投入战斗中,跟第九镇恶战了一场,未分胜负便又要火烧屁股般往回跑……不得不说,这运动量实在太大了,就算清军士兵一个个都是铁人三项的选手也撑不住,至少今天之内他们是回不到南京城了,张勋有心撇下部队自己乘快马赶回南京,又怕部队半路散伙,无奈,只能催促着士兵们加快速度,再加快速度。只可惜,他越催部队赶路的速度就越慢,哪怕许以重赏也不管用了。 毕竟银子不是菠菜,清军更不是大力水手。他们的体力早就耗得差不多了,还愿意跟着张勋回援南京都算给张勋面子,还能指望他们跑多快?慢慢走吧,真的没有力气了。 且让这支部队在路上慢慢耗着,我们先来看看南京那边的情况。 此时,黑衣军第2步兵师第5、第6团已经成功渡江,在建邺一带登陆了。建邺是座小城,属于南京的桥头堡,临江而建,易守难攻。但是在那铺天盖地的炮火面前,这种在冷兵器时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堡垒显得异常脆弱,武装商船几轮炮击就把城墙给轰塌了一大段,黑衣军士兵冲进城去,轻机枪手榴弹一起上,一个小时不到,城中残存的士兵就举起了白旗。 但是,从牛首山炮台倾泄过来的炮火却给黑衣军制造了巨大的麻烦。清军洋务运动搞了这么多年,从欧洲购买的军火着实不在少数,其中就数要塞炮买得最来劲。像南京这种大城市,自然是少不了要修建要塞的,大清将从欧洲进口的要塞炮安置在牛首山、雨花台、乌龙山、紫金山一带,都修建了极为坚固的炮台,每个炮台上有好几门大口径要塞炮,可以给渡江之敌予迎头痛击。 现在,这些要塞炮向黑衣军发威了。 第373章 空中打击 轰轰!轰轰! 雨花台炮台猛然喷出大团耀眼的火光,紧接着,天空中传来恐怖的呼啸声,仿佛有好几列列车正从你的头顶高速开过似的。数发炮弹挟以雷霆万钧之势落入江中,只听得一连几声仲夏狂雷般的爆炸巨响,江面隆起了一座由波浪铸成的山,好几个竹排登时就没了影。 轰轰!轰轰! 这次是牛首山炮台,当炮台上的要塞炮开火的时候,仿佛整个苍穹都狠狠颤了一下。两发炮弹打进了江里,炸起两道巨塔般的水柱,另外两发落在渡口,只见地面狠狠一颤,飞砂流火撕裂地面冲天而起,爆炸冲击波裹着烈焰排山倒海的向四周扩散,方圆百米内的士兵不是当即化为齑粉就是被抛上半空,消失在漫天血雨之中。这是230毫米口径要塞炮,二十年前进口的,放现在已经落后了,但是威力并不会因为火炮性能落后而削弱,一发炮弹就重达三百余斤,以每秒钟数百米的速度砸下来,那绝对是遇神灭神,遇佛灭佛! 黑衣军的伤亡急剧增加。 李思明在瓜步山上看得清清楚楚,愤愤地咒骂了一声:“该死的!”身为一名合格的指挥官,他自然不可能忽略南京周围林立着的炮台对渡江部队构成的巨大威胁。按照他的计划,江浙沪联军应该在黑衣军渡江之前拿下江宁要塞和雨花台要塞,以避免清军利用这些要塞炮轰击黑衣军,造成巨大的伤亡。但他明显高估了江浙沪联军的战斗力,黑衣军磨刀霍霍准备渡江的时候他们在围江宁,黑衣军已经渡过长江,他们仍然在围江宁,而且被张勋和王有宏一通猪突,差点打崩了! 他也不想把自己的部队送到南岸去硬扛要塞炮的炮弹,但他也没办法,英国佬摆明就是想插手这场战争,强迫黑衣军停止修建浮桥只是一个试探,如果黑衣军不能尽快拿下南京,天知道这帮满肚子坏水的英国佬还会玩出什么花样来!所以他也只能冒险了,而清军也跟他和蒋方震推演的那样,动用炮台上的要塞炮各渡江部队疯狂开火! 克洛维老公爵露出担忧之色:“李,你的部队遇到大麻烦了!如果不能尽快拿下那些炮台,南岸渡口将变成他们的屠宰场!” 李思明咬牙说:“我当然清楚这一点!” 莱茵哈特说:“你应该下令渡江的不计代价地向前进攻,将战线向前推,一直推到要塞炮射击的死角,才能避免更大的伤亡!” 只要是火炮,都存在射击死角。比如说120毫米口径迫击炮,最小射程为四百六十米,如果敌军能够逼近到四百五十米以内,这些威力巨大的重型迫击炮就成了摆设,因为它不管怎么打都会把炮弹打到敌军身后,再怎么调整诸元也没用。要塞炮同样存在射击死角,尤其是在居高临下射击的时候,死角就更大了,因为要塞炮的俯角和仰角都很有限嘛,理论上,只要黑衣军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不要命地向前冲,最多向前突击1500米就可以进入要塞炮的射击死角了。 但这1500米并不是那么容易越过的,清军也不是笨蛋,肯定知道这一点,他们会顽强地坚守,挡住黑衣军,迫使他们长时间呆在炮击范围之让,被要塞炮毫不留情地粉碎! 李思明咬牙说:“靠要塞炮就想拦住我?他们太天真了一点!” 在他的怒吼中,数架飞机从他头顶飞过,怪啸着扑向牛首山炮台和雨花台炮台。 莱茵哈特有些诧异:“这个时候派飞机过去有什么用?为炮兵指引目标吗?但那些炮台居高临下,很难打,而且用钢筋混凝土浇筑而成,你们的榴弹炮群隔着长江,很难在短时间内将其摧毁的!” 李思明狞笑:“指引目标?不,你把我想得太善良了!” 雨花台炮台一片忙碌,炮台官兵手忙脚乱,在军官的厉喝声中搬运炮弹、装弹、调整射界。230毫米口径要塞炮的炮弹十分沉重,光是弹丸就重达160余公斤,想把这么重的炮弹从贮存室搬到炮位,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几名清军士兵合力抬着它,呲牙咧嘴,摇摇晃晃的一步步往炮位挪着,指挥官在一边怒骂:“快点!都给老子快点,你们想磨蹭到什么时候?黑衣贼都要冲到雨花台来了!” 搬炮弹的清军士兵倒是想快点,但奈何炮弹实在太重了,根本就快不起来。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炮弹送到炮位,炮长取出引信给炮弹拧上,然后这些苦逼的运弹手喊着一二三,使劲抬起炮弹往炮膛里塞……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引擎的呼啸声,炮位上的清军士兵下意识的抬头一看,正好看到两架飞机一前一后,向着炮位俯冲而下。一名士兵尖叫:“怪鸟!是怪鸟!” 指挥官一脚将他踹了个筋斗:“鬼叫什么?不就是两架木头飞机吗,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什么会吃人的东西!” 话音未落,天空中就响起了撕裂绸布般的、令人毛骨耸然的嘶吼声,最先俯冲下来的那架飞机活见鬼的喷射出一道长达数百米的弹流,只一闪便打到了炮台上。炮台指挥官立即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些木头飞机也是会吃人的!可惜,已经太晚了,当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的时候,身上已经多了好几个弹孔…… 第二架飞机也喷射出同样的弹流,两架飞机一前一后径直俯冲而下,子弹泼水般泼向炮台内的清军士兵,弹丸撞在混凝土地面和大炮身上,溅起点点火花,打在人的身上……那身然不会溅出火花,毕竟人的身体没混凝土地面硬。 被打中的清军士兵直接就断成两截! 清军做梦都没想到黑衣军还有这一手,这炮台在设计的时候充份考虑到了各种因素,海量的钢铁和混凝土将整个炮台浇筑得坚固异常,平心而论,黑衣军想要拿下炮台,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可是设计师做梦都没想到有人会把机枪搬上飞机,从天空中居高临下地向炮台扫射! 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炮台都是开放式的,换句话说,炮台上的士兵遭遇飞机扫射的时候,根本就无处藏身! 于是,这两架飞机一前一后的犁过,子弹刮风般扫下去,炮台上的清军士兵触电般在弹雨中痉挛着身体,大片大片血花喷溅开来,染红了炮台。 莱茵哈特下巴险些就脱臼了:“还……还能这样玩!?” 克洛维老公爵手一抖,生生揪掉了自己几根胡子。李思明这家伙又一次让他们意外了,天知道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居然想到了要把机枪装到飞机上去,从空中扫射敌军!他就不怕高速射出的子弹打中飞机的螺旋桨桨叶,还没打到敌人,就先把自己打下来了吗?疯子! 哦,从这些飞机肆无忌惮地扫射清军可以看出,他似乎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那些疯狂的飞行员压根就不担心子弹会伤到飞机的螺旋桨! 轰!!! 一声巨响让雨花台剧烈震动起来,火光冲天而起,差点就把飞机给掀翻了。飞机的疯狂扫射把炮台里的清军士兵给吓坏了,他们毫不犹豫地扔掉手中的炮弹和药包,撒腿就跑,只是他们忘记了,他们手中的炮弹是装了引信的…… 重达160余公斤的炮弹重重落地,而且是引信先撞到地面,马上就化作一团骇人的火球,把整个炮位都给吞噬了,炮位上的一切都在这惊天动地的巨响中猛烈地飞扬起来,整个炮位所有人员,几乎无一幸免。 轰轰! 又是两声巨响,这是从另一个炮台发出的,这个炮台装有两门120毫米口径要塞炮,炮台上的清军士兵倒没有傻到把装有信引的炮弹往地上乱扔的地步,但是他们不扔,有人帮他们扔。那两架俯冲而下的飞机一直冲到可以闻到青草的味道了才拉起,两个圆柱状带尖头的玩意儿被准确地甩进了炮位。两团黑红色的火球膨胀而出,大大小小的小火球从中飞溅而出,沾到哪就烧到哪。不少清军士兵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溅了一身,发出痛苦的哀号,下意识地用手去拍,结果火焰非但没有拍灭,连手掌都着火了,一巴掌下去身上着火的面积就多一块,越拍烧得越旺。他们嘶声惨叫着扑向看呆了的同伴,试图寻球同伴的帮助,只是他们实在太痛了,双手乱甩,人还没到就先甩了同伴一身火焰,于是,同伴也跟他们一样燃烧起来…… 整个炮位转眼间一片火海。 这是凝固汽油弹,每架飞机可以挂载一枚,每枚重四十公斤,内部装有近三十公斤的凝固汽油————别把它们看成炸弹,把它们看成装着凝固汽油的铁皮桶好了。两枚炸弹丢进炮位,转眼间就把炮位里所有清军士兵卷入了火海之中,那威力巨大的要塞炮自然也哑巴了。 第374章 背刺 来自空中的暴击完全把清军给打懵了,雨花台、牛首山,每一个已经遭到攻击的和尚未遭到攻击的炮台都乱作一团。航空机枪那泼水般的扫射让炮台上的士兵恐惧万分,而凝固汽油弹燃起的压根就无法熄灭的大火则让他们肝胆俱裂,哪里还有半点坚守下去的意志。都争先恐后地逃离炮台,连滚带爬的逃下山去,离炮台越远越好! 黑衣军一共拥有十六架飞机,现在全部压上去了,两架一组照着一个个炮位疯狂扫射并且投掷炸弹,很多炮位上的人都跑光了,飞行员还是毫不犹豫地投下凝固汽油弹,将炮位变成一片火海。熊熊烈焰引爆了炮位上的弹药,爆炸声震天动地,在冲天火光中显得格外的恐怖。 那些原本可以给黑衣军造成巨大伤亡的要塞炮全都哑巴了。 张人骏还巴望着那些威力巨大的要塞炮大发神威,让黑衣军血流成河呢,不成想绝大多数要塞炮只开了一炮就被打哑了,他彻底傻了眼!我们的总督大人呆呆的看着火光冲天的雨花台和牛首山,看着那些轻而易举地摧毁了这些炮台的飞机擦着火舌飞过,在低空中盘旋,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喃喃自语:“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并不是那种只知道埋头苦读四书五经的老古董,他也有睁眼看世界,自然不会不认识飞机这玩意儿。在他的印象中,这玩意儿纯粹是有钱人的玩具,中看不中用,可谁曾想,这些“不看不中用”的玩具露出獠牙,竟然如此可怕!区区十几架用木头、帆布和张线组合而成的飞机,居然比数十上百门重炮还要厉害,轻轻一击就将他寄予厚亡的炮台给端了! 不光是他,莱茵哈特和克洛维也看傻了。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李思明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化解渡江部队的困局,更没想到那简陋的飞行器被武装起来之后居然会如此可怕! 我的天,一架只能带几十公斤重的小炸弹的飞机就这么可怕了,要是造得更大一些,带的炸弹更大一些,那岂不是…… 莱茵哈特激动地握住李思明的手,叫:“李,真没想到飞机还能这样用,你真是个天才!在战场上遇到你,那将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情!” 李思明的面色却不怎么好看,甩掉他的手,说:“马屁就不用拍了,今天老子请你看了一出免费的大戏,差不多是把所有的老家底都掏出来让你们看了个遍,你们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 克洛维老公爵一如既往的沉稳:“那是当然的,就是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李思明说:“这个等我有空再说,现在我得先过江,找一个人好好算一笔账……娘的,连我都敢耍,他活腻了!” 刚才雨花台和牛首山要塞群那轮炮击给黑衣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李思明气得眼珠子都红了,满身杀气,让莱茵哈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要塞炮全部被打哑了,黑衣军再无阻力,立即向南京城的城墙猛扑过去。 八卦洲那边,柳晟也指挥大军开始渡江。据守燕子矶的清军基本上给打光了,张人骏自保无暇,根本就抽不出兵力来填补这个巨大的缺口,现在的燕子矶可谓空门大开,冲过去就是了,用不着跟他们客气。唯一的阻碍就是乌龙山炮台,在柳晟所部开始渡江的时候,炮台上的清军动用数门120毫米口径要塞炮向江中猛轰,试图阻止黑衣军渡江。很快就有两艘渡轮被炮弹击中,燃起大火,船上的黑衣军士兵血肉横飞,不少人浑身是火,惨叫着跃入江里,消失在激流之中。但是乌龙山炮台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因为很快,那十几架讨厌的飞机又过来了,他们享受到了牛首山、雨花台守军一样的待遇,先是疯狂的机枪扫射,紧接着凝固汽油弹从天而降……跟那边的战友一样,乌龙山炮台的清军同样被这猛烈的空中打击弄得魂飞魄散,狂呼大叫着逃离炮台。 至于不肯逃离的…… 凝固汽油弹燃起的大火直接将其烧成灰。 乌龙山炮台就这样被炸哑巴了,柳晟所部一路顺风,顺利地渡过长江,抢占渡口,很快就占领了整个燕子矶。 至此,清军在南京外围的江防体系已经全线崩溃,大批清军士兵神情惊骇,成群结队地涌向南京城的城门,他们已经彻底丧失了在城外阻击敌军的勇气。 然而,城里就安全了吗? 阵阵突然响起的枪声给出了答案。大队武装人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向南京城面向长江的好几道城门发动袭击,好多守城门的清军士兵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打成了筛子。城内城内枪声响成一片,这本身就够恐怖的了,又有人高呼:“城门失守了!黑衣贼攻进城来了!”这更加剧了恐慌,南京城里完全乱了套,溃兵不断涌进来,而平民百姓则想逃出去,好几个城门都被人潮给堵得死死的,自相践踏之下,死伤累累,更不断有人被挤进护城河里,扑腾几下就没了影。 一些地痞流氓见状也趁火打动的闹腾了起来,冲进商铺里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抢,抢不动就砸,带不走就烧,一时间南京城中火光四起,哭喊声震天动地,混乱到了极点。 张人骏正在极力收拢残兵,冷不丁的听说城内有乱党作乱,并且夺下了水西门、驯象门、江东门等好几座城门,不禁大惊失色:“城中竟然潜伏有这么多乱党,而我却一无所知?莫非这是天要亡我?” 有心腹说:“这伙乱党似是以程德全程巡抚为首的……有人亲眼看到他亲自指挥几十号人袭击了驻守江东门的部队!” 张人骏一怔:“程德全?不可能!此人对朝廷忠心耿耿,朝廷更是以国士待他,让他当上了一省巡抚,他怎么可能造反?绝不可能!” 此时,被张人骏认定绝不可能造反的程德全程巡抚正站在江东门门外,笑吟吟的看着大队黑衣军从自己身边经过,源源不断地涌入南京城。水西门、驯象门那边的情况也是一样,据守城门的清军本来就紧张得够呛了,冷不防的被他一个背刺,登时就崩溃了,城门落入他的手中,随即向黑衣军洞开,黑衣军潮水般的涌入城中,这座城市的命运就此注定了。 一切都来得是如此的顺利。 美中不足的是,黑衣军来了一招飞象过河,用派飞机轰炸,轻而易举地摧毁和瘫痪了牛首山、雨花台的炮台,仅付出了很小的代价便冲进了城里,这让程德全心中多少有些遗憾。按他的设想,黑衣军应该被要塞区发射的要塞炮炮弹炸得血肉横飞,尸横遍地,清军趁机重整防线负隅顽抗,黑衣军一次次猛攻,被清军一次镒打回来……只有这样,他的背刺才会显得意义重大,他也能因此捞到更多的政治资本。现在黑衣军轻描淡写地打掉了所有炮台,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锦上添花,显不出什么价值来,唉! 幕僚程兴看着黑衣军源源不断地涌入南京城,眼皮不禁狂跳,低声对程德全说:“大人,黑衣军到底来了多少人啊?看这气势,十万都不止了,他们莫不是想要一口把整个南京都给吞了?” 程德全淡淡的说:“就算他们要一口吞了南京又如何?难道你有办法阻止不成?” 程兴满心不甘:“如此一来,岂不是白白便宜了这帮泥腿子?我们谋划了这么久,落得这么个结果,真不甘心!” 程德全也有些无奈:“不甘心又能怎么样,现在这个世道,只有有枪有兵在手,才有说话的资格,我们一没有枪二没有兵,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吃肉,自己捞点汤喝了。”说到这里,他笑了笑,说:“不过也没关系,这些武夫能靠枪杆子打天下,却没有办法用枪杆子治天下,最后还是得靠我们这些读书人,且耐心等候时机就是了……” 正说着,一大队装备异常精良的黑衣军士兵族拥着一位气宇轩昂,腰间佩着一把大马士革弯刀的青年将领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程德全面容一肃,赶紧上前几步,拱手说:“这位想必就是黑衣军的少帅,李大将军了吧?下官程德全,这厢有礼了!” 李思明冷冷地看着他,眸中几乎要迸出冷电来:“程巡抚!” 程德全态度越发的卑微:“下官在!” 李思明硬梆梆的说:“你在耍我!” 程德全浑身一颤,笑容有点儿不自在了:“下官……下官不知道少帅是什么意思,下官怎么敢耍少帅?” 李思明说:“按照我们的约定,你必须在我军渡江之边将牛首山和雨花台要塞的守军给争取过来,至少也要确保他们在我军渡江的时候消极怠工,不会全力抵抗。昨晚我还飞鸽传书问过你有没有把要塞守军拉拢过来,你一再拍胸口表示已经搞定他们,让我放心指挥部队渡江……然而,我军渡江的时候却遭到要塞炮的猛烈轰击,死伤惨重!” 他冷冷地盯着程德全的脖子:“敢耍我?你的脖子是不是有点痒了?” 第375章 大失所望 在李思明那刀锋般锐利的目光的逼视之下,程德全浑身汗毛根根倒竖起来,呼吸不畅,浑身发冷,额头冒出了星星点点的冷汗。 他是在官场里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老官僚,跟不少位高权重的人物打过交道,甚至不止一次觐见过慈禧太后,心脏早就磨练得无比强大了。然而面对这个年轻人那杀气腾腾的目光,他的腿肚子还是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大气都不敢喘!现在他总算知道为什么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了,面对手里握着刀子,随时可能宰了你的士兵,绝大多数人早就吓尿了,还能把理说清才是怪事! 不过,老官僚就是老官僚,心理素质真不是盖的,他很快就稳住了心神,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少帅,老朽不明白你的意思。” 李思明声线冰冷:“不明白?你明白得很吧?姓程的,你那点心思瞒不过我,这笔账,回头我再跟你算!”说完不再理睬程德全,大步流星的往瓮城走去。 程德全看着他的背影,脸青一阵白一阵,难堪到了极点。 程兴愤然说:“这武夫,也太拔扈了!他以为能攻入南京是谁的功劳?没有我们,只怕现在他的部队还被堵在城外,动弹不得呢!” 程德全深深呼吸,努力让狂跳的心脏缓下来,只是那冷汗还是一个劲的往外冒,怎么也止不住。 这位老官僚跟一心要与大清同殉的张人骏不一样,他可没有半点为这个老迈的王朝殉葬的兴趣。早在黑衣军拿下浦口、陈兵北岸的时候,他便暗中跟李思明取得了联系,表示要弃暗投明,充当黑衣军的内应,配合黑衣军拿下南京。对此李思明自然是欢迎的,毕竟南京并不好打,那周长数十公里的城墙极为坚固,明清两代又在宁镇山脉众多山头上大力修建炮台,尤其是到了晚清,大力从欧洲引进威力巨大的要塞炮,使得这些炮台对渡江部队的威胁成倍提高。再者,驻守南京的张人骏、王有宏、张勋等等,都是极为顽固的货色,这些家伙指挥大军野战的话李思明一只手都能轻松将他们拍死,但他们要是依托坚固的城墙死守,黑衣军怕是要付出很大的伤亡才能拿下南京了。所以李思明许诺如果程德全能帮黑衣军顺利拿下南京,革命成功之后许他一个南京市市长之职。 这价位并不符合程德全的心理预期。他现在是江苏巡抚,也就相当于江苏省的省长,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加入黑衣军的阵营,给黑衣军当卧底,帮黑衣军拿下南京,却只能当个市长?开什么玩笑! 于是,他动了歪心思。他认为是自己投靠得太过干脆,太不矜持了,以至于让李思明看低了他,必须让李思明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替张人骏卖命那是不可能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在黑衣军与江浙沪联军前后夹击之下,南京肯定是守不住的,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站到必败的一方那边去。但他可以在跟黑衣军合作的时候留一手,比如说,在李思明要求他不惜一切代价收买雨花台和牛首山炮台的官兵的时候他就花了个花样,拿着李思明给的钱去笼络炮台守军大小军官,频频请他们喝酒,私底下拍胸口保证会带他们去谋一场富贵。那些大小军官都让他笼络过来了,然而,在黑衣军渡江进攻南京的时候,他却没有按李思明的计划,通知炮台官兵反正,只是让炮台官兵听他的命令行事,在他下达命令之前该干嘛干嘛。于是,炮台官兵真的该干嘛干嘛,建邺一带的江防崩溃之际用要塞炮向黑衣军猛轰,给黑衣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程德全这样做,无非是想给黑衣军制造一点麻烦。在他看来,在要塞炮猛烈的火力之下,黑衣军必然伤亡惨重,攻势陷入停滞,到时候,间接控制着炮台官兵的他的重要性就完全凸显出来了,正好趁机狮子大开口,狠狠地加价! 可他做梦都没想到,李思明早有准备,秘密完成了对手中十几架飞机的改装,使之变成了可以带着机枪和炸弹翱翔于蓝天之中,向敌军尽情倾泄死亡的死神。虽然每架飞机只能安装一挺拆掉了水冷套筒和机枪架的MG-08重机枪,带弹1200发,同时携带一枚重50公斤的小炸弹,简直是弱鸡中的战斗机,但是在这个年代,这种航空兵器已经可以给地面部队带来巨大的恐惧和伤亡了。这不,只是一轮轰炸,牛首山和雨花台众多炮台的官兵便吓得尿了裤子。轰炸和扫射造成的伤亡并不大,可从头顶泼落的弹雨和呼啸而下的炸弹带来的恐惧却击垮了清军,很快,所有要塞炮都哑巴了,黑衣军顺利地冲进了南京! 失算了啊…… 想到李思明那冰刀一般的目光,程德全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他满以为李思明就算知道自己暗中搞鬼,碍于自己的身份和双方的合作关系,也得打点马虎眼,就当一切只是个意外。不曾想,李思明行事竟然如此霸道,南京城都还没有拿下来就直接跟他撕破了脸皮,明确无误的告诉他一定会找他算这笔账! 这可如何是好? 程巡抚有种空手捧刺猬的感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思明才不关系程德全是怎样的左右为难。他压根就看不上这种鼠首两端的官场老油条,这种人会主动投身革命?那绝对是二十世纪最大的笑话。他答应给程德全一个南京市长当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这家伙居然还贪心不足,暗中玩花样,害得黑衣军付出了很多不必要的伤亡……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带着一腔怒火,指挥黑衣军从江东门、水西门和驯象门攻入城中。指时南京城已经混乱得无以复加,南京市民要么紧闭门窗躲到某个角落瑟瑟发抖,要么带着妻儿老小往尚未遭到攻击的城门跑,试图抢在黑衣军杀到之前逃出城去,大街小巷中尽是惊慌逃窜的人群,孩童的哭喊,妇人的尖叫,男人的嘶吼,老人的悲叹,还有地痞无赖趁火打动的狂笑,交织成惊心动魄的乐章。退入城中的官兵也失去了控制,有些扔掉枪扒**上的军服就找地方躲藏,有些则恶向胆边生,他们打不过黑衣军,但是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却是一点压力都没有的。绝望之下,这些溃兵冲进老百姓家里,大肆抢夺财物,**妇女,有人胆敢阻止就直接一枪毙了,或者用刺刀反复的捅,直至捅成个筛子为止。他们不敢跟黑衣军拼刺刀,但用刺刀捅起老百姓来倒是挺利索的,一捅一个准! 整个南京已然变成人间地狱。 另一边,柳晟所部在燕子矶成功登陆,马不停蹄,立即投入到攻城中战斗中去。此时清军早已丧胆,一触即溃,几个城门没怎么打就被炸开了,黑衣军潮水般涌入城中。至此,朝长江而开的几座城门已经全部被攻下来,南京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当张勋累得半死,终于赶回到南京的时候,半个南京已经落入黑衣军手中,张人骏正组织自己手头上一切还能动用的兵力,在皇城与黑衣军作最后的厮杀。黑衣军攻势极为凌厉,轻重机枪、迫击炮、半自动步枪和手榴弹、枪榴弹,编织成一张可怕的火力网,只要被这张火力网裹住,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对于能把队列整齐,能做好枪械保养就算精锐的清军而言,黑衣军简直就不是一个次元的敌人,在黑衣军的猛烈攻击之下,他们节节败退,要不是南京城实在太大,只怕他们早就完蛋了! 张勋好不容易才找到张人骏,张人骏见了他,眼睛一亮:“少轩,你可回来了!你的部队呢?赶紧把你的部队调上来,皇城快撑不住了!” 张勋苦笑:“部队?还在后面慢慢挪着呢!” 张人骏一怔:“你是说,你是撇下部队跑回来的?” 张勋说:“可不是么!那帮混蛋,一个个都不肯出力,让他们尽快赶回南京,他们就在路上慢慢挪,走得比乌龟还慢!”他原本也想把部队带回来的,但是部队走得实在太慢了,而且那点靠犒赏鼓起来的士气也泄光了,一路上不断有人开小差,张勋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带着一些戈什哈快马加鞭跑回来,至于部队,交由亲信看着,能带回来多少就带回来多少。 张人骏眸中那点光芒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南京城中的清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唯一的指望就是张勋能把增援江宁的那几千士兵带回来,有这几千兵在,还能抵挡一阵子。可是张勋却没能将那支部队从江宁带回来,只带着区区几十名戈什哈跑了回来,让他大失所望……就这几十号人能顶什么用? 他叹了一口气:“看样子,老夫这把老骨头今天注定要交代在这里了!” 【作者题外话】:PS:继续推荐《谍雾濛濛》 第376章 愚忠 一发迫击炮炮弹飞越皇城城墙飞进来,落在几十米外,溅起的碎片扫倒了好几名清军士兵,其中就有张勋的戈什哈。这个倒霉蛋被一块弹片打中左眼,登眼脑浆迸溅,一命呜呼了。 张勋眼皮一阵猛跳,问:“健庵公,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南京城中有数万大军,城墙坚固,又有众多炮台支援,怎么短短一天战局就糜烂到这种地步了?” 张人骏苦笑:“我们还是低估了黑衣贼了啊……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机关枪和炸弹装到飞机让,对炮台实施攻击,把炮台上的官兵都给吓坏了,不战自溃;程德全那老贼更是忘恩负义,为虎作伥,暗中与黑衣贼勾结,在黑衣贼大举渡江、守军惊惶之际突然指挥死士袭击水西门、江东门、驯象门,放黑衣贼进城……内外夹击之下,南京歪有不失之理?” 他摇了摇头:“说到底都是老夫的错,老夫早就应该看出程德全那个老贼跟我们不是一条心的了!” 张勋气得眼珠子都红了:“程那个老贼现在在哪里?我要把他的脑袋割下来喂狗!” 张人骏说:“那个老贼现在早就跟黑衣族会合了,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到他。” 张勋愤怒之极,重重一拳打在墙壁上,指骨发出一声脆响,手背血肉模糊,却感不觉不到一丝丝的疼痛。现在他真的很想杀人,他和王有宏、张人骏等人为了守住南京弹精竭虑,把吃奶的劲都给用上了,结果呢?程德全作为一省巡抚,封疆大吏,身受皇恩,在最需要他卖命的时候却给清军来了个背刺,打开城门放黑衣军进城,将这座江南最重要的城市拱手让给了黑衣军!托他的福,黑衣军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抵抗便冲进了城里,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通通都白费了! 张勋咬牙切齿打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程德全老贼,我张勋与你势不两立!” 张人骏无力的摆摆手说:“少轩,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南京注定是保不住了,趁黑衣军还没有完全包围皇城,你赶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张勋愣了一下:“我走了,你怎么办?” 张人骏说:“我留下来等李思明。我有几句话想问他。” 张勋咬牙说:“健庵公你对我不薄,我怎能扔下你不管。要走一起走!” 张人骏锤了锤自己的大腿,叹气:“年纪大了,跑不动了,也不想跑了……南京风水不错,埋在这里刚刚好。”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乌纱帽,看着已经被硝烟熏黑的天空,低声说:“方才我已经用电台跟在长江上游弋的英国战舰取得了联系,只要你能跑到江边,他们就会让你登上军舰带你离开。只要上了军舰,你想到武汉去投奔袁世凯也好,想跑到上海躲入租界去当个寓公也罢,都随你的便,没人能拦住你了。至于我这把老骨头,就留下来给大清殉葬,这么大一个国家要亡了,却没有一个大臣愿意为它殉葬,会被人笑话的!” 张勋还想再说话,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震得地面都为之颤动。很多清军士兵放声大喊:“城墙被炸塌了,城墙被炸塌了!”成千上万人惊骇欲狂的呼嚎声如同海啸一般,淹没了一切声音,再加上那团越冲越高的蘑菇云,着实是令人胆寒。张人骏冲他摆了摆手:“不要再说了,赶紧走吧,再晚再来也不急了。” 张勋狠狠的一跺脚,带着他那几十名已经累成狗的戈什哈转身就跑。 此时,皇城洪武门已经被上百公斤烈性炸药给掀了,城墙也给炸塌了一段,黑衣军士兵怒吼着顶着雨点般落下的小砖石碎块冲了进去。承天门那边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黑衣军一口气架起数十架梯子,在机枪火力掩下下蚂蚁上树似的往上爬,很快就占领了城墙。清军已经彻底崩溃了,要么投降,要么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直到被人踹倒或者被被子弹撂倒为止。 李思明在警卫员的簇拥下大步走入皇城,丝毫不在意在头顶嗖嗖飞过的子弹。警卫员想挡在他前面,被他推开,他大步流星的走向清军最后的指挥部,神色从容,仿佛是在自家的后花园散步。这是很危险的事情,高层建筑上仍有不少清军残余,他们当中不乏神枪手,只要轻轻一扣板机,他不死也得重伤,但是这么多人,愣是没有一个向他开火的。很多清军士兵明明手里还拿着枪,看到他大步走来,第一反应不是开枪,而是发愣,然后垂下了枪口。他们不认识李思明,但是也能从那前呼后拥的气势以及这个年轻人那冷电般的目光看出,这个年轻人的身份非同小可,只要开枪打死他,就是一份大功! 然而,没有人敢开枪,因为谁敢开枪,黑衣军必定会将他活活撕了。 李思明看了看那些垂下枪口的清军士兵,淡淡的说:“战争结束了,放下枪,回家做个本份的农民吧。”顿了顿,补充:“跟拿枪相比,你们的手还是更适合拿锄头。” 清军士兵真的一个接一个扔掉了手中的步枪,然后闪到一边,呆呆的看着他大步从自己面前走过。 在明故宫的废墟之间,李思明看到了一身华丽官服,头戴乌纱帽的张人骏。这位位高权重的总督,哪怕已经是山穷水尽了,那身官服也是一尘不染,不像是被黑衣军逼入了绝境,反倒像是准备去参加朝会。数名黑衣军士兵包围了他,但也只是用枪指着,并没有动他一根汗毛,因为李思明说过,尽量活捉张人骏。 李思明大步走近张人骏。 看到他大步走来,张人骏眼皮微微一跳,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你来啦?” 李思明说:“来了。” 张人骏说:“来得比我预料的要快得多。”深深的打量着李思明,神色十分复杂,有欣赏,有钦佩,有惋惜,也有痛恨,到底是哪一种情绪居多?只怕他也说不清楚了。 他指向脚下那生了杂草的台阶:“坐下来聊聊?” 李思明还真的走了过去,在台阶坐下。张人骏也坐下,两个人隔着三四米远,相对默然。 半晌,张人骏才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你的军队已经控制了整个南京城吧?” 李思明说:“绝大多数的城区都已经落入我军之手了。” 张人骏说:“希望你能约束住你的士兵,不要让他们在城中烧杀抢掠,老百姓是无辜的。” 李思明笑了笑:“我的兵怎么样我很清楚,没有我的命令,就算把黄金扔到他们脚边他们也不敢多看一眼……自入城以来,各部都安分得很,倒是健庵公你的手下不怎么安份,四处烧杀抢掠,淫辱妇女,我不得不分出相当大一部分兵力去收拾这些渣滓……要不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拖到现在才攻进皇城?” 张人骏顿时就有些尴尬。清军的纪律怎么样他是知道的,平时没事都得提防他们四处杀人放火,现在南京陷落在即,他们走投无路,自然要最后疯狂一把,根本就约束不住。这些已然彻底疯狂的兽兵给黑衣军制造了巨大的麻烦,这种麻烦并不是指他们抵抗顽强,而是他们四处祸害老百姓,黑衣军不得不一次次分出人手去将他们从老百姓家里,从大街小巷中揪出来,真的比打仗还累。 李思明看着张人骏,说:“健庵公,这些天我没少给你写信,希望你弃暗投明,你坚决维护国家利益,将日本人从南海诸岛上赶走的壮举我是打心里佩服的,如果你能弃暗投明,我绝不吝啬许你高官厚禄,你为何还要一意孤行,顽抗到底?” 张人骏昂然说:“忠臣不事二主!老夫身为大清重臣,自当为大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像程某人那样卖国求荣,老夫不齿也!” 李思明嘿了一声:“如果这个国家已经烂透了,没有一点希望了,你也要继续当忠臣,跟试图推翻它,重新建立一个崭新的国度的人死战到底?” 张人骏窒了窒,说:“这是臣子的本份。” 李思明说:“愚蠢!” 张人骏苦笑:“确实很愚蠢,但书是这样教,老师也是这样说的,老夫也只能这样做了。” 他看着李思明,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李思明,你很有能力,你的野心很大,这一点我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从你一步步把整个苏北经营得跟个铁桶一样,让苏北上千万人争相为你效死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比袁世凯还要危险得多!” 李思明问:“那你为何迟迟不采取行动?” 张人骏沉默良久,说:“怎么采取行动?逼你提前动手,把整个江南变成一片血海吗?而且你大力治理水患、修桥铺路、兴建学校等等举动老夫都看在眼里,你是个宅心仁厚之人,比袁世凯强多了,如果这江山非要换一个主人,那老夫希望那个人是你!” 第377章 开炮 李思明苦笑:“你倒是挺看得起我。” 张人骏也是苦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问:“你打算怎么处理老夫?” 李思明说:“我还没想好。不过,你终究是帮过我大忙,又捍卫过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尊严,我不会让你没个好下场的。” 张人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论气度,袁世凯比起你来差远了。” 李思明笑笑:“过奖了。我的气量其实并不大,只是行事顺从本心,尽量不做违心之举而已。”说完起身,对警卫员说:“带他下去找个地方安置,好好招待着,不要亏待了他。” 张人骏在过去两年给予过李思明很多支持,苏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跟他的支持是分不开的,所以苏北人对他的印象普遍不错,即便这位位高权重的两江总督已经沦为阶下囚了也是一样。闻言,马上有几名警卫员上前,都不脱张人骏的乌纱帽和官服了,就这样客客气气的把他带了下去。 李思明没有走,他看着满是荒草的故宫遗址,长时间的沉默着。 提起故宫,大家首先想到的可能就是北京故宫,这已经成为北京的名片了。但可能有很多人不知道,中国的故宫不止一座,比如说沈阳也有故宫,那是大清入关前的皇宫。 南京也有故宫。 朱元璋灭掉元朝,定都南京之后大兴土地,在南京建造了固若铜墙铁壁的城墙和众多要塞,然后在城墙和要塞的拱卫之下,一座气势恢弘的皇城拔地而起,而皇城中最为华丽庄严的建筑,非宫殿莫属。这座伟大的宫城面积达到一万一千六百平方米,皇城总面积则达到惊人的六万五千平方米,是中世纪规模最大的宫殿建筑群,世界第一当之无愧,它的恢弘气势正好与大明王朝那蒸蒸日上、万国来朝的国运相辉映,以紫金山的富贵山为依托,壮丽巍峨,盛极一时。 然而,这座梦幻般的宫殿却很快被摧毁了,摧毁它的不是别人,正是朱元璋的宝贝儿子,朱棣。这位野心勃勃的皇子历经四年血战,终于带着他的铁骑杀入了南京,一把火将他老爸辛辛苦苦建造起来的宫城给烧掉了大半,然后迁都北京,依照南京皇城在北京建造了一座几乎一模一样的皇城,也就是北京故宫。至于南京的皇城,倒也没有被完全遗忘,有好几个皇帝提出要修葺它,但都因为工程巨大,再加上大明的财政一向紧张,终究没能完成。等到大明王朝崩溃,南京再次遭遇兵灾,原本就残存的皇城又遭了殃。清军把宫城改成八旗军的防城,把宫城给破坏得够呛,等到康熙下江南的时候,昔日壮丽巍峨的大明故宫已经残破不堪。即便是这样,南京故宫的灾难还是没有结束,此后大清不断从残存的建筑物中拆走物料,运到其他地方去建新的建筑物。等到太平军攻入南京,大兴土木建造天京城的时候,南京故宫的末日也就到了。他们拆除了大量南京故宫的砖丽石料,用以兴建新的宫殿,等到太平天国灭亡的时候,明故宫的城墙、宫殿已经基本上被拆光了。湘军攻入南京的时候,太平军放火烧城,湘军在大肆劫掠之后也四处纵火,南京故宫历此浩劫,只剩下残垣碎瓦,数百年前那盛世王朝的气象,已然凋零殆尽。 看着这片废墟,李思明长时间的沉默。换别个见此情景,少不得长叹一声“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然而这位思维比较奇葩的将军梗在心头的一句话却是: “这帮孙子抢得也太干净了,连片好点的瓦都没给老子留下来!” 对,在攻入南京前他还满心欢喜的,巴望着能够冲进南京故宫去,翻出一两件宝贝作传家宝,现在嘛……传家宝没有,碎瓦草灰倒是堆积如山! 他摇了摇头,转身,带着警卫员离开了这片苍凉的废墟,大步流星走向总督府署。 总督府署早就被黑衣军拿下了,没有受到太大的破坏,可以继续办公。在他们的少帅对着明故宫废墟长吁短叹,感慨自己生不逢时,没能赶上好时候,错失了从明故宫抢几件宝贝的大好机会的时候,很能干的通信兵已经拉好了电话线,装好了电话————总督府署原本没这玩意儿的,张人骏不喜欢这些洋玩意儿。 李思明拨通柳晟的电话:“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柳晟那边仍然有零星的枪声传来,显然战斗还在继续,不过柳大团长很是淡定:“绝大部分的城区都拿下来了,有几百名残敌逃上了钟山,试图负隅顽抗,我现在正在教他们怎么做人。” 准确的说是他麾下那些大别山山区棚民出身的士兵在教清军怎么做人。这些家伙从小就是在高山密林中长大,为了活下去,早早就练就了一对铁脚板,上陡坡越溪涧如履平地,爬起树来比猴子还快,在星罗棋布的乱石中星跳丸走比猿猱还要灵活,论山地战能力,他们真不比廓尔喀兵逊色多少。数百清军士兵逃上钟山,占据制高点负隅顽抗,正好给了这帮家伙大展身手的好机会。他们轻重机枪一起上,把清军的火力死死压制住,然后用迫击炮疯狂发射烟雾弹,直到清军的阵地白茫茫的一片,几米之内也难辨雌雄为止。然后这些家伙从最陡峭的地方爬了上去,先是狂甩手榴弹炸到清军鸡飞狗跳,接着班用力机枪和霰弹枪同时开火,将被炸得四处乱窜的清军成片扫倒。打空了枪膛里的子弹后,他们要么挺着刺刀,要么挥舞战壕杖,嗷嗷叫着扑上去,刺刀猛捅,战壕杖猛抡,见人就捅,见人就锤,天知道他们是怎么在白茫茫的烟雾中准确地区分敌友的! 清军被这帮烟中恶鬼揍到灵魂出窍! 李思明说:“小心点,老老实实呆在后面指挥,别学孟如虎,动不动就冲上前线找人拼刺刀!” 瞧,孟如虎都成了他口中的反面教材了。 柳晟笑:“我可没有他这么莽。” 李思明说:“没有最好。对了,有发现张勋吗?” 历史上,革命军攻打南京,抵抗得最顽强的就是张人骏、铁良、王有宏和张勋这四个,现在王有宏被围困在江宁要塞,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张人骏成了俘虏,铁良在扬州大战中被黑衣军俘虏,随即让打出火来的民兵一枪毙了,四人组就张勋一个下落不明。 柳晟说:“没有啊,进城这么久了,都没有发现他的影子!” 李思明说:“多留点神,别让这家伙跑了。” 他对张勋还是很关注的。同样是对大清愚忠,张人骏是尽人事,听天命,尽了自己的本份就躲到租界去当寓公,不再折腾了,而张勋这货,都他妈1917年了还带5000辫子兵冲进南京搞复辟!这种不可救药的家伙跟毒蛇似的,不能一棍子打死的话,天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窜出来狠咬你一口。李思明不喜欢麻烦,所以他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张勋,必须死! 结束了与柳晟的通话,他又给熊成基去了电话,刚想问他有没有看到张勋,负责水西门那一片的叶嵩就把电话打了过来:“少帅,有一伙清军从我这边突出去了!他们正径直冲向江边!” 李思明目光一凝:“从你那边突出去了?有没有看清楚带头的是谁?” 叶嵩说:“没看清楚,不过这伙人武器装备相当精良,身份肯定不低……不好,英国人的军舰正向他们靠过来,准备接应他们逃跑!” 李思明低声说:“张勋!” 叶嵩没听清楚:“少帅,你说什么?” 李思明说:“是张勋!立即给我开炮,不能让他逃到英国人的军舰上!” 叶嵩说:“可是英国人的军舰离江边只剩下三十来米了,这个时候开炮,很容易引发外交风波……” 李思明厉声说:“不要让我重复第二次,开炮!” 英国人搅屎的本事有多厉害,他这个从百年之后穿越过来的人再清楚不过了,论阴险,日本人跟英国人一比根本就不够看。英国人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在中国的主导地位,他们总是习惯性的抓住每一个可以利用的筹码,在合适的时机打出去把水搅浑,为自己换取足够的好处。张勋这个一心复辟、又有相当强的军事才能的家伙无疑就是一颗很好的筹码,一旦落到英国人手里,天知道会产生多少变数! 李思明不喜欢变数,一点也不喜欢。他现在一心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埋头苦练内功,然后静待一战爆发,看欧美列强的笑话呢,哪能把一颗手雷塞到英国佬手里,让人家想什么时候丢,就什么时候朝自己丢过来?派军舰接应又如何?只要张勋还没有上船都给老子开炮,炸他娘的! 第378章 好狗不挡道 水西门西面两千余米处,挂着米字旗的胜利号驱逐舰正在缓缓靠向江边。而在江边,数十名清军士兵拼命向江中挥手,让这艘该死的军舰快点过来。 李思明的态度极其强硬,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而且他似乎压根就不怕英国佬借题发挥。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叶嵩一把挂掉电话,冲出指挥部,冲迫击炮营营长怒吼:“给我开炮!那拨清军一个都不能放跑!” 营长有些迟疑:“英国人的军舰跟他们相隔不过数十米,这个时候开炮,万一误击了英国军舰……” 叶嵩说:“这个不是你应该考虑的,服从命令!” 营长一咬牙,亲自跑去指挥一门120毫米口径重型迫击炮,朝两千米外的清军逃兵瞄准。 江中,胜利号驱逐舰小心地向江边靠。越接近江边水越浅,它必须小心,万一搁浅了可就不妙了。 柯蒂斯少校有些不安的问朱尔典:“公爵,我们这样做真的妥吗?这是在公然干涉中国的内政……” 朱尔典阴险的笑:“干涉中国的内政?不不不,我们是在给正在遭受叛军追杀的中国人提供人道主义援助!” 柯蒂斯说:“这样做很有可能会激怒那位年轻的军阀。” 朱尔典说:“要的就是激怒他,免得他不把大英帝国放在眼里!” 显然,这位老公爵一直对李思明无视大英帝国的权威,直接找德国人当靠山的举动非常不满,憋着一股劲要给李思明上眼药呢。张人骏的电报正好给了他这样的机会,一个对黑衣军充满了仇恨、军事能力不差的大清提督,这是个很好的筹码,只要能抓在手里,凭他的声望和英国的财力,轻轻松松就能拉起一支大军,而且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大军,搅得李思明寝食不安。 其实并不光是针对李思明,在朱尔典看来,中国每一个实权派人物都不应该过得太过安逸,他们必须彼此攻伐,让这个国家陷入无休止的动荡之中,只有这样英国才能对这个拥有四亿多人口、一千多万平方公里疆域的庞然大物放心。李思明的野心太大,能力也太强了,这不好,必须给他制造点障碍。 朱尔典都这样说了,柯蒂斯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指挥军舰小心翼翼的驶近那帮清军。 大副叫:“距离岸边只剩下不到二十米,不能再靠近了,再靠近的话我们可能会遭到叛军攻击的!” 朱尔典说:“只管靠岸,叛军不敢向我们发动攻击的!”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急遽的尖啸,一发炮弹在空中拉出一道弧度很高的抛物线,重重地砸在江边,炸开一团黑红色的火光。尖锐的弹片以爆速向四周层层飞溅,站在江边向英军战舰挥命挥手的清军登时就倒下了好几个,一些打空了的弹片呼啸而来,打在胜利号的舰体上,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璀璨夺目。 朱尔典可没有心情欣赏那些漂亮的火花,他瞪着江边那团冲腾而起的硝烟,那张老脸一下子涨得跟猪肝一样红,随即从猪肝红转向铁青,那双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 该死的黑衣军,居然敢把炮弹打到一名英国公使的眼皮底下! 这是对大英帝国的公然挑衅,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柯蒂斯也傻了:“他们……他们开炮了?他们当着我们的面向我们要保护的人开炮了?” 轰轰轰! 一连三声巨响接连响起,三发120毫米迫击炮炮弹飞越两千米的距离,砸入清军中间,掀起一片片血雨,好几块裂肢被抛到了胜利号的甲板上,用血的事实告诉傲慢的英国佬: 黑衣军真的当着一位英国公使的面,肆无忌惮地朝一伙向英军寻求保护的人开炮了! 少校暴怒,咆哮起来:“信号兵,向他们打旗语,告诉他们:他们正在向大英帝国挑衅,立即停止这种危险的行为,否则后果自负!” 胜利号暂时不敢向江边靠了,炮弹不停地飞过来,谁敢挨过去嘛!信号兵挥舞信号旗,对着黑衣军的阵地挥呀挥,也不管人家能不能看懂,反正照着打就是了。 叶嵩看到一个英国佬冲这边一个劲地挥舞两面旗子,比划着什么,有些好奇,问身边的通信参谋:“那家伙在瞎比划个什么?” 通信参谋说:“他们在朝我们打旗语,警告我们立即停止开炮,因为我们开炮轰江边的清军是对英国的逃衅,如果不停止这种危险的行为,后果自负。” 叶嵩一听就来气:“我去他娘的后果自负!我们没招他们没惹他们,是他们自己巴巴的凑上来要插手战事的,我们向敌军开炮,咬他们鸟了?我看他们纯粹是没事找抽!” 通信参谋有点无奈:“英国佬就这性格,全世界的事情他们都要想办法插手,不把水搅浑绝不罢休。” 叶嵩说:“老子可不吃他这套!你会打旗语吗?” 通信参谋说:“当然会,学通信的哪有不懂旗语的?” 叶嵩说:“那好,你找两面旗子,给我打旗语回复他们!” 通信参谋找来两面旗子:“你想对他们说什么?” 叶嵩说:“好狗不挡道!” 通信参谋:“……这旗语可真他妈难打!” 旗语打出去了,黑衣军没有半点要收敛的意思,炮弹还在不断飞过来,在清军聚集的区域炸开团团火光,胜利号不得不往后退,免得真的挨上一炮。人家的炮弹可是瞄准了江边打的,没有半点要攻击它的意思,它要是硬要凑上去挨一炮,可没地方说理。不过黑衣军还是挺重视英国人的,这不,旗语刚打出去,那头就有人挥舞旗子,向他们打出旗语了……嗯哼,回复的速度还是挺快的。 只是,当解读出对方那组旗语的含义之后,柯蒂斯和朱尔典公爵当场气炸了肺。这帮混蛋,当着英国公使的面开炮轰击他已经表态要保护的人也就算了,还敢大咧咧的冲他们打出侮辱性极强的旗语,骂他们是狗!柯蒂斯怒吼:“公爵,他们在公然侮辱大英帝国,这种行为不可原谅!我请求立即向他们发动炮击,让他们知道侮辱英国是什么后果!” 朱尔典的面色已经从铁青变成酱紫,脸颊的肌肉一个劲的抽搐着,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从昨天到现在,碰上黑衣军他一路受怼,这本身就已经让他火大得很了,现在黑衣军不知道是不是胆边生毛了,居然敢大咧咧的打旗语告诉他好狗不挡道,这让高傲的老公爵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他胸膛急剧起伏着,正要说话,江岸突然扬起大团烟尘,一队黑衣黑盔黑甲的骑兵风驰电掣,朝已经被迫击炮炸得七零八落的清军猛冲过来! 朱尔典公爵这次真的要吐血了。这帮混蛋在他的眼皮底下用迫击炮猛轰张勋,弄得他灰头土脸就算了,还要派出骑兵,当着他的面将这股清军士兵全部砍死!这已经不是打脸那么简单了,这简直就是把他的脸摁进马桶里反复摩擦! 他牙关咬得格格响,怒吼:“开炮警告!让他们立即停止前进!” 胜利号舰艏的炮艇转动,黑洞洞的炮口对准呼啸而来的骑兵,轰!轰!一连两声震耳欲聋的轰鸣,震得江面隆隆作响。不过,没有炮弹飞出,这是空包弹,旨在警告,不在伤人,毕竟胜利号也没打算在长江跟黑衣军来一场恶战。 张勋在炮击中受了伤,腹部被打进一块弹片,血流如注,疼得连站都站不直腰。看到那么多骑兵冲过来,他本来已经绝望了,但是见英军战舰向黑衣骑兵鸣炮警告,他那死灰般的眼睛中又闪过一丝亮光,冲胜利号嘶声吼:“别管他们了,派条小船过来接我啊!” 似乎听到了他的吼声,胜利号真的放下了两艘救生艇,每艘上面都有几名全副武装的英军士兵,全速朝江边驶来。清军士兵发出欢呼声,他们要得救了! 然而,隆隆蹄声将他们的欢呼声压了下去,在英军和清军士兵震惊的目光中,那队遭受了一次鸣炮警告的骑兵居然连放慢一下速度都免了,径直一路横冲,在英军的救生艇距离江边还有十米远的时候抢先一步冲进了英军中间! 当即就有好几名清军士兵被呼啸而来的奔马撞飞,七窍流血的飞入江中,眼看就活不成了。也有清军士兵绝望地举枪射击,然而骑兵高速冲击,转瞬即至,根本就没有给他们瞄准的机会,他们扣动板机,还没有看清楚子弹有没有打到目标,马刀便带着寒光劈了过来……一时间,血飞人头滚,江边成了屠宰场。 张勋惊得肝胆俱裂,不顾一切地奔向英军的救生艇。他几步冲入浅水之中,涉着浅水踉踉跄跄的狂奔,向救生艇挥舞着双手,狂叫:“过来!快过来!”救生艇上的英军士兵奋力划桨,转眼间就靠到了他的身边,张勋向体前扑,双手撑到了救生艇上! 就在这时,有人怒吼一声:“哪里跑!!!”紧接着就听见嗖的一声,一道银蛇电掣而来。一名英军士兵抓住张勋的手奋力把他往救生艇上拉,突然,几点血珠溅到了他的脸上,张勋的胸口多出了一截尖锐无比的矛尖,一支两米多长的短矛从后背贯入,前胸穿出,把他捅了个透心凉。 张勋发出一声嘶哑的大吼,身体一仆,仆在英军士兵脚边,挣扎几下就断了气。 英军士兵愤怒地瞪向投矛者,只见那家伙骑着一匹高大的马瓦里马,面向救生艇,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向他们竖起了一根中指。 是陈悦,那个顶着几十支步枪攒射冲到仪征城门下,将自己的长矛钉在城门上耀武扬威的疯子! 第379章 江上对峙 这次渡江作战,独立骑兵团是几个主力团里最后一个渡江的。倒不是他们行动太慢,而是李思明刻意安排。 至于李思明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原因很简单:这次黑衣军要打的是城市攻坚战。骑兵不管是攻城还是打巷战都没有发挥的余地,所以落在渡江兵团的最后面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独立骑兵团上下并不是这样想的。这帮家伙奇葩的很,他们认定了独立骑兵团就应该打先锋,居然被安排最后一个渡江,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所以渡江之后这帮家伙马上兵分两路急吼吼的投入到战斗之中,试图用事实向李思明证明:骑兵在攻城战中也是可以发挥很大作用的! 结果…… 结果当然是白忙活一场。清军跟黑衣军的战斗力本来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再加上最后一批能战之兵都跟着张勋去支援江宁战场了,留下来的都是些老弱残兵,双方的差距就更大了,再加上有程德全这个内鬼主动打开城门放黑衣军进城,攻占南京的战事可谓顺风顺水,波澜不惊,等到独立骑兵团渡过长江的时候,战斗基本上结束了。独立骑兵团再猛,敌人都投降了他们也毫无办法,只能看着成群结队的战俘直咬牙。 不过陈悦所率领的骑兵连倒是碰上了好运气。他们是全团最后一个过江的骑兵连,本来准备进城的,听说有清军从水西门突围了,陈悦立刻改变了主意,带着骑兵连往水西门这边赶。看到有清军试图登上英国军舰逃跑,陈悦二话不说,带领他的连队挥舞马刀就冲了上去。在他看来,叶团长纯粹就是在浪费时间。英国人摆明是要拉偏架的,打旗语能够阻止英国人搞事吗?不可能的事情!有这时间,还不如冲上去将那些试图登上英国军舰逃之夭夭的清兵砍清光,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人都死光了,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英国佬搞事的本事再大,也没有办法用一群死人来搅风搅雨吧?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干的,率领上百名骑兵一路风驰电掣,无视英国军舰开炮警告,直接冲进那伙残兵败将中间,挥舞马刀一通猛砍,直杀的血飞人头滚。他直接用马撞飞了两名清军士兵,看到有个大官不顾一切的冲入江里,试图爬上英国人的救生艇,他想都没想将手中的短矛奋力掷了过去! 这一击正中要害,把张勋给捅了个透心凉,当场毙命,算是完成了李思明给的任务。 但是他这一举动也把英国人给彻底激怒了。张勋半个身体都已经爬上救生艇了,陈悦还敢痛下杀手,甭管放在哪个国家都是极其严重的挑衅了。约翰牛本来就傲气的很,以为天老大他们老二,整个地球都得围着英国转,黑衣军不给他们面子,当着他们的面砍杀寻求英国军舰保护的清军士兵,就本身就已经让他们觉得很没面子了,现在更好,连都快爬上救生艇的清军将领也照杀不误,这让英国佬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 两艘救生艇上,十名英军士兵刷一下举起了手中的步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陈悦。 陈悦冷冷一笑:“还从来没有人敢在这么近的距离拿枪指着老子的,你们有种!”二话不说,抄起了09式轻机枪,对准了那些英国士兵。 骑兵们已经将这伙残兵败将砍清光了,看到英国佬拿枪指着他们的老大,他们不加思索,纷纷抄起09式半自动步枪,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指向那些英国士兵。 双方恶狠狠的对视着,寸步不让。 朱尔典公爵看到黑衣军士兵居然敢用枪指着英国士兵,愤怒到了极点,绅士风度都丢尽了太平洋,嘶声咆哮:“这帮该死的野蛮人,居然敢拿枪指着大英帝国的士兵?他们是真的不把大英帝国放在眼里了!少校!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柯蒂斯少校求之不得。胜利号驱逐舰打通来到中国以来,一直都是在长江航道上横冲直撞,所到之处,就算是中国的达官显贵也得退避三舍,何曾试过像今天这样接连被怼,颜面扫地?这帮家伙居然敢当着英国士兵的面砍杀向英军战舰寻求保护的人,甚至还用枪指着英国士兵,这让在中国作威作福惯了的柯蒂斯少校无法忍受,他二话不说,指挥驱逐舰上的机关炮照陈悦所部指了过去。 当然,英军战舰所装备的机关炮跟数十年后那种可以像机枪一样发射的机关炮不是一码事,这种机关炮有好几根炮管,一边发射一边转动,说白了就是一支特大号多枪管左轮手枪。这玩意儿是二十几年前的产物了,不过威力还是很不错的,好几门同时开火,瞬间就可以倾泄出数十发炮弹,将这些凶悍的骑兵撕成碎片! 换作一般的中国士兵,这个时候早就吓尿,乖乖放下枪接受英国佬的处理了,可独立骑兵团的兵却是格外的桀骜不驯,被机关炮指着,他们眼都没眨一下,有好几个甚至拿出了集束手榴弹……就是那种一个木柄带五六个弹体,连坦克都能炸毁的大家伙。这玩意儿很重,扔不远,很容易误伤到自己,步兵并不喜欢,但独立骑兵团很喜欢,他们骑马跑得快,一阵风似的冲进敌人中间,甩下几枚集束手榴弹然后又一阵风的跑开,等到七秒延时结束,都跑到百米开外了,根本就伤不到他们,只会把那些倒霉的敌军炸得满天飞。 对了,独立骑兵团的骑兵还给每个集束手榴弹连上一根绳子,使用的时候抓住绳子使劲的抡上几圈然后再奋力掷出,其原理跟流星锤差不多,可以扔出很远,至少扔到军舰上是不成问题的。几枚集束手榴弹当然无法炸毁军舰,但是也足够炸飞一批甲板上的水兵了,只要胜利号驱逐舰敢开火,这些骑兵就敢将集束手榴弹掷过去,炸他个灰头土脸! 朱尔典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这些昂然与胜利号对峙的步兵,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这些傲骨铮铮,拼着粉身碎骨也要溅英军战舰一身血的家伙,真的是中国兵?中国兵不是很懦弱的吗?中国兵不是见了红发碧眼的欧洲人,还没开打腿就先软了,脑海里只剩下一个逃字的吗?怎么这帮家伙跟他以前碰到过的中国人完全就是两个星球的物种?他们真的是中国人? 更让他不敢置信的是,看到英军战舰用机关炮对准了独立骑兵团,两艘武装商船马上就冲了过来,隔着两千米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对准了胜利号驱逐舰!其中一艘武装商船还用高音喇叭冲这边喊: “警告!警告!英国军舰,你们正在威胁我方士兵的生命安全,请立即停止这种攻击性行为,否则后果自负!” 英语说得还蛮流利的,至少朱尔典公爵可以轻松理解。公爵简直要气笑了:这他妈不是英军战舰在世界各地的口头禅吗,什么时候轮到中国军舰冲他们这样指手划脚了? 不等他发话,怒发冲冠的柯蒂斯少校就指挥舰炮向那两艘武装商船瞄准,毫不示弱地用高音喇叭怼了回去:“黑衣军的战船听着,你们正在用大炮对着的是大英帝国的军舰!请立即停止这种挑衅的行为,否则,为了保证胜利号的安全地,我们将不得不先发制人!” 那边一点都不带怕的:“英军战舰听着:这是战场,这不是你们的战争,请你们立即停止这种威胁我方士兵生命安全的行为,否则后果自负!” 嚷嚷间,又有两艘武装商船冲了过来,同样是想都没想就用大炮瞄准了胜利号。 这还没完,那两艘武装商船后面闪出一溜炮艇,凭借惊人的速度包抄过来,一下子就对胜利号形成了弧形包围。双方的距离拉得很近,柯蒂斯少校用肉眼都能看到,这些炮艇的主要武器是两门双联装37毫米口径速射炮,口径小,威力也不大,但是胜在射速足够快,怼到几百米内一通狂扫,战舰甲板上基本上就没有活人了。 现在少校有点傻眼了。 身为一名骄傲的皇家海军少校,他当然能看出,黑衣军这些水兵虽然接受过一定的专业训练,但是素质跟英国皇家海军相比还是差了很远,真要打的话,胜利号至少有八成把握以少打多,在半个小时内将这些战舰全部送到江底。可问题是……双方的距离只有两千来米,那些炮艇更狠,怼到几百米内了! 这意味着什么? 现在可不是每艘战舰一舷装上几十门大炮,隔着几百米甚至一两百米的距离对轰,打到铅球满天飞,轰上半天也轰不沉几艘战舰的风帆战舰时代了。现在的线膛火炮其精度、威力,跟风帆战舰时代的前装滑膛炮相比都不是一个档次的,两千米的距离,只要那些武装商船的炮手不是眼瞎的,都能在自己被击沉之前将几发十几发155毫米口径炮弹打到胜利号身上! 胜利号驱逐舰满打满算,满排也就1270吨,这小身板挨了几发十几发155毫米口径炮弹…… 不被轰沉也得被轰个半身不遂啊! 第380章 护短 柯蒂斯少校额头冒出冷汗,把目光投向朱尔典公爵。他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没主意了,希望朱尔典公爵能够拿个主意。 结果他失望地看到,朱尔典公爵的额头上同样也布满了汗珠,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的。考虑到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南京的气温一天天的下降,估计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朱尔典公爵同样没有碰到这样的情况。 大英帝国用两百年的血战,亿万生灵的血肉,铸就了世界霸主的地位,几乎是不可动摇的。在欧洲那个怪物房不好说,但是出了欧洲,英国外交官的话跟圣旨几乎没什么两样,尤其是在亚洲和非洲那些又穷又乱的国家,哪怕他们再怎么蛮不讲理,那些国家的领导人也得捏着鼻子认了,因为这些蛮横的外交官的身后,是一个战旗插遍五大洲,在阳光照得到的地方都能看到米字旗在飘扬的强大帝国。除了普鲁士德国这个二愣种,已经没有哪个国家敢明目张胆地挑战英国的权威了。 可是,现在他们却在长江被人用好几艘用商船改装的战舰给包围了! 中国是什么玩意儿? 在过去半个世纪里,英国一次次用一两万地面部队轻而易举地击溃这个庞大的帝国的主力,攻入他们的首都,迫使他们的皇帝签下一份份丧权辱国的协议!胜利的次数太多了,胜利来得太容易了,以至于每一个在中国的英国人都打心里觉得,中国人就应该永远匍匐在他们的脚下,做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能踢上两脚解气的狗!现在有这么一拨人居然在英国的坚船利炮面前表演得如此桀骜不驯,朱尔典公爵感觉严重不适,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大英帝国的骄傲告诉公爵,应该让胜利号开炮,把这些敢于挑战英国的权威的家伙通通轰上天;可理智告诉他,这帮人并不好惹,胜利号敢开炮的话他们绝对敢开炮还击,这么多武装商船一起上,哪怕是用舰艏撞,也能将胜利号撞成两截……维护大英帝国的尊严的代价就是胜利号全体船员,包括他本人,被送进长江喂鱼。所以,他到底该不该采取更强硬的态度,以维护大英帝国的权威呢? 老公爵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了。 这时,那艘挂着黑鹰旗的德国战舰也凑了过来————德国佬跟李思明一直走得很近,而且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走得近似的。现在黑衣军跟英国佬展开了对峙,克洛维公爵马上指挥黑鹰号驱逐舰凑了过来,摆出一副要给黑衣军撑腰的架势,他很乐意干这种事情。 毫无疑问,黑鹰号的加入让英国佬更添烦恼。这么多武装商船,本来就够他们烦的了,又来了一艘火力强大的德国驱逐舰,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气氛紧张到让人几乎窒息。 莱茵哈特却异常兴奋:“这些中国人可真带种,开着武装商船就敢跟一艘火力强大的英国驱逐舰对峙了,我们没有找错合作对象!” 克洛维老公爵说:“他们确实非常勇敢,就算跟普鲁士人相比也毫不逊色。” 莱茵哈特眼珠子一转:“我们要不要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克洛维老公爵问:“进一步的行动?怎么进一步?” 莱茵哈特说:“就是制造一点误会,让他们擦枪走火!英国佬可是非常骄傲的,一旦吃了亏,肯定要千倍百倍的报复回来,到时候不怕李不全面倒向德国,因为到时候只有德国能救他!” 克洛维老公爵摇头:“别,这样太冒险了。” 莱茵哈特有点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李思明这家伙狡猾得很,一直在利用我们,却又不肯与我们结盟,想要让他乖乖与我们结盟,唯一的办法就是断了他的后路,让他把英国得罪死!错过了这个机会,再想借英国之手逼他全面倒向德国可就难了!” 他跟李思明打了四年交道,对李思明自然很了解。李思明的性子,是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跟德国做生意,甚至和德国合作研制先进的武器装备都可以,但是跟德国结盟或者当德国的代理人,那是想都别想。虽说跟他的合作让德国受益匪浅,但莱茵哈特并不满足,他想让李思明成为德国的忠实盟友,或者代理人! 克洛维老公爵自然能理解他的心情,但还是摇头:“这事急不来……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一旦让他知道是我们故意挑起他与英国人的冲突,只怕会适得其反……别忘了,我们跟他还有一笔非常重要的交易呢!” 莱茵哈特顿时就无话可说了。 李思明跟德国确实还有一笔非常重要的交易,那就是为德国提供一条英国海军无法切断的石油生命线。虽然马拉开波湖油田的产量非常惊人,让德国拥有了用不完的石油,但战事一起,这一切都可能化为泡影,强大的英国海军是绝对不会坐视德国的油轮自由往返于西欧与南美之间,为德国源源不断地运回至关重要的原油的。虽说德国下了血本去打造公海舰队,试图在大西洋与英国一决高下,但公海舰队到底有没有这个能耐击败英国皇家海军,谁都不敢打包票,如果公海舰队无法完成这一艰巨的任务,德国的石油生命线很有可能会被切断。这个时候,一条英国海军无法切断的石油生命线就显得尤为重要了。虽然然条石油生命线还没有影,但是有马拉开波湖油田这个例子摆在面前,德国上上下下都相信,这条石油生命线是存在的,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它拿到手! 一切英国皇家海军无法切断的石油生命线,显然比一个代理人要重要得多。挑起李思明与英国人之间的战端断了李思明的后路,迫使他倒向德国,这固然是很好,可万一弄巧成拙,激怒了李思明,导致这一合作项目泡汤,这样的责任,别说莱茵哈特这个小小的王国王子,就算是巴伐利亚国王也承担不起。 迅疾的马蹄声响起,一队警卫簇拥着李思明沿着江岸一路飞驰,来到了骑兵连与英国士兵对峙的位置。见骑兵连与英军水兵剑拔弩张,大有随时可能开打之势,他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陈悦,怎么回事?” 陈悦一点都不客气:“少帅,奉你的命令,我带领第八连追杀逃窜的张勋残部,这帮英国佬公然插手我们的内政,派救生艇接应我们的敌人逃跑!我们连击杀了所有敌军,他们觉得我们扫了他们的面子,拿枪指着我们……我们当然不能受这气,也用枪指着他们,结果怎么着?好家伙,他们连大炮都指过来了,一副要生吃了我们的样子!” 他不光打架厉害,告状的本事也是一流,那张嘴机跟关枪扫射似的噼哩啪啦,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抖了出来,总结起来就是:我们完全是在按军令行事,是这帮英国佬非要找我们的碴,我们很委屈!第八连的士兵们一个个都猛点头,表示连长说得一点都没错,细节很生动————就是这帮英国佬在找碴! 至于陈悦向英军救生艇掷出长矛,将半截身体已经爬上了救生艇的长勋钉死在英军面前……不要在意这种细节,抓住重点,那就是英国佬在找碴就行了! 李思明扫了一眼那两艘在与第八连对峙的救生艇,第一眼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身官服的家伙大半个身体仆进英国人的救生艇中,后背插着一支两米半长的短矛…… 他马上就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了。黑衣军骑兵普遍装备马刀,用矛的人极少,用得好的就更少了,而陈悦正好是长矛用得最好的那个。这家伙出了名的独立特行,别人都换上马刀了,他仍然坚持使用长矛,偏偏又不是一般的能打,一支长矛在手,七八名用马刀的骑兵都近不了他的身,搞得李思明很郁闷,只能听之任之。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那支长矛不是陈悦掷过去的,他就把它吃了! 人家半截身体都爬上英国佬的救生艇了,他还敢把长矛掷过去,这跟直接攻击英国水兵没有任何区别,真是有种! 他狠狠瞪了还在喋喋不休地告状的陈悦一眼,让他闭嘴,然后扭头望着那些英国士兵:“是谁让你们用枪指着我的兵的?好大的胆子!” 一口英语说得十分流利,英国水兵理解起来一点也不费力。一名英军上士指着陈悦,大声说:“他朝我们投掷长矛,差点伤到了我们的人!” 陈悦听完翻译,恶狠狠地瞪着那名上士,说:“老子为什么掷出长矛,你们心里没点数吗?嗯?” 英军上士说:“那是因为……” 李思明扬手制止:“别废话,马上把枪放下,否则老子就不客气了!” 英军上士差点没气死:“凭什么让我们先放下枪?明明是你们……” 李思明再次打断,阴恻恻的说:“跟我讲理?大可不必,我这人护短,你们插手一场不属于你们的战争,用枪指着我的士兵,就是你们不对!把枪放下,否则你们都得死!” 第381章 耳光响亮 英军士兵瞪着李思明,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 本来看到李思明带人匆匆赶到的时候他们还以为终于有个人能说得上话了,这些黑衣军士兵如此桀骜不驯,无法沟通,身为这支部队的统帅,李思明的见识肯定比这些士兵要开阔得多,肯定不会对他们采取如此恶劣的态度,谁曾想,李思明的态度更加恶劣,直接扔给他们两个选择项:要么放下枪,要么死! 可别以为他是虚张声势,岸上至少有上百支半自动步枪和十几挺班用轻机枪指着这两艘救生艇呢,一人开一枪都能把他们打成筛子!而看那些黑衣士兵的狂热神情,真的不必怀疑,大英帝国的威名在这里不好使,只要这位年轻的统帅一声令下,这些黑衣士兵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开火,把他们打成一堆碎肉!先不说开枪之后这些黑衣士兵会面临着怎样的后果,反正他们这十号人是一个都活不成了! 这可如何是好? 英军士兵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陈悦不耐烦了,发出一声怒吼:“把枪放下!” 第八连一百多号人齐声怒吼:“把枪放下!”这一声怒吼如同一道霹雳,震得江面都起了圈圈波纹,这十名英军士兵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放下了手中的步枪。 朱尔典看到这一幕,不禁发出一声诅咒:“该死的!这帮家伙,一个比一个野蛮!” 柯蒂斯深有同感,他在中国混了两年,形形色色的人物见多了,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野蛮而且粗鲁的。居然敢如此粗暴地对待大英帝国的士兵?他们简直是嫌命长了! 不过在愤怒之余,他也感到震惊。黑衣军一艘像样的军舰都没有,就几艘简陋的武装商船,爆发冲突之后居然毫不犹豫地冲上来跟胜利号对峙,寸步不让,这份勇气,似乎并不比英国皇家海军差多少…… 朱尔典现在可没有心情欣赏黑衣军水兵的勇气,那十名英军士兵居然在舰炮的保护之下向中国人放下了枪,他不出面是不行的了,再不出面,英国的脸就要丢干净了!他咬牙切齿的说:“我们过去!” 柯蒂斯马上指挥水手放下一艘小艇,他和朱尔典公爵登上小艇,朝那边驶了过去。 克洛维公爵一直盯着胜利号驱逐舰,看到朱尔典公爵登上小艇,他笑了笑:“这条老狐狸终于舍得露面了?我还以为他能继续忍下去呢!” 莱茵哈特有点惊奇:“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大使馆里呆着的吗?” 克洛维公爵叹气。这位王子殿下在外交方面真的是一点天赋都没有啊……眼下整个中国都跟个沸腾的火山口似的,值此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有哪个欧美外交官还能在大使馆里稳住的?没看到俄国人日本人美国人乃至法国人都满世界的乱窜,忙着寻找可以合作的势力了么?真以为胜利号驱逐舰出现在浦口只是巧合? 唉,算了,这一代的德国人都不愿意在外交权谋上多花点心思,没碰到头破血流他们是不会知道外交的重要性的。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莱茵哈特的问题,说:“我们也过去吧。” 莱茵哈特眨眨眼睛:“给李撑腰?” 克洛维说:“至少要摆出给他撑腰的样子。” 莱茵哈特笑:“这事我爱干!”今年摩洛哥危机,德国跟法国对峙最紧张的时候英国佬跳出来给法国佬撑腰,扬言在摩洛哥问题上不惜与德国一战,最终迫使德国放弃了染指摩洛哥的企图。虽说法国为了善后,也割了喀麦隆和几内亚给德国作为补偿,德国并非一无所获,但每一个德国人还是觉得很憋屈,对英国佬都恨得牙痒痒的。现在有机会恶心一下英国佬,莱茵哈特自然很乐意,马上就指挥水手放下小艇,和老公爵一起朝那边驶了过去。 朱尔典公爵带着柯蒂斯少校,在数名英国水兵的陪同下来到江边。此时,那十名英国士兵在李思明那强大的气场压迫之下已经溃不成军了,就差没有直接缴械投降,看到他们露面,不由得精神一振,总算又恢复了几分英国人特有的傲气。朱尔典狠狠地瞪了这帮不争气的兵一眼,然后盯着李思明,用略微有些生硬的汉语说:“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敢在英国战舰舰炮的炮口下让英国士兵放下武器,你是第一个!” 李思明笑:“那我是不是应该骄傲一把了?” 柯蒂斯少校凑到朱尔典耳畔低声说:“他就是黑衣军的统帅,李思明!” 其实不必介绍,朱尔典公爵认识李思明,而且对他印象相当的深刻。却年那场橡胶股灾,朱尔典公爵也亏了不少钱,而且是买了李思明的原始股亏的,差不多一半的积蓄都泡汤了,印象能不深刻吗?就算李思明化成灰,朱尔典公爵都能在第一时间认出:这堆灰曾经害得他亏了一大笔钱! 李思明自然也认识朱尔典公爵,自己的客户嘛,出手挺阔绰的,为他的私人小金库贡献了不少散发着油墨清香的英镑,哪能不认识呢?他向朱尔典公爵颌首致意:“公爵,我们又见面了,只是没想到我们这次会面的场合竟是如此的不愉快。” 朱尔典公爵说:“李,你是做生意的天才,在军事上也有不俗的成就,但你似乎对一个庞大的帝国缺乏必要的敬畏之心。” 李思明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朱尔典公爵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用你们中国那些古代圣贤的话来说,弱国试图凌驾于大国之上,是会招来灭顶之灾的!” 李思明点头:“中国古代圣贤确实说过这话,但他们同时还说过:柴刀不磨要生锈,胸膛不挺背要驼。我不想年纪轻轻背就驼了,所以我得挺起胸膛。”指了指半个身体扒在救生艇上的那具尸体,“这次事件的起因就是你们未经我们同意,擅自插手了一场与你们无关的战争,试图庇护我的敌人,我的军队对他们发动追击是合乎情理的。要不是你们横加干涉,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所以你们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说法?” 朱尔典公爵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反倒是我们错喽?” 李思明说:“说我想这具尸体已经足以说明谁对谁错了。公爵,我无意与大英帝国为敌,但也希望你们别把手伸得太长……” 朱尔典公爵打断:“这伙清军士兵在生命遭受严重威胁的时候向我们求救,我们出于人道向他们施以援手,这合乎情理……” 李思明立即打断:“英国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爱尔兰大饥荒、印度大饥荒,饿死者都以百万计,那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出于人道主义向他们施以援手?” 朱尔典公爵的脸顿时就涨得跟猪肝一样红了。 爱尔兰饥荒发生在1845年至1850年,那几年爱尔兰的马铃薯绝收,粮食减产极其严重,爱尔兰饿蜉遍野,而英国坐视不理,没有任何救灾行动,不仅不救灾,还出动军舰拦截外国往爱尔兰运送粮食的商船,一粒粮食都不准进入爱尔兰,更加重了这场灾难。几年饥荒下来,爱尔兰饿死的、逃往外国谋求生路的,不计其数,当饥荒结束的时候,整个爱尔兰的人口已经减少四分之一,饿死者多达一百多万。 至于印度饥荒就更惨了,印度耕地面积极大,土壤肥沃,农业条件得天独厚,中国简直羡慕哭了。可就是这样一块宝地,在英国的统治下愣是能整得隔三差五就弄出一场大饥荒。最严重的是1769年到1773年那次,超过一千万印度人被活活饿死。1876年又来了一次,这次饥荒持续两年,饿死者多达五百五十万,当时的印度简直是人间地狱。当时英国可没有半点要印度饥民伸出援手的意思,相反还变本加厉的强迫印度农民把原本用于种植小麦、水稻的良田改种棉花、靛蓝甚至罂粟等经济作物,哪怕是饥荒最严重的时候,英国的商船依然要把印度产的粮食一船船的运回英国去,至于饿死多少印度人,他们才不关心! 是不是有点眼熟? 对,现在的印度政府依然是这样干,人均粮食连朝鲜都不如,却每年对外出口几千万吨粮食以赚取外汇购买军火。不得不说,印度真的是骨灰级精英,继承了英国留下的疆土也就算了,连这种糟粕都要继承! 发生在爱尔兰和印度的悲剧绝对是英国的黑历史,当然,他们也不见得有多在乎,殖民不是请客吃饭,那是真的要吃人的,你何曾见过温情脉脉的殖民者?大家都这样干的,谁也别笑谁。问题是朱尔典公爵刚刚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好为英国无理干涉这场战争找借口,李思明就把这段黑历史给拿了出来,这一耳光扇得…… 真不是一般的狠! 第382章 去武汉 朱尔典恶狠狠的瞪着李思明,如同一只被激怒了的公鸡,随时可能扑上去狠狠给李思明一口。 李思明却是一派从容淡定。不是他吹,就朱尔典公爵这身板,真要跟他单挑,他一只手就够了,想动手?欢迎!他看到英国佬那高傲的嘴脸就拳头发痒,正愁没机会狠狠揍他们一顿呢! 陈悦也是有样学样,一脸挑衅的看着英国士兵,脸上分明写着:来呀,有种来打我呀!看着他这张欠揍的脸,那些英国水兵拳头捏得啪啪响,好想冲上去把他摁地在上暴打一顿,将他揍成他连他妈都认不出来的猪头! 当然,以陈悦陈氏太极正统传人的身份,他们真扑上去的话还不知道谁把谁揍成猪头。独立骑兵团中武艺超群的不在少数,但打得过陈悦的…… 到目前都还没有发现。 双方恶狠狠地对瞪着,火药味越来越浓。 这时,克洛维公爵和莱茵哈特来了。这条老狐狸见李思明和英国佬那剑拔弩张的样子,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开心之余也暗暗同情英国佬:你们难道不知道这货表面上人畜无害,实质却是个平头哥,谁来怼谁的吗?在他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你们是嫌自己的肺管子被戳得太少了! 他笑咪咪的问:“怎么回事?亲爱的朱尔典公爵,你怎么跟年轻人斗起气来了?” 朱尔典公爵一看到这条老狐狸,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这条老狐狸是目前德国少有的还愿意动脑筋用权谋去解决问题的狠角色,表面上一派温文尔雅,俨然一位慈祥的长者,背地里却一肚子坏水,被他坑了你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他不怕那些动拳头快过动脑子的外交官,对付这种莽夫很容易,借力打力就是了,但是碰到这条老狐狸,他是真的脑壳疼!现在他被李思明逼得骑虎难下,这条老狐狸冒了出来,肯定没好事! 他冷哼一声,语气不善:“这似乎跟你没关系吧?亲爱的克洛维,你不在委内瑞拉管理油田,反倒跑到中国来闲逛,似乎有点不务正业了。” 克洛维公爵微笑:“我现在已经没有正式的工作了,闲得很,想去哪就去哪,只要我愿意,跑到埃及甚至印度玩上半年都没问题。倒是你,现在中国天下大乱,你身为英国驻华公使,事情肯定多得不得了吧,怎么还有闲心乘坐军舰在长江四处闲逛?”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朱尔典还是捕捉到了他想要传递的消息:这个人我们德国罩了,如果你们非要跟他作对,我们不介意在埃及或者印度给你们整点事出来! 印度英国倒不怕,德国佬的手伸不了这么长。但是埃及…… 那是真的头疼。英国虽然统治了埃及,但是那些强悍的马穆鲁克战士的后代却没那么容易屈服,零星的抗英起义就没有停过,而奥斯曼帝国也对这块肥肉被英国抢走心有不甘,虎视眈眈,时刻等待着机会。要是这条老狐狸跑到埃及去转悠两圈……埃及想不乱都难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皮笑肉不笑的说:“听闻李思明将军雄才大略,极具才干,这样的人物,身为驻华外交官自然是要想办法结识一下的,我出现在这里也合情合理吧?”看了一眼李思明,露出一丝丝遗憾:“遗憾的是我们会面的方式并不怎么愉快。” 李思明说:“如果你们没有插手这场战争,我们的会面会很愉快的。” 朱尔典公爵说:“重申一次,英国无语干涉这场战争,我们只是出于人道主义……” 李思明懒得跟他废话,径直走到救生艇前将张勋的尸体拎了起来,将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对准朱尔典公爵:“这是江南提督,张勋,我军在攻打南京的过程中遭遇的最强劲的敌人。”他指向下游渡口得攒集如蚁,急先恐后的要上船逃离南京的市民:“那边需要人道主义援助的人成千上万,你们却视而不见,唯独对这位江南提督伸出援手,说是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这种话你们自己信吗?” 朱尔典公爵心里骂翻。这个混蛋到底懂不懂外交潜规则的?外交有一条很重要的潜规则,那就是看破不说破,大家背后怎么捅刀子是另一回事,但表面上一定要维持客气,免得连朋友都没得做。这货倒好,揪住英国的痛脚就往死里踩,一点马虎眼都不打! 在克洛维公爵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朱尔典公爵最终只能选择退让。这事确实是英国自己理亏,在中国人面前他们确实可以趾高气扬,但如果有德国人掺和就另当别论了。早些时候他们刚刚让德国夺取摩洛哥的努力打了水漂,德国佬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地方出呢,逮到机会肯定会想方设法扫英国的面子的,继续强词夺理那就是自己找不自在了。他咬咬牙,说:“这次算是我们疏忽了……我以我的家族的荣誉担保,我们真的不知道这伙溃兵中间有如此重要的人物,只当他们是一伙普通的、走投无路的士兵,如果知道他们中间有这么重要的人物,我们绝对不会插手此事!” 李思明心里暗暗鄙夷:这种鬼话也就骗骗你们自己吧? 不过他也没有心情继续跟英国佬对峙下去。南京城内还有零星残敌尚未肃清,接管这么大一座城市,各种事宜多如牛毛,真的没有时间跟英国佬耗。他就坡下驴:“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把枪收起来!” 第八骑兵连的士兵听到命令,马上把枪收了回来。 胜利号驱逐舰也把炮口转到另一边,那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朱尔典公爵深深的看了李思明一眼,说:“早就听人说李将军不同凡响,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名不虚传!” 李思明说:“其实我这个人并没有大家传的那么神,我也只是个凡夫俗子,大家把我想象得太过完美了。公使先生,我军刚刚夺取南京,城里乱作一团,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就不请你进城去喝茶了,等到局势稳定下来了我再请你到南京来叙旧。” 朱尔典公爵说:“我等着。”一挥手,带着那些英国士兵返回胜利号驱逐舰,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点灰溜溜的味道。 胜利号驱逐舰没有再在这边逗留,丢了这么大的脸,它也没脸继续呆在这里了,等所有人都上舰之后立即起航,朝上游驶去。 目送胜利号驶远,莱茵哈特开心地对李思明说:“李,你可是狠狠地挫了一回英国佬的威风啊,干得漂亮!” 李思明睨了他一眼:“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幸灾乐祸?” 莱茵哈特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了一下:“有吗?不可能!我们是好朋友,我怎么可能在你碰到麻烦的时候幸灾乐祸呢?一定是你看错了!” 李思明说:“但愿吧。这次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出面,我还真没那么容易摆平这帮英国佬。” 克洛维微笑:“应该的,我们是朋友嘛。” 李思明说:“这份人情我记住了,以后一定会有所表示的……现在城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不便在这里逗留,就不陪你们了!” 克洛维说:“你先去忙,我们这就返回上海,等局势稳定了再到南京来作客。” 李思明说:“好,等局势稳定了一定请你们过来作客。”说完带着一众亲随浩浩荡荡的返回南京城,他确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光是接收南京各个部门,消除城内的恐慌就够他忙的了,哪有时间留在这里陪这两个闲得蛋疼的家伙闲聊? 克洛维公爵和莱茵哈特也没有心情继续呆在这里看风景了,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黑衣军一天之内攻下南京,这样的战绩并没有让他们太过惊讶,毕竟双方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完全一边倒,一天之内拿下南京并不稀奇。真正让他们震惊的是黑衣军对各种武器装备娴熟的运用,和各种新型武器所发挥出来的可怕威力。射速比法国的75毫米速射迫击炮还要快得多的中大口径迫击炮,一个营只需要几门就足以对同样数量的敌军造成极其惨重的伤亡;数十挺重机枪同时打纵深散布散,将一个营甚至一个团的敌军集结区域覆盖在稠密的弹雨中,在极短时间内给对方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当然,还有那能够居高临下用机枪向地面的士兵扫射甚至投掷炸弹的飞机,这些都给克洛维和莱茵哈特造成巨大的震憾,他们仿佛看到了一片崭新的天地!他们哪里还有心情继续在长江遛圈子?赶紧把这一切都记下来送回国内才是正经! 胜利号逆流而上,速度并不快,船上每一个人都黑着一张脸,在中国人那里丢了这么大的脸,大家的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 柯蒂斯愤然问朱尔典:“我们就这样走了?他们这样挑衅我们,我们就这样算了?” 朱尔典说:“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算了!本来我还想跟他交个朋友,让他做英国的代理人的,现在看来,他对此不感兴趣……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把他当成大英帝国的敌人了!” “加快速度!尽快赶到武汉!我想武汉那位野心家会欢迎我们的!” 第383章 金陵制造局 李思明回到南京城的时候,城内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逃到紫金山上负隅顽抗的清军士兵在那帮烟中恶鬼的无情屠戮之下基本死伤殆尽,只有少数比较机灵的看到黑衣军军士兵冲上来果断缴枪,保住了小命。 张勋所部就更加聪明了。这支苦命的部队跟着张勋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在南京和江宁之间来回狂奔了一个来回,那运动量都赶得上马拉松长跑了……不对,到江宁之后他们还跟第九镇狠狠地打了一仗,得知南京危急后气都没喘一口又火烧屁股的往回跑,这运动量,绝对超过马拉松长跑了。很显然,这些清军士兵并不具备马拉松运动员的体质,一个个累得跟螃蟹似的瘫在路边吐出一串串白色的泡泡,都不想动了。一支追击逃往江宁的清军的黑衣军小部队一到,这帮家伙十分干脆的缴枪投降,连象征性的抵抗都免了。 江浙沪联军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王有宏死于乱军之中,江宁守军阵脚大乱,又见张勋所率领的援军匆匆回撤,士气一浇千丈。陈其美趁机指挥联军发起猛攻,守军勉强抵挡了一阵子,终于宣告不支,开城投降了。 这意味着整个南京都已经落入革命军之手。 南京是拿下来了,但事情还没完,骤然接管这么大一座城市,需要处理的事情千头万绪,光是一个整肃军纪、恢复治安就够忙的了。拿下紫金山之后,李思明下令黑衣军全部撤出南京,在城外扎营,把城市交由警察团接管。 警察团是李思明在去年成立的,士兵年纪都在三十岁以上,有了家室的那种。这样的士兵上战场的话肯定不如那些十八到二十五岁的、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但是胜在处事稳重,上阵打仗不大行,但当警察倒也马马虎虎。跟黑衣军不一样,他们穿的是橄榄绿制服,戴黑色阔檐帽,只有手枪和少量步枪,以及催泪弹、烟雾弹之类非致命武器,没有重型武器装备。他们装备的是6.8毫米口径版本的毛瑟手枪,二十发弹匣容量,火力相当强大,精度也相当高,对付一般的小毛贼绰绰有余。如果这火力不足以压制歹徒,不要紧,他们还有霰弹枪,18.5毫米口径,一枪轰过去歹徒不死也残。如果连霰弹枪也搞不定,行,上狙击手吧,那些狙击手个个都是老猎户出身,枪法精准,又装备这个时代精度最高的M28狙击步枪,四百米内说打眼珠子绝对不会沾到眉毛! 这支部队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维持治安,抓捕犯罪份子,镇压骚乱。在仪征、浦口、滁州等城市,他们的能力已经得到了证明,已经有资格尝试着接受更艰巨的任务了。 比如说维持一座省会城市的治安。 黑衣军从城中撤出,在这过程中对南京市民秋毫无犯,着实让南京市民松了一口大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下。他们最害怕的就是黑衣军拿下南京之后四处烧杀抢掠,现在看来黑衣军确实是军纪严明,不会为难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他们自然也就没必要逃跑了。 如果警察们知道南京市民的想法,肯定会暗暗偷笑的。你们把我们老大想得太善良了,他确实不会为难小老百姓,但是像大地主、赌场老板、地下钱庄老板以及地痞流雇氓之类的…… 那就要自求多福了。 李思明暂时还没有动手炮制那些肥羊,反正都圈在羊圈里了,想什么时候开刀都可以,不必急在一时。 等城中的治安稍稍稳定下来之后,他和一众将领一起前去参观金陵制造局。 金陵制造局成立于1865年,是李鸿章倾尽全力打造的。当时长达十四年的太平天国运动刚刚结束,半个中国在这场规模空前、旷日持久的战争中被打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而此时的欧洲正在高歌猛进,把中国这个曾经的世界第一大国越抛越远。当时的有识之士都知道中国必须迎头赶上了,否则就只有永远被列强踩在脚底下的份。当时中国掀起了一股兴办实业的热潮,上海、南京、武汉、天津、福州、广州……各大城市纷纷砸钱发展工业,一个个制造局拔地而起,在中国人富国强军的殷切期望中蓬勃发展,金陵制造局则是重点发展的项目。 一手缔造了金陵制造局的李鸿章向来对它青睐有加,有什么好的技术工人,好的机械设备,都千方百计的让金陵制造局多拿一些。在他的关照之下,金陵制造局渐渐发展壮大,成了中国四大制造局中最具实力的,可以大批量生产火药、水雷、枪械,甚至68磅巨炮。在甲午战争中,金陵制造局制造的加特林机枪就扫得日军尸横遍野。现在的金陵制造局自然不会再造加特林机枪这种老掉牙的玩意儿了,转而大量生产马克沁重机枪、后装线膛炮等等比较先进的武器,对于这座规模庞大、设备一流的兵工厂,李思明自然是眼馋得很,甚至下了死命令不准往金陵制造局开炮。 金陵制造局的工人也很争气,在清军与黑衣军恶战的时候秘密组织起来,当张人骏见大势已去,派人过来要炸毁金陵制造局的时候,工人们拿着刚生产出来的枪支弹药给予他们迎头痛击,将那些倒霉的清军士兵打得直喊爷爷,成功地保卫了工厂。李思明的到来受到工人们的热烈欢迎,还专门推选了几位代表陪同参观,生怕这位大爷有什么不满意的。 宽敞的厂房,崭新的机械设备,还有数量众多的技术工人,这一切都让黑衣军将领极为开心,这些正是他们紧缺的。李思明问一位代表:“现在金陵制造局一年能生产多少枪支?” 那位代表不加思索,说:“如果物料充足,经费也足够的话,一年可以生产六千支快枪,三十挺重机枪。” 李思明还没有说话,柳晟便先拧起了眉头:“这么先进的机械设备,这么多工人,一年只能造这么点东西?” 那位代表说:“我们制造局除了制造枪支弹药之外,还要制造火炮、地雷、水雷、炸药等等,如果有需要,甚至还要制造抬枪……我们生产的每一样东西都不算多,但加起来却是个惊人的数字。” 柳晟眼珠子瞪得滚圆,失声叫:“抬枪?你们还生产抬枪?” 那位代表说:“对啊,我们生产的抬枪威力巨大,射速发,精度高,比快炮还好使,甲午那会儿前线多次发电报回来催,问我们能不能多生产一些抬枪……” 柳晟、熊成基等一众将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绝望与无奈。我的老天爷,抬枪!这他妈哪辈子用的老古董了,这帮家伙居然用世界一流的机械设备生产这种上个世纪就不怎么用了的武器,还沾沾自喜!李鸿章可能到死都不明白明明已经拥有相当不错的军工业基础的大清为什么会输给小小的日本,而且输得那么惨,但柳晟、熊成基他们却明白了,观念落后到这种地步,不输才是怪事! 李思明也露出无奈的苦笑。抬枪这玩意儿其实就是大口径火绳枪,长达两三米,用的时候必须有一个人扛着枪管在前面蹲着作枪架,另一个装填发射,一个人是绝对玩不转的。这种抬枪威力巨大,可以视作黑火药时代的巴雷特狙击步枪,不管是用来打人还是打工事,效果都相当不错。问题是,那玩意儿早就落后了,西方国家都换上后装线膛枪了,金陵制造局还在认真地用花了无数真金白银从西方进口的机械设备来生产这种老掉牙的武器,而前线将领在面对已经普遍装备后装线膛枪的日军的时候还坚定地认为只有抬枪能够破敌……这让他如何吐槽才好? 他摇了摇头,伸手向一名警卫员要过一支09式半自动步枪,递给代表们:“让你们造这个,能造吗?” 那帮代表都是技术骨干,马上聚到一块研究起来,并且发出阵阵惊叹:09式半自动步枪那精妙却又简洁的设计让他们大开眼睛,惊叹不已。半晌,一位已经有四十岁了的技术骨干说:“这枪太先进了!我们短时间内无法量产!” 李思明问:“给你们充足的经费和全套图纸,要多久才能实现量产?” 那位技术骨干沉吟片刻,说:“至少要一年时间才能达到每个月产五百支的产能,而且里面肯定会有一些次品,难以保证质量。” 李思明也沉吟了片刻,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位技术骨干说:“曹称金。” 李思明问:“你很了解枪械?” 曹称金有点骄傲:“我这一辈子都是在跟枪械打交道,各国现役的枪械我闭着眼睛都能组装起来。” 李思明也不多说,三两下手脚将那支09式半自动步枪拆成零件状态,然后对曹称金说:“把它组装起来。” 曹称金不大熟练的开始组装。他第一次接触这种枪械,花了整整十分钟才完成组装,不过组装得不错,组装好的枪械可以立即投入使用。 李思明满意的点了一下头,说:“很好,从现在开始,金陵制造局第一分厂归你管!” 第384章 空军司令 曹称金傻了一下:“金陵制造局第一分厂?我们金陵制造局没有分厂啊!” 李思明说:“现在有了,我说的。我会派人专门负责此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挑选技术骨干和工人,把第一分厂的架子搭起来,将相关的机械设备迁出去……从今以后你们就专门负责生产各种枪械,比如说步枪、机枪、手枪,如果想多赚一点,在确保可以按时完成军队订单的前提下甚至可以生产民用的猎枪,唯独一条:不准再生产那垃圾抬枪!” 曹称金一跪到地,激动地说:“谢谢少帅提拔!我一定竭尽所能,保质保量的为您生产您需要的枪械!” 李思明皱着眉头扶起他,说:“起来,挺直脊梁,我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下跪。” 然后问:“哪个是管炸药生产的?” 一位脸上有很多伤疤,看着有点吓人的技术代表说:“我是,我是!” 李思明说:“同样的,带上你的团队中的技术骨干和熟练工人,以及生产炸药必须的机械设备迁出去,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第二分厂的厂长了,只管生产炸药,我让你们生产多少你们就生产多少,至于别的你们就不用管了!” 那位激动得身体都微微哆嗦了:“谢谢少帅,谢谢少帅!” 生产枪械和炸药的工厂自然不能继续留在南京,南京龙蛇混杂,对保密极其不利,隐患太多了。大清统治的时候不好说,反正咱大清有多弱大家都清楚,只要他们不作死,列强都懒得抬脚踩他。可换了黑衣军就不一样了,天知道那些列强会动什么坏心思!英国、法国的工程师几乎全程参与了金陵制造局的建设,对金陵制造局了如指掌,更有大量的人脉,想搞点破坏实在太容易了,必须迁走的。 至于迁走之后的厂房…… “以后你就是第三分厂的厂长,专门负责生产地雷、手榴弹和水雷。图纸和实物我会让人转交给你们,你们只要按着图纸生产就行了,别给我瞎改图纸,会害死人的!”他对负责生产地雷和水雷的那位代表说,还特别强调不准乱改图纸。 他还真的害怕人家给他乱改图纸。 现在中国的军工业基础异常薄弱,根本就没有能力独立研制一款比较先进的装备,所以啥都别多想,老老实实按着图纸仿制,等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再来谈改进和研制。跳过仿制来搞改进、研制,结果肯定是悲剧性的,比如说六十年代中国的兵工厂就出于政治原因瞎改图纸,还56式冲锋枪改得面目全非,生怕自己生产出来的56式冲锋枪跟苏联生产的AKM太像了,被拉去批斗。结果就相当悲催了,由于瞎折腾,生产出来的56式冲锋枪性能大打折扣都是轻的,最惨的是有一部份56冲枪支寿命降到了1500发————要知道它的原版AKM可是能随住15000发子弹的考验的! 一支打完1500发子弹就报废的自动步枪能干什么?这不是开玩笑吗? 步枪还好,哪怕性能大打折扣也不至于要人命,可是地雷、手榴弹这些东西要是瞎改工艺,那真的是要害死人的。比如说一款手榴弹从拉火到爆炸,七秒钟,兵工厂给擅自给改成四秒钟,而投弹手还按照老习惯让手榴弹在手中延时几秒钟再丢……得,要死的人可就多了。 那位被火线提拔为分厂长的技术代表点头如小鸡啄米,连称不敢。 此外还有一些造大炮的工人,虽然生产的都是些挺落后的火炮型号,比如说连珠炮之类的,但好歹也是技术精湛的工人,李思明全部笑纳,让人连同机械设备一起打包送回徐州。让他们去仿造105、155毫米口径榴弹炮那暂时是不可能的,不过迫击炮制造工艺比较简单,倒是可以让他们参与进去,提高一下迫击炮的产量。 话说,各民兵部队都很喜欢迫击炮来着,对它的喜爱程度甚至超过了105毫米口径榴弹炮。大伙表示这玩意儿轻巧,结构简单,射速又快,比那死重死重的大口径榴弹炮好伺候多了! 所以李思明真的得想办法加大迫击炮的产量了,不然真的供应不上。 把金陵制造局各单位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之后,李思明哼着小曲返回总督府。 刚到门口,韩小七便上来报告:“宋小姐来了!” 李思明诧异:“她不是在江宁那边的吗,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 门口里飘来宋雨薇的声音:“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该跑到秦淮河去喝花酒了?” 声落,人到,一身黑色戎装的宋雨薇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这身军装是请技艺精湛的裁缝手工缝制的,将她傲人的身材完全勾勒了出来,笔挺的军装再加上一双高腰战靴,可谓英气逼人。她腰间就插着一支勃朗宁手枪,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思明。 李思明那张脸瞬间就堆满了笑容:“跑到秦淮河喝花酒?怎么可能呢?那些庸脂俗粉,怎么可能有入得了我的眼睛!” 宋雨薇哼了一声:“那可不好说,你们男人都这德行,一个不留神就扎进脂粉堆里打滚,不肯出来了!” 李思明说:“我向天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秦淮河喝花酒,从来没有!”心里说:“喝他妹的花酒,现在的人一点安全措施都没有,天知道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有没有染上诸如花柳、梅毒之类的病!” 宋雨薇露出笑容:“好啦,姑且信你。”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听说攻打南京的时候打得很凶,你有没有受伤?” 李思明说:“我呆在后方,怎么可能受伤?对了,就你一个人过来吗?老陈他们呢?还在江宁?” 宋雨薇说:“也过来了,都在里面呢。” 李思明说:“那我得去见见他们!” 宋雨薇说:“我带你去。”带着他快步走进总督府。 总督府客厅里坐无虚席,江浙沪联军的主要将领基本上都在这里了,陈其美坐在首席,与蒋方震谈笑风生,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看到李思明进来,他第一个站起来快步迎上去,笑:“好久不见了,老弟!” 李思明照他胸口就是一拳:“一段时间不见,你就混成了联军司令了,厉害啊!” 陈其美笑:“我不过是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联军里没有什么有份量的人物,我才硬着头皮上的,跟你这位指挥十几万大军以摧枯拉朽之势从南通一直打到南京来的统帅相比,我这个联军司令当真是水得很哪!” 不光是他这个联军司令水,联军也水得很,这一点从他们与张勋、王有宏交手的过程就能看出来了。联军兵力虽众,但真正有实战经验的却是少得可怜,用“乌合之众”来形容他们也不为过,得亏徐绍桢那几千人马战斗力还算过得去,挡住了张勋的凶猛进攻,否则让张勋冲进联军中间,和王有宏前后夹击,天知道这一仗会打成什么样子! 陈其美自家知道自家事,所以在李思明面前压根就不摆联军司令的架子————就李思明那恐怖的战绩,在他面前摆什么联军司令的架子,那么自己找不自在。他拉着李思明,指向那一众联军将领:“来,老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些都是我们联军中的顶梁柱啊。这位,第九镇的统制,徐绍桢,你知道他的名字,但肯定没见过他吧?” 李思明摇头:“还真没见过。” 徐绍桢向他敬了个军礼,以属下的姿态说:“多亏了少帅周密的安排,我第九镇才成功起义,走上了这条前途光明的道路!” 李思明笑:“大家都是同志,徐统制不必如此见外。” 陈其美指向徐绍桢身边那位:“这位是第十一镇统制林言,镇守镇江的,在攻打江宁的战斗中出了大力。” 林言对李思明的态度更为尊敬,尽管他的年纪都可以当李思明的老爸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徐绍桢的第九镇好歹也有4000来人,算是南方新军中除开第八镇之外最强的一个镇了,而负责镇守镇江的第十一镇连1000人都不到,完全是做个样子,吓唬一下普通老百姓的。军中强者为尊,在拥有十几万大军的李思明面前,这个只有不到一千人的统制大人真的傲不起来。 “这位是第十二镇统制高世贤,第二十一镇统制石龙友,第二十三混成协统江忠洋……”陈其美一路介绍过去,被指到的将领纷纷起身向李思明敬礼。他们大多都是南方新军的将领,一个个职位都不低。只不过,南方新军的情况大家都懂的,说是一个镇,其实能有两营人马就很不错了,他们这官职也只能拿来吓唬一下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清末新军总共也就131800人,而光北洋六镇就有74500余人,占去了一半还多,南方新军各镇还能有多少人,那才叫见鬼了。 一溜的空军司令,挺壮观的…… 第385章 半桶水 李思明笑说:“诸位都是一时雄杰,李某对大家神交已久,今日得见,实慰平生!” 徐绍桢赶紧说:“不敢当,其实‘雄杰’二字,只有李思明才配得上,我等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 李思明摆摆手,说:“徐统制不要妄自菲薄,你们戎马半生,本来一个个都已经手握重兵,功成名就,却在此风云激荡之际挺身而出,率领各自的部队投身到革命之中,光是这份勇气,就配得上‘雄杰’二字了。” 徐绍想连声说:“不敢当,真不敢当!” 徐绍桢一直镇守南京,跟同盟会打的交道多,对李思明的所作所为更是了如指掌,所以对这个年纪轻轻,能力却出奇强悍的年轻人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对李思明尊敬有加的,一位一身容装、相貌颇为俊美的年轻人就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与李思明的交谈:“李少帅,徐将军,恕我直言,现在不是互相恭维的时候吧?” 此言一出,在座所有人都微微变了面色。他们跟李思明不大熟,又着实让李思明那强大的实力给吓到了,一时间都放不开,就靠着相互吹捧来拉近双方距离呢。现在倒好,这小子跳出来大咧咧的指着大家的鼻子说:“现在时间紧迫,你们就不要相互拍马屁了,看着恶心!”碰到这么一个奇葩,说不闹心那是不可能的! 所有人都扭过头,对着那个年轻人怒目而视。 那个年轻人一身笔挺的日本军装,手里杵着一把日本武士刀,神色有些倨傲的环视众人,说:“眼下我军虽然已经攻克了南京,取得了一定胜利,在一定程度上鼓舞了革命军民的士气,但……由于我们动作也太慢了,南京尚未拿下,武汉已然失守,无数投身到起义中的军民惨遭北洋军队屠杀,正等着我们前去解救呢!”他笑了笑,看着李思明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非但没有半点笑意,如果注意观察你还可以发现,他那神色分明就是在挑衅:“李司令,军情如火,现在每耽搁一秒钟,武汉革命进士就要多流一滴血,还请你赶紧停止这种高谈阔论,立刻带兵前去迎击北洋军,解救正在惨遭屠杀的武汉军民!” 他话语中的挑衅意味实在太明显了,宋雨薇不禁变了脸色,陈其美更是低喝了一声:“黄一欧!” 李思明耸了耸眉毛,看着那个年轻人问:“你叫黄一欧?” 黄一欧神色倨傲,点了一下头:“正是在下。” 李思明问:“黄克强的儿子?” 黄义欧说:“正是!”言语之间对李思明这个黑衣军总司令居然没有半点尊敬。看着他那倨傲的神色,别说黑衣军的将领,连江浙沪联军将领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徐绍桢嘴唇动了动,想劝黄一欧,这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黄一欧的能力也就那样,但人家有个好老爸,那就是同盟会的元老黄兴黄克强……对,就是在武汉被北洋军打成狗了的那位。黄兴有个特点,只要是他亲自指挥的战斗,就别想能顺利取得胜利,如果一次两次是这样子倒不足为奇,这个世界上哪有常胜将军呢?但次次都这样就很离奇了,所以同盟会内部不少人称黄粉“百战百胜”。明摆着就是在损他呢。但即便是这样,黄兴依然在同盟会内部拥有巨大的声望,谁叫人家是元老呢?黄一欧作为他的宝贝儿子,又比较早加入同盟会,所以身份自然也非同一般。 黄兴和宋教仁风风火火的赶往武汉指挥武昌起义的时候,把黄一鸥留在了上海,跟着陈其美。后来陈其美拿下了上海,并且利用过去几年精心做的布局,在极短时间之内拿下了苏杭地区,组织起了庞大的江浙沪联军,浩浩荡荡地杀往上海,黄一欧见状也,穿上军装,自告奋勇的加入了江浙沪联军。他身份特殊,陈其美自然不能让他去当一个小兵,再加上他又在日本军校深造过,有不错的军事造诣,所以就让他指挥几千人马。 这一路过来,黄一欧在战场上并没有什么出彩的表现。不过这也难怪,陈其美在这些年做的布局实在是太深太大了,一旦全面发动,从苏杭一直到南京,沿途的清军基本上都是不战自溃,或者纷纷倒戈加入了革命军,在这种背景下,黄欧能力再强也表现不出来。不过在进攻江宁的时候,这个家伙挥舞日本武士刀,逼迫手下士兵蚁附蛾搏,不计代价的攻城,哪怕死伤累累也不许后退,谁敢后退他就一刀砍掉脑袋的冷血表现,着实让联军将领为之侧目。这家伙打仗的本事不怎么样,却喜欢对联军的作战部署指手划脚,本来就让人不满了,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 徐结桢拧起眉头,暗暗替这个楞头青担心。 陈其美则没有这么委婉了,等着的黄一欧说:“黄一欧,看来你父亲并没有教会你应该怎么说话啊。” 黄一欧脸色微变:“陈叔叔……” 陈其美脸色铁青:“这里没有陈叔叔,你应该叫我陈提督!” 黄一欧赶紧改口:“陈提督,我……” 陈其美一点面子都不给:“闭上你的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如果闭不紧你的嘴巴,就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黄一欧脸色连变几变,瞪了一眼李思明,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李思明完全当他是空气,对那几位将领说:“诸位连续打了十几天的仗了,肯定已经疲惫不堪,不妨先下去休息,我这就让人准备一些酒菜,等大家养足精神了再一边吃一边聊。” 被黄一鸥搅和了这么一下,大家也没有心情跟李思明套近乎了,纷纷起身告辞。黄一欧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刚想说话,陈其美狠狠的瞪着过去,吓得他头皮一麻,赶紧闭嘴,耸拉着脑袋,跟着陈其美走了出去。 等他走出去之后,叶嵩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屁本事都没有,还在这里指手画脚,是不是想骑到我们少帅头上来啊?” 柳晟说:“自信点,把‘是不是’这三个字去掉。” 孟如虎笑了一声:“他也配?” 熊成基无语的摇了摇头。虽说他也算是同盟会的老会员了,对同盟会一直忠心耿耿,但是看到同盟会的元老的儿子居然是这么副德性,不由得大失所望。黄一欧他知道,黄克强的宝贝儿子嘛,被同盟会大佬们是为同盟会中的后起之秀,寄予厚望,但现在看来…… 那帮同盟会大佬的眼光可能有点问题。 李思明伸了个懒腰,说:“好了,别在这里嘀嘀咕咕了,都下去休息一下,我这就让人准备酒菜,今晚大家坐到一块好好喝两杯放松放松……都给我把心思用到打仗上去,别胡思乱想,仗还没打完呢。” 老大开口了,黑衣军将领再怎么不满也只能咬牙忍下,纷纷起身告退。 宋雨薇神色有些尴尬。她搞不懂黄叶欧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对着一大堆的前辈指手画脚,半桶水晃得哐哐响,就不怕被一巴掌拍死吗?最令人尴尬的是,这个半桶水还是同盟会员元老的儿子,跟她有着不错的交情! 她无可奈何的向李思明解释:“他是在香港出生的,又一直在日本那边接受教育,素来与精英自居,眼高于顶,所以说话就不大中听了……” 李思明撇了撇嘴:“半桶水也好意思与精英自居?这年头的精英就这么不值钱吗?” 宋雨薇叹了一口气:“黄伯伯把他给惯坏了。” 李思明又伸了个懒腰,说:“算了,别提他了。这段时间你跟小曼在上海那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危险?” 宋雨薇笑了笑说:“那倒没有,陈叔叔把我们保护的非常好,不管去到哪里都有精武会的高手跟着,寻常人根本近不了我们的身。” 李思明瞅着她腰间的配枪:“我听说在上海起义的时候你参战了?” 宋雨薇的脸色微微有些紧张。李思明一直把她保护的很好,强烈反对她卷入战争之中,如果被李思明知道她参与了战斗,那肯定要生气的。他赶紧解释:“我确实是参加了起义,但并没有参与战斗……” 李思明明显不信:“真的没有?” 宋雨薇说:“真的没有!陈叔叔他们的动作实在太快了,而且参与战斗的人也太多,都冲在我前面,我根本就没办法上前一步!等到我终于可以跟敌人面对面的时候,战斗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这倒是大实话。陈其美确实同意她参加起义了没错,但由始至终都让人紧跟着她,看到敌人还没等她做出反应,那是负责保护她的人就率先冲了上去,三下五除二把敌人给解决了。整场战役她都没有找到跟敌人交火的机会,只是胡乱的开了两枪,也不知道有没有打中敌人,真是够郁闷的。 第386章 无奈 李思明看着她那郁闷的神色,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雨薇,我并不是信不过你的能力,我只是不希望你受伤……战场上刀枪无眼,流弹乱窜,一个不留神,沾到了不死的重伤,这种事情有我们男人就够了,你真的没有必要去冲锋陷阵。” 宋雨薇咬了咬嘴唇:“我只想证明女人并不比男人差。” 李思明说:“那也没有必要到战场去证明,那太危险了。” 宋雨薇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艰难的吐出一句:“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会再上战场了。” 李思明说:“那倒不必,如果你真的对打仗感兴趣,我可以教你。” 宋雨薇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肯教我?” 李思明笑:“为什么不呢?就你这性子,以后肯定还会想办法上战场的,与其让你挥舞双枪冲锋陷阵,还不如想办法把你培养成一名高级军官,至少这样你就可以呆在指挥部里,指挥部下去跟敌军厮杀了,总比在前线跟敌人拼刺刀要安全一些。” 送以为分明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无奈,这让她心情变得极为复杂。 李思明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他很开明。他投资创办的学校一直提倡男女同一个教室上课,接受同样的教育。这一点有点惊世骇俗,很多人都痛心疾首说他破坏了男女之防,他直接当人家放屁,并且为此炒掉了不止一位老师,原因是那些老师对女孩子入学读书抱有偏见。男女同校在今天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在一战之前,别说中国了,外国的一大堆国家都禁止男女同校。这样做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但他同时用于是一个相当保守的人。他一直都坚定的认为,战争是男人的事情,女人让开。如果女人非要让战场,那也可以,等男人死完了就上吧。而她偏偏就一心想着在战场上证明女孩子并不比男孩子差,男孩子做得到的事情女孩子同样能做到,甚至可以做得更好……于是,当看到她一身军装在训练场上跟男兵较劲的时候,李思明总是会露出一丝丝的无可奈何。 是的,就是那种明明不赞成却又没办法反对的无可奈何。 宋雨薇不禁有些茫然:她真的需要在战场上证明女孩子不比男孩子差吗? 这些问题他都没有答案,这让他的心情有些压抑。 李思明笑着站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想太多了,回头我就把你调到总参谋部,让你跟着蒋百里好好学习军事指挥学。他打仗的本事不怎么样,但教人却很有心得,你在他的指点之下会进步神速,没准将来能成为一位女将军呢。” 换以前听到这些话,宋雨薇可能会很高兴,但现在她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突然发现,她的坚持一直都让李世民很难做。这绝对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她勉强笑了笑,转移话题:“我们先不说这个了,来说说目前的局势吧。” 李思明点了点头,让人拿了一叠电报交给她。 宋雨薇翻开第1份里面的内容,赫然是武昌被攻破,黄兴宋教仁等人带领残部退往九江。不过电报的内容并没有提及北洋军屠杀武汉革命军民。 她说:“武汉沦陷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我就想知道北洋军占领了武汉三镇之后,有没有大肆屠杀革命军人?” 李思明很肯定的回答:“没有。” 宋宇为大为意外:“真的没有吗?”按照她的经验,每一次革命失败之后,清军少不得都要对参与革命的革命军和支持革命的老百姓大开杀戒,杀的人头滚滚,试图与血腥的屠杀来扑灭革命的火焰。武昌起义震动全国,各省争相效仿,北洋军好不容易拿下了武汉三镇,按理说应该大开杀戒,用无数革命军民的头颅来向全国有心投身革命的青年证明清军依然强大,造反只有死路一条才对,怎么这北洋军突然就转性了? 李思明说:“不仅没有,他们还查抄了荆州、荆门、襄樊、武汉等地的不法奸商和土豪劣绅的家产,把他们通通丢进监狱里,将他们的粮食拿出来分给老百姓。” 宋雨薇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他们会这么好心?” 李思明说:“跟好不好心没有关系,关键是他们就这样做了,并且取得了很不错的成效,在很短时间之内就消除了武汉地区的恐慌,得到了武汉民众的支持。” 宋雨薇觉得这实在是太魔幻了:“武汉民众支持他们?我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李思明说:“并没有。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可他们真的这样做了。” 宋雨薇喃喃自语:“这不可能的呀,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李思明说:“因为他们想得到江汉平原。” 宋雨薇不敢自信的看着他,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李思明笑了笑:“江汉平原科比可比干旱贫瘠的华北富裕多了。袁世凯那个死胖子野心大的很,区区一个华北平原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他想要更肥沃的地盘,更多的人口,却一直都找不到机会,现在好了,有你们帮忙,他不管是占领湖南湖北还是进攻四川,都变得理所当然了。” 宋雨薇想起了在江浙沪联军指挥部看到的四川起义军的求援电报,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他是在收买人心!他是在利用镇压革命做借口疯狂扩张!” 李思明欣慰的笑了:“你终于看出来了。” 宋雨薇只觉得一阵眩晕。北洋军的实力本就极为强大,唯一能限制北洋军继续增强实力的只有大清那红得发紫的财政赤字。现在好了,北洋军假借镇压革命之名,向比较富裕的湖北,湖南,四川,山西,发动了进攻!湖北已落入他们手中,湖南连长沙都丢掉了,四川……30000多北洋骄兵悍将从宜昌杀入四川,结局恐怕也早就注定了!至于陕西和山西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就紧挨着河南河北,北洋军想什么时候锤他们就什么时候锤,在北洋军雷霆万军的打击之下,数量并不多的革命军想要保住山西和陕西,怕是难过登天! 她又惊又怒:“那个死胖子怎么这么阴险!?” 李思明说:“谈不上阴险,这是阳谋。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想干什么,但谁也没有办法阻止。” 宋雨薇有点想哭:“也就是说,我们费尽心思在全国各地发动起义,反倒是帮了他们的忙了?” 李思明说:“那倒不是,他只是借了你们的力而已。” 宋雨薇摇头:“这没有任何区别。”把希冀的目光投向李世民:“现在唯一能阻止他们的人,就只有你了!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肆无忌惮的窃取我们的革命成果,继续去满清续命的,对吧?” 李思明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当然不会,这大清朝,早在庚子的时候就该完蛋了。” 宋雨薇一起:“那你……” 李思明打断了她:“那个死胖子可不好对付,你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哪怕孙先生回来也一样。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收拾得了他,那么非我莫属……前提是同盟会别给我添乱!” 一时之间,宋雨薇尴尬万分。 她一直都没有告诉李思明,她在上海的这段时间,前来找她的同盟会重要人物几乎把小别墅的门槛都给踩平了。那些家伙目的就一个:希望她对李世民施加影响力,让李思明早点加入同盟会!实在不行,就利用她的特殊身份往黑衣军里塞同盟会的人,想办法架空李思明。这其中蹦的最欢的就是那位黄大公子,黄一欧,这家伙打仗的本事不怎么样,口才就好的很,那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都快把宋雨薇给绕晕了,以至于到了最后宋雨薇见到了他就躲,有多远躲多远。 当时她真的很为难,一边是为了共同的理想而聚集到一起,为推翻满清的统治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同盟会同僚,一边却是她的心上人!她自然不可能帮着同盟会去算计自己的心上人,但如果拒绝的话又会被人家指责她为了儿女私情不顾同盟会的利益……真的是两头都不是人。 可能同盟会觉得她太顽固了,没办法说服她,所以亲自上阵。黄一欧的狂妄之举很有可能就是一个试探,或者一个圈套,这背后到底有什么深意宋雨薇暂时还看不出来,但她知道同盟会要对李思明动手了。 这些不光彩的事情她一直都瞒着李思明,生怕他知道之后会对同盟会失她,可她没想到李思明其实什么都知道! 一时间,宋雨薇都对同盟会有前途有些悲观了。作为革命军的头号劲敌袁世凯,拥有强大的军事实力,同时工于心计,善于借力打力,打着镇压革命的旗号四处抢地盘壮大实力,而同盟会当成血袋试图从中吸血的李思明又仿佛能看透一切,任何阴谋诡计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有这两尊大神在,还有内部一盘散沙的同盟会什么事吗? 第387章 情敌 走出司令部之后,陈其美瞪着黄一欧,沉声问:“怎么回事?” 黄一欧笑:“什么怎么回事?” 陈其美说:“我问你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放厥词,目中无人?你这是在故意向他挑衅!” 黄一欧可不会承认这个:“陈叔叔,你是不是过了?我承认方才我的语气不是很好,但也没有到大放厥词的地步,更没有故意向谁挑衅!” 陈其美冷笑:“你当我是瞎的?什么叫取得了一些胜利,在一定程度上鼓舞了革命军民的士气?什么叫动作太慢了,南京还没有拿下来,武汉便已经失守了?你就差没有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无能,没能抢在武汉失守之前杀到武汉去,力挽狂澜了!黄一欧,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脑子,你最好把你那点小聪明收起来!” 小心思被陈其美毫不客气的喝破,黄一欧顿时万分尴尬,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忽青忽白,面色异常难看。他梗着脖子说:“我有说错吗?他拥有如此强大的兵力,真想投身革命的话为何不早一些起兵响应?为何起兵后不以最快速度增援武汉,而是攻掠最为富庶的江南,坐视武汉陷落?他分明就是有私心!现在武汉失守,革命军民退守九江,北洋军紧随其后,把九江围得严严实实,形势万分危急,城中军民无不望眼欲穿,盼望援兵早点赶到,他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高谈阔论,他……” 陈其美静静的看着他,脸上满是失望。这种失望的眼神刺痛了黄一欧那颗高傲的心,他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陈其美说:“说啊,继续说,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黄一欧怒哼一声:“总之我没有错,他就是有私心!” 陈其美摇摇头:“果真是虎父犬子,黄克强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自己一世英雄,却有你这么个蠢到家的儿子!” 黄一欧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怒声说:“陈叔叔,我敬你是长辈,可不代表你可以对肆意侮辱!” 陈其美说:“正因为我是你的长辈,所以才耐着性子提醒你一次……就一次,不会有第二次了。” 他盯着黄一欧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威严:“你给我记住几件事。第一:他不是同盟会的人,你父亲的名头在他这里不好使,所以少在他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否则哪天被抽成猪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第二:严格的说你并不是军中将领,以后少对作战计划方针指手画脚……你不是这块料就老实点!” “第三:少打雨薇的主意,他救过她的命,在她弹尽援绝之际带着她杀出一条血路,又冒着杀头的危险带着他从南通逃到上海,并且治好了她。他们一起生活了四年,之所以还没有结婚,仅仅是因为时机未成熟而已,并不意味着你有什么机会,她不是你能够肖想的对象!” 说完他衣袖一拂,没有再多看黄一欧一眼,大步离开了。他好不容易才跟李思明会师,本来十分开心的,但是被黄一欧这一闹,心情变得十分恶劣,对以前这个十分看好的晚辈也客气不起来了。他完全是看在黄一欧是黄兴这个老友的儿子的份上才提醒他几句,否则的话才懒得管他的死活! 黄一欧那点小心思他早就看得一清二楚,只是碍于他是老友的儿子,不好说什么。现在这家伙越来越放肆了,他不得不给他一个警告。至于黄一欧有没有听进去…… 那就不关他的事了,他已经尽到做长辈的本分了。 黄一欧看着陈其美的背影,胸膛急剧起伏着,一张脸变得铁青,两眼几乎能喷出火来。 是,在司令部里他那一番话就是针对李思明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闪电般攻占南京的辉煌战线贬得一钱不值,同时当众激将,试图逼他在立足未稳之际继续西进,前去支援武汉。至于为什么这样做…… 很简单,以前在同盟会大佬眼里,他黄一欧就是年轻一代的翘楚,连孙先生都对他寄予厚望,他十分自得,自认为年轻一代里没有人能让他高看一眼了。不曾想这几年李思明横空出世,在他还在国外高谈阔论之际便默不作声的在黄北打造出了一个半独立的小王国,拉起了一支军队!去年更不得了,带着一帮民兵悍然迎击兵力远比自己多得多的豪强联军,一战全歼敌军,将整个苏北都纳入了自己的版图,还把触角伸进了淮西!在他看来这没什么了不起的,打败一帮土财主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而已,换他他也能轻松做到!但是别人显然不是这样看的,李思明利用股灾赚取两千余万两白银、以寡击众全歼豪强联军等等近乎传奇的事迹在日本、南洋华人圈子中流传开来,无数华人青年视他为偶像,不少被同盟会的内耗和无数次起义失败弄得有点儿心灰意懒的大佬们也纷纷说可能推翻满清的希望就在李思明身上了…… 自家的风头完全被抢了,这让黄一欧如何受得了? 在上海与陈其美共事的那段时间,他又碰到了宋雨薇。对这个英气逼人、姿容俏丽的女孩子,他可谓一见倾心,多次借口谈工作接近她,有意无意的向她显摆自己的家世、成就以及在同盟会内部的地位。然而,宋雨薇十分冷淡,最后甚至到了不耐烦的地步,直接告诉他:她已经有对象了,就是那位苏北的土皇帝,别打她的主意! 感情和事业上的光芒都完全被李思明掩盖住了,一向高傲惯了的黄一欧哪里还忍受得了?所以,当终于见到李思明之后,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向他挑衅了! 现在看来…… 挑衅的效果并不好,李思明完全当他是空气,反倒是陈其美,对他大失所望! 黄一欧发了一阵子的呆,恨恨一跺脚,咬牙切齿,低声说:“姓李的,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此时的李思明并不知道这位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里蹦出来的情敌正在背后嘀咕自己,就算知道,他也没有时间理会,现在他正忙着呢。 南京作为清廷在南方的统治中心,又是千年古都,自然是十分繁华的,城中腰缠万贯者不在少数。不光是南京,扬州、苏州、镇江、常州、上海、杭州、绍兴等等这些城市都人烟稠密,富商云集,江南的繁华,尽在这些城市。自南北朝开始一直到现在,这些名城经过一千多年的发展,积累的财富是极其恐怖的,比如说在明朝灭亡之后,清军就一口气从这些城市抢到了数亿两白银。虽说这些财富在过去半个世纪里赔掉了很多,但剩下的也不在少数……在李思明眼里,这简直就是一片片绿油油的韭菜地啊! 最重要的是,江南地区文风极盛。文风极盛的意思……就是受教育程度很高,文盲率低。或许绝大多数人压根就没有学过数理化,但是再怎么说也是有文化基础的,学什么都快,也就是说,他可以在这些地区招募大批能读会写的士兵甚至军官。可别小看“能读会写”这四个字,对于一支军队而言,一批受过高等教育的军官和士兵是极其重要的,如果全是连上头的命令都没法理解的文盲,那还打个屁仗,气都让那帮蠢货给气死了!李思明打算招募至少一万名能读会写的青年,花上一年时间把他们培训成干部,然后撒到各大城镇去,把行政体系给搭起来。这方面的人才他也储备了不少,但远远不够,起码得再补充一万人才行。 当然,这些都有点远,当务之急是先把占领区的局势稳定下来,同时理清黑衣军与江浙沪联军的关系,这两点做不好,一切休提。 稳定占领区的局势很容易,只要管住军队别让他们扰民,同时把民愤极大的贪官污吏丢进监狱,将查抄来的财产分一部分给老百姓,老百姓很快就会安定下来。这年头老百姓想要的真不多,只要有几顿饱饭吃,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别让贪官污吏和地痞流氓去欺负他们,他们就很满足了。这方面李思明很有经验,要不你以为正在南海诸岛上苦哈哈地挖鸟粪的那些免费劳动力是怎么来的? 嗯,不久之后挖鸟粪的工人队伍又要扩大许多了。 但理清跟江浙沪联军的关系…… 这就有点难了。他并不是江浙沪联军的上司,同样,陈其美也不是他的上司,彼此之间并没有从属关系,所以,严格的说,他是没有办法指挥江浙沪联军的。两支没有从属关系的军队凑到一块,想不出事都有点难啊! 但这些在陈其美看来都不是事:“这有什么难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撑死也就是指挥几十上百号人去火并的水平,让我指挥千军万马作战?那是强人所难!所以这支军队也交给你指挥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第388章 论将 李思明有点惊讶:“老陈,你这么大方啊?我劝你三思,毕竟你要给我的不是几名心腹弟子,更不是几两银子,而是一支军队,一支兵力超过十万人的军队!” 陈其美摆摆手,说:“他们算什么军队?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而已,真打起来恐怕还不够你一个团打的。”他顿了顿,微微有些动情:“不过,他们当中绝大多数都是些热血青年,是一心想做出一番事业来的,我这个人不会打仗,没有办法给他们想要的,但是,你能。我把他们都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负了那一颗颗赤子之心!” 李思明低低的笑了笑:“我不会,因为这是我最珍视的东西。” 陈其美也笑:“我就知道你不会。”他用手指敲着桌面,皱着眉头说:“那些兵还好说,一个个都把你当成战神来崇拜了,只要你一声令下,哪怕是让他们去跳火坑,他们也会眼都不眨一下地纵身跃下。不过,那些将领就麻烦多了……” 李思明问:“怎么个麻烦法?” 陈其美说:“你也知道,联军中绝大多数新军将领都是带着自己的部队主动加入的,他们有自己的基本盘,也有自己的野心,不可能像普通士兵那样唯你马首是瞻……偏偏,他们的士兵又都是整个南方的清军中最为精华的一部分,你想要消化这些实力,恐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思明淡淡的说:“那些兵别人稀罕,我不见得就真的稀罕。” 陈其美愣了一下,笑了:“也对,那些新军出身的士兵论战斗力可能连你麾下的民兵都打不过,你当然不稀罕。但不管怎么说,这些带着部队加入联军,和我一起从上海一直打到南京来的将领就是天大的麻烦,你想要收编他们的部队,他们肯定不会乐意;但如果不收编,怕是后患无穷!” ————辛亥革命其实就是一场没有纲领,没有统一指挥的,乱糟糟的革命。它最大的诱因并不是腐败无能的清政府把这个国家的元气伤得有多深,而是废掉了科举,又没有给传统文人安排出路,导致大批读书人心怀怨恨,加入了新军。随着时间推移,科举迟迟没有恢复,那些传统的读书人心中的怨恨越积越深,终于,武昌一声枪响,全国急先恐后的起义了! 对了,就连武昌起义也没有明确的计划,统一的指挥官,主要是当时清廷搜捕城中同盟会会员的力度越来越大,大家都慌了,只能行险一搏,结果不可思议的成功了!而各地的情况也跟武昌起义差不多,一开始大家心里没底,见武昌那边成功了,自己也动手,然后稀里糊涂,一个省份接一个省份的起义成功了,这种火山喷发般的气势,可把袁胖子给吓得不轻! 在这里必须强调一点:辛亥革命的主力是清廷耗费了天文数字的资金打造出来的新军,而不是同盟会。同盟会只是带了个头,然后各省的新军就跳起来造反,一举葬送了那死而不僵的大清王朝。 但是,这也带来了一个大问题: 新军是成建制地起来造反的。 成建制的意思就是他们有自己的将军,那些将军将成为时代大潮的弄潮儿。 很不幸,同盟会并没能彻底掌握任何一支新军。那些新军将领在战争中飞速撤扩充实力,当清廷被推翻之后,他们便趁机割据一方,当起了土皇帝————难道还能指望他们个个都是大公无私,主动将手中的兵权和地盘交出去,以缔造一个强大的国家的圣人不成?于是,当清朝被推翻之后,整个国家被一分为二,北洋控制北方,同盟会控制南方,形成了南北对峙的格局。而不管是南方还是北方,都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军阀割据一方,小的控制几个县的地盘,大的则占了一个省甚至多个省,名义上接受南方或者北方政府的统治,实质就是土皇帝,在他们的地盘,完全是他们说了算的。这种情况持续了数十年之久,袁世凯没能解决,孙先生没能解决,哪怕是蒋公这样的枭雄,同样没能解决,直到从井冈山走出来的红色军团以摧枯拉朽之势从零下四十度的黑龙江畔一路杀到零上四十几度的海南,从风光旖旎的江南水乡杀到黄沙飞扬的新疆,才算是彻底将这些军阀送进了垃圾堆,把原本支离破碎的国家捏合成了一个整体。 李思明现在就面临着同样的难题。江苏、浙江的新军共有三个镇又两个协,这些新军基本上都加入了革命军,是成建制加入的,再加上大大小小的地主豪强武装,可以说,江浙沪联军里,将军比牛毛还多。这些家伙加入革命军之后便迅速拥有了自己的基本盘,他们当中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要革命,有多少人纯粹就是想趁机抢地盘,恐怕没有人说得清楚了。如果他不能将他们的部队收编并且打散,让他们返回各自的地盘之后,他们很快就会变成大大小小的军阀,要完成从屠龙者到恶龙的转变,是不需要多少时间的。 并不是每个带兵投身革命的人都是蔡锷、徐绍桢这么无私的。 李思明揉了揉太阳穴,说:“老陈,你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 陈其美嘿嘿一笑:“要不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那么爽快的把整支军队交给你?还不是让那大大小小的**给烦透了!” 李思明问:“依你之见,我应该怎么处理他们?” 陈其美压低声音说:“学宋太祖吧。” 李思明嘴角微微抽搐:“滚蛋!就算我想学宋太祖,也得他们吃这一套才行!” 陈其美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总不能把他们全部咔嚓了吧?” 李思明说:“要是能全部咔嚓,我还用得着向你讨要主意?”又揉了揉太阳穴,头疼的说:“还是拉一派打一派吧……老陈,你觉得哪些人值得拉拢,哪些人应该铁拳伺候?” 陈其美严肃起来,说:“徐绍桢此人性情耿直,为官清廉,能与士卒同甘共苦,更大公无私,屡次恶战他的部队都是冲在最前面,打的仗最为激烈,伤亡也最大,却毫无怨言,此人值得争取。” 李思明微微点头。历史上,徐绍桢被陈其美任命为联军总指挥,指挥联军一举拿下了南京,战功极为显赫。然而,这样一个人,在革命成功之后却主动放弃兵权,拿了孙先生一万块钱去上海就医,袁世凯多次力邀他到北方去担任高官要职,均被他拒绝了。这样一个人,确实很应该争取过来。 “林言此人贪财好色,统制之职还是走了很多关系才搞到的,这个人就不能留了,即便他对你很恭谦。”陈其美继续说。 李思明马上就想起来了:“林言驻镇江第十一镇的统制是么?” 陈其美说:“对,就是他。这一路上他可是暗地里捞了不少钱,甚至数次强抢民女,这样的人留在军中,影响将是极其恶劣的。” 李思明说:“我心里有数了,回头就找他谈谈,给他一些钱让他回去当个富家翁。” 黑衣军还太年轻,黑衣军绝大多数士兵和军官都是农场工人出身,平日里他们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基本上大同小异,干的活也差不多,所以有着极强的凝聚力。在苏北,权力并不能带来什么,掌握权力的同时也要承担义务,权力越大,压力越大。但是,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跟苏北那边一样的。在很多地方,权力跟义务并不对等,一旦让黑衣军的将士们知道在很多情况下他们其实可以只享受权力带来的好处,不用承担义务,这种凝聚力就完蛋了,很显然,如果林言继续留在军中给大家做榜样,黑衣军被腐蚀那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这个人绝对不能留在军队里了! 陈其美说:“最好让他搬到淮安去。他在老家有着不少人脉,放他回去终究是个隐患。” 李思明说:“那就把他调到苏北去担任个闲职吧。高世贤呢?这个人怎么样?” 陈其美说:“这个人打起仗来还是很勇猛的,急眼了能带着几百号敢死队直冲敌军机枪阵地,用马刀去砍翻那些机枪手。不过……”他苦笑着摇头:“这家伙太好色了,打仗的时候还好,规规矩矩的,一旦放松下来,马上找女人,管都管不住!” 李思明耸了耸眉毛:“他想死是吧?”在解放军中,裤带问题就是一条高压线,谁碰谁死,绝无宽容的余地。他也把这一作风带到了黑衣军中,所以黑衣军中哪怕是团长,顶多也就两个老婆,谁敢出去找女人,那简直就活腻了,先不说上头会怎么收拾他,光是同样女民兵出身的老婆就饶不了他! 女民兵普遍练习过无限制格斗术,而且做到了真正的无限制:围殴的时候不限制人数,不限制战术,不限制武器,什么掏眼珠子踢蛋蛋,用起来没有半点心理负担,急眼了抄起剪子就给你一剪子,绝对能捅个前通后透。打完仗就到处找女人?那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389章 拉拢 经过陈其美的介绍,李思明才知道原来那些投身革命的新军将领居然这么有个性,要么好财,要么好色,要么贪权,要么既好财又好色还贪权……几乎可以说是五毒俱全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凡是人都会有贪念,有人贪财,有人好色,有人对权力充满野心,很少有人能够例外的。上位者很喜欢这种缺点极为明显的手下,因为好控制,只要能满足他们的欲望,他们就会死心塌地的给你卖命。如果是那种品德高尚,视金钱如粪土,对权力又不屑一顾的近乎圣人的家伙,上位者可能根本就不敢用。 不仅不敢用,甚至还要处心积虑的将其除掉这样的悲剧,在历史上一再重演,一点都不新鲜。 按理说这些投奔过来的清军将领缺点如此明显,李思明应该高兴才对,但是他高兴不起来。他从来都不相信使功不如使过这一套,在他看来,人的欲望是没有尽头的,依靠满足下属的贪念驱使他们替自己卖命,只会把那些家伙的胃口养的越来越大,最终连自己都被他们吞了。要不现在解放军为什么一直狠抓思想建设?还不是因为这个花花世界的诱惑实在是太多了,很容易就让人迷失方向!一旦迷失了方向,能力越大的人造成的危害就越大,使功不如使过只能是一句笑话。现在黑衣军的思想还很纯洁,如果把这帮五毒俱全的家伙拉进来并且给予重用,只怕用不了多久,绝大多数黑衣军将领都会被他们拉进墨缸里,变得面目全非! 这帮人……不能用。至少在纠正他们的思想之前,不能用。 李思明苦笑:“这些人就没几个能用的呀!” 陈其美深有同感:“是啊,一个个五毒俱全,心眼还特别多,跟他们打交道,头疼。我也是靠着江湖义气和过去几年思雨的恩惠,才勉强将他们笼络起过来,让他们加入到革命的队伍里。目前我还能笼络住他们,但是等到他们的地盘越来越大,手中的兵力越来越多,只怕越来越难控制了。” 李思明说:“这些人不能用,只能及早把他们踢出局。” 陈其美问:“你想怎么做?” 李思明捂着额头,头疼不已:“我得好好想想……这事很难办,一个搞不好,很容易搞出哗变来!” 在他看来,那帮新军将领的能力倒还在其次,关键是他们对各自的部队的控制能力很强。晚清军队是什么尿性?说白了,部队就是将领的附庸,将领给他们发薪,给他们赏赐,犯了错还要接受将领的惩罚,一年年下来,早就只知道自己的将军,不知道朝廷了,新军也不例外……要不你以为辛亥革命之后那多如牛毛的军阀是怎么冒出来的?要是新军都有国家民族意识,有着较高的思想觉悟,还会有这么多军阀?只怕割据自立的意图刚刚暴露出来,骨灰就让愤怒的士兵们给扬了。如果他想动那帮五毒俱全的将领,那帮家伙肯定不会束手就擒的,只消煽动几句,麾下的士兵就会起来闹事,到时候他会很被动。 但现在却是将这些家伙踢出局,防止他们转变成军阀的最好时机,一旦错过了,再想收拾他们就非常困难了。 总之就是……头疼! 他叹了一口气,说:“算了,一个个来吧,能搞定一个是一个。” 陈其美点头表示赞成。 李思明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黑衣军将领和江浙沪联军将领齐聚一堂,开怀畅饮,庆祝顺利攻克南京,挽回了武汉失守的颓势。 庆功宴上,黄一欧这个小愤青又跳了出来,很不客气地问李思明:“李司令,现在九江已经被北洋军团团包围,北洋军更大举向四川、山西进攻,疯狂屠杀革命军民,革命形势危殆之极,天下苍生望司令的军队如大旱之望云霓,不知道司令何时才能挥师西进,力挽狂澜?” 李思明淡淡的说:“如果黄公子睁开眼睛看看的话,应该会发现,我的军队正在华北平原上攻城掠地,已经席卷了大半个安徽和山东。” 黄一欧激动地说:“这远远不够!你应该马上率领主力部队沿着长江水陆并进,以最快速度增援九江!” 李思明扫了他一眼:“说得头头是道,要不我这个黑衣军统帅让你来当好不好?” 在坐的黑衣军将领都冷冷地瞪着黄一欧,神色不善。在他们看来,他们的少帅所有的安排都是最正确、最合理的,从来就没有出过错,只要按照他的安排去做,总能得到好的结果,这是在过去四年艰苦的创业过程中培养出来的近乎盲目的信任。这仗该怎么打,听少帅的就是了,你一个外人在这里指手划脚,是不是骨头痒了?“ 黄一欧菊花一紧,不敢再说了。 其实李思明说得也没错,黑衣军第2步兵师和数个独立步兵团虽然停留在南京周边地区休整,但数量庞大的民兵部队却没有停下来。反正现在秋收已经结束了,反正今年也不大可能会有冬训了,苏北、淮西各农场的民兵纷纷扛起枪,在各自团长、营长的带领下向清军统治的地区发动了进攻,把江淮大地搅得天翻地覆。他们一个个干劲十足,一来,当前西进和北上两个兵团都是势如破竹,摧城拔寨若等闲,大有直捣北京一统天下之势,大家伙都兴奋不已,认为他们少帅很有可能将会取代爱新觉罗氏,成为这个国家新的主人,这从龙之功,哪个不想要?二来,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贪官污吏和土豪劣绅,这些民愤极大的家伙在民兵们眼里就是一头头肥羊啊!把这些肥羊宰了,黄金白银大大的有,最不济也能抢到一千几百亩地,这些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哪! 所以,这些民兵打起来不是一般的猛,各地的勇营、绿营、团丁让他们吓破了胆,基本上就只剩下一个逃字。几十个民兵团一起动手,冲州撞府,再加上数以百万计的贫民**而起,积极配合,那战事简直不能再顺利了,这才过了多久啊,就已经有六十几个县竖起了黑云长剑旗。 但这样的战绩显然很难让黄大公子满意,他的老爸现在都还被北洋军包围在九江,随时有性命之忧呢!李思明居然不马上挥师西进去解九江之围,可见他并不是真心革命的,哼! 李思明才懒得理会黄大公子是怎么想的,他自然不会坐视袁世凯把九江也给端了,但他有自己的计划,黄大公子算老几,敢对他指手划脚? 庆功宴结束之后,李思明开始着手对付江浙沪联军中那形形色色的将领了。 他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联军中实力最为强大的徐绍桢。 说对付也不恰当,准确的说应该是拉拢才对。 徐绍桢的第九镇本就有4000多人,后来又在江浙沪联军中挑选优秀的兵员,补充大批武器装备,把第九镇扩编到8000余人。这是江浙沪联军中最能打的一支,在攻克江宁的战役中立下了赫赫战功。这样一支部队,李思明当然得尽快拉过来,不然让炮哥或袁胖子拉过去了都是个天大的麻烦。 他解决徐绍桢的办法非常简单,那就是在浦口郊外搞了一次团级军事演习,请徐绍桢去参观。参演部队普遍装备轻机枪和半自动步枪,还有迫击炮,半自动步枪、轻重机枪火力全开时那猛烈到近乎变态的火力让徐绍桢为之咋舌,步兵拉开三三制队形发起冲锋时那水银泄地般的气势更让他为之震撼。最让他震惊的是,这支部队里还有数量众多的神枪手、神炮手,数名神枪手用M28狙击步枪打七百米外的靶子,几乎百发百中,迫击炮手用60毫米迫击炮打三四百米外受惊逃窜的兔子一炸一个准! 乖乖,这支部队的能人也太多了吧?跟这样一支部队打,能不能打赢不知道,反正军官得死个七七八八。 他震惊的对李思明说:“少帅,你的精锐步兵团战斗力竟然如此恐怖,放眼天下,谁人能敌!” 李思明说:“精锐步兵团?不不不,这不是精锐步兵团,这是民兵团。” 徐绍桢一口老血喷起三米高:“这……这是民兵团?这样的部队他妈居然是民兵团!?” 李思明理直气壮的点头:“对啊,只是排名比较靠前而已。” 徐绍桢神情呆滞:“要是能让我带一个这样的民兵团,我还当个屁的统制啊!当个团长不好吗?” 李思明心里乐开了花————我就等着你这句话了。他严肃地说:“带一个团?想都别想,起码得三个团!” 徐绍桢眼都大了。 李思明说:“第11、第12、第13三个民兵团加第10重型迫击炮团,正好可以编一个师,我看老兄你高矮肥瘦长短都很适合当这个师长,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第390章 分化 有没有兴趣? 徐绍桢表示他太有兴趣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指挥一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钢铁之师征战沙场,摧城拔寨,最好能够将列强的军队摁在地上暴打,洗雪百年耻辱。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训练出了几千名新军士兵,本来以为这支部队的战斗力算可以了,可现在他才惊愕地发现,他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精兵连人家的民兵都打不过! 这样的好兵能够一两千他就要乐疯了,让他指挥一个师…… 做梦都能笑出猪叫声啊! 不过他也知道天上不会平白无故的掉陷饼,想当这个师长,他肯定得放弃一些东西。他强行压抑住心中的兴奋,问:“不知道我需要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李思明很干脆:“我对你那批士兵很感兴趣,你可以从里面挑走自己最信得过的军官和技术骨干,但士兵得留给我,我会以他们为基础,再编练一个师出来。” 说白了就是用第九镇去换这个师长。换了别人肯定会疑虑重重,因为离开了自己的部队,到一支陌生的部队去担任师长,很容易会被架空,压根就指挥不动那些骄兵悍将。那些骄兵悍将指挥不动,自家的老部队又交出去了,很有可能两头空,这种例子也不是没有。但徐绍桢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下来:“好,我这就带领整个第九镇加入黑衣军!” 李思明笑:“痛快!徐将军你放心,你对我坦诚,我也不会对你使阴招,在你上任之后,这几个团将对你言听计从,只服从你的命令。” 徐绍桢坦然说:“都是为了革命,我相信少帅不会做这种小人的。” 他还真是说到做到,马上就回去召集第九镇的将领开会,很快就宣布整个第九镇加入黑衣军。李思明也宣布以第11、第12、第13民兵团和第10重型迫击炮团为基础,组建黑衣军第3步兵师,徐绍桢担任师长,他手下那批得力干将各自担任团营官职。 原第九镇的将领们欢呼:“老大威武!” 他们对这支新部队实在太满意了。 至于原第九镇,李思明取消了番号,又往里面补充了几千名民兵和大批军官,将其组建为暂编第4步兵师,由柳晟担任师长。至于这个师能不能把“暂编”二字去掉,就看他们的本事了。如果能,他们将成为黑衣军的正式部队,如果不能,仗打完之后他们将会解散,优秀的士兵被各部队挑走,剩下的该干嘛干嘛去。 搞定了第九镇,李思明开始打第十一镇的主意了。 第十一镇倒是比较好对付,因为这个镇满打满算也就1500来人,说是一个镇,其实也就一个团的规模,这样一支部队很难翻得起什么大浪来。倒是高世贤这家伙,猛得很,一根十几斤重的大棒抡得跟一阵风似的,挨着就死,擦着就亡,他不适合当在指挥部里运筹帷幄的统制,倒是带领骑兵冲锋陷阵更对他的胃口。 李思明一拍脑壳,又有了主意。他带着高世贤去参观独立骑兵团的演习,独立骑兵团那高大健壮的战马、冲锋时整齐的队形、下马步战时强悍绝伦的火力……都让高世贤看得两眼放光。当看到孟如虎、陈悦、傅永等等独立骑兵团著名的悍将大显身手,在马背上将一把马刀舞成光球的时候,这家伙再也按捺不住了,抢过一匹战马提着自己的大棒跳上马背,跟这些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小伙子大打出手,打得翻翻滚滚,大呼痛快! 等他过足了瘾之后,李思明笑咪咪的问:“高统制,你有兴趣指挥一支骑兵部队吗?” 高世贤点头如小鸡啄米:“有兴趣,我太有兴趣了!” 李思明笑得跟头狐狸一样:“那,让你当个骑兵旅旅长怎么样?” 高世贤欢呼:“这可是我的梦想啊!” 那就没问题了。黑衣军在攻克仪征的时候就缴获了凤骧留在城里的四百余匹从法国进口的优秀战马,在几个江淮军马场里又缴获了一些优良战马,拼拼凑凑总有1000来匹。再从苏北军马场里调几百匹过来,一个骑兵旅所需的马匹数量基本就齐了。对了,凤骧那货逃跑的时候把自家的骑兵也给扔在了城里,通通成了俘虏,这些俘虏现在也对清廷死心了,愿意加入黑衣军,这一家伙就有了三个骑兵连,再从山东、淮西招募一些,从独立骑兵团调一个连过去,一个骑兵旅就有了。高世贤这个货欢天喜地的把第十二镇的兵全都交了出去,带着少数心腹屁颠屁颠的投身到组建第2骑兵旅的工作中去了。 至于林言、石龙友、江忠洋这些五毒俱全,压根就不适合现代战争的家伙,李思明是双管齐下,一边派人到江浙沪联军中大力宣传黑衣军的强大战斗力和福利,鼓励联军中的热血青年,尤其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加入黑衣军,一边跟这帮家伙讨价还价,试图给他们个高官把他们调离军队,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过养老生活。这几位显然不甘心就这样退场,一个个漫天要价,不过随着大批大批的士兵投奔黑衣军,他们也不得不主动给李思明打折,而且折扣越来越大…… 此时,南京被革命军攻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国,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自大清立国之后,南京第二次被攻陷,第一次还是太平天国时期。这一次,一切俨然太平天国运动的翻版,一开局南京就丢了,造反者声势大振,清廷摇摇欲坠……而且这一次革命军的势头比太平天国还要猛,这是全国造反,连旗人都有点蠢蠢欲动的那种!得知这一消息后,载沣惊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回过神后跟发了狂似的接连给袁世凯拍去十几份电报,严令他马上拿下九江,然后顺流而下,收复南京! 可惜,这些电报通通都被袁世凯丢进了废纸篓里。 不过,袁世凯也不轻松,因为黑衣军的北伐部队已经逼近济南了,双方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第391章 骑兵对战1 在李思明指挥大军横渡长江,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举攻下南京,终结了清廷在江南地区的统治的时候,蔡锷指挥的北伐军团同样也在齐鲁大地高歌猛进,攻城略地,如入无人之境。 蔡锷基本上是沿着津浦铁路进军的。在他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黄淮大平原,一马平川,无险可依,清军就算有心坚守,在北伐军兵力和装备的绝对优势之下也是无能为力。更何况绝大多数清军压根就不想守,北伐军一到就献城投降,然后拿遣散费回家,该干嘛干嘛去了。那些地主团练武装倒是一心要死守到底,因为黑衣军一旦破城,他们的田地铁定是保不住了的,不拼命不行啊!奈何团丁们也不傻,听老爷的指挥去跟黑衣军死战,下场可能很惨,就算打赢了,撑死也只能得到一点赏钱;而帮黑衣军拿下城市,却可以分到田地,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应该怎么选。 在蔡锷的银弹加田契攻势之下,清军简直是兵败如山倒……不,用兵败如山倒来形容他们都是奢侈的。 不过,这一套也不是万能的,比如说在临沂地区,黑衣军就遭遇了极为顽强的抵抗。 临沂地区多山,沂河和沐河咆哮而过,制造出大片湿地之余也将大地切割得支离破碎,这一切都给大规模军事调动制造了巨大的困难。而黑衣军打土豪分田地的举动也将临沂地区的地主都给吓坏了,纷纷缩进临沂城中,把各自的团练武装全拿出来,拼凑起一支规模可观的部队,准备跟黑衣军死战到底。从海州杀过来的两个民兵团一头就撞上了这块顽石,他们数次向临沂发动进攻,每一次都被从城墙上倾泄下来的火力给打得死伤累累,非但没能占领临沂,还折损了不少人马。蔡锷见状,立即下令增调四个民兵团,同时抽调一个重型榴弹炮营,继续猛攻临沂。 本来六个民兵团加一个重型榴弹炮营,已经足以拿下临沂了,但蔡锷没想到,在他下令民兵团向临沂增援的时候,沂蒙地区的地主武装和清军也发了疯了一样向临沂增援。显然,这些家伙很清楚,守住了临沂就等于守住了自己的老家,一旦临沂失守,黑衣军打到他们的家乡,他们的乡亲们绝对会敲锣打鼓欢迎的,那就没法打了。于是,临沂之战打成了添油战术,双方都不断增派兵力,最终居然演变成了一场投入总兵力超过六万人的空前血战! 临沂那边进展不顺利,但第1步兵师这边却是进展神速,在李思明在长江上架设浮桥的时候,他们已经杀到了济宁城下。 济宁是山东的战略要地,扼着京杭大运河的咽喉,南来北往的漕般都得从这里经过,位置如此得天独厚,济宁自然是富得流油。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随着漕运的衰落,济宁也跟着衰落了下去,南来北往的商旅极大地减少,哪怕是修通了津浦铁路,也无法挽回这样的颓势。可即便是这样,它也仍然是兵家必争之地,因为它是济南的南大门,一旦丢了,济南南面基本上就没法守了,等着被敌军一路怼到济南城下吧。 如此战略要地,北洋军自然不能等闲视之,他们准备在这里跟黑衣军狠狠地干一场了。 在蔡锷疯狂攻城掠地的时候,张永城也在疯狂地招兵买马,调兵遣将。当蔡锷扫清了外围障碍,兵临济宁城下,张永成也终于完成了总动员,集聚起了一支规模相当惊人的大军。这支大军以第五镇为核心,然后就是驻守山东的数千八旗军,然后就是从青州、德州、荷泽等地调过来的驻防营,总兵力在四万人以上。张永成带着这支大军沿着铁路迅速南下,抢先一步进入济宁,往济宁城中放了九个驻防营和八旗军一部,再加上济宁原有的兵力,总兵力超过一万人。至于第五镇和八旗军主力,则让他放到了城外,在济宁周边的丘陵地带蜇伏起来,一旦找到机会就会果断杀出,给黑衣军一个惊喜。 张永成得意地说:“济宁城小而坚,点少兵多,城中士绅地主更与我们同仇敌忾,地利与人和都在我们这边,我倒要看看蔡锷小儿是怎么在这坚城之下碰得头破血流的!” 张永成志得意满,蔡锷也不含糊,得知北洋大军抵达济宁后立即指挥北伐军主力扑了过去。这位年轻的将军心中无疑是兴奋的,他已经厌倦了跟那些废柴的地主武装和烂到无可救药的勇营、绿营打交道,现在北洋第五镇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所期待的大战,终于要来临了! 战功显赫的第1骑兵旅旅长马成带着两百余名骑兵纵马疾驰,朝着济宁方向搜索前进。这两百名骑兵算得上是北伐军伸得最前的一支触角,比它们更靠前的,也只能是不时从天空中掠过的飞机了。 天色阴沉,寒风阵阵,战马飞驰扬起的烟尘久久不散。算算时间,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算是正式入冬了。不过,第1骑兵旅的骑兵们却很喜欢这样的天气,凉快嘛,那阵阵寒风正好给战马降温,省得它们因为太热而丧失战斗力。他们十分放松,俨然是一头雄狮在巡视自家的领地……这一路过来实在太顺利了,清军的表现只能用“脓包”来形容,整个齐鲁大地,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们紧张起来的。 第一骑兵连连长马彪与马成并肩驰骋。马成曾是山东赫赫有名的响马,多次攻击津浦铁路,抢劫火车,做下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案,马彪是他侄子,从十四岁开始便跟着他冲州撞府,磨练出一身强悍无比的马上功夫。这位前马贼小头目一脸轻松的对马成说:“叔叔,前出侦察这种事情你交给我就行了嘛,干嘛要亲自出动呢?你可是旅长了,居然干这种尖兵连连长才会干的事情,有点掉价哦!” 马成从腰间摸出水壶,往喉咙里灌了一口……马彪拿自己的脑袋跟人打赌,他分明闻到了烈酒的醇香! 黑衣军军中是严格禁止饮酒的,像骑兵这种随时准备投入战场的部队,偷偷喝酒更是重罪,马成就为此狠狠地惩罚过不止一位对他忠心耿耿的老弟兄,搞得全旅都没有人敢偷偷喝酒了。不成想,这货居然往自己的水壶里灌满了烈酒,喝得不亦乐乎! 马彪喉结蠕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 马成只喝了一口便拧回盖子,哈出一口淡淡的酒气,说:“你小子知道个屁啊!据上头掌握的情报,北洋军把山东境内能打的兵都调集过来了,准备在济宁与我军狠狠地打一场,现在的济宁就是一个大号马蜂窝,到处都是致命的陷阱!像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及时发现这些陷阱?你不怕死,老子还嫌给你收尸麻烦呢!” 马彪顿时满头黑线:“叔叔,你把我看得也太扁了吧?我有这么菜吗?” 马成一巴掌抽向他的后脑勺:“菜不菜你心里没点数?还有,不准再叫我叔叔,叫旅长!” 马彪揉着后脑勺,咕哝一声,不想说话了。 远处隐隐约约的升起一团黄白色烟尘,朝着这边缓缓移动。 马成立即发现了这一不同寻掌的现象,他下令全军停止前进,跳下马去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凝神倾听。 马彪同样跳下去用耳朵贴着地面去倾听,隐隐约约的听到有马蹄的轰鸣声,异常密集。他神情一凛,说:“有大队骑兵正朝着这边杀过来!” 马成说:“总兵力不少于一千人。” 马彪吃惊不小:“这也能听出来?” 马成说:“如果连这个都听不出来,我就别混了!”站起来拍拍手,抬头望向天空。 天空中没有侦察机的踪影。飞机和飞行员都不是铁打的,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他们头顶不停的飞,他们需要休息,所以现在正好是空中侦察的空白期。偏偏在这个时候就冒出了大队敌军骑兵,这时机…… 掌握得真不错。 那团烟尘又清晰了许多,现在不用贴着地面听,也能听到喧嚣的马蹄声了。马彪小声问马成:“旅长,敌众我寡,我们是否应该后撤?” 马成睨了他一眼:“自开战以来,我们第1骑兵旅可曾在敌军面前后退过?” 这个倒真的没有。马彪搓了搓大手:“那你说,这一仗应该怎么打?” 马成说:“全体都有,立即下马抢占制高点,挖掘工事,马上!” 然后对自己的传令兵说:“你马上去找参谋长,就说我们在太平镇附近遇到了敌军大队骑兵,让他赶紧带领主力过来增援!” 传令兵应了一声,掉转马头朝来时的方向飞驰。那两个骑兵连则几乎是以光速跳下马,抢占四周的制高点,抡起工兵锹奋力挖掘起来…… 第392章 骑兵对战2 第1骑兵旅每人都有一把小锹,长度在五十厘米左右,呈舌形,两面开锋,钢火极好,挖土极为好使,一名接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用它,在平地上几分钟就能挖出一个能为自己提供良好保护的卧姿掩体。现在这把小锹派上用场了,两百来号人一起动手,小锹疯狂挥舞,一铲铲干燥的泥土不断被铲起,一个个简易而实用的卧姿掩体迅速成型…… 机枪组和迫击炮小组则比较特殊,他们所装备的武器对工事的要求更高一些,那种几分钟之内就能挖好的工事普通步枪手能用,但他们不能用,连机枪都架不稳。不过这难不住这些聪明的士兵,他们将睡袋拿出来,装满泥土然后绑上袋口,一袋袋的垒起来,再夯上几下,一道小小的但足够结实的胸墙就这样搞定了。 仅仅用了十五分钟,阻击阵地便构建完毕。 而此时,那支骑兵部队已经出现在地平线尽头了。 马成站在一座小土丘上,用望远镜朝那边张望。他清楚的看到,大队大队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正朝这边快速移动,马背上的骑兵服饰杂乱,有穿着勇营军服的,有穿着平民衣服的,不管作何打扮,有一点都是相同的: 他们都背着一支快枪。 不光背着快枪,还带了马刀、长矛之类的兵器,丫丫叉叉的,相当的精良。 马彪看得清楚,低声说:“是响马!这帮家伙也被北洋军收买了!” 马成淡定得很:“你似乎对响马被北洋军收买感到很吃惊。” 马彪说:“能不吃惊吗?这帮家伙素来都桀骜不驯,我行我素,根本就不鸟官府,第1骑兵旅成立后叔叔你多次邀请响马中的老朋友南下,加入骑兵旅,但是有几个答应你的?现在倒好,北洋军只是吱了一声,马上就有上千人过去投奔了!” 马成说:“那是因为第1骑兵旅成立的时候我们都很穷,拿不出钱来收买他们。” 马彪:“……叔叔,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实诚的。” 第2骑兵连连长马况见那帮响马队形散乱,撇了撇嘴,说:“兵力很多,但队形散乱,根本就不是一支正规的军队。如果能够悄悄接近他们并发动冲锋,凭我们这两个连,完全可以一举将其击溃!” 马成往前方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指了指:“在这种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你该如何才能在不惊动对手的前提下悄悄接近他们,然后突然发起冲锋?” 马况立刻闭上了嘴巴。现在已经入冬了,草木凋零,植被稀少,两个骑兵连运动起来动静并不小,那帮响马不是瞎子,不可能让他们摸到几百米之内还不发现的,他刚才算是纸上谈兵了。 那大队骑兵也发现了他们,明显加快了速度。 马彪兴奋的问:“叔叔,这一仗你准备怎么打?” 马成始终盯着那快速移动的敌军骑兵,拧着眉头。说实在话,虽然敌军人数是他的几倍,但他不见得真的将这1000多名响马放在眼里,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乌合之众而已,真要骑兵对冲,他这200名骑兵组成密集的骑兵墙,一次冲锋就能将他们撞个七零八落。可问题是山东响马是出了名的凶悍,就算将他们冲垮了,也少不了要贴身肉搏,这样一来伤亡在所难免。想要避免伤亡最好的办法就是发挥第1骑兵旅在装备和火力上的优势,在两军短兵相接之前,就用凶猛的火力将敌军击溃! 他想了想,下达命令:“所有人离开工事到丘陵下面来,该吃饭的吃饭,该喝水的喝水,尽量给我放松,做出毫无警戒的样子来!” 两个骑兵人立刻离开了刚刚挖好的工事,走下丘陵,来到平地上拿出干粮和水壶,聚到一块有说有笑的吃了起来。至于战马,则被他们藏到了丘陵的后面,他们可不希望枪声一响,战马受惊四处逃窜,等打完仗还得四处找马。 谈笑风生间,隆隆蹄声越发的震耳欲聋,1000多名山东响马骑着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高头大马,举着北洋军的战旗,朝着这边一路疾驰。他们大多都是些桀骜不驯、无法无天的狠角色,从小就骑在马背上,凭着骏马快枪,成群结队的冲州撞府,打家劫舍,干的都是些杀头的营生。山东一直有养马的传统,而且盛产好马,剽悍的山东汉子将马视为自己的伴侣,随着马一起长大,学得一身好骑术,跟正规军骑兵相比只强不弱。这些家伙在华北大平原上来去如风,日行数百里,倏来忽去,聚合不定,着实让朝廷伤透了脑筋。朝廷无数次出去大军试图剿灭他们,结果不是被他们砍得落花流水,就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无奈地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吃灰,直到被拖垮为止。到最后,朝廷认栽了,懒得再继续出兵去围剿,只要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别打到济南、天津、北京这些大城市去,他们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但现在,这些放纵不羁的桀骜之辈却成了北洋军的走狗,要替北洋军卖命了。 指挥这支骑兵的,是第五镇一个马队营官,名叫吴孝祖。他的任务就是带着这批花了相当大的价钱招募过来的炮灰沿着铁路一路南下,直到撞上黑衣军主力为止。他打老远就发现了那两个骑兵连,在望远镜里看出这些骑兵穿的都是黑色军服,他心一动,指挥响马们朝那边杀了过去。 双方距离迅速拉近,这下看得更清楚了。吴孝祖惊喜地发现,这些黑衣军士兵似乎对他们的到来毫无察觉,正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喝水吃干粮,别提多惬意了。看着这些年轻的士兵脸上那灿烂的笑容,他也惬意的收起望远镜,对一帮响马头目说:“应该是黑衣贼的先头部队,走路走累了,正在那里歇息。” 一名留着绺腮胡子、身材魁梧的响马头目大笑:“这不是送上门来的肥肉吗?”伸出手指去数了数,“差不多有两百人呢,我想从黑衣贼攻入山东到现在,我军打死的黑衣贼加起来都没有两百吧?” 吴孝祖扬了扬眉毛:“刘大当家的意思是,吃掉这支先头部队?” 刘大当家说:“送到嘴边的肥肉,怎能不响!”轻轻一踢马腹,战马加快速度,脱离大部队朝着黑衣军那边猛冲过去。两百多名响马见状立即也脱离大部队,跟在他后面,向黑衣军发起了冲锋。 刘大当家这一动,其他人可不干了。张永成为了鼓励他们英勇杀敌,开出了斩获一颗黑衣军的首级赏银元十五块的赏格,在这些响马眼里,那两百来名黑衣军骑兵就是一堆堆白花花的、会行会走的银元哪,这块送到嘴边的肥肉,怎能让刘大当家独吞?他们争先恐后的策动战马,一窝蜂地朝黑衣军冲了过去,转眼间,吴孝祖身边就只剩下一百来人了,都是他本部的骑兵。 一名北洋军骑兵军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么多响马大呼小叫着乱糟糟的冲向黑衣军,下巴差点就脱臼了:“这帮绿林好汉脑子有毛病吧?打两百来号毫无戒备的步兵,用得着上千骑兵一起冲过去?” 吴孝祖说:“也就是在打这种仗的时候他们的士气才会高昂,等到跟黑衣贼的主力撞上,可别想他们还能这么主动了。”咂了咂嘴,“首战歼敌二百余人,这战绩也算过得去,够我小升半级了!” 显然,在这位骑兵营营长眼里,那两百来名黑衣军士兵已经跟死人没有任何区别了。 这么多骑兵突然冲过来,正在有说有笑的吃着干粮的黑衣军士兵都惊呆了,呆愣了整整十几秒钟才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将手中的干粮、水壶四处乱扔,跳起来撒腿就跑!一时间,原本很放松的队伍炸了营,所有人都在夺路而逃,相互推搡、拥挤之下不断有人摔倒。这帮家伙别的本事怎么样不知道,但逃功肯定是一绝,摔倒在地来不及爬起来,他们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居然都爬得很快! 响马们哈哈大笑,他们就喜欢看那些毫无准备的家伙在自己面前四散逃窜的狼狈样,这比抢到一大笔钱更让他们开心。 这场战斗是没有悬念了,因为他们清楚的看到,这支部队中带枪的人并不多,绝大多数人都是两手空空在逃窜的,只要冲上去,就可以尽情的收割人头了! 他们加快了马速。 转眼间,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三百米,而那些惊慌失措的黑衣军士兵也全部跑到了大大小小的土丘上。刘大当家冷冷一笑,这些土丘坡度平缓也就算了,一个个还只有馒头大小,这样的“高地”想挡住他们?这些黑衣贼也太异想天开了。 他狞笑着高高举起手中的马刀。 然后,他便看到跑上丘陵的黑衣军士兵以极快速度卧倒,再然后,一个个黑漆漆的枪口朝这边指了过来…… 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脑海里闪过两个令他浑身发冷的字眼: “有诈!” 第393章 骑兵对战3 所有冲在前面的响马们此时都傻眼了,呆呆的看着那一个个指向自己的枪口,只觉得一阵阵眩晕。 转变要不要这么突然啊?演技要不要这么精湛啊? 明明就是一群正在休息,毫无戒备有说有笑的、连枪都没几支的软包子,在十几秒钟之内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一帮子武装到牙齿,并且已经构筑了工事的豺狼,这他妈也太突然了吧?你们演我? 响马们心里有一百万匹草泥马在横冲直撞,只想对着那些居高临下并且架好了机枪的黑衣军士兵咆哮:“能不能多一点真诚,少一点阴谋诡计?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到底在哪里!?” 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急遽而密集的枪声骤然响起,一下子就盖过了隆隆蹄声! 首先发言的是09式班用轻机枪,机枪手居高临下,瞄准响马兵力最密集的地方扣动板机,打的是长点射,哒哒哒哒哒!密集得几乎分不清点数的枪声响彻战场,弹壳飞喷间,快装弹鼓内的子弹刮风般扫向响马们。紧接着,一百多支半自动步枪同时开火,瞄准响马们的战马自由射击,子弹一排接着一排倾泄下去,形成密不透风的弹幕! 这帮响马很荣幸地享受到了半个世纪后的轻步兵才具备的火力。 十几挺班用轻机枪,近两百支半自动步枪同时开火,那场面可是相当壮观的,纵横错旮的弹痕穿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一下子将超过一半的响马给盖了进去。只不过,响马们可没有心情欣赏这瑰丽的画面了,在他们看来,这一幕跟噩梦差不多!当机枪喷吐的弹雨汇成一条条长达数百米的火蛇横扫过来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响马在火舌舔到身体的那一瞬间连人带马滚作一团,更不知道有多少因为躲避不及被倒地的战马绊翻,或者踩上倒地哀号的伤者而滑倒,惨叫声、嘶吼声和战马的悲鸣响成一锅粥,原本气势磅礴的冲锋场面一下子变成了地狱般的惨状。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半自动步枪全速射击,射速虽然没有机枪那么快,但也不算慢,一百多支半自动步枪以每分钟四十发的射速疯狂扣动板机,那气势也是非常吓人的,在炸雷般的枪声中,苦命的响马们三骑一丛五骑一堆的倒下,转眼之间已经是尸横遍地了。 刘大当家惊骇欲绝,尖叫:“撤退!撤退!”奋力控制住受惊的战马就想改变方向,躲开那一排排指向自己的枪口。但是很不幸,这根本就做不到,上千骑兵同时冲锋,壮观是够壮观了,但人挨着人马挨着马,能自由活动的空间极为有限,说白了,现在就算不想往前冲都不行了,因为前后左右的人马会裹着你往前冲,根本就停不下来! 这也是在战场上骑兵没有必胜把握根本就不敢全力去冲步兵方阵的原因,因为万一对方有诈,想停都停不下来,全力冲锋就变成了主动送人头。 这支响马无疑就是在送人头,他们对黑衣军的火力配置几乎一无所知,只是见对方在休息,以为可以轻松将他们全给砍倒,抢下一笔赏金,不加思索便冲了过去,上千人马窝成一团盲目地向前冲,想停都停不下来。黑衣军毫不手软,半自动步枪和轻机枪火力全开,疯狂泼洒弹雨,将响马们打得血肉横飞。 在后面观战的吴孝祖笑容已经凝固了,看着丘陵上那一个个不停地喷吐着十字形膛焰的枪口,难以置信的叫:“这……这帮黑衣贼哪来这么多的机枪!连第一镇都没有这么多机枪啊!” 北洋六镇中,装备最精良的当属第一镇,因为这个镇绝大多数士兵都是旗人,是新军中仅有的一个旗镇。这样一支部队自然被清廷当成了自己的眼珠子,有什么先进的武器装备,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第一镇,所以在北洋军中,第一镇被称为“亲儿子部队”。像麦德森轻机枪这种先进但昂贵的武器,其他五镇装备都不多,但第一镇却拥有三十余挺,着实让其他部队羡慕坏了。吴孝祖自然也属于眼红者之列,大家都是小站出来的,凭什么你们能得到这么多好的装备? 可今天他才发现,第一镇那点轻机枪算个屁啊!黑衣军一支两百来人的小部队就有十几挺了,你一个镇一万多人才三十余挺,好意思出门? 不可思议,当真是不可思议! 咻咻!咻咻! 一阵尖啸声骤然响起,吴孝祖分明看到丘陵上腾起团团白烟,一个个密集的黑点随之冲天而起,然后拉出一道弧度极高的抛物线,一头扎入已经乱作一团的响马们中间。这些黑点是如此的密集,跟雨点似的,不过雨点给人带来的感觉是清凉、舒适,这些黑点落下,带来的却是炽热的火焰和血淋淋的死亡————这两样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觉得舒适的,除非是敌人。 轰轰轰轰轰轰! 一团团一簌簌黑红色的烟焰冲腾而起,60毫米迫击炮炮弹以平均每秒钟三发的速度落在响马们中间,炸开团团火光,弹片和钢珠以爆速密密麻麻的向四周溅射,转眼间就被人或者战马的躯体挡住了去路。黑衣军兵工厂用来制造中小口径迫击炮炮弹弹体的不是钢材,而是铸铁,质量不是很好,装药量多了炸开的弹片细细碎碎,装药量少了产生的弹片倒是大了,但数量却少了,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让杀伤力大打折扣,所以为了增强杀伤力,每发杀伤炮弹里都会额外装填一些钢珠,以增加弹片数量。比如说现在倾泄到骑兵中间的这些炮弹,每发内部都装填有三百余枚钢珠,炸开来就是一片密不透风的钢雨,再加上弹体破碎后产生的弹片,那杀伤密度简直令人绝望。在密集的爆炸轰鸣中,响马们以炮弹炸点为中心成圈的倒下,每一发炮弹炸开都要人为地在响马的冲锋队形中制造出一大片空白地带,人和马的碎肢被爆炸气浪四处抛掷,场面之惨烈,难以形容。 但是,经历过邳州大战,一日之内屠戮了数千豪强武装的第1骑兵旅全体官兵个个都是铁石心肠,对响马们的惨叫哭喊充耳不闻,机枪手、步枪手、迫击炮手火力全开,没有半点要手下留情的意思。尤其是迫击炮手,三门60毫米口径迫击炮以每分钟四十发的恐怖射速照着响马们狂砸,这炮火密度,别说一帮有组织无纪律的响马了,就算将军纪森严的英法德诸国最精锐的步兵团拉过来,也会被炸到哭爹喊娘! 吴孝祖再次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整个人都傻巴了。按他的经验,如此密集的炮火,少说也得一个野战炮营火力全开才做得到,一支两百来人的步兵后面跟着一个野战炮营?开什么国际玩笑! 那帮响马则彻底傻眼了。他们只是想欺负一帮没有戒备、连步枪都少得可怜的步兵而已,谁曾想这支步兵后面居然跟着至少一个炮兵营! 要不要这么狠啊?有这么强大的实力你早说嘛,你要是早说我们哪敢招惹你们?绕路走都还来不及呢!你们却一声不响,等到我们冲过来了才突然发难,真的…… 太阴险了! 很显然,这帮响马就算想绕路走也不来及了。机枪、半自动步枪和迫击炮构成一张疏而不漏的火力网,将他们绝大多数人都给裹了进去,他们前方是一个个不断喷吐火舌的枪口,背后是雨点般落下的炮弹,不管是进还是退,都是死路一条。他们阵脚大乱,几乎所有人都在拼命夺路而逃,相互冲撞之下人仰马翻,坠马者不计其数,坠马后被重重落下的马蹄踩死踩伤者不计其数,战场变成了屠宰场。 落在后面的响马无疑是幸运的,他们见机枪大炮照着自己这边疯狂开火将前面的倒霉蛋打得血肉横飞,想都没想,转身就跑,压根就没有半点要去解救同伴的想法,义气?在自己的小命面前这玩意儿值几个钱啊! 刘大当家无疑是幸运的,他冲在最前面,黑衣军又是机枪扫射又是迫击炮轰击,他的部下给打得死伤枕籍了,他居然一根毛都没少,就这样冲破了火力网,全须全尾的冲了出来。现在他有两个选择:要么纵马冲上丘陵去,要么绕过丘陵逃命。前者他可能会被乱枪打成马蜂窝,但可以分散黑衣军的火力,给后面的弟兄制造机会;后者他仍然可能会被乱枪打成马蜂窝,但也有机会逃离战场,保住自己的小命,他应该作何选择? 这位仁兄眼珠子血红,想都没想,整个人都贴在马背上,全凭双腿控马,改变战马冲刺的方向,绕过丘陵,逃之夭夭。而在他后面,一些响马也不知道是杀红了眼想冲上去砍死那些让他们付出了太大代价的黑衣军士兵,还是纯粹就控制不住战马,就这样咆哮着笔直的冲向丘陵! 迎接他们的是成排冒着烟飞过来的手榴弹。黑衣军是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的。 第394章 骑兵对战4 “叔叔,敌军溃退了!”马彪端着枪管打红了的机枪跑到马成身边,兴奋得口水星子直喷。 马成瞅了一眼,可不是,响马们落在后面的人马早就勒转战马逃之夭夭了,而侥幸有命绕过丘陵捡回一条命的也没有半点要报仇的意思,毫不犹豫的拨转让马头,一路闪电带火花的逃窜,跑得那叫一个快啊,都快拉出残影来了,以至于马成深深的怀疑这帮家伙是不是人均一匹赤兔马,要不然怎么跑得这么快? 能不快吗? 本以为撞上了一支毫无戒备、边步枪都不多的小部队,可以捡个大便宜借这两百多名黑衣军士兵的头颅去换一大笔赏钱,不成想却一脚踢上了一块钢板,便宜没捡到,自己的腿都给打折了!一支两百来人的小部队又是机枪扫射又是大炮轰击,在十来分钟之内他们便死伤了三百余人,还不跑?当他们脑子瓦特么! 马成将目光从那帮残兵败将身上收回来,落在那挺机枪那发红的枪管上,一巴掌抽向马彪的后脑勺:“狗日的,说过多少次了,要及时更换枪管,要管时更换枪管,你当耳边风啊?打起来就只管着搂火,不打到枪管发红绝不停火,你说说,你都弄坏了多少挺机枪了,啊?” 马彪给这一巴掌打了个趔趄,不服气:“但是我干掉了至少二十名敌人,至少二十名!” 马成吼:“两百名也没用!弄坏了机枪你就得照价赔偿!” 马彪顿时就蔫了……09式轻机枪可不便宜哟,他这个骑兵连连长一连的收入都不见得买得起一挺!他连耳朵都趴了下来,发出一声哀号:“叔叔……别啊!” 马成冷哼一声,抽出马刀喝:“兄弟们,上马!给我杀!” 马彪顿时就将要赔机枪的痛苦抛到了脑后,嗷的一声,拎着机枪屁颠屁颠的朝自己的战马冲了过去……骑马追杀残敌,用马刀将他们的脑袋砍下来这种事情他最喜欢了! 紧接着他又嗷了一声,嚎得震天响。这次可不是兴奋,而是跑得太快了,手臂摆动的幅度大了点,一个不留神,发红的枪管往屁股戳了一下,疼得他直叫娘。 马成用手捂着脸,都没眼看了。想他马某人纵横山东,冲州撞府,不到四十岁打了七十多场千人规模以上的恶战,赢下了接近六十场,绝对称得上是英明神武,但怎么会有一个这么笨的侄子呢?他们老马家的基因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没有人会在意连长出的那一点糗,这两个骑兵连已经杀疯了,争先恐后的跳上战马,以猛虎下山之势冲下去,越过尸体层层叠叠的战场,扑向逃窜的响马。响马们做梦都没料到他们的对手居然是一支骑兵,而且是一支装备极其精良,作战风格极其凶悍的骑兵,惊愕之下几乎忘记了逃跑,马上就被旋风般杀来的黑衣骑兵追上,一把把削铁如泥的马刀毫不留情的扬起,斩落,一颗颗头颅带着惊恐和愕然的神色挣脱颈脖的束缚,打着旋飞了出去,带起一腔腔血雨。一小队一小队的黑衣骑兵在血雨中呼啸而来,所到之处血飞人头滚,响马们这回不是嘶喊,而是哭喊了…… 当副旅长常灏率领骑兵旅主力以最快速度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差不多接近尾声了。1000多名响马被机枪迫击炮打死打伤三百多,又被砍翻了一百多,还有两百多被马成指挥两个骑兵连截住,想跑都跑不掉,剩下的早就跑得没影了。 常灏是马成的老部下兼结拜兄弟,见战场上尸骨如麻,血流成河,他满满的都是钦佩:“不愧是老大,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杀到对手血流成河,尸积成川!” 几个骑兵连连长都望向他,跃跃欲试。 常灏也不废话,拔出马刀,喝:“列队!” 几个骑兵连马上指挥部下列队,一共六百名骑兵,排成整整齐齐的三横列,马刀靠肩,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小跑。 马成指挥那两个骑兵连来回绞杀,已经逼得包围圈内那两百多名响马下马以死人死马的尸体作掩护架起步枪胡乱射击了,见骑兵旅主力排着整齐的横列小跑过来,他笑:“常灏这小子总算来了!” “一连二连,撤退!把战场让给主力!” 那两个骑兵连有点不甘心,不过他们也清楚,敌军已经下马架起步枪射击了,而他们打了这么久,战马的体力已经大大消耗,根本就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解决战斗,让主力部队上是最明智的选择。于是,在军号声中,这两个骑兵连果断退开,给主力腾出了空间。 正在拼命射击,也不管自己打中什么的响马们看到这些恶鬼般的骑兵突然散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随即看到数百铁骑如同一堵铁墙般向自己撞过来,他们的面色马上又变得煞白……真的,非常白,就算往他们菊花捅一刺刀,脸色都没有这么白。 刘大当家……呃,这个倒霉催在绕过丘陵后往回跑的时候跑到了尸体最多的地方,被那密密麻麻的尸体挡住去路,错失了逃跑的最好时机,被马成追上了,真是够倒霉的。这位仁兄看到这么多骑兵冲过来,差点就想吐血了。要不要玩得这么绝啊?又是机枪又是大炮,打得他们尸横遍地也就算了,在他们子弹都消耗了大半,战斗力快跌到冰点之际又拉出数百不管是体力还是士气都牌巅峰状态的骑兵,要把他们通通踩成肉泥!他刘某人或许不是人,但是这些黑衣骑兵是真的狗! 暴怒之下,他失去了理智,一跃而起,指着飞驰而来的铁骑破口大骂:“我日你先人板板的,以多打少算什么好汉?有种下马跟老子单挑啊!” 响马们或许也意识到自己难逃一死了,纷纷跳起来,挥舞着手中的枪向黑衣骑兵破口大骂:“有种下马跟老子单挑,不嫩死你老子不是山东汉子!” 常灏:“???” 这帮家伙哪根筋不对劲?看到他们冲过来,不是应该拼命射击或者撒腿就跑的吗?跳起来冲他们破口大骂是什么鬼操作?脑子被马踩了不成? 那帮响马明显是放弃治疗了,骑兵旅主力冲过去都不用挥刀砍,光是用奔马撞都能将他们全部撞飞。但常灏却打了个手势,身边的司号员马上用军号吹出短促的节奏,正要将马速提到极限作雷霆之击的骑兵旅缓缓放慢速度,在距离那帮响马约两百米远处停了下来。常灏冷眼盯着那些浑身血污、疯了似的冲着自己这边又骂又吐口水的响马们,寒声问:“都到这步田地了,你们还是不肯投降是吗?” 苏大当家骂得正来劲,闻言,那滔滔不绝的三字经戛然而止,直愣愣的盯着常灏,那眼神像是在看智障。他一字一顿的重复:“投、降?” 常灏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他妈这是什么眼神?再用这种眼神看老子,信不信老子一刀剁了你! 苏大当家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一字字的说:“我们还是不肯投降?” 蓦地,他发出一声咆哮:“狗日的,你们给过我们投降的机会了吗!?上来就是机枪大炮疯狂扫射,把我们打得死伤累累也就算了,我们都认输了,你们又上马追杀过来,见人就砍,甚至用机枪扫!我们倒是想投降啊,但是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有给过我们投降的机会吗!?” 常灏:“……” 呃,看样子是他误会了。还以为这帮北洋军这么死硬,都山穷水尽了还是不肯投降,现在看来……是他们老大太凶残了,根本就没给人家投降的机会啊! 那帮响马骂得更凶了,不同的是,刚才他们是自认为死定了,破罐子破摔,试图激怒黑衣骑兵赢得一个跟人家单挑的机会,现在则纯粹就是委屈。一帮神经病,见面就给他们设了个大陷阱,让他们去撞枪口炮口,打得他们尸横遍野,在他们溃败之后又骑马追上来挥刀狂砍,追得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都恨不得抹脖子了才来问他们为什么还不肯投降……这也太欺负人了! 骂着骂着,这帮家伙就哭了起来,哭得非常伤心,哭成一群一百多斤的、无缘无故被老妈臭揍了一顿的孩子。 第1骑兵旅的骄兵悍将们无限敬仰的看着他们的老大,崇拜之情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能把敌军打得号啕,老大你真是太牛了! 最终,第1骑兵旅还是带着几分同情,接受了这帮倒霉到极点的响马的投降,这场自战争爆发以来规模最大的骑兵对战就此落下了帷幕。此战中,黑衣军第1骑兵旅两个骑兵连对战1000余名被北洋军收编的山东响马,毙伤敌400余人,俘虏218人,缴获战马300余匹,自身伤亡不过四十人,其中阵亡者很少,大多数都是在跟响马对砍中受伤的,其中不少是轻伤。 十五比一的战损比证明,第1骑兵旅是中国最强大的骑兵部队,那些虽然凶悍,甚至有不错的武艺,但是有组织无纪律的响马在他们面前就是个屁。 第395章 双方部署 蔡锷看完战报之后笑着对林鹏说:“看样子我们撞到北洋军的主防线了。” 苏天成没看战报,所以有些纳闷:“北洋军哪来这么大规模的骑兵部队?就我所知,他们的马队规模都不大的!” 在北洋六镇中,步兵是当之无愧的绝对主力,骑兵占的比例反而不高……甚至可以说很低。一个镇林林总总二十几个营,骑兵营能有四个就算不错了。而且北洋军的骑兵营编制普遍不大,一个营最多也就一百五十名骑兵,也不知道是实在没钱还是觉得现在的步兵火力越来越强悍,骑兵能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小,所以懒得浪费这个钱————估计是后者居多,袁世凯的人品怎么样不好说,但是在军事上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现在北洋军居然一口气拉出了上千骑兵跟黑衣军玩了一场规模相当大的骑兵对战,苏天成着实是吃了一惊。 林鹏撇嘴:“北洋军确实没有大规模的骑兵部队,但是山东遍地都是响马,这帮家伙有奶就是娘,只要愿意花钱,要招募几千名响马帮自己打仗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苏天成吃惊不小:“官兵与马贼并肩作战?这样也行?” 林鹏说:“怎么不行?在北方和西北,官兵客串土匪流寇洗劫城镇都不足为奇,拉响马帮自己打仗那只是基本操作。” 苏天成:“……” 是他高估了这个年代的中国军阀的节操,他苏某人认输了! 蒋浩然说:“你从小在巴拉圭长大,对国内的情况不熟悉,所以会觉得很惊讶,等你对北方的情况有足够的了解之后你就会觉得没什么奇怪的了。” 苏天成叹气:“这个国家真的是什么怪事都能发生!” 蔡锷敲敲桌子,说:“好了,别扯远了,说回正事。”他走到地图前,认真的看着地图上的山川河流,神色凝重:“据空中侦察,近日在济宁方向,北洋军调动极为频繁,频频有规模可观的部队进驻城中,在济宁周边的丘陵地带构筑了大量工事,种种迹象表明,北洋军是打算在济宁这个兵家必争之地跟我们狠狠的打一仗了!” 几个团长都严肃起来。黑衣军一路北伐,席卷鲁西,可谓势如破竹,但这些辉煌的胜利并没有让这几位年轻的将领迷失方向,他们都很清楚,强悍的北洋第五镇正在济南那边冷冷地盯着他们,随时可能发动雷霆万钧的攻势,让他们取得的胜利化为泡影。现在第五镇终于按捺不住了,倾巢出动,准备在济宁与他们一较高下,他们顿时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蔡锷用指挥棒在地图上比划着,将北洋军的部署一一指了出来。这些都是侦察机拍摄到的,从那些照片可以看出,北洋军只在济宁放了一部分兵力,主力则放在济宁周边的城镇与丘陵地带,构筑了一道弹性极强的防线。从表面上看,这样的部署很蠢,等于是敞开大门让黑衣军去攻打济宁,但实际上却是相当高明的,至少比李思明横扫苏中时,苏中清军所有兵力都窝在少数几座大城市等着李思明一一将其砸开强得多。张永成不愧是戎马一生的老将,他的部署给了每一个营很充裕的活动空间,不管是攻击还是防御,都是灵活自如。黑衣军如果直取济宁,估计第五镇会按兵不动,任由黑衣军去攻城,等到黑衣军在攻坚战中受挫后再从周边城镇和丘陵地带杀出,两面夹击,到时候黑衣军会很被动。如果黑衣军放过济宁,先支扫清周边的城镇和丘陵防线,第五镇那灵活性十足的部署很容易将这场战役变成旷日持久的拉锯战,等他们被拖到筋疲力尽之后,济宁城中的清军再突然杀出,到时候黑衣军还是会陷入被动。 真是高明。 而且从照片上判断,此役北洋军动用的兵力超过十万人。很显然,张永成用了疑兵之计……北洋军总兵力加起来也才七万多,他一个镇统制就能调集十万人?开玩笑!很多防御工事都是假的,但是空中侦察很难判断出哪些是假的,哪些是真的,这个就要考验参谋的智慧了。 蔡锷沉吟片刻,说:“让第1骑兵旅停下来,等第1步兵团上去之后再一起渡过白马河,向太平镇发动进攻。” 苏天成敬礼:“明白!” 蔡锷说:“第3步兵团作好准备,第1步兵团和骑兵旅拿下太平镇之后你们马上插向邹县,争取在三天之内拿下邹县。第1步兵团拿下太平镇之后也不要停,继续往纵深插,拿下平阳社,直取兖州!这是北洋军防线的轴心,驻有一个标(团级编制),拿下兖州就等于撕裂了北洋军的防御体系,到那时,他们恐怕就没有那种闲情逸意继续呆在丘陵中看我们攻城了!” “第9、第10团直插济宁,但不要发动进攻,把济宁包围起来,将那几千敌军钉死在城中就行了。” 说白了,蔡锷并不打算强攻济宁。济宁并不好打,它紧挨着微山湖和京杭大运河,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进攻一方在兵力展开方面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同时,济宁是山东腹地的屏障,一旦失守,山东势必全境被击穿,所以历朝历代都高度重视济宁城的防御,千方百计去加固它的城墙和周边卫星城镇,使得这座城市的防御设施极为坚固。它紧挨着大运河,水源充沛,断水对它无效;同时还是因为它紧挨着大运河,水运便利,充当着物资中转的要冲,城中囤积着大量的粮食、燃煤,根本就不愁食物和燃料,想靠断粮饿垮城中守军?只怕城里的人还没垮,围攻者就先垮了。这样一座坚城,只要守城的将领不太菜,进攻一方不死也要被扒掉几层皮,聪明如他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所以,他决定先绕过这座坚城,拿下邹县、曲阜、兖州,将济宁孤立起来,迂回到其后方,对其形成合围,迫使敌军主动放弃济宁。这样做费时费力,但他没有更好的办法,黑衣军三分之一的精英都在他手中,他不能把这些精英当炮灰,去填济宁城外的壕沟和护城河。 在他的部署中,第1步兵团承担的压力最大,因为他们要强攻北洋军的防线轴心,很可能要直面第五镇的主力部队。对此蔡锷也作了准备,他将蒋浩然的第2步兵团留下来充当战略预备队,一旦第1步兵团进攻受阻,他将亲自率领第2步兵团前去增援。 安排停当之后,他还特地叮嘱苏天成:“这是第1步兵团首次充当主力吧?要好好打哟,打不好的话你就只能回巴拉圭去继承你父亲的农场,娶五六个巴拉圭女人做老婆了。” 一听说要娶五六个巴拉圭女人做老婆,苏天成的脸色刷地白了一下,咬牙说:“师长你放心,我就算是用牙齿啃,也要把兖州给你啃下来!” 娶五六个巴拉圭女人哟……太可怕了,跟让这些如狼似乎的女人榨成人干相比,他宁可挨刺刀! 按照蔡锷的命令,第1骑兵旅没有继续追击逃窜的残敌,而是在白马河畔停了下来,在等待第1步兵团的同时,还四处搜集漕船和木料,准备架设浮桥,马成可不认为北洋军会有给他们留下几座桥让他们舒舒服服地过桥那么好心。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吴孝祖率领残部逃过白马河后,立即将白马河上几座桥梁全部炸掉了,并且在白马河北岸构筑工事,准备迎击追兵,这样一来,黑衣军想要渡河,除了架浮桥没别的选择了。 不过铁路桥他没有炸,因为铁路桥此时仍牢牢控制在北洋军手中,这倒是个好兆头。那些石桥、木桥他炸了就炸了,大不了架浮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铁路桥这一炸,没有一两个月根本就没办法修复,而黑衣军的补给是严重依赖铁路运输的,铁路桥一炸,铁路运输就要有大麻烦了。 没有当机立断炸掉白马河铁路桥是张永成在这场战役中犯下的第一个错误,随着战事进行,这个错误会慢慢放大,他很快就会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当机立断炸掉这条对黑衣军来说至关重要的桥梁的。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的张永成正胸有成竹,等待着黑衣军一头扎入他的陷阱之中,他对自己的部署极为自信,坚信只要黑衣军落入了他的陷阱之中,就别想再逃出生天了。 只是,吴孝祖战败的消息却让他吃了一惊。他镇守山东已经有好几年了,没少跟山东响马打交道,深知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有多凶悍,可是,1000余名山东响马却围攻区区200名黑衣军骑兵,却让人家反手打得大败,损兵折将600余人!他本来已经尽可能的高估黑衣军的战斗力了,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强劲的对手。 他看完战报,沉默片刻,才发出一声低叹: “劲敌啊!” 第396章 白马河之战1 白马河全长一百二十余里,发源于邹县东北老营山,流经邹县西部,微山县中部,注入微山湖。跟北方约大多数河流一样,白马河夏季水量大,尤其是在降雨集中的月份,河水暴涨,山洪暴发,而到了秋冬季节往往会断流甚至干涸。现在无疑正是白马河的枯水期,河水一降再降,平均深度已不足一米,流速缓慢,成年男子可以放心徒涉。 但即便是这样,它也依然是一大障碍,因为它的河面足有数十米宽,河中淤泥很厚,踩上去想把脚拔出来非常困难,徒涉的话非常费劲。再加上现地天气越来越冷了,河水冰冷刺骨,穿着棉衣泡在河水中深一脚浅一脚的挣扎上十几二十分钟,只怕铁人都受不了。更别提在几个适合渡河的渡口,北洋军已经构筑了防线,架起了马克沁重机枪,徒涉的时候没有暴露还好,一旦暴露,陷在淤泥中行动缓慢的士兵将全部成为靶子,下去多少死多少。 想要安全渡河,最好的办法还是先寻找北洋军防御薄弱的位置,划小船渡河,取得一个立足点后架设浮桥,然后大军才能安然过去。 苏天成顶着北风,长时间的看着对岸北洋军的防线,眉头拧得紧紧的。那呼啸而来的寒风让他很不适应,他是在巴拉圭长大的,我们都知道,巴拉圭是亚热带气候,跟广东差不多,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跑到冬季的华北去,自然不适应。他好歹也在苏北呆了几年,以为已经适应了北方的气候,不成想,到了山东才知道,华北的冬天比他想象的还要冷得多! 他指着几乎不流动了的河面对马成说:“马旅长,这条河阔倒是挺阔,但浅得很嘛,依我之见,咱们直接徒涉得了,不用架浮桥这么麻烦。” 马成睨了他一眼:“苏团长,你确定你这身板受得了那冰冷的河水的刺激?” 苏天成自信满满:“完全没问题!不就是有点冷吗?咬咬忍忍就过去了。” 马成似笑非笑:“看样子苏团长很自信啊!” 苏天成说:“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马成说:“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轻易去尝试,我们的对手可不是笨蛋,几个重要的渡口都架起了马克沁重机枪,渡河行动一旦暴露,下水的士兵全都会变成活靶子,真出现这种情况,师长不撕了你才怪了!” 苏天成捏着下巴,看着对面北洋军的工事沉吟不语。他必须承认,北洋军的工事修得不错,坚固不说,位置也选得极佳,一挺机枪就能封锁老长一段河面,在机枪枪口下徒涉白马河,那跟找死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架设浮桥真的好费时费力啊,上头给的时间又那么紧,按部就班的架桥渡河,时间根本就不够嘛! 他用望远镜认真观察着,将发现的敌军工事一一标在地图上。 巧得很,在白马河对岸,清军————对,就是清军,不是北洋军————也在干着同样的事情。 据守白马河北岸防线的清军将领是镶黄旗出身的鄂尔泰,一个从吉林老林子中走出来、敢拿着一支短矛跟虎熊肉搏的猛人。他手中有三个驻防营,近两千人马,清一色的从西方进口的快枪,还有六挺马克沁重机枪,火力相当的猛。此外还有一个炮兵营压制,十几门75毫米口径野战炮,足够将黑衣军的渡河地点打成一片火海了。 拥有如此强大的炮火支援,他真的找不出自己害怕黑衣军的理由。 他对几名副将说:“盯紧渡口,黑衣贼一有渡河的迹象立即予以迎头痛击!” 一名副将问:“将军,我们为何不让开渡口放他们过河,然后半渡而击之?” 鄂尔泰冷冷地说:“白马河不是什么天堑,黑衣贼又凶悍绝伦,一旦让他们在北岸获得了立足点,想要把他们打下去就难过登天了,本将军可不愿意冒这样的险!” 一帮马屁精马上拍起马屁来:“鄂将军真的是老成稳重,用兵无懈可击!” 鄂尔泰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多把心思用在打仗上,要是白马河防线有什么闪失,本将军可是会杀人的!” 一众将领连忙应诺。 在鄂尔泰四处巡逻,敦促部下加强防线的时候,第1步兵团和第1骑兵旅已经在召开作战会议,研究作战方案了。 马成说:“目前北洋军控制了铁路桥,并且依托这座桥梁,在南岸构筑了坚固的阵地,可以肯定,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弃这道至关重要的桥梁的。而这条桥梁对我军来说至关重要,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抢在北洋军破坏它之前将其拿下!” 苏天成完全赞成他的意见,说:“夺桥行动必须尽可能的坚决、迅速,不能给敌军任何破坏桥梁的机会,否则我们就要有大麻烦了。”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我建议组建一支突击队,搭乘漕船从湖上绕过敌军的白马河防线,从南阳湖畔登陆,出其不意的袭击铁路桥北岸的一端,枪声一响,骑兵旅立即在南岸这边发动进攻,把这座桥的两头都拿下来了,就等于把这条桥控制在我们手中了。” 马成略一沉吟,说:“可以,夺桥行动交给我们骑兵旅好了。” 他皱起眉头:“但是这样一来,从南阳湖畔登陆的部队可就闯进了龙潭虎穴了,一旦战事拖得稍微久一点,或者北洋军先下手为强炸掉了铁路桥,他们就成了孤军,将陷入重重包围之中,而我们却爱莫能助!” 苏天成笑:“放心,他们不会成为孤军的……有我们第1团在,他们怎么可能会成为孤军!” 黑衣军的风格就是雷厉风行,说干就干,计划定下来之后立即执行,绝不拖泥带水。计划制订下来之后,马成立即着手调集漕船,组建突击队。这支突击队人数不能太多,但必须尽可能的强悍,否则根本就无法完成迂回奔袭的任务。 消息一出,第1骑兵旅马上就炸了营,一个个都抢着要加入突击队,争得那叫一个凶。最后是马彪靠着自己那双铁拳说服了大伙,把突击队指挥官这个光荣的任务抢到手。至于突击队员……用他的话来说,就别浪费时间在全旅挑人了,他们一连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这个任务就交给一连吧!此言一出顿时就犯了众怒,你丫这是要把所有功劳都抢光,连个渣都不给我们留啊! 但马成却觉得自己侄子说得有道理,爽快地同意了马彪的提议。 当天晚上,寒风呼啸中,第一骑兵连离开营地,绕过北洋军在南岸的防线,在微山湖湖畔上了船。 微山湖大家都知道,铁道游击队的根据地嘛,太出名了。不过,恐怕很多人都不知道,微山湖是由好几个湖泊组成的,分别是南阳湖、昭阳湖、独山湖以及微山湖,微山湖是这一连串湖泊中最大的一个。这长长一串湖泊无疑是极好的屏障,它们的存在使得济宁地区的北洋军左翼十分安全,任何试图袭击他们左翼的军事行动在那宽阔的湖面阻隔之下都显得十分困难。但即便是这样,北洋军也没有放松警惕,在南阳湖的几个渡口都放了部队日夜巡逻,白天湖面上还有巡逻艇进行巡逻。这就注定了突击队所搭乘的船只必须尽可能的少,船越多,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马彪下令大家将战马留在湖边,由马夫照看,自己带领全连一百二十多号士兵分乘三艘漕船,就这样出发了。这样一来,他们便从骑兵变成了步兵,成功迂回敌后之后还得以最快的速度跑上四五公里才能赶到铁路桥桥头,在这路上随时可能撞上北洋军,这样的任务,难度真的不小。但是马彪却信心十足,他对骑兵们说: “我们是骑兵,世界上跑得最快的兵种,就算没有马,也跑得比步兵快!” 一连的战士们深以为然…… 一连出发后,苏天成下令:“生火把!尽可能多的生火把!” 第1步兵团的战士们七手八脚,点着了白天用干柴制造的火把。那些干柴都淋了煤油,一点就着,顷刻之间,南岸黑衣军控制的区域火把密似星河,连绵十余里,蔚为壮观。与此同时,他们还点着了很多篝火,密密麻麻的,硬是制造出连营十八里的气势。 驻守南岸的清军见状不由得心头一怵,赶紧派人到北岸去向鄂尔泰报告:“黑衣贼军营中篝火、火把密似星河,连绵十余里,恐有异动!” 其实不用他们报告,鄂尔泰都看到了,也着实被这整片大地插满火把的场面给惊了一下,喃喃自语:“好大的手笔……他们的柴都不用钱么!” 还真不用钱,因为黑衣军的炊事兵一般只烧煤球,这些干柴都是他们从附近收集过来的,白捡的当然不用钱。 感叹完之后,他对前来报告的传令兵说:“这不过是黑衣贼故布疑阵,虚张声势试图乱我军心的把戏罢了,不必在意,加强戒备严防偷袭即可!” 第397章 白马河之战 在冷兵器时代,斥侯很难混入敌军大营去探清虚实,大多数时候都只能潜伏在敌军大营附近,白天观察旗帜、运粮车队,晚上数篝火,以前判断敌军的大致兵力,像南北朝时期达奚武那种带着两个兵就敢混进北齐军大营,冒充人家军官大摇大摆四处查探,将北齐军的兵力、士气、补给等情况弄得一清二楚之后再扬长而去的家伙,真不多见。 既然斥侯是靠这些判断敌军实力的,那就给了敌军发挥的空间,在历史上,白天多竖旗帜虚张声势,明明缺粮缺得厉害却派运满粮食的车队在敌军斥侯眼皮底下转悠,晚上多点篝火,用这些手段迷惑敌军最后以弱胜弱的战例不计其数。比如说成吉思汗打扎木合的时候就让部下点了超出宿营需要好几倍的篝火,制造出兵力比扎木合多出几倍的假象,让扎木合军心大乱。鄂尔泰也是沙场老将了,这点把戏他自然清楚得很,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篝火亮起的时候,清军着实给吓了一跳,起了一点骚乱,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隔着白马河看着对岸那连绵十余里的火光指指点点,都说黑衣军是笨蛋,浪费了这么多木柴……收集柴火也是要花时间的好不好!? 他们并不知道,在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第1步兵团正以连为单位离开大营,轻装疾行,直奔白马河上游而去…… 夜越来越深,天气越来越冷,第1步兵团竖在南岸的火把慢慢燃尽,一片接着一片的熄灭,连带的,篝火也跟着灭了许多。 鄂尔泰站在北岸渡口看着那渐渐稀落下去的篝火,眉头拧紧。不知道为什么,他整整一晚都睡不着,总有种有大事要发生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又有几堆篝火灭了。 鄂尔泰留意到,时间过去很久了,篝火都没有重新燃起来。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现在这气温,不能说是泼水成冰,但也差不多了,在这种鬼天气露缩野外,没有篝火那绝对撑不住的!那么多篝火灭了却没有再生起来,说明黑衣军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有派人照看篝火,这…… 他瞳孔微微一缩,走到一个机枪堡垒,对守在机枪发射位置前哈欠连连的机枪手说:“照着对面篝火最密处打几梭子,快!” 机枪手一脸懵:“将军,这黑漆漆的,又隔着这么宽的河面,啥都打不到啊,你让我打什么?” 鄂尔泰说:“你别管,本将军让你打你就打,打好了有赏!”说着便拿出了一锭银子,份量还不轻,起码得有五两。 机枪手顿时就来了精神:“好咧,将军你瞅好了,我这就打给你看!”他心里乐开了花,本来他守在这里又困又冷的,难受得要死,将军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居然让他照着敌军大营开火,只要开火便重重有赏,他可真是交上好运了! 打两梭子好啊,打两梭子,整个人都精神了,而且机枪水冷套筒里的冷水也会变成热水,倒出来喝几口可以提神……更别提还有赏钱了!他马上把供弹手叫过来让他帮自己托着弹链,自己把枪口往上抬一点,精略地瞄准对岸,猛的扣动板机! 吭吭吭吭吭———— 清脆而密集的铜音骤然响起,撕裂了寒夜的死寂,一声声都敲在人的心头,敲得人心尖直颤。子弹成串射出,在空中化作道道曳光流线,瞬间飞越河面,落入对岸黑衣军大营之中! 鄂尔泰瞪大眼睛,竖起耳朵,捕捉着对岸的风吹草动。 没有反应! 一条250发容量的弹带打光了,黑衣军大营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鄂尔泰瞪圆了眼睛,骇然叫:“不好,上当了!” 在寂静的黑夜,枪声传出好远。就在机枪手对着第1步兵那已经空荡荡了的大营打得弹壳四溅的时候,上游十几里处,苏天成蓦地站定,往那边看了过去。 参谋长问:“怎么了?” 苏天成说:“我突然发现我犯了一个错误,我应该留下一些人手照看篝火的!” 参谋长眼皮一笑:“敌军发现不对劲了?” 苏天成说:“已经朝我们大营开火试探了,显然是发现了。” 参谋奖嘿了一声:“防守白马河北岸防线的是谁啊?居然这么机警?” 苏天成说:“我也挺好奇的……不过不要紧,我们马上就可以见面了。” 就在他前后左右,大批第1步兵团的士兵正默默地脱掉身上的衣服鞋袜,装在塑料袋里然后塞入背囊中,就这样光溜溜的走进河里。他们的侦察兵事先侦察过,这一小段的河段水流比较湍急,水流湍急的意思就是不会有太多淤泥,徒涉起来比较容易。 前提是你受得了那冰冷刺骨的河水。 苏天成分明听到无数咝咝的吸凉气声,甚至还有牙齿交击的脆响。深夜的气温只有五六度,水温接近零度,河面不时漂过几块碎冰,就这样**光下水,不冷死才怪了。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用亲自去领教这冰冷的河水的威力,光是听那一阵阵吸凉气的声音就觉得冷啊!不过第1步兵团都是硬骨头,明明全身像被千百根冰针一个劲往骨头里扎,连骨髓都要凝结了,却愣是没有人吭上一声,只是一边颤栗着一边迈动脚步,朝对岸走去。 苏天成也脱下了自己的大衣。 参谋长拦住他:“你怕冷,就不要跟我们一样了,我让人扎个小木筏给你!” 苏天成说:“扯淡,是我制订的作战计划,把你们全部送进冰水里泡着,我这个做团长的却划木筏过去?我没这么厚的脸皮!”不容分说,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将衣服鞋袜放入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中包好,然后塞入背囊中,把背囊举过头顶,就这样走进了河里。 脚一沾到河水,他就忍不住咧了咧嘴:真的像是有无数根冰针狠狠扎入毛孔中,全身瞬间布满了鸡皮疙瘩,不受控制的颤栗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制订的这个计划是否真的有必要,是不是自找苦吃! 但他马上就将这些杂念抛到了脑后。他不会错的,清军在北岸的布防极有章法,火力相当的猛,正面强攻的话第1步兵团肯定会付出相当大的伤亡,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迂回侧击,他选从敌军防御最薄弱的河段悄悄渡河,绝对不会有错! 他咬咬牙,走进了河里。 河水一直淹到肚脐,冷到他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他全凭意志才能勉强迈动脚步,踉踉跄跄的走向对岸。参谋长就跟在他后面,这位仁兄来自冀东,不怕冷,所以还有余力照顾他,要不是参谋长大人几次及时扶住,苏天成肯定要整个人都栽进河里的。 好不容易才爬上岸,苏天成只觉得下半身全都麻木了,没有感觉了。他哆哆嗦嗦的打开背囊,先用一块毛巾把身上的水擦干,然后两手抖抖把衣服重新穿上。但穿上衣服也冷,在冰水里泡了差不多十分钟,他的体温流失严重,再厚的衣服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让他暖和起来。 好在参谋长大人早有准备,给他灌了两口烈酒。那烈酒度数很好,灌下去跟吞了块炭似的,全身发烫,奇迹般驱走了寒意。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人在很冷的时候喝烈酒身体确实会暖和,但是核心体温流失得更快,这就是东欧那边每年都有两三万人因为喝酒了活活冻死的原因。 苏天成拿出饭盒,饭盒里有一块早就凝固了的猪油。他用匕首将这块猪油切成三小块,一小块一小块的送进嘴里慢慢嚼,将其化成非常油腻的油脂,然后咽了下去。不光是他,所有士兵的饭盒里都有这么一块猪油,这玩意儿,想要减肥的人是绝对不会喜欢它的,但是用来驱寒却很好使,吃上几口就全身都暖和了。 吃完猪油,身体慢慢暖和了起来。苏天成舒了一口气,寒夜深冬下水真不是闹着玩的,还好他准备齐全,不然就算不死也得生一场大病!他低声下达命令,第1步兵团再次摸黑沿着河岸移动,不过行进的方向与来时完全相反,这回是朝着下游走去了。 与此同时,马彪所率领的第一骑兵连也在大口大口的嚼着猪油,身体不停的哆嗦着。 他们比第1步兵团还要倒霉,该死的北洋军居然在他们登陆地点附近架起了探照灯!虽说功率并不是很大,照不远,但也给第一骑兵连制造了巨大的麻烦。为了避免漕船被探照灯发现,马彪只能让所有人下水,趴在背囊上奋力划水,游向对岸。得亏第一骑兵连全连士兵水性都不错,而且都很扛冻,这才一个不少的上了岸,钻进了湖边的林子里,不然的话,肯定要出现大量非战斗减员了。 即便是这样,他们也给冷得够呛了,硬撑着换好衣服后便狂吃猪油,以后会不会因为吃太多猪油患上高血脂高血压先别管,他们得给身体补充点热量让自己暖和起来,现在就要! 第398章 白马河之战3 大伙抱成一团蜷缩了好几分钟,身体才慢慢暖和起来。马彪站起来,看着身后寒冷刺骨的南阳湖,他心有余悸,喃喃说:“该死的,这也太冷了,老子这一百多号人差点全部都冻死在湖里了!”用力摇摇头,将那刺骨的寒意甩到了脑后,把全连士兵集结起来,带着他们摸黑朝着目的地走去。 此时已经是深夜两点了,天色如墨,大地完全被黑暗所吞没,伸手不见五指,走起路来格外的吃力。有个排长提议打着火把前进,这样会方便一些,但这个提议被马彪驳了回来。这一带不时有敌军巡逻队出没,打着火把前进的话很容易引起巡逻队的注意,招来巨大的麻烦。 所以还是摸黑前进吧……费劲是费劲了一点,但是胜在安全。 走了几里路,前方突然出现一条由火把汇成的长龙,把第一骑兵连全体战士都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端起步枪。马彪同样也是一惊,但是看到那条长龙是进退着铁路桥方向过去的,顿时就放心了,低声说:“打起火把!快打起火把!” 士兵们马上打起火把。 那一把把突然亮起的火把同样把那支正朝铁路桥方向开进的清军给吓了一跳,马上就有人问:“你们是哪支部队的?” 马彪用鲁西话回答:“我们是鲁桥镇来的团丁,你们是哪支部队的?” 那头回答:“我们是兖州勇营……你们也是去支援前线的么?” 马彪说:“对!” 那头放心了:“那你们可跟紧了!” 袁世凯虽然在华北也搞打土豪分田地,但山东这边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他都是在河南河北和东北折腾,没有在山东搞,山东的地主还是比较支持北洋军的。黑衣军一路狂飙突进,所到之处,土豪劣绅基本上都是杀全家,祖祖辈辈不知道用了多少合法的不合法的手段才获得的良田被拿来分给了平民,手中那成沓成沓可以让佃户只能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永世不得翻身的借据、卖身契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这一切都让山东的地主们十分恐慌,同时也极度仇恨,有能力与黑衣军一战的北洋军顿时就成了他们眼中的大救星,一个个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不仅慷慨解囊掏钱给北洋军作开拨费,还带着各自的团丁上阵助战,满心希望北洋军能够击退黑衣军,保住他们的家当。这帮憨厚的娃还不知道,那个死胖子纯粹把他们当肥猪,早就磨利了杀猪刀,只等时机一成熟了就开宰。 当然,袁世凯的心思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普通士兵肯定是不知道的,地主更不可能知道,他们正诚心诚意的与北洋军并肩作战,共同对敌呢。所以马彪说他们是地方团练,那支清军居然也没有再多问了,继续埋头赶路。这些天他们碰到太多地方团练上战场,早就习以为常了。 马彪松了一口气,带着一连跟在这支清军后面,就这样昂首阔步的朝铁路桥那边走去。 结果他们很快又遇到了新的麻烦:那支清军走走停停,磨磨蹭蹭,走得比小脚老太太还慢。不时还有几个家伙鸦片瘾犯了,倒在地上鬼哭狼嚎,求着同伴让他们抽上两口……一连也只能走走停停,他们的穿着打扮跟清军区别实行太大了,在夜里看不清楚,但走近了马上就会暴露,只能耐着性子跟在后面,清军停他们也停,清军走他们就走,不时还要让人扮鸦片鬼嚎得震天动地,好让清军放心。清军倒是放心了……大清的旧军队里,鸦片鬼的比例那是相当高的,行军的时候毒瘾发作鬼哭狼嚎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团练也没好到哪里去,也有很多抽大烟的,要是一支团练闷不作声的赶路,走了十几里路都没出一点状况,那反而不正常。 搞笑吗? 一点也不搞笑,这就是中国旧军队的鸟样,双枪兵说的就是他们。其实一直到三十年代,依然有不少地方部队是手上拿着步枪,后背插着烟枪上战场的,比如说黔军、川军里就有不少这样的部队。“东亚病夫”这四个字虽然侮辱性极强,但一点也不冤枉,连军中都一大堆大烟鬼的中国,确实是个孱弱的、百病缠身的巨人。 清军是放心了,可马彪却被折腾得三尸神暴跳,真想端着机枪冲上去把那帮废物全给扫了!什么垃圾玩意,这点路硬是磨蹭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如果他们是他马某人手下的兵,他保证将他们通通丢进南阳湖让他们好好泡上一晚,泡掉他们这一身臭毛病! 好在,那帮家伙磨蹭归磨蹭,终究还是在前进的,到凌晨三点半的时候,他们已经接近铁路桥了。 这时又出事了,眼看就要到达铁路铁的时候,突然有好几名清军士兵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由于他们没有拿着火把,所以直到他们离得很近了,一连走在最前面的士兵才发现他们。这几个家伙一直跑到一连士兵面前,可怜兮兮的叫:“兄弟,有泡儿吗?给两口……” 后面的话突然就梗在了喉咙里,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了他们的脖子。他们眼珠子瞪得滚圆,瞪着这些头戴黑色头盔,身穿黑色军装的士兵,极度惊骇和意外让他们中了石化魔咒似的僵在那里,动弹不得,整整五秒钟都没能再说出一个字! 黑衣军! 那帮杀人不眨眼的黑魔鬼,他们居然钻到自家防线后方来了! 马彪见状,想都没想,举起手中的二十响毛瑟冲锋手枪照着这几个已经彻底傻了的清军士兵就是一个长点射! 砰砰砰砰砰! 清脆且密集的枪声打破了夜的寂静,那几个倒霉蛋一个个胸口喷血,痉挛着倒了下去,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一连全然不顾,他们早就不耐烦了,听到枪声立即掏出手榴弹拉火,使出吃奶的劲照着前面几十米远处的清军猛抡过去,机枪手迅速前出,平端着机枪,毫不留情地扣动板机! 手榴弹雨点般落在清军的队伍中,轰隆隆的炸开,弹片横飞,猝不及防的清军登时就给炸得血肉横飞,被弹片击中的倒地哀号,没被击中的扔下步枪抱头鼠窜,阵脚大乱!但刮风般扫过来的机枪子弹没让他们窜出多远,重量只有八公斤的09式轻机枪在这种有备算无备的战斗中优势实在太大了,机枪手把板机一扣到底,弹鼓里的子弹以每秒钟十五发的恐怖射速倾泄而出,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火力网,无情地绞杀着惊慌逃窜的清军士兵,不知道多少清军士兵在火舌舔到身体的那一瞬间倒地哀号。如果能居高临下的俯瞰战场,你会惊讶的看到,数百名清军士兵就像被大风吹过的麦田,一层层一圈圈的倒下,转眼间就躺满一地了。 机枪手一个弹鼓打完,马彪怒吼:“上刺刀!白刃冲锋!目标:桥头!!!” 步枪手早已刺刀出鞘子弹上膛,只是没有开火……用不着他们开火,超过十挺班用轻机枪同时扫射,这火力已经足够清军喝一壶了。当最后一挺机枪弹鼓中最后一发子弹打出去之后,他们齐齐发出一声怒吼,挺着刺刀向已经被扫向死伤枕籍的清军猛冲过去! 即便挨了一顿疾风骤雨般的打击,清军还有战斗力的人员仍然比一连要多出一倍。可是,他们早就被打掉了魂,面对挺着刺刀猛冲过来的一连,压根就没有半点抵抗的勇气,少数人果断扔掉步枪跪在地上高举双手甚至叩头如捣蒜,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大多数人则尖叫着撒腿照着桥头阵地狂奔,试图逃到自己人阵地去寻求保护。 一连没有理会那些跪地求饶的家伙,飓风般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追在那些逃窜的家伙后面冲向桥头! 轰!轰!轰! 铁路桥南岸突然传来重炮的轰鸣,那是黑衣军的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在发威了。从炮口喷发的火光隔着几公里都清晰可见,威力巨大的弹丸一路尖啸着划过夜空,飞越白马河,狠狠砸在北岸清军阵地上,化作遍地火光。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响中,嫣红的烟焰冲腾而起,爆炸冲击波冲起二三十米高,清军阵地瞬间一片狼籍,沙袋、铁丝网、枪械、裂肢甚至人体躯干被爆炸冲击波高高抛起,清军登时阵脚大乱! 铁路桥南端的阵地同样也受到了黑衣军炮兵的关照。可能是害怕一炮把这道至关重要的桥梁给轰了,所以黑衣军没有用重型榴弹炮轰击桥头阵地,而是选择了威力小得多但射速却超级恐怖的82毫米口径迫击炮。十几门82毫米口径迫击炮同时开火,在极短时间内,清军阵地上就落下近两百发炮弹,整个阵地一片火海。清军士兵在这密集之极的爆炸轰鸣中惊慌失措,四处逃窜,不断有人被炸飞,不断有人被弹片扫倒,却没有人想起要卧倒找掩护,他们都被吓疯了。 几名像无头苍蝇一样四下逃窜的清军士兵突然站定,有些涣散的目光透过火光望向南边,露出绝望的神色。 他们分明听到了滚雷般的马蹄声。 第399章 白马河之战4 驻扎在铁路桥南端阵地上的清军有两百多人,兵力并不是很多,但他们防御的阵地面积也小,点少兵多,还布了不少地雷,并不好啃。按清军将领的想法,如果黑衣军全力进攻,这区区两百人是绝对守不住桥头阵地的,但他们可以抵挡好一阵子,有这点时间,足够北岸的清军越过铁路桥增援过来了。 计划很完美,但第一步就仆街了。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黑衣军这么疯狂,在极短时间内砸下了超过两百发炮弹,平均每名士兵都能瘫到一发,如此突然而猛烈的炮击给清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而这仅仅是个开始,炮击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常灏便率领两个骑兵连旋风般杀了过来,似乎根本就不害怕被横飞的弹片误伤! 事实上,也确实有骑兵被误伤了,当他们接近到清军阵地前沿约一百米远的时候,就有好几名骑兵的战马悲嘶倒地。但后面的骑兵却浑然不惧,只是埋头猛冲! 而在这时,炮击也停止了。炮火一停,这两个骑兵连就冲上了清军阵地,又有数名骑兵踩响了地雷,倒在血泊中。不过雷区已经被那冰雹般砸下来的炮弹给摧毁得差不多了,骑兵主力安然无恙的通过,战马飞身一跃跃过沙袋垒成的胸墙,跃过壕沟,寒光闪闪的马刀照着四散逃窜的清军猛挥过去,大片血光随即喷发而出……清军还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大胆甚至可以称得上疯狂的炮骑协同作战,全部都傻了眼,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骑兵已经在他们的阵地上肆虐开来,疯狂砍杀像无头苍蝇一样四散逃窜的士兵了。本来还算坚固的南岸阵地顷刻之间便失守了,清军在极度惊骇之下要么弃械投降,要到在桥面上撒腿狂奔,没命的朝北岸跑去…… 他们似乎忘记了,他们再怎么跑也不可能跑得赢战马的! 常灏一刀砍翻了一名清军小头目,见大队清军士兵连滚带爬的逃向北岸,他叫:“别理这些杂碎了,杀到北岸去,拿下这座桥!”说完纵马跃上铁路桥,追向那些逃兵。二三十名骑兵见状,纷纷放弃追杀那些已经吓掉了魂的清军,跟在副旅长后面,纵马在铁路桥上狂奔。 铁蹄重重敲击着桥面,发出骇人的声响,令逃窜的清军士兵魂飞魄散,不少人跑着跑着就两腿发软,一跤仆倒在地,跑不动了。 北岸阵地上的清军眼看着一队骑兵追在溃兵后面呼啸而来,也不禁变了面色,管带指着那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横刀跃马的身影,冲机枪手怒吼:“给我打!” 机枪手浑身发抖:“往……往哪打?” 管带咆哮:“往哪打?往桥面打!把桥面上的人通通给我扫了,宁可误杀一千也不能让哪怕一名骑兵冲过来!” 机枪手正要开火,后方突然传来激烈的枪声和尖叫声,大队溃兵在黑暗中冒了出来,用颤抖的声音狂跳:“黑衣贼杀过来了!黑衣贼杀过来了!他们就在我们后面!” 管带身体狠狠一颤,还没等他作出决断,恐怖的尖啸声便响了起来,60毫米口径迫击炮炮弹雨点般砸落,弹片钢珠密密麻麻的四下飞溅,把逃兵连同阵地上的清军一起扫倒,一连好几发炮弹落在机枪阵地附近,炽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弹片以爆速射来,打在沙袋上,噗噗作响。机枪手只觉得裤档一热,晚上喝下去的水全都倾泄了出来,极度恐惧让他的心脏收缩得只有乒乓球大小,他哪里还听得进管带的命令?趴在地上双手抱头,没命的尖叫! 别嘲笑他,他的弹药手和供弹手也是这副鸟样。 炮击来得异常猛烈而密集,马彪认为这场战斗是一锤子买卖,所以压根没想过要节省弹药,三门60毫米口径迫击炮,每门炮带了四十发炮弹,按照他的命令,都是以最快速度发射,一分钟之内全部打清光————当然,清军阵地也给轰得一片狼籍了。 在迫击炮开火的时候,一连一百多号人全都趴在地上匍匐前进,这样可以躲开绝大多数的弹片和流弹。炮击一停,他们马上从地上一跃而起,冲锋号震天动地的响起,一百多个嗓门发出可怕的咆哮声,挺着刺刀径直冲向清军的阵地! 机枪手没有跟着冲,他们留在后面架起机枪,装上一百发容量的弹链盒,按照临时标定的射界向清军阵地扫射。苦味酸炸药的优点再一次体现了出来:一百多发炮弹砸过去后,清军阵地一片火海,机枪手可以轻松瞄准目标,对他们实施准确而猛烈的火力压制,而他们根本就没有还手的能力! 北岸桥头阵地没有设置地雷————估计也不会有哪个天才会在自家身后埋地雷的,这为一连提供了方便。在机枪火力掩护下,他们一鼓作气冲上了清军阵地,霰弹枪手率先发难,哪里人多就照着哪里开火,大口径霰弹枪的轰鸣声让人肝颤,一发12号霰弹轰过去就撂倒一片。那名清军管带终于意识到了来自身后的威胁,咆哮着用脚踢着机枪手的屁股让他把机枪调转方向,压制这些从身后冒出来的、疯狂的黑衣军的冲锋。他抬脚照着士兵屁股猛踢的身影在火光之中太过显眼了,黑衣军想不注意他都不行! 轰轰轰! 引起黑衣军注意的结果就是三支霰弹枪同时瞄准他开火。距离在五十米以上,普通霰弹枪发射的霰弹在这么远的距离已经很难命中目标了,不过管带好歹也是营级军官,有点特殊待遇,所以霰弹枪手用上了箭形弹。这种子弹每一发的弹体里有三十二支一克重的钢制小箭,带尾翼的那种,十分尖锐,在远距离存速好,穿透性也强,是霰弹枪打较远距离目标时的首选。三发这样的枪弹轰过来就是九十六支小箭,结结实实的给这位管带大人来了一场箭雨。这个倒霉催浑身冒血,连眼珠子都给打了出来,双手捂着脸倒在地上满地打滚。 霰弹枪那凶猛的火力死死的压制住清军,步枪手几乎没受到抵抗便冲上了清军阵地,他们见人就用刺刀捅,甚至狂甩手榴弹,将清军杀得人仰马翻。托他们的福,常灏所率领的骑兵部队非常顺利地冲过了铁路桥————本来这上百米长的桥面在机枪封锁之下应该是鬼门关,就算能闯过也要付出极大代价的。铁蹄毫不留情地从死者或伤员的身上踏过,冲上清军阵地,马刀上下翻飞,所到之处血飞人头滚,两面夹击之下,守桥清军彻底崩溃了,一些傻蛋在慌乱之下居然跳入河里试图涉水逃跑! 考虑到此时的气温已经降到五度左右了……我们祝他们好运吧。 铁路桥那边爆发的激烈战斗让鄂尔泰意识到,黑衣军很可能已经将铁路桥当成主要攻击目标了。他当机立断,指挥一个营火速赶往桥头支援。令他意外的是,这个营刚出发不久,南岸黑衣军重炮就响了,炮弹接二连三飞过来落在正在赶路中的部队中间,每一发炮弹落下都要收割二三十条人命。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的杀伤力无疑是恐怖的,一发高爆杀伤榴弹砸在足球场正中央,前锋立即化为齑粉,中锋粉身碎骨,后卫在弹片横飞之下断手断脚,非死即残,守门员是死是活看人品。行进中的部队遭到它的攻击,下场无疑是悲惨的,得亏天太黑了,炮兵观察员难以观测,命中率不高,否则用不了几个齐射,这几百名清军就全得却见努尔哈赤了。 可即便是这样,也足以让清军胆寒了。眼看着炮弹不断落下,在自己的队伍中间掀起一片片腥风血雨,这个营的清军士兵都崩溃了,他们不顾军官的呵斥怒骂,撒腿就跑,死活不肯去增援桥头阵地。于是,鄂尔泰惊愕地发现,他派出一个营去增援桥头,半个小时不到就全跑清光了,没有哪怕一兵一卒去支援的! 这时,一名队官浑身是血,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带来一个噩耗: 铁路桥失守了,黑衣军大部队正在源源不断地利用铁路桥渡过白马河,事先埋设的炸药没能及时引爆! 不用他说鄂尔泰也知道铁路桥已经失守了,因为站在河边就能看到无数把火把汇成一道火流,在桥面上川流不息,这一幕无疑是瑰丽的,但对他这个北岸防线总指挥来说,却是极其可怕的。铁路桥几乎是刚开打就丢了,黑衣军畅通无阻,北岸防线面临着极大危机! 不过还好,他还有最后一张王牌。 他叫来传令兵:“去给炮队传令,让他们把所有大炮都对准铁路桥北岸桥头狠狠的打,把整个桥头阵地给我打成火海!” 传令兵赶紧去传令。 鄂尔泰深深的呼吸着,压抑着心中的焦虑与恐慌。不怕,铁路桥丢了也不怕,他手里还有几千兵,还有十几门大炮,完全有能力把它夺回来的! 他看着桥面上那滚滚向前涌动的火把,焦急地等待着炮声响起。 第400章 白马河之战5 第1骑兵旅大队人马举着火马,源源不断地通过铁路桥,踏上了北岸的土地。 马成骑着高头大马,在警卫员的陪同下跨过这条着实让他累死了不少脑细胞,千辛万苦才拿下的大桥,看着北岸清军阵地上那成堆成垛的尸体,还有瑟瑟发抖的俘虏,他不由得感慨:“可算是把它给拿下来了,真不容易啊!” 马彪兴冲冲的跑过来向他敬礼:“旅长!” 马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见他浑身是血,跟个血人差不多,不由得吓了一大跳,但又见他精神抖擞,一脸轻松,一点也不像受了伤的样子,便问:“你这身血是怎么回事?” 马彪说:“都是敌人溅上去的。这帮狗日的还挺顽强,我们可是经过了好一阵子的肉搏才将他们解决掉呢!” 公平的说,驻守铁路桥北岸阵地的清军算是超水平发挥了。他们被猛烈的迫击炮轰得死伤惨重,又被一个步兵连两个骑兵连前后夹击,换作平时他们只怕早就逃之夭夭了,但是在这道关系着整道防线生死存亡的铁路桥桥头,相当一部份清军士兵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和意志,在极度混乱中与黑衣军展开肉搏,给黑衣军造成了不少伤亡,要不是他们拼刺刀的技术实在太差,搞不好第一骑兵连要死伤三分之一了。当然,第一骑兵连和常灏所率领的那两个骑兵连也丝毫没有留手,一阵惨烈的肉搏后,敢于反击的清军士兵不是成了倒在地上痉挛的伤员就变成了残缺不全的尸体。 对勇敢顽强的敌人最大的敬意就是竭尽全力去击败他们,这一点第1骑兵旅做得很好。 马成没有目睹那场惨烈的肉搏,但从马彪这一身血污就可以猜到这一仗打得肯定非常惨烈。他说:“你们连辛苦了,回头给你们记一功……” 咻咻咻咻! 炮弹飞行的呼啸声打断了他的话,一排炮弹从不远处飞过来,落入河里炸起条条粗大的水柱,巨大的轰鸣声令人心悸。还没反应过来呢,第二轮炮击又来了,这次有好几发炮弹打到了岸边,弹片四下飞溅,当即就有七八名士兵惨叫倒地。第一骑兵旅还是头一回遭到这么猛烈的炮击,登时就起了一阵混乱。 常灏厉声喝:“不要慌,他们是在盲射!把火把灭掉,然后尽快离开这里,快点!” 骑兵们马上将火把扔入河里,然后撒腿就跑,转眼间,那一片片的火把全部消失,北岸桥头附近被黑暗淹没了。 炮弹还在接二连三的飞来,给第1骑兵旅制造着伤亡。马成根据炮口的闪焰和炮弹飞行时间估算了一下,炮兵阵地距离这里大概一千五百米远,所使用的火炮应该是北洋军装备得最多的75毫米口径野战炮。这个距离是75毫米口径野战炮的最佳射程……不过,那是白天。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炮兵观测、瞄准和校正都十分困难,一开始他们还能瞄准那成丛的火把射击,但现在火把被灭掉了,他们还能瞄准什么? 大概也就只能按着事先标定的目标区射击了,至于能否命中,杀伤效果如果,北洋军的炮兵都是不知道的。不要嘲笑他们,这个时代的炮兵都是这个水平,只能在一两千米内打直瞄射击,超过了这个距离就打不准了,能隔着数公里用重炮准确地打击敌军阵地甚至移动中的火炮、车队等目标的,也就德国炮兵这么一个变态而已。现在英法等国炮兵普遍都还在追求一千米内决胜负,幻想着在一千到两千米内利用75毫米口径速射炮那极高的射速形成绵密的弹幕,毫不留情地将德军绞成碎片,等到德军出现巨大的人员伤亡,阵地防御设施被摧毁殆尽之后再白刃冲锋,用刺刀击溃残敌。北洋军炮兵师承法国,显然不会有更先进的战术理念,事实上,他们连法国人一半的本事都没学到。 对于这样的炮击,马成还是很放心的,沉着地组织部队快速往纵深运动。第1骑兵旅全体官兵也迅速从遭遇炮击的恐慌中冷静下来,骑马快速转移。 正如马成所料,北洋军只能朝着事先标定的目标区作概略射击,绝大多数的炮弹都打到了已经空无一人的桥头阵地。偶尔有几发打到铁路上,炸得枕木碎石乱飞,造成了一定的破坏,不过这无伤大雅,要修复是很容易的。 在南岸的黑衣军重炮调速目标,朝北洋军的炮兵阵地开火,打算帮步兵打掉这支炮兵部队。他们是德国炮兵手把手教出来的,再加上李思明在训练中舍得花钱,每名炮手在上战场之前至少都打掉了三四十发实弹,水平自然要比北洋军高许多,第一轮齐射就有数发炮弹击中了北洋军的炮兵阵地,其中一发正好落在一门75毫米口径速射炮的炮位附近! 这是北洋军第一次领教到15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的厉害。四十多公斤重的弹丸轰然落下,轰隆一声巨响,橘红的火光冲天而起,地面多了一个近两米深的弹坑,爆炸冲击波裹着数以千计的弹片咆哮而来,生生掀翻了那门速射炮,炮位上的人员不是七窍流血倒在地上直抽搐就是被弹片撕成碎片,有两个甚至被爆炸冲击波吹得没了影! 一发弹片削过来,擦着炮兵营指挥官的额头掠过,犁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指挥官并没有感觉到疼痛,极度惊慌让他不知道什么叫痛了。他看着那燃烧着飞上半空再落下的,俨然风火轮的炮车轮子,一个劲的吸着凉气:“黑衣贼的重炮,竟然如此恐怖!?” 他觉得这场炮兵对轰没必要进行下去了,因为那些重炮都在三千米开外,以他的部下那点能耐,根本就够不着人家,而人家却可以准确地将成吨的炮弹砸到他们头上,这还打个屁啊。他果断下令所有火炮立即撤出战斗,宁可丢掉白马河北岸防线也不能把这批宝贵的大炮白白损失掉! 北洋军的炮声很快就停止了,倒是黑衣军的重炮还在咆哮,炮弹三发一群五发一队地往已经空无一人的炮兵阵地砸,颇有点鞭尸的味道。 鄂尔泰还在期待着炮兵大发神威,重创黑衣军的渡河部队呢,冷不丁的听到炮声停止,他大为不满,叫来传令兵:“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问问他们,现在黑衣贼正大潜渡河,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停止炮击!” 话音未落,尖啸之声大作,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异常密集的爆炸巨响。鄂尔泰发现,这是从右翼传来的,他面色微变,冲出指挥部朝右翼阵地张望,只见那边尖啸声不绝于耳,爆炸声此起彼伏,橘红的火光成排成簌的绽开,转眼间就把一个营级部队的阵地给覆盖了。他的面色变得惨白: 这至少也得上百门大炮同时开火才有这样的密度! 最吓人的是,这些炮弹不是从白马河对岸,而是从右边砸过来的!也就是说,黑衣军一支大部队神不知鬼不觉地渡过了白马河,带着上百门大炮渗透到他的防线右翼,发起了突然进攻! 上百门大炮! 想到这个夸张到极点的数字,他不由得一阵眩晕。这也太恐怖了,财大气粗的北洋军,一个镇所有火炮加起来也才五十四门(都是山炮、野战炮,由师、旅指挥部直接掌握,这个时代是没有迫击炮这等轻便的火炮的,前线步兵想得到支援,只能看师旅辖炮兵部队的脸色,想像二战时期的军队那样每个步兵连都拥有自己的独立炮兵部队,那只能是奢望),换句话说,从火炮数量来推算,渗透到他右翼的黑衣军兵力不少于两个镇! 他自己都让这个可怕的数字给吓着了。天可怜见,他手里只有区区四个不满员的营,怎么可能抵挡得住两个拥有一百多门大炮支援的步兵师! 更别提左翼这边,黑衣军大部队已经成功渡河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鄂尔泰不得不承认,正式交手不到两个小时,他辛辛苦苦构筑的北岸防线就已经被突破了,据守这道防线的四个营也陷入了绝境,随时可能被潮水般涌来的黑衣军淹没!这种处境,并不比他十六岁那年冬天呆在挂满冰桂在松树上瑟瑟发抖,下面一群饿狼在静静等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好多少,甚至可以说更加险恶。这位打虎猛将犹豫了片刻,艰难地下达命令:“撤!立即撤往太平镇!” 接到撤退命令的军官们顿时松了一口大气,纷纷派传令兵到前线去传达撤退的命令,自己则带着戈什哈先走一步了……对,清军的传统艺能又上演了。让他们坚守的时候如果将领以身作则,指挥得当,他们倒还打得像模像样,但是让他们进攻或者撤退的话,他们马上就会用实力告诉你什么叫鸡飞狗跳,什么叫兵荒马乱!这不,前线部队都不知道有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军官就先跑光了! 白马河北岸防线顿时陷入极度混乱之中。 第401章 围歼炮兵1 一道曙光划破无边的夜幕,笔直地射向白马河,天亮了。 响了一晚的枪声停息了下去,战斗已经结束了,数以千计的清军士兵成了俘虏,双手抱头上百人甚至三四百人蹲成一堆,神情郁闷无比。 跟南方那些废柴不一样,北方的清军还是有几分血性的,加上鄂尔泰对士兵又大方,据守北岸防线这几天他们天天都能吃上拳头那么大的白馒头,隔三差五还能来一顿肥肉,更拿了好几次赏钱,他们是真心想坚守防线,跟黑衣军大打一场的。忠君爱国什么的那纯属扯淡,主要就是觉得这个将军还不错,对他们很好,他们就应该替他卖力死战,不能白吃了他那么多大馒头和肥猪肉。 结果…… 仅仅一个晚上,两千多人据守的防线就崩了。 准确的说,短短几个小时之内,两千多人据守的防线就崩了。战斗在凌晨三点钟左右爆发,不到七点就结束了,快到让许多准备大战一场的清军士兵还没来得及放一枪就当了俘虏。 能再坑爹一点吗? 他们承认,当密集到极点的炮弹从右翼倾泄过来,将最右边的黄字营阵地炸成火海的时候他们确实心里发慌,乱了阵脚,但这点恐慌还远远没有到全线崩溃的地步,最关键的还是在他们需要军官站出来鼓舞士气,稳定军心的时候却发现军官早就跑光了!没有比这更伤士气的了,当官的都跑了,他们这些大头兵还打个啥?跑吧! 于是,就这样兵败如山倒了。 然后没跑出多远就发现,黑衣军的骑兵已经插到了他们前面,他们无路可逃了! 得,一锅端,大家都别跑了,进俘虏营吧,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整整齐齐。 马成穿过遍布弹坑的战场,找到了苏天成。 这位带领全团战士顶着刺骨寒意涉水渡过白马河,迂回到清军防线后方,出其不意的给了清军致命一击的帅哥此时正蹲在河边,看着河面结了一阵极薄的冰的白马河发呆,那憔悴的脸庞,那欲语还休的眼神,无不向所有人说明什么叫忧郁的美。 马成见状愣了一下:“怎么了?” 苏天成叹气:“怎么了?这不是明摆着么,心情不好呢。” 马成有点摸不着头脑:“我们不是刚打了大胜仗,一举攻破了白马河防线,俘虏了一千多名敌军吗?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闷闷不乐?” 苏天成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沮丧:“我感觉自己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被人耍得团团转!” 马成嘴角扯了扯:“愿闻其详。” 苏天成指向那蹲得密密麻麻的俘虏,神情竟有几分悲愤:“老子侦察了整整两天,见他们的防御部署极有章法,几乎找不到任何漏洞,士气也高昂,以为遇上了劲敌,不敢正面强攻,冒险率领全团迂回近二十里,涉着冰冷刺骨的河水渡过白马河,在无人防守的河滩登陆,向他们侧翼发动进攻……他奶奶的,这一来一回老子一夜之间就跑了四十里路,冻得脚都肿了,结果呢?只是一顿炮击他们就溃散了!只是一顿炮击他们就溃散了!” 马成嘴角一个劲的抽搐……他总算明白苏天成郁闷的原因了,清军这表现确实对不起第1步兵团和苏大团长在迂回穿插中付出的努力,吃到的苦头。好歹你们也坚守一阵子啊,迫击炮一顿炮击你们就溃散了,真的很不尊重对手! 他安慰苏天成:“你也别恼火了,清军就是这鸟样,你从正面进攻,他们还能抵挡一阵子,但如果你绕到他们侧面或者后背发动进攻,他们马上就会一轰而散,跟受惊的兔子似的跑得一天一地都是。” 苏天成纳闷:“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马成自豪地说:“你忘了我加入黑衣军之前是干嘛的了?响马啊!带着几百号弟兄靠着快枪骏马冲州撞府的响马啊!我跟你讲,我前前后后跟清军打了六十几场,对他们实在是太了解了!” 苏天成叹气:“也就是说,我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了。” 马成说:“那倒也不是,你忘了?我说了,如果我们正面进攻的话,清军是不缺乏依托阵地坚守的勇气的,到时候我们就算能取胜,伤亡也会很大。” 苏天成眨巴眨巴眼睛:“也就是说,我的迂回行动并不是多此一举?” 马成说:“当然不是。” 苏天成吐出一口闷气:“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舒坦多了……不说了,追击逃敌去!” 事实上,就在他为自己的迂回穿插是否多此一举这一问题而烦恼的时候,第1步兵团和第1骑兵旅已经对逃窜的清军展开追击了。 据守白马河北岸防线的清军分成两部分,主力是鄂尔泰指挥的那四个步兵营,打辅助的是张永成派来助战的那个炮兵营,至于初战惨败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吴孝祖,则率领四百余名骑兵留在防线后方,随时准备充当救火队,投入到被突破的防线去。这样的部署无疑是相当巧妙的,把步兵、炮兵、骑兵的威力都发挥了出来,但是很可惜,这么巧妙的部署,在第一个回合就被打了个落花流水。原本呆在最安全的位置的炮兵营居然成了第一个退场的,被黑衣军的重炮轰得开不了口,惊慌失措的撤离了战场。失去炮兵掩护的那四个步兵营在黑衣军步骑两面猛攻之下连招架都异常乏力,兵败如山倒。吴孝祖见势头不妙,也带领他的骑兵部队开溜,理论上他们是最后一支撤离战场的部队,但由于他们是骑兵,反而跑得最快。 炮兵营就没有这么好命了,他们必须携带着沉重的火炮撤退,速度能有多快那才叫见鬼了。一个炮兵营,可是个相当大的目标,由于行动缓慢,他们很快就被第1骑兵旅给追上了。第1骑兵旅看到这么多大炮,兴奋得嗷嗷直叫,不加思索,挥舞马刀就冲了上去。但这个炮兵营的表现却让他们吃了一惊:发现骑兵追上来之后,这些炮兵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迅速调转炮口,装上榴霰弹向冲过来的骑兵猛轰! 榴霰弹接二连三的在空中爆炸,龙眼核大小的钢珠从中迸出,呈扇形扫向地面,杀伤范围内的骑兵像是在近距离被霰弹枪轰中似的,人和战马身上都喷出大团血雾,连人带马滚作一团。负责保护大炮的北洋军步兵更是迅速组队,用快枪向骑兵猛烈射击,一个排枪过去就是人仰马翻,转眼间,第1骑兵旅就有数十人伤亡了。 常灏见状大吃一惊,立即下令后撤。幸亏他撤得快,不然伤亡会更加惨重,因为北洋军已经把两挺马克沁重机枪给架起来了。这玩意儿简直是骑兵的克星,往那里一架,骑兵冲上去多少就死多少,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常灏虽然及时制止了第1骑兵旅自杀式的进攻,没有酿成更大的悲剧,但是那躺了一地的人马尸体也把他气得够呛,怒吼着下令:“把我们的重机枪架起来!迫击炮呢?也给我架起来!全旅战士下马步战!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他们了,他奶奶的!” 骑兵们也知道骑马肯定是冲不动的,纷纷咬牙切齿的下马,在距离炮兵阵地约两千米远处架起了重机枪和迫击炮。随着常灏一声令下,数门82毫米口径迫击炮率先发言,炮弹雨点般砸向北洋军炮兵,虽说精度不是很好,但是那密度却把北洋军炮兵给吓得不轻。重机枪射手也在此时打起了纵深散布射,重机枪发出电锯锯木头般的嘶吼声,子弹以每分钟一千二百发的恐怖射速射向天空,然后化作一波波致命的钢雨劈头盖脸的砸下去,砸在地面上尘埃飞扬,砸在炮管身上火花四溅,砸在人身上…… 那就是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北洋军没想到黑衣军还有这一手,登时就被打得鸡飞狗跳。不过这帮家伙也真够凶悍的,居然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两挺重机枪照着第1骑兵旅的迫击炮阵地狂扫,试图压制这凶猛绝伦的炮火,75毫米口径野战炮更是闷装猛打,往日在训练中打五发实弹都要统制大人同意才行的炮弹不要钱似的猛砸出去。距离太远,难以有效命中,他们就大量使用榴霰弹,这玩意儿内部装填有大量钢珠,在空中爆炸,钢珠弹片倾泄而下,覆盖老大一片面积,蒙也能蒙中几个! 榴霰弹接连不断的在空中爆炸,钢珠如雨砸落,被击中的士兵和战马无不惨叫倒地,跟被重机枪抛射的弹雨击中的北洋士兵没什么两样。 第1骑兵旅打定主意要吃掉这个炮兵营,将那些大炮抢过来————对于陆军来说,能从对手手中缴获几门火炮可是极高的荣誉。北洋军自然不会让第1骑兵旅得逞,用速射炮、重机枪和步兵拼死抵抗,一个志在必得,一个负隅顽抗,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就这样僵住了。 第402章 围歼炮兵2 第1骑兵旅两次进攻都让北洋军打了回来,没能取得什么进展,反倒折损了不少人马,这可把常灏给气得够呛。他瞪着那些不断往己方阵地倾泄炮弹,收割生命的大炮,眼珠子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恨不得冲上去咬那些大炮一口。 公平的说,82毫米口径迫击炮针对无防护的软目标杀伤力并不比75毫米口径野战炮差,甚至可以说要更强一些,毕竟装药量和弹片数量摆在那里。可问题是迫击炮是无膛线低膛压火炮,这一特性注定它的精度好不到哪里去,再加上炮手还是头一回遭遇如此激烈的炮战,心态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尽管火力远比北洋军炮兵要凶猛得多,但精度不佳,无法准确地摧毁那些要命的野战炮。北洋军装备的德制75毫米口径野战炮在两千米内精度却相当好,连连命中,不仅给第1骑兵旅制造了不少伤亡,还掀翻了数门迫击炮。 不过黑衣军的迫击炮那每门炮每分钟近三十发的恐怖射速同样让北洋军感觉如同置身于地狱之中,营长蒋飞雄就吓得不轻,有些崩溃的大叫:“这帮黑衣贼用的到底是什么鬼炮,怎么射速这么快,一门炮顶我们好几门!?” 他在日本陆军学院深造过,学的就是炮科,成绩优异,对世界现役的陆军野战炮型号和性能了如指掌。他发誓,黑衣军所使用的这种射速惊人但精度不佳的火炮绝对不是列强现役的任何一种野战炮,那弹道实在太怪异了,那射速更是称得上变态,连以射速惊人著称的法国75小姐在它们面前都得跪! 这些家伙不是来自苏北的土包子吗?怎么会有如此先进的火炮? 他深知继续打下去自己早晚得完蛋,趁着黑衣军没有完成对炮兵营的合围,对传令兵说:“你赶紧骑马冲出去找吴孝祖,让他带领骑兵过来支援,晚了我们整个炮营都会被黑衣贼吃掉!快去!” 传令兵骑着马,顶着嗖嗖乱窜的弹雨冲了出去。 吴孝祖的撤退也不是很顺利,有零星的黑衣军骑兵追了上来。按照常理,这种零星的小队骑兵对一支拥有数百人马的骑兵是无法构成威胁的,顶多就是跟在后面晃,恶心你罢了,可黑衣军的火力压根就不符合常理,放眼全世界,有哪支军队能像他们这样把轻机枪装备到班的?这些零星的骑兵就拥有不少于四挺轻机枪,追在吴孝祖所部后面,不时扫上一梭子,不理他们吧,被他们逼近了,一通狂扫就会造成惨重的伤亡;想认认真真的跟他们打一场吧,他们掉头就跑……来来回回的折腾,把吴孝祖恶心得不轻。 正烦恼着,那名蒋飞雄派来的传令兵勇敢地从黑衣军骑兵的围追堵截之下冲了过去,给吴孝祖带来了一个糟糕透顶的消息: “我们炮营被黑衣贼的骑兵部队团团包围了,现在正在与黑衣贼激战中……黑衣贼在不断增兵,形势危急,请速去支援,否则我们营会被黑衣贼吃清光的!” 吴孝祖忍不住大骂:“娘的!”心情一下子恶劣到了极点。不久前他刚领教过黑衣军骑兵的厉害,深知自己手下这些有组织无纪律的、以响马为主体组成的骑兵部队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现在赶去支援,跟那支可怕的骑兵正面硬拼,那不是找死吗? 但他又不能不救。北洋军高度重视炮兵,毕竟那些性能先进的大炮来之不易,仿造又困难,一旦损失了很难补充,炮兵有难,他必须去救,否则的话上头追究下来他吃不了兜着走。无奈之下,他咬咬牙,下令:“把骑兵炮带上,我们去支援炮营!” 就在吴孝祖部被迫回头支援蒋飞雄部的时候,常灏也得到了有力的增援:旅属重型迫击炮营上来了。 看着这些可爱的120毫米口径迫击炮,常灏大喜过望:“奶奶的,总算上来了!立即给我架起来,轰那帮狗娘养的!”82毫米口径迫击炮的威力终究是不够狠,打了半天都没能把北洋军的大炮掀翻,副旅长郁闷得快要爆炸了,重型迫击炮营来得正好。 重型迫击炮营的炮手们憨憨的笑着,七手八脚将120毫米迫击炮拖过来架上,隔着三千米距离瞄准北洋军的阵地,然后就是一个齐射! 轰轰轰轰! 重型迫击炮炮弹的爆炸威力可比82毫米口径的猛多了,一个齐射过去,北洋军阵地上腾起大团大团黑红色火球,弹片碎石以爆速飞溅,形成一个圆形的碎片团,一千五百多平方米内的人员一旦被扫中,非死即伤。只是一个齐射,北洋军阵地上就躺下了二三十号人,一门75毫米口径野战炮直接被掀翻。 常灏开心地说:“打得好!就这样打!” 重型迫击炮营受到鼓舞,又是一个齐射,这次打得更准,倒下的北洋军更多了。120毫米口径迫击炮对无防护目标的杀伤力是非常强的,北洋军倒霉就倒霉在他们是仓促应战,没来得及挖掘战壕,匆匆挖好的单兵掩体应付60和82毫米口径迫击炮还行。120毫米口径迫击炮一来立马就顶不住了,一个齐射过去就死伤一大片! 蒋飞雄变了面色,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威力如此惊人的火炮!这帮黑衣贼还真是邪门了,没造反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甚至还要拿着燧发枪去迎战前来抢地盘的豪强联军,可是一造反,各种先进的武器一下子全冒出来了,别的不说,光是这种威力巨大、弹道又特别弯曲的火炮,威力之强就闻所未闻,碰到这么个对手,可算了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他厉喝:“一二三号炮,打掉他们的重炮!打掉他们的重炮!” 炮手用炮队镜往黑衣军重炮阵地瞄了瞄,一脸苦涩的摇头:“距离太远了,我们打不到!” 其实也不是打不到,主要是太远了,打不准。前面说过了,现在世界各国的炮兵主要是装备75到77毫米口径野战炮,苦练的是一千米内直瞄射击,打两千米内的目标也能做到有效命中,但现在距离是三千米,他们真的有点无能为力了。 蒋飞雄咒骂一声,冒着被弹片削倒的危险跑过去,亲自操作炮队镜观测,计算诸元,指挥炮兵营与那些要命的重型迫击炮对轰。他的业务水平无疑是很强的,一轮齐射过去就掀翻了两门重型迫击炮,但他们打一轮齐射的时间已经足够那些重型迫击炮打上三轮了,在这猛烈且密集的炮击之下,炮兵营的伤亡直线上升,惨叫声几乎压倒了火炮的轰鸣声。 就在这时,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响起,数百北洋骑兵呼啸而来,直冲黑衣军的迫击炮阵地。蒋飞雄见状大喜,不顾炮管已经打得滚烫,果断下令炮兵营打爆发射,十几门火炮以每分钟八发的射速向第1骑兵旅的阵地猛轰! 常灏见状勃然大怒:“想偷袭我是吗?没那么容易!上马!砍死他们!” 第1骑兵旅久攻北洋炮兵营不下,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看到北洋骑兵想背刺自己,更是怒发冲冠,闻言马上跳起来,无视那成排砸过来的炮弹翻身上马,策马朝呼啸而来的北洋骑兵猛冲过去! 吴孝祖忍不住咧了咧嘴:这帮家伙可真够凶悍的!本来他以为他们久攻炮兵营不下,遭到自己突然袭击,怎么着也得乱上一阵子,这就是炮兵营突围的绝佳良机,不成想这帮家伙都不带犹豫一下,立即就上马拔刀跟他对冲了! 冲最前面的是霰弹枪手,这些家伙一个个身强体壮,力大如牛,在佩带马刀、步枪、手榴弹等一系列的必备武器之后还额外多带了一支霰弹枪,当双方相距二三十米的时候,他们齐齐举起霰弹枪,照着迎面冲来的北洋骑兵就是一个齐射。轰轰轰轰轰!沉闷而凶猛的轰鸣响过,一片片钢珠汇成一把铁扫把狠狠扫过,冲在最前面的北洋骑兵人喊马嘶滚作一团,前面两排人马几乎被一扫而空! 打光了枪膛内的子弹后,这些家伙随手将霰弹枪一扔,拔出马刀,向已经露出惊恐之色的北洋骑兵猛劈过去。第1骑兵旅的人马远没有北洋骑兵这么多,但是霰弹枪手这一击先声夺人,一下子就把北洋骑兵的气势给压了下去,第1骑兵旅却是气势如虹,如狼似虎的冲入北洋骑兵中间,一路刀砍马蹄踏。北洋骑兵不甘示弱,也挥刀奋力拼杀,双方在平原上展开了异常惨烈的白刃战。 吴孝祖却没有加入拼杀的行列,趁着自己的骑兵拖住第1骑兵旅之机,他带着百余名装备格外精良的骑兵向抄炮兵营后路的黑衣骑兵发动冲击。那一队骑兵只有二三十骑,无法抵挡数倍于己的敌军骑兵冲击,只能主动后退,包围圈就此被撕开。蒋飞雄见状,都不用吴孝祖招呼了,立即指挥炮兵营扔下损毁的火炮和一地死尸,以最快速度撤退…… 而此时,常灏还在跟北洋骑兵杀得难分难解,丝毫没有留意到自己的猎物要溜走了…… 第403章 骑兵交锋 常灏挥舞着两支毛瑟手枪冲入北洋骑兵中间,左右开弓,啪啪啪一阵猛射,撂倒了五六个。子弹打光后,他拔出马刀,一记横扫,一名北洋骑兵的脑袋脱离颈脖打着旋飞了出去。 两名长相凶恶的北洋骑兵认出他是大官,忽哨一声包抄过来。常灏毫无惧意,喝:“来得好!”策马冲向左边那个,在飞驰中双手握刀,身体离鞍,用刀背照着那家伙的天灵盖就是一记力劈华山!注意,是刀背,不是刀刃,刀刃太薄了,锋利是够锋利,但是在硬碰硬的碰撞中很容易受损,他舍不得这样整,而刀背……那是再怎么砍也不会坏的! 虽然是刀背,但一公斤重的马刀加上奔马赋予的速度,威力也是相当惊人的,这一下要是砍上了,那个倒霉催眼珠子都能给震出来。那名北洋骑兵不敢怠慢,同样是在马镫上直立而起,挥刀硬格! 当! 两刀碰撞,火星四溅,这名北洋骑兵的马刀刀刃上出现了一个很显眼的豁口,强劲的冲击力让他虎口发麻,马刀险些脱手落地,这次硬碰硬的力量碰撞,常灏占了上风。这还没完,常灏趁着他虎口发麻,握动不稳,顺势就是一个推刺激,噗的一下,刀尖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咽喉。这个倒霉蛋只觉得咽喉刺痛,一腔子热血像被扎穿了的热水袋的热水般喷涌而出,浑身的气力顷刻之间消散殆尽。他扔掉马刀,伸手去捂伤口,却哪里捂得住,鲜血疯狂喷涌,几秒钟之内就将他上半身的衣物给浸透了。 战马对此却一无所知,驮着他继续飞奔。跑出十几米远后,这个倒霉蛋终于坚持不住了,从马背上滚落,重重的摔倒在地,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这一切都是在几秒钟之内发生的,快到让人眼睛都有点儿跟不上。常灏刚放倒这个,右边那个便恶狠狠的从后面冲了上来,一刀砍向他的后脑勺。他听风辨位的本事不错,对方刚刚挥起马刀,他便向后一仰,整个人平躺在马背上,嗖的一下,冰冷的刀身擦着鼻尖掠过,砍到了空气。 常灏顺势一刀戳向这名北洋骑兵的腹部,这家伙一拧腰,也闪开了,并且超越了他,跑到了前面。常灏马上坐正,一踢马腹,战马加速追上,一刀剁向北洋骑兵的肩膀。北洋骑兵挥刀格斗,两个人就这样恶战起来。 在他们周围,第1骑兵旅和北洋骑兵战作一团,一把把马刀抡得呼呼风响,刀刀都是照着对方的要害招呼,将对手的脑袋劈飞,或者将手臂沿着肩部切下来。这些北洋骑兵都是响马出身,马术高超,刀法凶悍,相当难对付,而第1骑兵旅的团队默契则远胜过他们,绝不单打独斗,那些自恃武艺高强而横冲直撞的北洋骑兵至少要同时面对三四把马刀。黑衣军骑兵的刀法师承英国骑兵,讲究一个简洁高效,势大力沉,劈刺、格挡、闪避,来来回回顶多就是十六七个招式,这是英国佬在无数次骑兵对战中摸索出来的最为实用,也最高效的套路。这十六七个招式,他们反反复复苦练了四年之久,都快要融入到本能中了。他们每天都要用未开锋的马避劈斩木桩八百次,一年年下来,他们的手腕早就变得极其柔韧有力,虎口更是厚厚一层老茧,针扎不透。北洋骑兵发现这些黑衣骑兵刀法极其凶狠,每一刀都震得自己虎口发麻甚至破裂,膂力稍弱一点的,只对了一刀就已经落败了! 落败的下场就是丢掉脑袋。 英国和法国骑兵是世界最优秀的骑兵部队,英国骑兵普遍用马刀,法国骑兵则有点杂,轻骑兵用马刀,重骑兵用长剑。英国骑兵喜欢用他们沉重而锋利的马刀砍劈,给对手制造一个个骇人的伤口,而法国骑兵则喜欢直刺,他们认为直刺更容易造成致命伤。事实也确实如此,骑兵交战,上半身是最主要的攻击目标,头部、颈部、胸部、腹部……刺哪都是个死。但砍劈却是最容易击中敌人并且让敌人瞬间丧失战斗力的,直刺的话则很容易被受了重伤却尚未丧失战斗力的敌人垂死一击拖去垫背……直刺和砍劈到底哪个更具威力,这个问题西方军事学界吵了两百年都没有个结果。黑衣军骑兵选择的是英国那一派,以砍劈为主,刀刀都是照着胳膊、脖子或者脸部招呼,刀光闪过,北洋骑兵纷纷落下,被直接砍死的并不多,但几乎都是在挨了一刀之后便丧失了战斗力,只能躺在地上大声惨叫,绝望地看着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带走自己的生命力…… 相比之下,这帮响马出身的北洋骑兵武力值就显得参差不齐了,强的很强,弱的……只能当当气氛组。他们普遍用大刀,而这种大刀虽然适合砍劈,却不是一件合格的骑战武器,它太重,也太短了。这类大刀大多是由乡村铁匠打制而成的,长度大多是九十厘米,重一点六公斤,也是势大力沉,但很不灵活,想要砍中刀法娴熟的黑衣骑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就算砍中了也不见得能够奏效,因为黑衣骑兵都戴着钢盔,把自己的头部保护得很好。在激战中,至少有十五名黑衣骑兵头部被北洋骑兵砍中,钢盔上留下非常清晰的刀痕,但砍不透,只是把他们震得眼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而已。 响马们不是一般的郁闷,在他们看来,这些黑衣骑兵头顶上那个黑色的粪勺实在太讨厌了! 常灏与这个武艺高强的对手缠斗了差不多一分钟,见迟迟搞不定对手,不免有些焦急,于是卖了个破绽。那名北洋骑兵果然上当了,瞅准机会一刀照他的胸口猛捅过来! 捅中了,可惜,叮的一声,刀尖被常灏那厚达四厘米的防弹胸甲给挡住了,根本就刺不进去。那名北洋骑兵大吃一惊,正要收刀,可惜晚了,常灏狠狠一刀劈过,他的脑袋咕咚一声落地,一道血柱喷起两三米高。 此时,北洋骑兵已经发现不对劲了。黑衣骑兵刀法娴熟,配合默契,这他们忍了,但是这帮家伙又是钢盔又是防弹胸甲,刺不穿砍不动的,这简直没法忍。眼看自己的同伴一个接一个被斩于马下,自己想杀伤一名敌人却是如此困难,他们都不干了,纷纷撤退。第1骑兵旅可不会让他们如此轻易地脱身的,紧咬着不放,一顿猛砍又砍翻了几十号人,一直追到太平镇边缘,看到镇子周围的清军已经架起了马克沁重机枪才停止了追击。 这是黑衣军自北伐以来所遭遇的规模最大的骑兵交战,近千名骑兵杀得血肉横飞,场面极为壮观。不过壮观归壮观,伤亡却不算大,北洋骑兵共有一百五十骑被砍翻或者当了俘虏,第1骑兵旅也有七十余人伤亡,对砍了半天只造成这么点人员伤亡,着实有点对不起观众,跟步兵交战造成的骇人伤亡相比,真的太不起眼了。 这一次,依然是第1骑兵旅大获全胜,这是三天之内他们第二次大败北洋骑兵了。但第1骑兵旅却郁闷万分,因为他们在击败了北洋骑兵之后才发现,给他们造成了比骑兵对砍更大的伤亡的、他们一心要全歼的那个炮兵营,趁着他们痛宰北洋骑兵之机,溜了! 烤熟的鸭子也能长翅膀飞走,真他妈见鬼了。 付出的代价不小,战果却有限,这样的胜利真的很难让人开心得起来。为此,常灏不得不在战后会议上作了检讨,认为自己指挥失误,太贪心了,明明兵力有限却幻想着一举歼灭北洋军的骑兵和炮兵,结果两头落空,损失了那么多人马,想要歼灭的目标却一个都没歼灭掉,理应受处分。而马成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开骂: “下次你长点记性!北洋骑兵就是个屁,他们要是敢正面冲击,我们随便一个民兵团都能将他们打垮!下次再碰到这种情况,你就给我咬死敌军的炮兵,死死咬住不放,只用少量兵力在机枪和迫击炮的支援下挡住敌军骑兵,调集主力以泰山压顶之势吃掉他们的炮兵!” “一个炮兵营比一个骑兵旅有价值得多!” 战至当天下午,清军在白马河北岸的所有作战单位被扫荡一空,这道防线不复存在。此战黑衣军伤亡四百余人,毙伤俘虏清军多达二千余人,还顺手俘虏了一千多团练武装,双方的交换比高达一比十。不过,这样的结果却不能让事实说话蔡锷满意,因为清军在白马河防线最核心的力量,北洋第2暂编骑兵旅和第14野战炮营,都在黑衣军的围追堵截之下成功撤退,一个都没有歼灭掉,换句话说,付出了四百余人的伤亡,歼灭的只是一堆臭鱼烂虾,这样的战果,他当然不会满意。 这是北洋军和黑衣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面交锋,这次交锋,让彼此都见识到了对方的强悍。 第404章 鏖战济宁1 张永成很快就接到了白马河防线失守的报告。 这个所为的“很快”,是中午十二点,此时距离战斗结束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放在今天,这消息传递的效率简直可以称为龟速,但是在这个年代却是很正常的。这年头最主要的通信手段就是野战电话,而野战电话……则是通信兵背着一大卷电话线,走到哪铺到哪,每部电话都是固定的,一旦兵败如山倒,想找部电话向上头报告情况还真不容易。 而且,以上情况还仅仅是指欧美,中国就更不要提了,这年头绝大多数中国人都不知道电话是个什么玩意儿。北洋六镇里肯定有野战电话,但是勇营、驻防营、八旗军等等旧军队就别想了,就算有,那帮老古董会不会用都得另说。白马河防线失守的消息是通过快马传递的,以大清旧军队的效率,能在几个小时内把消息送到他手中,也算不容易了。 张永成眉头拧了拧:“几千人据守的防线,有鄂尔泰这等打虎猛将,又有上千骑兵,甚至还有一个野战炮营,一夜之间就被击溃了?黑衣贼的战斗力有这么强悍?” 一名参谋说:“黑衣贼在江北一路摧城拔寨,直捣南京,势不可挡,看样子是有几分实力的,不容轻视!” 张永成说:“他们当然是有几分实力的,但是能纵横江北如入无人之境,还是因为江北的守军实在太废了。” 袁世凯已经来了好几份电报,都是提醒他黑衣军战斗力异常强悍,让他不要逞能,济南能守便守,不能守就退过黄河,与黑衣军形成隔河对峙之势。张永成对此嗤之以鼻,在他看来,黑衣军不过是一帮由团练武装改编而成的新兵蛋子,打打豪强武装还行,对上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第五镇,想讨到什么便宜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尽管参谋们一再提醒他黑衣军在攻掠苏北、淮西的行动中表现极为出色,实乃劲敌,但他都没怎么放在心上。这次黑衣军在一夜之间粉碎了白马河防线,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不过白马河防线最精华的力量,暂编骑兵第2旅和第14野战炮营都顺利退回了太平镇,由此可见,黑衣军的战斗力也就那样了。 他下令:“让骑兵和炮兵退出到济宁,让朱彪的部队顶上去,死守太平镇!” 朱彪是济宁的大地主,拥有一支数千人的团练武装,早早就投靠了北洋军。不过,在张永成看来,投靠早晚都没有区别,只是早点当炮灰或晚点当炮灰而已。黑衣军来势汹汹,锐气正盛,他自然不会拿第五镇的嫡系部队去跟黑衣军硬拼,拿这些炮灰去消耗黑衣军的弹药、体力刚好合适,打赢了皆大欢喜,打输了,第五镇正好趁机吞了他们的人马武器。 他也不怕朱彪不服从命令,因为朱彪根本就没得选。第五镇打不过黑衣军,可以拍拍屁股撤回济南,甚至干脆就放弃济南撤到黄河北岸去,而朱彪呢?他所有的身家、田产,全都在济宁,要是输了,这些通通都保不住了。 不出所料,接到命令之后,朱彪虽然气得直跳脚,骂张永成阴险,要借刀杀人,但还是乖乖的带领自己的部队开往太平镇,把在白马河之战中损失不小的北洋骑兵和炮兵给换了下来。 黑衣军源源不断地渡过白马河,作为前锋的第1骑兵旅更是一路狂飙,把太平镇给三面包围了。不过骑兵的攻坚能力弱,面对这个有一千多人防守的镇子,马成不敢轻易发动进攻。而且他们的运气太差,来晚了一步,如果他们早一点到就能赶上清军换防了,到时候,撤往济宁的北洋军骑兵和步兵部队将成为这些凶悍的骑兵的一顿美餐。 可惜,晚了一步,啥都没赶上。 第1步兵团随后赶到,把太平镇团团包围。 从地图上看,太平镇正好位于济宁和邹县之间,三地形成一个巨大的三角形,太平镇正好处于最突出的位置,并且紧挨着津浦铁路,黑衣军想要前进,非拔掉这个钉子不可。 这一次苏天成没有急着进攻,他下令第1步兵团迅速展开,将太平镇团团包围,隔绝了太平镇守军获取支援的一切途径,然后耐心的等待重炮部队跟上来。 重炮部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沉重了,三四吨的份量,想要长途机动真的很困难。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铁路运输,但铁路运输也不可能能直接将重炮送到前线的。黑衣军普遍用拖拉机牵引这些死重死重的大炮,而拖拉机的速度…… 大家都知道的,也就比步行快那么一点点而已。 清军趁此机会拼命加固工事,他们将老百姓赶出镇子,抢占了他们的房屋,凿穿墙壁掏射孔,甚至拆掉房子用砖头木料构筑街垒。山东并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响马四处横冲直撞,豪强之间相互攻打,打仗那是家常便饭,所以只要是成年男子都知道如何构筑工事,至于这些工事是否经得起现代战争的考验还不得而知,但肯定会发挥一定作用的。 被赶出镇子的居民看到自己的家园被夷为平地,伤心欲绝,号哭声震天动地,有人不顾一切的跑回去要阻止这些家伙,马上就被乱枪打死,尸体被挂了起来。这下没人敢回去找那些团丁理论了,所有人瞪着被折腾得面目全非的镇子,眼里迸出仇恨的光芒。 苏天成让人把这些老百姓带离战场,找地方安置起来。他没有按照惯例派人去劝降,因为那帮团丁拆毁房屋构筑街垒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劝降只是多此一举。 下午两点的时候,重炮总算到了,一共十二门,正好一个重炮营。 他淡淡的下令:“炮兵不用挖工事了,尽快展开,然后开火,把外围的栅栏、鹿砦和胸墙都给我轰平……动作快点,早打完早收工。” 按黑衣军的战术,炮兵为了避免在直瞄射击时遭到敌军重机枪纵深散布射的杀伤,必须先挖掘半地下工事,这是体力活,炮兵都挺讨厌的,但不得不做。不过太平镇守军一挺重机枪都没有,威胁不到两公里外的大炮,所以苏天成为了节省时间,大方的让炮兵们省去挖防护工事的步骤,直接在平地上展开,对太平镇进行直瞄射击。 炮兵们自然很乐意,马上展开,每门炮之间相隔五十米以上,前后两排排开,观测员计算好坐标,指挥大家瞄准,然后劈头盖脸就是一个齐射! 炮弹准确地落在镇子外围的防护工事上。用木头制成的栅栏、鹿砦在恐怖的爆炸轰鸣声中粉碎开来,胸墙轰然倒塌,将躲在后面的士兵给压成了肉饼……这些简陋的工事在155毫米口径重炮面前,跟纸糊的没有任何区别。 据守太平镇的团丁们做梦都没想到黑衣军的重炮竟是如此恐怖,只是一轮齐射就有不少人吓得大小便**,扔掉武器双手捂着耳朵放声尖叫。那些冰冷的重炮是不会在乎他们的恐惧和咒骂的,在炮手的操作下有条不絮地继续喷吐出雷霆万钧的火球,轻描淡写间将他们好不容易构筑好的工事一一抹平。 37毫米口径速射炮也派上了用场。第1步兵团团属速射炮连将它们推到一千米内,装上装有延迟引信的高爆弹对镇子的房屋进行直瞄射击。嘭嘭轰鸣中,炮弹一发接着一发射出,准确地击中泥砖墙然后爆炸。简陋的泥砖墙无法抵御如此凌厉的打击,一炮过去就是一个八仙桌大小的窟窿,只几发炮弹,一大堵墙壁垒森严就被打塌了,将躲在里面的团丁们埋在了下面。 看到这一幕,老百姓不禁庆幸起来:幸亏那些团丁把他们赶出了镇子,否则现在他们哪里还有命在? 重炮在摧毁了外围工事和轰平了镇内几幢比较坚固的建筑之后便停止了射击,毕竟155毫米口径炮弹并不便宜,能省就省。接下来是37毫米口径速射炮的表演,这些速射炮慢条斯理的开火,将房屋一幢幢的轰平。可能是嫌弃这样实在太慢了,拖来了数门抛射炮。这玩意儿的口径达到恐怖的240毫米,但很短,说白了就是一截滑膛钢管,底部焊死并呈圆球形,还安装了一个圆形的底座。工兵们将计算好目标方位之后便将这些抛射炮炮身以一定角度埋入地下,只露出三分之一……怎么样,是不是很眼熟? 对,就是没良心炮。 准确的说是没良心炮的爸爸,李文斯抛射炮。这玩意儿是英国的李文斯上尉在1916年发明的,用来投掷毒气弹、汽油桶或者装满TNT的炸药包,威力巨大。解放战争的时候解放军将它学了过去,把汽油桶改装成发射装置,投掷威力巨大的炸药包,一个齐射,地动山摇,威力极为惊人。像拆房子这种没技术含量的活,黑衣军舍不得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来干,而成本低廉、弹药可以轻松自制的抛射炮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第405章 鏖战济宁2 李思明是军人世家出身,他爷爷杀过***,打过老蒋,上过朝鲜战场,退休后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带着李思明捣腾以前打仗时用过的种种简陋但威力巨大的自制武器,拜他所赐,李思明在十四岁的时候就能自己把自来水水管加工成迫击炮,用化肥做炸药,用火棉做发射药,做出一门射程达到1300米左右的82毫米口径迫击炮了。对于老爷子念念不忘的没良心炮,他更是闭着眼都能做出来!这些东西在现代战争基本没啥用了,也就那些装备落后又打个不停的国家偶尔会用用,但是回到了一个世纪前…… 呵呵,这个年代的李文思抛射炮,那简直是毁天灭地级别的大杀器啊! 李思明版抛射炮出道即巅峰,用火棉作发射药,射程达到惊人的2500米,弹药尾部更是安装有简易的弹翼,赋予炮弹一定的精度,弥补了这类武器精度极差的缺点。这玩意儿北伐军带了三十多门,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大显身手,毕竟从徐州打到济宁,都没碰到什么硬仗。 现在,这些工兵总算可以爽一回了。 “预备————” “放!!!” 隆隆炮声中,工兵连连长意气风发的发号施令。随着他的大手狠狠劈落,抛射炮射手果断按下了抛射炮电点火装置的压火点。 嗵嗵嗵嗵! 一阵沉闷得令人心悸的轰鸣声响起,抛射炮那大得夸张的炮口喷出团团火光,装填在底部的火棉瞬间化作光和热,产生强劲的能量,将沉重的弹丸猛地沿着炮膛推了出去。离开炮膛后,弹丸尾部的简易弹翼打开,炮弹带着短促的呼啸声飞向目标! 几秒钟后,炮弹落入镇子中,轰然爆炸。爆炸倒不是很猛烈,但威力极其惊人:团团黑红色的火球冲腾而起,大片大片液态火焰向四周飞溅,瞬间就制造出一条条长达数十米的火龙,所到之处,房屋被火焰吞噬,躲避不及的团丁被淋成火人,发出凄厉至极的哀号声。那惨叫声是如此的可怕,别说那些侥幸没有中招的团丁,就连躲在两三千米外的黑衣军,都听得毛骨耸然! 没错,这些抛射炮发射的,正是汽油弹。谁让李思明拥有利比亚油田百分之十五的产权呢?每年能分到的石油就多达十几万吨,而中国是个落后的农业国家,对石油的消费量挺有限的,这么多石油,苏北农场的各种农业机械、车辆也只是用掉了一部分,大部份都只能先囤着。这个抠门到家的家伙自然不能让这些油料呆在仓库里占地方,早早就制造了一堆汽油弹的弹体,战争一爆发,马上就把汽油灌进去然后送往前线。每枚汽油弹重达四十五公斤,光气油就超过三十公斤,不难想象,这威力是何等的恐怖。这不,八门抛射炮一个齐射,太平镇就有一大片房屋被大火吞噬,团丁们惊恐万状,甚至比遭到155毫米口径榴弹炮轰击还要害怕! 苏天成看得清清楚楚,喃喃说:“失策了……早知道这玩意儿这么好使就不等重型榴弹炮了,直接调抛射炮过来不就得了?” 参谋长用力点头,简直不能再赞成了。 嘀嘀咕咕间,工兵们已经重新装填好了,稍稍调整了一下抛射炮的角度,然后又是一个齐射。这玩意儿的精度不大行,做不到指哪打哪,但是要打中一千五百米外一个镇子还是很轻松的事情,八枚炮弹一枚不少,全部落入镇子内,而且落点相当的密集…… 于是,炮火覆盖区瞬间变成了沸腾的火山口,上百名团丁被黑红色的火焰吞噬,哭着喊着,撕命撕扯着火了的衣服、头发、皮肤,发了狂似的乱冲乱撞,而烈焰焚身的剧痛和窒息感没让他们跑出多远便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变成一截截僵直的焦炭。这恐怖的画面把所有团丁都给吓坏了,他们终于意识到,黑衣军要揍他们就跟大人揍小孩一样轻松,他们只有挨揍的份,根本就没有半分还手的能力,继续呆在镇子里,只有变烧鸡的份! 没有人愿意留下来等死,团丁们尖叫着连滚带爬的往镇外逃,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一千多人转眼之间就垮了,垮得很彻底。苏天成见状立即对马成说:“骑兵可以出击了!” 马成说:“还用你说!”果断下令骑兵部队发起冲击。于是,那些好不容易才逃出镇子的团丁绝望地看到,大队黑衣骑兵挥舞着马刀朝自己冲了过来,他们是从一个绝境跳到了另一个绝境…… 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没得选择,这些团丁乖乖的举手投降,太平镇就此落入黑衣军手中,此时距离黑衣军打响第一炮,也仅仅过去了一个小时。 消灭镇内的团丁容易,但是如何扑灭镇子里的大火就成了大难题了。那帮缺德的工兵在极短时间内打了三个齐射,每一个齐射都意味着有两百多公斤的汽油被倾泄进镇子里,三个齐射,那就是七百多公斤了,这么多汽油剧烈燃烧,想要扑灭大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得头疼了。 第3步兵团同样面临着这方面的烦恼。 他们没有走铁路桥,在第1步兵团和第1骑兵旅拿下了白马河防线之后他们便迅速渡过比白马河小得多的双床河,一路北上,很快就推进至峄山。这里距离邹县县城大约二十里,清军一个驻防营占据峄山主峰,修筑工事,准备死守。林鹏也不含糊,你敢死守我就敢让你去死,两个步兵营拿下峄山镇后继续向邹县推进,三营、团属重迫击炮营和团属工兵连则包围峄山,向山头上的清军发动进攻! 苏天成碰到的问题林鹏也碰到了:重炮被落在后面,得过好一阵子才能跟上来。跟苏天成不一样的是,他没有停下来等重炮,而是立即指挥工兵连架起抛射炮,瞄准山头清军的阵地就是一顿猛轰。 一枚枚灌满汽油的炮弹拉出短促的抛物线,砸在山头上,化作团团骇人的黑红色火球。此时正值冬季,风干物燥,草木枯黄,一点就着,这么多燃烧弹砸过去那还得了?山火登时就以不可遏止之势疯狂扩散开来,清军阵地马上就被滚滚浓烟和烈火淹没,站在山脚下都能看到很多火人浑身是火的沿着山坡往下滚,那叫一个壮观。 林鹏摇了摇头:“这帮傻蛋,构筑阵地的时候都不建立防火带的吗?” 清军倒不是菜到连要建立防火带这样的常识都不知道,主要是时间仓促了点,只来得及砍掉一些干枯的树木,那丛生的杂草以及地上厚厚的枯枝落叶都没来得及清除,黑衣军的炮弹就砸过来了。四下飞溅的流火迅速点燃了野草和枯枝落叶,甚至直接溅在清军士兵身上,这样的魔法攻击一下子就把清军给打垮了,一个个火烧屁股似的四散逃窜,防线顷刻之间崩溃。 三营趁机发动进攻,轻松占领了峄山。但很快他们又不得不逃下来,因为火焰实在太猛了,继续呆在山头上就等着被烧成焦炭好了。现在第3步兵团面临的问题不是如何占领山头,而是该怎样扑灭这场大火! 工兵连也傻了眼。要说放火,他们个个都是行家,但是救火……真的不是他们擅长的啊! 这下可麻烦了。 倒是那两个负责佯攻济宁的民兵团一路顺风,沿着第1步兵团打开的缺口迅速推进,轻松推进到了济宁城下。在济宁城外的许庄,他们与清军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战斗,清军在许庄外挖掘了战壕,架起三挺马克沁重机枪,等他们逼近之后重机枪步枪同时开火,先头部队猝不及防,被扫倒了一片,后面的赶紧卧倒,架起轻机枪和步枪跟清军对射。后面的主力部队迅速展开,在迫击炮和机枪的掩护下向许庄发动进攻,但清军的火力相当的猛,尖刀营接连两次进攻都被打了回来。 由此也暴露出了黑衣军一个很明显的缺点:09式轻机枪在五六百米距离对射中无法有效压制马克沁重机枪,他们缺乏能够在远距离给予支援的重机枪。 黑衣军倒是有不少mg-08重机枪,但这玩意儿真的太重了,根本就跟不上步兵进攻的节奏,被落在了后面,一时上不来。09式轻机枪无法压制马克沁重机枪,轻型迫击炮也难以摧毁藏在碉堡中的马克沁,冲锋的步兵完全暴露在机枪枪口下,在机枪扫射之下死伤累累。得亏他们冲锋的队形很松散,单兵之间距离都在七米以上,这才没有吃大亏,要是换这个时代那种排着密集队形慢慢向前走的战术,早就打残一个营了。 但清军也没得意太久,红了眼的尖刀营迫击炮连把82毫米迫击炮拆解搬到距离机枪堡垒仅五百米远的地方,放平后装填,以拉火的方式发射,对机枪堡垒进行直瞄射击。这种操作是非常危险的,稍有不慎就是炮毁人亡的下场,但他们不管,打就是了! 近乎水平射来的炮弹转眼间就将三个机枪堡垒一一轰飞,许庄清军顿时失去了最重要的火力支撑。尖刀营趁机发动冲锋,刺刀战壕杖工兵锹手榴弹一起上,一阵短暂而激烈的激杀,将清军打得屁滚尿流,火烧屁股似的逃出许庄,撤入了济宁城中。 现在,济宁城中的清军站在城墙上就能直接看到迎风飘扬的黑云长剑旗了。 第406章 鏖战济宁3 得知黑衣军迅速扫清济宁外围的清军,将济宁团团包围之后,张永成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本来他就没指望外围那些堡垒能坚持多久。清军的战斗力他还不清楚么,凭借坚城死守还马马虎虎,依托外围那些小型堡垒坚守?那肯定是守不了多久的,他们缺乏坚守到底的勇气。 不过这也在他的算计之内。他要的就是黑衣军一路顺风,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扫清外围,斗志昂扬的撞向济宁坚城……然后在济宁城下撞得头破血流,陷入旷日持久、艰苦绝伦的攻坚战之中,待到他们在济宁城下被耗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了! 他拒绝了部下立即向济宁增兵,在济宁城下与黑衣军大战一场的请求,密切地注视着黑衣军的一举一动。 但是接下来战事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蔡锷只是用两个团再加上若干自备武器弹药前来参战的民兵,把济宁围了个水泄不通,并没有向济宁发动进攻,主力部队却以雷霆万钧之势扑向济宁右翼的邹县、平阳寺! 十一月十四日,黑衣军调集二十四门15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和二十门240毫米口径抛射炮,以及上百门各种口径的迫击炮,向邹县发动空前猛烈的炮击。迫击炮炮弹密如骤雨,无情地冲涮着城墙及城外清军阵地,那密度简直让清军怀疑人生,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炮弹以雷霆万钧之势撞上城墙,城墙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响中崩塌,城墙上的士兵不是被活活震死就是被裹在破碎的砖块夯土中抛向半空。最让清军恐惧的还是240毫米口径抛射炮,这玩意儿射程不远,但威力惊人,投腃过来的凝固汽油弹将整段整段城墙都包裹在熊熊烈火之中,城墙上的清军士兵带着一身大火惨叫着,扑腾着,从城墙上纵身跳下去,寻求瞬间的解脱。 如此猛烈的炮击在很短时间内就彻底摧毁了清军的心理防线,当黑衣军抬涉过浅浅的护城河向城墙缺口冲过来的时候,清军竟然在长达数分钟之内都没有放上一枪。托他们的福,黑衣军顺利冲入城县,这时清军才算反应过来,开始乱糟糟的射击,作最后的抵抗,但为时已晚,短短一天,邹县守军便被一扫而空,又一座县城插上了黑云长剑旗。 苏天成同样顺利,拿下太平镇后他指挥第1步兵团继续前进,在平和寺跟第五镇一个营撞了个正着,双方发生短暂的交火。交火的结果就是主动进攻的第五镇五百余人在七八挺轻机枪和一百多支半自动步枪,外加三门60毫米迫击炮的猛烈射击之下,短短五分钟就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北洋军自知不敌,果断撤退,这才没有全军覆没。 苏天成对此战中北洋军的表现的评价是:“真不经打!” 这支北洋军虽然不经打,但撤退速度倒是挺快,不等第1骑兵旅的骑兵赶上来他们便已经退入平阳寺……别误会,这不是什么寺庙,而是一个小镇。黑衣军尾随而至,不等他们发动进攻,这支北洋军再度放弃平阳寺,一路狂奔退向兖州,等到第1团拿下平阳寺,消灭了镇子里数百地主武装之后,他们早就退入兖州了。 苏天成不免有些恼火:“娘的,这支北洋军是怎么回事?打仗的本领不怎么样,跑路倒跑得挺快,骑马都追不上!” 其实说骑马追不上有点不公平,因为这一带每个村子,每个镇子都都变成了清军的据点,兵力不一定很多,但是黑衣军骑兵想畅通无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一个村子一个村子,一个镇子一个镇子的扫荡,在这种情况下,骑兵追不上一心跑路的北洋军也不稀奇,毕竟他们是打打停停,而人家却是一门心思跑路。 马成说:“第五镇绝大多数士兵都来自山东各地的驻防营,那些驻防营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抵御、围剿活跃在山东各地的响马。而响马向来行踪不定,四处流窜,在跟响马的较量中,驻防营的士兵早早就练就了一双飞毛腿,如果赏格足够高,他们甚至可以一天走上十六个小时的路,把响马的马匹活活追死。他们如果不想打,我们想追上他们可不容易。” 苏天成很纳闷:“靠一双铁脚板追死战马?这样的士兵很优秀啊,我不明白,明明拥有这么优秀的士兵,为什么列强还能屡屡以两三万的兵力横行半个中国,长驱直入攻入京城?” 马成苦笑:“兵是好兵,但是清廷不大敢用。”迎着苏天成困惑的目光,他解释:“这样的兵在山东其实不在少数,但是清廷不信任他们,害怕他们变成第二支淮军……你知道的,为了笼络、安抚住淮军不使其造反,清廷把能用的法子都用了个遍,又幸亏李鸿章想当忠臣,这才成功了,但再冒出一支类似淮军那样的部队,清廷就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气了。旗人已经不成了,想要打造一支强军,他们必须依赖汉人,但又怕汉人造反,所以干脆不用,宁可把发展国防的银子拿来作赔款赔给列强也不肯用它来多组建几支有战斗力的军队。” 苏天成无语了。 那些北洋兵确实够能跑,但第1步兵团也不是吃素的。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军队里,“第一”这个字眼的份量是非常重的,他们能获得“第1步兵团”这一极为光荣的番号,自然有两把刷子,不然就等着其他部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上门踢场子好了。第1步兵团一大强项就是能跑,非常能跑,曾在冬训中创下过全团轻装疾行一昼夜狂奔七十余公里的纪录,这样的速度,连骑兵都自叹不如。那支北洋军在快速撤退,他们在后面紧追不放,沿途依托村镇固守的清军随手就扫了,那多如牛毛的地主武装似乎压根就无法对他们的推进速度造成任何影响。那支北洋军前脚刚退入兖州,气都没喘匀,他们后脚就出现在兖州城下了。 北洋军倒抽了一口凉气:好可怕的速度! 兖州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城池并不大,但城墙其为坚固,护城河又深又长,城外更是挖了四通八达的战壕,筑起数百个土垒,拉了铁丝网,布了地雷,完全是死磕到底的气势。据守兖州的清军主力依然是不北洋军,分别是四个来自青州、潍坊等地的驻防营和两个营的八旗军,外加三千地主武装,总兵力超过七千人,城小且坚,兵力众多,这样的硬骨头历来是最难啃的。为了阻止黑衣军轻松越过护城河,清军还挖子沟渠,动用数台抽水机,从泗水抽水过来,将本来处于枯水期,水深不及腹的护城河生生灌满,经过这一番布置,兖州无疑成了一颗坚硬无比的铁核桃,想要砸开它可没那么容易。 苏天成隔着泗水河观察清军在城外的部署,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凭第1步兵团的实力,在短时间内无法拿下兖州————甚至可以说无法拿下兖州。 他果断下令:“不打兖州了,我们去曲阜!” 马成大吃一惊:“你要打曲阜?” 苏天成说:“对!” 马成叫:“你疯了?那可是圣人故里,你要是把曲阜给轰平了,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要跟你拼命的!” 曲阜是孔子的故里,黄帝的出生地,神农故都,是东方文化的重要发祥地,对于千千万万读书人而言,它就是儒家的圣城,其地位相当于伊斯兰教的麦加,犹太教和基督教的耶路撒冷。孔子在东亚文化圈里的地位是极为尊崇的,二战时期的腾冲战役,整个腾冲城打成了废墟,几乎找不到一片好瓦了,唯独孔庙毫发无损,因为不管是中国士兵还是日军,都努力避免在孔庙附近交战。一座边陲地带的孔庙尚且有这等地位,作为儒家圣城的曲阜,其份量就可想而知了。别说一个小小的团长,哪怕是覆灭旧政权建立新王朝的一代雄主,也不敢对曲阜动刀兵,反倒还要毕恭毕敬的到那里上香,给孔子后裔加封赏,以收天下儒生之心,否则这龙椅根本就坐不稳。马成是地地道道的山东人,还是响马出身,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让他跑到曲阜撒野,他…… 给他缸他做胆都不敢! 苏天成嘿嘿一笑:“我们要是把曲阜给轰平了,天下读书人会跟我们拼命,但同样的,作战不力、消极避战导致曲阜被毁的清军也别想好过。我们是反贼啊,无法无天的反贼,见曲阜富庶想跑去捞一票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守护好圣地那是他们官兵的天职啊,曲阜城外响起枪炮声惊扰了圣地的安宁,那就是他们不对!” 马成反应过来了:“你打算引蛇出洞?” 苏天成说:“不,我打算逼蛇出洞!”说到这里,他冷笑起来:“他们呆在兖州我奈何不了他们,但要是离开了兖州来到大平原上摆开阵势打,我不把他们打出屎来算他们拉得干净!” 第407章 鏖战济宁4 苏天成的计划很简单,就是第1步兵团摆出一副要攻打曲阜的架势,利用曲阜在中国的崇高地位,迫使兖州的清军离开已经构筑完毕的坚固防线,主动向他们进攻。没有坦克,顶着重机枪扫射去进攻敌军的防线,即便清军斗志不怎么坚定,黑衣军也有点吃不消,这么吃亏的事情不能干,得让清军主动进攻他们,把大部队拉到没遮没掩的开阔地带,随他们机枪迫击炮的猛烈扫射。 等清军主力在野战中被绞杀殆尽了,再回头攻取兖州,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对此,马成只能写个大写加粗的服字了。别看这家伙斯斯文文,人畜无害的样子,肚子里的坏水真不少,这么损的招,他这个坏事做尽了的老响马都想不出来! “这事还得向师长请示,师长点头了才能干。”他好心的提醒。前线指挥官虽然有便宜行事的权力,但此事非同小可,一个不慎真的会招来千古骂名的,一个团长和一个骑兵旅旅长可扛不起这么大的历史责任。 苏天成想了想,还是同意了,让部队在泗水河畔驻扎下来,给蔡锷发了一份电报,在电报中详细地说明了自己的计划,并且再三强调他只是佯攻曲阜,绝对不会像打其他县城那样把整个曲阜打成焦土的。 蔡锷对他的保证可是一点也不放心。他太了解这些家伙了,急眼了能把迫击炮当加农炮使,冒着炸膛的危险发射二十几发炮弹轰掉敌军的机枪堡垒,这么一帮煞神附体的家伙,作的保证能信?可别这边刚作完保证,那头就开炮把曲阜给轰了! 攻打曲阜事关重大,蔡锷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他毕竟也是读书人,读书人都很尊敬孔子,在孔子故里动刀兵?那太疯狂了。但一位职业军人的直觉告诉他,这是避免大量伤亡、迅速拿下兖州的唯一办法,一边是对孔子的敬畏,一边是无数士兵的鲜血,孰轻孰重? 犹豫再三,他给李思明去了一份电报,让李思明作决定。 此时李思明正在磨刀霍霍向南京,随时准备渡江,接到电报后很快就回复: 放手去打,天塌下来我顶着。 蔡锷放心了,回复苏天成,同意了他的计划。 苏天成接到电报,已经是一天后的事情了。看完电报,他嘿嘿一笑,下令全军饱餐一顿,然后拔营,大张旗鼓的朝曲阜杀去,自己派了一名军使举着白旗进入兖州,对负责镇守兖州的清军大将苏兰峰说:“你们不必担心,暂且在兖州安坐,该吃吃该喝喝,我们先去曲阜,拜完孔子再回来跟你们打!” 听完军使的话,苏兰峰差点没吐血。这帮反贼杀气腾腾,全副武装的直奔曲阜而去,说是去拜孔子,他打死也不信,真让他们跑到曲阜去,只怕孔圣的骨灰都能让他们给扬了!兖州跟曲阜可是坚挨着的,两地相距不过二十余里,要是曲阜让这帮反贼给血洗了,他这个兖州守将只怕也得倒血霉,就算朝廷不怪罪,全天下的读书人也能活活撕了他! 他愤怒地瞪着军使,低吼:“你们这样做,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军使满不在乎:“我们原本不过是一群交不起苛捐杂税,被迫背井离乡逃到深山之中,与野兽为伍,以蛇虫为食的贱民,我们早就活够了,就算天打雷劈,也不过是早点解脱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苏兰峰直接让这家伙的无赖嘴脸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气归气,站在城墙上看着黑衣军数千人马杀气腾腾的直奔曲阜而去,苏兰峰也是头皮发麻。张永成的计划就是把战斗力相对较差但兵力众多的旧军队和地方团练部署在济宁、邹县、兖州以及京杭大运河西岸的嘉祥县等地,依固坚固的城墙和有利的地形死守,消耗黑衣军的弹药和士气,等到黑衣军露出疲态后,隐藏在丘陵地带的第五镇主力再突然杀出,给黑衣军来个一锤爆头。计划很完美,但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样:没有往曲阜派驻重兵,导致曲阜防御空虚! 倒不是张永成不想往曲阜派兵,实在是做不到。曲阜早就被孔氏一族经营成独立的小王国了,大小官员全都由孔氏一族的人担任,曲阜境内的田野几乎全是孔氏一族的,他们甚至拥有自己的军队。孔氏一族牢牢把持着曲阜的一切,对任何试图进入曲阜的外来势力都极为警惕甚至可以说是敌视,张永成提出往曲阜放一个标(也就是团)以确保孔圣陵寑宗庙的安全的时候,孔氏一族极力反对,他们生怕北洋军看上了自己的地盘,赖下来不走了。张永成再三劝说,终究没有办法说服那帮老顽固,只等作罢,所以现在曲阜只有区区千余孔氏一族的私兵,这点人马面对数千武装到牙齿的黑衣军,只怕一个回合都撑不过去。 张永成和苏兰峰对孔氏一族都算是仁至义尽了,可问题是,一旦曲阜出了事,天下读书人是不会理会他们为了说服孔氏一族那帮老顽固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没有确保孔圣陵寑和宗庙的安全,那就是你们不对,你们罪该万死! 这是何其卧槽! 苏兰峰咬牙说:“马上给张统制发报,告诉他黑衣贼企图攻打曲阜,孔圣陵寑和宗庙有罹于兵灾的危险,请他马上派兵前来支援!” “留下一千人守城,其余六千人马随我渡过泗水,火速赶往曲阜,挡住这帮丧心病狂的贼人!” 得知黑衣军要去攻打曲阜之后,城中清军群情激愤,争相请战,要求马上渡过泗水,与黑衣军决一死战,就连那些纯粹出于保住自家田钱和积蓄才起兵对抗黑衣军的地主也不例外。那些只有一百几十亩田,一天到晚盯着长工,一门心思要从长工身上克扣点钱的小地主姑且不提,有能力办团练的大地主大多都是耕读传家,读,那肯定要读圣贤之书,孔子就是他们的先师,现在黑衣贼要去攻打曲阜,那还得了?绝对不能答应啊! 苏兰峰见军心可用,马上留下千余老弱残兵看守兖州,自己带着六千余人马迅速渡过泗水,向曲阜方向追击。清军上上下下难的得心齐了一回,行动十分迅速,只用了半天时间,六千余人就全部渡过了泗水。 可是此时,第1步兵团已经兵临曲阜城下了。 这一次,张永成很快就接到了苏兰峰发来的电报。得知黑衣军居然不打兖州,冒着天下之大不讳去攻打曲阜之后,他也傻眼了。 打从北伐以来,黑衣军给他的印象都是军纪森严、同情弱小,烧杀抢掠这类绝大多数军队都会犯的毛病在他们身上近乎绝迹,除了喜欢跟土豪劣绅过不去,动不动就翻旧账把人家拉去批斗,然后查抄家产之外,几乎就是岳家军的化身,别说地方老百姓了,连他都对这支军队印象非常好,甚至私底下跟参谋们说过:“如果袁宫保无意夺取天下,让黑衣军入主紫禁城,对我们国家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大好事!”可谁曾想,这支军队居然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他们是不烧不杀,却跑去把曲阜给围了! 这还得了! 他盯着地图,头疼万分:“这帮家伙不好好打仗,跑去把曲阜给围了,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道他们不知道一旦曲阜毁于战火,他们必将被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么?” 第九协协领阴沉着脸说:“但我们同样会被天下人的口水淹没,永世不得翻身!” 这绝对是大实话,孔子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地位实在太高了,很多时候骂皇帝都没人管你,但敢骂孔子,就等着被人骂到自闭好了。毁了曲阜,黑衣军固然要面对天下读书人的怒火,但保护圣地不力的第五镇乃至北洋军也别想好过,愤怒的读书人不会放过他们的,就连平民百姓也要骂死他们。 张永成隐约猜到了:“他们这是逼我们主动现身,离开构筑好的防线去跟他们决战啊!” 猜到也没用,苏天成玩的是阳谋,他不一定真的敢对孔圣陵寑宗庙做点什么,但清军乃至整个清廷都不敢确定他不会对陵寑宗庙做点什么,已经风雨飘摇的大清王朝,承受不起这个“万一”带来的后果。废除科举已经让他们失了天下读书人的心,曲阜再罹于兵灾,那他们就别想再找到一个愿意替他们卖命的读书人了。张永成想通了此节,也只能叹气,这一拳,真的打到第五镇的要害上了! 无奈之下,他下令:“第九协立即出动,增援曲阜!” 第九协主力就部署在宁阳一带的山地中,离曲阜很近。按计划,这支部队本应该等到黑衣军在兖州城下撞得头破血流,死伤累累之后再杀出的,但现在黑衣军冒着天下之大不讳包围曲阜,计划完全被打乱了,第九协也只能提前杀出,在第1步兵团士气如虹、远未疲惫之际去跟他们来一场火星撞地球般的正面交锋。 第408章 鏖战济宁5 曲阜城中读书声阵阵,抑扬顿挫,孔府宫殿巍然屹立,香烟缭绕,处处都洋溢着一种儒雅的气息。 这是儒家圣殿,无数帝王将相曾在这里上香、朝圣,一个个王朝对这里敬畏有加,数十代的传承下来,曲阜孔家几乎就跟圣人划等号了。 外界的纷纷扰扰很少能波及这里,不管王权如何变换,曲阜孔氏的地位都不会改变的。这座城市,这座城市中那座巍峨的孔府,以一种超然的姿态屹立在齐鲁大地上,冷眼看着云卷云舒,涛生涛灭。 然而现在,这座圣城却弥漫着恐慌的气息,虽然不至于兵荒马乱,但是惊恐都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了。尤其是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孔氏子孙,腿都开始哆嗦了,暗地里偷偷打包裹准备开溜的都有。 该死的黑衣军,居然朝曲阜杀过来了! 本来,黑衣军杀入山东的时候,曲阜孔氏心里就开始发慌了。黑衣军在苏北的所作所为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帮家伙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把地主抓起来批斗,把士绅的田地分给那些一无所有的农民,他们喊出来的口号就是“打土豪,分田地”,光是听听这口号就足够让他们心惊肉跳了。别忘了,孔家也是地主,整个曲阜的田地都是孔家的,孔家就是曲阜最大的地主,自然也在黑衣军“打土豪”之列。虽说他们有孔圣后裔这层身份护着,那帮黑衣贼不大敢明目张胆的对他们做什么,但是…… 要知道,拥有强权的人想让一个家族消失是有很多办法的。比如说山东有很多土匪、响马,土匪响马劫掠甚至血洗孔府不关黑衣军事吧?孔府很多建筑都是木质的,很容易失火哦,要是突然发生大火把他们全家烧死了,不关黑衣军事吧?还有,这年头食品安全可是不大能得到保证的,如果孔府爆出食物中毒事件,死了一大堆人,也不关黑衣军的事吧?这些事情他们又不是没有碰到过! 发慌归发慌,他们却坚决拒绝了北洋军驻军曲阜的提议。黑衣军固然不是什么善茬,可北洋军也不是什么大善人,请他们进驻曲阜容易,想把他们送走可就难了。现任衍圣公只是派人快马加鞭跑到京地去哭诉黑衣军的残暴,要求清廷确保战火不会波及曲阜,那些黑衣贼不会扰了孔圣陵寑的安宁,然后…… 然后就没了。在他们看来,清廷肯定会尽快采取行动,以确保曲阜的安全的,因为这是儒家圣地,他们必须这样做。 结果他们还没等来清廷强有力的保护,倒先等来了黑衣军大军压境的噩耗! 这下孔家上下都慌了神,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孔府自然是有私兵的,但连老弱病残都算上,也才一千来人,这么点人如何抵挡得住那如狼似虎的黑衣军? 孔家祠堂内,现任的衍圣公孔令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转着圈子,在座的宗族长老都让他给转晕了。一个身着纸衣的老头沉声说:“谷孙,别转了,我们都要让你转晕了!” 孔令贻额头上全是冷汗:“那黑衣贼离曲阜可只剩下数里地了,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一众宗族长老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孔家在曲阜繁衍了两千多年,还是头一回碰到这种二话不说直接带兵打过来的愣头青。最委屈的是,他们什么都没干啊!黑衣军跟北洋军争霸,他们哪边都没站啊,按理说不会得罪黑衣军的,那帮家伙怎么非要跟他们过不去? 一位长老说:“再想办法派人去催一催苏兰峰,让他赶紧派兵来救曲阜吧……他是进士出身,读的都是圣贤之书,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黑衣贼蹂躏圣地的。” 紫衣长老说:“我们也想办法凑一笔钱,若是苏兰峰来不及救援,就派人带着这笔钱到黑衣贼军中跟他们谈判,相信那帮贼人收了钱,会识相地退兵的。” 所谓的谈判,其实就是拿钱砸。孔府在曲阜繁衍了两千多年,整个曲阜的一切都是他们的私产,一代代的搜刮,再加上历朝历代的封赏,早就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奇珍异宝,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他们都是谦虚的。他们能在山东这片土匪多如牛毛、造反家辈出的土地繁衍两千多年,当然不可能只靠孔圣后裔这层身份,那些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可不管你是孔圣后裔还是孟圣后裔,不爽了就是一刀!这个时候就需要祭出银弹攻势了,在朝廷一时之间难以顾及自己,孔圣后裔的身份又不好使的时候,他们会派人带着一份大礼前去求见敌军统帅,先是用一大笔钱安抚住对方,再陈明厉害,一般来说拿到钱的势力都会爽快的退兵。毕竟……跑到孔圣故里动刀兵并不是明智的选择,惊扰了圣人的安宁,那是要遭天谴的! 听到这个提议,在座的宗族长老们脸部肌肉都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好像有人在割他们的肉。 又要破财消灾了……这回又得花多少钱才能喂饱那些贪婪的家伙了? 苏天然对孔家那精彩绝伦的心理活动浑然不知,他率领黑衣军一路疾行,直扑曲阜,那叫一个气势汹汹,任谁见他们这满身杀气的模样,都不会怀疑,要是让他们杀到曲阜,整个曲阜都得倒血霉! 不过,在距离典阜县城只剩下三四公里远的时候,他下令第1步兵团停止前进,就在曲阜那平坦的田野上开始构筑阵地。第1骑兵旅则一路怼到曲阜城下,四处游弋,没有要攻打曲阜的意思,但是这跃跃欲试的模样却让人心惊胆战。 冬天的田野空荡荡的,阡陌之间杂草枯黄,田野尽头的树林看不到一片叶子。农夫早就跑光了,看不到一个人影,静得令人发慌,竖起耳朵,能听到的只有工兵锹奋力挖土的声响了。 苏天成把团指挥部设在一个小村庄里,通信兵以最快的速度铺设野战电话线路,电台兵支起了电台天线,作战参谋将用空炮弹箱铺成一张简陋的桌子,把作战地图摊在上面……一切都在井然有序中进行着。 不断有侦察兵风风火火的冲进来向他报告: “清军先头部队已经出城!” “清军先头部队已经渡过泗水!” “清军先头部队越过了孔家村!” “清军主力部队渡过泗水!” “泗水河北岸,宁阳地区的清军有大规模调动的迹象!” “宁阳地区清军正在迅速向泗水渡口开来,有渡河增援曲阜之意!” “已经确定,从宁阳地区开来的清军是北洋第五镇第九协主力!” 最后一份报告让整个团指军部所有人都激动起来。他们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在山东,唯一能与第1步兵师抗衡的就是北洋第五镇,北洋第五镇才是他们最强大的敌人,如果不能歼灭第五镇,那么他们歼灭再多清军旧军队、团练武装,都不过是梦幻泡影,第五镇轻轻一戳就能让他们的胜利破灭。这一路过来,他们多次想方设法要找第五镇决战,但第五镇的统制张永成俨然忍者神龟再世,出奇的能忍,第五镇的部队跑得又快,打了这么久,黑衣军都没能找到第五镇的主力,跟他们好好的打一场。 现在,第五镇终于按捺不住,要主动跟他们交战了! 马成开心地说:“老弟,你这步险棋走对了!多亏你兵行险着,否则我们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逼第五镇离开他们的预设阵地,主动跟咱们交战!” 苏天成苦笑:“我……我似乎低估了曲阜孔家的地位。我以为摆出个姿势吓唬一下孔家,能逼得兖州清军离开兖州跟我们决战就算不错了,没想到连第五镇也来了!” 他有点愁:“我们只有区区一个团,应该苏兰峰所部自然是绰绰有余,但要是连第九协主力也压过来,怕是有点吃力啊!” 可不是,他一个步兵团再能打,也只有三千来人,何况一系列战事下来也有不少减员,现在全团有没有满三千人都不好说,再加一个已经减员到八百人的骑兵旅,要对付比自己多出不止一倍的清军,真的有点吃力。 马成说:“要不向师长报告,请师长把第3步兵**过来吧?” 苏天成说:“也只能这样了。” 蔡锷接到电报后马上回复:“不要进攻曲阜!立即构筑防御阵地,全团从运动战转入防御,第3步兵团将在最短时间内赶到!” 第3步兵团就在邹县,距离这里不到四十里,要增援过来比较容易。不过第3步兵团刚刚在邹县大战了一场,弹药尚未补充,状态自然要打点折扣,这个时候最好让一直没有动过的第2步兵团过来支援。 但蔡锷还不打算动用第2步兵团。他认为,第五镇的主力还没有完全出动,他必须留着一支战略预备队,免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409章 鏖战济宁6 苏兰峰火烧屁股似的带着他的部队一路狂奔,直冲曲阜。 这一次清军难得的没有拉胯,行动极为迅速,像大量士兵掉队、鸦片瘾发作躺在路边嚎叫、偷偷开小差这类小动作,都是极少极少的。一路路很近,才二十来里路,清军再怎么废柴也不至于二十里路都走不了;二来,山东人是非常尊敬孔子的,黑衣军试图围攻曲阜,激怒了全体官兵,他们难得的不用领到足够多的赏银便群情激愤,团结一心,只盼着早点追上那些黑衣贼,把他们撕成碎片! 事实上,山东的清军怎么着也算不上废。山东汉子高大健壮,孔武有力,性情直爽,粗犷而剽悍,能吃苦,自古以来就盛产精兵,堪称武德丰沛,哪怕是在中华民族武力衰微的明清二朝,山东兵也保持着很不错的战斗力。比如说在清末,八旗军已经烂到骨子里了,可是驻扎在山东的八旗军却依然赶得远路,骑得烈马,打得硬仗,在第一次鸦片战争的时候曾驰援京口,从青州到京口,千里迢迢,他们不过十余日便赶到,与英军血战,着实让英军吃了不少苦头。驻防的八旗军尚且如此,土生土长的山东兵就更不用说了,要是把他们给激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而现在,他们无疑已经被激怒了。 多说一句:山东从来都不缺精兵,但很少出名将,仅有的一次将星璀璨,还是新中国成立。新中国第一次授衔的时候,山东籍将领是全国最多的。当然,也就这么一次,其他时候都是将星黯淡,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斥侯骑着快马一阵狂奔,很快就追上了黑衣军。他们吃惊的看到在曲阜城郊的田野上尘埃飞扬,黑衣军正在那一马平川的田野上挖掘工事,准备死守呢! 斥侯们:“???” 这帮黑衣贼哪根筋不对劲?虽说曲阜是以平原为主,但也不至于一马平川,无险可依。尼山、凤凰山、九仙山、石门山、防山……这些山地都是很好的制高点,几千人马,随便占一座山修筑工事,都足够他们这六千追兵头疼了,哪不好选,选择在平坦的田野上构筑防线,这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带着这样的困惑,斥侯队长跑回去,将这一情况向苏兰峰报告。 苏兰峰听后哈哈大笑,说:“想必是黑衣贼行动缓慢,还没有包围曲阜就已经被我军追上了,慌了手脚,来不及抢占险要之地了,所以在平原上构筑防线试图作困兽之斗!” 此言一出,一众将领都笑了:“如此进退失据,断非一支强军应有的表现,我们都太过高看这帮黑衣贼了!” 发现对手不过如此的苏兰峰意气风发,果断指挥全军加快速度,很快就逼近了第1步兵团的防线。 此时,第1步兵团的防线已经修筑完毕。所谓的防线,就是几道蜿蜒曲折的战壕加若干土垒,可以为步兵提供良好的保护,但是看不到一门火炮,一门都没有。站在土坡上将第1步兵团的防线一览无余的苏兰峰不由得露出轻蔑的笑容:就这?就这? 这水平,他们是怎么横扫半个山东的? 一位驻防营将领笑着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构筑好防线,也算难得了。不过这防线未免太过敷衍,一门大炮都没有,他们该不会以为光靠手中的步枪就可以抵挡住我军的进攻了吧?” 又一位驻防营将领说:“听闻黑衣贼炮火极为凶猛,每次攻城都会先先调集数十上百门重炮将城墙轰塌,再掩护步兵冲进去,往往还没有攻进城中,我军便军心动摇,四散溃逃了。可这支黑衣贼足有数千之众,却连一门大炮都没有,可见黑衣贼炮火凶猛的传言多有夸张,怕是战败者的推托之辞。” 说到这里,在场的清军将领又是一阵大笑。这套他们熟啊,每次被敌军揍到灰头土脸甚至全军覆没之后他们总要把敌军夸到跟外星人一样强大,好证明自己的失败并不是自己能力不行,而是敌军太厉害……总之,打了败仗也不是我的错!想必先前那些极力吹嘘黑衣军军纪严明、作风硬朗、炮火凶猛的家伙也是这路货色吧。 苏兰峰问一名幕僚(旧军队里是没有参谋部的,只有一些幕僚充当参谋的角色,这些幕僚大多都没有接受过正规军事院校的培训,全凭自己的经验与天赋,素质参差不齐。):“第九协现在在哪?” 那名幕僚回答:“我军出发前便收到了第九协的回电,说他们全协官兵将从宁阳杀出,渡过泗水驰援曲阜,最迟今晚夜里就能抵达曲阜了。” 苏兰峰捋着胡子沉吟着:“今天夜里才能到啊……”盯着那道一门炮都没有的防线,打心里觉得第九协实在太慢了。敌军这么弱鸡,他们还要磨蹭这么久才能赶到,那自己手下这几千精锐岂不是要在这里干耗着? 很显然,有同样心思的将领不止一个,那帮家伙交头接耳,都是在抱怨第九协动作太慢,害得他们要在这里白等一天。而他们的部下动作一点都不慢,纷纷在距离黑衣军防线两千米远处列阵,一门门或旧或新的大炮被推了上来,排成长长一排,黑洞洞的炮口对着黑衣军的防线,不用开火,光是看着就能把人给吓尿了。 ————哪怕是已经老掉牙了的前膛炮,对一支一门炮都没有的军队来说也是很要命的。 苏天成不用望远镜都能清楚的看到那些大炮,因为人家压根就没打算掩藏,他甚至能够辨认出那些大炮的型号。最新的无疑就是江南制造局制造的沪式75毫米山炮,这种山炮是从德国进口的,江南制造局在1905年仿制成功,不过产量并不多,一年也就二三十门的样子,苏兰峰手上有八门。由此也不难看出,清军对济宁真的看得很重,否则也不会给济宁配备这么多先进火炮了。至于旧的,大概可以追溯到太平天国时期了,这新的旧的凑一块排成一排,倒像是在搞火炮展览。 副团长冷笑:“把这么多大炮排成一排给我们当靶子?清军将领是人头猪脑么?我们随便一个连长都不会这样干!” 苏天成懒洋洋的说:“在向我们示威呢。” 参谋长啐了一口:“示威?就凭他们这些破烂玩意儿?”他是真心看不起清军手中那些破烂玩意儿,宁可用抛射炮也不用它们。 苏天成说:“人家手头上就这点货了,有什么办法。” 副团长问:“他们会进攻吗?” 苏天成说:“肯定会。我们都已经把‘我很弱,快来打我’这七个字写在脸上了,他们拥有这么多火炮,又有两倍的兵力优势,而我们看上去一门大炮都没有,换作是我,我也心动了。” 副团长和参谋长不由得露出古怪的笑容……他们看上去确实是一门炮都没有,嗯,只是看上去。 不出苏天成所料,这会儿,清军将领纷纷向苏兰峰请战了,理由了现在部队士气正盛,正宜一鼓作气破敌,不然等这口气泄了,想再鼓起来就难了!说得是有理有据,苏兰峰都心动了。 不过他有点为难:“但是第九协还没到,我们现在就展开进攻,是不是……” 众将领冷笑:“他们行动如此迟缓,等他们赶到,黄花菜都凉了!” 在众人的劝说下,苏兰峰终于下定了决心:“好,不等第九协了!命令炮兵立即开炮,把一半的炮弹打出去!” 其实不用劝,他早就打定主意要抢在第九协赶到之前发动进攻,一鼓作气干掉黑衣军第1步兵团了。一门炮都没带的弱鸡,收拾起来毫无难度,而且自黑衣军北伐以来,清军几乎没有打过一场胜仗,如果他能在这里把这几千黑衣军灭了,取得首胜,那可是天大的功劳! 这等十拿九稳的功劳,让第九协分走一半,岂不可惜! 众将领眉开眼笑,纷纷应诺。 当即就有将领走到炮兵阵地,冲炮兵们喝:“开炮!将一半炮弹打出去,把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黑衣贼轰成肉泥!他们一门炮都没有,这一仗我们赢定了!都卖力点,取胜之后苏大人定然重重有赏!” 欺软怕硬是人的本性,本来炮兵们的士气算不上很高昂,可是见对手一门炮都没有,立即就精神抖擞了,接到命令之后纷纷欢呼出声。他们甚至主动把大炮前移了七八百米,以便打得更准一点……这在以前是不可思议的,他们恨不得离敌军有十万八千里远,随便放两炮就跑路,至于炮弹是打到地球还是打到月球,关他们球事。清军士兵同样大声欢呼,跟在炮兵后面缓缓前移,跃跃欲试,一时间士气如虹。 苏天成淡淡一笑:“我说得没错吧?马上就要进攻了。” 参谋长一脸不可思议:“他们就这么急着去死么?” 第410章 鏖战济宁7 “他们就这么急着去死么!?” 倾听着远方传来的隆隆炮声,第九协协领马良一脸的不可思议,简直跟见了鬼似的。 第九协的动作远比苏兰峰想象的要快得多,因为他们的先头部队本身就在泗水河北岸,并且搭建了数道浮桥,部队一到立即过河,毫不拖泥带水。当第一声炮响传来的时候,他们距离曲阜县城只剩下二十公里,而他们派出的联络官距离苏兰峰所在处,更是只剩下五公里左右了。乐观一点的估计,在日落之前第九协绝对能赶到曲阜,与苏兰峰会合。这样的行军速度,在这个时代是相当恐怖的,第九协的素质可见一斑。 然而,就在这节骨眼上,炮声响了。马良分辨得出,这是沪式75毫米山炮,毫无疑问,是清军在主动向黑衣军发动进攻。 他的心登时拔凉拔凉的。我的老天爷,活了半辈子,他就没有见过这么能作死的!你以为你们的对手是谁?那可是黑衣军排名前三的精锐步兵团当中的一个,能日行百里,动若雷霆,所攻无不克,所冲无不溃的狠角色,你们这一帮连守城都很勉强的杂牌军居然敢在野战中主动向他们发动进攻?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一帮参谋也傻眼了:“他们……他们怎么不等我们赶到便开打了?难道他们有信心自己打败黑衣军排名前三的精锐步兵团不成!?” 马良恼火地说:“肯定是黑衣军主动向他们示弱,而他们立功心切,没多想便发动进攻,想抢在我们赶到之前歼灭黑衣军,抢下一份天大的功劳!” 他冷笑:“当真是无知才无畏,连宫保都对黑衣军敬畏三分,再三提醒我们说碰到黑衣军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他们倒好,想都没想就一头撞了上去!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个死法!” 有参谋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马良更加恼火:“还能怎么办?加快行军速度,尽快赶到曲阜!”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第九协的士兵们沉默地服从命令,加快了速度。只不过,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都写满了对苏兰峰那拨人的不满。本来他们计划傍晚赶到曲阜,在曲阜城外休息一晚,第二天再与苏兰峰部联手向第1步兵团发动进攻,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发动海啸般的攻势,一举打垮对手,结果呢?苏兰峰不等他们赶到就发动进攻,逼得他们只能加快速度,等跑到曲阜,都累成死狗了,试问谁不气! 苏兰峰可一点也不气。 非但不气,看着自家炮兵向黑衣军防线拼命倾泄炮火,他还志得意满,哈哈大笑。 清军的炮火相当猛。跟网上流传的清军害怕汉人士兵拿着更容易操作、杀伤力更大的枪炮造反,所以禁用火器,抱着祖宗传下来的硬弓长刀不放,最后被列强摁在地上摩擦不一样,清军是一支高度火器化的部队,从入关以来便一直是。在康熙晚年的时候,清军中的火器配备就达到了惊人的八成:十名步兵里有八名是火枪手,真正拿大刀长矛的只有两个。另外,清朝也没有禁火器,像南方那些地方宗族,都有婴儿百日的时候父母到祠堂献铁的传统,手头紧的献十斤八斤,阔绰的献一百几十斤。等攒够一定数量了,由族长主持,招来工匠将这些铁打制成鸟铳土炮,用来武装宗族子弟,每逢兵灾匪灾,宗族子弟就要拿着这些鸟铳土炮登上碉楼、围子,跟来犯之敌死战了。真要禁用火器,那些私自制造火器的宗族不知道有多少人得灭族了。 被洋人一次次暴揍之后,清军也开始了乱糟糟的改革,事实上他们并不知道应该怎么改,反正就是使劲的进口洋人先进的武器装备,效仿洋人的练兵之法呗,拿着同样的家伙应该不用怕洋人了。他们进口和仿制了大批欧式枪炮,大大加强了部队的火力,当然,这被证明是没卵用的,哪怕是拿着一样的武器装备,在洋人面前,清军依旧不堪一击,简直太失败了。不过这些进口的枪炮也没浪费,打洋人不行,镇压国内农民起义还是可以的。这不,苏兰峰一口气带来了五十余门各种型号的火炮,从先进的沪式75毫米口径山炮到老掉牙的前装滑膛炮都有,密密麻麻的排开,颇为壮观。现在这些大炮对着黑衣军的阵地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大团烟焰膨胀开来,白色的硝烟冲腾,炮兵阵地跟下了大雾似的,十分壮观。炮弹冰雹似的砸在第1步兵团的阵地上,化作大大小小的闪焰,团团火光冲天而起,声声巨响让大地为之震动,这场面可真是相当的吓人。 苏兰峰看得壮怀激烈,脸红脖子粗的叫:“对,就这样打!狠狠的打!轰碎这些图谋不轨的反贼!” 炮兵们当然听不到他们大人的吼声,不过摆在他们身后的一大箱银子却是实实在在的,让他们热血沸腾,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在炮长的指挥下用最快的速度清洁炮膛、装弹、发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那炮弹简直是成排射出去的,转眼间就把黑衣军的阵地给轰得满地弹坑,面目全非。 清军步兵一个个激动得不行不行的,嗷嗷叫着:“打!狠狠的打!轰死这帮狗日的!”倒不是他们跟黑衣军有多大的仇,而是……如果炮兵能给黑衣军大规模杀伤,他们打起来就省事多了,所以炮兵打得越狠就越好。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炮兵打得很热闹,可实际效果嘛…… 那简直令人落泪。 黑衣军的战壕挖得又深又阔,再加上现在天寒地冻,泥土都给冻得硬梆梆的,想要摧毁他们的工事,75毫米口径山炮是远远不够的。105毫米榴弹炮都不一定行。更绝的是,为了防备炮弹落入战壕里爆炸给士兵造成大量伤亡,第1步兵团又在战壕内侧挖了防炮洞,顶部铺了圆木,上面盖着一米多厚的沙袋,75毫米口径山炮、野战炮的炮弹打上去根本就轰不动,炮弹落入战壕里爆炸也没用,飞溅的弹片很难对躲在里面的士兵造成杀伤————除非炮弹直接落在防炮洞洞口!所以清军炮兵打得虽然热闹,却很难让第1步兵团的士兵紧张起来。 要说这炮击能起到什么效果,大概就是让第1步兵团的士兵们不耐烦了:什么鸟炮,装一发炮弹要拖这么久!为了打发时间,他们三三两两窝在防炮洞里玩起牌来,四个人扎堆的话就斗地主,两个人的话就抽王八……挨炮弹这么无聊,总得想办法给自己找点乐子的。 清军并不知道这一点,见自家炮火这么凶猛,而黑衣军始终没有任何反击,他们胆子越来越大,炮位一再往前移,都恨不得怼着黑衣军的战壕开火了。步兵也跟着向前移,毕竟谁也不愿意炮击结束后还要一口气跑上一两千米。既然对方全无还手之力,那发起冲击的距离自然是越近越好。 炮击的间隙,苏天成钻出防炮洞观察敌情,发现敌军离自己的阵地越来越近,他十分满意。他很喜欢这样的对手,送死都不带半点犹豫的,很好! 终于,倾泄了上千发炮弹之后,炮击结束了。苏兰峰亲自走到阵前,挥舞一把镶金饰银,一看就来历不凡的长剑,厉喝:“全军压上,给我杀!!!” 清军士兵齐呼:“杀!杀!!杀!!!”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握着步枪,昂首挺胸,大步向前。他们并没有一开始就发动冲锋,而是排着密集的、歪歪扭扭的横队向前走,各级军官大声呵斥着,约束着那些破坏队形的家伙,走得快的让他放慢点脚步,走得慢的则踢屁股让他快点,反正队形得整整齐齐。倒不是为了好看,而是清军的组织度真的不行,队形一乱,整支部队全乱了,必须维持好队形,否则没法指挥。 黑衣军的阵地静悄悄的。 清军大步向前。 黑衣军士兵沉默地从防炮洞中爬出来。 清军不断向前。 黑衣军士兵默不作声的架起了机枪和迫击炮。 清军向前一溜小跑。 黑衣军开始往抛射炮里装填弹药。 清军逼近到距离黑衣军阵地不足三百米了。现在没必要继续维持整齐的队形了,在各级军官的怒吼下,清军开始冲锋。数千人同时冲锋,那气势是相当骇人的,数千只大脚同时抬起、落下,扬起冲天尘埃,大地在他们的脚下震颤,天空被尘埃染成了昏黄色。 距离只剩下不到两百米了…… 战壕里终于冒出了一个个黑乎乎的脑袋……准确的说这不是脑袋,而是黑色的钢盔。黑色钢盔下面是一张张异常狰狞的鬼脸————这是防弹面具,精钢制成的。这种面具防不住迎面射来的步枪子弹,但挡一挡细碎的弹片效果还是挺好的,同时还能有效防止子弹擦伤。 这一张张鬼脸冒出来,登时就把冲在最前面的清军给惊出了一身白毛汗,他们只觉得汗毛倒竖,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 第411章 鏖战济宁8 守卫第一道战壕的是第1步兵团第一步兵步兵连。 还是那句话,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顶着“第一”这个番号的部队,无一不是全军最具战斗力的,否则他们根本就保不住这个光荣的番号。第一步兵连也不例外,他们是黑衣军成立得最早的几个步兵连之一,而且是其中表现最突出、兵员素质最高、训练最刻苦的那个,大号“铁锤连”,意思就是这个连就是一柄沉重的铁锤,没有他们砸不烂的防线,没有他们打不崩的敌人。 此战关系重大,如果打得好,很有可能会改变整个战场的格局,从蔡锷到苏天成都十分重视,所以苏天成把一连放在了最前沿,用他们去承受清军第一波最为凶猛的突击。 一连连长叫冯胜,烟台人典型的山东汉子,长得牛高马大,手长脚长,孔武有力。他出身贫苦,为了生计,不得不参加了英国人组建的华勇营,并且一当就是好几年。后来华勇营被解散了,大多数的士兵被转送到清军中服役,少数继续在英国人的指挥下到各殖民地去执行作战任务。由于他单兵作战能力强悍,战术意识也不错,被英国人选中,送到南非去跟布尔人作战。在南非战场,他凭着一杆李恩菲尔德步枪,前前后后击毙了37名布尔游击队员,立下赫赫战功。只不过他再怎么能打,在英国人眼中看来也只是炮灰,一个步兵排排长已经是他所能摸到的最高天花板了,不管他怎么拼命都没有办法再往前一步。最后,他实在是受够了英国人那高傲的嘴脸,在布尔战争结束之后便离开了英军,带着一小袋在战场上缴获的金子回到了山东老家。 等待他的是全村人的唾骂。烟台那一带民风淳朴,在当地老百姓看来,去替洋人卖命是很丢脸的事情,帮着洋人去打自己人并且攻进了北京,那更是让整个家族都蒙羞。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他手里有钱,但是却找不到愿意卖东西给他的人。几乎所有的商户都不愿意做他的生意,见到他就说没货,甚至直接关门。他在老家无法立足,正好碰上李思明开拓苏北,组建民兵,得知消息之后,他带上所有的积蓄和家人南下,来到苏北碰碰运气。 结果还真的让他碰上了好运气。李思明并不在意他在英军服役的经历,而是看中了他那忠厚的性格和强悍的单兵素质,毫不犹豫的给予重用,他很快就成了黑军的第一批正式的军官,随后一路升迁。居然当上了第1步兵连的连长。 ————在他看来,这个第1步兵连的连长比一个营长还要有面子。 这位老兄冷冷的看着清军像潮水一样涌过来,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低声骂了一句:“垃圾玩意,在洋人面前胆小如鼠,一击即溃,打自己人的时候倒拿出了几分铁血雄师的模样了!” 副连长:“那是因为洋人把他们给打怕了,我们还没有。” 冯胜说:“不必羡慕洋人,等打完这一仗之后,他们再看到我们就只剩下一个逃字了。” 一排排长紧盯着敌军,大声喊着:“距离只剩下300米了!” 副连长问:“能开火了吗?” 冯胜说:“不急,把他们再放近一点。” 副连长看在那翻翻滚滚往上涌的人浪,有些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跟冯胜这个不知道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不一样,他是南洋华人出身,没当过兵,更没有经历过实战,完全是因为文化水平比较高,所以被塞到尉官学校去接受了为期两年的军事教育,然后就从排长干起,很快就干到了副连长。虽说北伐以来第1步兵连已经跟清军打过好多场了,但是这样的大场面还是头一回碰到,他很难不紧张。 他说:“已经够近了!” 冯胜说:“这就算近了?我告诉你,英国佬打仗的时候要一直顶到距离敌军只剩下二三十米的距离,然后才开火齐射,那才叫近!” 他说的是龙虾兵最经典的战术。在18、19世纪,英军每次作战都是忍受着敌军密集的火力射击,踩着轻快的鼓点一直往前走,任凭敌军射来的子弹将自己身边的战友一一撂倒,任凭身后死伤满地,头都不回,一直往前怼。直怼到距离敌军只剩下二三十米远,能清楚看到第一排敌军士兵脸上的麻子了才停下来,端起步枪就是一阵雷霆般的齐射。由于距离非常的近,他们射出的子弹几乎没有一发是浪费的,三个排枪就能将敌军打得七零八落,然后就是白刃冲锋……意志不够坚定的对手往往第一轮交锋就被打崩了,比如说清军。 当然,到了19世纪下半页,随着步枪火炮精度越来越高,杀伤力越来越大,英军这套战术也不管用了。比如说美国南北战争时,双方所使用的就是英军最经典的战术,结果在对方线膛步枪的精准射击和滑膛炮发射的大口径高爆炮弹的打击之下,死伤极其惨重。英国佬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在南非战场面对神出鬼没枪法精准的布尔游击队,习惯了排着整齐的队列往前怼的英军几乎成了布尔人的活靶子。布尔战争结束之后,英国人抛弃了这套沿用了两个多世纪的经典战术。不过他们敢于顶到几乎可以跟敌军接吻的距离才开火的勇气却是值得钦佩的,英国人能成为世界头号超级大国,靠的就是这些无所畏惧的士兵。 副连长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些典故,他有些崩溃的说:“拜托,现在早就不是排队枪毙的时代了,你怎么还惦记着英国佬那套啊?” 冯胜说:“没办法,印象太深刻了。” 一排排长叫:“只剩下250米了!” 他的喊声立刻就招来了一阵猛烈的射击,走在最前面的清军士兵不约而同的朝他放枪,子弹嗖嗖飞来,打在他前后左右,打得泥土碎屑乱飞,那火力还蛮猛的。 一发子弹飞来打在冯胜面前,炸起一团泥浪,几点土沫溅到他脖子上,微微有点疼。他随手一弹,将衣领上一小块泥土弹飞,盯着清军说:“差不多了,给我打!” 哒哒哒哒哒! 话音刚落,全连十一挺09式班用轻机枪重现恐后的咆哮了起来,机枪手把枪口对准近在咫尺的清军士兵,板机一扣到底,100发容量弹链盒里的子弹像流水一样涌入枪膛,然后被撞针击发,像刮风一样倾泄出去,汇成一道道橘红色的火链,狠狠的抽向清军士兵。步抢手不甘示弱,几乎同一时间扣动扳机,100多支半自动步枪同时打响,那枪声跟炸雷似的。一时间枪声震天动地,淹没了战场上的一切声音,纵横错旮的弹道将空气割得支离破碎,穿织成一张巨大的、疏而不漏的大网,将冲锋的清军士兵裹在了里面! 压根就没有半点闪避的余地,冲在前面的清军士兵在火链的抽打下痉挛着,触电般扭动着身体,像谷把子似的三个一丛五个一堆的倒下……不,他们不像是被割倒的谷把子,倒更像是被高压水龙冲涮的沙坝,一大块一大块的崩倒! 清军士兵都惊呆了,升官发财的美梦被那炸雷般的枪声给撕了个粉碎,胜利在望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变成了极度的惊恐与绝望。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凶猛而密集的火力,哪怕是经历过抗击八国联军的战斗的老兵、军官,也没有!很多人中了邪似的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那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的弹雨,忘记了闪避,忘记了逃跑,就这样傻愣愣的呆在原地,然后被子弹毫不留情的扫倒。 转眼之间,走在最前面的几排士兵几乎被一扫而空了,在机枪火力最密集的区域堆起了一垛垛的死尸,有些区域尸体甚至撂起了五六层,伤员被尸体压在下面,在血泊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这惨叫声终于把清军的运给唤了回来,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可怕的死亡陷阱,黑衣军的战斗力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恐怖得多,就算人家一门炮都没有又如何?光是这密集到极点的轻武器火力就足以杀到他们尸横遍野了! 尖叫声、惨叫声、哭喊声、怒吼声,从无数个嗓子里迸出,从肺里吼出来,海啸般拍击着原野,让原野为之震动,不知道多少清军士兵瞬间就将升官发财的美梦抛到了脑后,转身就跑! 一名军官跳着脚大骂:“不许跑!都给老子回来!他们没多少人的!他们只有100多号————”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让他的吼声戛然而止。一发M28狙击步枪子弹咆哮而出,击中他的脖子,将半边颈脖撕断,血管和青筋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鲜血喷泉似的喷起三米多高。他眼睛瞪得滚圆,本能地伸手捂住脖子的伤口,却哪里捂得住?身体摇晃了一下,便无力的栽倒在地,抽搐一下就不再动弹了。 第412章 鏖战济宁9 一个土垒后面,叮的一声,一枚滚烫的弹壳退了出来。趴在土垒后面的老兵神情冷酷,微微转动枪口,M28狙击步枪很快又锁定了一名正在挥舞着手臂高喊着让那些惊慌失措的清军士兵冷静下来,不要四处乱窜的军官。 他瞄准了那名清军军官的胸口,也就是心脏位置,深深吸了一口充斥着硝烟味的空气,然后虎口均匀发力,扣动了扳机。 砰! 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响,听起来就像是水珠滴落,悦耳动听。中国士兵喜欢叫莫辛纳甘步枪做水连珠步枪,就是因为它的枪声十分特殊,很好听,脱胎于莫辛纳甘步枪的M28狙击步枪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这悦耳动听的枪声在清军听来却是死神的咆哮,那名正在极力维持着秩序,试图鼓励士兵们转身面向敌人发起进攻的军官胸口爆开一大团血雾。当血雾散去,我们可以发现,他的心脏部位多了一个小孔,一股接一股的鲜血从那个小孔中猛喷出来,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不受控制的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仰面倒下,身体痉挛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老兵低声说:“记得下辈子不要再在敌人阵地前大呼小叫指手画脚,这样你可以活得长一点。” 嘴里念叨着,动作也不慢,枪口微微移动,又锁定了一个端着麦德森轻机枪的清军士兵。那名清军士兵光着上身,露出一泵一泵的肌肉,活脱脱就是一个中国版的施瓦辛格。这在清军里倒是很少见,清军伙食很差,再加上很多人都吸食鸦片,营养不良那是普遍现象,一个个干瘦干瘦的,突然跑出这么一个猛男,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这位猛男一脚踹翻了两个走路不带眼往他身上撞的清军,顶着嗖嗖乱窜的弹雨半跪在地,架起麦德森轻机枪对着黑衣军的阵地就是一通疯狂扫射。机枪子弹带着火星扑面而来,有两名黑衣军士兵脸部被击中,狰狞的鬼面具上穿出了小圆孔,鲜血混合着脑浆从小圆孔中喷出,被击中的士兵一声不吭仰面倒下。 老兵果断扣动扳机。 他的枪法无疑是极为精准的,200来米的距离,闭着眼睛都打得中。但这一次他却失手了,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那家伙运气真的有这么好,在他扣动扳机的时候,这个家伙刚好就俯**去取弹匣,完美的躲开了要害,这一枪从他肩膀擦过,犁出一道血槽。 捡回一条命的猛男,用最快的速度更换好弹夹,把枪口对准老兵所在的土垒就是一阵猛扫。子弹密集射来,打在土垒上噗噗作响,泥土飞溅,几乎蒙住了老兵的眼睛。老兵给这凶猛的机枪火力压得几乎抬不起头来,忍不住咒骂了一句:“该死的,哪来这么一个不怕死的铁憨憨!” 他的心情无疑十分郁闷。按以往的经验,只要他开上几枪,敌军的军官就不敢再冒头,敌军士兵也不敢再去碰机枪这类重火力,因为这都是他重点关照的对象。不想被不知道从哪射来的子弹击中要害丢掉小命,最好的办法就是趴在地上,离机枪越远越好。这个铁憨憨倒好,明知道神枪手已经盯上他了,不光不扔掉机枪,还端着机枪跟神枪手对射! 还真是一号猛男。 这号猛男起到了表率作用,他的疯狂扫射成功压制住了几名黑衣军士兵的火力,几十名已经被打得魂飞魄散的清军稍稍冷静下来,趴在地上对着黑衣军防线这边拼命扣动扳机。 另一名神枪手开了一枪,子弹直奔那名猛男的腹部而去。这一枪本来打得极为精准,但活见鬼的是,好死不死的,这个时候一名原本趴的好好的清军士兵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扔掉步枪跳了起来,正好挡住了那颗子弹,这位只顾着低头换弹匣的猛男居然还是毛都没少一根。 这下子,那位神枪手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家伙的运气也好得太邪门了吧?真他妈见鬼了! 这时,清军已经在遭到猛烈打击的恐慌中稍稍回过神来了。第1步兵连的火力虽然很猛,但再猛也就那100来号人,而他们所要面对的清军却只有6000之众,区区100来号人想要压制6000多敌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清军中那些有实战经验的将领很快就意识到黑衣军兵力很少,他们将这一情况解读为黑衣军已经在刚才那猛烈的炮击中蒙受了巨大的伤亡,还有战斗力的人员所剩无几,这种情况下…… 怼上去就稳赢啊! 在各级军官声嘶力竭的咆哮中,越来越多的清军士兵恢复了冷静,轮番向第1步兵连的阵地开火。他们所使用的武器装备跟第1步兵连的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胜在数量众多,轮番开火之下,火力也是极为猛烈的,不少第1步兵连的步枪手被他们压制的头都抬不起来。 一位奇人出身的将领挥舞着指挥刀咆哮着:“打,给我狠狠的打!打死这帮黑衣贼!打死一个重赏20两银子!俘虏一个赏银30两!” 这笔重赏让他麾下的士兵都红了眼。20两银子,这可是一笔巨款,足够一个三口之家支用一年了!敌军人数不多,打死一个就能换二三十两银子,让全家过上一两年的好日子,这样的好事上哪找?他们嗷嗷叫着挺着,刺刀朝第一步兵连的战壕冲去,结果在轻机枪的交叉扫射之下,没有一个能活着冲出50米远的。 但即便是这样也足够了。其他将领争相效仿,开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重赏,那些穷得只剩下一条命的士兵全都红了眼,不要命的向前冲,第1步兵连的压力骤增。 苏天成就在后方的战壕,紧盯着前人的战况,见清军一波接着一波猛冲,他有些意外:“这帮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猛了?是不是打了鸡血?” 参谋长说:“有没有打鸡血我不知道,但他们的降临肯定开出了高到让人不敢相信的赏格,他们才会如此拼命。” 苏天成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也就是说,他们完全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才表现的这么英勇的?” 参谋长说:“要不你以为呢?这些旧军队就是个鸟样,给一分钱出一分力,不给钱的一分力都不出。如果赏格足够高,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们也照闯不误……不过这种情况是不大可能发生的,因为清军将领也没多少钱。” 准确的说不是清军将领没多少钱,而是舍不得花这个钱来打仗。打仗嘛,那是国家的事,他们掏自己的腰包来给士兵们做赏格,鼓励士兵们奋勇杀敌,这算怎么回事?这钱上头可不一定会补给他们的。 这时已经有十几名清军士兵,趁着一挺轻机枪更换枪管,暂时停止射击之机,嗷嗷叫着一阵冲刺,转眼间距离那挺机枪所在的位置只剩下30来米了。在这个距离,如果他们有手榴弹,只需要丢两颗过去就可以轻松的把这挺机枪连人带枪一起炸飞,不过很可惜,他们没这玩意,所以还得继续往前冲。 结果一头撞上了霰弹枪的枪口。 黑衣军的轻机枪是有两个人一起操作的,机枪射手负责射击和更换枪管,副射手负责供弹、观察,并且为机枪手提供保护。当机枪出现故障、更换弹夹或者更换枪管暂时无法射击的时候,敌人趁机逼近,这个时候就需要副射手挺身而出掩护机枪手,为机枪手争取时间了。副射手有两种武器可供选择,一种是毛瑟20响冲锋手枪,这种手枪精度不怎么样,但射速非常快,火力凶猛,是一件很不错的近距离自卫武器。另一种就是短管霰弹枪,这玩意就不用介绍了,大家实在太熟了。18.7毫米口径,用独头弹的话能轻松放倒一头野牛,使用霰弹的话一枪轰过去撂倒一大片。绝大部分的观察手都选择了散弹枪,这玩意的射速跟冲锋手枪没得比,但它是面杀伤武器,不需要很好的精度,只要把枪口对准敌人然后扣动扳机,由钢珠甚至钢箭组成的弹幕横扫过去,敌军非死即残。这一小队清军士兵都很不走运,他们本想趁着机枪手更换枪管之机一鼓作气冲进战壕里,用枪托和刺刀解决敌人,可是冲到距离战壕只剩下十几米的时候,才发现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自己…… 轰!轰! 一连两声沉闷的轰鸣响起,两发12号霰弹轰了过去,数十枚钢珠扫过,这一小队清军士兵至少有一半浑身喷血,哀号着倒了下去。剩下的让这恐怖的画面给吓着了,出现了片刻的呆愣。而就是这片刻的呆愣要了他们的命,机枪手果断放弃机枪,拔出毛瑟冲锋手枪对着他们啪啪啪一阵猛打,打空了弹匣里的子弹,附近的士兵干脆就抡过去一枚破片手榴弹,这几个苦命的娃就这样被祭了天。 这样的情景在前沿战壕到处上演,清军在重赏之下变得疯狂,不要命的向前猛冲,第1步兵连开始感受到压力了。 第413章 鏖战济宁10 第1步兵连那堪称凶残的火力毫不留情的绞杀着清军。且不说轻机枪那疯狂的扫射了,光是那100多支半自动步枪,每一轮齐射就要撂倒一大片。弹雨横飞之下,清军士兵纷纷倒下,惨叫声不绝于耳。但是,在重赏的激励之下,清军士兵顶着密集的火力不要命的往前冲,在付出了两三百人伤亡的代价之后,还是逼近了第1步兵连的阵地。 为什么明知道前面火力网如此稠密用功的话必然伤亡惨重,清军却一个劲的往前莽,而不尝试着采取迂回突破的战术呢?难道清军的头真的这么铁吗? 答案当然不是。现在他们能顶着这么多轻机枪的疯狂扫射不要命的往前冲,完全是因为那些杀红了眼的将官开出来的赏格足够的高,不然的话此时他们早就崩溃了。之所以一个劲的往前冲,而不尝试着从侧翼突破,原因很简单: 他们的训练太差劲了,并不具备如此之高的战术素养。 除去北洋军和南方新军寥寥数支部队之外,绝大多数的清军训练和战术都非常的差劲,差到什么地步?差到将官必须一手拿着刀子,一手拿着银子监督他们作战,贪生怕死就给一刀子,勇往直前的就赏银子,他们只吃这一套。这样的军队,你就别指望他们能打出多好的战术配合了,能够顶着巨大的伤亡不要命的往前冲,就已经非常难得了。 开始有清军士兵跳进了战壕。不过更多的在距离战壕只有二三十米远处被劈头盖脑砸过来的手榴弹炸得血肉横飞。那隆隆爆炸声和横飞的弹片都让清军心里恐慌,甚至感到绝望,现在他们很多人完全是凭借着惯性向前冲,跳进第1步兵连的战壕的,如果有的选的话,此时早就有人转身逃跑了。 苏兰峰通过望远镜看到清军士兵跳入黑衣军的战壕,松了一口大气,笑逐颜开:“终于突破了!” 一名副将哭丧着脸说:“伤亡非常大呀……这帮黑衣贼的火力也太猛了,每前进一步都有几个人,甚至十几个人中弹倒下……这一仗打完,冲在最前面的那几个营头都伤筋动骨了!” 苏兰峰浑不在意:“值得的……”用手指在战场上那几挺正在疯狂喷吐的弹雨的轻机枪说:“黑衣贼之所以能给我军造成如此惨重的伤亡,完全是因为他们拥有极其先进的武器装备。等打败了他们,这些武器装备就是我们的了,有了如此先进的装备,要拉起一支更强大的部队又有何难?” 听他这么一说,那帮原本为士卒伤亡惨重而心痛的副将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是啊,他们的兵虽然能打,但手里的家伙实在太落后了,绝大多数人手里拿的还是单发步枪装,一发打一发那种,射击速度很慢。黑衣军呢,人手一支半自动步枪,采用二十发弹匣供弹,连弹壳都不用退,只管扣动扳机,每名士兵一分钟至少可以发射四十发子弹,一支步枪就顶了清军十支单发步枪!如果能将这几千黑衣军歼灭,把他们的武器装备抢过来武装自己的部队,以山东兵的悍勇,要拉起一支虎狼之师又有何难? 这样一想,大家伙顿时就觉得那惨重的伤亡是值得的。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当兵吃粮的汉子,只要有钱有地盘,想招多少兵都可以。要是他们歼灭了这只黑衣军,朝廷肯定少不了封赏的,到时候再招一两千人就是了。要枪要炮可能有点难,但是要炮灰却一点都不难。一名副将说:“这些黑衣贼的战斗力还是很不错的,如果可以的话尽量活捉,然后收为己用。” 一众将领连连点头。黑衣军的战斗力他们已经见识到了,不客气的说,完全是碾压清军。如果能俘虏一两千人,从里面挑出最能打的补充到自己的部队,那么不仅能弥补这一战的损失,还大大有赚呢。马上就有人开动脑筋,开始盘算着如何在取胜之后多收编一些黑衣军俘虏到自己的麾下,以增强自己的实力了。 苏兰峰自然不会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心里很不高兴。在他看来,这一战是他主导的,如果能赢,他当居首功,战利品如何分配应该由他说了算。这些家伙现在就想着如何瓜分俘虏,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不过他没有作声。仗还没打完呢,真是用人之际,不宜跟他们计较太多,等这一仗打完了再收拾这帮家伙也不玩。 可惜的是,志得意满的清军将领们并没有看到那些跳进黑衣军战壕里的清军士兵是什么样的遭遇。 第1步兵连果断分成两拨,一拨继续射击并且不断投出手榴弹,给疯狂冲分的清军士兵制造大量的伤亡,另外一拨上刺刀扑向那些跳进战壕的清军士兵。很多清军士兵刚刚跳进战壕里,还没有弄清楚东南西北就已经挨了一刺刀。当然他们也不是傻乎乎站在那里给人家当靶子练刺刀的,他们也用刺刀和枪托跟第1步兵连的士兵搏斗,然而双方的格斗水平差的太远了,往往只是一两个回合,他们要么就被一刺刀刺中腹部,要么被战壕杖砸碎了脑壳,死的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有些清军士兵发现情况不对,整个战壕就跟屠宰场似的,而他们这些跳进战壕里的士兵就是等待宰杀的猪羊,来多少死多少,这尼玛也太亏了!亲眼目睹了一个又一个素来也好,勇斗狠而闻名的狠角色被黑衣军士兵用刺刀和战壕杖一一撂倒,他们顿时就将那点拿黑衣军的脑袋去换赏钱的心思抛到了九霄云外,尖叫着试图跳出战壕往回跑,但马上就被黑衣军士兵从后面一刺刀捅翻了。 但总体而言,清军现在已经占据了上风,他们凭借着压倒性的兵力优势一个劲的往前涌,就像一团裹着雷电的乌云,黑压压的压到了第1步兵连的战壕边缘,似乎再往前一步,这道防线就要崩溃了。 第1步兵连全体官兵咬紧了牙关。 参谋长一直紧张的关注着前线的战士,看到不断有清军士兵跳入第一步兵连的战壕,他掌心冒出了汗珠,对苏天成说:“该动手了,再拖下去的话,第1步兵连该崩溃了!” 苏天成说:“不会!如果连这点压力都扛不住,他们就不配交铁锤连了,直接把这个光荣的番号让给其他人对吧!” 参谋长说:“话是这样说,但他们只有100来号人,却要面对6000清军的疯狂冲击,压力真的太大了。再拖下去的话,他们肯定要出现大量伤亡的!” 苏天成点了点头,掏出信号枪,照着天空扣动扳机。 咻———— 一声尖啸中,一枚红色信号弹呼啸着冲天而起,整个战场上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正在指挥清军士兵疯狂冲击第1步兵连防线的清军将领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到那枚血红的信号弹呼啸的划过战场,心里顿时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在下一秒,他们的预感就变成了现实。 咣咣咣咣咣! 在第1步兵团第二道防线后面突然传来阵阵古怪的炮声,紧接着尖啸之声大作,迫击炮炮弹像冰雹一样劈头盖脸的砸到了清军中间————自战斗开始以来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第1步兵团炮兵部队终于终于开火了。现在在第1步兵连战壕数十米之外,清军基本上是人挤着人,几千人挤作一团,密密麻麻的,哪怕是闭着眼睛扔一个苹果过去,在苹果落地之前都能砸到一两个人的头,何况是冰雹一般落下的迫击炮炮弹呢? 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爆炸轰鸣声。 一团团橘红色的刺眼的火光。 密密麻麻的重放色状朝四面八方飞溅的弹片。 一片片飞溅而出的血雾。 清军为自己的鲁莽和轻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们实在是太密集了,以至于黑衣军闭着眼睛开炮都能把炮弹打到他们中间。而密集的人群也把迫击炮的威力发挥到了极限。120毫米重型迫击炮炮弹落下,方圆二十米内非死即伤;82毫米迫击炮炮弹雨点一般砸下来,弹片和钢珠密的让人根本找不到一丝活命的空间;清军人挤着人,甚至连最基本的卧倒都很难做得到,只能被动的用血肉之躯去迎接钢铁和火焰的洗礼! 黑红色的爆炸火光一丛丛一簇簇的绽开,数以千计甚至万计的弹片一波紧接着一波,在人群中肆虐,疯狂的撕扯着每一个挡在自己前面的躯体,放出一股股鲜血,甚至将胳膊或者大腿从一个个年轻的躯体身上撕扯下来抛向半空,战场一时间变成了修罗屠场。在这空前猛烈的炮火杀伤之下,清军不是一个两个的倒下,而是以弹着点为中心,一圈一圈的倒下,每一发炮弹落下都要死伤一大片,他们的惨叫声几乎盖住了炮弹爆炸的轰鸣。 这是一个完美的陷阱,他们从一开始就落入了陷阱之中。不过被安放在陷阱里的并不是舰队的竹签,而是更加致命的机枪和迫击炮! 第414章 鏖战济宁11 苏兰峰和麾下将领脸上的笑容完全凝固了。他们仿佛中了石化魔咒似的,僵硬的站在土坡上,惊恐地看着炮弹雨点一般落下,在他们的部队中间化作一团团致命的火球,将他们的士兵成批成批的撕碎,四处乱抛。在这一刻,他们内心的困惑甚至压倒了恐惧,所有人都忘记了害怕,只剩下满脑子的问号。 苏兰峰失态的大吼:“该死的,哪打的炮?是谁在朝我们开炮!?” 那位最先提出要收编黑衣军战俘与充实自己实力的副将指向黑衣军防线纵深:“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炮弹应该是从他们的战壕里发射出来的。” 苏兰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眼,珠子血红,脸部肌肉剧烈的抽搐着,状若疯狂:“这不可能!他们不可能有这么多火炮!他们明明一门火炮都没有!” 那位副将苦笑:“但他们真的有,而且足有上百门之多。” 上百门火炮…… 这个可怕的数字让在场的将领们一阵眩晕。 上百门火炮是什么概念? 北洋六镇一个齐装满员的镇,大大小小的火炮加起来总共也才五十四门。这已经是空前豪华的火力配置了,只有北洋六镇有这样的待遇,其他清军只有干看着流口水的份。而这只黑衣军撑死不过两三千人,却拥有上百门火炮,这……这……见鬼了吧? 第1步兵团当然不可能有上百门火炮。这么多火炮,都差不多足够编一个炮兵师了,他一个步兵团带了这么多火炮还打个屁仗,光是伺候这些大炮就够他们受了。 上百门没有,但几十门还是有的。第1步兵团三个步兵营,每个步兵营一个迫击炮炮连,每个连装备9门82毫米排气炮,加起来就是27门;团部还下辖一个重型迫击炮营,拥有9门120毫米重型迫击炮……也就是说光是中大口径迫击炮,他们就已经有36门了。此外,整个团一共九个步兵连(纯一线作战部队,迫击炮连、工兵连、汽车连、炊事连、卫生兵、侦察连、通信连之类的部队不算),每个步兵连下辖一个迫击炮排,每个排三门60毫米迫击泡,加起来就是27门……咦?这样一算,好像清军将领那夸张的猜测也不是很离谱耶。 现在,这些迫击炮同时开火,120毫米迫击炮炮往清军纵深打,60毫米和82毫米中小口径排迫击炮则往前沿打,都是在以最快的速度装填、开火,那气势不像是打仗,倒像是在拿炮弹埋人。清军还从来没有领教过如此猛烈的炮火,别说他们,就连围着地球打了不止一圈的英军法军也没有。战场上的清军士兵和军官只觉得到处都是爆炸的轰鸣,到处都是从天而起的火光,到处都是大片大片飞溅而来的鲜血和碎肉,惨叫声哀嚎声和炮弹爆炸的轰鸣声混合在一起,如同魔鬼的合唱,让人魂飞魄散。这还没完,第二道防线的黑衣军也开火了,数量众多的半自动步枪轻机枪疯狂射击,子弹密如骤雨,已经被迫击炮那铺天盖地的炮火吓破了胆子,像无头一样苍蝇一样四散逃窜的清军士兵成片成片的倒在了弹雨之中。 哒哒哒哒哒———— 密集得像电锯锯木头般的机枪嘶吼声响彻战场,由团部直接指挥的重机枪连九挺mg-08重机枪照着天空喷射出长达一尺的火舌,弹壳疯狂喷射,长达几米的弹链飞快的缩短,弹链上的子弹斜斜的射向天空,然后化作一处处炽热的弹束照着清军的头顶猛砸下来,把大片大片清军士兵笼罩在密不透风的弹雨之中。 这是不折不扣的死亡之雨。当它落下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清军士兵清楚地听到了头盖骨被砸碎的骇人声响。这些重机枪的加入让战斗彻底演变成了屠杀,大片大片的清军士兵像被雷劈中一样抽搐着倒地,鲜血从天灵盖处喷出,连带一起喷出来的,是他们的脑浆。也有不少是肩膀中弹,然后子弹从肘部钻了出来,整条手臂都被撕裂了,筋骨毕露,惨不忍睹。 如此凶猛的火力,如此凌厉的杀伤手段,远远超出了清军心理承受能力的极限。他们呼天抢地,扔掉手里的武器四散逃窜,惊慌之下,不知道多少人被尸体或伤员绊倒了。在极度恐慌中他们甚至忘记了要站起来,就这么手足并用在由于吸附了太多鲜血而变得泥泞的战场上飞快的爬着。但那一双双狠狠踩下的大脚没让他们爬出多远,就把他们生生踩入了那一片血红的泥泞之中。 半自动步枪、轻重机枪和迫击炮仍然在疯狂射击,操纵这些武器的黑衣军士兵一个个冷酷无情,清军的尖叫声,哭喊声,甚至求饶声,让石人都为之动容,却没有办法让他们的心肠稍稍软化一点。他们是最完美的战争机器,在战场上没有多余的情感,更不会有不必要的同情心,在他们眼里,只有战友和死人能让他们放心,只要敌军还没有彻底崩溃就不能停止攻击! 于是可怕的杀戮还在继续,谁也没有办法让它停下来。 轰!!! 一发120毫米,重型迫击炮炮弹落在土坡下,爆炸火光冲起十几米高,弹片呼啸,土坡上两名站在苏兰峰身边的戈什哈被弹片击中,其中一个被一块弹片打中额头,天灵盖的给掀飞了,鲜血混合着脑浆喷洒而出,溅了苏兰峰一身。那黏黏腻腻的玩意溅在身上,苏兰峰像触电一样浑身颤抖,啊啊尖叫,屁滚尿流。他也打过不少仗,甚至亲手杀过不少人,但还是头一回发现死亡离自己竟然如此之近,那种死神的镰刀贴着头皮擦过的恐惧感让他彻底崩溃,几乎昏厥过去。他的副将见状赶紧扶住他,大声叫:“我们中了敌军的奸计!撤退,全军撤退!” 此兰一出,众将领如逢大赦,纷纷嘶喊着:“撤退!全军撤退!”喊完自己带头跑路,丝毫不拖泥带水。在他们看来,这仗根本就没法打了,黑衣军的炮火如此强大,那炮弹打得跟冰雹一样,每秒钟要落下五六发,几乎每一发都要给自己的部队造成巨大的伤亡,而已经快要跟黑衣军短兵相接的清军却得不到己方炮火的支援,只能绝望的用血肉之躯承受着那近乎凶残的炮火一轮一轮的大规模杀伤,这还怎么打? 赶紧跑吧!再不跑……别说取胜,连自个的命都得扔在这里了。 这帮将军只顾着自己,根本就没有派人到前线去通知部队撤退,只是在口头上喊了两声撤退,便脚底抹油溜着大吉了。事实上也压根用不着他们派人到前线去通知各部队撤退,因为此时各部队已经彻底崩溃了,一支接着一支争先恐后的往后逃。黑衣军倾泻过来的子弹刮风似的扫在他们的后背,将他们像割麦子一样一片一片的撂倒,但愣是没有人愿意转过身去还击,哪怕随手往后面放一枪都没有。所有人都在拼命的逃跑,空荡荡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赶紧逃!逃得越远越好! 冯胜见清军兵败如山倒,露出一丝狞笑:“现在还想逃?完了!”果断下令司号员吹响冲锋号,自己一马当先,端着步枪从战壕里跃出,挺着刺刀朝清军冲去。在他身后,无数黑衣军士兵从战壕中跃出,怒吼着刺刀冲向清军,跑的稍慢一点的清军立刻就被他们从后面一刺刀捅翻。 这下子,清军跑得更快了。 只是他们跑的再快也没用,总有人会比他们更快的。 比如说……马成指挥的第一骑兵旅。 轰隆隆的马蹄声突然响起,清军左右两翼突然烟尘冲天,大批黑衣骑兵横刀跃马,呼啸而来。他们飓风般杀入清军中间,马刀幻起一道道寒光,利刃劈裂血肉的可怕闷响大作,清军士兵一个个被这些如同地狱恶鬼一般的骑兵从后面一刀砍掉了脑袋。一些清军士兵脑袋已经落地了,脚还在上下翻飞,往前跑出好几步才仆倒在地。这样的画面既恐怖又诡异,不少本来就已经恐惧万分的清军士兵快要被吓疯了,纷纷跪倒在地,高举双手向黑衣军投降。 不得不说,他们作出了明智的选择。这些可怕的骑兵没有向举手投降的清军士兵挥刀,绕过他们继续追击那些疯狂逃窜的家伙。从后面赶上来的黑衣军步兵同样没有对他们下手,只是让他们交出武器,留下几个人看着,其他人继续追击。直到枪炮声越来越远,黑色的洪流从身边消失了,那些跪在地上抖得跟筛糠似的的清军士兵们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还活着。 黑衣军眨眼之间席卷了清军的炮兵阵地,几十门大炮整整齐齐排列在那里,一门都没跑掉。炮兵倒是试图开炮反击,但是汹涌而来的溃兵却让他们连装填一发炮弹都做不到,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便连人带炮成了黑衣军的战利品。第1骑兵旅更是从左右两翼包抄,超越清军,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第415章 无路可逃 苏兰峰带着一众将领,在清兵的保护下落荒而逃。 逃跑是门艺术活,能否熟练的掌握这项艺术,直接关系着能不能在战场上活下来。有相当一部分将军,让他带兵打仗他战无不败,可不管败得有多惨,他总是能全须全尾的活着回来并且混个寿终正寝,简直能把人活活气死。苏兰峰就是其中一个。他参加过甲午战争,创造过四天之内带兵从汉城一路跑回到平壤的记录,[被同僚誉为“飞毛腿”。现在他这双飞毛腿也派上用场了,跑得飞快! 当然,他并不是乱跑的。他的第一时间就带领大家偏离了大道,专往小路跑。倒不是他喜欢小路的风景,而是小路更安全一些。大道固然平坦开阔,但大家一窝蜂的往那里跑,很容易把追兵吸引过来,到头来谁也跑不掉。在兵败如山倒之际,朝小路逃跑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不过…… 这份明智是以彻底放弃数千名士兵,任由他们被黑衣军屠杀作为代价的。 苏兰峰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这一仗他已经输了,输的彻彻底底,逃命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去管部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大家凭本事活命吧。能逃出去算他们走运,逃不掉的话就只能认命了,都别怨他! 有一名副将提出了异议:“大人,我们真的不管部队了吗?那可是兖州城里几乎全部的兵力啊!如果这支部队被黑衣军全歼,就没有人守兖州城了!” 苏兰峰破口大骂:“你个白痴,没看到黑衣军正在疯狂追击吗?他们随时可能跑到我们前面去抄我们的退路!现在我们自身都难保了,哪还有心思去管那些炮灰!” 那名副将抿了抿嘴唇,没有再说话。 说了也没用,苏兰峰根本就不在乎那几千名士兵的死活。如果有必要的话,他甚至会毫不犹豫的用那几千名士兵做诱饵吸引追兵的注意,为自己换取逃脱的机会。在这兵败如山倒,追兵四起之际,想要说服他回头收拢残兵败将,稳住军心,带领大家一起逃跑,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苏兰峰回头看了一眼战场,分明看到几千名清军正被黑衣军像赶鸭子一样赶得东逃西窜,迫击炮炮弹追着他们炸,哪里人多就往哪里砸,一炮下去死上一大片。清军慌不择路,为了夺路而逃甚至用刺刀狠命的捅挡在自己前面的人,试图杀开一条血路,自相残杀之下,死伤无数。这些都是他的兵,按理说他应该想办法让他们冷静下来,恢复秩序,然后指挥他们缓缓撤退。这里离兖州城并不远,就那二十来里路,只要大家一条心,杀出一条血路逃回兖州,概率是很大的。即便跑不掉了,被包围了,也不用怕,因为第五镇第九协正在火速增援过来。只要军心不乱,黑衣军想一口吃掉他们几千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道理他都明白,但他并不打算这样做,因为这很可能会把他的老命都给搭进去。他低声说:“不要怨我,千万不要怨我……要怨就怨你们命不好,要怨就怨黑衣贼太过凶残,得理不饶人……” 正在喃喃自语,不远处突然蹄声大作,烟尘翻滚。一名亲兵尖叫:“敌军骑兵!大队敌军骑兵朝这边包抄过来了!” 苏兰峰心尖狠狠一颤,遁声望了过去,顿时心都凉了:一大队黑衣骑兵以惊人的速度穿过田野,绕过那逃得到处都是的清军步兵,朝这边狂飙而来。想都不用想了,这支骑兵的目标就是他们! 他尖叫:“开枪!给我开枪!打死这些黑衣贼!” 那些负责保护他的亲兵对视一眼,纷纷摘下挎在后背的步枪,跳下马排成一排,朝那些呼啸而来的骑兵举枪齐射。苏兰峰则拼命的用马刺扎着马腹,催动战马没命的狂飙。这次别说那些炮灰般的士兵,连自己的心腹将领都不管了,连头都不带回的。一直跟在他后面的那些副将也没有比他强到哪里去,看到老大夺路而逃,一个个有样学样,用马刺狠扎马腹,甚至用刀子扎马背,把自己的战马弄得鲜血淋漓。战马吃痛,放声狂嘶,撒开四蹄狂奔,无力不用,那速度跟出膛的炮弹有的一拼! 亲兵们射出的子弹绝大多数都打中了空气,不过也有少数几发打在了那些如地狱恶鬼般的黑衣骑兵的胸口。这么远的距离,打的还是高速运动中的目标,第一个齐射就打中了好几个,这样的成绩也算不错了。但令他们失望的是,子弹打在这些黑衣骑兵的胸口,没有鲜血溅出,倒是蹦出几点火花,被击中的骑兵没有落马,身体重重的往后仰了一下,随之又坐稳了。 亲兵队长叫:“他们穿着铁甲!不要打人了,瞄准他们的马射击!瞄准他们的马射击!” 清兵们纷纷压低枪口,瞄准那些战马扣动扳机。这是典型的射人先射马,从古至今,这个战术一直被人用。骑兵为什么那么难对付,还不是因为跑得快,冲击力强大?如果把马给放倒了,他们还有个屁的冲击力。所以对战骑兵不用想别的,瞄准他们的马开火就对了…… 对了个屁! 飞速奔驰中的骑兵不等他们再次扣动扳机,便举起手中的枪朝他们开火了。不是一发一发的打过来,而是一梭子一梭子的扫过来……谁叫他们的班用轻机枪总重量只有八公斤,怎么用怎么顺手呢?这些骑兵还特意截短了机枪的枪管,虽然让机枪的精度和射程都受了一点影响,但在马背上使用反而更加顺手。一大群骑兵咆哮而来,势若奔雷,比他们先到一步的则是那密如飞蝗的子弹,排成一排朝骑兵开火的清军士兵接二连三的中弹倒下。在高速运动中,用机枪射击精度并不高,但他们为了增加命中率排成整齐的一排,跟一堵墙似的,机枪手想打空都有点难度! 在机枪扫射之下,这些清军士兵惊慌失措,射出去的子弹完全没了准头。事实上他们也没有机会射出几发子弹,高速冲刺的骑兵就冲到了他们面前,马背上的骑兵甚至连挥动马刀砍杀都懒了,直接纵马撞过去,好些来不及躲避的清兵直接被撞飞。没被撞到的也扔掉步枪抱头鼠窜,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吓得魂都快没了! 等到他们终于回过魂来的时候,这些骑兵也去远了。 苏兰峰一路狂奔,跑得飞快,十几名心腹将领跟在后面,速度同样不慢。 只不过,有人比他们更快。 当这帮家伙一路狂奔,逃到一条小河的时候,惊恐的发现一小队黑衣骑兵正沿着河边朝这边运动过来,抢在他们前面抵达了桥头。这是第1骑兵旅旅长马成亲自率领的第1骑兵连,他们在乱军之中疯狂砍杀,劈开一条血胡同,然后一路狂飙直奔这条小桥而来。马成早就算准了,清军要逃跑,必然要经过这条小桥,只要能抢先一步占领这条小桥,就截断了清军的退路。事实也正如他预料那样,清军果然是照着这条小桥狂奔而来,跑在最前面的,就是这些臭不要脸的清军将领! 马彪看到十几个身穿官服的清军将领骑着马朝这边狂奔,顿时两眼发光:“我的天哪!瞧瞧我发现了什么?十几个当官的耶!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哪!” 马成有点意外:“这帮家伙居然跑的这么快?” 马彪说:“他们扔下部队不管,只顾着自己逃命,当然跑得快了。”两手兴奋的比划着:“叔叔,这可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呢,我们可不要放过了!” 马成点头:“你带一小队骑兵过去,把他们的脑袋给我提过来!” 马彪眉飞色舞:“好勒!第一小队跟我来!”一声唿哨,立刻有二十来名骑兵跟在他后面挥舞马刀朝苏楠枫他们扑了过去。至于于其他人的立刻下马,以惊人的速度构筑工事,架起机枪准备阻击退下来的清军。 苏兰峰看到那么多黑衣骑兵凶神恶煞的扑过来,顿时头皮一麻,胯间一热,又有一泡尿从子孙跟喷涌而出。他甚至都来不及叫苦了,立刻勒转马头,朝被他抛弃的大部队那边狂飙而去。黑衣军骑兵已经截断了他的退路,继续脱离大部队逃跑只能是死路一条,唯一的选择就是回到大部队中间跟。大部队一起,不管是拼死突围还是原地固守,成功的几率都高得多。说得难听一点,跟大部队混在一起,就算黑衣军疯狂砍杀,一时半会也砍不到他的头上,不是吗? 马彪没想到这帮家伙一个个看上去牛高马大的,胆子却比老鼠还小,双方相隔还有几百米远呢,这帮家伙就逃之夭夭了!他破口大骂:“我去你大爷的,你们这帮家伙都是属兔子的吗?可别落在我手里,不然我打断你们的腿!”指挥骑兵小队奋起急追,他倒要看看是那帮家伙的马快,还是他的马快! 但是很可惜这场竞赛还没开始,后方就传来了催促他退下来的号声。 第416章 战绩辉煌 马彪悻悻的带着第一小队退了下来,一脸不高兴的问马成:“叔,为什么要我退下来?我明明可以逮住那几条大鱼的!” 马成笑着说:“不用费这个劲,只要把他们赶回大部队中间,他们就跑不掉了。” 马彪往远处望去,只见烟尘滚滚,人声喧嚣,大批大批的清军正潮水般朝着这边涌过来。苏兰峰带着那帮心腹将领一头扎入了那股浑浊的潮水之中,连人影都看不到了。而数量众多的黑衣骑兵从四面包抄过来,驱赶着慌不择路的清军,迫使他们往中间靠拢。这是黑衣军最经典的战术,步兵负责正面击溃敌军,骑兵负责追杀,能一口气杀光了就一口气杀光,没办法一口气杀光的就从四面发动冲击,不断的对于逃窜中的敌军施加压力,迫使他们放缓逃跑的速度,并且挤成一团。然后步兵带着大炮追上来,用猛烈的炮火和机枪火力再度将其击溃,然后骑兵再追杀……直到敌军死伤殆尽或者再也承受不了那可怕的伤亡,举起白旗为止。苏兰峰他们或许以为回到大部队中间比较安全,殊不知这是自寻死路。 他还是有点不甘心:“话是这样说,但是让他们逃到大部队中间之后,生擒或者击毙他们的功劳就不一定能落到我们骑兵旗的身上了。” 一帮子骑兵连连点头,心有戚戚焉。 马成倒是看得很开:“一战全歼兖州清军主力,难道这份功劳还不够大吗?何必在意是谁击毙敌军主将这种小小功劳呢?” 这位老响马的看法跟年轻人不太一样。在他看来,能取得胜利并且歼灭敌军就是最大的功劳,谁拿头功并不重要,敌军主将落在谁的手上这种小功劳更加不重要。可能是上了年纪吧,他没有了年轻人那种样样都要分个高下的心气。很多年轻人非常看重的东西在他眼里并不是很重要的。 这也是李思明不计较他的出身,把第1骑兵旅这支强大的骑兵部队交给他来带的原因。李思明最需要的就是这种凡事考虑大局,绝不成匹夫之勇的稳重型指挥官。 第1骑兵旅的动作非常快,转眼之间,以桥头为中心,一道防线便已经成型。当已经被黑衣军打的灵魂出窍的清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看到那条可爱的小桥的时候,才惊恐的发现,数百名黑衣军士兵已经抢在他们前面沿着河边建立了一道防线,架起了二三十挺机枪! 他们的退路已经被截断了。 跑在最前面的清军士兵绝望地停下了脚步。 第1步兵团则三面包抄过来,他们虽然是徒步追击,但速度似乎并没有比骑兵慢多少,真的让人不敢置信。在清军绝望的目光中,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成型了。 苏兰峰发出一声愤恨的咒骂:“这帮该死的黑衣贼,做得也太绝了,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们留啊!” 周围的士兵冷冷的看着他,沉默。不过通过那愤怒而不屑的目光,他们想说的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你比黑衣贼还要可恨! 士兵们虽然不敢明说,但苏兰峰抛弃他们自己逃跑的举动他们都看在眼里,就别指望他们对这位苏大人还能有什么好脸色了。 苏兰峰自然知道士兵们是怎么想的,不过他不在乎。这种事情他又不是第一回干了,如果害怕士兵们看不起自己就不逃了,那么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啦。他看了看周围的地形,指着左边一个村庄说:“全军往那个村庄撤退,在那里掘壕固守,等待援军!” 清军沉默的服从了这位逃跑将军的命令,一窝蜂的往那个空无一人的村庄里跑。顷刻之间,那个小小的村庄就人满为患了,后面的人还在不断的涌进来,每一间房子都成了沙丁鱼罐头,被塞得满满的,好几间茅屋直接就被撑垮了。苏大人的命令他们只执行了一半……他们倒是成功的退入了村庄,但是没有人去挖战壕…… 好在黑衣军似乎并不急着歼灭他们,好几个连队就跟在清军的屁股后面,但没有顺势冲进村庄,而是把整个村庄都给包围了起来。随着包抄过来的黑衣军越来越多,这个小小的村庄被围得水泄不通,一挺挺机枪飞快的架了起来,那黑洞洞的枪口让村庄里的清军士兵彻底死了突围出去的心思,现在他们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第九协赶紧赶到! 苏天成赶到的时候,包围圈已经完成了,数千清军全部成了瓮中之鳖。手下几个营长一个个兴奋的不得了,叽叽喳喳的向他报告:“敌军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有很多人甚至把枪都给扔掉了,半点士气都没有……我们只要再发动一次总攻,他们就该举白旗了!” 言下之意就是:团长别磨蹭了,发动总攻吧,我们已经迫不及待要歼灭这支清军了! 苏天成笑了笑说:“现在还不是发动总攻的时候。” 几个营长都愣了一下:“还不是发动总攻的时候?现在是歼灭清军的最好时机了!” 苏天成说:“要歼灭他们还不容易?但费了这么大的劲,只是歼灭区区几千臭鱼烂虾可是太不划算了。别急着吃掉他们,留着,我要钓鱼!” 几个营长不明所以。 参谋长好心情的解释:“团长的意思是他要留着这些残兵败将做诱饵,钓第九协那条大鱼!一鼓作气把这支清军全部歼灭那固然痛快,但也有可能把第九协给吓跑。我们好不容易才逼得第五镇主力部队现身跟我们正面交战,要是他们又缩回去了,想再逮住他们可就难了。” 苏天成说:“这就是少帅一直强调的围点打援。” 几个营长这才明白过来。 明白过来之后就是担心:“围点打援固然是好,但我们只有一个团加一个骑兵旅,总兵力不到4000人,既要包围苏兰峰部,又要迎战第九协,力量是不是太单薄了一点?” 苏天成说:“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都加快速度,在最短时间之内构筑好阵地,然后将阵地交给二线部队,你们撤下去,休整准备迎击第九协。” 所谓的二线部队就是指工兵连、运输联、炊事连、修械连等等这些很少直接承担战斗任务的部队。这些连队的战斗力跟步兵连没得比,但也不算差,至少让他们包围区区几千已经被打断了脊梁骨的残兵败将是绰绰有余的。 各部队按令行事,没有向村庄发动进攻,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挖掘战壕,修建工事,搞定之后就把阵地交给二线部队,自己撤了下去,抓紧时间修整,准备迎接更加残酷的战斗。 直到现在,苏天成才有时间清点自己的战果。 战绩无疑是非常辉煌的,在那场短暂的惨烈的战斗中,他们打死打伤清军多打800余人,俘虏又抓了1700多,从兖州过来增援曲阜的6000清军几乎没了一半。此外他们还缴获各种枪械多达1500多支,火炮46门,炮弹上千发。,至于清军上阵之前鼓舞士气必不可少的道具————银子,更是一口气缴获了4万多两! 马成看着那装满白银的马车,咧嘴直笑:“那帮狗官还真够有钱的,光是带着上阵打仗的就有这么多,家产之丰厚就可想而知了!” 苏天成深有同感:“没错!等抓住那帮狗官之后,得好好审问一下,让他们把贪污所得的银两通通都给吐出来!” 一众将领连连点头,简直不能再赞成了。 当然赞成,因为缴获的战利品是可以分的。他们只要把一半战利品交上去,剩下的就可以自己分割,缴获的越多分的就越多。钱是个王八蛋,可人人喜欢,所以大家伙都对赚钱充满了兴趣,这次逮住了这么多肥羊,当然要狠狠的捞一笔了。 清点完战利品之后,参谋长问苏天成:“那些俘虏怎么处理?” 苏天成问:“甄别过了没有?” 参谋长说:“还没有,时间太紧张了,来不及甄别。” 苏天成说:“把他们押到曲阜城外,圈一块地搭起帐篷作战俘营,把他们安置在那里,然后派人甄别,把军官都挑出来统一关押!” 甭管在何时何地,军官始终都是有比较高的威信的。有威信就意味着有人听他们的,所以必须把那些军官挑出来统一关押。在清军这种充斥着文盲的旧军队里,没有了军官的组织,士兵们就是一盘散沙,想搞事都搞不起来。此前在处理俘虏的时候苏天成就发现,当他把军官跟普通士兵分开来关押之后,普通士兵一个个变得茫然不知所措。即便关押他们的只是直到用树枝做的篱笆,也没有人想着要破坏篱笆逃跑,只是待在那里干等着,等着黑衣军大发慈悲把军官放回来。 所以,只要做好甄别工作,把军官通通挑出来关在别的地方,俘虏再多也不足为虑。 第417章 夜袭1 傍晚时分,第九协距离曲阜还有十公里左右。 这时,苏兰峰兵败被围的噩耗通过少数几个正好往这边逃窜的残兵败将,传到了第九协军中,引起一阵阵骚动。 马良得知之后也是长时间的沉默,神情复杂。 苏兰峰所部谈不上有多精锐,但也不是绿营那种混日子的咸鱼。在大清的旧军队中,他手下的那些营头都算得上是比较能打的了。虽然马良已经预料到了他们离开兖州跟黑衣军野地浪战,必然会失败,但也没想到他们会输得这么惨! 六千多人的部队,几个小时之内就没了一半,剩下一半被人团团包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打从甲午战争结束之后,清军就没有试过一战损失好几千人马了……不对,哪怕是甲午战争,他们一次折损数千人马的败仗也是少之又少! 倒不是清军有多能打,甲午之战损失少是因为他们跑得飞快,日军怎么追都追不上;而甲午之后中国国内就没有再爆发过大规模的战事了,八国联军那次清军基本上没怎么抵抗,而同盟会发动的几次起义,基本上都是小打小闹,自然也不会给清军造成太大的伤亡。正因为如此,在几个小时之内被黑衣军干掉好几千人才显得格外的恐怖。 马良看着天边如血的残阳,低叹:“这黑衣贼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们哪来这么强的战斗力,这么凶的杀性?” 一众将领尽皆默然。 良久,第十七标标统徐鸿滨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马良不答反问:“你有何建议?” 徐鸿滨沉吟片刻,说:“依我之见,黑衣贼与苏兰峰大战了一场,虽然取胜,但伤亡也不在少数,且弹药、体力损耗巨大,更兼取得大胜,很可能会得意忘形,疏于戒备,如果我军能够果断前进,向他们发动突袭,必然能够一举破敌,大获全胜!” 第十八标标统上官建勋也说:“此计甚好!黑衣贼新成军不久,绝大多数官官都是第一次上战场,还远没有沉淀下来,现在他们取得了一场大胜,很可能会只顾着庆祝胜利,做梦都不会想到我们会乘夜奔袭……这个计划如果能够顺利实行,定能将他们一举全歼!” 马良沉吟良久,狠狠的点了一下头:“好,全军停止前进,就地扎营做饭,饱餐一顿,待到深夜再悄悄拔营向曲阜之敌发动奔袭!” 命令马上传达了下去,赶了一天路,已经疲惫不堪了的北洋军将士顿时发出阵阵欢呼。虽说山东长腿兵很能跑,但是带着如此沉重的装备一天之内跑了几十里路,他们也累得够呛了,能够停下来好好歇一歇,那再好不过了。 扎营之后,马良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下令通信部队开通电台,将苏兰峰战败的消息上报给张永成,比较隐晦的指出:黑衣军战斗力之强悍,出乎意料,凭第五镇一镇之力可能难以化解山东的危机。 言下之意就是:还是请求老大往山东增兵吧,光靠我们这一万来人真的不大行! 张永成接到电报,没来由的一阵焦躁。 此时北洋六镇已经有四个镇上了前线,第二镇和第四镇在湖北一路横扫,将整个湖北和半个湖南纳入了北洋的版图,眼下正把九江围得水泄不通,宋教仁、黄兴等人悉数成了瓮中之鳖;第六镇在王士珍的带领下穿越难过上青天的蜀道杀入四川,打着替端方兄弟报仇的名义把四川境内的新军,连同端方带来要平定四川**,却反过来为其所杀的那一部份湖北新军吊起来打,眼下已经攻克重庆,正水陆并进杀向乐山,准备在拿下乐山之后经岷江直取城攻,攻势极为锐利,把起义军打得节节败退;第三镇一部杀入山西,同样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大家都在打胜仗,唯独他第五镇寸功未立,反倒丢掉了不少地盘!现在马良这家伙又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直言第五镇的实力不足以击退黑衣军北伐部队,这叫他怎能不烦躁万分! 烦归烦,他还是如实上报袁世凯,请老大定夺,同时下令第十协往曲阜方向移动,随时准备增援第九协。他有预感:黑衣军很有可能不会如他所愿去攻打极其坚固的济宁,从而尝试着攻打曲阜、兖州这些比较小,也没那么坚固的城市,拔掉这些钉子然后迂回包抄,断掉济宁守军的退路,让济宁守军不战自溃————工事修得再坚固,人家不来碰你你也没有办法,马奇诺防线就是最好的证明。 张永成没有办法穿越时空,自然不会知道马奇诺防线的悲剧,但是在曲阜爆发的战斗也足以让他意识到黑衣军的战略企图了。 既然如此…… 那我们就别玩这些虚的了,直接在兖州、曲阜来一场硬碰硬的大战,用最干脆的方式分出胜负吧! 几个小时后,他收到袁世凯的回电。袁世凯原则上同意了他在兖洲、曲阜与黑衣军决战的计划,但再三提醒他不要逞强,形势不妙的话就果断撤退,大不了就跟黑衣军隔着黄河对峙。 这已经是袁世凯第N+1次强调与黑衣军作战不力就应该果断撤退,必要的时候可以放弃济南了。从这些电报不难看出,这个死胖子其实并不是很看重山东。想来也是,山东这个鬼地方,土地肥沃是肥沃,但一直不太平,响马草寇多如牛毛,形形式式的邪教盘据在乡下不断煽动老实巴交的农民跟官府作对,此外还时不时要跟德国人发生一点冲突……这分明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第五镇镇守山东这些年就给折腾得够呛,几乎年年都要发动一两次大规模的剿匪行动,可即便是这样,那些土匪响马还是越来越多。袁世凯已经有些厌烦这个鬼地方了,实在守不住就不要守了,收缩兵力在黄河北岸建立防线挡住黑衣军,作为河北的屏障就行了。 ————辛亥革命之后,北洋军大规模扩军之前,一个师能压住两三个省,然而他们在山东放了整整两个师,仍然压不住那桀骜不驯的响马、土匪,在北洋的版图内,山东的地位跟阿富汗差不多,让每一任北洋大总统都伤透了脑筋。 张永成并不知道,在他指挥第十协及大批协同作战的清军往曲阜方向移动的时候,黑衣军第1步兵师第3步兵团也一路狂飙,火速北上与第1步兵团会合。当马良下令全军停止前进,扎营做饭的时候,第3步兵团已然挺进至曲阜,成功地与第1步兵团会师了。 第3步兵团的动作已经很快了,但还是不够快,当他们赶到曲阜的时候,战役已经结束了,第1步兵团正动员民夫用驴车将战死的清军遗体一具具的运到附近的山头上安葬。一下子死了好几百人,想有多体面的葬礼是不可能的了,苏天成只能尽自己所能,让人把尸体身上的血污洗干净,用白布包裹住下葬,尽量让他们走得体面一点。至于哪来这么多白布…… 问衍圣公,他最清楚了。现在孔家人正哭丧着脸用驴车把一车车的布匹往军营里运咧。 林鹏看着战场上那一汪汪的血泊,发出一声惊叹:“这一仗打得可真够惨烈啊!” 苏天成说:“嗯,清军的攻势很凶猛,有很多人甚至冲进了第一道战壕,与我们展开肉搏,要不是炮弹和重机枪子弹充足,想要击退他们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鹏不无羡慕:“你走运了,打了一个这么大的胜仗,受嘉奖是必然的事情,不像我,一路过来打得不温不火……唉!”想起自己这一路过来打的那些烂仗,碰到的那些臭鱼烂虾一样的对手,他就忍不住叹气。 苏天成说:“这有什么好羡慕的?被我打败的不还是一帮臭鱼烂虾!” 林鹏翻了个白眼:“算好了!难道你还想一仗击败六七千北洋军不成?” 苏天成嘿嘿一笑:“嘿嘿,我还真是这样想的!” 正说着,一辆三轮摩托车突突突的吼叫着飙了过来,车上是三名身上披着用帆布布条和杂草编成的伪装网,脸、脖子和手都用伪装蜡油涂得花花绿绿的家伙。这是第1步兵**出去的侦察兵,他们装备十分精良,就这么三个人,居然配备了一挺轻机枪,一支半自动步枪,还有一支狙击步枪,此外每个人都装备一支毛瑟冲锋手枪,这火力配置,让人瞠目结舌。他们一路飙车,飙到苏天成面前,这才下车向苏天成敬了个军礼:“团长!” 苏天成问:“风风火火的赶回来,有什么发现?” 侦察兵说:“第九协主力已经渡过了泗水,但没有继续推进,而是停在泗水沿岸扎营做饭,似乎打算在那里宿营!” 苏天成眉头一皱:“渡过了泗水,都快怼到我们眼皮底下了,没有果断推进,反倒停在那里扎营?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第418章 夜袭2 林鹏翻了一下地图,可不是,第九协真的怼到黑衣军眼皮底下了,急行军的话顶多一个小时就能杀到,可他们偏偏在这个时候停止前进,在泗水河畔扎营,这…… 肯定有鬼! 他问:“他们会不会是因为知道我军击败了苏兰峰,自己成了孤军,所以准备退回去?” 苏天成说:“不可能!他们离河边并不远,浮桥都是现成的,想退回泗水南岸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他们却停在那里不动,可见并不打算撤退,肯定另有所图!” 林鹏说:“我们这样瞎猜也猜不出什么来,还是召集参谋们进行讨论吧。” 苏天成同意了,对那个侦察小组说:“回去通知各侦察小组,给我盯死第九协,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向我报告!” 侦察小组三名侦察兵齐声应:“明白!”再度上车,一路突突突的朝泗水河畔那边飙去。 苏天成和林鹏召开参谋会议,参谋们得知第九协居然停在泗水河畔不动了之后,都感到十分惊讶。第1步兵团的参谋长彭振声说:“马良那家伙是怎么想的啊,跑到我们眼皮底下来扎营?他是嫌自己死得慢吗?” 第3步兵团的参谋长于华却不赞成找死说:“北洋六镇人才济济,马良能在如此残酷的竞争中脱颖而出,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说明他绝非庸才。他停在泗水河畔不动,肯定有所企图,绝对不是嫌自己命太长那么简单!” 苏天成问:“那依你之见,他的歧途是什么?” 于华说:“我暂时还猜不透,因为我对他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这位老兄也是半路出家。他原本是在比利时那边学习铁路工程,想做第2个詹天佑的,但自从加入了黑衣军,詹天佑没做成,反倒被李思明给丢进了淮安军事学校。经过三年的培训,他成了第3步兵团的参谋长。由于是半路出家,所以他还很缺乏经验,想在短时间之内摸透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的心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大家商量了好一阵子还是没有头绪,但有一点已经可以肯定了:马良那个糟老头子坏的很,他停留在泗水河畔不动肯定是在憋大招,准备给黑衣军一个惊喜! 这样的惊喜,黑衣军是一点都不想要。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前线的侦察兵不断将情报传递回来:北洋军的兵力规模,北洋军的营地布置,北洋军的士气……可谓巨细无遗。通过这些情报,参谋们判断出渡河的北洋军总兵力在6000人左右,并且携带着20多门火炮,还有不少于两个骑兵营,这无疑是他们北伐以来所碰到的最强大的对手。 如此强大的一支敌军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停了下来,安营扎寨,不进也不退,弄得他们很难受! 最后林鹏说了一句:“既然猜不出来就别猜了!他们离我们这么近,急行军的话一个小时就到了,我们不如抓紧时间休息,今晚深夜全军出动,给他们一个天大的惊喜!” 苏天成耸了耸眉毛:“你是想夜袭?” 林鹏说:“对,夜袭!” 苏天成皱起眉头:“这段时间夜里没有月亮,深夜摸黑赶路十分困难,如果打了火把前进打那么远就会被发现……两个团六七千人的部队,摸黑走将近十公里,向敌军发动突袭,组织起来实在太困难了。” 这是大实话。在没有夜视仪的时代,想要发动夜战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别的不说,光是组织几千人摸黑赶路,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敌军营地就够难的了。有月亮还好,可以借着月光赶路,但是没有月亮,几千人摸黑赶路就显得十分困难,搞不好还没有接敌,自己就先乱成一团了。所以,在这个时代,哪怕是最擅长夜战的部队,也会选择在有月亮的时候出动,如果没有月亮就要尽量避免夜战。 林鹏说:“我们接受过大量这方面的训练,足以克服这些困难。没有月亮确实对我们很不利,但同样也给了我们极佳的掩护,只要组织得好,估计我们摸到北洋军的眼皮底下了,他们都还在呼呼大睡!” 彭振声说:“我赞成!没有月亮对组织夜袭很不利,但同样也很有利,因为我们知道敌军在哪里,而敌军不知道我们在哪里!” 于华说:“但是要组织这么多部队摸黑赶路,悄无声息的接近敌军,实在太困难了!” 林鹏说:“困难就是用来克服的,不难的话,要你们这些参谋干嘛?” 参谋们:“……” 最后,苏天成被说服了,同意发动夜袭。 就在这时,一名军官进来报告:“有几名民夫掩埋尸体后没有回来!” 苏天成一怔:“没有回来?哪去了?” 那名军官说:“可能是奔北洋军那边去了。” 苏天成明白了:“去给北洋军通风报信了啊……天都黑了,天寒地冻的还跑去报信,可真够卖力的。” 林鹏说:“等到夜深人静之后,去报信的人只会更多……这里毕竟是北洋军的主场!” 苏天成笑:“既然他们那么喜欢通风报信,那就满足他们好了!传我命令,让炊事连把好酒好菜通通拿出来!难得打了一个大胜仗,必须喝几杯好好庆祝一下!” 参谋们顿时就欢呼起来。 现在天都黑了,就别指望炊事兵还能摸黑给他们做出什么大餐。不过团长都下令要好好吃喝一番来庆祝胜利了,炊事兵自然不能让大家失望。他们将平时不大舍得吃的猪肉罐头拿出来,每个班一大盒,让他们放到火堆里烤。一直珍藏着的烈酒也发了下去,等到罐头盒受热炸裂,里面的猪肉吱吱冒油,大家就把罐头盒扒出来,用刺刀切下一块块香喷喷的、滚烫的猪肉塞进嘴里大嚼,然后举杯豪饮!一些少数民族的士兵喝得高兴了,还围在火堆旁唱起山歌,跳起舞蹈,不会跳舞的士兵们用力鼓掌,大声喝彩,气氛别提多热烈了! 而这一切都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孔令贻得知黑衣军正在大吃大喝,载歌载舞庆祝胜利之后,有些不屑的说:“草寇就是草寇,目光短浅,只是打败了苏兰峰那个庸才便得意忘形了,连更加强大的北洋第九协已经摸到眼皮底下了都不知道!依我看,他们的成就有限得很了……可惜了这些剽悍劲健的士兵!” 曲阜县令低声问:“那依衍圣公之见,我们应该怎么做?” 孔令贻说:“马上设法把这些情况通报给第九协,告诉他们,黑衣贼已经得意忘形了,很快就会喝到大贼,正是偷袭的大好时机!” 县令笑:“北洋军素来以凶悍好战闻名,有这等良机,他们肯定会死死抓住的。通知他们之后呢?通知他们之后我们应该怎么做?” 孔令贻说:“什么都不用做,让北洋军去做就够了,我们还是想想如何应付到了曲阜后就不打算走了的北洋军吧!” 说到这里,他的脑壳便隐隐作痛了。黑衣军固然可恶,光明正大的来到曲阜城下,要求孔家拿出大批价值不菲的布匹给他们包裹死者的遗体,对孔家可以说没有半点敬意,孔令贻做梦都希望北洋军能将这些家伙剁成肉酱!可北洋军也不是善类,曲阜这块肥肉,他们肯定也想咬上几口的,等到黑衣军被第九协击败之后,就该轮到他们大出血了! 老天爷,让第九协和黑衣军拼得同归于尽吧,救你了! 衍圣公在心里哀号。 孔家的眼线很快就把黑衣军正在开庆功宴的消息送到了马良手中。 马良冷笑:“果然得意忘形了啊,看样子,袁宫保高估他们了!” 徐鸿滨说:“这帮家伙确实很能打,但是未免也太骄狂了,包围圈里都还有两三千敌军呢,就喝上庆功酒了!这一回,我们想不赢都有点难了!” 北洋众将哈哈大笑,磨拳擦掌,恨不得立即出发,杀黑衣军一个片甲不留! 马良对前来通风报信的孔家眼线说:“你帮我给衍圣公带个口信,让他设法通知被黑衣军包围的苏兰峰将军,让他做好准备,我军向黑衣军发动进攻之后,他立即指挥所有人马从包围圈内杀出,配合我军前后夹击,全歼黑衣贼!” 那眼线猛拍胸口,马上回去报信了。 北洋军吃饱了之后便抓紧时间休息。由于凌晨时分将有一场大战,所以这顿晚饭格外的丰盛,士兵们吃得心满意足,睡起来格外的香。只有斥侯不能睡,马良一连放出了几批斥侯,前去查探黑衣军的情况,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向他报告。 夜幕之下,斥侯来来去去,带回的消息都是:黑衣军正在狂吃海喝,有不少人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 马良对此十分满意。喝吧喝吧,喝得越凶越好,等到你们醉成烂泥之后,就轮到我们上场了! 只是他并不知道,他的营地外围同样潜伏着不少黑衣军的侦察兵,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第419章 夜袭3 凌晨三点,天空中多了几点星光,不刮风,但仍然冷得要命,一盆水泼出去,很快就会在地面结成薄薄的冰。 本该缩在帐篷里呼呼大睡的黑衣军却在这最冷的时候钻了出来,老炊连夜给他们做好了早餐,每人两个重达一斤的大馒头,外加一水壶的胡椒汤,没时间给他们慢慢吃,领到之后立即跟着各自的连长出发,边走边吃。 馒头里加了糖,吃着松软香甜,而胡椒汤则十分辛辣,两口下去就鼻尖冒热汗,寒意全消了。士兵们一边走路一边大口中啃馒头,大口喝汤,居然十分惬意。 炮兵就没这么惬意了。为了尽可能的减少动静,他们只能用少量的骡马来运输迫击炮炮弹,至于迫击炮……自己扛吧。事实上,骡马数量远远不够,步兵在带齐装备之余还得帮炮兵带一发炮弹。60毫米口径的还好,那份量跟一枚防御型手榴弹差不多,好带。但82毫米口径的就难搞了,死重死重的,搁哪都不舒服,最后干脆用绳子绑住弹翼将它挂在脖子上,还得小心别乱晃,这玩意儿可是装了引信的,一个不小心解除了保险,然后碰到什么坚硬的物体…… 就等着表演天女散花好了。 正如林鹏所说,黑衣军接受过大量的夜战训练,哪怕是摸黑赶路,他们也能做到井然有序,至少排名前五的团是这样。只是,这么大规模的夜间调动,谁都没有经历过,所以军官们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幸运的是两军相隔确实很近,乱点就乱点,咬咬牙坚持两个小时,总能抵达目的地的。 两个团自然是分开走的,不然的话,几千人挤成一团,那就更加混乱了。苏天成带着自己的团指挥部,跟着大部队一起缓缓向前推进。没有向导,也用不着向导,这么点路,还是大平原,要个鬼的向导!他跑前跑后,一会儿催促炮兵快点,一会儿让跑在最前面的部队放慢一点速度,免得整个部队脱节了……反正也是挺忙的。他对于华说:“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出动团级规模的部队玩长途奔袭,对指挥官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于华也是满头大汗:“可不是么!要不是为了速战速决,谁会采取这么冒险的策略!” 苏天成抬头看着天空中那璀璨夺目的天狼星,低声说:“但愿林鹏是对的……” 虽说不久之前才刚刚发动了一次非常成功的夜袭,一举粉碎了清军的白马河防线,但是苏天成对于这次大规模夜袭,心里还是没有底。这次他们的对手可不是那些混吃等死的旧军队,而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北洋军,同样的战术,能取得同样的效果吗? 冯胜却没有想这么多,他率领第一步兵连走在最前面,在一名侦察兵的带领下直奔北洋军的营地而去。他和他的士兵一个个精神抖擞,完全不像是白天刚打了一场恶仗,并且承受了较大的伤亡。他们连有个绰号叫“夜老虎”,意思是在夜里一个个跟老虎一样凶猛,这种天气,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对这群老虎来说简直如鱼得水。 转眼间,已经走出了十来里。 走在前面的侦察兵突然停下了脚步。 冯胜问:“怎么了?” 侦察兵示意大家停下来,自己趴到地上,耳朵贴着冰冷的地面凝神倾听,两分钟后,他站了起来,低声说:“前面有大部队正朝着我们这边过来!” 冯胜吓了一跳:“有大部队?哪来的大部队!” 侦察兵说:“还能哪来的?只能是北洋军第九协了。狗日的,我说他们怎么会在我们眼皮底下安营扎寨,不进也不退,原来打的是乘夜向我军发动突袭的主意,跟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冯胜极目远望,依稀看到远处有点点火光正在晃动,那火光极为微弱,跟萤火差不多,但视力极佳的他还是看得清清楚楚。他正要说话,不远处有几名侦察兵一路飞奔而来,呼哧带喘的说:“北洋军朝这边过来了!” 这是潜伏在泗水河一带盯着第九协的一举一动的侦察小队,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第九协的动向了。 冯胜骂了一句:“娘的,这第九协的花招还真不少!”果断下令:“全连就地展开,准备战斗!通信员,马上向团长报告,就说北洋军跟我们想到一块了,正大举出动,朝我们这边杀来!” 通信员应了一声,飞快的向后跑。第一步兵连则跑进一条田间水渠,迅速展开,子弹上膛,准备战斗。 水渠里的水都结成了冰,长时间站在冰面上,冻得脚掌刺痛,那滋味可不好受。但现在没有人顾得上这个了,大家都咬牙忍着,紧张地盯着前方。 北洋军大举出动,朝这边杀来的情报很快就传递到了团指挥部,苏天成得知后不禁大吃一惊。于华也吓得不轻:“该死的,原来他们不进不退,打的是乘我军大胜后得意忘形之机发动夜袭的主意!马良这家伙,可真是够阴险的!” 苏天成说:“可惜,他失算了,我们在庆功宴上喝的是水!” 黑衣军确实是一支很年轻的军队,论底蕴,跟成军已有十余年的北洋军没得比。但是他们有一个非常优秀的统帅,在这位老大的严苛要求之下,这支年轻的部队有着与新组建的部队完全不匹配的精明与干练。他们高度重视战场侦察,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对手,既然已经知道北洋军就在二十里之外,怎么可能会大咧咧的开庆功宴,放任全军畅饮美酒,喝到酩酊大醉?作死都不是这样作的。他们大碗大碗地往嘴里灌的,不过是清水而已,都是做给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线看的。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有点措手不及:谁又能料到,在他兴冲冲的发动夜袭要端第九协的老窝的时候,第九协也暗搓搓的摸上来准备偷他的家呢? 苏天成定了定神,喝:“全团停止前进,就地展开,准备战斗!” 而此时,第一步兵连眼中那火柴头大小的火光已经变成了一个个火把。火把很稀疏,乍一看去,好像是几十号平民正举着火把赶夜路,看样子北洋军在夜战方面也并非外行。他们虽然不能像第1步兵团那样摸黑也井然有序的快速行进,但是也懂得要伪装,一两百人就点一支火把来指路,稀拉拉的,不知道内情的话很容易误认为他们是几十号赶夜路的平民,等到明白过来的时候,也就晚了。 再近一点,第一步兵连全体战士已经可以听到那轻快的脚步声了。在火把的指引下,大队大队北洋军士兵正轻手轻脚的朝着这边走来,一双双大脚踏过冻得硬梆梆的麦田,激起一团团冰冷的尘埃。 全连士兵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很轻,生怕惊动了这涨潮般涌来的敌军。 三名迫击炮射手不约而同的拿起一枚照明弹,轻轻放入炮膛中,不过并没有马上击发,而是抓住炮绳,耐心的等待着连长的命令。 ————迫击炮发射原理很简单,也非常可靠,但再怎么可靠也是有危险的,所以炮手在发射第一发炮弹的时候往往都会采取相对保险的拉发方式,拉发的好处在于就算炮弹有问题也能及时发现并且把炮弹退出来。而且拉发的话人可以躲得远远的,就算炸膛了也不容易造成伤亡。如果让炮弹自由落体去强迫击发,炮弹有问题的话,整个炮组就等着被一锅端好了。 北洋军对此一无所知,还在继续前进。黑衣军的侦察兵伪装潜伏技能实在太过精湛了,第九协在扎营的时候对营地周边进行了好几次搜索,硬是没有发现侦察兵存在的痕迹,所以他们很乐观的认为黑衣军并没有发现他们已经抵达曲阜,或者对他们的到来并不重视,因为他们走得很放心,信心满满。 殊不知,他们是信心满满的走向地狱的大门。 冯胜紧紧盯着最前面的那根火光,有些吃力的判断着双方的距离。当他估计北洋军已经接近到三百米以内之后,低喝一声:“迫击炮,放!” 三名炮手同时拉动手中的炮绳。 咣咣咣! 一连三声炮响,走在前面的北洋军士兵立即停下了脚步。在他们惊骇的目光中,三发60毫米口径迫击炮炮弹一飞冲天,然后在半空中弹开阻力伞,化学化应迅速发挥作用,照明剂被点燃,这三发炮弹像三个小小的太阳,挂在北洋军的头顶,缓缓落下,刺眼的强光照射着地面,北洋军那庞大的队形顿时显露出来了。 一名北洋军官只觉得手足冰凉,巨大的恐怖袭上心头,让他的心脏瞬间收缩到只有乒乓球大小。他惊恐的瞪圆眼睛,看着天空中那三颗咝咝作响的小小太阳,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声: “有埋伏!!!” 第420章 夜袭4 冯胜怒吼:“打!!!” 机枪手立即扣动板机,哒哒哒哒!急遽而密集的枪声响起,密如骤雨,随之响起的是一百多支半自动步枪急速射时那清脆的、连成一片的爆响,炽热的弹丸刮风般扫向正傻傻的看着挂在天空中发出刺眼光芒,并且啧啧称赞,完全不知道大难临头了的北洋军士兵。 这年代,照明弹在中国还是个非常稀罕的玩意儿,北洋军在训练中很少用到。而且这个年代的照明弹其实跟烟花差不多,不过在空中滞留的时间更长,发出的光芒更加强烈,像这种可以像小太阳一样长时间的挂在天空中缓缓落下,燃烧时间长达数十秒钟的照明弹还是头一回见。北洋士兵头一回看到这么新奇的东西,一个个伸长脖子盯着天空看,完全不知道这些可爱的小太阳有多危险。 于是,密集的弹雨准确地倾泄到密集的人群中间,无情地洞穿一个个躯体,拉扯出一道道血线。北洋军士兵直到子弹打到身上了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顿时惨叫声大作!那个高喊有埋伏的军官受到了特别关照,一梭子机枪子弹照他射来,他身上多出数个弹孔,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谁让他骑着高头大马,这么显眼的?不打他打谁! 猝不及防的北洋军被扫倒了一大片,惨叫声、哭喊声响彻夜空,缺乏经验的士兵惊骇万分,本能的逃窜,试图逃离这个危险的鬼地方,但马上被老兵和基层军官踹倒: “傻鸟,跑个球啊跑,你们跑得过子弹吗?不想死的话不趴下,射击!” 轰轰轰! 一连三声巨响,北洋军中间爆开三团黑红色的烟焰,以烟焰为中心,北洋士兵倒下了一大片。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炮弹雨点般砸过来,由于一团漆黑,炮击精度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很多炮弹都打到了无人地带,但是那密集到极点的火力却让北洋军将士们有种每一发炮弹都是照着自己的头顶砸下来,每一发炮弹都可能在自己身边炸开要了自己的命的错觉。迫击炮、轻机枪、半自动步枪,猛烈的火力无情地收割着生命,北洋军的先头部队伤亡直线上升! 骑着高头大马与一众参谋一起慢慢赶路的马良看到前方爆炸不断,勒住了战马。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向他报告:“协统,我们遭到敌军埋伏,走在前面的一营死伤惨重!” 马良的面色登时变得无比难看。他踌躇满志的率领第九协主力冒着严寒摸黑杀向曲阜,满以为可以打黑衣军一个措手不及,万万没想到黑衣军居然早有准备,给他来了个半路截击! 这种算计一早就被敌军看穿,然后被反将一军的滋味可不好受! 他阴沉着脸问:“敌军有多少人?” 传令兵有些茫然:“一团漆黑的,根本就看不清楚。不过他们火力极为凶猛,光是机枪就有不下十挺!” 这个数字着实让马良吓了一跳:整个第五镇也才三十几挺马克沁重机枪而已,伏击他们的部队就拥有不少于十挺机枪,这岂不是说明至少有一个团的敌军在前面等着他们? 他咬咬牙,果断下令:“去告诉一营营长,让他立即后退三百米,与敌军脱离接触!” 又叫来一名传令兵:“去通知炮队,马上将山炮给我拖上来,我们要跟敌军来一场夜战了!” 命令迅速得到执行,跑在最前面被打得死伤累累的第十七标第一营一边胡乱射击一边狼狈地退了下来,等到两军脱离接触后,营长清点伤亡,不禁吓了一大跳: 就这短短的十来分钟,他的营便损失了200余人,整个营都给打残了! 黑衣军那凶猛绝伦的火力,着实令人恐惧。 但第九协马上就还以颜色。一个山炮营黑不作声的从后面赶上来,摇起炮口,对准了一千米外黑衣军的阵地。第一步兵营架起马克沁重机枪隔着七百多米跟黑衣军对扫,吸引黑衣军的火力,那闪烁的膛焰给炮兵指明了目标。第一步兵营又接连打出好几枚信号弹,他们的信号弹技术含量远不如黑衣军所装备的伞式照明弹,但是让黑衣军的阵地暴露出来,给炮兵指明目标是足够了的。在照明弹咝咝作响间,十几门75毫米沪式山炮发出了怒吼,威力巨大的弹丸化作雷霆万钧的火球,带着火星狠狠砸向水渠。 轰轰轰轰! 隆隆巨响让地面震动起来,爆炸冲击波裹着碎片和土块暴雨般劈头盖脸的打来,让冯胜有种窒息的感觉。他赶紧缩回水渠里,炮弹掀起的泥土倾泄而下,砸在他的后背,隐隐作痛。 轰! 一发炮弹落入水渠中,就在距离他三十来米远处爆炸,冲击波和弹片沿着水渠咆哮着横冲直撞,瞬间扫倒了七八名黑衣军士兵。冯胜感觉自己后背被重物狠狠砸了一下,他反手抄起那玩意儿一看,赫然是一截大腿。这件半碳化的、筋骨毕现的礼物让他神思有些恍惚,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现在真的不是庚子年了!在过去的十一年里,清军的旧军队没什么变化,甚至可以说变得比以前更烂了,但是新军尤其是北洋军却在奋力追赶,单纯论火力配置,他们已经接近英法德等国陆军的水准了! 很好,这样的对手打起来才够味。像在白马河北岸遇到的那些臭鱼烂虾,要不是他们挡住了自己的路,他甚至都提不起将刺刀捅下去的兴趣来。 他嘶声叫:“卧倒!都给我卧倒!” 嘶吼间,又有一发炮弹击中了一个机枪手,正副射手连同机枪一起被炸成碎片,连影都找不着了,只剩下两顶严重变形的钢盔被爆炸气浪高高抛起,在夜空中翻滚。第一步兵连的士兵见势不妙,纷纷缩回水渠里卧倒,双手捂着耳朵,苦苦忍受着这猛烈的炮击。他们没有重机枪,迫击炮精度又不够,没法还击,只能咬牙忍着。现在他算是知道为什么武昌革命军会败得这么惨了,先不说炮击带来的伤亡,光是这炮声如滚雷、炮弹不断落下制造死亡的恐惧,就能让绝大多数初次上战场的士兵崩溃! 苏天成看到一连所在处炮火连天,马上就意识到不妙了。他叫来传令兵:“去告诉迫击炮营,让他们马上给我赶上来,快!” 这场遭遇战让双方都猝不及防,团属迫击炮营现在还在队伍的最后面,短时间内无法开火压制北洋军炮兵。120毫米口径迫击炮的射程足有五千米,迫击炮营当然可以就地展开,将炮弹砸到北洋**上去,但是……他们得知道目标在哪里才行。现在连野战电话都没有架起来,前线部队根本就无法告知炮兵炮击目标,开火也是瞎打一气,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前出,直面北洋军炮兵! 迫击炮营要上来并且展开反击,还需要一点时间,正在遭受北洋军猛烈炮击的第一步兵连显然不能等了。于是,一营营属迫击炮连火速展开,架起82毫米口径迫击炮,以75毫米口径山炮炮口的火光为参照物,将炮弹咣咣咣的猛砸过去。这种炮击有点乱蒙的味道,但九门82毫米口径迫击炮火力全开,一分钟至少有一百八十发炮弹砸过去,总有几发能蒙中的。炮弹乱糟糟的落下,有好几发落在炮兵阵地附近,飞溅的弹片扫倒了十几名正在闷装猛打的北洋炮兵。北洋炮兵吃了一惊,炮火马上移向纵深,照着迫击炮炮弹飞来的方向猛轰。这时,团属迫击炮营也上来了,见此情景自然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马上架起迫击炮向北洋军炮兵开火……双方就这样借着照明弹照明,隔着两千来米展开激烈的炮战,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 当然,打得倒是挺热闹,只是战果不佳。无边的黑暗严重影响了双方的发挥,双方发射的绝大多数炮弹都打到了无人地带,白白浪费掉了,偶尔有几发命中目标的,也因为对方火炮配置得比较松散,难以取得更大的战果。 总体而言还是黑衣军吃了亏,因为他们所使用的都是迫击炮,而迫击炮的特点大家都知道,精度真的不怎么样,用作火力支援或者压制敌军步兵的攻势还行,跟线膛炮对轰?那真有的点儿强人所难。不过他们那凶猛的火力也把北洋军吓得不轻,迫击炮的射速嘛,大家都懂的。马良一开始还在试图数炮弹爆炸的点数,很快就放弃了:太密集了,真的数不过来。他神色迟疑不定:“黑衣军到底运用了多少门大炮跟我们对轰啊?为什么我有种有数十门大炮正在围攻我们的感觉?” 参谋长也有这种感觉:“敌军炮火十分凶猛,只是现在天太黑了,他们发挥不出威力,所以效果并不好,等到天亮,就该我们吃亏了!协领,我们还是撤退吧,不要跟他们硬碰!” 第421章 决战1 马良阴沉着脸说:“现在乌漆麻黑的,情况极为混乱,一旦撤退,敌军穷追猛打,我军势必大乱,到时候就难以收拾了!给我挺住,无论如何也要撑到天亮再说……他们不敢发动大规模进攻的!” 马良猜对了,黑衣军真的不敢发动大规模进攻,因为他们没有大规模夜间作战的经验,这一团漆黑,敌情不明,己方的情况也难以掌握,一旦发动大规模进攻,双方绞作一团,我中有敌,敌中有我,很有可能会造成极其严重的误伤事故,打死的自己人比消灭的敌军还要多!所以他们只是不断地用迫击炮向北洋军开火,以压制北洋军可能发动的攻势。 巧合的是,北洋军也不敢发动大规模进攻,只是用山炮不断向黑衣军所在的位置开火,以阻止黑衣军向自己发动进攻。双方的士兵分散开来,在黑暗的田野上拼命挖掘工事,而在最前沿则不时发生小规模的交火,双方都派出小股部队去骚扰对方,试图制造混乱,为大部队的进攻制造战机。 只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双方都是训练有素,双方都对自己的战斗力充满信心,小股部队的骚扰很难翻得起什么浪来。 第3步兵团则跟第九协右翼部队撞了个正着,双方爆发混乱而激烈的交火,打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发现已经敌友难分,继续打下去的话很容易变成自己人之间的火拼,于是各自后撤。与第3步兵团对线的第十八标将配属给他们的山炮营开上来对着第3步兵团的阵线猛轰,第3步兵团马上就用120毫米口径迫击炮还以颜色,双方展开激烈的对轰。 跟第1步兵团的情况一样,第3步兵团的迫击炮火力虽然猛烈,却由于迫击炮本身精度不佳,加上观测条件恶劣,发射的炮弹是北洋军的五倍,却无法有效压制北洋军的炮兵火力。同样,北洋军炮兵也无法压制他们,双方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谁也奈何不了谁。倒是步兵倒了大霉,不断有炮弹偏离目标落到他们头上,招来阵阵咒骂声。 到凌晨五点半的时候,黑衣军的重型榴弹炮营终于赶上来了。 不得不说,相对于中国这落后的交通系统和运输能力而言,15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那超过三吨半的份量实在是太重了,一旦离开了铁路,想要调动部署就变得异常困难,至于在夜间机动…… 那难度简直是地狱级的。这不,才走了五六公里路,重炮部队就远远拉在后面了,前线打得热火朝天,它们在后面慢慢挪,简直要急死人了。 不过还好,它们终于到位了,一共十八门,在距离北洋军阵地两千米远处展开,工兵借着照明弹的光芒拼命挖工事,费了老大牛鼻子劲才构筑好炮位,而此时,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黯淡的晨光轻轻拨开了战场的薄雾,北洋军临时构筑的阵地渐渐暴露在黑衣军面前。同样的,黑衣军的阵地也暴露在北洋军的面前了。在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出黑衣军和北洋军的差距:黑衣军的战壕挖得弯弯曲曲,每一个突出部都呈复杂的马蹄形,战壕中还挖了防炮洞,就算炮弹直接落入战壕中,也很难造成重大杀伤。此外他们还在战壕中挖了很多一米深左右的坑,这种坑是专门用来对付手榴弹的,要是敌军把手榴弹扔进战壕,来不及把它捡起来扔回去,就赶紧一脚将它跳进坑里。手榴弹在坑里爆炸,会把小坑炸成大坑,但绝大部份的弹片都被小坑给挡住了,杀伤力被极大的削弱。可以说,这样的工事就算放到一战后期都是很实用的。而北洋军就差多了,他们的战壕大体呈工字形,兵力前轻后重,火力前重后轻,第二梯队与第一梯队之间相隔百余米,战壕远比第一梯队长,可以有效地打击攻击第一梯队侧翼之敌。这样的战壕挖起来省事,也方便指挥官指挥部下进行猛烈的排枪射击,但是…… 用李思明的话来说,这种笔直的战壕简直是士兵们的集体公墓,一旦让一名轻机枪手跳进去,战斗将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当然,我们无法苛责北洋军作为这个时代中国装备最精良,也最训练有素的部队,却在土木作业上显得如此业余。这种工事是各国都通用的,从燧发枪时代一直用到现在,让无数进攻者在它们面前尸横遍野。此时堑壕战还没有暴露出它的狰狞面目,世界各军事强国都没有意识到这种部署方式有问题,师从欧洲的北洋军自然也不可能意识到,他们不是超人。 只是,战场的容错率是极低极低的,很多时候一旦犯了错,就永远都没有改正的机会了。尤其是在面对目光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敌人的时候,很多绝大多数人认为是很实用的战术很有可能将变成葬送整支部队的致命破绽,可能你还没有意识到错误,厄运便已经铺天盖地的降临了。 在黑衣军看来,北洋军这种部署简直到处都是破绽。 都说年轻人犯了错,上帝也会原谅,但是北洋军这支相对还是很年轻的军队犯了错,黑衣军却没有半点要手下留情的意思。 经过紧张而混乱的忙碌,通信兵总算把野战电话线路网给铺好了。在电话里,苏天成跟林鹏作了简短的交流。这两位年轻的将领在极短时间内就达成了共成:第九协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怎么着也得把这几千北洋精兵给干掉的! 林鹏说:“他们还不知道我军的重型榴弹炮已经部署完毕,炮兵到现在都没有挪窝,这是一个很有利的条件。我认为可以等战场上的薄雾于消散一点,就让重型榴弹炮集火齐射,争取三个齐射就干掉他们的炮兵,然后对他们的战壕进行轰击,掩护步兵进攻!” 苏天成问:“两个团一起进攻?” 林鹏说:“对,两个团一起进攻,以最快的速度摧毁他们的防线,截断他们的后路,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苏天成说:“行,我攻左翼,你攻右翼!进攻之前先让战斗工兵用抛射炮狠狠的照着战壕打上几十发凝固汽油弹,这玩意儿不管是摧毁工事还是打击敌军士气,效果都极好的。” 一提起凝固汽油弹,林鹏便想起了前两天满山灭火的惨痛经历,他苦笑:“就是太有用了点……” 北洋军那边,随着战场上的雾气渐渐消散,他们也渐渐弄清楚了黑衣军的实力。不是一个营两个营的夜袭部队,是整整五六千人的大部队,显然,黑衣军跟他们想到一块去了,都想在深夜发动夜袭掏他们老窝! 马良拧起了眉头。 他对黑衣军的战斗力还不是很清楚,但是昨晚混战中黑衣军那可怕的火力和有条不絮的射击已经证明这是一支劲旅,在火力、兵员素质都不占优的情况下跟这样一支劲旅正面死磕,有点不明智。 但他手下两个标统却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着要组织一次最凶猛的进攻,给黑衣军一点颜色看看。在他们看来,山东可是他们第五镇的地盘,黑衣军跑到山东来攻城掠地,想要抢他们地盘,他们当然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撞上了,那肯定得死一个! 马良说:“但是我们的兵力并不占优!” 那两个标统说:“让后面的部队赶紧赶上来就是了!” 他们在泗水河对岸还有大批步骑军,其中以受招安的山东响马为主。山东响马打阵地战不是黑衣军的对手,但精湛的马术和骨子里的凶悍使得他们一旦打得发了性子,将会变成十分难缠的对手,这些响马的加入将会让北洋军取得兵力上的优势。 马良有点信心不足。响马纪律有多差他心知肚明,把那帮货拉上来,真的能够发挥作用吗? 还没等他作好决定,对面,黑衣军兵兵阵地就传来了滚雷般的炮声。跟迫击炮那沉闷的轰响不一样,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开火时,那当真是地动山摇,风卷云啸间,一排重炮炮弹带着火星破空而来,狠狠砸在北洋军的炮兵阵地上! 北洋军炮兵阵地上一片繁忙。长时间炮击把一个基数的炮弹打了个精光不说,还让炮管变得滚烫,炮手不得不先休息一下,让炮管放凉了再说。而民夫则紧张地忙碌着,将炮弹源源不断地运上来,把弹壳入进箩筐里挑走————对于北洋军来说,弹壳也是一项很重要的物资,稍稍加工一下就可能以重新装填,做成新的炮弹了。 就在这时,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发射的高爆弹狠狠地砸到了炮兵阵地上! 高爆弹,顾名思义,就是爆炸起来特别猛,光是靠爆炸冲击波就能让半径十几二十米内蝼蚁无存的那种。至于高爆弹威力为毛这么猛?这还用问吗?装药多啊! 本着大力出奇迹的原则,黑衣军所使用的高爆弹内部装填的苦味酸炸药达到了骇人的八点五公斤…… 堪称丧心病狂! 第422章 决战2 轰轰轰轰轰! 天崩地裂,地动山摇,爆炸闪焰闪得人睁不开眼睛,隆隆巨响震得人站不住脚,飞砂流火撕裂地面翻滚着冲天而起,以它们为中心,半径二十米内蝼蚁无存。 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民夫,正在设法给炮管降温的炮手,正在跟冒险前来炮兵阵地视察的上司炫耀自己的战绩的军官……在爆炸强光乱闪间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无数残肢断臂在天空中飞舞。三门一夜之间向黑衣军发射了近百发炮弹的75毫米口径山炮被毫不留情的掀翻,燃烧着的炮车轮子忽一声被吹到了半空。马良亲眼看到一门75毫米口径山炮的炮管脱离炮身,打着转飞上半空,然后再呼啸落下,好死不死的正好砸在一小堆75毫米口径山炮炮弹上…… 轰!!! 被砸炮的山炮炮弹闹出了比重型榴弹炮集火齐射更大的动静,数十发炮弹化作一团黑红色的蘑菇云冲天而起,无数弹片带着火星密密麻麻的向四周飞溅,沾到谁谁倒霉。可即便是这么猛烈的爆炸,都仍然有炮弹完好无数的从爆炸形成的蘑菇云中穿出,飞出数百米甚至数千米之后才后知后觉的轰然爆炸,化作死亡宴会上一朵朵璀璨的烟花。 这雷霆一击,让整个第九协的人都为之震惊,正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等薄雾完全消散之后给黑衣军一记沉重打击的第九协官兵们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望向那惨不忍睹的炮兵阵地,看着那直直冲起二三十米高的爆炸烟焰目瞪口呆! 我的妈呀,黑衣军到底上哪弄来这么可怕的重炮?这威力也太恐怖了! 轰轰轰轰轰! 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第二轮齐射又开始了,目标仍然是第九协的炮兵阵地。这一次开始有人学乖了,看到黑衣军炮兵阵地喷发出大团火光和白烟,一个个面色煞白,亡魂直冒,撒腿狂奔,试图逃离即将到来的天崩地裂的爆炸。可惜,他们跑得再快也没有炮弹飞行速度快,前脚刚迈出去,炮弹就砸到了他们的后脚跟上。一瞬间,仿佛满天的雷暴都往这边聚集过来,在骇人的爆炸闪光和可怕的爆炸巨响中,不管是高贵的炮兵指挥官还是低贱的民夫,都是血肉横飞,甚至直接被爆炸冲击波撕裂然后被高温瞬间碳化,变成几块残缺不全的、黑漆漆硬梆梆的焦碳! 那些被北洋军看得比***还重的山炮也被粗暴地掀翻、撕碎,零部件飞得到处都是,砸到谁谁倒霉。 马良变了面色:“他们的目标是我们的炮兵!让我们的炮兵撤下来!马上撤下来!” 现在还想撤下来?是不是有点晚了? 黑衣军所装备的这个型号的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由于要追求射程,射速跟那个变态的、一分钟可以撸出十五发的1904TR型155榴弹炮没得比,但打爆发性射速的话也可以达到每分钟七发,基本上是八秒就轰出一发,相当恐怖。就在马良嘶吼着让炮兵赶紧撤下去的时候,那十几门重型榴弹炮再度怒吼,又是一个齐射,又有数门75毫米口径山炮被掀翻。遭到如此猛烈的打击,北洋军炮兵完全懵了,有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有人号哭着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跑,更有人两眼发红,顶着嗖嗖飞来的弹片咬牙切齿的以最快的速度装填、发射,朝黑衣军重炮阵地开火,用呼啸的炮弹告诉黑衣军:他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可惜,他们射出的炮弹威力还是太小了,根本就无法摧毁藏在半地下工事里,只露出一根又粗又长的炮管的重型榴弹炮,只能在工事附近徒劳地炸开团团火光。这种反击没能起到任何效果,反倒招来了更为猛烈的打击,几轮齐射下来,北洋军两个山炮营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的火炮,死伤的炮兵更是不计其数。 马良额头冒出冷汗来。他不明白用迫击炮跟自己对轰了一晚的黑衣军怎么会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溜的重炮,但他很清楚,黑衣军的目标是那两个炮兵营!一旦这两个炮兵营被摧毁,第九协就等着被黑衣军的炮口怼到胸口来轰,只能被动挨打,全然无法还手好了! 他咬咬牙,下令:“重机枪开火掩护,骑兵冲锋,干掉他们的重炮!” 吭吭吭吭吭———— 密集的铜音密到令人心悸,第九协拥有的十八挺MG-08重机枪火力全开,狠狠扫向黑衣军的阵地。其中有几挺重机枪甚至打起了纵深散布射,将一股股弹流射向天空,然后化作一束束炽热的集束弹道照着重型榴弹炮炮位猛砸下去!绝大多数子弹都打在了空地上,激起团团烟尘,但也有一些落入了炮位,一名抓住炮绳正准备用力一拉的炮手后背爆开一团血雾,身体向前一仆,马上就失去了生机。 在重机枪火力掩护之下,数百名北洋军骑兵横刀跃马,咆哮着向黑衣军重炮阵地猛冲过去!马刀刀身在晨光中闪耀着令人胆寒的寒光,他们有信心,只要让他们跃过那些挖得歪歪斜斜的战壕,他们仅靠手中的马刀便能将那些操纵重炮的炮兵砍成碎片! 没人敢小看好几百名骑兵那迅猛绝伦的冲击,黑衣军也不例外。正在猛轰北洋军炮兵阵地的重型榴弹炮换上了榴霰弹,照着咆哮而来的骑兵猛轰。一枚枚榴霰弹在骑兵头顶炸开,数以千计的钢珠混合着弹片喷向地面,被喷到的骑兵不管是人还是马,都瞬间浑身喷血,人仰马翻! 步兵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北洋军炮兵杀到炮兵阵地去,他们轻重火力同时开火,轻机枪、半自动步枪都打得弹壳飞跳,炽热的弹丸在骑兵面前构成一道冷酷的死线,触碰到这道死线的骑兵,唯一的结果就是死! 在这个血色清晨,黑衣军和北洋军共同见证了骑兵这一古老的兵种的衰落。在机枪、半自动步枪、榴弹炮和迫击炮的猛烈打击之下,冲锋的北洋军骑兵成批倒下。他们一连发动了三次冲锋,每一次都被无情地绞杀,没有一次能够冲到黑衣军的阵地前。能被选中加入骑兵部队的士兵,勇气和武艺都远胜过普通士兵,再加上高价从欧洲进口的战马那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他们有信心可以在几分钟内将整道战壕里的黑衣军全部砍光,但是…… 他们也得冲得上去才行。 苏天成冷眼看着北洋骑兵前仆后继地冲击着那道炽热的死线,人和战马的尸体铺满原野也不曾胆怯半分,他发出一声谓叹:“好勇猛的兵……” 可惜,面对机枪配备到班的黑衣军,在一马平川的田野上作如此勇猛的冲锋,跟找死没有任何区别。不是说北洋军骑兵无脑,实在是没有办法,轻重机枪、半自动步枪那凶猛的火力让骑兵这一古老而光荣的兵种陷入了绝境,只要他们发动冲锋,等待他们的就是可怕的屠戮,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林鹏提醒苏天成:“北洋军正在迅速转移他们残存的火炮!” 苏天成透过硝烟望去,可不是,在骑兵舍死忘生地冲击着黑衣军那道炽热的死线的同时,北洋军正以最快速度将残存的火炮从一片狼籍的炮兵阵地上拖下去。他脑海里灵光一闪:“所以马良那货让骑兵拼死冲击我们的重炮阵地,纯粹是用他们吸引我军的火力,为炮兵撤离争取时间?” 林鹏说:“还有第二种可能么?” 苏天成吸了一口凉气:“够狠!” 确实够狠,让他来的话他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作出牺牲数百名骑兵以换取十几二十门大炮成功转移的时间,可马良却做了,而且做得很成功,当那两个骑兵营基本伤亡殆尽的时候,残存的火炮和炮弹也成功地从黑衣军重型榴弹炮的炮口下逃脱,转移到了后方。 这也意味着黑衣军在进攻第九协的阵地的时候得当心,炮弹随时可能会砸过来的。 用几百名炮兵的命去换两个损失惨重的炮兵营到底值不值,苏天成无法给出答案。但事实证明马良做得没错,正因为这些残余的炮兵力量的存在,黑衣军在接下来一系列针对第九协的进攻中频频受到北洋军炮兵的火力拦截,打得相当吃力。 成功地把那两个眼看就要全军覆没的炮兵营给抢了回来,马良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大炮保住了固然是好,但那两个骑兵营惨重的伤亡也让他心头滴血。这些可不是花一点小钱招安过来充数的山东响马,他们每一名士兵,每一匹马,都是精挑细选,并且接受了长达数年的训练,花在他们身上的钱海了去了!然而他却把这支部队当成一次性的手纸,为了拯救陷入绝境的炮兵部队,毫不犹豫地牺牲了这支骑兵!显而易见,此战结束后,上头肯定要追究的,到时他他该如何交差? 唯一的办法就是打败黑衣军,用最辉煌的胜利掩盖自身的伤亡。 第423章 决战3 成功地将第九协的炮兵部队撵出战场后,黑衣军得理不饶人,调转炮口对着第九协的战壕猛轰。由于精度问题对轰了半夜也没能取得理想战果,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迫击炮部队现在总算找到了出气的对象,也把炮口对准北洋军的战壕发了狂似的猛轰! 一时间,北洋军阵地落弹如雨,躲在战壕里的士兵蜷缩在地上,双手捂着耳朵,重炮炮弹落地爆炸引起的剧烈震动让他们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掀起的泥土更是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一个不留神就把他们给捂在里面。虽说隔了两千米,战壕只是一道细细的、肉眼难以看清的线,想将炮弹准确地打进战壕中难度非常大,但也不是完全办不到的,隔三差五就有一发炮弹砸进战壕里。北洋军马上就尝到了把战壕挖得笔直的苦头,炮弹在战壕中制造出一个个巨大的土坑也就算了,关键是爆炸冲击波沿着战壕横冲直撞,笔直的战壕为它大开方便之门,半径二三十米内的北洋军士兵不是被可怕的爆风撞得粉身碎骨就是被生生吹得双脚离地飞出战壕! 落入战壕内的重型榴弹炮炮弹数量并不多,但造成的伤亡却是骇人的。 一位营长骇得面如土色,痛苦地说:“这种战壕……简直就是防守者的坟墓!” 他说对了,早在两年前民兵冬训的时候李思明就曾骂过一位前华勇营出身的连长,说他挖的这种笔直的战壕很适合给自己当坟墓。 迫击炮那密集到极点的火力同样让北洋军恐惧。这种火炮发射的炮弹爆炸时动静没有重型榴弹炮那么大,但产生在碎片多得骇人,炮击只进行了十五分钟,北洋军两道战壕的壕壁上就钉满了弹片,战壕内被弹片击中的北洋军士兵横七竖八躺卧一地,鲜血流得到处都是,十分骇人。 前沿战线上,第一步兵连战士们看着北洋军的阵地被浓烟烈火笼罩,放声欢呼:“打得好!打得好!” 后面阵地上的士兵们也在放声欢呼:“打得好!打得好!” 北洋军阵地却保持着沉默,被撵出了战场的山炮营一弹不发,任由黑衣军的炮兵肆无忌惮地蹂躏自己的步兵部队。倒不是他们不想有所作为,实在是无能为力,被重型榴弹炮一顿猛轰,他们的损失实在太大了,已经丧失了跟黑衣军炮兵对轰的勇气。现在他们被部署在防线后方,随时准备开火支援前线,压制黑衣军可能发起的进攻,跟黑衣军炮兵对线?那不可能了。 北洋军炮兵的不作为带来的后果就是黑衣军炮兵越来越猖狂,火炮一再前移,炮击精度也越来越高,第九协一线部队伤亡直线上升!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黑衣军的战斗工兵部队已经架起了十几门240毫米口径抛射炮,并且测算好了诸元。当重型榴弹炮和迫击炮打得差不多了,逐渐停火的时候,这些抛射炮发出了沉闷的轰鸣,咣咣咣咣咣!十几枚四十几公斤重的抛射炮炮弹被抛射出去,一路尖啸着拉出一道道高弧度的抛物线,狠狠地砸在北洋军的阵地上! 轰轰轰轰轰! 一阵轰鸣声如同雷霆霹雳,震得人站不稳脚,抛射炮炮弹在北洋军的阵地上炸开团团骇人的黑红色蘑菇云,条条火龙冲腾而起,大片大片半流体火焰被爆炸冲击波喷射出去,沾到哪里烧到哪里…… 躲在战壕里的北洋军士兵很不幸的也处于火龙的覆盖范围之内,火雨密集的落下,被溅到的战壕变成了火坑,很多好不容易熬过了猛烈的炮击,准备迎击黑衣军的北洋士兵猝不及防,给溅了一身粘稠的火焰,痛得一蹦三尺高,发出凄厉的嚎叫,手舞足蹈冲向附近的战友,试图让战友帮他们扑灭身上的大火。然而他们在胡乱挥舞手臂间,一不小心就将粘在他们身上的奶油状凝固汽油给甩到了战友身上,于是,战友也变成了火人! 侥幸未被波及的士兵和军官都吓得面色煞白,束手无策,看着在不远处拼命挣扎、翻滚、号哭的战友,只觉得毛骨耸然。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很多士兵争先恐后的跳出战壕,撒腿跑向第二道防线……第一道防线已经变成火坑,不能呆了! 苏天成和林鹏齐声喝:“进攻!” 马上,数百名黑衣军士兵跃出战壕,以猛虎扑食之势冲向北洋军的阵地。轻重机枪同时开火,一道道弹流越过他们的头顶,砸向北洋军,为他们提供火力压制……放在这个时代,这是难度相当高的战术配合,但黑衣军已经苦练了四年,早就娴熟无比了,冲锋的步兵跟机枪配合得很好,没有一发子弹砸到自己人头上。倒是那些跳出战壕想逃跑的北洋军士兵,纷纷中弹倒地,包括痛得受不了了跳出战壕满地乱滚乱爬的火人。 也许,对于那些浑身是火的士兵来说,这反而是最仁慈的。 马良眼皮直跳,沉声下令:“炮兵开火!不能让他们冲上来!”他很清楚,第一道防线被黑衣军炮兵发了狂一样轰了这么久,伤亡已经很大了,现在又被砸了十几枚威力巨大的燃烧弹,怕是没什么斗志了,真让黑衣军冲上去,第一道防线只怕会瞬间崩溃! 只是,黑衣军哪来这么可怕的燃烧弹?那威力也太丧心病狂了! 部署在防线后方的75毫米口径山炮马上开火,炮声几乎连成一片,炮弹密集地落入黑衣军冲锋的队形中间,掀起片片血雨。不断有黑衣军士兵被飞溅的弹片扫倒,甚至直接被撕成碎片,但他们的冲锋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倒下的就倒下了,没倒下的继续向前冲,那压抑不住的惨叫声,那飞溅的碎肢,都不能让他们稍稍放慢一点脚步! 仍然在坚守战壕的北洋军士兵也变了面色,轻重机枪和步枪同时开火,子弹刮风般扫向黑衣军士兵。北洋军主要装备毛瑟步枪,7.9毫米口径,威力巨大,轻重机枪同样也用这一口径的子弹,被击中的黑衣军士兵立即倒地,不死也是重伤。最要命的是北洋军第二道防线有不少重机枪部署在土坡上,虽然不算高,但也足以给予前沿阵地有力的支援,而不必担心会把子弹打到自己人的脑门上。现在这些重机枪火力全开,交叉扫射,被机枪火舌舔中的黑衣军士兵浑身喷血,没等倒地就已经牺牲了。 一些班长和排长嘶声怒吼:“卧倒!卧倒!” 意识到这样很难冲得过去的黑衣军士兵立即卧倒,架起步枪和轻机枪跟北洋军隔着两三百米对射,甚至向他们发射枪榴弹。后面的迫击炮和重型榴弹炮也火力全开,分别向机枪火力点和山炮阵地招呼,一时间,枪弹炮弹你来我往,密如骤雨,爆炸声不绝于耳,再加上双方士兵打肺里挤出来的怒吼声,战况直趋白热化! 此时,张永成已经率领第十协及十几个驻防营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兖州。他见兖州城兵力空虚,便留下四个营加强兖州的防御,自己率领主力渡过泗水河,直扑曲阜。 曲阜方向枪炮声震天动地,杀声如涛,让他的心一直悬着。马良要向黑衣军发动夜袭,这个他是知道的,但他几个小时一直没停过的炮声判断出,夜袭并不顺利,很有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场硬碰硬的对攻,这让他有点担心。据他掌握的情报,曲阜一线的黑衣军足有两个团,六七千人,马成在兵力上根本就不占优势,装备更居于劣势,硬碰硬的对攻,马良顶得住吗? 正要命令部队加快速度赶紧推进到曲阜与马成会合,一名斥侯骑着快马飞驰而来,向他报告:“前方八里处发现有大批敌军!” 张永成一惊:“多少人?” 斥侯说:“少说也有七八千人!” 张永成神色凝重:“看清楚了没有?要是弄错了,我就毙了你!” 斥侯说:“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已经挖好了战壕,正在进入阵地呢!” 张永成沉吟片刻,对身边的众将领说:“这怕是黑衣军的主力了!立即做好战斗准备!” 他猜得没错,来的正是黑衣军的主力。 蔡锷昨晚得知张永成率领清军主力朝曲阜方向杀去,马上便意识到他要与马良会合。这两支清军一旦会合,兵力起码是第1和第3步兵团的两倍,想以多打少?他可不答应。他马上就率领第2步兵团及炮兵团主力,以及师直属工兵营,以最快的速度杀了过来。张永成不是想在曲阜地区跟黑衣军决战吗?好啊,成全他,就在这圣人故里来一场硬碰硬的决战好了! 当张永成的斥侯发现蔡锷所部的时候,蔡锷已经在曲阜城西十里处构筑了一道防线,如同一道铁墙,挡在了张永成的面前。在击溃这道铁墙之前,他想跟马良会合,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作者题外话】:PS:牙疼,撑不住了 第424章 决战4 张永成火速带领一众亲兵,在斥侯的带领下来到前沿视察,果然看到几道曲折蜿蜒的战壕挡在了第五镇主力面前。他立即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并且呈作战队形展开,升起了热气球。 他亲自登上热气球,用望远镜居高临下向黑衣军的阵地眺望,只见大批身穿黑衣、头戴黑色钢盔的士兵正蹲在战壕里严阵以待,而更远的地方,一门门大口径重炮正在拖拉机的牵引之下进入阵地。很显然,黑衣军也是仓促构筑防线,时间并不充裕,很多地方能凑合就凑合,连铁丝网都没来得及拉,就更别提用圆木、混凝土等建筑材料加固阵地了。 蔡锷看到北洋军那边升起热气球,嘴角一扬:“在急行军的时候还带着这玩意儿?也真难为他们了。” 可不是么,热气球体积可不小,配套的设备一大堆,想要带着它急行军并且在需要的时候迅速升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第五镇就做到了。 蒋浩然跃跃欲试:“要不要让人把那个热气球打下来?” 蔡锷说:“距离太远,也太高了,打不到,算了。” 蒋浩然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叹气:“可惜天气实在是太过糟糕,飞机没法出动,否则只要一梭子就能把那玩意儿给打下来!” 当然,他并不知道热气球吊篮上坐着的正是北洋第五镇的统制张永成,山东清军的最高指挥官,不然的话哪怕拼着机毁人亡,他也要命令飞机出动,将那热气球打下来……就清军那组织度,他就不信,一旦张永成身亡,他们能不阵脚大乱! 张永成并不知道自己正在鬼门关前疯狂试探,将黑衣军的防线看得差不多了之后,他下令热气球降落,然后召集众将领,对他们说:“黑衣军的防线是仓促构建的,有很多地方并不完善,而且他们的重炮尚未部署到位,这正是我们破敌的良机。命令炮兵第五标立即展开,对黑衣军的第一道战壕发动炮击!” 第五镇装备的主要是75毫米口径山炮,事实上,北洋六镇中,第二镇到第五镇装备的,都是75毫米口径山炮,因为这是当前世界各国陆军最普遍的野战火炮口径。那么,他们有没有口径更大的火炮呢?有,而且还不少,有好几十门从德国进口的150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虽说是十九世纪九十年代的老型号,各项性能都落后了,但口径和射程摆在那里,除去射速不如75毫米口径山炮之外,威力和射程都是单方面辗压。 第五镇为什么不带上这些威力巨大的重炮? 一来是这些重炮实在太过沉重了,想要将它们运上前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二来,这些重炮都是装备给第一镇和禁卫军的,第二镇到第六镇只有看的份,一门都捞不着。 前面说过了,北洋六镇中有一个旗人组成的镇,就是第一镇,北洋六镇中装备最为精良的一个镇。除了第一镇之外,还有一支由旗人组成的禁卫军,兵力大致也相当于一个镇,专门负责北京和天津的防御。清廷花了巨额的经费,从德国引进的那些150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全部都装备给这两支部队。换句话说,袁世凯能够直接指挥的其实只有五个镇,第一镇和禁卫军他是指挥不动的,此外,拼炮兵的话,北洋五镇真干不过第一镇和禁卫军。由此可见,清廷在袁世凯面前并非一点讨价还价的本钱都没有,他们至少还有25000名接受过严格训练的旗人士兵,有这支部队在手,袁世凯不敢太放肆。 但最要命的问题是,连那些旗人士兵都不大乐意给清廷卖命了…… 第五镇的炮兵部队迅速展开。第五炮兵标一共三个炮兵营,让马良带了两个营过去跟苏天成和林鹏对线,张永成现在手头上只有一个营。不过,大清搞了这么多年的洋务运动,自然不可能没有一点底子,部署在北方的旧军队也装备了不少从欧洲进口或者仿制的火炮,只不过很分散,不起眼而已。现在张永成将那些七零八散的炮兵部队集中起来,拼凑起四个山炮营,这已经是他拿得出来的最为强大的炮兵力量了。 这四个炮兵营火速前移,在黑衣军阵地前两千米处一字排开。这个距离展开炮击,命中率并不高,但张永成知道黑衣军有一门绝技,那就是拿重机枪当大炮用,通过纵深散布射的方式将炮兵阵地覆盖在弹雨之中,将炮兵扫到鸡飞狗跳。为防万一,还是将炮兵阵地放得远一点为妙,不然人家几挺机枪一通狂扫,把炮兵阵地扫得尸横遍地,那可不妙了。 黑衣军保持沉默。 蔡锷看到那么多火炮一字排开,嘴角扯动一下,说:“大炮还真不少,他们算是把血本都拿出来了。” 蒋浩然拧了一下眉头:“这么多大炮,一旦开火,我军将蒙受巨大的伤亡啊!”瞅向炮兵阵地:“炮兵怎么还没有就位?” 蔡锷说:“155榴弹炮太过沉重,移动缓慢,你就别强人所难了。命令重机枪手,干扰敌军炮兵的部署!” 一声令下,第一道战壕上,二三十挺MG-08重机枪发出了疯狂的嘶吼声,一束束弹流呼啸而出,拉出一道道红色的抛物线,然后化作炽热的弹雨,照着北洋军的炮兵阵地猛砸下去!与此同时,部署在第一道防线后面的120毫米口径重型迫击炮也发出了怒吼,每门炮以每分钟十五发的速度照着清军炮兵阵地猛轰! 一时间,清军炮兵阵地落弹雨如,从头顶砸下来的子弹打在地上,噗噗作响,地面浮土直冒,子弹打在大炮炮身上,火花四溅。炮弹落下就不是浮土直冒那么简单了,火球冲天而起,弹片和钢珠密密麻麻的溅射而来,不少没有掩体保护的炮兵马上就倒了大霉,被弹片打中,非死即伤,有些被削断手脚的士兵倒在地上,发出垂死野兽般的哀号。 但清军炮兵马上就还以颜色,照着向他们倾泄弹雨的重机枪火力点疯狂射击,炮弹成排飞过去,战壕内外都是火球冲腾,弹片夹着泥土呼啸溅射,沾到谁谁倒霉。四个炮兵营同时开火,那炮声跟滚雷似的,震得地面都隆隆发抖,黑衣军的第一道防线很快就被爆炸产生的火光和烟尘给淹没了。清军见状无不放声欢呼:“万岁!万岁!” 受到鼓舞的清军炮兵就更来劲了,埋头闷装猛打,炮弹跟不要钱似的猛砸出去,一寸寸地犁着黑衣军的阵地。黑衣军士兵躲在防炮洞中,双手捂着耳朵苦苦忍受着,不少人咒骂出声: “娘的,这帮狗杂种的炮火还真猛!” 张永成对炮击的效果相当满意,虽然看不清黑衣军战壕里的情形,但他肯定,黑衣军肯定遭受了惨重的伤亡。他叫:“王权、赫昭、柏俊,立即带领你们的营冲上去,我要你们在炮火停止之前跳入他们的战壕,将那些已经被我军的炮击轰得六神无主的黑衣军全部干掉!” 被他点到名的那三个营都是驻防营,三营将官都吃了一惊:“现在就进攻?是不是太仓促了一点?” 张永成说:“他们的重型榴弹炮马上就要就位了!那可是二十几门十五厘以上的重炮,一旦这些重炮就位,想要攻破他们的防线就难了!” 一听说黑衣军的重炮马上就要就位了,这三个驻防营将官莫不菊花一紧,不敢再多说半句废话,立即指挥各自的士兵,呐喊着向黑衣军的阵地冲了过去。一排排炮弹从他们的头顶越过,倾泄到黑衣军阵地上,打得黑衣军抬不起头来,这无疑让这三个营的清军士气高昂到无以复加:他们何曾见过如此猛烈的炮火支援了! 当他们距离黑衣军阵地还有三百米远的时候,开始有炮弹落到他们中间,制造伤亡了。张永成见状,立即下令停止炮击。与此同时,三营将官同时下令冲锋,一千多名清军士兵打肺里挤出野兽般的嘶吼声,撒开双腿冲向黑衣军那布满了弹坑的防线,势如潮涌! 但马上,他们就遭到了无情的毒打。清军炮火刚停,黑衣军的迫击炮炮弹就砸了过来,60毫米、82毫米迫击炮都以每分钟二十五发以上的射速疯狂开火,炮弹冰雹般砸向冲锋的清军,几乎每一炮下去都要炸死炸伤一片。这还不算,一度被清军炮兵打哑了的重机枪也重新架了起来,朝着汹涌而来的人潮疯狂咆哮。轻机枪和半自动步枪也不甘示弱,纷纷从战壕里探出来,照着清军猛烈开火! 清军很荣幸的见识到了这个时代最为凶残的火力。 一波波的涌上去,一拨拨的被扫倒,不管是身先士卒的军官还是刚入伍不久的新兵蛋子,枪炮面前一律平等,都在转眼间变成了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这不是冲锋,这分明就是送死! 第425章 决战5 张永成的攻势很快就被打垮了,被机枪和迫击炮打得血肉横飞的清军尖叫着,连滚带爬的逃了回去。在短短几分钟之内,他们死伤便超过了600人,如此可怕的伤亡远远超过了这些旧军队的心理承受能力极限,他们没有当场崩溃已经算好了。 张永成面无表情,再度指挥炮兵,向黑衣军阵地发动更加猛烈的炮击。只不过这一次,清军炮兵没有办法像刚才那样肆无忌惮的轰击黑衣军了,因为第2步兵师的榴弹炮团已经部署完毕,向他们开火了。从数千米外飞来的重炮炮弹巨陨般砸在清军炮兵阵地上,一发炮弹砸下去,爆炸冲击波冲起二三十米高,被扫中的清军士兵像被狂风吹起的落叶般双脚离地飞出数米开外,沥下一阵阵血雨。张永成亲眼看到,一门75毫米口径山炮炮位被直接命中,整门炮当即就回到了零件状态,炮管炮车轮飞起半空。 不过,黑衣军重炮虽然威力巨大,但精度却不是很高。这也可以理解,第2步兵师榴弹炮团算得上是一支新部队,有四分之三的士兵没有上过战场,头一回碰到这样的大场面,发挥不佳很正常。而且清军的火炮数量远比他们多,短时间内想压制清军的炮火可不容易。 张永成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随着时间推移,黑衣军的炮兵发挥会越来睵出色,最终凭借射程和威力上的巨大优势将这些山炮一一摧毁,到时候仗就难打了。 他立即下令骑兵冲锋。 当然,放出去的骑兵都是他花钱招揽到的山东响马,自家的骑兵还好好的掌握在手里。黑衣军那火力实在太可怕了,骑兵想要突破他们的阵地,伤亡必然极为惨重,他哪里舍得拿自己的嫡系骑兵去干这种事情?还是让响马上好,打赢了皆大欢喜,打输了,这些桀骜不驯的响马死清光也是一件好事,他用不着为如何让这些家伙消停点而大伤脑筋了。 七八百名响马目露凶光,横刀跃马,在炮火的掩护下朝黑衣军的炮兵阵地猛冲过去。张永成许诺了,摧毁黑衣军一门炮,赏1000大洋!这么高的赏格让这些有奶便是娘的亡命之徒彻底红了眼,1000大洋哟,够他们快活好几年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冲啊!死了就死了,没死的话就继续冲,只要能冲上黑衣军的炮兵阵地,他们就赚大了! 第2步兵团以凶猛的火力欢迎这些亡命之徒,轻重机枪交叉扫射,形成一张巨大的、炽热的火网,将嚎叫冲锋的响马们裹在了里面。条条火链狠狠扫过,被扫中的响马连人带马滚作一团,血浆四溅,化作片片血雾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而且越来越浓。 迫击炮炮弹更是发了狂似的照着响马们的脑门猛砸,遍地开花————这是死亡之花,每一朵的绽放都是以血淋淋的死亡作代价的。120毫米迫击炮更是不断发射榴霰弹,近乎垂直砸落的炮弹在距离地面六七米处爆炸,弹片和钢球呈扇面扫向地面,像一只只无形的巨掌,拍苍蝇似的将冲锋的骑兵拍得脓血满地。 冲锋的响马们被扫得人仰马翻,伤亡极其惨重。 张永成眼都没眨。这些都是他花钱请来的炮灰,就算全部死清光他也不会心疼,死就死呗!他果断下令四个步兵营跟进,趁着骑兵吸引黑衣军火力之机快速推进,骑兵一垮他们马上就发起冲锋,力求做到无缝衔接。虽说那些响马都是些炮灰,但炮灰也不能白白牺牲,总得将他们的价值压榨出来。 第2步兵团的防线如同一块巨石,在清军步骑兵的冲击之下岿然不动,不管冲上来的是步兵还是骑兵,他们都照杀不误。轻重机枪、半自动步枪、迫击炮、手榴弹……以及霰弹枪,这些承受住了无数次战役的考验的武器在他们手中发挥出可怕的威力,他们阵地前方五十米处简直是死神的结界,近了必死! 第九协那边,同样的情形也在上演,不过防守一方是第九协,而不计伤亡猛攻敌军防线的是黑衣军。 黑衣军第1步兵团攻击第九协左翼,第3步兵团攻击第九协右翼,攻势极其凶猛。但第九协也不是黑素的,山炮照着阵地前沿猛轰,用炮弹垒成一堵火墙,靠近这堵火墙的黑衣军士兵瞬间血肉横飞。MG-08重机枪的扫射更为致命,7.9毫米口径尖头子弹在两三百米内直接命中,哪怕黑衣军都有防弹头盔和防弹胸甲也抵挡不住,冲锋的士兵被一丛丛的扫倒。第九协阵地前,黑衣军士兵的尸体横向卧一地,血流成河,堑壕战的残酷,令人胆寒。 黑衣军一连发动了三次进攻,每一次都让第九协用山炮轰,用重机枪扫,甚至用手榴弹砸,给打了回来,两个营伤亡惨重。他们的窘境也说明,当对方手中拥有大量轻重机枪的时候,无遮无掩的步兵的进攻便变得极其艰难,甚至跟送死没有任何区别。幸亏他们冲锋时队形极为松散,一个连展开能覆盖至少一千米的攻击正面,所以那两个营伤亡虽大,却没有被打残。换作扛着步枪在军乐中排成整齐的队形大步向前的欧洲军队的话……呵呵,一战初期德军一个团进攻法军一个营据守的防线,短短几分钟就伤亡了500余人。黑衣军应该庆幸,他们有个已经看透了未来战争模式的老大,否则这一战下来,他们至少一半人回不了家了。 进无遮无掩的开阔地强行发动冲锋的黑衣军并不好受,据守战壕的北洋军更不好受。黑衣军的重型榴弹炮和迫击炮不断轰击着他的阵地,给他们制造着巨大的伤亡,而抛射炮则不断向他们发射灌满凝固汽油的燃烧弹,把一段段战壕生生变成火坑,几个回合下来,他们同样伤亡惨重,战壕外全是黑衣军的尸体,而战壕里则满是北洋军士兵的尸体。 激战正酣,张永成所部逼近曲阜和蔡锷率领全师主力阻击清军的消息一并传来,苏天成和林鹏都不免一阵后怕:张永成这货也太阴了,居然无声无息的逼近了曲阜!要不是师长增援及时,他们此时恐怕已经覆背受敌了! “师长那边情况怎么样?压力大吗?”苏天成在电话里问师部参谋。 那名参谋很淡定的说:“清军跟疯了一样猛攻我们的防线,每一次都被人民割麦子一样扫得尸横遍地,难以寸进,按这推进速度,他们在过年之前都别想打到曲阜去。师长说了,张永成他应付得来,有他在,清军别想有一兵一卒能够通过这道防线,与马良会合,你们只管放手施为,去歼灭马良所部好了!” 苏天成咬咬牙,说:“告诉师长,最迟傍晚,我们一定能歼灭马良所部,拿马良的人头去见他!” 参谋说:“等你们的好消息!” 结束了与师部的通话之后,苏天成跟林鹏商量:“该死的德国佬,居然把改进型的马克沁重机枪也卖给北洋军了,害得我们死伤惨重啊!不能继续这样打下去了,必须想个办法摧毁那些重机枪,否则我军死伤会极其惨重的!” 林鹏同样也打得一头火大:“我建议让榴弹炮逼近到一千米内,向清军的机枪火力点进行直瞄射击,打掉这些该死的机枪!” 苏天成说:“不行,让炮兵在开阔地上前移至距离敌军防线一千米处展开炮击,那分明就是跟敌军同归于尽,我们不能这样做!” 林鹏有些焦急:“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苏天成沉吟良久,说:“北洋军敢死守,无非就是因为背靠着泗水河上的浮桥,一旦战事不利,马上就可以通过浮桥撤回北岸,跟我们隔河对峙……” 林鹏眼睛一亮:“如果能将那几条浮桥炸毁……” 苏天成说:“那他们想不阵脚大乱都不行了!马上向师部申请,派几架战斗机过来,炸掉泗水河上的浮桥!” 现在天空中铅云低垂,北风凛烈,真的不适合飞机出动。不过蔡锷得知这两个团面临的困境之后,还是果断下令师部下辖的四架战斗机全部出动,挂上炸弹直扑泗水河浮桥。 泗水河浮桥上热闹非凡,大批北洋军伤员通过浮桥源源不断地送到北岸去,大批生力军则通过浮桥奔赴南岸战场。这些雄纠纠气昂昂地跨过泗水河的清军有勇营、驻防营,有宁阳地区的团练武装,甚至有旗人,杂七八杂的,光是分辨他们的番号就足够让人头疼的了。马良告诉他们,第九协在南岸已经打了胜仗,给予黑衣军巨大的杀伤,胜利已然在望了,所以这些生力军一个个斗志昂扬,步履飞快,恨不得长翅膀飞到南岸去加入战场,痛打落水狗! 只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没有机会再通过这道浮桥返回北岸了。 第426章 决战6 赵飞羽驾驶着从法国进口的双翼战斗机,低低地从战场上空掠过。 他是美国华侨,一个西部淘金客的儿子。 打从莱特兄弟将飞机送上天的那一刻开始,一股飞行热就在美国悄然兴起,那些富豪人人以拥有一两架飞机为荣,而年轻人如果能成为一名飞行员,将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赵飞羽在美国长大,看着同龄的美国人兴致勃勃地谈论着飞机,看着一架架飞机在蓝天中自由翱翔,自然是十分向往的。不过这一切与他无缘,因为在此时的美国,华人的地位是极低极低的,甚至比黑人还低,他们只能干一些又苦又累,没有多少人愿意干的活,在师资非常差的学校就读,哪里有机会去碰飞机这么先进的交通工具? 不过,响应同盟会的号召回到中国之后,他的梦想居然实现了。1909年,李思明从法国购买了三架飞机,从华侨青年中挑选学员,组建一支飞行队伍,赵飞羽毫不犹豫地报了名。跟他一道回来的同伙都说应该报名去当炮兵,这个更有前途,他不为所动,他就喜欢当飞行员。 而他最终也通过了重重考验,成了一名出色的飞行员,他的梦想实现了。 最初,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充当李思明的专机飞行员,在李思明要出远门的时候,他就要开工了,这份工作刺激是刺激,但大多数时候都无所事事————李思明再怎么骚包也不可能天天坐飞机出门吧?直到今年六月,他们才开始练习空战和轰炸…… 慢着,这玩意儿可以用于战斗!? 当拿到训练教材的时候,赵飞羽都有点怀疑人生了。而李思明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这种被上流社会视为新宠,被海空军视为最得力的侦察工具的飞行器,真的可以用于战斗和轰炸!经过一番摸索,那些很能干的兵工厂工程师终于在辛亥革命前夕克服了重重困难,将去掉了沉重的机枪枪架和水冷套筒的MG-08重机枪装上了飞机,并且设计出炸弹挂架,使这些简陋而小巧的飞行器具备了挂载和投掷50公斤级炸弹的能力。李思明给飞机配备的最主要的弹种还是凝固汽油弹,因为这玩意儿比较便宜,但威力却极为恐怖,当数架甚至十几架战斗机呼啸着扑向敌军阵地,连续投下凝固汽油弹的时候,就连飞行员也被这种炸弹制造出来的火狱一般的景象震惊。 赵飞羽不管是投弹还是空中格斗,成绩都非常优秀,用李思明的话来说,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不过,战争爆发以来他们一直没有一展拳脚的机会,他们所接受的训练都处于高度保密之中,没有上头允许绝不能在外人面前谈起。所以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的充当空中侦察兵,驾驶着没有任何武装的飞机,在天空中来来回回的盘旋,侦察着敌军的动向。 今天,他们终于有机会一展拳脚了。接到师部的命令之后,赵飞羽嗷嗷叫着让机械师用最快的速度帮他把机枪和炸弹装上去,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让北洋军尝尝他的厉害了————大爷放弃继承老爸的裁缝铺回国是奔着建功立业来的,可不是为了给步兵当附庸! 他的要求得到了满足,机械师以最快的速度把机枪和炸弹给装了上去,紧接着,飞行中队不顾天气恶劣,火速起飞,直扑泗水河! 掠过战场的时候,赵飞羽看到,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身穿黑衣的士兵横七竖八横卧一地,鲜血将地面染红,他不禁默然。这一仗打得很惨烈啊……不过也不稀奇,打从马克沁重机枪出现在战场上之后,进攻————尤其是在大平原上进攻就变得异常艰难了。马克沁重机枪的出现让防守一方拥有了瞬间给予敌军巨大杀伤的能力,那疾风骤雨般的扫射,让步兵压根就找不到一丝生存的希望。黑衣军虽然悍勇,但是面对重机枪的扫射,也显得很脆弱,看这势头,至少打残了两个营了,却连敌军第一道战壕都没有攻下来,照这样打法,想要取得这场战役的胜利,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 当然,这些都不归他管,他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了。 战斗机以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飞越硝烟弥漫的战场,泗水河出现在机翼下方。从数百米的空中俯瞰下去,可以清楚的看到,三道浮桥横亘在河面上,大批清军士兵排着长长的队列通过浮桥,奔赴南岸战场。这几道浮桥正是北洋军第五镇第九协敢在火力远不如黑衣军的情况下跟黑衣军死磕的底气所在:就算打不过,他们也随时可以撤到北岸去。再说,拥有坚固的阵地,黑衣军想击败他们也没那么容易。 黑衣军的重炮在轰鸣,不少炮弹直接打进泗水河中,不过偏差太大了,没有对浮桥和渡口构成威胁。想想也是,炮兵阵地离浮桥足有数千米远,这一带又没有什么山头,炮兵只能依靠热气球观测校射,想准确地命中浮桥,真的太难了。 但这些对战斗机来说都不是个事。 赵飞羽冲身边的僚机打出“攻击”的手势,对方点点头表示明白,飞到了他后面。他推动操纵杆,战斗机凶悍地照着地面俯冲而下,巨大的呼啸声顿时让地面上的清军惊恐起来。很多清军士兵惊恐的抬起头,看到数头“大鸟”一路呼啸着朝自己这边俯冲过来,骇然失色,一些比较迷信的甚至直接跪到地上冲飞机连连磕头。 很显然,他们把这些飞机当成神明显灵了。 从天而降的“神明”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虔诚而手下留情,赵飞羽在操纵飞机的间隙也熟练地解除了航空机枪的保险,枪口对准浮桥,当距离河面还有一百多米高的时候他猛地扣动了板机! 哒哒哒哒哒! 密集到让人头皮发麻的机枪嘶吼声骤然响起,宣告着战场从此进入三维时代。 第427章 决战7 在重机枪的嘶吼中,机枪弹链飞速缩短,与弹壳一声哗啦啦的往下掉,跟下雨似的……对,航空机枪使用的是可散弹链,可散弹链就是用一小块一小块金属薄片冲压而成,子弹在中间起到的是连接的作用,子弹打出去之后弹链就散了。这种弹链的好处就是比较轻便,而且比起当前全世界通用的不可散弹链来要省地方:同样是300发容量的机枪弹链,可散弹链要比不可散弹链短上三分之一,这对于内部空间极为紧张的战斗机而言,简直是一大福音。 机枪子弹化作磅礴大雨从天而降,将一道浮桥笼罩在恐怖的火网之中。浮桥上或惊恐或惊奇的、翘首看着成群出现的战斗机大呼神奇的清军士兵触电般在弹雨中痉挛着身体,身上爆开大团大团血浆,等到他们终于倒地的时候,身体已经被打得不成人样了,有些甚至被直接打成了碎片! “啊————” 直到这一刻,浮桥上的清军士兵才意识到这些从高空中俯冲而下的“大鸟”并不是神灵的化身,而是死神的使者,他们顿时就乱了手脚,失声尖叫,抱头鼠窜,相互拥挤之下不断有人失足落水。其实失足落水者都算走运了,最惨的是那些堵在浮桥上连想跳河都跳不成的,成了活靶子,航空机枪子弹泼水似的扫过来,往往一发子弹就能打穿两三个! 飞机飞行速度实在太快了,赵飞羽都压根就没看清自己打中了什么,飞机便已经飞越了浮桥,开始爬升。不过不要紧,僚机紧随其后,继续对着浮桥疯狂扫射,弹雨扫过,浮桥桥身炸起一团团木屑,浮桥上的清军士兵血肉横飞。一些比较机灵的眼见这些飞行怪物如此可怕,不顾刺骨严寒,纵身跃入冰冷的泗水河中,虽然给冰得半死,但至于避过了让人家当靶子打的厄运! 赵飞羽爬升至四百米后改平,望向浮桥,只见浮桥上尸体攒集,伤者在死人堆中痛苦地蠕动着,很多清军士兵在冰冷中的河水中挣扎扑腾,那么长的一道浮桥,桥面上已经找不到一个还能站着的人了。 他对僚机打出手势:掩护我,我要投弹了! 僚机用手语回复他:明白! 于是,他在空中略作盘旋,便再次对着浮桥俯冲了下去。这次,地面上响起了乱糟糟的枪声,一些清军士兵在惊恐万状之下发了狂似的对着天空拼命扣动板机,即便把弹仓给打空了,他们也仍然扣着板机不放。不过这样的狠角色太少了,根本就无法形成有效的火力网,赵飞羽无视那嗖嗖乱窜的子弹,一冲到底,直到已经快可以闻到泗水河河中水藻的味道了才改平,一拉投弹手柄,那枚50公斤级航空炸弹马上脱离挂架的束缚,呼啸而下,近乎笔直的砸向浮桥! 轰!!! 一声巨响让整道浮桥都剧烈抖动起来,炸弹准确地砸在浮桥桥身上,化作一团黑红色的火球冲天而起,滚滚热浪排山倒海般扩散,让正在加速脱离的赵飞羽都感到后背一阵灼痛。他咧了咧嘴,暗暗打定主意:以后可不能再飞这么低了……得亏这回丢的是燃烧弹,假如投的是高爆弹,老子怕是会连人带机一起被爆炸冲击波拍下去! 一条火龙在浮桥上翻卷,转瞬之间,长达十几米的桥段便熊熊燃烧起来。这还没完,僚机也紧跟着俯冲下来,在距离桥面二三十米高处投下一枚同样的凝固汽油弹。这枚炸弹同样准确地命中浮桥,而且效果更好,一大片飞溅的凝固汽油都溅到了桥面上,形成更大面积的燃烧区。浮桥是以北洋军在附近搜集到的小船,外加大量木板制成的,所使用的木料都干燥得很,可以说是一点就着,一连吃了两枚50公斤级凝固汽油弹,那当真是干柴遇到了烈火,整道桥都熊熊燃烧起来。 另外两道浮桥的遭遇也差不多,各自在两架战机的轰炸之下挨了一两枚凝固汽油弹,河面上登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泗水河两岸的清军眼看着这三道浮桥在六架看似简陋的飞机的轰炸之下变成一条条火龙,一时间都呆若木鸡! 马良惊得连望远镜都拿不稳了,脱手落地,却浑然不觉,瞪着那群在阴霾的天空中盘旋的战斗机,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枚六公斤重的铅球:“这……这玩意儿可以用于轰炸?而且在转瞬之间就摧毁了我们三道浮桥?这怎么可能!?” 一众参谋一个个面色发白。他们接受的都是西式军事培训,自然不会没见过飞机这玩意儿。在他们看来,这玩意儿拿来侦察是挺好用的,但想用它做点别的,就不大现实了————事实上也没有人想过要用它做点别的。北洋军没有装备这玩意儿,因为它是要喝汽油的,而且飞起来也危险,今年三月的时候就有一名法国飞行员带着一架飞机来到上海作飞行表演,结果出了事故,机毁人亡。空中侦察什么的,有汽球就足球了,要什么飞机?不划算! 现在有人用事实向他们证明,他们的观念太老旧了,飞机不仅可以用作空中侦察,还能做很多很多,比如说转眼间将对他们而言极其重要的浮桥炸毁,断绝他们的退路! 一架战斗机朝第九协炮兵部队那个观测汽球扑了过来,航空机枪一个点射,汽球当即燃起大火,被点燃的氢气化作条条炽热的火球从弹孔中喷薄而出,瞬间瘪下去的、剧烈燃烧着的汽球在炮兵观测员绝望的尖叫中坠了下去。于是,参谋们发现作战飞机能干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可以打掉敌军的观测汽球! 浮桥被炸,退路被切断,以第九协为主的清军登时军心大乱。马良下令清军立即扑灭浮桥上的大火,一旦浮桥有什么三长两短,就让工兵营营长提头来见。但是,就连他自己也很清楚,就算扑灭了浮桥上的大火也没有用,那些可怕的飞机随时可以再带着炸弹飞过来对浮桥实施轰炸……那浮桥就是它们的靶子,它们爱什么时候炸就什么时候炸! 明白这一点的不止他一个,绝大多数清军都明白这一点,于是,开始有人偷偷地往泗水河那边跑去,试图抢在灾难降临前逃回北岸去。苏天成和林鹏见轰炸奏效了,大喜过望,立即下令炮兵开火,掩护步兵冲锋,向清军发动排山倒海般的攻势,趁他们病要他们命! 这一次,清军的抵抗可远没有此前那么顽强了,重机枪射击依然很要命,但步枪射击就显得相当的凌乱,并且有气无力。黑衣军第3步兵团第二营在付出了一百余人伤亡的代价之后终于用迫击炮干掉了右翼北洋军几乎全部的重机枪,冲进了北洋军的战壕里。最先跳进战壕的是霰弹枪手,他们一跳进战壕里便用霰弹枪照着乱作一团的北洋军猛轰,几枪过去,老长一段战壕里就没有一个还能站着的人了。紧跟着跳进去的是机枪手,装着75发容量快装弹鼓的轻机枪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扫,板机一扣到底,弹壳飞溅弹,北洋军士兵成串倒下。 北洋军像是被逼到了墙脚的野兽,拼命反扑,机枪手一个弹鼓打完,来不及更换,北洋士兵的刺刀就捅过来了。黑衣军士兵也不含糊,有刺刀的用刺刀,不想用刺刀的抄起工兵锹和战壕杖,在战壕里跟北洋军展开残酷的肉搏战。左翼那边也差不多,第1步兵团第三营冲进战壕里,用霰弹枪和轻机枪给予北洋军巨大杀伤之后便陷入了残酷的肉搏战中,双方在战壕里扭打成一团,惨叫声和咒骂声响彻整道战线。 残酷的肉搏持续了近二十分钟,坚守第一道战壕的北洋军士兵终于撑不住了,丢下阵地往后逃,杀红了眼的黑衣军架起机枪和半自动步枪照着他们的后背不停地扣动板机,像打兔子一样将他们一一撂倒。 第一道防线的丢失让清军越发的慌乱,他们意识到,自己已经处于劣势了,继续打下去的话,搞不好他们全都得死在这里,不断有人冲马良嚷嚷着要撤退。但现在想撤都来不及了,黑衣军拿下第一道防线之后没有作任何停顿,立即向第二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发动进攻,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发射的炮弹不断飞来,在清军中间制造着可怕的伤亡。黑衣军将重机枪集中在一起,在战壕面向北洋军阵地的那一边挖出斜坡,把机枪架上去,计算好座标后,调整好重机枪的角度,然后对着天空开火……一时间,北洋军的阵地笼罩在炽热而密集的弹雨之中,那些在战壕里惊慌失措四处乱窜的清军士兵纷纷被子弹击中头部,脑浆迸裂! 这下子,别说驻防营、勇营这类部队,连第九协都快要被打疯了! 第428章 决战8 随着时间推移,第九协的处境越来越艰难。黑衣军的攻势如同巨浪吞浪,他们用重机枪和山炮将冲锋的黑衣士兵一丛丛的扫倒,换作普通部队,承受这么惨重的伤亡,只怕早就崩溃了,然而,黑衣军的攻势却越发的锐利!那一双双透过硝烟瞪向他们的眼睛里血丝纵横,没有恐怖,没有悲伤,只有打胸口迸出的愤怒,和非把他们全部撕碎不可的疯狂! 更让第九协胆寒的是,很多中弹倒地的黑衣军伤兵明明肠子都流出来了,却一声不吭,就这样抱着一捆集束手榴弹,手脚并用地向他们的阵地爬过来,完全是哪怕死也要拉几个一起上路的架势! 马良为之震骇。李思明到底是怎么训练部队的啊,这支拥有正式建制也不过才两年的年轻部队,哪来如此疯狂的斗志! 他用电台跟张永成联系:“统制大人,你们什么时候才能突破黑衣军的防线与我们会合?我们快撑不住了!” 张永成那边枪炮声震天动地,杀声如涛,显然战斗极为激烈,甚至可以说是惨烈。张大统制吼:“撑不住了?开什么玩笑,你们可是有近万人呢,对方只有六七千人,你居然告诉我才半天就快撑不住了!?” 轰轰轰! 数发82毫米迫击炮炮弹落在指挥部附近,炸起大团火光,马良脖子一缩,声音却拔高了三调:“换作跟任何一支军队打,我断不会才半天就说撑不住了的,但是……这次我们碰到的不是一般的军队,他们纯粹就是一帮疯子!张统制,咱们都是在朝鲜和辽东的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了,即便是面对凶顽的日军,你见过腹部被重机枪打中,肠子都流出来了还手脚并用抱着手榴弹向我们的战壕爬过来要跟我们同归于尽的疯子吗?你见过身中数弹都不成人样了还硬撑着不肯倒下,跌跌撞撞地冲上来徒手去抢枪管都打红了的轻机枪,试图将它从我们的机枪手手中抢过去的疯子吗?” “在这里我碰到了!不是一个两个,这七千多人,个个都是这样的疯子!” 张永成听着只觉得一阵心惊:“他们……真有这么疯狗?” 马良说:“比我说的还要疯狂得多!现在我们的浮桥已经被摧毁了,退路被切断,军心不稳,真的快撑不住了,请你们尽快给予我们支援!” 张永成沉默半响,说:“再坚持两个小时!” 马良说:“好!请尽快,我们快到极限了!” 张永成结束了与马良的对话,走到地图前看着地图上那犬牙交错的红黑箭头发呆。 黑色箭头代表黑衣军,在地图上,好几个黑色箭头将马良所部围了个严严实实。 本来,在他看来,就算第九协无法击败黑衣军两个精锐步兵团,最不济也能与他们打个旗鼓相当,可他万万没想到黑衣军的战斗力如此强悍,仅仅半天,第九协连同配合他们作战的数千清军,近万人的队伍,就快撑不住了! 走出指挥部,用望远镜观察战场。 此时的战场早已尸骨盈野,血流漂杵。截止到目前为止,清军向黑衣军的防线发动了三次进攻,仅仅是三次进攻,他们就扔进去了2500余人,光是倒在战场上的战马就多达800余匹!现在第四波攻势也直趋白势化,清军凭借兵力上的巨大优势,再加上重赏的刺激,一路涉血而行,冲上了黑衣军的阵地。黑衣军的火力凶猛到让人难以置信,轻机枪疯狂扫射将冲锋的清军士兵一丛丛的扫倒,半自动步枪的射击跟爆豆似的,弹雨一轮接着一轮照着清军身上猛泼,那火力密度让清军怀疑自己遭到了重机枪扫射。除此之外还有数量不少的MG-08重机枪,对着天空开火,一束束弹流越过黑衣军阵地,化作条条火雨倾泄而下,将大片大片地域笼罩在令行人窒息的火力网之中,被火力网裹住的清军不是天灵盖开花就是肩部被凿穿,一旦被罩住了,就很难再逃得出来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直到现在黑衣军的重炮都没有开火,不然清军还能鼓得起几分勇气亡命冲锋,真的是个未知数。 但即便是这样,黑衣军团营连**配备的迫击炮也让冲锋的清军感觉如同置身于地狱之中,那炮火真的是从5000米打到50米,完全是追着他们炸的,射速极快,杀伤半径更是大得出奇,以至于清军有种被敌军用两百门大炮追着轰的错觉。这些迫击炮给他们制造的伤亡是骇人的,三次攻势中有一次就是连黑衣军的战壕都没摸到便让迫击炮给炸了回来。 不过这次清军还算争气,在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之后已经冲进了战壕里,跟黑衣军展开了肉搏。张永成看在眼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已经把战斗拉入白刃战了,这回总该可以突破了吧? 他对第十协协统贾宾卿说:“让第十九标准备!” 贾宾卿点头表示明白。这次那些旧军队真的是超水平发挥了,给他们创造了很好的机会,是时候投入精锐部队,一鼓作气突破黑衣军的阵地了。 黑衣军的战壕如今已经变成了修罗屠场,很多清军在冲锋前都吸了鸦片的,在鸦片和银子双重刺激之下,一个个眼珠子血红,有点神智不清了,他们嗷嗷低吼着跳入战壕之中,如同发了狂的野兽。而黑衣军则默不作声,暂时还没有被突破的位置继续用机枪和霰弹枪照着清军猛射,其他人则上好刺刀或者抄起工兵锹、战壕杖,跟跳进战壕的清军展开肉搏。这肉搏可不像擂台比武,你来我往打得十分热闹,战壕中的搏杀就像一群被困在铁笼中的猛兽的相互撕咬,下下都是奔着要对方命去的,比如说用刺刀,一刺刀就要将对方捅倒,如果没捅刀,很有可能就没有机会捅出第二刀了。 小雷是来自德州驻防营的士兵……说是士兵其实有点勉强,因为他现在才十三岁,由于营养不良,还没有一支上了刺刀的毛瑟步枪高。他父亲就是驻防营的士兵,一家三口就指着他那点微薄的军饷活,去年他父亲死在剿灭响马的战斗中,按理说这份收入就没了。对于他们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庭来说,这无疑是灭顶之灾,没了这份收入,他们全家就等着饿死好了!好在上官可怜他们,考虑了好久才跟他娘说要不就把他父亲阵亡这事给瞒下来,让小雷顶着他父亲的名字入伍当差,继续领那份军饷。他娘没多想,就让他入伍当差了,也不知道他能否吃得了当兵的苦,反正这军饷能领一年算一年吧。 十三岁的小娃娃,自然别指望他能扛枪打仗了。他混到的是吹小号的差事,用不着拿着枪跟敌军正面厮杀,只要在战场上根据指挥官的命令吹响号子,向军队传递“进攻”或者“撤退”之类的指令就行了,当然,钱是很少的,比他父亲还在的时候的收入少上三成。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要不是父亲那些朋友照应,连这七成的钱都拿不到呢,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就在他一点点的适应着军营生活的时候,情况发生了巨变:有人造反了,黑衣军攻入山东了!很多人都说那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他们每到一地就会把那里烧光、抢光、杀光,青壮抓起来当猪仔卖往南洋,老弱妇嬬直接填战壕,被他们祸害过的地方连只活鸡都找到!他听得心惊肉跳,同时也半信半疑: 黑衣军真有这么可怕? 现在他才发现,黑衣军远比传说中的要可怕。他们拥有数量多到恐恐怖的机枪和火炮,不管多少人冲上去,都会在转眼之间变成成堆的尸体;他们就是一群嗜血的野兽,不管多少清军跳进他们的战壕里,都会在很短时间内被杀死,而且死状奇惨!小雷跟在一名军官后面跳进战壕里,那名军官一进战壕就被卷入了混乱而血腥的混战,而小雷则抱着小号蜷缩在一边瑟瑟发抖。利刃劈裂血肉的闷响,钝器砸碎骨骼的脆响,鲜血喷涌的咝咝声,凄厉的惨叫声,打肺里挤出来的吼声……这一切都让他恐惧万分,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他眼巴巴的看着那名军官,祈祷着他赶紧把敌人杀退,或者下令撤退,这战壕中的混战实在太可怕了! 他等来的不是黑衣军被杀退,也不是撤退的命令,而是重炮群开火时的山呼海啸。就在第十九标开始出动的时候,第2步兵师一直保持沉默的榴弹炮团终于发言了,成排重达数十公斤的炮弹在骇人的呼啸间飞越死伤枕籍的战壕,狠狠砸在第十九标所在的位置,顿时火光冲天! 小雷只觉得耳膜剧痛,嗡嗡作响,除了那一连串的雷霆霹雳般的巨响之外什么都听不见了。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战壕里的清军士兵不是变成了死尸就是逃出战壕,连滚带爬的往回跑了。黑衣军的重型榴弹炮群只用了两分钟的急速射就将清军的第二梯队轰了个七零八落,继续打下去没有意义了,清军除了撤退,还有别的选择吗? 战壕里突然安静下来。 小雷左右看看,除了尸体就是伤员,一个熟悉的身影也看不见,倒是有好几名浑身是血的黑衣军士兵挺着刺刀,拿着沾满鲜血和脑浆的战壕杖,朝他包围过来。他想逃,却发现自己双腿抖得厉害,连站都站不起来。眼看着这些天煞星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彻底绝望了,死死抱着小号,哇一声哭了出来。 第429章 决战9 那几名黑衣军中,有两个已经扬起了刺刀。 他们来自淮南,整个安徽水患、匪患最为严重的地区,在那个鬼地方生存下来的人都有着一副铁石心肠,在旱情严重的时候为了争水,把邻村一村人给屠了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心肠软的人在那种地方可活不下去。所以,尽管这名清军士兵看上去很瘦小,而且连枪都没有,根本就不对他们构成任何威胁,但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因为对方没有向他们投降! 不投降?那就干掉得了。 只是还没等他们的刺刀捅下去,这名清军士兵就吓得号啕大哭了,那带着稚气的哭声让这两名铁石心肠的士兵一阵恍惚,这才迟钝地想起:这是一个看上去才十一二岁的小孩…… 刺刀就这么停在了半空,无论如何也捅不下去了。 班长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其中一名士兵呐呐的说:“有个小孩……” 班长一怔:“小孩?”推开那两个货一看,还真是,那个小鬼一身污血一身泥巴,蜷缩在战壕的角落里号啕大哭,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别提多可怜了。班长愣了愣,骂:“那些督军是怎么搞的,没长眼吗?连还没有一支步枪高的小孩都招入伍了!” 战壕里正坐在死人身上喘粗气的士兵都让那哭声给吸引了,现在清军已经撤退,暂时不会有战斗,好些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围了过来,有人用手指去戳小雷的脸蛋:“哈,真的是个小孩哟!瞧这小个子,怕是还不到十二岁吧?” 也有人摘掉小雷的军帽,把他的小辫子捏在手里玩:“我看他顶多也就十一岁……这么小就上战场了,真是造孽!” 还有人掏出几张擦屁股的纸递给小雷:“小家伙,别哭了,我们不打小孩的,你不要害怕。” 小雷哭得更厉害了。你们一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说不打小孩,谁信啊?完了,这回完了,肯定回不了老家了! 班长将那帮家伙撵开:“滚滚滚,没看到人家都吓得浑身发抖了吗,还围在这里干嘛?都给我滚蛋!”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糖果递了过去:“小家伙,吃块糖吧,吃块糖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有糖吃? 小雷止住哭声,看着班长托在掌心的糖果,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 这年头,糖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普通人家一年难得吃上几回,像小雷这种连温饱都难以维持的家庭就更不用说了,长这么大,他就没吃过一次糖果。 现在,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黑衣军士兵居然拿糖果给他吃? 他飞快地抓了一块,撕掉包着糖的纸将它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品尝一下那种糖在唇舌间慢慢融化,一种叫“甜”的滋味充斥每一个味蕾的奇妙滋味,他又飞快的将剩下几块也抓到手里,死死地握在掌心不放手……就算死,也要吃完这几块糖再死! 班长哈哈一笑,揉了揉他的脑袋:“别紧张,没人跟你抢的。你就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呆着,等一下医护兵过来抬伤员下去,你就跟着他们一起下去,呆在俘虏营里,别四处乱跑,等打完仗你就可以回家了,知道不?” 小雷不敢相信:“我……我还能回家?” 班长说:“当然能啊,我们又不是什么不其戴天的仇敌,只要分出胜负就可以了,从来没想过要把你们杀清光。” 小雷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有点相信这位好心的班长的话了: 也许,他们真的不打小孩的。 小雷开心的躲在黑衣军的战壕里吃着糖果,而已经被黑衣军包围的第九协就没有这么好的命了。 拿下第一道战壕之后,黑衣军马不停蹄,立即向第二道战壕发动进攻。可能是觉得既然已经把王牌甩出去了,就没有必要再作什么保留了,所以在他们动用重炮向北洋军阵地猛轰的时候,数架战斗机在北洋军的头顶来回盘旋,用航空机枪照着北洋军的阵地猛烈扫射。北洋军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来自天空的打击,无不惊慌失措,被打得四处乱窜,在航空机枪的咆哮中留下了成堆成堆的尸体。 这还没完,这些战斗机不仅通过轰炸扫射给北洋军制造了巨大的伤亡,还不断的将自己侦察到的北洋军的火炮和重机枪的位置连同参照物一起画下来,扔给炮兵。这可帮上了炮兵的大忙,由于战场上硝烟弥漫,炮兵观察员又没有制高点,难以实施有效的观察,所以重炮的命中率一直不理想。现在有了这些战斗机的帮忙,他们终于可以做到有的放矢了,马上根据那些参照物计算出准确的坐标,然后开炮猛轰! 从数千米外射来的炮弹将北洋军的山炮和重机枪接二连三的炸成碎片,连同这些重火力一起被炸成碎片的,是操作这些武器的人员。 马良恨得咬牙切齿,却毫无办法,这些炮弹都是从四千米外射来的,他的炮兵无法命中这么远的目标,只能被动挨打!一开始他还努力让那些山炮赶紧转移,但他马上就发现这是徒劳的,不仅保不住大炮,还得搭上炮兵的命。所以很快他就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努力,忍着割肉般的痛苦下令炮兵转移,不管大炮了! 看着那些山炮被远处飞来的炮弹一一掀翻,马良心如刀割,却无可奈何。这些大炮他保不住,先不说那从远处飞来的重炮炮弹越来越精准了,光是在头顶来回盘旋的那些飞机,就不会让他把这些大炮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那泼水一样的航空机枪扫射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命令那些炮兵退下去之后立即利用浮桥残骸渡河撤往北岸,北洋军火炮不多,炮兵人才更少,现在那些大炮保不住了,他得努力保住这些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炮兵人才。 北洋军的炮兵彻底被打哑巴了,黑衣军炮兵顿时嚣张起来,一个劲地将炮位前移,相对应的,炮击的精度也直线上升。北洋军用重机枪还击,MG-08重机枪打纵深散布射,在两千米内不管是精度还是杀伤力都相当要命的,正因为这些重机枪的存在,黑衣军炮兵才不敢过份副近,不然他们早就把大炮推到一千几百米内照着北洋军猛轰了。但是这些重机枪在黑衣军的炮兵打击之下同样损失惨重,即便他们打一条弹带就换一个地方,还是逃不过被炸成零件的命运。随着这些至关重要的重机枪一挺接一挺被炸碎,黑衣军前进的障碍被彻底扫清了,攻势顿时变得空前猛烈! 马良意识到,继续这样打下去的话,第九协怕是得全部折在这里。他命令两个营坚守阵地,其余部队交替掩护着撤退,同时向张永成报告:“山炮和重机枪已然损失殆尽,敌军攻势越来越猛,我们抵挡不住了,必须撤退了!” 张永成正在为第十九标尚未出动就在黑衣军的重炮轰击下折损了三百余人大为光火,得知第九协已经开始崩溃了之后,他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回复:“能否向我这边靠拢?” 马良说:“做不到,太远了!” 张永成无奈:“马上带领工兵、炮兵及主要军官撤往泗水河北岸!”他已经到,第九协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保住最精华的部分。 第九协架起的那三道浮桥仍然在熊熊燃烧,想扑灭大火修复浮桥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工兵们只好将它们拆开来,利用木料做成一只只木筏,现在第九协及其他部队多达数千人的大军,就指望这些木筏逃命了。 第一批撤退的是那些炮兵。他们的人数并不多,二十来条木筏刚好够用。但坏就坏在,意识到大军要撤退了,而木筏数量有限,自己很可能没有机会上船之后,绝大多数清军,包括北洋士兵都疯狂起来,完全不理会步步紧逼的黑衣军了,一窝蜂的往渡口涌,抢着要上船。木筏运送完炮兵返回,不等它们靠岸就有很多人跳进河里朝它冲去,为了上船甚至大打出手。两艘木筏离岸还有五六米远,上面就挤满了人,连放个屁都要挪屁股才放得出来了。即便是这样,失去理智的人们仍然不停地往木筏上爬,木筏上的人用脚踹,用枪托砸,将那一只只伸过来抓着木筏不放的手打掉,个别心狠手辣的甚至拔刀猛剁,伸过来一只手就剁一只,一时间河里惨叫声、咒骂声震天动地!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吼着,极力维持秩序,甚至让轻机枪对着混乱的人群扫射,试图让大家冷静下来,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所有人都要疯了! 而黑衣军仍然在步步紧逼,炮手和机枪手携带着迫击炮和轻重机枪一步步逼近,而每逼近一步,射击的精度便提高一分!到最后,他们几乎弹无虚发,每一梭子机枪子弹,每一发迫击炮炮弹,都会准确地打进清军中间,制造巨大的伤亡! 而清军……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绝望地看着机枪枪口和迫击炮炮口的闪焰离自己越来越近,套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根绞索越收越紧…… 终于,在被鲜血染红的渡口,一面白旗颤巍巍地竖了起来。 第430章 可恶 九江城。 这座城市位于赣、鄂、湘、皖四省交界之处,辽阔的江淮平原在这里骤然收窄成一条七十来公里宽、长度超过两百公里的走廊,在它两侧,九岭山脉和大别山相对矗立,巍峨壮观。长江在这里滚滚而过,在它的北岸是黄湖、龙湖、泊湖等一系列大型淡水湖泊和沼泽,大军通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就使得位于南岸的九江城成了兵家必争之地。而且在它的南面就是江西的省会城市南昌,西面四十公里便是属武汉管辖的武穴,而武穴以西六十公里就是著名的大冶铁矿,再往西六十公里则是武昌……可以说,九江是南昌和武汉的门户,它的得失,直接关系着这两座省会城市的安危。 这就注定它必将变成北洋军与革命军争夺得最激烈,厮杀得最惨烈的一座城市。这等战略要地,怎能不争! 北洋军已经将九江团团包围,从南昌那边开过来的援军被逐一击破,来一支灭一支,到最后,革命军已经视九江为畏途,只能在外围远远观望,不敢再接近这座城市了。他们很清楚,北洋军占据绝对优势,九江城已经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不管他们出动多少人过去增援,都会被辗成肉浆,连个渣都不会留下来的! 包围九江城的清军足有三万之众…… 之所以说清军有三万之众,而不是北洋军有三万,是因为这三万大军中,正牌北洋军只有一万出头,剩下两万多都是从湖南、湖北、河南各地调来的,还算比较能打的营头。段琪瑞已经率领第四镇主力去了湖南,第二镇统制冯国璋全权指挥这三万大军,攻打九江城。 不过,冯国璋并没有把第二镇投入到血腥的攻城战中去,只是将这些精兵强将放在外围,绞杀前来增援的革命军,负责攻城的是那些从湖南、湖北、河南等地调过来的旧军队。他很清楚,九江城非常坚固,革命军又已成困兽,强攻的话就算能够把九江打下来,攻城部队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干的。北洋军最擅长的是野战,而不是攻城,他手下就这一万多精兵,不能拿他们当炮灰用。 当然,他也没亏待那些日夜攻城的炮灰。他将袁世凯调拨给自己的二十门105毫米口径榴弹炮全部投入到攻城中去。此外,袁世凯威逼利诱,从第一镇调来了八门150毫米口径榴弹炮,也让他摆到九江城下,昼夜不停地对着九江城墙猛轰。在猛烈的炮火打击之下,九江城墙多处被轰塌,城墙上的城堞几乎没有一个是完整的,革命军士兵在城墙上架起步枪向攻城的清军射击的时候,也会把自己的身体暴露在清军的枪口之下,在清军猛烈的火力打击中死伤惨重。有这么凶猛的炮火支援,再加上冯国璋奖赏作战有功的勇士时十分豪爽,清军上下都士气高昂,一波接着一波向九江城发动猛攻,哪怕尸体快填平护城河了也在所不惜!他们多次冲进九江城里,革命军每一次都是依靠白刃冲锋才勉强将他们撵了出来。 革命军的伤亡极其惨重。 打了这么些天,九江城还没有拿下来,不过冯国璋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城里的革命军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真正让冯国璋有些担心的是,黑衣军在拿下南京之下稍作休整,便出动四万余人,水陆并进,朝着九江这边浩浩荡荡地杀了过来。这支大军以巨浪吞河之势一路横扫,芜湖、铜陵、池州……这些名城那坚固的城墙在他们面前形同虚设,被他们切豆腐似的一块接一块轻轻松松地切了下来。曾经让三分天下的雄主之一,吴国皇帝孙权一次次撞得头破血流,恨得咬牙切齿的孙权快乐城————合肥,在他们面前也是不堪一击,仅仅是出动三千余人,花四天时间就给打了下来,这等水银泄地般的攻势,冯国璋看在眼里,也是暗暗心惊。现在黑衣军已经将安庆围得水泄不通,正在昼夜猛攻,安徽巡抚朱家宝指挥三千不愿意投降的清军和数千团练武装拼死坚守,苦苦抵挡着黑衣军那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他数次发电报给袁世凯,声称黑衣军攻势太猛,安庆城墙已经被轰塌十余处,护城河也已经被填平,撑不了多久了,希望北洋军能派几千人去支援! 这份求援电报被袁世凯搓成一团丢进了垃圾篓里。九江都还没有拿下呢,他哪有心情去管安庆!再说,袁世凯对旱涝交替、土匪多如牛毛的安徽兴趣有限,现在黑衣军已经把大半个安徽都给拿下了,出兵去支援安庆,那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搞不好还会演变成北洋军与黑衣军的决战,这种赔本的买卖袁老子才不干。他只是派了两千余人,控制了位于九江下游的望江、彭泽二县,作为集结在九江城下的大军的前沿堡垒,至于进一步的动作?没有,也不可能有。 现在袁世凯正在九江城下,看着清军猛攻九江城。清军的重型榴弹炮在疯狂咆哮,威力巨大的弹丸呼啸着砸向已经残破不堪的城墙,弹无虚发,每一炮过去都意味着革命军修补城墙的努力又将付诸东流。数十挺马克沁重机枪照着城墙猛烈扫射,不是平射,而是抛射,城墙上弹落如雨,坚守在城墙上准备战斗的革命军士兵纷纷头部、背部中弹,下饺子似的从城墙上栽下来。在猛烈的火力掩护之下,数以千计的清军士扛着步枪,抬着长梯,呐喊着冲向城墙。革命军用步枪和数量稀少的麦德森轻机枪向他们开火,不断有人中弹倒下,但冲锋的人潮不可遏止,转眼之间就冲到了城墙下! 一股股清军潮水似的从城墙缺口处灌了进去,一架架长梯被竖起来,清军士兵蚂蚁上树似的沿着长梯往上爬。不断有人被子弹击中,从半空中坠落摔得粉身碎骨,但后面的却眼都不带眨,奋力往上爬。他们打得如此卖力,赏钱丰厚固然是重要原因,但最重要的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大清已经不行了,手中拥有一支无敌铁军的袁世凯很有可能将取代爱新觉罗家入主紫禁城!这形势,哪怕是再怎么天真的政治小白也不会认为袁世凯会做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所有他们必须卖力表现,好挣一份从龙之功! 伤亡大怎么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早习惯了。想要建功立业,就得经受住尸山血海的考验! 袁世凯对清军的士气和战斗力很满意,对冯国璋说:“这些部队都很有战斗力啊!” 冯国璋说:“训练和装备差了点,但杀性很凶,是一批好兵。如果能分给他们一二十亩良田,再严格练上几个月,未尝不能编练出一支劲旅。” 袁世凯笑:“会有的,等打下九江之后就给他们分田。” 冯国璋说:“属下先替他们谢谢宫保了。”迟疑了片刻,他说:“宫保,听说黑衣军已经推进至安庆了……” 袁世凯说:“你的消息过时了。准确的说,他们快要拿下安庆了。” 冯国璋皱起眉头:“安庆可是出了名的坚城,太平天国的时候湘军围攻了好几年,死伤数万人才勉强拿下,怎么在他们面前连几天都撑不住?朱家宝是不是太无能了?” 袁世凯说:“朱家宝并非无能之辈,换作别个带兵围攻安庆,他少说也能守个一年半载。但是很不幸,攻城的是黑衣军,指挥攻城的是李思明……只能说李思明和他的黑衣军实在太强了,撞上他们,是朱家宝的悲哀。” 冯国璋问:“真的不支援安庆了?” 袁世凯说:“支援也没用。你真以为四万武装到牙齿的黑衣军打不到一万乌合之众坚守的安庆,需要打一个星期?人家早就在安庆城下张开了口袋,等着我们傻傻的钻进去呢……” 正说着,徐世昌神色凝重,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在袁世凯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袁世凯听完,面色大变。 冯国璋心头一凛,问:“宫保,出什么事了?” 袁世凯定了定神,说:“你不要管,打好你的仗就行了!再给你三天时间,务必在三天之内拿下安庆,否则我换人!” 冯国璋肃然:“明白!” 袁世凯带着徐世昌,三步并作两步回到指挥部,一进门他就拉住徐世昌,声音有些嘶哑:“东海,是真的吗?” 徐世昌面色很难看:“千真万确!确实是张永成发来的电报,在电报中,他明确无误的表示第九协在黑衣军七千余人的围攻之下,连一个白天都没撑过去就全线崩溃了,扔下了几乎所有的重型装备仓皇撤退。由于浮桥被摧毁,再加上黑衣军穷追猛打,第九协只来得及把大部份重要军官和炮兵、工兵人才撤到北岸,绝大多数的士兵都没能跑掉,非死即降,尸体几乎把泗水河的河道都给堵塞了!” 袁世凯面部肌肉直抽搐,抓起一个杯子狠狠掷向地面,发出一声怒吼:“可恶!” 第431章 好消息1 其实袁世凯一直不怎么看好张永成与蔡锷交手的结果。 蔡锷他认识,在盐城养病的时候他多次跟这位英姿勃发的年轻将军交谈过,为对方那高深的军事造诣所折服,数次伸出橄榄枝邀请他加入北洋军,但都被拒绝了。在袁世凯看来,蔡锷在军事上的造诣堪与王士珍、冯国璋、段祺瑞等人比肩,甚至胜过这三人,而他所指挥的黑衣军又是整个中国装备最为精良,也最为凶悍的军队,张永成跟他打,结果真的不怎么乐观。 这也是他一再发电报给张永成,让他不要逞强,战局不利就果断放弃,哪怕放弃济南撤到黄河北岸也无所谓,只要保住第五镇主力就行了的原因。 可他做梦都没想到,张永成会输得这么惨! 第九协几乎全军覆没,连同配属第九协作战的清军在内,伤、亡、被俘共计七千余人,两个骑兵营基本团灭,三十余门75毫米口径山炮不是被炸成碎片,就是成了黑衣军的战利品! 北洋军自小站练兵以来,未曾有过这样的惨败,未增有过! 徐世昌低声说:“得知第九协崩溃之后,张永成指挥所部果断撤退,但黑衣军穷追猛打,得势不饶人,在他们的追击之下,第十协也蒙受了不小的伤亡……” 袁世凯冷冷地问:“不小的伤亡,是多少?” 徐世昌说:“还在统计中。” 袁世凯捏紧拳头,咬牙说:“张永成……我提醒过他多少回了,让他不要逞强,战局不利就放弃济南退到德州、滨州,与黑衣军隔黄河对峙,他怎么就是听不进去?我的话他但凡听得进一句,别去跟黑衣军死拼,第五镇都不至于败得这么惨!” 徐世昌暗自苦笑,心里说:“只怕正是因为你多次发电报让他不要逞能,要避黑衣军的锋芒,他才一门心思跟黑衣军死磕,酿成了今日的惨败!”他知道,眼下北洋军正大杀四方,所向无敌,从普通士兵到将军,心气都非常高,都快要到目中无人的地步了。在这种背景下一再提醒张永成要小心,你打不过黑衣军,见势不妙要赶紧跑,哪怕地盘丢了也无所谓……他能服气吗?不跟黑衣军死磕才怪了! 死磕的结果也证明了袁世凯的先见之明:第五镇真的不是黑衣军的对手! 当然,这些话他不敢说出来,那个大胖子现在都气成河鲀了,还拿这些话去扎他的心,他徐某人怕是别想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了。他问:“现在山东战局对我军极其不利,第五镇已经撑不住了,这如何是好?” 袁世凯深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盯着地图,沉吟良久,终于作出了决定:“命令张永成放弃济宁,撤回济南!如果黑衣军紧追不舍的话,允许他放弃济南撤到黄河北岸去!” 徐世昌一惊:“山东真的不要了?” 袁世凯说:“守不住的……黑衣军对山东志在必得,而我们的摊子铺的实在是太大了,很难拿得出足够的兵力去支援山东,山东落入黑衣军之手已成定局,能够跟黑他们形成隔黄河对峙的局面就谢天谢地了。” 徐世昌默然:“仅仅是输掉一场战役就放弃山东,我怕将领们接受不了。” 袁世凯说:“我会说服他们的。你马上拟一封电报发给摄政王,就说第五镇在济宁战役中惨败,损失极为惨重,已经无力再战,请他马上抽调第一镇南下增援济南,晚了整个山东都将不保!” 徐世昌目光一凝:“除掉第一镇南下增援济南?摄政王他肯吗?” 袁世凯胸有成竹:“他会的。你只要在电报里描述一下第五镇惨败的景象,我保证他会像打了鸡血一样火速派遣第一镇南下!” 徐世昌点了点头,明白了。袁世凯跟载沣斗了这么多年,载沣在袁世凯手上吃的苦头着实不在少数,早就恨透了这个胖子,做梦都想压袁世凯一头。现在袁世凯麾下的第五镇在济宁战役中惨败,伤亡惨重,黑衣军的伤亡也不轻,这正是卞庄刺虎的良机,载沣绝对不会放过。如果第一镇能够抢在黑衣军恢复元气之前赶到,向黑衣军发起进攻并将其击败,那么载沣就可以骄傲的向全世界宣布:他,爱新觉罗·载沣,远远比袁世凯要强!袁世凯战胜不了的对手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不得不说,袁世凯真的是看透载沣了。 “然后呢?把第一镇调离京城之后怎么做?”徐世昌很清楚,把第一镇调离京城只是第一步,肯定还有后续动作的,不然他就不叫袁世凯了。 袁世凯说:“先这样,一切等第一镇调离京城了再说。” 又沉吟了好一阵子,他才缓缓说:“给李思明发一份电报,我想跟他好好谈谈。” 安庆城下。 隆隆炮声震天动地,阵阵杀声直冲云霄,数万黑衣军将安庆团团包围,昼夜猛攻。安庆守军打得很顽强,黑衣军数次攻进城里都被他们打了出来,城墙外面全是黑衣军的尸体,城墙里面则全是清军的尸体,用尸山血海来形容都不为过。 这座城并不好打,它的城墙实在是太坚固了,而且位置极为独特,南面是滚滚长江,东面是破罡湖和石塘湖,西面是皖河和七里湖,北面是天柱山、花山……大江、大河、湖泊、山峰,将地形切割得支离破碎,可供大军集结、运动的空间极其有限,任你有十倍甚至百倍于守军的兵力,也只能以添油战术,一点点的往里添。当年湘军围攻安庆,在这里跟太平军鏖战了数年之久,双方是一层层的包围,一层层的增援,一层层的阻击,打得极其惨烈,最终太平军把血流干了,湘军才艰难地拿下了这座城市。 现在黑衣军打得同样相当艰难。原本驻扎在安庆的新军第三十一混成协没等黑衣军打到便起义了,向安庆城发动进攻,试图一举拿下这座省会城市。但朱家宝早有防备,早早就将第三十一混成协给调到了安庆城外,同时调集周边的勇营、江防营、团练入城,用石条堵死城门,准备死守。第三十一混成协一头就撞上了坚固的城墙,几次进攻,连块砖皮都没啃下来,自己反倒死伤惨重。 黑衣军主力杀到后收编了第三十一混成协,调集数十门15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照着安庆城墙及城墙外的各制高点猛轰,大军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向安庆城发起猛攻。他们在两天之内将清军的外围阵地全部拿下,但针对城墙的进攻却迟迟没有取得突破。朱家宝指挥清军将马克沁重机枪架在城墙上,照着攻城的黑衣军猛烈扫射,凶悍的团练背着一把大刀,挎着他竹篮,篮子里盛满了类似震天雷那样的玩意儿,只不过里面装填的是威力巨大的现代炸药,而非古老的黑火药。当黑衣军冲到城下时,团练们就拿出这玩意儿点火,往黑衣军中间投掷,将他们炸得死伤累累。等震天雷扔光了,就扔掉竹篮拔刀,与登上城墙的黑衣军肉搏,打得异常凶悍。黑衣军猛攻了好几天,死伤两千余人,始终没能拿下安庆城。 在死伤的两千多人中,重机枪扫射导致的占了一大半,再一次证明在开阔地带顶着重机枪扫射去进攻坚固的堡垒是何等艰难的事情,看得莱茵哈特直抽凉气,连呼:“伤亡太惨重了!打不起这种仗,打不起这种仗!” 李思明嘴角抽搐了一下,很想告诉他:跟你们几年后打的凡尔登、索姆河等战役所造成的恐怖伤亡相比,我这点伤亡算个屁了! 嗯哼,凡尔登、索姆河这两场大战可以说是人类战争史上伤亡最为惨重的战役,跟它们一比,安庆之战真的只能算个屁,这点伤亡,撑死也就相当于争夺一条战壕要付出的代价! 虽说倒在安庆城下的黑衣军绝大多数都是收编江浙沪联军,从中挑选最优秀的士兵组建的,并不是自己从苏北带出来的子弟兵,但是这惨重的伤亡和朱家宝的顽固也让李思明火大得很,要不是安庆有外国租界,有很多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只怕他早就调集战机对安庆城中的高官府邸、军火库等重要目标实施轰炸了! 正一头火大,指挥战斗工兵团弄来整整三十门抛射炮准备给安庆守军一记狠的,宋雨薇两脚带风的跑了过来,叫:“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李思明好奇:“什么好消息呀,把你开心成这样!” 宋雨薇眉眼之间全是欢笑:“大胜仗!北伐部队打了大胜仗!我军在曲阜以寡击众,大破清军,几乎全歼了第五镇第九协,毙伤俘敌一万三千余人!” “什么!?” 李思明把电报要过去一看,可不是,电报是蔡锷发来的,如实向他报告了济宁战况。看完电报他才知道,北洋军第五镇在这场大战中遭受了沉重的打击,第九协几乎团灭,集结在济宁地区的四万清军已经崩溃,争先恐后的逃往济南,用兵败如山倒来形容他们都不为过! 还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第432章 好消息2 宋雨薇兴奋地说:“蔡师长真是太了不起了,在兵力全然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将第五镇打得全线崩溃,损兵折将,不愧是我黑衣军的头号战将啊!” 李思明嘿嘿一笑:“他的军事才华本就出类拔萃,指挥的又是这个时代装备最为精良的铁血劲旅,取得这样的胜利不足为奇。”心里说:“要是他打不赢第五镇,我才要大失所望了!” 宋雨薇问:“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向山东增兵,一鼓作气拿下济南,然后向河北腹地挺进,直逼京津吗?” 李思明说:“增兵是肯定的,但一鼓作气拿下济南,向河北腹地挺进直逼京津……我只能说你太乐观了。” 宋雨微一怔:“我太乐观了?怎么说?” 李思明指着电报上伤亡数字那一栏:“虽然这一战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但是我军伤亡也不在少数,第2步兵师折损近三千人,配合他们作战的那几个独立步兵团伤亡也不小,已经有点伤筋动骨了!” 宋雨薇咕哝:“一个师足有一万七千多人呢,折损三千人不算什么吧?” 李思明有点无奈,这位大小姐空有做女将军的雄心壮志,却严重缺乏军事常认呀!其实也不光是她,这个时代的中国人对现代战争都没有直观的认识,仍然停留在比拼兵力、火力和勇气的阶段,想让他们知道后勤、指挥、通信、战术体系等等这些难以量化却直接影响着战争胜负的东西的重要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这位时代的先行者可谓任重而道远呀! 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辛酸泪,他向宋雨薇解释:“我们一个步兵师有一万七千多人是没错,但是你要知道,这里面炮兵、工兵、侦察、通信、后勤保障、医疗卫生等等兵种占了很大的比重,这些部队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上第一线跟敌军拼杀的,所以全师上第一线直面敌军,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的步兵,也就九千出头,现在死伤近三千,折损三分之一,损失已经相当严重了!” 宋雨薇这才发现自己太乐观了。她还以为一个师一万七千多人,每个兵都是可以上前线的,损失不到三千,小意思嘛!没想到已经接近伤筋动骨了。她有些紧张的问:“那现在怎么办?” 李思明说:“我跟蒋参谋长商量一下。” 他跟蒋方震商议的结果就是: 第一:命令集结在淮安境内的第14、第15民兵团立即北上,加入北伐军的作战序列,加强北伐军的力量,一鼓作气拿下济南; 第二:命令蔡锷克服困难,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济宁、兖州,砸开通往济南道路上的障碍; 第三:第1步兵师和第3步兵师务必于四十八小时内拿下安庆; …… 命令还没有正式发布下去,又一份电报到了,这次是袁世凯的心腹谋士徐世昌发过来的。 看完徐世昌的电报,李思明笑了,对蒋方震说:“那个死胖子,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蒋方震点头:“他跟你一样,一肚子的坏水!” 李思明:“……” 听听,是人话吗?信不信我把你给炒了? 北伐前线。 第九协被黑衣军歼灭之后,张永成立即下令全军撤退。他本打算撤回兖州一带,稳住阵脚后向袁世凯请求援兵,继续跟黑衣军斗,可是他明显高估了清军的心理承受能力。看到第九协数千精兵强将被黑衣军全歼,而自己面前的那道防线又固若金汤,牢不可破,几次进攻扔进去数千人,连个缺口都打不出来,清军早就胆寒了,张永成撤退命令刚下,各部马上就像受惊的鸭子一样,争先恐后的往兖州方向撒丫子狂奔,完全乱了秩序,造成极大混乱! 蔡锷见状大为惊愕:还有这样的好事? 惊愕过后就是狂喜,他果断下令黑衣军各部全线反击,就连在歼灭第九协之战中伤亡较大,已经相当疲惫了的第1步兵团也投入到战斗中去,真的是一个连的预备队都不留了!第1骑兵旅更是一马当先,追在清军后面挥刀狂砍,所到之处一片腥风血雨,被他们扫荡过后的地方很难再找到一个活着的清军士兵了,只留下一地残缺不全的、鲜血狂喷的尸体! 那几架炸掉了第九协的浮桥,断掉第九协的后路让第九协全线崩溃的战斗机再接再厉,再次挂着炸弹从清**顶呼啸而过。很快,兖州城的清军在看到无数溃兵雪崩似的朝这边涌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浮桥被炸弹命中后燃起的冲天火光。溃军被堵在泗水河东岸,与兖州城仅一河之隔,可就是过不去! 急疯了的清军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跳进冰冷的河水中,顶着刺骨严寒涉水过河,一时间河里人头涌动,密密麻麻的,颇为壮观。而那些战斗机就在他们头顶上空来回盘旋,毫不留情地用航空机枪向河里猛扫,每一梭机枪子弹打下去,在河面上攒动的人头都要沉下一片,然后泛起大团大团血花,泗水河河水为之尽赤。 即便清军愿意豁出去,忍受着刺骨严寒涉水过河,他们也还是逃不过黑衣军的追杀。在他们绝望的目光中,黑衣军如同黑色潮水般汹涌而来,比他们先到一步的是15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炮弹。在飞机的指引下,成排炮弹化作团团火球从天际翻滚而下,砸入清军中间,清军被炸得血肉横飞。可能是觉得清军人挤人的,榴霰弹效果更好,所以各炮组调整好诸元之后换上榴霰弹,哪里人多就往哪里轰。于是,雷霆霹雳不断在清**顶炸开,数以千计的弹片和钢珠倾泄而下,将半径二三十米内的一切活物通通喷成刺猬。这玩意儿的威力实在太恐怖了,不少清军还没有被弹片打中,就先被爆炸巨响震得鲜血从耳孔中喷出来。重炮猛轰之下,清军肝胆俱裂,完全丧失了战斗的勇气,争先恐后地跳入河里拼命往兖州那边划。但河里也不安全,照样不断有榴霰弹飞过来在河面爆炸,密集的破片打得河面沸腾起来,在河里扑腾的清军士兵无处躲避,只能拿脑壳去硬扛! 战斗已经演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在这个时候,张永成身为北洋悍将的能耐终于显露出来了。他带领第十协早早脱离了已经彻底失控的大军,一路放火弄得到处浓烟滚滚,飞机无法看清地面的情况,利用浓烟作掩护,第十协成功地逃过了这场可怕的大屠杀,撤到了兖州。 回到兖州城后,不等张永成换上一身干燥点的衣服,袁世凯的命令就到了,让他放弃济宁退守济南,同时明确表示已经向朝廷求援,让朝廷派第一镇南下支援他了。 这份电报让张永成颇为不满,说:“我军在曲阜之战中虽然伤亡很大,但第十协还在,兖州、济宁又是坚城,凭坚城死守,撑上十天半个月是没问题的,就此放弃济宁,实为不妥!” 他的参谋长却看穿了一切:“统制,宫保这样安排自有深意,你还是如实执行的好。” 张永成烦躁的说:“他还能有什么深意?不就是认为第五镇是黑衣军的手下败将,对我们没有信心了么!”说完直喘粗气。曲阜一战,第五镇损失实在太惨重了,光是被视为***的75毫米山炮就丢掉了四十几门,死伤被俘士兵近七千人,这是北洋自组建以来未曾有过的惨败,这一惨败必将成为他军事生涯的一大污点,极大地影响他的前程,这叫他怎能不烦躁! 参谋长不敢说出来,只是拿起铅笔,在电报上某行字重重一划,将重点给张永成划出来给他看。 被划出来的那一行字是:向朝廷求援,请求调第一镇南下支援。 张永成目光连闪数闪,神色晦暗不明,犹豫半晌,终于咬咬牙,下令:“我们撤!” 于是,第十协仅仅在兖州城休整了几个小时便弃城而去,撤往济南。等到蔡锷歼灭了被堵在泗水东岸无法过河的清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兖州已经成了一座空城。 蔡锷耸耸眉头:“撤得这么干脆?我还以为他会坚守兖州,跟我们死拼到底呢!”也不去追张永成,立即指挥第2、第3步兵团向济宁包抄过去。 此时,济宁守军已经被曲阜惨败给吓破了胆子,见邹县、曲阜、兖州纷纷落入黑衣军之手,几万大军不是被歼灭就是往济南方向逃窜,泗水河东岸只剩下自己这么一支孤军了,哪里还有心情守城?果断连夜出城,偷偷渡过大运河,往巨野方向逃窜。他们这一逃,那些配合他们守城的团练想不逃都不行了,士绅用愤怒地用最恶毒的字眼诅咒着张永成,诅咒着抛弃他们逃走的清军,然后带上家眷和毕生积蓄的金银珠宝,在团练们的保护下逃出济宁。 家眷和金银珠宝带得走,但是田地却带不走,一想到自己用了几代人的时间才弄到的大片良田将变成黑衣军的战利品,这些士绅心如刀割,愤怒之下他们放了一把大火,把小半个济宁变成火海,以消心头之怒。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此举为他们招来了灭顶之灾。 第433章 好消息3 得知团练纵火烧掉了小半个济宁之后,蔡锷面色铁青,咬牙下令:“给我追!放跑了清军都无所谓,那些团练武装必须给我灭了,一个不留!” 事实上,在守军渡过运河后,负责围城的黑衣军两个团便尾随其后,渡过运河追杀过去,天刚亮就让他们咬住了一支一千来人的团练武装,将其团团包围。正好,蔡锷“一个不留”的命令到了,两位团长果断调来配属给他们的105毫米口径榴弹炮,对着包围圈内的团练武装猛轰,同时又调来十几门抛射炮,一口气向那些本身就被榴弹炮轰得六神无主了的团练武装发射了上百枚凝固汽油弹!那猛烈的炮火和黏上身后就再也甩不掉了的凝固汽油弹让团丁们魂飞魄散,炮火一停,不等黑衣军发动总攻便把自家老爷给绑了,向黑衣军投降! 黑衣军倒也干脆,没有太为难普通团丁,只是简单的审讯一下,将参与放火的拎出来押回济宁,剩下的送进战俘营,然后继续追击。清军和团练武装前脚刚到巨野,他们后脚便追到了,并且抢先一步派飞机往巨野撒下大量照片,照片上全是济宁大火后的惨状,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你们真的要把他们放进巨野去吗?就不担心他们像对待济宁那样对待你们,一把火将巨野烧成焦土? 这一招攻心为上实在是狠,巨野的士绅固然是害怕黑衣军,但看了那些照片之后,他们更害怕清军和跟在清军后面的那些团练武装。黑衣军下手再黑也没有作出过这等焚城的暴行,只要你识相,认输,他们不会太过为难你。这帮家伙可不一样,为了泄愤,他们可以一把火把小半个济宁给烧成焦土,要是把它们放进巨野万一战士不利,他们会不会也一把火把整个巨野都给烧了呢?要知道巨野只是一座小城,跟济宁没得比,在济宁放的那一把火只是烧掉了十来个街区可要是在巨野放这么一把火,估计除了城墙啥都没得剩了! 巨野县令跟四神们商量了一阵子之后,果断决定关闭成文,拒绝放清军入城。这下子从济宁逃过来的清军和团练全都傻了眼巨野,城门紧闭,后面黑衣军紧追不放,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慌乱之下,清军将领作出了一个让他们万劫不复的决定,指挥各部向巨野发动猛攻,试图抢在黑衣军将他们包围之前拿下这座城市,以球的一线生机。可手机也得清军和地方团练,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用沙袋和石条将城门堵得死死的,全城青壮全部登上城墙,奋力抵挡清军的进攻,一时之间,层层上下枪弹横飞,杀声震天,打的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追击过来的黑衣军也有点傻眼了:我们都还没动手呢,他们怎么自个打起来了? 黑衣军是傻眼了,可巨野县令没杀他,派人出城像黑衣军苦苦哀求:“现在那些乱军都已经疯了,你要是让他们杀入巨野,只怕连只活鸡都不会留下来,求求你们久久聚也成这几万老百姓吧!” 既然人家都苦苦哀求了,黑衣军也不好意思吊着人家的胃口,毕竟这太不厚道了。他们果断从后面向清军发动进攻,105榴弹炮和240毫米口径抛射炮猛轰,迫击炮猛砸,轻重机枪狂扫,将清军杀得人仰马翻,仅仅一天就将那数千清军和团练武装给扫荡一空,然后在巨野百姓的欢呼声中昂首挺胸开进巨野城。士绅们激动得热泪盈眶,备下美酒佳肴为他们庆功…… 这副本打开的方式似乎有点儿不对? 好吧,甭管那些士绅的热泪到底是激动得流出来的还是被吓出来的,反正真的是热泪盈眶,对黑衣军不敢有半点怠慢。他们算是看开了,让黑衣军占领巨野,他们顶多就是失去田地,完全可以凭借祖辈积累下来的财富做点生意嘛,日子不会过得太差。而要是让那些溃兵冲进城来……呵呵,只怕他们骨灰都得被扬了!是黑衣军救了他们,救了整个巨野! 至此,济宁之战落下帷幕。这是自辛亥革命爆发以来双方投入兵力最多、技术装备最多、兵员素质最高、厮杀得最惨烈的一场战役,四万三千清军对阵三万黑衣军,双方在境宁境内各显神通,大打出手,一度杀得难分难解。但最终还是黑衣军抓住战机,一举打残了第五镇,打开了局面,清军兵败如山倒,济宁全境落入黑衣军之手。此役,张永成千辛万苦调集的四万大军,除了第九协的残兵败将和第十协之外共计六千余人之外,基本损失殆尽,黑衣军共计歼灭北洋军、清军、武装团练四万二千余人,光是俘虏就抓了三万多。 这也是黑衣军打过的最惨烈的一战,第2步兵师伤亡近三千人,绝大多数是拜第五镇所赐。十四比一的交换比,非常漂亮,但蔡锷是不会为此感到骄傲的,因为他损失的,可都是些有四年军龄的老兵! 这样的损失,着实让这位年轻的将军痛心之极。 但痛心归痛心,仗还是要打的。把打下的各州县交给后面跟进的民兵部队,并且补充了一下兵员和弹药之后,他再度指挥北伐军向济南方向推进,准备在黄河那浑浊的河水里洗涮战靴了。 一路上并没有遭到多强烈的抵抗,只有一些地主武装在垂死挣扎,黑衣军轻轻松松就把他们全给拍死了,这种战斗烈度,连消食运动都算不上。得益于此,黑衣军推进神速,很快就逼近济南了。 而此时,北洋军在济宁之战中惨败,第五镇折损过半的消息也在京城传开了,京津地区为之震动,清廷控制下的几家报纸尽皆失声! 此前北洋军在湖南、湖北大杀特杀,以摧枯拉朽之势击破武昌革命政府,收复武汉三镇,又向跳起来支持革命的湖南、四川、陕西、山西各省用兵,所向披靡。虽然明知道那个死胖子居心不良,但清廷还是被北洋军的辉煌胜利所陶醉,在报纸上不遗余力地鼓吹,着实让那低迷之极的民心士气为之一振。在那些死忠于大清的人眼里,袁世凯俨然成了大清的架海金梁,只要有他在,这天就塌不下来! 可现在,北洋军居然战败了,而且败得这么惨,一战就被灭了半个镇,连同配属他们作战的旧军队在内,没了三万多人! 我的老天爷,哪怕是甲午战争,清军都没有试过一战损失这么多军队,这么多武器装备的! 原本乐观的舆论骤然变得悲观起来,不少富商开始收拾东西,随时准备逃离北京,恐慌开始在京津地区蔓延开来。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认为北洋军惨败是坏事。比如说载沣,他就喜气洋洋的对庆亲王说:“那个死胖子终于狠狠地摔了个筋斗,真是太好了!” 庆亲王神色古怪:那黑衣军距离北京也就四百公里了,你还以为这是什么好事?不过仔细想想,这似乎真不是什么坏事,前段时间北洋各镇一路凯歌,所向无敌,袁胖子也声誉雀起,俨然成了大清的战神,声望之隆,无人能及!任谁都知道,一旦他平定了这场遍及全国的大乱,立下不世奇功,他的声望与地位都将达到无人能够企及的高度,而清廷,可拿不出什么来赏赐他,更拿不出什么手段来制衡他了,到时候,他怕不是要做第二个刘裕!这次惨败正好破了他的不败金身,让他的声望狠狠下跌,虽不至于动摇他的地位,但至少让他不能再像先前那么嚣张了,这确实是大好事。 他说:“北洋军惨败,山东境内能战之后几乎为之一空,济南门户洞开,形势危殆,那袁慰亭打算如何应对?” 载沣挥了挥手中的电报:“他说现在光凭他手中的北洋五镇已经无力应对山东危局了,请求朝廷调第一镇南下支援第五镇,把黑衣贼打回去!” 庆亲王面色微微一变:“抽调第一镇南下?他真的是这样说的?” 载沣点了一下头。 庆亲王问:“那你的意思……” 载沣说:“答应他!” 庆亲王眼珠子都鼓了起来:“什么!?” 载沣得意地说:“曲阜之战,北洋军固然是惨败,但黑衣军也不好受,死伤以万计,已成强弩之末,正宜投入精锐,一举将其全歼!” 他踌躇满志:“眼下湖南、湖北境内的乱党已经被北洋军绞杀殆尽,山西、陕西、四川乱党也被杀得人头滚滚,只剩下黑衣贼这一支还没有吃过败仗,仍然嚣张。只要再击败黑衣军,将他们赶出山东,然后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将其分化招安,这场**便能宣告平定,大清将熬过这个难关!现在黑衣军已经在济宁大战中遭受了重创,正是破敌的大好时机,本王决定了,亲率第一镇和禁卫军主力南下去会会那蔡锷,好让天下人知道,我们满人仍然有一支无敌铁军!” 庆亲王:“……” 看着载沣那自信满满的脸庞,庆亲王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了,再怎么劝也听不进去的,他只能在心里祈祷:但愿第一镇真的能像他所说的那样一举击败山东境内的黑衣军,平定这场**,否则我等王亲国戚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第434章 大举南下 载沣可不是说着玩的,第二天早朝,他真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自己率领第一镇和禁卫军主力南下,迎战黑衣军的提议抛了出去。 整个金鏖殿当场就炸了。文武百官尽皆大惊,隆裕太后更是失声叫:“摄政王,要慎重啊!” 载沣淡定的说:“太后,臣并非一时冲动,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作出这样的决定的。”他环视文武百官,朗声说:“济宁之战,新军第五镇与黑衣贼拼得两败俱伤,第五镇折损过半,黑衣贼死伤过万,已经远气大伤,只要再投入一支有力的生力军,就可以将他们全歼,收复失地甚至直捣南京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现在新军各镇都在陕西、四川、山西、湖南、湖北等地作战,腾不出手来,唯一能够迅速集结南下的,只有第一镇和禁卫军了!这是天赐良机,注定要让我满洲健儿大破乱贼,重现祖上荣光!” 载涛说:“摄政王有此雄心壮志固然是好,怕就怕黑衣贼狡诈,战场凶险!第一镇和禁卫军可是护国精兵,万一在战场上折损过大,怕是要动摇国体!” 载沣说:“不用的,黑衣贼虽然勉强拿下济宁,但是自身伤亡也极其惨重,已经剑甲俱残,第一镇和禁卫军南下,只需轻轻一击就能将他们彻底击溃,然后挟此大胜之余威,与屯兵九江的第二、第四镇对江苏、安徽形成夹击之势,迫使黑衣贼投降,平息这场叛乱!” 不得不说,他的话对文武百官,包括皇族内族,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从武昌起义爆发开始,这场叛乱已经持续了两个月,山东、山西、陕西、四川、湖南、湖北、江苏、安徽、江西、浙江、广东、广西、福建、云南、贵州……争先恐后的竖起反旗,脱离朝廷的控制,这排山倒海的声势,着实把王公大臣们吓尿了!当黑衣军在山东攻城掠地的时候,整个京津地区都笼罩在末日的阴霾之中,人人自危,生怕第二天黑衣军就兵临北京城下!幸亏北洋军东挡西杀,经过一番苦战,基本扑灭了湖南、湖北、山西、四川、陕西境内的革命火焰。虽然同盟会在华南那边闹腾得很凶,但毕竟是在华南,离北京远得很,一时半刻威胁不到北京,只要一鼓作气摆平了黑衣军,华北、华中的局势就算稳住了! 只要稳住了华北、华中的局势,新军再大举南下,将活跃在华南的乱党连根拔起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现在黑衣军和北洋第五镇拼得两败俱伤,只要第一镇和禁卫军南下,抢在他们恢复元气之前补上重重一击,不难将其击溃甚至歼灭。据朝廷掌握的情报,山东方向的黑衣军集中了黑衣军近一半的精华,要是把这路大军给灭了,黑衣军必将元气大伤,到时候是招降还是挟大胜之余威与袁世凯的大军两面夹击将黑衣军连根拔起,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次大革命真的把王公大臣和文武百官都给吓坏了,他们极度渴望战乱平息,让一切回到正轨……哪怕是跟乱党南北分治都无所谓! 在尽早平息这场战乱好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的心态下,再加上载沣的再三坚持,最终内阁还是通过了调第一镇和禁卫军南下,消灭山东境内的黑衣军的决议。 第一镇和禁卫军迅速集结,铁路管理部门停掉了一切货运业务,调集车皮用于运送士兵和装备物资。一个个军火库被打开,海量的子弹、炮弹一箱箱的装上马车,运往火车站。为了这一战,第一镇和禁卫军几乎搬空了他们的军火库,总共四十八门150毫米口径榴弹炮,两万余发炮弹,上百万发子弹,还有成吨的炸药,装满了一列又一列的火车。在嘹亮的军歌中,第一镇和禁卫军主力总共20000人列队登上列车,在前来送行的文武百官的注视中呼啸南下,奔赴战场。 文武百官眼看着一列列满载着精兵强将和装备弹药的列车一路轰鸣着驶出车站,一个个神色复杂,既有期待,也有担忧。这支部队是大清王朝最后的倚靠,万一他们折在战场上了,大清王朝就彻底完了! 他们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列代先王显灵,保佑载沣旗开得胜,指挥满洲健儿大破黑衣军,力挽狂澜。 他们并不知道,大清王朝最后的时光正随着那一列列轰鸣着驶出车站,风驰电掣地驶向山东的军列一起,飞速流逝。就在载沣作出抽调第一镇和禁卫军主力南下,消灭山东境内的黑衣军的时候,这个老迈的王朝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从北京到济南,直线距离四百公里,坐火车大概需要一天。不过这只是理论数字,要把20000大军及海量的装备弹药投送到千里之外的战场,所需的车皮自然是惊人的,短时间内调度大量列车作高强度的突击运输,清廷内阁谁也没有这样的经验,所以整个运输过程都磕磕绊绊的,等到这支大军全部赶到济南,那至少也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情了。 而此时,蔡锷正指挥士气如虹的黑衣军,沿着津浦铁路一路猪突猛进,攻城掠地,兵锋直指济南。两支大军即将在济南轰然碰撞,这个国家的命运将在这里见分晓。 得知第一镇和禁卫军南下之后,袁世凯大喜过望,放声狂笑:“成了,成了!” 徐世昌叹气:“摄政王……一点长进都没有呀!” 袁世凯说:“他就这点能耐了!把电报发给李思明!” 于是很快,李思明就接到了袁世凯发来的、关于第一镇和禁卫军20000余人大举南下,准备在济南迎击蔡锷的电报。 看完之后,他问蒋方震:“你对第一镇和禁卫军怎么看?” 蒋方震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李思明说:“少来这套,有话直说!” 蒋方震说:“禁卫军和第一镇都是清廷在八旗中拣选身强体壮、热血犹在的青壮,由德国教官严加训练,全副德式装备,耗费巨额经费编练起来的,他们当中很多士兵来自关外……你懂我的意思吧?” 第435章 破城 李思明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生活在关外的满人依然保持着祖先以渔猎为生的方式,敢于在零下二十度的严寒中上山,顶着刺骨寒风在深山老林中追熊猎虎,异常的剽悍,远非关内那些早就被美酒泡软了身骨子,被大烟变成了病秧子的废物可比。” 蒋方震说:“是的,他们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士兵来自关外的深山老林或者一直在与东北土匪、俄国探险队恶战的驻防军,还有相当一部分则来自西北地区的军屯或者满城,这些是满人最后的骨血。清廷用最好的武器武装他们,北洋第二镇到第六镇炮兵装备的是75毫米口径山炮,第一镇和禁卫军装备的是150毫米口径重炮!在庚子后那几年,清廷财政极度紧张,很多部队发不出饷来,就连北洋第二、第三镇也只能半薪,而禁卫军和第一镇是全薪。可以说,这两支部队是清廷的护国精兵!” 李思明捏着下巴说:“如此说来,还真的不能小看他们了。” 蒋方震说:“万万不容轻视。” 李思明说:“很好,我都想去会会这支护国精兵了……还要多久才能拿下安庆?” 蒋方震望向指挥部外面。走同指挥部便可以看到安庆那已经被爆炸火光淹没了的安庆城城墙。他说:“最迟明天下午就能拿下了。” 李思明说:“让各团动作快点,我等得不耐烦了!” 不光他不耐烦,连第1、第3步兵师都不耐烦了。经过一番恶战,第1步兵师拿下了安庆南门,潮水般涌进去,清军依托大街小巷继续拼死抵抗,他们一时间陷入了苦战。第3步兵师猛攻西门,一天之内发起七次冲锋,都让清军用重机枪扫,用手雷炸,甚至肉搏,给打了回去。打出火来了的第3步兵师将十几门105毫米口径榴弹炮推到距离城墙只有三百米远的地方,顶着嗖嗖乱窜的枪弹瞄准城堞猛射,每一炮轰过去都有数个城堞被炸成碎片,连带被炸成碎片的,是清军士兵。 一口气发射了近两百发炮弹,整段长达六百余米的城墙,一个城堞都没有剩下来,城墙下散落着成堆的砖石碎片和无数清军士兵支离破碎的尸体,惨不忍睹。第3步兵师第7、第8团排山倒海般冲了上去,这次城墙上没有再向他们倾泄弹雨,因为已经没有人敢登上这段城墙作战了。 随着第1、第3步兵师各团陆续攻入城中,清军终于撑不下去了。他们之所以能在黑衣军两个师的攻势之下坚持一个多星期,固然有黑衣军试图拿安庆当诱饵引诱北洋军前来增援的意思,但他们的顽强也确实是出人意料,再加上安庆的城防工事极为坚固,才让他们扛了这么久。但是再怎么顽强的部队在如此凶猛的炮火反复轰击,在如此凶悍的敌人的反复进攻之下也不可能长时间的支撑下去,打到现在,他们终于崩溃了。少部份人还在依托街垒或者躲进民房里掏身孔作困兽之斗,但大多数人都放弃了阵地,扔掉武器换上老百姓的衣服混入老百姓中间躲了起来。 朱家宝亲自上阵,严令所有人必须坚守阵地,死战到底。但是,现在没有人听他的了,越来越多的士兵逃散,黑衣军步步紧逼,把巡抚衙门给包围了起来。 朱家宝哀叹:“但凡有一支援军过来增援,安庆都不会这么快就失守啊!大清的气数真的尽了么?” 师爷也很是沮丧:“北洋军就在九江,拥有大量渡船,他们有心增援的话,完全可以朝发夕至,可我们都坚守了九天了,他们硬是没有往这边派出一兵一卒……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救安庆啊!” 朱家宝苦笑:“袁项城居心叵测,欲借镇压乱党之机行不轨之事,早已世人皆知,可笑朝中居然还把他当成大清最后的倚靠,可笑,可叹!” 师爷说:“大人,别说了,赶紧换上老百姓的衣服逃走吧,不然就走不了了!” 朱家宝笑得更苦涩:“现在整个安徽都是黑衣贼的天下了,我还能走到哪里去?不走啦,就死在这里好了!” 事实上,他想走也走不了了,因为就在他长吁短叹的时候,熊成基已经率领第4步兵团将巡抚衙门围了个严严实实。他跟朱家宝可是有血海深仇的,当初安庆新军起义,朱家宝血腥镇压,大开杀戒,他一营弟兄基本被杀光了,侥幸逃脱者不过寥寥十余人。这笔血债他一直记在心里,现在终于可以讨回来了。他二话不说,架起迫击炮照着巡抚衙门就是一阵猛轰,将这威严的衙门给轰得一片狼籍。炮弹打穿屋顶落入室内爆炸,躲在屋内的清军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惨叫不绝。打了几十发炮弹后,熊成基才下令进攻,他自己亲自抱着一挺轻机枪冲在前面,见穿着清军军服的人就扫,杀得那叫一个凶! 衙门里的清军已经完全没有斗志了,看到黑衣军冲进来,纷纷举手投降。熊成基两眼血红,揪住一名清军军官,恶狠狠的问:“朱家宝在哪里?” 那名军官战战兢兢的说:“在……在后堂,在后堂!” 熊成基说:“带我去!不许耍花样,否则老子把你打成马蜂窝!” 那名快吓尿了的军官哪里敢耍什么花样,老老实实的在前面带路。 就在这时,后堂处突然火光冲天,男女老幼的尖叫声、哭喊声震天动地,熊成基心头一震,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只见内堂已经一片火海,朱家老少和仆人在浓烟烈火中挣扎呼号,试图逃出来,然而一身巡抚官服的朱家宝却手握宝剑挡在他们面前。他的衣服、头发、胡须上全都是火,却浑然不觉,只是挥舞宝剑乱砍,那些试图逃离火海的人,不管是仆人还是家眷,都被他无情地砍倒。在大火中,他很快就变成了一支火炬,却感觉不到疼痛似的面向北方,嘶声叫:“皇上,老臣先走一步了!” 1911年12月26日,黑衣军攻陷安庆,安徽巡抚朱家宝一家在府衙内堂纵火自焚。 李思明得知这一消息之后骂了一句:“不可救药的老顽固!” 他打心里看不起这种人。为一个已经被全国老百姓抛弃了的政权殉莽,这本身就够蠢的了,还要拉上全家老小陪他一起死,这种人不仅顽固,还冷血,总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管怎么说,安庆终归是拿下了,他立即率领4000人马沿着长江一路推进,直扑九江! 而现在的九江城又怎么样了呢? 不怎么样。 就在朱家宝举家自焚的时候,北洋军也用炸药炸塌了九江的城墙————他们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挖了一条地道,一直通到九江城北门的城墙墙脚下,然后弄来数副棺材,装满炸药,就垒在墙脚,在总攻发起前突然引爆。地动山摇间,城墙被炸出一个二十几米宽的口子,清军蜂涌而入! 坚守在城中的革命军在黄兴的带领下组织了一支敢死队,向冲进来的清军发动反冲锋,黄兴一马当先,手持双枪,腰间揣着数枚自制的炸弹,冲进清军中间左右开弓,一口气撂倒了十几名清军,弹匣里的子弹打光之后就拿出自制的炸弹点火朝清军掷去,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扔,将清军炸得血肉横飞。革命军倍受鼓舞,奋勇向前,与清军展开残酷的白刃战,一度将清军击退。 但是,就在黄兴与清军血战的时候,西门也被清军用炸药炸开,清军潮水般涌进来。紧接着,东门同样被清军用榴弹炮轰塌……这下子,坚守九江的革命军终于支撑不住了,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在清军的疯狂攻击之下全线崩溃,清军很快就占领了九江城大半个城区! 黄兴哀叹:“有心杀敌,无力回天啊!”绝望地下令残存的革命军向清军投降。 很快,九江城中的枪声停息了下去,抵抗停止了。 冯国璋向袁世凯报告:“城中叛军已经放弃抵抗,向我军投降,九江城全城均已落入我军的掌控之中!” 由于第五镇打了大败仗,袁世凯这些天的脸一直黑着,面色难看得很,听说拿下了九江,他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露出了笑容:“很好,终于拿下了!抓住黄兴、宋教仁了没有?” 冯国璋说:“抓住了,他们提出要见您,您要不要见见他们?” 袁世凯说:“没时间,先把他们关起来,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等我有时间了再见他们!” 冯国璋表示明白了。 搞定了九江之后,袁世凯带着几千人马顺流而下,直抵彭泽,然后在那里停了下来。 陪同的冯国璋不明所以:“宫保,我们为何要在此停留?”在他看来,现在可是顺流而下进攻安庆的大好时机。 袁世凯说:“我要在这里等一位老朋友……他很快就到了。” 第436章 双雄会1 不出袁世凯所料,他仅仅等了一天,那位老朋友就带着几千人马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彭泽。 也不知道是不是诚心要给袁世凯一个下马威,李思明将那几艘在攻掠苏北、安徽的一系列战役中发挥了巨大作用的武装商船全部带了过来,几艘武装商沿排成一条长龙,劈波斩浪逆流而上,后面则跟着十几艘运兵船,这等气势着实骇人,让冯国璋、徐世昌以及闻讯从长沙跑过来要开眼界的段祺瑞都眼皮狂跳。 袁世凯却从容淡定,向着第一艘武装商船上那个卓立在船头上的家伙举起手中的茶杯,作了个“敬你”的姿势。那家伙显然看见了,冲他挥了挥手。 袁世凯感慨:“隔这么远都能看到我的小动作,这眼力真的是吓人……年轻真好,年轻真好!” 看看自己那高高鼓起的小腹,再捋捋已经花白的胡子,他不由得感慨岁月不饶人。纵使他现在坐拥数省之地,十几万精兵强将,放眼天下,能与他比肩的人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但他毕竟不再年轻了。面对那日新月异的新世界,面对那飞逝的时光,他的内心都有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恐惧感。 时间。时间才是他最大的敌人。面对这个敌人,他手中的权力派不上任何用场,他麾下的北洋劲旅派不上任何用场,他的智谋更派不上任何用场。他只能满怀恐惧的、绝望的看着时间在自己脸上割了一刀又一刀,割出一道道皱纹来。 人们都觉得“大器晚成”很励志,时常用这些例子来鞭策自己,殊不知,大器晚成是非常悲哀的事情。历史上的晋文公、汉高袓、刘备、刘裕、陈霸先……这些雄主是何等的英雄气概,然而因为时运不济,磋砣半生,直到晚年才成就大业,等到他们终于走到人生巅峰的时候,死神的请柬也到了。刘裕当年为何刚拿下关中,收复沦陷百年之久的长安便匆匆返回建康,留下一个烂摊子,最终为胡夏所乘,不仅长安得而复失,还折损了数万精兵劲卒,数十员良将?仅仅是因为刘穆之死了吗?不是的,刘穆之的死固然让他失去了最得力的助手,但还不至于让他就此放弃关中。真正迫使他匆匆放弃关中返回建康的原因是,他已经老了,没几年可活了,又失去了最得力的助手,必须尽早回去,早作准备,至于关中……暂时顾不上了! 若刘裕年轻十岁,有足够的时间从容布局,胡夏还能如此轻松的从他手中夺走关中吗? 每次看到这段历史的时候,袁世凯都替刘裕感到悲哀。刘裕这一生南征北战,罕逢敌手,没有他打不垮的敌人,挡在他前面的国家被一个接一个撕成碎片,这是何等英雄?然而,他却斗不过时间。而看着江中战舰甲板上那个英姿勃发的身影,他内心深处也有几分惶急,几分悲凉: 他老了,而那家伙才二十来岁,他真的斗得过这个年轻人,成为这个帝国的主宰吗?那家伙光是耗都能把他给耗死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浩浩荡荡的船队停了下来,一艘快艇驶向这边,跳下来一名联络官。他来到袁世凯面前,向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袁大帅,我们少帅希望能够与你叙叙旧,不知道你是否方便?” 袁世凯呵呵一笑,说:“方便,自然方便!快快请李少帅过来,我们有好几个月没见过面了,对他可是想念得很哪!” 联络官说:“少帅说这边人多口杂,并非叙旧的理想场所,想请大帅到船上一叙。” 袁世凯笑得一团和气,却话中带刺:“李少帅该不会是害怕我袁某人摆鸿门宴,不敢上来吧?” 联络官望定他,一字字的说:“还没有我们少帅害怕的事情!”说完,转身跳上小艇,一留言的跑回武装商船去报告了。 没过多久,就看到李思明带着宋雨薇和几名警卫登上小艇,突突突的朝这边开了过来。在场的北洋士兵无不瞪大眼睛,默默的看着那个英姿勃发的年轻人,脸上甚至露出了崇拜的神色。 就是这个年轻人,短短几年之内将水患频繁的苏北平原变成了物产丰饶的沃土! 就是这个年轻人短短几年之内把一群流民训练成了拥有钢铁般的纪律、无所畏惧的精神以及极其精良的装备的钢铁之师! 就是这个年轻人,短短两个月之内指挥他的黑衣军团拿下了江苏,安徽,浙江以一旅偏师横扫了半个山东,就连训练有素的北洋军都在他手中吃了大败仗! 还是这个年轻人,在去年那场席卷全世界的橡胶股灾中一口气狂赚了几千万两白银,并且用这笔钱大量购买武器装备,把他的军队武装到了牙齿! 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传奇! 现在,这个传奇人物来到了他们面前,所有北洋士兵就如同粉丝见到自己偶像一样,一个个兴奋的不得了。千百道目光聚集到他的身上,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样的想法: 他可真年轻啊! 据说这个传奇人物才二十来岁…… 自己二十来岁的时候还在军营里被教官训的死去活来,可人家呢?已经拿着从股市圈来的钱,带着数以万计的流民在苏北拓荒,把一片片盐碱地变成良田,把A一批批一盘散沙好勇斗狠的流民训练成嗜血好战的士兵了! 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李思明挽着宋雨薇的手臂,大步流星的来到袁世凯的面前,向他挥手致意:“袁大帅,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袁世凯摆摆手说:“老弟,你还是继续叫我默庵吧,这样听起来亲切一些。” 李思明哑然失笑:“默庵兄!” 袁世凯露出笑容:“这就对了!”拉着他对冯国璋和段祺瑞说:“华甫、芝泉,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黑衣军那战无不胜的统帅,让上海滩无数外国投资者恨得咬牙切齿的投资天才,医术胜过华佗,连肺痨、梅毒这些绝症都能治好的大神医,李思明李少帅!”又向李思明介绍:“这位是我北洋军第二镇统治冯华甫,这位就是第四镇的统制段芝泉,都是我的左膀右臂!” 李思明向那两位北洋大人物点头致意。这两位他都不陌生,北洋三杰嘛,算是这个时代的中国很出色的军事将领了。袁世凯还在的时候他们是袁世凯的左膀右臂,袁世凯死后,他们先后就任北洋政府总统,带领北洋政府在国际舞台上纵横驰阖,书写了一段传奇。对于这样的传奇人物,他还是要保持必要的敬意的。 冯国璋和段祺瑞犹豫了一下,还是举手向他敬了个军礼。他们的年纪当李思明的父亲都绰绰有余了,算是李思明的长辈,向这么一个当自己儿子都嫌小的人物行军礼多少有点不自在,但是人家可是能跟袁世凯并驾齐驱的人物,这个军礼又不得不进,还真是有点纠结。 李思明抬手还了他们一个标准的军礼,说:“两位将军,久仰了。” 这两位居然有点受宠若惊:“不敢当,不敢当。” 袁世凯指了指凉亭中的座位说:“老弟,坐吧。” 李思明也不废话,直接走过去坐下,就坐在袁世凯的对面。 坐下之后,他上上下下的大量的袁世凯,半响才冒出一句:“你又胖了。” 袁世凯顿时满额头黑线:“老子在这里等了你整整一天,你能不能说我点好的?” 本来他对胖瘦没有多大的偏见,只要身体健康就可以了,但是去年在盐城医院,李思明给他做体检的时候明确的告诉他,他有糖尿病,想活得长久一点的话最好节食节欲!打那以后,袁世凯就对胖这个字很敏感了,因为胖意味着他的血脂血压正在慢慢升高,而血脂血压升高就意味着他的病情正在恶化……李思明一坐下就冒出一句“你又胖了”,意味着他几个月来节食节欲的努力付诸东流了,他不发火才怪。 宋雨薇的嘴角一个劲的抽搐。在上岸之前她曾设想过,这次李思明与袁世凯,王健王必然少不了一番龙争虎斗,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可事实证明,她想多了,这不,李思明一开口,画风就不对了…… 这个家伙,除非是在战场上,否则就别指望他能有多正常的画风! 李思明很认真的说:“我说的是实话好不好?你老实告诉我,这段时间你吃什么喝什么,有没有按照我开的食谱来?” 袁世凯有些尴尬的说:“那个……我大部分时间都是按照你开的食谱来的。” 李思明瞪大眼睛:“也就是说,你并没有完全按照我开的食谱来严格控制自己的饮食?” 袁世凯挠挠头说:“你开的食谱固然很健康,但是……站在我这个位置,肯定是少不了应酬的嘛,这一应酬,酒啊肉啊,都要吃一些的,实在没有办法天天都按照你的食谱来呀!” 李思明冷哼一声:“你就使劲的给自己找借口吧,等到病情恶化了,我看你找谁哭去!” 第437章 双雄会2 袁世凯可不想继续跟他谈自己的身体,这会让他越发觉得自己老了,不如人家了。对于他这样的人物来说,老了不要紧,只要心不老照样可以做出一番事业来。可是一旦认老了,那就完蛋了。人一旦变老了,就再也不想折腾了,而权力之路历来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不想折腾了?就等着被人家折腾吧!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认老的。 他转移了话题:“老弟,你的军队可真是够能打的,短短两个月就拿下了整个江苏,安徽,浙江,就连上海这座整个中国最为富裕的城市都成了你的战利品,老哥我是甘拜下风啊。” 李思明笑了笑:“你比我更厉害,短短两个月就拿下了整个湖北大半个湖南,还有四川,陕西,山西,再加上原本都控制在你手里的东北,可以说半个中国都姓袁了。” 袁世凯摆摆手说:“话可不能这样说,我控制的地方虽然大,但是都是些穷的叮当响的鬼地方,不像你,整个中国最为富裕的地区全数落入你的手中,看得我是直流口水呀。” 这是大实话。从宋代开始,江南地区就成了中国的经济中心,到了明清两代,随着手工业的高度发达,江南地区越发的繁荣了。不说江苏浙江这两个高度发达的省份,光是安徽就不容小觑:第一次鸦片战争,中国赔偿英国2000多万两白银,安徽一省就承担了1/3,财力之雄厚可见一斑。虽然在太平天国战争中,江南的经济遭到了巨大的破坏,但是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又迅速恢复了过来,并且比以前更为发达了。也就是说,李思明控制的地方虽然没有他多,但却是中国人口最密集,财力最为雄厚,甚至拥有相当发达的重工业的宝地,他想不流口水都不行。 李思明说:“时间紧迫的很,咱们就别在商业互吹了,来谈点实际性的东西吧。” 袁世凯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好啊,你想谈什么?” 李思明说:“首先我想知道,九江城现在怎么样了?” 袁世凯说:“已经被我全拿下了。” 李思明沉默片刻,冲他竖起一根拇指:“厉害啊,如此坚固的城市,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攻下来了,我只能说一声佩服。” 袁世凯说:“你也不错,短短几天就拿下了安庆,堪称战神再世。” 宋雨薇也忍不住问:“那九江城里的革命军呢,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袁世凯笑眯眯的说:“只要是向我这样举手投降的都毫发无损,正待在战俘营里呢。” 意思就是没有投降的就不好说了。毕竟这是战争,战场上没有那么多圣母的,你既不肯投降又不肯去死,我真的有点为难。 宋雨薇藏在衣袖中的拳头慢慢捏紧。袁世凯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只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经历过一次失败的起义的她,却知道在他平淡的语气背后隐藏着怎样的腥风血雨。从武汉撤退到九江陷落,革命军被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长江都让他们的鲜血给染红了!可是几万人的死并没有能在这个胖子的心里掀起一点点的波澜。他只给了革命军两个选择,要么投降,要么死!也许,在他眼里,那几万奋不顾身响应同盟会的号召挺身而出,抛头颅洒热血,要撕开这无边的黑暗,让神州大地重建光明的革命志士的生命只是一堆堆砖头,可以铺成他通向权力巅峰的阶梯的砖头! 宋雨薇异常愤怒,真的想拔出手枪将这个死胖子打成马蜂窝,替惨死在他屠刀之下的革命军战士报仇! 但她不能这样做。李思明带着她来到这里,是要跟袁世凯谈判,规划出中国和平路线图的,如果她按捺不住,跳起来向袁世凯发难,谈判必将破裂,到时候死的人就更多了。 李思明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下来。这位年轻的统帅显得很平静,几万革命军将士的死同样没能在他心里掀起多大的波澜。在他看来,当袁世凯决定全力镇压的时候,武昌革命军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他们低估了北洋军的战斗力,更低估了袁世凯吞并湖南湖北的决心,所以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替别人的错误扼腕叹息从来都不是李思明的作风,他从来不会往后看,目光所及,永远是前方的前方。几万革命军将士的死可能会让宋雨薇痛彻心扉,但在他看来仅仅是一个惨痛的教训。 仅此而已。 “黄兴、宋教仁这些革命军重要人物现在怎么样了?”他问。 袁世凯笑着说:“都在战俘营里好吃好喝的招呼着呢。” 李思明的声音带着寒意:“但愿你说的是真的。要是他们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一定会后悔。” 袁世凯说:“我袁某人虽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最起码的底线还是有的,既然他们认输了,我就不会再为难他们,因为没这个必要。” 李思明说:“我要带他们走。” 袁世凯很爽快:“没问题,等谈判结束之后,你随时可以去见他们。” 见他一脸坦然,宋雨薇终于放心了。这个死胖子这么坦然,证明黄兴、宋教仁这些重要人物没有生命危险,否则他绝对不敢老神在在的跟李思明说随时可以去见他们。 李思明没有在革命军与北洋军的恩怨这一问题上多做纠缠。那是革命军跟北洋军之间的恩怨,跟他没多大的关系。他说:“我们都不要再绕圈子了,直入主题吧。这场仗我不想再继续打下去了,因为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袁世凯点头:“我也不想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冯国璋和段祺瑞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目光。在他们看来,现在北洋军正如日中天,虽然在山东那边吃了一场败仗,但是对于已经拥有十几万精兵强将的北洋军而言,这点损失算不了什么,只要他们调集足够多的兵力,不难把场子找回来。可听袁世凯的意思,他并不打算找回场子,而是准备跟黑衣军停战了!这……这算怎么一回事嘛? 李思明说:“那我们都干脆一点,尽快拿出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方案吧。” 袁世凯问:“你有方案了吗?” 李世民点头:“有。”拿出一张地图铺在桌面上,只点着地图说:“这是北洋军目前控制的区域,这是我黑衣军目前控制的区域……河南,河北,陕西,四川,山西,湖南,湖北,东北三省……这些都归北洋军占领,我没有任何意见。江苏,安徽,浙江由我黑衣军统治,我想你也不会有意见。” 袁世凯点头表示没意见。这些地盘都是各凭实力拿下来的,他能有什么意见?总不能发兵把这些地盘从黑衣军手中抢过来吧,真有那么好抢的话他早就抢了。 李思明的手指停在山东那一块:“现在比较有争议的地方就是山东了。想必你也知道,现在是我军在山东占了上风。” 袁世凯很沉着:“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山东?” 李思明说:“山东这块地方,我志在必得。”说的是半点都不客气。山东可是个好地方,人口众多,土地肥沃,超过一半的面积都是平原,山东大汉又是出了名的彪悍,这些都是王霸之资! 美中不足的是,那地方土匪超多,而且狡猾的很,连北洋军都拿他们没办法。不过在李思明看来这都不算事,只要把民兵组建起来,再多的土匪也只有跪的份。 袁世凯说:“山东不能全部给你。那里紧挨着河北,如果山东全都给了你,你随时可以打进河北腹地了,那我还用睡觉吗?” 李思明皱起眉头:“那你打算怎么办?” 袁世凯说:“我们画黄河而治,黄河以南归你,黄河与北归我。” 李思明的眉头拧成个疙瘩。按照这个方案来划分的话,他并不吃亏,甚至可以说是占了大便宜:山东最精华的地段全部都在他的统治之下,而袁世凯能控制的只有聊城德州,东营,滨州这几个城市,都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相当吃亏的。但凡事不能光看表面,那几个地方穷归穷,可地下有石油啊!尤其是东营那一圈,打出了全中国最多的千吨井,可以说那是一座飘在石油海洋上的城市,这样的宝地划给北洋军,他怎能甘心? 不过他随即又想到,以目前的石油开采技术,胜利油田、中原油田、任丘油田……这些大油田基本上都是没办法开采的,就算知道它们在哪也只能干瞪眼。犹豫再三,他最终点了一下头:“行,黄河与北归你,黄河与南归我。”然后把手指指向江西,“这一块我也要了。” 袁世凯微微一沉吟,说:“可以,江西归你。”江西也是一块人烟稠密土地肥沃的宝地,但是跟山东一个鸟样,土匪多如牛毛,地方宗族势力盘根错节,治理难度极大。北洋军已经吞下了湖南、湖北、四川,更有东北三省在手,不怎么缺土地了,对江西的兴趣有限,李思明想要就给他喽。 第438章 双雄会3 凭着两个人的交情,李思明想要江西当然没问题,唯一的问题是,南昌的门户九江已经落入北洋军之手了,这等战略要地,北洋军显然不会轻易放手的————真放手了,武汉的大门也打开了,这还得了? 李思明拿出的策略是双方都不在九江驻扎军队,让九江成为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对双方都没有威胁。袁世凯考虑良久,觉得这个提议可以接受,原则上同意了。 “你的铁矿砂是不是应该分我一份?”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 李思明问:“你想要多少?” 袁世凯说:“少说也得五六万吨。” 李思明说:“五六万吨?如果用作配矿的话,汉冶萍用不了这么多吧?” 袁世凯说:“我打算扩大产能啊,总不能总是一年七八万吨钢吧?” 他对钢铁工业不是很熟悉,但铁矿石品位越好,炼出来的钢质量就越好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去年他就花大力气在武安县搞北洋钢铁集团,早就破土动工了,机械设备也采购好了,估计三年内就可以投产,设计产能是年产钢材八万吨,不亚于汉冶萍。不过现在把汉冶萍给拿下来了,有现成的厂房、设备和工人,他当然要先把汉冶萍这边抓起来。李世民从越南搞回来的铁矿砂品位极高,他随常以酒,现在有机会了,当然要狮子大开口分享一些啦。 李思明倒也大方,因为它并不缺这玩意。按照他跟皮瓦尔的协议,他拥有法国在越南开采出来的铁矿砂15%的产权,自己又在越南搞到了一个品位上好的铁矿,由于是露天开采,效率极高,那产能是噌噌的往上涨,喂饱他开在南通、徐州、连云港三地的钢铁厂都绰绰有余了,分几万吨给这个死胖子,那一点问题都没有。他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了,然后好心的建议: “如果你真心搞钢铁工业的话,我建议你想办法到越南去投资,弄一两个铁矿自己开采,从源头上解决铁矿石供应问题,不然永远都会受制于人。” 袁世凯唉声叹气:“我也想啊,但是越南可是法国人的地盘,我进得去吗?” 李思明拍胸口说:“放心,有我呢。我跟皮瓦尔是什么交情?只要我跟他说一声,保证一路绿灯。” 袁世凯高兴的说:“那就拜托你喽。”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了:“你跟法国佬在越南捣鼓了这么久,好矿都让你们给占光了吧,我真的还有机会吗?” 李思明撇嘴:“你也太小看越南的潜力了。我告诉你,这个国家什么都不多,就是上好的铁矿特别多!信得过我的话就不用多说了,赶紧去准备资金,回头我帮你跟皮瓦尔牵线,给你圈两个铁矿,到时候你就知道越南的铁矿是何等的丰富了。” 袁世凯舔了一下嘴唇,眼冒绿光贪婪的说:“越南……可真是一块宝地啊。别的不说,光是这丰富的铁矿就够让人眼馋的了。” 李思明叹气:“可不是吗?可惜这样一块宝地落在法国人手里了,要是在我们手里那该多好!” 说到这里,这两条狐狸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越南跟中国的关系非常的特殊,早在东汉的时候,中国就把越南北部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此后虽然越南多次叛乱,谋求独立,但始终都让中国给摁的死死的,哪怕是在两晋南北朝,中国已经四分五裂了,南方的政权仍然把他们给收拾得服服帖帖。一直到北宋,越南才脱离了中国的控制,独立了,此后一路扩张灭掉了中南半岛,上一堆小国,最终形成了今天的版图。但是独立归独立,该挨打的时候还是得挨打的,比如说元朝,明朝,清朝,这三个朝代刚站稳脚跟就对越南用兵,把他们摁在地上一顿暴打。20世纪70年代,越南通过旷日持久的游击战,终于拖垮了美国,将美军赶出越南,实现了国家统一,越南国家领导人骄傲的宣布:“越南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积极的向柬埔寨,老挝,泰国等方向扩张,试图统一中南半岛,做一个可以跟美中苏抗衡的小霸王,结果…… 结果那顿迟到了30年的毒打最终还是落到了他们的身上,打到他们痛不欲生。 对于中国来说,越南就是一条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对他好他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并不会引起感激你,相反还会找机会狠狠咬你一口;可你要是打了他一顿,他会永远记在心里,想方设法早就会报仇。在越南眼里,中国这个北方邻居就是个恶霸,总是在找他们的茬,逮着机会就把他们按在地上一顿暴打,完全拿他们当沙包……好吧,其实他们猜的也没错,在中国眼里越南确实跟沙包差不多,每个朝代在改革典型的时候都要打几拳的。 在袁世凯眼里,越南同样是一个沙包。可他没想到这个沙包居然拥有如此丰富的铁矿石资源,而这些资源全部在法国人的控制之下,他想过去开采一点都得看法国人的脸色…… 唉……要是当初顶住法国人的压力,保住越南就好了! 这两头狐狸迅速在联手进军越南,扩大对越南铁矿的投资以获得更多优质铁矿石这一战略达成了默契,袁世凯准备投资600万两银子获得一座中小型铁矿的开采权,李思明负责穿针引线,促成此事。不过李思明是没有办法在这一交易里获得报酬的,北洋军撤出九江就是最好的报酬了。 半年后北洋矿业集团成立画句子在越南老街买下了一座铁矿。该矿体以针铁矿为主,品位在42%到55%之间,储量多达2亿吨。得益于这座铁矿,北洋的钢铁工业突飞猛进。 皮瓦尔又该骂娘了。 讨价还价结束之后,李思明转入正题:“你准备如何结束这场**?” 袁世凯说:“我发给你的电报你都看到了吧?” 李思明说:“没看到我就不会来这里了。” 袁世凯说:“那你应该知道,北洋第一镇和禁卫军主力已经在摄政王的率领之下搭乘火车南下了。他们准备在济南迎击你的北伐军团,将他们想象中已经伤亡惨重、疲惫不堪的北伐军团全歼,然后将战线反推到江苏,迫使黑衣军向朝廷投降……”说到这里,这头老狐狸露出几分嘲弄的神色。那位年轻的受众王的反应真的丝毫都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啊,一听说北洋军跟黑衣军拼的两败俱伤,立刻不管不顾的带领第一镇和禁卫军火速南下,试图摘桃子! 殊不知,济宁一战黑衣军虽然伤亡不小,但远远没有到死伤惨重的地步,而且损失很快就得到了补充。柔软多汁的桃子没有,冰冷的铁拳倒是有一个,他已经可以预见到摄政王被拆了暴打的情景了。 李思明也是摇头。他很纳闷,那位摄政王已经在政治漩涡中挣扎了好几年,怎么着也应该有点进步的,可他却偏偏还天真的跟个小孩一样,袁世凯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在危难之际摊上这么一个摄政王,大清王朝想不完蛋都难了。 他问:“北京地区还有多少新军?” 袁世凯说:“第一镇已经全部南下了,禁卫军主力也全部出动,只剩下一些搞后勤的部队留守大营……现在北京周边地区的新军士兵顶多也就4000来人了。” 李思明笑:“4000来人……要是敌军兵临城下,这4000来人全部登上北京城墙,估计得好几个垛口才能分摊到一名士兵了。” 袁世凯说:“我算了一下,最少要五个垛口才能分到一名士兵,跟当年李闯王围攻北京时的情景差不多。” 当年李闯王率领几十万农民军兵临北京城下,北京城里连老弱残兵都算上,能登上城墙的明军士兵也就三四千人而已,好几个跺口才能分到一名士兵。结果大家都知道的,明军压根没有半点抵抗的勇气,都还没怎么打就开城投降了。现在北京城里的情形,跟200多年前何其相似! 两个人对视一眼,发出阴险的笑声。 宋雨薇只觉得头皮发麻。她并不知道这两头狐狸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但肯定不会是好事。虽说跟清廷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但是此时此刻,她还是忍不住同情那些北京城里的皇宫大臣,还有那位小皇帝来了。 李思明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尽快把这摊子事搞定吧,不然整个国家就真的要乱成一团了。” 袁世凯反问:“难道现在还不算乱吗?” 李思明笑了笑:“相信我,如果你能穿越时空到20年之后去看一眼,你最后发现,跟20年之后的中国相比,此时的中国简直是太平盛世。” 袁世凯不明所以,但还是赞成他的提议:“也确实应该尽快摆平了……蒙古那边都跳起来造反了,再不摆平,他们的铁蹄就该他到河套平原了。” 第439章 诚意 李思明和袁世凯并非杞人忧天。辛亥革命爆发之后全国一团混乱,外蒙古那边自然也不例外,发生了多起喇嘛冲击政府机构的流血事件。12月1号,众多蒙古王公的军队在库伦集结,跟沙俄的哥萨克骑兵联手包围了清政府驻库伦的库伦办事大臣衙门,解除清军武装,正式通知清政府驻库伦办事大臣三多,喀尔喀已“将全土自行保护,定为大蒙古帝国,公推哲布尊丹巴为皇帝”,三多势单力孤,走投无路,于次日避入俄国驻库伦使署请求保护,12月4日,在哥萨克兵的护送下离开库伦,然后经恰克图取道西伯利亚回国。可以说此时的蒙古已经形成了事实上的独立,他们正在沙俄的煽动和支持下,拼命向内地扩张,试图重现成吉思汗时代的辉煌。 那帮蒙古皇宫大臣袁世凯和李思明都不放在眼里,但是躲在他们背后的沙俄,不管是袁世凯还是李思明,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老毛子对领土的渴望是没有极限的,他们已经拥有了全世界最为辽阔的疆域,却仍然在拼命对外扩张,而同样幅员辽阔的中国就像一块巨石一样挡在他们向东扩张的路上。如果中国国力鼎盛,那倒还好,偏偏又碰上了清廷衰弱,于是中国就倒霉了,新疆、蒙古、东北,那长达1万多公里的中俄边界线从来没有消停过。现在那些蒙古王公大臣已经跳起来造反了,并且旗帜鲜明的倒向沙俄,老毛子还按捺得住才叫见鬼了! 唯一能妨碍沙俄吞并蒙古的就是他们那同样虚弱的国力。日俄战争惨败之后,沙俄一直在走下坡路,不管是经济实力还是政治影响力都被大幅削弱了,甚至欠了一屁股的债。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通过煽动蒙古王公这一肮脏的手段准备间接控制蒙古,而不是直接上阵,换做他们国力强盛的时候,早就亲自上马砍人了。 必须尽快结束这场**,然后趁沙俄还没来得及调集更强大的力量投入到蒙古方向的时候将其击退,否则后患无穷。 袁世凯如此迫切的要务解决内地的**,腾出手去揍那些想搞独立的蒙古王公,倒不是因为他有多爱国,而是因为李思明给他指出来的那个巨大的铜矿就在外蒙古的戈壁滩上。要是那帮孙子独立了,那个铜矿他可就没办法开采了,这还能忍? 断他钱财如杀他父母,这绝逼不能忍! 两个人交谈了好几个小时,把该谈的事情都给谈妥了,最后宋雨薇提出了要求:“我要到战俘营里去看看那些被俘虏的领导人。” 袁世凯笑的点头:“可以。” 李思明可不放心让宋雨薇自己一个人去九江城,他也站了起来:“我跟她一起去。” 袁世凯说:“欢迎欢迎。”主动起身在前面带路,三个人一前两后大步走向渡船。 冯国璋和段祺瑞在后面看着,面面相觑。 半晌,冯国璋问段祺瑞:“宫保到底跟那位少帅聊了些什么呀?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段祺瑞也是苦笑:“我同样一句都听不懂……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宫保不打算跟黑衣军打下去了。” 冯国璋神色有些微妙。北洋军要跟黑衣军停战了,这是大好事,黑衣军的战斗力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在双方兵力相等的时候,北洋军的胜算小的可怜,跟一个如此可怕的对手抗日持久的打下去,北洋军最终很可能会全军覆没的。要停战了,数以万计的北洋士兵用不着白白牺牲了,他们这些北洋将领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培养起来的精兵良将都不必无谓的折损,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是他却开心不起来,在他看来北洋军是最强大的,他不能忍受这只强大的军队身上有污点。第五镇在济宁惨败,这让他很痛心,同时也很兴奋,痛心的是第五镇损失了那么多精兵强将,兴奋的是折腾了这么久,终于碰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可以好好打一场了! 可现在袁世凯却要跟黑衣军停战,他没有机会在战场上与黑衣军对垒,替第五镇洗雪战败的耻辱了!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样子回头得把跟黑衣军开战的作战计划烧掉了。袁世凯是北洋统帅,他都不打算打下去了,他这个北洋将领还蠢蠢欲动的话就很不合时宜了。 李世民并不知道有两位北洋大将正在背后嘀嘀咕咕自己,他拉着宋雨薇的手跟在袁世凯后面,来到了九江城。 九江城那古老的城墙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弹痕,到处都是被炮弹炸出来的坑坑洞洞,被成吨炸药震塌的那段城墙还没有修复,泥土砖石堆积如山,露出一个长达二十余米的巨大缺口,仿佛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吞噬走进九江的人,让人看着都头皮发麻。看着那被打的面目全非的城墙,宋雨薇和李思明不得不承认革命军真的是尽力了,不是他们打的不勇敢,而是实在打不过北洋军。 九江城内的情况是还不错。战斗结束已经两天了,街上的瓦砾被清理干净,雪屋也被清洗掉了,原本关闭的店铺重新开张,这座城市的人用惊人的速度抹掉了战争留下来的一切痕迹。放眼望去,大街小巷人来人往,人声喧嚣,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除了街上多了不时扛着枪列队走过的北洋士兵之外,一切都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北洋军的纪律还蛮可以的,看着这么多北洋士兵扛着枪列队走过,街上的平民居然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主动向北洋士兵打招呼,问他们吃饭了没有。宋雨薇甚至还看到一些北洋士兵正在帮老百姓修补在战斗中损坏的屋顶,那身军装上沾满了泥水,脏兮兮的,却一点都不在乎,一边忙活一边跟老百姓聊天,双方相处的很融洽。这让她着实惊讶了一把,在她印象中老百姓都很怕当兵的,尤其是在战乱的时候。当兵的比土匪还狠,不想死的话最好有多远躲多远,而现在北洋军却跟老百姓相处的跟一家人似的…… 李思明也留意到了,他有些惊讶的对袁世凯说:“有两下子啊。” 袁世凯嘿嘿一笑:“都是跟你学的。” 宋雨蔚低声骂了一句:“抄袭狗!” 好吧好吧,在李时明面前袁世凯确实是个不走不扣的抄袭狗,很多黑衣军保持强大战斗力的秘密都让他给偷去了,然后复制到了北洋军队里。比如说帮老百姓修葺屋顶、挑水挖井之类的。以前从来没有哪支军队会帮老百姓做这些事情,他们却做了,效果很好,仅仅两天时间,九江城的老百姓就不再害怕他们了。 三个人很快就来到了俘虏营。 俘虏银色的城中一座军营里,那里原本是绿营的驻地,革命军占领九江的时候,轻轻松松的缴了绿营的枪,让他们自己动手拉铁丝网把自己圈在军营里,哪都别去。后来北洋军攻占九江俘虏了大量革命军事兵,将被圈在俘虏营里的绿营士兵放了出来,把革命军士兵关进去,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待在那里,哪都别去。背着枪在外面巡逻,警告他们不准乱动的,正是不久前被革命军关在里面的绿营士兵……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数千名革命军士兵垂头丧气地待在俘虏营里,绝大多数人都一声不吭,跟个闷葫芦似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没必要的话,他们能在那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也有人小声的抱怨着,咒骂着,甚至有人在哭泣……看得出他们的精神状态都非常糟糕,倒不是说北洋军虐待他们不给饭吃,而是内心的失落和挫败感正在折磨着他们。武昌一声枪响,全国各省争相响应奇异的风火,瞬间变成神州大地,那时候的局面多好啊!可仅仅过了两个月,湖南,湖北,四川,陕西,山西……等等这些省份的革命军就被绞杀殆尽,他们这些最早起来参加革命的不是战死就是被关进了俘虏营,这样的落差谁受得了?他们只是沮丧、自怨自艾,没有去自杀,说明心理素质已经足够强了。 宋教仁和黄兴作为起义军的首领,多少有点优待,两个人单独关一个房间,不用跟普通士兵挤在一起,一日三餐好吃好喝的招呼着,除了哪都不准去之外一切都还好。只不过这两位大人物同样沮丧,宋雨薇和李思明走进来的时候,他们正面对面长时间沉默着,谁也不想开口说话,而且看情形,他们的沉默已经保持了很久了。 袁世凯笑呵呵的说:“克强松顿,粗松,有人来看你们了。” 他的态度还挺友善的,但人家不领情,这不,一开口,那两位原本正在玩大眼瞪小眼游戏的同盟会大将齐刷刷朝他瞪了过来,目光中带着一百二十分的诚意……真心想把他大卸八块,一半煎一半煮的诚意。 那冰冷的、充满恨意的目光让袁胖子没来由的菊花一紧! 第440章 不甘心 李思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两位青史留名的大人物。以前上学的时候他可没少在历史书上看到这两位的名字,这回终于见到活的了,当然得好好看上几年啦! 黄兴身材高大,国字脸,八字胡修得很精致,有点日本风格。这不奇怪,同盟会那些大佬十个有八个跟日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说炮哥就没少接受日本的资助,还找了个日本萝莉当老婆,受日本的影响实在太深了,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日本文化的印记。他浑身肌肉结实,眼神凶悍,眸中始终燃烧着不屈的斗志,一看就是一员猛将! 不过这员猛将似乎一直运气欠佳,只要是他参与或者他指挥的战斗,就没有一场能打得顺顺利利的。这次武昌起义也是一样,打从他接手了指挥之后,败仗是一场接着一场,也不知道是北洋军太过强悍,还是他本人实在太衰了,把整个革命军都给影响了。 宋教仁也留着一把漂亮的八字胡,下巴无须,刮得干干净净……好吧,这胡子看上去更像日本人了。他比较瘦,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谁又能想到,就是这么个人畜无害的家伙,居然是同盟会的核心人物,跟着孙中山、黄兴这票猛人一次次起兵造反,弄得清廷连觉都睡不好?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以貌取人真的很容易被坑的。 看到袁世凯进来,这两位的反应也暴露出了各自真实的性情。宋教仁神秘愤怒,却抑制得很好,没有作声,而黄兴则瞪着袁世凯,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按李思明的经验,如果对方要刑讯逼供,黄兴这种刺头肯定是被打得最惨的,而且由于他体格健壮,抗打击能力比较强,挨揍的时间可能要比宋教仁的长出一倍…… 不是所有事情都是越久越爽的,比如说挨揍。 “姓袁的,你来做什么?”黄兴开口了,打老远都能听到他的牙根在格格作响。 袁世凯满面堆笑:“闲着没事,想念两位仁兄了,所以过来看看……” 宋教仁冷冷的说:“你是想过来看看我们死了没有是吧?让你失望了,我们还活得好好的!” 袁世凯笑容可掬:“我知道两位心里有气,甚至可以说是恨极了袁某……” 宋教仁打断:“何止是恨极了你?我恨不得一口一口的把你这身肥肉咬下来,连血一块吞下去!” 黄兴说:“对!恨不得生食你的肉,喝你的血!” 袁世凯那张圆脸抽搐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宋教仁放狠话,而是那个“肥”字。天地良心,鬼知道现在他对“肥”“胖”这些字眼有多敏感!宋教仁这是在踩他的痛脚啊! 他的脸色没那么好看了:“两位,用不着如此吧?我们各为其主,各凭本事在战场上活命,成王败寇嘛!我赢了是因为我比你们强大,你们输了是因为你们比我弱,有什么好怨的?如此恶言恶语,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黄兴跳了起来,怒吼:“你说得轻巧!也不想想从武昌到九江,有多少革命军将士死在你手里了?好几万人,足足好几万人哪!几万条人命,就只能换来你轻描淡写的一句‘成王败寇’?” 袁世凯冷然说:“不然还能怎么样?要我给他们跪下吗?” 黄兴气得几乎吐血:“你!!!” 宋雨薇见他们马上就要闹僵了,赶紧挺身而出,向宋教仁和黄兴行礼:“黄伯伯,宋伯伯,数年不见,别来无恙?” 黄兴和宋教仁这才留意到这位姿容俏丽、英气勃发的女军官,定睛打量,齐齐惊喜地叫出声来:“宋家丫头!?” 宋雨薇笑:“是我。”拉过李思明,向他们介绍:“这位就是黑衣军的统帅,李思明。” 李思明的名字黄兴和宋教仁自然不会陌生,关于他的事迹,他们还在国外的时候就已经听了一耳朵了。在上海白手起家,几个月之内便筹集到数百万两白银到苏北拓荒,把苏北变成了千里沃野;利用橡胶股灾狂赚数千万两白银,让无数外国投机者血本无归,在上海最高的酒店楼顶天台上排起了长龙;组建黑衣军,把前来抢地盘的豪强武装打得大败亏输;跟法国银行家搭上线,跑到越南投资,开采出海量的铁矿……这些事情每一件都堪称传奇,每一桩都把他们惊得瞠目结舌,孙先生就不止一次的说如果中国多几个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列强断不敢如此咄咄逼人! 武昌起义爆发后不久,黑衣军便起兵响应,并且进展顺利,一路横扫,在极短时间内把整个安徽和江苏给拿了下来,这些黄兴和宋教仁是知道的,至于现在黑衣军到底推进到哪里,他们就不得而知了。看到李思明,这两位大佬拧紧眉头,都觉得不对劲,李思明怎么跟袁世凯在一起? 李思明笑吟吟的向这两位行了晚辈之礼:“黄先生,宋先生,久仰了!” 黄兴有些困惑:“李少帅是吧?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可是中国年轻一代的翘楚,孙先生都对你极为赞赏的。只是……”指了指袁世凯,“你怎么跟袁贼混到一起了?” 李思明坦率的说:“我们在商议停战事宜。” 两位大佬失声叫:“停战?跟他!?” 李思明说:“这仗总不可能打一辈子的,这两个月来,小半个中国给杀得血流成河,尸积成山,血已经流得太多了,该停下来了。” 宋教仁看着李思明,失望之色怎么也遮掩不住了:“李将军,我本以为你是人中之龙,是中国的希望,谁曾想你竟是如此软弱!革命只是稍稍遇到了一点挫折你便要向清廷屈服,真的太让人失望了!” 黄兴呸了一声:“过去四年义无反顾地回国投奔你的同盟会会员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是一心干革命的!” 李思明淡淡的说:“我的北伐军团刚刚在济宁取得了一场极为辉煌的胜利,击溃了北洋第五镇,拿下济宁全境,歼灭清军三万六千余人。” 那两位那原本滔滔不绝的指责顿时就梗在喉咙里……北洋军有多能打他们是知道的,从武昌到九江,革命军舍死亡生地与他们死拼,换来的却是一次比一次惨痛的失败,几乎一次都没赢过!而人家的北伐军团却在山东取得了极为辉煌的胜利,击溃了北洋第五镇,歼灭清军三万余人,他们这些败军之将,有何资格指责他软弱? 半晌,黄兴才问:“既然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你为何不一鼓作气,直捣北京,反而选择跟清廷停战?” 李思明纠正:“不是跟清廷,是跟北洋军停战。” 黄兴一头雾水:“这有区别吗?” 李思明说:“有,而且很大!” 袁世凯笑吟吟的说:“很快就没有清廷了。” 黄兴越发的懵逼。 宋教仁骇然:“你……你们是一伙的!!!” 李思明暗暗给他点了个赞。不愧是玩政治的,嗅觉灵啊,马上就捕捉到了事情的关键,不像黄兴这个莽夫,说了半天还不得要领。 袁世凯说:“算不上是一伙的,真要是一伙的的话,我们就不会在山东大打出手了……你们可以认为我们已经打腻了,不想打下去了,决定联手干掉清廷。” 黄兴:“……” 宋教仁:“……” 给雷得外焦里嫩有木有?想像土拨鼠一样仰天狂啸有木有? 武昌起义爆发后,起义浪潮席卷全国,袁世凯一声令下,北洋六镇精锐尽出,疯狂镇压,湖南、湖北、山西、陕西、四川……这些省份境内的起义军都遭到了无情的镇压,山东那边更惨,革命军刚冒头就被张永成一掌盖过去,直接拍扁!一场场近乎一边倒的战斗,一堆堆革命军的死尸,无不证明这个死胖子是清廷的死忠,他不死,想要推翻大清王朝,难过登天!结果这个死胖子却大咧咧的告诉他们,他准备跟革命军联手推翻清廷! 还有比这更雷人的吗?都把他们给雷得外焦里嫩了好不好! 黄兴定了定神,看着李思明和袁世凯,神情严峻:“你们不会是在拿我们开玩笑吧?都打成这样了,你们还能合作?” 李思明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宋教仁心情更为复杂。过去两个月他可没少给袁世凯写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极力争取,试图说服他倒戈一击,带着大家一起去推翻清廷,甚至把他称为乐方的拿破仑,结果袁世凯马屁全盘收下,但攻势一点也没放慢。现在革命军已经被打崩了,他和黄兴都成了阶下囚,这个时候袁世凯倒嚷嚷着要革清廷的命了……还有比这更魔幻的吗?还有比这更讽刺的吗?他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看袁世凯这态度,他应该是认真的,有他倒戈一击,清廷怕是要完蛋了。同盟会为之奋斗了几十年的理想,马上就能实现了,可是宋教仁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就算推翻了大清,接下来也是李思明与袁世凯双雄并立的时代,没实力弱小的同盟会什么事。换句话说,他们浴血奋战几十年,牺牲了那么多,最终也不过是给他人作嫁衣。 这叫他如何能甘心! 第441章 请君入瓮1 摄政王载沣对袁世凯这些小动作一无所知,他仍然做着自己大军一到,黑衣军立即灰飞烟灭的美梦,并且沉醉其中,不肯醒来。 前线的战报不断送到他的手中。通过这些战报不难发现,在他调兵遣将火速南下的时候,黑衣军仍然保持着强劲的进攻势头,沿着铁路迅速向北推进,连陷汶上、宁和、东平、肥城,一路打到了平阴,将战旗插到了黄河边,基本上是一天拿下一座城的节奏,推进速度之快,攻势之猛,令人咋舌。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办法让载沣清醒过来。在他看来,黑衣军只是在垂死挣扎,再加上清军在济宁败得太惨,军心动摇,所以才让黑衣军如入无人之境,等到自己所率领的这支精锐一到,他们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 经过一番紧张而艰苦的努力,第一镇和禁卫军共计20000余精兵强将终于全数抵达了济南。载沣带着他的幕僚,搭乘最后一列军列赶到,在火车上他就发电报指示张永成,办一个大军入城仪式,让济南城的军民目睹一下大清军威,好稳定军心民心……好吧,其实就是他自己骚包,想出风头。张永成还真给他办了,在他抵达济南的那一天组织全城士绅和商界名流,带着全城百姓出城十里相迎,那家伙,那叫一个人山人海、红旗招展、锣鼓喧天……那是相当的热闹。当第一镇和禁卫军的先头部队穿着崭新的军服,排着整齐的队列浩浩荡荡地进入济南城的时候,士绅们的欢呼声几乎震散了济南上空的阴云。 一位已经八十多岁的老乡绅带领数十后辈跪在载沣马前,涕泪横流:“济宁一败,丧师三万余,我军溃不成军,黑衣贼凶焰大炽,一路攻城掠地,所向披靡!眼见黑衣贼步步逼近泉城,而守军势单力薄,草民等惶恐之极,生怕一觉醒来,贼军包围泉城,到时候恐怕只能全家举火自焚,以保清白了!摄政王亲自率领虎贲,千里驰援泉城,救泉城于水火之中,对小民简直恩同再造啊!!!” 载沣看着跪满一地的乡绅,不由得飘飘然了……这大概就是救世主的感觉吧?他下马扶起那位老乡绅,温和的说:“你等都是我大清的忠实子民,大清绝不会弃你们不顾,任由你们被黑衣贼蹂躏的。本王带着十万雄师昼夜兼程的南下,为的就是荡平贼寇,保境安民!你们只管饮宴作乐,不日本王就能将黑衣贼一扫而空,绝不会让他们靠近泉城半步!” 众人欢呼:“摄政王英明!摄政王英明!” 张永成在一边冷眼看着,看到载沣陶醉在万民的欢呼声中,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冷笑。 载沣摆出一副亲民的嘴脸,安慰着每一个因为黑衣军逼近而寝食不安的士绅,狠狠地收割了一波民心。至少,在那些跟他交谈过的士绅眼里,这位摄政王好像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糟糕,至少挺和气的,也能听得进他们的话,不是么? 不过,进了将军府之后,他便换了一副嘴脸,面色变得极为阴沉,盯着张永成,阴恻恻的说:“张统制,我记得,济宁之战中你投入了整个山东几乎全部能战之兵吧?在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为什么会败得这么惨?一战损兵折将三万余,导致整个山东几乎再无可战之兵,任由黑衣贼横冲直撞,攻城掠地,你是不是应该给本王一个解释?” 张永成的面色微变,说:“黑衣贼实在太强大了……” 载沣打断:“这些不过是你的借口!朝廷每年往你们身上投入的银子能堆成一座大山,就是指望你们能够在国家有难的时候挺身而出,保卫大清江山,你倒好,把仗打成这个鬼样,你对得起朝廷吗?你对得起皇上吗!?” 张永成面红耳赤,低着头,藏在袖子中的拳头慢慢捏紧。 载沣才不管他的脸色有多难看,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直骂到口水都干了才让他滚出去。 第一镇统制何宗莲一直皱着眉头,几次想打断载沣,但终究没有开口,我们的摄政王正骂到兴头上呢,打断了他,就该他何某人倒霉了。等到张永成挟怒而去之后,他才忧心忡忡的对载沣说:“王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张永成虽然打了败仗,但久镇山东,对山东的情况极为熟悉,手中更有数千精兵,以后打仗还用得着,你如此折辱他,只怕他会心生不忿,做出不利于我军的举动来!” 载沣轻蔑的冷笑:“他就是让袁项城给惯坏了,目中无人,根本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本王就是要让他知道谁才是他的主子!” 何宗莲心里暗暗叫苦。他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对军队里那些道道一清二楚,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张永成久镇山东,无疑就是一条大大的地头蛇,虽然打了大败仗,但实力还在,说句不好听的,没有张永成点头,载沣带来的这20000精兵只怕连吃饭都会成问题!这样的人物自然不能一直惯着,一直惯着的话很可能会惯成土皇帝,该敲打的时候一定要重重的敲打,但……现在是敲打这条地头蛇的时候么?拉拢都来不及吧!载沣倒好,逮着了不管不顾就是一通臭骂,把人家骂得狗血淋头!他倒是骂得爽了,可这一骂,天知道要骂出多大的麻烦来! 他有点理解袁世凯为什么一直不肯跟载沣合作了。跟这么个二货合作,不被他坑死也得让他气死啊! 载沣完全体会不到何宗莲的烦恼,他给了张永成一个下马威,把这位袁世凯的得力大将狠狠地骂了一顿之后,简直身心俱爽,扭头就去休息了……坐了这么久的火车,可真累呀!得好好休息一下才行了。 这一休息就是整整三天。在这三天里他整天不是参加济南名流的宴会就是在搜罗美女享乐,对战事全然不关心。当然,也不是真的一点也不关心,在他看来,他实在太累了,先放松几天完全是可以的,等养足精神了再找黑衣军算账也不晚嘛! 在这三天里,黑衣军跟第一镇爆发了一场小规模战斗。一支第一镇的斥侯队伍往平阴县那边渗透的时候,在归德镇与黑衣军一小股骑兵撞了个正着,双方旋即爆发短暂而激烈的交火。交战中,有七八名黑衣军骑兵中弹身亡,而这股斥侯也有十余人被击毙,双方算是打了个平手。不过眼看清军越来越多,那股骑兵见势不妙,果断带上同伴的遗体撤了,这次小规模的战斗,以第一镇取胜告终。 载沣得知之后大喜过望,狠狠地嘉奖了那些斥侯。何宗莲得知之后苦笑:“以死伤十二人的代价杀伤敌军七名,有什么好值得嘉奖的……不过也算是开了个好头,马马虎虎吧。” 这次规模不大的交火随即引发了巨大的连锁反应,蔡锷详细的了解了这次战斗的经过后迅速作出了判断: 清军那20000精锐已经作好战斗准备了! 一名优秀的将军总是能通过一些不为人所注意的蛛丝马迹获取最关键的信息。其他将领可能只看到黑衣军小股骑兵在归德镇被清军击退了,损失了几名士兵,但蔡锷却通过这次战斗大致摸清了清军的士气、战斗意志。这段时间清军一直在退缩,压根就不敢跟黑衣军交战,现在清军却敢在兵力不占上风的情况下主动与黑衣军交火并将黑衣军击退,战斗规模不大,但很能说明问题了。 他果断下令:“包围泰安!” 泰安就在泰山山脚下,与济南互为犄角,战略位置相当重要,它一旦丢失,济南就很难守了。 这等军事重镇,自然应该重兵设防的。不幸的是,济宁大战前,张永成几乎抽空了整个济南的兵力南下,与黑衣军决战,而济宁一战清军败得实在太惨了,只有第五镇区区几千人跟着张永成狼狈地逃了回来。这么点兵力,守济南都不够,自然不可能分兵去守泰安的,所以现在泰安只有两个驻防营,千把人,再加上一些团练武装,拼拼凑凑也就2500人出头,兵力少不说,战斗力还渣得可以。黑衣军一共五个团的兵力浩浩荡荡地包抄过来,双方还没有交火,那黑色潮水漫过地平线的恐怖画面就吓得很多清军士兵两腿发软,险些从城墙上摔下去了。 当黑衣军的155毫米口径重炮瞄准城墙发出雷霆万钧的怒吼的时候,整个泰安城都震动起来,仿佛一面被人发了狂似的猛擂的大鼓,城墙上下的人别说作战了,连站都站不稳。泰安知府当即惊得小便**,带着哭腔对师爷说:“快派人向摄政王求援!快派人向摄政王求援!!!” 他很清楚,以他的能耐根本就顶不住黑衣军那疯狂的攻势,除了向载沣求援,他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了。 第442章 请君入瓮2 泰安知府很幸运,他派出去求援的人趁着黑衣军的包围圈还没有彻底形成便抄山路跑了出去,一路翻山越岭,只用了一天时间便跑到了济南。在这里我们必须夸一夸那位长跑健将,因为从泰安到济南直线距离就接近接近公里,而且他走的还是山路,五十不知道要乘以几!他居然能够在短短一天之内就跑到济南,这个速度真的没得说,奥运会欠他一块马拉松长跑项目的金牌。 不过貌似中国还从来没有参加过奥运会,所以他空有这一神行绝技,却注定与马拉松长跑冠军无缘,这次长跑他所能获得的奖品就是顺利的将泰安城被黑衣军包围的消息报告给了摄政王载沣。 此时的载沣正在跟济南名流饮宴。为了讨好这位摄政王,济南名流出手空前的大方,济南最好的菜肴美酒,最漂亮的舞女全都拿了出来。那些如花似玉的舞女。一个个都拿出了浑身解数,要么踩着音乐的节拍翩翩起舞,仿佛一只只在花丛中飞舞的花蝴蝶,要么依偎在载沣怀里轻声曼语,频频劝饮,娇笑连连……载沣虽然贵为王公贵胄,但长期呆在京城里,言行举止受到约束,何曾试过像现在这样放荡形骸,无拘无束?他跟那些济南名流连连碰杯,盏到杯干,并且拍胸口保证等平定了黑衣贼之后,一定会给这些名流士绅一点好处…… 济南名流一个个眉开眼笑,伺候起来越发的殷勤了。在他们看来,摄政王亲自出马,还带来了20000护国精兵,区区黑衣贼不堪一击,平定山东指日可待,这个时候他们就得为以后做打算了。摄政王是什么人?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皇帝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牛人!这样的大人物,他们平时想见一面都难过登天,现在居然跟他们同桌一起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这样的机会还不抓住,他们可就太蠢了。 可惜,泰安知府派来的那名心腹让宴会上那欢快的气氛荡然无存。 载沣享乐归享乐,却还不至于乐不思蜀。他始终记得自己率领大军南下是要击败黑衣军,把黑衣军赶出山东,甚至攻入江苏夺回南京,迫使黑衣军向朝廷投降,平定这场叛乱,建立不世功勋的。得知黑衣军居然包围泰安之后,他吃了一惊,脸色变得都非常难看。 “那黑衣贼这么快就打到泰安了?沿途那些州县是怎么搞的,就没有人抵抗吗?”他恼火的问道。 那位从泰安逃出来的长跑健将苦笑着说:“哪还有什么人抵抗?军队都被济宁那场惨败给吓破了胆,黑衣军一到立刻就投降了。” 载沣气得够呛:“军队不行了不是还有团丁么?为什么不组织团丁抵抗?” 他偷偷瞄了载沣几眼,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实话:“摄政王可能有所不知,那黑衣军收买人心的手段非常厉害,各州县的平民百姓都受他们蛊惑,不思报效皇恩,反倒助纣为虐,要么打开城门迎接黑衣军进城,要么帮黑衣军攻打乡贤自身的碉楼,把整个山东的局势弄得一团糟!很多团丁都加入了他们,指望这些刁民帮官兵守城,那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载沣破口大骂:“该死!这些刁民通通都该死!等本王平定了山东定要将他们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一众济南名流听说黑衣军包围了泰安,全都大惊失色,这才想起黑衣军还没有被平定,随时可能打到济南来的。他们纷纷劝说载沣:“摄政王,泰安与济南唇齿相依,泰安一失,济南也将不保!还请摄政王及早发兵,增援泰安!” 载沣烦躁的说:“本王心里有数,你们不用多说了,都回去吧。”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还有,管住自己的嘴巴,不该说的别说,免得引起恐慌,给了黑衣贼可乘之机!” 众名流纷纷应没,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载沣立刻召集中将领商讨对策。他虽然是个军事白痴,但也知道泰安对济南的重要性。现在黑衣军已经打到济南门口了,可谓推进神速,如果泰安再丢,只怕用不了多久黑衣军的炮弹就该轰到济南的城墙上去了。所以他丝毫不敢怠慢,一扫前几天的放荡行骸,整个人都变得严肃起来。 得罪黑衣军包围泰安之后,何宗莲和一众禁卫军将领都有些愕然。在他们看来,黑衣军在济宁之战中遭受了不小的损失,就算是趁着清军被打的魂飞魄散勉强保持攻势,占领了这么多州县之后,进攻的动能也该消耗的差不多了,可他们居然还能一鼓作气,把泰安给团团包围了!这里头肯定有古怪! 张永成这显得很淡定,似乎早就在他预料之中了,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黑衣军在济宁战役中的真实损失情况。黑衣军伤亡大那是肯定的,但是跟伤亡惨重不沾边,而且很快又得到了两个团的补充,实力比起济宁之战前只强不弱。换句话说,载沣预想之中的黑衣军伤亡惨重,疲惫不堪,他率领20000护国精兵南下,只需轻轻一击就能将北伐军团打得落花流水的情景,只能是他一厢情愿的意淫。 大概是觉得他太淡定了,载沣是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问:“张统制,泰安城内能战的兵有多少?” 张永成恭恭敬敬的回答:“回摄政王的话,不足3000。” 载沣眉头一皱:“不足3000?这么重要的军事重镇,你只往那里放这么一点点兵?你这个统制是怎么当的?” 如果他知道泰安城内的真实情况,就不是皱眉头那么简单了,杀人的心都有了。泰安城何止是可战之兵不足3000?那根本就是没有可战之兵好吧?张永成从济宁败退回济南的时候,顺手把沿途州县的可用之兵全部抽空了,包括泰安,要不然黑衣军不可能推进的这么顺利。 面对载沣的怒火,张永成不为所动,很沉着的替自己辩解:“回禀摄政王,济宁一战我军伤亡惨重,济南城中更是谣言四起,局势大乱,为了确保济南不失,末将只能从周边还能控制得住的州县抽调兵力,全力加强济南的防御,其他地方暂时顾不上了。泰安城里兵力虽然不多,但是城墙坚固,只要守军卖力死战,守十天半个月绰绰有余,王爷不必太过担心!” 听他的语气,好像载沣还得感激他没有把泰安的兵力彻底抽空,把泰安变成一座不设防的城市似。 载沣一看他这态度就冒鬼火,很想发作,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张永成又是不折不扣的地头蛇,动了他天知道会出什么乱子,所以他只能忍下了。 载沣可能不知道,但何宗莲打了一辈子仗,太清楚军队里那些弯弯绕绕了。张永成把情况说的那么乐观,似乎一切泰安之危不足为虑,可他稍加推测就知道泰安城的情况非常严重:济宁一战,张永成几乎把山东境内可战机兵全部送光了,剩下那点兵力守济南的不够,他会那么好心在泰安留将近3000可用之兵?按老何的估算,泰安城里能有1500能打仗的兵就算不错了! 他神情严峻的对载沣说:“王爷,黑衣军挟大胜之余威席卷而来,把泰安城围得水泄不通,泰安城内兵力空虚,人心惶惶,只怕守不了多久,我们应该尽早出兵增援泰安,晚了就来不及了!” 载沣盯着张永成,问:“按你掌握的情报,包围泰安的黑衣军大概有多少人?” 张永成说:“回摄政王的话,黑衣军北路大军看似人数众多,其实大多都是些由民兵组成的乌合之众,真正的核心主力也就20000来人左右。这支主力部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且悍不畏死,非常难对付……” 载沣不耐烦地说:“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不用废话,说点有用的!” 张永成不免有些尴尬。 何中莲暗暗叹气。在他看来,这位摄政王报国的心是有的,但是太过年轻气盛了,那张嘴巴贱的很,一个不留神就得罪人。如果是在紫禁城里这当然没事,可问题是……现在是在山东!马上就要打仗了!他还这样怼天怼地,哪怕是对张永成这么一个山东的太上皇也毫不客气,想不出事的有点难了。他只能认命的替载沣强行挽尊:“张统制,摄政王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他只是杀敌心切,有些话过激了一点,你不要放在心上。” 载沣哼了一声,显然很不赞成何宗莲的话。不过他也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 张永成陪着笑脸说:“摄政王能亲自率领大军南下支援济南,救张某于水火之中,张某感激不尽,别说只是几句过激的话,哪怕是让张某上刀山下火海,张某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他顿了顿,挤着地图继续说:“黑衣贼的核心主力只有20000人,这支大军一直沿着铁路向北推进,大有顺着铁路一直打到北京去的势头。不过在济宁一战中,他们遭受了惨重的损失,死伤近万人,虽然后来又补充了一些,但是论战斗力,远远不如在济宁之战中损失的那些老兵,我估计打到济南城下,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载沣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这话他爱听。 第443章 请君入瓮3 载沣好对付,但何宗莲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对张永成的话半信半疑:“张统制,不对吧?你说黑衣贼在济宁一战中损失近半,那按理说他们应该退回徐州舔伤口了,为什么还能保持如此锐利的攻势,一直打到泰安来呀?” 张永成眼都没眨一下,开口就来:“这就是黑衣贼的凶悍之处了。他们纯粹就是一群野兽,一见血就发疯,伤亡越大打的就越疯狂。我军在济宁之战中让他们蒙受了惨重的损失,一般军队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会尽快退回徐州去舔伤口,但他们却发了狂一样追着我军打,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这份疯狂着实让人胆寒!” 载沣冷笑一声:“那也只能吓吓一些胆小鬼!在精锐的第一镇和禁卫军面前,可没有他们发疯的余地!” 张永成笑说:“那是,第一镇和禁卫军可是护国精兵,战斗力之强悍,举世无双,在你们面前黑衣贼不过是以卵击石,越疯狂死的越快!” 载沣哈哈了两声,压抑住内心的得意说:“别拍马屁了,还是说正事吧。本王手中这支大军可是大清的护国精兵,他们南下之后,北京天津等地都变得异常空虚,倘若孤悬在外,久久未归,就畿重地恐怕要生出乱子来了,我军必须速战速决。”他看着张永成,那眼神总算没有那么扎人了:“张将军跟黑衣军交过手,肯定知道应该怎么对付黑衣军。请张将军给本王一些有益的建议,此战若胜,本王必定亲自替张将军向皇上请功!” 张永成向北一拱手,慨然说:“摄政王此言差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张某身受皇恩,哪怕粉身碎骨也难报效万一,现在有用得着张某的地方,正是张某的荣幸,怎敢向摄政王讨要报酬!”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泰安必须要救的,而且越快越好。别看现在黑衣军的兵力并不多,他们后面可是跟着数量庞大的民兵,拖得越久赶到前线的民兵就越多,到时候会对我军极为不利。想要增援泰安,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条就是逆着黄河向西行军,沿着平原推进,绕过山区之后再着南下,只需要三天时间就可以推进到泰安城下,迫使黑衣军在大平原上与我军决战。只要能成功迫使黑衣军在平原上列阵与我军决战,以第一镇和禁卫军那凶猛的炮火,很快就能将他们粉碎。” 载沣眉飞色舞,仿佛已经看见黑衣军被迫在大平原上列阵,然后被清军150毫米榴弹炮发射的炮弹大的血肉横飞,溃不成军的情景了。 但何宗莲没有那么好糊弄,他紧盯着地图,皱着眉头说:“逆着黄河行军不失为一招妙棋,这样可以确保我军始终都身处大平原,不必担心遭到黑衣贼的伏击,同时可以将我军骑兵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但是……我记得平阴县已经被黑衣贼拿下了,是吧?” 载沣有点纳闷:“平阴县被黑贼拿下了又怎么样?” 何宗莲说:“平阴县就在泰山脚下,黄河岸边,牢牢锁住了我军西出的通道。如果想像张将军所说的那样逆着黄河行军,走出山区之后再调头向南,就必须先拿下平阴!” 载沣满不在乎:“那就把它拿下呗!一个小县城而已,我们那么多重炮,几轮齐射就把他给轰塌了,有什么好怕的?” 何宗莲摇头:“事情可没那么简单。我听张将军说过,黑衣贼拥有大量的机枪,平阴县城虽小,但城墙坚固,西面又是平原,黑衣贼只要在城头上架起机枪,我军冲锋的士兵就成了他们的靶子,每前进一步都得付出巨大的代价。就算最后勉强拿下平阴,也得花上三五天时间,至少死伤好几千人……最重要的是,在平阴拖了这么久,黑衣贼主力早就有准备了,等到我军打到泰安城下,迎接我们的将是一支准备齐全、以逸待劳的劲旅!” 载沣不禁皱起了眉头。虽然有很多事情他都拎不清,但好歹也知道自己手上这20000人已经是大清王朝最后的老底了,实在是损失不起,打平阴这么一个小城就要损失好几千人,这样的仗他哪里打得起啊?他对张永成说:“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还有别的路吗?” 张永成说:“有倒是有,不过有点难走。” 载沣说:“指给我看。” 张永成在地图上给他指了出来:“这第二条路,就是不走平原了,直接翻越山区。我军可以先走到长清,然后经崮山镇进入山区,然后经过夹门、石庙、万德,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泰安。这段山路并不好走,尤其是带着大炮,走起来更是困难,不过只要抓紧一点,两天之内全军穿越山区赶到泰安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做了一个重拳出击的动作:“黑衣贼在包围太安之前就先攻下了平阴,想必就是害怕我军逆着黄河西行,从大平原上南下。他们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平阴方向,做梦都没想到我们会带着重炮翻山越岭,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泰安城下,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一定会吓得魂飞魄散了,到时候我军全力出击,解泰安之围易如反掌!” 载沣眨巴眨巴眼睛:“怎么听着有点像邓艾穿越阴平小道偷袭成都的味道?” 张永成笑:“正是邓艾偷袭成都的战术。” 载沣一拍大腿:“妙,实在是妙!张统制你是个天才,给你一个统制真的是屈才了!等这一仗打完了,本王定当启奏朝廷,好好的重用你!” 张永成大喜过望,一跪到底:“谢摄政王提拔!” 载沣哈哈大笑,对何宗莲说:“何将军,命令全军做好准备,我们明天就出发,按张将军所说的这条路线行军,绕过黑衣军的防线,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泰安城下,给他们重重一击!” 何宗莲隐约觉得有点不妥:“摄政王请三思!张将军这条计策虽然妙,但太冒险了!” 载沣有点不满:“怎么个冒险法?” 何宗莲指着地图说:“摄政王请看:这条路线虽然避开了黑衣军重点防范的平阴防线,但一路都是山,只有一条窄窄的驿道可以通行,在这山道上行军,我军必然被拉成一字长蛇阵,一旦中了埋伏,这20000大军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 载沣挠挠头,问那位报信的长跑健将:“你过来报信的时候,有在山区发现黑衣军吗?” 长跑健将很诚实的回答:“没有。黑衣贼的兵力并不多,只能勉强把泰安三面包围,在山区没有发现他们,哪怕一兵一卒。” 载沣顿时就放心了,对何宗莲说:“老何,听到了吧?山区没有黑衣贼的一兵一卒,也就是说,这条路线是安全的!” 何宗莲据理力争:“他来的时候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更不代表两天之后没有!” 载沣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想了想说:“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么着,那个谁,你休息一下,恢复体力之后带上几名斥侯原路返回,再侦查一回,看看路上有没有黑衣贼。带上信鸽,一有情况立刻飞鸽传书,听到了没有?” 那位长跑健将苦着脸,很显然不想再跑一趟了,几十公里的山路呢,哪是那么好走的?但载沣的身份摆在那里,他的命令跟圣旨没有任何区别,自己一个小小人物哪敢违背?只能答应下来,休息了一阵子之后,就带着几名从第一镇精挑细选出来的斥侯苦着脸出发了。不过载沣还算有良心,没有让他像来时那样徒步飞奔,而是给了他两匹马,不然他非累死不可。 目送斥侯小队出发之后,载沣下令:“全军做好准备,静待侦查的结果!如果发现山路有黑衣贼埋伏我们就走平阴,然后从大平原南下跟黑衣军硬碰硬,如果没有埋伏就走山路!” 何宗莲大惊失色,再三苦劝,希望载沣打消这个危险的念头。在他看来,走山路还不如直接走平阴。走平阴,虽然会过早的暴露大军的动向,甚至会在平阴城下遭受严重的伤亡,但总比走山路强吧?20000大军一头扎进山区,沿着一条窄窄的驿道缓缓行军,被人两头一堵就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像剁长蛇一样把自己剁成几截,一截截地吃掉……这样的后果,仅仅是想想他都不寒而栗。抄小路长途奔袭固然可以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可一旦遭到埋伏,下场也是很悲惨的,清军哪里冒得起这样的风险? 他摆事实讲道理,说的头头是道,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载沣已经铁了心要学三国时候的邓艾,抄小路隐蔽行军,神不知鬼不觉逼近敌人,然后猛然出击,一举将敌人干掉……这种富有传奇色彩的、史诗一般的胜利才对他的胃口! 传说明清交兵的时候,努尔哈赤和他那几个贝勒是把三国演义当兵书看,按着三国演义上面的那些奇谋妙计来指挥作战,这事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但是我们的摄政王把三国演义当成兵书,想利用上面那些奇谋妙计来取胜,却是千真万确的。 摊上这么一位统帅,何宗莲发自内心的想哭。 第444章 请君入瓮4 何宗莲哭也没用,载沣已经下定了决心,打定主意要效仿邓艾偷袭成都,带领大军出其不意的穿越数十公里的山区,打黑衣军一个措手不及。从表面看来,摄政王称得上是礼贤下士,从善如流,但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载沣这个人其实心高气傲,极为自负,很难听得进别人的建议,一旦下定了决心,十头牛都拽不回来。所谓的礼贤下士,不过是作秀而已。 真要能礼贤下士,他又怎么会在短短几年之内把国家大事搞得一塌糊涂,让局势大体还算平静的大清王朝在他接手不到四年之后就轰然倒地? 按照他的命令,清军迅速作好了作战的准备,第一镇和禁卫军一个兵都不留,全部出去,沿着黄河畔向西推进。至于张永成所部…… 他没带。张永成倒是主动求战了,但载沣却一口拒绝,他认为这一战胜算极大,有第一镇和禁卫军就绰绰有余了,何必带上袁世凯这个亲信,让他分享自己的战利品和荣誉? 20000大军出动,堪称地动山摇,那长长的队列连绵近二十里,前面是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后面是密密麻麻的步兵,再后面则是由挽马拖拽的炮兵以及无数运送弹药的马车,军容之盛,前所未有,济南民众为之骇然。不少士绅欢呼:“有这等强出军马,平定黑衣贼可谓易如反掌,我辈可高枕无忧矣!” 何宗莲却没有这么乐观,他总觉得张永成不对劲,而载沣则很有可能会采纳这个不对劲的家伙给出的一听就很不对劲的建议,拿这20000大军去冒险!他屡次苦劝,奈何载沣根本就听不进去,他也只能暗暗祈祷那些斥侯侦察的时候仔细一些,最好能够发现有黑衣军埋伏的踪迹————他宁可在平阴城下跟黑衣军拼个尸山血海,也不想跑到山区去冒险! 他出发的时候,张永成前来送他。看着大军浩浩荡荡的向西推进,首尾连绵近二十里,张永成不禁感慨:“好一支钢铁之师啊!国朝耗费千万两白银编练出来的护国精兵,果然名不虚传!” 何宗莲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张统制,要是这20000多人全都葬送在你手中,不知道你此后余生想起来,良心是否能安?” 张永成吓了一跳,说:“何统制这是什么话,张某对大清可是忠心耿耿啊!” 何宗莲嗤了一声:“张统制,你是不是拿天下人当傻子?你,还有你那位主子是什么样的心思,真以为没有人看得出来么?你最好祈祷摄政王不要采纳你那阴险无比的建议,否则,这20000多人要是被埋葬在山区,何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张永成面色连变数变,有种心思被戳穿了的狼狈。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冷静,不咸不淡的说:“张某对大清的忠心,日月可鉴,以后何统制会知道的。在这里我也想给何统制一个忠告……” 他望定何宗莲,一字字说:“这江山是爱新觉罗家的,命却是何统制你自己的,凡事尽力就好,不要想着当曾左李,免得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何宗莲眸底掠过一丝杀意,深深的看了张永成一眼,没再说话,策马追上大军,消失在滚滚征尘之中。 张永成目送他远去,低声说:“可惜了……” 也不知道是在可惜何宗莲这个人,还是在可惜这支正常奔赴战场的劲旅。 一只信鸽从济南郊外的林子里冲天而起,飞越群山,飞向泰安。 大军行至长清县的时候,斥侯小队的飞鸽传书到了: 山区里没有发现有黑衣军存在的踪迹。 随后又有一只信鸽飞到,带来更新的消息: 黑衣军攻泰安甚急,城墙多处被重炮轰塌,还请火速来援! 这下载沣放心了,对何宗莲说:“黑衣贼主力全部投入到进攻泰安的攻坚战中了,根本就不可能分兵在山区设伏,这百里山路,我军可畅通无阻!” 何宗莲眼皮直跳:“王爷,你真的要走山区?” 载沣说:“走山区有什么不好?正可打黑衣贼一个措手不及!” 何宗莲沉声说:“依臣之见,还是走平阴稳妥一些,虽然要多走一些路,但是身处大平原,不容易中埋伏……” 载沣皱起眉头说:“老何,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都说了,山区没有黑衣贼存在,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何宗莲作着最后的努力:“臣担心斥侯侦察不够仔细……” 载沣说:“不可能!那些斥侯可都是千里挑一的精锐士兵,个个武艺高强,胆大心细,是侦察的好手,如果山区有黑衣军,他们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 见何宗莲一再坚持,载沣无可奈何的作了让步:“这样吧,加派十倍的斥侯在前面开路,与大军保持五里以上的距离,一旦前方发现有什么不妥大军立即撤退,如何?” 何宗莲也是无可奈何:“王爷为何非要行此险着?” 载沣说:“没时间了啊!你没看到吗?黑衣贼正发了狂似的猛攻泰安,泰安城墙都给轰塌了好几处,撑不了几天了,如果坚持走大平原,光走路就得走上三四天,更别提还有平阴这块硬骨头,不知道要啃多久才能啃下来,只怕平阴还没打下来,泰安就失守了,你让本王的面子往哪里放!” 说到底他最在乎的还是他的面子,何宗莲心里泛起一丝无力感。他知道想说服载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再说也没有情报表明走那条山路一定会有危险,最重要的是走山路确实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出其不意的出现在泰安,打黑衣军一个措手不及……最终,他还是沉重的点了点头。 清军在长清县稍作休整,以两百余名骑兵作先头侦察部队,浩浩荡荡的开入山区,沿着那条窄长的驿道行军。在山道上,他们的队形被拉得更长,俨然一条缓缓向前蠕动的长蛇。 长蛇就是用来剁的。 可能连载沣自己都没有想到,当他下令大军进入山区的时候,大清王朝的丧钟便正式敲响了。 泰安城下。 载沣派回来的斥侯并没有说谎,黑衣军攻势确实非常猛烈,几十门155毫米口径对着城墙没日没夜的猛轰,好像炮弹不用钱似的。在猛烈的炮击之下,古老的城墙寸寸崩裂,轰然倒塌,出现了一个个缺口。黑衣军的突击队从这些缺口蜂拥而入,与清军展开巷战。泰安知府身穿官府,头戴乌纱帽,挥舞宝剑上前线督阵,指挥清军拼死顽抗。黑衣军不擅长巷战的弱点再一次暴露了出来……事实上这不能怪他们,全世界的军队都不擅长巷战。那迷宫般的街道,那无处不在的街垒,那不断从屋顶、窗户后面甚至臭水沟里射出来的子弹,都让人头疼万分。只要防守一方意志足够坚定,哪怕武器装备落后很多,也能让进攻一方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 现在清军不是意志坚定,而是疯狂,尤其是那些团练武装,简直疯狂到了极点,在各自老爷的指挥下抢占街道两边的建筑物拼命向黑衣军射击,等黑衣军逼近了又冲出去用大刀长矛跟黑衣军肉搏。倒不是他们有多爱戴自家老爷,主要是老爷给的赏钱实在太多了! 黑衣军进展缓慢,从白昼打到黄昏,都没能取得太大的进展。 第二天中午,也就是清军在长清调整行军方向,进入山区的时候,一支战斗工兵加入了战场。这些家伙浑身披着坚厚的铁甲,背着一个类似蜗牛壳的钢制容器,手里拿着一根铁管子,在机枪火力掩护下逼近清军的工事,然后…… 呼———— 一条黑红色火龙窜过来,工事后面的清军事兵瞬间成了火人,扔掉武器跳起来,发出凄厉无比的哀号。也没号上几声,他们便倒在地上,身体渐渐佝偻下去,变成了焦炭。 呼———— 火龙喷向屋顶,躲在屋顶上向黑衣军射击甚至投掷炸药块的清军士兵带着一身大火从屋顶滚了下来,声不似的。 呼———— 火龙喷向臭水沟。老长一段臭水沟顷刻之间变成了火坑,躲在那里向黑衣军射击的清军士兵在烈焰与污水中翻滚扑腾,发出垂死野兽般的嗥叫声。 呼———— 清军都惊呆了,一个个面色惨白,冷汗淋流,呆呆的看着那些背着那种古怪的蜗牛状容器,拿着铁管子的铁甲兵缓缓向自己的防线逼近,不断喷出一条条火龙,把敢于抵抗的人全部烧成焦炭。那暴虐的火龙,那被点成火人的战友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将他们那点靠重赏鼓起来的勇气给打得支离破碎,半点也没有余剩。 经过两天的交锋,他们已经知道黑衣军装备朋多精良了。射速快到恐怖的重机枪、可以当步枪端着扫射的轻机枪、两个人就能扛着四处跑的大炮、可以发射重达数十公斤重的炮弹的抛射炮……每一件都让他们心惊肉跳,每一件都让他们痛苦不堪,但从来没有一件会像这玩意这样让他们如此恐惧,如此痛苦! 这又是什么鬼玩意儿?为什么会有如此可怕的杀伤力? 第445章 请君入瓮5 “这玩意儿好使!” 苏天成看着清军在防线在火龙攻击之下土崩瓦解,大批清军士兵纷纷扔下武器逃窜或者举手投降,不禁眉开眼笑。 他现在不是第1步兵团的团长了。由于在济宁之战中表现出色,他被蔡锷火线提拔了。李思明不是又往山东方向增派了两个团嘛,这样一来,蔡锷麾下的部队就多达一个步兵师、五个步兵团又一个骑兵旅,还有一个独立重炮团,一个战斗工兵团,合计十一个团又一个旅了,即便蔡锷精力再怎么旺盛,又擅长处理军中琐碎事务,让他同时指挥这么多部队,也给折腾得晕头转向。他发现独立步兵团使用起来固然灵活,但数量一多就乱套,而他麾下独立步兵团已经多达五个,这还得了!为了防止自己英年早逝,在征得李思明同意之后,他将第10、第11、第12这三个独立步兵团和独立重炮团编成第4步兵师,由苏天成编时代理师长。这种临时编成,连正经的师参谋部都是临时拼凑而成的师战斗力自然不能跟第1、第2这两个已经磨合了差不多两年的师相比,但是…… 好歹那也是一个齐装满员的步兵师,16000多号骄兵悍将,灵活调动打出巧妙的战术配合暂时做不到,但是强攻死磕摧城拔寨还是做得到的,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蔡锷就轻松多了,不是吗? 他倒是轻松了,可苏天成就累惨了。打从当上这个代理师长以来,他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猫少,干得比驴多,一万多号人吃喝拉撒,全都是大问题,全都要他去操心,可把他折腾苦了,这日子简直不是人干的!他一度有赶紧辞职回巴拉圭去开农场的打算。虽说一个人娶五六个老婆是很累,但也没有管一万多号人那么累吧?可惜,家里的老头子发话了:敢回来就打断他的腿!而且是一截截的打断,保证不会给他留一寸完整的骨头!没辙,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干了。 当上师长以来他一直愁眉苦脸的,现在看到清军在新式武器的攻击之下惊骇欲狂,一溃千里,他终于开心的笑了。 这件新式武器有个很霸气的名字,叫“火焰喷射器”。这玩意儿是德国佬在1900年发明的,发明它的人名叫菲德勒,消防工程师……对,你没看错,那货的工作就是灭火的,却整出了这么一款专门放火的玩意儿。我估计他的本意是研制一款可以由消防员背着在火场自由走动、精准喷水的装备,但军方觉得把水换成汽油更劲爆一点,于是,第一款火焰喷射器就诞生了。身为一名热爱和平,以为保卫世界和平奋斗终生为目标的五好青年,李思明自然对这种武器兴趣极为浓厚,早在1909年的时候他就从德国购买了火焰喷射器,并且针对火焰喷射器射程太短、太过笨重的弱点,提出了很多改进意见。经过长达三年的改进,可以由单兵携带、操作,喷火距离达到惊人的三十五米的新型火焰喷射器闪亮登场了!这个缺德到家的家伙给火焰喷射器提的改进意见里包括给汽油加入增稠剂,使得喷出去的汽油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人的身上甩都甩不掉;用火药燃气代替氮气加压喷射;把原来的蜗牛壳状结构改为柱式结构,三个油罐并联为一罐……等等等等,这些意见被一一落实后,德国人发现,一种绝佳的战场烧烤器材横空出世了。 现在苏天成用来烧清军的是三年前从德国进口的那批,李思明舍不得扔,新型火焰喷射器还没有到货,旧的先凑合着用。结果这一凑合直接把清军给凑合进了太平间,把清军给烧得肝胆俱裂,溃不成军! 黑衣军乘势发动进攻,清军兵败如山倒,很快,衙门、粮仓、军械库等等重要目标纷纷落入黑衣军之手,泰安宣告易手。 那些作困兽之斗的士绅如今也一个个抖得跟筛糠似的,有人直接跑回家上,大哭一场然后拿根绳子往屋梁上一悬,自行了断了,有的则换上平民的衣服混进老百姓中间试图逃出城去,但纷纷被认了出来,有的则举手投降,拿着田契、房契甚至庄票去找苏天成,试图用这些赎回一条老命……反正很少有跑得掉的。 泰安知府倒是硬气,见事不可为,长叹一声,回到家中写下一首绝命诗,上吊自杀了。黑衣军攻入他府中,见他已经上吊自杀,倒也没有怎么为难他的家人,只是把他的家产全部查抄,妻妾儿女关在府中不让出门,等候发落。至于那些组织团练拼死顽抗的士绅就没有这么走运了,抄家,必须抄家!不光抄家,超过十七岁的男丁一律丢进监狱里,对抗黑衣军就这个下场! 而这一切,载沣一无所知,此时的他仍然率领大军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艰难的行军,向泰安方向进发。 这段山路其实也不算很崎岖,毕竟是驿道,基础还是不错的。不过它并不适合大军通行,三五十人骑马游荡会十分惬意,但是千军万马走起来那就是一场灾难了,尤其是,这支大军还带着大量的重炮和辎重。步兵走起来还算轻松,后面的重炮和辎重则叫苦连天,工兵只能边走边往路面填填补补,给那些沉重的大炮铺好路,否则那些大炮根本就动弹不了。 即便是这样,炮兵部队也跟步兵拉开了数里的距离,这还是步兵刻意放慢了脚步的结果,不然,让步兵撒开腿跑的话,他们早就不知道被甩出多远了。 幸运的是,这段山路也快到尽头了,再走上二十来里,就可以走出山区,抵达泰安了。 一路上都没有发现黑衣军的身影,而泰安方向枪炮声不时传来,不沣,就连何宗莲都放心了,看来黑衣军真的只顾着进攻泰安,根本就没有余力分兵在山区截击他们。 就在这时,一大队难民蜂拥而来,看到清军无不放声大哭,斥侯一问才知道,是泰安那边逃出来的。他们挑选了几个老人带到载沣面前,那些老人得知他就是统兵的摄政王之后,便跪地痛哭,叩头如捣蒜:“王爷,救救泰安吧!” 载沣心头一紧:“泰安怎么了?” 一个枯瘦的老头哭得眼珠子都红了:“泰安……泰安已经失守了,知府大人和众多官员、士绅都殉城了,黑衣贼正在城中大肆杀掠,好好一座城市硬生生让他们变成了人间地狱啊!” 一个身穿红色的老头也说:“要不是小老儿跑得快,只怕早就被他们拿去填了壕沟了,那帮家伙,不是人啊!” 载沣一下子懵了:“泰安丢了?不是说有近3000可战之兵据守,少说也能守上十天八天的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丢了?” 枯瘦老头愤恨地说:“哪有什么可战之兵!张永成在济宁一战把能打的兵都给葬送干净了,泰安城里只剩下一些老弱残兵,地方士绅倾尽所有招募乡勇,七拼八凑才拼了不到2000人!知府大人多次向张永成求援,但他不予理睬,我们只能用这么点杂牌军去硬撼黑衣贼万余精兵,数十重炮,不到三天泰安就丢了啊!” 载沣差点吐血:“张永成……张永成他怎敢如此欺我!我饶不了他!”他真的快要气疯了。他之所以兵行险着,放着平原不走走山区,就是信了张永成的鬼话,认为泰安有近3000可战之兵,能撑个十天半个月,把黑衣军拖得筋疲力尽,自己带领大军穿越山区,给他们来个奇兵突袭,定然能大获全胜!可他做梦都没想到泰安的力量空虚到这种地步,都没等清军走出山区就被黑衣军攻下来了,他还突袭个屁啊!!! 何宗莲神色凝重,对载沣说:“王爷,当务之急不是找张永成算账,而是夺回泰安!” 载沣六神无主:“夺回泰安?这谈何容易!泰安现在都已经丢了,而我军还在山区里,你让我如何夺回!” 何宗莲大声说:“泰安军民抵抗顽强,黑衣贼在攻城中伤亡不小,满腔怨气,黑衣军统帅为平息士兵们的怨气,破城后必然放任他们烧杀抢掠!如此一平,他们便完全没了纪律,一盘散沙,若我军能抽调精锐骑兵马不停蹄地掩杀过去,定然能让他们阵脚大乱,到时候步兵再跟进,夺回泰安易如反掌!” 载沣本来已经乱了阵脚,惶恐不安,但听何宗莲这么一分析,顿时眼睛一亮:对啊,黑衣军都进城去烧杀抢掠了,一点防备都没有,这个时候抽调几千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过去,定然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他咬咬牙,说:“第一镇骑兵第一标,禁卫军三个骑兵营,总共1800骑兵,再加上本王的卫队,凑够2000骑,全都交给你,由你全权指挥,给本王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扑泰安城下,打黑衣贼一个措手不及!本王亲率步兵主力以最快速度跟进,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第446章 请君入瓮6 形势危急,没有时间作太过周详的计划了,载沣紧急召集麾下所有骑兵,总共2000余骑,全部交由何宗莲率领,命令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杀出山区,杀到泰安城下。同时他向全军下达了全速前进,天黑前一定要赶到泰安的命令。 何宗莲率领那2000骑兵,每名骑兵带从马两匹,干粮、衣物、雨衣什么的一概不带,尽量多带子弹,尽量轻装以提高速度。三匹马中,最高大、跑得最快的那匹只上了鞍具,完全空乘,另外两匹较前者要逊色很多的则一匹带着相当沉重的弹药,另一匹作为骑兵的座骑,一路烟尘的朝泰安方向飙去,有多快跑多快,完全不吝啬马力了。 骑兵作战就是这样,每名骑兵一般都带一匹战马,两匹从马,战马的速度、耐力都很强,但放空跑,除了鞍具啥都不带,两匹相对要逊色很多的从马则苦逼多了,要么作座骑,要么驮武器装备,跟在一身轻松的战马后面没命的跑……当形势紧急的时候,骑兵将不惜以累死累残两匹从马为代价,确保战马以较好的状态赶到战场,并且有余力立即投入战斗。说白了,对军队而言马匹只是消耗品,在高烈度的战争中,马匹的损失是非常恐怖的,像西汉与匈奴决战、大唐与突厥决战这样的大战,几个月的仗打下来,马匹损失十几万匹那是寻常事。 现在大清的国力自然不能跟西汉、大唐相比了,各部队对于有限的那点畜力格外的珍惜,北洋六镇也不例外。但现在显然不是爱惜马力的时候,何宗莲所率领着2000骑兵部队一个劲的用马刺猛踢马腹,尖锐的马刺把马腹扎得鲜血淋漓,马匹吃痛,奋力狂奔,这2000骑兵就像一阵狂风从山道间呼啸而,直扑泰安,这气势真的是相当吓人。 在骑兵部队后面,载沣终于拿出了几分摄政王应有的威严,在他的严令之下,第一镇和禁卫军各部纷纷抛掉不必要的辎重,轻装疾行,跟在骑兵后面朝着泰安狂奔。至于辎重部队和炮兵部队则被远远的抛在了后面,炮兵使出吃奶的劲拼命追赶,辎重部队边走边负责收拾士兵们扔下的行李,准备等战斗结束之后还给士兵们。 前提是战斗结束之后,那些士兵还活着。 那些侥幸从泰安城里逃出来的地主士绅目瞪口呆的看着20000大军沿着山道狂奔,掀起冲天烟尘,有人竟被吓得瑟瑟发抖。那个身材枯瘦的老头原本一副哭丧脸,此时却手舞足蹈,放声狂笑:“这就是我大清的护国精兵啊!这就是我大清的护国精兵啊!有这20000大军在,区区黑衣贼不堪一击,夺回泰安易如反掌……诸位,我们报仇的机会来了!” 一众地主士绅无不用力点头。黑衣军杀进泰安之后把他们的家产全部查抄,地契房契债条什么的一把火烧清光,他们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的积累全部灰飞烟灭,甚至有不少人的子侄都死在黑衣军手里了,这让他们如何能不恨?都恨不得生吃黑衣军的肉,喝黑衣军的血了。黑衣军势大,他们无可奈何,只能选择逃跑,可现在摄政王带领整个大清最精锐的部队要收复泰安了,他们的复仇大业也出现了曙光,这样他们怎能不欣喜若狂? 可事实证明,他们高兴的太早了。 何宗莲率领骑兵部队一路狂飙,很快就跑出了十几里路。这时,一条被两座山夹在中间的、宽度只有七八米的隘道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条隘道长达数里,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坡,甚至比额头还要峭的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地形险要,让人看着就心惊胆战。他没想这么多,带着部队继续狂奔。他心情激动,因为他已经看到这条山路的尽头了。再往前几里路,清军就可以冲出山区,到达地势相对开阔平缓的丘陵和平原地带,那种地形正是骑兵大显身手的好战场!他没有半点犹豫,反而加快了速度。 可他的副将感觉有点不对劲,从后面赶上他,对他说:“将军,这里地形如此险恶,我军是不是应该慎重一点?” 何宗莲不解,问:“怎么了?” 副将指着两边的悬崖说:“这条山路如此狭窄,两边都是悬崖峭坡,如果黑衣贼在这里设下埋伏,只需要一两百人就可以将我们困死,我们不得不防啊!” 何宗莲猛然打了个冷战,勒住战马四处张望。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跳:我的天,这不是兵家绝地吗?只要黑衣军的智商稍微正常一点,都肯定会选择往这里派出一支部队,不需要多少人,只要两三百就足以让清军这20000大军动弹不得,难以寸进! 如果对方在这里设下埋伏…… 他浑身的汗毛都倒数了起来,放声大吼:“停止前进,停止前进!” 晚了! 轰!!! 一声巨响淹没了他的吼声,仿佛晴天霹雳一般,让山体都为之撼动。在何宗莲惊恐而绝望的目光中,前方悬崖的岩缝里,一团巨大的火球膨胀而出,将坚硬无比的岩石生生炸得粉碎,亿万碎石与爆速四下飞溅,沾到谁谁倒霉。这仅仅是个开始而已,仿佛运动员听到了发令枪一般,隘道两边的悬崖峭壁上纷纷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一片电闪间,火球凌空,碎石乱飞,地动山摇。伏击者在隘道两边的悬崖峭壁上塞了不知道多少炸药,此时一一引爆,直炸得昏天黑地!在隆隆巨响中,大大小小的石头冰雹一般从天而降,落入清军中间,挨着就是死,擦着就是伤,把清军砸得人仰马翻。清军阵脚大乱,人的惨叫,马的悲嘶,还有爆炸过后的隆隆残响混合在一起,活脱脱就是一曲地狱进行曲! 一块二三十斤重的石头从天而降,擦过何宗莲的战马前腿,这枇杷花了天价从法国买回来的名驹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嚎叫,轰然倒地,把何宗莲给狠狠的甩到了地上,摔得眼冒金星,分不清东西南北。迷迷糊糊间,他仿佛看到山峰正在崩塌,千百吨的泥土碎石从悬崖峭壁上倾泻而下,跟雪崩似的,滚滚烟尘仿佛饕餮巨兽一样张牙舞爪的朝清军猛扑过来,清军的尖叫声、哭喊声、惨叫声如同海啸一样,拍击着山体,让山体都为之颤抖…… 这并不是何大将军的错觉。这条山路两侧的悬崖上,悬空的巨石着实不在少数,黑衣军的工兵就在巨石底下、岩缝中间,塞了大量的烈性炸药,在清军骑兵即将冲出山区之际突然引爆,一举掀翻翻了小半个山头,数以万吨计的泥土碎石轰隆隆的倾泻而下,不光堵死了隘道的出口,更将两三百名清军骑兵给活埋了。等到何宗莲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前方多了一条由泥土和碎石堆积而成的小山脉,这条小山脉也就七八米,顶多十来米高,却将他这2000骑兵的去路完全给堵死了! 他没有理会那匹正在地上痛苦挣扎惨叫的爱马,翻身骑上一匹从马,拔出长刀冲乱做一团的骑兵们嘶声狂吼:“我们中了敌军的埋伏了!撤退!马上撤退!!!”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似的,清**顶上突然响起了军号声,并非冲锋,而是可以攻击了的意思。紧接着,无数手榴弹从悬崖上面抛了下来,雨点般落到清军中间,还没等清军反应过来便轰隆隆的炸开了。数不清的手榴弹形成一条长达数百米的爆炸带,在这条爆炸带内,硝烟四起,碎片横飞,本来就已经被黑衣军用炸药将山体都给炸塌了的疯狂举动给吓得肝胆俱裂的清军,立刻就蒙受了巨大的伤亡,几乎每一颗手榴弹炸开都会有人或者战马哀嚎着轰然倒下,这段狭窄的山路顿时变成了屠宰场。 遭到如此凌厉的打击,清军越发的混乱,他们诅咒着,哭喊着,有的举起枪胡乱的朝头顶开火,有的趴在死马的后面试图得到一点点保护,而有的则挤作一团,挥舞马刀毫不客气地朝彼此乱砍,试图将挡着自己的路的人砍翻,砍出一条血路来。还没有正式交战,这2000精锐骑兵就已经像被捅烂了窝的蚂蚁一样乱了。 何宗莲急得眼珠子都红了,他策动战马冲向那些乱坐一团的骑兵,用刀被照着他们的后背猛砍,一边砍一边破口大骂:“都给老子冷静下来!这只是敌军的小股部队,他们的大部队还没动呢!你们再这样乱下去,不等他们的大部队出动,你们就该死光了!不想死的话就给老子冷静下来,听老子的指挥————” 砰!!! 一声极为突兀的枪声突然响起,他嘶哑的吼声戛然而止。乱作一团的骑兵看到,一发子弹从他胸口穿过,从后背穿出,抽飞了一大块皮肉! 所有人都惊呆了,原本混乱不堪的战场一时间竟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第447章 致命伏击 剧烈的疼痛传来,瞬间剥夺了何宗莲身上所有的力气。他的身体在马背上摇晃了几下,险些就栽了下来。但他还是凭借惊人的意志勉强稳住,没让自己摔下去。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只见一道血箭从那个手指头那么大的小孔中喷涌而出,转眼间就将他身上的军服给染红了。 这一枪打在心脏附近,没有直接命中心脏,但是强劲的冲击力却撕裂了他的心室,造成致命重创。这样的伤势,别说清军中那些只有半吊子水平的军医,就算是让公认的有起死回生之能的李思明来,也是无能为力。 他用尽全部的力气望向子弹射来的方向,只看到一面在峭坡上迎风飘扬的黑云长剑旗。在阴霾的天空之下,旗子上那把长剑显得越发的凌厉,杀气逼人,仿佛要脱离旗子飞出,刺破苍穹。更远处,隆隆炮声响起,仿佛满天的雷电都往这片山区汇集,轰隆隆的根本就分不清点数。显然,这并不是小规模的伏击,而是早有预谋的、投入了不少于2万大军的大规模伏击行动,黑衣军要一口将载沣所率领的这2万护国精兵全部干掉,一兵一卒都别想有命活着离开这片山区! 终于弄明白了对方想干什么,他神色苦涩的点了点头,嘴角翕动着,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佩服啊……”脑袋一歪,从马背上栽了下去,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1911年12月29日中午,北洋军第一镇统制何宗莲在泰安山区阵亡。他是自开战以来阵亡的第一个师级将领,也是截止到目前为止,清军阵亡的最高级别的将领。 原本乱作一团的清军骑兵全都惊呆了。 何宗莲是山东平阴人,1861年出生,十几岁就参军了,经历过甲午战争并且有不错的表现,是一员老将。他是大清皇族内阁最信得过的一位将领,否则第一阵统制这个重任就落不到他的身上了。他的能力也相当突出,虽然不如北洋三杰,但是不管是训练士卒还是行军作战都很有一套,第一镇的满人士兵对他都很服气。现在这位老将居然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一次伏击战中,第一镇的主心骨都被打掉了,这让他们如何能不惊慌失措! 然而,这是为何宗莲的死而悲愤的骑兵并不知道,他们所经历的这一切仅仅是灾难的开端而已,更可怕的噩梦正像海啸一样朝这支在山路上走了两天,已经疲惫不堪的大军扑来。 蔡锷站在高高的山头上,用望远镜俯瞰着整个战场。这个山头是方圆十几里视野最为开阔的制高点,站在这上面整个战场一览无遗。他看到清军正排成一字长蛇阵,沿着驿道朝泰安方向狂奔,由于急于赶路,这支大军已经严重脱节了,骑兵把步兵远远的甩在了后面,步兵又把资中和炮兵远远甩在了后面…… 这简直就是在向他发出邀请,催着他赶紧拔刀狠狠的剁下去。 既然是这样,那他就不客气了。 他仍然说:“命令炮兵,把所有的炮弹全部打出去,用不着吝啬!第1、第1、第3团都给我做好准备,炮火一停立刻冲下去,直插清军的接合部,将他们砍成几段!第1骑兵旅不必等炮火停止,现在就发动冲锋,把他们的辎重部队和炮兵部队给我干掉!” 一声令下,原本一片寂静的山区顷刻之间沸腾了。数十门火炮从各个山头冒了出来,居高临下朝山路上的清军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硝烟火焰喷吐之间,一发发炮弹轰然而出,带着恐怖的呼啸声落入清军中间,炸得清军血肉横飞。这些都是在济宁之战中从清军手中缴获的75毫米山炮,黑衣军自己装备的155毫米和105毫米重型榴弹炮虽然威力巨大,但实在是太沉重了,在这种山地战场别说将他们搬上山头,即便只是在山路上拖着它们行军都是异常困难的,再加上清军来势汹汹,行军速度极快,蔡锷也顾不得挑剔了,下令将这几十门75毫米山炮和所有的炮弹通通带上。 重型榴弹炮无法适应山地战场,但是这些总重量才300来公斤的山炮在这种战场却是如鱼得水,黑衣军炮兵和工兵轻轻松松就能将它们分解扛上山去重新组装起来,然后构筑好炮兵阵地,做好伪装,静静的等待清军傻乎乎的跑到他们的炮口前…… 这才是75毫米山炮的正确用法。 轰轰轰! 数发炮弹直接落到载沣的卫队中间,那些来自东北深山老林,拿着一个短矛就敢跟虎熊肉搏的强悍士兵面对从两千米外飞来的炮弹,就跟铁锤下的鸡蛋一样脆弱,哗啦啦的倒下了一大片。一截断腿带着血水飞出去,砸在载沣的身上,把他砸倒在地。当这位摄政王发现砸倒自己的是什么玩意之后,整个心脏收缩的只有核桃大小,甚至都不敢将那节筋骨毕露的断腿甩开,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卫兵们冲上来,一脚踹开那些断腿,把他架起来就跑,跌跌撞撞的逃离已经沦为黑衣军炮兵靶场的驿道,钻进了路边的灌木丛里。在这个过程中,载沣一直在疯狂的尖叫挣扎,原本文文弱弱的他此时力气却大的吓人,差一点点就把两名徒手能勒死野猪的卫兵给推倒了。 但卫兵们显然不会为主子这一身惊人的力气而感到骄傲的,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失望。 军营里,强者为尊! 在这些葱白山黑水之间走出来的虎枪兵后代眼里更是如此! 他们的祖上就是赫赫有名的索伦死兵,不管是明清交兵,还是大清建国之后的南征北战,索伦死兵每战都是身披三重铠甲,手持虎枪,顶着敌军倾泻过来的弹雨箭雨悍然发动冲锋,用锋锐无比的虎枪将敌军一一穿成肉串!他们作战勇猛,甚至可以说嗜战如狂,让明军为之胆寒,每逢大战,只要索伦死兵出动,就没有他们冲不开的防线!这些生活在深山老林里,浩瀚的大江边,靠着渔猎为生的青年,也继承了他们祖先的勇猛和好战,他们渴望着能够追随一位英明的统帅,就像他们祖先追随努尔哈赤、皇太极那样,去四处征战,建立不朽的功勋! 然而仅仅是一阵炮击,一截断腿就给吓破了胆的载沣,显然不是这样的统帅,这让他们大失所望。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载沣,黑衣军的炮击来得实在是太疯狂了!不少于70门75毫米山炮以每分钟八发的速度朝着驿道疯狂射击,此外还有数量众多的迫击炮也在闷装猛砸,驿道上炮弹比雨点还要密集。处于炮击区内的清军士兵只觉得到处都是呼啸落下的炮弹,到处都是爆炸火光和横飞的弹片,在空中翻飞的是军装和旗帜被撕裂之后产生的破布片,以及不知道从哪个倒霉蛋身上扯下来的断手断脚,甚至是内脏……如此恐怖而血腥的情景,别说是载沣这个连只鸡都没杀过的二货,就算是那些敢在深山老林里跟虎熊搏斗的虎枪兵后代也为之惊骇!不管是北洋第一镇还是禁卫军,此刻都完全乱了套,士兵找不到军官,军官也顾不上士兵了,所有人都在抱头鼠窜,试图逃离这个可怕的修罗屠场。然而炮弹如雨点一般落下,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每一发炮弹落下都要炸飞好几个。 每一发榴霰弹在空中炸开都要扫倒一片。 这不是战斗,这纯粹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被远远抛在后面的资中部队和炮兵部队是幸运的,他们离得太远了,黑衣军的炮兵根本就够不着他们,所以截止到目前为止,他们一发炮弹都没挨到。看到前方炮声隆隆,自己人被炸得血肉横飞,那是累死累活拼命往前赶的炮兵可淡定不下来了,在军官的指挥下纷纷停止前进,把大炮放列开来。所有人都知道,任由敌军这样疯狂炮击下去,那些步兵可能一个都活不成,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他们手中的150毫米榴弹炮还以颜色,压制敌军的炮火。就算无法有效压制敌军的炮火,至少也能吸引敌军向他们开火,替步兵减轻一点压力! 然而,就在他们乱糟糟的将沉重的大炮推向相对平坦一点的地方,摇起炮管准备射击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敌军骑兵!敌军骑兵!” 正在按照训练条例用辎重车辆组织一道环形防线,为炮兵提供掩护的轻重兵发出惊骇的尖叫声。在他们惊恐的注视之下。大队大队身穿黑衣,头戴黑色头盔,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从数百米之外的林子里冲了出来,挥舞着寒光闪闪的马刀,风驰电掣,直奔这边而来! 没有任何试探动作,更没有故弄玄虚的战术欺骗动作,一上来就是直奔主题,滚滚向前的铁蹄和笔直地指向这边的马刀再明确不过的告诉清军:他们就是冲着重炮部队来的! 第448章 骑兵冲锋 蹄声雷动,尘埃翻卷如墙,上千铁骑咆哮而来,这种声势让辎重部队和炮兵们都脸色发白,下意识的有种扭头就跑的冲动。 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跑!要是他们选择逃跑,这些珍贵的重炮就将成为敌军的战利品。对于陆军而言,没有什么比自己千辛万苦才运到战场的大炮被敌军大摇大摆的拖走更加耻辱的了。更重要的是,现在步兵正在遭受敌军疯狂炮击,如果他们不能开火支援,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这样的后果不管是第一镇还是禁卫军,没有人承担得起,哪怕是载沣也承担不起。要知道,这2万名精兵已经是大清王朝最后的依靠了,如果他们被敌军吃掉,大清就彻底完了! 辎重部队指挥官叫塔可世,来自镶黄旗,现在已经43岁了,也经历过甲午战争。眼看骑兵呼啸而来,他眼皮一阵狂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冲惊慌失措的士兵怒吼:“还愣着干嘛?赶紧把枪给我架起来!难不成你们还想跑?先问问自己的腿能不能跑得过敌人的战马吧!” 被他这么一吼,那些吓的六神无主的士兵顿时回过神了,奋力的将一辆辆马车推到一块排成排,然后架起了步枪。在马车的空缺间,数挺马克沁重机枪也被架了起来。这种车营战术曾是明军的拿手好戏,300年前,在辽东战场,一直处于劣势的明军就是依靠车营苦苦抵挡着八旗劲旅的疯狂冲锋,并且用火炮火铳给予八旗军大量杀伤,现在居然轮到他们用车营来对付起义军骑兵的冲击了,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一片忙乱中,塔可世扭头对重炮部队指挥官说:“佟林,用不着惊慌,只管做你们应该做的事情去,只要我辎重部队还有一个人活着,这些骑兵的马刀就砍不到你们的脖子上!” 佟林说:“谢了!”冲向几名六神无主,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了的炮兵,重重一脚踢在炮长的屁股上:“给老子动起来!现在没有时间给你们发了!五分钟之内还没有做好发射准备的话,你们就得死!”指向所有炮组,吼声如雷:“你们也一样,五分钟之后我要听到第一声炮响,否则我就把你们全部塞进炮膛里打出去,然后自己装弹向黑衣贼开火!” 在他暴怒的吼声中,炮兵们终于回过神来,加快了动作。 此时,呼啸而来的黑衣骑兵距离他们那简陋的、破绽百出的车营只剩下不到500米了。成排炮弹从骑兵头顶飞过,落入清军的阵地,打的并不是很准,但落点很密集,那些产生的碎片很多,不断有人被弹片击中,倒在血泊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听得没有受伤的清军士兵毛骨悚然。 佟林皱起眉头。黑军用的是什么鬼炮?那弹道实在是太怪了,而且发射的时候动静也很小,这么多炮弹打过来,他居然不知道发射阵地到底在哪里,一时间竟然无法组织炮火还击,只能干挺着。 有两名步兵给炸得受不了了,扔下步枪转身就跑,塔可世一个箭步窜上去,马刀横挥,刀光闪过,两颗头带着一腔血雨直飞出去,失去头颅的身体凭借惯性向前冲出几步,然后重重带倒在地,不再动弹了。这血腥的场面让同样准备扔下步枪逃跑的士兵们身体一哆嗦,惊恐的看着他们的老大,仿佛在看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 塔可世摘下自己的军帽往地上一扔。冷冷的说:“以此为界,退过这条线的通通都得死!” 士兵们沉默的收回目光,握紧了手中的枪。 黑衣军来得更近了,打在清军中间的炮弹也变成了烟雾弹。一发发烟雾弹打在清军阵地上,一时之间烟雾弥漫,难以视物。塔可世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烟雾弥漫中,他的吼声仿佛打雷一样,在每一边的士兵的耳畔隆隆回响:“不用管这些烟雾,不用管被炮弹击中的战友,你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握紧手里的枪,把子弹给我打出去!” “看不见敌人不要紧,往蹄声最密集的方向开火就对了!给我打!” 随着那一声“给我打”,清军阵地上一片带着哭腔的嚎叫,紧跟着就是爆豆般的枪声。很多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却慑于塔可世的心狠手辣不敢逃跑的清军士兵,一边放声嚎叫一边扣动扳机。与此同时,那几挺马克沁重机枪也开火了,步枪机枪的子弹汇成一片弹雨,狠狠扫向已经近在咫尺的黑衣军骑兵。 弹雨扫过,冲在最前面的黑衣军骑兵连人带马,滚作一团,人喊马嘶之声大作。 烟雾太浓,塔可世看不清黑军骑兵被弹雨成片撂倒的惨状,但是通过那痛苦而绝望的人喊马嘶之声也不难判断出,这一轮射击已经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他满意的说:“还不错,他们已经尝到苦头了,继续射击!” 马克沁重机枪的射手身体在颤动着,忍受着重机枪高速射击所带来的强劲后坐力,不断的扫出一个个扇面。供弹手用手托着帆布弹带,在重机枪的咆哮声中,弹带飞快的缩短,变成一串串弹壳哗啦啦的抛出。看不见又怎样?反正在烟雾弹打过来之前射界就已经标好了,而且敌军骑兵距离他们只剩下三四百米这么点距离,闭着眼都能打中! 重机枪的咆哮也给了步枪手莫大的勇气,他们稍稍镇定下来,在军官的吼声中一次次扣动板机,打出相对整齐的齐射…… 塔可世猜对了,即便是烟雾妨碍了清军的瞄准,可是在数量众多的步枪和那几挺马克沁重机枪的猛烈射击之下,冲锋的黑衣军骑兵依然出现了大量的伤亡。尤其是那几挺马克沁重机枪,在它们的射界之内,人马纷纷倒下,不管是多强壮的战马,多彪悍的士兵,面对这恐怖的战场割草机都毫无挣扎的余地! 马成咬紧了牙关。 第1骑兵旅全体将士都咬紧了牙冠。 所有人都趴在马背上,尽量缩小身体的被弹面,拼命的用马刺扎着马腹,压榨出战马最后一点潜力,不要命的向前猛冲。他们都红了眼,本来以为攻击敌军辎重部队和重炮部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这些二线部队全给灭了,可万万没想到第一镇和禁卫军居然这么强悍,哪怕是二线部队反应也这么快,这极短时间之内就做好了战斗准备,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惊慌失措四散逃窜的士兵,而是一排排喷火的枪口和马克沁疯狂的扫射!在极短时间之内就有上百名骑兵被打倒在地,如此惨重的伤亡,让第1骑兵旅全体将士都怒发冲冠,作战目的已经被他们抛到脑后了,现在他们只想着冲上去,砍光那些清军!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顶着弹雨,扬起了手中的09式轻机枪,照着清军的防线扣动扳机。人喊马嘶中,09式轻机枪轻快的鸣叫声响起,一串串蛋壳从抛弹窗抛出,6.8毫米口径子弹化作一道道炽热的弹流,扫向那些不要命的朝着这边射击的清军士兵。 清军房线上顿时就响起了阵阵惨叫声,不少清年士兵脸部重弹,仰面栽倒在地,原本极具威胁性的排枪射击顿时变得凌乱了。 一些力气特别大的投弹手拿出手榴弹拉火,使出全身力气朝着马克沁重机枪所在的位置狠狠的抡了过去。本来双方距离很远,就算他们一个个都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也没有办法把手榴弹扔到机枪手身边的,但是……别忘了他们正骑在飞驰的马背上,高速奔跑的战马赋予了他们额外的动能,于是那一枚枚手榴弹划过一道道抛物线,打破了人类生理的极限,落在那些正在疯狂扫射的马克沁重机枪附近…… 轰轰轰轰! 爆炸声响成一片,紧接着就是惨叫声是挺马克沁重机枪一下子就有两挺哑巴了。 更多的手榴弹从骑兵手中飞出,砸向清军的阵地。在飞驰的马背上往前方扔手榴弹是很危险的,因为奔马的速度非常快,而且毫无遮掩,一个不留神,他们自己都会被飞溅的弹片击中。如果更倒霉一点,可能手榴弹还在地上咝咝冒烟,自己就已经冲上去了,然后手榴弹轰然爆炸……自己炸自己!在近代欧洲各国都有掷弹骑兵,但从来没有哪一支掷弹骑兵会在马背上向敌军投掷手榴弹,第1骑兵旅算是开了先河了。 这种近乎疯狂的攻击方式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冰雹般砸下来的手榴弹炸得清军七零八落,惨叫声接连不断,一片混乱,原本相当猛烈的火力一下子就凋零了下去。不少清军士兵已经忘记了塔可世的心狠手辣,一个个放声尖叫,抱头鼠窜,塔可世接连砍倒了几个,却根本无法阻止这混乱之势。一片混乱中,所有人分明听到一个钢铁般的声音在咆哮: “杀光他们!!!” 第449章 怂包 隆隆炮声犹如惊雷一般滚过,大地震动,群山应和。 75毫米口径山炮,60毫米轻型迫击炮、82毫米中型迫击炮、120毫米重型迫击炮,240毫米抛射炮……不同种类、不同口径的炮弹疾风骤雨般砸来,毫不留情的冲刷着清军所在的区域,哪里有大群的清军,哪里就是一片火海。黑衣军的炮兵们————甚至包括相当一部分在济宁之战中被俘的清军炮兵,都在一个劲的埋头苦干,闷装装猛打,将手头上的炮弹狠狠的砸出去,在清军中间掀起一阵阵腥风血雨。在猛烈的炮火轰击之下,清军被炸得血肉横飞,恨不得在地面找条缝钻进去躲起来。 现在的载沣没有半点摄政王的威风了。他躲在一条雨沟里,倾听着那震耳欲聋的炮声,看着那一阵阵炮弹爆炸的可怕闪光,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两排牙齿抓对厮杀,别说指挥作战了,连说一句利索的话都很成问题。此时的他心里恐惧到了极点,也困惑到了极点: 这么大规模的伏击,可不是随手就能完成的,这需要很复杂的调动、战场勘察、部队潜伏和伪装……动静非常的大,黑衣军是怎样在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把数万大军和上百门大炮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伏在他行军的路上,一举将他这2万大军装进了口袋里?而且打从出发以来,他采取了严格的保密措施,所经过的每一个村庄都留下人员把村民关在村子里,不许外出,同时严格约束部队,严防出现逃兵和告密者……可以说,这个时代所能使用的保密手段都被他运用到了极致,为什么黑衣军对他的动向还是了如指掌,而他对黑衣军的动向却一无所知? 这不符合常理! 一大帮参谋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他茫然看着他们,只见他们的嘴巴在不停的张张合合,却根本就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或许他是听到了,却没有真正听进去。 “骑兵部队派人前来报告,他们在灰狼谷遭遇敌军伏击,伤亡惨重!” “黑衣军炸塌了山坡,用大量的土石堵住了谷口,骑兵部队无法前行,又遭遇黑衣军的机枪火力封锁,无法后退,进退两难,形势危急!” “炮兵和辎重部队遭遇黑衣军骑兵的疯狂攻击,仓促建立的防线已经被冲破了,塔可世大人正在组织所有人手与敌军骑兵肉搏,他们撑不了多久了,请速派援军支援!” “第一标,第二标,第三标,第四标……几乎所有部队都发现敌军正利用炮火掩护逼近,炮火一停立刻就会发起冲锋……摄政王,你赶紧拿个主意啊!” “何宗莲大人阵亡了!何宗莲大人阵亡了!” “第一镇已经完全失去指挥,这如何是好?” …… 第一镇和禁卫军的指挥体系还是蛮高效的,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总体而言,指挥体系还在正常运转,把整个战场的情况源源不断的汇总过来,报道载沣面前。只不过,现在参谋们几乎被坏消息给淹没了,以至于传令兵一出现,他们就心里一哆嗦,生怕又有什么坏消息————而那些传令兵也不会让他们失望,汇报过来的,全是坏的不能再坏的消息。 甚至可以说是噩耗。 轻装疾行的骑兵部队在谷口遭遇黑衣军伏击,黑衣军用数百公斤烈性炸药掀翻了小半个山头,数以万吨计的泥土碎石轰然滚落,不仅把数百名骑兵给活埋了,还顺便堵死了谷口。清军的战马除非长了翅膀,否则是无法越过那由松软的泥土和尖锐的碎石组成的小山。等到把谷口给堵死了之后,潜伏在山坡上的黑衣军便用重机枪朝着骑兵断后的部队疯狂扫射,转眼之间就给他们制造了上百人的伤亡,死人死马的尸体层层堆积,把清军骑兵的后路也给封死了。欲进不得,欲退不能,最高指挥官又在战斗爆发的第一时间就被敌军狙击手给干掉了,那支军队的骑兵完全乱了阵脚,茫然不知所措,只能挤成一团被动的挨打。 相比之下,辎重部队和炮兵部队的表现要好一些。他们第一时间遭到了黑衣军骑兵的疯狂冲击,用马车组成的车营很快就被攻破了,黑衣军骑兵冲进他们中间,挥舞马刀疯狂砍杀,一般的部队到了这个份上就该崩溃了。然而,那些辎重兵却没有,有相当一部分的辎重兵在基层军官的组织之下,仍然在顽强的抵抗,离得远一点的就用步枪和手枪朝马背上的骑兵猛射,离得近的直接操起刺刀朝飞奔的战马捅去……在骑兵的疯狂砍杀之下,这些辎重兵固然伤亡惨重,但黑衣骑兵伤亡也是相当的大,不少战马在飞奔的时候被一刺刀刺中腹部,悲嘶着倒地,将马背上的骑兵给甩了下来……不等这些摔得眼冒金星的骑兵站起来,几把甚至十几把的刺刀就狠狠的捅了下去。这些来自白山黑水的猎人没有给他们的先辈丢脸,他们打得凶狠而顽强,在他们的顽强组织之下,第1骑兵旅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接近炮兵阵地。 炮兵部队完全不顾近在咫尺的惨烈战斗,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放列好大炮,装好炮弹,就朝黑衣军炮兵阵地开火了。150毫米重型榴弹炮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沉重的炮弹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向山头,山头上顿时掀起了冲天的硝烟火焰和灰尘碎石,爆炸冲击波肆虐之下弹片乱飞,树木被连根拔起……由于形势过于混乱,炮兵侦察员无法前出侦查,对于黑衣军炮兵的阵地部署完全是两眼一抹黑,这些重型榴弹炮只能盲目射击,哪里炮声最密集就往哪里开火,至于能打到什么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反正把手里的炮弹砸出去就对了。就算实在没有办法给黑衣军造成有效的杀伤,这隆隆炮声好歹也可以提高一点士气。再说了,要是这一仗注定要失败,他们也不能把这些炮弹留给黑衣军当战利品! 黑衣军也没想到清军的炮兵这么凶悍,虽然没有受到实际性的损失,但是那呼啸而来的炮弹还是稍稍打乱了他们的节奏。蔡锷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望向炮弹飞来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很顽强,也很勇敢,对得起护国精兵这个称号。” 随后下令:“第13步兵团不用等炮火停止了,立刻跟进,协助骑兵解决他们的辎重部队和炮兵部队!” 第13步兵团原本是预备队。这一战他留了两个步兵团当预备队,现在战斗才刚刚爆发就把一个团给甩出去了,从这道命令不难看出他非解决清军的炮兵部队不可的决心。 第13步兵团也不废话,接到命令之后立刻吹响冲锋号,近2000名步兵怒吼着从山体反斜面的掩体中跃出,冲了下去。当他们翻过山头冲下山去的时候,仿佛整座山都在向前移动,这种骇人的气势,让用望远镜观察战场的清军参谋们为之色变! 一名参谋快要急疯了,顾不得上下尊卑,一把揪住载沣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直接怼脸怒吼:“王爷,黑衣贼正在全力猛攻我军炮兵部队,一旦炮兵阵地失守,我军将失去炮火支援,只能被动的挨打!现在2万大军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你快拿个主意啊!!!” 载沣依然是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让他拿主意?现在他的脑子都乱成一团浆糊,只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躲起来,不要让任何人发现,这种状态下他能拿个屁主意!他愣愣的看着这名暴怒的参谋,目光涣散,嘴唇翕动着,发出毫无意义的音节,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反正不会是那些参谋想要听到的。 那名参谋大失所望,苦笑着,带着几分绝望说:“为什么死在黑衣贼枪下的是何大人,而不是你呢?如果何大人还在,我军何至于从一开始就抱头挨打!” 超过一半的参谋都露出了悲愤的神色。本来他们拿着朝廷给的丰厚的俸禄,拿着朝廷提供的最为先进的武器装备,享受着相当高的地位,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些并不是白送的,也做好了拿这条命去回报朝廷的心理准备,战死沙场,他们毫无怨言。可是……看到这个统帅如此脓包,敌军都朝他们发射了数千发炮弹了,他竟然还没有下达过任何一道命令,所有人心里都只觉得憋屈,无比的憋屈!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第一镇和禁卫军没有怂包,可奈何这个意气风发的带领他们南下,口口声声说要一举荡黑衣军,建立不世功勋的统帅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摊上这么一个废物,再能打的军队又能发挥几分战斗力? 这个时候大家都忘记了他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只恨为什么死的是何宗莲而不是这个废物!这个废物死了对他们毫无影响,只要何宗莲还在,他们就能迅速组织兵力,构筑防线原地坚守也好,果断反击也罢,总之不会像现在这样抱头蹲地被动挨打! 第450章 全歼1 炮火突然变得空前猛烈,成排落下的炮弹在战场上垒出一堵堵首尾相连的滚动的火墙,轰隆隆的来回滚动,不管是足智多谋的军官还是勇猛无敌的士兵,只要被这堵火墙稍稍沾上一点都得粉身碎骨。 抛射炮抛射过来的高爆炮弹更是生生在清军中间制造出一团团骇人的蘑菇云。这些炮弹里面都塞了二三十公斤的苦味酸炸药,那威力都快顶得上100公斤级航空炸弹了。以这些蘑菇云为中心,半径30米内的人要么被炸的粉碎,要么被炸得满天飞,有些好好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似毫发无损,只是鲜血从口鼻和耳孔里汩汩而出,他们的耳膜已经被震裂,内脏也被震碎了。如此恐怖的威力,简直让清军明寒,他们尖叫着四下逃窜,好些部队都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幸运的是如此猛烈的火力仅仅持续了三分钟,三分钟之后,震耳欲聋的炮声和爆炸巨响消失了战场,陷入了极为短暂的寂静。清军士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四顾,而那些有实战经验的军官则露出恐惧的神色,紧盯着四周,他们都知道,最可怕的风暴即将袭来。 这一猜测完全正确。 一枚红色信号弹呼啸着飞上半空,方圆几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随着信号弹升起,一直利用炮火掩护向清军逼近的黑衣军突然吹响的冲锋号,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轻重机枪同时开火,弹雨汇成一片片火网,狠狠扫向清军。无数步兵挺着上好刺刀的步枪,怒吼着在机枪火力掩护之下向清军冲去……那种情形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冲入内陆的黑色潮水! 没错,此时的黑衣军就是潮水! 密集的机枪子弹落入清军中间,疯狂的刷新着他们的伤亡数据。但现在没有人管得上这些了,在一些军官的怒吼声中,机枪手哆哆嗦嗦的架起了马克沁重机枪。刚刚上好帆布缎带,汹涌的黑色潮水就涌到面前了,机枪手尖叫着拼命扣动扳机,马克沁重机枪咆哮的枪身的震动,而他们的身体也在震动,不知道是因为重机枪的后坐力还是因为恐惧。 重机枪子弹汇成道道火蛇窜入黑衣军中间,很多黑衣军士兵在火蛇舔到身体那一瞬间浑身喷血惨叫倒地,但是他们似乎根本就当那杀伤力巨大的重击枪不存在,倒下的就倒下了,没倒下的继续往前冲,有很多人因为冲的太猛了,前面有伤员挡路都来不及避开,直接踩在伤员的身上。伤员还在惨叫,那一只只大脚就踩了过去,有不少伤员就是这样被活活踩死的。 高爆手雷从他们手中抛了出去,落到清军阵地上,轰隆隆的炸开,好几挺重机枪被生生掀翻,打得正来劲的机枪手不是被炸得四分五裂就是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血,然后和黑衣军的伤员一样,被一只只大脚直接踩进了地里……清军几乎所有部队都在同一时间跟黑衣军接上了火,机枪在近距离对扫,手榴弹冰雹一样砸过来,炸到他们扬马翻!当手榴弹爆炸的巨响停止之后,黑军的刺刀也捅到他们胸口了! 一支又一支清军卷入了短兵相接的混战之中,一支又一支的清军彼此之间的接合部分黑衣军撕裂。正如蔡锷所计划的那样,这条拖得实在太长的蛇在黑衣军的疯狂攻击下,转眼之间就给剁成了七八截,彼此孤立无法支援。潮水一般涌上去的黑衣军用占据绝对优势的重机枪和迫击炮火力对包围圈内的清军实施疯狂的扫射,迫使他们一再收缩防线,清军每后退一步,他们就逼近一步包,围圈越收越紧…… 但第一镇和禁卫军也并非鱼腩之旅。在这绝对不利的情况下,一些军官怒吼着:“我们吃了这么多年的饷,拿了朝廷这么多的好处,现在是该用命还回去了!还有卵蛋的跟我上,把他们杀回去!!!”各自组织起敢死队,向黑军发动反冲锋。双方在上百米、几十米甚至十几米的距离用步枪对射,打光了枪膛里的子弹就短兵相接,战场上到处都是拼刺刀的身影。 黑衣军拼刺刀的本事那可是出了名的,每年年底举办的军事大赛,拼刺刀比赛是最受欢迎的,每一名有着两年以上军龄的士兵都是拼刺刀高手。而清军……拼刺刀一直都是他们的弱项,从鸦片战争一直到甲午战争,历来如此。黑衣军原本以为靠着拼刺刀很快就能将清军给击溃,然而,他们却发现,这些敢于在他们攻势如潮的情况下发动反冲锋的家伙,拼刺刀的本事居然不弱! 确实不弱。袁世凯小站练兵,一项很重要的训练就是白刃战。这个死胖子的人品怎么样咱们先不评价,但他在军事方面的才能却是公认的,他很清楚清军的弱点,并且尽他所能,通过严格的训练,把这些弱点一一弥补。清军害怕白刃战是吧?那行,咱们就苦练白刃战,天天练!不光天天练,他还挑选那些白刃战最强的士兵充当排长,连长,短兵相接的时候,这些排长、连长就挺着刺刀冲在最前面了。德国军事顾问对他这样的做法非常的不认同,在他们看来军官首要的任务就是指挥好手下的士兵,而不是身先士卒去跟敌人拼刺刀! 不认同归不认同,但这一套对清军确实很有效。在这些勇猛的军官的带领之下,清军士兵一个个勇气倍增,居然跟黑衣军打的有来有回! 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机会跟黑衣军拼刺刀。黑衣军以压倒性的火力死死压制着他们,MG-08重机枪、09型轻机枪、09型半自动步枪、60毫米迫击炮……这些先进到让清军看着直流口水的武器装备毫不留情的着倾泻致命的火力,将试图反扑的清军成片成片撂倒。组织敢死队反扑的清军部队不在少数,但是能成功的冲上去,跟黑衣军短兵相接,展开相对公平一些的白刃战的……真心不多。 黑衣军一步步收紧他们的包围圈。他们的兵力其实也并不比清军多多少,清军第一镇加禁卫军总共2万出头,他们投入的总兵力是一个步兵师、一个骑兵旅外加两个步兵团,大致在26,000人左右,优势并不是很明显。但是他们的战术和火力方面的优势就实在太大了,从一开始就把清军切成了七八块,然后以猛烈的火力将一其中一部分死死压制住,集中优势兵力一块一块的吃……包围圈内的清军不是要面对他们占据哪些优势的火力,就是要面对他们压倒性的兵力加火力,别提多苦逼了。 在黑衣军的疯狂冲击之下,辎重部队第一个撑不住了。他们只是一群辎重兵,主要负责运输物资,上阵厮杀只是他们的副业,可他们却在第一时间遭到了一个骑兵旅又一个步兵团的疯狂攻击!一个骑兵旅的话他们还勉强撑得住,毕竟他们在兵力上占有绝对的优势,只要自己别乱了阵脚,骑兵是很难在短时间之内把他们冲垮的。但是再压上了一个步兵团他们就实在顶不住了,很快就在步兵团疯狂的机枪扫射和手榴弹攻击之下败退,然后在排山倒海的白刃冲锋之下从败退变成崩溃,再也没有人愿意听从指挥官的指挥去跟这些可怕的黑士兵拼命了,越来越多人扔掉武器,哭喊着投降山林,试图逃出生天。 塔可世一连砍翻了好几名逃兵,却仍然无法阻止部队的溃败,眼看士兵们成群成群的逃跑,黑衣军步步紧逼,他面向北方,长叹一声:“皇上,我尽力了!”挥舞战刀冲进黑衣军中间疯狂砍杀,很快就被刺刀刺倒在地。 马成手中的马刀抡得跟风车似的,他都不记得自己到底砍翻了多少清军士兵,只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他砍得胳膊都酸了,终于前方豁然开朗,再也没有那比蚂蚁搬家还要密集的清军士兵,一门门重炮出现在他的面前。 狗日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杀透了! 他毫不犹豫,鼓起余勇直冲炮兵阵地。 此时,清军的炮兵阵地已是一片混乱,大量辎重兵败退下来,将他们的阵地冲得一塌糊涂,别说装弹开火,还能站稳不被那些溃败的士兵撞倒就算走运了。看到马成挥舞马刀冲过来,一名军官拔出手枪朝马成连开几枪。他勇气可嘉,可是枪法却不怎么样,弹夹都打空了,可愣没有一发子弹打中的。就在他手忙脚乱的更换弹匣的时候,马成冲到了他的面前,马刀一挥,一颗头颅带着一腔血雨绣球般飞了出去。 马彪紧随其后冲上后面阵地,他纵马直接冲进几名清军中间将他们撞得满地滚,然后拿出一颗手榴弹拉火,准备朝大炮扔过去。马成怒吼:“不许炸大炮!我们要缴获这些大炮!” 哦,对,不能炸大炮。 马彪反应过来了,将那枚手榴弹朝清军中间扔去,轰的一声,炸翻了好几个。 这下子,清军逃得更快了。 第451章 全歼2 济南城中。 第五镇高级军官济济一堂,焦急的等待着。他们低声的议论着,谈论的全是黑衣军跟载沣交战的事情。 “按说现在那2万人马应该已经进入黑衣军的伏击圈了吧?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从战场到这里毕竟有一段路程,我们的探子想要把消息传递回来也没那么快的,还是耐心等候吧。” “你这黑衣军跟摄政王这一战,谁胜谁负?” “那还用说吗?如果由何宗莲全权指挥,这2万护国精兵放手一搏,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但全权指挥这2万大军的是载沣那头猪,这一战一点悬念都没有!” “如果黑衣军大获全胜,我们该怎么办?真的就这样撤出济南退到德州去?” “宫保的命令我们不得不听……” “宫保到底想干什么?” “嘘……感觉揣测宫保的心思,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 数十公里之外的战场乱作一团,而济南城中,第五镇将领的心思也乱成一团。按袁世凯的命令,他们向黑衣军提供了载沣所部的一切情报,张永成更是给载嘎出谋划策,打着替载沣着想的旗号,不动声色间将那2万大军引到了一条死路。然而他们却没有办法从中受益,因为按照袁世凯的命令,等黑衣军灭掉载沣所部之后,第五镇立刻放弃济南,渡过黄河撤往德州。这意味着他们帮了黑军这么大的忙,不仅得不到任何好处,还要丢掉一大半经营了多年的地盘,任谁心里都不会舒服的。所以有些将领甚至打心里希望黑衣军失败,这样他们就用不着按计划撤出济南了。 只不过,在张永成看来,载沣指挥第一镇和禁卫军打败蔡锷的概率可能比骡子产崽还要低。载沣有多大的能耐他很清楚,蔡锷有多大能耐他也很清楚,这一仗根本就没有悬念。 只是现在,那边到底打成什么样了? 他问马良:“信鸽还没有回来吗?” 马良说:“还没有,估计战斗尚未爆发,所以探子没有放飞信鸽。” 张永成说:“想办法催一催,我要尽快知道那边的消息。” 正说着,一名参谋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兴奋的说:“打起来了,第一镇和禁卫军跟黑衣军打起来了!” 张永成一拍大腿,兴奋的叫:“终于打起来了,太好了!” 一帮将领都看着他,神色有些怪异。他们自然不会不知道张永成都干了些什么,而且也赞同张永成的做法,只不过第一镇和禁卫军跟他们一样,都是从天津小站训练营里出来的,再怎么说大家也是战友!这位爷不声不响把2万自己人推进了黑衣军的伏击圈里,亲手葬送了大清赖于生存下去的护国精兵却毫无心理负担,还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这让他们觉得挺违和的。 张永成完全不在意手下将领那怪异的目光。他对通信参谋说:“马上给宫保发报,告诉他,摄政王那2万大军已经进入黑衣军的伏击圈,可以采取下一步的行动了!” 电报立刻就发了出去。 不过他的动作还是慢了点,早在半个小时之前,清军进入伏击圈的电报就已经送到了李思明手里。李思明看完之后把它交给袁世凯。袁世凯看完笑了笑,交给宋教仁和黄兴。 宋教仁脸色连变几变:“你们打算吃掉第一镇和禁卫军?” 袁世凯悠悠的说:“这两支部队可是大清赖以支撑的护国精兵,不把他们吃掉,想打进京城难过登天。” 这话可没有半点夸张的成分。在历史上,发现扑灭革命火焰已经不现实之后,他果断倒戈,试图带兵杀入北京,却受到了禁卫军的阻击,打不进去,最后还是通过威逼利诱迫使隆裕太后主动退位才拿下了北京。说第一镇和禁卫军是他入主京城的最后障碍,那一点都不夸张,最搞笑的是这两支部队还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 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 宋教仁和黄兴对视一眼,都是神色复杂。 过去十几年他们跟着孙先生走南闯北,游走于一股股势力之间,苦口婆心的劝说,百般拉拢,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发动一百几十号人小型起义,即便是现在,他们手头上所能掌握的实力也是少得可怜,可是这两位一出手就是几万大军,一场仗就要吃掉一两万清军…… 都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可这样一对比,伤害未免也太惨烈了一点。 他们不禁忧心忡忡。这两位的实力实在是太强悍了,他们,以及代表他们这一拨人利益的孙先生,真的斗得过这两位,问鼎天下吗? 李思明的心思则没这么复杂,他扭头对宋雨薇说:“发电报,让第15第、16步兵团做好准备。” 至于做好什么准备,他没说,这些都是机密,当然不可能大咧咧的告诉袁世凯宋教仁、黄兴这些竞争对手。 袁世凯也对徐世昌说:“让第三镇做好准备。” 宋教仁和黄兴又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郁闷。2000多年前,项羽和刘邦来了一场速度竞赛,谁先攻入咸阳谁就是皇帝。现在这两位也来效仿了,谁先攻入北京,谁就是这个国家的主人……这场竞赛相当公平,两个人都志在必得,此时那2万大清护国精兵已经陷入了包围圈里,很有可能会在短短几天之内全军覆没,最后的障碍也扫清了,于是,竞赛开始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场竞赛没有同盟会的份!以他们的实力,根本就不够资格参与竞争,一想到这一点,宋教仁和黄兴别提多郁闷了。 这两位却没有半点要照顾他们心情的意思,袁世凯目光灼灼看着李思明,说:“我们京城见。” 李思明说:“希望你赶到北京的时候,能在城墙上看到我的军旗。” 袁世凯哑然失笑:“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思。” 李思明说:“应该是我的,我当仁不让。” 袁世凯说:“我也当仁不让。” 蔡锷对发生在千里之外的高层权谋争斗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这一战非常重要,直接关系着那个腐朽的政权何时倒台。此时的他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场规模庞大的战役中,他的指挥部在全速运转,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大量的信息往这里汇总,瞬息万变的战场形势化作一份份简短的报告,再经过各级指挥部层层筛选,最终传递到了他的面前,供他和他的参谋们研究、判读,牢牢掌握着战场的节奏。 战事进展很顺利,尽管第一镇和禁卫军抵抗得异常顽强,但奈何他们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被截成七八段,首尾不能相顾,只能各自为战。黑衣军以极为凶猛的火力死死压制着他们,然后集中优势兵力分片歼灭。在他们的猛烈打击之下,清军的重炮部队和辎重部队首先崩溃了。紧接着,试图夺回重炮的禁卫军遭遇了惨重的伤亡,他们按照操典排成密集的队形挺着刺刀冲向第13步兵团的阵地,第13步兵团将他们放近到四百米,然后重机枪迫击炮同时开火,冲上去的禁卫军士兵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排排的倒下,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在第13步兵团阵地前倒下了五六百人,只得惊骇万分的退了回来。 辎重部队和重炮部队被歼灭对清军的打击是致命的,他们不仅失去了炮火掩护,还得提防黑衣军用他们辛辛苦苦运到这里来的重炮轰他们的部队。事实上黑衣军也真的是这样干的,那些玩惯了15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玩75毫米口径山炮玩得老大不爽的黑衣军炮兵看到骑兵夺下了这么多重型榴弹炮,欢呼一声,将打光了炮弹的山炮扔掉,火速将那些重型榴弹炮抢过来,顶到两千来米的距离,对着包围圈内的清军猛轰。清军在黑衣军的挤压之下,防御空间越缩越小,几乎是人挤人了,重炮炮弹轰过来,几乎是弹无虚发,每一炮都是血肉横飞,所造成的伤亡之大,简直令人咋舌。清军在比山炮和迫击炮厉害得多的重型榴弹炮咆哮声中纷纷崩溃,步兵乘势发动总攻,他们唯一的选择,只能是举起白旗了。 接连歼灭了清军两个标,已经到了黄昏了。黑衣军炮兵累得跟狗似的,但却越发的亢奋,他们用挽马拖拽着大炮,把大炮拖到一座高地下。那座高地上原本有两百多名黑衣军的,但清军疯狂攻击,将他们从高地上赶了下去,把高地给占了,并且构筑了工事。黑衣军攻了两次,都被密集的步枪齐射和重机枪扫射压了回来,正准备组织第三次进攻,重型榴弹炮就到了。团长蒋浩然开心地说:“炮兵兄弟来得真是太及时了!给我狠狠的轰!” 炮兵嘿嘿笑着,装弹,瞄准。 可是,还没等他们开炮,一面白旗就竖了起来。 蒋浩然:“???” 炮兵们:“???” 第452章 全歼3 “什么?清军要投降了?” 指挥部里,蔡锷蒋浩然的电话,整个人都懵了。 参谋们也是一阵哗然。现在的清军虽然已经被逼入了绝境,并且在他们的攻击之下伤亡惨重,但还远远没有丧失战斗力。哪怕是最乐观的估计,想要全歼这2万清军,至少也得打到明天下午。如果清军在晚上果断组织突围或者打通彼此之间的联系,估计歼灭他们的时间还得拖到后天。还拥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就要投降了?开玩笑吧? 参谋长拧着眉头说:“如此轻易就要投降了,该不会有阴谋吧?” 蔡锷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在电话里,他很严肃的对柳晟说:“蒋团长,你确定吗?清军真的要投降了?会不会是诈降?” 蒋浩然说:“不会!亲自喊话说要向我们投降的,是他们的摄政王载沣!” 蔡锷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在疯?你们找不到再封了?” 蒋浩然说:“找到了,他就在馒头山!” 所谓的馒头山,其实是一座海拔233米高的高地。这个高地原本有黑衣军一个连驻守,开战之后他们用猛烈的机枪火力和迫击炮扫射清军,给予清军极为惨重的杀伤。但是他们所面对的清军打得异常的疯狂,硬是顶着重机枪扫射和雨点一般的手榴弹,一波一波的往上冲,把这个连从高地上撞了下去。黑衣军前前后后组织了三次针对高地的攻击,迫击炮炮弹打出了上千发,打得清军死伤惨重,但每一次他们冲上去的时候都会被清军那猛烈的机枪火力和排枪打回来。当时黑衣军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占领这个高地的清军有点难对付,所以调集了更多的兵力,更猛烈的炮火,准备一举将钱拿下,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摄政王载沣居然在高地上! 这样一来也不难理解清军他们为什么如此顽强了。他们的老大就在高地上,如果高地失守,摄政王必将成为黑衣军的俘虏,那他们每一个人都将变成大清王朝的罪人!第一镇和禁卫军荣誉感还是挺强的,他们无法接受如此耻辱的结果,所以拼死抵抗,给予黑衣军大量的杀伤。 第一镇和禁卫军确实是快硬骨头,即便黑衣军拥有如此强大的火力,在兵力不占优的情况下,想把他们从高地上压下去都有点力不从心。可问题是,他们的老大是个怂货,看着枪弹在自己面前划来划去四处乱窜,看着成排的炮弹从天而降,把自己身边的士兵炸的血肉模糊,他胆子都给吓破了。一开始黑衣军投入的都是迫击炮,还不算太狠,所以我们的摄政王还坚持的住,可是刚看到黑衣军把一门门150毫米重型榴弹炮运过来,把炮口对准高地之后,这位王爷当场就尿了! 虽然指挥作战的能力四舍五入一下啥都没得剩了,但他也不是军事白痴,最起码,对150毫米重型榴弹炮的杀伤力还是有一点认知的。在过去几年,他曾经多次到第一镇去视察,观看炮兵实弹表演,150毫米重型榴弹炮齐射时那震天动地的巨响还有那毁灭性的杀伤力,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所以,当看到那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指向高地的时候,他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我的老天爷,他可不想尝试被自己花了大价钱从德国引进的中炮轰的滋味啊!被一枪打死好歹还能留个全尸,可是被重炮轰过,那可是渣都没得剩了! 没有任何犹豫,他果断下令打出白旗。 这白旗一树,不光在黑衣军懵了,连清军都懵了。在馒头山附近与黑衣军死战,拼命牵制黑衣军兵力以减轻馒头山高地的压力的清军全都停止了射击,傻傻的看着山上那面白旗,神情恍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蒋浩然也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气,他命令炮兵暂停射击,然后派出一名参谋,在几名士兵的保护之下来到馒头山的山脚,要求高地上的清军派一个代表下来大家谈谈。 没过多久,一个篷头垢面的年轻人在清兵的护送之下,踉踉跄跄的走下遍布弹坑的馒头山高地,来到这名参谋面前,哆哆嗦嗦的说:“我就是摄政王载沣,我向你们投降,不要再开炮了!” 那名参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这哥们的服饰还是很华丽的,他穿的可不是军服,而是官服,镶金饰银的,贵不可言,只不过这一身官服已经沾满了泥巴和血污,变得脏兮兮的,连破布都不如了。他食指上还戴着一枚非常精致的玉扳指,这个是满洲贵族的标配。这种玉扳指是用来保护手指在拉强弓的时候不被弓弦割伤的,每个贵族子弟都有,即便现在他们十个里面不见得还有一个能拉得动强弓,但玉扳指还是带着,不能丢。那位仁兄的脸也被硝烟给熏黑了,只剩下两排牙齿还是白的,看不清原来的面目,但是那五官跟照片上的摄政王载沣倒是挺相似的。 “拿出东西来证明你的身份。”参谋也不是好糊弄的。在战场上,最高将领找个替死鬼代替他出去向敌军投降,然后躲起来耍阴招的例子多了去了,不少名将就是这样翻车的。 载沣二话不说,拿出自己的官印递给了参谋。 参谋看过官印之后终于确定了,这位就是摄政王。在无数清军要杀人的目光下,他带着这位摄政王来到了蒋浩然面前。然后又在蒋浩然的带领之下,载沣走进了黑衣军的指挥部。 此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脸也洗得干干净净了,恢复了本来的面目。他长得并不算差,只是由于过度惊恐,脸色变得青白,浑身不受控制的哆嗦,好像在打摆子似的,没有半点身为摄政王的威严,倒显得异常的卑微、懦弱。 蔡锷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你就是摄政王?” 载沣努力挺直胸膛,试图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如假包换。” 蔡锷饶有兴趣的问:“听说你曾放出风来,要带领这2万精兵把我们赶出山东,并且杀到南京去,将我们的少帅押到京城去受审?” 载沣抿着嘴唇不想说话了。这些话确实是他说的,当时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黑衣军已经跟北洋军拼得两败俱伤。自己带领这2万精兵完全可以以泰山压顶之势将他们赶出山东,并且一直冲到南京去把他们的统帅抓起来押回北京。假如那位年轻的黑衣军的统帅愿意投降并且向大清效忠,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要是他死都不肯投降,那就对不起了,直接押到菜市口凌迟处死,让全天下看看跟大清作对是什么下场!当时的他可谓意气风发,信心满满,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现在蔡锷仅仅是把他说过的话重复一遍,他都觉得这是在侮辱他。 蔡锷见他脸色难看得跟吃了大便一样,倒也没有继续羞辱他,只是淡淡的问:“你真的决定要投降了?” 载沣说:“决定了,我投降。” 蔡锷说:“你要投降的话我欢迎,毕竟我不是很喜欢杀人,大家都是中国人,分出胜负就可以了,没必要杀得血流成河,你带领全军投降可以减少两军的伤亡,也算是一件功德……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敢诈降,后果是很严重的!” 说到这里,这位年轻的统帅浑身迸出可怕的杀气,载沣瑟瑟发抖,仿佛遇见了天敌。他勉强撑起来的那一点点尊严也在瞬间崩塌了,诚惶诚恐的说:“不敢,不敢,我是真心投降的,不敢耍半点心眼!” 蔡锷点了点头说:“那就麻烦你去向我们包围圈内的清军士兵喊话,让他们放下武器停止抵抗吧。” 在这一瞬间,载沣有点犹豫了。他决定投降的时候只想着自己要活下去,并没有想太多,可直到现在事情已经成定局了,他才想起:被黑衣军包围的这2万大军是大清王朝最后的依靠了,一旦他们放下武器,大清王朝最后一点点依仗也将荡然无存,他将成为历史的罪人!要他亲自去向在包围圈内坚持抵抗的清军喊话,让他们放下武器投降,这……那些话叫他如何说得出口? 蔡锷似乎看出了他心里的犹豫,声音平淡但杀气腾腾:“相信我,抵抗是没有意义的。从你们走入这片山区开始,这场战争就没有悬念了,唯一的悬念就是最终双方会伤亡多少人……我喜欢胜利,但不喜欢死太多人,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 载沣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如果他们坚持不投降会怎么样?” 蔡锷冷酷地说:“那他们的尸体将会堆成一座山。” 载沣仿佛被一桶冰水淋中,浑身发冷,血液几乎凝固。 蔡锷望定他的眼睛,一字字地说:“这2万人大概是你们这个民族里最后一批还称得上是男子汉的青年了吧?如果他们都死了,你们这个民族还能剩下什么?” 载沣心头剧震,他不再犹豫:“给我一匹马,我立刻去劝他们投降!” 第453章 合作 摄政王亲自出马,劝降的效果还是很好的。在他的劝说之下,包围圈里的清军一支接一支沉默的放下了武器,向黑衣军举起双手行法式军礼。当最后一支部队将手中的步枪重重地扔在地上的时候,不少清军士兵和军官捂着脸哭了。 从中了黑衣军埋伏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心理准备。虽然处于劣势,但他们拼的很凶,跟黑衣军打的有来有回。他们已经打定主意了,无论如何也要将战斗拖到晚上————到了晚上,黑衣军无论如何也要停止进攻了,这个时候他们就拼死突围,死伤再怎么惨重也要突围,怎么着也能有一部分人护送的摄政王冲出去的。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成功突围,他们就没有输! 然而,他们还在拼死作战,摄政王就投降了。不光投降了,还亲自来到阵前下令他们放下武器向黑衣军投降! 输了。 拼的这么凶,这么狠,这么坚决,他们还是输了。不是输给黑衣军,而是输给了他们这个怂包统帅! 禁卫军一名标统二目无神,目光涣散,仿佛整个精气神都被掏空了,很难想象就在刚才他还亲自率领数百名禁卫军士兵向黑衣军发动反突击,用残酷的白刃战把黑衣军给击退,受创十二处愣没吭一声。他愣愣的看着北方一动不动,对周边的哭声、骂声、还有黑衣军的呵斥声都充耳不闻,仿佛丢了魂。半响,他慢慢跪倒在地,把脸埋进这片浸透了他的士兵的鲜血的土地,咬着一大口满是血污的泥土发出一声声干吼,哭的整个心脏都像是要撕裂开来。 黑衣军倒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所以也没怎么为难他们,只是手脚麻利的将他们的武器全部收缴,连军官都没有按惯例挑出来单独关押。因为没这个必要,这支军队已经没了魂,估计就算是画个圈子让他们呆在里面不许动,他们也能在那里面呆上一两个礼拜,不会有一个人想到要跳出那个圈子逃跑。 蔡锷站在远处,看着无数清军士兵双手捂脸失声痛哭,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都是些很优秀的士兵。” 然后看了载沣一眼,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但是那眼神把他想说的话都表达的清清楚楚了: 可惜摊上了一个猪一样的统帅。 士兵很勇敢,但统帅却是一头蠢猪,这样的例子在晚清层出不穷。比如说甲午战争,清军在朝鲜在辽东的表现真的很糟糕吗?其实并不是很糟糕,在一些局部的战斗中,他们甚至让日军损失惨重。但架不住他们的统帅就是一头猪啊!叶志超、卫汝贵这帮家伙从头到尾只做了一件事:逃跑,不停的逃跑!能带着部队逃就带着部队逃,不能带着部队逃就扔下部队逃! 摊上这样的统帅,能打胜仗那才叫见鬼了! 载沣也沉默的看着这一幕,抿着嘴唇长时间不发话。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他的心情却异常的沉重,那一声声压抑的哭声,那一声声愤怒的诅咒,无不在提醒他:他葬送了大清王朝最后一支护国精兵!他让2万名最优秀的士兵成了黑衣军的俘虏! 都说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以前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他算是尝到这种滋味了。 真的很不好受! 他长时间的发呆,直到天慢慢黑下来了,蔡锷的警卫员过来提醒他得回去了,他才回过神来,走到蔡锷身边低声问:“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 蔡锷不回答反问:“你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处置?” 载沣苦笑:“败军之将,哪敢提什么要求?我只希望蔡将军能看在我这个蠢货帮你取得了一场空前辉煌的胜利的份上,不要大开杀戒,否则……我做鬼都饶不了你!” 蔡锷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说:“摄政王,这种狠话就不要拿出来吓唬人了,没有意义,我不信这一套。”他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吓唬这家伙了:“你放心好了,我说过,我不喜欢死太多人,只要你和你的部下不要犯蠢就绝对没事。” 载沣可不相信有这样的好事。过去那么多年,清军镇压起义手段有多凶残他是知道的,很多起义军在投降之后被他们用种种骇人听闻的方法虐杀,死无全尸,估计那些起义者早就恨透了他们了。现在起义军取得了如此辉煌的胜利,一战摧毁了大清最后一支护国精兵,会不报复? 他说:“我保证不动,也让我的部下不要轻举妄动,只希望你手下留情,不要杀俘虏!”说到最后,他要已经露出了哀求的神色。他已经不敢奢望战争胜利了,只希望这些跟着他一起投降的满洲子弟能够活到战争结束,并且回到自己家人的身边。 ————果然,人只有在遭受挫折之后才能成长。被社会毒打了一顿之后,这位刚愎自用、目中无人的摄政王终于成熟了,懂得替自己的部下,替自己那个民族考虑一下了。 蔡锷说:“我再说一次,我对杀俘虏没有兴趣!不过……你们趴在这个国家身上吸了200多年的血,我也不可能不让你们付出一点代价!” 载沣心头一紧:“你……你想怎么样?” 蔡锷说:“不想怎么样,只想把你们送到苏北去开荒,用你们的劳动来替你们先人在过去200多年所造的孽赎罪!” 听说要被押到苏北去开荒服苦役,载沣反而松了一口气。服苦役当然不好受,但好歹也意味着他们还有价值,有价值,就不会被杀掉拿人头去领赏金。 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天黑了,但是收缴武器的工作还没有结束。载沣所率领的这支部队装备确实极为精良,2万大军的武器能堆成一座大山,那么多武器,有相当一部分散落在树林里、山坡上,得花些心思才能收集起来。此外,还有很多清军士兵在载沣下令投降之前就逃离了战场,在山林里躲了起来,这些家伙可是有枪的,不及时把他们搜出来,让他们躲在山里,黑衣军一走他们马上就变成草寇,到时候就麻烦了。所以刚刚取得一场大胜的黑衣军不能休息,他们必须连夜收缴武器,搜索山林,不放过一支枪,一名躲在山林里的溃兵。 这些工作无疑是很辛苦的,但大家却喜气洋洋。这一战,黑衣军伤亡2400余人,毙伤清军4600余人,俘虏13000多,缴获步枪12000余支,轻重机枪数十挺,重型榴弹炮三十门,炮弹千余发,枪弹更是多不胜数!这一战,他们在兵力接近一比一的情况下,只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就摧毁了载沣所率领的这支护国精兵,取得了自战争爆发以来最为辉煌的一次胜利。这一战,足以让参战各部吹上几十年,成为他们永远的骄傲! 捷报很快就送到了李思明手中,这货看完之后用力咧嘴笑了,连声说:“不错,打得不错!” 宋雨薇激动地叫:“何止打得不错,打得简直太好了!被他们歼灭的可是第一镇和禁卫军啊!尤其是第一镇,在北洋六镇里,他们的实力可是最强大的,能一举将这支劲旅全歼,真的是太……太……”她比划着小手,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了。 李思明一本正经的说:“别激动,我们只是取得了一场不甚起眼的胜利而已,没什么可骄傲的,低调,低调!” 宋雨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调?你的尾巴都翘上天了好吧! “那接下来……”她问。 李思明说:“自然是直捣京城了。给蔡锷发布,让他帮我问问那位摄政王愿不愿意跟我合作……想跑赢那个死胖子可不容易,我得找个外援才行……” 想跑赢那个死胖子确实不容易。袁世凯在华北经营了十几年,河南河北那是他的主场。以前还有第一镇和禁卫军当绊脚石,现在第一镇已经团灭,禁卫军主力也已覆没,只剩下一些后勤部队,很难再对他构成威胁,想在他的主场跑赢他,真的太难了,必须找外援! 于是,他的外援在半夜被人叫醒,带到蔡锷面前。 蔡锷直入主题,把李思明的电报交给他,等他看完之后问:“愿意跟我们合作吗?” 载沣舔了舔嘴唇,问:“如果跟你们合作,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蔡锷说:“如果跟我们合作,战争结束后我们会在南京给你置一处房产,安置你的家人,你在当摄政王这些年捞到的财产可以保留三成……” 载沣跳了起来:“跟你们合作也只能保留三成?那还合作个什么劲!” 蔡锷说:“你就知足吧,跟你一起捞钱的庆亲王一分钱都保不住。” 一听说庆亲王一分钱都保不住,载沣心理顿时就平衡了,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庆亲王可是整个国家最能捞钱的人了,这个老家伙的财产到底有多少,谁也不知道,反正是个天文数字就对了,跟庆亲王一比,他这点家产真的不够看。现在庆亲王那天文数字的财富一分都保不住,他却可以保住三成财产,嗯,黑衣军果然优待他! 第454章 记住你了 “多给我留一点行不?”虽说如果庆亲王倒霉他会很开心,但载沣还是希望能多保住一点财产,可怜兮兮的跟蔡锷讨价还价,“我没什么钱,本来手头就紧巴巴的,如果只给我留三成,我这一家子就只有活活饿死的份了。” 蔡锷又好气又好笑:“我说你能不能争气点?好歹也是摄政王,拥有千万身家,就算只保留三成也够你一家子挥霍几辈子了,至于这么可怜兮兮么?” 载沣却像被人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怒声喝:“是哪个王八蛋造老子的谣,说老子有千万身家的?哪个?给老子站出来!” 蔡锷吓了一跳:“干嘛啊你,发神经啊?好好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载沣愤怒地说:“我想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在造谣,说我有千万身家!老子明明就穷成狗了好不好!” 蔡锷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一脸的怀疑:“你穷?” 载沣大吐苦水:“可穷了,穷到看中了个丫环,想娶过来做侧福晋,却连彩礼钱都拿不出来……” 蔡锷哼了一声:“你就装吧,堂堂摄政王会穷到这种地步?骗鬼呢!” 事实上还真不是骗鬼。载沣这一家子属醇亲王系,醇亲王这一家子家教还是比较严的,子孙也算争气,肯干实事,手脚也干净,而豫亲王、恭亲王那一系就贪得非常厉害了,敲骨吸髓的那种,子孙一个比一个混账、欠收拾。当初慈禧选择醇亲王这一系接掌大权,就是看中了这一家子的子孙还算争气,而且野心不大,不争权。载沣当上摄政王,这一家子也算鸡犬升天了,哥几个都进了内阁,不敢说权倾朝野,但至少个个都是位高权重。但权力大归大,这一家子是真没什么钱,有两件事可以证明载沣这个摄政王有多穷。 第一:载沣喜欢上一个丫环,想收房的时候人家却不依,要求明媒正娶做侧福晋,否则不干。既然明媒正娶,那肯定得给彩礼的,而他就拿不出能让女方满意的彩礼钱来。 第二:京城有旗人工厂,专门招收生活无着落的旗人,纯救济性质,不盈利的,所以这家工厂的董事长(当然不会是什么小人物)每年过年都要去那些王爷和旗人富豪家拉赞助,筹集明年的流动资金,而每次载沣都出得很少,与他摄政王的身份严重不符,不过大家都知道他真没什么钱,习以为常了。 听说黑衣军打进京城后只给他留三成家产,载沣就已经够恼火的了,现在又听说有人造谣他拥有千万身家,生怕他完蛋得不够惨似的,叫他怎能不勃然大怒! 怒也没用,包括蔡锷在内,整个第1步兵师全体上下就没有一个相信他堂堂摄政王会穷到连娶个侧福晋的钱都没有……看样子,只有到了京城,亲自带他们到醇亲王府里看看,才能证明他有多穷了。 第1步兵师并没有在山区逗留太久,第二天他们便留下一部分人押送俘虏,运送战利品前往泰州,主力部队则沿着载沣所部来时的路,浩浩荡荡的杀向济南。而在平阴方向的一个步兵团得知第1步兵师大获全胜之后也立即从平阴杀出,直奔济南。 此时,载沣所部20000精兵全军覆没的噩耗已经传到了济南及周边地区,皇城为之震动,这两支大军所到之处,沿途的清军无不闻风丧胆,纷纷逃窜,就连一向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著称的地主团练武装也彻底丧失了抵抗的勇气,黑衣军还没有杀到他们就作鸟兽散了,一些团丁甚至干脆就把地主给绑了,等黑衣军一到立即向他们投降,所以这一路上黑衣军基本上没有遭到什么抵抗,推进极为神速。 当天傍晚,第1骑兵旅的骑兵便出现在济南城外了,与他们一起出现在济南城外的,是从平阴方向杀来的第14步兵团。至于第1步兵师主力,还在后面,毕竟是山区,靠两条腿走路不可能有马那么快的。 济南城中一片混乱,早在黑衣军杀到之前张永成就以黑衣贼势大,自己力不能支为由,率领第五镇数千人马撤出济南,渡过黄河逃到了北岸。他们这一撤可不打紧,整个济南都成了不设防的城市,山东巡府衙门众多大大小小的官员和济南城中大批士绅富商全都让他们丢给了黑衣军。等到那些家伙反应过来的时候,黑衣军已经兵临城下了,无数官员士绅登时傻了眼,一边疯狂咒骂着张永成一边以最快的速度收拾金银细软,争先恐后的往北岸跑,毕竟他们很清楚留在济南的后果! ————其实黑衣军不管是战斗力还是军纪都没得说,很符合这些官员士绅心目中可以改朝换代,开创一个全新时代的铁军劲旅的要求,如果黑衣军愿意,他们并不介意前去投靠的,毕竟从龙之功,谁都想要。可问题是黑衣军对地主土豪的态度却让他们恨得牙痒痒的,天知道他们上辈子是不是把这些黑皮的孩子扔井里了,这帮家伙每下一城,对当地的地主土豪都是赶尽杀绝,愿意交出所有田契和所有奴仆的卖身契的可以保住身家性命和财产,不愿意的……那就对不起了,他们的地黑衣军要了,他们的命黑衣军也要了!这么一帮天煞星,从徐州一直打到济南,死在他们手中的土豪士绅不计其数,谁还留在济南等着他们上门谁傻逼! 位于泺口的黄河铁路桥一时间人满为患,不时有人被人从桥上挤下去,消失在冰冷的河水中。这么显眼的目标黑衣军自然不会看不到,不过他们并没有对逃难的人群发动攻击,任由他们去。 黄河北岸,马良看到大批逃难民众拖家带口的往这边逃,皱了一下眉头,向张永成报告:“统制,很多人逃过来了,要不要阻止他们?” 张永成笑:“阻止?为什么要阻止他们呢?让他们过来,越多越好!” 马良说:“我怕里面有黑衣军的细作!” 张永成摆摆手,说:“区区几个细作,无伤大雅,只管放过来就是了。” 他嘿嘿笑着:“都是肥羊哪!” 马良不禁打了个冷战。 那些官员、士绅、地主正挤命吆喝着,推着装满财物的马车牛车,或者抱着一口装有自己全部积蓄的箱子,在人流中跌跌撞撞的前进,艰难地朝北岸挤去。混乱中,妇女找不着孩子,孩童找不到父母,哭喊声此起彼伏,时不时有人失足掉下去,落入结了一层薄冰的黄河中,挣扎几下就不见了。可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人停下来,只是使出吃奶的劲往前挤!在他们看来,只要到了北岸就安全了,至少暂时是安全了! 至于黑衣军渡过黄河继续向北进攻…… 这个以后再说,反正现在能逃离济南那个死地就是胜利! 一心想逃到北岸,寻求北洋军保护的官员、士绅、富商并不知道,在北岸,被他们视为守护者的北洋军早已化身为贪婪的恶狼,正用绿油油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济南城中,很多地痞流氓正在趁机打砸抢烧,监狱里很多犯人也给放了出来,此时的济南,一切维持力量的秩序都已经消失了,这些作恶多端的家伙肆无忌惮,四处抢劫、放火,甚至抢进老百姓家里杀人、**妇女,好好一座城市让他们弄得烟火冲天,恶人的狂笑声,老百姓的尖叫声和哭喊声此起彼伏,大街上尸体随处可见,俨然人间地狱! 幸运的是,黑衣军动作很快,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就开进城中,对那些趁火打动的家伙进行无情的镇压。他们看到杀人放火的家伙就直接开枪,甚至纵马上前砍杀,几个回合下来,那些已经惂入疯狂的家伙总算知道这些身穿黑衣的家伙不是自己能惹的了,赶紧扔掉武器躲了起来。然而他们无处可逃,黑衣军满城搜索,并且发动饱受其害的老百姓一起搜索,将他们一一揪出来,就在大街上直接枪决。在雷霆铁腕式的镇压之下,骚动很快就停止了,然而即便是这样,也有上千市民惨死于这场屠杀之中。 蔡锷骑着高头大马,走进满是烟火的城市,看着大街上横卧一地的尸体,他年轻的脸庞凝了一层霜,牙关咬得格格响,从牙齿里挤出三个字: “张、永、成!” 打死他他都不相信这是意外。据他掌握的情况,北洋军在撤出济南的时候顺手打开了监狱的大门,将关在里面的犯人,凶括死囚,全都给放了出来,而且狱警在撤离的时候一件武器都没有带走!数百名在暗无天日的监狱里关了好几年,随时可能被弄死,心理早就扭曲了的犯人拿到武器,在一座所有政府机构和军警力量都消失了的城市会干些什么,白痴都猜得到吧? 为了给他添乱,不惜使用如此恶毒的策略,置满城百姓的安危不顾……张永成,我记住你了! 第455章 同志们好,同志们再见 不管怎么样,济南终究是落入了黑衣军之手,这座山东的省会城市的易手,宣告着山东易主了。虽然在胶东仍有不少清军和团练武装在负隅顽抗,虽然鲁西北仍在北洋军手中,但这都无伤大雅,山东易手的事实是谁也无法否认的。 奇怪的是,北洋军居然迟迟没有向朝廷报告济南失守一事,甚至连载沣部全军覆没这等天崩地裂的巨变,都没有向朝廷报告。更加离奇的是,朝廷还真让他们瞒过去了,对此一无所知! 也不知道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掩耳盗铃,自己欺骗自己,不愿意相信这些可怕的事实。 第1步兵师主力在第三天中午抵达济南,与他们一起抵达的,是载沣千辛万苦运抵前线的那三十门150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蔡锷没有半句废话,重炮一到立即展开,向对岸的北洋军阵地进行猛烈的炮击。操纵这些重型榴弹炮的很多都是被俘的第一镇、禁卫军重炮部队的炮兵,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是被张永成出卖了,才会一头头钻进黑衣军的伏击圈,全军覆没的,一个个都对张永成恨之入骨,都不用怎么动员了,一个个嗷嗷叫着,操纵着重型榴弹炮照着北洋军阵地玩命开火,恨不得把他们通通炸成肉酱! ————他们可以战死,但绝对不能被出卖,张永成出卖了他们,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张永成已经把那帮肥羊给宰得差不多了,正在美滋滋的数钱呢,结果威力巨大的重炮炮弹从天而降,一下子把他给炸懵了。他看着河岸防线那冲腾而起的爆炸火光,脸都绿了:“不是说我们退到黄河北岸就停战吗?怎么还向我们开炮?这帮黑衣贼,不讲究啊!” 黑衣军确实不讲究。在使用高爆弹猛轰北洋军阵地的同时,他们也用榴霰弹轰击据守铁路桥的北洋军,数十发榴霰弹凌空爆炸,将阵地上一个连的北洋军给炸得血浆四溅,死伤惨重。为了防止黑衣军通过铁路桥向他们发动进攻,他们事先就在桥上安装了数百公斤炸药,随时准备炸桥,但是由于炮击来得太过突然,爆破手都没等到指挥部下令炸桥,就被一发重炮炮弹连人带爆破器一起炸回了零件状态。黑衣军工兵迅速冲上铁路桥,顶着北洋军的机枪扫射用工兵钳剪断用以引爆炸药的缆线,在机枪扫射之下他们伤亡累累,但还是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随即,黑衣军让北洋军见识到了这个时代最为猛烈的火力准备。他们集中了一百三十多挺马克沁重机枪,三十门150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大大小小一百五十门迫击炮和抛射炮,以北岸铁路桥桥头为中心发了狂似的开火,直接把北洋军的阵地给打成火海。在铺天盖地的火力掩护之下,黑衣军步兵通过铁路桥,潮水般涌向北岸…… 李思明很快就接到了袁胖子的电报,隔着那张电报纸他都能感觉到这个胖子的愤怒。这份电报长达两三百字,但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不是说划黄河而治吗?我的人已经信守承诺退到黄河北岸了,为什么还要向他们发动进攻?你越线了! 李思明回复: 他们做了些越界的事情,我要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袁世凯气极: 需要你来教我的人做事吗? 李思明: 需要我来教他们做人! 袁世凯差点没气死。还教我的人做人,你以为你是谁啊? 愤怒之余,他发电报给张永成,把他全家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在他看来,这事完全是张永成自作主张整出来的,如果他规规矩矩的撤出济南,别放出犯人在城里肆意烧杀,那屁事都没有!现在好了,让这位爷找到借口了,你就等着挨揍吧! 黑衣军渡过黄河继续向北洋第五镇进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黄兴和宋教仁那里,这两位乐得抱成一团,差点就哭出声来。 黑衣军渡河进攻北洋军,破坏了双方达成的协议,不管是对北洋军还是对黑衣军,都没有任何好处,但是……对他们却有着天大的好处!这意味着这两个庞然大物还得继续打下去,争夺京城的行动肯定要受到极大影响!本来同盟会一点机会都没有的,但现在这两位又打起来了,他们算是有一线机会了! 此时的同盟会干得怎么样呢? 干得也算不错。此时的广东、广西、福建、云南、贵州等省份都已经宣布独立,并且旗帜鲜明的倒向三民主义的大旗,拥护孙先生,形势不是小好,是大好,一片大好!他们甚至已经在广州成立了革命政府,就等着孙先生回来了! 不过,自家知道自家事,南方和西南数省拥护三民主义,看似形势一片大好,但黄兴和宋教仁都知道那里头有无数投机份子,他们对革命其实压根就没有半点兴趣,只是看到大清眼看就要倒下了,便顺水推舟,加入革命政府,其实暗地里还是搞圈地自萌的那套,那些大大小小的实力派,都有自己的地盘,自己的部队,孙先生这个精神领袖能调动多少力量,真的很成问题。 而袁世凯和李思明就不一样了,这两个掌握着整个中国最为强悍的武装力量,一声令下,数万、十几万骄兵悍将争相效死,如此强大的力量,根本就不是南方革命政府能够比拟的,说得不客气一点,这两家随便哪一家出手,只要一根小指头就能把南方革命政府捏死!绝不会比袁世凯消灭武昌革命政府费劲,没准还会更轻松一些!跟这两头巨兽斗,同盟会哪有什么胜算! 不过,这两头巨兽又打起来了,同盟会的机会来了! 1912年1月4日。 是的,伴随着纷飞的战火,1911年已经过去了,1912年悄然到来。过去的一年是那样的惊心动魄,最后那三个月发生的故事比过去十年发生的都要多,都要精彩,那么,在1912年,中国的命运又将走向何方呢? 带着丝丝忐忑,黄兴和宋教仁卓立在虎门码头,焦急的等待着。 此时北方已经是大雪纷飞,处于亚热带的广东同样是寒风阵阵,但这两位却额头见汗,不时踮起脚尖焦急地往远处张望。在他们身后,是数千名粤军士兵,他们大多都是新军出身,不过现在已经剪掉了那根难看的猪尾巴,反倒显得精神了很多。率领他们的是一位个子不高,相貌却颇为英俊的年轻将领,他叫姚雨平,今年刚好三十岁,比蔡锷大点。在大陆,他声名不显,不过在同盟会里却算是号人物,曾参与策划了黄花岗起义,与清军血战过,起义失败后逃到南洋,继续做宣传工作。武昌起义爆发后他早早就潜回广东,策动广州新军起义,很快就光复了整个广东,被孙先生任命为北伐军总司令,广东大半革命军都得听他的号令,至少名义上得听。 此时的他,在国内还没有什么名声,但是不久的将来,他的名字将传遍神州大地,成为这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一颗耀眼的明星。 黄兴和宋教仁急得直跺脚,但姚雨平却一派从容淡定,平静得不可思议。只不过,只要留心观察,不难发现他眸底正有一团烈焰在熊熊燃烧。 战火正在北方熊熊燃烧,黑衣军与北洋军几度大战,杀得难分难解,所动用兵力之多,火力之强大,战场之广阔,战术之精妙,均属空前,让姚雨平激动得难以自抑。那才是他苦苦追求的梦幻一般的战场,他渴望着能够投身到那个战场去,而不是留在搞个革命都三心两意的南方,跟那一大堆心怀鬼胎的投机份子扯废话! 孙先生回来了,他这个北伐军总司令,总该可以名副其实了吧? 他可不希望顶着个北伐军总司令的名头,却到死都没有踏足过北方! “回来了!回来了!” 黄兴忽然欢呼起来。姚雨平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可不是,一艘轮船正从海天交接处滑出,朝这边驶来。没多久,艘便抵近了码头,一位面容清瘦、留着短发小胡子的中年男子站在船头甲板上,满面春风的向岸上那黑压压的人群挥手。岸上的人群马上爆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孙先生回来了!孙先生回来了!” 黄兴重重的以拳击掌,激动的叫:“谢天谢地,总算是回来了!” 宋教仁也用力一挥拳头:“上!” 船刚靠岸,这两位就跳了上去。孙先生微笑着向他们打招呼:“克强,钝初,好久不见,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 黄兴胡乱点点头,然后冲孙先生身边的随从叫:“去通知船长,马上驶离码头,快!” 那名随从愣了一下:“这……” 宋教仁喝:“去!” 孙先生懵了:“你们这是……” 这两位架着他就往船舱跑:“没时间解释了,马上出港取道北上,越快越好!” 那边,在姚雨平的指挥下,数千名粤军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迅速登上十几艘早就等候在岸边的轮船,在欢迎的人群惊愕万分的注视中,一艘接着一艘驶离虎门码头,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孙先生甚至没来得及跟他们说上一声“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 第456章 暗渡陈仓1 船已经驶离虎门港口,可孙先生仍然处于高度懵逼中。 他这一辈子也不容易。年轻的时候,他跟无数这个时代的中国青年一样,都在刻苦读书,然后去参加科举。不过,跟那些读死书的书呆子不太一样的是,他在读书的同时也在关注着国计民生,看到这个国家一天不如一天,他心里忧虑,认定这个国家已经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必须改革了。在整个青年时期,凭着一腔热血,他不知道找了多少门路,以求得有机会去面见处于权力中枢的高官,呈上自己的改革之策……是的,年轻的时候的孙先生就是一个坚定的改革派,他认定这个国家必须改革了,不改革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每一次他的建议都是石沉大海,那些高官甚至都没有耐心听他把话说完就把他给打发走了。碰壁了太多次之后,他终于发现,尽管这个国家已经病入膏肓了,可还是有很多人根本就不希望改革,因为改革就意味着有很多潜规则要被打破了,他们的利益将大大受损。他们宁可看着这个国家一步步滑向深渊,也不肯牺牲自己的利益来拯救它。 孙先生终于绝望了,他发现,想要拯救这个国家,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个已经腐朽到极点的政权推翻,重新建立一个全新的政权,让一切重新来过!抱着这样的信念,他远赴海外,把那些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前往南洋每周讨生活的华人团结起来,发动他们,让他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为推翻腐朽的清政府贡献自己的力量。 跟100年之后那些中国人挖空心思跑到国外享受高福利不一样,这个年代的中国人,除非是实在混不下去了,否则都不会选择远渡重洋跑到海外去讨生活的。海外环境险恶就先不说了,光是顶着一顶东亚病夫的帽子在异国他乡讨生活时所受的那些歧视和排挤,便足以把大多数人给打垮!在这种环境下艰难的生存的中国人自然是恨透了清政府,慢慢的,团结在他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他所能获取的力量也越来越大。 然而,想要在国内发动起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此时,这个腐朽的政权确实只比死人多半口气了,却仍然牢牢的掌握着这个国家,每一次他刚发动起义就立刻遭到镇压,然后失败,而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他从海外华人那里筹集到的经费打水漂了————那些可都是华人千辛万苦挣来的血汗钱!失败的次数多了,质疑他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大,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把他当成了一个没什么本事,只会满嘴跑火车的牛皮大王,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孙大炮”。 除了在国内发动起义困难重重,连曹失败之外,在海外,同盟会也同样是内耗不断。章太炎、宋教仁、黄兴……这些昔日的同盟会大将一个接一个跟他反目离心,拉起大旗跟他对着干,整个同盟会都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到了这一步田地,连他自己都有点绝望了: 他真的能推翻那个名义上拥有1000多万平方公里的疆土,统治着四万万人口的庞大政权吗? 可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政权竟然已经脆弱到了这个地步,武昌一声枪响,全国风起云涌,几乎是一夜之间,这个政权就到了分崩离析的田地!武汉被拿下来了,广州被拿下来了,南京被拿下来了,上海也被拿下来了……这次起义声势之浩大,进展之顺利,战果之辉煌,无不让他瞠目结舌。他欣喜若狂的发现,他苦苦追求的理想马上就要实现了,这个政权的脆弱超乎他的想象,在这一系列狂风暴雨般的打击之下已经摇摇欲坠,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把它推倒!他毫不犹豫,又一次登上了回国的船。 回国的船票仍然是海外华人出钱买的,400多美元,对于那些穷困潦倒的华人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此外,海外华人还在短短一个月之内筹集了20万美元交给他作为革命的经费。拿着这笔钱,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这一次再失败,先别提海外华人怎么看,连他自己都没脸再见这些把毕生积蓄都拿出来给他的华人了。 在海上颠簸了几十天之后,他终于回到了虎门,离他的老家中山已经很近了。他心情激动,打算在广州逗留两天之后就回老家去看看,他要告诉父老乡亲们,他并不是吹牛皮大王,他马上就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并且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然而,还没等他登上虎门码头,就被宋教仁和黄兴架着,火烧屁股的开船跑路了。他一度怀疑这两位是不是要造反了,可是看到后面有十几艘满载着士兵的船跟着,又不像是要造反的样子,当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不容易,他终于找到机会了,绷着脸问宋教仁:“你们这是干什么?岸上那么多老百姓等着我,你们怎么都不让我跟他们打个招呼就把我架着跑了?” 宋教仁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喘着气说:“现在可不是上岸去跟他们打招呼的时候,我们得先去北京一趟!” 黄兴说:“等从北京回来之后你再跟他们打招呼也不晚。” 孙先生越发的纳闷了:“北边不是还在打仗吗?我们去那里干嘛?” 这两位异口同声:“北伐!!!” 孙先生脸都黑了:“胡闹!” 他可是知道革命军对上北洋军被打的有多惨的。当时,在武汉地区,革命军的总兵力足有数万人之多,却被两个镇的北洋军压着一顿暴打,武汉三镇全部丢失不说,就连退到九江都还是无法立足,九江城破,这两位大将都成了北洋军的俘虏。要不是李思明出面,只怕这两位此时已经被压到北京去请功了!在武汉拥有那么多的兵力和那么高昂的士气都打不过北洋军,现在让他带着区区几千人去北伐,这不是开玩笑吗? 宋教仁和黄兴花了整整五分钟时间,才把最近的形势跟他说清楚。 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孙先生眼冒金光:“也就是说,李思明跟袁世凯约定了,谁先到北京谁就可以成为这个国家的领袖?” 那两位大将用力点头,动作整齐的很:“是的,他们效仿秦末的汉高祖和西楚霸王,谁先拿下北京谁就是这个国家的领袖!” 孙先生满心期待:“我们也有机会吗?” 姚雨平说:“有的。此时黑衣军三个师的兵力,一个师在南京,一个师在九江,还有一个师正在山东跟北洋军苦战;而北洋六镇中的第一镇已经在泰安之战中被黑衣军全奸了,第二镇和第四镇分别驻守长沙和武汉,第五镇在济宁大战中遭受重创,第六镇正在攻打成都,新编第七镇兵分两路开进陕西和山西,正在跟这两个方向的革命军恶战,唯一能迅速向北京开进的,只有驻扎在辽东的第三镇了。但清廷对这支部队提防的很严,第三镇想要顺利开进北京,可没那么容易。” 孙先生的眼睛越来越亮:“也就是说,我们可以靠着这几千人马抢在他们前面攻入北京?” 姚雨平说:“有这样的机会。” 黄兴说:“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如果错过了,我们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孙先生意气风发:“那还等什么?让船开快点,我们必须在黑衣军和北洋军逼近北京之前进入北京!” 船队果然加快了速度,劈波斩浪,在海面上留下一道道笔直的尾流,一路向北。 孙先生可能并不知道,此时,在青岛码头,黑衣军两个步兵团正在迅速登上早就等候在那里的德国籍货轮。 这是第15、第16步兵团。这两个团也在北伐的作战序列之中,不过他们开进山东之后并没有归入蔡锷的指挥,而是沿着海岸线移动,拿下了几个小县城之后就来到了青岛。本来按照原计划,他们会继续向东进攻,一直打到烟台,把民风彪悍、物产丰饶的胶东半岛也纳入黑衣军的版图,不过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李思明一道命令,他们便在青岛停下了脚步,安静的等着德国人的货轮了。 德国佬也没有让他们失望,调集了整整十五艘货轮,装两个团绰绰有余不说,船上还有大量的饼干罐头以及武器弹药,光是7.62毫米重机枪子弹就给他们准备了整整1,000万发! 李思明对此十分满意。他对克洛维老公爵说:“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 克洛维老公爵微笑:“我们出手帮你可是帮了很大风险的。一旦事情败露,我们必将迎来整个欧洲的指责,到那时不知道要承受多大的外交压力了……” 李思明撇了撇嘴,有些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不用跟我叫苦了,等拿下北京之后会给你们报仇的。” 克洛维老公爵的笑容越发的灿烂:“我非常希望你能成为这个国家的领袖。” 李思明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第457章 暗渡陈仓2 载沣早早的就被黑衣军用火车送到了青岛。 在这里,他见到了坐飞机赶过来的李思明,并且跟他进行了好几次的交谈。一通忽悠之后,载沣被李思明的年轻以及见识广博,还有那巨大的野心所震惊,不无感慨的说:“难怪那么多彪悍绝伦的士兵愿意服从你的命令,你的人格魅力太强大了,连我这个满人都有种跟在你后面去开创一个新时代的冲动了!” 李思明笑得古怪:“你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这样的机会马上就来了:载沣将和黑衣军一起,坐船绕过胶东半岛然后进入渤海,在天津登陆吉普北京! 可不就是跟着李思明身后去开创一个新时代了吗? 得知这一计划之后,载沣本能的想骂人。他知道这个混蛋想干什么,无非就是想利用他作为摄政王的那一点名望把他当成敲门砖,敲开戒备森严的天津、廊坊、北京等城池的城门!他确实有机会跟在李思明身后去开创一个新时代了,只不过满人会被他坑苦而已。 迎着李思明那似笑非笑的目光,载沣发现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有气无力的点了一下头,然后耸拉着脑袋,在卫兵的陪同下登上了一艘货轮。他没得选择,李思明可不是蔡锷。蔡锷答应过他不会动在泰安之战中被俘的14000万多名满人士兵,这位年轻的将军说话算话,说不动他们就不动,这几天一直都好吃好喝的招呼着,让载沣安心了不少。可李思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在把他的计划和盘托出之后,便开始向身边的参谋们打听在泰安之战中被俘的满人士兵的情况了。他也没怎么凶神恶煞,更没有威逼利诱,却让载沣瑟瑟发抖: 如果他不肯答应跟这个家伙合作,那1万多名被俘的满人士兵怕是活不成了! 卑鄙,真是够卑鄙的! 但是,载沣很快就看开了。这江山本来就是汉人的,满人只是抢了汉人的东西,并且将它据为己有,一占就是200多年,现在汉人只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同样的,满人也只是把自己抢来的东西还回去,并没有失去什么,大不了就退回东北,继续在白山黑水之间捕鱼打猎……只要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现在他反倒希望黑衣军能够顺顺利利的拿下京城,让满人少受一点苦,毕竟满人人口真的不多,要是让黑衣军杀上两圈的话,那基本没啥活人了,整个民族都这样消失,他负不起这样的责任。 看开了之后,载沣的心情反而好了一点。他有些好奇的问李思明:“德国佬居然肯让你的军队进入青岛,并且提供船只帮你运送军队北上,你跟他们的交情就这么好吗?” 李思明撇了撇嘴:“交情个屁,都是拿利益换的。” 载沣恍然大悟:“拿利益换的?那就难怪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他硬着头皮问:“能不能告诉我,为了得到德国人的帮助,你牺牲了多少国家的利益?” 李思明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非得牺牲自己国家的利益才能得到他们的帮助吗?” 载沣说:“那当然,哪怕是在李鸿章当宰相的时候,想要从老外那里得到一点好处都得付出相对应的代价,你能例外?” 李思明说:“我当然不能例外,不过我才不会拿自己国家的利益去跟他们做交换呢。”他拍了拍载沣的肩膀,一脸同情的说:“我的王爷,这个世界很大,能够让一个国家动心的东西很多,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有机会你得多出去走走,增长一点阅历,阅历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载沣表示他不明白。 但李思明也没打算跟他解释清楚,就这样指挥这支庞大的船队,以最快的速度向北行驶。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驻守在辽东的北洋第三镇已经接到了南下的命令了。那帮孙子可以乘坐火车从沈阳一路飙到北京,朝发夕至,而要从青岛坐船到秀津,至少也需要两天时间,不管是距离还是速度他都挺吃亏的,必须抓紧时间了。 克洛维和莱因哈特就站在岸边,目送这支船队走远。等到船队消失在海天交接之处之后,莱茵哈特才收回目光,对克洛维说:“我们出动货船帮他运兵,等于直接插手中国的内战了,这样真的好吗?一旦被英国、法国、俄国、日本等国家得知,很有可能要掀起一场外交战的……” 克洛维老公爵淡淡的说:“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莱茵哈特直发愣:“什么最后的机会?” 克洛维老公爵说:“其实他离紫禁城里那张龙椅已经很近了,就算没有我们的帮助,他也能在很短时间之内打进北京去,没有人挡得住他。他愿意向我们求助就是我们的机会,如果不抓住,肯定会后悔的。” 莱茵哈特说:“可是这样明目张胆的支持他,很有可能会引来巨大的外交压力……” 他并非杞人忧天。武昌起义爆发之后列强迟迟没有动静,一方面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北非危机给牵扯住了,另一方面……这是中国的内政,如果他们跳出来干涉的话,很有可能会引来其他国家的指责,在外交上很被动的。所以大家都在观望,寻找的机会。现在德国佬第一个跳出来,公然向黑衣军提供船只,运送黑衣军的大部队奔袭天津、北京,等于把自己变成了那个靶子,吸引列强全部的火力……对德国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科洛维老公爵欣慰的说:“不错,莱茵哈特,你终于学会以一个外交官的角度去看待问题了,很不错。”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低沉:“不过,有些时候你又必须跳出外交官的局限去看问题。很多东西比外交上的影响重要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一旦有机会得到它,别受承受外交压力,哪怕要与全世界为敌都不能犹豫,因为一旦犹豫,就很有可能要与之失之交臂了!” 莱因哈特被他说的直发懵。 克洛维公爵知道,他没听明白,也不打算解释,只是笑了笑说:“听不明白没关系,牢牢记住我的话,等到十年二十年之后,你可能就明白了。” 他看向远方,低声说:“是时候收回所有的投资了……” 跟李思明和孙先生忍受着海风的吹袭海浪的颠簸,争分夺秒往北赶的苦逼不一样,袁世凯此时可是一派的轻松从容。跟李思明谈妥了所有的条件之后,他就果断返回了河北,没有直接回北京,就呆在邯郸。因为他不敢确定,当清廷得知那2万护国精兵全军覆没之后,会不会把他抓起来当成王府井烤鸭给削成几千片,然后用面皮一裹生吞了。 回到邯郸之后,他给京城发去一份电报,一个字都没有提及那2万户国精兵全军覆没,只是说现在第一镇和禁卫军都拿下去跟黑衣军作战了,京城空虚得很,必须加强防御,希望能从第三镇抽掉一个标南下,进驻京城。发出这份电报之后,他心情愉悦,甚至哼起了戏曲了。 徐世昌可没有那么乐观:“朝廷一直对我们堤防得很厉害,他们会同意第3镇南下吗?” 袁世凯摇头:“恐怕不会。京城里那帮家伙别的本事没有,警惕性却高得很,想让他们同意第三镇南下并且进驻京城,你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徐世昌纳闷了:“既然他们绝对不会同意,那你为何还如此乐观?” 袁世凯翘着二郎腿说:“他们同意最好,不同意我也不在乎,我只需要一个借口而已。” 徐世昌再一次刷新了对他的认知:这个胖子的卑鄙和无耻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果然不出所料,袁世凯很快就收到了内阁的回电。在电报里,内阁那帮家伙把他狠狠的夸了一通,说他尽管人身在前线与革命军苦战,却仍然担心北京的安危,实在是一个大大的忠臣。夸完了又用委婉的语气告诉他:虽然第一镇和禁卫军主力都南下了,但是在京城仍然有4000新军士兵,这支力量足以震慑一切宵小,让他不必担心。 也就是说,内阁拒绝了让第三镇南下的提议。 袁世凯笑了笑:都到了这个田地,你们拒绝与否有用吗? 他果断给第三镇发去电报:“京城空虚,人心惶惶,第三阵将是火速南下,进驻京城,以防不测!” 此时在辽东第三镇早已集结完毕,连南下所需的火车皮都凑够了,袁世凯一声令下,满载着士兵和作战物资的列车一列接着一列呼啸地开出车站,直奔山海关而来。北京到沈阳之间的铁路一时间变得繁忙异常,大量列车一路喷吐着黑烟,仿佛洪荒巨兽一般以极为蛮横的姿态冲向北京,发车之密集,车次之多,令人瞠目结舌。 消息传到北京,整个北京都噤若寒蝉,尤其是内阁,都快要疯了: 那个死胖子到底想干什么!? 第458章 指望不上 天色阴沉,整个京津地区晦暗一片,寒风劲吹,连石头都冻得嘎嘎开裂。整个北京早已披上了银妆,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北国的壮美风光扑面而来,美不胜收。往年每到这个时候,那些大户人家都要约上三五知己,坐轿骑马,带着仆人出城游玩,爬爬八达岭长城,欣赏一下西山雪景,或者凿冰汲取冷泉,煮上一壶好茶,一边品茶一边吟诗作对,一派悠哉悠哉。 但是,这个冬天似乎特别冷,冷得让人窒息,整个北京都笼罩在令人不安的死寂之中,压根就没有人还会有心情跑到郊外去欣赏雪景了。出城的人倒是不在少数,但大多都是跑路的。 紫禁城的金銮殿上冷得跟冰窖似的,文武百官都在哆嗦。倒不是天气真的有这么冷,而是他们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那股从心底腾起的寒意了。 小皇帝溥仪坐在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高太宽,甭管怎么坐都不自在的龙椅上,茫然看着丹陛之下的文武百官,一脸茫然。他还太小,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往日这些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争得面红耳赤的臣子如今却一个个安静如鸡了,从上朝到现在,都快半个小时了,还没有人说过一句话! 唉,你们不想说话的话就直说啊,咱们别上朝了,回去睡觉……这么冷的天,躲在被窝里多舒服啊,非得一大早就把他从被窝里拎出来上朝!上朝也就算了,还一个个徐庶进曹营似的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真是太无聊了! ————不要以为当皇帝就很爽,其实做皇帝也挺苦逼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要地球不毁灭都得上朝!如果真的有那么多国家大事等着上朝解决也就算了,可问题是,绝大多数的事情在昨天晚上就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上早朝只是走个形式,把昨天就已经跟重臣谈得差不多了的事情再确定一次,完全是烧水杀牛,净找事做。最悲凉的是他们天天都得重复着烧水杀牛的工作,要是有三五天不上朝,那肯定要被雪片般飞来的奏折给活埋的,运气不好的话还得摊上个昏君的骂名……换作你是皇帝,你气不气?这样折腾法,哪怕是再怎么勤政的皇帝也受不了,比如说以勤政著称的雍正,就曾以近乎哀求的语气让大臣们放他一马,让他歇两天,真受不了了。 唉,就连皇帝也逃不脱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命运啊。 小皇帝溥仪就很气。明明就没什么事情,偏偏天天一大早把他拎出来摆在龙椅上三拜九叩,这不是找事做吗?他真想罢工。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小皇帝无人权,只能任由大臣们摆布,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祖宗保佑,这些老大人们高抬贵手放他一马,早点结束这无聊透顶的朝会,让他回去好好补一觉。 还好那满朝文武不知道小皇帝心里的想法,否则都不用等革命军打过来砍他们的头,他们自己就能气到将自家的脑袋拧下来了。我们殚精竭虑,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替你操心国事,苦苦寻找着扭转危局的办法,你倒好,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嫌我们多事?真的好气! 但现在没有人在意小皇帝心里想些什么了,所有人都让那铺天盖地的噩耗给击得昏头转向,灵魂出窍! 隆裕太后带着哭腔打破了沉默:“众卿家,袁贼大军正在沿着铁路快速南下,不日便可抵达京城,你们倒是赶紧想想办法啊!” 庆亲王叹气,摇头。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想?整京城都空了! 溥玮双眼血丝纵横,咬牙问:“摄政王现在在哪里?” 一名大臣说:“摄政王正在泰安一带与黑衣贼血战,目前已经取得了较大的战果……” 溥玮低吼:“别管黑衣贼了!让他赶紧把那2万精兵带回来!袁贼都快兵临城下了,谁还顾得上山东那边!?” 载涛有些沮丧的说:“只怕就算那2万精兵星夜回援,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赶到了,毕竟那是2万人马,不说别的,光是给他们搞到足够的车皮都要费好几天功夫!” 庆亲王说:“能调多少回来就调多少回来!多一个兵就多一分力量!” 肃亲王善耆问:“眼下可用之兵还有多少?” 载振低声说:“只剩下4000禁卫军了……大多是搞后勤的,很少摸枪,让他们上城墙去守城的话,一个兵得兼顾好几个城垛。” 善耆说:“调2000人前往山海关,截断铁路,阻止袁贼大军南下!如果他们一意孤行,就直接开火!山海关是出了名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2000禁卫军精兵把守,怎么着也能守上十天八天的!” 众人一惊:“抽调2000去守山海关?那京城怎么办!?” 善耆说:“把京城、天津一带的警察全部召集起来,发给他们步枪,让他们与禁卫军一起上城墙去死守!同时征发城中所有旗丁,让他们协助守城!” 这位爷是豪格的后代,八大铁帽子王之一。豪格的勇武豪迈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传承,他虽出身皇族,却没有半点贵族公子的堕落放纵,相反还性格耿直,勇武过人,据说年轻时曾在闹市中徒手夺过洋流氓的手枪,具体身手怎么样不得而知,但胆气却是十足,毕竟面对一个无法无天的洋流氓本身就需要很大的勇气,更别提徒手去抢人家手中的枪了。他多次出任高官,主管税收、市政,采取过很多改革措施,并且取得不错的成效。比如说他在八国联军之后担任京师税务总管兼崇文门正监督,负责收取北京城的商税、房契税、田赋、过路费及其他营业性税收。这是个肥差,名义上每年需上缴税款30万两,但慈禧告诉他只要上交12万两就可以了,剩下的自己揣腰包里。之所以把这个肥差交给他,是因为肃亲王府在拳乱中被人一把火烧了,需要很多钱重建,慈禧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补偿他。这哥们上任之后大力整顿内部,揪出一堆蛀虫,实行中外人等一体征税、直接验货收税等新措施,将税收净入扩大了一倍,增至60万。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年60万的税收净入,他一分都没拿,全部上交国库。 他算是好官吗? 当然算。 但好官不一定讨人喜欢,比如说指着这笔税收发财的那些蛀虫,就对他恨之入骨。所以不久后他就被庆亲王整了,找个小过失将他从那个油水十足的职位上撸了下来。 此后,善耆又担任了工巡总局管理事务大臣,负责管理北京城的市政建筑和社会治安。在任上,他对城建和治安工作实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建立新式警察机构,使得北京的治安大大好转。靠着这些政绩,他更进一步,出任民政上书,在全国范围内推行警政、户口、卫生、市政等方面的建设,都取得了不错的成效。但是……大家都知道的,此时咱大清已经走完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进度条,任何一个试图通过改革来挽救这个老迈的国家的人,都会撞得头破血流,不出意外的,他再一次被整了,丢掉了官职,而把他整倒的,依然是庆亲王。 所以说这两位真是亲哪,都相爱相杀了这么多年了。 此时的善耆已经近五十岁了,从民政大臣之位上退下来之后一度赋闲,后来大家觉得让他一直这样闲着也不是办法,就让他负责审审案子,要以说,在慈禧死后,他就被边缘化了,没啥影响力的。但此时整个大清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载振、载涛、溥玮这些少壮派一个个都六神无主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挺身而出,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庆亲王现在也没有心情跟这个老冤家作对了,他拧着眉头说:“整个北京、天津的警察加起来也没多少啊!至于旗丁……”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旗丁还有点尚武精神的都在第一镇和禁卫军里了,剩下的要么是些整天提着鸟笼去茶楼听戏曲的公子哥儿,要么就是抽大烟抽得骨瘦如柴的烟鬼,要么就是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混日子,盼着那点旗饷改善生活的窝囊废,指望他们拿起枪去协助军队守城?还不如指望从天上掉块陨石下来,把袁世凯那个野心勃勃又阴得一逼的死胖子砸死! 善耆说:“京津两城的警察加起来怎么也有一千来人,这些都是会走队列会打枪的,拉到城墙上能顶用。咱们再跟列国公使沟通一下,把他们的保安、警卫借调过来协助守城,那么多个国家的大使馆,怎么也能再凑个千把人,就算他们不参战,出现在城墙上也能鼓舞士气。至于旗丁……” 说到旗丁,他也忍不住摇了摇头。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也知道,京城的旗人是真的指望不上了。 第459章 最后一战 旗人入关至今,已经有200多年了。 两个多世纪的漫长光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比如说……把“满洲不满万,满万不可战”的传说变成笑柄。 两百年前的旗人是何等的勇武,一个只有200来万人口、兵不过十余万的小政权,短短五十年之内就覆灭了拥有过亿人口的大明帝国,然后一路疯狂扩张,把中国的版图扩大了三倍多————明代万历时期中国的领土面积只剩下三百五十万平方公里,而乾隆时期,中国的领土面积扩张到了一千三百万平方公里。明清之交那些著名的抗清将领对上八旗军,基本都占不到什么便宜,比如说李定国,最辉煌的战绩就是以4万大军歼灭了3000八旗军。八旗军最具传奇色彩的战绩之一就是冬日上拉萨,上万精兵在福康安的率领之下从青海出发,顶着刺骨的寒风翻山越岭,在不到两个月之内便横穿了整个西藏,出现在尼泊尔边境,将侵犯西藏的廓尔喀人揍得满地找牙。虽说当时的廓尔喀军队算不得什么非常强大的军队,但是冬日上拉萨这等壮举,哪怕是盛唐的军队都没能做到,那帮来自白山黑水的家伙,就是如此的强横。 可这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正如庆亲王所说,旗人里还有点尚武精神的,基本上都在禁卫军和第一镇了,剩下的都是些混吃等死的货,别说让他们像先辈那样在挂在天边的青藏高原上,在千里冰封的外兴安岭,在烟沙晦迷的大漠中,在茂密而湿热的热带雨林等等这些环境极其恶劣的战场与敌军作战,在一望无际的蒙古草原与剽悍的准噶尔骑兵对冲,哪怕是让他们骑快马赶两天路都能要了他们的命。这样的货色,他们的祖宗泉下有知,怕是要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把他们一个二个通通掐死,省得他们留在这个世界上丢人现眼! 动员旗丁上阵杀敌,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动员汉人青壮上阵杀敌呢? 呃,敢全面动员汉人青壮参军杀敌,大清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眼下袁世凯步步紧逼,黑衣军在山东方向攻势凌厉,大清王朝四面楚歌,还动员汉人青壮协助作战?只怕汉人青壮拿到武器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调转枪口把他们骨灰都给扬了! 算来算去,现在大清唯一能够依靠的,也就那4000禁卫军,千余名警察,还有一些不知道能不能借过来的外国大使馆保安、警卫之类的武装力量,满打满算也不到6000千人。 极盛时拥有一千三百多万平方公里的疆土,统治着四亿三千万人口,拥有百万大军的庞大帝国,如今竭尽全力也只能挤出区区五六千人来保卫自己的首都了,还真是够讽刺的。 挂在歪脖子树上的那位默默地点了个赞。 大家商量来商量去,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隆裕太后说:“就依肃亲王的主意吧,抽调一半禁卫军前去驻守山海关,同时搜罗京津二城的警察、大使馆保安和警卫,加强京城的防御!”把目光投向善耆:“肃亲王,眼下朝廷真没什么可用之人了,你能否亲自去镇守山海关?” 善耆默然片刻,说:“臣……遵旨!” 隆裕太后松了一口气,说:“有肃亲王出马,山海关定然能安然无恙!” 善耆苦笑:“老臣可不敢打这样的包票,只能说,守个十天八天是不成问题的。不过,太后,这赏钱可得给足,否则连禁卫军都不愿意出力,那一切都完了!” 隆裕太后窒了窒,叹息:“国库里哪还有什么钱?都让袁项城那个贼子给榨光了!” 袁世凯这几个月可没少向朝廷伸手要钱,前前后后从掏走了上千万两白银,不给?不给前线就该打败仗或者兵变了。满朝文武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把千辛万苦收上来的税款一笔接一笔用火车给他运过去。榨了三个来月,国库终于让他给掏空了,现在的国库,老鼠跑进去都会含着眼泪逃出来。而想让禁卫军卖力死战,光靠以忠义激励是万万不够的,禁卫军吃这套,但也不会拿它当饭吃,不来点实在的谁干?别的不说,第一镇和禁卫军2万大军南下时,光是开拨钱就花掉了上百万两!现在区区2000禁卫军要去阻击整个第三镇,九死一生,不先把他们喂饱,谁愿意出力死战? 但国库没钱了…… 善耆说:“大家伙凑一凑吧,总不能让禁卫军两手空空,满腹怨气的出征!”望着庆亲王,“庆亲王,你说对不?” 庆亲王顿时就想骂娘了。这么多王爷里,数他最有钱————或者说数他这一家子贪得最狠,他多次整过耆善,耆善不可能没有怨气的,现在逮到机会了,还不趁机报复?说了大家凑份子,但是以耆善的尿性,绝对会把他当成肥羊往死里宰! 但现在真的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了。他脸夹微微颤抖,一脸割肉般的表情,说:“肃亲王言之有理,眼下国事艰难,大家当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共克时艰……老臣愿意出10万两白银,充当军费!” 庆亲王都开口了,大家自然也不能小气,纷纷掏腰包凑份子,一通折腾,居然凑了20万两银子,好歹是把军费给凑出来了。 善耆拿了6万两,迅速召集禁卫军,从他们当中挑选出2000名比较能打的士兵,话都不多说一句,直接就出拍出2万两银子,每人10两作安家费。禁卫军登时士气大振,斗志昂扬的跟着这位素有清廉之名的亲王乘上了开往山海关的火车。 载振、载涛等人拿着剩下的14万两四处招兵买马,剩下那2000禁卫军一个不留,全部拉上城墙,同时把在天津等地的零星新军士兵、警察全部调入京城。庆亲王挨个召见外国公使,提出雇佣使馆的保安、警卫,由于出钱爽快,列国公使都爽快的答应了。在他们看来,中国人的战斗力差劲得很,打他们跟揍自家小孩一样轻松,能挣点外块,何乐而不为?不过,鉴于清军将领那脸滚键盘一般的指挥能力,公使们提出由他们出面组建一支洋枪队性质的部队协助守城,指挥权由他们的人掌握,清军将领不得干涉。 庆亲王点头答应了。 于是,列国公使出面组织大使馆的保安、警卫、租界巡警,乃至在京津二地讨生活的侨民,七拼八凑的,居然拉起了一支近3000人的队伍,由英国驻北京武官统一指挥。虽说这是一支超级杂牌军,那战斗力,放在欧洲连三流都算不上,但是在中国,已经是一支不容轻视的力量了。 值得一提的是,德国方面拒绝参加这支杂牌军,尽管他们手头上也有不少兵力。法国倒是参加了,并且提供了500多名士兵,不过官方没有出面,至少在明面上没有出面。 有这支部队在,大清王公贵族们的底气顿时就足了许多。 1月6日,肃亲王耆善率领2000禁卫军抵达山海关。到达山海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炸断铁路,加强城防工事,并且在山海关外围的高地挖掘战壕、修建碉堡,准备死战到底。而在十几个小时之后,第一列从沈阳开过来的、满载着北洋士兵的军列抵达了山海关…… 由于铁路被挖断了,列车不得不停了下来。然后他们马上就遭到了马克沁重机枪的扫射,这支先头部队给那猛烈的火力打得找不着北,在很短时间内就折损了上百人。清醒过来之后,他们也架起重机枪对着铁路两边的高地上的禁卫军猛扫,成群的步兵挺着刺刀,在机枪火力掩护下向高地冲去。禁卫军一边用排枪射击和机枪扫射迎击,一边将仅有的几门75毫米山炮推出来,瞄准瘫在公路上的军列开火。炮弹接二连三的击中军列,军列在轰隆隆巨响中断成几截,燃起大火,变成了一条火龙。 这支北洋军是轻装前进的,没有携带山炮,无法对居高临下的禁卫军阵地实施炮击,他们等于是在对手没有受到丝毫威胁的情况下踩着满是冰雪的、滑溜溜的山坡仰攻禁卫军的阵地,不出意料的,一连攻了三次都攻不动,每一次徒劳的进攻都有上百名士兵倒在了雪地中。最终,他们只能震骇万分的罢手,一连向后撤了好几公里,禁卫军取得了一个不错的开门红。 但这场小胜利的价值并不大,因为伴随着列车的轰鸣声,北洋第三镇主力离山海关已经越来越近了。与此同时,已经扫平了山西境内的革命军的暂编第七镇4000余人也已经回到保定,距离京城不过咫尺之遥了。 从保定到北京,直线距离不到一百四十公里,而且一路都是坦坦荡荡的大平原。这点路,别说坐火车,就算是徒步行军,北洋军也能在三天之内兵临城下! 在惊恐、绝望与混乱之中,大清王朝即将迎来他们的最后一战。 第460章 踏冰而来1 第三镇受阻于山海关,这倒出乎袁世凯的意料。原本他以为京畿一带的兵力已经基本抽空了,第三镇应该很顺利就能越过山海关,直抵北京,现在看来…… 他还是太乐观了一点。虽说现在清廷手中还能打的兵就只剩下那区区4000禁卫军了,看似不堪一击,但是凭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山海雄关,他们还是能够挡住第三镇一阵子的。 不过…… 他冷冷一笑,就算能挡住又如何?在山海关那边那支部队应该是你们手中最后一支还能拉出去打仗的部队了吧?你们拼尽全力,能挡住第三镇一阵子,但我的第七镇你们又拿什么来抵挡? 他毫不犹豫,下令:“第七镇第十四协随我北上,拿下京城!” 第十四协数千精兵放声欢呼:“拿下京城!拿下京城!!!”所有人都神情狂热,胸膛里燃烧着一团烈火,只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北京去,踹开北京的城门,把他们的统帅扶上龙椅!如此一来,他们个个都从龙有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满载着士兵和武器装备的军列从保定隆隆使出,直扑北京。与此同时,也有数列军列从武汉驶出,风驰电掣的北上,这是北洋第二、第四镇派过来的部队,此时湖南湖北方向基本上没什么战事了,这两支劲旅自然不甘寂寞,各自抽调一批精兵强将北上,从龙之功,他们也想要。 而此时,黑衣军第1步兵师再一次击溃了张永成所部,将他们赶到了东营,顺利拿下德州。挟此大胜余威,他们毫不犹豫的调集数列列车,满载着斗志昂扬的士兵和弹药,轰隆隆的北上。 一时间,开往北京的列车比狗还多。 裹着雷电的乌云正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古老的北京城在这场可怕的风暴面前摇摇欲坠。 李思明虽然在海上,却可以准确地掌握着战场上的信息,不为别的,只因为…… 北京那边还在一个劲的给载沣发报,催他赶紧将那2万精兵带回去,现在大清王朝可就指着这两万精兵续命了。托了载沣的福,他对于全局的把握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通过那一份份电报,他获知,北洋第三镇主力已经过了锦州,但是被清军挡在了山海关,在清军猛烈的机枪火力扫射之下死伤累累,难以寸进。而北洋第七镇4000余人也搭乘列车北上,在湖南、湖北的北洋第二、第四镇也有异动,相信随着时间推移,北上的北洋军会更多。现在袁世凯已经懒得再去遮掩自己的野心了,他光明正大的宣称自己投身革命,剪掉辫子,变成革命军北伐的先锋,要第一个打进北京去,推翻满洲政权! 就是不知道被他杀得血流成河的革命军听到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讲之后,会不会把肺都气炸。 现在的大清王朝已经是风雨飘摇,来自北洋军的猛烈攻击让这个政权摇摇欲坠,只需要再轻轻推上一把,它就要轰然倒地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手里握有2万护国精兵的摄政王载沣就成了大清王朝最后的救命稻草。那这根救命稻草也没有让他们失望,至少在电报上没有让他们失望。我们可爱的摄政王每收到一份电报,自己都还没看就先拿给李思明看,等李思明看完了,再斟词酌句的教他怎么回复……现在北京城里那帮人很需要一点点心理安慰,而在安慰别人这方面,李思明一直都是很拿手的。在他的指点之下,载沣每一份电报都写得漂漂亮亮: 他已经给击败了泰安方向的黑衣军; 他已经率领主力部队返回了济南; 他正在吊机,列车迅速北上; 他的先头部队已经登上列车,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京城…… 总之,在他的电报里,情况都是非常乐观的,仿佛在一夜之间这2万护国精兵就可以出现在北京城下,把胆敢犯上的袁世凯杀个片甲不留。也正是托他的福,再加上禁卫军在山海关方向连连取得小胜利,所以面对如此危急的形势,皇族内阁那帮废物居然还没有丧失信心,仍在竭尽全力东挡西杀,跟北洋军苦战。 袁世凯气的直骂娘。 袁世凯也试过通过报纸将摄政王所率领的那2万护国精兵已经全军覆没的消息放出去,以摧毁清军的士气,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满朝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信他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蠢,而是在这种关头,人总要找一个让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而载沣所率领的那2万护国精兵即将回援北京,就是那满朝文武百官咬牙支撑下去的理由,如果他们信了袁世凯的鬼话,那么最后一点坚持下去的勇气也将烟消云散。且不说他们一直都跟载沣保持联系,可以从载沣那里源源不断的得到积极乐观的消息,就算他们跟载沣断绝了联系,他们也会骗自己那2万护国精兵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京城,自己一定能得救。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鸵鸟心态了吧。 令人蛋疼的是,这只鸵鸟还挺能打的,袁世凯一时半会想要将它拔毛下锅文火慢炖,可没那么容易。 就在北洋军跟清军八仙过海各展神通,围着北京恶战不休的时候,李思明的船队已经逼近了大沽口。 大沽口,因位居大沽河(今海河)入海口而得名。位于天津市东南50千米海河入海口南岸,隔河与塘沽相望。西连海河平原,东濒渤海湾,周围地形低平坦荡,可谓一攻难守。早在明朝的时候,这里就修建了坚固的炮台,一旦外敌的船只逼近天军炮台,就会以猛烈的炮火将其撕成碎片。到了清朝,大沽口炮台又得到了多次加强,尤其是被列强反复暴揍了之后,大清王朝更是下了血本,用钢筋混凝土和从欧洲进口的巨炮把这里变成了坚不可摧的要塞。比如说在1859年,钦差大臣僧格林沁镇守大沽口时就大力整修炮台,再建炮台5座,具中3座在南岸,2座在北岸,分别以“威”“震”“海”“门”“高”五字命名,寓意炮台威风凛凛镇守在大海门户的高处。另一处炮台建在北岸石壁之上,名字叫“石头缝炮台”。每座炮台设大炮3门,另有小炮台25座。每座炮台高10米至17米,底座周长182米至224米,上砖下石,均用三合土、糯米汁浇灌夯筑而成,大小炮台共置大炮64尊。随时间的变迁,炮台在工艺上已大有改进,木材、青砖之外,再用二尺多厚的三合土夯实,炮弹打上去,至多只是个浅洞,而且,炮台增高到三至五丈。 1875年,清政府再次扩建炮台,从欧洲买来铁甲快船、碰船、水雷船,此时大沽口的抗敌实力已不容小觑。 很强大,对吧? 从纸面数据来看确实很强大,至于实际效果嘛…… 从1840年至1900年整整六十年间,外国列强为夺取在华的经济利益和政治特权,于1858年,1859年,1860年,1900年,先后四次对大沽口发动入侵,有两次成功攻入北京,逼得大清的皇帝和太后仓皇出逃……哦,那不叫出逃,那叫北狩。也就是说,看似固若金汤的塘沽炮台,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面对从海上来的侵略者,只有挨揍的份。 现在整个京津地区都乱成一锅粥,所有人都被北洋军倒戈,调转矛头进攻北京的噩耗所震骇,全然不知道,最危险的敌人正从海上向他们逼近。 不过,李思明想要在大沽口登陆也没有那么容易,因为此时正是渤海冰封最严重的时候,海冰从大沽河入海口处一直向大海延伸,宽达数里,货轮根本就没有办法逼近大沽口。 载沣望着那白茫茫的海冰,有些幸灾东祸的说:“港口给冰封了,你的船无法靠岸,这可如何是好呀?” 李思明一脸轻松的说:“这很好办。” 载沣瞪大眼睛:“好吧?你是不是没有听清楚啊,你的船根本就无法靠岸,你的士兵无法上岸,只能呆在这茫茫冰海中等着海冰融化才能前进!这还叫好办?” 李思明说:“在我看来确实很好吧……别这样幸灾乐祸的看着我,我的船确实无法入岸,但你们的鱼雷艇、布雷艇、炮艇同样被困在港口里出不来,咱们谁也别笑谁。” 载沣气恼的说:“行,你牛!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飞过这茫茫冰海!” 李思明说:“那你可看好了。侦察兵,去查看一下冰层厚度!” 数名侦察兵马上带上工具,划着小船登上了冰面。他们小心地试探着冰层的结实程度,不时用铁钎在冰面上凿开一个个小洞,用来测量冰层的厚度。越是靠近海岸冰层就越厚,这是常识,他们的任务是确定在冰与水的分界线以内多少米,冰层才可以承受住行车走人的重压。 他们的进展很快,没多久就有数据报上来了。 第461章 踏冰而来2 “冰层厚度普遍在五十厘米以上,别说行车走人,把重炮拖过去都不成问题。” 侦察小队队长向李思明报告。 李思明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看样子就连老天都在帮我……” 载沣在一边直撇嘴。冰层厚到这种地步,破冰前进难过登天,这还叫老天爷都在帮你?老天爷分明在跟你作对好吧! 弄清楚冰层厚度之后,李思明没有浪费哪怕一秒钟时间,他果断下令:“第15步兵团立刻登陆,在12个小时之内给我拿下大沽口炮台!” 整个船队立刻就忙活了起来。一艘工兵营搭乘的货轮缓缓前行,靠近了冰层。工兵们上上下下的忙活着,利用船上的器材在很短时间之内就组装起了一条20米长的浮桥,这条浮桥从冰面一直延伸到海水之中,看上去挺简陋,但是却可以承受4吨重左右的卡车。冰层厚到这个地步,到处都可以行车走人,为什么还要搭建浮桥呢?呃,倒不是他们闲的没事干,而是他们带来了大批的玩马,这些马可没有办法直接从甲板上吊上冰层,没有浮桥可是不行的。 浮桥搭好之后,第15步兵团第1步兵营利用那结实的绳网从船上爬下去,踩着浮桥登上冰面。工兵们超重的起吊机将一辆辆卡车从船上吊下去,放到浮桥上,再由驾驶员驾驶着开上冰面。步兵们争先恐后的跳上车,直到没有办法再塞下哪怕一只脚掌之后,驾驶员踩一下油门,卡车拉着满当当一车的人,车屁股后面还挂着一门迫击炮,就这样朝着远处的大沽口炮台开了过去。 在这些彪悍的步兵后面,船队还在继续忙活着,步兵们以连、营为单位登上冰面,然后迅速集结,不等汽车了就这样踏着又冷又滑的冰面朝岸边走去。冰面实在太滑了,不断有人摔倒,他们干脆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备用的袜子套在靴子上,利用这种方法增加靴子与冰面之间的摩擦力……还别说,套了一双袜子之后,摔倒次数大大减少了。 把步兵卸下去倒不难,但是想将马匹弄上冰面就没那么容易了。在决定从海上奔袭北京的时候,李思明就发现他已经将自己手头上的力量用到了极限,在短时间之内能调集的兵力只有两个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调集到三十辆卡车。这点运输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在德军的帮助下,他又在青岛附近购买了八十辆马车。既然是马车,那肯定需要马来拉的,每辆马车都要两匹以上的马,换句话说,光是用来拉车的马就多达近200匹,再加上侦察兵用的战马,数量就更多了。现在这些马被赶到甲板上,看着茫茫大海吓得嗷嗷直叫,惊慌失措,想要顺顺利利的把它们吊下去,真的是很困难的事情。 李思明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一位配合他行动的德军忠校。 那位德军中校冲他耸了耸肩膀,两手一摊表示他也没有办法。 确实是没办法,打从普法战争以来,德国一直是在陆地上与敌军决胜负,从来就没有玩过什么两栖登陆作战,更别提是在这种天寒地冻的环境下强行发动两栖登陆,让数千名士兵踏着海冰上岸向敌军发动进攻了。所以相关的战术和后勤调度,德国人也是两眼一抹黑,根本无法为李思明提供有价值的经验。 李思明看着那慌作一团的马匹,头疼的揉了揉眉头。真是奇了怪了,这些马怎么就这么怂呢?他都没怕,它们怕个屁呀!算了,回头就把他们全给宰了,换一批胆子大一点的来。 轰!!! 大沽口炮台那边传来了一声轰鸣,一发大口径岸防炮炮弹呼啸而来,砸在冰面上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大大小小的碎冰被抛弃半空,然后纷纷扬扬落下,小一点的砸在身上就是头破血流,大一点的被砸到了,整个人都扁了。看样子大沽口炮台的守军已经发现了黑衣军,开始乱糟糟的朝这边开炮了。 只不过炮台守军的训练好像拉稀的很,这发炮弹偏离目标实在太远了,对黑衣军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第15步兵团第1步兵营听见炮声,没有任何犹豫,反而加快了速度。 李思明通过望远镜看过去看,只看到一些清军视频正在炮台上乱窜。这些家伙的动作都不怎么利索……动作利索的都给抽调到京城那边了,就剩下些老弱残兵,指望他们有多快的反应速度那是不现实的。他淡淡的说:“飞机起飞,把那些烦人的苍蝇给我赶跑。” 他一共带来了四架战斗机,现在这些战斗机都被吊机吊到了冰面上加满了油,做好了起飞的准备。接到命令,那些飞行员真的顶着凛冽的寒风,驾驶着战斗机晃悠悠的起飞了。 胆子还真不小。 炮台上的清军士兵都瞪大了眼睛。 在他们的认知里,还从来没有见过可以由人操纵的、平地起飞的飞行器呢,看到飞机朝炮台这边飞来,一时间不少人竟然以为这是什么妖魔鬼怪,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炮台指挥官也给惊出一身冷汗:“那……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妖魔鬼怪?” 还没等他们弄明白那是什么玩意儿,那四架战斗机就开始在他们头顶盘旋了……就这么几公里的距离,对于飞行速度高达一百多公里的战机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在清军士兵惊恐的目光中,这些战机两架一组,先是在炮台上空盘旋两圈,然后俯冲而下! 巨大的、鬼哭狼嚎般的呼啸声在半空传来,像是恶鬼在嚎哭,又像是妖兽在狂笑,光是听着就让人的心脏揪成一团。本来就已经惊慌失措的清军士兵这下子更加慌乱了,纷纷尖叫:“是妖怪!是妖怪!会飞的妖怪!” 这些“妖怪”从半空中俯冲而下,机首处窜出一道道十字形火舌,机枪的嘶吼声如同撕裂绸布,子弹化作一片片火雨,兜头兜脸的泼向黑压压跪满一地向天空不停地磕头的清军士兵。弹雨泼落,人群中掀起一团团腥风血雨,一时间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被航空机枪子弹击中了,反正到处都是子弹入肉的噗噗声响,到处都是飞溅的血浆肉屑! 清军士兵都惊呆了,中弹者甚至都忘记了惨叫声,只是呆呆的看着这几头狂暴的怪兽一路喷着火犁过去,犁到哪里,哪里就是血肉横飞。直到它们重新爬升,大家才反应过来,惨叫声、尖叫声、哭喊声争先恐后的响起,不知道多少吓破了胆子的士兵哭喊着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逃下炮台。 太可怕了,这太可怕了!他们要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嗜血的妖魔鬼怪,轻而易举就能将他们撕成碎片,这让他们怎么打?不可能打得赢的,抵抗只有死路一条,唯一活命的办法就是赶紧逃跑! “就这?只是扫射了一轮就崩溃了?” 黑衣军飞行员一个个眼都大了。他们都在长江战场执行过好几次作战任务,虽说每次都有很多清军以为他们是妖魔的化身,要么跪在地上磕头甚至洒米,要么四散逃窜,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只是打了几百发子弹,整个炮台的人就跑光了的! 一支军队能怂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一种境界了。 不过,那些从炮台上逃下来的家伙也没能逃掉,因为第1步兵营已经杀到了,看到清军一窝蜂的从炮台上连滚带爬的逃下来,第1步兵营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车载重机枪照着清军就是一阵扫射!这些架在卡车上的重机枪可不是MG-08那种死重死重的玩意儿,而是采用气冷设计,哪怕装上三脚架总重也不到二十公斤的通用机枪,李思明称它为11式通用机枪。这玩意儿没啥特点,就是轻,同时打得快,打得狠,打得准,几挺通用机枪一阵猛扫,那些连滚带爬从炮台上逃下来的清军士兵给撂倒了一大片,剩下的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迎着那一圈圈迅速逼近的枪口,哆哆嗦嗦的举起了双手。 第1步兵营随即冲上炮台,将战旗插了上去…… 李思明看着那高高飘扬的黑云长剑旗,一脸的无语。拜托,那可是大沽口炮台啊,固若金汤的要塞啊,就算能打的兵都给抽走了,只剩下一帮老弱残兵,也不至于这么不堪吧?即便他们连枪都不会放,躲在高地上把装了引信的炮弹一发发的往下滚,也能阻挡黑衣军几个小时吧?所以他才给了第1步兵营十二个小时,谁曾想,守军的战斗力已经悲催到这种地步了,别说十二个小时,连二十分钟都没撑过去! 这已经不能在战斗力上找原因了,这纯粹就是心态崩了! 载沣看着也是一脸无语。他知道清军除开那十几万新军,剩下的都是个渣,可他也没想到居然能渣到这种地步……就算那些老弱残兵躲在高地上用石头扔都不至于在这么短时间内让黑衣军拿下大沽口炮台啊! 所以当初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以为自己带着2万精兵就能拯救这个国家?是谁给了他这样的勇气?梁静茹吗? 第462章 昏了 李思明叹了口气:“比我想象的还要弱鸡啊……我真的不应该高估他们的战斗力!” 两个团长摩拳擦掌:“少帅,大沽口炮台守备如此空虚,想必天津的防御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要不要一鼓作气,直扑天津?” 李思明翻了个白眼:“废话,不直扑天津还能干什么?难道你们想留在大沽口过夜?” 两位团长顿时笑逐颜开:“好咧!保证在天黑之前拿下天津!” 李思明对他们那饱满的斗志十分满意,拳头往天津方向一挥:“给我上!” “是!!!” 这两位团长向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跳上马车,带着整个团指挥部与大部队一起,浩浩荡荡的直奔天津城而去。 还没来得及登上冰面的士兵急得嗷嗷直叫,要不是甲板实在太高,估计他们能直接纵身跳下去,加入到向天津进发的队伍中去。打从战争爆发以来,黑衣军排名前二十的团全部参战了,而且每个团都在各处战场取得了不错的战绩,只有他们,进入山东之后攻下了几个小县城,像济宁、泰安、济南这些名城,连边都没摸着,这战绩实在是有点儿拿不出手。现在一座北方名城就在他们面前,等着他们去攻取,他们却只能呆在船上排队,这让他们如何能不心急如焚? 渴望战功是一项重要因素,还有更重要的因素则是:天津几乎是整个河北最富的城市了!整个河北,不,可以说整个华北一大半有钱人都集中在天津,拿下天津,他们能把多少土豪劣绅挂到路灯上去,能从他们家里查抄出多少财物?这些财物大多数都是要上交的,但他们还是可以留一小部分……仅仅是一小部分,就足够这些来自苏北、淮西这些穷苦地方的士兵少奋斗个十年八年了! 既可以立下赫赫战功,又可以得到大笔的财富,这样的好机会就摆在面前,自己却轮不上,他们不急眼才怪了。 急眼也没用,由于大沽口炮台被轻而易举的拿下,黑衣军对清军在天津附近的防御力量之薄弱,有了更加清楚的认识……清军在天津这一带的防御力量四舍五入一下就啥都没了,整座城市跟不设防似的,就等着他们冲进去了!先头部的压根就没有半点要等主力部队的意思,他们越过大沽口炮台向天津扑去,天津的清军都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便兵临城下了。 黑衣军猜得一点都没错,清军在天津的防御力量只能说聊胜于无。本来,作为拱卫京城的重镇,天津地区驻扎着2万大军,大部分部署在以大沽口炮台为中心的一系列炮台要塞上,形成极其坚固的海岸防线,还有三分之一左右的兵力则留在天津城负责天津的城防,并且充当战略预备队,一旦哪个方向顶不住了立刻顶上去。实力很雄厚是吧?可遗憾的是,这仅仅是纸面上的实力,真正能打的兵有2000就不错了。过去几天载涛、载振那帮家伙跟疯了似的,拼命从北京天津周边的州县搜罗兵力,天津那本来就少的可怜的能战之兵一下子给调走了一大半,只剩下一点老幼残兵。 更加悲催的是,这点老弱残兵有超过一半部署在大沽口炮台,被黑衣军轻而易举的击溃了…… 现在天津城里的兵力,把老弱病残都算上也不足1000。 而李思明带来的这两个团,总兵力超过7000人。 天津城四门紧闭,城墙上稀稀拉拉的站着一些清军士兵。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号衣,头上戴着斗笠帽,手里拿着步枪,一个个面黄肌瘦,瘦弱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随着黑衣军步步逼近,他们抖的越来越厉害…… 与普通士兵一起瑟瑟发抖的还有天津知府。这位知府是满人,三个月前刚上任的,都还没有来得及捞钱呢,天崩地裂的剧变就海啸般袭来。武昌起义爆发后,整个北方都跟着不太平,尤其是天津,革命党人的小动作从来就没有停过,这位知府大人就遭遇过一次暗杀,差点吓破了胆子。现在更好,革命党人不玩暗杀了,人家直接兵临城下! 数以千计的黑衣军士兵沉默地越过雪原,朝城门逼近。他们黑色的头盔,黑色的军服,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格外的显眼,再加上那一面面早已成为大清王朝的噩梦的黑色军旗,看上去就像一团墨水在雪地上不断扩散,越逼越近…… 现在已经近到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刺刀上反射的寒光了。 在这泼水成冰的鬼天气,我们可爱的知府大人居然满头是汗,哆嗦着说:“这……这黑衣贼不是在山东跟北洋军恶战吗?怎么一下子就跑到天津来了?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 师爷同样脑门冒汗:“这……怕是有十万八万了吧?” 要是李思明听到了肯定得笑喷。十万八万?这兵力他倒是拿得出手,问题是,这是黑衣军极限动员,将那近百个大大小小的民兵团全部压上去的结果,每一个拿得动步枪的士兵都要上前线的那种,拿十万八万人来进攻已经被抽空了兵力的北京?你们的脸没这么大。再说了,他要是有一口气运送十万八万大军渡海作战的能力,这场战争还用得着拖到现在?早就分出胜负了好吧! 知府大人可不知道这茬,他让那夸张到极点的数字吓得眼前阵阵发黑:“十万八万……现在天津城里能用的兵1000都不到,黑衣贼一下子来了十万八万,我们拿什么来抵挡!发报,给北京发报,就说黑衣贼从海上袭击天津,天津危在旦夕,请速援禁卫军增援!” 下面一众大小官员都是苦笑。禁卫军就那4000人,其中2000正在山海关与北洋第三镇血战,剩下2000人守京城都不够,上哪找人手来支援天津?朝廷的思路很清晰,就是全力固守北京,至于周边的州县甚至天津,都让给敌军也无所谓,只要北京保住了就行了。只要北京没丢,他们就能苟到载沣带领那2万护国精兵回援,到时候没准就可以逢凶化吉了。 所以,天津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放弃了,发报求援也没用! 黑衣军在距离城门四百米远处停了下来,架起了一挺挺机枪,一门门迫击炮。这些家伙的杀伤力怎么样,天津守军还不得而知,但是光看那密密麻麻地排列开来的场面,他们就一个个吓到两腿发软,两股战战,尿意甚浓。知府大人跟打摆子似的哆嗦个不停,喃喃自语:“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嘀嘀咕咕中,又看到十几辆卡车一路扬起团团雪粉,拖着一门门15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缓缓驶近,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天津城墙。那又粗又大的炮管,那轮廓狰狞的炮身,让清军越发的压力山大,有人甚至哭了出来! 知府绝望地说:“看来今日我等只能以死报国恩了!” 一众慕僚无不神情惨然。 一名黑衣军军官举着一面旗子大步上前,来到城墙下,隔着已经从河面一直冻到河底了的护城河冲城墙上的那帮吓得快要连站都站不稳了的官员喝:“上面的人听着,我们是黑衣军,你们的摄影政王和他所率领的那2万精兵已经被我们歼灭了!” 轰! 一个晴天霹雳炸开,震得城墙上大小官员和士兵尽皆面无人色,有几个甚至眼前一黑,瘫倒在地。朝廷鼓起最后一点勇气硬扛袁世凯,其底气就是那2万“正在回援”的护国精兵,现在倒好,黑衣军大咧咧的告诉他们,那支军队已经被歼灭了! 那他们还坚持个屁啊!!! 知府大人半晌才回过魂来,冲恐惧万分、交头接耳的士兵们喝:“不要听他妖言惑众!摄政王乃当世名将,所率领的护国精兵又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天下无敌,哪有那么容易被歼灭的?昨天摄政王还发电报回来说他正带领大军搭乘火车以最快的速度北上,算算时间,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抵达天津了,只要这支大军回到京城,这些乱臣贼子的末日就到了!你们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不要听!” 他吼得声嘶力竭,但奈何连自己的声音都颤抖得厉害,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反倒让士兵们更加恐慌,议论声更加响了。他见状,几乎要疯了,挥舞着双手,神情狂乱的号叫:“把耳朵堵起来,不准听!都不准听,听到没有!!!” 这算不算掩耳盗铃? 正吼得嗓子几乎要出血,城下忽然传来一个他很熟悉的声音:“阿山,够了!” 知府如遭电击,浑身剧烈颤抖,以极其僵硬的动作望向城下,只见一个很熟悉的身影在数名黑衣军士兵的监视下来到城门外,那一身黄色的华服在黑色海洋中格外的显眼。他静静的看着他,神情悲悯: “不要作无谓的抵抗了,没用的,开城投降吧。” 知府嘴唇翕动着,艰难地吐出一个名字:“摄……摄政王……” 身体一歪,倒在城墙上,不省人事了。 第463章 各怀鬼胎 载沣出现在天津城下,轻描淡定的几句话就让天津守军最后那一点点的抵抗意志烟消云散了,天津城门就这样在他们面前敞开,这座城市很快就落入了黑衣军之手。 打从1840年开始,天津城被来自海上的敌人攻破过两次,但即便是势如破竹的欧洲列强,也未曾试过像黑衣军这么轻松地拿下整个天津的。 得知天津城一枪未放就开门投降,天津租界内,列国公使尽皆愕然,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英国公使苦笑:“沦陷得比十年前还要快……十年前我们纠集了八个国家的军队,在大沽口登陆,为了打下天津,也是花费了几个小时的,这次倒好,一个小时不到,他们就开城投降了!” 法国公使说:“据说那位年轻的摄政王在山东战败了,成了他们的俘虏,他们让摄政王劝说守城的军队投降,一下子就摧毁了守城军队最后一点斗志。”他一脸的不可思议:“那位摄政王率军南下的时候我受邀去检阅了他们的军队,那确实是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如果放开了打,哪怕是法国最精锐的师,想要在短时间内歼灭他们都是不可能的,没准还要付出相当大的伤亡代价,他们是怎么在短短几天之内全军覆没,连摄政王都成了人家的俘虏的?” 俄国公使喝得醉醺醺的,他耸了耸肩膀,呵着酒气,轻蔑的说:“在这个懦弱的、几乎找不出一名合格的士兵的国家,在战场上发生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我都不会觉得奇怪……嗝……你们干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这个国家的军队的战斗力差到什么地步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不客气的说,只要给我7000哥萨克,我就能在一个月之内从符拉迪沃斯托克一直冲到北京!” 日本公使阴恻恻的说:“看样子我们又高估了清国的实力啊!一帮乌合之众就能在极短时间内歼灭他们2万精锐部队,这个国家压根就没有一支军队称得上是合格的……”眼珠子转了转,“早知道这样,我们还忌惮什么?直接扶持一股势力就可以在几个月之内推翻这个政权了!” 英国公使阴沉着脸说:“问题是推翻这个政权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唯一可以让我们在华利益最大化的办法就是维持现状,维持现状!” 法国公使连连点头,颇为赞成。 俄国公使和日本公使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不甘。 虽说在鸦片战争之后,中国被削得很惨,一次次被列强摁在地上暴打,一次次割地赔款,屈辱求和,弄得遍地都是租界,列强的军舰在长江水道、在珠江品横冲直撞,整个国家都成了半殖民地了,但是……中国终究没有像其他国家那样亡国。能在这么多列强虎视眈眈之下一口气苟上七十多年,没有彻底沦为殖民地,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中国实在太大了,仅次于俄罗斯的国土面积,四亿三千万的庞大人口,让任何一个试图一口吞下它的国家都颇为头疼。同时大清打仗的本事不行,装孙子的能耐倒是不错,见打不过立马认怂,割地赔款,然后想方设法引进西方的装备和战术,组建新式军队。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大清马上就搞洋务运动,经过过三十年的努力硬生生的经营起了一支总吨位世界第七、亚洲第一的舰队,被英法按在地上扁的大清,居然混成了列强……虽然这个列强奇水无比。甲午战争惨败之后,大清又拼尽全力组建新军,经过十年的努力,拉起了十几万战斗力相当可观的新式陆军……这份韧性,是其他国家都不具备的。总结起来就是,大清面对列强,认怂是认得飞快,但每次认怂之后都会很快就拉出一支新军,如果这支新军还是打不过,那咱们就再认怂,再练新军……无限套娃。 头疼不?肯定头疼。 不过,这并不是大清没有彻底沦为殖民地的最主要原因。最主要原因其实是,列强的心并不齐。大英帝国和法国已经占领了足够广袤的殖民地,将国旗插到了地球的每一个角落,面对大清这个庞大而软弱,但又没有办法一口吞下的大家伙,他们并不打算像对待其他国家那样直接将它灭了,再说也不是那么好灭的。灭掉大清很容易,但灭掉大清之后他们就得直面四亿三千万中国人风起云涌的反抗了,很容易就会玩脱,还是留着大清这个很容易认怂的货继续统治中国,让他们轻松吸血更符合他们的利益。所以英法在中国的利益就是能确保自己的贸易份额,把自己看得上眼的港口全部据为己有,确保自己在中国的特权就可以了,说白了,一切都是为了赚钱。吞并中国不是他们的目的,赚钱吸血才是。 但日本和沙俄可就不是这样想的。俄罗斯那鬼地方多冷啊,冬天在野外撒泡尿都能冻成冰棍顶鸡鸡,谁受得了?俄罗斯做梦都想要阳光下的地盘,而中国这块地就很好,他们很喜欢,很想抢过来。至于日本,他们被困在天灾频发的四大岛上,资源贫乏,在明治维新之前平民百姓连吃饭米饭都是奢侈的,而一海之隔的中国却物产丰饶,资源丰富,他们已经垂涎了一千多年了!如果说有哪个国家最希望全面占领中国,日本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沙俄和日本都很希望灭了中国,全面占领这片沃土,但很不巧,这会威胁到英法等国在华的利益,再者,沙俄跟日本都想将这片沃土据为己有,不想跟任何人分享,于是……侵华战争还没打响,他们自己就先在东北干了一架。可以预见的,未来这两个货不管是哪一方向中国发动全面战争,另一个肯定要不遗余力的拖后腿,甚至直接开片,先分出个胜负再来决定由谁来占领中国。 更加不巧的是,这两个货都没有彻底击败对方的能力…… 蛋疼不?非常蛋疼。 正因为列强内部矛盾重重,对华利益诉求各不相同,中国才没有彻底沦为殖民地。 现在,看到清军又烂出了新境界,英法只觉得可笑,可日本和沙俄却看到了轻而易举地占领这个国家的美妙前景。真心的,都不需要他们自己亲自下场,只要扶持一股势力就能轻松灭了这个烂到家的政权啊! 遗憾的是,他们不能动手。他们不能动手是因为英法没有动手,他们敢动手英法肯定不爽,英法一个不爽就会让他们接下来几年十几年都很不爽;英法不动手是因为德国佬撂下了狠话,谁敢干涉这场内战就是不给他们面子,不给他们面子他们就会很不爽,他们不爽了,英法就别想爽……而且现在德国佬憋足了劲要在利比亚搞事,把在摩洛哥危机中丢的面子挣回来,谁还有心情管中国啊?顾着利比亚那边都来不及了! 面对此等良机却不能动手,让日俄如何甘心! “这个鞑靼人的政权怕是保不住了。”日本公使说,“我们真的要从头到尾袖手旁观,坐视中国人决出胜负来么?这可是天赐良机!” 俄国公使嚷嚷:“对啊,我们只需要出动一万军队就能轻松把这个国家扫平,为什么要束手束脚,白白错失良机?” 英国公使沉吟片刻,说:“先看看洋枪队跟北洋军、黑衣军交手的情况再说吧。” 这位仁兄还是对大清抱有希望。清军的战斗力烂到这种地步,打败清军的黑衣军、北洋军也强不到哪里去,近三千人的洋枪队,要打败他们应该不难。如果洋枪队能够轻易取得胜利,他们再向黑衣军和北洋军施压,逼迫他们停火,承认大清的统治,然后一切照旧,那也是美滋滋的。 英法公使想得倒是挺美,但日俄公使的心情就没这么美妙了。英国公使当然愿意静观其变,因为维持现状符合英国的利益。可是让大清继续苟延残喘下去却不符合日俄的利益,因为大头让英法拿去了,他们能拿到的实在有限!他们希望这个国家乱,越乱越好,只有整个国家乱作一团,他们才能浑水摸鱼,通过种种明的暗的手段扩大自己的利益,甚至实现吞并中国的企图! 奈何英国是世界老大,老大说了不能动,那就是不能动,再怎么不甘心也没用…… 算了,再忍忍吧,总能找到机会的。在机会来临之前,他们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并且摆出一副大爷的嘴脸,等着那位年轻的军阀主动上门寻求他们的支持,然后他们再狮子大开口,狠狠地吸一回血…… 事实证明他们想多了。李思明连天津城都没进,只是派了少量军队入城维持治安,主力部队在城外搭帐篷,啃着干粉听着寒风的呼啸,凑合着过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便收起帐篷,直奔京城而去,留给这些高傲的公使的,是一团团充满不屑意味的烟尘。 第464章 袁世凯的麻烦 得知李思明压根就没有进城,只在城外呆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直奔北京而去之后,英、法、日、俄等国公使的面色一下子就变得有些难看了。 在中国,还从来没有哪个势力敢这样轻视他们的,哪怕是当初太平天国那帮疯子也不敢,李思明算是开了纪录了! 日本公使说:“那个军阀还真是够嚣张的,都到天津城外了也不进来拜会一下我们,我很怀疑他眼里到底有没有我们这些强国存在!” 俄国公使说:“我听说前不久在南京,他们跟英国一艘试图救援一名清军将领的驱逐舰发生了冲突,当着英军士兵的面把数十名清军士兵杀的一干二净……” 法国公使的语气有点幸灾乐祸:“可不是嘛,听说那位清军将军已经快要爬上英国的救生艇了,还是被他们一只长矛投过来,在英国士兵的眼皮子底下活活捅死了。” 英国公使的脸顿时就黑了。发生在长江边的那次小规模冲突他自然不会不知道,朱尔典一早就跟他说过了,而且还是添油加醋的。得知这件事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恼怒,恨不得立刻让国内派一支军队过来,狠狠的教训一下那个目中无人的军阀。英国可是世界老大,甭管在哪里都是地位超然,除了德国这个刺头,根本就没有哪个国家敢跟他们对着干,更何况是一个被他们蹂躏了几十年的弱国!可李思明显然不认为大英帝国有什么了不起的,英国刚刚有一点要干涉这场战争的苗头,他立刻就做出了最为猛烈的反击,当着英国士兵的面一矛将张勋给捅死了! 这分明就是在打英国的脸。 当时由于众寡悬殊,而且还有德国这个搅屎棍在一旁盯着,英军选择了咽下这口恶气,并没有借题发挥,这让公使先生引以为耻,他发誓以后碰到李思明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结果现在倒是碰到了,可还没等他发难,李思明就先甩给了他一个冰冷的屁股! 真是岂有此理! 英国公子心中恼怒,可是法国、俄国、日本这些跟他有着利益冲突的国家却很乐意看到他们丢脸谈起那次让英国灰头土脸的冲突,一个个都是幸灾乐祸的。这让英国公使的心里更加恼怒了,他恶狠狠的说:“那个家伙野蛮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实在是可恶至极!当时要不是不愿意破坏外交上的承诺,给人英国野蛮干涉中国内政的印象,我们的军舰早就将他们的军队集结地轰成一片火海了!” 几位公使都捂着嘴偷笑。英国佬也就是嘴上硬而已,也不看看当时是什么情况。据说在长江两岸,黑衣军部署了上百门大口径火炮,炮火极其猛烈,朱尔典要是真的敢下令军舰开火轰击黑衣军,只怕连他和军舰一起,都会被黑衣军的重炮打回零件状态!扯什么遵守外交原则,不愿意背上干涉中国内政的骂名?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打不赢! 英国公使显然不愿意继续谈这么丢人的事情了,他换了一个话题,脸色阴沉的说:“我们必须给这个年轻的野心家一个教训,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东西是他必须敬畏的!” 谈到这个,那几位公使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容便消失了,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大清王朝的覆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除非他们愿意出动数万大军跨海远征,跟北洋军、黑衣军以及南方的革命军打一场抗日持久的战争,否则谁也无法挽救这个已经摇摇欲坠的政权。出动数万大军跨海远征,他们任何一个国家都做得到,问题是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没好处的事情谁干谁就是傻子。 既然保不住了,让这个国家换一个听话的主人变成了最优的选项。 在这个国家的新主人的候选人名单里,排的最前面的就是袁世凯和李思明。袁世凯还好说,没少跟他们打交道,对列强是发自内心的敬畏,他上台的话很有可能会全盘承认满清跟列强所签订的一切条约,确保列强在中国的利益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可李思明就不一样了,从他跟英国人那一次冲突就可以看出,他根本就没有把英国放在眼里,英国敢玩手段,他就敢一巴掌抽过去。这种野心勃勃、无所畏惧又极具侵略性的野心家虽然不是理想的人选。 可偏偏就目前的形势而言,他秀有希望成为这个国家新的领导人。 那……他们只好在他登上权力巅峰之前先给他上两课,教会他学会敬畏,敬畏他们这些主宰着整个蓝色星球的强大国家! 李思明在天津登陆,转瞬之间拿下天津的消息,通过列国公使的电报很快就传到了北京,在北京又引起了剧烈的震动。尤其是当得知摄政王载沣所率领的那2万护国精兵已经全军覆没,连载沣本人都成了俘虏,被黑衣军押着一起从天津向北京杀来之后,隆裕太后等人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庆亲王、载涛、载振等人更是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呆呆的僵立在那里,要不是眼珠子还会动一动,你真的会以为他们是僵尸。 隆裕太后带着哭腔说:“袁项城的大军已经近在咫尺,黑衣贼又占领了天津,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庆亲王苦笑着,喃喃说:“完了……完了……” 溥玮嗫嚅着嘴唇,问:“廊坊那边还有兵吗?” 庆亲王神情苦涩的摇头:“没啦……能用的兵都抽回京城了,哪还有什么兵!” 溥玮呆呆的问:“那……这可如何是好?” 庆亲王说:“硬着头皮熬吧,能熬过一天算一天。” 皇族内阁集体陷入了绝望之中,当天就有两个贝勒吞鸦片膏自杀了。 此时,袁世凯所率领的大军已经抵达房山。不过,北洋第三镇依然没能突破山海关防线,所以目前他能用得着的兵也就第七镇这4000人。袁世凯对第三镇的表现颇为不满,区区2000禁卫军,打了这么多天都没有击败他们,第三镇这战斗力真的有点堪忧啊!他发了好几份电报过去,都是催促曹锟加紧进攻,尽快突破山海关防线赶来与他会合。 曹锟接到电报,也是一阵阵脑壳疼。他倒是想尽快把山海关拿下,可问题是肃亲王指挥的那2000禁卫军打的实在太顽强了,第三镇一次是不计代价的猛攻,有好几回甚至已经占领了一小段城墙,但还是被他们打了下来。几天的偶战,北洋第三镇已经在山海关城下扔下了2000多具尸体,可谓伤亡惨重,可依然无法动摇近卫军的防线!他对这种情况也极为恼火,却毫无办法,只能一次次的催促前线将领赶紧给他想办法取得突破,时间可不等人,要是误了袁世凯的大事,袁世凯可饶不了他! 除了北洋第三镇迟迟无法突破山海关防线之外,袁世凯在房山还碰到了一件更加棘手的事情: 据侦察兵报告,在驻守房山的清军队伍中,出现了西方人的面孔。 袁世凯大吃一惊,亲自上前线去侦察,果然看到清军阵地上有不少西方人的面孔。这帮家伙实在是太过傲慢了,站在清军的战旗之下战斗,居然连军服都懒得换,通过军装他可以判断出,那里面有俄国人、英国人、法国人,甚至有日本人! 这下麻烦大了。 他立刻下令第七镇没有他的命令不允许发起进攻,并且拍电报给列国公使,质问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英国公使很快就作出了回复:“都是一些来中国讨生活的无业游民,经受不住你们朝廷开出的高薪的诱惑,便以雇佣兵的身份参战了……这是他们个人的行为,与英国政府无关,你不必顾及英国的面子。” 袁世凯差点没气吐血。在电报上撇得干干净净,仿佛只要北洋军愿意,杀光了那些雇佣兵英国都不会吱一声,但谁不知道英国人的傲慢和蛮不讲理是出了名的?口口声声说那些都是雇佣兵,死与英国政府无关,可如果他向房山发起进攻,打死打伤了这些英国雇佣兵,那么英国人肯定会给他下绊子,甚至直接采取报复手段!袁世凯可不敢冒这个险,他想要爬上权力的巅峰就必须得到列强的承认和支持,要是一炮过去炸死一大堆列强的公民…… 承认和支持那肯定没有了,不被毒打一顿就算好了。要知道现在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列强的选择可不仅仅只有他这么一个,江苏那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冒不起得罪列强的风险。 可那帮列强的雇佣兵和清军一起挡在了他前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上,不拿下房山他就没有办法杀到北京去,很有可能要输掉这场竞赛。而要拿下房山,很有可能要弄死一堆的外国雇佣兵,把列强给得罪死…… 这可如何是好? 袁世凯在心里狠狠的问候着列强的全家祖宗十八代。在他看来,这纯粹就是那帮贪得无厌的家伙在给他上眼药,试图从他这里得到更多的好处!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那帮家伙全部丢进大海喂鱼! 第465章 洋枪队1 虽说心里极为气恼,但袁世凯面对这种局面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一次次的给列国公使发电报,以他们讨价还价,希望可以通过外交手段让那些外国雇佣兵撤出房山,为此他愿意付出更大的代价。 几乎同一时间,李思明也在廊坊那边发现清军的队伍里出现了西方人的面孔。他眉头一皱,扭头问载沣:“你们什么时候招了西方人入伍?” 载沣说:“没有啊,我们只是请了一些英国、德国的教官帮忙训练新军,从来就没有招募过西方人入伍。” 其实也不是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主要是清军实在太渣了,那些西方人根本就看不上眼而已。毕竟在这种鱼腩之旅服役,钱倒是能赚到不少,但是打胜仗基本上是没指望的,搞不好还会稀里糊涂的把小命都给丢掉,这么吃亏的事情谁干啊。 李思明皱起眉头:“你们没有招募过西方人入伍,那这些西方士兵是打哪冒出来的?” 载沣也皱起眉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在我南下之前,清军的队伍里是没有西方人面孔的。” 一名参谋猜测:“会不会是北京那帮王公贵族狗急跳墙了,又一次牺牲国家的利益,祈求西方国家出兵做最后一搏?” 宋雨薇脱口说:“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李思明说:“也不麻烦他们来多少人,我们就还他们多少具尸体而已……廊坊那边的情况都弄清楚了吗?清军有多少兵力?” 一位负责侦查的参谋说:“都弄清楚了,在纸面上,廊坊有7000多人驻守,其中还包括2000骑兵,算得上是实力雄厚。但这仅仅是纸面上的,实际上,现在廊坊只有不到3000人,而且大多都是老弱残兵,几百名临时拿起步枪上阵的警察算得上是他们中间最好的士兵了。如果我军全力进攻,顶多24个小时就能把廊坊拿下来。”说到这里他有些恼怒:“可是昨天从北京那边开过来2000多由西方人组成的雇佣兵!多了这些西方人,情况就变得复杂了。如果我们要全力进攻蓝方,必然会伤及那些跟清军并肩作战的西方人,一旦把他们给打死打伤了,难免列强不会以此为借口……” 李思明对此有些恼火。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给别人使绊子,现在那帮列强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往清军里面塞了一堆西方面孔用来恶心他……实在是太可恶了! 他对通信参谋说:“联系一下北洋军,我想知道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话都还没说完呢,就有一名通讯兵,拿着一份电报走了进来:“少帅,北洋军统帅发来的电报!” 李思明接过来打开一看,顿时就乐了:“看来那个死胖子也碰上了同样的难题呀!” 宋雨薇好奇的问:“怎么了?” 李思明把电报交给她:“袁胖子跟我说,他在房山那边碰上了列强无业游民组成的雇佣兵。” 载沣大为惊愕:“雇佣兵?列强无业游民组成的雇佣兵?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李思明淡淡的说:“估计是有列强大使馆的保安和警卫组成的。” 载沣沉吟片刻,幸灾乐祸的笑了:“李思明,你麻烦大了!肯定是你在天津不肯去贴那帮公使的冷屁股,人家不爽了,故意给你使绊子,我看你怎么办!” 李思明很淡定:“敢伸腿绊我就得作好被我踩断骨头的心理准备……第15团作好准备,24小时之内拿下廊坊!” 载沣骇然:“你疯了?就不怕伤到西方人,西方国家找你麻烦?” 李思明说:“他们已经在找我麻烦了。” 载沣说:“那你……” 李思明说:“敢找我麻烦就要作好被揍的心理准备。” 宋雨薇有些担忧:“这样是不是太过鲁莽了?要不要想点别的办法,比如说通过外交来解决?” 李思明摇头:“你不了解这些人的思维,他们早就习惯了高高在上、随心所欲地玩弄着一个又一个国家的前途命运,并且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跟他们讲道理他们根本就听不进去,想让他们把你的话听进去,得先暴打他们一顿!” 宋雨薇:“……” 这思维还真是够简单粗暴的。 廊坊是没有城墙的。 本来有,但是第二次鸦片战争战败之后,根据双方签订的协议,清政府拆除了廊坊的城墙,把这座拱卫京城东大门的军事重镇变成了不设防的城市。所以现在清军是在城外掘壕筑土垒,准备迎战的。 在战壕里,爱德华中校正用望远镜盯着对面的黑衣军。 他是英国驻北京公使馆武官,经历过好几场殖民地战争并且有出色的表现,算得上是实战经验丰富了。正因为这样,他才被推选为这支由多国公使出面组建的新时代洋枪队的总指挥官。这支新时代的洋枪队这两天又增加了一些人手,主要是日本浪人。这些家伙都接受过军事训练,素质有多高倒不好说,但肯定比清军的旧军队能打得多了,而且骨子里有一股上了战场非把自己弄死不可的狠劲,对于他们的素质,爱德华中校还是挺满意的。 本来洋枪队驻守在京城的,袁世凯逼近房山的时候他往房山派了一个连队,结果很成功的阻止了袁世凯的推进。他正准备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上头命令来了,让他立即率领主力出城,前往廊坊构筑防线,迎战黑衣军! 出城迎战倒是挺对爱德华中校的胃口,他是一个非常喜欢进攻的人,让他窝在城墙上被动防守,他会杀人的。而去迎战黑衣军这一条就更对他的胃口了,此前黑衣军在长江羞辱朱尔典公使,这个梁子他还记着呢,现在找到机会了,当然要狠狠的报复回去!他毫不犹豫,带领洋枪队主力搭乘火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廊坊,挖了两道战壕,准备迎战。 只不过,当黑衣军出现的时候,他的眉头不由自主的拧了起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可不是什么装备老旧、队形乱七八糟,依靠人数众多乱冲一气的乌合之众,而是一支黑盔黑衣、秩序井然、杀气腾腾的钢铁劲旅!他没有跟黑衣军交过手,对黑衣军的战斗力并不清楚,但是从他们那整齐的队形和精良的武器装备就能看出,这是一支相当能打的部队! 他看了看自己的部队,眉头拧得更紧。 公允的说,他这支部队的装备并不算差,英国人手里拿的自然是著名的英七七步枪,法国人装备的是勒贝尔步枪,日本人自然是用金钩,俄国毛子……貌似俄国也就莫辛纳甘这一种步枪而已。这些都是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步枪,论单兵火力他们并不怵黑衣军。但是在重火力这方面就差太远了,他手头上只有四挺马克沁重机枪(著名的维克斯重机枪此时还没有定型),法国人有两挺哈奇开斯重机枪,俄国佬有两挺M1905,说白了也是马克沁,日本人则一挺重机枪都没有,清一色的步枪————虽然在旅顺之战中被俄军的马克沁重机枪狠狠地教育过了,但日军至今都没有大量装备重机枪,相反,还在狠抓射击和拼刺刀。一来是国力不允许,二来,可能他们认为重机枪吃子弹太猛了,一分钟打出去的子弹够一个步兵班打一天,太浪费,实在没必要装备太多,有一点就可以了。 3000人的队伍只有八挺重机枪,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其实这个配置已经很豪华了,要知道此时欧洲一个精锐步兵师也才三十来挺重机枪! 除去这八挺重机枪之外,还有四门75毫米速射炮,对,就是法国的75小姐,这是这支洋枪队仅有的一支炮兵部队。 而他们对面的黑衣军……光是15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就拖了十八门过来! 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呆在他身边的法国芒勒少校笑着说:“不用担心,他们的炮兵素质很差。炮兵可是高技术兵种,需要很长时间的训练,一支仓促成军才几个月的军队,能指望他们的炮兵有多好的素质?再说,他们的重型榴弹炮一分钟顶多只能发射六发炮弹,而我们却可以发射至少十五发,在射速上占据绝对优势。我军火炮数量虽然不及对方,但真论火力,并不比他们逊色。” 爱德华中校的眉毛扬了扬,笑了:“说得对,我差点让他们给唬住了……我估计他们的炮兵顶多只能掌握一千五百米内的射击技巧,这正是速射炮的最佳射程。战斗爆发后你们就集中火力向他们的炮兵阵地开火,先打掉他们的炮兵再说!” 芒勒少校轻松的说:“放心吧,只要他们敢出现在两千米之内,顶多五分钟,那十几门榴弹炮就会变成一堆废铁!” 法国人对于75毫米速射炮这一极为先进的火炮的信心是无以伦比的,他们坚信,在75小姐那凶猛绝伦的炮火之下,没有他们打不垮的对手!黑衣军的火炮数量比他们多又怎么样?一分钟只能发射六发炮弹的渣渣,一只手都能干翻你! 第466章 洋枪队2 黑衣军那边已经作好了战斗准备。他们并没有如法国佬所愿,把大炮放在两千米以内,而是出人意料的将大炮摆在四千米外,并且为每一门炮都挖掘了半地下掩体。在这种泼水成冰的鬼天气,要给一门15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挖掘半地下掩体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那跟在钢板上挖战壕差不多。不过很能吃苦的黑衣军工兵还是出色地完成了这一任务,按时按质挖好工事,给炮兵提供了良好的掩护。 机枪和重型迫击炮则前出至2500米,刚好在75毫米速射炮的最佳射程之内,并且快速挖掘了掩体。至于赫赫有名的抛射炮则没有上,毕竟它们射程有效,打不了这么远的,让他们上不仅毫无用处,还会在敌军火力绞杀之下白白招致损失,这么吃亏的事情黑衣军可不干。 一切准备停当,李思明派出一名军使,举着白旗来到洋枪队的阵地,要求要跟洋枪队的指挥官谈判。他的要求得到了满足,被带到爱德华中校面前。 爱德华中校冷眼看着军使,骨子里的傲慢根本就不作任何掩饰:“请问你是来向我们投降的吗?” 军使愣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放你娘的臭屁,我们黑衣军的字典里没有投降这两个字!” 爱德华中校一脸惊讶:“不是来投降,那你跑过来干嘛?” 军使让他气得够呛,说:“我奉李思明少帅之命前来与你们谈判。我们少帅说,这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内政,这场战争与你们无关,希望你们能够撤出战场,他愿意支付双倍于清廷的报酬!” 洋枪队一众军官都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屑,好像碰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似的。 军使压抑着怒火,沉声说:“我们是认真的,你们最好也认真起来,否则后悔也晚了!” 爱德华中校笑着说:“那好啊,有什么能耐只管使出来,我倒想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够让我们后悔!” 军使盯着他的眼睛:“这就是你的回复?” 爱德华中校说:“如果你觉得这样的回复让你很难交差,那么我可以改改。你可以回去告诉你们那位少帅,我们雇佣兵是很讲信誉的,既然收了你们皇帝的钱,就一定要替他办事,想拿钱来收买我们,没用。如果他很希望我们撤出战场,倒也不是做不到:只要他跪在大英帝国的米字旗前磕上一百个响头就行了!” 芒勒少校说:“顺便也跪在法国的国旗前磕上一百个响头。” 日本的吉田少佐说:“也得跪在我们日本的国旗前磕上一百个响头!” 俄罗斯的捷加廖夫少校呵呵笑着:“我就不用他跪在俄罗斯的国旗前磕头了,只要他能喝下我一泡尿,我就带领这些士兵撤出战场!” 军使面色铁青,将小白旗往地上一扔,愤愤地说:“记住你们说过的话,希望开战后你们仍然能笑得这么嚣张!”说完拂袖而去。 看着他愤怒地离开的背影,这帮军官又是一阵大笑,他们就喜欢看中国人在他们面前碰壁后那愤怒的、无可奈何的样子。 笑够了,爱德华少校拍拍手,让大家停下来,说:“好了,绅士们,都严肃点,战斗马上就要爆发了,我们这样嬉皮笑脸对对手很不尊重的。” 吉田少佐说:“确实,我们应该给予对手一定的尊重,哪怕他们的战斗力比一只蚂蚁强不了多少……” 轰轰轰轰! 隆隆炮声打断了他的话,黑衣军部署在四千米外的15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突然开火了,烟焰喷发间,重达四十余公斤的弹丸带着恐怖的呼啸声划过天际,火流星似的从阵地上空栽落,登时就天崩地裂!前面说过了,黑衣军所使用的155毫米口径榴弹炮高爆弹的装填系数高得可怕,普遍在八到十公斤左右,而苦味酸的炸药又是出奇的猛,一发炮弹里塞了八到十公斤苦味酸,那威力可想而知。第一轮齐射精度并不高,没有一发炮弹直接命中战壕,给洋枪队造成伤亡,但那可怕的声势还是把洋枪队所有人给吓得不轻,他们感觉像是地震了似的,爆炸冲击波裹着泥土暴雨般袭来,炽热的气浪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爱德华中校看着炮弹落下,地动山摇,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这重炮……威力怎么如此恐怖?” 芒勒少校有些自豪的说:“这可是我们法国研制的大炮,威力自然强大了!” 此言一出,爱德华中校第一个翻白眼了:你们法国人给他们提供威力如此强大的大炮来轰自己,是很值得自豪的事情吗? 轰轰轰轰! 第二轮齐射很快就开始了。这一次可比第一轮齐射精度高多了,好几发炮弹落入战壕里,在骇要的火光与爆炸巨响中,弹着点处多出一个个深达两米、直径四五米的大坑,半径十五米内的人不是被撕成碎片,就是被爆炸冲击波当成破布娃娃抛向半空。有几个比较幸运的躲在战壕的转角处,没有被爆炸冲击波正面撞中,但巨响过后也一个个的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直抽抽,出气的多,进气的少了。黑衣军炮兵得理不饶人,十八门重型榴弹炮猛烈开火,把洋枪队的第一道战壕打得跟喷发的火山似的,不断有炮弹落入战壕中,将老长一段战壕炸塌,里面的士兵不是被炸死就是被震死,不是被震死也得被震昏然后让炮击掀起的泥土给活埋! 洋枪队不可避免的乱了。他们本来对黑衣军的战斗力充满蔑视,以为这帮乌合之众并不难对付,可做梦都没想到黑衣军的炮火来得如此凶猛,炮弹威力又这么大!一时间,战壕里鸡飞狗跳,不少傻蛋居然跳出战壕往后跑,试图寻找安全的掩体,结果嘛…… 结果自然是跑得越快死得越快,几乎是前脚刚跳出战壕,后脚炮弹就砸了下来,轰隆一声,火光一闪,连个影都找不到了。 爱德华中校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黑衣军炮火之猛,炮击精度之高,都出乎他的意料,别说那些呆在中国当了好几年保安或者警卫,没有上过战场的菜鸟,就连他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兵,面对这滚雷般的炮击,也是一阵阵心悸! 轰! 又是一发炮弹砸下来,数名跳出战壕往后逃的士兵瞬间没了影。 爱德华中校冲芒勒少校叫:“让你的炮兵连赶紧开火!不能再让这帮中国佬继续这样肆无忌惮地轰击我军的阵地了,否则前线部队很快就要崩溃的!” 崩溃! 这样的字眼居然出现在列强跟中国军队交战的过程中,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但爱德华中校知道,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如果继续让黑衣军的重型榴弹炮肆无忌惮的轰击他们的阵地,那么第一道战壕里的士兵要么被撵鸭子一样撵出阵地,要么不是被炸死就是被震死,然后黑衣军的步兵以散步的姿态占领他们的阵地,没有第三种可能了。 忙乐少校现在也傻了眼:“距离太远了,我们根本就打不到!” 爱德华中校急了:“怎么打不到?你们的75毫米速射炮射程不是达到8500米吗?怎么可能打不到!” 芒勒少校有苦难言。75毫米速射炮射程确实达到惊人的8500米,而黑衣军的重型榴弹炮阵地距离他们只有4000米,按理说要打到黑衣军的炮兵阵地那是一点压力都没有。可问题是……现在世界各国的陆军都流行速射炮制胜论,尤其是法国陆军,他们坚定的认为75小姐是万能的,他们只需要一种火炮、一种口径、一种炮弹:一种火炮指的是75小姐,一种口径就是75毫米,一种炮弹就是榴霰弹。他们给速射炮加上钢制炮盾,在教范中要求炮兵将75毫米速射炮推进到距离前线一公里以内,以榴霰弹的弹幕压制德军战线,以支援法军步兵发起他们自豪的国技:刺刀冲锋! 看出问题在哪了吧?说白了,此时的法国炮兵水平并没有比北洋军炮兵高到哪里去,都是强调2000米内决胜负,甚至把大炮推到1000米内对轰,以猛烈的火力粉碎对手。现在黑衣军从一开始就拒绝跟他们玩速射炮决战,将重型榴弹炮放在4000米外慢条斯理的轰击他们的阵地,法军炮兵顿时就傻眼了! 这个真打不到啊…… 爱德华中校顿时郁闷无比。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跟中国军队交手居然也有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时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他咬牙怒吼:“给我开火!打不到他们的炮兵阵地就狠狠地揍他们的步兵,不能让他们的步兵逼近我军阵地!” ————利用猛烈的炮火作掩护,上千名黑衣军士兵正以松散的队形快速向洋枪队的阵地逼近。他们单兵之间相隔至少八米,而不是像欧美军队那样排着整齐而密集的队列往前迈进。也正因为是队形松散,才使得他们明明只有千把人,却给人一种漫山遍野都是、潮水般涌过来的错觉。 爱德华中校表示压力很大。 第467章 洋枪队3 芒勒少校注意到,黑衣军步兵距离第一道战壕只剩下不足1000米了,而战壕里的洋枪队士兵被猛烈的炮火死死压制着,根本就无法开火还击,再这样下去,只怕炮火一停,黑衣军的刺刀就要捅到那些被重炮轰得灵魂出窍的倒霉蛋的胸口了! 他果断向炮兵连下达命令:“开火!打他们的步兵!” 那四门75毫米速射炮以最快的速度去掉了伪装,然后迅速装弹,瞄准那些快速推进的黑衣军步兵猛烈开火。虽然只有四门炮,但是当它们以每分钟十五发的可怕射速猛烈射击的时候,那气势,那火力,并不比一个炮兵营差多少。成排的榴霰弹砸过去,在黑衣军步兵头顶炸开,密密麻麻的弹片与钢珠呈扇面倾泄而下,扫向地面,被扫中的黑衣军士兵顿时血浆四溅,纷纷倒地,发出压抑的惨叫声。 但黑衣军步兵并没有卧倒寻找掩护,而是咬着牙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的向前冲,仿佛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畏惧! 爱德华中校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英国人特有的傲慢早已深入骨髓,但是在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了对手,黑衣军的步兵,至少这支顶着榴霰弹轰击悍然向前冲的步兵,不管是战术素养还是战斗意志,丝毫不比英军逊色!一般的士兵遭遇榴霰弹攻击,第一反应永远是卧倒寻找掩护,然后暴露出更大的被弹面积,被从头顶倾泄下来的弹片打得血肉模糊,但他们压根就没有一个卧倒的,都是咬着牙向前冲! 可怕,可怕啊! 其实黑衣军并不是不知道恐惧,而是在过去几年的训练中,他们被千百次告诫过,一旦遭遇榴霰弹的攻击,最不能干的事情就是卧倒,趴在地面上躲避炮火,那样只会死得更快。如果有战壕的话可以跳进去躲起来,如果没有,就咬着牙向前冲,因为站着身体的披弹面反而是最小的,最容易遭到攻击的部队就是脑袋,那里有钢盔保护,挨上几块弹片几枚钢珠不碍事,至于肩部被击中……那也死不了人,总比整个后背被炸烂强。他们千百次重复着同样的训练,早就形成条件反射了,现在遭到榴霰弹攻击,想都没想,加快速度向前冲! 事实上,真有好些士兵的钢盔被飞溅而下的弹片、钢珠打得当当作响。好在他们的钢盔内部都有悬挂,头部与钢盔本体有一定空间,并非直接接触,就是类似摩托车头盔内衬的那种,所以挨上一下只是被震得耳朵嗡嗡响,要是没有这悬挂,那估计得震到眼冒金星了。 头盔的质量非常好,密密麻麻的倾泄下来的弹片、钢珠打上去,大多都弹开了,偶尔有击穿的,也无法完全穿透钢盔,顶多就是让士兵们破点皮,流点血。在这一刻,这死沉死沉的钢盔成了士兵们生命的守护神。与钢盔一起守护他们的生命的,还有防弹胸甲,四毫米的厚度,足够抵御大多数破片的攻击了。不少士兵前胸后背被击中,火花四溅,疼得直咧嘴,但人愣是没事。 我们刀枪不入! 这样的认知让这些冲锋的士兵们信心百倍,斗志越发高昂,他们发出低沉的怒吼,脚步加快、加快、再加快! 洋枪队军官们脸上那不屑的、轻松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吉田少佐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喃喃说:“这……这真的是中国士兵吗?我没有眼花吧?” 捷加廖夫少校说:“那个年轻的军阀给他的士兵施了什么魔法,把一群胆小的、懦弱的士兵变成了悍不畏死的猛兽?” 咻咻咻咻咻———— 刺耳的尖啸声此起彼伏,大家抬头一看,只见乌泱泱一大片黑点带着尖啸声从他们头顶飞过,砸向炮兵阵地。这是120毫米重型迫击炮炮弹。迫击炮早已成为黑衣军步兵最为信赖的伙伴,第15、第16步兵团各自有一个重型迫击炮营,一共十六门120毫米迫击炮,都部署在距离法军炮兵阵地2500米远的地方。此前他们一直没有开火,是转为法国佬把那几门大炮藏得很好,没有被找出来,再加上迫击炮对战壕的破坏效果并不是很好,他们便放手让重型榴弹炮表演,自己保持沉默,等待时机。现在法军炮兵连开火了,这两个重型迫击炮营自然不会继续沉默,立即瞄准炮兵阵地,兜头兜脑就是一阵猛砸! 也是每分钟十五发的射速,不过火炮数量却是法军的四倍! 于是,法军炮兵享受到了四倍的快乐。他们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向黑衣军步兵开火,结果120毫米口径迫击炮炮弹雨点般砸下来。第一轮齐射误差有点大,打得最准的一发也打到了距离炮兵阵地二十几米之外的地方,按理说应该没事的,可问题是…… 120毫米口径杀伤爆破榴弹的杀伤半径是三十四米! 尖锐的、炽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弹片密密麻麻的飞溅而来,当即就扫倒了好几名法军炮兵,把他们打得浑身窟窿。 这仅仅是个开始,炮弹雨点般砸落,炸点一丛丛一簌簌的炸开,膨胀成一团团黑红色的烟焰,一团团数以千计的弹片以爆速溅射开来,无情地收割着生命,很多法军炮兵甚至来不及卧倒,便已经被弹片撕裂,死得那叫一个惨! 炮兵连连长目瞪口呆,甚至忘记了躲避,只是呆呆的看着那成批从远处呼啸而来的黑点,喃喃自语:“这是什么火炮?从杀伤半径来推算,口径至少在150毫米以上,然而射速却比我们的75毫米速射炮还快,这是什么火炮?” 充斥他耳膜的是隆隆爆炸声和法军士兵凄厉的惨叫,没有他想要的答案。 十几发15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高爆弹猛砸下来,隆隆巨响中,那四门给黑衣军步兵带来了不小麻烦的75毫米速射炮一门接一门被掀翻,砸得支离破碎,洋枪队仅有的一支炮兵力量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而此时,黑衣军步兵已经冲到距离洋枪队阵地只有两百米远的地方了。155毫米重型榴弹炮炮火往纵深延伸,不敢再继续轰击第一道战壕,继续打的话就该误伤自己人了。在战壕里被轰得够呛的洋枪队士兵尖叫:“中国人冲上来了!把他们打回去!” 吭吭吭吭吭! 马克沁重机枪率先发言。八挺马克沁重机枪有五挺被部署在第一道战壕里,被重炮炸飞了两挺,现在只剩下三挺了。但即便是只有三挺,那火力也是相当恐怖的,一扣动板机就是一大片弹雨泼出去,沾到谁谁倒霉。英军士兵更是拿出单身二十年才能练就的手速,飞快的拉枪栓、扣动板机,拉枪栓、再扣动板机……明明是一支栓动步枪,硬是让他们打出了每分钟四十发的恐怖射速,数百支英七七以这样的射速疯狂射击,那火力密度真的不比十几挺马克沁重机枪差! 黑衣军步兵在重型榴弹炮炮火向纵深延伸的前一秒就卧倒了,架起半自动步枪和09式轻机枪照着洋枪队的阵地猛射,那火力,竟比数百支英七七疯狂射击还要猛上数倍。而在他们后方,二三十挺11式通用机枪枪口朝天扣动板机,在前沿步兵曳光弹的指引下将一波波弹雨刮风般砸向战壕内的敌军。随着弹雨落下,洋枪队的战壕里登时一片惨叫,不少士兵明明躲得好好的,却莫名其妙的被凿穿了脑袋,或者肩部、手臂中弹,倒地惨叫。更可怕的是,他们骇然发现这子弹竟是从天上砸下来的,整道战壕里压根就找不到一个安全的角落! 82毫米迫击炮和60毫米迫击炮也开火了,尤其是60毫米迫击炮,就隔着三百来米,躲在弹坑里照着洋枪队的战壕猛砸,不断有炮弹落入战壕中,将战壕里的士兵给炸得血肉横飞。不少来自欧洲的洋枪队士兵都快被打疯了,尖叫:“我们真的是在跟懦弱的中国人打仗吗?该死的,就算是普鲁士人都没有这么猛吧!?” 马克沁重机枪的缺点在这一刻彻底暴露出来了:它们的块头实在太大,太过沉重了,一旦组装好后,在射击的时候遭到炮火攻击,根本就没有办法及时转移。对于北洋军来说,这已经是血的教训了,现在同样的教训也落到了高傲的欧洲人头上,仅剩的三挺重机枪被迫击炮一一掀翻,洋枪队的火力登时就给打了个五折。 当最后一挺重机枪被掀翻后,黑衣军步兵打出信号,迫击炮和重机枪全部停止射击,他们一跃而起,在数量众多的轻机枪的掩护下怒吼着冲向洋枪队的战壕! 洋枪队此时被那贴着地面扫过来的轻机枪子弹打得头都抬不起来,他们做梦都没想到黑衣军居然有这么多机枪,这火力简直就丧心病狂啊!等到轻机枪停止射击的时候,黑衣军也冲到他们面前了! 完全是被压着打的节奏! 第468章 洋枪队4 虽说被黑衣军的迫击炮轰得晕头转向,又让两三百米外的班用轻机枪怼脸射射了不止一脸,但是这些洋枪队的士兵和军官素质确实不是盖的————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大使馆嘛,关系着一个国家的颜面,大使馆的警卫和保安当然得挑素质好、军事技能过硬的,不然出了洋相,丢的可是整个国家的面子。这不,黑衣军的机枪火力刚停,就有军官反应过来了,操着各种语言乱糟糟的吼:“他们要冲上来了!射击!射击!” 法国士兵第一个跳了起来,探出手中的勒贝尔步枪。紧接着是英军士兵、日军士兵,最后是甭管什么时候都一副懒洋洋、满不在乎的样子的毛子。 但是,他们首先看到的不是涨潮般涌上来的黑衣军步兵,而是一大片一大片砸过来的进攻型手榴弹! 英军和法军的第一反应就是发懵,日军和俄军士兵则刷地变了脸色:这玩意儿他们在旅顺要塞攻防战中没少用,太熟了。见鬼了,黑衣军怎么会有这么多手榴弹? 轰轰轰轰轰轰! 密集得几乎没有一丝空隙的爆炸巨响让地皮剧烈抖动起来,战壕里一片昏天黑地。进攻型手榴弹基本不产生破片,但是170克苦味酸的装药量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不少人在爆炸火光一闪间四分五裂,支离破碎,更多的则七窍流血倒在地上一抽一抽,侥幸没有受伤的也给震懵了,眼前金星乱舞,完全不知所措。这个时候有点军事常识的都知道应该赶紧拿出手榴弹砸回去,但很悲催的是,他们没有装备手榴弹,一枚都没有,所以只有呆在战壕里挨炸的份。 也正因为进攻手榴弹基本没有破片,所以黑衣军肆无忌惮,一边冲一边狂甩手榴弹,甩出两三枚之后,他们也冲到战壕前了。冲得最猛的是喷火兵,本来按照战术安排,他们应该留在后面,等着战友招呼,哪里最需要他们就往哪里摸过去,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打的可是洋鬼子,这些喷火兵一个个都处于高度兴奋状态,战术意识什么的基本上都给丢到渤海去了,只想着冲,冲上去烧死那帮洋鬼子! 他们如愿以偿了。当他们逼近战壕的时候,战壕里依然一片混乱,那冰雹般砸下来的手榴弹,还有打从开打以来一直只能挨打没法还手的被动局面让洋枪队的士兵们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恐慌,一时之间都忘记了自己应该干什么。但喷火兵绝对不会忘记自己应该干什么的,他们冲战壕里那些可怜虫狞笑一声,火焰喷射器喷管对准战壕…… 呼———— 黏稠的汽油在火药燃气的推动之下近乎笔直的喷出去,随即被点燃,化作一条条黑红色的火龙,张牙舞爪的扑向战壕里惊慌失措的洋枪队士兵。被喷到的洋枪队士兵瞬间化作一支支人形火炬,一蹦三尺高,甩掉手中的步枪拼命撕扯着身上的衣服、头发,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声,在已经变成火坑的战壕里跌跌撞撞的逃窜着,然而,火焰喷射器一次喷射,三十米长的战壕就变成了火坑,他们又能往哪逃?没跑出几步便仆倒在地,变成了一具具焦黑的、佝偻的炭球。 洋枪队的士兵都惊呆了。他们严重怀疑自己是在跟外星人打仗,不然对方怎么拿得出这么多如此先进的、他们甚至闻所未闻的武器来,打得他们全然没有还手之力?如果说重炮轰击、迫击炮和手榴弹狂砸这些都还处于可以忍耐的范围,那么,那些喷吐火龙的火焰喷射器就让他们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那一个个挥舞着手臂放声哀号的人形火炬,那一条条张牙舞爪带着令人窒息的高温暴卷而来的火龙,都带给他们无以伦比的恐惧,他们的脑海一片空白,有不少人两条腿直哆嗦,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在,火焰喷射器虽然威力巨大,但燃料并不多,装满一罐油只能喷上三次,十几二十秒钟就全喷光了。喷光了油料的喷火兵以最快速度将油火焰喷射器甩掉,擎起随身携带的霰弹枪,一个箭步跳进战壕之中,也不管是有浑身着火放声哀号的火人还是缩在战壕里涕泪横流喃喃向上弟祈祷的可怜虫,都毫不留情地扣动板机。霰弹枪的轰鸣声跟爆豆一样响起,战壕里的洋枪队士兵几乎是被成片撂倒……这些敢背着火焰喷射器四处跑的,无一不是牛高马大力大无比的壮汉,他们所装备的霰弹枪口径比普通步兵连队里的霰弹枪手所装备的要大一号,达到惊人的20毫米,这简直就是一门袖珍霰弹炮了,一发装有二三枚钢珠的霰弹轰出去就能撂倒五六个,近距离被轰中的甚至血肉横飞,堪称是战壕里的清道夫。他们左右两边各两几枪,就清空了老长一段战壕。 随即跳进来的是机枪手。他们给机枪换上了75发容量的快装弹鼓,跳进战壕后冲那些正在用霰弹枪大开杀戒的喷火兵招呼一声,就向洋枪队士兵扣动板机,开始慷慨地泼洒弹雨了。 此时,第一道战壕里洋枪队士兵的士气已经差不多崩溃了,但还是有不少红了眼的亡命之徒挺着刺刀嗷嗷叫着向黑衣军士兵扑过来,试图用刺刀捅死这些黑色恶鬼。尤其是法军士兵和日军士兵,反扑得最为疯狂,前者是全世界第一支在全军系统性开展刺刀格斗训练的部队,后者在日俄战争中多次在兵力火力都不占优势的情况下通过白刃冲锋击垮了俄军,尝到了甜头,开始狂热地迷信起刺刀的威力来。此时,他们的防线已经濒于崩溃了,这些高度迷信刺刀的亡命之徒只能依靠刺刀作最后一搏,试图将战斗拉入白刃战,并且凭借自己精湛的拼刺刀技术和钢铁般的意志击垮对手。可惜,他们挺着刺刀冲上去,首先要面对的并不是黑衣军的刺刀,而是轰鸣的霰弹枪和轻机枪喷吐的火链。尤其是轻机枪,这么近的距离,往往一发子弹就能打穿两个人! 等到一个快装弹鼓打完,机枪手的视野之内也基本上找不着还能站得起来的了。 跟在机枪手后面跳进来的是步枪手。他们特意在战壕外面停留了十来秒钟,等到机枪手弹鼓里的子弹都打完了才跳进来,正式将战斗拉入白刃战。只不过,现在战壕里还活着的洋枪队士兵已经不多了,还有勇气跟他们拼刺刀的更是少之又少,当发现黑衣军并不像清军那样畏惧白刃战,相反,白刃战技术还一个比一个厉害之后,残存的洋枪队士兵彻底绝望了,纷纷跳出战壕往后逃。然而,黑衣军已经打定主意让他们一个不拉的死在这里,那些被自己的战友挡在后面,一时半刻无法加入白刃战的士兵纷纷把枪口对准那些逃窜的家伙,半自动步枪射击时那清脆的枪声比爆豆还要密集,逃窜的洋枪队士兵像被射兔子一样撂倒。 爱德华中校几乎咬碎了牙。 洋枪队的士兵正在被黑衣军无情地屠杀! 先前他还信心满满的,以为可以轻松击败黑衣军,立下战功,为自己的进一步晋升积累一笔可观的本钱,可万万没想到黑衣军竟然这么难对付,被击松击败的反而是洋枪队,这么大的反差,让他无法接受! 他红着眼睛下令:“全军出击!干掉那帮黄皮肤猴子!” 此言一出,同样是黄皮肤黑眼睛的吉田少佐脸顿时就黑了:你丫骂谁呢? 不过,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再不增援上去,第一道战壕里的士兵就要死光了。他把这笔账记在心里,拔出指挥刀嚎叫一声,向前一劈,数百名日军士兵齐齐呐喊,排成几排大步向前走。英军、法军、俄军也是一样,一个个刺刀出鞘子弹上膛,排着整齐的横队大步向前走,一只只穿着靴子的脚抬起、落下,发出整齐的大响,这声势还真是挺骇人的……换作勇营、绿营、八旗军之类的部队,估计该转身逃跑了! 李思明在望远镜里看着敌军排着一个个比豆腐块还要整齐的方阵大步走过来,顿时就笑了。不光是他,他手下那两位团长,参谋部里的参谋,都笑了,笑得很开心。 榴弹炮营营长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我的天哪,这么密集的队形,一发炮弹过去就能炸死起码一个连啊!” 李思明说:“炮弹太贵了,用机枪吧,子弹便宜点。” 榴弹炮营营长可怜巴巴的说:“给个机会呗!我们营还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呢!” 李思明奇抠无比:“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你表现,但现在你们不准开炮,让机枪手来招呼他们!” 对两个团长下令:“全军出击!” 第15、第16步兵团主力马上倾巢出动,大步向前推进,大地在他们的战靴下颤抖! 第469章 挂白旗 爱德华中校面色铁青,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这身军官制服本来就显眼,走在队伍最前面,那简直就是再明显不过的靶子了。不过,他本人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因为在过去的战争中,英军一直是这样,贵族出身的军官走在最前面,好让士兵们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们的指挥官,这样可以更有效的鼓舞士兵。至于走在最前面会不会挨枪子…… 呃,至少在十九世纪不会,因为这个时代在欧洲能当高级军官的都是贵族,既然是贵族,那自然是有点特权的,比如说少挨点子弹……一般来说,在一战爆发之前,发生在欧洲的战争,交战双方都不会刻意向敌方走在前面的军官和将领瞄准、射击。欧洲除开俄罗斯之后,地盘就这么大,一堆国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德国皇帝是英国女王的女婿,奥匈皇帝是沙皇的妹夫,德皇是荷兰国王的大舅子……这关系真不是一般的复杂,鬼才知道你这一枪过去会不会把英国女王的外孙或者德国皇帝的倒子、沙皇的妹夫什么的撂倒!所以大家还是充满爱心的去打仗,普通士兵之间拼刺刀把对方肠子都挑出来也没关系,可别一枪把那些血统高贵的贵族给打死了。 直到布尔战争,英军才发现,并不是每一支军队都讲武德的。布尔人的军队里,神枪手一抓一大把,这帮贱人躲在树丛中,土丘后,发现英军的军官,二话不说就是一枪,弄得英军军官伤亡很大,算是血的教训了。但无数次战争养成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这不,一开打,我们的中校大人还是自然而言的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芒勒少校、吉田少佐等人也是一样,手握指挥刀,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以每分钟八十八步的速度带着步兵大队向前推进。 他们清楚的看到,不断有士兵从战壕里跳出来,狂叫着往他们这边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然后在爆豆般密集的枪声中纷纷倒下。不用说,战壕里的士兵正在遭受无情的屠戮,那些身穿黑衣的野蛮人是不打算让他们当中任何一个有命逃离战壕了,那道战壕正在成为洋枪队士兵的集体公墓! 可恶的黑衣军,你们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大步向前推进的洋枪队士兵留意到,不断有黑衣军士兵跳入战壕中,但他们的炮兵始终没有往洋枪队这边开火,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现洋枪队在逼近似的。这让这几位指挥官在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有些纳闷: 这帮家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居然放弃了这等可以轻松给他们制造大量伤亡的好机会? 一头雾水的洋枪队士兵并没有留意到,那些在大局已定后跳进战壕的黑衣军士兵其实上一个个机枪组……他们面朝着洋枪队,迅速支起三脚架,架起了一挺挺机枪护管处分布着密密麻麻的散热孔的机枪…… 洋枪队距离战壕只剩下两百米。 爱德华中校心里越来越不安,黑衣军迟迟没有向他们开火,放任他们走近的古怪举动让他心惊肉跳,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都快要绷断了。他决定不等了,挥舞手枪大喝:“冲————” 砰!!! 一声枪响打断了他的吼声,一支早就瞄准了他的M28狙击步枪枪口迸出一道火舌,子弹高速旋转着破空而来,正中他的鼻子,一路横冲直撞的钻入颅腔,最后撞碎后枕骨飞出,带出一大股由鲜血、骨沫和脑浆混合而成的液体。中校的脑袋重重向后一扬,仰面栽倒,当场一命呜呼。 最前排的英军瞳孔倏地收缩! 砰!砰!砰! 一连几声枪响,都是来自M28狙击步枪,两百米的距离,这些拿着精度极高的狙击步枪的狙击手就算闭着眼睛都不会打偏。芒勒少校第二个中弹,子弹从右眼打进去,然后从左耳钻出,当即就切断了他的一切生机。紧接着是吉田少佐,他身体狠狠一震,胸口处多了一个小小的窟窿,鲜血从中狂喷而出,他的心脏被一枪打爆了。 捷加廖夫少校更加倒霉,他被好几名狙击手瞄上了……谁叫他块头最大,最显眼?几声枪响几乎不分先后的响起,这个北极熊般强壮的家伙身上多了好几个窟窿,惨叫着倒下。 几个主要军官全都给撂倒了,正在大步推进的洋枪队士兵登时就起了一阵骚动,不少人露出恐惧的神色:这帮家伙怎么专打军官?不讲武德啊!一些级别比较低的军官有些迟疑,犹豫着要不要缩进队列里去,毕竟让人家当靶子打的滋味可不好受。 还没等他们采取行动,撕裂绸布般的枪声便响了起来,一挺挺11式通用机枪枪口喷出十字形膛焰,抛壳窗里弹壳喷泉一样狂喷而出,炽热的弹丸化作一条条火链,狠狠抽向两百米外的洋枪队士兵。弹雨扫过,被火链抽中的洋枪队士兵浑身喷血,倒地哀号,甚至连哀号的机枪都没有,没等倒地就已经死透了。11式通用机枪那恐怖的射速在这一刻被发挥到了极致,在它的咆哮声中,长达数米的弹链飞快地缩短,变成一截截的分弹链和满地弹壳,枪口指向哪里,哪里的洋枪队士兵便像大风吹过的麦田,一片片的伏倒…… 顷刻之间,洋枪队所在的区域便尸横枕籍,血流成河了。 这不是战斗,这是屠杀,完全一边倒的屠杀! 一条350发容量的弹链打完,洋枪队那原本整整齐齐的队形已经跟被蚕啃过的桑叶一样支离破碎,残缺不全,而11式通作机枪的枪管也烫得可以直接点着香烟了。机枪手停止射击,迅速更换枪管。至于弹链则不用换,因为供弹手已经抢在一条弹链打完之后将另一条跟它对接了。这并不难,半可散弹链嘛,每隔几十发就有一个接口,往那里接一发子弹就能完成两条弹链的对接,省去了重新压弹链的时间。不过,11式通用机枪的机枪手已经没有机会继续扫射了,因为就在他们更换枪管的时候,数量众多的09式班用轻机枪加入了疯狂扫射的行列。它们的射速没有11式通用机枪那么变态,但每分钟900发的理论射速以及200发以上的战斗射速,再加上100发容量的弹链盒,在这种近距离扫射中也是威力巨大,那子弹铺天盖子的射向洋枪队,将这些从通用机枪的疯狂扫射下幸存下来的幸运儿三个一丛五个一堆的撂倒。 洋枪队几乎要被打疯了!一名英军士兵又惊又怒的嘶吼:“上帝啊,我们到底在跟一个怎样的对手作战!他们————” 一丛子弹扫过,他的胸口多出了好几个窟窿,嘶吼声戛然而止。 好不容易,机枪扫射终于停止了,而此时,还活着的洋枪队士兵连四分之一都不到,他们用将近两千具尸体证明了在数量众多的机枪枪口下排着整齐的队列走向敌军阵地这种貌似绅士的做法是何等的愚蠢。不过他们已经没有机会改正自己的错误了,因为在震天动地的军号声中,第15、第16团主力已经挺着刺刀海啸般涌了过来。明眼人都知道这场战役已经分出胜负了,黑衣军两个团只是出动了1000来名步兵,一次硬碰硬的进攻再加上长达数分钟的机枪扫射,便将这支近3000人的洋枪队给打得七零八落,胜利来得太过轻松了,以至于这两个步兵团都还没有活动开,敌人就没剩下多少了! 如果对手是北洋军,打到这个份上,黑衣军让对方投降就算了,而北洋军也会很识相的举手投降,大家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斩尽杀绝。但对手却是无数次蹂躏过中华大地,把华夏儿女的尊严踩在地上用鞋底反复地辗的洋鬼子…… 不赶尽杀绝都对不起天地良心了! 黑衣军步兵挺着刺刀,在山呼海啸中猛撞上去,不少被溅了一身的血,彻底丧失了战斗勇气的洋枪队士兵还没来得及举手投降就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撞翻,然后被数把十数把刺刀狠狠地钉死在地上。在机枪疯狂扫射下幸存下来的洋枪队士兵绝望地发现黑衣军似乎没有接受对方投降这一概念,不管他们怎么喊,甚至主动放下武器,等待他们的依然是从四面八方狠狠捅来的刺刀! 洋枪队后方,2000余名清军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黑衣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不可一世的洋枪队绞杀殆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将一个个洋鬼子用刺刀挑起来举到半空,完全看傻了。负责镇守廊坊的清军大将董安良连吸凉气,浑身都让冷汗给浸透了,喃喃说:“那可是洋人啊,他们居然也敢大开杀戒?就不怕洋人暴怒,出动大军将他们撕成碎片吗?有种,这帮黑皮真是有种!!!” 副将同样看傻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对董安良说:“黑衣贼……黑衣贼朝我们这边杀过来了!” 准确的说并不是冲他们来的,而是有几十名洋枪队的士兵见势不妙往这边跑,黑衣军跟在后面追了过来,从后面用刺刀将他们一一捅倒。 副将额头的冷汗更密了,问董安良:“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董安良非常干脆:“如何是好?这还用问吗?挂白旗!” 第470章 我来了 廊坊清军非常干脆的挂起了白旗,那帮洋枪队的士兵一路逃到他们的阵地前,愣是没有一名清军士兵向追击他们的黑衣军开火,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黑衣军追上,然后用刺刀捅翻…… 不知道这些洋枪队士兵临死前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们肯定郁闷得要命吧?他们明明是来帮清军打仗的,结果清军倒好,在他们与黑衣军杀得血流成河的时候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黑衣军杀清光……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第15团团长激动地叫:“少帅,廓坊挂起了白旗!” 李思明淡定的说:“意料之中的事情。据守在这里的又不是北洋军,洋鬼子都让我们给灭掉了,那些装备老旧,一大半人上战场的时候得背着烟枪的旧军队还有勇气坚持抵抗才叫怪事了。” 宋雨薇叹气:“十一年前,八国联军侵华的时候也经过廊坊,当时只有聂士成带着少数毅军和北洋学兵进行了坚决的抵抗,其他军官要么逃了,要么在观望……没想到这次还是一样!我真不明白清廷养着那么多连当啦啦队都不及格的旧军队干嘛,留着他们过年吗?” 李思明笑了笑:“他们也想将所有军队都换成北洋军那样的新军啊,可惜一来没这财力,二来也没有这样的勇气,他们每组建一支新军,就等于给自己培养起一个掘墓人!跟战力强悍、野心勃勃的新军相比,还是一触即溃但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的旧军队更让人放心。” 宋雨薇吸了一口凉气:“靠削弱国家的国防力量来维持自己的统治?他们到底有没有当自己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啊?” 李思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走吧,进廊坊。”带着整个参谋团队,在警卫员的保护下骑着高头大马,直奔廊坊而去。 此时,战斗已经结束了,近三千具洋枪队士兵的尸体铺满战场,从他们身上流出来的鲜血将白雪也给染成了嫣红,随着血液冷却、氧化,又变成了一团团酱紫褐斑。还有一些洋枪队士兵负伤,血流满地,但一时间还死不了,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捂着伤口发出痛苦的哀号,看到黑衣军士兵走近便冲对方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挣扎着叫:“我……我投降,我要求得到日内瓦公约的保护……” 一名英军少尉腿被机枪子弹打断了,痛得死去活来,他冲打扫战场的黑衣军士兵叫:“我是英国陆军士兵!我要求得到日内瓦公约的保护!我要求你们马上为我提供治疗!” 瞧这语气,不小心还以为他才是胜利者,正在向失败者发号施令呢。 走到他面前的那名黑衣军士兵神情冰冷的盯着他,手背青筋突起,显然被气得不轻。正好,李思明骑马从附近经过,他把目光投向李思明。 李思明淡淡的说:“他们是雇佣兵,不在日内瓦公约的保护之列,不用留活口。” 那名士兵一个立正,敬了个军礼,然后一脚踩住这名英军少尉的肚子。 英军少尉凄厉的嚎叫起来,他腹部同样受伤了,被这么一踩,那滋味可不好受。他挣扎着叫:“我是英国陆军士兵,我要求得到日内瓦公约的保护!” 日内瓦公约? 这玩意儿黑衣军知道,优待战俘,优待占领区的平民的公约嘛!李思明没少跟他们说过,他们都快倒背如流了。他们打心底认同日内瓦公约的,毕竟战俘的命运一向悲惨,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在下一场战争,甚至下一场战斗中成为俘虏,他们当然不希望自己成为俘虏后被敌军百般折磨,受尽酷刑,甚至被敌军用种种骇人听闻的手段虐杀,所以有个日内瓦公约保护自然是极好的。 可日内瓦公约可没有说要保护雇佣兵! 这名士兵居高临下,盯着英军少尉,缓缓扬起刺刀,一字字的说:“你们是雇佣兵,没有资格享受日内瓦公约的保护!” 英军少尉面色大变,尖叫:“不不不,你不能这样做!我不是雇佣兵,我是……” 黑衣军士兵没兴趣听下去了,虽然这家伙的汉语也挺流利,交流起来并没有压力。他冷冷地说:“记住,下辈子别再跑到我们家里来撒野!” 刺刀狠狠地扎了下去,尖叫声戛然而止。 接到“不用留活口”的指示后,黑衣军士兵二话不说,纷纷扬起刺刀,照着那些躺在血泊中鬼哭狼嚎的洋枪队士兵狠狠捅了下去。这一举动把探长脖子往这边张望的清军给吓得不轻,董安良的副将面色发白:“这……这帮黑皮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全歼了洋枪队也就算了,连伤员都不放过!他们就不怕洋鬼子知道后暴怒,出兵报复吗?” 董安良却狠狠一挥拳头,牙关咬得嘎嘎响:“痛快!老子早就想这么干了!娘的,这些年我们受了这些洋鬼子多少气啊,现在总算稍稍出了一口恶气了,痛快!” 副将:“……” 我的大将军,你怕是中了邪了是吧? 董安良倒没有中邪,他打仗的本事不怎么样,但那腔热血还没有完全冷却,洋鬼子在中国横行霸道、烧杀抢掠的暴行他看得太多了,一腔怒火郁积在胸口,无处发泄,现在黑衣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不可一世的洋枪队全歼,连伤兵都全部用刺刀捅死,可让他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只觉得浑身通泰! 他神清气爽的带领大小将官来到李思明面前,单膝跪地,对李思明说:“末将甘军董安良,率领镇守廊坊的部众共2200人,向李少帅……请降!” 李思明翻身下马,接过他的指挥刀,说:“我接受你们的投降!” 董安良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真害怕黑衣军不接受投降,对他们大开杀戒呢,这样的话他们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只有伸长脖子挨宰的份!李思明接受他们的投降,他心头一块大石也就落地了。 犹豫了片刻,他忽然问:“少帅,你还招兵吗?” 李思明挑了挑眉毛:“招啊,怎么了?” 董安良激动地问:“能算我一个不?我要求不高,能让我带十个兵就行了!” 这要求还真不高…… 李思明哑然失笑,打量着董安良。 跟那些胡子一大把、头发发白的清军将领不一样,董安良现在也才三十岁,身材不是很高,但显得很壮实,目光锐利,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胆子大得很的人。在旧军队这种暮气深重的鬼地方,一个三十岁的年轻人就爬上了高位,成为可以领兵数千的大将,足以证明他是有些本事的。 李思明喜欢有本事的人。 于是,他说:“好啊,跟上。至于你能带多少人,得先让我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董安良笑逐颜开,暗呼自己实在太英明了,自家手下的弟兄没有死伤一个不说,还有机会蹭一份从龙之功!他手下那帮弟兄也一个个眉开眼笑,都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捡了什么宝,碰到了一个如此英明的将军,不仅不用打仗,还有机会沾光,立下从龙之功,简直祖坟冒烟了! 李思明让他赶紧把手下筛选一下,愿意跟他走的马上开路当先锋,不愿意跟他走的就自己找个地方把自己圈起来,留下一些干粮给他们,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呆在那里就不会有事。当然,他这是瞎操心了,廊坊距离京城也就五十来里路了,从龙之功就在眼前,傻子才选择退出!他们一个个激动得嗷嗷直叫,争着要当开路先锋,为黑衣军带路。这支部队中有不少士兵是来自甘肃的,是甘军的后代,甘肃那地方民风是出了名的剽悍,由于训练和装备都很差,甘军士兵组织度低,战斗力并不强,但是一个个都十分凶悍。现在这些家伙抢着当先锋,骑着马在前面带路,黑衣军留下一部分人手打扫战场,主力部队跟在他们后面一路狂飙,直扑京城! 与此同时,第一列满载着黑衣军士兵的军列驶进了天津火车站。 这是第1步兵师的先头部队,由蔡锷亲自率领的。本来这支部队冒充第一镇和禁卫军,搭乘列车一路北上,有不少满人军官充当移动的通行证,托他们的福,一路顺风。但是在抵达沧州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走漏了风声,清军拆毁了铁路。蔡锷只能下令攻打沧州,拿下沧州后修复铁路,继续北上。虽然战斗进行得很顺利,但这一来二去,还是浪费了很多时间,没能及时赶到天津与李思明会师。 不过还好,他们没有落后太多,已经抵达天津了,距离廊坊也就咫尺之遥…… 蔡锷看着火车站处飘扬的黑云长剑旗,呵出一口白气,心中豪情万丈。 不容易啊,苦战了好几个月,从江苏一路北上,打穿了整个山东,终于来到这京畿重地了!煌煌大清呵,我来了,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第471章 各方反应 前来迎接他的是第15步兵团的一位连长。 李思明打仗似乎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后路,天津这么大的城市,居然只留了一个步兵连来占领,而这个步兵连也只是控制了火车站、军火库、行政中心等等少数要害部门,并没有对整个天津实施全面占领。想必这位连长看着天津城中那数以百万计的人口,心里也直发悚,看到第1步兵师的先头部队赶到,打心底松了一口大气,向蔡锷敬了一个军礼,激动地说:“蔡参谋长,你可来了!” 蔡锷笑笑:“我早就不是参谋长了,你应该叫我师长。” 这位连长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说:“瞧我这记性……师长好!” 蔡锷也没有计较对方的失误,问:“少帅现在在哪里?” 连长说:“少帅现在已经推进到廊坊了,在那里跟洋枪队狠狠地打了一仗!” 蔡锷愕然:“洋枪队?打哪冒出来的?” 连长说:“据少帅发回来的电报,那支所谓的洋枪队,其实就是列国驻京津两地的公使馆保安、警卫人员和在这两地讨生活的侨民组成的,以西方人为主,拿了清廷的银子,以雇佣兵的身份上战场,跟我们作对!” 蔡锷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雇佣兵啊……好得很,好得很!”说到最后,整个人已经是满身杀气了。 连长说:“少帅已经把他们给歼灭了,正在全速向京城推进呢!” 蔡锷点了点头,说:“干得漂亮!赶紧组织人手过来卸下装备物资,我们要尽快前往京城与他会合!” 连长不敢怠慢,招呼一声,马上就来了一大堆苦力,七手八脚将火车上的装备物资扛下来。蔡锷此次带来了数十辆卡车,这些卡车就不是苦力能卸下来的了,得驾驶员自己小心将它们开下来。 苦力们惊讶的看着这些有四个轮子、带着古怪的吼声缓缓驶下月台的钢铁怪物。李思明从天津经过的时候他们就见过这玩意儿,印象极为深刻,现在又来了一拨,他们算是大饱眼福了。 蔡锷并没有在天津多作逗留,当部队全部下了火车并且集结好之后,他一声令下,全副武装的士兵们登上卡车,满载着士兵,屁股后面甚至还拖着大炮的卡车一辆接着一辆驶出火车站,一路沉沉低吼着朝北京方向驶去。 又是一个到了天津也不肯到租界去拜会列国公使的,英法日俄等国公使气到肝都疼了。 不过,这些公使已经没有心情追究蔡锷的失礼之举了,因为就在他们生闷气的时候,一个噩耗传了过来: 爱德华少校所率领的那支近3000人的洋枪队,在短短三个小时之内就被黑衣军全歼了! 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这几位公使正聚到一块,一边吃午饭一边抱怨着黑衣军的无礼。当听完某个侥幸在战场上捡回一条命,生生跑废了一匹马跑到天津来报丧的倒霉蛋的报告后,四位公使都瞠目结舌。日本公使最先跳了起来,挥舞着手臂怒吼:“近3000人,三个小时之内被全歼?这不可能!一定是你搞错了,一定是你搞错了!!!” 俄国公使费力地咽下满嘴的鱼子酱,比划着手臂用幅度极大的肢体动作表达着自己内心的震惊和不满:“开什么玩笑,一支人数众多、装备精良的联军在短短三个小时之内被全歼?你是不是说反了?要知道,只要我们愿意,这支部队完全要以在四十八小时之内把北京给打下来的!” 这倒不完全是吹牛,如果北洋军不插手的话,凭借这支3000来人的洋枪队,他们要在两天之内打下北京城并不是不可能的,毕竟旧军队的战斗力有多渣,战斗意志有多薄弱,地球人都知道。现在有人来告诉他们,这支部队被中国人在短短三个小时之内杀光了?开玩笑! 那个幸运儿浑身哆嗦着说:“是……是真的!那支军队太可怕了,他们的重炮打得又远又准,每一发炮弹砸下来都是天崩地裂,光是被活活震死的士兵就不在少数!他们还有一种非常古怪的火炮,射速极快,一分钟之内可以发射数十发炮弹,我们被打得完全没有还手的能力!” 听完这位仁兄的话,几位公使都露出了怜悯的神色……可怜的娃,都神经错乱了。重炮倒还好说,法国佬提供的嘛,虽然不符合炮兵发展的主流,但确实威力巨大。但是那种一分钟内发射数十发炮弹的火炮就纯粹是开玩笑了,世界上会有射速如此惊人的火炮?就算有,也不是中国军队能够拥有的! 这娃肯定是被吓疯了,胡言乱语了! 这娃有没有被吓疯不知道,反正袁世凯现在真的快被吓疯了。 廊坊距离房山没多远的,李思明跟洋枪队大打出手,并且在短短三个小时之内杀光了洋枪队近3000人的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了他那里。看完电报后,他那张跟南瓜一样圆,由于糖尿病而变得有点蜡黄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白到打进吸血鬼的城堡去当卧底都没问题了。他的手抖得厉害,手中电报被抖得哗哗作响,如同秋风中的黄叶。 徐世昌也让李思明的疯狂给吓着了,沉默了整整五分钟才勉强挤出一句:“那家伙……真是个疯子!那可是好几千洋人啊,他居然二话不说就全杀光了!他就不怕把英法日俄这些豺狼激怒,然后被撕成碎片吗!?” 袁世凯苦笑:“他哪里考虑过这些?我敢打赌,他得知对方是雇佣兵之后就马上全力进攻,把对方全部杀光,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后果!” ————还真让他猜中了,李思明压根就没想过杀光那支洋枪队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他理直气壮:你们都承认自己是拿人钱财替人卖命的雇佣兵了,你们的行为与你们的国家无关,那我还客气什么?放手大杀就是了!至于列强会不会找他算账……算个屁账,你家的雇佣兵跑到我的国家来搞事,我还打不得骂不得了?这么牛叉,你家里人知道不!? 徐世昌揉着太阳穴,努力约束住纷乱的思绪,让自己冷静下来:“被他这么一搞,整个局势就变得非常混乱了!死了这么多人,列强一定会报复的,搞不好还得来一次八国联军!”说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当年义和团杀了几名传教士,烧了几座教堂就招来了数万八国联军,整个北京都变成了人间地狱!这次李思明一口气杀了近3000,只怕列强得把天都给掀翻了吧?这些可都是全世界最强大的国家,谁承受得起他们的雷霆之怒? 他说:“项城,我们不能进京城!” 袁世凯问:“为什么?” 徐世昌说:“死了这么多人,列强一定会报复的,这一次来的八国联军可不会再是3万,而是30万了!谁入主京城成为这个国家新的主人,谁就得面对他们的滔天怒火,而我们北洋……”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分明就是不看好。 袁世凯默然。徐世昌的话虽然很丧气,但却是不争的事情:北洋军所有的家底加起来也就六个镇,就那么几万人,放在中国那自然是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但是跟列强一比还不够格。就算他能入主京城,成为这个国家新的主人又如何?在列强的滔天怒火之下,他和他的政权很快就会化为齑粉,连个渣都不会剩下来! 在李思明这一通疯狂的操作之下,紫禁城不再是什么令人向往的权力之巅了,相反,变成了万丈深渊,谁敢往前走一步就注定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他叹气:“那小子……还真会搞事!多好的一个机会,就这样让他给弄没了,可恶,实在是可恶!” 嘴里骂个不停,但他还是接受了徐世昌的建议,阴沉着脸下令大部队按兵不动,甚至让各镇暂停往北京这边调遣部队,他要先看看情况再说。 眼看离京城只有一步之遥了,这一步却死法也迈不过去,袁世凯的心情无疑是非常糟糕的,以至于第三镇终于拿下了山海关并且阵斩肃亲王耆善的好消息传来,都无法让他开颜了。 天津那边,刚刚带领他的部队登陆的孙先生也接到了李思明全歼洋枪队,干掉了对方近3000人的电报。看完电报之后,他的面色变得异常的古怪,望向北京方向,那表情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 黄兴和宋教仁看完电报后也是骇然变色,尤其是宋教仁,都要抓狂了。大家伙顶着海风,避过海冰,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才赶到天津,本以为终于有资格加入竞赛了,不曾想那个王八蛋居然来这么一手,直接掀桌子!被他这么一通狂杀,列强肯定要报复的,谁敢去抢紫禁城中那张龙椅,成为这个国家新的主人,谁就得直面列强的滔天怒火,搞不好骨灰都得被列强扬了! 他满腔不甘的说:“我们……还是先按兵不动,看看事态如何发展再作决定吧!” 孙先生神情沉重的点了一下头。 第472章 兵临城下 李思明一举全歼洋枪队,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屠杀了近3000名洋枪队士兵的消息传开后,各方势力都是一片哗然,险些就给惊掉了下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李思明疯了是吗?那可是洋人啊!以前杀一两个为非作歹的洋神父都能接来英法联军,这家伙居然放手大杀,一口气宰了3000多? 这下天都要塌下来了!就列强那暴脾气死了这么多人,他们不报复就不叫列强了! 袁世凯和孙先生都停止了向北京挺进的步伐,北洋军甚至打消了进攻黄山的主意全军后撤了至少二十里。现在他已经顾不得惦记紫禁城里那装龙椅了,李思明这个疯狂的家伙把天都给捅穿了一个大窟窿,这个时候谁再急匆匆的杀进紫禁城里,坐上那张龙椅,等到列强报复,不死也得掉三层皮!这么吃亏的事情袁胖子才不干呢。所以他果断选择了放弃攻进北京城抢夺最高权力的打算,先跳出风暴的中心,看清楚形势再说。 紫禁城里皇族内阁和隆裕太后同时接到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肃亲王死了。 在李思明与洋枪队决战之前,肃亲王已经在山海关坚守了七天七夜。在这七天七夜里,他顶住了北洋军数十次猛烈进攻,给予北洋第三镇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到最后,杀红了眼的北洋军把大炮推到距离城墙只有两三百米远的地方,瞄准箭垛猛轰,将禁卫军士兵赖以藏身的掩体一个接一个打得粉碎,然后架起云梯蚂蚁上树似的成串地往上爬,打得极为惨烈。城墙上全是清军的尸体,城墙下北洋军的尸体撂起好几层。依靠着这股不怕死的狠劲和占压倒性优势的兵力,北洋第三镇终于拿下了山海关。耆善在山海关城破前带领一支百余人的卫队试图逃离这座即将沦陷的要塞,但是出城后不久就被北洋军一支马队追上,马刀一阵上下翻飞,卫队全军覆没,耆善的人头也被北洋军砍下来挑到了刀尖上。 肃亲王的死对于已经岌岌可危的清廷来是无疑是一次极其沉重的打击,因为放眼整个王族,像他这样勇于任事又有才干的王爷已经少之又少了,他被北洋第三镇斩杀,清廷无异断了一臂,原本就难以支撑的局面顿时变得更加艰难了。 好消息则是黑衣军跟洋人打起来了…… 准确的说是黑衣军把洋人组成的那支洋枪队给灭了,近3000人几乎无一幸免。 这一消息仿佛一块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登时就激起了千重骇浪。原本还在为耆善的死而对前途深感绝望,耸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文武大臣和王公贵族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变得精神抖擞。庆亲王老泪纵横,跪地大呼:“列祖列宗显灵了!那黑衣贼连连取胜,忘乎所以,居然敢向泰西列强动刀子!战端一开,列强必然勃然大怒,百万大军渡海而来,黑衣军转瞬之间灰飞烟灭,大清的江山保住了!” 隆裕太后喜极而泣,连声说:“祖宗显灵了,祖宗显灵了!” 载涛手舞足蹈:“真是太好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我等应该立即照会列国公使,就这一事件跟他们展开磋商,一起对付黑衣军……” 载振说:“不管付出多大的传价都要说动列强,让他们出动几十万大军,把那可恶的黑衣贼连根拔起,最好连袁项城这个乱臣贼子一并挫骨扬灰!” 一众大臣恶狠狠的点头,简直不能再赞成了。打从袁世凯出山后,大家伙可让他逼得够呛,一会儿要钱一会儿要权,那胃口大得可怕,把整个大清都砸碎了也喂不饱他!别说拒绝他的要求了,给得稍稍慢了一点他都会弄出点动静来,把整个内阁搞得一惊一乍的,大家早就受够了他了,以前是没有实力,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机会来了,李思明一通狂杀杀掉了近3000洋人士兵,洋人肯定要震怒的,出动大军前来报复,正好连袁世凯一起收拾了……不就是割地赔款吗?大家都不在乎了,只要能弄死袁世凯和李思明,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庆亲王颇为矜持地说:“此时关系着大清的生死存亡,每一步都必须慎重,走错半步我们都将万劫不复,所以大家还是冷静下来开动脑筋,集思广益,尽早拿出个万全之策来……必须尽快,时间可不等人!” 众人的目光都朝它集中了过来,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点不满。大家压抑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个好消息可以高兴高兴放肆一把,这家伙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扫大家的兴,真的是…… 庆亲王正色说:“别忘了,黑衣贼距离京城只有五十来里路了!” 此言一出,本来已经有些得意忘形的文武百官顿时就打了个冷战。廊坊一战,黑军全军洋枪队固然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但是也让全世界看到了他们那可怕的战斗力。那可是整整3000洋人士兵啊,不管是装备、训练还是士气,都不是清军能比的!结果呢?黑衣军只用了三个小时就把他们给杀的一干二净,如此恐怖的战斗力,问谁谁不怕? 最可怕的是,这支军队距离北京城只剩下五十来里路了! 隆裕太后脸色发白,内心的恐惧根本就遮掩不住:“庆亲王言之有理,大家赶紧开动脑筋,尽快拿出万全之策来。” 这下子大家终于都冷静下来了。庆亲王说的没错,黑衣军距离京城只有五十来里路,急行军的话,顶多一天就能兵临城下……虽说列强死了这么多人,肯定是要报复的,像英国、法国这些头号强国要把黑衣军连根拔起,根本不在话下,可问题是……就算英法立刻向黑衣军开战,他们的军队也得过上一两个月才能踏上中国的土地,而黑衣军明天就要兵临城下了! 列强发动报复后,黑衣军的下场怎么样还不得而知,但如果让黑衣军攻入京城,他们的下场却是显而易见的:不把他们骨灰给扬了,那帮家伙就不叫黑衣军! 不能再得意忘形了,得赶紧想办法! 事实证明,庆亲王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黑衣军在廊坊屠杀了洋枪队近3000人之后,压根就没有半点闯了大祸的自觉,只留下一小部分人随便打扫战场,主力部队正以最快的速度向京城杀来,充当带路的,正是原本应该在廊坊与黑衣军死战到底,为保卫京城流尽最后一滴鲜血的董安良所部2000余人。 事实还证明,我们尊敬的庆亲王虽然已经快要把黑军当成外星人来看了,但他还是低估了黑衣军的能力。就在他脱口说出黑衣军距离京城只剩五十来里路的时候,黑衣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出现在京城守军的视野之内了。 从廊坊到京城直线距离是28公里,一名普通士兵按正常速度徒步行军的话,少说也得走上五六个小时,等他们走到了之后天也快黑了。可问题是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交通工具叫做卡车,李思明花大价钱从美国和德国进口的那些卡车现在发挥了极大的威力,普通士兵差不多要走一个白天的路它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几十辆卡车一次就能把一个齐装满员的步兵营给送到北京城下。于是,就在庆亲王他们叽叽喳喳的商讨对策的时候,李思明所率领的那两个步兵团已经漫过地平线,如同一股黑色的潮水朝着京城缓缓涌来。 “这就是京城啊……” 李思明站在卡车上,用望远镜看着远处那古老的城墙。寒风呼啸,天色阴霾,那古老的城墙也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看不到一丝亮色。 这座城市真的足够的古老了。它的历史可以一直追溯到三千多年前,武王灭商之后不久便在这里筑起一座小城,作为抵御北方胡人入侵的要塞。此后三千多年里,它一直是农耕民族与渔猎民族反复搏杀的桥头堡,每一次改朝换代,胡人入侵,这里都是厮杀得最为惨烈的战场。 这里爆发过无数次惊天动地的大战,见证了无数英雄豪杰的崛起与凋零,冷眼看着一个个民族兴起、衰亡,血与火写就了一部部气势磅礴的英雄史诗,那堆积如山的白骨成了最好的肥料,这座城市就在上面疯长。慢慢的,慢慢的,边境要塞变成了北方名城,北方名城变成了北方的经济政治中心……最终,蒙古人飓风般横扫了整个中国之后,把首都定在了这里。此后,每一个大一统朝代都在这里定都,它见证了大元帝国在八十多年里从巅峰跌落,成吉思汗的子孙夹着尾巴逃回大草原;它见证了大明帝国从粗犷豪迈走向闭塞,最后被从东北席卷而来的八旗劲旅淹没;它还见证了那从从东北走出来的小小部族在百年之内打下了中华民族历史上最为庞大的版图,将战旗插上雪域高原,然后急转直下,在短短几十年间变成任由列强蹂躏的可怜虫…… 昔日的荣光已经被风刀霜剑剥削殆尽,现在的北京城墙仿佛在寒风中发抖,默默地看着新的征服者的到来。 第473章 很好说话 北京城外一片死寂,看不到严阵以待的清军,看不到连绵的工事群,更看不到那密如丛林的大炮。由于兵力实在是太紧张了,清军不打算在城外放哪怕一个兵,他们将所有能打的兵全部撤入了城内。为了避免黑衣军得到补给,他们还顺便清空了方圆十里内的村落,将所有人口全部迁入城里,一把火将房屋什么的烧了个清光。 当然,外国传教士的教堂他们不敢动,所以一座座教堂矗立在焦土之上,那画面还挺诡异的。 董安良说:“少帅,现在京城周边的村镇已经完全被清空了,我军在城外横着走都不会遇到任何危险……美中不足的是房子也给烧光了,我们找不到可以过夜的地方!” 李思明撇撇嘴:“想跟我玩坚壁清野么?他们还嫩点。” 扭头冲士兵们喊:“我们今晚就打进京城去,在京城过夜好不好?” 士兵们声如雷震:“好!!!” 这一声大吼如同雷霆霹雳,震得城墙上的清军身体狠狠一颤,有好几个差那么一点点就栽了下来。 载沣一脸的不可思议:“我说……你杀了这么多洋人,当务之急不是应该考虑如何平息列强的怒火吗?还想着如何打进京城去?” 李思明嘿嘿一笑:“歼灭了一支雇佣兵,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压根就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 载沣简直要疯了:“你杀的可是洋人士兵啊!杀死一两个传教士都不得了了,你一口气杀了近3000,列强不把你煎皮拆骨才是怪事了!” 李思明说:“杀一两个传教士就不得了了?那是因为你们杀得太少了,当你们一战就可以干掉他们好几万的时候,你们就会发现,他们其实很好说话的。” 载沣:“……” 这他妈是什么歪理! 不过李思明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要是清军能够一仗干掉数千、上万甚至数万列强的军队,列强确实会很好说话。这不,镇南关清军小胜法军,那一战之后的十几年里,列强都挺好说话……不过,当清军在甲午战争中惨败,靠着洋务运动撑起的亚洲第一强国的幻象破灭之后,列强就变得很难说话了。 说到底,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实力足够强大的话甭管跟谁都很好说话,实力不济的话那就对不起了,连鼻屎大的小国都敢找碴,这种酸爽的滋味,咱大清可是尝够了的…… 当然,李思明只是开玩笑的,并没有让黑衣军马上向北京发动进攻。北京可是北方最大的城市,别说围攻了,就算让长跑健将围着北京城墙跑上一圈都能把他累得跟死狗似的。这么大一座城市,哪怕守城的军队是一帮渣渣,也不能轻视,必须作好周密的部署才能发动进攻。在他的指挥下,第15、第16团以营为单位展开,包围京城。 包围……那是说着好听的。这么大一座城市,区区两个步兵团几千号人想将它包围起来,未免也太天真了。所以这两个步兵团也只是将几个城门给封锁了起来,不让里面的人出来而已。可即便是这样,也在京城里引发了巨大的恐慌,内阁仓促中断了脑力风暴式的争论,一众王公大臣以庆亲王为首,两脚带风的来到城墙上,看着黑衣黑盔的黑衣军在城下迅速展开,挖掘工事,架起机枪,把一个个城门给封锁起来,他们的面色越来越苍白。 庆亲王低声说:“衣甲鲜明,进退有度,千军万马浑如一人,好一支铁血雄师啊!” 载振问:“禁卫军与他们相比,如何?” 载涛帮庆亲王回答:“差远了……” 这样的回答固然让人泄气,但却是不争的事情。禁卫军也算得上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但顶多也只能做到队列整齐、同进同退而已,想要做到像黑衣军这么流畅地调试展开,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或者说,这压根就不是靠训练就能办到的。至于是怎么做到的,他们也不知道。 英法日俄等国驻北京的公使馆公使也来到了城墙上,居高临下看着黑衣军,这支在廊坊毫不客气地屠了他们拼凑起来的洋枪队的陌生军队。他们看到,这支军队每一名士兵都戴着一顶黑色头盔,身穿黑色军装,大多数人手里拿着一支带着长长的、形状跟香蕉有几分相似的弹匣的步枪,也有不少人扛着一种带着个圆形弹鼓的机枪,看上去很轻巧。当然,11式通用机枪他们没看到,这个属于绝密武器,一个步兵连配备三挺,每个连都藏得严严实实,明知道洋鬼子盯着自己,自然不会把这一杀手锏摆出来。 迫击炮也盖着厚厚的炮衣,李思明可不打算让英法留意到这种简陋却非常好用的火炮。等到一战开打,他们被德军手中那数量众多的迫击炮狠狠削过,炸得血流成河之后,自然会自己摸索着去研制迫击炮,这个探索的过程是十分有趣的,他可不忍心将英法等国的军工专家的乐趣给扼杀了。 我们的李大将军就是这样的贴心。 可即便是这样,黑衣军的军容还有装备都把这些眼高于顶的公使给惊到了,他们议论纷纷: “他们装备的是半自动步枪吧?” “是半自动步枪,据说是抄蒙德拉贡的。” “蒙德拉贡半自动步枪性能虽然先进,但是价格太过昂贵,而且可靠性也不高,他们居然敢给全军装备?先不说可靠性如何吧,他们哪来这么多钱?” “听说那个军阀在前年的橡胶股灾中狠狠的赚了一大笔,获利多达2000余万两,同时还从法国一位银行家那里得到了1亿法郎的无息贷款,再加上苏北又有大量农产品输出,每年都可以为他赚取大量财富,可谓肥得流油。有如此强大的财力作支撑,再加上他的军队规模一直不怎么大,想给全军配备半自动步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种轻机枪是什么型号?看上去很轻巧的样子,比麦德森还要轻巧。” “没见过……这怕是德国佬的杰作吧?” “不像,没有情报可以证明德军正在大量换装轻机枪!” 这年头轻机枪还是个稀罕物,研究的国家少,装备的国家更少,目前放眼全世界,研制成功并且大量向全世界出口的轻机枪也就丹麦的麦德森这一款,至于法国的M1909哈奇开斯轻机枪、绍沙轻机枪,美国的刘易斯和勃朗宁,都是在一战爆发前夕,甚至一战爆之后才研制出来的。至于德国佬的MG-08/15轻机枪……你见过二十公斤重的轻机枪吗?现在是1912年1月,可供全世界选择的轻机枪就麦德森这一款,这一点各国公使都是知道的,他们压根就没有获得过德国正在研制新型轻机枪,并且大量列装军队的信息。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非常的困惑: 黑衣军扛的这款轻机枪,到底是哪来的? 黑衣军的军容和士气也让他们大吃一惊。这支部队跟欧洲精锐陆军相比都不显得逊色啊!由此看来,那支洋枪队被他们全歼并非意外,完全可以用“乌合之众”来形容的洋枪队撞上如此精锐的部队,不死才是怪事。 现在他们最关心的问题是:像这样的军队,那个年轻的军阀手中到底有多少?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冒出来,他们便看到数十辆满载着士兵的卡车从远处开了过来,从车上跳下一千多名士兵,同样是黑盔黑衣,同样是扛着半自动步枪…… 列国公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震惊:用卡车运送部队?那个军阀的想法倒是挺超前的! 庆亲王等人则是骇然失色,那隆隆驶来的车队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正在面对一个压根就不是一个次元的敌人,这个敌人正在不动声色地对他们实施降维打击,就算列强真的出动大军前来报复,他们也绝对会死在他前面! 前来会合的是蔡锷亲自率领的那支先头部队,一共1200人,装了整整六十辆卡车。 虽然来的人并不多,但对于正在为手头上的兵太少,北京城太大,围都围不过来而大伤脑筋的李思明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他亲自前去迎接,打老远就冲蔡锷挥手:“嗨,老蔡,好久不见了!” 老蔡? 蔡锷那英武的脸庞不禁抽搐了一下……李思明喜欢给人起外号,这个他知道,只是没想到几个月不见,这家伙给人起的外号是越来越鬼畜了!老蔡,这是什么见鬼的称呼! 他无可奈何的说:“其实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或者我的职位的……” 李思明嘿嘿笑着:“那也太见外了,咱们什么交情啊,不兴这个的!”用力给了他一个拥抱,“从徐州一路冲到北京来,辛苦你了,我最出色的将军!” 蔡锷用力在他后背捶了几拳:“打完毅军打江防军,打完江防军打洋枪队,一路从南京砍到北京来,你也辛苦了,我们最能惹事的少帅!” 第474章 手太臭了 从那句“最能惹事的少帅”就可以听出,蔡锷对李思明屠了洋枪队的举动是有意见的。 那支狗娘养的洋枪队当然不能惯着,这场战争关他们屁事,非要跳出来横插一杠子给黑衣军添乱……本来黑衣军在北洋军的主场作战就已经够吃力的了,他们还跳出来张牙舞爪,不揍他们才怪了。 但是在蔡锷看来,现在绝对不是跟洋枪队大打出手,甚至把人家杀了一个不剩的时机。 打从武昌起义爆发以来,洋鬼子一直在千方百计寻找着插手这场战争的机会,只不过李思明和袁世凯的外交工作都做得不错,再加上利比亚危机越来越严重,欧洲列强的注意力都让意大利和土耳其这两个即将在利比亚大打出手的货给吸引过去了,所以这到现在都还没有人下场。现在李思明跟洋枪队大打出手,一举歼灭了人家近3000人马,这就给了那帮狗东西最好的借口,他们不借题发挥才叫怪事了! 按蔡锷的想法,就算要跟洋枪队大战一场,李思明也不应该亲自下场,把指挥权交给两个团长就可以了。如果列强要追究甚至报复,就把责任推到这两个团长身上。虽然这样做有点不厚道,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把责任推给两个团长,黑衣军还可以借口说是下面的人太冲动了,瞒着统帅跟列强开战,把人处理就好了。而李思明是黑衣军的统帅,如果他亲自下场指挥军队跟洋枪队大打出手,就等于是黑衣军跟列强全面开战,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大不了暗地里给那两个团长多点补偿,等危机过去了再重新提拔他们。部下嘛,不就是拿来给上级顶缸的吗? 可是我们的李少帅连最起码的权术都不知道,列强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他二话不说指挥两个步兵团就把人家近3000人杀的一个不剩,还动员民夫在潍坊那边挖了一个大坑,将那3000具尸体丢进去,立了一块碑,上面赫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万人坑! 这已经不叫挑衅了,这简直是用脚把列强的脸踩在地上使劲的摩擦!以列强那暴脾气,不报复才叫怪事了。 廊坊一战固然打出了黑衣军的威风,但是也给这场本来已经大局已定的战争增添了无穷的变数。谁不知道英国、法国这些列强最擅长的就是借题发挥,暗地里搞风搞雨啊。他们在中国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会报的,让他们这么一插手,这场本来已经可以划上休止符的战争又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一想到列强很有可能会以此为借口,出动几万甚至十几万大军跨海远征打到中国来,将黑衣军连根拔起,蔡锷头都大了。 他叹了一口气:“你不应该亲自下场去跟洋枪队大打出手的。” 李思明扬了扬眉毛:“他们敢跑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我不揍他们,他们还以为自己活在庚子年呢!” 蔡锷苦笑:“揍那肯定是要揍的,但你不应该亲自下场。你应该把指挥权交给那两位团长,让他们来指挥这场战役。这样一来,就算列强要秋后算账,你也可以先把这两位团长推出去顶一阵子,装傻充愣,把事情给糊弄过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思明说:“我从来没有让手下给我顶缸的习惯。” 蔡锷说:“你必须养成这样的习惯!你是黑衣军的统帅,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黑衣军的意志!你亲自下场去跟洋枪队大打出手,等于是整个黑衣军跟列强全面开战,这样一来事情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那两位团长原本只觉得今天这一战打的很痛快,可听蔡锷这么一说,顿时就觉得不对劲了。是啊,如果他们下场跟那两只洋枪队大打出手,还可以推说是他们看洋枪队不顺眼,是个人的行为,可李思明亲自下场,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一个边防军连队越过边境袭击了敌国一个村庄,跟一国元首带着一个边防军连队越过边境去袭击敌国一个村庄,那完全就是两码事所造成的,后果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他们有些歉意的说:“蔡师长,是我们不对,我们不应该让少帅亲自下场的!” 第16步兵团团长拍着胸口说:“没事,洋鬼子想借题发挥的话,我就站出来告诉他们这次战役是我指挥的,是我看他们不顺眼想削他们,跟黑衣军跟少帅没有任何关系,他们要杀要剐冲我来好了!” 第15步兵团团长说:“这个锅你一个人扛不起,得我们两个人一起扛!” 他可不觉得替李思明背这口黑锅是什么不公平的事情,相反,如果能背这口黑锅,他会一辈子都自豪不已。中国人被那些洋鬼子欺负的太久、太狠了,面对列强的挑衅,一向只能忍气吞声装孙子,连大点声跟人家说话都不敢。换作任何一只军队发现这么一只洋枪队挡在自己前面,估计都是一筹莫展,最后只能老老实实掏钱甚至牺牲国家利益去收买洋枪队,让他们不要跟自己作对,北洋军就是这样干的。可李思明不一样啊,洋枪队向他挑衅,他二话不说就指挥两个团重炮机枪一起上,几个小时就把他们杀的片甲不留,多痛快呀!说得不客气一点,从第一次鸦片战争一直到八国联军,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战争中,中国打死的西方列强士兵加起来都还没有今天这一仗干掉的多,有如此辉煌的胜利在,就算让他们立刻上军事法庭也值了。 李思明瞪了他们一眼:“去去去,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好汉!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让部下给我顶缸的习惯,如果列强非要以此为借口发动报复,那就让他们来好了,真以为我们黑衣军是吃素的?” 蔡锷叹息:“黑衣军的战斗力固然是顶尖的,可问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怕各方势力很难再像以前那样全心全意的支持你了。” 李思明冷笑:“如果他们因为我揍了列强一顿就取消对我的支持,那只能说他们不配跟我一起走这条路!” 蔡锷默然良久,哑然失笑:“说得没错,如果他们因为这一战就取消了对我们的支持,那他们就不配继续与我们一起走下去了。” 李思明说:“别想那么多了,你全权指挥,争取在明天下午之前展开攻城,我可没有耐心在这里耗太久!” 蔡锷向他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军礼:“明白。最迟后天中午,我军的战旗就会插到天堂去。” 李思明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没法子不满意。蔡锷实在是太专业了,一过来立刻就接手了战场指挥调动军队,开始为进攻做准备。而在他后面,黑衣军正一火车一火车的赶来。这可是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就打穿了整个山东和河北,从徐州一路冲到北京的精锐之师,李思明兵临北京城下,意味着津浦铁路全线打通,北伐军主力可以通过铁路源源不断的北上!事实上他们也正是这样子干的,几乎每一个小时都有新的列车抵得天津,然后在天津中转经廊坊,一路冲到北京城下,效率之高令人震惊! 黑衣军士气之高昂,同样令在城墙上看热闹的列国公使为之震惊。这帮家伙似乎完全不知道他们的统帅已经把天都给捅出了一个大窟窿,这股新兴的势力很有可能将面对列强的滔天怒火,他们一路有唱有笑,顶着寒风冒着小雪,以团为单位推进到北京城下,然后在蔡锷的指挥之下展开对北京城的包围。要说廊坊之战给他们造成了什么影响,那就是……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士兵都捶着大腿懊恼的叫:“第15、第16步兵团那帮孙子不干人事啊!这么多洋鬼子,一个都没给我们留,实在是太可恶了!”不少士兵和基层军官更是一脸鄙视的看着自家的团长,那眼神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也没法不嫌弃,虽说北伐军一路攻克了无数城池,前前后后歼灭了近十万清军,战功显赫,但是再怎么显赫的战功,跟一战歼灭近3000洋枪队相比都黯然失色!在他们看来,就是因为自家团长的手气实在是太臭了,没有抽到上上签,成为那两个追随少帅从海路登陆天津直逼廊坊的步兵团中的一个,直接导致他们失去了参与这场大战的机会! 如果能够穿越时空,他们一定会坚决要求加入那两个步兵团。如果实在没办法挤进去,就坚决换一个手气好点的团长! 别说他们了,那些团长看着自己这双臭手,都想一刀把它给剁了。 这就是黑衣军得知李思明歼灭了洋枪队,屠杀了近3000列强士兵之后的反应。 恐惧?不存在。 军心大乱?更加不可能。 列强可能做梦都没想到,在得知第15、第16步兵团的辉煌战绩之后,黑衣军最大的愿望居然是洋鬼子赶紧再组织一只洋枪队跟他们开战,好让他们也享受一下成千成千的歼灭列强的军队的快乐…… 第475章 捡到鬼 让列强再拉一支洋枪队出来个黑衣军大打一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列强在中国确实有不少军队驻扎,比如说光是美国就在上海租界驻扎着一个团的海军陆战队,法军在湛江海军基地也驻扎的团级规模的部队,至于英国,就更加不用说了,光是香港驻扎的军队就有上万人之多,绝对称得上是实力雄厚。可问题是中国实在太大了,他们这些兵力东放一点,西放一点,总数看起来是不少,但是想分摊开来却单薄得很,要把他们给调集起来需要花的时间就长得很了,让他们在短时间之内再拉起一支3000人的队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拉得起,也不见得新的洋枪队还敢上战场跟黑衣军交战。别忘了,李思明干掉那3000人只用了三个小时,就算有洋枪队轻敌大意的因素在,但黑衣军的凶悍和李思明在军事指挥方面的造诣也是显而易见的。这绝对是自第一次鸦片战争以来,列强所碰到的最为强悍的对手。这么强大的敌人,就算拉正规军过来都不见得能稳赢,让一帮乌合之众上去跟他们硬碰硬…… 那纯粹就是打着灯笼上茅坑————找死! 列国公使从城墙上下来,迅速跑到英国公使馆召开了一个临时会议。他们在城墙上吹了几个小时的风,一个个冷得直哆嗦,可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的。黑衣军调动之迅速,装备着精良,士气之高昂,都让他们清楚的知道,这次他们要面对的不再是义和团那种乌合之众组成的、热血有余但军事素养四舍五入一下就啥都没得剩的战五渣,而是一支武装到牙齿、士气高昂得无以复加,甚至敢顶着榴霰弹轰击,奋勇向前冲锋的钢铁雄狮。现在城外的黑衣军兵力正在迅速的增多,已经突破1万人了,据济南那边发过来的电报,满载着黑衣军士兵和火炮的列车正在源源不断的北上。数量之多,调动速度之快,都令人瞠目结舌。南京那边同样发来电报,说在江苏这边的黑衣军同样在于最快的速度北上,不是一两个营一两个营,而是整团整团的北调! 最保守的估计,到明天早上,北京城外的黑衣军兵力将达到3万人以上。 3万堪比欧洲精锐陆军的军队! 这是一只没有任何人敢轻视的可怕力量。就凭大清王朝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拼凑起来的那区去几千守城军队想要挡住这只劲旅,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北京城破已成定局,改朝换代就在眼前,他们也应该尽快做好准备了。 天知道黑衣军会不会像义和团那帮疯子一样,压根就不讲什么外交礼仪,看到洋人就杀! 回想起黑衣军那整齐的队伍,精良的令人瞠目结舌的装备,还有高亢的军歌,这几位公使都觉得心头发堵。这么多年来,他们对华的方针就是维持住满人的政权,努力培养市场,但绝对不能让他们真正强大起来————至少不能让他们拥有能够与欧洲匹敌的军事力量。几十年来他们一直是这样做的,而且做的很成功,尽管清廷数十年来一直在向他们学习,努力追赶他们的脚步,却被越甩越远。 然而黑衣军的到来意味着这一实行了数十年的外交策略彻底失败了。那支头戴黑色钢盔、身穿黑色军装的军队,用近3000字尸体向他们证明,中国人也是可以拥有一支堪与欧洲媲美的强大军队,轻而易举地击败列强的。如果再多两场这样的胜仗,那列强花了数十年时间经营起来的战无不胜的光环即将被砸得粉碎! 对中国的外交策略必须做出改变了。 英国公使极为恼火:“德国人是疯了是吗?居然不声不响帮那个军阀训练出了一支如此可怕的军队!” 法国公使恨恨的说:“据我所知,在过去几年里,他们光是靠卖军火给那个军阀就赚了5000万马克,赚钱都赚疯了,完全忘记了他们也侵略过中国,他们的军队现在还驻扎在青岛!等着吧,他们一手带出来的这支军队早晚会狠狠咬他们一口,让他们悔不当初的!” 如果莱因哈特和克洛维听到这话,肯定会大喊冤枉。他们是卖了很多军火给李思明,但他们没有帮李思明训练军队呀……倒是帮他训练了几批炮兵和工兵方面的人才,至于步兵的训练,他们没有机会插手。相反,现在他们正在学习黑衣军的编制、战术! 日本公使阴沉着脸说:“他们杀了我们这么多人,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俄国公使说:“当然不能就这样算了!那个军阀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如果这一次我们选择了退让,我们的颜面将荡然无存!”他站起来用力挥舞了一下拳头,恶狠狠的说:“必须给他一个教训!” 英国公使问:“你们有什么办法?” 日本公使说:“我们在辽宁那边驻有一个师团的兵力,如果需要的话,这支军队随时可以向沈阳发动进攻!” 日俄战争结束之后,第五师团一直驻扎在辽宁,以确保日本在东北的利益不会受到侵犯。不过此时的第五师团在东北的所有人马加起来也才不到1万,不像30年之后那样,整个师团足有26,000多号骄兵悍将。兵力确实是有点少,但日本公使坚信,第五师团出马肯定能在几天之内拿下沈阳,如果操作的好,利用这一契机把把整个辽宁都给吞了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惜的是,别人也不是傻子,比如说俄国公使,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算盘:“那是袁世凯的地盘!你说要给李思明一点颜色瞧瞧,却想向袁世凯的地盘发动进攻,只怕是另有企图吧?” 日本公使脸色微微一变,大声说:“我们当然要报复李思明,但是在报复他之前得先摆平袁世凯!他挡住我们南下的路了!” 俄国公死冷笑:“这话你自己信吗?能玩政治外交的人智商一般都不会低到哪去,你这话顶多也只能骗骗自己而已。还有,你真的以为靠一个师团就能击败在东北的北洋军,长驱直入一直冲到北京城下吗?” 日本公使自信心满:“这有何难?” 俄国公使说:“倒也不难,只不过……黑衣军的短短几个小时就杀了我们近3000人,这一战足以证明他们的战斗力与欧洲精锐陆军是有一拼的,而北洋军跟他们打得有来有回,战斗力恐怕不会比他们差太多,区区一个第五师团想把他们苦心经营的辽宁给吞了,是不是太天真了点?” 日本公使恼火透了:“你什么意思?想打架是吧?” 俄国公使说:“想啊,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跟我打!” 英国和法国公使对视一眼,都郁闷到家了。八年前那一战打得惊天动地,日本和俄国都付出了一场惨重的伤亡,最终,俄国输了,被逐出了东北,日本虽然赢了,却一分钱的战争赔款都没捞到,经济差点就崩溃了,提起这场战争双方都是一肚子的火!尤其是俄国人,那火气就更大了:明明是李鸿章邀请他们进入东北的,他们在东北的扩张合理合法,日本这帮死矮子却跳出来跟他们对着干,最终把他们给赶了出去,简直是欺人太甚,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所以他们找茬就想跟日本人干一架。俄国人一个个牛高马大的,而日本男子155公分都都算高了,在单挑方面俄国人优势极大,这正是他们不断在各种场合向日本外交官挑衅,想跟人家打一架的原因:我就不信在战场上打不赢你,一对一单挑还揍不死你! 日本人也不是好欺负的,刚打赢日俄战争,心气正高着呢!死毛子不讲信用,明明打输了,却一分钱的战争赔款都不肯赔,还连连向他们挑衅!所以他们的火气也大得很,对上俄国人那是一点都不客气……只要这两货凑到一块,火药味就浓得能呛死人,没有同行干着,下一秒就能掐到一块滚作一团。 这不,现在又开始了…… 英国公使赶紧把他们分开,严肃的说:“两位,你们的私人恩怨先放一放,我们还是赶紧想想应该如何应对当前的危机吧!要知道,那位野心勃勃的军阀就在北京城外,他的军队正在源源不断的赶来,他的兵力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成倍的增加,不出意外的话,在几天之内他就会对北京发动进攻,到时候整个北京都将变成世界最大的屠宰场,我们这些外交人员也很难幸免!难道你们不觉得确保租界安全和维护国家利益比私人恩怨更重要吗?” 俄国公使斩钉截铁:“不觉得!” 这绝对是真心话。租界安全、国家利益什么的在他眼里直接跟“放屁”划等号,他只想找茬跟日本公使狠狠的干一架,**这个小矮子! 英国公司:“……” 这个死毛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公然说出国家利益还不如私人恩怨重要这种屁话?俄罗斯外交部算是捡到鬼了。 第476章 恶人先告状1 俄国毛子又跟日本人干上了。 这并不稀奇,这两个国家本身都是苦大仇深,彼此看不上眼,大家愉快分赃,合作顺利的话,自然是一团和气的,现在受到了挫折,日本人又对东北起了歪心思,俄国毛子能忍下这口气才叫怪事。日本人的脾气也不怎么好,手下败将居然敢向他们挑衅,这绝逼不能忍! 于上,又要掐上了。 他们加掐上就意味着这次谈话绝对不会有结果了。英国、法国公使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无奈。:他们已经记不清多少回商量着商量着就开始给这两位劝架了。平时没什么大事都还好,心情好的时候劝劝架,心情不好的话就直接在一边看戏,看着两位打得头破血流。可问题是,现在黑衣军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而他们组织洋枪队在廊坊跟黑衣军狠狠的打了一仗,算是把黑衣军给得罪死了,万一黑衣军攻进北京城之后展开血腥报复,他们一个都活不成!在这种要命的关头这两个货居然还有心情掐架?真的是服了他们了! 英国公使万般无奈的说:“你们两个都冷静冷静吧,现在可不是内斗的时候!” 俄国公使根本就不领情,指着日本公使的鼻子大声说:“不,我要跟他单挑!今天不把他揍扁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日本公使脸色铁青,咬着牙说:“想打架是吧?来呀,谁怕谁!” 俄国公使把拳头捏的啪啪响:“不怕的话就别躲到英国人背后,有种就站出来面对我!” 日本公使:“……” 好吧,现在他确实躲到了英国公使的后背。这是可以理解的,他身高只有155厘米,放在日本人中间算是高个子了,但是跟身高185的俄国公使比,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侏儒,两个人的块头差了这么多,还要跟人家单挑?他没那么想不开。在口头上不能服软,又不想挨揍,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躲到自己的靠山后面去了。谅那个死毛子胆子太大也不敢伸手将他从英国公使后背揪出来动手打他吧。 还别说,俄国公使真不敢。日本就是英国扶植起来遏制沙俄在东亚地区扩张的棋子,这一点俄罗斯人比任何人都明白。在甲午战争中,日本发行了海量的国债有一大半都是英国买下的,在日俄战争的时候更不得了,英国不仅自己慷慨解囊,还动员美国一起掏腰包买,大家卖肾援日,把沙俄往死里怼!不客气的说,如果没有英国在政治、经济、军事技术等等各方面的援助,明治天皇再怎么英明神武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十年之内,把日本从一个积贫积弱的岛国建设成一个有能力跨海东征,并且接连击败中国、沙俄两大世界面积最为庞大的帝国的强国。现在日本跟英国的关系当然没有甲午战争之前那么亲密了,但再怎么说他们也依然是英国的盟友,当着英国人的面揍日本人,英国人肯定会不高兴的。 英国人一个不高兴…… 在日俄战争中,波罗的海舰队要过半个地球赶赴亚洲战场时在路上连质量最低下的煤都买不到的窘境,俄国毛子现在都还没忘呢。这帮英国绅士不声不响的看起来人畜无害,暗地里手却黑的很,不整人就不整人,一整人都是往死里整,俄国毛子至今心有余悸。 英国公使的脸也挂不住了。这可是他的使馆,这两个货跟小孩子似的当着他的面吵个不停,甚至要动手,让他面子往哪搁?他冷着脸说:“如果你们对于如何应对黑衣军的威胁这一话题没有兴趣,就给我出去,别再浪费我们的时间!” 这两个货这才悻悻的闭嘴。 争吵间,有仆人来报告:“多国公使在外面求见。” 在北京有使馆的国家可不止英国、法国、日本、俄国这么几个。西班牙、意大利、美国、奥匈、荷兰、德国、比利时……等等等等这一大串在世界上排得上号的国家都在北京拥有使馆。当然,奥斯曼帝国没有,截止到目前为止,大清王朝都没有跟奥斯曼帝国建立外交关系。在这些国家里,德国是旗帜鲜明的支持黑衣军的,所以他们的大使非常的淡定,组建洋枪队的时候他们一个人都没出,现在黑衣军兵临城下了,他们同样没有来参加这次会议————反正就算黑衣军攻进北京城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可其他国家就不一样了,他们或多或少都派人参加了洋枪队,现在洋枪队被黑衣军杀的一干二净,他们哪里还坐得住? 有这么多人在,俄国人和日本人也不好意思再闹了,会议的画风终于正常了起来。大家各抒己见,滔滔不绝,将自己的看法一古脑的抛了出来,主流意见无非就是:黑衣军是一股极其野蛮的势力,如果让他们统治了这个国家,那么对全世界都是一场灾难!本着对全世界负责的态度,他们必须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是不是很冠冕堂皇,是不是很高大上? 其实翻译过来无非就是:那帮犊子实在太凶残了,要是让他们统治了中国,肯定要威胁到我们的利益的,我们必须想办法将他们扼杀在摇篮里! 意见是统一的,但是该如何执行,大家一时半会去拿不出办法来。廊坊一战,洋枪队基本全军覆没,近3000具尸体被丢进了万人坑里,这一耳光打的他们晕头转向,让他们清醒的意识到:黑衣军可不是庚子年时候的清军,还想像十年前那样拼凑的几万军队就轻松打败他们,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必须调动大规模的正规军才能摆平黑衣军。 可问题是这正规军也不是那么好调动。廊坊惨败,他们在北京、天津等地能够调动的军事力量基本上被扫荡一空,剩下那点人手能保住使馆不被黑衣军占领就谢天谢地了。距离北京最近的一支列强军队就是日本的第五师团,但即便是这支军队,距离北京也有千里之遥,中间还隔着北洋军的地盘,等他们赶到,黄花菜都凉了。至于英法的军队就更不用提了,他们或许能够在短时间之内调动几条军舰北上,但是大规模的地面部队可没那么好调的,这需要时间。 可他们缺的偏偏就是时间。 一直商量到深夜,大家都没有拿出可行的办法来,英国公使无奈的说:“大家先给国内发电报,把廊坊之战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向国内报告,我想国内那些议员大老爷在得知我们有数千名士兵死在黑衣军手中之后,都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列国公使顿时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其实这事说到底也是他们不占理,这场战争跟他们屁关系都没有,是他们自己组织的洋枪队去找黑衣军的麻烦然后被黑衣军全奸了,而且还是打着雇佣兵的名号,死了也是白死!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话语权掌握在他们这边,只要他们妙笔生花,完全可以将黑白的给颠倒过过来! 这事他们可太熟了。 大家各自回去,用热毛巾洗了一把脸,挤出一点精神,整个使馆说得上话的人物凑一块开了个小会,拿出个章程来,由公使大人口述,秘书奋笔疾书,不到两个小时,一份份声情并茂、细节栩栩如生的文稿便新鲜热辣的出炉了。大家所用的措辞不大一样,但意思很明确:黑衣军就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家伙,打从他们起兵以来一路烧杀抢掠,所到之处血流成河,赤地千里。尤其是他们的首领李思,简直是无恶不作,对于他们这些站在世界金字塔顶尖上的强大国家更是缺乏必要的敬畏之心,多次侮辱了他们前去接触的外交人员!当他逼近北京的时候,为求自保,列国公使组建了一支自卫部队,可这只自卫部队在廊坊遭到了那个军阀所指挥的黑衣军的野蛮攻击,全军覆没…… 至于出于自卫目的而组建的部队为什么会出现在距离北京城近30公里之外的廊坊,恰好挡在黑衣军推进的路线上……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只要知道是黑衣军野蛮的屠杀了他们近3000名士兵就可以了。 公使们对这些颠倒黑白的文章极为满意,大手一挥:“发回国内!” 于是列国公使使馆内的电台滴滴嘟嘟的响了一夜。 这帮不干人事的家伙在狂发电报,李思明同样在发电报。 给皮瓦尔发电报。 此时的皮瓦尔已经从上海乘坐豪华游轮北上了。黑衣军兵临北京城下,即将成为这个国家的新主人,一直以来跟黑衣军有着不错的合作关系的他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他必须在第一时间赶到,为那位救过他的命并且给他带来了巨大财富的好朋友送上真诚的祝福。 双方的关系不错,所以李思明也不跟他客气,电报里直接了当的指出:“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暗中约定好了的对吧?” 皮瓦尔的回复显得有点茫然:“没错,我们确实暗中约定好了的,出什么事了。” 第477章 恶人先告状2 李思明:“也没出什么事,就是我的军队在廊坊遭到了列国公擅自组建的洋枪队的攻击,伤亡惨重,而你们法国士兵是这支洋枪队的主力。我想问一下,这是法国公使的个人行为还是你们法国政府授意的?” 皮瓦尔迅速回复:“我可以向上帝发誓,法国政府从来没有过要拉起一支军队跟你作对的意思。” 李思明:“也就是说,这次你们驻北京、天津公司使馆的公使自作主张了?” 皮瓦尔:“对。”当然对了,别说法国政府压根就没有授意驻华公使馆要组建武装力量跟黑衣军作对,就算有,现在打输了,那也必须是驻华公使自作主张,不是也得是,他说的! 李思明的语气一点都不客气:“我不喜欢这种喜欢自作主张、不顾国家利益为所欲为的外交人员,很不喜欢!” 皮瓦尔:“给我两天时间,两天之后你就看不到他们了。” 李思明的语气总算缓和了一点:“谢了。” 皮瓦尔:“谢什么,真想感谢的话,多给我找几个矿出来就可以了。对了,现在意大利已经往利比亚派遣了3万大军,而且还在继续增兵,大有不吞下利比亚绝不罢休之意,土耳其在利比亚那边只有区区2万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怕油田不保啊。” 李思明:“你们政府对此是什么样的态度?” 皮瓦尔:“怨气非常大,已经不止一次在外交场合跟意大利政府放狠话,要求他立刻撤军了,但意大利人根本就听不进去。他们仗着背后有德国撑腰,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李思明:“既然他们不把你们放在眼里,那就揍到他们心服口服啊!这种事情你们不是一向很内行的吗?怎么突然变得矜持起来了?” 皮瓦尔:“不是我们不想采取更强硬的态度,而是摩洛哥那边刚刚拿下来,还没有太平,现在意大利又摆出一副对油田志在必得的架势,靠外交斡旋恐怕是没有办法让他们放弃的了,两国必有一战。” 李思明:“那就战吧。如此诱人的利益想不流一滴血就完全保住,那不过是痴心妄想。说服意大利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摁在地上狠狠的揍上一顿,让他们见识到两国之间实力的差距,我保证他们二三十年都不敢再炸刺了。” 皮瓦尔:“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你这是站着说话腰不疼!想要击败意大利,那必须出动10万以上的大军,仓促之间让我们上哪调遣如此庞大的兵力?我们需要时间!” 此时法国拥有60多万常备军,确实称得上是实力雄厚。可问题是这支军队分散在世界各地,想要将他们调集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短时间之内能迅速赶到利比亚投入战场的,也就只有在阿尔及利亚殖民地的军队了。殖民地军队的战斗力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清楚,指望他们顶住10万意大利精锐部队,保住利比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想从其他方向调集军队进入利比亚参战,又需要很多时间…… 李思明对于利比亚油田还是很关心的,毕竟这里面他有着15%的石油产权,而且在石油开采过程中生产的天然气全部归她,这意味着每年十几万吨优质原油还有近10万吨气头尿素,这些对于中国这么一个贫弱的农业国家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意大利要虎口拔牙拿下利比亚,不仅仅是抢了法国的蛋糕,更断了他的财路,这还能忍? 他问:“需要我做什么?” 皮瓦尔倒也干脆:“我们希望你能将摩洛哥那边的武装工人部队掉到利比亚,万一意大利要以武力强行占领油田,你们就给我死死的挡住他们!” 李思明:“这是要让我们跟意大利开始战呀!” 皮娃儿:“不,我们会宣布那些武装工人都是法国外籍军团的部队,你们是受法国指挥,以法国雇佣兵的身份去参加战斗。” 李思明:“意大利不是傻子,这招骗不过他们的!” 皮瓦尔:“我们没想过要骗过他们,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李思明:“不行,这对我们很不利。我们得罪不起一个欧洲军事强国!” 皮瓦尔非常干脆:“5000万法郎低息贷款外加200门155毫米重型榴弹炮,怎么样?” 李思明顿时眉开眼笑:“盛惠,盛惠!” 皮瓦尔:“……” 这家伙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双方又在电报里洽谈了一下武装工人部队进入利比亚参战的细节。李思明表示:别整那么多花的虚的,赶紧从俄罗斯那边拉几船子弹过去,这比什么都实在。皮瓦尔则表示你看不起谁呢?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会想不到?早就派船到沙俄那边拉子弹了。 ————派往北非那边的武装矿工装备的是清一色的莫辛纳甘步枪,德国进口的MG-08重机枪也是使用莫辛纳甘步枪弹。这倒方便了法国人,不用给他们准备别的口径子弹了,把莫辛纳干步枪弹成船成船拉过去就可以了。 不过武装矿工们所需要的手榴弹、迫击炮、迫击炮炮弹等等这些武器装备就只能从国内运过去了,因为法国是不生产这些玩意的。对此皮瓦尔很慷慨的表示,他会立刻就调动船队到江苏去拉货,运费他出了,不用李世明给一分钱。 面对如此慷慨的合作伙伴,李思明除了竖起大拇指点赞之外,还能干什么?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 李思明结束了与皮瓦尔的交流,伸了个懒腰,走进指挥部去找同样一夜没睡,只顾着调动部队、和作战参谋们研究攻城战术的蔡锷。 “把进攻时间推辞两天。”他说。 蔡锷拧起眉头:“推迟两天?为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战场瞬息万变,别说推迟两天,哪怕仅仅推迟两个小时也会出现无数变数,尤其是在你一举灭了近3009洋枪队之后!” 李思明说:“我得等一个朋友先替我解决一个大麻烦。” 蔡锷试探:“皮瓦尔?” 李思明说:“对。” 蔡锷马上就同意了。列强中数英法德三国军事实力最强大,德国是站他们这边的,而英国和法国,英国海军世界第一,但陆军差点意思,光靠几艘军舰可威胁不到黑衣军;法国陆军极为强悍,这才是黑衣军的劲敌,如果能在展开攻城之前先把法国给摘出去,确实会少很多麻烦。 搞定了蔡锷之后,李思明打着哈欠回自己的帐篷,呼呼大睡。 他倒是可以呼呼大睡,但是别人可不行。 正如列强所预测的那样,黑衣军正在利用津浦铁路源源不断地北上,在山东的第1、第3步兵师,在南京的第2、第4、暂编第5步兵师,都派出了最为精锐的部队,搭乘火车迅速北上。进攻推迟两天的消息传来之后,他们简直是欢声雷动,这意味着他们有更多的部队可以赶上这一战了!主力的位置他们肯定是抢不到了,但是能够参与到鼎定中原这一战中,哪怕只有一两个营参与进去,也是极为光荣的事情! 于是,围困京城的黑衣军兵力以一种夸张到登峰造极的速度迅速递增。一开始的时候还是稀稀拉拉的,也就各大城门能看到一点人,但是一天之后,他们已经把北京城的水陆交通全部截断了,再过一天,登上北京的城墙往下一望,那就是黑压压的一大片,黑旗如云,刺刀如林,让人看着就胆寒啊!更让人蛋疼的是,黑衣军的传统艺能又发挥作用了:天津、廊坊、甚至唐山那边都迅速组织起一支支起义军,一窝蜂的往京城赶,迫不及待的要投入到这场打土豪分田地的盛宴之中! 天津、廊坊这两地的义军装备还像点样,好歹也是整个北方最富庶的地区,再加上战乱频繁,一场大战过后,被遗弃在战场的枪械多不胜数,很多青年都会顺手捡一两支回去藏起来,现在这些武器都派上用场了。不过唐山、秦皇岛那些地方赶来的起义军装备就杂得很了,好点的有形形色色的单发步枪,差点的则是燧发枪、火绳枪一起上,这都算不错了,大多数人连这都没有,只有大刀长矛,不小心你还以为是明末军队穿越过来的! 可偏偏,冀东地区的青年是整个河北最为优秀的兵源。冀东冷得要死,多山少地,一年只能种一季庄稼,老百姓只能以伐木采矿为生,尤其是采矿业,十分发达,谁叫这里有着全中国数一数二的煤矿、铁矿呢?盗采现象十分严重。而矿工……大家都懂的,那是出了名的有组织、有纪律、暴脾气,两个县为抢一座矿山或者两个矿山为抢一条矿脉而大打出手,杀得血流成河那一点都不稀奇,地方官压根就不敢管。不管的话还能在矿工们想息事宁人时请他们调解收点贿赂,真管了,估计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现在黑衣军打着“打土豪、分田地”的旗号兵临北京城下,甚至一出手就宰了近3000洋枪队,这些本来就不怎么安分的青年哪里还按捺得住?各自拉起队伍,抢了火车,就奔北京城来了! 看着起义军成千上万的赶来参战,城墙上的清军和城下的李思明都傻了眼。 第478章 要谈判 从唐山、秦皇岛那边跑过来支援黑衣军的起义军多达三四万…… 这是一个令袁世凯吐血的数字。河北可是他的大本营,河北的老百姓应该心向着他才对的,结果呢?李思明都没怎么卖力去宣传,就有三四万人跑过支援了,这意味着他这么多年来在治理地方上下的心血基本上都喂了狗了! ————他带领北洋军南下去跟革命军恶战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人自备武器前来支援他,别说三四万,三四千都没有! 面对如此夸张的数字,李思明也有点懵,对一帮负责搞宣传的军官说:“我不是让你们别玩得太大,宣传一下我们的政策就好了吗?怎么一下子给我拉了三四万人过来?这么多人,别说武器弹药了,光是吃喝拉撒,一天就不知道要吃掉多少!” 宣传干事也是一脸无语:“我们都没怎么到那些地方宣传,他们就跑过来了,而且绝大多数都是自备干粮,自备武器的,不用花我们一分钱!” 李思明:“……” 冀东的老百姓思想觉悟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其实吧,这倒不是冀东老百姓思想觉悟特别高,而是他们被清廷折腾得特别惨。冀东本来就是山多地少,无霜期还短得要命,只能种一季麦子,然后基本上就啥都种不成了,日子过得特别苦。满人入关后又把冀东往死里折腾,又是八旗跑马圈地又是圈皇家围场,比如说赫赫有名的木兰围场,此外还有营建承德避暑山庄,哪一次不是把冀东折腾得鸡飞狗跳的?两百多年下来,冀东的血都让他们给吸干了,还不让跑,因为东北给封了,不让过去! 这还能忍? 以前冀东没少造反,最厉害的一次甚至围了承德避暑山庄,差点把咸丰给堵在里面宰了,但咱大清的运气一向很好,南方有太平军横冲直撞,北方有英法联军登陆,热河也有农民起义,这样的死局居然也让他们给翻盘了。冀东百姓自然心有不甘,时不时都要造一回反,哪怕没法成功也要恶心一回清廷。现在黑衣军兵临城下,把北京围得水泄不通,一看算总账的时候到了,都不用黑衣军的宣传队怎么宣传,他们便带上家伙,成百上千的往北京跑,准备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 好吧,人家这么热心的过来,李思明也不好把人家撵回去。他接见了起义军的代表,签发任命文书,按兵力多寡给他们封了官,手下有三两千人的就给个团长,有六七百号人的就给个营长,他实在得很,坚决不学光头佬,手头上只有几百号人的土匪头子也封少将,丢人。而那帮憨憨拿到任命文书,也不知道团长、营长是个什么东东,反正得到了这位黑衣军统帅的认同,一个个笑逐颜开,把任命文书当宝贝一样收起来,谁敢碰一下就跟谁急。 他们急切地叫:“少帅,我们什么时候攻进京城去呀?” “对啊?什么时候攻进京城去?我们都迫不及待了!” “听说京城里有很多洋鬼子,他们可把我们给祸害惨了,杀进京城后我们要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看着这帮家伙那狂热的神情,李思明一个头两个大,不得不耐着性子给他们灌输“不能随意杀害外国外交人员”这样的观念。没办法,老百姓文化水平实在太低了,他们压根就不知道随意杀害外国邦交人员会带来何等严重的后果,更不知道一旦把列强彻底激怒了,发兵攻打中国,整个国家都将被鲜血冲涮一遍。他解释了半天,那些起义军将领仍然一个个懵懵的,不知所云,李思明只好换个说法: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那些公使馆里的洋人就是来使,明白了吗?” 这下大伙都明白了:“哦哦,是使者呀!那确实不能杀!但他们向我们开枪怎么办?” 李思明眼一瞪:“那他们就不是外交人员,而是武装人员了,宰了没商量!” 一众起义军将领轰然叫:“好!少帅这话对我们的脾气!” 于是大家纷纷约定,进城下不能闯进洋人居住的地方,但是如果有洋鬼子持枪挑衅,就宰了没商量。 眼看围城的军队越来越多,内阁坐不住了,载涛、载振等人天天约见英法公使,卑躬屈膝的哀求他们赶紧出手帮忙,否则大清就要完蛋了!殊不知,英法公使看着那成倍成倍地增加,把北京城围得水泄不通的大军,也是头皮发麻。这次围城的可不再是什么有组织无纪律的义和团了,围城的大军中起码有一半是被武装到牙齿的黑衣军!当年义和团数万人围攻东交民巷他们都守得住,但现在面对黑衣军…… 东交民巷这巴掌大的一块地方。155毫米榴弹炮几炮就给他平了! 发往欧洲的电报到现在都没有回音,不过这也正常,民主国家的效率嘛,大家闺秀都懂的,哪怕是对中国这么个积贫积弱的国家采取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他们也得吵上十天半个月才能拿出决定,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想让他们作出决策,这是在为难议会老爷们。面对好运乌泱泱的黑衣军两位公使都有点坐不住了,英国公使率先提出:“要不我们牵个线,你们跟他们谈判?有我们居中调停,没准还有和平的机会!” 载振苦笑:“查尔斯公使,你看叛军有半点要跟我们谈判的意思吗?不,他们没有!他们铁了心要颠覆我们的政权!” 他近乎哀求的说:“看在我们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的份上,请帮帮我们吧!如果你们再不伸出援手,我们的政权就要从世界上消失了!” 查尔斯公使有点头疼:“你让我们怎么帮你?” 载振说:“尽快调派一支军队过来,哪怕只有两三千人都是好的!” “两三千”这个数字一下子就戳到了查尔斯公使的G点……他没记错的话,在廊坊被黑衣军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屠戮殆尽的那支洋枪队,差不多有3000人。再调一支这样的部队过来,给黑衣军送战绩吗? 眼下黑衣军围城的部队光是正规军就多达36000余人,155毫米口径重炮多达200门,如此强大的实力,岂是区区两三千人能摆平的?只怕一个小时不到就要让人家全给砸成肉酱! 他向载振解释:目前列强在短时间内已经没有办法拿出这么多兵了,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跟黑衣军谈判,先稳住他们,等欧洲那边作出决定了再说! 载振再三哀求,查尔斯公使就是不松口。两三千兵英国不是拿不出来,问题是调来了又有个屁用,拿肉包子打狗吗?紧急调几艘军舰吓吓黑衣军倒还是做得到,但依李思明那眼都不眨就把近3000洋枪队杀清光,一个活口都不留的狠劲,几艘军舰对他也没屁用,有本事你就把军舰开到北京城下来!想来想去,也就和谈这一条行得通了。 哀求无果,载振也只能苦着脸同意了。 他已经可以预见李思明会开出何等苛刻的条件了。 在苦苦哀求列强干涉的同时,他们也没有放过袁世凯,同样派人秘密潜出城去跑到袁世凯的军营中,带去隆裕太后的亲笔信,哀求袁世凯看在大清往日待他不薄的份上拉大清一把,帮忙把黑衣军击退,爱新觉罗家不惜与袁家共天下。 袁胖子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们。李思明歼灭洋枪队那档事,列强到现在都还没有明确的态度,谁去掺和谁就是大傻子!还共天下?共你妹,搞不好屁股上那张椅子还没有坐热,列强的大军就在大沽口登陆了,然后清廷就把他推出去当替罪羊! 这种事情坚决不能干。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希望了,大家都没辙了,只能寄希望于谈判。 当然,这谈判也不是他们想谈就能谈的。现在黑衣军完全占据着主动,谈或者不谈全看心情,他们傻乎乎的跑出去要求谈判,只怕还没出城门就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所以,这事只能求洋大人出面,帮忙牵个线啥的,至少黑衣军不敢向洋大人开枪。 英法公使向黑衣军提出了接触的意愿。 黑衣军很快就同意了。于是,1月7日,数辆小轿车开出城门,来到了黑衣军的大营。 一路上,查尔斯公使和法国公使不停地观察着黑衣军,只见他们军容鼎盛,纪律森严,哪怕是在刺骨寒风中也是站得笔挺,面对他们这些在绝大多数中国人面前都是高高在上的洋大人也目不斜视,完全当他们是空气,那骇人的杀气让他们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查尔斯公使小声对法国公使说:“马克西米连,你看他们这身杀气,比起德国佬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马克西米连公使眼也不眨的盯着黑衣军士兵手中的半自动步枪,很笃定的说:“德国陆军的装备都没有这么精良!” 第479章 口水仗 查尔斯公使皱了一下眉头:“德国陆军都没有这么精良的装备?” 马克西米连公使说:“没有。我去年年底就曾随团访问过德国,检阅过他们的陆军,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么精良的武器装备!” 德国陆军确实还没有大量装备半自动步枪,不过内部已经有这样的呼声了。巴伐利亚王国就提出要在三年之内给整个王国军队都换上半自动步枪,因为半自动步枪的优势实在太大了!6.8毫米口径步枪弹比德国一直在使用的7.92毫米口径步枪弹轻了许多,士兵们可以多携带很多子弹;小口径半自动步枪一个弹匣容量就多达二十发,哪怕是新兵,也能用它打出每分钟四十发的射速,老兵就更不用说了,打起来跟泼水似的!此外,6.8毫米口径步枪弹弹道平直,在四百米内命中率极高,细长的弹芯命中人体后弹体容易弯曲,甚至弹头膨胀,杀伤力并不比79尖弹差多少……既然拥有这么多优点,那为什么还要死抱着毛瑟步枪不放? 其他王国还在争吵,比如说普鲁士王国意见就很不统一,认为全军换装半自动步枪成本未免太高了,但半自动步枪的性能又在那里明摆着,不换的话士兵们意见很大,总之就是伤神。不过对于装备09式轻机枪,他们的意见倒是惊人的统一,轻机枪的优势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的,拒绝装备它那就是跟军队的战斗力过不去,德国人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当然,德军最期待的还是刚刚定型的11式通用机枪。他们所使用的是7.92毫米口径版本的,威力巨大,全速射击的话转眼间就能将一棵大树扫成两截。德军机枪手看看六十多公斤重的MG-08,再看看哪怕上了三脚架也才不到二十公斤的MG-11通用机枪(德方编号),流下了羡慕的口水。 一旦换装完成,德军的火力将达到令英法陆军绝望的地步。只不过,现在这一切都是在绝密情况下进行的,不显山不露水,所以英法都不知道噩梦即将降临。 查尔斯公使有点不可思议:“连德国佬都没有这么精良的装备?那他们这些先进的武器装备是哪打来的?” 马克西米连公使说:“鬼才知道呢!” 谈话间,他们来到了一顶大帐篷里。警卫员让他们的警卫在外面等着,把他们带了进去。 李思明正在里面办公。 查尔斯公使摘下自己的帽子,彬彬有礼的说:“向你致敬,李将军!” 马克西米连则是冲李思明点了点头,然后一个劲的打量着这个狗胆包天的家伙,想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哪来这么大的狗胆,居然敢一口气屠杀近3000洋枪队! 李思明从文件堆里抬起头,冲他咧嘴一笑,露出四颗大白牙。他给马克西米连公使的第一印象就是年轻,出奇的年轻! 第二印象就是……一头正在自己的领地盯着猎物不放的雄狮,谁敢挡在他前面,就等着被撕成碎片好了! 李思明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说:“两位公使远来辛苦了,请坐。”先是用英语说了一遍,然后用法语再得复一遍,两种语言无缝切换,听得这两位一愣一愣的。 查尔斯公使坐了下来,有些吃惊的看着李思明:“你的英语非常流利啊,是不是曾经到英国去留学过?” 马克西米连说:“对啊,将军,你的法语就跟一个土生土长的法国人一样流利,是不是有过去法国留学的经历?” 李思明淡淡的笑,说:“我没有出过国,这些外语都是我抽时间找老师自学的。”心里暗暗惋惜,本来嘛,这年头有出国留学的履历可是倍有面子的事情,甭管到哪里都能装逼装到飞起。以他的外语水平,要冒充个外国名牌大学毕业生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惜,这年头能出国留学的少得可怜,每一个都在校方有详细的档案,人家回去翻一翻就知道有没有这号人了,到时候被揭穿了得有多尴尬!算了,这么丢人的事情还是别做了,老老实实的承认自己是个土鳖也不错。 两位公使对视一眼,脸上都分着“骗鬼”两个大字。就冲他这外语水平,没在英国法国生活过几年根本就学不到,自己找老师学的?开什么玩笑! 李思明摆摆手,打断了他们继续刨根问底的念头:“确实是自学的,我可以以上帝的名义发誓。” 两位公使只得终止了这个话题。上帝在西方人的心目中,地位可是至高无上的,一个人敢以上帝的名义发誓,那不管他的话是何等的荒诞,总会因此而多出几分可信度,因为他是以上帝的名义发誓的。 李思明说:“这么冷的天,你们不呆在公使馆(这年头美英法等列强在中国只有公使馆,没有大使馆,大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将双方的外交级别提高到公使级别,无法再进一步了)里烤火取暖,忍受着刺骨的寒风跑出来见我,肯定不是为了打听我的外语是跟谁学的那么简单吧?” 查尔斯公使皱了一下眉头:咱们不是应该先聊聊今天天气怎么样,再聊聊你奉上来的茶口感如何,然后聊聊各自亲属的身体怎么样,最后才来聊正事吗?你这样单刀直入,我们很不习惯啊! 嗯,习惯每说一句话都山路十八弯的英国外交官碰上这种单刀直入、一开口就直奔主题的主,一时间很是不适应! 不适应归不适应吧,人家既然开口了,他就只能接着。他说:“实不相瞒,将军我是接受了贵国的太后和小皇帝的委托,前来向你传达他们对和平的渴望的。” 李思明嘴角发撇:“对和平的渴望?公使先生,你确定他们有这玩意儿?” 查尔斯公使又窒了窒…… 马克西米连正要开口,李思明已经抢先发话了:“这事没得谈,我带领我的军团从江南水乡一路冲到这干旱苦寒的华北平原尽头,可不是为了拜会他们的!他们统治这个国家已经太久了,把这个国家也祸害得够惨了,是时候滚下来了!” 查尔斯公使的面色有点难看了:“李将军,这样不好吧?要知道,你所要推翻的这个政权跟西方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外交关系,是西方世界的盟友,而你,至今没有得到西方世界的承认,你认为西方世界会坐视你将这个政权推翻,取而代之吗?” 李思明淡淡的说:“我需要你们承认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气得查尔斯公使脸色涨红:“你————” 马克西米连公使也火了。他断断续续的在中国从事过三年外交工作,跟形形色色的人等找过交道,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傲的!并不是为了显摆自己的风骨,更不是虚张声势,从他那平淡无波的眼神就能看出,他压根就没有把英国和法国这两个世界最强大的国家放在眼里!这平淡的眼神比语言上的挑衅更让他恼怒! 他猜对了,李思明确实没怎么把英法放在眼里。在晚清的中国人眼里,日不落帝国和法兰西就是不可战胜的代名词,他们拥有战无不胜的军队,遍及全球的舰队,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的殖民地……如此强大的国家,中国望尘莫及,不想挨揍的话最好跪端正点。但李思明不一样,他来自一个世纪之后,他见过这两个国家衰败之后的模样。在一个世纪之后,曾经无比辉煌的日不落帝国也就只剩下日了,曾经以陆军称雄天下的法国,把陆军所有家底都拿出来也只能跟中国两个甲种集团军拼个旗鼓相当,后面还有十一个中国集团军充当拉拉队呢!更别提在抗疫的时候这两个国家那无比拉稀的表现了。在见过了这两个国家衰败的鸟样之后,他实在没办法像这个时代的人那样,把这两个国家当成神明来尊敬。 “将军,我承认你的军队是整个中国最有战斗力的,如果没有外力干涉,你确实可以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但是————”马克西米连神色不善,“你这点力量在西方世界面前还不够看!不需要英国,光凭我们法国,轻轻一击就可以让你花费多年时间积蓄起来的力量灰飞烟灭!” 李思明神色不变,盯着他问:“哦?我可以将这视为法国对我发出的战争威胁吗?” 马克西米连说:“你可以这样看,我们不在乎。我劝你……” 一个冰冷的男声插了进来:“哦?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一个小小的公使就可以在尚未得到政府批准的情况下,便有权向一个国家的新兴势力发出战争威胁了?我们法国外交官所掌握的权限这么高了吗?” 声落,人到,一位头戴阔檐帽、身穿笔挺黑西装的男子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串法国驻华外交人员,一个个对他毕恭毕敬的,不是皮瓦尔还能是谁? 第480章 建议 皮瓦尔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盯着马克西米连,那张英俊的脸庞冷得能刮下几两霜花来,对这位公使的不满都快溢出来了。 马克西米连自然不会不认为这位拥有巨大能量的银行家……开玩笑,法国政府都没少向人家贷款,能不认识么? 他赶紧站起来,向皮瓦尔行礼:“皮瓦尔公爵,你是什么时候来到北京的?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好让我去迎接你?这是非常失礼的举动,我为此感到十分羞愧,这……” 皮瓦尔并不理会他的热情,只是冷冷的盯着他:“马克西米连公使,请告诉我,是谁给了你在未经政府授权的情况下向一个国家的新兴政治势力发出战争威胁的权力?国家给你的权力是这样用的吗?” 马克西米连公使不禁有些难堪。 这年头,英国和法国站在世界之巅,这两个国家的外交人员在欧洲和美洲还算好,但到了亚洲、非洲,那简直狂得没边了,谁都不放在眼里,向一个国家的新兴政治势力发出战争威胁算什么?直接把人家一国元首骂到狗血淋头都没人敢反驳半句!像对付李思明这种新兴的、在英法面前明显桀骜不驯的政治势力,他们一般都会采取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先是利诱,如果对方不上道,那就威逼,如果还不上道……好吧,等着开战好了。他们在未经政府授权的情况下向一个国家发出战争威胁也是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国内那帮老爷们也懒得讲究这么多,打个小国而已,跟拍死只蚊子差不多,既然驻该国公使说要打,那就打呗!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们在未经政府授权下发出的战争威胁都会变成现实,这也是那些小国、弱国那么害怕他们,恨不得把他们当成大爷来孝敬的原因。 可这次却让皮瓦尔给逮了个正着! 皮瓦尔不在政府部门任职,但人家出身高贵,更兼富可敌国,跟无数政府高官谈笑生风,哪怕是法国总统都不敢甩脸色给他看,他马克西米连一个小小的驻华公使,在他面前算个屁啊! 直到现在他才想起,李思明跟这位尊贵的伯爵有着良好的私交,双方在过去两年合作紧密,又是开采越南的矿产资源又是跑到非洲去搞石油,利比亚的锡尔油田就是双方合作最大的成果,一举颠覆了法国石油安全必须依赖罗马尼亚和沙俄的格局! 换句话说,李思明根本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公使惹得起的,而他却对李思明发出了战争威胁,并且被皮瓦尔听了个正着! 他的面色顿时变得苍白,颤声说:“皮瓦尔伯爵,你听我解释……” 皮瓦尔说:“你还是回法国好好向国会的议员们解释吧,他们太闲了,应该有耐心听你解释的,而我没这个耐心!”往门外一指:“出去吧,你已经不是驻华公使了,没资格继续呆在这里!” 被人这样欺负法,马克西米连公使就算是泥巴捏的都要发火了:“皮瓦尔伯爵,你无权干涉我的工作!” 皮瓦尔说:“我无意干涉你的工作,但也不希望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打扰我与好朋友的交谈……再说一遍,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驻华公使了,出去!” 马克西米连怒声说:“除非我的部门明确表态要辞退我,否则我就还是驻华公使!” 皮瓦尔冷冷地说:“我不过是提前通知你一声而已。” 话还没说完,马克西米连的秘书风风火火的冲进帐篷里,递给他一封刚刚译出来的电报。 看完这份电报,马克西米连的面色变得惨白,看着皮瓦尔,嘴唇嗫嚅了几下,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那高傲的头颅无力地耸拉了下去。 皮瓦尔没有吓唬他,他真的只是提前通知他他已经被炒鱿鱼了的消息,仅此而已。 不光他被炒鱿鱼了,连驻天津的公使也被炒鱿鱼了,有份擅自拍板参与组建洋枪队跟黑衣军对抗的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没跑掉。这里头是谁在搞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可怜的马克西米连却连愤怒的勇气都没有。 皮瓦尔固然拥有可怕的能量,只要他愿意,这股力量足以左右法国政局。但一向拖沓的法国政府在三天之内就对他擅自组建洋枪队一事作出了如此强烈的反应,以雷霆万钧的手段一下子撸掉了两个公使,这就不是皮瓦尔一个人能做到的了。只能说,他给黑衣军添麻烦,把黑衣军与法国政府推向对抗的举动已经得罪了很多人,而且都是些他根本就惹不起的人! 这一注,他押错宝了…… 马克西米连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消失在飞扬的雪片之中。 查尔斯公使眼皮直跳,勉强撑着礼貌性的笑容,对皮瓦尔说:“尊贵的伯爵,虽然李对你有救命之恩,但是你也报答过他了,把个人恩情放在国家利益前面,是不是有点不妥?” 皮瓦尔对他同样没什么好脸色:“抱歉,这并非我一个人决定,这是整个法国的意志……维持与黑衣军良好的合作关系符合法国政府的利益,公使先生,你对此有意见吗?” 查尔斯公使差点没气死。维持跟黑衣军的良好关系当然符合法国的利益,也不看看黑衣军都给法国提供了什么!一口气帮法国在越南和摩洛哥找出了好几处储量巨大、品位极高的铁矿和磷矿,甚至在利比亚帮忙找出了一个世界级大油田,法国都没怎么卖力去经营,年产量就轻松突破百万吨大关了!而且黑衣军还不断提供法国紧缺的廉价劳动力,使得法国在开发这些资源的时候事半功倍,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英国看着也眼馋啊!可问题是该死的李思明一直没有要跟英国展开任何形式的合作的意思,英国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跟法国打得火热,独自眼红。现在皮瓦尔大咧咧的站出来,旗帜鲜明的表态要支持李思明,也就说明法国已经作出决定了,再加上早早就选择了站李思明这边的德国佬…… 该死,真是该死! 最终,这位公使先生也灰溜溜的跑回了北京。他心里自然是很不满的,但没心情跟皮瓦尔吵。他隐约的意识到,在如何对待黑衣军这股新兴的政治势力这一问题是,英国从一开始就站错了边,也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挽回! 送走了这两个高傲得要命的家伙后,李思明给了皮瓦尔一个拥抱:“谢谢你,我的好朋友!” 皮瓦尔淡淡一笑:“举手之劳而已,就算没有我,你也能轻松摆平他们的,不是吗?” 李思明说:“话可不能这样说,外交上的事情我并不擅长,跟他们打起交道来,那叫一个脑壳疼,多亏有你出面,不然我还不知道要跟他们磨矶到什么时候。” 皮瓦尔说:“客气了。”用手指敲了敲他的防弹胸甲,“了不得啊,两年前还是一个小小的地头蛇,现在却有能力挑战这个国家的权力巅峰了……我感觉你过去几年所作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这一天,我说得对吗?” 李思明很坦然:“你说得一点都没错,为了这一天,我已经准备了好几年了!” 皮瓦尔打了个响指:“我真的很期待你最终能走到哪一步!” 李思明说:“那你拭目以待好了!” 皮瓦尔说:“对了,我路过天津的时候发现那里又有一支革命军登陆了,再加上房山一带的北洋军,你的压力并不小啊!” 李思明说:“这场竞赛我已经领先太多了,他们就算想追,只怕也追不上了。” 这并不是吹牛皮,现在他的大军已经将北京给团团包围了,而袁世凯的军队连房山都没拿下来,孙先生所率领的那支革命军就更别提了,仍在天津境内徘徊,差了这么多,就算袁世凯和孙先生想追,只怕也追不上了。 但有人显然并不希望他如此顺利的入主京城。回到北京后,查尔斯公使将这次交涉的细节跟载振说了,当载振得知李思明已经获得法国和德国的支持之后,吓得面无人色,连坐都坐不稳了。他喃喃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他在廊坊之战中杀的法国人不在少数,法国怎么可能还会支持他!” 查尔斯公使说:“在国家利益面前,区区几百名士兵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载振欲哭无泪:“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查尔斯公使说:“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放袁世凯入京!” 载振骇然:“放袁世凯入京?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查尔斯公使说:“相对于黑衣军而言,袁世凯的实力比较薄弱,他想在北京站稳脚根,必须要倚仗你们的支持,放他入京的话你们可能还能有个好下场,要是让黑衣军破城,只怕你们一个都别想善终!” 载振跌坐在地上,长时间的发呆,久久无语。 第481章 破城 主动打开城门放袁世凯这个反贼入京,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其实细细一想,却又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正如查尔斯公使所说,跟黑衣军比起来,袁世凯的实力相对要薄弱了一些,想在黑衣军的威胁之下保住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北京,就必须借重满人的力量,这样一来,满人就有了跟他讨价还价的本钱,虽然不一定能保住皇位,但总比任人宰割要强一些。 想通了这一节,载振也只能打起精神,回头跟内阁商议放袁世凯入京之事的可行性了。法国一天之内撸掉两个公使,旗帜鲜明的站到李思明那边的举动再清楚不过的告诉他,他所期待的多国集结十几万大军渡海远征,对黑衣军展开血腥报复之事多半也只能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了,世界排名前三的国家有两个站李思明,那还玩个屁啊!算了,还是趁着李思明尚未攻入京城,赶紧想办法安排一条后路吧! 当然,他并不知道,查尔斯公使给他出这个主意,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想让李思明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那个野心勃勃、攻击性十足的年轻人已经引起了查尔斯公使的警惕,这种人成为中国的领袖,搞不好又是一个明治天皇,这对英国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一个日本就够烦的了!法国和德国都站李思明,英国想实施军事干涉是不大可能的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给李思明制造几个对手,让他们自己斗去。 袁胖子就挺理想。 于是,正在为当前这错综复杂的局势大伤脑筋的袁世凯接连收到好几份电报,有的是英国公使发来的————查尔斯公使嘛,老朋友了,有的则是内阁发来的,内容出奇的一致:李思明已经获得了法国和德国的支持,即将对北京展开进攻,如果你再不进京就没有机会了!赶紧过来吧,我们给你让路,敞开大门欢迎你! 袁世凯:“……” 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前些天你们不是还一片喊打喊杀,恨不得马上就纠集十几万大军把中国给屠了的么,吓得老子连房山都不敢打了,火速后退二十里,现在倒好,又邀请老子进京?莫不是在玩老子!? 但侦察兵侦察的结果表明,朝廷并不是在玩他:驻守房山的清军正在朝京城撤退! 袁世凯彻底给搞糊涂了,找徐世昌商量。徐世昌显然也让朝廷这抽风一般的举动给搞得摸不着头脑,不得要领,一度怀疑朝廷其实只想诱袁世凯入京然后做了他。毕竟袁胖子是北洋军的灵魂人物,他要是死了,整个北洋将四分五裂,收拾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倒是成功拿下成都,匆匆从四川赶回来的王士珍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朝廷要大开城门放宫保入城,未必是假的。” 袁世凯精神一振:“此话怎讲?” 王士珍说:“虽然李思明在廊坊一战中歼灭了近3000洋枪队,把列强给得罪死了,但他实力太过雄厚,光是包围京城的部队就多达七八万,列强想要动他也并非易事。且不说列强发动报复后能否顺利干倒他,他在列强大军到来前攻入京城去把爱新觉罗家踩进尘埃里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沉吟片刻,继续说:“如果只是朝廷单方面发出这样的信号,那极有可能是有诈;但是连英国公使都向我们释放出这样的信号,只能说明朝廷已经被黑衣军逼到无路可走了,只能寄望于我们!而且英国公使如此旗帜鲜明的支持我们,也说明在外交方面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列强很有可能不想追究廊坊之战的责任了!” 袁世凯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王士珍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有的。相对于巨大的国家利益而言,区区几千名士兵的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徐世昌沉吟良久,说:“言之有理!” 袁世凯问:“要不……试试?” 徐世昌说:“可以一试。” 于是,袁世凯一声令下,原本后撤二十里的北洋军顶着大雪火速进军,一路没有受到任何抵抗,顺利占领了房山。 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似的,原本一直在天津一带徘徊的革命军也雄纠纠气昂昂的沿着铁路,直扑京城而来。在三位选手里,这一路革命军是落后得最多的,但他们显然并不打算放弃,还是想争一争! 这些变化马上就被李思明捕捉到了,他笑了笑:“一条死而不僵的臭虫,一根搅屎棍,凑到一块还真不让人省心!” 众将领纷纷叫:“那就直接打死好了,省得他们继续玩出新花样来!” 李思明环视众将,蔡锷、苏天成、林鹏、柳晟、蒋浩然、马成、孟如虎……这些赫赫有名的大将都昂首挺胸,斗志高昂,就等着他下令了。那些从唐山、秦皇岛、廊坊等地赶来参战的起义军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没有耐心等下去了。 李思明点点头:“也确实应该把它拿下了……炮弹都运了多少过来?” 蔡锷回答:“足足运了一万发过来。” 李思明说:“一万发,足够了!各部队按照作战计划展开攻城,争取在二十四小时内拿下它!” 一众将领轰然起身:“明白!” 于是,就在北洋军冲进房山的时候,千年古都城外也响起了震天动地的炮声,200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对着古老的城墙发出雷霆万钧的咆哮,成排炮弹迎头撞上城墙,古老的城墙砖在重击之下化为齑粉。顶风冒雪坚守在城墙上的清军士兵感觉自己就是一叶被抛入惊涛骇浪之中的轻舟,站都站不稳! 上百门37毫米口径速射炮同样在疯狂开火,炮弹成串飞过去打在城堞上,只一炮,整个城堞便被炸得粉碎,连带一起炸得粉碎的,是清军士兵的血肉之躯。 当然,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240毫米口径抛射炮。这种简陋的火炮在距离京城一千米远处发出怒吼,将一枚枚沉重的凝固汽油弹打向城墙,甭管砸到哪里,都是一片火海。在凝固汽油弹爆炸的巨响中,一段段城墙被黑红色的火焰淹没,清军士兵带着一身压根无法扑灭的大火放声哀号着,从城墙上纵身跃下,以寻求瞬间的解脱。 隆隆炮声震撼着整个京城,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都在这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中战栗。现在,爱新觉罗家大多数的子孙都跑到了紫禁城里,抱成一团失声痛苦,祈求老天保佑,让他们渡过这一劫。平民百姓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反应极为冷淡。他们都知道可能要改朝换代了,但也仅仅是这样。改朝换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换个人上来就能少收点税了么? 还不是一样! 当数架飞机呼啸着从阴霾的天空中掠过的时候,那些麻木的老百姓才作出了反应,纷纷跪倒在地,甚至拿出米往天上撒,都怀疑是鬼神显灵了。黑衣军200门重型榴弹炮疯狂轰击都没能让他们害怕,区区几架飞机却让他们大呼小叫跟见了鬼似的,真是莫大的讽刺! 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威力无疑是恐怖的,在它的猛烈轰击之下,被集火的城墙纷纷崩塌,露出一个个豁口。震天动地的军号吹响,在机枪迫击炮的掩护下,黑衣军潮水一般朝豁口涌去。 以禁卫军为主力的清军马上在豁口附近现身,架起手中的枪向黑衣军奋力开火。这些禁卫军士兵仿佛知道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战了,都打得十分亡命,黑衣军的机枪迫击炮将他们扫得人仰马翻,而他们射出的子弹也让冲锋的黑衣军割麦子般倒下。黑衣军架起长梯蚁附而上,他们就将成桶的黑火药点燃往下扔,连人带梯一起炸掉;黑衣军几次从豁口攻入城中,又让他们给顶了出来……两军在城墙反复厮杀,尸体越垒越高,城外全是黑衣军的尸体,城内清军的尸体堆成了小山。 战事胶着了十几个小时,终于,最后一批禁卫军被消耗殆尽了,第1步兵师率先攻破朝阳门,冲入城中。紧接着,第2步兵师攻破了德胜门,也杀入城内。战至当天深夜,黑衣军几个师纷纷破门而入,而此时,清军已经没有血肉去堵塞这些越来越大的缺口了。大街小巷很快就布满了黑衣军的身影,幸存的清军要么投降,要么退往紫禁城,准备在那里作最后一搏, 就是不知道他们主子还有没有勇气继续打下去? 1月10日的清晨,李思明在一众将领的陪同下步入一片狼籍的北京城。现在这座城市绝大多数的城区都已经落入他的控制之中,就算北洋军和孙先生率领的革命军长翅膀飞过来也来不及了。他看着倒卧在街头上的死尸,皱了一下眉头,叫来一名被俘的禁卫军军官,将一封信交给他:“拿着它,进紫禁城去给你们太后,告诉她,今天中午之前我要看到她带着小皇帝和文武百官跪在天安门两旁迎接我的大军,否则我就炸平紫禁城!” 那名禁卫军军官打了个冷战。 第482章 落幕1 紫禁城内一片混乱,溃兵、宫女、太监……形形色色的人等四处乱窜。昔日那些富丽堂皇、戒律森严的宫殿是这些低贱的人万万不敢踏足的,一旦逾越,轻则重罚,重则人头落地。但如今他们却像被捅烂了窝的蚂蚁一样在宫殿中乱窜,胆子小的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以逃过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胆大的则四处打砸抢烧,看上什么就拿,不给就抢,拿不走的就一把火烧掉。不少宫女生怕遭到侮辱,在哭哭啼啼中找根白绫往屋梁上一挂,或者纵身跳进冰冷的水井中,一些老太监则纵火自焚。 冷宫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那些也不知道犯了什么过错被关在里面,折磨得神志明显不正常了的女人跌跌撞撞的从里面跑出来,看着那混乱的无可附加的紫禁城,一个个手舞足蹈放声欢呼,或者一边狂笑一边跳舞……整个世界如同癫狂了一般,跻身其中,你都恨不得自己疯掉。 宫廷禁军早就没了人影。哦,也不能说没了人影,现在这帮家伙正以一挡十抢得正欢呢。禁军将士中敢打敢拼的基本上都在守城之战役中死光了,还活着的都是些懦夫,现在紫禁城被黑衣军围的水泄不通,铺天盖地的厄运随时可能降临,就别指望这帮懦夫能像那些守卫城门的禁卫军那样拼死作战,坚持到最后一刻了。现在他们一个个都成了土匪,奋不顾身的在宫殿中打砸抢烧,抢那些皇家才有资格享用的奇珍异宝,抢银子,抢女人……就没有什么不抢的! 唯一还维持着继续的也只剩下金銮殿了。 如果说整个紫禁城现在就是一个被捅烂了的蚂蚁窝,那么金銮殿就是死一样寂静的坟墓。文武百官和众多皇宫大臣躲在这里面面相觑,哑口无言。他们已经在这里发了很长时间的愣了,黑衣军随时可能攻进几进群来,他们却拿不出任何主意! 时光仿佛倒流了,回到了1644年。那一年,当李自成百万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大明的文武百官也是这般的彷徨无措,大明的皇帝也是这般的绝望。 隆裕太后紧紧抱着小皇帝溥仪,一个劲的抽泣着。小皇帝显然被那震天动地的枪炮声给吓坏了,躲在她怀里一个劲的哭,而且还不敢大声哭出来。这娘俩的哭声几乎就是金鏖殿上唯一的声响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大势已去,所有人都知道,大势已去。他们费尽心思拼凑起来的那点兵对得起他们给的银子,跟黑衣军拼得很凶,给黑衣军造成了不少伤亡,但是奈何,黑衣军实在太强大了,以摧枯拉朽之势粉碎了他们一切抵抗,敢于抵抗的士兵全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现在,他们已经打到紫禁城了! 他们的末日到了! 庆亲王跌坐在地上,默然不语,神色黯淡。载涛、载振等少壮派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八面,一个个面色煞白,哑口无言。溥玮神色狰狞,脸部肌肉直抽搐,一会把拳头捏的啪啪响,一会又松开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良弼则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不停地搓着那双大手,都快要搓出火星来了。 一名浑身是血的禁卫军军官被带了进来,将一封书信呈到隆裕太后面前。 隆裕太后看完信,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庆亲王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打心里觉得这妇道人家真的靠不住,就只会哭!哭个屁啊,靠哭能解决问题吗? 他要过信来仔细看了一遍,呜一声哭了出来。 信是李思明写的,用的是大白话,只要识字都能看懂。内容十分直白,就是让他们不要再抱有任何幻想了,赶紧投降,否则黑衣军就炸平紫禁城! 投降是一定要投降的,这些满清王公贵族早就没有两百多年前他们的祖先骈足抵肩,悍然向人口是自己百倍的大明帝国发动一次次殊死决战,直到尸体铺满战场的勇气了。黑衣军都把紫禁城围得水泄不通了,还不投降更待何时?真要殉国么? 但也不能白投降。他们统治这个国家已经有两百多年了,这两百年里他们到底发动了多少次大屠杀,屠戮了多少汉人,只怕自己都记不清了,如果不能争取一个好一点的条件,就这样投降,只怕等到李思明秋后算账,他们这些享受了两百多年荣华富贵的贵胄一个都跑不掉!他们不惜血本地犒赏守城将士,不就是希望这些士兵能够卖力死战,支撑得更久一些,好让他们有机会争取一个好点的投降条件么?现在李思明一封杀气腾腾的书信过来,要求他们所有人打开天安门跪迎大军入紫禁城,他们这些权贵的财产、地位如何处置,连个准信都没有,这怎么行! 溥玮咬牙说:“这帮黑衣贼,真是欺人太甚啊!” 庆亲王叹息:“人家就算骑到我们头上来,我们又能如何?时代变啦,我们没本钱跟他讨价还价了!” 溥玮几乎捏碎了自己的拳头:“我们就这样开城投降,然后任凭宰割不成?” 庆亲王苦笑:“不知道袁项城现在在哪里?如果他能及时入城,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一听到袁世凯的名字,在金銮殿上所有王公贵族的神色都变得有些诡异:过去几年他们可把那个死胖子排挤得够呛,要不是他把北洋军经营得跟铁桶一样,内阁根本就插不进手去,无法拿掉他这张最后的护身符,只怕现在那个胖子骨灰都给扬了。现在倒好,大家反倒指望着这个死胖子过来救他们的命了! 还有比这更滑稽的吗? 那么,那个胖子现在在哪里? 那个胖子正率领大军风风火火的往北京城赶。 打从得知内阁让他火速入京,并不是打算坑他,而是有意要将这江山让给他之后,袁世凯就陷入极度兴奋之中,带着数千北洋精兵一路闪电带火花的往永定门那边猛冲,同时下令曹锟以最快速度挺进京城……他也知道自己已经落后了太多了,但是只要李思明还没有坐上龙椅,他就还没有输! 这性格跟灰太狼有一拼,只要没有被整死就一定要抓羊…… 北京城方向炮火连天,隆隆巨响震撼着古都的天空,不难想象战斗有多激烈。袁世凯知道,李思明正在从四面八方向北京发动猛烈进攻,炮火之猛,攻势之锐,都远远超乎他的想象,皇族内阁那帮废物拼凑起来的守城部队根本就支撑不了多久的。他急得嘴唇都起了泡,不管不顾的带着部队一路狂奔,同时在心里大骂自己太蠢,闲着没事后退二十里干毛! 永定门已然在望。 但大军的前锋却停止了前进,有传令兵前来报告:“大帅,我们被挡住了去路!” 袁世凯面色一沉:“黑衣军?” 传令兵说:“是的,他们已经攻陷了永定门并且在外围构筑了防线,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袁世凯面色阴沉,带着一众亲随来到队伍前方一看,果然看到永定门城墙被轰出了一个十几米宽的大口子,城墙上,一面黑旗高高飘扬,城门外面,1000余名黑衣军士兵早早挖好了战壕,枪口对着这边,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在防哪个了。 还是慢了一步…… 冯国璋低声说:“宫保,我们冲进去!他们只有千把人,挡不住我们的!” 袁世凯苦笑:“有那么容易冲进去的话我早就下令冲过去了!”不理会这家伙,冲城墙上喝:“我乃北洋统帅袁项城,你们少帅的老朋友!不知道是哪位将军如此骁勇,一夜之间就攻下了重兵防守的永定门?能否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黑旗下就有人冒了出来,是一位年轻的、英气勃发的将军。他向袁世凯遥遥行了个军礼,说:“袁大帅,久仰大名!我乃黑衣军暂编第4步兵师师长柳晟,奉少帅之命镇守永定门,没有他的命令,一只蚊子都不能过去,如有冒犯,还请大帅恕罪!”那意思再明确不过了:我就守在这里,你们别想进来,想要硬闯的话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袁世凯摆摆手,说:“我跟李少帅是君子之交,他是正人君子,我也不会做小人。他正在跟清军苦战,袁某不能助他一臂之力,也断不会在背后捅他一刀!” 柳晟皮笑肉不笑:“如此甚好!” 冯国璋急了,压低声音问袁世凯:“大帅,我们就这样算了?” 袁世凯咬牙说:“自然不能就这样算了!去西便门……我就不信他能在一夜之间把所有城门全都拿下!” 北洋军不顾疲惫,打起精神,直奔西便门而去。 柳晟耸耸肩膀,好想告诉他们:那里早就被从昌平赶来的起义军给攻占了,你们跑也是白跑!但是看到袁世凯那一身肥肉,他又打消了劝他停下来的主意……让他跑跑也没啥坏处,好歹能减几两肉。 第483章 落幕2 袁世凯这一溜长跑显然不会有好结果:正如柳晟想提醒他的那样,西便门被昌平方向赶来的起义军给占领了,也插上了黑衣军的战旗。除非他向据守在这里的昌平起义军进攻,拔掉那面战旗,否则就别想从这里进去! 不仅如此,火速南下的曹锟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北洋第三镇搭乘火车赶到右安门的时候发现,这里让从冀东赶来的起义军给占领了,他们过不去! 曹锟恼火万分,冲占领右安门的起义军将领威胁:“奶奶个熊,马上给老子滚开,让老子进城,否则别怪老子把你们的脑袋一个个拧下来!” 起义军将领完全不怕他:“有种你就向我们开炮,看我们少帅怎么收拾你!” 曹锟差点咬碎了牙:“你们这帮吃里扒外的东西,宫保主政河北的时候给了你们多少恩惠,你们全然不当一回事,那黑衣少帅只是给了你们一点点好处你们就一口一个少帅,真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起义军将领恼了:“你再骂!再骂信不信我找几十个秀才跟你对骂!” 曹锟:“……” 好吧,他还真害怕人家找几十个秀才来跟他对骂。曹锟没读过什么书,肚子里墨水很有限,对传统文人多少都有些敬畏,要是人家真找了几十个秀才来骂他,那他百分之百得输啊! 吴佩孕焦急地问:“大帅,怎么办?要不要冲进去?” 曹锟狠狠地瞪了那个站在城墙上洋洋得意的起义军将领一眼,说:“不能冲……宫保跟李思明约好的,谁先攻进紫禁城谁就是这个国家的主人,谁也不能在背后捅刀子!” 吴佩孚急得直跳脚:“我的好大帅,现在哪里还是讲这些的时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我们做得干净一些,他死无对证,能奈我们何!” 曹锟摇头:“你不了解他!宫保说了,那家伙出了名的护短,在南京,他敢在英军战舰舰炮底下让英国士兵放下枪向他的兵道歉,否则就得死!这样一号狠角色,如果要跟我们翻旧账,你认为他会在意有没有铁证这种细节吗?” 吴佩孚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此时,紫禁城内。 李思明面无表情,盯着紧闭的城门,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城墙上,不少清军士兵正在瑟瑟发抖。他们早就没有心情却想如何守城了,目光四处乱瞟,打心里希望哪位好心的赶紧过来宣布开门投降,他们也好解脱。 但是,离最后通牒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城里始终没有动静。 宋雨薇低声对李思明说:“时间快到了。” 李思明点点头,指着前方那一大片用金砖铺出来的广场,说:“这地方不错,扩建一下,以后可以用作阅兵之用。站在城墙上看着数以千计的步兵组成整齐的方阵浩浩荡荡的走过,肯定很过瘾。” 宋雨薇一脸崩溃:“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李思明说:“对我来说,没区别。” 蔡锷转过身来,说:“时间到了,他们还是不打算投降。” 李思明说:“那还等什么?准备攻城。” 马上就有炮兵开着卡车,吃力地拖来了四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 一看到这些大炮现身,城墙上顿时起了一阵骚乱,不少守城士兵哭出声来,或者破口大骂。离得远了,也听不清他们到底在骂什么,但肯定不是骂李思明,他们没这胆子。 事实上,他们在骂皇帝,骂太后,骂那帮铁帽子王。这仗压根就没法打了,黑衣军都把大炮怼到城门外了,他们还在装缩头乌龟,死活不肯出来宣布投降,实在可恶! 炮手熟练地将炮弹推入炮膛。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炮弹实在太重了,整装弹的话基本上没人搬得动,只能采用分装弹,先装弹丸,再把发射药药包装进去,有点费事,但装填起来轻松些。炮弹装好了,炮长指挥炮手向城墙瞄准,准备开炮…… 就在这时,载沣冲了上来,跪在李思明马前哀声说:“少帅,不要开炮,求求你不要开炮!” 李思明冷然说:“我也不想开炮的,但是你那帮亲戚的脑袋瓜子都不大灵光啊,死扛着不肯投降,我有什么办法?” 载沣连磕几个响头,颤声说:“给我一次机会,我去劝他们开城投降!求求少帅,不要开炮炸平紫禁城,我的家人都在里面哪!” 李思明正要说话,城门那边忽然传来响动,一条缝隙缓缓扩大,在载沣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一直紧闭着的天安门缓缓开启,一面白旗被挑了起来。 他松了一口大气,整个人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在地上,不想动弹了。 李思明嘴角微微一扬,盯着那面白旗。 举着那面白旗的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子,整个人显得很瘦,而且这几天明显没有休息好,就显得更瘦了,只要抓住脖子轻轻往上一提就能把他从那一大堆松抛抛的衣服里提出来。他穿着华瓦的朝服,但额头上绑着一块白布,神情悲怆,高高举着那面白旗,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紧接着是一个长得不怎么好看的中年妇女,穿的赫然是太后的华服,手里牵着个穿着龙袍的小娃娃,正是隆裕太后母子。再后面,载涛、载振、良弼、溥玮……一众王公贵族、文武大臣鱼贯而出,跪倒在天安门两侧。 人多数到恐怖,黑压压的一大片,数都数不过来。 隆裕太后牵着小皇帝,战战兢兢来到马前跪下,声音直颤抖:“亡国妇人叶赫那拉·静芬率少帝溥仪及文武百官,向少帅请降!还请少帅大发慈悲,莫要夷平我爱新觉罗家的宗庙!” 李思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牵着的那个小孩子。那个小屁孩现在也才六岁,长得倒是挺可爱,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乱转,正一个劲的瞅着他呢,小脸上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恐惧。 宋雨薇也好奇的看着溥仪,低声说:“原来这就是那个小皇帝啊……” 李思明低声说:“就这么个小娃娃当皇帝,你们同盟会搞了这么多年也没能搞倒他……” 宋雨薇脸都黑了:“能别提这茬不?”想想同盟会的战绩,她真的是一阵阵的心累! 李思明嘿嘿一笑,冲隆裕太后扬了扬下巴:“起来吧。” 隆裕太后没动,只是抬起头看着他,吐字倒是比刚才要清晰许多了:“不知道少帅将如何处置我们母子俩?” 李思明说:“暂时还没想好,但肯定不会让你们像以前那样轻松自在了。”他环视那跪满一地的王公大臣,声音不算很大,但是所有人却听得清清楚楚:“这场战争,你们输了,失败者就应该有失败者的觉悟!你们的官职、爵位,一样都别想保住!你们的家财我会通通没收,你们手中有血债的,我会一笔笔的清算……我不可能不让你们一点代价都不必付出,便轻松逃过清算!” 所有人都在这钢铁般的声音中颤抖。 隆裕太后用力磕了个响头,哀声说:“还请给少帝一条活路,他才六岁啊!” 李思明不理睬她,盯着那堆王公大臣:“载振,给我滚出来!” 载振战战兢兢的爬了出来,一路挪到李思明马前。 李思明说:“扒了你这身衣服,给我滚到淮北养马场去养马!什么时候养出一万匹让我满意的战马,你就什么时候恢复自由!” 载振愣了一下,随即狂喜,磕头如捣蒜:“谢少帅恩典,谢少帅恩典!” 李思明说:“载涛,滚出来!” 载涛忙不迭的爬出去:“载涛在此,载涛在此!” 李思明说:“也把你这身衣服扒了,滚到苏北去开荒!什么时候开垦出五十万亩良田什么时候恢复自由!” 载涛连声说:“谢谢少帅恩典,谢谢少帅恩典!” 去养马去开荒自然不会是什么舒服的事情,哪怕听李思明的意思,他们可以带一大批人去也是一样,但是那又如何?只要能保住小命,就比什么都强! 载涛、载振可是赫赫有名的实权派人物,真要开刀的话百分之百拿他们开刀,然而听李思明的意思,这几位的小命居然都稳得很,大家顿时就松了一口气。隆裕太后从身后官员手中接过一个银盘,高高托起,银盘中有一物用黄绸包着,方方正正的,旁边还搁着一本诏书,估计是逊位的。李思明拿过那个方方正正的玩意儿打开,赫然是玉玺。 他托着这块玉玺把玩着,啧啧称奇:“原来这就是传国玉玺啊!” 隆裕太后说:“少帅有天命在身,理应得这传国玉玺。” 李思明笑笑,说:“从现在开始,这个国家不再需要皇帝,也不再需要什么传国玉玺了!”说完,猛然将玉玺朝地面一掷! 砰! 玉玺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整个粉碎开来,晶莹剔透的玉屑四散飞溅,落满一地。 那跪满一地的王公贵族、文武百官,无不呆若木鸡。 第484章 宽容 所有人呆呆的看着那一地碎玉,玉玺在地上粉碎时发出的那一声脆响犹如晴天霹雳,在他们耳边隆隆回响,震得他们身体摇摇晃晃,有几个也不知道是年纪太大了还是胆子太小了,居然白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就连蔡锷等一众黑衣军将领也是目瞪口呆,看着李思明,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摔碎了可不是什么几块钱一个的花瓶,而是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是什么? 早在战国时期,楚国有个叫卞和的人,拿着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跑到官服去说,这是一块稀有的玉璧,要献给楚厉王,楚厉王找人看了看,认定那是石头,觉得自己被糊弄了,二话不说就砍掉了他一条腿。等到楚力王挂了,楚武王即位,便和右抱着那块石头跑到皇宫里,依旧坚持说这是哺育要献给楚王……结果这一次他的运气同样没能好到哪里去,楚武王找人鉴别,得出的结果仍然是:那是石头。 于是,这哥们另一条腿也没了。 直到后来楚文王登基,找人切开那块石头,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块稀世美玉。楚文武大喜过望,请能工巧匠将其雕成玉璧,也就是和氏璧,作为国宝藏在国库中,轻易不肯示人。后来楚国与赵国联姻,和氏璧作为嫁妆到了赵国人手中,成了赵国的国宝……接下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秦国也想要这件稀世珍宝,使出种种手段巧取豪夺,但终究没能得逞。 直到始皇帝以横扫六合之势灭掉六国,把六国库藏尽数据为己有,和氏璧才落入了秦人手中。秦始皇对这块曾让他的先人垂涎三尺,却欲求而不得的玉璧也是极为珍爱,命玉工将其雕刻成玉玺,在上面刻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每次处理关系着帝国命运的要事的时候,都会用它在上面盖章。从此,这方玉玺成了中国历代正统皇帝的信物。 这玩意儿从秦代开始,见证了两汉的粗犷豪迈,三国的英雄悲歌,南北朝的尸山血海,见证了隋唐在地狱中重生,绽放出最美的花……一直到大唐崩溃,后唐取而代之,它依然是皇权的象征,无可替代的。 不过,当石敬瑭引契丹大军攻入洛阳的时候,后唐皇帝李从珂在皇宫中纵火自焚,与他一起化作飞灰的,是无数奇珍异宝,这其中就有传国玉玺。当大火熄灭之后,石敬瑭命人挖地三尺,苦苦寻找传国玉玺,却一无所获。到了宋代,它又出现了,有个农夫在耕田的时候发现了它,将它进献给宋徽宗,举国为之轰动。不过很多人认为那是假货,山寨品,至于一个农夫为什么能拿得出这等珍贵的山寨品,就不得而知了。等到了靖康之难,两个皇帝连同无数王公大臣被金人一锅端,齐齐押到五国城去斗地主,那枚宋徽宗还没有捂热的“传国玉玺”也成了金人的战利品,这下好了,连山寨货都没得用了。 到元朝的时候,“传国玉玺”又蹦了出来,落入元人之手。很显然,元人对这真假难辨的玩意儿并不是很感冒:他们灭掉金国,灭掉西夏,灭掉南宋,缴获的玉玺一麻袋都装不下了,多这一块不多,少这一块不少。大元首相伯颜下令将缴获的玉玺统统磨平,分发给王公大臣刻制私人印章,至于“传国玉玺”有没有逃过这一劫,怕是只有天知道了。 再后来,朱元璋灭掉了蒙元,建立大明,蒙古人退回了大草原。但明军并没有就此罢休,终洪武一朝,不断对草原用兵,追着元廷猛砍,大有不将他们骨灰扬了绝不罢休之意。明军打得这么狠,倒不完全是因为蒙古人不干人事,他们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索要传国玉玺。 结果索了个屁,蒙古人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手里有没有这玩意儿,上哪变一块出来给老朱? 明清两代,“传国玉玺”时不时又要蹦出来躁动一下,搞点儿事,从侧面也可以看出,中国帝皇对这方玉玺依然是心心念念,做梦都想得到他……尽管他们手头上的御玺多到可以用筐子装。不过明清两代的皇帝可没那么好糊弄了,多次有人蹦出来进献“传国玉玺”以求高官厚禄,但很快就被证实是假货,高官厚禄没捞到,搞不好还被丢进监狱里挨了几天黑棍。 始皇帝那枚传国玉玺早就不知所踪了,但玉玺依旧是皇权的象征,新的征服者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从被征服的帝王手中获得玉玺,而且还得对方再三强调是主动让给他的,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政权是合法的————至少表面来看是这样。隆裕太后献上来的这枚玉玺可是清太宗从倒霉催林丹汗手中缴获的,据传是蒙元从撤离中原时带回漠北的镇国之宝,从秦代流传下来的“传国玉玺”。这玩意儿是真是假只能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不管怎么说,它都是大清皇权的象征,从清太宗一直到光绪,一直都是用它,将它交出来,等于将整个江山都交了出来。 而李思明想都没想,随手将它掷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一个老得几乎跪都跪不直了的王爷发出一声尖叫,指着李思明的鼻子破口大骂:“黑衣贼!你竟敢毁坏传国重器?你会遭天谴的!你会遭天谴的!” 李思明淡淡的说:“你确定这贼老天管得了我?” 他的声音不大,然而在那些已经惊得魂飞魄散的王公大臣耳朵中却是格外的恐怖,让他们齐齐打了个冷战。 李思明懒得理他们,对蔡锷说:“把他们全部押下去,找地方关起来,别留在这里碍眼。” 蔡锷打了个手势,马上,大批全副武装的士兵上前,用步枪逼着让那些瘫在地上的王公大臣、文武百官起来,将他们押出紫禁城。那些家伙一个个养尊处优惯了,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既恐怖又屈辱,不敢挣扎,只能在士兵们的呵叱声中踉跄而行,号哭之声震天动地,不小心还以为黑衣军在大开杀戒了。 隆裕太皇仍然跪在地上,哀声说:“少帅,请给我们母子俩一条活路!” 李思明目光再次落在溥仪身上,这个小不点整个人都蜷缩在隆裕太后怀里瑟瑟发抖,都吓到连哭都哭不出声来了。他扭头对载沣说:“找个地方安置她俩,你亲自照料,别让这母子俩饿着了。” 载沣大喜过望,连连磕头:“遵命,遵命!” 李思明望定载沣:“我不会伤她们性命,前提是你们也把不该有的心思给我收起来,别作死,我没有多少耐性的。” 载沣浑身冷汗淋漓:“不敢,不敢!” 李思明对随从说:“给他们找个大点的房子让他们住下来。”说完不再理会磕头如捣蒜的载沣,策马走向天安门。 隆裕太后声音颤抖:“少帅,你……你会怎样处置少帝?” 李思明头也不回:“回头给他找几套普通老百姓穿的衣服,把这身龙袍换掉吧,他得尽快学会怎样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了。” 隆裕太后不明所以,还想再问,载沣拉了她一下,压低声音说:“别再刨根问底,少帅已经许诺不杀圣上了。” 隆裕太后茫然:“他什么时候作出过承诺了?” 载沣说:“他让我们找老百姓穿的衣服给圣上穿,就代表着他不会杀圣上,只会把他逐出紫禁城,让他去过普通老百姓的日子……” 隆裕太后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磕头,可此时,李思明的身影早就消失在城门甬道中了。 黑衣军士兵迅速控制了紫禁城,城中骚乱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但被浑水摸鱼偷走的珠宝字画之类的东西着实不在少数。李思明懒得计较这些,他真正在意的还是明清两代耗费无数心血营建起来的那些古老的、气势恢弘的建筑物,这些才是一个民族真正的瑰宝。 还好,那些宫女、太监、溃兵乱归乱,并没有哪个那么想不开往这些建筑物放火,否则麻烦就大了……黑衣军放火可是一把好手,但让他们救火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他和蔡锷来到了御花园。 由于大多数人都被赶出了紫禁城,昔日无比辉煌的紫禁城此刻寂静无声,静得可以清楚地分辨出每一片雪花落下的声音。御花园里,寒梅傲立雪中,姹紫嫣红开满了一树树,奇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李思明欣赏着寒梅怒放的美景,感叹:“那帮孙子可真会享受!” 蔡锷说:“他们倒是享受了,老百姓就惨了……为什么这么轻飘飘的放过他们?你明知道他们不会死心的。” 他指的是李思明轻飘飘地放过了溥仪这一家子。 李思明说:“一个六岁小娃娃,翻不起什么大浪。再说,我还巴不得那些贼心不死的家伙闹腾呢,闹腾得越凶越好,毕竟开拓非洲殖民地需要很多人口……” 所谓的非洲殖民地就是几内亚。那是个好地方,有着一百多亿吨优质铁矿石,有着储量极其恐怖的铝土矿,还有上亿亩优质耕地。不过,这些都得有人手才能开发出来,而人手从哪里来? 得给那些贼心不死的家伙加油鼓劲才行。 第485章 抄家大王 蔡锷不禁在心里暗暗替那些贼心不死的满族权贵点蜡。他们也许只看到了李思明宽宏大量的一面,以为这家伙很好欺负,以后只要一有机会肯定会可劲的闹腾,却不知道人家不怕他们贼心不死,就怕他们老老实实! ————开拓殖民地从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西班牙、荷兰、葡萄牙、英国、法国等等这些赫赫有名的殖民主义国家的辉煌,无一例外都是建立在累累尸骨上的,而且在充当帝国养料的尸骨中,自己人的比例并不比被殖民国家的少多少。 为什么会这样? 学过《我的叔叔于勒》这篇课文的人都知道,当时的欧洲完全把美洲当成垃圾场,混不下去的穷鬼、一无所有的赌鬼、被剥夺了继承权的倒霉蛋……一古脑的往美洲撵,让他们在那片陌生的土地自生自灭。如果被丢到美洲的人足够争气,硬是打拼下一份基业,荣归故里,那自然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要是他死了,那也是他的命,怪不了谁。这就是殖民,对被殖民的土著冷酷,对自己的国民也没温柔到哪里去。 最重要的一点是,莫泊桑那个时代的美洲其实已经开化了,工业、商业、农业都初具雏形了,白人移民的待遇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可即便是这样,被送到美洲的移民仍然是九死一生,不难想象在十七的时候,移民美洲是何等可怕的事情。据统计,在十七世纪移民美洲的白人,有百分之九十会在六年之内死去,而在一年之内死去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五十! 这是何其可怕的数字。顶着这么高的死亡率,不停地往那片陌生的大陆移民,这需要一副铁石般坚硬的心肠,心软的人根本就做不来的。 那么,殖民非洲怎么样? 这个得分地方。 北非还好些,跟欧洲隔着地中海相望,受中东和欧洲文明影响极深,商业颇为发达,酷热而干燥的环境可以杀死绝大多数病毒,欧洲人来到这里,倒也不必担心会引发瘟疫把自己弄得伏尸百里,只要能摆平那些剽悍好战的穆斯林战士,不难征服这片土地。 但东非、西非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尤其是东非,遍布着遮天蔽日的热带雨林和无边无际的草原,毒蛇猛兽多不胜数,种种稀奇古怪的病毒不定期出来溜两圈,一旦沾上了,不死也得脱几层皮。欧洲殖民者自信满满的来到这片富饶的土地,满怀激情的试图开拓它,然后……纷纷被整得跪倒在地,痛哭流涕。他们可以凭借遥遥领先的科技和强大的军事力量,轻而易举地粉碎那些凶猛嗜血的土人的抵抗,但是那无处不在的病毒和无孔不入的毒虫毒蛇却是他们永远也无法战胜的敌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能从黑大陆获取的资源也仅限于象牙、木材、劳动力、兽皮等等有限的几样。哦,随着医学技术逐步提升,他们开始尝试在非洲建立种植园,开发非洲的矿产资源了,这是了不起的进步,但是想象把北美变成自家的玉米地那样把黑大陆变成欧洲的农产品供应地,还差十万八千里。 李思明费了不少心思才搞到了几内亚这块土地。他没有欧洲佬那么阔,膨胀的人口迫使他必须尽快开拓几内亚。开拓几内亚肯定要死很多人的,那些憨厚善良的老百姓他可舍不得送到那边去当炮灰,所以…… 还是提前给那些贼心不死的王公大臣点蜡吧,愿上帝保佑他们。 蔡锷看着远处那恢弘的宫殿,感慨:“可算是把这个腐朽的政权给推翻了啊……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思明说:“还能有什么打算?先把各方势力拉到谈判桌上慢慢谈,把国家的框架搭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国家分裂,陷入无休止的内战。只要国家不分裂,一切都好说。” 蔡锷皱着眉头说:“现在就跟他们谈判,邀请他们一起建立新的国家?这样一来会有多少残渣留下来,你想过没有?” 李思明说:“确实会有很多残渣留下来,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时间不等人,我没有办法将各方势力一一打趴下,直到没有人敢挑战我了再来建立这个国家,没时间了!我也只能先把框架搭起来,维持国家的统一,然后在这个框架内跟他们慢慢斗,用种种办法将他们踢出局!” 蔡锷苦笑:“这比让我带领大军从广东打到黑龙江,从江苏打到新疆还难!” 李思明说:“是很难,但是也只能这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蔡锷总觉得李思明心里其实非常焦虑,似乎有什么在逼着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理清国内这团乱麻,否则就来不及了……这种感觉玄之又玄,他一度想开口问他到底在焦虑些什么,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隆裕太后带领文武官员在天安门向黑衣军递交逊位诏书,意味着这场战争结束了,大清王朝已经成为过去式。然而,一切都还没有结束,相反,才刚刚开始。 只要对黑衣军有所耳闻的人都知道,这帮家伙所到之处,土豪士绅那基本上是寸草不生。好死不死的,北京正好是整个北方豪商、贵族最集中的地方,黑衣军进了北京城,那简直就是小白兔掉进了胡萝卜堆里,不搞事他们就不叫黑衣军了! 于是,全面占领京城后的第二天,黑衣军动手了。大批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向导的带领下直扑各大王府,将王府内所有人全部抓起来押走,然后抄家。庆王府第一个遭殃,谁叫庆亲王是整个大亲最能捞钱,也最富有的王爷?在他的府库中,黄金白银堆积如山,奇珍异宝无数,装了一卡车又一卡车,前来围观的北京市民无不咋舌。他们都知道庆亲王很能捞钱,但做梦都没想到这家伙捞得这么狠,只怕国库里的钱都没他家的多吧? 恭王府、显王府、豫王府、郑王府……这些在京城屹立了两百余年,让无数人艳羡了两百余年的府第一处接着一处被黑衣军踹开大门,然后就是最彻底的查抄,这些这族用了两百多年积攒起来的财富被一锅端,毛都没留下一根。 最吓人的是,黑衣军的抄家的时候还出动了工兵。这帮家伙一天到晚都跟土木工程打交道,有不少干脆就是摸金出身的,大户人家都喜欢修建密室或者建夹层墙,在里面藏金银珠宝,手法一个比一个巧妙,普通人难以发现,但骗不过这些专业人士。这不,他们很快就在豫亲王府地下发现了一条极为隐秘的地道,一问豫亲王府的人,居然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条地道的存在。这帮家伙顺着地道深入,在地下深入发现了数个巨大的密室,密室里黄金白银堆叠如山,多达二千余万两……赫然是豫亲王多铎横扫江南时抢回来的。 这些钱在密室里一呆就是两百多年,可能多铎临死前没有来得及留下遗嘱,连他的子孙后代都忘记了自家手里还有这么一笔巨款。 李思明开心地笑纳了。 李思明没有参与到抄家的行列中去,尽管他很想。他好歹也是黑衣军的统帅,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不能再像土匪那样见东西就抢,就算要抢,那也得斯斯文文的抢。他在醇亲王府住了下来,然后不断签发命令。 签发什么命令? 逮捕令,逮那些帮助清军抵抗黑衣军的家伙。 这顶帽子实在是太大了,真要追究下来,整个京城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帮过清军抵抗黑衣军,一个都别想跑掉。当然,他不会干这种傻事,他玩的是精确打击:谁最有钱,谁民愤最大谁就是帮助清军抵抗黑衣军的死硬份子!所以接下来两天他基本上啥都不干了,就研究京城里哪个最有钱,哪个名声最臭,然后一顶通敌的帽子扣过去,黑衣军上门逮人,抄家! 暂时没被扣到的也给吓傻了,我的妈呀,这是成心要把整个京城最有钱的那一拨连根拔起吗? 李思明义正辞严的发表声明:“只诛首恶,肋从不究!” 什么是首恶? 首先是那帮狗日的买办,其次是大盐商、大粮商、大钱庄老板,然后是那些粪霸之类的黑恶势力头子。这些家伙通通都要进监狱领肥皂,一个都别想跑。 至于谁是肋从…… 这个就大有奥妙了。 在疯狂抄家的同时,李思明还宣布向北京富人募捐。这一战黑衣军伤亡不少,抚恤金总得给吧?黑衣军穷啊,拿不出抚恤金,大伙就看着捐一点吧,可别让这些将士死了伤了,连点补偿金都拿不到…… 是不是看着很卑微? 确实很卑微,只是在弄清楚那个募捐是怎么回事之后,京城富人一个个吐血如箭,一边狂骂“草泥马”一边拿着庄票火烧屁股似的往醇亲王府跑! 嗯,肯捐钱给黑衣军做抚恤金的,那肯定不是通敌份子,相反,还是一颗红心向黑衣军的,捐得越多越能证明这一点。瞧,想要区分谁是首恶,谁是肋从,就这么简单。 只是,整个京城的富人都让他整吐血了。所有人仿佛都能听到李思明那热情洋溢的吆喝声:“来来来,交钱了交钱了,不交钱小心变成恐怖份子……啊不,小心变成通敌的死硬份子哦!” 第486章 有恃无恐 北洋军最终还是进了京城。 毕竟大家都是在反清这面大旗下作战的,李思明也不可能永远把他们堵在城外,不让进来。所以在狠狠地搜刮了三天之后,黑衣军终于让开了城门,让北洋军和孙先生所率领的革命军给请进了城里。 曹锟所率领的北洋第三镇是第一个进城的。进城之后他们也不管别的地方了,直扑肃王府。没别的,就是要狠狠地出这口恶气。山海关大战,肃亲王指挥禁卫军依托山海雄关死守,跟第三镇打得尸山血海,虽然最终第三镇拿下了山海关,阵斩肃亲王,但自己死伤也极为惨重,伤亡多达3500人,算得上是伤筋动骨了。第三镇自曹锟上下,无不对肃亲王恨之入骨。不过,哪怕是出于对对手最起码的尊重,他们也不好对肃亲王的遗体做什么,还是让他入土为安了,但这口恶气终究是要发泄出去的,于是…… 肃王府就要倒血霉了。 袁世凯倒是想阻止,但是见第三镇全体官兵一个个眼带血光,他就知道根本劝不住,只能作罢。他暗暗苦笑,骂李思明是小狐狸。本来看到李思明直接了当的把溥仪赶下台,丝毫不肯给旗人优待,他心里还有点小九九,寻思着如何给点利益,拉拢旗人,现在第三镇冲进肃王府…… 还拉拢个屁。李思明虽然凶残,抄家抄到手软,但顶多是要那些王公大臣的钱,而第三镇这回是钱也要,命也要!有了如此鲜明的对比,旗人还会相信他,那才叫见鬼了! 他苦笑着对徐世昌说:“那家伙也太狡猾了,很多时候你已经掉了的坑里了犹不自知啊!” 徐世昌也是苦笑:“这不是他的一贯作风么?你看他在橡胶股灾中的操作,有多少人被他坑到倾家荡产了还认定是自己运气不好,跟他没有关系?” 联想到李思明在橡胶股灾中的神操作,袁世凯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那次李思明可是挖了个天坑啊,不光坑韭菜,连国家都坑了两个!德国佬运气好,跟杨思明关系不错,所以看在他们白送给自己足以武装起二十万大军的装备的份上,李思明主动伸出援手,将他们从坑底拉了出来,不仅没亏,还大赚了一笔。可日本人就没有这么好的命了,亏了数百万日元,暴怒的渡边先生先是收买浪人把蓝格志那帮操纵股价玩老鼠仓把自己坑得倾家荡产的王八蛋全部剁成肉泥,然后剖腹自杀!至于没见过啥世面,想跟风捞一把的徐州、淮西豪强,一个都没跑掉,全部被坑得倾家荡产,然后被李思明一波带走! 这家伙太能坑人了,他还是把那点小心思藏起来,豁达一点,愿赌服输吧,否则把他给惹毛了,也给北洋挖这么一个大坑,那他袁某人估计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孙先生带领他的部队开进京城的时候,正好北洋军在肃王府肆意抢劫。他皱了一下眉头,对姚雨平说:“北洋军如此烧杀抢掠,怕是不妥啊!” 姚雨平说:“肃亲王在山海关大战中给北洋第三镇造成了巨大的伤亡,第三镇全体官兵对他恨之入骨,现在攻入北京了,自然要出出这口恶气。” 孙先生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此时,黑衣军针对京城的搜刮已经进入尾声了。在这三天里,他们从王公贵族、文武官员和盐商、粮商家中抄出的白银多达二亿余两,这个数字真的太恐怖了。除了现银之外,被查抄的田产、商铺、工厂不计其数,其价值难以估量,李思明这次不是吃饱那么简单了,他直接一口吃成了个超级大胖子! 搜刮得差不多了,李思明便下令停手。他只是想搞点钱把国库填满,可没想过要把这座城市的经济彻底摧毁,差不多得了,继续搜刮下去,老百姓都要受影响了。 那些忍痛捐出一大笔钱买了平安的盐商、粮商暗暗松了一口大气,总算逃过一劫了! 但他们马上就发现,自己这口气松得早了点。在下令停止搜刮之后,李思明将那些还没有被丢进监狱里,或者已经从监狱里放出来了的大商人召集到醇亲王府,笑眯眯的问他们:“几位,这几天过得还好吗?” 那帮商人无力的翻了个白眼,仿佛一群被扔上岸晒到快要断气了的鱼。这几天过得实在太刺激了,刺激到他们都没力气说话了。 李思明见场面冷清,倒也一点也不尴尬,按他的经验,只要他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这帮被他整掉了半条命的倒霉蛋。他笑容可掬的说:“兄弟我是从乡下来的,见识浅,做事没个分寸,所以有时候得罪了人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天要是有什么做得过份了的地方,大家不用顾及我的面子,只管说出来!” 众人对视一眼,都露出几分喜色:居然还能听进去大家的话?看样子这家伙还不是无药可救嘛! 然后一桶冷水就淋了下来:“反正我也不会改的。” 一大帮商人脸顿时就黑了下来。 李思明说:“不用摆脸色给我看,我坦率的告诉你们,我就是故意整你们的,在我眼里,你们就是一群肥猪,平时好吃好喝的养着,想吃肉了就宰两头……别瞪眼,瞪眼也改变不了你们生而为肥猪的定位!” 一位大盐商咬牙切齿:“少帅倒是坦率啊!” 李思明说:“那是,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大盐商牙咬得格格响:“少帅凭借武力巧取豪夺,形同强盗,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么?” 李思明说:“不怕!” 大盐商:“……” 面对这种一点脸都不要的货,观音菩萨都能气到三尸神暴跳,恨不得徒手把他撕成两块,一块清蒸一块红烧! 宋雨薇在一边看着,见那帮在商界颇有名气的家伙一个个胸膛急剧起伏,脸青一阵白一阵,青筋直冒,一副要狂化的样子,不禁怜悯的摇了摇头。这帮家伙都被朝廷惯坏了,不知道社会的险恶,现在遭到毒打了吧? 李思明忽然正经起来,认真地说:“我坦白告诉你们,我就是要把你们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食盐、粮食、银行这些行业,必须牢牢掌握在国家手里,你们靠着这些行业疯狂吸国家的血,享受了几百年的荣华富贵,现在你们的好日子过到头了!识相的就赶紧退出这些行业,如果不识相,后果自负!” 此言一出,在座的商人们差点就要疯掉。 什么生意最赚钱? 除去写在《刑法》上面的那些,剩下的就是食盐、粮食和钱庄了,在金融、房地产这些行业尚未发展起来的时候,这些行业绝对是暴利。有多暴利?康乾盛世时期,大清一年财政收入也就三四千万两白银,听起来很多是吧?比起明朝那帮穷光蛋来简直富到流油,但是大家知不知道,光是在扬州这座城市就能抓出好几个身家三四千万两的大盐商?粮食就更不用说了,人只要没咽气就得吃饭,做饭就得有粮食,买粮食就得花钱,如果能垄断,能获取的利润是非常恐怖的。此外开钱庄也是非常赚钱的,低息吸纳存款,高息放贷,一进一出,赚到飞起。一些特别牛叉的钱庄甚至直接给朝廷放贷,帮朝廷垫付军费,然后获得报酬,那利润大到吓人! 这帮被李思明狠狠削了一通的倒霉蛋大多都是靠这些生意发家的,可现在李思明却告诉他们,这些行业从此都将收归国有,这是要挖他们的根啊! 所有人都恶狠狠的瞪着李思明,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李思明很淡定的说:“用不着这样苦大仇深的瞪着我,瞪也没用,换作任何一个人上台都会作出同样的决定……我给你们的忠告就是尽快把这类生意转让给国家,我会给你们一定的补偿,然后你们拿着钱去投资别的行业,这样你们好,我也好。” 一位粮商都要吐血了:“少帅你说得倒是轻松!我们世代都是做粮食生意的,你一句话就把我们给踢出局,让我们怎么活!” 李思明说:“我只能说你们眼光太短浅了,这个世界上赚钱的生意何其多,你们哪怕是开一家生产牙粉的工厂都能赚得盆满钵满,何必非得跟这些国家一定要掌握在手中的行业过不去?要是实在舍不得这个行业,你们可以选择到海外去办农场,粮食丰收了就运回国卖,我保证举双手双脚欢迎!” 粮商眼珠子发红:“到海外办农场?上哪去办?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瞎出主意,把我们往火坑里推!” 李思明一脸纯良:“怎么能说我推你们下火坑呢?我明明是在给你们补偿啊!” 那些粮食、盐商、钱庄老板瞪着他,要不是有警卫员盯着,估计他们早就跳起来抡板凳砸扁这个混蛋的脑袋了。 可惜,这个混蛋有恃无恐,有黑衣军撑腰,给个缸这些豪商做胆他们也不敢动他一根汗毛。 第487章 列国反应 其实这些豪商误会李思明了,他是真心想给他们一点补偿的。李思明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在马路边捡到五分钱都要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这么好心的人,怎么可能有做得出巧取豪夺这种事情呢?把人家的摇钱树拿走了,必须给点补偿啊! 他给的补偿就是他费尽心思弄到的几内亚。 几内亚可是一块宝地呀,拥有近亿亩肥沃而平坦的土地,降雨充沛,天然就适合办大农场!至于几内亚的土著……得了,此时整个非洲人口不满一亿,几内亚才几苗人?根本就无法对来自中国的拓荒团构成任何威胁好不好?这可是从未开垦过的土地,肥力极足,再加日照时间极长,种水稻一年两熟甚至三熟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些家伙愿意到几内亚去办农场的话,不用几年就可以获得丰厚的回报,而且在海外办农场,不仅不会被打压,还能得到政治扶持,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补偿吗? 可惜的是,这帮豪商显然不领情,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就差没有扑上来咬他了。 李思明对此颇为无奈,把那帮家伙打发走之后对宋雨薇说:“做好人真的很难哦!” 宋雨薇嘴角直抽搐:“你还好人?把人家的财路都给断了,还好人?” 李思明说:“我是断了他们的财路没错,但我不是给了他们补偿嘛!” 宋雨薇鄙视:“你所谓的补偿就是一脚把人家踢到非洲去开荒?” 李思明说:“非洲不好吗?有无数肥沃的土地随便他们去圈,在国内哪有这么爽!” 宋雨薇说:“哦,你对他们可真是太好了,他们感动的都想给你一枪了!” 李思明唉声叹气:“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宋雨薇不开玩笑了,给他倒了一杯茶,有些担心的说:“你干嘛非要把他们的财路都给断了呢?这河北可是北洋的地盘,你这样做会把他们给得罪死的!一旦他们都倒向了北洋,我们麻烦就大了!” 李思明正色说:“我当然知道……我通通都知道。如果他们倒向北洋,确实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但是我没有办法。粮食,食盐,钱庄,这些行业都关系国家的前途命运,必须掌握在国家手里!我不能容忍那些盐商坐拥金山银山,普通老百姓却连吃口盐都难过登天;我不能容忍那些粮商为了一碗羊舌羹可以杀掉几百只羊,普通老百姓却要与观音土充饥;我更不能容忍老百姓只是因为小病小灾到钱庄去借了一小笔钱,最终因为利滚利,只能卖儿卖女来还债!真要是这样的话,我们跟清政府没有任何区别,又何必革命呢?完全是多此一举!” 宋雨薇沉默了片刻,笑了:“虽然不是很懂,但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用力搂紧他,声音不高,但是很坚定:“按你设想的去做吧,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李思明说:“按照我的设想去做的话会得罪很多人,很可能会失败哦。” 宋雨薇说:“不怕,我陪你一起扛。” 李思明笑了笑,不再说话。 正如宋雨薇所说,李思明这样做,真的会把那些有钱人都给推向北洋军。这不,接下来几天,登门拜访袁世凯的人差点把他家的门槛的给踩进地窖里去了。那些被李思明狠狠的搜刮了一通,狠狠地出了一回血不说,现在连祖传的基业都要保不住了的倒霉蛋简直把袁世凯当成了救世主,在他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着李思明的蛮横和贪婪,请袁世凯替自己做主……如果袁世凯愿意跟黑衣军开战,把这个混蛋赶回江苏去,他们愿意倾尽家财来支持他! 袁世凯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把李思明赶回江苏去,你们以为老子不想吗?做梦都想,可就是做不到啊!张永成所指挥的第五镇两次被黑衣军摁在地上暴打的遭遇已经说明,北洋军的战斗力比黑衣军差了一大截,跟黑衣军开战他一点胜算都没有!这种很有可能会把自己老本都给赔上的买卖,袁胖子才不干呢!所以他对上门哭诉的豪商都是和颜悦色,耐心开导,一副一定会给人家做主的样子,但是根本就不做出任何承诺。可即便是这样,那些已经被李思明整得欲哭无泪的豪商还是跟见了爹一样,拼了命的表忠心、尽孝心。 袁胖子收钱收到手软…… 李思明没有理会这点细节,跟那帮豪商打过招呼之后,他便投身到建国的准备工作中去了。 溥仪逊位的诏书已经公布出去,在全世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短短几天之内,全世界都知道大清王朝已经被推翻了,中国这个古老的国度即将迎来新的主人。中国国内自然是一片欢腾,大家早就想翻身当家作主,现在梦想成真了,能不扬眉吐气吗? 世界各国对此则褒贬不一。 英国对此反应颇为冷淡,《泰晤士报》用很长的篇幅对黑衣军在这场战争中无情地没收士绅豪商的财产,对他们横加迫害的举动进行报道,英国首相在一次讲话中短单的提了一下中国政权易手的事情,对黑衣军迫害士绅豪商的行为表示谴责,并且强调:希望新政权尊重英国在华的一切利益,否则后果自负! ————BBC这么恶心不是没有原因的,人家的传统就是这样。 沙俄也简单的提了一下,着重强调在这场战争中有很多无辜的俄国人丧生,这对于俄罗斯来说是非常不友好的行为。同时,在这场战争中,无数旗人、蒙古人遭受残酷的迫害,处境悲惨,俄罗斯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大国,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希望新政权能认清形势,不要胆大妄为,否则后果很可能是灾难性的。 ————作为注脚,在1月13日,俄军一个哥萨克骑兵旅越过边境进入外蒙,公然给趁着国内打成一锅粥乘机跳反,招降纳叛要搞独立,已经打到内蒙去了的外蒙叛军站台了。 日本的反应则激烈得多,连篇累牍的报道,日本首相、外相接连会见了多个国家的外交官,就中国政权易主一事展开磋商,简直比中国的革命军还要关心中国的事情。也没法不关心,他们觊觎东亚大陆已经有两千多年了,他们蜷缩在天灾频发、资源匮乏的日本列岛熬了两千多年,好不容易才等来了这么一次机会,开天辟地第一遭的在国力、军力、科技上超越了这个庞然大物,占领中国让日本成为大陆民族的计划已经看到一丝曙光了。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个软弱可欺的政权却被推翻了,上台的很有可能是一头野心勃勃、极具攻击性的雄狮,征服东西的计划凭添无数变数,他们能不紧张吗? 一头雄狮带领的绵羊能够战胜一头绵羊带领的狮群,中国人从来就不是软弱的绵羊,只是被满清这头绵羊带领得太久了,忘记了自己曾经是拥有獠牙利爪、嗜血好战的狮子。李思明这个极其好战、无所畏惧的家伙上台,很可能会唤醒他们胸中那腔已经冷却的热血,让他们知道,他们也是长着尖牙利爪的……真到了那一步,日本还有希望征服这个国家吗? 日本其实早就知道晚清这头绵羊撑不了多久了,改朝换代是必然的事情,所以他们很早就作了布局,大力扶持反对势力,比如说康有为、梁启朝这些维新失败后逃到日本的人士,就得到了很好的待遇。孙先生那一拨人就更不用说了,没少从日本朋友那里拿到钱作为革命经费,似乎没有人想过,这些日本“朋友”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日本一直在对同盟会进行渗透,试图将这投势力收为己用,让他们去跟清政府作对。他们不会主动去推翻清政府,但每次清政府要改革以求得富国强军,他们就会放出形形色色的革命势力去给清政府添乱,反正你们就别想安心发展! 武昌起义爆发之后,日本对同盟会寄予厚望,着实给了不少资助,甚至派了不少有能力的家伙以志愿者的身份加入同盟会,与同盟会并肩作战。他们希望同盟会能够夺取政权,然后对日本投桃报李……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同盟会但凡有过旅日经历的大佬,都能日本印象很好,把日本看成中国最好的老师,有这层关系在,日本想收回所有的投资甚至更进一步,牟取更大的利益,那是很轻松的事情。 可日本做梦都没想到同盟会这么不争气,让北洋按在地上一顿暴打,差点连**都输光了!哪怕是李思明主动出昏招,在廊坊灭掉洋枪队,把列强得罪了个死,同盟会也还是没能抓住机会,最终与这锦绣江山失之交臂……直接把日本给气吐血了。 他们最看好的、对他们持友好态度的同盟会没能成功上位,跟他们有一点梁子,但大体上还能和平共处的北洋军也没能成功上位,问鼎天下的是黑衣军这么一股完全陌生的、富有攻击性的势力,这对日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日本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了。 第488章 建国1 德国倒是对中国的政权更迭表示喜闻乐见。 是真心的喜闻乐见。 先不说他们跟黑衣军有着如此深厚的交情,即便跟黑衣军一点交情都没有,看到大清被推翻他们也是打心里高兴的。不为别的,经达七十年的巧取豪夺,中国拿得出手的东西基本上已经被英、法、美、俄等国势力瓜分得差不多了,德国入场太晚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抢到一个青岛,这让德国如何甘心?过去他们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拉拢满清,希望满清倒向自己,从而获得更大的利益,但是满清唯英法马首是瞻,德国能想的办法都想了,收效极微。如果推翻这个政权能引发一次大洗牌,让德国在这次大洗牌中获得更多的好处,德国绝对是举五肢赞成,卖肾也要援助革命军造反。 悲催的是,就连革命军都把德国当空气。革命军尝试过寻求英法的帮助,寻求美国、日本的援助,唯独就没有向德国抛过橄榄枝。 气人吧? 膀胱都气爆了。 现在这个一直拿德国当工具国,只有在需要军事援助的时候才会想起他们,东西一到手立马又把德国抛到一边,把拔鸟无情的精神发挥到极致的政权终于完蛋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衣军这股与德国颇有渊源,还没上台就已经跟德国有过多次合作,让德国受益匪浅的事例,德国人做梦都要笑醒了。黑衣军还在跟北洋军熬战的时候,德皇威廉二世就在多次非正式的场合表示:“黑衣军正在复制普鲁士崛起的模式……他们尚武好战,他们全民皆兵,他们富有攻击性和侵略性,这一切都是普鲁士精神的内核……想找到一个跟普鲁士如此相似的团体并不容易!如果他们能够成功夺取政权,那么,在遥远的东方,一个跟普鲁士一模一样的国家将会强势崛起,我们将不再孤独……我们不能坐视英国、法国等国家用卑鄙的手段把这股富有朝气的势力扼杀在萌芽状态,应该主动采取行动,资助他们……” 身为一国皇帝做出这样的表态,德国方面的态度就可想而知了。 黑衣军也没有让德皇失望,他们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把整个中国最为富裕的地区纳入了自己的统治,并且一路势如破竹,从长江边一直冲到了华北平原尽头,成为这个国家新的主人。这让威廉二世十分兴奋,他认为普鲁士模式在这个东方大国已经成功了一半,剩下那一半就是如何确保胜利果实了!在他的授意之下,德国方面发表了一篇热情洋溢的讲话,对于这场革命给予高度的评价,称“作是一次极为完美的外科手术,干脆利落的把一大块烂肉从肌体上剥离,让那个古老的国家、古老的文明重新焕发生机”。 这样的评价真的很高了。 奥匈帝国的态度也差不多。他们跟黑衣军还没有什么交集,黑衣军成功与否对他们都没有什么影响,不过作为德国的盟友,奥匈总不好意思去扫德皇的兴吧?既然德皇对中国的革命如此欢迎,给予了这么高的评价,那奥匈也不妨跟跟风,反正说好话也不要钱。 法国方面的态度则有些暧昧。一方面,他们肯定了革命的成果,认为这场战争是有积极意义的,对人类文明是有贡献的,而另一方面却要求革命军要善待满清皇室,同时不能损害法国在中国的利益。说白了,法国人对这次起义看的并没有这么高,虽然在李思明消灭洋枪队,激怒了列强的时候,给李思明占了一次台,拉了他一把,但并不代表他们支持这次革命。但是,现在满清已经被推翻了,木已成舟,法国也就只能承认了。差不多是捏着鼻子承认的,态度也就比英国俄国好一点。 显然,法国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古老的国家在甩掉了负担之后将会迸发出何等可怕的力量。不光是他们,整个西方世界都没有意识到。 美国表示…… 好吧,美国开不开腔都无所谓,没人在乎。此时的美国在西方世界眼里就是个暴发户,富的流油,财大气粗,但是根基很浅,在国际事务上并没有多少话语权。虽然他们同样在中国有租界,有驻军,但是在对华事务上,他们的意见经常被忽略,比如说这次,他们就被忽略的很彻底。 同样被忽略的还有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等等这一堆实力并不算弱,但是在国际事务上影响很有限的国家。英、法、德、日、俄等列强不在意他们的态度,中国同样不在意。 总体而言,全世界对于中国改朝换代这件事的态度是比较复杂的,反对的占了大多数,欢迎的这少之又少。不过想想也是,满清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软包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想从这个软包子身上弄点好处实在是太容易了。可冷不丁的,软包子被人一脚踹飞了,换上了一个勇猛好斗的家伙,谁敢伸手捏他就要做好被他揍的鼻青脸肿的准备,谁会欢迎啊? 大概也就德国这种连大脑都长满了肌肉,动拳头比动脑子还快的奇葩会欢天喜地,比自家革命成功了还要高兴了。 别说外国,哪怕是在中国人中间对于这次革命也并非都是持积极态度的。比如说躲在日本的康有为,就在报纸上公然发表讲话,对于黑衣军将所有皇宫大臣全部赶出紫禁城,并且大肆抄家的举动口诛笔伐,声称黑衣军就是一帮无法无天、目无君父的土匪,如果让他们成为国家的主人,那必将是一场灾难!梁启超关注的重点则是那枚传国玉玺的遭遇。他的言辞同样激烈,声称黑衣军要颠覆伦理纲常,华夏的衣冠道统即将不保……隔着报纸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不小心还以为李思明砸的不是玉玺,而是他的蛋。 宋雨薇原本对这对师徒很是崇拜的,但是在报纸上看了他们的文章之后,顿时气的不轻,咬牙切齿:“他们怎么能这样颠倒黑白,对我们狂泼污水?他们是不是忘了是谁把他们赶到日本,有国不能回了?” 李思明对此表示淡定:“消消气吧,以后这种文章会更多,要是随便一篇都能把你肺都给气炸,那你以后恐怕连报纸都不敢看了。” 宋雨薇杀气腾腾:“我真想把他们的爪子给剁了!省得他们颠倒黑白!” 李思明说:“理解万岁吧,毕竟人家也是要吃饭的。” 宋雨薇一愣:“吃饭?” 李思明说:“对呀,现在满清已经倒台了,他们的价值随之大大缩水,要是不写几篇文章骂骂我,跟我唱唱对台戏,以后日本还会给钱他们吗?说到底还是为了钱,跟这种人怄气,划不来。”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宋雨薇就更气了,发自内心的想请几个杀手去日本把这对臭不要脸的师徒给做了! 李思明可没有时间理会这些苍蝇,他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议,见不完的人,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来用,好尽早把建国的事情给敲定下来,哪里有时间管那些嗡嗡叫的苍蝇? 想要建国,就必须先整合各方势力。 现在最强大的势力无疑是黑衣军了,这一点不会有人有疑问的。短短几个月里,黑衣军从最初的两个师摇身一变变成了五个师,同时还接收了北洋第一镇和禁卫军绝大部分的精兵强将,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将这两个镇改编成两个师,这样一来,他们就拥有整整七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富有实战经验的师了,这绝对是一股令人生畏的力量。 但最令人生畏的,还是他们那庞大的民兵部队。在持续几个月的战争中,苏北、淮西至少有70000名民兵走上了战场,追随主力一路攻城掠地,所向披靡,不管是清军还是北洋军,都让他们打得一点脾气都没有。李思明仅仅拥有苏北、淮西这一块面积仅相当于一个荷兰的地盘的时候就一口气整出了八十几个民兵团,现在他已经拿下了整个江苏、浙江、安徽、山东以及江西,其统治下的人口超过一亿。江苏中部、南部、江西和浙江确实文风浓郁,崇文黜武的风气很浓,兵员素质比较差,但是苏北、安徽和山东自古以来就是盛产精兵啊,试想在这些地方,他能拉出多少民兵部队?再者,江南只是武风较弱而已,并不是没有优秀兵源的,比如说大别山山区,比如说江西农村,有的是剽悍勇猛的青年,拉进军营训练几个月,那就是一队好兵! 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黑衣军让对手绝望,那数量庞大、近乎无穷无尽的民兵部队则让对手更加绝望。他们或许可以找到办法击败黑衣军这几个主力师,但就算把孙武请来,也绝对没有办法击败那遍布于广大农村的、庞大到难以想象,又受过相当严格训练的民兵部队。 第489章 建国2 第二大势力就是北洋了。 在这场竞争中,北洋本来是占有天时地利人和的,华北是他们的大本营,京津更是他们起家的地方,武昌起义前夕,中国新式军队总兵力不过十三万出头,而北洋军就占了七万多,那简直是辗压性的。过去两年他们还在山东和河北玩起了民兵建设,没收了不少地主的土地,同时大肆垦荒,对作战有功或者在训练中表现出色的士兵授予军田,极大地提高了士气。在这场战争中,他们按着斗志狂热的革命军暴打,兵力众多,并且有全国支援的革命军在他们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足以证明这一套是多么的有效。 此时的北洋军已经控制了河北、河南、山西、湖南、湖北、陕西、四川以及东北三省,地盘最大,人口也最多。美中不足的是,这些地方的财力远逊于江南,尤其是山西、陕西和东北,那真的是穷得当当响。不过这对北洋军来说反而是好事,穷,意味着军功授田制度对治下老百姓有着无以伦比的吸引力,他们要招兵反而比有钱的地方更容易,而那些穷得当当响,一心想通过当兵改变命运的士兵的战斗意志,也远非江南、华南地区的士兵能比的。 这同样是个令人生畏的对手。 第三大势力就是南方的革命军了。 南方革命军现在理论上控制着广东、广西、福建、云南、贵州以及海南,当然,只是理论上的,事实上,南方革命政府连广东都没有完全控制住,广东境内还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反对势力在跟他们唱反调。之所以理论上能控制这么大的地盘,主要还是因为他们打响了这场武装革命的第一枪,算得上是一面旗帜,那些不愿意继续在满清的统治下窝囊地活着的势力都愿意聚集到这面旗帜下,为推翻这个腐朽的政权而奋战。简单的主,此时的南方革命政府跟二战后的南斯拉夫差不多,大家是看在孙先生的面子上凑到一块过日子的,要是哪天不爽了,直接掀桌子。 但即便是这样,孙先生这面旗帜的价值还是不容轻视的。无数热血青年视他为精神导师,无数海外华人团体都认他,这些都是他的资本,只要经营得好,整合这几个省的地盘然后有一番作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只不过他们已经落后黑衣军和北洋军太多了,想要迎头赶上,必须付出百倍的努力。 除了这几股势力之外,还有一些比较强大的地方势力,比如说西北马家。西北马家是靠着帮助清廷平定回乱发迹的,经过几十年有经营,已经将宁夏、甘肃、青海变成了一个半独立的王国。这次革命烽火席卷全国,马家也趁机以难,驱逐了境内所有满清官员,彻底把宁夏、甘肃、青海变成了独立王国。可以预见的,如果不能把他们打服,新政权的政令他们是绝对听不进去的,不起兵造反就算给新政权面子了。 然后就是新疆、西藏,这些地区实在太过偏远,同时人烟稀少,一时半刻还没有被哪一方势力惦记上,理论上,这些地方仍然是清廷在统治,大小也算一股势力,就是份量太轻了。 最后则是蒙古高原…… 这是中国与沙俄的缓冲区,也是两个争夺得最为激烈的命门所在。中国控制了蒙古,就可以直接威胁西伯利亚大铁路;西伯利亚大铁路一断,俄罗斯整个远东地区都不保,这样的后果,沙俄无法承受;而沙俄控制了蒙古…… 中苏交恶后,中国不得不在三北防线部署三百万大军,枕戈待旦,昼夜提防着苏军的装甲洪流从蒙古高原上倾泄而下,直扑北京……因为北京距离前线只有五百公里! 这等生死之地,如何能不争? 沙俄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向蒙古高原的渗透。一开始清朝还能给予响亮的回击,双方斗得有来有回,但是在太平天国之后,清廷对于边疆地区的控制力大打折扣,沙俄趁机加强了对新疆、外蒙和东北的渗透,尤其是外蒙古,那是重点中的重点。经过几十年的努力,他们基本上控制了外蒙古,就差这临门一脚了。武昌起义爆发之后,沙俄支持的分离势力趁机发难,驱逐驻扎在外蒙古的清廷官员,袭击驻军,短短几个月便占领了整个外蒙,并且向内蒙发动猛烈进攻,大有把整个蒙古高原都独立出去,重现成吉思汗的荣光之势! 就在康、梁在报纸上对李思明口诛笔伐的时候,一支外蒙骑兵袭击了张家口,虽然很快就被驻扎在张家口的北洋军击退了,但这次袭击还是引发了一场地震,它说明,外蒙叛军已经打穿了整个蒙古高原,将战火烧到河北来了。 这股势力马上就上了李思明的黑名单,必须绞杀成渣的那种。 这股叛军对张家口的袭击还引发了连锁反应:它让黑衣军、北洋军和南方革命军都意识到,必须尽快完成整合,建立新的国家,否则类似外蒙叛军这样的分离势力只会越来越多,最终把整个国家都拖入血海之中。 在李思明的邀请之下,三方展开了激烈的谈判。同时,全国各省的实权人物也受到了邀请,纷纷进京,准备参与到建国大业中去。 李思明拿出的方案是大家相互承认各自的控制区,任何一方都不得无故越界向另一方发动进攻,否则就要遭到另外两方的联手打击。按照这个方案,黑衣军将控制山东、江苏、浙江、安徽、江西五省,南方革命政府将控制广东、广西、福建、云南、贵州,北洋军将控制湖南、湖北、山西、陕西、四川、东北。至于西北马家、蒙古高原、新疆、西藏这些地广人稀的地区,则集中全国的力量一起去开发,不管哪一方都可以去投资……但同样的,这些地区发生叛乱或者遭到外国势力入侵的时候,三方都得竭尽全力去镇压、去抵御,谁敢藏私心,就等着挨削好了! “这些土地都洒满了中华儿女的鲜血,一寸也不能少!”李思明这样说。 袁世凯对此表示赞成,因为这对他太有好处了。看看地图就知道,如果说三方有哪一方最有机会控制西北,那么非北洋莫属!西北好啊,矿产资源丰富,随便开个矿都是财源滚滚,有黑衣军和南方革命军帮忙削那些想独立的刺头,何乐而不为? 南方革命军对此反应冷淡,不过还是是同意了。他们对西北的价值缺乏认识……这也很正常,真要对西北的价值有着清醒的认识的话,他们就不会闹出十八省建国这种笑话了。 西北的命运就此注定。 大体框架就这样搭好了,至于这三方内部如何分配权力,那就是各自的事情了,这个李思明无权干涉,至少现在他还没有能力来决定每一个省,每一个市的官员人选。三方会谈谈出来的结果类似于节度使制度,李思明、袁世凯和孙先生就是三个最大的节度使,各自辖区内的官员人选,各自说了算。 不过,在军队方面的事情李思明却是可以说了算的。现在各路豪杰对他年纪轻轻便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可能很不服气,但他在军事方面的能力,却没有人不服气的————不服的都被锤扁了。建国后他其中一个职务就是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理论上,全国的军队都归他管,军队方面的事情他说了不算,谁说了算? 他拿出的方案是在全国划分若干个军区,每个军区拥有一到两个师的部队,军区统帅直接听命于总司令,没有得到总司令的授权不得擅自调动军队,各军区的驻军擅自离开自己的辖区那更是大罪,要死人的。 具体划分为: 沈阳军区,管辖范围为东北三省,军区统帅:冯国璋; 北京军区,管辖范围为北京、天津、廊坊直至山海关,军区统帅:柳晟; 济南军区,管辖范围为山东、苏北、淮南,军区统帅、苏天成; 南京军区,管辖范围为苏中、苏南、浙江、江西,军区统帅:蔡锷; 洛阳军区,管辖范围为河南、河北,山西,军区统帅:段祺瑞; 武汉军区,管辖范围为湖南、湖北,军区统帅:王士珍; 广州军区,管辖范围为广东、福建,军区统帅:姚雨平; 昆明军区,管辖范围为云南、贵州,军区统帅:吴禄贞(这位不愿意跟革命军交战,一开始就让袁胖子扣了起来,现在投向孙先生了。) 成都军区,管辖范围为四川、西藏,军区统帅:赵尔丰(这位原本是死在革命军手里了的,但是由于蝴蝶效应,王士珍率领的北洋军推进太快了,革命军还没来得及对他下手成都就丢了,捡回了一条命。) 兰州军区,管辖范围为陕西、甘肃、青海、宁夏,军区统帅:曹锟。 蒙古军区,管辖范围为蒙古和新疆,这是全国甚至全世界管辖范围最大的军区,内蒙、外蒙加起来总面积达到二百七十多万平方公里,而新疆面积为一百六十六万平方公里,也就是说,这个军区的面积超过四百万平方公里,占了全国总面积的三分之一。不仅面积大,压力也特别大,得直面沙俄的挑衅。这种种特殊之处注定,这个军区的统帅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担任的。 李思明说:“蒙古军区统帅由我兼任。” 很好,给足蒙古军区排面了。 第490章 建国3 袁世凯和孙先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惊愕与不解。 蒙古和新疆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人烟稀少,经济落后,而且还乱得要命!整个新疆人口不过百万之数,外蒙同样没好到哪里去,官方数据是七十万,内蒙则多一点,毕竟离内地近,前去屯垦、经营牧场的人比较多,但再怎么多,也不会超过一百一十万。四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区域只有不到三百万人口,人烟稀少的程度跟西伯利亚有一拼。 人很少,但事情一点也不少。别忘了,沙俄一直在对这些地区进行渗透,再加上这些地区一直不怎么服从中央王朝的统治,造反简直是家常便饭!可以说,谁担任这个军区的统帅,谁就必须直面沙俄的挑战,想到那野蛮的死毛子,不管是袁世凯还是孙先生,都心里发怵。李思明居然要亲自兼任蒙古军区统帅,主动去背这个沉重的包袱,这…… 孙先生善意的提醒他:“你身兼多职,精力已经很难分配了,再兼任蒙古军区统帅怕是吃不消吧?不如从黑衣军里挑选一员大将来担此重任,你也好轻松一些?” 李思明摇头:“我手下没有能堪此重任的大将,只能我来。” 好吧,既然你愿意去背这个包袱,大家也就不说什么了,你开心就好。 从以上方案不难看出,新的国家体制带着明显的军国主义色彩,不管是黑衣军还是北洋军,都将把自己统治下的每一个村庄,每一座城镇,通通变成军营,组建规模庞大的民兵部队,然后从庞大的民兵部队中精挑细选,拣选军事技能出类拔萃的优秀民兵,组成正规野战部队。南方政府目前还没有这样做,不过在黑衣军和北洋军这两头庞然大物的压力之下,他们很快也会走上这条路,否则他们必将在这场三国杀游戏中第一个被淘汰出局。 这种体制最大的弊端就是给予了军队极大的影响力,让军队渗透到整个国家的方方面面,一个不留神很容易走上极端。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最大的好处莫过于可以极大地提高行政效率,中央的意志可以迅速贯彻到地方,同时最大限度地动员整个社会的力量去办大事。事实上,韩国、巴西、智利等等国家都是在军政府统治期间获得飞速发展的。对于中国这么个又大又弱的国家而言,这种体制无异于一剂猛药,在最初十几二十年内会获得令人瞠目结舌的发展速度,至于发展起来之后如何实现军政分离,避免军政府统治带来的弊端,就很考验国家领导人的智慧了。 任何一种政治体制都是有好有坏,就看国家领导人能不能与时俱进,根据实际情况不断作出调整,扬长避短。从来都不存在完美的、拥有了它就马上拥有了幸福生活的政治体制,谁要是相信有这种体制存在,那他还是赶紧把脑子捐了,反正留着也是浪费。 对于国名,三巨头也吵了好一阵子。袁世凯和孙先生手下那帮谋士翻烂了不知道多少古籍,搜肠刮肚想找个好听的、顺应天意的国号,不时有自认为很不含糊的国号提出,然后被对方喷到体无完肤。 国号还是很有讲究的。事实上,在元朝之前,中国历朝历代的国号基本上都是以祖皇帝的发迹地或者问鼎天下前的封号来命名,比如说秦朝就是因为秦人在三秦崛起,汉朝是因为刘邦灭秦后被封为汉王,隋朝是因为它的开创者杨坚是北周的随国公,唐朝……这个就不用说了,李渊起兵造反前是大隋的唐国公。宋朝之所以以宋为国号,是因为宋太祖是宋州归德军节度使……明白了吧?元朝的国号就没这么讲究了,毕竟他们老大一来没有接受过中原王朝的册封,二来他们老大发迹前转战过的地方都是些自己都不大叫得出名字的穷山恶水,想在里面找一个字作国号还真不容易,所以取了个“元”字,出“大哉乾元,万物资此,意统天”,意思就是他们取得政权乃是天道所眷,他们的政权将会拥有强劲有力、生生不息的生命力,与天地同寿。 结果才八十来年就让红巾军用长矛捅回了大草原,重新过回他们逮老鼠嚼草根的豪放游牧生活。 明朝的国号则承袭自韩山童、韩林儿父子的大小明王的封号,表示自己得位是很正的,就是从这爷俩那里传过来的。这个国号有着“日月不落”之意,想必老朱也希望他朱家江山能够与日月同寿吧?对了,建国之初不少大臣要求以老朱的家乡濠州作为国号来源,咱学学杨坚,把濠州的濠字去掉三点水,就变成了“豪”了,怎么样?豪气冲天吧? 老朱表示我识字不多,但文化还是有点的,你们别想骗我。得亏他没同意,否则大家提起明朝的时候就不叫明朝,而是叫豪朝了。大豪朝、大豪军、大豪皇帝……一股土豪味,掉价得很。 清朝的国号就有意思了,并非出自汉语。在满语里,大清其实是“代清”,意思是“至高无上之国”或者“善战之国”,牛得很。当然,国号也遵从五行,元朝是水德,明朝就尚火德,以火攻水,把蒙元政权烧成了灰;“清”这个国号一看就是尚水德,几桶水泼过去又把明朝这堆火给灭了。从五行轮回来说,这个国号也是中规中矩。 现在大家知道了吧?国号不是乱叫的,里面有很多讲究,一个不留神就要闹笑话。咱们汉人好不容易推翻了满清,再一次成了这个国家的主人,自然应该找个霸气侧漏,一开口就能震到别人流鼻血的国号,万万不能随便叫。 只是,想找到一个能让大家都满意的国号可不容易,中国的历史长悠久的弊端就是,那些霸气侧漏的国号基本上都让人用过了,想超越前人,谈何容易? 大家开动脑筋,脑力风暴之下,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冒了出来。宋教仁就提议以“周”为国号,他认为这个国号好,周朝啊,八百年江山,西羌东夷两大族群也是在周朝实现大融合,华夏民族就此诞生,还有比这更牛逼的国号吗? 可李思明一脸鄙视。“周”这个国号听着是很好,但是哪个政权敢用它作国号那纯粹就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我们先来看看历史上那些以周为国号的政权的遭遇: 南北朝时期,宇文觉废西魏,改国号为北周,他肯定也希望宇文家的国祚也能像周朝那样长,可惜事与原违,仅仅二十四年,北周就完蛋了; 中唐时期,武则天君临天下,改国号为周,以周代唐,结果仅仅十五年,一场神龙政变就让她的江山轰然倒塌; 五代十国后期,雄主郭威建国,以周为国号,史称后周……大家猜猜这个政权挺了多久?答案是十年; 清初,吴三桂起兵造反,还是以周为中号,史称吴周……这个比后周还惨,仅仅过了四年便连骨灰都让大清给扬了。 看看这几个政权那比日本人的丁丁还短的寿命,李思明对“周”这个国号真的感冒不起来,他可不想前脚刚建国,后脚就被人掀翻了。 “都别吵了,就叫中华人民共和国!”眼看那帮老学究都快打起来了,李思明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来个一锤定音。 那帮老学究全傻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出处在哪?没听过这么长的国号啊!” 李思明说:“那是因为你们听得太少了。知道英国的全称是什么吗?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比这长多了!” 老学究们:“……” 好吧,他们确实是见识少了点,他们有罪。 “那出处在哪?立意是什么?”还是有人不死心。 李思明说:“我自己想到的,没有出处,立意就是……在这片国土上的每一个民族,每一个中华儿女,都是这个国家的主人,所以叫中华人民共和国!” 一时间,老学究们全都闭上了嘴巴,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手中的古籍应该撕掉了。 这个老长老长的国名被登到报纸上,引起了广泛的讨论,大家褒贬不一。总体而言,老百姓对这个国名是很喜欢的,共和啊,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里,凝聚了多少代人的渴望。共和的根本原则是天下为公,国家权力是公有物,国家的治理是所有公民的共同事业。新的国名里,“共和”二字是重点,这就说明这个国家真的不会再有皇帝了,老百姓也能翻身作主,参与到国家事务中去,而不是被当成工具和消耗品来使用了,谁不喜欢? 呃,也不是谁都喜欢的,比如说那些仍然抱着旧一套不放的遗老遗少,他们就跟被戳了菊花一样上蹿下跳,尤其是康有为,一天之内接连在报纸上刊登三篇文章,把这个国名,把李思明给骂得狗血淋头,通篇就一个意思: 共和什么的简直就是比砒霜还毒的毒药,要是彻底颠覆华夏五千年道统,姓李的你整这么个国名,分明就是想把整个民族推向毁灭的深渊! 李思明严重怀疑这哥们是不是连觉都不用睡了,一天二十四小时只顾着写文章,不然怎么会写得这么快? 嗯,现代那些网文作者的创作动力有这么强劲就好了,日更三万完全不是梦。 第491章 建国4 宋雨薇在报纸上看到康有为那些文章后,杀人的冲动越发的强烈,要是康有为现在在北京,估计她早就抄起一挺机枪杀上门去,把丫打成筛子了!该死的疯狗,我的男人也是你能骂的? 不过,真要这样干的话,她要宰的人可能有点多,因为现在的报纸上,对李思明口诛笔伐的文章简直铺天盖地,那些家伙的意思很明确: 这国名不行,我们绝对不同意! 没法同意。他们一辈子学的都是如何为帝王服务,博得一个好前程,现在要搞共和制了,再也不会有皇帝了,他们学了一辈子的东西全成了垃圾,不光是他们,连他们的子孙都很难再有出头之日,这样的打击谁受得了?这比把粮食、食盐、钱庄等暴利行业全部收归国有来得更让他们无法忍受,前者只是断了他们的财路,后者却是要彻底把他们整个阶层都踢出局,扫进垃圾的垃圾堆! 他们只是变成黑子,而没有黑化,已经很有素质了。当然,也许他们的素质并没有这么高,但黑衣军的枪炮让他们不得不保持冷静。 李思明对此的反应是:“把跳得最高、骂得最厉害的家伙的名字都给我记下来,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袁世凯笑呵呵的说:“一撮臭虫而已,不用你动手,我来就行了。” 他非常积极……因为跳得比天还高的家伙里,有不少是耕读传家十几代的家族族长,这些可都是肥羊啊!老袁现在穷得很,正在一个劲的磨刀呢,现在有这么多肥羊跳出来主动挨宰,那再好不过了。 要收拾这些自命不凡的高门还不容易?真以为耕读传家就意味着清白?耕的意思就是拥有很多田产,读的意思就是掌握了地方话语权,传家的意思……就是有很深厚的积累了。在这个平民的命比草芥还贱的时代,这些地位尊崇的高门哪个没干过些欺男霸女、逼良为娼的破事?甚至跟土匪同流合污把整个村给屠了然后把土地据为己有这种破事都屡见不鲜,一查一个准。以前朝廷要靠这些地头蛇来控制地方,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们别跟官府对抗都不管他们,可现在没有皇帝了,没有朝廷了,这些高门不再是新政权的助力,相反,还成了必须铲除的对象…… 翻旧账的时候到了! 老袁很喜欢翻旧账,尤其喜欢翻那些拥有万贯家财的高门的旧账。 那些遗老遗少跳得再高也没用,有点脑子的平民百姓都喜欢这个国名,而不是类似“周”、“汉”之类的冷冰冰的国号,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你不喜欢,你老几?所以,新的国名就这样定下来了。 连国旗都定下来了,就是五星红旗,做戏做全套嘛。 不过这次有人提出了异议:不是说所有民族都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吗?怎么只有五颗星星?应该五十六颗星星才对!也有人表示一个省代表一颗星好了,咱们有二十几个省,国旗上应该有二十几颗星星! 于是,喜闻乐见的场面再次上演,一大帮人为国旗上的星星数量吵得不可开交。 李思明差点就昏了。按这帮家伙的想法,他是不是应该在国旗上印上几亿颗星星,一颗星星代表一个中国人? 国旗太小了,容不下哇! 国旗上到底应该有几颗星星这种细节先放一放,国家领导人必须敲定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们去做呢。 这个才是戏肉,三方的角力在这一刻达到了白热化,因为这将决定他们的前途和命运。 经过激烈的厮杀,领导层终于敲定了。 国家元首:李思明; 总理:袁世凯; 副总理:孙先生; 武装力量总司令:李思明; 副总司令:袁世凯; 陆军总参谋长:蒋方震; 副总参谋长:王士珍; …… 从这份名单不难看出,唱主角的是黑衣军和北洋军,南方革命政府基本上就是个陪跑的角色。不过孙先生还是弄到了铁路部长这个职位,他年轻就对修铁路十分着迷,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拿着画图笔在地图上玩连连看,现在他宁可不当这个副总理,也要当铁路部长,也算是不忘初心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南方革命政府肯定是很不满意的,但他们也没有办法,实力差得太远了,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在谈判桌上同样得不到,不服?憋着! 陈其美和老宋好不容易安排好了手头上的事情,兴冲冲的跑到北京来。他们也在李思明身上下了巨大的投资,现在是时候获得回报了。 李思明没有让他们失望,任名陈其美为外交部长,老宋为中央银行首任行长。 这两位:“???” 很懵逼啊。陈其美最心仪的职位其实是上海市市长,当然,如果能让他当江苏省或者浙江省的省长,他会更满意的;老宋心仪的职位则是财政部长,管全天下的钱啊,多爽!结果没一个能如愿,这就有点费解了。 老宋搓着胖乎乎的笑,满面堆笑:“贤婿啊,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更适合当你的钱袋子啊,你让我去管银行……” 李思明说:“没搞错,中央银行就是我的钱袋子。” 老宋说:“我觉得我更适合当财政部长……” 李思明说:“财政部长主要是管花钱的,中央银行行长主要是管印钱的,哪个更风光?” 老宋:“……” 听着好像是这么回事,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有点不对劲……总觉得好像要被坑了…… 好吧,真的是在坑他。相处了这么久,李思明还不了解老宋?这家伙在玩金融方面颇有天赋,但是他的能力不足以担任财政部长之职,而且他的耳根很软,很容易哄,这是大忌。真让他当财政部长,很快就会把财政弄到一团糟,那是要出大事的。中央银行就不一样了,只要管好印钞,把下面那些银行收拾服贴就行了,国家需要钱就直接找中央银行拿,有了钱再还给中央银行,顺便给点利息,省心。 陈其美苦笑:“我一个黑帮头子去搞外交,你觉得合适吗?” 李思明说:“合适啊,再合适不过了!” 陈其美问:“怎么个合适法?” 李思明说:“搞外交的,首先一条就是心要够黑,脸皮要够厚,其次是能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些你一样都不缺,这个职位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陈其美脸都黑了:“你的意思是,我是个心黑脸皮厚的主喽?” 李思明反问:“难道不是吗?” 陈其美眨巴眨巴眼睛,最终还是没有否认。开玩笑,混社团出身的,心不够黑,脸皮不够厚,嘴巴不够甜,那还混个屁!早就让人剁成饺子馅喽! 不过想想,当个外交部长可以跟外国那些老奸巨猾的政治家斗心眼,给人家挖坑,也没什么不好的,陈其美考虑良久,最终愉快地接受了这个任命。 于是,中国从此少了一个黑帮老大出身的市长甚至省长,多了一个黑帮老大出身的外交部长,世界外交舞台迎来了一个最流氓的、让人提起来就要咬牙切齿的新玩家。 在李思明苏北创业阶段给过他大力帮助的张謇被任命为工业部长。这老头其实是支持搞宪政的,在他看来,宪法肯定要立,但皇帝也得有,这两样缺一不可,少了哪样都得出大乱子。李思明连传国玉玺都砸了个粉碎,皇帝自然也就成了过去式,老头大失所望。不过能够捞到个工业部长来当,也算意外之喜了,赶紧走马上任吧,同时动员一下江浙的朋友赶紧把手中的田产出手,改行搞工业,因为针对地主阶层的扫荡还远远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只是开了个头,谁再拿着万顷良田来炫耀,就等死好了。 伍连德博士被任命为卫生部长。这位德高望重的博士在1910年冬天的时候前往东北,指挥东北军民抗击可怕的肺鼠疫,李思明给了他极大的支持,口罩、消毒酒精、磺胺等等医疗物资是一火车一火车的北运。由于物资充足,再加上采取的措施很及时,最终在付出了一万多条人命之后,肺鼠疫被扑灭了。以如此轻微的代价扑灭如此可怕的疫情,不光是伍连德博士,就连晚清政府也获得了全世界的敬意,就连高傲的西方医学界,也衷心的称这是奇迹! 插句题外话,伍连德博士在抗击鼠疫的时候创造性的采取了居家隔离、人人戴口罩、租用火车车皮安置病人等等极为有效的措施,这些措施几乎成了此后百年中国应对大规模疫情时的教案,每一次都被证实这些措施是极其有效的,哪怕是席卷全球的新冠疫情,也在这几板斧下败下阵来。反倒是西方国家……算了,晚清就能做到的事情他们居然能搞得一塌糊涂。 如果以清为单位来计算各国抗疫方面的战斗力,韩国的战斗力大致相当于1清,而我们的民主灯塔就只有可怜的0.1清了,悲了个催的。 第492章 风起呼伦贝尔1 古老北京城里,正在酝酿着一场惊天动地的裂变,让这个沉沦已久的民族重新迸发出恐怖的能量,而一千多公里之外的海拉尔城,却仍然在来自西北利亚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海拉尔,呼伦贝尔大草原的中心,古属室韦。现在的人们提起呼伦贝尔,首先想到的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还有质量极佳的牛奶、牛肉,但大家也许不知道,对于中国而言,这片面积达到十六万平方公里,人口却稀少得很的草原却是生死攸关。如果把外蒙独立后的中国版图看作是一只雄鸡,那么呼伦贝尔大草原所在的位置正是雄鸡的脖子,拿下了呼伦贝尔便可以放心地绕过险峻的大兴安岭和燕山,经西拉木伦河河谷或者兴安盟丘陵地带,一举攻入东北大平原,然后以泰山压顶之势沿着那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南下。最佳方案就是沿西拉木伦河长驱直入,打穿辽河平原一直冲到辽东湾,把雄鸡的头给斩下来! 面对那头富有侵略性的北极熊,呼伦贝尔就是一个桥头堡,而海拉尔城则是桥头堡中最坚实的一个堡垒,拱卫着这段细长而脆弱的脖子,其战略意义不言而喻。 海拉尔气候寒冷,人口稀少,又太过偏僻,除了少数做皮毛生意的人偶尔会到那里去转悠一下之外,就没有什么人会去光顾了。所以清廷明知它战略价值巨大,却没有办法像经营天津、上海那样,用坚固的钢铁混凝土炮台把它变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现在的海拉尔城,依旧是一座破旧的土城————也许称它为土围子更合适一点。夯土城墙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修缮过了,早已千疮百孔,有些被雨雪侵蚀得特别严重的地方,一脚就能踹倒一大块。 即便是这样的城墙,也只有四米来高,哪怕是不怎么擅长攀爬的人,也不用费多大的劲就能爬上去。这样的工事无疑是严重不合格的,但是拥有这种压根就不合格的工事的海拉尔,已经是整个呼伦贝尔地区最坚固的城池了。 现在已经是二月上旬,海拉尔依旧是漫天风雪,寒流一波接着一波,石头都冻得嘎嘎开裂。 安颉使劲搓着冻得通红的大手,在城墙上来回巡逻,不小心碰了一下手掌上的冻疮,顿时就痛得他呲牙咧嘴。 他今年二十八岁,正黄旗人。明亡清兴之际,正黄旗可是天子亲军,拥有正黄旗出身的旗人,天生就高人一等,按理说他应该过得很好才对。但是……天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祖上在入关的时候居然没有跟着南下,而是选择了留在关外,继续过夏季躬耕于黑土地之间,冬季追猎于茫茫雪山之中的日子。他祖上的原话是要替入关的旗人守好老家,以便将来有一天入关的那些家伙在关内呆不下去了,也还能退回关外老家。不过,安颉听他老爹说,祖上没有入关的理由很简单:在战场上受过伤,一条腿废了,睿亲王尽发八旗青壮南下,夺取那垂涎了数十年之久的花花世界的时候没有看上他…… 真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一步错,步步错,祖上没有入关,等到后代想入关的时候已经晚了,关内已经没有他们的位置了,所以这两百多年来,他们只好和少数同样没能入关的倒霉蛋一起委屈巴巴的留在这片辽阔的土地,夏季种地打渔,冬季狩猎,年轻的时候去守守边境,年纪大了就回老家躺在炕上跟子孙吹牛,一代代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到安颉这一代倒是有出息了,凭着强健的体魄、过人的胆识,在清廷大练新军的时候他被挑中,送到北洋陆军讲武堂去接受深造,成绩优异,进入了铁良、良弼等人的视线。不过由于根基太过浅薄,他最终没能进入禁卫军,连进第一镇的名额都让人抢了,莫名其妙的就被丢到海拉尔这么个兔不拉屎鸟不下蛋的鬼地方来担任海拉尔将军府参领之职。 参领……听着官不小,但大家都知道,八旗军早就名存实亡了,再大的官又有什么用?他手下只有400来名士兵,却要直面沙俄的压力,真的有点儿悲凉。 哦,现在他又升官了,因为去年海拉尔将军府的协领前去北京述职,结果很倒霉的碰上了袁世凯和李思明围城,回不来了,他就这样成了海拉尔地区最高的指挥官,海拉尔城上千名士兵都归他指挥了。 不过他宁可被困在京城的那个是他。现在国内火乱,呼伦贝尔地区的蒙古人在沙俄的煽动之下蠢蠢欲动,已经数次发生出城巡逻的部队半路遭遇伏击的流血事件了。他知道,那头贪婪的北极熊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从中国身上狠狠撕下一大块鲜肉的机会的,呼伦贝尔这块肥肉,他们已经垂涎了两百多年,是时候下口了。换句话说,现在的海拉尔已经被推到了风眼,继续替那个已经不存在了的帝国守在这里,毫无意义,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这么蠢的事情谁干? 但不干也得干。整个呼伦贝尔大草原,他已经是最高级别的将领了————比他高的早跑光了,如果连他都撂了担子,这块土地肯定保不住了,他将成为历史罪人。他的思想觉悟倒谈不上有多高,但也知道丢掉这么大一块土地,死了也进不了祖坟,所以只能咬牙守下去了。 至于能守多久,不知道。 得守到什么时候,还是不知道。 城墙上的士兵一个个用自己能找到的衣物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却仍然冷得瑟瑟发抖。这鬼天气真的太冷了,气温低到一定程度,穿再多衣服也会冷到直哆嗦,更何况他们能找到的衣服都是又破又旧的,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保暖作用。事实上,安颉穿的也并不比他们好到哪,这鬼地方实在太穷了!尤其是1910年东北鼠疫后,原本跑到这边做皮毛生意的商人基本绝迹,日子就更是苦得没法过了。 “情况怎么样?”他问一直呆在城墙上的副将佟胜。 佟胜一个劲的往手掌呵气,说:“老样子,时不时有骑兵鬼鬼祟祟的在城外转悠,刺探我军的军情,一看到我们要出城逮人,马上就跑得连影都没了……昨晚有几个家伙拿着套马杆躲在城墙下面,故意弄出动静,有两名士兵探头下去查看情况,结果被他们用套马杆套住脖子拖下去,当场就摔死了。” 安颉咒骂一声:“这些该死的鞑子,真想把他们通通给宰了!” 佟胜苦笑:“别想了,现在他们不来宰我们就算不错了。”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呵出一口白气,有些茫然:“听说黑衣贼在一个月前就攻入了北京,太后写下逊位诏书并且交出了传国玉玺……大清不在了,我们却还得守在这里,要吃的没吃的,要穿的没穿的,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安颉苦笑:“谁知道呢?希望入主京城的那位能早点想起在关外还有这么一片土地,赶紧派军队过来接防吧。接防的军队到了,我们就解脱了。” 佟胜笑得更加苦涩:“这得等到猴年马月!” 安颉说:“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有情况!” 他猛然注意到,地平线后面突然扬起一大团雪粉,仿佛被风暴驱赶着似的,一路朝海拉尔城逼近,眉头顿时拧了起来。佟胜拿起望远镜朝那边张望,只见成百上千的牧民驱逐着漫山遍野的牛羊马匹朝着这边狂奔,他们神色惊恐,很多牲畜跑散了都顾不上去将它们重新赶回牧群之中,只顾着往这边跑,仿佛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他们似的! 他有些诧异:“是蒙古牧民。他们唱的是哪出?” 安颉说:“怕不是什么好事!你在这里盯着,我带马队出去看看!” 佟胜说:“小心点,别离他们太近,这帮鞑子狡猾得很,我担心他们有诈!” 安颉说:“晓得。”大步走下城墙,大声吆喝着,招呼马队士兵赶紧上马。佟胜则下令掀开城墙上仅有的两挺马克沁重机枪的帆布,上好弹链,以防不测。 不多时,海拉尔城门大开,120余名骑兵呼啸而出。海拉尔将军府驻扎在大草原上,穷归穷,但不缺战马,马队所配备的战马,是清一色的阿巴嘎黑马,这是蒙古马里最为高大的马种,公马肩高接近150厘米,筋骨健壮,爆发力和耐力都相当不错,著名猛将僧格林沁所率领的蒙古马队骑的,大多就是这种马,虽然还是不如欧洲那些耗费数百年时间培育出来的优良战马,但比起网络小说中吹得跟核动力一般的、肩高连140厘米的矮脚马相比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安颉所率领的这支马队是他效仿欧洲骑兵训练和战术,结合海拉尔这边的情况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是他手中的杀手锏。现在,暴风雨将至,杀手锏也是时候亮出来了。 第493章 风起呼伦贝尔2 阿巴嘎黑马的速度很快,又高度适应了呼伦贝尔大草原的气候,撒开四蹄跑起来,真的跟一阵风一样,转瞬之间就来到了那乱糟糟的牧民面前。看到这么多骑兵呼啸而来,那些牧民都露出惊恐的神色,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 安颉勒住战马,用蒙古语冲他们喝:“你们是哪里来的?族长在哪里?让他出来说话!” 马上就有一个六十来岁、枯瘦枯瘦的老头呼哧带喘的跑了出来,一跪到地:“参见大人,参见大人!” 安颉认识他:“你……你是俄日勒和克族长是吧?你的部落不是在呼和诺尔那边放牧的吗?怎么一古脑往这边跑了?” 俄日勒和克族长嘴唇哆嗦着,叫:“大人有所不知,罗刹人……罗刹人打过来了!” 东北、蒙古边民都叫俄罗斯人做罗刹人。 安颉大吃一惊:“罗刹人打过来了?你听谁说的?敢传谣我就要你的脑袋!” 俄日勒和克族长说:“绝不是什么谣言!昨天有一队人马来到我的部落,要求我加入博克多汗国,把整个部落的青年和牧畜交给他们,我亲眼看到他们中间有好几个红发碧眼的罗刹鬼子!” 安颉准确地捕捉到了重点:“你是说,昨天有人到你的部落逼你带领整个部落加入博克多汗国?他们是什么人?你认识吗?” 所谓的博克多汗国,就是外蒙分离势力在沙俄支持下搞出来的政权。早在1911年12月29日,中原激战正酣之际,外蒙分离势力的头子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便在库伦登基,称“额真汗”,俗称“博格多汗”,他的政权被称为博格多汗国。博格多汗国的建立意味着外蒙事实上已经独立了,但博格多汗的野心还远远没有得到满足,他要把整个蒙古高原都纳入自己的统治,借俄国人之手重现成吉思汗的荣光。所以在建国之后,博格多汗国的军队便不断向内蒙渗透,驱逐清廷官员和驻军,威逼利诱内蒙的各部落加入博格多汗国,一时间把整个蒙古高原都给搅得翻天覆地。 过去一个月里,安颉接见了不少于四拨来自博格多汗国的使者,都是劝他识相一点,自己滚出呼伦贝尔,免得大家伤了和气。也有一拨异想天开,劝说安颉加入博格多汗国,并许以高官厚禄,而安颉的回答从来都是“可以考虑”。 然后一考虑就考虑了整整一个月,上了几回当之后,就算是白痴都知道他是故意拖延时间了。 现在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终于失去了耐心,他们准备武力解决了。 俄日勒和克族长正要说话,后面忽然传来疾疾的马蹄声,他面色大变:“他们来了!那帮疯子来了!” 安颉遁声望去,只见数里之外,一大队骑兵正朝着这边狂飙而来,来得近些了,他清楚的看到,那些家伙穿着俄式军大衣,戴着貂皮帽,身材高大,神情狰狞,不是俄国哥萨克骑兵是什么?他大吃一惊,对俄勒日和克族长说:“赶紧带上你的人进城!” 老族长嘴唇哆嗦着,指挥族人驱赶牧军,一窝蜂的往城门跑去。 安颉打了个手势,带着马队迎着那大队骑兵驰去。那些哥萨克自然也发现了他,发出兴奋的嚎叫声,猛踢马腹,战马本来是疾驰,现在变成了狂奔,风驰电掣,马背上的哥萨克挥舞马刀长矛狂呼大喊,那种速度,那种野性,着实令人胆寒。 双方距离大概还有两里远的时候,安颉勒住战马,跳下马冲上一个敖包,擎起反挎在背后的步枪照着天空就是一枪,放声怒吼:“俄国佬听着,你们已经进入我国国境了,马上给我停下来,否则后果自负!” 哥萨克们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速度不减,继续往这边冲来。 安颉又朝天放了一枪,嘶声怒吼:“立即停下!否则我们将视你们的举动为军事入侵,保留武力还击的权力!” 这次哥萨克们有回应了。他们的回应就是擎起骑枪往这边开火,枪声爆豆般响起,子弹嗖嗖飞过来,其中一发正好打中安颉的帽子,把这顶他花了不少心思才弄到的、保暖效果一流的帽子生生打飞。 安颉怒骂:“娘的,跟这帮杂种根本就没法讲理!”半跪在地端平步枪,向哥萨克骑兵瞄准。 马队队长巴彦带着全队仅有的一挺麦德森轻机枪冲了上来,问安颉:“怎么办?打不打?” 安颉咬牙说:“打!” 巴彦说:“但是没有得到上头命令……” 安颉说:“大清一个月前就亡了,哪还有什么上头?等到上头弄明白这边发生了什么,允许我们开火的时候,我们骨头都可以打鼓了!给我打!”说着便扣动了板机。 砰! 一声大响,他的步枪枪口迸出一道火舌,子弹咆哮而出,准确地击中了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哥萨克骑兵的战马。他所使用的步枪不是清军惯用的毛瑟,而是此时在国内还很少见的李·恩菲尔德步枪,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英七七,7.7毫米口径,杀伤力巨大,射速快,火力猛,比起那个简单粗暴地缩口径整出来的6.8毫米口径毛瑟步枪来强太多了。那匹高大的战马挨了一枪,登时血浆四溅,狂嘶一声栽倒在地,把马背上的哥萨克给狠狠地甩出七八米远,脑袋重重地撞在地上,死活不知。 老大都开火了,马队士兵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纷纷半跪在地用英七七步枪向汹涌而来的哥萨克骑兵开火。一百多支英七七步枪同时开火,火力极为稠密,子弹雨点般砸向哥萨克骑兵。巴彦干脆就直接把麦德森轻机枪抱在怀里,向哥萨克骑兵猛扫,直打得弹壳飞溅! 这些清军士兵————至少现在他们还是清军士兵————的反应大大出乎哥萨克骑兵的意料。以前他们也不是没有越境挑衅过,当时清军都选择忍隐,躲在城墙后面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胡作非为,今天居然一言不合直接拔枪就射了?莫不是都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些清军士兵吃的是什么还不确定,但他们现在在吃什么却已经确定了,那就是枪子。弹雨之中,嚣张到极点的哥萨克人仰马翻,不断有战马被击中,把马背上的哥萨克狠狠甩飞出去,估计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就让马蹄给踩进了地里。英七七步枪射速是出了名的快,一百多支同时开火,那效果跟数挺重机枪疯狂扫射差不多,哥萨克骑兵再怎么剽悍,面对如此凶猛的火力也只有筛子的份。张狂的笑声马上就变成了惊叫声、怒吼声和绝望的惨叫声,他们乱作一团,有的把身体伏在马背上以躲避弹雨,同时拼命拉马缰让战马往回跑,有的则怒吼着挥舞马刀径直向前冲,试图突破火力网冲上去砍死这些可恶的清军士兵……前者走运的话还是可以捡回一条命的,后者则成了重点集火的对象,转眼间就变成了筛子。 吃了大亏的哥萨克骑兵赶紧后撤,把三十多具尸体和数十匹死马扔在了原地。一些还没死的士兵和战马浑身是血躺在雪地上,鲜血很快就和地上的积雪凝在了一起,惨叫声极为凄厉。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弹受伤,他们必死无疑。 看到哥萨克骑兵撤退,安颉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城门那边,很好,那些逃难的牧民和他们的牧群基本上都进城了。他说:“撤!” 巴彦看着那些死人死马直咽口水:“要不要过去割首级?这些可都是军功啊!” 安颉苦笑:“大清都没了,要首级有个屁用!” 巴彦说:“就算不割首级,好歹也割些马肉回去吧?我们都一个多月没开过荤了。” 安颉说:“你当那些罗刹人是死人?以他们的性子,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大摇大摆的去割马肉,割首级?赶紧撤,不然等他们的大部队一到,我们吃饭的家伙就保不住了!” 那边,哥萨克骑兵已经退到了步枪和轻机枪的有效射程之外,有个长得跟公熊一样粗壮的家伙两眼喷火,用生硬的汉语冲这边怒吼:“清国奴,你们居然敢伏击我们?你们死定了!用一个哥萨克的荣誉起誓,我一定要把你们全部砍成肉酱,一个不留!” 安颉毫不示弱:“脑袋在这里,有本事过来砍!”说完跑下敖包,跳上马背,策马便朝海拉尔城跑去。马队士兵们有样学样,纷纷上马,撒腿就跑。刚才那一通猛打,给哥萨克造成了三十余人的伤亡,他们对这个战果很满意,逼已经装完了,是时候跑路了。 那些哥萨克刚刚稳住阵脚,还没来得及计划一下怎样展开进攻,把这些可恶的清军骑兵全部干掉,就看到对方很不要脸的上马逃跑了,顿时气得暴跳如雷,二话不说,纷纷策动战马猛追过来! 把我们摁进水里暴打了一顿然后撒腿就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第494章 风起呼伦贝尔3 佟胜眼看着漫山遍野的骑兵汹涌而来,追逐着自家老大那支小小的马队,以泰山压顶之势朝小小的海拉尔城猛冲过来,一时间全都懵了。 不光是他,所有守在城墙上的清军士兵全都懵了。 这几年沙俄对呼伦贝尔地区的渗透越来越厉害,不少部落越来越不安份,海拉尔城时不时要遭受几次袭击,他们早就习惯了,但是……这铺天盖地的涌过来的骑兵,少说也有千余骑了吧?我的老天爷,安颉这是捅了哪个大马蜂窝啊,怎么一下子捅出了这么多天煞星! 而且这帮家伙怎么看着那么像俄国佬? 他不敢多想了,下令:“开炮!打退他们!” 炮手手忙脚乱的给安装在城墙上的火炮装弹、开火。 他们所装备的是架退式火炮,老掉牙的玩意儿了,即便是这样的火炮,海拉尔城守军手中也没几门,当真是寒碜得很。 不过老归老,这些架退式火炮威力还是不错的,几门同时开火,炮弹准确地打在哥萨克骑兵中间,轰然炸开,烟焰冲腾而起,爆炸冲击波裹着弹片四散飞溅,好些战马被击中,哀号着轰然倒地。但哥萨克忍受伤亡的能力是出了名的强,根本就不把这点伤亡放在眼里,他们亡命嚎叫着继续冲刺,同时双脚踩镫,在马背上立起,举起莫辛纳甘骑枪朝逃窜的清军马队射击。一个排枪过去,马上就有好几名清军骑兵中弹,从马背上滚落。 清军炮兵立即还以颜色,以最快的速度装好炮弹,然后又是一个齐射。由于距离拉近,这次打得更准了,每一发炮弹都准确地打在哥萨克骑兵最密集的地方,爆炸冲击波将数名哥萨克骑兵连人带马抛起几米高,血肉肠肚洒得到处都是,弹片扫过,哥萨克骑兵倒下一大片。 可即便是这样也无法让这些亡命之徒止步! 想来也是,哥萨克历来与“亡命之徒”挂勾。沙俄往远东这片蛮荒之地开拓的时候,哥萨克一直充当主力,广袤而荒凉到令人绝望的西伯利亚处处充满了危险,生活在荒原和丛林里的蛮族,吃人不吐骨头的沼泽,凶猛的西伯利亚虎和棕熊……还有那从北极呼啸而来的、能把钢铁都给冻得跟瓦片一样脆的寒风,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生命,一路东进,一路尸骨,当他们终于望见鄂霍茨克海的时候,身后已经不知道倒下了多少波探险队了,怕死的根本无法完成这等壮举。而在沙俄对外的历次战争中,哥萨克骑兵总是冲得最猛,死伤得最惨重的那一拨,几百年下来,他们的神经早就被磨练得比钢筋还粗了,压根就不把人命当一回事,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那几门架退炮的射击确实给他们造成了不少伤亡,但是离让他们恐惧还差得远。 好在此前,安颉所率领的马队前锋已经接近城门了,只要再努力一把,就要以冲进城里了。但由此也带来一个大问题: 那些哥萨克骑兵紧咬着他们不放,他们跑进城里,那些哥萨克骑兵肯定也会冲进城里的。想避免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关闭城门! 只是这样一来,这支马队起码有一半人会在城下被他们用马刀剁成肉酱。 好在,他们还有马克沁重机枪。 眼看那些哥萨克骑兵咬得这么紧,甚至有凭借战马速度上的优势超越安颉抢先冲进海拉尔城的势头,佟胜情急之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果断下令:“重机枪开火!把这帮狗杂种给我打回去!” 机枪手有些迟疑:“他们是罗刹鬼子,打了他们,他们肯定要报复的……” 佟胜暴怒:“这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吗?给我开火,否则我要你的脑袋!!!” 机枪手瑟缩了一下,不敢多说,操纵着重机枪向哥萨克骑兵瞄准,然后扣动板机。 吭吭吭吭吭———— 马克沁重机枪射击时特有的铜音密集的响起,震颤着人的心弦,两挺重机枪同时开火,子弹汇成两把铁扫把,居高临下扫向那些哥萨克骑兵。弹雨落下,正在高速冲刺的哥萨克骑兵仿佛被无形的绊马索绊到,连人带马滚作一团,人喊马嘶之声响彻云宵。 马克沁重机枪火力全开,沉重的枪身固然不利于它转移,但也带来极佳的稳定性,让它打得又准又狠。那子弹泼水似的扫出去,看似势不可当的哥萨克骑兵在这可怕的火力面前显得异常的脆弱,人和战马的身上不断爆开团团血花,三骑一丛五骑一堆的栽倒,而一旦倒下,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哥萨克骑兵眼看前面的成丛成丛地栽倒,终于本能的感觉到了畏惧,下意识地勒住了战马。安颉趁机指挥他的马队退入城中,然后以最快速度关闭城门,并且用沙袋、石条将其堵死。厚木制成外包一层铁叶子的城门在冷兵器时代自然是非常坚固的,但是时代变了,现在大炮多如狗,随便拉门炮过来瞄准它开上两炮就能将它炸个稀巴烂,所以单纯关闭城门是一点用都没有,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甬道堵住,就算他们炸倒城门也冲不进来。 哥萨克骑兵眼见城门关闭,便知道没有机会了,指着城墙就是一阵咒骂,把最恶毒的话都倾泄了过去,可惜离得有点远,城墙上的清军压根就听不到,骂了也白骂。 安颉刚下马,佟胜便迎了过来,这位已经有三十二岁了的老军人神情惊悸,压低声音问:“这帮家伙……是什么来头?是真的罗刹鬼子吗?” 安颉说:“货真价实。虽然他们没有军旗,也尽量穿得跟蒙古牧民一样,但是他们的马匹,他们的马刀,还有他们的枪械,都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佟胜面色又阴沉了几分:“这帮家伙……吃错药了吗?我们跟他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们突然出动大军跑到海拉尔来,到底想干什么?” 安颉冷笑:“还能干什么?趁火打劫呗!他们垂涎海拉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下手,才隐忍不发而已。现在大清亡了,他们以为机会来了,当然想趁机捞一把!” 佟胜往地面狠狠的唾了一口:“真是够卑鄙的!” 安颉说:“这帮家伙什么时候不卑鄙了……行了,别抱怨了,打起十分精神了,我们怕是要面临一场苦战了。” 佟胜瞪大眼睛:“你准备在海拉尔跟他们死听到底?” 安颉苦笑:“还有别的选择吗?” 佟胜一时哑口无言。 没别的选择了。沙俄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出动哥萨克骑兵向海拉尔发起进攻,就意味着他们对海拉尔志在必得。安颉自然不想得罪这头狂暴的北极熊,但是…… 如果双方还没见血的话倒还好说,这段时间安颉也没少听说在内蒙的官员和驻军被礼送出境,也就是说,只要别抵抗,老老实实的把城池堡垒让出来,他们还是有机会活着离开,返回塞内的。可问题是刚才那一场恶战,上百名哥萨克骑兵死伤,双方已经见了血了,还想毫发无损的离开?那是做梦!哥萨克的报复心理是出了名的强,一旦见血了,那必定就得有一方把血流干,不是哥萨克就是哥萨克的对手!天知道到底有多少哥萨克骑兵越过边境进入了呼伦贝尔,这些来去如风的哥萨克骑兵再加上被他们拉拢的蒙古部落,足以控制呼伦贝尔大半地区,也就是说,海拉尔守军现在已经是四面受敌了,一旦离开了海拉尔城,敌军骑兵必将蜂拥而来,他们这1000来号人再怎么能打也招架不住,很快就会被砍杀殆尽,变成草原上的野狼的美味! 除了死守海拉尔,他们没别的选择了。 佟胜舌头直发苦:“话虽如此,但我们也就1000来人,孤立无援,而罗刹鬼子……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沿着铁路增兵,无穷无尽的涌来,我们哪里抵挡得住?” 安颉说:“挡不住也要挡,放弃抵抗我们会死的更快!”从一名随从手中接过水壶,往喉咙里咕咕咕一口气灌了好几口,然后狠狠的喘了一口气。本来他浑身冒汗,头脑发热,几口冷水下肚,整个人顿时就清醒多了。他问:“电台还能用吗?” 海拉尔城有一部电台,不过由于质量不佳,经常罢工,搞得安颉一点脾气都没有,想给谁发封电报都得先问他还能不能用。 佟胜说:“故障已经修好了,能用……暂时能用。”提起那部很有个性的电台,他也是一脸的无语。 安颉说:“能用就好。立刻给内地发报,就说罗刹鬼子入侵呼伦贝尔了,请速派援军增援!” 佟胜点头记下了,然后有些迟疑的问:“会有援军吗?” 安颉沉默了。 会有援军吗? 对于新政权而言,他们这拨人是不折不扣的前朝余孽,属于应该消灭的对象,如果能借罗刹鬼子的手把他们给消灭掉,不费一枪一弹就可以去除一个隐患,那再好不过了!在这种背景下,就算他们一刻不停地向内地发报,发到电台冒烟,只怕发出去的电报也是石沉大海,连个泡都不会冒起…… 他抿着嘴唇说:“有吧……应该会有的吧?” 声音低觉,一点底气都没有。 第495章 外交1 李思明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大陀螺,整天被各种事,各种人支使得团团转,压根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简直要崩溃了。 而这种濒于崩溃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他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见不完的人,办不完的事情,千头万绪,忙得昏天黑地。大清走得倒是安祥,可是给他留下的那个烂摊子却麻烦得很,各方势力的整合,跟列强的交涉,战后国家的重建……任何一桩事情都是无比得杂的,棘手无比,这些事情通通需要他去操心,简直让他欲哭无泪。 他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那么从人想当皇帝。当上了皇帝,整个国家大大小小的事务全压到你的身上,压到你连撒尿的时间都没有,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你翘辫子,这样的人生,有什么乐趣可言? 他才干了一个月就有种辞职跑路的冲动了…… 不过,他想跑路可没那么容易,各方势力表示就你一个能够服众的,你不干谁干?还想跑路?天亮了,赶紧起来干活!生产队的驴子都不敢像你这样歇着! 好在这一个月也不是在瞎忙活,他还是做出了不少成果的。 首先,他敲定了北京市政工程方案。这个方案的核心包括兴建四所收容站,收容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向他们提供最低标准的生活保障;兴建十所小学,七岁以上的孩子必须入学读书;修建排污管道和污水处理厂,改善京城的卫生状况……最主要的还是修建一座大型自来水厂,把玉泉山的水通过自来水管道输送到千家万户,解决京城老百姓生活用水问题。 ————此时的京城,仍然没有自来水供应系统。几百年来,京城百姓吃水,大多是依靠城里的井水。北京这地方大家是知道的,同样是地下水,水质也参差不齐,有些井的水甘甜清冽,有些井的水浑浊苦涩,难以下咽。那些水质好的井基本上被有权有势的人垄断了,穷人只能喝那种浑浊苦涩的井水。想喝点好的?可以,交钱吧,交钱就让你到水质好的井去打水,一担水几文钱。至于皇宫用的水,那直接就是从玉泉山运回来的,那泉水水质极佳,乾隆尝过都说好,还题了诗……还好这个盖章狂魔没有在上面盖章。 1908年,北京建起了第一座自来水厂,不过……这跟平民百姓无缘,还是给达官显贵享用的。 李思明深谙,想要让小弟对自己保持忠诚,就必须时不时给小弟发点福利。而且他对连喝口水都能分出个三六九等来的陋习很是看不惯,都是两个肩膀挑一个脑袋,谁也没比谁多个零件……太监除外,干嘛非要人为的把阶层划分得清清楚楚?他决定了,就在玉泉山修建自来水厂,向整个京城供水,整个京城的百姓人人有份! 消息一传出,京城百姓欢声雷动,不知道多少人跑过来问他这项工程什么时候动工,他们真的不想再喝那种又苦又浊的水了。 此外,他还决定,砸一千万两白银开发唐山地区的煤铁资源。一个世纪后的唐山,在钢铁产量方面可是吊打全世界的,凭什么?就凭他们拥有六十内亿吨铁矿石储量和极为丰富的煤炭资源。虽说唐山地区的铁矿石品位大多都是百分之三十几,算是贫铁矿,但架不住量大啊!只要精心选矿,品位还是可以提高到百分之六十几的,然后再加入一定比例的越南超高品位铁矿矿粉,不难炼出好钢。这个提案一通过,整个冀东地区都沸腾了。一千万两白银哟!冀东那穷得当当响的鬼地方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钱了?一时间,冀东地区百姓对新政权的忠诚度简直突破天际了! 当然,也得给袁胖子一点好处。李思明很爽快的给了他一千万两白银,袁胖子拿着这笔钱,一半扔到武安加大那里丰富的煤铁资源的开发力度,一半扔到汉冶萍,引进更先进的设备,进口质铁矿石,以提高产量。 现在李思明工作的重心就是跟各国谈判,争取减免庚子赔款。 庚子赔款是压在中国头上的一座大山,让整个中国都喘不过气来。这笔赔款,中国用海关税来分三十九年偿还,本金利息加起来,总额达到恐怖的九亿多两白银,也就是说,中国每年要支付的赔款高达两千多万!这不是在中国身上吸血,而是在吸中国的骨髓,如果不能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中国想要快速发展那简直是做梦:你可曾见过大量失血的伤者能获得百米短跑冠军的? 庚子赔款里,沙俄拿的最多,达到百分之二十八点九七,差不多是三分之一了,其次是德国,百分之二十点零二。然后是法国,百分之十五点七五,英国,百分之十一点二五,日本百分之七点七三,美国百分之七点三二,意大利百分之五点九一。至于比利时,不足百分之二,剩下的百分之一都不到。现在大家看出问题了吧?这笔连本带利将近十亿两白银的巨额赔款,沙俄和德国就差不多拿了一半! 这也意味着只要搞定了沙俄和德国,这笔赔款就等于减掉了一半。 沙俄暂时没戏。可能是廊坊之战中,黑衣军那强悍的战斗力和李思明那天塌下来也敢拿脑袋去顶的态度刺激到了沙俄,打从黑衣军入主京城以来,沙俄对新政权就一直采取极为强硬的态度,甚至可以说是主动挑衅,一门心思要找碴,在这种背景下去找他们谈判,请求他们减免庚子赔款,那纯粹是自讨没趣。李思明也没指望过沙俄能主动减免庚子赔款,要知道现在沙俄的经济状况很糟糕,财政入不敷出,那位可爱的沙皇正满世界的借钱以解燃眉之急,想让他主动放弃一笔总额接近3000万英镑的巨款,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把重心放在德国和法国身上,先搞定这两位,再想办法去搞定沙俄。 要搞定法国倒不算太难,李思明只是连续一个星期跟德方外交人员走得近一点,法国佬就有点儿坐不住了。要知道,李思明已经给德国带来了巨大的好处,马拉开波湖油田、委内瑞拉铁矿,这些都极大的增强了德国的国力,再让他们继续这样如胶似漆,天知道他会不会又帮德国佬找到什么资源! 德国目前的工业、经济、军事实力都对法国形成了巨大的优势,如果再得到大幅加强,法国真的要绝望了! 马克西米连那个倒霉催已经被撸了,新任的法国公使暂时还没有上任,所以跟李思明沟通的重任落在皮瓦尔身上。他代表法国政府跟李思明谈判,言语之间透露出来的意思都是: 你离德国佬远点,抱紧我们法国的大腿,少不了你好处的! 等火候到了,李思明才把自己的真实意图抛出来:我们国家迭经战乱,贫困到了极点,还得背负巨额的赔款,简直民不聊生……我希望法国能够免掉那笔赔款。 皮瓦尔一怔:“免掉?你没开玩笑吧?你知道那笔赔款有多少钱吗?” 李思明说:“知道。正因为知道,我才希望你们能够免掉它,让我们好好喘一口气。” 皮瓦尔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思明说:“我用一座矿山来抵账。我想那座矿山的价值远不止这一点。” 皮瓦尔登时两眼放光:“矿山?什么矿山?在哪里?” 李思明说:“铁矿山,在法属非洲,总储量超过一百亿吨,平均品位百分之五十七以上,你看这座矿山的价值能不能抵销那笔赔款?” 皮瓦尔差点就爆了粗口。我靠,一座总储量超过一百亿吨,平均品位百分之五十七的大铁矿山,那价值压根就无法估量的好吧!跟它相比,那点赔款算个毛! 越南的铁矿资源开采已经步入正轨了,一船船的铁矿石源源不断地运回法国,其品位之高,让无数钢铁企业两眼发红。但……太少了,真的太少了,这点产量根本就不够那众多钢铁企业塞牙缝,法国需要更多类似的矿山,最好离欧洲近一点,要是能像利比亚那样紧挨着地中海,就再好不过了。现在,美梦居然要成真了! 皮瓦尔身边一位法国官员说:“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你得先证明这座矿山是……” 皮瓦尔低吼一声:“闭嘴!” 那位官员打了个冷战,赶紧闭嘴。 皮瓦尔可没有说出让李思明先证明那座矿山真的存在这种蠢话,因为他很清楚,此言一出,双方那好不容易才培养起来的相互信任就彻底完了,花再多的钱也弥补不了了。他迅速整理一下思绪,果断地说:“一个星期之内,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答复的……如果不行,这笔赔款我帮你支付!” 李思明笑:“不需要我先证明那座矿山是存在的么?” 皮瓦尔扫了那个蠢货一眼:“不需要。有些人长着个脑子就是用来装饰的,难免会说一些蠢话,你不必在意。” 结果不用一个星期,仅仅过了三天,法国便宣布鉴于中国目前经济实在困难,出于人道主义方面的考虑,愿意放弃属于法国的那份赔款。 消息一出,世界哗然。 第496章 外交2 法国佬突然来这么一下,搞得有份瓜分庚子赔款的国家都懵了:那帮法国政客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么大一笔赔款说放弃就放弃? 其实,早在几年前美国就宣布把庚子赔款返还给中国了。注意,是返还,并不是放弃。返还回来的款项被用于赴美留学生的经费、援助中国建立清华大学等等,属于专款专用。你别以为这是因为美国佬有多善良,对中国有多友好,事实上,他们完全是出于扩大自己在中国的影响力这方面的考虑,才选择返还赔款的。他们能从中国获得的赔款总共不到7,000万两白银,折换成美元,大致是3500来万,分39年还清,一年也就不到100万,这笔钱财大气粗的美国佬还不放在眼里,多它不多少它不少。 但是如果主动退还,赢得中国人的好感,并且用这笔钱来培养亲美势力,逐步把中国变成一个亲美的国家,潜在的收益不知道是这笔钱的几倍!美国那帮政客精明的很,很清楚应该如何选择。 也就是说,法国是第一个放弃庚子赔款的国家。他们占的份额可是相当大的,百分之十五,总额接近一亿五千万两白银,这可是一笔恐怖的巨款了。这么大一笔钱,说放弃就放弃,任谁都能看出里头有古怪! 英国方面立刻做出了反应,在外交场合主动询问法国为什么主动放弃这笔赔款。 法国的外交部长一脸悲天悯人:“这些年来中国战乱频繁,天灾不断,老百姓穷困潦倒,饥寒交迫,每年都有无数人活活饿死冻死……这笔钱对法国来说并没有太大的用途,却可以拯救无数中国老百姓的性命,所以出于人道方面的考虑,我们选择了主动放弃它。” 英国外交官一脸卧槽,傻愣了半天都没能挤出个屁来,发自内心的想送给法国佬一个字: 呸! 说的挺高尚啊,但是谁不知道你们法国佬的尿性?那帮银行家可是出了名的无利不早起,没得到好处会主动放弃这么大一笔赔款?你他妈骗鬼呢! 法国佬表示甭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我就是出于对那些处境悲惨的中国老百姓的无限同情和怜悯,主动放弃了这笔赔款,你咬我? 不仅如此,法国方面还向李思明发出了邀请,希望他早日访问法国,正式确立两国外交关系,并且愿意为中国的发展提供援助基金。 这份热情洋溢的声明一发出,全世界都懵了。法国佬……也热情过头了吧?你们作为世界顶尖强国的矜持和骄傲呢?按照正常的打开方式,难道你们不应该摆出高高在上的嘴脸,让这个新政权去跪舔你们,许诺种种好处,敲足了竹杠之后才以开恩的态度跟对方建交吗?现在新政权都还没有说要跟你们建交呢,你们就迫不及待的邀请人家访问巴黎,并且主动提出要提供贷款,摆出一副欢迎白嫖的姿态来?难道是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出了问题? 法国佬也不解释……你们只知道我们被白嫖了,但你们永远都不知道我们被白嫖的有多爽! 呃……也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比如说德国佬就知道那种被白嫖的感觉有多爽。 眼看李思明跟法国人越走越近,德国方面坐不住了。 德国跟法国是死对头,从四十年前普鲁士军队浩浩荡荡地开过凯旋门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这两个国家要不死不休了。几十年来,这两个国家在政治、外交、经济、军事等各个领域你追我赶,针锋相对,德国要往东,法国就一定要往西,法国要帮助的人就一定是德国要打击的对象。现在德国跟法国矛盾越来越尖锐,在北非的争斗越发激烈,彼此之间火药味越来越浓,随时可能再来一场大战,双方都拼命的在全世界拉拢盟友,为很可能在明天就要爆发的战争做着准备。这个时候,一个拥有4亿人口的国家分量就相当的重了,更别提这个国家的领导人还拥有点石成金的特殊能力,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找到世界级的矿场! 在双方国力处于均势的情况下,一个储量丰富的大油田,或者一座储量惊人的矿山,都足以颠覆这种均势。法国佬这么慷慨,显然是在李思明那里得到了巨大的好处,这让德国佬还怎么坐得住! 莱因哈特和克洛韦老公觉得立刻就找上门来了。 在黑衣军攻入北京之后不久,这两位便搭乘火车北上,进驻德国驻北京的公使馆,这段时间没少跟李世明接触,研究两国建交的事宜。德国在李思明身上下的投资可不小了,现在是时候收回他们的投资了。 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眼看就可以收回投资了,李思明却跟法国佬走得这么近,还给了法国佬天大的好处! 这让莱因哈特有点恼火,一见面就问:“李,你为什么要跟法国佬走得这么近?” 李思明微笑:“因为他们愿意放弃庚子赔款,并且为我提供巨额贷款啊。有好处,我当然要跟他们走得近一点了。” 莱茵哈特越发的恼火:“德国同样可以为你提供这些……” 克洛维老公爵重重的咳嗽,打断了莱茵哈特的话。他狠狠的瞪了莱茵哈特一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在他看来,莱因哈特算是德国这一代年轻贵族里少有的愿意在外交方面下心思的人了,但是似乎缺乏天赋,压根就不懂得外交谈判的技巧! 外交谈判是一门很磨人的艺术,双方都非常的谨慎,在谈判中每一个提议,每一个小小的让步,甚至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要反复斟酌,将自己真实的意图和心理价位小心的藏起来,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会让对方知道。如果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心理价位给摆出来,那这次谈判就输定了。莱茵哈特没有这样的自觉,看到李思明跟法国佬走这么近他就急了,自然而然的认为李思明跟法国人走这么近是因为法国人愿意放弃庚子赔款,并且向中国提供贷款,那德国也应该做出同样的反应,并且给出更大的好处,把李思明给拉过来…… 他并不知道,这正是试图左右逢源的国家最愿意看到的。 克洛维老公爵比莱茵哈特老辣的多了,他才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他望定李思明,低声笑了笑,说:“元首阁下在这么短时间之内就搞定了法国人,替自己国家免掉了一大笔债务,真是可喜可贺,在这里先恭喜你了。” 李思明说:“谢谢!如果能夺取得几个这样的突破,我会更加高兴的。” 克洛维老公爵说:“以元首阁下的智慧,要打开外交局面,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加重了语气:“不过现在国际政治越来越复杂,对立也越来越严重,元首阁下在选择盟友的时候还是应该谨慎,免得站错了队,那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这是警告,很隐晦的警告。 李思明说:“这个请公爵放心,我们国家并不打算跟谁结盟。” 克洛维老公爵耸了耸白花花的眉毛:“不打算跟谁结盟?什么意思?” 李思明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愿意建立外交关系,大家友好往来的我们欢迎,但是结盟就算了,我们没有这样的实力,也没有这样的兴趣。我的国家经历了几十年的战乱,已经贫困到了极点,没实力也没有资格去争什么,只想踏踏实实的发展,把经济搞起来,让国民过上好日子。” 莱因哈特眉头大皱。这几年来德国在李思明身上下了那么大的投资,就是希望能把他变成德国的盟友或者利益代理人,可现在看来,以李思明在国家利益方面那强硬到极点的立场,利益代理人是想都不要想了,现在这家伙又宣布不会跟任何国家结盟……那德国这么多投资岂不是打了水漂了!他大为不满,正要说话,克洛维公爵却抢先说了:“元首阁下很理智,也很务实啊,有你这样一个国家领导人,中国人有福了。” 李思明说:“我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就要替这个国家做点事情,不然我辛辛苦苦爬上来来干嘛?” 双方都是挑好听的说,你来我往聊了两个多小时,也没聊出个什么结果来,最后时间到了,克洛维老公爵带着莱因哈特起身告退。李思明的工作非常繁忙,能挤出两个小时跟他们交谈已经很不错了,再继续待下去也谈不出个结果来,还不如先把时间还给他。 出门刚一上车,莱茵哈特的不满就爆发了:“岂有此理,他居然公然说他不会跟任何国家结盟?开什么玩笑!我们给了他这么多的援助,而且还在外交场合主动替他站台,图个什么?还不是希望他能成为德国的盟友!现在他居然说不会跟德国结盟,简直是岂有此理!” 克洛维老公爵淡淡一笑:“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要是一上台就迫不及待的宣布要跟德国结盟,那反倒不正常了。” 第497章 外交3 莱因哈特看着老公觉得一脸的不可思议,严重怀疑这个老头是不是脑血栓了:“这还正常?他这一举动让我们所有的投资全部打了水漂了,还正常?” 克洛维老公爵说:“选择不结盟不站队,意味着他对于自己国家的实力有着清醒的认识,对于现在的中国而言,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去站队,不得罪任何一方,老老实实地发展经济,提高自己的实力。要是他一上台就迫不及待的谋求与德国结盟,我反而要怀疑他的用意了。” 莱因哈特气恼的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不愿意跟德国结盟,我们投资都打了水漂了!” 克洛维老公觉得非常淡定:“不结盟是因为我们出了价钱还不足以打动她……莱茵哈特,你该不会以为,就凭过去几年的那些投资便足以让他冒着跟英国、法国开战的风险,加入德国的阵营了吧?” 莱茵哈特一脸的理所当然:“我们给了他这么多帮助,他上台之后立刻加入我们的阵营,不是应该的吗?” 克洛维老公爵苦笑的摇头:“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别忘了,我们是给了他很大的帮助,可他也帮了我们不少,比如说马拉开波湖油田、美内瑞拉的铁矿,还有那一系列先进的武器装备等等。我们并不是单方面付出,所以根本就没有资格要求他必须加入我们的阵营!” 莱因哈特瞪大了眼睛。 克洛维老公爵喝出一口白气:“不客气的说,除了那条还没有兑现的,在战争爆发的时候无法被切断的石油输送线路之外,他不欠我们任何东西。” 莱因哈特努力回想,别说,还真是这样。过去几年德国确实给了李思明不少帮助,但是几乎每一笔的投资都得到了回报,甚至是远超回报,德国确实没有资格去指责他什么。 他有点不甘心:“可是老公爵,你明明知道我们最想要的并不是这些!我们想要的是让他成为德国在亚洲最忠实的盟友!” 克洛维老公爵活动一下脖子发出啪啪声响:“这得另外开价了。” 莱因哈特:“……” 克洛维老公爵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外交是一门艺术,什么时候报价,如何讨价还价,都是很讲究技巧的,并不是说你开出了价钱对方就一定要接受……所以不要随随便便开价,更不要让对方看穿你的底牌,否则损失将是巨大的。” 莱因哈特很沮丧:“我觉得我被欺骗了……他并没有把我当成她最好的朋友……” 克洛维老公爵说:“他首先是中国的元首,然后才是你的朋友。” 莱茵哈特顿时就不吭声了。 过了好久,他才弱弱的问:“老公爵,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加入我们的阵营?” 克洛维老公爵说:“慢慢谈吧,一点点的摸清他的心理价位,然后开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价钱……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无法收买的,如果有,那就是因为开价还不够高。” 莱茵哈特捂着脑袋,有些痛苦的说:“太复杂了,我干不来,真的干不来。” 克洛维老公爵说:“复杂吗?这就是外交。” 莱因哈特面如死灰,现在他百分之百确定了,他真的不是搞外交的料。 接下来几天,科罗伟老公绝对没有再提庚子赔款的事情,而是表示李世民想要的几内亚殖民地已经到手了,他许诺的那条在战争爆发的时候无法被切断的石油生命线也该兑现了。 李思明也不含糊,拿出地图来,在上面画了一条线。这条线以德国为起点,贯穿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土耳其……一直延伸到伊拉克。 “把土耳其和保加利亚拉入你们的阵营,努力增强他们的军事实力,当战争爆发之后第一时间对塞尔维亚用兵,联合土耳其和保加利亚在最短时间之内打垮塞尔维亚。只要打垮了塞尔维亚,这条石油生命线就可以畅通无阻。”他这样解释。 莱茵哈特脸部肌肉肌抽搐,快要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了:“这战略看上去也似乎行得通,把保加利亚拉入德国的阵营并不难,打垮塞尔维亚同样不难,与土耳其结盟更加不是什么难事,唯一的困难是……”他忘定李思明,一字字的问:“石油在哪里?” 李思明用画图笔点了点伊拉克。 莱因哈特瞠目结舌:“这里有石油?别开玩笑了,这里除了沙子什么都没有!” 李思明淡淡的说:“我让你们到马拉开波湖找石油的时候,你也说过那里除了湖水什么都没有的。” 莱茵哈特顿时哑口无言。 没错,当李思明让他们到马拉开波湖去寻找传说中的世界级大油田的时候,他就说过,那里除了又咸又苦的湖水之外什么都没有,去那里找油田等于拿钱打水漂。结果没想到那个鬼地方还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石油湖,这才多久啊,从那里开采出来的石油已经快把德国的油库全部给塞满了,这一巴掌打的可真是够响亮的。 这次他又发出了类似的质疑…… 他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脸颊,感觉自己的脸在隐隐作痛。 克洛维老公爵眼也不眨的看着那条线,,一言不发,想必在他内心里正在也堪比超级计算机的速度推演着一旦实施这一石油战略,将会在世界政治舞台上引发的每一种变动。这确实是一条无法被切断的石油生命线,保加利亚、土耳其与英法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好,这两个国家又拥有相当强劲的军事实力,把他们拉入德国的阵营,对德国有百利而无一害。土耳其海峡如同一道无底深渊般的天堑,两岸林立的炮台足以让任何一支试图闯过这条海峡的海军碰得头破血流,如果再往那里放一两艘火力强大的战列舰,这条海峡必将变成只有俘虏和鬼魂才能通过的鬼门关。沙俄最强大的黑海舰队将变成瓮中之鳖……好吧,这支舰队一直是瓮中之鳖,从来没有改变过。如此一来,沙俄与英法的海上联系就被切断了,而德国与奥匈的存在又隔绝了沙俄与英法的陆上联系……也就是说,协约国中人口最庞大、可动员兵力最多的沙俄将变成孤军,被死死封锁在冰天雪地的东欧,伸不出腿来。 自然就更别谈什么威胁这条石油生命线。 没有人能够占领土耳其海峡,意味着在海峡内甚至在黑海海域,石油运输可以从容进行,压根就不用担心来自英法海军和沙俄陆军的威胁……至于塞尔维亚,这货虽然一直跳得挺欢,一副很拽的样子,但实力也就那样,真想收拾他们的话,一个集团军就能把他们骨灰都给扬了。拿下了塞尔维亚就意味着同盟国可以自由进出巴尔干地区,打通了跟土耳其的陆地联系,土耳其这边的石油可以通过这条运输线路,源源不断的送回奥匈帝国和德国境内……这确实是一条无法切断的石油生命线。 但前提是得有石油。 他声音低沉,前所未有的严肃:“伊拉克真的有石油?” 放几十年之后,如果有人这样问出这种弱智的问题,那百分之百会被大家嘲笑为白痴。伊拉克……那可是石油出口大国,石油总储量位居世界前五,问伊拉克有没有石油,那不是开玩笑吗?但是在这个时代,中东石油还没有被发现,也就埃及和伊朗有一点产出,但很有限,放到世界能源供应格局根本无足轻重。没有人会觉得在这片荒芜炎热的沙漠底下会有石油,所以列强对于中东地区的石油勘测并不怎么上心。因此当李思明指明伊拉克那边有油田之后,不管是莱茵哈特还是克罗维老公爵,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李思明一脸轻松的说:“那里有石油,而且是世界级大油田,产出的都是优质的轻质石油,质量比马拉开波湖开采出来原油的强太多了。” 克洛维老公爵点了点头:“我这就向国内汇报。” 此时的伊拉克还是奥斯曼帝国的领土,德国想要到那里去找石油,得土耳其人点头才行。当然,这问题不大,现在土耳其跟意大利正在利比亚斗得不可开交,急需援助,而德国趁此机会抛出橄榄枝,两国之间的关系急剧升温,在这种背景下,德方提出要到伊拉克某地区进行地质勘探这样的要求,想必土耳其人是不会拒绝的。 一旦确定伊拉克真的有世界级大油田…… 那么,德国就必须全力推行巴尔干战略,联合奥匈、土耳其、保加利亚,打造一条无法切断的石油生命线,这一战略一旦成功,德国将获得无穷无尽的石油资源,再加上瑞典的优质铁矿、阿尔萨斯和洛林的煤铁资源,以及波德平原的农产品,德国将立于不败之地! “最好能把罗马尼亚也拉入德国阵营,这样从黑海方向获取石油资源将更加便利。”李思明很好心的提醒。 第498章 外交4 克洛维老公爵眉头一耸:“罗马尼亚?这可是一块硬骨头,没那么容易拿下的。” 罗马尼亚本身倒不硬……相反,还菜了一逼。第一次世界大战。罗马尼亚倒向协约国向同盟国开战,结果在德军的进攻之下,短短几个月就全境沦陷,把自家的油田和大片肥沃的农田以及大量劳动力拱手让给了德国人,给本来原本严重失血的德国狠狠的补了一回血。如果没有罗马尼亚怒送人头,早已经左窘右困的德国,很有可能根本就撑不到1918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罗马尼亚人学乖了,倒向了德国,跟德国一起进攻苏联,于是苏联红军每次进攻势受阻第一反应就是……罗马尼亚军队在守哪一段防线?找到他们,从那里突破! 基本上,只要把罗马尼亚军队把守的防线作为突破口,都可以顺利达成突破……然后正在跟苏军激战的德军崩溃地发现,苏军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自己后背来了! 我们都说意大利人是个专门坑队友的二货,两次世界大战都把德国坑了满地滚,其实罗马尼亚人比意大利人还要坑。意大利人坑归坑,但是如果发现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而且对手拒绝接受他们投降的话,他们还是可以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将对手暴打一顿的。比如说在北非战场,一支英军就拒绝了意大利某装甲师化干戈为玉帛的请求,打定主意要吃掉这个装甲师,结果被他们打的吐血。意大利人有点神经刀,战斗力忽高忽低,而罗马尼亚人……发挥一直非常稳定,不是是充当帮倒忙的角色给敌军送物资送装备,就是成为敌军最佳的突破口,一战的英法俄,二战的德国,对此都深有感触。 可为什么说罗马尼亚是块硬骨头,很难拿得下? 那是因为罗马尼亚人菜归菜,但是老天爷愿意赏饭吃,给了他们丰富的石油资源。经过几年的开发,罗马尼亚已经成了全世界数一数二的石油出口大国,石油产量位居欧洲第二。位居第一的是沙俄,谁让人家拥有巴库油田呢?依靠丰富的石油资源,这个弱鸡成了欧洲各国眼中的香饽饽,大家争先恐后的向他们伸出橄榄枝,试图将他们拉入自己的阵营。 对于德国来说,罗马尼亚也是非常重要的,德国一直在努力争夺着罗马尼亚石油出口份额。沙俄出口的石油远比罗马尼亚还要多,但是德国跟沙俄早就反目成仇了,无法从沙俄那里获得石油资源,于是罗马尼亚油田就成了德国在欧洲唯一的石油供应来源,这战略意义再怎么高估也不过分。更何况罗马尼亚还是个农业大国,每年都有大量农产品出口,这对于资源匮乏的德国来说同样是很重要的。 垂涎罗马尼亚的石油和农产品的国家并不是只有德国这一个,英国,法国,意大利等等这些死对头同样对这些充满了兴趣。罗马尼亚也很识相,知道自己的实力很单薄,得罪不起任何一个大国,所以摆出一副做生意我欢迎,要结盟就免了的姿态,坚决不去站队,谁也不得罪。 这就形成了一个怪圈: 两大阵营都想把罗马尼亚拉到自己这边来,却谁也无法如愿以偿。 这种情况就跟英法俄都想把土耳其这块肥肉给吞了,但是伸过去的刀叉太多,反而谁也没有办法得手一样。 李思明说:“没有办法跟他们结盟就直接出兵将其拍死。只要拿下了罗马尼亚,整个多瑙河就完全处于你们阵营的控制之下,土耳其出产的石油可以通过多瑙河直接运回本土去。” 像石油这样的大宗商品最便捷的输送渠道永远都是石油输送管道,如果没有办法铺设的石油输出管道,那就是海运。海运既安全成本又低廉,比陆路运输强太多了。对德国来说,真要跟英法开战,通过海运获得土耳其的石油资源就别指望了……真当英法海军是死的?真当直布罗陀要塞是摆设?那么,水运就成了最好的选择,而欧洲最重要的水道多瑙河正好发源于德国,流经奥地利、匈牙利、克罗地亚、塞尔维亚、保加利亚、罗马尼亚,最后在罗马利亚的苏利纳三角洲注入黑海。这也意味着,理论上,德国从土耳其进口的商品在土耳其港口装船,经苏利纳进入多瑙河水道,就可以一直把船开回到德国本土。 前提是罗马尼亚、塞尔维亚这些国家别使坏。 克洛维老公爵眸中闪过一缕锐利的光芒。他再一次见识了李思明隐藏在冷静睿智的表象下的疯狂:只要是挡了他的路的,不管是不是中立国,一律推平! 德皇都没这么疯狂!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战略切中了要害————如果土耳其真的拥有大量石油资源的话,德国就必须保持多瑙河航道畅通无阻,而不肯加入德国阵营的罗马尼亚、塞尔维亚,将成为德国的绊脚石! 既然是绊脚石就应该一脚踢开,不然留着过年? 看样子,德国总参谋部必须针对巴尔干地区制订一份作战计划了。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克洛维老公爵也在庚子赔款问题上松口了。他表示德国拥有庚子赔款的百分之二十,而德国的经济也不算宽裕,这么大一笔赔款,说免掉就免掉,对老百姓不好交代,不过如果李思明愿意,德国可以考虑依照美国模式,收到赔款后再以某种形式返还给中国,这样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李思明表示这挺好,既然要仿照美国模式,那咱们就做戏做全套,你们用返还的赔款帮我建几所大学,顺带帮我培养一些留学生好了。 克洛维眼睛一亮:这是给机会德国插手中国的教育啊! 并不是只有美国才是有脑子的,美国人能想到利用返还庚子赔款来培养未来的亲美势力,扩大自己在中国的影响,其他国家一样想得到。早在美国决定返还庚子赔款之前,英国人李提摩太便提出用其中一部份款项在山西建一所大学,帮助中国培养科技人才,破除愚昧,避免义和团那样的悲剧继续发生。现在这所大学已经办得有声有色了……没错,那就是山西大学。办山西大学的款项确实是从庚子赔款里出的,总共五十万两,不过英国目前返还的也就这么一笔,剩下的要到1926年才返还了。他们不是不知道像美国那样用这笔钱培养亲西方势力的好处,而是…… 不屑。在他们看来,被他们踩在脚底下的中国人跪舔西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用得着特别去培养?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德国在青岛也建立了一所大学,也就是德华大学,是此时中国极少的、专门数理化专业人才的大学,不过规模有限,在校学生并不多。李思明是很喜欢这所大学的,中国最缺的可不是会吟诗作对的酸秀才,而是数理化方面的人才,难得有一所这样的大学,当然得呵护好……如果能再办几所这样的大学,那就再好不过了。 克洛维老公爵非常体贴,请示了一下国内之后,马上便兴致勃勃的跟李思明研究起应该办几所大学,这些大学应该建在哪里的问题了。 德国分到的那份庚子赔款,连本带利差不多2亿两,分三十九年还清,就意味着他们一年可以拿到五百多万两,也就是一千多万马克,这是相当恐怖的一笔财富,用来办几所大学绰绰有余了。李思明拿出来的方案是,首先把青岛德华大学的规模扩大至少两倍,确保每年可以培养出至少200名本科生,当然,以后还会继续扩大。然后在江苏、浙江、安徽各兴建一所大学,每所大学可容纳的在读学生不少于五千人。克洛维老公爵咋舌,这家伙手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这样一来,经费怕是不够了。”他向李思明解释,“理工学校跟文科学校不一样,学生需要实习,需要做各种实验,甚至需要到外国去留学以开阔眼界,这些都是很花钱的,每年1000万马克的经费,撑不起四所规模如此大的大学!” 这真不是故意吓嘘李思明,理工学校真的很费钱,别的不说,光是实验耗材这一项就不是一笔小数目。所以从清末到民国,教育家出了一拨又一拨,理工学校硬是没有建起几所,为什么?还不是太费钱了,而且学这个不容易出头?民国为什么那么多大师?那是因为绝大多数的大学教的都是文科,诗书文章戏剧之类的,这类省钱,老师业务能力过硬就行了,开支不会太大。 只是国家却给坑苦了而已。 李思明斩钉截铁:“不够的话我来想办法,缺多少钱我就垫多少,总之要把这几所大学给我办起来。” 他绝对不会犯清末、民国同样的错误。不就是烧钱吗?爷烧得起! 克洛维老公爵优雅的说:“如你所愿。” 第499章 恶人先告状 搞定了德国和法国,庚子赔款等于被免掉了百分之三十六,可以少赔差不多三亿六千万两白银,对于中国来说,这是外交上一次史诗级的胜利。当得知德国和法国都在实际上免除了庚子赔款之后,不知道多少官员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来了,看着李思明就像是在看外星人。 我的老天爷,打从甲午战争以来中国跟外国交涉的时候,聊得最多的就是赔多少钱或者割哪一块地,这次居然能免除赔款了,而且数额还还不小,杂七杂八的算下来,总额达到了三亿六千万两白银! 我的老天爷,这家伙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种事情居然也办得成? 刚刚成立的外交部里,好几位摩拳擦掌准备跟列强对对线、一展拳脚的外交官抱着柱子痛哭流涕,拿脑袋对着柱子猛撞,边撞边哭:“大家都是人,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陈其美约李思明吃饭,在等待上菜的时候,他冲李思明竖起一根大拇指说:“干得漂亮!居然从列强的口袋里掏出了3亿多两白银,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李思明嘿嘿一笑:“其实这里头也没什么秘诀,无非就是抓住列强之间的矛盾,各个击破。德国跟法国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我先摆出一副要跟德国走得很近的姿态,法国自然就急眼了,在不能对中国动武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开出好处来跟德国抢人。德国一见法国开出了这么多好处把我们给拉走,自然也是急眼了,哪怕仅仅是出于不能输给法国人的考虑,他们也得拿出更大的好处来把我们拽回去……这招叫借力打力,只要切中了要害,不难取得突破。” 陈其美捏着下巴说:“听你这么一说,外交似乎挺有意思的。” 李思明笑:“确实挺有意思的,看着那么多强大的国家围着自己转,按照自己的计划行动,那成就感可是满满的。” 陈其美说:“我有点喜欢上这份工作了。对了,能想办法让列强再减免一部分赔款吗?我们国家的老百姓真的太苦了,多减免一些也好让他们喘一口气。” 李思明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说:“英国和日本就不要指望了,这两个国家傲得很,我用在德国和法国身上的那些招对他们基本没用。美国已经庚子赔款返还给我们了,只要做好对接工作就行了,下一个……” 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在意大利和俄国身上想办法吧。” 陈其美一愣:“意大利跟俄国有矛盾吗?” 李思明说:“那倒没有。” 陈其美一头雾水:“既然他们之间并没有矛盾,那你如何借力打力,让他们减免赔款?” 李思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老陈,外交并不是只有借力打力这一招,在无法借力打力的情况下,你也可以考虑与力破局。” 陈其美越发的迷糊:“以力破局?什么意思?” 李思明对着空气挥出一拳:“就是把他们摁在地上暴打,让他们把拿我们的还回来,吃了我们的吐出来。” 陈其美花了整整十秒钟才把这句话给消化掉,然后眼珠子都鼓起来了:“你想跟俄国和意大利开战!?” 李思明说:“也不一定要开战,但总能找到机会把他们狠狠的揍一顿,然后把这笔赔款赖掉的。” 陈其美的手都哆嗦起来了:“你是不是疯了?意大利那个鸟毛我们就不说了,俄国……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他们拥有百万大军和1亿多的人口,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候勇斗狠的野性,整个欧洲必须抱团才能遏制他们的扩张,你居然要跟这样的国家开战!?” 李思明说:“不一定是我要跟他们开战,也可以是他们要跟我开战。” 陈其美叫了起来:“这他妈有区别吗?说来说去都还是要跟俄国佬打一仗,谁向谁开战有任何区别吗?” 李思明没去,认真的想了,想摇头:“好像没有。” 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把陈其美给气得够呛,嗓子都要冒烟了:“那你还……” 宋雨薇匆匆的走了进来,打断了陈其美的话,对李思明说:“出大事了!” 李思明眉头一扬:“出什么事了?” 宋雨薇说:“俄国公使找上门来了,怒冲冲的,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口口声声说要见你,怕是来者不善!” 李思明有点好奇:“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了?莫名其妙的找上门来喊打喊杀,我跟他有仇吗?” 陈其美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倒跟他没仇,只不过一直晾着人家不理不睬的,人家心里有点怨气也很正常吧?” 李思明想想也是,这段时间他只顾着跟德国法国打交道,完全当俄国是隐形的,这对于自我感觉良好的俄国人来说是一种羞辱,就俄国毛子那暴脾气,没怨气才叫怪事了。于是他说:“请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搞什么鬼。” 马上,俄国驻华公使阿列克谢耶夫两脚带风的走了进来。正如宋雨薇所说,这家伙咬牙切齿的,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真不知道是谁惹了他,把他给气成这样子。一见面他就直截了当的说:“元首阁下,你必须为这起事件负责!” 李思明一脸懵逼:“我必须要为这次事件负责?我干什么了?负什么责?” 阿列克谢耶夫挥舞着手臂,两眼喷火,那声音简直就像野兽在嘶吼:“你的军队野蛮的攻击了伟大的俄罗斯帝国陆军,导致他们上百人伤亡!这是卑鄙无耻的袭击,是对俄罗斯极大的羞辱,我们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 李思明的神色顿时变得严峻起来:“我的军队袭击了你们?没有开玩笑吧?我的军队现在都还在北京,距离你们的边境少说也有上千公里,你倒告诉我,隔着这么远他们怎么攻击你们?” 阿列克谢耶夫冷笑:“你的意思是,驻守在呼伦贝尔的军队不是你的国家的军队了?” 陈其美暗叫不妙:“呼伦贝尔?呼伦贝尔那边怎么了?” 阿列克谢耶夫神色阴冷:“你们自己干的事情,自己不清楚么?我们沙皇陛下已经震怒了,你们最好尽快给我们一个解释,否则后果自负!” 这个家伙从头到尾就是一副要找事的姿态,压根就没有打算跟李思明解释什么,放完了狠话转身就走,连最基本的外交礼仪都不要了。陈其美气的脸色铁青:“这个死毛子,也太野蛮了,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不肯说,就一个劲的放狠话,分明就是要找事啊!” 李思明很淡定:“人家本来就是来找事的,从他走进来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了。” 话虽如此,被人家找上门来指着鼻子骂了一通的滋味可不好受,他也没有心情继续吃饭了,随手搁下筷子对宋雨薇说:“去查查看呼伦贝尔那边出什么事了。” 宋雨薇现在是他侍从室的秘书长,专门负责整理文件、安排行程等等,跟打仗相比,这些倒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做起来还是蛮轻松的。 她的动作很快,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拿来了好几份电报,神色凝重的对李思明说:“呼伦贝尔那边真的出大事了!” 李思明和陈其美齐声问:“怎么了?” 宋雨薇扬了扬手中的那几份电报,说:“一位前清兵部官员在一个小时前送来了好几份电报,说是从海拉尔那边发过来的……那边很显然还不知道他已经不管军队的事情了,一个劲的把电报发给他,他无权处置,赶紧上交。我让人译了一下,发现……”把电报递给李思明,“你自己看吧……这次我们真的碰上大麻烦了!” 李思明拆开电报,一份份的浏览起来。 电报正是从海拉尔那边发过来的,最早的一份是在二十四小时前发出的,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拖到现在才交到他的手中。电报的内容很简单:一位名叫安颉的将领率领1000多名士兵坚守在遥远的、冰天雪地的海拉尔,替这个正陷入动荡之中的国家坚守着东北的北大门,突然有大批哥萨克骑兵越过边境进入呼伦贝尔,大肆烧杀抢掠,为了保护牧民,他们不得不与哥萨克爆发激烈的战斗,双方都死伤累累。现在哥萨克和被沙俄煽动起来的蒙古部落集结了数千大军,把海拉尔围得水泄不通,海拉尔守军虽然奋力抵抗,给予他们很大的杀伤,但是兵微将寡,弹药匮乏,支撑不了太久,请求上头火速派援军增援,晚了,海拉尔不保,东北不保! 陈其美气得不轻:“死毛子,这是恶人先告状啊!” 宋雨薇也极为气愤:“就是!明明是他们先越境挑衅的,却气势汹汹的上门兴师问罪,要我们给他们一个交代,这也太欺负人了!” 李思明放下最后一封电报,很淡定的说:“俄国人一向蛮不讲理,对他们来说,什么公理什么道义都是虚的,谁的拳头最大谁就有理。” 宋雨薇忧心忡忡:“他们疯狂挑衅,摆明就是想找我们麻烦的,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李思明说:“不用紧张,这是好事。” 宋雨薇差点下巴脱臼:“好……好事?你管这叫好事!?” 李思明一本正经的说:“嗯,终于有机会赖掉应该给俄国人的那笔赔款了,天大的好事。” 宋雨薇:“……” 陈其美:“……” 第500章 进击的毛子 宋雨薇觉得自己的脑细胞完全不够用了,完全无法理解李思明的话……一个实力仅次与英法德的列强上门找碴了,她的男人居然还认为这是好事? 到底是她幻听了还是李思明太想赖掉庚子赔款,以至于失了智? 呃,李思明确实很想不择手段的赖掉庚子赔款,但还没有到为此失智的地步。他已经取得了不小的成就,美国那份自己主动退还了,法国在收获了一个世界级铁矿之后主动免掉了并且要给一笔贷款作为补偿,德国也要仿照美国模式,把庚子赔款退还给中国作为开设高等院校的和留学生赴德留学的经费,这三笔加起来,庚子赔款已经给免掉了超过百分之四十。至于意大利、比利时等等这些国家那份,他也不打算给了,有本事你咬我?一通操作下来,庚子赔款差不多给砍掉了一半多,这已经是非常大的外交成果了。 但他还是不满意,在他看来,欠着的赔款还是太多了,除了英国和日本这两个货的实在没有办法赖掉之外,其他的他都不打算再支付哪怕一分钱。英国是世界霸主,赖了他们的账难保他们不会上门武装追债,那得亏死;日本是条穷疯了的恶狼,打日俄战争欠下来的二十亿日元国债,每年光是利息就高达数千万,日本首相就差没把老婆拿去当了搞钱,要是赖掉他们每年一百多万两白银的赔款,这帮小气到家的家伙会暴跳如雷的。这两个货都太难搞了,他们的账赖不得。 那只好赖掉沙俄那一笔了。 事实上,英国跟日本的份额加起来,也就比沙俄那份的一半多一点,能赖掉沙俄那笔,继续欠着英国跟日本的也无妨。 他正愁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赖账呢,沙俄就主动把借口送上门来了,难道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李思明没有解释,只是起身,对宋雨薇说:“去把外蒙的情况给我整理出来……还有,通知各军区统帅,明天中午在总参谋部召开会议!” 北京是一座藏不住秘密的城市,驻守在海拉尔的部队跟沙俄爆发流血冲突,彻底得罪了俄国人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几乎瞬间就传骗了整个京城,登时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段时间京城的气氛其实一直都挺紧张,很多人惶恐不安。这里头自然有李思明的一份功劳,他上台后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前朝对旗人的一切优待,也就是说,旗人吃了两百多年的铁庄稼没了,以后要各凭本事活命了。更要命的是,他还将遍布北直隶的大大小小的皇庄全部收归国有,这下好玩了,旗人想活命就只能自己去开荒,国家会给一点微薄的资金支持,但分田啥的就别指望了。于是,大批大批旗人拖家带口离开京城,要么返回东北老家,要么南下湖广、江南,寻找活命的机会,所有人都很清楚,京城已经没有他们的位置了。 然后就是针对地主、盐商、粮商、大小钱庄的无情扫荡。李思明真的说到做到,只给了以上这些阶层半个月时间考虑,半个月一到立马动用行政手段对这些阶层进行冷酷无情的打压。这些食利阶层在发家和守业的过程中,极少有安份守己的,很多事情经不起查,一查全是屎。那些食利阶层自然也知道自己屁股不干净,所以多少都会隐藏一下,但现在藏不住了,李思明可是动员老百姓搞诉苦运动,有什么黑暗经得起这样揭露的? 一个个富可敌国的家族就此倒台,一批接着一批被送进监狱,家产全部被查抄。而且这种无情的扫荡并不局限于京城,在山东、江苏、安徽、浙江、江西,到处都是这样,这些食利阶层迎来了自己的末日。 最恐怖的是,袁胖子也有样学样,磨刀霍霍向地主。如此大规模的、彻底的扫荡,实属空前,想不人心惶惶都不行。 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外蒙那帮货在不停地搞事。 此时的博克多汗国已经控制了整个外蒙,正在全力向内蒙进攻,其先头部队一度打到张家口,被北洋军击退之后还不罢休,在二月初的时候又出动上千骑兵袭击张北,差点就把张北给打下来了。那一次李思明动了肝火,命令马成率领第1骑兵旅搭乘列车沿京张铁路火速增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张北,出其不意的截断了这股叛军的归路,与城中北洋军内外夹击,一举将其全歼,并且把他们的头砍下来堆成了一座小山。如此血腥的手段以及第1骑兵旅那恐怖的战斗力把叛军给吓着了,不敢再在张家口方向搞事。但紧接着,滦河一带又不太平了……博克多汗国的使者跑到滦河那一带去煽动当地的牧民造反了,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有这么一帮货四处点火,京城百姓想安心过日子那简直就是奢望! 现在好了,好不容易那帮叛军消停了一点,海拉尔那边又跟沙俄打起来了! 京城百姓打心里发出一声惨叫:“我的老天爷,还让不让人活了!?” 外蒙叛乱的背后少不了沙俄一份功劳,这个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毫无办法,他们只能选择性忽视外蒙那边的情况,没人敢指望新政权能奋起一击,出兵收复外蒙,这太不现实了。沙俄可是实力仅次于英法德的巨无霸,中国这么个积贫积弱的国家去跟他们正面硬刚?那跟找死没有任何区别,没办法,只能装鸵鸟了。但并不是你把头埋进沙子里就万事大吉了的,这不,大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少人愤然说:“那帮前朝余孽分明是故意的!他们不甘心就这样被推翻,故意开启战端想引俄军侵华,试图借俄人之手复辟!” 还别说,这样的言论颇有市场,让那些还滞留在京城的旗人越发的恐惧,同时心中也颇为悲凉。他们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可是海拉尔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谁不清楚?大清还在的时候俄国人就变着法子挑衅,现在大清不在了,俄国人大举入侵,坚守海拉尔的旗人士坚决还击,这也有错了?如果守军不战而降,放任俄军占领海拉尔,估计他们又该骂旗人是叛徒,故意引狼入室了吧? 现在的旗人,当真是连呼吸都是错的。 骂人的是那些闲着没事做的老百姓,真正能够决定这个国家的命运的人,已经连骂人的心情都没了,所有人心里那根弦都绷了起来,紧张地盯着北方: 俄国毛子到底想干嘛? 相较于中国高层的紧张,阿列克谢耶夫却格外的轻松,放完狠话之后他一脸惬意的跑去参加查尔斯公使召开的非正式晚餐会了。 这种非正式的午餐会或者晚餐会在上流社会颇受欢迎,尤其是外交官,在这种非正式的、官方色彩没那么浓的场合反而更好说话点,很多在外交场合万万不能说的话,在这种场合下可以畅所欲言。 前来参加晚餐会的英美日等国公使早就知道沙俄在海拉尔跟中国一支边防军爆发流血冲突的事情了,甚至知道得比李思明还早。这几位的反应各不相同,美国公使邓肯一脸“关我屁事”的表情,但那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船越三郎则是一脸的幸灾乐祸,他看李思明不顺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现在沙俄在边境找事,李思明要倒霉了,对他来说简直是普大喜奔。 至于英国佬…… 查尔斯公使城府异常深沉,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端睨来可不容易。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眼睛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内心世界,那么,这位公使先生早早就给这扇窗拉上了窗帘。 他呷饮着口感极佳的、醇厚绵柔的葡萄酒,看似漫不经心的对阿列克谢耶夫说:“亲爱的阿列克谢耶夫先生,我谨代表大英帝国向贵国死在那场血腥的冲突中的士兵致予深深的哀悼。” 阿列克谢耶夫大口大口的吃着鱼子酱,弄得胡子上到处都有,这副尊容可没有半点为死伤上百名士兵而难过的样子。当然,他嘴巴上可不是这样说的:“哦……谢谢你,善良的查尔斯先生。对于俄罗斯帝国来说,这是黑暗的一天,上百名优秀的俄罗斯士兵在中国人的野蛮攻击下变成了冰冷的尸体,他们的悲惨遭遇让整个俄罗斯都为之心碎,也只有你的善意能让我们稍稍感到一丝暖意了。” 查尔斯公使试探的问:“那贵国打算如何处理这一悲惨的事件?” 阿列克谢耶夫斩钉截铁:“血债必须用血来偿还!没有人能在杀害了这么多俄罗斯士兵之后还能全身而退,他们必须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查尔斯公使皱着眉头说:“现在俄罗斯的经济状况并不好,再爆发一次战争,怕是吃不消吧?” 阿列克谢耶夫说:“我们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们也要替那些惨死的士兵讨回一个公道!维护国家尊严不是做生意,我们不必计算成本!” 第501章 大英的算计 查尔斯公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能在外交领域混出名堂来的都不是傻白甜,如果他会相信阿列克谢耶夫这番义正辞严的说词,那他的脑子可以捐出去了,反正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谁不知道沙俄对中国东北垂涎已久,做梦都想把这块沃土纳入罗曼诺夫王朝的统治?甲午战争后,面对咄咄逼人的日本人,输红了眼的大清开门揖盗,直接邀请俄军进入东北,当时沙俄以为是天赐良机,欢天喜地,一头扎了进去,然后…… 不出意外的跟对东北同样志在必得的日本迎头相撞,爆发了一场空前血腥的大战,沙俄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最终败北,毛都没捞到一根,得到的只有五万六千具冰冷的尸体,还有十四万六千名肢体残缺不全的伤员,“欧洲宪兵”的威名被日本小矮子用武士刀剁成了碎片。直到现在,俄罗斯人才知道自己让那位老奸巨猾的中国宰相给耍了,他不是要把东北让给沙俄,而是要把东北变成斗兽场,让日俄斗个两败俱伤! 吃了这么大的亏,沙俄自然不甘心。但是由于那一战损失实在太大了,把国库都给打空了,整个国家乱成一团,一时之间腾不出精力来打东北的主意,东北难得的过了几年太平的日子。 但是俄国人对土地的贪婪胃口是永远无法满足的,过去几年俄国内部矛盾重重,他们一时之间腾不出手来一本,在那场大战中也是元气大伤,同样没有精力继续搞这些,东北难得的,过了几年太平日子。折腾了好几年,俄国的国力已经有一点起色了,杀王陛下觉得他又可以了!好巧不巧的事,就在这个节骨眼,,狠狠的阴了一回俄国,却跟列强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亚萨尔想报复都无从下手,只能吃哑巴亏的大清王朝完蛋了,全代机的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对外态度极为强硬的新政权,很不讨人喜欢的那种! 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俄罗斯。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与交流,阿列克谢耶夫清楚的知道英国,日本,美国等等这些强国有多不喜欢这个新生的政权,只是碍于欧洲那边的形势越来越紧张,一时之间腾不出手来收拾他们罢了。他知道,俄国的机会来了! 于是沙俄对于蒙古分离势力的支持力度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露骨。以前只是在背后给钱给军火顶天了,就是怕一些军官给博克多韩国军队出谋划策,甚至直接指挥他们上阵打仗,现在这演变成,直接出动哥萨克骑兵,协助博克多汗国军队进攻大清,在蒙古高原的驻军驱逐清朝官员。到最后他们干脆连那张皮都不要了,速与牵制的哥萨克骑兵越过边境,向海拉尔发动进攻,试图一举夺取这个进入东北平原的桥头堡! 应该说海拉尔守军的表现出乎沙俄的意料,他们原以为这些懦弱的清朝士兵在看到哥萨克斯兵之后会吓得魂不附体,乖乖选择投降,然后被驱逐出境,毕竟他们所校中的皇帝都已经被赶下台了,你要跟着找不到战斗下去的理由,除了投降还能干什么?可他们没想到这些已经成了丧家之犬的士兵居然坚决还击,打死打伤了上百名哥萨克骑兵! 伤亡上百名军人对于任何一个国家而言都是一个悲剧,但是俄罗斯有一个优良的传统,那些压根就不把士兵的命当一回事。只要能达到目的,别说伤亡上百人了,死伤上千甚至上万,他们都不会眨一下眼。上百名士兵的伤亡对杀鹅来说无足轻重,却给了他们一个绝好的借口,让他们有充足的理由把竹杠敲的更响一些。他们不想装了,就是明摆着武装入侵,中国又能奈他们何? “中国拿我们没办法。他们在廊坊之战中已经把几乎所有强国都得罪了,英国、美国、日本甚至意大利,都恨不得弄死这个新政权,法国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纠缠,也许不会站在我们这边,但绝对不会为了他们而跟我们反目……算来算去,能够给予他们一定援助的,保证德国了。可现在德国的注意力几乎被北非和南美给钉死了,能给他们的援助也是少得可怜!而我们呢?我们可以得到英国、日本、美国等等强国的默许甚至支持,只要我们掌握好尺度,他们是绝对不会干涉的,这个哑巴亏,中国是吃定了!”在给沙皇的电报中,阿列克谢耶夫信心十足的写道。 英国当然不会管。廊坊和长江畔两次冲突,让英国见识到了这个新生的政权,这个年轻的中国元首有多强硬,英国很不喜欢他们,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现在有人要动手收拾他们了,英国表示喜闻乐见! 查尔斯公使笑着说:“我们支持俄罗斯向中国讨还这笔血债,毕竟,做错了事情,必须要受到惩罚。” 两头老狐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是的,做了错事,就一定要受到惩罚。但这个错事,并不是指海拉尔守军打死打伤越境的哥萨克骑兵,而是李思明上台后中国在外交方面对列强拜访匠转变。晚清对列强的态度只能用卑微来形容,简直卑微到尘埃里了,这种态度让列强对晚清十分不屑,但不可否认,心里很舒坦。但是在李思明上台之后,中国外交居然尝试着利用列强之间的矛盾增加自己的筹码,试图以一种更自信的姿态与列强打交道,跟他们平等对话了! 对于英国来说,一个被他们踩在脚底下七十余年的国家居然还着想要翻身,要跟他们平等对话,这本身就是原罪,甚至可以说是十恶不赦! 意大利公使也当即就表示支持沙俄。他当然不是气黑衣军在廊坊之战中干揭晓了一些加入洋枪队的意大利士兵,他真正气的是,李思明这货明明跟德国打得火热,居然还勾搭上了法国。意大利出动十万大军在利比亚登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奔着锡尔油田去的。他们挑了个好时候,此时的利比亚还是奥斯曼帝国这个西亚病夫的地盘,法国就算明知道他们是冲油田去的也没办法,总不能直接出兵利比亚吧?有种就直接出兵,看奥斯曼帝国是感激法国人仗义还是和意大利联手对付法军!更何况法国刚刚在摩洛哥跟德国狠狠斗了一场,有点筋疲力尽,就算想出兵利比亚,也有点力不从心,等到他们缓过来的时候,油田只怕早就落入意大利手中了。 计划很完美,但有个大问题:利比亚10000名中国工人。 本来这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问题,工人罢了,很好对付的。但如果是10000名受过良好的军事训练,并且拥有精良的武器装备的工人,那麻烦就大了。这些被武装起来的工人可不是清军那些听到枪声就跑都算有胆色的弱鸡,他们是真敢操纵重机枪跟敌军隔着几百米距离对扫,将敌军扫到血流成河的!要是这批工人倒向奥斯曼帝国或者法国中任何一方,意大利吞并利比亚的行动都会遇到巨大的麻烦。 毕竟,倒在摩洛哥荒野中的近两万具摩洛哥游击队的尸体已经证明这些“工人”有多凶狠了。 所以意大利很乐意给李思明制造一点麻烦,谁让李思明先给他们制造这么大的麻烦的? 船越三郎倒没有表态。 倒不是日本愿意放弃这个介入中国事务的机会,实在是没有必要过早介入。对于日本来说,只要战火别烧到满洲来,沙俄跟中国想怎么斗都可以,斗得越狠,日本就越开心。 至于何时介入…… 这就要看中国什么时候向日本乞求援助了。日本坚信,虽然这个国家换了一个新政权,但本质没有变,仍然是烂到家,贫穷、落后而软弱的中国人,绝对不是凶悍嗜血的北极熊的对手,被打到吐血是早晚的事情。而列强怕是没有一个愿意帮他们的,这个时候,就轮到日本表演了。到时候日本只需要付出一点点的援助就可以狮子大开口,从中国身上狠狠再吸几大口血,简直不要太爽! 他心里暗说:“斗吧,你们就狠狠的斗吧,斗得越狠越好!” 另一边,李思明花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把宋雨薇送上来的资料看完了。 他活动一下脖子,站了起来,神情平淡,波澜不惊。 蒙古形势已经只能用“糜烂”来形容了,在沙俄的大力支持和煽动之下,那个仓促登场的博克多汗国简直是见风就长,短短几个月就控制了蒙古高原大部分地区,甚至开始向东北和新疆渗透了。新疆那边同样出现了不稳的迹象,可见沙俄的胃口有多大,他们是打定主意要趁新政权立足未免,在中国身上狠狠撕下这两大块肉来了。 一口气要吞掉新疆和蒙古,从中国身上割走四百三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真是好胃口。 可惜,有我在,你们什么都别想得到。 第502章 回复 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宋雨薇拿着一份电报快步走了进来。 李思明扫了一眼他手中那份电报问:“又是海拉尔那边发过来的?” 宋雨薇点头:“是的。那边跟疯了一样,拼命的往这边发电报,也不管我们回不回复。”说到这里,她露出了忧虑的神色:“看来那边的压力真的很大啊,不然不会这样不管不顾的拼命发电报。” 李思明嗯了一声:“俄国人垂涎海拉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便是雷霆万钧,他们只有1000来人,却要面对成千上万的俄国大军,那压力能不大吗?” 宋雨薇越发的忧虑:“那我们应该怎么做?现在整个京城都吵翻天了,很多人都说驻扎在海拉尔的那支军队纯粹就是故意的……” 李思明眉头一皱:“故意的?” 宋雨薇说:“对呀,他们认为驻扎在海拉尔的那支军队是前朝余孽,不甘心满清就这样被推翻了,所以故意攻击俄国军队激怒俄国,想借俄国之手推翻我们好搞复辟……说得是有鼻子有眼的,弄得京城里的旗人人心惶惶,拼了命的往城外逃,整个京城都要乱套了。” 李思明冷着一张脸,从此缝里吐出两个字:“蠢货!” 宋雨薇不明,所以不知道他在骂那些指责海拉尔守军的人还是骂主动攻击俄罗斯军队,给新政权招来了巨大麻烦的海拉尔首军。 李思明也不解释,只是问:“回复过他们吗?” 宋雨薇摇头:“没有,现在整个领导层都乱成一锅粥了,还没有拿出任何决策,所以总参谋部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复他们。” 李思明说:“你亲自去回复他们,告诉他们:国家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英勇事迹,感谢他们为捍卫国家尊严所做出的牺牲,希望他们能咬牙坚持住,最多半个月就会有援军赶到支援他们!” 宋雨薇愕然:“这……这不是应该先召开三方会谈,做出决定了之后才……” 所谓的三方会谈,其实就是指李世民、袁世凯和孙先生这三巨头之间的谈判。国家的最高权力就掌握在这三巨头手中,碰到这种大事,召开三方会议,大家一起商量着拿出个可行之策来,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李思明不等三方会谈召开就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不大符合程序。 李思明有些无奈的说:“军情如火,一刻都耽搁不得,等我们谈出个结果来,天知道海拉尔还在不在呢?只能先斩后奏了。” 宋雨薇替他担心:“这样一来两位总理肯定会很不满了,怎么向他们交代?” 李思明很霸气的说:“交代个屁。别忘了我可是蒙古军区统帅,发生在海拉尔的战士算是蒙古军区的分内事,我这个军区统帅便宜行事,想鼓励一下杀敌有功的边防军将士,为他们增加一点坚守下去的动力,这不过分吧?” 他说的真的很有道理,宋雨薇哑口无言。她现在怀疑这个家伙主动要求担任蒙古军去统帅,是因为早就预见到会有这么一天……换句话说,这家伙蓄谋已久! 碰到这么个做事滴水不漏的家伙,她也无话可说了:“我这就去发电报。” 李思明拿起外套披上:“我跟你一块去吧,刚好我也要发几封电报。” 宋雨薇自然没有意见。 海拉尔此时正下着鹅毛大雪,气温跌到零下三十度,说泼水成冰算客气了,撒泡尿都能被尿顶到丁丁那是一点也不稀奇。 安颉用兽皮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这些兽皮原本是他们将军的财产,不过那货去了京城,回不来了,这些东西都成了他的。他现在是能穿多少就穿多少,不算衣服,光是披在身上的兽皮就足有五六斤重! 对,海拉尔已经冷到兽皮论斤穿的地步了。 他就穿着这么厚的一身兽皮,在将军府里焦急的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佟胜在一边一脸崩溃的看着他,打从跟罗刹鬼子狠狠干了一仗后,安颉就像中了邪,除了偶尔会到城墙去看看之外,其他时间都呆在将军府里,不是看着地图发呆就是来回踱步甚至跺脚,他眼都要让这货给晃花了。 安颉倒没有中邪,他只是着急。 从第一份电报发出去到现在,整整四十八小时过去了,始终是没有半点回应。 虽然很清楚自己这一拨人就是前朝余孽,新政权冒着跟沙俄开战的危险出兵增援他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从一开始安颉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是眼看着包围海拉尔城的哥萨克以及蒙古叛军越来越多。安颉也急了。没有人愿意孤军奋战,他也不例外,他渴望着能够得到增援,哪怕是精神上的支持也可以。所以他让手下拼命的往内地发电报,不奢求能够在短时间内得到增援,只要能得到回应就是好的。 有回应就证明他们并不是孤军作战。 可是电报已经发了十几份,每一份都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的回应。 不光是安颉,整个海拉尔城的守军都焦急万分,就连城墙上的士兵都在交头接耳,讨论着那个新政权会如何处置他们这些前朝余孽,会不会派兵过来救他们。大家都竭力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但是眸子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渴望却暴露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想法:虽然明知道可能性并不大,他们还是很希望能够得到回应,哪怕是一份电报也好。他们不想像在荒漠中独自流浪的野狗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个鬼地方,到头来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安颉压力非常大。他一直在努力稳定军心,鼓舞士气,但是……在这种孤立无援、仿佛被全世界给抛弃了的情况下,他再怎么努力,军心也很难稳定得下来。 这可如何是好? 正自愁眉不展间,通信兵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叫:“大……大人,来了,来了!” 佟胜霍地跳了起来,问:“什么来了?” 通信兵挥舞着手中的电报说:“来电报了!京城那边发来的!” 话音未落,只听到嗖的一声,他手中的电报就到了安颉手中。佟胜以同样迅速的速度凑过去,两颗脑袋凑一块,逐字逐字的看着那份电报。 电报上的内容是: “致坚守海拉尔城的将士 所有电报均已收到,你们不畏强敌、不怕牺牲,勇敢地捍卫国家领土的事迹国家已然知悉,谨代表共和国向你们致予最崇高的敬意。目前国家元首正在与沙俄交涉,谋求通过外交化解此次危机,成或不成,很快就会有结果,希望你们能坚守半个月以上,半个月后,不管交涉是否成功,都会有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出现在海拉尔城下,与你们并肩作战。” 发报人那一栏清楚的写着:共和国元首、全国武装力量总司令、蒙古军区统帅,李思明。 这两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把电报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不是眼花或者幻视之后,都沉默了。 半晌,佟胜有些费力的说:“李思明……就是那位带着黑衣军打进京城,逼迫皇上退位的狠人?” 安颉咽了一口口水,说:“就是他!” 佟胜说:“他亲自给我们发电报了,还夸我们打得不错,让我们继续坚守半个月,到时候会有援军来支援我们……” 安颉茫然:“这是真的吗?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对啊,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向新政权效忠呢,新政权的元首居然亲自给他们发电报,夸奖他们,鼓励他们坚持下去?这也太魔幻了吧? 佟胜又把电报看了一遍,忽然笑出声来:“我有点喜欢这个反贼了。” 安颉点头:“我也是!” 没法不喜欢。以前他们又不是没有跟俄国佬爆发过冲突,每次一出事,上头就心急火燎的杀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对着他们就是一顿臭骂,在上头眼里,哪怕俄国人要杀他们,他们也只能伸长脖子挨刀,闪避甚至还手都是他们不对,因为这会让俄国佬找到向大清发难的借口。可是这个反贼头子压根就没问谁对谁错,一开口就告诉他们,你们打得不错,我很高兴,给我坚持下去,援军马上就到! 这就很对安颉他们的胃口了。 当兵的都这脾气,不咬弦的话上头喊他们爷爷,他们都是爱理不理,给再多犒赏也没用;脾气对了,哪怕是啃树皮嚼草根,哪怕是连吃败仗也会跟着你,绝不会轻易离你而去。跟大清官员那只要是跟列强发生了冲突,那就一定是士兵的错的窝囊作风相比,李思明的支持与理解就显得难得可贵了。 行,这条命就卖给你了! 此时,驻扎在张北的第1骑兵旅旅长马成也接到了一份电报,李思明在电报里开门见山,直接了当的问: 让你带领第1骑兵旅从张北出发,在半个月之内穿越东蒙抵达海拉尔,增援坚守海拉尔城的边防军,能不能做得到? 第503章 民心 看完这份电报,马成不免愣了一下,把他的参谋长从被窝里拽出来一阵猛摇。 参谋长给他吓着了,问:“怎么啦?鞑子打过来了?” 马成说:“没有,就是想问问你海尔在哪。” 参谋长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就为这个,你把老子从被窝里拖出来?你知道老子有多长时间没有睡一个囫囵觉了吗!?” 他真的很气,这段时间事情本来就多得要死,他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都快熬得神经衰弱了,好不容易才睡着,又让旅长从被窝里拖出来一通猛摇给摇醒,这…… 好气哟! 马成把电报递给他:“元首来电报了,问我能不能带领全旅在半个月之内穿越东蒙,抵达海拉尔。可我根本就不知道海拉尔到底在哪,只好问你啦。” 这真不能怪他,他这辈子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河北、山东、江苏一带打转,还是头一回见到大草原呢,哪知道海拉尔在哪个旮旯角? 参谋长看完电报,神情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胡乱的穿上一件厚点的衣服,拉着马成来到地图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出“海拉尔”这个地名:“在这!” 马成顿时就傻了:“我的老天爷,这么远啊!” 参谋长面无表情:“直线距离超过1000公里,但实际走起来,只怕2000公里都不止,就更别提沿途马匪、叛军多如牛毛了,想在半个月之内穿越东蒙,抵达海拉尔,当真比登天还难。” 千万不要以为骑兵真的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跟闪电一样穿越千山万里在敌军毫无察觉的时候兵临城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骑兵的战马是很娇气的,根本就没有办法长时间作远距离奔跑。全世界最优秀的,兼具速度、耐力和韧性的阿哈尔捷金马,也就是赫赫有名的汗血宝马,所创下的最高纪录是从土库曼斯坦出发,花了八十五天跋涉4000多公里,抵达莫斯科,平均下来一天大致是50公里左右,而且没有损失一匹马。这一纪录是靠着阿尔哈捷金马好运近乎逆天的体质和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才完成的,换作任何一种马,包括被网文吹得俨然核动力一般的蒙古矮脚马,都不可能完成。 以阿哈尔捷金马如此逆天的体质和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一天也只能走上50来公里,第1骑兵旅装备的马瓦里马显然不会有更好的表现,让他们在十五天之内走完近2000公里的路程,实在有点儿强人所难。 马成问:“真的没有办法做到吗?” 参谋长沉默。 他自然知道李思明不会闲着无聊,故意给第1骑兵旅出难题,既然对第1骑兵旅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就意味着东蒙那边的形势真的非常严峻了。在大草原上呆了这么些天,大草原现在有多乱他很清楚,更清楚的知道这背后就是沙俄在作推手,海拉尔是进出东北的北大门,沙俄垂涎已久,小动作一直没有停过,现在李思明向第1骑兵旅提出这样的要求,只怕…… 他拧着眉头想了好久,说:“倒也不是不能试试,不过需要总司令的支持。” 马成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参谋长指着地图说:“从张北到东蒙,最大的困难就是没有铁路,全靠马匹这四条腿走过去……十五天内走近2000公里,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我们可以想办法缩短这段距离。” 马成问:“怎么个缩短法?快说,快说!” 参谋长说:“卡车!调动大量卡车,把我们尽可能远的往北送,一直送到卡车剩余的油料只够回到张北为止。我估计,他们到底能把我们送出400多公里,如此一来,距离就缩短了五分之一;然后在当地寻找向导,尽可能的少走弯路,这样也可以缩短差不多300公里,这样一来,在半个月内抵达海拉尔,也并非不可能了。” 马成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参谋长顿了顿,继续说:“还有,要尽可能多的征发骆驼,这一路上由骆驼驮运装备、补给和人员,战马尽量不带任何负重,轻装上阵。” 马成拧起了眉头:“这需要很多骆驼吧?” 参谋长说:“很多,而且这一路上至少要累死七成。” 换句话说,按照他的计划就是准备以累死数以千计的骆驼为代价,换取战马以较低的损耗抵达海拉尔,这种计划,简直就是败家,但却是唯一可行的计划了。 马成将参谋长的计划原原本本的发给李思明作为回复。 李思明回复得很快:“我会立刻调集卡车和补给品给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我尽量满足。” 换句话说,他赞成第1骑兵旅参谋长的计划了。 参谋长叹气:“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在半个月之内顺利抵达东蒙,而且不必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的……可惜,根本就做不到。” 马成问:“什么办法?” 参谋长说:“走铁路运输!我们搭乘列车先返回京城,在那里带上足够的弹药和补给品,然后坐火车北上,穿越整个东北,抵达哈尔滨,然后沿着中东路西进,不出十天就可以抵达东蒙,压根就不用损失哪怕一头畜力。” 马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计划好是好,但很不现实,别忘了中东路是谁修的。 是沙俄!沙俄除非脑子进水了,否则绝不可能允许中国利用中东铁路运兵,往海拉尔方向输送军队! 贯穿自己国境的铁路,自己却没有办法在紧急情况下征用,还有比这更讽刺、更屈辱的吗?怕是没有了。 这就是现实。 马成说:“先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时间紧迫,我们必须马上行动起来,明天一早就开始招募向导、征用驮畜,时间可不等人!” 参谋长用力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第1骑兵旅就忙开了,拿着钱四处招募向导,购卖骆驼。这两样都不并不难,骆驼也是蒙古牧民很重要的牲畜,大量养殖,平时蒙古人要穿越戈壁大漠,都要骑骆驼。至于向导就更不用说了,在大草原上讨生活的客商不在少数,在他们中间招到几个熟悉草原的情况,懂得走哪条路最近,最好走的地理仙并不难。第1骑兵旅开出的价钱并不低,很有吸引力,顿时就吸引了很多人。 一些蒙古部落头人跑过来,急切地问第1骑兵旅的军官:“你们又是购买骆驼又是招募向导,是不是要跟那些叛军开战了?” 第1骑兵旅的军官说:“我们早就跟他们开战了,砍下的那几百颗头颅还在荒野里堆着呢!” 头人们问:“你们购买这么多骆驼,准备打哪里?是要去库伦吗?” “不是,我们要去东蒙……罗刹鬼子不要脸,直接出兵要占领东蒙,已经跟坚守在海拉尔的部队打起来了,我们要去支援他们。” 头人们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很快,他们又回来了,各自带着一大批骆驼,身后还跟着数十名精壮的汉子:“这些骆驼送给你们了,不要钱。这些汉子是我们部落里最剽悍的勇士,不敢跟你们比,但是靠着胯下战马,手中弯刀,还是能在马背上力敌数人的。你们兵力太少了,要跋涉千里赶赴东蒙跟罗刹鬼子干仗怕是要吃亏,带着他们,多少也是一份助力。” 军官吓了一跳:“不行的,我们有纪律,不能白白征用你们的牲畜,否则要被严惩的!” 头人们绷着脸:“不是你们征用,是我们送给你们的,上头要惩治罚你的话,就让他找我们说话好了!” “必须收下,否则就是看不起我们!”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人有些动情的说:“这上百年来,罗刹鬼子一直在挑唆,引诱我们蒙古人独立,试图把蒙古吞了,这怎么行呢?我们是中国人,成吉思汗的陵寝就在鄂尔多斯,如果他们得逞了,成吉思汗怕是要气得从陵墓里跳出来吧?而库伦那帮逆贼就是想把所有蒙古人,包括成吉思汗都变成外国人,他们罪该万死!我们实力单薄,能为你们提供的帮助只有这些了,希望你们不要推辞,否则就是看不起我们!” 扭头对自己带来的那些剽悍汉子吼了一句:“都老老实实的跟着他们上战场,去杀罗刹鬼子!这一仗如果赢了,我把我养的那几头猎鹰奖励给你们!如果输了,你们就别回来了!” 那些剽悍的汉子齐齐低吼一声,杀气腾腾。 蒙古人……尤其是内蒙地区的蒙古人,早已融入中华民族的血脉中了,打心里认为自己是中国人。八里桥一战,僧格林沁所率领的3000蒙古骑兵在装备、火力、战术都落后英法联军整整一代的情况下一次次亡命冲锋,前赴后继,哪怕尸体铺满战场也未曾后退,最终3000将士几乎全军覆没。他们只给英法联军造成了五十来人的伤亡,但是那种不怕死的精神也着实震撼了联军,赢得了对手的尊重。那一战之后,没有人再怀疑蒙古人对这个大家庭的忠诚了,现在沙俄在东蒙搞事,要从蒙古的版图上割走一大块,这些成吉思汗的子孙自然不能忍的。 必须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砍翻这帮狗日的! 第504章 有种再说一遍 北京城。 李思明一早起来,对宋雨薇说:“你去找后勤部长过来,我有些事情要跟他谈。” 宋雨薇很快就把后勤部长给找了过来。 李思明开门见山:“立刻调集一百五十辆卡车和一百吨油料,通过铁路运往张家口。” 后勤部长面有难色:“这怕是很困难,我们的卡车并不多……” 李思明说:“我知道有困难,但必须在明天中午之前把这一百五十辆卡车和一百吨油料运到张家口。” 一听他这语气,后勤部长就知道没得商量了,只能咬咬牙,说:“明白了,明天中午之前,把一百五十辆卡车和一百吨油料送到张家口!” 李思明说:“去吧,尽快。” 这个倒霉蛋苦着脸下去了……一百五十辆卡车和一百吨油料倒不是拿不出来,但这些分散在各部队里,要把它们调集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天之内把这么多卡车和油料集中起来送到张家口,李思明这是成心要累死他啊! 王小曼一脸茫然。这小妞一直呆在上海,办了好几场义演,给黑衣军筹措军费,把自己弄得精力透支,筋疲力尽,病了一场,前些天才好转,坐火车来到北京。她对这些军国大事并不熟悉,看到李思明用冷峻的态度要求后勤部队给他调集那么多卡车和油料,一头雾水的。她碰了碰宋雨薇:“雨薇姐,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宋雨薇拍了拍她的手:“是军国大事,你不要操心,也操心不来的。” 然后问李思明:“你真的准备跟沙俄开战吗?” 李思明说:“不是跟他们开战,是自卫反击。” 宋雨薇说:“这没什么区别吧?” 李思明想了想,说:“确实没什么区别。”看着宋雨薇,“我有可能会输掉这场战争,失去一切哦,你怕不怕?” 宋雨薇哼了一声:“我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跟你回苏北开荒!” 王小曼急急的说:“对对对,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从头再来!” 李思明哑然失笑。 他还笑得出来,但袁胖子和孙先生就真心笑不出来了。 吃完早餐,来到总参谋部后,李思明看到这两位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尤其是孙先生,那张脸都铁青铁青的,倒是他身边那位大帅哥,他的好学生,虽然也努力绷着脸,但总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这位大帅哥叫汪精卫,孙先生的学生。这位仁兄曾秘密潜入京城,要刺杀摄政王载沣,结果业务能力太差劲了,连载沣的毛都没碰到一根就给逮住,丢进了监狱。按大清律例,他应该被送到菜市千刀万剐的,但这个时候的汪大帅哥还是个热血愤青,压根就不怕死,这一点从他在狱中写的诗就能看出来: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怎么样,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办法把他跟抗战中那个头号汉奸联想到一块?简直判若两人啊。 这家伙不仅长得帅,运气也不错,负责审理这起案件的是比较开明的肃亲王善耆。肃亲王一向比较赞同同盟会的政治主张的,逮着了孙先生的学生,当然要好好盘道盘道,结果这么一接触,就让汪精卫的才学给惊到了,跟他结成了忘年之交。在肃亲王的保护下,汪精卫没有被送到菜市去片鸭子,相反还享受到了相当高的待遇,在被逮捕的革命党人里,这算是独一份了。更邪乎的是,他本来住在肃亲王府上,后来北洋第三镇入京,血洗了肃亲王府,鸡犬不留,他本人却毫发无损,原因竟是肃亲王率领禁卫军前去镇守山海关前认为自己离开京城后无法保护这个年轻人了,把他送回了监狱,让牢头好生照顾……他不仅又逃过了一劫,南方革命军入城后,他还因为刺杀载沣被捕,蹲了两年牢这一光荣事迹而受到孙先生的器重,成了大红人! 运气简直没准了,这还有王法吗? 李思明点头向袁世凯和孙先生打招呼,然后看了一眼汪精卫,坐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汪精卫总觉得这一眼意味深长,让他心里发毛。 李思明一坐下,孙先生便发问了:“元首,海拉尔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思明说:“具体情况我还不是很清楚,还是让我们的总参谋长来给他们说明吧。” 蒋方震站起来,走到巨大的地图前,用指挥棒指着地图,语速飞快:“去年十一月,在武昌起义爆发后,库伦地区也爆发了暴乱,以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为首的蒙古王公贵族在沙俄的支持下大肆驱逐前清驻蒙古的军队和官员,在极短时间内便控制了整个蒙古。前清被遍及全国的起义弄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外蒙,导致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气焰越发的嚣张,声称要把整个蒙古高原独立出去,重现成吉思汗的荣光。” “廊坊之战后,沙俄对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的支持力度明显加大,甚至多次直接出动哥萨克骑兵支援叛军,帮助叛军攻城掠地。拜他们所赐,在短短几个月内叛军便打穿了整个蒙古高原,打到张家口甚至滦河平原来了……” 汪精卫微笑着打断:“总参谋长阁下,这些我们都大致知道,你就不必赘述了,我们最想知道的还是海拉尔那边的情况,以及元首阁下准备如何应对海拉尔危机。” 被人打断自己的话是很不愉快的事情,不过蒋方震并不着恼,只是点了点头,又大致介绍了一下内蒙现在的情况。 内蒙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博克多汗国正在疯狂扩张,而内蒙也不乏对大清不满的势力,这些势力见博克多汗国势大,马上就投奔了过去,主动帮助博克多汗国攻击那些不愿意投奔的部落,整个内蒙都乱成一锅粥了。如今叛军已经包围了包头、归化、乌兰察布,声称要打到鄂尔多尸去,将成吉思汗的陵寑迁到杭爱山。此番言论让内蒙各部落暴怒,纷纷尽发部落中的青壮与叛军死磕,双方你来我往,打得昏天黑地。但总体而言,现在是叛军占优势,如果中央不管的话,内蒙怕是保不住了。 除此之外,叛军还把手伸到了山西和河北,在大同盆地、张家口大草原以及滦河平原,都有他们活动的身影,野心之大,令人咋舌。 “海拉尔在这里。”他终于说到了海拉尔,“就在大兴安岭东麓,松嫩平原边缘,是东北抵御沙俄入侵的桥头堡。一旦拿下了海拉尔,俄军不管是搭乘火车经中东路杀入黑龙江,还是南下经西拉木伦河何谷杀入辽河平原,都是畅通无阻,海拉尔一旦丢失,东北的边防将压力倍增。” “沙俄对海拉尔垂涎已久,过去数十年一直不断引诱海拉尔周边地区的牧民投奔他们,为他们所用,同时大量贿赂当地驻军和官员,为吞并这一地区作准备。现在前清倒台,他们认为时机成熟了,于是直接出动数千哥萨克骑兵,试图一举拿下海拉尔。” “海拉尔地区有一支1000余人的边防部队,是前清正黄旗的,长期驻扎在那里,没少跟沙俄爆发冲突。前天他们跟越境的哥萨克狠狠打了一仗,打死打伤上百人,哥萨克骑兵暴怒,调集数千人将海拉尔围得水泄不通,海拉尔的形势极为危急,已经连发十五份电报向我们请求支援了。” 汪精卫嗤了一声:“一帮前朝余孽,我们没有出兵去消灭他们就算不错了,还要求我们出兵去救他们?真是异想天开!” 蔡锷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李思明寒声说:“有种到我的第6、第7步兵师里说这种话,看看他们会不会把你屎都给打出来然后再让你吃回去!” 汪精卫的脸顿时就白了一下…… 黑衣军第6、第7步兵师就是以被俘的那17000余名北洋第一镇和禁卫军官兵为基础,加入大批苏北老兵和军官组建而成的,这两个师目前兵力都是13500人左右,旗人是绝对的主力。 这两个师有两大禁忌: 第一:千万别让他们听到“前朝余孽”这四个字。 第二:千万别让他们听到你在骂李思明。 他们也知道自己是前朝余孽,正因为如此才迫切地希望能够融入新政权、新时代。想要激怒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指责他们是前朝余孽,效果非常好的……好到轻则被打断几根骨头,重则直接送火葬场。至于骂李思明……确实是李思明推翻了大清,这没错。他推翻大清后取消了旗人的一切优待,逼得数十万旗人不得不离开北京这个安乐窝到各地去谋生,这也没错,但这跟原第一镇和禁卫军将士有毛关系?李思明可没亏待他们,第1、第2这两个资格最老的步兵师该有的待遇他们全都有,军饷是足额发放,在山东大战中死伤的旗人将士都获得了一笔节省节省便足够一家几口人三年用度的抚恤金,甚至还给他们配备了最先进的15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一个战无不胜、对他们一视同仁的统帅,试问谁不想追随?在这两个师骂李思明的后果也是非常严重的,想死的话可以试试。 如果汪精卫这番言论被第6、第7步兵师将士知道了,估计他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第505章 庙算1 孙先生皱起眉头说:“兆铭,慎言!“那语气分明是有点生气了。 没法不生气。现在刚刚改朝换代,民族问题极为敏感,李思明又取消了满人绝大部分的福利迫使他们去自力更生,满人肯定满腔怨气,一个不留神就要出大事,汪精卫作为国家高层人物居然公然说出这种话了,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学生居然这么蠢? 汪精卫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就闭嘴了。 袁世凯皱着眉头,连带那种胖胖的脸,也拧成一团,跟个包子似的。现在他心里既恐惧又窝火,李思明只给他的那个巨大的铜矿,就在外蒙的戈壁滩上,本来他还打算几年之内筹措一大笔钱作为启动基金,把铁路修过去开发那个铜矿呢,现在好了,外蒙都到了沙俄手里,还开发个屁! 这种煮熟的鸭子都长翅膀飞了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他问李思明:“你打算如何应对这场危机?” 李思明说:“我已经下令第1骑兵旅立刻出动,增援海拉尔了。” 袁世凯和孙先生都是大惊失色,齐齐喊出声来:“什么!?” 在场的几位军区统帅也尽皆失色。毛子大动干戈直接出兵,越过边境进攻海拉尔,摆明是对海拉尔志在必得了,这个时候派兵增援海拉尔,怕不是要引发一场全面战争! 在座的这些军区统帅都是中国在这个时代最为出色的一批军人,每一个都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但是中国被列强暴打得太久,输得也太多了,以至于连信心都给输没了。让他们去对付国内哪个势力,他们保证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让他们去打越南缅甸这些小国也一个个精神抖擞,但是要跟列强开战,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大事不妙! 冯国璋皱起眉头说:“元首阁下,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就做出决定了,是不是太草率了?” 曹锟说:“这个时候去增援海拉尔,很有可能要引发中俄两国全面战争的,这样的后果,没有人承担得起!” 汪精卫也说:“对呀,元首阁下,现在在共和政府,有什么事情应该大家商量着办的,这是宪法规定的,你要过我们私自命令军队,冒着跟俄国爆发全面战争的危险增援海拉尔,是不是太过分了?” 李思明淡淡的说:“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我是蒙古军区统帅!” 众人顿时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汪精卫硬着头皮说:“蒙古军区统帅又怎么样?这等军国大事不应该先征求我们大家的意见吗?” 李思明说:“既然是蒙古军区的统帅,我就有权利自己处理发生在蒙古军区辖区内的突发事件……海拉尔算不算是蒙古军区的辖区?” 汪精卫:“……” 说是,这个家伙就有理了,说不是,那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被人耻笑,反正里外都不是人,这让他怎么回答? 李思明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加重语气:“既然海拉尔属于蒙古军区的辖区,那我有没有资格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派出军队去增援本军区正遭受俄军围攻的部队?” 汪精卫有些狼狈的说:“他们又不是共和国的军队,他们……”突然想起李思明的警告,想到第6、第7步兵师那些彪悍勇猛、徒手敢跟虎熊搏斗的士兵,顿时就菊花一紧,闭上了嘴巴,总算没有再说出他们是前朝余孽这类的话来。 李思明看着他,似笑非笑,鼓励着:“说,怎么不说了?我这个人很民主的,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出来,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汪精卫把嘴巴闭得更紧。他倒是誓死捍卫他说话的权利,可他手下那帮兵…… 要是他再敢吐出一句“他们是元朝余孽”这样的话来,估计明天早上经常的臭水沟里就会多出一具尸体。 孙先生又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这个学生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出风头了,结果接二连三的出洋相,把他这个当老师的脸都给丢光了。不过他对李思明也是有些不满的:“元首阁下,虽然你兼任蒙古军区统帅,确实有权处置发生在海拉尔的军事冲突,但是……你要知道,俄罗斯是世界大国,他们的军事实力远在我们之上,真要跟他们爆发全面冲突,对我们有百害而无一利!你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就向海拉尔派出援军,也太冲动了!” 李思明说:“确实是我太冲动了,我检讨。不过现在当务之急可不是批斗我,而是尽快拿出个如何处理这次边境冲突的办法来。” 目光投向蔡锷:“松坡,你怎么看?” 蔡锷起身,走到地图前指着外蒙的地图说:“现在沙俄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他们就是要把蒙古高原独立出去,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甚至想把新疆和东北一块拿走。海拉尔冲突只是一次试探,如果我们处理不当,这次试探很有可能会变成全面入侵,到时候我国东北、西北、正北都将不保,我们将失去六百万平方公里的疆土!” 在场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先前还是有不少人觉得海拉尔也没多大,既然俄国人想要,就给他们好了,用一小块土地换来长达数年甚至十几年的和平,划得来,可现在,他们都让蔡锷的话给吓住了!丢掉近六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这已经不是丧权辱国那么简单了,他们每一个人都将成为国家和民族的罪人,子孙后代将以他们为耻,死了也进不了祖坟! 宋教仁面色直发白:“不会吧?俄国人有这么大的胃口?” 蔡锷说:“他们真的有这么大的胃口。俄国人的性格,总结起来就一句话:遇大事惜身,见小利亡命!海拉尔是小利,所以他们会倾尽全力来争夺,如果我们不能坚决予以迎头痛击,让他们意识到敢向我们动手,很有可能会爆发一场死伤以百万计的惨烈战争,彻底拖垮沙俄那本来就不景气的经济,那么类似这样的挑衅和入侵将会没完没了,直到把我们整个国家都吞掉为止!” 蒋方震说:“松坡说得对。” 徐世昌说:“列强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蔡锷说:“列强当然不会,但也不会站到我们这边,帮我们阻止沙俄……毕竟,我们这个朝气蓬勃的政权在西方世界并不受欢迎,他们巴不得看到我们倒大霉。除非沙俄的扩张威胁到他们在中国的利益了,否则他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思明身上————中国跟西方的关系这么糟糕,这位仁兄可是居功至伟啊!要不是他在廊坊之战中一口气将3000洋枪队宰个精光,西方国家何至于如此敌视中国? 李思明耸耸肩,说:“看我也没用,我没那个能耐在短时间内扭转西方对我们的印象。”扭头问蒋方震:“你的建议是什么?” 蒋方震说:“必须火速派援军增援海拉尔,同时在外交场合发力,揭露沙俄的企图,争取各国的同情和干涉,联合一切能够联合的国家向沙俄施压,尽可能的争取用外交手段化解这次危机。” 李思明皱起了眉头,显然对这样的建议有些不满。但是他也知道,对于目前的中国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在座的北洋系和南方系军政要人都松了一口大气,他们真害怕黑衣军不管不顾,一头撞上去跟沙俄大战,从而引发两国的全面战争……新政权立足未稳,内部还有一大堆问题等着解决,这个时候去跟一个老牌世界强国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还好,这位参谋长并没有丧失理智,给出了稳妥的办法,谢天谢地! 李思明沉默良久,说:“那就努力尝试着通过外交解决吧。” 会议到此结束,接下来该外交官忙活了。 等散会后,李思明把蔡锷和蒋方震留下,直接了当的问:“如果我倾尽黑衣军所有家底去跟沙俄打一场日俄战争级别的战争,胜算是多少?” 蒋方震面色微变,说:“元首,你是不是……” 李思明打断:“直接告诉我,胜算是多少?” 蒋方震稳住心神,说:“黑衣军的基本盘是苏北那接近一百个团的民兵,虽然拿下山东、安徽、浙江、江西之后我们也迅速在当地推行民兵建设,但时间太仓促了,得过几年才能看到成果。如果你要倾尽黑衣军的家底去跟俄军死拼,那么立即可以出动的部队就是第1、第2、第3、第4、第5、第6、第7这七个步兵师,以及第1、第2两个骑兵旅,还有独立骑兵团,共计127000名步兵和4000骑兵。如果紧急动员的话,还可以在一个月之内组建出四个步兵师,不过战斗力肯定不如前面那七个。” “当这十一个步兵师的战斗力消耗殆尽之后,我军就只能依靠那些数量众多,但战斗力要逊色很多的民兵部队继续打下去了。” 第506章 庙算2 目前的黑衣军,第1、第2步兵师是主力中的主力,这两支部队一支横扫安徽、江苏,拿下南京,一支以辗压的姿态两次击败北洋第五镇,全歼载沣所率领的那20000护国精兵,拿下济南,都是战功显赫之极,赫赫有名。 然后是第3步兵师,这个步兵师是由在南方一系列战事中表现出色的第10、第11、第12三个民兵团再加一个重型迫击炮团组成,师长徐绍桢是个相当有能力的人,兵也是受过四年训练的老兵,战斗力同样强劲。 第4步兵师是由徐绍桢的第九镇改编而成的。第九镇原本就有好几千人,然后加入了大批军官,再从江浙沪联军中招募众多文化底子很好的士兵充实技术兵种,也形成了不错的战斗力。 第5步兵师则是蔡锷在北伐过程中深感自己手下的独立民兵团数量实在太多了,指挥不过来,所以以第13、第14、第17三个民兵团再加第7炮兵团,暂时编成一个师,由苏天成指挥。这个师在山东战场打得不错,所以“暂编”二字给去掉了。 第6、第7步兵师就不用说了,用被俘的第一镇和禁卫军将士改编而成的,李思明还从苏北抽调了6000余名民兵,打散编入这两个师,同时给他们换装了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和迫击炮,让这两个师在短时间内也形成了强劲的战斗力。 至于那几支骑兵部队就不用说了,一支比一支剽悍。 这确实是一支强大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但是,想要挑战沙俄,这些还远远不够。 如果出现蒋方震所说的那种糟糕透顶的情况,这七个师都死伤殆尽了还是无法击败沙俄,那么就只能让二线部队上了。 二线部队还有哪些? 第7、第8、第9这三个参与了攻克扬州、南京的民兵团可以迅速组成一个步兵师,与蔡锷一道北伐的第18、第19民兵团再加上从苏北或者淮西的老兵,也可以组建一个师。至于第15、第16这两个最先打到京城的团,已经确定要以他们为骨干组建中央警卫师,番号都定好了。第20到第25这五个民兵团打得也不错,以他们为骨干,同样可以迅速组成两个步兵师。 然后就剩下纯粹的民兵团了。以上这些部队都是苏北、淮西民兵部队的精华所在,剩下的要么军事技能较差,要么年纪偏大,体能下降,战斗力大打折扣。这些战斗力远逊于主力部队但数量庞大的民兵,才是黑衣军的主体。按理说这种国与国之间的高强度的战争,是不能让这些三线部队上的,一旦连他们都得顶上去,离战争失败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李思明听完蒋方震的分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还是时间不够啊!四年之内积攒起这些实力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在各路军阀看来,黑衣军自然跟外星人一般,没看到北洋军在他们面前都服服贴贴么?但是这点家底跟列强一比,根本就不够看! 蒋方震说:“其实还有一些部队,如果把他们召回来,可以大大增强我军的实力。” 蔡锷说:“你指的是……海外武装工人” 蒋方震说:“没错。他们都受过良好的训练,也在海外经历过实战的考验,都是合格的士兵,而且数量庞大,如果把他们召回来,马上就可以增加不少于三万名士兵。” 李思明想也不想,说:“不行!一旦把他们召回来,这几年的海外开拓就完全白费了!” 蒋方震也知道李思明之所以不计代价往海外派出一批批工人,并非单纯只是想给国内富余的青年一份工作,一份工资,更多的还是想往海外开拓。中国的人口实在太多了,而土地却很有限,工业四舍五入一下基本啥都没了,压力太大,只能想办法往海外开拓,通过这一渠道给这口高压锅慢慢泄压。这几年来,中国工人以他们的勤奋、刻苦和服从性强,赢得了法国和德国的一致赞誉,尤其是德国佬,都跑到江苏、山东挂起招工的牌子,直接招工了,法国人更是数次提高了工人的待遇,并且要求李思明提供更多工人……他们不缺殖民地,但是缺乏愿意到那种艰苦的环境中去工作的工人,至于一边工作一边跟反法游击队作战,谁敢来袭击工地就**谁的猛男,那更是缺得不得了。 海外开拓已经取得了不小的成果,那一船船运往国内的矿石和原油、尿素,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还在德属新几内亚建立了好几个小农场,种上了水稻和甘蔗,在帕劳建立了海鲜加工厂,加工好的海鲜以干货或罐头的形式一船船的往国内运,进入老百姓的餐桌。可以预见,随着时间推移,这一政策能取得的成果只会越来越大,这个时候把海外工人召回来…… 那就真的是前功尽弃了。 蔡锷问:“真的要武力解决吗?” 李思明说:“只能武力解决。” 蔡锷说:“那你为何还要扬言要外交解决?” 李思明苦笑:“我只能这样说。如果我不这样说,北洋系和南方系非炸锅不可……我很了解俄国人的性格,他们对土地的贪婪是没有极限的,这次让他们逮到了机会,不从我们身上狠狠撕下几块肉来绝不罢休。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假装看不到这一点,仍然抱着侥幸心理,我也只能先争取外交解决,让他们去碰碰壁了。” 蒋方震轻声问:“那,元首,你决定要用武力解决了?” 李思明说:“这是唯一有效的手段。” 蔡锷说:“那我们现在就要作准备了。” 李思明说:“是啊,现在就得作好准备了……命令黑衣军七个步兵师,立即进入战备状态,预备第8、第9、第10步兵师和中央警卫师,在半个月之内把编制给我填满!” “将淮安军火库中那五万支M28步枪一半分发到安徽民兵手中,另一半运到京城来!再从军火库中调拨三万支半自动步枪、三千挺轻机枪、两百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以及一千门各种口径的迫击炮,转运到北京,以防万一!” “还有……松坡,你去约皮瓦尔见个面,从法国订购十万发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炮弹!” 蒋方震听得眼皮直跳……这个家伙说要倾尽所有家底去跟沙俄一战,还真是说到做到,大有不搬空黑衣军的军火库不罢休之势! 不过他没有异议,这些都是必要的准备。北京、天津一带有的是大型军火库,那海量的军火运过来,不怕没地方放,要是打起来了,军火又来不及转运,那才叫真正的麻烦。 命令迅速下达,黑衣军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隆隆运转。 另一边,会议结束后,汪精卫私底下找到宋教仁,对他说:“如此重要的事情,我们那位元首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私底下作出了决定,他到底有没有将神圣的共和制当一回事的?说要搞共和制的是他,独行独断的也是他,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宋教仁神色有些复杂。他现在主要抓宪法制订方面的工作,位置相当于美国的大法官,负责制订宪法和刑法。李思明知道他是搞政党运动的高手,很有先见之明的先画个圈圈把他给圈起来————毕竟一部宪法,一部刑法,够他折腾一辈子了。大法官权力很大,但并不是事事都能管,除非是国家领导层作出了违反宪法的事情,否则他就不能强行插手。一开始他还觉得李思明这家伙不错,知道宪法和法律的重要性,赏识自己在这方面的才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才慢慢知道这家伙有多可恶,不声不响就给他画地为牢了。 他有些无奈的说:“他是蒙古军区统帅,针对海拉尔事件的应对也确实合情合理,无可指责。” 汪精卫气急:“可那是沙俄,沙俄!他这样做很有可能会引发一场全面战争的!” 宋教仁说:“调动一支小部队增援海拉尔,完全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哪怕对手是沙俄也一样。” 汪精卫气得直翻白眼。 李思明就够气人的了,这个帮着李思明说话的家伙……更气人! 宋教仁表示我也不想帮他说话,但他所做的一切确实符合制度,无可指责,我有什么办法? 他隐隐约约的猜测到,李思明在身兼多职、忙得不可开交之际还要兼任蒙古军区统帅一职,怕是早有预谋了。换句话说,那家伙似乎早就预料到蒙古那边会出事,跟沙俄很有可能会有一战,所以才把这个烫手的山芋要了过去。他还是挺佩服李思明的,要知道,这次的对手是沙俄,一个贪婪、野蛮、好战的家伙,换一个国家领导人,在立足未稳之际看到沙俄搞事,只怕早就吓着了,赶紧妥协以求和平,可李思明却毫不含糊的正面怼了回去,这份勇气,不管孙先生还是袁世凯都不具备,在这个纷乱的年代,选他作国家元首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第507章 凭什么 汪精卫对李思明可欣赏不来,他讨厌这个比他还年轻,成就却远在他之上的国家元首,打骨子里讨厌,这大概就是八字不合吧。他原本想鼓动宋教仁借此机会发难,给李思明制造一点麻烦,打击一下李思明的威信,没想到宋教仁居然这么死板,可把他气得不轻,聊了半天也没聊到一块,最后气冲冲的走了。 另一边,徐世昌对袁世凯说:“宫保,其实我们可以支持他跟俄国人开战的。” 袁世凯眉头一耸:“支持他跟俄国人开战?你疯了?” 徐世昌摇头,说:“我没疯,我清醒得很。” 袁世凯说:“那你……” 徐世昌望定他,问:“宫保,如今这个国家,你与李思明,哪个威信最高?” 袁世凯说:“他是国家元首,还是打出来的,我哪能跟他比。”那语气,酸溜溜的。几个月前他还是这个国家权力最大的人呢,现在却要屈居人下了,这种滋味可真不好受。 徐世昌问:“论军事才华,你跟他谁更强一些?” 袁世凯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坦率的承认了:“自然是他更强一些,这一点从黑衣军两度轻松击败第五镇,全歼第一镇和禁卫军,横扫洋枪队就能看出来。” 第一镇和禁卫军是他颇为忌惮的精锐部队,战斗力很强,对朝廷很忠诚,令他头疼不已。可就是这两支部队,却让黑衣军一战全歼,这里头固然有载沣主动投降的因素,但黑衣军战力强悍、战术巧妙却是不争的事实。李思明别的他可以不服,但军事方面的才华,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不然就不会一个劲的偷师了。 徐世昌说:“他威信比你高,军事才华比你强,假以时日,这个国家还有人知道袁宫保你吗?” 袁世凯窒了窒,问:“这跟支持他与沙俄开战有什么关系?” 徐世昌说:“沙俄军力十倍于中国,俄军的剽悍好战是出了名的,哪怕是黑衣军,对上他们都是毫无胜算!如果我们支持他跟沙俄开战,他输了,或者最终妥协了,对他的威信将是沉重的打击,到时候,你的机会就来了!” 袁世凯沉默,片刻之后说:“你这是在玩火!万一因此引发全面战争,我们……” 徐世昌说:“不会引发全面战争,他不敢,否则就不会寻求外交解决了!”他比划着说:“廊坊一战,他固然取得了大胜,但是也让老百姓对他,对他麾下那支黑衣军团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沙俄又找上门来了,老百姓自然希望他能再现廊坊之战的奇迹,指挥黑衣军把俄国人给打回去……如果我们大造声势,制造只能背水一战的风潮,把他推到不得不战的位置,而他最终战败或者妥协,无疑会让老百姓极度失望!老百姓一旦失望,他就别想再坐稳那个位置了!” 袁世凯眸光锐利,在努力盘算着这样做的得失。 正如徐世昌所说,廊坊之战,黑衣军以碾压性的优势歼灭了洋枪队,极大地振奋了国人,让国人在面对洋鬼子的时候可以稍稍的把胸膛挺高一点了。但这次胜利也让国人对李思明和黑衣军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大家都渴望着这位年轻的元首能够带领那支强大的黑衣军团再一次击败列强,把过去几十年受的耻辱连本带利的还回去。俄军越境进攻海拉尔固然在京畿地区引发了恐慌,但也有一部分热血青年走上街头游行,要求共和国像廊坊之战那样狠狠地把挑衅的俄军打回去,平定蒙古叛乱。现在这种声音还很小,但是正在迅速壮大,按这势头发展下去,很快就会形成一股不可逆转的潮流,把李思明推到不得不战的尴尬境地! 如果在后面推一把…… 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 可就在他准备点头的时候,一阵虚弱无力感袭来,让他头晕目眩。他捂着腹部,过了几分钟才缓过来,苦笑:“东海,我跟他的争斗,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借俄人之手解决太过卑鄙,我不屑为之。” 徐世昌眉头大皱:“宫保,你什么时候这么讲道义了?” 袁世凯也不解释,只是摆了摆手:“这件事不要再提了,让它烂在肚子里。北洋军跟黑衣军好不容易才刚刚停战,我可不想再挑起一场战争。” 徐世昌郑重其事的说:“宫保,错过了这次机会,想再打击他的威信可就难了!” 袁世凯说:“我知道,但我还是那句话: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应该由我们两个人来解决。他从来没有试图利用外国势力来对付我,我利用俄人对付他,并非君子所为……不要在背后搞小动作,看他如何应对就是了。” 徐世昌叹了一口气,作罢了。 其实在内心,他对李思明并没有什么恶感,甚至还很有好感,这个年轻人远比袁世凯要有朝气,有干劲,他上台后一系列政策都切中要害,一旦顺利推行,对民生和外交的改善都是巨大的,中国出一个这样的领袖可不容易。但大家各为其主,他是北洋这个集团的谋士,自然要替北洋考虑,违着良心也要干。听说袁世凯不用自己的计策,他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 袁世凯则暗暗苦笑……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正人君子玩不来政治。他很乐意落井下石,但是…… 肾不争气啊! 去年他抽空去上海,在英国人开的医院作了细致的检查,已经确定了,是糖尿病,而且已经相当严重了。这是不治之症,全世界的医生都拿它没办法的,只有李思明的药物能够控制住病情,甚至可以给他做手术,换一个健康的肾,让他重新过回正常人的生活。权力、财富什么的在自家的老命面前什么都不是,要是把李思明给搞死了,谁来给他治病? 哦,有德国和法国的支持,想搞死李思明可不容易,大不了他就带着那两个如花似玉的、不管是相貌、才华还是气质都万里挑一的大美人拍拍屁股出国,到德国或者法国去生活,相信这两个国家肯定很欢迎他的。但李思明想搞死他却很容易,把控制血糖的药物给他停了就行了! 李思明最恨的就是为一己之私勾结外国,出卖国家利益的人,这是一条高压线,谁碰谁死,袁胖子是个聪明人,才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他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不代表别人不会做。徐世昌能想到的事情别人一样能想到,这不,很快就有外国势力偷偷与自己暗中培养的傀儡接触,给他们经费,让他们鼓动风潮,支持李思明————或者说逼李思明去跟沙俄开战了。这边支持沙俄去削中国,那边煽动中国去跟俄国人开战,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暗流正在悄无声息的涌动,暂时还很不起眼,可当它爆发的时候,却是惊天动地。 李思明对此似乎全然不知,只是一个劲的敦促着下面赶紧把远征东蒙所需的车辆、装备、物资准备好。 跟法国方面的接触很顺利,十万发15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炮弹,可以给法国兵工厂带来一笔相当大的利润,法国自然不会不答应,当即就拍着胸口说两个月之内就可以交货。 调集车辆同样顺利。此时黑衣军主力仍然集结在京津一带,他们拥有大量的卡车,听说第1骑兵旅要增援海拉尔,纷纷爽快的将自己的卡车交了出来。此时的黑衣军内部就跟铁板一样,真正做到了守望相助,不像北洋军那么多小九九。于是,负责调集卡车的后勤官员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本认为很困难的事情一点也不难,在短短一天之内便已经调集了230辆卡车。 唯一的麻烦是,前脚刚调集好车辆、油料和弹药装备,后脚就让独立骑兵团那帮骄兵悍将给堵了。孟如虎愤怒地问:“凭什么?这凭什么!?” 后勤官员苦着脸说:“孟团长,这是元首的意思!” 孟如虎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元首的意思?” 后勤官员说:“对啊,是元首让我们把能够调动的卡车都集中起来运往张家口方向的,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找元首……”他认为孟如虎是对自己将独立骑兵团运输部队的卡车调走不满,只能把李思明搬出来。 孟如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吼:“你以为老子是舍不得这些卡车?放你娘的臭屁,马旅长待我如子侄,他有需要,别说把卡车借调给他,就算把这条命送给他我也不会眨一下眼!” 后勤官员吓得不轻:“那……你……” 孟如虎咆哮:“凭什么是第1骑兵旅去增援海拉尔,跟俄国人干仗,而不是我独立骑兵团?我独立骑兵团的战斗力比第1骑兵旅差吗!?” 独立骑兵团那帮骄兵悍将纷纷怒吼:“对,凭什么!?” “这太不公平了!明明我们独立骑兵团才是全军最强的骑兵部队,凭什么不把这次任务交给我们!?” 后勤官员:“……” 尿都快出来了怎么破? 第508章 一视同仁 孟如虎现在很生气,真的很生气。 倒不是对马成有意见。在独立骑兵团成立之前,他在第1骑兵旅服役,马成是他的顶头上司。正如他所说,大他差不多二十岁的马成对他亲如子侄,两俱乐部交情极好,他对马成一向是非常尊敬的。 他气的是,增援海拉尔这么光荣的任务居然没有交给他!明明他比马成年轻得多,身板结实得多,更扛得住塞外那连钢板都能冻裂的寒风,凭什么不把这个任务交给他?凭什么! 真的……好气! 独立骑兵团所有将士同样很愤怒。 能加入独立骑兵团的都是些老子天下第一的主,一个个拽得不行,而且胆大包天,天塌下来也敢拿脑袋去顶。在他们看来,这条命就是拿来玩的,不管是玩别人的还是玩自己的,都毫不留情,他们不在乎自己这条命,唯一能让他们在乎的,只有荣誉。虽说独立骑兵团在建国之战中立下了不少战功,算是全军的刀刃了,尤其是当着英国人的面干掉张勋那一仗,更让他们扬眉吐气,不过在哪都可以横着走! 然而,天不如人愿,第15、第16这两个团居然整出了更大的动静,在廊坊一战中全歼了洋枪队,把近3000具洋人的尸体丢进坑里做肥料!此战举国震动,第15、第16这两个原本默默无闻的步兵团由此一飞冲天,成了闻名全军的劲旅,更凭借这一战功,获得了中央警卫师这一荣誉番号!这让一向自房诩天老大他们老二的独立骑兵团哪里受得了?憋足了劲想搞个大新闻,把风头抢回来! 现在机会倒是来了,可惜总司令点了第1骑兵旅的将,这让他们如何能不愤怒! 迎着那一双双喷火的眼睛,这位可怜的后勤官员腿肚子直哆嗦。他是前清官员,当然,是不受重用的那种,十载寒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及第,风光了一小把,然后就被安排了个闲职,整天做些抄抄写写的工作,领着微薄的薪水糊口。好在他在数算方面颇有天赋,搞管理也有一套,大清被推翻后,无数高官也乌纱帽落地————或者人头和乌纱帽一起落地,大量位置就这样空了出来,他抓住机会毛遂自荐,靠着还算正派的作风和在数算、管理方面的天赋弄到了管后勤的官职,权力还不小。不过,在黑衣军面前他可摆不出什么官威,毕竟人家是他的衣食父母。他早就听说黑衣军打骨子里就是好战的,闻战则喜,一直不大信,现在,迎着那一双双喷火的眼睛,他终于悟了! 说什么黑衣军闻战则喜,那纯粹是放屁! 这明明是嗜战如狂好吧! 怪不得大清被他们摧枯拉朽般推翻了,碰到这等嗜战如狂的对手,早已经烂以根子的大清哪里受得了! 他冲独立骑兵团的将士团团作揖,苦笑着说:“诸位,这是元首的命令,下官真的作不了主啊,你们就饶了我吧!” 孟如虎也意识到对这个可怜巴巴的家伙凶一点用都没有,无可奈何的松开人家,沮丧地说:“对不起啊,我不是对你有意见,我只是……没抢到任务,心里有火,控制不住而已,在这里给你赔礼了。” 那位官员连声说:“不敢当,不敢当!”心里暗暗惊讶:“听闻独立骑兵团团长野蛮好斗,蛮不讲理,极难打交道,如今看来,这传言也并不全是事实嘛!” 也难怪他会这样想。在新政权里,他们这些前清官员生来就矮人家一截,很多起义军出身的官员在他们面前都是优越感十足的,动不动就出言辱骂,而他们也只能忍着。现在一个很受重用的骑兵团团长居然主动向他道歉,这…… 心里多少有些感动! 等那位官员走后,陈悦沮丧的问:“团长,怎么办啊?” 傅永说:“要不我们去向总司令请战吧?感觉海拉尔那边的情况挺严重的,一个骑兵旅怕是搞不定……” 一帮子军官眼睛一亮:“对啊,这么大个事,一个骑兵旅肯定搞不定的,咱们去向总司令请战,跟第1骑兵旅一起北上,**那帮罗刹鬼子!” 孟如虎摆摆手,沮丧的说:“你们就别添乱了,现在形势错综复杂,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引发一场大战,不知道多少人眼巴巴看着,想看总司令倒霉呢!我们现在去请战等于是火上浇油!” 这帮骄兵悍将顿时就蔫了。 那边,一辆辆卡车被送上列车,满载着卡车的列车一路呼啸着驶出车站,驶向张家口。 这帮骄兵悍将眼巴巴的看着列车离开,神情要多沮丧就有多沮丧,以至于那位被他们围着喷了一通的后勤官员都有点儿同情他们了。 正自沮丧,一位元首待从室的女秘书跑了过来。估计走了好一阵子才到这里的,白白净净的脸上都是汗珠。她叫傅明月,来自新加坡,有一半英国血统,身材高挑秀硕,一头长发呈粟色,一双蓝色的大眼睛,皮肤白得像牛奶,很漂亮,人如其名的,在人群中她就像一轮明月那样耀眼。她打老远冲这帮骄兵悍将叫:“孟团长!孟团长!” 陈悦戳了戳孟如虎:“团长,叫你呢。” 孟如虎赶紧迎上去,问:“傅秘书,你找我?” 傅明月微微喘息着,粲然一笑:“你怎么跑到火车站来了呀?让我一通好找。” 孟如虎说:“我……我在军营里呆着,心里烦,所以出来走走。” 傅明月睨了他一眼:“我看你是因为没有抢到增援海拉尔的任务,气得不想在军营里呆了吧?” 孟如虎有一点点尴尬:“其实也不是啦,我只是……” 傅明月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拿出一份打着“机密”标签的信函递给他:“元首让我交给你的……回到军营再拆开来看。” 孟如虎一听李思明有命令给他,顿时就来了精神,恭恭敬敬的接过,笑呵呵的说:“谢谢啦,傅秘书!”说完冲那帮子军官叫:“走了,回军营!” 那帮军官拥着他,呼啦一声跑光了。 傅明月目送孟如虎兴冲冲的带着军官们返回军营,笑着摇了摇头:“一群野小子,真难管!”也回去工作了。 身为侍从室秘书,她的工作也是挺繁重的呢! 回到军营,孟如虎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函,一看,上面的内容让他咧开了嘴: 独立骑兵团于三日之内作好准备,搭乘列车前往张北接防。 陈悦、傅永等一帮子军官欢呼起来。 妈妈呀,终于可以出塞了,大爷在京城闷得都快要发霉了! 孟如虎兴冲冲的把电话打到李思明那里去,拍着胸口说:“不需要三天,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李思明说:“就算你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也没有车皮给你们。” 孟如虎说:“我们可以骑马去!” 李思明说:“那你打算冻死、累死多少战马?” 孟如虎:“……” 从北京到张家口,直线距离是三百里,也不算很远,但这一路上要穿越军都山,还得绕过好几条大河,真走起来也够有四百多里了。对于骑得烈马、走得远路的独立骑兵团来说这点路程自然不算什么,可问题是现在天寒地冻的,时不时就来一场大雪,在这种泼水成冰的鬼天气骑马急行军数百里,死伤的马匹肯定不在少数,最要命的是,即便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们也不一定能比搭乘列车快多少! 划不来,真心划不来。 孟如虎乖乖的打消了马上就骑马出发的打算,下令全团立即整理装备,照顾好战马,三天后乘坐列车奔赴张家口。 与此同时,周迪也接到了同样的命令————他的合成营现在已经升级为合成团了。 李思明跟袁世凯达成了协议,北洋军将在黑衣军抵达张家口之后撤出张家口,移防到大同盆地。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北京军区的辖区包括北京、天津、唐山、张家口、承德,从黄骅到秦皇岛,到大沽口到张北,都归黑衣军管辖,如果他们继续呆在张家口,就太尴尬了。而且现在外蒙叛军不断袭击大同盆地,大同方向也面临着不小的压力,将张家口那边的兵力抽出来加强大同盆地的防御力量也是极好的。 当然,李思明也没有让他白白让出张家口,作为补偿,他把在泰安大战中缴获的三十余门150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和数万发炮弹一并交付给北洋军。几乎是白捡了一批重炮的袁胖子那张圆圆的脸笑得跟朵花似的,别提多开心了。 李思明在攻入京城后又从军火库里翻出了十八门150毫米口径榴弹炮,他二话不说,把这批大炮拨给了广州军区……一碗水要平端,太偏心是不行的。 签下协议之后,袁世凯压低声音说:“我听说你正加紧从苏北的军火库里调运重炮和炮弹北上,是不是真的打算靠武力解决?” 李思明说:“这是最后的手段。” 第509章 可怕 袁世凯不禁感慨:“年轻就是好啊,有冲劲,无所畏惧……我真羡慕你!” 李思明笑了笑:“你也不错啊,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能折腾,像你这个年纪的人,很少能蹦得这么欢了。” 袁世凯脸都黑了:“你的意思是我老了?” 李思明说:“那倒没有,只是觉得你很精神而已。” 两个人开了几句玩笑,袁世凯突然变得认真了:“李思明,我们认识也有两年了吧?我们算不算朋友?” 李思明说:“算了,当然算。不算朋友的话,我还会费老大的劲帮你治病,帮你在法国拿到采矿权?” ————前段时间在李思明的斡旋之下,袁世凯跟皮瓦尔举行了一次谈判,花了一笔钱在越南城包了一个铁矿。那个铁矿总储量多达2亿吨,不过矿石品位没有李思明的高,在百分之四十二到百分之五十六之间,但胜在有害元素含量极低,杂质少,选矿容易,对于袁世凯来说,这已经是他所能找到的最好的铁矿了。而且矿山距离海港相当的近,又有铁路,不管是开采还是运输都非常的便利。有这个铁矿在说,他有充分的信心,在5年之内让北洋的钢铁产量打到50万吨以上。 这是一个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袁世凯越发的认真:“我没有害过你,对吧?” 李思明说:“拿到没有。至少在跟我打交道的时候,你还是挺像个正人君子的。” 袁世凯说:“那好,现在我这个做朋友的就给你一个忠告。” 李思明洗耳恭听:“你说。” 袁世凯一字字的说:“不要试图用武力去解决跟沙俄的边境冲突!” 李思明皱起眉头“你这算什么忠告?” 袁世凯说:“看样子你还是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呀。廊坊之战,你一战全歼了洋枪队大涨国人的威风,那也让国人对你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们渴望着你能复制一场更大规模的廊坊之战,击败列强,让他们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扬眉吐气!可是这现实吗?我们的新政权建立也才几个月,挑衅我们的沙俄国力排在世界前五名,跟沙俄开战,我们一点胜算都没有!” 他望定李思明,诚恳地说:“现在你已经被捧的太高了,甚至可以说被神化了,被逼到了只能赢不能输的境地!要是跟沙俄爆发战争,万一战败了,那你将万劫不复!所以作为你的朋友,我希望你无论如何也不要选择跟沙俄开战,把自己逼到更加危险的境地!” 李思明沉默片刻,露出笑容:“谢谢你啊,胖子,我会认真考虑的。” 胖子? 袁世凯低头看看自己那鼓鼓的啤酒肚,脸更黑了。他都一把年纪了还叫他胖子,这家伙真的是没大没小! 经过紧张的运输,200多辆卡车终于在规定时间之内通过铁路运到了张北,第一骑兵旅一片欢腾。当他们发现随同最后一批卡车一起抵达张北的,赫然是他们的总司令的时候,整个装备几乎变成了欢腾的海洋……是的,李思明在百忙之中还是抽出时间带着随从乘坐列车赶到了张北,他要给第1骑兵旅送行。 马成带着第1骑兵旅的军官们前去迎接有些受宠若惊的说:“总司令,其实你没必要抽出这么宝贵的时间亲自跑一趟的,我们……” 李思明打断:“这是黑衣军第一次远征,意义重大,我必须亲自来送你们出征。” 他看到第1骑兵旅全体官兵都精神抖擞,斗志昂扬,满意地说:“部队的士气很高昂啊!” 马成笑:“那是,但凡军人,哪个没有点扬威绝塞建功立业的宏图大愿?现在机会来了,他们当然士气高昂。” 李思明在部队里发现了不少穿着鼠皮大衣的蒙古汗子,眉头一皱:“怎么会有这么多平民?” 马成说:“都是周边部落的族长送来的,个个骑术精湛,骑枪马刀玩得极好,是难得的好手,他们都要为驱逐俄国人,平定叛乱尽一分力,根本就不容我们拒绝。”他补充:“他们还送来了大量骆驼给我们驮运军资,我们要给钱,他们不肯收,硬要给的话就骂我们看不起他们……” 李思明微微有些动容:“他们这份赤诚,真的太难得了!” 看到不少蒙古青年背着鸟铳,他眉头一皱,对后勤官员说:“给北京那边发报,调一批M28步枪过来!不能让他们拿着这种破烂上战场!” 后勤官员马上发电报,调了一批M28步枪过来。 拿到步枪的蒙古青年第一时间就将鸟铳给扔了。以前他们还觉得这鸟铳挺好用,打得远,打得准,但是拿M28打了两枪后,他们就不想再看到鸟铳了。 李思明的准备还是很充足的,经过短短两天的运输,不仅给第1骑兵旅送来了他们急需的卡车,更送来了大量饼干、罐头,甚至还有复水米饭……对,就是那种先煮熟然后脱水保存,吃的时候加点热水进去一泡就可以吃了的米饭。这么豪华的口粮,让随军的蒙古青年都为之咋舌。最让他们咋舌的是,每人还领到了一块一斤重的茶砖! 这就有点不得了了。 在大草原上,茶叶一直都是必不可少的、普通人却不大买得起的必需品。蒙古人主要以奶制品和老鼠、野兔、旱獭为食,油腻得很,不喝茶的话身体吃不消,但以当时的交通条件,普普通通的茶叶从内地卖到大草原上都身价百倍了,普通人根本就买不起。现在好了,每人都领到了一块一斤重的茶砖,他们可以喝个痛快了! 他们还领到了跟第1骑兵旅一样的军大衣,是白色的,棉麻混纺的布料厚实而透气,里面鼓囊囊的厚厚一层鸭绒,带兜帽,从头顶一直裹到膝盖,保暖效果极佳,他们那用老鼠皮和旱獭皮缝成的大衣根本就没法比。他们的士气本来就高,有了这么好的装备,那士气更是高到不得了了,一个个嗷嗷叫着,恨不得立马就去找罗刹鬼子拼命。 他们也没等多久,李思明来到张北的第二天,天气放晴,可以出征了。后勤官员首先发开拨的赏金,这是旧军队留下的传统,开拨钱一定要发一笔赏金,以确保士兵们士气高昂的出发,否则的话很容易出乱子……比如说北宋第二次围攻幽州城,就因为开拨前没有发赏金,军队士气低迷,行动磨蹭,给了辽军充足的反应时间,最终在辽军的反击之下一败涂地。 考虑到这支部队要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跋涉数千里,在群敌环伺的情况下穿越东蒙抵达海拉尔,然后马上就要投入到迎击俄军的战斗中去,可谓危机四伏,艰苦卓绝,所以发的赏银格外的多,每人五块大洋,就连随军的蒙古青年也不例外。有这么多赏钱,大军的士气简直高到无以复加了! 然而,在大军接受检阅的时候,李思明却皱起眉头,看着他们挂在腰间的钱袋子,突然冒出一句:“扔了!” 士兵们都是一怔,不明所以。 李思明说:“把你们的钱袋子扔了!我们黑衣军的传统就是一履战地,不胜则死,在踏上战场的那一刻,我们就当自己是死人了,带着这么多钱干嘛?给敌人当战利品吗?” 第1骑兵旅的将士们对视一眼,纷纷扯下钱袋子往地上一扔,一时间,银元落地的清脆声响不绝于耳,叮叮当当的十分好听,转眼间地上就丢满了钱袋子,其中有不少还装得抵满,里面有黑衣军起兵以来领到的所有赏钱,以及在战斗中的缴获,大半身家都在里面了。但因为李思明一声命令,他们全部扔了。 李思明声如钢铁:“有带这玩意儿的力气,你们不如多带一个弹匣!你们用不着这东西,这一路都是荒漠、戈壁,百里无人烟,你们带着钱什么都买不到!至于你们的身后事,就更用不着你们来操心!你们凯旋归来,我自会开天安门迎接你们,给予你们十倍的赏钱!你们伤残了,国家养一辈子!你们战死了,你们的妻儿老母由国家供养,只要国库还有一分钱都不会让他们饿肚子!” “你们甚至不需要向后看一眼,因为你们绝对不会孤军作战,我们的主力就在你们后面!唯一需要你们操心的就是如何找到敌军,击败他们,粉碎他们,让他们的鲜血染红大地,让他们的尸体铺满战场!” 马成热血沸腾,拔出马刀放声狂啸:“黑衣铁骑,有进无退!!!” 一千多名骑兵齐齐拔出马刀,放声狂啸:“黑衣铁骑,有进无退!!!” 骇人的杀气让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都变得阴霾起来。 前来观看誓师典礼的蒙古部落头人们浑身汗毛倒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剽悍到极点的骑兵拔着整齐的队列大步走向一辆辆卡车,皮靴踏过一个个钱袋子,银元在脚下发出诱人的摩擦声,硬是没有人低头看一眼!他们只觉得心惊肉跳,有人低声咕哝了一句:“可怕啊……” 第510章 嗜血屠夫 正如李思明所说,在扔掉钱袋子之后,绝大多数的步枪手都跑去多领了一个弹匣。钱在大草原上没有用,但子弹却有用得很,多带子弹和口粮不会有错的。 那些蒙古青年犹豫片刻,还是走到各自部落的头人面前,把还没有焐热的银元悉数交给他们,让他们转交到自己父母手中,然后跑去领子弹。部落头人胡须微微颤抖,都说放心上战场,这些钱会分毫不少的转交到他们父母手中的。 李思明看着那满地的钱袋子,对后勤官员说:“捡起来做好登记,等他们回来了交还给他们。” 后勤官员苦起了脸……这么多,得捡到什么时候啊! 第1骑兵旅一共九骑兵连队,一个机枪连队,两个迫击炮连队,一个兽医连队,总兵力超过1300人,再加上自愿前来参战的蒙古青年,总兵力多达2100人。人数不算多,对吧?但如果算上他们行军所需的马匹、骆驼,这个队伍就庞大得可怕了。每名骑兵至少需要两匹战马,加起来就是四千多匹;每个人都需要一头骆驼,此外他们还有一些马车,同样需要骆驼来拉,加起来的话,骆驼数量超过2500头,也就是说,为了将这两千多人送到海拉尔,他们征集了近七千马匹、骆驼,要运输这么多畜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二百五十多辆卡车只是一趟就将全部士兵给送到了三百多公里外的锡林郭勒盟,但是随后的畜力运输就费时费力得很了,一辆卡车一次顶多只能运两匹马,至于骆驼,则只能运一头,三百多公里的路程,就算人歇车不歇,一天顶多也只能跑两个来回,这运输任务可真够繁重的。实在没辙,李思明请几位有名望的部落头人出面,随军一起行动,抵达锡林郭勒盟找当地的部落协商,从当地购买骆驼和蒙古青年所需的战马,至于原本已经征集的战马和骆驼,先留着,谁知道后面的部队需不需要? 这招果然管用。锡林郭勒草原上的部落一听说是去东蒙跟罗刹鬼子干仗,一个个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不仅低价提供了大军所需的骆驼和战马,还组织了500名青年骑上战马,拿起弯刀,浩浩荡荡的随军出征。 一股骇人的洪流正在大草原上奔涌,这股洪流即将袭击的方向,正是遥远的海拉尔。 独立骑兵团和合成团随即进驻张家口、张北,驻扎在张家口的北洋军带上自家的家当,顶着严寒迁往大同,他们与这个商旅往来密集的口岸基本绝缘了。 此时,在遥远的海拉尔。 安颉收到了从张家口发来的电报,电报内容很简单:援军已经出发,将在半个月内赶到海拉尔,望固守待援。 不知道为什么,安颉对这些电报的内容深信不疑。电报上说援军已经出发了,那他就深信援军真的已经出发……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咬牙坚守就是了。 此时海拉尔的形势已经十分严峻,可能是被他激怒了,也可能是终于找到了借口,大批俄军越过边境,与他们纠集的蒙古叛军一起,把海拉尔围得水泄不通。海拉尔周边的城镇纷纷陷落,海拉尔守军真的成了孤军了。俄军在短短三天之内扫清了海拉尔周边的城镇之后便从四面八方压来,将海拉尔团团包围。大概是对海拉尔守军用大炮将他们那么多人轰成肉泥耿耿于怀,俄军一口气拉来了五十多门大炮,其中有八门152毫米口径攻城加农炮,他们是铁了心要海拉尔守军好看。 海拉尔守军也不是笨蛋,看到那么多大炮围着海拉尔城围成圈了,他们自然不会傻傻的呆在城墙上等着挨炸。在安颉的指挥下,他们主动在城外挖掘战壕,开打的时候主力部队就呆在城里躲避炮击,等到炮击停止了就冲出城去进入战壕迎击俄军,到于重机枪,那自然是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扫射俄军,支援城外的部队。这一思路是正确的,再坚固的城墙也不如敌军摸不到的城墙来得坚固,他们在城外战壕死守,在他们打光之前,俄军根本就摸不到城墙,自然谈不到攻入城中。 这火药味是越来越浓了。 原本安颉忧心忡忡的,但是接到这份电报,心突然就定了下来……有什么好怕的?我们的援军已经出发了,顶多半个月就能赶到,我1000多人守这屁大一个海拉尔,还撑不了半个月?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腾起,他便听到轰隆一声巨响,海拉尔的地面剧烈一震,紧接着就是连成一片的巨响,震得他耳朵隆隆作响。他心头一紧,冲了出去,只听见天空中炮弹飞行的呼啸声不绝于耳,炮弹成排落下,在城中爆炸,那些简陋的房子像个被铁锤砸中的鸡蛋一样粉碎开来,砖瓦和木料满天乱飞,老百姓尖叫着抱头鼠窜,奔走若狂。 巴彦冲了过来,他冲得很猛,险些跟安颉撞了个满怀。他神色有些惊恐,叫:“团……团长,不好了,不好了!” 李思明已经在电报中任命安颉为海拉尔边防团团长,他手下1000多名士兵全部被编入海拉尔边防团,算是拥有正式的编制了,所以大家都改口叫他团长。 安颉沉声问:“罗刹鬼子开炮了?” 巴彦猛点头:“开炮了!而且动用了巨炮,一炮就把城墙炸开了一个大口子!”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说的是真的一样,轰!一声巨惊雷般炸开,大大小小的土块被高高抛起,有些被抛出一两百米开外,砸到谁谁倒霉。不用说,这是俄军152毫米口径攻城加农炮在发威,海拉尔那破破烂烂的城墙根本就无法抵挡这等重炮的轰击,每一炮直接命中都要在城墙上轰开一个大口子。 安颉面沉如水,扭头对面色发白的通信兵说:“马上给北京发报,就说俄军向海拉尔发动了猛烈炮击,甚至动用152毫米口径巨炮直接轰击城墙!” 在这个普遍靠90毫米口径以下的步兵炮、山炮、野战炮打天下的时代,152毫米口径,确实称得上是巨炮了。 通信兵嘴唇哆嗦着,扭头回去伺候电台了。当通信兵就这点好,伺候好电台就可以了,不必上战场。 给通信兵下达命令后,安颉抄起那支英七七步枪,把牛皮子弹袋塞满,无视那尖啸落下的炮弹,大步流星走向城墙。巴彦扛着麦德森轻机枪跟在他后面,神情悲壮,俨然大步走向秦皇宫的荆轲。 俄军炮兵阵地上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数十门76毫米野战炮、87毫米骑兵炮,对着海拉尔疯狂倾泄火力,从炮膛内冲腾而出的白烟几乎笼罩了整个炮兵阵地。在他们的疯狂轰击之下,海拉尔城变成了喷发的火山口,城中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冲腾而起的硝烟。 最可怕的还是那几门152毫米口径攻城加农炮,虽然是1877年研制成功的老古董,但威力依然惊人,几门炮同时发射,简直是地动山摇,只消命中一发炮弹,那被风霜雨雪侵蚀得坑坑洼洼的城墙就要倒塌一大段。俄军总指挥科琴中校看得眉飞色舞,高声说:“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炮火表演,没有比这更震撼的了!我想城里那些鞑靼人都吓得尿裤子了吧?” 他的参谋长康斯坦丁少校说:“估计现在他们正躲在即将被我军轰塌的房子里哭泣吧……鞑靼人都是懦夫,我认为我们根本就用不着浪费这么多炮弹,只需要把这些大炮往他们面前一摆,他们就会吓到大小便**,抢着举手投降!” 科琴大笑:“还是要打几炮的,不然炮兵那帮小伙子会很生气,他们辛辛苦苦把炮弹搬到这里,却没有半点表现的机会,这可不公平!” 科琴今年四十五岁,典型的哥萨克。他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由于嗜酒,跟绝大多数哥萨克一样长了个硕大的啤酒肚,但这并不妨碍他健步如飞,把马刀抡得跟旋风一样。他力大无比,能徒手搬动三百公斤的巨石,同时还是桑搏高手,几名壮汉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在俄国人眼里,他就是最典型的哥萨克,骁勇、无畏、好战、嗜血,是个得力干将,但同时也是麻烦的制造者。只要是他参与的战斗,总少不了虐俘、屠杀平民等等一堆丑闻,让上司头痛万分。比如说在日俄战争中,这货就一次性屠杀了400多名日军战俘,让日方恨得牙痒痒的。 不过这次对付的是懦弱的中国人,这种嗜血屠夫反而更好用,所以在得知海拉尔守军拒绝交出海拉尔,并且打死打伤了一大堆哥萨克后,上头二话不说就将这头恶犬给放了出来,给了他7000余步骑军,要求他“把呼伦贝尔变得比西伯利亚荒原还要荒凉”。 这个嗜血的屠夫欣然领命。七年前那场战争沙俄输得很不服气,他更是耿耿于怀,现在,他要带领哥萨克,再次挺进满洲了。 第511章 扒大衣 轰!轰!轰! 一连三发152毫米攻城加农炮炮弹命中城墙,在地动山摇中,城墙被生生轰出一个十几米宽的缺口。剧烈的震动让安颉连站都站不稳,一跤摔倒在地上,只觉得耳朵在嗡嗡作响,仿佛被塞进了几百只苍蝇似的。半晌,他才恢复了听力,有些吃力的爬起来,摇摇晃晃的来到城内战壕。 所谓的城内战壕,指的就是在城墙内二三十米处挖掘的战壕,这条战壕同样把整个海拉尔都给圈了起来。这条战壕的用途有三个,一来是藏兵,在俄军炮击的时候城里的士兵就呆在这条战壕里,炮击一停立即冲出去,这比呆在城墙上更能避免炮火杀伤;二来是避免敌军挖地道钻进来————俄军真要挖地道的话,挖着挖着就发现自己钻进战壕里了,而战壕里有一堆中国士兵在跟他们面面相觑;第三…… 万一城外阵地失守了,士兵们不得不退入城中,也可以依靠这道战壕抵挡一气,避免被俄军衔尾追击一口气冲进城里。 战壕里,很多士兵面色惨白,蜷成一团瑟瑟发抖。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么猛烈的炮击,都给吓坏了。就连佟胜也吓得嘴唇发白,握枪的手在一个劲的发抖! 安颉找到佟胜,问:“情况怎么样了?” 佟胜说:“很……很糟糕!罗刹鬼子的炮火实在太猛了,我们的城墙在他们在大炮面前不堪一击,都给轰得七零八落了!” 安颉说:“我从来就没有指望过靠城墙!” 一名士兵从城墙上下来,气喘吁吁的说:“罗刹鬼子的骑兵冲上来了!” 安颉举起步枪:“跟我上!”带头钻进地道中。 士兵们对视一眼,纷纷钻进地道中。 这地道其实也不能叫地道,只能叫交通壕,挖穿了城墙地基,一直通到城外的战壕。这样的交通壕足有数十条,可以确保数百名士兵在极短时间内投入到战斗中去。 安颉动作极快,转眼间就穿过交通壕,来到了城外战壕。他从战壕里探出头去一看,果然看到乌泱泱一大群俄军骑兵正朝着海拉尔冲过来。按理说在炮击接近尾声的时候骑兵就应该发起冲锋,等到炮击一停,他们就冲到海拉尔城外,在中国士兵还没有从炮击制造的混乱中恢复过来的时候便跃入战壕之中,以便打守军一个措手不及。这套战术在一个世纪前就开始应用了,效果相当好,但俄军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等炮击停止了骑兵才杀过来。 为什么会这样? 除了轻敌,安颉找不到第二个理由了。 俄军骑兵正在加速,蹄声隆隆,震天动地,让边防团官兵们眼皮狂跳。 安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部,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头脑变得清晰。他冲身边的士兵喝:“一个个的传过去,一会儿重机枪和大炮开火后我们看着就行了,不要开火,必须把他们放到百米以内再打!” 身边的士兵一脸懵:“百米?百米是多少?” 安颉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三十丈!” 马上就明白了,一个接一个的传下去:“放到三十丈内再打!” 说一百米没人知道是多少,但说三十丈,大家都知道是多远了。这年头中国受教育率是非常低的,像米、千米这类公制单位根本就没多少人知道,大家还在用旧单位,真叫人蛋疼。 俄军骑兵继续加速,朝着城墙那几个巨大的缺口猛冲过来。边防团迅速作出了反应,仅有的两门大炮被推到城墙缺口,瞄准冲锋的哥萨克骑兵开火。在隆隆炮声中,炮弹两发一组飞过去,砸向哥萨克骑兵。与此同时,那两挺被拆解后藏起来的重机枪也被迅速组装起来,压低枪口,瞄准哥萨克骑兵猛地扣动板机! 吭吭吭吭吭! 令人心悸的机枪轰鸣声响起,7.9毫米口径子弹十几发一组,泼水般泼向哥萨克骑兵。火链狠狠抽过,被抽中的哥萨克骑兵要么是人,要么是战马,要么人和战马一起浑身喷血,惨叫着倒下。那两挺重机枪几乎是一百八十度扇面扫射,枪口指向哪里,哪里就是人仰马翻。 科琴拧起眉头:“刚才那么猛的炮击都没有摧毁他们的重机枪?麻烦了!” 确实麻烦了。俄军还是第一个在战争中大规模使用重机枪的,在旅顺之战中,日军试过一天伤亡5000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拜俄军的马克沁重机枪所赐。没有人比俄军更清楚重机枪的威力,在这种一马平川的开阔地遭遇重机枪扫射,那滋味…… 怕是不大好受! 当然不大好受。在这两挺重机枪的扫射下,哥萨克骑兵不断栽倒,而一旦栽倒,就再也没有机会爬起来了。没中弹的都红了眼,一边举起莫辛纳甘骑枪朝那两挺机枪乱射一边用马刺猛扎马腹,让战马跑得更快些,恨不得长出翅膀飞上城墙去狠狠咬那两挺重机枪一口! “打!” 看到哥萨克骑兵距离自己已经很近了,安颉一声怒吼,边防团官兵举枪齐射,一时间枪声跟炸雷一般,数百个枪口同时喷出火舌,子弹密似飞蝗,飞向那些健壮的战马。边防团官兵的军事素养算不上很高,但是也知道射人先射马这个道理,瞄准战马开火准没错! 一个排枪过去,一大批哥萨克战马悲嘶着倒地,将扬枪狂啸的骑兵狠狠甩下来。 又一个排枪过去,风驰电掣的战马又倒下了一批。 接连吃亏,脾气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哥萨克骑兵肺都要气炸了,他们发出野兽般的怒吼,扔下骑枪拔出马刀,他们要用马刀将这些可恶的中国士兵全部砍成肉酱! 边防团也有点红眼了,顾不上再打什么排枪,进入自由射击模式,疯狂装弹、开火,枪声凌乱而密集,将哥萨克骑兵打得下饺子似的往地上栽。那两门大炮更是换上了霰弹,等到哥萨克骑兵冲到距离战壕不足五十米后突然开火! 轰!轰! 两声巨响险些就震散了哥萨克骑兵的魂魄,数以百计的、龙眼核大小的钢珠轰然射出,像一把铁扫把扫向哥萨克骑兵最集集的区域。钢雨扫过,登时血肉横飞,数十名哥萨克骑兵被撕得四分五裂,肢体内脏漫天飞舞,惨不忍睹,跟吃了两枚大型定向地雷差不多。野战炮发射霰弹向来是步骑兵的噩梦,这两门旧式火炮落后归落后,口径可不小,一次性可以发射六斤重的钢珠,不难想象这杀伤密度。近距离挨上两炮,那滋味可不好受,钢雨扫过,哥萨克骑兵连人带马滚作一团,瞬间躺倒了六七十人! 哥萨克骑兵眼睛红得几乎要喷出血来,恨不得用战马一脚踩爆这些中国士兵的脑袋。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他们明明很想用马蹄踩爆中国士兵的脑袋,却不得不拼命勒马缰让战马慢下来,因为…… 因为他们赫然看到这道该死的战壕距离城墙只有十几米远,如果他们不勒住战马,唯一的结果就是战马凭借惊人的速度轻松跃过战壕,然后……然后一头撞在城墙上,来个肉饼压墙! 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鬼主意,把战壕挖得离城墙这么近啊?真是缺了大德了! 很显然,哥萨克们都不想拿头去试试是自己的颅骨硬还是夯土城墙硬,他们拼命勒马缰,战马被勒得疼痛,放声狂嘶,有些甚至失控撞上了同伴,两匹马滚作一团,一时间整个冲锋队形乱作一团。这就给了边防团最好的机会,子弹跟不要钱似的猛射过去,打得他们人仰马翻。那两门大炮更是趁机再次装上霰弹再次向哥萨克送上热情洋溢的问候,轰轰两下,又有数十名哥萨克骑兵连人带马被一并撂倒。 仗打到这个份上,哥萨克骑兵再怎么狂傲也知道没法打了,司号员吹响了撤退的军号,还没中招的骑兵纷纷勒转马头,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狼狈地撤退。边防团官兵们放声欢呼,瞄准他们后背不断扣动板机,跑得慢的纷纷中弹倒下,直到他们跑出数百米外了,边防团才停止射击,在战壕里举着步枪放声欢呼:“赢了!我们赢了!” 安颉嘴角微微往上翘,却努力克制着心中的喜悦,喝:“只是打退了人家一次进攻而已,这种进攻人家一天可以发起十几次,有什么可骄傲的?赶紧去把他们的武器弹药捡过来,准备迎接下一次进攻!” 马上就有好些士兵跑出战壕,手脚麻利的去捡枪械、马刀、子弹,甚至扒那些死鬼的大衣。对于平时连饭都不大能吃得饱的边防团将士来说,这些哥萨克骑兵那厚厚的、保养效果一流的棉衣最让他们眼馋了,这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包括安颉,都投入到了扒大衣的行列,被他扒的那位从马背上掉下来摔伤了脊椎,动弹不得,一个劲的冲他嚷嚷,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估计是要求得到日内瓦公约保护啥的,把安颉给吵烦了,一拳打在他喉结上! 然后世界清静了,可以安心扒大衣了。 第512章 喋血孤城1 这一仗战果辉煌,打死打伤哥萨克骑兵足有两百余人,边防团却仅伤亡十余人。交换比之所以这么悬殊,完全是因为俄军的轻敌,一开始就让骑兵发动冲锋,而不是让步兵冲。骑兵在马背上跟步兵对射,完全落了下风,打得准打不准先不说,光是装弹、射击的速度就差了一大截,战壕里的边防团士兵打了三发子弹,哥萨克骑兵都不见得能打出一发。而紧靠着城墙的战壕又完全扼杀了骑兵冲锋的空间……这怎么冲啊?一跃过战壕就要撞在城墙上了,冲个屁啊! 硬冲冲不上去,对射又完全不是对手,哥萨克骑兵只能当活靶子,那亏可吃大了。边防团官兵没有浪费这个天赐良机,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收集弹药,趁着俄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带着战利品开溜,回到战壕后一数,好家伙,捡回了两百多支莫辛纳甘骑枪,数万发子弹,比刚才打出去的子弹还多。 安颉很满意的说:“这仗打得不错,没有丢索伦虎兵的脸!” ————边防团1000多名官兵,绝大多数都是来自黑龙江原始森林中的鄂伦春、达斡尔、鄂温克、锡伯等民族。这些民族被禁止从事农耕和经商,他们能干的事情只有三件:捕鱼、打猎和打仗。所以大清建国两百余年,昔日强悍绝伦的八旗军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但索伦兵依旧保持着开国之初的剽悍善战,骑得烈马,饮得烈酒,开得硬弓,一箭就能射死一头猛虎。虽然现在他们已经放下硬弓,换上了步枪,战斗力却没有减弱半分,这也是他们能在俄军的巨大压力之下坚守海拉尔数十年的原因,换作八旗军,怕是早就支撑不住了。 边防团的士兵们更为得意,用枪口挑着他们的貂帽冲俄军那边挥舞,大声欢呼,炫耀着自己的胜利。科琴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清楚楚,拧了一下眉头,说:“这帮鞑靼人,还真有两下子!” 康斯坦丁少校愤怒地说:“我军又有两百多人死在他们手上了,不能轻饶了这些家伙!” 科琴狞笑:“当然不会轻饶!我要把他们一个个钉在十字架上,然后亲手掏出他们的心脏塞进他们嘴里!” “继续进攻!” 康斯坦丁转身要下令炮兵开炮,被科琴拦住:“炮弹太贵了,用鞑靼人!” 在俄罗斯人眼里,生活在蒙古高原上的蒙古人和生活在东北亚地区的所有民族,通通都是鞑靼人,所以蒙古人跟满人没有任何不同,全都是鞑靼人嘛。如此简单粗暴的划分简直能把人肺都给气炸,要是让满人知道了,估计得当面怼回去:“你才是鞑靼人,你全家都是鞑靼人!” 蒙古叛军在俄军军官的指挥下,骑着马冲向边防团的阵地。有哥萨克的教育摆在前面,他们学乖了,冲到距离边防团阵地大概两百米远处便跳下马,用骑枪跟边防团对射。边防团可没有因为他们是蒙古人就惯着他们,在他们勒住马缰减速的时候,机枪子弹和炮弹猛砸过来,将他们打得死伤累累,战壕里的边防团官兵更是举枪齐射,排枪一个接一个打过去,将这些猫着腰往前小跑或者半跪在地射击的家伙三个一丛五个一堆的撂翻。边防团官兵大多是猎人出身,枪法精准得很,两百米距离内几乎是弹无虚发,蒙古叛军连最起码的掩体都没有,只能充当活靶子,一时间伤亡急剧递增。 那两门大炮更是成了蒙古叛军的噩梦,时不时轰上两炮,霰弹铺天盖地的扫过来,每一炮都要带走数十条人命,留下一地狼籍的血肉,令人作呕。 安颉现在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了,他甚至下令重机枪转移阵地,因为现在的战斗已经不需要重机枪进行火力支援了,他得提防着俄军打急了眼,不顾叛军死活开炮摧毁他仅有的两挺重机枪。事实证明他是对的,重机枪前脚刚转移,俄军的炮弹后脚就砸到了,没打到重机枪,飞溅的弹片和土石反倒将叛军给撂倒了一片。 三百米外有一个身材特别高大的家伙挥舞马刀不停地嚎叫,有几名叛军士兵看到那么多同伴被一一打死,受不了了,转身往后逃,被他一个一刀砍掉脑袋。这一幕马上引起了安颉的注意,他擎起英七七步枪往那边瞄了瞄,又放下了,换上了莫辛纳甘骑枪。经验告诉他,英七七虽然射速很快,但是精度却不怎么样,这么远的距离想要确保一枪毙命,还是得靠莫辛纳甘。 莫辛纳甘骑枪也没有让他失望。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过后,那个挥舞马刀大声咆哮的家伙胸口多了一个小窟窿,身体向后一仰,手一扬,马刀甩出老远,轰然倒下,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叛军见状纷纷惊叫着往后逃,他们早已死伤累累,撑不住了,只是被那个大个子动不动就砍脑袋的暴虐给吓着了,不敢逃,现在那家伙被一枪撂倒,还有什么好怕的?赶紧跑啊! 边防团瞄着他们的后背要打,安颉叫:“打个屁,赶紧去捡装备啊!” 哦,跟多杀几个叛军相比,还是捡装备来得更重要一些。于是一票边防团官兵马上跳出战壕,手脚麻利的捡枪捡子弹扒大衣……哦,没扒大衣,因为这帮炮灰根本就没穿大衣,只有一身臭哄哄的皮袍子,看不上。 等到俄军反应过来的时候,边防团手中又多了三百多支步枪和一大批弹药。 巴彦咧嘴直笑:“嘿嘿,好玩,好玩,这帮家伙到底是来打仗的还是来给我们送枪送子弹的?他们再进攻几次,我们就啥都不缺了!” 安颉瞪了他一眼:“你想屁吃?留几个人在这里观察,其他人赶紧退回内战壕!” 巴彦茫然:“干嘛?” 安颉说:“还能干嘛?防炮!” 边防团官兵带着战利品,迅速退回内战壕。 正如安颉所料,他们前脚刚退回内战壕,炮弹后脚就到,震天动地,外战壕顷刻之间笼罩在硝烟烈焰之中。连续的失败已经让科琴脸有点挂不住了,所以这轮炮击来得格外的凶猛,152毫米攻城加农炮直接瞄准战壕开火,一炮过去就要把战壕给震塌一大段! 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边防团绝大多数的官兵都已经退回城里了,他们那成吨的炮弹打了个寂寞。 佟胜倾听着城外那震天动地的炮声,冲安颉竖起一根大拇指:“神了啊!喝过洋墨水的就是不一样,这指挥,比起那位被扣在京城回不来的大将军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厉害呢?” 安颉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他不会告诉这位好朋友,这些战术其实都是千里之外那位年轻的黑衣军统帅帮他制订的。 “俄军,尤其是哥萨克素来骄狂,目空一切,而我军对上列强败多胜少,未战先怯,所以俄军根本就不会把我军放在眼里。他们的第一轮进攻一定会直接投入骑兵,试图以最快速度冲进城中,拿下海拉尔。所以,把战壕挖在距离城墙只有十到十五米远的地方,逼他们在阵前勒马和撞城墙之间作选择,趁着他们战马减速之机,用大炮发射霰弹,给予他们最大限度的杀伤……开炮的时机一定要掌握好,这是首轮进攻,如果能以轻微代价给予俄军大量杀伤,将其轻松击退,将会极大地稳定军心,提高士气,接下来的仗就好打多了。” “在见识了你们厉害之后,俄军第二轮进攻肯定会让他们的炮灰上,以消耗你们的弹药和体力。冷静下来,把他们放到百米之内再开火,只要沉着应对,不难给予他们重大杀伤,将其击退……没必要惊慌,这些炮灰就是来给你们送武器弹药的。” “真正要当心的是第三轮进攻。接连两次被挫败,俄军指挥官的脸肯定挂不住了,他一定会集中火炮对城外战壕进行疯狂轰击,试图夷平战壕。所以不要犹豫,击退第二轮进攻后马上将部队撤回内战壕,只留下少数观察哨。一定要果断,每一秒钟的迟疑,都会让你的兄弟们付出血的代价!” …… 安颉惊愕地发现,俄军的战术,俄军指挥官的临阵指挥,完全被那位距离战场足有两千多里的年轻统帅料到了,几乎分毫不差!他按照他的战术安排指挥,打得格外的轻松,没费多大的劲就让俄军和叛军付出了死伤数百人的代价,其中光是以凶悍著称的哥萨克就多达两百余人,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这大概就是运筹如帷幄之中,决胜于之里之外吧? 想到这里,他叫来炮队指挥官塔可图:“以后不要再打高爆弹了,专打霰弹,把敌军放到百米内再打!” 塔可图自然也知道高爆弹的杀伤效果远不如近距离发射霰弹,不过他有点肉疼:“那……那些高爆弹怎么办?不要了?” 安颉神秘的笑了笑:“你把它们的发射药药筒拆掉,把弹丸留给我,我另有用途。” 而且是大用途,俄军一定会很惊喜的。 第513章 喋血孤城2 炮队马上动手,将所有高爆弹都送回仓库,只留下霰弹。 事实上,他们比较喜欢霰弹,因为霰弹的技术含量比较低,只要有个风炉,随时都可以制造。比如说那满地的弹片,收集起来熔了倒入模具中,很快就可以制造出一大批钢珠,用网兜装上满满一网兜,然后再加个药筒就可以发射了,在距离发射,那威力…… 哦,话说一百年前的龙虾兵就是靠着二十码内骑脸射打遍天下无敌手,拿皇指挥的法军都没少吃他们的亏。后来学乖了的法军再跟龙虾兵对线,会偷偷在步兵队列后面藏上几门甚至十几门六磅炮,装上双倍的霰弹,等到英军怼到二三十米,站定准备开火了,法军突然后退几步将那些藏在队列后面的野战炮暴露出来,然后轰轰轰一轮齐射,不知道多少龙虾当场就变成了臭鱼烂虾,效果拔群。 现在是线膛炮的时代,霰弹这种落后的弹种没人再用了,也就装备一向差劲的大清边防部队还在装备滑膛炮,这种古老的弹种还在继续使用。方才两场战斗已经证明了这种落后的弹种用得好了威力同样很可怕,那满地被打得破破烂烂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塔可世一边让人从弹药库里搬更多霰弹出来,一边组织人手在战斗间隙收集炮弹爆炸后产生的弹片,这些弹片送到铁匠铺融了,可以制造霰弹,也算是以战养战吧。 外面,俄军跟发了狂一样开火,炮弹雨点般砸向战壕,火力之猛,逼得几名躲在战壕防炮洞中的观察员也不得不退入城内战壕里,按他们的说法,战壕根本就没法呆,一发炮弹砸下来,老长一段战壕就给震塌了,不被震死也可能被活埋! 他们说的是152毫米攻城加农炮发射的炮弹。这种火炮发射的炮弹弹丸重量接近四十公斤,装药量达到八公斤,威力巨大,铲平战壕是小意思。好在俄军也只有八门这样的巨炮,而且射速也慢,不然的话这些观察员怕是没几个有命活着回来。 城墙同样在遭殃,攻城加农炮发射的炮弹不断击中城墙,夯土城墙一段段的崩塌,夯土破块漫天飞舞,爆风裹着烟尘扑面而来,简直让人窒息。如此可怕的威力让边防团官兵们都不由自主的露出惧色。他们并不害怕跟俄军步枪对射,甚至不怕跟他们拼刺刀,但是俄军的大炮他们是真的怕,因为压根就没法还手! 安颉嘿嘿一笑,说:“城墙给炸平了也好,咱们要冲出去也方便,不用次次都钻狗洞。” 士兵们愣了一下,放声大笑。 他们想到城外战壕去就得钻地道,可不是钻狗洞么? 科琴现在却笑不出来了。他原本以为这场战斗是一边倒的,以俄军那强悍的战斗力,要拿下海拉尔,杀尽城中守军,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他做梦都没想到这支孤军居然这么难缠,连续两次进攻都被他们轻而易举的击退,没有取得任何战果不说,还白白送了数百条枪,数万发子弹给人家! 简直岂有此理! 在他的咆哮声中,炮兵顾不上炮弹贵不贵的问题了,埋头闷装猛打,将辛辛苦苦运来的炮弹一批批的砸向城墙和战壕。在他们的努力之下,城墙很快就被炸得不成样子了,原本跟贪吃蛇一样的战壕更是有好几处被生生夷平,被剁成了死蛇。科琴见状总算是满意了,说:“第1团全团出击,这次一定要把这座该死的城镇给我拿下来!” 这一次哥萨克终于学乖了,知道骑马冲锋没卵用,冲得再猛也没法直接冲上中国边防军的阵地————因为等到他们冲上中国边防军的阵地的时候,离一头撞到城墙上也不远了。骑马冲锋快是快,但到了人家阵前还是得下马,而这短斩的停滞就是中国边防军给予他们大量杀伤的绝佳良机。这次他们趁着炮击还在继续,便组成整齐的队列向守军的阵地推进。当炮击停止的时候,他们已经推进到距离守军阵地不足四百米远了。 为什么隔这么远就停止炮击? 原因很简单,炮兵技术不过关,再不停下来,炮弹就该砸到哥萨克头上了。 炮火停止,哥萨克的脚步却没有停止,反而加快了。刚开始他们是以每分钟八十八步的速度向前推进的,现在变成了小跑,乌泱泱一大片的向前涌,一边冲一边狂吼:“乌拉!乌拉!!!”吼得是震天动地,再加上那一片片密如芦苇的刺刀,那声势极为骇人,胆子小一点的估计就该转身逃跑了。 但是边防团没有逃,反而成批的从城里涌出来,从战壕里探出一排排枪口。可能是看到他们打得这么顺利,一些边民也跑过来参战了。海拉尔邻近俄国,沙俄军队越境挑衅是寻常事,而生活在这一带的鄂伦春人、蒙古人、鄂温克人又从来都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小乖乖,相反,还个劲个的剽悍,现在官兵把俄军往死里锤,他们自然自告奋勇来帮忙。这些家伙自然不可能有更好的装备,使用的大多都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沙俄那边走私过来的单发步枪,有些甚至还在用鸟铳,也有一些在用抬枪,不过抬枪那长得离谱的枪管被截短了,总长度缩到只有一米三左右,仍然很长,但好歹在人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此外,他们还带来了十几门木炮……对,就是那种将整段坚硬的圆木内部掏空,外面用粗铁丝密密麻麻的捆扎,内膛打磨光滑,然后装上黑火药和铅子瞄准敌人就轰的木炮。这些武器都很落后了,但目前他们找不到更好的,只能凑合着用。 安颉和佟胜猫着腰在战壕里跑动着,扯着嗓子吼:“不要乱放枪!把他们放到面前再打!尤其是抬枪和木炮,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火!” 他已经总结出经验来了:把敌军放到一百至两百米内开火,不仅能有效提高命中率,而且要捡战利品也非常方便。 俄军逼近得很快,转眼间就逼近到距离战壕仅两百来米远了。显然,吃了两次亏之后,俄军也摸清楚了边防团的路数,他们没有傻傻的停下来向战壕射击……因为这根本就打不到什么,敌军躲在战壕里不冒头的话,开枪基本上只能打个寂寞,而那两挺要命的重机枪却分分钟可以将子弹打到他们身上,停下来对射那是最蠢的事情,不如一波乌拉直接冲进战壕里跟中国士兵肉搏!他们放声怒吼,猫着腰挺着刺刀,全速冲刺! 安颉吼:“打!” 那两挺重机枪被推到了城外战壕里,枪口对准了乌泱泱地涌上来的俄军士兵,猛地喷出炽热的火舌,子弹刮风般扫出去,瞬间就在俄军中间掀起了一片片血雨。嚎叫冲锋的俄军士兵在被火舌舔到身体的瞬间浑身喷血,抽搐着倒下,采中脸部、胸部、腹部的当场就没了声息,被击中四肢的发出痛苦的嗥叫声,然后被一双双大脚从身上狠狠踩过…… 战壕里的士兵纷纷探出步枪,来不及瞄准了,争先恐后的向俄军扣动板机。其实也不用刻意去瞄准,距离这么近,俄军的队形又这么密集,只要别搞错方向,闭着眼睛扣动板机都能打中。 冲锋的俄军士兵几乎是一排排的被打翻。 但哥萨克的凶悍在这一刻也被发挥到了极致,明明死伤惨重,他们却愣是眼都不眨一下,只是一声声的低吼着,向前狂奔! 安颉额头冒出冷汗来。轻松打退了敌军两次进攻后他本来有点飘,以为敌军不过如此,可现在,看到数以千计的哥萨克像被激怒的野兽一样猛冲过来,他浑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总算明白李思明为什么提醒他一定要当心俄军的第三波进攻了。 这帮哥萨克发起怒来,真是可怕! “开炮!轰死他们!”他的声音微微变了调。 那两门滑膛炮率先开火,轰轰两声巨响,无数钢珠铁扫把般扫了过去。那些木炮和抬枪也跟着开火,一时间,在俄军攻击的正面猛发迸射出一片密不透风的、由钢珠汇成的弹幕,冲锋的俄军一头撞上了一墙无形的钢铁之墙。 撞得粉身碎骨! 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号人瞬间被打得支离破碎! 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挡不住俄军的亡命冲锋,彻底红了眼的哥萨克从一地破碎的尸体和哀号的伤员身上踩过,一个虎跃就跳进了战壕里! 而且第一个就跳到了安颉身边,还真是缘份。 安颉眼疾手快,不等对方站稳就一刺刀捅过去,正好扎在腰眼上,那名哥萨克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安颉飞起一脚将他踹开,放声怒吼:“各自为战!抬枪手和轻机枪保护重机枪,不要让他们毁了重机枪!” 即便是在这么危险的关头,他依然牢牢记得李思明在电报中所说的: “重机枪是最重要的火力支撑,一挺重机枪的火力能够轻松压倒一个步兵连,所以在战斗中务必保护好重机枪,一旦重机枪被打掉,这仗就没法打了!” 第514章 喋血孤城3 边防团不少士兵看到俄军下饺子似的跳进战壕里,马上就扔下步枪,抄起了虎枪跃出战壕,冲向来势汹汹的俄军。 所谓的虎枪,就是索伦虎兵传统的武器。这其实是一种短矛,两米到两米半长,枪头长三十厘米,前锐后锋,中起脊,有血槽,两侧横系鹿角,防止刺中目标后捅得太深难以拔出。这种枪的枪头相当沉重,别说被捅一下了,就算是让它砸一下都得趴半天。至于刺杀能力,那更是强悍绝伦,老虎的皮多坚韧,用一般的弓射都很难射透,但虎枪可以很轻松的一枪将它捅个对穿! 现在早就进入到热兵器时代,索伦虎兵赖以成名的武器在杀伤力更为凌厉的步枪、机枪、火炮面前黯然失色,很难再有用武之地了,但还是有一些虎兵舍不得扔掉它,坚持带着,因为这是他们的骄傲。 现在,这件曾陪伴索伦虎兵纵横两万里,征战了这个庞大的帝国的每一个角落的杀人利器,又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 马林卡来自大兴安岭,地地道道的赫哲族人。他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这个年纪不管是体能还是反应速度都大不如年轻人,按理就早就应该退役了,但是在索伦人里,四五十岁仍在随军打仗是非常普遍的现象,谁叫他们打从大清建国以来,一直是清军中的王牌部队呢? 他是从十六岁就开始从军的。这在索伦诸部里也是非常普遍,索伦诸部人丁稀少,又是全民皆兵,大清对外对内战争又极为频繁,几乎每一战都要从索伦诸部中征兵作为尖刀部队,人丁稀少的索伦诸部哪里有这么多青壮可供挥霍?没办法,只能把骑得了马拉得开弓的都算上,十三岁从军,七十岁仍在军营里打熬的不在少数。他才四十二岁,离退役还远着呢! 现在这位已经不再年轻的老虎兵却俨然虎神附体————在赫哲语里,“马林卡”这个名字,正是“虎神”之意。他浑身充盈着强大的力量,抄着虎枪带着数十名赫哲虎兵从战壕中一跃而起,毫无惧色的冲向比自己多出好几倍的哥萨克。一名哥萨克在很近的距离向他开了一枪,不过没打中,这枪法可真臭,要是在部落狩猎的活动中,哪个在这么近的距离打不中要害,肯定要被族长用鞭子抽的。他不等对方开第二枪,猛的窜扑过去,都没见他作多大幅度的动作,瞬间就扑出六七米,一个箭步来到那名哥萨克面前,声如虎啸:“杀!” 虎枪闪电般刺出,那名哥萨克仅仅来得及作出个用枪身格挡的动作,虎枪便噗一声刺穿了他的腹部,从后背透出血淋淋的一截来。鲜血沿着虎枪的血槽狂喷而出,那名哥萨克发出一声震天响的惨叫,甩掉步枪伸手去抓枪杆,但马林卡一击得手,马上就把虎枪抽了回去,顺手一抖枪杆,啪的一下抽在他耳根,直接将他抽翻。 刚放倒这个,两名哥萨克齐齐挺着刺刀嚎叫着对着他猛冲过来。马林卡一矮身,横枪格挡,轻松化解,然后头也不回,虎杆抡圆往后一抽,一名刺空了的哥萨克还没来得及刹住枪步,耳畔风声啸声,紧跟着就是啪一声大响,虎枪那沉重的枪头砸在他太阳穴,力度凶猛,把他颅骨都给砸了个粉碎。 另一名哥萨克堪堪刹住脚步,却看到同伴脑浆迸裂,不禁惊怒交迸,面部扭曲,冲这个胡子已经有些花白了的老虎兵发出一声充满暴虐气息的怒吼! 紧跟着,怒吼声戛然而止,因为一杆虎枪从后背捅过来,噗一声将他捅了个透心凉。这背后一枪来自一名年仅十七岁的虎兵,嘴唇还是一圈淡淡的乳毛,看上去挺稚嫩,但招数极为老辣,一枪就刺中要害,要了这名哥萨克的命。 马林卡高声说:“巴亚吉尔,干得漂亮!” 这个名叫巴亚吉尔的孩子嘿嘿一笑,虎枪往前探出一压,磕开一把狠狠捅过来的刺刀,然后一个突刺,捅进一名哥萨克的咽喉,这个倒霉蛋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完蛋了。 大多数虎兵虽然没有用虎枪,但用刺刀跟俄军肉搏时也同样勇猛,毕竟个个都是敢用短矛跟猛虎巨熊搏杀的狠角色,白刃战正是他们的强项。俄军给人的印象是肉搏非常强悍,千万别跟俄军拼刺刀,但这其实是一种刻板印象,至少从日俄战争到两次世界大战,俄军都没有表现出多强的白刃战能力,不管是跟日军还是跟德军肉搏都落下风。自诩凶悍的哥萨克遇上了人狠话不多的虎兵,这亏可吃大了,往往两三个对一名虎兵都很难占到便宜,反倒是一不留神就会被捅中要害。 边防团的重机枪射击一直没有停过,机枪手对近在咫尺的惨烈白刃战视而不见,只顾着扣动板机,将杀伤力凌厉的79机枪子弹雨点般砸向源源不断地冲上来的俄军,射界之内,尸体横卧一地。长时间射击让水冷套筒内的冷却水沸腾开来,机枪手必须很小心,否则铁定要被从水冷套筒里喷射出的水蒸气给烫掉一层皮。俄军对这两挺重机枪恨之入骨,不要命的往这边冲杀试图拔掉这两颗钉子,但巴彦就守在机枪阵地,看到俄军冲过来,擎起麦德森轻机枪突突突一阵狂扫,像割草一样将俄军割倒。在他换弹匣的间隙,扛着抬枪的民兵自动补上,一枪轰过去,数十枚钢珠呼啸而来,马上就有七八名俄军士兵浑身喷血,惨叫着栽倒在地。这些老古董换上霰弹,在近距离发挥出来的威力简直令人瞠目结舌。拜他们所赐,机枪阵地尸体摆成了圈,那两挺重机枪的射击始终没有停过。 重机枪的拦截性射击给哥萨克制造了巨大的麻烦,不知道多少人被打死在冲锋的路上,能冲上来的人着实有限。那么,为什么俄军的重机枪始终没有开火支援? 原因很简单:他们的重机枪实在太重了,根本就无法伴随步兵进攻,及时给予步兵支援。 科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部队与虎兵混战成一团,被杀得节节后退,那张脸越来越黑,越来越黑……他有预感,这次进攻还是无法拿下海拉尔,甚至连将那些虎兵赶回城里都很困难。真是见鬼了,这些鞑靼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悍了? 他并不知道,哪怕是晚清军队中也不缺乏凶悍敢战的勇士,比如说湘军、淮军、毅军,更别提纵横两万里的虎兵了。只是,朝廷不敢打,他们再怎么剽悍善战也没用。现在这些虎兵就跟封印解除了似的,将他们的勇猛剽悍发挥得淋漓尽致,在重机枪的支援下居然把俄军压着暴打! 冲上来的俄军越来越多,但投入白刃战的中国士兵同样越来越多……哦,也许他们当中很多都不能算是士兵,因为他们连一身军服都没有。一些已经六十岁了的老一代虎兵拿起虎枪弓箭,带着一大群十四五岁的娃娃冲上了战场,那些蒙古牧民更是抄起弯刀就上,海拉尔是他们祖祖辈辈的家园,他们生于斯长于斯,肥沃的大草源养育了他们,他们自然要用鲜血和生命去捍卫这片沃土。在呼啸的寒风中,两支以剽悍善战闻名的军队像暴怒的猛兽,相互撕咬着,双方都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顶上。 俄军有点顶不住了。 是真的顶不住了,算是重机枪给他们造成的杀伤,他们与边防团的交换比大致在四比一左右,也就是说他们得拿四条命换边防团一条,这尼玛也太亏了。虎兵们的凶悍狂暴,虎兵们那精湛的刺杀技巧,都让他们胆寒,尤其是那些拿虎枪的,在白刃战中完全压着他们打,他们的刺刀还没有捅出去,虎枪就抢先一步刺入他们的咽喉或者腹部了,要不怎么叫一寸长,一寸强?他们开始节节败退,一开始还是慢慢后退,到后来就变成了撒丫子逃跑,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俄军团长气得七窍生烟,挥舞弯刀用刀背猛砍那些后退的家伙,咆哮:“你们这些懦夫、胆小鬼!你们真的是一名骄傲的哥萨克吗?一名真正的哥萨克从来不会在战斗中让敌人看到自己后背的!不许后退!冲上去,将他们赶回战壕里!!!” 马林卡注意到了这个家伙,反手握着虎枪,向前冲出十几步,然后发出一声低吼,将虎枪对准那个家伙猛掷过去! 咆哮声戛然而止。虎枪准确地击中了那位快让部下气死了的俄军团长胸部,从后背突出一截来,强劲的冲击力将他撞得仰面倒下,弯刀脱手甩出去,身体由于剧痛痛苦地痉挛着,从喉咙中呛出一股股鲜血。在他惊恐而绝望的目光中,一名额头上满是皱纹、头发胡子已有点点灰白、脖子上挂着一串狼牙的中国士兵大步走过来,一脚踩在他的脸上,猛的拔出虎枪,带起一道血箭。这名中国士兵将血淋淋的虎枪高高举起,发出一声虎啸:“虎神!!!” 所有拿着虎枪的士兵无不举起同样沾满了鲜血的虎枪,放声狂啸:“虎神!虎神!!!” 俄军跑得更快了。 第515章 喋血孤城4 在赫哲族、鄂伦春族、鄂温克族、达斡尔族等渔猎民族中依旧保持着自然崇拜,他们崇拜祖先,崇拜图腾,崇拜猛兽,将猛虎、巨熊视为勇猛的象征,猎杀和食用虎肉熊肉之后都要举行谢罪仪式。赫哲族最崇拜的自然是猛虎,将猛虎作为自己的图腾,有大事都要先向虎神献祭,如果在某件事上取得了极大的成功,那一定也是虎神的功劳。 其实少数民族都这样,对那些猛兽崇拜有加,比如说匈奴、东胡就崇拜白熊,林胡崇拜灰熊和猛虎,柔然和突厥崇拜苍鹰……至于那部名为《狗图腾》里被吹上天的狼,没有哪个民族会去崇拜,相反还对狼恨得牙痒痒的,逮到了就往死里打。现在马林卡奋力一击,将俄军指挥官给放倒,他认为这是虎神在冥冥中相助,才让他发挥出超乎寻常的力量,一举击杀了这名身份非同寻常的敌人,所以激动之下他挥舞虎枪狂呼虎神。 虎兵们显然也是这样想的,甭管是哪个民族的,都放声狂呼虎神,神情狂热,冲杀得更为勇猛。这下俄军是真的撑不住了,跟退潮一样退了下去。 安颉叫:“捡枪!捡子弹!”第一个跳出去捡武器装备。士兵们有样学样,纷纷跳起去捡装备,他们对这项工作充满兴趣,因为俄军手中的步枪比他们的好太多了,打得又狠又准,而且…… 这个世界上还有用俄国人的枪打俄国兵更过瘾的事情吗? 科琴上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队被人撵鸭子一样撵了回来,那张本就满是横肉的脸完全扭曲了,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挥舞着拳头怒吼:“懦夫!这些家伙全都是懦夫!他们根本就不配做一名光荣的哥萨克,一帮胆小如鼠的懦夫!我怎么会有这么垃圾的部下!!!” 康斯坦丁少校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接连三回进攻失败,消耗了一大堆的弹药,却毫无进展,只得到了一地的死尸,这样的战绩任谁的脸色都好看不起来。他对科琴上校说:“这帮鞑靼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顽强啊!” 科琴上校咆哮:“不是他们有多顽强,而是这帮懦夫太过懦弱!居然连一帮黄皮肤猴子都打不过了,废物,全他妈是废物!” 此人一出,站在他身边的那些蒙古叛军的指挥官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别忘了,他们也是黄种人,科琴上校那句“黄皮肤猴子”刺痛了他们的内心。如果蒙古只是一只默默无闻的普普通通的民族也就算了,可他们不是。他们的祖先曾经用铁蹄踏遍了欧亚大陆,金国、西夏、南宋、花喇子模、伊朗、阿拉伯帝国、波兰、匈牙利……无数盛极一时的帝国都倒在了他们的铁蹄之下。在那长长一串被蒙古大军征服的国家里,俄罗斯只能算是个小瘪三,却是被占领时间最长,也被蹂躏得最狠的。这段历史一直是蒙古人心中永远的骄傲,即便现在他们已经衰落的不成样子了,依然为自己血管里留着成吉思汗的血液倍感自豪。 昔日那个只能在蒙古铁蹄下瑟瑟发抖,每年都要将无数财富和美女双手奉上,并且挨一顿鞭子以换取苟且偷生的小瘪三,现在变成了这个星球上幅员最为辽阔、人口众多的庞大帝国。那些靠进贡财富美女换取活命机会的可怜虫现在一个个趾高气扬,当着他们的面大骂“黄皮肤猴子”,这些以恢复成吉思汗的荣光为己任的蒙古叛军指挥官,脸色想不难看都不行了。 科琴上校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压根就不屑于去注意这些蒙古叛军指挥官内心的想法,但康斯坦丁作为一名还算合格的参谋,却留意到了。他知道,如果继续让上校这样骂下去,很可能要出乱子,赶紧打断他:“上校,敌军很顽强,阵地也非常坚固,我真想要攻破他们的防线是非常困难的,所以不能再做这种无谓的进攻了,得从长计议。” 科琴上校一脸不耐烦:“那你有什么想法?” 康斯坦丁说:“挖战壕!” 科琴上校眉头耸了耸:“挖战壕?” 康斯坦丁说:“对,在距离敌军阵地四五百米距离内挖一条战壕,让我们的士兵钻进战壕里,躲避敌军的机枪和炮火,然后以此为起点向前掘进,一直把战壕挖到敌军的眼皮底下!这样一来,我军甫一从战壕里跃出刺刀就捅到敌军胸口了,让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科琴上校说:“这也太麻烦了!” 康斯坦丁指向那些蒙古叛军:“不是有他们在么?” 科琴上校顿时眉开眼笑。 这天寒地冻的,地面冻得跟铁板一样坚硬,挖战壕确实很困难,但是……这不是有蒙古人在么?让他们去挖,他们在一边看着就可以了。 于是,俄军停止了进攻,并且后退两公里扎营,打电话催促后方赶紧把铁锹、工兵镐等挖掘战壕必须的装备运上来。 他们不进攻,边防团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招惹他们。他们把战场打扫得干干净净,别说装备弹药了,连俄军的衣服都给扒了,只给俄军留下一条裤衩。安颉看了看,好家伙,几仗下来,边防团算是集体鸟枪换炮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枪械被清一色的莫辛纳甘步枪所取代,原本衣衫破烂、只能穿着厚厚的兽皮的士兵们现在几乎全部换上了俄式军大衣和皮帽子,那叫一个洋气!发了,这回真的发了! 俄军不进攻,他也乐得清闲,赶紧让人把受伤的士兵抬进去救治,并且加固防线。他让佟胜盯着,自己则跑回城里,用电台向北京那边发报,如实汇报战况,最后虚心请教:“俄军在三度受挫之后停止进攻并且后撤数里,他们意欲何为?” 李思明回复得很快:“三次受挫已经让他们意识到想要拿下海拉尔并非易事,换句话说,他们认真起来了。” 安颉心头一紧:“那他们会怎么做?” 李思明:“他们极有可能会选择挖掘战壕,一直将战壕挖到你们前地前沿,以避免他们的部队在逼近的过程中遭受你们机枪、火炮的杀伤,思路就跟以前一直把战壕挖到城墙脚下,让部队沿着战壕运动,极大地缩短冲锋的距离,不给对手任何反应时间一样。” 安颉头都大了:“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李思明:“夜袭!他们虽然已经意识到想要拿下海拉尔并非易事,但针对我们中国人的轻蔑和鄙视一时半刻是改变不了的,到了晚上很有可能会放松戒备,这是发动夜袭的绝佳时机,一旦得手,定然可以给予对手重创,就看你们敢不敢了。” 安颉不带任何犹豫:“都跟他们拼得尸山血海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李思明:“最好在凌晨五点钟发动夜袭,那正是人睡得最死的时候,此时发动夜袭,他们很难反应得过来。” 没过多久,佟胜派人来报:俄军正在挖掘战壕! 安颉心头突突一跳,赶紧跑出去一看,好家伙在两里开外,数百上千名蒙古叛军士兵正顶着寒风挥舞铁锹、镐头,在冻得跟铁板一样硬的地面上猛挖,可不就是在挖战壕么! 佟胜拧着眉头问:“这帮罗刹鬼子到底想干嘛?” 安颉说:“他们吃到了我们机枪扫射的苦头,所以想把战壕挖到我们的阵地前沿,这样在他们进攻的时候我们的重机枪就没有办法打到他们,而他们可以在炮火掩护下一直拱到距离我军只有一百几十米远处,炮火一停立即冲锋,我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佟胜顿时变了面色:“这也太狠了吧?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安颉说:“你去挑选五百名士兵,让他们回城里休息,同时把战马喂饱。” 佟胜骇然:“你想用骑兵向他们发动冲击?” 安颉说:“照我说的去做……对了,我们缴获了不少罐头是吧?” 佟胜说:“确实不在少数。” 安颉说:“全部收集起来送到我那里去,我有用。” 罐头是个好东西,原本不利于长期保存、长途运输的食物经过处理后装入罐头中密封,可以保存好几年,让人哪怕身在地球的另一端也可以品尝到家乡的风味。这玩意儿的制造工艺已经很成熟了,俄军士兵就每人随身带着两三个,他们被打死了,这些罐头自然成了边防团的战利品。 很快,上千个罐头就被收集到了安颉手中。安颉将那五百名敢死队员召集起来,每人给一个:“把里面的肉挖出来吃了。” 敢死队员打开罐头,被那厚厚一层白花花的猪油给馋着了。有人问:“能带回家吃吗?”他想给自己的亲人补充点油水。 安颉说:“随便,但必须一餐吃完……我可是要带着你们去玩命的,想要是抠抠馊馊的舍不得吃,到要玩命的时候体力不足,别怪我不客气!” 队员们连声说不敢,笑嘻嘻的把里面那油脂含量高到爆表的食物全挖出来,一点油都不肯剩,然后带回去跟家里人改善生活。 等队员们走了之后,安颉让人把这些罐头盒洗干净,带到一个作坊,对作坊里的工人说:“开始吧!” 第516章 喋血孤城5 罐头当然是很好吃的,对于肚子里严重缺油水的边防团士兵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东西了。但安颉最想要的可不是罐头里的肉,而是罐头盒。 对,他最想要的是罐头盒,对他来说,这才是最珍贵的。 这算不算现代版的买椟还珠? “手榴弹是近战和夜袭的利器,尤其是在夜战中,那雨点般飞过来的手榴弹不仅可以给敌军造成极大杀伤,还能让敌军陷入巨大的恐惧和混乱之中,到时候再乘机发动冲锋,可以说是无往不利……如果没有手榴弹,可以自制一些,比如说往罐头盒里加入一两到一两半的火药和一两百枚钢珠然后密封,接上一根导火索,就可以制成简易手榴弹,威力相当不错……” 这些都是李思明在电报里教的,这几天他也偷偷做了几个试验,那杀伤力都把他给吓着了。现在搞到了这么多罐头,那必须把罐头盒腾出来做成手榴弹,给俄军一个惊喜啊! 火药是现成的,海拉尔假假的也是在中东铁路边上,时不时有火车要从这里过,守军做点手脚就能弄到不少好东西,比如说采矿用的火药,他们就积攒了一千多斤,这玩意儿可比他们现在都还在用的黑火药猛多了。至于破片什么的也是现成的,拿抬枪用的霰弹过来就行了。密封倒是有一点点难度,不过也就一点点而已,作坊的工人可以轻松搞定。 由于事先就作了大量的准备,现在要做的只是装填、密封、加装导火药而已,大家分工合作,效率极高,成品很快就变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从小山变成了大山…… 那边,俄军正在搭帐篷,同时敦促蒙古人赶紧挖战壕。打了败仗,脾气暴躁的哥萨克心里憋着一股火,对那些协助作战的蒙古叛军士兵怎么看都不顺眼,动辄打骂,科琴上校也不管,只是一个劲的催促着叛军士兵,让他们赶紧干活,叛军士兵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全体俄军将士的心情都非常糟糕。他们明明拥有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又有好几十门大炮,简直就是飞龙骑脸了,满以为可以轻松拿下海拉尔,没想到给打得这么惨,只是三次进攻就搭进去了上千人,光是俄军就没了五六百!死了这么多人,一点进展都没有,还得在这泼水成冰的鬼天气露宿荒野,这谁受得了?他们愤怒不已,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该死的中国士兵,恨不得把那些可恶的中国士兵给煎皮拆骨了。他们骂骂咧咧的扎好了帐篷,也没有修建更多的防御设施,就准备过夜了……没办法,天已经快黑了。 挖掘战壕的工程并没有太大的进展,土地被冻得实在太坚硬了,几百名叛军士兵磨到虎口出血,也只挖出一道浅浅的壕,勉强够哥萨克士兵趴下去。不过别趴太久,天气实在太冷了,趴得久了当心肚皮跟地面冻在一起。 没办法干更多活了,他们停下来,大家一起动手杀了十来头羊,顺便拖来两匹被子弹打死的战马,生起火堆,割下大块大块肉架到火堆上烤一烤便开始狼吞虎咽,吃得嘴边全是血丝。哥萨克吃得倒是更精致一些,他们把罐头放到火堆里加热,将冻得跟石头一样硬的黑面包切成片,等罐头盒受热膨胀起来了便扒出来用匕首撬开,将里面那滚烫的油脂弄出来涂在面包上,将里面的肉挖出来夹在两片面包中间,然后像狼一样啃了起来。把肚子填饱了,他们还泡了一杯红茶,悠哉悠哉的喝了起来。 俄国人的饮食那是出了名的高糖高油脂高热量,不是甜到发腻就是油到发腻,所以必须喝点茶,不然真受不了。 在他们大吃大喝的时候,又有一支补给车队赶到了,送来了一批武器装备,其中有十挺科琴急需的轻机枪。前些年沙俄从丹麦订购了一千五百挺麦德森轻机枪,这些轻机枪采用的自然是7.62毫米口径,可以使用莫辛纳甘步枪弹,远东地区的俄军也装备了一些。连番被边防团暴打之后,科琴发现自己吃的其实是机枪火力支援跟不上的亏。他的部队有二十挺M1910重机枪,是边防团的十倍,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这些重机枪名副其实,全重接近七十公斤,真够重的,这份量,让机枪手扛着它伴随步兵一起进攻,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顶……得了,你还是请赛亚人来吧。所以科琴向上司申请,调拨一批轻机枪过来,而上司也真给他调了过来。 有了这批轻机枪,再加上掘壕逼近战术,他有信心一举砸开边防团的乌龟壳,把海拉尔夷为平地! 科琴签收了这批装备和弹药,笑着对士兵们说:“这两天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把你们的马刀磨锋利一些,因为很快就会有一场大屠杀等着你们!” 哥萨克放声欢呼。 安颉对此持完全赞成的态度,但是对于谁屠杀谁这一细节,他有自己的看法。 在傍晚的时候他把那支敢死队集中起来,拿出刚做好的手榴弹,手把手的教他们怎么点火,怎么投掷。这其实并不难,清军以前也装备过类似的投掷队武器,跟古代的震天雷差不多,让他们使用这种手榴弹,那是一点障碍都没有。不过有些士兵觉得这玩意儿太轻了,不好把握,问能不能做得重一点,这当然是被拒绝的。 夜幕降临,一弯清冷的上弦月挂在天边,将同样清冷的月光洒向大地。今晚没有刮风,但同样冷得要命,在北方呆过的人都知道,北方下雪的时候不算冷,天放晴后那才叫冷,是骨髓都要结冰的那种冷。沙俄士兵躲在帐篷里,裹着厚厚的被褥,用最难听的话咒骂着该死的鞑靼人。虽然御寒装备还算不错,但他们还是冷得受不了。至于蒙古叛军士兵就更惨了,他们连棉被都没有,用牛皮、羊皮做的帐篷抵挡不住那刺骨的寒意,他们只能七八个聚成一堆,围在火堆旁烤火取暖。 这是兵家大忌,等于拿着喇叭冲对面大喊告诉对方你在这里。不过,由于对手是弱鸡得出了名的清军,他们也就不必忌惮太多。清军的战斗力有多渣大家心里有数,对上他们这些叛军还能拿出几分勇武,但是对上俄军,都还没打骨头就先软了。包围海拉尔的俄军可是他们的六七倍,谅他们也不敢对俄军有什么坏心眼。 不敢对俄军有什么坏心眼,就意味着他们这些挨着俄军的叛军也很安全,放心的烤着火睡就是了。 还真有人把草席拿来铺在火堆旁边烤火边睡的,别提有多惬意了。 安颉同样在呼呼大睡。他的本意是等俄军和蒙古叛军睡着了之后马上发动夜袭,但是考虑到自家的兵有不少是夜盲的,就算成功击溃了俄军,想要再次组织起来并且发动有效的追击也不容易,很容易打成击溃战,杀伤敌军不多,激怒敌军的效果却是满满的,所以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凌晨五点发动突袭好,现在的海拉尔,七点多钟了天都还没有亮呢,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足够他们将俄军大营搅个天翻地覆,而且越打天色越明亮,组织部队追杀逃窜中的俄军也方便…… 就它了! 这一觉睡到凌晨四点四十分,他爬了起来,召集那五百名敢死队员,每人一大碗烈酒一口灌了下去,然后在战马的马蹄裹上棉布,一来防止在冰面上滑倒,二来也减少动静,免得过早地惊动了敌军。至于战马,马嘴也得绑住,防止它们嘶叫。做完这些准备之后,他慷慨地对士兵们说:“虎兵们,罗刹鬼子垂涎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他们趁着我们改朝换代发兵来攻,分明就是想趁火打劫,想像割走外兴安岭那样将这片土地割走!不要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想想他们在海兰泡、江东六十四屯干过的好事,光是在海兰泡他们就屠杀了六七千人,祖祖辈辈生活在那里的中国人,几乎被他们杀光了!” “偌大的呼伦贝尔,只有我们这支孤军在战斗,我们没有退路了!我们杀了那么多罗刹鬼子,他们不可能放过我们的!就算我们投降,他们也会把我们千刀万剐以泄愤,然后转头把我们的亲属也杀清光!你们愿意看到自己的亲人被他们被杀鸡一样杀清光么!?” 虎兵们发出一声低吼:“绝不!!!” 安颉说:“我们不想死,就只能让他们去死!现在他们毫无戒备,正是送他们去见阎王爷的绝佳时机,我会冲在最前面,你们跟着我,冲进他们的营地然后放手大杀,就算是死,我们也要在死之前杀够本!” 虎兵们握紧马刀,抿着嘴唇,翻身上马,跟在安颉后面悄悄出城,朝俄军大营摸去。 俄军仍呆在帐篷里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了。 第517章 喋血孤城6 可能是因为这些侵略者不看颜色,连老天爷都看他们不顺眼了,在安杰率领500敢死队员悄悄出城的时候,那原本高高挂在天空中的上弦月被一大片乌云给挡住了,大地顿时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安杰暗暗松了一口,大清在心里说:“老天保佑,真是老天保佑!”原本在出发的时候,他就先月光死在太明亮了很容易暴露目标,现在月亮被乌云挡住,大地被黑暗淹没,敢死队像俄军营地接近的时候,也就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了……确定了,是老天爷在帮他们。 敢死队借着最后那一丝丝的亮光,牵着战马,朝着远处,那星期萝卜的火堆悄悄逼近。 此时俄军整个营地都寂静无声,只有木材渐渐燃烧时,偶尔发出一声噼啪炸响。不管是哥萨克斯丁还是蒙古叛军士兵都在呼呼大睡,他们是如此的大意,连哨兵都没放几个————而且那些哨兵也大多都凑到火堆前烤火,昏昏欲睡,放哨?对付这么弱鸡的对手,用得着这么慎重吗?他们大可可以放松一点。 这一放松,可就要了他们的命。 在距离俄军营地还有三百来米远的时候,安颉下令部队停止前进,自己带着马队那一百多名士兵匍匐,继续向俄军营地逼近。至于留在后面的士兵则轻手轻脚的将马背上的重机枪以及弹链卸了下来,搬到两个敖包上摸黑进行组装。是的,为了确保这次夜袭能成功,他们将仅有的两挺重机枪都给拆解用骡马驮着带到了战场,就等着大开杀戒了。 不光是那两挺重机枪,连仅有的一挺麦德森轻机枪也带了出来……没错,机枪手还是巴彦,安颉还特地给他配了他副射手,啥都不用干,帮忙背子弹就行了。 安颉带着马队一百多名士兵,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小心翼翼地往前爬。他们在当兵前都是非常出色的猎人,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在行进间不发出任何声音。事实上他们做得非常出色,一直摸到距离篝火只有二三十米远的地方,俄军士兵都毫无察觉,只顾着烤火和打瞌睡。 安颉暗暗冷笑。他这才发现,让清军畏惧了数十年,认为不可能战胜得了的俄军,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抛开他们在无数次战争中靠着惨重伤亡换取的一次次胜利,他们的战术素养似乎也不过如此,整个警戒线到处都是漏洞,只能说聊胜于无!一旦摆脱了那种本能的畏惧心理,专心去琢磨,可以利用的漏洞就实夶多了! 他一度打算带人摸进俄军大营里用匕首挨个割断那些正在呼呼大睡中的俄军士兵的咽喉,但考虑到现在已经凌晨五点多了,天很快就要亮了,就算人家躺平任割他也割不了几个,再说,那些蜷缩在火堆旁的叛军也是一大麻烦…… 所以…… 他掏出一个手榴弹,再掏出一截藏在一根竹管里的香头轻轻吹了吹,借着重新从乌云中钻出来的上弦月发出来的月光点着了手榴弹的导火索,大手一扬,朝火堆扔了过去。 手榴弹准确地落入火堆中,就掉在几名守在火堆旁烤火聊天的俄军哨兵面前。那几位都吓了一大跳,露出茫然的神色,紧接着———— 轰!!! 只听得一声巨响,手榴弹化作一团炽热的火光,火堆里的木炭连中罐头盒里的钢珠一起以爆速飞溅而出,火堆四周登时一片鬼哭狼嚎。那几名烤火的俄军哨兵不是被钢珠打成筛子就是被飞溅过来的木炭火焰点成火人,从他们喉咙中发出的凄厉惨叫声打破了凌明前的宁静。 马队一个个有样学样,趴在地上掏出一枚枚手榴弹照着火堆猛丢过去,有些家伙紧张之下找不着香头了,干脆就瞄准篝火,直接将手榴弹丢进篝火里。一时间,轰隆隆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蜷缩在火堆旁睡大觉的蒙古叛军士兵倒了血霉,有很多人还在梦中就被炸死或者炸残,侥幸没有中招的条件反射般跳起来撒腿就跑! 一连挨了两三百枚手榴弹,俄军就算是死人都有点反应了,何况他们还不是死人?那些哥萨克纷纷掀开被褥抄起步枪,不顾自己只穿着一条裤衩,就这么嗷嗷叫着从帐篷里冲了出来。他们并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但他们知道,如果他们继续呆在帐篷里,很有可能是要死的! 安颉看到大批俄军士兵从帐篷里钻出来,露出满意的笑容,怒喝:“步枪手,给我打!” 一百多支英七七步枪同时开火,以每分钟二十发的射速向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的俄军泼洒弹雨。俄军猝不及防之下吃了大亏,被那雨点般砸过来的子弹成排撂倒。但这密集的枪声也给俄军指明了方向,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就冲了出来的康斯坦丁少校叫:“只是小股夜袭部队,顶多就一个连!压上去,干掉他们!” 在他的指挥下,大队俄军嗷嗷叫着一边射击一边朝马队冲过来。有人接连打了好几枚照明弹,一时间整个营区亮如白昼,在照明弹的强光之下,那几乎是赤条条的的俄军士兵俨然从地狱中排出来的恶鬼,令人胆寒! 但安颉不怵他们,白天都狠狠打了好几仗了,也就这么回事,有什么好怕的?他飞快地扣动板机,哪里有最密集就往哪里打,几乎是弹无虚发。马队全体官兵也是一样,专往人员最密集的地方开火,子弹跟泼水似的,要不是英七七的枪声比较特殊,俄军都要以为自己遭遇重机枪扫射了。 在猛烈的火力打击之下,俄军死伤累累,但他们射出的子弹同样让马队不断出现伤亡。 巴彦眼看俄军越来越多,越逼越近,额头冒出汗来,把目光投向安颉。 安颉打完弹仓里最后一发子弹,冲他吼了一声:“开火!” 巴彦二话不说,麦德森轻机枪瞄准俄军,哒哒哒哒就是一阵扫射。他打的是曳光弹,在夜幕下拉出一条条白色弹道,格外显眼。弹雨横扫而过,气势汹汹地逼近的俄军士兵登时倒下一片。 这仅仅是个开始,曳光弹扫出去之后,那两挺布置在敖包上的重机枪也发出了令人心悸的轰鸣,7.9毫米口径重机枪子弹疾风骤雨般扫过来,形成强大的交叉火力,无情地绞杀着向马队冲锋的俄军士兵。弹雨扫过,俄军就像被大风吹过的麦田,一层层的倒下,很多中弹者是因为收不住脚步,倒在了就在自己眼前倒下的战友身上,尸体就这样一层层的撂了起来。见此情景,俄军不禁露出恐惧之色,他们白天已经被重机枪扫惨了,一听到马克沁重机枪的咆哮就心里发怵,顾不上找这支胆大包天居然敢跑过来偷袭他们的敌军的麻烦了,掉头就跑!康斯坦丁少校连声怒吼,却根本就无法阻止部队的溃退,气得他暴跳如雷! 安颉见状,拔出信号枪对着天空就是一枪,一枚红色信号弹高高冲起,十里内都清晰可见。 四百米外的敢死队主力看到信号弹升起,二话不说,策动战马挥舞马刀,向俄军大营猛冲过去!此时俄军还在不断发射照明弹,把营地的位置和帐篷分布暴露无遗,给他们提供了极大的方便,而强大的重机枪火力又把俄军给扫得人仰马翻,根本就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于是,这些骑兵势如破竹,转眼之间就杀入了俄军大营。俄军士兵只觉得无数骑兵潮水般涌来,眨眼间就杀到自己面前了,如此可怕的情景让他们惊骇欲狂,尖叫着两片脚掌上下翻飞,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那两片脚掌再怎么翻飞也没用,他们跑得再快也没有战马跑得快。凶悍的骑兵毫不费力的追上他们,然后挥刀斩杀。在白天的战斗中,边防团缴获了不少哥萨克那标志性的马刀,嗯,这种马刀名叫“恰西克”,意谓“天堂之刃”,意思是这种马刀锋锐无匹,挥舞起来砍人如砍菜,只消一刀就能送敌人上天堂。现在这些“天堂之刃”肩负起了送这些哥萨克上天堂的重任,膂力出众的虎兵挥舞恰西克马刀,在夜幕下构起一道道森冷的合幕,刀光闪过,肢体乱抛,被砍中的俄军士兵不是人头落地就是没了一条胳膊,又或者一侧腹部被砍开,肠子脏器跟泥石流一样滚滚而出……甭管是哪里中刀,身体都别想再保持完整了。 骑兵冲锋的时候顺便将马队的战马也给带了过来,安颉第一个跳上战马,拔出马刀,怒吼:“送他们回老家!”带着这一百多名真正的骑兵一堵墙似的向已经乱作一团的俄军和蒙古叛军猛撞过去,好些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的俄军士兵被他们生生撞飞、踏翻,甚至有些倒霉蛋还没有从帐篷里冲出来,他们便挥刀斩断固定帐篷的绳索,纵马从帐篷上踏了过去,连人带帐篷一并踩扁! 第518章 喋血孤城7 科琴上校由于心情不好,喝了不少酒,所以睡得很死。他的睡眠一向很深,一旦躺下,就算天崩地陷都很难将他惊醒。当他好不容易从订上爬起来,冲出帐篷的时候才发现他的部队已经崩溃了! 是的,7000余人的俄军与蒙古叛军,让区区500敢死队员给冲崩了。那些敢死队员骑着阿巴嘎黑马,旋风般在整个营地往来冲杀,疯狂砍杀着每一名当在他们面前的敌军士兵,将火把投向一个个帐篷,帐篷被点燃,烈焰腾空,浓烟滚滚,这些虎兵在浓烟大火中倏来忽去,直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哪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哥萨克,见此情景也不由得为之胆寒! 康斯坦丁少校带着一队人马气喘吁吁的冲过来,对他说:“上校,不行了,部队已经崩溃了,我们还是走吧!” 科琴上校面色阴沉得骇人:“什么叫不行了?只是一小股夜袭部队而已,这就不行了!?把重机枪给我架起来!” 康斯坦丁少校一惊,说:“现在敌我双方搅作一团,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根本就……” 科琴上校不耐烦的说:“那就把他们通通扫倒,让他们躺下之后再去分辨敌我!快去!” 康斯坦丁少校打了个冷战。 数挺M1910重机枪迅速架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数千溃败不堪的俄军的后背。科琴上校站在机枪阵地前放声怒吼:“不准再后退半步!都给我转过身去战斗!是死在鞑靼人刀下还是死在我的子弹底下,自己选!” 面对那黑洞洞的机枪枪口,听着上校那冷血的宣言,哥萨克们不禁打了个冷战,迟疑的停下了脚步。 “那你先去死吧!” 一声怒吼压过了科琴上校冷血的宣言,数枚手榴弹从哥萨克中间抛出,准确地落在重机枪阵地上。科琴上校大惊失色,扔掉扩音器迅速卧倒! 轰轰轰轰! 一连几声巨响,重机枪阵地腾起团团烟焰,密密麻麻的钢珠四散飞溅,带来一片惨叫,那些把机枪对准溃兵的机枪手几乎无一例外,都被钢珠打中,发出痛苦的嚎叫声,就连科琴上校后背也挨了两三枚,痛得他直抽搐! 一看到机枪手都被炸翻了,原本已经停下脚步的蒙古叛军士兵想都不想,哗一声就涌了过去,少数几个没有被炸伤的机枪手也让他们撞翻,然后踩了个半死。哥萨克们见状也跟着一拥而上,整个机枪阵地转眼间就让人潮给淹没了。 康斯坦丁少校见势不妙,顾不上指挥作战了,指挥两名士兵架起受伤的上校就跑。科琴上校暴怒地挣扎着:“放开我!混蛋!我要用重机枪把这些逃兵通通打成碎片!这些懦夫都不配活着!他们不配做一名光荣的哥萨克!” 现在我们的科琴上校已经快要被气疯了,全然不顾自己已经受伤,只想着杀,杀光这些懦弱的哥萨克!但康斯坦丁少校可顾不了这么多了,架着他有多快就跑多快!俄罗斯帝国确实无法接受这样的失败,但更加无法接受一名身经百战的上校成为鞑靼人的俘虏,所以还是赶紧跑吧,有多快就跑多快! 扔出手榴弹炸伤了科琴上校的不是别人,正是安颉。在混战中,他的战马中弹倒下了,他整个人被裹在溃败的人流中,由于他穿着俄军制式的大衣,俄军在惊慌失措中居然没有认出这是敌人,就这么裹着他一路溃逃。在身不由己地跟着俄军一起溃逃的过程中,他又碰到了十几名敢死队员,都失去了战马的。他让他们跟在自己身边,见机行事,结果很快就撞上了科琴上校架起重机枪劝说逃兵们回头跟敢死队战斗……没什么可想的,指挥大伙一起将手榴弹抡了过去! 然后整个机枪阵地一片狼籍,原本已经被拦下来了的溃兵这回逃得更快了。 安颉没有跟着逃,他跑过去将一挺M1910重机枪一百八十度转弯,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逃窜的俄军的后背。几名部下见状,马上就过去一个帮忙托弹链。他狞笑着向逃窜的俄军士兵扣动板机,那些原本要用来屠戮中国士兵和民众的子弹在沉闷的嘶吼声中汇成一道道雷霆之鞭,狠狠地抽向哥萨克,弹壳飞跳中,哥萨克不是一排排的倒下,而是一片片的倒下! 跟在安颉身边的士兵中有几个是马队的,接受过重机枪射击训练,水平有多好就别指望了,但最起码知道怎么装弹,怎么处理诸如卡壳之类的问题,怎么射击。他们见状,也操纵一挺重机枪往俄军人数最密集处疯狂扫射。边防团弹药匮乏,他们每次重机枪射击训练撑死也只能打十来发子弹意思意思,现在遍地都是成箱的子弹,完全可以敞开了祸祸,还有什么好想的?扫!往死里扫! 一听到重机枪发出轰鸣,周遭惨叫声和哭喊声震天动地,康斯坦丁少校就知道大事不妙了。最惨的是那位脾气暴躁的上校还在放声咆哮,吼得震天动地,这……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那两挺重机枪都对着这边疯狂扫射,在扫翻了一堆人之后,几发子弹终于穿透人墙,将科琴上校和那两名架着他逃跑的士兵撂倒在地。科琴上校的咆哮声戛然而止,有一发子弹正好打在他的脊柱上,当场就要了他的命,康斯坦丁见状骇得魂飞魄散,都顾不上去看上校伤在哪里了,趴在地上手脚并用拼命的爬,他可不想死在这个鬼地方! 安颉还不知道自己和部下这通疯狂扫射取得了多惊人的战果,他只管扣动板机,将弹链上的子弹通通扫出去。打完了一条还不过瘾,让供弹手又给他换一条,算是打了个爽。两条弹链打完,射界之内,俄军士兵的尸体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目之所及,已经看不到一个还能站着的了。 巴彦跑过来,兴冲冲的叫:“团长,罗刹鬼子被我们打得放了羊,有很多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就这么赤条条的逃得满地都是,要不要继续追杀?” 安颉狞笑:“用不着!这么冷的天气,他们什么都没穿,冷都冷死他们!赶紧动手把战利品运回去,拉不走的就一把火烧了,一发子弹都别留给罗刹鬼子!” 巴彦说:“好咧!”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海拉尔城中的军民都已经骑马出城,赶来助战,看到俄军大营尸横遍野,不禁咂舌。打仗是用不着他们了,不过他们帮忙搬搬东西还是可以的,巧得很,俄军大营里有不少四轮马车,就连挽马也不缺,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搬,能搬多少就搬多少! 边防团欢天喜地地疯狂搬运战利品,机枪、弹药、火炮、粮食、被褥……但凡是能搬走的,通通都不放过。海拉尔穷啊,大家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好东西,一个个跟阿里巴巴他哥进了强盗的藏宝窟里似的,都不要命地狂搬。你见过一个人搬着两箱子弹健步如飞的画面吗?这里比比皆是! 趁着大伙狂搬战利品之机,安颉带人清点了一下伤亡,顺便统计一下自己的战果,结果让他非常满意:敢死队伤亡一百二十余人,而俄军和蒙古叛军至少有1200人死在了这场夜袭之中,双方的交换比高达一比十。如果说白天几场小胜给了安颉一些信心,让他确信凭着自己手中这1000多号人能坚持到援军抵达的话,那么这场大胜就让他信心爆膨了。他意识到,俄军并非不可战胜,只要沉着冷静,打准破绽,战术运用得当,足以给这些骄狂、不可一世的俄军予重创! 他在尸体堆里找到了科琴上校————这家伙那身制服在一大堆啥都没穿的俄军大兵中间实在太显眼了。边防团官兵得知他们打死了一名俄军上校之后,无不放声欢呼,甚至举枪对着天空不停扣动板机,尽情发泄着心中的喜悦。 安颉不打算制止这种浪费弹药的行为,因为俄军遗弃的弹药都堆成山了,就算他们对着天空打上一天也打不了多少。他的心情异常激动,对于一名指挥官来说,最值得骄傲的莫过于砍下敌军统帅的头颅,而他做到了。 自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以来,中国军队击毙的级别最高的将领就是日本的大寺安纯少将,这个倒霉蛋指挥日军第11旅团以极为惨重的伤亡作代价攻下了威海卫的摩天岭炮台,他跑到炮台去摆拍的时候,在海上用舰炮支援炮台守军的“来远”号战舰一炮轰过来,当即要了他的命。这是破天荒第一遭,跟列强打了这么多年,大寺安纯是死在中国军队手中的唯一一个带将星的。 上校跟少将相比还差点意思,但是安颉对这一战果也极为满意,让人把这个老鬼子的尸体拖回去。这个老鬼子虽然已经死透了,但还是有点价值的,至少可以用来抽俄军的脸,或者跟俄军做点交易,可不能浪费了。 第519章 从天而降 “团长,那几门重炮我们没法运回去,怎么办?” 巴彦又跑了过来,向团长大人汇报他们拖大炮的进展。 他所说的没法运回去的重炮就是那八门152毫米口径攻城加农炮。这玩意儿每门重量接近三吨半,对于一辆卡车都没有,全靠马匹拖拽大炮的边防团来说,这玩意儿实在太重了。 安颉看了看那几门口径大得惊人的重炮,脸颊肌肉微微抽搐,一副有如被割肉的表情。他说:“把它们给我炸了!” 巴彦挠头:“这么大的家伙,炸不动啊!” 安颉说:“什么叫炸不动?去看看哪里有烂泥,挖一些过来从炮口塞进去,然后装上一发炮弹开炮,不炸才叫有鬼!” 巴彦恍然大悟,马上照办。 于是,没过多久,那几门威力巨大的152毫米攻城加农炮一门接一门在隆隆巨响中炸成一堆扭曲的废铁,顷刻之间全部报销。 至于那些87毫米口径骑兵炮、野战炮,安颉也没太贪心,只拖走了四门,剩下的通通炸掉。不过炮弹倒是一发都没给俄军留下,通通运回去。原本他只打算尽量多运走一点战利品,如果俄军反击他立马就撤,绝不贪心,但俄军崩得实在太过干脆,几个小时了都没有半点要反击的样子,他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全部搬回去!就连海拉尔城中的老百姓也跑出来帮忙搬战利品,武器装备什么的他们用不着,但是像衣物、食物、毛毯之类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却是难得的好东西,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可以零元购的好机会,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俄军确实崩得很干脆,数千人的大军跑得一天一地都是,军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办法把他们收拢起来……事实上,连军官都在带头逃跑,想到要收拢部队进行反击的少之又少。跟法国、德国、英国等老牌强国的军队不一样,俄军的组织度一向相当低,士兵受训练程度和受教育程度都远远落后于这三强,战术方面更是死板,遇到袭击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请示上级应该怎么办。拿破仑说应该如何消灭俄军的呢? 第一步:瞄准要害; 第二步:扣动板机; 第三步:将中弹死亡的俄军推倒。 对,在法军眼里,俄军死板到中弹后还得推一下才知道要倒地。 法国人的形容实在太过夸张了,但俄军的僵化死板是有目共睹的。如果有明确的指挥命令,有指挥官沉着指挥,俄军的战斗力无疑是极为恐怖的,可悲催的是,俄军最缺的就是这些。现在这部队的最高指挥官科琴上校已经阵亡,连同上校一起阵亡的还有一大堆指挥官,比如说第1骑兵团的团长就因为喝得醉醺醺,没得得及爬起来,被敢死队纵马从帐篷上踩过去,把脑袋都给踩爆了。没了顶头上司,一堆军官慌得一逼;自家营长、连长迟迟没有发布明确的命令,普通士兵心里更慌,于是大家赶紧跑吧,有多远跑多远! 其实也跑不了多远,逃出几里之后他们便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酷的事实: 现在的气温是零下二十度,而他们身上只有一条裤衩,甚至连裤衩都没有……谁叫他们这么喜欢裸睡呢?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野兽般的惨叫声和哭喊声响彻这片苍凉而雄浑的大地。 事后俄军统计,此战科琴所部战死1200余人,被冻死700余人,因严重冻伤而不得不截肢者多达1000余人,不同程度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他们终于为自己的骄狂付出了可怕的代价,经此一役,这支俄军基本不复存在了。 消息传回国内,俄国为之震动! 安颉并不知道那些跑散的俄军的悲惨遭遇,俄军始终不反攻,他也乐得清闲,指挥城中军民敞开了搬运战利品,火炮、枪械、弹药、食物、马匹、马料……甚至连被俄军遗弃的帐篷也不放过,一古脑的往城里搬,直到整个营地被搬得一干二净为止。 比被遮天蔽日的蝗群扫荡过的菜地还要干净! 回到城里清点一下战利品,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缴获步枪两千多支,重机枪二十挺,轻机枪十挺,子弹……这个数不清楚了,只知道用四轮马车来来回回的拉了差不多十车回来,马车都被压散架了。缴获87毫米骑兵炮四门,炮弹数千发,152毫米口径攻城加农炮炮弹三百余发,收获巨大,只是如何将这些威力巨大的炮弹砸出去是个大问题。缴获面粉五百多袋,罐头七万多盒,而且种类还相当的齐全,这下士兵们有口福了……当然,手榴弹的弹体也有保障了。此外还缴获了将近一吨军用炸药,至于毛毯、被褥、衣物这些,简直没法数了,都要把仓库给塞爆了! 他们还缴获了一千五百多匹俄军战马和三百多匹挽马,马料也多不胜数。士兵们看着这些高大健壮的战马啧啧称奇,都说没见过这么高大的战马。 佟胜激动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冲安颉叫:“发了,我们发了啊!我们发大财了!” 安颉咧嘴直笑,兴冲冲的跑去发电报,他迫不及待的要向北京那边报告他胜利的好消息了。 电报发出去后没多久,李思明就回复了:“祝贺你获得了一场辉煌的胜利,你是我们国家的英雄,很快,在共和国的每一个角落都会传颂你的名字和事迹。” 我是这个国家的英雄? 安颉眼眶有点发热。他一直以为自己这帮人是前朝余孽,新政权肯定不待见他们,谁曾想他居然成了这个国家的英雄? “我已经向海拉尔派出了两艘飞艇,飞艇上有二十多名参谋人员和教官,他们将会帮你出谋划策,制订作战计划,同时教会你的部下如何利用手头上的一切资源,将生活中常见的东西变成杀伤力凌厉的武器。此外,飞艇上还有记者,会对你的部队进行采访,让全世界都知道你们的胜利。” 看完电报,安颉心潮澎湃。飞艇他是知道的,欧洲人搞出来的一种飞行器,巨大无比,一次性可以运载数十人飞行数百公里甚至上千公里,几乎可以完全无视地形的约束。这玩意儿无疑是非常昂贵的,国内编练新军的时候也想过要引进一两艘,但终究因为过于昂贵而放弃了。新政权居然有这玩意儿,并且派过来支援他们? 他的手微微有点颤抖,半晌才回复:“我应该怎么做?” 李思明:“时刻注意观察天空,如果是白天看到飞艇就用颜色鲜艳的物品在地面拼成一个箭头,指向你们据守的城市;如果是晚上发现它,就点几堆火,同样组成箭头,飞艇上的人看到之后会作出反应的。” 安颉:“明白了。” 此时。暮色苍茫的天空中,两艘块头巨大的飞艇慢悠悠的从地平线后面冒出出来,朝这边飞来。它们的到来马上引起了一阵轰动,海拉尔军民翘首看着这两个庞然大物,指指点点,有人甚至认为是神明显灵了,跪在地上冲天空猛磕头。 安颉冲了出来,冲他们大吼:“别愣着了,点火!快点火!组成箭头朝向我们!” 众人一脸懵逼,不明所以。 事实上根本就用不着点火,战死的俄军实在太多了,他们的鲜血将雪地给染红,再显眼不过了。数百米高空中,飞艇上的人马上就看到了那伏尸喋血的战场,飞艇悬停在天空中。 飞艇内,一身黑衣的刘星戴上了护目镜。 负责指挥飞艇的艇长卡隆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他,用生硬的汉语说:“刘,我还是建议让飞艇强行降落在海拉尔城外,这样虽然会损失两艘飞艇,但是可以确保你们的安全!” 刘星说:“不必,我们跳下去就可以了……我们的钱还没有多到可以随便挥霍的地步。” 卡隆直摇头:“为了保住两艘飞艇,让自己和部下去冒这么大的危险?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刘星嘴角一扬,露出一缕骄傲的微笑:“危险?我们不知道什么叫危险!”冲几名看上去有几分儒雅的参谋叫:“几位书生,我们要玩命了,你们怕不怕?” 一名参谋笑:“有点怕,但刘队长你要玩命,我们自然是舍命陪君子。” 刘星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卡隆说:“把舱门打开!” 飞艇的舱门打开,他毫不犹豫,纵身从飞艇内跃出。他的同伴们跟随其后,一个接着一个,从六百米高空中飞跃而下,都不带任何犹豫的。 负责驾驶飞艇的德方人员一个个瞠目结舌,卡隆直摇头:“疯子,这帮家伙全都是疯子,谁要是在战场上碰到他们,那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这两艘飞艇是李思明在去年订购的,两个月前才交货,卡隆他们也被黑衣军聘用,负责培训黑衣军的人员,教他们如何驾驶、保养飞艇。原本这只是一份平平无奇且乏味的工作,可是…… 打从意识到他们的雇主是个脑洞赛黑洞的疯子之后,卡隆便发现,这份工作实行太刺激了,刺激到他都要提前患上心肌梗塞了! 第520章 火上浇油 李思明似乎有着无以伦比的魔力,能把一切看似人畜无害的东西都变成致命的武器。比如说飞机,这玩意儿不具备杀伤力,顶多就是搞搞空中侦察,这早已经是常识了,可到了他手中,人畜无害的飞机马上就被装上了机枪和炸弹,一个不留神就给你来个天降正义! 就连一截平平无奇的滑膛钢钢管,也能让他改造成威力巨大、口径惊人的抛射炮,估计这家伙还在娘胎里就开始琢磨打仗的事情了,不然的话怎么这么会玩? 飞艇也不例外,甫一交付,这家伙那令人窒息的操作就开始了: 把士兵塞进飞艇里,让他们背着降落伞从数百米甚至上千米高空中一跃而下! 卡隆承认,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不要命的从飞艇上纵身跳下,他真的吓尿了。他也不是没有见过跳伞,德国的跳伞爱好者甚至举办过跳伞表演,乘坐热气球升上数百米高空,然后纵身跳下,看着都惊心动魄。可是,这远远比不上一大批士兵当着他们的面排着队从数百米高空中飞跃而下来得震撼,这是拿士兵的命开玩笑啊,下这道命令的人应该上军事法庭! 一共二十八名士兵,转眼之间全跳了下去,一朵朵伞花在空中绽开,飘向海拉尔。 紧接着,一个个物资箱被空投下去,更多的伞花在空中绽开。 整个海拉尔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呆了。 刘星第一个降落在地面上,好死不死的,他正好降落在安颉面前。他飞快的将降落伞收了起来,然后走到安颉面前问:“请问哪位是安颉安团长?” 安颉声音直哆嗦:“我……我就是,我就是!” 刘星扬手向他敬了个军礼:“安团长你好,我叫刘星,是黑衣军军旗大队第一中队队长,奉总司令之命前来向你报到!” 安颉听得一脸懵:“军……军旗大队?这是什么部队?” 刘星笑笑:“我们随口起的名字,你听听就行了,不用当真。”冲那帮已经完成收伞的士兵叫:“都过来,向团长敬礼!” 那帮士兵纷纷跑过来,向安颉敬礼:“团长好!” 安颉简直受宠若惊了:“你们都是京城那边派来支援我们的?” 刘星说:“没错。” 安颉问:“京城那边情况到底怎么样了?能跟我说说吗?” 刘星说:“当然可以,不过……安团长,你能否让你的人把我们的装备箱收集起来?那里面的我们辛辛苦苦带过来的武器装备,很重要的。” 安颉说:“这个好办。”马上指挥部下去将所有装备箱都给拖过来。那两艘飞艇一口气投下了好几十个装备箱,散得一天一地都是,收拢的时候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安颉对这些从天而降的装备颇为好奇,刘星也不小气,打开装备箱给他看。那里面有十挺09式班用轻机枪,每挺配四个压得满当当的75发快装弹鼓和一个100发容量的弹链盒。 “这种轻机枪全重八公斤,理论射速每分钟九百发,原本是采用6.8毫米口径枪弹的,考虑到这种口径子弹在战场上补给不易,所以临时改了口径,改用俄国人的7.62毫米口径枪弹了。”刘星向众人介绍。 佟胜一脸懵:“这口径还能说改就改?” 刘星说:“当然能,更换枪管和几个零部件就可以了。” 接着是十挺两脚架和三脚架一应俱全、枪管护套上有很多散热孔,看上去很寒酸的机枪:“这是11式通用机枪,同样是采用俄制步枪弹,理论射速达到每分钟一千二百发,轻把人拦腰扫成两截,威力惊人。不过它有个缺点,就是枪管容易发烫,打上三百来发就一定要更换枪管了。” 最令人注目的还是八门看上去很像臼炮,但炮管要长得多的火炮。刘星介绍说这是82毫米口径迫击炮,每门炮一分钟可以发射二十几发炮弹,威力惊人。飞艇上的那些机枪都只带了少量弹药,腾出来的空间都用来带炮弹了,每门炮配了四十发炮弹,够打一阵子了。 有大炮固然惊喜,但是…… 佟胜一脸蛋疼的说:“我的兵没有接触过这种火炮啊,怎么办?” 刘星说:“放心,我给你们带来了两位神炮手,他们会在最短时间内教会你们如何使用这些武器的。” 安颉简直感激涕零! 那边,李思明许诺的记者一落地就迫不及待的找到自己的装备箱,将照相机架了起来,对着被鲜血染红的战场咔嚓咔嚓就是一通狂拍。那货一边拍一边激动的嗷嗷叫着:“我的老天爷,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除了在廊坊战场,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战场死这么多洋鬼子的!” 安颉疑惑:“廊坊战场?” 刘星向他解释:“我们总司令带领部队在天津登陆,向北京推进的时候在廊坊与一支受雇于清廷的、由英、法、日、俄等国使管警卫队和保安为主力,再加入大批武装桥民组成的洋枪队迎头相遇,爆发了一场激战,最终我军两个团以伤亡近400人为代价全歼了他们,击毙敌军近3000人。” 安颉嘶地倒抽一口凉气,有种给那位素未谋面的总司令跪了的冲动。这些可都是响当当的列强啊,先不说这支洋枪队战斗力怎么样,光是看看他们的人员组成,换任何一个政治势力都得两腿发软……天知道这一炮打过去要得罪多少个国家!可这位总司令想都没想,直接就将他们宰个一干二净! 那位记者兴奋异常,嗷嗷叫着拍下无数照片,又给海拉尔边防团将士拍照,咔嚓咔嚓的不停按快门,好像胶卷不要钱似的。拍完了,又拿出速记本,开始采访安颉、佟胜以及边防团那些看上去比较有特色的士兵,比如说胡子已经有点点灰白了的马林卡。 安颉让他整得有点不知所措。 刘星向他解释:“这位陈记者是我们黑衣军的随军记者,文章写得极好,拍照也有一手,可以说是我们总司令的御用文人。你们想说什么只管对他说,保证会让全国人都看见,让全国人都认识你们。” 安颉乐了,记者啊,新鲜玩意儿,以前在北京的时候见过,不过那都是采访那些军政要人的,像他这种粗胚,站到人家面前人家都嫌污染了空气,现在居然跑来采访他了?还有这样的好事? 没啥好说的,赶紧把自己的亲信,还有那些打得最勇猛的士兵都叫过来。这位陈记者可是那位国家元首的御用文人呢,他写的稿子很有可能要先呈给元首看的,这种让自己的名字闻达于君前的机会可谓千载难逢,当然得大家分享! 刘星笑笑,带着自己的手下各自忙活去了。 应该说,安颉这一战取得大胜,给他创造了极好的机会。本来他已经作好了一到战场就投入战斗,在紧张的战斗中指导这些边防团战士,手把手教会他们怎么打一场现代战争,没想到安颉这么猛,一仗把俄军打得大败,给他争取了数天时间,只要充分利用好这几天时间,他就能把海拉尔变成一个难啃的铁核桃,崩掉俄军的大牙! 一直到深夜一点钟,陈记者的助手才把照片全部冲洗出来,通过传真发回到北京。 收到照片后,宋雨薇不敢怠慢,马上送到李思明手里。 李思明一张张的看着,宋雨薇也凑过来看,照片上,俄军和蒙古叛军的尸体跟挖红薯似的散落得一天一地都是,鲜血染红了大地。 宋雨薇惊叹:“我的天,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洋鬼子死这么多人的!” 李思明满意的点头:“这说明那些虎兵都是有血性的,没有丢他们祖先的脸。”看完最后一张照片,他双手抱头往椅背一靠,伸了个懒腰,惬意的眯上眼睛:“这一仗打得好,不仅让俄军死伤惨重,还争取到了好几天时间……有这段时间我可以通过飞艇往海拉尔那边运送更多武器装备,把那里变得更加坚固……不错的开局。” 宋雨薇说:“你似乎从来都不担心沙俄被彻底激动,出动大军向我们发动全面进攻。” 李思明说:“没什么好担心的,该来的终归是会来,迟来不如早来。”从照片里挑出几张,将科琴上校被击毙的那张照片摆在最上面:“让人把这些照片给报社送去,还有这篇稿子,一并交到报社主编手里,告诉他,我要在明天早上的报纸上看到俄军在海拉尔吃了大败仗,一名上校一名中校被我边防军击毙的头版,让他给我好好排版,不然他这个主编就别当了。” 宋雨薇有点无奈:“现在京城一带对俄开战的呼声已经越来越高了,你还要把这条新闻放在头条?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李思明说:“火上浇油才好啊,这样火烧起来才够猛!” 这家伙摆明就是想搞事,宋雨薇拿他没办法,只能照办。 第521章 轰动1 东交民巷,日本使馆里。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身穿和服、脸用厚厚一层白色粉末涤得惨白的日本舞姬手持扇子翩翩起舞。日本驻北京公使船越三郎、武官黑岛文夫盘膝坐在地毯上,欣赏着这雅乐和舞姿,不时轻轻鼓掌,陶醉不已。 陈其美却是一副便秘的表情。 虽说同盟会的大佬大多都在日本生活过一段时间,对日本的文化颇为熟悉,甚至暗地里效仿,比如说黄兴父子,在家里都是穿和服的。陈其美自然也不例外,他也在日本呆过一段时间,但是日本舞姬那妆容,那舞姿,他真的欣赏不来。 问题主要还是出在妆容上。日本的舞女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画的妆都是出了名的重口味,那敷了厚厚一层粉,弄得惨白惨白的脸,还有那血红的嘴唇,跟刚从棺材里蹦出来的僵尸一个鬼样,吓都把人给吓尿了,这种艺术谁欣赏的来? 大概也就日本人会陶醉其中了。 船越三郎似乎注意到陈其美心不在焉,等到一曲舞罢,他拍拍手,让那些舞姬退下,笑眯眯的对陈其美说:“陈君,你为何闷闷不乐?如此优美的雅乐和舞蹈都不能博你开怀一笑吗?” 陈其美苦笑:“现在俄国人在边境不断挑衅,甚至出动上万大军将我们的边境城市海拉尔团团包围,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开战的意思,形势如此危急,你让我怎么开心得起来?” 他搁下手中的酒杯,望定穿越三郎说:“船越君,中国跟日本是一衣带水的邻邦,俄国更是你们不共戴天的仇敌,现在他们在满洲边境蠢蠢欲动,大有从东蒙挺进,一举吞下整个东北的意图,中国现在真的很需要日本的帮助……毕竟,我们倒了,你们的利益也会受损!” 船越三郎摆了摆手说:“陈君,你太客气了!贵国元首身经百战,手下更有一支无敌铁军,所向披靡,以俄国人那差劲到极点的战斗力,想必他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只要有他出手,沙俄大军必将一溃千里,日本的帮助对于你们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陈其美说:“船越君,你就别拿我们开玩笑了!我们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们不是俄国人的对手,所以一直都在努力寻找和平解决的办法,我们真心的希望日本能帮我们一把,这对中国对日本都很有好处,不是吗?” 黑岛文夫说:“这点小事还不好办?只要贵国跟我们签一个协议,让我们抽调一个联队到海拉尔去驻守,保证俄国人立刻退兵,不敢在越雷池半步!” 陈其美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船越三郎笑眯眯的说:“对呀,陈君,黑岛中佐这个主意不错,只要皇军出动一个联队到海拉尔去驻扎,俄军必将立刻撤退,到时候一切困扰你们的难题都烟消云散了,岂不完美?” 陈其美深深呼吸,压抑住心中的怒火问:“那我们应该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船越三郎摆了摆手说:“我们单纯就是想帮帮中国,怎么好意思索要报酬劳呢?你只管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挟恩图报的!” 陈其美也只能在心里冷笑了。他当上外交部长也有一段时间了,视野比以前开阔得多,已经学会从全局去考虑问题了。他知道,在那一大圈对中国虎视眈眈的恶狼里,有三条是最危险的: 第一条就是大英帝国。英国那是出了名的阴险,玩弄阴谋的水平简直是炉火纯青,总能在不动声色之间给你挖下无数的坑,让整个国家四分五裂,让一大片地区陷入无休止的战乱之中,永远不得安宁。大英帝国外交的核心就是避免任何一块大陆出现一个具有压倒性优势的大国,因为这样的大国有能力去整合整片大陆的资源跟英国对抗,这是英国绝对无法容忍的。好死不死的是,中国正好有这样的潜力,所以英国表面上对于中国十分不屑,心里却总有几分忌惮,只要中国稍稍有一点要抬头的苗头,他们立刻就在暗中使绊子。除非将英国的影响力驱逐出东亚,否则中国永远不得安宁。 第二条就是沙俄。这帮贪婪的斯拉夫人对土地的渴望是永远没有极限的,他们的领土面积已经是世界第一了,却仍然在拼命的扩张扩张,不停的扩张。幅员辽阔,气候宜人,而且资源丰富的中国无疑是一块诱人的肥肉,那一个个诱人的不冻港更是让沙俄垂涎三尺,只是现在中国大地上列强扎堆,哪一个都不是善茬,他们没有办法将所有列强都踢出局,投鼠忌器之下,也就无法采取大规模的入侵行动。一旦英国、法国这些列强因为种种不可抗拒的原因退出了东亚大陆,这头贪婪的北极熊肯定会第一时间跳出来,将这个庞大而虚弱的国家撕成碎片,一口一口的吞下,连渣都不会留下来。 第三条就是日本。作为一个海洋民族,日本已经受够了他们那一串资源匮乏、天灾频发的岛屿,做梦都渴望着能像中国那样拥有一片辽阔而肥沃的土地,无忧无虑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早在明朝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盯上了这个东海彼岸的古老国度,在丰臣秀吉的指挥下悍然出动十几万大军入侵朝鲜,企图先占领朝鲜,然后以朝鲜为跳板进攻东亚大陆。可惜的是他们的国力不足以支撑他们的野心,鏖战数年之后,他们最终败在了明军的铁蹄之下,狼狈的退回了日本列岛。之后又是近300年的隐忍,最终借着明治维新的东风一飞冲天,将正在走下坡路的中国远远的甩在了身后,甲午一战,他们终于掀翻了这个两千多年来一直压在他们头上的大国,成了东亚头号强国。他们不再隐藏自己的野心了,开始咄咄逼人的蚕食中国,逮到机会就在中国身上狠狠撕一大块肉下来! 李思明断言:按这种势头,不出三十年中日必有一战。 对此,陈其美虽然感觉有点难以接受,但还是深信不疑。日本对中国的野心是人尽皆知的,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来。所以…… 让日军到海拉尔驻扎,那不是等于将这一军事重镇拱手相让吗?这样的结果,比海拉尔落入俄军之手还要糟糕。沙俄在走下坡路,而且欧洲那边火药味越来越浓,就算海拉尔被他们占了,一旦欧洲有变,中国还是可以抢回来的。可日本的国力正在蒸蒸日上,欧洲的风暴也波及不到他们,一旦海拉尔落入日军之手,想再要回来就难过登天了! 陈其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很感谢日本的善意,不过现在我们还有能力应对当前的局面,就不劳日本陆军出手了。我们希望日方能够暂时把中东铁路长春到大连段的使用权暂时还给我们,以便我方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通过这条铁路将军队投送到海拉尔那边去……我想这个条件并不过份吧?” 中东铁路是沙俄砸巨资修的,全长二千五百公里,从满洲里到绥芬河,从宽城子到旅顺,组成一张大网,延伸到东北的各个角落。这条铁路本是为沙俄在远东的扩张而准备的,1903年全线通车并且开始营业,沙俄在远东的扩张迈出了坚实的一步。但好死不死的,1904年,日俄战争爆发,沙俄战败,已经伸到旅顺了的熊掌被狠狠剁了一刀,赶紧缩了回去,忍痛将中东铁路南段,也就是从长春到旅顺那一段交给日本来经营。至于北段,也就是从满洲里到绥芬河、贯穿整个黑龙江的那一段,仍然由沙俄控制。这也是李思明明明有铁路,却不得不让第1骑兵旅骑马穿越东蒙前去支援海拉尔的原因,不是他不知道铁路运兵的便利和高效,而是……这铁路他根本就没法用,全握在日本人和俄国人手里! 听说中国人要用中东铁路运兵,船越三郎耸了耸眉毛,问:“这是贵国元首的意思?” 陈其美说:“可以这样认为。船越君,我认为这样的条件并不过份,毕竟我们在海拉尔击退俄军的话,对你们也是很有好处的。” 这话倒不假。沙俄对七年前那场惨败一直耿耿于怀,无时无刻不想找回场子,现在让他们找到了借口,那肯定是要搞大事的,一旦让他们拿下海拉尔,日本在东北的利益也要大大受损。现在日本债台高筑,跟沙俄爆发正面冲突对他们不利,但不打的话,沙俄就要重新把爪子伸进东北了……如果中国军队能将沙俄击退,那么他们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烦,继续愉快的赚大钱。 然而这等两全其美的方案也无法迅速打动船越三郎,他沉吟良久,说:“南满铁路的权益是我们用十万条人命换来的,它对于大日本帝国有着特殊的意义,开放这条铁路让贵国利用铁路往海拉尔运兵可不是什么小事,我无权作主,必须先请示国内。” 陈其美无言翻了个白眼,他知道,这整整一个晚上算是白忙活了。 第522章 轰动2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陈其美发现船越三郎这货表面彬彬有礼,实际却是一条阴险而贪婪的狼,没有十足的把握绝对不轻易出手,就算有十足的把握,不到最有利的时机还是不会轻易出手。这几天他提出了不少借日本的力应对沙俄威胁的方案,但这家伙都以请示国内为由,轻轻松松就给他拖过去了。所以一听他说要请示国内,陈其美就知道,这事没戏了。 此时天边已经泛白,陈其美无奈的起身,说:“那……我先告辞了。” 船越三郎说:“我送送陈君。”话虽如此,屁股却不曾挪动一下。 陈其美说:“不用,请留步。”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目送他走后,黑岛文夫有些不满的对船越三郎说:“阁下,刚才他提出的方案对帝国其实是非常有利的,你为何还是拒绝他?” 船越三郎给自己斟了一杯清酒,笑:“我有拒绝他吗?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他了?” 黑岛文夫说:“你明明说……” 船越三郎说:“我说要先请示国内,对吧?这么重要的事情得先请示国内,这是常识吧?怎么就成了我拒绝他了?” 黑岛文夫咕哝:“但你说要请示国内的事情到现在一件都没有请示过!” 船越三郎得意的说:“我答应过他请示国内,但没有说过什么时候请示,这不算言而无信吧?” 黑岛文夫觉得他在玩火:“你就不怕把支那给逼急了,他们倒向俄国么?” 船越三郎信心十足:“不会的,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倒向俄国。” 见黑岛文夫一脸不信,他解释:“如果还是爱新国罗家统治这个国家,我不敢担保他们会不会倒向俄国,但那位姓李的年轻元首,绝对不会!他是狂热的民族主义者,从一开始就对俄国抱有极大的敌意,对俄国从中国割走那么多土地耿耿于怀,让他跟俄国人合作?他恐怕宁可选择去死!” 黑岛文夫被说服了,但还是有点担心:“即便是这样,一直钓着他也不是他办法……” 船越三郎说:“耐心点,黑岛君。想要钓到大鱼,必须要有足够的奈心,并且让自己手中的诱饵变得足够的香甜。俄国人在边境动作不断,来势汹汹,只怕所图不小,这个刚成立才几个月的政权绝对顶不住俄国人的压力的……只有在他们即将被俄国人的压力压垮的前一秒伸出援手,才能收到最佳效果,此中分寸,我心中有数。” 黑岛文夫让他说服了,没有再多逼逼。只是,一个大问号始终在他的脑海中晃动: 这个年轻的政权,那位年轻但强硬无比的元首,真的会在俄国人的压力面前低头,向日本求援吗? 他心里没有数。 不得不说,日本真的让晚清的软弱给惯坏了,已经形成了惯性思维,现在中国换了一个作风跟晚清完全不一样的国家领袖,以前很多十拿九稳的事情现在心里都没底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陈其美从日本使馆出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小商贩的吆喝声将京城从沉睡中唤醒,原本空荡荡的街头变得热闹起来。那些卖白粥、馒头、包子的店铺早早就开了门,伙计站在门口向路人可劲的吆喝着,一些物美价廉的店铺门口排起了长龙。也有不少人推着苹果、梨、桔子之类的水果走上街头,甚至有一些在暖室里种出来的瓜果蔬菜————不过价格很贵,一般人肯定吃不起的。 黑衣军控制京城这段时间,对京城来了一轮很彻底的扫荡,普通市民他们不动,但是那些腰缠万贯的富商和躲在阴暗角落作威作福的黑恶势力却倒了大霉,不敢说连根拔起,但最起码也给收拾到吐血了。这一轮大扫荡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各大监狱人满为患,有些特别拥挤的牢房里,犯人只能轮流睡觉,因为人挤人的根本就躺不下,这其中肯定有不少是冤枉的,但是效果也是立竿见影:治安明显好转,老百姓上街做点小生意再也不用害怕被人敲诈勒索了。 美中不足的是好多老字号的茶楼酒店生意都差了许多……没办法,他们很多老客户都被请去吃牢饭了,正在为如何摆脱牢狱之灾伤透脑筋呢,哪里有时间光顾他们。 陈其美到一家小茶馆,要了一壶绿茶,两分点心,心不在焉的吃了起来。 点心做得很精致,茶叶的质量也不错,泡出来的茶茶香浓郁,但是他心事重重,再好吃的东西吃进嘴里也乏味得很,跟嚼白蜡差不多,索然无味。 助手小林见他眉头紧皱着,忍不住劝他:“部长,你就别一直拧着个眉头了,放松一下吧,你都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陈其美叹气:“这可是我上任以来第一次外交呢,关系又如此重大,一个搞不好,好不容易取得的成就就会化为泡影,你让我如何轻松得起来?” 小林说:“这也不能怪你啊,要怪就怪……” 外面忽然传来卖报童清脆的吆喝声:“号外!号外!我海拉尔边防团将士在安颉团长的指挥下大破俄军,击毙俄军上校、中校各一名,毙敌2000余人,大获全胜!” 这一声叫唤仿佛有着无以伦比的魔力,让原本有些嘈杂的茶馆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伸脖瞪眼,张大嘴巴,俨然一只只被雷劈过的蛤蟆,严重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拜这几天报纸长篇累牍的报道所赐,京城的老少爷们都知道有那么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叫海拉尔,它的得失直接关系着东北和华北的安危;更知道了有那么一群前朝余孽被俄军团团包围,正一反过去的软弱怯懦,跟凶狠而贪婪的俄军展开恶战,并且让俄军吃了不小的亏。不过大家都不看好这一战的结果,俄军的战斗力是明摆着的,区区一个边防团,孤立无援,哪里是俄军的对手?有些老学究在茶余饭后谈起此事,都是深深的叹息,说:“除非元首亲自带着黑衣军精锐前去支援,否则海拉尔丢定了!” 可万万没想到,那支部队居然反手把俄军给**,还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战果!? 陈其美对小林说:“去给我买一份报纸过来。” 小林马上反应过来了,飞快的跑出去,用一个铜板从报童手中买走了一份报纸。当他拿着报纸想回茶馆的时候,人群蜂拥而来,把他和报童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人手里都拿着铜板,争先恐后的叫:“小孩,给我来一份!” “先给我来一份!” “我先来的,应该先给我!” 小林差点让他们给挤扁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脱身,回到茶馆把报纸交给陈其美。 陈其美搁下茶杯,拿起报纸,果然,头条就是边防团大败俄军的报道。现在详细的报道还没有发回来,所以整篇报道不到一千字,但是照片却很多,大有字数不够照片来凑之意。在报纸上是一张张放大的黑白照片,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尸体,有神情沮丧失魂落魄的俘虏,有一片狼籍的营地,有被缴获的枪炮密资……最显眼的就是两名俄军军官的遗照,记者很慷慨的用上了彩色照片,画面非常清晰,从他们衣着打扮还有肩章不难认出,这两个一个是中校,一个是上校。中校胸口开了个大窟窿,鲜血和白雪冻在了一起;上校被好几发子弹打中,尸体有些狼籍,死得那叫一个惨! 陈其美一张照片一张照片的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俄军尸体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是黑衣军取得这样的战果他不会太过意外,因为黑衣军有这个实力,可问题是……这是清军啊!货真价实的清军啊!在十二年前号称拥有百万大军的清军被区区30000八国联军轻而易举的击败,首都都丢了!现在区区1000余名清军面对数千来势汹汹的俄军,居然取得了这么大的胜利,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小林也是瞠目结舌:“我的天,我的眼睛没有出毛病吧?那些旧军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打了?” 陈其美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说:“听元首说他们不是普通的清军,他们是来自白山黑水的索伦部虎兵,出了名的勇猛善战……” 小林说:“这也太猛了!” 陈其美认为现在不是讨论那帮虎兵的战斗力的时候。海拉尔边防团能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固然是一件大好事,但是当下中国的外交方针是尽量通过外交解决这次边境冲突,毛子正摩拳擦掌,挖空心思寻找借口要扩大事态呢,这个时候海拉尔边防团取得击毙俄军2000余人的大胜,可不是什么好事。更要命的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这个外交部长都还没有获悉呢,报纸就大肆报道了,这…… 我英明神武的元首老大,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我们去见元首!”他没有心情吃早餐了,拿起报纸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小林赶紧跟上。 第523章 轰动3 茶馆内外,乃至大街小巷,到处都有人在抢购报纸,抢到之后甚至都来不及找个位置坐下了,就这么站着,打开报纸便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 报纸上,那简洁而血腥,又让人热血沸腾的文字再加上那一张张俄军尸体横卧一地的照片,让所有人瞠目结舌,怀疑人生。 这还是中国头一回在对外战争中取得这么大的胜利呢。廊坊之战黑衣军一战歼灭洋枪队近3000人,战果比这一战更加辉煌,但洋枪队是什么货色大家都很清楚,用“乌合之众”来形容也不为过,他们的人员构成太过复杂,装备也差劲,更没有经过什么磨合,真要放手打,别说黑衣军了,北洋六镇就能把他们骨灰都给扬了。这次可不一样,这次打的是真正的军队,光是大炮就有几十门的那种,而紧守海拉尔的边防军才1000来人…… 半晌,茶馆里有个青年说:“这罗刹鬼子……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只要我们别先自乱阵脚,拧成一股绳,要打败他们并不难!” 很多人都连连点头。清军的战斗力有多渣大家都清楚,对内还能打出过得去的战绩,但是对外,那就跟患有脆骨病似的,轻轻一碰就倒。连清军都能轻松操翻数倍于己的俄军,这俄军……好像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一位很倔强的留着辫子的旗人得意地说:“说到底还是我们旗人厉害,一帮缺枪少弹的老弱残兵都取得了这么大的战果,要是让第一镇和禁卫军上,呵呵,早就打到海参葳去了!” 马上就有人喷他了:“你省省吧!我不否认旗人里还有许多能打的硬汉,但是也得看是谁当家!如果现在当家的仍是爱新觉罗氏,那么我们现在在报纸上看到的绝对不是什么捷报,而是哪块地割给了罗刹鬼子,又赔了多少钱的噩耗!” 那名旗人脸涨得通红:“但是我们打赢了!我们以少胜多,打赢了!” 有知情人说:“那是因为是元首在百忙之中用电报跟安颉团长交流,几乎是手把手的教他怎么打!也只有他这种战神才能指挥一群缺枪少弹的老弱残兵以寡击众大败罗刹鬼子,换了你们?呵!” 双方就这样吵了起来。 边防团大败俄军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全城,但凡是识几个字的都一窝蜂的涌向报社要买报纸看,哪怕是不识字的,也嚷嚷着要买一份————他们是不识字,但是他们看得懂那一张张照片。他们说难得看到俄国人在中国人手里吃大亏,必须买一份报纸回来好好保存,很有纪念价值呢! 同样的内容,中国人看着兴高采烈,外国人看着心情就有点微妙了。 克洛维公爵看完报纸后笑着对莱茵哈特说:“不愧是中国的战神啊,指挥一帮老弱残兵对阵素来以悍勇顽强著称的哥萨克,居然也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绩!” 莱茵哈特眨巴眨巴眼睛:“他指挥一帮老弱残兵就能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要是让他带黑衣军精锐上,那岂不是要把俄国人的远东边疆区搅个天翻地覆?” 克洛维公爵说:“那,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下这么大的本钱笼络他了吧?” 莱茵哈特一个劲的猛点头。 法国方面…… 好吧,法国方面还没有什么反应,因为新一任法国公使还没有上任。皮瓦尔看完报纸后哧了一声:“那帮灰色牲口,真的一代不如一代了啊!打不过黑衣军倒可以理解,但是连一帮鞑靼人的老弱残兵都打不过就太不像样了,我严重怀疑我们政府每年给俄国提供那么多贷款到底能不能收到一点成效!” 他的副手是正儿八经的外交官,但在他面前没什么话语权,只能一个劲的撇嘴,对俄军的战斗力十分不屑。 正如皮瓦尔所说,打不过黑衣军倒是情有可原,毕竟黑衣军确实很能打,尤其是他们的第1、第2步兵师,论装备,论训练,丝毫不逊于欧洲军队,俄军在他们手中吃瘪并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可问题是,俄军的对手不是剽悍善战的、每一个毛孔都充斥着野性的黑衣军,而是一支晚清的旧军队!晚清的旧军队烂成什么样子地球人都知道,跟这样的对手打也能输?那俄军也算是烂出新境界了! 船越三郎看完报纸后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日俄战争,日本虽然赢了,但赢得非常艰难,也非常侥幸,对俄军的凶悍和那凶狠的火力仍然心有余悸。这也是日本虽然赢了,但不敢向沙俄索要战争赔款的原因,俄军事实上并没有用上全力,尤其是陆军,主力还在欧洲那边呢,真把毛子给逼急了,不计代价地通过西伯利亚大铁路将在欧洲的主力军团拉过来跟日本死拼,日本哪里吃得消!可现在,这支让日本心有余悸的军队却在一支旧军队里吃了大亏,战死2000余人,还死了一个上校,一个中校! 这也太邪门了! 他问黑岛文夫:“你怎么看?” 黑岛文夫摇头:“没有详细的报道,看不出太多东西来,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俄军确实在海拉尔吃了一场大败仗,毕竟,照片做不得假!” 船越三郎拧着眉头说:“进京前先在廊坊一战全歼了洋枪队,建国才一个多月又在海拉尔用一支战斗力孱弱的旧军队对俄军取得了一场大胜,这就是所谓的新朝气象么?” 他神色有些凝重:“那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正在唤醒这个古老的民族的尚武精神,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黑岛文夫的神色也变得凝重:“是的,为此他甚至恢复了古老的军功授田制度,把原本毫无斗志、一触即溃的支那军队变成了一群好战的饿狼,这对大日本帝来极为不利,我们必须想办法将这一切扼杀在萌芽状态!” 船越三郎问:“你有什么建议?” 黑岛文夫说:“支持他们!支持他们去跟俄国人死拼,让俄国人狠狠的教训他们!廊坊一战,那位野心勃勃的元首的威望本来就被推得够高了,现在海拉尔大胜,他的威望将达到一个空前的高度,而他并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支撑这种威望,一旦他在对俄国人的战争中失败,他将会被打入万丈深渊,再也翻不了身!” 船越三郎说:“只怕他不会轻易上当的。如果我坐在他那个位置上,一定会选择见好就收,挟这次大胜的余威跟俄国人谈判,争取一个比较理想的结果!” 黑岛文夫信心十足:“他会不会上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就算他想见好就收,俄国人和中国人也不会允许!俄国人向来睚眦必报,吃了这等大亏,岂肯善罢甘休?而中国人憋屈了近一个世纪,好不容易尝到了胜利的甜美,又岂肯就此罢手,继续走割地赔款的老路?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都会逼着他打下去,而我们要做的,仅仅是为他提供跟俄国人开战的便利条件!” 所谓的便利条件,就是允许黑衣军利用南满铁路向东蒙方向运送兵员和物资。对于日本而言,这将是一个巨大的让步。这等大事,船越三郎是作不了主的,他得请示国内。不过在原则上,他很赞成黑岛文夫的分析,李思明这个对手实在太危险了,必须及早铲除。当下日本穷得快揭不开锅了,没有能力对中国发动战争,俄国愿意充当那把杀人的刀,那再好不过了。 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凭良心说,沙俄军队真的不是什么常胜不败的劲旅,他们吃过的败仗用卡车拉都拉不完,败得比海拉尔之战还惨的败仗多不胜数,按理说区区一次阵亡2000来人的失败不至于造成这么大的轰动,但是……干翻他们的不是英法德奥等列强,而是被列强摁在地上暴打了七十多年的晚清军队,这就跟狗被人咬了差不多,效果简直炸裂。消息传开后,整个京津地区都震动了,尤其是在京津一带横行霸道惯了的洋人,一个个都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李思明倒没有见鬼,他现在见的,是一位来自西亚的客人。 奥斯曼苏丹的特使,特木尔。 早在他当选为国家元首的时候,奥斯曼便数次在外交场合表达出希望能够与中国建交的意愿。这倒不是什么客气话,奥斯曼现在被全世界孤立着,尤其是现在,正在利比亚被意大利暴打,整个欧洲没有一个肯出手帮他们一把的。奥斯曼帝国陷入空前的孤立,迫切的希望能找到几个朋友,来打破这种局面,刚刚改朝换代的中国就成了他们交好的对象。 正好,德国也开始改变外交策略,开始更加积极的拉拢土耳其,试图加快柏林-巴格达铁路项目的进程,而想要在最短时间内搞定这条对德国有着非同寻常的战略意义的铁路,拥有极为充沛的劳动力的中国是绕不过的,所以在德国的撮合下,奥斯曼苏丹向中国派出了特使。 第524章 诘问 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奥斯曼帝国就开始向中国抛媚眼,试图与中国建交了。在奥斯曼看来,奥斯曼与中国简直是难兄难弟,同样有着无比辉煌的历史,同样正在被列强一步步蚕食,同样被列强揍成孙子……有着这么多相同的经历,两国应该可以成为好朋友。 可不曾想,当时的大清虽然已经日薄西山了,但依然牛气得很。在他们看来,老子假假的也是个列强(嗯,按当时的纸面实力,中国拥有一支亚洲第一、世界第七的舰队,确实是列强,只不过这个列强实在太水了。),自然应该找列强当朋友,你个西亚病夫算哪个庙的葱啊,也配跟老子建交?老子不干!奥斯曼几次主动递过来橄榄枝,但咱大清鸟都不鸟,所以直到现在,两国都没有建立外交关系。 但李思明显然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奥斯曼帝国确实不行了,但是人家手里还有好几张好牌啊!比如说伊拉克,比如说沙特,那底下可都是一片油海啊,随便弄几块过来都足够把中国给奶到生龙活虎了!所以必须跟奥斯曼帝国建交,不建交怎么偷偷挖坑,从人家手里搞走地盘啊? 这几天,特木尔过得相当的惬意,李思明专门安排了人员带着他四处参观,欣赏这座古老的帝都中那些宏伟庄严的建筑,品尝京津地区特有的美食,还爬了一趟长城,别提多爽了。特木尔感动得眼泪汪汪……现在的奥斯曼帝国都差不多变成世界孤儿了,甭管走到哪都是冷眼和嘲笑,居然还有个国家愿意如此热情的接待他们,实在是太难得了! 尤其是得知这个国家刚刚在与沙俄的边境冲突中取得了一场相当辉煌的胜利之后,他就更加激动了:这说明了什么?为说明这个国家在换了个领导人之后还是很有潜力的啊,跟他们建交,不亏! “特木尔先生,很抱歉这段时间都没能抽出时间来与你畅谈……我要处理的杂事实在太多了,在这里先向你道歉。”李思明微笑着说。他说的是标准的英语,土耳其语没学过,说不来。 特木尔赶紧说:“元首阁下不必如此,这几天我过得非常愉快,充分感受到了中国人民的热情好客,让我知道这个世界并非只有冷漠和冰冷的算计,应该是我向元首阁下说声谢谢才是!” 李思明摆摆手,说:“咱们就别光顾着说这些漂亮话了,进入主题中。奥斯曼帝国是一个伟大的帝国,我个人是很乐意与奥斯曼帝国交朋友的,就是不知道贵国意下如何?” 特木尔说:“我们苏丹非常乐意与中国成为盟友。” 李思明皱起眉头:“盟友?不不不,中国不会跟任何人、任何国家结盟。” 特木尔心头一紧:“元首阁下,你的意思是……” 李思明说:“我的意思很明确:做朋友我欢迎,结盟就免了。你也知道,我们刚刚结束了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战乱,百废待兴,民不聊生,当务之急是休养生息,让国家恢复元气。如果我们跟别的国家结盟,就意味着必然要得罪一些国家,给我们的发展带来巨大的麻烦,这是我们不能承受的。” 特木尔不禁大失所望……奥斯曼帝国现在需要的可不是什么朋友,而是能拉帝国一把的盟友啊!眼下意大利出动10万大军横扫利比亚,而巴尔干地区,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希腊等国又结成了巴尔干同盟,跟奥斯曼帝国作对,欧洲列强在一边摇旗呐喊,土耳其的外交官鞋都磨破了好几双,硬是找不到一个愿意帮奥斯曼帝国一把的朋友!中国的实力虽然很弱,但胜在拥有近乎无穷无尽的人力资源,而这正是奥斯曼帝国所缺乏的,如果能跟中国结盟,利用中国那丰富的人力资源,奥斯曼帝国一些因为缺乏人力资源难以开展的基建项目就可以破土动工,甚至可以直接从中国雇佣青年过去当兵,彻底扭转奥斯曼帝国兵源匮乏、捉襟见肘的窘迫局面! ————在摩洛哥危机中,那些中国武装工人在与摩洛哥游击队的交战中已经显示出相当卓越的军事素质和强劲的战斗力,如果能从中国招募几万这样的雇佣兵,奥斯曼帝国的军力将大大加强。至于堂堂西亚第一军事强国还要靠雇佣兵来保卫国家这种破事…… 在奥斯曼帝国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地中海那一圈,雇佣兵的历史跟地中海文化圈的历史一样悠久,哪个混出名堂的帝国不是大量使用雇佣兵的?波斯人用得,罗马人用得,我土耳其人就用不得?没道理嘛! 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奥斯曼帝国才迫不及待的想要与中国结盟,以尽快摆脱当下这孤立无援的困境。 计划很完美,可惜第一步就GG了,中国根本就没打算跟奥斯曼帝国结盟。 特木尔的失望溢于言表:“元首阁下,如果不结盟的话,我们建交的意义就大打折扣了。我劝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现在世界局势动荡不安,各国都在拼命寻找盟友以增强自身实力,确保自身利益,你不结盟的话很容易吃亏的。” 李思明微笑:“这是我们整个国家领导层反复磋商的结果。现在世界局势确实动荡不安,但正因为如此,像我们这种大而不强的落后国家才应该加倍的慎重,否则一着走错,将万劫不复!” 特木尔反复劝说,但李思明的态度非常坚决,打死也不结盟,弄得特木尔很无奈,最后只好退而求其次,跟李思明谈起建交后两国之间的利益置换。 “我希望能在死海边建立一个钾肥厂,专门生产钾肥。”李思明很干脆的说,“你知道的,我的国家正在大力发展化肥工业,建了许多尿素厂、磷肥厂,产量也在稳步提高,但我始终没能找到钾矿。正好,死海那边有着极其丰富的钾盐资源,我希望能够得到奥斯曼帝国的允许,在那边开采这些资源。” 特木尔在文化前就做足了功课,知道李思明是不折不扣的化肥狂魔,早在苏北开荒的时候就开始布局化肥产业,截止到现在,往这一产业里扔的白银怕是要逼近千万了。这让特木尔很不解,中国虽说人多地少,粮食产量也不高,但只要不发生大范围的天灾都够吃,犯得着在化肥产业上下这么大的本钱么? 不过,对于李思明提出来的要求,他还是一口就答应了。中国境内确实还没有找到钾盐矿,没有钾盐矿就没法生产钾肥,没有钾肥,化肥产业就有一片空白。要知道,钾元素对农作物的生长也是极为重要的,缺了它,粮食安全就很难得到保证。中国缺这东西,但奥斯曼帝国不缺,死海那一带是不折不扣的不毛之地,毫无价值,中国想在那里建钾肥厂就建呗,他们还能收点税,何乐而不为。 “我们希望能在中国招募工人。”他也抛出了自己的要求。 李思明说:“招募工人?可以,不过他们只能从事正常的工作,不能以任何借口把他们推上战场。” 特木尔皱起眉头……意思就是奥斯曼帝国不能在中国招募雇佣兵了?这怎么行呢?他有些为难的说:“这……其实按我们苏丹的意思,我们是希望能在中国招募一些雇佣兵,以弥补帝国兵源不足的。这是我们迫切希望与中国建交的动机之一,如果这一条得不到满足,那么建交对奥斯曼帝国就没有多少意义了!” 李思明说:“我们中国人穷归穷,但还没有沦落到给人当炮灰的地步。如果奥斯曼帝国真的需要雇佣兵可以直接跟我谈,谈妥价钱后我直接挑选一批精锐的民兵,把他们武装起来让他们前去支援你们,打完仗后再回国,但你们不能在我的国家自行招募雇佣兵,这是绝不允许的!” 好吧,这下特木尔明白了,这位老兄是想自己来当雇佣兵头子,不提供雇佣兵,一心要做雇佣军的搬运工……雇佣兵和雇佣军,一字之差,但意义全然不同。 他正要讨价还价,傅明月走了进来,对李思明说:“元首,陈部长来了,有急事要跟你谈。” 李思明冲特木尔歉意的笑笑,说:“抱歉,我们的会谈不得不暂时中断一下了,我的外交部长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谈呢!” 特木尔只好起身,说:“那我先告退了,有空再过来拜访。” 李思明对傅明月说:“傅秘书,送送特使。” 送走了特木尔后,陈其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直接将手里的报纸递到李思明面前,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思明眉头一扬:“什么怎么回事?” 陈其美说:“报道!这等关系着国家稳定的事情,为什么我们这些高层尚且一无所知,却先刊登到报纸上去了?你知不知道这篇报道会给你带来多大的麻烦!?” 第525章 暴怒 李思明扫了一眼报纸淡淡的说:“是我要报纸刊登出去的。我还告诉报社的总编,如果今天早上我在报纸的头条上看不到这则新闻,他这个总编就别当了。” 陈其美让他给气的够呛:“你这是在玩火,你知道吗?现在国内要求跟沙俄开战的呼声本来就高了,你还让报纸把这样的新闻给刊登出去,分明就是火上浇油!” 李思明满不在乎:“火上浇油不好吗?我还嫌这把火烧得太小了呢。” 陈其美给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李思明让他坐下,亲手给他斟了一杯茶,很淡定的笑着:“喝杯茶,消消气。其实你完全用不着这么紧张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陈其美哪里还有心情喝茶,他咬着牙说:“你是不是因为在廊坊赢了列强一次,就认为列强不过如此,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我告诉你,列强的军事实力是很可怕的,像洋枪队那样的军队只能算是乌合之众,一旦他们动了真格,我们不死也得掉一层皮!你明知道我们的实力很有限还在一再挑衅沙俄,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李思明一脸无辜:“老陈,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是我在向沙俄挑衅吗?一直都是他们在向我们挑衅好不好?” 陈其美急了,急说:“好吧,是我说错了,确实是他们在向我们挑衅,但是……”他用手比划的加重语气:“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要三思而后行啊。那帮死毛子居心叵测,摆明就是想找借口狠狠的咬我们一口,你还要跟他们硬碰硬主动把借口送到他们手里……” 李思明叹了一口气:“狼想吃羊,根本用不着找借口,这一点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呢?” 陈其美也不禁有点泄气了:“好吧,我确实不明白,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思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语气低沉:“我要立威。” 陈其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李维?我日你那个大头鬼呀,你的威胁还不够高吗?放眼全国有哪一个的微信能跟你比肩的?” 李思明摇头:“我要立的并不是个人的威信,而是国威。” 陈其美脸色微微一变:“你不会告诉我,你想……” 李思明打断他的话:“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沉沦的太久了,连脊梁骨都被列强打断了。现在沙俄向我们挑衅,一大批青年跳出来愤怒地要求国家开战,在我看来这是好事,大好事,这说明我们的年轻人至少有勇气去战斗了。但是,这还远远不够,我要的是让每一个中国人在外国人面前都可以挺起胸膛,骄傲的告诉他们:‘我们并不比你们差!你们没有摆出资格居高临下的嘴脸来跟我们说话!’”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提高了语调:“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靠金钱没用,靠外交谈判没用,想让我们的国民在外国人面前挺起胸膛,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战场上硬碰硬的把列强给打趴下,用铺满战场的尸体告诉他们挑衅我们的后果是什么!” 陈其美心跳加速,咽了一口口水,有些艰难的问:“所以你选择拿沙俄开刀?” 李思明说:“没错!” 陈其美有点苦涩:“为什么要找一个这么难缠的对手?你不知道沙俄的国土面积是全世界最大的,人口也是除了中国之外时间最多的吗?真把他们给激怒了……” 李思明打断他:“真把他们给激怒了,他们会不顾一切的将自己的精锐部队从欧洲调派过来跟我们开战!” 陈其美要晕了:“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选择跟他们针锋相对?” 李思明说:“因为沙俄已经是我现在能够得着的列强里最好欺负的一个了,不拿他们开刀拿谁?” 陈其美的眼睛瞪的比猪尿泡还大:“沙俄……是列强里最好欺负的一个?我没听错吧?” 李思明说:“你没听错,沙俄确实是列强里最好欺负的一个。”迎着陈其美那不敢置信的目光,他耐心的解释:“英国、法国对于我们来说都太过强大了,而且距离中国只有万里之遥,又拥有全世界最强大的海上军事实力,他们打得到我们,我们打不到他们,招惹他们简直是找死;美国和意大利没什么存在感,揍了他们也没多大的效果;日本倒是紧挨着中国,但是这条疯狗军事实力强大,国力也在迅速增强,以日本人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惹了他们,他们必将不死不休,对我们极为不利。所以我看了一圈,比较好欺负的也就沙俄这一个了。” 陈其美虚心请教:“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沙俄怎么个好欺负法?” 李思明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打从在克里米亚战争中输给了英法联军之后,沙俄的国势就一直在走下坡路?虽然看上去依然强大,但不管是经济实力还是科学技术,或是军队装备的替换、战略战术的革新都远远跟不上了英法德这些顶尖的列强了。七年前是日俄战争中惨败,他们不仅威信扫地,更欠下了巨额的贷款,几乎可以用民不聊生来形容!知道为什么沙俄是第一个跳出来向我们挑衅的吗?并非单纯是因为他们好战和贪婪,更多的还是想转移国内矛盾,用一场胜利和大笔战争赔款来平息国民的不满,摆脱这种内外交困的困境!” 陈其美忍不住骂了一句:“娘的!死毛子!”他一直都很纳闷,不知道那帮死毛子哪根筋不对劲,一个劲的找中国的茬,敢情是想拿中国当沙包啊! 李思明说:“现在的沙俄对外战事接连失利,丧失了欧陆头号军事强国的地位,沦为英法的跟班,对内贪腐横行,农民负担越来越重,积弊丛生,不客气的说,他们就是一个身患重病的巨人,看似强壮无比,实则不堪一击。在几个列强里,他们算是最好捏的软柿子了。”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而且这个身患重病的巨人手里还拿着一张总额接近三亿两白银的债条,不捏他一下简直没天理!” 陈其美脱口叫:“我靠,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就是想懒掉这笔账?” 李思明一脸理所当然:“当然得赖掉,前清欠下的战争赔款,凭什么让老子还?美国、法国、德国都在实际上免除了庚子赔款,只要再赖掉沙俄这笔,我们就可以喘一口气了!” 沙俄那笔赔款是大头,占总赔款的百分之二十八,庚子赔款分三十九年还清,连本带利再加上地方债务,总额超过十亿两白银,换句话说,沙俄可以从中国身上拿走二亿八千万两白银,光是这一笔就远远超过了甲午战争的赔款。李思明既然打定主意要赖掉庚子赔款,就没有理由只赖掉那些小头,继续老老实实赔钱给沙俄,沙俄不来找碴他还不乐意呢! 陈其美惊叹:“你比我更像一个帮派老大,至少我不敢赖掉一个实力远比我强的帮派一笔总额如此巨大的欠款!” 李思明说:“那得分情况。如果手握这笔债务的是大英帝国,我估计还是得捏着鼻子继续还的,万幸的是,是沙俄……” 陈其美打断:“你也别太乐观了。沙俄虽然是生病的巨人,但生病的巨人也是巨人,发起疯来还是很可怕的,你有信心打赢他们吗?” 李思明说:“我既然敢赖账,就肯定有把握。沙俄陆军看似庞大,其实重心一直都在欧洲,放在亚洲这边的都是些二线部队,而且兵力还严重不足,据总参谋部的判断,在三个月内他们能集结起二十万军队向我们发动进攻就算不错了。” 陈其美说:“二十万……规模已经很惊人了!” 李思明说:“如果你真的了解现代武器装备的杀伤力就不会这样说了。二十万军队……大概也就够打三次全面进攻。” 嗯,英军在索姆河一天就送掉了六万多人,而此时的俄军战斗力还远没有索姆河战役时期的英军强,二十万大军,顶多也就够他们送三次,这计算方式一点毛病都没有。 陈其美知道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劝也没用,再说了,他自己也有点赌徒性格,这种赌博意味十足的决策很对他的胃口……于是,他问:“我能做什么?” 李思明说:“把南满铁路的使用权拿到手,同时,彻底激怒沙俄。” 陈其美摩拳擦掌:“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其实彻底激怒沙俄这项任务可以划掉,因为根本就用不着陈其美去火上浇油,当海拉尔惨败的消息传播开来之后,沙俄就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 此时,在海拉尔附近一个临时的野战医院里,横七竖八的躺满了浑身冻疮,甚至被冻到手脚发黑的俄军士兵,有些甚至连脚趾、耳朵都给冻掉了,他们躺在病床上痛苦地嚎叫着,哀求医生给他们一个痛快。看着这一幕,在场的俄军将领面色阴沉到了极点,更愤怒到了极点! 一位中将咬牙说:“该死的鞑靼人,我要把他们通通抓起来,用狼狗将他们活活撕成碎片!” 第526章 妖僧 放声咆哮的那位可不是什么路人甲,而是外贝加尔军区的司令员,安德烈中将。 安德烈中将今年五十六岁,是一名有着三十八年军龄的老军人了。他参加过日俄战争,并且表现相当出色,让日军吃了不少苦头,战后被提拔为军区司令员,差不多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但中将认为他还可以更上一层楼。俄军被迫退出东北的耻辱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耿耿于怀。现在看到中国改朝换代,而新的国家领导人又是个桀骜不驯的货色,很不讨列强欢心,他认为机会来了,二话不说就制订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大力支持外蒙闹独立之余还直接出动哥萨克,越过边境去袭击军事重镇海拉尔。他认为现在中国国内乱作一团,而镇守海拉尔的那支纯粹由旗人组成的边防军是前朝余孽,怕是一点斗志都没有了,更不会有友军过来支援,出动数千哥萨克,只需要一次进攻就能拿下海拉尔,为俄军重返满洲打下坚实的基础! 不成想,进攻海拉尔的哥萨克不仅没能拿下这座军事重镇,还吃了一个大败仗,2000余人战死,800多人活活冻死,更有无数人冻伤,几乎是全面军覆没了! 中将原本在满洲里那边等着胜利的好消息,结果胜利的好消息没等到,反倒等来了噩耗。得知科琴惨败后,他骇然失色,扔下手头的工作搭乘火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海拉尔附近的临时战地医院里,结果看到的是无数被严重冻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伤员! 千万不要以为俄罗斯人就很扛冻,更别相信什么冬将军保卫俄罗斯,这些都是鬼话。俄罗斯人也是血肉之躯,在零下二三十度他们也会很快就被冻伤甚至冻死,比如说在苏联卫国战争初期的莫斯科会战中,就有大批苏军士兵冻死冻伤,但军方出于宣传上的需要根本就不予报道,所以给人一种俄罗斯人根本就不怕冷,天气越冷对他们越有利的错觉。这帮倒霉的哥萨克在睡觉的时候遭到袭击,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就四散逃窜,然后在零下二三十度的低温中大批大批的冻伤甚至冻死,有些特别倒霉的连***都给冻掉了……难怪他们嚎得那么凄惨,换你你也嚎。 中将如此愤怒并非单纯是因为损失了数千名士兵。俄罗斯有个良好的传统,就是根本就不拿当兵的当人看,死区区几千人算得了什么?他愤怒是因为他的军队居然输给了鞑靼人!那些留着金钱鼠尾辫的鞑靼人一直以来都充当着世界公交车的角色,是个列强都能轻松上,结果这一次,他的军队在这帮战五渣手下吃了大败仗,损兵折将多达数千人! 副司令员很是不满:“科琴是怎么搞的?拿近万名英勇善战的哥萨克去对付区区1000余名已经被自己的国家抛弃的老弱残兵,哪怕是让一名准尉来指挥都能轻松取胜,他却让人家打得大败,简直岂有此理!” 中将阴恻恻的说:“我对这些没兴趣,我只关心怎样才能让那些鞑靼人血债血偿,让他们知道手里沾上了俄罗斯士兵的鲜血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说到这里,中将那一身杀气喷薄而出,让在场所有人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当天傍晚,中将便发电报向莫斯科上报了海拉尔之战的全过程,当然,俄军那笨拙的表现他自然不会如实说的,着重强调了鞑靼人的凶残和卑鄙无耻的袭击。在他的电报里,俄军简直变成了热爱和平的小乖乖,而边防团都是一群凶残的狡猾的屠夫是他们卑鄙的趁俄军毫无防备,袭击了俄军,残忍地屠杀了近三千名俄军勇士,制造了一起骇人听闻的血案! 这份电报马上就在莫斯科掀起了惊涛骇浪。沙皇尼古拉二世得知俄军在鞑靼人手中吃了大败仗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再三确认得到的回答都是俄军惨败,又拿过电报来反复看了好几遍,才不得不相信俄军真的输了,输给了那个连跟列强一战的勇气都没有的东亚病夫。 沙皇顿时震怒了,在皇宫里咆哮:“昔日强大的俄罗斯陆军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连打单人都打不赢了吗!?国家花这么多钱养着他们有什么用?” 一众宫廷侍卫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狠狠地发泄了一通之后,沙皇召见了几位大臣,把安德烈中将的电报拿给他们看。 这几位大臣看完后,面色都变得很难看了。尤其是陆军大臣苏霍姆利沃夫,那脸色就跟被人喂了一坨屎似的。他愤怒地说:“安德烈那家伙到底是怎么搞的,居然让一帮鞑靼人的老弱残兵搞得这么狼狈!?” 沙皇怒冲冲的说:“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搞的!鞑靼人的政权如日中天的时候,强大的俄罗斯陆军要击败他们都易如反掌,现在他们的政权已经被推翻了,驻守在海拉尔的那支军队已经成了弃子,后贝加尔军区居然吃了大败仗,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苏霍姆利沃夫挥舞着拳头说:“报复!帝国无法忍受这种暗算,必须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否则帝国将威名扫地!” 海军大臣格里戈罗维奇难得的没有跟陆军唱反调————尽管沙俄跟所有国家一样,也存在着严重的军种争斗,海军一向喜欢跟俄军唱反调,但奈何在日俄战争中海军输得太惨,实力大损,已经没有什么底气继续跟陆军扳手腕了。他冷静地说:“我赞成报复……不仅要报复,还要出动大军,将中国的势力彻底逐出东蒙!” 沙皇把目光投向拉斯普京。这一刻,他收敛起了怒气,客客气气的问:“我的朋友,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尼古拉二世从来都不是好脾气的人,能让他这样好声好气的说话的人,放眼全世界都没几个,而拉斯普京正好是其中之一……或者说是排在最前面的一个。 在沙俄所剩无几的这段时光里,形形色色的人物竞相登场作着最后的表演,既有维特这种李鸿章式的糊錶匠试图依靠缝缝补补给已经沉疴难起的沙俄续命,也有斯托雷平这种不惜损害贵族利益搞土地改革让贫苦的农奴为之受益,让沙俄一次看到了重新崛起的曙光,最后却死于刺客之手的悲情英雄……同样的,也少不了王室成员的昏招百出,地方军阀的贪婪和胡作非为,这些人,这些人的故事,让沙俄最后这段时光显得格外的光陆离奇,精彩纷呈。但是就算把他们所有人的故事都捏合起来,也不如拉斯普京的来得精彩。 拉斯普京是平民出身,由于好吃懒做且无赖,不受村里人待见,最后实在混不下去了,只好投身到修道院去混口饭吃。在修道院里,他学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本事,又出国游历几年,还真让他混出了点小名堂。后来他在机缘巧合之下救活了一位贵族身中剧毒的爱犬,被那名贵族视为神人,引荐给沙皇。沙皇的宝贝儿子,也就是沙俄帝国的皇储有血友病,病情非常严重,寻遍世界名医都束手无策,可偏偏拉斯普京这货一出手就能让原本已经可以准备后事了的皇储转危为安。靠着这一身不知道打哪学来,但确实很有用的医术,这位仁兄很快就成了沙皇一家的挚友,尼古拉二世面前的大红人……哦,不,在尼古拉二世看来,他简直就是圣人,很多国家大事都要向他请教的,这次也不例外。 拉斯普京除了医术了得之外,还有一些神奇的本领,比如说预言。他曾预言小皇储在十三岁生日后身体就会好转,而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他还曾预言皇储最喜欢去玩乐的儿童室里的危险,没过几天一盏巨大的吊灯便掉了下来砸得粉碎。如此神奇的能力自然让沙皇视他为圣人,对他敬爱有加。 当然,他最神奇的本领还是命硬,是非常硬。由于他恃宠而骄,渐渐开始插手国事,把国家大事弄得一团糟,一些贵族都忍无可忍了,联手给他设了一个圈套,用一位大美女当诱饵引他去赴宴,然后在蛋糕里下毒……下的还不是一般的毒,是氰化物,见血封喉的那种。这家伙毫无防备,一口气吃了八块…… 屁事都没有,毫无反应。 想等他毒发身亡的贵族都等到崩溃了,实在按捺不住,便拔出手枪在很近的距离照他胸口开了一枪。子弹射穿他的肺叶,碰伤心脏,然后停留在肝脏里,他当即倒下。但是当谋杀者以为他死了,准备处理尸体的时候,他突然蹦了起来撒腿就跑!那帮贵族给吓傻了,有人照他连开三枪,有一枪直接命中头部,把他撂倒在地。大伙以为这次他铁定是完蛋了,开始挖坑埋人,谁知道他居然又醒了过来……没辙,用哑铃猛击他的太阳穴,直到他没有声息了为止。最后谋杀者把他的尸体丢进涅瓦河的一个冰窟窿里,以毁尸灭迹。他的尸体第二天就被发现了,解剖后发现他肺里全是水,最后确认,他的死因居然是…… 被淹死的。 由此可见,俄国人骂他是妖僧并非没有道理,哪个正常人的命有这么硬? 第527章 无妄之灾 拉斯普京虽然有预言的能力,但这种神奇的能力时灵时不灵的,无法让他预见到自己数年之后的悲惨命运,所以现在他还能安心的享受着皇室对自己的一切优待,和沙皇给予自己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打从御前会议开始,他就一直都双目紧闭,仿佛老僧入定,像是在打瞌睡,又像是在跟神灵沟通,直到沙皇垂问他才睁开眼睛,用一种神圣中带着几分诡异的语气说:“上帝已经降下旨意了。” 此言一出,在座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俄罗斯是一个宗教氛围很浓厚的国家,一个人哪怕没有任何本事,只要有神职人员这个身份在都会获得所有人的尊敬,这种现象被后来的苏联社会学家称为圣愚。沙皇本人就是一名虔诚的东正教教徒,又多次领教了拉斯普京那神奇的预言本领,已经坚信他就是圣人的化身,上帝在人间的使者。一听说上帝已经降下旨意,他的心顿时就悬了起来,紧张的问:“我的朋友,你预见到了什么?” 拉斯普京夸张的挥舞着手臂说:“我看到……我看到鲜血染红了大地,无数士兵的尸体像地毯一样密密麻麻的覆盖住了草原,他们的骸骨堆成了一座白色的山峰……在这累累尸骨上,一个已然没落的大国浴血重生,重新回到了世界的巅峰……” 沙皇、陆军大臣、海军大臣、财政大臣等人都屏住呼吸,凝神静听,俨然忠实的信徒在倾听神谕。当拉斯普京说完最后一个字后,他们都欢呼起来:这分明就是说上帝也站在俄罗斯这边,要让俄罗斯借着这一战重新崛起啊! 沙皇兴奋地说:“上帝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俄罗斯必将借着这一战摆脱所有问题,重回世界之巅!总参谋部立即拿出一个作战方案来,科科夫切夫,国库现在能拿出一笔军费来吗?” 科科夫切夫是现任的财政大臣。 沙俄的政政大臣权力是很大的,往往都是由总理兼任,比如说他的前任谢尔盖?维特、斯托雷平,都是如此。而且这个官也不好当,往往没有好下场,维特在日俄战争前因为反对陆军部那帮疯子一心要将国境线推到长城脚下的疯狂计划被边缘化,直到沙俄在日俄战争中战败才重新出山,主持跟日本的谈判,帮陆军部那帮疯子擦屁股,还从法国借到了二十二亿法郎的贷款……然后就被沙皇一脚踢开了,纯粹一个工具人,要用的时候拿来用用,用完了立即就扔掉。斯托雷平更惨,在任上被刺客刺杀,乱枪打死。现在轮到科科夫切夫担任这一要职了,说真的,他心里发怵啊。 科科夫切夫的能力远不如维特和斯托雷平,不过帮沙皇搞钱的能耐还是有的,所以接斯托雷平的班这两年干得还不错。沙皇垂问,他赶紧回答:“目前财政头状况还算良好,国库还有不少盈余,支撑一场跟中国人的战争毫无难度。” 他着重强调了“中国人”三字,引来君臣哄堂大笑。 是啊,中国人的脓包、懦弱的形象已经在他们心里生了根,只要列强发动战争,几乎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松获得胜利,然后让中国支付大笔赔款和割让土地。沙俄的财政再紧张又怎么样?跟中国打一场烈度与军事演习差不多,不仅不用花钱还能获得巨额赔款的战争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白了,此时的中国在列强眼里就跟小猪存钱罐差不多,手头紧了就砸一下,然后钱就有了。 总参谋部很快就拿出了计划————类似的计划总参谋部有一萝筐,要用的时候就翻出来根据实际情况稍作修改,然后一个气势恢弘的作战计划就新鲜出炉了。按照总参谋部的计划,此战俄军将动员后贝加尔军区、赤塔军区、滨海边疆区调集十五个步兵师,再从欧洲地区动员30000名以上的哥萨克以及两个精锐步兵师,总兵力超过二十万人,向呼伦贝尔发动雷霆万钧的攻势,粉碎中国在呼伦贝尔地区的抵抗,一鼓作气冲到哈尔滨去。哈巴罗夫斯克军区出动20000余人在乌苏里江北岸实施佯攻,牵制可能北上支援的中国军队……当然,仅仅是可能北上,中国军队到底有没有这个勇气跑到冰天雪地的东蒙来跟强大的俄罗斯陆军厮杀,总参谋部心里也没数。 沙皇看完整个计划后,皱着眉头说:“太多了!出动的兵力实在太多了!” 好吧,出动这么多军队去对付中国,确实有点用203毫米榴弹炮打蚊子的嫌疑,于是总参谋部加班加点,整出个删减版的。按照这个计划,原定的进攻方向和路线不变,不过兵力大大缩水,赤塔军区和滨海边疆区的部队都不用动,只出动后贝加尔军区和哈巴罗夫斯克军区的部队。后贝加尔军区的驻军加上屯垦部队、哥萨克,总共60000人,哈巴罗夫斯克军区出动20000,海军再出动几艘炮艇在乌苏里江带发动突袭,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一个星期中国就跪了,然后就是在谈判桌上狮子大开口,美滋滋! 沙皇对这个省钱而实用的计划很是满意,下令照此实行。但没过两天,他又变脸了。 原因是俄军在海拉尔惨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世界,举世一片哗然:还没有哪个列强试过在中国吃这么大的亏呢,毛子这是怎么搞的?简直是把他们列强的脸都丢尽了啊! 英国、法国、德国等国家的元首都第一时间会见俄国外交官,对海拉尔之战表达了关切,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毛子,你到底行不行啊? 如果光是英法德这些眼高于顶的头号强国冷嘲热讽也就算了,关键是就连博格多汗国都知道俄军在海拉尔那边吃了一场大败仗,这下,这个小弟也开始嘀咕了:这个大哥到底行不行啊? 来自欧洲朋友和亚洲小弟的质疑刺痛了尼古拉二世的心,他勃然大怒,召见总参谋长,劈头就是一句:“作战计划不用改了,用原来的!” 没日没夜加班修改作战计划的总参谋长:“……” 算是感受到来自甲方的恶意了。 在沙皇的怒吼声中,俄罗斯那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运转。在荒凉的西伯利亚大地上,一支支俄军开始集结,大批战时为兵平时务农的屯垦兵翻出了自己的军装,好战的哥萨克拿起马刀,背上骑枪,骑上了自己的战马…… 一个个军火库被打开,海量的弹药、物资,一门门大炮,被送上了列车。在莫斯科,大批训练有素的俄军士兵列队上车,一列列满载着士兵、马匹、物资、火炮的列车在辽阔的俄罗斯大地上风驰电掣,驶向遥远的西伯利亚…… 与此同时,两国在外交层面上的交锋也正式拉开帷幕。如果说先前沙俄那些小动作是耍猴性质的,那么,现在他们认真起来了。沙俄最大的报纸《新时代》在头条刊登了俄军在海拉尔惨败的报道……哦,他们压根就没提“惨败”二字,只是用细腻的文字描述了卑鄙的中国边防军是如何偷袭、屠戮毫无防备的俄军,导致3000余名俄军殒命。总之,在他们的笔下,俄军士兵就是一群对中国毫无敌意、更毫无防备的坦率大男孩,而中国边防军可耻地利用了俄军的善良和坦率,对他们挥舞屠刀!报纸一经发行,整个俄罗斯都暴怒了,无数市民涌上街头,挥舞拳头怒吼: “陛下,削他们!狠狠地教训他们!!!” 圣彼得堡更是爆发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十几万青年涌上街头,高呼口号。这在圣彼得堡早已司空见惯了,俄罗斯这些年的经济状况越来越糟糕,游行示威也就越来越频繁,要是哪个月不来一次,市民反倒会觉得少了点什么。不过跟往常,为了反对政府某项政策而爆发的游行示威不一样,,这次的示威者都是一边的支持沙皇,要求沙皇果断采取行动,狠狠的教训那些羞辱了俄罗斯的中国人。整个俄罗斯都被3000名俄军士兵惨遭中国边防边屠戮的惨案激怒了,要求复仇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至于俄军为什么会在距离俄国边境足有一百五十公里的海拉尔遭遇中国边防军的袭击…… 这一点压根就没有人关心。他们只知道有几千名俄军士兵死在中国人手里了,这笔债一定要讨回来! 愤怒的俄国民众将中国驻俄使馆围了个水泄不通,怒吼着将砖头石块狠狠砸过去,将使馆砸得稀巴烂,要不是俄军赶来组成人墙挡着,估计他们早就冲进使馆去把里面的外交人员全部撕成碎片了。 这场无妄之灾把中国驻俄公使陆徵祥吓了个半死,既恐惧又郁闷:“这到底是怎么了?我都打算卸任回国了,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第528章 针锋相对 陆徵祥,1871年出生,今年正好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是上海人,父母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受此影响,他自然也信奉基督教。他的父亲十分开明,从小就让他接受西式教育,由于害怕那些老冬烘陈腐的思想束缚了自己的孩子,他的父亲亲自充当他的启蒙老师。十三岁那年,他考入上海广方言馆,学习法语,成绩优异,毕业后开始从事外交翻译方面的工作,此后一发不可收拾,一步步爬到了大清驻俄公使这一位置。 陆徵祥是个颇有能力的人,给外国的外交官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但是外交是需要实力来支撑的,晚清国力孱弱,再厉害的外交官也很难在外交上有什么成就,他当驻俄公使的这些年,也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维持一下中国的利益,能做的真心不多。黑衣军攻入北京,溥仪发表通电宣告退位后,他的处境顿时就很尴尬了:他是清政府驻俄公使,现在大清都亡了,他这个公使的使命也就结束了。然而现在中国国内乱成一团,各种破事千头万绪,新政府忙得焦头烂额,一时间根本就顾不上他们这些驻外的外交官,没有派人过来交接工作,他们只能继续留在公使馆里…… 这种尴尬,真的很难形容。 陆徵祥受不了了,前些天给国内发了电报,要辞职回家,让国内赶紧派人过来接手他的工作。结果国内还没有反应,俄国人就先作出了反应,数千人把使馆围得水泄不通,丢进来的砖头石块够再砌一堵红墙了! 陆徵祥真的给吓着了,我的妈呀,我没把你们沙皇的儿子扔井里吧,犯得着这么杀气腾腾么?他问手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手下也是懵然不知,最后是秘书给了他一份报纸。很吃力的看完那份俄文报纸后他才知道,原来中国跟俄罗斯在海拉尔狠狠的打了一仗,俄罗斯输了,气得暴跳如雷,咆哮着要报复呢! 陆徵祥长叹:“完了,完了!俄人本就狼子野心,一心要吞并东北,如今政权更替,国内乱作一团,却轻率地开启边衅,给了俄人绝好的借口,这回真的完了!” 正自长吁短叹,一辆轿车分开暴怒的抗议人群,开进了使馆,俄国外交大臣从车上下来,丢给他一份声明:“想必公使先生已经知道发生在海拉尔的事情了,实话告诉你,我国对此极为愤怒,沙皇陛下誓要复仇!不过,俄罗斯是个爱好和平的国家,我们愿意给你们一次机会,也给和平一次机会……把这份声明发给你们的国家元首,让他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作出令俄罗斯满意的答复,否则后果自负!”说完都不等陆徵祥说话,上车就走。 那傲慢而蛮横的态度引来示威人群的阵阵欢呼。 陆徵祥苦笑:“这算什么事啊?这算什么事啊?我一个前清的外交官,你把针对新政权的通谍丢给我,这算什么事啊?” 无奈之余,他还是捡起了那份声明,从头到尾看了一次。 这份声明把俄国人特有的蛮横和粗暴发挥得淋漓尽致,刨掉那些没营养的外交词汇,核心内容就这么几点: 第一:你们在海拉尔打了我们俄罗斯人的脸,我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第二:强大的俄罗斯陆军已经开始向远东地区集结,即将展开全面的、无限制的报复; 第三:如果不想开战的话就必须向我们道歉,把那片被俄军士兵的鲜血浸透了的土地划归俄罗斯,赔偿白银三亿两,并且将这一战的边防军指挥官移交给俄罗斯审判; 第四:请于四十八小时之内作出明确的答复,过期不候! 陆徵祥呆愣良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让电报员将这份最后通谍发回国内。他已经懒得去想那么多了,充当好工具人的角色就好。 不曾想,电报发回去后不到四个小时,国内就回复了,核心内容就两点,比俄罗斯那份最后通谍要简短得多: 第一:任命陆徵祥先生为共和国首任驻俄公使,全权负责中国与俄罗斯外交方面的工作; 第二:请陆徵祥公使向俄方转达共和国对俄方最后通谍的答复,这份答复只有一个字,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 …… 于是,当天下午,陆徵祥求见俄罗斯外交大臣,递交了中国的答复。 这份电报上只有一个字: 呸! 如此简单粗暴的回复,在外交史上算是破天荒的第一遭,当即就把外交大臣的脸都给气黑了。 这还没完,当天,李思明召见了英、法、德、意、俄、日等国公使,直接了当的扔给他们一撂文件:“所有的证据都证明,海拉尔冲突是俄方蓄意挑起的。俄方无视两国之间的协议,出动大军深入我国领土一百多公里,包围了我国的城市,这是明目张胆的侵略,我边防军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发动反击的,俄方必须为此负全责!” 阿列克谢耶夫扫了一眼手中的文件,然后当着李思明的面将它撕成碎片,轻蔑的问:“元首阁下,你想让俄罗斯帝国怎么个负全责法?” 李思明平静地说:“我要求越境的俄军立即撤出中国的国土,并且停止支持外蒙叛军分裂我国疆土的行为,否则后果自负!” 阿列克谢耶夫狂笑:“后果自负?我想知道如果我军不撤出中国的国土会有什么后果!” 李思明走下主席台,来到他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记钩拳打在他脸上,这个大腹便便的家伙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仆倒在地,从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还带好几颗碎牙。在场的公使们惊呼一声,不由自主的捂住自己的脸……真的是看着都觉得疼啊! 李思明说:“我会往贝壳里撒一泡尿,然后将越境的俄军一个个摁进去活活憋死,就像收拾你这个废物一样!”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傻傻的看着李思明和捂着高高肿起的脸痛苦哀号的阿列克谢耶夫,那表情精彩得有若见鬼。堂堂一国领导人在如此严肃的场合一言不合就动手锤人,锤的还是综合国力排名世界前五的大国的外交官,如此荒诞的事情是近代以来未曾发生过的,他们算是开了眼界了! 那份只有一个字的电报,还有这重重一拳,都让两国之间最后一丝和解的可能化为泡影。被打掉了好几颗牙的阿列克谢耶夫带着狂怒回到使馆,将这一切向国内汇报。这无疑是火上浇油,得知自己的公使在中国受辱后,俄罗斯举国狂怒,要求战争的怒吼压倒了一切声音! 这下子,袁世凯和孙先生都懵了。他们原本一个在邯郸视察钢铁厂,一个在天津准备搭乘火车南下回广东,听说李思明揍了俄罗斯公使之后,一个个火烧屁股一样跑回北京去见李思明。 一见面,袁世凯就抱怨上了:“老弟,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好好的,你跟人家的公使动什么手!” 李思明说:“他欠揍!” 孙先生简直无语:“他是欠揍没错,但是……你是国家元首啊!你的言行举止都代表着国家的形象,怎么能当着这么多外国公使的面动手打人呢?” 李思明从善如流:“孙先生你说得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后我会专门找他落单的时候拿麻袋去套住他再揍。” 孙先生差点没吐血。 袁世凯正式说:“别开玩笑了,认真点!边防团在海拉尔干掉了那么多俄军,本来就让俄国人心头很不痛快了,现在你还动手打了他们的公使,他们不跳起来咬人才怪了!” 孙先生说:“本来海拉尔战端一开就很难收场了,你还……唉!” 李思明笑笑:“你们到现在都还觉得海拉尔冲突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袁世凯和孙先生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李思明说:“你们真的是太天真了。把蒙古、东北、新疆从中国分裂出去是沙俄的一贯国策,他们既然选择动手,就绝不会轻易罢手的,我估计现在满载着士兵和军火的列车早已在西伯利亚大铁路上飞驰了!” 这两位巨头顿时就不作声了。尤其是袁世凯,跟俄国人打过交道,对俄国人的性格很了解,他知道俄国人有多喜欢恃强凌弱。现在让他们找到了机会,他们自然不会轻易撒手,这一战怕是在所难免了! 李思明神情凝重的说:“正视现实吧,两位,不管我们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哪怕是跪在地上哀求,都改变不了俄军将大肆进入东蒙的现实,如果不想丢掉这块土地,让我们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新政权蒙受丧权辱国的耻辱,最好现在就准备战斗!” 袁世凯问:“你打算怎么做?” 李思明说:“我已经命令黑衣军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北上了,我希望北洋军和南方革命军也立即进入一级战备!” 第529章 针锋相对2 中国与俄国在外交上的交锋渐趋白热化,这两个放眼全世界,国土面积最为庞大,人口也最多的国家(此时据英国统计,印度人口为一亿六千万,而沙俄人口一亿七千万)都因为一次规模不大的边境冲突而沸腾起来,并且渐渐陷入了狂热之中。在俄国的圣彼得堡,莫斯科等大城市要求沙皇跟中国开战,让中国血债血还的游行示威接连不断,一浪高过一浪,而在中国的北京、上海、天津、南京、广州、武汉等等大城市同样爆发了游行示威,而且规模比俄国的还要恐怖的多。示威者的诉求跟俄国人一模一样: 向俄国开战,狠狠的教训一下这头傲慢的北极熊! 在中国从1840年到现在,整整七十年的挨揍史中,欺负过中国的国家不计其数,但是将中国人最为痛恨的也就三个,分别是英国、俄国和日本。英国就不用说了,用坚船利炮敲开了中国的国门,一次次逼的中国割地赔款,简直把中国人的脸摁在地上摩擦;日本同样不用说,以前他们一直都是中国的小弟,贪婪的从中华文明身上汲取养分,一点点的壮大自己,最终靠着明治维新实现了富国强兵,并且在英国法国等西方列强的支持之下跨海东征,甲午一战,让满清大败,丢掉了朝鲜,丢掉了台湾,甚至让日军开进了东北老家,奇耻大辱莫过于此! 那么……俄国呢? 中国跟俄国之间的梁子接的比任何一个列强都要早。早到在努尔哈赤刚起兵的时候,俄国的探险者就已经逼近黑龙江流域了。满清刚刚建国就开始跟沙俄在边境发生摩擦。康熙大帝两次亲征雅克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拔掉了这个俄国在远东的桥头堡,最终迫使俄国人坐到谈判桌前,双方签订了《尼布楚条约》,暂时为频繁的边境冲突画上了一个句号。 对了,这个尼布楚条约相当的神奇,中国人看了非常愤怒,认为这是丧权辱国,俄国人看了同样气的爆炸,签订这一条约的大臣刚回到圣彼得堡就被撤职了,原因是,俄国人认为他把那些适宜居住和耕种的肥沃土地都划给了中国,留给俄罗斯的是一堆根本没法子开发的烂地! 尼布楚条约签订之后沙俄暂时消停了,没有再继续蚕食中国的东北地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老实了,他们只是改变了一个方向而已:东北是满人的龙兴基地,在这个方向搞任何小动作都会招来强烈的反弹,最终不仅捞不到任何好处,还很有可能会被揍的鼻青脸肿,这尼玛也太亏了,还是换个方向搞事吧。 于是他们将注意力投向新疆。 打那以后新疆就没有消停过,准噶尔汗国、张格尔汗国、浩罕汗国、屠夫阿古柏……每一场发生在新疆的战争和叛乱背后都有沙俄的影子,正是因为他们在中间搞鬼,才使得大清明明拥有占压倒性优势的国力和军力,却迟迟没办法摆平新疆,一直到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大清的精锐部队仍然在新疆那片荒凉而辽阔的土地上与叛军血战不休,无法回援内地,最终被区区不到1万英军轻而易举的击败,割地赔款,开启了中国长达七十年的屈辱史。而发现这个老对手竟然是如此的虚弱之后,沙俄一下子就来劲了,不停的在边境挑事,把外东北、外西北这些中国人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才打下来的土地,一大块一大块的划走。最后,俄国军部那帮疯子居然喊出了要把边境线推到长城脚下的口号! 他们可不光是喊喊就算了,而是真正的付出行动。1900年,义和团运动给了俄国绝佳的借口,趁此机会他们出动大军挺进东北,一直打进了北京。当时俄国财政大臣洋洋得意的说:“这是俄国打过的最划算的一场战争!”也确实划算,他们只是付出了极少的伤亡,却获得了将近3亿白银的赔款,这还不划算,那什么才叫划算?可即便是这样,他们那贪婪的胃口还是没有得到满足,几年之后又在东北大打出手,企图永远占据东北三省。虽然这一次他们的对手不是中国,而是中国的死对头日本,但是两个强盗在中国的土地上为了争夺战利品大打出手,把整个东北打的一片狼藉,这本身就让中国人极为屈辱! 这一种种,这一桩桩,中国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以前是实力不行,再加上统治阶层膝盖太软,动不动就跪,他们也没有办法。现在改朝换代了,新生的政权从一开始就展现出蓬勃的生命力,一扫以往对外软弱到极点的作风,变得极为强硬,谁敢把手伸过来就剁谁的爪子!这样的外交策略,让那些力求稳重的人士极为忧虑,认为大难将至,却让无数热血青年为之沸腾!尤其是海拉尔大胜的消息传来之后,举国为之欢腾!报社也很有眼光,接连几天头条都是关于海拉尔之战的报道,将那一战的过程描写的极为生动,让无数青年看的热血上涌,恨不得立刻就去参军,扛枪上战场跟俄军拼命! 遗憾的是现在不管是黑衣军还是北洋军,似乎都没有大规模扩军的打算,他们想参军都参不成,只能用游行示威来表达自己的意愿。 成千上万的示威者直接把北京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 不少文人在报纸上放声疾呼:“不妥协,不低头!向他们讨还血债!” 民众变得狂热,战争的呼声像电流一样激活了这片原本一片死寂的土地,亿万人的呐喊汇成滚滚洪流,席卷了历史的天空,谁敢逆着这股洪流而动,谁就得粉身碎骨! 中国软弱得太久了,被人骑在头上太久了,中国人做梦都希望国家能够强硬一回,带着他们去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哪怕是输了,也要溅那些高傲的列强一身血!以前,这腔热血被冰冷的现实和痛苦的生活一点点的消磨,让他们根本就激动不起来,而现在,这腔子热血被唤醒了,像岩浆一样沸腾起来,滚烫到能生生烫弯刺刀。 我们不要继续做软蛋,继续当东亚病夫!我们想要战争,我们想要胜利! 在这种背景下,中国的外交态度越发的强硬。在狠狠地羞辱了俄国驻华公使,拒绝了俄国的最后通谍之后,李思明发表异常强硬的声明,不仅要求沙俄立即停止支持外蒙分裂份子,从东蒙撤军,更要求将中东铁路收归国有,让沙俄驻扎在中东铁路上的护路队在四十八小时之内滚蛋! 中东铁路————哦,现在应该叫东清铁路,是沙俄在甲午战争之后砸钱修建的,目的是将符拉迪沃斯托克这一军事重镇与西伯利亚铁路连接在一起,加强对远东的控制,当然,最根本的目的还是为吞并东北打下基础。这条铁路以赤塔为起点,经满洲里进入中国境内,一纵一横贯穿整个东北,呈巨大的T形。那一横的末端在符拉迪沃斯托克,而那一竖的末端则抵达旅顺。为了确保对这条铁路的控制,沙俄在沿线驻扎了大军,一开始的时候只有2000名步兵和2500名哥萨克骑兵,义和团运动兴起后兵力骤然激增到15000人,此后逐年递增。在对日战争惨败后,沙俄被迫将铁路南段转让给日本,自己收缩到北段,但驻扎的兵力并没有减少多少,始终维持在20000人左右,说是护路队,实质却是再正规不过的正规军。 李思明要求护路队滚蛋的言论一出,整个沙俄都要炸锅了。这条铁路可是沙俄自己掏钱修的,让日本拿走了南段本身就够心疼了,现在中国居然要把整条铁路都收归国有,让他们驻扎在沿线的军队滚蛋?那他们折腾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穿山凿石铺路架桥把这条铁路修起来图个啥?当活雷锋吗? 简直欺人太甚! 接到阿列克谢耶夫的报告后,沙皇盛怒之下砸碎了一件珍藏的瓷器,咆哮:“远东军立即行动起来,不必再有任何顾虑了!给我杀进北京去将那个胆大包天的黑衣贼抓起来运回圣彼得堡,我要亲自操刀剖开他的胸膛,看看他到底长了几个胆子,敢在强大的俄罗斯帝国面前放出这等狂言!!!” 都快气疯了,有木有? 可沙皇陛下做梦都没想到,李思明可不是在放空炮,他是正儿八经的筹划着要收回这条铁路的。向沙俄下达最后通谍后,他召见了日本公使船越三郎,态度强硬地提出要征用南满铁路,要求驻扎在南满铁路沿线的日军在四十八小时之内退回辽东半岛,否则后果自负。 船越三郎不满地说:“这可是我们……” 李思明打断他:“这不是你们的铁路,这条铁路跟你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船越三郎气愤:“但它是我们用十万将士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它理应属于日本!” 李思明冷笑:“你的意思是,谁抢到了就归谁?” 船越三郎莫名的打了个冷战。 第530章 针锋相对3 日本人有个很不好的习惯,那就是喜欢私底下琢磨别人,越是出名的人他信越喜欢琢磨,像李思明这种大人物自然不会例外。 经过这段时间的琢磨,船越三郎算是看清楚了李思明是什么货色。这家伙……怎么说呢?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角色,如果用阴谋能够达到目的,那再阴险的阴谋,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实施;如果阴谋无法达到目的,那么他就会动用武力,就像他为了分那些地主的地,毫不客气的将六十多万人丢进了监狱一样。跟这样的人讲弱肉强食、强者为尊那一套屁用都没有,因为他本人就是信奉这一套的! 弱肉强食这种强盗理论吓得住软弱的绵羊,但绝对吓不住一头狮子。很不幸,李思明就是这样一头雄狮。 船越三郎半天才憋出一句:“此事事关重大,我得请示国内。” 李思明说:“可以,但是麻烦在四十八个小时之内给出让我满意的答复,否则我不排除动用武力。” 船越三郎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了,他冷笑着说:“元首阁下,我承认你的军队具有相当强的战斗力,你有骄傲的本钱,但是你未免骄傲过头了!你真的以为靠那区区10万黑衣军,可以同时挑战俄罗斯和大日本帝国吗?” 李思明说:“试试不就知道了?” 船越三郎给呛了个半死。 虽说这位老兄是出了名的阴,跟别人聊上三天三夜,都不见得有一句是真话,但最起码,让日军撤出南满铁路这等大事他无权做主这句是真的。会谈结束之后,他立刻向日本国内汇报,让国内拿主意。 不用说,这下子日本国内也炸锅了。 此时的日本首相是西园寺公望。 这几年日本政坛就跟二十一世纪的俄罗斯有点相似。二十一世纪的俄罗斯基本上就是普大帝和梅德韦杰夫轮流坐庄,普大帝当总统,梅德韦杰夫就当总理,而下一届再换梅德韦杰夫当总统,普大帝当总理……你上我下,我上你下,跷跷板玩得不亦乐乎。日本也差不多,这几年都是桂太郎和西园寺公望两个轮着当首相,国民对桂太郎不满了,桂太郎就一鞠躬下台,换西园寺公望上;西园寺公望搞砸了,也是一鞠躬下台,换桂太郎上。 现在西园寺公望又搞砸了,离下台不远了。正因为如此,他才格外关注中俄这次边境冲突。当看到中俄两国针锋相对,一个比一个强硬之后,他两眼放光,隐约发现了破解当前危局的契机,如果动作得好的话,不仅能化解当前的困境,没准还能声望值大涨,从此坐稳首相宝座,不必再继续跟桂太郎那个讨厌的家伙玩跷跷板了! 当看完船越三郎的电报之后,他更加确信,破局的机会来了! 西园寺公望的执政危机源自他跟陆军的不对付。在他当上首相后,陆军要求往满洲增派两个师团,以维护日本在满蒙地区的特殊权益,这自然是西园寺公望无法接受的,因为此时日本的财政已经差不多崩溃了,再往满洲那边增派两个师团,哪里吃得消!他干脆利索的拒绝了陆军的要求,陆军极为愤怒,认为西园寺公望是在故意打压陆军,必须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于是,陆相上原勇作相利用帷幄上奏特权直接向天皇提交了辞呈,导致内阁崩溃。此时陆军在日本国内的影响力是极为恐怖的,被他们这一闹,整个日本都乱了套,大家纷纷要求西园寺公望滚蛋下台……尽管他拒绝陆军的无理要求其实并没有错,但是为了平息陆军那帮马粪的愤怒,也只好牺牲他了。 西园寺公望此时已经是四面楚歌,但中俄之间的冲突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如果日本能利用好中俄冲突的大好机会,来个卞庄刺虎,从中获取更多的利益,想必陆军那帮马粪也无话可说了吧? 他马上召集内阁成员,甚至厚着脸皮向陆军发去邀请,死乞白赖的把这帮将他整得够呛的家伙请过来,召开了一次内阁会议。在会议上,他简单的讲解了一下李思明上台之后的种种举措以及这次中俄冲突的来龙去脉,最后说:“那位年轻的元首似乎铁了心要跟俄国人硬碰硬,他的军队正在北京集结,随时准备北上,在东蒙和北满跟俄军杀个血流成河……对于大日本帝国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我们是否应该采取行动?” 上原勇作嗤了一声:“那家伙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在廊坊击败了一群乌合之众组成的洋枪队就天下无敌了,连俄国人都敢惹!我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他被俄国人按在地上暴打的惨样了。” 山本权兵卫笑着说:“话也不能这样说,他那支军队还是有相当强的战斗力的,跟俄国人放手一战,俄国人想击败他可没那么容易。” 上原勇作说:“山本阁下,你言过其实了!一个根本就没有从过军的人胡乱比划练出来的兵,能有多强的战斗力?无非就是仗着德国人提供的武器先进,侥幸地打败了洋枪队,给了他一点吹牛的资本罢了。” 得,这两位又开始斗了。 陆军元老山县有朋缓缓的问:“西园寺首相,你有什么打算?” 西园寺公望说:“我认为那位年轻的元首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如果继续让他成长下去,很有可能会成为大日本帝国的劲敌!” 山县有朋:“所以呢?” 西园寺公望将船越三郎的电报递给山县有朋:“我准备让他去跟俄国人恶斗,把他那点有限的本钱全部赔清光!” 山县有朋看完电报,浑浊的眸子掠过一缕锐利的光芒:“驱虎吞狼?” 西园寺公望重重的点头:“对!他这点实力根本就不是俄国人的对手,但是也足够给俄国人制造一定的麻烦了。以俄国人的脾气,在击败了黑衣军之后必定要大举挺进满洲,为了保住满洲,他必定要寻求外部的帮助,这就给了我们插手满洲的绝好机会!” 他兴奋地挥舞手臂:“想想吧,俄国现在已经债台高筑了,再跟黑衣军恶战一场,只怕国库能饿死老鼠,就算最终他们能够进入满洲,也已是强弩之末,我军以维护日本在满洲的利益为由出兵,他们就得老老实实的缩回去!如此一来,支那最强大的一支武装力量灰飞烟灭,俄国这几年来积攒的财力挥霍一空,整个满洲乃至东蒙都将成为熟透了的桃子,只等我们去摘取!” 山县有朋说:“但是他要求收回南满铁路,而且措辞极为强硬。” 西园寺公望说:“那不过是暂时寄存在他那里,等到黑衣军在东蒙全军覆没,铁路一个道钉都不会少,完完整整的回到我们手中!” 陆军将领和元老顿时两眼放光。 日本已经尝到了对外扩张的甜头,停不下来了,但现在财政濒于崩溃,根本就打不起大仗,只能克制、克制、再克制。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一点,这个时候谁要是跳出来嚷嚷要对中国或者俄国发动战争,准会被人当成傻逼。但是…… 有摘桃子的绝好机会,他们也不会放弃的! 于是,三月十三日,也就是李思明下达通谍的第三天,船越三郎代表日本政府回复李思明:出于黄种人守望相助、共同抵抗白人入侵的考虑,日本愿意将南满铁路的使用权交给中国。根据日方提出的方案,中国可以利用南满铁路畅通无阻的调遣军队,去任何他们想去的地方。 当然,辽东半岛不行,那是日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抢过来的战利品。 李思明对这份在南满铁路主权和驻军问题上含糊其辞的答复很不满意,但是时间不等人,据安颉报告,俄军已经大举越过边境,再次将海拉尔团团包围,随时有再次发动进攻的可能,他没时间跟日本继续磨矶了。所以他再次强调了一句: “铁路沿线的日军必须马上退回辽东半岛!” 船越三郎答应了下来。 日本人是乖乖的将南满铁路沿线的军队调回了辽东半岛,可俄国人就没这么乖了,不仅没有把护路队撤回去,阿穆尔军区还又派了8000余人搭乘火车进入东北,与护路队会合,大摇大摆的开进哈尔滨,占领了这座城市。与此同时,外贝加尔军区的大军浩浩荡荡地越过边境,顶着刺骨的寒风向呼伦贝尔大草原挺进,更有一支军队撕破脸皮,直接开进了库伦(也就是今天的乌兰巴托)。他们用野蛮的行径表达了对中国这位年轻的元首的不屑: 最后通谍?你有什么资格向我们下达最后通谍! 到了这个份上,一切外交词汇都失去了意义,唯一还能发挥作用的,只剩下武力了。 三月十四日,李思明召开记者招待会,当着上百名记者的面宣布: “俄军完全无视中方的严正声明,疯狂挑衅,甚至直接出兵占领中国的城市,已经踩过了我们的底线,中国人民已然忍无可忍!在这里,我宣布,中国国防军将不惜一切代价维护国家民族的尊严和领土完整,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将由俄方负全责,勿谓言之不预也!” 第531章 站队 对中国外交稍稍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在中国官方黑话里,“勿谓言之不预也”是最恐怖的,基本上就等同于:老子要开打了,你们准备好钱买棺材吧! 这一警告的威力,印度阿三领教过,越南白眼狼也领教过,都是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炮火就砸了过来,把他们揍的嗷嗷叫。现在面对俄军的疯狂挑衅,李思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撂下了这句狠话。 但很显然,神经比钢筋还要粗的俄国人并不了解这句黑话的含义,他们依旧我行我素,整个远东能调动的军队都疯狂的往哈巴罗夫斯克和海拉尔这两个方向集结,准备大干一场。 李思明也没有闲着,既然已经放狠话,要人家准备钱买棺材了,那就得付诸行动,做人要讲诚信,说到就一定要做到……他一向是一个很讲诚信的人。放了狠话之后,他做了最后一次外交努力,频繁的跟各国元首电报往来,争取各国的支持————俄国人也在做同样的事情,而且取得的进展比他大多了。 中俄两国的碰撞,已经把亚洲变成了一个火药桶,吸引了全世界的关注,就连土耳其和意大利争夺利比亚的战争都被抢了风头。眼看着两个大国要开打了,各国纷纷开始站队。英国首先跳出来对中国边防军袭击并且屠杀了3000名俄军士兵的暴行表示谴责,支持俄方的军事行动,敦促中方接受俄方的条件,免得让东北那片壮丽的土地再次陷入战乱之中,生灵涂炭。 英国佬玩的是一石二鸟的把戏。共和国政权成立以来对外那强硬的态度以及与德国的亲密关系让英国很不爽,他们认为任其发展下去,迟早会对英国在中国的利益构成巨大威胁,必须防患于未然。而且让中俄在东北开打还能敲打一下已经不是那么恭顺了的日本小弟————是的,打从取得了对俄战争的胜利之后,日本对英国这个老大就不再是那么恭顺了,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有了与任何一个军事强国扳手腕的脸色,不必再继续对英国这个世界老大卑躬屈膝。 这还得了?必须敲打敲打! 美国紧随其后,对俄军的军事行动表示支持。此时的美国,不管是工业实力还是经济体量都已经超越了大英帝国,但是在全世界的影响力还很有限,所以在外交上往往是紧跟英国的步调,英国反对什么他们就反对什么。不过他们还是释放了善意,表示如果中方愿意,他们可以代为从中斡旋,替中国争取一个相对好一点的条件,结束这次冲突。 葡萄牙、西班牙、意大利、荷兰、比利时……等等等等一大堆国家纷纷表态,支持俄方的军事行动。李思明是怎么收拾洋枪队的他们都看在眼里,并且死死的记在心里,而李思明就庚子赔款跟法德两国展开博弈并且取得巨大进展也让这些国家紧张,他们意识到这位年轻的元首是打算赖掉这笔赔款了,这还得了?必须收拾他一顿!他们没有足够的实力跨海远征跑到亚洲来教李思明做人,沙俄愿意代劳,那再好不过了。 在一片要收拾中国的声浪中,日本和法国的态度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日本一点也不含糊,对沙俄入侵东蒙和北满的军事行动表达了强烈的不满,认为这种行动违反了日俄之间的停战协议,要求俄方立即退出东蒙与北满,否则日本将采取一切行动,维护自己在这一地区的利益。不用说,这一通声明让英国更加不满,敲打一下这个小老弟的决心越发的坚定了。 法国则是一个头两个大。俄国和中国,一个是盟友,一个是潜力巨大的新伙伴,得罪哪边都不行,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按照协约国的协议,任何一个国家遭到攻击,所有加盟国家都有义务帮忙揍回去,比如说俄国遭到德、奥的攻击,英法就必须出兵去帮忙,而法国遭到德国的攻击,英国与俄国义不容辞,哪怕拼得尸山血海也要帮法国把德国佬揍趴下。这一协议无疑是针对同盟国阵营的,可中国没有加入同盟国阵营,这一协议到底适不适用呢?这是个问题。 更大的问题是,经过这两年的合作,中国的巨大潜力已经开始显现出来了,光是那庞大的人力资源就让法国受益匪浅,很多在殖民地难以推行的开发项目,有了中国那近乎无穷无尽的人力资源加持之后,变得水到渠成。更重要的是,那位年轻的元首还拥有一张藏宝图,总能轻而易举的找到埋藏在地下的宝藏,一个个优质铁矿、铜矿、磷矿、油田……在他的指点之下被轻松找了出来,让法国的资源储备跟火箭一样迅猛递增。这些可都是下金蛋的母鸡,谁知道这种大母鸡那个年轻人手里到底还有多少只?法国万万不愿意放弃! 更别提那家伙还有起死回生的医术,连肺结核、梅毒这些不治之症都能治愈!法国权贵生活放荡,或多或少都会沾染一些不好意思开口但又会要他们命的病,这类疾病目前没有一个医生能治,唯独那个家伙能摆平,活蹦乱跳的皮瓦尔皮大松鼠就是最好的例子。要是把他给惹毛了,断绝了跟法国的往来,那些患病的法国权贵怎么办?等死吗? 法国权贵表示:国家大事很重要,但没有我们的命重要! 压力山大的法国政府最终还是发表了中立声明,中国和俄国两边都不帮,敦促双方冷静下来,展开谈判,在谈判桌上能解决的问题,没必要杀得血流成河嘛。 可惜,浪漫的法国人并不知道,中国与沙俄之间的问题在谈判桌上根本就解决不了。 虽然口口声声两不相帮,但几艘满载着炮弹、火炮、飞机的大货轮还是很诚实的驶入了已经解决的天津港口。这些货轮上搭载有皮瓦尔许诺赠送给李思明作为中国武装工人帮忙守住锡尔油田的报酬的两百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和李思明订购的十万发炮弹,还有一百五十架飞机。这些东西按照协约国之间的协议,法国应该扣下来,免得它们被用来屠杀俄军士兵的,但法国佬显然不打算把事情做绝,还是如数交付了。 中国取得的支持几乎无人例外来自同盟国阵营。 德国最先跳出来发展热情洋溢的讲话,指责俄方对中国的军事行动是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侵略,作为中国的朋友,德国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俄国佬识相的就夹着尾巴滚出东蒙和北满,否则后果自负! 他们可不是说说就算了,在德国外交大臣发表这通讲话,把沙俄喷得体无完肤的时候,数艘货轮悄然驶入连云港,那上面装载着一千挺11式气冷式通用机枪,两百门105毫米榴弹炮,十万发炮弹,一万顶钢盔,数百吨TNT炸药。这些东西德军自己都挺缺,现在却很大方的拿了出来,慷慨的表示:你们只管狠狠地削俄国佬,缺什么跟我说,只要是我有的,都会给你! 没有人比德国佬更清楚黑衣军的战斗力。在他们看来,用这些军事援助能换取黑衣军干掉十几二十万俄罗斯常备军,那简直是全世界最划算的投资,不做就是白痴! 和这些物资一起到来的还有数十名德国飞行员和上百名老炮兵,他们将会以志愿者的身份参战。 奥匈帝国紧随其后发表声明,谴责沙俄对中国的侵略行径。不过这位就小气得多了,只是口头谴责,一点实质性的东西都不肯拿出来。但对于现在已经隐隐被全世界孤立了的中国来说,他们能帮忙在口头上谴责一下沙俄都是极好的。 奥斯曼帝国同样发表声明,谴责沙俄,要求沙俄立即停止这种侵略行为。 然后转身就跟中国签下了一份合同。按这份合同,将中德国、奥斯曼和中国三方联合出资,开发摩苏尔地区的石油资源。中国出资百分之三十,但只拿百分之二十的产量,奥斯曼同样出资百分之三十,却拿了百分之四十的产量。作为补偿,奥斯曼帝国向中国开放死海地区,允许中国在死活地区建立一个钾肥生产基地,免税的。 哦,老规矩,中国拿走了在油田开发过程中顺带开采出来的绝大多数的天然气。也不知道李思明有什么毛病,对天然气如此执着。 保加利亚也跳了出来,一通张牙舞爪,把沙俄喷了个体无完肤,强烈支持中国抗击侵略的正义战争! 呃,保加利亚?这有他们什么事啊,跳得这么欢! 好吧,保加利亚可是巴尔干地区头号军事强国,当年可是跟东罗马称雄数百年,打得有来有回,甚至数次打到君士坦丁堡城下,迫使东罗马纳币请和。这样的狠角色自然不会甘于平庸,做梦都想恢复祖上荣光。最近这段时间他们跟德国打得火热,看到德国人支持中国,他们自然也跳出来支持了。 充当了一回气氛组。 第532章 战火重燃1 中俄两国在外交层面的交锋渐趋白热化,而在遥远的北国冰城,却依然一片平静。 此时的冰城哈尔滨依然是寒风刺骨,穿城而过的松花江几乎从江面一直冻到江底,离解冻还远着呢。不过跟隆冬时节相比,天气已经暖和多了,熬过了寒冬的人们,慢慢的开始张罗新的一年的生计了。 一直以来,哈尔滨都人烟荒芜,虽然拥有肥沃而辽阔的平原,但因为太冷了,难以生存,所以很少会有人愿意到这个鬼地方去定居。清朝一直以来都把这里当成流放犯人的地方,当然,也会在这里驻扎一些军队,但不到万不得已,正经人是绝对不会到这种冷到尿顶人的鬼地方来自讨苦吃的。后来随着人口膨胀,土地问题越来越突出,开始有一些人为了生计不得不向黑龙江挺进,在这里形成了一个个村落、镇子,靠种大豆高粱为生,闲暇时再去打猎获取一些肉食皮毛补贴家用,日子过得倒还凑合。 直到中东铁路修通,哈尔滨才迎来了大发展。由于其丰饶的物产和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哈尔滨很快就成了北满的经济中心,大批关内移民和外国商人蜂涌而来,工厂、商店雨后春笋般冒出,列国也纷纷在这里开设商埠和使馆……到1910年的时候,哈尔滨已经成为国际商埠,有三十三个国家、16万外国侨民聚集在这里,十九个国家在这里开设领事馆,这座城市真的腾飞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这座城市欣欣向荣的时候,一场可怕的鼠疫几乎将这里变成了死城。那是一场极其可怕的瘟疫,一旦感染,死亡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伍连德博士在日记中写道:“这是一种极其可怕的病毒,一切药物对它都不起作用……病人一旦感染,短短几天内整个肺就完全烂掉了,无药可医……”为了防止病毒扩散,清政府在伍连德博士的建议下采取了严厉的封城措施,并且将来不及掩埋的尸体集中焚化,那火光,十几公里外都能看见。 万幸的是,由于采取措施得当,哈尔滨最终从毁灭的边缘挣扎回来,以10000多人死亡的惨痛代价战胜了鼠疫。只是这场鼠疫给这座城市造成的打击实行太过沉重,疫情结束后很多外国商人和侨民纷纷离开,生怕瘟疫卷土重来。大量外国侨民和商人撤离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大量商铺关门,昔日繁华的街道顿时变得冷清了。 但中国老百姓没有走,这是他们的家,离开了这里他们就成了无根的浮萍,除非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否则他们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家园。 哈尔滨火车站。 一群身材高大、衣衫破旧的汉子在寒风中瑟缩着,眼巴巴的望着铁路远方,盼望着有列车入站。他们都是靠在火车站出卖力气讨生活的搬运工,每天都要到火车站来守着,火车入站是他们最开心的事情。如果来的是客运列车,他们可以帮那些绅士、阔太太搬运行李讨几个钱,如果来的是货运列车……一火车的货物够他们搬好几天呢!也就是说,来一列货运列车,他们几天都不怕找不到活干了。 只可惜,最近一个月来,往来的列车越来越少了,这些靠铁路讨生活的穷苦汉子一天甚至连续几天都找不到活干。这是因为中国与俄国在军事和外交上的激烈交锋导致北满地区的经济活动几乎停摆,这条往日列车往来不绝的铁路突然萧条下去,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大家都很茫然,也很无奈。 眼巴巴的等了半天也没见有列车过来,他们都嘀咕起来了: “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进站的列车越来越少了?” “对啊,往年这个时候一天进站的列车少说也有十几列,现在几天都等不来一列了,真是见了鬼了!” “听说海拉尔那边正在打仗,铁路被载断了……” “怎么搞的,好好的又打起来了?” “谁知道呢?反正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咱们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说得好像以前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似的……” 正嘀咕着,一大队俄军走了过来,领头的军官瞪着他们,神情凶怒,叽哩咕噜一通乱叫,充当翻译的那个中国人狐假虎威,恶声恶气的叫:“你们这帮穷鬼,呆在这里干嘛?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哈尔滨戒严了吗,居然还敢跑到火车站来闲逛?都不想活了是吧?赶紧滚回家里老老实实呆着,不然的话把你们通通都抓起来枪毙!” 工头见势不妙,赶紧上去陪着笑脸说:“那个……爷,你们行行好,我们都是本分的苦力,只想在火车站上找点活干,挣几个小钱买饭吃,不会有什么坏心眼的……” 不等俄国军官开口,翻译便冷哼一声,说:“说得好听,谁知道你们中间有没有日本人或者打扮人的奸细?这段时间已经在铁路上揪出了好多这样的奸细,通通都给绞死了,你们不想死的话就乖乖的回家里呆着,别出来乱跑!” 工人们露出了愤怒的神色,有人甚至握紧了拳头。 前些天驻扎在哈尔滨的俄国护路队突然出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哈尔滨的火车站邮电局、电报大楼等等设施,几乎掐断了哈尔滨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方式,随后宣布在哈尔滨实施戒严。戒严期间,所有哈尔滨市民都必须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未经允许,不得出门,违令者将会被逮捕。当然喽,俄国人一大缺点就是粗心大意,做什么事情都是随心所欲,指望他们严格的实施戒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能跟他们搞好关系,请他们喝几杯酒或者送一些比较稀奇的玩意买通他们,还是可以出来活动的。比如说工头就用两瓶烈酒买通了一名俄国军官,在他的点头之下,工头可以带着自己手下的工人像往常一样跑到火车站来等活干。只不过他们运气不好,等了好几天没有等来满载货物的列车,反倒等来了凶神恶煞的护路队。 按照戒严令,这些工人确实应该赶紧回家,待在家里不要出门,老老实实的等到戒严结束。可问题是他们都是干一天活才有一天饭吃的,手头上根本没有什么积蓄,戒严令一下,整个城市的商业活动全部停摆,他们一天两顿饭都没了着落,只能饿肚子了。他们可是把最后一点钱都拿出来了,给工头买了两瓶好酒去买通了一名俄国军官,换来了可以到火车站去等活干的特权。现在这个狗翻译居然要把这一份来之不易的特权收回去,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回家里等着饿死,这样他们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没法忍也得忍,面对那黑洞洞的枪口,这些手无寸铁的工人最终也只能选择屈服,垂头丧气的离开火车站各自回家。看着他们那失魂落魄的背影,俄军士兵轰堂大笑,好像看到了什么特别好玩的事情似的。那猖狂的笑声像一根根钢针,直往工人们的心窝里戳,戳的他的整颗心都疼了,有人想回头跟着帮家伙理论,但是被工头拦住。在这个城市生活的人哪个不知道俄国人根本就不讲道理的,去跟他们理论?那纯粹就是嫌命长了。 一名工人捂着饿的咕咕叫的肚子,痛苦的问工头:“头,我们怎么办啊?家里一颗米都没有了,又不能出来找活干,难道我们就这样老老实实的躲在家里等着饿死吗?” 工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再忍忍吧,没准过几天就有转机了。” 工人们都是苦笑。转机?戒严都实施了好几天了,短时间之内压根就看不到半点能结束的迹象,看这势头哪怕他们全部都饿死了,也等不来转机。 工头极力安抚住这些工人,带着他们慢慢走远。走到俄国士兵看不到的角落后,他才回过头去,冲着火车站那边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愤怒的咒骂着:“一帮畜生,你们就嚣张好了,老天爷早晚会收了你们!” 老天爷会不会收这些俄国人不知道,但李思明肯定会收了他们。 那些被工人们失魂落魄的背影逗乐了,哈哈大笑的俄国士兵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在这座城市作威作福的时候,在松原方向,一支大军正顶着刺骨的寒风朝着哈尔滨艰难的跋涉。 松原一带沼泽密布,河流纵横,大军难以通行。不过现在天寒地冻的,别说沼泽了,连湖泊都从湖面一直冻到了湖底,往日那能在不动声色之间就把一头牛一口吞下的沼泽地,现在给冻得跟铁板一样硬,到处都可以行车走人。那支大军戴着狗皮帽,牵着战马,赶着马车,用挽马拖拽着沉重的火炮,顶着刺骨的寒风一路北上,直扑哈尔滨而来。 俄军对此一无所知。 第533章 战火重燃2 “妈了个巴子,这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制定的作战计划?分明就是想弄死我老曹啊!” 一阵寒风吹来,曹锟浑身哆嗦,下意识的裹紧大衣。可即便是这样,他的身体仍然在不受控制的打着寒战。 冷,实在是太冷了。 一直以来,曹锟和他的第三镇都驻扎在沈阳、长春一带,在东北呆了这么多年,按理说早就习惯了东北的严寒……他本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可现在他发现他错了,大错特错了。 辽宁的冷跟吉林的冷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而吉林人跑到黑龙江很有可能会被冷到哭!如果说吉林的天气能把人冻成狗,那么黑龙江的严寒连铁人都能生生冻裂。而他本人却要在这样的严寒之下,带领北洋第三镇中波数百里穿越茫茫雪原,直奔哈尔滨! 本来,按照建国的时候各部队划分的辖区,北洋第三镇应该调往兰州。但此时宁夏、甘肃、青海这些地方仍然在马家军手里,再加上天寒地冻,路途遥远,在这种情况下命令第三镇开赴兰州,未免有点强人所难。所以李思明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让北洋第三镇先返回原来的辖区,在吉林辽宁一带招兵买马,将在山海关一战中损失的人手不足。等到天气暖和了再带上全部的装备和军属向西北挺进。 结果李思明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突然就跟沙俄掐起来了,于是,东北的局势骤然紧张起来,俄军大举出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哈尔滨、齐齐哈尔、牡丹江、黑河等重要城镇,大有将整个北满一口吞下之势。而李思明也毫不示弱,立即下令曹锟的第三镇出动,避过已经被俄军控制的铁路,绕道松原直取哈尔滨! “黑衣军第1、第2步兵师即将北上,倘若能在他们抵达长春之前拿下哈尔滨,打通铁路,这场战争第三镇当记首功。”这是李思明的原话。 于是,曹大将军只能带着他麾下近万人开始了他们的地狱之旅。 是的,在曹大将军看来,在这种鬼天气,从松原走到哈尔滨跟在地狱里漫步没有任何区别……不过,他也知道,在俄军牢牢控制铁路的情况下,想要迅速抵达哈尔滨,只有松原这一条路可以走,所以再苦再难也只能咬牙撑着。再说了,李思明也没有亏待他,在第三镇回东北的时候送了十二门105毫米榴弹炮、二十挺重机枪和大批迫击炮给他,大大加强了第三镇的火力。毫不客气的说,此时第三镇的炮兵实力在北洋六镇里排第二,别人排第三都觉得心虚。哪怕是看在这些大炮的面子上,他也要拿出吃奶的劲来好好完成任务。 再说了,在东北这些年也没少受毛子的气,曹锟心里憋着一把火,现在有个土豪的后面大力支持,他为什么不趁机将这把火狠狠的发泄出来呢? 只不过在冲俄国人发火之前,他得先穿越这个可怕的冰雪地狱。 吴佩孚同样浑身哆嗦,这位第三镇头号猛将现在冷得脸青一块白一块的,两排牙齿捉对厮杀,他用衣服把自己包裹的跟个粽子似的,却仍然在不停的发抖……冷,实在是太冷了。看到他冷成那个惨样,曹锟的心里反倒好受了一些,笑着问:“秀才,还撑得住吗?” 吴佩孚是秀才出身,长得也挺儒雅,所以曹锟一直都是秀才秀才的叫。 吴佩孚牙齿磨得格格响,从牙齿缝里勉强挤出三个字:“撑得住!” 曹锟幸灾乐祸:“我怎么感觉你快撑不住了?瞧你这张脸,跟个霜冻过的冬瓜似的,惨青发白的……” 吴佩孚睨了他一眼:“大帅你……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看看你这脸,给冻得跟……跟个皮蛋一样……” 曹锟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打从起兵反清后他就剃了个大光头,现在被冷风吹得,那脸确实跟个皮蛋差不多。 吴佩孚见士兵们都是一边走一边哆嗦,士气有点低落,便叫:“别光顾着走路,唱唱歌吧,唱一唱就没那么冷了。” 士兵们问:“唱什么?” 吴佩孚说:“当然是唱军歌了,就唱那首……” 没等他说完士兵们就唱了起来: “革命战士个个要老婆 你要我要没有那么多 遵守纪律一人发一个 调皮捣蛋发个老太婆~~” 吴佩孚:“……” 我靠,谁叫你们唱这种流氓歌了?想挨军棍是不? 曹锟却捏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这歌不错,听着来劲。” 吴佩孚翻了个白眼,无力吐槽了。 第三镇的官兵文化水平普遍不高,曹锟更是个大老粗,他搜肠刮肚写出来的那些文采飞扬、壮怀激烈的军歌他们根本就欣赏不来,反倒是黑衣军的流氓歌他们很喜欢,一学就会。下面的士兵乱来也就算了,连曹锟这个一镇统制也跟着拍手叫好……唉! 加强第三镇的精神文明建设,任重而道远哟! 有胆大的士兵见统制大人心情不错,居然跟他开起了玩笑:“大帅,听说哈尔滨很多美女啊,等打下了哈尔滨,能给咱们发老婆不?” 曹锟大手一挥:“发!一人发一个!” 士兵们放声欢呼。 曹锟嘿嘿笑着:“我可告诉你们啊,哈尔滨不光有美女,还有很多洋妞,一个个金发碧眼肤白貌美大长腿,那叫一个漂亮!” 士兵们嗷嗷叫:“能发给我们做老婆不?” 曹锟说:“拿下了哈尔滨,优先把这些洋妞发给你们当老婆!” 士兵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哪里还有半点士气低落的样子?都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到哈尔滨去抢洋妞了。 吴佩孚看着直摇头。跟这些兵讲无数大道理还不如一句带他们去抢娘们……第三镇的精神文明建设,任重而道远哟! 千里之外的北京,战云密布,杀气冲天。 李思明、袁世凯、孙先生等无数共和国的领导人站在天安门城楼上,无数来自北京、天津、廊坊、唐山甚至石门的老百姓聚集在广场上,凝神肃目,十几万人寂静无声,只有激昂的军乐回荡的广场上空。 远处传来隆隆轰鸣,跟闷雷似的。在一面面黑云长剑旗的指引下,一个个黑色方阵排闼而来。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戴着同样的钢盔,手里拿着同样的武器,排着整齐的方阵,大踏步的朝着天安门走来,无数只大脚同时抬起、落下,地面瑟瑟发抖,目睹这一幕的百姓身体也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这是黑衣军的精锐,第1、第2、第3……一直到以被俘的旗人士兵改编的第6、第7步兵师,整整七个师的部队,排成一个个八十乘四十的方阵,荷枪实弹,以排山倒海之势开来。虽然跟数十年后一次次的从这里开过的克隆人军团相比,他们的军容和气势还是差了不少,但放在这个时代,这等规模的阅兵也足以让全世界为之震惊了。 李思明说到做到,说了要倾尽所有去跟沙俄一战,就真的将七个步兵师全部调集到京城来,准备放手一战,这份疯狂,连袁世凯都甘拜下风。 数以十万计的骄兵悍将,成排成排的大炮,成队成队的车辆,还有那浩浩荡荡的骑兵,这一切都在狠狠地冲涮着所有人的眼球,让每一名有幸观看阅兵式的国人都激动得难以自抑:原来我们也有如此强大的军队啊! 终于,所有军队都在广场完成了集合,放眼望去,就像无边无际的乌云压到地面,一丛丛的刺刀密如芦苇。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刮着沙尘,昏黄的天色下,这支军队的军容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反倒显得越发的可怖。 李思明看着他的大军,用力一挥拳头,钢铁般的声音响彻京城:“俄国人已经向我们发动了全面侵略,他们不宣而战,占领了哈尔滨、齐齐哈尔、牡丹江、满洲里……等等等等一大串城市!” “也许你们对这些地名感到陌生,甚至连听都没听过,但我告诉你们,这一个个地名就是共和国的血肉,被割走任何一块都要痛彻心靡!” “没有外交斡旋了,更不会再有谈判和妥协,有的,只是铁与血!有的,只是血尽方休的死战!” “没有人出来替我们说句公道话,没有人出来阻止沙俄的暴行,全世界都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等着看我们再一次在外国侵略者面前低头,摇尾乞怜!你们愿意接受这样的耻辱吗?我不愿意,我宁死也不要接受这样的屈辱!” “过去这段时间,不止一个外国的公使在我面前一脸同情的劝我低头,不要拿鸡蛋去碰石头,我只想对他们说:去你妈的!如果强权就是让弱者永远卑躬屈膝,那么我就要让他们知道,鸡蛋发起狠来,也是可以把石头撞出一条缝的!” “不要有任何杂念,你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勇敢地走上前线,去跟那帮豺狼厮杀,我随后就会处理好国事到前线去,不管战斗有多惨烈,只要你们抬头往前看,总能看到我的身影!我不会后退,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不要后退,就让我们在那片让俄国人垂涎了几百年的土地上跟他们狠狠地打上一场!子弹打光了就拼刺刀,刺刀拼折了就拼拳头,就算受伤了也要把他们摁在地上把伤口对准他们的脸,用这一腔滚烫的鲜血呛死他们!” “我们必将胜利!我们必将不朽!” 黑衣军山呼海啸:“万岁!万岁!!万岁!!!” 第534章 战火重燃3 阅兵式一结束,黑衣军便浩浩荡荡的奔向火车站。 此时的火车站早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军营,南来北往的客运、货运列车几乎被全部叫停,所有跑得动的列车都被调集到这里,黑衣军一到立马上车。整个国家所有事务都差不多停摆了,一切以前线为优先,谁敢逼逼半句,宪兵就会先请他去吃几天牢饭。 军国主义体制在动员方面的效率是无以伦比的,尤其是在中国这种拥有四五亿人口的国家,这一体制一旦开始运转,那将是极其可怕的事情。 蔡锷这位黑衣**号大将被正式任命为北满战区司令员,在吉林、黑龙江战场的一切军队都归他指挥,这权力大得简直没边了。也就李思明心这么大,敢把自己全部的军队交给自己手下一个在军中声望极高的将领,换了别个肯定没这样的勇气,至少袁世凯没有。 阅兵式结束后,李思明在府中设宴,为蔡锷和蒋方震栈行————是的,那位儒雅的总参谋长也得上前线了。在宴会上,三个人再一次核对了战略。李思明指出:“东蒙那边的胜负得失是次要的,北满才是真正的胜负手……我军主力必须尽快打通从南满到北满之间的铁路,收复哈尔滨。只有铁路打通了,我军才能源源不断地抵达前线,在物资充沛的情况下与俄军厮杀!” 蒋方震说:“据我掌握的情报,俄军的阿穆尔军区和哈巴罗夫斯克军区最多只能出动70000人,而且是以屯垦兵和哥萨克为主,以黑衣军七个师对付这70000人,胜负没有悬念。但后贝加尔军区和赤塔军区的实力可远不止这点,哪怕是最乐观的估计,俄军在东蒙方向也能投入13万以上兵力,再加上从欧洲方向调来的精锐部队,16万都打不住,而我们在东蒙那边只有一支边防军……” 蔡锷补充:“还有一个骑兵旅。” 蒋方震说:“就算第1骑兵旅能及时赶到,海拉尔之战的前景也不乐观啊,毕竟实力太过悬殊了!” 李思明说:“海拉尔那边我来想办法,你们不用担心,只管放手去收拾北满战场的俄军就行了。” 说白了,他们的战略就是在海拉尔那边死守,以数千人的兵力死死顶住从后贝加尔地区和赤塔地区开过来的俄军主力,然后用黑衣军主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攻入黑龙江境内的俄军给粉碎了,再集中全力去对付东蒙方向的俄军。这一战略成功的关键在于海拉尔守军能否以如此薄弱的兵力阻挡住俄军那排山倒海的进攻,毕竟兵力太悬殊了。 但李思明信心十足:“海拉尔那边至少可以坚守一个月,我想,有这么多时间,怎么也够你们粉碎北满境内的俄军了。” 蒋方震有点纳闷:“就凭海拉尔那1000出头、还有一堆老头和小孩的虎兵,以及马成麾下那个骑兵旅?这么一点人面对俄国十几万大军,跟螳臂当车有什么区别?是什么让你觉得他们可以在俄军潮水般的进攻之下坚守一个月?” 蔡锷警惕地问:“你该不会是想趁着我们不注意,自己溜到海拉尔去亲自指挥战斗吧?” 听他这么一说,蒋方震也马上就警觉起来……别说,李思明真的干得出这种事情! 李思明尴尬的说:“这怎么可能呢?现在我可是一国元首,得对整个国家负责,不会轻率的把自己置于险地。” 蔡锷说:“但愿如此。”停顿片刻,他望定李思明,说:“你就在京城呆着,哪都不用去,一个月内,我和百里会把北满境内的俄军杀个精光,把他们的军旗砍下来送到你的面前!” 李思明说:“我等着你们胜利的好消息!” 蔡锷毕竟大病过一场,虽然康复了,但身体还是有些虚弱,所以喝不得烈酒,他和蒋方震喝了几杯度数很低的、淡然无味的清酒后便告别李思明,上了火车,直奔东北而去。 与此同时,在袁世凯府中。 袁世凯、王士珍、徐世昌等北洋等人围在火炉旁边烤火边谈论着这场规模盛大的阅兵大典,以及即将爆发的战事。回想起黑衣军组成庞大的方阵,仿佛洪水般无边无际地涌来时的场面,袁世凯都心有余悸,感慨:“没想到啊,短短几年那小子就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了,俄国人这回算是踢上铁板了!” 徐世昌说:“要是能有七十万这等强兵,哪个列强敢冲我们呲一下牙!” 王士珍缓缓说:“七十万?不必,有四十万这样的强兵就足以跻身列强行列了……我们北洋在这方面已经落后许多了,得想办法赶上啊!” 袁世凯苦笑。北洋确实落后许多了,虽然他一直在努力效仿黑衣军的训练和战术,甚至很多军纪都是照抄,但双方的差距还是越拉越大,这让他很是苦恼。 好在北洋已经控制了陕西、山西、四川、湖南,这些地方的兵源都很不错,尤其是陕西冷娃和湖南竿军,都是数一数二的,只要开出较高的待遇,精选优透兵员原加训练,再想办法多弄一些先进的武器装备,还是可以赶上去的。他说:“我已经跟他谈判,寻求从他那里获取轻机枪、半自动步枪和迫击炮了,应该很快就会有进展的。装备更新之后,咱们再把训练和纪律抓一抓,像黑衣军那样向士兵灌输一些忠于国家、忠于人民的思想,还是可以缩小差距的。” 王士珍说:“说这些都是太远了,当务之急是,在这场战争中,我们北洋是否应该参战?” 此言一出,徐世昌也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袁世凯。 载止到目前为止,李思明除了让北洋第三镇先发制人,前去进攻哈尔滨之外,暂时没有向其他北洋部队提出过让他们北上参战的要求。李思明很清楚,他暂时还无法直接命令北洋军,所以干脆就不去自讨没趣了,等黑衣军在东北打出个样子来了,北洋军自然会参战。 不过他似乎低估了沙俄的无耻。在这段时间里,沙俄已经多次暗地里与袁世凯接触,要求他保持中立,等到俄军消灭了黑衣军,就让他做国家元首。俄国人开出的条件确实很令人心动,王士珍和徐世昌都不敢保证自己站在袁世凯那个位置,能否拒绝得了这样的诱惑。 但袁世凯的回答却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自然是要参战的!此乃举国之战,我们北洋军要是逃避自己应尽的责任,势力会沦为世人的笑柄!让部队作好准备,随时准备北上参战!” 徐世昌忍不住提醒他:“宫保,这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 袁世凯斩钉截铁的说:“老子不需要这样的机会!老子要跟李思明斗,就光明正大的斗,赢要赢得漂漂亮亮,输也要输得痛痛快快,谁稀罕俄国人给的机会!” 王士珍不禁感慨:“宫保胸怀广阔,我们望兰莫及!” 袁世凯捊着胡须,嘿嘿笑着,颇为得意。 然而,此时此刻,他心里却在哭泣:“多好的机会啊!它就摆在我眼前,但我愣是不敢去抓住他……狗日的李思明,你把治糖尿病的药方告诉老子会死啊!!!” 好吧,他其实也是心动了的,可惜治糖尿病的药方在李思明手里,这药一停,他的病情就该恶化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舍命陪君子,拿出北洋所有家底去陪李思明疯一回了。毕竟他这把年纪,荣华富贵早就有了,最大的愿望就是活得长一点,最好能够长生不老,好好享受自己用了大半辈子的艰苦打拼换来的一切。国家元首那个位置确实很有吸引力,但跟自己的健康长寿相比…… 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 先不说手段是否够光明正大,至少李思明是成功的把以北洋为首的其他政治集团拉上了自己的战车,让这个国家至少在表面上实现了思想上的统一,万众一心,要跟俄军斗到底。阅兵大典结束后,粤军的广州军区统帅姚雨平甚至愤怒地问李思明的秘书:“我们粤军到底算不算共和国的军队?如果算,为什么我们没有资格参加阅兵大典?为什么我们至今都没有接到前往东北参战的命令!?” 他所率领的那支部队到现在都还停留在天津,不过已经获得正式的番号,那就是粤军模范一师。李思明对这支部队颇为看重,大方地为他们提供充足的粮饷,并且允许他们与同样停留在天津的第2步兵师一起训练。反正他们一时半刻也没法回广东,倒不如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的帮他们打打基础。 也正因为这样,姚雨平才很愤怒。粤军实力远不如黑衣军没错,但他们模范一师这8000余人好歹也算一股较强大的战斗力吧?这可是举国之战,他们就驻扎在天津,居然没有让他们跟黑衣军一起开赴东北,真的太过份了! 第535章 战火重燃4 蒙古大草原上寒风呼啸,雪粉飞扬。 蒙古草原的冬季格外的漫长,也格外的寒冷,很多地方积雪足有一米深,根本就没法走的。好在第1骑兵旅找的向导非常熟悉草原的情况,总能带着他们避过积雪最深的地方,虽然绕了一些远路,但总比积雪掩至肚脐,整支队伍在雪地中慢慢的挪强。 马成看着这粗犷而壮阔的大草原,不由得感慨:“这鬼地方真的不是人呆的,难怪那些北方狼族几千年来一直幻想着入主中原!” 向导张七咧嘴笑:“谁说不是呢?这地方,太苦了,一场雪灾下来就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让多少个小部落死得一干二净;但不下雪吧,牛羊又会因为缺乏水源而大批大批地死去,引发瘟疫,最终死的人可能更多!现在算好了,至少他们的生活用品是有保障的,换在明朝的时候,想买口锅都买不到,只能用皮袋子煮老鼠肉吃,那才叫一个惨!” 提起大草原,大家首先想到的可能就是绿毯般的草地、成群的牛羊、一簌簌的蒙古包,还有能歌善舞的蒙古小伙子大姑娘,以及大块大块架在篝火上烤得滋滋作响的牛肉、羊肉,嗯,听着感觉似乎不错?其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游牧的生活是非常艰辛的,要逐水草而居,一年四季都在不停地搬家,要是在一个地方定居,那个地方很快就会连草根都给啃清光,变成沙漠,最后大家一起死。而古代游牧民族日常生活中吃得最多的也不是牛肉和羊肉,这个一般牧民是吃不起的,就像养蚕人穿不起丝绸一个样。他们平时吃得最多的还是用牛奶、马奶和羊奶制成的各种奶制品,比如说奶酪、奶酒、奶豆腐什么的。想吃肉?去打猎吧,猎到什么吃什么,猎得最多的就是野兔、旱獭和老鼠,这些小东西繁殖能力很强,而且破坏草地,猎人们想吃肉了都会找它们晦气。 听起来吃得还算不错? 嗯,觉得不错的朋友可以照着这食谱吃上一年,一年后还觉得不错的再来说这话。对了,在烹饪这些肉食的时候记得少放点盐,别放油,最好用石锅甚至皮袋子煮,这才是原汁原味的草原食谱。食盐在大草原上是稀缺的物资,草原盐湖里产的盐苦涩得难以下咽,甚至是有毒的,不能吃,得从塞内购买。跟中原王朝的关系好的时候倒还好,关系不好的话……那就惨了。 总之,谁要是觉得在大草原上放牧是件很浪漫的事情,那他肯定是没有被大草原毒打过。 马成说:“以后不会了。我们元首要建立一个太平美满、各民族和谐共处的世界,以前那种种悲剧,不会再发生了。” 张七赔着笑脸说:“元首是有大格局的人,有他当皇帝,国家有福了。” 马成认真地纠正:“他是国家元首,不是皇帝!传国玉玺已经被他砸碎了,不会再有皇帝了!” 张七挠了挠头,实在想不明白元首和皇帝到底有什么区别。 马成呵出一口白气,掏出酒壶猛灌一口,问:“离海拉尔还有多远?” 张七认真观察四周,寻找着地标性的物体,很快作出回答:“一切顺利的话,再过七八天就可以抵达海拉尔了。” 马成皱起眉头:“怎么走了这么久,还这么远?” 张七苦笑:“已经很快了,将军!这可是隆冬季节呢,没法走直线的,能在半个月内抵达海拉尔已经是一大奇迹了……说真的,老张我在大草原上闯荡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碰到敢在隆冬季节穿越东蒙直扑海拉尔的疯子!” 马成有些不高兴,没有人乐意被人当成疯子嘛。他正要说话,前方传来阵阵疾疾的马蹄声,马彪带着数十名轻骑兵飞驰而来,嘴里嚷嚷:“旅长,旅长,不好了!” 马成喝:“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给我停下来好好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马彪连鼻子都在喷着白气:“叛军……大队叛军朝这边杀过来了!” 马成心头一凛,策马冲向附近一个小山坡,居高临下往远处望去,果然看到前方雪尘漫天,大队骑兵正潮水般涌来。他眉头一扬,又策马从山坡上下来,对司号员说:“吹响军号,全军停止前进,准备战斗!” 司号员马上号响军号,听到号声响起,第1骑兵旅立即停止前进,火速的把马车和骆驼拉到外围围成一圈作为简陋的掩体,步枪手倚托这道简陋的掩体架起了手中的半自动步枪,机枪手也架起了机枪。 由于6.8毫米口径枪弹实在稀少,所以第1骑兵旅在出发之前都进行了换装,09式轻机枪换成了7.62毫米口径,跟通用机枪一个口径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路途太过遥远,而且运输不便,想要进行弹药补给极其困难,李思明也只能尽量为他们创造可以就地利用缴获的俄军弹药的条件。现在这些要命的玩意儿都给架了起来,连带一起架起来的,还有60、82毫米口径迫击炮。120毫米口径的没动,那是着收拾俄国人的,叛军还不够资格挨120毫米迫击炮的炮弹。 在这里撞上叛军,马成是一点也不意外:这些天他们已经没少跟叛军交手了。不过过去这些天他们遇上的都是三五百人的小股叛军,好对付得很,机枪架起来狠狠扫上一条弹链,然后第1骑兵旅从阵地杀出,组成密集的队形如同铁墙一样猛撞上去,就能将叛军一波带走,己方伤亡基本上都是个位数,好打得很。现在撞上这么大规模的叛军,还真是破天荒的第一遭,马成必须慎重应对了。 叛军来得很快,转眼间就看见雪尘如一面大旗般高高扬起,这面大旗下,数以千计的骑兵潮水般涌来。在那些身穿臭哄哄的鼠皮、羊皮袍子的身影中,马成看到了不少身材特别高大、皮肤白得出奇的身影,张七紧张地向他解释:“他们是罗刹人的哥萨克骑兵,打仗很厉害的!” 马成仔细辨认,惊奇的发现,在这支叛军中,哥萨克居然占了三分之二! 好家伙,直接上阵了,都撕破脸了么? 马成并不知道中俄两国已经正式宣战了,哥萨克骑兵也懒得再作任何掩饰,直接摆明车马的上阵,他们要用胯下的快马,手中的马刀,让中国人知道哥萨克的厉害! 虽然对塞内的情况并不了解,但马成也知道哥萨克骑兵的战斗力不是蒙古叛军那帮乌合之众能比的,所以他下令:“把120毫米迫击炮也给我架起来!” 炮兵求之不得,马上把那十几门120毫米迫击炮架了起来。 哥萨克骑兵将领见第1骑兵旅居然早早就布置好了防御,不禁有些惊奇,说了句:“这支骑兵部队很有头脑啊!” 叛军将领狞笑:“再有头脑也没用,这是大草原,是我们的地盘,在我们的地盘,他们无论如何也斗不过我们的!” 哥萨克将领大笑:“那是当然!”扭头下令:“把骑兵炮给我拖过来!还有重机枪,一并拖过来,拖拖拉拉的干嘛呢?” 很快,八门87毫米骑兵炮和十几挺重机枪被拖了上来,大咧咧的布置在距离第1骑兵旅阵地前大约1500米远处。哥萨克骑兵则两翼张开,像一把巨大的铁钳,向第1骑兵旅左右两翼探了过去。他们很有经验,并不是一上来就两翼围死,海拉尔的惨败已经告诉俄军,在敌军拥有重机枪这等大杀器的情况下,在这一马平川的旷野上攻坚是何等困难的事情,逼得敌军据营地死守对他们没有半点好处,倒不如给对手留一条退路然后三面施压,让对手知道自己敌不过,主动放弃营地逃跑。 一旦猎物离开了坚固的营地,想怎么收拾他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马成看到那帮哥萨克把大炮摆在距离自己不到两千米远的地方,笑了:“摆得这么近,是害怕我们打不中吗?这帮家伙脑壳有包啊!” 马彪跃跃欲试:“旅长,这帮家伙轻敌得很,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让我带一两个连出其不意的冲上去,肯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运气好的话没准能抢几门炮回来呢!” 马成一巴掌抽在他的后脑勺上:“出其不意?这一马平川的大草原,你告诉我怎么个出其不意法!老老实实给我呆在阵地里不许动,要是敢擅自出击,打乱了全旅的作战计划,你看我怎么削你!” 马彪给抽得唉哟一声,捂着后脑勺直扮鬼脸。他确实迫不及待的想要冲上去跟哥萨克骑兵来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看是他手中的马刀锋利还是哥萨克的脖子粗,他的马刀已经饥渴难耐,急不可耐的想要痛饮鲜血了。但是马成并不打算靠骑兵对战去解决敌军……开玩笑,明明拥有那么多轻重机枪和迫击炮,放着如此强大的火力不用,冲上去跟人家对砍,脑子进水了吧? 所以这名悍将只能老老实实的窝在方阵里,哪都别想去。 第536章 战火重燃5 真羡慕陈悦他们哎…… 马彪看着沉着地指挥部队加强方阵防御的马成,不免有些郁闷的胡思乱想。 在他看来,骑兵就应该靠着手中的马刀和骑枪在战场上往来冲杀,尽情地收割人头,碰到敌军兵力众多的时候一天之内杀个七进七出都不稀奇,那才叫痛快!但马成显然忘记了自己年少时与一众骑术高超的少年在平野大泽中狩猎,马蹄迅疾如风,枪弹密集如雨,渴了就饮几口刚刚射杀的猎物的鲜血,饿了割下新鲜带血的肉就啃的快意豪迈了,碰到敌军第一反应就是火力覆盖,第1骑兵旅的骑兵们空有高超的骑术和精湛的刀法、精准的枪法,却难有发挥的机会。 哪里像独立骑兵团那帮家伙,不管敌军有多少人,不管敌军来自何方,团长大人马刀一挥,数百人便狂风般席卷过去,尽情砍杀!在马彪看来,这才是骑兵的正确打开方式,动不动就火力覆盖,用火力把敌军打崩了再上马去追杀,那是不对滴! 但马成才不管对不对,他只关心怎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粉碎敌军,至于骑兵的光荣传统……这玩意儿能吃吗? 120毫米迫击炮也架了起来。 马成对重型迫击炮营营长说:“瞄准他们的炮兵阵地,等一下战斗一爆发,你们第一时间就将炮弹往那里砸,将那些讨厌的大炮通通给我炸上天去!” 营长拍着胸口说:“包在我身上!” 用炮队镜瞄了瞄,又说:“不用120毫米迫击炮,用82毫米迫击炮都能将那些骑兵炮和重机枪轻松掀翻!” 马成说:“那就用82毫米迫击炮!五十发炮弹内将他们全部干掉,能做到吗?” 营长说:“需要机枪帮忙修正。” 马成说:“可以。那个谁,把那两挺重机枪拖过来,装上曳光弹给迫击炮营用!” 马上就有人把两门从叛军手中缴获的、死重死重的M190型重机枪给拖了过来,交给重型迫击炮营。 倒不是马成小气,打那么重要的目标只肯给五十发炮弹。他也没办法,子弹可以从俄军那里缴获,但是迫击炮……全世界也就中国将它作为军队的制式装备,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上哪去缴获炮弹补充?所以他必须尽量控制每一场战斗的炮弹消耗量,以确保第1骑兵旅抵达海拉尔之后还有足够的炮弹可以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哥萨克将领并没有留意到第1骑兵旅的小动作。他是奉上头之命前来阻击第1骑兵旅,听说这支骑兵是要去增援海拉尔的,必须抢在他们抵达海拉尔之前将其歼灭掉,否则将这数千精兵放入海拉尔,后患无穷!他听叛军说这支骑兵战斗力极为强劲,被激起了好胜的心理,带了6000名哥萨克骑兵和一个炮兵营过来,打定主意要跟这支骑兵好好较量一番。他一直在仔细观察对手,但观察的结果却让他很是失望: 这支骑兵一门大炮都没有! 大炮可是战争之神,一支一门炮都没有的军队还混个屁! 他打了个哈欠,说:“组织度不错,可惜火力太弱了,一门炮都没有,这种对手打起来也没意思。”扬手招来一名会说汉语的叛**目,“去,约他们的将领出来见一面,告诉他们,此时他们已经被我军团团包围,插翅难飞了,如果他们愿意投降的话,我可以给他们一条生路,如若不然,他们就只能留在这片苍凉的草原上喂狼了!” 那名应喏一声,策马越众而出,朝第1骑兵旅的方阵驰去。 马成马上就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了,扭头问炮兵营营长:“张营长,准备好了没有?” 张营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都已经准备好了,保证一开火就能把炮弹砸到他们的炮兵阵地上!” 马成说:“那还等什么?山鹰,给我干掉那家伙!” 山鹰是马成的义子,高高瘦瘦的,长得很文静,跟一脸横肉的马彪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是沂蒙山猎户出身,从小父母双亡,跟着爷爷在山林中靠打猎为生,练就了一手极其精准的好枪法。有一次,他爷爷患了重病却没钱救治,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了马成,马成见他可怜,给了他一小袋银元让他去请医生。结果他爷爷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救回来,临终前老人让他跟着马成走,以报这份恩情,马成见他为人孝顺,且枪法精准,对他也很是喜欢,便认他做义子。 说是义子,其实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因为马成自己没有子嗣,不出意外的话,他的财富都要由山鹰来继承的。不过,山鹰似乎并不关心这些,他只知道马成在他最艰难最绝望的时候拉过他一把,给了他一点温暖,所以他拼死要报答马成,多次靠着精准的枪法、一身强横的武艺以及不要命的狠劲带着马成杀出险境,救了马成的命。以至于马成在战斗最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让山鹰撤下去,生怕这个不要命的家伙受伤了,或者不幸战死了。 听到命令,山鹰马上架起了M28狙击步枪。 那个充当说客的家伙距离这边足有千米之遥,哪怕M28狙击步枪配备四倍瞄准镜,想要锁定这么远而且在高速奔跑的目标也不容易。山鹰调了调瞄准镜,眯起一哪眼睛,全副精气神全部凝聚在那小小的瞄准镜里,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整个星球只剩下他和目标,其他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距离1085米。 这是一个在这个时代绝对不可能打得中的距离,但是当十字准星稳稳地套住了那名说额的胸部的时候,山鹰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板机,而且是连开三枪! 第一枪没打中,第二枪在说客的肩头擦过,擦出一道血痕,第三枪正中左胸锁骨以下的位置,打在心肺之间,穿出一个小指头大小的窟窿。那名说客仿佛被雷击中一般,身体狠狠一震,然后往后一仰,从马鞍上滚落,倒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血。子弹高速穿过时的冲击力是很恐怖的,不仅绞烂了他的肺叶,更撕裂了心室,这样的伤势,就算华陀再世也无能为力了。 第1骑兵旅的士兵们轰然叫:“好!打得好!!!” 蒙古士兵欢呼:“哲别!哲别!!!” 哲别是著名的神箭手,能百步穿杨,是成吉思汗最为信赖的将领之一。在善骑善射的蒙古人的心目中,这位神箭手的地位自然非同一般,他们会崇拜地称那些射术超群的人作“哲别”,不管对方是不是蒙古人。山鹰隔这么远一枪将人从马背上打下来,这枪法着实是恐怖,让这些蒙古战士自叹弗如,衷心地将“哲别”这一无上光荣的称谓给了山鹰。 马成笑了笑:“好小子,枪法又有进步了。” 山鹰憨憨的笑:“是枪好,还有总司令教得好。” 他进过神射手训练营,在里面呆了整整一年,专门学习超远程狙杀。他在这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成绩极好,以至于李思明都有点舍不得放人了。 马成大笑:“好啦,别谦虚了,你这枪法,给我长脸了!自己找个地方呆好,别乱跑,免得打起来受伤了……张营长,开炮!” 自己派出去的说客被人家一枪毙了,那位哥萨克将领又惊又怒,勒马后退数步,对炮兵怒吼:“开炮!炸死————” 哒哒哒哒哒! 不等他下完命令,对面,第1骑兵旅两挺重机枪突然开火,曳光弹呼啸而出,在空中拉出点点白光,砸在炮兵阵地上。一门骑兵炮的炮长正在用炮队镜观测、计算,很倒霉地接连被好几发子弹击中,一头栽倒在地。 哥萨克指挥官吓了一跳,勒着战马又后退了好几步。 事实证明,后退这点距离远远不够。 张营张观察着重机枪子弹的落点,迅速下令迫击炮调整诸元。与此同时,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侮辱的俄军炮兵狠狠地拉下了炮绳,轰轰轰轰!87毫米骑兵炮发出怒吼,一排炮弹轰然而出,呼啸着砸向第1骑兵旅的阵地。 炮弹精度不怎么样,八发炮弹有五发打偏了,有三发打进第1骑兵旅的阵地,弹片扫倒了十几号人和数匹马,一些蒙古战马惊慌地嘶吼起来,它们还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剧烈的爆炸,都给吓着了。 马成喝:“张营长,好了没有?” 张营长说:“好了!”冲已经调整好诸元的迫击炮手们喝:“三发急速射,预备————放!” 十八门82毫米迫击炮对准俄军炮兵阵地,第一发炮弹已经装好,炮手一拉炮绳,咣的一下,炮弹呼啸而出,密密麻麻的照着俄军的炮兵阵地猛砸过去!打完一发,炮手根本就顾不上看自己有没有打中,马上装填第二发,然后是第三发…… 咣咣咣咣的炮声接连不断,密不透风,转瞬之间每门炮就打出了三发炮弹,而此时,第一排炮弹还在天上飞着呢…… 第537章 战火重燃6 第一轮炮击的效果很差劲,这让那位哥萨克指挥官很不满意,挥舞着马鞭大声咆哮:“打准一点,都给我打准一点!你们这帮蠢驴,在炮兵学校里学到的本事通通都还给老师了吗?啊?我是让你们把炮弹砸到这些该死的中国人的头顶上,而不是砸到空地去!” 那帮可怜的破兵被他吼的全身发抖,赶紧调整诸元,重新瞄准…… 然后他们就听到天空中尖啸之声连成一片,吓得他们全身汗毛都倒竖起来,本能的抬头一看……哦,密密麻麻的一大片黑点正朝着他们头顶猛砸过来。有经验的老兵脸刷一下变得惨白: 那是炮弹! 比雨点还要密集的炮弹!!! 炮兵指挥官都惊呆了,傻愣了半响才发出一声尖叫:“我的上帝啊,这帮中国人用的是什么鬼炮,怎么可能打的这么快————” 轰隆隆的爆炸轰鸣声和冲天而起的黑红色烟焰淹没了他的声音。一个个红得刺眼的小小炸点在俄军炮兵阵地上冲腾而起,转瞬之间膨胀成一团团黑红色的火球,它们翻滚着,咆哮着,直冲起七八米高,数以百计的钢珠弹片以炸点为中心,密密麻麻的向四周溅射。那些俄军炮兵顿时就倒了大霉!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位被中国炮兵那恐怖的射击速度吓傻了的炮兵营长,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便有一发炮弹直接砸到了他面前。只听到轰轰的一声,火光一闪,他那强壮的身躯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抛起数米米高,然后被扯成几块! 轰!!! 一堆炮弹好死不死的,正好被一发82毫米迫击炮炮弹击中,顿时化作一团狂暴的蘑菇云冲腾而起,爆炸冲击波,排山倒海的扩散,一连掀翻了三门87毫米骑兵炮,顺便将几十名俄军炮兵当成废纸树叶呼的一声吹到了半空。一些还没有爆炸的炮弹也被爆炸冲击波高高抛起,翻着跟斗天女散花似的四处乱飞,落到哪里就炸到哪里,好些正好落到哥萨克骑兵中间,顿时把那些哥萨克骑兵炸的人仰马翻…… 马成兴奋的挥舞了一下拳头,大声叫:“打的好!打的太漂亮了!” 确实打得很漂亮,那五十多发炮弹有将近三分之二都直接砸到了俄军的炮兵阵地上。对于迫击炮这种精度并不高的火炮而言,这样的命中率是非常难得的……当然,还得感谢俄军自己作死,大咧咧的把那么多大炮排到迫击炮的最佳射程之内,不打出这样的命中率真的对不起他们一片苦心了。一阵短促而密集的轰炸之后,俄军炮兵阵地已经是一片狼藉,一大半的火炮被毫不留情的掀翻,操作这些火炮的炮手要么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尸体,要么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伤员,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可以说,这支俄军炮兵部队已经彻底丧失战斗力了。 一发炮弹落在十几米开外轰然炸开,密密麻麻的弹片横扫而来,那位哥萨克指挥官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滚落。他的身体被好几块弹片击中了,鲜血直流倒在地上放声哀嚎,显然是伤的不轻。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警卫员也被弹片扫倒了好几个,他们的战马受惊放声狂嘶,在阵地上发了狂似的狂奔……最糟糕的是就连旗手也被弹片击倒了,那面一直在寒风中高高飘扬的军旗轰然倒地,正兴致勃勃的准备欣赏自家炮兵如何狂虐中国军队,等炮兵炸的差不多了就挥舞马刀冲锋,尽情收割生命的哥萨克骑兵们一看到军旗倒地,自家指挥官所在的位置又乱坐一团,还以为指挥官已经被干掉了,顿时军心大乱。 马彪兴奋的冲到马城面前,嗷嗷直叫:“旅长,敌军军心乱了,这可是绝好的机会,让我带骑兵冲出去,保证能把他们砍个人仰马翻!” 马成一巴掌抽在他脑勺上,差点就把它给出了个人仰马翻:“冲冲冲,一天到晚就知道冲,人家那么多重机枪挤在这边呢,你冲出去送死啊!” 仿佛是为了证明马成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又仿佛是想报炮兵被第一个照面就被炸光的仇,马成话音刚落,俄军的机枪手们边一边放声尖叫,一边拼命扣动扳机。一时之间,马克沁重机枪那沉闷而急遽的轰鸣充斥了所有人的耳膜,那是连成一片的轰鸣,密不透风,仿佛滚雷般在天地间滚动着,由远而近,令人心悸。重机枪子弹疾风骤雨般横扫而来,打在第1骑兵旅挡在外围的马车上,马车车身发出噼里啪啦的骇人声响,转眼间就被打成了马蜂窝。这样的火力密度……不难想象,要是第1骑兵旅真的像马彪说的那样冲出去用马刀解决俄军,那尸横遍野的一定是他们。 在重机枪的轰鸣声中,无数哥萨克骑兵挥舞马刀,放声狂啸,策马朝第1骑兵旅的阵地猛冲过来。哥萨克骑兵无疑是极为好战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恐惧为何物,虽然炮兵第一个回合就让人家给干掉了,自家的军旗也被炸翻了,形势大大的不妙,但是这些凶悍到极点的哥萨克完全不在乎。在他们看来,只要自己手中的刀还锋利,胯下的战马还能冲锋,就没什么大不了的。炮兵被干掉了又怎么样?他们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轻松击破中国骑兵那脆弱的防线,有没有大炮都一个样! 数千骑兵同时发动冲锋,马蹄声震天动地,哥萨克的怒吼如山呼海啸,那声势极为骇人,第1骑兵旅的老兵还好,那些跟着第1骑兵旅一起东进的蒙古战士尽皆大惊失色。他们自恃勇猛,无所畏惧,然而当看到成千上万的哥萨克骑着烈马,挥舞马刀猛冲过来的时候,他们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脑海一片空白,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更忘记了自己应该干什么! 不要嘲笑他们,大规模骑兵集团冲锋的声势是极其恐怖的。别说这些,没有经历过现代化战争洗礼的草原汉子,即便是在二战的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苏联红军,在《滑铁卢战役》拍摄现场面对身披胸甲手持马刀呼啸而来的骑兵的时候也给生生吓到崩溃,四散逃窜!骑兵厉害就厉害在双方尚未正式交战便可以先声夺人,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把敌军吓到崩溃……一旦军心乱了,再多的步兵在他们面前也不过是可以随便砍伐的草芥而已。 马成冲几名颇有名望的蒙古战士指挥官怒吼:“诺敏,博尔术,稳住你们的人!你们什么都不用干,就给我老老实实呆着,别四处乱窜就好了!通用机枪,打纵深散布射干掉他们的重机枪!” 几名蒙古战士指挥官神情有些难堪,但是见自家的部下已经开始乱了,也只能老老实实服从命令,大声怒吼着让那些家伙冷静下来。 架在马车上的11式通用机枪早就装上了三脚架,调好了角度,接到命令立即扣动板机。一时间,撕裂亚麻布般的、令人毛骨耸然的枪声撕心裂肺的响起,弹壳喷泉似的从抛壳窗狂喷而出,谁敢站到抛壳窗附近,准会让弹壳活埋。长达数米的弹链飞快地缩短,炽热的弹丸联成一条直线射向天空,然后散成一束束弹雨瓢泼而下,砸向那些朝着第1骑兵旅阵地玩命搂火的俄军机枪手。那些倒霉蛋看到子弹不停地从天上砸下来,一开始还挺惊奇,甚至还抬头去看天空想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这好奇心刚刚萌芽就让肌体被弹丸撕裂的剧痛给扼杀了。弹雨疯狂冲涮着俄军的机枪阵地,俄军的机枪枪身爆出点点火星,机枪手像触电一样痉挛着身体,团团血花随即绽开…… 那些威力强大的重机枪就这样一挺接一挺的哑巴了。 哥萨克骑兵并不知道自家的重机枪火力支援已经全完蛋了,他们还在加速,飓风般冲向中国军队的阵地。第1骑兵旅迟迟没有上马迎战,步枪手和轻机枪也不开火,只有迫击炮在射击,120毫米迫击炮一炮过去炸翻一大片,82毫米迫击炮几乎是弹无虚发,每一发炮弹都准确地砸进哥萨克骑兵中间,在密集的人潮中清出一个直径十二三米的空白圈子,但这个圈子转眼间就被填满了。炮兵仍在炮着炮弹打,所以射速不快,但精度很高,每一发炮弹都会给哥萨克造成不小的伤亡。 但哥萨克骑兵并不在乎这点伤亡,他们只顾着往前冲,血丝密布的眼睛里泛着血光,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他们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冲上去!砍死这些该死的中国人! 他们冲锋的声势确实非常恐怖,以至于第1骑兵旅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都面色微微发白,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在北伐中经历的那一系列战事跟过家家差不多,与疯狂的俄军一比,北洋军也逊色太多了! 这样的对手,打起来才够味! 第538章 战火重燃7 哥萨克骑兵距离这边只剩下四百来米。 马成握紧了马刀的刀柄。 迫击炮射手已经顾不上心疼炮弹了,120毫米迫击炮打出了每分钟十五发的惊人射速,至于82毫米迫击炮则更恐怖,每分钟二十五发照着人多的地方猛砸。由于距离实在太近了,中国士兵们能清楚的看到在爆炸火光中四散飞溅的血和肉。在这密集的炮击之下,哥萨克骑兵一丛丛的倒下,每一发炮弹落下都要炸死炸伤一堆人。现在不少哥萨克军官心里也直打鼓。暗暗纳闷:这帮该死的中国人到底有多少大炮啊?这炮火怎么这么猛? 就他们所掌握的情报,哪怕是法国著名的75毫米口径速射炮,每分钟也只能发射十五发炮弹,所以从炮击的密度推算,中国炮兵的规模极为惊人……一支拥有如此庞大规模的骑兵部队显然不是他们这几千号人能吃得下的,现在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赶紧撤退,由强攻改为盯梢,远远的盯住这只中国军队,一有机会就冲上去骚扰一下,拖住他们,等待主力部队到来再展开围歼。可是现在他们正风驰电掣般冲向这支中国军队的阵地,恐怖的冲锋功能已经把所有人都给裹挟住了,别说撤退,连改变一下方向都变得很困难……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怕明知道前面是死亡陷阱,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猛冲了。 “所有机枪一起开火!” 随着哥萨克骑兵越过400米这条死线,各连连长纷纷发出了怒吼。 这一声怒吼激活了沉默的防线。首先发言的就是一开始就打掉了俄军,重机枪火力,然后便保持沉默的11式通用机枪。这些要命的通用机枪已经被调成平射状态,枪管护套上那密密麻麻的散热孔使得这种机枪看上去是如此的寒酸。然而,在弹链上排列的整整齐齐的机枪子弹再明确不过的告诉所有人:这种看上去很寒酸很可笑的玩意是不折不扣的杀人利器,不想死的话离它们远点! 可惜的是,哥萨克骑兵已经快要一头撞上充当障碍物的马车,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远离这些可怕的通用机枪了。 机枪手狞笑着扣动扳机。 撕裂麻布般的诡异枪声再度响起,一停停11式通用机枪枪口喷出大团,大团十字型的唐燕,子弹以每秒钟十几发的速度疯狂倾泻而出,瞬间拼凑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火力网。射击速度远远不如11式通用机枪但数量更多的09式班用轻机枪也紧跟着打响了,它们的射击速度同样很快,但好歹还分得清点数,而且相当的清脆————不过俄军肯定没有心情欣赏这种美妙的声音了。 步枪手们同时扣动扳机,09式半自动步枪朝着那些哥萨克发出了怒吼。一时间第一骑兵旅的阵地变成了一个耀眼的光盘,到处都在喷射的火焰,到处都有夜光流现在狂飞乱舞,火力密度之高,令人瞠目结舌! 哥萨克骑兵一头撞上了这密不透风的火力网。 如雷霆之鞭般狠狠抽来的火链在人浪中间卷起一片片腥风血雨; 大片大片骑兵连人带马滚作一团; 血沫碎肢漫天飞舞,将空气染成了嫣红色; 马的嘶吼,人的哀号,几乎压过了那震耳欲聋的枪炮声。 其实早在数以万计的埃及骑兵前仆后继地倒在英军重机枪的扫射之下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了昔日牢牢控制着战场主动权的骑兵在面对重机枪时是何等的脆弱,“不能用骑兵去冲重机枪阵地”已然成为世界各国军队的共识。但是共识归共识,真打起来估计没几个骑兵指挥官能记住这一点,因为重机枪还没有大规模应用,人们对它的杀伤力还缺乏更直观的认知。比如说这支哥萨克骑兵,他们明明知道日俄战争时期日军骑兵马克沁重机枪扫得很惨,然而现在却犯了跟日本骑兵一模一样的错误,明知道中国骑兵装备有重机枪,却脑子一热,主力便压了上去,不计代价的猛冲! 于是,他们为自己的轻敌和鲁莽付出了可怕的代价。二十挺11式通用机枪和数十挺轻机枪疯狂扫射之下,那些挥舞马刀狂呼冲锋的哥萨克骑兵跟下饺子似的往地面栽,一旦栽倒就很难再有机会爬起来了。相比之下,那数量众多的半自动步枪反而变成了气氛组,尽管步枪手也在拼命扣动板机,但那效率跟机枪相比,差得赵是太远了。几乎也就是眨眼之间,俄军骑兵的尸体便铺满了战场,在火力比较猛的区域更是死人撂着死人,死马压着死马,尸体层层叠叠,鲜血汇成一条条小河四处流淌,场面惨烈之极。 诺敏惊得差点连步枪都掉到地上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条狐狸。他喃喃说:“这……这分明就是屠杀啊!这分明就是屠杀啊!” 博尔术咬牙说:“是他们自己凑过来挨枪子的,怨不得我们!” 诺敏哑然……可不就是俄军自己凑上来挨枪子的么?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如此猛烈的火力之下,居然还是有一些特别凶悍的哥萨克骑兵冲破火力网,冲到了第1骑兵旅面前。他们浑身浴血,人是血人,马是血马,就连眼睛和牙齿都是红的,也不知道那血是溅上去的还是自己中弹了流出来的。他们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挥舞着马刀冲向中国士兵,全打疯了,忘记了有一排排半自动步枪正指着自己,他们只想冲进中国骑兵的阵地里,用马刀砍翻那些可恶的中国骑兵! 这个时候,步枪手终于有机会表现了。他们慢条斯理的扣动板机,枪枪都是照着脑袋打,毫不留情。随着一声声枪响,这些血人一个接一个栽倒在阵地前,他们距离中国骑兵只剩二三十米远了。可是,这二三十米远的距离,他们始终是冲不过去。 随着时间推移,冲破火力网杀到第1骑兵旅面前的哥萨克骑兵越来越多。这并不奇怪,那些机枪火力虽然非常凶猛,但也不能一直不停地扫射,总得停下来更换枪管的。事实上,要不是零下十几度的低温更有利于枪管散热,使得原本打上三百发子弹就烫得不行了的枪管可以坚持到五百发,现在冲到阵地前的哥萨克骑兵只会更多。 那些蒙古战士终于回过神了,端着m28步枪加入战斗。他们继承了祖先善骑善射的优点,枪法出奇的精准,百米内几乎是弹无虚发,一枪一个,效率极高。 哥萨克骑兵完全是让他们当兔子射! 此时,那位一开打就让迫击炮给炸翻了的哥萨克指挥官终于爬了起来。战场上硝烟弥漫,他很难看得清战场的具体情况,看到自家部队已经将中国骑兵团团包围,两军差不多短兵相接了,他松了一口大气,看样子一场大胜是稳了。他对通信兵说:“给司令员发报,就说……” 轰轰轰轰轰轰! 密集到极点的爆炸巨响打断了他的话,他遁声望去,只见中国骑兵阵地中不断飞出一排排黑点,然后包围他们的哥萨克骑兵中间炸开团团黑红的火光,狂暴的爆炸冲击波像发了狂的巨人,将这些眼看就要突破火力网拦截与中国骑兵短兵相接了的哥萨克骑兵撕得四分五裂! 这位指挥官眼前一黑,差点就昏了过去。他认识这种武器,手榴弹嘛!当旅顺之战陷入僵局的时候,日俄两军为了干掉躲在战壕里的敌人,开始自制手榴弹,拉火后不用冒头,奋力往对方的战壕扔,运气好的话一枚手榴弹过去能炸死五六个。不过自制的手榴弹并不安全,由于种种意外被它炸死炸伤的人员可能比取得的战果还要多,所以战后日俄两军都没再继续研究这玩意儿了。没想到该死的中国骑兵居然大量装备了这玩意儿,在短将短兵相接之际毫不犹豫地甩了出来! 何止是装备,简直就是制式化装备了!黑衣军装备的手榴弹威力大得吓人,装填了一百七十克苦味酸呢,能不大吗?弹体是塑料做的,完美地解决了苦味酸容易腐蚀金属,生成苦味酸味从而自爆的问题……塑料表示我就是个莫得感情的工具,不会跟苦味酸有爱情结晶的。这玩意儿光是爆炸威力就相当恐怖了,如果往外面再套一层被冲压到半连接状态的粗铁丝,那威力跟一发60毫米迫击炮炮弹有得拼。为了省事,黑衣军是不会区分什么进攻型手榴弹、防御型手榴弹的,拥有良好掩体不用担心弹片打伤自己的时候他们就会套上那层粗铁丝,如果是进攻,没有掩体,那就不套,单纯靠爆炸冲击波杀伤敌人,一弹两用,省事多多。 现在他们投出去的当然是套了粗铁丝的,轰的一下,粗铁丝给炸成两三百截,跟子弹似的四面扫射,将那些杀红了眼的哥萨克一圈圈的扫倒! 第539章 战火重燃8 那成片甩出去的手榴弹把哥萨克骑兵给逼入了绝境。他们绝望地发现,就算他们奋不顾身地冲破了那密不透风的火力网,杀到第1骑兵旅阵前,也没有办法冲到中国士兵面前用马刀大开杀戒,那劈头盖脸地砸过来的手榴弹以惊人的速度收割着生命,他们赖以自豪的弯刀快马在这些威力巨大的手榴弹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通用机枪、迫击炮、班用轻机枪、半自动步枪、手榴弹……这些杀伤力凌厉的武器构成了一段可怕的杀戮地带,阵地前沿二十米一直延伸到两千米外,在这个范围内的俄军,压根就找不到一个安全的角落。骁勇的哥萨克头一回痛恨自己手里拿的是一把弯刀了,因为这玩意儿卵用都没有,没等他们向中国士兵挥出一刀,对面射来的子弹、炮弹,投过来的手榴弹就不知道把他们杀死了多少次! 一些头脑比较灵活的家伙见状,奋不顾身地往尸体堆里纵身一跳,舍弃战马扑入尸体堆里,然后架起步枪在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向中国士兵开火,他们的枪法相当精准,随着一声声枪响,中国士兵不断出现伤亡,而且大多是脸部或者颈部中弹,救都没法救。 中国士兵反应很快,发现那帮孙子躲在尸体堆里,手中的枪械很难将其杀伤,手榴弹又扔不了那么远之后,战斗工兵支起了一根根滑膛钢管,将一枚枚酷似火箭的玩意儿装进去然后发射。在刺耳的尖啸声中,那些形状古怪的炮弹拖着炫目的光焰迤逦而出,张牙舞爪的扑向俄军…… 好吧,这玩意儿就是火箭,其原理跟康格里夫火箭差不多,不过去掉了那长长的平衡杆,通过巧妙的设计让炮弹在发射出去后弹体自旋来获得平衡,免得它们像初期的康格里夫火箭那样打出去后天女散花似的满世界乱窜,甚至飞回来炸自己人。它仍然是采用廉价的黑火药作为发射药,不过品质很高,性能也很可靠就是了。这种廉价的武器在十八世纪的时候风靡一时,欧洲列强不管是海战还是陆战都大量使用,并且发挥出惊人的威力,不过进入到十九世纪中叶之后,随着火炮性能越来越先进,杀伤力越来越大,康格里夫火箭慢慢的就退出了战场,很难再看到它的踪迹了。 但不幸的是,李思明是个火箭炮狂热者,在他眼里,没有火箭炮的军队是不完美的。想喀秋莎火箭炮、龙卷风火箭炮这类大杀器他还没有那个本事去研究,不过搞搞康格里夫火箭弹的升级版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一通捣腾之后,战斗工兵们的手中又多了一件大杀器:一种重达十六公斤,可以稳定飞行100米的火箭弹。这种火箭弹在100米射程之内精度还不错,熟练的工兵可以准确的将它打进一个直径三米左右的圈子里,不过超过100米就不行了,必须通过集火齐射,靠火力的密度能弥补误差大的缺陷。好死不死的,越来越多的哥萨克骑兵奋不顾身的跳下马,趴在尸体堆里架着步枪,隔着100来米的距离跟第1骑兵旅对射,打的是有声有色。也许那些哥萨克骑兵心里很兴奋,他们终于给这些可恶的中国士兵造成了杀伤,殊不知自己正好待在战斗工兵的最佳射程之内! 密集的火箭弹化作条条火雨,从天而降。薄薄的弹体一触到地面就炸开了,一团团粘稠的黑红色的火焰膨胀而出,化作一道道流线向四面八方溅射……火箭弹里面灌的是凝固汽油,每一枚火箭爆炸都意味着超过十公斤凝固汽油在哥萨克骑兵中间化作冲天烈焰,将活人和死人一起点燃! “啊————” 凄厉的惨叫声轰轰烈烈的响起,熊熊烈焰中,不知道多少趴在尸体堆里跟中国骑兵对射得正来劲的哥萨克没命地嚎叫着,不要命地跳了起来,奋力扭动着身体,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嚎叫声。就连一些身中数弹,已经重伤垂死的战马也猛的从血泊里跳了起来,带着一身大火撒腿狂奔,冲到哪里就把火焰甩到哪里。一个不留神被甩了一身火焰的俄军士兵也发出痛苦的嘶吼声,本能地用手去拍,结果越拍那火烧得越大,很快,整个人都变成了火人…… 蒙古战士看得面色发白,不由自主的停止了射击。事实上现在也用不着射击了,因为俄军已经乱成一团,身上着火了的满地乱滚乱爬,哭爹喊娘,没着火的也吓得四处逃窜以躲避那些疯狂的火人,免得被他们甩过来的火焰把自己也给点了,哪里还顾得上向第1骑兵旅的阵地进攻? 战斗工兵们对这惨烈的画面视若无睹,他们熟练的给火箭发射器再次装上火箭,然后调整一下设计角度,再度开火。这一次他们是瞄准200米开外开火的。转瞬之间数十枚重达十六公斤的火箭密集的落下,形成大面积的轰炸,200米外瞬间多出了一堵火墙。火墙两侧的哥萨克骑兵,甭管是人是马,都被溅上了一身火焰,发出痛苦而惊恐的嚎叫声,那随时野兽般的惨叫让侥幸没有被击中的哥萨克毛骨悚然…… 那位哥萨克指挥官都看呆了。他一把甩掉了熊皮帽,用手揪着头发发了疯一样狂叫:“那是什么见鬼的武器?中国人怎么会有如此先进又如此恶毒的武器!?幻觉,这一定是我的幻觉!” 是的,他恨不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中国军队意志软弱,装备落后,这已经是列强的共识了,在列强看来要战胜中国军队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他本来也是这样认为的。可谁曾想,双方交上火之后,中国军队的表现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射击速度快到让人绝望的通用机枪、数量众多的班用机枪、打得比任何一门火炮都要快得多的迫击炮、杀伤力巨大、装备到每一名士兵的手榴弹,还有这种杀伤力近乎变态的火箭……别说中国的鱼腩之旅,连英国,法国德国等等这些顶尖强国的陆军都没有这么好的武器装备。在这些国家,一个师能有二三十条重机枪,再配备个几十门80毫米口径以下的野战火炮就已经是精锐部队了,轻机枪装备到班,每一名步兵都带着一堆手榴弹,火炮配备到连一级……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然而,中国军队却做到了。他们用这些武器狠狠的刷新了俄军对于“火力密度”这四个字的认知,把那简陋的阵地变成了一个可怕的肉碾子,把素以勇猛无畏、悍不为死的哥萨克骑兵整连整连的绞成肉浆!现在他们更是释放出了来自地狱的火焰,把大批大批骑兵和战马给点燃。一旦沾上了这种恶毒的火焰,就再也没有办法扑灭了! 这不是中国军队,这绝对不是中国军队! 冷酷的中国士兵才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他们只是专心致志的扣动板机,将那些身上着了火,痛得跳起来大喊大叫,四处乱跑的俄军士兵一一撂倒。迫击炮更是换上了白磷燃烧弹,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打,每一发炮弹炸开都会有一片俄军士兵浑身冒白烟,皮肉在高温中熔化,哭喊声震天动地! 战斗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素来以软弱而闻名的中国军队对俄军的屠杀。 又吃了一堆白磷燃烧弹之后,俄军终于撑不住了。他们确实是很勇猛,很不怕死,但毕竟不是上了战场这一门心思要把自己弄死的日本人,能活着的话他们还是更喜欢活着。眼下这场仗根本就没法打,他们太过轻敌了,初一开始就落入了中国人的陷阱,在没有火力支援的情况下鲁莽地发动了集团冲锋,结果被中国军队以空前猛烈的火力轻而易举的屠杀,成批成批的倒在了那密集到令人绝望的火力网之中。中国士兵有马车作为掩体,有通用机枪,有迫击炮,有轻机枪,有半自动步枪,甚至每个人都有一堆的手榴弹,不管是远距离对射还是近距离搏杀都丝毫不虚,而他们呢?只有一把马刀,一支骑枪,火力贫弱得让人落泪,这还打个屁呀!在愤怒而绝望的怒吼声中,那位鲁莽的哥萨克骑兵指挥官下令司号员吹响军号,让已经被打得死伤惨重的哥萨克撤退。 这是他军事生涯中少数几次主动在即将短兵相接之际命令部队撤退,他几乎牙都要咬碎了。 听到撤退的号声响起,哥萨克骑兵如逢大赦,扔下满地的尸体和伤员,像退潮一样哗啦啦的退了下去,有很多甚至连战马都不管了,就这样两片脚掌上下翻飞,抱头鼠窜,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他们那点骄狂已经被这猛烈的匪夷所思的火力绞得粉碎,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跑,赶紧跑!离这帮黄皮肤黑眼睛的魔鬼越远越好! 可惜,他们想跑,也得问问马成同不同意。 看到哥萨克骑兵退潮一样狼狈撤退,马成露出冷酷的笑容,翻身上马拔出马刀,怒吼:“第1旅,给我杀!把他们通通留在这里喂狼!!!” 第540章 碾压 马彪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马成话还没说完他便已经翻身上马,抽出马刀往前一挥,嗷嗷的叫:“第1骑兵连的兄弟们,给我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第1骑兵连的战士们同样一个个眼带血光,争先恐后的横刀跃马,从马车的缝隙中间冲了出去,像一群饿的整整一冬、突然看到一群肥猪的一头野狼,嗷嗷叫着扑向狼狈败退的俄军。 马车与马车之间都有数米的间隙,第1骑兵旅的骑兵可以出入自如。不过俄军骑兵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那密不透风的弹幕以及冰雹一样砸过来的手榴弹封死了他们冲进去的一切通道,任何试图从马车中间的缝隙冲进去的努力都只会制造出一片片血肉模糊的尸体,俄军已经用成百上千名士兵的伤亡证明了这一点。马成一声令下,大批骑兵开闸放水似的从阵地中汹涌而出,向败退的俄军发动了猛烈的追击! 不过从阵地中冲出去之后,第1骑兵旅的骑兵们碰到了一个大难题: 尸体实在太多了! 刚才打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大家只顾着拼命搂火,没有注意到,现在冲出阵地了才发现,战场上俄军尸骨如麻,围着他们的阵地摆了一圈又一圈,有些地方的尸体甚至撩起了34米高。这么多尸体,不仅吓破了俄军的胆子,同样也对第1骑兵旅的追击造成了极大的障碍,骑兵们必须小心的控制战马绕开那成堆的尸体,免得一脚踩上去,战马打滑把他们从马背上摔下来,那可不是好玩的。 迫击炮已经停止了射击,但通用机枪还在朝着撤退中的俄军疯狂扫射,不过现在打的是终深散布射,子弹成串成串地射向天空,然后化作一阵阵炽热的铁雨猛砸下来,哪里人多就往哪里砸。在通用机枪那恐怖的嘶吼声中,惊慌失措的俄军人仰马翻。 俄军越发的混乱,惊慌,他们已经溃不成军了。 马彪好不容易终于在那遍地尸体中发现了迂回曲折的“小径”,利用这条小径,他成功的摆脱了那烦人的尸山,终于可以放开了跑了。他想都没想,用马刺轻轻踢着马腹。战马很通人性,立刻就知道主人想干什么了,嘴里发出嘶鸣,撒开四蹄狂奔,一路风驰电掣的,带着主人一头扎进了雪崩般溃逃的俄军中间。 首先出现在马彪面前的是一名俄军上尉。这位仁兄胳膊挂了彩,半边身体都被鲜血给染红了,战马的腿部也受了点轻伤,跑不快,所以轻而易举的被马彪追上。听到身后马蹄声响起,这名俄军上尉本能的扭头看了一眼……马彪分明看到他的脸色白的可怕,就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这是失血过多的典型症状,即便不去攻击他,他也很可能会因为大量失血而昏迷,从马背上一头栽下来。 马彪没有丝毫手软,口中发出一声怒吼:“杀!”在那位俄军上位掏出手枪的同时一刀横挥了过去,那名俄军上尉刚刚要举起手枪,就像被点了穴一样僵在那里不动了。他的脑袋顺着刀锋打着旋飞了出去,鲜血从脖子上那个碗口那么大的伤口中喷涌而出,化作一道血柱,直直喷起两三米高。他的战马对此一无所知,依然载着他,忍着腿部的剧痛狂奔,跑出十几米之后,没有了头颅的尸体才咕咚一下,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砍翻了这个,马彪毫不停顿,继续向前猛冲。也只跑出十来米,他便碰到了一个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倒霉蛋。这个倒霉蛋奇迹一般没有被战马踩死,晕乎乎的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前跑,没跑出几步,马彪就幽灵般出现,在他背后一刀挥过,他的后背多出一条长达三四十厘米,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和脏器泥石流一般喷涌而出,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扑倒在地,痉挛着,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转眼之间就砍翻了两个,马彪心中的得意就可想而知了。在他看来,骑兵之间的战斗就应该用马刀来解决,像他叔叔那样动不动就让骑兵下马,架起机枪和迫击炮向敌军猛烈扫射的打法,那叫耍流氓。虽然这套流氓战术很管用,可以轻而易举的给敌军骑兵造成巨大的伤亡,但毕竟没有马刀对砍来的痛快。刚才他被马成管得死死的,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阵地里,看着机枪手和迫击炮手疯狂屠戮这些骁勇善战的哥萨克,可把他给憋的不轻,现在终于可以横刀跃马大开杀戒了,他的心情好的简直能飞起来。 美中不足的是,现在俄军已经吓破了胆子,根本就不敢回头,只顾着拼命的跑。虽说从后背一刀一个将其砍翻也很过瘾,但是人家只顾着逃命,不肯回头迎战,这样砍法终究是有种欺负小朋友的感觉,很不得劲。接连砍翻了几个,马彪终于忍不住了,放声怒吼:“奶奶个熊啊,死毛子,你们的勇气呢?你们那种打起仗来不要命的狠劲呢,都他妈哪去了?是男人就别跑,回过头来面对我!” 第1骑兵连的骑兵们齐声怒吼:“是男人就别跑,回过头来面对我们!” 俄军立刻就做出了反应。 他们跑得更快了。 换往常,哥萨克肯定无法忍受这样的挑衅,哪怕凭着人头落地也要回过头来跟中国骑兵刀对刀拼个血肉横飞。可现在他们已经被中国骑兵那变态的火力给吓破了胆子,无法用笔墨来形容的恐惧粉碎了他们的勇气,他们早就把荣誉骄傲这些玩意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只顾着逃,没命的逃,哪怕被中国骑兵从后面追上一刀砍掉脑袋,也没有人有勇气回头迎战! 面对远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向来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哥萨克,表现丝毫没有比八国联军时期的清军好到哪里去。 面对已经兵败如山倒的俄军,第1骑兵旅没有半点手软,他们疯狂的追逐着已经溃败的俄军,追上了就是一刀,也不管对方有没有投降。那些蒙古战士更加疯狂,这场叛乱把整个蒙古高原都卷入了战火之中,惨死在蒙古叛军屠刀之下的蒙古人着实不在少数,几乎每一个部落都有人遇难,在这场叛乱真是俄国人一手炮制的。此前各方势力只顾着逐鹿中原,顾不上边陲地带,各部落只能忍气吞声,想方设法与来势汹汹的叛军周旋,在他们的屠戮之下艰难的生存。现在中原已经决出胜负了,新生的共和国立刻向俄国人展开了反击,在这场遭遇战中以极其猛烈的火力和巧妙的战术毫无悬念的碾压了焦狂的俄国骑兵,把他们杀得尸横遍野。这些蒙古战士内心压抑已久的怒火顿时像岩浆一样喷发出来,他们喉咙中发出恐怖的怒吼,三五成群的策动战马,对俄军穷追不舍,疯狂的砍杀着自己所遇到的一切活物,不管是一名俄军士兵,还是一匹受伤的战马。只要被他们扫过,很难再看得到一个活物了。 在中国骑兵的疯狂砍杀之下,俄军的撤退演变成了溃退,用抱头鼠窜来形容他们都是奢侈的。一些俄军基层军官也试图组织反攻,但是第1骑兵旅那些可以在飞驰的马背上用轻机枪疯狂扫射的机枪手立刻就用密集的弹雨将他们的努力彻底粉碎。如果说在这一战中哥萨克骑兵获得的最宝贵的经验是什么,那就是充分认识到了一挺性能可靠的轻机枪有多重要。俄军的兵力比第1骑兵旅要多出一倍不止,哪怕他们在进攻中被第1骑兵旅那猛烈的火力杀的尸横遍野,也依然拥有巨大的兵力优势,如果果断组织反攻的话,肯定会让第1骑兵旅吃一些亏。然而那些背着机枪四处冲杀的机枪手完全扼杀了这种可能,只要俄军敢转过身准备反击,立刻就会有一两挺轻机枪对着他们疯狂扫射,反击还没有开始,这下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俄国骑兵便变成了满地尸体…… 马成只是砍倒了一名哥萨克就再也找不到出手的机会,只能笑笑,停下来把刀归鞘。他放眼四望,目之所及,尽是俄军连滚带爬地逃窜,中国骑兵如狼似虎疯狂砍杀的场面,俄军的哭喊声和中国骑兵的怒吼声、狂笑声汇成了令人血脉贲张的乐章。 这一战,第1骑兵旅从头到尾全程辗压俄军,不管是火力对射还是马刀对砍,都没有给俄军任何机会。战斗还没有结束,马成还不知道自家部队的伤亡情况,但他敢肯定,这一战第1骑兵伤包括那些蒙古战士在内,伤亡绝对不会超过一百人。 而俄军…… 他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大地,对通信员说:“给元首发报,就说我军在捕鱼儿海附近与俄军一个骑兵师展开激战,经过数小时的厮杀,俄军大败,伏尸十里,血沃雪原,遗弃的军资不计其数!” 说完,有些得意的哼起歌来……瞧瞧这段话多有气势,他的文采越来越好了呢! 第541章 跟要饭的差不多 捕鱼儿海并不是海,而是湖泊。 呼伦贝尔这个名字就是用呼伦湖和贝尔湖这两个湖泊的名字来命名的,而贝尔湖,正是传说中的“捕鱼儿海”。六百年前,大明的战神蓝玉曾率领数万明军,在贝尔湖地区与北元展开激战,最终一战覆灭了北元,把北元皇帝和王室成员尽数变成了俘虏,蓝玉一战封神。这次,同样是在贝尔湖附近,马成所率领的第1骑兵旅也取得了一场惊人的胜利。虽然这场胜利的规模、战果影响远不如蓝玉的捕鱼儿海之战,但是其政治丝毫不逊色。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战役。 是的,一向以软弱可欺而闻名于世的中国军队,对上剽悍善战的俄军,居然取得了一场碾压式的胜利,在这种最有利于哥萨克骑兵发挥的战场毫无悬念地碾压了俄军。战后清点伤亡,不出马成所料,连蒙古战士都算上,第1骑兵旅伤亡不到百人,其中相当一部份还是在收尾阶段的追击中被俄军马刀所伤,那血淋淋的伤口看似吓人,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清洗干净伤刀,缝合好就完事了,过上十天半个月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大不了身上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痕而已。 俄军就没这么好的命了,清点之后发现,他们在战场上扔下了2600多具尸体。之所以会死这么多人,主要还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而俄军只顾着撤退,根本就没想过要带走伤员,大批俄军伤员倒在血泊中,连最基本的止血止痛都没有,在零下十几度的严寒下大量失血会是什么后果,用脚后根都能想到。第1骑兵旅打扫战场的时候还发现,有不少哥萨克尚未断气,只不过流出来的鲜血已经跟地面冻在了一起,他们痛苦地惨叫着,让中国骑兵给他们一个痛快。 三十几比一的交换比,简直令人瞠目结舌。这也再一次证明了李思明耗费天文数字的资金一手打造的步兵火力体系是何等的高效和完美,世界各国惯用的步兵密集冲锋模式在这密不透风的火力网面前只有白白送死的份。 蒙古战士挨个给那些跟地面冻在一起了的俄军士兵补刀,然后掏出刀子要去割耳朵,被马成制止了。马成对诺敏和博尔术说:“让你们的人不要去侮辱敌军的遗体。都是些骁勇无畏的战士,理应给他们一点尊重。” 诺敏叹气:“将军,你真是善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仁慈地对待敌军,敌军会领你的情吗?如果我们落入俄军之手,他们会怎么对待我们?” 马成笑了笑:“那就永远不要让俄军有俘虏你们的机会。” 最终蒙古战士还是服从命令,没有割那些战死的俄军的耳朵。他们像收土豆一样将尸体以百具为单位堆成若干堆,然后用工兵锹铲雪这来将其覆盖,再浇上一点水,很快,这些尸体就被厚厚一层冰给覆盖了,哪怕是最凶狠的野狼,也无法用爪子把冰刨开,啃食冰层下面的尸体。现在地面冻得跟铁板一样硬,挖坑把这么多尸体埋了那是巨大的工程,甚至可以说根本就做不到,只能用这种办法,让他们入冰为安了。 至于第1骑兵旅战死者的遗体,则找来木柴火化。这鬼地方木柴不好找,尸体难以完全焚化,最后还得动手将骨骼砸碎,然后放进骨灰盒里。第1骑兵旅的战士们告诉蒙古战士,战争结束后,这些骨灰会被送回死者的家乡,当地官员要亲自带领本县百姓前来迎接,为他们主持葬礼,每年清明还得前去祭拜。 “当官的有这么好心?他们根本就不把我们这些当兵的当人!”蒙古战士不大信。 来自淮西和山东地区的战士冷笑:“他们或许没有这么好心,但必须这样做,否则这个官就别当了。” 可不是么,现在黑衣军的辖区基本上就是一座大军营,尤其是苏北和淮西,每一个村子就是一个民兵营,而这些士兵都是从民兵中精挑细选的,怠慢了战死沙场的烈士无疑会激怒整个县的民兵,而被激怒的民兵会抄家伙把地方官的骨灰都给扬了。在这种全民皆兵、军人被拔高到共和国的守护者的高度的背景下,别说让地方官亲自前来迎接战死者的骨灰、清明节到陵园去扫墓,就算让他们跪在烈士墓前喊爹他们也得照办。 那些前清留下来的地方官员这么讨厌李思明,讨厌黑衣军,不是没有原因的,被他们这样整法,简直是官不聊生啊。 蒙古战士听完后倍感羡慕。 “不用羡慕啦,你们还不知道吧?蒙古和新疆已经成立一个独立的军区,由我们的总司令兼元首亲自兼任,在他的治理下,这些政策很快就会在蒙古和新疆推广开来,你们有福了。”第1骑兵旅的士兵们不无羡慕的说。 蒙古战士登时两眼放光。 这一战除了给俄军造成了极其惨重的伤亡之外,缴获的战利品也是极其惊人。俄军败得实在太惨了,用丢盔弃甲来形容都算给他们面子,他们扔掉了一切能够扔掉的东西,只为了逃得更快一点。于是,第1骑兵旅光是步枪就缴获了近3000支,那十几挺重机枪一挺没少,全都好好的摆在那里,成箱成箱的机枪子弹同样整整齐齐的排列着,跟接受检阅似的。马成下令收缴所有枪支弹药,结果差点把腾出来的四轮马车给塞爆炸了,还是装不下,不得已,只好让一些骑兵多背一支枪。 那十几挺死重死重的重机枪马成没看上,下令拆走枪管然后炸掉。这些枪管经过加工之后就可以用到11式通用机枪和09式轻机枪上面,毕竟第1骑兵旅带的备用枪管数量有限,要是损坏了可没处补充,有这样的好机会当然得抓住。同样的,一些骑兵嫌多背着一支步枪太过麻烦,背着马成把步枪给砸了,取出枪管塞进背包里。他们部队里的改枪师同样可以利用这些枪管和一些备用组件对09式半自动步枪进行改装,让09式半自动步枪可以使用缴获的莫辛纳甘步枪弹,更换一下枪管和几个组件就可以了,要不德国佬怎么猛夸李思明设计的09式半自动步枪和轻机枪跟积木差不多,想怎么搭就怎么搭呢? 那八门87毫米骑兵炮居然有三门还是好的,真是一大奇迹。马成见骑兵炮的炮弹着实不少,大手一挥,话都不用多说一句,马上就有骑兵屁颠屁颠的牵来挽马把这三门炮挂上拖走,至于炮弹,一发不拉全部装车拉走。缴获敌军火炮可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有这样的机会,马成自然不会放过。 对了,他们还缴获了上千匹战马和挽马,真是一场及时雨。连续这么多天在大草原上不断跋涉,第1骑兵旅已有不少马匹和骆驼被严重冻伤了,骑兵不得不用子弹结束它们的痛苦,大量骆驼和马匹的损失不可避免地降低了第1骑兵旅的行军速度,再这样下去,他们很难在预定时间内抵达海拉尔的。现在好了,缴获了这么多马匹,他们的损失全补回来了还有富余,真是再美妙不过了。 马彪嘿嘿笑着:“再打几次这样的胜仗,我们就是全国最富有的军队了!” 马成睨了他一眼:“你想屁吃!” 山鹰无声的笑着,紧紧地抱着手中的M28狙击步枪。 花了大半天时间打扫完战场,第1骑兵旅继续出发,目标依然是: 海拉尔。 现在他们距离海拉尔已经很近了。 李思明很快就接到了第1骑兵旅在捕鱼尔海附近大败俄军,以伤亡不过百的代价歼灭俄军2600余人的电报。送电报过来的傅明月一脸的不可思议:“这……这俄军是假的吧?俄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打了?” 她觉得匪夷所思。一直以来,列强军队给她的感觉就是强大,极其强大,中国人豁出几千条性命也很难对他们造成有效的杀伤。可是打从黑衣军出场以来,一切就变了。先是李思明指挥两个团在廊坊用短短几个小时就将近3000人的洋枪队屠戮殆尽,紧接着是安颉在海拉尔一次坚守一次夜袭就让7000余俄军死伤过半,狼狈逃窜,现在马成又在一场硬碰硬的遭遇战中以死伤不到百人的代价干掉了俄军2600余人……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被武装到牙齿的列强军队,而是一丛丛的韭菜,一丛丛的嫩草,想怎么割就怎么割! 这也太魔幻了! 其实是傅明月小姐自己搞错了,现在被武装到牙齿的是黑衣军,而不是列强军队。就列强军队那寒酸的装备,在黑衣军面前真的没有资格自称装备精良。想想吧,没有大口径榴弹炮,没有防弹胸甲,没有防弹头盔,没有半自动步枪没有班用轻机枪没有迫击炮没有手榴弹没有火焰喷射器没有口径巨大的抛射炮……一个师就三四十门中等口径野战炮,二三十挺重机枪,然后大家伙一人一支步枪,就这装备,吹个毛线的装备精良! 跟要饭的差不多! 第542章 后妈养的 李思明说:“以后这样的胜利还会时常发生,你习惯就好了。” 傅明月:“……” 论装逼,还是元首你最厉害! “这场胜仗可以让报纸进行报道吗?”她问。 李思明说:“明天我要在报纸的头条上看到它。” 傅明月明白了,马上去安排。 李思明让通信兵给马成回复:“来电已阅,祝贺你取得了一场大胜,扬威绝塞,振奋军心。不过现在东蒙俄军重兵云集,第1骑兵旅每前进一步都是危险重重,越是接近海拉尔越要谨慎,否则恐有全军覆没之危。” 马成迅速回复:“明白,接下来每一步都会步步为营,万分慎重,绝不给俄军半点机会。” 容不得他不慎重。现在东蒙是什么情况?俄军占领哈尔滨和齐齐哈尔,基本断绝了中国军队从黑龙江方向来援的可能,而在张家口方向,根本就没有铁路通往海拉尔,这也断绝了中国军队在短时间内向东蒙投送大量兵力的可能。俄军呢?他们背靠着大铁路,可以用列车将他们那数量庞大的军队一火车一火车的运过来,俄军士兵一下火车就抵达战场了!经过这段时间发了狂般的运输,此时云集在东蒙的俄军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了,他区区一个骑兵旅,就那么几千人孤军深入,等于是一头野狼往野狗窝里闯,一个不留神会被蜂拥而来的野狗给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不慎重能行吗? 李思明沉吟良久,终究是觉得让第1骑兵旅孤军突破俄军的层层封锁抵达海拉尔太过强人所难了,但现在他又拿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毕竟他手头上能用的、具备强大机动能力的部队就那么几支。眼下能够迅速穿越茫茫大草原,赶上第1骑兵旅并且给予其有力支援的部队就两支,一支是独立骑兵团,一支是周迪指挥的合成团,但这两支部队得盯着张家口方向,防止俄军穿越蒙古高原攻打张家口,威胁北京,一旦把他们给调走了,张家口那边…… 正犹豫着,一名参谋送来一份报告: 第2骑兵旅已经抵达北京。 第2骑兵旅是南京战役结束后用俘获的清军骑兵和缴获的战马组建的,训练和磨合时间都很短,战斗力比较差,所以在大军北调的时候他们被安排在最后,连阅兵式都只是一部分的先头部队赶上了,主力还在后面狂奔呢。现在第1步兵师主力都开往吉林了,他们的主力才抵达京城,真的是一步慢,步步慢,全旅上下都气到快要爆炸了。不少第2骑兵旅官兵满腹牢骚,自嘲自己是后娘养的,不同的是这个后娘还算好心,不会少他们吃喝穿着,只是也不会多看他们一眼就是了。 第2骑兵旅的到来让李思明松了一口气,他手中可以打的牌又多了一张。他说:“请高旅长过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他商量。” 然后对傅明月说:“给合成团发报,让他们作好准备,后天出发,增援第1骑兵旅!” 看样子他是打算让第2骑兵旅顶上合成团的防区,让合成团腾出身来去支援东蒙战场了。 果然,见到高世贤之后,李思明直接了当的抛出了这个方案。高世贤自然不乐意,眼下整个黑衣军一片打到东蒙去跟俄军一决高下的吼声,各师、旅指挥官都摩拳擦掌,誓要用俄军的尸体铺起自己平步青云的阶梯,高世贤虽然摸了半辈子的鱼,但置身于这种氛围之中,很难不被感染。没看到他麾下那些八旗出身的骑兵都嗷嗷叫着要打到东蒙去,让所有人看看八旗健儿还骑得动马,挥得刀马刀么?他还不到五十岁,在这改革鼎新、风云际会之际,自然也希望能登上历史舞台,有一番作为。现在李思明却要把他们放到张家口这个很难有机会跟俄军交锋的鬼地方,这很难让他满意。 李思明说:“独立骑兵团就在张北。” 好吧,有这句话在,高世贤就算再怎么不满也只能作罢了。独立骑兵团是什么部队,那可是李思明最为信赖的铁骑劲旅,每一战都当刀刃在用,说他们是天子亲军一点也不为过。连这支部队都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张北欣赏草原雪景,第2骑兵旅这种新组建的、寸功未立的部队就别抱怨什么了,老老实实服从安排吧。 不出所料的,第1骑兵旅大败俄国哥萨克骑兵的好消息见报之后,马上又在全国各大城市掀起一阵狂热的欢呼声。这是共和国第三次以微小的代价大败敌军,取得对外战争的胜利了,而这一次的含金量远比前两次要高得多。廊坊之战李思明打的是好几个国家拼凑起来的洋枪队,用“乌合之众”来形容也不为过,也就洋人那个身份唬人罢了,真要打,北洋六镇任何一镇都能在一天之内把他们全部丢进大海喂鱼;海拉尔之战,边防军主要靠夜袭,精彩是很精彩,但终究有点胜之不武。这次可不一样,双方是在一马平川的大草原上遭遇,而且俄军还是有备而来,要偷袭第1骑兵旅这个成军才区区四年的小同志,结果却被毫无悬念的一巴掌拍死,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第1骑兵旅的战斗力远比俄军要强大得多,即便是在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上与俄军正面硬碰,也能轻而易举地战胜他们! 这一点甚至比这场胜利本身更让中国人自豪。 列强则是一片哗然。这是中国军队第二次以微小的代价大败俄军了,上一次可以说俄军轻敌大意,毫无防备的被中国军队偷袭,酿成惨败,丢脸是丢脸,但情有可原。毕竟欺负中国人这么久了,早就习惯了中国军队的软弱,谁曾想在羊圈里居然趴着一头饿狼?被咬两口再正常不过了。可这次不一样,这次中国军队是在坦坦荡荡的大平原上跟俄军遭遇,然后以极其悬殊的战损比将其打的大败!如此悬殊的交换比,着实把列强给看得目瞪口呆,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皮瓦尔看完报纸之后苦笑:“居然能在一场遭遇战中跟俄军打出1:30的交换比,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到底还藏了多少底牌?” 只是回头想想,貌似黑衣军不管碰到什么样的对手,一直都维持着如此悬殊的交换比,也只有在济宁之战中他们的伤亡跟北洋军比较接近,那是因为他们在进攻,北洋军在防守。在那种平坦开阔的地形,面对重机枪的扫射,进攻一方就算能取得胜利,伤亡也是非常惨重的,他们仍然能跟北洋军打出1:10左右的交换比,真的是太吓人了。看完济宁之战的经过,皮瓦尔一度觉得北洋军战斗力不过如此,可现在他却发现……北洋军真他娘的太强悍了,居然能跟那帮怪物打出10:1的交换比,俄军都哭晕在厕所里了! 由此看来,法国保持中立不失为明智的选择,不然的话他们很可能要面对一个可怕的对手了。 皮瓦尔是惊叹,德国人都是眉开眼笑。 俄国人倒向英法联盟成了德国的死敌,所以看到俄国人倒霉,德国人就开心,俄国人摔的跟斗越狠,德国人就越高兴。克洛维老公爵把报纸递给莱茵哈特:“你怎么看?” 莱茵哈特明显在发愣:“俄国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堪一击了?” 克洛维老公爵说:“不是俄国人不堪一击,是黑衣军太强悍了,以他们那变态的火力,别说俄军轻敌大意,哪怕是谨慎对待,也会死得很惨的!” 他低声对莱茵哈特说:“四个月前巴伐利亚王国组织了一次军事演习,由一个全副黑衣军装备、战术体系的掷弹兵团对阵普鲁士一个精锐步兵师……” 莱茵哈特好奇:“结果怎么样?” 克洛维老公爵说:“演习仅仅进行了六个小时就被叫停了。” 莱茵哈特越发的好奇:“为什么?” 克洛维老公爵说:“因为那个师没人了。” 莱茵哈特倒抽一口凉气。 其实准确的说,在演习进行了五个小时之后,那个步兵师就没啥人了。他们所面对的是一个类似合成团那样的掷弹兵团,轻机枪装备到班,每个连装备三挺通用机枪和三门60毫米迫击炮,营里有82毫米迫击炮连,团里有120毫米迫击炮营,团部还直辖一个105毫米榴弹炮连,单兵装备小口径半自动步枪和手榴弹,火力猛得出奇。那个步兵师按照导演部的要求在五个小时之内发动了六次冲锋,始终无法突破掷弹兵团的防线,当师长准备发动第七次冲锋的时候被告知,这个师已经只剩下后勤人员、警卫员、通信兵和作战参谋了。红了眼的师长将这点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组织起来,自己亲自带领他们发动冲锋,总算取得了一点战果…… 成功地把演习结束的时间往后推了将近一个小时。 多搭上三千多条“人命”,包括连师长自己都搭进去了,也仅仅是把演习结束时间往后推了将近一个小时而已。 第543章 沙皇的愤怒 这次演习的结果震惊了德军总参谋部,甚至连德皇本人都给吓着了。向来以德国陆军那强大的火力和战斗力而自豪的德国高层愕然发现,自己的军队的装备、战术居然已经被人远远甩在身后了! 而超越他们的不是英国、法国这两个死对头,而是中国这么一个列强的沙包! 实在很难形容德国高层的心情,非要找个比喻,大概就跟一个恶棍兴冲冲的去找一个被他欺负惯了,打不敢还手,骂不敢还口的软蛋麻烦,结果那个软蛋转手就拔出了一把四十米长的大刀,一刀将一幢大夏劈开两半差不多。 “后来呢?演习结束之后总参谋部是什么反应?”莱茵哈特问。 克洛维公爵说:“还能是什么反应?吵翻天了,各个王国、公国都吵着要组建类似那个掷弹兵团的部队,扔掉毛瑟步枪,换装半自动步枪、轻机枪、通用机枪和迫击炮,搞得总参谋部焦头烂额……” 当然得焦头烂额。德军有着成熟的装备和战术体系,现在一切都要推倒重来,数十万大军要换装,现役和库存的海量枪械、弹药通通都要换掉,这成本,即便是财大气粗的德国佬也不大吃得消。但是演习的结果已经再明确不过的告诉德国人:他们的装备和战术体系已经落后了,继续坚持那套过时的东西只会让德军在战场上被敌军疯狂屠戮,白白送掉性命! 所以,不作出改变是万万不行的。 好在不管是半自动步枪、班用轻机枪,德国都有现成的生产线,开足马力生产就是了。子弹也不用发愁,半自动步枪肯定不能用7.92毫米口径毛瑟步枪弹的,但通用机枪可以啊,MG-11通用机枪射速那么恐怖,那海量的步枪子弹库存正好能把它们给喂饱。MG-08重机枪是不能要了————这玩意儿在演习中基本上没发挥出什么作用,被对面的迫击炮追着炸,被狙击手当靶子打,机枪手做得最多的就是向上司表演一挺六十多公斤重的重机枪在面对拥有大量迫击炮和狙击手的对手是一百零八种死法。德皇大笔一挥,MG-08重机枪停止生产,兵工厂调整生产线,全力生产MG-11式通用机枪!至于已经生产好的MG-08,看能不能推销出去,不行的话就封存,把枪管和一部份组件拆出来给通用机枪用,反正德军打死都不会再用这玩意儿了。 迫击炮倒是最好生产的,对于德国这种重工业发达的国家而言,这种简陋而可靠的火炮生产起来那是一点难度都没有,如果有必要,他们一年生产好几万门都没问题。不过德国兵工厂觉得整这些好像没啥挑战性,他们兴致勃勃的玩起了魔改……120毫米口径就算重型了?切,这么小的口径怎么报复社会嘛,必须翻上几倍才行!于是140、160、240甚至420……各种口径的重型迫击炮设计方案纷纷出笼,一个比一个恐怖。德军总参谋部选中了160和240毫米口径迫击炮的设计方案,准备把这两种重型迫击炮列入师和军一级的火炮之中。 总之,现在德军正在进行着一场悄无声息却极为深刻的改革,准备给英法一个天大的惊喜。 不过,改革是需要时间的,所以他们不遗余力支持李思明搞事,目的就是把英法的注意力吸引到东方来,为他们的军事改革赢得足够的时间。 莱茵哈特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惊叹:“皇帝陛下深谋远虑,远不是我们所能及的。” 克洛维公爵说:“别拍马屁了,现在我们需要中国跟俄国人爆发一场大战,这场大战打得越凶越好,越久越好,最好长时间地把英法的注意力吸引到东方来,顾不上我们!” 莱茵哈特嘿嘿一笑:“这个简单,多给一些军火和贷款就行了。” 克洛维公爵倒也不反对。如果给一点军火和贷款就能达到目的,那将是非常划算的事情,这么划算的事情没理由不做的。而且他还希望李思明能够送给沙俄一场大败,动摇英法对沙俄的信心……英法其实是很自私的,同时也很现实,如果沙俄拿不出足够强大的实力,那肯定会被他们看轻,经济和军事方面的援助也会大大减少,毕竟他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打了水漂。真到了这一步,沙俄能没有怨气吗? 一旦沙俄有了怨气,德国的机会就来了。 打了胜仗的中国人兴高采烈,比过年还要开心,但沙俄可就开心不起来了。得知他们再一次在中国人手中吃了大败仗,而且是在硬碰硬的遭遇战中被中国人打得大败之后,英法美日等国家的面色一下子就变得相当古怪了,阿列克谢耶夫出席各种外交场合,总觉得背后有人在对他指指点点,小声嘀咕: “毛子,你到底行不行的?” 阿列克谢耶夫极其恼火,恨不得把那些在背后嘀咕自己的家伙抓起来暴打一顿,用醋钵大的拳头告诉他们:永远不要让老子听到俄罗斯不行这种鬼话! 可惜他也只能在心里幻想一下罢了。虽说俄罗斯人行事一向蛮横霸道,但让他像李思明那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外国外交官挥起铁拳,他是万万不敢的。 这让他越发的恼火。 阿列克谢耶夫只是恼火,尼古拉二世则是气到快爆炸了。当得知远东军再一次让中国人打得惨败,损兵折将数千人之后,他气得掀翻了桌子,怒吼:“这一战是哪个白痴指挥的?我要把他送上军事法庭!我要亲手绞死他!!!” 苏霍姆利沃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他知道沙皇不是开玩笑的,打从跟中国爆发冲突之后,俄军一直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哦,有人可能想拿俄军几乎兵不血刃占领北满各大城市来说事,那是很愚蠢的事情。沙俄其实一直控制着北满,中国在北满的军事存在基本上可以约等于零,俄军要进入北满不会比到自家的院子里散步困难,要不是忌惮英国、日本的反应,他们早就一口把北满给吞了,现在不过是找着了借口而已。 占领北满各大城市没什么好吹的,而在贝尔湖附近那一场惨败却是结结实实的打脸,让沙皇愤怒至极。 他吞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对沙皇说:“指挥这一战的哥萨克骑兵师师长涅杰林上校在战斗中身负重伤,正在医院里抢救呢……” 听说涅杰林上校在战斗中受了重伤,沙皇的怒火稍稍收敛了一点。这一仗打得烂归烂,但连师长都受了重伤,可见那个骑兵师是拼尽全力了的,如果他还要抓着不放,那就要让俄军将士寒心了。 他咬咬牙,问:“海拉尔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苏霍姆利沃夫说:“安德烈中将已经调集30000大军,将这座城市团团包围了,攻城所需的重炮也已经部署到位,只要中将一声令下,整个海拉尔将变成一片火海!” 沙皇的面色总算好看了一点,又问:“中国人有何反应?” 苏霍姆利沃夫说:“那个年轻的野心家正疯了似的调集他的军队,利用铁路将他好不容易拉起来的大军送往北满。据说他已经调集了七个师的部队,总兵力超过10万人,先头部队已经出发了,目标正是吉林。” 沙皇愣了一下:“吉林?七个师全部往吉林方向调动?” 苏霍姆利沃夫说:“就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是这样的。” 沙皇拧着眉头:“东蒙这边呢?没有继续派出援军?” 苏霍姆利沃夫说:“没有,他似乎对东蒙战场并不关心,派出几千名骑兵孤军挺进之后就没有再派出部队了,他似乎认为有这几千名骑兵就足以突破我军的重重封锁,抵达海拉尔……” 呃,其实李思明也不是不想继续往东蒙派出增援部队。他何尝不知道区区一个骑兵旅兵力实在过于单薄?但实在是没有办法,他手头上的骑兵就这几支,还得留着一点盯着内蒙方向,能挤出一个骑兵旅去增援海拉尔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沙皇冷笑:“那个年轻人,可真是够狂的啊!命令安德烈中将,尽快对海拉尔发动进攻,同时让哈巴罗夫斯克军区、阿穆尔军区,准备沿北满铁路向南推进,除非看到日军士兵出现在南满战场上,否则绝不停止前进……最迟两个礼拜,我要看到那个年轻人哭着向我求和!” 尼古拉二世骂李思明太狂了,其实他更狂,居然放出了两个星期之内让李思明哭着向他求和的狂言。不过他本人并不觉得这是狂言,他的帝国有这样的实力,他相信他的军队一定可以在两个星期之内让李思明哭出声来的。 说到底,他依然认为中国军队对俄军取得的那两场大胜只是侥幸,中国军队的战斗力或许比十年前强了一点,但提高得很有限,只要俄军认真应对,要击败他们并不难。不光沙皇是这样想的,俄军绝大多数将领都是这样想的。 他们即将为自己的轻敌付出可怕的代价。 第544章 终于来了 俄军大军压境,呼伦贝尔大草原战云密布,然而,海拉尔城中却平静得很。 击败了科琴所部之后,安颉马上着手遣散城中居民,老弱病残和妇孺儿童通通被组织起来,每人领到足够吃二十天的食物,然后由少数骑兵护送,火速撤离海拉尔。他们是躲进深山老林也好,投奔亲属也罢,只要别投降俄国人,去哪里都行,总之不能留在城里等死。俄国人的凶残,在海兰泡惨案中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了,安颉可不希望一旦海拉尔城破,海兰泡同胞的悲惨遭遇在这些老百姓身上上演。 留下来的都是些有战斗力的青壮男子。海拉尔这边其实是没有军民之分的,只要是四肢健全、智力正常的男子,都擅长骑马和射击,玩弯刀弓箭也是一把好手,只要有需要,将领又是个靠谱的,他们马上就可以投入战场。他们全部被组织起来,分成好几队,那些十八到二十八岁的全部被编入边防军,接受突击训练,而二十八到三十八岁的则负责搞后勤,比如说维修海拉尔的城墙。 海拉尔的城墙在战斗中几乎被俄军的炮火轰平了,虽说这城墙面对俄军那数量众多的火炮,能发挥的作用实在很有限,但是好歹也能给俄军添点堵,万万不能放弃。不过时间紧迫,凭他们这有限的人手,想要抢在俄军再次发动戟之前把城墙修好,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安颉自有办法。他让人把城墙倒塌后产生的土块都收集起来,再加上石头、沙子什么的,一古脑的倒进模板里,然后往里面浇水。几个小时后一折开模板……好家伙,一段冰墙出面在大家的面前。真的是冰墙,石头、土块、沙子甚至锯末什么的跟水混合结成了冰,反而比以前的夯土城墙更加坚固。利用这种法子,在短短几天之内,民兵们就把城墙给修好了,当俄军带着滔天怒火再次兵临城下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冰城。 这种冰墙的优点是修建起来非常容易,哪怕被轰塌了一大堆,也能在一夜之间全部修好。唯一的缺点是一旦受热就会融化,没办法像夯土城墙那样用上几十年。不过对于安颉来说这根本就不是问题————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天气转转暖,却为冰墙不能用几十年这种事情叹气是不是太多余了点? 在修冰墙的同时,海拉尔军民还一起动手,狂挖地道。这个是刘星带来的参谋们提出来的,按他们的说法,城墙和城外战壕体系根本就无法长时间地抵挡俄军那猛烈的进攻,俄军攻入城中只是时间问题,必须及早准备最后的防线。 他们所谓的最后的防线不在地面,而是在地下。 “海拉尔城的建筑物大多都很低很矮,缺乏坚固的钢筋混凝土建筑,根本就没有办法在俄军的炮火之下坚持太久,坚守这些建筑物等于找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所有的士兵和物资都藏到几米深的地下,让俄军的炮火根本就打不着咱们,他们开炮我们都躲进地道里,等他们的步兵上来了再从地道里钻出来狠狠的揍他们,上来多少我们就杀多少!”那位一身书卷味的陈参谋这样说道。 安颉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俄军的炮和他是见识过的,就那么几千人的部队便装备数十门火炮,如此猛烈的炮火,谁他妈受得了?按这位参谋的说法,躲进地道里可以尽最大的限度避免被俄军炮火杀伤,那他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时间紧迫,想在短短几天之内把海拉尔变成上甘岭那样的蜂窝一般的要塞,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边防团也只能因地制宜。好在北方城镇的居民甭管贫富,都有挖地窖的传统,因为他们要在入冬之前准备好整整一个冬天所需的瓜菜,没有地窖的话根本就放不下的。现在大家伙一起动手,争分夺秒的对这些地窖进行加工,两户人家之间离得近的就挖一条地道把两个地窖连通,如果离得远那就给地窖多挖两个出口,努力避免那种一旦被人找到地窖入口,所有人都给堵在里面出不去,只能被一窝端的悲剧。 房子也被掏出了很多射孔,每一栋房子就是一个堡垒,两三栋房子就形成了密集的交叉火力,俄军要是闯进去,只怕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可惜的是时间还是太短了,如果时间再充足一些,陈参谋那个挖洞狂铁定要在海拉尔挖出一条地下长城,用地道把整个海拉尔的每一栋房子都连接起来,让士兵们在地道里运动,跟俄军捉迷藏,直到俄军崩溃为止。 在狂修工事的同时,军事训练也没有落下。 这几天飞艇天天光顾海拉尔,一开始只是两艘,很快就增加到六艘了,一天跑两趟,每一趟都带来大量的装备物资……当看到庞大的飞艇出现在城市上空,一大片一大片的伞花绽放开来的时候,海拉尔军民总会激动万分,仿佛看到了神迹一般。尤其是看到身穿黑色军装、戴着黑色钢盔的黑衣军士兵从天而降时,他们更是放声欢呼,比看到神咫降临还要激动。 这些飞艇不仅送来了海量的军用物资,还送来了大批身经百战的老兵和军官。在这些老兵和基层军官的带领下,边防团展开了热火朝天的军事训练。老兵们手把手的教他们怎样投弹,怎样使用缴获的枪械,怎样利用手榴弹制成简易的地雷……一些枪法极为精准的老兵则被挑选出来,统一配发M28狙击步枪由,黑衣军的狙击手手把手的教他们怎样在巷战中潜伏、伪装,怎样识别俄军官兵的军衔,从一堆人里迅速挑选出官最大的予以狙杀……没错,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射杀俄军军官。用李思明的话来说是,俄军的僵化堪称登峰造极,一旦把他们的军官打掉了,士兵们连中弹后都得敌人推一下才知道要倒下! 所以,瞄准那些当官的,往死里打! 飞艇送来的最多的就是钢盔和防弹胸甲,这两件装备极受欢迎:有了它们就等于多了一条命啊。此外就是手榴弹,一共空投了差不多三万枚下来。这玩意儿边防团就不是太喜欢了,危险得很呢,一个不留神就连自己一块炸了,谁不怕?不过黑衣军老兵自然有办法让他们克服对手榴弹的恐惧,他们让边防团战士先扔一两枚没有套上破片外壳的,这玩意儿的致死半径只有两米多一点,差不多就是一个大号二踢脚,扔过之后边防团的士兵都说跟放鞭炮差不多,对它的恐惧居然烟消云散了。然后老兵们再教他们使用加了破片外壳的,笑咪咪的对他们说: “放心,破片射不了多远的,只要能扔出二十米开外就伤不到你们。” 边防团的虎兵们表示就算是个娘们都不止能扔二十米。 总体而言,海拉尔城中的气氛还是比较轻松的,那每天都会出现在城市上空的飞艇不仅带来了边防团急需的武器装备和富有作战经验的老兵,带极大地振奋了他们的士气。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并不是孤军作战,远在北京的那位年轻的元首时刻在关注着他们,为了支援他们,连花巨资从国外引进的飞艇都派出来了!这让所有人都倍感振奋,斗志昂扬。 不过,这种好日子很快就结束了。 这天,安颉正在刘星的陪同下去参观一条地道。这条地道长三十五米,把好几个地窖连接在一起,颇为壮观。在短短几天之内居然能挖出这么长的地道,也算是小小的奇迹了。安颉对此很满意,但他对地道的用途持怀疑态度:“刘少校,它真的能够像你说的那样,让士兵们在俄军的炮击中安然无恙吗?” 刘星笑笑,说:“放心好了安团长,据我了解,远东地区俄军装备的口径最大的火炮也就152毫米,而且数量还很稀少,而想要打穿三四米厚的土层伤到躲在地下的士兵,没有200毫米以上口径的重炮是做不到的,只要士兵们躲在地道里别乱跑,他们打再多的炮弹过来也是白给。” 安颉心里还是不踏实,正想抬脚去踹地道洞壁,外面突然传来尖厉的警报声。他和刘星对视一眼,马上走出地道回到地面,快步出城。 城外,地平线后面扬起大团大团的雪尘,人喊马嘶之声不绝于耳。在海拉尔军民惊骇的注视之下,一身灰衣的俄军如同灰色潮水般漫过大草原,朝着这边汹涌而来。走在前面的是数以万计的哥萨克骑兵,他们排成数排,东望不到头,西望不见尾;后面则是近乎无穷无尽的步兵,无数把刺刀汇成密密麻麻的钢铁芦苇丛,覆盖住了大地…… 数架飞机在大军上空来回盘旋,引擎的呼啸声再加上那闷雷般的脚步声,使得这支大军俨然从地狱中归来的修罗军团。 安颉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刘星低声说:“终于来了!” 第545章 攻城1 俄军确实来了。 来的不再是一两个哥萨克骑兵师,而是整个赤塔军区、后贝加尔军区的主力部队。 这些天俄军一直在作着紧张的调动,海量的兵员和物资通过铁路源源不断地往海拉尔这边输送过来。他们集结的地方离海拉尔并不远,就在呼伦湖湖畔那一袋,只不过边防团的侦察兵被哥萨克骑兵死死压制,根本没办法走那么远去侦查,所以对俄军的调动基本上是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俄军这次出动的兵力规模空前,可做梦都没想到,人家居然把两个军区的家底全掏出来了。 是的,接二连三吃了败仗之后,俄军被彻底的激怒了,七塔军区后备家军区把所有的家底都拿了出来,只要是能上阵的军队都全部出动,能打的响的火炮一门不留,全部拉上前线。为了这一战,他们连屯田兵都全部动员起来了,还搬空了自己的弹药库。 对于俄国而言,在自家经济困难,国内矛盾重重的情况下,跑到远东打一场,规模庞大很有可能要旷日持久的战争,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一旦失败后果将是灾难性的。但生性疯狂的俄罗斯人,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后果,而且他们也不认为自己会输,把所有的筹码一股脑的压上了赌桌,要跟中国好好的赌一回。在短短几天之内,他们便调动了11万大军,而在欧洲方向还有好几个精锐步兵师,正在西伯利亚铁路上奔驰着,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远东,准备参战。 俄军是在于灭国战争级别的兵力在对付海拉尔这一座小城。 本来前线总指挥安德烈中将还打算再等等,看有没有不长眼的中国军队从黑龙江方向前出增援,海拉尔好把他们给一锅端,结果他没有等到中国军队主动上门送人头反倒等来了自己一个骑兵师被中国骑兵打的惨败的噩耗。这一次的失败将安德烈中将的耐心消磨殆尽,他不打算再等下去了,立刻出动大军向海拉尔杀来,他要将这座该死的小城从地图上抹掉,把坚守这座小城的中国士兵全部抓起来,用狼狗撕成碎片,否则难消她心头之恨。 看到俄军铺天盖地的涌来海拉尔军民,无不大惊失色。所以说他们已经赢过俄军一场了,但那不过是团级规模的冲突,赢了固然值得自豪,但也说明不了什么,现在面对一只灭国级别的大军,心里不慌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安杰同样心里发慌,手微微颤抖。他下意识的扭头望向刘星和陈参谋,却看到流星神情狂热,陈参谋微微冷笑。他心里纳闷,问陈参谋:“你笑什么?” 陈参谋说:“我笑俄国人蠢。” 安杰不免有些好奇:“他们怎么个存法?” 陈参谋说:“现在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翻越蒙古高原,进逼张家口,将战火烧向京畿重地,最大限度地制造恐慌,动摇共和国的国本,迫使共和国屈服,这才是上策。以一旅偏师在东蒙方向搅动风云,将共和国的注意力吸引到这个方向来,把主力调到北满方向发动雷霆之击,沿着北满铁路自北向南一路横推,进逼沈阳,此乃中策;可是……” 他带着轻蔑的笑容指向远处那近乎无穷无尽的大军:“他们却选择了把主力放到海拉尔这么个兔不拉屎鸟不下蛋的鬼地方,对张家口视而不见,在北满方向也只是投入偏师,这样的部署……我看是赌气的成分居多,这还不够蠢吗?” 刘星揉了揉额头,说:“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总觉得很厉害……” 安颉说:“大战略层面的东西我不懂,我只关心海拉尔能在他们的猛攻之下坚守多长时间!” 陈参谋说:“我们能守到俄军将领崩溃!” 安颉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们黑衣军的参谋都这么狂吗?” 陈参谋说:“不是狂,是自信。” 安颉耸耸肩膀,不想说话。 他实在看不出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刘星说:“立即给总参谋部发报!” 参谋参谋马上用电台向总参谋部发报,告知俄军主力倾巢出动,合围海拉尔的消息。 安颉跑回他的指挥部,让人用电台给北京那边发报。虽说给总参谋部发报就足够了,但他还是更习惯直接跟北京那边联系,无他,他更信任那位素未谋面,远在千里之外却能够把俄军的一举一动都算得死死的的神秘元首,有他在电报里指点自己怎么做,他会很安心。 李思明回复很迅速:“俄军调集大军挟怒而来,誓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海拉尔,以洗雪前耻,他们的第一轮攻势必定非常凶猛,必须慎重对待。” 安颉:“我军应该如何应对?” 李思明:“把所有部队都撤回城里,躲进地道,只留少数观察哨盯着俄军的一举一动。在俄军炮击的时候不要试图还击,当俄军步兵逼近的时候也不要试图阻止,直到他们距离城外只有一百米远了你们再从地道里钻出去,收拾他们的步兵。” 安颉:“这样很危险,他们随时可能会冲进城里来。” 李思明:“你们在城里修建那么多堡垒是干嘛用的?让他们冲进城来,进来得越多越好!” 安颉觉得自己对战争的认知可能出了点问题。过去守城一方都是极力拒敌于城门之外,甚至在城墙下面筑营垒建栅栏,但凡还有有一点勇气都绝不会缩进城里,在敌军顶着从城墙上倾泄下来的火力摧毁所有营垒和栅栏之前,他们休想能靠近城墙,更别提攻入城中了。这位元首倒好,居然让他让开城墙,把俄军放进城里打,而且进来得越多越好! 疯了哟! 不过出于对李思明的信任,他还是表示坚决完成任务。上一次李思明对俄军的预判极其精准,他按着他的建议去部署,没费多大力气就挫败了俄军三次进攻,晚上一次夜袭,直接把俄军给杀得尸横遍地。正因为这场胜利,他对李思明的信任简直到了盲目的地步,在他看来,元首永远是对的,就算元首错了,那也是别人的错;如果元首真的错了,请参照第一条和第二条!既然元首都让他把俄军放进城里来打了,那他有什么好说的?照办就是! 咱是元首的脑残粉,元首让怎么打就怎么打! 安德烈中将骑着高头大马,在警卫员和参谋人员的陪同下缓缓向海拉尔逼近。他冷冷地看着不远处那座小小的城市,就像在看一颗轻轻一脚就能踢飞的小石子。 今天天气晴朗,在阳光下,海拉尔那以冰为主体的城墙闪耀着森冷的光芒。阳光下的海拉尔,海拉尔河如同一条玉带子绕城而过,几幢俄国人建造的地标性建筑以鹤立鸡群的姿态拔地而起,尖尖的塔顶格外的显眼,使得海拉尔这座小城仿佛矗立在冰雪世界中的小小王国,宁静而祥和。 可惜,这个冰雪王国注定要成为血与火的炼狱。 他低声说了一句:“这就是海拉尔啊?” 他的副官殷勤地说:“是的,尊敬的司令员,这就是海拉尔,整个东蒙地区的心脏,北满的北大门!” 安德烈说:“就这么一个弹丸之地,居然让我们一个骑兵旅几利全军覆没,真是太耻辱了!” 他环视众将领,淡淡的说:“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这次我们要面对的对手不再是望风而逃的鞑靼人,他们已经被换了个魂,重新变得凶狠、嗜血、好战。他们是很危险的对手,必须慎重对待,我可不希望再看到哪支部队像科琴那样被他们一次夜袭打到近乎全军覆没!” 一提起科琴,众将领便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些被冻得手脚发黑,不得不截肢,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哀号的倒霉蛋,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科琴败得真的太惨了,在中国边防军的夜袭和严寒的绞杀之下,整个骑兵旅死的死伤的伤,彻底丧失了战斗力,连科琴本人都变成了一具死尸……哦,这具死尸还在鞑靼人手里,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弄回来。他们可没有兴趣去重温科琴的噩梦,半点兴趣都没有! 所以他们最好现在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不要给中国边防军任何可以钻的空子,否则都很有可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一名骑兵师师长笑了笑,说:“投入好几万大军围攻这么一座小城,也太看得起他们了。炮兵帮我炸平城墙,我只需要一个骑兵团就能在半天之内占领这座城市!” 安德列中将冷冷地说:“科琴也是这样想的,然后他的尸体成了鞑靼人的战利品。” 那名师长讨了个没趣,讪笑着扭过头去,只是脸上分明写着不服气。 俄军继续前进,一直推进到海拉尔城下,将海拉尔三面包围。这一切调动都是大摇大摆的进行,他们压根就不考虑海拉尔守军突然杀出来向他们发动进攻应该怎么办。虽然中将三令五申让大家一定要慎重,但包括他本人在内,对中国人那种深入骨髓的蔑视都没有丝毫的改变,潜意识里就认定中国军队根本就没有这个勇气在光天化日之下向他们发动攻击。 第546章 攻城2 事实上,安颉还真的想趁俄军初来乍到,立足未稳,带领骑兵杀出城去给他们来个下马威,不求取得多大的战果,只要砍下几十颗头颅带回来,也能极大地鼓舞士气————只要把士气给鼓舞起来了,仗就好打了。 但是看看俄军那恐怖的阵容,他犹豫再三,还是默默的收起了自己那四十米长的大刀……那位年轻的元首说的对,不要想着主动出击,更不要想着再去发动偷袭什么的,老老实实的苟在城里把俄军放进来打才是上上之策。他手里能用的人满打满算也不到2000,而俄军呢?哪怕是最保守的估计,总兵力超过5万!光天化日之下向比自己多出二十几倍的敌军发动偷袭,那不是寿星公上吊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在十字军东征时期倒是发生过这样的战例,80多名圣殿骑士自认为骁勇无敌,而且有上帝保佑,可以刀枪不入,悍然向7000的阿拉伯军队发动进攻,然后…… 没过多久,这些圣殿骑士的脑袋就被挑在长毛尖上四处炫耀了。 安颉自认没有圣殿骑士那么牛,所以他打定主意要好好的苟在海拉尔城里,能苟多久就苟多久。虽说这一战他很可能要死在海拉尔,但能多活几天总是好的。 他果断下令:所有人立刻给它钻进地道里,没有命令不许出来。 俄军在海拉尔城下停下了脚步,工兵挥舞铁锹开始就地挖掘工事。海拉尔是典型的平原地带,在构筑阵地的时候用不着特别挑选地形,基本上哪都一样的。 安德烈中将也没闲着,他派了一名军使进入海拉尔城去找安颉,向他提出:“请马上交还科琴上校的尸体!” 安颉有点惊讶,眨巴眨巴眼睛:“你们提出的要求居然不是让我投降?真的让我很惊讶。” 俄军使者冷冷的说:“投降?没有必要,我们只想要回上校的尸体。” 确实没有必要,因为沙皇已经亲自下令,要把海拉尔城的中国士兵全部干掉————不管是用子弹还是用刺刀,一个不留。有沙皇的命令在,安德烈将军自然不可能自作主张派人去劝安颉投降,或者说就算现在安杰想要投降,安德烈中将也不会接受了。 安颉砸砸嘴巴:“我还以为可以就这个问题跟你们扯上几天嘴皮子了,没想到你们居然这么干脆,真的让我很失望。” 俄军使者仍然是那句话:“请马上交还入琴上校的尸体。” 安颉两手一摊:“那个王八蛋带着人跑到我们的地盘来一通烧杀抢掠,害得无数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我们都恨不得吃他的肉,枕他的骨头睡觉!我把他的尸体从战场上拖回来扔在地窖里,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呢,你们一句话要我们交还我们就交还?你们上辈子是属盘子的吗?脸这么大。” 俄军使者绷着脸说:“你们可以提出要求,能满足的话我们一定会满足。” 安颉顿时两眼放光:“我可不可以要赎金?” 俄军使者对于这个要求倒不是太过意外。在欧洲战争史上,抓住敌方贵族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然后等那位贵族的家人或者君主拿着高昂的赎金过来赎人,这样的事情是非常普遍的。现在安颉也只是照葫芦画瓢,不过他手里掌握的并不是人质,而是一具尸体。但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俄军想要赎回那具尸体?想要赎回就得给钱,就看给多少了。他神清冷漠:“可以,给个数,只要数字不是太离谱我们都可以满足。” 安颉翘起二郎腿说:“金钱的话就算了,现在你们已经把海拉尔给团团包围,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我就算拿到钱也没有地方花……这么着,如果你们有诚意的话,可以给我1000万发子弹作为赎金!” 俄军使者眼皮狂跳:“用1000万发子弹作为赎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安颉说:“我当然知道。我不要钱,我只要子弹,1000万发子弹,少一发都不行。” 俄军使者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了。他严重,怀疑这个家伙是在耍他。 放在几十年之后,1000万发子弹真的不算什么大数目,在战事激烈的时候,一个步兵团一天就得打掉这么多,这还是在有大量炮火支援的情况下。可是在一战爆发之前,1000万发子弹差不多是个天文数字。此时世界各国的军队仍然遗留着19世纪的很多痕迹,认为一名士兵只要一百几十发子弹就足够打完一场战争了————在普法战争中,普鲁士士兵平均每人也就打了不到100发子弹,战争就结束了。1000万发子弹,这是什么概念?足够普鲁士军队打半场普法战争了。这个家伙一开口就要上千万发子弹作为赎金,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客气。 更加要命的是,现在俄军其实也挺缺弹药的,因为他们事先对这场战争几乎毫无准备。几年前的日俄战争几乎耗光了俄军在远东地区的弹药储备,这几年,他们虽然很努力的运输和生产,但是受制于俄国那糟糕透顶的经济状况还有西伯利亚铁路的运输能力,各项战略物资的储备都还没有恢复到日俄战争前一半的水平。1000万发子弹对于俄军而言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如果给了,那他们全盘计划都要受到巨大的影响! 俄军使者愤怒的说:“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安颉一派从容:“狮子大开口吗?看来那位上校的尸体在你们眼里并不值这么多钱哦。” 俄军使者说:“废话!” 当然是废话。刻晴上校的尸体落在中国人手里,被人拿来宣传固然很要命会让俄军人面扫地,但是还没值钱到让俄军拿1000万发子弹去换的地步。他们可早就打听清楚了,驻扎在海拉尔的并不是那些窝囊透顶的八旗兵,而是来自黑龙江那寒冷的密林里的虎兵。这些猎人出身的家伙,一个个都是神枪手,给他们一支莫辛纳甘步枪,在400米内说打你眼珠子就绝对不会沾到眉毛,把1000万发子弹交给他们,得有多少俄军士兵死在他们枪下! 安颉说:“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没有必要谈了,你回去吧,回头我就把那尸体给剁了喂狗!” 俄军使者差点没给气死:“你敢!?” 安颉耸了耸肩膀:“我有什么不敢的?反正现在就算我跪下来学狗叫你们都不会放过我了,左右都是一个死,我还有什么不敢的?”他盯着俄军死者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别跟我玩这些虚头巴脑的,要么老老实实拿1000万发子弹来换,要么我就把那尸体剁了喂狗,做何选择你给个准话!想靠两片嘴皮子放点狠话就把尸体要回去?你做梦!” 俄军使者气得不行。他当然想放狠话,但是安颉已经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狠话对于他来说一点威力都没有,只会让他更加得意。没辙,他只好说:“这事我做不了主,得请示我们将军。” 安颉大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做不了主,那坐在这里啰里八嗦的跟我废话个屁呀!看你这老神在在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你说了算呢!” 俄军使者:“……” 看到对方想说话,安颉一拍桌子,叫:“还废什么话,赶紧回去请示你们将军啊,你以为我时间很多吗?老子可是分分钟有几万发子弹收入的人,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你磨叽!” 好吧,新的财富计量单位出来了:子弹。 俄军使者愤怒的起身。如果手上有一支手枪,他会毫不犹豫的对着安颉一口气把弹夹全部打空。 可惜他没有枪,而且真动手的话,他也不见得能打得赢安颉,所以他只能咽下这口恶气,狠狠的瞪了安颉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安颉在后面冲他挥手:“好走,不送。还有……让你们的将军早点做决定啊,我的狗好久没有吃过肉了,做梦都想开洋荤呢,晚了你们就算愿意拿出1000万发子弹,都不见得能换回那个宝贝死鬼的尸体了……” 一头一直蹲在他脚边,长得跟牛犊一样大的猎狗很配合的抬起头,冲着俄军使者汪汪了两声。那两排牙齿跟锯齿一样,又尖又利,白森森的,看得那位死者头皮发麻,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加快了脚步。 等俄军使者走了之后,陈参谋从屏幕后面闪了出来,冲安颉竖起一根大拇指:“干的不错,是敲竹杠的一把好手,开价可真够狠的!” 安颉捏着下巴,嘿嘿直笑:“敲俄国人的竹杠啊,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我当然要狮子大开口往死里敲,就算没有办法如愿,能恶心他们一会儿也是好的。”他眼珠子转了转,问:“陈参谋,你说他们会答应我的条件吧?” 陈参谋不回答,反问他:“你看俄军倒立的时候鼻孔会出水吗?” 安颉想都没想就说:“那怎么可能,他们脑子又没进水……” 陈参谋说:“那就对了,他们脑子没进水,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条件?” 第547章 攻城3 看样子自己生平第一次敲竹杠肯定是要以失败告终了,安颉不免有些沮丧:“看样子我还是敲的太狠了,应该少要一点的。” 陈参谋笑了笑:“放心吧,你们还会有讨价还价的机会的。” 正如陈参谋所言,第二天俄军使者又来了,开门见山的告诉他:“我们将军说了,用1000万发子弹去换一个上校的尸体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你死了这条心吧!” 安颉沮丧的叹了一口气,冲那条牛犊一样大的猎狗叫:“阿虎,爷今天请你吃西餐哦。” 那条本来趴在他脚边昏睡的猎狗猛的一蹦就蹦了起来,那又粗又短的尾巴摇的跟个电风扇一样,那双老是眯着的眼睛变得比电灯泡还亮,可见“吃西餐”这三个字对这条憨厚的猎狗有着多大的吸引力。 俄军使者头皮都麻了,赶紧说:“我们将军说了,他顶多只能给100万发子弹,多一发都不行!” 其实别说100万发子弹了,安德烈中将连一发子弹都不想给。在他看来,科琴上校那个蠢货死了对俄军来说反而是件大好事,至少不会有更多俄军士兵被这样的蠢货坑死了。至于中国人怎么处置他的尸体,安德烈中将是一点都不关心,那不关他的事,就算中国人拿那个蠢货的尸体来喂狗中将也无所谓。可安德烈中将不在乎,沙皇在乎啊,在沙皇看来,一个上校死在鞑靼人手中就已经够丢脸的了,如果那帮野蛮的鞑靼人在拿上校的尸体来做点文章搞点宣传,那俄国的脸都丢尽了。所以他下了死命令,要安德烈中将在开战之前一定要把科琴上校的尸体赎回来,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安德烈中将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捏着鼻子跟安姐讨价还价,出100万发子弹去交换,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安颉兴奋的一拍大腿:“成交!” 俄军使者:“成……成交!?” 安颉笑得跟个开心果似的:“对,100万发子弹,成交了!你马上把子弹送过来,我把尸体还给你,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瞧他这说法,还真的把上校的尸体当成货物了。 俄军死者还没有反应过来:“你先前不是开价要1000万发子弹了吗?怎么100万发子弹就成交了?” 安颉说:“我这不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嘛!你们还的价我很满意,所以成交了。” 这位使者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纷呈……他有一种上当了的感觉。早知道这位鞑靼人将军这么好商量,他就出10万发子弹,然后一点一点的往上加,没准加到四五十万发的时候这位将军就满意了,替军队节省几十万发子弹————要知道现在俄军的弹药并不充足,能省下几十万发子弹,那可是一份功劳啊! 可谁知道这个鞑靼人这么狡猾,先是开出一个天文数字,等着人家还价的时候不自觉的往多里加,一下子就超过了他的心理价位呢?死者恨得牙痒痒的,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该死的鞑靼人,狡猾狡猾的!” 使者回去向安德烈中将报告,安德烈中将实在没有心情在这种问题上继续纠缠,勉为其难的点头答应了。在中将看来给多少子弹都无所谓,无非就是换了个地方存放这些子弹而已。100万发就100万发吧,给他,过不了几天这些子弹又回到俄军手里了。 于是,俄军赶着四轮马车将100万发子弹送进了海拉尔城里,安颉也很讲信用,把科琴上校的尸体还给了俄国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笔生意做得相当的爽利。 安颉对此很满意! 至于俄国人…… 他们满不满意关安杰屁事。他只知道有这100万发子弹,在他的部队的弹药储备就越发的充足,没准能因此多坚守几天呢! 同时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遗憾:早知道这帮死毛子答应得这么爽快就应该向他们多要一点子弹,没准把要价提高到500万发,他们也能捏着鼻子答应下来呢! 就在安颉开心地清点着敲竹杠敲来的子弹的时候…… 吉林,长春。 此时的长春跟几十年后的那座北国名城差了十万八千里,只是一座人口二三十万的小城市而已,放在江南,一个大县城都能秒了它。但是没办法,这是在地广人稀的东北,在这白山黑水之间,能找到一座拥有二三十万人口的城市可不容易。 此时,这座城市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军营,一列列满载着士兵和装备物资的军列源源不断地抵达,原本因为第三镇主力出征而变得空荡荡的军营被塞得满当当不说,还满天都要多出很多帐篷来————原来的营房根本就装不下这么多人马,不搭帐篷可不行。 第一支抵达长春的部队,正是蔡锷的老部队,第1步兵师。这是整个黑衣军装备最精良、兵员素质最高的部队,经历了与北洋军的连番大战之后,这支部队得到了全面的锻炼,其战斗力又上了一个台阶,有了质的飞跃。本来蔡锷是打算把这支部队留在北京以防万一的,但李思明说有第15、第16这两个步兵团就足够了,坚持要以这支最精锐的部队作为尖刀,投入到对俄自卫反击战中,蔡锷也拗不过他,只能服从命令。 第2步兵师同样行动迅速,主力也已经抵达吉林府,在那里完成集结。这是铁路部门全力配合的结果,本来总参谋部给出的方案是每个师都先调一个团上去,先把框架搭起来,以数量众多的番号震慑住俄军,但不管是蔡锷还是李思明都坚决不同意,他们认为番号再多也不如一两个齐装满员的师来得实在,玩这些虚的干嘛?集中全力先把一两个主力师送上去再说! 原来的第三镇指挥部已经变成了战区司令部,大批参谋忙进忙出。司令部外面就是临时机场,几乎每一个小时都有飞机起飞,沿着铁路一路北飞前去侦察,侦察的结果以最快速度送到指挥部供参谋们研究、判读。第1步兵师下辖的一支摩托部队同样沿着铁路推进,这支部队只有一个营,规模并不大,但机动能力堪称世界第一:全营清一色的摩托车,再没有哪支部队跑得比他们更快了。他们是整个战区向前伸出的一支触角,整个战区都在紧张地注视着他们,他们何时与俄军接触,直接影响着战区的全盘作战计划。 而俄军也没闲着,据空中侦察,他们同样在沿着铁路向南推进,而且是军一级的规模。只不过第三镇早有准备,在主力出击之前毁坏了铁路,俄军不得不一路走一路修,推进速度较慢,到现在都还没有与侦察营撞上。 长春城中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每天都有大批老百姓逃亡,这座原本颇为繁荣的城市一天比一天冷清。 蔡锷对此浑不在意,他只关心这一战的胜负。 “俄军推进到哪里了?” 司令部里,他盯着地图,随口问了一句。 蒋方震说:“前锋部队已经抵达永安镇了。” 蔡锷皱了一下眉头:“他们的行动怎么这么慢?” 蒋方震有点惊愕:“还慢?” 蔡锷说:“难度不是吗?他们距离长春远比我们近,我们进入东北的时间远比他们晚,结果我们两个步兵师主力都抵达长春、吉林府了,他们的先头部队才到达永安镇,我严重怀疑他们纯粹是在爬的!” 蒋方震哑然失笑:“你不能拿我们的标准去要求他们啊……俄军机构臃肿,效率低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第三镇早早就毁坏了铁路,极大地迟滞了他们推进的速度,再加上他们一路上还要抢掠,行动能快到哪里才是怪事!” 蔡锷说:“我算是明白他们是怎么输给日本的了!行动拖拖拉拉的,不输才是怪事!对了,第三镇到哪里了?” 蒋方震的助手迅速回答:“据曹大帅发回的电报,他们已经走出荒原,逼近哈尔滨了。” 蔡锷问:“部队现在怎么样?非战斗减员多不多?” 蒋方震说:“有数十名士兵在宿营的时候冻死,冻伤的也有好几百人,代价不小啊……不过换来的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避过了俄军进攻的矛头,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察觉到第三镇已经逼近哈尔滨了。” 蔡锷默然。数十名士兵冻死,数百人被冻伤,对于一支师级部队来说代价不可谓不惨重,想必第三镇现在已经是满腹怨气了吧?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这样做死的人只会更多! “让第三镇潜伏下来等待进攻的命令。”他说,“只有在俄军主力压到长春一线之后他们才能出击!” 蒋方震点头。这是早就制订好了的计划,一旦黑衣军主力完成集结,就会尽快投入战斗,把俄军吸引到长春一带来,然后第三镇奇兵突出,一举攻占哈尔滨,断绝俄军主力的归路。这一计划非常大胆,也很残酷,它意味着第三镇必须继续呆在冰天雪地的荒原中承受着那刺骨的严寒,这支部队到底能不能扛到战机出现都不好说。 第548章 攻城4 “对了,海拉尔守军发电报过来说他们刚刚狠狠敲了一回俄军的竹杠,用一名被他们打死的俄军上校的尸体从俄军手中讹了100万发子弹。”蒋方震笑着说。 参谋们都笑了起来。这种即将开打的时候狠狠的敲敌军竹杠,而且还敲成了的事情可不多见,他们都觉得很好玩。 蔡锷也有点哭笑不得:“边防团那帮家伙太胡来了……我想俄军都已经气疯了吧?” 蒋方震说:“没气疯也差不多了。就俄国佬那暴脾气,哪里忍得下这样的羞辱?估计他们很快就会对海拉尔发动规模空前的进攻。”说到这里,他脸上那一点笑容消失了,神情变得沉重,忧心忡忡:“据目前掌握的情报,入侵东蒙草原的俄军已超过10万,将近一半的兵力被直接投入到对海拉尔的进攻中,简直是泰山压顶啊!边防团那帮家伙又给俄军来了这么一出,简直是火上浇油,俄军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势必雷霆万钧,都不知道他们能坚持多久!” 蔡锷的神情同样变得凝重。海拉尔那边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兵力单薄,而且不是一般的单薄,即便安颉在刘星他们的建议之下遣散了城中的老百姓,把所有青年全部动员起来投入战斗,总兵力也不超过2000人,而他们要面对的俄军却是集团军级别的,众寡未免太过悬殊了。更加要命的是,边防团是一支旧军队,他们没有黑衣军这种浴血沙场,拿自个的命去拼出一个前程的冲劲,更没有那种为保家卫国死而无憾的家国情怀,他们只是出于一时的愤怒才奋起抵抗,这种愤怒显然无法支撑太久的。谁也不敢确保他们会不会被俄军那庞大的兵力给吓住,突然选择投降! 一旦海拉尔守军投降了…… 那后果可是灾难性的。 海拉尔这座城市并不大,但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它就在铁路边上,控制了海拉尔就等于是扼住了中东铁路的咽喉,不拿下海拉尔,集结在东蒙草原方向的十几万俄军休想通过铁路进入北满。一旦海拉尔丢了,那么在这个方向的俄军将会像开闸放水一样汹涌而来,把北满给淹没。一旦到了这一步,即便黑衣军战斗力再怎么强悍,想要扭转局势也是难过登天了。 所以说李思明也在让他放心只管收拾北满方向的俄军就行了,海拉尔方向是不会出问题的,但是蔡锷哪里放心的下?如果坚守海拉尔的是黑衣军的主力团,他或许不会这么担心,黑衣军早已经把“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句话刻入自己的骨髓里了,即便众寡极其悬殊,他们也会血战到底,战至最后一枪一弹,一兵一卒,在最后一名黑衣军士兵倒下之前,俄军休想通过海拉尔防线。 问题是那不是黑军主力团,那是前清的军队! 前清的军队战斗力有多拉跨……在山东战场上他见识多了。 必须抢在海拉尔防线崩溃之前,干掉北满战场的俄军。 想到这里,这位年轻的统帅脸上闪过逼人的杀气,他缓缓的说:“我们不等了!” “全部命令第1、第2步兵师立刻向北推进,寻找俄军主力并向其发动进攻!” 蒋方震吃了一惊:“你要主动向俄军主力进攻?” 蔡锷说:“我不仅要主动向俄军主力进攻,还要速战速决,抢在他们拿下海拉尔之前解决他们!” 海拉尔这道脆弱之极的防线一直都是蔡锷的心病,蒋方震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他皱着眉头说:“这样有点冒险。” 蔡锷说:“那也比把侧翼的安全全部寄托在不到2000名前清士兵身上要保险的多。” 蒋方震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或许你是对的……我这就制定作战计划。” 蔡锷说:“请尽快。” 蔡锷一声令下,第1、第2步兵师迅速行动起来,纷纷拔营向北移动,寻找俄军主力。 其实俄军也在寻找黑衣军的主力。黑衣军大举北调他们自然是知道的,为此还向日本提出了强烈的抗议,指责日本方面允许中国军队利用南满铁路大举调动军队违反了日俄协议,不过日本方面并不打算理睬他们,迟迟没有对他们的指责作出任何回应。俄军判断黑衣军主力的集结地点是长春一带,但到底在长春哪里,他们心里也没底,只能派出大股骑兵沿着铁路向南推进,这些骑兵的任务是找到黑衣军的主力,不惜一切代价! 巧得很,这也正是第1步兵师侦察营营长朱涛少校的任务。 少校出生惟南,虽然长得斯斯文文,骨子里却是最典型的淮南人作风:悍勇、坚韧、顽强、冷酷,而且机警。他是最早加入黑衣军的那拨人之一,并没有接受过太多系统性军事教育,但因为在战场上拥有近乎野兽一样灵敏的嗅觉,在侦察、搜索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所以一直很受重用,短短几年就从一个普通大兵兵排到了营长的位置。 当然,他是不会满足的,他还要继续往上爬,他要让整个国家都传颂他的名字。 只不过,东北这鬼地方可真他娘的冷啊…… 一阵寒风吹过,少校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淮南的冬天就够冷了,但是跟东北的冷一比,那就是个弟弟……嗯,真的想念此时淮南那“温暖”的天气了。 正哆嗦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枪声,他顿时就忘记了寒冷,叫:“怎么回事?我们的部队在跟谁交火?” 一辆摩托车从前方迎面驶来,在他面前一个急瞬,铲起的雪泥溅起老高。车上,嘴唇都给冻裂了的侦察兵语速飞快:“报告营长,我们排在范家屯附近遭遇了俄军大队骑兵,正在与他们激战!” 一听到“激战”二字,朱涛顿时就两眼放光:“俄军骑兵有多少人?” 那名侦察兵说:“足有好几百人!” 朱涛激动得嗷嗷叫:“太好了!他奶奶的,总算有点人干的事可以做做了!” 在他看来,在这种鬼天气开着摩托车漫无目的的在东北荒原上游荡搜索,这简直就不是人干的事情……不过跟俄军骑兵狠狠地干一仗就另当别论了。听说先头部队撞上了俄军,登时就两眼放光,一踩油门,驾驶着摩托车一马当先向战场冲去。 整个侦察营的反应也跟营长差不多,一个个嗷嗷叫着,驾驶着摩托车跟上,那架势,像极了一群被捅烂了窝的马蜂! 范家屯。 侦察营一连一排排长曹猛现在内心正万马奔腾。 他是福建人……对,就是做广东人的口粮的福建人,家里是做棉花生意的,三年前奉老爹之命跑去苏北收购棉花,结果棉花没收购成,他反倒让黑衣军给收购了: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清奇,胆大包天,一看就是当兵的料,做个屁的棉花生意啊,不如来当兵吧,比你当小跑腿有前途!于是他就真的头脑一热,跑去当兵了。当然,这兵也没白当,他分到了八十亩滩涂荒地,只用一年时间,这些荒地就变成了上好的棉田。 淮南比福建冷得多,朱涛这个土生土长的淮南人都扛不住东北的苦寒,曹猛就更不用说了,直接给冷成狗。他实在受不了了,看到有个空无一人的屯子,就带着全排钻了进去,想在那里烧点热水喝喝,暖暖身体再继续侦察。 结果热水还没烧好,外面就传来阵阵人喊马嘶声,他跑出屯子一看,操,黑压压的全是俄军骑兵,少说也有六七百骑,把整个屯子围得水泄不通了! 顶着刺骨寒风搜索了好几天,连俄国人一根毛都没找着,躲进屯子来烧口热水喝却一下子冒出了一个骑兵旅,曹猛真不知道应该哭好还是应该笑好。他扯着嗓子大吼:“俄国鬼子来了,抄家伙!” 幸运的是,他并没有因为严寒而放松警戒,全排仅有的一挺通用机枪就布置在屯子外围,正好就对着俄军骑兵主力所在的方向。看到大队俄军骑兵突然现身,朝屯子冲过来,机枪手倒吸了一口凉气,想都没想,瞄准俄军骑兵便扣动了板机! 嘶————嘶———— 撕裂绸布般的枪声骤然响起,11式通用机枪抛壳窗内弹壳喷泉般喷出,炽热的弹丸汇成一道火镰,被这道火镰扫到的俄军骑兵割麦子一样成片倒下。俄军还从来没遭受过如此猛烈的机枪火力打击,一时间乱了手脚。躲在屋子里躲避寒风的侦察兵们听到枪声,抄起枪就冲了出来,抢占有利位置准备战斗。 然后大家一起看着那成百上千的俄军骑兵直发呆。副排长倒抽一口凉气:“我的妈呀,这帮家伙打哪冒出来的?这么多人埋伏在屯子附近,我们居然一无所知?” 曹猛说:“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吗?赶紧带上十个人把屯子西边的口子给我堵住,要是让这帮毛子冲进来,我们通通都得死!” 第549章 攻城5 这真的是一个很小的屯子,总共也只有三四十栋房子,而且还是以木质房子为主。在整个东北这样的村子很多,谁让东北地广人稀呢,像内地那样一个村子一千几百号人的情况,在东北是不大可能出现的。 第3哥萨克骑兵旅旅长连杰尔现在仍然处于懵逼状态。 这个骑兵旅从1900年开始,一直驻扎在中东铁路沿线,负责保护中东铁路。中俄战争爆发之后,这只骑兵部队行动迅速,一直占领了好几个铁路沿线的重要城镇,为俄军占领北满立下了汗马功劳。随着黑衣军大举北进,从哈巴罗夫斯克军区和阿穆尔军区源源不断地涌入北满的俄军也针锋相对的大举南下,悍勇的连杰尔再次成为大军的前锋,沿着铁路两侧快速推进,寻找北进的黑衣军,直到触碰到黑衣军的防线为止。 在这种天寒地冻的鬼地气作长途行军,哪怕是有着“北极熊”之称的俄国人都不大吃得消,几天下来,他的旅有数十人被冻伤,或者骑马的时候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断了骨头,丧失了战斗力。来到范家屯附近的时候大家实在是撑不住了,哥萨克们强烈要求进这个屯子去避避风,歇息一下,喝几口伏特加暖暖身体。连杰尔也不好拒绝部下这种合理的要求,于是下令部下向屯子开进。 结果惊喜地发现了露天停放的摩托车…… 觉得自己逮到了大鱼的连杰尔立即下令骑兵们把屯子包围,并准备展开进攻。他知道,黑衣军是中国装备最为精良的部队,像这种摩托车,放眼全中国也只有黑衣军才有,这还是他自南下以来头一回撞上黑衣军,自然是见猎心喜。黑衣军已经数次狠狠地羞辱了俄军,连杰尔想拿这支黑衣军出出气,相信沙皇陛下很乐意看到这些黑衣军士兵的尸体的…… 然而,一种撕裂亚麻布般的、让人一听就头皮发麻的枪声毫不留情地粉碎了连杰尔偷袭屯子的企图。一挺布置在屯子外围的机枪突然开火了,火力凶猛得出奇,眨眼间就有十几名哥萨克被打得浑身喷血,原本要发动的冲锋登时就给扼杀在摇篮里了。 这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枪声一响,屯子里的黑衣军士兵全部被惊动了,纷纷从屋子里钻了出来,抢占制高点向哥萨克骑兵射击,二十余名行动过于迅速果断的哥萨克骑兵顿时就有种闯进了马蜂窝……哦,不对,严格的说是日了马蜂窝的感觉,数支半自动步枪和两挺班用轻机枪向他们猛烈射击,还夹杂着枪榴弹和手榴弹,一下子把他们给打懵了,纷纷在弹雨中惨叫着倒下。 如此凶猛的火力让哥萨克骑兵直发愣,连杰尔惊疑不定:“这……这镇子里到底有多少人马?这火力,一个加强连都不止了吧?” 副旅长安东尼也给吓了一大跳:“只怕兵力接近两个连了……见鬼,从他们的载具来看,他们明明只有三五十人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莫非这是个陷阱?” 连杰尔咬牙说:“就算是陷阱我也要将它踩平!把重机枪推上来,压制住他们的火力,全旅下马步战!” 这道命令无疑是明智的,因为这个屯子虽然不大,但建筑物靠得却比较紧密,在这种地形,骑兵根本就没法撒开了跑,骑马冲进去只会让中国士兵当靶子打。最好的办法还是下马,在机枪火力掩护下冲上去逐屋争夺,虽然是慢了一点,但总比被人家的机枪当靶子打强。 八挺马克沁重机枪被推了上来。这些重机枪都装着轮子,还有巨大的防弹护盾。这马克沁重机枪没办法,实在太重了,体积也庞大得不像话,整挺让骡马驮肯定不行,拆解开来驮倒是没问题,但重新组装又挺废事,干脆就装上轮子用马拖着走,省事。 现在这些机枪被拖了过来,瞄准了屯子。 曹猛一见俄军的重机枪推了上来,叫:“敌军重机枪上来了,方印,马上转移!” 方印就是通用机枪射手,现在正操纵着全排仅有的一挺11式通用机枪照着俄军猛烈扫射呢。看到俄军的重机枪被推上来,他二话不说,瞄准一挺重机枪就是一个点射。 使用莫辛纳甘枪弹的11式通用机枪精准非常高,虽说间隔足有五六百米远,但这一梭子过去,十发子弹少说有八发准确命中……机枪的护盾。子弹迎头撞上护盾,火花四溅,躲在护盾后面的机枪手脚都没少一根。方印咧咧嘴,赶紧又打出几发子弹,将一节弹链打掉,然后抱起11式通用机枪以最快的速度开溜。 还没跑出几步,马克沁重机枪的轰鸣声便震天动地的响起,子弹汇成钢铁风暴暴卷而来,打在木质房子身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好在木质墙体足够的坚厚————不坚厚也抵挡不住那可怕的严寒————重机枪子弹威力虽然很大,但还不足以打穿墙体,所以躲在里面还是安全的。 不光是重机枪,那帮俄军骑兵还把数门84毫米骑兵炮也给推了上来,对准屯子就轰。炮弹准确命中房子,房子在猛烈的爆炸声中轰然倒塌,甚至燃起熊熊大火,一阵猛射下来,整个屯子已经没有一栋房子还是完整的了。 曹猛破口大骂:“死毛子,就会欺负我们手里没有火炮!等我们营主力上来了用迫击炮轰死你们!” 俄军的炮击给他的排造成了七人伤亡,对于一个只有三十二个人的侦察排来说,这样的伤亡是相当要命的了。 连杰尔对炮击的效果很是满意,觉得差不多了便让炮兵停止射击,打了个手势,两百余名俄军骑兵端着莫辛纳甘骑枪嗷嗷叫着冲进了屯子。这些俄军士兵很放松,在他们看来刚才那阵猛烈的机枪扫射再加上炮击便足以把大部分中国士兵变成尸体和伤员了,剩下为数不多还有战斗力的,只怕也已经吓破了胆子,只要他们冲进去马上就会缴械投降,这场战斗他们会赢得很轻松。 可事实证明,他们太天真了。 当俄军冲进屯子之后,那种撕裂亚麻布般的恐怖的枪声再度响起,在一栋已经被炸塌了一半的木屋中,一个窗口后面,探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朝着俄军冲进来的方向喷出桔红的膛焰,弹壳狂喷间,俄军成片倒下。这还不算,在烟火缭绕的建筑物残骸间,一个个枪口不断探出来,三挺班用轻机枪二十几支半自动步枪同时开火,火力异常猛烈,俄军顿时感觉自己像是闯进了马蜂窝,子弹从四面射来,密集异常,他们根本就找不到闪避的空间! 一名俄军军官嘶声叫:“卧倒!卧倒!”带头卧倒,举着步枪向不远处一个机枪火力点拼命射击。他身边的士兵有样学样,纷纷卧倒,头也不抬举起步枪四处乱射,火力倒是挺猛的,只是到底在打什么,连他们自己都不大清楚了。 看到俄军卧倒,曹猛狞笑一声,接连抓起三枚手榴弹拉火抡了出去。他投弹技术一流,随手一扔就把手榴弹扔到了俄军中间……于是,接下来长达好几秒的时间里,俄军士兵都是趴在地上看着落在自己身边这些咝咝冒烟的木柄铁头大眼瞪小眼。现在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跳起来躲开然后被机枪和半自动步枪倾泄的弹雨打死,要么趴在原地被手榴弹炸死,反正甭管怎么选都是个死! 手榴弹雨点般飞过来,用残酷的事实告诉俄军:别以为趴着不动就没事了! 有知道手榴弹厉害的俄军士兵嗷的一声跳起来想逃开,马上就被机枪喷吐的火舌舔中,浑身喷血,抽搐着倒下。紧接着,手榴弹接二连三的在俄军中间爆炸,虽说俄军趴在地上确实可以有效地躲避破片攻击,但是一百七十克苦味酸装药可不是闹着玩的,半径两米内的士兵被直接掀飞甚至撕裂,死得那叫一个惨。离得远一点的就算是趴着也没法完全躲避弹片攻击,还是被打中了,发出痛苦的惨叫,一时间,整个屯子跟个屠宰场似的,到处都是横飞的裂肢,到处都是杀猪般的惨叫,骁勇的哥萨克直接让这威力巨大的手榴弹给砸懵了! 连杰尔也有点懵,让那隆隆爆炸声和密集到极点的枪声给搞懵的。他一脸震惊的说:“经历了如此猛烈的炮击,他们居然还有这么强大的火力?还有,这爆炸声是怎么回事?莫非他们手中有火炮……” 咻咻咻! 接连数声尖啸突然响起,数发炮弹从远处飞来,准确在砸在俄军中间轰然爆炸,顷刻之间就扫翻了十余名俄军和好几匹马。副旅长安东尼下意识地望向炮声传来的方向,只见两千多米开外的雪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群炮兵,架起了一种类似臼炮,但炮管要长得多的火炮,朝着这边猛烈开火…… 旅长大人,你真是个乌鸦嘴,说什么就来什么! 第550章 攻城6 咣咣咣咣! 炮声异常密集的响起,九门60毫米和九门82毫米迫击炮同时开火,炮弹雨点般猛砸过来,火力凶猛异常。侦察兵的单兵作战能力出类拔萃,迫击炮射手也不例外,打得又快又狠又准,隔着两千来米,炮弹大多准确地打进俄军中间,将他们炸得人仰马翻。这帮哥萨克还从来没有领教过这么猛烈的炮火,一时间都给炸懵了,在猛烈的爆炸声中抱头鼠窜。刚刚他们还在为自己的炮兵把中国人的屯子轰平放声欢呼,一转眼的功夫他们就让中国人的炮火给炸得肢体乱抛,还真是报应! 一发82毫米迫击炮炮弹在三十米开外爆炸,密集的弹片一下子就扫翻了好几名俄军士兵,几枚钢珠破空而来,打中连杰尔的大腿,他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惨叫声。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82毫米排气炮炮弹的杀伤半径,但并不意味着安全,因为迫击炮炮弹爆炸产生的破片是可以飞出很远的,哪怕是躲在杀伤半径之外被打中了,还是非死自伤的结果。 安东尼跑过来扶起她,有些惊慌的问:“连杰尔你怎么样了?伤到哪里了?” 连杰尔捂着大腿,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狠狠的瞪着远处那不断向他们倾泻炮弹的中国炮兵阵地,眼珠子都红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长出一双翅膀飞过去狠狠的咬这些迫击炮一口。他怒吼:“这些中国军队到底是打哪冒出来的?他们哪来这么凶猛的炮火?这么大规模的炮兵部队就潜伏在我们附近,为什么我们的侦察兵毫无察觉?” 安东尼无言以对。以中国炮兵这炮火密度,不能推算出他们的炮兵规模真的相当大,起码也是一个加强炮兵营了。一个加强炮兵营展开的话,动静是很大的,而他们的侦察兵对此却一无所知,这不能说是失职,这简直是外行,比失职还要来得难以忍受! 轰!!! 又是一发炮弹落在附近,两匹被吓得四处乱窜的战马被毫不留情的掀翻,弹片四散飞溅,这一次连安东尼都挂了彩,被一枚钢珠击中了肩膀,鲜血汩汩而出。他捂着伤口,忍着剧痛问:“旅长,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连杰尔狠狠的说:“还能怎么办?让炮兵开火还击,把他们的火炮通通给我炸成废铁!” 话音刚落,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大批大批的摩托车越过正在猛烈开火的炮兵阵地,三五成群的朝乱成一团的哥萨克骑兵冲了过来。这些摩托车都带着一个挎斗,跨兜里面坐着一名被武装到牙齿的士兵,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他们。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他们中间居然还有好几辆装甲车! 没错,货真价实的装甲车! 装甲车这玩意早在19世纪末就已经被发明出来,并且应用到战场上了,比如说英国人在布尔战争的时候就使用了装甲车,并且取得了不错的战果。这年头的装甲车其实也只是一辆被披上了装甲,装上了机枪的汽车,跟几十年之后的军迷们所熟知的装甲猛兽根本不搭嘎,但它们毕竟是新鲜的事物,绝大多数人根本就没见过,对他们可谓一无所知……一无所知的意思就是未知,而未知总是意味着恐惧!所以当看到这些浑身覆盖着冰冷的装甲的巨兽咆哮着朝自己冲过来的时候,那些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哥萨克骑兵都吓傻了,一个个好像被点了穴似的,愣愣的定在原地,傻傻的看着这些钢铁巨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连杰尔快要被气疯了,挥舞着马刀用刀背照着发愣的哥萨克后背猛劈,边劈边咆哮:“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等死吗?赶紧给我组织防御!炮兵瞄准这些装甲车,在它们冲上来之前干掉它们!” 炮兵指挥官嘴唇直发抖:“它们速度太快了,很难瞄准……” 连杰尔打肺里吼了出来:“很难瞄准也得给我瞄准了打!如果不能干掉它们,我们通通都得死,通通都得死!” 炮兵指挥官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恐惧,下令炮兵们以最快的速度调整炮口向那些装甲车瞄准。这年头炮兵是高技术兵种,能当上炮兵指挥官的人,视野一般都比较开阔,这些装甲车能把那些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哥萨克给吓得魂不附体,也能把这位炮兵指挥官吓的嘴唇煞白,但还不至于让他方寸大乱。他知道这些装甲车看上去很吓人,其实装甲是很薄弱的,只需要一发炮弹直接命中就可以将它们炸成一堆废铁!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理论上只要一发炮弹命中就可以报销一辆装甲车,但如何命中却成了大问题————俄军炮兵根本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向一辆飞快行驶的装甲车瞄准,虽然他们在以最快的速度射击,但炮弹全都落空了,在装甲车前后左右炸得轰轰烈烈,不像是要摧毁这些装甲车,反倒像是在放烟花给那些钢铁巨兽看。 重机枪连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调转枪口瞄准那些装甲车拼命扫射,子弹密如骤雨,打得装甲车车身叮当乱响,火星四溅……也仅仅是火星四溅而已。抗战初期日军的豆丁坦克装甲质量严重不过关,时不时爆出正面装甲被中国军队的马克沁重机枪发射的重弹干穿,打死车内的车组成员的新闻来,显然,这些装甲车的装甲比豆丁要结实得多,而俄军那些重机枪也没有配备穿甲弹,打了半天卵用都没有。 连杰尔额头冒出冷汗来。他经历过不少战斗,见过不少大场面,也算是实战经验丰富了,但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更没有人教过她应该如何应对一大群刀枪不入、完全无视机枪那泼水一般的扫射,只是轰隆隆的冲上来,仿佛要用车轮把他们全部碾死的装甲车。眼看着这些装甲车越逼越近,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脑海一片空白…… 哒哒哒哒哒! 可能是被那些烦人的马克沁重机枪打烦了,那些沉沉低吼着猛冲上来的装甲车终于作出了反应,架在车顶上的重机枪发出了可怕的咆哮。这是一款全新的机枪,它新就新在口径,十二点七毫米,双联装,还从来没有哪个国家的军队采用过这种口径。它射击的速度并不快,一秒钟顶多两发,然而对于已经被吓懵了的俄军而言却是不折不扣的噩梦!十二点七毫米口径子弹横扫而过,挡在它前面的一切通通被无情地撕碎,打在机枪或者骑兵炮护盾上,当一下就是一个鸡蛋大的窟窿;打在人的身上,四肢被擦一下就断,沾一下就碎,打在腹部就是海碗大一个窟窿,肠肚内脏泥石流一样涌出……甚至有被拦腰扫成两截的。连杰尔就亲眼看到一发子弹扫过他们的阵在,二十米范围内有六名士兵被生生穿成一串,每一个都是血浆四溅,肠肚乱抛,惨不忍睹! 这近乎变态的杀伤力终于把连杰尔给吓傻了,他嘶声狂叫:“撤退!撤退!” 同样被吓傻了,而且傻得比旅长要早得多的哥萨克骑兵听到命令,纷纷扔下手中的重武器撒腿就跑。那轰隆隆冲上来的装甲车给他们带来了无穷的恐惧,他们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除了逃跑也没别的选择了。 只可惜,现在才想起要逃跑,是不是晚了点? 在俄军的注意力被装甲车吸引,徒劳地向装甲车倾泄火力之际,朱涛指挥侦察营两翼展开,像一把巨大的铁钳向俄军两翼包抄过去。数量众多的摩托车赋予了他们无以伦比的机动能力,俄军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铁钳便已经合口了,数百名俄军骑兵被包围在旷野之中,从摩托车上跳下来的侦察兵以惊人的速度抢占有利位置,架起手中的步枪和机枪,逃窜的俄军一头撞上了黑洞洞的枪口,在半自动步枪和班用轻机枪爆豆般的脆响和通用机枪骇人的嘶吼中成片倒下。那些手里只有一支莫辛纳甘骑枪的俄军这才发现自己的火力是如此的单薄,别说轻机枪和通用机枪,就算是两支半自动步枪也能轻易压制他们一个班的火力! 他们想起了重机枪。只要把重机枪推过来,就算无法窒息中国军队的火力,也可以稍稍压制一下。哦,对了,还有那些骑兵炮,那些骑兵炮虽然对付不了该死的装甲车,但用来打机枪火力点还不很不错的…… 然而,已经太晚了。就在俄军打算不惜一切代价将重机枪和骑兵炮推上来的时候,那些装甲车已经辗过了炮兵阵地和重机枪阵地,在用十二点七毫米口径重机枪疯狂扫射俄军的同时也一路横冲直撞,将被俄军扔在地阵上的骑兵炮和重机枪一一撞翻。装甲车的后门打开,一溜的步兵从里面钻了出来,每辆车都带着十名步兵,轻而易举地将俄军那些重型装备全部变成了自己的战利品…… 还想用骑兵炮和重机枪去对付遍布两翼的机枪火力点?做梦去吧! 第551章 攻城8 这是一场完全颠覆传统的战斗。 它颠覆的地方在于:步兵在开阔的旷野上面对兵力完全不逊于自己的骑兵悍然采取主动出击的态势,从一开始就把骑兵两面包围了。不仅如此,步兵还舍弃了组成密集方阵,依靠步枪猛烈的齐射和如墙的刺刀抵御骑兵的传统战术,分得很散,两三个人一组,往往二三十米内也就这么一组人,放平时,用这么松散的队形对付骑兵那纯粹是活腻了,不是被骑兵砍死就是被骑兵踩死! 然而…… 被杀得尸横遍野的却是骑兵。 半自动步枪、轻机枪和通用机枪的普遍列装让黑衣军步兵拥有了远远超越这个时代的单兵火力,在如此猛烈的火力打击之下,一马平川的旷野不再是骑兵逞凶的绝佳战场,反而变成了步兵最理想的靶场,他们射出的子弹凶狠地撕咬着骑着马横冲直撞的骑兵,将他们无情地撕碎,不管那是一名士兵还是一匹战马。 最让俄军恐惧的还是那如墙推进、缓缓逼近的装甲车。这些装甲车上面普遍装备有两挺机枪,一挺射速缓慢但口径大得出奇,一枪能贯穿五六个人,一旦被击中基本没有活命的机会了,另一挺口径没那么大,但射击快得恐怖,扣动一下板机就是一片稠密的弹雨。杀红了眼的俄军骑兵挥舞马刀向这些钢铁巨兽冲上去,但都让那种射速快得出奇的机枪给扫倒了,冲上去多少扫倒多少。 当然,也有比较幸运的,真的冲到了装甲车面前,愤怒地抡起马刀照着装甲车猛砍……结果还是没卵用,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也只是在装甲车表面砍出几道白印子而已。跟在装甲车后面的步兵一梭子过来,地上又多了一具尸体…… 双方不管是战术还是装备都完全不对等,因此战况也就一边倒。俄军骑兵愤怒地在雪原上横冲直撞,疯狂的冲击着这个看似很稀疏的、一冲就破的包围圈。然而在侦查营那猛烈的火力绞杀之下,他们一次次冲锋除了扔下一地死尸之外没有取得任何战果。偶尔也有幸运儿趁着侦察兵机枪枪管打红了,不得不停止射击更换枪管之机冲出了包围圈,但这种幸运儿实在太少了,少到侦察兵甚至提不起兴趣去追杀。 迫击炮手们扛着迫击炮兴奋地一再前移,俄军骑兵惊恐地看到这种古怪的、射速快到让他们怀疑人生的火炮发射阵地离他们越来越近,相对应的,命中率也越来越高,炮弹追着他们炸,他们跑到哪里就炸到哪里。这个时候高爆弹反而没什么用,迫击炮射手发射的都是榴霰弹,不是一发两发,而是成批成批的打出去,像放烟花一样在俄军骑兵头顶炸开,密集的弹片像一记记从天而降的如来神掌,拍苍绳似的将俄军士兵拍得脓血满地…… 四个小时后,一切都结束了,几百名俄军士兵,数百匹战马的尸体铺满了战场,鲜血染红了雪地。在侦察营无情的绞杀之下,连杰尔和他的骑兵旅从俄军作战序列中消失了,变成了一地僵硬的死尸或者血肉模糊放声哀号的伤员。 朱涛看着被鲜血染红的战场,神情悲悯:“就这么几个小时,七八百人就没了,战争啊……真他娘的太残酷了!” 副营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现在你知道太残酷了?刚才是谁下令往死里打的?刚才是谁发狠话说要是哪个班放跑了一个俄军就全班关禁闭的?人家人都死完了你才来感叹战争太残酷,是不是太虚伪了点? 他正想说话,一名连长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对朱涛说:“报告营长,战利品清点完毕,我军缴获了四门87毫米骑兵炮,八挺马克沁重机枪,四多支完好的步枪,三百多匹战马……缴获的子弹数量众多,还在清点中,暂时没有准确的数字!” 朱涛背负着双手,矜持的点了点头:“嗯,这个战果还算不错,没有丢我们第1步兵师侦察营的脸!” 那位连长咧嘴笑了笑,指向尸山血海的战场:“我们还俘虏了200多名俄军伤员,但其中有上百人伤势太重了,怕是活不过今晚了,怎么办?” 朱涛翻了个白眼:“这还要问吗?给他们个痛快!” 副营长剧烈的翻着白眼……一个毫不犹豫的下令处决上百名伤员的家伙,居然装模作样的感叹战争太残酷了?这也太虚伪了吧? 甭管虚不虚伪,那套命令都被忠实的执行了。 这年头的日内瓦公约就像红烧牛肉面包装上的红烧牛肉,你不能说它没有,但它只存在于纸面上,想要各交战国如实的履行,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欧洲国家与欧洲国家之间的战争对待俘虏可能还算客气,毕竟大家伙都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意思做的太绝,但欧洲国家与其他国家之间的战争可没那么客气了。俄国人在海兰泡屠杀了7000多名中国人,可谓惨绝人寰,但是这样的悲剧在欧洲连个新闻都上不了,因为在欧洲人看来,这只能算是小意思————英国人把20多万布尔人给丢进集中营,弄死了一半,在欧洲都没有掀起半点波澜,区区几千中国人的死活,进不了他们的法眼。 同样,区区一千几百名俄国人的死活也入不了他们的法眼,所以朱涛下令处决伤势过重的战俘时是理直气壮,侦察兵们照那些俄军伤兵补枪的时候也是理直气壮。他们不觉得这有什么错,他们的野战医院还没有完全准备停当,根本就没法救治这么多重伤病人,送到医院里也只有哀号等死的份,还不如趁早给他们个痛快。 干掉了所有伤势过重不便后送的伤兵之后,侦察营迅速带着战利品撤离战场。这支旅级规模的骑兵部队让他们意识到,俄军主力已经很近了,再继续往前侦察会很危险,先后退一下准没错。 巧得很,接到逃回去的俄军骑兵的报告后,俄军统帅部同样断定黑衣军主力就在范家屯一带。连杰尔旅全军覆没让南下的俄军感到震惊,他们断定那至少是一个精锐步兵师,而有命逃回去的俄军士兵由于受教育水平太低,也压根就没有办法向上级准确地描术黑衣军侦察营的兵力规模、装备、战术,只能一再强调对方装备极为先进,火力极其强大,这就给了上级一个错觉:黑衣军在此战中动用的兵力规模很大,而且是最精锐的拳头部队,他们的主力离范家屯并不远! 这已经是中国军队第三次以极小的代价重创俄军了,倒血霉的对象依然是哥萨克骑兵————真不知道哥萨克骑兵是不是一头栽进了衰神的怀抱。 负责北满战场的哈巴罗夫斯克军区司令员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中将对此表示淡定……或者说已经习惯了,对,他已经习惯了哥萨克骑兵被中国军队暴打的坏消息了。所以他没有像安德烈中将那样一听到哥萨克骑兵被暴打了就暴跳如雷,而是非常淡定的下令俄军主力向范家屯一带扑来,寻找中国军队主力决战。 好巧不巧,蔡锷也几乎在同一时间下令黑衣军第1步兵师主力向范家屯运动,准备抢占有利地形阻击俄军,黑衣军第2步兵师也沿着松花江两岸迅速向北推进,在西石砬子山一线构筑阵地,与第1步兵师遥相呼应。 事实证明,黑衣军完全掐准了俄军的脉门,因为俄军大举南下,主要攻击方向正是石砬子山和德惠,正好撞上了黑衣军兵力最充沛、火力最凶猛的防线,一场硬碰硬的大战即将爆发。 双方数以万计的军队沿着铁路迅速往德惠、石砬子山一带集结,随着时间推移,前线的兵力呈指数式递增。整个北满战云密布,雷电在乌云中穿梭,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一点点火星就能引发一场大爆炸。 就在两军主力向德惠-石砬子山集结,准备杀个血流成河的时候,海拉尔方向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炮声。 准确点说,在两军统帅作出在德惠-石砬子山一线决战的决定的时候,合围海拉尔的俄军就开始炮击了。不过那只是试射性质的,用来校正诸元的。即便是这样,海拉尔守军也快让那震天动地的炮声给震得耳朵嗡嗡响,躲在地道中不敢出来了。 现在这种试射性质的炮击变成了排山倒海的齐射,近三百门火炮同时开火,从炮口喷出的白烟弥漫在战场上空,冉冉升腾,如下大雾。炮弹化作炽热的铁雨咆哮着倾盆而下,顷刻之间就将整个海拉尔笼罩在飞砂烈焰之中。城墙首当其冲,数十门152毫米口径攻城加农炮瞄准它就是一阵狂轰滥炸,在如此凶残的火力之下,城墙不是被炸塌,而是像被高压水龙冲涮的沙坝那样一大估一大段的消失的! 海拉尔迎来了中国战争史上最为猛烈的炮火打击。 第552章 鏖战1 大地震动,仿佛一面被巨人疯狂捶打的大鼓,轰隆隆的震颤个不停,随时可能破裂开来。原本冰冷的空气此刻变得滚烫炽热,爆炸冲击波裹着浓烟和火焰横冲直撞,将各种杂物抛来掷去。在这铺天盖地的炮火之下,海拉尔的房子不是一栋接一栋,而是一个街区接着一个街区的被夷为平地,在地面上,压根就找不到一个安全的角落。 边防团的士兵们躲在地下,捂着耳朵苦苦忍受着这可怕的炮火打击。大团大团沙尘从地下室顶部簌簌落下,地下室里空气污浊得让人难以呼吸。但他们无法出去,只要一冒头他们就得死。 不时有地下室顶部因为无法忍受那铺天盖地的炮火打击而轰然倒塌,把里面的人活埋,附近地下室的人全然不知情,就算知情也无法施以援手,只能祝他们好运。 巴亚吉尔怀抱着一支M28步枪,用双手捂着耳朵,一副想吐的样子。他真的快受不了了,这地面一刻不停的震动,震得他五脏都快颠倒过来了。他想吐,把胃酸都给吐出来。 马林卡却很淡定,他背靠着地下室的墙壁,M28步枪放在身边,左手拿着个小酒壶,右手拿着一块俄罗斯熏肉,在小口吃肉,小口品尝着俄罗斯的伏特加。这两样都是此前他们击溃科琴上校所部时获得的战利品,俄罗斯熏肉和各种罐头极受欢迎,不过伏特加就不是那么受人待见了,尝过的人都说味道很怪,跟马尿似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伏特加是用各种杂粮甚至土豆淀粉酿成的,原材料乱七八糟酿造的,流程也相当的随性,根本没有统一的标准,所以就别指望有多好的口感了。它最大的优点就是度数足够的高,一口下去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燃烧起来,很适合生活在冰天雪地里,快要冻僵了的俄罗斯人。伏特加这么出名,并不是因为它味道有多好,而是俄罗斯人喝伏特加是那种把酒精当开水往胃里灌的豪爽和粗犷……说白了,它的名气纯粹是俄罗斯人喝出来的。 注意到巴亚吉尔似乎很难受,马林卡把酒壶往他递了过来:“巴亚吉尔,要不要来一口?” 巴亚吉尔一个劲的摇头:“不要,这玩意难喝的要死!” 马林卡捋着胡子,嘿嘿一笑:“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酒的妙处,只要你多喝几口,肯定会喜欢上他的。” 巴亚吉尔的嘴巴闭得紧紧的。多喝几口?别逗了,他一口都不打算喝,真的是太难喝了。 马林卡再一次把酒壶往他面前送:“还是喝两口吧,喝两口就没那么难受了。” 巴亚吉尔迟疑了一阵子,还是接过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小口。顿时,他那原本有些苍白的脸涨得通红,胸膛急剧起伏着,伸出舌头狠狠的吸了两口气,然后猛烈的咳嗽起来。他一个劲的往舌头扇风,哇哇大叫:“那实在是太辣了!跟吞了一团着火的木炭一样!” 马林卡被他那么狼狈的样子逗的哈哈大笑:“小子,你就是因为喝的太少了。要是你平时多喝两口,肯定不会这么狼狈的。”把酒壶拿了回去,往巴亚吉尔的嘴里塞了一块熏肉,然后自己美滋滋的往嘴里灌了一口。巴亚吉尔的样子似乎取悦了他,这伏特加喝的口感更好了呢! 巴亚吉尔几口把熏肉嚼烂吞了下去,狠狠的瞪了马林卡一眼,发自内心的想揍人。不过看到他胡子都有星星点点的灰白了,又不好意思动手……当然,最关键的是他打不过马林卡,打得过的话,他八成还是要动手的。看到马林卡还在一口伏特加一口熏肉喝得不亦乐乎,他忍不住出声提醒:“马林卡,别再喝了,再喝下去你那份肉就要吃完了!” 马林卡满不在乎:“吃完了就吃完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巴亚吉尔气呼呼的说:“你那份吃完了,可别指望我会分给你!” 马林卡说:“用不着你分,吃完了之后我会去找罗刹鬼子要,如果他们不给我就吃他们的肉!”说着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眼冒绿光,活脱脱一头盯上了猎物的野狼。 巴亚吉尔头皮发麻,忍不住往后面缩了缩,一时间,那铺天盖地的炮火带来的恐惧大大减弱……跟那只能在地面上炸个不停,根本伤不到他一个汗毛的炮弹相比,还是这个放出狠话来说没有肉吃了就啃人肉的老家伙更恐怖一些。 马林卡看到他脸色发白,哈哈大笑。一直躲在地下室里忍受着那没完没了的炮击实在是太无聊了,得想办法自己找点乐子……嗯,吓唬这个小家伙就是很好的乐子。 刘星和陈参谋他们没有喝酒。尤其是陈参谋,烟酒不沾。用他的话来说,身为一名参谋,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要保持绝对的清醒,而烟酒这种东西很容易让人脑子混乱,所以能不碰的话最好是不碰。他们躲在将军府的地下室里,忍受着猛烈的炮击。俄军肯定通过空中侦察,确定了将军府的位置,所以往将军府倾泻的炮火特别的猛烈,恨不得把这栋建筑从地图上挖掉。安颉唉声叹气:“死毛子,他们的炮弹是在河边捡来的吗?怎么打起来就没完没了了?我的将军府啊,这下可完了!以后我住哪呀?” 陈参谋笑了笑:“放心吧,等这一仗打完元首肯定会赔给你一座更加宏伟壮观的将军府。” 安颉两眼放光:“真的吗?可不能骗我哟!” 刘星说:“元首从来不骗人。” 安颉用手比划着:“那我要一座用钢筋混凝土建造的将军府,大炮都轰不动的那种!至于面积……马马虎虎,有个四百平方就差不多了!” 刘星和陈参谋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这位团长还真是一点都不贪心啊。 笑完了,安颉眉头又拧了起来,喃喃说:“也不知道我的兄们现在怎么样了。死毛子的炮火这么凶猛,搞不好一些地下工事会被生生震塌,我的兄弟们……” 陈参谋说:“放心吧,这样种意外发生的概率并不高,造成的损失更是有限。” 安颉苦笑:“话虽如此,但我还是放不下心来。索伦人跟你们汉人不一样,他们总人口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几万,这支一千来人的虎兵已经是索伦人举族的精血所在了,要是他们伤亡太大,我也没脸回东北了!” 陈参谋默然。 索伦虎兵的剽悍举世无双,过去两百多年大清王朝发动的每一场战争,他们都被当成尖刀在用。但长达两百多年的征战也让他们付出了极其沉重的代价,过去两百多年中国人口大爆炸,翻了好几倍,索伦人人口不仅没有增长,反倒减少了,为什么?因为太多青壮战死沙场了!安颉手下这支虎兵里,四五十岁的老兵和十四五岁的童子军一大堆,也折射出了索伦族人丁凋零的残酷现实。这个强悍的族群人丁实在太过单薄了,一仗战死几百名青壮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而现在,共和国需要榨出这个族群最后一滴精血,让他们死守海拉尔,为黑衣军主力歼灭北满方向的俄军争取时间!这一仗下来,整个虎兵营还能有多少人活着,真的不好说。 刘星说:“放心吧,等这场战争结束,我们就让元首送虎兵营三千名罗刹美女,免索伦族十年赋税,让他们什么都不用干,专门搞女人生孩子,很快就能把人口补回来。” 安颉顿时就被逗乐了:“滚!整个索伦族成年青壮才多少啊,你送了他们三千罗刹美女,他们还用干别的吗?他们是战士,不是种猪!” 刘星也嘿嘿直笑。他也知道这个建议很不靠谱,图个乐子而已。 殊不知,当李思明听到这一建议之后惊为天人……兄逮,好主意啊!这个可以有! 嗯,我们的元首大人对一些不靠谱的建议一向都保持浓厚的兴趣。 炮声越发的密集,完全分不清点数了,仿佛满天的雷暴尽数往这座小城汇聚,要将这座小城炸到地心去一样。安颉不免有些烦躁,这都打了好几个小时了,还打?有完没完了! 陈参谋去神情凝重:“炮击很快就要结束了,让虎兵们作好准备!” 安颉毫不犹豫:“好!”他不知道陈参谋作出这一判断的依据是什么,但他知道陈参谋的军事素养比他厉害得多,对俄军的预判几乎从来没有出过错,听他的准没错。哦,提起对俄军的预判,恐怕没人比得上那位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中的元首,那真的是料事如神,俄军每一次进攻所投入的兵力规模,所动用的战术,都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内,真的是太神了。 果然,几分钟后,炮击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狂热的“乌拉”声。炮击已然停止,接下来轮到俄军步兵表演了。 第553章 鏖战2 安德烈站在一个敖包上,用望远镜冷冷的看着海拉尔。 经过长达四个小时的疯狂炮击,整个海拉尔城已经被浓烟大火彻底淹没,无法用肉眼确定这座城市是否还存在。在这几个小时里,俄军发射的炮弹多达3万余发,这样的炮火密度,别说以懦弱闻名的中国人,即便是法军、德军这些彪悍的角色都要崩溃了。 说真的,这样有点浪费。 不过安德烈中将并不在乎。接连几次被中国军队羞辱让他极为愤怒,他就是要用牛刀来剁蚂蚁,以雷霆万钧之势,把这座小城从地图上抹掉,让全世界知道俄罗斯军队到底行不行! 几个小时的炮击打掉了数万发炮弹,炮兵阵地上炮弹弹壳堆积如山,俄军炮兵正苦着脸把这些弹壳搬上马车,一车一车的往后运。而庞大的步兵部队则缓缓向前移动,目标正是那座已经被炮火夷为平地的城市。放眼望去,身穿灰色军装的俄军仿佛一块巨大的地毯,由远而近,缓缓盖向海拉尔,这种气势,看得安德烈中将心潮澎湃: 这才是俄罗斯帝国应该有的气势! 这才是俄罗斯陆军应该有的气势! 七年前那场战争,俄罗斯军队就是因为没有打出这种气势来,所以几经苦战,最终败在了小日本的刺刀之下,这一次他们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参谋长马林诺夫斯基就站在他身边,看着庞大的俄军方阵缓缓逼近海拉尔,笑了:“一次性投入一个步兵团,进攻只有不到2000人驻守的小城镇,而且还是中国人驻守的小城镇,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了?” 安德烈中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亲爱的马林诺夫,到现在你还认为我们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海拉尔,像当年击溃清国八旗军一样击溃据守海拉尔城的中国军队吗?” 马林诺夫斯基说:“至少我现在还没有看出他们跟当年的鞑靼人有什么不同。” 安德烈中将说:“那是因为你太过骄傲了。情报早已经证明,抿守这座小城的是鞑靼人中最能打的索伦虎兵……知道什么是索轮虎兵吗?就是一群生活在北满深山老林里,靠狩猎和打鱼为生的猎人。他们勇猛绝伦,拿着一支短矛就敢跟猛虎聚熊搏斗,并且将其刺死,把它们的皮剥下来,作为贡品献给他们的皇帝。由于其作战勇猛,在过去200年里,鞑靼人皇帝每次发动战争都要从他们中间征发至少1000人作为先锋部队,从台湾到新疆,从雅克萨到缅甸,从黄淮平原到冰天雪地的青藏高原,到处都留下了他们浴血奋战的身影。这是一个彪悍到骨子里的部族,由这个部族最勇猛的青年组成的军队,你认为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战胜了吗?” 马林诺夫斯基扬扬是混不在意:“我承认他们确实是很勇猛,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冷兵器时代了,个人勇武在战场上所能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指了指已经被炮火夷平的城墙,“再怎么勇敢的人,在这铺天盖地的炮火面前都会吓得大小便失禁!将军阁下,我建议你与其浪费时间研究索伦虎兵的历史,还不如想想庆功宴上的菜单,因为不出二十四个小时,我们就要在废墟里举行庆功宴了。” 看着马林诺夫斯基那自信满满的脸庞,安德烈宗教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过去那么多年,俄罗斯对中国取得了很多的胜利,而且都是轻而易举的取得的。胜利来的太容易了,以至于让俄罗斯军人有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比如说……因为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征服整个中国,认为所有的中国军队都是软弱无能不堪一击的。这种刻板印象既愚蠢又危险,已经让俄罗斯军队付出了很多不必要的代价,可仍然是改不过来。比如说这位参谋长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明明已经尽量高估敌军的战斗力了,但骨子里那种对于于中国人对于中国军队的蔑视,仍然是掩盖不住,坚持认为只需要出动一个团,就可以在几个小时之内拿下海拉尔,然后大家在海拉尔的废墟中举行庆功宴,轻松加愉快。 安德烈中将对此感到忧虑,但他也无能为力。过去几十年赢的实在太容易了,以至于俄军参谋和将领们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万一受到敌军顽强阻击瞬间猛烈反击的时候应该怎么办?在他们看来这些都是不存在的,至少在中国人身上是不存在的。 但愿如此猛烈的炮火,真的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中国人的战斗意志,让他们轻而易举地拿下海拉尔。 但愿…… 马林诺夫斯基却全然没有安德烈中将那种忧虑,他心里只有得意。在他看来这个老头子就是太过谨慎小心了老古董,一个明明是狮子搏兔的局面,偏偏要把对手拔高到跟俄军一样强大的高度来应对。所以说狮子搏兔亦尽全力一直都是军人的原则,但是…… 鞑靼人配吗? 他们甚至连只兔子都不如。兔子打不过还能跑得飞快,得那帮上战场都要带着烟枪的鸦片,鬼连跑都跑不动,一旦被击溃,就只会成百上千的缴械投降。这样的对手犯得着那么慎重对待吗? 话不投机,两个人都懒得再多说了,只是默默的看着俄军推进。 此时俄军已经推进到海拉尔城墙脚下了。 海拉尔的城墙早已不复存在,如此猛烈的炮火轰击,别说夯土城墙了,哪怕是像南京、北京那种七八米厚的、外面包的一米厚的专皮的城墙也是扛不住的,持续几个小时的炮火轰击,把那堵用冰和土块石头临时拼凑起来的城墙轰得支离破碎,只剩下一堆一堆的碎石泥土。 这实在无法对俄军构成任何阻碍,俄军嗷嗷叫着越过那一堆堆的碎石焦土蜂拥而入,大有一举淹没整个海拉尔之势。 马林诺夫斯基不无得意地对安德烈中将说:“将军阁下,看到了吧?就是这么轻松!我们赢了!” 安德烈中将绷着脸说:“还没赢呢。” 马林诺夫斯基说:“我们已经攻进海拉尔了!” 安德烈中将像看白痴一样看得到:“是谁告诉你攻进城区就等于赢了的。” 马林诺夫斯基:“……” 对哦,好像还没有彻底占领整个城区,还不算赢。 他悻悻的说:“这只不过是晚十几二十分钟的事情而已!” 安德烈中将说:“在战场上,五六分钟就可以让整个形势逆转过来。” 马林诺夫斯基大声说:“中国人没这个能耐!” 安德烈中将懒得跟他吵:“那我们拭目以待。” 在这两位主将的争吵间,俄军已经冲进了海拉尔的城中心。 说白了,海拉尔真的没多大,整个城区的总面积也就两三平方公里,这还是建筑物分布的比较稀疏的缘故,如果像北京广州这些大城市那样建筑物排列紧凑,那么它的面积还得缩小至少一半。这么一个弹丸小城,俄军要将其占领,那是一点难度都没有。 遗憾的是长达几个小时的炮击对于这座城市的破坏实在是太严重了,到处都是断垣残壁,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建筑物残骸,搞得俄军想去找点战利品都没办法下手。不少俄军军官唉声叹气,这趟算是白忙活了,连炮弹钱都捞不回来了。 刘星躲在暗处,冷眼看着俄军蜂拥而入,露出了冷酷的笑容。 安颉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妈呀,这帮死毛子一次性投入了一个团,他们这是有多恨我啊!第一次进攻投入的兵力就比我的总兵力还要多得多了!” 刘星笑:“那不好吗?” 安颉瞪大了眼睛:“这还好?” 刘星说:“我觉得挺好的,你看它们密密麻麻的遍布整个城区,像不像一重重长势茂盛的韭菜?” 安颉:“……” 你信不信那帮死毛子要是知道你这样形容他们,会立刻扔下枪跑过来找你拼命? 刘星对于俄军的兵力力度十分满意:“我很喜欢割韭菜,越浓越好割。” 安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刘星说:“让你的人先别动,我先给他们上一课。” 安颉没有意见:“好!” 刘星觉得差不多了,掏出信号枪,照着天空扣动扳机。 一枚红色信号弹呼啸着冲天而起。 正在海拉尔城区中横冲直撞的俄军下意识的抬头,看到那颗红色信号弹高高升起,心里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不得不说,他们的第六感真的很敏锐,一下子就看出情况不妙了。 信号弹刚刚升起,天空中就传来了炮弹飞行的尖啸声,异常的密集。在俄军还没有控制的区域,一门门迫击炮露出了狰狞的面目,照着附近那比蚂蚁搬家还要密集的俄军发出了低沉的吼声。都是些60和82毫米口径迫击炮,口径不大,威力也不算很强,但是…… 射速极快! 正沉浸在轻而易举地攻入城区的喜悦中的俄军马上迎来了密集到可怕的炮火轰击。 第554章 鏖战3 轰轰轰轰轰! 迫击炮炮弹雨点般砸落在海拉尔的大街小巷中,有些甚至直接砸在俄军士兵的天灵盖上,在他们中间掀起团团血雨。正如刘星所说,韭菜越浓越好割,俄军的兵力实在太过密集了,迫击炮射手几乎闭着眼都能把炮弹准确地打到他们中间去,一炮炸死一片! 密集的爆炸声和四下飞扬的血肉碎肢一下子淹没了俄军狂热的嗥叫声,迫击炮那恐怖的射速注定它们不需要太多的数量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向敌军倾泄出极为猛烈的炮火,也正因为这样,这轮炮击才完全出乎俄军的意料,把他们完全炸懵了,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死伤一地。 更恐怖的是,刘星为他们准备的惊喜还远远不止这些。 一位俄军营长眼看炮弹不断落下,把自己的部队炸的血又横飞不进,又惊又怒。他怒吼:“别愣着了!隐蔽,赶紧寻找掩体隐蔽————” 嗵嗵嗵! 一连几声沉闷的、令人心悸的轰鸣声突然响起,完全盖过了他的声音。轰鸣过后就是一场短促的尖叫声,几个黑点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道短处的抛物线砸到了他的部队中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就发生了。 那真的是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几十公斤苦味酸炸药炸开,那威力可是相当的恐怖,只见火光一闪轰隆一声长沙碎石被抛向半空,以炸点为中心半径30米内的俄军都在那强光一闪间猛烈的飞扬起来。离得近一点的直接就粉身碎骨,离得远一点的被暴风裹着,掏出七八米开外,重重的逛在地上,经断骨折,鲜血从喉咙,鼻孔,眼睛耳朵里狂涌而出,倒在地上直抽搐。如果让法医解剖他们的尸体,不难发现他们的内脏已经被震烂了,这样的伤势,哪怕立刻送进世界顶尖的外科,手术是请国宝级的外科手术专家来,估计也只有摇头叹气的份。 营长大人是比较走运的,他离爆炸中心比较远,只是被暴风撞了一下,滚出七八米开外额头被碎石划伤,血流满面,看着很恐怖,但没有受多重的伤。他胡乱的用袖子擦掉脸上的血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四周…… 他的部队所在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屠宰场,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尸体,到处都是七窍流血的伤员,有些甚至连衣服都被爆风给撕掉了,赤条条的躺在那里,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还有一些士兵看上去毫发无损,只是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破碎的尸体瑟瑟发抖。只不过,,不管军官对着他们怎么吼,怎么骂他们都没有反应,因为他们的耳朵已经被震聋了。 看着这一切营长都要崩溃了。刚才那一击威力比152毫米榴弹炮的高爆弹还要厉害……不,哪怕是240毫米榴弹炮发射的高爆弹都不一定有这样的威力,海拉尔城里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巨炮,所以那几发炮弹到底是从哪打来的? 嗵嗵嗵! 还没等他理出个头绪来,又是一连几声沉闷的轰鸣,紧接着就是雷霆万钧的爆裂巨响。幸运的是这次倒霉的是另外一个营,那几发炮弹都准确的砸到了那个营所在的街区,隔了两三百米,营长都能感觉到那边爆炸传来的剧烈震动,看到在爆炸中猛烈飞扬起来的断手断脚,很显然,那个营也让这几发炮弹给炸惨了,没准伤亡比他们这边还大。 接连吃了两回亏,攻进城区的俄军终于反应过来了,不管是士兵还是军官都在放声尖叫:“巨炮!城里隐藏的巨炮!”在迫击炮炮弹密集的尖叫声和爆炸声中,他们的尖叫声和哭喊声来的格外的惊心动魄。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都条件反射般离开被集火的街道往建筑物后面躲,寻找着掩体。中国炮兵已经把这一条条街道变成了靶场,继续待在街道上跟自杀没有任何区别,不想死的话赶紧找掩体躲起来。躲进建筑物里是不现实的,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完整的建筑了,但躲到后面还是能得到一点点的掩护。 至少理论上是这样。 一名十八岁的俄军士兵刚刚被一条劈面飞来的断腿砸了个筋斗,吓得他当场就尿了裤子。他哭喊着往一栋被炸平了的楼房后面躲,那里有一堵墙壁还算完整,应该可以为他提供一点点保护。当然,他并不是孤身一人,有十几名俄军士兵跟在后面呢,其中就包括他的班长。只不过他跑得飞快,班长连声呵斥都没能叫住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第一个躲到了建筑物的后面,占据了最好的位置。只不过刚刚停下来,他就感觉不对劲,脚下有个圆柱体的东西,硬邦邦的,圆滚滚的,感觉怎么那么像…… 炮弹? 他迟疑地低下头一看,哦,还真的是,他这只尊贵的脚正好踩在一颗黄澄澄的、呈圆柱体的玩意上面。那玩意长度在1米3到1米4之间,有着又粗又大的药筒和整体呈尖锥状的弹丸,上面还有俄文字母呢……嗯,这应该是一发152毫米口径火炮的炮弹。科琴上校在海拉尔战败,有大量弹药落入了海拉尔守军之手,其中就包括他们好不容易才运过来的152毫米攻城加农炮和全部的弹药,这应该是其中一发…… 破案了。 然而这名新兵却没有半点洞察真相的信息,相反,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就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回头看着班长发出一声凄惨的哭喊:“班长————” 轰!!! 班长没有回应,回应他的是炮弹爆炸的巨响。是的,那发152毫米口径攻城加农炮的高爆弹就在他脚下炸开了,化作一团黑红色的火球翻滚着冲腾而起,爆炸冲击波裹着数以千计的弹片,呈辐射状向四周溅射,这名新兵和他的班长还有那十几个一窝蜂往这边跑,试图寻找掩体的俄军士兵都消失在了那冲天而起的爆炸火光之中,只剩下几片破碎的军装在空中飞舞,仿佛被暴风雨撕碎了翅膀的蝴蝶。 轰!轰!轰! 同样的爆炸声不断响起,每一声巨响就意味着一发152毫米口径重炮的炮弹轰然炸开,每一声巨响就意味着一大堆俄军士兵被炸得满天乱飞,尖叫声和哭喊声响彻云霄。攻进海拉尔城的俄军做梦都没想到海拉尔守军居然在城里布满了地雷……准确的说,应该是用缴获的炮弹改装成的地雷。这些地雷没有埋设在街道上,而是埋设在街道两边的建筑物后面,而且在布设的时候明显不上心,随便弄点积雪一盖就算完事了,只要留心一下,很容易就发现。然而……俄军先是欢天喜地的在海拉尔成横冲直撞,洋洋得意,仿佛马上就能升起国旗宣告占领这座城市,下一秒就被迫击炮炸的灵魂出窍,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何曾停下脚步来留心观察隐藏在街道两侧的危机?现在他们为自己的轻敌大意付出了可怕的代价,那些被迫击炮猛烈的炮击驱赶着逃离街道的俄军纷纷踩爆了地雷,成堆成堆的被炸飞。 俄军真的快要吓疯了,他们看不到敌人在哪里,只知道到处都是地雷,到处都是爆炸,到处都是横飞的裂肢,整个海拉尔俨然修罗屠场一般。他们脑海里一片空白,包括不少营一级的军官在内,都是尖叫着四处逃窜,试图逃离这座可怕的城市,可跑得越快才响的地雷就越多,造成的伤亡就越吓人…… 安颉直接吓傻了。他愣愣的看着俄军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海拉尔城里乱窜,自己的人一枪都没开,俄军却血肉横飞,死伤惨重!他断定,俄军这一轮的攻势算是被打垮了,就算使用魔法让所有的地雷全部失灵,让他们转危为安,他们也鼓不起勇气继续战斗了! 我的妈呀,刘星这帮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么阴损的招数都想得出来,不怕下地狱吗? 刘星有些得意的看着他:“怎么样?好玩吧?” 安颉一脸的不敢自信:“好玩?这一阵子已经有好几百号人被炸死了,你管这叫好玩?” 刘星撇了撇嘴:“被炸死的又不是我们的人。” 安颉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同情的说:“你最好祈祷这一仗我们能赢。” 刘星不解:“为什么?” 安颉说:“因为……就冲你今天所使用的这种堪称断子绝孙的战术,一旦我们输掉了这场战争,你肯定要被送上军事法庭,然后被愤怒的俄罗斯人撕成碎片!” 刘星非常自信:“你放心,他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安颉说:“但愿吧。”然后忍不住有点好奇:“对了,你这种断子绝孙的战术到底是跟谁学的?” 刘星说:“是元首手把手教我的。” 安颉愣了一下,用近乎咏叹的语调高声说:“啊,这种战术真的是太奇妙了,完全达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境界呀!我们元首真乃不世出的天才,连如此巧妙的战术都能想得出来,真的是太伟大了!” 刘星:“……” 奶奶的,刚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第555章 鏖战4 其实刘星现在所使用的战术并不稀奇,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早就烂大街了…… 没错,就是路边炸弹。 上个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分别在朝鲜和越南吃了两场大败仗之后,美国人终于痛苦的发现:自己并不是内裤穿在外面的超人,在这颗蓝色星球上,大美利坚并不是无敌的。如果他们还想继续在这个星球上杀人放火,吹嘘自己所向无敌的战绩,那么他最好不要去惹像中国苏联这样的大国。 痛定思痛,美国在越南战争结束之后迅速调整了战略,再也不去惹中国苏联这样的狠角色了,实在闲的无聊了,就找那些实力差一点的对手下手。这一战略果然有效,几十年来美军所向披靡,大大小小的仗打了十几场,未曾一败,其战无不胜的威名响彻整个蓝色星球,让无数美国的粉丝们激动的嗷嗷叫,高呼黄诗无敌! 只不过,要是扒一扒那些被他们打败的对手的实力……你准会泄气的。 都有哪些对手呢? 黎巴嫩、海地、苏丹、利比亚、索马里、巴拿马、格林纳达、伊拉克,南斯拉夫,阿富汗……然后又回头干了一轮伊拉克…… 怎么全是些不堪一击的对手? 对,美国的战略就是避开向中国、苏联那种潜力巨大,动员能力极强的狠角色,专捏这些不堪一击的软柿子,用一场场轻而易举的、代价极小的胜利来塑造美军战无不胜的金身。事实证明他们这一战略是相当成功的,几十年下来,美军所向无敌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不少军事专家放言:“只有外星人才配做霉菌的对手!”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单论纸面实力,全地球没有一个国家是美军的对手。但是战争拼的从来都不是纸面上的实力,至少不完全是。被美军打败的那些国家看起来确实真的很好欺负,美国那庞大的战争机器刚刚运转起来,就已经将他们碾成粉末了。但是……哪怕是弱小的虫子,也有自己应对强敌的办法,伊拉克、阿富汗国内那些不甘心当亡国奴的青年纷纷站起来,组成了一支支反美武装。他的确实没有办法跟美军正面交锋,但弱者有弱者的打法…… 于是,中国出产的107毫米火箭炮变得非常的抢手,你要是在新闻上看到美军在哪里遭到火箭炮攻击,那十有八九是107火箭炮的发威了; 于是,RPG火箭筒成了反美武装的标配,要是在新闻上看到美军装甲车插着一身的火箭弹摇摇晃晃的开回军营,你不必惊讶,那是因为他们在半路上被反美武装伏击了; 于是,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掀起的冷枪冷炮冷杀敌运动被伊拉克的兄弟们发扬光大,只不过战场从两军对峙的前线搬到了人口密集的城市,狙击手躲在人群中趁着美军不备就赏他一发子弹,然后就开溜。依靠这种战术,他们干掉了至少2000名美军士兵; 于是,德国在二战时期发明的无人遥控坦克也被发扬光大了。不过塞了满满一车的炸药咆哮着冲向敌军的不是笨拙的小型无人坦克,而是跑起来飞快的卡车,有些是无人的,而有一些则是由根本不打算活了的伊拉克人驾驶着,迎着美军的枪口朝美军哨所冲去; 于是;自杀背心在伊拉克变得很畅销; …… 当然,反美武装玩的最多的还是路边炸弹。那些炸弹种类可谓五花八门,有一些是用一枚甚至多枚反坦克地雷组成;有些就是不知道哪搞来的大口径榴弹炮炮弹;有一些干脆就是美军丢下来却没有爆炸的航空炸弹……反正甭管在哪一样,都是威力巨大,一旦炸了,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搞不好半个街区都会被夷为平地的。他们把这些炸弹设置在路边,当美军经过的时候就引爆,那威力,别说几名巡逻兵了,连主战坦克都能掀翻。以美军的兵力,能确保道路畅通就很不容易了,让他们连路边也一寸一寸的勘察,排除掉所有的危险,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所以路边炸弹屡建奇功,把美军炸的血肉横飞! 这一次,刘星就把路边炸弹战术给搬到了海拉尔城区,提前让俄军享受一下几十年之后美军在伊拉克的待遇。好死不死的,科琴上校惨败让海拉尔守军缴获了大量的炮弹,这些炮弹稍加改装就变成了威力巨大的地雷,甚至是遥控炸弹。把它们布置在街道上很容易被发现,但是布置在建筑物后面却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了。陈参谋制订的战术就是把俄军放进城里,让他们轻而易举的席卷大半个海拉尔城,麻痹他们,然后突然发动猛烈的炮击,迫使俄军躲到建筑物后面寻求掩护,用自己的双脚去把那些好不容易才布置好的威力巨大的地雷一颗接一颗的踩爆…… 现在看来,这种战术大获成功,俄军接连踩响了几十枚地雷,都快要被炸疯了。 陈参谋见俄军奔走若狂,自相践踏之下死伤无数,大为满意,掏出信号枪发射了一枚绿色信号。 绿色信号弹升起,躲在地下的虎兵们马上就钻了出来。首先发难的自然是机枪,一个个机枪组扛着11式通用机枪悄然从地道里钻出,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从早就掏好的射孔中探出,对准了四处乱窜的俄军后背…… 一团团十字形膛焰猛然迸出,子弹瞬间汇成一把把长达数百米的火镰,狠狠扫向在废墟中乱窜的俄军。很多俄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后背便已经连中数弹,浑身喷血,不等倒地就已经一命呜呼! 09式轻机枪也发出了怒吼。它们比11式通用机枪更轻,更灵活,11式通用机枪得三个人才能伺候得过来,而09式轻机枪一名机枪手就能扛着它四处乱窜。他们通常随身携带两个100发容量的弹链盒和两个75发容量的快装弹鼓,这些弹药也足够他们给只有一支步枪的俄军造成骇人的伤亡了。11式通用机枪那疾风骤雨般的扫射和09式通用机枪清脆的点射相映成趣,俄军成片成片的倒下。 至于虎兵们,自然也没闲着,纷纷从地道里钻出来照着俄军狂甩手榴弹。这次他们扔出去的不再是用罐头盒来凑数的垃圾玩意儿了,那是货真价实的、由苏北兵工厂制造的手榴弹。过去这些天,李思明天天派出飞艇往这边空运物资,手榴弹便是重中之中,经过这段时间紧张的运输,海拉尔城中囤积的手榴弹超过十发枚…… 这个数量有点骇人了。放在几十年后可能不算什么,毕竟上甘岭战役,志愿军一个步兵连在坑道里储备的手榴弹数量就在八千枚以上,边防团2000人的部队才十万枚手榴弹,真不算多。但是在这个手榴弹尚未普及的年代,这个数量是相当骇人的。虎兵们仗着自己有掩体,肆无忌惮,投出去的全是带破片外套的手榴弹,一时间,海拉尔的大街小巷中手榴弹如冰雹般砸落,哪里有大批俄军,哪里就有雨点般落下的手榴弹。 俄军没命的尖叫,不是被炸得满天飞就是被破片打得跟筛子一般。一些头脑比较灵活的一边尖叫一边拿出堪比贝利、马拉多纳的腿法将落在自己身边的手榴弹没命的踢开,至于会不会踢到战友身边把战友炸死……他们已经顾不上了,反正就是死命的将冒着烟嗖嗖落下的手榴弹踢开就对了。也有一些胆子比较大的伸手去捡手榴弹要扔回去,结果因为太过紧张,动作往往慢了半拍,还没有扔出去手榴弹就炸了。也有被逼急眼了,奋力把手榴弹往天上扔的,这种憨憨…… 他们似乎并不知道手榴弹在空中爆炸杀伤力会更大。 俄军被炸得鬼哭狼嚎,虎兵们却丢得十分开心。比如说巴亚吉尔,他现在就躲在一栋被炸塌了一半的房子的房顶上,身边放着整整一藤筐的手榴弹,他手脚飞快的从藤筐里抓起手榴弹拉火,然后往街道上的俄军扔去。由于是居高临下,他清楚的看到,每一枚手榴弹抡过去,街道上那四处乱窜的俄军就要倒下好几个,有的被喷了一身弹片痛得满地打滚,有的七窍流血倒在地上直抽抽。他咧嘴直乐,边丢边对马林卡说:“马林卡,这种手榴弹真的太好用了,只要往人群里轻轻一丢就能炸死好几个,太好玩了!” 马林卡没有参与到投弹大赛中,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盯着战场,寻找着猎物,嘴里说:“这算什么?以后有机会你到关内去,就会发现像这种精巧而好用的物事关内多得你数都数不过来。” 巴亚吉尔又甩出两枚手榴弹,嘴里咕哝:“关内的人怎么这么聪明?” 马林卡说:“他们一直很聪明……所以啊,如果攒够军功了你就想办法调到关内去,向那些聪明的人学习,学习他们的技艺和文化,这才是最有用的东西。”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时代不同了,我们索伦人也是时候另谋一条生路了……靠打打杀杀过日子,终究不能长久。” 第556章 鏖战5 巴亚吉尔听不懂。他才16岁,还算个孩子,对他而言,什么个人未来、民族未来这些过于沉重的话题实在太过遥远,也太过复杂了,根本就琢磨不透。 琢磨不透那就不琢磨了,听马林卡的话就行了。在他看来马林卡是整个部落里最为勇猛也最有智慧的人,他说时代不同了,那时代肯定就不同了,他说靠打打杀杀无法长久,那么靠打打杀杀就绝对无法长久。所以他一边甩手榴弹一边点头:“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到关内去走一遭,看看关内那些人为什么这么聪明,能做出这么精巧又好用的东西。” 马林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这样想就对了。我们的索伦人不能永远呆在那片苦寒的山林里,总得走出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巴亚吉尔,你还年轻,还走得动,正好替我们去看看那个花花世界。” 巴亚吉尔憨憨一笑,大手一扬,又有两枚手雷飞了出去,准准的落在俄军中间,轰轰两个炸翻了五名俄军。 俄军已经给炸得受不了了,一名机枪手擎起一挺麦德森轻机枪照着这边哒哒哒就是一个长点射。巴亚吉尔猛一低头,一串子弹擦着头皮飞过,打飞了他的皮帽,露出一颗光溜溜的脑袋…… 嗯,真的是光溜溜。这几天他总跟在那些从天而降的黑衣士兵屁股后面钻,见他们大多都是一个板寸头,觉得这板寸头实行太帅气了,二话不说就把头上的小辫子给剃了。等头发重新长出来后再打理一下,就是一个英气逼人的板寸头啦,他真是太聪明了。 结果他这颗聪明的小脑袋差点就被凿开了两个窟窿,把他给惊出一身冷汗来。 马林卡冷静地扣动板机,砰的一枪,子弹从那名机枪手的右眼打进去,后脑穿出,机枪手脑袋向后一仰,手一扬,把手中的机枪给抛了出去。 副射手见状赶紧伸手去捡机枪,刚把那挺机枪捞起来,马林卡又开了一枪,子弹打在他的腹股沟处,他整个人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倒下,捂着鲜血喷涌的伤口杀猪般惨叫起来。 马林卡再开一枪,又打倒了一个,同样是打在腹股沟处,同样是杀猪般惨叫。他冲巴亚吉尔叫:“巴亚吉尔,别玩了,我们得转移位置了!” 巴亚吉尔说:“我先扔完最后这几枚!”嗖嗖嗖几下,最后几枚手榴弹先后飞了出去,落在俄军中间,招来一片惨叫和咒骂。扔完手榴弹,他连藤筐都不要了,翻身就从屋顶上滚了下去。马林卡紧随其后,纵身从屋顶跃下,钻地道! 快气疯了的俄军嗷嗷叫着包抄过来,誓要将这一老一少撕成碎片,因为这一老一少已经给他们制造了数十人的伤亡,不将其煎皮拆骨很难消他们心头之恨! 结果他们忘记了,整个海拉尔就是一个巨大的雷场,只有大街上没有地雷……离开街道活动,那肯定是要糟的,这不,没追出几步就有人踩上了地雷。万幸的是这是一枚87毫米口径骑兵炮炮弹,爆炸威力不像152毫米攻城加农炮炮弹那么变态…… 不幸的是,设置这枚地雷的人也知道87毫米骑兵炮炮弹的威力有点抱歉,所以特意在上面加了整整一斤铁钉…… 轰!!! 一声爆炸巨响之后就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方圆百米内的俄军士兵瞬间躺倒十几个,血流满地,惨不忍睹。 俄军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仗,没有明确的敌我分界线,没有明确的、可供他们攻击的阵地,甚至连敌人都很难看得到,有的只是那遍地都是的爆炸物,有的只是那从四面八方刮风般射来的子弹,劈头盖脸猛砸过来的手榴弹。在这样的战斗模式下,他们那庞大的兵力根本就无法展开,反倒成了最好的靶子,机枪子弹、迫击炮炮弹和手榴弹不断追逐着他们,疯狂收割着生命。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呆在街道上等死,要么离开街道跑到建筑群中间去躲避这猛烈的火力,然后一脚踩上用威力巨大的炮弹改装成的地雷,被炸上天去。 反正不管是选哪个,都得死,而且死得惨不忍睹! 11式通用机枪成了最可怕的战场收割机,哪怕是装上三脚架也不到二十公斤的重量意味着只要机枪手愿意,就可以将它迅速架到战场的任何一个角落;每分钟一千二百发的可怕射速往往让俄军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死伤一大片了;更可怕的是,在拥有极高的射速的同时,它还拥有极高的精度,在黑衣军那些经验老到的机枪手手中,五六百米内它打三发点射几乎是弹无虚发!这些机枪手数量并不多,但占据的位置很要命,一挺机枪就能封锁大半条街道,在撕裂亚麻布般的啸响中,俄军大片大片的倒下。 除此之外,那仿佛无穷无尽的手榴弹也让俄军谈虎色变。那帮该死的中国士兵像耗子一样在地道里钻来钻去,总是在俄军乱作一团的时候悄**地在人家身后钻出来,二话不说就是一通狠砸,然后又缩回地道里。如果俄军咽不下这口恶气要追,马上就会很尴尬地发现,地道入口……太他娘的窄了,他们这身板根本就钻不进去! 就算钻得进去又能如何?地道入口那么窄,守在地道里面的人都不用枪了,拿把剪刀都能轻松将钻进来的人一一戳死! 所以俄军很苦逼地发现他们在应对那无处不在的机枪火力点的同时,还得当心四周,保不淮什么时候一声呼哨,自己脚边就多了一堆咝咝冒烟的手榴弹! 于是,在海拉尔攻坚战中,俄军最为痛恨的武器里,这些不知道会从哪个旮旯角甩出来的手榴弹排名第二。在它们的爆炸轰鸣中完成物理超度、原地去世的俄军着实不在少数。 最让俄军恐惧的还是那些拿着M28狙击步枪,不知道躲在哪里冷冷的盯着他们的狙击手。废墟成了这些狙击手最好的掩护,往房屋残骸里面一钻,就算俄军有火眼金睛也很难把他们找得出来。他们拥有这个世界上精度最高的狙击步枪,一个个枪法准的要命。随着一声声枪响,被十字准星锁定的俄军士兵纷纷中弹倒下,伤亡直线上升。 在海拉尔中央大街,一位俄军营长挥舞着手枪,咆哮着让惊慌失措的俄军士兵冷静下来,组织起进攻。他们距离不断向他们倾泻炮弹的迫击炮阵地只有300来米远,理论上只需要一通乌拉就能冲过去,把那些该死的迫击炮通通摧毁,这样一来俄军的压力大大减轻,形式也可以逆转。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就在他放声咆哮的时候,400来米外某个角落,一名冷酷的猎手盯上了他。 砰! M28狙击步枪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在枪炮声震天动地的海拉尔城中,这样一声枪响毫不起眼,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得到,但是对于被锁定的人来说却如同魔鬼咆哮般恐怖。子弹瞬间飞越了数百米的距离,准确的击中这位营长的左胸。他仿佛被人迎面重重打了一拳向后倒退几步,然后捂着胸口轰然倒下。 跟在他身边的两名士兵大惊失色扑了上去,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了,却没有留意到不远处同样有猎手盯着他们。 砰!砰! 又是两声清脆的枪响,那两名士兵一个胸口中弹,,一个太阳穴中弹,颓然倒下。 其实像他们这样的死法已经算是干脆的了。在另一条街道,一名俄军连长腿部中弹倒地,倒在血泊中痛苦的惨叫着,他的士兵冲上去要把他拖到安全的地方救治,结果上去一个就被击倒一个。这是典型的围尸打援,非常很辣,但也很管用。连长浑身是血躺在那里不停的惨叫,连里的士兵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如果想上去救人,那必定要招来致命的枪弹,而不上去救人……那可是连长!放任自己军官倒在那里慢慢等死,那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跟看不见的狙击手相比,还是能预见的军事法庭更具威慑力,所以俄军一个接一个冲上去想把连长救下来,结果一个接一个中弹,没过多久,尸体就围着连长摆了一圈。 无处不在的路边炸弹、隐藏在断垣残壁中的机枪火力点、一刻不停地向他们疯狂倾泄的迫击炮火力、无处不在的狙击手、劈头盖脸砸过来的手榴弹……这一切都让俄军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巷战的残酷和血腥,面对那躲在废墟中神出鬼没的敌人,面对那从四面八方倾泄过来的致命火力,自诩勇猛无敌的俄军士兵发自内心的生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不管是装备、训练还是战术、心理准备,都不足以应对这样的战场,这仗没法打,压根就没法打。 中国士兵们表示……没法打不要紧,你们让我打就行了。 第557章 鏖战6 在后方指挥的安德烈和马林诺夫斯基很快就知道了海拉尔城中的战况。 得知自家部队正在海拉尔废墟里遭受的中国军队无情的屠杀之后,这两位大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震惊。 马林诺夫斯基就不用说了,在他的设想中,俄军以雷霆万钧之势出击,那些懦弱的鞑靼人早就吓得尿裤子了,抵抗应该非常的软弱,俄军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把他们从废墟里赶出来,然后是丢到西伯利亚的伐木场去做苦役,还是架起重机枪的突突突,全看自己的心情。谁曾想,挨揍的居然是自己的部队?即便是早就已经把中国边防军的战斗力拔高到跟俄军持平的高度的安德烈中将,对于这种一边倒的战况也是极为震惊。他设想过俄军在海拉尔城里可能会遭受到极为顽强的抵抗,却压根没想到战况居然是一边倒! “我们还是低估了他们。”沉默良久,安德烈中将有些无奈的说。 马林诺夫斯基有些茫然:“他们……哪来这么强的火力,哪来这么厉害的战术?” 安德烈中将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把城里的部队撤回来吧,再晚他们就要死光了!” 这一点都不夸张,此时攻入城中的那个团已经被杀得溃不成军了,大街小巷里尸体层层叠叠,跟一堆堆乱麻似的,鲜血沿着街道流淌,汇成一条条血河,这样的情景别说俄军,连边防军自己看着都感到震惊。 但震惊归震惊,他们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通用机枪、轻机枪、迫击炮,一刻不停的向俄军倾泻的致命的火力,把他们一片片的撂倒。当然,最可怕的还是240毫米抛射炮,海拉尔守军一共拥有10门,他们事先就标定了射界,把这些抛射炮都给布置好,当俄军进入世界的时候就开火。当然不是十门同时开火的,每一次大概也就三门到四门开火,可即便是这样也够俄军受的了。这可是240毫米口径的狠角色!每发炮弹里面至少装填着20公斤苦味酸炸药,一旦爆炸开来,那绝对是惊天动地,地动山摇,半径30米内的士兵就算不被炸死也得被震死,不被震死也得被震晕!在抛射炮炮弹短促的飞行尖啸声中,一团团蘑菇云状的爆炸火光在废墟中冲腾而起,紧接着就是雷霆万钧的爆炸巨响,俄军士兵那破碎的肢体裹在砖瓦碎石中猛烈的飞扬起来。 每一轮炮击都会对俄军造成惨重的伤亡,这震天动地的大爆炸带给俄军无与伦比的恐惧。他们感觉自己就是一群蚂蚁,只要对手愿意随,时可以将他们碾死!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仗也就没法打了。 最终在苦战了六七个小时之后,俄军扔下满地的尸体,狼狈地撤出了海拉尔。 海拉尔废墟中顿时响起了守军的欢呼声。他们本以为这将是一场苦战,就算最终能赢自己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可做梦都没想到他们会赢得这么轻松,俄军从头到尾都在挨打,而自己从头到尾都是全力输出的一方……这种仗打的真的是太过瘾了! 他们确实是过瘾了,俄军就惨了。等他们跌跌撞撞的突出重围回到攻击出发点之后,一清点人数,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短短几个小时的厮杀中,这个团折损了将近一半! 最可怕的还是军官的伤亡。排一级军官损失将近一半,连一级军官伤亡接近百分之八十,三个营长有两个中弹阵亡! 看到这样的报告之后,安德烈中将暴怒,一把揪住那位团长,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咆哮:“你到底是怎么指挥的?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指挥的?就算让你的团排着队一枪不发随便敌人杀,在几个小时之内都不会造成这么惨重的伤亡!!!” 那位团长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目光涣散。他的嘴唇动了动,很想告诉中将:我们比站在原地一枪不放随便敌人杀还要惨! 是的,哪怕他们站在原地一枪不放,随便边防团杀都不至于这么惨。至少站在原地的话他们不会踩上那些威力巨大的地雷,被炸得满天乱飞。团长大人的警卫员被炸死了一半,他本人因为亲眼目睹了太多血淋淋的死亡,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所以面对中将的咆哮根本就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 他的沉默让安德烈中将更为愤怒,咬着牙说:“别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你这个无能的懦夫!1000多名俄罗斯士兵葬送在你的手里,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要把你送上军事法庭,让你为自己的无能和愚蠢付出代价!” 团长大人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神情挣扎很费力的说:“小心……小心那位中国指挥官……” 安德烈中将冷冷的问:“你想说什么?” 团长大人说:“小心那位中国指挥官……他很聪明,也很狡猾,我们所采取的战术和战略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内……他是故意把我们放进海拉尔城里然后放手屠杀的,整个海拉尔都是屠宰场,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无数死亡陷阱的屠宰场……” 这话马林诺夫斯基可不爱听了,他一把将这位团长推向宪兵:“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带走!” 不等安德烈中将发话,玄冰就把这位倒霉的团长给压了下去。 要收拾一个指挥不力的团长很容易,但是要收拾残局就没那么容易了。这一战他们在海拉尔城中扔下了无数死尸,一个步兵团直接被打残,侥幸撤出来的残部也被吓破了胆子,半点士气都没有了,不仅不能再让他们上战场,还得分出一部分人手来把他们给看住,免得他们四处散布对俄军不利的言论,打击俄军士气。这样的局面着实让安德烈中将恼火万分! 马林诺夫斯基说:“这支部队没法用了,先撤到后方休整,把兵员和军官补足了,再看能不能上前线吧。” 安德烈中这样说:“得让他们管住自己的嘴巴,别把海拉尔城中的情况四处乱传,不然很可能会动摇军心。” 马林诺夫斯基说:“这是当然的。”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天快黑了,那帮鞑靼人取得了一场大胜,肯定会得意忘形,放松戒备,如果我们趁机发动夜袭,没准能取得突破。” 安德烈中将看了他一眼:“你还是不死心?” 马林诺夫斯基当然不死心。他可是放下豪言要在24小时之内拿下海拉尔,然后沿着中东铁路汹涌东进,席卷北满!然而俄军首战失利,损失惨重,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让他恼怒万分。不过……好在现在距离开战也不过过了十个小时左右,还有十来个小时呢,只要夜袭能够奏效,顺利拿下海拉尔,他吹下的牛皮就不会被戳破,颜面也不会受损。 他坚持说:“我军吃了这么大的亏,如果不能以牙还牙,士气必然受挫!所以我认为发动夜袭是很有必要的,哪怕只是取得一点小小的战果也能一扫失败的阴霾,振奋军心!” 安德烈中将有些无奈。在他看来,现在俄军最需要去做的并不是发动夜袭以牙还牙,而是好好研究中国军队所使用的战术以及他们的火力配置,找到首战惨败的原因,做出针对性的部署,避免再一次发生这样的悲剧。可马林诺夫斯基明显是输红的眼,明知道整个海拉尔就是一个死亡陷阱,为了挽回颜面仍然毫不犹豫的要把部队往里面扔,简直是开玩笑!但他也没有办法,名义上他是后背加尔军区的司令,整个东蒙战场的最高指挥官,战场上大小事宜他一言而决,可实际上呢?他亲爱的马林诺夫斯基参谋长却是陆军部长的小舅子! 参谋长的职责就是研究敌情,制定作战计划,向最高指挥官提出正确的建议,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直接指挥部队的。但是马林诺夫斯基显然没有这样的自觉,仗着跟陆军部长的关系直接插手指挥,那都是常规操作了。如果安德烈中将敢阻止他,那就是不给陆军部长面子,等着被收拾好了。别看大家都是中将军衔,堂堂帝国陆军部长要收拾一个远东地区的军区司令员,那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安德烈中将对此既愤怒又无奈,发自内心的想要掐死这个二货参谋长,却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人家有个好姐夫呢? 所以明知道现在真的不是发动夜袭的时机,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同意,立刻去挑选部队,为夜袭做准备,同时也为被黑锅做准备……是的,如果这次夜袭失败,那这口黑锅肯定要扣到他的身上来,谁让人家有个好姐夫呢?成功了马林诺夫斯基肯定要居首功,失败了,那必然是中将的责任,连这点自觉都没有,还当什么沙俄将军! 憋屈,伺候这种跑来战场镀金的家伙的感觉真的是憋屈到家了! 第558章 鏖战7 天很快就黑了。 海拉尔城中的震天动地的枪炮声已经沉寂了下去,那活跃在废墟之间的身影也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风在呼啸,还有俄军伤员在微弱的呻吟。 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俄军在海拉尔废墟中至少扔下了600名伤员,由于撤退的实在太匆忙,被打得也太狼狈了,他们只带走了一小部分,大部分的伤员只能躺在冰冷的地面,无助的看着大部队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海拉尔边防团是不会理睬他们的。他们的人手非常有限,真要分出人手去照顾600名伤员,这仗不用打了,光是伺候这些大爷就够了。海拉尔边防团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很多俄军伤员吃力的向他们伸出血淋淋的手大声求救,但他们不予理睬,只是将俄军遗弃的武器装备和弹药搜刮一空之后就走了。大量俄军伤员躺在血泊之中大声惨叫着,他们的惨叫声加上那浓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满满地的残肢断臂,使得整个战场看起来就像是屠宰场。 海拉尔的气温很低,一直都在冰点以下,这些在血泊中痛苦流动着的伤兵很快就和地面冻在了一起。他们的惨叫声一度变得非常尖厉,但很快就越来越微弱,然后慢慢的沉寂下去。短短几个小时之内,数百名伤兵死于失血过多和体温流失,简直惨绝人寰。 然而,不会有人同情他们的,俄军不会,海拉尔边防团更加不会。对于俄军将领而言,他们就是灰色牲口,是最廉价的炮灰,死的再多也不会心疼;对于海拉尔边防团而言,他们是敌人,自己想要活下去必须杀光他们,敌人嘛,自然是死的越多越好! 数百条年轻生命的流逝不会掀起一点波澜,在血友横飞的战场上,生命就是如此的廉价。 不过生命是很顽强的,直到现在仍然有一部分俄军伤兵活着,他们蜷缩在血泊之中,忍受着刺骨的寒风还有鲜血大量流失的痛苦,盼望着援军到来,望眼欲穿。这个时候俄军冲进去把他们抢下来抢救,还是有一小部分人能活下来的,但是…… 不会有这样的奇迹。 战斗结束之后,陈参谋,刘星,安颉等人聚到一块开了个小会。在作战会议上,陈参谋开门见山地说:“今晚提高警惕,俄军很可能要发动夜袭。” 安颉有些吃惊:“他们刚吃了一场大败仗,还要发动夜袭,不大可能吧?” 陈参谋严肃的说:“千万不要说出‘不大可能’这四个字。在战场上你越是认为敌军不可能去做的事情越有可能发生,一旦有了惯性思维,你离死不远了。” 安颉咧咧咧嘴:“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们被打的这么惨,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暂时停止对海拉尔的进攻,总结经验和教训,做出针对性的部署,防止同样的悲剧再次上演吗?还发动夜袭?在这迷宫一般的废墟里,大白天的他们都被打的这么惨,这乌漆抹黑的闯进来,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陈参谋说:“可人家就是喜欢找死,你有什么办法?” 安颉耸耸肩膀:“没办法,只好成全他们。” 陈参谋说:“多准备照明弹,还有……通知下去,战斗打响之后,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活动范围之内,不要随意走动,更不要主动离开掩体去攻击俄军,只有当俄军接近掩体之后才能发动攻击。” 安颉不解:“为什么?” 刘星解释:“因为在夜间敌友难分,如果士兵们四处乱窜的话很容易造成误伤,最终得不偿失。” 安颉立刻就明白了:“就跟在夜里围猎,所有人不能随意走动,只能待在原地制造声响,把野兽吓进陷阱里一样?” 陈参谋笑:“对,就是这个道理。” 安颉一拍大腿:“我这就去安排!” 事实证明,跟索伦虎兵谈什么战术安排那跟对牛弹琴差不多,但是如果把打仗比作打猎,他们立刻就开窍了,一个个拍着胸口表示战斗打响之后他们绝对会待在原地不动,就算眼前有一座金山银山也休想让他们挪动一下屁股。 俄军一直没有发动炮击,也不知道是白天炮弹消耗过大,不敢继续随意挥霍,还是已经开窍了,明白炮击队已经被打成废墟的海拉尔卵用都没有,所以决定把这些炮弹省下来。 俄军部发动炮击对海拉尔边防团来说反倒是件好事,他们吃饱喝足了之后就躲在地下工事里闭目养神。一些精力比较充沛的、白天没有投入战斗的后勤人员则借着马灯挥舞铁锹和镐头,继续挖掘地道。白天的战斗已经让他们明白地道是多么的好用了,有这么一条地道在,他们不仅可以无视俄军的炮击,还能在俄军的眼皮子底下迅速转移,然后出现在俄军的后背狂扔手榴弹。现在他们的地道还不够完善,还得继续挖,用陈参谋的话来说:“当地道把每一个地下掩体都连接起来,在海拉尔地下形成一道长城的时候,我们就天下无敌了。” 天下无敌什么的边防团不敢想,但这样一条地道确实可以保住他们的小命,所以所有人对于挖掘地道这项艰苦的工作都充满了热情,一有时间就挖,恨不得把地道挖到俄军的脚下,然后堆上几吨炸药把他们炸上天。 刘星带领那些黑衣军老兵在废墟中活动。在白天的战斗中,他们设置的地雷取得了惊人的战果,炸死炸伤无数俄军,但消耗也是巨大的,必须补充一部分。好在边防团的军火库里炮弹数量众多,他们可以放手去做。 不过这次他们布置的大多是用手榴弹加一个绊发装置改装而成的地雷。用炮弹改装地雷确实威力巨大,但块头也太大了,布置的效率很低,在白天还好,摸黑布置的话难度太大了,还是手榴弹好。有几个缺德的家伙甚至布置起了子弹雷,这玩意体积极小,布置的成本极低,而一旦布置下去极难排除,简直是阵地防御的不二之选。 只是…… 刘星看着那帮兴致勃勃的布设子弹雷的家伙,眼皮直跳:“你们是不是疯了,这样子整法海拉尔还能住人吗?” 那帮家伙理直气壮:“放心啦,我们又没布置多少,一旦打起来俄军四处乱窜,肯定能把这个子弹雷采光的,不会威胁到海拉尔市民的安全……” 流行咬牙切齿:“要是将来有人踩上残留下来的子弹雷受伤了,我扒你们的皮!” 这帮家伙笑嘻嘻的,完全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雷场很快就布置完毕,刘星带着这些黑色幽灵消失在夜幕之中。 到了晚上十一点,气温降到了零下十五度,最后几名俄军伤兵也停止了呼吸,海拉尔废墟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但刘星和陈参谋都知道,这只是风暴来临前的平静,用不了多久,这种寂静很快就会被打破了。 事实证明,他们的判断完全正确。 晚上十一点三十分,一枚信号弹突然冲上了天空,伴随的信号弹的尖啸的是一声低沉的爆炸,然后就是惨叫声和俄语的咒骂声。 这枚信号弹是在城南方向升空的,距离海拉尔城有300米远。 在那个方向,数百名正利用夜幕作掩护悄悄朝海拉尔城摸过去的俄军,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那枚信号弹直发愣。刚才有一名俄军士兵走着走着就提到了一根细细的铁丝,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信号弹就冲上了天空,紧接着就是一声爆炸,炸翻了4名俄军士兵。虽然不明白信号弹跟地雷是怎么被联系在一起的,但所有人都很清楚,他们暴露了,完全暴露了。 俄军营长咬咬牙,发出一声低吼:“冲!!!” 数百名俄军士兵也反应过来了,齐齐放声怒吼:“乌拉————”猫着腰挺着刺刀从海拉尔猛冲过去! 咣咣咣! 迫击炮一连几声炮响,数枚炮弹被打到天空中,然后弹开一个个小降落伞,就这么挂在高空中,装填在炮弹内部的化学燃料剧烈燃烧,发出刺眼的强光,夜空中一下子多出了好几个小小的太阳。在照明弹的强光之下,俄军的身影暴露无遗,俄军营长眼皮狂跳,浑身汗毛倒数,有种被毒蛇盯住了的感觉。他正要下令卧倒,那撕裂麻布般的嘶吼声骤然响起,淹没了他的声音…… 就在这支俄军前方三四百米处,一团团十字形膛焰在废墟中迸发,子弹化作一道道夜光流线暴卷而来。很经典的交叉扫射,几百名俄军全部暴露在猛烈的机枪火力面前,仿佛风吹过的麦田,一层层一排排的倒下。从被撕裂的躯体中溅射出来的血沫弥漫在空气中,空气变得越来越稠,那种令人恶心的腥甜味道越来越浓……如果是白天,你会惊骇地发现,俄军所在的位置已经被一团嫣红的血雾给笼罩了! 第559章 鏖战8 在海拉尔城东,同样的画面也在上演着。 上千名俄军利用夜幕掩护,悄悄的摸向海拉尔城。结果距离海拉尔城还有三四百米的时候突然就触发了绊发信号雷。信号弹呼啸着冲向天空,把他们的位置完全暴露了。紧接着守军用排迫击炮接连打出几枚照明弹,规模庞大的俄军在照明弹的强光之下暴露无遗。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马克沁重机枪那沉闷的轰鸣。 这种轰鸣声简直让俄军吐血。他们一下子就判断出那是他们的制式装备,M1910马克沁重机枪。在过去的几场战斗中,海拉尔守军缴获了大批1910马克沁重机枪。可能是11式通用机枪数量不大够,所以毫不犹豫的将他们给搬了出来,照着俄军玩命搂火。 俄罗斯辛辛苦苦制造的机枪和子弹被用来屠杀俄罗斯的士兵,还有比这更讽刺的吗? 这还不算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操作M1910马克沁重机枪的机枪手,一个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老鸟,他们早就计算好了坐标,调整好了射角,把机枪藏在掩体后面,用掩体挡住开火时从枪口迸发出的膛焰,对着漆黑的天空玩命搂火,子弹一串串的射向天空,然后化作一阵阵钢雨从天而降,砸向俄军的脑袋。顷刻之间,天灵盖被子弹生生砸裂、砸碎的可怕声响此起彼伏,大批大批俄军士兵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中弹倒地了。 俄军指挥官趴在地上,眼睛瞪得比猪尿泡还大,眼球上血丝纵横红的之后又喷出血来。在照明弹的强光之下,他能看到自己的士兵成片成片的土地,能听到重机枪子弹击碎自己士兵的骨骼直发出的那种可怕的声响,但是…… 他看不见重机枪在哪里。 M1910马克沁重机枪体型庞大,开火时的动静更大,尤其是夜间在枪口闪烁的火焰非常的醒目,只要细心寻找不难发现,然而……他眼睛都快要瞪出血来了,还是看不到! 更加见鬼的事,明明有很多士兵趴在地上了,还是不断的被子弹击中后背,惨叫一声就没了动静,这种感觉……就像有人在天空中架着机枪对着地面扫射一样,整个战场就没有一个安全的角落! 这位指挥官都快要疯掉了,他抓狂般咆哮:“敌军的机枪火力点在哪?敌军的机枪火力点到底在哪!?” 他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士兵凄厉的惨叫声和重机枪那不间断的咆哮声,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找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又一串子弹从天而降,第一发砸在他的大腿上,他分明听到了自己腿骨破碎的声音,身体狠狠一颤,本能的想要惨叫,第二发正好砸在了他的脊柱上,下半身顿时没了知觉……紧接着是第三发,第四发,第五发……他的身体像触电一样颤抖着,痉挛着,一团团血浆和沫状碎肉从他的身上迸出,等到弹雨终于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堆连他老妈都认不出来的、破破烂烂的碎肉,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两路夜袭同时遭遇阻击,进攻的部队伤亡惨重,这让马林诺夫斯基极为愤怒。在他的咆哮中,这两路已经被打的死伤累累的俄军退了下来,俄军那庞大的炮兵群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各种口径的炮弹铺天盖地的朝海拉尔猛砸过去,在白天就已经经受了一通炮火蹂躏的海拉尔,再一次迎来了钢铁与烈火的洗礼。爆炸火光如节日礼花般将夜空映的透明,飞沙流火撕裂地面咆哮着冲向天空,整个海拉尔仿佛火山喷发一般,到处都是漫天飞舞的砖块石头,到处都是火焰,找不到一个安全的角落。 不过这样的炮击是吓不倒边防团的。他们白天已经领教过,更加猛烈的炮击了,大家老老实实的待在地道里,任由炮弹在自己头顶上炸开,任由尘土从头顶上倾泻而下,把自己变成泥人,不为所动。这种感觉当然不好受,但总比被炮弹炸的粉碎强。 至于那些躺在废墟中的尸体…… 那就对不起了。炮弹雨点般落下,尸体顷刻之间被碾成了粉末。当炮击停止的时候,那乱麻般堆在海拉尔大街小巷中的俄军尸体全部消失了,消失得很彻底,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猛烈的炮击持续了整整30分钟。在这30分钟里,俄军又向海拉尔倾泻了6000多发炮弹,把他们认为值得一炸的目标通通都犁了一遍————甚至不止一遍,这样的炮火密度简直令人瞠目结舌。炮击结束之后,至少4000名俄军士兵高吼着乌拉,潮水般向海拉尔涌去。进攻接连受挫,一次次被打得死伤惨重,脾气本来就不怎么好的毛子已经失去了耐心,他们就是要利用这次猛烈的炮击作掩护,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摧毁海拉尔防线,把那些躲在废墟里的臭虫全部碾成肉酱! 可惜……还是那句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俄军刚一发动冲锋就被观察哨给发现了,果断发射信号弹,躲在坑道工事里的边防团士兵,立刻将M1910马克沁重机枪给推了出来,在黑衣军老兵的指挥下迅速调整好视角,向俄军猛烈开火。与此同时隐藏在废墟中的迫击炮也发威了,炮弹雨点般砸向俄军。这还不算边防团缴获的那几门87毫米骑兵炮也被推了出来,向俄军发出怒吼,一排排炮弹呼啸着砸向俄军,俄军冲锋的队形中间不断炸开一团团耀眼的火球! 一炮过去炸飞一大片。 一排炮弹落下,那密集的人浪里马上被犁出一条血胡同。 但俄军对此全然不在意。海拉尔边防团的炮火固然很猛烈,但对于俄军来说只是小意思,还不足以让他们感到恐惧。被炮弹清出来的空白地带立刻就被从后面涌上来的人让给填满,俄军势如洪水,不可阻挡。 直到M1910马克沁重机枪发出怒吼。 仍然是躲在掩体后面,枪口朝着天空,仍然是纵深散布射。只不过这次投入的重机枪数量有点多,整整20挺……真得感谢一下科琴上校那个蠢货的慷慨,一下子给边防团送来了这么多重机枪。虽说黑衣军对马克沁重机枪很是嫌弃,因为它们实在太过沉重,连挪动一下都很困难,但他有一个优点是通用机枪和轻机枪无法比拟的,那就是只要水冷套筒里还有水,子弹箱里还有子弹,它们就可以不间断的射击,而不必像11式通用机枪和09式轻机枪那样打一阵子就要停下来更换枪管。现在海拉尔边防团把这一优点发挥到了极致,机枪手扣着板机不放,子弹链一条接着一条疯狂的打出去,炽热的子弹化作一阵阵钢雨瓢泼而下,冲锋的俄军被笼罩在大雨之中,发出阵阵绝望的惨叫声。这巴掌大一块地方集中了20挺重机枪,那火力是相当可怕的,俄军就像一群群扑向熊熊烈焰的飞蛾,被毫无悬念的撂倒在地! 如此猛烈的火焰,飞蛾来的再多又能怎么样?除了被烧成灰烬之外不会有别的可能了。 但飞蛾来的实在太多了,哪怕是如此猛烈的机枪火力也无法完全把他们拦截下来。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开始有三五成群的俄军冲进了海拉尔城。他们仍然看不见那些重机枪到底藏在哪里,但是那震耳欲聋的枪声却暴露了重机枪的位置,他们红着眼睛,朝中机枪火力点扑去,就算是死也要狠狠地咬那些机枪手一口! 迎接他们的是09式轻机枪的准确点射和劈头盖脑砸过来的手榴弹。马克沁重机枪实在是太重了,一旦遭到攻击很难在短时间之内转移这个缺点,陈参谋和刘星自然是心知肚明,所以他们也做了相对应的安排,每一挺马克沁重机枪都配一挺09式轻机枪。马克沁重机枪开火的时候,09式轻机枪保持沉默,直到俄军逼近重机枪火力点才会突然开火射击。不需要火力替补,毛子把这些重机枪做的实在是太结实了,故障率极低,而采用水冷的设计又让这些重机枪具备了长时间不间断射击的能力,只要弹药充足,只要冷水供应跟得上,它们就可以一直不停的射击,一天打掉几万发子弹都不成问题,要个屁的火力替补。 所以这些轻机枪就是为了阻止俄军靠近重机枪火力点而存在的。本来从俄军手中缴获的麦德森轻机枪也可以承担同样的战斗任务,但是区区20发的弹夹容量让边防团的机枪手们无比嫌弃,只要09式轻机枪还能打响就不会考虑用它。现在这些飞艇空投下来的09型轻机枪状态良好,那些在欧美无比抢手的麦德森轻机枪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地窖里吃灰。 这样的战术安排收到了极佳的效果,奋不顾身的向重机枪火力点冲去,试图摧毁这些重机枪的俄军士兵无一例外,不是被轻机枪撂倒,就是被手榴弹炸飞,到死他们都没有看到重机枪到底藏在哪里。 第560章 鏖战9 战场的形势对俄军很不利,这一点在战斗爆发之后不久,所有俄军指挥官都意识到了。 海拉尔是一座建立在平原之上的城市,四周都是一马平川,防守一方固然是无险可依,可进攻一方同样也是没遮没掩,全程暴露在守军的火力网面前。开打之前俄军还以为这样的地形会对他们有利,便于他们发挥兵力和炮火上的优势,一举淹没海拉尔,可现在他们就恨不得海拉尔的地形跟月球表面一样凹凸不平,至少这样他们可以找到一点掩护好躲避守军那疯狂的机枪火力绞杀!海拉尔边防团不断用迫击炮发射照明弹,一排排照明弹升上天空,高高的挂在俄军头顶,俄军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子弹炮弹劈头盖脸的猛砸过来,把俄军打得死伤累累。而俄军朝海拉尔看去却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俄军炮兵冒险向海拉尔开火,试图将那些该死的重机枪干掉,他们精神可嘉,至于效果嘛…… 十发发炮弹有九发打在俄军中间,招来一阵阵的惨叫和咒骂。 开打不到20分钟,俄军就完全乱了套,士兵找不到军官,军官找不到上司,庞大的部队就这样暴露在开阔地带,像无头苍蝇一样瞎撞撞,有人杀红了眼拼命往前冲,而有人吓破了胆子,尖叫着往后逃,走路不看路撞成一堆的场面不时上演。就算有人攻进城里,结果也好不到哪去,在一团漆黑中,他们只能蹲着枪声前去寻找那些要命的重机枪,试图将其干掉,结果不断踩上地雷。踩上子弹雷还好,顶多赔上一只脚掌,要是引爆了那些用手榴弹改装成的地雷,那可不是炸掉一只脚掌那么简单了,运气不好的连命都得丢掉。守军不时在废墟中冒出来,向他们猛烈射击、投弹,这些神出鬼没的轻机枪和无处不在的投弹手让俄军试图摧毁重机枪的努力一次次的化为泡影,甭管冲进去多少,都很快就会在守军的猛烈打击之下变成一堆堆的尸体。 海拉尔变成了一台庞大的绞肉机,城外俄军尸体堆积如山,城内俄军同样死骨如麻。而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所取得的战果却可以忽略不计! 红了眼的马林诺夫斯基拒绝承认失败,不断的将手头的部队整营整营的投入战场。他一厢情愿的认为俄军之所以如此被动,完全是因为看不见目标,所以下令俄军拼命的发射照明弹。 于是一排排的信号弹冲起几百米高空然后炸开,方圆几十里都能看得见。他们发射的当然不是黑衣军那种伞式照明弹,俄军还没有这样的技术。他们所使用的是传统的照明弹,说白了就是特大号的烟花,一旦发射烟火升起数百米高发出刺眼的强光,俄军疯狂的发射信号弹,把整个夜空妆点得五彩缤纷,瑰丽无比,仿佛不是在打仗,而是在举办烟火嘉年华! 但现在毕竟不是在办烟火秀。传统照明弹的尿性注定它们只能在俄军后方发射,而不可能像伞式照明弹那样直接打到敌军的头顶,如此一来俄军就悲剧了。海拉尔边防团惊喜的发现他们连照明弹都不用发射了,因为俄军已经把这活给抢了过去。那一排排的升起的照明弹把战场照得明如白昼,俄军在照明弹的强光之下几乎是纤毫毕现,想不发现他们都有点难度了! 于是,倾泻而来的迫击炮炮弹和重机枪子弹打得更加准确,让冲锋的俄军尸横遍野。越来越多的俄军选择了卧倒,趴在尸体堆里,愤怒的咒骂着那愚蠢的指挥官,还有那不断升起的照明弹。在他们看来负责发射照明弹的那帮家伙纯粹就是在添乱,用“叛徒”来形容他们都算客气的————照明弹发出的强光把俄军的位置完全暴露出来,而海拉尔依然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这不是在帮海拉尔守军大忙吗? 如果可以的话,俄军士兵真的想现在就跳起来拿着刺刀到后方去,把那些负责发射照明弹的家伙通通抓起来,一个个全部捅成筛子! 俄军的生力军还在不断投入战场。 这同样是在添乱。海拉尔战场就这么大,所能容纳的兵力是有限的,那猛烈的重机枪火力已经告诉俄军,想要依靠人海冲锋去突破那密不透风的火力网纯粹就是妄想,这个时候投入更多的兵力毫无意义,反倒把那些已经被打残了,试图从战场上撤下来的部队的路给堵了。这下可好,想上去的上不了,想撤下来的也撤不了,双方挤成一团,混乱得无可附加,在海拉尔守军猛烈的迫击炮和重机枪火力打击之下血流成河。 最后,安德烈中将忍无可忍,制止了已经疯狂了的马林诺夫斯基:“够了,停下来吧!” 马林诺夫斯基两眼血红喘着粗气,牙根咬得咯咯响:“不能停!我们已经有相当一部分的兵力冲进城里了,他们正在跟中国人展开巷战,只要我们再努力一把,中国人的防线就崩溃了!” 安德烈中将大声说:“再这样打下去,只怕中国人还没崩溃,我们的部队就先崩溃了!麻烦你到野战医院去看看还有没有一张病床是空着的!也麻烦你到前线去看看士兵们还有没有一寸的落脚之地!” 马林诺夫斯基的咆哮顿时就梗在了喉咙里。安德烈中将的话让他无法反驳:短短几个小时的惨烈厮杀,伤员源源不断的抬下来,已经把野战医院塞的快要爆炸了。医生和护士忙得团团转,以最快的速度给伤员包扎治疗,然而还是太慢了,慢到甚至没有办法及时给伤员打上吗啡,很多伤员就这样活活疼死在医院里。即便是这样,屠杀也还在继续,在海拉尔边防团猛烈的机枪火力和迫击炮的绞杀之下,俄军尸体撂起一层又一层,以至于那些预备队想要冲上去的时候,根本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一名俄军营长事后回忆: “我们就像是在地狱里行走,子弹和炮弹在我们头顶呼啸,鲜血浸过我们的脚踝,不断有人摔倒,也不知道是被子弹击中还是被尸体绊倒……反正我们每走一步都很难不踩到尸体,因为死人实在是太多了。” “那座小小的城市就像一头永远不会饱足的怪兽,一座永远也填不满的坟墓,不管我们投入多少兵力都会迅速被它吞噬。我们拼了命的往前冲,试图突破机枪火力网冲进城去,但是十个有9个人被打死在了冲锋的路上,就算小信冲进城里,那也是有去无回。城里布满了死亡陷阱,到处都是地雷,到处都是社恐,我们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一脚踩上地雷,什么时候在我们后面会冒出几名胸口挂着小藤筐,铜框里装满了手榴弹的中国士兵,更不知道在我们前后左右什么时候会突然冒出一挺轻机枪对着我们疯狂扫射……冲进城里的士兵,没一个能活着回来的。” “我们遇上了一个可怕的对手。他们坚韧狡猾,凶狠好斗,把海拉尔变成了一台绞肉机。他们的战术安排极具针对性,每一次攻击都打在了我们的要害上,让我们死伤惨重,而我们却很难找得到对手。他们就躲在地道里像老鼠一样钻来钻去,面对这种看不见的掩体工事,我们的步枪和火炮完全成了摆设,而他们却可以利用臼炮、机枪和手榴弹,轻而易举的收割我们的生命……” 正如安颉所说,俄军在可视条件良好的大白天都没有办法占到任何便宜,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那更是只有挨揍的份。在安德烈中将向马林诺夫斯基咆哮的时候,冲进城里的俄军已经多达数百人,算是一股相当强劲的力量了,然而,这些俄军却很快就在迷宫一般的废墟里迷失了方向。海拉尔边防团每一名士兵都遵照安颉的命令,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阵地上,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离开自己的地盘,俄军不出现他们就保持沉默,俄军一旦闯进他们的地盘,立刻就手榴弹招呼。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由于前几回失败给海拉尔边防团送来了大量的枪械,现在海拉尔边防团普遍都换装了俄军制式的莫辛纳甘步枪! 于是,乐子找大了。 莫辛纳甘步枪的枪声极具特色,如果双方使用不同枪械的话,有经验的老兵很容易就辨认出哪一方是敌人,哪一方是战友。可问题是现在双方使用的枪械都是一样的,你让他们怎么辨认?快被打疯了的俄军只觉得敌人似乎无处不在,每一堵墙壁,每一条巷子都可能向他们发射出致命的枪弹,惊慌失措之下,他们疯狂的对着四面八方开火……很不幸的是,有相当一部分子弹打到了自己人的身上。挨了揍的俄军连对自然不甘示弱,立刻用猛烈的步枪和轻机枪火力还以颜色,双方就这样在海拉尔的废墟中展开血战,你来我往越打越热闹…… 直到天亮双方才发现情况不对……而此时,活着的已经没几个了。 第561章 停战一天 凌晨四点,俄军的攻势终于停止了。 这又是一次徒劳的进攻,他们没有取得任何战果,反倒又搭上了一千多名士兵的生命,以至于撤下战场的时候,很多普通士兵和军官都用近乎仇恨的目光瞪着他们的将军,眼带血光,有好些人甚至握紧了步枪,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只怕他们就要向将军开枪了! 这在俄军的历史上是非常罕见的,俄军别的不敢说,服从性绝对一流,要不怎么叫灰色牲口呢?俄军士兵上下尊卑的观念很重,普通的步兵绝大多数都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农奴出身,他们的一切都属于沙皇,他们的生命极其廉价,沙皇一声令下,成千上万的农奴就要拿起步枪穿上军装走上战场,一场场大战过后,不知道多少俄罗斯年轻人变成了累累尸骨,再也回不到家乡了。但俄罗斯人对此不敢有任何的抱怨,在他们看来,沙皇是至高无上的,沙皇的意志就是神明的意志,是必须服从的,否则必将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 至于俄罗斯的高级军官和将领……那清一色的都是贵族出身,有相当一部分甚至跟皇室沾亲带故,在那些农奴出身的步兵看来,同样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连跟他们说句话都心里发颤,手脚发抖。在过去几百年里,俄军自然是名将辈出,为俄罗斯开疆拓土。但他们出得更多的还是胡乱指挥、拿士兵当炮灰的蠢货,这一点在克里米亚战争中暴露得尤其明显。但即便是这些不可一世的家伙把自己当成炮灰,俄罗斯士兵也不敢有半点怨言,谁让人家是贵族呢?贵族要是把他们这些泥腿子的命当回事,那才就见鬼了。 可现在看着战场上那成堆成堆的尸体,俄军士兵真的肺都要气炸了。他们确实很愚昧,文化水平很低,对于战略层面的东西可谓一窍不通,但他们还是看得出,这两次进攻前线指挥部都没有明确的计划!他们对于敌军的防御计划一无所知,他们对于敌军的火力配置一无所知,他们对敌军可能采取的战术更是一无所知,就这样大咧咧的把大炮往海拉尔城外一摆,对着海拉尔倾泄了几万发炮弹,然后就让他们发动进攻,用血肉之躯去承受海拉尔守军那凌厉到极点的机枪火力打击! 所有士兵和低级军官都愤怒了。我们确实是炮灰,我们的命确实不值钱,这都没错,但你们也太不拿我们的命当回事了! 安德烈中将叫停进攻无疑是理智的,再晚一点的话搞不好前线部队就要哗变了。 马林诺夫斯基显然不会因此而感激安德烈中将的,他太过傲慢,也太过自信了,总以为只要自己发动进攻就能轻而易举的打败中国军队,夺取海拉尔,立下汗马功劳,结果两次被海拉尔守军打得鼻青脸肿,没有取得任何战果不说,还白白搭上了几千条俄罗斯士兵的性命,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在攻势停止之后,他整个人都疯了一样,在指挥部里狠命的乱砸东西,只要是能砸的东西都逃不过他的魔爪,边砸边放声咆哮:“卑鄙!无耻!毫无荣誉感的鞑靼人,有胆向俄罗斯挑战,却总是像耗子一样躲在地道里,不敢出来跟我们正面交锋,只敢在暗中放冷枪!你们算什么军人!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把你们一个个从地道里拖出来活活烧死!” 安德烈中将冷眼看着,不予阻止。直到马林诺夫斯基把能砸的东西都砸完了,将整个指挥部搞得一片狼藉,他才冷冷的开口:“闹够了没有?” 马林诺夫斯基狠狠的瞪着这位名义上的上司,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就像一头被激怒了的猛兽,随时可能扑上去咬人。 安德烈中将语气冰冷:“有力气在这里乱砸东西,你还不如上前线去,把这些力气用来对付中国人,没准可以杀好几个呢!” 马林诺夫斯基牙关咬的格格响,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如果有需要,我会上战场的!我会用实际行动向你证明,谁才是一名优秀的俄罗斯军人!” 安德烈中将说:“我毫不怀疑你是一名优秀的俄罗斯军人,所以现在你可以保持安静了吗?” 马林诺夫斯基一脚把一张桌子踢出几米开外,愤怒的走出了指挥部。自己一手策划、指挥的夜袭变成了送人头,输得太难看了,他已经没脸待在指挥部里了。 安德烈中将目送他走出去之后,转头向那些脸色难看的要命的将领们下令:“取消原来的进攻计划,加强对海拉尔城的侦察,在摸清楚敌军的防御之前不得发动进攻!” 一位师长有些沮丧:“中国人的防线不在地面,在地下,你让我们怎么侦察?” 安德烈中将说:“动脑子!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让我来做的话,那还要你们干嘛?” 那些将领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在他们看来,安德烈中将纯粹就是强人所难。如果中国人是在地面上挖战壕修碉堡,这倒好对付,大不了发动几回佯攻,几个回合下来,大致情况也就摸清楚了。可问题是中国人的防线在地下,俄军不进攻的时候他们全都躲在地下,每一个地道的入口都伪装的好好的,除非挨家挨户的找,一寸寸的查看,否则很难发现。找到地道入口是不是就意味着已经摸清楚了中国军队的防御部署?你太天真了,天知道那些地道走向如何,到底延伸到哪里,沿途有多少分岔!如果不弄清楚这些,他们对中国人的防御部署也还是一无所知! 俄军侦察兵再怎么有能耐,也不可能钻进中国人的地道里去侦察吧? 可恶的安德烈,可恶的中国人! 安德烈中将知道自己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但他也没有办法,中国军队不按常理出牌,跟他玩起了巷战和地道战,这着实把他给难住了。他所接受过的军事教育,他所接触过的军事理论,在这里通通都派不上用场,毕竟还从来没有哪个国家专门去研究过如何打巷战和地道战,压根就没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借鉴。面对藏在地下的敌军,传统的侦察手段完全失灵了,俄军拥有庞大的炮兵部队又如何?连敌人在哪都看不到,打个屁啊。他自己想不出办法了,只能让手下的将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能取得进展的重重有赏,束手无策的……那就对不起了,等着挨削吧。 “用电台跟中国军队联系,就说我们希望能够停战一天,请他们允许我们把城里的尸体和伤员运走。”他说。 一位师长林起了眉头:“这样一来中国军队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完善他们的防御工事了,到时候……” 安德烈中将说:“对于我军而言,他们的工事是否完善有任何区别吗?” 那位师长顿时语塞。 答案是没有任何区别。他们对于中国军队的防御部署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基本上等于是蒙着眼睛跟人家打。就现在这形势,哪怕中国军队不继续完善他们的工事,也照样能把他们杀得尸横遍野,所以给不给中国军队一天时间,那有什么区别呢? 俄军通讯兵立刻用电台跟海拉尔边防团指挥部联系,转达了他们将军的请求。 安颉眼珠子骨碌碌的直转:“停战一天,让他们进入城里把尸体和伤员搬走?那帮死毛子葫芦里又卖什么药?” 陈参谋说:“估计是两前两次冒冒失失的进攻死伤太过惨重了,俄军士兵心中有怨气,所以必须做点姿态平息一下士兵们心中的怒火,否则可能发生哗变。” 安颉的眼睛顿时像100瓦灯泡一样亮:“哗变?好啊好啊,我们想办法再给他们施加一点压力,让他们狗咬狗去!” 陈参谋一桶冷水泼了过来:“别想了,你信不信,如果你拒绝让俄军进入城区运走尸体和伤员,俄军士兵的怒火立刻就转移到我们身上?” 安颉顿时傻了眼。 陈参谋耐心的给他解释:“俄军将领玩的是一石二鸟的把戏,如果我军同意让他们进入城区运走尸体和伤员,就说明他是很关心士兵的,为了让死去的士兵保住最后的尊严,为了伤员能够活下来,不惜跟我们停战,俄军士兵的怒火也就平息了。而如果我们拒绝,那么他会趁机煽动,把毫无人性、嗜血好杀等等帽子一股脑扣到我们的头上,把普通士兵对他的怒火转移到我们身上,这样一来,等到再次爆发战斗时候,我们要面对的就是一支哀兵了!” 安杰顿时打了个冷战。 兵书有云:“哀兵必胜。”这话说的太过绝对了,战场瞬间万变哀兵也并不一定能够必胜,但是一支愤怒到了极点,要不顾一切的把敌人撕成碎片的军队却是任何统帅的噩梦,没有人愿意去面对一群彻底红了眼,却有组织有纪律的野兽! 他喃喃的骂了一句:“死毛子,太狡猾了!” 陈参谋说:“能当上将军的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所以千万不要因为取得了几场胜利而轻视对手,这太愚蠢了。” 安颉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陈参谋很干脆的说:“答应他们。” 第562章 傅明月的任务 安颉对于陈参谋向来是言听计从。他知道这个一身书卷叶,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在指挥艺术上的造诣远在自己之上,听他的准没错。所以他立刻用电台回复俄军,同意让俄军进入海拉尔城区运走尸体和伤员。 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个拿着一个上校的尸体就能狮子大开口,从人家那里勒索到100万发步枪子弹的家伙,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敲竹杠的机会,他开出的条件是: 第一:俄军必须交出200万发步枪子弹作为赎金; 第二:进入海拉尔城区的俄军不得多于100人,不准携带任何武器装备,还要打白旗; 这两个条件就像两只耳光狠狠的抽在俄军的脸上,抽的他们的脸火辣辣的坐疼。不管是拿子弹赎回尸体和伤员还是打白旗进入海拉尔的城区,都是他们无法接受的,这实在是太耻辱了。不少参谋愤怒的看着安德烈中将,大声说:“鞑靼人欺人太甚!不要跟他们停战,直接进攻吧,不惜一切代价撕碎他们的防线,把他们从老鼠洞里挖出来撕成碎片!” 安德烈中将却显得很淡定:“回复他们:我们完全接受他们的条件。” 几名参谋都快要气疯了:“将军!!!” 安德烈中将淡淡的说:“那些伤员的性命要紧。” 这下子所有的参谋都无话可说了,只能捏紧拳头,咬牙切齿。他们真的很想立刻发动进攻,把那些嚣张的鞑靼人全部干掉,一个不留!然而接连两次惨败已经动摇了德军必胜的信念,惨重的伤亡更让俄军士兵心生怨气,差一点点就要发生哗变了。安德烈中将如此高调的提出停战,并且赎回那些伤员和尸体,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安抚那些士兵,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将军并不是没有人情味的,他们的将军是关心他们的。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平息士兵们心中的怒火,鼓舞起他们的斗志,让他们重新投入到战斗中,不然这个仗就难打了。 所以虽然中国人提出的条件很过分,让他们倍感耻辱,但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 战场从来都是胜利者说了算的,失败者没有发言权。 第二天一大早,俄军就用四轮马车运来了安颉所需要的子弹,整整200万发,一发不少。等他收下这些弹药之后,100名赤手空拳的俄军士兵打着白旗,赶着马车进入了海拉尔城区,在海拉尔边防团的监视之下像捡土豆一样捡着遍布大街小巷的尸体和伤员。伤员是最优先被抬上马车,然后盖上棉被,用最快的速度往后送的,至于尸体……先往后排排。 由于尸体和伤员实在太多了,那100来名俄军士兵来来回回抬了大半天,累都累垮了。 海拉尔边防团则趁机狂挖工事,不肯浪费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与此同时,遥远的北京城。 傅明月再一次兴冲冲的跑进了李思明的办公室,挥舞着手中的电报,兴奋的叫:“元首,海拉尔的捷报!” 李思明正把头埋在那堆积如山的文件堆里紧张的处理着公务,宋雨薇就在他身边,当李思明需要哪份文件的时候,只需要跟她提一嘴,她立刻就找出来递过去,两个人合作的天衣无缝。听到傅明月的欢呼,李思明抬起头来,有些惊讶:“海拉尔那边又打了胜仗了?” 傅明月点头如小鸡啄米:“是的是的,从昨天上午十一点到今日凌晨四点,俄军发动了两次大规模进攻,都被海拉尔边防团击退了,在战场上扔下了无数尸体,海拉尔边防团光是缴获的步枪就超过了1000支!”看了看电报,又补充:“这只是他们在城区里捡到的!” 宋雨薇有点好奇:“只是在城区里捡到的?在城外呢,在城外没有捡到吗?” 李思明说:“我已经给他们下达了命令,让他们除了取水之外不得轻易离开城区。” 傅明月有点遗憾:“这样一来,他们少缴获了好多武器和弹药……不过光是在城区里捡到的就有这么多了,可见俄军的死伤有多惨重。” 宋雨薇要过电报看了两遍。电报写的很简短,语言简练,语气平淡,但是字里行间都透着浓得呛人的血腥味,不难想象,这一天一夜海拉尔守军经历了何等惨烈的血战。她把电报递给李思明,说:“这一仗打的确实不错,把俄军给打残了。” 李思明一目十行的看完说:“离把俄军打残还远的很呢,别忘了,他们可是拥有十几万大军的,靠人数堆都能堆死海拉尔边防团。” 傅明月顿时担心起来:“那……那可怎么办?要不我们再派飞艇往海拉尔空投一些士兵?” 李思明哭笑不得:“你真以为随便一个士兵都能跳伞?” 傅明月对这些一无所知,顿时就被问愣了。 宋雨薇叹了一口气告诉他:“那些能冲上千米高空飞身跃下安然落地的士兵,都是接受过过好几年严格训练的精英战士。他们的人数并不多,这段时间基本上都派出去了。” 傅明月顿时就有点沮丧了:“那我们岂不是没有办法支援海拉尔了?” 李思明没有回答,只是问宋雨薇:“有没有第1骑兵旅的消息?” 宋雨薇迅速在一大堆打着绝密字样的电报中翻找,片刻之后摇头:“没有。最近的一封电报还是昨天发过来的。” 李思明问:“昨天他们抵达哪里了?” 宋雨薇迅速翻出昨天的电报,看了一遍说:“已经抵达哈拉哈河,距离海拉尔不到300里了。” 抵达哈拉哈河就意味着他们已经穿越了贝尔湖地区,离海拉尔已经很近了。对于坚守海拉尔的边防团而言,这是天大的好消息,但对于第1骑兵旅而言却未必。因为他们即将跟以逸待劳的俄军重兵集团相遇。这一路过去,第一骑兵旅长途跋涉精疲力尽治不必说,关键是这一路上战斗就没停过,弹药消耗相当的大,在这种状态下撞上俄军重兵集团……后果难料。但李思明没得选,海拉尔边防团打的虽然不错,但不可能长期保持这种状态的,而海拉尔的得失又直接关系着全盘战略的胜负,为了给蔡锷争取更多的时间,让他从容部署,歼灭北满战场的俄军,他也只能牺牲第1骑兵旅了。 “周迪的合成团现在在哪里?”他又问。 宋雨薇迅速回答:“合成团昨天晚上就可以出发了,一切顺利的话,在四天之后他们就能追上第1骑兵旅。”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李思明,“前提是你那个异想天开的补给计划能够成功。” 合成团现在应该改名叫摩托化步兵团了。这个团全团上下全部搭乘汽车行军,甚至还有二十几辆从德国进口的轮式装甲车,机动能力之强,放眼全世界没有一支团级部队能够与之媲美。但它的缺陷也是非常明显的:对后勤的依赖极为严重,一旦油料补给跟不上,整个团就得瘫痪! 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卡车能够一口气开上1000多公里,直接从张家口开到海拉尔,哪怕有大批满载着燃料的运油车随行也不行。他们必须不断得到补给,只有这样才有充足的燃料顺利开到海拉尔,并且保持良好的状态投入战场。可他们要穿越的地区都不在黑衣军的控制范围内,想要为他们提供补给师的太难了。貌似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张家口方向不断派出运油车队,用运油车来回的运油,为汽车补充燃料。可这样一来,路上消耗的往往比送到合成团手中的还要多,这也太不划算了。 针对这种情况,李思明制定了一个异想天开的计划:直接用飞艇运送油料,空投给合成团。这样一来不仅非常快捷,而且路上基本上不消耗任何燃料,那是双倍的效率,双倍的快乐。 但是在宋雨薇看来,他的想法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了。用飞艇给地面部队空投补给……你这脑洞还能开得再大一点吗?不过前段时间用飞艇对海拉尔地区实施空投,为海拉尔补充了大量经验丰富的老兵和武器装备,已经证明飞艇空投是可行的,就看成功的概率是多少了。所以宋雨薇也不好说什么,这些打仗的事情她也不懂,就任由李思明折腾去吧。 “接替合成团防务的第2骑兵旅已经出发了,很快就能赶到张家口,把合成团离开之后留出的空缺补上。”她说,“就是独立骑兵团那帮野小子……怕是要闹翻天了。” 想到独立骑兵团的帮桀骜不驯、野性十足、一天不打仗就浑身难受的战争狂人,李思明也是一阵头疼。本来让第1骑兵旅北上增援海拉尔而不选择独立骑兵团,就已经让独立骑兵团很恼火了,现在又是选择合成团而不选择他们……只怕那帮家伙已经怒火冲天了吧?搞不好会直接来个下克上,先全军出击杀向东蒙,等抵达海拉尔了再发电报回来向他报告…… 军队没有野性不行,但野性太强了也不行。 他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在傅明月身上,笑眯眯的说:“傅秘书,我有个艰难的任务要交给你,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勇气接受?” 傅明月下意识的立正,昂首挺胸:“请元首下令!” 那叫一个斗志昂扬,精神抖擞。 只不过,下一秒她就后悔了,打心底里后悔了。 第563章 监军 李思明猜得一点都没错,得知合成团已经离开了张家口,直奔东蒙而去之后,孟如虎整个人都要炸了。不光是他,整个独立骑兵团都要爆炸了。在他们看来,自己可是整个黑衣军最牛逼的骑兵部队,元首要增援东蒙,他们理应作为先锋!结果呢?第一次派出增援部队,元首选择了第1骑兵旅,这一次元首又选择了合成团,始终没他们的份! 简直是岂有此理! 陈悦上蹿下跳:“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们猛虎团哪一点比不上第1骑兵旅哪一点比不上和成团?凭什么这么光荣的任务都交给了他们,始终没有我们的份?元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孟如虎咬着牙说:“给老子闭上你的鸟嘴。什么叫元首不要我们了?我们可是黑衣军最强大的骑兵部队,这一点永远也改变不了的!” 副团长傅永同样跺着脚大骂:“还黑衣军最强大的骑兵部队呢,屁呀,两次增援东蒙都没我们的份,还好意思吹?” 孟如虎挥舞拳头说:“元首自然有他的考虑,该我们上的时候肯定会让我们上的,你们嚷嚷个屁。都给老子闭上你们的牛嘴,再胡说八道动摇军心,老子就揍你们!” 陈悦可一点都不怕他:“你也只会对我们挥舞拳头!有本事去揍马旅长和周团长他们呀,把他们揍趴下,将他们的任务抢过来,我就承认你是我们的老大!” 孟如虎眯起眼睛盯着他,阴恻恻的问:“你的意思是,现在你不承认我是你的老大喽?” 陈悦一脸不屑:“不能抢来光荣的作战任务的老大,要来何用?” 傅永在一边猛点头:“对极了,这种老大不要也罢。” 孟如虎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他奶奶的,你们是造反了是吧?信不信现在老子就把你们揍得满地找牙?” 陈悦说:“想打架是吧?来,只管放马过来,怕你的话我就不姓陈了!” 张北这个鬼地方兔不拉屎,鸟不下蛋,驻扎在这里啥娱乐都没有,独立骑兵团那帮长着橄榄屁股的野小子早就呆得不耐烦了。再加上接连两次增援东蒙,跟俄军交战的机会都让别人给抢了,大家都非常不满,心头憋着一把火,看谁都不顺眼,总想找茬打一架,上下尊卑什么的,早就被他们抛在脑后了……再说独立骑兵团里也没有这玩意,看谁不顺眼就约一架,打完了又是好哥们。现在孟如虎和陈悦都看对方不顺眼,立刻就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孟如虎练的是劈挂拳,一种非常凶狠的拳术,一旦进攻那真的是跟疾风骤雨似的,叫人根本就喘不过气来。陈悦作为陈氏太极的传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立刻施展太极拳,双脚跟生了根似的钉在地上,连消带打将孟如虎的公式一化解。傅永等等一帮军官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甚至磕起了瓜子,喝彩打分忙得不亦乐乎……整个指挥部别提有多热闹了。 打的正来劲,一名传令兵冲了进来,一个凤点头躲开一张迎面飞来的小板凳,大声叫:“老大老大,别打了,有人来了!” 孟如虎呼呼呼,一连几拳击出,拳拳带风力爆,凶猛绝伦:“除非是元首来了,否则不用跟我报告,今天我非揍扁陈悦这个可恶的家伙不可!” 那名传令兵说:“不是元首,是元首身边的秘书,她来了!” 此言一出,正打得难分难解的那两位都停了下来,异口同声的问:“元首身边的秘书?谁呀?男的还是女的?” 传令兵用手比划着:“女的!个子这么高,头发很长,有点卷,是栗色,漂亮得简直不像话……” 话还没说完呢,楼下传来一个清脆的、带着磁性的声音:“这是独立骑兵团的指挥部吗?怎么这么吵?是不是有人正在里面砸东西捣乱呢?” 这声音孟如虎听着太耳熟了,不就是那位到火车站去找他,告诉他独立骑兵团要调到张北来的傅秘书吗?她怎么来了? 他慌慌张张的对那些正在看热闹的家伙说:“是傅秘书,她来了!赶紧把东西收拾干净,可别让她看到我们的指挥部又脏又乱,不然的话她回去向元首告上一状,咱们以后都别指望有出头之日了!” 听他这么一说,这帮好战的分子顿时就紧张了起来,顾不上看热闹了,七手八脚的动手收拾东西…… 然后闹出了更大的动静,更像是有一大群**分子正在里面疯狂打砸抢烧了。 孟如虎气得急骂娘:“兄弟们,手脚轻点行不行啊?你们这到底是在收拾东西还是在拆房子啊?” 陈悦手脚麻利的将一张被踹翻了的桌子扶起来,口头上还嫌弃着:“能在短时间之内收拾干净就不错了,还那么多废话?赶紧下去迎接呀,可别让人家觉得我们独立骑兵团没礼貌!” 了解独立骑兵团的人要是听到陈悦十万火急地催着孟如虎赶紧下去迎接傅秘书,免得被傅秘书误会他们没礼貌,肯定会要笑出猪叫上来。这帮家伙向来都不知道“礼貌”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今天怎么讲起礼貌来了? 孟如虎用实际行动向他们证明了什么叫凡事都有例外。独立骑兵团确实从来都不知道“礼貌”这两个字怎么写,但是面对元首身边那几位貌美如花、多才多艺的女秘书,他们会在一秒钟之内从桀骜不驯的野小子变成乖宝宝。这不,现在孟如虎就火烧屁股一样从楼上冲了下去,生怕怠慢了片刻,就被人家误会自己没有礼貌,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还真的是一物降一物。 下了楼,孟如虎一眼看到傅明月,只见她一身黑色军装,手里拎着行李箱,卓立在雪地中。这位大小姐实在是太漂亮了,一身普普通通的军装穿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看上去英气逼人,再加上那一头栗色的卷发,还有洁白无瑕的脸庞,以及近乎完美的身材,顿时就叫人挪不开眼睛。只看了一眼,他顿时就心跳如雷,慌慌张张的迎上去,连话都说的不大利索了:“傅……傅秘书,欢迎……欢迎……” 傅明月有些好奇的看着他:“孟团长,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孟如虎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我的身体好的很呢。” 傅明月纳闷:“既然没有生病,那你怎么连话都说不利索?” 孟如虎:“……” 总不能告诉他是因为见到她之后整个人紧张万分,所以才话都说不利索吧。他打死也不会解释的,太丢人了。 傅明月向他伸出手来:“孟团长你好,我奉元首之命前来独立骑兵团公干,以后请多多关照。” 孟如虎说:“好说好说。”伸手跟他握了一下,感觉那手柔弱无骨,像是握住了一团羊脂美玉,那种触感细腻而温热,让他有一种触电的感觉,只是轻轻一握赶紧又松开了。 这下傅明月有点笑不出来了,很认真的说:“孟团长,我没有得鼠疫、天花之类的疾病,跟我握手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你不用这么紧张。” 孟如虎有口难言,那脸一直红到了耳根。 幸好此时傅永、陈悦等等一帮军官终于把指挥部给收拾好了,呼啦啦的跑了下来,看到傅明月一个个两眼放光:大美女哎!张北这个鬼地方实在是太荒凉了,不敢说连只母蝎子都找不到,但是想看到像傅明月这种万里挑一的大美女,那纯粹是想多了。他们兴奋不已,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叫:“傅秘书你来啦?” “傅秘书,欢迎来到独立骑兵团!” “傅秘书,好久没见了,想死你啦!” 这帮家伙实在是太热情了,弄得傅明月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的脸微微有点红,十根手指交叉扭着,羞涩的笑着,说:“唔……确实有些日子没见了,你们都还好吗?” 其实她也就见过这帮家伙几次而已,根本就谈不上多好的交情。 独立骑兵团的军官们异口同声:“好!好极了!” 好个屁,呆在这鬼地方一个个闲得发霉,无聊到想自杀,能好才叫见鬼了。 傅明月笑靥如花:“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都要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了。我对军营生活并不熟悉,所以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孟如虎猛点头:“好说,好说,傅秘书你有什么需要的话一定要跟我们说,我们肯定会帮你的……对了,傅秘书,你大老远跑到张北来,到底有什么公干呀?能跟我们说说吗?” 军官们也是万分好奇。在他们看来,傅明月可是天之骄女,在国家的政治神经中枢工作,地位高得吓人,这样一个天之骄女居然跑到张北这个苦寒之地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没准有重要的任务要给他们呢! 傅明月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就是奉元首之命前来监督你们,免得你们给他先斩后奏,扔下防区跑到东蒙去打仗。” 孟如虎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了:“监……监督!?” 傅明月诚实的说:“用旧时代的话来说就是监军啦!” 这下,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 第564章 大进军 陈悦、傅永等等一帮独立骑兵团的军官有一个算一个,笑容全部都凝固在了脸上,一个个愣愣的看着傅明月,仿佛见了鬼似的。 还真的跟见了鬼差不多。他们这两天正在暗中商量看怎样忽悠孟如虎来个先斩后奏,先出兵东蒙,造成既定事实之后再向李思明报告……等到李思明接到电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大草原上跟俄军杀得血肉横飞了,就算元首大人不乐意也拿他们没办法了嘛! 不曾想,元首大人道行可比他们高深多了,他们的计划还没有付出行动就已经被识破,立刻给他们派了个监军过来! 监军是个什么玩意? 说白了就是专门监督他们这些骄兵悍将,得到机会就往上头打小报告的!这种角色实在是令人厌恶,陈悦在演绎小说里见多了,曾经放出狠话来:将来他要是军,谁敢往他的部队里塞一名监军,他见一回打一回! 谁曾想,现在李思明就光明正大的往独立骑兵团里塞了一名监军。看着傅明月那俏生生的样子,陈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发现自己对监军见一回打一回的誓言完全无法实现……就傅明月这身板,轻轻一拳过去就得送医院急救了! 而且面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他下不了手啊! 最终这位猛将无可奈何的放弃了捧监军的打算,他背负着双手抬头看着天空,神情悲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好巧不巧的,孟如虎,傅永等人也一个个背负双手,仰天长叹。这些家伙明明一个比一个年轻,可傅明月愣是从他们的叹息中听出了浓浓的沧桑与悲怆。她有点束手无策:“你……你们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叹气了?” 孟如虎怅然说:“元首……不再信任我们了呀!” 一众军官不约而同的点头,那种整齐划一,跟阅兵式有一拼。 傅明月一头雾水:“怎么可能呢?你们是全军最强大的骑兵部队,元首怎么可能不信任你们呢?” 陈悦含着眼泪说:“如果他信任我们,就不会往独立骑兵团里派监军了。” 付勇神情悲愤:“如果他信任我们,就不会这样冷落我们了。” 一大帮的军官用力的点头,不言不语,那是无声的控诉。 傅明月越发的茫然:“他怎么冷落你们了?不可能呀!”她对军队的事情了解不多,但也听说过独立骑兵团的大名,知道这支部队战斗力极强,而且出了名的胆大包天,哪怕面对十倍于己的敌军也照冲不误,并且将对方冲垮,这样的部队,元首怎么可能不信任呢? 孟如虎越发的悲愤:“第一次往东盟增援没有选择我们,出兵北满没有选择我们,现在再次增援东蒙还是没有选择我们!” 陈悦挥舞着胳膊连说带比划,言词激烈:“我们为国家留过血,我们为国家砍过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却连参加阅兵式的资格都没有了!傅秘书你知道我们有多难过吗?你知道我们有多伤心吗?” 傅永愤怒的说:“肯定是元首身边出了小人了,在他耳边说我们的坏话,所以元首对我们不理不睬!” 孟如虎低垂着头颅,沮丧的说:“果然……信任是会过期的……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没用……” 这帮家伙一个个戏精附体,傅明月完全让他们给搞懵了。看着他们那悲愤而沮丧的神色,她都不由得有些心疼这些年轻而富有活力的军官,有些手足无措的安慰他们:“你们不要多想,元首其实还是很信任你们的,只不过现在他手头上能动用的、具备快速机动能力的部队实在是太少了,要防御的区域太大了,不得不把你们留在张北而已!你们放心,顶多再过半个月就会有民兵团前来接手你们的防区,到时候你们就可以腾出手来北上去增援东蒙了!” 一众军官顿时眼睛大亮:“会有民兵团前来接手我们的防区?真的吗?” 傅明月猛点头:“真的,千真万确!元首已经决定从冀东民兵队伍里抽调两个团过来了,只不过冀东民兵还没有完成冬训,暂时来不了,所以你们还得等上半个月。” 孟如虎笑逐颜开:“太好了!” 陈悦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整张脸都在发光:“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兔不拉屎鸟不下蛋的鬼地方,到东蒙去狠狠的教训那帮死毛子了!” 傅永高举双手放声欢呼:“元首英明!元首万岁!” 一大帮军官紧跟着欢呼:“元首英明!元首万岁!” 傅明月:“……” 她冷眼看着这帮戏精的表演,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被演了。 得知自己顶多再在这个鬼地方再待上半个月就可以解放了,独立骑兵团的军官们顿时跟过年一样开心,哪里还有半点不被人所信任的沮丧和悲怆?他们手脚麻利的帮傅明月搬行李,安排住处,非常大方的把整个张北唯一一栋有壁炉的房子让给了她。虽说已经是三月了,但张北依然冷的要命,他们这些钢筋铁骨的男子汉顶得住,可傅明月顶不住,没有壁炉供暖的话,不到半个月这位秘书就要被冻僵了,到时候他们怎么向元首交代? 在他们紧张的安置着这位秘书的时候,第2骑兵旅的大部队已经搭乘火车赶到了张家口,而合成团上上下下4500余人则在周迪的带领下分乘四百余辆卡车,由二十五辆装甲车开路,顶着刺骨寒风浩浩荡荡的驶离自己的防区,朝两千余里之外的海拉尔杀去。 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机械化长途机动,它必将载入史册。 数百辆汽车浩浩荡荡地驶过大草原,看似气势磅礴,实则苦逼无比。还记得吗?大草原上是没有公路的,虽说从张家口到东蒙,地势挺平坦,但毕竟不是公路,颠簸是绝对少不了的,士兵们坐在卡车上,一天颠上七八个小时,骨头都给颠散了,不知道多少人颠着颠着便从车上跳下去哇哇狂吐,吐完了再一溜小跑追上正在一颠一颠地往前开的汽车,在战友们的帮助下爬上去……放心,只要记得卡车的编号,完全能追上的,因为卡车是在以三十公里的时速前进,而这些来自大别山山区的士兵个个都是出了名的铁脚板,追上它毫无压力。 颠得难受倒还在其次,最要命的是这一路上不断的卡车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毕竟是在没有公路的地方颠簸行驶,在这个时候的汽车技术还远远称不上成熟,不出问题那才叫见鬼了。好在周迪很有经验,每辆车都备了钢丝绳,一旦有车辆坏了就用钢丝绳绑住,有没有坏掉的卡车拖着继续往前开,等速赢时间到了再让汽修营进行维修。也幸亏如此,不然每换一辆车都要停下来修,那整个部队用不了多久就散架了。 当然,他们更应该庆幸的是现在现在大草原每一寸土地都被冻得跟钢板一样坚硬,所有的河流湖泊都被冰封了,他们不必为汽车陷进松软的泥土里动弹不得,而担心更不用为如何让庞大的汽车部队越过那一条条河流而头疼,这也算是老天爷对他们的一点点优待了。 每当他们停下来安营扎寨,准备宿营的时候,都会有飞艇缓缓的出现在草原的上空,然后一朵朵伞花在天空中绽开。李世民还真的把自己那异想天开的计划贯彻到底了,他总共从德国进口了十五艘齐柏林飞艇,这段时间已经完全交付完毕。历史上,德国人拿这些飞艇当轰炸机用,对英国、法国的城市实旋轰炸,然后被英军和法军的战机打成团团火球,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用这种速度缓慢、操作不易的载具去轰炸敌方的城市,那跟送人头有什么区别?那是轰炸机的活啊大佬!他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他订购的都是特别设计的重载飞艇,飞得比德国版本的慢,也低得多,但有个优点,那就是能装,一次可以运载五吨货物。如果是希特勒这个挂弹狂见了肯定会狂喜,五吨,可以塞好多好多炸弹了哟!但李思明表示他一枚炸弹都不会挂,这些飞艇就是专门用来运送补给的! 事实证明他的计划是可行的:只要预先知道了行军路线,同时保持无线电台联系,要在大草原上找到一支庞大的车队并不是什么难事。于是,每天傍晚这些准时出现在天空中的庞然大物和纷纷扬扬地落下的伞花就成了大草原上最为壮丽,也最为奇幻的奇观,合成团的士兵们再怎么疲惫,看到这一幕也马上就会生龙活虎,激动得嗷嗷直叫。 这些庞大的飞艇还有地面上那更为庞大的车队还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把沿途试图袭扰他们的博格多汗国叛军给吓得四散逃窜。 蒙古地区穷,外蒙更穷。穷的地方往往很迷信,所以这些来自外蒙的叛军士兵纷纷将那些飞艇,还在地草原上奔驰的车队当成了神的造物,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别说让他们对车队发动攻击了,连靠近车队都不敢! 得亏他们如此软弱,合成团才一路顺风,以每天两百五十公里的速度向北推进,很快就抵达了贝尔湖地区。 而此时,第1骑兵旅已经在哈拉哈河一线与俄蒙联军鏖战了。 第565章 攻势1 在贝尔湖南岸附近跟哥萨克骑兵狠狠地干了一仗,把哥萨克骑兵杀得尸横遍野之后,第1骑兵旅的北进之路就顺利了许多。在这一战之前,每天都有小股外蒙叛军和哥萨克骑兵跑来骚扰,这些贱人从不跟他们正面交锋,都是打几枪就跑,把第1骑兵旅恶心得够呛,打从他们在贝尔湖南岸狠狠地收拾了一通哥萨克之后,这种纯粹在恶心人的袭扰就很少了。 那些负责袭扰的家伙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挑逗一头何等可怕的猛兽了。之前针对他们的袭扰,第1骑兵旅只是远远的派出狙击手,隔着几百米对他们进行点名,打死几个把他们赶跑就算了,他们并不在乎这几条人命,能给第1骑兵旅添乱就行了。 可现在他们惊恐地发现,如果他们继续这样给第1骑兵旅添乱,把第1骑兵旅给惹毛了,他们会死的! 所以…… 还是算了吧,都是混口饭吃的,没必要把自己的老命搭进去。 得益于此,第1骑兵旅进展神速,很快就穿越了整个贝尔湖地区,来到了哈拉哈河南岸。在穿越贝尔湖地区的过程中他们又遭遇了一次阻击,是一支博格多汗国的骑兵部队发动的,在他们宿营的时候突然从四面合围过来,试图将他们一口吃掉。结果第1骑兵旅连车营都懒得摆了,直接将缴获的俄军重机枪往阵地前一摆对着他们疯狂的突突突,两挺一组交叉扫射之下,博格多汗国叛军的尸体很快就铺满了战场。这场战斗没有给第1骑兵旅造成任何损失,反倒是叛军骑兵死伤了四百多人,还给第1骑兵旅送来了一百多匹好马。 马成清点战利品的时候惊喜地发现,这些缴获的战马里有两匹高大健壮,鸟颈龙背,四肢修长而筋骨精坚,肌肉发达,毛色光亮,跑起来像一阵风一样,不管是爆发力还是耐力都极佳,找来俘虏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两匹马是他们师长的爱驹,花了大价钱从土库曼斯坦那边买过来的。这位骚包的师长满以为可以靠着这两匹千里马和掌中利刃纵横沙场,建功立业,结果一发流弹飞过来就要了他的命,这两匹名驹也成了第1骑兵旅的战利品。 从土库曼斯坦那边买过来的…… 嗯哼,土库曼斯坦那边盛产的名驹叫什么名字来着?阿哈尔捷金马,翻译成人话就是汗血宝马,古代武将梦寐以求的名马! 马成大乐,让人把这两匹马好生照顾好,等战争结束后回到京城献捷,就把这两匹汗血宝马送给李思明,他们的元首大人一大爱好就是满世界的搜集名马,这两匹汗血宝马他肯定会喜欢的! 马成的好心情持续到前锋部队抵达哈拉哈河之后就消失了。 俄军早早在哈拉哈河两岸构筑了防线,挖堑壕筑土垒修地堡拉铁丝网布雷场玩得不亦乐乎,隔绝了第1骑兵旅北进的道路。接连败北之后,俄军终于认真起来了,在这个方向投入了一个步兵师又一个步兵旅,建立了一道长达十余公里的防线,两翼还有哥萨克骑兵盯着,阵地后方则是整整一个野战炮团! 马成来到前线,用望远镜看着那毒蛇般在大平原上蜿蜒的铁丝网,直接就爆了粗口。他不怕跟俄军打运动战,他坚信以第1骑兵旅的装备和战斗力,不怵任何一支俄军。但是现在俄军连脸都不要了,直接给他来个掘深壕结硬寨打呆仗,他还玩个屁啊!总不能让他的士兵全部下马顶着俄军野战炮轰击重机枪扫射趟过雷场剪断铁丝网,踩着同伴的尸体向那一个个土垒,一道道战壕发动进攻吧?真这样干的话,只怕俄国将军做梦都能笑出猪叫声来! 马彪这个冲锋狂人现在也狂不起来了,盯着俄军防线脸黑得可以:“奶奶的,这帮家伙可真是够不要脸了,兵力、火力上拥有这么大的优势还摆出一副要严防死守的鸟样,真他奶奶的!” 诺敏也看出俄军的防御体系暗藏杀机:这他妈不就是针对骑兵的吗? 他恨得咬牙切齿:“这帮龟孙子不做人啊!” 马成淡淡的说:“我们不能指望敌人永远采用对我们有利的战术部署。”扭头问向导张七:“能要过去吗?” 骑兵部队的优势在于机动能力很强,尤其是在这种地形开阔的战场,他们总是能够掌握主动权,对他们有利的就打,对他们不利的就选择绕过敌军防线,只要有得选都不会选择跟敌军硬碰。这大草原一望无际,地形开阔,河流湖泊又被冰封了,到处都可以行车走人,那我为什么要一根筋的死磕敌军防线呢?绕过去不好吗? 张七摇了摇头:“绕不过去。” 马成拧紧眉头:“绕不过去?怎么说?” 张七说:“这是通往海拉尔的捷径,如果选择要路的话,往东就是连绵的山区和林地,更有利于步兵防守和社服,而往西就是连绵的戈壁滩,一旦走进去,就算没有遭到敌军攻击,想走出来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听他这么一说,马成的神色顿时就变得凝重了:“看来这一仗非打不可啊。” 第1骑兵旅的将领们忍不住都爆了粗口。 这一仗确实非打不可。距离李思明给他们的半个月时间已经没剩几天了,这点时间如果继续走捷径的话可能还足够,但是要跑到戈壁滩去绕圈子的话,那可就远远不够了,而往东进入山林地带……他们在大平原上都打不过步兵,往骑兵难以展开的山林地带钻,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没得选了,只能硬着头皮打。 马成下令:“停下来挖掘战壕,安营扎寨,准备决一死战!” 第1骑兵旅停止推进,就在距离俄军防线大概两公里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安营扎寨,挖掘战壕。 马成指挥骑兵打仗很厉害,指挥步兵同样不含糊,他把阵地建立在一片连绵的丘陵上,这些丘陵普遍都只有三十来米高,而且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实在很难作为长期坚守的制高点,但总比待在一马平川的平地上强。鉴于俄军拥有极为强大的炮兵部队,马成把主力部队都隐藏在丘陵后面,只在丘陵上放少量的兵力,并且在正面和反斜面都挖了猫耳洞。 现在大草原的地面冻得跟铁板一样硬,一铁锹下去也只能刨起一点点泥土,想要靠人力挖掘工事并非易事。不过工兵们有办法,他们从马车上搬来一箱箱的火箭弹,将它们支起来,弹头朝下,用电话线连接发火装置,用电话机作击发器,随着他们用力摇动手柄,一枚枚火箭弹尾部喷出炽热的火焰,尖啸着径直钻入地面,然后轰然爆炸……好歹也是十六公斤重的大家伙,这一炸威力非同小可,马上就在地面上制造出一个个深达一米四、一米五的大坑,工兵们挥动铁锹镐头对弹坑进行加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一个个单兵坑给修好了。 然后再横向挖掘,把一个个单兵坑连接起来,形成一段段蜿蜒曲折的战壕,每段战壕都有着众多马蹄状的突出部,每个马蹄状突出部都布置有一挺通用机枪。 至于在丘陵上,则先用火箭弹炸出一个个大坑,再把这些大坑加工成猫耳洞。直到猫耳洞挖好之后才挖掘战壕……他们携带的火箭弹数量充足,而且一路上没怎么使用,现在派上大用场了。有这些火箭弹在,往日费时费力的工事修建起来事半功倍。 只不过这边轰隆隆的炸个不停,把严阵以待的俄军给搞得一头雾水,他们看着主动退到丘陵地带去拿着炸药不停地炸的第1骑兵旅一脸茫然:这帮家伙在搞什么鬼啊? 负责防守哈拉哈河的是安德烈中将的得力助手,巴扎罗夫少将,后贝加尔军区第27步兵师师长。这家伙作战勇猛,指挥能力很强,最重要的是听话,眼看阻击第1骑兵旅的行动接连失败,第1骑兵旅离海拉尔越来越近,安德烈中将无奈之下,只好派出了这员爱将。他给这员爱将的命令是:“这支中国骑兵不计代价一路猪突,目的无非就是增援海拉尔。我军把海拉尔团团包围,昼夜围攻,他们肯定心急如焚,你要利用好他们这种心理,迫使他们主动进攻你坚固的防线,用猛烈的机枪火力和炮火把他们的血全给我放干!” 巴扎罗夫少将不明白中将为什么一再强调要“迫使中国骑兵主动进攻”,明明进攻方应该是他才对。俄军不管是兵力还是火力配置都远比中国骑兵要强大得多,又是以逸待劳,对付一支只有3000来人的、早已人马俱疲的骑兵,还用得着严防死守?光是归他指挥的哥萨克骑兵就不比中国骑兵少,拥有如此巨大的优势还要龟缩防守,实在是令人憋屈! 他给安德烈中将打电话:“敌军已经挺进至哈拉哈河南畔,正在疯狂挖掘工事准备死守!” 第566章 攻势2 安德烈中将说:“总算堵住他们了,真的太好了!” 中将大人是发自内心的高兴。骑兵嘛,在高速运动的时候最难对付,而当他们停下来之后,要收拾他们就轻而易举了。他的策略取得了成效,中国骑兵发现自己无法轻易的攻克巴扎罗夫少将的防线之后,果断停下来构筑防线,准备转入防御,也有可能是等待后面的部队跟上来……反正不管是怎么样吧,他们都停下来了! 只要他们停下来就好对付了。 巴扎罗夫少将问:“将军,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安德烈中将说:“提高警惕,严防敌军偷袭,同时多派一些侦察兵盯住敌军的一举一动,别让他们给跑了。” 巴扎罗夫少将直发愣:“就这些?我们拥有几倍于他们的兵力优势,面对一支已经人困马乏的骑兵,还要严防死守?” 安德烈中将说:“想要与最微小的代价取得胜利,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他们主动去进攻你们。哈拉哈河南岸的地形我看过了,一马平川,无险可依,是骑兵展开的理想地形,但也是我们的炮兵和重机枪绞杀敌军的最佳靶场。他们急着增援海拉尔,一定会主动去进攻的,你们耐心等待就好了。” 巴扎罗夫少将表示他没有耐心:“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 安德烈中将说:“不会让你等太久的。顶多48个小时,他们就该有所行动了。” 可能是察觉到心腹爱将的不满,他加重了语气:“亲爱的巴扎罗夫,请慎重的对待这场战斗,我们已经输得太多了!我们需要这场胜利!” 巴扎罗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他对安德烈中将的部署很不满,认为这是逼他去当缩头乌龟。但是站在安德烈中将的立场,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自开战以来俄军连吃败仗,折损多少人马倒在其次,关键是一次次被中国军队与微小的代价击败甚至全歼,脸都丢光了,这才是最要命的。作为东蒙战场的指挥官,安德烈中将必须想办法把面子给抢回来。这一仗他不仅要赢,还要与尽可能小的代价干掉这支中国骑兵,只有这样才能重新振奋起俄军的军心和士气! 这正是安德烈中将明明拥有巨大优势却严令他必须严防死守,不得主动出击的原因。俄军真的不能再打一场类似于贝尔湖南岸那样的大败仗了。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巴扎罗夫心中的怨气减少了不少,瓮声瓮气的说:“我会拿下这场胜利,用那些中国骑兵的鲜血来洗雪耻辱的!” 安德烈中将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等着你胜利的好消息。” 挂掉电话之后,巴扎罗夫下令派出大批哥萨克骑兵对中国军队的防线实施不间断的侦察。他对这个陌生的对手其实一点都不了解,既然中将说必须慎重对待,那他就慎重起来。 大批哥萨克骑兵十几骑一队,离开防线跑到中国军队的阵地附近不断的发起骚扰。这些好战的哥萨克才不会老老实实的侦察,中国军队那几场胜利都是在哥萨克骑兵身上取得的,接二连三的失败让哥萨克骑兵颜面扫地,他们迫切的希望能够以牙还牙,干掉这支中国骑兵,向全世界证明哥萨克仍然是全世界最勇猛最善战的骑兵。在这种心态下,指望他们老老实实的做好侦察兵的本分工作?那真的比登天还难。 马成看着四面八方那些往来奇宠,千方百计的挑衅的哥萨克骑兵皱着眉头说:“他们攻击性很强啊。” 参谋长说:“哥萨克的彪悍好战,全世界都出了名的,不奇怪。” 马成说:“但与此同时,他们的主力部队却在哈拉哈河两岸构筑了坚固的防线,龟缩不除……” 此言一出,参谋长也皱起了眉头:“主力部队龟缩不出,负责侦查的骑兵拼命挑衅,这未免也太矛盾了。” 马成说:“看样子,这位俄军指挥官并不怎么喜欢龟缩防守啊。” 参谋长顿时眼睛一亮。 哥萨克骑兵不停的在防线四周转悠,频频挑衅,而第1骑兵旅责埋头苦干,玩命修补地球,根本就不鸟他们。哥萨克骑兵离得远他们就不予理睬,离得近了,狙击手立刻抄起M28狙击步枪瞄准。随着一声声清脆的枪响,那些在五六百米范围之内活跃的哥萨克骑兵接二连三的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接连吃了几回亏之后,那些哥萨克骑兵都发现情况不对了,暗暗心惊: 这次中国骑兵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有这么多神枪手? 马彪这个冲锋狂人看到那么多哥萨克骑兵就在自己面前转悠,心痒难耐,跑到马成面前向他请战,希望能够带领一支骑兵部队杀出去给点颜色这些骄狂的哥萨克骑兵瞧瞧。毫无疑问的,他的请求又一次被马成给打了回来。 “老老实实守好你的防区,别一天到晚就想着冲啊杀啊!” 马彪很是不满:“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我们的防线四周转悠,什么都不干?” 马成说:“他们喜欢转悠就让他们转,反正无法对我们构成威胁。” 马彪跺着脚说:“这也太憋屈了!我们的骑兵明明不比他们差,为什么要待在丘陵上傻乎乎的看着他们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 马成说:“因为他们希望我们主动去进攻他们的防线。” 马彪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就这么简单?” 马成说:“就这么简单。”扭头对山鹰说:“你要记住,在战场上绝对不能做敌人希望你做的事情!” 山鹰用力点头:“义父说得对,我记住了。。” 马彪独狼:“对个鬼呀!这分明就是缩头乌龟的言论!” 山鹰瞪了他一眼:“难道义父说的不对吗?” 马彪:“……” 好吧,这位枪法如神的狙击手经典台词也就那么两句,第1句是“义父说得对”,第二句则是“难道义父说的不对吗?”简直让马彪无语。 看到马彪那一脸吃了瘪的表情,马成哈哈大笑,问张七:“这附近有什么野味吗?” 张七愣了一下:敌军都把我们前进的路给堵了,你还有心情想野味?如果人家是老大,既然老大开口问了,他就得回答:“这附近野位不在少数,比如说野狼、野山羊、野骆驼等等。当然,最多的还是傻狍子……” 马城有点好奇:“傻狍子什么玩意?” 诺敏解释:“狍子是大草原上很常见的一种野兽,长得有点像鹿,五六十斤重一头,肉质鲜美,是我们蒙古人重要的肉食来源,我们想吃肉了就会去猎杀它。”说到这里他笑了笑:“狍子的好奇心非常旺盛,一点新奇的东西就能轻而易举的吸引它们的注意力,这闻闻那舔舔,设陷阱逮它一逮一个准。它的胆子还小得可以,一旦遇到猎人追逐就会吓得不知所措,自作聪明的把头埋进积雪里,以为这样猎人就发现不了它了,非常的蠢,所以我们都叫它傻狍子。” 马成抚掌大笑:“好玩,好玩,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大草原上有这么多新奇的东西!诺敏,你能不能带人去猎几头狍子过来,让我们尝尝鲜?” 这一路上大家都只顾着赶路,没有时间停下来打猎,所以都在大草原上走了两千多里路了,马成等人都还没有品尝过大草原的野味呢。对于这样的要求诺敏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即应诺一声,当天晚上就带领一队猎手避过神出鬼没的哥萨克骑兵,跑到二十里开外一片疏林地打猎去了。 第二天一大草,狩猎队伍回来了,带回了五头肥美的狍子。由于食物充足,这些狍子都长得肥嘟嘟的,毛色油亮。它通体的毛发呈灰白色,臀部有一大块白色斑块,据蒙古猎手说这些傻狍子的屁股很神奇,一旦受惊屁股上的白毛就会炸开,整个屁股变成白屁股,然后才来考虑要不要逃跑…… 真不知道这么傻的动物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它们真得感谢东蒙、东北地区地广人稀,探向它们的猎枪比较少,才没有把它们吃到绝种。 马成把这些狍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啧啧称奇。充份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后,他让人把这些野味交给老炊,让他们赶紧料理了,做几锅香喷喷的肉汤给全旅官兵解馋————他们已经有七天没有吃过一口热汤了。 “把狍子胆剖出来给我,有用。”他特别交代。 老炊照办了。 十几分钟后,马彪带着几名士兵,捧着个食盒,打着白旗走出防区,在一帮子哥萨克的押送下来到了俄军指挥部,声称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俄军指挥官。 巴扎罗夫对此倒是挺好奇的,亲自接见了他们,问:“你们将军有什么礼物要送给我?” 马彪将手中食盒交给巴扎罗夫的警卫员,说:“将军你看看就知道了。” 警卫员打开食盒看了看,确认没有危险后把它交给巴扎罗夫。 巴扎罗夫瞅了一眼,哦,那是五枚某种动物的胆子,还带着几分温热,新鲜得很呢。 他一头雾水:“这是什么?你们将军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马彪一本正经的说:“我们将军说您缺之个,所以让我送了五枚狍子胆过来给你补补。” 第567章 攻势3 此人一出,在场的俄军军官和将领尽皆怒形于色。 俄国人不是中国人,没有那种吃什么补什么的观念,而他们的思维也是出了名的简单粗暴。看到这几枚狍子胆,他们马上就联想到了大草原上那种好奇、胆小的食草动物,然后进一步联想到…… 中国人是在嘲笑他们的胆子比狍子还小! 一名哥萨克将领勃然大怒猛的站了起来,一脚踹翻了椅子,指着马彪的脖子怒吼:“岂有此理,谁给你这样的胆量,敢公然嘲笑我们?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这家伙说起话来语速飞快,叽里咕噜的,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马彪很淡定的扭头问张七:“老张,他在说什么?” 老张吓得脸色发白,硬撑着没让自己输成一团,结结巴巴的给马彪翻译。 马彪听完之后,一脸不屑的看着那位哥萨克将领:“我为什么不能嘲笑你们?你们以为自己的胆子比狍子大到哪里去?你们的兵力是我们的好几倍,你们的炮兵力量是我们的好几倍,而且以逸待劳,我军呢?已经跋涉了2000余里,人困马乏,弹药奇缺,即便是这样,你们也只敢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堑壕里不敢冒头,这胆量还不如狍子呢!至少傻狍子还敢在老虎面前转两圈,你们在我们面前却连头都不敢冒!” 这话侮辱性实在是太强了,在场的俄军将领都让他给气炸了肺,纷纷咆哮而起,举起拳头就要揍人。马彪冷眼看着他们,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容……这时笑容让俄军降临,越发的愤怒,恨不得把他的脸都给撕碎。 巴扎罗夫深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冷冷的看着马彪,说:“你们很希望我们离开坚固的防线,主动去向你们发动进攻,所以才故意送上这份礼物试图激怒我们?” 马彪笑而不语,心里却低谷:“糟糕,让这个罗刹鬼子给猜中了!” 巴扎罗夫冷笑:“你们的算盘打的不错,不过很可惜这种小聪明对我们没用。”伸手把食盒盖上,神情冷淡:“这份礼物我收下了,回去告诉你们将军,我很喜欢他的礼物,如果可以的话请多送一点过来。” 马彪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了。在出发之前他做了最坏的打算,甚至连激怒俄国鬼子被他们当场枪毙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可他万万没想到俄军将领居然这么沉得住气,就这样收下了这份侮辱性极强的礼物,还对他表示感谢! 感谢?谢你老母啊,谁稀罕你们的感谢了?我们要的是你们被激怒,然后倾巢出动向我们发动进攻,懂不懂? 他冷笑的看着巴扎罗夫:“将军阁下,你承认自己的胆子比狍子还小?” 巴扎罗夫说:“随便你们怎么看,反正我绝不会成匹夫之勇,拿手下1万多名士兵的性命去赌气,向你们证明自己的勇敢。你们想要越过哈拉哈河就放马过来,粉碎我们的防线,杀开一条血路冲过去,如果没有这样的决心和勇气,那就不要玩这些小花招!” 马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佩服。”说完带着一帮随从扬长而去。在他看来这次任务是失败了,得赶紧回去向叔叔报告另做打算。 得知俄方将领居然咽下了这口恶气,平静的收下了自己送出的那份大礼之后,马成有点意外:“俄国毛子脾气不是很暴躁,?很好面子的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忍了?” 马彪有些沮丧:“我也不知道哦,反正吧……”他用手在空气中虚虚地比划着。“那个俄国将军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脾气很好的人,却偏偏可以忍受我们的嘲弄和挑衅,任我怎么拿话去激他都不为所动,还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马成笑了笑:“没事,回头让人抓几只老鼠,把老鼠胆取出来给他送过去,我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参谋长沉吟半响说:“也许根本就不用送老鼠胆给他们。” 马成好奇:“这话怎么说?” 参谋长说:“正如旅长你所说的,俄国人出了名的脾气暴躁,整个人跟吃了枪药似的一点就着,没事的还要找事呢,现在你这样侮辱他们,他们居然选择了忍耐,你认为这正常吧?” 马成眸中精光一闪:“你的意思是他们想要将计就计?” 参谋长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当一个脾气暴躁的人突然变得很有耐心,对敌人的挑衅不为所动,那肯定有鬼。” 马成一拍大腿:“好家伙,差点就上了他们的当了!传我命令:各阵地立刻加强戒备,准备抵御俄军的进攻!” 他话都还没说完呢,一名侦察兵便冲了进来,兴奋的大叫:“队长,俄军动了,俄军动了!” 马成霍一下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出指挥部,站在椭球上,用望远镜朝远处张望…… 事实上根本用不着什么望远镜,因为两军阵地相隔也不过三千米,用肉眼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他清楚的看到大队大队的俄军从战壕里开出来,以营为单位组成一个个庞大的方阵,浩浩荡荡的朝这边涌来。走在最前面的,是第1骑兵旅的老朋友,哥萨克骑兵,这些彪悍绝伦的家伙正纵马在大草原上驰聘,驱逐着第1骑兵旅的侦察兵。第1骑兵旅的侦察兵并不想跟他们交战,骑着快马以最快的速度朝这边撤过来,哥萨克在后面穷追不舍,双方在马背上用步枪对射,枪声跟爆豆似的响个不停。在颠簸的马背上想用步枪射中对手可并不容易,所以两边你来我往,打得虽然很热闹,但真正中弹的人却没几个。 俄军步兵把帽子挑在刺刀上,朝骑兵发出阵阵欢呼,为哥萨克骑兵精彩的表演而喝彩。他们显得很放松,不像是去打仗,倒像是在看马戏表演。但是,那比芦苇还要密的刺刀,还有后面那一门门有高大的挽马拖拽着的大炮,无不向第1骑兵旅证明,他们是认真的! 所以第1骑兵旅最好也认真起来,否则必将付出血的代价。 马成冲参谋长竖起一根大拇指:“真有你的,完全掐准了俄国人的脉搏了!这场战役要是取得胜利,你居首功!” 参谋长显得有些激动,照着空气恒河挥出一拳:“我就知道他们不安好心,可让我给猜对了!” 是的,他猜对了。在俄国人的字典里,“忍耐”、“克制”这些字眼一律跟“放屁”划等号。他们压根就没有半点吃亏是福的觉悟,他们崇尚的事,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有仇当天报,绝对不会留到第二天。中国骑兵的实力本身就远远逊色于俄军,又是远道而来,人困马乏,战斗力大减,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敢派人送上几枚狍子胆,把俄国人的脸摁到地上来摩擦,这样巴扎罗夫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马彪刚刚离开巴扎罗夫就爆发了,咬牙切齿下令全军出击,他要把那些可恶的中国骑兵全部撕成碎片,不然难消他心头之恨。 至于安德烈中将的命令……现在他哪里还顾得上?先出了这口恶气再说。在巴扎罗夫看来,这一仗自己拥有极大的优势,稳赢的,只要能速战速决,全歼中国骑兵,就算违反了中将的命令也不要紧,中将是不会跟一个全歼了中国一个骑兵旅将军计较的。他的方案获得了麾下所有将领的一致赞成,大家都让那几枚狍子胆给气得肺都炸了,都只剩下一点老弱残兵留守阵地,主力倾巢出动,直扑第1骑兵旅的防线而来! 第1骑兵旅并没有在俄军推进的过程中作任何阻击或者袭扰的尝试,连少数外放的侦察兵都给收了回去,得益于此,俄军行进非常顺利,不费吹灰之力便推进至距离第1骑兵旅的阵地仅一千米远处,在那里停了下来。 巴扎罗夫盯着那面在土丘上高高飘扬的黑云长剑旗,再看看毫无动静的中国骑兵阵地,露出不屑的神色,对将领们说:“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机动性超强,一位骑兵将领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让自己麾下的骑兵动起来,掌握战场主动权,哪有还没开战便让所有骑兵全部呆在一个地方打阵地战的道理?敌军有这等庸将,我们想不赢都有点难了!” 一众俄军将领深以为然。正如巴扎罗夫所说,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机动能力超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掌握战场的节奏,不管是进攻还是撤退,主动权都在自己手中。一支骑兵,只有动起来才有战斗力,处于静态防御状态的骑兵兵力再多,战马再神骏,那也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总是会被数量远少于自己的进攻方轻易地击溃,历史上有无数战例都证明了这一点。 现在,中国将军犯了同样的错误,他把所有骑兵都隐藏到了丘陵中,似乎是想占一个居高临下的便宜,却不知道这样一来让自己的部队丧失了机动能力,沦为俄军的靶子! 这一仗,他们赢定了! 第568章 攻势4 俄军确实实力雄厚,不仅拥有一个步兵师又一个步兵旅,还拥有一个齐装满员的哥萨克骑兵旅,论骑兵的数量,丝毫不逊于第1骑兵旅,甚至还略多。他们更拥有四十余门野战炮、骑兵炮,占据压倒性的优势。他们从容展开,对第1骑兵旅的阵地形成了C形包围,一门门大炮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丘陵,只消一声令下,就能将中国骑兵的阵地炸成一片火海! 美中不足的是,中国骑兵似乎将阵地设在了丘陵后面,那是秋林挡住了俄军的视线,站在他们这个角度,看不见中国军队阵地的情况。 不过,这难不住俄军。巴扎罗夫一声令下,俄军炮兵阵地升起了两个氢气球。在俄军士兵的控制下,氢气球摇摇晃晃的越升越高,很快就悬停在了三百米高空,从在气球吊篮上,中国军队阵地的情况可谓一览无余。 亲自坐上氢气球升空去侦察中国军队阵地的是,第27步兵师下辖的第27炮兵团团长尼克拉中校。他是正儿八经的炮兵学院出身的高材生,在炮兵的运用方面很有一套,指挥起炮兵来就像运用自己的手臂一样自如。每次用气球侦察敌军阵地他都喜欢亲自上去,倒不是信不过气球观测部队的官兵的能力,他只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中国军队在丘陵后面挖了纵横交错的战壕,这倒是新奇,战壕不是应该挖在朝向敌人那一面的吗?在丘陵背面挖战壕,防谁呢?不过战壕里的中国士兵很少,这跟中国军队的规模根本就对不上。尼克拉中校认为中国军队很有可能是在战壕里挖了防炮洞之类的工事,士兵们都躲进防炮洞里去了。 他还看到,在几座丘陵顶部,一些中国士兵架起了机枪。那种机枪外型丑陋而紧陋,看上去很是轻便,不像水冷重机枪那么庞大、笨重,负责扛这种机枪的中国士兵肯定很轻松…… 他的目光从那些机枪身上移开,继续观察中国军队的阵地。他看到,有大批战马被栓在丘陵之间,无人看管。看样子中国骑兵是打定主意要跟他们来一场阵地攻防,哥萨克将领们渴望的骑兵对冲,怕是没指望了。 这位专心工作的中校做梦都没想到,他所看到的那些机枪正把枪口指向他…… 准确的说是指向他所乘坐的氢气球。 氢气球块头可不小,又高高的挂在空中,想不发现它都有点难度。马成一看到这玩意儿,马上命令机枪手把11式通用机枪装到三脚架上,瞄准了那讨厌的氢气球。想骑到他头顶上拉屎?先问问他手里的机枪答不答应! 11式通用机枪精度很高,但再怎么高,想打中1000米外的目标也不容易。好在氢气球块头巨大,又是悬停在空中不动,要瞄准并不困难。11式通用机枪在设计之初就保留了对空射击能力,只要装上三脚架就行了,在经验丰富的机枪手的操纵之下,这些要命的机枪很快就将那两个气球套入了自己的准星之内。山鹰亲自上阵,操纵一挺通用机枪朝着尼克拉中校所乘坐的那个氢气球打出了一个点射。 子弹嗖嗖窜出,射向一千米外、数百米高空中的气球。这一梭子都是曳光弹,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红色的弹痕,山鹰不费吹灰之力就判断出,子弹打偏了,没打中。 没打中,那就修正再打! 尼克拉中校正在高空中用望远镜观察着中国骑兵的阵地,不断有新发现。虽说性格很狂傲,一向看不起中国人,但中国军队阵地布置之巧妙,还是让他忍不住发出惊叹:“这个中国指挥官厉害啊!十几个小小的丘陵经过他的布置之后就变成了可怕的死亡陷阱,要不是我亲自升空侦察,恐怕……” 嗖嗖嗖! 一串子弹带着耀眼的弹痕呼啸而来,在气球吊篮的前后左右划过,嗖嗖作响。负责控制气球的俄军士兵吓得脸都青了,像尼克拉中校喊:“中校,他们正在朝我们射击!” 尼克拉中校很淡定:“用不着在我耳边大呼小叫,我看得见!” 那名士兵神情恐惧,问:“他们还会继续开火的,我们要不要先降落到地面上,以防万一?” 尼克拉中校说:“用不着,能打到中这么远的目标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仿佛纯粹就是为了打他的脸似的,没等他把话说完,山鹰再一次扣动板机。又是一个漂亮的长点色,又是长长一串的曳光弹。这一次精度比上一次强太多了,噗噗噗噗几声轻响,尼克拉中校所在的氢气球被打出了一排小孔,储存在里面的氢气顿时喷涌而出。 负责控制气球的视频放声尖叫:“我们被击中了!” 尼卡拉中校脸色微变,大声说:“降落,赶紧降落!” 地面上的俄军也发现情况不对,七手八脚的开始回收气球作业。他们反应很快,但是再快也快不过那呼啸而来的子弹。山鹰击中气球之后迅速报出几个参数,所有机枪手根据他报数的参数做了微调,死死锁定了那两个气球,然后不约而同的扣动扳机。一时间,阵地上撕裂亚麻般的枪声此起彼伏,子弹一串接着一串飞过去,转眼之间,那两颗气球变笼罩在密不透风的弹雨之中。他们确实没有办法隔这么远打中300米高空中的人,所有的子弹都是照着气球招呼过去的,而且子弹链也是特制的,先是五发普通的子弹,接着是五发曳光弹,再接着是五发普通子弹,再接着又是五发曳光弹……如此循环。普通子弹在氢气球表面打出一个个窟窿来,储存在里面的,氢气喷涌而出,曳光弹则在气球表面点起一团团小火苗,跟空气混合之后的氢气一碰到这些小火苗,顿时轰一声就炸开来了。转眼之间,那两个气球就变成了两颗大火球,剧烈的燃烧起来。它再也无法承受吊篮的重量了,在吊篮的拖拽之下,这两个火球拖着浓烟大火一头栽向地面。吊篮里的俄军军官和士兵发出惊骇欲绝的尖叫声和绝望的嘶吼声,这一刻他们肯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搭乘气球跑到天上来转悠了,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卖! 在极短时间之内,吊兰便重重的砸到了地面上摔的粉碎,吊篮里面的人不管是普通士兵还是高级军官,通通都摔成了肉泥,就连炮兵团团长尼克拉中校也没能例外。 俄军傻傻的看着这一幕,呆若木鸡。 中国士兵激动地看着那两个大气球从高空上栽下来,发出震天响的欢呼声,这欢呼传到俄军的耳朵里简直是无比的讽刺,让他们愤怒越狂。 巴扎罗夫的脸色变得铁青。尼克拉忠孝可是他的得力助手,他满以为这一仗稳操胜券,可以轻而易举的取胜,谁承想都还没有开打自己的爱将就被干掉了!暴怒让他几乎丧失了理智,他冲到炮兵阵地,向呆若木鸡的炮兵咆哮:“开火!给我开火,瞄准中国人的阵地,把你们带来的炮弹通通都打出去!” 在巴扎罗夫的咆哮声中,俄军炮兵终于反应过来了,纷纷发出愤怒的吼声,以最快的速度瞄准目标,装填炮弹。下一秒,俄军炮兵阵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数十门火炮同时开火,炮声震耳欲聋。炮弹呼啸而出,挟带着恐怖的啸叫声砸向中国骑兵据守的高地!转眼之间,它们就砸到了丘陵上,丘陵处耀起一个个刺眼的炸点,紧接着炸点膨胀成黑红色的火球,阵地为之震动! 好在击落那两个气球之后,第1骑兵旅的机枪手们便以最快的速度扛起机枪躲到了反斜面的猫耳洞,不然这一轮炮弹砸起来,怕是得连人带机枪一起给炸回零件状态! 俄军炮兵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打中了点什么,他们只管埋头闷装猛打,将带来的炮弹一发接着一发照着中国军队的阵地砸过去。一时间,隆隆炮声响彻草原,只要是有中国士兵据守的丘陵,通通都遭到了疾风骤雨般的炮击,丘陵上那点枯草顷刻之间之大火卷噬一空,积雪在炮击中融化,与泥土混合在一起,变成了沸腾的泥浆。如此猛烈的炮火,着实是第1骑兵旅自组建以来未曾见到的。 马成躲在掩体里倾听着那密不透风的爆炸声,咋舌:“我的乖乖,这炮火真够猛的!我本以为北洋第六镇的炮兵实力就够强大了,没想到跟他们一比,北洋军那点炮火密度根本就不够看!” 参谋长说:“那当然。北洋军的火炮虽然数量不少,但炮弹大多得花钱从外国进口,只能一发一发的数着打,而俄军炮兵则是敞开了死命的造,根本就没得比!” 马彪说:“就是口径小了点,很难轰得动我们的工事。如果换了我们的155毫米榴弹炮,那……” 马成怒喝:“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 第569章 攻势5 俄军的火炮口径确实不大,都是在90毫米以内,射击速度确实很快,但炮弹威力有限,很难轰得动第1骑兵旅那半地下的工事。想要摧毁这种工事,最起码也得把105毫米榴弹炮拖过来,很遗憾,巴扎罗夫手中没有105毫米榴弹炮,一门都没有,所以俄军的炮火虽然很猛烈,但是能对第1骑兵旅造成的杀伤其实是非常有限的。 但马成还是很紧张。他这个人有点迷信,害怕好的不灵坏的灵,所以在战场上不喜欢听到要是敌军怎么样我们就会怎么样之类的屁话。马彪这小子洋洋得意,吃定了俄军没有大口径榴弹炮,在这里大放厥词,他一嗓子就把马彪给吼了回去:闭上你的鸟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万一俄军真的把大口径榴弹炮拉过来了可怎么办? 马彪自然知道自己犯了叔叔的忌讳,只好闭紧了嘴巴。 俄军的炮击还在继续。他们说使用的野战炮是从法国引进的,跟75小姐是同一类型,没别的优点,就是打得快,打得准。愤怒的俄军炮兵打出了每分钟二十发的惊人射速,完全拿野战炮当步枪用。猛烈的炮火轰击之下,第1骑兵旅所据守的那些土丘陵转眼之间就被打成了一个个蜂窝煤,密密麻麻的遍布着弹坑,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中国炮兵始终保持着沉默,任由俄军炮兵狂轰乱炸,硬是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巴扎罗夫据此作出判断:中国骑兵手中没有能够与俄军炮兵对战的火炮,这纯粹就是一只轻骑兵。 既然是轻骑兵就好办了。虽说这帮家伙手中的机枪有点多是个**烦,但是他们没有火炮,俄军完全可以通过猛烈的炮击将那些讨厌的机枪摧毁,然后让步兵发动猛烈冲锋,将他们赶出阵地,最后由哥萨克骑兵展开追杀完成最后的收割……简单的说就是炮兵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骑兵冲,不给对手任何喘气的机会。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子安排的,在他的命令之下,数以千计的俄军士兵扛着上好了刺刀的步枪,在隆隆炮声中大步朝中国骑兵的阵地走去,而哥萨克骑兵则朝中国军队阵地两翼移动,马刀出鞘,子弹上膛,就等着步兵将那些讨厌的中国骑兵击溃,然后旋风般扑上去,用马刀尽情收割生命,用那些中国骑兵的鲜血来洗雪连战连败的耻辱。 俄军炮兵依然在拼命射击。 俄军步兵大步向前,一做三次的朝中国骑兵阵地压过去。 中国骑兵的阵地依旧保持着沉默,没有向俄军发射一枪一弹,仿佛已经被吓傻了,根本就不知道要开火还击了。 巴扎罗夫密切注视着中国军队的阵地,眼看自己的步兵推进到距离对方的阵地只剩下五六百米了,对方依旧保持沉默,没有任何动静,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中国人怎么还没有开火?他们在搞什么鬼?” 副司长阿里克谢?尼姆斯霍夫说:“可能已经被炮击吓傻了,只知道躲在战壕里瑟瑟发抖,忘记了应该怎么开炮了吧?” 巴扎罗夫拧着眉头不说话。阿里克谢说的可能有几分道理,但他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这支中国军队没那么好对付的。 俄军步兵还在继续向前推进。 这时,炮机停止了。不停止不行,再不停止炮弹就要打到自己人身上了。 第27步兵师所有重机枪同时开火,一条条火链越过俄军的头顶,狠狠抽打着中国军队的阵地。俄军还没有摸索出纵深散布射,不过他们在日俄战争中已经摸索出一些巧妙地运用重机枪重创敌军的战术了。比如说在攻击发起前就给各挺机枪标定射界,炮击停止后重机枪开火,用密集的弹雨覆盖敌军阵地,防止敌军利用炮火停止、俄军又还没有冲上来的空档进入阵地,以严阵以待的姿态迎击俄军。日俄战争俄军确实是输了,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那些血并没有白白流,他们还是在那场战争中有所收获,比如说摸索出了一些很好用的战术。 只可惜,他们在日俄战争中为攻击战壕中的日军而发明的迫击炮并没有被发扬光大,战争结束后就没再大力研究,这就使得俄军的火力投射能力大打折扣。要是他们也拥有大量可以伴随步兵进攻的中小口径迫击炮,马成估计不敢以区区一个骑兵旅向巴扎罗夫挑衅,他可不想死。 中国军队的阵地依旧没有动静,任由弹雨一次次的冲涮着丘陵。 这种不祥的平静让俄军有些心慌,越是接近,心情越是忐忑。不知不觉间,俄军步兵推进的速度越来越慢,脚步越来越迟疑……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啸,大家抬头,只见一个黑点从丘陵那边飞出,在空中拉出一道高抛物线,一头栽到了他们中间! 轰! 只听得一声巨响,火光一闪,大团碎肉和裂肢猛烈地飞扬起来。这是一发120毫米口径迫击炮炮弹,杀伤面积巨大,产生的弹片数量也多得惊人,俄军队形密集,这一发炮弹过来,顿时就造成了近二十人伤亡! 仿佛运动员听到了发令枪似的,尖啸声争先恐后的响起,迫击炮炮弹从阵地的反斜面后面倾泄而出,狠狠地砸向俄军。距离实在太近了,俄军的队形也实在太过密集了,炮手几乎不用瞄就能轻松把炮弹打到俄军中间,将他们一丛丛的炸翻。这些迫击炮射击速度快得惊人,火力全开之下,俄军头顶落弹如雨,比起方才四十余门野战炮和骑兵炮疯狂轰击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俄军顿时被炸得血肉横飞,骨肉狼籍,惨叫声不绝于耳。 巴扎罗夫登时就变了面色。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中国骑兵并不是没有火炮,他们的炮兵规模丝毫不在俄军之下,只是一直都保持着克制,没有开火而已!现在他们突然开火,将密集的炮弹打到俄军中间,马上就给俄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现在他已经无能为力了。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再两军即将短兵相接之际下令炮兵群开火支援正在被中国炮兵猛揍的步兵。这个时候开炮支援……到底是支援还是屠杀自己的士兵?只怕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答案吧。庞大的俄军步兵部队更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退下来,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中国人,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承受着这猛烈的炮击继续向前冲,直到一脚踹翻中国军队的大炮为止! 事实上,那些步兵也真的是这样做的。那些银联军官完全无视迫击炮轰击带来的惨重伤亡,他们一个个两眼发红,高吼着乌拉带头像秋林冲去。士兵们紧随其后,“乌拉”之声压过了迫击炮爆炸的轰鸣,数以千计的步兵猫着腰向衣猛冲,地地当即掀起了一股灰色狂澜,自下而上席卷丘陵,不可阻挡! 未必。 就在灰色浪潮即将慢上丘陵的时候,丘陵上面,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探了出来,对着高吼乌拉的俄军发出令人毛骨耸然的嘶吼声。弹丸疾风骤雨般猛扫过来,冲锋的俄军割麦子似的一排排一丛丛倒下,震天动地的“乌拉”变成了痛苦到极点的惨叫声。直到现在,第1骑兵旅才露出了自己的獠牙,通用机枪、半自动步枪、轻机枪火力全开,纺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火力网,被这张炽热的火力网扫中的俄军士兵顷刻之间支离破碎! 手榴弹更是不要钱似的照着俄军头顶猛甩,他们居高临下,俄军又是成百上千地一起向前冲,人挤人的,根本就没有闪避的空间,手榴弹雨点般砸在他们中间爆炸,将俄军士兵炸得满天乱飞! 巴扎罗夫猛地捏紧了拳头,阿里克谢则直抽凉气,喃喃咒骂着:“该死,该死!那帮该死的中国人怎么会拥有如此凶猛的火力?这不合常理!” 是的,在他们看来,中国军队就应该面黄肌瘦、衣衫杂乱而破旧,手里拿着几乎掉光了漆的、膛线几乎磨平了的烂枪,在一帮无能的、对现代化战争几乎一无所知的将领的胡乱指挥之下乱打一气,然后被轻而易举地击败……过去半个世纪一直是这样的,怎么现在说变就变了? 那冰雹般砸落的炮弹和手榴弹,那数量众多的机枪,还有密集到令人绝望的步枪火力,都让俄军将领有种三观崩塌的错觉。这是中国军队?这是那支支一次次被列强用区区几万人按在地上摩擦,轻而易举地打进他们首都去烧杀抢掠的中国军队? 见鬼了吧!? 甭管是不是见鬼,中国军队那密集得近乎变态的火力是真实存在的,而他们的士兵也正被这可怕的火力成批成批地撕碎,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看着前线士兵被疯狂屠戮的惨状,巴扎罗夫额头冷汗狂冒,他有预感: 自己这次怕是要玩砸了! 第570章 攻势6 第1骑兵旅的老兵们面对几乎全无还手之力的对手,没有半点要手下留情的意思,他们疯狂开火、投弹,用子弹和手榴弹筑起一道炽热的死线,触碰到这道死线的俄军士兵几乎无一例外,原地去世。 俄军也只能咬着牙举起步枪朝丘陵上面胡乱射击,试图压制一下中国军队的火力那可怕的机枪和步枪火力,一边胡乱射击一边闷头往上冲。令他们绝望的是,中国士兵都躲在丘陵的棱线后面,从棱线后面探出枪向他们射击,他们抬头顶多只能看到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就算他们扣板机扣到手指起血茧也很难打得着什么,而从头顶倾泄下来的弹雨却可以将他们一丛丛的撂倒。 最要命的还是那劈头盖脸砸下来的手榴弹。中国士兵居高临下,把杀伤力巨大的手榴弹照着俄军头顶狠甩。长木柄手榴弹那一头重一头轻的结构使得他们可以轻松将它投到四五十米之外,经验老到的老兵甚至会拉火后先等个两三秒再投,这样手榴弹还没有落地就在俄军头顶炸开了,躲都没地方躲,俄军给炸得四处乱窜! 一批批的冲上来,转眼之间变成一堆堆血肉模糊的尸体和在血泊中惨叫的伤员。 那低矮的、几步就能登到顶部的丘陵仿佛挂在天边的雄关险隘般,任由俄军如何冲击,也难越雷池半步。 最悲凉的是,俄军还在按照十九世纪的战术,每隔几分钟就压上一个营。排队枪毙时代这种战术是有效的,那源源不断地压上的生力军可以将敌军拖入可怕的消耗战之中,最终让战斗演变成勇气与意志的较量,凭借俄军那强悍的伤亡承受能力最终拖垮敌军。但问题是,现在是二十世纪,重机枪已经露出锋利獠牙的二十世纪,他们这种不断向前线增兵的战术已经过时了。面对那一个营接一个营压上来的俄军,第1骑兵旅的迫击炮射手简直要笑疯了,他们甚至连屁股都不用挪,只是稍稍调整一下诸元,便能轻松地把炮弹打到那些向前运动的俄军生力军中间。在生力军向前运动的过程中,迫击炮炮弹始终追着他们炸,走一路炸一路,他们还有向第1骑兵旅发射一枪一弹,就已经给炸得死伤累累了。 不难想象,那些走一路被炸一路的俄军心中的怨气简直要突破天际了。 巴扎罗夫发现情况不对,果断下令把重机枪推到距离土丘只有三四百米远的地方,抵近实施火力支援。 俄军把十几挺M1910马克沁重机枪拆解开来,在步兵的掩护下搬到距离中国军队阵地很近的地方重新组装,然后照着那一个个疯狂喷涂火蛇的丘陵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弹壳飞跳中,子弹化作倾盆暴雨,狠狠的砸在丘陵上,将地皮一层一层的削掉。一些从丘陵后面探出头去向俄军射击或者投弹的中国士兵当即中弹倒下,原本密不透风的火力网顿时就出现了缺口。 俄军士兵带着一身血污从地上一跃而起,挺着刺刀嗷嗷狂叫着向丘陵上冲去,那密密麻麻的灰色身影顿时就把小小的丘陵给淹没了。 巴扎罗夫狠狠一挥拳头:“好极了,突破了!” 阿里克线拧着眉头说:“我们的伤亡很大啊!” 巴扎罗夫说:“没事,值得的。” 阿列克谢愕然看着他。 达达罗夫耐心的解释:“中国军队的传统一向都是,在远距离步枪对射的时候还能坚持,可一旦被我军逼近,双方展开白刃战,他们立刻就会崩溃!现在我军已经淹没了他们的外围防线,把战斗拉进了白刃战,我军的伤亡到此为止了,而他们的伤亡……”看您笑一声,“才刚刚开始!” 话都还没说完,丘陵后面突然冒出大批大批身穿黑衣的中国士兵,面对那蚂蚁搬家般涌上来的俄军步兵,他们毫不畏惧,齐齐甩出一排手榴弹,将冲上去的俄军大的人仰马翻,然后挺着刺刀冲向俄军,双方就在那方寸之地展开惨烈的白刃战。 巴扎罗夫愣了一下,大为意外。 阿里克谢说:“看样子中国人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懦弱,他们同样不缺乏白刃战的勇气。” 巴扎罗夫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在那一个个丘陵上,中国骑兵三个一族,背靠背挺着刺刀跟俄军展开惨烈的肉搏。他们拼杀技术娴熟,攻击凶狠,供房之间配合的近乎天衣无缝,俄军十几号人包围三个跟他们对峙,浪子刺不过。一批批自恃勇猛的俄军士兵嗷嗷叫着冲上去,然后在刺刀翻飞间惨叫着倒下。一些骑兵嫌用刺刀拼杀不过瘾,干脆抄起马刀,照着俄军猛砍!马刀上下翻飞间,俄军肢体乱抛,血飞人头滚,被砍得哭爹喊娘! 更让俄军惊愕的是,冲上丘陵后他们就看到一些中国士兵在丘陵后面操纵着一种跟臼炮很相似,但炮管很长的火炮,不断三四百米内的俄军射击,惨烈的白刃战就在他们眼皮底下爆发,他们居然不为所动,继续装填、发射,完全当俄军是隐形的! 这帮中国兵的神经,还真是比钢筋还粗! 见第一道防线有被突破的危险,马成果断派出一支突击队,从侧面向猛攻丘陵的俄军发动攻击。他把二线部队的轻机枪都集中起来交给突击队,二十余名机枪手端着09式轻机枪,身上挂满弹鼓,兵分两路杀出,向俄军发动侧击,见面就是劈头盖脸一通疯狂扫射。正在疯狂往丘陵上涌试图淹没中国军队阵地的俄军骤然遭到数量众多的轻机枪集火扫射,登时成片倒下,整个攻击部队被硬生生切成了两半,首尾无法相顾。遭此打击,俄军阵脚大乱,马成趁机投入生力军发动反冲击,硬生生将俄军从丘陵上撞了下去。 巴扎罗夫眼见攻势失败,面色阴霾,立即下令重机枪对着丘陵上疯狂扫射,好些来不及撤下去的俄军士兵被毫不留情地打倒。虽说误伤了好些自己人,但好歹遏制住了中国军队的反攻势头,要是让中国军队居高临下的将他们一压到底,他们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马成马上命令迫击炮照着那些讨厌的重机枪招呼过去,一连掀翻了四五挺重机枪。巴扎罗夫见状大惊失色,赶紧下令炮兵部队开炮压制,让重机枪撤下来————他所拥有的重机枪还没有火炮数量多,要是被砸光了,这仗就没法打了。 俄军一口气后撤了一公里,这才狼狈地停了下来。巴扎罗夫把两个主攻的营长找来,问:“如何?” 两位营长异口同声:“很硬!整道防线跟块铁板似的,火力布置看似稀疏,实则环环相扣,而且单兵火力远在我军之上,同时并不缺乏白刃战的勇气,拼刺技巧娴熟而老练,显然是经过数年训练的……不好打!” 阿列克谢有点怀疑人生了:“火力凶狠、组织严密、指挥得当、人人奋勇争先……这是中国军队么?我们面对的真的是中国军队么?” 巴扎罗夫咬着嘴唇不说话。刚才整个交战过程他都看到了,中国军队的指挥确实非常巧妙,完美地利用了地形————坦率的说,俄军进攻前那长时间的猛烈炮击对中国军队的杀伤效果极其有限,谁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法子,在如此猛烈的炮击之下把伤亡控制在极低的范围内,让部队保持了高昂的士气。光凭这一点,那位中国军队指挥官就算得上是一流名将,并不好对付。 至于火力…… 回想起中国突击队从侧翼杀出,用一种弹容量极大、射击速度极快的机枪照着俄军疯狂扫射,将俄军像割草似的一丛丛割倒的情景,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这支中国军队的机枪火力配置是俄军的数倍,拥有大批射速极快的重机枪也就算了,还有大量火力同样凶猛,而且轻便无比,一名士兵就能端着一边冲一边扫的轻机枪,这仗还怎么打? 他咬牙下令:“撤退!” 一众将领无不愕然:“撤退?不打了?” 巴扎罗夫说:“不打了!” 一位团长怒吼:“刚才那轮进攻我们死伤了好几百人,好几百人哪!就这样放弃了?那些士兵就这样白死了?” 巴扎罗夫说:“不放弃的话死的人只会更多!立即撤退,固守阵地,让他们来啃我们的防线!” 一众俄军将领顿时哑口无言。他们知道巴扎罗夫说得没错,这鬼地形对俄军一点也不友好,俄军必须先越过数百米的开阔地才能推进到丘陵下面,而在这个过程中,中国军队的机枪和炮火会毫不留情地绞杀俄军,他们还没见到中国士兵的面就已经给打得死伤惨重了,用一位几乎被打成了光杆司令的连长的话来说:“我们是在砧板上行进!” 俄军的装备和训练都不适合打这种仗,最好的办法就是撤退,固守阵地,让中国军队来进攻他们牢不可破的防线,让中国士兵尝尝顶着机枪扫大炮轰在开阔地行进的滋味! 第571章 攻势7 很顺利的击退了俄军第一次进攻,马彪很是高兴,眉飞色舞的对马成说:“俄国毛子也不过如此嘛,什么战术都不讲,只会硬着头皮往前怼,要收拾他们简直太容易了!” 马成说:“我们只是击退了他们第一次进攻,他们的主力还好好的在那里,没有受到任何损失,现在说这话为时尚早……” 马彪大咧咧的说:“没事,他们的战术实在是太死板了,武器装备远远不及我们,只要弹药充足,我们能守到他们崩溃!” 参谋长瞪起眼睛骂:“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去加固工事,俄军的第二轮进攻很快就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轰隆隆的炮声便响了起来,从牌的炮弹划过天际,呼啸而下。第1骑兵旅全体官兵赶紧躲回防炮工事里……转眼之间,他们的阵地就被猛烈的炮火覆盖了。俄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泄愤,这轮炮击来的极为凶猛,炮弹不要钱似的朝着高地猛砸,原本就被炸的寸草不生的小高地群很快又给犁了一遍。一些炮弹越过高地,好死不死的正好落在马群中间,顿时将这些来自印度的战马炸得血肉横飞,惨叫声震天动地。 不过第1骑兵旅已经顾不上那些战马了,他们蜷缩在防炮洞里,忍受着地面震动和那震耳欲聋的轰鸣,不少士兵咧着嘴破口大骂。他们并不害怕跟俄军短兵相接,但是俄军的炮火优势却让他们郁闷无比,只能挨打不能还手。他们所装备的迫击炮射击速度确实很快,可以轻而易举的给俄军步兵造成巨大的伤亡,但是想跟俄军的大炮对轰,那就想都别想了,双方的精度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轰的话纯粹就是浪费炮弹。所以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防炮工事里,连头都不敢冒一冒头,他们就得死。 马彪恨恨的说:“他娘的,这帮孙子就会仗着自己大炮多来欺负人!要是我们也像合成团那样拥有几门155毫米榴弹炮,还用得着受他们这气?早就把他们轰得人仰马翻了!” 马成很淡定的用手指弹掉落在头上的土块,说:“你就别抱怨了,你应该庆幸庆幸他们只有这些中小口径的野战炮和骑兵炮。他们要是拖几门152毫米榴弹炮过来,我怕你现在都没力气骂了。” 马彪赶紧闭嘴! 炮击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算是稀落下去,此时,倒在丘陵上的俄军士兵的尸体早就给炸成粉了。第1骑兵旅的观察员从防炮洞里钻出来,甫一呼吸,马上就被那浓烈的硝烟味给呛得直咳嗽。他连咳几声才缓过来,谨慎地从战壕里探出头去,想看看俄军摸上来了没有…… 结果却看到俄军步兵已经撤得差不多了,炮兵正骑兵的掩护下缓缓撤退。 他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俄军居然就这样撤了?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就这样一声不响的撤了,不打了? 他叫:“敌军撤退了!敌军撤退了!” 顿时,躲在防炮工事里的士兵都钻了出来,透过硝烟望过去,正好看到俄军炮兵用挽马拖拽着大炮,在骑兵的掩护下迅速撤退。 刚刚还非常乐观地认为,只要俄军再发动几次进攻就会把血流干的马彪,见此情景完全傻眼了:“他们就这样撤了?只交了一次手他们就撤了?搞毛啊!俄国毛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 参谋长神情严峻:“不是胆小,是发现强攻行不通,想退回防线去死守,让我们顶着机枪扫大炮轰去进攻他们的防线!” 马彪忍不住骂出声来:“靠,可真够狡猾的!” 马成对此表示淡定:“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做。在这一马平川的开阔地顶着机枪扫大炮轰去进攻敌军严阵以待的防线,太吃亏了。” 马彪叹气,愁眉苦脸的:“这样一来,我们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第1骑兵旅的军官们都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心有戚戚焉。 他们的计划就是激怒俄军,让俄军离开那坚固的防线,把主力部队开到开阔地带主动向他们进攻,然后利用自己那占绝对优势的单兵火力和曲射炮把俄军的血放干。等俄军主力在他们的阵地前覆灭之后,俄军那道花费了不少心思构筑起来的哈拉哈河防线也就不足为虑了————一道已经没有几个活人把手的防线,那还叫防线吗? 可他们都没想到俄军将领这么狡猾,只是一次进攻失败,发现中国军队的防线难以撼动之后,立刻就缩了回去! 接下来可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像俄军所盼望的那样,在这一马平川的大草原上顶着机枪扫大炮轰去硬啃俄军坚固的防线吗? 这显然是行不通的。在山东跟北洋军那几次硬碰硬的交锋已经证明堑壕战有多残酷了,第1骑兵旅总共也就三千来人,真要下马充当步兵去进攻俄军的防线,只怕一个上午就全部死清光! 马成对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对参谋长说:“向元首报告,看他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参谋长问:“如果元首也拿不出更好的对策来呢?” 马成说:“那我们就绕过去。我就不信了,草原这么大,俄军能够处处设防!”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通信兵迅速向北京发电报。 两个小时之后,他们接到了回电:就地固守三天,等待合成团前的会合。 看完电报,马成愣了一下:“合成团出动了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参谋长也有点懵。因为前两天他们的电台有点问题,电报发不出去,北京那边发过来的电报他们也接收不了,所以还不知道合成团已经出发了。得知合成团三天之后就能赶来跟他们会合,参谋长惊讶之余便是开心:“合成团要来了?那太好了!等合成团一到,我们急需的步兵和重炮就全都有了!” 马成也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参谋长说的没错,合成团一到,第1骑兵旅急需的步兵就有着落了,哪怕是摆明车马跟俄军打堑壕战也一点都不虚。最重要的是,合成团还会带来十几门155毫米重型榴弹炮,有了这些威力巨大的榴弹炮,再加上几千名战斗力强悍的步兵,几千名机动性极强的骑兵,要撕碎俄军的防线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立刻下令:“各部队加强工事,固守防线,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向俄军阵地发动进攻,违令者军法从事!” 第1骑兵旅取得了一场大胜,不少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一鼓作气突破俄军的防线,结果马成的命令一下,他们全都蔫了,只能老老实实的继续挖工事,同时祈祷俄军沉不住气,继续向他们发动进攻……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俄军又不是白痴,已经挨过一顿毒打了,长教训了,知道自己主动进攻的话跟送死没有任何区别,所以坚定地缩在堑壕里,说什么也不肯挪动屁股。他们还不时派哥萨克骑兵过来挑衅,不过这没什么卵用,第1骑兵旅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双方都不想承受巨大的伤亡去进攻敌军的防线,都希望敌军主动向自己发动进攻,于是,战场一下子就陷入了沉寂,两支军队隔着三千米的距离对峙,大眼瞪小眼。 巴扎罗夫也不急,他们的主力正在猛攻海拉尔,这支中国骑兵必须尽快突破他们的防线,否则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海拉尔落入俄军之手了。这支中国骑兵肯定等不了多久的,最多耗上两三天就该发动进攻了,他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他的分析是没错,采取的策略也对路,可问题是由于害怕因为自己擅自出击导致损兵折将而受到安德烈中将的惩罚,他并没有向安德列中将报告自己与中国骑兵交战这一事实,更没有请求中将增派一些步兵过来加强防线,他认为凭他手头上的力量,足以对付这支难缠的中国骑兵了。 几天之后,他为自己的自信付出了血的代价。 李思明让第1骑兵旅停下来等待合成团,是因为据安颉报告,海拉尔的防御极为稳固,撑上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陈参谋的报告也证实了这一点。既然是这样,就没有必要死催着第1骑兵旅下马充当步兵去死磕俄军的防线了。他们毕竟是骑兵,让他们下马去填战壕未免太过败家。且让他们休整几天,等合成团到了再一起收拾俄军吧,反正时间还来得及。 “你就这么相信那帮鞑子兵啊?”袁世凯有些惊讶的问,“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万一在第1骑兵旅等待合成团的这段时间里海拉尔丢了会是什么后果?” 李思明说:“除了相信他们,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袁世凯哑然…… 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了。海拉尔离北京太远,李思明纵有通天本事也是鞭长莫及,而这个小城市的战略位置又是如此的重要,关系着北满战场的胜负……除了相信已经在对俄作战中取得了好几次胜利的海拉尔边防团外,他还有什么选择? 第572章 攻势8 “我说,我七个师全部抵达吉林了,你们北洋军是不是该动一动了?”李思明批完一份文件,把笔扔到桌面上,双手抱着头伸了个懒腰,看着袁世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 袁世凯肃然说:“我北洋六镇已经整装待发,随时准备接受你的检阅,然后上战场。” 李思明点头:“好得很!明天吧,听说明天天气不错,就在后天举行阅兵仪式,然后送他们上战场。” 袁世凯自然没有意见。站在他个人的角度,他自然不想跟俄国那头凶狠而贪婪的北极熊硬碰硬,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但是李思明为了捍卫国家的尊严,已经把全部家底都压上去了,他这个共和国二号人物如果不做点什么,那中国的政坛恐怕就没有他的位置了。 “对了,广州军区的司令员姚雨平带着模范第1师北上,坚决要求参与这场战争。”他补充了一点。 李思明的眉头拧了起来:“广州军区来凑什么热闹啊?”那个所谓的模范第1师他是知道的,就是以那几天参以北伐的士兵为骨干,然后大量招募新兵扩充而成,成军时间短,训练的时间更短,战斗力……只怕连黑衣军的民兵团都不如。在他看来,广州军区昆明军区最好的选择就是老老实实苟着,多花一些心思把训练抓起来,改良部队的装备,提高战斗力,这种火星撞地球般的血战,有黑衣军和北洋军顶着就够了,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袁世凯说:“聊司令员认为你厚此薄彼,看不起他们,所以铁了心要在战场上证明自己。” 李思明有些无奈:“简直是胡闹。一个成军不到三个月的师要跑到天寒地冻的东北去参与对俄作战,这不是开玩笑吗?” 袁世凯说:“人家可是铁了心了哦。” 不光姚雨平铁的心,整个南方革命政府都铁了心。共和国刚刚建立,形势还远远没有稳定下来,李思明通希望通过对俄作战打出国威,洗雪那过去几十年被列强摁在地上摩擦的耻辱,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大家都很清楚,这一仗如果打赢了,中国将真正跟那耻辱的过去划清界限,昂首阔步走进新时代,如果打输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以姚雨平为首的广州军区将士是真心想要上阵杀敌,为国家复兴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的。 至于南方革命政府……他们考虑的更加长远。海拉尔边防团对俄军取得的那几场胜利,让他们看到俄军似乎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可怕,这一仗没准能赢! 有希望能赢的仗,他们自然要想办法参加。 他们都很清楚,现在的局势就是三足鼎立,南方革命,政府的地盘最小,实力最薄弱,政治影响力也是最差的,这就意味着他们在跟黑衣军和北洋军博弈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落下风。南方革命政府的政治家们并不打算继续这样下去,他们要想办法扭转这种局面。而现在正打得天崩地裂的中俄战争就让他们看到了这样的机会。他们必须参与进去。如果这场战争输了,有黑衣军和北洋军在前面顶着,他们不会损失什么,无非就是搭上几千名大头兵的性命而已。 而要是赢了…… 那好处大大的有! 整个南方政府都强烈要求参战,至于广州军区的部队刚建立不久、士兵缺乏训练这种事情,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算个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军队派上去! 李思明对此也很无奈,人家一腔热血要投身到保家卫国的战争中来,他总不能拒绝吧?事实上,就连赵尔丰也连发好几份电报,要求率领麾下部队北上参战……当然,被他拒绝了。赵尔丰手下没几个兵的,真让他到东北参战,四川各方势力在后方整出点乱子,那乐子就找大了。 “那就让姚雨平的模范一师与北洋六镇一起北上吧。”李思明松了口。毕竟,炮哥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大不了就暗地里跟蔡锷打个招呼,让他把模范一师放在二线担任预备队得了。 袁世凯笑得很开心。这个老狐狸,就算南方革命政府不主动提出参战,他也会千方百计把人家拖上战场的。这可是国战,黑衣军和北洋军都把老本押上了,没理由他们在东北跟俄军杀得血流成河,那帮牛皮大王在南方看戏吧?那还有天理吗? 南方政府主动要求参战……嗯,挺好,算他们识相! 正笑着,宋雨薇拿着一份电报匆匆走了进来,将它递给李思明,神色有些紧张的说:“东北战区最新电报:俄军向德惠、西石砬子一线发动了全面进攻!” 李思明接过电报迅速看完,神情也变得严峻起来。 中俄两军在东蒙大草原你来我往打得翻翻滚滚之际,北满同样是战云密布,不管是中国军队还是俄军都很清楚,这里才是主战场,东蒙那边的胜负意义其实并不是很大的。所以在中国军队拼命往德惠-西石砬子一线调动军队的时候,俄军同样是一火车一火车,以团为单位往这个方向聚集,试图打通南下的大门。 截止到巴扎罗夫部在与第1骑兵旅的交战中落败那一刻为止,俄军已经在德惠-西石砬子一线聚焦了整整六个步兵师又两个步兵旅,此外还有两个骑兵旅,总兵力多达70000人,可以说,哈巴罗夫斯克、阿穆尔等地区的俄军,基本上全压上了,就连驻扎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军港的俄军也被抽调了将近三分之一。 火炮多达三百余门,以野战炮为主。这样一支炮兵力量,放在亚洲这种新手村,简直是毁灭性的。 与俄军对峙的黑衣军主力是第1、第2步兵师,第3步兵师上来了一半,还有一半正在全力以赴地往前线赶。他们的总兵力加起来大致有40000人左右,是俄军的一半多一点,众寡悬殊。至于炮兵力量就更加悬殊了,只有两个炮兵团,总共七十二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只有俄军的五分之一————至少明面来看是这样。 可即便是这样,黑衣军那强大的战略机动能力还是让俄军吃了一惊————对方利用铁路大动脉调动数以万计的军队作千里远征的能力,似乎并不逊于俄罗斯啊。俄军统帅罗曼诺夫意识到,中国军队的统帅并不笨,也把北满当成了主战场,正倾尽全力将所有能战之兵往这边输送,如果继续拖下去,中国军队的兵力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他们反而要在兵力上落下风了。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早在巴扎罗夫与第1骑兵旅大打出手之前,俄军便出动哥萨克骑兵向中国军队的防线发动了一系列规模并不大,但极为迅捷的试探性攻势。这些试探性攻势被严阵以待的第1、第2步兵师毫无悬念地击退了,俄军什么都没得到,白白搭上了两三百名骑兵。不过罗曼诺夫中将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中国军队并没有强大的骑兵部队。 是的,没有。不管哥萨克骑兵怎么骚扰,中国军队始终没有出动骑兵对其进行驱逐或者报复,只是老老实实的呆在战壕里,只有在哥萨克骑兵靠近了之后才会用步枪火力驱逐他们。 没有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中国队军的突击能力将受到极大的限制,只能以纯粹的步兵向他们发动进攻,就算取得了胜利也无法迅速将俄军分割包围,然后大量歼灭,而一旦败了…… 那对不起,连一支发动逆袭,为主力争取撤退的时间的力量都没有,强大的俄军骑兵可以轻而易举地追上他们,将他们淹没! 这样的对手……不难对付! 显然,这位尊敬的中将并不知道,他看到的只是蔡锷愿意让他看到的。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隐藏着上百挺通用机枪和数百挺轻机枪和近三百门各种口径的迫击炮,还有数十门240毫米口径抛射炮。他更不知道,黑衣军为这一战准备了上万枚火箭弹。黑衣军是出了名的装备精良,但七个师中真正能做到齐装满员的就这么两个,剩下那五个跟这两个相比,不管是兵力还是火力都差了一截。为什么这两个步兵师都在前线构筑防线与俄军对峙了,后面的部队还在半路上死命赶路?原因很简单:铁路运输力量都被拿来优先保障这两个师,全力确保他们以齐装满员的状态迎战俄军了。 罗曼诺夫中将更不会知道,在防线后方数十公里处三个简易的前线机场上云集着上百架作战飞机,这些飞机经过紧急改装,都具备空战能力和对地轰炸能力。尽管它们的空战武器只是一挺同轴机枪,尽管它们在对地轰炸时只能携带五十公斤炸弹。 俄军并没有意识到,他们要面对的是这个星球上火力最为凶猛,训练最为艰苦,战术也最为狠辣的两个师,他们仍然以为这个对手不过是比甲午战争时期的淮军强一点点而已,不难对付。 这就注定他们要倒血霉了。 第573章 攻势9 第1、第2步兵师与俄军的对峙已经持续了数日。这几天里俄军一直在拼命增兵,而黑衣军则一直在挖战壕修掩体。他们把战壕挖得需要梯子才能爬得上去,然后在战壕壁掏猫耳洞,用以躲避俄军的炮火。用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战壕完全没有必要挖这么深,因为压根就没有一个国家能拉得出这么多重型榴弹炮用以摧毁这些坚固得过份的工事,不过黑衣军很清楚,他们把战壕挖这么深不是为了防炮,而是为了防机枪。 准确的说是为了防重机枪的纵深散布射。 一战中,德国那帮缺德的孙子率先在实战中使用了纵深散布射战术,将重机枪当成口径超小射速超快的速射炮来用,砸得协约国军队人仰马翻。这帮孙子尝到甜头之后变本加厉,开发出用重机枪打散布射去覆盖三四千米外的敌军炮兵阵地、后勤补给线、第二梯队集结地等战术,填补了世界军事史上的空白,为丰富战场收割生命的手段作出了极大的贡献。到最后,这帮孙子甚至开始用重机枪去扫躲在战壕里的协约国士兵,而且往往是在夜里发动攻击。在寂静的夜晚,协约国士兵绷了一天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三三两两聚到一块聊天,甚至讲荤段子,有说有笑十分开心。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上突然嗖嗖嗖嗖,一阵阵重机枪抛射出的弹雨就这么兜头兜脑的砸了下来,好多听荤段子听得正来劲的协约国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脑袋开花,一命呜呼……这种战例在当时的西线可谓层出不穷。协约国阵营给逼急了,除了同样用重机枪打散布射去扫战壕里的德军,以牙还牙之外,就是拼命加深、加阔战壕,在战壕两侧掏洞,只有这样才能防住那突然从天而降的弹雨。 黑衣军不知道俄军有没有掌握这项技术,料敌从严,就当他们掌握了好了。提前作好准备,把掩体挖好并不麻烦,要是俄军真的学着他们玩起纵深散布射,子弹雨点般砸入战壕里,而战壕里的士兵却无处藏身那才叫麻烦。 蔡锷站在指挥部外面,用望远镜向远处的俄军炮兵阵地眺望。在他身后是以蒋方震为首的一众参谋人员,甚至有几个德国佬,这是克洛维老公爵那头老狐狸塞给他的,美其名曰:战地观察团。这帮家伙的任务就是呆在距离前线尽可能近的地方,目睹战场的全貌,记录整场战争的经过供德军总参谋部研究,他们手中的笔直接影响着德军总参谋部的判断,而德军总参谋部一旦发生误判…… 那可是要死很多人的。 话是这样说,但那帮战地观察团显然没那么安份。一名名叫桑得德的德军上校盯着远处俄军那庞大的炮兵阵地,皱着眉头对蔡锷说:“将军,我承认你构筑的防御体系非常坚固,哪怕是让德国最精锐的集团军来进攻,也会付出可怕的代价,但是……”他加重了语气:“没有一场战争能单纯依靠防守来取得胜利的!想要夺取胜利,必须进攻,果断地进攻!” 蔡锷微笑:“我们会进攻的,不过,那得是在俄军的尸体铺满战场之后。” 桑德斯眨眨眼睛:“你的意思是,你打算打防守反击?” 蔡锷说:“这是最好的办法。” 桑德斯说:“这种战术确实可以占到便宜,但未免太过被动了!” 蔡锷淡淡的说:“被动?打起来才知道谁更被动一点。” 俄军阵地猛的升起一枚红色信号弹,在数百米高空中炸成一团红色焰火。 蔡锷对军事顾问们说:“绅士们,俄军马上就要开始炮击了,我们还是赶紧进入掩体吧,免得被炮火误伤了。” 德军顾问们还想再看看,但蔡锷显然不会允许的,他率先钻入地下掩体,一众警卫员簌拥着这些德军顾问,或者说裹着他们,紧跟着自己的统帅往地下掩体钻,根本就不给他们展示德国人的固执的机会。 刚回到掩体,炮弹爆炸的轰鸣声就传了过来,俄军的炮兵群果然开火了。首先发言的是76毫米口径野战炮。这种野战炮于1900年定型并且列装俄军最大射程达到6600米到8800米,放在这个时代是相当不错的,就是威力有点小。当然,这并不能怪俄军,现在全世界的野战炮都是这个鸟样,追求轻便,涉及速度快,至于远射程、大威力等等这些他们没怎么考虑过。也就德军这个一早就知道自己在速射炮技术方面无论如何也干不过法国佬的奇葩才另辟蹊径,给每一个步兵师大量装备105和150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 虽说76毫米野战炮的炮弹爆炸威力并不大,但几十门同时开火,还是相当吓人的。那炮声如同滚雷一般,轰隆隆的由远而近,连空气都仿佛被挤压的起了波澜,紧接着呼啸旋转着的炮弹,仿佛带着火星的火流星划过天空,从天际飞坠而下,狠狠的砸在中国军队的阵地上……转眼间,黑衣军第1步兵师的阵地便被一片黑红色的烈焰丛林给覆盖了。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76毫米野战炮群开火之后,俄军那庞大的炮兵群仿佛听到了发令枪似的,也争先恐后开始发言,隆隆炮声响彻北满的天空,几乎震散了空中的云彩;炮弹化作磅礴大雨倾泻而下,砸在中国军队的阵地上,战壕里战壕外都是烈焰翻滚,沙石飞溅,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没有一丁点的间歇,轰隆隆地连成一片,让人连气都透不过来! 第1步兵师的士兵们抱紧步枪躲在防炮洞里,皱着眉头苦苦忍受着。虽然他们都很聪明的用棉花塞住了耳朵,但是那巨大的爆炸声还是不断的撞击着他们的耳膜,震得他们的耳朵嗡嗡作响。地面同样在猛烈的炮击击中颤抖,就像一面被巨人疯狂雷动的大鼓,而他们就是鼓面上一颗小小的石子,给震得内脏都要颠倒过来了! 这种感觉……真他妈难受! 但难受他们也只能咬牙忍着。他们的统帅兼在战前就告诉过他们炮兵,不会把有限的炮弹用在压制俄军的炮火上面,他们必须依靠自己的意志熬过这猛烈的没完没了的炮击。熬得过他们就有资格朝俄军开火,狠狠的出一口恶气,熬不过的话…… 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听起来很残酷是吗? 但蔡锷也没有办法。每一个中国人都说黑衣军装备精良是不折不扣的土豪,但只有李思明、蔡锷、蒋方震这些人知道,黑衣军的家底远远没有外人看起来的那么殷实。就比如说155毫米榴弹炮的储备,先前在造反的时候用掉了大概5万发还剩下7万发,后来李思明又从法国订购了10万发,所以他们的军火库里一共有15万发155毫米榴弹炮炮弹。听起来很多,但是在一场双方投入的总兵力多大数十万的大战中,这点炮弹根本就经不起挥霍,所以蔡锷也只能精打细算。他做过测试,用各种口径的火炮反复轰击第1步兵师和第2步兵师的阵地,发现那些工事修得异常的坚固,155毫米口径以下的榴弹炮根本就轰不动,巧的很,俄军手中没几门150毫米以上口径的重型榴弹炮,也就是说,就算炮兵不开火压制俄军的炮火,步兵也可以依靠坚固的工事牢固而军的炮击。所以他犹豫了一阵子,还是决定把这部分的炮弹节省下来,能省一分算一发。 炮弹倒是省下来了,只是前线的步兵就惨了。俄军的炮机确实很难摧毁他们精心构筑的工事,但数百门大炮同时开火,每一秒钟都有几发甚至十几发炮弹砸下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天空在崩塌,大地在脚下破碎,即将被死神撕碎的恐惧死死的揪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一些胆子比较小的士兵捂着耳朵拼命的尖叫,现在挣扎着要爬出去。他们觉得公式即将要帮他再不逃出去的话,就得被压死在里面了。老兵一脚把他们窜回来,不过倒没有开口骂他们。事实上就连老兵都被这猛烈的炮击给吓到了,握着步枪的手微微颤抖,连他们自己都害怕,哪还有资格去骂那些又比他们晚的新兵呢? 俄军的主攻方向是第1步兵师把手的德惠防线,以及第1步兵师和第2步兵师之间的结合部,绝大部分的炮火都是朝着这两个要点疯狂倾泻。成千上万发炮弹砸下来,这段长达十几公里的防线,基本上被浓烟烈焰给淹没了,被炮弹爆炸冲击波掀起的灰尘在半空中飘荡,遮天蔽日的,东北大平原上凭空刮起了一场小小的人工沙尘暴。这种情景,就连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德军顾问也为之惊骇,尤其是那位极力主张要到外面去看看俄军的炮火如何的桑德斯中校,冷汗都冒出来了。他带着几分恐惧望向蔡锷,发自内心的感激,这位年轻的统帅,用强硬的手段把他拖进了掩体里,不然的话…… 只怕现在他的骨灰都给扬到半空了。 第574章 攻势10 轰轰轰! 一连几发炮弹炸到了指挥部附近,真的整个指挥部都在剧烈晃动,蔡锷摆在桌面上的茶杯汪汪直跳,差一点就掉到地上了。这是只发107毫米加农炮炮弹,他们凭借强大的动能,轻而易举的,在坚硬的地面炸出个深达两米的大坑,然后轰然爆炸,所造成的破坏竟然跟150毫米榴弹炮不相上下。这也没办法,加农炮嘛,弹道平直,动能强大,所以发射出去的炮弹具有很强的穿透力,哪怕没有安装隐性光是靠砸,也能砸穿坚固的物体,然后在内部爆炸造成巨大的破坏,简直就是各种土木工事的杀手。 幸运的是这种加农炮俄军手中同样不多,而且炮兵的素质也不够强,没能把这种火炮那超远的射程和平直的弹道等等优点发挥出来,这几发炮弹都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凑巧打到了指挥部附近,不然的话…… 桑德斯给惊出了一身冷汗:“该死的俄国人,他们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炮兵力量了!” 他的同僚马肯森说:“德军向来重视炮兵力量建设,尤其是在1905年在争夺满洲的战争中,惨败给日本之后,更是变本加厉,不顾国内经济每况愈下,拼了命的扩充炮兵力量,再加上有法国人的帮助,把炮兵力量搞到这种规模并不觉得惊讶。” 桑德斯脸色阴沉:“可这仅仅是他们一个边疆区的部队!一个距离欧洲核心区,足有四五千公里的边疆区的部队,就拥有如此强大的炮兵力量了,那么俄军的主力部队呢?他们的炮兵力量又将强大到什么程度?” 马肯森愣了一下,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了。 拿破仑说过:“大炮是战争之神。”欧洲所有军事强国都高度重视炮兵的建设,不计成本的研制新型火炮,培养炮兵人才,德国自然也不例外————事实上,在这方面他们是走在欧洲乃至全世界前列的。桑德斯和马肯森一直都为德国拥有一支全世界最强大的炮兵力量,而倍感骄傲,但现在在见识了俄军那疯狂的炮击之后,他们开始感到忧虑了。 俄国早早就倒向了协约国,成了德国的死对头。将来德国如果跟英法开战,俄国必然参战,这是德军总参谋部的公司。本来德国人还觉得不要紧,俄国人吗?连日本小矮子都干不过,就算让他们加入协约国,也不过是浪费协约国那有限的基金和武器装备,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然而事实好像跟德军总参谋部的判断并不一致,俄国军队并不是他们想象中那只不堪一击的弱旅,相反他们中有庞大的规模,强大的动员能力,还有不弱的炮兵力量!光凭这些,他们就足以成为有资格让德国头疼的对手了。 英法联盟就够难对付了,再来一个实力并不弱的俄国…… 在场的德军顾问都意识到了这一点,纷纷沉默了下来。 俄军的炮击还在继续,炮火一刻不停的朝第一步兵师的阵地倾泻,把十几公里长的防线犁了一遍又一遍硝烟和烈焰空中翻腾空气变得很烫,虎啸飞溅的弹片,把一切活物通通钉入地面。炮弹爆炸的高温把原本冻得跟铁板一样硬的冻土烤焦冲击波将他们高高抛起,然后慢慢落下,在地面上堆积……好些被炮火重点覆盖的区域,泥土变得焦黑松软,空气中凝漫着带硝烟味的尘埃,如果不戴口罩的话,只要吸上一口气,怎能呛到你咳个不停。那弥漫的硝烟完全遮住了天空,,把原本湛蓝的天空养的昏黑,躲在防炮工事里的黑衣军士兵望向洞口,看到的是一片阴霾,他们已经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了。 可即便是这样,而且还是不打算放过他们,炮火一轮接着一轮疯狂砸向他们的头顶,将泥土一层一层的刮掉,把枯草连根拔起,把树木变成焦黑的残骸。俄军仿佛纯粹就是为了先谢开战以来,不断吃败仗所遇鸡的怒火,根本就没有在意炮击的效果如何,只顾着埋头闷装猛打,只要把炮弹打到中国军队的阵地上,他们就高兴了。 罗曼诺夫已在前沿战壕用望远镜观察着中国军队的阵地。事实上这纯粹就是多此一举,中国军队的阵地已经被浓烟和烈焰覆盖了,他什么都看不见。 对于自家部队的炮火密度,将军是很满意的。中国军队的防线确实很坚固,各种工事修得到处都是,机枪堡垒、交通壕、堑壕、铁丝网、雷场……布置严密,极具章法,相信任何一个进攻者碰到这么一个防御高手,都会头疼万分的。但是那又如何?如此猛烈的炮火之下,没有什么防线是砸不开的! 可惜啊,他手头上都是些轻型步兵炮、骑兵炮、野战炮,大口径榴弹炮和加农炮数量并不多,不然可以省下不少时间————这些大口径火炮可是野战工事杀手来着。 只是…… 对面的中国军队怎么一直没有开炮还击? 他观察了两三个小时,中国军队居然硬挺着,默默承受着俄军那疯狂的炮击,硬是没有回敬哪怕一发炮弹! 将军皱起眉头,惊疑不定。在他的老观念中,防守一方遭遇猛烈的炮击,哪怕明明炮兵力量不如对手也要奋力还击,这样就算无法压制敌军的炮火,起码也能提振士气。中国军队手中明明拥有数十门重型榴弹炮,却始终一弹不发,任何俄军炮兵肆虐,这就显得很奇怪了。 这帮中国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出于谨慎,他特意下令炮兵将炮击时间延长了一个小时。 延长一个小时就意味着中国军队的阵地至少要多挨数千发甚至上万发炮弹,甭管中国军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样的炮击都够他们受的。 当俄军炮兵快要累趴了的时候,炮击终于停止了。此时第1步兵师的阵地已经给轰成了月球表面,到处都是弹坑,弹坑连着弹坑,几乎无穷无尽。被集火的区域泥土变得焦黑而松软,硝烟弥漫,浮尘悬浮在空气中,轻轻吸一口气就能呛到呼吸道火辣辣的作痛,简直令人窒息。一架俄军的飞机从低空飞过,飞行员看到中国军队的阵地上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几乎看不到一些有生命存在的痕迹,这样的场面让他为之震惊。 罗曼莫夫将军也通过望远镜观察的中国军队的阵地,看到中国军队的阵地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马上俄军集结的区域就响起了一片片雄壮的乌拉山,黑压压的俄军与营为单位,组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步枪靠前刺刀指向天空,昂首阔步,仿佛是接受检阅似的,浩浩荡荡的朝着第一步兵师的阵地开去。 罗曼诺夫有些陶醉的看着这雄壮的进军场面,微笑着说了一句:“真是史诗一般的场面啊!这样的大场面已经有好些年没见过了。” 确实有好些年没见过了。打从1905年在中国满族的战争中输给了日本之后,沙俄就陷入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之中,焦头烂额,所以老实了好几年。这在沙俄的历史上是很少见的,这个国家实在是太过好战了,只要有一丝力气就会千方百计的去折腾自己的邻居,让他们连着好几年不去惹事?那真的比登天还难。 由此不难看出,争夺满足战争的失败对杀鹅打击有多大。 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听起来很不错,但有人生来就不喜欢过这种太平日子,比如说沙俄的军人。对于他们来说这种和平的生活简直是死水一潭,看不到任何希望,也找不到任何乐趣。得亏中国那位年轻的元首不长眼,主动挑衅沙俄,让傻儿找到了对中国用兵的借口,不然的话他们都不知道还得继续忍受这种无聊的日子! 一名参谋说:“先是长达几个小时的猛烈炮击,紧接着成千上万的步兵,浩浩荡荡的推进这样的攻势,堪称气势恢宏,我才胆小的中国人已经吓得屁滚尿流,狼被逃窜了吧?” 另一名参谋说:“那倒不会。”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 “因为我严重怀疑他们还有没有站起来逃跑的力气和勇气。如果连站都站不起来,那就别提什么狼狈逃窜了。” 俄军参谋们哈哈大笑,仿佛已经看到中国士兵躲在几乎被炮火铲平了的战壕里瑟瑟发抖,目光呆滞的看着俄军端着上好了刺刀的步枪朝自己逼近,将自己捅死或者俘虏的情景了。 罗曼诺夫嘴角微微翘起。他知道这些参谋是在拍他的马屁,不过这马屁他喜欢,而且……他并不觉得这些参谋是在胡说八道,以中国军队那兔子胆,只怕现在早就吓得大小便失禁了,十个人里能有一个还有勇气从战壕里冒头向俄军射击就已经很好啦! 他用望远镜的镜头追逐着俄军争先恐后地向前推进的身影,期待着中国军队的反应……嗯,这反应一定很精彩! 第575章 攻势11 汹涌的灰色浪潮转眼间就逼近了第1步兵师的前沿阵地。 直到此时,第1步兵师的阵地才有了动静。走在最前面的俄军分明看到一顶顶钢盔冒了出来,钢盔下面是一双双带着血丝的眼睛,还有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 该死的,刚才那么凶猛的炮击并没有把中国人打趴,他们咬牙坚持下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俄军有那么一瞬间的慌神,但马上又稳住了,只是加快了脚步。中国军人坚持下来了又能怎么样?现在两军距离已经这么近了,只要他们一个冲锋就能冲进战壕里与他们展开白刃战!以他们对中国兵的了解,在远距离火力对射的时候他们或许还有勇气坚持,但一旦把战斗拉入白刃战,马上就要崩溃了,这次也不会例外! 一名走在队例最前面的俄军少校挥舞手枪高呼:“我们快要————”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让他的话戛然而止。一些俄军士兵不由自主的朝他望过去,只见这位少校好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似的向后倒退好几步,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痛苦地挣扎着,从口鼻间呛出大股大股血沫来,不用说,是被中国军队的神枪手打中了。 砰砰砰砰! 清脆的枪声不断响起,那些走在队列前面或者中间的俄军军官纷纷中弹倒下,他们戴着的那双显眼的白手套成了不折不扣的催命符,让拿着M28狙击步枪的神枪手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认出他们,然后就是扣动板机。转眼之间,俄军就有十几号人倒下,绝大多数都是军官,而且级别还不低。 俄军都愣了一下,随即暴怒。倒不是他们有多爱戴这些军官,这些军官都是贵族出身,跟他们玩不到一块的,能有多爱戴那纯粹是笑话。他们愤怒是因为中国军队不讲规矩:按欧洲战场的规矩,是不能刻意去打军官的! 是的,过去两百年,欧洲战场都是这样玩的。排队枪毙的时候军官走在最前面,在彰显勇气鼓舞士气的同时也方便自己掌握部队,士兵跟着他们大踏步向前,一直推进到距离对方只有一百几十米远处才停下来,然后大声邀请对方开第一枪……从拿破仑战争开始,各国都开始挑选枪法精准、头脑灵活的士兵,装备精度最好的来复枪,在很远距离就开始对敌军的骚扰和猎杀,但也不会刻意去打人家的军官。毕竟大家的军官都是由贵族组成的,服饰都非常明显,真要刻意去打,估计几场战争下来,交战国双方的贵族就要断层了,这样的后果,可能比输掉一场战争还要可怕得多! 这里插一句:一战时期沙俄贵族就被打得断层了,英国的贵族也死了一半,奥匈贵族基本仆街。在这些国家,贵族是受过最好的教育,能力最出众,对国家忠诚度最高的,他们都死了,国家也就死了一半。大批贵族战死沙场的后果就是奥匈直接解体,俄罗斯的无产阶级走上历史舞台缔造出一个让蓝色星球颤抖的红色帝国,英国一战过后直接痿了,不到三十年就从世界第一强国的宝座上跌了下去,沦为二流强国,再也没能雄起。由此不难看出,大批贵族精英的战死对这些国家的打击到底有多大。 现在,中国军队不讲规矩,枪枪都往贵族军官身上招呼! 这让俄军士兵很愤怒,他们觉得自己有义务给这些不讲规矩的中国兵上一课,好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他们必须敬畏的! 但很显然,在他们给中国士兵上一课之前,中国士兵会先给他们上一课。 愤怒的俄军想冲上去用刺刀把中国兵给剁了,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他们被铁丝网挡住了去路。 中国军队使用的是滚地铁丝网,就是那种一圈一圈的,随便往地上一放就是个天大的麻烦,而不是那种固定在木桩上,只要炸掉几根木桩就能弄出一个大缺口来的蛇腹铁丝网。刚才那猛烈的炮击并没能把这些讨厌至极的滚地铁丝网摧毁,原因是炮兵指挥官认为榴霰弹足以破坏铁丝网,一个劲的发射榴霰弹,而没有发射高爆弹,于是就悲剧了! 那暴雨一样喷射而下的榴霰弹破片对铁丝网有个卵用,还不是你喷你的,我横我的? 所以说,法国佬的一种火炮、一种口径、一个弹种打天下的概念,真的是害死人,把俄军都给带到沟里了。 俄军被铁丝网挡住了去路,他们愤怒地用枪托砸,用刺刀砍,甚至用脚踩,用尽一切办法试图将铁丝网弄开,但并没有什么卵用,滚地铁丝网的铁丝并不像蛇腹形铁丝网那样纯粹由一两根粗铁丝组成,这玩意儿是一根由许多细铁丝绞成的、小拇粗的铁丝绳,没有工兵钳的话想弄开它真的比登天还难。俄军只能对着铁丝网无能狂怒,可后面的人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还在继续往前涌,于是铁比网前的人越聚越多,越聚越多…… 终于…… 撕裂亚麻布般的嘶吼声响起,自开战至今一直保持沉默的11式通用机枪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咆哮,弹壳疯狂溅射,弹丸刮风般扫向被挡在铁丝网前的俄军士兵。子弹打入人群中,登时就迸出大团大团的血雾,被铁丝网挡住去路的俄军像是被高压水龙冲击的沙坝,一大段一大段的崩倒。11式通用机枪射击速度实在太快了,火力全开之下,俄军士兵不中弹则已,一中弹往往就是连中数弹,血浆四溅,往往还没等他们倒地就已经死透了。通用机枪疯狂泼洒弹雨,转眼间就将堵在铁丝网前的俄军士兵变成了层层叠叠的死尸,伤兵被尸体压在下面发出痛苦的惨叫声,鲜血从一个个残缺不全的躯体中喷涌而出,汇成了一条小河。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随着通用机枪开始发言,轻机枪和迫击炮也终于打破了沉默,轻机枪用精准的点射收割着在通用机枪疯狂扫射之下的漏网之鱼,迫击炮则将成排的炮弹砸向尚在懵逼中的俄军第二梯队。清一色的预制破片弹,爆炸威力并不是很大,但产生的破片数量却十分惊人,弹体粉碎后产生的弹片和预先装填在内部的钢珠呈完整的圆形向四周辐射,被扫中的俄军士兵发出痛苦的惨叫声,俄割麦子一样被一圈圈的割倒,那密密麻麻地往前涌的人浪登时出现了巨大的混乱。 罗曼诺夫眼看着迫击炮炮弹不断落地,以恐怖的效率收割着己方士兵的生命,不禁一怔:“这是什么炮?” 一众参谋都是摇头。有一个说:“看弹道,跟臼炮有点相似,但又不完全像……” 罗曼诺夫说:“抢过来研究一下就知道了。命令第17步兵师,加大进攻力度!” 在他的严令之下,担任进攻主力的第17步兵师师长咬着牙,下令第二梯队出动。这样的火力密度打击下,第一梯队肯定吃不消的,就算扛过去了也被打残了,还是及早出动第二梯队吧。 此时,俄军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恢复过来了,他们把数量不多的轻机枪架在尸体上,向黑衣军的战壕疯狂扫射,试图压制黑衣军的机枪火力。一些胆子比较大的则两个人一组,拱着一具尸体向前爬,爬到铁丝网前后就合力将尸体扶起来使其倒向铁丝网……黑衣军的狙击手盯着他们,不断有人被打倒,但还是有不少人成功了,在他们的努力下,那烦人的滚地铁丝网被硬生生开辟出了几条安全通道,这些安全通道宽度都在三四米以上,都是用尸体铺出来的。 俄军士兵一跃而起,顶着机枪扫射,踩着死尸突破铁丝网的拦截,冲向黑衣军的战壕。 迎接他们的是半自动步枪那令人窒息的猛烈齐射,那火力丝毫不哑于重机枪扫射。此外还有冰雹一般的手榴弹,跟赶集似的一批接着一批飞过来,俄军只觉得眼前一花,前后左右就落满了一地咝咝冒烟的手榴弹…… 通用机枪和轻机枪并不理会这些突破了铁丝网的漏网之鱼,只是专心地朝俄军第二梯队扫射————打这些漏网之鱼纯属浪费子弹,还是扫队形密集的第二梯队效率更高。 俄军也是杀红了眼,明明已经被打得尸横遍地了,还是咬着牙往前冲,只要还没有被子弹击倒就继续往前冲,偶尔停下来也是为了射击,或者向中国士兵投掷自制的手榴弹。陆续有人突破那密集到令人窒息的火力网,跃入黑衣军的战壕中。惨烈的白刃战就此爆发,俄军牛高马大,在力量上占据优势,黑衣军普遍要比俄军瘦小很多,但能战胜众多对手成为主力师一员的都是单兵素质极为出众的老兵,拼刺刀技术堪称出神入化。跟黑衣军一比,俄军就显得力量有余,但拼刺刀技术实在太过粗糙,两者在战壕里混战,俄军吃亏不小。 更让俄军蛋疼的是,很多黑衣军都不用刺刀,而是抄起一根长度只有六十厘米左右的短棒,短棒的一头是一个硕大的废旧齿轮或者螺母,重量普遍超过一根,照着他们身上就招呼过来!这玩意儿看上去很简陋,但杀伤力巨大,砸在脑袋上就是脑浆四溅,砸在四肢便是粉碎性骨折,砸在胸腹…… 少说也是严重内出血! 第576章 攻势12 攻入战壕里的俄军惊愕地发现,战壕里的中国士兵其实并不多,至少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多————原本他们以为,如此猛烈的火力,战壕里少说也有一个加强团才对,可现在看来,别说一个加强团,一个营都勉强。 敢用这么一点兵力迎接俄军数个师的猛烈冲击,真不知道中国军队的统帅到底是自信还是愚蠢。 中国统帅是蠢还是自信俄军现在还不得而知,他们只知道自己要面对的这些中国士兵出人意料的难缠。他们并不是像撒胡椒面那样均匀地撒在整道战壕里,而是以班组为单位,以机枪为核心进行分布……怎么说呢?他们的战壕中有许多马蹄形的突出部,似乎是为了更好地形成交叉火力,机枪就布置在那个马蹄里,然后整个班组就以这个马蹄为核心展开,至于马蹄与马蹄之间那大段的空白,他们似乎并不在意。俄军当然不会顶着机枪扫射去硬啃“马蹄”,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是从“马蹄”之间的空白跃入战壕。 然后…… 他们就听到了霰弹枪的轰鸣。 在战壕里,大口径霰弹枪简直就是效率最高的铁扫把,几发子弹轰过去就能清空老长一段战壕里的一切活物,像下饺子一样跳进战壕里的俄军士兵还没有分清东西南北,就被打成了筛子。 侥幸扛过了霰弹枪轰击的俄军,终于如愿以偿的将战斗拉入了白刃战。然后他们惊讶地发现素来不擅长白刃战,更缺乏白刃战勇气的中国士兵似乎个个都是白刃战高手,刺杀技术老练而狠辣,动作幅度不大,招数简练而凌厉,动作极具欺骗性,俄军往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刺中了要害。看着他们那矫健的身姿和几乎无懈可击的刺杀技巧,俄军一度产生了自己的对手不是中国这个东亚病夫,而是法国那以擅长格斗闻名的祖瓦兵的错觉! 一批批的跳进来,一批批的在霰弹枪、刺刀和战壕杖的招呼下变成死尸。 这道战壕就像魔鬼张开的血盆大口,不管俄军跳进去多少人,都会很快就被吞噬,连毛都不吐一根。 更让俄军崩溃的是,中国兵似乎越打越多……他们在承受巨大的伤亡的同时也在给中国士兵制造着伤亡,按理说中国士兵应该越来越少才对,然而情况却完全相反,投入到白刃战来的中国兵越打越多,简直令人抓狂! 这并不是俄军的错觉,中国兵确实越打越多。蔡锷精心构筑的堑壕体系可绝不是挖几条横壕挡在俄军面前,再挖一些防炮洞躲避俄军炮击那么简单。每一道战壕都挖了数条比较隐蔽的交通壕,彼此连通,如果前线顶不住了,可以利用这些交通壕迅速后撤;如果预备队要增援前线,也可以利用这些交通壕向前线运动……如果敌军想利用这些交通壕向第二道战壕发动进攻…… 那他们一定会后悔的。 这些交通壕都是按着亚洲人的体格来挖的,匍匐式交通壕深60厘米,屈行式交通壕深110厘米,立行式交通壕深150厘米。就拿立行式交通壕来说,来自苏北和两淮的士兵身高普遍是一米六到一米六五之间,只需要猫着腰,就很难发现他们在交通壕里行走了;而俄军那帮大块头,哪怕猫着腰也很容易被发现。更加要命的是,黑衣军在交通壕壕口布置了喷火兵,发现敌军利用交通壕渗透过来就喷,根本就不跟他们废话!所以说,“寇可往我亦可往”这句话在堑壕战中并不适用,敌人能来去自如的地方,你傻乎乎的跑过去,百分之九十九是以悲剧收场。 当俄军与据守第一道战壕的第1步兵团第1步兵营在战壕里殊死拼杀的时候,集结在第二道战壕里的第2步兵营沿着交通壕源源不断地增援过来,参与肉搏的黑衣军士兵越来越多。凭借霰弹枪和精湛的拼刺技巧,黑衣军以不到两个营的兵力硬是扛住了下饺子般跳入战壕里的俄军,下来多少就死多少。再加上通用机枪、轻机枪、迫击炮的射击一直没有停过,大批大批的俄军在猛烈的火力扫射之下变成死尸,倒在了冲锋的路上,俄军难以发力,针对战壕的攻击变成了添油战术:每一名俄军士兵跳入战壕中,后面必然躺着四到五个被打死在半路上的倒霉蛋!如此惨重的伤亡,就连一向伤亡承受能力非常高的俄军,也难以支撑了。 殊死拼杀持续了一个小时,躲在战壕里的黑衣军怎么样不知道,反正负责进攻的俄军尸体已经铺满了战场。俄军再也无法支撑,像退潮一样退了下去。 罗曼诺夫面色阴沉。 蔡锷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问通信参谋:“能切入俄军的指挥频道吗?” 通信参谋说:“没问题。距离这么近,能用的频率就这么几个,不用刻意做什么,一个不留神就串台……事实上,我们已经窜台了好几次了。” 蔡锷越发的满意:“那就调到俄军的频率,我想跟他们的指挥官聊聊。” 参谋马上调频道。 很快,电台里便传出了叽哩咕噜的鬼叫声,那是俄军参谋在声嘶力竭,天知道他们在吼什么。蔡锷拿过对讲器,用日语说:“我是中国军队的战区司令员,请你们司令员过来说话!” 蒋方震冲他竖了一根大拇指。俄军进攻受挫,这会儿怕是正在怀疑人生呢,突然碰到有人抄着一口流利的日语声称自己是中国军队的战区司令员,铁定是怀疑中国跟日本是在联手坑俄罗斯,这一仗其实是日本人在指挥————如果是中国将军指挥的,肯定不可能打得这么漂亮!哪怕仅仅是出于对日本这个老对手的重视,俄军统帅也得乖乖过来对话! 老同学对人性的掌握,越发的精准了。 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中国的将军,你好,我……”说的也是俄语。日本好歹也是列强之一,是俄罗斯在远东最强劲的对手,不得不重视,所以俄罗斯远东军中不少军官都会讲日语的。 蔡锷皱着着眉头问:“你是谁?” 那个年轻的声音说:“我是通信科科长,我叫……” 蔡锷再次打断:“给我滚远点!我要跟你们统帅对话,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那头的呼吸声猛地粗重了几分。 片刻,那头换了个声音,还是日语:“你好,我叫伊万连科……” 蔡锷直接打断:“是战区司令员不?” 那头窒了窒:“不是,我是战区参谋部的参谋长!” 战区参谋部的参谋长,这个级别不低了,可惜蔡锷并不打算搭理他,径直就是一句:“滚!” 那头传来奇异的声响,似乎有人粗暴地将对讲器抢走,紧接着,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这回说的是俄语:“日本人?” 蔡锷也把语言切换成俄语:“不是。” 罗曼诺夫问:“那你是什么人?” 蔡锷说:“我是你爹。” 在场的德军参谋:“……” 你们中国人的嘴都这么损的吗?简直气死人不偿命啊! 罗曼诺夫面无表情:“我父亲早就死了。” 蔡锷说:“那个冒牌货,本尊在这里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妈他还好吗?” 罗曼诺夫还是面无表情:“早就被我掐死了。” 蔡锷:“……” 混蛋,你这样整得我根本就没法往下编啊! 罗曼诺夫说:“蔡锷。” 蔡锷应:“叫你爹干嘛?” 罗曼诺夫说:“我承认你的嘴皮子功夫很厉害,但是,在战场上,从来都是靠枪炮说话的,嘴皮子再厉害也没用。你有什么能耐只管使出来,我都一一接着,在那里耍嘴皮子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蔡锷嗤地一笑:“看不起我?你这种废物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罗曼诺夫咬牙说:“蔡锷!!!” 蔡锷不打算给他开口的机会:“刚才那轮进攻,你怕是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吧?可结果怎么样?动了我一根汗毛了没有?” 罗曼诺夫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 蔡锷继续说:“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用来坚守这道防线的部队,只有区区一个步兵团,而不是你想象中的一个步兵师!现在我手里一门大炮都没有,只有一些臼炮!然而那又如何?光是依靠这些,我照样能够打到你吐血!你不是很狂吗?不是口口声声说只需要三个师就能在一个月内占领整个满洲吗?我倒想看看给你一个月,能不能攻下这道我只放了一个步兵团的防线!” 罗曼诺夫冷笑一声:“你放心,不用一个月,最到一天我就会粉碎你这道防线,到时候我一定会把你抓起来,用狼狗把你身上的肉一块块撕下来,我倒想看看,到那时候你的嘴还有没有这么硬!” 蔡锷露出灿烂的笑容:“哦,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第577章 攻势13 蔡锷这一波嘲讽简直效果拔群,在跟他对话的时候罗曼诺夫还能保持冷静,但是结束对话之后立即就暴跳如雷,咆哮着让俄军发动全线进攻! 是的,不再是只攻德惠这一点,是投入主力对这道长达二十几公里的防线发动全面进攻,哪怕是用人海战术淹也要把黑衣军淹死! 俄军像一头被小孩子狠狠抽了一鞭子的狮子,发出暴怒的咆哮,长达二十几公里的防线,到处都是喷吐火球的炮口,到处都是如雨落下的炮弹,猛烈的炮火将一个个阵地硬生生打成了月球表面。用炮弹把自己看得到的一切通通都炸成粉末之后,成千上万的俄军挺着刺刀,向黑衣军的战壕猛冲过去,充满戾气的乌拉声响彻云霄。 黑衣军则以同样猛烈的火力狠狠回敬俄军。蔡锷说话算话,没有投入哪怕一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压制俄军的炮火,全靠防炮工事扛,而迫击炮想要跟俄军的榴弹炮群对轰,那纯粹是想多了。但这不代表黑衣军拿俄军没办法。当俄军潮水般涌过来的时候,黑衣军除了用迫击炮向他们疯狂开火之外,还动用了抛射炮和火箭弹。240毫米口径抛射炮威力惊人,一发高爆弹砸下去,爆炸冲击波直冲起三四十米高,半径三十米内的人不是当场气化就是被震得四肢俱断,五脏破裂,鲜血从耳孔和鼻孔中直喷出来,死得要多惨就有多惨。俄军的队形实在太过密集了,一发抛射炮炮弹砸下去就要炸残一个连队!可惜的是这种火炮的精度真不怎么样,十发炮弹至少有八发是打偏的,否则这仗也别打了。 火箭弹的呼啸声更是一刻都没有停过。战斗工兵没有躲在战壕里,他们就在第二道防线,早就在战壕外面构筑了土垒,将火箭弹架在土垒后面,瞄准俄军开火。火箭弹成排飞过去落在俄军中间轰然爆炸,凝固汽油四下飞溅,沾到哪烧哪,哪怕是溅到钢板上也要烧出个窟窿来。瞬间变成火人的俄军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扔掉步枪拼命的狂奔,撕扯着着了火的衣物,或者在地上拼命打滚,试图让身上的火焰熄灭。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那火沾到身上就别想弄灭了。 那些火人发出的惨叫让侥幸没有中招的俄军士兵头皮都要炸了! 暴怒的俄军攻势异常凶猛,如此猛烈的火力也无法击退他们的冲锋,俄军下饺子似的跳入战壕中与黑衣军展开肉搏的情节,在这道长达二十几公里的防线每个角落都在上演着。一边是素来以剽悍好战而闻名,被誉为“战斗民族”俄罗斯士兵,一边从淮西、苏北这人间炼狱中挣扎出来,从小就磨练出一副铁石心肠,被生活逼得不得不嗜血,不得不好战的江淮劲卒,两者之间的白刃战来得格外的残酷。黑衣军早在两年前就针对性地展开过堑壕战训练,在经验和装备上他们占尽优势,让俄军吃尽了苦头,但俄军人数实在太多了,在给俄军制造大量伤亡的时候,他们自身伤亡也在不断上升。 战壕成了两军将士的集体公墓。 击退俄军第三次进攻后,一个坏消息传来:第1步兵师第1团一营营长杨光阵亡了! 蔡锷让一营撤下来,二营顶上去。他亲自去看杨光,只见这位年轻的营长浑身都是伤口,最致命的几处集中在胸口,都是刺刀贯穿伤。把他的遗体抬下来的士兵说:“四处刺刀贯穿伤,都是从胸口刺进去的,没有一刀刺在后背!” 蔡锷默然良久,说:“辛苦你们了,回头给你们请功。” 战斗越发的残酷,只是击退了俄军两次进攻,二营便伤亡过半了,二营长也身中数弹被抬了下来。他异常的亢奋,握着蔡锷的手嘶哑的笑着:“俄狗冲杀得……够劲!这样的对手打起来才够味!” 蔡锷说:“好好养伤,以后还有更大规模的战争等着你呢!” 二营长大笑:“有这一战……够了……看谁还敢笑老子……看谁还敢……”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彻底消失了,只是脸上的笑容依旧鲜活,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他是华勇营老兵出身,华勇营的人一直被骂作是汉奸走狗,抬不起头来,所以到了战场上他拼杀得非常凶,就是要向所有人证明,他们对共和国的忠诚不比任何人少!虽然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但他并不后悔,只要能洗雪前耻,这条命不要了又如何? 蔡锷咬紧了牙关。 开打才几个小时啊,就死了两个营长,这样的损失谁受得了! 前方,枪炮声震天动地,战火终于蔓延到了第二道战壕。俄军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终于用尸体填平了德惠附近的第一道战壕,向第二道战壕发动了冲击。在反复厮杀中他们已经确认,据守德惠防线的黑衣军确实只有一个团,兵力少得出人意料。他们已经打残了这个团两个营,第二道战壕应该是最后的防线了,只要能粉碎这道防线,德惠就算拿下来了。 只要拿下德惠,就等于撞开了长春府的大门,这场战争他们赢定了! 但第二道战壕不是那么好打的。据守这道战壕的兵力依然只有一个营,第1步兵团第三营,他们默不作声的忍受着俄军的炮击,默不作声的操纵着机枪向俄军扫射,默不作声地投弹,哪怕是中弹了,被刺刀刺中了,也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要不是战友之间有简短的交流,俄军真的以为他们是哑巴。 这些哪怕活活疼死也不会吭一声的士兵让俄军没来由的一阵胆寒。 西石砬子之战来得更加惨烈,第2步兵师以西石砬子山为核心构筑坚固的工事,用120毫米迫击炮猛轰俄军。当俄军沿着山路艰难地往上爬的时候,黑衣军将成桶的汽油从山上滚去,霰弹枪手用霰弹枪发射独头弹将其打爆,将山坡变成一片火海。大批俄军士兵就这样变成了火人,惨叫着从山上滚了下去。当俄军好不容易越过山峰的棱线,终于能看见黑衣军士兵了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极其猛烈的机枪扫射和手榴弹雨。地形成了俄军的死穴,他们无法携带重机枪和火炮,仅有的几挺轻机枪一开火就被狙击手点名,光靠他们手中的莫辛纳甘步枪?别逗了,别说压制黑衣军的机枪火力,连黑衣军的步枪火力都无法压制,只能被动挨打! 一次次亡命冲锋,一次次被毫不客气的打回去,在山上留下了成堆成堆的尸体。鲜血顺着山体往下流,包裹住了小半个山头,那种情景,让人惊骇万分! 战至下午两点,俄军终于攻下了西石砬子山一个子高地,虽然距离拿下主高地还差得远,但这已经是他们目前取得的最大突破了。然而,就在他们用刺刀挑着军帽欢呼胜利的时候,雨点般的迫击炮炮弹砸了过来,将他们炸得满天乱飞,数十名黑衣军士兵踩着炸点红着眼睛冲上子高地,先是疯狂的轻机枪扫射,接着是劈头盖脸的手榴弹雨,紧接着是残酷的白刃战,又把俄军给打了下去。 俄军指挥官对高地得而复失感到十分恼火,把主攻子高地的团长给臭骂了一顿。团长解释是中国军队投入了预备队,而他的部队已经很疲惫了,无力应对……这个说法倒是可以接受,但并不是事实。事实是据守子高地的第1步兵师第6步兵团三营九连压根就没有什么预备队,杀红了眼的连长在几乎无兵可用的情况下把全连的炊事兵、通信兵等等勤杂人员和文职人员都集中起来组成最后的反击力量,悍然发动反击,一下子就将十倍于己的俄军从山头上撞了下去。 同样的战例也发生在两个步兵师之间的接合部,一个叫刘家屯的小屯子。这是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屯子,黑衣军早就把居民给迁走了,然后把屯子改造成了要塞。俄军对这里的攻势尤其凶猛,光是152榴弹炮就投入了十几门,将整个屯子生生炸平,然后步兵像潮水一样涌向屯子。据守刘家屯的黑衣军第2步兵师一个营步枪机枪迫击炮一起上,将俄军打得死伤枕籍。营长亲自带着一支数十人的救火队,哪里情况危急就往哪里冲,多次与冲进屯子的俄军展开白刃战,用刺刀将俄军赶了出去。打到下午三点,他们已经击退了俄军八次进攻,而这个营也伤亡殆尽了,仅阵亡就超过两百人————对于一个只有七百来人的步兵营来说,这样的损失是非常骇人的。最终,在俄军拼死冲击之下,刘家屯失守了,两个步兵师之间的接合部被撕开了。 红了眼的营长把全营还打得动的全部召集起来,拼凑起一支只有一百余人的队伍,在迫击炮火力掩护之下向刘家屯发动反击。占领刘家屯的俄军足有上千人,看到这么一支小部队不要命的向自己冲过来,误以为这是大部队的前锋,居然吓得扔下死伤了两千多人才拿下的阵地,逃了! 罗曼诺夫得知这一消息后,差点就气到化身为尖**。暴怒的他下令:“把那个带队逃跑的混蛋给我毙了!” 第578章 反击1 罗曼诺夫盯着巨大的地图,神情既沮丧又难堪,还有难以压抑的愤怒。 一众参谋和将领无不噤若寒蝉。 太阳已经西斜,不知不觉间,一天就要过去了。俄军在短短一天之内发动了八次旅级以上的冲锋,但每一次都被黑衣军打了回来,那道看似薄弱的防线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坚不可摧,任由他们怎么冲撞,都无法撼动分毫。 罗曼诺夫想破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在十二年前,区区三万八国联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攻入北京,号称拥有百万大军的中国,只有少数几支部队敢于抵抗,而这种抵抗被联军轻松粉碎了;明明在七年前,俄军和日军可以明目张胆的在这片土地为争夺占领它的权利而大打出手,那个老迈的帝国敢怒不敢言! 可为什么,只是短短几年时间,那些素来以软弱著称的中国士兵就变得如此剽悍、坚韧了? 为什么,只是换了个国家领导人,向来以无能著称的中国军队就跟换了个魂似的? 那个刚刚当上这个国家的最高领袖的年轻人,真的具有如此可怕的魔力么? 据守这道防线的中国士兵不多,真的不多。据他估计,顶多两个团,八千人左右。八千人守一道长达二十多公里长的防线,怎么看兵力都太过单薄了,可偏偏他们就让这道看似单薄的防线变得如同天堑一般无法逾越,让俄军从将军到列兵,都望之胆寒! 为什么会这样? 参谋长似乎看出了他内心的纠结,低声说:“我们面对的是黑衣军第1、第2步兵师,这是那位年轻的国家领导人赖以起家的部队,超过十万之众的黑衣军,一大半的精英集中在这两个师,他们战斗力强悍并不出奇……这样的部队,放眼整个中国也只有这么两个师而已,只要将它们粉碎,整个中国就再没有哪支部队是我军的对手了!” 罗曼诺夫的神色总算好看了一点。 参谋长接着说:“天快黑了,士兵们苦战了整整一天,已经人困马乏,不宜再战了,不如先暂停进攻,让他们好好喘口气,喝两杯伏特加,养精蓄锐,等明天再战。” 罗曼诺夫说:“那就先暂停进攻吧。对了,给后方发电报,让他们调一批重型臼炮过来,对付中国的人战壕,还是得用重型臼炮!” 参谋长:“明白了。” 所谓的重型臼炮,就是沙俄在1877年研制成攻的229毫米口径臼炮,这玩意儿是十二倍径,可以发射近百公斤重的炮弹,对于堑壕工事而言,这简直是致命的。在罗曼诺夫看来,俄军打了一天都没能取得像样的战果,就是因为他们手头上的火炮威力太小了,压根就没能对中国军队的堑壕工事造成过实质性的破坏,白白浪费了海量的炮弹和数千名士兵的生命。 所以……还是调大管子来吧,口径就是正义! 俄着俄军停止进攻,这血腥的一天终于落下了帷幕。在这短短一天中,俄军发射了超过八万发炮弹,前前后后发动了十一次大规模冲锋,在黑衣军那密不透风的火力网前伤亡极其惨重。战斗结束后各部队纷纷上报各自的伤亡,最后得出的数字极为骇人: 短短一天时间,俄军伤亡便达到了惊人的八千之多! 黑衣军自身伤亡也多达二千余人。 只是七八个小时的厮杀,便有上万人伤亡,堑壕战的残酷,令俄军胆寒,同时也令德军顾问惊骇万分。桑德斯中校神色复杂的对蔡锷说:“将军阁下,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选择防守了……四比一的战损比,换我我也选择防守!” 蔡锷说:“防守无法带来胜利。” 桑德斯中校说:“但是却可以让敌人把鲜血流干!胜利是属于活人的!” 好吧,这样似乎也说得通。 蔡锷无心与他争论,只是拿起电话下达指令:“台风行动,开始……两个团用巨大的伤亡代价为你们创造了最佳战机,希望你们不要辜负了战友们的牺牲,行动一定要果断、迅速。还有,那位马上就要到前线来了,我希望在他来到东北之前,这个包围圈已经成型!” 一直执着于正面强攻,以硬碰硬的方式去粉碎黑衣军的防线的俄军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过蔡锷为什么要冒着整道防线被击穿、长春失守的风险,用区区两个步兵团,还是没有重炮支援的步兵团来跟他们七万大军死磕,他们更没有想过黑衣军主力到底去了哪里。 现在,经过一天苦战,俄军已经累成狗了,士气也因为一次次戟失败而变得低落,蔡锷看在他们这么辛苦的份上,主动揭开了谜底。 当那轮惨白惨白的太阳慢慢坠入地平线之际,在被群山环绕的舒兰县城,大队大队的黑衣军沉默地开了出来。这是第2步兵师的主力,他们一直在养精蓄锐,等待着出击的命令。现在出击的命令终于下达,他们像一头苏醒的巨兽,从蜇伏的舒兰城中开出,浩浩荡荡地向北推进,准备大开杀戒了。 首当其冲的是水曲柳堡的俄军。这里驻有俄军一个营,准备进攻舒兰的,但由于西石砬子的战斗太过残酷、惨烈,俄军叫停了针对舒兰的进攻————鬼知道舒兰会不会又是一个西石砬子!这道命令给这个营带来了好运气,让他们多活了几个小时。 但他们的好运气也到此为止了。 就在水曲柳堡的俄军烤着马肉唱着歌,大吃大嚼的时候,黑衣军的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第一发炮弹就打到了聚集到一块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俄军士兵中间,登时就掀起了一大团浓得呛人的血雾,不知道多少人瞬间丧命,更不知道多少人被撕得粉碎,化作裂肢断臂在爆风中乱舞。俄军扔下烤肉和伏特加,尖叫着四处逃窜,但到处都是咻咻落下的炮弹,到处都是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他们又能往哪里逃? 仅仅几分钟的炮击就把水曲柳堡给夷为平地,15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的威力真不是盖的。炮击结束,十几辆用拖拉机改装成的装甲车掩护着大批步兵冲进了水曲柳堡,用步枪、火焰喷射器和手榴弹清理残敌,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一开始,残存的俄军还有勇气向他们射击,但当他们发现自己射出的子弹只能在那些钢铁巨兽身上打点一点火花后,当他们看到一条条火龙窜过来将自己的战友烧成焦黑的骷髅后,他们的勇气瞬间土崩瓦解,乖乖的举手投降。 驻扎在平安镇的俄军哥萨克骑兵听到枪炮声,立即倾巢出动,前去支援水曲柳堡的俄军,结果在半路就跟黑衣军撞了个正着。哥萨克悍然向黑衣军猛冲过去,黑衣军趴在地上用轻机枪和通用机枪向他们疯狂扫射,尤其是通用机枪,当真是威力无比,一串串子弹扫过去,哥萨克骑兵连人带马滚作一团。十几分钟后,这支哥萨克队伍从俄军的作战序列中消失了,士兵和战马的尸体铺满了战场。 而跟他们交战的黑衣军伤亡是个位数。 这支哥萨克骑兵的覆灭意味着平安镇变成了空城,黑衣军轻而易举的将其收复。 紧接着,轮到于书铺屯了。 于书铺屯的规模比平安镇还要大一些,驻扎在这里的俄军自然更多,足有上千人。然而,面对来势汹汹的黑衣军,这帮家伙居然吓得扔下自己千辛万苦搜集到的战利品,一枪没放就逃了。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这支俄军是民兵性质的,训练和装备都比较差,冷不丁的看见数以万计的黑衣军向自己涌来,只要不是傻子都会在第一时间选择开溜的。 这支俄军还不知道自己这一撤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们更不知道,也许他们是最后一支能够挽救北满战场俄军的命运的部队了。可惜,他们选择了不战而退,将于书铺屯丢给了第2步兵师。他们的撤退意味着第2步兵师已经彻底肃清了俄军右翼的边缘地带,接下来,他们要动真格了。 由于沟通不畅,第2步兵师在边缘地带的这一系列动作在六七个小时之后才被汇报到罗曼诺夫将军那里,这倒是省了罗曼诺夫将军不少事,至少他用不着费心费力的去猜测黑衣军到底想干嘛,因为…… 此时黑衣军的战略企图已经暴露出来了。 第1步兵师也没闲着,第2步兵师刚一动手他们就紧跟着发动,同样是锐不可挡之势向北面猛插,同样是在边缘地带疯狂扫荡,所到之处,俄军不是被当成鸡蛋砸得粉碎就是丢弃阵地落荒而逃。这一路其实有不少坚固的坞堡,都是东北人为了抵抗土匪而修建的,颇为坚固,可以固守,但这玩意儿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面前跟鸡蛋壳做的没有任何区别,一砸就碎! 第579章 反击2 第二天一大早,罗曼诺夫就接到了中国军队在俄军两翼大肆搞破坏的报告。 他走到军用地图前,将遭到中国军队攻击的地区按照先后顺序一一标了出来。当标出最后一个地点后,这位虽然骄狂,但还是颇有能力的将军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从地图上就能看到,黑衣军两个步兵师主力像一把张开的铁钳,朝着俄军两翼猛插,已经深深的插入俄军的大后方,将俄军主力全部置于他们的兵锋之下。这把巨大的铁钳即将在扶夫、榆树县一带合口,到时候他们将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一举将七万俄军全部包饺子! 真是好大胆的计划,好大的野心! 参谋们也惊呆了,看着地图上那个巨大的铁钳一个个惊骇不已,怀疑人生。这么大胆而疯狂的计划,这么强烈的攻击欲,这真的是被烈强摁在地上摩擦了几十年的中国人? 一位参谋低声说:“有点像德国人的手笔。” 德国陆军向来喜欢打歼灭战,每战都是以歼灭敌军有生力量为第一优先。他们打仗从来都不会一线平推,而是以主力正面硬上,以战斗力最强、执行命令最坚决的部队两翼包抄,封死敌军的退路,再从四面八方向中间挤压,迫使敌军挤成一团,然后调集威力巨大的重炮群对着已经人挤人的敌军阵地实施毁灭性轰击,将敌军彻底粉碎。普法战争,法军也就开局的时候取得了一场小胜,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个“退”字,最根本的原因便是他们不知道如何应付普鲁士军团这种胆大而凌厉的侧翼迂回战术,害怕自己的后路被切断,只能被迫撤退。但他们忘了,一支军队能够后退的空间是有限的,最终,在色当,拿破仑三世率领的十二万法军主力被团团包围,最终团灭;在梅斯,十万法军同样被团团包围,最终被迫投降。这两场漂亮的歼灭战之后,法国境内再无能战之兵,最终被迫割让阿尔萨斯和洛林,支付五十亿金法郎的战争赔款,屈辱求和。 黑衣军似乎也在模仿德军的迂回战术,而且玩得更加大胆,以少围多也就算了,还把包围圈拉得这么多!左翼的第1步兵师穿插距离超过五十公里,右翼的第2步兵师穿插距离也超过四十公里,如此远距离的穿插,当真是闻所未闻!这意味着这个口袋将变得非常的薄,从攻击出发点到铁钳合口处,长达数十公里的战线上,到处都只有营甚至连一级规模的部队在防守,俄军只要下定决心要突围,可以轻松调集师一级部队去攻击任何一点,这样一来,他们任何一点都很难守得住。 罗曼诺夫迅速定下神来,不屑地冷笑:“计划很完美,可惜,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两个步兵师能力的极限了……命令第35步兵旅,榆树、扶余这两个交通要点必须坚守,要是丢了,让他们旅长自己拎着头过来见我!” “命令第7骑兵师火速增援扶余!” 扶余位于长春和哈尔滨之间,距离长春大约二百五十余里,距离哈尔滨不到二百里,正好在北满铁路的交通要点上。罗曼诺夫所部所需的物资都是先运抵扶余,在那里卸下,然后用四轮马车运往德惠前线————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北满铁路是单线铁路,而德惠火车站在黑衣军手中,俄军仓促间也无法在前线整个临时火车站出来,只能麻烦一点,在扶余卸货,再转运到前线。于是,扶余成了俄军的物资中转站,它的得失直接关系着俄军的生死存亡。 而此时,第1步兵师已经逼近扶余了,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让人不禁怀疑他们是不是整整一晚没有合过眼,只顾着冲杀、赶路! 这一路分兵,打到扶余的时候,第1步兵师副师长(师长仍由蔡锷兼任)贺云鹏手上只剩下一个步兵团和一个炮兵营了。而据守扶余的俄军也有三千多,他们早早就在扶余城外挖掘了堑壕工事,在城内修筑了街垒,就等着第1步兵师到来了。第35步兵旅旅长自信满满的对罗曼诺夫说:“放心,只要我的旅还有一条枪打得响,中国人就别想踏入扶余城一步!” 看着扶余城外那密密麻麻的堑壕,贺云鹏对已经疲惫不堪的士兵们说:“休息两个小时。” 士兵们都急眼了:“不能休息!罗刹鬼子速度很快的,两个小时,天知道他们会从前线抽调多少人马回援扶余,现在不打,等他们兵力充足了就更难打了!” 贺云鹏说:“不急,先休息两个小时,等等炮兵兄弟!” 此言一出,大家顿时就没话可说了。 昨晚大家拼了命的往俄军后方穿插,一路拼杀一路狂奔,确实是很累,但最累的还是炮兵兄弟。他们拖着几吨重的大炮跟在后面,随时得停下来放列大炮、瞄准射击,打完了又得收起炮架,重新拖拽大炮出发……更别提运弹、装弹了。那些炮弹可都是几十公斤重一枚的,这样打了一夜,累都累成狗了! 算了,先休息两个小时,让炮兵兄弟缓一口气吧,他们昨晚真的太累了。 于是,黑衣军没有一鼓作气向扶余发动进攻,而是在构筑了简易工事之后便停下来休息。俄军侦察兵马上就捕捉到了这一点,他们将这理解为中国军队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打不动了。 旅长大人接到报告,心中大定。 不过第35步兵旅还有一个**烦:榆树县正面临着第2步兵师的威胁。 打到榆树县的时候,第2步兵师也只剩下一个步兵团和一个炮兵营了。不过他们穿插距离比较短,体力相对要充足一些。在第1步兵师呼呼大睡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地向榆树县发动了猛烈的进攻,155毫米口径榴弹炮震耳欲聋的轰呜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成排炮弹砸在俄军炮兵阵地上,将俄军的野战炮一门接一门掀飞。这是俄军炮兵首次尝到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的厉害,他们奋力还击,但是手中的大炮有效射程只有两公里左右,面对数公里外飞来的炮弹根本就无能为力。装有八公斤的苦味酸炸药的高爆弹不断落下,哪怕是没有直接击中炮位,爆炸冲击波也能将炮位上的俄军炮兵震得七窍流血,甚至直接掀飞! 不到十分钟,俄军炮兵就彻底丧失了战斗力,所有火炮都被打成了一堆废铁。 接下来,轮到步兵倒霉了。黑衣军炮兵瞄准俄军的堑壕工事,发射装有延时引信的高爆弹。在地面震动间,炮弹凭借强大的动能钻入地下一米多深,然后猛烈地爆炸,那些用圆木和沙袋覆盖的机枪堡垒第一个遭殃,在重型榴弹炮的轰击之下被生生炸回零件状态。躲在战壕里的俄军步兵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战壕挖得太浅了,加固工作做得也不好,一发炮弹砸下来就要炸塌一段,掀起的泥土能把人拍倒在地上活埋! 更可怕的是黑衣军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炮击还在进行得如火如荼,他们便挺着刺刀开始冲锋了,一点都不害怕炮弹打到他们中间,把他们也给炸飞。事实上他们还真不怕,因为炮兵用的都是高爆弹,靠冲击波杀人的,弹片数量很少,只要与炮击区保持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基本上都没事。如果离了这么远还能被误伤,那只能说明老天爷看你不顺眼了,谁都别怨。 这种堪称不要命的战术打了俄军一个措手不及,当炮击停止,他们还没有从炮击造成的震撼与混乱中回过神来,黑色潮水便已经涌到战壕前了。还是熟悉的配方,一样的味道,轻机枪和通用机枪抵近扫射压得俄军头都抬不起来,步枪手一边投弹一边跃进,雨点般落入战壕的高爆手榴弹炸得俄军鸡飞狗跳,血肉横飞……残存的机枪堡垒拼命开火扫射,打倒了不少黑衣军士兵,但喷火兵马上就从射击死角摸了上来,一条火龙窜出,机枪堡垒内变成了烤炉,整个机枪组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浑身是火的从堡垒内跑了出来,马上就被弹雨撂倒。 披着沉重的防弹盔甲的霰弹枪手率先跳入战壕中,轰的一枪,好几名俄军捂着脸浑身喷血的倒下,再一枪,又撂倒了一片。步枪手陆续跳入战壕中,不过他们不急着跟俄军肉搏,而是以班组为单位展开,用步枪火力压制战壕里的俄军,等着轻机枪手的加入。轻机枪手加入后,他们便开始以班组为单位扫荡战壕,用手榴弹开路,将躲在拐角的俄军士兵逼出来然后乱枪打死,当成群的俄军挺着刺刀冲上来的时候,轻机枪手就疯狂地突突突,一个快装弹鼓打完,敢冲上来的俄军就没一个还能站着的了。如果是凌星冲上来的,那根本就不用机枪手开火,霰弹枪手一扣板机就全部扫倒! 于是,俄军惊愕地发现,他们已经被逼入了绝境。如果他们跟黑衣军保持距离,那百分之百会被那劈头盖脸砸过来的手榴弹炸到四分五裂;如果他们冲上去肉搏,那么不是被霰弹枪打成筛子就是被轻机枪扫成马蜂窝…… 这仗根本就没法打! 第580章 反击3 第35步兵旅旅部很快就接到了榆树县守军的电话。在电话中,榆树县国指挥官情绪激动,声嘶力竭:“中国军队攻势太猛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摧毁了我两道战壕,我们抵挡不住了,请赶紧派部队增援!” 旅长吃了一惊:“你们足有两千多人,拥有坚固的工事和众多机枪火力,面对区区几千疲惫不堪的中国军队,连两个小时都支撑不住吗?” “他们的大炮太厉害了,我们的工事根本就扛不住,一炮砸下来,连人带工事一起炸飞……他们的士兵也跟疯了一样,直接踩着炮弹的炸点冲锋,炮火打到哪他们就冲到哪,这谁顶得住!” 旅长:“……” 你说的真的是中国军队?不小心还以为你是在跟外星人交手呢! 虽然严重怀疑这位老兄是被打怕了,脑子有点不清楚,在夸大其词,但榆树县毕竟是自己的侧翼,扶余和榆树可谓唇亡齿寒,要是榆树县丢了,自己举手的扶余也别想好过,所以旅长大人还是大方的拨出一个营前去增援榆树县。 旅参谋长提醒他:“我们的兵力不大够,要是再拨一个营去救榆树县,那兵力就更加紧张了!” 旅长说:“不要紧,中国人还在睡觉呢,搞不好这个营解了榆树之围,他们都还没睡醒。” 参谋长见劝不动,也就不劝了。 不巧的是,这个营出发之后不久,第1步兵师就爬起来开始干活了。 休息了两个小时,哪怕是累得最像的炮兵也重新变得精神抖擞,他们吆喝的搬运炮弹,将沉重的炮弹推入炮膛。步兵则沉默的卸下身上的背囊,检查手中的枪械,确定工作状态良好之后给手中的枪械装上压满子弹的弹夹或者弹鼓。观察员用潜望镜观察着俄军的阵地,不断报出一个个目标的位置,然后换算成坐标发给炮兵。俄军的炮兵部队是第一优先摧毁的目标,其次就是他们的机枪堡垒,这是俄军手中唯一能够给黑衣军造成大量伤亡的武器。经过这么多血腥的战斗,黑衣军已经发现,步枪对射杀敌数量其实并不多,最主要的伤亡还是炮击和机枪扫射造成的,所以很不幸,俄军的炮兵和机枪就成了他们第一优先打击的目标。 俄军马上就发现了中国军队的动静,他们立刻进入阵地,刺刀出鞘,子弹上膛,严阵以待。 一切准备停当。 贺云鹏转身对通讯兵说:“给战区司令部发报:我军将于五分钟之后向据守扶余的俄军发动进攻,预计将在五个小时之内拿下扶余!” 通讯兵立刻发报。 炮兵营的电话打了过来:“副师长,我们准备好了。” 贺云鹏说:“那还等什么?开火!让这帮俄国鬼子也尝尝我们的大炮的厉害!” “是!!!” 轰轰轰轰轰! 十几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同时开火,一排炮弹在山呼海啸间狠狠砸向俄军炮兵阵地,立即就在俄军炮兵阵地上种出了十几朵黑红色的蘑菇云。俄军猝不及防,马上就有三门大炮被掀飞,炮兵死伤惨重。 俄军炮兵指挥官大怒,立即下令开火还击。俄军炮兵迅速朝着中国炮兵阵地开火,由于他们装备的是速射炮,射速比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快多了,火力那叫一个猛!可惜,他们所接受的训练并不允许他们击中这么远的目标。跟英法德等国的陆军一样,俄国陆军炮兵也是大量装备轻便的、射速极快的野战炮和山炮,一千米内他们可以做到精准炮击,两千米内可以玩炮火覆盖,再远就不行了,因为他们没接受过打更远的目标的训练。很不幸,中国炮兵阵地与他们相隔至少四公里,这个距离他们倒是能打到,但问题是打不准,打过去的炮弹天一发地一发的,根本就没有对中国炮兵构成威胁,反倒把更多原本没有被发现的大炮主动暴露在黑衣军炮兵观察员的面前。 黑衣军炮兵马上修正座标,又是一轮齐射,黑衣军步兵分明能看到好几个炮车轮飞上了半空。 旅长不禁皱起眉头:“隔了这么远,他们也打得如此精准?中国炮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悍了?” 参谋长一个劲的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他们才知道,中国炮兵变得如此强悍是因为有大批德军经验丰富的老炮兵远渡重洋跑到中国来,以雇佣兵的身份参战了。德军炮兵是整个欧洲唯一一支大量装备重型榴弹炮的炮兵,他们知道自己的死对头法国佬在速射炮领域有多牛逼,自己根本就赶不上的,所以很干脆地放弃了射速方面的对决,专心搞重炮,打算依靠重型榴弹炮超远的射程和巨大的威力,在速射炮的有效射速之外**法国炮兵。此时英法炮兵普遍只能在一两千米内作精确射击,而德军炮兵…… 不好意思,他们能隔着四千米之遥给固定目标挨个点名。 黑衣军炮兵拥有这个时代性能最为优良的重型榴弹炮,又在反清战争中积累了大量实战经验,现在有这些经验老到的德军炮兵指点,那战斗力可是蹭蹭的往上涨啊……他们基本无视四公里外飞来的炮弹,只顾着按照炮长的口令瞄准、装弹、射击,打出一个个精准的齐射,每一个齐射都要掀翻俄军两三门大炮,狂暴的冲击波更是让俄军炮兵死伤一地。几个回合下来,俄军炮兵损失惨重,拖着残存的火炮狼狈撤退,他们已经被逐出战场了。 接下来,该轮到步兵倒霉了。 在炮兵驱逐俄军炮兵的时候,战斗工兵已经布置好了十二门240毫米口径抛射炮,迫击炮手也领到了大批火箭弹————是的,那些一般是由战斗工兵来操作的火箭弹,也是可以用迫击炮来发射的,而且射程更远,精度嘛…… 也就那个鬼样。这种武器跟精确不沾边,不管用什么来发射都一样。 贺云鹏一声令下,抛射炮率先发出怒吼,十二枚重达数十公斤的炮弹被黑火药猛地抛射出去,砸在数百米外的俄军阵地之中,然后…… 随着团团刺眼的火光闪过,一条条火龙膨胀而出,以炸点为中心,两百平米内一片火海。这是凝固汽油弹,黑衣军超喜欢这玩意儿,不仅能给敌军造成巨大的伤亡,附带的心理恐慌也足以让一支军队动摇,效果拔群啊! 俄军阵地上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天知道有多少人中招了。黑衣军不去理会这些,迫击炮手同时开火,乌泱泱一大群火箭弹被抛射出去,不是很准确地落入俄军阵地,又炸出一大片火海来。这些火箭弹内部同样装满了凝固汽油,为了多装一些,不惜把弹体做得很薄很薄,一炸就碎。总重十六公斤的火箭弹里至少灌了八公斤凝固汽油,其威力可想而知。火箭弹密集地落下,形成大面积轰炸,俄军阵地一片火海,躲在战壕里也没用,战壕防不住那呈奶油状四处飞溅的凝固汽油块,不断有俄军士兵浑身是火惨叫着从战壕里跳出来,发了疯似的满地打滚、扑腾,结果越滚身上的火烧得越大! 机枪手的处境相对要好一点,机枪堡垒是比较封闭的,凝固汽油不容易溅到他们。但是凝固汽油燃烧极其猛烈,产生的高温足以让人窒息,不少机枪手不得不放弃阵地逃出来,不然的话他们怕是要被生生煎成牛排……啊,不,是熊排! 见火候差不多了,贺云鹏果断下令出击。 一个步兵营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冲了上去。他们的队形很松散,三个人一组,一个班分为三个小组,小组与小组之间,单兵与单兵之间都保持着七米以上的距离,班长指挥小组长,小组长指挥各自的小组,全靠手势和口令沟通,一个营展开之后,在几公里的攻击正面上乌泱泱的全是人,区区几百号人,硬是给俄军造成一种“中国士兵正像潮水一样涌过来”的错觉,让他们心儿颤抖,手也颤抖。如果是内行人,肯定能一眼认出,这是三三制战术,外加小路多群无重点渗透,面对这松散而又无处不在的中国士兵,俄军就算还有重机枪在炮击中幸存下来,能给黑衣军造成的伤亡也不大。 德军顾问看得目瞪口呆:“这么松散的队形……如何指挥?得乱套啊!” 贺云鹏说:“有班长和组长在指挥,乱不了。” 德军顾问说:“要是班组长阵亡或者负伤了呢?谁来指挥?” 贺云鹏说:“资历最老的老兵会接手指挥。” 德军顾问打破砂锅问到底:“要是大家资历都差不多呢?” 贺云鹏说:“那就划拳,谁赢谁指挥。” 德军顾问:“……” 谈论间,黑衣军进攻的浪潮已经顶着俄军凌乱的步枪射击和三四挺重机枪歇斯底里的咆哮,涌到了烟火缭绕的战壕前。还是标准的作业流程,先是一顿手榴弹狂砸,硬生生砸出一片立足之地,霰弹枪手先跳进战壕里,用霰弹枪清空数十米内的抵抗力量,接着步枪手跳进去,然后是机枪手……当机枪手也进去后,全班就以机枪手为核心展开,开始在战壕内扫荡…… 被他们扫过的地方基本上没有活物了。 第581章 反击4 黑衣军的武器装备和他们所接受的训练使得他们在堑壕战中战尽了上风,而只有少量重机枪、普遍装备莫辛纳甘步枪的俄军则只有挨打的份。别说轻机枪对扫这种不存在的东西,即便是拼刺刀俄军也很难占得到便宜:莫辛纳甘实在太长了,在狭窄的战壕里根本就施展不开。拼刺刀的时候黑衣军战士会主动贴着壕壁灵活闪避,俄军往往狠命一刺刀没捅中,捅进了战壕壁里,还没等他们拔出刺刀,后脑勺或者腋部就挨了重重一枪托。这两个部位都是非常脆弱的,挨上一下不死也是重伤。 当然,比刺刀更加要命的是战壕杖,这玩意就是一根70厘米长的木棒加一个600克重的旧齿轮,非常的简陋,但也非常的要命。黑衣军士兵在战壕中将它抡得呼呼风响,俄军用上了长长的刺刀的步枪左右招架,手忙脚乱,一个不留神的挨一下……只要挨上一下,不死也得摊个内出血或者粉碎性骨折,彻底丧失战斗力!而黑衣军很显然是不会只砸一下的,当他们倒下之后,黑衣军会毫不留情的往他们脑袋补上一锤。 当然,发生肉搏的几率是很低的,黑衣军用轻机枪、霰弹枪、手榴弹这几件武器就足以对躲在战壕里的俄军士兵造成致命的打击,而且让他们全无还手之力。09式轻机枪成了俄军的噩梦,机枪手端着它在战壕里横冲直撞,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冲,然后突突突一通狂扫打得弹壳飞溅。等一个弹鼓打完,老长一段战壕里已经没有一个还能站着的了。高爆手雷很要命,170克苦味酸炸药的装药量使它具备巨大的威力,并且附带猛烈燃烧的效果,一颗轮过去,俄军就算不被当场炸成碎片也会被震得七窍流血,倒在地上一抽一抽的。而这些武器俄军一件都没有,他们手中只有莫辛纳干步枪。所以面对黑衣军那水银泻地一般的进攻,俄军很快就陷入了溃败,一个连队接着一个连队的放弃阵地,向扶余城逃去。黑衣军的轻机枪和步枪射出的子弹追逐着他们的背影,在一阵密集过一阵的枪声中,逃窜的俄军士兵纷纷后背中弹,七扭八歪的躺倒一地! 仅仅用了两个小时,黑衣军便席卷了俄军在城外的防御体系,据守城外战壕的俄军不是变成了尸体和俘虏,就是头也不回的逃进了扶余城,扶余城至此彻底变成了一座孤城。 第1步兵师毫不停顿,撵在俄军逃兵的屁股后面,冲进了扶余城。 在扶余城中,第1步兵师遭到了猛烈的抵抗。俄军利用街垒工事,甚至爬到房顶上,朝冲进城里的黑衣军拼命射击,密集的子弹嗖嗖飞来,冲进城里的黑衣军士兵纷纷中弹倒下。黑衣军依靠顽强的意志占领了一个街区,还没等他们站稳脚跟俄军就朝街去开炮了,猛烈的炮火迫使黑衣军不得不逃离那些并不坚固的建筑物,俄军趁机发动反击,一阵白刃冲锋,又将黑衣军给压了出去。 黑衣军显然咽不下这口气。打从开打以来,一直都是他们的炮兵压着俄军的炮兵打,他什么时候受过俄军炮兵的气了?这绝对不能忍!于是前线一个连长把电话直接打到了炮兵营指挥部,炮兵营在营长的指挥下,摇动炮管瞄准的扶余城轰轰轰一阵猛轰,正在夺回的街区里挥舞步枪欢呼胜利的俄军顷刻之间被冲天而起的飞沙烈焰给淹没了。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威力是极其恐怖的,那个街区的民房面对87毫米野战炮或者骑兵炮可能还能扛一下,但是155毫米榴弹炮一发炮弹砸下来,整栋房子都给炸飞,躲在房子里的俄军士兵连个渣都没剩下来。 贺云鹏意识到俄军是绝对不会轻易让他们拿下扶余的,咬牙下令:“不用心疼城内那些建筑物,给我狠狠的打,就算把整个扶余夷为平地,我也给你们兜着!” 有了副师长的命令,那帮炮兵打的就更来劲了。炮弹一排接着一排的砸下去,将一个个街区淹没在火海之中。就连240毫米炮射炮也加入了炮击的行列,嗵嗵嗵的将威力巨大的凝固汽油弹甚至白磷弹抛射进夫于城中。 凝固汽油弹自然不必说,挨上几发整个街区就一片火海了,而白磷弹…… 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最反人类的武器。它们在扶余城上空爆炸,装填在炮弹内部的白磷飞溅开来,形成一团团棉花状的白云,看上去很漂亮,但如果没有千千万万的小火球带着白烟从天而降的话就更好了。俄军被黑衣军那猛烈的炮击给逼的东逃西窜,根本没有任何防护,白磷燃烧产生的火焰从天而降,很多俄军士兵瞬间被卷入火海之中,他们的衣服、头发、皮肤都在咝咝冒烟,皮肤甚至肌肉在高温中融化,可怕的剧痛让俄军士兵发出恐怖的惨叫声,声不似人。被白磷溅到的俄军士兵在地上疯狂打滚,甚至直接扑进水沟里,试图用水沟里的脏水弄稀身上的大火,但是……没用的,这种恶毒的火焰就算他们直接跳进水池里也熄灭不了,一旦沾上了就直接烧到骨头里,他们要么被活活烧死,要么活活疼死,没有第三种选择了。 第35步兵旅旅长眼睁睁看着240毫米抛射炮抛射过来的白磷弹将自己大批大批士兵活活烧死,不禁脸色苍白:“这帮中国佬……也太狠了!” 旅参谋长说:“敌军的火力太猛了,发射的燃烧弹就太过恶毒,士兵们恐惧万分,再这样下去扶余就守不住了!怎么办呢?” 旅长烦躁的说:“怎么办?我哪知道怎么办?在开战之前所有人都说中国人很好对付,这一仗我们会赢得很轻松,可打起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如果在开战之前我们对对手的实力稍加了解,就不至于打的这么被动了!” 旅参谋长苦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还是想想怎样守住扶余吧!几万大军的物资都储存在这里,一旦扶余丢了,一切都完了!” 旅长咬了咬牙,再一次给罗曼诺夫去了电话:“敌军攻势极其猛烈,扶余城外的阵地已经全部丢失,现在敌军正在用猛烈的炮火轰击扶余成为我军,造成了极其严重的伤亡……请速派部队增援!晚了,扶余城可能就守不住了!” 罗曼诺夫说:“我已经派了一个骑兵旅前去支援你们了,还不够吗?” 旅长说:“不够!远远不够!我们至少需要一个步兵师才有把握击退敌军!” 罗曼诺夫说:“我哪来一个步兵师去支援你们!”他心里非常恼火,在黑衣军猛攻扶余和榆树县的时候,他也在指挥部队猛攻德惠和西砬子山,试图抢在扶余和榆树县丢失之前打穿黑衣军的防线,如此一来黑衣军这个包围圈就失去意义了,不仅无法对俄军构成威胁,还会被俄军个个击破。他的战术很对路,但是执行起来却不是这么回事,据守这道防线的黑军的勇猛顽强比起昨天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迫击炮、轻机枪、通用机枪、半自动步枪、威力最大的抛射炮、蝗虫过境一般的火箭弹……这些稀奇古怪又杀伤力凌厉的武器倾泻出的弹雨拼凑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火力网,毫不留情的绞杀着俄军。俄军在两个小时之内发动了三次大规模冲锋,攻得不可谓不狠,不可谓不果断,但是没用一次次冲锋,除了在黑衣军的阵地前留下成堆成堆的尸体之外,没有任何战果。 打穿口袋底的计划迟迟无法实现,而自己的大后方,扶余和榆树县却在黑衣军的攻击之下岌岌可危,这让罗曼诺夫将军极为烦躁,说话也就不怎么客气了。 那位旅长却是连脸都不要了:“我需要至少一个步兵师支援,否则根本就没有办法守住扶余!”意思表达得很明确:除非你马上给我派一个步兵师过来,否则万一扶余失守,我是不会负全责的! 罗曼诺夫恼火万分,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咬着牙说:“我这就给你派一个步兵师去……给我听着,一定要守住扶余,那是我们的物资中转站,一旦丢了,后果不堪设想!” 旅长大人终于满意了:“如果援军能够及时到达,我们一定能守住扶余的!” 换句话说,如果援军不能及时抵达,扶余该丢还是要丢的。 摊上这样的手下,罗曼诺夫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搁下电话之后,他咬牙切齿的从预备队中抽调出一个步兵师,让该师以最快的速度回援扶余。 那个师自师长以下全体官兵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装备出发了。友军与黑衣军堑壕攻防打得尸山血海,那惨烈的场面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一个个心里发毛,现在有机会避免被投入到这种伤亡极其惨重,进展却几乎没有的堑壕攻防战中去,他们都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太好了,跑得一个比一个快,生怕罗曼诺夫反悔!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他们将会死得比参与堑壕攻防的袍泽还快。 第582章 反击5 扶余城中的居民早在俄军杀到之前就已经跑光了…… 倒不是中国军队的坚壁清野做得有多到位,实在是俄军在东北地区的名声太臭了,海兰泡大屠杀曾让整个东北都为之震骇,在日俄战争的时候,俄军又没少拿中国老百姓来出声,其嗜杀、凶残之名早已人尽皆知,现在他们卷土重来,老百姓不跑才是怪事了。 老百姓跑光了就意味着黑衣军打起来毫无顾忌,威力巨大的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和240毫米口径抛射炮照着城中猛轰,把俄军重兵据守的坚固建筑物一一摧毁,将俄军据守的街区卷入熊熊烈焰之中,让俄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一口气往扶余城砸了上千发重炮炮弹,三百余发抛射炮炮弹,把小半个扶余城夷为平地之后,黑衣军再度向扶余城发动了进攻,这次他们攻击的重点是扶余城火车站。 烟火缭绕中,大批黑衣军士兵三五成群的向火车站猛扑过去。俄军马上就意识到黑衣军想干什么了,把能调动的兵力都调动到火车站来,光是马克沁重机枪就架起了二十几挺,照着从四面八方猛扑过来的黑衣军疯狂扫射。黑衣军架起数量更多的通用机枪跟他们对扫,步枪手顶着漫天飞舞的弹雨匍匐前进,不断向俄军投掷手榴弹。被逼到了生死存亡边缘的俄军也豁出去了,在弹雨之中拼命挥舞枪托或者工兵锹,像打棒球一样将劈头盖脸砸过来的手榴弹打飞,甚至捡起来丢回去炸黑衣军。双方的机枪隔着两三百米的距离疯狂对射,步枪手则隔着三五十米的距离你给我一个排枪,我给你一轮齐射外加手榴弹若干,整个火车站都变成了血雨火的炼狱,火车站外黑衣军死伤枕籍,火车站内俄军尸骨如麻,血流满地,战事之惨烈,难以用笔墨来形容。 血战至下午两点,黑衣军前前后后向火车站发动了四次进攻,每一次都被俄军击退了。第四次他们甚至控制了站台,但打疯了的俄军马上向他们发动白刃冲锋,虽然被黑衣军的轻机枪怼脸扫得死尸层层叠叠,但终究是凭借兵力上的优势把黑衣军压了下去。 贺云鹏对这次进攻失败极为恼火。从德惠一直打到这里,第1步兵师都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然而,在这个小小的火车站,他们却遭遇了空前顽强的阻击,拼到现在,第3步兵团死伤多达七百余人,还是没能拿下来! 可能有人觉得一个步兵团好几千人,死伤七百来人算不得什么,但是……在这种攻坚战中,一个团死伤七百余人,算得上是伤筋动骨了。这里必须说明白一点:一个师一万多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上阵跟敌军拼手榴弹、拼刺刀的,绝大多数情况下,一个步兵师的枪械数量往往只有总人数的一半。那么,没有枪的那一半人是怎么回事?在这些人当中,炮兵占了大头————对,炮兵是不配枪的,然后是工兵、舟桥、运输兵、通信兵、修械所、车辆火炮等重型装备的维修保养人员、指挥机关的文职人员……他们都不配枪的,或者只配手枪。第3步兵团在四次失败的进攻中伤亡七百余人,那七百多名士兵全部是一线战斗人员,这样的伤亡,让几个营长都不禁叫起苦来。 贺云鹏神情极为严峻。刚才一架侦察机从战场上空掠过,扔下一个小小的伞包,上面是飞行员侦察的结果:俄军一个骑兵旅又一个步兵师正全速向扶余杀来,骑兵旅推进速度最快,离扶余只剩下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了。如果第1步兵师不能在两个小时内拿下火车站然后回头部署好防线,等俄军骑兵杀到,形势将变得极其被动。 他咬牙说:“一个小时之内,必须把火车站给我拿下来!” 一营营长说:“想在一个小时之内拿下火车站,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大炮轰!” 贺云鹏瞪了他一眼:“要是能用大炮轰我早就动手了,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好吧,扶余火车站里军用物资堆积如山,光是子弹便以亿计,要是用大炮轰,只需要几发炮弹就能把整个火车站炸成一片火海,将俄军通通炸上天,到那时,要拿下火车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可问题是,蔡锷要求尽一切可能缴获俄军的军资,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场仗要打多久,真要像日俄战争那样一打就是两年,黑衣军那点家底根本就扛不住的,多缴获一批军资多一分胜算。所以贺云鹏不允许他们在进攻中使用火炮,生怕一个不留神,一炮打到炮弹堆里去,把整个火车站给炸上天,这也正是黑衣军久攻不下的主要原因。 二营长咬咬牙,说:“师长,我们希望能够使用喷火兵!” 火焰喷射器是个好东西,不仅极具杀伤力,给敌军带来的恐惧也是无以伦比的,只要能用火焰喷射器来攻击俄军的机枪火力点,没准能够迅速摧毁俄军的斗志,一举拿下火车站。 贺云鹏耸了耸眉头。动用火焰喷射器来对付俄军,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怕就怕杀红了眼的喷火兵手痒痒,往满是物资的火车皮里喷两下,那乐子可就找大了。他问:“侦察营的装甲车连队现在在哪里?” 原本侦察营应该作为全军前锋的,但坏就坏在他们装备的装甲车不大靠谱,跑到半路就趴窝了,远远的落在了大部队后面。 参谋长说:“已经跟上来了,刚刚还打电话来请战呢。” 贺云鹏沉吟片刻,说:“不允许动用火焰喷射器,不过,我会让侦察营的装甲车连队为你们开路!” 两个营长眼睛一亮! 针对火车站的第五次进攻很快就打响了。 这次黑衣军一反常态,直接把迫击炮炮口对准火车站,咣咣咣就是一顿猛砸。好些俄军士兵让那雨点般落下的炮弹给吓着了,下意识的想要逃窜,老兵一脚将他们踹翻:“白痴,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是烟雾弹!他们真想向火车站开炮的话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确实是烟雾弹。几十发烟雾弹砸下去,火车站中白茫茫的一片,难以视物,俄军士兵把眼睛瞪得比猪尿泡还大,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一种古怪的轰鸣声,地面微微震动,似乎有怪兽苏醒了,正朝着他们扑来。这种古怪的声响让俄军士兵心慌,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连排军官连声怒骂,却无法制止。 终于,烟雾开始消散,那些怪兽的身影在俄军士兵眼前慢慢清晰起来: 这是一种全身上下覆盖着厚厚装甲、没有轮子,全靠两条履带带动的钢铁巨兽!它拥有一个小小的、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炮塔,不过并没有装备火炮,而是装备了一挺双联装机枪,不过枪管又粗又长,并不是他们常见的中等口径机枪。严格的说,这玩意儿已经有点坦克的样了,只是把大炮换成了机枪而已。 这并不是什么好货色,它内部空间狭小,个子高一点的人起身动作大一点都容易撞得一头包;出于防弹需要,它处于封闭状态,空气浑浊无比;当然,最要命的是它的悬挂系统并不过关,路况好的时候还好,路况差的时候颠到你怀疑人生,在车上呆一小时,起码得吐上三个小时。侦察兵们都挺讨厌这玩意儿,声称如果跟谁有仇的话就把他塞进装甲车里带他去兜风,保证他会哭得很有节奏。 可是,对于俄军来说,这十来辆让侦察兵十分讨厌的装甲车却如同洪水猛兽般恐怖,当看到它们大摇大摆的冲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俄军在火车站站台上布置有数门76毫米野战炮,这些野战炮拥有极佳的射界,给黑衣军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它们甚至不需要用穿甲弹,只要把榴弹的引信拆掉,把榴弹当成实心铅球发射出去,都能轻松击毁这些装甲车。然而,炮兵也吓傻了,忘记了要开炮! 那黑衣军就不客气了。 冲在最前面的几辆装甲车瞄准了俄军的炮兵阵地,枪口喷吐出长达一米的火舌,十二点七毫米口径子弹刮风般猛扫出去,轻而易举地打穿76毫米野战炮的护盾,狠狠打在俄军炮兵身上……手臂或者大腿挨上一枪,立即就断成两截;胸口或者腹部挨上一枪就是碗大一个窟窿,内脏泥石流般流淌出来……打在头上,整个脑袋炸成十七八块!疯狂的弹雨扫过之后,整个炮兵阵地一片狼籍,哪里还有半点战场的样子?分明就是碎尸案现场! 俄军终于知道这些钢铁巨兽想干嘛了,机枪手尖叫着扣动板机,马克沁重机枪发出沉闷的轰鸣,子弹刮风般扫向大摇大摆地向他们逼近的装甲车……装甲车车身迸出团团灿灿的火花,如此密集的火力,就算是传说中能把大树当韭菜拔的巨人,也会瞬间被打成马蜂窝。然而,这些装甲车却跟没事似的,只顾着缓缓向前移动,十二点七毫米口径双联装高射机枪不断喷吐出道道火链,扫向疯狂射击的俄军士兵。 枪口指向哪里,哪里就血肉横飞。 第583章 反击6 眼睁睁看着这些钢铁巨兽完全无视重机枪的扫射,轰隆隆地逼近,并且慢条斯理的转动炮塔用那挺可怕的双联装机枪将敢于抵抗的人生生撕成碎片,据守火车站的俄军彻底陷入了恐慌之中,越来越多的俄军士兵尖叫着逃离阵地。这些刀枪不入的钢铁巨兽带给他们的心理震撼是无以伦比的,此时他们的心情,跟1916年索姆河前线战壕中的德军面对无视MG-08重机枪泼水般的扫射缓缓逼近的英军坦克差不多,都给吓尿了! 旅长红着眼睛怒吼:“不许逃跑,给我顶住,给我顶住!” 顶? 拿什么来顶? 拿那打上去只配给装甲车碰掉点漆皮的机枪还是士兵们手中那跟烧火棍差不多的刺刀? 没有人听他的,所有人都只顾着逃,自相践踏之下,不少人居然给活活踩死了。 旅参谋长绝望地叫:“全军的物资都在这里,这个火车站不能丢,不能丢啊!!!” 俄军士兵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但紧接着,一辆装甲车的枪口对准参谋长所在的位置一个点射,生生将参谋长扫成了两截。这血腥的一幕粉碎了俄军最后一点勇气,也打消了他们最后一点犹豫,他们忙不迭的撒开脚丫子逃离阵地。装甲车用十二点七毫米口径高平两用重机枪疯狂扫射逃窜中的俄军,一发子弹能打穿好几个人,在高平两用重机枪的咆哮声中,俄军的惨叫声震天动地,响彻扶余城上空! 跟随装甲车进攻的步兵趁机发动进攻,步枪机枪火力全开,子弹刮风般扫射俄军的后背,将他们三个一丛五个一堆的撂倒,火车站变成了停尸场。很多俄军士兵逃到火车皮后面躲起来,但这依然无法逃过黑衣军的追杀,黑衣军随后便杀到,将他们拖出来俘虏甚至直接用刺刀捅死…… 经过三十分钟的厮杀,黑衣军终于拿下了火车站。火车站内俄军的物资堆积如山,棉衣、子弹、炮弹、粮食、马料……这些都是俄军好不容易从远东那边运输过来,支撑他们打下去的重要物资,现在全成了黑衣军的战利品。 贺云鹏松了一口大气,对通信兵说:“给总司令发报:我军已经攻占扶余,夺取了俄军储存在这里的物资,请第3步兵师立即跟进!” 不过,准确的说他们只攻占了扶余城大部分的街区,还有不少俄军躲在扶余城的建筑物中,准备向火车站发动反攻呢。贺云鹏也不客气,下令榴弹炮营直接向俄军控制的街区开炮,用猛烈的炮火将街区生生夷平,然后装甲车打头,掩护步兵发动冲锋,那些被炮火赶出来的俄军士兵不是被履带辗成肉酱就是被刺刀活活捅成筛子,幸存者少之又少。 不过,等他们清理完残敌,俄军的骑兵旅也逼近扶余了。 现在在城外布防肯定来不及了,贺云鹏咬咬牙,下令:“不要管城外阵地了,把他们放进城里打!” 蔡锷接到贺云鹏的电报后大喜过望,抄起电话拨通第3步兵师指挥部:“第3步兵师马上出击,沿着第2步兵师的穿插路线穿插至榆树县,然后左旋转,封死这个大口子……你们的阵地由第4步兵师接防!” 此时,经过紧张的运输,第3步兵师所有人马终于到齐了,苏天成所率领的第4步兵师也有一个团抵达了长春。第3步兵师全师人马共有15700余人,跟第1、第2步兵师相比差了一些,但实力也不容轻视。看着第1、第2步兵师跟俄军杀得尸山血海,他们早就按捺不住了,接到命令后,徐绍桢立即指挥第3步兵师全军出击,经舒兰向俄军后方猛插。由于这一带已经被第2步兵师扫荡得很干净了,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遇到什么阻力,畅通无阻。 黑衣军无疑很喜欢这种状态,区区百余里的路程对于这些十四五岁就要挑着几十斤重的柴担走上十几里山路去卖,早早练就了一双铁脚板的士兵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真要比赛行军速度,他们可以大方的让俄军先跑两个小时再追,也能轻松的追上。他们讨厌在行军路上碰到零星的阻击,这种阻击不会给他们造成多大的伤亡,但非常烦人。第2步兵师把这一路扫荡得很干净,让他们避免了很多麻烦,不必频繁地停下来对付那些讨厌的臭虫,只管撒开脚丫子跑就是了。 俄军同样在撒开脚丫子往扶余方向狂奔。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中国军队打算干什么了:他们想在大平原上合围俄军!现在榆树县、扶余都丢了,铁钳即将合口,如果他们不能抢在中国军队的后续部队赶到,封死扶余与榆树县之间的那个大口子之前夺回扶余,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何其大胆的计划,在大平原上以少围多,中国指挥官又是何等的自信! 他们居然敢轻视这样的对手,狂妄地认为黑衣军跟清军没什么区别,不堪一击,真的是活腻了! 得知扶余、榆树县丢失之后,罗曼诺夫终于清醒过来了:中国军队是要包他的饺子,将他这七万大军一口全吞掉!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果断下令:“第8骑兵旅、第36步兵师务必于傍晚之前向扶余发动反击,夺回扶余火车站!” 可能是觉得这样还不够,他咬咬牙,又下令:“第37步兵师火速南下,与第36步兵师联手夹击扶余!” 第37步兵师驻扎在哈尔滨,这个师不管是装备还是训练都比较差,严重不满员,维持一下占领区的治安还行,真要拉出来野战,估计只有送人头的份。但现在罗曼诺夫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第37步兵师再烂也是七千之众,夺取扶余的黑衣军只有三四千人,还跟第35步兵旅恶战一场,伤亡不小……第37步兵师抢在黑衣军主力赶到扶余一线之前南下,与第36步兵师联手前后夹击,挤都能把那区区几千黑衣军给挤碎! 他看着地图上那把恐怖的铁钳,极力的在心理安慰自己:“不要紧的……不要紧的……只要第36、第37步兵师和第8骑兵旅发动反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正在自我安慰的将军阁下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不过不要紧,很快蔡锷就会用事实告诉他了。 仗打到这个地步,继续猛攻德惠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所以俄军针对德惠、西砬子山的进攻戛然而止。但是在德惠到扶余那一线的大平原上却跟沸腾的火山口一样,成千上万的俄军发了狂似的朝着扶余狂奔,而数量更多的黑衣军同样在朝着扶余、榆树狂飙,双方展开了生死时速竞赛。不过,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竞赛,它的不公平体现在对胜利者的奖励上:如果黑衣军赢得了这场竞赛,他们将赢得一场百年以来对外战争中未曾有过的胜利;如果俄军赢了这场竞赛,他们赢得了奖品仅仅是可以活下去。 不公平,真的很不公平。 然而,战场上从来都没有公平,只有胜负。赢的站着,输的躺下,死的闭嘴,就是这么冷酷。 第37步兵师接到命令不敢怠慢,师长迅速派出大批宪兵,把那些在哈尔滨酒吧里喝的醉醺醺的士兵拎出来丢上火车。不得不说,这支俄军战斗力怎么样还不好说,但是集结速度绝对是非常快的,7000多人的部队,很快就被塞上了七列火车,一列接着一列轰隆隆的使出火车站,朝着扶余狂飙而去。 最后一列火车驶出了车站。一切都很顺利,不出意外的话,两个小时后他们将出现在扶余城下,跟黑衣军展开激战。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就在火车开始加速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隆隆炮声。趴在车窗前欣赏窗外雪景的俄军士兵惊骇地看到,看似荒凉死寂的雪原上突然喷吐出团团烟焰,爆风吹得雪粉飞扬,是大炮!是大炮在开火! 下一秒,105毫米口径榴弹炮炮弹便呼啸而至,第一发炮弹就击中了火车头————这发炮弹是近乎水平发射的,火车头自然不可能扛得住这样的攻击,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火车司机、烧煤工什么的全部被轰成了肉沫,火车头炸成一堆扭曲的、四分五裂的残骸,熊熊燃烧着冲出铁轨。它这一出轨,整列火车都跟着冲出铁轨,在轰然巨响中倾覆,车厢里的俄军士兵顿时成了滚地葫芦。他们应该庆幸此时列车车速不快,不然的话就这一下就足以让他们伤亡惨重了。 军官和老兵面色煞白,嘶声怒吼:“有埋伏!下车!赶紧下————” 隆隆爆炸声淹没了他们的声音,伏击者显然没打算让俄军有机会下车,105毫米口径榴弹炮瞄准一节节车厢平射,那薄薄的车皮————很多地方还是木制的,自然无法抵挡住105毫米口径榴弹炮炮弹的直接命中,炮弹钻进车厢内爆炸,轰隆一声,火光一闪,整节车厢内碎肉乱飞,血雾弥漫,哪怕是最没下限的恐怖片都拍不出这样的效果! 一发炮弹就要炸死一车皮的人! 吴佩孚站在一个小土坡上用望远镜冷冷的看着那列列车在榴弹炮轰击之下变得支离破碎,神情冷峻。在他的身后,大批北洋军士兵从雪地中爬起来,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向铁路冲去。在他们身后,不少北洋军士兵仍然趴在雪地上一动不动,他们永远也不爬不起来了。 第584章 反击7 “叮铃铃!” 俄军前线指挥部的电话又响了。 罗曼诺夫眼皮直跳。现在他有点害怕电话响了,因为一响准没好事。打从扶余遭到攻击以来,那响个不停的电话就没有给他带来过一个好消息,这一次…… 参谋长阿列克谢主动接过电话:“喂?” 那头快速的说了好几句,阿克列谢顿时面色大变,嘶声叫:“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罗曼诺夫让他的参谋长的失态给吓到了,不由自主地站起来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列克谢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勉强稳住情绪,说:“留守哈尔滨的部队报告说哈尔滨遭遇中国军队的猛烈攻击,火车站已经失守了!” 罗曼诺夫登时眼前一黑,只觉得魂魄都要散了。扶余火车站失守已经够麻烦了,作为中东铁路的枢纽的哈尔滨一旦失守,俄军要面临的问题可就不是能不能打赢这场战争,而是能不能活着回到俄罗斯了! 他惊怒交迸,眼珠子都红了:“中国军队有多少人?他们到底是打哪冒出来的?” 阿列克谢问了一句,然后迅速回答:“中国军队的兵力在一个师以上,兵力起码是留守哈尔滨的部队的三倍!” 罗曼诺夫都快要气疯了:“留守哈尔滨的部队都是聋子、瞎子吗?这么大规模的军队逼近防区,他们居然毫无察觉!?”他越说越气,实在按捺不住了,用力一扫将桌面上的物品扫得满天乱飞,放声咆哮:“废物!那帮家伙通通都是废物!只知道捞钱、酗酒和抢女人,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军队里有这么多这样的废物,怎么可能打得了胜仗!!!” 阿列克谢沉默。他觉得罗曼诺夫将军有点偏激了,中国军队如此大胆、疯狂,仅以少数兵力抵挡俄军几万大军的疯狂进攻,主力部队迂回穿插包抄俄军的大后方,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罗曼诺夫身为一军统帅,在开战之前就反复向部队灌输“中国军队软弱无能”“中国军队不堪一击”“中国军队的将军是蠢猪”这样的观念,导致俄军上下普遍轻敌,现在中国军队出其不意奔袭哈尔滨,一举让俄军丧失了战略主动权,对此罗曼诺夫将军是要负首要责任的。可是这位将军阁下并不想为此负责,相反还一个劲的将所有责任都推到部下身上,他说的这些话要是传出去,只怕俄军的军心立刻就要涣散了。 不过他是一个聪明人,并没有开口反驳。他可不像马林诺夫有一个当陆军部长的好姐夫,有恃无恐,敢公开跟上司对着干。他没有这样的背景,所以只能夹紧尾巴来做人,在罗曼诺夫将军尽情发泄推卸责任的时候保持沉默。等到罗曼诺夫将军的情绪稳定一点了,他才问:“据守哈尔滨的第37步兵师已经搭乘火车南下了,整个哈尔滨无比空虚,只有不到2000人留守,根本就守不住的……哈尔滨一旦丢失,后果不堪设想,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罗曼诺夫狠狠的喘了几口粗气,用拇指摁着两边的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当然很清楚哈尔滨一旦落入中国军队之手会是什么后果:这意味着在北满战场的俄军主力连归路都被切断了,别说能不能打赢这场战争,就连能有多少人活着回到俄罗斯都是个未知数。哈尔滨丢失还意味着正在东蒙战场和中国军队苦战的大军就算拿下了海拉尔也没有办法迅速增援他们,因为哈尔滨就像一座坚固的堡垒,挡在了东蒙集团的面前! 换句话说,北满战场的俄军主力被彻底孤立了。 一想到7万俄军将在自己的指挥下全军覆没,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真要是落到这一步,别说他了,就连俄国陆军都将成为全世界的笑柄,这样的后果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承受的。 他咬了咬牙,果断下令:“放弃占领长春的计划,全军撤退,拿下扶余然后退守哈尔滨,等待东蒙集团前来会合!” 早在开战之前,安德烈中将就向他提议:北满集团先控制住哈尔滨到符拉迪沃斯托克那一线,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可以派出一支部队给据守海拉尔的中国军队来一个背刺,协助东蒙集团迅速拿下海拉尔,打通中东铁路,两军在哈尔滨会师,然后一起南下,以泰山压顶之势,摧垮中国军队的防线,夺取这场战争的胜利。但罗曼诺夫将军不愿意这样做,他想要以一己之力打赢这场战争,所以在占领哈尔滨之后立刻南下,大有一口气冲到北京去之势。可现在仅仅是过了几天,他就丧失了以一己之力干翻中国的自信,准备按照安德烈中将的计划把部队收缩到哈尔滨一线,等东蒙集团拿下海拉尔前来会合之后再一起行动。 打脸吗? 打脸,隔着两公里都能听到那响亮的耳光。 不过现在罗曼诺夫中将已经顾不上打不打脸了,他只想将手上这几万大军带离险境,然后再想办法去赢得胜利,到底谁拿下这场战争的头功他已经不在乎了,只要能保住这几万大军,并且用一场说的过去的胜利把自己的失误掩盖住,他就心满意足了! 只不过,他想要把部队收缩到哈尔滨一线也得问问黑衣军同不同意。 同时也得征求一下北洋军的意见。 按照蔡锷的命令,曹锟所率领的北洋第三镇,已经在这冰天雪地里埋伏了整整三天。 此时哈尔滨的气温是零下十一度,跟隆冬时节的零下二十几度相比暖和了许多,但是野外露营仍然是致命的。北洋第三镇就忍受着这能把树木生生冻裂的严寒,潜伏在冰天雪地中,用饿狼一样的目光盯着不远处那座繁荣的城市,焦急的等待着出击的命令。他们平均每天都有50多人被活活冻死,三天下来一个连就没了,悄无声息的没了,至于被冻伤的那更是不计其数,有不少士兵连手指耳朵都给冻掉了。就连曹锟和吴佩孚,手背也长满了冻疮,那是钻心的疼啊。就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靠着一身棉衣愣是扛了整整三天!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们熬过这地狱般的三天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出击的命令终于来了。 曹锟和吴佩孚都很清楚这道命令意味着什么。按照蔡锷的全盘计划,只有在黑衣军队俄军主力形成包围之后,北洋第三镇才能向哈尔滨发动进攻,蔡锷命令他们动手就意味着俄军主力已经陷入黑军的天罗地网中了,等待他们的将是铺天盖地的厄运……换句话说,至少这场战役,他们是赢定了。每一名北洋僵尸胸口都燃起了一团烈火,这可是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对外战争中未曾有过的伟大胜利,能参与到这样一场战争中,他们每一个人都将名留清史! 所以冲锋号一响,北洋军便从潜伏阵地中跃出,以猛虎下山之势向哈尔滨猛冲过去。首先遭殃的是那列脱轨的列车,列车上足有上千名俄军士兵,列车倾覆之后,他们乱作一团,很多人拼了命的想从车厢里冲出来,但北洋军用重机枪和步枪朝着车门猛烈射击,感于冒头的俄军立刻就被打成马蜂窝。俄军无可奈何,只能用枪托把车窗砸烂,然后探出枪口朝外面胡乱射击,试图压制北洋军的火力。 北洋军的火力他们没有压制住,反倒等来了榴弹炮的骑脸输出。北洋第三镇炮兵把105毫米榴弹炮推到距离火车只有300来米远的地方,瞄准一节节车厢进行直瞄射击。炮弹打穿薄薄的车皮,在车厢内轰然爆炸,狂暴的冲击波撕裂车皮,裹着火焰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喷涌而出,车厢内的俄军瞬间化为团团血雾。眼看着一节节车厢被榴弹炮轰成火球,俄军都要吓疯了,哭喊着拼了命的往外挤,可是车门就这么大,还有重机枪封锁,他们哪里挤得出去?只能绝望的看着中国炮兵有条不紊的将一节节车厢炸飞,最后轮到自己…… 北洋军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只从那一堆堆支离破碎的尸体中揪出了八个瑟瑟发抖的俄军士兵。整列火车上一共有1078人,最终活下来的只有八个。 火车站同样是重点攻击的目标。北洋军在毫不留情的屠杀着被困在火车上的俄军士兵的同时,也向火车站发动了猛烈的进攻。他们沿着铁路朝着火车站猛冲过去,成排的迫击炮炮弹从他们头顶飞过,砸到俄军的阵地上,将俄军炸得人仰马翻,俄军士兵匆匆抄起步枪试图抵抗,还没等他们找到自己的指挥官,北洋军的刺刀就捅到他们胸口了…… 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哈尔滨火车站便落入了北洋军手中,据守火车站的四百余名俄军全部变成了尸体。 而此时,第37步兵师主力仍在铁路上飞驰着,对发生在后方的事情一无所知…… 第585章 反击8 一架双座战斗机从天而降,稳稳的停在了简易的跑道上。李思明从飞机上跳下来,大步流星的走向蔡锷,脸上的笑容灿烂的一塌糊涂。 可蔡锷的脸却是黑的,神色不善地瞪着他:“你又玩这么危险的游戏!” 李思明满不在乎的说:“哪里危险啦,我的飞行员技术可是顶呱呱的……” 蔡锷恼怒地说:“你的飞行员技术再怎么精湛,乘坐如此不可靠的飞行器长途飞行也是不允许的!你知道每年有多少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因为种种意外,连人带机一起摔下去粉身碎骨吗?身为一国元首,你这样冒险,实在不应该!” 李思明耐心的解释:“我又没有从北京直接搭乘飞机飞到长春来!我是先搭乘飞艇从北京出发,抵达长春之后再换乘飞机飞到前线……飞艇可比飞机可靠多了!” 蔡锷简直无语了:“从长春到德惠才几步路啊,你就不能坐火车吗?非要坐飞机冒险!” 李思明说:“火车实在太慢了!” 这倒不是他非要在鸡蛋里挑骨头,这年头的火车真的很慢。理论上这年头的火车时速可以达到80公里以上,可实际运行起来能有40公里你就谢天谢地了,就他这性子,哪有那么好的耐心在火车上慢慢颠簸啊? 蒋方震很严肃的说:“元首阁下,我建议你以后还是尽量搭乘火车出行。虽然火车的速度确实很慢,但它毕竟安全,你身为一国元首,实在不适宜拿自己的命去冒不必要的风险!” 蔡锷黑着脸说:“你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万一你出了事,我们不管在战场上取得多么辉煌的胜利都没有意义!” 面对着左膀右臂的口诛笔伐,李思明也只能乖乖认怂,举手投降:“行行行,这次是我错了,保证下次不会再犯,行了吧?” 蔡锷这才放过他。他也知道你这家伙的性子,搞不好一转身就把他的话给忘记了,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见一次提醒一次,而每一次都点到为止。毕竟现在李思明已经不再是苏北那个地头蛇了,他成了一国元首,身为部下,哪怕是为他好,也要懂得适可而止,像明代言官那样指着皇帝的鼻子骂到皇帝下不了台这种蠢事,他是不会做的。 李思明摘下飞行帽子递给一名警卫员,然后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蔡锷带着他朝指挥部走去,边走边说:“昨天俄军攻势很猛,一连发动了七次大规模进攻,试图打穿德惠防线,但都被我军给挡住了,不仅没有取得任何进展,还白白搭上了8000多条人命。在挫败俄军的进攻之后,我便下令第1、第2步兵师主力同时出击,朝俄军两翼迂回穿插,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这两个步兵师已经将俄军两翼外围的小股部队清理干净,第1步兵师攻占了扶余,第2步兵师攻占了榆树县。” 蒋方震补充:“第3步兵师已经沿着第2步兵师穿插路线跟进,准备越过榆树县向扶余方向挺进,充当第1、第2步兵师的结合部,把这两个步兵师中间那个大口子彻底堵死。” 李思明一拍大腿:“好极了,这样一来这几万俄军就成了瓮中之鳖,插翅难飞了!对了,哈尔滨那边怎么样了?” 蔡锷说:“北洋第三镇已经向哈尔滨发动进攻,哈尔滨的兵力差不多已经被抽空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拿下。” 李思明眉飞色舞:“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再晚的话就要错过这场本世纪以来规模最大也最精彩的围猎了。” 蔡锷和蒋方震对视一眼都笑了。 这可不就是一场本世纪以来规模最大也最惊心动魄的围猎吗?正源源不断地赶赴战场的中国军队是猎手,包围圈内那7万俄军就是他们的猎物! “俄军现在在干嘛?”上了战场之后,李思明那一肚子的坏水就如同王八退房————憋(鳖)不住了,他迫不及待的要掌握战场上的信息……尤其是敌军的信息,好给敌军一个天大的惊喜。 蒋方震说:“据空中侦察报告,俄军正后队改前队向扶余方向撤退,看样子他们是想不惜代价夺回扶余,然后进一步反攻哈尔滨。” 蔡锷赞成这一判断:“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扶余和哈尔滨,不管哪个点都不能丢,丢了扶余,这7万俄军将失去补给,变成无源之水;丢了哈尔滨,他们别说打赢这场战争,连能不能活着回到俄罗斯都很成问题。” 李思明活动一下脖子,颈骨发出啪啪声响:“我们的空军准备好了没有?” 蔡锷说:“早就准备好了。” 李思明说:“那还等什么,把这些嗜血的秃鹫全部放出去,沿着铁路对撤退中的俄军实施猛烈轰炸和扫射,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咫尺天涯!” 不远处一大群战机腾空而起,,呼啸着从指挥部上空飞过,扑向包围圈内的俄军。更远处,几艘巨大的飞艇正以80公里的时速朝这边飞过来,在飞艇下方是一列列正在全速飞驰的火车,火车上满载着冰原和武器装备,黑衣军剩下几个步兵师正在争分夺秒的往前线赶。 正如李思明所说,本世纪规模最大,也最为惊心动魄的围猎,即将拉开序幕。只是处于包围圈内的俄军对自己的命运仍然一无所知。 此时,第8骑兵旅已经杀到扶余城外了。 扶余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城市。 不必经讶,除了辽西的沈阳、铁岭、锦州等少数曾在明亡清兴的过程中被反复争夺的城市之外,东北绝大多数城市都是没有城墙的,因为这些城市都还太年轻,都是最近这几十年闯关东的移民形成。这些移民显然没有能力给自己聚居的城市建筑雄伟的城墙,而控制东北的日本人和俄国人更不大可能帮中国的城市建造城墙给自己添乱,所以东北绝大多数城市都没有城墙,守起来相当困难。 黑衣军没有在城外设防,反倒在专心清理城内的俄军残兵败将。眼见自己面前毫无障碍,城里枪声此起彼伏,第8骑兵旅旅长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二话不说就下令手下千余骑兵直冲扶余城,沿着那长长的街道直扑火车站! 一开始挺顺利,黑衣军连个人影都不见,街道空荡荡的,没有一兵一卒把守,任由俄军骑兵横冲直撞。俄军骑兵自然不会客气,快如惊风般一路疾驰,很快就逼近了火车站。 然而,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四辆装甲车排成一排朝他们冲了过来,车身把街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俄军骑兵见状大惊,慌忙勒马缰试图让战马停下来,却哪里还来得及?下一秒,这些装甲车炮塔上那两根又粗又长的枪管喷出了长达一米的火舌,十二点七毫米口径子弹倾泄而出,咆哮而来,枪口所向,人马俱碎……真的是人马俱碎!只需要同时有几发子弹命中,不管是人还是战马的躯体都会瞬间被撕得粉碎! 长长的街道顿时变成了屠宰场,装甲车一路向前冲一路扫射,原本还不可一世的俄军骑兵连人带马一起被撕碎,血肉溅得到处都是,惨不忍睹。落在后面的俄军骑兵终于发现大事不妙,赶紧勒转马头试图逃跑,却绝望地发现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冒出了三辆装甲车,并排着前进,把街道堵处严严实实!这还不算什么,胡同巷子里还冒出了数不清的中国士兵,端着轻机枪或者半自动步枪向他们疯狂扫射,街道两边的建筑物屋顶或者二楼窗口更是甩下雨点般的手榴弹,将他们炸得人仰马翻! 这是一个死亡陷阱,一旦掉进去,就别想出来了。 贺云鹏在不远处倾听着俄军士兵的惨叫,战马的悲鸣,撇了撇嘴,冷笑:“傻鸟,不知道骑兵是绝对不适合打巷战的吗?居然眼都没眨就一头扎了进来,你们不死谁死?” 第8骑兵旅注定是没命离开这条街道了,那么,紧跟在第8骑兵旅后面的第36步兵师现在怎么样了呢? 哦,这个步兵师正在沿着铁路向扶余狂奔而来。他们的速度很快,虽然是徒步行军,但也没有比骑兵慢太多,当第8骑兵旅落入第1步兵师的死亡陷阱中,被黑衣军堵在街道上暴打的时候,他们距离扶余也只剩下十来公里的路程了。 可是,他们的好运气也到此为止了。 天空中突然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师长抬头一看,只见黑压压一大群飞机朝着自己这边扑了过来。他眉头一皱,飞机出现在战场上并不稀奇,现代战争嘛,哪里离得开空中侦察?但是…… 这数量也太多了吧?有哪个傻蛋会一口气派出数十架飞机实施空中侦察的? 所以,中国人到底想干什么? 两架飞在最前面的飞机从他的头顶一掠过而,甩下两个黑点。那两个黑点迅速放大,一些眼力好的俄军士兵清楚的看到,这是两枚类似炮弹那样的玩意儿,它们正一路尖啸着,照着他们的头顶猛砸下来! 现在俄军终于知道这么多飞机成群结队的扑过来,到底想干嘛了。 第586章 反击9 俄军一脸懵逼的看着天空,眼睁睁的看着炸弹呼啸落下…… 对,真的是眼睁睁的看着它照着自己的头顶砸下来。这年头压根就没有“空袭”这一概念,所有人对来自空中的打击都缺乏认知,不知道那些雨点般落下的炸弹是会要人命的,所以看到那些飞机一架接一架俯冲投弹,所有人都是一脸懵: 这些中国佬想干嘛? 轰! 第一枚炸弹落在俄军士兵中间轰然炸开,一条狂暴的火龙狂冲而出,数百平米内一片火海,十几名俄军士兵顷刻之间变成了火人,发出痛苦的哀号。他们的惨叫声终于把俄军士兵的魂给叫了回来,大家眼看着这些飞机一架接着一架俯冲而下,投下雨点般的炸弹,每一枚炸弹落地都会把地面变成一片火海,不禁吓得肝胆俱裂,再也顾不上队形和行军秩序了,纷纷尖叫着四散逃窜。尤其是骑兵部队,一下子就炸了营,战马狂嘶着撒开四蹄狂奔,横冲直撞,它们那发了狂般冲撞的身影在凝固汽油弹爆炸的火光中来得格外的惊心动魄,不知道多少俄军士兵被这些发了狂的战马撞飞甚至直接踩死! 没用的,面对数十架飞机的密集轰炸,不管是士兵还是战马,都逃不掉的。那密密麻麻的飞机不断俯冲而下,投下挂载的炸弹,它们的载弹能力很有限,哪怕特意强化过了,也只能勉强挂一枚50公斤级航空炸弹,而且没有专业的瞄具,投弹精度简直惨不忍睹,但是……对于从来没有挨过空中轰炸的俄军而言,这已经称得上是降维打击了!更别提凝固汽油弹那可怕的杀伤力,每一枚落下,都要在地面植出一朵巨大的、黑红色的毒蘑菇,以这朵毒蘑菇为中心,大片俄军士兵浑身是火,痛得死去活来,声不似人。第36步兵师完全乱了套,士兵争相夺路而逃,战马狂奔,挽马拖着马车甚至炮车在隆隆爆炸声中横冲直撞,一个不留神就辗死一堆人……原本威武雄壮的大进军场面转眼间变成了炼狱! 第37步兵师师长趴在地上,绝望地看着正在天空中疯狂肆虐的战机,眼睛红得几乎要喷出血来。他看到,那些飞机只带一枚炸弹,那枚炸弹投下去之后便开始用机枪对着俄军疯狂扫射,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扎,机枪枪声几乎连成一线,没有一丝的空隙。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让子弹从螺旋桨桨叶间穿过而不打伤螺旋桨的,师长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这些用木头、蒙皮和张线拼凑而成的简陋飞行器正在肆无忌惮地屠戮着他的士兵,让他的士兵在尚未向敌人发射一发枪弹的情况下便死伤惨重! 又一架战机呼啸着俯冲而下,机枪对着一队俄军士兵喷吐火舌,弹壳和可散弹链的组件雨点般落下,弹雨汇成一道火链狠狠抽向俄军士兵。弹雨抽过,血浆四溅,被抽到的俄军士兵浑身喷血,触电般不由自主地扭动着身体,没等他们倒地就已经死透了。 师长捏紧了拳头,一股无力感在啃噬着他的心灵。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对手,一种他完全陌生的作战方式。如果敌军在地面上,那么,不管他们装备何等精良,战力何等强悍,他终归是可以奋力向其发动反击。然而,这些战机在空中以上百公里的时速倏来忽去,一击得手立即遁走,这让他如何反击?根本就没有办法反击,只能被动挨打! 俄军并不知道,就在他们的头顶上,一帮德国佬正在看他们的笑话。 是的,这数十架战机,主要是由德军飞行员驾驶的,没办法,中国拿不出这么多飞行员。这些德国佬只觉得这样的作战模式实在太好玩了,根本就用不着费心费力的布防、抢占制高点,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高空中俯冲而下,然后投下炸弹,或者发射机枪子弹,便能看到地面上敌军死伤一地了,这是何其的轻松,这是何其的潇洒! 嗯,以前驻华武官都说那位年轻的元首是战术大师,那颗聪明的脑袋里总有无穷无尽的奇思妙想,一旦这些奇思妙想被应用到战场上,他的对手就得倒大霉!这些德军飞行员本来是不相信的,但现在他们不信也不行了:在李思明之前,谁能想到往飞机上安装炸弹?谁能想到往飞机上安装机枪,让它们去攻击地面部队?李思明就想到了,让这些简陋的飞行器具备了强大的攻击力,甫一出场就给俄军制造了骇人的伤亡! “我们也应该有这样的飞机!”每一名德军飞行员都在心里暗暗嘀咕。 他们只是在心里暗暗嘀咕,而俄军则是放声哀号,他们真的快被打疯了。尤其是那该死的凝固汽油弹,一颗丢下来就烧死一大堆人,这玩意儿雨点般落下,谁受得了?被烧死烧伤,被机枪打死打伤的俄军,怕是以千计了! 而他们甚至没有机会向敌军开上哪怕一枪! 幸运的是,这些飞翔的死神载弹量毕竟是有限,一枚50公斤级凝固汽油弹外加七百发机枪子弹,已经是极限了,这点弹雨,几下就挥霍干净了。不到十分钟,所有飞机都打光了自己携带的弹雨,几架带有拍照设备的侦察机围绕战场咔嚓咔嚓的拍了一堆照片,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回去加油装弹,准备停当了再回来继续干俄军! 对于已经被打得灵魂出窍的俄军来说,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然而,与好消息一起到来的还有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飞艇来了。 是齐柏林飞艇。 李思明虽然对一战时德军用齐柏林飞艇轰炸英军防御严密的伦敦这种葫芦娃救爷爷般一个接一个的送的战术很是不屑,一心想让飞艇回归本职,做好运输工作就行了,但是在必要的时候,他也不介意来个飞象过河,用这些体型庞大、载弹量惊人的飞艇给对手一个惊喜。比如说现在,就有五艘经过特别改装的齐柏林飞艇缓缓飞到了俄军的头顶。 俄军先是一愣,紧接着放声尖叫,撒腿就跑。刚才那一通铺天盖地的轰炸已经把他们的胆子都给吓破了,现在他们对一切出现在自己头顶的可疑物体都充满了恐惧。冷不丁的冒出好几艘巨大的飞艇,俄军本能的想到了从天而降的炸弹…… 事实证明,他们的预感是完全正确的。这些飞艇将飞行高度下降到五百米,投弹舱打开,一枚枚重达250公斤的航空炸弹像推岩石一样推了下去。雷霆万钧的暴烈巨响震散了天空中的云彩,飞砂烈焰岩浆般撕裂地面翻卷而起,直直冲上云霄,看似魁梧的俄军士兵此时此刻通通都变成了纸片人,被爆炸冲击波抛来掷去,前一秒还扎堆抱头瑟瑟发抖,下一秒,忽一声就不知道给吹到哪里去了。 俄军士兵现在连逃跑都不会了,一个个头脑一片空白,腿肚子抽搐的趴在地上,捂着耳朵没命的尖叫,甚至大小便失禁。飞艇投下的这些炸弹都是高爆弹,高爆弹一大特色就是装填系数极高,超过百分之四十,这就意味着一枚250公斤级航空炸弹里装填的炸药超过100公斤,而且还是威力巨大的苦味酸炸药!这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一颗炸弹砸下去,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范围内的人不被炸死也得被震死!更别提炸弹爆炸的时候会产生大量弹片,这些弹片同样致命,被打中的话非死即伤! 这恐怕是人类史上最恐怖的武器,一通猛烈的轰炸,直接把第36步兵师给炸得魂飞魄散。当轰炸停止之后,师长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茫然看着四周。目之所及,看到的尽是一个个巨大的弹坑。每个弹坑四周都遍布着支离破碎的尸体,弹坑内散布着炭化的裂肢碎肉,令人作呕。他的士兵要么趴在地上浑身发抖恐惧地哭泣,要么面色惨白目光涣散像行尸走肉一样在满是破碎的尸体和伤员的战场上游荡…… 凭心而论,这两轮轰炸对第36步兵师造成的伤亡确实不小,都超过一千二百人了,但以俄军那比钢丝还粗的神经,这点伤亡远没到能彻底摧垮一个步兵师的勇气的地步。但是那从天而降的凝固汽油弹,那一颗砸下来就天崩地裂的250公斤级高爆航弹,都让俄军恐惧万分,彻底丧失了继续作战的勇气。他们一度怀疑自己的对手是撒旦,跟这样的对手打,根本就不可能有胜算! 既然如此,那还打什么?赶紧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师长眼睁睁看着士兵们三五成群四散逃窜,发出一声绝望的长叹。他知道,他的步兵师完了,就算他派出宪兵架着机枪把所有士兵逼回来让他们重橷集结,也不可能让他们恢复勇气和斗志,继续投入到战斗中去了…… 残存的使命感驱使他强迫通信兵把野战电话线给接过来,给罗曼诺夫去了电话:“我军在新安堡附近遭遇中国军队的猛烈打击……打击主要来自飞艇和飞机,给我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我军已经丧失战斗下去的勇气了……” 不难想象罗曼诺夫接到这个电话时的心情。 第587章 赤龙怒吼1 接到第36步兵师师长的电话后,罗曼诺夫的第一反应就是恼火,恼火到了极点。 他压根就不相信什么空袭。在他的印象中,飞机只是一种用来侦察和兜风的工具,跟兵器完全不沾边,有人把炸弹和机枪塞到飞机上,从空中对地面部队发动攻击?开什么国际玩笑,中国人要是有这技术,还会被列强蹂躏半个世纪之久?鬼话,通通都是鬼话,一定是第36步兵师那帮懦夫懦弱畏战,不敢前进了,故意编出这么一套鬼话来骗他的! 他发誓,一定要将这个师所有营以上的军官全部送上军事法庭,让他们知道战场抗命是什么后果! “我不管什么空中打击地下打击,你们师必须在三个小时之内向扶余发动反击,配合第37步兵师拿下扶余,打通大军的退路,否则我发誓,一定会在我完蛋之前把你们送上军事法庭!”在电话里,他恶狠狠地威胁着。 第36步兵师师长看着已成惊弓之鸟的部下,无奈地苦笑。他不是不知道夺回扶余的意义,问题是他的部队还有战斗力吗?没有了! 但罗曼诺夫的命令他不得不听,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派出宪兵将那些漫无目的的四处乱窜的部队强行收拢过来,为此还枪毙了十几个带头要逃跑的家伙,费了老大牛鼻子劲,终于收拢了四千来人。就这点人,没法收拢更多人马了,都逃散了。 重型武器装备损失也颇为严重,飞艇轰炸时重点关照了他们的炮兵部队,在航空炸弹的轰炸之下,第36步兵师一大半的大炮被炸掉了,运送炮弹的马车也被掀翻了差不多一半,可谓损失惨重……当然,最严重的是,炮兵死的死逃的逃,师长大人已经找不到足够的人手来操纵这些大炮了。 至于重机枪…… 只剩下十几挺。 对,你眼睛没瞎,这支四千多人的部队只剩下十几挺重机枪了,一个营顶多只能分到两挺! 这就是第36步兵师目前所有的家当。师长带着这些家当,朝扶余扑去,准备拼死一搏。 黑衣军也没闲着,在第36步兵师被飞机和飞艇炸得灵魂出窍的时候,第1步兵师已经将冒冒失失地闯进扶余城的俄军第8骑兵旅主力给歼灭了,有命逃出扶余城的俄军骑兵十中无一。一战过后,那条长街上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倒毙的俄军士兵和战马,好好一个骑兵旅,甚至都来不及施展一下自己过人的武艺和骑术就憋屈无比的被黑衣军给打得高位截瘫,再也无法作为一支独立的部队承担作战任务了。 这场漂亮而残酷的伏击战再一次证明:骑兵绝对不适合巷战,尤其是在防守一方拥有大量轻重机枪的情况下,贸贸然的闯进城里跟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第3步兵师越过榆树县,向扶余方向猛扑过来。跟第1、第2步兵师一样,第3步兵师一边前进一边分兵,以营为单位占领沿途的村落、屯子,每个营停下来之后都会趁着俄军还没有杀到,以最快的速度挖掘战壕。可以瞬间在地面炸开一个一米五深的大坑的火箭弹成了最抢手的东西,从榆树县到扶余这片广袤而寂寥的土地上,钻地火箭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第1、第2步兵师之间那个巨大的口子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合拢,套在俄军脖子上的绞索迅速收紧,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可惜,俄军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现在战场上的形势很乱,在德惠前线,双方没有再爆发大规模的交战,俄军后队改前队,朝着扶余方向狂奔,而坚守德惠-西砬子山的黑衣军两个步兵团也离开战壕,跟在俄军屁股后面移动,整个包围圈在缓缓收缩。俄军让黑衣军的举动弄得心烦气躁,想打吧,一摆开要进攻的架势他们立马就停下来架机枪;不打吧,他们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吊在后面,烦都能把人给烦死!最后没辙了,只能派出一些骑兵盯着,别让他们过份靠近。 巧得很,负责盯着黑衣军的正是哥萨克骑兵,黑衣军的头号苦主。 撤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指挥数万大军撤退,那更是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稍有不慎,撤退就会演变成溃退,溃退最终演变成溃败,到那时候,神仙过来都没用了。俄军事先并没有预案,所以一切都是在混乱中进行的,各部乱糟糟的撤退,乱糟糟的烧毁大量来不及带走的物资,焚烧物资产生的滚滚浓烟和爆炸声给俄军凭添几分压抑和恐慌,很多伤员躺在野战医院上哭喊着,哀求战友不要抛弃他们,哪怕再三得到保证他们也还是放心不下,他们的哭喊声让俄军越发的恐慌。 相对而言,最先撤退的部队秩序要好很多,因为他们是最先接到撤退命令的,准备时间充足,所以撤得很从容,不像前线部队那样手忙脚乱。但是良好的秩序并没有带来高昂的士气,所有俄军都低着头,默默的走着,情绪异常低落,心里充满了挫败感。对于那些经历过日俄战争的军官和老兵来说,这一幕并不陌生,在七年前,他们也是在日军凌厉的兵锋之下节节败退,一路北撤,最终失去了占领这片肥沃富饶的土地的机会,被赶回了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现在,同样的情景在这片土地再次上演。而且这次来处更加憋屈,七年前他们好歹是经过两年血战,最终山穷水尽才撤退的,他们不好过,日本同样不好受!可这次,仗都还没怎么打他们就丧失了战略主动权,中国军队的兵力明明远比他们少,但是一个大迂回下来,他们就一败涂地了! 撤退注定不会顺利,数千米外不断传来炮声,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炮弹飞越六七千米的遥远距离砸过来,不断给俄军制造着伤亡和混乱。这种超远距离的射击已经远远超出了中国炮兵能力的极限,就连那些前来帮助他们打仗的德军老炮兵也做不到。不过这要紧,他们事先就勘察过战场,早早就找好了参照物,计算好了坐标,标定了炮击区,当俄军进入炮击区后,侦察兵发出信号,炮兵马上开火,能不能打中全看缘份,反正就是不能让俄军撤得太过顺当。炮弹不断飞过来砸在俄军中间,不断给他们制造着伤亡、恐惧和混乱,俄军向这些炮兵阵地发动进攻,结果发现这些炮兵阵地被密密麻麻的战壕保护在中间,光是轻机枪就布了两层,冲锋的俄军在猛烈的机枪扫射之下七扭八歪的倒下,针对炮兵阵地的攻击没有取得任何战果,还白白死伤了一堆人。 ————单是比拼机枪数量的话,黑衣军一个营所拥有的轻重机枪就超过了俄军一个师,而且超出还不是一点两点。至于曲射炮火力,那更不要提了,俄军根本就没有这玩意儿,而黑衣军一个步兵营就拥有十八门迫击炮,分别是九门60迫,九门82迫。这样的火力配置无疑已经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俄军没有强大的炮火掩护,仓促之间向这些炮兵阵地发动进攻,自然别想有好果子吃。 吃了几回亏之后,俄军前锋部队也泄气了,再遭遇炮击他们就加快速度尽快冲出炮击区,反正中国军队的炮火也不可能追着他们炸,离开了那片区域就安全了。拼着死伤惨重去进攻中国军队的炮兵阵地,打掉这些威胁巨大的重炮?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们才不干呢! 这样做无疑让他们节省了大量时间,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伤亡,但代价就是中国炮兵就这样卡在他们的撤退路线上,肆无忌惮地向每一支进入自己射程内的俄军开火,俄军每过来一批就要挨一顿毒打。 此时,第37步兵师已经抵达扶余城外。只不过,还没等他们下火车,成群的飞机就扑了过来,先是投下雨点般的凝固汽油弹将列车给点成一条条长长的火龙,紧接着就是泼水般的机枪扫射,被熊熊大火从车里赶出来的俄军士兵猝不及防,纷纷被打成了筛子。这还不算,就连飞艇也来了,在俄军的集结地点上空投下一枚枚威力巨大的航空炸弹。爆炸冲击波直接将车厢一节节的掀飞,爆炸产生的浓烟大火四处蔓延,很多俄军士兵来不及下车,就这样被活活烧死、憋死在车厢中,惨不忍睹。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轮大轰炸,幸存的俄军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个噩耗便传了过来: 哈尔滨失守了! 准确的说是哈尔滨火车站失守了,北洋第三镇现在还没有控制整个城市呢。不过这对于俄军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他们极度依赖铁路,火车站失守了,等于哈尔滨失守了。 整个第37步兵师都傻眼了。 第588章 赤龙怒吼2 第37步兵师懵了,可据守扶余的黑衣军没有懵。就在第37步兵师先是被炸得晕头转向,接着被哈尔滨失守的噩耗打得眼冒金星,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第1步兵师出动1500余人,以八辆装甲车为先导,在贺云鹏副师长的指挥下果然出城向第37步兵师集结地杀来。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炮弹抢先一步打到,将俄军轰得鸡飞狗跳,紧接着,装甲车喷着火链猛冲过来,见车就撞,见人就辗,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黑衣军趁机发动猛攻。俄军兵力是黑衣军的四倍以上,主动向比自己多出四倍的敌军进攻,那跟拿鸡蛋撞石头没有任何区别。可现在,鸡蛋撞石头的结果却是石头被撞飞了————一阵混乱而血腥的激战之后,第37步兵师被生生打崩溃了,扔下一千多具尸体连滚带爬的逃离了这个血腥的战场,把自己辛辛苦苦调集到的火车皮和火车上装载的物资通通丢给了黑衣军。 连带一起丢给黑衣军的,还有七百余名俘虏。这是自开战以来黑衣军首次大量俘获俄军士兵,当战俘被押回城后,大伙都跑来看热闹,想看看俄军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红发碧眼,以生肉为食,饮人血解渴。 ————看样子这帮家伙对外国的了解还有待加强。 第1步兵师这次漂亮的突击可谓战果辉煌,只一拳就把第37步兵师给打崩了。不过,它最大的价值并不在于歼灭了多少俄军,而是证明只要突击足够的迅猛而突然,作为突击的尖刀足够的锋利,哪怕以仅相当于敌军五分之一的兵力,也可以干脆利落地击败对手。更重要的是,这场胜利让罗曼诺夫寄予厚望的第36、第37两个师联手前后夹击,迅速拿下扶余的计划彻底落空了。第36步兵师还没有赶到扶余,第37步兵师就给打崩了,还夹击个屁? 面对气势如虹的黑衣军,第36步兵师迟疑了,全军停留在距离扶余仅五公里的一个小村庄里不敢前进。第37步兵师兵力是他们的两倍都被黑衣军轻松打崩了,他们这4000来人冲上去,那不是送人头吗?不行,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停下来等等后面的主力部队! 罗曼诺夫得知第36步兵师居然裹足不前之后,差点气到肛裂。他对手下那帮将领的能力已经完全绝望了,跟这帮蠢货一起,就别想打胜仗! 俄军的撤退在黑衣军远程火炮的阻击之下举步维艰,黑衣军主力却在源源不断地赶到。当第3步兵师切入第1、第2步兵师之间,让那个巨大的口袋阵彻底合口之后,第4步兵师也登场了。这个师是以山东战场的北伐老兵组成的,实战经验丰富,战斗力强悍,他们直接超越第1、第2步兵师,向俄军发动了凶狠的攻击。 第5步兵师主力也抵达了长春。此时长春早已变成了一个异常繁忙的兵站,每天都有海量的兵员和物资从这里调往前线,车皮变得异常紧张,第4步兵师主力那么晚才上到前线,车皮不足就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面对这种情况,师长柳晟果断下令:“我们不等火车了!所有重型装备都交由火车运输,士兵们跟我轻装前进!” 此言深得第5步兵师全体将士之心,他们实在没有耐心停留在长春慢慢等车皮了,于是把所有重型装备都交给列车运输,全师只带步枪、机枪和迫击炮,轻装疾行,朝德惠前线进发。当然,也不是完全让他们徒步前进,前线指挥部拨来了六十辆卡车,来来回回的运人。当这些卡车停下来的时候,士兵们马上蹦上去,除了车轮子实在没法站人之外,就没有哪里不站着人的了。 用这种方法,第5步兵师全师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便赶到了德惠,加入战场。 随后赶到的第6、第7步兵师见状有样学样,也是轻装前进。他们比第5步兵师还要急,因为他们是在禁卫军和北洋第一镇的基础上编成的,本身起点就低了,还寸功未立,比任何一支部队都渴望着能够建功立业,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扬眉吐气。 负责统筹铁路运输的官员惊愕地发现原本无比紧张的车皮一下子就有富余了…… 三月十九日,黑衣军七个主力师全部抵达战场,在他们后面则是已经急上火了的北洋第二、第四、第五、第七这四个镇,还有粤军模范一师。北洋第六镇没有来,张永成那个倒霉催被蔡锷两次暴打,生生给打残了,现在都还蜷缩在河北舔伤口。 俄军的处境越发的艰难。 在李思明的严令之下,记者被禁止报道这场战事,外国记者则连去前线采访的资格都没有,所以直到现在,国民对于前线的情况仍然一无所知。不过傅明月傅大小姐显然不是普通的国民,身边元首侍从室的秘密,她每天都会接到电报,对前线的情况了如指掌。毕竟……虽然被安排到这个鬼地方来当监军,但是本职工作还是要做的嘛!要是对前线战况一无所知,怎么能做好工作呢? 当得知黑衣军合围了北满战场俄军主力之后,她开心得欢呼出声,兴奋地对孟如虎说:“孟团长,天大的好消息!在北满战场,我军对俄军主力形成了合围,一场规模空前的歼灭战即将打响!” 孟如虎眼睛先是一亮,随即黯然:“那又怎么样?又没有我的份!” 傅明月笑:“你别泄气嘛,很快就轮到你上了!” 孟如虎沮丧地说:“这话你都重复了一千八百次了,就没有哪次是当真的!” 傅明月:“……” 突然感觉有点对不起这个小老弟怎么办? 打从她来到张北之后,独立骑兵团这帮刺头一个个都变成了乖宝宝,也不喝酒了也不打架了,连粗口都很少说,每天就是老老实实的训练,老老实实的巡逻,老实得她看着都有点儿心疼。大家都说独立骑兵团这帮刺头非常难管,一天到晚净惹是生非,在她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些兵都听话得很的好不好?他们是如此的乖巧听话,上了战场又是如此的勇武,简直就是全世界最完美的士兵了! 算了,她还是再给元首发一份电报,让他老人家大发慈悲,早点让独立骑兵团上战场吧,看着他们闷闷不乐的样子,她都有点儿心疼了! 温柔体贴的傅秘书马上跑去发电报了。 他一走,团指挥部里那一帮子原本危襟正坐的军官立即就东歪西倒了,尤其是陈悦,一副要断气的样子:“老大,我们什么时候送这位姑奶奶回北京去啊?我快受不了了!” 孟如虎睨了他一眼:“什么叫你快要受不了了?她好像也没把你怎么样吧?” 陈悦越发的有气无力:“她倒是没把我怎么样,但是只要有她在场,我就得危襟正坐,目不斜视,食不言寑不语,这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最可怕的酷刑啊!” 傅永连连点头:“对对对,这简直就是酷刑!” 好吧,他们独立骑兵团一大特色就是当官的都没个官样,在一般场合下都是歪歪斜斜,粗枝大叶,怎么自在怎么来,军容啥的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屁。黑衣军很重视内务,每个连队的宿舍都会打扫得一尘不染,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似的,而这帮家伙……他们那宿舍跟别说狗窝了,跟猪圈都有一拼。他们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他们鄙视那些一天到晚搞内务的家伙,有这时间还不如去训练!可傅明月来了之后…… 看到她自告奋勇的要帮大家洗丢在桶里沤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脏衣服,要帮大家打扫宿舍卫生,这帮子骄兵悍将顿时就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一个个嗷嗷叫着抢着去洗自己的衣服,打扫宿舍,直到宿舍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为止。 发现傅秘书很在意仪表之后,这帮平时不修边幅的家伙一个个把军装整得笔挺,把靴子擦得能够照见人影,个顶个的帅,看得傅秘书极为满意,直夸独立骑兵团军容整齐,素质极高……独立骑兵团那帮野小子让她夸得尾巴都翘上天了,那叫一个自豪! 但是,天天搞内务、擦皮靴什么的真的很麻烦啊!被傅明月竖起大拇指的夸着,他们又不好意思偷懒,该装的还是得装,这种感觉那叫一个痛苦!他们现在啥都不求,只求傅秘书赶紧回北京去,这样他们就可以放飞自我了! 只是一想到她回北京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位漂亮得不像话的大美女了,大家心里不免又有些不舍……总之就是很矛盾。 孟如虎瞪了这帮家伙一眼:“什么叫酷刑?让你们每天扫扫地,擦擦靴子,把自己拾掇得干净一点能要你们的命啊?” 一大帮军官异口同声:“能!” 孟如虎:“……” 他能不能一手一个把这帮家伙通通掐死算了? 第589章 赤龙怒吼3 这帮小弟一个个都跟不要命似的顶撞自己,换平时孟如虎肯定要发火,直接动手把他们给暴打一顿,让他们知道知道谁才是独立骑兵团的老大。但是今天他无精打采,这么多人顶撞他,他也只是抬头瞪了他们一眼,然后又把脑袋给耸拉了下去,摆明是不想跟他们计较了。 老大不想跟自己计较,独立骑兵团这帮野小子反倒有点不适应了————老大今天怎么还不发火啊?这精神状态有点不对劲耶! 陈悦试探着问:“老大你怎么啦?是不是有心事?” 孟如虎慢吞吞的说:“关你鸟事。” 陈悦说:“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跟我们说嘛,说出来让我们开心一下!” 孟如虎翻了个白眼。你听听,这是人话吗?真不愧是他手下的兵,这性格跟他简直一模一样! 傅永也看出梦如虎不对劲了,随手一推把陈悦推到一边去:“去去去,一边去,老大心情不好,你少在这里煽风点火。” 陈悦低谷:“我怎么就煽风点火了,我这不是劝他把心里话说出来嘛!” 傅永说:“没有你这样子劝人的!”然后一脸讨好的看着孟如虎:“老大你已经连着几天愁眉不展,茶饭不思了,是不是碰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陈悦一想还真是,他们老大已经接连几天没有跟他们一起玩闹了,跟没了魂似的。他拧起眉头:“对呀,老大,这几天你都安静得不像我们老大了!要是碰上什么难办的事情,可以跟我们说嘛,我们独立骑兵团上千号好汉团结一心,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傅永说:“就是!有我们这么多好兄弟在,还能让老大你被别人刁难住?赶紧跟我们说,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们帮你解决!” 孟如虎没精打采的说:“省省吧,这事你们解决不了。” 傅永一听就不服气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我们解决不了的事情?开玩笑!” 陈悦说:“老大你先别忙着下结论,把你碰到的难题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要是实在解决不了你再下结论也不晚嘛!” 孟如虎打了个哈欠:“别浪费口舌了,说你们解决不了你们就解决不了,死撑着也没用。” 一帮子军官都发火了:“你都不肯把自己碰到的问题跟我们说,怎么就知道我们解决不了?未免也把我们看得太扁了吧?” 孟如虎冷笑:“你们解决得了?那好啊,老子想上战场了,你们帮忙想想办法把老子弄到战场上去吧!” 此言一出,那帮摩拳擦掌嗷嗷直叫的军官们,顿时就哑口无言了……这事他们还真的解决不了。不光是孟如虎,他们也想上战场啊!可总参谋部给他们的命令就是固守张家口地区,严防敌军从这个方向袭击北京!在他们看来,让一支具备强大机动能力的骑兵部队蹲在一个人烟稀少的鬼地方搞防御,没有比这更不合理的命令了。但是这是总参谋部的命令,他们元首在命令上亲自签了字的,再怎么不合理他们也只能接受,除非有新的命令。 只是…… 元首大人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他们,让他们上战场啊! 孟如虎用拳头砸着桌面,抓狂的叫:“那七个步兵师在北满跟俄军杀得血肉横飞,甚至包了俄军的饺子;第1骑兵旅和合成团在哈拉哈河跟日军打得有来有回;北洋六镇火烧屁股一样往东北冲要加入到这场数十年来未曾有过的、规模空前的歼灭战中去……他们都有仗打,都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只有我们被晾在这里喝西北风,被晾在这里喝西北风!” 陈悦哭丧着脸说:“你老人家还是别说了,你这一说,我都想哭了!” 一帮子军官面面相觑,发自内心的想哭。他们真的好想上战场,投向到这场规模空前的大战中去啊!过去几十年里,中国但凡对外战争,基本上都是抱头蹲在墙脚挨揍,仅有的一次胜利是镇南关大捷,清军付出了南洋舰队全灭、陆军伤亡惨重的代价在镇南关击败了法军,总算雄起了一回,但最终还是把越南给丢掉了……至于对英、对日、对德、对俄等等战争就更不用说了,孔夫子搬家————全是输!这次在蔡锷的指挥下,黑衣军奇迹般以少围多,将七万俄军悉数装入了一个大口袋之中,接下来无非就是不断收缩包围圈,一步步分割、绞杀俄军,直到俄军的尸体铺满战场……这将是一场史诗般的战役,能参与这样的场战役是每一名军人的梦想,没看到北洋军都已经倾巢出动,火烧屁股一样往东北冲了么? 可是,他们没份…… 真是越想越沮丧! 一大帮人长吁短叹,要多丧就有多丧,甚至有人咕哝自己不应该当骑兵,如果当初自己选择在步兵部队服役,早就在北满前线跟敌军打得有来有回了! 正叹着气,傅明月带着灿烂的笑容走了进来,见这帮野小子一个个愁眉苦脸的,不禁大为困惑:“你们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都变成苦瓜脸了?” 陈悦有气无力的说:“我们心里烦着呢。” 傅明月问:“你们在烦什么?” 孟如虎说:“前线打的天崩地裂,我们却只能待在这个鬼地方喝西北风,能不烦吗?” 傅明月恍然,笑了:“你们不用烦了……”拿出一份刚译出来的电报:“刚接到的命令:独立骑兵团和第2骑兵旅立刻做好准备,明天中午登上火车北上,投入到对俄自卫反击战中去!” 那帮原本还垂头丧气的军官一听,顿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蹦了起来,七嘴八舌的问:“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傅秘书,你没有跟我们开玩笑吧?” 傅明月绷着脸说:“这可是军国大事,我有几个脑袋啊,敢拿这种事情跟你们开玩笑!”把电报递给孟如虎:“自己看吧。” 孟如虎的手微微有点哆嗦,接过电报一目十行的看完,顿时就发出一声狼嚎一般的欢呼,激动地抱住傅明月原地转圈圈,一边转一边叫:“谢天谢地,老子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老子终于可以上战场了!” 傅明月吓得哇哇大叫,使劲的锤孟如虎,但孟如虎激动过头了,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妥,反倒把她抱得更紧,转得更快了…… 就不应该把这份电报交给他! 独立骑兵团的军官们丝毫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他们一个个将手里的东西抛向天空,放声欢呼,甚至使劲的锤着桌面,把桌面锤得咚咚响,跟打鼓似的,原本干干净净的指挥部转眼之间就让他们弄得跟狗窝一样了。但现在没有人会在意这些,他们一个个都激动的不行不行的,只想跑到大街上去放鞭炮庆祝……谢天谢地,元首终于想起他们了,他们终于可以上战场了! 傅明月看着那满地的垃圾,彻底无语了。 而就在此时,一列列满载着民兵的列车,正在北京到张家口之间的铁路上飞驰。数千名民兵全副武装,斗志昂扬,知道的会说他们要上战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去赶集呢。这些民兵都来自冀东,他们已经接受完冬训,然后奉总参谋部的命令调防到张家口一带,以应对博格多汗国叛军可能发动的、针对这一地区的袭击。这些民兵部队的战斗力怎么样还不好说,但他们的到来算是把独立骑兵团和第2骑兵旅给解放出来了,这两支强悍的骑兵部队终于不用再呆在这个鬼地方喝西北风,他们可以上阵杀敌了! 独立骑兵团和第2骑兵旅激动万分,连夜收拾行李,然后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接防的部队赶紧到来…… 他们是激动了,但是在千里之外的东北,俄军可激动不起来。 接连几天,他们都没有跟中国军队爆发大规模的战斗,但中国军队的小动作一直没有停过。比如说可恶的中国炮兵,他们总是能准确地捕捉俄军的动向,然后隔着六七千米朝俄军开火,不断地给俄军制造着伤亡。如果俄军气不过,要向这些炮兵阵地发动进攻,那么他们就会发现这些炮兵阵地都有营级以上的步兵在严阵以待,投入进攻的兵力少了根本就啃不动,投入进攻的兵力多了,那么大军撤退的计划就要大受影响,总之就是烦人。 此外还有中国军队的飞机,不断挂着炸弹出现在战场上空,向俄军投下威力巨大的凝固汽油弹。这些丑陋但火力凶猛的飞机给俄军制造了巨大的麻烦,以至于俄军在赶路的时候都会时不时望向天空,一看到中国空军的飞机杀过来立即作鸟兽散。这样一来,撤退的速度快得起来才叫怪事了,在罗曼诺夫看来,俄军不是在撤退,而是在一寸寸的往后挪! 眼看着出现在战场上的中国军队番号越来越多,而自家部队撤退的速度还是那么慢,罗曼诺夫不禁心急如焚! 第590章 赤龙怒吼4 伴随着纷飞的战火,时光悄然过去,从西伯利亚吹来的风终于有了丝丝暖意,原本没完没了的雨雪天气也渐渐的少了,天气变得越来越晴朗。 但是对于俄军来说,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意味着中国军队那些可怕的飞机与飞艇每天都可以成群起飞,将成吨的炸弹倾泄到他们头上来。俄军从来就没有遭遇过空袭————别说俄军,全世界没有一支军队挨过航空炸弹,所以面对那些携带着死亡呼啸而来的秃鹫,俄军显得茫然不知所措,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撒腿就跑,跑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这样做确实有效的减少了伤亡,但是俄军军官就惨了,每一次空袭之后,他们都得花费大量的时间将逃散的俄军士兵重新集结起来。这就意味着他们一天中大多数的时间都耽搁在躲避空袭和重新集结上了,能用来赶路的时间少得可怜。从德惠到扶余距离不过50来公里,然而对于俄军来说,这段距离却如同从地球到月球一般遥远。 李思明说过,他要让俄军知道什么叫做“咫尺天涯”,那些飞行员很出色的做到了这一点。在他们的猛烈攻击之下,俄军不像是在撤退,反倒像是在一寸寸的往后挪。 罗曼诺夫将军自然知道,中国军队这样做一来是想打击俄军的士气,二来是想迟滞俄军后撤的速度,为主力部队合围俄军并且缩小包围圈争取更多的时间。也正因为他什么都知道,所以才越发的心急如焚。他的脾气变得异常的暴躁,对手下将领越来越苛刻,动不动就破口大骂,弄得整个指挥部气氛极为压抑,人人自危。那些往日自信满满的参谋在提出建议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留神触了将军的霉头,招来一顿臭骂。 155毫米榴弹炮的轰鸣声一直都没有停过。黑衣军在不断的跟俄军断后的部队交火,俄军士兵学习黑衣军拼命挖掘战壕,构筑土木工事,拼死抵挡黑衣军的进攻。然而,黑衣军手中的155毫米榴弹炮和240毫米口径炮射炮却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徒劳无功:留给他们挖掘工事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而且他们手中能够用于构筑工事的材料也太有限了,所以构筑的工事根本就扛不住重型榴弹炮的轰击。为了躲避黑衣军那猛烈的炮火,俄军也挖了不少防炮洞,这种工事抵御中等口径的野战炮的直接命中很管用,但是面对155毫米重型榴弹炮……那是屁用都没有。很多防炮洞被重型榴弹炮发射的高爆弹生生震塌,不仅没能给俄军提供丝毫的保护,反而把躲在里面的俄军士兵给活埋了。 俄军炮兵也在拼命的向黑衣军开火,试图压制黑衣军的炮火。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他们手中那些射击速度非常快的野战炮在一两公里之内威力无比,然而面对从数公里外飞过来的重型榴弹炮炮弹却无能为力,一个个炮兵阵地都成了黑衣军炮兵的靶子,被呼啸而来的炮弹一一摧毁,连人带炮一起炸成零件……在一场场失败的炮战中,俄军炮兵痛苦的意识到,他们的对手不管是装备还是素质,都远远超过了他们,面对黑衣军那恐怖的炮兵群,他们除了挨打什么都做不了! 炮兵不是对手,仓促构筑的野战工事扛不住黑衣军的重炮轰击,至于单兵火力,俄军更是全面落了下风,交战的结果早就注定了。罗曼诺夫不断派出部队前去阻击黑衣军,但有命活着撤下来的却少得可怜,到最后,“断后”几乎成了送死的代名词,让每一位俄军将领都谈虎色变。 好在从德惠到扶余真的没多远,他们走的再慢也是在走,而不是在爬。在三月二十日,俄军主力终于克服重重困难,抵达了扶余和榆树县,而此时,各部早已伤亡惨重,筋疲力尽了。 罗曼诺夫没有给任何时间他们休整,立刻下令,他们对扶余和榆树县展开进攻,务必在48小时之内把这两个战略要点拿下,至少要拿下其中一个,好突围而出。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看好这一战的前景,所以在下令发起进攻之后,他给仍然在啃海拉尔这块硬骨头的安德烈中将发去了一份电报,用很卑微的语气询问他能不能派一两个师绕过海拉尔前来增援他,连路线都帮安德烈中将想好了: 穿越呼伦贝尔大草原迅速南下,从科尔沁大草原挺进,绕过大兴安岭进入东北平原,然后经白城、松原南下,直扑长春。这条路线最大的好处就是绕过了险峻的大兴安岭和已经被中国军队拿下了的哈尔滨,中国军队只顾着围攻他手下这七万大军,从松原到科尔沁草原一线基本不设防,只要俄军果断穿插进来,就一定能够获得成功。 安德烈中将看完电报后第一感觉就是罗曼诺夫家那家疯了!从呼伦贝尔到长春前线,足有一千多公里,让俄军在没有铁路运输,没有友军策应的情况下孤军深入一千多公里,穿越荒无人烟的荒原前去支援他?就不怕派出去的俄军还没有走到长春就饿死、冷死在半路上了么!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异想天开的计划,直言距离太过遥远,更无法利用铁路运送兵员和给养,派部队强行穿越那无边无际的荒原前去支援长春前线跟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看完安德烈中将的回电,罗曼诺夫气得一脚踹翻了一张摆满文件的桌子。在他看来,安德烈这个老不死就是成心见死不救!他没有接受安德烈的建议,拿下哈尔滨之后立即南下试图以一己之力结束这场战争,弄得安德烈中将很没面子,现在安德烈中将见他遇到了麻烦便袖手旁观,要看他的笑话! 踹翻一张桌子很容易,但想拿下黑衣军的防线就难过登天了。 三月二十二日,俄军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之下兵分两路,向扶余和榆树县同时发动猛攻,长达四十余公里的战线顿时炮火连天,杀声雷动。成排落下的炮弹在黑衣军的阵地前炸开一道道翻滚的火墙,数以千计的俄军士兵挺着刺刀高喊乌拉,踩着炸点向中国军队的防线冲去。不时有炮弹落入他们中间,溅起片片血雨,但没有人顾得上这些了,有些军官拼命向炮兵阵地挥动旗子让炮兵停火,但炮兵不予理睬。所有人都知道,炮兵误伤死不了多少人,但如果不能尽快撕开这个包围圈,他们可能一个都活不成! 黑衣军用猛烈的炮火回敬他们。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直接上榴霰弹照着涌动的人海猛轰,炮弹成排的在空中爆炸,数以千计的弹丸和弹片呈扇面倾泄而下,将冲锋的俄军士兵成堆成堆的扫倒。迫击炮炮弹更是跟冰雹一样砸下来,几乎每一发炮弹都会给俄军带来伤亡。等到俄军好不容易冲过了炮火封锁区,令人头皮发麻的机枪尖啸声响起,子弹泼水般猛扫过来。在攻克扶余之后,黑衣军缴获了海量的弹药,别的不好说,俄军的步枪子弹是可以直接给通用机枪用的,所以那些通用机枪打得格外的疯狂,一条弹链接着一条弹链的疯狂扫射,直到枪管都给打成暗红色了才停止射击,更换枪管。 一批批的冲上去,一批批的被机枪、迫击炮扫倒,被榴弹炮炮弹轰得粉身碎骨。 整整一天的猛攻,除了填进去数千名士兵之外,俄军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当天夜里,俄军居然一反常态,向榆树县发动了夜袭。这是很少见的,大家都知道,俄军的战术很糙,喜欢以力破局,集中优势力兵以泰山压顶之势压垮对手,不喜欢去钻研战术,现在居然被逼得向日军学习,玩起了夜袭,可见他们真的是被逼急了。 但是很遗憾,哪怕是玩夜袭他们也不是黑衣军的对手。黑衣军在铁丝网上挂了许多空罐头盒,当俄军试图破坏这些铁丝网,肃清障碍的时候不慎触碰到了罐头盒,发出不小的声响,马上,机枪子弹泼水般扫了过来,将被挡在铁丝网前的俄军割麦子似的成丛割倒。被逼急了的俄军士兵甚至徒手去折断带刺铁丝网,哪怕双手被割得血肉模糊也全然不在意了。依靠这种不要命的狠劲,他们冲破铁丝网的拦截,冲入黑衣军的战壕之中…… 然后就是混乱而血腥的肉搏,两军士兵在窄窄的战壕里用步枪,用枪托,用刺刀,甚至用拳头、石块,展开惨烈的搏斗,战壕变成了斗兽场,两军士兵成了最嗜血的野兽,竭尽所能地攻击着对手的要害,不惜一切代价要置对手于死地! 最终,在启明星升起的时候,黑衣军选择了撤退,将前沿阵地让给了俄军。这还是俄军第一次拿下黑衣军的阵地,那些筋疲力尽的士兵站在满是尸体和污血的战壕里挥舞步枪放声欢迎,庆祝自己的胜利。 他们并不知道,在第二道防线,黑衣军已经架起了十几挺11式通用机枪,枪口指向天空…… 第591章 赤龙怒吼5 11式通用机枪撕裂亚麻布般的嘶吼声淹没了俄军的欢呼,这些看似丑陋、寒酸的机枪化身为饕餮巨兽,以恐怖的速度吞噬着弹链上的子弹,喷吐出炽热的弹丸,然后这些弹丸化作磅礴大雨从天而降,准确地砸到了正在战壕里欢呼胜利的俄军头上。 马上,头盖骨破裂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中弹的俄军士兵东歪西倒。头部中弹的当即就挂了,肩膀或者胸颈部弹的还能蹦跶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而已,因为弹雨不断落下,马上就会为他们补上前往地狱观光的最后一道手续。 俄军的欢呼声戛然而止。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战友在没有遭到机枪扫射的情况下成堆成堆的倒下,只觉得浑身汗倒都倒竖了起来。巨大的恐怖瞬间就击垮了他们,他们急先恐后地跳出战壕,连滚带爬地往回跑,边跑边喊: “中国军队都是撒旦的化身,他们会黑魔法,他们会黑魔法————” 是啊,不是黑魔法,那为什么明明就没有看到中国军队的机枪开火,子弹却倾盆暴雨般从天而降,把他们成堆成堆的砸翻?这一定是邪恶的黑魔法! 黑衣军趁机发动反攻,轻而易举地把战壕抢了回来,那些没来得及逃跑的俄军士兵不是成了俘虏,就是成了亡魂————后者占了绝大多数,黑衣军觉得俘虏会浪费粮食,所以下手很重,很多俄军士兵明明举手投降了,仍然被他们一枪打死。 眼见扶余和榆树县死活攻不动,俄军马上调整了作战方案,将强攻这两地改为牵制,调集主力猛攻第1、第2步兵师之间的接合部,试图从战斗力比较弱的第3步兵师的防线上打开缺口,先撕开包围圈冲出去再回头攻打扶余、榆树,好让中国军队知道,并不是只有他们才会玩迂回战术的。 第3步兵师迎来了自组建以来最为严峻的挑战。 陈家屯,第3步兵师第7步兵团一营的阵地。 这个屯子规模不大,但位置却相当重要,是第3步兵师防线的轴心,正因为这样,徐绍桢才将全师最强的第7步兵师放到了这一带。 一营营长陈旭洲拿着一支09式半自动步枪,猫着腰在战壕里走动着,挨个防炮洞喊话:“罗刹鬼子马上就要发动炮击了,都保持镇定,哪怕被震死也不能离开工事!他们的大炮很差劲,轰不动我们的工事,只要我们保持冷静就不会有事!” 士兵们笑呵呵的点头表示知道了,一些心脏比较大的家伙甚至跟他开起了玩笑:“营长,你有操心我们的时间还不如多陪陪嫂子,她一旦忙起来,连着十天半个月都见不上一面,到时候我看你找谁哭去!” 陈旭洲一个土老帽娶了个从南洋加来的、拥有很高学历,人长得还非常漂亮的老婆,这件事早就传遍全师了,就连师长徐绍桢都有耳闻。士兵们偶尔也会拿这开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陈旭洲和许艳脾气都很好,不会生气的,但千万别过火了,要是过火了…… 那最好祈祷自己不要在战场上受伤,受伤了之后不要被送到野战医院,因为许艳可是野战医院里数一数二的外科手术医师,送野战医院接受治疗的话,撞到她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一个医术高明的外科手术医师想让一个得罪过自己的伤员吃点苦头,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得罪谁都别得罪她。 陈旭洲呵呵一笑,说:“知道她忙你们就悠着点,别受伤,不然要是把她给累坏了,我把你们的皮都给扒了!” 士兵们冲他直扮鬼脸:“听听,这是人话吗?有了老婆就不要兄弟了的家伙,没人性!” “对啊,我们怎么这么命苦,摊上了你这个有了衣服就砍手足的营长!” 这类夸张的抱怨三天两头就要上演一次,大家早就习惯了,嚷嚷完了就哈哈大笑。 陈旭洲也拿这帮家伙没办法,摇头说:“你们啊,老是喜欢拿我老婆来开玩笑!你们可得当心啊,别撞到她手里,不然我可保不住你们的!” 想到许艳手中那寒光闪闪的手术刀,这帮野小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顿时就安静如鸡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隆隆炮声,那是第3步兵师的重炮团在向俄军炮兵部队射击。第3步兵师的榴弹炮远没有俄军那么多,但是胜在射程远,威力巨大,他们打得到俄军,俄军却打不着他们,所以一看到俄军炮兵冒头便肆无忌惮的开火了。俄军炮兵马上还击,很快炮声就响成一锅粥了。躲在战壕里的士兵抬起头,分明可以看到成群的炮弹跟赶集似的你来我往,浩浩荡荡地奔向对方的炮兵阵地,有些甚至在天空中迎头相撞,化作巨大的火球,那叫一个壮观。 陈旭洲叫:“罗刹鬼子很快就要发动进攻了,大家作好准备!”说完也顾不得继续提醒士兵们注意防炮的事项了,猫着腰快步返回营指挥部,等待着俄军的进攻。 俄军没有让他失望,在腾出一部分炮兵力量跟第3步兵师炮兵团对轰的同时又调集了几十门大炮,朝着第3步兵师的防线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第3步兵师重炮团的重型榴弹炮不断将雷霆万钧的火球狠狠地砸到他们中间,将他们连人带炮一起炸飞,然而却根本就无法阻止他们向步兵阵地疯狂开火,转眼之间,一营据守的阵地便一片火海,战壕内外都是硝烟弥漫,火光冲腾,爆炸冲击波在战壕里横冲直撞,爆风裹着泥土从防炮洞入口处汹涌而入,让躲在里面的士兵几乎无法呼吸。 一名机枪手一个不留神就吃了一嘴泥,连连咳嗽,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喃喃咒骂:“这帮狗日的,打仗的本事不怎么样,炮打得倒是挺狠!” 班长说:“那帮孙子可千万别落到我手里,不然我非让他们把炮弹一发发的吃下去不可!” 全班士兵都是恶狠狠的点头。他们都让俄军的炮击给弄得灰头土脸,火大得很,真想把俄军炮兵都抓起来,用刺刀逼着他们把炮弹一发发的嚼烂吃下去。 好在俄军的炮击来得猛,结束得也快————这也可以理解,他们千辛万苦调运过来的炮弹有很大一部分成了黑衣军的战利品,炮兵手里的炮弹数量有限,不敢放开了打,只能打短促猛烈的效力射,打个几分钟就得停下来,不然就不知道还有没有炮弹发动下一次炮击了。 不过,有这几分钟也足够了。当炮击停止后,黑衣军从防炮洞里钻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潮水般涌来的俄军步兵,他们已经逼近到距离陈家屯只有两百来米远的地方了。 没什么好客气的,第一步兵营的营属迫击炮连率先开火,82毫米口径迫击炮炮弹雨点般砸向俄军,在冲锋的人浪中间植出一团团黑红色的蘑菇,每一团这样的蘑菇膨胀而出,都要扫倒一片俄军士兵。紧接着,11式通用机枪和09式班用轻机枪开始发言,机枪扫射的嘶吼声密不透风,子弹像被捅烂了窝的马蜂一样飞向俄军士兵。数量众多的半自动步枪也打响了,不过不像英军那样上来就是疯狂一分钟,往死里扣动板机,而是瞄准了再打。他们拥有数量众多的机枪,步枪手纯属补漏,在交火的时候能够发挥的作用其实并不大,所以也就用不着像英军那样疯狂搂火,用栓动步枪打出半自动步枪的气势。 冲锋的俄军一头撞上了一道炽热的死线,一道道火链狠狠地抽打着他们,被扫中的俄军士兵一个个浑身喷血,抽搐着倒下。那雨点般砸落甚至在头顶爆炸的迫击炮炮弹更是让他们感觉在战场上压根就找不到一个安全的角落,不管他们是站着趴着躺着还是跪着,都会被炮弹炸死。眼看着那么多人冲上去,都在转眼间变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或者痛得满地乱滚的血葫芦,后面的俄军士兵不禁心生畏惧,下意识的就想后退,后面的督战队二话不说,一串子弹扫过来,就打在他们的脚后跟,意思表达得再清楚不过了: 胆敢后退者,死! 前面是黑衣军数量众多的机枪,冲上去必死无疑。 后面是督战队那黑洞洞的枪口,后退的话同样必死无疑。 成千上万的俄军士兵被督战队和黑衣军的枪口夹在中间,欲进不得,欲退不能。不少俄军士兵在这可怕的压力之下崩溃了,狂吼着挺着刺刀,顶着机枪扫射冲向黑衣军的阵地,转眼间就变成了筛子。不过,俄军的督战队还是发挥了作用,在他们的威逼之下,俄军硬着头皮向前冲,硬是凭借兵力上的绝对优势突破了黑衣军那密不透风的火力网,冲进了黑衣军的战壕里。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了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俄军士兵一抬头,愤怒地看到,那些讨厌的飞机再一次出现在他们的头顶…… 这些凶残的秃鹫又要骑到他们头上来拉屎了。 第592章 赤龙怒吼6 “真壮观啊……” 赵飞羽驾驶着战机从数百米高空中盘旋,俯瞰着地面。他看到,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密密麻麻的俄军正像潮水一样涌向黑衣军的防线,黑衣军发射的迫击炮炮弹冰雹般朝他们炸过去,将他们一圈圈的扫倒,数量众多的机枪发射的枪弹交织成一张炫目的火网,无情地绞杀着俄军士兵。从高空看下去可以看到,在机枪的扫射之下,俄军士兵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层层的翻倒,但即便是这样,也无法遏制他们的疯狂冲锋,不断有俄军士兵突破那稠密到令人绝望的火力网,跃入黑衣军的战壕之中,混血而惨烈的白刃战随即爆发…… 这血腥而瑰丽的场面让赵飞羽热血沸腾,恨不得抓起一支步枪从飞机上跳下去,与步兵一起并肩作战! 可惜,这不现实,他是飞行员,黑衣军花了不少钱才把他给培训出来,要是他敢放弃飞机抄起步枪跳到战壕里当一名普通步兵,上司非扒他的皮不可! 他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抄起机枪跳下去扫俄军步兵的念头,向跟随左右的飞机打了个手势。 这年头的飞机压根就不存在无线电设备,所以通信基本靠手势。现在他打出的手势就是:攻击! 左右的僚机打出“明白”的手势,随即驾驶战机俯冲而下。这其实是很危险的,要知道这年头的飞机机身强度真的不怎么样,作如此大幅度的俯冲动作,很有可能会引发故障,最终飞机失去控制,像块石头一样一栽到底。在训练营里就有三名飞行员在练习俯冲投弹的时候机毁人亡,这是很大的损失,因为接受训练的飞行员总共也才十二个而已,一下子就没了四分之一。 不过,高风险带来了高回报,俯冲投弹的精度远不是水平轰炸能比的,凭借战机极高的机动能力,飞行员可以随心所欲的把炸弹扔到任何一个他们看不顺眼的士兵头上,这是水平轰炸绝对做不到的。这两架战机一路俯冲,发出可怕的呼啸声,俄军士兵发出阵阵惊叫声,面色惨白的四散逃窜。在过去几天,他们已经挨过好多轮轰炸了,怕极了那些从天而降的炸弹。如果丢下来的是高爆弹倒还好,死活就那一下子,轰一下就结束了。但如果丢下来的是凝固汽油弹…… 想到无数士兵浑身是火乱滚乱爬,发出凄厉至极的哀号的场面,所有人都浑身发冷,汗毛倒竖! 汗毛倒竖也没用,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两枚凝固汽油弹准确地砸在俄军士兵密集的地方,轰轰两声巨响,两团黑红色的蘑菇云膨胀开来,以它们为中心,周围马上就多出了十几个火人,痛苦至极的惨叫声响彻战场。 这仅仅是个开始,这些凶狠的秃鹫两三架一组俯冲而下,将一枚枚五十公斤级凝固汽油弹狠狠地砸向俄军,几乎每一枚炸弹落下,都要在俄军中间制造出一堆移动的人形火炬。这刻骨铭心的一幕让所有俄军士兵又怕又恨,不少人怒吼着擎起步枪照着天空玩命搂火,能不能打中飞机先不管,不赏这些飞机几发子弹他们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 赵飞羽笑了笑:“脾气还挺暴躁的!” 一推操纵杆,飞机在空中盘旋半周,绕到了一队用步枪对着天空拼命射击的俄军士兵背后,然后俯冲而下,航空机枪喷吐出炽热的火舌,子弹汇成条条火链狠狠抽向地面,正用步枪向他射击的俄军士兵纷纷浑身喷血,栽倒在地。他无视那嗖嗖飞过的子弹,驾驶着战机从百米低空一路犁过去,所到之处,弹壳和可散弹链的弹链节哗哗落下,跟下雨似的,子弹在地面打出一条由飞溅而起的泥土组成的笔直弹道,以恐怖的速度向前推进,挡在它面前的俄军士兵三个一丛五个一堆的滚作一团。 数架战机有样学样,俯冲而下用航空机枪对着地面疯狂扫射,那泼水般扫向地面的子弹给俄军带来的伤亡远远超过了凝固汽油弹轰炸。尽管很多俄军士兵在命拼对着天空射击,但是他们那点火力跟每分钟可以发射1200发子弹的航空机枪相比,连毛毛雨都算不上。他们为了增加火力密度自觉不自觉的彼此靠拢,为样做确实是提高了火力密度,增加了命中率,但聚成一堆的士兵也成了黑衣军最好的靶子,机枪火力从天空和地面同时向他们袭来,迫击炮炮弹更是成排的砸过去,顷刻之间,这些勇敢的士兵就被撕成了碎片! 区区三十几架飞机给俄军制造的麻烦不亚于一个步兵旅,在这些凶狠嗜血的秃鹫的攻击之下,俄军的进攻节奏完全被打乱了。他们的第一梯队已经在一营的阵地上打开了一些小小的突破口,但第二梯队根本就无法跟上去! 陈旭洲自然不会跟他们客气,果断下令二连投入战斗,刺刀、霰弹枪、工兵锹、战壕杖一起上,尤其是霰弹枪,那可怕的轰鸣声一刻都没有停过,每一声轰鸣过后都会有好几名俄军士兵惨叫着倒下。很快,冲进战壕里的俄军士兵就死伤殆尽,那些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撕开的小缺口被黑衣军迅速修补好,这一轮攻势宣布失败。 指挥进攻陈家屯的俄军第41步兵师师长基尔沙诺夫愤怒地瞪着被硝烟熏黑了的天空,几乎咬碎了牙。 这次进攻他的师可是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也一度出现了突破黑衣军防线的希望,然而……这一切都让这些该死的秃鹫给搅了!它们疯狂的轰炸、扫射让俄军第二梯队陷入巨大的混乱之中,没能跟上去,第一梯队以近乎全军覆没的打价撕开的突破口就这样被黑衣军轻而易举的修补好了! 他愤怒地咆哮:“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把这些该死的飞机打下来吗!?” 不好意思,还真没有办法。这年头谁都没有想到这些用木头、帆布、张线拼凑起来的简陋飞行器可以对地面发动致命打击,所以压根就没有防空的概念,自然也不会有防空武器。连防空武器都没有,他们拿什么来把这些飞机打下去?靠士兵手中的步枪吗? 此时,赵飞羽所率领的那三十余架战机已经倾泄完了所有的弹药,依依不舍的在天空中盘旋了几周,这才返航。它们一走。第41步兵师马上发动第二轮攻势,根本就不顾部队已经伤亡惨重了。红了眼的俄军不要命的把大炮一再前移,对着黑衣军的阵地猛轰,他们的大炮离黑衣军阵地近到什么地步?近到黑衣军的狙击手能接二连三地将炮兵撂倒的程度了! 黑衣军也不客气,重型榴弹炮和重型迫击炮一起上,对着俄军炮兵阵地猛砸。尤其是120毫米迫击炮,打出了每分钟十五发的恐怖射速,那巨大的威力,那比步枪还要快的射速,将俄军炮兵打到怀疑人生。 但在俄军炮兵的亡命攻击之下,一营的伤亡也在不断递增。 不光是一营,第3步兵师放在第一线的几个步兵营都在承受着俄军的猛烈冲击。双方一个拼死突围,一个拼死狙击,一个是不顾一切要杀开一条生路逃出生天的困兽,一个是铁了心要拿这几万名俄军的血来洗涮过去数十年被列强欺凌的耻辱的复仇者,双方殊死拼杀,不畏伤亡,直杀得尸山血海。战斗进行得极其惨烈,以至于好些阵地出现战壕被尸体填平的情景,这一幕,让那些随军记者拿着笔或者摄像机的手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黑衣军的重炮部队发挥了巨大的伤用。第3步兵师的师属火炮还不到俄军的一半,然而那超远的射程和巨大的威力却让俄军吐血。俄军炮兵从头到尾都被这些重炮死死压制,威力巨大的炮弹成排砸过去,将俄军的野战炮炸回零件状态,将冲锋的俄军士兵成片炸飞……俄军有好几次进攻还没有冲到黑衣军面前,就被那劈头盖脑砸下来的炮火给粉碎了。 徐绍桢一开始对李思明只给他三十六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的决定有些不满,因为这个数字比起北洋军的师属炮兵编制来,少了整整一个营————北洋六镇一个镇配备的野战炮多达五十四门。数量比不上,火力密度更是远远不如,北洋军装备的那些野战炮射击速度都很快,每分钟普遍能发射八到十发炮弹,而这些榴弹炮一分钟能打六发炮弹就谢天谢地了,这还打个屁啊?可现在看到俄军被这些重炮无情地粉碎的惨状,他心里那点不满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庆幸了: 幸亏他们没有装备这种垃圾,不然被打得满地滚的就是他们了! 是啊,射击速度再快又有个卵用?数量再多又有个卵用?根本就够不着敌人,当敌人开火之后就只剩下挨炮弹的份,这种火炮不是垃圾是什么? 第593章 赤龙怒吼7 俄军在猛攻黑衣军的防线的同时,也在承受着黑衣军来自四面八方的猛攻。 蔡锷和蒋方震制订的计划是速战速决,他们没有这个耐心等到俄军把弹药消耗干净,士气彻底崩溃之后再发动进攻,尽管这样黑衣军要付出的代价会更小一些。他们要的是通过硬碰硬的正面对攻将俄军粉碎,用事实向全世界证明:中国人不再是过去那个孱弱的、软弱可欺的东亚病夫,你们派一两万人带上几十门大炮就可以轻松打到我们首都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第1、第2步兵师在逐步缩小包围圈,俄军主力已经集中到扶余-榆树一线,他们用不着再维持一个如此巨大的包围圈了。俄军自然知道包围圈缩小意味着什么,他们拼死阻击,试图阻止黑衣军的挤压,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在这个过程上,双方爆发的都是团营级别的战斗,规模不算很大,场面也淡不上有多好看————这种级别的战斗,黑衣军的优势是压倒性的,几乎每一次都是以俄军防线被迅速突破而告终。俄军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却无法阻止黑衣军缩小包围圈。 第4步兵师则沿着铁路两侧快速推进。如果说第1、第2、第3这三个师是铁砧,死死地顶住俄军的攻势使其在扶余一线动弹不得,那么第4步兵师就是铁锤,这一锤抡过去,能把俄军的脑浆子都给砸出来。 俄军自然也很清楚这一点,罗曼诺夫派出第41步兵师和一个骑兵旅,沿铁路布防,拼死阻击第4步兵师。第4步兵师惊讶地发现俄军一下子变成了挖地狂,都不跟他们打野战了,在战斗间隙只顾着挖地道,玩命的挖,就连昔日骄狂无比的俄军骑兵也集体转了性,全都扔掉战马抄起步枪蹲在战壕里,跟他们玩起了堑壕战! 是的,被黑衣军狠狠地修理了好几回之后,俄军骑兵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面对拥有数量众多的机枪的黑衣军,火力孱弱的骑兵冲上去就是送人头,冲上去多少就送给黑衣军多少颗人头,保证有来无回。学乖了之后他们忍痛放弃战马,加入了蹲战壕的行列。 还别说,这些家伙下马之后给黑衣军制造的麻烦是骑在马背上时的十倍不止,至少骑在马背上他们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黑衣军的冲锋,但是下马后他们可以。 苏天成不喜欢俄军这样的转变,一点都不喜欢! 但俄军显然不会按照他的喜好来做事,他越是不喜欢,俄军挖战壕就挖得越来劲,黑衣军想要迅速突破俄军的防线,变得越来越困难。 但这只是暂时的,很快,第5、第6、第7步兵师也加入了战团。尤其是第6、第7步兵师,一赶到战场立即就投入到战斗中去,蔡锷建议他们休整一天再参加战斗,被他们粗暴地拒绝,尽管他们是徒步走了六十多公里的路才赶到战场的。 “我们不知道什么是疲惫!”这两个师的士兵这样回应。 三月二十四日,俄军一次性投入了两万七千人,分为三个波次轮番冲击第3步兵师的防线。战斗进行得异常的惨烈,从凌晨五点钟开始一直到下午,俄军的攻势就没有间断过。第3步兵师炮兵团在不到十个小时之内发射了将近六千发炮弹,炮兵阵地上炮弹弹壳堆积如山,根本就来不及运走,打到最后,炮管烫得能直接点着香烟了,不得不停止射击给炮管降温————再打下去就要炸膛了。失去了炮火支援,好死不死的这天又是阴天,空军无法出动,第3步兵师只能以机枪和迫击炮抵挡俄军那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第1、第2步兵师试图增援第3步兵师,但俄军骑兵跟吃错药了似的,不计代价地向他们的防线发动一次次进攻,虽然无法真正威胁到他们的防线,但也把这两个师给牵制住了————他们的防线拉得太长,跟撒胡椒面似的,到处都有他们的部队,但每一个点兵力都不多,如果不认真应对,真有可能被俄军撕出口子来的。 战斗进行到下午三点,第3步兵师终于抵挡不住了,第8步兵师二营被在反复厮杀中基本伤亡殆尽,阵地失守,俄军像开闸放水似的从这个宽不过两公里的口子汹涌而出。 得知终于撕开了口子之后,罗曼诺夫露出了笑容。为了打开这个小小的突破口,他一天之内就搭进去了近万名士兵,伤亡可谓极其惨重,如果还不成功,他就该上军事法庭了! 幸好,成功了…… 然而,他笑得早了点。 就在俄军汹涌而出,第3步兵师拼死堵截却无济于事的时候,第6步兵师一个团赶到了。 当看到这些还留着辫子的士兵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俄军的第一反应就是松了一口大气:谢天谢地,不是留平头的。黑衣军普遍都是留板寸头,这些留着板寸头的士兵的凶悍与顽强已经给俄军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他们一看到留平头的就害怕。看到这些留着辫子的士兵,不少俄军热泪盈眶:总算是碰到自己熟悉的对手了! 清军的懦弱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了,所有人都认为这些留着辫子的士兵很好对付,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其击溃……只要他们发动冲锋,这些留着辫子的士兵马上就会四处逃窜。 他们毫不犹豫的向第6步兵师发动了进攻。 第6步兵师名义上的师长是载沣,也仅仅是名义上的,之所以这样做,无非就要想让这个师的士兵安心。真正的师长则是多拉尔·海浩,一个二十六岁的索伦部青年。这小子相貌俊美,身材高瘦,出身名门,跟乾隆时期那位能手撕虎豹,堪称人形怪物的一等超勇公海兰察有一点血缘关系。他虽然是在京城长大的,却仍保留着索伦人那剽悍勇武的作风,力大无比,数十斤重的练功刀抡得跟风车一样。很多满人贵胄家里都会收藏着祖上入关时用过的强弓,这种强弓一箭就能射死虎豹,然而极少有人拉得开,海浩却是个异类,他不仅能拉得开,还能左右开弓,箭若联珠,五十米内箭无虚发。当他在军中崭露头角的时候连袁世凯都有些惋惜,说如果他早出生几十年,成就定然不在海兰察之下。 他本来是奉命带领第6步兵师增援第3师的,听说第3师压力巨大,马上亲自带领一个团轻装前进,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战斗最激烈的战区,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才发现防线已经被突破了,俄军疯了似的涌出来,第3师堵都堵不住! 海浩没有任何犹豫,果断下令机枪和迫击炮开火。 由于是轻装前进,他们带的弹药都不多,一挺通用机枪只带了两条250发的弹链,每门迫击炮只有四十发炮弹,几轮就打光了。但海浩不管,下令火力全开,机枪迫击炮一阵猛砸,突破口附近的俄军尸体撂起了一层又一层。手中有限的机枪子弹和迫击炮炮弹打光后,他果断下令全团发动冲锋! 第6步兵师第17步兵团几千名士兵以最快的速度朝着俄军清空了半自动步枪弹匣内的子弹,然后挺着刺刀向俄军猛冲过去。俄军做梦都没想到昔日的小绵羊现在居然变成了嗜血的狼群,一时间显得茫然不知所措,第17步兵团都冲到面前了也没反应过来,于是被成批的刺倒…… 等到第6步兵师主力赶到的时候,战场已经变成了修罗屠场,数以千计的士兵分成两个阵营在用刺刀、用工兵锹凶狠地拼杀着,平原上,土丘上,林子里,雨沟中……到处都是殊死拼杀的身影,战争模式一下子从热兵器倒退回了冷兵器时代。 这样的场面,别说第6步兵师那些原禁卫军出身的士兵,就连来自黑衣军的参谋人员和基层军官都看傻了眼。怔愣了十几秒钟之后,他们作出了反应:以营为单位投入到白刃战中去,在纷纷扬扬落下的雪絮中与俄军杀得血肉横飞! 第6步兵师参谋长李树生差点没气吐血。他严重怀疑这帮禁卫军出身的家伙脑子有问题,在装备上拥有如此巨大的优势,居然跑去跟俄军拼刺刀,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他跺着脚对几名师部参谋说:“真想把这帮家伙通通丢进禁闭室,让他们光着屁股蹲一个星期的禁闭!” 参谋们苦笑。全师一万多人呢,要把他们全部丢进禁闭室去,这工作量未免也太大了点。一名参谋说:“关禁闭的事情以后再说,当务之急就是……” 指向血流成河的战场:“现在应该怎么办?” 李树生咬牙说:“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全师压上去,把俄国鬼子给我撞回去!” 他也没有办法,全师近半人马投入到白刃战中去了,让他们撤下来是不现实的,只能投入更多兵力,把俄军撞回包围圈里去,只有这样才能结束这场可怕的白刃战! 第594章 赤龙怒吼8 “第6步兵师放弃火力优势,压上去跟俄军拼刺刀?还是全师压上去的?” 接到这一报告的时候,蔡锷先是愕然,接着是震惊,最后是恼怒,砰一声将手中画图笔重重的甩在地图上,脸色铁青:“海浩那个家伙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放着这么大的火力优势不用,带着全师1万多人冲上去跟俄军拼刺刀?我看他这个师长是当腻了!即便是一个民兵连连长都不会这样干的!” 也难怪他如此恼怒。虽说每一名黑衣军士兵都接受过严格的拼刺刀训练,在白刃战方面有着相当大的优势,但是吧……白刃战恰好是火力不占优的一方最喜欢的一种作战模式。一旦白刃战爆发,技巧反而不是最重要的,双方拼的就是勇气和毅力,拼的就是承受伤亡的能力,而在这方面,俄军并不比黑衣军差多少。换句话说,第6步兵师选择了对俄军最为有利的一种作战方式去跟俄军殊死作战,就算赢了,伤亡也是很大的。这正是蔡锷愤怒的原因,黑衣军才多少家底,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挥霍! 李思明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那家伙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到了战场就犯浑?就算他们携带的弹药并不多,也足以支撑到主力部队赶到,用不着一头扎上去跟俄军拼刺刀吧?他是不是嫌自己命长了?” 蒋方震说:“他们恐怕是想证明一些东西给我们看。” 李思明和蔡锷齐声问:“他们想证明什么?” 蒋方正说:“他们想证明……他们的勇气和毅力并不比我们差,他们也是敢于为这个国家去牺牲的。” 此言一出,李思明和蔡锷都沉默了。 过去几十年,清军一次次被列强轻而易举的击败,除了装备战术和训练跟列强差距巨大之外,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大清不敢打。 是的,大清不敢打。 他们要面对的对手是西方列强,其工业实力和军事实力远远在大清之上,想要战胜这样的对手,就必须实施全国总动员,把一切能够用上的力量都投进去,不惜以巨大的牺牲去换取胜利,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取胜。但大清不敢这样做,他们是在以一个只有几百万人口的小民族统治一个拥有4亿人口的庞大国家,一旦实施总动员,那些200多年来一直被他们压制着的汉人武装势力,势必如疾风劲草般崛起,想再把他们压下去就难过登天了。一场金田起义,太平军席卷了半个中国,为了把这个疯狂的地上神国消灭掉,大清不得不捏着鼻子实施了有限的动员,允许汉人官员和地方豪强自筹两款搞团练,湘军淮军趁机崛起。等太平天国被消灭了之后,这两股势力就尾大不掉了。慈禧太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湘军给摆平,至于淮军,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淮军成为大清最重要的一支武装力量,强大到足以影响大清国运的地步。有限的动员尚且造成了如此可怕的后果,全国总动员就可想而知了。真的要搞全国总动员,能不能打赢列强不好说,但他们肯定会被那些趁机崛起的汉人武装给干掉。 有鉴于此,大清宁可一次次割地赔款,屈辱求和,也绝不愿意实施全国总动员去跟列强死拼。靠着这一招,他们成功的多苟延残喘了几十年,但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是整个国家民族的沦丧,昔日彪悍尚武的满人沦为了全世界的笑柄。现在提起满人,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再是“满洲不满万。满万不可战”的八旗劲旅,而是面黄肌瘦,士气低落,一击即溃的东亚病夫。这些耻辱都压在禁卫军的心头,压得他们气都喘不过来。 于是,面对汹涌而来的俄军,他们明明拥有火力上的绝对优势,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对俄军相当有利,却能把勇气和毅力发挥到极点的白刃战,他们要通过一场血肉横飞的白刃厮杀来证明:他们并不是懦夫!如果当权者让他们放手去打,他们的表现不会比任何一支军队差!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思明叹了一口气:“这帮家伙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蔡锷无可奈何:“他们还是没有跟过去割裂呀!” 李思明说:“回头给海浩那小子记一个大过……我把1万多名士兵交到他手里,不是让他拿来当炮灰的!” 蔡锷抄起电话,快速地下达了好几道命令,敦促第3步兵师附近的部队增援第6步兵师,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个缺口给堵住。 徐绍桢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把后勤人员和文职人员都给组织起来,拼凑了一支一千来人的预备队,亲自率领他们向突破口方向杀来。师部参谋们强烈要求拿起枪参战,被他一个一脚踹了回去。在徐师长看来,他这个师长可以死,他带的这些后勤人员和文职人员可以死,但这些年轻而富有才华的参谋绝对不能死。只要这些参谋还在,第3步兵师的指挥体系就还在,全师就可以继续打下去,一旦这些参谋都死了,这仗也就别打了! 徐绍桢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带着这支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预备队赶往突破口的。但是等到他赶到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战斗已经结束了,第6步兵师已经将突破口堵死,将溃围而出的俄军给打了回去! 只是,代价也是相当的惨重。放眼望去,整个战场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黑衣军与俄军战士躺卧一地,到死都保持着扭打在一起的姿态,根本就没法把他们分开。徐绍桢还看到,一名留着一把大胡子的军官背靠着一棵大树,手持马刀怒目圆瞪,好几把洞胸而过的刺刀把他钉在树上动弹不得,而在他周围,是整整十八名俄军士兵的尸体,他手中那把马刀已然卷刃,缠裹刀柄的麻绳被血浸透了。 这是个连长,据他连里的士兵说,他们连长在倒下前砍死了二十八名俄军士兵,要不是俄国佬卑鄙的开枪偷袭,没准他还能多砍死几个。 徐绍桢找到了海浩,这家伙那身军装已经变成了一堆破布,浑身都是血,正坐在一名俄军士兵的大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依然紧握着步枪,只是那支步枪的刺刀已经捅弯了,在他身边还扔着好几支步枪,都沾满了鲜血和脑浆子,有的枪托已经破碎,有的护木断裂,枪管弯成V形,一看就是被他当成棒槌照着人家脑壳猛砸造成的,在他周围那一大堆被砸碎了天灵盖的俄军士兵的尸体就可以作证。 徐绍桢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这个年轻人,问:“你的伤要不要紧?” 海浩抬起头看了看这位年纪可以当自己爹的同僚,摇摇头,咧嘴一笑,露出八颗大白牙————现在他全身上下也就只剩下牙齿还是白的了。 “都是些皮外伤,不要紧。” 徐绍桢不大信:“你这一身血……” 海浩说:“都是俄狗溅上去的。”他向徐绍桢竖起食指和中指:“我干掉了二十五名俄军,二十五名!” 其实他的战绩还可以更辉煌一些,只是他的警卫员一直挡在他前面,让他根本就没法出手,极大地影响了他的发挥。直到战斗越来越惨烈,警卫员也被冲散了,他才找到了出手的机会。然后俄军很幸运的目睹了人形割草机火力全开疯狂收割生命的壮观场面:这家伙捡了两支被打折了刺刀的莫辛纳甘步枪,抡得跟龙卷风似的,照着俄军的脑袋狂砸,像铁锤砸西瓜一样把俄军士兵的脑袋砸得稀巴烂。几个回合下来,两支好好的步枪就给砸得完全变了形,彻底报废了。这两支报废了之后,他就再捡两支,继续狂砸……直到捡不到步枪了才擎起自己的半自动步枪,正儿八经的跟俄军拼起刺刀! 基本上是一刀一个小朋友,不知道多少以悍勇而闻名全师的俄军士兵扑上来跟他对刺,结果一两个照面就被他捅翻。虽然俄军的攻击也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但是没有一个能够在他的刺刀下挺过三个回合。用现在的话来说,那些俄国大兵丢掉的只是自己的性命,但是海浩海师长可是流了血的! 徐绍桢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厉害,跟斯巴达战士有一拼了。” 看着那满地的尸体,他皱起眉头,说:“下次可别再这样做了,第6步兵师这点人马可经不起几次这样的消耗!” 海浩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这一战,第6步兵师死伤1500余人,占全师总人数的九分之一。只是一天的战斗死伤就多达九分之一,这数字未免也太吓人了。然而,这些都是值得的,他们不仅在这场极其残酷的白刃战中证明了自己敢于直面死亡、不畏牺牲的勇气,更摧毁了俄军的勇气。俄军在这场惨烈的大战中死伤多达3000余人,吓得连滚带爬的退回到包围圈中,已经无限接近成功的突围行动就此宣告失败了。 第595章 赤龙怒吼9 突围再一次失败了。 罗曼诺夫得知这一消息之后,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仗打到这个份上,他的部队已经死伤惨重,光是他的指挥部附近就躺着数百名伤员。弹药储备更是快要见底了,至于士气…… 俄军的士气已经快要崩溃了。 是的,以坚韧顽强著称的俄军,现在士气已经快要崩溃了。惨烈的厮杀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星期,他们在黑衣军的炮围圈内左冲右突,一次次拼着伤亡惨重,冲向黑衣军的防线,与黑衣军拼死厮杀,每一次都被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漂杵,但始终无法撕开包围圈。今天这次突围,他们算是把全军最后一点精血都给榨出来了,以最大的决心发动殊死攻击,终于撕开了一个口子……然而还没等他们欢呼出声,这个口子又被迅速赶到的黑衣军给堵死了! 沮丧甚至绝望的气氛笼罩着俄军,成千上万的士兵呆在战壕里抱着弹仓快要空了的步兵,看着阴霾的天空发呆。一些军官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伏特加,喝得大醉,喝醉了之后就鬼哭狼嚎,见人就打。普通士兵冷冷地看着这些军官,头一回发现这些往日风度翩翩的贵族原来也是如此的失态,并没有比自己强到哪里去。 他们所有的侦察机都让中国战机给击落了,气球更是一升空就会被打爆,俄军只能依赖斥侯实施有限的侦察,以了解中国军队的动向。这种侦察的效果是很有限的,随着中国军队一步步收紧包围圈,斥侯们的活动范围日渐被压缩,能够侦察到的情报也越来越有限。但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获得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 北洋军出现在战场上了。 是的,就在第6步兵师与俄军杀得两眼发红的时候,北洋第二镇抵达了战场,从第4步兵师的右翼切入,向俄军断后部队的侧翼发动了进攻。在他们后面,第四镇、第五镇正赶集似的朝着这边猛赶。在北洋军后面,黑衣军独立骑兵团和第2骑兵旅在不管不顾的往战场猛冲……在关内,河北、河南、山东、安徽、苏北……这些剽悍尚武的省份和地区,数以万计的民兵正翘首以待,盼望着胜利的消息和第二轮动员令。第二轮动员令下达的话,他们就有机会上战场,去参与这场可以让整个国家,整个民族都扬眉吐气,重新挺起胸膛的战役了。 换句话说,罗曼诺夫现在是在以两个军区的力量承受着中国举国的精兵强将的围殴。这个对手不再是以前那支装备杂乱无比、士卒畏战、将领一心保存实力的鱼腩之旅了,他们士气高昂,补给充裕,更拥有李思明这位每一个毛孔都透着钢铁般强硬的意志的国家领袖,和蔡锷这样一位世界一流名将,以及一位眼光独到,总是能精准地把住敌军的脉的总参谋长。苏天成、林鹏、柳晟、蒋浩然这些将领虽然年轻,经验稍显欠缺,但敢打敢拼,攻击性十足,战术运用也日趋成熟。更别提王士珍、段祺瑞、冯国璋等等这些北洋宿将打了一辈子仗,经验老到,哪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主! 不管罗曼诺夫将军愿不愿意,他的噩梦排位赛都已经拉开帷幕。 罗曼诺夫并不太清楚这些,但他也知道,自己和自己所指挥的这支大军怕是大难临头了。他一边下令各部停止突围,掘壕固守,一边给安德烈中将发报,向他说明自己目前所面临的困境,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问: 真的不能派哪怕一个师经突入北满增援我们吗?哪怕一个师也好啊! 安德烈中将看了他的电报,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罗曼诺夫只是轻敌大意,暂时落了下风,只要罗曼诺夫重视起来,要扭转局势并不难,谁曾想仅仅不到两个星期,这几万大军就已经陷入绝境了! 他知道,罗曼诺夫这回真的遇上**烦了。罗曼诺夫将军是很高傲的,在战场上很少会向同僚叫苦,一旦他开始叫苦,就说明情况已经恶化到难以收拾的地步了! 要不要支援他? 安德烈中将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猛攻海拉尔,海拉尔守军异常顽强,用机枪、迫击炮和数量有限的几门大炮殊死抵抗,俄军一天发动十几次冲锋,每一次都是不死不休的架势,然而还是无法把他们从海拉尔废墟中赶出来。这些家伙躲在地道里,俄军炮击的话,绝大多数炮弹都打到空地,白白浪费掉,等到俄军发动冲锋,他们就会从地道里钻出来,用迫击炮轰,用轻重机枪扫,打得俄军死伤累累。当然,他们自身伤亡也不小,可海拉尔依然在他们手中! 更要命的是,中国军队的援军正在逼近海拉尔。那支骑兵部队在发现自己攻不动巴扎罗夫的防线之后便停了下来,俄军还以为他们要知难而退了,马上增调一个步兵旅过去,与巴扎罗夫所部会合,打算一口把这几千骑兵吞了。谁知道这个步兵旅刚刚抵达哈拉哈河前线,中国军队第二支援军也到了,这支人马足有四千之众,还拥有数门重型榴弹炮,他们抢先发动进攻,反倒将巴扎罗夫打得头破血流,只得退回哈拉哈河北岸固守…… 一句话,他这边的烦心事并不比罗曼诺夫那边少。 但那毕竟是七万大军,真要是让中国军队一口全吞了,罗曼诺夫固然要负全责,他也逃不过沙皇的滔天怒火!所以,不管他乐不乐意,罗曼诺夫他必须去救! 只是,怎么救? 海拉尔这个战略要地仍在中国军队手中,哈尔滨又让北洋军占领了,据说北洋军在占领哈尔滨之后还派出军队沿着铁路一路扫荡俄军的据点,往海拉尔这边推进,大有增援海拉尔之势,这意味着俄军不仅没有办法利用铁路运兵,还得提防中国军队利用铁路快速增援海拉尔! 难道真的要走科尔沁草原,穿越千里荒原去支援长春? 安德烈中将难以下决心。这样做实在太冒险了,搞不好的话,前去支援的部队不仅救不成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让中国人的胜利越发的光彩夺目,这又何苦来着! 俄军这边很难下定决心,而中国军队那边却开始准备发动总攻了。 三月二十七日,北洋第二、第四、第五镇和粤军模范一师主力抵达战场,黑衣军独立骑兵团和第2骑兵旅也随后赶到,至此,经过大半个月的艰苦运输,中国军队十四万七千大军终于悉数抵达前线。这是目前中国能够拿得出来的、最为强悍的一支部队,这里头凝聚了大清每年砸下五千余万两白银厉兵秣马编练出来的新军精锐,和李思明在苏北长达数年惨淡经营拉起来的劲旅,可以说,这个时代中国最优秀的士兵,最有能力的将领,最精良的武器装备,都聚集到了这里,妥妥的全明星阵容。 费了这么大的劲,也只集结起这么一支全明星阵容的部队,没有第二支了,至少五年内拉不出第二支这样的部队了。 在德惠前线指挥部,将星云集,蔡锷、蒋方震、王士珍、段祺瑞、冯国璋、苏天成、柳晟、林鹏、蒋浩然……齐齐一堂,共和国三巨头也悉数到场,召开作战会议。 作战会议由蒋方震来主持,他花了半个小时,用简练而明了的语言向众将领说明了战场上的情况,俄军的番号、各部队目前的防区,各部队的目前的士气……这些繁杂无比的东西他信手拈来,简单明了,在场所有将领无不叹服。等他说完了,袁世凯笑着对李思明说:“一个不留神,让你从我这里挖走了一个天才啊!早知道他如此有才,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南下的!” 李思明撇嘴:“你自己没看紧,能怪我?” 袁世凯呵呵笑着:“不敢,不敢。” 蔡锷等这两位斗完嘴才说:“元首,下令吧。” 李思明说:“这种事情你来就行了,我就不插手了。” 蔡锷坚持:“这一战意义非凡,还是请元首来下令。” 他这是在帮李思明立威。李思明虽然是靠征战得天下,但毕竟是跟袁世凯和孙先生三分天下,加上他本人又太过年轻,有不少人难免会轻视他,认为他不如已经一把年纪的袁世凯和孙先生更靠得住。这场战争是个很好的契机,可以帮助李思明巩固威信,让全国人都知道,这位元首虽然年轻,但是真的很能打,想要背着他搞事,得先看看自己的脖子是否经得起他一刀。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把下达总攻命令这种可以大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他,谁让他是元首呢? 李思明见他如此坚持,也不再起推辞,站了起来,走到地图前,先是认真的看着地图。 地图上,红色和黑色的箭头犬牙交错,彼此纠缠,每一个箭头就代表一个团甚至一个师的部队,它们密密麻麻的,在方圆数十公里内绞作一团,跟一团乱麻似的,让人看着就头疼。 不过,要解开乱麻并不难,一刀砍下去就行了。 第596章 赤龙怒吼10 李思明长时间不说话,众将领一个个危襟正坐,屏息以待。 半晌,李思明才指着地图,悠悠开口:“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不少将领都瞪大眼睛看着地图,除了看到密密麻麻的黑箭头将红箭头团团围住之外,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孟如虎这个憨货大声说:“我看到,我军把俄军团团包围了!” 第2骑兵旅旅长高世贤说:“我看到我军在进攻,俄军在防守!” 李思明露出笑容:“没错,我军在进攻,俄军在防守……不是三几百人在防守,而是几万大军转入防守状态!过去几十年,你们何曾见过一支与我国开战的列强军队数万人一起转入防守状态的?” 众人都是摇头,连袁世凯也不例外。 过去几十年,中国对外战争虽然非常频繁,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列强在进攻,中国在挨揍,逼得列强几万大军转入防守状态?别斗了,人家打下北京也只用两三万人!这一次,黑衣军居然逼得数万俄军集体掘壕据守,也算是开创了历史了。 李思明大声说:“毫不客气地说,我们创造了历史!过去近半个月时间里,我军以劣势兵力合围了俄军,逼得他们转入防守状态,这是一个奇迹,但这远远不够!我希望接下来我们能够创造一个更伟大的奇迹,全歼这支俄军,把他们的头颅堆成一座大山,告诉全世界:中国,不可欺!” 众将领齐声怒吼:“中国,不可欺!” 李思明喝:“苏天成、柳晟!” 苏天成和柳晟起立:“到!” 李思明说:“你们负责解决左翼的俄军第34步兵师,务必在四十八小时之内砸碎俄军第34步兵师的防线!” “是!” “徐绍桢!” “到!” “固守防线,把袋口给我扎牢了,不能放走俄军一兵一卒!” “是!” “林鹏、蒋浩然!” “到!” “你们从右翼进攻俄军第44步兵师,务必在四十八小时之内砸碎这个师的防线!” “是!” …… 命令飞快的下达,每一道都非常清晰,绝无半点含糊,而被点到名的将领也不含糊,立即领命并且拍胸口保证按时完成任务,绝无半点推搪,看得北洋军和粤军都暗暗咋舌:这帮家伙还真是雷厉风行啊! 李思明向黑衣军下达命令的时候毫不客气,向北洋军和粤军发号施令时同样如此,谁让他是国家元首呢?每一支部队都分配到了相当具有挑战性的任务,原则上都是在以两个师殴俄军一个师,形成二比一的优势,看起来很轻松是吧?其实还是很有挑战性的,这是中国军队第一次参与大规模的现代战争,很多东西都并不熟悉,只能一边打一边摸索,比如说顶着俄军机枪扫射火炮轰击去进攻据守战壕的俄军,这就很困难,毕竟绝大多数的部队并不擅长堑壕战。 不擅长也得打,李思明铁了心要把这七万俄军全部埋葬在东北荒原里,不让一兵一卒有命逃回去,各部必须不打任何折扣的执行命令,否则军法从事! 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放手去打便是。 三月二十八日凌晨六点,隆隆炮声撕碎了清晨的宁静,黑衣军三百多门15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北洋军两百多门野战炮和数十门105毫米榴弹炮,粤军二十六门150毫米口径榴弹炮同时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炮弹化作磅礴大雨砸向俄军的防线,将俄军阵地炸成火海,很多俄军还没有睡醒就被连同工事一起炸飞,死得那叫一个难看! 上百架作战飞机一波接着一波从炮兵阵地上空掠过,扑向俄军阵地。俄军的炮兵阵地是他们第一优先攻击的目标,航空炸弹冰雹般砸下去,好些阵地上,俄军炮兵刚刚摇起炮口瞄准远处喷吐着雷霆万钧的火球的中国炮兵阵地,炸弹便砸了下来,连人带炮一起炸翻。好不容易熬过了轰炸,更加要命的俯冲扫射又来了,机枪子弹跟泼水似的从空中泼落,躲避不及的俄军炮兵被打成了筛子。 在这些凶残的秃鹫的压制之下,俄军有一大半炮兵无法正常开火还击,只能被动的承受着中国炮兵的蹂躏。 袁世凯躲在距离前线只有五百米远的战壕里,看着155毫米榴弹炮炮群尽情向俄军倾泄火力,那张圆圆的脸直抽搐:“这才是战争之神啊!”想想自己手里那一票七八十毫米口径的野战炮,越想越沮丧:这都是些什么垃圾玩意儿嘛! 李思明悠悠说:“是战争之神没错,但这个神灵花钱有点凶。” 袁世凯问:“此话怎讲?” 李思明说:“一发炮弹就顶了一个熟练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你说他花钱厉害不?” 袁世凯倾听着整道战线那滚雷般的重炮轰鸣声,不禁瞠目结舌。一发炮弹就顶了一个熟练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这几百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疯狂开火,得打掉多少钱啊! 他看着天空中呼啸而过的那团团火球,仿佛看到无数大洋正在漫天飞舞。 数量众多的重型榴弹炮同时开火,简直是毁灭性的,遭到轰击的俄军阵地转眼间就被淹没在飞砂流火之中,不少战壕被生生轰塌,躲在战壕里的俄军士兵被活活震死。俄军惊骇若狂,捂着耳朵放声尖叫,然而就连他们自己,也听不见自己发出的尖叫声。 北洋军的炮击同样猛烈,那数量众多的75毫米口径野战炮每一门都在以每分钟十发的速度玩命地开火,生生在俄军阵地上打出一堵炽热的火墙。一些缺德到家的炮兵甚至装上榴霰弹照着俄军头顶猛轰,成群的榴霰弹在空中炸开,形成一团团钢珠云,打地面打得跟开了锅似的,很多逃离即将被轰塌的工事的俄军就这样被霰弹撂倒,被打成了一堆碎肉。 相比之下,粤军那边就没这么大的动静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三支军队,粤军最弱,南方革命政府把大半家底都塞进模范一师,也只拼凑起9700人,全师只有五十四挺机枪,二十六门150毫米口径榴弹炮,十八门82毫米口径迫击炮,听起来也不少了,放到欧洲,这样的装备并不算差,但跟黑衣军和北洋军相比,差远了。蔡锷把第2步兵旅放到模范一师左翼,就是不放心他们,随时准备支援。 模范一师显然也很清楚蔡锷的意图,姚雨平倒没说什么,但一些连长却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冲第2骑兵旅叫:“打哪来回哪去吧,我们才不需要你们支援!” 第2骑兵旅不禁有些尴尬。 模范一师下辖的二十六门150毫米口径榴弹炮在猛烈轰击着俄军的防线,炮弹砸落,铁丝网、沙袋、枪械甚至断手断脚猛烈的飞扬起来,这种从德国引进的重炮,威力真没得说。隆隆炮声中,姚雨平面向全师官兵,慷慨激昂:“想必大家都看到了,三支军队里,我们兵力最少,而且寸功未立,以至于蔡总指挥特意往我们这边放了一个骑兵旅,不放心我们哪!你们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觉得丢人,很丢人!” “人活着,争的就是一张脸皮,国家也一样!我们弱小,我们寸功未立,在黑衣军和北洋军面前抬不起头来,我们国家呢?过去几十年,面对列强,就没有打过一场像样的胜仗!耻辱,耻辱啊,出去都没脸见人了!今天,一个极好的机会摆在了我们面前,让我们得以向元首,向蔡总指挥证明我们粤军并不是弱旅,同时更是向全世界证明,我们中国人并不是东亚病夫!我们等了几十年才等来这样一次机会,如果没抓住,相信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机会再等几十年了!” “今天这一战,大家不用想那么多了,死战便是!从我们冲出战壕的那一刻开始,就不能再回头了,要么在敌军阵地插上我们的战旗,要么被担架抬下来,没有第三种选择!” 他抄起一支莫辛纳甘步枪,将他狠**在地上:“以此为界,退过这条界的,我会亲手毙了他!如果我退过这条界,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六手毙了我!” 模范一师全师官兵热血沸腾,放声怒吼:“勇往直前,不胜则死!” 近万人的怒吼压倒了隆隆炮声。 高世贤有些吃惊的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只见那些脸庞上写满了坚毅,那一双双年轻的眼睛仿佛都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他啧了啧嘴,低声说:“这些广东蛮子,士气可真高啊!” 副旅长说:“只怕他们根本就用不着我们支援,我们呆在这里啥都干不成。” 高世贤有些无奈:“这是蔡总指挥的安排,我有什么办法?” 好吧,蔡锷不放心模范一师是真的,但对于刚成立不过几个月的第2骑兵旅,也不见得有多放心,把他们放到一块,名义上是让第2骑兵旅随时准备支援模范一师,实际上就是让他们抱团。 还真是难兄难弟了。 第597章 赤龙怒吼11 猛烈的炮击持续了整整十五分钟。 在这十五分钟里,超过一万发150毫米口径上的的炮弹砸到了俄军阵地,至于北洋军特有的75毫米口径野战炮炮弹,打得就更多了。这绝对是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军队投入火炮数量最多、炮火最为猛烈的一次。仅仅是十五分钟,他们就将俄军的阵地给轰成了月球表面,被炸死被震死的俄军士兵不计其数! 十五分钟后,炮火停止了,连绵数十公里的战线上,冲锋号响彻云霄,无数中国士兵从战壕中跃出,冲向俄军阵地,俨然冲上陆地的洪水,让人一望心惊! 这时,黑衣军和北洋军、粤军之间的差距就体现出来了。黑衣军没等炮击停止,第一梯队就跃出战壕,冒着被四处飞溅的弹片击中的危险猫着脸向俄军阵地冲去,炮兵则在步兵前方两百米处炸出一堵滚动的火墙,缓缓往俄军纵深犁去,步兵跟在火墙后面向前推进……每个冲锋的步兵连都有一些士兵在刺刀下面系着一面红色的小旗子,当他们觉得弹幕距离自己太近了,可能会误伤自己的时候就会停下来向炮兵阵地挥动旗子打出旗语,炮兵马上将弹幕往前推。这是徐进弹幕射击,李思明很早之前就提出过这种战术了,但炮兵的训练水平跟不上,所以迟迟没能正式应用到战场上。不过现在大批德军炮兵的加入让他拥有了玩徐进弹幕射击的资本,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一战术给祭了出来! 俄军透过硝烟看到大批中国士兵跟在弹幕后面向前推进,不禁惊得目瞪口呆:这些中国佬就不怕死么?那可是15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啊,要是有几发炮弹落到他们中间,一个步兵连就完了! 他们想多了。转入徐进弹幕射击之后,黑衣军炮兵使用的都是装有延时引信的高爆弹,这种炮弹的特色就是装药量惊人,达到八至十公斤,爆炸威力非常恐怖,但是产生的弹片却不多,只要保持两百米的距离,就很难发生误伤————除非炮兵真的一个不留神,把炮弹砸到冲锋的步兵中间去了。 炮火隆隆的犁向俄军防线纵深,躲在最前沿战壕的俄军士兵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黑衣军士兵便像黑色潮水一样涌到了他们面前,机枪子弹、迫击炮炮弹、手榴弹铺天盖地的砸过来,数量之多,不像是在打仗,倒像是在拿这些弹药埋人! 至于北洋军和粤军,则是炮击一停,立即跃出战壕向俄军阵地冲去。不同的是,北洋军在冲锋之前调集了两百多挺马克沁重机枪,照着天空猛扫,子弹化作磅礴大雨砸向俄军阵地,很多俄军士兵刚冒头要进入阵地准备迎战,天灵盖就被砸开了花。在如此凶猛的机枪火力打击下,俄军阵地一片混乱,无法在第一时间进入阵地,等到那可怕的弹雨终于停止的时候,北洋军的刺刀也捅到他们胸口了。 粤军则连这都没有,炮击停止后82毫米口径迫击炮瞄准俄军阵地继续开火,重机枪照着俄军阵地猛扫,步兵跃出战壕,怒吼着冲向俄军阵地。他们的迫击炮和重机枪射击给俄军制造了巨大的麻烦,但不足以压制俄军,所以,当粤军冲出战壕后,马克沁重机枪那令人心悸的轰鸣声如期而至,机枪子弹泼水一样猛扫过来,冲锋的粤军士兵像割麦子一样三个一丛五个一堆的倒下。 那被炮火轰得一片狼籍的战壕中探出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莫辛纳甘特有的、仿佛水滴滴落般的清脆枪声异常密集的响起,跟炸雷似的,根本就分不清点数。冲出战壕的粤军士兵就这样暴露在弹雨之中,身上爆开团团血雾,抽搐着倒下……很快,粤军士兵的尸体便铺满了战场。 但即便是这样,俄军也无法阻止粤军的攻势。这些来自广东、广西的士兵顶着枪林弹雨奋勇往前冲,有不少人腹部中弹,肠子都流出来了也不管,咬着牙向前爬,伸手去抢俄军手中那枪管都打红了的轻机枪……如此狂热的斗志,让俄军也是一阵胆寒。 很多人可能觉得南方人并不善战,好对付得很,其实这是极端错误的刻板印象。广西就不用说了,广西狼兵是出了名的硬骨头,从先秦一直搞战,都硬得很,尤其是抗战时期,仅有一千两百万人口的广西硬是派出九十七万名士兵奔赴抗日战场,在长江战场跟日军杀得难分难解,动员率之高,令人咋舌。至于广东兵……还记得土客大械斗不?那是持续了数十年的惨烈厮杀,死伤以百万计,官方的口径是民间械斗,实际上却是不折不扣的战争,本地土著与客家人为争夺生存空间爆发的战争。能在这长达数十年的腥风血雨中生存下来的,有哪个是省油的灯?太平军能以区区三万人马从广西出发,席卷半个中国,不是没有原因的:那三万人马全都是在土客大械斗中幸存下来的,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此时,土客大械斗早已结束,这一代的年轻人都不曾参与过,但是在那场可怕的厮杀中磨练出来的坚韧、冷酷、凶悍等特质早已融入到他们的骨髓之中。模范一师是由两广最出色的青年组成的,他们之间可能连语言都不通,但有一点却完全相同,那就是嗜战如狂。俄军的排枪和机枪扫射让他们的伤亡飞快地递增,也让他们愤怒欲狂,硬顶着机枪扫射一波接着一波冲向俄军阵地,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哪怕尸体铺满战场,哪怕鲜血没过脚踝也不曾回头! 终于,他们成功地突破了俄军的火力网,跃入战壕中用刺刀和手榴弹跟俄军展开惨烈的拼杀。俄军已然被打得有点胆寒了,一番惨烈的厮杀之后渐渐宣告不支,越来越多的人逃出战壕撒腿就跑! 还想跑? 粤军想都没想,也跳出战壕挺着刺刀在后面猛追,追上了照腰眼就是一刺刀,将俄军一个接着一个的刺倒。这下子,倒军逃得更快了。 眼看粤军大有撵着逃兵的屁股一直冲进第二道战壕之势,俄军指挥官有点按捺不住了,下令骑兵出击,侧击粤军,给这些瘦小却凶悍的中国佬一个教训。 数百名俄军骑兵横刀跃马,斜刺里冲了出来,杀向粤军的侧翼。 高世贤见状顿时两眼放光,连声音都有点儿哆嗦:“奶奶的,终于轮到我们出手了!跟我上!”一踢马腹,胯下那匹神骏的阿拉伯马长嘶一声,利箭似的窜了出去。这匹马还是蒋清扬在摩洛哥缴获的,费了老大牛鼻子劲才运回到北京,和众多战利品一起献给李思明,李思明又把它送给了高世贤,让嗜马如命的高世贤激动得一连两天都睡不着觉。现在要上阵厮杀了,这匹神驹也格外的兴奋,撒开四蹄风驰电制,朝着冲锋的俄军骑兵猛冲过去! 第2骑兵旅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不约而同的策动战马,跟着他们的旅长猛冲。俄军骑兵见中国骑兵居然敢冲上来坏自己的好事,也发了性子,不去管那些粤军步兵了,调转马头朝第2骑兵旅猛冲过来,先收拾了这支中国骑兵再说! 只是,在谁收拾谁这个严肃的问题上,第2骑兵旅有着截然不同的答案。 两支骑兵飞速接近,很快,双方的距离便拉近到一百米。俄军骑兵几乎是膝盖并着膝盖,如同一堵飞驰的铁墙,再加上他们手中那寒光闪闪的马刀,令人望而生畏。骑墙冲锋,这是过去三百年来欧洲军队赖以称霸世界的战术,对于亚洲、非洲这些落后于欧洲的国家而言,骑墙冲锋的威力是毁灭性的,他们或许能顶住欧洲军队的排枪射击,忍受着巨大的伤亡与欧洲军队火枪对射,但是一旦欧洲骑兵成百上千的组成一堵铁墙猛撞过来的时候,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溃逃。八里桥之前,僧格林沁麾下的蒙古骑兵舍死亡生地冲击着英法联军的步兵方阵,有好几次已经快要在英法联军的步兵方阵中撕开口子了,但每次都是英法联军骑兵像铁墙一样横冲而来,将他们冲得一塌糊涂,别说撕开口子,连如何在欧洲骑兵的马刀之下保住性命都成了大问题。 现在,俄军又祭出了这种极具威力的冲锋战术,他们要辗压中国骑兵,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个喷火的枪口。十几名冲在最前面的第2骑兵旅士兵擎起09式轻机枪,照着百米外的俄军骑兵就是一阵疯狂扫射。虽然在飞驰的马背上,机枪扫射命中率并不高,但架不住弹鼓容量大,一个快装弹鼓75发弹容量,全扫出去总能撂倒几个的。俄军骑兵猝不及防,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扫倒了一大片,成堆滚倒在地的士兵和战马不可避免地绊倒了第二道骑兵墙的一些骑兵,原本整齐严密的骑兵墙陷入了混乱…… 第2骑兵旅趁此机会狠狠撞入俄军骑兵中间,将他们撞得人仰马翻! 第598章 赤龙怒吼12 在马背上用轻机枪扫射敌军,早已成为黑衣军骑兵所独有的、非常有效的战术,每次骑兵对冲他们都会让十几名机枪手冲在最前面,隔着一两百米距离向敌军骑兵倾泄出猛烈的火力,能扫倒几个倒在其次,最关键的是可以有效地打乱敌军的阵形————猝不及防间遭遇十几挺轻机枪扫射还能保持不乱的骑兵,怕是不存在吧?北洋军吃过这样的亏,在东蒙大草原上,俄军骑兵也没少吃这样的亏,现在,在北满,俄军骑兵再一次栽了同样的筋斗,那个恼火,就别提了! 再恼火也没用,当机枪手清空了一个弹鼓之后,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俄军骑兵乱作一团,那股锐不可当的气势烟消云散! 这帮年轻人,真是不讲武德。 不讲武德的高世贤一马当先撞入俄军骑兵中间。他的武器非常奇特,不是世界各国通用的马刀,更不是重骑兵最喜欢的重剑,而是铁锏。这铁锏的长度在一米左右,形状也跟剑差不多,有剑柄,有剑锷,锏身细长尖锐,呈三棱形,看上去很像一把不开锋的长剑。不过这玩意儿份量可不轻,足有两公斤重,是马刀的两倍————有传言说锏的重量是二十到五十公斤,对于这类传言完全不用理会,二十到五十公斤重的武器根本就不是单手能够抡得动的。 别看它只有两公斤,被砸上一下可不好受。它属于钝击武器,在步骑兵都疯狂重装化的宋代被大量使用。宋代算是中国冷兵器时代的巅峰,在这个时代,辽宋夏金元等政权的军队都是拼命重装化,以至于很多士兵得披着重达五十几斤的铠甲上阵。如此厚重的铠甲,弓弩对它基本没卵用,刀剑同样抓瞎,这个时候,像鞭、锏、锤、大棒之类的钝击武器就开始大显身手了,甭管穿着多厚的甲,让这类武器狠狠砸上一下,哪怕盔甲没有坏掉,人也得筋断骨折。不过这类武器都很沉重,只有膂力出众之士才使得动,在使用上颇受限制。 高世贤的膂力无疑是非常出众的,别人双手用一柄铁锏都颇为吃力了,他却能使双锏,而且抡得跟风一样。他撞入俄军中间,正好撞上了一名俄军少校挥舞马刀朝他疾冲过来,他想都没想,右锏抡圆照着这名俄军少校的脑袋猛砸下去!那名俄军少校明显没有见过这么古怪的武器,愣了一下,连忙横刀格挡。当的一下,锏与马刀正面碰撞,这一锏他挡是挡住了,但虎口被震得麻木,原本锋利无比的马刀更是给砸得生生变了形! 这名俄军少校自知不是对手,连忙拨转马头跑路。可惜,高世贤向来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都把人家的兵器给废掉了,怎么可能让他跑掉?从后面猛追上去,左锏扬起,狠狠砸落,嘭的一下正中俄军少校后背。这名少校分明听到了自己脊梁骨破裂的声音,张口喷出一大口血,从马背上滚落,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中。 刚解决完这个,又有三名俄军骑兵挥舞马刀猛冲了过来。三对一,就算高世贤有三头六臂也抵挡不住,不过他镇定自若,不闪不避,策马冲向这三名俄军骑兵。当双方相隔仅剩下三四米的时候,他突然大吼一声,右锏飞掷而出,直取中间那名俄军骑兵的胸口! 这就是传说中的撒手锏,初唐名将秦叔宝的拿手绝活,具体用法就是在与敌人即将短兵相接的时候瞅准机会将手中的锏照着敌军要害猛掷过去……别忘了,铁锏的尖端可是很尖锐的,两公斤的份量,将它猛掷出去,杀伤力丝毫不亚于一支重型标枪,一旦被掷中,就等着被捅个对穿好了。那名被高世贤盯上的俄军骑兵做梦都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在这么近的距离将手中的武器猛掷过来,还没来得及作出闪避动作,铁锏便贯胸而过,他甚至没等坠落马背便已经气绝身亡。 但另外两名骑兵的攻击高世贤同样没有闪开,两把马刀一把砍在他右臂上,一把刺在他的胸口,这都是致命伤。只不过,刺在他胸口的那一刀被厚厚的胸甲给挡住了,马刀绷成了弓形,硬是无法刺穿,砍在他右臂上的那一刀同样没能伤到他分毫,因为砍过之后俄军骑兵才发现,这个可恶的家伙双臂用锁子甲裹得严严实实! 进入到十八世纪之后,随着火枪威力越来越大,传统的盔甲已经力不从心,欧洲骑兵干脆轻装上阵,不穿盔甲了,反正也挡不住子弹的。不过这并不等于他们真的要在枪林弹雨下裸奔,那种用板甲从头到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铁罐头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冲击力更为强劲的胸甲骑兵————只穿胸甲,护住胸部、腹部、后背要害。至于在对砍中很容易遭到攻击的双臂怎么办?欧洲骑兵的解决之道就是订制锁子甲,将它缝在衣袖上,有这么一层锁子甲在,再锋利的马刀也砍不透。那把明明砍中了高世贤右臂却没能伤到他一根汗毛的马刀就证明了锁子甲在应对刀剑劈砍方面是何等的优透! 他们砍不动高世贤,高世贤可不会跟他们客气,他交锏于右手,一锏横扫,正中那名砍中他手臂的俄军骑兵脸颊,那名俄军骑兵整张脸瞬间变形,骨骼破裂之声让人毛骨耸然。被砸中的俄军骑兵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栽了下去,登时就没了声息。 最后一名俄军骑兵眼见三个同伴转眼间就没了两个,吓得肝胆俱裂,慌忙策马逃跑,不敢再回头面对高世贤了。等到高世贤勒转马头,那家伙已经没了踪影,高世贤瞪大眼睛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只得悻悻的骂了一句“孬种”,放过了那个已经让他吓得尿裤子的倒霉蛋,去找其他俄军骑兵的麻烦。这家伙跟打了鸡血似的,双锏抡成龙卷风,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马上马下都能遮护到,许多俄军跟他正面撞上,先是被他一锏砸得马刀变形,紧接着又一锏,直接砸下马去大口大口的吐血,都不用第三个动作了。 主将如此勇猛,他摩下的士兵自然不能孬,第2骑兵旅全体官兵奋勇冲杀,跟俄军骑兵翻翻滚滚搅作一团,你来我往砍得难分难解,双方都不断有人中刀倒下。只不过,骑兵对砍热闹是热闹,造成的伤亡却并不多,跟步兵一比,真的是太没效率了! 趁着第2骑兵旅缠住俄军骑兵之机,粤军猛攻俄军的第二道战壕。轻机枪手身上插满弹匣,在弹坑里架起麦德森轻机枪,贴着地面照着俄军猛扫,压制住俄军的火力,然后爆破手扛着爆破筒冲上去,将沉重的爆破筒抡向俄军战壕。他们使用的都是重型爆破筒,里面装有四公斤炸药,那叫一个猛!这么一根玩意儿抡进战壕里,老长一段战壕被生生炸塌,里面的俄军士兵不被震死也得被活埋!一些被震翻在地的俄军士兵茫然瞪大眼睛,还没有弄清楚东南西北就看到粤军士兵跳进了战壕里,朝他们扬起了带血的刺刀…… 粤军在作战技巧方面远不如黑衣军,但打得极为凶悍,完全是按着俄军在暴打,那气势简直令人咋舌。 相比之下,黑衣军的进攻就显得是有些单调了,完全像是流水式作业。他们在机枪掩护下逼近俄军战壕,先是手榴弹一阵猛砸,将战壕里的俄军士兵炸得人仰马翻,接着喷火兵冲上去对着俄军机枪火力点喷火,可怕的火龙暴卷而过,机枪阵地上的一切都瞬间燃烧起来……当清除掉机枪火力之后,手持霰弹枪、腰间插着战壕杖的突击手跃入战壕中,用霰弹枪照着十几米甚至几米外的俄军开火,几枪过去,一大段战壕内的俄军就全躺下了。紧接着,机枪手跳了进来,在步枪手的掩护下开始用猛烈的火力扫荡残存的俄军,步枪手充当气氛组的角色,很配合地甩出一枚枚手雷,攻击机枪一时半刻打不到的角落,把俄军逼出来……他们打得没有粤军那么精彩,却极为要命,以恐怖的速度蚕食着俄军的防线,吞噬着俄军士兵的生命,被他们扫荡过之后,战壕里基本上也只剩下俘虏和死人了。 北洋军则选择先让轻机枪手扛着轻机枪跃入战壕中,等到他们弹鼓内的子弹都打光了之后,步枪手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跳进去,跟俄军展开激烈的白刃战。北洋军的兵员大多来自山东、河北、河南,一个个身材高大,拼刺技术娴熟,士气同样高昂。袁世凯撂下狠话了,杀死或者俘虏一名俄军士兵,可以获得十亩良田,反正东北现在出了名的地广人稀,他压根就不怕田地不够。在北洋军眼里,俄军士兵的脑袋直接跟良田划等号,所以见了俄军就两眼发绿,跟饿狼一样争先恐后的冲上去,生怕晚一点人头就被同伴抢了,与良田失之交臂…… 跟他们交手的俄军顿时就倒了血霉! 第599章 赤龙怒吼13 中国军队攻势极其猛烈,尤其是黑衣军,那一支支以团为单位的突击部队如同一把把尖刀,照着俄军的要害猛插,俄军拼死据守的阵地一块接着一块在他们凌厉的攻势下失守,一道道战壕变成了俄军的集体公墓。 俄军的凶悍在此刻也体现得淋漓尽致,尽管缺枪少弹,尽管口粮所剩无几,但他们仍然死战不退,炮兵顶着嗖嗖落下的炮弹拼命开火压制冲锋的中国步兵,俄军士兵以重机枪为核心展开,拼死作战,子弹打光了就拼刺刀,刺刀捅弯了就拼枪托,拼拳头,只要还没有被撂倒,他们都不会停止战斗。 只不过,他们的凶悍顽强只对北洋军和粤军管用,使得三者之间的战斗来得异常的血腥残酷,对上黑衣军…… 根本就没用,那装备到班的轻机枪根本就不会给他们半点近身肉搏的机会。再说,论近身肉搏,黑衣军也没怕过谁,就俄军这粗糙的拼刺技术,对上他们就是一个死! 俄军节节败退。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黑衣军把一些浑身裹在厚厚的装甲里的装甲车也给开上了前线,隔着一两百米的距离对着俄军疯狂扫射。这些装甲车装备的是一种口径很大的重机枪,射速极快,杀伤力巨大,双重沙袋垒成的工事一枪就穿,挨上十几发子弹,整道用沙袋垒成的胸墙都塌了。很多俄军士兵就是在躲在胸墙后面射击的时候被它们射出的子弹击中,身体被生生撕裂,内脏流出体外,惨不忍睹。几乎被吓疯了的俄军士兵拼命向这些钢铁怪物射击,将它们打得火花四溅,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反倒把自己那原本就很有限的弹药储备飞快地消耗掉。 俄军军官见势不妙,立即禁止士兵们向这些装甲车射击。只是这道命令一下,士兵们那表情就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了。禁止向这些装甲车射击,那不是让他们呆在工事里任由这些装甲车把他们当靶子打吗?这谁受得了?而且你们是不是太高估我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了?看到些可怕的钢铁怪兽,我们怕啊,打骨子里害怕,不让我们向它们射击,我们会被吓疯的! 果然,发现俄军不再向装甲车射击之后,这些装甲车马上就转变了战术,它们大摇大摆的开到距离俄军阵地三五十米的距离对着俄军阵地上的工事疯狂扫射,把俄军的阵地打得泥浪翻滚。这也就算了,最恶心的是,每次装甲车后面都会跟着一大帮身上挂满手榴弹的士兵,在装甲车向俄军阵地疯狂扫射的时候他们就会闪身而出,照着俄军战壕狂扔手榴弹,将俄军炸得鸡飞狗跳……手榴弹扔完了,车载重机枪的子弹也打得差不多了,行,打道回府吧,等装甲车补充了足够的子弹,再换一批掷弹兵跟着装甲车出发,继续刚才的游戏…… 俄军差点没让这种无赖的战术给逼疯! 现在,直面黑衣军兵锋的俄军处境异常的尴尬,不开火吧,他们就只能窝在战壕里挨机枪扫手榴弹炸;开火吧,貌似除了浪费手中那本就少得可怜的弹药之外,不会有任何效果,这…… 简直就想哭! 莱茵哈特目睹装甲车掩护着掷弹兵一口气往俄军阵地扔了几百枚手榴弹后洋洋得意的撤回来,有种狂笑的冲动:“李,你真是天才,这样的战术也想得出!我猜躲在战壕里的俄军已经快被你逼疯了吧?” 李思明慢吞吞的说:“这点压力就能把他们给逼疯?那只能说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太过差劲了,还得磨练磨练。” 莱茵哈特笑着直摇头。你这点一点点压力?你这是骑到对方头上疯狂拉屎好吧?只要是心智健全的人都会气疯的啊! 克洛维老公爵也是笑呵呵的。他在处理完中俄开战后引发的一系列外交上的动荡————当然,是牵扯到德国的那一部分之后————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北满前线来观战了,他知道,这位年轻的统帅是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结果不出所料,这家伙再一次化腐朽为神奇,祭出了车营战术,骑到俄军头上拉屎!虽然看不到俄军那暴跳如雷的样子,但是光是想象一下就很开心。 他有点好奇:“李,你的军队已经在一天之内向俄军的纵深突进了五公里之多,都快要打穿俄军的防线了,为什么突然停止进攻,玩起了这样的游戏?” 一众德军顾问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思明,等待着他的答案。他们都很纳闷,昨天黑衣军明明攻势如潮,将俄军打得兵败如山倒,一连拿下了俄军七道战壕,将战线往前推进了五公里,眼看就要打穿俄军的防线了,然而,这位年轻的统帅却突然叫停了这让他们看着都热血沸腾、情怀激荡的磅礴攻势,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这就让人很费解。 李思明说:“主要是……这样挺好玩的。” 克洛维一愣:“好玩?” 李思明说:“对啊,难道你们不觉得可以肆无忌惮的往对方头上拉屎很好玩吗?” 克洛维点了点头:“确实很好玩。” 莱茵哈特说:“那些装甲车很好用耶!刀枪不入的,可以让突击部队毫发无损地运动到敌军的眼皮底下然后发起进攻……我认为我们德国国防军也应该组建一两支这样的战车部队!” 克洛维连连点头,一脸欣慰。他早就看出这些装甲车那巨大的军事价值了,但一直没有开口,就是想看看莱茵哈特能不能发现这一点。结果没有让他失望,可能是跟李思明这个战术天才混久了,开窍了,一向在军事指挥艺术方面资质平平的莱茵哈特也有所发现,不枉他陪着他跑这一趟。 李思明看了莱茵哈特一眼,说:“战车部队最大的用途可不是掩护突击队去强攻敌军阵地。” 莱茵哈特问:“不是?那它最大的用途是……” 李思明说:“它最大的用途是取代重骑兵成为战场上的主要突击力量,利用自己超强的机动能力和防御能力,以不可阻挡的姿态贯穿敌军的防线,或者绕过敌军的防线直插敌军的大后方,等到敌军反应过来时,他们的后勤补给已经被切断了。” 莱茵哈特看着那些开得慢腾腾的装甲车,有点不信:“这玩意儿能取代重骑兵?” 李思明说:“完全可以。” 克洛维摇头:“数量众多的装甲车像把尖刀一样插向敌军防线,确实难以阻挡,但是……貌似一辆装甲车上没几个兵吧?这点人员,驾驶装甲车是足够了,要清理阵地上的残敌并且将其占领,怕是力不从心……” 李思明说:“要是有一种可以一次性运载八到十名士兵的装甲车跟在后面,冲上敌军阵地之后就下车作战呢?” 克洛维目光一霎:“这————” 李思明继续说:“要是有一支由卡车组成的运输队伍运送着成百上千的士兵跟在他们后面,只等他们打开缺口便往纵深插去呢?” 克洛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过去两千多年以来,骑兵一直在战场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重甲铁骑兵浑身裹着厚重的铁甲,刀枪不入,箭射不穿;轻装飞骑士来去如风,瞬间就能冲到敌军面前倾泄出密集的箭雨,然后又在下一瞬间远遁……当轻装飞骑士将敌军军阵搅得一片混乱后,重甲铁骑兵如铁墙般猛撞过来,再坚强的步兵也会瞬间崩溃。 在骑兵的应用上,机动能力远比冲击力重要,冲击力又远比单兵作战能力重要。强大的机动能力让骑兵可以轻松掌握战场的节奏,牵着敌军的鼻子走,尤其是在平原地带,完全是他们的天下,他们可以利用平坦的地形和广阔的战场迂回侧击,反复切割敌军的阵线,甚至攻击敌军的后勤线,只需要付出很小的代价就可以将敌军打到崩溃,比如说南北朝时期,尔朱荣仅用七千铁骑就把葛荣二十万大军冲得一塌糊涂,生擒了葛荣。机动能力、冲击力和单兵作战能力也存在着互补关系,一环套着一环,如果没有强大的机动能力,也就谈不上冲击力————都没办法跟敌军拉开距离,冲个屁!没有冲击力,再强大的单兵作战能力也是白搭;单兵作战能力不强的话,机动能力也很难强得到哪里去————一帮连马都不大会骑、无法领悟指挥官的意图的士兵组成的骑兵就别谈什么机动能力了,跑起来别像放羊一样跑得一天一地都是就算好了。 当热兵器统治战场后,骑兵所能发挥的作用开始急剧削弱。冷兵器时代骑兵是可以直接冲击步兵方阵将敌军冲垮的,到了拿破仑战争时期,强大的法国骑兵做得最多的就是驱赶敌军步兵,迫使他们挤成一团组成密集的步兵方阵抵挡骑兵冲击,然后由炮兵和步兵倾泄的火力将其粉碎。而当马克沁重机枪出现之后…… 骑兵彻底冲不动了! 第600章 赤龙怒吼14 是的,你没听错,马克沁重机枪出现之后,骑兵彻底冲不动了。 其实早在普法以战争的时候,骑兵就已经冲不动了。普军调集大批骑兵猛攻炮兵阵地的时候被法军用风琴炮打得尸横遍野,就连俾斯麦的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那只是风琴炮,一分钟只能发射不到一百发子弹的玩意儿而已!而当法军调集大批胸甲骑兵猛攻普军的时候,普军的炮火和排枪同样让他们血流成河,尸堆成山,成百上千的骑兵倒在了血泊之中,但连普军一根毛都没啃到。 是他们打得不够勇敢吗? 不,这场战争,交战双方都不存在“不够勇敢”这这样的问题。普军这边,连俾斯麦的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试问谁敢后退一步;法军那边,连德皇在目睹了法军舍死亡生地冲锋,血几乎流干了仍然冲锋不止的壮烈画面后都不由得感叹:“多么勇敢的人啊!”说他们打得不够勇敢,那是开玩笑。 那为什么冲不动了? 不为什么,纯粹是因为枪械、火炮的性能越来越先进,火力投射能力越来越强,骑兵在冲锋途中所遭遇的火力打击密度成倍递增。有一个说法是:当投入兵力的密度超过敌军火力密度后,就能够达成突破。这是一道很简单的算术题:我的兵比你的子弹多,我就能冲垮你的防线。但很遗憾,步兵也许能做到这一点,但骑兵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因为骑兵的兵力密度跟步兵相比,差的可不是一个数量级。 所以冲不动了。 等到马克沁重机枪出现之后,骑兵的表现就更加仆街了。面对那刮风般扫来的子弹,任你何等骁勇的骑兵也只有被打成筛子的份,自己距离敌军还有几百米,前后左右的战友就成片成片躺倒了,还打个屁! 有人说:“打从马克沁重机枪出现之后,那些游牧民族就变得热情好客、能歌善舞了。”这话虽然有幸灾乐祸的嫌疑,却是不争的事实。在马克沁重机枪出现之后,不热情好客不能歌善舞的游牧民族,基本上都变成了草原上的肥料。沉重的马克沁重机枪,让骑兵连向步兵挥出一刀都变得无比艰难了。 只不过,到目前为止,世界各国似乎还没有发现这一点,英国、法国、德国甚至美国都仍然保留着庞大的骑兵部队,尤其是英国,马匹存栏量是以千万计的。德国没这么夸张,但几百万匹也是有的,尽管德国只有三个骑兵师。各国的军事家依然对骑兵寄予厚望,希望他们能像过去两千多年那样前仆后继的冲锋,像飓风一样横扫战场。这纯粹是惯性思维在作祟,只要举行几场军事演习就知道骑兵现在根本就冲不动了,但他们想破头也想不出有什么能够取代骑兵去侧击、切割敌军阵线,所以…… 骑兵不能少啊! 有什么能够代替骑兵的吗? 看着那些掩护着大批步兵缓缓向前移动的装甲车,克洛维公爵目光炯炯,他认为,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战壕里的俄军以为黑衣军又是狐假虎威,仗着他们弹药匮乏跟在装甲车后面摸上来扔一通手榴弹就走人,所以一个个只顾着把自己藏好,并没有要向黑衣军开火的意思。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在例行的手榴弹轰炸之后,那些原本扔完手榴弹就应该撤退的步兵居然越过装甲车朝战壕猛冲过来!就这么几十米的距离,机枪手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便已经跃入了战壕中,开始毫不留情的屠戮俄军士兵……一时间,惨叫声和咒骂声此起彼伏,战壕里的俄军要多惨就有多惨。 莱茵哈特看得直咋舌,看着李思明的目光充满敬畏。这家伙……可真是够损的啊,谁要是在战场上跟他对线,那真的是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了! 李思明却是暗暗摇头,显然并不满意。当然,这种不满意并非针对黑衣军的表现,而是…… 他的装甲部队还太过弱小,技术还太不成熟啊!不然的话他早就调集一两百辆装甲车,组成一个强有力的铁拳,直接砸垮俄军的防线了! 中国军队攻势如潮,俄军节节败退,防御空间被一再压缩,从罗曼诺夫到普通士兵,所有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三月二十八日上午,黑衣军第1步兵师第一个打穿了俄军的防线,与北面的第3步兵师第7团会师,在这个巨大的包围圈里又形成了一个小包围圈,而在这个小包围圈里,是近万名已经濒于绝望的俄军士兵。 当天下午,第2步兵师同样打穿了俄军的防线,在陈家屯与第3步兵师第8团会师,也在包围圈里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被包围在这个小包围圈里的,是8000多名作的军士兵和数千匹军马。 罗曼诺夫看着地图,一脸的绝望。他知道,这一仗没什么好打的了,再打下去也只是俄军在被分割之后再分割,被包围之后再包围,直到他们彻底崩溃为止。这场战役已经成了中国军队单方面的表演,俄军再怎么挣扎都没有意义了。 他神情苦涩,对一名军官说:“去联系中国军队的统帅,告诉他们,我们愿意……和谈!” “和谈”这两个字他说得格外的艰难。 那名军官呆住,半晌才问:“和谈?那我们应该提出一些什么条件?” 还提出什么条件? 罗曼诺夫有种一脚将他踹出去让中国军队的炮火将他炸成肉酱的冲动。你老人家脑子里装的都是伏特加吗?难道你不知道中国军队正在无情地绞杀我们?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才是占下风的一方,快要完蛋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想跟中国军队提条件?活腻了! “只要他愿意让开一条通道,我会率领残部立即撤出中国的领土,并且保证向沙皇建议停战!”他咬着牙,艰难地说。 那位军使又呆了呆,确定自己没听错之后才神情恍惚的走了出去。 很快,李思明就接到了俄国要求和谈的信件。 看完之后他随手将它交给宋雨薇,淡淡的说:“只要我让开一条通道,你们就立即撤出中国的领土?你们当我们中国是什么地方,你们家的后院吗?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俄军军使大声说:“如果你不答应,我们会血战到底,让你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李思明说:“那你们就血战到底吧。我跟你们的驻华公使说过,如果你们敢踏入中国的领土半步,我会找块贝壳往里面撒泡尿,把你们通通摁进去憋死你们……” 俄军军使只觉得屈辱到了极点:“我们只是一时轻敌,中了你们的诡计才落了下风,并不代表我们怕了你,可以让你尽情羞辱!就冲你这句话,我们也会跟你死拼到底!” 李思明说:“欢迎你们跟我死拼到底,真的。”顿了顿,他慢吞吞的说:“我突然发现,把你们摁进装满尿的贝壳里呛死很不现实。” 俄军军使重重一哼,还以为李思明已经意识到俄军战力强悍,绝非易与之辈,准备收回自己夸下的海口———— 谁知道李思明说:“我找不到这么大的贝壳。” 俄军军使:“……” 李思明冲他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所以还是改改吧,我会把你们摁进松花江和呼伦湖,这样地方就够大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又补充:“十二年前你们用刺刀把近万双手被反绑着的海兰泡居民赶进黑龙江,这事看着挺好玩的,我也想试试……” 看着他那跃跃欲试的表情,俄军军使只觉得浑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这事还叫好玩?还你也想试试?你的意思是,你想像我们对待海兰泡居民那样把我们赶进松花江里淹死!? 想到这里,军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现在松花江才刚刚开始解冻,那江水的温度无限接近零度,真被赶进去…… 他还是趁着自己的手尚未被冻僵,照自己脑袋来一枪吧,至少这样死得痛快点! 李思明拒绝了俄军和谈请求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全军,不管是黑衣军、北洋军还是粤军,都是一片欢呼。黑衣军和北洋军欢呼是因为和谈没成,这仗还有得打,他们还有大把机会继续砍人头攒军功换田地,虽然他们当中已经有许多人摇身一变变成了拥有一百多亩良田的富农,但中国人对土地的渴望是没有止境的,他们还想要更多!至于尚未有太多收获的,则越发的摩拳擦掌,憋足了劲要大干一场,说什么也要挣几块地! 至于粤军,南方人多地少是没错,但还是有许多地方尚未开发的,比如说粤西就有大片肥沃的土地无人开垦,炮哥见黑衣军和北洋军在军功授田的激励下变得跟疯狗一样好斗,有样学样,而且更加大方:杀俄军一名者,赏良田二十亩! 好家伙,这道军令一下,粤军直接就狂化了。 以前是中国求着列强停战,别再打了,现在……俄军求着中国要停战,中国都不乐意。毕竟大家要考虑一下那十几万两眼发绿的骄兵悍将的感受不是?现在接受俄军和谈的请求就等于是断了他们的财路,一下子断了十几万骄兵悍将的财路…… 你是想横着死还是想竖着死? 第601章 以牙还牙1 李思明如此强硬地拒绝了俄军和谈的请求,一下子把俄军逼到了不得不战、哪怕明知道即将败亡也只能硬着头皮死战到底的绝境。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得知中国军队拒绝和谈后,俄军的抵抗烈度突然增强了好几倍,中国军队每向前推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不过,李思明显然不在乎这一点,士兵们更不在乎,他们以比俄军更加回执的斗志和必胜信念向俄军防线发动一次次进攻,不断将俄军分割、包围,然后围歼。他们的战术很简单,那就是先将俄军分割,然后在大包围圈里形成一个个小包围圈,将俄军以团、营为单位包围住,然后从四面八方发起攻击,将俄军往中央挤压,等到被包围的俄军全部被挤压到中央阵地、人挤着人的时候,就会动用重型榴弹炮和战机对俄军实施猛烈的轰炸。这说白了就是十九世纪欧洲步炮骑协同战术的翻版,不同的是十九世纪的时候欧洲军队充当驱赶、挤压敌军的角色的,是骑兵,而现在则全部换上了火力更加强悍的步兵。 效果更佳! 中国军队的火力配置更是让俄军欲哭无泪。那数量众多、射速极快的机枪让俄军变成了草芥,被机枪火力网成丛成丛的扫倒。最让俄军恐惧的还是那藏在战壕里,难以寻觅踪影,却总是会在他们发动反击的时候冒出来向他们倾泄出雨点般密集的炮弹的迫击炮,这玩意儿杀伤力巨大也就算了,射速甚至比步枪还要快,几乎每一次炮击都会给俄军造成巨大的伤亡,而他们却拿它毫无办法! 当然,还有更让他们恐惧的飞机和飞艇轰炸。那飞机跟苍蝇似的,一旦发现哪里有大批俄军集结、运动,马上带着炸弹成群结队的飞过来,在他们头顶俯冲、轰炸,一波接着一波,有时候轰炸会持续数个小时,直到俄军从他们眼皮底下消失为止。飞艇轰炸一般都是针对坚守阵地的硬骨头,它们会在俄军好不容易击退了中国军队的进攻之后缓缓飞到阵地上空,投下一枚枚威力巨大的航空炸弹。 每一颗炸弹丢下来都是地动山摇! 一开始俄军还会擎起步枪对着天空拼命射击试图将这些飞艇赶走,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样做不仅无法将飞艇赶走,还会招来更加猛烈的轰炸,所以只好死了这条心,想方设法把自己隐藏得更好一点。只不过,面对250公斤级航空炸弹,隐藏得再好也没用,只要是在杀伤半径之内,哪怕没有被爆炸冲击波和弹片生生撕碎,也会被活活震死。中国军队拿下被飞艇炸得不成样子的阵地后,总会在战壕里发现很多怪异的俄军士兵尸体。这些俄军士兵几乎是毫发无损,只不过眼耳口鼻都在一个劲的往外渗出血液……他们的内脏已经被震碎了。 莱茵哈特开心地在自己的本子里记下:经济特殊改装的飞艇可以挂载威力巨大的航空炸弹,对目标实施毁灭性轰炸,往往几枚炸弹就能让一个步兵营丧失坚守下去的勇气……为将来计,我军必须组建这样一支飞艇轰炸部队! 李思明看完后叹了一口气:“其实担任空中轰炸任务的最佳选择并不是飞艇,而是轰炸机。” 莱茵哈特一愣:“轰炸机?” 李思明说:“对,专职轰炸的飞机。试想一下,如果你指挥一个步兵师坚守一座小城市,对面经过几次试探,摸清楚你的防御部署后突然出动数十架甚至上百架能够挂载两三吨炸弹的轰炸机,对你的防线投下一枚枚250公斤甚至500公斤级航空炸弹,你这个师能在这样的轰炸之下撑多久?” 莱茵哈特整个人都傻了:“投……投撯500公斤重的炸弹!这可能吗?这都跟战列舰主炮炮弹一样重了!” 李思明指向缓缓从头顶飞过的飞艇:“一艘普普通通的飞艇经过改装之后就能轻松挂载十几枚250公斤级航空炸弹,要挂载500公斤级航弹有任何问题吗?” 莱茵哈特咽了一口口水:“这玩意儿比飞机都要重了,有什么飞机带得动它!” 李思明说:“没有就去研究啊,不去研究怎么可能会有!”看着那缓缓飞向俄军防线的飞艇,他一脸无奈:“这玩意儿速度太慢,而且超级不灵活,轰炸的时候几乎是悬停在天空中,简直就是敌军的活靶子……要不是实在没有带得动重型航弹的飞行器,老子绝对不会用它的!” 嘿,还嫌弃上了是吧? 莱茵哈特说:“其实齐柏林飞艇还是很强的……” 李思明说:“轰炸机才是未来……能一直俯冲到地面,贴着敌军的脑门投下炸弹的轰炸机才是未来。” 莱茵哈特看着他这一脸嫌弃的表情,都不想说话了。 这年头航空兵还处于雏形阶段,木头飞机的制造难度并不高,欧洲、美洲那些排得上号的国家都能造一大堆,但具体应该怎么用,大家心里都没数,只知道它飞得高,看得远,用来侦察很好使,但还能用它做点什么就不知道了。所以一战爆发后,交战各国所使用的飞机都是全无武装的。一开始大家还保持所谓的骑士风度,在空中相遇的时候相互挥手打招呼,然后各干各的,谁也别打扰谁,可是随着战事越来越惨烈,飞行员发现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敌军侦察机继续肆无忌惮地侦察自家防线,因为每一架侦察机带回去的照片都可能会给己方带来铺天盖地的灾难,于是他们开始尝试着击落要侦察自家地盘的敌机,于是,战争从二维空间拓展到了三维。 当时的飞行员都是使用什么武器攻击敌机的呢? 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最普遍的就是带两支手枪,看到敌机就照着飞行员砰砰砰,一口气清空弹匣,这算得上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强有力的空战武器了。不过……效果就一言难尽了,手枪的有效射程普遍只有五十米,超过五十米打固定靶都不容易打中,何况是打以每小时上百公里的速度飞行的飞机?而且高空中气流强劲而混乱,手枪子弹出膛的初速又低,子弹飞出百米之外后基本上就是天女散花一样四处乱飘,打不中很正常,打得中那才叫奇迹。两军飞行员拿着手枪在空中对着砰砰砰打了半天,敌军伤亡为零,己方伤亡也为零的情况非常普遍————黑叔叔狂喜。 用手枪对射效率虽然极差,但画风好歹还算正常,还有比手枪对射更好玩的。标枪,知道不?有些飞行员嫌手枪精度太烂,杀伤力太弱,所以果断不用了,带着一两支标枪起飞,撞到敌机就凭着高超的飞行技巧逼近,找准机会就拿起标枪使出吃奶的劲照着敌军飞行员猛掷过去……这种脑洞赛黑洞的家伙着实不在少数,于是地面上的步兵经常会看到,两大队战机纠缠后,会有一堆标枪从天而降……他们最好小心点,这些标枪要击中时速超过一百公里的飞机不容易,但要插中个人还是很轻松的。想想看,数十架战机混战成一团,双方飞行员手持标枪咬牙切齿,瞄准对手就掷,你来我往的,弄得标枪如雨,这样的空战场面是何等的怪异?罗马军团狂喜。 直到法国飞行员发明了射击协调器,把机枪搬上了飞机,飞行员才算是有了一件正儿八经的空战武器。 至于轰炸机……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轰炸机的发展居然要比战斗机超前许多。早在1913年,沙俄就研制出了世界上第一款正儿八经的轰炸机,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伊利亚·穆罗梅茨重型轰炸机。这玩意儿的全重四点五吨,最多可以搭载八百公斤航弹,拥有四台发动机,航程达到惊人的五百公里以上————在这个时代简直称得上是黑科技了。在一战时期,沙俄装备了数百架伊利亚·穆罗梅茨轰炸机,在战争期间多次大举出动,对纵深一百公里内的同盟国军队实施猛烈的轰炸。沙俄的军事技术和理论都落后于西欧,但是在轰炸机这方面,他们是开了先河的。 而这正是李思明所垂涎的。飞艇这种不能俯冲,连拐个弯都很困难的飞行器,根本就不适合用来执行轰炸任务,要是有正儿八经的轰炸机,鬼才用飞艇!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数艘从他头顶飞过去的飞艇照着俄军阵地一口气投下了六十多枚250公斤级航空炸弹,直炸得天崩地裂,地动山摇。爆炸掀起的烟尘和火焰拔地而起,冲起数十米高,整个正面宽达三千余米的阵地几乎被淹没了。莱茵哈特看得目眩神迷,喃喃说:“其实……飞艇还是很厉害的……” 李思明耸耸肩膀,不想跟他说话。 ————这娃就没见过好东西! 第602章 以牙还牙2 三月二十九日,安德烈中将终于下定决心,抽调一个骑兵师经科尔沁草原杀入黑龙江,千里迂回前去增援正在扶余一线与中国军队苦战的罗曼诺夫将军所部。 得知这一消息之后,罗曼诺夫将军几乎吐血。 俄军骑兵战斗力很强是没错,可问题是……面对拥有数量众多的机枪的中国军队,骑兵根本就冲不动啊!他现在最需要的可不是来去如风的骑兵,而是能够摧城拔寨的步兵! 他算是知道安德烈中将的意思了,这个老不死大概是认为被重重围困的北满集团已经没救了,但又不能不救,所以派一个骑兵师过来做做样子!就算最终他的部队全军覆没了,在沙皇面前那个老东西也可以交代过去:你看,不是我不想救他们,实在是鞭长莫及啊!我派出的骑兵昼夜兼程,还是没能及时赶到,我有什么办法! 这个老家伙,真的是太阴险了! 绝望的罗曼诺夫将军也豁出去了,甩出了自己手中的王牌。 中午,就在粤军忙着吃午饭的时候,战场上突然响起震天动地的蹄声,大批俄军骑兵挥舞着寒光闪闪的马刀,海啸般朝着他们的阵地涌来……一时间雪尘冲天,地动山摇,自成军以来未曾见识过如此大规模的骑兵冲锋的粤军士兵一时间都惊呆了! 姚雨平也是面色大变,但却并没有慌乱,只是厉声大喝:“机枪开火!把他们打回去,把他们打回去!” 十几挺马克沁重机枪当即打响,子弹汇成一片片弹雨向俄军骑兵泼去。俄军骑兵像是撞上了无形的绊马索,当即便连人带马滚作一团……第一排骑兵几乎是顷刻之间就被一扫而空。紧接着是第二排、第三排…… 姚雨平冷眼看着,俄军骑兵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人仰马翻,尸横遍野,他都不曾有半点怜悯。 紧接着,迫击炮开火了,炮弹冰雹般落入俄军骑兵中间,将他们连人带马一并掀翻。 俄军骑兵的伤亡直线上升。 粤军将士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加入了射击的行列,一边射击一边盯着成排倒下的俄军骑兵,暗暗嘀咕着他们什么时候撤退……明眼人都知道,在如此密集的火力绞杀之下,骑兵就算能达成突破,伤亡也会大得超乎想象,有点理智的指挥官都会选择先行撤退的,就看伤亡要累积到多少,俄军才会恢复理智,选择撤退了。 然而,他们猜错了。 马克沁重机枪打到水冷套筒里的水都沸腾了,不断往外面喷着炽热的水蒸气,把机枪手给烫得嗷嗷直叫。在它们的扫射之下,俄军骑兵的尸体已经铺满了战场,然而他们还在源源不断地涌上来,疯狂冲击着这道炽热的死线,不像是在打仗,倒像是在寻死! 眼看着俄军骑兵越逼越近,粤军士兵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慌乱,昔日再熟练不过的动作开始变形、走样,原本整齐的射击也变得凌乱,火力网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漏洞…… 姚雨平面色铁青,对通讯参谋说:“向蔡总司令报告:俄军骑兵倾巢出动,向我军防线发动自杀式冲锋,试图突破我军防线,溃围而出,我军无法抵挡如此疯狂的攻势,请求增援!” 仗打了这么久,模范一师一直是在默不作声的跟俄军苦战,蔡锷数次打电话过来问需不需要支援,姚雨平都拒绝了。现在他却主动要求增援,可见形势真的不妙了。 电话打到前线司令部,司令部里原本轻松的气氛顿时就变得凝重了。蒋方震迅速在地图上圈出俄军突围的方向,拧着眉头说:“算参战以来,模范一师拼得很凶,给予俄军重大杀伤,自身伤亡也不小,到现在已经减员3500余人……俄军全力往他们那个方向突围,他们恐怕招架不住!” 蔡锷问:“离模范一师最近的是哪支部队?” 蒋方震说:“北洋第二镇和我军第7步兵师。” 蔡锷说:“命令这两支部队全力增援模范一师,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口子给我堵住!” 命令立即下达。 李思明伸手按住了蒋方震的电话:“慢着。” 蔡锷问:“元首,你……” 李思明看着地图,问:“模范一师所在的位置离松花江很近,对吧?” 蒋方震迅速回答:“对,很近,只有十几公里远。” 李思明说:“很好,命令模范一师不必跟俄军死磕,让开口子让他们突围。” 蔡锷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你想干什么?” 李思明说:“松花江里的鱼在开会,想加菜了……” 在场的将领和参谋们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李思明的命令传达到姚雨平手里的时候,他们已经有两道防线被俄军突破了。俄军的攻势极其疯狂,集中四千多骑兵猛攻只有两个营防守的防御正面,后面是数以万计的步兵,前仆后继,一波接着一波的冲上来,根本就不考虑撤退,这么疯狂的攻势,别说模范一师,就算是黑衣军第1步兵师,也很难轻松应对。那两个营几乎伤亡殆尽,最终防线还是被突破了。杀红了眼的姚雨平调集了一千多名士兵,准备亲自带领他们反击俄军,结果还没等他付诸行动,“让开缺口”的命令就来了。接到这道命令,他大发雷霆,却毫无办法,只能取消了反击计划。 得知终于打开了突破口的罗曼诺夫欣喜得几乎要昏过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气。现在他只想狠狠抽自己两耳光:为什么如此固执的一定要向北突围,而忽略了战斗力最弱的粤军模范一师?明明往南打,集中全力攻击模范一师可以迅速打开突破口的!先打开突破口,跳出包围圈,再迅速北撤不也是一条路子吗?蠢,真是蠢! 不过,现在可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他立即下令自己还指挥得动的部队从骑兵打开的突破口突围,有多快跑多快! 至于四千多名伤员…… 这个真的顾不上了,留在包围圈里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还有战斗力的俄军士兵带着绝处逢生的狂喜,从那个铺满尸体的突破口狂奔而出。在他们身后,四千多名丧失行动能力的伤兵在绝望地哭喊、咒骂着。他们连枪都拿不动了,谁都知道被抛弃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们哀求战友们不要扔下他们,带自己一起走,换来的却是一个个冷漠的背影。 “我诅咒你们永远也回不了俄罗斯,永远也回不了!”一名手脚并用在地上爬着试图跟上大部队,但没爬几步伤口便爆裂,血流满地的伤兵瞪着大军远去的背影,双目眦裂,带着哭腔歇斯底里的诅咒着。 只是,兵荒马乱间,谁也没有听到他绝望的诅咒。 他的诅咒很快就变成了现实。 跳出包围圈后,罗曼诺夫立即下令大军往东面帽儿山方向突围。他已经被打得有点胆寒了,只想钻进山区里,不想再跟可怕的中国军队在大平原上厮杀了。 早已伤亡惨重、人困马乏的骑兵部队打起精神,往东面杀去。帽儿山就在八十公里外,看起来很遥远,但真要不顾战马的死活撒开了跑,也就半天的路程。现在他们就不打算顾战马的死活了,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钻进山区去! 可惜,没跑出多远他们就发现自己前方多了一道黑色的铁墙,黑衣军第7步兵师主力严阵以待,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炮弹成排飞过来,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入他们中间,几乎每一发炮弹炸开都要炸翻十余名骑兵。俄军骑兵不要命地向这道黑色的铁墙冲过去,第7步兵师用密不透风的机枪扫射和暴雨一般的迫击炮轰击回敬他们…… 顷刻之间,冲上去的俄军骑兵就变成了成堆成堆的尸体。 西面,105毫米口径榴弹炮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北洋第二镇的炮兵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炮口对准了俄军,炮火疯狂倾泄过来,还沉醉在逃出生天的狂喜中的俄军将士被成片炸飞……在他们惊骇的目光中,北洋第二镇主力组成一道铜墙铁壁,在炮火掩护下缓缓向他们逼近! 罗曼诺夫骇得肝胆俱裂:“上当了!撤回去!撤回去!” 还想撤回去?做梦吧! 在他们后方,蹄声震天,烟尘翻卷如墙,数不清的黑衣骑兵仿佛地狱恶鬼般呼啸而来。这是黑衣军独立骑兵团和第2骑兵旅,一共2000名骑兵,高举着马刀风驰电掣,锐不可挡,狠狠撞入乱作一团的俄军中间,疯狂砍杀惊慌失措的俄军士兵,一路刀砍马蹄踏,所到之处一片血海…… 俄军完全乱了套,根本就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只能惊叫着本能的向前涌,自相践踏之下死伤无数。中国军队的炮火和骑兵如影随形,追逐着他们,死于炮火轰炸下的俄军士兵不计其数,死于骑兵砍杀中的更是不计其数! 这是俄军打过的最悲惨的一仗。由于弹药已经近乎耗尽,很多俄军士兵是拿着空枪跟凶悍的中国骑兵拼命的。 第603章 以牙还牙3 正如蒋方震所说,模范一师的阵地距离松花江没多远,被炮火和骑兵驱赶着的俄军溃兵很快便绝望地看到,一条大江横在了他们面前。 这条大江已经解冻,江水托举着无数浮冰翻滚咆哮,不必走进江里去试,光是站在江边你就会不由自主的哆嗦! 俄军彻底傻了,看着这条冰冷而汹涌的大江两腿直哆嗦,他们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掉进江里会怎么样,想想就汗毛倒竖啊。被挤到江边的俄军士兵停下脚步,拼命嘶吼:“停下来!停下来!前面是大江,我们过不去了!” 可后面被炮火和骑兵驱赶着的俄军将士根本就听不见他们在喊什么,他们都快吓疯了,只顾着拼命往前跑……前面的已经无路可走,后面的还在继续往前涌,结果怎么样用膝盖都想得出来。在接连不断的尖叫声和咒骂声中,一批批俄军士兵就这样被挤入了冰冷的江水中,扑腾几下就不见了踪影。后面的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只顾着往前挤,结果把更多的人挤落江中…… 哪怕被挤到江边的士兵直接向后面开枪射击,也无法阻止那些赶着投胎般的家伙疯狂地涌上来! 罗曼诺夫呆呆的看着这条冰冷的大江,面色煞白。他的士兵像旅鼠渡海一样被一批批的挤入江里,在冰冷的江水中拼命挣扎,发出凄厉的哭喊声……在左边、右边,数以万计的中国士兵正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缓缓逼近,任何试图冲击他们防线的人都被猛烈的机枪火力瞬间撕碎;在他的后方,数以千计的中国骑兵正在百人一队轮番冲锋,疯狂砍杀着已经丢盔卸甲的俄军士兵,在混乱的人群中劈出一条条血胡同……一些俄军军官甚至将领在徒劳地嘶吼着让自己的士兵冷静下来,组成防线抵御敌军骑兵的冲击,然而现在俄军已经陷入癫狂状态,哪里还有人冷静得下来听他们的命令?于是,在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和哭喊声中不时夹杂着手枪射击的声音,一个又一个俄军军官甚至将领在绝望中吞枪自尽了。 一位师长冲到罗曼诺夫面前,泪流满面,抓着罗曼诺夫的衣襟拼命地摇晃着他,冲他嘶吼着。罗曼诺夫呆呆的看着他,根本就听不到他的声音……无数俄军士兵的惨叫声、哭喊声已经淹没了一切声音,就算有人对着他的耳朵大吼,他也听不清。 砰! 那位师长在狂怒、绝望之中松开了木头人一般的、神情呆滞的罗曼诺夫,拔出手枪照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板机。子弹射穿他的头颅,血溅了罗曼诺夫一脸。 这一声枪响终于把罗曼诺夫的魂给唤了回来。他看着被冻得僵硬的尸体和在冰冷的江水中挣扎的可怜虫覆盖了的江面,耳畔回响起军使向他转达的、那位年轻的中国元首的话: “还记得吗?十二年前,你们在海兰泡把九千中国人双手反绑着,用刺刀把他们驱赶到黑龙江江边,逼他们跳入江中游向对岸……这种游戏很好玩,我也想玩玩。” 当时他还以为这位年轻的中国元首只是打嘴炮放狠话过把嘴瘾,没想到人家真付诸行动了,把俄军驱赶到松花江江边,机枪扫大炮轰骑兵冲,大有把他们全部赶进江里喂鱼之势! 他呵呵惨笑,喃喃说:“拿破仑口中那头沉睡的狮子……醒了,醒了啊!” 一位师长同样面色惨白的问他:“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罗曼诺夫说:“还能怎么办?等死吧!” 那位师长说:“我们还有这么多人马,就这样呆在这个鬼地方等死?” 罗曼诺夫说:“除了等死,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答案是没有。在他们后方,杀声越来越响亮,不仅黑衣军骑兵在疯狂砍杀,原本已经被冲散的粤军模范一师也被重新组织起来,向俄军发动进攻。他们跟骑兵配合默契,当俄军组成密集的阵型试图抵御骑兵冲击的时候骑兵就撤退,然后粤军用150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照着俄军狂轰,等到俄军被重炮轰散之后,骑兵再次发动冲锋疯狂砍杀……在他们的攻击之下,俄军后方一片血海。 这还不算,大批飞机也跑过来凑热闹了,三五成群的俯冲而下,对着乱作一团的俄军实施猛烈轰炸。一枚枚50公斤级凝固汽油弹呼啸而下,将成群的俄军点成火人……这下,俄军更加混乱,被挤进江里的人更多了! 李思明、蔡锷、蒋方震、袁世凯等人就在不远处一个制高点上,看着中国军队三面绞杀俄军。蔡锷、蒋方震面无表情,袁世凯看得津津有味,宋雨薇一开始只觉得解气,慢慢的却露出了几分不忍之色。至于王小曼,早就吓到面色惨白了,一个劲的嘀咕着: “我这辈子都不要再上战场了……我这辈子都不要再上战场了……” 她对战争的理解仅限于戏文和演义小说,认为战场是名将谋士的舞台,战争是英雄的史诗,是充满智慧和热血的碰撞,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战争也可以是冷血的,冷血到让她打心里感到恐惧! 明知道俄军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看着他们被一批批的赶进松花江,或者在重炮、骑兵、机枪的绞杀之下变成一堆堆尸体,她还是忍不住开始同情俄军了。 黑衣军第7步兵师和北洋第二镇也开始接敌了。 他们开始接敌的意思就是俄军已经被挤压到人挤人的地步,连转个身都变得很困难。被三面挤压的俄军现在是感觉自己快要被挤扁了,他们别说还击,连举起枪向中国士兵开火都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能绝望地看着中国士兵将自己眼前的战友一层层的放倒,最后轮到自己…… 战争已经演变成了大屠杀,俄军将士的尸体铺满了江边,鲜血染红了江水。血红的松花江,江面上浮尸遮蔽水面,江边尸体堆成了一座大山,那惨烈的情景,比起海兰泡大屠杀后的惨状有过之而无不及。 袁世凯笑眯眯的望向李思明,只是这笑容背后带着几分不易被察觉的恐惧:“老弟,你放言说要以牙还牙,把俄军在海兰泡做过的事情在他们身上做上一遍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说的是气话,没想到你真的付诸行动了!” 李思明说:“那是!说到了就一定会做到,我这个人是很讲信用的!” 袁世凯:“……” 谢了,其实我觉得你有时候不用这么讲信用的。 他看着那条血河,低声说:“报应啊……当初他们屠戮海兰泡居民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的情景吧?真是报应!” 李思明说:“老天是长眼的。” 其实老天爷是不长眼的。历史上,沙俄从清末开始便一次次屠戮远东华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海兰泡、江东六十四等等这些地方的中国人几乎让他们杀绝了,但中国由于国力孱弱,始终无法对沙俄采取报复行动,让他们为自己的暴行付出代价。面对日薄西山的沙俄尚且如此,等到红色帝国横空出世之后就更不用提了,这一桩桩惨案,一笔笔血债,就这样被历史的尘埃掩埋,再也无人知晓。那些策划和实施了这一次次惨绝人寰的大屠杀的元凶最终下场如何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他们欠下的血债,永远不会还了。 只不过,老天爷又是长眼的,把一个巨大的变数拉到了清末,让他站到了沙俄的对立面,把松花江北岸变成了七万俄军的集体公墓。当初俄军在江东六十四屯和海兰泡是怎么干的,他就连本带利的还了回去,他的出现,终于让这段充满不公的历史有了那么一丝丝公平! 这场可怕的屠杀一直持续到天黑才终于结束。突围而出的俄军足有三万一千余人,如果他们继续固守防线,没准还能再撑上一个星期,但是这次鲁莽的突围要了他们的命,在持续七个小时的屠杀中,共有五千余人落水身亡,又有两万余人被黑衣军、粤军和北洋军的联手攻击之下阵亡,最终有命向中国军队投降的,寥寥无几。 罗曼诺夫倒还算条硬汉,眼见大势已去,他选择了吞枪自尽。他虽然把俄军带上了绝路,沙俄七万大军在他手中全军覆没,哈巴罗夫斯克、阿穆尔二地兵力为之一空,几乎再无可战之兵,他百死莫赎,但他并没有选择向中国军队投降,而是直接吞枪自杀,这倒赢得了李思明一丝敬意。 至此,这场空前惨烈的战役宣告结束,此役俄军有一万二千余人被俘,六万一千余人战死,被缴获的火炮多达一百八十余门,枪械和子弹不计其数。可以说,半个世纪以来,俄军就没有试过败得这么惨的! 此役,中国军队伤亡一万七千人,与俄军的交换比高达一比四,这样的战绩,实属罕见! 第604章 想不想进北京 李思明在蔡锷、蒋方震等人的陪同下巡视战场,一路上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就没有停过,不管是黑衣军北洋军还是越军模范第1师,都争先恐后的向他敬礼,脸上那狂热的表情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这一仗他们赢了,赢得很漂亮,这份荣耀够他们吃几辈子了。但是如果没有这位年轻的元首顶住巨大的压力,排除各方的干扰,让他们得以专心致志的与俄军交战,他们想取得这样的胜利那纯粹就是做梦。用一位前禁卫军军官的话来说:“这是我们打的最省心的一仗,只要专心去打就可以了,不用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放以前,我们十成力气,起码得有八成是用来提防自己人的!” 所以,这一战,这位年轻的元首当居首功。而且,听说最后彻底粉碎俄军的那一战,正是出自他的指挥!先放开一个缺口,让俄军朝着松花江方向拼命突围,等俄军突围出来之后再堵住缺口,指挥北洋军和黑衣军两面夹上,把俄军往松花江方向赶……用这种方式,他们仅伤亡3000人便将这3万多俄军全部歼灭了!战果之辉煌,让人难以置信! 这样一位元首,真的让人很难不去崇拜他。 袁世凯在一边看着,脸上的笑容一团和气,只是那羡慕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了。他是一位出色的政治家,自然很清楚这场胜利有多大的价值。不客气的说,谁能带领中国军队打赢这一仗,他在中国政坛的地位在二十年内都无人能够撼动!可惜的是,指挥中国军队取得这场胜利的人并不是他,打赢这场战争的主力也不是北洋军。 真的让他有种错失了一个亿的感觉。 不过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真让他来指挥的话,他不一定有勇气倾尽全国的精兵强将,不惜一切代价跟俄军打这一仗。 所以李思明能够获得这些都是他应得的,妒忌也妒忌不来。 李思明同样热情的向这些眼里布满了血丝的士兵们挥手致意,他大声问他们:“打的过瘾吗?” 士兵们不分派系,不分民族,齐声大吼:“过瘾!” 李思明问:“还想不想再打下去?” 士兵们山呼海啸:“想!” 不想打下去的都是傻子。杀死一名俄军士兵可以获得十亩良田的奖励,虽然这份奖励并不是永久性的,国家五十年后就要收回,然后重新分配,但是对于渴望土地的穷苦士兵来说,这份奖励已经足够诱人的了。俄国佬的战斗力也就这么回事,打起来一点都不难,所以为什么不继续打下去呢? 李思明笑着说:“那你们要好好休息,尽快恢复体力,因为在海拉尔那边还有十几万俄军在等着你们呢!” 士兵们一个个两眼放光……十几万俄军,好多田啊!这回要发财了! 等人少了一点之后,袁世凯压低声音问李思明:“你真的要继续打下去?” 李思明说:“军心、民心、士气全都打出来了,为什么不继续呢?” 袁世凯说:“那可是十几万俄军,而且都是远东地区的精锐,可不是这7万七并八凑的乌合之众能比的,万一输了……” 李思明说:“没有万一。要是输了,就再打一场!” 袁世凯:“……” 他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年轻人居然如此好战呢? 在袁世凯看来,现在中国军队已经取得了足够的筹码,如果这个时候回到谈判桌上,有很大的把握不费一枪一弹就把进入海拉尔的俄军逼退,从而以完胜的姿态结束这场战争,这才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的最佳选择。但李思明虽然不是一位成熟的政治家,在他看来,现在中国军队已经取得了战略主动权,民心士气完全打出来了,正应该一鼓作气把海拉尔那边的俄军也给收拾了,打到俄国人20年都不敢在边境搞事为止! 似乎看出了袁世凯的心思,李思明说:“老袁,军国大事不是做生意,是不能处处计算成本的。” 袁世凯愣了一下笑:“行,你是国家元首你说了算,我无条件支持就是了。” 李思明说:“谢了。” 袁世凯说:“道谢就不必了,等打完仗之后能多调拨一些重型榴弹炮和机枪给我,我就感激不尽了。” 在这场战争中,北洋军伤亡颇大,几乎占了伤亡总数的一半,这让袁世凯看着很是心疼……这些可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精兵强将哪!在他看来,北洋军伤亡之所以这么大,完全是吃了没有重型榴弹炮的亏。北洋军装备的75毫米野战炮虽然数量众多,炮火猛烈,但是基本拿俄军的野战工事没辙,那猛烈的炮火并没能摧毁俄军的野战工事,大量杀伤俄军,当北洋军发动冲锋的时候,俄军总是能迅速作出反应,顽强抵抗,让他们吃亏不小。不客气的说,他们打了这么多炮弹,给俄军造成了杀伤还不如重机枪纵深散布射所取得的战果。反观黑衣军和粤军,用150和155毫米重型榴弹炮照着俄军的阵地猛轰,一炮砸过去,被击中的野战工事整个被掀上半空,半径20米内的俄军不被炸死也被震得七窍流血,那效果简直不能再好了。所以他敏锐的察觉到,份量轻、射速快但有效射程短,威力并不大的野战炮打天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未来的战场是由重型榴弹炮说了算的。 这一点从他那些105毫米榴弹炮所取得的巨大战果就可以看出来。 只不过,这重型榴弹炮也不是他想买就能买的,也就德国人和法国人会对外出口这类火炮,德国出口的数量并不多,因为他们的产能能满足德国军队自己的需求都有点勉强,实在拿不出太多来出口给外国,至于法国……全让李思明给占了,想分一杯羹难上加难。所以他只能希望李思明看在自己无条件支持他的份上,调拨一些重型榴弹炮给自己。 李思明说:“没问题的,过两天就会有五十门105毫米口径榴弹炮被送上前线,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就送给你好了。” 这些105毫米口径榴弹炮是从德国进口的,曾在跟苏北淮西豪强的战争中大显身手,给豪强武装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只不过,有了155毫米口径榴弹炮之后,黑衣军就开始嫌弃它们了。没办法,谁让黑衣军的地盘大多都是平原呢,在大平原上,105毫米跟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的运输难度相差无几,所以为什么不用155毫米口径的呢?但是,让那些105毫米口径榴弹炮堆在仓库里吃灰又着实有点心疼…… 所以还是拿出来做做人情吧。 袁世凯点头,如小鸡啄米:“感兴趣,我真的是太感兴趣了!” 李思明说:“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袁世凯说:“说定了!” 蔡锷和蒋方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郁闷。那是105毫米口径榴弹炮,黑衣军虽然有点嫌弃,但也不失为一门好炮,就这样拿来送人,真的有点心疼啊! 不过,拿几十门105毫米口径榴弹炮去换取北洋集团的全力支持,似乎也挺划算的?算了,随他去吧,反正是他自己挣钱买的,他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数千名俄军士兵高举双手,排成长长的队伍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他们的脸庞被硝烟熏黑,衣服破烂,有不少还满身血污,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师长,这让中国将士们看着非常惊奇:仗打到现在,活着的俄军高级将领真的太少见了,比21世纪的野生华南虎还少! 只不过,那位仁兄虽然还活着,却开始羡慕死者了。来自中国军人那一道道惊奇的、鄙视的目光,让他难堪到了极点,只恨不得找一支手枪照自己脑袋来一枪,这样他就不必忍受这种耻辱了。 李思明走过去,向这位俄军师长扬手敬了个军礼:“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你的部队是什么番号?” 那位老兄愣了一下,还了一个军礼,有气无力的说:“伊万年科,第42步兵师师长。” 李思明说:“我是中国人民武装力量总司令李思明,很高兴能见到你。” 佬万年科愣了一下,打量着李思明,露出一丝苦笑:“幸会幸会,不过有的选的话,我宁可我们不要见面。” 李思明说:“那没办法,谁让你们踏入了我们的领土呢。听说你们是想打进北京去是吧?” 伊万年科头颅低垂了下去。不光是他,跟着他身后的一大票俄军军官垂头丧气。在开战之前他们确实摩拳擦掌,嗷嗷叫着要打进北京去,坐在紫禁城的龙椅上让中国的统治者在投降协议上签字……当时他们一个个信心满满,都以为可以轻松赢下这场战争,谁曾想,从战争爆发到现在不到一个月,他们就全军覆没了!重提要攻入紫禁城的豪言壮语,他们只觉得极度难堪。 李思明笑了:“你们会成为第一批进入北京的俄国军队的,我向你们保证。” 这一点他完全可以保证,至于现在这些俄军俘虏还想不想进入北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第605章 风云际会1 晚上,蔡锷、蒋方震和李思明三个坐到一块,难得的喝了几杯,以庆祝胜利。 蔡锷的身体本来不适宜饮酒的,但是实在太高兴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连饮两杯,狠狠吐出一口气,拍着桌子说:“痛快!打从出生以来我就没有试过这么痛快的!” 蒋方震也笑:“这股压抑了数十年的怒火总算是稍稍发泄了一下了,痛快!” 李思明说:“这仅仅是开始而已,将来我们还会取得更多更加辉煌的胜利,有你们高兴的!” 蔡锷笑着问:“真的要继续打下去?不考虑一下外交解决?” 李思明说:“我又不是外交官,干嘛要去考虑外交?” 蒋方震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这话说着提气!我们都是军人,考虑什么外交?只要能把他们打趴,爱怎么谈判都可以,这些套路他们在我们身上已经玩了70年,也该我们回敬一下他们了。” 李思明说:“所以接下来还得继续辛苦你们,希望你们全力以赴,为共和国取得更加辉煌的胜利。” 蔡锷说:“黑衣军第1、第2步兵师已经抵达哈尔滨了。” 李思明点头:“动作好快。” 事实上,在中国军队彻底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之后,黑衣军第1、第2步兵师就撤出了战斗,退回扶余休整了三天,补充了一些兵员,然后动身前往哈尔滨,没有继续参加这场精彩的围攻。他们的功劳已经足够的大了,总得让别人也吃点肉不是?继续让他们打下去,别人怕是只有捡肉屑吃的份,这怎么能行呢? 当俄军的鲜血染红松花江的时候,这两个步兵师已经抵达哈尔滨,在那里厉兵秣马,准备开往海拉尔战场,迎接更加残酷的战斗。 李思明问:“这两个师伤亡情况如何?” 蔡锷说:“不轻,两个师伤亡多达四千余人,占了黑衣军伤亡总数的一半了。” 李思明默然。这两个师可是他手头上最为精锐,也最耐苦战的劲旅,这场战役他们可以说是打足了全场,伤亡这么大,让他着实有点心痛。但心痛也没有办法,必须有人去扛住俄军最凶猛的第一波突击,除了这两个师,没有别的部队能够做到以两个团顶住七万俄军的疯狂突击并且反手将俄军包围了,他们不上谁上? “第1、第2步兵师当居首功。”他说。 蔡锷和蒋方震都点头,完全没有意见。 李思明说:“还有,尽快调集足够的火车皮,海拉尔那边不能拖了。” 蒋方震说:“已经调集了足够运送两个师的火车皮了,马上就可以出发,预计三天之内就可以将这两个师投送到内蒙战场了。 从哈尔滨到海拉尔,直线距离超过六百公里,而实际距离则比这远得多,三天之内将两个步兵师投送到数百公里之外的战场,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是托了俄国人的福,是他们辛辛苦苦修通了中东铁路,让中国军队可以利用畅通无阻的铁路网迅速将整师整师的部队投送到千里之外的战场。 嗯,回头得给俄国沙皇写一封感谢信才行,而且必须写得情直意切,否则都对不起他送的这份大礼! 李思明问:“海拉尔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蒋方震说:“在拿下哈尔滨之后,北洋第三镇派出一个团向东蒙方向挺进,目前已经肃清了铁路沿线的俄国人据点,挺进至索伦左旗,便开始遭遇俄军的阻击,无法前进了。跟海拉尔那边的联系也是断断续续,我们只知道俄军跟疯了一样进攻海拉尔、索伦旗,哥萨克骑兵一度打到免渡河,完全断绝了海拉尔守军获得外援的渠道。” 所谓的索伦左旗,古称岭西,也就是大兴安岭西麓,今天的牙克石市。这是大兴安岭到东蒙大草原之间的过渡带,耸山的群山把草原切割得支离破碎,铁路在群山密林之间穿行,穿过这片过渡带,像一条巨龙一路穿越高山峡谷,在大兴安岭中蜿蜒起伏,顽强地穿越整个大兴安岭山脉,最后挺进至一望无际的黑土地。这一带原本荒无人烟,但大清开国之后便开始有意识的将一部份索伦人迁到这里,建立了两个旗,也就是索伦左旗和索伦右旗。此后又陆续有以采药捕猎为生的山客跑到这边来定居,更有不少亡命之徒钻进山林里搭木棚过上了野人一般的生活。两百年来来,这一带的人烟渐渐多了起来,形成了一些镇子,不过,依然是以索伦人为主的。 索伦人是干嘛的大家都知道,以他们为主就意味着那些镇子、屯子基本上都是军屯,随时准备打仗的。刘星他们空降至海拉尔之后以最快的速度疏散了海拉尔城中的老弱妇孺,把他们转送到了岭西一带,同时派出十七名教官,带着海拉尔将军府的手令和大批武器装备跑到岭西各军屯中,把拿得动枪的索伦男子都组织起来,拉起了一支三千余人的游击队。 当俄军在海拉尔久攻不下,气势汹汹的杀到索伦左旗想找索伦人晦气的时候,等待他们的是一个个空无一人的屯子,别说抢掠了,连根草都抢不到。可是当他们在这一带驻扎下来之后,当天晚上就遭到了夜袭。在免渡河镇,四百余名索伦青年浑身抹黑,腰间插着七枚手榴弹,手持钢刀,用强弩射出毒箭解决了数名俄军哨兵,然后悄悄杀入俄军大营中,撞见俄军就一刀斩成两截,摸进俄军帐篷后便用匕首把正在熟睡中的俄军士兵一一割喉。等到俄军被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熏醒的时候,已经有将近一半士兵被送去见了上帝。清醒过来的俄军士兵连衣服都顾不上穿,挺起刺刀跟索伦青年展开混战,索伦青年一点也不怵,先是一阵手榴弹猛砸过去把俄军砸得昏头转向,然后冲进俄军中间挥刀疯狂砍杀……俄军那粗糙的拼刺技术让他们再一次吃了大亏,再加上遭到夜袭,人心惶惶的,十成本领用不出一成,非常窝囊的被这帮强悍的猎人砍得人仰马翻……要不是援军及时赶到,他们很可能要全军覆没! 即便是这样,也有上千名俄军死在这次夜袭中,其中还包括一名中校。俄军暴怒,天一亮就对周边山林实施扫荡,大批俄军士兵钻进山林里,一片林子一片林子的搜索,试图将那些躲在山里的家伙揪出来。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山里到处都是地雷,到处都是捕兽陷阱,俄军不是踩响地雷就是触发各种阴险到姥姥家的陷阱,被地弩射出的毒箭射死,**着尖刀从树上掉下来的圆木段砸死,掉进插满削得非常尖锐的木矛的落地陷阱里被活活插死,被捕兽夹夹断腿……各种稀奇古怪的死法一应俱全,各具特色,让俄军为之胆寒。最要命的是不少猎人拿着黑衣军送来的莫辛纳甘步枪躲在密林中不断打俄军冷枪,他们枪法精准,一枪一个,打了就跑,俄军去追的话马上就会发现自己纯粹是在跟幽灵赛跑,追不上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追着追着对方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消失了,然后就是一阵乱枪打过来…… 哦,也不全是乱枪,有时还会有木炮。索伦人往木炮里压满火药和铅弹,等到俄军快要撞到炮口前的时候就开炮,轰的一下,马上干翻一大片。 俄军让这些强悍的猎人打得晕头转向,扫荡了好几轮,屁战果都没有,反倒每天都得收获成车的尸体和伤员,真的是窝火透了。更窝火的是,就在他们研究着放火烧山把索伦战士从山林里逼出来的可行性有几何的时候,吴佩孚率领的北洋第三镇三千精锐杀到了…… 岭西现在仍然牢牢控制在第三镇手中,这意味着中国军队可以自如地利用中东铁路向东蒙方向出击,在岭西那破碎的草原、谷地中集结,然后出击,牢牢把握着主动。不过,海拉尔那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吴佩孚也不清楚,只知道那边打得很凶,他多次派出斥侯想与海拉尔守军取得联系,但都是有去无回。吴佩孚深知前路险恶,不敢冒险,只能集中全力巩固岭西的防御,抵御俄军的进攻,至于海拉尔那边,他是无能为力了。 了解完那边的情况后,李思明神色凝重,说:“催一催第1骑兵旅和合成营,尽快突破俄军的防线进入海拉尔,海拉尔边防团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蒋方震说:“这很难……第1骑兵旅和合成团经过数日恶战,已经突破了俄军巴扎罗夫所部的防线,但俄军随即派出数个师的部队对他们实施围追堵截,他们想要靠近海拉尔,真的太难了!” 李思明说:“再难也得尽快与海拉尔边防团会合!否则,海拉尔一丢,后果难料!” 蔡锷沉声说:“明天我和第1步兵师一起出发,以最快速度赶到岭西。” 李思明沉吟片刻,点了一下头。 按理说,蔡锷作为黑衣军头号大将,身先士卒这种事情还是少做为妙,但现在海拉尔那边的形势不容乐观,他实在没有那个耐心等到大军都出发后再带领指挥部出发了。现在,他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岭西那边去! 第606章 风云际会2 第二天一大早,蔡锷便启程前往哈尔滨,他将与黑衣军第1步兵师一起,作为大军前锋的一员奔赴战场,投入到更加残酷的厮杀中去。 李思明没有和他一起去。倒不是他不想去,实在是时间不允许。如果他去哈尔滨,第1、第2步兵师肯定要停下来等待他的检阅,这样一来浪费的时间就多了去了,而现在,中国最缺的恰恰是时间。 他下达了在北满方向全面扫荡俄国残余势力的命令,俄国人在东北开设的银行、工厂、商店、农场、矿山、林场……等等一切资产通通没收,所有俄军士兵必须全部消灭,俄国侨民全部驱逐出境,不肯离开中国的,格杀勿论! 他还下令第6步兵师前去扫荡整个兴凯湖平原。 兴凯湖位于鸡西以西,湖泊面积达四千三百多平方公里,是一个巨大的湖泊。在唐代,它被称为“湄沱湖”,湖中所产的鲫鱼闻名全国;在辽、金两代,它又被称为“北琴海”,一直到清代才被称为“兴凯湖”。这里水草丰美,土地肥沃,是满族的龙兴之地,在满清入关之后就被封禁,一封就是两百年。到了晚清,大量移民涌入东北,兴凯湖湖畔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屯子,渐渐人烟稠密起来。但是随着清朝国势江河日下,沙俄开始在这个方向肆无忌惮地扩张,把大半个兴凯湖平原都给占了。 李思明发动这场战争,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赖掉俄国人那份庚子赔款,同时保住外蒙这个资源丰富的宝地,并不想把事态弄得不可收拾。但俄国人巧取豪夺,从中国割走了那么多土地,他总得让他们付出一点代价。兴凯湖平原就是一个很好的发力点,这里邻近沙俄在远东的g点,海参葳,也就是俄国人口中的符拉迪沃斯托克,俄国人在远东最重要的军港,可偏偏,为了抢功,罗曼诺夫那个蠢货把海参葳的兵力抽走了一半以上,剩下那点兵力连确保海参葳不失都做不到,所以第6步兵师大可大摇大摆的扫荡整个兴凯湖平原,把这片沃土全部抢回来,出出自《北京条约》以来在俄国人那里受的鸟气。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光荣的任务,对满人将士而言更是如此,为了抢这个任务,第6、第7步兵师差点就打起来了。李思明认为第6步兵师在扶余之战中表现出色,所以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他们。 “记住,只扫荡兴凯湖平原,不要去动海参葳。那是俄国人的***,动了,事态就无法控制了。”他再三叮嘱海浩。 海浩说:“俄国人的这个方向的兵力已经被抽空了,海参葳几乎是一座空城,我们为什么不能趁机将它抢回来?这也是我们的领土啊!” 李思明说:“俄国人在这个方向的兵力是被抽空了没错,但是只要他们愿意,在一个月内就能动员起百万大军,然后通过西伯利亚大铁路源源不断地抵达远东战场,把我军拖入消耗战的深渊。你真的以为我们这点家底能耗赢他们?” 海浩顿时就不吱声了。 论战斗力,集结在东北战场这十几万中国军队并不畏惧俄军,一比四的交换比让他们对战胜俄军充满了信心。然而,战争拼的并不是一两支精锐部队的战斗力,而是整个国家的综合国力,在这方面,中国跟沙俄相比差得太远了,真要是全面开战,沙俄就算打不赢,也能利用他们那可怕的战争潜力把中国活活拖死!虽然海浩很希望能够一鼓作气,把海参葳也一并拿下,但他也知道,过犹不及,真把海参葳给拿下来了,就等于是把沙俄逼到了不得不跟中国决一死战的境地,这对中国不会有任何好处的。 所以…… 算了,还是听元首的,拿下兴凯湖平原就行了,至于海参葳,将来总有机会抢回来的。 安排好这些事情之后,李思明搭乘南下的列车,返回北京。 与他一起搭乘着南下的列车,轰隆隆地驶向北京的,还有那一万多名俄军战俘。他说过要让他们成为第一批进入北京城的俄国军队,说到就要做到,他李某人可是很讲信用的。 此时的京津冀可谓热闹非凡,上至政府要员下至贩夫走卒,心都被这场战争所牵动着,街头巷尾,茶楼酒肆,谈论得最多的就是前线战事。由于李思明实行了严格的新闻封锁,他们所能获得的信息实在是少得可怜,而越是如此,他们八卦的热情就越是高涨。有人说前线部队正在节节胜利,暴揍俄国鬼子,俄国鬼子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有人说这场战争怕是要输了,国家又得支付一大笔战争赔款;有人说元首从国外购买了上千门威力巨大的重炮,要把俄国鬼子在远东的一切据点通通轰平……反正说什么的都有,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在广大乡村,海量的民兵已经被动员起来了。现在已是四月,小麦正在茁壮成长,不用花太多心思去打理,有老人、女人和孩子照看着就可以了,男人正好腾出手来上阵打仗,只要能赶在小麦收割前回来就不会有事。冀东那边的民兵斗志尤其旺盛,这主要是八国联军的时候,冀东给祸害得不轻,这笔血债他们一直记着,现在要以牙还牙了,他们当然是应者云集。截止到目前为止,冀东方面已经往张家口方向派出了四个民兵团,负责张家口那一线的防务;又往东北派出了四个支前民兵团,负责运送物资、押送俘虏、挖掘工事、运送伤员、收敛烈士遗体等等工作,也真刀真枪跟俄军狠狠干过几仗。这些只接受了三个月训练的民兵对上俄军居然一点也不虚,连番恶战下来取得了毙伤俘虏俄军2400人的战绩,自身伤亡1500人。他们的表现让那些还没有上战场的民兵团越发的眼红,嗷嗷叫着要上阵去跟俄军较量一回,让他们知道冀东男儿的厉害! 列国公使都敏锐地发现,这个国家不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中国了。以前的中国,一听说要跟列强开战了,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大惊失色,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可现在,散布悲观言论的人仍然很多,摩拳擦掌要跟俄军战上三百回合的却更多! 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中国人都被打了鸡血,变得好斗起来了。对列强来说,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种背景下,李思明回京便变得倍受关注。大家无法从报纸上获得前线的消息,而这位元首是刚从前线回来的…… 正阳门的火车站人山人海,无数平民百姓聚集在这里,数以百计的记者扛着照相机手里拿着速记本严阵以待,日本、英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沙俄等国公使同样聚集到这里。他们当然没有那么好心跑到这里来迎接李思明,只是……他们真的很想知道前线到底怎么样了,这关系着他们接下来的一系列外交方针的变动! 皮瓦尔已经返回法国了,被他架空的新任法国公使苏尔特终于掌握了实权。不过,在被皮瓦尔架空的那段时间里,他算是认识到这位富可敌国的贵族有多重视他与李思明的友谊了,这让他在跟李思明打交道的时候不得不保持几分敬畏之心,毕竟…… 得罪了李思明可是会激怒那只松鼠的。以皮瓦尔的实力,要捏死一个不听话的驻华公使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甚至不用亲自出手,只需要表个态,他苏尔特的****就算完了! 所以,这么多公使里,只有他一个是真正过来迎接李思明的。心里多看不起人不要紧,表面功夫一定要做足,不能让那个穷得只剩下钱的松鼠找到收拾自己的借口。 查尔斯公使可比苏尔特有骨气多了……当然,他有骨气的原因是,他头上没有一个受了李思明一次活命之恩,同时跟李思明有着众多前景极佳的商业合作,而且在议会里拥有巨大影响力,随手就能把他捏死的顶尖贵族。他看着人头攒动的火车站,笑:“那个年轻的野心家人气倒是不错,至少在这座城市,老百姓很欢迎他。” 西班牙公使说:“这些老百姓真的太愚昧了,那个野心家只是放出话来说要修建水库、自来水厂,让家家户户都能用上自来水,就把他们全都给收买了,完全不知道这位野心家正把他们往深渊里带!” 意大利公使说:“中国人嘛,出了名的目光短浅,爱贪小便宜,容易收买得很。北京城中吃水不易,如果我是北京人,有人提出要修自来水厂让家家户户都用上自来水,我也会无条件的支持他!” 西班牙公使说:“所以说愚昧啊……不知道这些蠢货知道他们的军队在前线很有可能已经一溃千里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查尔斯公使大笑:“估计不会有表情,因为他们早就习惯了!” 此言一出,几位公使都笑了。 还别说,中国老百姓真的早就习惯了自己的军队被列强反复暴打,一溃千里了! 第607章 风云际会3 日本公使船越三郎没有笑,沙俄公使阿列克谢耶夫也没有笑。 倒不是他们比那几个放声大笑的家伙更有礼貌,而是他们知道的东西要更多一些。 日本一直对这场战争保持高度关注,内阁甚至已经秘密动员了两个师团,就等着中国军队在前线被俄军打得大败,向日本求援,然后迅速出动,名正言顺地控制整个东北了。可以说,这段时间日本有关人员都变成了长颈鹿,每天都伸长脖子等待着中国军队惨败的消息。 可是,他们始终没有等到。 中国军队实施了严格的新闻封锁,在战争结束之前禁止报道一切跟这场战争有关的事情,所以日本压根就没有办法通过报纸获知前线战况。船越三郎找到陈其美,主动提出派一个军事观察团到前线去观战,同时为中国军队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被陈其美一口拒绝了。无奈,日本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去刺探情报,比如说紧盯着铁路运输,试图通过铁路运输情况来分析前线战况。 传说中,日本人拥有非凡的情报分析能力,仅仅靠着一张王进喜扶着石油钻井的照片和零星的一点报道就准确地判断出大庆油田的位置、产能,甚至通过从大庆返回的列车车身上的灰尘厚度分析出大哈尔滨到大庆的距离……反正一个个都是福尔摩斯附体,让人只想给他们跪下。这类文章相信大家没少看,并且不止一次为日本人的精明而震惊甚至恐惧吧?震惊恐惧就不必了,这些玩意儿跟日本无敌夏令营一样、德国良心下水道一样,都是河殇派那些垃圾炮制出来的,无数外国友人自己所了都惊得目瞪口呆,然后表示:谢谢,有被孝到。 但不可否认,日本真的是一个善于观察、分析,极具耐心和韧性的民族。通过观察南满铁路的运输情况,日本情报部门发现,中国一直在源源不断地往前线运送部队、装备、物资,把部队整团整团地送往前线,却从来没有看到有哪支部队搭乘列车从前线返回的。据此,他们作出判断: 前线战事极为激烈,而且很有可能已经陷入僵持。 十几万七拼八凑凑起来的中国军队,居然跟七八万俄军打成了僵持,这一发现让日本警惕起来:要知道,在十二年前,区区三万八国联军就攻入了北京! 所以,在列国公使放肆地嘲笑中国老百姓好糊弄的时候,他并没有开口,因为他很清楚,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至于阿列克谢耶夫…… 说实在的,这位公使先生对前线的情况也不了解。中国方面不予报道,而国内给他的信息也异常含糊,只说在北满方向遭遇了顽强的抵抗,但到底有多顽强,俄军损失如何,压根就不提。不过,阿列克谢耶夫从那含糊的态度便能判断出,俄军这回怕是踢上了铁板,不然的话,以陆军那尿性,打了胜仗早就满世界的吹嘘了。 他觉得不可思议。中国军队居然顶住了七万俄军的疯狂进攻,把战争拖入了僵持阶段?真是活见鬼了! 所以他还是先别开口,免得等下被打脸打得太狠。 广播响了,一个甜美的女声叫:“火车站的所有人员请注意,今天第十八次列车即将进站,请相关人员立即作好准备,铁路两边的人退到黄线以外,不要越界,否则军警有权当场逮捕……” 北京火车站的站台用黄色油漆划出一道笔直的黄线,每次等火车的时候火车站都会用广播提醒大家不要越过黄线。这当然不是闲得蛋疼,这样做是有原因的:火车高速奔来的时候会产生强劲的涡流,如果离得太近,会把人扯过去,后果不堪设想。沙俄就发生过这样的悲剧,在火车站迎接一位大人物的人员被列车奔驰产生的涡流吸过去,转眼之间有六十多人非死即伤,场面惨烈之极。 能到火车站来迎接元首的,都知道火车站的规矩,广播响起后便纷纷退到黄线以外,越发紧张的等待着。 李思明也没让他们等太久,很快,不远处便传来了隆隆轰鸣声,一列军列拖着大股黑烟驶入了火车站。记者们按下快门,站台上镁光灯闪成一片。 列车缓缓的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众人不禁屏住了呼吸,焦急的等待着…… 首先下来的是一队队身穿墨绿色军装的士兵,他们手持蒙德拉贡半自动步枪,有一些甚至扛着麦德森轻机枪,更不乏手持大口径霰弹枪的,一个个被武装到牙齿,杀气腾腾的,一看就不好惹。这是中央警卫部队,专门负责保护军政要人的安全,大家都熟。 记者们又是一通猛拍。 查尔斯公使看着警卫们手听取霰弹枪,嗤笑:“那位年轻的元首还真有意思,舍得花大价钱给自己的内卫部队装备麦德森轻机枪、蒙德拉贡半自动步枪足以证明他财力非凡,但与此同时又让士兵们装备霰弹枪这种用来打鸟的破枪是什么意思?告诉全世界他连给他的内卫部队配备统一制式的枪械的能力都没有吗?” 这年头各国军队的装备都是以实用为主,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比如说英国陆军,就只有两种枪械,分别是马克沁重机枪和李·恩菲尔德步枪,李·恩菲尔德步枪是主流中的主流。一个步兵师的轻武器装备就是二三十挺重机枪外加数千支老李,哪怕是皇家卫队也不例外。至于蒙德拉贡半自动步枪、麦德森轻机枪这些先进装备,他们是一样都没看上,认为都是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中看不中用。现在看到李思明的内卫部队不仅装备了一堆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连霰弹枪都拿出来了,英国绅士不禁笑出声来。 同样笑出声来的还有日本、意大利、西班牙、法国、沙俄等国的外交人员。霰弹枪这玩意儿准头差,射程短,用来打鸟还凑合,用来打仗就免了,这是各国军队的共识。现在看到有人把这玩意儿当成制式装备,配备给自己的内卫部队,大家只觉得搞笑! 他们还不知道,这种他们觉得很搞笑的装备将会在两年之后让他们的军队付出何等可怕的代价。 内卫部队拉开警戒笑后,车上的重要人物开始下车了。 当第一位“重要人物”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内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 那是一名衣衫破烂、手和脸都是泥巴污垢的俄军士兵。 俘虏? 这两个字眼刚从大家的脑海中闪过,所有人便目瞪口呆的发现,每一节车厢都有大批俘虏在内卫部队冷厉的目光下排成长队缓缓走下来,在站台上排成一条长龙。有些还受了伤,军装上的血污十分显眼,伤口用绷带和纱布包扎着,灰头土脸,垂头丧气的,那眼神,那狼狈的模样,再清楚不过的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俘虏! 整整一火车的俘虏! 火车站先是一阵死寂,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喧哗,记者疯狂按动快门,中国老百姓奋力向前挤想看得更清楚一些。我的老天爷,跟列强打了几十年仗,他们何曾见过这么多俘虏?这回好了,他们的元首从前线拉了一火车回来让他们慢慢欣赏! 哦,不对,不止一火车。没过多久,又有一列军列驶入车站,大批俄军战俘被人从车厢里押了出来。这一车人都还没有下完,又有一列军列进站了…… 意大利和西班牙公使目瞪口呆,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大号铅球,指着那已经把站台塞得满当当的俄军俘虏,眼珠子都突了出来,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不光是他们,查尔斯、苏尔特、船越三郎、阿列克谢耶夫……这些驻华外交官有一个算一个,都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浑身僵直,俨然一群被雷劈过的蛤蟆。他们严重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这几大车俘虏加起来,怕是超过一万了吧?这怎么可能呢?在十二年前区区三万八国联军便打到北京,迫使那个老太婆带着傀儡皇帝惊恐万状的扔下自己的首都,一路烟尘的逃到了山西,而联军在攻下北京之后不依不饶,也追到了山西!现在离八国联军才过去多久啊,中国军队便反手俘虏了一万多名俄军士兵,把他们押到京城来展览!? 中国老百姓更是快昏过去了。虽然对这位年轻的元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狠狠地教训一下俄国人,让西方列强别继续视中国人如无物,但是,在他们最乐观的猜测里,也只是元首取得一场类似于廊坊大捷那样的胜利,歼灭几千俄军,狠狠给列强一巴掌,他们便心满意足了。谁曾想他们的元首大人居然玩得这么大,他到底在前线宰了多少俄军还不得而知,但从这数量多得惊人的俘虏,还有他们那怀疑人生的表情便不难看出,俄军着实被打惨了,搞不好在北满战场的那七八万俄军已经给杀得连渣都没剩了! 他们的元首……还真是能给他们带来惊喜呢!只是这惊喜太大了,都快变成惊吓了! 第608章 风云际会4 又一列军列驶进了火车站。 在现场维持秩序的军警的内卫部队官兵纷纷立正,昂首挺胸,精神抖擞,目光中隐隐透着几分狂热的崇拜之色。看他们这反应老百姓便知道,他们的元首来了,原本那一浪高过一良的议论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瞬间停息,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那列军列,兴奋地等待着。 火车站里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车厢的门打开,大批身穿墨绿色军装的内卫部队士兵以最快速度下车拉开警戒线,随后,李思明拉着宋雨薇和王小曼的手,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一身戎装,英姿勃发;宋雨薇一身黑色西装,显得干练而优雅;至于王小曼,则穿着一条白色的百褶裙,仿佛一朵徐徐绽放的白玉兰。 这一家子的颜值简直高得离谱。 李思明眼里带着血丝,显然有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但他仍然精神抖擞,下车后第一时间向挤在火车站里等待他的、数以万计的老百姓挥手致意:“北京城的父老兄弟们,我回来了,这段时间大家过得怎么样?” 语调轻松,好像他只是出门走了趟亲戚似的。 记者们终于回过神来了,疯狂按动快门,咔嚓咔嚓的拍照声连成一片,镁光闪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镁光狂闪间,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颤巍巍的上前,看着李思明,指了指那数以万计的俘虏,口齿不大清晰的问:“元……元首,我们……打赢了?” 李思明说:“打赢了。经过大半个月的血战,入侵北满的七万俄军已经被我军全部歼灭,没有一兵一卒逃脱,目前我军正在挟大胜之余威扫荡俄国人在东北的所有据点,用不了多久,在东北的俄国人就会全部被我们赶回老家去了。” 老人惊喜得浑身都在哆嗦:“真……真的?” 李思明笑着指向那上万名灰头土脸的战俘:“真不真,看看这些俘虏不就知道了?” 老人哆嗦得更加厉害了:“好……好……庚子的仇,总算是报了,总算是报了!” 李思明说:“还没有呢,只是报了一点而已。” 记者们都要疯了,不顾内卫的拦阻,扛着长枪短炮使出吃奶的劲挤向李思明,争先恐后的提问: “元首,这些俄军战俘都是在北满战场俘获的吗?是全部俘虏吗?” “元首,能透露一下这一战的具体细节吗?我军到底歼灭了多少俄军?我军伤亡如何?” “元首,听说为了能够顺利利用铁路往前线运兵,你被迫与日本签订了秘密协议,是不是?” “元首,这是最终的胜利吗?这场仗还会不会继续打下去?” “元首……” “元首……” 这些无冕之王像打了鸡血一样把李思明团团围住,各种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铺天盖地的猛砸过去,比一百挺马克沁重机枪疯狂扫射都要来得密集,如果没有经验,别说一一回答了,光是听这么多记者在耳边疯狂地抛出问题就能被逼到崩溃。但李思明是谁啊?在被送回到这个见鬼的时代之前,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混迹于各大论坛跟黑子对喷,被黑子誉为“喷狗”————黑子就够能喷的了,被黑子骂作“喷狗”的他有多能喷就可想而知。他的最高纪录是以一敌三十,跟一大帮非常活跃的黑子对喷了整整一个晚上,双方聊天纪录达到上万条,直到把最后一个黑子喷到自闭才心满意足的去睡觉。长期与黑子对喷的经历,早就把他的神经磨练得比钢筋还要韧了,区区百来名记者而已,小意思! 一众外国公使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位年轻的元首被记者团团包围,轻松自若的回答着记者的问题,都面面相觑,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苏尔特神情迷茫,指着那密密麻麻的俄军战俘:“俄国人……居然被他们打败了?光是俘虏就被抓了一万多?” 查尔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假的吧?中国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打了?” 阿列克谢耶夫恼怒万分,牙关咬了又咬,想骂人但是又骂不出来,最终面色铁青,拂袖而去。这些天他一直在对列国公使吹嘘说俄军一定能以摧枯拉配之势击败中国军队,给那位年轻的元首一个教训,结果呢?那密密麻麻的俘虏就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脸上,此前吹的牛皮有多大,现在脸就有多疼。他实在没脸留在这里了,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使馆去,给国内发报,弄清楚北满战场的战况! 船越三郎盯着那一万多名灰头土脸的俄军战俘,神色阴晴不定。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向中国外交部长提出要给予中国军事援助的时候,对方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俄军都被打爆了,当然用不着日本的军事援助! 日本跟沙俄在东北打了两年,俘虏的俄军也不到八万人,中国军队却在短短一个月内俘获一万多名俄军……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是一场碾压式的胜利! 面对中国军队这一夸张的战绩,英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等国公使可能只是怀疑或者惊叹,不会去想太多,但是他不行。为了利用这场战争取得更大的利益,日本可是把南满铁路的使用权暂时转让给了中方的。他们料定中国军队不是俄对手,一门心思想把事情搞大,让中国军队把那点有限的精锐力量全部投送到东北战场,被俄军消灭清光,然后向日本求援……结果倒好,中国军队不仅没有被消灭,还反手把俄军给灭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中国拥有如此强大的军事实力,那么,暂时移交给他们的南满铁路使用权,还能要回来吗? 一旦把南满铁路给丢了…… 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南满铁路可是南满的交通大动脉,要是把它给丢了,日本的势力范围将会极大地缩水,别说经略整个满洲,其影响力能够走出院落半岛就谢天谢地了。这将是一场外交灾难,搞不好,西园寺内阁将要倒台,而他,将成为头号替罪羊,能落得个剖腹谢罪的下场都算是大团圆结局了! 他也没有心情继续留在这里看热闹了,向英法公使告了一声罪,转身走出火车站,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使馆向国内发报。他必须告诉内阁他们的计划出现了严重的偏差,必须马上采取行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查尔斯没有走,只是他的目光在俄军战俘和中国士兵之间不断的跳动,满脸的惊疑与不信,苏尔特也差不多。 谁敢相信呢?要知道,在十二年前,他们用区区三万七拼八凑的联军轻轻松松拿下北京,对弃城逃走的中国皇帝和太后穷追不舍,一路追到山西!在七年前,日本和沙俄还肆无忌惮的把满洲当成斗兽场,各自出动数十万大军打得难分难解,兵锋所至,生灵涂炭,清政府连个屁都不敢放……可现在,他们却在短短一个月之内俘虏了一万多名俄军士兵! 要知道,在北满战场的俄军总共也才七万来人,光俘虏就抓了一万多,这七万来人基本上算是全军覆没了。短短十二年时间,像羔羊一样软弱的中国军队便变得如此强悍了,这…… 这还真是见了鬼了! 查尔斯低声问苏尔特:“你觉得这位年轻的元首的话可信吗?他会不会是把在东北的俄国男子全抓起来充当俘虏,用火车运回北京来糊弄我们?” 苏尔特迟疑了一下,说:“不大可能吧?如果他真的这样做,只怕俄国人早就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了!”顿了顿,又补充:“而且俄国人主要聚居的哈尔滨一带,而他们的主战场在长春附近……” 也就是说,中国军队抓到一万多名年轻俄国男子,用他们冒充俘虏送回北京糊弄老百姓的难度,比击败在北满的七万俄军还要大。 查尔斯也知道这不大可能,正因为如此,他才越发的困惑:“这不合常理啊!在七年前这个国家的军队还不堪一击,短短七年时间他们便可以以摧枯拉配之势歼灭七万俄军了?怎么看都觉得不可能!” 苏尔特苦笑:“是呀,不可能,可他们就是做到了。” 两个人都看着在站台上与众多记者谈笑风生的李思明,陷入了沉默。 他们依稀感觉到,这个国家再也不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个积贫积弱、人心涣散、不堪一击的老迈帝国了。很多事情正在发生颠覆性的改变,他们针对中国的外交方针,恐怕也要作出改变了。 一想到这里,他们便眉头紧皱,打心里觉得不舒服。他们早就习惯了中国的软弱可欺,昔日的小白兔突然变成了凶悍好斗的平头哥,他们真的很不适应。 只有一位留着一把大胡子的公使面带微笑,目光不断在俄军战俘身上打转,越看脸上的笑意就越浓…… 第609章 风云际会5 李思明终于应付完了那些烦人的无冕之王,在民众那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大步流星地走向面色难看的列国公使,脸上的笑容灿烂得一塌糊涂:“我的朋友,好久没见了,能见到你们,我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查尔斯公使嘴角抽搐了一下,很想告诉他:但是看到你,我们一点也不高兴……当然,如果你被俄军押着回来,或者躺在担架上被抬回来的话,我们会很开心的。 苏尔特上前一步,带着营业式的笑容说:“恭喜你啊,年轻的元首,恭喜你的军队取得了一场极为辉煌的胜利!” 说是恭喜,但脸上的笑容却勉强得很。 李思明说:“谢谢。有你的祝福,我的军队一定会取得更加辉煌的胜利的。” 苏尔特:“……” 我他妈什么时候祝福过你了?还取得更加辉煌的胜利?你这一口把七万俄军吞了,俄国沙皇都要吐血了,再来一场更加辉煌的胜利,他老人家怕是要气到脑血管爆裂! 李思明自然听不到苏尔特心中的疯狂吐槽,不过就算能听见,他也不会在意的。他笑得非常开心,跟这些往日高高在上,现在却魂不守舍的公使侃侃而谈,看着他们的面色越来越臭,他的心情好得简直要飞起来。 正聊着,有人用有些生硬的汉语说:“元首阁下,恭喜你啊!” 李思明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西装,留着大胡子的外交官正在陈其美的陪同下向他走来。 陈其美向他介绍:“奥斯曼帝国驻北京大使馆的大使,息南。” 在李思明赶赴前线督战之前,中国与奥斯曼帝国便正式建立了大使级外交关系,互相在彼此的首都开设了大使馆。其实早在五十年前,奥斯曼帝国便主动提出要跟中国建交了,而当时中国刚摆平太平天国和捻军,见奥斯曼帝国在克里米亚半岛跟俄军打得有来有回,颇有实力的样子,也颇为心动,想与奥斯曼帝国建交。但是随着深入的了解,清政府发现奥斯曼帝国与欧洲列强的关系非常糟糕,跟英国、法国、俄国、奥匈等老牌帝国都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与奥斯曼帝国建交会得罪一大堆强国,招来无数麻烦,所以权衡再三,最终拒绝了奥斯曼帝国建交的提议。 李思明显然不会有清政府那样的顾虑。他是中国的统治者,如果连中国的外交事务都不能自己做主,那他还混个屁。在完成了一堆利益交换之后,两国便愉快的建交了,这位息南先生成了奥斯曼帝国首任驻华大使。 李思明热情的跟息南握手:“息南大使,很高兴能见到你,你是什么时候来到中国的?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息南说:“我是上个星期到任的,那时候元首阁下还在前线督战,忙得不可开交呢,自然无暇顾及这些小事。”他指了指那密密麻麻的俄军战俘,惊叹:“自克里米亚战争结束之后,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俄军俘虏呢!元首,恭喜你,你取得了一场极其辉煌的胜利,有这场胜利在,中国的国际地位将大大提高,再也没有哪个国家敢小看你的国家了!” 李思明说:“这只是一场局部胜利而已,想靠它提高国际地位?那纯属异想天开……把歼敌数字翻个三倍还差不多。” 息南吓了一跳。中国军队在北满战场歼灭了七万俄军,翻三倍的话,那就是二十万出头了!这场胜利在他看来已经足够的辉煌了,可这位元首似乎并不满意,他这是要把入侵中国的俄军全部灭掉吗?胃口可真够大的! 惊叹之余就是羡慕。昔日的奥斯曼帝国在强盛时期也曾几万几万地吃掉俄军,打得俄军头破血流,但是现在,别说几万几万地歼灭俄军,连跟俄军一战的勇气都鼓不起来了……奥斯曼帝国已经打不动了! 是的,以强悍的武力南征北战,覆灭了有着千年历史的东罗马帝国,一次次向欧洲发动圣战,数度打到维也纳城下的奥斯曼帝国,已经打不动了。奥斯曼帝国虽然是典型的伊斯兰国家,其军队最重要的兵源却是外高加索地区和巴尔干半岛这些主要信奉天主教的地区。这些地区民风极为剽悍,向来盛产精兵,最重要的是,由于他们不信奉伊斯兰教,不是穆斯林,所以无法享受与穆斯林同等的政治特权,在给奥斯曼帝国四处征战的同时还要承担比穆斯林沉重得多的苛捐杂税。靠着这些地区提供的优秀兵员,奥斯曼帝国建立了一支强悍绝伦的军队,大杀四方,所向披靡,爽得一塌糊涂! 但是,这些地区的人也不是傻瓜。当兵替土耳其人卖命,还得承担比穆斯林更加沉重的赋税,怎么想都是血亏,傻子才干呢。外高加索地区还好,巴尔干地区反对奥斯曼帝国统治的起义从来都没有消停过。终于,在1821年,希腊赢得了独立,此后,巴尔干半岛各国谋求独立的呼声便一浪高过一浪,再也难以压制。保加利亚、塞尔维亚、克罗地亚、罗马尼亚、阿尔巴尼亚……这些被奥斯曼帝国统治了数百年的国家纷纷独立,而国势日衰的奥斯曼帝国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从此,奥斯曼帝国不仅无法再从巴尔干地区获得兵源和税收,还得提防这些独立之后民族主义情绪高涨的国家找他们的麻烦! 前面说过了,巴尔干半岛民风极其剽悍,那些国家小归小,但个顶个的能打。被土耳其人统治了几百年,经历了无数次血腥的镇压,他们心里能没有怨气?如果仅仅是这些小国在博斯普鲁斯海峡对面咬牙切齿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英、法、俄、奥匈等国都想弄死奥其曼帝国,一个个在巴尔干地区不停的扇阴风点鬼火,要枪给枪要炮给炮,恨不得明天就把巴尔干各国组织起来拉起一支庞大的军队,一家伙打到伊斯坦布尔城下,把那只讨厌的火鸡宰了烤着吃!有这么多强悍且充满敌意的国家隔着一条窄窄的海峡对自己虎视眈眈,又有众多大国在背后搞事,奥斯曼帝国的处境有多艰难就可想而知了,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在这种背景下就别提像祖上那样暴打俄军了,俄军没打上门来都算他们祖上积德喽! 所以看着意气风发的李思明,息南发自内心的羡慕……他们也有过如此意气风发、恣意张扬的时候啊,可惜,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陈其美也让李思明的口气给吓了一跳:“翻三倍!你没开玩笑吧!?”事实上,他认为目前这场胜利都来得很侥幸,很不容易。 李思明笑容淡淡:“在这等军国大事上,多从来不会开玩笑。”扬手指向那些无所适从的俄军战俘,对内卫说:“把他们押到城郊马场去关押起来,择吉日押送进城游街,向全国人民献捷!” 内卫轰然应:“明白!”马上就有人在前面开路,众多一身墨绿军装的内卫押着这数以万计的俘虏前往城郊马场,那里才是他们该呆的地方。 北京城郊有好几个养马场,都是明清时期建立的,不过现在已经荒废了,有些甚至被开垦成了农田。黑衣军进城后也顺手接收了这些马场,独立骑兵团、第1骑兵旅的战马都养在那里,不过相对于巨大的养马场而言,这点战马显得微不足道。现在这些养马场终于派上了用场,可以用来安置俄军战俘。 目送俄军战俘被内卫用刺刀押着走向养马场,在场的老百姓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所有人都激动得难以自抑,大叫:“俄国鬼子也有今天!俄国鬼子也有今天!” 查尔斯和苏尔特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查尔斯不大确定的问:“听他的意思,好像是要找个好日子把这些俘虏押送进城,游行示众?” 苏尔特说:“好像是这样。” 查尔斯说:“他是不是疯了?这是把俄国人往死里得罪啊!” 把数以万计的敌国俘虏押到首都游行示众,确实可以极大地振奋军心,鼓舞士气,但却有一个极其要命的副作用,那就是会把敌国给得罪死。对于任何一个国家而言,自己的士兵被人押到敌国首都去示众都是无法忍受的耻辱,这份耻辱必须用血才能洗雪!俄国人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又极好面子,李思明这样羞辱俄国,沙皇怕是得气疯!不光是沙皇,俄国各个阶层都会被激怒,不顾一切地跟中国死磕,不死不休! 李思明这个家伙,行事还真是肆无忌惮,自己痛快就行了,从来不会去考虑后果的! 查尔斯有些幸灾乐祸地说:“等着吧,只要他敢把这些俘虏押进北京城去示众,俄国必然不顾一切跟他死战到底,他得意不了多久了!” 苏尔特用力点头,简直不能再赞成了。 第610章 梦碎草原1 李思明说话算话,三天后,在大批内卫部队士兵的押送下,这一万多名俄军战俘被赶鸭子似的赶进北京城中,沿着长长的街道开始游行…… 这活以前他们也干过,不过以前那是示威,现在却是示众,一字之差,际遇天差地别。不光北京城的老百姓万人空巷,就连通州、廊坊、天津甚至唐山的老百姓,也一窝蜂的跑过来,观看俄军战俘的游行。这些倒霉的俄军战俘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无数平民百姓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冷嘲热讽,那种耻辱,真的让他们恨不得当实就战死在扶余! 这不光是把俘虏的尊严践踏成泥,同样也是把俄罗斯的脸扔在地上踩。阿列克谢耶夫当即就向李思明提出了强烈的抗议,要求立即停止这种羞辱俄军战俘,羞辱俄罗斯的行为并且向俄罗斯道歉,否则后果自负。他说得是咬牙切齿,可惜,李思明全然不当一回事,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 “我不道歉,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阿列克谢耶夫咆哮:“别得意得太早,你只是取得了一场小小的胜利而已!我们俄罗斯帝国拥有百万大军,并且随时可以再动员起百万大军,一旦把我们彻底激怒了,你们将会被撕成碎片!” 李思明说:“那就把你们的百万大军调到远东来撕碎我们啊,废什么话?” 阿列克谢耶夫气到吐血,却毫无办法。 沙俄倒是想调动百万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席卷远东,把中国撕成碎片好狠狠地出这一口恶气,可问题是这不现实。从莫斯科到海拉尔战场,直线距离为五千二百多公里,实际距离则超过七千公里,全靠一条漫长的西伯利亚铁路将兵力投送到远东战场,未免太吃力了,别说百万大军,就沙俄目前的经济状况,维持二十万军队作旷日持久的恶战都异常吃力! 换句话说,如果李思明不服软,俄罗斯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问题是李思明可能会向沙俄服软吗? 不可能的事情。现在中国民心士气空前的高涨,就算他愿意向沙俄服软,军队和老百姓都不答应。 所以,羞辱俄罗斯是必须的,仗也得继续打下去,直到有一方认输为止。 俄军在北满惨败,一万多名战俘被押到北京游行示众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欧洲,当即引起轩然**。 此时的沙俄确实不复干翻拿破仑后充当欧洲宪兵的风光了,克里米亚战争、日俄战争,这两场战争的惨败让沙俄灰头土脸的,尤其是日俄战争惨败,让他们元气大伤,连一流强国的位置都摇摇欲坠了。但是不管怎么说,沙俄都是老牌帝国,强辽阔的疆域、庞大的人口和强大的动员能力,都令人生畏,没有哪个国家敢于轻视他们。当中俄开战的时候,全世界都准备看好戏,认为这又是一场一边倒的战争,英国一些赌场甚至就俄军将会在多少天之内迫使中国投降开设了赌局,美国也不甘示弱,也就中国将要向沙俄支付多少战争赔款开设赌局……弄得热闹非凡。 可谁也没想到,惨败的一方,居然是沙俄! 当得知中国军队在不到一个月之内便将攻入北满的七万俄军一扫而空之后,整个欧洲都为之哗然,眼镜碎了一地,充斥报纸头条的,都是这样的惊呼: 俄罗斯弱到这种地步了吗?连昔日的东亚病夫都打不过了!? 当一份份电报,一份份报纸摆到沙皇的案头的时候,这位脾气一直不怎么好的皇帝暴怒了,大手一挥将桌面上的文件扫得满天飞,好几件精美的、价值不菲的骨瓷重重坠落,摔得粉碎。整个皇宫都响彻沙皇的咆哮: “废物!罗曼诺夫纯粹就是个废物!阿穆尔军区、哈巴罗夫斯克军区也是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给了他们这么充足的军饷,这么多火炮,区区十几万中国军队,区区十几万中国军队!他们不仅没有干净利落的取胜,还被对方反手歼灭了七万多人!” “耻辱,耻辱啊!打从俄罗斯开始向远东扩张以来,还从来没有输得这么惨的,从来没有!我要把那帮废物通通都送上绞刑架!!!” 沙皇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喷薄着怒火,两眼布满了血丝,皇宫里的侍从和前来议事的大臣无不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透,生怕沙皇扑上来把自己撕了。 直到将能摔的东西都给摔清光了,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摔了,沙皇才筋疲力尽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牙关咬得格格响。他瞪着那帮大臣,声音沙哑:“还愣着干什么?马上给我拿个对策出来,我要报复,我要狠狠地报复,让那个可恶的黄皮肤猴子知道羞辱俄罗斯帝国将是什么样的下场!” 陆军部长安慰沙皇:“陛下请放心,罗曼诺夫将军所部虽然败了,但是在东蒙战场,安德烈将军所指挥的大军却牢牢控制着战略主动权,海拉尔要塞在他的围攻之下已经摇摇欲坠!只要拿下海拉尔,安德烈将军的大军就可以沿着铁路长驱直入,直取哈尔滨,将半个满洲都淹没在血海之中……我们所流的每一滴鲜血,中国人都必须用一条血河来偿还;我们所受的每一分耻辱,都会千倍万倍的回敬到中国人头上!” 沙皇恶狠狠地说:“那还等什么?发电报催促安德烈将军,让他尽快攻破海拉尔,杀入北满,为战死在北满战场的将士们报仇!” 马上,一道电报飞越万重关山,将沙皇的意志传达到了遥远的东方。 那么,现在东蒙战场的形势怎么样了呢? 一个字,乱,乱得很! 第1骑兵旅受阻于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俄军,不得不止步于哈拉哈河南岸,等待合成团前来会合。而已经领教到第1骑兵旅的厉害了的巴扎罗夫所部深知中国军队兵力虽然不多,但火力凶猛得出奇,以自己的实力,强攻的话肯定讨不了好的,所以也按兵不动,让安德烈多派一些人马过来,准备等兵力更充足一点之后再发动进攻。他已经跟第1骑兵旅卯上了,不把这支中国骑兵干掉,他咽不下这口恶气。 安德烈中将倒是好商量,马上又派了两个步兵旅过去。没派骑兵,因为他已经意识到,面对机枪火力异常凶猛的中国军队,骑兵远不如步兵来得实用。 这两个步兵旅快速南下,前往哈拉哈河与巴扎罗夫会合,他们的动作并不算慢,但烦人的是,一些由蒙古青年组成的游击队不停地骚扰他们,虽然无法对他们造成实质性威胁,但还是迟滞了他们的速度,原本两天就能走完的路,他们硬是走了五天。 结果第1骑兵旅只是跟俄军对峙了三天,合成团就赶到了。他们完成了一项战争史上前无古人的壮举,在短短三天之内穿越了一千多公里的大漠荒原,从张家口杀到了东蒙! 这速度,用“快如闪电”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巴扎罗夫做梦都没想到中国军队的援军来得这么快,当看到数以百计的汽车满载着士兵和弹药补给,潮水般漫过地平线朝这边涌过来的时候,他的部队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慌乱之中。对于绝大多数俄国士兵来说,汽车是个稀罕事物,从来未曾见过,看到这么多汽车浩浩荡荡的开过来,他们想不慌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们乱,中国军队可没有乱。马成亲自上前迎接周迪,对他说:“你们的到来大出俄军意料,现在他们惊慌失措,正是破敌的大好时机,我希望能够立即发动进攻,趁他们病要他们命!” 周迪说:“这是个好主意。” 马成问:“你们撑得住吗?要不你们负责炮火支援,我们下马步战,看能不能一鼓作气击破俄军的防线?” 言下之意就是合成团一路过来辛苦了,打仗的事你们先别操心,在一边好好休息,看我们打就行了。 周迪说:“我们的体力比你们还要充足!”真的连一分钟的休息时间都不给,立即命令全团士兵下车展开攻击队形,配属给他们的十二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一字排开,按照第1骑兵旅侦察兵提供的坐标照着俄军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成排炮弹猛砸过去,俄军好不容易修好的工事一个接一个被掀飞,俄军士兵在战壕里抱头鼠窜,炮弹不断落入战壕里,一炸死一片…… 俄军炮兵奋力开火还击,试图压制合成团的炮火,但是很悲剧,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的有效射程远在他们之上,合成团炮兵营在四千米外向俄军阵地开火,俄军炮兵根本就够不着他们,基本上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俄军炮兵打得热热闹闹,步兵则被155毫米口径榴弹炮轰得灵魂出窍。如此尴尬的局面,让俄军炮兵既愤怒又无奈,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过去,狠狠咬那些榴弹炮一口! 第611章 梦碎草原2 合成团这一路上其实相当辛苦。 东蒙没有公路,至于柏油路什么的那纯粹就是想多了,卡车一路东进,坑坑洼洼的,一天到晚颠簸个不停,把合成团的将士们给颠得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晕车成了最普遍的现象,全团4500多号人,就没有一个不吐的。一连三天,天天如此,不少士兵难受得恨不得往自己脑袋来一枪! 等到与第1骑兵旅会合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吐得脸都绿了,气若游丝,真让人担心他们会不会在下一秒咽气。 然而,炮声一响,他们马上又变得生龙活虎,盯着烟火冲天的俄军阵地嗷嗷直叫,活脱脱就是一群憋了一冬,已经迫不及待要扑向猎物品尝鲜血的甜美滋味的狼! 炮兵一口气往俄军轴心阵地砸下了三百多发炮弹,将整个阵地炸得跟月球表面似的,被炸死的俄军不计其数,被炸伤的更是不计其数。炮火一停,合成团2000多名士兵马上挺着刺刀冲了上来,冲在最前面的是二十六辆履带式装甲车,合成团还是第一支大量装备装甲车的部队呢!这些钢铁巨兽如同一堵铁墙一般陼隆隆压上,俄军射出的枪弹打在它们身上,徒劳地溅起点点火星,而它们那挺要命的双联装高平两用重机枪一旦开火,俄军马上就血肉横飞……俄军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可怕的钢铁巨兽,陷入了极度恐惧之中,不等黑衣军步兵冲上来便纷纷尖叫着扔下武器逃离阵地…… 黑衣军架起通用机枪对着他们后背猛扫,成批成批的俄军士兵后背中弹倒下,侥幸没有被击中的跑得更加起劲了。 但他们跑得再快也没有战马跑得快。合成团将据守轴心阵地的俄军击溃后,马成马上指挥第1骑兵旅掩杀过来,将这数以千计的俄军溃兵赶向尚未遭到攻击的俄军阵地。那些尚未遭到攻击的阵地上的俄军眼睁睁的看着溃兵潮水般涌来,一个个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略一犹豫,整个阵地便被溃兵冲得一塌糊涂,完全乱套了。第1骑兵旅趁机掩杀过来,用马刀、步枪和轻机枪疯狂收割生命…… 于是,就像滚雪球一样,在中国骑兵驱赶之下放弃阵地逃窜的俄军士兵越来越多,那些尚在坚守的阵地,机枪手目之所及,全是潮水般涌来的溃兵,还没等他们决定好打还是不打,溃兵便已经涌上了阵地……一个阵地接着一个阵地被冲垮,大量俄军士兵连开一枪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溃兵席卷着开始疯狂逃窜。区区3000余名骑兵在俄军长达十几公里的战线上横冲直撞,反复贯穿俄军的防线,将整道防线切割得支离破碎。合成团的步兵紧跟在后面以极高的效率清理残敌,那些火力凶猛、刀枪不入的履带式装甲车成了俄军的噩梦,他们就算顶住了第1骑兵旅的冲锋,也抵挡不住这些钢铁巨兽的攻击,除了溃败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当巴扎罗夫发现大事不妙的时候,他的防线已经完全崩溃了,这位颇具能力的将军只能带领师部参谋,在警卫员的保护下扔下指挥部逃跑,把大量弹药物资和数以千计的士兵扔给了黑衣军……等待这些惊慌失措的俄军士兵的,也只能是灼热的枪弹或者冰冷的刺刀了。 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俄军的哈拉哈河防线便全线崩溃,2500多名俄军士兵的尸体填平了战壕,还有1000多人当了俘虏,可谓损失惨重。 取得一场大胜之后,合成团留在原地稍作休整,第1骑兵旅继续向前推进。第二天,在纳林湖,他们与一支俄军骑兵迎头相遇。没什么好说的,第1骑兵旅全体下马,利用丘陵构筑阵地,架起机枪和迫击炮,俄军骑兵旋风般杀来,这边子弹和炮弹飓风般扫过去,顷刻之间,怒吼冲锋的俄军骑兵变成了一堆堆血肉模糊的尸体。俄军骑兵连冲三次,每一次都在第1骑兵旅那稠密的火力网前尸横遍野。最终,这支俄军骑兵气馁了,扔下数百具尸体撤退,惹不起,咱还躲不起么? 可问题是,他们连躲都躲不起。就在俄军准备撤离战场的时候,第1骑兵旅的司号员吹响了冲锋号,骑兵们翻身上马,抽出马刀,旋风般杀了过来……一个士气如虹,一个万分气馁,这场骑砍的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一通疯狂的砍杀之后,这支足有上千人的俄军骑兵只有七个有命逃离战场。 第1骑兵旅继续前进。在当天傍晚,他们再一次与俄军遭遇,这一次是一个步兵旅。这个步兵旅原本是奉命南下与巴扎罗夫所部会合,配合巴扎罗夫围歼第1骑兵旅的,结果被蒙古牧民组成的游击队那没完没了的骚扰给拖住了,没等他们赶到,巴扎罗夫所部就已经被击溃了。 当时两军都处于行军状态,距离也比较远,所以俄军一时间没有认出这是中国骑兵。更有甚者,他们甚至向第1骑兵旅挥手欢呼,显然是把他们当成自己人了————倒也不能怪他们眼瞎,要怪就怪马成太狡猾了,他让所有骑兵都在钢盔外面罩上缴获的俄军皮帽,披上俄军骑兵的斗蓬,远远看上去,真的跟俄军骑兵非常相似,俄军步兵一时间没认出来,再正常不过了。 马成见状,下令全军放慢速度,打乱队形,就这么乱糟糟的走向那个步兵旅。俄军见状,越发的认定这是自己人的骑兵,对他们全然不加戒备,就这样有说有笑的迎面走来…… 于是,在两军相距只剩下三百来米,俄军已经开始意识到不对的时候,第1骑兵旅发动了冲锋,数千名凶悍的骑兵以猛虎下山之势冲入俄军步兵中间,马刀上下翻飞,疯狂砍杀,所到之处血飞人头滚,肢体乱抛,惨不忍睹……好好一个步兵旅,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给砍了个七零八落,当真是窝囊透顶! 砍崩了这个步兵旅之后,第1骑兵旅终于走出了荒漠,进入辉河流域。这一带水草丰美,哪怕是在寒冬也依旧生机勃勃,骑兵沿着这一带推进,割草喂马和取水饮用都很方便,是非常理想的进军路线。只不过,第1骑兵旅的狂飙突进、所向披靡,已然震惊了安德烈波夫,他暂时顾不得指挥部队攻打海拉尔了,亲自指挥两个步兵师南下,沿辉河一带构筑防线,迎战这支来势汹汹的骑兵。第1骑兵旅很快就与安德烈中将指挥的部队迎头相遇,砍俄军砍得顺手了的骑兵们丝毫不怵,立即向俄军阵地发动进攻,骑马冲锋失败后便下马,用机枪迫击炮压制俄军的火力,徒步冲上去跟俄军在战壕中展开血腥厮杀。就这么三千来人,硬是打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一天之内发动数次进攻,给俄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周迪得知第1骑兵旅受阻之后并没有让合成团前去支援,而是指挥合成团绕过战场,沿着伊敏河两岸迅速推进。俄军在伊敏河一线也建立了好几道防线,不过兵力都不多,因为他们压根就不重视这个方向。现在他们为自己的粗心大意付出了代价,合成团以履带式装甲车为先导一路狂飙突进,一天之内冲破了俄军四道防线,向海拉尔方向突进了四十多公里! 安德烈中将得知这一消息之后顿时骇然。要知道,伊敏河跟海拉尔基本上是一条直线,从这个方向向海拉尔突击,距离最短,俄军防御也最薄弱,照这个速度,明天这帮疯狂的中国步兵就要冲进海拉尔了!他又惊又怒:“这两支中国军队的指挥官到底是什么来头,有他们这样打仗的么!!!” 他确实没见过这样的打法。两支人数都不过三四千的部队没有合兵一处以增强实力,反倒在相隔数十公里的两个方向同时向海拉尔疯狂突击,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也是眼都不眨,直冲过去……这是哪个流派的打法?听都没听过!要是他的部下敢这样干,他百分之百会一板砖抡过去让他们清醒一点,别去送死,可是这两支中国军队偏偏就采取了这种近乎自杀的战术,并不可思议的连战连捷,接连击破俄军! 无奈,安德烈中将只能放弃与第1骑兵旅的缠斗,指挥所部向后收缩,并且从围攻海拉尔的部队中抽调大量兵力沿伊敏河一线构筑防线,先顶住合成团那疯狂的攻势再说。 这一部署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俄军在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很快就体现了出来,在他们的严防死守之下,第1骑兵旅和合成团的进攻遇到的阻力越来越大,伤亡也渐渐递增,开始露出疲态了。 只是,安德烈中将并没有发现,这两支部队的疯狂进攻迫使他将超过三分之一的部队调离海拉尔,全力应对,战场的重心从海拉尔转移到了伊敏河一线,原本已经被逼得濒于崩溃的海拉尔守军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而与此同时,在六百多公里外的哈尔滨,黑衣军第1步兵师在蔡锷的带领下登上列车,一列列军列一路轰鸣着朝海拉尔方向驶来…… 第612章 梦碎草原3 吴佩孚站在高高的山岗上,用望远镜看着俄军像潮水一样涌向第三镇据守的高地。 俄国人也真是疯了,打从他率领第三镇第十一标来到岭西之后,俄军的攻势就一直没有停过,尤其是这段时间,攻势越发的疯狂,跟涨潮似的一浪高过一浪,完全是在拿人命铺路,不计代价的轮番进攻,不给第十一标哪怕一分钟的喘息之机!这些天的残酷厮杀下来,俄军死伤至少在六千人以上,称得上是损失惨重了,然而他们还在不停地进攻,一副哪怕是用尸体填,也要把岭西防线填平的架势! 如此疯狂的攻势,着实令人有点儿胆寒。 但第十一标跟俄军厮杀竞旬,前前后后击退了俄军三十余次进攻,胆子早就练出来了。他们在每一个高地上都挖掘了猫耳洞和反斜面工事,当俄军发动炮击的时候他们就躲进猫耳洞里,如果俄军调大口径加农炮过来,他们就撤到反斜面工事,躲避俄军的猛烈炮击,等到炮火停了再钻出来,架起机枪迫击炮狠揍冲锋的俄军步兵……就这么一个套路,反反复复用了不止十天,俄军硬是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的战斗模式又是昨天的重复,俄军先是动用一百多门大炮照着第十一标据守的高地疯狂轰击,把已经被炸得寸草不生的高地又给犁了一遍,然后乌泱泱的俄军士兵挺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重机枪火力掩护下高喊乌拉冲了上来。第十一标六门105毫米口径榴弹炮就摆在山头上,居高临下对着俄军猛轰,打得相当的精准,每一排炮弹砸过去都要收割掉数十条人命。120毫米口径重型迫击炮以每分钟十五发的射速照着俄军猛砸,将俄军士兵成堆成堆的扫倒…… 但俄军全然不当一回事,炮弹不断在他们中间清理出一片片空白地带,但转眼间就被汹涌的人浪给填满了。直到第十一标的重机枪发出咆哮,他们那看似不可阻挡的进攻势头才停滞了下来。改进版的MG-08重机枪居高临下照着他们疯狂喷射弹丸,弹雨扫过,冲锋的士兵成排倒下。此外还有一些轻机枪清脆的点射和步枪的齐射,在条不絮地清理着重机枪扫射之下的漏网之鱼……冲锋的俄军像是撞上了无形的铁墙,难以寸进。 而在防线背面,三五成群的老百姓扛着沉重的弹药箱,在陡峭的山路上艰难地往上爬。这些老百姓里有从哈尔滨征发过来的苦力,有岭西当地自愿跑来帮忙的青年,汉族、蒙古族、鄂温克族、鄂伦春族、赫哲族、达斡尔族、锡伯族……不分民族,不分男女,能来的都来了。他们确实无法适应现代化战争,让他们蹲战壕跟俄军面对面的厮杀那是逼他们去死,但他们积极充当向导,给大军指路,帮忙把沉重的弹药送到一个个高地上去,把伤员从高地上抬下来……正因为有这么多老百姓帮忙,第十一标才得以全力以赴,以区区三千之众抵挡着两三万俄军不分昼夜的猛攻。 有人指责说中国人喜欢内斗,是一盆散沙,轻轻一吹就散了,说这话的人……他一定没有见识过沙尘暴的厉害。现在这众多连语言都不大相通,彼此之间可能还有着很多新仇旧恨的民族,在大敌当前之际自发的挺身而出,无数这样微不足道的散沙汇成了一股可怕的沙尘暴,将兵力十倍于第十一标的俄军阻挡在岭西,难以寸进! “标统,三营……三营快顶不住了!” 一名通信兵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向吴佩孚报告。 吴佩孚拧起眉头:“三营?我昨天不是把侦察连都给了你们吗?怎么这么快又顶不住了?” 三营一直顶在最前线,抵挡着俄军最凶猛的进攻,给予俄军极大杀伤,自身的伤亡也非常惊人,打到现在,全营上上下下几乎换了一遍,连营长都抬下来了两个。吴佩孕深知三营的防线有多重要,他一直在不计代价地支援三营,就在昨天,实在拿不出兵来了的时候,他把侦察连也给三营派了过去。要知道,侦察连里集中了第十一标一半以上的步兵尖子,拿这样一支部队去填战壕跟俄军拼消耗,吴佩孚也是心如刀绞。听说三营又不行了,他不禁发起火来。 通信兵说:“现在主要是侦察连在顶……以往一个连据守的防线现在只有二十来号侦察兵在守,真的快顶不住了!我们营长把营指挥部的勤杂人员组织起来,亲自带队,哪里出现缺口就往哪里冲,已经跟俄国鬼子拼过四轮刺刀了!” 这位新任营长吴佩孚是知道的,跟他一样,前清秀才出身,长得斯斯文文,甭管对谁说话都客客气气。可现在,连他都亲自带队去跟俄军拼刺刀,可见三营的防线真的很危险了。 吴佩孚烦躁地跺了跺脚。他要控制岭西火车站不受俄军炮火威胁,给从哈尔滨方向开来的大军提供足够大的空间让他们可以从容集结、展开,这就意味着他的防线拉得很长,每一条线上的兵力都很单薄。不客气的说,他已经把第十一标每一分力量都用到了极致,现在三营顶不住了,一营二营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别说支援三营,这两个营能顶住俄军这轮攻势他就谢天谢地了! 必须支援三营。 可是,上哪调兵去支援他们? 他咬了咬牙,叫来警卫连连长:“留两个人跟着我,你带其他人上去支援三营,务必把俄国鬼之这轮攻势打下去!” 警卫连连长说:“两个人怎么够?起码得留十个人才行啊!” 吴佩孚说:“两个人就够了,别废话,赶紧上!” 连长拗不过他,只好给他留了两名枪法最好的警卫员,自己亲自率领警卫连主力顶着嗖嗖乱窜的炮弹向三营据守的高地杀去。 正如通信兵所说,三营的防线现在主要是侦察连在守,他们全营三个步兵连加起来也只剩下一百五十多号人了,而且还多半带伤。侦察兵以一挡十,拼死阻挡着俄军的攻势,轻机枪打到枪管发红都没有停止射击。警卫连连长赶到的时候看到一名侦察兵双眼都被炮弹炸瞎了,血流满面,可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下去包扎,而是在脖子上挂着一篮子手榴弹,背靠战壕壕壁,不断拉火照着俄军所在的方向猛扔。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忍着眼珠子被弹片打烂的剧痛,不要命地向俄军投弹的,想必支撑着他在失去双眼之后继续与俄军拼杀的,并不完全是袁世凯许诺的重赏。 这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但又可以感受得到的、无法量化的东西。有了它,懦弱的绵羊将化身为嗜血的雄狮,瘦弱的士兵会化身为一座大山,挡在敌军前面,虽死不倒。清军没有这种东西,所以他们在面对列强的时候一触即溃;黑衣军有它,所以所向披靡,从江南打到河北,罕逢敌手。而北洋军……在跟俄军无数次血战之后,也开始拥有它了。 一名俄军士兵跃入战壕中,挺着刺刀向那名双目失明的侦察兵猛捅过去。警卫连连长抬手砰砰砰三枪将他撂倒,纵身跃入战壕中扶住那名扔光了手榴弹,正在地上摸索着要找别的武器继续打下去的侦察兵,大声说:“来一个人把他扶下去好好救治,一定要保住他的眼睛!” 一名肩部中弹,鲜血浸透了半边衣衫的侦察兵柱着打光了子弹的步枪走过来,声音沙哑:“我来吧!” 连长看了一眼他那个鲜血正带着骨沫汩汩而出的伤口,说:“路上小心!” 那名伤兵说:“有数!”扶着双目失明的战友朝交通壕走了过去。连长目送他们走入交通壕中,松了口气,指挥警卫连的士兵们与俄军展开激烈的厮杀。俄军像下饺子一样跳入战壕中,警卫连的战士们用毛瑟手枪和手榴弹招呼他们。他们的标配是每人一支毛瑟手枪,弹容量为二十发,火力极猛,在战壕中更是如渔得水,俄军基本上是进来多少死多少。 拼杀得正凶,数架飞机突然从战场上空掠过,航空机枪照着疯狂向战壕涌来的俄军发出死神的狞笑,子弹泼水般泼落,将俄军士兵成片扫倒。俄军一时乱了阵脚,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只见…… 数以百计的战机正一波接着一波从崇山峻岭之巅俯冲而下,对着俄军疯狂投弹、扫射。这是从免渡河镇那边起飞的空军,他们在俄军败局已定之后就陆续退出战场,所有人员和装备均搭乘火车开赴东蒙前线。经过一个星期的努力,他们利用免渡河镇外一个大湖泊建立了临时机场,那个湖泊从湖面一直冻到湖底,冰面极为平整,飞机起降都非常便利。忙碌了这么多天,他们终于可以出击,将成吨的炸弹砸到俄国人头上了! 第613章 梦碎草原4 50公斤级航空炸弹呼啸而下,砸在俄军中间,团团黑红色火球腾空而起,飞溅的奶酪状凝固汽油四下飞溅,被溅到的俄军士兵马上就变成火人,倒地哀号。很多人凄惨地嚎叫着,本能地跑向附近的战友挥舞着双手试图向战友求救,结果将凝固汽油甩到了战友身上,把战友也给点成了火人…… 俄军还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打击,更没有见识过如此可怕的武器,一个个吓得面色惨白,纷纷尖叫着掉头就跑。中国战机俯冲而下,用航空机枪对着地面猛扫,在航空机枪的咆哮中,俄军士兵成片倒下。 吴佩孚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凶狠的秃鹫大开杀戒,嘴巴都合不拢了。半晌,他才挠了挠脑袋,喃喃说:“这些飞机……居然这么厉害?” 嗯,回头一定要向袁宫保建议,让袁宫保想办法从国外进口一些飞机,组建自己的飞行大队! 当第1步兵师先头部队赶到的时候,俄军的攻势已经停止了,他们还是没能攻下十一标的防线,在北洋军的阵地前扔下了堆积如山的尸体。有很多尸体已经给烧成焦炭了,空气中弥漫着烧焦人肉的恶臭味,令人作呕。 战机群将俄军驱逐出战场之后便朝海拉尔那边飞去,将没有用完的航空炸弹和机枪子弹一古脑的倾泄到攻城的俄军头上,直打得他们鸡飞狗跳。 此时的海拉尔已经给打成了一片废墟,一栋还能立着的房子都找不着了,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尽是断垣残壁,俄军和海拉尔边防团就在这片废墟中作着殊死拼杀。边防团的官兵们躲在地道中,俄军不进攻的时候他们就拼命挖掘地道,当俄军攻进来的时候,他们就从地道里钻出来迎战,那数量众多的轻机枪和手榴弹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马克沁重机枪可没办法跟着他们钻地道的。他们总是能出其不意的从俄军身后钻出来,然后用轻机枪猛扫,没等俄军反应过来便已经给打得死伤一地了。而俄军在向废墟深处挺进的时候最好留个神,因为谁也不知道废墟里什么时候会钻出几名投弹手,照着他们投出十几枚手榴弹然后开溜。至于拿着M28狙击步枪的神枪手,更是令俄军痛苦不堪,每天都有一堆人被冷枪射杀,军官总是能优先领到花生米,所以每一支攻城部队,军官的阵亡率都是高得出奇! 但即便是这样,海拉尔边防团也快撑不下去了。 他们只有两千人,而围攻海拉尔的俄军却多达数万,俄军伤亡太大的话可以退下,换一支生力军上来,而他们没有生力军,一支都没有。苦战了大半个月,攻城的俄军固然死伤无数,而海拉尔边防团也减员四分之三,打到现在,只剩下四五百人了。所有人都已经麻木了,他们不再指望有援兵过来支援,不再幻想胜利,纯粹就是为了多活几天而战……死在他们手中的俄军实在太多了,俄军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一旦落入俄军手中,能落个枪毙简直就是大团圆的结局,为了活命,他们必须死拼到底! 今天俄军的攻势特别猛,在很短时间内就占领了四分之三的城区,把残存的边防团官兵挤压到一个窄小的区域,眼看就要把他们赶尽杀绝了。然而天公不作美,就在安颉已经绝望,准备下令所有人上刺刀作自杀式冲锋的时候,一大群战机俯冲布下,先是一通猛射打爆了悬浮在数百米高空中的观测汽球,紧接着,威力巨大的航空炸弹雨点般砸在俄军头上,将大批大批士兵卷入火海之中,烧到他们焦头烂额。 这还没完,数艘飞艇慢悠悠的出现在海拉尔上空,向俄军投下一枚枚250公斤级航弹。隆隆爆炸巨响震散了天空中的云朵,飞砂流火撕裂地面直冲苍穹,俄军士兵就像一堆堆枯枝败叶,被爆炸冲击波裹着狠狠甩出数十米外,沥下一阵阵血雨……面对这从天而降的毁灭性打击,俄军完全不知所措,只能掉头就跑! 安颉用力揉着自己的眼睛,揉了一次又一次,直揉得眼珠子发红。他大笑着问刘星:“老刘,我没看错吧?我没眼花吧?那些……那些……” 刘星嘴唇微微哆嗦着,大笑:“你没看错,也没眼花,那些都是我们元首派来的飞机和飞艇!他们已经歼灭了北满战场的俄军,腾出手来支援我们了!侵入东蒙的俄国鬼子要倒大霉了!” 安颉放声欢呼:“万岁!万岁!” 边防团的士兵们也跳起来举枪对着空中盘旋的飞机放声欢呼:“万岁!万岁!” 飞行员摆动机翅,向这些顽强的守卫者致予崇高的敬意。 马林诺夫斯基瞪着空中那些凶狠的秃鹫,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安德烈中将觉得海拉尔守军已经伤亡惨重,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了,而在南线,黑衣军第1骑兵旅和合成团两路齐头并进,攻势凌厉,所以把攻城的任务交给了马林诺夫斯基,自己带领几万人马去应付那两支机动能力和攻击力都极为强大的部队。马林诺夫斯基此前指挥俄军攻城,被边防团打得灰头土脸,现在总算有机会挽回颜面了,自然是精神抖擞,指挥麾下四个师轮番攻击,不给守军任何喘息的机会。经过一番苦战,总算占领了大半个海拉尔,眼看就能把这座顽强的城市拿下来了,可是,谁知道…… 该死,真是该死! 他黑着脸问身边的参谋:“你们谁有办法把这些讨厌的飞机和飞艇打下来?如果我们继续放任它们肆无忌惮地对着我军轰炸扫射,对士气打击是非常大的!” 参谋们面面相觑,都是一筹莫展。 俄罗斯的航空技术落后西欧不少,现在连西欧国家都还没有找到办法把机枪搬上飞机去,俄罗斯更没有办法,所以他们拿这些飞机和飞艇没辙。总不能把机枪装到汽球上,操纵着汽球升空去扫射那些飞机和飞艇吧?这压根就不现实哇! 一名参谋咕哝:“要是能打一架下来就好了……那些飞机身上肯定有着了不得的秘密,才能拥有如此强大的火力,要是能打下一架,把残骸弄回去研究,我们也能……” 马林诺夫斯基对这些压根就不感兴趣,他只知道这些该死的秃鹫将他的胜利果实给啄走了,简直可恶透顶! 可是,再怎么恨得咬牙切齿也没用,接下来一连几天,这些飞机不断从免渡河镇那边腾空而起,带着杀伤力巨大的炸弹飞抵战场上空,对俄军实施猛烈的轰炸,把俄军炸得死伤惨重,针对海拉尔的攻势几乎陷入了停滞。 比被中国空军投下的炸弹炸得死伤枕籍、几乎每一次攻势都在炸弹的尖啸声中夭折更糟糕的是,黑衣军来了。 是的,黑衣军已经灭掉了罗曼诺夫所部,开始沿着铁路以团为单位,以最快速度开往东蒙。第一个到达战场的就是第1步兵师第1团,当看到大批剽悍的士兵从火车上跳下来的时候,跟俄军苦苦周旋了近一个月的岭西军民无不热泪盈眶。 吴佩孚亲自前往火车站迎接蔡锷————尽管他年纪比蔡锷还大。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可是陆军司令,理论上,全国的陆军都归他管的,而他吴某人只是一个小小的标统,敢怠慢陆军司令,那是嫌命长了。再者,蔡锷指挥大军以一比四的交换比歼灭了七万俄军,这等战绩也让吴佩孚万分佩服,别说去车站接人了,让他在那里等上几个小时他都毫无怨言。 蔡锷一下火车吴佩孚就迎了上来,一个标准的军礼:“司令员好!” 蔡锷打量着他,扬手还礼:“是吴标统是吧?久仰久仰!” 吴佩孚说:“久仰二字可不敢当,末将对司令员倒真的是久仰了!” 蔡锷说:“吴标统客气了,你现在可是我们国家的名人哪!” 吴佩孚一怔:“此话怎讲?” 蔡锷说:“你和曹统制率领八千精兵顶风冒雪跋涉千里,穿越荒原奔袭哈尔滨,一举将这座北方名城拿下,断绝俄军归路的壮举早已登上报纸,海内外同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提起你们第三镇,都要竖起一根大拇指,夸一句‘真男儿’!” 吴佩孚听得心花怒放,只觉得这一个月来吃的苦全都值了。对于一名军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骄傲的?能经历这样的场战争,取得这等荣誉,死了也值了! 两个人边走边聊,朝十一标的指挥部走去。 当得知十一标死伤惨重,连侦察连和警卫连都顶上去了之后,蔡锷皱起了眉头。 吴佩孚马上就察觉到了,有些忐忑的问:“司令员,怎么了?” 蔡锷说:“事情有点难办了。” 吴佩孚说:“原闻其详。” 蔡锷抬头望向远处依然硝烟缭绕的战场,沉声说:“我原本打算让十一标继续坚守,为我军两个主力师的集结争取至少三天时间的,但现在你们伤亡如此惨重,这个计划怕是行不通了!” 第614章 梦碎草原5 吴佩孚迅速抓住了重点:“司令员的意思是,三天之内就会有两个主力师赶到岭西并且完成集结?” 蔡锷说:“是的。黑衣军第1、第2步兵师都已经在哈尔滨休整了几天,现在正陆续上火车,夜以继日的往岭西赶来,最多三天这两个师就能全部抵达前线,并且完成集结,投入到反攻中去了。” 吴佩孚倒抽一口凉气。第1、第2步兵师他是知道的,兵力都超过一万七千人,拥有数十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实力之强,别说在国内,放在全世界也很难找得到对手。两个师加起来就是近三万五千人,从哈尔滨到岭西,足有八百多公里,如此遥远的距离,能在三天内将三万五千人齐装满员的投送到战场上,这样的组织效率,简直逆天了。 他发自内心的庆幸袁宫保当初没有上头,带着他们跟黑衣军干到底,否则现在北洋第三镇是否还存在,真的不好说! 他小心翼翼的问:“如果这两个步兵师顺利完成集结,那么,司令员,你打算怎样展开反击?” 蔡锷说:“北满战场的俄军是怎么完蛋的,吴标统应该有所耳闻吧?” 吴佩孚说:“略有耳闻。司令员采用了空前大胆的战略战术,只用两个精锐步兵团抵挡俄军的疯狂进攻,两个师主力从左右两翼直插俄军后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扶余、榆树,断绝俄军的退路,对俄军形成包围,让俄军欲进不得,欲退不能,最后在我军主力的强大攻势之下全军覆没!”说到这里,他不禁露出钦佩的神色。他自认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物,但是如此大胆的战略战术他是万万不敢用的,光是想想就心惊肉跳! 蔡锷不仅用了,而且大获成功,一把掐住了俄军的七寸,把那七万俄军全部关进了巨大的包围圈中,最终全军覆没。这等勇气,这等指挥能力,他再怎么心高气傲也得写个大大的服字。 蔡锷说:“我打算给他们来个照方抓药。” 吴佩孚眼都大了:“还是大迂回战术?俄军还会吃这套吗?” 蔡锷说:“俄军吃不吃这套取决于我军行动够不够迅速、大胆,只要我军能抢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迂回穿插到位,他们必将陷入慌乱之中,到那时,他们的死期就到了。”说到这里,他皱起了眉头。 这个计划要求负责迂回的部队行动足够的迅速、果断,绝不能拖泥带水。如果第1部队师接手了十一标的阵地,投入到阵地防御战中去,他们就无法全力出击,攻击力度和速度都将大受影响,变数可就大了! 不接手十一标的阵地…… 就十一标现在这样子,还有能力继续坚守吗? 吴佩孚看穿了他的心思,斩钉截铁的说:“司令员请放心,我十一标别的能耐没有,咬咬牙还是可以坚持三天的!” 蔡锷望定他:“吴标统,军中无戏言!” 吴佩孚说:“守不满三天,末将提头来见!” 蔡锷见他如此坚决,露出赞许之色:“若能守满三天,此战,吴标统当居首功。” 吴佩孚说:“扯这些太远了,多给些迫击炮和集束手榴弹才是正经。” 蔡锷说:“管够。” 还真的是管够。当天下行,第1步兵团团属迫击炮营和两个营属迫击炮连就投入到战斗中,用猛烈的迫击炮火力支援十一标,把俄军炸得人仰马翻。至于集束手榴弹,那更是成箱成箱的往阵地运,坚守阵地的北洋军士兵扔到手酸都扔不完。这还不算,十一标那些105毫米榴弹炮原本炮弹得一发发数着打的,现在一车皮一车皮的运过来,炮兵开心地发现,他们每门炮一天打上一百发都打不完这么多炮弹! 这妥妥的就是在拿钱砸人啊! 俄军还不知道黑衣军的王牌部队已经来到岭西了,他们还在按部就班地向十一标的防线发动进攻,试图拿下这些高地,夺取岭西火车站,以断绝中国军队利用铁路增援东蒙的可能。但他们马上就发现不对劲了:坚守这些高地的仍然是那支顽强得不可思议的中国军队,兵力没有变多,但是火力却变得异常凶猛,机枪迫击炮把他们往死里砸,当他们艰难地向上攀登的时候,守军会把一种由数枚手榴弹种合而成的、威力巨大的手榴弹往他们头上猛抡!这玩意儿的威力实在太恐怖了,一枚抡过来,跟砸落一枚76毫米口径高爆炮弹差不多,艰难地往上攀爬的俄军很窝囊的让他们炸得死伤枕籍!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那些可恶的总是携带着炸弹在他们头顶上空盘旋,看到大量人员集结马上俯冲而下,投下炸弹!在这些秃鹫凶狠的攻击之下,俄军连组织进攻都变得越来越困难,作战效率直线下降! 马林诺夫斯基对此极为恼怒,严令各部:“三天之内必须拿下岭西火车站,逾期不克者,军法从事!” 在他的咆哮声中,俄军拼尽全力,顶着飞机炸大炮轰,向十一标的阵地发动一次次进攻,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毕竟谁也不想上军事法庭。 可惜,严厉的军法消灭不了中国军队那猛烈的火力,俄军一次次不计代价的进攻,除了在中国军队的阵地前留下一堆堆死尸之外,再无别的收获。马林诺夫斯基越发的恼怒,下达的命令一道比一道严厉,然而,却无济于事。 在血腥的厮杀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为久攻不克而恼怒万分的马林诺夫斯基并不知道,中国军队正利用沙俄耗费巨资修的铁路,以惊人的速度往岭西集结,俄军的攻势越来越猛,然而,距离胜利却越来越遥远…… 四月四日,也就是黑衣军第1步兵师第1团抵达岭西的第二天,李思明就接到了一份长达两千多字的电报。在这份电报里,蔡锷详细的阐述了自己的作战计划,简单的说,他打算利用俄军严重依赖铁路补给的弱点,再给俄军来一次迂回侧击,先截断俄军的补给线,再慢慢收拾俄军主力。计划很缜密,也很大腥,胆子小一点的人光看着就会心惊肉跳。不过,李思明仔细研究一番之后,迅速批准了。 然后便着手处理跟奥斯曼帝国的那档子事……换句话说,他现在没有空去管前线的事情,蔡锷自由发挥就是了。 在李思明回到北京后的第三天,息南大使就向他递交了一份由奥斯曼帝国苏丹亲自署名的文件。在这份文件中,奥斯曼苏丹提出愿意在死海边划出一块面积达一千平方公里的土地租借给中国,允许中国在那里建化肥厂,租期为五十年;同时又允许中国在约旦开采磷矿、铜矿,在税收和政策扶持方面都给予巨大的便利。 条件是中国帮他们对付意大利。 1911年9月,意大利跟奥斯曼就在利比亚大打出手了。跟原本历史上奥斯曼在利比亚兵微将寡、被意大利按着打不一样,这次奥斯曼帝国下了血本,调集了整整六万大军,跟来犯的意大利军展展开惨烈的血战。现在地球人都知道利比亚有石油,而且储量极大,只要能占领利比亚,便能获得源源不断的石油收益,对于财政极度紧张的奥斯曼帝国来说,这一点至关重要,但凡有一线希望,他们都要保住利比亚,绝不放手! 于是,来势汹汹的意大利一脚踢上了铁板,在班加西登陆后不久就遭遇奥斯曼军队的猛烈攻击,一场血战后,意军死伤近四千人。 这下意大利彻底火了。他们原本以为自己调集了十几万军队,形成泰山压顶之势,应该能把土耳其人吓住,迫使其主动放弃利比亚,没想到土耳其人不仅没有被吓住,还主动向他们发动进攻,让他们死伤惨重,这让他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于是,他们很快就全线发动进攻,两支大军就这样在黄沙飞扬的利比亚展开了殊死搏杀。 一开始,奥斯曼军队凭借着熟悉地形,适应当地气候,接连取得了几次胜利,杀伤甚众。但是很快,意军在兵力上的巨大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他们的总兵力是奥斯曼军队的三倍。装备落后、连军饷都不时拖欠的奥斯曼军队哪里顶得住这么多意大利军队的疯狂进攻?很快就开始败退了。尽管恩维尔帕夏亲自来到前线督战,苏丹也不止一次发表讲话,要求军队拿出奥斯曼男儿的勇气来,不要给祖辈丢脸,可还是无法扭转颓势。当中国军队在北满战场暴揍俄军的时候,在利比亚战场,奥斯曼帝国军队已经丧失了战略主动权,只能困守的黎波里、米苏拉塔等少数几座大城市和一些要塞,再也没有能力与意大利军队在野战中争雄了。 明眼人都知道,如果奥斯曼帝国不能迅速调派更多军队驰援利比亚,他们很快就会失去这片流淌着黑色金子的土地。然而,现在四面楚歌的奥斯曼帝国,根本就拿不出更多的军队来,他们只能寻找外援了! 貌似很能打的中国一下子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第615章 梦碎草原6 此时,在利比亚工作的中国工人多达一万,而且在法国人的协助下,成批成批的从摩洛哥跑过去,使得在利比亚境内的中国工人人数一直在增加。这些工人…… 关注过摩洛哥危机的人都不会天真到以为他们只是纯粹的工人。不夸张的说,那纯粹就是一支打着工人的旗号的、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且有着严密的组织的军队,一支军队该有的东西他们通通都有,只差一身军装而已! 一开始,奥斯曼帝国并没有给予这些武装工人太多的关注,意大利人那咄咄逼人的攻势就够他们焦头烂额的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一帮受法国人的招募,跑到利比亚讨生活的工人?直到他们在战场上连连吃瘪,而中国军队在北满战场暴打俄军,显示出强劲的战斗力,奥斯曼帝国才把目光投到了那些为法国人工作的中国工人身上。他们饶有兴趣的查了一下这些工人在摩洛哥危机中协助法军剿灭摩洛哥游击队的战绩,顿时两眼放光: 这哪里是普通的工人?这分明就是一支戴着安全帽的军队啊!恩维尔帕夏率先提出了招募中国工人,建立一支外籍军团协助帝国军队对付意大利人的计划,这一计划在国内得到了积极响应,奥斯曼苏丹亲自在外交文书上署名,要求息南大使尽快办妥,帝国现在极度需要兵员! 所以李思明一回到北京,息南大使便黏了上来,开口闭口都是:老大,现在我们战线吃紧,拜托你让我们从你的工人队伍里招点兵吧! 李思明对此却是浓厚的没兴趣。倒不是他不想捏捏意大利这个软柿子,实在是时机不对。他现在已经把沙俄这么个实力强劲的列强得罪死了,接下来他还会把日本得罪死————因为他不打算还南满铁路的控制权还给日本了。要知道,日俄跟英国是穿同一条裤子的,把日本和沙俄都给惹了,天知道英国这个老阴逼会在后面玩什么诡计,现在他可是压力山大,哪里还有力气去管意大利跟奥斯曼这档子破事?所以几次跟息南交谈都是打着哈哈,把这事给应付过去算了。 他不感兴趣倒不要紧,可息南却不能消极应对。现在利比亚战场的局势对他们非常不利,意大利跟打了鸡血似的疯狂进攻,他们别说还手,连招架都很乏力了,而国内根本就抽不出更多的兵力前去支援,再这样下去,输掉这场战争是迟早的事情,那些剽悍善战的中国工人,已经成了奥斯曼帝国的救命稻草了!所以息南把报酬一加再加,从一开始的单纯拿钱雇佣变成了在约旦划一块地租借给中国,李思明怀疑要是他继续钓着对方的胃口,对方发狠了,把整个约旦都租借给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李思明有点无奈:“你们好歹也是有几千万人口的大国,怎么连几万军队都拉不出来?你们还没有弱到这个地步吧?” 息南苦笑:“我们哪里有几千万人口?撑死也就两千万。” 李思明说:“两千万人口也足够你们动员起几十万大军了啊,怎么会如此窘迫?” 息南睨了他一眼:“元首阁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李思明说:“真不知道。” 息南说:“我国目前拥有的两千多万人口里,有一千万是阿拉伯人。” 这下李思明秒懂了。 此时的奥斯曼帝国确实有两千多万人口,但阿拉伯人就占了一千万,然后还有相当一部份是亚美尼亚人,以及土耳其化希腊人————凯末尔就是土耳其化希腊人中那个最靓的仔,最核心的人口,也就是土耳其人,也就一千万出头。听着挺多的对吧?可问题是,现在的阿拉伯人早已不是公元七世纪时那个拳打突厥脚踢东罗马,跟大唐在西域争雄的沙漠雄狮了,早在蒙古人攻入巴格达之前,阿拉伯人就已经从凶猛嗜血的雄狮退化成了病狮,蒙古人马踏巴格达之后,他们进一步从病狮退化成了病猫。贴木儿大征服和奥斯曼帝国崛起这一系列惊心动魄的壮丽征程,这火星撞地球般的激烈碰撞,也没能唤起这个民族的血性,他们依旧是得过且过,征服者来了,老实交税便是,哪里还有半点千年前横行欧亚非大陆的雄姿? 对于奥斯曼帝国来说,这一部分人口是没有用处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从这部份人口身上获得帝国急需的资源,比如说兵员、税收等等。兵员?阿拉伯人都软弱成这个鬼样了,让他们去当兵,那跟给敌军送人头有什么区别?至于税收,阿拉伯帝国崩溃之后,中东地区的经济也随之大倒退,阿拉伯人穷得要命,就算奥斯曼帝国的总督把地皮都刮去三尽,也搜刮不出多少东西来。没辙,奥斯曼帝国只好放任自流,不征兵,少收税,只要阿拉伯人别给他们整出什么妖蛾子来就行了。 阿拉伯人靠不住,那么,亚美尼亚人和希腊人呢? 不好意思,奥斯曼帝国对这部份人口从来就没有放心过,谁叫希腊人和亚美尼亚人都是信奉基督教的?信仰都不一样,能靠得住才有鬼了。 奥斯曼帝国真正能够依靠的,也就那一千万出头的土耳其人,这一部份才是奥斯曼帝国的核心人口。一千万人口,如果搞极限动员的话,确实可以动员起一百多万军队来,别的不好说,至少怼意大利是没问题的。可问题是奥斯曼帝国的对手可不止意大利这一个,博斯普鲁斯海峡对面那帮邻居,没一个消停的!塞尔维亚在搞大塞尔维亚主义,希腊在搞泛希腊主义,保加利亚在玩大保加利亚主义,就连阿尔巴尼亚这个垃圾也在上窜下跳,努力刷着存在感!这些国家都跟土耳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都眼巴巴的盯着海峡对面这座矗立了千年之久的名城,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攻入伊斯坦布尔!有这群饿狼盯着,奥斯曼帝国哪里敢实施总动员,全力以赴去跟意大利死拼!防这帮饿狼都来不及呢! 都说十个手指头按不住十只跳蚤,奥斯曼帝国现在是在用一个手指头按十只跳蚤,别提多苦逼了。 弄清楚了奥斯曼帝国目前的困境之后,李思明心里有数了:“怪不得你们一直都不敢向利比亚增兵,原来是无兵可增了。” 息南苦笑:“谁说不是呢?元首阁下,现在我们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候,你给予我们的每一名士兵,每一发子弹,我们都铭记在心,将来十倍百倍的报答你,请你看在我们是盟友的份上,帮我们一把!” 李思明两手一摊:“我倒是很想帮你们,但是力不从心啊。中国是一个弱小的国家,我们应付一个俄罗斯就已经够吃力了,再跑到万里之外跟意大利开战,那跟找死没有任何区别!” 息南说:“用不着你们跟意大利开战,只要你允许我们从中国工人中间招募雇佣兵就可以了。” 李思明说:“对于意大利来说,这没有任何区别。他们说过了,只要有中国人出现在奥斯曼帝国军队的队伍中,就等同于中国向意大利开战了……我们冒不起这样的险。” 他说的一点也不夸张,意大利确实放出了这样的狠话。意大利军队窝囊归窝囊,但毕竟图谋北非已久,准备工作早就做足了,不像德国,看到有机会就跑去插一脚,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准备好。中国武装工人在摩洛哥大战游击队一事,意大利自然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还早早就做好了准备。早在二月份的时候,意大利方面就向李思明提交了一份外交照贴,用强硬的语气指出他们要跟土耳其人开战,希望中国严守中立,不要干涉。如果让他们在土耳其军队里看到任何中国面孔,就等同于中国向意大利开战,意大利将把中国当成敌人,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换平时,李思明肯定要想办法让意大利人吃点苦头的,让他们知道喇叭是铜锅是铁,可现在不行。中国跟沙俄的战争进入到了最关键的阶段,日本又蠢蠢欲动,英国更是躲在后面,用阴险的目光盯着中国……在这种情况下,真的不适宜再跑到北非去跟意大利干仗了。 息南再三劝说,始终无法说服李思明。李思明反倒热情洋溢的向他推销迫击炮,声称这种火炮可以成倍的提高步兵的火力,有了它,意大利人想要在战场上占到便宜,那简直是痴心妄想。息南也知道想在短时间内说服李思明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了,好在迫击炮在战场上的表现确实很优异,能大量采购到这种轻便且火力凶猛的火炮也算是一大收获,于是一番讨价还价后,奥斯曼帝国斥巨资从中国进口一百五十门120毫米口径迫击炮和三百五十门82毫米口径迫击炮,首批交付一百门,剩下的在六个月之内全部交付完毕。 迫击炮开始走出国门,走向世界了…… 第616章 梦碎草原7 签下了一张军火大单,狠狠的赚了一大笔,李思明开心的不得了,脸上的笑容是怎么掩盖都掩盖不住了。 可惜,可怜的息南真的高兴不起来。奥斯曼帝国现在缺乏先进的武器装备,这是真的,但他们最缺的还是英勇善战的士兵。在跟奥斯曼帝国有外交关系的那些国家里,只有中国能够为他们提供大量的兵源,可中国不愿意,这让他极为郁闷。 不光是息南郁闷,连德国方面也挺郁闷的。克洛维公爵找上门来,劝说李思明:“元首阁下,意大利动员了十几万大军,咄咄逼人,大有一口吞下整个利比亚的气势。你在利比亚的利益不少吧,真的不打算管一管?” 李思明放了个白眼:“我说意大利人还是你们的盟友呢,你们就这么盼着他们倒霉?” 克洛维公爵嘿嘿笑了两声,不说话。 意大利是不是德国的盟友?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早在俾斯麦时期,拉拢意大利做自己的盟友就是德国外交战略中极为重要的一环。在普奥战争中,普鲁士和意大利联手围攻奥匈帝国,尽管意大利被奥匈帝国打得落花流水,寸功未立,没有帮上任何忙,但普鲁士为了拉拢他们,还是在胜利之后把奥匈帝国在亚平宁半岛的地盘划给了意大利,作为他当自己盟友的奖励。此后数十年,意大利跟德国的关系一直都十分微妙,德国给的好处多,意大利就充当他们的忠实盟友,给的好处少了,立刻就投入英法的怀抱,反复横跳,玩的别提多开心了。而脾斯麦异常的淡定,意大利向英法靠拢,他就在奥匈帝国身上发力,毕竟奥匈帝国跟意大利有着非常尖锐的矛盾,做梦都想找个机会狠狠的收拾意大利;如果意大利回来了,奥匈帝国反倒想向英法靠拢,那他就大力扶持意大利,让意大利去找奥匈帝国的麻烦……同时还对英法保持强有力的威慑,确保英法都不敢赶着趟浑水。于是奥匈帝国和意大利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尽管撕不撕还会冒出要向英法靠拢的声音,却始终难成气候。 俾斯曼下台之后,德国继续秉承他拉拢意大利和奥匈的外交方针,大力拉拢意大利和奥匈帝国。奥匈帝国跟英法矛盾重重,注定是没有办法做盟友的,所以跟德国一条心;至于意大利……仍然在反复横跳中,名义上加入了同盟国,跟德国是盟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如果德国不能给他们足够的好处,或者英法方面给予的好处更多,他们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投入协约国的怀抱。对于这么个反复横跳的盟友,德国方面也挺头疼的。 李思明单刀直入的问:“对于意大利出兵利比亚这件事,德国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克洛维公爵说:“德国的立场?德国没有立场。” 李思明眼都大了:“没有立场?没有立场是什么活见鬼的立场!” 克洛维公爵说:“没有立场的意思就是,不管是意大利还是土耳其取胜,我们都乐见其成。” 李思明眼瞪得更大了:“还能这样子玩!?” 克洛维公爵一脸无奈:“我们也没有办法,土耳其和意大利都是德国的盟友,德国不管帮哪边都会得罪另一边,所以干脆两不相帮。” 这下李思明懂了,这不就跟中国在联合国经常投弃权票差不多嘛!帮哪边都不对,所以干脆哪边都不帮,老子直接弃权,两不得罪! 但他有一点还是没想明白:“那为什么你还一个劲的煽风点火,希望我教训一下意大利?不是说好了两不相帮吗?” 克洛维公爵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们的钻井队已经在你圈定的区域钻出了两口高产的自喷井。” 李思明:“……” 好吧,这样说他就明白了。 经过一番鸡飞狗跳的忙碌之后,德国和奥斯曼帝国联合勘探队终于在摩苏尔地区成功的钻出了两口产量极高的自喷井,第一天就喷出了将近2000吨原油。那两条冲起老高的油龙用强有力的事实告诉德国人:这一区域有着极为丰富的石油资源,只要他们愿意投入成本去开采,优质的原油将用之不尽,取之不竭! 德国一直都非常重视跟奥斯曼帝国的合作,他们极力推行的从柏林到巴格达的2B铁路就是最好的证明。一开始,德国如此看重跟奥斯曼帝国的合作,是因为利用奥斯曼帝国作为跳板可以威胁到处于英国控制之下的苏伊士运河,一旦瘫痪了苏伊士运河,英国将难以继续从印度乃至整个亚洲获得资源,这将极大的削弱英国的国力。现在在奥斯曼帝国的地盘又发现了极为丰富的石油资源,这个西亚病夫的战略意义越发的重要了,德国当然要想方设法拉拢他们。既然奥斯曼帝国这么在意利比亚的得失,德国就想办法在不得罪意大利的情况下帮他们一把,把人情做足,甭管最终能不能保住利比亚,奥斯曼帝国都会念他们的好。 谁说德国的外交很烂来着?至少在李思明看来,德国的外交非常灵活而且务实嘛! “既然这么想帮土耳其人教训意大利,你们直接派一些退伍老兵过去不就得了?”李思明说。 克洛维公爵说:“那不行,会把意大利给得罪死的。” 李思明耸耸肩膀:“那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愿意为了万里之外的土耳其去得罪同样在万里之外的意大利呢。” 克洛维公爵说:“我这不是碰碰运气嘛!” 李思明直翻白眼……神他妈碰运气。 聊了半天,克洛维公爵摸清楚了李思明的态度:这个家伙的底线就是他在利比亚油田的利益,只要意大利人没有威胁到他在利比亚油田的利益,就算意大利跟土耳其把脑浆子都打出来,他都不会插手的。 这样的立场对德国来说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德国跟中国关系很好,如果中国真的为了油田把意大利给暴打了一顿,意大利跑到柏林来告状,德国还真的挺为难的。当然,这只是第一层,第五层在于,中国跟法国的关系同样很不错,如果中国为了保住他们跟法国人合作开发的油田把意大利给暴打了一顿,中法关系只会越发牢固,这对于德国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看似置身事外的德国,其实也是在三个鸡蛋上跳舞,踩烂哪个都不成……阎老西深有同感。 但有一点是很明确的:德国的天平向土耳其人倾斜了。跟拥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和极其丰富的石油资源的奥斯曼帝国相比,意大利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弄明白了这一点,李思明心里有数了,低说:“公爵,有时候左右逢源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既然你已经明白哪颗棋子更重要了,就应该果断把筹码押上去,免得错失良机!” 克洛维公爵苦笑:“我倒是想,可问题是国内不允许。”深深看了一眼李思明,“如果条件允许,还是帮帮土耳其人吧,毕竟我们是要一起做生意的!” 李思明漫不经心的说:“行,我给你个面子,如果意大利做得太过份了,我会出手帮土耳其人一把。” 他指的太过份了,自然是指意大利人威胁到锡尔油田。意大利人就是冲着锡尔油田去的,而中国同样非常看重自己那份石油,如果意大利人一意孤行要占领油田,中国势必要动刀子。 克洛维公爵对此颇为满意,就此告辞,安慰息南大使去了。 刚送走了这个老奸巨猾的死老头,皮瓦尔的电报又到了。这只大松鼠在电报里直截了当的指明:意大利人的兵锋已经逼近锡尔盆地,大有一举占领油田之势,而法国政府到现在都还没有下定出兵利比亚,把意大利人撵走的决心,所以他希望一旦意大利人向油田发动进攻,油田的中国工人能够配合守卫油田的法国外籍兵团坚守油田,为法国调兵遣将争取时间。 法国政府迟迟没能下定出兵利比亚的决心,自然是忌惮意大利的老大,德国。去年摩洛哥危机,法国在英国的全力支持之下逼退了德国人,保住了摩洛哥,但过程也是万分凶险,再来一次的话,他们都不敢保证自己还有这个勇气冒着开战的危险跟德国硬扛到底。现在德国两个小弟在利比亚为争夺法国的油田大打出手,法国如果出兵的话,德国会不会跟着出兵?如果德国出兵,英国是否还会像摩洛哥危机中那样,全力支持法国?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了,法国不敢赌。 李思明看完电报,笑了笑,让人给皮瓦尔回电:“中国工人武装队伍将誓死捍卫锡尔油田。” 然后又给远在利比亚的蒋清扬发去一份电报:“倘若意大利军队向锡尔油田发动进攻,你必须用一切手段将其击退,油田绝对不能丢!” 蒋清扬的回复言简意赅:“明白。” 第617章 梦碎草原8 在李思明忙着处理因为利比亚危机引发的那一大摊子破事的时候,在遥远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上,中国与俄国之间的战争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而且越发的惨烈。 这是一场双方都不能输的战争。 对于沙俄而言,输掉与日本人的那场战争,海陆两军双双被重创,早终被赶出已经大部落入自己手中的满洲,这对于他们的大战略和国家威慑力来说都是一次重创。日本人踩着累累尸骨跻身一流列强之列,而沙俄,只能躲回雪窝子里舔伤口,战败造成的负面影响直到现在都没有消除。新生的中国在外交方面咄咄逼人的态度给了他们再次染指满洲的机会,他们在英国的默许之下悍然挑起战端,出兵满洲,试图重新将这片沃土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然而…… 他们却失算了。新生的中国尽管国力孱弱,却在那位年轻的国家元首的带领下走出山海关,倾尽举国的精兵强将在冰天雪地的满洲迎战来势汹汹的俄军,一战歼灭了七万俄军,把战火烧到了俄国的远东边疆区!这样的结果就像一记耳光,重重的扇在沙俄的脸上,扇得他们眼冒金星。此时中国军队已经俄国在东北的据点扫荡一空,把战线一直挺到了黑龙江南岸,随时可能渡江攻打沙俄在黑龙江北岸的城镇,一支中国军队干脆就血洗了沙俄在兴凯湖平原的所有村落和城镇……这一切都让沙俄倍感屈辱。过去两百年,从来都只有沙俄打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试过被人打进老家来了?也就拿破仑那么逆天,一路长驱直入打进莫斯科,但当时的法军可是全世界最强大的军队,输给法军他们无话可说,全世界也不会说什么。而中国军队,一直以来都是充当列强的沙包,简直是弱鸡的代名词,输给中国军队,那算什么? 所以沙俄发狠了,在欧洲的精锐部队源源不断地往远东地区调派,要不是有德国和奥匈盯着,搞不好他们还要实施战争动员!他们就是要让中国知道,惹怒了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而中国更输不起。过去七十年,整个国家被列强当成沙包反复狂扁,那么多场对外战争几乎无一胜绩,这些耻辱几乎压跨了整个国家,整个民族,很多人都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生来就比别人弱,生来就应该低人一等。好不容易在北满那边取得了一场大胜,民心士气稍振,如果输掉了…… 整个国家,整个中华民族都将被打入无底深渊中,想要挣扎出来,那恐怕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谁都输不起,谁都没有后退的余地,就只能咬紧牙关把每一分力量都用上,拼尽全力击败对手,直到对手认输为止。 这就注定了这场战争无比的惨烈。 在中国空军强有力的压制之下,俄军无法实施空中侦察,自然也就看不到那一列列满载着兵员和物资,轰鸣着驶入岭西火车站的列车了。不过马林诺夫还是通过一些不怎么起眼的迹旬,判断出中国军队的援军已经抵达岭西,在东蒙的俄军高度紧张起来。 这可是以摧枯朽之势歼灭了整整七万俄军,把战火烧到了俄国本土的精锐之师!俄军围攻海拉尔已将近一个月,被这座顽强的城市拖得筋疲力尽,又让第1骑兵旅和合成团凌厉的攻势整得晕头转向,士气渐渐低落,在这种情况下迎战气势如虹的中国军队精锐,他再怎么狂也是心里直打鼓。所以他顾不上海拉尔这边了,扔下一句“不惜一切代价在三天之内拿下这座城市”,便带领一大票参谋跑到岭西这边来督战,指挥俄军不计代价地向据守岭西防线的中国军队发起疯狂的进攻。 迎战他们的仍然是已经让他们打得伤筋动骨了的北洋第三镇十一标。十一标从哈尔滨开赴前线的时候足有三千余人,打到现在只剩下一千出头了,很多原本需要一个连防守的防线现在只有一个排在守。可即便是这样,面对俄军那潮水般的攻势,他们仍然坚守死守不退,用猛烈的机枪和迫击炮火力回敬着俄军。 黑衣军虽然没有接手十一标的防线,但是空军却不断出动,对着俄军展开轰炸、扫射,以支援正在苦战中的北洋军。凌厉的空中打击给俄军制造了巨大的麻烦,他们很多次进攻还没有摸到北洋军的战壕就已经被从天而降的炸弹给砸垮了。一位俄军团长愤怒地对马林诺夫说:“那些飞机给我们制造的麻烦远远超过了一个步兵师!” 这些飞机不仅疯狂轰炸向高地进攻的俄军,还会沿着铁路低飞,攻击向岭西前线输送弹药物资的俄军车队,甚至是开赴前线的俄军步兵。俄军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模式的攻击,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应付,在这些飞机疯狂轰炸扫射之下死伤惨重,铁路两侧尸骨如麻,俄军人心惶惶。 北洋军在高地攻防战中还大量使用了爆破筒。这玩意儿十几斤重一根,里面塞满了炸药,拉火后顺着山坡滚下去,炸起来那叫一个惊天动地。看着那一根根冒着烟顺着山坡滚下来的爆破筒,看着被炸得满天乱飞的俄军士兵,俄军军官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步兵能够使用的武器是如此之多,他们这种完全依赖步枪和刺刀的打法实在太过落后了。 那劈头盖脸砸下来的手榴弹也让俄军胆寒。在他们奋力往上攀登的时候,北洋军总是居高临下,人手一筐手榴弹照着他们猛甩,而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抢在手榴弹爆炸之前将它踢开,或者捡起来扔回去。当然,捡起手榴弹扔回去的人比较少,因为这玩意儿太危险了,谁也不知道它会什么时候爆炸,好多人就是在检起手榴弹的瞬间被炸得粉身碎骨。比单枚手榴弹更加要命的是集束手榴弹,这玩意儿由五六枚手榴弹组合而成,死重死重的一捆,居高临下扔的话可以扔很远,但处于仰攻状态的俄军想把它扔回去可就难了,只有挨炸的份! 俄军百般进攻,北洋军百般防守,每一个山头都变成了一台血肉磨坊,将两军士兵成批成批的磨成肉浆。俄军的伤亡尤为惨重,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俄军士兵的鲜血。 十一标的伤亡同样惨重,好些军官向吴佩孚怒吼:“再这样打下去,我们十一标就彻底完了!我们还是退下去让黑衣军来守吧!” 吴佩孚也不作声,只是把指挥部搬到了主高地上,用实际行动告诉全体官兵:要退你们退,我吴某人是绝对不会退的! 他的大老板曹锟也下了死命令:“不准后退!就算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给我死死的钉在高地上!” 曹锟倒不是不心疼自己的兵,实在是没办法。北满之战,黑衣军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北洋军伤亡不在黑衣军之下,但只能充当配角,这对北洋集团是相当不利的。岭西之战,十一标虽然死伤极其惨重,但是如果能撑到黑衣军完成集结并且发动反攻,一个头功是跑不了的,这对扩大北洋集团的影响力极其有利。曹锟也想开了,不就是兵么?只要能拿下头功,有的是优秀青年抢着参军!等仗打完了,把地一分,将民兵制度搞起来,苦心经营两年,要多少人马拉不起来? 现在真的不是心疼部队伤亡大的时候! 不管是国家大义还是集团利益都要求第十一标死守到底,第十一标也没得选了,只能咬牙死撑。好在有黑衣军强大的火力支援,更有用不完的弹药,仗打得虽然很苦,却也不是坚持不下去。 令人诧异的是,这支部队从原本的三千余人拼到不满一千人了,居然没有出现逃兵!这让俄军感觉匪夷所思,严重怀疑跟他们对线的不是中国军队。 其实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只要熬过这三天,这一战的头功就归第十一标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们将获得极高的荣誉和极为丰富的奖赏,几辈子都吃不完的那种,当兵的,图的不就是这个么?只要熬过三天就能得到这一切了,当然是咬紧牙关熬下去啦,这个时候当逃兵?那跟在袁宫保即将攻入紫禁城之际叛逃到满清阵营有什么区别? 人可不能蠢到这种地步。 蔡锷也没有浪费第十一标用无数人命换来的时间,他以惊人的效率集结他的军队,并且制订作战计划。他甚至亲自搭乘一架双座战机前去侦察,将方圆数百里的每一座山,每一条河都牢牢刻在脑海之中。短短三天,一个堪称胆大包天的作战计划便已经成型了。 同样,短短三天之内,黑衣军第1、第2步兵师便全数抵达岭西并且完成了集结,带顺便将北洋第三镇一千多名补充兵给送到了前线。正是靠着这些补充兵,第十一标才勉强维持着战线,不然的话,他们再怎么顽强也挺不过这三天的。 得知黑衣军第1、第2步兵师已经完成集结,后面还有近十个师的部队源源不断地赶来之后,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合过眼的吴佩孚一头栽倒在战壕里,呼呼大睡。 第618章 梦碎草原9 四月十日,岭西上空乌云密布,天色阴沉异常。 在前线指挥部里,第1、第2步兵师团以上军官危襟正坐,肃然听令。 蒋方震现在正在哈尔滨,负责十几万大军和海量物资的统筹、运输工作,来不了,所以蔡锷只能身兼司令员和总参谋长二职,忙得不可开交。几天下来,这位年轻的司令员眼里就布满了血丝,声音中透着疲惫,但目光却越发的锐利。 “目前,俄军正在疯狂进攻岭西和海拉尔,尤其是海拉尔,大半城区已经沦陷,原本两千人的守军,现在只剩下三四百人,撑不了多久了。”蔡锷指着地图,迅速讲解着自己的计划,“在岭西,俄军总兵力为两万到两万五千人,疯狂进攻第十一标据守的防线,试图占领火车站,堵死我军增援海拉尔的大动脉。另外,据飞艇侦察的结果,现在每天都有十几二十列军列从满洲里入境,为东蒙方向的俄军送来海量的兵员和物资,其中不乏从欧洲调来的精锐部队。” “形势危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众将领无不肃然。 是的,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沙俄在过去几个世纪无休止的扩张中将自己的动能消耗得差不多了,整个国家的战争机器就跟生了锈似的,战术战略严重僵化,反应迟缓,战斗力只能算是二流。但是,他们毕竟是世界级强国,那生了锈的战争机器一旦成功启动,所爆发出来的力量仍然是令人胆颤的。他们现在必须跟沙俄抢时间,能抢在沙俄的战争机器完成启动之前击败东蒙战场的俄军,这场战争他们便可以大获全胜,反之,后果难料! “时间非常紧迫,注定我们不得不兵行险着。”蔡锷说,“我知道,现在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巩固岭西防线,等待后面的主力上来,以泰山压顶之势击垮岭西战场的俄军,一路推到海拉尔去,这种仗打起来不费劲,也不会有太大危险。我个人很喜欢这种不费脑子的仗,真的。” “但是,我们没有时间继续留在这里等待后面的主力部队了,必须立即发动反击!” “林鹏!” 林鹏起立:“到!” 蔡锷指着地图上代表岭西俄军的箭头:“我命令你,马上带领第2步兵师从岭西山口杀出去,向俄军发动进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击溃他们,为第1步兵师扫清障碍!” 柳晟昂然说:“保证完成任务!” “贺云鹏!” 贺云鹏起立:“到!” 蔡锷盯着他,沉声说:“第2步兵师击溃岭西俄军之后,你马上率领第1步兵师主力驰援海拉尔,务必于二十四小时之内赶到,解海拉尔之围!” 贺云鹏说:“明白!” 马成和周迪两个也在场。他们原本在海拉尔南线跟俄军杀得难分难解的,但蔡锷派出两架双座飞机,把他们接了过来,参加这一重要的军事会议。蔡锷当然不会漏下他们,对马成说:“第1骑兵旅继续保持攻势,牵扯南线俄军的注意力,但不要跟他们缠斗,一定要确保全旅的机动能力,牢牢掌握战场主动权。” 马成笑:“这个我拿手。” 周迪问:“司令员,我们团的任务呢?” 蔡锷说:“合成团撤出战斗,找个地方休整,等待新的命令。” 周迪愕然:“现在?撤出战斗?” 蔡锷问:“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现在合成团正跟俄军两个师打得难分难解呢!那两个师在数量颇为可观的骑兵部队的配合下一次次向合成团发动进攻,但合成团仗着自己拥有大量卡车,始终跟他们保持不即不离的态势,让俄军看得见,打不着,还得小心提防着别让他狠咬一口。如果合成团撤出战斗,那么所有的压力就集中到第1骑兵旅身上了,第1骑兵旅承受得住吗? 虽然心里很是担忧,但周迪还是选择了服从命令。他知道蔡锷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让他们撤出战斗的,肯定有更重要的任务等待着合成团,只是现在还不方便透露,所以…… 服从命令就是了。 蔡锷从容调兵遣将,他的计划详实而清晰,每一个团,甚至每一个营应该怎么用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下完命令之后,他让将领们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提问,他耐心解答。这倒是违反了不少古代兵家的至理名言,中国不少古代兵家都认为作战计划这种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只有最核心的那几个将领知道,非核心的将领只管服从命令就行了,不必知道全盘计划的。他反其道而行之,要让每一位团级军官都知道全盘计划,以及自己那个团在全盘计划中的作用,自己应该做什么。这样做有好也有坏,好处是方向清晰,所有军官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坚决执行就是了,不会打起来之后像瞎子一样乱打一起,一塌糊涂;坏处则是一旦出现叛徒,全盘计划就泄露了,后果不堪设想。 古代兵家不愿意让太多将领知道自己的计划,就是出于保密方面的考虑。 但蔡锷选择了相信这些将领。这是整个黑衣军中最优秀的一批军官,他们是不会背叛国家,背叛黑衣军的。 马成和周迪开完作战会议之后立即搭乘飞机返回南线,继续指挥部队与俄军厮杀。黑衣军第2步兵师则全师前移,刺刀出鞘子弹上膛,焦急地等待着反击的命令。 蔡锷亲自来到前线,用望远镜观察着俄军的动静。 俄军似乎嗅到了不祥的味道,开始收缩兵力,挖掘战壕了。他们没能拿下第十一标死守的防线,岭西地区最重要的制高点全部在中国军队手中,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中国军队看得一清二楚,中国军队在制高点上架起120毫米口径重型迫击炮,不断将炮弹打到他们中间去,给他们制造着伤亡和混乱。 当然,马林诺夫此时还不知道形势有多严峻。他只知道中国军队的援军上来了,却不知道上来的是两个拥有这个时代最强大的火力和最先进的步兵战术的步兵师,这两个步兵师足以将东蒙俄军的战略部署搅得一塌糊涂。 马林诺夫同样在用望远镜盯着中国军队的防线。 可惜,除了那一个个被炮火打得跟马蜂窝一样的山头,他什么也看不见。他问身边的参谋:“你们说,中国人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参谋们都是摇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马林诺夫皱着眉头说:“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有十几万中国军队正朝着东蒙草原杀过来,只是……到底有多少人已经抵达前线,抵达前线的是哪些部队,我们都一无所知。这种感觉,真的太被动了!” 一名参谋建议:“要不我们派一架飞机进入山口去实施侦察?只要有一架飞机进入山口,并且拍下一些照片送回来,我们马上就知道有多少中国军队抵达前线了!” 马上就有人反驳:“你疯了?你是嫌我们损失的飞机还不够多吗?” 这几天俄军派出不少飞机,试图飞越被中国军队变成了峰窝一样的要塞的高地群,对免渡河一线实施侦察,以便弄清楚中国军队到底有多少兵力抵达了战场。只是,每次他们的飞机刚接近山口,马上就被争先恐后扑过来的中国战机击落。那些中国飞行员不讲武德,没有半点骑士精神,向没有武装的侦察机发动攻击也就算了,还是好几架围攻一架,直到将俄军侦察机凌空打成火球为止!于是,俄军的空中侦察行动变成了送死行动,去一架被打掉一架,有去无回。现在听说还要派飞机去侦察,马上就有人反对了。 那位提出要实施空中侦察的参谋说:“我们确实是损失了一些侦察机,但只要能成功实施侦察,损失再多飞机也是值得的!” 反对者说:“我们的飞机都是没有武装的,而敌军的飞机连机枪都有,让他们跑到岭西火车站一带侦察,跟让他们去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马林诺夫皱着眉头,正想说话,突然,山口中传来一阵滚雷般的轰鸣声,紧接着就是重炮炮弹飞行的尖啸,一排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炮弹化作团团火球从空中翻滚而下,砸在正在挖掘战壕的俄军中间……一堆堆俄军士兵就像被狂风扫中的树叶,在一声惨叫中飞爆炸冲击波扫出十几米开外,沥下一阵阵血雨。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每一发炮弹爆炸都意味着上千块破片横扫而来,挨上一块不死也残! 第一排炮弹爆炸的余声还在天空中滚动,第二排炮弹便呼啸而下了,紧接着是第三排,第四排……天知道有多少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正在朝他们疯狂开火,炮弹准确地打在俄军中间,将俄军士兵成丛炸飞! 马林诺夫的面色微微发白,他发现,已经不需要侦察机冒死突入山口去实施侦察,因为他马上就可以亲眼看到这三天来一直隐藏在山间河谷里的中国军队了。 第619章 梦碎草原10 黑衣军的炮击向来是准确、迅猛而短暂,跟这个时代动不动就要轰上几个小时甚至几天才轮到步兵上场的欧美军队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用李思明的话来说就是:“炮击绝大多数的战果,都是在最初五分钟之内取得的,五分钟之后,时间拖得越久,炮击的效果就越差……至于那种长达数日的炮击,纯粹就是在浪费炮弹!”说得是理直气壮,不过不少从德国过来的老炮兵暗自猜测,这也许是因为他太穷了,消耗不起太多的炮弹,所以才折腾出如此古怪的炮兵战术…… 但不得不说,精准、猛烈而短促的炮击所取得的效果远比持续数日的、前奏缓慢的炮击要强太多,第1、第2步兵师集中了七十二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和五十四门120毫米口径迫击炮,在七分钟之内将数千发炮弹倾泄到俄军那道尚未成型的防线,将俄军炸得血肉横飞,不知道多少俄军被生生撕成了碎片,更不知道有多少俄军被飞溅的弹片击中,捂着鲜血狂喷的伤口倒地哀号。俄军炮兵奋力还击,打出去的炮弹比黑衣军有要多出一倍不止,然而很抱歉,他们所装备的野战炮和骑兵炮根本就够不到黑衣军的炮兵阵地,只有挨炸的份! 数艘巨大的飞艇悄然出现在阴霾的天空中,看到它们,原本还勉强能保持冷静的俄军无不肝胆俱裂,四散逃窜,他们太清楚这些飞艇出现意味着什么了! 轰轰轰轰! 雷霆万钧的暴烈巨响让地面剧烈颤抖起来,飞艇投下的250公斤级航空炸弹在俄军中间炸开,团团火球翻滚着直冲起数十米高,爆炸冲击波排山倒海地扩散,处于爆炸中心的俄军士兵瞬间被生生蒸发,离得远一点的忽一声就没了影,再远一点的被数以万计的破片生生喷成刺猬……这是俄军见过的杀伤力最为酷烈的陆战武器,他们所见过的一切火炮在它面前都只能算是个弟弟,哪怕是战列舰的主炮也不例外! 这压根就不是人类的血肉之躯所能抵御的,他们除了逃跑之外还能干什么? 一大帮子德军顾问站在山头上,近乎痴迷的看着飞艇投下一枚枚航空炸弹,将俄军炸得血肉横飞。在北满战场上,这样的场面他们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但当它再次上演的时候,他们仍然为之震撼,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这简直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大杀器啊!跟这些塞了一百多公斤炸药,近乎垂直地从数百米高空中落下,把半径数十米内的一切活物通通抹除的航空炸弹相比,陆军火炮算个屁! “我们必须组建一支飞艇轰炸大队!这是摧毁敌军有生力量的利器,有它们在,我们前线的士兵可能一枪未放,十几枚炸弹落下便将敌军整个师给炸垮了!” “现在的飞艇载弹量还是太少,应该再改进!三吨远远不够,得想办法改成六吨,甚至更多!” “让数量众多的飞机携带炸弹对敌军地面部队实施猛烈轰炸也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战术,可以非常高效地打乱敌军的部署,挫败敌军的士气……除了飞机的载弹量太小之外就没有别的弱点了!” “飞机不行,只能携带几十公斤炸弹,几十架加一块才顶得上一艘飞艇,不应该在它们身上浪费太多资源!” “可是李元首都说了,轰炸机才是未来的方向!” …… 这帮顾问一边观战一边热情洋溢地讨论着,有人认为飞艇载弹量大,可以挂载威力惊人的重磅炸弹,应该优先发展飞艇轰炸部队;有人认为飞艇太过笨拙,自卫能力约等于无,很容易在敌军战机的攻击之下蒙受损失,所以应该集中全力发展轰炸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很快就吵成一团了。 现在俄军不管是公还是婆,都没处说理去。黑衣军的火力准备来得极其猛烈,铺天盖地的炮击让他们阵脚大乱,飞艇投下的炸弹让他们魂飞魄散,随后而来的上百架战机的疯狂轰炸更上让他们彻底崩溃,无数士兵逃离远未修好的工事四散逃窜,或者举着步枪对着天空拼命射击,试图将这些飞翔的死神赶远点。 有两名飞行员中弹,飞机失去控制,打着旋从天上栽了下来,摔得粉碎。俄军见状,不禁放声欢呼,这还是他们头一回击落黑衣军的飞机呢! 蔡锷面无表情,只是冲林鹏作了个“出击”的手势。 林鹏喝:“战车营,出击!” 马上,二十多辆履带式装甲车从山口冲了出去,一字排开,缓缓向俄军逼近。在这些装甲车后面,是大批全副武装的黑衣军步兵,他们徒步行进,紧跟在装甲车后面向俄军逼近。 德军顾问马上就停止了争论,争先恐后的举起望远镜观察战场,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 其实接下来的仗已经没什么好打的了。俄军接连几天猛攻岭西防线,跟北洋军恶战不休,拼得死伤惨重,士气不可避免的大受影响,现在又被黑衣军集中这么多重炮疯狂轰击,再加上飞机飞艇的疯狂轰炸,早就吃不消了,一看到这么多钢铁怪兽向自己冲过来,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发呆,然后扔下武器撒腿就跑!这些钢铁巨兽是如此的恐怖,俨然是撒旦的战车,在兵荒马乱之际,他们根本就鼓不起与之抗衡的勇气,除了四散逃窜之外还能做什么? 战车营见状骤然加速,以二十公里的时速追逐着俄军,十二点七毫米口径双联装高平两用重机枪喷吐着骇人的火舌,金属风暴呼啸,被扫中的俄军士兵不是被腰斩就是四分五裂,枪口指到哪里,哪里就掀起一片血雨……这血腥而壮观的场面,让那些自诩见多识广的德军顾问都看得目瞪口呆! 马林诺夫面色惨白,双手颤抖得厉害,望远镜几乎都拿不稳了,喃喃说:“这……这怎么可能?贫穷而愚昧的中国人,怎么可能有会有如此先进的陆战兵器?这怎么可能!?” 一帮子参谋对视一眼,架起他就跑。现在可不是探究中国军队为什么会拥有如此可怕的陆战兵器的时候,逃命才是正经!再不跑的话,那些战车的履带就要压到他们身上来了! 放平时,心高气傲的马林诺夫肯定要奋力挣扎,大声骂这些胆小鬼,让他们放开自己的,但这次他却一声不吭,任由参谋们拖着自己跑路,只是目光却直勾勾的盯着那些滚滚向前的装甲车,眼都不眨一下…… 俄军第一道防线几乎顷刻之间就宣告土崩瓦解,大量俄军士兵和军官在看到装甲车冲上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崩溃了,扔下阵地向后逃窜。只有少数比较倔强的一边大声咒骂着那些逃窜的懦夫一边拼命向战车**击。密集的子弹打在装甲车车身上,车身叮当作响,火花四溅,跳弹乱飞,火力是足够足够的猛烈了,然而这些钢铁巨兽却不当一回事,一边用高平两用重机枪回敬他们一边继续向前冲,似乎压根就没有什么能够让它们的履带停下来。杀伤力巨大的高平两用重机枪子弹轻而易举的打穿沙袋甚至壕壁,带着泥沙贯入俄军士兵的胸口,将他们的躯体无情地撕裂,一朵朵血花在战壕中以惊人的速度绽放,又以更惊人的速度凋谢。 俄军的重机枪都带防弹盾的,可以抵挡步枪子弹和较小的炮弹弹片,为机枪手提供良好的保护。然而在高平两用重机枪面前,防弹盾却跟纸糊的差不多,一梭子过去,防弹盾被打成筛子,躲在防弹盾后面操纵着机枪向装甲车拼命扫射的机枪手非死即残。 在装甲车的掩护下,黑衣军步兵几乎毫发无损地突破了俄军的火力拦截,以惊人的效率清理残敌。没过多久,第一道防线的低声就沉寂了下去,在工兵的帮助下,装甲车迅速越过战壕,掩护着步兵向第二道防线猛冲过去,那惊人的推进速度,让俄军胆寒,让德军顾问惊喜万分,发出了“想要!想要”的尖叫声! 严格的说,这些装甲车还是从德国进口的呢。以李思明的能耐,他再怎么折腾也只能给拖拉机焊上厚厚的钢板,再在顶部架一挺机枪,充当吓唬人的角色,真让他搞正儿八经的装甲车,他肯定是搞不出来的。不过借助德国强大的工业实力,他却得到了自己急需的东西:一款装甲坚厚、转向灵活、拥有一个虽然不大,但是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炮塔的装甲车。他暂时还没有那个能耐把火炮搬上去使之成为豆战车级别的坦克,但是…… 十二点七毫米口径双联装高平两用重机枪的杀伤效果似乎并不比火炮差多少! 不过,在向第二道防线进攻的时候,他们遇到的阻力却大了许多。俄军炮兵拼命开火,炮弹冰雹般砸向冲锋的黑衣军,飞溅的弹片不断将黑衣军步兵扫倒,黑衣军的伤亡直线递增! 第620章 梦碎草原11 轰! 一发76毫米口径野战炮炮弹砸下来,一辆冲得最猛的装甲车被打了个正着,当即燃起大火,瘫痪在原地。装甲车后面的门紧急打开,一身是火的车组成员从里面跳了出来,满地乱滚。 把车门放在车身后面倒也不是不行,步兵战车都是这样的。可问题是,这些装甲车扮演的可不是运送步兵的角色,它们的任务是冲锋陷阵。车门放在车身后面就意味着原本就挺薄的战车后部装甲不得不变得更薄,别说用大炮了,用步枪都能轻易将它打穿。不过,这种设计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车门可以开得很大,一旦战车被击中,车组成员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逃出来! 放现代战争,这种设计跟找死没有任何区别,不过这是菜鸡满地走的1912年。这年头英法德等国虽然已经设计出装甲车了,但具体怎么使用却没有一个清晰的思路,更别提反装甲作战了,所以李思明才采用了这一大胆的设计…… 说白了就是欺负土著没文化! 跟在这辆装甲车后面的步兵见状也停下了脚步。此时他们距离俄军的战壕只剩下不到一百米,全力冲刺的话顶多十来秒钟就能冲进战壕里,当然,会有多少人倒在冲锋的路上就不得而知了。换作欧美甚至日本的军队,百分之百分果断选择冲锋,但黑衣军却选择了利用这辆被击毁的战车作掩体,架起通用机枪和轻机枪向俄军猛烈扫射。俄军的枪弹泼水似的向他们泼来,但绝大多数都让战车残骸给挡住了,伤不了他们一根汗毛。 轰!!! 又一辆装甲车被击毁了。这辆离得更近,距离俄军战壕只剩下三四十米。这辆战车的车长是个狠角色,见战车被击中后起的火势不算很大,一时半刻烧不到机枪手的位置来,立即命令还能动的车组成员抬着重伤的战友下车,自己爬到机枪手的位置,操纵着高平两用重机枪对几十米外的俄军疯狂扫射。高平两用重机枪子弹打过来,俄军所在的位置卷起一片片泥浪,跟沸腾开来了似的,很多俄军士兵一冒头就被击中,死得那叫一个惨。 跟在战车后面的步兵齐齐发出一声怒吼,猫着腰冲向俄军阵地。所有人都有意识地将扛着轻机枪的机枪手保护在中间,子弹从四面八方射来,不断有人中弹倒地,但机枪手却毫发无损! 机枪手红了眼,当一直挡在他前面的战友倒下的时候,他发出一声狂吼,向前一记猛扑冲入俄军战壕中,迎着十几米外俄军士兵那惊愕的目光,他咆哮:“给我去死吧!” 机枪枪口喷射出灼热的膛焰,弹壳成串喷出,一百发容量的弹链盒内的弹链飞快地缩短,弹丸刮风般扫向俄军士兵,所到之处马上就响起阵阵惨叫……一个弹链盒打光,以他为中心,两边数十米内的战壕里,俄军士兵尸体横卧一地,基本上就没有一个还能站着的了。 机枪手两眼血红,卸掉打光了的弹链盒,给机枪换上一个七十五发容量的快装弹鼓,对着挺着刺刀向他扑过来的俄军士兵继续扫射。托他的福,他所在的排没有受到太大阻力便冲进了俄军战壕,非常熟练地用轻机枪、霰弹枪和手榴弹跟俄军拼杀…… 林鹏是绝对不允许俄军炮兵肆无忌惮地攻击他的战车部队的。他很清楚,这些战车看似刀枪不入,不可战胜,其实脆皮得很,别说用大炮了,就算是用大口径重机枪都能轻松击穿它的正面装甲……只不过俄军并没有这样的机枪而已。俄军跟疯了一样向战车群开炮,已经击毁了他好几辆战车,让他心疼得心肝都在抽搐,在他的怒吼中,重炮群迅速调转炮口,对着俄军炮兵阵地疯狂开火,将俄军炮兵阵地炸得天翻地覆。摧毁了多少门俄军的大炮不知道,反正他的战车部队没再遭遇俄军炮火攻击,很顺利地把步兵送到了俄军的战壕前!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躲在战车后面的步兵一拥而上,跃入战壕中,机枪霰弹枪手榴弹甚至火焰喷射器一起上,疯狂绞杀着俄军。火焰喷射器成了俄军的噩梦,这玩意儿呼一下,一段长达二三十米的战壕就变成了火坑,离得近一点的俄军士兵直接给烧成黑色骷髅,离得远的变成火人痛得满地打滚,声不似人!有多少人被它烧死?不知道,反正那一条条黑龙色的火龙和成群痛得从战壕里跳出去四处乱跑乱滚的火人,切切实实的将恐惧散布到了俄军中间,而且这种恐惧像瘟疫一样扩散,无人能够阻止! 两次世界大战中,喷火兵都是交战双方最为痛恨的存在,逮住了审都不用审,直接枪决,不为什么,就因为他们太招人恨,也太过可怕。现在黑衣军的喷火兵就充当着这种极度招人恨,也让人极其恐惧的角色,他们所到之处,俄军士兵纷纷落荒而逃,生怕跑得慢了就被烧成炭球! 德军顾问再次发出“想要!想要”的尖叫声,都快要化身为尖**了。 要知道,这玩意儿还是德国人先发明的,同样,也是德国人组建了世界上第一支喷火兵,专门在战场上放火。没想到德国人自己的喷火兵寸功未立,黑衣军这个模仿者就用它大杀四方了。 靠,让你模仿,没让你超越啊!你们这样搞,我们的脸往哪放! 回头一定要强烈建议军方大量采购新型火焰喷射器!这玩意儿实在太好用了! …… 蔡锷给了林鹏二十四个小时用于撕开岭西战场俄军的防线,本来以为时间很仓促,第2步兵师怕是压力山大,可没想到,他高估了俄军。在黑衣军的凌厉攻势之下,岭西战场两万多俄军仅坚持了不到十二个小时就全线崩溃了,四千多人阵亡,四千多人被俘,剩下的不是被第2步兵师分割包围,就是四散逃窜,完全乱了建制,估计就连俄军将领想将他们重新召集起来都难过登天,将他们一一俘获?这工作量未免也太大了点。 第2步兵师击溃了俄军之后,第1步兵师马上超越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海拉尔猛扑过去。从岭西战场到海拉尔,足有百里之遥,蔡锷同样只给了第1步兵师二十四个小时,就算爬,也要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爬到海拉尔去。本来这时间是挺紧的,但由于第2步兵师打得实在太出色了,给第1步兵师额外争取了十二个小时,所以现在第1步兵师时间十分充裕,士气更是高昂得无以复加,追在被第2步兵师击溃的俄军屁股后面照着海拉尔一路狂飙,势不可挡! 直到此时,正在南线与第1骑兵旅和合成团对峙的安德烈中将才接到岭西俄军崩溃的消息。这位一向冷静的将军得知中国军队从岭西山口杀出,只用十二个小时就打垮了两万俄军之后,脸色变得铁青,一脚踹翻了一张桌子。 他实在不知道马林诺夫到底是怎么指挥的,两万大军,居然在十二个小时之内被人彻底击溃了?就算是两万头猪,十二个小时之内都打不崩吧!这位大爷还真是一坨烂泥,本来他看在这段时间可爱的参谋长阁下老实本份,没有再自作主张的份上,把已经快要被拿下来了的海拉尔交给他打,自己带兵过来对付拼死向海拉尔方向突进的第1骑兵旅和合成团,不成想他愣是打了好几天都没打下来;让他去进攻被打得只剩下千把人的第十一标,他打了整整三天,还是打不下来!现在更好,两万大军被人半天之内打崩,中国军队冲出了岭西山口,在北满战场大获全胜、士气高昂的精锐之师将源源不断地抵达东蒙战场,这…… 这还打个屁啊! 中将看着地图,一阵阵心累。东蒙战场的战事虽然谈不上很顺利,但大体上都是对俄军有利的啊,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个鬼样了? 哦,是因为他的参谋长干得太出色了! 愤怒也好,郁闷也罢,安德烈中将都只能捏着鼻子去给他的参谋长收拾残局。好在此时第1骑兵旅和合成团都放缓了攻势,尤其是合成团,主动选择后退跟俄军脱离了接触,南线压力大减,安德烈中将便果断下令:“第12骑兵师充当前锋,以最快速度回援海拉尔!第53、第54步兵旅坚守防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后撤,其余部队随我一起回援海拉尔!” 他斩钉截铁的说:“我们在海拉尔战场跟中国军队决一死战!” 俄军马上行动,第12骑兵师一马当先,朝着海拉尔狂飙而去。这个骑兵师原本是用来对付第1骑兵旅的,后来北满战场吃紧,安德烈中将让他们作势经科尔沁草原进入东北大平原,前去增援罗曼诺夫,罗曼诺夫完蛋后,他们马上就缩回了安德烈中将这边。 现在,这支骑兵部队正好派上用场了。 第621章 梦碎草原12 安德烈中将的反应很快,几万大军在他的指挥下只用了几个小时就撤出了战场,向海拉尔方向快速推进。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慢,太慢了。他还在骑着高头大马率领大军争分夺秒地往海拉尔方向挺进,黑衣军第1步兵师已然杀到海拉尔附近了。 这推进速度,堪称神速,马林诺夫将军前脚刚跑回到海拉尔,他们后脚便追到了,根本就不给俄军任何反应的机会。这可怕的推进速度在俄军中间引起了巨大的恐慌,合围海拉尔的数万俄军都茫然不知所措,陷入了混乱之中。贺云鹏趁机指挥全师向海拉尔外围的哈克镇发动猛攻。 哈克镇驻有俄军一个步兵团。这个步兵团闲着没事,把整个镇子给改造成了马蜂窝一样的要塞,街道上到处都是街垒工事,每一幢房屋都密密麻麻的掏了许多射孔,一些比较有利于步兵进攻的街道还泼水成冰,形成二十几米阔的冰面,别说人,就算耗子从那里经过都会滑一大跤。这一番布置让哈克镇成为一个难啃的铁核桃,用该团团长的话来说: “就算把拉两个德国近卫师过来,我们也能守上一个星期!” 这话固然是有一些吹牛的成分,不过也不完全失实。纵观欧洲大陆绝大多数军事强国,其武器装备跟19世纪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仍然是靠步枪和大炮打天下,顶多就是步枪的发射药从黑火药换成了无烟火药,子弹壳的材料从牛皮纸换成了黄铜,射击速度比以前更快,杀伤力比以前的更强;火炮也从滑膛炮变成了后装线膛炮,打得比以前更远更准,爆炸杀伤力更大。除此之外,要说他们的装备跟19世纪有什么区别……还真的很难说得上来。19世纪的步兵一只支枪打天下,20世纪初的步兵仍然是一支步枪打天下;19世纪的步兵面对躲在建筑物里的敌人,攻击手段非常有限,除了步枪攒射压制敌军火力然后冲进去用刺刀解决之外,就没别的了,但现在的步兵仍然是这样。轻机枪没有,手榴弹没有,火焰喷射器没有,爆破筒……更加没有!如此孱弱的单兵火力,想在短时间之内拿下一个团死守的小镇,那真的是难过登天。德国近卫步兵师又如何?他们的装备跟普通不平时并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这个团的官兵并不知道,黑衣军跟德军完全不一样。 黑衣军事先反复侦查过海拉尔一带,对俄军在这一带的部署了如指掌,自然不会不知道俄军在哈克镇构筑了坚固的工事,有数千名士兵严防死守。即便其实第1步兵师气势如虹,贸贸然去进攻的话,也很有可能会撞的头破血流。所以贺云鹏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而是用两个团把哈克镇团团包围,然后呼叫飞艇支援。 很快,五艘飞艇便在十几架战机的掩护下以君临天下的姿态抵达哈克镇上空。海拉尔战场的俄军对这玩意儿并不陌生,因为在围城期间,不时有飞艇从北京那边飞过来,在海拉尔上空空投补给。每一次空投下多少补给倒在其次,关键是每当它们出现在战场上空后,海拉尔守军总会士气大振,拼杀得越发的凶猛,着实让俄军头疼。 现在,这些讨厌的玩意儿又出现了,它们想干什么? 马林诺夫很清楚这些飞艇想干什么,他定了定神,向众将领下令:“立即全力增援哈克镇,快!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天边便传来了闷雷一般的爆炸巨响,轰隆隆的连成一片,震耳欲聋,仿佛满天的雷电都往哈克镇汇集过来似的。那六艘飞艇在五百米高空中对哈克镇实施猛烈的轰炸,这回他们使用的是100公斤级高爆航弹,每一枚航弹内部都塞了近五十公斤苦味酸炸药,爆炸威力巨大,还伴有剧烈的燃烧,对非要塞化工事的毁伤效果出奇的好。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飞艇的载弹量提高了不止一倍,一艘飞艇一次可以携带三十枚,丢起来那叫一个爽! 据守哈克镇的俄军将士全都傻了眼。他们赖以固守的房屋在这威力巨大的航空炸弹面前跟纸糊的没有任何区别,一颗炸弹丢下来,至少也有一幢建筑物化作瓦砾,不知道多少俄军士兵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消失在冲天而起的飞砂烈焰之中。最可怕的是,这样的打击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到处都是呼啸而下的航空炸弹,到处都是冲天而起的爆炸火光,轰隆隆的爆炸巨响震得他们五脏几乎要颠倒过来! 没有人能扛得住这样的打击。当这六艘飞艇投下最后一枚炸弹之后,整个哈克镇几乎被夷为平地,而镇内俄军也到了崩溃的边缘,无数伤者在烈焰熊熊的废墟间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没有受伤的则像无头苍蝇一样从摇摇欲坠的房舍中逃出来四处乱窜,军官厉声斥喝让他们回到自己的阵地中去,他们充耳不闻……崩了,心态完全崩了! 第1步兵师趁机发动猛攻,二十几辆履带式装甲车一马当先,冲进了镇子里,它们完全无视那嗖跟飞来的弹雨,见危墙就撞,见人就辗,势如疯虎。有俄军将重机枪搬到房顶上居高临下向它们扫射,子弹把车身打得伤痕累累,它们马上用高平两用重机枪回敬,一通猛扫,别说机枪火力点,连墙壁都给打塌。这些可怕的装甲车将俄军士兵赶回建筑物里,跟在装甲车后面的步兵用机枪火力和狙击手压制俄军的火力,然后三三两两的从射击死角摸上去,一捆集束手榴弹塞进去,一窝俄军基本死绝。 比集束手榴弹更狠的是火焰喷射器。喷火兵躲在装甲车后面,利用装甲车挡住泼水般扫过来的子弹,逼近俄军据守的房子,然后一条火龙喷过去,短短几秒钟之内,屋内便一片火海,惨叫声响彻战场! 装甲车、轻机枪、集束手榴弹和火焰喷射器的出现彻底颠覆了巷战攻防模式,让防守一方意识到,原来进攻一方除了步枪和刺刀之外,还有这么多武器可用!当然,意识到这一点的俄军没有半点“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激动,他们完全被打疯了,绝望之下大批大批地向黑衣军举手投降,因为他们根本就无处可逃,那些跑得飞快的装甲车是不会给他们任何逃跑的机会的。 海拉尔那边的俄军行动也相当迅速,很快就有一个骑兵团和一个步兵师逼近了哈克镇。只可惜,不等他们展开攻势,就一头撞上了第1步兵师打出的火墙。第1步兵师的榴弹炮团在攻城的时候一弹未发,炮口全都指着俄军援兵所在的方向,这两支部队刚从地平线后面冒出来,成排的炮弹就砸了过来,落入俄军行军队列之中,将他们炸得死伤惨重。还没有弄清楚东西南北就吃了一堆炮弹,俄军火冒三丈,立即展开进攻队形,顶着榴弹炮猛烈的轰击向第1步兵师逼近,向他们发动了进攻。 数百名俄军骑兵一马当先,在炮火掩护下挥舞马刀嚎叫着冲向第1步兵师的炮兵阵地,试图夺取这些火炮,或者迫使黑衣军的炮兵转移,为步兵突击创造机会。黑衣军用猛烈的迫击炮和机枪火力回敬他们,俄军骑兵整连整连地冲上来,整连整连地被扫光,仅仅十来分钟,战场上便躺倒了五百余匹战马和三百余名俄军骑兵。 骑兵冲锋没有奏效,步兵只好自己上了。三十几门野战炮对着黑衣军的防线疯狂轰击,以数千计的俄军步兵扛着刺刀,排着密集的队形快速向黑衣军逼近,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尽是密密麻麻的刺刀,这样的场面,着实令人生畏! 贺云鹏却叹了一口气:“这不是送死么?在扶余,他们这种战术便让我们给打得稀巴烂了,现在仍然是这套战术,我是该夸他们勇敢还是该骂他们蠢?” 很明显,黑衣军的机枪和迫击炮是不会在意俄军到底是勇敢还是愚蠢的。当俄军推进至距离黑衣军防线只有五百米远的时候,大大小小数十门迫击炮同时开火,炮弹冰雹般砸向俄军,顷刻之间就将他们炸得血肉横飞。他们的队形实在太过密集了,哪怕是一枚60毫米迫击炮炮弹砸下去,也能炸翻好几个!俄军还从来没有领教过如此猛烈的炮火,被炸得鬼哭狼嚎,原本气势磅礴的队形一下子就乱套了。他们再也顾不上维持那威武的场面,嗷嗷叫着挺着刺刀向黑衣军的战壕猛冲,仿佛一群群被激怒了的野猪! 然后他们便听到通用机枪在嘶吼,班用轻机枪在欢快地鸣叫,半自动步枪爆豆似的打个不停……顶着冰雹般砸落的迫击炮炮弹奋勇向黑衣军阵地冲锋的俄军士兵被成丛成丛的撂倒,战场很快便笼罩在一片腥红的血雾之中! 第622章 梦碎草原13 俄军第一轮攻势仅持续了三个小时就停止了。 不停止也没办法,因为这个师在短短三个小时之内已经死伤近半,再打下去就没人了。 好在,在这三个小时内,马林诺夫已经集结起大军,气势汹汹的逼近了哈克镇。现在他已经顾不上围攻海拉尔了,一次性动用了六万大军,对第1步兵师形成压倒性优势,他要以泰山压顶之势将黑衣军一压到底,歼灭这支冒进的中国军队,取得一场辉煌的胜利! 黑衣军完全没有半点敌众我寡,应该小心谨慎的自觉,不等俄军发动攻势,他们便动用三十几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和二十七门120毫米口径迫击炮,向俄军发动猛烈的炮击,将俄军炸得人仰马翻。俄军暴怒,将三十几门107毫米、152毫米口径攻城加农炮推上来,照着黑衣军猛轰!马林诺夫也不是蠢货,挨了这么多顿打,他自然已经清楚的知道,俄军大量装备的76毫米、87毫米口径火炮面对黑衣军那可怕的重型榴弹炮只有挨揍的份,想要在炮战中取得优势,就必须投入射程远、威力大的重型火炮,这些攻城加农炮成了首选。 还别说,这招挺管用的,至少在射程上,黑衣军的重型榴弹炮面对俄军的攻城加农炮并不占优。只不过,俄军并不像黑衣军那样拥有那么多可以准确命中四五千米外的目标的优秀炮兵,射程是够了,但打出去的炮弹天一发地一发,根本就没个准,给黑衣军造成的损失很有限。 反倒是黑衣军的重型榴弹炮打得非常精准,时不时掀飞他们一门大炮。 马林诺夫知道,论炮兵的素质,论火炮性能,俄军都差黑衣军一大截,拼炮战他们肯定是要输的。他也没指望能够打赢这支目前地球上最为强大的炮兵,能压制黑衣军重炮部队几个小时他就心满意足了。利用黑衣军重炮部队忙着对付他的攻城加农炮部队之机,他指挥两个步兵师,向黑衣军的阵地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黑衣军的阵地要说简单也挺简单,就是两道花了几个小时挖掘而成的、弯曲不平的战壕,还有若干散兵坑,要雷场没有,要铁丝网也没有,理论上,只要没有被子弹击中,俄军可以一路畅通无阻的冲进黑衣军的战壕里。要说不简单,那也只能说是黑衣军手里的家伙不简单,在这个时代,没有比他们更强悍的单兵火力和班组火力了。 俄军刚发动冲锋,就一头撞上了冰雹般的迫击炮炮弹,两个步兵团连属、营属迫击炮加起来足有百门之多,火力全开的话这是什么样的密度?在俄军看来,中国军队的炮兵打出来的不是一丛丛一簌簌的爆炸火球,而是一堵堵滚动的火墙,沾着就得粉身碎骨!炮弹就在面前爆炸,密密麻麻的弹片和钢珠四下飞溅,被击中的俄军士兵颓然倒下,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被从躯体上削下来的裂肢在空中飞舞,沥着血水四处乱抛,把没有受伤的俄军士兵也给淋成了血人。俄军士兵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恐惧,只是麻木地迈动脚步向前冲。他们也很清楚,向前冲凶多吉少,但他们没有办法,两个步兵师两万多人同时发动冲锋,不是他们想停就能停下来的。 黑衣军老兵面色阴沉,操纵着通用机枪和轻机枪向面色惨白、机械性迈动脚步往这边冲过来的俄军猛烈扫射。子弹刮风般扫向俄军,带起一片片血雨,无数俄军士兵在火舌舔到身体的一瞬间倒地哀号……短短几分钟之内,几乎每一挺机枪的射界内,尸体都横卧一地了。 11式通用机枪那可怕的射速对队形密集的敌军而言简直是致命的,敌军队形越密集,它绞杀起来效率就越高,就跟割草一样,草越浓就越好割。不过很可惜,俄军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对机枪的认知都只停留在那块头巨大、极其沉重的马克沁重机枪上,看到黑衣军并没有装备这玩意儿便以为黑衣军好对付,谁料到黑衣军装备的是比马克沁重机枪先进得多的通用机枪! 战斗工兵也不甘示弱,不断用82毫米迫击炮发射超口径榴弹和火箭弹。超口径榴弹可是个大家伙,达到160毫米口径,威力巨大,堪比重型榴弹炮,而且装有延时引信,可以空炸,杀伤半径达到一百米。这些要命的玩意儿不断在俄军头顶炸开,密集的破片将俄军成堆成堆的扫倒,上来多少死多少! 俄军一连发动了三次进攻,每一次都被黑衣军毫不客气的打了回去,那两道看似简陋的战壕仿佛无底坟墓一般,无情地吞噬着俄军士兵的性命。马林诺夫知道正面强攻很难突破,于是明智的选择由正面强攻改为佯攻牵制,以有力的部队从两翼向第1步兵师的防线发动进攻,大有迂回到背后抄第1步兵师后路之势。这一战术也算对路,第1步兵师孤军深入,后路受到威胁的话,一般都会选择撤退,因为不撤的话就要被包围了。然而第1步兵师却如同顽石一般,任由俄军威胁自己的后方,岿然不动,只是把榴弹炮当成重机枪,三百六十度环射,只要俄军在半径五公里范围内,都会有致命的炮弹热情洋溢地朝他们猛砸过来。 这些要命的重型榴弹炮成了俄军的噩梦,在它们炮弹耗尽之前想要攻破黑衣军的防线,真的难过登天。 战至傍晚,俄军没能取得任何战果,倒是号称就算面对两个德国近卫师的进攻也能撑上一个星期的哈克镇,在黑衣军的猛烈进攻之下挂起了白旗,整整一个团,不是变成了死尸就是高举双手向黑衣军行起了法式军礼。那面高高飘扬的白旗像一记耳光,重重的抽在马林诺夫,也抽在所有俄军将士脸上,抽得他们眼冒金星。 这一天的战事就此终结,俄军偃旗息鼓,退回攻击出发点大口大口的喘息,准备明天再战。贺云鹏见好就收,没有趁机向俄军发动骚扰性攻击,他的目的就是在减轻海拉尔守军的压力的同时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因为中国军队的主力部队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岭西集结,拖延时间对黑衣军最为有利。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大草原上便响起了隆隆炮声,爆炸的火光和排山倒海般扩散的热浪把清晨的寒意驱散得一干二净。俄军两百余门大炮同时开火,照着黑衣军的防线猛轰,把黑衣军的防线生生打成一片火海。在空前猛烈的炮火掩护下,数以万计的俄军士兵高喊乌拉,潮水般向第1步兵师的防线涌去。黑衣军立即还击。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的怒吼如同雷霆霹雳,数量众多的迫击炮打起来像下炮弹雨,数量更多的通用机枪、轻机枪喷射出千百道曳光流线,交织成一片稠密的、炽热的火网,触到这片火网的俄军士兵立即浑身喷血,倒地死亡。俄军以师为单位轮番向黑衣军的防线发动排山倒海的进攻,而黑衣军就像一座由巨石形成的小山,矗立在惊涛骇浪之中,任俄军怎样冲击,就是无法撼动他们分毫! 不断进攻,不断在机枪迫击炮的打击之下留下一堆堆死尸,黑衣军每一挺机枪的射界内,死尸都是密密麻麻,甚至一层叠着一层,战场变成了血海。 战至中午,俄军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终于攻破了第1步兵师的第一道战壕。第1步兵团主动撤退,第2步兵团接敌。已经死伤惨重的俄军绝望地发现,在他们攻破第一道战壕的时候,黑衣军又挖掘了两道战壕,比他们攻破的这一道更深,更阔,工事更为完善。换句话说,他们夺取黑衣军战壕的速度远远跟不上黑衣军挖掘战壕的速度,只要黑衣军的弹药和预备队没有耗尽,这场极其血腥的战役就只能无休止地打下去,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分出胜负! 问题是,俄军真的有那么多兵力可以填平那一道道战壕吗?要知道,截止到目前为止,他们跟黑衣军的交换比高达可怕的一比八,黑衣军死一个,他们得死八个! 以马林诺夫为首的俄军将领深深的感受到了堑壕战的残酷。面对掘深壕死守、拥有大量机枪和曲射炮的敌军,进攻变成了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在逼士兵们去白白送死。看着尸山血海的战场,看着那一道道天堑般的战壕,马林诺夫一阵胆寒。 好在,安德烈中将所率领的大军赶到了,他终于不必为如何硬着头皮驱赶麾下的士兵去送死而伤脑筋了,这种事情,就让安德烈头疼去吧。 安德烈中将所部赶来会合,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但与之同时到来的还有一个坏消息: 黑衣军第2步兵师已经肃清了岭西一带的俄军,前来与第1步兵师会合了。 第623章 梦碎草原14 俄军对海拉尔的进攻停止了。 安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就在昨天,他都一度以为自己绝对看不见今天的太阳了。没想到从昨天中午开始,俄军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一个劲的往哈克镇那边调遣军队,只留下一部分人继续围城。 俄军在兵力方面的优势是压倒性的,哪怕数次分兵,包围海拉尔的兵力仍然对海拉尔守军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只要他们愿意再丢掉一千几百条人命,对海拉尔发起最后一击,海拉尔废墟中这几百残兵绝对活不过二十四小时了。然而他们并没有这样做,从昨天中午开始,针对海拉尔的攻势就完全停止了,俄军甚至主动后撤,拉开了跟海拉尔边防团的距离。 也就是说,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至少在俄军回过头来收拾他们之前,绝对安全。 远处炮声轰隆隆的响个不停,跟雷暴似的,在晚上甚至可以看到哈克镇那边炮弹爆炸的闪光,隔这么远都能闪到他们眼花,不难想象那边的战斗有多激烈。 援军真的来了。 安颉坐在满是瓦砾的地面上,慢悠悠的抽着烟。自然不可能是大烟,新军出身的人是绝对不会碰大烟的,他抽的是飞艇空投下来的香烟,听说还是苏北那边出产的,口感醇和,抽着很提神。只不过数量有限,而人在压力巨大的时候烟瘾又特别容易发作,一天抽掉两包都不稀奇,所以现在他抽的是不知道在几天前哪位仁兄随手扔在地上的烟屁股。 脏兮兮的烟屁股味道自然不能跟新开封的香烟相比,但他还是抽得非常惬意。没日没夜的跟俄军拼杀了这么久,他神经都要绷断了,好不容易终于能放松下来,美滋滋的抽上几口烟,简直快乐似神仙,烟屁股味道如何真的不重要。 刘星同样脏兮兮的,那身黑色军装已经变得跟烂渔网一样破了,轻轻一扯就能扯下一大块来。他抱着一支M28狙击步枪走到安颉身边坐下,安颉注意到,那支M28的枪托和枪身护木上刻满了小小的“正”字,每一个“正”字就意味着一个战果,粗略的数数,起码有四十个。也就是说,在长达一个月的残酷厮杀中,死在他枪下的俄军士兵多达二百余人! 真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纪录。 不知道吉尼斯世界纪录收不收这个? 他一屁股坐在安颉身边,懒洋洋的说:“俄军正在撤出城区,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打算跟我们争夺这片废墟了。” 废话,当然要撤出去。海拉尔边防团这帮家伙花样实在太多了,夜间从四通八达的地道里钻出去,从俄军背后发动偷袭那只是基本操作,最要命的还是那无处不在的狙击手,这些阴险的家伙躲在废墟中冷冷地监视着战场,一旦发现俄军冒头马上扣动板机……这个时候俄军最好祈祷自己这一队人里有军官,因为狙击手的子弹总是优先找上当官的,如果没有军官,那就不知道谁要倒霉了。此外还有诡雷,这些诡雷可以是一枚威力巨大的炮弹,也可以是一发子弹,甚至可以是一根尖锐的倒刺钩,反正踩上了准没好事。在俄军不发动进攻的时候,海拉尔边防团就用这些阴险的战术不断给予俄军杀伤并且撩拨着俄军的怒火,而当俄军发动进攻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永远是轻重机枪的嘶吼,步枪的齐射,还有冰雹般的手榴弹,每一次进攻,不管战果如何,伤亡总是大得惊人! 现在上头下令暂停对海拉尔的进攻,不用想,肯定又轮到那帮可恶的中国狙击手花式刷人头了,不赶紧撤出海拉尔城是**! 安颉很满意:“看样子,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对我们发动进攻了。” 刘星说:“也许他们永远都没有机会向我们发动进攻了。” 安颉睨了他一眼:“你似乎对你的军队很有信心。” 刘星说:“如果你也是从那支部队里出来的,你同样会对这支部队充满信心。” 安颉笑笑,没说话。 刘星看着天空,说:“仗快打完了,安颉,你该想想自己的出路了。” 安颉的神色一时间有些凝重。 凭良心说,他肯定愿意加入黑衣军的,因为没有黑衣军的支援,他根本就不可能守得住海拉尔————甚至能不能顶住科琴这个过河卒的进攻都很成问题。正是在黑衣军的支援之下,区区两千余人的海拉尔边防团把海拉尔变成了俄军的无底坟墓,一个月下来,至少磨光了俄军一个师,而他本人,也一战成名,成为家喻户晓的英雄,加入黑衣军对他来说,是再理想不过的归宿。 但是…… 黑衣军可是大清的终结者,在很多索伦人眼里,他们是反贼! 如果他选择了加入黑衣军,索伦人会怎样看他?满人会怎样看他? 刘星看穿了他的心思,悠悠说:“由禁卫军改编而成的第6步兵师现在正在扫荡兴凯湖平原,第7步兵师抢了第3步兵师的车皮昼夜兼程的往前线赶,要成为第三个在东蒙与俄军交战的师……安颉,这些可都是满人将士,他们都以能在元首的指挥下抵御外敌、扬威绝塞为荣。” 安颉愕然:“这怎么可能?禁卫军和第一镇可是有不少人死在山东战场了!” 刘星说:“我们也有不少人死在禁卫军和第一镇手中,但没有人抱怨什么。当初大家各为其主,光明正大的拼杀,有死伤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分出胜负之后,仍然是一家人。” 安颉沉默良久,说:“你们的胸怀可真广阔,就该你们得这天下。” 刘星笑笑,从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打开:“来一支?” 安颉瞅了一眼,里面还有三支烟。 他冷哼一声:“我像是那种一支烟就能收买的人吗?” 刘星撇嘴:“看不起一根烟是吧?那我……” 安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烟盒抢了过去,从里面抽出两支:“起码得两支!” 刘星愣了愣,悲愤地狂吼:“你这个狗娘养的,老子不知道忍得多辛苦才省下这三支烟,你一家伙就给我抢了两支,还是人吗?赶紧还给老子啊!!!” 还是不可能还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还了…… 刘星和安颉坐在海拉尔的废墟中美滋滋的抽着烟,而安德烈中将则气到冒烟。 他率领前锋部队赶到的时候才发现,形势已经急转直下,几乎就是旦夕之间,中国军队两个精锐步兵师便推进到了哈克镇,并且在给予马林诺夫所部巨大杀伤之后辗过无数俄军的尸体,继续向海拉尔方向推进!也就是说,他以重兵进攻岭西,抢占领西火车站,把中国军队堵在大兴安岭的高山密林之中的计划,彻底失败了,俄军不得不在一马平川的东蒙大草原上跟士气如虹的中国军队来一场硬碰硬的正面对决了! 他气得只想一枪崩了马林诺夫。这个蠢货仿佛天生就是要克他的,交给他办的事情,每一件都给他办砸了,拜他所赐,原本可以在大草原上从容展开,以逸待劳的俄军不得不跟中国军队打一场胜负难料、尸山血海的正面决战了,换谁谁不气? 他面色阴沉的盯着马林诺夫,后槽牙咬得格格作响:“亲爱的马林诺夫,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到底是怎么指挥的才会让只有区区三千人的中国军队守住了漫长的岭西防线?你到底用了什么奇谋妙计,才让中国军队在一天之内击败了我们两万大军,一鼓作气推进到哈克镇来?我真的非常好奇!” 马林诺夫的脸顿时就五彩斑澜,青一块白一块黑一块的,难看到了极点。他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说:“将军,请不要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形势变得如此糟糕,并非完全是我的过错!” 安德烈中将暴怒,一脚踹翻了一张桌子,发出一声巨响:“不是你的过错?那是谁的!?我的吗!?” 马林诺夫给吓了一跳,但马上就定住了神,梗着脖子怒吼:“敌军一个师就拥有一百多门火炮,数百挺轻重机枪,并且拥有大量汽车、装甲车,火力、机动能力和攻击能力都出类拔萃,这些情报部门有提过半句吗?有吗!?” 安德烈中将愣了一下,没说话。 情报部门对这些确实提都没有提过。据那些搞情报的家伙共享过来的情报,中国军队依旧是八国联军时期那支装备低劣、士卒士气极其低落,懦弱厌战,将领自私自利把捞钱作为第一优先任务的鱼腩之旅,这样的军队,俄军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的。结果打起来了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们要面对的对手不仅组织严密,纪律严明,武器装备更是先进得匪夷所思!换句话说,俄军是在知己不知彼的情况下向中国发动进攻的,打成现在这个鬼样,貌似…… 并不完全是马林诺夫的责任! 第624章 梦碎草原15 安德烈中将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不是你的责任,那是谁的?” 马林诺夫咬着牙说:“情报部门!是情报部门的责任!是阿列克谢耶夫的责任!要不是这帮无能的家伙向我们提供了完全错误的情报,我们又怎么会贸贸然的向中国开战,并且蒙受如此惨重的损失?是他们的责任!” 安德烈中将再一次沉默。 马林诺夫的话固然有推卸责任的成分,但他说的也是不争的事实。这一战,俄国情报部门完全失职了。他们甚至没有认真去调查过黑衣军,只顾着揣测沙皇的圣意,迎合沙皇的心思开动脑筋,自说自话的炮制出一份垃圾情报,把中国军队的战斗力贬得连部落武装都不如……不,那份情报连垃圾都不如。垃圾再怎么碍眼,把它往垃圾篓子里一丢就完事了,可是一份以脑洞为主,真实数据为辅的情报却是要害死无数人的! 现在俄军就吃足了这份垃圾情报的苦头。 如果俄国的情报部门愿意花一点时间和心思去了解黑衣军,向他们提交一份客观一点的情报,俄军的处境肯定会好很多————至少他们不会狂妄到认为区区十几二十万人就可以在一个月内打到北京去,将那个年轻的中国统治者扔上囚车送回圣彼得堡游街示众。 是的,情报部门必须要为这次惨痛的失败负主要责任。 想通了这一层,安德烈中将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点,但他的态度仍然非常恶劣。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马林诺夫的姐夫可是陆军部长,以安德烈中将那谨慎的性格,说什么也不会轻易得罪他。但现在他快让马林诺夫那糟糕的表现给气疯了,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都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俄罗斯呢,他为什么还要继续夹着尾巴做人? 他盯着马林诺夫,一字字的说:“这一战到底是谁的责任我们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先破解当前的危局,击退中国军队,把他们赶回岭西去,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冲出岭西山口!从现在开始,由我全权所有部队,而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指挥部当一个吉祥物,别再胡乱插手!要是再把事情搞砸,我发誓,一定会在我完蛋之前亲手毙了你的!” 那满身的杀气让马林诺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急忙说:“我不插手,绝对不会插手的,你只管放手指挥好了。” 安德烈中将冷哼了一声:“但愿如此!” 其实这一次他完全可以信任马林诺夫,因为马林诺夫现在真的没有心思去跟安德烈中将争夺指挥权了。被中国军队狠狠的教训了几次之后,这位仁兄终于发现自己的指挥能力在那顽石一般的中国军队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继续让他指挥军队的话,除了祸害俄军士兵之外不会有别的效果了。再说了,他老人家的光荣战绩已经传遍全军,俄军上上下下都对这位参谋长有意见,就算安德烈中将愿意继续让他指挥几万人马,只怕俄军士兵也不愿意。为了防止俄军哗变,他老人家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指挥部里当一个吉祥物吧,这样对他好,对安德烈中将好,对正在前线浴血拼杀的俄军士兵也好。 中国军队的猛烈进攻在给俄军以重大杀伤的同时,也帮俄军解决了多头指挥的**烦。自此,安德烈中将终于真正掌握了军队的指挥权,不必再受马林诺夫那个蠢货的掣肘了。 他立即指挥俄军向黑衣军发动排山倒海的进攻,他倒要看看黑衣军是不是真的像马林诺夫说的那么能打! 结果证明黑衣军真的像马林诺夫说的那么能打。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在数量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凭借超远射程和巨大的威力压着俄军炮兵打,数量众多的迫击炮将成吨炮弹狠狠倾泄到俄军冲锋队形中间将他们炸得人仰马翻,通用机枪时不时打一阵子纵深散布射,密集到极点的弹雨从天而降,俄军距离黑衣军阵地还有上千米远就成堆成堆的倒下……至于在战壕里战壕外短兵相接,黑衣军也完全不落下风,他们的拼刺技巧远比俄军要老练、狠辣,此外还有战壕杖这等大杀器,一击就能叫俄军士兵脑浆迸裂! 一次次疯狂进攻,一次次被毫不留情地击退,俄军士兵整营整营的打光,又整营整营地填进去,战斗残酷得令人发疯。 空前惨烈的拼杀持续了整整两天,俄军伤亡空前地惨重,所取得的战果仅仅是把黑衣军逼退了五百米,拿下了两道战壕……而在黑衣军背后,又多了四道新挖掘的战壕。 不仅多出了四道新挖掘的战壕,还多出了一个步兵师……没错,正是抢了第3步兵师的火车皮,急吼吼地往前线冲的第7步兵师,他们已经抵达前线并且休整了一天了。 第1、第2步兵师见状大踏步后退,第7步兵师开始接敌。他们很快就用事实向俄军证明,他们同样是一块无法撼动的岩石,任凭俄军如何在他们身上撞得血肉模糊,就是不曾后退半步。 第7步兵师的到来让安德烈中将越发的不安,他深知,继续这样拖下去的话赶到战场的中国军队只会越来越多。如果每一个师的装备和训练水平都跟这三个师差不多的话,那么,俄军要考虑的不是如何取得胜利,而是怎样将中国军队挡在国境线之外,别让他们攻入俄罗斯的城镇! 于是,他采取了一个很大胆的战术,于四月十五日调集了六千骑兵,绕过黑衣军的防线向岭西方向迂回。中国军队的补给严重依赖铁路运输,他要切断铁路,断绝中国军队的补给,将源源不断赶到岭西的中国军队堵在岭西山口之内喝西北风。 计划很完美,俄军星夜渡过了已经解冻的海拉尔河,绕了一个大圈,成功地避过了黑衣军的视线,朝着岭西山口快速推进。第二日凌晨,他们在距离岭西山口仅几公里远处渡河,准备发动进攻……可以说,他们的计划已经很接近成功了。 可惜,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杀出了个蹲草丛的徐绍桢。 这位老兄被第7步兵师抢了车皮,不得不落在第7步兵师后面,直到第7步兵师已经全部抵达前线了才轮到他们上战场。对此,他意见很大,整个第3步兵师意见都很大,所以他老人家带着第7步兵团一赶到前线,连休整都免了,直接奔赴战场。只是,刚开出岭西山口,侦察兵报告说有大队俄军骑兵从海拉尔河北岸逼近山口,正在渡河……徐绍桢先是一惊,接着大喜,立马指挥第7步兵团往渡河地点杀去…… 当俄军半数骑兵渡过海拉尔河,开始向前推进的时候,中国人那“半渡而击之”这一古老的技能发动了。配合他们作战的北洋军十二门105毫米榴弹炮率先打响,第7步兵团数量众多的迫击炮紧跟着开火,照着渡口就是一顿狂砸!如水晨光中,大批战机携带着炸弹呼啸而来,俯冲而下对着俄军骑兵连炸带扫,疯狂屠戮…… 俄军骑兵哭了,哭得很有节奏。 经过一番激战,渡河的三千俄军骑兵基本被全歼,上千人阵亡,剩下的成了俘虏。海拉尔河对岸的俄军同样给打得死伤累累,见势不妙赶紧撤退。但来时容易,想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成群的战机追着他们轰炸扫射,把他们打得人仰马翻,能有多少人有命逃回海拉尔,还真是个未知数。至此,安德烈中将寄予厚望的宇回行动宣告失败,不仅没有取得任何战果,还葬送了好几千精锐骑兵,安德烈中将的郁闷就可想而知了。 郁闷也没用,解除了大后方的威胁后,第3步兵师大步向前推进,投入到战场中,至此,在东蒙战场的中国军队已多达四个师,总兵力接近六万人。 安德烈中将开始感到吃力了。 更加要命的是,中国军队还在整师整师的开过来,这些可都是刚在北满战场取得了一场大胜、士气高昂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的精锐之师。北洋军和粤军还好对付,可黑衣军……俄军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黑衣军的装备实在太过精良,火力太过凶猛,同时纪律严明,一声进攻,成千上万的士兵头也不回向前猛冲,哪怕前面是火坑也照跳不误;一声撤退,就算眼前有一座金山,他们也不会多看一眼,飞快地撤退,这样的对手,太难搞了! 四月十八日,黑衣军第1步兵师沿着海拉尔河推进,一连击退了俄军两个师,冲进海拉尔城,至此,俄军对海拉尔的包围圈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基本可以判断,他们对海拉尔的围攻已经失败了。 俄军的围攻是失败了,可黑衣军的围攻却刚刚开始……是的,就在俄军在海拉尔河两岸与十几万中国军队精锐杀得难分难解的时候,一支劲旅正悄然绕过呼伦湖向满洲里方向猛插,现在他们已经逼近满洲里,对准俄军向前线输血的大动脉狠狠一刀斩了下去。 第625章 梦碎草原16 一列军列轰隆隆的驶过国境线,进入满洲里。 满洲里火车站热闹非凡,从火车上下来休息的士兵,卸在这里等待调拨转运的骡马、火炮、弹药、粮秣,堆叠如山,不可胜数。此时前线的俄军弹药和粮秣都开始出现短缺,但是在距离前线仅一百多公里的满洲里,这些物资堆成了山,从国内运来的牛肉、羊肉成堆成堆的变质发臭,骡马和战马被圈在城镇外围,弄得整个满洲里跟个养马场似的。 从火车上下来的博罗西洛夫冷眼看着这一切,眉头紧皱,不满都写在脸上了。 兵站负责人额头冒出冷汗,点头哈腰的招呼着,不像是一名军人,倒像是一条哈巴狗。没办法,他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上将! 是的,比安德烈中将的级别还要高得多的上将! 博罗西洛夫生于1853年,现在已经快六十岁了,早已胡子花白,满面皱纹。他出身于名门,父亲是陆军中将,母亲是波兰名媛,可以说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1872年,他毕业于贵族军官学校,进入特维尔龙骑兵团服役,并且于1877年参与俄土战争,并且表现出色。此后他一路平步青云,1902年担任骑兵军官学校校长,1906年担任禁卫军第2骑兵师师长,1909年担任步兵第14军军长,1912年担任华沙军区司令助理,晋升上将……这晋升速度堪称恐怖。从这火箭般的晋升速度不难看出,他圣眷有多隆,沙皇对他有多信赖。现在战事胶着,俄军拼得尸山血海,始终无法占上风,沙皇急了,派出了这位爱将,让他率领禁卫军第2骑兵师赶赴战场,接替安德烈中将,全权指挥这场大战。 博罗西洛夫跟安德烈是同窗好友,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所以在出发之前就跟安德烈中将通过电台作了深入的交流。安德烈中将给他发了一份洋洋近万言的电报,在电报里详细介绍了黑衣军的装备、战术和组织,毫不隐晦的告诉他:现在俄军所面临的形势非常严峻,中国军队远比他想象的要强悍,俄军虽然拥有兵力上的优势,也敢打敢拼,不怕牺牲,然而在中国军队那可怕的火力和钢铁一般的纪律面前,那一次次气势磅礴的进攻都显得那样的无力,除了丢下成堆成堆的尸体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收获。 “我们的炮兵几乎被敌军完全压制了。我们付出了巨大代价,从敌军手中夺取了两门火炮,都是155毫米口径,利用缴获的炮弹进行试射,我们发现,它们的射程远远超过了我军一切野战火炮,只有152毫米攻城加农炮的射程能够与之抗衡……然而152毫米口径攻城加农炮太过笨重,而且精度也差,打起来很吃力。他们还装备一种类似臼炮的火炮,不过身管很长,主要有60毫米、82毫米和120毫米这三种口径,60毫米口径配置到连,82毫米口径配置到营,120毫米口径的则是团属火炮了。这种火炮弹道弧度极大,可以藏在战壕中发射,对野战工事的毁伤效果并不好,但产生的碎片多得惊人,而且射速极快,甚至可以达到三秒钟两发,对呈密集队形冲锋的步兵而言,这简直是灭顶之灾。” “他们装备的机枪数量惊人,不客气的说,我军一个步兵师全部的机枪加起来还没有他们一个营多————这绝不是夸大其词。他们每个步兵班都装备一挺轻机枪,这种轻机枪空枪总重不过八公斤,比麦德森轻机枪还要轻一些,配备弹鼓,每个弹鼓里装有七十五发子弹,打起来火力极其凶猛。步兵连还有一个火力支援排,配备三门60毫米口径臼炮和三挺重机枪。这种重机枪令我困惑,它们同样很轻,拥有两种脚架,装上两脚架的时候它就是轻机枪,装上三脚架的时候就是重机枪,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设计。这种机枪射击精度很高,老练的机枪手用它,在六百米内几乎弹无虚发,装上三脚架总重也不过十九公斤的份量更是让每一名机枪手都对它爱不释手,嘴它相比,我们的重机枪简直是垃圾。要说这种机枪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射速太快,子弹很难供应得上,而且枪管没有水冷套筒,很容易过热,机枪手不得不频繁停下来更换枪管……” “他们还大量装备了我们曾在日俄战争中使用过的手榴弹,并且将这种古老的武器运用得非常好。不管是进攻还是压制我军的进攻,他们的步兵都喜欢在三五十码的距离同时投掷手榴弹,那场面真的跟下冰雹似的,哪怕我军士兵在战壕里,也难逃密集的手榴弹的杀伤……手榴弹装药量惊人,有破片外壳,在防御的时候他们会套上破片外壳再投掷,而在进攻的时候则不套。但就算不套上破片外壳,光凭那恐怖的装药量也能给予我军巨大杀伤,我军很多士兵就是被它的爆炸威力活活震死的……” …… 安德烈中将在电报里的描述让博罗西洛夫意识到,俄军正在跟一个完全陌生的对手交手。这个对手的装备、战术和训练都是崭新的,对陈旧的俄军形成巨大的优势,这场战争,俄军真不一定能打得赢。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跃跃欲试,所以接到沙皇的命令后连圣彼得堡都没回,便带领禁卫军第2骑兵师上火车,风驰电掣的跑到亚洲这边来了。 然而,满洲里这边的情况让他大开眼界:这里物资堆积如山,大批俄军士兵正在狂吃海喝,甚至搂着护士跳舞,欢乐得不像是战场,反倒有点像是军官俱乐部! 他指着一群正在拿着面包围着一大盆肉挑肥拣瘦的士兵:“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前线缺乏物资吗?为什么他们却在这里挑肥拣瘦?” 兵站负责人苦笑:“物资其实是不缺的,但是很难运得上去!” 博罗西洛夫眉头大皱:“很难运得上去?说清楚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兵站负责人搓着胖乎乎的大手,说:“还不是中国人搞的鬼!他们给飞机挂上炸弹,专炸铁路,一刻不停的炸,弄得铁路长期处于瘫痪状态!他们甚至对列车实施轰炸,这些天来已经摧毁了我们八列军列!除非天气很恶劣,那些飞机无法出动,否则我们的军列是不敢直接开赴战场的,只能用马车往前线运送物资……”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们那庞大的马车运输部队昼夜不停地运输,但是运输能力跟列车没得比,远远无法满足前线部队的需要。我们这边物资严重堆积,都快没地方放了,而前线却物资紧缺,怨声载道,我们对此也很无奈啊!” 博罗西洛夫却对能投掷炸弹的飞机产生了兴趣:“你是说,中国军队的飞机能投掷炸弹?” 兵站负责人说:“可不是,威力还不小呢,比重型榴弹炮的炮弹威力大多了。” “能投这种炸弹的飞机多吗?” “多得要命!每次都是一口气出动数十架甚至上百架,乌泱泱一大片,仿佛一群发现了腐尸的秃鹫,那场面简直让人胆寒!” “有击落过这种飞机吗?” “步兵运气好的话会击落一两架。” “飞机残骸呢?残骸在哪里?” “让他们的飞机投下的炸弹烧掉了。那帮中国人聪明得很,才不会让我们获得飞机残骸呢!” 当然不可能让他们获得飞机残骸。飞机很普通,装在飞机上的机枪也很普通,甚至挂载炸弹的挂点和投弹时必须用到的简陋瞄准仪都很普通,唯一先进一点的就是可以让机枪射出的子弹穿过螺旋桨准确地打在敌机身上,而不是打在螺旋桨桨叶上的射击协调仪,这个真的不普通。但当这些技术含量其实并不怎么高,但绝对新颖的东西完美地组合到一起的时候,一件可以对敌军地面、空中力量形成降维打击的武器就横空出世了。这些东西想要仿造的话可以说是一点难度都没有,黑衣军怎么可能让飞机残骸落入俄军之手,让俄军对它进行仿造?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所以每当有战机被击落后,僚机都会马上投下凝固汽油弹将残骸烧掉,绝不会让它落入敌手。 博罗西洛夫暗叫可惜。他是沙俄在一战中的头号名将,唯一一位用强大攻势整师整师地歼灭过德国军队的将军,战略目光自然不是那些平庸的同僚能比的。他一眼就看出兵站负责人口中那种古怪的空战武器非常厉害,运用得好的话所能发挥的作用堪比千军万马,如果俄军能够缴获一两架送回本土去仿造,其价值甚至超过了在东蒙战场歼灭中国军队。 可惜,中国军队的保密意识实在太强了,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嗯,等跟安德烈会合之后一定要跟他好好商量,说什么也要缴获一两架作为战利品送回圣彼得堡,沙皇一定会喜欢这份战利品的。他想。 遗憾的是,这位踌躇满志的将军并不知道,他没有机会再回到圣彼得堡了。 第626章 梦碎草原17 一支庞大的车队沿着呼伦湖湖畔快速推进着,在前面,二十多辆装甲车如同一支利箭,后面是数百辆卡车,每辆卡车上都站满了士兵。在庞大的车队后方,数千骑兵连绵十几里,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正是原本在南线与俄军缠斗不休的合成团和第1骑兵旅。 安德烈原本是想歼灭这两支部队的,但因为这两支部队的机动能力实在太好了,接连几次攻势都扑了空,有力气都用不上。后来随着中国军队主力源源不断地穿越大兴安岭抵达战场,安德烈中将不得不把主要精力用来应对从岭西山口中杀出的庞大军团,暂时顾不上这两只小而强悍的螳螂虾了,带着主力以最快速度开往海拉尔,只留下两个步兵旅继续坚守防线,以阻止这两保螳螂虾北上。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两只螳螂虾在他撤走之后居然主动后撤,与俄军脱离了接触,不知道跑哪去了。那两个步兵旅当然不会告诉安德烈中将说是因为自己无能,没能咬住这两只螳螂虾,他们给安德烈中将的报告是:这两支中国军队已然被他们重创,损失过大,丧失了继续打下去的勇气,狼狈撤退了。 此时安德烈中将正在哈克镇指挥俄军主力与黑衣军杀得血肉横飞,自然不可能跑过来核查的,便信以为真了。俄军打从挺进东蒙以来就没有顺利过,“重创”了中国两支精锐部队,好歹也算个好消息,安德烈中将开心之下通报全军,把这两个步兵旅给狠狠嘉奖了一番,以鼓舞士气。 只是,如果安德烈中将知道黑衣军合成团和第1骑兵旅现在所在的位置,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去嘉奖那两个步兵旅。 就在那两个步兵旅洋洋得意的时候,这两支劲旅已经悄然会命,甩开俄军,渡过了克鲁伦河,绕过整个呼伦湖,直扑满洲里而去! 此时的满洲里已经成了东蒙俄军最重要的补给中转站,只要拿下满洲里,俄军将陷入弹尽援绝的绝境,到时候想怎么收拾他们就怎么收拾他们! 这种以区区数千人马深入敌后百余公里,奔袭敌军重兵设防的补给中转站的行动简直就是胆大包天,一百年内都难得见几次。俄军虽然已经意识到中国军队确实已非吴下阿蒙,但做梦都没想到他们的胆子居然大到这种地步。他们确实是在满洲里留了重兵,但是在呼伦湖西岸那广大区域,却只有几支零散的小股骑兵在活动,对于周迪、马成来说,这简直就是空门球,不狠狠一脚踹过去简直对不起天地良心! 在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士兵们能听到湖面上不断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让人汗毛倒竖。诺敏说那是呼伦湖湖面的冰层破裂、消融时发出的声响。 “我们没有赶上好时候。”这个蒙古汉子说,“如果早上十天半个月采取迂回行动的话,我们完全可以踏着冰面直取满洲里的。那时候湖面的冰层厚达三尺,别说人和马匹,就算满载物资的卡车开上去都完全没问题。” 周迪饶有兴趣的问:“那现在湖面还能行车走人吗?” 诺敏说:“不行了,现在冰层开始融化了,到处都是裂隙,一个不留神就会掉进湖里,几分钟之内就会被冻僵。” 马成看着那白茫茫的冰面,哈出一口白气:“我为什么看不到裂隙?” 诺敏说:“表面看上去还是完整的,但底下都裂开了,非常危险的,千万别去冒险。” 是的,现在已是四月下旬,呼伦湖和贝尔湖湖面那厚厚的冰层开始破裂、消融,呼伦贝尔大草原那漫长的冬季已经过去,春天开始招展风情了。 只不过,这个春天有点血腥。 随着骑兵和汽车部队的快速推进,呼伦湖被抛在了身后,在起伏的丘陵间,一座充满俄国风情的城市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满洲里,中东铁路从俄国进入中国的首站,一座因铁路而兴的年轻城市。它紧靠着沙俄的后贝加尔斯克市,两者相拒只有九公里,从它诞生的那一天起就被沙牢牢牢控制着,所有重要建筑物都是清一色的俄罗斯风格。中东铁路上流淌着巨额的财富,满洲里自然也受益匪浅,整个城市看上去相当的繁荣,但很可惜,这份繁荣与中国人无关,只有俄国人才有资格享受它。 至少现在是这样。 满洲里现在依然一派的宁静祥和,不管是驻扎在这里的俄军士兵,还是生活在这里的俄罗斯人,对中国军队的逼近都一无所知。虽然前线的战事进展并不顺利,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心情,对于俄罗斯人来说,只要有美食有伏特加,形势再怎么恶劣他们都能笑着应对。 一支三十余骑的俄军巡逻队懒洋洋的在城区外围巡逻。天气逐渐暖和起来了,阳光普照大地,洒在他们身上,这些穿着厚厚棉衣的骑兵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贼舒服,只想找个地方停下来,躺在草地上舒舒服服地喝两杯。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巡逻队队长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凝神倾听。 几名跟在身后的骑兵好奇的问:“队长,怎么啦?” 队长指向远处:“有动静……似乎有好多汽车正在朝我们这边开过来!” 士兵们都笑了:“队长你傻了吧?汽车?这种会有汽车?我甚至怀疑中国人知不知道世界上有汽车这玩意儿————” 哄笑声突然窒住了: 数百米外,一辆装甲车从丘陵后面开了出来,接着又一辆,再一辆…… 装甲车后面是成队成队的汽车,密密麻麻的,转眼间就塞满了俄军士兵的视野,那场面让他们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在平原上涌动的旅鼠大军。 真的有汽车,而且不是三几辆,而是好几百辆! 这帮子骑兵全都傻眼了,呆呆的看着这恐怖的钢铁洪流漫野而来,完全忘记了应该做点什么。 三十多名骑兵聚成一堆,也是个不小的目标,装甲车打老远就发现了他们,不过并没有开火,而是加快速度向他们冲来,领头那辆装甲车的炮塔下还钻出个人,拿出面旗子冲这边挥呀挥的,也不知道到底在表达些什么…… 俄军骑兵傻傻的看着对方挥着小旗朝这边靠近,脑子里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 这支部队……该不会是从国内调来的精锐吧? 这种想法是十分荒唐的,先不说俄军有没有如此庞大的汽车部队,就算有,他们就守在满洲里,中东铁路进入中国的首站,这样一支部队调到中国来他们会不知道?然而这些过度震惊、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的俄军士兵却下意识的认为这是合理的,贫穷落后的中国不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部队,这支部队是沙皇瞒过所有人调到远东这边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直到装甲车距离自己这边只剩下三百来米,这些俄军骑兵才发现情况不对,兴叫着擎起骑枪照着装甲车开火,但是已经太晚了。那个一个劲的挥动小旗子,成功地迷惑了俄军骑兵的家伙咻一声钻进了车里,紧接着,装甲车的炮塔转动,双联装高平两用重机枪枪口喷吐出长达一米的火舌,拇指粗半尺长的子弹咆哮而出,席卷而来,被扫中的俄军骑兵不管是人还是马,都在顷刻之间四分五裂! 队长在第一时间就被击中了,而且是头部中弹,整个脑袋像个被人拿铁锤狠狠抡了一下的西瓜,啪一声炸成十七八块。不等他倒下,他的战马颈部也被一发子弹打中了,半边脖子被无情撕裂,一人一马同时栽倒在地。 当然,队长并不孤单,因为装甲车倾泄过来的弹雨席卷一切,转眼之间,足有三十多人的骑兵巡逻队就被一扫而空,变成了满地的裂肢碎肉,只剩下寥寥数骑见势不妙,勒转马头拼命往满洲里方向逃窜。 在他们后面,成群的装甲车和汽车潮水般涌来,在他们头顶则不断传来可怕的尖啸声,一排排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炮弹正从他们头顶飞过,拉出一道道优美的抛物线,狠狠砸向满洲里城外的防线,炸起一片片火光。原本正呆在阵地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的俄军登时被炸得满天乱飞,那些被随意布置在草地上的火炮一门接一门被掀翻,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打得死伤惨重了。 第1骑兵旅猛然加速,超越了汽车部队,平持马刀向着俄军的战壕猛冲过去! 战壕里的俄军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击给炸得一塌糊涂,炮火刚刚停止,二十几辆装甲车便冲到面前了。俄军士兵未曾见过这种刀枪不入的怪物,给吓得四散逃窜,敢于开火抵抗的十不足有,几挺马克沁重机枪的机枪手见数千骑兵裹着冲天烟尘漫野而来,惊出一身冷汗,慌忙对着骑兵扣动板机,结果只打了两梭子,装甲车便猛冲过来,用高平两用重机枪在近距离向他们开火,打得他们抱头鼠窜! 没有重机枪火力的拦截,就凭那少数已经乱作一团的俄军士兵那乱糟糟的步枪射击,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数千骑兵的冲锋的。没来得及逃离阵地的俄军士兵只能绝望地看着数不清的骑兵风驰电掣,直接从战壕间一跃而过,追上逃窜的步兵大肆砍杀…… 当然,他们也不用抱怨自己被冷落了,因为那些卡车已经停了下来,大批步兵正从车上跳下来,挺着刺刀向他们发起冲锋…… 满洲里南面的外围防线顷刻之间就被淹没了。 第627章 梦碎草原18 当第一发炮弹落下的时候,博罗西洛夫正在吃饭。 作为一名贵族出身的上将,他的饮食起居居然是要有排面的,不可能像普通士兵那样,就这一晚不知道用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煮出来的肉汤大口大口的啃黑列巴面包,把肚子塞鼓了就算一餐了。他用餐的时候,一套用纯银制造的刀叉是少不了的,从西欧那边进口的用骨瓷制成的精美的杯盘碗碟也是必不可少的。至于菜肴…… 鉴于前线确实弄不到什么像样的菜来,他就将就一点,一份名贵的鱼子酱,一份红烧蓝鳍金枪鱼,还有意大利通心粉,从法国订购的起码有20年历史了的红酒……当这些一一摆上桌之后,一顿对于一个俄罗斯贵族而言实在是有些简陋,但勉强还能填饱肚子的午餐就算是准备停当了。 他系上餐巾,拿起刀叉去切割一块蓝鳍金枪鱼鱼排。鱼排煎的七成熟,滋滋冒油,刀子轻轻一切,鲜美的汁液就从里面渗了出来,让垂涎三尺。他很轻松地切下一块,用餐叉把它叉起来,正要送进嘴里———— 轰!!! 一声巨响让整个餐厅都震动起来,桌面剧烈震动,那瓶他花了不少钱才从法国买来的红酒哐一声摔下去,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殷红的酒液溅了一地,仿佛一滩鲜血。老头子冷不丁的让这一声爆炸巨响震得耳朵嗡嗡作响,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俄军士兵闹出了乌龙,把炸药包给点了。然而,还没等他作出反应,同样的巨响接二连三的响起,他甚至能看到窗外一拣大楼内部喷出炽热的火焰,砖头、玻璃碎片四处飞溅,俄军士兵和满洲里的市民惊骇欲绝的尖叫声和咒骂声响彻云霄。 博罗西洛夫顿时变了脸色。 这不是爆炸物管理不善,被哪个粗心大意的士兵一不小心点了弄出来的乌龙,而是炮击! 有人就在满洲里城外,向满洲里发动猛烈的炮击! 他顾不上吃饭了,一把将手中的刀叉扔掉,扯掉餐巾跳了起来大吼:“副官1副官!” 副官一阵风的冲了进来,连军礼都忘了进,声音微微颤抖:“将军,敌军……敌军……” 博罗西诺夫冷冷的,斜了他一眼,那目光跟冰刀似的,刺得副官浑身一哆嗦,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梁。这老头子治军可是很严格的,稍有差错就会招了他一顿臭骂,现在副官由于惊恐,把军人的礼仪都给忘记了,博罗西洛夫自然很恼火。意识到这一点,副官顿时就冷静了下来,连话都说的流利了:“将军阁下,满洲里正在遭到袭击,有大批中国军队不知道怎么的绕过了我军的防线,突然出现在城外,向满洲里发动猛烈的炮击!” 外面传来震天动地的马蹄轰鸣和喊杀声。 副官赶紧补充:“他们不仅拥有大量威力巨大的重型榴弹炮,还有大批步兵,骑兵,攻势极为猛烈,我军猝不及防,城外的阵地已经被突破了!” 博罗西洛夫阴沉着脸问:“敌军到底有多大的规模?他们到底拥有多少火炮?他们的步兵和骑兵总兵力是多少?是一个旅还是一个师?” 副官摇头:“不知道。他们来的太突然了,一直推进到距离满洲里很近的地方才被我军的巡逻队发现,然后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向我军发动了冲锋……我们只知道满洲里遭到了攻击,至于他们拥有多少兵力多少火炮,我们一无所知。” 博罗西诺夫怒哼一声:“叶戈罗夫到底是怎么搞的?如此重要的补给基地,防守居然这等儿戏?等打退了中国人,我非找他算账不可!” 他瞪着副官,厉声说:“你马上去召集禁卫军第2骑兵师,让他们从尚未遭到敌军攻击的方向出城集结,然后向敌军炮兵阵地发动攻击!敌军要绕过我军的防线,深入我军后方一百多公里奔袭满洲里,兵力肯定有限,攻得这么猛,怕是把所有人马都投入到进攻中去了,正好趁他们后方防御空虚把他们的炮兵阵地端了,再回头收拾攻入城中的步兵和骑兵!” 不愧是久经战阵的宿将,尽管战场的情况并不明了,但是凭着丰富的经验,他还是迅速作出了正确的判断:敌军深入俄军后方,想要躲过俄军由众多骑兵巡逻队组成的搜索幕,兵力规模肯定不能太大;敌军急于拿下满洲里,必定会趁着俄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开始就拼尽全力,把每一名士兵每一支步枪全都用上,试图一举拿下满洲里,这就意味着他们无法留下多少人保护炮兵! 这就给了俄军骑兵一个机会。禁卫军第2骑兵师可是赫赫有名的王牌,要拿下一个没有多少步兵保护的炮兵阵地,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把炮兵打掉了,那些已经陷入巷战之中,失去炮火支援的步兵和骑兵就好对付了! 计划通啊! 可惜,第一步就杀出了一大群要命的齐柏林飞艇。 周迪和马成在发动攻击前一个小时就用电台联系了蔡锷,希望能够得到飞艇轰炸大队的支援。蔡锷也不吝啬,将手头上能执行轰炸任务的飞艇全部派了过来,一共十二艘,每艘都挂着整整三吨炸弹,以最快的速度朝满洲里杀了过来。它们赶到的时候,第1骑兵旅和合成团已经席卷了俄军在满洲里城南的防线,冲进城里来了,这两支劲旅那迅猛的攻击行动使得这次空中支援行动的意义大打折扣……貌似这两支部队并不需要它们支援呢! 但领航的飞艇去发现,在火车站那边,大批俄军骑兵正在运动……对,没错,正是禁卫军第2骑兵师。这支骑兵部队原计划只是在火车站暂时停留几个小时,所以战马还留在火车上,士兵倒是可以下车去吃点东西,透透气。现在突然开打了,他们一时之间了慌了手脚,争先恐后的爬上列车连拖带拽要将马匹从列车上牵下来,然后上马冲杀。一时间,车站里人喊马嘶,乱作一团,那些颇具作战经验的军官面对这等乱局都齐齐傻眼,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好在,他们也用不着为如何恢复部队秩序而伤脑筋了,发现了这个极为显眼的目标的飞艇轰炸中队两眼放光,降低高度杀了过来,弹舱打开,威力巨大的航空炸弹竹筒倒豆子似的倾泄而下。火车站这个目标实在太大了,在五六百米高度投弹,就没有落空的可能,所以操纵飞艇的士兵根本就用不着刻意瞄准哪里,只管对着车站把炸弹丢下去就可以了。 顷刻之间,火车站一片火海,惊慌失措的骑兵,拼命挣扎的战马,还有那长达上千米的列车,都飞撕裂地面翻卷而起的飞砂烈焰淹没,整个火车站变成了可怕的炼狱。 博罗西洛夫的王牌还没有打出去就被炸成了烂牌。 遮天蔽日的飞艇,冲天而起的火光,地动山摇的猛烈爆炸,以大批装甲车为先锋,潮水般涌入城来的敌军……这一切构成了一幅比阿鼻地狱还要可怕的画面,在震耳欲聋的爆炸轰鸣和震天动地的杀声中,在轻机枪和通用机枪喷吐的弹雨之下,俄军迅速丧失了打下去的勇气,他们开始争先恐后的往城外逃窜。第1骑兵旅纵马在满洲里大街上横冲直撞,可能是发现俄军都爱穿棉衣,让马刀的杀伤力大打折扣,所以不少人把马刀换成了加长版的战壕杖。一根一米长的、笔直的硬木棍套一个六百克重的旧齿轮,抡起来呼呼作响,看到俄军士兵就砸,一家伙抡过去,俄军士兵要么脑袋开花,要么倒地喷血,就没有还能站着的。他们腰间还插着数枚手榴弹,看到大队俄军士兵就扔过去,全然不顾飞溅的弹片同样会打伤自己! 装甲车更是凶残,它们一边用十二点七毫米口径高平两用重机枪和11式通用机枪猛烈扫射俄军,一边滚滚向前,许多中弹倒地的俄军士兵还在惨叫,履带就从他们身上压了过去。也有一些吓到腿都软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祈求上帝保佑,可这些装甲车根本就不给上帝面子,照辗不误!这些装甲车开到哪里,哪里就要多出一条血肉模糊的血胡同! 现在步兵能做的反而不多,只能架起迫击炮照着俄军锰轰,将试图固守的俄军从街垒后面赶出来加入逃窜的行列,好让装甲车辗得更轻松一些…… 哦,他们还能干一件事,那就是用火焰喷射器照着街道两边的建筑物喷火。很多俄军士兵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都逃到了建筑物里,好多建筑物是人挤着人,连转个身都很困难,火焰喷射器呼一声一条火龙喷过来,把所有人都给点成了火人! 这是一场绝不公平的战役,满洲里城中的俄军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遭到了黑衣军的袭击,空有比黑衣军多出不止一倍的兵力,却因为先机尽失,根本就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只能像一群群列助的羔羊那样承受着黑衣军的无情屠戮…… 满洲里一片血海。 第628章 将乃兵之胆 副官再一次两脚带风的冲进来,向正在盯着巨大的地图看的博罗西洛夫报告:“敌军动用威力巨大的飞艇对火车站进行毁灭性轰炸,禁卫军第2骑兵师还没有来得及把马牵下列车就已经被击溃了!” 博罗西洛夫走到窗前往火车站方向张望,只见那边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不时传来几声可怕的爆炸巨响……这当然不是飞艇还在轰炸,这是因为不少堆积在火车站里的弹药也被点着了,发生了殉爆。爆炸火光将黑压压的浓烟映亮,但瞬间又被黑暗吞噬。从这里俯瞰火车站,仿佛就在悬崖边上凝望地狱深渊,这种感觉让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也为之胆寒。 他低声说:“只怕不是被击溃那么简单吧?如果我猜得没错,禁卫军第2骑兵师现在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 副官愣了愣,随即跺脚:“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将军,敌军正在向这里逼近,你必须尽快离开,否则想走都走不了了!” 博罗西洛夫苦笑:“走?往哪里走?火车站都被他们摧毁了,我们的归路已经被切断,我还能往哪里走?” 副官吼了起来:“你至少先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距离后贝加尔斯克很近,就算徒步走,走上一个小时也能到!中国人还敢越境追击不成?” 博罗西洛夫说:“没准他们真敢呢……马上给安德列打电话,告诉他,满洲里遭遇了猛烈的袭击,驻守满洲里的军队,还有我带来的禁卫军第2骑兵师已经被击溃了,中国人是想切断他的补给线,让他马上撤退!” 副官现在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近乎哀求的说:“我会打这个电话的,请你马上离开这里,好吗?我们不能让一位上将落入中国人之手,成为中国人的俘虏,这对整个俄罗斯都将是奇耻大辱!” 博罗西洛夫说:“他们不会有机会俘虏我的。赶紧打电话,我先处理一些事情。” 副官无奈,只能将兵站负责人从桌底下拖出来,粗暴地从这个瑟瑟发抖的肥猪拨通了安德烈中将的电话。 那头是一名参谋接电话。可能已经让僵持不下的战事折磨得够呛,这位参谋的声音有些沙哑:“喂?请问是哪个单位?” 副官抢过电话,说:“你好,我是博罗西洛夫上将的副官亚历山大中校,我们现在就在满洲里。” 轰!!! 一发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炮弹落在附近,炸点距离这边不足百米,几块弹片破窗而入,打得玻璃渣子四溅,那头肥猪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双手抱头趴在地上,没命的尖叫,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这么大的动静,那头自然是听到了,原本沙哑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紧张到了极点:“亚历山大中校,你是说你现在在满洲里?我似乎听到巨大的爆炸声,满洲里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亚历山大中校一脚将那头肥猪踹开,说:“满洲里遭遇中国军队的猛烈攻击!他们绕过了你们所有防线,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越呼伦湖畔辽阔的荒原,出现在满洲里城下,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城外阵地已经失守了,他们正以恐怖的速度淹没一个个街区,满洲里坚持不了多久了!上将让我转告安德烈中将:中国军队是想断绝我军的补给,让我军不战自溃,然后予以致命打击!” 那头原本嘈杂的声音完全消失了,只剩下吸凉气的咝咝声。那位参谋已经惊呆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好在他也不用说了,因为接连几天熬夜熬得眼珠子通红的安德烈中将已经抢过了电话。这位中将还算冷静,只是留意听的话不难听出,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你们能守住满洲里吗?哪怕守住一天也好!” 博罗西洛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伸手抢过电话,说:“我会拼尽全力帮你守住满洲里,直到中国人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安德烈中将声音沙哑:“谢了……我会以最快速度回援满洲里的,请务必坚持。还有,保重!” 博罗西洛夫说:“你也保重!” 通话到此结束。 亚历山大看着博罗西洛夫,怒吼:“将军,你是不是疯了?中国人都快占领整个满洲里了,你还想着替安德烈将军守住他的后方!?” 博罗西洛夫说:“不守住满洲里,他那十几万人就全完了。” 亚历山大跳着脚说:“可是这座城市根本就不可能守得住!” 博罗西洛夫说:“守不住也要守。把所有能召集的人员全部召集过来,每一名士兵,每一支枪都要用上,把这里变成我们最后的堡垒,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四十八小时以上!” 亚历山大绝望地问:“我们拿什么来撑过这四十八小时?” 博罗西洛夫说:“倾尽全力去做,然后把结果交给上帝吧!反正让我就这样落荒而逃,我是做不到的,那是十几万名俄罗斯小伙子的性命,不是草芥!” 俄罗斯人的指挥艺术一向很糙,打起来就像发怒的野猪,疯狂的莽,完全不计弹药消耗,更不在乎伤亡,所以每一场战争,每一场战役,他们的伤亡总是十分惊人。很少有俄罗斯将军会心疼。有什么可心疼的呢?不过是几万条人命而已,俄罗斯一年就有上百万甚至一百多万婴儿出生,庞大的人口让俄罗斯拥有近乎无穷的兵源,只要实施动员,要补充前线折损的兵员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正是仗着俄罗斯那庞大的兵源储备,俄罗斯将军们打起仗来都是拿士兵当炮灰,只要能换取胜利,死伤再多也在所不惜。 但博罗西洛夫是个例外,每一仗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减少部队的伤亡。在他看来,胜利的荣誉是属于活着的人更多的那一方的,再高的荣誉对于已经化为枯骨的士兵来说都毫无意义。正因为这样,在著名的博罗西洛夫攻势前他花了好几个月时间去搜集德奥联军的情报,耐心地寻找突破口,让士兵苦练步炮协同,加强部队的通信能力,想尽一切办法增加野战医院的医药物资储备和床位……做这么多,无非就是希望俄罗斯小伙子能少死一些。那次攻势他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士气空前高涨的俄军一举打崩了德奥联军的防线,光是大大小小的军官就抓了八千八百多名,俘虏多达三十八万,德奥联军在这一战中战死、病死、负伤、冻伤的更是多达恐怖的七十万,而俄军伤亡只有七十万出头,仍然很吓人,但已经是一战以来俄军跟同盟国军队打出来的最漂亮的交换比了,堪比二战时期的巴格拉季昂行动。如果他也像普通俄军将领那样不管士兵死活乱打一气,是不可能取得这样的成功的。 这场战争……至少这场战役,沙俄怕是要输掉了,聪明一点的俄军将领会选择立马跑路,然后告诉沙皇是前线将士无能,自己刚到后贝加尔斯克满洲里就丢了,把责任有多远撇多远。但是博罗西洛夫不行,那是十几万名俄罗斯小伙子的性命,满洲里是东蒙地区俄军的命脉所在,满洲里丢了,那十几万小伙子就再也回不了俄罗斯了,真要是这样做,他会下地狱的! 亚历山大知道他的性格,见他已经下定决心了,只得哀求:“满洲里我来守,请你马上退回后贝加尔斯克!敌军还没有包围这里,一切都还来得及,请你赶紧走,好吗?” 博罗西洛夫淡淡的说:“中国有句老话:‘将乃兵之胆,兵乃将之威’,如果魂都跑了,士兵们还打什么?” 亚历山大长叹一声,不再劝说,下去召集那些惊慌失措的士兵们过来组建防线。此时黑衣军攻势猛烈,枪炮声震天动地,可即便是这样也压不住他们的咆哮:“你们这帮废物,跑什么跑!?博罗西洛夫上将都还没跑,你们跑什么跑?难道你们的勇气还不如一个六十岁的老人?都给我滚到海关大楼去保卫我们的将军,也保卫你们那已经被中国人用战靴踩到烂泥里使劲辗着的尊严!!!” 还别说,在他连骂带打之下,原本被打得惊慌失措的俄军真的恢复了冷静,纷纷朝海关大楼这边集结过来,就连一些已经扔掉武器躲进民房里的家伙也满脸通红的钻出来,在地上胡乱捡起一支步枪一把子弹,加入了保卫海关大楼的行列。 博罗西洛夫说得没错,一名将军的能力如何,直接决定了士兵的士气和胆量,很难想象一个一无是处、懦弱如鼠的将军能带出士气高昂的军队;同样,军队的战斗力是一名将军的底气,军队战斗力越强,将军的底气越足,带着一支纪律涣散、不堪一击的军队的将军,在这个圈子里根本就抬不起头。原本已经被打得灵魂出窍的俄军听说他们的上将没有跑,要带领他们继续打,顿时又有了战斗的勇气———— 中国军队说破天了也就那么几千人,而满洲里城中的俄军足有一万余,敌寡我众,又是主场作战,一个老头子都没跑,他们怎么好意思跑! 第629章 要输了 第1骑兵旅的推进速度很快,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席卷了大半个城区,逼近了海关大楼。据他们掌握的情报,俄军的指挥部就设在海关大楼,因为那里足够的宽限、气派,而且是按照要塞的标准修的,很坚固,作指挥部再合适不过了。 现在,他们就要端了俄军的指挥部。 只是,当他们驱逐着大批俄军士兵冲向海关大楼的时候,海关大楼的窗口、走廊突然探出一排排枪口,朝着惊恐万状的俄军毫不犹豫的倾泄弹雨。枪声爆豆般响起,几乎没有一丝空隙,密集的枪弹泼水般倾泄下来,被驱赶过去的俄军割麦子似的一丛丛地倒下。侥幸没有中弹的也给吓傻了,自己人那密密麻麻的枪口似乎比压第1骑兵旅手中那雪亮的马刀和沾满鲜血脑浆的战壕杖更加可怕一些,他们尖叫着抱头鼠窜,不去冲俄军的阵地了,反过来冲向第1骑兵旅的骑兵们。骑兵们连声怒吼,挥舞马刀或战壕杖连砍带砸,杀伤一大片,但俄军士兵还是潮水一样涌来,好些骑兵就这样被他们撞下马,被一只只大脚从身上踩了过去…… 马成见状,面色微变。他很快就弄清楚了情况:俄军环绕海关大楼,建立了一道防线! 这道防线是临时建立的,算不上多坚固,很多俄军士兵连一堵用沙袋垒成的胸墙都没有,纯粹是趴在地上架起枪向这边开火。但是,巷战独特的地形和现代步枪那凌厉的杀伤力决定了,只要步枪有了准备,骑兵想冲开他们的防线就会非常困难;如果对方有几挺重机枪,困难系数就直接起飞! 怕什么就来什么,就在骑兵先头部队被人流裹挟着,苦苦挣扎的时候,马克沁重机枪的轰鸣声响起,正在争先恐后地往后逃的俄军士兵连同被他们裹在中间动弹不得的骑兵一起被一丛丛的扫倒,枪口指向哪里,哪里便血流成河! 俄军的哭喊声震天动地。 重机枪扫了整整五分钟才停止,此时,在那三挺重机枪的射界之内,已经看不到一个活人了。驱赶着俄军往前冲的第1骑兵旅骑兵并没有多少人,在重机枪的扫射和俄军的践踏之下固然是无一幸免,但被他们驱赶着的六百余名俄军也死了个一干二净,一个不留! 这简直就是一场屠杀。 马成看得眼皮直跳,低声说:“够狠!” 马彪有些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有些庆幸驱赶俄军往前冲的不是自己,否则现在他怕是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几个骑兵连连长神情愤怒,齐齐把目光投向马成,只要马成一声令下,他们立即率队冲锋,不会给俄军任何喘息的机会,不用马刀和战壕锤把他们锤成肉泥,他们的名字倒过来写! 马成咬牙说:“调迫击炮和装甲车过来!” 有两个连长当即就嚷了起来:“有迫击炮就够了,要什么装甲车!” 他们骑兵旅可没有装甲车,要调装甲车的话那就得把一半功劳分给合成团,大家觉得这样不划算。 马成厉声说:“不调装甲车,你们迎着重机枪扫射去进攻海关大楼啊?你们有几条命!?” 见旅长发火了,那帮连长顿时就不敢再吱声。他们确实很希望能以一己之力把俄军指挥部端了,抢下头功,要是能从里面揪出一两个沙俄的将军就更加完美了,但是……这战功好是好,可俄军的重机枪也是真的要命,真让他们顶着重机枪扫射强行向俄军阵地发动冲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打死在半路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算了,分功就分功吧,反正这一战合成团出的力不比第1骑兵旅少,甚至可能更多,分他们一半功劳又如何? 事后证明,马成作出了正确的选择。 打退了中国军队的进攻,俄军士兵纷纷放声欢呼。重机枪这一通疯狂扫射,打死的中国骑兵不过数十人而已,还捎带上了数百俄军士兵,这无论怎么看都算不上是一场胜利,可是他们却开心得跟过圣诞节似的! 亚历山大摇了摇头,这帮菜鸟,真是沉不住气啊,不过打死了几十名中国骑兵而已,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不过他深知士气的重要性,没有开口泼冷水。现在士气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点,再泼冷水的话搞不好又要跌到冰点,那还打个屁! 他绷着脸让大家赶紧加固防线,他可不认为中国军队会就这样放弃,刚才那一仗连热身都不算,真正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他的判断完全正确! 海拉尔前线。 放下电报之后,安德烈中将目光涣散,神情呆滞,身体微微摇晃,要不是马林诺夫及时扶住他,他肯定要摔倒在地的。 “我们恐怕要输了。”他带着无限的疲惫与沮丧说。 指挥部里寂静无声,参谋们面面相觑,大多数人都是一脸茫然,少数脑子比较灵光的很快就明白了中将的意思,顿时就红了眼睛。 要输了? 他们拼得这么苦,拼得这么狠,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居然还是要输? 无法接受,根本就无法接受! 这些天来,俄军参谋们为了打赢这场战役,无不殚精竭虑,真的,把下辈子的力气都用上了。在他们看来,这场战役比他们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役都要血腥、惨烈,别说俄土战争了,就连七年前被俄罗斯人视为耻辱的日俄战争,其强度和伤亡跟这个一比都不够看。俄军围攻海拉尔近一个月之久,伤亡多达一万二千人,而跟中国军队鏖战也不过十天,伤亡却达到了恐怖的五万人! 平均一天打掉五千人! 这样的失血速度,有哪支军队扛得住?要不是这段时间以来国内跟疯了似的拼命往前线增兵,只怕东蒙集团早就因为伤亡过大而不得不选择撤回满洲里甚至后贝加尔斯克去了! 俄军士兵已经把他们的勇气和意志发挥到了极限,前线指挥部的参谋们也将自己的智慧发挥到了极限,但凡是能够扭转战局的法子,只有他们没有想到的,没有他们不曾尝试的。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仍然看不到一丝在短期内取得胜利的希望,相反,他们的战线正在与中国军队的猛烈对攻中缓慢地后移。 现在,安德烈中将告诉他们,他们怕是要输掉这场战争了! 一名参谋愤怒地跳了起来,怒吼:“我们不会输掉这场战争的!将军,给我一个步兵师,我去夺回满洲里!敌军不就是袭击满洲里吗?先不说他们还没有夺取这个补给中转基地,就算他们已经夺取了,我也会将他们击退,收复满洲里!” 安德烈中将无力的说:“我们已经无力夺回战略主动权了……准备撤退吧,继续硬扛下去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马林诺夫急了:“可是沙皇……” 安德烈中将打断:“沙皇要问责,我一力承担,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牵连的。现在,大家马上准备撤退,不能再耽搁了,耽搁得越久越危险!” 众参谋异常的激动,纷纷哀求安德烈中将慎重考虑。这一战世界瞩目,要是输掉了,他们还有什么脸回俄罗斯?只怕这辈子都将在战败的耻辱中度过,抬不起头来了。 但安德烈中将却已经下定了决心。事实上,在三天前他便已经意识到这场仗打不下去了,因为黑衣军又往前线增派了一个师! 区区一个师,在一场双方总兵力超过三十万人的大战中并不起眼,但是在见识了黑衣军那可怕的战斗力和极其精良的武器装备之后,黑衣军增兵一个师的消息却让安德烈中将窒息。 双方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不是某一项的差距,而是全方位的。从班组火力到连排战术运用,再到师团级兵力、火力投射,俄军一样都不占优,甚至可以说样样都处于劣势,黑衣军一个排在得到三门连属迫击炮和两挺通用机枪的支援后便敢于向俄军一个步兵连据守的战壕发动进攻,并且屡屡得手,夺取俄军的战壕,这种战例层出不穷,以一个步兵连硬扛住俄军一个团反复进攻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战例也相当的普遍。安德烈中将忙里偷闲作过推演,俄军想在呼伦贝尔大草原上击败这十几万中国军队,所投入的兵力至少要翻一倍以上! 问题是俄军没这个能耐在短时间内调集如此庞大的兵力,所有这场战役就变成了拉锯战,把俄军锯得血流成河,尸积成山,从士兵到将军都痛苦不堪。 更加可怕的是,安德烈中将分明感觉到,中国军队并没有尽全力,至少最为精锐的黑衣军没有尽全力。他们针对俄军喜欢集中兵力猛攻一点的特点,经常是两三个师轮着上,怎么看都有点像是在拿俄军练兵。 自己已经把下辈子的力气都用完了,对方居然还没有用全力,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沮丧的吗? 这场仗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怕是要输了! 第630章 决战1 中国军队偷袭满洲里的消息传来之后一,安德烈中将先是惊怒交迸,随后却是暗暗松了一口大气。中国军队这一击算是打在他的要害了,但也给了他解套的机会,他正愁找不到借口撤退呢,中国军队就主动给他找了下台阶,真是太好了! 找到下台阶固然是好,但是想要组织十几万大军撤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现在俄军在战场上处于劣势,中国军队士气如虹,这个时候撤退,很容易遭到中国军队的追杀,最终全军崩溃……古代很多军队就是这样崩盘的。 安德烈中将下令:“严密封锁满洲里遭遇袭击的消息,让第28军接替第20军,顶住中国军队的攻势,第20军马上随我一起赶往满洲里,灭掉那些试图袭击满洲里的敌军!” 命令马上就传达了下去,俄军一直呆在二线的第28军接替一直在与中国军队厮杀的第20军,掘壕坚守,第20军则连喘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撤下来之后立即随着安德烈中将向满洲里方向开进。 第20军是安德烈中将手中的王牌,装备和训练都比较好,战斗力很强,自开战以来一直当刀尖在用。这场大战,第20军一直顶在最前面,与黑衣军厮杀不休,伤亡颇为惨重,按理说应该让他们稍稍休整一下,但是安德烈中将实在是等不了了。博罗西洛夫告诉他,满洲里是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遭到袭击的,俄军从一开始就被打懵了,绝大多数人还没有摸到枪就被枪口顶住了胸口,博罗西洛夫拼尽全力也只是召集了几百人,这点人连坚守一个街区都不够!满洲里随时可能失守,他哪里还等得了! 第20军就这样拖着疲惫的身躯朝满洲里出发了,一路上,俄军士兵颇多怨言,都认为安德烈中将不拿他们当人看,一直让他们打最苦的仗也就算了,眼看他们都要累成狗了,居然也不让他们喘一口气,真是太过份了!这些怨言安德烈中将自然是听得见的,但他不予回应,只是一味催促着第20军加快速度,再加快速度! 第20军的动向马上就被从天空中飞过的侦察机看得一清二楚了,再结合在战斗中抓获的俘虏的口供,蔡锷马上就作出了准确的判断: 第20军已经调离了前线,正在火速赶往满洲里! 他抄起电话,一连打出好几个电话,内容都非常简单: 二十四小时之后全军压上,粉碎俄军的防线,全歼俄军! 下完命令后他把孟如虎叫了过来:“我有一个非常危险的任务交给你,不知道你敢不敢接受?” 孟如虎最近挺郁闷的,他倒是如愿的上战场了,但是战场上的主力永远是步兵,他摩下这些精锐骑兵能全力发挥的机会真的少得可怜。没办法,这是堑壕战,独立骑兵团再猛也不可能顶住敌军机枪扫大炮轰去攻打敌军堑壕,那跟找死没有任何区别,而被黑衣军步兵反复吊打之后,俄军骑兵已经学乖了,老老实实的躲在战壕里死活不肯出来,独立骑兵团根本就找不到战机,憋得几乎要爆炸!听说有一个非常危险的任务,他登时就两眼放光,拍着胸口说:“总司令你只管下令,还没有我不敢接受的任务!” 蔡锷说:“很好!”带着他走到地图前,指着代表第20军的黑色箭头对他说:“俄军第20军正在沿着海拉尔河南岸向满洲里方向撤退,我希望你能够绕过俄军的防线,从海拉尔河北岸快速前进,超越他们,抢在他们抵达嵯岗之前渡过海拉尔河,抢先一步拿下嵯岗,阻击第20军!” 孟如虎的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几下…… 不得不说,这个任务可真是够危险的。独立骑兵团总兵力也不过八百余起,俄军第二十军,即便在过去十天的厮杀里伤亡惨重,但怎么着也还有2万余众,区区八百余骑去阻击2万余人,这跟拿鸡蛋碰石头没有任何区别。一开始听蔡锷说有一个非常危险的任务要交给他,他还以为是蔡锷在试探他的勇气呢,没想到…… 这个任务竟然危险到这种地步! 他毫不犹豫的拍了拍胸口,说:“总司令你放心,我独立骑兵团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一定会抢在俄军抵达嵯岗之前渡过海拉尔河,在那里建立防线阻击俄军!在我们全部倒下之前,他们休想靠近满洲里一步!” 蔡锷对他那高昂的斗志表示赞赏,然后说:“第2骑兵旅会跟你们一起行动,高旅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到了战场上你多多听取他的意见,不要鲁莽行事。” 一听说第2骑兵旅跟自己一起行动,孟如虎越发的斗志高昂了。第2骑兵旅组建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在北满大战中表现非常出色,被他们杀伤俘虏的俄军足有3000余人。这样的战果,在参加那场大战的各部队中只能算是一般,但是对于一支几个月前刚组建的骑兵部队而言已经足够出色了。有第2骑兵旅帮忙,他肯定能完成任务! 蔡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叮嘱:“记住,不要鲁莽行事!国家需要的是活着的战士,不是死的英雄!” 孟如虎咧嘴笑着说:“总司令你放心,我不会鲁莽的!”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蔡锷对他的话表示怀疑。但他也知道,说得再多这个家伙也不一定能听得进去,没准还会嫌他烦,所以他挥挥手让孟如虎下去准备了。 二十四小时之后,中国军队在长达五六十公里的战线上同时发动猛攻,上千门火炮将成吨成吨的炮弹狠狠砸向俄军,将俄军的阵地狠狠犁了一轮,雷霆万钧的暴烈之声中,山石化为齑粉,无数俄军士兵的裂隙肢断臂随着沙袋、铁丝网和圆木一起,被爆炸冲击波抛上半空。中国士兵近乎亡命的踩着炸点向前冲,当炮击停止的时候,他们距离俄军也只剩下不到两百米了……在长达五六十公里的战线上,俄军几乎每一支部队都瞬间与中国军队交上了火,俄军用马克沁重机枪疯狂扫射,排枪一个接着一个,几乎没有一丝间隙,而中国军队用轻机枪和通用机枪贴着地面向俄军的脸部扫射,踩着战友们的尸体向前冲,朝俄军投出冰雹般的手榴弹! 太阳仿佛不忍心再看到如此血腥的杀戮,躲到了乌云后面。天空中乌云四合,电光飞舞,很快,冰冷的雨丝夹着雪絮倾泄而下,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中俄两军数以万计的士兵就在这密得睁不开眼的大雨中凶狠地拼杀着,直杀得两眼发红。俄军用拿罐头盒做的简易手雷和刺刀、工兵锹、工兵镢抵挡着潮水般涌来的中国士兵,而中国士兵见面就先赏他们几发霰弹枪子弹,然后用轻机枪疯狂扫射,直打得枪管发红! 最让俄军恐惧和痛恨的还是喷火兵,这些家伙背着沉重的油罐跟在步兵后面,当步兵进攻受阻后他们就会偷偷摸上前去,朝俄军喷出炽热的火龙,呼的一下,二三十米长的战壕顷刻之间变成了火坑,无数俄军士兵带着一身火焰在泥泞中拼命打滚,甚至直接扑入由弹坑形成的水洼中……只是,即便是雨水,也无法熄灭他们身上的火焰! 战况直趋白热化,中俄两军将士都显示出了旺盛的斗志和绝不言败的精神,像两头发了狂的巨兽,在这辽阔而苍凉的大草原上殊死拼杀着。中国军队那边的情况不知道,反正俄军这边是整连整连的打光,又整连整连的填进去,一次次惨烈的争夺过后,尸体填平了一段段战壕,鲜血混合着雨水四处流淌,汇成入海拉尔河,海拉尔河的河水为之尽赤! 许多士兵负伤倒下因为无人兵起,就这样憋死在血水之中,战斗的残酷程度,简直令人绝望! 这样拼法,北洋军首先就受了不了,好几位北洋将领向蔡锷叫苦,说伤亡实在太大了,能不能…… 蔡锷冷冷地打断:“我没有命令你们去进攻,我是命令你们去死!士兵死光了你们填进去,你们死光了,我带着警卫连填进去!不要再给我汇报伤亡数字,我不要这个,我只要胜利!四万万国民想要的,也只是这场胜利!” 蒋方震递给北洋将领一叠厚厚的请战书:“这段时间,我们至少收到了八十个民兵团的请战书,而且每个团都写了不止一封。如果你们自认无法胜任艰苦的作战任务,可以选择退场,让这些民兵团来!” 北洋将领们翻看着这些请战书信,脸色忽青忽白。让他们退场,由民兵团来接替他们继续打下去,这让他们十分难堪。让他们更难堪的是,这些请战的民兵团里,有不少居然是北洋辖区的,比如说在河北、河南、山西,就至少有二十个民兵团主动请缨,希望能有机会上阵杀敌…… 真要保存实力选择退场,让这些组建不到半年的民兵上场代替他们打下去,他们这辈子怕是只能把脸藏进裤裆里,根本就没脸见人了! 拼了!不就是伤亡大一点吗?有那么嗷嗷叫着要上战场的民兵作后盾,老子怕个屁的伤亡! 第631章 决战2 各地的民兵现在确实是斗志昂扬,摩拳擦掌想要上战场跟俄军较量较量。 中国从来就不缺乏剽悍敢战的勇士。一个能大步走过五千年的风和雨,饱受磨难甚至数次被打入深渊,却始终能够很快地站起来,带着一身血淋淋的伤口向对手复仇,将自己被夺走的东西一一抢回来的民族,靠的可不是什么狗屁软实力和民化认同。 那些曾经旋风般横扫华北饮马长江的蛮族的马刀和弓箭可不认这个。 三千多年前,嗜战如狂的印欧人离开了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黑海平原,兵分数路向欧亚大陆各个璀璨的文明发动了疾风骤雨般的进攻。兵锋所向,古印度、古希腊、古巴比伦……这些曾经盛极一时的文明纷纷被毁灭,就连无比辉煌的古埃及,最终也在印欧人的怒马强弓面前崩溃,从中东头号强国的宝座上跌落,摔得粉身碎骨。中国同样遭到了印欧人的进攻,然而结果却是两万多印欧战士变成了殷商人祭坑里的祭品; 两千四百多年前,蛮族再次掀起了大侵攻的浪潮,西周灭亡,天下崩离,蛮族屠灭了无数诸侯国,甚至跑到中原来建立了自己的国家……然而,笑到最后的依然是华夏子孙;强悍的战国七雄最终把这些不怕死的蛮族全部送回了老家; 公元四世纪,整个欧亚大陆都淹没在无边血色之中,无数蛮族汇成一股可怕的洪流,淹没了一座座名城,屠灭了一个个国家,古典时代四大强国的中国、罗马、帕提亚、贵霜,罗马古城变成了废墟,帕提亚被萨珊人扬了骨灰,贵霜在白匈奴咄咄逼人的进攻之下覆没,就连中国也有半边江山落入胡人之手,阿尔泰语系险些就取代了汉语。然而,经过三百年天崩地裂般的厮杀,中国人最终还是爬了起来,踩着如山尸骨重回世界之巅,缔造了大唐这么一个梦幻般的王朝! ————四大强国里,被打倒之后还能爬起来的,只有中国。至于东罗马,名为罗马,却再也没能将西欧这龙兴之地纳入自己的统治,就连站在鹰旗之下的人,都换成了马其顿人和希腊人。东罗马传下来的只是他们的文字和法律,罗马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能承受住这等天崩地裂般的考验,传承始终不曾断绝,始终在开疆拓土的民族,所依靠的,正是那千千万万英勇善战的青年。沉默寡言的陕西冷娃,一旦发火就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山东大汉,桀骜不驯的江淮硬汉,粗犷豪迈的湖南汉子,体壮如牛的东北小伙,坚韧得如同孤狼一般的两广狼兵……中国从来就不缺敢战之士,缺的只是一个敢于带领他们去打翻全世界的领袖。现在,这样的领袖已经出现在,在全世界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倾举国精兵与入侵北满、东蒙的俄军大战,送给俄军一场惨败!中国人骨子里那股不曾被磨灭的血性像岩浆一样喷发了出来,听说前线大军始终是在以那十来万人与俄军两路大军苦战,在东蒙大草原上与俄军陷入僵持,各地的民兵顿时就按捺不住了,请战书雪片般飞向北京,甚至直接飞向前线!一个个民兵团嗷嗷直叫: “让我们上!让我们上!我们也要从俄国鬼子身上狠狠地撕一块肉下来!” 光是寄到前线司令部的请战书就多达两百余封,至于寄到李思明那里的…… 办公室的秘书们生无可恋的表示现在她们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拆信件,一天到晚忙个不停也拆不完! 李思明当然不可能同意的。这些民兵不畏强敌,一心要上阵杀敌,那是好事,但他们装备太差,训练时间太短,真让他们上战场去跟俄军打,那跟送死没有任何区别。他接见了好十几位进京请愿的民兵团团长,委婉地告诉他们现在国家拿不出那么多武器装备来武装他们,他们先回去抓紧训练,等到国家需要了,一定会让他们上战场。那些民兵团团长大失所望,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回去了。 但请战书还是要继续写的,这也意味着那些可爱的秘书们的苦日子还在继续。 请战不成,有些脑筋灵活的家伙便把目光投入河套平原————大军忙着对付俄军,一直都腾不出手来对付博格多汗国,此时,博格多汗国的骑兵仍在河套平原上横冲直撞呢! 老子是打不过俄国佬,但要收拾你们还是轻松加愉快的! 这不,得知东蒙战场陷入僵持之后,原本驻扎在张家口、张北、古北口一带的四个冀东民兵团纷纷出动,向在他们防区活动的叛军发动了进攻。叛军猝不及防,被他们摁在地上一顿暴揍,折损了一千多人,还被缴获了三百多匹战马和两千多只山羊。 四个团一起上才取得这么点战果,真的有点儿拿不出手。但考虑到他们五个月前还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矿工,这样的战绩也相当可观了。消息传开,各地的民兵部队跟运动员听到发令枪似的,纷纷开始行动了。 比如说驻扎在大同的北洋军,就有好几个民兵团兵分四路,主动向不停地骚扰大同,袭击村镇的叛军发动进攻。此时的叛军跟活跃在大同境内的土匪勾结,足有上万之众,也算兵力众多,但很显然,那些拥有基本的武器装备,接受了四个月军事训练的兵民人数更多,家伙也多,揪住他们就是一顿暴打,再加上北洋军出动骑兵和山炮助阵,叛军哪里招架得住?很窝囊的给杀得死伤累累,抢来的财物也被抢了回去,啥都没捞到还送了一大堆人头。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西北马家也进场了。 西北马家是靠协助清廷平定回乱起家的,那些剿灭太平天国的清军宿将还在的时候,马家挺老实,但是等到那一代的将领都凋零了之后,马家就开始小动作不断了,尤其是甲午战争后,清廷威信简直跌穿了地下室,马家心里也开始长草,疯狂扩张势力,等到李思明入主紫禁城的时候,他们已经将青海、宁夏、甘肃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在这片土地上拥有一支只听命于马家的军队,行使自家的法律,财政完全自主,俨然国中之国。 李思明在建国的时候就无数大大小小的问题跟各方代表作了深入交流,唯独把西北马家级漏了。马家派人进京向他表忠诚,李思明也愉快的承认了马家在甘肃、青海、宁夏三地的势力范围,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但马家不是蠢货,他们很清楚这只是暂时的,没有一个国家领导人能够忍受自己的版图上出现一个国中之国,等李思明站稳了脚跟,建立了足够的威信,肯定要拿他们开刀。这涉及国家的长治久安,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可不是派几个人到北京去表表忠诚就能轻轻揭过的。 马家对此忧心不已。虽然自家的军队确实挺能打,但是北京那位是谁?连英国佬都敢正面硬刚并且让英国佬认栽,跟他对线,他们有几个脑袋?他们必须尽快做点什么,让那位看到他们的价值! 本来中俄战争爆发,马家是持中立态度的,鬼知道李思明会不会又像老佛爷那样,口头上无比强硬,可战端一开立马跑路!他们不敢轻易表态,打算让子弹先飞一会儿。可万万没想到那个年轻人这么猛,不仅没跑,还倾举国之兵与俄军血战,一仗就歼灭了七万俄军! 马家真的给吓住了。我的妈呀,幸亏他们没有接受博格多汗国的拉拢跳出来跟新政权作对,不然,以那位打仗的本事,不用半年就能把他们的骨灰都给扬了! 震惊之余,他们瞅着在河套平原上横冲直撞的叛军,心思活泛开来了…… 貌似拿他们的脑袋当投名状也不错…… 于是,马家一边跟博格多汗国的使者周旋一边悄悄拣选精兵,等到蔡锷带领大军与近二十万俄军打成僵持的时候,他们已经集聚起了一支多达七千余人的精锐骑兵部队以及两万步兵,并且从博格多汗国手中坑来了一千多支好枪。然后他们将博格多汗国的使者给抓了起来押往北京,同时高调宣布: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马家要倾尽所有家当,跟叛军血战到底! 然后两万七千步骑军浩浩荡荡地向银川集结,开始扫荡河套平原上的叛军了。 叛军:卧槽! 一众西北豪强:卧槽!!! 马家的大动作让豪强们大受启发。这一战过后,新政权的威望将如日中天,国家将迎来一个强有力的核心,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一个强势的中央政府是无法容易一大帮豪强在地方作威作福的,收拾他们只是时间问题,他们必须抢在新政权收拾他们之前向新政权证明自己的价值,到时候就算不一定能够保住手中的权力,至少也能保住老命,不是吗? 他们纷纷把目光投向那些叛军……你看这脖子细又长,你看这脑袋圆又圆,拿来当投名状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一支支团练武装就像春雨过后的野草一样冒了出来,争先恐后向叛军发动进攻,转眼间,从东蒙到宁夏,叛军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叛军:卧槽!!! 第632章 决战3 战火正在熊熊燃烧,整个内蒙烽烟四起,北洋军组织的民兵部队、西北马家组织的步骑军、各地豪强自发组织的团练武装,纷纷向北挺进,对叛军大打出手,一时间居然捷报频传。 至于表忠心的电报更是雪片一样飞向北京,几乎要将元首侍从室给塞爆炸了。 李思明对各地豪强这种自发组织团练武装到内蒙古去刷怪的举动自然是大加赞赏的,那帮家伙能取得什么样的战绩先不说,至少全国人民万众一心抵御外敌、反对分裂的风潮是鼓起来了,杀敌卫国终于不再仅仅是少数几个大人物的事情了,可喜可贺。他在报纸上刊登了好几篇文章,对这种行为表示肯定,但是要求那些乱七八糟的武装要分清敌我,不要屠杀、抢掠平民,否则必将追究到底。 他对这些豪强武装的期望并不是很高,甚至可以说不抱什么期望。他计划是先干掉东蒙地区的俄军,然后再一鼓作气向库伦方向挺进。从呼伦贝尔大草原到库伦,全程一千多公里,这一路上水草丰美,不管是地形还是气候都对出塞的大军相当友好,比从河套平原进军,翻越无边的戈壁滩挺进库伦强多了。最重要的是,只要他们击败了东蒙战场的俄军,蒙古叛军必定肝胆俱裂,到时候,中国军队唯一要做的也只是大进军而已。 说到底,最关键的还是中国军队何时才能歼灭东蒙战场的俄军。 他没有发电报去催蔡锷,也没必要催促。蔡锷是头一回指挥如此庞大的兵团在距离后方大本营数千里的大草原上与规模庞大的俄军作漫长而血腥的厮杀,中国军队同样是头一回聚集如此多的精锐部队与敌军硬碰硬,大家都缺乏经验,胡乱催促的话只会让他们手忙脚乱,顾此失彼,最终得不偿失。反正俄军的后勤中转基地满洲里已经被端掉了,中国军队掌握了战略主动权,以蔡锷的性格,那十几万俄军怕是插翅难飞了,他等着就好。 东蒙大草原已经血流成海水,中俄两军像一盘巨大的、隆隆转动的磨盘,不管多少士兵投进来都很快就会被磨成肉浆。一场场残酷厮杀过后,尸体铺满了战场。由于双方都在拼尽全力厮杀,实在腾不出人手来收敛遗体,这些战死的尸体只能默默地躺在冷雨之中,被血水泡得肿胀发白。 满洲里那边同样在进行着惨烈的厮杀,数百名俄军在全城陷落的情况下跑到海关大楼,组建最后的防线拼死坚守,而后贝加尔斯克等地的俄军得知满洲里遇袭,无不大惊失色,纷纷倾巢出动过来增援。于是,战场的形势就跟俄罗斯套娃似的,黑衣军包围了海关大楼,将俄军堵在这方寸之地出不去,从各地火速赶来增援的俄军又包围了满洲里……一层层的包围,一层层的增援,一层层的阻击,整个满洲里都变成了炼狱。 这种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的情况最让人头疼,黑衣军只能分兵,利用俄军先前修好的工事抵挡着俄军的猛烈攻击。更加麻烦的是,他们手里还有七千多名战俘,这些俘虏都是他们在突袭满洲里的时候抓到的。一开始周迪还为自己抓到了这么多俘虏而沾沾自喜,现在却头都大了:他们哪来这么多人手看住这些俘虏啊! 好在马成早有准备:这货在出发前就让所有士兵每人带了一包巴豆粉,准备在攻不动满洲里的时候把这些巴豆粉撒进水源里,先让俄军拉几天肚子再收拾他们。攻城太顺利了,那些巴豆粉没有用上,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他让人把这些巴豆粉通通掺进俘虏的食物里,然后很满意的看到俘虏营的厕所被塞到爆炸,俄军士兵一个个拉得面色惨白,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 这下别说让他们组织**跟守军里应外合了,没把肠子拉出来都算他们走运。 靠着这一损招,黑衣军成功地消除了隐患,得以集中全力对付城风城外的俄军,跟他们打得火花四溅。 黑衣军苦于兵力单薄,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彻底拿下满洲里,这场仗还有得打。不过在海拉尔那边,黑衣军经过两天两夜的厮杀,已经突破了俄军的左翼,黑衣军第1步兵师以二十几辆装甲车为先锋,不计代价地往俄军纵深猛插。他们这不要命的穿插行动在俄军中间引发了巨大的恐慌,马林诺夫慌忙调集兵力前去堵塞缺口,可问题是俄军的兵力现在已经绷到极限了,根本就拿不出一支像样的预备队来,他只能从其他战线抽调兵力。结果这样一来,不仅没有堵住缺口,还把其他战线的防御力量也给削弱了,露出了更多的破绽! 很快,黑衣军第2步兵师也突破了俄军的防线,同样是不管不顾地往纵深猛插! 在右翼,北洋军在正面反复进攻均无法突破的情况下实施了一次大胆的迂回行动。冯国璋率领四千余人,利用夜色作掩护悄悄绕过俄军的防线,出现在俄军右翼兵团身后,一举打掉了俄军一个师部。这次大胆的迂回行动在俄军中间引发了一场地震,俄军一边大骂中国人无耻一边以光速撤退,生怕被北洋军前后夹击。不增想,他们刚刚撤离防线,北洋军就发动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势…… 形势对俄军越来越不利了。 马林诺夫焦头烂额,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情况向安德烈中将原原本本的汇报,请中将帮他拿主意————他真的没有这么强的能力,可以驾驭十几万大军! 安德烈中将差点没让他气死。眼下形势危急,两个人各管一个摊子尚且力不从心,现在马林诺夫又不管碰到什么事情都第一时间向他汇报,请他拿主意,这不是成心想累死他吗? 他真心觉得,有这样的参谋长还不如自己单打独斗,至少自己单打独斗没有这么累! 恼火归恼火,马林诺夫反应过来的情况也提醒他:海拉尔防线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他必须抢在俄军崩溃之前夺回满洲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派出大量的宪兵来回巡逻,催促各部以最快的速度前进。彼时天色阴沉,大雨小雨下个不停,大草原一片泥泞,道路湿滑,急于赶路的俄军士兵频频摔倒,一个个都变成了泥猴子。他们跟中国军队拼了十天,本来就已经精疲力竭了,现在又要在雨天徒步行军一百多公里,就算是铁打的都受不了。俄军士兵可谓怨气冲天,不少人坐在泥泞中出宪兵大吼:“走不动了!不走了!有本事你开枪打死我!” 宪兵对其也束手无策。平时他们可谓人见人怕,不管多难搞的士兵,到了他们面前都会跟孙子一样乖巧,但是现在成百上千的士兵怒冲冲的瞪着他们,大有一言不合就抄起刺刀在他们身上开几个窟窿之势,他们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了。 步兵尚且如此,炮兵就更不用说了。火炮本来就沉重,俄军又不像黑衣军拥有那么多汽车可以用来拖拽火炮,他们全靠马匹拉。那些挽马拖拽着沉重的火炮,在湿滑的路面上蹒跚而行火炮,时不时陷进烂泥里动弹不得,炮兵们只能一边用鞭子抽打着挽马,压榨出它们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一边使出吃奶的劲推着炮车,希望能够把它从烂泥中推出来。拜这泥泞的的道路所赐,炮兵被步兵远远的甩开了,甚至可以说已经完全脱节了。 安德烈中将也知道炮兵跟步兵脱节了,但现在他已经顾不上了。博罗西诺夫正在拼死为他争取时间,后贝加尔斯克等地的民兵甚至有平民组成的志愿者正在前仆后继的冲击着黑衣军的防线,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大量的俄罗斯青年死在黑衣军的枪下。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为的不过是把满洲里全城陷落的时间往后推一个小时,再推一个小时……他不知道他们还能撑多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率领第20军加快速度再加快速度,尽可能地抢在满洲里全城陷落之前赶到。 如果他能及时赶到,将黑衣军赶出满洲里,在东蒙战场上这十几万俄军就还有一线生机,如果还没等他赶到满洲里就丢了,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厄运,北满战场的悲剧很有可能会在他们身上重演! 这样的后果,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所以炮兵落后就落后吧,先带着步兵快马加鞭的赶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满洲里,稳住那里的情况,等炮兵赶上来了,再向那支胆大包天的中国军队发动全面反击。他相信,只要有需要,他的炮兵一定能够在一天之内出现在他的面前,步兵跟炮兵暂时脱节?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可能做梦都没想到,正是他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的步兵与炮兵脱节这一小问题,最终要了他的命。 第633章 决战4 孟如虎和高世贤同样在率领着自己的部队,冒着这连绵大雨以最快的速度向满洲里方向挺进。 相对而言他们要比俄军轻松一些,因为他们是纯骑兵部队,每个人都有两匹甚至三匹马,连日来的大雨虽然让道路翻浆,湿滑泥泞,难走得很,但那是针对步兵的,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没有这样的烦恼,他们甚至还能一溜小跑。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可以一路顺风了。除了时不时会撞上俄军的小股部队,爆发小规模的战斗之外,这阴冷潮湿的天气还会让独立骑兵团和第2骑兵旅的士兵和战马一批一批的病倒,极大的削弱他们的战斗力。是的,现在虽然是四月下旬,蒙古大草原的春天已经来到,但是那倾泻而下的雨水却依然冰冷刺骨,哪怕披着雨衣,但整天顶着大雨艰难行军,这些骑兵还是一个个都给淋成了落汤鸡,当时不觉得怎么样,等到第二天起来才发现自己发烧感冒了! 因为淋雨生病而丧失战斗力的人可比作战伤亡要多太多了。 孟如虎和高世贤也没有办法,只能在每天宿营的时候让后勤部队想方设法煮上几大锅姜汤,每名士兵喝一碗,希望能够去掉分行,免得生病。 这种法子的效果并不明显。 好在,就在孟如虎和高世贤快要让那不断出现的非战斗减员弄疯了的时候,向导告诉他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们快要抵达目的地了。 他们的目的地正是嵯岗。 海拉尔河发源于牙克石市乌尔其汉镇境内大兴安岭西麓,穿越呼伦贝尔大草原,与呼伦湖擦身而过,流入俄罗斯,它的走向呈现出不大工整的W形,而嵯岗正好就位于这个“W”的第一道转折之处。它就在海拉尔河河边上,距离呼伦湖约二十五公里,距离满洲里约六十公里……看出问题了没有?只要拿下嵯岗并且守住,那么,增援满洲里的俄军就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绕过整个呼伦湖去增援满洲里,要么就想办法渡过海拉尔河,然后想办法从西岸再次渡河,增援满洲里,没有第三个选择了。 巧得很,这里居然有一道浮桥,可能是俄军为了加强两岸的部队的联系而搭建的。不过现在大家都忙着跟黑衣军争夺满洲里,这么重要的浮桥居然只有一个排的俄军士兵在守…… 一面对数千名杀气腾腾的骑兵,区区一介排的步兵能顶什么用? 独立骑兵团一个冲锋,这个步兵排就变成了一地死尸。 独立骑兵团和第2骑兵旅以最快的速度渡过海拉尔河,随后孟如虎下令:“工兵,烧掉这道浮桥!” 高世贤大吃一惊:“你疯了!?把这道浮桥烧掉了,万一战事不利,我们还怎么撤退!?” 孟如虎说:“不会有撤退!我接到的命令是夺取嵯岗,然后像钢钉一样钉在这里,把这里变成只有俘虏和亡魂才能过去的鬼门关!从接到命令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压根没想过要撤退!” 高世贤直抽凉气:“你真的是疯了!打仗哪有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你是想害我们跟你一起死吗!?” 孟如虎说:“独立骑兵团,从来不会给自己留什么退路,因为我们用不着!”他睨了一眼高世贤:“要是高旅长害怕,我们就在这里分兵好了。你大可带领第2骑兵旅重新渡河回到西岸去,我们会等到你过河了之后再烧桥的。你们继续扫荡西岸的小股俄军,我们负责阻击俄军第20军,各干各的!” 高世贤差点没让他气死:“我去你娘的各干各!真这样干了,蔡总司令非撕了我不可!” 他愤怒地瞪着孟如虎:“疯子!跟你一起打仗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妿你合作!” 孟如虎哈哈大笑,让工兵放火烧桥。 工兵拆开二十几枚凝固汽油弹,将里面的凝固汽油倒出来涂在浮桥上,然后点火。顷刻之间,火光冲天而起,长达两百余米的浮桥变成了一条火龙,火舌乱窜,红赫赫的火星漫天飞舞,蔚为壮观。 独立骑兵团的士兵们看着这条壮观的火龙,神情无比淡定。第2骑兵旅的士兵们可就淡定不下来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独立骑兵团那帮疯子那样喜欢把自己置于不胜则亡的绝境,绝大多数人在开战之前还是要选择好撤退路线,好在战事不利的时候撤退的。这次他们区区一个骑兵团加一个骑兵旅,不足三千名骑兵,要面对俄军一个步兵军,压力之大就可想而知了,一旦战败,他们将九死一生。唯一的生路就是这道浮桥,只要抢在俄军包围圈合拢之前利用浮桥逃到西岸去,他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可现在,这道浮桥被一把火烧了,现在他们被海拉尔河和呼伦湖夹在中间,连个腾挪的余地都没有,一旦战败,绝无幸免的可能! 孟如虎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大声说:“兄弟们,我们现在是在东蒙,呼伦湖畔,距离生我们养我们的江淮大地足有万里之遥,而我们的对手,是俄国人整整一个步兵军,实力之悬殊,可想而知!我知道,大家都希望能留一条退路,以便在战事不利的时候撤退,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丢脸的。但是,我想告诉你们,这一战直接关系着这场战争的胜败,我们要么全部死在这里,要么夺取胜利,没有第三条路可选,总司令给我们的选择里,没有撤退这一项!” “我知道,你们把我当成疯子,没准还会在心里恨我,我都不在乎!现在我们已经置身于绝境,胜则可享受无限荣光,没准还能平步青去,败则化作海拉尔河河边的枯骨,连尸骸都无法返回老家!我希望你们能拿出身为军人的血性来,与我并肩作战,用血肉在这里筑成一道长城,一道俄军跨不过去的长城!” 傅永振臂高呼:“一履战地,不胜则亡!” 独立骑兵团的将士们纷纷高呼:“一履战地,不胜则亡!不胜则亡!” 第2骑兵旅的将士们被他们那狂热的斗志所感染,纷纷振臂高呼,声如雷震。 高世贤深深的看了一眼孟如虎,嘿,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家伙的口才这么厉害呢?一通忽悠下来,近3000名骑兵全部都让他洗了脑,除了取得胜利或者光荣的战死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念头了!难怪元首这么看重他,这等骁勇善战又忠心耿耿的猛将,谁不喜欢? 独立骑兵团和第2骑兵旅随即便向嵯岗发动了进攻。 据守嵯岗的俄军只有少得可怜的一个连,而且还是搞后勤的,能打的早就被组织起来开赴满洲里,跟黑衣军拼命去了。他们做梦都没想到黑衣军竟然如此疯狂,居然穿插到俄军的大后方来了,而且还穿插了两回!满洲里那边正打得尸山血海呢,这边又一支中国军队穿插过来了,这帮混蛋怎么这么喜欢迂回穿插! 他们几乎毫无防备,当看到黑衣军骑兵潮水般朝他们涌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完全忘记了自己应该干什么。少数人胡乱放了几枪,也仅仅是放了几枪,黑衣军骑兵就冲到他们面前了,马刀上下翻飞,将这些敢于抵抗的勇士全部砍翻。那些一年难得打几发子弹的俄军后勤官兵什么时候见过这阵势了?面对呼啸而来的黑衣骑兵,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高举双手,对这些天煞星形起了最特殊的军礼…… 短短半个小时,俄军一个连便被一扫而空,嵯岗这个平平无奇,但位置却非常关键的镇子,就此落入黑衣军手中。 控制了镇子之后,高世贤发现镇子后面十余里处有一条小河,这条小河连通海拉尔河和呼伦湖,并不算大,水深不到一米,但是……此时呼伦贝尔草气温大家懂的,在这种鬼天下涉水过河,那滋味想必不好受。他向孟如虎建议:“我认为我们应该烧掉这个镇子,把防线建在那条河的对岸,以河流为屏障构筑工事,这样对我们更有利。” 这个时候孟如虎又想起蔡锷在出发之前叮嘱他多听听高世贤的建议,不要一个劲的蛮干了。他很爽快的答应:“行,我们这就转移到河对岸去,在那里建立防线,阻击俄军!” 高世贤愣了一下:“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孟如虎说:“什么叫我突然这么好说话了?我本人一直都很好说话了好不好!” 高世贤切了一声:“这话你自己信不?” 孟如虎斩钉截铁:“信!” 高世贤:“……” 他发现他错了,错得离谱,他压根就不应该问一个脸皮这么厚的人这种问题。 孟如虎还真是说到做到,当即就下令工兵放火把整个镇子都给烧了,不给俄军留下哪怕一块木板,主力部队则利用俄军留下的浮桥迅速渡河,在对岸构筑工事,准备大干一场。 而此时,安德烈中将所率领的大军距离这里只剩下不到十公里了。 第634章 决战5 前方火光冲天,滚滚浓烟直冲天际,让本来就够阴霾的天空变得更加阴暗。 看着从河面和嵯岗小镇升起的烟柱,安德烈中将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这两道烟柱以一种近乎嚣张的姿态告诉他:嵯岗遭到了袭击,很可能已经失守了,他想增援满洲里,得问问袭击者答不答应! 果然,前出侦察的侦察兵很快就跑过来向他报告:“嵯岗遭到中国军队的袭击,连通海拉尔东西两岸的浮桥被焚毁了!” 安德烈中将阴沉着脸问:“嵯岗呢?嵯岗还在我军的控制之中吗??” 侦察兵说:“已经被中国军队拿下了。” 安德烈中将几乎咬碎了自己的后槽牙:“这等战略要地,居然让中国中军队如此轻易的拿下了?守这个小镇的那个蠢货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到底有没有把一点心思用在打仗上!?” 侦察兵说:“据从小镇里逃出来的幸存者报告,早在遭到袭击之前,这个小镇的守卫部队便前去增援满洲里了……” 安德烈中将咆哮:“蠢货!都是一帮蠢货!满洲里就在我国边界,要增援满洲里,从国内抽调屯田兵和民兵就可以了,用得着他们?他们的任务就是守住这个小镇,确保我军后方这段咽喉要道的绝对安全,用得着他们跑到满洲里去献殷勤?” 侦察兵让他吼的一哆嗦,不敢吱声了。 其实安德烈中将也知道,据守这个小镇的指挥官并没有错,被包围在满洲里的毕竟是俄国的上将,如果博罗西洛夫当了俘虏或者战死了,而他们又没有去增援,事后追究起来,只怕他难逃关系。为了稳妥起见,也为了在博罗西洛夫面前刷刷存在感,这位可爱的指挥官带走了绝大部分的兵力,只留下一个连据守这个至关重要的小镇……换做是他,估计他也会这样干的,毕竟谁也没想到中国军队会如此大胆,连续两次实施大迂回战术,做出这样的选择情有可原嘛。可是理解那位仁兄内心的想法是一回事,发不发怒是另外一回事。他带着第20军,顶着一阵阵冷雨,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行军走了100来公里,累了个半死,好不容易逼近满洲里了,却发现这个至关重要的小镇居然丢了,他得先击败占领这个小镇的中国军队才能通过这道鬼门关,抵达满洲里…… 这种感觉就跟马拉松运动员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好不容易才跑完了全程,拿到了第一名,却被裁判找茬,被迫还要多跑两圈一样,换谁谁不气? 暴怒中的安德烈中将破口大骂,把守小镇的俄军军官全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如果那个蠢货此时在他面前,估计他早就拔出手枪直接一枪将他给崩了。好在他也知道,事到如今发怒也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小镇拿下来,打通增援满洲里的道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偷袭小镇的敌军有多少人?”他阴沉着脸问。 侦查兵迅速报告:“敌军以骑兵为主……不,确切的说他们全是骑兵,兵力应该在3000人左右。人数不算多,但攻击力极强,留守小镇的部队,一个照面就被他们全歼了!” 安德烈中将冷静了下来,沉吟着说:“在东蒙战场上,中国军队的骑兵部队并不多,最精锐的就是黑衣军那两个骑兵旅又一个骑兵团。偷袭满洲里的时候,他们投入了一个骑兵旅,现在又有3000骑兵偷袭嵯岗小镇……看样子他们已经把所有的骑兵全派出来了呀!好大的手笔!” 第20军军长尼古拉·苏尔特冷笑:“区区3000骑兵就想断我们后路,他们未免也太过狂妄了!”像安德烈中将敬了个军礼:“将军,你先休息一下,我这就去把小镇抢回来,将那帮不知死活的中国骑兵全给灭了!” 安德烈中将见爱将一身泥泞,胡子拉碴,整个人憔悴不堪却依然斗志昂扬,不禁大为欣慰,说:“去吧,我等你胜利的好消息!” 随即又叮嘱:“小心点,不要轻敌!这次中国骑兵敢深入我军后方100多公里,对自己的战斗力必然是充满信心的,并不好对付!你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否则很容易吃亏!” 尼古拉·苏尔特只是笑笑,简短地下达命令,马上,一个骑兵团拉开战斗队形,朝小镇杀了过去。这是军属骑兵团,由于中俄两军打到现在,都是由步兵唱主角,骑兵发挥的机会并不多,所以俄军大多数骑兵部队依旧建制完整。比如说第20军的军属骑兵团,第76龙骑兵团,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什么减员,体力、士气都保持得很好。现在的对手是骑兵,他们总算是找到一展拳脚的机会了,这些骑兵几乎是欢呼着催促战马加速,恨不得下一刻就冲入小镇,挥刀尽情砍杀那些该死的中国骑兵! 在这些骑兵后面则是整整一个步兵师。虽然觉得中国骑兵这种深入敌后一百多公里,偷袭咽喉要地的战术跟送死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尼古拉·苏尔特并没有轻敌,他准备以骑兵开路,然后一个步兵师压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掉这支中国骑兵。 骑兵很快就冲进了小镇,却没有爆发战斗。通信兵骑着快马回来向军长大人报告:“敌军已经放弃了小镇,在镇外小河对岸构筑了防线!” 尼古拉·苏尔特浓眉一扬:“想利用那条小河作屏障挡住我们?这些中国人什么时候天真到这种地步了?命令骑兵,立即渡河发动进攻!” 他的不屑是有理由的,那条小河他知道,河面只有区区十来米宽,河水更浅,深不过膝,如果不需要运输重型装备,甚至连浮桥都用不着架设,直接涉水过河就行了。这样一条小河也能作为屏障?真是天真! 第20军越过燃烧的小镇,向小河推进。 此时,独立骑兵团和第2骑兵旅已经构筑好了防线。他们的时间并不是很充足,自然无法建立那种战壕连着战壕,像蜘蛛网一样布满大地的堑壕体系,只能先挖单兵坑,挖好单兵坑后再往两边挖,把一个个单兵坑连接起来,形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战壕。不过,黑衣军拥有无以伦比的土木作业能力,只要再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就能把这些一小段一小队的战壕连接起来,形成令人瞠目结舌的战壕网,到那时,这道防线就真的坚不可摧了。 深知中国军队手中的工兵铲的多厉害的俄军是绝对不会给他们时间的。 简单的侦察了一下,确定中国军队只是挖了一些彼此不相连的、短短的战壕,地雷铁丝网一概没有之后,尼古拉·苏尔特毫不犹豫地下令俄军立即发动进攻,他要趁着中国军队的防御体系远未完善的时候一举将其击破,不然的话,等到他们把防御工事通通都修好了,仗就很难打了。 一位师长提醒他:“我们的炮兵还没有跟上来,就连重机枪也有许多落在后面,支援火力极其薄弱,光靠步兵进攻的话,很可能会出现巨大伤亡的!” 尼古拉·苏尔特说:“炮兵至少也需要一天时间才能赶上来,一天时间,足够中国人把工事全部修好了……你们已经领教过他们的土木作业能力了,一旦他们的工事完全修好,我们就算有大炮,想拿下他们的阵地也难过登天!” 想到中国军队那坚不可摧的防御体系,第20军一众将领无不心有余悸。好歹也跟中国军队拼杀了十天之久,他们深深的知道中国军队的战术有多克自己……别的不说,那堑壕体系一旦修好,俄军除非动用152毫米口径火炮,否则根本就无法威胁到躲在战壕里的中国士兵! 由于时间仓促,大口径重炮又太过沉重,所以这次第20军携带的都是76毫米、87毫米口径的野战炮和骑兵炮,因为这些火炮轻便。但是,现在俄军哪怕是列兵都知道,这些大炮根本就奈何不了中国军队的防御工事,至于能够有效地摧毁黑衣军工事的152毫米口径攻城加农炮,还在海拉尔那边呢!等到这些攻城加农炮运过来,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谁停下来等炮兵谁就是大白痴! 俄军马上把近二十挺马克沁重机枪推到河边,对准对岸的中国军队阵地发出疯狂的咆哮,这是俄军目前仅有的支援火力了。在重机枪的咆哮中,大批大批俄军士兵高喊乌拉,端着莫辛纳甘步枪走入河中,涉着齐膝深的河水朝对岸走去。转眼之间,河面上就跟下饺子似的布满了身穿灰色军装的身影,那场面还是挺壮观的。 从尼古拉·苏尔特到安德烈,都压根就没把这条河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这条河又窄又浅,要走过去不过是几步的事情,根本就不够成为军事屏障的资格。然而,当俄军士兵走入河中之后,马上就感觉不对劲了。 第635章 决战6 冷! 刺骨的冷! 双脚一沾到水,仿佛有无数根冰针一个劲的往骨头缝里扎,骨髓都要凝固了,哪怕是号称全世界最不怕冷的俄军士兵,也忍不住发出阵阵尖叫声。没走出几步,他们便感觉自己的腿已经完全麻木了,每迈动一下都显得万分艰难,冷得他们只想转身连滚带爬的爬上岸去甩掉这湿淋淋的裤子,跑到火堆旁去烤火! 开玩笑,现在正是呼伦贝尔大草原冰雪消融的季节,每一条河流,每一个湖泊,每一个海泡子,里面灌注的,都是冰水雪水,这玩意儿的温度也就比冰高那么一点点,甚至跟冰是一个温度的泡在冰雪融水里,那滋味能好受吗? 推进速度一下子就慢了起来,涉水的俄军士兵集体化身为尖**,一个个苍白着脸放声尖叫! 可惜,没有人能听见他们的尖叫声,他们的一切声音都让枪声和迫击炮的轰鸣声给淹没了。据守对岸阵地的中国军队机枪步枪迫击炮同时开火,子弹刮风般一片接着一片扫来,迫击炮炮弹更是雨点般砸入河里,在河中炸起一条条水柱,河水仿佛沸腾开来一样!成百上千的俄军士兵泡在齐膝深的河水中,刺骨的寒意让他们半跪下来开枪还击都变得无比艰难,只能直挺挺的杵在河里,用血肉之躯承受着那疾风骤雨般的火力打击。 一串子弹扫过去撂倒一丛。 一发炮弹砸过去扫倒一圈。 狙击手更是大发神威,瞄准那些戴着白手套高举手枪吼着让慌乱的士兵们冷静下来向前冲的军官开火,一枪一个,弹无虚发。 俄军的重机枪朝着那一排排喷火的枪口歇斯底里的咆哮着,扫出的子弹在黑衣军的阵地上炸起一排排由泥水混合而成的小小柱子,被集火的区域被打得跟沸腾开来似的。黑衣军的迫击炮火力自然不会放过他们,炮弹不断尖啸着落下,不时有一挺重机枪被掀翻,整个机枪组非死即伤,但是这无法阻止那些已经疯狂的机枪手。他们很清楚,自己是唯一能够为渡河部队提供火力掩护的单位,如果连他们也被中国军队的迫击炮火力驱逐出战场,那么渡河的部队将会成为中国军队的活靶子,这条小河将被鲜血染红! 他们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在重机枪反复扫射之下,确实有不少中国士兵中弹倒下,好多喷吐着致命火舌的枪支被生生打哑。但是,俄军重机枪的损失同样大得惊人,开打不过半个小时,就有一半重机枪被炸回了零件状态! 一战时期的机枪手是比较幸福的,在远距离上,能威胁到他们的只有敌军的野战火炮,而野战火炮在步兵发动进攻的时候就会停止射击,免得误伤自己人。只要敌军的野战炮群停止射击,机枪手就可以放心地架起机枪,对着潮水般涌来的敌军步兵疯狂扫射,除非敌军已经挺进到投掷手榴弹的距离,否则机枪手基本上是安全的,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们。 于是,就有了在凡尔登战场,法军几挺重机枪一天之内打掉十几万发子弹却没有出现故障的奇迹。 德军也不甘示弱,把重机枪固定住,以大仰角朝着一两千米外的敌军打纵深散布射,以密集的弹雨将敌军成片砸死,将重机枪当成口径超小射速超快的火炮来用这种堪称断子绝孙的战术,就是他们发明的。就是靠着这种战术,在索姆河,他们一天之内就让六万名英军变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或者断手断脚的伤兵。 可以说,一战是机枪手最风光的时刻,简直浪得飞起。 但是,他们敢这么浪的前提是,当时交战各国都没有迫击炮,就算有,数量也少得可怜,而且技术还不完善。没有迫击炮就意味着炮兵只能配置到师旅一级,顶多是团级,前线步兵想要拥有自己的炮兵部队,让他们指哪打哪,那纯粹就是做梦。没有哪一路的敌军会把自己的重机枪摆在阵地上任由敌军的炮群轰炸,在己方炮群对着敌军阵地狂轰滥炸的时候,敌军的重机枪连影都找不着,等到炮击停止,步兵冲到半截,那些要命的重机枪便一挺接着一挺的冒了出来,开始疯狂扫射了……这个时候炮群根本就没法开火支援,能够帮步兵打掉这些机枪火力点的,保证足够轻巧而灵活的迫击炮。可惜,他们没有迫击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军机枪疯狂咆哮,将己方冲锋的步兵像割麦子一样一片片地扫倒…… 而到了二战,迫击炮大行其道,机枪手一下子就老实起来了,打上一百几十发子弹就赶紧转移,像一战时那样呆在一个点拼命扫射,打上一天都不怎么挪位的舒服时光一去不复返了————迫击炮在盯着他们呢,还敢想一战时那样玩,那真的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这也是二战初期各国都还装备着水冷重机枪,但很快,这些重机枪就被轻机枪淘汰了的原因。没别的,轻机枪轻巧,一名士兵就能随时扛起它转移,而水冷重机枪起码得一个班伺候着,遭到迫击炮火力攻击的时候根本就跑不掉。 现在黑衣军是在用二战的装备和战术打一战前的军队,俄军对迫击炮的威力和重要性仍然缺乏认知,那些现在战场上最为重要的火力支援的重机枪一挺接一挺的被迫击炮敲掉,火力支援的密度直线下降! 孟如虎站在指挥部外面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场的情况,看着自家的挞击炮不断将俄军的重机枪炸飞,他啧啧两声:“这仗都打了这么久了,俄国鬼子还不接受教训呀!居然还敢把重机枪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一字排开疯狂扫射,简直是嫌命长了!” 高世贤翻了个白眼:“他们倒不是不接受教训,只是不这样做,你让他们怎么办?难道现在他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孟如虎咕哝:“真是死脑筋,连把重机枪藏在战壕里打纵深散布射都不会!” 高世贤说:“那也得人家接受过这样的训练才行!” 黑衣军是纵深散布射的发明者,但是却很少在战场上运用这种战术,原因很简单:太浪费子弹了。跟将子弹一条弹链一条弹链地扫出去,砸中几个完全随缘相比,他们还是更喜欢将敌军放到六七百米以内用机枪瞄准了打点射,等他们逼近到三四百米了再扫射。不过北洋军和粤军模范一师却很喜欢这样玩,将马克沁重机枪固定在壕壁上,计算好诸元,调好射界,等俄军进入射界之内后便猛烈开火。俄军看不到重机枪,但子弹却密如暴雨般砸下,将他们砸得人仰马翻,那种恐惧是难以形容的。在孟如虎看来,俄军那种瞄着喷火的枪口射击的重机枪使用方法完全是在浪费子弹,还不如打纵深散布射,集中数挺甚至十来挺重机枪对突破口实施火力覆盖,这样可有效多了。 可问题是,俄军根本就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就算他们想玩纵深散布射也玩不来。 事实上,能够组织好这么多重机枪对步兵实施有效的火力支援,严格地给每一挺重机枪划分好射界,避免子弹打到进攻部队的后背造成严重的误伤,已经是这些天俄军摸索出来的最有价值的经验了,真的不能要求他们太多。 第一轮进攻就这样失败了,败得毫无悬念,四百多名俄军士兵倒在河里,鲜血染红了河水。那几百具在冰冷的河水中缓缓往下游漂去的尸体,那被染成暗红的河水,无不提醒俄军,想要突破这道防线并非易事,他们碰到**烦了! 在满洲里方向,博罗西洛夫同样碰到**烦了。 连续几天,袭击满洲里的中国军队一边与从四面八方开来的俄军血战一边向城内俄军最后的据点发动猛烈的进攻,而他指挥仅有的几百名士兵拼死抵抗。他把重机枪搬到三楼,居高临下向黑衣军扫射,使得黑衣军的装甲车失去了作用,跟随装甲车进攻的中国士兵纷纷中弹倒地,而失去步兵掩护的装甲车也变得异常脆弱,被抱着炸药包冲上去的俄军士兵炸掉了好几辆。中国军队调迫击炮过来对着海关大楼猛轰,被特别加固过的大楼墙体扛住了迫击炮的轰击,躲在里面的俄军士兵安然无恙。中国军队又派出狙击手,同样爬上高楼瞄准躲在窗口后面的重机枪手开火,压制俄军的重机枪火力,他也从几百名士兵中挑选出神枪手以牙还牙,虽然装备和训练都不如中国狙击手,但也让中国狙击手感受到了威胁…… 强悍的中国步兵数次突破外围防线,冲入大楼里,但俄军最终还是通过惨烈的白刃战,顽强地将他们赶了出去。中国军队攻势一浪高过一浪,但海关大楼却像怒涛中的礁石一般,任你怎么冲击,它就是纹丝不动! 可现在,失去了耐心的中国军队,拖来了四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或许他们一开始就想这样干了,只是比起炸平海关大楼,他们更希望能够获得俘虏一位俄军上将的荣誉。俄军的顽强抵抗让他们意识到,想要俘获博罗西洛夫上将是不现实的,所以他们也就懒得再浪费时间了,直接调重型榴弹炮! 第636章 决战7 好几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那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海关大楼,炮弹已经装好,只要炮手拉动炮绳,炮口马上就会喷吐出雷霆万钧的火球,将整栋大楼给炸平……这么近的距离,炮手就算闭着眼睛都不会打偏! 据守在海关大楼内的俄军居高临下,看着那几门顶到七八百米内的大炮,一个个面色惨白,神情惨然。 其实拼到现在,他们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黑衣军迫击炮装甲车火焰喷射器集束手榴弹……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杀伤力极为凌厉的武器一起上,给他们造成的伤亡是相当惊人的,两天前他们足有四百多人,现在拿得动枪的连一百都不到了。更要命的是,海关大楼里并没有储备淡水和食物,水倒还好解决,天在下雨嘛,可以接点雨水,但是食物就真的没处找了,只能饿肚子! 两天两夜粒米未进,战斗烈度还高得惊人,这些俄军士兵就算是铁打的也撑不住,现在他们一个个饥肠辘辘,稍稍一活动就饿到额头直冒虚汗,那感觉可真不好受。他们完全是靠着一股“援军很快就能攻进满洲里来与我们会合了的”虚劲在支撑着,结果苦苦坚持了两天,援军的影子都没见着,反倒是黑衣军把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给推过来了,他们不禁绝望了! 博罗西洛夫站在窗前看着不远处那几门要命的大炮,神情淡然,仿佛是在看一件人畜无害的玩具。他淡淡的说:“这就是中国军队赖以致胜的法宝么?不错,真的不错……他们的炮兵发展思路是对的,我们错了,全世界都错了!” 虽然甫一登场就被中国军队给堵在满洲里,根本就无法抵达海拉尔战场去感受中国军队大兵团作战的威力,但是从安德烈中将的电报中他清楚的知道,中国军队能把俄军打得这么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拥有占据压倒性优势的炮兵力量……对,你没听错,中国军队的炮兵力量对俄军拥有压倒性的优势!虽然俄军火炮数量更多,炮弹储备也更加充足,但是那让炮兵无语凝噎的短射程和糟糕的威力注定了这数量上的优势只能是笑话。反观中国军队,虽然火炮数量远不如俄军那么多,但是架不住他们的火炮威力巨大,射程远,完全是压着俄军炮兵在打! 自家发射的炮弹够不着对手就意味着根本无法对敌军炮兵构成威胁,一支对敌方炮兵不构成威胁的炮兵,在数量上拥有再大的优势又有什么用? 如果俄军也像黑衣军那样拥有大批105、155毫米口径的重型榴弹炮,这场战争肯定不会打得这么被动吧? 可惜,没有如果…… 亚历山大走了过来,神情有些恐惧。这家伙运气不错,两天来一直冲锋在前,跟中国军队拼杀得很凶,居然只受了点轻伤,简直是奇迹。不过,看着那些155毫米口径榴弹炮,他发现,自己的好运气怕是到头了。 他声音有些颤抖的问:“将军,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博罗西洛夫苦笑:“还能怎么办?把一切交给上帝,由上帝来决定吧!” 亚历山大神情挣扎……理是这个理,可问题是,他还不想死啊!他还这么年轻,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置,整个家族都盼着他能够百尽竿头更尽一步,早一点晋升为上校甚至当上将军,让整个家族享受荣光呢,如果他就这样死了,那过去十几二十年的拼博算什么? 他咬牙说:“那些增援部队到底是怎么搞的,都两天了,还在外围打转!他们是不是根本就不打算支援我们!” 博罗西洛夫说:“他们恐怕是尽力了,体谅一下他们吧!” 上将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为了这一战,安德烈波夫把后贝加尔斯克军区、赤塔军区的兵力基本抽空了,能打的都上了前线,留在边境线的都是些除了放放排枪拼拼刺刀之外就什么都不会了的三流部队。这样的部队对上合成团和第1骑兵旅这两支钢铁劲旅,那跟鸡蛋撞石头没有任何区别。打了整整两个,他们仍在外围与中国军队厮杀,而不是已经被中国军队击溃,这表现已经好到出乎博罗西洛夫的意料了! 可亚历山大的眸中却掠过一丝怨毒之色。上将倒是能理解那帮废物的难处,可是谁来理解他的难处?中国军队马上就会开炮炸平大楼了,这一炮轰过来,不光博罗西洛夫上将要死,他们所有人通通都要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帮废物增援不力造成的,这叫他如何甘心! 眼看着不远处中国军队的装甲车又开始发动,步兵熟练地闪到装甲车后面去,准备发动新一轮进攻了,亚历山大咬咬牙,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数百米外,中国军队的阵地。 马成看着弹痕累累却始终屹立不倒的海关大楼,有些感慨:“这伙俄军可真是够顽强的,就这么几百人,我们七千多人打了两天两夜也没能攻破他们的防线,拿下海关大楼!要是他们一开始就有这样的表现,我们想速战速决拿下满洲里,简直就是做梦!” 周迪笑:“困兽之斗而已,不把他们逼到绝境,他们还真没法爆发出这么强悍的战斗力……马旅长,真的要开炮炸平海关大楼?真炸平了,我们可能就要错失俘虏一个俄国上将的机会了!” 马成说:“我当然很希望能够活捉一个俄国上将,但是跟这份荣誉相比,我还是更看重士兵的生死。既然他们这么顽强,死活不肯让我们攻进海关大楼里去,为了减少部队的伤亡,我也只好送他们下地狱了!” 周迪有些惋惜:“真可惜,过去七十年来,我们中国跟外国打了无数次仗,还从来没有俘虏过一个上将呢,好不容易盼来这么一次机会,还要……” 合成团一营营长凑过来说:“团长,让我们再攻一次!只要再攻一次,我们肯定能拿下海关大楼,把博罗西洛夫那个老小子从大楼里拖出来!” 周迪说:“算了吧,我们注定与这份殊荣无缘,还是直接用大炮把海关大楼炸平,彻底控制满洲里,然后……” 话刚说到半截,那位营长便像被人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蹦了起来,指着海关大楼尖叫:“白旗!白旗!俄国鬼子打出了白旗!他们要投降了!” 周迪和马成都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海关大楼三楼的窗口挂出了一面白旗。这两位将军愕然对视,简直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事。俄军的顽强已经让他们无计可施,只能忍痛放弃俘虏俄军上将的计划,准备用大炮把他们通通炸成肉酱,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大楼里的俄军居然挂起白旗投降了!? 我的妈呀,就算天上掉馅饼也不过如此吧? 直到大楼里的俄军高举双手排着队走出来向黑衣军缴械投降了,马成和周迪还有一种正在做梦的感觉…… 在俘虏中间,他们找到了那位俄军上将,他被人从背后袭击,打昏过去了,额头开了个豁口,正在汩汩流血,看上去怪狼狈的。打昏他的是他最为信任的副官,此时这位副官正一脸谄媚的看着他们,大有要邀功请赏之势呢! 周迪看着那位名叫亚历山大的副官,笑:“有你这样的副官,这位上将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亚历山大笑得越发的谄媚、卑微。他知道中国人看不起他,那些曾陪他浴血奋战,最终目睹了他的叛变之举的俄军士兵更看不起他,但那又如何?至少他活下来了,不用陪这个倔强的老头子一起被大炮炸成肉酱了! 得知俄军最后的据点被拿下来,一位俄国上将成为俘虏之后,黑衣军将士的欢迎声震天动地。这两天他们一直采取守势,以抽调力量投入到海关大楼的攻坚战中去,现在海关大楼被拿下来了,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保留的了,立即集中全力向外围的俄军发动排山倒海的反击。先是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群一阵狂轰,数百发炮弹砸过去将俄军炸得血肉横飞,死伤枕籍,紧接着成群的装甲车猛冲上去,用机枪扫,用履带辗,后面的步兵用通用机枪和轻机枪无情地扫射乱作一团的俄军士兵,遇到顽强的抵抗就把亚历山大押上去示众,嘲笑那些俄军士兵:“你们上将都向我们投降了,你们还在抵抗?就这么想死么?”于是,俄军的士气土崩瓦解,在装甲车的疯狂冲击之下落荒而逃…… 可惜,现在想跑都来不及了,因为第1骑兵旅已经策马冲过来了。这段时间第1骑兵旅一直是当步兵投入战斗,以至于俄军都忘记了他们是一支非常强悍的骑兵,直到数千匹战马挟雷裹风地从后面汹涌而来,那些两片脚掌上下翻飞没命地逃窜的俄军士兵才想起,这些家伙原来是骑兵! 马刀挥过,血飞人头滚,数千黑衣骑兵如同地狱恶鬼般一大片一大片地吞噬着逃窜中的俄军士兵,很快,俄军的尸体便铺满了战场…… 第637章 决战8 由于与海拉尔的地面联系已经被隔绝了,所以直到现在,东蒙地区的俄军主力仍然不知道满洲里这一战略要地已经完全落入中国军队之手,就连增援满洲里的俄军都被打得落花流水。他们更不知道在将外围的俄军大部歼灭之后,中国军队一不做二不休,出动两千精锐骑兵,撵在仓皇撤退的俄军屁股后面冲进距离满洲里仅几公里的俄国边境城市后贝加尔斯克,一举占领了这座城市! 这还是中国军队第一次占领俄国的城市。 从安德烈中将到马林诺夫参谋长,对这一天崩地裂般的变故都一无所知,他们仍然在各自的战线上与中国军队苦战。 在嵯岗这边,俄军接连发动了五次进攻,试图突破中国军队的防线,杀出一条血路增援满洲里。俄军不可谓不勇敢,他们涉过冰冷刺骨的河水,顶着机枪疾风骤雨般的扫射匍匐前进,与中国士兵近距离对射,甚至跳进战壕里与中国士兵肉搏……中国军队那密不透风的火力网无情地绞杀着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从河边到中国军队战壕那短短两百米的开阔地成了屠宰场,尸体密密麻麻的横卧一地,个别地方甚至是尸体叠着尸体,撂起了整整六层。可即便是这样,俄军也是咬着牙向前冲,前仆后继,俄国人骨子里的凶悍和顽强在这一刻被发挥到了极致! 然而,面对黑衣军的精锐部队,光有凶悍和顽强是远远不够的。论凶悍,论顽强,从淮西、苏北这个人间地狱挣扎出来的黑衣军比起他们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论装备,论战术,论纪律和组织更是远胜过他们。俄军像潮水一样冲击着中国军队的防线,而中国军队就像冰冷的礁石屹立在惊涛骇浪中,任你怎样冲击,都是纹丝不动! 到了深夜,第20军第76龙骑兵团悄悄涉水过河,从尸体没那么多的区域摸过去,向中国军队发动偷袭。好巧不巧的,遭到袭击的正好是第2骑兵旅,这支部队虽然也打得很出色,但毕竟还太过年轻,跟第1骑兵旅、独立骑兵团这些接受了好几年训练的骑兵部队相比,差了一大截,遭到骑兵夜袭后一时间慌了手脚,被俄军骑兵冲上阵地来疯狂砍杀,一时间损失不小。第20军趁机全线发动进攻,中国军队宽达十几公里的防御正面,每一米的区域都塞满了俄军士兵,攻势之猛,斗志之疯狂,着实令人胆寒! 孟如虎见状果断下令独立骑兵团迫击炮火力全开,照着俄军猛轰,只留下少数人马留守阵地,主力随他上马,拔出马刀向俄军猛冲过去。俄军做梦都没想到中国骑兵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敢倾巢出动发动逆袭,一时间慌了手脚,而那雨点般砸下来的迫击炮炮弹又把他们炸得四得乱窜,根本就没有机会组织火力阻击骑兵,就这样被独立骑兵团撞入他们中国疯狂砍杀…… 一个营接一个营被冲垮,一个营接着一个营被驱赶向友军所在的方向,把友军冲得一塌糊涂。就因为独立骑兵团一次迅猛而果敢的反冲锋,第20军这次非常成功的夜袭被搅得一塌糊涂,俄军别说趁机占领阵地了,能稳住别自相践踏都算训练有素了! 第2骑兵旅那边,高世贤已经反应过来了。 反应过来之后的高旅长勃然大怒,不顾警卫员劝阻,抄起他那两柄标志性的铁锏,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十几名骑兵冲入俄军中间,双锏抡得跟风车似的,所到之处俄军纷纷喷血落马,非死即残。他一边疯狂冲杀一边厉声喝骂着,指责那些惊慌失措试图逃离这个可怕的战场的第2骑兵旅士兵们:“你们这帮废物,还想逃到什么时候!?我们已经在这些洋鬼子面前逃了七十年,逃了整整七十年啊,还不够吗!?你们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让敌人第一眼望见的是你们的胸膛,而不是高高撅起的屁股!!!” 这家伙那嗓子堪比排炮轰击,怒骂之声响彻战场,惊慌逃窜的第2旅官兵无不万分羞愧,又见旅长在敌军中间左冲右突,所向披靡,他们也鼓起勇气翻身上马,随着旅长向俄军骑兵发动反冲锋,跟俄军战作一团。一时间没能找到座骑的士兵则在军官的指挥下架起通用机枪,枪口朝天照着小河方向开火。子弹从搅作一团的两军骑兵头顶飞过,化作铁雨砸落,正在涉水过河的俄军士兵纷纷中弹倒下,尸体堵塞河道,河水几乎断流。 俄军第二梯队被弹雨阻隔,无法前进,第76龙骑兵团顿时就陷入了孤军作战的窘境。 这个时候第76龙骑兵团最好的选择就是果断撤退。他们无法凭一己之力拿下中国军队的防线,后面的步兵又上不来,继续打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而且他们这次夜袭给中国军队造成了相当大的伤亡,就算撤退也不算空手而归。但是第76龙骑兵团团长乌索阳却是个狠角色,形势急转直下,他不仅不撤,还指挥龙骑兵团猛冲猛打,大有不把第2骑兵旅冲垮就不撤军之势! 第2骑兵旅接连用迫击炮发射照明弹,把战场映得亮如白昼。在照明弹的强光之下,乌索扬一身华丽的斗蓬十分显眼,马上就引起了中国士兵的注意。一门60毫米口径迫击炮照着他一阵猛砸,接连砸下七八发炮弹,把他连人带马一起炸翻。俄军骑兵见状大骇,冲上去保护团长的尸体,经过一番血战,总算将团长的尸体给抢了回来。但这么一耽搁,独立骑兵**来的增援部队也到了……是陈悦带队的。只见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挺着一支三米长的长矛,一马当先冲入俄军骑兵中间,长矛刺的时候快如闪电疾似流星,扫的时候整个枪杆都绷成弓形,抽中头部,整个脑袋都爆裂,抽中躯体,当即筋断骨折喷血倒地……转瞬之间就有七八名俄军骑兵被他放倒,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将。俄军见团长阵亡,敌方援军又如何凶悍,顿时就丧失了斗志,哗啦一下退了下去。 陈悦一路猛追,追上一个就是一枪,追上一个又是一枪,谁要是被他追上了马上就没命。这个杀疯了的家伙甚至纵马跃入河中,对着那些跃入河里之后速度大大减慢的俄军士兵大开杀戒,将他们连人带马一并捅翻,这等悍勇,着实让人瞠目结舌。高世贤同样杀疯了,一直追到河中央,双锏照着每一个他够得到的俄军骑兵玩命招呼,直杀得血浆四溅。碰到这么两个不要命的家伙,俄军骑兵都胆寒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回对岸去,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来他们交手! 又捅翻了一个,河里已经没有一个还能站着的河俄士兵了。陈悦终于停了下来,冲高世贤竖起一根大拇指,对他的悍勇颇为赞赏。 高世贤冲他咧嘴一笑,然后噗地喷出一大口血,双锏脱手跌落河中,身体摇摇晃晃,往左边一歪…… 陈悦大吃一惊,策马冲过去,抢在他落水前伸手把他揪了过来。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高世贤全身有好几处极为狰狞的刀伤,不停地往外喷涌着鲜血,把他整个人都给染成了血人,就连战马,也有半边身体给染红了!他不敢怠慢,策马往回跑,边跑边叫:“高旅长,你怎么样了?高旅长!” 高世贤连连咳嗽,每咳一下就从喉咙里呛出一大口血沫。原来在方才那场血腥而惨烈的混战中,他中了七八刀,最致命的一处刀伤在腹部,几乎贯穿了身体。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左冲右突厮杀不休,全靠一股狠劲支撑着,不然早就倒下了,现在俄军被击退了,整个人一放松下来,顿时就撑不住了。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低笑着说:“没事,中了俄狗几刀而已……” 陈悦双眼瞪得滚圆:“中了好几刀你还疯狂追杀逃敌?你不要命了?” 高世贤叹息:“惜命又如何?跟你们这帮疯子一起上战场,还能指望长命百岁不成……咳咳咳……其实早在出发之前我就有预感,这回怕是要死在战场上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刻回来得这么快……不过……爽啊!原来舍命厮杀,看着敌人在自己面前狼狈逃窜竟然这么爽啊……能经历这样一场大战……死了……也值……” 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彻底消失,这位前大清新军统制,几个月前才走马上任的第2骑兵旅旅长,没等回到野战医院便停止了呼吸。 他是这场战争中中国军队阵亡级别最高的将领,也开了黑衣军旅一级将领战死的先河。 陈悦面色铁青,回头望向河对岸俄军的阵地,发出一声怒吼:“俄狗,这笔账老子记下了,你们可别死得太早才好啊!!!” 第638章 决战9 随着俄军骑兵狼狈的撤退,这次规模空前的夜袭,也就虎头蛇尾的结束了。在这场硬碰硬的厮杀中,俄军没能占到任何便宜,反倒搭进去了近千条性命还折掉了乌索扬这么一位悍将。这样的结果让安德烈中将大失所望,同时也让他清醒的认识到第二十军,虽然拥有兵力上的优势,但是地形,火力,士气各方面都不占有,又由于连续几天没日没夜的赶路,士兵们的体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可以说是强弩之末了! 强弩之末难穿鲁好! 白天那几轮失败的进攻和晚上,这次宫派随城的夜袭都证明了这一点。接着暗淡的晨光,看着再一次被鲜血染红的河水,他深深的意识到,在没有炮兵火力支援的情况下,第二时间想要突破这道防线,杀到满洲里去,可以说是难过登天。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下令:“暂时停止进攻,全军休息一天……还有派人去吹一吹炮兵,让他们赶紧跟上来,24小时之后,如果我在阵地前沿没有看到他们的火炮,他们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吧!” 安德烈中将对部下一向是比较宽厚的一些,哪怕是犯了大错,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他都会从宽处理。现在他们明知道道路泥泞难行,炮兵带着沉重的火炮,赶路速度根本就快不起来,却硬是要求对方在24小时之内赶到前线,否则军法从事。只能说他急了,真的急了。 没法不急,现在中国军队正在没日没夜的进攻,马林诺夫那个蠢货到部队像撒胡椒面一样撒在五六十公里宽的战线上几乎不留任何预备队,在中国军队那潮水般的攻势之下,左支右拙,已经被打出好几个突破口了。中国军队可是很喜欢玩迂回战术的,而马林诺夫手头上没有预备队,一旦被中国军队穿插到后方,后果将是灾难性的。在安德烈中将,看来俄军的崩溃已经到了倒计时了,他现在几乎可以说是在跟死神赛跑。如果他能抢在俄军彻底崩溃之前拿下满洲里,这十几万俄军就还有希望,完整的撤回俄罗斯如果不能那么…… 他们将亲身经历20世纪以来规模最大的屠杀。整个呼伦贝尔大草原将变成屠宰场,这十几万俄军就是严谨带有的猪羊! 俄军快要被逼到绝境了,再不玩命,就连搏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了。 马上就有通信兵,拿了安德烈中将的首领骑着快马前去寻找仍然在后面踉踉跄跄的往前赶的炮兵部队。在距离前线30多公里远的地方,他们终于找到了炮兵部队此时的炮兵部队,不管是人员、骡马还是火炮,都满身泥浆,尤其是那些必须频频停下来使出吃奶的劲把陷进烂泥里的大炮推出来的炮兵,简直就成了泥猴子。 持续不断的冷雨和体力严重透支让很多士兵病倒了,剩下的也只是在咬牙坚持。此时呼伦贝尔大草原的天气远远称不上暖和舒适,他们白天一身泥水,到了晚上就浑身泥冰,钻进帐篷里睡一觉那纯粹就是奢望,明上能生个火把这湿漉漉的衣服烤一烤再睡便是他们最大的愿望了。疲惫和绝望正在折磨着每一个人,他们感觉自己好像是在无边无际的泥角里挣扎,哪怕他们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没有办法将先进烂泥里的腿给拔出一分一毫! 通信兵把安德烈中将的手令交给炮兵团团长:“将军命令你们在24小时之内追上前方部队并且完成部署,为渡河的部队提供火力支援!” 炮兵团团长原本是个喜欢整洁的人,现在却全身都脏兮兮的,头发乱得跟个鸡窝一样,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血丝,整个人异常疲惫,站着都随时可能睡过去。这两天来,他睡眠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够八个小时,其他时间不是在赶路就是在想办法赶路,真的快要累残了。看完手令之后他苦笑,指着那些推着沉重的火炮在泥泞道路上蠕动着的士兵,又指指众多病号:“你看我们像是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赶到前线的样子吗?” 通信兵怔愣良久,说:“无线如何,请你们加快速度……敌军隔河构筑防线,顽强防守,我们已经发动了六次进攻,死伤多达三千余人,没能占领他们哪怕一个班的阵地!没有炮兵的支援,我们恐怕永远也过不了那条小河的,现在形势极度危急,能不能收复满洲里,重新打通与大后方的联系,全看你们了!” 炮兵团团长默然,最后低声说:“我尽力而为吧。” 这话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 其实他们应该庆幸,庆幸这几天天气恶劣,中国空军和飞艇轰炸中队无法出动,对他们实施轰炸,否则他们现在要考虑的不是如何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到达前线,而是如何在那没完没了的轰炸之下保住小命。 炮兵部队打起精神,从疲惫的身体里压榨出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往前挪动。而在他们身后,那隆隆炮声一刻都没有停过,中国军队攻势一浪高过一浪,马林诺夫正在指挥俄军拼死抵抗,被打得节节败退。 俄军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 蔡锷狠就狠在,俄军摆出一字长蛇阵拼死防守,十几万大军像撒胡椒面一样撒在长达数十公里的战线,而他同样是一线平推,在数十公里的战线同时发动进攻,这完全违反了主流的集中优势兵力攻击敌军薄弱环节,以达成重点突破的战术原则,然而这种连一名合格的军校生都不会采取的战术却让俄军左支右绌,节节败退。要知道,俄军的战线拉得太长,几乎拿不出任何预备队来,整条战线同时遭到猛烈进攻就意味着一旦哪一段防线被打开缺口,就没有办法去填补了! 中国军队倚仗着威力巨大的重型榴弹炮,完全在压着俄军打。他们先用猛烈的炮击破坏俄军的防御体系,然后炸着炸点猛冲上去,在迫击炮和机枪火力支援下发动猛烈的攻击。他们在兵力上不占任何优势,甚至可以说是居于劣势,却摁着俄军暴打,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得惊爆多少人的眼镜! 蔡锷敢采取这种无重点渗透攻击方式,就是仗着自己火力投射能力占据绝对优势,虽然这种打法不像重点突破那样一击致命,但以俄军现在的弹药储备和士气,是绝对抵挡不住的。重点突破就意味着敌军可以集中优势兵力和火力实施重点防守,如果突破口没有选好,就很有可能会打成拉锯战,而这种无重点渗透式进攻却可以迫使俄军无法集中兵力和火力,只能在火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跟中国军队死磕!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俄军勉强支撑了三天,整个防线就开始动摇了。中国军队在他们的防线凿开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缺口,然后不管不顾地往他们后方猛插。俄军拿不出预备队来修复这些缺口,看到这么多中国军队穿插到自己后方,顿时全军震骇,开始有部队不听指挥,整旅整团地放弃阵地后撤,试图将战线拉平,以免自己腹背受敌了。只是这样一来,他们露出的破绽就更多了,中国军队趁机打开更多突破口,实施更大力度的迂回穿插…… 中国军队————准确的说是黑衣军的迂回穿插是非常大胆的,他们往往只是拿下了俄军一个连防守的阵地,便整营整团的从这个突破口***,然后从后背向俄军发动进攻,让俄军陷入极度恐慌之中,整条战线一团混乱。终于,在四月二十八日下午,也就是安德烈中将下令第20军炮兵部队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赶到前线,否则军法从事的当天下午,灾难降临了: 马林诺夫的指挥部被第2步兵师一支侦察部队找到了。这支只有二十来人的侦察分队可以说是胆大包天,发现俄军前线指挥部之后想都没想就发动了袭击。这帮侦察兵人数不多,火力却非常猛,拥有一挺11式通用机枪和四挺09式轻机枪,再加上是穿着俄军的军装浑水摸鱼摸到距离指挥部很近的地方才发动进攻,打了俄军一个措手不及,一个照面就被撂倒了一大片。一百多名俄军警卫员拼死阻击,却仍然无法抵挡住这些侦察兵疯狂的攻击,两名轻机枪手踏着满地尸体冲进了指挥部,用机枪向指挥部内那些惊恐万状的俄军将领和参谋人员猛扫,向电台、电话等通信设备投掷手榴弹,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俄军一个步兵连紧急赶来支援,又搭上了三十多条人命才终于将这些可怕的侦察兵击退,此时俄军前线指挥部内外早已变成屠宰场了。俄军指挥部警卫员死伤一大半,指挥部队的参谋人员和后勤技术人员足有近百人在机枪扫手榴弹轰之下毙命,而那支足有二十八人的侦察兵,只有三人冲破包围成功撤退,剩下二十五人全部战死。 这是一次不怎么成功的斩首行动,因为发动袭击的时候马林诺夫正在前线督战,侦察兵杀光了整个司令部的人员,但没有伤到他一根汗毛。然而这次袭击带来的后果却远比击毙马林诺夫要可怕得多: 俄军的指挥中枢被打掉了,十几万俄军失去了指挥,在最需要统一指挥协调的情况下陷入了孤军苦战的绝境! 他们的末日到了。 第639章 决战10 轰隆隆!!! 一道骇人的电光过后便是震耳欲聋的巨响,原本晦暗的天地为之一亮,随即又陷入了昏暗之中。 马林诺夫在警卫员的搀扶之下踉跄而行。他面色苍白,二目无神,眼睛熬得通红,布满血丝,目光涣散,就像一具没了魂的傀儡。 只有当炮弹从头顶飞过的时候,他眸中才会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随即归于黯淡。 在他前后左右,在长达数十公里的战线上,到处都是退潮般往满洲里方向涌去的俄军将士。他们扔掉了绝大多数的重型武器装备,有不少人甚至连步枪都扔掉了,他们鼓不起战斗下去的意志,只想着逃,逃得越快越好,逃得越远越好! 俄军全线崩溃了。 是的,全线崩溃。十几万中国军队不分昼夜地猛攻了整整三天都没能让俄军崩溃,然而在司令部被打掉的几个小时之后,俄军便全线崩溃了,原因仅仅是中国军队派人用俄语冲俄军阵地喊话,告诉他们马林诺夫已经带头跑路了! 在平时,这种鬼话俄军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俄军将领能力如何先不说,有一个优点是值得肯定的,那就是他们很少会扔下自己的部队逃跑。这也正是俄军在兵员素质和战术都比不上西欧军队的情况下,能跟西欧军队打得平分秋色的重要原因,有将领以身作则,当兵的当然得拼死作战,不然面子上过不去。可是现在连续几个小时呼叫司令部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再联系到马林诺夫那显赫的身份还有目前越来越不利的形势,一大半的人就相信了中国人的鬼话! 于是全线崩溃开始了。 十几万军队呼啦一下就垮了,纷纷放弃自己的阵地,争先恐后的往满洲里方向逃奔,那情景就跟雪崩差不多……不,哪怕是非洲大草原上角马迁徙都不如现在这一幕来的壮观!现在的俄军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们已经没有闲工夫去想什么国家、荣誉和责任,更没有闲工夫去想攻进北京之后如何烧杀抢掠了,只想着逃,在中国军队追上来之前跑得远远的,最好一鼓作气逃回俄罗斯去! 如果此时他们是在北京或者是在长春,估计还不会崩溃的如此彻底,因为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他们距离俄罗斯本土很远,在铁路交通已经被折断了的情况下,光靠两条腿想在短时间之内跑回俄罗斯去,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拼死抵抗且战且退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扔下阵地争先恐后的逃跑,那他们恐怕一个都活不成。可问题是,现在他们是在呼伦贝尔大草原,这里距离俄罗斯本土只有100多公里,跑得快一点的话,顶多三天就能越过边境线,逃回到俄罗斯去了!只要能逃回到俄罗斯去他们就安全了,他们就不相信中国军队敢越过边境,进入俄罗斯去追击! 在濒临绝境的时候,最怕的就是有退路。有了退路,大家只想着逃,很少有人会想着去抵抗,这个时候想组织起有继续的撤退,难过登天。马林诺夫不是没有努力过,但是在十几万大军争先恐后逃窜所形成的滚滚洪流中,他的努力是如此的苍白无力。于是他也只能逃跑,不然的话他很有可能会死在这里,或者成为中国军队的俘虏! 中国军队全线压上,不顾疲惫,更不顾弹药消耗,对着逃窜中的俄军穷追猛打。俄军在狂奔,他们也在狂奔,一个跑一个追,不断有俄军被超越,然后被截断后路,陷入包围之中。在很短时间之内就有十八个营的俄军落入了包围圈里,中国军队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发动猛攻,而友军只顾着逃跑,压根就没有人想着要转过身来支援他们……在绝望之下,这些被截断了后路的俄军整营整营的举手投降。 蔡锷对此还是不满意,他下令:“打开海拉尔河水库的闸门,我要给他们来个水淹七军!” 海拉尔河上游建有一个大水库,这同样是俄国人的杰作,目的是拦截海拉尔河夏季的洪水以确保铁路的安全,并且发电供海拉尔地区使用。只不过发电站还没有建成,水库倒是建好了,蔡锷早早就下令关闭水闸拦截大兴安岭地区倾泄而下的冰雪融水,再加上连续下了好几天雨,水库早就被灌得满当当的,几乎要溢出来了。 蔡锷一声令下,守卫水库的士兵马上开闸。积蓄了半个月之久的水咆哮而出,化作滚滚洪流,沿着河道横冲直撞,朝着下流席卷而去。河拉尔河水位为之暴涨,俄军架设在海拉尔河上的浮桥一道接一道被冲跑,许多正在过河的俄军也被湍急的洪流吞噬,转眼间就不见踪影了…… 这场大战的主战场一直都在海拉尔河东岸,西岸那边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没有多少俄军,同样的,也没有多少中国军队。许多俄军认为只要逃到西岸去他们就暂时安全了,然而那咆哮而来的洪水告诉他们:想过河?做梦! 现在他们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前去跟安德烈中将会合,拼尽全力撕开中国骑兵的防线,并一鼓作气拿下满洲里,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希望活着回国,否则就只能留在这片大草原,成为牧草的肥料了。 此时,安德烈中将已然得知满洲里全城陷落,博罗西洛夫上将被俘的噩耗,还没等他从极度震骇中回过神来,又传来了俄军全线崩溃的噩耗。这位素来沉得住气的将军面色变得惨白,身体摇摇晃晃,要不是尼古拉·苏尔行扶住他,只怕他得当场昏倒过去! 尼古拉·苏尔特低吼:“将军,你振作一点!我们还有希望!现在我们距离国境线只有区区几十公里,追兵还在上百公里之外,他们是追不上我们的!只要能将这十几万军队带回俄罗斯,我们就没有输!” 安德烈中将那双眼睛总算稍稍有了一点神采。是的,现在他们距离国境线其实很近,如果沿铁路走,经过满洲里回后贝加尔斯克的话,只需要走上五十来公里,而如果不考虑中国军队可能衔尾追入俄罗斯本土,必须组织有效抵抗这一问题的话,他们沿着海拉尔河再跑上三十多公里也能进入阿巴盖图伊,回到俄罗斯,可以说,国境线近在咫尺,他们真的没有必要绝望。 他咬咬牙,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攻破中国骑兵的阵地,毙敌一名者,重赏五十卢布!” 这个时候的卢布还是很值钱的,五十卢布,一个俄罗斯农民辛辛苦苦工作一年都不见得有这么高的收入。这等重赏甩出去,俄军顿时就发狂了,好不容易才赶到前线的炮兵将大半炮弹一古脑的全倾泄了过去,直接将中国骑兵的阵地炸成火海,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被重赏刺激得眼珠子发红的俄军嗷嗷狂叫着涉水过河,向中国骑兵的阵地冲去! 中国骑兵的抵抗弱得出乎意料,只坚持了几个小时就放弃了阵地,骑马撤退了。俄军士气越发高涨,一路狂追,一口气追了二十多公里! 然后他们惊愕的看到,前方又出现了一道防线,这道防线以中俄两国的边境线为起点一直延伸到呼伦湖湖边,完全截断了俄军前进的道路。 俄罗斯大地就在眼前,但是却隔着一道天堑般的防线,可望而不可及。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炮弹成排砸落,每一次齐射都要在地面清理出一段长达数百米,半径数十米的生命真空地带,俄军登时被炸得血肉横飞。 这是合成团。他们在解决了海拉尔地区俄军残余部队后便沿着海拉尔河南进,在扎贲诺尔一带构筑防线,准备迎击俄军。独立骑兵团和第2骑兵旅跟俄军连番血战,伤亡巨大,弹药更是几乎消耗殆尽,等到合成团构筑好防线后便二话不说,果断撤退,前去与合成团会合。合成团一直是搭乘汽车行动的,携带的弹药多得惊人,跟合成团会合之后,这些骑兵弹药短缺的问题马上就迎刃而解了。 孟如虎笑了,笑得很开心。 俄军哭了,哭得很伤心。 为了攻破这帮该死的骑兵的防线,第20军已经死伤惨重,快要打不动了,现在好不容易把那道防线拿下来,眼看就能越过国境回到俄罗斯了,却又冒出了一道更坚固的防线,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帮中国佬,简直不当人! 孟如虎悠哉悠哉的往嘴里灌着难喝得要死的伏特加,看着炮弹不断落入俄军中间,疯狂收割生命,他貌似担忧的对周迪说:“老周,兵书有云:归师勿遏!我们现在不仅是遏其归师,更是堵在归师的家门口不让人家进屋,这怕是要出人命啊!” 周迪撇了撇嘴:“你孟团长也有害怕的时候?” 孟如虎说:“害怕?开玩笑,我是兴奋好吧!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刺激的事情!” 周迪说:“那你好好享受吧,接下来你会更加刺激的。” 孟如虎说:“求之不得。”望着远处炮弹爆炸的闪光,他低声说:“该结束了。” 周迪难得的赞成:“是啊,这场战争,该结束了!” 第640章 谈判无门 阿列克谢耶夫看着报纸头版上那一张张照片,呆若木鸡。 是的,照片。 俄军全线崩溃之后,原本一直受到管制的新闻报道突然放开了一些,虽然仍然不允许报道详细的战争细节,但是前线记者冒着巨大的风险拍下来的照片已经可以刊登在各大报纸的头版上了。 各大报社也是大方,居然用大半个A版来刊登照片,一点文字都不配的那种,这放在全世界都是很少见的。不是一天两天,连是持续好几天这样干,这让读者们有种在追连环画的感觉。通过这些照片可以看到,俄军已经彻底崩溃了,遗弃的弹药物资连绵数十里,一路上不断有大量伤病的士兵被抛弃,不断有以营为单位的部队被中国军队追上、包围,然后投降。虽然没有详细的报道战争的经过,但是从这些照片就能感受到此时俄军兵败如山倒的狼狈与绝望。这让中国人压抑了七十年之久的愤怒与屈辱得到了宣泄,就连目不识丁的老百姓也爱上了买报,每天一大早各大报社门口就排起了长龙……好几百米长的那种。 他们确实不识字,但是他们可以看照片啊,以他们的受教育水平,看照片是一点难度都没有。光是看着照片上俄军那狼狈的场面,他们就觉得很解气,一张照片就能让他们开心好几个小时! 中国人是开心了,可俄国人却要哭了。这场战争他们已经输了,虽然他们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却又不得不接受。中国人没有进行详尽的报道,可是那一张张照片却像一记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他们的脸上,抽到他们的脸比南瓜还要肿。本来他们还打算诬蔑说这些照片是中国人让中国士兵穿上俄军的军装自编自导自演的,俄军并没有输,可是中国记者为了记录下那些精彩的历史瞬间,居然非常奢侈地用上了从法国进口的彩色底片……用上彩色底片的意思就是俘虏的肤色、发色和眼珠子的颜色都可以清晰的呈现出来,直接一记实锤把俄军惨败的事实给锤死了:那就是货真价实的毛子!我们可没这个能耐找成千上万白肤金发碧眼的人来冒充俄军! 这就没得争辩了。 欧洲驻华外交官眼镜都给惊爆了。先前中国军队在北满战场一战全歼七万俄军,大家以为这只是侥幸取胜,再说那七万俄军大多是屯垦兵,精锐部队并不多,轻敌大意之下被中国军队歼灭,虽然确实很让人吃惊,但是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可是现在呢?近二十万俄罗斯远东精锐部队,其中还有数个师是从欧洲紧急调派过去的王牌师,居然也在不到一个月之内被中国军队打崩了! 而且中国人打来打去,所投入的都是那十几万军队,根本就没有实施大规模动员! 我去,中国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打了! 几乎所有欧洲国家外交官都向阿列克谢耶夫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俄军会输,而且输得这么惨,是他们指挥失误,还是中国军队太过强悍……这些问题每一个都让阿列克谢耶夫感到无比难堪,让他倍受煎熬。 可再怎么煎熬也没用,事情还是要干的。沙皇发电报过来把他全家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不止一遍,在沙皇看来,要不是阿列克谢耶夫这个蠢货情报工作没做好,俄军绝对不会输得这么惨的。他强硬地命令阿列克谢耶夫必须尽快促成两国谈判,在俄军被歼灭之前停止这场战争,保住俄国最后一丝颜面,不然的话阿列克谢耶夫就别回国了,去跳海吧! 现在阿列克谢耶夫倒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跟中国人谈判,可惜他连门都进不了。李思明早就把他列入了黑名单,即便是在战事最胶着的时候他都无法登门晋见,现在俄军已经兵败如山倒,就更不要做梦了。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四处找关系,托英国、法国、日本等国家帮忙出面调停,他的逻辑很简单: “现在的中国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软弱可欺、我们动用一两万人马就能攻入他们首都的中国了。他们拥有了一个俾斯麦式的铁血元首,他们拥有了一支强大得出乎我们意料的军队,他们更获得了四亿渴望着复仇的中国人的毫无保留的支持!我们输掉了这场战争,我们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我知道肯定有很多人在暗中幸灾乐祸,巴不得我们栽一个大筋斗的……不必掩饰,你们已经把自己的想法写在脸上了。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欠下中国血债的,就我们俄罗斯一个吗?中国复仇的对象,会仅仅是我们俄罗斯吗?现在他们的民心士气已经完全起来了,试想一下,如果他们继续乘胜追击,歼灭了在中国战场的俄罗斯军队并且攻入俄罗斯境内占领几座城市,中国人会怎么样?” “他们会发狂,兴奋到发狂!他们会忘记贫困的现实,全心全意去支持他们的军队!他们会以参军为荣,把参加战争当成改变自身命运的捷径!而那位年轻的元首一向跟德国走得很近,他能两次大败我军,是离不开德国的大力支持的。试想一下,如果他借着这股东风大力推行军国主义,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你们将看到一个放大十几倍的普鲁士在东方巍巍崛起,带着一身血污向整个欧洲复仇!” 这家伙搞情报的能力不怎么样,但口才绝对一流,一下子就挑起了所有西方国家对中国崛起的担忧。西方列强很清楚自己在过去七十年对中国都干过些什么,一次次野蛮的入侵,迫使清政府割地赔款,把中国变成西方的商品倾销地让无数中国农民和商人破产,把大量中国青壮当成货物卖到国外去……还有那一条条针对华人的、充满偏见和排斥的法律,以及一次次排华。一旦中国强势崛起,会不会向他们讨还这些血债?一旦中国强势崛起,与强悍的德国遥相呼应,又会对现在的世界格局产生怎样的冲击? 想想都不寒而栗! 日本公使船越三郎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愿意代表日本政府,出面向中国施压,促成中俄两国的停战谈判,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这场争端。他很直白的对英、法、西、意等国公使说:“现在,帮俄国就是帮我们自己!” 然后收获了阿列克谢耶夫感激的眼神,日俄这两个几年前还在东北打生打死的老冤家之间一时间竟充满了浓情蜜意。 其实日本也是有苦说不出。俄国人在这场战争中吃了大亏,此后二十年都别想有机会染指东北了,这本来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他们高兴不起来。俄国人固然是大败亏输,可是日本也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他们为了让中国把那点能打的部队尽快送到东北去送死,把原本处于自己控制之下的南满铁路借给了中国,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看这势头,中国人会交还这条铁路,除非母猪会上树。人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们是偷鸡不成蚀了一大缸的米,失去了南满铁路,向东北渗透、培养亲日势力,一步步蚕食最终吞并整个东北的计划将蒙受巨大的挫折甚至告吹,他们的损失可不比俄国人少。俄国人失去的只是十几万名士兵,他们失去的可是蚕食东北的机会哪! 必须给中国添点堵,绝不能让他们继续暴打俄军!倒不是他们心疼俄军,而是一旦那十几万俄军被歼灭,中国人就彻底挺起胸膛了! 英国和法国也是同样的想法,一帮强盗迅速达成了一致,然后拉上没啥存在感的美国,四国联名发表公告,要求中国停止对俄军的进攻,双方坐回到谈判桌来。 颇有甲午战争后三国干涉还辽的气势。 计划很完美,可第一步就碰到了大难题: 找不到可以对话的人。 他们想见李思明,马上被告知: “我们元首前往海拉尔督战了!” 堂堂一国元首跑到前线去督战,这像话吗?不过这确实是李思明的画风,他从来就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好战。 没辙,只好退求其次:“那孙总理……” “跟着元首去海拉尔了。” “那袁总理……” “也去了!” 得,三巨头全部跑到海拉尔去了,那还谈个屁啊! 可不谈不行,再不想办法让中国军队停止进攻,那十几万俄军怕是要死清光了!万般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捏着鼻子要求与陈其美对话。这倒是少见,因为以前他们甭管大事小事,都是直接找到总理衙门去的,在他们看来,只有当总理的李鸿章才有资格跟他们对话,至于跟他们同级别的外交官员…… 那是什么玩意儿?不认识! 然而中国方面并没有打算给他们任何面子:“我们陈部长……” 船越三郎沉不住气了:“你不会告诉我陈部长也去海拉乐了吧?” “刚上的飞艇。” 也就是说,中国政府高层基本上都跑到海拉尔那边观战了,他们连个可以对话的人都找不到! 第641章 绝境 元首办公室的人没有说谎,李思明确实是上前线去督战了。 这样说也不全对,准确的说应该是上前线观战————就现在这形势,黑衣军、北洋军、粤军,哪一支都是气势如虹,士气旺盛到要爆炸,每名士兵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劲,似乎不用吃不用喝不用休息,一刻不停地追击、战斗、再追击,打上几天都不成问题,哪里还用得着他去督战?他就远远的看着麾下健儿如何蹂躏俄军即可。 与他一起抵达前线的还有好几万军队……是的,中国军队很不讲武德的在这个时候大规模增兵了。黑衣军调了八个团上去,北洋军用铁路运来了两个新编步兵师,粤军也先是海运,抵达锦州后搭乘火车,颇费一番周折,把他们新编的模范二师给送上了前线。这些部队不管是训练还是装备,跟一线部队相比都有较大差距,不过现在中国军队已经进入收人头时间,这些二线部队再弱,揍已经兵败如山倒的俄军也是没有问题的。 俄军的噩梦排位赛还在继续。 李思明抵达前线的时候,中国军队已经将战线向前推进了六十多公里。俄军只顾着逃跑,实在逃不掉了就投降,中国军队每天都要抓住六七千名俘虏,俘虏营里已经人满为患了。负责安置俘虏的蒋方震向李思明抱怨:“抓到的俘虏也太多了,而且个顶个的能吃,一顿饭能吃掉我们一天的食物!再这样下去,就该轮到我们投降了!” 李思明笑笑:“你多操点心吧,毕竟这是我们头一回在对外战争中抓到这么多俘虏,没有经验……” 蒋方震一本正经的说:“那我一定得好好总结经验,没准以后能用上呢!” 李思明说:“一定能用上的。” 来到前线指挥部,李思明问蔡锷:“第1、第2步兵师现在在哪里?” 蔡锷指着两个黑色箭头说:“在这里呢。第2步兵师一线平推追着俄军第28军狂殴,第1步兵师就像一支呼啸射出的利箭,直直地插向呼伦湖湖畔。一旦第1步兵师穿插到位,将会在那里构筑一道坚固的防线,把溃退至此的俄军通通赶向扎贲诺尔。从嵯岗到扎贲诺尔,这纵深五十余公里的地带,西面是海拉尔河形成的大片沼泽,东面是一望无际的呼伦湖,俄军一旦被赶进去,就别想出来了!” 袁世凯饶有兴趣的说:“你这是要把俄军往死里逼啊!” 蔡锷笑:“战争不都是这样么?我只是借一下地利而已。” 袁世凯问:“我北洋各镇现在在哪里?” 蔡锷指着地图说:“第二镇已经渡过海拉尔河,沿着海拉尔河西岸上快速向俄国边境推进,沿途扫荡渡河试图逃到西岸去的俄军;第四、第五镇一线平推,对着俄军穷追猛打,已经取得了异常辉煌的战绩。” 那战绩确实相当辉煌,光是俘虏就抓了一万四千多,其中包括四个俄军团长。 袁世凯对此极为满意! 炮哥对模范一师的战绩也十分满意。本来他还以为实力弱小的模范一师在这场战争中只能充当一把气氛组,刷刷存在感,不成想在姚雨平的指挥下,粤军表现极为出色,一次次采取大胆的迂回穿插战术,以少打多,将兵力远多于他们的俄军打得晕头转向,完全不知所措。更可怕的是,姚雨平把手头上一万出头的兵力分成三个波次,一波负责白天进攻,一波负责晚上进攻,还有一波充当预备队,昼夜不停的追击,跟他交手的俄军给折磨得几乎要疯掉,大批大批俄军士兵跑着跑着便倒地呼呼大睡,然后在睡梦中被粤军俘虏或者用刺刀捅死。打到现在,粤军已经抓了四千多名俘虏,虽然比不过北洋军,但他们的俘虏中有一位师长,逼格马上就上去了! 南方政府对这样的战绩真的是太惊喜了,纷纷说早姚雨平这么厉害,用一万多只训练了几个月的士兵就能打出这样的战绩,他们便应该从一开始便将模范二师也派上去,这样战果会更加辉煌! 前线指挥部里的气氛跟过年差不多,处处充满了喜庆。 他们倒是喜庆了,可俄军就想哭了。 打从彼得大帝时代开始,俄罗斯一路东扩,历经大大小小的战事无数,但还从来没有试过败得这么惨的。他们也不是没有被对手正面击溃过,比如说在辽阳会战,他们就被日军打得一塌糊涂,但在他们撤退的时候日军根本就不敢追击。可现在,他们兵败如山倒,中国军队穷追猛打,大有一鼓作气把他们通通赶进呼伦湖喂鱼之势!现在俄军各部已经没有勇气停下来抵抗了,只想着逃,拼命的逃,被他们遗弃的枪械、火炮、弹药等等物资连绵数十公里,那种狼狈,简直没法用笔墨来形容。随军记者在日记中哀叹: “自彼得大帝以来,俄罗斯帝国历经千百次残酷的战争,在东方建立的威信,已经在中国军队狂风暴雨般的打击之下化为齑粉,再无半点剩余……” 这绝对不是什么夸张之言。 唯一一支仍在拼死战斗的就是安德烈中将指挥的第20军了。他们舍死忘生地冲击着扎贲诺尔防线,炮兵把大炮推到中国军队机手的有效射程之内向机枪火力点直瞄射击,步兵身上捆满炸药潮水般冲向中国军队的阵地,好多俄军士兵冲进战壕后也不开枪,只是径直地往人多的地方冲过去,在数把刺刀刺穿自己身体的同时拉响怀中的炸药包……战斗变得极为惨烈,一切战术都失去了原有的作用,俄军一次又一次的发动进攻,先效仿日本的肉弹攻势在中国军队的防线炸开缺口,然后冲上去短兵相接……肉搏变成了主旋律,短暂的火力对射之后,战争模式就倒退回了冷兵器时代,双方用刺刀,用枪托,用拳头,甚至用牙齿殊死厮杀着,一个要拼死突围,一个寸步不让,战斗残酷到令人发疯! 俄军整营整营地冲上去,整营整营的打光,很多营的伤亡率达到恐怖的百分之九十以上。这样的伤亡率,哪怕俄军早就杀疯了,也不禁有些胆寒。对此,安德烈中将说出了跟蔡锷几乎一模一样的狠话: “我不是要求你们去进攻,我是命令你们去死!哪怕把整个第20军拼光,也得给我杀出一条血路来!” 第20军是不会拼光的,因为俄军溃兵正源源不断地涌过来,到一批就被截住一批,然后打散补充进第20军那些已经基本死光了的营里,投入扎贲诺尔这座永远也填不满的坟墓中。 周迪和孟如虎咬紧了牙关。 “归师勿遏”,这是中国古代兵家在无数次生死一线的血战中摸索出来的宝贝经验,甚至可以说是战略原则,凡是违反这一原则的将领,很少有好下场的。俄罗斯的国境线就在眼前,然而该死的中国军队挡在前面不让他们回去,俄军都疯了,完全不计伤亡的疯狂进攻,即便独立骑兵团、合成团乃至扫荡完后贝加尔斯克后赶来参战的第1骑兵旅都是黑衣军中的精锐,也越来越吃力。他们同样伤亡巨大,野战医院里已经人满为患了。 但是那又如何,只要他们还有人活着,俄军就别想越过这道防线! 五月一日,黑衣军第1步兵师抵达呼伦湖湖畔,立即在那里构筑防线。已经彻底失去组织的俄军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纷纷朝扎贲诺尔方向涌去。当天晚上,北洋第二镇超越逃窜的俄军,抵达边境线,与中俄边境城市阿巴盖图伊仅一河之隔。他们顺手击溃了一支越境试图支援被围部队的俄军骑兵,向阿巴盖图伊展开炮击。 阿巴盖图伊只是一座小城市,真的挺小,北洋军一通炮击将其夷为平地,但给俄国造成的损失还是挺有限的。不过,这次炮击的政治意义却是巨大的,这还是中国军队头一回向俄国的城市发动炮击,战火很有可能要烧进俄国的腹地来! 有北洋第二镇在,被堵在扎贲诺尔的俄军就别想得到任何来自国内的支援了! 俄军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向扎贲诺尔,而从扎贲诺尔到嵯岗这一带,正如蔡锷所说,被海拉尔河和呼伦湖夹在中间,回旋的空间非常有限,数以十万计的俄军一窝蜂地涌进去,很快就人满为患了。大批溃兵云集于此,扎贲诺尔防线又迟迟无法突破,再加上这一路逃过来,他们基本上把辎重物次都抛弃干净了,所有人顿时就陷入了焦躁与绝望之中。中国军队从后面包抄过来,挖掘战壕断绝了俄军的退路,更有一万多名士兵渡过海拉尔河,绕过俄军的防线逼近中俄边境,然后再次渡河,与扎贲诺尔守军会合,把这道防线变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 直到现在,蔡锷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把他们关进笼子里了!” 第642章 投降 俄军确实被关进了笼子里。这个笼子是由波涛汹涌的海拉尔河、一望无际的呼伦湖和还有中国军队的机枪大炮构成的,这是全世界最让人绝望的铁笼。十几万俄军就这样被赶了进去,欲禁不得,欲退不能。 中国军队有条不紊的逐步缩小包围圈,把俄军慢慢的往中央挤压。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他们总是喜欢广大广大的包抄,然后缩小缩小的歼灭。翻译成人话就是先从俄军防御薄弱甚至没有防御的地方穿插过去,形成一个疏而不漏的巨大包围圈,然后慢慢缩小。在来自四面八方的猛烈攻击之下,俄军不得不一退再退,最终被挤压到一块极为窄小的,连水都喝不上的战场,在铺天盖地的炮火和机枪扫射之下变为亡魂。在北满战场,俄军就尝到了这一战术的厉害,现在同样的悲剧还得在俄军身上重演一次,只不过规模放大了两倍。 安德烈中将极为愤怒。在他看来,虽然俄军处于下风,但再怎么说也有近20万大军,就算离开了他的指挥也能撑上十天半个月,这段时间足够他突破中国军队的防线,重新打通与国内的地面联系了。然而他做梦都没想到马林诺夫废物到了这种地步,在他的“出色”指挥之下,五天不到,十几万大军就全垮了!现在他要面对的俄军已经不能称之为一支军队,完全是一群惊弓之鸟,很多部队连步枪都扔了一只不剩了,他们已经不想着如何突破中国军队的防线,只知道跑,离中国军队越远越好!这十几万俄军士兵找不到军官,军官找不到将军,乱成一团麻,就算他有通天本事,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之内将他们重新组织起来! 没有组织的军队,那还能叫军队吗? 而且十几万人挤在只有十几公里宽,纵身不过三十公里的狭小地域,连转个身都异常困难,更别提来回调动了。 失去了组织又没有纵深的军队,那就是一丛丛韭菜,任人家割的韭菜。 安德烈中将暴怒之下咆哮着要找马林诺夫算账,然而不管他怎么找都找不到马林诺夫。那个混蛋似乎知道自己把事情给搞砸了,早早的脱掉了将军的服装,换成普通士兵那脏兮兮的军服混在士兵中间,死活不肯露面,安德烈中将就算有通天本事也没有办法在这乱成一团麻的败军中间把他给揪出来。 无奈之下,安德烈中将只好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如何突破中国军队的防线上来。现在他已经没得选了,海拉尔河的浮桥已经被中国军队给破坏的差不多了,而且中国军队有一个精锐的步兵师在西岸严阵以待,在这种情况下想重新架设浮桥渡河,那真的比登天还难。不能渡河撤往西岸,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拼尽全力进攻扎贲诺尔。只要突破了扎贲诺尔防线,他们就可以撤入俄国境内,保住自己的小命了。 当然撤回俄国境内就能保住,小命的前提是中国军队不敢越境攻击。 在安德烈中将的指挥下,俄军以第20军为主力,不计代价向扎贲诺尔防线发动一次次排山倒海的攻势。他们没日没夜的进攻,从白天打到黑夜,又从黑夜打到白天,目之所及,尽是密密麻麻的、嚎叫着向前猛冲的俄军士兵,还有那比芦苇还要密集,仿佛要遮蔽大地的刺刀。中国军队的炮火从扎贲诺尔防线,从俄军后方,从海拉尔河对岸,无情地倾泄过来,在中东铁路上飞驰的列车将炮弹一车皮一车皮地运过来,又拉着一车皮一车皮的弹壳跑回去,战场上硝烟弥漫,白茫的一片,难以视物。至于机枪子弹,那更是成车成车地打光,许多机枪火力点铺了厚厚一层子弹壳,以至于战争结束后黑衣军不得不用铲子将这些弹壳铲起来。捡?那不知道得捡到猴年马月才行。密不透风的火力网无情地绞杀着俄军,而俄军则凭着自己在兵力上的绝对优势还有忍受伤亡的能力一次次悍不畏死的猛冲,战场上一片血海,海拉尔河变成了血河,呼伦湖变成了血湖。 五月五日,战斗进入白热阶段,俄军在凌晨时分出动两万余人发动空前猛烈的进攻,黑衣军毫不客气地用机枪、榴弹炮、榴弹炮回敬他们,240毫米口径抛射炮抛射出一桶桶加了稠化剂的汽油,每一桶汽油在俄军中间炸开,都有二三十人变成火人,哀号之声震天动地。然而即便是这样,俄军也没有当回事,只顾着向前猛冲,用步枪跟黑衣军贴脸对射,隔着战壕对扔手榴弹,在战壕中用刺刀、枪托和拳头展开血腥的搏杀…… 这场恶战从凌晨打到中午,又从中午打到黄昏,俄军攻势一浪高过一浪,黑衣军前沿部队渐渐招架不住了,且战且退,接连有三道战壕被俄军占领。 而俄军所占领的战壕,基本上都被尸体和血水填满,战事之残酷,令人震骇。 黑衣军再一次咬紧了牙关。 一般来说,面对已经彻底疯狂了的敌军,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开一个口子让他们突围,然后尾追攻击,虽然不能全歼,但歼灭大半是没问题的,既能取得巨大战果,又能避免部队伤亡过大,何乐而不为?但黑衣军格外的倔强,他们不要歼灭大半,他们要的是全歼! 独立骑兵团、第2骑兵旅、合成团、第4步兵师……一支支的顶上去。第2骑兵旅被击溃了,独立骑兵团顶上去;独立骑兵团被击溃了,合成团顶上去;合成团也被击溃了,第4步兵师顶上去!俄军在短短一天之内发动了十七次进攻,把扎贲诺尔防线打得深深的凹了下去,然而就差那么三百来米,始终无法打穿这道防线! 三百来米,一名步兵顶多一分钟就能跑完,然而这三百米对于俄军而言却如同从地球到月球一样,遥远到让他们想哭。 蔡锷是绝对不会让俄军有机会突围出去的,在他的严令之下,空军不顾这该死的多云天气,倾巢出动,终日盘旋在战场上空对俄军实施猛烈的轰炸、扫射,死神的羽翼扫过,无数俄军士兵被航空炸弹和航空机枪撕成了碎片。愤怒的俄军已经忘记了恐惧,用猛烈的排枪火力回敬这些该死的飞机。对于这支年轻的、七拼八凑而成的空军而言,这是最为血腥的一天,在这短短一天之内,他们就有十七架战机被击落,剩下的几乎每一架都带伤,二十四名飞行员阵亡。但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在他们猛烈的轰炸扫射之下,俄军的攻势大受影响,好几次攻败垂成。 黄昏时分,俄军已经筋疲力尽。此时,他们距离俄罗斯的土地只隔着一道战壕了,然而,这道战壕他们却始终难以逾越。眼看部队的斗志逐渐消沉下去,一直在最前沿指挥的悍将尼古拉·苏尔特少将急红了眼,居然亲自扛起军旗,鼓励俄军跟着他对中国军队发动最后一击。他身先士卒,俄军士气大振,不顾疲惫伤痛,再一次发动了万人级别的冲锋。 只不过…… 这位少将可能不知道,他这一身将军制服,扛着军旗冲锋在前的形象有多显眼! 好几名狙击手争先恐后的向他瞄准,数声清脆的枪响过后,这位勇冠三军,一直指挥第20军无视巨大的伤亡不断进攻,给中国军队制造了巨**烦的悍将连中数弹,轰然倒下。 得知爱将阵亡,正在重新编组第23、24军,试图补全其建制,使其恢复战斗力好投入到进攻中去的安德烈中将惊怒交迸,不顾警卫员的劝阻冲上战场,扛起那面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战旗放声怒吼着,号召士兵们奋勇向前,撕碎所有中国士兵,替尼古拉·苏尔特少将报仇。 对于这份送上门来的大礼,中国狙击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一名狙击手在一千一百米的距离瞄准这位老将的胸口扣动板机,枪声响过,安德烈中将胸口多出一个血洞,身体摇摇晃晃的,把全身重量都压到旗杆上,硬是没有倒下去。冲上来扶住他的警卫员分明看到,这位已经被战局折磨得心力交瘁的老将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投……投降……”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单词,然后头颅无力地垂了下去,他终于解脱了。 眼睁睁的看着安德烈中将倒下,俄军都惊呆了,原本凌厉的攻势戛然而止,战场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片刻之后,无数俄军士兵扔下步枪,以手掩面,跪在地上发出压抑的、仿佛心脏都要撕裂开来的恸哭声。在中将倒下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这场战争他们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他们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中将一直以坚强的意志和饱满的斗志鼓励着他们,只要有他在,形势再怎么恶劣,他们也还能坚持。现在这位将军倒下去了,他们的主心骨没了,连带的,那爬过尸山涉着血河前仆后继地冲向中国军队阵地的勇气也没了,除了放声痛哭之外,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第643章 恶心 尼古拉?苏尔特少将的阵亡意味着包围圈内的俄军失去了一位最具攻击性的将领,而安德烈中将的阵亡则意味着俄军的精神支柱轰然倒下。失去了这两根顶梁柱之后,早已失血过多的俄军终于支撑不下去了。 马林诺夫这个坑货在得知安德烈中将阵亡之后马上就冒了出来,接手了俄军的指挥权,下令俄军立即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并且打出白旗。 中国军队停止了进攻。 马林诺夫随即派出军使,举着白旗穿越尸山血海的战场,来到了中国军队的司令部。 接见他的是蔡锷。这位原本温文尔雅的将军历经两场血腥而惨烈的、胜负一线的大战之后,整个人已然锋芒毕露,那目光冷厉得如同刀锋一般,只是一眼扫过去,那位军使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你们什么时候放下武器?”蔡锷开门见山的问。 俄军军使定了定神,疲惫的说:“请先给我一块面包,一碗热汤,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就有点夸张了,但这段时间他的日子过得确实有点惨。俄军撤得实在太狼狈了,各部为了跑得更快一点,扔掉了绝大多数的辎重,其中就包括他们的口粮,逃到扎贲诺尔一线后,绝大多数士兵的干粮袋早就空了。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安德烈中将为了保证第20军的战斗力,把全军仅剩的那点口粮全部搜刮过来供应第20军,全军一天只能喝到一碗没油没盐的、用死马的肉煮的汤,而第20军却是面包管够,烤马肉管饱。用安德烈中将的话来说:“反正你们吃饱了也没用,不如把口粮让出来给最需要它的人!”俄军各部也知道自己建制全乱了,战斗力约等于零,吃得再饱也没有办法上战场厮杀,而第20军却是建制完整————至少框架没有乱。如果第20军能够攻破黑衣军的防线,他们嗖一声就能撤回俄国境内,到时候爱怎么吃就怎么吃,为此先饿几天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大家一天一碗难喝得要死的马肉汤吊着,眼巴巴的看着前线,盼着第20军早一点攻破黑衣军的防线,望眼欲穿。 他们没能等来第20军攻破黑衣军防线的好消息,反倒等来了举起白旗投降的命令,这几天的苦都白吃了。 蔡锷倒也不小气,马上就让人拿来一大碗热汤,一个比他的脸还大的黑列巴。黑列巴还是在被俄军遗弃的炊事马车上缴获的,数量很多,坚硬无比,中国士兵试着去啃了几口,感觉像是在啃石头。有人拿它来砸核桃,啪一下就将核桃壳给砸了个粉碎,由此可见这玩意儿是多么的坚硬。这玩意儿以中国人的牙口怕是无福消受了,但这个毛子却狼吞虎咽,吃得那叫一个香! 蔡锷嘀咕:“这玩意儿有这么好吃吗?感觉跟啃石头没啥区别!” 蒋方震捏着下巴沉吟:“虽说这玩意儿的味道不怎么样,但做好后哪怕不密封也能保质数天,而且质地坚硬,易于存放和运输,也算是比较理想的野战口粮……要不我们效仿俄军,试着在军中推广黑面包作为野战口粮?” 蔡锷那清瘦的脸庞顿时就微微抽搐起来了:“这个……还是算了吧,我们的士兵可没有这么好的牙口啊!” 蒋方震也品尝过缴获的黑面包,听蔡锷这么一说,顿时就回想起了那跟大理石有一拼的硬度,牙根开始隐隐作痛……他果断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因为他有预感: 真要在军中推广这玩意儿,只怕他这个参谋长很可能会被士兵们用它活活砸死,就跟阿拉伯人的石刑差不多! 军使吃完一份还要,一口气喝掉了两大碗热汤,吃掉了三个黑面包……半斤重一个的那种,这等饭量,着实让蒋方震和蔡锷都瞠目结舌。好不容易,他吃饱了,重重的打了个饱嗝,露出满足的表情,那叫一个舒坦。 “我们愿意放下武器。”人一舒坦了,就格外的好说话,这不,他马上就开始营业了。 蔡锷不动声色:“你们愿意放下武器,然后呢?” 军使说:“我们希望贵军在我军放下武器之后保证我军全军将士的人身安全,允许我们退回俄罗斯。” 蔡锷目光一凝:“允许你们退回俄罗斯?你是在跟我说笑吗?” 军使说:“绝无说笑的意思。尊敬的将军,想必你也看到了,我们距离国境线只剩下区区几百米的距离,只要我们再发动一次进攻就能突破你们的防线,回到祖国的怀抱了!但是……我们为了这场战争流的血实在太多了,实在是厌倦了,所以我们希望能够以放下武器为代价,换取你们让开通道,让我们回国!” 蔡锷冷笑:“说得倒是好听,问题是这最后几百米,你们冲得过去吗?你们要是冲得过去,早就冲过去了,还会在这里跟我们讨价还价?” 军使咬牙说:“将军,你是在怀疑我们的战斗力么?要知道,我们仍然有近十万人马,而你们据守扎贲诺尔防线的士兵怕是连一万都不到了,真把我们逼急了,全军压上去,你确定你的部队挡得住?” 蔡锷说:“你们大可试试……我猜,拼到现在,你们的弹药已经快耗尽了吧?好多部队都是端着弹仓空空如也的步枪顶着我军机枪扫射冲上来拼刺刀,被我军整营整营地打死在冲锋的路上。我很佩服你们的勇气和毅力,但是……” 他的目光犹如冷电一般,让人不寒而栗:“相信我,这场战争你们赢不了!就算你们全部死在扎贲诺也,也无法在我军铁笼般的包围圈里撕开哪怕一道小小的口子,不投降的话,你们注定要全部死在这里!” 军使怒吼:“你这是在逼我们死战到底,是么!?” 蔡锷说:“你们再怎么拼死作战也无法改变必败的命运,唯一的区别只是死多少人而已。回去告诉你们将军:我是绝对不会放任何一名蹂躏过共和国领土的侵略者回去的,想保住性命的话就老老实实的投降!我只给他二十四个小时,二十四小时后不投降的话我军将发动总攻,送你们去见上帝!” 说到最后,他浑身迸出可怕的杀气,让军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送走了军使之后,蒋方震有点担心的问蔡锷:“你真的不怕他们鱼死网破吗?他们虽然已经损失近半,但仍有近十万人马,拼死突围的话我军就算能够挡住,也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蔡锷反问:“那又如何?共和国能接受近十万蹂躏过我们国土的俄军放下武器之后大摇大摆的返回俄国吗?在东蒙与俄军血战了近一个月的将士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蒋方震哑然…… 不管是共和国还是全军将士,都无法接受到这样的结果,他们宁可拼得血流成河,也不允许俄军大摇大摆的通过他们的防线,以悲情英雄的姿态回到俄罗斯去。 “他们会无条件投降吗?”他有些担心的问。 蔡锷冷笑:“不投降?不投降就全部留在这里肥地好了!” “他们会投降吗?” 在元首临时驻地,袁世凯面有忧色的问李思明。 虽然现在中国军队完全是在压着俄军暴打,场面几乎是一边倒,但是袁世凯还是有点担心。包围圈里可是有近十万俄军的,近十万俄军如果拒不投降,拼死突围,中国军队真的挡得住? 李思明淡淡的说:“我希望他们别投降,这样就可以像在北满战场那样名正言顺的把他们通通杀光。” 袁世凯倒抽一口凉气:“我的天,你的杀性怎么这么凶啊!就不怕俄国人报复吗?” 李思明说:“报复?他们得有这个能耐才行。” 袁世凯说:“还是尽快解决吧,现在英法日等国已经坐不住了,再拖下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数。” 李思明冷笑:“他们再怎么上蹿下跳也救不了这支俄军!”扭头问傅明月:“北京那边有电报过来吗?” 傅明月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 李思明皱起眉头:“傅秘书!” 傅明月如梦初醒,一迭声说:“元首,我在,我在!” 李思明有点无奈:“在想什么呢,一连几天都魂不守舍的!” 傅明月俏脸一红:“我……我……” 李思明懒得去猜了,问:“今天北京那边有电报过来吗?” 傅明月说:“有的,伍副部长发了一份很长的电报过来,说英、法、美、日四国联合向我们施压,要求我军立即停止对俄军的进攻,双方坐回谈判桌前,通过对话解决争端。” 袁世凯给气笑了:“嘿,这拉偏架拉得也太明显了吧?俄军攻势如潮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出来调停?现在我军完全占据上风了才出来扮演和平使者,我呸,恶心,恶心!” 第644章 架子真大 这几个列强自然也知道自己的举动非常恶心,拉偏架偏得没边了,但是嘛…… 谁在乎呢? 这个世界始终是强者为尊,英法可是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国家,美国工业实力早就超越了英国,成为世界头号工业强国,而日本,那可是亚洲第一强国,这四个国家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响当当的,四个一块联合施压,就算中国明知道他们是在拉偏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至少他们认为中国一定会捏着鼻子咽下这口恶气,乖乖的接受他们的安排。 可惜,他们还是不够了解李思明。李思明同样信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他的一惯作风就是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收拾苏北、淮西豪强是这样,收拾那帮用橡胶股疯狂收割中国的财富的洋行是这样,现在对付俄国,仍然是这样。想要制止他继续攻击俄军?可以,要么替俄国支付一笔让他满意的战争赔款,要么拉十几万军队过来练练,否则免谈! “他们还说什么?”李思明问。 傅明月说:“四国首脑都就中俄战争表态了,都表示不希望这场战争继续打下去,要求我们立即与莫斯科对话,通过协商解决这次边境冲突。” 李思明冷笑:“俄国人出动近三十万大军,气势汹汹的越过边境,一度席卷了半个东北,在他们看来只是一次边境冲突?嘿!” 袁世凯低声咒骂了一句:“这群婊子养的政客!” 炮哥前去视察粤军了,不在,不然的话肯定要操着广州话来一句“*佢老母冚家铲”。 李思明说:“给伍副部长回电,让他代我转告那几个婊子养的:我现在正在前线督战,没空鸟他们,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傅明月用速记本记了下来,过去发报了。 伍副部长就是伍廷芳,是中国近代第一个法学博士,几乎可以说是中国近现代法律的奠基者。他同时还是一个外交家,1882年进入李鸿章幕府,颇受重用,跟着李鸿章参加了很多非常重要的外交谈判。只可惜,那些外交谈判十场有九点九九场是以中国割地赔款画上句号的,尤其是马关谈判,不仅李鸿章吐血,连他都几乎吐血了。 辛亥革命爆发后,他旗帜鲜明的站到了革命军这边,上海宣布赞成共和,致函清廷,劝告清帝退位。上海光复后,与陈其美、张謇等组织“共和统一会”,又被光复各省推为临时外交代表,与各国交涉。共和国成立后,他得到重用,出任共和国外交部副部长。这样的安排让他有点失望,他希望自己能把这个副字去掉的。不过李思明有自己的考虑,他认为晚清这些人才不论能力如何,对外始终是挺不起胸膛来,让他担任首任外交部长的话,怕是还会沿袭晚清那一套,明明占有优势也在谈判中莫名其妙的作出让步,那可就亏大了。好在他的顶头上司陈其美是出了名的狠人,就任过江浙沪联军总司令,伍廷芳此前就是在他手下办事的,继续在老陈手下做事也没什么不好,连磨合的时间都省了,伍廷芳倒也勉强能够接受。 四国公使一起上门施压,要求中国立即停止对俄军的进攻的时候,伍廷芳的心情大为激动……自鸦片战争以来,这可是列强头一回要求中国军队停止进攻啊,开天辟地第一遭啊!看样子共和国军队真的把俄军给打惨了,俄国那帮朋友都坐不住了!他立即给李思明发报,隐晦地表示可以考虑停止进攻,跟俄国人谈判,毕竟仗打到现在,已经干掉了十几万俄军,面子挣够了;黑衣军第6步兵师以风卷残云之势席卷了整个兴凯湖平原,把原本划给俄国人的那一半也给占了,这下里子也有了。面子里子都挣足了,也就没必要打下去了,过犹不及啊! 他认为李思明会接受他的建议,因为李思明一向非常精明,知道适可而止。只是李思明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告诉列国公使,想调停的话到海拉尔来找我! 我去! 伍廷芳真的给他跪了,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列强啊!以前都是中国厚着脸皮去找列强谈判,现在列强主动上门要求谈判,还得跑一千多公里到海拉尔找他?牛,太牛了! 他向列国公使转达了李思明的话,不出意料的,列国公使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尤其是英国公使,那张脸阴沉得可以攒出水来了。 船越三郎的面色也非常难看:“贵国元首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看在与中国有深厚友谊的份上才煞费苦心,多方奔走,替你们调停,贵国元首竟然如此怠慢我们!?” 伍廷芳干笑:“他恐怕已经杀红了眼了……” 美国公使说:“我们是不可能去海拉尔的!希望李元首立即返回北京来,这是对我们最基本的尊重!” 伍廷芳不敢跟他们硬顶,只得说:“我再跟元首沟通一下。” 这几位大爷这才满意,走了。 还没等伍廷芳想好如何劝说李思明,李思明那位好朋友,莱茵哈特公爵,还有土耳其大使息南,一起找上门来了。 “你们支持我们跟俄国人打到底?”伍廷芳得知他们的来意之后,整个人都懵了。 莱茵哈特说:“伍,三个世纪以来,俄国人一直在不断蚕食中国的领土,尤其是过去半个式世纪,更是通过种种卑鄙的手段从中国割走了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这些野蛮而无耻的举动,全世界都是看在眼里的,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能容忍这种事情一再发生。现在你们在对俄战争中占据了绝对优势,正是扩大战果一举收复失地的大好时机,为什么不一鼓作气,将入侵中国的俄军全部歼灭,打到他们二十年不敢打中国领土的主意呢?” 息南说:“俄国人对领土的渴望是没有极限的,再多的土地也无法满足他们那贪婪的胃口。不要指望他们会知难而退,想让他们消停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打怕、打残,否则用不了多久,他们又会卷土重来!” 伍廷芳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俄土战争…… 第一次俄土战争是在1676年爆发的,当时康熙宰了鳌拜也没几年,正在摸索着如何治理国家呢,而最后一次则是1877年爆发的,这么一算,好家伙,这两个货足足打了两百年啊!俄国人跟疯狗一样咬着土耳其不放,为的还是那座曾经名为君士坦丁堡,四百多年前被改名为伊斯坦布尔的城市。只有将这座城市纳入俄罗斯的版图,俄罗斯才能控制土耳其海峡;控制了土耳其海峡,俄罗斯的战舰和商船才能自由地进出地中海,直抵西欧和北非,不然的话就只能被困在黑海,动弹不得。为了实现彼得大帝在地中海温暖的海水中洗涮战靴的夙愿,俄罗斯人跟土耳其血战了整整两百年,而且看这势头,第十次俄土战争肯定不是最后一次,双方还有得打! 话说,彼得大帝还希望能够在富士山上欣赏樱花来着…… 他要去日本赏樱花倒不要紧,要命的是俄罗斯与日本之间隔着中国的东北! 摊上这么个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的对手,还真是头疼。 伍廷芳打了个冷战,他可不希望中国跟俄国也打上两百年,这简直是噩梦。 他有些无奈的说:“我们何尝不希望能够收复失地?奈何英法美日等国都站在俄国人那一帮,联合起来向我们施压……” 莱茵哈特冷笑:“联合起来向你们施压?他们也只能在外交上做点小动作,根本就拿不出什么实际行动来。现在中国军威大振,两个月内歼灭近三十万俄军,难道他们还敢像以前那样一言不合就拉上几万人在天津登陆,向中国开战不成?” 息南说:“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如果不趁着俄军远东部队几乎被一扫而空之机将战火烧入他们的腹地,以后中国想要收复失地就难了。” 伍廷芳苦笑:“话是这样说,但是……我们的国库快打空了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中国的经济有多落后,打到现在已经是在勉力支撑了,再打下去怕是适得其反!” 莱茵哈特满不在乎的说:“没钱了可以借嘛!德国很乐意向中国提供一笔贷款……三亿马克够不够?” 息南说:“土耳其虽然经济状况不佳,但是也愿意向中国提供一笔无息贷款。” 伍廷芳:“……” 看着这两家伙热情洋溢的商量着多少贷款足够中国继续打下去,让俄国人死得更惨一点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他简直无语了。他实在无法想象俄国佬的人缘到底差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让德国人和土耳其人如此热情的抢着要卖肾援华,让中国把这场战争打下去! 其实不管是德国还是土耳其,都不是什么活雷锋,他们这么积极的要援华,自然有自己的利益诉求。 第645章 投降 德国人的利益诉求很简单:俄英法是一体的,削弱俄国的实力就等于是在削弱协约国的实力。虽然俄国拥有强大的动员能力,区区二三十万军队的损失对于他们而言不值一提,真要是发狠了,一个月之内动员起两三百万军队都不是什么难事。可问题是,接连两次在亚洲遭遇惨败,对俄国的民心士气是一巨大的打击,这一点可没有办法靠强大的动员能力来弥补。士气被打散了,动员起再多的军队也没用。中国小伙伴把俄国佬揍得越狠,对德国就越有利,毕竟谁也不喜欢被人两面夹击,德国人做梦都希望能再跟英法开战的时候,在自己东方看到一个被打得半残的俄国! 所以必须鼓励中国小伙伴再接再厉,继续暴打俄国佬,把俄国佬打的越长,他们就越开心。为此付出一点借款,那算个屁呀! 至于土耳其人,那就更简单了。土耳其跟俄国可是死敌,双方打了200多年的仗,早就结下了无法化解的血海深仇,俄国人倒霉就是土耳其人的幸福,反过来,土耳其要是被哪个国家揍了,俄国人也会幸灾乐祸的。好巧不巧的,现在土耳其正在利比亚被意大利暴打,俄国人在一边看戏,不停的说风凉话,把土耳其人气得不轻。现在好了,俄国人也被中国人暴打了,而且输得比土耳其还要惨,郁闷了好几个月的土耳其人终于可以放声大笑了。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在土耳其看来俄国还不够惨,必须给他们来一个雪里送冰。虽然现在土耳其的国库空虚到小偷进去都想捐款,但再怎么说也是一个辉煌了数百年的帝国,真要发狠了,哪怕仅仅是发动民间捐款,也能拿出几百万英镑来。几百万英镑换取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俄国军队葬身西伯利亚荒原,这笔买卖…… 再划算不过了。 这两位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极力劝说伍廷芳要把这场战争继续打下去,并且开出了极为诱人的条件。这些条件真的是太诱人了,伍廷芳心痒痒的,觉得如果这些条件能一一兑现的话,继续打下去好像也不是什么吃亏的事情。 好在这个老头子并没有被冲晕头脑,他知道这等军国大事并不是他一个外交部副部长能够拍板决定的,所以并没有答应,只是说会向元首反映,客客气气的把这两位口才堪比张仪的仁兄给送走了。 上了车之后,息南有些担心的问莱茵哈特:“公爵,你说中国会接受我们的建议,把这场战争继续下去吗?” 莱茵哈特摇头:“可能性不大。” 息南大为意外:“为什么?现在形势对中国极其有利,他们舍得就这样结束这场战争?” 莱茵哈特说:“换了别人也许舍不得,但是……现在中国的元首是李思明。这个家伙虽然好战,但很清楚自己能力的极限,自己国力的极限,从来都不会去做超越极限的事情。现在他手头上的力量恐怕已经用到极限了,以他的性格估计不会继续打下去,而是会选择回到谈判桌上,以胜利者的姿态收割胜利果实。” 息南大失所望:“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白费功夫了?”现在土耳其面临的局势可谓极度危险,意大利怼到了利比亚,法国人在一边虎视眈眈,要是俄国人再搞出点动静来,土耳其就没法活了。所以他们衷心的希望中国跟俄罗斯继续打下去,至少在利比亚危机解除之前不要停战。他们对此寄予厚望,听说李思明很有可能马上就要跟俄国人谈判了,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莱茵哈特说:“不会白费的……英国,法国,俄罗斯,日本这些国家都盯着我们呢,我们这些动作是瞒不过他们的。中国把他们的盟友给狠狠的揍了一顿,而我们跟中国走的这么近,你猜这些国家会怎么想?” 这下子息南明白了,德国这一番动作并不是为了应对当前的局势,而是为将来布局。他们要营造出德国跟中国是好哥们,中国随时可能加入同盟国的态势,逼协约国对中国施压,最终把中国逼到同盟国的阵营来。 不用想了,肯定是克洛维公爵这个老狐狸的主意,也只有这头老狐狸愿意在外交上花这么多心思。 送走了德国跟土耳其公使之后,伍廷芳以最快的速度拟了一份电报给李思明发去,把那两位公使的建议原原本本的向李思明反映,并且提议: 要不咱们继续跟俄国人打下去?继续打下去的话,好处大大的有哦! 看完电报之后,李思明哑然失笑。德国跟土耳其也真是下血本了,这不,原本一直在反对跟俄国大打出手的伍副部长都变成了好战分子!要知道当初为了说服他支持向俄国开战,他李某人可是把口水都说干了,现在莱茵哈特跟息南只是花了几个小时就让他完全转变了立场……看样子,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钞票最好使啊。你纵有千万条道理,都不如人家的钞能力见效快! 袁世凯看完电报之后,砸了砸嘴,说:“其实我们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继续打下去的。” 李思明似笑非笑:“怎么?心动了?” 袁世凯指着电报:“这么优厚的条件,谁能不心动呢?那可是数亿两白银的贷款了,有了这笔钱我们可以做多少事情了?” 李思明说:“我劝你还是清醒一点吧,这笔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现在的形势确实是对我们很有利,但是不要忘记了,俄国拥有将近2亿人口,如果他们发狠了,在很短时间之内就可以动员起三四百万军队!我们自认为极度辉煌的胜利也只不过是伤到了他们一根汗毛,如果我们不懂得见好就收,那么就只能面对从西伯利亚铁路源源不断的赶赴亚洲,最终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我国发动全面进攻的百万大军了!” 袁世凯顿时就闭上了嘴巴。他现在确实让中国军队那辉煌的胜利冲晕了头脑,以为俄国也不过如此,忘记了俄国拥有近2亿人口和强大的动员能力,一旦俄国被彻底激怒了,实施总动员,那么等待中国的将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为了这点贷款把整个国家都赔进去,划不来! 李思明给伍廷芳回电:“让他们到海拉尔来跟我谈。” 一收到这份电报,伍廷芳就知道没戏了。因为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他们这些外交官先出面,锣对锣鼓对鼓的跟德国和土耳其进行对等的谈判,谈出框架来了再交给李思明,由李思明出面跟德国政府进行更高级别的谈判。现在李思明一开口就让德国跟土耳其的公使到海拉尔去跟他谈,那摆明就是对对方开出来的条件不感兴趣,不想继续下去了。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捂着心窝,只觉得心脏隐隐作痛。 好多贷款哪……数额如此巨大,利息还这么低…… 这可是过去几十年来中国所能拿到的条件最为优惠的贷款了,可惜,飞了。 在扎赉诺尔前线,气氛几乎凝固了。 马林诺夫本来以为只要自己表达出愿意放下武器的意愿,中国军队肯定会欢天喜地的接受,然后中国军队拿着战利品回到北京去炫耀他们的胜利,俄军退回本土舔伤口,双方皆大欢喜。可他万万没想到,蔡锷居然一口拒绝了,并且向他们下达了最后通牒: 俄军必须在24小时之内无条件投降,否则就等着被歼灭好了! 马林诺夫的脸色变得苍白,他很清楚无条件向中国军队投降意味着什么。接连在北满、东蒙战场被中国军队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这本来就够丢脸的了,如果扎贲诺尔包围圈内这近10万俄军向中国军队举手投降,那么俄罗斯将颜面扫地,率领俄军投降的他,将被永远的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陆军部发来了电报,要求他带领俄军战斗到底,绝不能向中国军队投降! 沙皇也亲自发来了电报,声称要授予他上将军衔,并且表示已经有5万精锐部队在莫斯科上了火车,昼夜兼程赶往远东地区,只要他能再坚持一个星期,援军就能赶到。 什么五万精锐部队在莫斯科上火车,天之内能赶到战场,这些鬼话打死马林诺夫都不信。他太清楚俄国的官僚效率有多低下了,让他们在七天之内将5万精锐部队送到数千公里外的远东战场,还不如杀了他们算了。至于沙皇要晋升他为上将,这可不是表彰他在战场上作出的“杰出”贡献,而是逼他去死。 沙俄还从来没有一个上将在战场上率领部队向敌军投降的,这个先例绝对不能开。 看着沙皇的电报,他一阵阵绝望。 没救了,真的没救了。远东地区根本就拿不出军队来支援他们,欧洲方向的军队鞭长莫及,他们被困在扎贲诺尔,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沙皇和军部已经放弃了他们,他们无路可走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晋升上将”这些字眼上,良久,露出嘲弄的笑容。既然沙皇已经放弃了他,他为什么要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去保全沙皇的面子?他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传我命令:明天,全军向中国军队投降!”他咬着牙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第646章 傲慢与霸道 俄军麻木的接受了这一残酷的事实。 不接受也不行,现在他们的弹药补给几乎耗尽了,被中国十几万精锐部队包围在扎贲诺尔这一狭长的、由呼伦湖和海拉尔河分割开来的区域,动弹不得。中国军队猛烈的炮击和空袭每一天都会给他们制造出一大堆的伤员,无数伤员躺在阵地上昼夜哀嚎,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没有受伤的士兵都不寒而栗。 弹尽粮绝,伤兵满营,援军不见踪影……还有比这更让人绝望的吗?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除了投降或者被中国军队屠杀殆尽之外,就没别的选择了。既然有人下令他们投降,他们就服从好了,毕竟人都是想活下去的,像日本军人那样上了战场的一门心思要把自己弄死的奇葩,不多。 马林诺夫再一次派出军使前去见蔡锷,声称愿意无条件投降,但是希望中国军队能保证俄军战俘的人身安全。 蔡锷很爽快的答应了。他所取得的胜利已经足够的辉煌了,不必再通过折腾战俘来为自己的胜利增添色彩。当然,最终怎么处置这些战俘还是李思明说了算,以李思明那石头都要榨出几两油来的性格,肯定会把这些战俘作为重要筹码跟俄国人讨价还价的,这没准又是一出好戏,他拭目以待就可以了。 马林诺夫还提出希望中国军队能立刻向他们提供一些食物,因为他们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这个要求被蔡锷拒绝了,他可不希望俄军士兵吃饱喝足了之后,又抄起步枪精神抖擞的冲上来跟中国军队拼命。想要面包?可以,先投降吧,进了战俘营,面包随便你们吃。 面对这个小心谨慎、做事滴水不漏的对手,马林诺夫也只能徒呼无奈。 当然,近10万人马投降可不是一件小事,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的。双方迅速敲定了一些投降的事宜,一致决定:在5月10日那天,俄军由马林诺夫率领,统一开往嵯岗,向中国军队投降。 也就是说,包围圈里的俄军还得再饿一天。 这事在俄军中间引发了强烈的不满,他们真的快要饿死了,不少人正在用狼一样的目光盯着那些受伤的士兵。他们满心欢喜的盼着投降了可以吃到面包,现在上头却告诉他们,还得再饿一天才能向中国军队投降……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少俄军师长团长强烈要求中国军队立刻接受他们投降! 这些要求都被中国军队给拒绝了,咱们得按照规矩来。 另一边,确定李思明不会在短时间之内返回北京,跟他们就中俄停战事宜展开协商之后,列国公死终于坐不住了。他们可以等,可是那十几万被团团包围的俄军不能等,等到李思明心情好了,回到北京跟他们展开磋商的时候,只怕包围圈里的俄军骨头都能打鼓了。国内一个劲的催促他们立刻跟李思明接触,调停这场战争,他们也是压力山大,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凑钱租了一艘飞艇飞往海拉尔。 这是欧美列强第一次在外交大事上向中国低头。 飞艇飞越万重关山,最终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降落,海拉尔,到了。 此时的海拉尔仍然是一片废墟。在围攻海拉尔的那一个月的时间里,俄军前前后后往这座小城砸下了十几万发炮弹,别说完整的建筑物了,连一块完好的砖头都没有留下来。李思明自然不可能住在废墟里的,他下榻的位置是海拉尔城外的东正教教堂,这里曾作为东蒙俄军的前线指挥部,保持完好,勉强能住人。 在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教堂里,这几位公使终于见到了李思明。这位仁兄正在和陈其美一起喝茶、下五子棋呢。李思明样样都好,唯独在琴棋书画这方面实在是没有天赋,写的毛笔字像鬼画符,画的水墨画让人夸一声好都觉得良心不安,弹琴?哦,从他演奏出第一个音符开始,他身边所有人就深深的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对牛弹琴,而是牛对着你弹琴,还自我感觉良好的那种! 至于象棋、围棋这种上流社会绅士装逼必不可少的技艺,他同样是差劲得很,只能用“臭棋篓子”来形容。巧得很,陈其美也是臭棋篓子,于是这两个臭棋篓子坐一块也只能下下五子棋,象棋、围棋这种东西摆都不要摆出来,以免影响心情。 看着他俩一边喝茶一边下五子棋,这一帮子公使只觉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蹦出一个个十字路口来。这些天为了调停中俄战争,他们东奔西走,四处碰壁,最后不得不搭乘飞艇飞到海拉尔前线来,可谓狼狈到了极点,这两个家伙倒好,躲在这里悠哉悠哉的下棋喝茶,还有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的! 这次英国派来调停的是朱尔典,这家伙跟袁世凯很熟,跟李思明却有旧怨————去年在长江,李思明可是狠狠地扫了他的面子。至于原来驻北京的公使,因为在跟李思明打交道的时候从来没有占到便宜,被伦敦撸了,滚蛋回国了。看着李思明,朱尔典暗暗磨牙,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是异常的和煦,让人如沐春风:“尊敬的元首,好久不见了!” 李思明抬起眼皮扫了这个老头一眼,喃喃说:“啊,我仿佛听到我最好的朋友朱尔典先生在跟我说话!”拍了拍耳朵:“一定了最近太忙了,幻听了!” 朱尔典脸上的笑容险些就维持不住了:“元首阁下还不到三十岁,还没有到幻听的年纪吧?” 李思明高呼:“啊,又听到了!一定是我太想念他了,所以才……” 宋雨薇端着一碟点心走出来,将它放在桌上,轻轻打了一下李思明:“正经点,人家可是千里迢迢赶过来的!” 李思明叹气:“真没劲。”扔下手里的棋子起身,笑眯眯的向列国公使打招呼:“李某听到枪声就坐不住,任性扔下国家大事跑到海拉尔来督战,连累储位绅士不远千里来到这个兔不拉屎鸟不下蛋的鬼地方来找我,实在是抱歉,在这里先向诸位说一声对不起了!” 列国公使:“…… 你好歹有点歉意啊混蛋!装也装一点出来啊!半点歉意都没有,你道个鸟的歉! 陈其美也起身,张罗着请大家到摆放着香茶和点心的桌子前坐下:“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先喝杯茶吃点东西暖暖身体!” 船越三郎硬梆梆的说:“吃点心喝茶就免了,我们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喝茶谈心的!” 李思明一屁股坐下,拿起一块点心送进嘴里大嚼,边嚼边咕哝:“爱吃吃,不吃拉倒!” 这几位公使都是精通中国话的,再加上这家伙嘀咕得很大声,大家听得清清楚楚。本来大家在飞艇上没怎么吃东西,肚子确实有点饿了,被他这么一嘀咕,顿时就饱了————给气饱了。 阿列克谢耶夫强行抑制着心中的怒火,冷冷地对李思明说:“元首阁下,我到这里来是为了向你传达沙皇陛下的意志。” 李思明的态度很随意:“你说,我听着。” 阿列克谢耶夫说:“沙皇陛下认为,这场战争纯粹是意气之争,对双方都没有任何好处,继续打下去的话受苦的终究是双方的平民百姓!他希望贵军能够立即停止攻击俄罗斯在北满、东蒙的军队,让这些军队撤回俄罗斯去,结束这场战争,让双方的老百姓都不再遭受战乱之苦!” 李思明撇了撇嘴:“说得可真好听,他是不是忘记了,这场战争是他先挑起的!” 阿列克谢耶夫绷着脸说:“沙皇陛下绝没有对中国开战的想法,都是一些边疆将领为了一己私利,自作主张开启战端,等到沙皇陛下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只能被迫承认……我想元首阁下应该能够明白沙皇陛下的难处!” 船越三郎莫名的感觉膝盖中了一箭,疼得厉害……死毛子,含沙射影骂谁呢?回头非跟你要个说法不可! 李思明哼哼两声:“边疆将领自作主张开启战端?这个借口我给满分。”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望向那几位公使:“诸位认同这种说法吗?” 这种说法只能骗鬼。俄军不是日军,俄国沙皇更不是日本天皇,哪来那么多下克上?不过现在俄军败得太惨了,为了保全俄罗斯帝国的颜面,也只能把锅丢给边疆将领。这帮公使个个都是人精,自然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多作纠缠,朱尔典公爵说:“俄罗斯边疆将领为何发动战争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俄罗斯不希望继续打下去,我们这些俄罗斯的盟友也不希望这场战争继续下去!元首阁下,我谨代表大英帝国,要求中国军队停止进攻俄军!” “要求”二字说得是铿锵有力,世界头号强国的霸道与傲慢表现得淋漓尽致。 第647章 有备而来 此人一出,在场的中方人员都露出了愤怒的神色,就连一直都是接受英国式教育的傅明月也不例外。 大英帝国确实国力强横,其经济实力、军事实力都远超群雄,那庞大的海军纵横七海,可以将英国军队投送到任何一条海岸线去。中国远远不是英国的对手,过去几十年里跟英国的每一场战争都被英国人摁在地上摩擦,这一点大家承认。然而大家还是被英国人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给激怒了:这场战争是俄国人强加给我们的,在俄国疯狂向中国发动进攻的时候,你英国连个屁都没放,现在中国反杀成功,把俄国人打的头破血流,你们倒是冒出来当和事佬了!你要拉偏架也可以,谁不知道英法俄穿同一条裤子的?可问题是,这高高在上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不小心还以为是我们在求你帮忙向俄国人求和呢! 我们实力确实不如你们,但我们也是有尊严的,你大英帝国无非就是国力比我们强一些罢了,凭什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对我们指手画脚! 不得不说,这场战争的影响真的是非常的大。换以前中国的外交人员,在英国人面前那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被他们当成面团搓圆按扁。英国人态度傲慢怎么了?高高在上怎么了?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人家比我们强吧,我们就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好好听人家说话得了,哪敢有那么多心思? 可现在不一样了,中国可是连俄国都给干翻了,在短短两个月时间里,接连取得了两场大胜,歼灭了近30万俄军! 这场战争的胜利让所有人意识到列强并非不可战胜的。只要他们团结一心,不畏强敌,敢于牺牲,甭管哪个列强打上门来想欺负他们,都会碰到头破血流。也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觉悟,看到英国人那高高在上的嘴脸的时候,他们才会格外的愤怒。 因为……过去几十年,中国已经受够了列强这种嘴脸了! 李思明却从容自若,他抬头看着朱尔典公爵打量了他几眼,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慢吞吞的说:“要求?你确定是要求?” 朱尔典公爵说:“没错,就是要求。元首阁下请你听好了,大英帝国要求你立刻停止对俄国军队的进攻。” 宋雨薇捏紧了拳头。以前她看英国绅士,只觉得他们风度翩翩,举止优雅,怎么现在越看就越不顺眼,发自内心的想狠狠一拳照着他们的脸抡过去呢? 李思明仍然是慢吞吞的说:“这个要求提得不错……可是我能不能问一句,为什么在俄国大军越过边境向中国发动进攻的时候,你们没有对俄国提出同样的要求?” 朱尔典公爵脸色一沉:“元首阁下,你是在质问大英帝国吗?” 李思明说:“我只想要一个公道。” 阿列克谢耶夫冷笑:“公道?元首阁下,你的身居高位了,居然还会这么天真,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公道这种玩意?” 李思明把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公道可言了吗?” 阿列克谢耶夫说:“公道?有,不过它只存在于舰炮的射程之内。”他逼近李思明,盯着他的眼睛,脸上嘲讽的神色根本就掩盖不住:“像你们这样弱小的国家,光是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已经很不容易了,有什么资格来要求公道?你们想要的未免也太多了一点!” 傅明月愤怒的说:“你们未免也太过分了!你们这嘴脸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朱尔典公爵说:“这位美丽的小姐,请你放心,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中国政府……侮辱大英帝国,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傅明月几乎咬碎了牙:“以前我一直都为自己能出生在新加坡,并且有幸到英国留学而倍感自豪,现在我只想说:这段经历是我的耻辱!” 李思明冲他打了个手势说:“傅秘书,不要这样说,人家科技比我们先进,法律体系比我们完善,向他们学习并不丢人。但如果拿从英国学到的东西武装自己,把自己变成一个强盗,那就很丢人了。” 朱尔典公爵脸都黑了:“元首阁下,我会把你这些评价视作对大英帝国的侮辱!” 李思明笑:“我就侮辱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拿两把手枪来跟我决斗吗?” 朱尔典公爵:“……” 他心里真的有一百万头草泥马在奔腾咆哮。决斗?亏他想得出来!欧美国家确实很喜欢决斗没错,但是那也得分年龄啊!让他一个已经60岁了的老头子去跟李世民这个带着黑衣军席卷了小半个中国,并且在两个月之内击败了近30万俄军的战神决斗?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李思明根本就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看样子你并不会为了捍卫英国的荣誉而跟我决斗。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不要动不动就用那种威胁性的口吻跟我说话,我不喜欢阴阳怪气的人!” 朱尔典只觉得一团怒火直冲脑门,差一点点就咆哮起来,要求跟这个混蛋决斗了。他贵为公爵,在外交界闯荡了这么多年,声名显赫,成就斐然,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哪个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的,更何况是在过去几十年被英国反复摁在地上摩擦的中国!最可恨的是,在李思明的眼神里,他分明看到了一丝傲慢和不屑!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过去两个世纪,英国不正是一直都在用这种眼神看待除欧洲以外的国家的吗?现在被人家用这样的目光看着,那种滋味可真的不好受。 船越三郎说:“元首阁下,请不要在口头上做无谓的纠缠。你应该很清楚,俄国是我们的盟友,我们是绝对不会容忍你继续肆无忌惮的攻击俄罗斯的。停止这场战争是你唯一的选择!” 法国公使说:“我们不是请求你,而是要求你!” 美国公使说:“我们的要求你必须接受!” 李思明伸了个懒腰:“你们可真够理直气壮的。” 阿列克谢耶夫阴恻恻的说:“你就给个准话吧,到底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李思明很爽快:“接受,当然接受。” 列国公使:“……” 我去,这个家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刚才看他那强硬无比的态度,大家都以为他肯定不会接受,少不了一番讨价还价,威逼利诱,不谈上十天半个月都别想有个结果,可是……他们只是放了几句狠话,这个家伙就屈服了?喂,你跪得这么快,我们很没有成就感耶! 原本打好的腹稿一份都没有用上,大家伙都觉得好像一拳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根本无处着力,可把他们给郁闷得不轻。 李思明说:“我可以接受你们的要求,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 朱尔典公爵深呼吸,收拾心情,迅速调整好状态:“你说。” 李思明盯着他一字字的说:“我可以下令停止对俄军的进攻,接受列国的调停,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保证俄军不会向远东当兵,继续进攻中国!” 朱尔典公爵说:“这个我可以保证。”他当然可以保证,因为现在俄国的经济已经遭到了极点,由于远东战争的失败,斯特雷平的改革成果基本上都付诸东流了。现在俄国的经济形势根本就不允许他们继续发动大规模的战争,俄罗斯人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除非中国军队大规模进攻俄罗斯本土,否则他们都会选择打掉门牙和血咽,结束这次失败,先回头解决国内那一团乱麻,等国家安定下来了再找中国算账。朱尔典公爵太清楚俄国目前的形势了,所以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李思明望向美国,法国,日本三国公使:“你们呢?愿意为此背书吗?” 美国和法国公使当然愿意。话说日俄战争失败之后,俄国找这两个国家借了很多贷款以恢复经济,美国和法国那帮资本家都巴望着俄国的经济赶紧恢复过来,好还钱给他们,谁会希望俄国把原本应该用来搞经济的钱丢到远东这个无底洞来? 唯一不乐意的只有日本。在过去两个月里,日本一直在不遗余力的煽风点火,希望中国跟俄国拼得两败俱伤,他们好在中间捡便宜。万万没想到中国军队居然这么能打,短短两个月之内两次大胜,击败了近30万俄军,甚至把俄国控制的那一半兴凯湖平原都给抢了过来!他们冒着把俄国人得罪死的风险把南满铁路借给中国使用,不仅啥都没捞到,好好的南满铁路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日本郁闷的简直要吐血!现在中国跟俄国居然要握手言和了,还要求日本为两国和平背书? 我背你奶奶! 但是面对美、英、法、俄四国公使的死亡凝视,船越三郎实在没有那个勇气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李思明拍拍手,宋雨薇立刻递上一叠文件,一共五份。他将这五份文件分发给五位公使,笑眯眯的说:“口说无凭,还是立字据吧。” 五国公使:“……” 靠,大意了,看样子这是有备而来,要偷袭他们这些老同志啊! 第648章 吐血了 这份文件的内容挺简短,核心内容就一句: 中国愿意给和平一个机会停止向俄军进攻,作为回报,英法意美,四国必须保证:如果在两年之内应俄国向中国发动大规模军事报复,四国应该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予以阻止! 内容并不多,但是要翻译成六个国家的文字,一式六份,看起来分量也是满足的。这帮外交界的老油条逐行逐句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确定中国只是要求他们保障两年之内俄国不会向中国发动大规模进攻之后,纷纷在上面签字盖章,并且摁上指纹。本来他们事先就计划用保证俄国在几年之内不会向中国发动军事进攻换取中国停止对俄国的进攻,现在中国主动提出来了,并且把时间压缩在两年之内,他们哪能不同意呢? 一边签字一边摇头:这位年轻的元首虽然很精明,但还是缺乏经验啊!以俄国目前的经济状况,在两年之内根本就没有能力发动大规模的战争,所以他放弃战场上的巨大优势,换来的只不过是一份毫无意义的保证而已! 还别说,把这样精明的一个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这种感觉还挺爽的。 阿列克谢耶夫也在文件上签了字。他当然无法代表俄国承诺什么,但是他是这份协议的见证人,有必要在上面签字的。 等他们签完字,李思明也拿起钢笔,在每一份文件上龙飞凤舞的签下自己的大宝号,然后把这些文件分发给列国公使,自己留下一份存档,协议就算达成了。 签完字,阿列克谢耶夫压抑着怒火问:“元首阁下,你已经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可以停止对我军的进攻了吗?” 李思明说:“当然可以,我马上就会下令全军停止针对俄国的一切军事行动,然后启动和平谈判。” 阿列克谢耶夫嗤笑:“算你识相!” 李思明笑得跟个开心果似的:“我这个人一向很会做人的。” 阿列克谢耶夫说:“我要求到扎贲诺尔去看看我们的军队!” 李思明点头:“可以。” 英、法、美、日四国公使也对俄军近三十万大军被打得一败涂地的原因很感兴趣。由于中国实行了严格的新闻管制,世界各国对中国军队,尤其是黑衣军几乎一无所知,自然也就不知道俄军为什么会败得这么惨了。这种事情黑衣军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他们的,想知道的话还是去问俄国的将军们好了。于是,大家跟着李思明一起上了开往扎赉诺尔的火车。 在火车上,袁世凯一脸佩服的看着李思明:“把全世界最强大的五个国家当猴子耍?你还真是有种。我袁某人这辈子很少服人的,这次真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李思明笑呵呵的说:“也不用太崇拜我啦,都是些小把戏。如果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袁世凯:“……” 大可不必。他才不要学这个家伙,把全世界的强国的得罪清光! 看着那帮公使正在兴高采烈的商量着什么,袁世凯眼皮子直跳。他已经可以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这帮家伙现在肯定是觉得终于让李思明吃了回瘪,开心得很吧?现在他们越开心,到了扎赉诺尔那边就越愤怒! 他有些担心的看着李思明:“我说,你想好怎么收场了没有?” 李思明一脸莫名其妙:“收场?收什么场?” 袁世凯气结:“你说收什么场?你把人家耍的团团转,不用给个交代啊?” 李思明说:“给个屁交代,明明是他们一上来就气势汹汹的要求我停止向俄军进攻,接受他们的调停,我接受了调停,也停止了对俄军的进攻,答应他们的都做到了,哪里耍他们了?” 袁世凯说:“可是在扎赉诺尔战场的俄军明明就……” 李思明打断:“那是他们自己没有跟俄国人沟通好,情报出了错,关我什么事?” 袁世凯也只能翻白眼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家伙纯粹就是一个大号不粘锅,甭管什么事都能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叫人连指责他的借口都找不到! 列车一路飞驰,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抵达了嵯岗。 列车停了下来,列国公使往外望去,只见站台两边已经高度戒严,用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来形容毫不为过。令人难堪的是,在车站警戒的中国士兵清一色的俄国军大衣,扛着莫辛纳甘步枪,全俄式装备————不用说,绝大多数都是在战场上缴获的。 车门打开,一位英武不凡的年轻统帅走进车厢,向李思明敬礼:“报告!” 李思明扬手还了个军礼:“讲。” 年轻统帅说:“一切准备停当,马上就可以开始了!” 李思明说:“很好。”扭头对列国公使说:“介绍一下,这位是蔡锷蔡大将军,我们中国最出色的统帅,是他全程指挥了对北满、东蒙的自卫反击战。” 列国公使的目光齐齐集中到蔡锷身上,见他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刺刀,锋锐逼人,不禁眼皮直跳,暗说:“想不到在中国这种贫穷落后的国家,竟然也能培养出如此杰出的名将!” 船越三郎两眼放光:这位他认识,日本陆军士官大学培养出来的高材生啊!他正要上前套套近乎,就见蔡锷微笑着对列国公使说:“我们正在举行一次盛大的仪式,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兴趣去参观?” 阿列克谢耶夫莫名的觉得不妙:“什么仪式?” 蔡锷说:“暂时保密。” 阿列克谢耶夫心中的不安又加强了。 朱尔典饶有兴趣的说:“去开开眼界也无妨。” 蔡锷也不废话,作了个“请”的手势,转过身,大步流星的下车。李思明等一众中国高官紧随其后,列国公使跟随,一行人跟着蔡锷浩浩荡荡的走出火车站,来到了嵯岗镇外。 镇外,数不清的中国士兵森然列阵,笔直的两排人马布列如墙,枪刺如林,杀气冲天,让人望之心惊。看到李思明等人到来,这些百战余生的精兵悍将登时露出狂热的神色,放声欢呼,吼声雷动! 李思明抬起双手虚虚的往下一压,说:“辛苦了,开始吧。” 蔡锷带着他们一行来到主席台……嗯,就是一溜摆放在草地上的桌子,摆得可整齐了。等他们依次坐下后,蔡锷对肃立在一边的冯国璋说:“开始。” 冯国璋拿过扩音器,吼了一声:“受降仪式,正式开始!” 阿咧?受降仪式!? 列国公使顿时懵逼,愕然对视,不知所云。 他们很快就知道冯国璋是什么意思了:嘈杂的脚步声如潮水般响起,无数俄军排成并不整齐的队列,由将领带队,跌跌撞撞的朝这边走了过来。他们衣衫褴褛,全身就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有不少身上甚至打着绷带,神情痛苦。他们异常的虚弱,走得摇摇晃晃,不断有人摔倒,而列队把他们夹在中间的中国士兵只是冷漠的看着,没有半点要扶的意思。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多!太多了! 一眼望不到头! 阿列克谢耶夫猛地跳了起来,他看清楚带头走来的人的面孔了,那不是马林诺夫少将吗?这家伙还是安德烈中将的参谋长呢!现在这位位高权重的参谋长大人带着这么多手无寸铁的俄军将士朝这边走过来,是几个意思! 朱尔典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瞪向李思明:“元首阁下,你这是……” 李思明说:“受降啊!这是受降仪式。” 朱尔典有些失态的喘着粗气:“向你们投降的俄军是……” 李思明说:“俄军的主力,差不多有十万人吧。” 阿列克谢耶夫咆哮:“你胡说!他们明明还在顽强抵抗,怎么可能会向你们投降!” 李思明撇嘴:“你爱信不信。” 船越三郎整个人都傻了:“近十万俄军向你们投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李思明说:“哦,昨天我们就敲定了投降事宜,不过近十万人的投降毕竟是大事,马虎不得,所以推迟二十四小时受降,好让双方都有个准备……幸亏如此,不然你们就要错过这一盛事了。” 列国公使:“……” 我们谢谢你哦! 船越三郎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俄军都向你们投降了,你为什么还要接受我们调停?” 李思明说:“有人愿意为中俄和平背书,保证俄国在两年内不会向中国发动进攻,这样的好事我为什么要拒绝?” 船越三郎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朱尔典两眼喷火:“你向我们隐瞒了俄军已经投降的事实!” 李思明:“并没有隐瞒,是你们根本就没问。” 朱尔典:“我————” 李思明一脸委屈:“你们一上来就逼着我接受你们的调停,让我停止对俄军的进攻,我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你们。现在我都照你们说的做了,全面停止了对俄军的进攻,你们却反过来怪我隐瞒情况,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你们未免也太过份了!” 嗯,中国军队确实是全面停止了对俄军的进攻……人家都投降了,还进攻个屁! 朱尔典呆呆的看着他,好像头一回认识他似的,良久…… 一声惊呼响彻现场:“公爵,公爵,你怎么啦……快来人哪!公爵喷血了!喷出三四米远啊!” 第649章 发大财 朱尔典公爵真的气到喷血了,而且喷出好远。 不光是他,日、美、法三国公使也几乎喷血了。他们个个都是外交界的老油条,在外交领域长袖擅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谈笑间将无数小国玩弄于股掌之中,把列国精英轻松弹压,那是何等的风光!可现在,他们居然让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给耍得团团转! 一想到俄军都已经投降了,自己还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趾高气扬的逼李思明停战,不得再向俄军发动进攻,他们就想找堵墙一头撞死算了!一想到自己在中国已然大获全胜,全歼了侵华俄军的情况下拍着胸口以开恩的姿态保证会制止俄国向中国发动报复,确保俄国在两年内不会向中国发动军事打击,他们就恨不得时间倒流,好穿越回去把那时候的自己掐死! 丢脸,太丢脸了! 他们当然可以抱怨中国隐瞒了俄军已经投降这一重要事实,抱怨俄国跟前线部队的沟通做得极其差劲,让他们整出了这么大的乌龙,但是……那份为中俄两国的和平背书,保证俄国在两年之内不会进攻中国的协议已经将他们钉死在耻辱柱上,一旦这份协议被公布出来,等待他们的也只能是身败名裂,声名狼籍!俄国不会放过他们的,自己国内也不会放过他们的,这是不折不扣的外交灾难! 不想这份协议被公布出去,他们最好卖力地履行协议,安抚住即将暴怒到发狂的俄国,让他们在两年内不得向中国发动进攻。这种被人当猴子耍还得任劳任怨的帮人家做事的憋屈,差点没把这几位公使气到爆炸! 朱尔典公爵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指着李思明,嘴唇直哆嗦:“你……你……你很好!真的很好!”说完在随从的搀扶下拂袖而去。 法国公使牙根咬得格格响,瞪着李思明,一字字的说:“元首阁下,把我们当傻子耍,很好玩是吧?” 李思明一脸无辜:“我什么时候耍过你们了?让我们停止向俄军进攻,跟俄罗斯停战,不都是你们要求的么?我完全按你们的要求做了啊!” 法国公使自然知道自己这事做得实在太烂了,根本就不可能在嘴皮子上讨得到任何便宜,他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美国公使也把李思明给恨得牙痒痒的:“元首阁下,站在一个外交官的角度,我不得不对你说一句:干得漂亮!不过,你就不怕把我们这些国家都给得罪死了么?” 李思明冷眼睨着他:“你在我面前张牙舞爪的,就不怕把我得罪死了么?” 美国公使说:“我怕什么?我的背后是美国……” 李思明说:“美国可治不好你的梅毒,更治不好你母亲的肺结核!” 美国公使:“……” 我靠,都说骂人别揭短,打人莫打脸,这家伙怎么大咧咧的把自己的隐私全给爆出来了? 没错,他确实有梅毒,而且还是比较严重的那种。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欧美上流社会有过一段时间的梅毒崇拜,认为得梅毒的都是些高雅之事,反过来也可以理解为只有高雅之人才会得梅毒。从十八世纪到十九世纪,很多伟大的音乐家、大文豪都是因为患上梅毒去世的,这种在现在普遍被认为是非常可耻的、足够让一个家庭离散的疾病因为这些大名人,反而变成了很了不得的身份认证,大家都想挤进这个圈子里去,于是一个个都武大郎喝奶————跳着脚的作(嘬)啊,千方百计把自己整病。如今梅毒崇拜的浪潮已经消退,但余波犹在,每年仍然有一大堆人在眠花宿柳中患上这种要命的病,这位公使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种病到现在都没有特效药,患上了几乎是必死。 德国人确实弄出了可以治梅毒的药物,但是副作用极大,颇有点“你和病毒只能活一个,今天不是你死就是病毒死”的狠劲,用这种药进行治疗确实需要勇气。 但是,李思明可以。去年他就治好了一个患有梅毒的美国人……对,就是个**老大来着。为此,那位仁兄支付了整整一千万美元的费用,这可真是个天文数字。 想到这家伙那一身鬼神莫测的医术,美国公使顿时就不敢说话了,夹起尾巴跟在英法公使后面离场。他可不敢保证自己最后会不会求到李思明面前,求他救自己一命,要是现在把李思明给得罪死了…… 那他恐怕只能早早去见上帝了。 阿列克谢耶夫没有走,他用血红的眼睛狠狠的瞪着李思明,如同一头发了狂的猛兽。他知道自己完了,完得很彻底!他这个驻华公使,说白了就是披着合法外衣的间谍,有替国家搜集情报的责任。现在他提供的情报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导致近三十万俄军全军覆没,沙皇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军队更加不会放过他! 都是李思明!都是这个混蛋!他不仅毁掉了俄国重返远东的战略,还将自己彻底给毁了!一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断李思明的脖子,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船越三郎也没有离开,只是用极其阴冷的目光看着李思明,藏在袖子中的拳头捏得啪啪响。 他知道自己也完了。中国军队不可思议地在两个月内歼灭了近三十万俄军,取得了极其辉煌的胜利,那条已经被踩进深渊泥沼中的巨龙将一飞冲天,谁也无法阻拦,对于日本的百年大计而言,这将是一场可怕的灾难!更要命的是,他们能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离不开日本的帮助! 是的,要不是日本想要坐山观虎斗,让中俄拼得两败俱伤,主动把南满铁路交给中国使用,使得中国军队可以沿着铁路以最快的速度源源不断地赶到千里之外的战场去,给予俄军迎头痛击,中国军队想要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不知道要多付出几倍的代价! 是日本自作聪明的给自己扶起了一个可怕的对手! 对日本而言,这将是一场可怕的外交灾难,桂太郎内阁自是彻底完蛋了,再也没有半点翻身的希望;他本人完蛋得更加彻底,除了剖腹谢罪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李思明这种妖孽! 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坑俄罗斯的么? 船越三郎头痛欲裂。 五国公使来的时候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现在却全都萎了,比霜打过的韭菜还萎。 李思明却是心情愉悦,开开心心的从马林诺夫手中接过他的手枪和佩刀,记者激动得满脸通红,拼命按动快门,记录下这历史瞬间。 这是过去两个世纪以来,中国第一次在这等规模的对外战争中大获全胜,也是第一次迫使这么多列强的军队向中国投降,这场胜利的价值再怎么高估也不过份。 随着马林诺夫率领近十万俄军缴械投降,这场持续时间并不算长但异常惨烈的战争正式落下了帷幕。此战,俄军前前后后投入了二十七万大军,在北满和东蒙两个方向同时向新生的共和国发动进攻,他们来势汹汹,满清过去半个世纪的软弱和共和国刚刚成立时内部的纷乱让他们认为自己稳操胜券,搞不好中国人根本就没有勇气迎战,军队刚越过国境线便哭着喊着要和谈,最终在谈判桌上任由自己宰割!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那位年轻得过份的国家元首竟然如此疯狂,面对来犯的俄军,毫不犹豫地向俄国宣战,倾举国精兵开赴遥远的北方战场,与俄军展开空前惨烈的搏杀!他们更加没想到,推翻满清翻身作主的中国人竟然会爆发出如果可怕的能量。虽然内部矛盾重重,山头林立,但是大敌当前,各路军阀还是很爽快地将手中的精兵强将一古脑地派上了战场,黑衣军、北洋军这两大推行全民皆兵政策的集团的辖区内,报名要参战的青年几乎挤爆了征兵站,近百个民兵团主动写血书要求上前线参战! 这样一个国家,岂是区区二十几万二流部队能够征服的? 于是他们输了,输得很冤,却又一点都不冤。 此役,中国军队伤亡超过四万,其中黑衣军承受了一半多的伤亡。俄军的伤亡更加恐怖,六万七千余人阵亡,二万二千余人重伤,三千余人永远失踪,此外还有九万一千余人在马林诺夫的带领下缴械投降。此役,中国军队缴获各种枪十一万支,火炮五百余门,子弹炮弹堆积如山,多不胜数。此外还有近六万匹军马,其中有两万三千匹高大健壮的挽马,三万四千匹战马。在北满战场,中国军队也缴获了近三万匹军马,这使得一向缺乏合格的军马的中国,一下子拥有了近十万匹军马,算是发大财了。 这些军马本来可以为俄军提供足够的挽力,帮他们拖拽火炮、运输弹药物资,最重要的是可以作骑兵的坐骑,让整个中国都在俄军的铁蹄下颤抖。谁曾想,俄军炮兵在中国炮兵面前根本就抬不起头来,俄军骑兵面对中国军队那多到可怕的机枪直接阳萎,于是,这些军马都便宜了中国军队! 第650章 必须闯过去的天花板 “终于结束了。”目送着俄军战俘被押上火车,一火车一火车的拉走,李思明舒了一口气,笑着对蔡锷说。 蔡锷说:“俄国正在拼命向远东地区增兵,这事恐怕还没完。” 李思明说:“无能狂怒罢了。他们在远东的兵源储备、物资储备基本上被打光了,漫长的边境线空门大开,众多的边境城市在我军面前就跟被剥光了衣物的娘们差不多,我们想怎么蹂躏他们都可以。现在他们也只能作出一副凶神恶煞、要跟我们拼命的样子,试图以前吓住我们,让我们不敢对他们的本土发动进攻了。” 蔡锷笑:“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俄国人有点可怜?” 李思明说:“他们活该!不来招惹我们就屁事都没有。” 蔡锷说:“有理。不过这场战争你打算怎么收场?我军已经到极限了,不能再打下去了!” 确实已经到极限了。此战黑衣军、北洋军、粤军都是精锐尽出,后期川军、滇军也各派了一万人要开赴前线,但是由于距离太过遥远,再加上交通不便,最终没能赶上这场战争。换句话说,蔡锷是用黑衣军、北洋军、粤军搜刮所有精锐拼凑起来的十三万大军打完了全场。在北满战场,中国军队伤亡一万七千多人,以此为代价全歼了七万多俄军;在呼伦贝尔战场,中国军队伤亡四万二千余人,以此为代价全歼了十九万俄军,两场仗都赢得非常漂亮,一比四以上的交换比,让俄军胆寒。可问题是,他们前前后后伤亡也达到了惊人的六万人! 虽然后期增派上来的新锐也承担了相当大一部分伤亡,但是老兵和基层军官巨大的损失还是让人痛彻心靡。他们拼掉的是俄军的二流部队,损失的却是受训三年甚至四年以上的老兵和以优异成绩从军校毕业的基层军官! 黑衣军光是营长就没了十六个,还牺牲了一位作战勇猛的骑兵旅长。北洋军营以上军队死伤多达十三人,同样没了一个旅长。至于粤军,营连级军官几乎换了一轮! 中国军队已经打不起一场新的战争了。 幸运的是由于大量装备钢盔和防弹胸甲,中国军队的阵亡率被压得很低,加起来只有一万四千人,相当于伤亡总数的四分之一。此外,同样是因为钢盔和防弹胸甲的存在,伤兵里重伤的比例也被压得很低,大多是四肢中弹倒下的,抢救起来也容易,一大半的伤员在两个月内便可以伤愈归队。也就是说,虽然伤亡高达六万人,但永久性损失并不多,阵亡的致残的加起来,占总数的三分之一。跟俄军那死的比伤的还多的惨样相比,已经算是很幸福了。 李思明说:“接下来没什么仗可打了,我们打不起,俄国人更加打不起,再说,英法美日四国也不会允许我们继续打下去,接下来,无非就是在谈判桌上扯皮罢了。” 蔡锷笑:“这个你最擅长。” 李思明哑然失笑:“确实,这个我很擅长。”拍了拍蔡锷的肩膀,“不过你还不能停下来。你得指挥军队继续前进,把战旗插到肯特山、杭爱山、唐努乌梁海去。俄国人在过去七十年时间里吃下去的东西,你要一块一块的给我讨回来,少一块都不行!” 蔡锷神色凝重:“我军大举进入外蒙,俄国会彻底失去安全感,他们必然会疯狂反扑的。” 李思明说:“那让他们控制了外蒙,我们就睡得着么?我们不是俄国人亲爹,没有为他们提供安全感的义务!” 蔡锷又笑了起来。可不是么,中国军队大举进入外蒙,固然会让俄军的西伯利亚大铁路面临着随时可能被截断的威胁,让俄国人寝食不安,可让俄国控制了外蒙…… 那他们将会对中国形成泰山压顶之势,一个俯冲就能杀入中国的腹地,在这种情况下,中国有什么安全感可言? 关系到国家安全和主权完整,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可言。 李思明说:“你不仅要将俄国势力彻底驱逐出外蒙,还要把他们撵出新疆,将新疆重新置于中央的统治之下,只有这样,我们国家才称得上安全!” 蔡锷知道了,这家伙是要把俄国往死里得罪啊!不过就算得罪死俄国也得干,新疆对中国实在太重要了! 中国的地缘是非常独特的,东北方向是广袤而荒凉的西伯利亚荒原,正北是辽阔的草原和大漠,西北方向,翻越无边无际的戈壁滩后就会看到连绵数千里的天山山脉和帕米尔高原,西南方向的尽头是挂在天边的喜马拉雅山山脉,与这条山脉为邻的,则是云南那炎热而茂密的雨林。东边就更不用说了,是浩翰的海洋,而且南海周边在长达一千多年的时间里都没有出现一个称得上强大的国家,中国只有走出了马六甲海峡,抵达印度洋,才能与其他称得上伟大的文明进行交流。在航海技术并不发达的古代,这条路线实在太危险了,几乎可以说是有去无回。 不能走海路,就只能走陆路了,走陆路的话,东北、正北都走不通,只能一路向西。从商周一直到秦朝,中国都以为世界就这么大一点,只能在三百多万平方公里的版图内打转,直到汉武帝为了对付匈奴,派张骞出使西域,中国人才第一次发现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大,外面还有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国家和文明!汉武帝两次派遣数万大军不远万里,穿越荒凉的河西走廊和戈壁滩,翻越帕米尔高原去攻打大宛,图的并不仅仅是那几匹汗血宝马,而是控制这片雄浑而苍凉的土地,因为这是那个时代中国人眺望世界的窗口。也就是从汉朝开始,能否控制西域成了中原王朝能否成为大一统王朝的硬性指标,汉唐做到了,所以它们的丰功伟绩至今仍史不绝书;宋朝没有做到,他们只能成为与辽夏金并列的割据政权;明朝一度做到,但最后放弃了,国势急转直下,从开国时的刚健雄烈、万国来朝的大明变成了国土面积只有三百五十万平方公里的小明,最终极其窝囊地在整合了渔猎和游牧两大势力的大清的凌厉攻势下亡国。 想要国家长治久安,必须解决边患;想要解决边患,必须控制蒙古高原;想要控制蒙古高原,必须控制西域;想要控制西域,必须将所有外国势力都挡在天山帕米尔高原之外。这是国家的命门所在,也是中国眺望世界的窗口,国家想要走向繁荣富强,新疆这道坎必须要过。新疆就是一块透明的天花板,能不能闯过去直接决定着一个王朝的命运。汉唐都意识到这一点,死再多的人,花再多的钱也要闯过去,“边庭血流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从这句诗就可以看出汉唐为了这片土地,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可以说,汉军、唐军将士的鲜血已经浸透了新疆戈壁滩那莽莽黄沙。 那么,不愿意付出这些代价的宋和明呢? 宋被辽夏金围殴,勉力支撑,最终在蒙古铁骑的冲击下覆灭,从北方呼啸而来的胡人第一次成为神州大地的主人,崖山落日,浮尸遮蔽海面。 明放弃西域之后,越来越闭塞,国土越来越窄小,军事实力退化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最终在农民起义军的清军的夹击之下亡国,整个中国被淹没在无边血色之中。 有些血,是必须得流的。有些战略要地,哪怕死再多的人,花再多的钱,也得控制住,绝不能后退一步的。 遥远的、人烟稀少的新疆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个巨大的挑战,宋和明逃避了,不愿意接受这个挑战,最终极其窝囊的完蛋了。现在,同样的挑战摆到了李思明面前,李思明选择了接受。 蔡锷同样选择接受。他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逃避。 “就怕这样一来会引来俄国的强烈反弹啊……”豪情满怀之余,他也有些担忧,“俄国垂诞外蒙和新疆已经有近百年了,他们在那里经营了这么久,眼看就要成功了,现在我们却要一脚将他们踹出去,他们怕是得气疯。不光是俄国,就连英国也盯着新疆不放,我军大举进入新疆,英国佬也会作出强烈反应的,到时候我们的压力就大了。” 李思明冷笑:“放心,再过两年他们就自顾无暇了,还盯着新疆?只怕到时候他们连自己的老窝都保不住!” 蔡锷好奇:“再过两年?再过两年会怎么样?” 李思明说:“你该不会以为德国穷兵黜武,将几乎全部的资源都砸到军队身上,只是为了让军队的阅兵的时候更养眼一点吧?” 蔡锷登时就想起了,德国人似乎准备全盘推翻自己原来的装备体系,全面向黑衣军学习,列装半自动步枪、轻机枪、通用机枪和迫击炮。这些可都是很花钱的,而且这么一改,原有的大量已经生产出来了的武器装备就只有堆在仓库里吃灰了,这样会造成惊人的浪费。但他们还是决定了要这样干,花再多的钱也在所不惜,他们图个什么? 很显然,图的绝对不仅仅是让自己的军队在阅兵的时候更帅气一点那么简单。 第651章 街头演讲 李思明的时间很紧,无法在海拉尔逗留太长时间,受降完毕之后,他只停留了两天便上了飞艇,返回北京去。 接下来估计没什么仗好打的了,虽然沙俄正在圣彼得堡里咆哮着要调派百万大军跟中国决一死战,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在无能狂怒,真有那个能耐把百万大军调到远东来,俄罗斯也不至于在日俄战争中输给日本了。吼得这么响,无非就是因为输得实在太丢脸了,想赚回一点面子而已。但李思明很清楚,这事还没完,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早已拉开序幕,就等着他回去了。 这一仗中国赢得是干净利落,极大地提振了民心士气,国际形象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全世界都意识到,东方那头睡狮已经醒了,继续用看待满清的目光看待新生的共和国,那是自己找不自在。很多国家都不乐意看到这一点,他们一定会暗中搞鬼的,这次停战谈判就是最好的机会。李思明深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可能比战场明刀明枪的厮杀来得凶险百倍,他不敢有半点怠慢! 这支在冰天雪地的北满和东蒙苦战两个多月,取得了空前辉煌的胜利的钢铁之师没有跟他一起回去。按计划,黑衣军、北洋军、粤军主力都将留在东北,第2步兵师留守满洲里国门,独立骑兵团、第1骑兵旅和第2骑兵旅组成一支强大的先遣队向库伦方向挺进,挟大胜之余威一举扫灭那个操蛋的博格多汗国,其他部队则退回哈尔滨一带休整,并且随时准备增援前线,如果俄军真的咽不下这口气,还要打,这支百战余生的精锐之师会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 本来一切都没问题,问题就出在先遣队上。北洋军吼得震天响:凭什么就你们黑衣军骑兵能挺进库伦,我们北洋军不行?莫非我们北洋军骑兵都是吃素的?粤军也吼得震天响:我们也要去库伦!必须带上我们!原本蔡锷只是打算以几千骑兵为主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击库伦的,结果只是两天时间就收到了上万份请战书,每一份请战书的作者都振振有词的表示自己是一名优秀的骑兵,挺进库伦的先遣队名单里,应该有他们的名字! 这下可就头大了。 在中国人的精神世界里,有一份至高无上的荣誉让一代代热血男儿高山望止,不惜血染黄沙,终其一生去追逐它,虽死不恨,这份荣誉就是“封狼居胥,燕然勒功”。狼居胥山就是外蒙境内的肯特山,燕然山则是杭爱山。西汉霍去病率领海家铁骑横绝塞外,打得匈奴魂飞魄散,一路势如破竹杀到肯特山,最后在此举行封禅大典;东汉窦宪同样率领汉军跨越浩翰的大漠,犁穴扫雪,杀得匈奴人尸积成川,最后在杭爱山刻石记功。这是汉民族在与草原民族长达两千年的战争中取得的最伟大的胜利,善骑善射的草原雄鹰就这样被打断了脊梁骨,此后一千多年,都没能像白登之围那样威胁到汉民族的生存了。如此伟大的功勋,哪一个热血男儿不为之倾倒,为之惊羡? 现在,终于有机会重走汉家铁骑的征程,将战旗插到霍去病、窦宪等名将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了,这样的殊荣,谁愿意放弃?说什么也要争一争的啊! 这一争可不打紧,全军都乱了套,争先恐后的报名要加入选遣队,说什么也要到库伦去走一遭!蔡锷头都大了,我的老天爷,照这样下去咱也别留什么预备队了,大伙一起去得了!无奈之下,他只好下令从全军拣选精通骑术,能骑得烈马,赶得远路的优秀骑兵,共同组成一支先遣队。不能带步兵,步兵行动太慢了,只能是纯骑兵。 这一下还真把不少报名者给刷了下去,毕竟此时中国军队里,擅长骑术的兵真心不多。但也有些狠角色背着所有人把缴获的战马牵到旷野中苦练骑术,哪怕摔得鼻青脸肿也浑不在乎,说什么也要在报名结束之前练出一身骑术来的,这种情况在北洋军里尤其普遍。蔡锷看着医院每天都多出一堆摔断胳膊摔断腿的倒霉蛋,不禁有些心疼,召集北洋军将领开会,提醒他们应该做做士兵的思想工作,别让他们钻牛角尖,白白损失这么多优秀士兵。 那帮家伙一个比一个爽快,麻溜的答应,但一转头便笑眯眯的说:“总司令,我骑术不错,算我一个呗?” 蔡锷:“……” 最让蔡锷无语的是,连吴佩孚这个货也热情洋溢的吹嘘着自己的骑术是多么的精湛。对此,蔡锷只想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秀才出身,连上下马都不利索! 就因为报名的人实在太多了,导致先遣队比原计划的晚了整整七天才出发。而先遣队的规模也比原计划的扩大了差不多一倍。黑衣军、北洋军和粤军拼凑起8000余名骑兵,沿着克鲁伦河逆流而上,浩浩荡荡地直奔库伦而去。 此时,大草原上已是草长莺飞,克鲁伦河两岸绿草如茵,彩蝶飞舞,美不胜收。这条大河发源于肯特山,一路迂回曲折的穿越大草原,蜿蜒一千二百多公里,注入呼伦湖。它所流经的区域水草丰美,是优良的牧场,过去两千多年,生活在漠北地区的草原民族都将它视为自己的核心区域,一旦失去了河西走廊和河套地区,他们就得退回到这里来休养生息了,中原王朝的军队想要跨越千里大漠打到这里来,真的太难了,这也是草原民族可以屡败屡战,不断骚扰中原王朝的原因。 但是现在已经是二十世纪了,中国的地缘政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铁路和列车的出现使得数千里的距离变得不再难以逾越,最重要的是,曾经作为漠北重要屏障的白山黑水也早已纳入中国的版图。以物产丰饶的东北为跳板,搭乘火车穿越大兴安岭抵达呼伦湖,再沿着水草丰美的克鲁伦河快速推进,简直就是无往不利! 博格多汗国马上就要有**烦了。 最要命的是,蔡锷所率领的这支铁骑还不是孤军,早在他们出发之前,西北马家便已经率领二万七千步骑军从五原出发,跨越无边无际的戈壁,直扑库伦而来。虽然一路上有很多人病死渴死了,但主力部队还是艰难地走出了戈壁滩,一步步向库伦逼近。 几个月前还声威显赫、拥有数万大军的博格多汗国,一下子变得风雨飘摇。 李思明回京后,京城百姓万人空巷前来迎接,所有人都神情狂热的看着他,高喊着他的名字,呼声如海啸一般。中国人被欺负得太久了,太希望能够保护自己了,李思明掌权才几个月便带领大军击败了侵华俄军,送给俄国人一次极为耻辱的惨败,一下子就让老百姓那本已经冷却了的热血重新沸腾了起来,爆炸出了恐怖的热情。李思明也被老百姓的狂热所感染,干脆就在长安街发表临时演讲。 他微笑着问数以万计的老百姓:“我们胜利了!我们以自己的力量把入侵我国的三十万俄军全部埋葬在了这片他们不该来的土地,大家开心吗!?” 千千万万老百姓轰然叫:“开心!” 李思明接着说:“此战,我军伤亡共六万人,俄军死伤被俘近三十万,其中光是阵亡者就多达十二万,双方战损比为一比四,阵亡比为一比六!我们牺牲一名士兵,俄国人得拿六条命来换,大家————” 不等他发问,所有人便吼了起来:“自豪!!!” 李思明笑着说:“这一战已经证明,我们中国人并不是病夫,我们并不比那结高高在上的列强差!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四万万人拧成一股绳,就没有我们战胜不了的敌人!我们不会去称霸,去侵略,但谁要是跑来欺负我们,我们会让他们直着进来,横着出去!” 千千万万人涨红着脸吼:“好!说得好!!!” 这个时代的中国人已经给揍怕了,真的不敢奢望国家能够像列强那样四面开战,抢占殖民地,他们只求在外敌入侵的时候国家能够保护他们,让他们免于被屠戮。李思明率领举国精兵强将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了沙俄三十万大军,大家在自豪的同时也有些担忧,怕他被这辉煌的胜利给冲昏了头脑,走上军事扩张之路,把整个国家拖入深渊。现在看来,他们的元首非常清醒,比任何人都清楚应该怎样使用手中有限的力量,他们可以放心了。 李思明继续说:“这场战争我们赢得其实有点侥幸,我们所使用的枪支弹药,大炮炮弹,基本上都是从国外进口的,我们自己生产不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一旦外国停止出口,我们将面临着巨大的麻烦!我们不会每一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的,想要摆脱这样的窘境,唯一的办法就是建立自己的工业体系!这需要人才,需要很多很多的人才!所以我希望大家踊跃把孩子送进学校去读书,让他们去学习数学、物理、化学,只有储备了足够多的理工人才,我们才能建立完整的工业体系,才能让士兵们都用上自己生产的枪炮弹药,不必担心被外国卡脖子!国家的未来掌握在你们的孩子手中,拜托大家了!” 长安街先是一阵沉默,接着就是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第652章 柔情 此时的北京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李思明扫荡地主、王公贵族、盐商粮商,捣毁地下钱庄,缴获了海量的金银财宝。他并没有把这笔钱放到国库里吃灰,而是大把大把的撒出去,狂搞基建。北京的自来水工程是重中之重,二月底就开始动工了;下水道工程也很重要,他可不想看到一个污水横流的首都;沼气池也不能少,他一口气在北京城外修建了八个每天可以产一千五百立方米沼气的沼气池,城中居民每天的粪便,郊外军马场的马粪,都会被收集起来送到那里去发沼气,而发的沼气又会通过管道输送到千家万户去……至于那些破破烂烂、轻轻一脚就能踹倒的窝棚,实在是有碍观瞻,不过李思明并没有拨钱去把这些窝棚全给推倒,然后给老百姓盖新房。 不是没这个钱,而是不能开这样的先例。 一旦开了这样的先例,京城周边的老百姓势必会想尽一切办法涌入京城,试图混上一套新房子。给老百姓提供的免费住房越多,涌进京城的人口就越多,如此循环,谁受得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给这些住在窝棚里的人提供就业机会,让他们有机会攒下钱给自己建一幢像样一点的房子。 在任何时期,大搞基建都是拉动经济的好办法,经过他这么一番折腾,原本死水一潭的北京立马就焕发活力,市民一个个仿佛有用不完的劲,奋力去为新的生活拼搏了。 李思明对这些变化甚是满意。才短短几个月京城就开始变样了,再给他几年时间,他肯定能把北京变成一座繁华的大城市。 前提是他能争取到足够长的和平发展时间。 回到家里,宋雨薇把行李往沙发上一扔欢呼:“谢天谢地,总算是到家了,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李思明看着他一脸的纳闷:“你有那么累吗?我们可是乘坐飞艇回来的,没有在路上耗多久呀!” 宋雨薇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我是心累,心累!你懂吗?” 李思明很诚实的说:“不懂。” 宋雨薇咬牙切齿:“要是有力气的话,我真的想打死你!” 王小曼也有气无力的说:“雨薇姐说的一点都没错,真的好累啊……我感觉我能一口气睡足三天三夜,除了吃饭都不用睁开眼了。” 李思明一脸的纳闷,搞不懂她们怎么会这么累。如果说是坐火车回来他们这么累的话,倒是可以理解,毕竟火车实在是太慢了,从海拉尔到北京,可能要花上两天时间,这年头火车上的舒适性不敢恭维,在火车上呆足两天两夜,哪怕什么都没干你也会累得够呛的。可问题是他们是搭乘飞艇回来的,只在飞艇上待了不到十个小时,有这么累吗? 宋雨薇见他那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就知道这个狗男人根本就不理解自己的心情,她也没力气解释了,让仆人弄了一顿简单的饭菜,草草的把肚子给塞饱,然后洗了个澡,把自己丢到床上呼呼大睡,都不想多说一句话了。 王小曼还算是礼貌的,洗完澡之后他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看到李思明又在办公桌前坐下,开始处理那堆积如山的文件了,她有些心疼:“先休息一两天再干吧,这段时间你也够累的了。” 李思明说:“没事,我精神好的很。” 王小曼说:“那也得休息啊。我听蔡总司令说,打一年的仗能把十年的精血都给熬干,你为了打赢这场战争,怕是把下半辈子的力气都用上了,不好好休息一下怎么行呢?” 李思明说:“正是因为把下半辈子的义气都用上了才打赢这场战争,所以我更加不能放松。如果我放松了,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篓子,这样一来,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才换来的胜利成果,可能就要大打折扣了。” 王小曼无可奈何,说:“那我给你泡一壶浓茶提提神吧。” 李思明点了一下头:“麻烦你了。” 王小曼笑了笑,下去让人打来玉泉山的泉水煮开,泡了一壶浓茶给李思明送上。给他斟了一杯茶之后,她已经困的不行了,打着哈欠强撑着对李思明说:“有时间的话多陪陪雨薇姐……这两个月来她经常失眠,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李思明愣了一下:“失眠?为什么?” 王小曼没好气的说:“还能为什么,还不是担心你?” 李思明越发的纳闷:“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王小曼忍无可忍,对着他的耳朵大声说:“你不知道你在挑战的是世界上人口最多、国土最辽阔的俄罗斯帝国吗?中俄两国实力悬殊,战端一开,胜负难料,你把所有的家底都给压上了,赢了固然是好,一旦输了必将身败名裂!而你在上台的时候又得罪了那么多人,他们都盼着你倒霉呢!这样的形势,雨薇姐能不担心吗?她甚至连战败后带着你回智利去生活的后路都安排好了!” 李思明不免愣住了……这些他还真的不知道。正如王小曼所说,为了打赢这一仗,他把下半辈子的力气都给用上了,每天都是早早起来,凌晨两三点了才躺下,搜肠刮肚,挖空心思,把能调动的资源全部调动起来,并且反反复复的研究着国际形势,把能钻的空子都给钻了个遍!他全副心思都投入到这场战争了,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以至于连大小老婆平时干些什么都不知道了。听说宋雨薇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后路,一旦他战败不得不下台,就带着他跑到智利去生活,他那颗为了拖着这个庞大而虚弱的国家前进而不得不变得冷酷坚硬的心泛起一股暖流。 有人在背后默默关心着自己的感觉,真好。 他握住王小曼的手,笑着问:“如果我失败了一无所有了,你会跟着我去智利吗?” 王小曼想都没想,说:“当然会!” 李思明故意吓她:“那里的人很野蛮的哦,一个个红头发蓝眼睛,茹毛饮血,尤其喜欢你这种美丽而柔弱的女孩子……” 王小曼说:“有你在我怕什么?” 在她眼里,李思明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他不算高大,但给她的感觉却是一座顶天立地的山峰,就算天塌下来也能扛住。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 李思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陪着我天南地北的跑,你也累了,赶紧去睡觉吧。等你们养足了精神,我们到西山那边去野餐。” 王小曼眼睛一亮:“去西山野餐?好啊好啊,我早就想去了。” 李思明说:“知道你早就想去了,所以这几天我会加紧工作,把手头上的事情全部处理完……对了,听说广东的荔枝熟了,要不要尝尝?” 王小曼怦然心动……荔枝啊,南方最为出名的水果啊,身为一个酷爱吃水果的妹子,她对这种连杨贵妃都非常喜欢的水果早已垂涎三尺。但是从北京到广东也太远了,荔枝还没运到半路就烂光了,所以她也只能想想。她犹豫着问:“你要从南方运荔枝过来给我们吃吗?” 李思明点头:“对呀。” 王小曼说:“还是不要了,路途太过遥远,就算骑上最快的马一刻不停的跑,也得跑上几天几夜,太过劳民伤财了,划不来。以后我们有机会去南方旅游再吃吧。” 这年头中国的交通还很不发达,复杂的地理环境,辽阔的国土面积,注定了很多货物没有办法流通,比如说水果。北方生产的苹果、梨、红枣等等水果要运到南方去是相当困难的,不过由于这些水果的保鲜期比较长,只要愿意承担高昂的运输成本的话,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像荔枝、龙眼这类保鲜期很短的水果就不要做梦了,就算是皇帝想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皇帝想吃的话,荔枝从树上摘下来之后立刻就要装进放有冰块的箱子,然后骑上跑得最快的马沿着驿道一路狂奔。沿途的驿站也要做好准备,荔枝一送到驿站立刻就要换人换马接着跑……整个帝国那庞大的驿站系统都要高速运转起,无数部门积极配合,投入无数人力物力,换来的只是在保鲜期内把区区几斤荔枝送到皇帝面前。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故事,王小曼在小说里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不止一次的为杨贵妃和唐明皇的爱情而感动、向往。可是当有人也有能力凭着手中的权力,让整个国家都为把几斤荔枝送到她的面前而运转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浪漫,而是浪费。有这钱都不知道能买多少套漂亮的戏服了,花在几斤荔枝身上?那也太亏了点。 李思明一眼看透了她心里的想法,哑然失笑:“想什么呢?不会劳民伤财的,我们有飞艇呢,用飞艇把荔枝从广东运到北京来,顶多也就一天时间而已。” 王小曼的眼睛顿时变得比灯泡还亮:“真的吗?那太好了,给我来十斤!” 还真的一点都不客气啊…… 第653章 真正的损失 李思明大手一挥,慷慨的说:“十斤也太少了点,起码一百斤!” 王小曼开心的说:“来一吨!我们吃一点,剩下的分给宋伯伯陈大哥他们,他们肯定也很喜欢的。” 李思明说:“好啊,那再来一吨吧。” 王小曼高兴的去睡觉了。以她那兴奋的程度,估计得在床上辗转一阵子才能睡得着。 李思明笑着摇了摇头。王小曼最大的优点就是容易满足,只要一点点新奇的、好吃的东西,她就能高兴大半天,至于争风吃醋什么的,基本上跟她不沾边。用她的话来说:“我一个出身卑微的戏子,都不知道攒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遇上你这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登堂入室成为你的妻子,老天爷对我已经够偏爱的了,如果我再贪心不足的话,怕是要遭天谴!” 试问这等美丽善良、多才多艺又容易满足的女孩子,谁能不喜欢呢? 他给秘书处打了个电话说:“派一艘飞艇到南方去买一吨荔枝回来,尽快。” 接电话的自然是傅明月。放下电话之后他翻了个白眼:看不出他们英明神武的元首阁下还挺有做昏君的潜质,这上台才多久啊,就学起唐明皇从几千里之外运荔枝过来讨妃子欢心了。而且唐明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是弄个几斤十几斤的荔枝,他倒好,一开口就要一吨! 不过想到那果肉晶莹剔透,汁水丰盈,吃进嘴里甜蜜蜜的荔枝,我们的傅秘书不禁口水长流,立刻就着手去安排了。她的理由是: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弄一两吨荔枝来庆祝一下也是应该的嘛! 李思明这边还有心情派飞艇去弄一吨荔枝来犒劳自己以及支持他的军政要人,他的对手,伟大的沙皇陛下尼古拉二世,可就没有这样的闲心了。 得知在东蒙地区的俄军也被中国军队全歼之后,尼古拉二世整个人都陷入了暴走状态,狂怒之下,他的书房就像被龙卷风扫过一样,一片狼藉,隔几百米都能听到他那巨熊一般的咆哮声。这位仁兄发狂的样子真的太可怕了,差点就把他那个身患重病的皇太子给吓得发了病。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安德烈是废物!马林诺夫是废物!博罗西洛夫也是废物!” “帝国军队只剩下这些废物了吗?” “近30万军队,短短两个月被区区十几万中国军队全歼了!我们俄罗斯帝国从来没有败的这么丢脸的,从来没有!我要把那些废物通通都送上绞刑架绞死!” 沙皇陛下两眼血红,胸口急剧起伏,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喷薄的可怕的怒火,皇宫里的侍从无不噤若寒蝉。 也难怪沙皇陛下如此愤怒。打从在七年前输给了日本之后,沙皇陛下深以为耻,这几年来一直都在寻找机会,想跟日本再打一场,把场子找回来。是的,他发动这场战争,真正的目标并不是中国,而是日本。俄罗斯被日本打败了,国际声望大受影响,不把场子找回来怎么行? 换句话说,他根本就没有把中国当成对手,在他看来,俄罗斯的对手始终是日本,打中国那只不过是顺带的。区区一个东亚病夫,就算拼了命的去搞洋务运动,国力有所增强,在俄罗斯面前也还是不堪一击,打他们用得着出动30万军队?以雷霆万钧之势发动进攻,迫使李思明向俄罗斯割地赔款,重新在东北站稳脚跟,然后再找茬狠狠的收拾日本一顿,这才是他的如意算盘。 可他做梦都没想到,俄罗斯军队居然被中国军队全歼了! 这种感觉……就跟巴西队主教练看到自家球队被中国国足与8:0的战绩横扫出局差不多,肺都要气炸了。在他看来,俄军在北满战场惨败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中国军队的战斗力强劲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俄军对对手的实力并不摸底,吃个大亏在所难免。但是在海拉尔战场,俄军仍然被兵力并不占优势的中国军队全歼,那就无法接受了。要知道,在海拉尔战场的俄军不管是兵力、火力还是战术素养,都比北满战场的要强一大截,最重要的是,中国军队刚刚拼尽全力歼灭了北满战场的俄军,立刻马不停蹄,长驱数百公里来到海拉尔战场,根本就没来得及补充兵员和弹药消耗,士卒疲惫,俄军完全是以逸待劳!占有这么大的优势,居然还被中国军队打得一败涂地,这样沙皇如何能不愤怒? 陆军部长耸拉着脑袋站在他面前,默默承受着那机关枪子弹般射过来的唾沫。真要追究责任的话,他这个陆军部长的责任是最大的,是他大力支持沙皇发动这场战争,也是他把情报工作做得一团糟,对中国军队几乎一无所知,最终酿成了可怕的悲剧,让近30万俄军全部葬身远东战场,导致俄罗斯远东地区兵力为之一空!如此严重的后果,他在发动战争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过。所以哪怕沙皇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我们的部长先生也始终是手拉着脑袋,一声都不敢吭,像一只受惊的鹌鹑一样。 尼古拉二世把能骂的人都给骂了一遍,最后骂累了,端起一杯红茶一饮而尽,喘着粗气将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他咬牙切齿:“在一个月之内能不能往远东地区增派20万军队?” 陆军部长大吃一惊:“陛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西伯利亚大铁路没有这么强的运输能力!” 沙皇的眼睛瞪到最大,眼珠从眼眶里鼓了出来,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连调派20万军队都做不到吗?” 陆军部长说:“如果单纯是把人运过去那倒没问题,可问题是这一战,远东地区的弹药库都给搬空了,我们不得不往前线输送海量的武器弹药,以确保军队的战斗力,这样以来所需要的运力就成倍增加,一个月之内根本没办法完成如此艰巨的运输任务!” 沙皇发出一声咆哮:“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中国人蹂躏我们的边境城市吗?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中国人把我们赶出蒙古高原吗!?” 陆军部长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中国和俄罗斯有着漫长的边境线,在这段上万公里长的边境线绝大部分都在蒙古高原。蒙古高原对于中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对于俄罗斯那同样是生死攸关。在1235年恐怖的蒙古铁骑翻越了阿尔泰山,踏破伏尔加河的坚冰呼啸着席卷俄罗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屠灭了十六个俄罗斯公国,将整个俄罗斯都纳入了他们的统治。这是俄罗斯唯一一次被外来敌人所征服,而且是在冬天被外敌征服。虽然俄罗斯人早已推翻了蒙古人的统治,并且沿着蒙古人西征的路线一路东行,打下了全世界最为广袤的版图,但是滚滚铁蹄踏破伏尔加河的坚冰席卷而来的画面,依然是俄罗斯民族最恐怖的梦魇。也许就是在那一刻,俄罗斯人便已经意识到,他们最危险的对手不是在欧洲,而是在远东。 撇去这些历史因素不谈,就说现实吧。外蒙距离贝加尔湖只有区区一百公里,而我们都知道,贝加尔湖环湖铁路是西伯利亚大铁路非常重要的节点,一旦遭到攻击,这条大动脉就算是瘫痪了。同样,翻越阿尔泰山就是连绵两千五百多公里的西西伯利亚平原,这是俄罗斯最为重要的乳用畜牧业产区和粮食产区。西西伯利亚平原真的太过辽阔了,俄罗斯根本就没有能力在那里派驻重兵防守,如果中国翻越蒙古高原向那里发动进攻…… 想想都觉得挺可怕。 所以俄罗斯才不计代价征服中亚,向外蒙、新疆甚至东北渗透,试图将中国的东北、西北、正北全部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使之成为俄罗斯的屏障。他们为此努力了两百多年,在新疆方向进展不大,但在蒙古方向却很接近成功了…… 而现在,随着30万大军葬身草原,俄罗斯对外蒙长达两百余年的经营也即将付诸东流。不仅如此,随着中国的势力重新挺进到外蒙和新疆,就连一直臣服于俄罗斯的中亚也很有可能会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想法……这才是俄罗斯在这场战争中最大的损失,跟这个一比,损失近30万人马,丢掉兴凯湖平原等等,那都算是较小的损失了! 大国在战争中惨败,最大的损失都是看不见,却又流毒无穷,让整个国家痛彻心扉的。比如说,中国对午甲战争的失败记忆如此深刻,并不是因为丢掉了台湾,赔了两亿三千万白银,而是把东亚领导者的地位给输掉了。无形的资产输掉很容易,想重新赢回来却很难,等到中国重新赢回东亚领导者的地位,已经是一个世纪之后的事情了。 花了整整一百年,死了几千万人才把掉落的王冠捡起来! 第654章 咬牙切齿 中国无法承受失去外蒙的后果,俄罗斯同样无法也难以承受。俄罗斯跟德国可是对立的,而中国又跟德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中国军队夺回蒙古高原的控制权就等于是卸掉了俄罗斯的胸甲,把俄罗斯柔软的腹部暴露在中国锋利的刺刀面前。万一将来德国与俄罗斯开战,中国趁机在这个方向给俄罗斯来一下…… 这他妈谁受得了! 可惜俄罗斯败局已定,沙皇再怎么愤怒也无法改变这残酷的事实了。北满、东蒙两次惨败,已经把俄罗斯在远东地区的军事力量给一扫而空,由于距离过于遥远,在欧洲的军队短时间之内又无法调到远东地区去重整防线,他们别说保住俄罗斯了,中国别一鼓作气跑去扫荡俄罗斯在远东地区的城市,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陆军部长硬着头皮说:“陛下,现在中国军队已经掌握了战略主动权,我军在远东地区的军事力量已经损失殆尽,实在没办法打下去了,不如先跟中国人和谈,稳住他们,再找机会狠狠地报复回去……”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沙皇就更加生气了:“你说的倒是轻巧!美英法日可是给中国人背书了,保证我们在两年之内不会向中国发动进攻!” 好吧,俄罗斯真想报复的话,倒也用不了两年那么久,只要给他们几个月的时间,他们就可以将数以万计的军队调集到远东地区,重新向中国发动进攻了。可问题是美英法日四国已经签订了协议,向全世界保证俄罗斯在两年之内不会向中国发动进攻,这个面子俄罗斯无论如何也得给,有这份协议在,就算俄罗斯想报复,那也得等上两年了! 对于有仇必报的俄罗斯人而言,两年时间的等待实在是太漫长了一点! 陆军部长很是无奈,大骂阿列克谢耶夫。这个蠢货把一切都给搞砸了,他提供的关于中国军队的情报非常完美的避开了一切有价值的东西,让俄罗斯在对对手实力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草率的发动这场战争,最后被打的一败涂地。更加要命的是,他对前线的情况也一无所知,连马林诺夫已经率领近10万军队向中国人投降了都不知道,急吼吼的去找美英法日四国,让他们帮忙调停,并且保证在两年之内不会向中国发动军事打击…… 结果这份本想要捆住中国军队的手脚,让他们不能乘胜追击攻入俄罗斯本土的协议,反倒绑住了俄罗斯的手脚,让他们无法向中国发动报复! 在军事上一败涂地,在外交上也是一败涂地。 哪怕是七年前的日俄战争,俄罗斯也没试过这么狼狈的。 沙皇狠狠的发了一通,火最后也无计可施了,疲惫的挥了挥手,对陆军部长说:“想办法在一个月内把10万军队调到远东地区去,重整远东边境防线,防止中国军队越过边境向我们发动进攻。” 这个任务倒是可以完成。陆军部长拍着胸口说:“没问题,在一个月之内保证把10万精锐部队调到远东去重整边境防线,不让中国军队越过边境一步。” 这种豪言壮语等于屁话。中国军队真的想越过边境向俄罗斯本土进攻,用得着等上一个月?等到那10万军队赶到时,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沙皇并没有骂娘,估计是骂累了,骂不动了。再说了,俄罗斯在外交和军事上都遭遇空前惨败,举国震动,大家伙都压力山大,他这个沙皇也得体恤一下臣子,适当的给他们一点鼓励,不能一味的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不然的话谁还帮他做事啊?他有气无力的说:“尽快吧,抢在中国军队越过边境向我国本土发动进攻之前把精锐部队调过去,将已经崩溃的边境防线重新组建起来……至于剩下的,就想办法通过外交谈判来解决吧。” 陆军部长一脸的难以置信:“就这样算了?” 沙皇苦笑:“不然还能怎么样?真的不惜得罪美英法日四国,撕毁协议向中国发动报复吗?而且为了打这一仗,俄罗斯的国库已经空了,没钱了……” 陆军部长低头不语,拳头捏得啪啪响,既愤怒又难堪。俄罗斯的经济状况他是知道的,持续不断的战争已经把俄罗斯的财富给消耗的差不多了,尤其是在日俄战争惨败之后,俄罗斯的国库干净到小偷进去都想捐点钱。为了稳住经济,俄罗斯不得不向英国、法国、美国举债,靠着大笔贷款,维特和斯托雷平这两位精通内政的总理费了努力推行改革,总算让经济有了点起色。 然而这次惨败,又把那点良好的势头给打没了! 不光把经济发展的势头给打没了,连俄罗斯军队的自信心也给打没了。 就算俄罗斯想要继续打下去,只怕美英法等国也不会给他们放贷了。这不仅仅是关系到面子的问题,更关系到贷款能不能收回来。中国军队太凶悍了,投入的总兵力仅相当于俄罗斯的一半,却在短短两个月之内将近30万俄罗斯军队全歼,如此强悍的战斗力,闻所未闻。就算俄军全力报复也不见得稳赢,既然不是稳赢,那就意味着有风险,而且风险很大。那些资本家可是精明的很的,他们才不会拿真金白银来打水漂! 没钱就没法发动战争,战斗力再强悍也没用。所以这口气,俄罗斯也只能咬牙咽下去了。 不光是俄罗斯,美英法医等国,也得咬牙咽下这口恶气。他们知道自己都被李世明给耍了,深以为耻,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协议已经签下来了,如果他们敢反悔,李思明就敢把这份协议连同签订的内幕也快公布出来,到时候他们将成为外交界的笑柄!不想成为全世界嘲笑的对象的话,他们就只能老老实实努力扮演着调停两国争端的角色,致力于中俄两国的和平…… 听着就想吐血。 这帮优雅的绅士,脸上戴着无可挑剔的笑容,为中俄两国的和平四处奔走,一个个演员和平使者一般,早死赚足了眼球。可谁又知道,他们此时一个个都正在心里狠狠的问候着李思明全家祖宗十八代,迫切的想跟李思明全家女性发生超友谊负距离关系呢? 李思明回到北京之后的第三天就召开了一次公民代表大会。 两个月前,他就在北京召开了公民代表大会,要求公民代表们表决是否对俄罗斯开战,结果几乎全票通过。现在还有很多公民代表仍然逗留在北京,密切地关注着前线战事,焦急地等待着胜利的消息,这倒方便了李思明,至少他不用花大量时间等待公民代表从全国各地赶来。 会议地点跟上次一样,选在天坛。在明清两代,天坛都是皇家祭天的地方,被认为是最能与上天沟通的地方,每逢国家大事,皇帝就要带领文武百官前来天坛举行盛大的典礼,告知上天,请求上天庇佑。现在皇权随着那枚被李思明奋力掷向地面砸得粉碎的玉玺一起支离破碎,很多东西正在渐渐发生改变,但天坛在中国人的心目中依然是最为神圣的地方,把会议地点选在这里,与会的每一位公民代表会觉得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上天都在聆听,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说违心话,以免触怒了上天。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中国人真是淳朴。 李思明先是当着众多公民代表的面将十几面缴获的俄军军旗投入祈谷坛的燔炉中,当成祭品向上天献祭。在场的公民代表发出阵阵欢呼声,他们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多被缴获的外军战旗呢,这绝对是最好的祭品了。 可惜现在是文明社会,不然的话他们肯定要在祈谷坛宰上一千几百名俘虏,这样效果更佳。 祭典完成后,会议进入主题。李思明先是详细的讲述了过去两个月里中国军队以少敌多,在北满、东蒙全歼俄军的经过,公民代表们一个个听得目瞪口呆,直呼: “这样都能赢?厉害,太厉害了!” 当李思明讲到黑衣军全歼东蒙地区俄军之后,天坛广场响起了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和掌声。欢呼声和掌声在天坛上空久久回荡,仿佛神灵也在欢呼,在鼓掌,这让所有代表更加激动。 李思明趁热打铁,说:“上天在保佑我们!只要我们坚持以国家、民族利益为第一优先,不畏艰难险阻,勇往直前,就一定会得到上天的庇佑,无往不利!” “这一仗打完,列强再也不敢小看我们,我们将得到几年的安生日子。但是,请不要放松,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们要兴办学校,兴修水利,大修铁路和公路,我们要吸引外资,从外国进口机械设备和技术,直接把工业发展起来!我们还要铲除鸦片,消灭土匪,我们还要往地广人稀的东北、蒙古、新疆移民,把这些地区的资源开发出来!这些都是关系着国计民生的大事,我们必须拼尽全力的去做,而上天,也一定会偏爱全心全意为国为民谋取利益的人的!” 掌声再一次潮水般响起。 第655章 记者招待会 公民代表大会结束后,李思明又召开了记者招待会。 没办法,他每天总有开不完的会,见不完的人,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记者招待会现场人头涌动,座无虚席,中国和外国记者把每一张椅子都坐满了,有很多连个只能放下半个屁股的位置都抢不到,只能站着。没办法,现在李思明可是新闻界的宠儿,他年纪轻轻便以黑马的姿态,用短短四年时间把一片被视为人间地狱的鬼地方变成了物产丰饶、人烟稠密的乐土,把一群除了种地啥也不会的农夫变成了骁勇善战的士兵,并且带领这支以农民为主体的军队一路横扫,拿下了好几个省份,最后还战胜了实力强劲的北洋集团,入主紫禁城!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毕竟以中国大区那优秀的匹配机制,北洋军放到全世界真的算不上是什么不可战胜的力量,抢在北洋军前面攻入紫禁城,虽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是考虑到当时北洋军兵力高度分散,也是情有可原。可问题是在北京还没有站稳脚跟,他便又倾举国之后,在距离北京足有上千公里之遥的北满和东蒙与近30万俄军大打出手,经过两个月激烈的厮杀,最终将其全歼,赢下了这场立国之战! 这样的经历,堪称传奇。这样的焦点人物,哪个记者不想采访他,好拿到一手绝佳的素材,狠狠地捞上一笔?可是这家伙向来很低调,极少出席记者招待会,想要采访他真的太难了!因此,听说他要召开记者招待会,有好几个记者连饭都来不及吃便兴冲冲的跑了过来,生怕来得晚了就抢不到座位了。 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很多来晚了的记者真的抢不到座位了,只能站着或者蹲着,那叫一个难受! 本来,应该是三巨头一起出席这次记者招待会的,但是袁胖子血压高,不敢坐飞艇回来,而且还要顺路去看看辽西地区的春小麦和水稻种植情况,炮哥听说这胖子把辽西开发得不错,也有心去长长见势,所以这两位现在还在半路上磨蹭着,只有李思明一个出席记者招待会。不过,李思明是一点也不虚,他从容自若的让在场的记者安静下来,然后简单的向他们讲述了这场战争的经过,当然,具体到中国军队的番号、编制、战术以及武器装备等等这些涉密的东西,他是一个字都不会提的。 这家伙的保密意识真不是一般的强。 但即便是这样,中国军队以少打多,两个月内全歼近三十万俄军的恐怖战绩仍然把记者们给嘘得一愣一愣的,一个个都听得非常认真。当李思明结束了讲述之后,先是中国记者,紧接着是一些看俄罗斯不顺眼的记者,最后所有记者都陆续站起来用力鼓掌,对在遥远的东北和东蒙浴血奋战,用鲜血和生命抵击侵略者的中国军人致予崇高的敬意。 无论立场如何,那些奋勇杀敌、保家卫国的军人总是值得尊敬的。 掌声平息之后,李思明向记者们致谢:“谢谢大家的掌声,我想,如果前线将士能听到,一定会很开心的,因为他们的所承受的痛苦,所作出的牺牲得到了回报,他们赢得了你们的敬意。” 一位美国记者站了起来,说:“元首阁下,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李思明说:“麻烦遵守发报会的纪律,在提问之前先举手……坐下!” 那位美国记者愣了一下。美国人自由散漫惯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让他们像德国人那样遵守纪律真的挺难的。这位记者参加过很多记者招待会,采访过很多名人,还没举手就先站起来提问也不是头一回了,但是像李思明那样不留任何情面,直接让他坐下,还真是头一遭。他摸着自己那个大鼻头,悻悻的坐了下去,然后高高举起自己的手。 可惜,现场的记者起码有一半已经举起了手,他的手淹没在一片小树林之中,毫不起眼。 李思明目光一扫,点了一位身穿灰色长袍,戴着夹鼻眼镜,看上去温文尔雅的记者。 这位记者受宠若惊,站起来先向李思明致意,然后说:“元首阁下你好,我是上海《申报》记者顾彦之,在提问之前想先对前线将士说一声:你们辛苦了!你们都是好样的,共和国以你们为荣!” 李思明微笑:“他们会听到你的声音的。顾彦之记者,你有什么想问的?” 顾彦之说:“元首阁下,我想问的是,我们的军队已经取得了足够辉煌的战绩,几乎将俄国在远东地区的军事力量扫荡一空了,这场战争还会继续下去吗?如果继续下去,我军会不会越过边境去攻击俄国人的城市,收复海兰泡、江东六十四屯等等那些被俄国人占领的地区?” 这个问题就有些尖锐了,原本正在嗡嗡地议论着的记者们全都安静下来,竖起耳朵握紧钢笔,盯着李思明眼也不眨,等待着他的回答。 李思明从容微笑:“顾记者的问题真的很尖锐,让人难以招架啊,无冕之王果然名不虚传。” 顾彦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想全国人民都希望能够得到答案,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元首海涵。” 李思明说:“那倒没什么。如果你想要答案,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中国军队不会越过边境去攻击俄罗斯人的城市。” 顾彦之不解:“为什么?” 李思明说:“因为我们完全是被逼着发动反击的,俄国人不咄咄逼人悍然入侵,我们绝不会跟他们发生战争。共和国倾举国精兵在北满和东蒙迎战俄军,为的就是保家卫国,现在入侵我国的俄军已经被全部歼灭了,我们与俄国人的战争基本上就告一段落了……除非俄国人真的不怕死,继续从欧洲方向调遣军队过来跟我们打,否则中俄两国都不会再发生战争!” 在场的中国记者顿时就议论了起来,有人松了一口气,有人却心有不甘。大家都知道中国此时国力很弱,内部有一大堆问题等着解决,实在不宜与一个强大的邻国爆发旷日持久的战争,见李思明保持清醒,并没有被那极其辉煌的战绩冲昏头脑,主动要停止与俄国人的战争,大家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是在松一口气之余又心有不甘,过去几十年,沙俄从中国抢走的领土实在太多了,死在他们手里的中国平民也太多了,难得有一个可以狠狠给他们放血的机会却就这样放弃,叫人怎能甘心! 顾彦之说:“国内要求继续打下去,收回全部失地的呼声很高,元首阁下真的不考虑吗?” 李思明面无表情:“如果给我十亿两白银,我可以带领军队打到萨彦岭去;如果给不出这笔钱,就不要嚷嚷收复失地。” 顾彦之:“……” 在场的中国记者:“……” 现在的国家元首都这么耿直了吗?开口就是十亿两白银!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数字还真的很有效,就像一块冰冷而坚硬的板砖,用力一抡,再怎么狂热的人都给拍醒了。 顾彦之坐了下去,一位留着长发、面容姣好的女记者被点名,她站了起来,说:“我是上海《大公报》驻京记者颜苏苏,我想问的是:我国军队会向库伦进军吗?” 李思明说:“会。” 颜苏苏问:“如果俄国军队不肯退出库伦,怎么办?” 李思明说:“那就送他们去见上帝。”见颜苏苏有些困惑,他斩钉截铁的说:“蒙古高原是中国神圣的领土,一寸都不能少。我只说过中国军队不会越过边境去进攻俄国的领土,说到一定会做到。但如果俄军脑子进水了,赖在外蒙死活不肯走,我也不会跟他们客气!” 颜苏苏脱口说:“元首阁下,你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李思明笑着说:“谢谢。”示意颜苏苏坐下,然后又回答了好几位记者的问题。他很直白的告诉记者位:中俄两国已经在英法美日四国的调解之下签订了一份临时协议,中国军队停止攻击俄军,而沙俄在两年内不得向中国发动军事打击,英法美日四国为这份协议背书。得知这一消息后,在场的中国记者都露出笑容来。俄国没这个胆一口气得罪四个强大的国家,换句话说,未来两年中国都不必担心会跟俄国爆发战争。可能小规模的冲突少不了,但大规模战争不会爆发,英法美日四国盯着呢,真要大打出手,那不是打他们的脸吗? 在场的德国、土耳其记者却不怎么高兴。在他们看来,中国军队夺取了战略主动权就应该像洪水一样漫过边境,拔掉俄军在边境的据点,占领俄国的边境城市,迫使俄国割地求和。英法美日四国一施压中国马上就停战,放弃如此良好的局面与俄国和谈,这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时,日本记者站了起来,面带挑衅的说:“元首阁下,我们都知道在俄军大举入侵的时候你为了迅速将军队调到满洲战场,向我国租借南满铁路,我国看在中日两国是一衣带水的友好邻邦的份上借了……现在战争已经结束,请问你什么时候把这条铁路的使用权还给我们?”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寂静。 第656章 挑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思明的身上,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回答。不同的是,外国记者大多幸灾乐祸,一副要看好戏的表情,而中国记者则神情纠结,尤其是几位年轻的女记者,显得十分揪心。 这个问题…… 不好回答。 或者说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中东铁路是中国近代史上一根极为脆弱而敏感的痛觉神经,轻轻触碰一下都会让四万万三千万中国人疼痛难当。这条铁路是东北的交通大动脉,将辽阔的东北平原串联成了一个完整的地理单元,使得工业化开采东北那丰饶的资源成为可能,这条铁路的重要性再怎么高估都不过份。 然而,这条铁路却是俄国人修的。 准确的说是俄国人为了控制东北而修建的。 俄国垂涎东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们拿走了外兴安岭,拿走了半个法凯湖平原,拿走了黑龙江北岸那丰饶的土地,拿走了库页岛……他们拿走的已经足够多了,然而,这些依然无法满足沙皇那贪婪的胃口。不过此前大清软弱归软弱,实力还是有的,打不过随时可以在大沽口登陆直扑北京的英法,要对付必须通过全长九千公里的西伯利亚大铁路向远东输送兵力和装备的俄军,还是没有问题的————至少在俄国人看来是这样。所有他们只敢抢一些大清不大在意或者根本就没有实力控制住的边角地区,让他们一口吞下整个东北?他们暂时没这胆量。 直到中国在甲午战争中惨败,俄国人才反应过来:我靠,原来那个看似强大的帝国不过是纸老虎啊!自己居然让这头纸老虎那纸面上的强大实力给吓住了,迟迟不敢动手,真是太丢人了! 反应过来之后的俄国迅速采取行动,甲午战争结束后不久便强行派勘探队进入东北实施勘探、测绘,为修建中东铁路作准备。为此,中国方面多次强烈抗议,然而此时俄国人已经完全不在乎他们的抗议了,依旧是我行我素。不仅在张旗鼓的为修建铁路作准备,他们还向海兰泡、江东六十四屯等地区的中国人挥起了屠刀,直杀得血流成河! 庚子国难之后,中国的国力和国际声望都跌到了谷底,俄国再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在中国人愤怒、无奈而屈辱的抗议中,他们加快了工程的进度。终于,在1903年,中东铁路全线通车,俄军终于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这片他们垂诞了两百多年的沃土了。 然而,他们高兴得太早了。他们并不知道,日本人同样垂涎这片土地,一直窝在东海彼岸眼巴巴的看着它,一看就是两千年。现在日本占领了朝鲜,已经取得了进入东亚大陆的跳板,王八上岸的计划已现曙光,现在俄国人却要跳出来,一口将这块大蛋糕吞下? 简直是岂有此理! 日本跟沙俄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其实把沙俄放进来是李鸿章的计划。甲午战争惨败,大清二十多年来搞洋务运动的成果几乎尽数化为乌有,李鸿章知道,中国怕是守不住东北了,不管是俄国还是日本,任何一方都可以轻松将东北拿走,既然如此,不如把俄国人放进来,将东北变成日俄两国的斗兽场,让他们狗咬狗斗个你死我活,中国或许能从中获得一些机会,保住在东北的一部份主权。 他的计划成功了,在他死后仅仅四年,日本就跟沙俄在东北大打出手,日俄两军士兵的鲜血染红了白山黑水。尤其是旅顺一战,日军士兵的尸体几乎堆平了203高地。此役俄国固然是大败亏输,日本却也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他们为了这场战争,将国库打空了,还从美英法等国处借了二十亿日元的贷款!本来,按照他们的剧本,俄国支付的战争赔款足以偿还所有外债,运气好的话没准还有盈余————当初大清战败之后不就是这样干的吗? 可惜,日本还是嫩了点。俄国人表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想要多少战争赔款你只管开口,能拿到哪怕一戈比就算我输。俄国人的无赖之举把日本天皇鼻子都给气歪了,却又无可奈何。这场战争日本只是险胜,他们已然拼尽全力,而俄国……不好意思,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真把俄国人给逼急了,不计代价从欧洲方向抽调几十万军队过来再打一场,日本怕是占不到什么便宜。无奈,日本只好咽下了这口恶气,接受了负债二十亿、近十万名士兵阵亡,好不容易才打赢这场战争,却得不到一分钱的战争赔款的残酷现实。 不过日本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他们已经将俄国的势力给驱逐到了北满那边,俄国耗费巨资修建的南满铁路成了日本在这场战争中获得的最有价值的战利品。有了这条铁路,日本就可以以惊人的效率向整个东北方方面面实施渗透,掠夺东北的资源,这样的结局,倒也不是不可接受。 这场战争的结果让日俄双方都充满了不甘,都咬牙切齿的想找机会再给对方来一下子。然而他们似乎忘记了,这是中国人的领土,他们是在中国人的领土上大打出手,将原本富饶的东北给打得赤地千里,要说不甘和屈辱,那么最不甘、最屈辱的应该是中国人。当然,他们就算知道也会无视,在他们看来,弱者活该倒霉! 日本不可能放弃南满铁路,这是他们在那场战争中付出了巨大代价才得到的战利品,要是被中国一声不响的收回去了,日本的脸往哪搁?只怕那近十万战死的日本士兵棺材盖得飞到外太空去吧? 但中国也不可能继续让日本控制南满铁路。有点常识的都知道,殖民主义者四处修铁路可不是为了做善事,铁路修到哪里,他们的魔爪就伸到哪里。纵观世界各国反殖民主义斗争,在铁路还没修通之前,被殖民的国家那些不甘心当亡国奴的人们还能团结起来,在境外势力的支持下跟殖民主义者打得有来有回,可一旦修通了铁路,他们的反抗就只能招来更大规模的屠戮了。铁路是控制殖民地、掠夺殖民地资源的绝佳利器,没有之一,这一点,就算是一头猪都懂。中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把中东铁路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要是把南满铁路交还给日本控制,那对俄自卫反击战的胜利将大打折扣,民心士气一落千丈自不用说,最要命的是,连自由进出东北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开发东北呢? 可不还…… 日本岂能善罢甘休?拼尽全力才击败俄国的中国,真的有能力再跟日本打一场吗? 所有人都眼也不眨的看着李思明,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的回答将直接决定中日两国的命运。 李思明看着那位日本记者,那位日本记者也看着他,神情颇为桀骜。 对于对方如此露骨的挑衅,李思明只是淡淡一笑,说:“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要向日本道谢。” 那位日本记者愣了一下,闻到了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味道:“道……道谢?” 李思明说:“对啊,在这场战争中,日本向我国提供了巨大的帮助,要不是你们主动将南满铁路的使用权交给我们,允许我军利用南满铁路快速地向前线输送军队和物资,并且在看到我方缺乏熟练的铁路调度、维护人才之后主动支援了大批这方面的人才,使得我军运输补给畅通无阻,全无后顾之忧……日本的有力帮助让我们充分感受到了东亚大家庭的温暖,感受到了中日之间深厚的友谊,我必须代表中国向日本说一声谢谢!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们是无法赢下这场战争的!” 我……我去! 这一番充满感激、亲热到近乎肉麻的话让在场所有记者瞬间石化,傻傻的看着这位铁血元首,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大铅球,看他们这个鸟样,哪里还像什么无冕之王?活脱脱就是一群被雷劈过的蛤蟆!半晌,大家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挑拨离间呢! 不少有顿时就窃笑起来。 那位日本记者的表情寸寸龟裂,他说:“我……” 李思明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高声说:“啊,对了,贵国还积极为中俄之间的和平而奔走,为促成中俄停战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没有你们,没有我们还在边境跟俄国人杀得血流成河呢!日本果然是中国的好邻居,有你们这样的好邻居,实乃中国之幸!” 记者们笑得更大声了……这位元首阁下挑拨离间搞得也太明显了一点! 那位日本记者彻底慌了,大声说:“元首阁下,请不要挑拨离间!” 李思明一脸茫然:“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日本记者:“……” 是事实,通通都是事实,可问题是日本做这些的动机才是什么狗屁中日传统友谊啊!我们明明是想让你们斗个两败俱伤,好从中渔利好不好! 第657章 火爆的谈判 明眼人都看得出李思明是在挑拨离间,但是,明眼人里可不包括俄罗斯人。 这场战争俄国输得太惨了,短短一个月之内就被歼灭了近30万军队,哪怕是面对法国那个矮子,都没试过输得这么惨的。俄国人正纳闷中国人怎么跟打了鸡血一样,突然变得这么能打了,现在听李思明这么一说,一个个都恍然大悟了: 敢情是你们这帮日本矮子在里头搞鬼! 日本记者惊慌的回头,正好对上了几位俄国记者的目光。那些俄国记者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喷薄着暴怒的气息,恨不得扑上来撕了他!看样子俄国人已经认定这场战争是中日联手坑他们,他们才会输得这么惨了,日本怎么解释都没用,现在他们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中国记者们都松了一口大气,恨不得跳起来大叫一声:元首威武! 三言两语,不仅避过了日本记者那尖锐之极的问题,还把一大盆粪水狠狠泼到了日本身上,简直太威武了! 记者招待会在中国记者欢声笑语、俄国记者两眼喷火、日本记者惊慌失措、其他国家记者含笑吃瓜中落下了帷幕。一走出记者招待会现场,所有记者都集体博尔特附体,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办公地点,将速记本上记下来的东西整理出来,撰写成文章,然后用电报发回去。他们有预感: 新一轮的外交风暴即将来临。 不得不说,这帮无冕之王的嗅觉真不是一般的灵。仅仅过了二十四小时,风暴就降临了。俄罗斯外交部长在圣彼得堡召开了一次规模很大的记者招待会,用最优雅的语言对日本在这场战争中为俄方提供的“贴心服务”表示衷心的“感谢”,字里行间无不表达出对日本全家祖宗十八代的无限敬爱,表示日本所做的一切他们都将铭记在心,以后有机会了一定会狠狠地报复……啊,不,是报答日本的! 当这位英俊的外交官的讲话被翻译成中文登上报纸头条后,中国人都傻了:原来俄罗斯人骂人这么厉害的啊? 俄国可不仅仅是嘴炮那么简单,在发泄了一通怒火之后,他们正式向英法提出了强烈的抗议:俄国是协约国成员,日本也是,而中国跟德国走得很近,理论上中我们潜在的敌人!为毛我们跟中国爆发战争,日本不仅不提供任何帮助,还千方百计帮中国人对付我们?你们必须给个说法,否则老子退群!老子加入协约国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坑着玩的! 英国和法国也傻眼了。 俄国可是他们棋盘上极其重要的一颗棋子,他们费尽心思把俄国拉拢过来,就是为了能将德国夹在中间,让德国两线作战,英法在西,俄国在东,像磨盘一样把德国生生挤碎!要是俄国退出了协约国,德国的压力起码减轻了一半,到时候…… 倒霉的可就是英法了! 没人敢拿俄国人的话当玩笑,俄国人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火爆,说到就一定会做到,说了退群,搞不好会真的退!而且日本的做法也实在是不厚道,居然帮着德国的潜在盟友来坑英法的盟友,这还得了! 动了肝火的英法也不跟日本客气了,要求日本出来给个说法:为什么要破坏协约国内部的团结,帮敌人的朋友来坑盟友?遭到日本政府的拒绝后,彻底怒了的英法拉上美国联合向日本施压。 他们施压的方式非常简单,简单到两个字就能够概括: 还、钱! 别忘了,现在日本还欠着美英法二十亿日元的巨债,每年光利息就高达数千万日元。就日本目前的经济状况,别说还清本金了,连偿还利息都颇为困难。“还钱”二字一出,整个日本都傻了,二十亿日元哟,他们拿什么来还?全民卖肾吗? 日本顿时被搞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情跟李思明扯皮南满铁路的归属?光是美英法的压力就够他们受的了。 俄国和日本展开了极为激烈的外交战,哪怕是日俄战争时期都没有斗得这么凶的。在这种背景下,中俄两国的停战谈判反倒不怎么引人注目了,完全被这场外交战给抢走了风头。 总体而言,这场外交战还是俄国占了上风。一来是日本原本就理亏,二来,在英法的战略计划里,日本的重要性远不如俄国。如果协约国真的跟同盟国开战,俄国可以为协约国提供数百万名士兵,而远在万里之外的日本能提供什么?英法都是很现实的,既然俄国比日本更重要,那他们自然就更偏袒俄国多一些。 被李思明揍得鼻青脸肿的俄国人终于在外交上找回了一点颜面。 然后又在停战谈判中输得一干二净了。 中方派出的谈判代表团团长是陈其美,一个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痞气的家伙,科班出身的伍廷芳、顾维钧、陆徵祥等人只是他的助手。谈判地点就选在双城子,这座城市的俄文名字叫乌苏里斯克,就在兴凯湖平原尽头,距离海参崴只有不到七十公里。原本它是俄国打入兴凯湖平原的一颗钉子,但是这颗钉子被海浩所率领的黑衣军第6步兵师给拔掉了,整个兴凯湖平原都纳入了中国的版图。把谈判地点选在这里,简直是把俄国人的脸皮踩在地上摩擦,俄国人那个闹心劲就别提了。 更闹心的还在后头。 谈判开始后,俄方谈判代表表示中国应该立即释放所有俘虏,并且支付四十亿卢布的战争赔款。他的话刚开了个头,陈其美就打断了: “克柳申科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场战争的胜利者是中国,不是俄国!这个世界上有胜利者向手下败仗支付战争赔款的道理吗?” 克柳申科恶狠狠的说:“你们不过是运气好,利用我军轻敌取得了小小的胜利而已,这场战争继续打下去的话,你认为胜利会属于谁?” 陈其美说:“当然是属于中国。我们能在两个月内歼灭掉你们30万大军,就能再在两个月内灭掉你们30万大军!貌似俄国陆军也没有几个30万吧?” 此言一出,俄方代表集体暴怒,跳起来撸起袖子准备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出言不逊的混蛋。 陈其美毫不示弱,叫:“老伍,小顾,抄家伙!”率先从桌子低下抽出一根一头粗一头细,粗的那头足有茶杯口那么粗,还钉满了钢钉的短棒。伍廷芳、顾维钧、陆徵祥等人也被俄方那粗暴的态度给激怒了,我们是来谈判的,不是来给你们当沙包的,凶神恶煞的吓唬谁哪!二话不说,也各自从桌底下抽出同款的短棒,对准了那帮俄国谈判代表的脑袋…… 空气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不光是俄国代表,居中调停的美英法日等国代表也彻底傻眼了。我靠,这帮中国佬是怎么把这等凶器带进来的?口角而已,用得着亮出狼牙棒来吗? 面对那一根根凶神恶煞,挨上一下不死也是重伤的狼牙棒,俄方代表忽然就明白了很多问题不能用武力解决,应该用爱去感化对方这一真谛,一个个都变得心平气和,心如止水,给个木鱼都能就地成为高僧了。 第一天的谈判就这样在一片鸡飞狗跳中结束了,唯一的成果就是双方就谁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这一非常严肃的问题达成了共识。 第二天谈判继续。中方表示他们不仅不会向俄方支付哪怕一毛钱的战争赔款,还会停止应该付给俄方的那一部分庚子赔款。俄方谈判代表再度暴怒,纷纷从桌底下抽出了长达四十厘米的匕首,扬言要给中方代表放点血,让他们清醒清醒。而中方代表二话不说,各自从兜里掏出了一枚手榴弹…… 现场再度鸡飞狗跳,兵荒马乱。 最终,在英法美日四国代表苦口婆心的劝解之下,中俄谈判代表最终还是化戾气为祥和,俄方的匕首没有挥过去,中方的手榴弹没有抡过来,大家在和谐友爱的气氛中结束了这一天的谈判。 谈判成果是中方不必继续向俄方支付庚子赔款。 第三天,俄方代表从桌底下掏出了小型炸药包,差点没把英法美日代表给吓尿。可掏出炸药包之后他们才发现,陈其美手里多了两支毛瑟冲锋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他们…… 貌似导火索起码得烧上五秒以上才能烧完,这段时间足够陈其美把他们打成马蜂窝了。 今天的谈判成果是俄方承认中方对兴凯湖平原的主权。 第四天,俄方代表从桌底下掏出了纳甘左轮手枪,狞笑着对准中方谈判代表…… 不等他们开口,陈其美便在桌面上架起了一挺麦德森轻机枪,并且上好了弹匣…… 现场再度鸡飞狗跳,兵荒马乱,各国代表抱头鼠窜。 这一天的谈判成果是俄军立即撤出外蒙,不得再向博格多汗国提供任何形式的帮助与庇护。 咦,这样看来,谈判进展还挺顺利的? 陈其美对此十分满意。 他倒是满意了,可是英法美日等国的谈判代表都哭了,一个个痛哭流涕的给国内发电报:赶紧派个人来接替我的工作,老子已经神经衰弱了! 第658章 困兽之斗1 不得不说,中俄停战谈判的场面实在是太过火爆了,整个谈判桌上的硝烟味浓得呛人————是真正的硝烟味,不是形容词。想想吧,那几个货一天到晚挖空心思把手榴弹、炸药包、爆破筒等等这些大杀器往谈判会场里搬,硝烟味不浓那才叫见鬼了! 为了在谈判中取得一点优势,中俄两国的谈判代表真的是把十八般兵器都给搬了出来,直接把谈判变成了武器展览。最终,陈其美那挺装有四十发容量弹匣的麦德森轻机枪终结了这场让英法美日代表血压狂飙、冷汗淋流的大批拼。在这个时代,麦德森轻机枪算得上是单兵火力的天花板,想要压过它,就只能把马克沁重机枪给搬过来了…… 还别说,斗红了眼的毛子真的很认真地商量着要不要搬一挺马克沁重机枪过来……虽然俄国沙皇口口声声说俄罗斯只有两个盟友,一个是陆军,一个是海军,说得好像俄罗斯根本就不需要外交了一样,但是吧,俄罗斯的外交搞得其实很好。他们的外交手腕非常灵活,再加上那蛮横的态度和粗暴的作风,哪怕是面对英国,也总能占到一些便宜。横惯了的俄罗斯外交官什么时候在谈判中受过这样的气了?说啥也要把面子争回来! 只是还没等他们付诸行动,英法美日代表就已经崩溃了,揪着头发咆哮:“你们到底是在谈判还是在准备打仗啊?给个准话,我们把场地给你们清空,你们先拿机枪对着扫上几百发子弹,然后再继续谈判好不好!!!” 俄方代表见这帮娘娘腔快要疯了,只得放弃了把马克沁重机枪搬进谈判会场的打算。毕竟俄国还有很多要倚仗英法美日四国的地方,真把他们给逼疯了要就不好收场了。 在四国代表咆哮中,中国代表也放弃了以武德说服俄方在谈判中作出更大让步的打算。但这并不意识着他们就此老实下来,重启谈判后俄方代表发现,谈判桌上,中国的国旗居然比俄罗斯的国旗要高出一截,颇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这下俄国佬可不爽了,第二天给他们的国旗换了一根一米高的旗杆,说什么也要高过中国的国旗。结果反过来又惹毛了中方代表,继续加高中国国旗的旗杆……双方卯足了劲,那国旗的旗杆跟捅天竹一样往上窜,最后一直怼到了天花板。 除了在这些关系着自己国家的面子的细节上跟俄方一个劲的较劲,说什么也要压俄方一头之外,中方代表在涉及领土争端时那强硬至极的态度也让英法美日代表开了眼界。比如说中方指出,位于吉林与俄罗斯边境上的张鼓峰主权应该属于中国,俄方代表表示你丫放屁,张鼓峰一直处于俄方的控制之下————既然在俄方的控制之下,那它就是属于俄罗斯的!伍廷芳、顾维钧恼怒之下翻出了一大堆地方县志之类的史料,用事实向俄方证明张鼓峰自古以来就是属于中国的,但俄罗斯表示我懒得看这些玩意儿…… 吵得正凶,陈其美忽然制止了这两位,表示这个问题先搁置,回头再谈。俄方对他竟然这么好说话倍感惊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碰上这样的好事。 结果没两天,驻守在张鼓峰的俄军遭到黑衣军第6步兵师的夜袭,三百多号人一夜之间被宰了个一干二净,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来。俄方代表得知之后勃然大怒,要找中方代表算账,陈其美理直气壮地说: “张鼓峰的归属问题不用谈了……谁控制了就归谁,这话可是你们说的,现在我们控制了张鼓峰,它归中国了!” 俄方代表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双方的外交官在谈判桌上明争暗斗,斗得难分难解,而在前线,战事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李思明回到北京之后不久,蔡锷就亲自率领那8000精锐骑兵在嵯岗誓师,踏上了征途。这支强大的骑兵部队沿着克鲁伦河浇灌出来的绿洲逆流而上,推进速度非常快,真正做到了日行三百里。倒不是这支骑兵个个都骑着千里马,而是因为他们带了数十辆卡车,这些卡车满载着弹药和马料,战马白天只管赶路,晚上就狂**料。这放在以前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这么多精料得用上千匹马来驮载,而这么多驮马自己也是要吃的,这等于是滚雪球,越滚越大。不过有了卡车一切就好办了,几十车,够所有马匹吃到撑。 不过,士兵们吃得就没有这么好了,都是拿咸饼干填肚子。蔡锷以身作则,肚子饿了就啃饼干,渴了就喝克鲁伦河里的浑水,想吃肉了,割一块死马的肉烤一烤就吃,困了,用马鞍当枕头躺倒就睡。统帅尚且如此,士兵们就更没有什么好挑的了,能吃饱喝足就成了,根本就不在乎口感和味道。他们是奔着封狼居胥、燕然勒功来的,吃点苦算啥?多少精兵悍将想吃这苦还没机会呢! 这支强大的骑兵部队一路狂飙,以恐怖的速度穿越苍凉的大草原,向库伦逼近。沿途他们数次遇到博格多汗国叛军的袭扰,这帮孙子躲在草原尽头的丘陵和密林中,等大部队过去之后便突然杀出,扑向落在后面的辎重部队。他们认定辎重部队是整支大军中最弱的一环,只要把握好时机,肯定会有收获的! 确实是有收获,只是不知道这收获他们想不想要。 面对挥舞马刀骑枪气势汹汹的扑过来的叛军骑兵,辎重部队很谈定的让骆驼就地躺倒,绑住骆驼的双腿防止它们胡乱控制,然后架起十二点七毫米口径高平两用重机枪疯狂扫射。俄军嫌弃博格多汗国叛军战斗力太过差劲,没有让他们参与海拉尔之战,所以叛军现在还是头一回领教到十二点七毫米口径高平两用重机枪的厉害。那拇指粗、胡萝卜那么长的子弹咆哮而来,枪口所向,人马俱碎,大团大团血雾爆开,破碎的肢体甚至从躯体内飞出一内脏四下飞舞……试图袭击辎重部队的叛军骑兵感觉自己被丢进了绞肉机里,一批批的被绞得支离破碎! 都不用骑兵出击了,光是高平两用重机枪无情地将冲上来的叛军骑兵绞碎的可怕场面就足以让所有叛军肝胆俱裂,屁滚尿流了。一连几次袭击没有给先遣队造成任何损失,反倒搭上了上千名叛军士兵的命。 狠狠地宰了好几只鸡给猴子看之后,博格多汗国的叛军彻底死了偷袭先遣队的心思。高平两用重机枪、通用机枪的出现将步兵的打击范围延伸到三四公里之外了,这个打击范围基本叛了蒙古骑兵传统的袭扰战术的死刑:还在三四公里外人家的子弹就跟下雨一样砸过来了,袭扰个锤子?还是想想怎样保住库伦吧! 先遣队只用了半个月便推进到巴嘎诺尔地区,这样的速度堪比闪电,震惊了全世界————比他们早出发整整一个月的马家军现在才刚刚走出戈壁滩呢! 巴嘎诺尔距离库伦只有不到一百公里,哪怕现在先遣队的战马已经相当疲惫了,也不过是一天的路程。在这里,博格多汗国叛军为阻止先遣队直扑库伦作了最后一次努力,调集了六千名骑兵,在先遣队宿营的时候发动了突袭。还别说,他们的突然袭击在先遣队中间引发了不小的混乱,但蔡锷布置在外围负责警戒的都是些身经百战的老兵,这些老兵看到敌军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过来,压根就不去关心对方来了多少人,自己会不会失败,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操起11式通用机枪照着冲过来的骑兵疯狂扫射! 11式通用机枪那如同电锯锯木头般的嘶吼声响彻草原,弹丸汇成一道道长达数百上千米的火链狠狠抽向冲锋的叛军骑兵,不知道多少叛军骑兵在被火链抽中的一瞬间浑身喷血,连人带马滚作一团。 看到外围警戒的机枪手大发神威,疯狂屠戮冲锋的叛军骑兵,原本因为遭遇突袭有些慌张的先遣队队员们迅速反应过来,在基层军官和老兵的组织下投入战斗,先遣队的火力密度成倍的增加。 迫击炮炮手更是不停地开火,发射出去的炮弹准确地落入叛军骑兵中间,炸开一团团黑红色火光,将一丛丛骑兵扫倒。叛军骑兵前仆后继,亡命地冲击着这道炽热的死线,士兵和战马的鲜血染红了草原。 蔡锷冷眼看着叛军骑兵潮水般涌来,眼都没眨一下。在东蒙战场,他已经目睹了太多这样的场面,敢于顶着11式通用机枪发起冲锋的俄军骑兵,就没有一支是有好下场的。从这帮叛军发动冲锋的那一刻开始,这场战斗就没有悬念了……哦,还有一个,那就是———— 叛军会死多少人? 叛军也不是白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冲不动先遣队的防线后,指挥官含恨下达撤退的命令,苍凉的牛角声响起,叛军退潮似的退了下去。 然而,蔡锷右掌往下狠狠一劈,独立骑兵团数百名骑兵从阵地中呼啸杀出,排成一道铁墙,照着队伍凌乱的叛军骑兵猛撞过去! 想撤?得先问问他们的马刀答不答应。 我们遇到难缠人的通常都会说惹不起还躲不起么,但现在这支叛军的处境是,他们既惹不起先遣队,也躲不起,只有乖乖挨宰的份! 第659章 困兽之斗2 这场大战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就结束了,宣传队在蔡锷的指挥下轻而易举的粉碎了这股博格多叛军的进攻,击毙1200余人,俘虏2000余人,堪称战果辉煌。 蔡锷丝毫不意外自己的部队能取得辉煌的胜利,毕竟经历过对俄自卫反击战的锤炼之后,不管是黑衣军还是北洋军,甚至是粤军战斗力都达到了一个新的台阶,不敢说天下无敌,但至少不是博格多汗国这些乌合之众能比的。这帮家伙本身兵力就不占优势,装备和训练差距更是巨大,居然还敢主动向他们发起进攻?真的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击败博格多汗国的叛军很容易,但怎样处理那数量众多的俘虏却成了个大难题。 这一路过来先遣队没少跟博格多汗国叛军交手,每次都要俘虏一堆人,截止到现在,被他们俘虏的叛军人数已经多达6000之众,都快赶得上先遣队的总兵力了。带着这么多的俘虏是没法打仗的,万一在他们中间出几个像朱序那样的货色,在两军之战正酣的时候发动俘虏在后方捣乱,那么先遣队必将付出可怕的代价。前秦军的下场已经说明内鬼的杀伤力到底有多恐怖,要是没有朱序这个内鬼,北府兵战斗力再怎么强大,就凭他们那区区几万人想要在淝水击败百万之中的前秦军?难过登天! 不能继续带着,那就只能再杀掉或者把他们放回去之间做一个选择了。 杀掉是最干净利落的处理方式,毕竟死人是不会给他们添乱的。在古代,很多将领都有屠杀俘虏的劣迹,其中不乏名将。倒不是他们真的这么嗜血好杀,实在是俘虏太多了,带着又不是,放走又不是,只好杀掉了。然而,杀掉固然一了百了,可名声不好听,一旦传出去,敌军很可能会同仇敌忾,拼死抵抗,很多原本能打赢的仗就这样输掉了。所以自古以来就有“杀俘不详”的说法,那些动不动就几万几万的杀掉俘虏的大将很少有好下场的,替秦国打赢了一统天下进程中最为关键的长平之战,最终却被逼自杀的白起同志对此最有发言权。 那么,把俘虏放掉呢? 同样不是什么好主意。放掉俘虏固然可以换来一个好名声,但是敌军并不见得会因此而感激你。那些被放走的俘虏十个有九个一转身又跑去找同伙,拿起武器继续跟你对着干。如果让敌军将领发现被俘虏了也可以保住小命,那乐子就找大了。反正跟你作对也不会有性命之忧,那干嘛要老老实实当顺民呢?必须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啊!就算最终失败了,也能赚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在中东地区被视为仁君典范的萨拉丁同志,就是让那些被他屡次俘虏又屡次放掉的对手活活给累死的。 杀不能杀,放不能放,带着更加不行,如何处理数量众多的俘虏,着实让人大伤脑筋。 先遣队不少将领建议将这些俘虏通通突突掉算了,不仅可以甩掉一个沉重的负担,还能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震慑博格多汗国叛军的军心。但蔡锷拒绝了他们的建议,他知道,外蒙的问题很复杂,如果他一次性处决掉数千名俘虏,只怕问题会变得更加复杂……别的不敢说,跟一大堆部落结下血仇,双方不是不休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他沉吟良久,还是决定把那6000多名俘虏放掉。不过在放走之后得先对他们进行一番爱的教育,免得他们回去之后一个想不开,又骑上快马拿起马刀继续作乱。 首先,他把那些俘虏召集到草原上,让人赶来一群缴获的山羊,用数挺高平两用重机枪对着羊群扫射。在高平两用重机枪那可怕的咆哮声中,四处乱窜的山羊一只接一只被打得血肉横飞,有许多甚至被生生打成两截,那血腥的场面,高平两用重机枪那可怕的威力,让在场的俘虏们无不骇然色变! 紧接着就是迫击炮上场,咣咣咣咣一顿猛砸,让所有俘虏见识了这种看似简陋的火炮那可怕的威力————打得比步枪还要快,几门一起开火,那炮弹跟雨点似的,这样的炮火密度,多少人冲上去都是个死! 第三个上场的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射速远远赶不上迫击炮,但是一炮过去能将一个土丘轰平的恐怖威力让所有俘虏面色惨白,两股战战,只想尿裤子。直到现在他们才意识到,他们跟这些从塞内来的军队根本就不在一个次元,战术水平仍然停留在八里桥之战时期的蒙古骑兵面对这些被各种工业化生产出来的大杀器武装到牙齿的精兵强将,只有挨宰的份! 最后一个登场的是齐柏林飞艇……准确的说是可以挂着数吨炸弹实施远程轰炸的齐柏林飞机。一共十二艘,齐刷刷的出现在草原上空,其中一艘瞄准一个土丘投下了一枚250公斤级高爆航弹。雷霆万钧的暴烈巨响震撼着天幕,天空和大地都为之颤抖,在俘虏们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飞砂烈焰撕裂地面,笔直地冲起数十米高,土丘瞬间被抹平,化作漫天飞舞的土块碎石,被抛到天边去!当硝烟散去,大家发现,那个土丘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弹坑,仿佛大地张开的血盆大口。 几千名俘虏惊骇之下纷纷跪下,猛磕响头,都说自己落入了魔鬼手中,请长生天救救他们。 蔡锷趁机告诉他们: “比这更厉害的武器我们还有很多,只是我们暂时还不打算将它们拿出来,免得生灵涂炭。我们有着同样黄皮肤黑头发,有着同样的血缘,虽然你们投降了俄国人,把半个北方淹没在血色之中,但是我仍然不愿意对你们大开杀戒,因为我知道,如果你们死了,你们的部落就将彻底消失,这是我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我放你们走,希望你们离开之后回到自己的部落去好好照顾自己的羊群,安安份份的过自己的日子,不要再拿起马刀骑枪跟我们作对,因为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招来一场规模空前的屠杀————在中央,能力比我强的将领很多,但并不是每一个都会像我这样仁慈的!我也希望你们能把你们的所见所闻告诉你们仍在叛军中服役的亲人、朋友,让他们及早回家去,因为他们正在参与一场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的战争!” “不要再指望俄国人,他们已经被我们打败了,他们辛辛苦苦集结起来的30万大军在短短两个月内就被我军彻底歼灭了,现在正在求着我们跟他们和谈呢!指望他们出兵支援你们,还不如指望自己撒把黄豆能够变成士兵!” “不要有任何犹豫,离开俘虏营之后就赶紧回家,不要再被重现成吉思汗时代的辉煌这样的鬼话欺骗,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面对一支用机枪重炮武装起来的军队,就算是成吉思汗复活,也很难再有什么作为了!” 换作平时有人说这种话,那些蒙古汉子肯定要勃然大怒的,但现在他们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毕竟他们已经亲眼见识了机枪重炮的厉害,面对这样的火力,再怎么天才的指挥官也很难有所作为。蒙古才多少人口啊,打得起这种尸山血海的战争吗? 属于他们的时代真的过去了。神骏的战马,精湛的骑术和刀法,这些他们赖以称雄的法宝在机枪大炮面前通通都黯然失色。两百多年前他们尚且挡不住只装备青铜炮和鸟铳的清军,现在就更别想挡得住用机枪、重炮和半自动步枪武装起来的共和国精锐! 一个部落头人失声痛哭:“我们也不想叛乱的啊,但是该死的山西商人一直给我们放高利贷,我们就算把整个部落都卖了也偿还不起……还有罗刹鬼子,对我们威逼利诱,好多不愿意跟着他们干的部落都被哥萨克骑兵给夷族了……国家已经无法保护我们了,我们除了起来奋力一搏之外,还能怎么样?” 此言一出,俘虏们顿时哭声一片。 蔡锷露出一丝不忍之色。 要说蒙古人这两百多年过得也真是惨,大清征服蒙古高原之后便大力推广佛教,鼓励蒙古青年出家为僧————出家为僧有优待。很多穷得当当响的蒙古人就真的出家了,然后……大批蒙古妹子嫁不出去,只能嫁往内地,一来二去,外蒙地区的人口数量直线下降。这还不算,大清每次打仗,必然要从蒙古大量征兵,将那些青壮推上战场当炮灰,进一步减少了蒙古的人口。而在大清入关的过程中立下汗马功劳的晋商又把蒙古给渗透得跟个筛子似的,开赌场放高利贷玩得飞起,尤其是高利贷,把蒙古人玩得是欲仙欲死,尤其是外蒙地区的,不欠晋商一屁股债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了。被这样折腾了两百多年,蒙古人整个族群都给逼到了灭绝的边缘,他们能憋到现在才造反,已经算是定力十足了! 沙俄,晋商,这两股势力不去,蒙古高原永无宁日。 第660章 困兽之斗3 想通了这一节,蔡锷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他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他们,大声说:“你们的痛苦我早已知悉,你们放心,国家已经作了周全的安排,不管是晋商还是沙俄,都不会再威胁到你们了!” 俘虏们不大相信:“真的吗?我们不相信你!就算你们能够打跑罗刹鬼子,也不会帮我们惩罚那些可恶的晋商,有哪个皇帝会跟自己的钱袋子过不去?” 蔡锷说:“我们国家元首说了,那些放高利贷的晋商不是他的钱袋子,崦是这个国家的蛀虫,必须拍死的!现在国家正在清算那些晋商的罪行,已经把很多晋商能丢进了监狱,你们欠他们的债,一笔钩销!” 先遣队中不少北洋军将士纷纷出来现身说法,赌咒发誓保证总司令说的都是真的。 北洋军这几个月来一直在找碴抄晋商的家,晋商在清代可是有着“皇商”之称,谁让人家为大清入关立下了汗马功劳呢?仗着皇商的身份,他们横行无忌,在过去两百多年里不知道积聚了多少财富!袁世凯想兴修水利,想修铁路,想搞重工业,想建兵工厂,想扩编北洋军……这些都是非常费钱的,靠收农业税根本就没戏,只好拿晋商开刀了。反正过去两百年来那些晋商也不干人事,为了牟取暴利,那些断子绝孙的事情没少干,都不用编什么借口了,只要有心去查,足够诛九族的罪名一查就一大把!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抄家!该枪毙的枪毙,该流放的流放! 话说这年头东北的人口是真的少啊,这么点人口根本就不足以支撑起东北的大开发,不兴大狱流放个几百万人口过来怎么行呢?不管是出于搞钱还是移民的需要,晋商都必须被清算! 于是,这几个月来晋商成了过街老鼠,过得那叫一个惨! 得知晋商正在被清算之后,所有俘虏都欣喜若狂,跪在地上面向北京方向狂呼万岁,然后纷纷要求要与先遣队一起打到库伦去,清算那位卖国求荣,引俄国人进来挑起战争,让蒙古高原笼罩在无边血色之中的额真汗! 蔡锷见此,不禁心生感慨,对将领们说:“这些牧民生性可真是淳朴啊,只是给他们一点点好处,他们就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给你!” 那些建议把俘虏全部处决掉,一了百了的将领无不露出羞愧之色。 在蔡锷忙着收编俘虏的时候,飞艇中队已经杀到库伦上空, 库伦就是现在的乌兰巴托,蒙古首都。跟数十年后遍地俄式建筑不一样,此时的库伦仍然是一座破旧落后的小城,城中最豪华的建筑物就是博格多格根夏宫,至于平民的住所,那叫一个烂,甚至干脆就是帐篷。背靠着雄浑肃穆的肯特山,这座城市竟显得灰头土脸,着实是让人大失所望。 库伦城外尘土飞扬,无数青壮正在俄国顾问的指挥下,顶着烈山挥汗如雨,疯狂挖掘工事。现在蔡锷所指挥的先遣队距离库伦只剩下一天的路程,凶悍的马家军距离这里也只剩下几天路程,整个博格多汗国都彻底恐慌起来了,在额真汗的号召下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动员起一支足有数万人的大军和十几万民夫,夜以继日的构筑防线,准备拼死一搏。 他们已经没得选择了。 武昌起义之后,他们趁着整个中国兵荒马乱悍然起兵造反,在俄国人的指挥下席卷了整个蒙古高原,一度达到张家口,所到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死在他们屠刀之下的老百姓数以万计…… 如果中国一直这样子乱下去,那么他们干的这点破事当然没有人理会,毕竟按照原来历史进程,中国接下来数十年军阀混战所造成的平民伤亡是非常惊人的,跟那些心狠手辣的军阀一比,博格多汗国的所作所为那就是个弟弟!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战乱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就结束了。那个一直以来声名不显,实力却极其恐怖的年轻人在苏北起兵,短短几个月之内就拿下了小半个中国,一直冲进了北京城,成为这个国家新的主人。他是如此的强悍,列强把能给他添乱的法子都用了个遍,甚至连直接组织洋枪队这种馊主意都拿出来了。然而,屁用都没有,他就像一辆无敌战车,轰然从一切试图阻挡他前进的人身上碾了过去,只留下一地的血肉。 就连在蒙古人眼中不可战胜的沙皇俄国也在他手中吃了大亏,短短两个月之内折损了近30万人马! 现在,该收拾的人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博格多汗国是时候出来挨打了。 额真汗很清楚,以他的实力,根本就不足以与李思明抗衡,但他又不愿意就此束手就擒,因为按照清朝的律例,他所干的这些事情足够被送到北京菜市口千刀万剐了!清朝很多腐朽的东西让李思明厌恶至极,但是假如额真汗落在他手中,他会很乐意把满清十大酷刑在这位老兄身上一一用个遍的。哪怕仅仅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老命,额真汗也得拼尽全力了。 库伦的地理位置相当的想要,它背靠着肯特山,色楞格河穿城而过,在它的南边,特勒尔济山巍然耸立,成为库伦强有力的屏障。特勒尔济山与肯特山南麓遥遥相望,中间只有一条窄长的河谷可以穿行。而西北面则是色楞格河浇灌出来的草原,想要进攻库伦,沿着色楞格河两岸推进几乎成了唯一的选择。博格多汗国的的主力也布置在这个方向,他们在色楞格河两岸拼命挖掘战壕,修筑地堡,试图将这座城市打造成汤池铁堡般的要塞。 接连吃了一堆败仗之后,不管是俄国人还是博格多汗国的叛军都已经明白,面对轻机枪装备到班的先遣队,他们手中的马刀和骑枪根本就卵用都没有,没等他们冲到百米范围内,那铺天盖地的子弹炮弹就已经将他们的冲锋队形打得支离破碎了。想要迫使先遣队陷入苦战,唯一的办法就是掘深壕,结硬寨,打呆仗,凭借比先遣队多出十倍的兵力将先遣队拖入消耗战中去! 可惜,还没等他们的防线修成型,飞艇中队就杀到了。 看到这么多飞艇悄然出现在上空,不少叛军士兵还以为是天神显灵了,纷纷扔下手里的工具跪倒在地,向飞艇跪拜。俄军顾问气得直跳脚:“那不是天神,那是飞艇,是飞艇!中国人在飞艇上挂了许多炸弹,你们赶紧找地方隐蔽,不然的话会被它炸死的!!!” 可惜,没有人听他们的,那些愚昧的叛军士兵和民夫跪拜得更加来劲了。 飞艇见状,降低了飞行高度,一直压到距离地面仅三四百米。随着飞行高度降低,飞艇在叛军士兵和民夫眼里越发的庞大,大到让他们恐惧,有人甚至哭出声来。 飞艇的弹舱打开,宣传传单雪片般从里面倾泄而下,纷纷扬扬的布满了天空。它们在天空中来回绕圈子,不停地撒着传单,数量之多,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想靠传单把这座城市给淹没了。很多好奇的叛军士兵捡起传单一看,哦,上面用蒙语和汗语写着: “汉蒙自古是一家,任何试图将蒙古分裂出去的行为都是不可饶恕的!” “俄军在过去两个月内吃了两场大败仗,损兵折将30万,任何指望蒙古人支援你们的想法都是愚不可及的!” “所有蒙古同胞拿起枪来,将俄国侵略者赶出我们的家园!” “为富不仁的晋商正在遭受清算,所有旧账一笔勾销!” 可能是害怕叛军士兵文化水平低,看不懂,所以传单上还别出心裁的用连环画的形式给每一句标语都配上了一组图画,用这种生动且通俗易懂的方式照顾那些不识字的文盲,就算是看不懂文字,看那些图画也能明白大体意思。 然后,叛军士兵看俄国顾问的眼神就有点不对劲了。 俄军顾问抢过传单一看,登时就变了脸色,失态的嚎叫:“把所有传单都收缴上来!那上面写的通通都是谣言,他们是故意这样写以动摇我们军心的!所有人都不准看,不准传,否则通通枪毙!” 他们吼得是声色俱厉,然而用途却很有限,除了让看了传单上的内容,本就开始怀疑了的士兵们更加怀疑他们之外,再没有别的用处了。 好在俄军在库伦地区还有近万兵力,称得上是实力雄厚,看到势头不妙,这些俄军赶紧行动起来,大范围的收缴传单。在他们的威逼之下,叛军士兵乖乖的交出了手里的传单,毕竟这些俄国佬蛮横的很,跟他们对着干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然而飞艇洒下来的传单何止数十万张,而且撒遍了整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就算那些俄军一个个都是千手观音也收缴不过来。许多传单被库伦城中的叛军士兵和老百姓偷偷藏了起来,俄军一不留神,他们就拿出来偷偷传阅…… 这些轻飘飘的传单比几百吨炸弹还要要命,俄军很快就会领教到它的厉害了。 第661章 困兽之斗4 虽说俄国已经在停战谈判中承诺不会再插手外蒙,并且撤出所有作战人员,但是他们并不打算老老实实的履行自己的诺言。继续往外蒙增兵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了,但是阳奉阴违,找种种借口不从外蒙撤出作战人员,他们还是做得到的。 现在俄军在外蒙大致还有两万来人,其中一大半集中在库伦地区,这些俄军大多都是骑兵部队。俄国也没指望这区区两万来人能够做成什么,但他们就是不愿意看到中国军队轻而易举的拿下整个蒙古高原,能给中国人添一点乱就添一点,最好能够把外蒙变成巴尔干那样的火药桶,把中国军队数年、十几年的拖在这里,迫使中国不得不在这里耗费巨额的财政预算和人力物力,最终彻底拖垮中国! 俄军总指挥是舍甫琴科少将,一名来自顿河的哥萨克。他长得比较瘦弱,跟一般的哥萨克那粗豪的模样大相径庭,把他扔出去,估计没有人敢说他是一名哥萨克。然而,没有人敢小看他,这家伙瘦弱归瘦弱,骑术、枪法和刀法却十分了得,而且异常凶悍,是个不要命的角色。他成名于车臣战场,不知道多少以凶悍勇猛而闻名于高加索地区的车臣勇士栽在了他的手中。而且他还十分记仇,甚至可以说是睚眦必报,得罪了他,他会记十年、二十年,不断寻找机会报复回去! 这种毒蛇一样的人物,任谁撞上了都会十分头疼。 但是现在,这条毒蛇却失去了以往的阴郁、冷静,变得有些焦躁。 他的焦躁自然不是没有原因的,中国军队都快打到库伦来了!名义上,目前正在向库伦挺进的中国军队就两支,一支是那位传奇的中国军神蔡锷亲自率领的先遣队,8000余人;另一支则是由陕西、甘肃、宁夏等地区的豪强组成的联军,这支联军兵力比较庞大,足有27000余人。从纸面来看,俄军再加上博格多汗国的叛军,总兵力多达80000余人,占据绝对优势,又是主场作战,他根本就用不着去担心,只要能够正常发挥就没有输的道理,但是…… 这只是纸面数据。 那支从五原出发,翻越了如同死亡之海一般的戈壁大漠,踏着无数活活渴死、病死的同伴的尸骨顽强地向库伦挺进的豪强联军实力如何先不说,光是蔡锷所指挥的这支先遣队就不是省油的灯!他一直高度关注着这支先遣队的动向,博格多汗国每一次与他们交锋的过程都会被他拿出来细细研究,以评估先遣队的战斗力。 越是研究就越是心惊。先遣队装备之精良,火力之凶猛,战术素养之高,都超乎他的想象,这样的军队,硬碰硬打的话,就算是让一头猪来指挥都能赢的!他手头上这20000俄军,真不见得是那8000先遣队的对手! 至于博格多汗国那多达数万的叛军…… 根本就没有被他计算有战斗力之列。在他看来,那些叛军不过是刚拿起枪的牧羊人,让他们去打猎他们或许很拿手,但是让他们去跟刚刚歼灭了近30万俄军的先遣队交战,也太强人所难了! 最要命的是,指挥这支先遣队的不是什么猪,而是刚刚歼灭了俄国在北满和东蒙的30万大军的中国战神! 还打出了一比四的交换比! 那从天空中缓缓掠过的飞艇让他心中的不祥预感越发的强烈。当看到漫天飞舞的传单纷纷扬扬落下,洒遍库伦城的每一个角落的时候,他深深的意识到,自己的猜测一点都没错,中国军队的装备体系、战术素养已经达到了极高的水准,甩开了俄军好几条街! 现在,这支可怕的军队马上就要打到库伦来了! 根本就没有一丝胜利的可能! 但沙皇下了死命令,让他务必将外蒙变成中国的泥沼,没有他的命令不准撤退,舍甫琴科再怎么惶恐,也只能硬着头皮硬顶了。 他拿着一大堆收缴上来的传单大步流星的走进夏宫,却晋见那位博格多汗国的皇帝,额真汗。 额真汗此时正在念经。皇帝只是他的副职,他的本职是一位僧人,而且是一位宝相庄严的僧人,闲暇的时候都会敲木鱼念经的。看到舍甫琴科来了,他也没有起身迎接,而是继续一手转动念珠,一手敲着木鱼,低声念诵着经文,还真有几分看破红尘的得道高僧的模样了。 舍甫琴科注视着他,良久,忽然笑了,用蒙古语说:“不知道这满天神佛能否降下神通,摧毁中国人的机枪重炮?” 额真汗转动念珠的手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眼都没睁,只是淡淡的说:“在我佛眼中,无人不可渡,无人不可恕,慈悲如此,又怎么会施展神通,灭杀成千上万的生灵?” 舍甫琴科冷笑:“呵,貌似佛陀只顾着对那些气势汹汹地杀向这片佛土的凶徒慈悲,却把你这个虔诚的弟子给忘记了。”将那厚厚一沓传单扔到额真汗面前:“看看吧,这些都是我们的敌人用飞艇撒下来的,上面的花言巧语已经迷惑了很多人,如果你再拿不出办法来,不等佛祖显灵,库伦就要落入中国人手中了!” 额真汗终于停止了念经,随手拿起几张传单看了看。不看还好,一看,他的面色顿时就变了: 他之所以能够成事,在短短几个月内控制整个蒙古高原,兵锋一度直抵张家口,完全是因为晋商对外蒙地区压榨太狠,让外蒙地区的牧民活不下去了,同时又有沙俄在威逼利诱,在走投无路之下,那些牧民只好铤而走险,跟他们一起造反。他很清楚,大多数蒙古牧民其实并不愿意走这条路,从明代开始,蒙汉之间便相互通婚,有着诸多交流,蒙古人都认为自己是华夏民族的一份子!成吉思汗的墓地就在鄂尔多斯高原上,他的子孙却要闹分裂,变成外国人,这算哪回事?但他们没得选,不反不行,不反就没有活路了。额真汗一度以为自己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有沙俄强大的军事实力作为依靠,有贪得无厌的晋商拼命吸血,要独立建国有何难? 现在,北京那位年轻的元首却把他独立的两大根基给拆了。沙俄军事实力强大?他就在北满和东蒙把俄军打得跟狗似的,让俄军短短两个月损兵折将近30万。晋商吸血逼反外蒙民众?他就把晋商当猪宰,把外蒙独立的理由和底气全给整没了! 他是否真的把晋商当猪宰替那些让晋商坑惨了的蒙古人出气还不得而知,但是两个月内歼灭30万俄军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跟这个一比,好像收拾晋商真的不算事。很多蒙古人都会很乐意相信他,只要他真的能将沙俄挡在阿尔泰山之外,并且阻止晋商继续盘剥他们,蒙古人很乐意向他的军队投降,重新回到华夏民族的大家庭中————有得选的话,谁愿意当这个千古罪人啊? 这样一来,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额真汗额头冒出冷汗来,声音低沉:“这种东西……很多吗?” 舍甫琴科说:“整个城市被撒得到处都是。我的士兵正在努力收缴,已经缴获了二三十万份,但还有许多被人藏了起来!” 额真汗低吼一声,叫来一名将领,铁青着脸向他下令:“你马上带上你的部队全城搜捕,胆敢私藏传单并且散布传单上的谣言的,一律格杀勿论!” 最后那一句他是吼出来的,总装老脸,因为惊恐和愤怒而扭曲,哪里还有半点得道高僧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要发狂了的魔鬼! 那位将领是蒙古贵族出身,并没有多少军事才能,只不过家里有钱,而且又有成吉思汗的血统,在博格多汗国建国期间出力颇多,所以得到了重用。权力他有了,手头上的军队也不少,有六七千人听从他的指挥,然而他的胆识却很有限,看到老和尚这副失态的模样,他吓得胆战心惊,甚至没有听清楚老和尚到底说些什么便拼命的点头,然后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舍甫琴科对此还算满意。在他看来,这位博格多汗国的统治者能力虽然有限,但胜在听话,还有的救。傀儡嘛,要那么强的能力干嘛?听话就行了。 然而,他马上便发现,这个傀儡和他的手下实在太听话了。 太听话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位奉命带兵全城搜捕,抓那些私藏了传单的刁民的将领忠诚度是够了,但智商欠佳。额真汗让他全城捕搜他就真的全城搜捕,让他对私藏传单者格杀勿论,他就真的可知杀勿论,发现私藏传单的,不分男女老幼,一律丢进监狱去,稍有不满的便直接开枪!一时间,库伦城中枪声四起,老百姓的哭喊声、咒骂声、嚎哭声此起彼伏,整个城市都乱套了! 舍甫琴科当真是欲哭无泪。 第662章 困兽之斗5 凭心而论,博格多汗国的应对措施,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错处。 本来嘛,现在人心惶惶的,必须以雷霆铁腕把内部那些不和谐的声音给镇压下去,要是任由其发酵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这种事情由俄军来做的话并不合适,他们毕竟是外人,在库伦大肆搜捕的话很容易激起库伦人的怒火,到时候先遣队还没打过来,他们自己就先在库伦市区跟俄军大打出手,那乐子可找大了。 这种事情只能由博格多汗国的军队来做,而且动作必须足够的快。传单上那些内容杀伤力实在太大了,一旦扩散开来,对博格多汗国军队的军心和士气打击将是毁灭性的。他们必须抢在这些信息扩散开来之前把所有的传单都收缴上去,把所有看过传单内容并且试图扩散的人都抓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将危机扼杀在摇篮之中。 应对措施并没有错,可是执行起来却完全变了样。 博格多汗国这个政权说白了就是由蒙古王公贵族说了算的。是他们先站出来反对中央政府对外蒙地区的统治,也是他们拿出资金和武器替博格多汗国武装起了数万大军,更是他们一直跟沙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邀请沙俄出兵外蒙……可以说,现在的博格多汗国就是一个处于创业初期的公司,那些王公贵族都是这家公司的股东。至于听命于王公贵族的士兵,这是股东们的保镖,他们只对各自的主子负责,对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没有半点认同感。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要命的是,那些替蒙古王公贵族卖命的士兵绝大多数都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穷鬼,他们除了这条烂命之外,就一无所有了!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用这样的士兵全城搜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不出意料的搜捕,很快就变成了打家劫舍,欺男霸女。那些蒙古王公贵族的鹰犬门如狼似虎,恶狠狠的冲进一个又一个库伦居民的家里,一个劲的乱翻,翻到什么有钱的就往自己怀里揣。如果苦主自认倒霉那就皆大欢喜,如果真有人这么不识相识图保护自己的财产…… 一个私藏传单通敌卖国的罪名就扣了过去。 什么?那些市家里没有传单? 没事,这玩意他们兜里多的是,在翻翻找找的时候随便塞两张到床底下柜子里不就得了? 如果仅仅是抢点钱,库伦市民估计会自认倒霉,可问题是人的欲望并不仅仅是钱财这一项。有很多家伙在搜捕的时候看到漂亮的女人就抢,姑娘家里人死活不答应,试图反抗,他们立即将私藏传单通敌卖国的罪名扣到这些可怜的市民头上,对他们拳打脚踢,将人打到奄奄一息了再丢进监狱里,让试图保护妻女的人不管是女人还是钱财,一个都保不住! 一时之间,整个库伦都乌烟瘴气,民怨沸腾。如果说原来库伦市民多少有几分支持他们的的话,那么现在,博格多把这点支持完全折腾没了,那些无缘无故遭受了无妄之灾,损失了大量钱财甚至家破人亡的市民都恨不得他们死! 当然,那些借着收捕私藏传单者之名,四处打家劫舍的家伙并不在乎这一点。在他们看来,博格多汗国随时可能完蛋,替一个过了今天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的政权卖命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趁着它尚未倾覆,抓紧时间多搞一点钱! 当舍甫琴科发现,在那帮王公贵族的胡作非为之下,整个库伦已经乱成一团之后,他发自内心的想哭。他让额真汗用最迅猛的手段处理传单事件,可没叫他们以此为契机打家劫舍,将库伦二三十万人全部推向中国军队那边啊! 这帮混蛋,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气死他了! 额真汗也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把那些胡作非为的王公贵族召集到夏宫来臭骂了一顿,勒令他们立即停止这种鱼肉百姓的行为。那些王公贵族表面上唯唯诺诺,可转过身之后却该干嘛干嘛,压根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在那些王公贵族眼里,他们是给额真汗面子才让他当了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要是哪天他们不爽了,分分钟就能把额真汗拉下来!额真汗显然是忘记了这一点,居然敢对他们指手划脚?真是过份! 博格多汗国这个草台班子的短板开始暴露了。 蔡锷根本就没有给额真汗和舍甫琴科任何改正错误的机会,在这两位为库伦动乱大伤脑筋的时候,他指挥先遣队带着大量经过教育后自愿加入他们的前博格多汗国将士,一昼夜行军二百余里,抵达了宗莫德。 宗莫德,在清朝的时候被称为昭莫多,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背靠着特勒尔济山口,没啥名气。不过在两百多年前,这里曾爆发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血战,大清名将费扬古指挥数万清军在这里与准噶尔军主力展开极为惨烈的厮杀,最终准灌尔惨败,被斩首2000余级,噶尔丹仅数骑得脱,从此元气大伤,再也没有能力向大清发动大规模的进攻了。 宗莫德算不上是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要塞,然而,对于博格多汗国而言,它的得失却是生死攸关:这里距离库伦仅四十余里!所以,哪怕明知道野战不是蔡锷的对手,博格多汗国还是派出了25000余人,以宗莫德为据点,依托山势构筑防线,准备在此跟先遣队恶战一场,先挫一挫蔡锷的锐气,能赢的话就全军压上,在宗莫德城下一决胜利,不能赢的话,在给予先遣队大量杀伤后也可以主动退往色楞格河防线,在那里作最后的抵抗。 先遣队在宗莫德东面数里处停下脚步,开始构筑防线。蔡锷则一秒钟都没有浪费,部队停下来扎营之后他便带领一众将领和参谋前去视察战场。根据飞艇侦察的结果,博格多汗国在宗莫德一线布置有重兵,想要从这里过去,必然有一场恶战,他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然而,在观看了博格多汗国军队构筑的防线之后,他沉默了。 挖得笔直的壕沟…… 被一再加高的夯土城墙…… 遍地都是的鹿砦、栅栏…… 数量众多的小型棱堡…… 是的,棱堡。这玩意儿在十六到十八世纪风靡欧洲,它最大特色有两个,一是特别的低矮而且耐操,火炮、投石机啥的想将它的城墙轰塌,难度真不是一般的大;二是它是一种几乎全无死角的工事,处处都充斥着交叉火力,不管敌军往哪个方向发动进攻,最终都是腹背受敌。在热兵器初期,这种工事几乎无解,再加上易于修筑,有钱的可以用火山岩来把棱堡修得坚不可摧,没钱的全村老少一起动手,花上十几天时间用泥土垒也能垒成一座猴版棱堡。这种猴版棱堡的防御能力自然不能跟那些花了大价钱的相比,但胜在造价低廉,而且几乎随处都可以建筑,所以极受欢迎。西荷战争的时候,荷兰几乎每一个村庄都修建有棱堡,在野战中西班牙军队固然非常强悍,但是想要拿下这些棱堡却很困难,每一次都要动用大量兵力进行围攻,消耗海量的炮弹和兵员,而所得到的回报与他们的付出却完全不成正比。最终,西班牙被拖垮了,荷兰赢得了独立,而棱堡,也因此迎来了它最为高光的时刻。 这种工事在三四百年前确实很好用,可问题是…… 现在都二十世纪了啊!棱堡早就过时了!不说重型榴弹炮,120毫米迫击炮都能将它轰到鸡飞狗跳! 马成想笑:“叛军指挥官脑子有病吧?都什么时候了,还幻想着靠棱堡抵挡住我们的机枪和重炮?” 孟如虎说:“这是典型的没有挨过真正的毒打啊!相信我,在见识了我们的重型榴弹炮和抛射炮之后,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见到棱堡了的!” 吴佩孚笑出声来:“这种工事最好打了!用抛射炮发射燃烧弹,只要有一发命中就能迫使棱堡内所有人都逃出来,逃的稍慢一点的就要死路一条!真不知道那位指挥官到底是怎么想的,都这年代了还在迷信棱堡!” 蔡锷淡淡的说:“他们的战术思想还停留在三个世纪以前,迷信棱堡再正常不过了。” 马成说:“这帮怂货兵力是我们的好几倍,居然也帮缩头乌龟躲在方向,后面死活都不肯冒头,真丢脸!” 将领们都笑出声来。其实他们都不觉得博格多汗国叛军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在纸面上,博格多汗国叛军确实拥有数倍于先遣队的兵力优势,可问题是那只是纸面上的实力,真打起来,先遣队不管是武器装备、弹药供应还是战术素养,都具有碾压性的优势,主动出击那跟找死没有任何区别。想活得久一点,就必须老老实实的苟在防线后面,不要轻易冒头,一冒头准得完蛋! 丢脸总比把小命都给丢掉强吧? 第663章 困兽之斗6 从将领到士兵,先遣队全体队员都选的很放松。在他们看来近30万俄军都让他们以摧枯拉朽之势干掉了,区区博格多汗国叛军算得了什么?只要他们发动进攻,对面的叛军必将像雪崩一样溃退……除非他们的战斗力比俄军还强!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要是他们的战斗力真的比俄军还强,还用得着看沙俄的脸色?搞不好早就跟沙俄兵戎相见,从沙俄手里抢几块地盘过来了! 蔡锷对部下这种状态很满意。在他看来,这是自信的表现,因为自信可以碾压对手,所以才放松。这是好事,要是像晚清那样一听说洋人要对中国用兵了便举国噤声,人心震骇,士无斗志,那才糟糕了。 他仔细观察着叛军的防线,看得非常仔细,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早终,他确定了,这撑死也就是俄法战争时期的防御体系。笔直的战壕有利于指挥官控制那文化水平很低的士兵,指挥他们集火齐射给予敌军更有效的杀伤;那一层层的鹿砦可以阻止敌军逼近,用泥土垒成的棱堡则可以成为火力支撑点,在战壕被攻破之后守军可以依托棱堡继续坚守,迟滞敌军————敌军在没有拔掉这些棱堡之前是无法向前推进的,而只要他们停下来围攻那些棱堡,被击溃的守军便赢得了重新集结、构筑第二道防线甚至发动反击的时间。 哪怕到了拿破伦战争时期,想要拿下棱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博罗金诺战役中,俄军就大量构筑简易的棱堡,给法军制造了巨大的麻烦,为了拔掉这些棱堡,法军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一仗下来,棱堡内全是俄军的尸体,棱堡外则全是法军的尸体。这位俄军将领显然是沿用了俄法战争时期的经验,试图复制博罗金诺战役的辉煌。 至于为什么不沿用日俄战争的经验…… 你认为就蒙古这教育水平,这么复杂的战术他们玩得来么?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现代的堑壕战应该怎么打,俄军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沿用更为成熟的战术吧。 当然,他们也没有忘记自己在日俄战争中利用旅顺要塞把日军打到吐血的辉煌,所以在宗莫德东西两面的高地上也布置了重兵,如果堑壕加棱堡的体系都抵挡不住先遣队的进攻,就退往山上,跟先遣队来一场旅顺式的山地攻防战,不信耗不死这区区8000来人的先遣队! 洞察敌情之后,蔡锷心里有数了。他问:“马家军什么时候才能赶到?” 这个问题可把大家问住了。马成努力回想着,良久才说:“据飞艇侦察的结果,马家军将在三天之内抵达库伦。” 语气是相当的不确定。 也没法确定,他们对外蒙的地形根本就不熟悉,要不是有一条大河作为参照物,早就不知道迷路了多少回了。在地面行军尚且如此,空中侦察就更不用说了,很容易就晕菜的。飞艇侦察只能大致看到马家军抵达了哪里,但是对实际距离的估算远远谈不上准确,在北满和东蒙战场,这样的问题就不止一次暴露出来了。这次跑到了漠北,问题就更加严重了,那些搭乘飞艇在天上传悠的士兵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他们能找到马家军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他们提供马家军的准确信息,未免有点儿强人所难。 蔡锷自然也很清楚这一点,他说:“那我们就先停下来休整三天,等马家军到了再发动进攻。” 马成眉头一皱:“元首要求我们尽早拿下库伦!” 蔡锷说:“这是做不到的。集结在库伦地区的敌军是我军的十倍,我军又是远道而来,人困马乏,敌军却以逸待劳,贸然进攻不仅难以取得突破,还会让我军付出惨重的代价……欲速则不达,先休整几天再说。” 两战歼灭近30万俄军之后,蔡锷已然成为共和国的战神,在中国军队————尤其是黑衣军将士的心目中,他简直就是孙子再世,白起重生,跟着他打仗,就算是战死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李思明怕拖得久了沙俄又想出什么法子来作妖,所以要求先遣队速战速决,尽早拿下库伦,将额真汗那个老王八带回北京去公审,蔡锷要求先休整三天再打,无疑是违背了他的命令,但士兵们却没有什么异议。 李思明给的只是指导性意见,到底怎么打,还是蔡锷说了算。他呆在近两千里之外的北京,不可能比在前线的蔡锷更了解敌情,蔡锷有权根据实际情况来制订作战计划,他不得干扰,也不会干扰————毕竟像宋太宗那样的极品真心不多。 先遣队在与俄军相距不过一千来米远处开始疯狂挖掘战壕,准备构筑他们那连阎王爷见了都要头大的防御体系,先休整三天,恢复体力了再去收拾叛军。只不过,这么大的动静是瞒不过叛军的,他们马上向库伦报告: 中国军队没有趁机向我军发动进攻,而是停下来挖掘战壕准备休整! 到了晚上,有几名被先遣队俘虏的、小贵族出身的叛军军官偷偷逃了出来,跑到宗莫德,向叛军告知他们无意中探听到的消息: 中国军队已经很彼惫了,他们不打算一鼓作气拿下宗莫德,而是打算先停下业休整三天,等待马家军! 这些情报被探马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了库伦,舍甫琴科登时两眼放光。在他看来,中国军队犯了一个大错: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短短半个月内从呼伦贝尔打到宗莫德,其军心士气正处于颠峰,完全压倒了疲惫,可以说,此时的先遣队,就算是一座山挡在他们面前都能一脚踹翻!如果他们乘势发动进攻,宗莫德根本就守不住! 但是,那位中国军神却谨慎过头了,让部队停下来休整三天! 这一休整,那股心气儿可就散了,到时候哪怕体力充沛,也打不出那种气势了! 这就经了他一个绝好的机会。 他连夜进入夏宫,晋见额真汗,向额真汗阐述了自己的见解。他说:“此时中国军队人困马乏,那道让他们休整三天的命令更是将他们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给打散了,如果我们此时能偷偷袭击起一支精锐部队突然发动进攻,定能将他们打得魂飞魄散!” 额真汗面有难色:“我听说他是战神再世,用兵极为大胆,屡屡以少围多并且全歼对手,在部队的锐气达到巅峰的时候下令休整不像他的风格……万一他是使诈呢?” 舍甫琴科笑:“不会是使诈!他们在短短半个月内从呼伦湖一路打到宗莫德,固然是创造了一个军事上的奇迹,然而用力过猛,把士兵和战马都累得不轻,先休整几天完全合理。”他露出嗜血的笑容:“但我是绝对不会给他休整的机会的,当他们放松下来休整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 额真汗知道这家伙早就打定主意了,压根就不是来跟自己商量,自己来通知自己。他无奈的说:“既然将军胜券在握,我就不多说什么了,预祝将军大获全胜!” 舍甫琴科说:“一定会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夏宫,召集那些王公贵族,向他们下达命令:“中国军队远道而来,人困马乏,已经停下来休整了,这正是我军破敌的绝佳时机!我决定了,抽调主力部队开往宗莫德,趁其不备发动进攻,一举歼灭这8000骑兵,然后再回头对付马家军!” 王公贵族们商量了一下,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们并不是很害怕马家军,但面对蔡锷指挥的先遣队,那是真怵。幸运的是这支先遣队已经人困马乏,如果他们发动突然进攻的话,胜算会很大……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搞他! 打从博格多汗国建立以来就内斗不休的王公贵族们终于齐心了一回,以极高的效率通过了舍甫琴科的作战方案,并且将自家手中的精兵强将都贡献了出来,准备在宗莫德跟蔡锷拼个你死我活。 舍甫琴科见一切顺利,越发的兴奋。过去两个月简直是俄罗斯帝国自建立以来最为黑暗的日子,拥有两倍兵力优势的俄军硬是让中国军队给全歼了,蔡锷成了俄军的噩梦,而俄罗斯陆军,几乎成了笑柄!现在谈起蔡锷,哪个俄罗斯将领不是头皮发麻,眼皮狂跳?天可怜见的,这个可怕的家伙终于出了昏招,把绝好的战机送到了他的面前!他,舍甫琴科,一定能抓住这次战机,歼灭这支不满万便敢孤军深入,直扑库伦的中国军队,斩下蔡锷的头颅,为死在东蒙、北满战场的俄军将士报仇!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甚至都没有等那些蒙古王公贵族拿定主意,便下令库伦城中的俄军集结,准备开往宗莫德,抢下此战的头功! 过去两个月里,蔡锷可把俄罗斯陆军给羞辱了个够,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第664章 困兽之斗6 得知自己有机会击败那位可怕的中国军神之后,不管是跟蔡锷有着血海深仇的俄军还是纯粹就是想混口饭吃的博格多叛军,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他们知道,蔡锷是中国最为优秀的将领,只要干掉了他,就等于是砍掉了那位年轻的元首的右臂,甚至可能已经初步稳定下来了的中国重新陷入内乱之中,搞不好三五年之内都顾不上外蒙了。这对于朝不保夕的博哥多叛军而言,诱惑力是无与伦比的,只要能干掉蔡2,哪怕要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们也在所不惜! 他们以惊人的效率,将自己手下的精兵强将全部调集起来,偷偷的往中没得前线输送,这个从诞生之一开始,便内斗不休的伪政权男德的齐心协力了一回,所有人都倾尽所有,顾不得藏私了。大家都很清楚,要是让蔡锷打进了库伦,那帮泥腿子会怎么样还不好说。但是他们这些发动了这场叛乱的王公贵族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唯一活命的机会就是趁着蔡锷所部人困马乏果断发动进攻,将其歼灭,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争取到三五年的时间。至于三五年之后…… 三五年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的。没准到时他们已经并入了俄罗斯,成为俄罗斯的一部分了呢?真到了这一步,就算给中国一个缸做胆也不敢动他们! 他们不光将自己手上的精兵强将全部拿了出来,很多贵族还亲自上阵,准备效仿他们的祖先投入到厮杀中去,用中国人的头颅和鲜血换取自己的工业。 好在他们还没有被冲晕头脑,还知道自己如果能够出其不意的发动进攻胜算会更大,所以并没有大摇大摆的往前线增兵,而是利用黑夜作掩护,一股接着一股往前线输送。虽说他们拥有十倍的兵力优势,对手又人困马乏,几乎是必胜的,但是在战场上谁又会嫌自己的优势太多了呢?必须把每一个有利的条件都利用起来,只有这样才能稳赢。 天公也作美,在他们密锣紧鼓地准备着决战的时候,刮起了沙尘暴。虽然沙尘暴的规模并不是很大,但是也弄得整个库伦地区天色昏黄,难以视物,这样的天气,那些讨厌的飞艇根本就没办法出动,就算勉强出动了,从高空往下看,能看到的也只有飞扬的黄沙。从舍甫琴科到蒙古皇宫贵族,一个个都高呼上天保佑,争分夺秒的往前线输送军队和武器弹药,一秒钟都舍不得浪费。 也许真的是太累了,再加上天气又恶劣,所以宣传队根本就没有放出多少侦察兵,自然而然的他们对博格多汗国军队的动向几乎一无所知,博格多叛军和俄军在短短两天之内就将4万多名士兵掉到了终末得前线,这样的效率,着实让人惊讶不已。 中国军队对此毫无反应,只顾着休整。 俄军一些胆大的侦察兵一直摸到距离中国军队的阵地只有一百来米远的地方,他们看到,中国军队的岗哨少得可怜,绝大多数士兵都躲在帐篷里,饿了就吃,困了就睡,连马都没怎么喂,显然是累坏了,懒得动了。 他们开心地将这些情况向前线指挥部汇报。 舍甫琴科冷笑:好好休息吧,你们很快就可以在这里长眠,用不着再醒过来了! 在舍甫琴科的指挥下,俄军和博格多叛军迅速完成了进攻部署————至少从表面上看是完成了。为了一举歼灭这支可恶的先遣队,他调集了博格多汗国几乎全部的能战之后,共计65000人,对先遣队形成八倍的兵力优势,其中光是正儿八经的俄军就多达15000人,可以说,把所有的家底都拿出来了。按照他的命令,博格多叛军将发动前几个波次的进攻,先消耗一部份中国军队的弹药和体力,等把中国军队耗得差不多了,俄军再上场开始他们的复仇…… 计划相当的完美。 第三日凌晨,沙尘暴停止了,一枚红色信号弹升上天空,紧接着,隆隆炮声响起,三十多门野战炮和骑兵炮朝着中国军队的阵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在舍甫琴科看来,这点火力密度有点儿差强人意,但是没办法,他手头上只有这么点火炮,已经全拿出来了。 不过,在没见过世面的博格多汗国叛军看来,俄军的炮火已经称得上猛烈,那炮弹冰雹似的砸向中国军队的防线,将中国军队的阵地淹没在连成一片的火光中,真是太壮观了! 这轮炮击似乎出乎中国军队的意料,在爆炸火光中依稀可以看到惊恐的人群在四处乱窜,完全是乱了套。舍甫琴科对炮击的炮果很是满意,笑着对前来观战的蒙古王公贵族说:“他们太自大了,以为在北满和东蒙取得了两场胜利就能吓唬住我们,自己从容休整,恢复体力了再发动进攻,殊不知我们不吃这套!这不,刚开始炮击他们就完全乱套了,等一下发动进攻,肯定能顺利突破的。” 一众蒙古王公贵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炮击持续了十五分钟,在短短十五分钟内,上千发炮弹砸到中国军队的阵地上,将他们的第一道防线砸得一塌糊涂。炮击停止后,充当炮灰的叛军放声嚎叫着向中国军队的阵地杀了过去。他们的装备、训练都不怎么样,只是兵力特别的多,第一轮进攻就投入了6000余人,跟潮水似的滚滚向前,担子小一点的早就给吓傻了! 蔡锷指挥的军队自然不可能是胆小鬼,尽管被猛烈的炮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还是迅速恢复了秩序,在基层军官的怒吼中,进入阵地,架起机枪和步枪向冲过来的叛军猛烈射击,一时间,战场上枪炮声响彻云宵,枪弹如雨,冲锋的叛军被一丛丛的扫倒,第一波次进攻很快就被击退了。 舍甫琴科并没有受到失败的影响,在这次失败的进攻中,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确实打了中国军队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中国军队的抵抗显得相当的凌乱,并没有能很好的组织起拦截火力,否则军叛军的伤亡会更加大的。 不等他下令,一位蒙古王爷率领自己的部下,踏着满地尸骨向中国军队的阵地发动了进攻。这是号狠角色,中国军队的机枪和排枪将他的部队成片成片的撂倒,就连他自己也挂了彩,然而却毫无惧色,冲着最前面挥舞弯刀高呼酣战。在他的激励之下,博格多叛军前仆后继,以悍不畏死的姿态冲击着中国军队的防线…… 中国军队拼死抵抗,当叛军潮水般涌上来的时候,他们从战壕里跳出去,与叛军展开了惨烈的肉搏战,一度顶住了叛军的攻势。但是舍甫琴科是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的,当发现前锋部队进攻的矛头开始变钝的时候,他果断下令俄军压了上去! 这下子中国军队是真的顶不住了,在数倍于己的敌军猛烈进攻之下,开始节节败退,辛辛苦苦挖掘的战壕就这样一道接一道的失手。一开始他们还能井然有序的撤退,但很快,在叛军和俄军的联手围攻之下,秩序完全乱了,越来越多的士兵违抗了军官的命令,甚至抛弃了武器装备,骑马的骑马,徒步的徒步,一窝蜂的往后逃! 舍甫琴科冷笑:“中国军神就这水平?”想都没想就把手头上那15000俄军全部压了上去,现在可是抢人头时间,手快有,手慢没!蒙古王公们做梦都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松的击败了那位声名显赫的军神,狂喜之下也争先恐后的带着自己的部队,对逃跑中的中国军队展开疯狂的追杀。 这下子,中国军队逃得更快了。 逃得再快也没用,他们不断有人被俄军或者叛军追上,然后杀死,那一具具尸体铺成一条血路一路向前延伸。舍甫琴科见状,只觉得痛快,追得越发的卖力,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逮住蔡锷,狠狠的羞辱他一顿,然后把他给宰了! 只是…… 为何前面出现了一座险峻的山峰? 也不知道追出了多远,舍甫琴科突然发现绿草如茵的草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险峻的山峰,环绕在自己四周,他登时就感觉不妙了。他呆在库伦,对北满和东蒙那两场战役的详细经过不甚了解,但却也知道蔡锷这个家伙很擅长利用地形以达到分割、包围敌人的目的。比如说北满之战,他就把主战场设在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上,利用俄军对黑衣军的战斗力一无所知、急于求战的心态引诱俄军主动将主力布置在开阔地,向他们发动进攻,在猛烈的火力打击之下死伤极其惨重;而东蒙之战,他把俄军困在呼伦湖与海拉尔河分割出来的那一片窄小地域,最终全歼了十几万俄军! 现在这鬼地形,简直就是专门为蔡锷歼灭他们而打造的! 狂热的头脑终于恢复了冷静,他突然想到,这一仗自己赢得未免也太轻松了一点…… 冷汗登时就冒了出来! 第665章 困兽之斗7 此时俄军所在的位置是一片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窄窄的隘道可以通过的谷地。这片谷地有个让人毛骨耸然的名字: 骷髅谷! 传说昭莫多大战结束后,清军将战死的准噶尔士兵的尸体运到这个距离战场并不算远的谷地中,将头颅砍下来堆成一座小山,在上面垒土筑成京观,尸身则四处乱抛,任其暴露在荒野之中,任由野狗啃咬,秃鹫琢食……此后上百年,人民进入这片谷地中的时候都会让那堆积如山的骷髅和散落一地的森森白骨给吓到魂飞魄散,视其为不祥之地。当地人都说那些战死的准噶尔士兵由于没有头颅,不能投胎,所以冤魂一直在骷髅谷中徘徊,每逢阴天就会放声嚎哭,敢于进入骷髅谷者,必定死于非命。这个恐怖的传说使得骷髅谷变成了可怕的禁地,即便谷中荒谷长到人那么高,也没有哪个牧羊人敢于进入谷地中放牧,更没有人敢于在谷地中定居。 现在,他们只顾着追杀逃敌,居然追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联想到蔡锷在大草原上布置陷阱,一举将东蒙地区十几万俄军装入口袋之中,最终将其全歼的战绩,再看看骷髅谷四周的耸立的山峰,舍甫琴科只觉得头皮发炸! 就在这时,那位颇为凶悍顽强,率领自己的部队攻破了先遣队好几道战壕的蒙古王公骑着马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神色惊恐的对舍甫琴科说:“大人,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舍甫琴科问:“怎么了?” 那位王公说:“我的部队在追击的时候辩论了一下被我们击毙的敌军遗体,发现里面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一听这话,舍甫琴科便浑身发冷。 先遣队是从呼伦湖那边打过来的,从库伦到呼伦湖,足有一千多公里,这么远的距离足以隔绝两地之间的交流。而中国军队则来自更加遥远的地区,很多地方只怕蒙古人听都没听过,自然不可能认识那里的人,现在这位王公居然说被击毙的敌军士兵里有不少是熟悉的面孔,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是我们先前派去袭扰中国军队的部队!他们当中有很多人当了俘虏,然后加入中国军队,调转枪口跟我们作战!据守防线的不是真正的中国军队,而是那些被中国人收买了的俘虏!”王公咬牙切齿的说。 舍甫琴科之前就觉得不是很对劲,中国军队的火力虽然称得上凶猛,战斗力也不弱,但远远没有达到两个月内歼灭30万俄军的水准,他们只用了半天就将其击溃,这仗打得未免也太顺利了!现在他终于恍然大悟了:真正的中国军队根本就没有露面,被他们击溃的,只是那些被中国军队收编了的俘虏! 真正的中国军队不见踪影,被他们抛出的诱饵带着数万大军照着骷髅谷这一兵家绝地狂奔,中国军队到底想干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舍甫琴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冲后面一路欢呼着蜂拥而来的大军狂吼:“不要进来!这是个陷阱!不要进来!” 他吼得是声嘶力竭,然而,在千万人的狂呼大喊中,一个人的声音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到连他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在说些什么! 蔡锷站在谷口附近的山岗上,冷眼看着千军万马蜂拥而入,神情冷酷。手指轻轻点击着大腿,耐心的等待着。 几位蒙古籍军官面色惨白,既惊恐又绝望,他们太清楚这位战无不胜的将军有多可怕了。他已经把骷髅谷变成了死亡谷,博格多汗国叛军和俄军冲进来多少就死多少,除非他愿意抓俘虏,否则绝对不会有人有命活着回去了! 从第1骑兵旅出征开始便跟着黑衣军一路征战,一直打到了这里的蒙古汉子诺敏突然放声大哭,扑嗵一声跪到蔡锷面前,哭喊着:“司令员,发发慈悲吧!不要把他们全部埋葬在这里,那里面可是有外蒙近一半的青壮啊!” 有他带头,所有蒙古籍军官通通都跪下了,苦苦哀求:“司令员,发发慈悲吧!他们当中绝大多数都只是被裹挟的普通牧民,只怕几个月前都还在家里安安份份的伺候自己的牧群,根本就不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不要把杀光,他们死了,不知道多少部落就要彻底消失了啊!” 蔡锷冷眼看着他们:“你们居然在给敌人求情?” 一众蒙古籍军官痛哭:“他们虽然是敌人,但我们血管里流着的血是一样的,我们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这么多同胞死在这里,我们做不到啊!” 蔡锷抿着嘴唇,沉默片刻,说:“我给你们一个面子,饶过他们这一回……不过,拿下库伦后我必然要清洗那些不干人事的王公贵族的,到时候如果你们再来求情,我可没有情面可给了。” 诺敏咬牙说:“到时候不用总司令动手,我亲自带人去绞死他们!” 蔡锷说:“希望你说到做到。”蓦地举起一个拳头,在头顶划了个圈子,然后变拳为掌,狠厉地往前一劈! 马上,十几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同时开火。这三天,俄军和叛军在偷偷的调兵遣将,忙得不亦乐乎,先遣队同样没闲着。他们一边派出军官指点那些自愿加入他们的俘虏像模像样的构筑防御体系,以吸引敌军的注意,先遣队主力则偷偷在骷髅谷四周的山地丘陵上构筑阵地,并且将沉重的155毫米口径榴弹炮拆解,一个部件一个部件,用肩扛马拽的方式运上山头然后重新组装……有十多名士兵在搬运大炮的时候出了事故,非死即残。不过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十六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居高临下,其打击范围足以覆盖整个骷髅谷的每一个角落,对于骷髅谷中的敌军而言,这里就没有一个角落是安全的! 第一轮炮击,所有炮弹都准确地打在谷口,落在蜂拥而入的叛军中间。爆炸火光闪过,地动山摇,冲击波冲起二三十米高,衣物碎片、残肢、枪械……在漫天飞扬开来。猝不及防的叛军一下子给撂倒了一大片,原本人头涌动,如同蚂蚁搬家一般的谷口,出现了一片空白,只是这片空白地带全是血肉和残缺不全的尸体! 正疯狂地往里涌的叛军骇然,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紧接着又是一个齐射,又是一排炮弹打到谷口,瞬间又将一两百号人扫进了死神的怀抱。 博格多叛军给吓着了,下意识的连连后退。 谷口附近的高地上,一挺挺机枪冒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下方的叛军士兵,有人举着个大喇叭用蒙古语冲下面吼:“叛军士兵听着!我们都是中国人,自己人打自己人没意思!现在我们想削的是俄国人,你们识相的就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别动,再往前一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博格多叛军退得更快了。 而此时,骷髅谷已经变成了沸腾的火山口,15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疯狂开火,先前打向谷口的那两个齐射用的是高爆弹,现在却换成了白磷弹,专往没人的、野草长势特别茂盛的地方打。 此时虽然已经接近五月下旬,但是对于外蒙地区而言,也不过是冬天刚刚过去不久,天气依然又干又冷,而骷髅谷由于实在恐怖,极少有人敢进入谷中放牧,所以野草和荆棘长得比人还高,现在也仅仅是抽出了一些嫩芽,去年科季枯黄的野草、荆棘,由于没有下雨,所以还没有腐烂,仍在漫山遍野的摇曳着……这可是上佳的引火材料,一点火星都可能引发一场山林大火,现在有人用重型榴弹炮不断地发射白磷弹,会怎么样? 几乎是眨眼之间,谷地中便燃起了数十个火头,这些火头很快便连成一片,形成撩源之势,借着风势朝涌入骷髅谷中的俄军席卷而去! 舍甫琴科骇然色变,嘶声狂叫:“快割出防火带!快割出防火带!” 俄军士兵骇得肝胆俱裂,有的四处乱窜,有的则弯下腰去用匕首瓶命割着野草,试图抢在大火烧到之前割出防火带来,只有这样他们才有一线生机。然而,蔡锷是绝对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的,注意到俄军在拼命割草之后,他冷酷地下令炮兵换上榴霰弹,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打。 榴霰弹成排的在俄军头顶炸开,数以千计的弹丸以爆速喷向地面,将正在拼命割草甚至徒手拔草,哪怕双手被草叶割得鲜血淋漓也毫无知觉的俄军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被打得血沫四溅,一片片的倒下。现在俄军面临着两难的选择:要么赶紧逃离被敌军炮兵集火的区域,然后被大火烧死;要么继续割草,然后被炮弹炸死! 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死! 中国军队的迫击炮也开火了,炮弹从四面八方砸向骷髅谷,点起一个个火头,甚至把俄军士兵给点成火人。被溅了一身白磷的俄军士兵惨叫着满地乱滚乱跑,滚到哪里火就烧到哪里……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割出防火带,那无异是痴人说梦! 眼看着冲天烈焰和滚滚浓烟无情地将自己的部队整连整营地吞噬,倾听着烈火中传来的凄厉惨叫声和哭喊声,舍甫琴科面如土色,绝望地拔出手枪,将枪管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扣动了板机。 第666章 专业 这场可怕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渐渐熄灭。当滚滚浓烟消散之后,人们惊骇的发现,骷髅谷里横七竖八的全是尸体,有些已经给烧成了焦黑的炭球,有些甚至只剩下几块骨头,而有些,则是窒息而死,尸体大体上还保持完整,不过腹部在高温烘烤之下胀得跟个被吹到了极限的汽球似的,轻轻一碰就会爆裂,然后尸液脏器喷射出几米远。 骷髅谷变成了死亡谷,15000名俄军和4000多名在先遣队发动炮击之前抢着投胎似的涌入骷髅谷中的博格多叛军几乎全军覆灭,那烧焦人肉的恶臭,别说呆在高地上的先遣队队员了,就连在谷口处瑟瑟发抖的叛军主力也是胃里翻江倒海,吐得面色发白! 当骷髅谷中的敌人被大火团团包围后,先遣队便对谷外的叛军主力采取行动了。他们是典型的先礼后兵,一位黑衣军营长带着几名士兵走下高地,来到叛军中间,给了他们两个选择:要么投降,要么就等他们收拾完罗刹鬼子之后如法炮制,也给他们来一次露天大烧烤! 叛军已经被俄军的惨状吓破了胆,哪里还鼓得起半点反抗的勇气?再说了,打从起兵造反以来,得利的一直是那些王公贵族,他们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不说,还被层层压榨盘剥,日子反而比造反前更加难过了,这未免也太亏了一点!如果对手很弱,打仗可以抢到一点战利品,那么他们很乐意打仗的,可现在对手如此强悍,王公们又贪得无厌,那还打个屁啊!趁早投降得了! 被堵在谷口的40000叛军,除开少数王公见势不妙带着自己的亲信逃跑了之外,绝大多数都选择了向中国军队投降。经此一役,博格多汗国主力全军覆没。虽然名义上他们还有两三万军队,但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接下来的仗没什么好打的了,博格多汗国军队的勇气和信心已经彻底被摧毁了! 蔡锷一不做二不休,确定被诱入骷髅谷中的敌军全军覆没之后立即下令兵分两路,悍将孟如虎率领1000骑兵直捣宗莫德,他则率领3000精锐骑兵经特勒尔济山口,直扑库伦,他才不会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 而此时,库伦城才刚刚得知前线大军被引入骷髅谷中,作为主力的15000俄军怕是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这一消息传开后,整个库伦都炸了,城中老百姓想到自己在军中服役的子侄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一时间万户恸哭,家家缟素。挑起这场战争的蒙古王公们更是骇得魂飞魄散,跑到夏宫中晋见额真汗,一个个哭得撕心裂肺,哀求着让额真汗赶紧拿出个主意来。 额真汗哪里还有什么主意?博格多汗国把十五岁的孩子都抓进军队里,也只拼凑起80000来人的军队,真正能打的也就40000左右,现在这40000能战之兵在骷髅谷全军覆没了,整个博格多汗国再无能战之兵,就算是孙子再世,白起重生,也无力回天了吧?老和尚急得满头大汗,握着念珠的手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抖得厉害,哪里还有半点高僧的样子? 所有王公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盼望他能够拿出个主意来救救大伙。然而,还没等额真汗憋出个屁来,又一个更可怕的噩耗传来: 中国军队经特勒尔济山口朝库伦杀过来了,现在距离库伦只剩下十来里地! 王公们一听,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就算把他们丢进吸血鬼的城堡里做卧底也不用担心会穿帮。一名王公既怕又怒:“他们……他们这是想赶尽杀绝啊!” 又一名王公说:“我们不能束手待毙!我们应该行动起来,骑上我们的战马,拿起我们的弯刀,哪怕战死,也要让那些中国人知道,我们博格多汗国也是有好汉的!我们就算死也不会做他们的奴隶!” 王公们纷纷说:“对!就应该这么干!我们要让他们知道,黄金家族的子孙绝不是孬种!” 王公们迅速鼓起斗志,也不指望额真汗了,一个个带着滔天怒火离开夏宫,招兵买马去了。额真汗目送他们离开,总算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低声说:“我们蒙古还是有热血男儿的……有这股血性在,何惧中国人?” 蔡锷率领精锐骑兵推进神速,快如闪电。本来,特勒尔济山口只有一条隘道可供通行,这种地形最适合打阻击了,不需要太多,只要一个营就能拖住他这几千人马,然而……没有一个营,甚至一个人都没有。原本部署在特勒尔济山口的叛军同样让骷髅谷中的俄军的惨状给吓破了胆子,中国军队一到,要么望风逃遁,要么举手投降。俄军顾问费了老大鼻子劲,利用隘道两边的高地构筑了一层层的阻击阵地,并且在这里部署了7000重兵,却没有起任何作用,蔡锷所部几乎一枪未放就穿越了这条原本危机四伏的隘道,兵临库伦城下。 此时,据守库伦的叛军仍有20000之众,五倍于蔡锷所部,占据压倒性优势。然而,这些军队却没有半点斗志。正如诺敏所说,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几个月前还是老实巴交的牧民,除了牧羊挤马奶之外什么都不会,额真汗起兵,他们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叛军中的一员,不少部落所有小伙子都被征召入伍不说,连牛羊都给抢光了!这样的军队,能有多少斗志那才叫怪事,先前博格多汗国仗着有俄国支持,所向披靡,所以大家伙还能老老实实的当兵,可现在俄国已经被干趴,中国军队都打到库伦城外来了,他们还给博格多汗国卖命,那不是犯贱吗? 再者,蔡锷那战绩着实恐怖,指挥着那十来万军队,两个月内歼灭了30万俄军,现在又在几个小时之内把一万多俄军烧成了焦炭,这等战神一般的人物所带领的铁军,岂是他们能够对抗的?不少蒙古人都认为他是成吉思汗转世,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能与之抗衡,这种言论在叛军中间颇有市场……直接后果就是叛军更提不起打仗的劲来了。成吉思汗是蒙古族的缔造者,没有他就没有蒙古这个民族,既然蔡锷是成吉思汗转世,他们抵抗岂不是冒犯了成吉思汗?那还得了! 一路上,蔡锷所遇到的最顽强的抵抗就是每经过一道防线,叛军便派出代表询问新政权是否真的会减免他们积欠晋商的贷款,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马上就投降,爽快无比。托他们的福,在火烧俄军仅仅十八个小时之后,蔡锷便兵临库伦城下。他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抵抗便在库伦市民的欢呼声中进入了库伦市区,轻而易举的拿下了这座城市…… 顺利到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几个小时后,北京。 傅明月拿着一份电报,一阵风似的冲进办公室,兴奋地叫:“元首,元首,前线传来捷报!” 李思明、宋雨薇和王小曼三个正在吃荔枝。这荔枝正是用飞艇从广州空运过来的,名为“三月红”,属于早熟品种,其他品种还是一层厚厚的果皮包裹着个果核,它已经红彤彤的压满枝头了。这个品种早熟归早熟,味道那是真的棒,甜中带酸,一个人吃上几斤都不会腻,这不,办公室里已经积了满满一篓子的荔枝壳和荔枝核了。看到傅明月一边高叫捷报一边冲进来,李思明随口问:“哪里传来的捷报?” 傅明月兴奋得俏脸勇红,难以自抑:“是……是蔡总司令发来的!他在宗莫德之战中采取诱敌深入的战术,将敌军主力诱入骷髅谷中,然后一把火烧将20000敌军烧成了灰,其中绝大多数是俄军!谷外的博格多叛军被吓破了胆,向我军投降,此役我军歼敌近60000人,博格多汗国叛军主力被一扫而空!随后他又兵分两路,由孟如虎将军率领1000骑兵直扑宗莫德,自己指挥4000人马经特勒尔济山口杀向库伦!截止到他发来电报的时候,大军已经拿下了库伦,这座城市回到我们手中了!” 宋雨薇有些惊讶:“这么快!?短短一天就全歼了叛军主力,拿下库伦了?” 王小曼惊叹:“小说都不敢这样写,真的太神了!” 李思明说:“他是战神嘛,有什么稀奇的?对了,那个额真汗怎么样了?电报里有没有提到?” 傅明月看了一眼电报,说:“提到了,蔡总司令员说他在夏宫遭到了抵抗,等他粉碎了敌军最后的抵抗,冲进夏宫的时候,额真汗已经死了!” 所谓的抵抗,其实不过是几十名俄军顾问的负隅顽抗。这帮家伙还真是够倔强的,明明已经山穷水尽了,死活不肯投降,仍然坚守夏宫,与中国军队展开血战。别以为他们对额真汗有多忠诚,他们之所以抵抗,完全是因为无路可走了,而且夏宫里存放着大量记录着沙俄与外蒙上层人物往来的文件,要是这些文件落入中国军队之手,俄国在外交上将会更加被动。所以他们必须坚守,为同伴烧掉这些文件并且处理掉额真汗争取时间。 他们确实是争取到了时间,等到蔡锷粉碎了他们的抵抗,冲进夏宫的时候,额真汗的寑宫中已是一片火海,老和尚本人先是被人用被子捂死,然后被大火烧成了灰。 毁尸灭迹,这帮顾问是相当专业的。 第667章 拆分 一日之内歼灭包括15000俄军在内的博格多汗国叛军主力,轻松攻下库伦,是中国军队继北满、东蒙两次大胜之后取得有又一次辉煌的胜利。虽然这一战毙伤的敌军并不多,但是这次胜利的重要性比起前两次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它意味着俄军在外蒙的主力被中国军队以绝对劣势的兵力轻松粉碎,在整个蒙古高原,已经没有一支军事力量能够与先遣队抗衡了。 以区区8000人的先遣队加数千俘虏一战歼灭80000敌军,拿下库伦,这样的胜利让全世界侧目,蔡锷这个名字如同一颗冉冉升起的巨星,闪耀在历史的天空中,再也没有人能够忽视他的光芒了。此前在北满、东蒙两次战役他都是与俄军正面硬碰,跟俄军打出了一比四的交换比,让俄军胆寒,但是也让中国军队损失了大批老兵和基层军官,黑衣军还好,北洋军内部一些将领对他不是很服气,说他只会硬碰硬和迂回侧击,能击败俄军并不是他有多大的能耐,有黑衣军这等强军在手,让他们来指挥都能打出这样的战绩。但是骷髅谷之战证明,他绝对不是只会硬碰硬和迂回侧击这两招。此战,面对十倍于己的敌军,他巧妙地利用战俘组成的志愿部队顶住了敌军的第一波攻势,然后诈败逃遁,将敌军引入了骷髅谷这等兵家绝地,然后一把火将近20000敌军给烧成了灰,再指挥先遣队挟此大胜之余威兵分两路,直扑宗莫德和库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二地一举拿下!抛砖引玉、偷梁换柱、诱敌深入、关门捉贼、火攻、闪击……这些兵法上被人说烂了的计策他信手沾来,谈笑间博格多汗国举国之兵尽皆覆没,红旗插到了夏宫屋顶,这一战虽然很短暂,但过程之精彩,战果之辉煌,令人瞠目结舌。 据说蔡锷本来可以杀伤更多敌军,要不是军中的蒙古籍战士求情,追随俄军一路追杀过来的40000博格多叛军怕是也要与俄军一起被烧成灰。他心软了,没等博格多叛军进入骷髅谷便下令开炮,让博格多叛军捡回了一条命。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有3000多人被烧死。 此战过后,整个蒙古高原对蔡锷都是又敬又怕,所以接下来他放手清洗库伦乃至整个外蒙地区的王公贵族的时候,压根就没有人敢反对,甚至还帮着他搞清洗。绝望的王公们拿出所有财产招募士兵试图作垂死挣扎,但是愿意替他们卖命的人比二十一世纪的野生华南虎还少。亡命之徒也是惜命的,钱虽然很可爱,但也得有命花才行,为了这点钱去跟那个心肠再硬一点就能让外蒙整整一代青年灰飞烟灭的战神作对,他们嫌命长了? 等待这些王公的,也只能是绞索了。 骷髅谷之战结束之后的好几天,马家军才跌跌撞撞的赶到库伦。他们跋涉千里,病死、渴死两三千人才闯过那寸草不生的戈壁滩,来到库伦,这悲壮的征程已经足以证明他们的勇气与毅力,但很可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仗基本上已经打完了。得知博格多汗国已经覆没了之后,马家军既沮丧又惊骇,尤其是到遍地焦尸堆积如麻的骷髅谷中走了一趟后,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战士一个个面色苍白,两股战战,看蔡锷的目光跟蒙古人一模一样,都是既敬又怕! “你们先在库伦地区休整一下,然后就出发,还有仗没打完呢。”蔡锷对他们说。 马家军将领茫然:“博格多叛军已经被平定了,哪还有什么仗打?” 蔡锷说:“在唐努乌梁海还有不少俄军,赖在那里不肯走,我把他们交给你们了。” 唐努乌梁海是清代乌梁海的三部分之一,位于外蒙古西北,北至萨彦岭,南到唐努山,西到俄罗斯巴尔瑙尔东南,东到外蒙古库苏古尔泊以东,是一个群山环抱的狭长盆地,清朝时的唐努乌梁海不仅包含俄罗斯联邦的“图瓦共和国”,还包含今天俄罗斯的阿尔泰共和国东北部、阿尔泰边疆区东南部、克麦罗沃州南部、哈卡斯共和国南部及蒙古国的库苏古尔省大部分,总面积约38-40万平方公里。这一大片地区水草丰美,土地肥沃,称得上是蒙古高原的精华地带,沙俄垂涎已久,不断渗透,使得这一地区离心现象十分严重。骷髅谷之战意味着沙俄在蒙古高原的军事存在基本结束了,然而他们还是不甘心,最后那点残兵败将纷纷逃往唐努乌梁海地区,试图将这一地区给分裂出去。现在的沙俄就像输红了眼的赌徒,不顾一切的要从中国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哪怕付出的代价是收益的十倍,他们也不在乎了! 得知还有数千俄军给他们祭刀之后,马家军为之振奋。当然,最让他们振奋的还是蔡锷让他们去收复唐努乌梁海地区这一举动所释放出来的信号,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得到了新政权的肯定,全盘照旧是不可能的,但是在新政权里,有他们的位置。 这远比歼灭数千俄军,立下赫赫战功更让他们振奋。 让那些将领下去休息后,蔡锷把青马、宁马的当家人留下来谈话。 马家军是在同治回乱中冒头的。当时回乱席卷甘肃、陕西、宁夏,大阿訇马占鳌也起兵参与,是为甘马、宁马的先人。青马的先人马海宴也带兵前来投奔,成了马占鳌麾下最得力的大将,这支军队战斗力极为强悍,在太子寺战役中击败了左宗棠指挥的湘军。这就很不简单了,要知道当时湘军经过太平天国战争的锤练,其战斗力是相当恐怖的,又有左宗棠这等名将指挥,放眼东亚,难逢敌手,然而却在他们手里栽了个大筋斗,由此不难看出马家军战斗力有多强。不过马占鳌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知道刚刚平定太平天国不久的大清绝不止这么点实力,击败一个左宗棠,后面还有无数个左宗棠在等着他,所以他很干脆的选择了倒戈,挟此胜之余威向左宗棠投降,换来了朝廷的封赏,随后成为清军的先锋转头去攻打那些还在顽抗的回军,杀得人头滚滚。 随后,他们又为清廷东征西讨,尤其是在抗击八国联军的战斗中表现极为悍勇,给八国联军制造了巨大的麻烦,以至于在和谈的时候八国联军要求慈禧宰了这支军队的指挥官董福祥,否则免谈。幸好,慈禧不是赵构,坚决不干,只是让董福祥回家养老,说以后要是有战事还要起用他。 在这里多句嘴:大清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早在第一次鸦片战争的时候,台湾兵备道姚莹和总兵达洪阿指挥台湾军民英涌抗击攻台的英军,击毙英军130人,俘虏200余人,而整场战争英军总共也才500来人阵亡而已。后来和谈的时候英方诬蔑这两位屠杀俘虏,要求清廷将其处死,但清廷坚决不干,还是那个流程:先罢官,赋闲几年,等风头过了再调到其他地方任职,杀头?你做梦去吧,谁还不想给自己留个王炸! 此时的马家军还没有把青海、宁夏、甘肃变成独立王国,尤其是甘肃,仍然是董福祥系的地盘。毕竟董福祥也刚死没几年,他可是马家军的老上司,老上司刚死就去抢人家的地盘,未免太不道德了,再说实力也不允许。控制不了甘肃,青马和宁马就无法连成一片,无法连成一片就意味着他们无法集中力量把西北经营成他们的独立王国,所以现在他们仍然只是众多军阀中的一拨,而且还是总体实力不算很强的那种。其实他们应该庆幸,假如他们真的控制了甘肃,把西北变成了自己的独立王国,李思明早就尽发黑衣军精锐打过来,哪怕先放着外蒙不管也要把他们给灭掉了。 这几个小军阀毕恭毕敬的站成一排,等待蔡锷训话。 蔡锷也不废话,开门见山:“你们得有心理准备,中央不会容忍西北被你们控制的。” 几个小军阀诚惶诚恐:“大帅明察!我等世代效忠于国家,从来就没有割据西北当土皇帝的意思!” 蔡锷说:“没有最好。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你们将会被调离宁夏、青海,一部份调往京城接受改编,成为中央警备部队;一部份调往新疆,驻守伊犁河谷;还有一部份则调到内蒙,驻守五原。” 几个小军阀顿就苦起了脸,这摆明是要把他们拆分个支离破碎啊!一旦被调离西北,他们岂不是一点根基都没有了?那他们好几代人的经营,可就都白费了! 蔡锷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淡淡的问:“北宋西军是怎么没的,岳飞是怎么死的,戚继光是怎么被贬的,你们应该都很清楚吧?” 此言一出,这几位马家军核心领导层的人物尽皆色变。 第668章 完胜 北宋西军,是北宋为了对付崛起的、仿佛打不死的小强一般的西夏而调拨巨款,招募三秦子弟组建而成的一支劲旅,他们在横山与西夏血战了近百年,几乎打断了西夏的脊梁骨。在北宋后期,这支长期与西夏恶战不休、战力强悍的劲旅已经成了北宋最为强大的武力,击西夏、平方腊、复燕云,无役不与,风头无两。 岳飞是南宋初期仅有的敢在大平原上与金军铁骑正面硬撼并且将其击败的大将,其摸索出来的步骑夹团滚进战术打得金军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影响了好几代宋军将领。 戚继光就更不用说了,是明代仅有的一个已经摸到了近代军队门槛的人物,他一手组建的戚家军成了沿海倭寇的噩梦。他不仅打仗厉害,练兵更加厉害,对士兵的训练,士官的选拔,部队的后勤和装备体系都有着极为独到的见解,所著的两部兵书影响深远。 然而,不管是西军还是岳飞、戚继光,下场都不大好。 西军在北宋后期备受猜忌、排斥,不停地被分拆、抽调,朝廷不断在西军内部制造矛盾,拉起一个个山头。原本西军是一个整体,在朝廷的折腾之下渐渐就分成了熙河、秦凤、延鄜三大派系,名义上还是听从种家的指挥,但早已不复初期的万众一心了。朝廷还不满意,又扶起了刘延庆,整出了个延庆军,进一步削弱了西军的实力。在西军出征燕云的时候,刘延庆的权力与西军老大种师道基本平分秋色,谁也指挥不动谁,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宋军让耶律大石和萧干指挥的区区四万以农兵为主编练而成的新军两次打得大败,灰头土脸的,最终只能花巨资从金人手中赎买燕云,算是把脸都丢光了。如果没有那么多内部掣肘,以萧干和耶律大石手中那点实力,能顶住熙河、秦凤、延鄜这三支大军中任何一支,宋军的宋字倒过来写。待到靖康的时候就更要命了,朝廷给西军的命令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 去死! 一通瞎折腾下来,种师中战死,种师道郁愤而死,西军支离破碎,在金人排山倒海般的进攻之下连陕西都丢了,最终退出了历史舞台。曾经的北宋第一劲旅落得这么个下场,是因为他们的战斗力差劲吗?绝对不是。南宋初期那些名将,哪个不是靠着收拾西军余烬起家的?正是因为那些丢掉了陕西老家的西军将士浴血奋战,南宋才稳住了阵脚,跟金国打了个旗鼓相当,由此不难看出,西军其实是很有战斗力的。 岳飞不用说了,太出名了,一句“天日昭昭”道尽了含冤而死的武将心中的悲愤。在宋金战争中,他的战绩并不是最突出的,然而却是唯一一个敢于在大平原上与金军决战并且取胜的,如果多给他一些时间,让他积累更多经验,他必将成为金人的噩梦。他死了,他一手组建的军队也被一堆南宋将领瓜分,岳家军从此退出历史舞台。 戚继光在张居正倒台后不久就被调离了他坚守十年之久的边境防线,转调广州任职,随后更是被一贬到底,最后饥贫而死。他留下的军队在援朝战争中表现出色,让日军吃尽了苦头,但却没有好下场。援朝战争结束后不久,最后一千多名戚家军老兵被总兵王保诬蔑谋反给屠了,死得一个不剩。最后在浑河与后金军血战,让后金军付出惨重代价的不是戚家军,只能算是浙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强军劲旅、精兵名将,一个都没有好下场? 原因很简单。西军到后期已经被人称为种家军,岳飞和戚继光更不用说了,岳家军、戚家军的大名,谁没听过?在朝廷看来,以自己的姓氏去命名一支军队并且得到广大老百姓的认同,这罢明就是想搞藩镇甚至想谋反啊!这样的军队,再能打也不能留,这样的大将,必须弄死!不管他们有没有谋反的意图和动机,他们有造反的能力就是死罪! 于是,西军、岳家军、戚家军都在朝廷的打压之下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几位小军阀可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军队被人称为马家军来着…… 一念及此,他们无不冷汗狂飙,两股战战,差点就尿裤子了。 大清能够容忍马家军割据一方,是因为他们实在没有这个能力去解决马家军,并且有许多地方需要马家军出力。可新政权不一样,他们无法容忍马家军割据西北,也有这个能力把马家军铲掉。庚子国难的时候马家军在董福详的指挥下与八国联军血战过,知道这些列强军队的战斗力有多强,而新政权的军队在两个月内歼灭了近30万俄军,又在骷髅谷轻松干掉了15000赖在外蒙不肯走的俄国鬼子,这等战斗力岂是马家军能够抗衡的?新政权真想动他们,派蔡锷带七八千人去就行了,他们可不认为自己比俄军更能打! 想到这里,这几位小军阀一个个都大彻大悟,纷纷表示绝对服从国家的安排,他们就是国家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绝不敢有半个不字! 蔡锷对此颇为满意,勉励他们说:“旧政权那些东西你们就不要想了,牢牢记住你们的父辈是怎样与侵略者浴血奋战的,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一定能成就一番功业。” 几个小军阀连声应是。 几天之后,恢复元气的马家军雄纠纠气昂昂的从库伦出发,在蒙古向导的带领下穿越大草原,翻越崇山峻岭挺进至唐努乌梁海,与赖在那里的俄军展开血战。俄军人数虽少,但抵抗非常顽强,而马家军急着拿他们的人头作投名状,比起八国联军时期来凶悍了十倍不止,一时之间,在阿尔泰山和萨彦岭之间的狭长盆地中,在库苏古珀湖湖畔,到处都响彻这些来自西北的铁骑的怒吼,到处都是他们横刀跃马追砍俄军的身影。 现在俄军肯定在后悔为什么不及早退出外蒙了。 中国军队挺进唐努乌梁海,把战火一直烧到萨彦岭,等于往俄国那已经被他们扯下来扔到地上用鞋底使劲摩擦的脸皮上又补了一脚,伤害性极大,侮辱性极强。尼古拉二世都要气疯了:一旦中国拿回整个唐努乌梁海地区,国境线可就要推到距离贝加尔湖不足一百公里远的地方了!他咆哮着让陆军部长加紧调遣军队,尽快发动反击,一定要狠狠教训一下中国人。对此陆军部长也只能苦笑了,俄罗斯铁路部门的效率低到令他绝望,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也才往远东那边输送了四个步兵师和一个骑兵师,这些师的骑兵部队的战马还不知道在哪个车站搁着,这效率还反击个屁啊,中国军队不跑到贝加尔湖来洗涮刺刀就算好了! 沙皇应该庆幸李思明和蔡锷都非常理智,严格约束着部队,把战斗控制在唐努乌梁海地区,不然打疯了的马家军真的能一口气冲到贝加尔湖去的。 到六月十五日,中国军队将唐努乌梁海地区的俄国势力尽数驱逐,为这场战争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当然,只是他们单方面圆满。列强对此虽然有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给予承认。事实上,列强已经不想继续在这点破事上纠缠了,北非那边,土耳其、意大利和法国为了争夺利比亚已经兵戎相见了,这可是发生在他们老窝里的事情,不比远东这点破事重要得多?他们纷纷劝俄国咽下这口恶气,不要继续作无谓的纠缠,实在气不过可以等上两年,等到那份该死的协议有效期过了再找中国算账嘛!两年时间而已,忍忍就过了。法国更是怒吼:“蠢货,现在最重要的方向是欧洲,欧洲!!!”俄罗斯虽然气到要发疯,却也无可奈何,最终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停战协议上签字。 也仅仅是停战协议而已,什么时候再干一场谁也说不准。 但即便是这样,也足够让中国人欣喜若狂了。这是中国自第一次鸦片战争以来,第一次在对外战争中取得完全胜利。经过好几个月的苦战,共和国的军队歼灭了近30万俄军,俘虏了一位俄国上将,将俄国人的势力彻底驱逐出了东北和蒙古高原,并且夺取了整个兴凯湖平原……最重要的是,欠俄国人的庚子赔款一分都不用还了! 直到现在,中国人才愕然发现,他们这位元首居然是个赖账高手,那笔压得中国喘不过气来的巨额赔款已经让他赖掉了八成多,现在他们只需要偿还欠英国和日本那份就行了。庚子赔款中,英国占百分之十一点二五,日本占百分之七点七三,总额一亿五千多万两,仍然是一笔巨款,不过是分三十几年还清的,以中国的国力,一年四百来万两的赔款,小意思! 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元首阁下只打算再支付两年,两年后,不管是英国还是日本,都别指望再收到哪怕一分钱的赔款。 第669章 风水轮流转 在纷飞的战火中,小半年时间匆匆而过,这场的惊心动魄的战争也终于迎来了它的落幕之时。 英法都不打算继续在远东纠缠下去了,在北非那边有更大的利益在等着他们呢; 德国对这个结果并不是很满意,在他们看来,这场仗应该一直打下去,他们出钱,中国人出兵,把俄国打成残废。但是俄国在短短两个月内就没了近30万军队,还被中国军队从他们手里抢走了兴凯湖平原,国际声望一路跌到了谷底,所以德国方面也见好就收,没有继续勉强中国把这场战争打下去; 俄罗斯口头上嚷得凶,似乎在下一秒就要出动百万大军远征远东,把中国给灭了,但地球人都知道这只是无能狂怒,俄罗斯的经济实力和国际环境都不允许他们这样做。而且……说真的,俄军真的给打得有点儿胆寒了,天知道中国军队是不是吃错了药,从望风逃遁的软弱羔羊变成了嗜血如狂的猛虎,短短两个月内就让他们损失了近30万人马,继续打下去的话鬼才知道会打出什么样的结果来!别看他们嚷嚷的很凶,其实最不愿意继续打下去的就是他们了。 毕竟被揍的最狠的就是他们。近30万俄军全军覆没,换来的仅仅是给中国军队造成6万人伤亡,俄国灰色牲口的命再怎么不值钱也不能这样子挥霍,老百姓会造反的! 李思明同样不愿意继续纠缠下去了。他还有一大堆的问题要处理。国内那落后到极点的教育,医疗,交通,水利,农业,工业……都迫切需要发展,已经打了好几个月仗的军队需要休整,跟列强那一大堆破事也需要时间去处理……别的不说,光是拿回关税自主权就刻不容缓。有这么多事情要做,他哪有时间跟那帮俄国佬继续纠缠? 唯一希望他们继续打下去,最好打到世界末日的,恐怕就只有日本了。在这场战争中,日本下的赌注很大,连视为***的南满铁路都让了出来,满以为可以坐山观虎斗,看着中国跟俄国拼的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翁之利,谁曾想中国居然这么猛,在短短两个月内给俄国人造成了伤亡比俄军在长达了两年的日俄战争中的总伤亡都都要大得多!此战过后,中国复兴的势头已经很明显了,这引起了日本的恐慌,他们等了2000年才等来这么一个取代中国成为东亚领导者的机会,然而这个宝座都还没坐热呢,中国就要王者归来了,日本怎能不慌?这段时间桂太郎内阁干的最多的就是跑到靖国神社去参拜,祈求靖国神社里面那帮死鬼大显神威,让中国跟俄国继续打下去,最好拼个同归于尽! 不过很可惜靖国神社里面那帮死鬼可能睡着了,没有听到他们的祈祷,所以…… 六月二十一日,中俄代表在北京签订停战协议,代表着这场可怕的战争终于要画上句号了。 签字的地点选在了颐和园。 各国代表队这里应该不会陌生,这可是那位老太后不行挪用北洋水师的军费,大兴土木建起来的皇家园林,他们在十二年前冲进北京的时候,都让颐和园那壮丽的景观和奢华的建筑给惊呆了。在那一年,颐和园见证了中国历史上最为屈辱的一幕,而现在,它又将见证中国人是怎样从深渊里爬出来的。 列国代表自然不会不知道李思明将地点选在这里的深意,他们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尤其是俄国外交部长,那张脸黑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他咬牙切齿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盖上章,然后站起来,愤怒的将手中的钢笔扔向不远处的湖泊。在外交场合,这样的举动无疑是极为失礼的,但是在场那么多外交官居然没有一个作声,毕竟大家都能理解他的心情。 李思明很淡定,对俄国代表的狂暴之举视而不见,专心致志的,一笔一画签下自己的名字。 俄国代表觉得这个家伙笑得真是太讨厌了,恨不得扑上来把他那张脸给撕成碎片。 签完字,给各国公使做了见证之后,双方交换文件。俄方代表握着李思明的手,恶狠狠的说:“下一次你们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李思明一脸挑衅:“怎么?把你们打得不够疼,还想再挨一顿打吗?”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外交官都愣了,就连陈其美这个半路出家的外交部长都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哪怕他这个**老大都知道,外交其实就在耍嘴皮,甭管心里有多恨对方,哪怕恨的想一刀捅死他,脸上也一定要带着笑容,不能让对方挑出任何毛病来,像李思明这么露骨的挑衅…… 还真是少见! 俄方代表被激怒了,瞪起眼睛说:“不要以为侥幸赢了我们一场就可以得意忘形了,我们早晚会把场子找回来的!” 李思明冷笑:“你们撑不到早晚了。” 这绝对是大实话。两年之后世界大战就要爆发了,俄国因为装备落后,思想保守,明明打不过德奥联军还喜欢一个劲的进攻,很快就被德国放干了血,最后轰然倒地,成为那场世界大战中第一个退场的强国。而这场战争德国军事顾问可是从头看到尾的,俄军有什么弱点他们看得一清二楚,所以…… 只怕俄国会死的比历史上还要早很多。 但很显然,俄方代表并没有他这样的上帝视角,让他一句“你们撑不到早晚了”给气的七窍生烟,连例行的记者招待会和酒会都不参加了,带着代表团愤怒的离开当天就搭乘火车返回莫斯科了。 李思明耸了耸肩膀。他说的可是大实话,为什么那么多人总是不喜欢听老实话呢? 俄方代表走了,但戏还得继续做下去。当天晚上,李思明在六国饭店设宴,款待所有在京的外国外交人员,答谢他们这段时间为中俄和平所作的努力————尽管这些努力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味道很浓,但戏还是要做下去的。 宋雨薇和王小曼随他出席宴会。跟此时的中国名媛贵妇总是喜欢一身旗袍出没于社交场合不一样,她们都身着色彩鲜艳的汉服,美得就像从壁画里走出来的天仙,险些惊掉了列国公使的下巴。或许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这个国家并不是只有李思明这种咄咄逼人,逮着机会就要把人往死里削的狠角色,它同样有着宋雨薇、王小曼这样柔情似水、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孩。 宴会上,美国公使走过来跟李思明碰了一杯,衷心的说:“李,你和你的军队着实让我大开眼界!我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做梦都没有想到你们居然能如此轻易而粗暴地打败俄国佬,真是太厉害了!” 李思明笑:“侥幸取胜而已,再来一次的话就不知道鹿死谁手了。” 美国公使已经习惯了他的低调,他所谓的“侥幸”,整场战争下来就看不到哪里侥幸了,压根就没有给俄军任何机会,彻头彻尾的辗压局。他有点无奈:“你们中国人都是这么谦虚的吗?” 李思明说:“不是谦虚,确实是侥幸。” 美国公使耸了耸肩膀,说:“好吧,就当他是侥幸好了。对了,不知道贵国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思明不明所以:“什么打算?” 美国公使说:“同盟国和协议国之间的冲突越来越激烈了,很多国家都开始选边站,中国作为世界人口最多,同时拥有不错的军事实力的国家,总得选一个阵营吧?” 李思明说:“我不会加入同盟国,也不会加入协约国。中国是一个弱国,我们没这个能力去插手欧洲的事务,我们只想呆在东亚过自己的小日子。” 美国公使有点惊讶:“你就不想依靠这两个阵营中任意一方的实力拿回东亚领导者的王冠么?” 李思明哂笑:“实力足够了,不用依靠任何人也能把王冠抢回来;实力不够,就算依靠某一阵营抢回来了也戴不稳,还得当心被它压断脖子。” 美国公使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对这位年轻的元首是越看越顺眼了。 李思明问:“美国打算站哪边?” 美国公使说:“跟中国一样,哪边都不站,只想关起门来呆在美洲过自己的小日子。” 此时的美国还没有进化成二战之后那个试图把整个地球都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的世界警察,他们虽然拥有世界第一的工业和经济实力,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军事实力,更没有这样的雄心。美洲大陆已经足够的丰饶,可以为美国提供充裕的资源,他们真的用不着世界的打打杀杀,去抢殖民地。所以,从柯立芝总统开始,美国便奉行门罗主义,提出“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一门心思的要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他们不想管欧洲的闲事,欧洲最好也别把手伸到美洲来,否则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此前法国开凿巴拿马运河的计划就让他们给搅黄了。 第670章 大悲咒 美国怎么会这么没出息? 说到底还是实力不济。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对外扩张,比如说建国之后便想把加拿大给吞并了,结果被英国一顿胖揍打到险些自闭,连白宫都给烧了。那顿毒打让美国永生难忘,也让他们彻底认清了自己跟英国的差距,再也不敢去招惹英国佬了,一门心思往西部扩张,最终把建国之初的十三州变成了五十州。即便是扩张,也是捏捏墨西哥、西班牙这样的软柿子,英法德这些狠角色,他们是一个都不敢惹。 好不容易他们的实力终于追平甚至超过了英国,可以对外扩张了,然而,美国人看看四周,操,哪里还有什么殖民地可以给他们抢啊?早就让那些贪得无厌的欧洲佬给抢光了,就连太平洋上那些荒无人烟的海岛都不放过! ————说白了,美国跟德国、日本一个样,都是后发国家,错过了殖民扩张的黄金时期,等到他们积攒起足够的实力可以跟欧洲列强扳手腕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被瓜分的差不多了,没他们的份了。不过美国比德国、日本要幸运一些,他们拥有近千万平方公里的辽阔疆域,资源极为丰富,而且又是美周最为强大的国家,整个美周都要看他们的脸色,根本就不缺资源。德国和日本就没有这么好的命了,都是资源匮乏,就连粮食都没有办法自给自足。美国抢不到殖民地可以自己奶活自己,德国和日本则必须想方设法对外扩张,否则就等着被困死好了。 但美国也不是没有烦恼。 美国的烦恼来自大洋彼岸,那个新兴的岛国。 几十年前佩里将军率领几艘军舰穿越太平洋抵达东亚访问日本,敲开了一本的国门。当时日本对美国表现的非常的恭顺,哪怕儿子在父亲面前也不过如此,然而一转身,这帮矮子就拼了命的发展军事实力,尤其是在明治维新之后,更是拼了命的发展海军,整个日本从天皇到平民百姓都勒紧裤腰带筹钱购买军舰。等到美国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帮矮子已经拥有了一支亚洲第一的强大海军,放眼整个亚洲,无人能制! 本来这跟美国没有多大的关系,美国跟日本隔着太平洋,相距万里之遥,八竿子都打不着,日本拥有强大的海军?关他们屁事!可好死不死的,美国在亚洲拥有一块殖民地……没错,就是菲律宾。这块地盘是美国从西班牙手上抢过来的,当然,美国人不会有这种自觉,在他们看来,既然这片土地插上了星条旗,那就是他们的了。美国是花了很大心血来经营菲律宾,好不容易才把菲律宾发展得像点样子的,然而很不幸,这里离日本人太近,离美国太远————甲午战败后,中国将台湾割给了日本,而台湾跟菲律宾紧挨着,日本随时可以以台湾为跳板向菲律宾发动进攻,而美国…… 等到本土的美军赶到的时候,只怕驻菲美军的头七都过了。 好不容易才搞到一块殖民地,美国自然不允许别人冲它伸爪子,日本越来越强势的扩张势头很快就引起了美国的警惕,然而美国却毫无办法,毕竟此时美国的军事实力是相当有限的。 必须给日本找个对手好牵制住日本,省得日本人冲菲律宾伸爪子…… “既然美国和中国都不打算加入任何一方的阵营,我们为什么不干脆自己组成一个非正式的联盟了?”美国公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表示。 李思明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中国和美国组成非正式的联盟?” 心里狂叫:“夭寿啦!美国居然要跟中国结盟啦!这到底是闹哪样啊!!!” 美国公使说:“为何不可呢?美国与中国有着广泛的合作空间,美国需要中国的人力资源,中国想必也需要美国的技术,我们合作是双赢。” 李思明下意识的撇嘴…… 你们需要个屁的人力资源,真当老子不知道你们那个狗屁倒灶的排华法案? 放在三十年前美国说需要中国的人力资源,那一点毛病都没有,那时候美国正在狂修铁路、桥梁、水库,这可是需要用到海量的工人的。但是到了19世纪末,美国这些大规模的基建工程基本完工了,他们对外国的人力资源的需求不再迫切,甚至开始指责外国老公抢走了美国人的就业机会。于是……排华法案出台了,大批华人被迫离开美国,勉强留下来的人,每天都生活在岐视的目光之中,想要找到一份工作难上加难。所以听了那位老兄的话,李思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家伙真能扯,一边**着说美国需要中国的人力资源一边不遗余力的推行排华法案,双标到这种地步,他给满分。 不过这位公使大人有一点没说错,中国确实很需要美国的技术。中国有句老话:“要致富,先修路。”面对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由驿道和漕运组成的古老交通系统早已不堪重负,铁路和公路成为必然的选项。美国的修建铁路狂潮刚刚结束不久,有着大批专业人才,中国想在短时间内构建好遍及全国的铁路大动脉,跟美国合作是最为明智的选择。而且美国在天然气的开采和输送方面也有着独到的技术,这正是中国需要的……简单总结:跟美国合作好处多多来跟他们对抗,这一点好处都没有。 想到这里,李思明笑了笑:“非常乐意跟美国合作。” 美国公使大为兴奋:“我国总统非常欣赏李元首的能力和品格,希望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李元首能够访问美国,我们总统肯定会在他的农场里这样欢迎你。” 李思明说:“有机会一定去。” 这可不是客气话,他是真的想到美国去访问。这年头的美国还是个憨厚的牛仔,比较容易打交道,不像几十年之后那个当上了世界警察的恶棍,一天到晚净琢磨着如何从其他国家身上吸血来供养自己,跟他们打交道,着实是头疼。虽然现在德国很乐意在中国身上投资,但是薅羊毛并不能只逮着一只肥羊薅,更何况这只肥羊两年之后就要卷入一场可怕的战争之中,薅不了多久了,他得早做准备。他需要从美国那边获取大笔的投资、大量的工业技术,很多基建项目也需要美国的援助,而美国……想必也很乐意看到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国家给日本制造麻烦,让人民无暇冲菲律宾张牙舞爪。 简直完美,不是吗? 美国公使微笑:“我非常期待那一天!” 然后两个人碰了一杯,便不再多说了。外交嘛,逢人只说三分话,点到就好,一次性摊开来说就没意思了。 那边,来宾们起哄着要王小曼上台唱一段。他们知道这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能歌善舞,是某个戏班子的台柱,都希望她露一手。宋雨薇的面色顿时就沉了下去,王小曼以前是戏班出身的没错,但现在她已经是李思明的夫人了,这帮家伙还拿她当戏班里的戏子,真是岂有此理! 王小曼却很淡定,轻轻拍了拍宋雨薇的手安抚住她,然后从容登台。不过她没有唱戏,而是让人拿来古筝架好,她仪态优雅的坐下,调了调弦,铮铮纵纵的弹了起来。那筝声悠扬而舒缓,刚开始听的时候压根就听不懂她在弹什么,凝神听了一会儿便感觉整个心都沉静了下来,有种说不出的宁静、安祥,安祥得只想躺下,再也不起来了…… 一帮子老外听得目瞪口呆,都让这古老而神秘的东方艺术给征服了,原本乱糟糟的大厅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闭上眼睛,凝神倾听着这美妙的美乐,神情少有的平静、安祥。 莱茵哈特悄悄的来到李思明身边,一脸羡慕的说:“你的运气真的太好了,居然能娶到如此优秀的女子作为自己的妻子!她不仅美得像天使,还是一位了不起的音乐家……我的上帝,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她的精彩表演了,真的是太美妙了!” 李思明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喜欢就好。” 莱茵哈特问:“能不能告诉我她现在演奏的是什么曲子?我太喜欢它了!” 李思明嘴角抽搐得更加厉害:“我觉得你不一定真的那么喜欢……” 莱茵哈特认为这家伙是在侮蔑自己的艺术水平:“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喜欢什么样的音乐我自己会不知道?” 说话间,筝声变得更加悠然、宁静,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深山古刹之中,看到了香炉里冒出的缕缕青烟,听到了老僧敲击木鱼敲出来的笃笃声,整颗心简直没有办法更平静了。那帮老外一个个如痴如醉,有几个甚至已经往地上躺了…… 莱茵哈特低声对李思明说:“快告诉我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我想得到它!” 李思明用手捂着脸,说:“大悲咒。” 莱茵哈特:“……啥!?” 李思明说:“超渡亡魂的。” 莱茵哈特:“……” 第671章 主动要求增加军费 音乐是没有国界的,那些外国公使不一定听说过《大悲咒》,更不会知道《大悲咒》的用途,但并不妨碍他们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心如止水,平静无波,忘却了一切的烦恼,厌倦了争斗,只想原地去世…… 宴会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中结束了,各国宾客带着看透了世事的淡然笑容离开六国饭店,各自返回使馆去……至于有没有人真的对《大悲咒》中那个平静安祥的佛国心生向往,回去之后就自己挂了路灯,那就不得而知了。 宋雨薇一直憋得很辛苦,强撑着送走了最后一位外宾,她终于撑不住了,扶着墙放声大笑,笑到整个人蹲在地上蜷成虾米,眼角泛起泪花来。李思明自然知道她为什么会笑得这么夸张,指着王小曼说:“你呀……用古筝弹奏《大悲咒》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还真是脑洞清奇!” 王小曼嘿嘿笑着往宋雨薇身后躲。她也是一时气愤才作出这等举动,也不知道到底妥不妥,现在平静下来了,心里真有点害怕,怕李思明生气呢! 陈其美却很是欣赏:“她并没有做错啊!那帮家伙明知道她的身份还让她上台唱戏,摆明就是想搞事,不给他们点教训怎么行?” 李思明也没想过要怪她,只是对王小曼说:“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王小曼爽快的答应。 其实对于她和宋雨薇来说,李思明这句“下次不准再这样了”那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她表示只要李思明不生气,她下次还敢! 宋雨薇好不容易才止住狂笑,捂着肚子站起来拉着王小曼的手说:“你厉害!我要跟你学习古筝,下次再有人挑事,我就用古筝给他们弹《往生咒》,让他们早死早超生去!” 王小曼说:“好呀好呀,我们从明天就开始学好不好?” 宋雨薇说:“好!” 李思明的眼皮开始狂跳。王小曼偶尔胡闹一下倒没问题,要是宋雨薇这个第一夫人也跟着胡闹,在外交场合给外宾倾情弹奏一首《往生奏》,那乐子可就找大了! 不过,见她们笑靥如花,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阻止。打从起兵参加革命以来,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开怀大笑了。只要她们高兴就好,两个女孩子捅了什么篓子,他还摆不平么? 在警卫员的保护下,他、陈其美、王小姐、宋雨薇四个上了一辆全封闭的轿车,离开六国饭店。 轿车一驶出东交民巷,巨大的声浪便汹涌而来,每一条大街上都有成千上万的老百姓在提着灯笼游行,欢呼胜利,一些卖水果的小贩将不是很值钱但却非常新鲜的水果朝游行的人群抛去,边抛边叫:“老少爷们接好了!今儿咱高兴,胜利的果实随便吃!”许多店铺也主动打折,顾客几乎把店铺给塞爆炸了。 陈其美望着那热火朝天、充满喜悦的场面,神思有些恍惚:“当年日本击败前清、沙俄的时候,东京爆发了规模空前的提灯游行,成千上万的东京市民翻出平时根本就舍不得穿的、最好的衣服,拖家带口提着灯笼走上街头,无数盏这样的灯笼汇成一条条连绵数里、十几里的长龙,那场面,真的是太壮观了,不知道让多少日本人振奋万分。当时我看着这一幕,心里除了羡慕还是羡慕,寻思着我们中国人什么时候才能举行一场同样的提灯游行,庆祝属于我们的胜利?没想到啊,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了!” 李思明说:“这只是个开始,以后我们还会取得更多的胜利的。” 陈其美看着他,良久才说:“换别个说这话,我会当他在吹牛皮,但是同样的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我却只有信服。” 李思明轻笑:“谢谢你信任我。” 陈其美说:“也谢谢你让我们享受到了胜利的喜悦。” 老百姓发现了这个车队,自发的闪到道路两边,许多小姑娘欢呼着将手中的鲜花向车队掷去,十里长街上下起了缤纷的花雨。李思明很想打开车窗向老百姓挥手致意,不过负责开车的警卫员坚决不允许。虽然老百姓是绝对不会有伤害元首的心思,但是谁知道他们中间会不会潜伏着几个想要刺杀元首的外国刺客?要知道,想要元首死的外国人可不在少数呢,冒不起这险! 李思明只能作罢。 车队在花雨中缓缓行驶,所到之处,掌声和万岁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陈其美问李思明:“仗打完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思明说:“还能有什么打算,趁着这难得的和平时光努力发展呗。” 陈其美问:“有什么计划吗?” 李思明说:“先把土地改革推行下去再说吧。中国绝大多数问题的根源都是由土地兼并引发的,只有彻底解决了土地兼并,才能安心发展。” 陈其美说:“公民代表大会要求增加军费预算,而且呼声非常高。” 李思明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停战谈判事宜,真没注意到这个:“公民代表大会主动要求增加军费预算?什么时候的事情?” 陈其美说:“收复外蒙后的事情。超过七成的公民代表要求将军费预算提高到占财政开支的一成以上,将黑衣军扩编至二十万,北洋军扩编至十五万,粤军扩编至十万,同时重建北洋水师……哦,不,现在是共和国海军了。” 宋雨薇说:“居然主动要求增加军费预算?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了。” 确实是太阳打西边出。 了解中国历史的人都应该注意到,中国军人的地位过有一道非常明显的分界线,那就是宋朝。宋朝之前,秦汉隋唐那一千多年,武将的地位是非常高的,秦汉两代干脆就是军国主义,整个国家就是一座巨大的军营,皇帝可以调动一切资源用于征战,其武德之丰饶,冠绝古今;隋唐玩的是霸权主义,在西域,他们玩得比今天的老美还要过份。那时候国家始终在扩张,始终在征战,一切以军事为优先,所以要求每一个臣子都要具备军事才能,下马能治国安邦,上马能指挥军队作战,不会打仗的文臣是很难有出头之日的。 到了宋朝,一切都变了。宋朝是在五代十国的尸山血海中诞生的,文臣让五代牙兵那杀节度使如杀鸡的狠辣给吓破了胆子,为了防止再次出现藩镇割据,他们挖空心思打压武将,从此开启了长达一千年的崇文黜武的噩梦。元朝和清朝我们不去评价,两宋和明朝当真是将崇文黜武玩到了极致,尤其是明朝,连军队大兵团野战能力都没了!是的,到了明朝中后期,明军严重碎片化,一个总兵在纸面上拥有一万几千人马,但实际上能打的只有区区几百名家丁,那点少得可怜的家丁加上海量的临时征召的、纪律和装备都很差的乌合之众,拼凑成了明军的主体。碎片化的好处就是甭管哪个总兵,想要起兵造反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拉得起一支规模庞大、训练有素的军队,只能依赖虽然很能打,但数量有限的家丁,朝廷可以从容应对;缺点则是明军从此只能打打治安战,大兵团作战能力彻底没了。 清朝中后期军队同样严重碎片化,跟明军差不多,一个总兵平时手头上只有几百号人,不过这跟文官没关系,主要是吃空饷造成的。后来被列强反复毒打,总算是醒悟过来了,重新回到大兵团作战的路子,淮军、北洋军就是这么来的。只是这大兵团作战好是好,花起钱来却是非常恐怖,比如说北洋六镇,一年就要吃掉两千多万两白银,这里头固然有北洋军暗暗做手脚,虚报人数和采购装备的数量的缘故,从国外进口的装备价格高昂也是不容忽视的因素。当时文武大臣看着这庞大的军费开支,简直痛不欲生,恨不得立刻就把北洋军给解散了,好省下这一大笔钱。 宋雨薇在国外那么多年没少听说老太后又挪用军费去修园子了,皇族内阁又砍了北洋军的军废了之类的事情,虽然对国内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但她也知道那巨额的军费开支让整个国家都不堪重负。现在听说公民代表大会居然主动要求增加军费预算,她怀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陈其美说:“公民代表大会的主流意见是,俄国佬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为了防止俄军卷土重来,我们必须要打造一支更加强大的军队,只有这样才能将俄国佬挡在国门之外。他们认为目前这区区十三四万正规部队远远不够,必须得翻个两三倍才行!” 李思明说:“说白了就是被打怕了,太希望能够保护自己了。” 陈其美点头:“可以这样理解吧。公民代表们认为,我们每年的军费开支必须保持在3000万两以上才够用。” 李思明:“……”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1911年大清的财政总收入是3亿两白银。这一家伙就要拿出财政收入的十分之一来做军费,未免也太疯狂了一点! 第672章 薅羊毛1 人总是善变的。 以前大清对上列强可谓屡战屡败,每一次都是与割地赔款告终,久了大家也就麻木了,无所谓了,败得再惨那也是朝廷的事情,跟老百姓无关……哦,不对,跟老百姓还是有关系的,因为每一次战败之后的赔款都是从他们身上出。当时如果有公民代表大会这样的机构的话,第一个要砍的就是北洋军的军费:反正你们也打不赢人家,要这么多军费干嘛? 但是在尝到了胜利的滋味之后,所有人都变了。中国军队在北方跟德国那场彗星撞地球般的恶战,让公民代表大会每一位代表都激动地意识到:我们并不比外国人差,只要我们足够的勇敢,足够的团结,一样可以击败那些看似不可一世的列强! 一旦尝过了胜利的甜美,就再也不想去品尝失败的苦涩了。公民代表大会的代表们绝对没有要对外扩张的意思,更谈不上主动去攻击俄国,但他们迫切的希望能够保护自己,他们不想再看到外国的军队趾高气昂的开进北京,在紫禁城里逼他们签下丧权辱国的条约,然后割地赔款了! 所以军队必须扩编,军费预算必须增加,谁敢反对那就是跟全国老百姓过不去!军费预算占财政收入的十分之一又怎么样?他们还认为这比例太低了呢,最好占到百分之十五甚至百分之二十!只要军队能将侵略者挡在国门之外,花再多的钱也值! 李思明当然不会任由公民代表大会胡闹。他对陈其美说:“军费预算占财政总收入十分之一这个比例太夸张了,长此以往很容易把国家经济给拖垮,反倒得不偿失。在我看来占到百分之五就可以了。” 哪怕是占到百分之五,那也是1500多万两白银,还是有点夸张。 陈其美皱着眉头说:“才百分之五?是不是太低了?要知道全国老百姓都在要求军队扩编呢,这可是很花钱的。” 李思明说:“花不了太多钱。现在我们实行的是全民皆兵制,寓兵于民,每一个青壮男子都是士兵,但也都是农民。平时他们在家里耕种,到了冬天就参加冬训,冬训结束之后继续回家当他的农民,吃自己的喝自己的,国家几乎一分钱都不用出。至于正规军,则是从这数百万上千万民兵中间优中选优,挑选训练成绩最好的补充到各部队去……在这套体系下,我们根本用不着维持太过庞大的正规军部队,有二十来万就可以了。” 每年花1500多万两白银去养二十来万正规军,好像也足够了。 陈其美知道自己并不擅长军事方面,所以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跟他争论,只是说:“二十来万正规军恐怕很难,让全国老百姓安心。” 李思明说:“兵贵精不贵多。只要拥有发达的交通体系和通信系统,能迅速直接调动军队,二十几万正规军加上数百万民兵,足以保障整个国家的安全了。”他神情严肃:“其实现在我们最大的短板是海军,应该优先发展海军才对。” 陈其美说:“海军?那可是吞金巨兽啊,想要发展海军那更应该加投入才行,区区百分之五的军费预算根本就不够!” 宋雨薇说:“对啊,一千多万两白银,顶多只够买一艘战列舰!” ————在一战爆发前,土耳其民众深感海军太过弱鸡,无法确保土耳其海疆的安全,踊跃捐款,筹了三百万英镑,从英国订购了两艘无畏级战列舰,平均下来,一艘就是一百五十万英镑。白银与英镑的汇率是十比一,换而言之,一艘战列舰的出口价是一千五百万两白银,就算按公民代表大会要求的,把军费预算维持在占总财政收入的十分之一,撑死也只够买两艘。 海军烧钱的速度实在是可怕。 李思明撇了撇嘴。战列舰?他才不会蠢到去搞这玩意儿。倒不是说战列舰没用,这年头战列舰可是国力的象征呢,它的地位是无可替代的。可问题是。这玩意实在太昂贵了,就算把整个中国卖了都买不起几艘,而像英国,法国,德国,美国甚至日本这些拥有建造战列舰能力的国家却可以敞开了造,依靠数量和技术上的绝对优势轻而易举的在海上辗压中国海军,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想要在海上战胜美英法德日这些传统强国,就绝对不能选择战列舰,那玩意除了把整个中国的财富吸干净之外,没有别的用处了。 “放心吧,你们很快就会知道,其实搞海军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费钱。”他自信满满的说。 回到了元首府之后,王小曼和宋雨薇很快就去休息了,但李思明还不能休息,因为还没等他把凳子坐热,莱因哈特那家伙又上门来拜访了。 这段时间李思明很忙,莱茵哈特更忙。这家伙忙着把自己和整个军事顾问团所见所闻汇总整理,对中俄两军的兵力构成武器,装备战略战术,后勤补给等等等等做出最为公正客观的分析,找出中国军队的胜因,俄国军队的败因。中国军队在这场战争中所运用的战略战术和武器装备对德国极具参考价值,他可不敢有半点怠慢。好在这项艰苦的工作终于完成了,他也就放松下来了,这不,都有心情去参加李思明在六国饭店举办的宴会了。 李思明约了他宴会结束之后彻夜长谈,所以他没有浪费哪怕一分钟的时间,李思明刚回到府上,他后脚就跟到了。 首先他对李思明表示衷心的祝贺,恭喜他获得了一场史诗级的胜利。李思明笑呵呵的接受了他的马屁,并且客气的表示中国军队能取得这样的胜利离不开德国的援助,一番话说的莱茵哈特心花怒放,心里直呼李思明真的太会做人了。 “德皇陛下对中国军民的坚韧、勇敢表示衷心的敬佩,真诚地邀请你们加入同盟国阵容。只要我们联手,全世界没有我们战胜不了的敌人。”莱因哈特说。 李思铭笑着说:“德皇陛下太看得起我们了,我们的实力还是很弱小的,能取得这场胜利纯属巧合……现在我国境内依然租界林立,一大堆外国驻军横行霸道,英国人的军舰就在长江横冲直撞。我们自保尚且很困难,谈何打翻全世界?” 莱茵哈特拍着胸口说:“中国要与一己之力对抗全世界的话固然是很吃力的,但如果我们联手就完全不一样了。我们可以为你们提供海量的武器装备和数以万计的军事顾问,帮助你们组建一支强大的军队;我们可以毫无保留地帮你们建立起强大的军工体系;我们可以在外交上给予你们支援,在我看来你们牵制英法等国,让你们可以心无旁鹜地对付境内的列强驻军……这些我们都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而你们也迫切需要的。” 李思明说:“听起来很诱人,但是我们的实力太过弱小,一旦倒向同盟国,只怕德国的支援还没有到位,我们就已经被协议国撕成碎片了。” 嗯,那不是支援到不到位的问题,有没有支援都得另说。虽然这些年德国拼尽全力发展海上军事力量,组建了一支非常强大的公海舰队,但是跟英法两国的海军相比,还差了一大截。一旦协约国决定要对中国下手,德国有很大概率是连一支步枪,一发子弹都运不过来,被英法海军堵在港口内眼睁睁看着中国被协议国军队摁在地上暴打。比如说加里波利战役其间,土耳其依靠着落后的武器装备苦苦抵挡着英法联军排山倒海般的攻势,而德国却只能干瞪眼,直到加里波利战役接近尾声了才打通了对土耳其的陆路运输,将第一批军火给运了过去。换句话说,在那场极度血腥的战役中,土耳其没能从德国手中获得一支枪,一发子弹的援助,全靠他们自己那点有限的力量死撑。不是德国不想援助,而是实在鞭长莫及! 离得那么近的土耳其尚且如此,在战时援助万里之外的中国?别开玩笑了! 莱茵哈特一再保证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就连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的保证有多苍白无力…… 说到底,还是海上军事实力不行,换作是统治着四大洋的英国,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李思明不想再在是否加入同盟国这种问题上浪费时间,他换了个话题:“接下来,我国将努力发展海军……” 莱茵哈特眼睛当一下就亮了。 发展海军好啊! 英国最讨厌后发国家做什么?发展海军啊! 德国是怎么把英国给得罪死的?还不是因为他们砸锅卖铁组建了公海舰队,试图挑战英国的海上霸权! 现在中国在对俄战争中显示出了相当强大的军事实力,枪口还没有放凉,又马不停蹄的准备发展海军了,英国佬的脸色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吧?嗯,发展海军好,发展海军好啊,容易把英国佬给得罪死! 第673章 飞艇客运 本来李思明半点油盐也不进,自己说得口干舌燥,对方的态度都没有半点松动,莱茵哈特是有点烦燥的,但一听说李思明要大力发展海军,他顿时就来了精神,那双眼睛布灵布灵的闪着睿智的光芒,激动地对李思明说:“你们早就应该着手发展海军了!” 李思明似笑非笑:“莫非我们现在发展海军晚了?” 莱茵哈特说:“不晚不晚,时机刚刚好!”他拉着李思明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其实对于中国这种拥有漫长海岸线的国家来说,海军远比陆军要重要得多!如果海军足够强大,能够将敌军挡在国门之外,哪怕陆军弱小一点也不会有事的,你优先发展海军的思路算是对了。” 李思明叹气;“我又何尝不想早点发展海军?是实在没有办法啊!” 在外人看来他富得流油,别的不说,光是他名下的那所医院每年就能为他换回数千万美元的收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他那是一点也不夸张。但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钱包远没有别人看上去的那么殷实。他收入是很高,但花钱也很厉害,赚到的钱基本上都砸在农业、水利、教育、基建、重工业这些无底洞里了,只是勉强保持收支平衡而已,再让他搞一支海军?还不如要了他的命好了。 不过现在可以从全国收税了,再加上扫荡地主阶层也搞到了不少钱,他也确实具备组建一支海军的实力了。他说:“我对贵国的潜水艇很感兴趣。” 莱茵哈特愣了一下:“潜艇?你买潜艇干嘛?那玩意儿慢腾腾的,只能呆在海底当缩头乌龟,根本就不敢冒头!有这钱你还不如买战列舰或者巡洋舰,这些大家伙的身躯就像一座山那样庞大,只要拥有一两艘这样的军舰,周边国家看你们的目光就完全不一样了!” 李思明笑:“战列舰?就算这玩意儿我想买,你们腾得出产能来给我造么?” 莱茵哈特顿时就忧郁了一下。 战列舰是目前世界上吨位最大、结构也最为复杂的军舰,价格非常高昂不说,工期还很长,从切下第一块钢板到交付,少说也得花个一两年时间。德国这些年拼了命的发展海军,跟下饺子似的狂造军舰,可即便是这样,总体实力比起英国来还是差了一大截。不客气的说,现在德国各造船厂的产能连德国海军自己的需求都无法满足,出口?想多了。 “我需要二十艘潜艇。”李思明说。 莱茵哈特吓了一跳:“需要这么多!?” 德国总共也就几十艘潜艇而已…… 李思明说:“我们买不起战列舰这等极其昂贵的战舰,只好拿潜艇来凑数了。我想,两年内交付二十艘潜艇,以德国的工业实力是完全没问题的吧?” 莱茵哈特有些迟疑的说:“这当然没问题,只是……还没有哪个国家会拿潜艇当主力战舰用的吧?你真的不订购一两艘战列舰?” 李思明说:“不了,买不起。就算我们买得起,你们也腾不出产能来。” 莱茵哈特说:“战列舰我们一时半刻确实是腾不出产能来,不过你可以订购几艘巡洋舰啊!我们有一款巡洋舰非常优秀,满排达到五千吨,装备203毫米口径舰炮和105毫米口径副炮,火力强大,只需要进口几艘,就可以大大增强你们的海军实力。” 李思明来了兴趣:“满排达到五千吨的巡洋舰?听起来挺不错的。” 莱茵哈特说:“这可是我们德国最新设计的先进战舰,性能非常先进的,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让国内派专业人员过来跟你谈。” 李思明点头:“你们尽快,如果性能确实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进口六艘。” 这一家伙就要进口六艘巡洋舰外加二十艘潜艇,这可真是一份不小的订单了,莱茵哈特开心地答应下来。 随后,李思明话锋一转,谈起了飞艇。他说:“这次我军能在对俄国人的战争中取得辉煌的胜利,齐柏林飞艇功不可没……不管是用作轰炸还是运输,它都是一把好手,没有它,我军想要如此顺利的击败俄国人是不可想象的。” 莱茵哈特说:“主要还是你对飞艇的使用非常巧妙,让我们大开眼界了。” 这可不是拍马屁,李思明对齐柏林飞艇的运用着实是巧妙,他用它向海拉尔空投身经百战的伞兵、参谋人员和物资,使得原本防御薄弱的海拉尔拥有了坚强的核心,区区两千来人死死挡住十几万俄军的猛攻,使得东蒙地区的俄军无法与北满地区俄军会合,为中国军队主力创造了各个击破的绝佳战机。至于用齐柏林飞艇挂载重磅炸弹对目标实施猛烈轰炸,那更是把德军顾问都给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仿佛找到了对付协约国那坚不可摧的要塞工事的办法! 有时候莱茵哈特真的很好奇李思明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想得出这么多匪夷所思却又总是切中要害的主意来! 李思明说:“不过,飞艇并不是一件合格的轰炸载具,它实在太笨拙了也太趣弱了,在敌军的火力打击下很容易遭受损失。在我看来,它最大的用途还是远距离运输。” 莱茵哈特眼睛一亮:“就像你们在开战之初那样,用飞艇把老兵和军官运送到千里之外的战场去?” 李思明说:“飞艇所能做到的可远远不止这一点。它是一种非常省燃料的飞行器,如果有必要,可以连续在天上飞几十个小时,把人员投送到万里之外都不成问题。” 莱茵哈特眉头一耸:“把人员投送到万里之外去?这恐怕没有什么意义,没有一支军队具备脱离主力被投送到万里之外的战场去作战的能力。” 李思明说:“作战当然是不行的,不过……你们不觉得用它搞客运很合适吗?” 莱茵哈特有点反应不过来了:“搞……搞客运?用它?” 李思明说:“对呀!齐柏林飞艇时速超过一百公里,如果有必要,它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的速度,连续飞上二三十个小时,一昼夜就可以飞出两三千公里之外了,这不比坐火车快得多?我们甚至可以用它作跨越大洋的飞行,一艘飞艇从中国出发,几天之内就能抵达德国,德国也是一样……试想一下,一旦这一切成为现实,将会为中德两国的往来带来何等便利!” 莱茵哈特咧了咧嘴巴:“搭乘飞艇从东亚直飞西欧,你可真敢想!这可是要穿越半个地球,哪些遥远的路程,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你就不怕半路遇到一点危险没命呀?” 李思明说:“喝口水都有可能被呛死,那我们是不是连水都不要喝了?” 莱茵哈特:“……”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完全没有办法反驳! 李思明说:“我希望在中国每一个大城市都修建一个可供飞艇起降的基地,我想德国会对这个工程感兴趣的。” 莱茵哈特表示你说这个的话我可就不累了。中国的大城市可不在少数,每个大城市修建一个大型飞艇起降基地并且配备数艘飞艇,这…… 这可是一个大工程啊! 赚钱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他拍着胸口说:“包在我身上!我马上就跟国内沟通,让他们派专业人才过来!” 李思明十分欣尉……看到你赚钱这么积极我就放心了! 由俭入奢晚,由奢入俭难。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四年了,可李思明还是没有适应这个时代那效率低得要命的交通现状。这年头速度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列车,然而这个时代最快的列车时速也不过五六十公里,还不如二十一世纪的货运列车。从北京到哈尔滨,放在二十一世纪,哪怕是搭乘绿皮车,顶多也就十几个小时,然而在这个时代,得在路上耗上两天,这让早已习惯了高铁、飞机等速度极快、效率极高的交通方式的李思明哪里适应得了? 必须想办法提高效率啊!人的一生那么短暂,时间有限,哪能大把大把的浪费在路上呢? 他没有那个能耐把高铁、民航客机搞出来,甚至连把列车的时速提上去都做不到,也只能把目光放在目前航程最远、安全性能最高的飞艇上了。想想吧,要是他哪天走运了,争取到了一周假期,完全可以带着老婆搭乘飞艇到哈尔滨或者海南旅游嘛!坐火车的话这点时间还不够在路上来回奔婆,但是坐飞艇,一天就能抵达海南了,他可以坐在海边沙滩上晒着太阳看着椰林树影,品尝海南当地的水果,玩上四五天才带着自己喜欢的土特产慢悠悠的登上飞艇返回北京……呵呵,想想都觉得美滋滋! 同样的,要是发现哪个城市的官员不干人事,弄得天怒人怨,他一个电话,有关部门的人就会搭乘飞艇出发,顶多两三天内就能把那货拎到他面前随他收拾了!建立飞艇客运体系的好处是如此之多,他不干才是傻子! 第674章 你很有钱 虽然没有说动李思明加入同盟国,但是达成了两个非常重要的、能让德国获得丰厚利润的项目,莱茵哈特也颇为满意,又跟李思明聊了一阵子便兴冲冲的回去了。 李思明也困了,送走了这家伙之后又处理了两份文件,然后睡大觉去了。 第二天,美美的睡了一觉的李思明精神抖擞的召开三巨头会议。仗已经打完了,国家是时候回到正常的发展轨道了,不过该怎么发展,还得大家商量着办。 “这场战争的胜利让我们有了在国际舞台上挺起胸膛来的本钱。”李思明先开口,“有这场辉煌的胜利打底,估计在五年之内都不会有哪个国家敢向我们动刀子了,也就是说,我们赢得了至少五年的和平发展时间。” 袁世凯笑呵呵的问:“拼得这么狠,消灭了这么多俄国鬼子,才赢得五年和平发展的时间吗?” 李思明说:“你就知足吧,能赢得五年时间,没有跟俄国没完没了的打下去,已经是老天爷保佑了。” 孙先生说:“这些年列强一直都在对我们步步紧逼,尤其是日本和俄国,都想一口把我们给吞了,各种大动作小动作一直都没有停过,搞得我们气都喘不过来。现在能够一战定乾坤,用十几万名俄国士兵的人头换来几年和平发展时间,已经非常难得了。”他看着李思明,有些感慨。这家伙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可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处理问题的手法怎么这么老练呢?看看他,再想想自己那个经常捅篓子的儿子,他顿时就有一种一脚把那个宝贝儿子踢进广州湾喂鱼的冲动。 “得亏元首你无所畏惧,迎难而上,以莫大的勇气率领举国精兵强将去迎战俄军,我们才有了胜利的希望。”他由衷的说,“换了别人,只怕连赢战的勇气都没有。” 袁世凯用眼角的余光写了他一眼,感觉他就是在内涵自己。 李思明笑呵呵的说:“主要还是大家团结,万众一心劲往一处使,没有人在背后搞事拖后腿,我们才打赢了这场战争。如果人心不齐,我再怎么强硬也没有用。” 这下原是铠满意了,又学了孙先生一眼:你瞧瞧人家年轻人多会说话! 三巨头回顾了一下这场战争的历程,不免心生感慨。李思明还好,孙先生和袁世凯就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中国居然能如此迅速的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虽然打赢了这场战争获得的收益也仅仅是赖掉应该支付给俄国的庚子赔款,还有夺取了兴凯湖平原,看似收获并不大,然而仅仅看着列强的公使在自己面前突然变得很客气了,他们便觉得这场战争打的值了。 袁世凯说:“这场战争能取得胜利固然是皆大欢喜,但是元首你浑水摸鱼,把原本被日本占据的南满铁路给抢了过来,只怕已经把日本给得罪死了。” 孙先生也皱起了眉头:“是啊,日本可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把俄国给赶出南满,夺得了南满铁路以及辽东半岛,现在元首你把南满铁路给抢了过来,等于拿走了他们一半的战利品!日本人的心眼可是窄得很的,他们肯定咽不下这口恶气,你可得小心他们报复!” 李思明满不在乎的说:“想报复?好啊,让他们放马过来好了,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 孙先生眉头皱的更紧:“元首你可千万不要大意,日本人的性子可是非常极端的,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可以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要是被他们盯上了,你可就危险了!” 李思明冷笑一声,不说话。他不会告诉孙先生,他下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一本了,一本过来找事,他还不乐意呢。 不过现在时机还没成熟,日本跟英国的关系仍然很好,而且在海上占据着绝对优势,贸贸然的去挑战日本东亚震主的地位,很可能会被打得一头包,这样的蠢事李思明才不干呢。所以他果断换了话题:“现在仗已经打完了,我们是时候想想应该怎么搞发展了。” 袁世凯和孙先生顿时就打起了精神。 袁世凯的第一反应就是哭穷:“元首,我知道你搞经济很有一套的,你得多关照一下我啊!你看我管辖的河南、河北、山西和陕西都穷成啥样了?再不发展,这些地方的老百姓恐怕就要拿泥巴当馒头吃了!” 孙先生激烈的翻着白眼。 河南、河北、山西、陕西这些省份是很穷没错,但也没有穷到袁世凯说的那个地步。比如说河南、河北,它穷完全是因为这个世道实在太乱了,从第一次鸦片战争到现在,战乱几乎就没有停过,发展得起来那才叫见鬼了。现在河南、河北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口多,土匪多,自然灾害多,还有,流民特别多。数以百万计的老百姓无家可归,四处颠沛流离,经济早就到了崩溃的边缘。但,河南河北毕竟是中原地区,再怎么糟糕,过去近两千年打下的基础还在,只要局势稳定下来,政策再倾斜一点,安心发展个几年生产就会得到恢复。穷到要拿泥巴来当馒头吃?看不起谁呢?再说了,就算河南河北穷到要啃泥巴,湖南、湖北、四川不是还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吗?这些地方可是物产丰饶的,你不会调配物资啊? 既然这个死胖子不讲武德,一开口就哭穷,那他也不客气了:“元首你可别听他瞎说,他的辖区根本就没有穷到这个地步,倒是我的辖区,那真的是穷得荡气回肠了!福建、广西、云南、贵州这些地方老百姓穷得连锄头都买不起!” 袁世凯瞪圆了眼睛:“穷到连锄头都买不起,你还能再夸张一点吗?” 孙先生说:“一点也不夸张!像广西、贵州很多地方的百姓,家家户户都住在地窝子里,说家徒四壁那是用来形容有钱人的!元首,你可得关照一下我们南方啊!” 袁世凯捂着额头,无奈的叹息。是他输了说到不要脸,睁大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他远远比不上孙先生。 李思明看着这两个在自己面前比赛的哭穷,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你们都在干嘛?哭穷哭给谁看呢?你们该不会是以为我很有钱,想打我的主意吧?” 袁世凯和孙先生一个劲的点头。 李思明说:“我没钱!我都穷的全世界的抢劫了!” 袁世凯斩钉截铁的说:“不,你很有钱!” 孙先生说:“简直是富可敌国!” 李思明说:“我富可敌国个锤子啊!现在我的财政赤字都红的发紫了!” 袁世凯送:“你那个医院每年至少能为你换回三五千万美元的收入!” 孙先生说:“你还有很多很多的工厂,每年也能为你创造一两千万美元的收入!” 袁世凯说:“你在海外还有好几个油田的份额,光是卖石油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孙先生说:“你在海外还有好几个金矿,每年都能开采出不少黄金!” 袁世凯补充:“还有铜矿!光是卖铜你就能赚很多钱!” 孙先生觉得没有什么遗漏的了,跟袁世凯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拥有这么多资产,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没钱?” 李思明:“……” 听这两位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很有钱。 不过很可惜,他赚得多,花得也多,光是铁路、搞水利、化肥、钢铁这些项目就把他赚来的钱给花的七七八八了。以前他只要管好苏北、淮西这两块地盘就可以了,赚来的钱还略有盈余,现在不行了,他可是国家元首,虽说事先就约定整个国家分成三块,他、孙先生和袁世凯三个人每人管一块。各过各的,但他毕竟是国家元首,怎么也得照顾一下这两位治下的辖区。真要是各过各的,只怕不出二十年,整个国家就真的要一分为三了,到那时他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所以把自己赚到的钱拿一部分出来分给这两位,让他们拿去发展自己的辖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谁叫他是国家元首呢? 李思明无奈的说:“你们别看我赚得多,其实我花得也多,一年下来根本就攒不下几个钱的,不要对我抱太大的希望。” 这两位鼻孔朝天,齐齐哼了一声,“我不信”这三个字都写到脸上了。 李思明话锋一转:“当然啦,虽然手头并不宽裕,但是我还是会调拨一部分的财政拨款给你们发展经济的,谁叫我是这个国家的元首呢?” 这两位这才露出了笑脸,直呼元首万岁。 李思明说:“别拍马屁了,我们还是来商量一下应该怎么搞好发展吧,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袁世凯和孙先生都严肃了起来。 日本跟俄国都是心胸狭小,有仇必报的狠角色,这一仗中国把这两个国家给得罪死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跳出来跟中国作对,中国唯一能做的就是抢在他们还没跳出来之前,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发展,去积累国力! 正如李思明所说,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675章 农业问题 “先来说说农业问题吧,这个是重中之重。”李思明说,“像中国这种人口众多的大国,农业问题大于天,农民吃饭的问题不解决好,整个国家就别想安宁。” 孙先生和袁世凯点头表示赞同。他们的阅历比李思明丰富的多,对于中国的农业问题有着非常深刻的认识。 当然,对于那些走投无路的农民所能爆发出来的能量有多恐怖,他们的认识更为深刻。 “现在我国农业问题主要体现在两方面。”李思明虽然是做足了功课,看都没看手中的材料,凯凯而谈:“一个是土地兼并大量的土地掌握在地主手中,那些地主通过收租收税谈菠萝百姓富的流油,而真正的农民,脸朝黄土背朝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泡在地里忙活个不停却连混个温饱都非常困难。从汉朝一直到现在2000多年,无数次朝代更迭都是因为土地兼并而引起的,强大如汉唐也不例外。想要解决农业问题,土地兼并是个绕不过去的坎。” 袁世凯说:“所以你一上台就疯狂的扫荡地主阶层,将他们的土地收归国有?” 李思明点头:“对。我知道他们当中有不少好人,是被冤枉的,但我必须这样做。我要把整个地主阶层都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只有这样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土地兼并问题!” 孙先生皱着眉头说:“这样做会不会太激进了点?” 李思明说:“我们是要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家,不是请客吃饭,流血和牺牲在所难免,习惯就好。” 袁世凯连连点头。他或许无法理解李思明的理论,但并不妨碍他有样学样去扫荡地主阶层……他发现,扫荡地主阶层能搞到的钱远比盘剥平民百姓要多得多,那些地主可就是一头头大肥羊啊,不宰白不宰! “我一定会以更大力度扫荡地主阶层,直到他们彻底消失为止。”这个胖子信誓旦旦的说。 李思明说:“注意把打击范围局限于真正的地主,那些家里只有十几亩几十亩田的富农就算了。” 袁世凯说:“没问题。” 所谓的副盟,其实也就是生活勉强达到温饱水平的农民而已,没多少油水的,这点蚊子肉,袁世凯还不感兴趣。 孙先生一直皱着眉头:“你一定要这样做吗?就没有温和一点的办法了?” 李思明说:“温和一点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如果国库有足够多的钱的话,倒是可以尝试着把土地从地主手中买过来,然后再分给农民,问题是国库里有这么多钱吗?” 孙先生顿时就无话可说了。 此时的中国,耕地总面积达到20亿亩,这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就算这些土地里只有三分之一掌握在地主手里吧,那就是6亿多亩,这得花多少钱才能买过来呀?更何况掌握在地主手中的土地,远远不止三分之一,真要掏钱去买,把整个国家卖了都不够! “第二个问题就是产量太低了。”李思明接着说,“南方还好种植水稻,一亩好歹有个三四百斤的收成,北方就惨了,种植小麦、谷子,每亩有个一百来斤的收成就很不错了,这点粮食根本就不够吃。” 袁世凯叹气:“北方干旱,地力在持续耕种了两千多年之后已经差不多耗尽了,农民再怎么精耕细作也很难获得很好的收成,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李思明说:“倒也不是没办法。农作物丰收的因素来来回回无非就水肥、良种、日照这三样。日照这个是没办法,得看老天爷的脸色,但水肥和良种我们是有能力干预的。比如说今年江淮地区大量推广使用化肥,小麦亩产量就创了纪录。” 经过两年预热宣传之后,江淮地区的老百姓都已经知道化肥是个很好用的东西,只要合理施用,产量是会大大提高的,所以从去年开始,黑衣军在江淮地区大力推广化肥,受到了农民的热烈欢迎。今年江淮地区施用化肥的小麦达到创纪录的五百万亩,而收成也是创纪录的,除开少数憨逼施用过量,把自家的庄稼给烧死了之外,绝大多数人都获得了丰收,那收成几乎比不用化肥的翻了一倍。 这恐怖的产量把不少老农民都给吓傻了。 “兴修水利、推广化肥和农业势在必行,想要获得好收成就得这样干。”李思明说,“我希望你们也在自己的辖区建立一些化肥厂来生产化肥,技术我可以提供给你们……这事必须重视,化肥厂平时可以生产化肥,战时可以生产炸药,非常重要的,马虎不得。” 一听说化肥厂在战时可以改为生产炸药,孙先生和袁世凯登时就两眼放光。原本他们对化肥也是挺感兴趣的,只是想要办一个大型化肥厂,投入相当惊人,他们望而生畏,但现在听说可以用它来生产炸药…… 那必须得搞啊!搞几个化肥厂出来,自身实力也会大大增强,何乐而不为? 此时的化肥产业仍处于萌芽阶段,英、法、德、俄等国家已经摸索出了工业化生产尿素、磷肥、钾肥等等肥料的技术,只不过都不怎么重视,因为他们的粮食够吃,并没有吃饭方面的压力,对农业增产增收的意愿并不迫切,所以化肥产业发展极为缓慢。但中国不一样,中国历朝历代,农民的吃饭问题都大过天,清朝也不会例外。顺治、康熙、雍正三朝还好,那时候是出了名的地多人少,再加上税收也不高,老百姓吃饱饭是没问题的。但到了乾隆中后期,人口飞速膨胀,粮食产量却没有上去,中国人开始饿肚子了。我们的十全老人面对这一严峻的问题,不仅没有想办法去解决,反倒在大力鼓励生育,老百姓也没什么优生优育的观念,既然官府提倡,就努力生呗!结果越生越穷,越穷越生,整个国家都陷入了饥饿之中。这算是乾隆的弱民手段,老百姓终生都在为吃饭而奔忙,根本就没有心情去想别的,统治起来自然轻松了。结果这一通瞎搞下来,一家伙就把中国的人口干到了四亿,吃饭的压力就可想而知了! 李思明几乎是刚刚在苏北站稳脚跟就开始搞化肥工业,因为他很清楚,不管是想让中国人口增速降下来或者让田亩数量大大递增都是不切实际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提高亩产量,用原本供养一个人的土地来供养两个甚至三个人。他往化肥工业上砸了这么多钱,现在终于获得了回报,在他的辖区,施用化肥的田亩已经是以百万为单位了。 袁世凯和孙先生看着都觉得眼馋,认为必须跟进。 “还有一个就是良种。中国农民世世代代用的都是自己留的种子,用了不知道多少代人,那引起种子其实早就退化了,产量自然高不到哪去。”李思明说,“我提议,我们合作成立一所农业大学,专门培养农业方面的人才,让这些人才帮忙培育优良的种子,全面提高我国粮食的产量。” 孙先生点头:“这主意不错,我赞成。” 袁世凯说:“我也赞成。” 成立农业大学的提议就这样通过了,并且雷厉风行的贯彻下去,仅仅一年后,中国每一所农业大学就开学了,这效率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袁世凯说:“不过,都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农业大学想要取得成果,怕是至少要花上十年甚至二十年吧?在他们研究出良种之前我们应该怎么办?” 李思明说:“还能怎么办?看看哪里还有大片尚未开发的肥沃土地,抓紧时间开发呗!” 袁世凯眼睛顿时就亮了:“尚未开发的肥沃土地?必须是东北啊!你们也看到了,东北大平原那真的是沃野战千,那泥土,抓在掌心轻轻的攥就能捏出一手泥油来,这么好的土地不开发,开发哪里?” 孙先生哼了一声:“东北好是好,但是太冷了,愿意到那里去定居的人并不多吧?再说了,东北平原大多数地区都是沼泽,这种鬼地方怎么耕作?” 东北大平原总面积为三十五万平方公里,其中超过十万公里是沼泽……这片沼泽就是著名的北大荒。黑龙江、松花江和乌苏里江在这里汇聚,硬生生把这片平原灌成了烂泥潭。既然是烂泥潭,自然也就别指望能种活什么庄稼了,养鱼还差不多。新中国是花了二十年时间才排干沼泽,把北大荒变成了亿亩良田,没有这长达二十年的艰苦努力,想在北大荒种出什么来?做梦吧。 袁世凯说:“东北大平原也不是到处都是沼泽的好吧?辽宁和吉林的平原就很适宜耕作!对了,还有兴凯湖平原,那里简直是农耕的天堂!” 李思明说:“东北确实很适合发展农业,就是人口太少了点。” 袁世凯说:“所以得尽快往东北移民啊!移民越多越好!” 第676章 大移民 李思明大手一挥:“移民!必须移民!至少也得往东北移民一千万!” 袁世凯吓了一跳:“移民一千万?我的老天爷,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一千万人口啊,光是他们吃喝拉撒就得花多少钱了?” 李思明撇嘴:“我又没说是在三两年之内把这一千万人丢过去!我们完全可以分成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来做嘛,这样一来,一年只需要移民三五十万就可以了,别告诉我连这个都做不到!” 袁世凯这才松了一口大气。一年移民三五十万的话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事实上打从东北开边之后,每年从河北、河南、山东拖家带口地北上去闯关东的老百姓都有二三十万之多,这还是老百姓自发性移民的结果,要是官方再出台一些优惠性政策,移民会更多,一年搞个三五十万人过去,也不是很吃力的事情嘛! “我们之所以会丢掉外东北,还被沙俄和日本将整个东北当成战场,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东北的人口实在太少了。”李思明说,“像这么肥沃的土地,一旦形成人口真空,外国人口必然大量涌入,最后彻底丢掉那片地区。我们必须加大移民力度,将东北建设起来,避免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袁世凯拍着胸口说:“包在我身上!光是我河南、河北就能移民好几百万了!” 河南河北当然可以移民好几百万,尤其是河南,让黄河折腾得够呛,光是把黄河为患最为严重的地区的人口迁走,就可以得到两三百万移民了。 李思明说:“山东也可以抽出两三百万人口去填充东北。” 孙先生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从南方抽调人口去填充东北的念头。东北确实是很肥沃没错,南方人口很多这也没错,但南方有更加理想的移民方向,那就是南洋。想劝说南方人放弃气候温暖、经济颇为发达的南方,跑到冰天雪地的东北去开发东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必浪费这个力气? 李思明和袁世凯当即便兴致勃勃的制订了一个开发东北的框架。他们要集中全力去开发辽河平原和兴凯湖平原,花十年时间把这两块平原变成中国的粮仓。辽河平原是目前整个东北开发程度最高的平原,东北人在这里种植小麦、玉米、高粱,收成颇高,又有大量野生动物和鱼类可以提供肉食,算得上是移民东北的首选了。至于兴凯湖平原,那是整个黑龙江的精华地带,前面我们说过,占东北平原总面积三分之一的三江平原被松华江、黑龙江和乌苏里江给灌成了沼泽湿地,难以进行耕作,而兴凯湖则不存在这样的问题,这里的土地是比较**的,又有好几条大河注入兴凯湖,不过是引水灌溉还是排水都非常方便,这样的好地方不开发,开发哪里去? 其实李思明还是有点纠结,纠结着要不要对三江平原下手。那可是十多万平方公里的肥沃平原哟,继续泡在水里未免也太可惜了一点。黑龙江之所以能成为中国的大粮仓,区区一省的粮食总产量就能排到世界第八位,靠的就是那肥沃的三江平原————那可是整整七千多万吨的粮食产量! 但是湿地又是生态系统中非常重要的一部份,要是把湿地给排干,变成农田,对于黑龙江乃至整个东北的生态环境无疑是一记重创。大自然可是很记仇的,你做了什么它不管大小都会一笔笔的记下来,待到时机成熟就算总账。比如说中国填河造田,让各大湖泊的面积大大萎缩,极大地削弱了那些湖泊蓄洪、分洪的能力,最终,在1998年,一场千年一遇的洪水席卷了整个中国,连新疆都有洗多地区泡在水里,所造成的经济损失不知道是填湖造田所获取的那点收益的多少倍了! 唔……貌似中国的人口压力还没有大到必须开发三江平原的地步,算了,先留着它吧,去开发兴凯湖平原吧,那里条件更好,见效也更快! 当然,他敢先放着三江平原不去开发,是因为他手里有几内亚这么一块地盘。这可是他费了不少心思才从德国佬手里搞到的,那里除了拥有非常丰富的铁矿石、铝土等等矿产资源之外,还拥有近亿亩肥沃的可开垦耕地,而且地处热带,降雨充沛,一年两熟甚至三熟跟玩似的,放着这样一块殖民地不去开发,跑去跟冷得要命的黑龙江死磕,他才没那么缺心眼。 “新疆和外蒙的人口也太少了,得移民过去。”李思明说,“外蒙人口不足百万,新疆人口才六七十万,还没有北京的人口多,这么点人口怎么守得住那辽阔的国土!移民,必须移民!” 孙先生皱着眉头说:“这两个地区都那么贫痟,环境恶劣,只怕很少有人愿意移民过去吧?” 李思明说:“贫瘠那只是相对的啦,又不是整个蒙古和整个新疆都是不毛之地!外蒙的克鲁伦河流域、色楞格河流域,新疆的伊犁盆地,都是非常肥沃的地方,种植水稻可能有点困难,但是要种植小麦、大麦、小米、大豆、玉米、土豆之类的作物,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袁世凯点头:“这话说得没错。过去十几年就有不少人跑到内蒙去垦荒种植小麦和大麦,收成还不错。” 李思明说:“这种垦荒活动就不要再搞了,要搞也只能在那些水资源充沛的地方搞。蒙古草原看上去草木葱郁,很肥沃,其实只有薄薄的一层地皮有点养份,一旦把表面的植被破坏掉,土地很快就会沙化变成沙漠,反而得不偿失。” 这些袁世凯不大懂,不过他知道李思明说的都是事实,那些被开垦过的土地在几年之内就变成了大大小小的沙漠,难以控制了。他点了点头,表示绝对不会支持这种屯垦活动。 最终,袁世凯和孙先生都被说服了,定下了分十年向外蒙和新疆各自移民一百万的计划。外蒙那边可以大力发展畜牧业,新疆不仅可以发展畜牧业,种植棉花、小麦也是大有可为,这样的地,没理由放任它继续荒着,必须大力开发! 当然,袁胖子答应得那么爽快,主要还是看中了外蒙古的矿产……李思明圈给他的那个大铜矿就在外蒙古的戈壁滩上,那里有三千多万吨铜,一千多吨黄金,还有七千六百吨白银!先不说铜和黄金的价值,光是那七千多吨白银就让人眼馋,哪怕仅仅开采出一半,都足够还清庚子赔款了!光是这个矿就足够让他袁胖子变成全国最有钱的胖子!这关系着他的发财大计,他当然无比积极了。 南方政府同样参与到了这个庞大的移民计划中。没办法,谁叫南方人多地少呢?必须移民一部分啊!他们移民的目的地是几内亚,那里有近亿亩肥沃的土地等着开垦呢! “现在是开发几内亚的绝佳时机!”李思明斗志昂扬的说:“这个小小的国家拥有大量平坦而肥沃的耕地,雨热同期,日照充足,一年三熟都不成问题,开发得好的话,它将变成中国在海外的大粮仓!而当地土著在战争和瘟疫的双重绞杀之下已经所剩无几,我们可以很轻松地将其消化掉!要是再拖个几年十几年,等到列强注意上这片土地,或者当地土著人口恢复过来,再想消化它可就难了!” 黑非洲受制于落后的生产力,人口一直不算多,欧洲殖民者持续四个世纪的杀戮和捕奴运动让黑非洲人口增长基本停滞,这还没完,天花、霍乱之些瘟疫又狠狠地收割了一轮。尤其是霍乱,这种该死的瘟疫是全球性的,在全球范围内肆虐了整整一个世纪,医疗卫生技术落后的非洲自然成了重灾区,霍乱所到之处,尸横遍野,不知道多少村庄城镇死得一个不剩。截止到一战爆发,整个黑非洲总人口也才九千万,还不到此时中国的四分之一,真是够悲凉的。这些人口主要集中在刚果、南非、尼日利亚等等这些幅员辽阔、气候相对宜人的地区,像几内亚这种是没几个人的。据法国人提供的数据,此时几内亚境内连六十万人都没有,跟新疆一个水平。 简直就是吃下这块地盘的绝佳良机啊,此时不去抢,更待何时? 孙先生点头同意了,尽管他根本就不知道几内亚到底在哪里。 “这么多移民,怕是不好控制吧?”孙先生提出了自己的疑虑,“人多了,心思也就杂了,各有各的想法,很容易爆发内斗,到时候欧美列强再从中煽风点火,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李思明捏着下巴,说:“说得有道理……” 孙先生说:“不是有道理,是很有道理!过去一百多年,南洋华人数次建立了自己的国家,但都因为内斗被人轻而易举的摧毁了。如果不能杜绝内斗,我们往外国送去再多的移民也是白给!” 第677章 连连看 中国人闯南洋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朝…… 是的,早在明朝的时候,中国人就开始闯南洋了,而且闯出了不小的名堂,有人甚至当上了国王————对,就是郑信。1767年,缅甸军队攻陷曼谷,灭掉了大城王朝,这位仁兄在七个月后率领大军展开反攻,把缅甸军队赶出了泰国,建立了吞武里王朝。十年后,印尼华人罗芳伯和陈兰伯在婆罗洲建立了兰芳共和国,这三位算得上是闯荡南洋的华人里最争气的了。 可惜的是,郑信在当了十三年皇帝后被人暗杀了,留下了“夺我王位者,九世而折”的诅咒,他所开创的的吞武里王朝随着他被杀,匆匆画上了句号。兰芳共和国相对要幸运一些,在印尼土著和荷兰殖民者的联合打压之下坚持了一百多年,最后也宣告灭亡。吞武里王朝的夭折很大程度上是郑信自己作的,他太膨胀了,一味穷兵黜武整得民不聊生,老百姓起来造反,他想不死都难。而兰芳共和国,很大程度上是死于内斗,被荷兰人各个击破,最终亡国。所以说,华人爱内斗的毛病真不是一般的要命,他们都不知道吃了多少亏了,死活都改不掉! 李思明沉吟着说:“喜欢内斗啊……这倒是个大问题,必须想办法解决。” 袁世凯说:“这个问题没法解决。人都是自私的,为了活命,为了更好的前程,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在国内我们还能压制,但是把他们丢到万里之外的非洲,根本就没法管!” 李思明说:“那我们只好搞军屯了。” 袁世凯和孙先生都愣了一下:“军屯?什么玩意?” 李思明说:“就是对所有的移民实行军事化管理,一个村子是一个连,一个镇是一个营。他们平时为农,战时为兵,一切行动听从国家指挥……想要解决内斗问题,只能这样干。” 袁世凯问:“就像西汉时期的屯田兵一样?” 西汉时期,经过旷日持久的战争,汉王朝从匈奴手中夺取了河西走廊和河套平原,疆域一路扩张到西域。为了守住这些刚打下来的土地,汉武帝下令将内地大量百姓迁往边疆。这些被前往边疆的百姓都要接受军事训练,家家都备着盔甲武器,随时准备上阵厮杀,要打仗的时候他们就是士兵,不打仗的时候他们就是农民,屯田兵就是这么来的。论战斗力,这些屯田兵跟边军相比差了一大截,但他们遍布那漫长的边境线,匈奴人不管从哪打过来都会跟他们撞个正着,来得少了,连这些农兵都打不过来的,多了,这些农兵会千方百计把他们给拖住,等边军精锐骑兵赶到,匈奴人的死期就到了。这些质朴刚健的农兵为汉王朝的国家安全作出了杰出的贡献,没有他们的默默耕耘和浴血奋战,汉王朝不可能如此辉煌。 这一招也不仅仅是大汉王朝用,此后2000多年,每一个朝代都严重了这一策略每打下一块土地就往那里移民,不惜一切代价在那里站稳脚跟,然后一代代的繁衍,直到将那块土地彻底消化掉。每当边关燃起战火,皇帝的第一反应就是: 当地有多少农兵? 把这一套玩到极致的无疑是新中国,新疆建设兵团,都听说过吧?新疆建设兵团俨然已经成了新疆的代名词了。有人可能会轻蔑的说:“一帮负责修补地球的泥腿子而已!所谓的建设兵团有几个师?” 答案是十四个师。 而且是那种轻重火力一应俱全,甚至还能拉出几个装甲团跟你对拍的那种。 农垦兵玩到这种地步,也算一种境界了。 事实证明,新疆建设兵团在发展新疆经济、维持新疆稳定等等方面都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这么好的经验,李思明没理由不借鉴的。 “我打算把东北、蒙古、新疆乃至几内亚的移民全部编成建设兵团,对他们实行军事化管理。”李思明说,“我想,实施了军事化管理之后,内斗应该会少很多的!” 袁世凯呆了呆:“这得多少人啊!” 李思明说:“整个一千几百万都不嫌多。” 孙先生也觉得建设兵团这一思路不错,这样中国就可以对几内亚的移民实行直接的管理了,行政效率将极大地提高。搞内斗?别忘了,你们可是军队哟,在军队里搞内斗?那纯粹是骨头痒了,欠收拾! 于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先在蒙古和新疆方向推行建设兵团政策,如果有效,就推广到几内亚去。 聊到这里,农业问题基本上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工业问题了。 提到工业问题孙先生和袁世凯就脑壳疼,都抱怨说那些商人一个个鬼精鬼精的,轻工业来钱快他们就一窝蜂的去搞轻工业,至于更为重要,但回报周期很长的重工业,极少有人问津。现在中国的工业发展状况是:各类纺织厂、造纸厂、食品加工厂遍地开花,但是诸于冶金、采矿、化工之类的行业,极少有人愿意去做,出台再多的刺激政策都没用。 李思明说:“资本逐利,这是他们的天性,改变不了的。想要发展重工业,靠民间资本是绝对不行的,国家应该直接干预和调控,比如说从财政收入中拿出一部分资金去开采矿产,兴建钢铁厂、化工厂等等。我想,还没几个人的财力能够与国家相比。有了充足的资金,就可以直接从国外进口先进的设备,聘请技术工程师,不管是生产规模还是效率,又或者是技术,都远远比民间那些作坊式的工作要强得多。” 孙先生说:“但是重工业可是非常花钱的,国家直接搞国营工厂的话,钱从哪里来?” 李思明说:“收商税呗!直接从那些搞轻工业赚得盆满钵满的家伙身上收,用轻工业来哺育重工业。” 袁世凯说:“这样一来,怕是很少有人愿意投资办厂了。” 李思明说:“掌握好尺度啊,别收过头了,给他们留一成多一点的净利润,同时想办法削减国外同类商品的进口额度,将这些企业保护起来,我想他们肯定乐意的。” 简单的说就是把那些轻工业工厂当猪养,将它们保护起来,为它们提供市场,让它们吃得胖嘟嘟的,然后不断从它们身上抽血去供养重工业,这思路…… 还真是够损的。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中国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家,而一个农业国家想完成向工业国家的转型,成本是极其高昂的。欧洲各国有无数殖民地,可以从殖民地掠夺资源;美国是地广人稀资源丰富,自己奶自己;中国呢?既没有殖民地也没有美国那么丰富的资源可以自己奶自己,只能压榨国民了。农民一个个都穷得当当响,压榨他们的话很容易把他们逼到家破人亡,最终酿成足以支援国家根基的大乱,划不来,只能压榨那些商人了。那些商人哭,总强过农民哭吧?再说也没有压榨得太过份,不是还给他们留了一成多的利润吗?足够啦!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想发展工业,还得修铁路。这个孙先生最喜欢了,因为他兼任铁路部长嘛,这是他的本职工作。他兴致勃勃的拿出一张铁路发展规划图,向袁世凯和李思明讲述自己的铁路发展大计…… 袁世凯只看了一眼便彻底傻了。 李思明则是面无表情,看着地图上那千百道纵横交错的路线,只想吐槽: 亲,你这是在玩连连看吗? 确实跟连连看差不多,可爱的孙先生把他认为值得修铁路的地方都给划满了规划线路,就连西部那种地广人稀的地方也是火车站比蚂蚁还密。他实在太能干了,一口气就整出了总里程超过二十万公里的规模来,至于在青藏高原、云贵高原地些地方修建铁路难度有多大,他压根就没考虑过。 话说,一直到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中国铁路总里程都没有达到二十万公里…… 袁世凯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这……这计划不现实吧?这么多铁路,得修到什么时候?” 孙先生说:“我也没打算在几年内修完,准备分三十年搞定它。” 李思明只能呵呵了:“三十年?再加两个三十年都不见得能完成!”拿起画图笔在那张地图上画出几条线来:“青海、西藏、云南、贵州这些地区暂时就不要想了,我们应该集中全力修这几条线。” “第一条是京包铁路,从北京一直铺到包头镇去。这条铁路目前已经修到阳高了,再努力一把,不难修到包头。这条铁路修通之后,内地的移民可以直接搭乘火车前往河套平原屯垦,内蒙的牲畜、皮毛也可以直接通过火车运到内地来……同样的,大同盆地的煤也可以用铁路运到北京来,山西那边解决了销路,北京这边获得了大量优质燃料,双赢。” 第678章 认不认账 京张铁路是中国自己修建的第一条铁路,可以说是争气路,这个故事甚至被写进了小学语文课本,真的再出名不过了。 其实不管是京张铁路的总工程师詹天佑还是大清王朝,他们的眼光都绝不仅仅局限于这条只有全长才两百多公里的铁路。京张铁路只是一个起点,通过修建它,中国铁路工程师和工人积累了大量宝贵的经验,下一步他们打算在京张铁路的基础上继续修下去,把铁路一直修到包头镇,这就是京包铁路的原始规划。京包铁路一通车,大清王朝对于蒙古草原的掌控力度立刻就上了不止一个台阶,在政治、军事方面的收益极其可观。除此之外,内蒙古的牲畜、皮毛,大同盆地的优质煤炭,都可以通过这条铁路源源不断的运往北京,经济上的收益同样显著,可以说修这条铁路是一本万利。但是很可惜,武昌一声枪响,全国起义风起云涌,大清王朝很快就完蛋了,那雄心勃勃的京包铁路计划自然也就泡了汤。后来北洋政府重启了这个计划,像燕子垒窝一样今年投点钱修上一小段,明天再投点钱又修上一小段,一直折腾到1923年,京包铁路才全线通车。 而此时距离北洋政府被推翻,已经只剩下两三个年头了,他们是没有机会享受这条铁路带来的红利了。 不过,由于李思明横空出世,碾压全场,大清被推翻之后,全国军阀割据、混战不休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或者说被他压制住了,所以他不必像北洋政府那样被各种破事搞得焦头烂额,疲于奔命,自然可以集中力量去全力修建这条意义重大的铁路了。 袁世凯和孙先生都没有意见。孙先生认为这是中国人自己独立自主修建的第1条铁路,意义重大,既然已经开了个很好的头,那自然要尽快把它给修好,虎头蛇尾的可不行。袁世凯则是认为这条铁路一旦修通,大同地区的煤矿开采事业将得到极大的发展,这将为他带来巨额的税收,这样的好事不干才是傻子。 于是这个提案被通过了。 “第二条线则是陇海线。这条铁路东起海州,西至兰州,将我国东部跟西部连接在一起,战略意义再怎么高估也不过分。只要这条铁路修通,不管是往西部调派军队还是移民,都将变得非常方便,西部的矿产资源也将通过铁路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东部来,这效益是非常惊人的。” 陇海铁路在1905年就已经规划了,同年,这条铁路的第一段汴洛段开工,并且于1909年竣工通车,此时这条铁路已经穿越洛阳山区挺进陕西。只是,这条铁路并不好修,历史上,中国断断续续的修建了将近四十年,一直到1953年才全线通车。之所以修的这么慢,施工难度大是很重要的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战乱极为频繁,能投入的资金极其有限,想快都快不起来。 不过这些问题对于李思明来说都是不存在的。战乱?不知道哪一方势力敢来招惹黑衣军?敢的话站出来,我敬你是一条汉子。资金匮乏?开玩笑,他在盐城办的那个医院一年就能为他提供几千万美元的收入,而且把食盐、钢铁、印钞等等行业全部收归国有之后,又掌握了巨大的税源,不敢说手头上有多宽裕吧,至少修几条铁路的钱是有的。 能用钱摆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第三条线就是克鲁伦河线。这条铁路线从海拉尔出发,绕过呼伦湖,沿着克鲁伦河一路向西,一直修到库伦去。我已经派人查看过沿线的地形了,过了呼伦湖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克鲁伦河两岸地形平坦,降雨稀少,土质坚硬,修建这条铁路的难度不会很高。修通了这条铁路,我们的军队就可以搭乘火车,一直开到库仑去,就算俄国鬼子还想在外蒙古搞事,我们也能从容应对,甚至可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袁世凯点头:“俄国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时机一到他们必然要报复,所以我们应该将这条铁路线作为第一优先,争取在五年内修好它!” 孙先生也点头:“现在打仗,没有铁路的话不管是调动军队还是输送物资,都非常困难,想要保住外蒙古,就必须把铁路修进库伦,克鲁伦河铁路必须得修,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得修!” 李思明说:“那就把这条铁路列为第一优先吧……对了,孙先生,詹天佑的身体还好吧?” 孙先生说:“挺好的,精神得不得了,天天向我请示工作。” 李思明说:“如果他的身体状况允许,就由他来负责修建克鲁伦河铁路,争取在三年之内通车。” 孙先生说:“我回去跟他说。” 袁世凯拿起笔以集宁为起点划出一条红线:“克鲁伦河铁路好是好,但是未免太过遥远,得先穿越整个东北再拐个一千多公里的大弯才能抵达库伦,浪费太多时间了。我觉得在修建克鲁伦河铁路的同时应该再以集宁为起点,修建一条直通库伦的铁路,这样一旦俄军大举进攻外蒙,我们可以更迅速的作出反应。” 李思明看着那条线,似笑非笑:“你真的是为了更方便向外蒙派兵才修这条路的?” 袁世凯义政辞严:“这等关系国家安危的大事,我袁某怎敢有半点私心!” 李思明哼了一声:“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了!” 他一眼就看出,这个死胖子如此强烈地要求修建集宁-库伦铁路,主要目的还是那个位于蒙古东部大戈壁上的大铜矿。那里有三千多万吨铜,七千多吨白银和一千多吨黄金,这个死胖子的口水都流得足有三尺长了,现在国家安定下来了,哪里还按捺得住! 不过这条铁路确实很有必要,不管是开采那个大铜矿还是直接掌控外蒙,这条铁路都远比克鲁伦铁路要便利得多,所以…… 还是修吧。 “这条铁路与克鲁伦河铁路同时动工吧。”他说。 袁世凯乐不可支。 “第四条铁路线则是京广铁路。目前这条铁路已经修到了武汉,完成了三分之二,我们要做的就是按着原来的规划全力以赴的施工,尽快完成剩下的三分之一,把北京跟广州连接起来,打通南北的铁路运输。” 袁世凯笑眯眯的说:“这个好说,我们会尽快修好湖北、湖南境内的路段。不过,湖南-广东边境都是山区,必须开凿漫长的隧道,只怕这一段想要通车会很困难。” 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京广铁路的京汉段在1898年动工,1906年便全线竣工了,但是粤汉段却进展极其缓慢,直到1936年才修通。1900年动工,1936年竣工,这段长一千零九十六公里的铁路,修了整整三十六年,不难想象难度有多大了。 孙先生表示自己信心十足:“我们的进度可能会比你们那边慢一些,但不会落后太多的,放心好了!” 李思明表示他不放心,一点也不放心。他这位铁路部长对修建铁路确实有着超乎常人的兴趣,但是对在湘粤交界处那连绵的群山中修建一条铁路的难度似乎缺乏理性的认知哟,真是伤脑筋! 其实光有铁路还不够,那几乎将整个中国切开两半的长江依然是南北交通的巨大障碍。列车当然可以通过轮渡的方式过江,但是效率并不高,一来一回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修建大桥或者挖隧道,让火车直接开过去。 如果考虑到航运,江底隧道是最好的选择,这样既解决了列车过江的难题,又不会影响大型船只在江上航行,万吨级货轮甚至军舰能够一直开到武汉去,两全其美。不过想在长江江底开业产隧道可不容易,在没有盾构机的年代,想搞这样的工程,难度跟登月没啥区别,所以他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哪怕是修建长江大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长江江面宽阔,水流湍急,还时不时来几场洪水,这施工难度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不管他乐不乐意,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中国都只能靠轮渡来连接长江南北,不服也只能憋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京包铁路、陇海铁路、克鲁伦河铁路、粤汉铁路等等这几条铁路能够修通的话,便已足以将中国东西南北连接成一个完整的地理单元,不管是交通运输还是国家安全,都将发生质变,至于长江大桥,暂时不用着急。 “对了,美国大使这段时间没少上门询问我们是否承认前清跟他们签订的军购合同。”铁路规划告一段落,袁世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李思明拧起眉头:“前清跟他们签订的军购合同?什么玩意儿?” 袁世凯说:“就是前清为了对抗越来越强大的日本海军而搞出来的军购,从美、德、法、奥、意等等国家大量购买包括战列舰在内的战舰,试图用这些战舰组成一支强大的海军,与日本舰队抗衡。” 李思明忍不住靠了一声。 第679章 海军发展计划1 每一个中国人都知道,靠买是买不来核心科技,更买不来强大的国防的,这是血的教训,永远铭刻在每一个中国人的灵魂深处:想要强大,只能靠我们自己! 然而,清朝似乎没有这样的自觉。在被列强反复暴打之后,他们也放下了天朝上国的骄傲,向自己曾经十分不屑的蛮夷学习,但他们学习的办法就是买买买,英国人海军厉害?那咱们就向英国进口战舰!法国人厉害?那咱们就进口法国的战马大炮!德国人很能打?德军同款装备我们必须拥有!似乎在他们眼里,只要拥有了跟列强一样的武器装备,他们不敢说跟列强平等对话,至少也有一战之力了。 但现实很残酷,不管他们从列强那里进口多少先进的武器装备,当列强打过来的时候,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抱头蹲好让列强当沙包打,等列强打得尽兴了再老老实实的坐到谈判桌前商量割地赔款的事情,然后…… 然后,当然是看看哪个列强最厉害,继续从他们那里进口武器装备了。 他们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列强之所以强大,并不完全是因为手里的家伙厉害,而是因为他们拥有广大殖民地,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并且拥有可以迅速将这些资源转化为国力的工业体系。而想要建立这样的工业体系,国家的政治制体、国民的教育和思想……甚至法律、金融等等等等,方方面面都要作最彻底的改革挣脱一切封建主义的桎梏,只有这样才能取得成功。以为引进了西方的制度,从西方进口了大量军火,聘请了很多教官就可以像西方那样拥有强大的军事实力,那未免也太天真了。 大清从来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他们可能意识到了,但没有勇气去做这等翻天覆地的改革,他们的改革一直只停留在从国外进口机器和军火,聘请工程师和教官的层面上。甲午战争算得上是大清建国以来最为惨痛的失败,中国就此丢掉了东亚头号强国的位置,沦为三流的国家,存在感只比非洲那帮没名没姓的国家强一点点。然而如此惨痛的失败还是没有办法让大清清醒过来,痛定思痛进行全方位的改革,他们应对日本崛起的方式依然是买买买!日本想搞什么八八舰队是吧?行,咱也搞!咱从全世界进口先进的军舰组建一支更加庞大的军舰,不信压制不住你们这帮东洋小矮子! 于是就有了那份让李思明直呼卧槽的军购方案。 这份军购方案是在慈禧去世,皇族内阁上台后搞出来的,向全世界造得出军舰的国家大量订购军舰,其中就包括八艘战列舰,可真是大手笔。 “前天美国公使上门来找我,说我国从美国订购的首批两艘战列舰已经完工了,问我们还承不承认前清的军购合同,如果承认,他们就把这两艘战列舰开过来。”袁世凯说。 李思明的表情更加蛋疼了。 战列舰强大吗? 强大,非常强大,在这个时代,没有比它更强悍的战舰了。 然而,中国紧挨着日本和俄国,这两个货都拥有相当强悍的海上军事实力,而且还能自己制造战列舰,中国没这能耐,想靠进口的这几艘战列舰去跟他们对轰,那跟找死没啥区别。载沣那个坑货制订的七年之内进口八艘战列舰、八艘巡洋舰的计划听起来很让人激动,其实作用很有限,真跟日本、俄国爆发大规模海战,这支倾尽国库买回来的舰队要么是一次性打光,要么缩在军港里当乌龟,头都不敢冒…… 既然作用很有限,那要这几艘战列舰干卵? 但说不要吧,八艘战列舰的订单说取消就取消,未免也太儿戏了一点,传出去可是会毁了他的名声的,以后谁还敢跟他做生意? 总之就是……伤脑筋! 他揉着太阳穴说:“我得先了解一下整个军购计划的来龙去脉再作决定。” 袁世凯表示理解,但还是提醒他:“我建议你承认这份合同,这是我们从外国获得先进战船的绝佳良机,错过了就很难再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李思胆含糊的应了一句,宣布散会。 散会后,李思明让人把关于那个近乎疯狂的军购计划的资料送过来给他。看完之后,他一个劲的吸着凉气,有点被惊着了。 载沣这家伙干别的不行,花钱可真的是一点也不手软。他上台之后便搞了这么个疯狂的军购计划,要在七年之内从外国进口八艘战列舰,八艘巡洋舰,几十艘驱逐舰、护卫舰,同时还要请美国人帮忙培训中国海军官兵,帮中国改良船坞、军港,建立可以制造包括战列舰在内的造船厂,以及包括可以制造305毫米口径舰炮在内的造炮厂……除此之外,还要斥资订购足以组建三十六个镇的武器装备! 乖乖,这家伙真的是疯了,根本就不去考虑国家能不能承担得起,只顾着自己爽!不过,真让他搞成了的话,日本怕是要有**烦了,因为就日本的经济,别说让天皇少吃一顿饭了,就算让天皇去卖肾都没法搞出同等规模的舰队和陆军来!要知道,这个计划出台的时候日本的八八舰队连个影都没有,陆军更是只有十七个师团,维持现状都相当吃力了,大清这个计划摆明就是逼着他们短时间内把军队规模扩大一倍,甚至不止一倍,就日本那财政状况…… 这等于是逼他们去死! 这个计划遭到了日本的多方阻挠,他们希望能够像甲午前阻止大清获得先进战舰那样,把这个危险的计划扼杀在摇篮里。但是很遗憾,日本的崛起已经引起了美国的不安,美国显然很乐意给日本制造一个强劲的对手,所以不管日本怎么抗议、游说,美国都不鸟他们,坚定不移的推行这一计划,甚至还非常热情地向大清提供贷款…… 看完所有资料之后,李思明眼睛一亮:战列舰确实不适合中国,进口八艘战列舰的计划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下去,但是……如果能通过从美国引进一两艘战列舰来逼日本大量制造战列舰,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打定主意之后,他召见了海军将领,跟他们一起研究未来海军发展的计划。 大清原本拥有一支规模世界第七的海军,但是这支舰队在甲午战争中遭到致命打击,已经所剩无几了,海军自然也人才凋零,仅剩的几个将领都是甲午战争中幸存下来的,一个个意志消沉,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甲午一战,已经把他们的信念和理想给打没了。不过元首垂问,这些将领还是尽职尽责的解答了他的一切疑问,并且强烈要求新政权承认前清的军购计划,进口足够多的战舰来重新组建北洋舰队。 他们还是想报仇的。 倒是萨镇冰将军的话引起了李思明的兴趣。这位也经历了甲午战争,那场惨败让他刻骨铭心。在战争结束后,他受到重用,合并了过去分裂的南北水师,成为海军的头号人物……不过这个所谓的头号人物,也只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鸡头,海军都给打散架了,头号人物又还能有什么份量?无非就是北洋军的附庸而已。 这位老兄在武昌起义的时候与北洋军并肩作战,把战舰陈列在长江江面上炮击起义军阵地,给起义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北洋军如此顺利的吞并湖南湖北,他可是出了不少力的。论政治成份,他应该是北洋那一系的人,但是……大家都知道,北洋在丢了山东和河北之后,基本上没有出海口了,总不能让舰队到东北去驻扎吧,那跟送肉给日本人有什么区别。所以现在他的政治成份是北洋系的,却不得不在李思明手下任职,听从李思明指挥。不过这也没什么,李思明可是全国武装力量总司令,他听从李思明的指挥再正常不过了。 “那八艘战列舰和八艘巡洋舰尽快接收过来,它们将极大地增强中国的海上军事实力。不过那些驱逐舰……我建议放弃。”他说。 李思明问:“放弃?为什么?” 萨镇冰说:“因为那些驱逐舰都是五六百吨级的,只能在近海和长江航道上活动,根本就不具备远洋作战能力。前清一口气订购这么多轻型驱逐舰,目的还是打造一支近海防御型的海军,这样的海军不管拥有多强大的战舰,都只有挨打的份!” 李思明问:“那依你之见,我们应该怎么做?” 萨镇冰说:“取消这些轻型驱逐舰的订单,改订排水舰一千吨以上的大型驱逐舰,哪怕数量少一点也没关系……这种驱逐舰才有远洋作战能力!” 李思明咧了咧嘴。听到萨镇兵把一千吨以上有驱逐舰称为大型驱逐舰他便浑身别扭,毕竟在二十一世纪,排水量近万吨的驱逐舰一抓一大把,才一千吨就敢自称大型驱逐舰?开玩笑! 不过,想到前清订了一堆排水量只有四五百吨的“驱逐舰”,他也就释然了。 第680章 海军发展计划2 二十世纪的驱逐舰跟二十一世纪的完全是两码事。别说一战前了,哪怕是二战,驱逐舰的吨位一般都只有一千多吨出头,两千吨顶天了。而到了二十一世纪,没个五六千吨的排水量,你好意思说自己是驱逐舰?逗! 一战前的驱逐舰简直就是驱逐舰中的豆丁,排水量四五百吨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称自己为驱逐舰了————有舰炮,高速度,能射鱼雷,没错,确实是驱逐舰!这样的豆丁自然就别指望它们能够远洋作战了,民国的时候制造了一堆这样的战舰,结果嘛,长江成了它们的主战场,报纸不无苦涩地称民国海军为江军,离开了长江,它们就只有被大浪拍沉的份了。李思明严重怀疑载沣是缺心眼,不然怎么会拿真金白银去订购那么之这种破玩意儿! “行,这些驱逐舰的订单全部取消。”李思明很民主的说;“省下来的钱用来订购真正的驱逐舰……一千吨排水量实在太小了,起码得两千吨以上!” 萨镇冰呆了呆:“两千吨以上,那是巡洋舰了!” 李思明呸了一声:“才两千吨,好意思叫巡洋舰?没个五六千吨的排水量,配叫巡洋舰?” 原本为能够拥有三艘排水量为四千两百吨的巡洋舰而沾沾自喜的萨镇冰只觉得膝盖中了一箭……按元首大人的标准,他这几艘最好的战舰也不配叫巡洋舰喽? 李思明拿起笔在计划书上刷刷刷划掉好几份订单,然后又添加了一些,最后将它交给萨镇冰:“你去告诉那些拿到订单的国家,我们承认那份军购合同,但是一些细节要改动一下……至于哪里要改动,我已经写出来了,就照这办吧。” 萨镇冰看了看他改动的地方,傻了: 那几十艘排水量只有四五百吨的“驱逐舰”被他全部砍掉了,元首阁下重新定义了什么叫驱逐舰————排水量低于一千吨的没资格叫驱逐舰!他要订购的驱逐舰满排起码得两千两百吨,如果实在没有,一千五百吨级的也行,反正排水量越大越好。至于那八艘巡洋舰,排水量从四千两百吨被他一家伙提高到了五千四百吨,至于排水量增加这么多,造价要提高多少,压根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八艘战列舰让他一家伙砍掉了六艘,只剩下两艘了。 至于改良军港、建造船厂、引进技术等等这些,他倒是没有改动,前清怎么签的就怎么干。不过,美国人肯定不会开心的,因为战列舰的订单少了整整六艘! 一艘战列舰可就是近千万美元,一下子给砍掉了六艘,整个项目也就缩水了近六千万美元,谁受得了? “一下子砍掉六艘战列舰,只怕美国不会接受。”他说。 李思明说:“我当然不会白砍。我计划着把所有驱逐舰、护卫舰和巡洋舰的订单全部交给美国来做。” 萨镇冰说:“可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办法弥补砍掉六艘战列舰带来的损失啊!” 其实砍掉六艘战列舰,损失最大的就是中国海军了。 李思明说:“那也没办法,现在国家百废待兴,到处都需要花钱,国库穷到小偷溜进去都想捐款了,哪里有钱买这么多战列舰?” 萨镇冰说:“美国愿意提供贷款,先帮我们垫着,等我们有钱了再慢慢还……” 李思明说:“要收利息的!” 萨镇冰露出关爱智障的眼神:“哪有贷款不需要利息的?” 李思明说:“既然要利息,那我干嘛还要贷那么多钱?两艘,不能再多了!” 萨镇冰及一众海军军官苦口婆心,劝了好几个小时,说得口水都干了,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这个倔强的家伙,那六艘战列舰注定要夭折了。不过作为补偿,李思明还是将那六艘战列舰换成了六艘高速邮轮。 很显然,他补偿的是美国,而不是海军。 萨镇冰无奈,只能拿着这份改动过的合同去找外国佬谈判。 不出所料的,当他宣布将伯利恒计划中给英、法、德、意、奥匈等等国家的订单全部取消,转而与美国展开全面合作,换句话说就是把所有订单都交给美国的时候,一堆国家都火冒三丈了。德国还好,好歹有二十艘潜艇的订单在手,丢掉那些驱逐舰的订单也无所谓,可英、法、意、奥匈等国可没有这样的补偿,一个个都气得够呛,嚷嚷着让中国支付违约金! 美方倒是很开心,所有的订单都交给他们哟,这回他们可赚大了! 然而,当得知中方要砍掉六艘战列舰的订单之后,他们全都傻眼了,失态的叫:“有没有搞错!白纸黑字签下的合同,怎么能说改就改!” 萨镇冰无奈地说:“我们元首说了,他没这么多钱买战列舰了,只能砍掉一点。” 美方代表的眼睛瞪得比杠铃还大:“这叫一点?八艘砍掉了六艘,这叫一点?简直就岂有此理!” 萨镇冰说:“是真没钱了。” 美方代表:“都说了,我们可以贷款给你们!我们帮你们先把钱垫上,你们怕什么?” 萨镇冰:“我们元首说贷款利息太高,划不来。” 美方代表:“……” 草(一种植物)! 至于那份订购三十六个镇的陆军装备的合同,李思明也给取消了。对此,不管是北洋军还是粤军都没什么意见,在对俄自卫反击战中,他们充分见识了黑衣军的半自动步枪、轻机枪、通用机枪、迫击炮以及重型榴弹炮的威力,不客气的说,黑衣军就是世界上装备最为精良的陆军,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还要花大价钱去订购那些落后的武器装备?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承接这三十六个镇的陆军装备合同的,是德国。这么大一份订单说取消就取消,德国方面颇为不满,德国驻华公使天天上门游说,希望中国方面不要取消订单,如果实在是缺钱,他们可以打九折,甚至八折也不是不能商量的。现在德国已经准备以黑衣军为蓝本进行改革了,淘汰下来的装备多不胜数,实在很需要有个国家帮自己消化一下这众多即将被淘汰的旧装备。不过李思明口风很紧,别说德方把价钱打到八折,就算打到骨折他也不干。黑衣军的军火库里储备的半自动步枪、轻机枪足够再武装十几个步兵师,针对09式半自动步枪和09式轻机枪的仿制也已经展开,他傻了才花大价钱去买德国淘汰下来的装备。 不过,当德方将折扣打到六点五折的时候,他还是可耻的心动了,订购了二十万支毛瑟步枪。这玩意儿正规军是不会用的,不过可以拿来给民兵用,现在好多民兵还在用土枪呢,这可不行。 中国抛出来的军售大单马上就引起了日方的高度关注。载沣那家伙虽然很不靠谱,但他炮制出来的那个疯狂的扩军计划确实打到了日本的要害:日本军事实力虽然强悍,但拼财力真的拼不过中国。1911年的时候,中国财政收入高达三亿两白银,比日本高得多,中国地大物博,狠狠心还是可以从老百姓手里压榨出钱来支撑他们扩充军备的,再加上一个愿意替中国垫钱的、对日本充满警惕的美国,这个疯狂的计划真的行得通。这个计划一旦变成现实,日本就只能舍命陪君子,拼尽全力扩军,以免中国的军事实力超过自己了……这对于日本那糟糕透顶的经济状况来说无异雪上加霜。 本来,看到大清轰然倒下,日本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的。都改朝换代了,那份该死的扩军计划也该泡汤了吧?真好,总算不用被中国拖进烂泥潭里了。 但是,还没等他们笑声来,新政权便宣布承认前清签的那份军购合同,并且雷厉风行的去落实了! 日本政府几乎咬碎了牙。这摆明就是想逼着他们搞军备竞赛呗,可他们明知道这是中国的阴谋,却不得不按照中国希望的做,因为他们根本就没得选。 桂太郎在中俄战争中试图坐山观虎斗,让中俄拼得两败俱伤自己再来个卞庄刺虎,结果把南满铁路给弄丢了,更在中俄谈判的时候被李思明狠狠摆了一道,使得日本在国际外交上陷入被动,算是倒霉透了。他主动辞职,把首相之位让给了西园寺公望,这两位轮着当首相已经好多年了,跟坐跷跷板似的,这个上那个下,那个上这个下,玩得不亦乐乎。不过现在,这场跷跷板游戏到此为止了,因为出了大错,让日本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桂太郎的****已经结束,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两个人在交接中国的时候,西园寺公望苦笑着对桂太郎说:“你拍拍屁股走人倒是一身轻松了,给我留下了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别的不说,光是应付中国那个疯狂的元首那雄心勃勃的扩军计划所带来的冲击就够我烦的了!” 第681章 阴笑 中国急需解决的问题很多,比牛毛还多。 比如说地方宗族势力。 宗族势力自古以来就是每一位统治者最为头痛的一股势力。在汉唐时代,这股势力以血缘为纽带,将成千上万同宗同性的人联系在一起,形成一股庞大的势力。在汉唐时代,他们叫门阀,其势力强大到足以挑战王权;而从宋朝开始,他们叫宗族,虽然不如汉唐时代那么强势了,但依然根深蒂固。他们扎根在自家地盘上,任凭江山易主,城头变换大王旗,都是岿然不动。不管是汉家豪杰在中原逐鹿中胜出,问鼎天下,还是外族入侵鸠占雀巢,想要坐稳江山,都得拉拢他们这些势力。那一个个宗族俨然是独立的小王国,族长可以决定宗族内任何一个人的生死,家法凌驾于国法之上,宗族利益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自秦代以来王权不下乡,原因就是乡下被这些宗族势力给控制了,当地人只知道家法,不知道国法。 到了清末,宗族势力依旧强大。在广东、广西,宗族可以自己集资修建碉楼,可以无视国法对外来移民大开杀戒;在江西、安徽、湖南、湖北等地那些宗族势力盘据的地方,每个小孩满百日的时候父母都要捐铁十余斤到宗族祠堂,等累积到一定数量之后,族长就会请能工巧匠将这些铁打制成枪械,用来武装族中青壮男丁;在云南、贵族,那完全是土司的天下,朝廷根本就奈何不了他们。李思明想要将整个国家的力量充份动员起来,就必须解决宗族势力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不然的话……他要推行教育,宗族跳出来阻挠;他要征地修路,宗族跳出来阻挠;他要兴修水利,宗族还是跳出来阻挠,那他还要不要做事了?别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看看印度是什么鸟样就知道不把宗族势力彻底铲除是什么后果了。 不过这并不好办,宗族势力是最为顽固的,而且每一个宗族都有成千、数千甚至数万人,牵一发动全身,稍不留神就要酿成大乱子,让原本就不是很稳定的国家再次陷入动荡。袁世凯和孙先生都表示宗族势力不好对付,必须徐徐图之,否则肯定要出大乱。 但李思明自有办法。他打算先把山东、江苏、安徽、江西、浙江等地那结平原地区的地主扫荡掉,将这些精华地区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建立稳固的统治后再去收拾那些地方宗族势力。至于怎么收拾?简单,发动宗族同的穷光蛋去斗那些富得流油的家伙。甭管多强大的宗族,穷光蛋的数量总是占绝对多数的,那他就团结绝对多数去收拾少数好了。 不过这需要时间,所以那些地方宗族还有一两年的快活时光可以享受。等到黑衣军在平原地带的统治稳固起来了,他们的末日也就到了。 匪患同样严重。自古以来,中国的匪患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哪怕是像汉唐这样伟大的时代也不例外。国家强盛的时候还好,老百姓生活水平不错,落草为寇的自然就少,但到了王朝末年,国力江河日下,民生凋零,为求活命铤而走险者数以百万计。清朝的匪患可以说是历朝历代最为严重的,谁叫那位十全老人明知道粮食产量的增长根本就跑不赢人口增长的速度还鼓励老百姓拼命生,让四亿中国人始终处于半饥饿状态?乾隆时期算得上是盛世了,然而亿万老百姓还是只能混个半饱,到了清朝末年就可想而知了,天灾频频发生,税收一天比一天重,越来越多的老百姓活不下去了,只能落草为寇。李思明在继承大清的政治遗产的同时,也继承了那数以百万计的土匪。如果消灭这数百万土匪就成了个大问题。 李思明拿出的办法依旧是先等政权稳固了再动手。不过他也不是干等,他下令在冀东、山东、江苏、安徽、江西、浙江等地推行大赦,所有土匪在大赦生效之后可以下山向当地政府报到,重新登记个人身份信息,然后打散编入各农场去。如果当地实在没有那么多土地可以容纳,就安置到东北来。大赦的有效期为两年,两年内下山向当地政府缴械的,既往不究,逾期的就对不起了,严惩! 鉴于他在民间那良好的信誉和越来越高的个人声望,大赦令推行后,黑衣军辖区内大量土匪纷纷下山向当地政府缴械,接受政府的安置,整个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其实很多土匪压根就不是真正的土匪,而是被逼得逃入山区结个山寨或者占个山洞,以逃避官府的剥削的流民,这些流民主要的生活来源还是在打猎和开荒种地,专职打家劫舍的并不多。李思明在苏北拓荒的时候就从大别山山区吸收了大量流民棚户,那些前来投奔他的流民棚户都过上了好日子,有他们现身说法,有着同样经历的流民自然乐意下山。如果在山外就能过得好好的,谁乐意呆在这山喀啦与毒蛇老鼠为伴啊?住在宽敞明亮的房子里,天亮了下田干活,太阳下山了扛着锄头哼着歌回来吃晚饭,然后搂着婆娘哄着娃安然入睡不好吗? 只是一道大赦令就让黑衣军辖区内的土匪呈指数级减少,连带北洋军辖区内都有许多土匪主动下山去向当地政府缴械,要求从良。 北洋军举双手赞成。 大赦效果显著,但肯定没有办法解决所有土匪的,总有一些不怕死的家伙不见棺材不掉泪。对付这种货色,李思明的办法就是组建民兵部队,一个乡就是一个民兵连,一个镇就是一个民兵营,并且实行连座制度,一旦土匪来袭,民兵作战不力的就将军官问责,军官指挥不力导致出现重大生命财产损失的就全家一起流放东北甚至海外;一村遇到土匪袭击,邻村民兵不积极救援的,全村民兵一起丢东北开荒!要是有跟土匪勾结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的都是个死,没有及时发现手下与土匪勾结的民兵军官不仅要丢官,还得到东北去开荒!至于地方官不作为的,那就更好了,几内亚开荒团欢迎你! 这套制度无疑是冷酷而粗暴的,它的推行固然可以有效地遏制匪患,却也会带来一系列问题。但李思明也没办法,这已经是目前他能找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此外就是制毒贩毒问题。 打从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中国制毒贩毒问题就越来越严重了,到了清末,全国除去青海、西藏这些气候实在不友好的省份之外,各省就没有不种罂粟的,而且产量一个比一个高,质量一个比一个好。没办法,大清的贸易壁垒早就被坚船利炮砸碎了,西方的农产品洪水似的涌过来,种啥都是亏钱的,只有种这个才有得赚,农民还能怎么办? 哦,对了,现在鸦片这玩意儿早就过时了,取而代之的是吗啡、海洛恩之类的二代毒品。吗啡历史比较悠久,早在几十年前就被作为麻醉剂大量使用了,海洛恩则是在1898年才上市,被当成止痛药和止咳药来使用,甚至登山运动员也喜欢在登山的时候来一发,这样会让自己状态更好,登得更高……把这种白色恶魔当成止痛止咳药摆到药店柜台去售卖的,正是德国拜耳药业,这帮孙子把全世界都给坑惨了。好死不死的,把烟膏加工成海洛恩的技术难度并不是很高,看到这种白色粉末这么赚钱,中国的烟贩子的DNA动了,有样学样,咱不出口烟膏了,咱出口止痛止咳药! 于是,一阵白色旋风从中国刮向西方,赚取大量真金白银。西方国家全都傻了,我日,中国这是想搞鸦片战争2.0版啊!吓得他们纷纷设置贸易壁垒,并且出台相关的法律,死活不肯让中国生产的止痛止咳药进来…… 现在李思明面对的就是这么个局面:全国各地都有人种罂粟,那恶之花在中国大地开得格外艳丽,种植面积之大,让他看着就胆战心惊。 没怎么跟孙先生和袁世凯商量,他就下了死命令:所有种植罂粟的人立即到当地政府报备,一个月内不前去报备的,严惩不殆!同时让全国最高法院把禁毒写进法律里,而且是极为严厉的那种,制毒的死,贩毒的死,**的丢去劳动改造! 没有直接出动军队去把全国的罂粟都给铲掉,是因为有些地方除了这个种别的农产品都得亏本,不种它农民根本就活不下去。具体情况具体处理,一刀切可要不得。再说了,这玩意儿本质上还是药物嘛,需求量挺大的,有必要保留一定的种植面积,不过得严加监管。 再说了,一战很快就爆发了,到时候将会有数千万青年被推上屠宰场,他们整天呆在泥泞潮湿的、弥漫着尸臭的战壕里,内心一定非常苦闷,非常沮丧吧?这个时候来两片柏飞丁之类的药片,保证让他们神清气爽,跟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这可是一个巨大的市场,错过了就可惜了哟! 想到同盟国和协约国士兵嗑完药后精神百倍地投入到厮杀中去的场面,李思明发出了阴险的笑声。 第682章 捡到鬼了 禁毒是一场持久战,任何禁毒政策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竞全功的,对此李思明也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在他看来,能在二十年内取得成功就算不错了,急也急不来。 除了禁毒之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马上去做。 那就是发行纸币。 过去两千多年,中国一直在使用金属货币,而且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以使用铜钱为主的。西周的时候,中国先民就开始使用铜钱,一直用到元朝,中间也有过波折,比如说某些英中苏美意日————缺德的政权就喜欢发行铁钱以弥补铜钱数量上的不足。但铜钱的地位不可撼动,任你怎么折腾,老百姓还是认铜钱。一直到明朝,随着白银产量越来越高,而国内的铜矿日渐衰竭,白银终于占据了铜钱的地位,成为主流货币。但铜钱依旧是非常重要的,明清两代,官方正式发行的从来都是铜钱,没有哪个去整银币或者金币。 用金属货币的好处是不易造假,就算造假成本也相当高。比如说铸私钱,再怎么整,那里面也得带几成铜吧?只要别整得太离谱,当成官钱来用是没问题的,老百姓就算明知道这是私钱也会认,毕竟假钱它也是铜钱。可缺点是,它占用了海量的名贵金属,尤其是在出现贸易逆差或者支付战争赔款的时候,海量的贵金属流往外国,这种损失是相当要命的。毕竟贵金属产量有限,一旦流出外国,国内就会出现巨大的缺口,难以弥补。如果获得了这些贵金属的国家直接将它用于工业用途,不再参与经济循环了,那就更要命了,自己找个墙脚哭去吧。 大清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所以在最后几年开始尝试着发行纸币以代替金属货币,以阻止国内数量有限的贵金属流失。他们跟英、法、美、德、俄等国进行了艰苦的谈判,奠定了货币互换的基础,然后开始动手了。首先发行了银元,也就是大洋,想以面额明确的银元逐步取代单纯靠重量来决定币值的银锭,等到银行彻底取代了银锭,再发行纸币,让纸币与银锭同时使用……最后当然是纸币彻底取代银币。这计划还是很不错的,也开了个不错的头,发行的银元广受欢迎。只不管跟其他计划一样,货币改革计划也是刚开了个头,大清就完蛋了,这一伟大的改革只能等待推翻大清的人来实行了。 “你们就给我设计出了这么个玩意儿?”李思明看着手中的钞票,郁闷无比。 他手里拿着的是第一套纸钞的样品,那上面赫然有他的半身肖象……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整体色调偏暗,弄得跟遗照似的,他能不郁闷么? 老宋嘿嘿笑着:“贤婿啊,你可是国家元首,把你的照片印到钞票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样可以让所有的老百姓都认识你,记住你的丰功伟绩……” 李思明用力甩着手中那张一百元面额的钞票样品:“我都还没死呢,你们就给我整遗照了,像样吗,啊?像样吗?” 老宋要过来看了看,不禁有些羞愧:“我们的彩印技术还不过关,所以做出来色调确实偏暗……回头改,回头一定改!” 李思明说:“给我换一套设计!我可不想看到以后有人把它当成我的遗照供在桌上拜!” 老宋无奈,只好拿出第二套。 这一套可比第一套顺眼多了,主要是以山水为主。一元上面印的是黄山迎客松,两元印的是华山天梯,五元是黄果树大瀑布,十元是泰山云海,五十元是峨眉山,一百元则是军都山,长城在群山之间蜿蜒起伏,连绵万里……整套货币的图案十分精美,虽然因为彩印技术不是很过关,色彩仍然偏暗,但也挺赏心悦目了。 李思明点头:“这还差不多。就该将我们的大好河山印到钞票让,好让国人熟知。” 老宋说:“我还是觉得印着你的肖像那套好……” 李思明面无表情:“不,你不是这样认为的。”将以山水为主题的货币放到桌面上,“就这套吧,再改良一下印刷技术,然后就可以发行了。” 老宋无奈:“好吧。” 李思明问:“银元呢?弄好了没有?” 老宋拿出样品:“弄好了,你看看。” 李思明接过来,嘿,数量还真不少,面额有一角、两角、五角、一元。没有分这个面额,实在太小了,拿宝贵的金属来铸这么小的面额的货币,划不来,所以还是用纸印吧。一角、两角、五角的小硬币都是新设计的,而一元银币则是晚清银元的翻版,只是把“大清银币”和“宣统三年”这些字眼改了,改成“中国银元”和“共和元年”,图案啥的一点都没改,真够省事的。 最大的变化在内部。大清发行的银元那是真真正正的用白银铸的,而李思明手里拿着的则是钢芯镀镍整出来的,说白了就是个钢镚! 这是堂而皇之的偷工减料了。 李思明拧着眉头说:“镀镍?这是不是太奢侈了点?” 老宋呆了呆,说:“贤婿啊,我们已经够省的了!都把白银换成了钢了,还要怎么省?” 李思明说:“镍产量稀少,价格昂贵,用它来镀硬币实在划不来……我觉得完全可以用铝代替镍。” 老宋瞠目结舌:“用……用铝代替镍!?” 李思明问:“不行吗?” 老宋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说:“黑,真够黑的!” 镍早在1775年就被制取出来,至今已经用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它是一种稀有金属,工业用途相当广泛,其中一项就是用于铸造硬币。现在用贵金属铸造货币的憨憨是越来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用廉价的钢来铸造。不过在铸好了之后一定要镀镍,把它弄得雪白锃亮的,这样老百姓才会买账,不然整一大棒灰不溜丢的、三天不到就生了锈了的铁钱出来,谁认啊? 铝的出现则要晚很多,直到1854年,法国的化学家才从铝土中制造出第一块铝锭,1855年它还参加了在巴黎举办的世博会,与法国皇帝王冠上的宝石一起展出,标签上注明“来自黏土中的白银”。由于产量稀少,当时的铝价格极为昂贵,铝制品跻身于国礼之列。不过到了十九世纪末,铝的身价一落千丈,因为美国人已经摸索出电解铝技术,可以成吨成吨地将它从铝土中提取出来了。 任何矿产资源,一旦到了一年可以成千上万吨地提取出来的地步,身价都高不到哪去了。 铝的价格自然是远低于镍的,用铝取代镍来镀硬币,自然可以省很多钱。李思明觉得他很会,只是老宋和那帮中央银行的精英们都让他那抠门劲给惊呆了,一个个都要怀疑人生了。 老宋简直要哭了:“贤婿啊,咱能别这么抠吗?咱不差那点买镍的钱,真不差,你就大方一点吧!” 副行长泪流满面:“元首,镀铝的硬币质感比镀镍的差远了,老百姓会造反的啊!” 李思明表示一定要把抠门进行到底:“你弄几个样品给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这么难看!” 于是,两天后,老宋给他送来了几枚镀铝的硬币。看完之后,李思明无话可说了,乖乖同意了镀镍……这么丑的货币,换他他也不乐意用啊! 像中国这种跟众多国家往来密切,而且一直处于下风的国家,想要发行新货币,那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牵扯到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了。内部反倒好解决,动用法律的力量让老百姓将手里的银元、银锭和铜钱拿到银行去兑换成新币,再给予一点甜头,老百姓会非常乐意的。但外国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他们早就习惯了在对华贸易中用白银结算,现在这一改,他们很多东西都得改,所以还是得跟他们谈判,拿出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来。别的不说,光是汇率就有得扯皮的了。 西方国家显然不大乐意接受新货币。已经习惯了白银结算体系只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白银的工业用途非常广泛,是极为重要的工业原料,而中国手中有海量的白银。如果一直用白银结算,他们用纸币就能从中国手中换取海量不可再生的白银,这简直就是白嫖。可中国也要发行纸币了,以后还想白嫖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了,换谁都不乐意。但他们再怎么不乐意也没用,中国已经下定决心了,而且刚干翻了俄国,声威赫赫,他们也只能坐下来谈判。 谈判开始后,西方国家才发现中国人有多狡猾。中国方面拿出的方案是,新货币的币值向白银看齐,一元钱相当于一两白银或者一银元,与各国货币的汇率不变,但是它绑定的不是白银,而是…… 黄金。 币值向白银看齐,到头来绑定的却是黄金,是不是有点见鬼了? 更见鬼的还在后面:新货币与黄金不允许自由兑换! 打个比方:理论上三元钱能换一克黄金,但这仅仅是理论上,现实是拿着三元钱到银行去,你连黄金的屑都看不到! 同理,新货币不跟白银绑定,自然也别想拿它兑换白银了。 外国一众金融精英表示我们真是捡到鬼了。 第683章 西征1 目前世界各国的货币大多实行金本位,与黄金直接挂钩,比如说最值钱的英镑,一英镑就能兑换七点三克黄金,这含金量真的是高得出奇了。美元、法郎、日元、卢布等等流通得比较广的货币,都是金本位。之所以会选择金本位,是因为黄金的价值非常稳定,从来都只有升值,没有贬值的,而货币最需要的的就是稳定。 当然,也有搞银本位的,比如说晚清计划发行的纸币,就是打算搞银本位。没办法,谁叫中国金矿不多呢?没有充足的黄金储备,硬要搞金本位那跟找死没有任何区别。而中国在元明清三代积累的白银数量却相当惊人,虽然在过去数十年一次次割地赔款,同时沦为列强商品倾销地,白银储备大大缩水了,但是瘦死骆驼比马大,再怎么缩水,支撑起货币改革的量还是有的。 只是晚清动作实在太慢了,都还没有来得及推出纸币就完蛋了。取代大清的北洋上台之后军阀割据,内战不断,自然也没有能力去搞货币改革,一直都是用银元。直到民国推翻北洋之后,削平了不少军阀,局势稍稍稳定了,才终于腾出手来发行了中国第一套纸币,也就是法币。法币实行的是银本位,同时向美英法借了一笔巨款作为平准基金,刚开始的时候信誉和购买力都很不错,一度成为中原、江浙地区的主流货币。只可惜还没等法币统一全国,抗战就爆发了,在战争初期中国兵败如山倒,被日军一直怼到宜昌来,那些富庶的地区基本丢光,税源自然也就没了。没了税源作保证的货币那不过是无源之水,而为了维持国家的运转,国民政府只能选择拼命印钱,拿这些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废纸去白嫖老百姓辛辛苦苦的劳作所得…… 这样做的后果大家都知道了,到那位千古完人卷铺盖跑路去当岛主的时候,曾经购买力强劲的法币已经贬得要几十万才买得起一盒火柴了,拿来擦屁股都嫌糙。 李思明如果不想跟列强那样玩金本位,最好的办法就是实行银本位,用中国相对要充足很多的白银作为压仓位,替新发行的货币背书。可是这家伙让新货币的币值向白银看齐,却不允许拿纸币兑现白银,这就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经过好几轮艰苦的谈判,确定中方不会在货币兑换贵金属的问题上作任何让步之后,列强都大为恼火:你他妈不是白嫖么! 英国谈判代表直接呛声:“我们无法接受!如果新货币不能兑换贵金属,那你们岂不是想印多少就印多少了?” 李思明笑眯眯的问:“纸币印多少跟手头有多少贵金属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英国代表说:“当然有!各国都是有多少贵金属才发行多少纸币的,只有这样才能保障货币的信誉,你这都不跟贵金属挂钩,发行的货币信誉何在?” 李思明慢吞吞的说:“但是我也没见你们英国有多少黄金才发行多少纸币啊!你倒是说说,你们印的英镑是国库里黄金储币的几倍了?” 英国代表:“……” 这个问题真没法回答。虽然英国拥有全世界最为庞大的黄金储备,但黄金作为稀有金属,产量始终是有限的,所有英镑实行金本位是一回事,但超发是势在必行。真要死板地实行金本位政府,有七克黄金就印一英镑,英国早就闹钱荒了! 这个问题不是英国独有的,每一个实行金本位的国家都有,压根就没有哪个国家有能力做到纸币跟黄金一比一,超发个几倍十几倍那都是小意思。 “虽然没有办法做到一比一,但我们的英镑信誉是全世界最好的!”英国代表胀红着脸说。 李思明问:“那些超发出来的货币的信誉是从哪里来的?” 英国代表傲然说:“我们英国拥有全世界最强大的军队,最广阔的殖民地,最充沛的资源,我们有足够的能力确保英镑的信誉!别说超发十倍,就算超发一百倍,我们的英镑也是信誉十足的!” 李思明不无羡慕的说:“好厉害哟!”随即话锋一转:“看样子货币的价值跟和哪个贵金属挂钩并没有直接关系,信誉才是最重要的。” 英国代表怒哼一声,算是赞成了这句话。 李思明笑眯眯的说:“所以我不允许新货币自由兑换黄金白银,用国家的信誉来为它背书有任何问题吗?” 英国代表:“……” 得,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德国和奥匈却赞成中国的方案。这两个国家都比较缺黄金,金本位政府对他们挺不利的,李思明这个方案很对他们的胃口。美国也赞成这个方案,并且愿意提供四千万美元贷款给中国,作为平准基金。有了这笔贷款,再加上之前从法国弄到的几笔贷款,就算英国不点头,中国也有能力发行新货币了。 法国对于李思明那古怪的货币政策反应倒不是很大。货币嘛,说白了,不过是换取商品和服务的媒介而已,它跟什么挂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币值能否稳定,拿它能否购买到商品。他们信不过中国,但信得过李思明,李思明个人信誉就是最好的保证。最终,法国也向中国提供了一亿法郎作为平准基金。 中国的货币改革就此轰轰烈烈的拉开了序幕。 首先发行的是银元。先是在北京、济南、青岛、徐州、南京、杭州等等大城市全面铺开,政府部门发出公告,要求老百姓尽快把银锭、铜钱什么的拿到银行去兑换银元,而且因为市面上不会再流通银锭了。这时候,军事化管理的好处就出来了,一声令下,黑衣军辖区内的老百姓纷纷把自己手中的银锭拿出来到银行去兑换银元,没有半句异议。而且李思明还给了他们一点好处,那就是在指定期限内到银行兑换的,一两白银可以换取银元一元一角,有便宜可占,老百姓自然很积极,在短短几个月之内,新发行的银元便与前清发行的银元一起统治了整个市场,使用了上千年的银锭算是被清理出局了。 北洋政府和南方政府随即跟进,在各自的辖区内发行银元。至于纸币,还得等上几个月。等到老百姓彻底接受了新银元了才能发行纸币,到时候阻力会小很多。 李思明在北京折腾得惊天动地,他那帮得力干将也不甘示弱,折腾得一个比一个厉害。生命在于折腾,黑衣军全体将士都深知这一道理,所以他们是绝对不会停下来浑浑噩噩的过的,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绝对不会停止折腾。 收复了唐努乌梁海地区之后,黑衣军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在经过周密的准备后,开始向新疆进军。 参与此次远征的黑衣军足有六千人。他们先是跟着马家军的向导穿越埋葬了两千多名马家军骑兵的茫茫戈壁滩,返回河套平原,在那里略作休整,补充了一点物资之后便开始西进。他们先是穿越风景如画的河套平原,进入苍凉的河西走廊,一路经过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向着嘉裕关大步前进。 武威、张掖、酒泉、敦煌这些地名都是汉武帝亲自取的。武威好理解,汉军威武嘛,张掖则是张大汉双腋之意,拿下河西走廊之后,汉朝算是彻底打开了局面,不必再束手缚脚了。酒泉则是霍去病大胜后与汉军痛饮之处,敦煌的意思则是煌粕盛世,这些地名都是极有深意的。在古代,这条窄长的走廊是中国的生命线,想要走出去看外面的世界,就必须控制住河西走廊;想要阻止青藏高原的山地民族与蒙古高原的游牧民族联手对中原形成夹击之势,也必须控制河西走廊。只要河西走廊在中原王朝手中,青藏高原和蒙古高原的蛮族就翻不了天。 要是河西走廊丢了…… 那就等死好了。 两千多年过去了,武威、张掖、酒泉都还好好的,不过敦煌却快要被黄沙给淹没了。蔡锷看着那莽莽黄沙,不禁心生感慨,对马成说:“从大唐崩溃到清军重返西域,都过去了七百年了吧?昔日河西走廊上的军事重镇,都已经变成废墟了。” 马成说:“希望这座城市不要就这样被黄沙淹没,否则就真的太可惜了。” 蔡锷点头:“是啊,要是敦煌这座历史名城就这样消失了,可就太可惜了。希望陇海铁路快点修通,铁路修通了,内地移民迁过来,没准能让这座城市重新焕发活力。” 一座城市的根本始终是人,只有有人,那座城市才算是有活力。西北地区实在太过贫瘠荒凉了,别说甘肃,哪怕是宁夏这等拥有大片肥沃平原、能够种不稻的地方,人口也少得可怜。人都没了,城市自然也不存在了。蔡锷和马成也只能寄望于内地移民过来,让那片快被黄沙淹没了的废墟重新成为城市。 第684章 西征2 河西走廊的尽头,嘉峪关巍然屹立,尽管城墙已然斑驳,墙缝中长出了一株株野草,但雄关就是雄关,那历经无数次血战依然矗立的雄浑气势是不会因为岁月风尘的侵蚀而削减半分的。 其实原本到了嘉峪关,就已经到新疆的地界了,但是咱大清可是地缘政治方面授鬼才,他们在建国的时候干了一件没**的事情,那就是对全国各个省份进行重新划分,把很多对A省生死悠关但对B省基本没啥卵用的雄关险隘划给B省,比如说把原本属于山东的徐州划给江苏,把广东的仙霞关划给福建……一通神操作下来,各省的督抚尴尬地发现,他们的地盘门户洞开,想要造反的话就等着邻省的清军长驱直入好了。新疆自然也不能幸免,原本属于新疆的门户嘉峪关被划给了甘肃。新疆的驻军想要选择的话,驻扎在甘肃的清军分分钟通过嘉峪关杀过来把他的骨灰给扬了。 驻守在嘉峪关的军队仍然是清军,而且是相当能打的那一部分。 想要征服新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清花了整整三代人的时间才摆平了准噶尔,为了永绝后患,乾隆下令兆惠大开杀戒,将准噶尔一族不分男女老幼尽数屠灭,硬生生将那个曾经雄据中亚,与大清打了一百多年的拉锯战的民族给杀得一干二净,除了一个以他们的名字来命名的准噶尔盆地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来。可即使是这样,新疆也并没有因此而平定下来,大小和卓、张格尔、阿古柏……一拨又一拨的叛乱没完没了的,总有那么多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野心家,一门心思要挑战中原王朝在新疆的统治。大清王朝也没有办法,只能长期在新疆配置重兵。比如说第一次鸦片战争的时候,英军一路势如破竹,而大清最精锐的部队却在新疆跟叛军苦战,根本就无法回援。 当然,就算他们回援,估计也打不赢。 一直到辛亥革命前夕,大清依旧在新疆留有不少精锐部队。这些部队的装备当然不能跟北洋六镇相比,但由于长期在跟叛军作战,早就被磨练得坚韧不拔,那素质哪怕是放在北洋军里,也是相当不错的。由于新疆距离内地实在太过遥远,地那翻天覆地的巨变直到现在都没有对新疆造成什么影响,驻扎在这里的清军依然是该干嘛就干嘛,平静的等待着新政权派人过来接收地盘。 蔡锷一入嘉峪关,马上受到了驻军的欢迎。嘉峪关总兵郭恒以下属之礼率领城中大小官员前来迎接,并且竭尽所能给他们准备了一桌好菜,那叫一个热情。等蔡锷等人吃饱喝足了,他才小心翼翼的问:“大清……真的亡啦?” 蔡锷笑:“亡了都快半年了,你们不知道?” 郭恒叹气:“这鬼地方跟内地的联系基本断绝,想得到内地的消息实在太难了,卑职实在是不知道内地的情况。” 蔡锷说:“等铁路修过来了,这种情况会好转的。” 郭恒一怔:“铁路修过来?这可能吗?这里距离京城可是有万里之遥!” 蔡锷说:“国家已经作好了规模,要在十年之内修通陇海铁路。陇海铁路修通之后,从兰州到迪化的铁路也快了。” 郭恒愣了愣,说:“如此……甚好!”心里却觉得这位取代大清的政权有点不靠谱。铁路从黄海之滨一直修到迪化?开什么玩笑,这得花多少钱!就中国这国力,支撑得起如此庞大的计划?而且就算这条铁路修成功了,新政权又能从新疆这个穷得叮当响的鬼地方得到什么? 不过,这些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作为一个很边缘化的角色,他没有那样的野心去逐鹿中原,更没有割据自立的打算,在大清灭亡后的这几个月,他一直在坚守嘉峪关,站好了最后一班岗,现在新政权的军队来了,他终于可以卸下这副重担,回到内地去与家人团聚了。至于新政权在新疆怎么折腾,那跟他没多大的关系,他没兴趣去关心。 蔡锷花了十几天时间改编嘉峪关的清军,那些不想再在这个鬼地方过苦日子了的,那些已经年迈体衰了的,一律补齐前清积欠的军饷并且每人发放五块银元的路费让他们回家,至于愿意在这里扎根的则划出一块土地来作为军屯,让他们平时为农,战时为兵,他还给他们留下了三百匹挽马作为拉犁拉车的畜力,以解决驻军缺乏耕牛,生产效率上不去的大难题。 处理好这些问题后,他留下一名骑兵军官和百余名骑兵驻守在当地,率领主力部队继续前进。 其实作为共和国头号战将,陆军元帅,他用不着吃这个苦,只需要呆在北京统筹指挥就可以了。但蔡锷认为这是自大唐灭亡后,汉家战士时隔千年重新回到这片苍凉而雄浑的土地,意义重大,他不愿意错过,坚持要亲自带兵,李思明都拿他没辙。 在他的带领下,这些来自淮西和蒙古大草原的劲卒穿越了风沙猛烈的星星峡,抵达哈密。 大明初期,大明名将冯胜率领大军追击元军,穿越河西走廊打到了哈密,在此筑城驻军,建立哈密卫,这是自大唐灭亡之后,汉军战士第一次出现在西域的土地上。可惜的是,拿下哈密后冯胜便班师了,据说是“畏回鹘之兵”,不过就当时回鹘那点实力,真不见得能让冯胜这等名将畏惧,也许远在南京的那位心机深沉、冷血无情的帝王的猜忌,才是冯胜真正畏惧的。明军这一撤就没有再回来,收复西域成了泡影,只有那面飘扬在哈密的战旗可以证明他们曾经来过。只是到了正德时期,哈密卫被彻底放弃了,这意味着大明彻底放弃了收复西域,重新打通丝绸之路的战略计划,安心窝在内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也许一直到明朝灭亡,大明当道诸君和皇帝都没有弄明白放弃西域,放弃重新打通丝绸之路对大明来说意味着什么。 当黑衣军出现在哈密的街头的时候,行人和路边商贩都向他们投来惊讶的目光。这边的消息比嘉峪关那边更加闭塞,嘉峪关那边好歹还知道这个国家可能已经换了主人,哈密这边的人连内地爆发了革命都不知道,看到留着平头、戴着木芯头盔的黑衣军士兵开进城来,都是一脸懵逼。 哈密守将同样爽快的将手头上的军队全部交了出来,压根就没想过要抵抗。大清都亡了,他们还抵抗个什么劲?早点拿遣散费回家不好吗? 远征军在哈密稍作停留,然后继续西进。经过吐鲁蕃的时候,蔡锷特意去参观了著名的坎儿井。看着无数口坎尔井星棋罗布,一条条水道在地下纵横交错,最终汇成了一条地下河,他不禁感慨:“真得佩服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的智慧,要是没有这些坎儿井,人在这片酷热的土地根本就无法生存!” 孟如虎嘟嚷:“挖坎儿井挖得最多的不是林则徐林大人吗?他被贬到新疆之后就带着当地人狂挖坎儿井,引雪山的雪水浇灌土地,才有了如今吐鲁蕃的瓜果飘香。” 蔡锷说:“挖得还不够,得再多挖一些。” 孟如虎一个劲的猛点头,然后一转身就跑去向当地果农买葡萄干和核桃了……傅明月说西域的瓜果特别香甜,想尝尝,可惜根本就腾不出时间来西域旅游,孟如虎便很体贴的自掏腰包买一些,有机会便托人带回去。 可惜无花果的保质期极短,不然有话他还真想买些无花果寄回去给她尝尝。 远征军继续前进。 他们开始遭遇袭击了。袭击他们的势力非常复杂,有不愿意接受新政权统治的清军,有单纯是看上了他们所携带的军需辎重的沙盗马贼,也有桀骜不驯的回鹘人。 回鹘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原本是铁勒诸部中的一支,铁勒被唐军所灭,这一支从铁勒族部中脱离出来,向大唐效忠,成为唐协军的一份子,替大唐东征西讨,立下了不少战功。后来回鹘膨胀了,自认为大唐经历了安史之乱,已经元气大伤,自己可以翻身作主了,于是小动作不断,让大唐颇为难堪。 大唐的疆域很辽阔,但心眼却非常小,让大唐难堪的人一般都没有好下场,回鹘的遭遇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他们膨胀之后没多久就遭遇了大唐的忠犬黠嘎斯人的疯狂进攻,一个个部落被无情屠灭,回鹘人的血染红了草原和大漠。末代回鹘可汗带领二十万部众逃往唐境寻求庇护,大唐给他们在边境指定了一块地方,他们不肯接受,要作乱,马上就遭遇唐军的伏击,一场大战下来,那二十万部众几乎死伤殆尽,末代可汗的脑袋也给砍了下来,挂到了长安城墙上。 但回鹘人却没有就此消亡,他们散落在大草原上,顽强地生存了下来,熬死了大唐,熬死了黠嘎斯,趁着五代混战控制了河西走廊,后来更是投靠了蒙古人,声势大振。待到元朝灭亡,明军打到哈密,回鹘人的实力已经不容轻视了。清朝摆平了准噶尔,摆平了张格尔,摆平了大小和绰,剁了阿古柏,但始终没有摆平那些桀骜不驯的回鹘人。现在看到黑衣军进入新疆,回鹘人马上又跳起来搞事了。 第685章 西征3 “这边的太阳下山特别晚,都晚上九点多了仍然是阳光明媚,我们在行军的时候必须不停地说话,不然的话有人可能会睡着,然后从马背上摔下来。” “但是早上的时候又特别冷,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盖着行军毯,不然第二天起来就会发现自己被冻伤了……这个地方真的很神奇,短短一天就能把一年四季经历个遍……” 随着新疆大地渐渐入夜,白天的酷热渐渐消散,从沙漠吹来的风带来了丝丝凉意。赶了一天路的部队停了下来,搭起帐篷生火做饭,准备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再走。孟如虎趁着有空,找个沙丘坐下,迎着夕阳将头枕摘下来放在****,拿出纸笔垫着头盔开始写信。 说是写信,其实不过是记录自己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傅明月说她对新疆这片土地非常好奇,但没有办法亲自过来,于是孟如虎自告奋勇,说会把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通通都写下来给她看,有机会还会拍照片做插图,看了他写的东西,也等于傅明月来过新疆了。 答应人家的时候是很爽快,可是等到他真的动笔写的时候才发现,要把自己这一路看到的风光记录下来竟是如此困难,往往绞尽脑汁,也只能写出一百几十字,这种感觉简直让他抓狂。这不,才写了百来字,他又卡住了,烦躁的挠着头,搜肠刮肚,硬是想不到接下来该写些什么,那叫一个愁。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么难写,他就不应该答应傅秘书了,这可真是不折不扣的苦差事哟。 可惜,他已经答应人家了,再苦再难也只能坚持,不然岂不是要失信于人了? 他两道浓眉拧成个大疙瘩,看着本子上那大片大片的空白,那目光简直称得上是苦大仇深。他真后悔自己上文化课的时候怎么不多用点心,如果当时他肯多用点心,肯定不至于几百字都写不出来。 想到那个姿容俏丽、才华横溢、一头栗色长发的女孩子,他不禁一阵沮丧。她是如此的优秀,又是元首的得力助手,追求她的青年才俊多不胜数,她肯定看不上他这种只会打打杀杀的大老粗吧?找一个家世显赫、前途无量的佳公子,过上豪门少奶奶的生活才是她的正常人生轨迹,至于被元首派到张家口去给独立骑兵团当监军,只是她人生中小小的意外罢了…… 唉,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她还记得曾经跟他这么一个大老粗相识过吗? 想到这些,他不禁发起呆来,越发的写不动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陈悦,这家伙搭好了帐篷,也来看风景了。 “又在写信啊?”陈悦见他对着枕在头盔上的纸发呆就知道他在干什么了。 孟如虎愁眉苦脸:“唉,是啊。” 陈悦问:“写了多少字了?” 孟如虎沮丧地说:“只写了一百来字。” 陈悦鄙视:“写了这么久才写百来字?你这效率不行啊!要不要我帮你写?” 孟如虎嗖一声将纸笔收好:“不用!” 陈悦说:“真的不用?小爷我的文采可是很好的,不让我代笔可是你的损失哦!” 孟如虎说:“不用!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请人代笔,就跟洞房不能请人代劳一样。” 陈悦:“……” 老大,你还真他娘是个打比喻的天才! 人家不领情,陈悦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凑上去。他懒洋洋的双手枕头躺在仍然温热的沙丘上,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感慨:“这里的天空可真蓝啊,站在这片天空下,我头一回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渺小……” 孟如虎说:“说得好像在苏北的时候你是顶天立地的巨人似的。” 陈悦说:“在我老家仰望天空的时候可没有这种感觉。” 孟如虎说:“你可真是够闲的,一天到晚盯着天空看!” 陈悦:“……” 老大,你这样很容易把天聊死的! 他说:“不知道一千多年前的汉唐士兵像我们这样坐在沙丘上仰望着星空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 孟如虎说:“我猜他们想得最多的还是上哪搞顿肉吃……这鬼地方太穷了,想吃点肉可不容易。” 陈悦确定了,跟这位爷聊什么历史,什么家国情怀,那跟对牛弹琴差不多,他只关心两件事:上哪砍人,还有,上哪吃饭。 他无语:“老大,你跟傅秘密聊天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吗?” 孟如虎一头雾水:“什么样?” 陈悦说:“就是一句话把天聊死啊!” 孟如虎说:“放屁,老子跟她聊天的时候可愉快了,聊上几个小时都意犹未尽!” 陈悦说:“那为什么……” 砰! 一声枪响骤然响起,沙丘上炸起一小团尘埃,打断了陈悦的话。陈悦和孟如虎第一反应就是立即卧倒,然后一滚滚到了沙丘的反斜面去。 陈悦呸一声吐出几粒沙子,怒声说:“哪打的冷枪?差一尺就打到老子了!” 孟如虎拿起望远镜从沙丘后面冒出小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往子弹射来的方向观察。陈悦擎起M28狙击步枪,打开两脚架和瞄准镜的盖子,瞄起左眼,整副精气神都集中在那小小的四倍瞄准镜中,仔细搜索着目标。 很快,孟如虎便看到四百米外有个身穿白袍的家伙正从一丛一米多高的杂草中站起来骑上马往远处跑,他迅速报出那个家伙的位置:“陈悦,三点钟方向!” 陈悦说:“看到了!妈的,想阴老子?拿命来!”狙击步枪的十字准星牢牢套住了那家伙的后背,然后扣动板机。 砰! M28狙击步枪枪口喷出一小撮火光,子弹呼啸而出,准确地击中了那个家伙的后背,而且正中脊椎。那家伙的身体向前一仆,从马背上滚落,摔倒在地,当即就不动弹了。 刚摆平这个冷枪手,远处便掀起了大团大团的烟尘,蹄声震天动地,大批骑兵从沙丘后面闪出,朝着这边猛冲过来。不光是这个方向,独立骑兵团的左右两边也是烟尘翻墙,数以千计的骑兵呼啸而来。在沙丘上,孟如虎可以看到,这些骑兵绝大多数都身穿白袍,手持骑枪或者弯刀,不用说,都是回鹘人。也有不少穿着奇装异服的,这些应该是沙盗。在哈密的时候,当地驻军就提醒过他们一定要当心沙盗,这帮家伙比豺狗还要凶残,专门袭击驻军小股部队,一旦落入他们手中,最好祈祷自己早点死掉,否则你肯定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的。 据说驻军每年都会在自己的巡逻路线上发现一些在巡逻的时候落了单后失踪,然后被削成人棍的倒霉蛋,被人用小刀剐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子的也不在少数。所以驻军碰到沙盗,都是往死里打,哪怕是落单了,被十几倍于己的沙盗包围了,也是拼死抵抗,同时会留一发子弹给自己,绝不让沙盗有俘虏自己的机会。 现在,沙盗和回鹘人搅到一块,一起对付起黑衣军来了。 当然,这也是让黑衣军逼的。从哈密一路走到这里,黑衣军可没少跟沙盗、回鹘这些势力交手,每回都让对方有来无回,吃过几回亏之后,沙盗和回鹘人都知道光凭自己的力量是斗不过黑衣军的,于是火速结成了联盟,互通有无,一起对付黑衣军。 这些家伙应该是事先埋伏好的,看到独立骑兵团停下来扎营了,便趁着黑衣军的营地还没有构建完成果断发动进攻。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学会识别黑衣军军官与普通士兵的区别的,居然让神枪手拿着莫辛纳甘步枪摸到四百米外瞄准在沙丘上聊天的陈悦和孟如虎,试图打掉这两名军官。可惜这名神枪手业务能力不行,打偏了,没杀掉陈悦,反倒被陈悦一枪毙了。 看到这么多敌人猛冲过来,孟如虎登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高度兴奋起来,将写不出文章的那点郁闷抛到了九宵云外。他嗷嗷叫着:“陈悦,马上回去掌握自己的连队,我们要大开杀戒了!” 陈悦说:“不急,我的连副长能力出众,就算我不在他也能指挥好的……先让我打个痛快再说!”说着又是一枪,一名全凭双腿控马,双手据枪,一边冲刺一边往这边瞄准的沙盗胸口被开出一个小孔,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孟如虎想想也是,便说:“那你小心点!”翻身一滚从沙丘上滚了下去,朝着指挥部狂奔而去。而陈悦继续呆在沙丘上,用狙击步枪瞄准汹涌而来的敌军,砰砰砰的不停开火,几乎每开一枪都会有一名敌人从马背上栽下来。 不过,M28的枪声完全被通用机枪那疯狂的咆哮给淹没了。独立骑兵团在扎营前先派几个机枪组在营地四面的制高点上构筑了火力点,以防止敌军突然袭击,现在这么多人突然冒出来争先恐后的往枪口撞,那些机枪手还有什么好客气的?疯狂扫射就是了。膛焰闪耀间,弹壳狂喷,子弹汇成一把把数百米长的火镰,狠狠扫向那些正在全速冲刺的敌军,所到之处,骑兵和战马浑身喷血,连人带马滚作一团! 跟11式通用机枪的疯狂咆哮相比,M28狙击步枪开火时那点动静真的不值一提。 第686章 西征4 克里木身穿白袍,包着白色的头巾,骑着一匹高大健壮的阿哈尔捷金马屹立在沙丘上,冷冷地看着自己的部下潮水般向独立骑兵团的营地涌去。在他身边,两名俄国顾问神情激动,面部肌肉微微抽搐,恨不得那些冲锋的骑兵长出翅膀飞进黑衣军的营地去大开杀戒! 克里木本是南疆著名的悍匪,他的家族的发家史可以一路追溯到同治时期那场极其血腥的叛乱……对,他的家族参与了回乱,并且崭露头角,立下了不少功劳。不过后来左宗掌率领久经战阵的湘军挺进大西北,叛军在湘军的强大攻势之下节节败退,最终覆没,他的父辈见势不妙果断投降,保住了小命,还捞了个小官当。 他的父辈捞到的官虽然不大,但好歹也是个官,有这层皮在,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会挺顺利的。他们一族打着军屯的名义大肆招兵买马,积攒实力,在阿古柏作乱的时候又跳出来,跟着阿古柏与清军作战。不过这次他们的好运气用完了,这次清军在平叛的时候下了狠手,不仅将阿古柏给剁了,还将那些附逆的头人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他们一家让清军满门抄斩,只剩下他和一个堂兄在几名忠仆的保护下逃出生天,从此在南疆四处流窜,靠打劫商旅度日。 本来,像他这样的小角色,是没有办法再翻起什么浪了的,大清烂归烂,可是对新疆的控制能力那是真的强,他小打小闹的话没人会理他,一旦做大了,清军马上就会杀过来给他们来一个冚家铲,不知道多少像他这样的小毛贼,在积累了一定的实力之后被清军火速拍死。如果他想安然过完这一生就不要去招兵买马,带着二三十号人在南疆四处打家动舍其实也是挺快乐的。然而,整个家族都被清军杀光了,这个血仇不服,让他如何甘心? 就在他千方百计想着如何积攒实力报仇雪恨的时候,大清王朝没了! 是的,这么庞大的一个王朝,短短几个月之内就在起义的烽火之中灰飞烟灭,连个渣都没留下来。驻扎在新疆的清军对此没有多大的反应,因为新疆距离内地实在是太远了,起义的烽火一时半会根本没办法波及到这里,可是像克里木这样的法外狂徒从俄国人那里得知大清灭亡了之后,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他把大半生积攒的家财全部拿了出来,拼命招兵买马,又跟俄国人拉上了关系,从俄国人那里获取了大量的武器装备,很快就拉起来一只足有2000余人的部队。 2000来人的部队放在内地根本就不值一提,可问题是……这里是新疆,总面积接近170万平方公里,总人口却不到100万的新疆。在这里,一支2000来人的军队,称得上是规模庞大了。而且俄国佬还说了,现在整个中国都乱的不可开交,新建立的政权根本就顾不上新疆了,正是独立建国的大好时机,他是俄国人的好朋友,俄国人会拼尽全力支持他的事业,要人给人要枪给枪,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发动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等等那些中亚国家的穆斯林进入南疆支援他。有那么多穆斯林兄弟帮忙,他一定可以在南疆建立一个强大的国家。克里木让俄国顾问忽悠得热血沸腾,经过几个月的准备之后,他毫不犹豫地起兵造反了,他不仅要报家族被诛灭的血仇,还要在南疆建立一个原教旨主义的国家,他要当皇帝! 俄国人确实给了他不少资助,光是卢布就给了20多万,使得他有足够的钱去招降纳叛,声威越发的壮大,前来投奔的沙匪和部落武装不计其数,很快就让他成了气候。而清军由于大清王朝被推翻了,茫然不知所措,对此反应极为迟钝,迟迟没有出兵去平叛,只是想方设法将不少军屯的人撤回到迪化,以免他们被叛军屠杀。清军这种消极的态度让克里木越发的猖狂,他指挥部队一路攻城略地,很快就逼近了迪化。 然而还没等他对迪化发动进攻,黑衣军就来了。虽然来的人马并不多,只有六七千人,但推进的速度非常快。他们从银川出发,穿越河西走廊,穿越星星峡,穿越那火炉一样的吐鲁番,一边走一边跟沿途那多如牛毛的沙匪和部落武装作战,居然始终保持着每天六十公里以上的推进速度,真的是太恐怖了。克里木知道,如果不能摆平这支推进神速的黑衣军,他攻略迪化的计划只能是空谈。在南疆的清军虽然没有多少斗志,但是一旦被逼急了,爆发出来的战斗力还是相当惊人的,他实在没有那个信心能够速战速决,抢在黑衣军赶到之前拿下迪化。而如果他们不能抢在黑衣军赶到之前拿下迪化,那么就很容易在激战正酣之际被黑衣军从后面杀出来捅屁股,这是克里木无论如何也不想尝试的。所以他果断放弃了围攻迪化的企图,只留下一小部分人在当地牵制城里的清军,自己率领主力杀了过来,准备收拾这支孤军深入的黑衣军。 然后就一头撞上了奉蔡锷之命,以最快速度向迪化方向推进的独立骑兵团。 经历了对俄为反击战那一系列惨烈的战役之后,原本就有800余人的独立骑兵团现在减员了一半,只剩下400来人了。 克里木率领的部队只有4000之众。 4000对400,十倍的兵力优势,克里木表示优势在我,这波稳了。 独立骑兵团对地形并不熟悉,居然傻乎乎的走进了克里木为他们设好的陷阱里,眨眼之间就被四面包围了。克里木一声令下,蓄势已久的叛军纷纷从沙丘后面横刀跃马杀出,潮水般朝着独立骑兵团的营地杀了过去,那气势,宛如从山上倾泻而下的洪水,势不可挡! 克里木冷眼看着自家的部队迅速逼近那个还远远没有完善的营地,他知道胜利已经唾手可得。他扭头看着身边的俄国顾问,笑着问:“内地来的军队就这战斗力?战斗力如此差劲,是谁给了他们孤军深入新疆的勇气?” 俄国顾问的脸色微微有点难看。他们可没有忘记自己在东北和蒙古被黑衣军打得有多惨。如果黑衣军的战斗力算是差劲的话,那被黑衣军在短短两个月之内歼灭了近30万人的俄军又算什么?垃圾吗? 不过,现在他们要借克里木之手把整个南疆搅个天翻地覆,把这片土地变成中国的烂泥潭,让中国陷在这里面难以抽身,所以对这位爷他们就算心里有气也必须小心哄着,把他的毛薅顺了,免得弄出什么乱子来。他笑着说:“这不是很正常吗?中国最能打的兵基本上都在新疆这边了,从内地来的军队能有多好的战斗力才叫见鬼了。” 另一名俄国顾问人说:“别看他们装备精良,行军的时候也有模有样,实质上战斗力却差劲的很,只要一个冲锋就能将他们打得七零八落!” 克里木说:“我还以为能推翻大清王朝的军队有多了不起呢,原来只有这点能耐,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 两名俄国顾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郁闷。他们心里在冷笑:你就笑吧,等到你真正见识了这支军队的真实战斗力之后,恐怕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闪过,通用机枪那撕裂绸布般的、尖锐得让人揪心的嘶吼便响了起来,机枪子弹以每分钟800发的速度朝着那些潮水般涌来的叛军骑兵疯狂泼洒过去。顿时,人的惨叫,马的悲嘶,轰轰烈烈地想起,盖过了马蹄的轰鸣,机枪枪口指向哪里,哪里就是人仰马翻。11式通用机枪的杀伤力是可怕的,仅仅是数挺交叉扫射,就在转眼之间给叛军骑兵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如果是从空中往下面俯瞰,我们可以看到,那些高速冲锋的叛军骑兵仿佛被一根无形的半马锁绊倒了,三个一排五个一丛的连人带马滚作一团! 大多数人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并没有受伤。机枪手是瞄准他们的战马开火的,射人先射马嘛,黑衣军把这一战术贯彻的很好。战马的中弹之后轰然倒下,将马背上的骑兵狠狠的甩了出去。由于地面比较松软,坠地的骑兵不会受到什么伤害,但是……别忘了,后面还有成百上千的骑兵在疯狂冲刺呢,这些家伙赶着去投胎,根本就不会留意地面有没有人。再说,马匹在高速冲刺,就算留意到了,想要避开也来不及了,那些不幸落马的家伙一个接一个被马蹄踩进了沙地里,变成了一坨坨的肉泥。 挨了揍的叛军骑兵二话不说,举起莫辛纳甘骑枪瞄准黑衣军的营地砰砰砰就是一阵猛打。在飞驰的马背上用栓动步枪朝数百米外的目标开火,那命中精度真的不是一般的感人。不过叛军也没指望能打到什么,他们只是想在气势上压倒黑衣军,在他们看来,别的都可以输,但唯独气势是不能输的。 不幸的是,黑衣军也是这样想的。 第687章 西征3 枪声一响,原本正忙着搭建营地的独立骑兵团士兵们立刻抄起武器,进入了阵地。 由于时间仓促,自然就别指望他们能像在东北和蒙古跟俄军打仗时那样构筑连绵数十公里的、能扛住榴弹炮轰击的堑壕体系。而且没必要,在新疆搞事的叛军无非就是一匹快马,一支步枪再加一把弯刀,榴弹炮?别逗了,那玩意他们见没见过都是个问题。对付这种没有炮火掩护,单纯靠骑马或者徒步冲锋的对手,挖那种能扛住榴弹炮轰击的堑壕纯粹就是浪费体力。所以他们挖的都是散兵坑,小的只能容纳一两个人,大的能容纳一个班,至于标准嘛…… 能防住重机枪子弹就可以了。 是不是很简单很省事? 独立骑兵团400来号人飞快的跳进这些很简单很省事的工事里,架起手中的半自动步枪或者轻机枪照着凶猛而来的叛军骑兵疯狂射击。顿时,这个呈环形布置的营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盘,以这个光盘为中心,千百道曳光流线怒射而出,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极为壮观。逼近这个光盘的叛军骑兵几乎无一例外,都被那横飞的弹雨撂倒在地,鲜血染红了黄沙。 孟如虎顶着嗖嗖乱窜的子弹飞奔回到营地,只见傅永正在怒吼着指挥迫击炮连把炮架起来,准备给叛军一个惊喜。看到孟如虎独自一人跑回来,傅勇问:“陈悦呢?那小子哪去了?” 孟如虎指了指不远处的沙丘:“正在那里用狙击步枪射杀冲过来的叛军骑兵,打得不亦乐乎呢。” 傅永说:“独自一个人就敢据守在沙丘上,面对数百名凶残的叛军骑兵?这家伙的胆子真大得没边了,他以为他是荔非守瑜啊?” 荔非守瑜是大唐名将。在安史之乱初期,安禄山亲自指挥大军进攻洛阳,行经罂子谷的时候遭到荔非守瑜率领的3000唐军伏击。由于手下的唐军大多都是临时征召的市井之徒组成的新兵蛋子,一触即溃,这场战斗基本上就是瑜非守瑜一个人对阵数万叛军。面对那望不到边的叛军,这位一身是胆的悍将居然毫无惧色,就这样据守在山头上张弓搭箭,朝着安史叛军猛射,例无虚发,一天之**出了利箭多达数百支,在他脚下叛军的尸体躺得漫山遍野都是。有几支箭甚至射到了安禄山的马车,把这个死胖子吓出了一身冷汗来。 这场一个人对着几万大军的恶战竟然持续了一天一夜,在这一天一夜里,荔非守瑜真正做到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将叛军死死挡在罂子谷里,寸步难行。可惜,他再能打也是孤身一人,孤立无援,而叛军在安禄山的咆哮之下,前仆后继地向他发动攻击,是要将他碎尸万段。最终,这位战神射完了最后一支箭,握着砍得卷刃的长刀站在山顶上冷眼看着蜂拥而来的叛军,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洛阳城,纵身从悬崖上跳了下去,消失在滚滚波涛之中。 现在陈悦单枪匹马据守在营地外的沙丘上,朝着数百名叛军骑兵开火,还别说,真有几分荔非守瑜的气势。 孟如虎说:“那个骚包就是喜欢出风头!别管他了,给我集中火力狠狠的打,这帮孙子,居然敢太岁头上动土?我要让他们知道花为什么那么红!” 傅永说:“好勒!”冲迫击炮连喊:“准备好了没有?” 迫击炮连连长说:“已经准备好了。” 傅永说:“上榴霰弹,哪里人多就给我往哪里砸!” 这一带都是沙地,土质松软,普通炮弹发射出去之后会先钻进地里再爆炸,相当大一部分的弹片打进了泥土中白白浪费掉,大大削弱炮击的威力。但榴霰弹就不同了,这玩意是在空中爆炸的,弹片一块都不会浪费,谁挨谁知道疼。迫击炮连连长也是这样想的,他爽快的答应了一声,指挥士兵们把榴霰弹装进炮弹里,瞄准人最多的地方,哐哐哐就是一阵猛砸! 迫击炮炮弹飞行的尖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成群的炮弹咻咻怪啸着射出去,在叛军头顶炸开,轰隆隆的巨响让叛军和战马都惊慌失措的尖叫起来。尖锐的弹片和滚烫的钢珠化作倾盆大雨倾泻而下,把地面打得沙尘四起,处于杀伤范围内的叛军士兵连人带马一起被喷成刺猬,浑身喷血,惨叫着扑倒在地。 一个齐射起码要收割掉几十条人命。 克里木那得意的笑容顿时就凝固在脸上了,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那一团团在自己部队头顶上炸开的黑色烟焰,声音微微颤抖:“他们……他们不是轻装行军吗?怎么会有大炮?从内地到南疆路途如此遥远,又没有铁路,他们怎么可能会有大炮?” 那两个俄国顾问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们没有参与几个月前那场惨烈的战争,对黑衣军几乎是一无所知,自然不知道黑衣军手中有一种简陋而轻巧,造价低廉,但威力一点都不小的火炮,叫迫击炮。这玩意实在是太轻巧了,60毫米迫击炮总重量也就十公斤出头,82毫米迫击炮要重一些,接近五十公斤。至于120毫米迫击炮就更重了,差不多三百公斤。但是……就算是迫击炮家族中最为沉重的120毫米口径迫击炮,跟世界各国现役的野战炮比起来都轻巧得不可思议!路途如此遥远,又没有通铁路,黑衣军自然没有办法携带沉重的155毫米重型榴弹炮西征,但是携带一些60毫米82毫米口径迫击泡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现在这些迫击炮发挥了巨大的威力,成群的炮弹在叛军头顶炸开,将他们的躯体炸得四分五裂。叛军还从来没有挨过如此猛烈的炮击,一时之间惊慌失措,很多人都丧失了勇气,拼命勒转马头,试图逃离这个可怕的屠宰场,却跟同样惊慌的同伴撞了个正着,连人带马给撞得筋断骨折。军官则在高声吆喝着让部下冷静下来,赏格不要钱似的开了出去,企图靠金钱激起这帮乌合之众的斗志。他们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克里木的军队说得好听是军队,说得不好听就是一帮强盗,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是为了杀人放火打架劫舍而走到一起的,这样的军队自然别指望能有多高的战术素养。在遭到通用机枪疯狂扫射,被打得死伤累累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乱了,现在更好,黑衣军连大炮都搬了出来,一炮炸翻好几个,而他们只能干挺着挨打!别说是他们这些乌合之众了,哪怕是欧洲军队,在这种情况下也要乱套! 孟如虎还不满意:“高射机枪呢?高射机枪在哪里?给我搬出来狠狠的扫!不把他们打出屎来,我算他们拉得干净!” 高射机枪排的士兵们原本拿着半自动步枪趴在散兵坑里朝叛军骑兵射击,刚开始还打倒了几个,但是在迫击炮开火之后叛军就只顾着逃,而半自动步枪的有效射程有限,超过四百米后就很难打得到人了,只能干瞪眼。他们正郁闷着呢,一听团长大人要把高射机枪架起来,顿时就来了精神,嗷嗷叫着跑向马车,七手八脚地把高射机枪给抬了下来。 傅永吓了一跳,赶紧阻止:“团长,不至于不至于,对付这帮孙子有通用机枪和迫击炮就足够了,真的用不着高射机枪!” 梦如胡说:“这玩意打起人来才够狠!我要打到他们想起我们就做噩梦!” 傅永说:“真的不至于!这种机枪威力大是大,可子弹不好补充,还是省着点用吧。” 孟如虎斜着眼睛问:“为什么要上?现在不正是他大发神威的时候吗?” 傅永指向已经在四散逃窜的叛军:“他们已经被我们打崩了,就别在他们身上浪费子弹了,省几发,以后打工事还要用呢!” 12.7毫米高平两用重机枪威力巨大,两层沙袋也能一枪打穿,几个点射过去,一段胸墙就给打塌了。早在对俄作战的时候黑衣军就发现,用这玩意对付俄军的土木工事往往能收到很好的效果。比如说俄军匆忙构建的土木结构堡垒,都不用爆破手上去炸,只需要把12.7毫米高平两用重机枪推到距离堡垒六七百米远处,远远地瞄准,打上二三十发子弹,那个堡垒就没动静了。不过,战斗结束后你最好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要走进堡垒去查看,不然的话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肉了。鉴于这玩意打土木工事实在是好用,再加上路途遥远,很难携带太多炮弹,所以蔡锷在出发之前就下令尽量多带一些高射击枪子弹,准备做攻坚之用。 听傅永这么一说,孟如虎才想起,以后这些高射机枪很可能要当做超小口径加农炮来对付叛军的工事,要是把子弹给打光了,这些威力巨大的高射机枪就算是报废了。他只得放弃了用它扫叛军的念头,悻悻的说:“算他们走运!” 第688章 西征4 那帮叛军的运气确实不错,虽然让机枪和迫击炮打得很惨,但好歹没有挨到高射机枪的子弹……东北、蒙古战场的俄军表示这玩意儿别说挨上一枪了,就算是看到它打人都是一场噩梦。 也正因为没有被高射机枪扫过,所以在一口气后撤了一千多米之后,克里木还能派出亲信将部队收拢起来————真要是挨过几梭子高射机枪的子弹,那些乌合之众早就崩溃了,克里木派出再多的亲信也没用,搞不好还会被他们活活踩死。 克里木面无表情地瞪着这帮窝囊的部下,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喷薄着狂怒的气息。那一帮大小头领的目光四处游移,不敢跟他对视。克里木从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发起怒来就要砍人,天皇老子都拦不住。现在他们4000多人围攻独立骑兵团400来人,居然让人家打的落花流水,克里木能不恼火吗? 这位把南疆搅的鸡犬不宁的枭雄咬牙切齿,瞪着那个带头逃跑的小头目说:“你们可真厉害哦,4000多人打400人,居然被人家打得连滚带爬,四处逃窜,我们回鹘人的脸都让你们丢光了!你们扪心自问,就你们这窝囊的表现,配做一名回鹘勇士吗?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我就算随便从一个小部落里拉几个老太太过来,都不至于打成这个鬼样!” 这话就有点伤人了,被他瞪着的那个小头目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硬撑着说:“不是我们不想打,实在是敌军的火力太猛烈了,我们根本就攻不过去!” 几个头目纷纷附和:“是啊,他们的火力实在是太猛了!尤其是那机枪射出来的子弹,就像一道火链在我们中间来回扫荡,那火力密度比马克沁重机枪都要强的多!” “还有那见鬼的大炮发射的炮弹,总是在我们头顶爆炸,一炸就一大片!” “他们的步枪射击速度也很快,而且射出去的子弹威力巨大,一枪就能撂倒一匹战马!虽然他们只有400来人,但是那火力比我们4000多人都要猛烈的多,没有炮火掩护,我们根本就冲不过去!” “对对对,我们需要炮火掩护,不然这仗没法打!” 听着这帮小头目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克里木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又不是瞎子,黑衣军的火力确实极其凶猛,这个他早就看到了,还用得着这帮废物唧唧歪歪的提醒他?这帮家伙在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仗却打得一塌糊涂,不仅没有去反省自己指挥上的失误,反倒不停的向他诉说着敌军的强大,试图向他证明仗打成这个烂样并不是他们能力不行,而是敌军太过强大,把他肺都给气炸了。他花了这么多钱把这帮废物招募过来,可不是为了让他们在自己面前诉苦的! 盛怒中的克里木吼了一声:“闭嘴!” 他的声音淹没在一大片喊冤诉苦的嘈杂声浪之中,根本就没人听得见。也许那帮小头目也知道自己没打好,4000人打400人,让人家打得抱头鼠窜,实在是太没面子了,所以急于寻找理由向克里木证明仗打成这个鬼样并不是他们的错,而且黑衣军太过强大了。他们急于表达自己的观点,根本就没有人去听克里木说什么,七嘴八舌的吵得克里木头都快要炸开了。 克里木越发的愤怒。在他看来,这帮家伙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这是他无法容忍的。虽然还没有当上皇帝,但是他已经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性格,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圣旨,部下必须不折不扣的去执行。现在居然没人听他的,这还能忍? 刀光一闪而过。 那个最先挨骂,现在唧唧歪歪说的最宽的小头目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捂着脖子,眼睛瞪得贼大,眼珠子从眼眶里凸了出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克里木,鲜血从他的指缝间喷涌而出,跟山洪暴发似的。 那帮吵吵个不停的小头目也一个个像被人点了哑穴似的,全都瞬间变成了哑巴,傻傻的看着克里木,一个个噤若寒蝉。 克里木手中握着一把大马士革弯刀,刀刃上,一点细细的血珠正在缓缓滴落。就在刚才被吵得不耐烦了的他闪电般挥出一刀,像削甘蔗一样削断了那个小头目半边脖子,把大动脉、静脉、气管和食道全部切断了,这样的伤势就算,把华佗请来也无能为力。那个小头目脖子上那道伤口正在疯狂的往外喷着血,俨然一个人工喷泉,只不过喷出来的可不是清澈的泉水。他呆呆地看着克里木,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怨毒,嘴巴张开,喉咙里嗬嗬作响,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终两腿一软,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挣扎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原本嘈杂的叛军见状,终于回想起了自家老大那凶残的手段,顿时一个个安静如鸡,偌大的战场鸦雀无声。 不远处传来一声声惨叫,那些中弹倒地却一时还没有死掉的叛军士兵正在撕心裂肺的冲着这边呼喊,希望同伴能够回去救他们一命。 克里木冷冷的瞪着这帮窝囊的部下,一字字的说:“说,继续说,怎么不说了?你们不是很能说的吗?” 没有人敢硬生,甚至没有人敢跟他对视。 克里木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人出声,他才说:“既然你们都说完了,就轮到我说了。有些话我只说一遍,你们最好竖起耳朵来听,否则的话我会把你们的耳朵割下来喂狗!” 很多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这确实是克里木的作风,在部队里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任何忤逆他的行为都将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像把人的耳朵割下来这种酷刑,对他来说已经称得上是仁慈了。 克里木举起手中的弯刀,指向独立骑兵团的营地,大声说:“那些异教徒只有400人,他们的主力部队还在后面十几公里远的地方,一两个小时之内都没有办法过来支援,这是什么?这完全就是一块已经送到我们嘴边的肥肉,我们要做的仅仅是张开嘴巴狠狠的咬下去,将他们嚼碎吞进肚子里!可你们是怎么做的呢?你们居然让这么一支进入了我们包围圈的孤军给打得抱头鼠窜,失魂落魄!你们是不是还没断奶啊?连吃肉的本事都没了?” “这是我们跟那个异教徒政权之间的首战,首战的意义,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哪怕你们都死光了,也要把这场胜利给我拿出来!回鹘的勇士们,拿出你们应有的勇气和意志,勇敢的向异教徒发动进攻吧,我们的祖先就在云端看着我们呢!是他们把恢复回鹘人的荣光的机会交到了我们手里,如果我们失败了,有什么颜面去见他们?” 这家伙的口才还真不错,经过他一番煽动,那帮原本已经被打得有点胆寒了的叛军居然又恢复了勇气,纷纷勒转马头高喊着“安拉万岁”,再一次朝独立骑兵团的营地冲了过去。这一次他们不再讲究什么战术了,反正骑兵战术来来回回也就那几样,要么就是正面硬冲,要么就是背刺侧击,要么就是以强有力的一部正面硬冲牵制敌军的兵力,然后以一股精干的骑兵小队从侧面冲击,就这几样,没别的了。骑兵冲击能否取胜的关键在于突然性,如果丧失了突然性,冲锋很可能会变成送死,那他们首次进攻失败突然性已经没了,只能强攻了。 强攻意味着巨大的伤亡,这一点谁都知道。但是他们的宗教信仰格外的狂热,死亡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进入天堂的阶梯,死在敌军枪下那更是光荣的,所以他们没有害怕死亡的理由。 击退了叛军之后,孟如虎下令加固工事,准备迎接敌军更猛烈的攻击。不少士兵认为这纯粹是多余的,就叛军那糟糕的表现,被击溃了一次,至少今天都没有办法重新集结起来发动新的进攻了。结果这话还没说出来就打脸了,叛军在很短时间之内就重新鼓起了斗志,挥舞弯刀向他们冲了过来。一时间整个营地四面都是烟尘滚滚,黄沙飞扬,马蹄声震天动地,喊杀声更是如雷霆一般淹没一切,那声势真的是相当的骇人。 傅永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这么快就整顿好队伍,重新发动进攻了?这帮叛军的素养有这么高?” 孟如虎说:“他们应该是结束过几个月的正规训练,不然不会具备这么高的战术素养的。” 傅永咒骂了一句:“该死的俄国鬼子!” 在南疆地区周边,能为叛军提供正规的军事训练和武器装备的国家只有两个,一个是英国,一个是俄国。英国控制的阿富汗跟中国隔着一条长长的瓦罕走廊,这里称得上是生命的禁区,英国佬想要跑过来在新疆拉起一支队伍跟中国作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俄国就不同了,整个中亚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跟南疆往来密切,英国佬做不到的事情,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所以,在这种时候问候俄国佬的全家祖宗十八代准没错。 第689章 西征5 叛军来势汹汹,攻势甚至比刚才还要凶猛得多。但独立骑兵团却非常淡定,他们已经看出来了,这伙叛军虽然人数众多,斗志狂热,但是战术落后,火力也弱,这样的对手,攻得越猛就死得越快。 他们淡定地发射了信号弹,向远在十几公里之外的主力部队告知这一带有敌情,然后迫击炮开始炮击。他们一共装备有六门82毫米口径迫击炮和十二门60毫米口径迫击炮,数量并不算多,但胜在射击速度很快,火力全开之下,叛军头顶弹落如雨,弹片和钢珠汇成一片片钢雨倾泄而下,将叛军成堆扫倒。当叛军骑兵距离营地还有六百米的时候,通用机枪开始点射……对,是点射,而不是扫射。 11式通用机枪是采用的是风冷模式,这种模式的好处是省却了那巨大的水冷套筒,大大减轻了机枪的重量,使得机枪更加灵活,极大地减轻了机枪手的负担。坏处则是打上三五百发子弹机枪枪管就烫得能点着香烟,想像水冷重机枪那样没日没夜不停地开火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在东北、蒙古那种比较冷的地方还好,能坚持到打掉四五百发子弹再更换枪管,但新疆不一样,这里现在热得很,机枪打上两百来发子弹枪管就烫得不行了,为了避免枪管热得太快,机枪手在这个距离尽量打点射,不敢乱扫一气。 可即便是点射,给叛军造成的伤亡也是相当惊人的,每一个点射过去都有一两名叛军骑兵中弹倒下,而一旦中弹,挨的可不是一两发,而是四五发,谁叫通用机枪的射速这么快呢? 当叛军骑兵逼近到四百米内时,轻机枪和半自动步枪同时开火,一时间枪声爆豆似的响个不停,没有一丝空隙,子弹刮风般扫过去,冲锋的叛军骑兵一头撞上了一道无形的铁墙。 一批批的冲上来,一批批的被扫倒,尸体很快就围着独立骑兵团的营地围成了圈。 陈悦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营地中,他的狙击步枪护木上多了十几个刚刚刻上去的“十”字,看样子刚才那场战斗收获不小,被他干掉的叛军足有十余人。他看着悍不畏死地冲击着独立骑兵团的防线的叛军,两眼放光,对孟如虎说:“老大,这帮家伙看上去挺能打的样子!” 孟如虎睨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陈悦说:“我觉得我们可以省点子弹,直接通过骑兵对冲了击垮他们。” 孟如虎重复:“通过骑兵对冲来击垮他们?” 陈悦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呀,对呀,这是尊重对手的最好方式。” 孟如虎说:“但是我不想尊重他们,我只想送他们去见阎王爷。”冲迫击炮连连长喊:“给我换上白磷弹,狠狠的打!” 连长应了一声:“好咧!”立马指挥迫击炮连换上白磷弹,照着叛军骑兵人员密集的地方就是一阵猛轰。成群的炮弹在叛军头顶爆炸,装填在炮弹内部的白磷飞溅开来,在空气中自然形成一团团惨白惨白的棉花糖。大大小小的青白色火球从天而降,撒在叛军骑兵身上,不管是人还是马,都在火球沾到身体的那一瞬间痛苦的哀嚎了起来。这些家伙对战争的认识仅仅停留在骑兵对冲砍杀和步兵对射,了不起就多几门滑膛炮发射的实心炮弹把人打得断手断脚四分五裂这一层面,什么时候见过杀伤力如此酷烈的武器了?眨眼间就有上百号人被点成了火人,从马背上滚落,满地打滚,痛苦哀嚎。他们的战马更是浑身冒烟,嘶吼着乱冲乱撞,不少叛军正策马伏身,不要命的向独立骑兵团的阵地冲去,眼看就已经逼近到骑枪有效射程之内了,冷不丁的一匹身上着火冒烟的马斜刺里冲出来,砰一声撞在他们座骑身上,将他们连人带马一块撞飞。 克里木眼看着一团团诡异的火光在自家部下头顶不断炸开,把他精心招募的部下一批一批的点成火人,不禁脸色苍白,连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他扭头问身边的俄国顾问:“这又是什么武器?” 俄国顾问回答:“这是白磷弹。这种炮弹爆炸威力并不大,产生的碎片也很少,但是内部装填有大量的白磷,炮弹爆炸之后就会飞溅出去,在空气中剧烈燃烧,粘到哪里烧到哪里,一旦被粘上了一点就会一直往骨头里钻,除非尽快用刀子将着火的皮肉削掉,否则就等着被活活疼死好了。” 克里木失控了,一手揪住那名俄国顾问的衣襟,两眼发红,低声咆哮:“这就是你口中训练差劲、装备低劣的新政权政府军?这就是你口中的,只要我发动进攻就能轻而易举的将他们碾碎的政府军?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骗我!!” 俄国顾问用力把他推开,冷冷的说:“克里木,你最好给我客气点,我是俄国军人,不是你的部下,不吃你那一套!” 克里木咆哮:“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你们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帮我实现我的理想,你们只是拿我们当炮灰,骗我们主动去进攻装备精良的政府军,好让政府军放手屠杀我们!你们实在是太卑鄙了!” 俄国顾问冷笑:“我们确实是骗了你,但如果不是你野心勃勃,做梦都想当皇帝,这是低劣的谎言你一眼就能识破,能怨谁呢?要怨就怨你自己被内心的欲望蒙住了眼睛,丧失了理智,我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克里木牙关咬的咯咯响,握着刀柄的手手背青筋暴露,随时可能拔出那把刚刚砍死了一名头目的弯刀给这名顾问来一刀。不过他不敢,因为他所有的资金来源和武器供应都掌握在俄国顾问手中,要是把这名顾问给砍了,俄国对他的一切援助都将停止,他的皇帝梦也将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他两眼发红,像野兽一样喘息着,愤恨的问:“为什么要骗我?我们是合作共赢关系,拿我当傻瓜耍,把回鹘的勇士一批批的往新正权的枪口推,对你们没有半点的好处吧?只有我胜利了,你们的投资才能得到回报,为什么要骗我?” 俄国顾问不屑的冷笑:“你真的以为自己能赢吗?” 克里木怒吼:“我是南疆的王,南疆几十万回鹘勇士都听从我的号令,愿意为我去死,如果有必要,中亚的穆斯林也会越过国境进入南疆支援我,我有一支永远也打不完的军队!而新政权呢?他们的地盘距离南疆足有万里之遥,哪怕派几千人过来都极为吃力,他们拿什么跟我打?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这边,我有什么失败的理由?” 俄国顾问突然哈哈大笑,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在战场上,被白磷弹点燃的叛军士兵的惨叫响彻云霄,和这粗野的笑声遥相呼应,说不出的诡异。 克里木恼怒到了极点:“你笑什么?你是看不起我是吗?” 俄国顾问一阵狂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捂着肚子,好不容易才直起腰来,喘着气看着克里木,说:“你知道吗?在今年年初,我们远东战区有两位将军也认为新政权的地盘距离边境很遥远,根本就没有能力把军队调到边境去跟我们作战,所以果断出动将近30万人,向满洲和东蒙同时发动进攻,试图把这两块肥肉给吞了,结果……你猜怎么样了?” 克里木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被问到之后整个人都是懵的:“怎么样了?” 俄国顾问照着手掌心吹了一口气:“全完蛋了,将近30万军队在短短两个月之内就灰飞烟灭了。” 克里木顿时呆若木鸡。 俄国顾问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灿烂:“你的想法跟那两位将军在战争之前所想的几乎一模一样,结果他们都死了,你恐怕也快了,好好享受接下来不多的时光吧……看在我们交情不错的份上,我得提醒你,那位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就灭掉了大清王朝并且取而代之,成为国家元首的年轻人心眼特别小,谁要是让他一时不痛快,他就让对方一辈子都不痛快,你带领叛军进攻他的远征部队,试图阻止新政权进入新疆,这种行为无疑已经触及他的底线了,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你就自求多福吧。” 说完和同伴一起勒转马头,朝远处缓缓驰去,说走就走,那叫一个潇洒。 克里木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浑身都在发抖,登着那两个俄国顾问充满不甘的喊:“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拿我当炮灰随随便便的牺牲掉,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俄国顾问头也不回,只是冷冷的扔下一句:“只要能给新正权造成麻烦的事情,都对我们有好处。” 克里木说不出话来,看着那两位俄国顾问越走越远的身影,心一直往下沉。 原来,在俄国人眼里,他竟是如此的廉价,仅仅是为了给新政权制造一点麻烦就可以轻描淡写地把他和他这几千部下通通的牺牲掉。 第690章 西征6 克里木呆愣半晌才咬牙下令:“撤退!让所有人都给我撤退,这仗我不打了!” 副手神情有些苦涩:“来不及了……” 是的,来不及了。此时,已经杀红了眼的叛军骑兵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终于冲破通用机枪、轻机枪、迫击炮和半自动步枪交织成的火力网,逼近了独立骑兵团的营地。然而独立骑兵团没有半点慌乱,机枪手换上快装弹鼓朝一百米甚至几十米内的骑兵猛烈扫射,步兵则甩出成排的破片手雷。他们的营地是呈环形布置的,换句话说,不管骑兵往哪个方向冲,都会撞上一个个喷火的枪口,然后手榴弹劈头盖脸的砸过来,将他们炸个人仰马翻! 在这里插一句:一战前绝大多数国家的阵地都是一字长蛇阵布置的,这样的好处是可以以有限的兵力控制住尽可能宽的正面,让敌军难以迂回。但缺点也是非常明显的,一字长蛇阵的布置意味着兵力很单薄,如果敌方集中兵力猛攻其一点,很容易将这条长蛇斩断。一战时期的法军就在这方面吃足了苦头,一开始他们也喜欢排一字长蛇阵,但是被德军狠狠教训过之后就放弃了这种战术,尽量作环形布置以避免被德军迂回攻击。就算实在没有办法作环形布置,也尽量加强纵深,绝对不干这种将所有兵力都平摊在一条战壕里等着德军挥刀来剁的蠢事了。 这种环形布置连德军都很头疼,克里木手下那帮乌合之众就更别提了,他们发现自己不像是在进攻,倒像是活腻了,在故意撞人家的枪口! 数名骑兵奇迹般完好无损地穿过了手榴弹组成的弹幕,迫近了一个通用机枪阵地。那挺通用机枪由于打得太猛,枪管都发红了,机枪手正在更换枪管呢。骑兵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挥舞着寒气森森的弯刀猛扑上去! 轰!轰! 不远处传来两声巨响,两大团硝烟腾起,数以百计的铅弹仿佛一把铁扫把似的猛扫过来,那几名骑兵被这把铁扫把扫中,人和马都给打得浑身喷血,血肉模糊,惨叫着倒下。 不光是他们,很多千辛万苦已经快要突破独立骑兵团外围防线的叛军骑兵都有着同样的遭遇,独立骑兵团将一种很古怪的火炮架在地上向他们开火,弄得烟尘冲天,每一声炮响都意味着数以百计的铅弹呼啸而来,被扫中的倒霉蛋瞬间被打成马蜂窝,甚至被直接轰得稀烂,上去多少死多少。他们不禁又惊又怒:不是说这些从内地过来的军队没有火炮的吗?怎么一下子冒出了这么多,对着他们打个不停? 事实上,他们冤枉黑衣军了,这还真不是大炮,而是超大口径霰弹枪。 在海拉尔之战中,海拉尔边防团把抬枪锯短枪管当霰弹炮用,轰击逼近机枪火力点的俄军,给予俄军大量杀伤,甚至把俄军士兵给打出了心理阴影。不少俄军都说那玩意儿太可怕了,被它击中的人脸部、胸部、腹部都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他们宁可被步枪一枪打死也不要受这罪。李思明敏锐地意识到这种古老的武器在战场上仍然可以发挥出巨大的威力,所以让军工部门拿着从南京军火库里翻出来的抬枪改啊改,整出了一款怪特级霰弹枪。 有多怪? 光是口径就达到了恐怖的35毫米。 这玩意儿采用双管设计,可以同时装填两发子弹,扣动板机后嗵嗵两声,两发同时射出。虽然刻意截短了枪管,但是它的总重还是超过二十公斤,如果加上三脚架,则重达三十公斤,对于步兵来说,称得上是沉重了。它可以发射榴弹,击毁简陋的土木工事,不过准头不佳,毕竟是滑膛枪嘛,指望有多高的精度,那纯粹是强人所难。它最主要的作用还是发射霰弹,一发霰弹光是铅弹就超过半斤重,按五克一枚来算,两发加起来足有近百枚弹丸,不难想象这是何等恐怖的杀伤密度。在东蒙战役收尾阶段,这种巨无霸级霰弹枪也加入了战斗,给拼死突围的俄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在没有定向地雷的时代,这种两发子弹轰过去,三十米内寸草不生的超大口径霰弹枪就是步兵的克星! 现在,这玩意儿用铁一样的事实向黑衣军证明,它也是骑兵的克星。独立骑兵团装备有十五支这种怪物级霰弹枪,分散部署在整道环形防线,数量并不多,但威力之大却令人瞠目结舌,轰轰两下就能将好几名骑兵连人带马一并轰翻,效果拔群! 孟如虎见这种笨重的玩意儿像割草一样将逼近营地的叛军骑兵成片扫倒,极为满意:“这玩意儿很好使啊!就是数量少了点,要是每个班能装备一支就更好了!” 傅永说:“班里已经装备有霰弹枪了,再装备这玩意儿有点儿多余。” 话音未落,霰弹枪的轰鸣声便密集的响了起来,步兵班里的霰弹枪手觉得自己的活被那破玩意儿给抢了,争先恐后地向叛军骑兵搂火,一时间轰鸣声此起彼伏,眼看就能纵马跃入黑衣军营地中的叛军骑兵纷纷惨叫着从马背上栽了下来。这些霰弹枪发射霰弹没法打死战马,但马背上的骑兵可没有战马这么皮实,挨上几枚铅弹便非死即伤,照着马背上的人搂火,一打一个准! 这下子叛军是真的撑不住了。出于对恢复祖上荣光的向往,出于宗教的狂热,他们确实可以忍受着巨大的伤亡前仆后继地冲击独立骑兵团的营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非得弄死自己不可。当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独立骑兵团的防线,进攻等于送死之后,他们那狂热的头脑自然也就冷静下来了。正好,就在这时,已经丧失了斗志的克里木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早就有点撑不住了的叛军顿时就跟吃了巴豆似的哗啦一下泄了下去。 孟如虎狞笑:“想跑?那也得问问老子搭不搭应!陈悦,给我上,把他们头目的脑袋给我砍下来!” 陈悦开心地说:“遵命!”冲手下吼:“一连上马,跟老子上!” 一连是全团的总预备队,直到现在都没有投入战斗。接到命令,他们齐齐应嘶一声,翻身上马,放下面甲,瞬间化身为一群面目狰狞的恶鬼。陈悦又拿起了他那支在全军都相当出名了的长矛,矛头朝前一指,全连八十余名骑兵仿佛离弦之箭般杀了出去,直刺叛军的后背! 陈悦一如既往的勇猛,这个顶着数十支步枪的齐射也敢纵马径直冲到城墙下,在守军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将长矛钉在城门上的家伙似乎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虽然自己手下只有八十来人,而叛军足有好几千,他却眼皮都不带眨一下,一马当先冲向人数最多的地方!这家伙出息了,东蒙反击战胜利后,马成将十几匹在战斗中缴获的阿哈尔捷金马作为战利品献给李思明,李思明挑了一匹最健壮、速度最快、胆气最足的赠给蔡锷,又选了两匹同样一流的赠给孟如虎和陈悦,作为对他们勇猛杀敌的奖励。现在他骑着的就是这匹李思明赠送的阿哈尔捷金马,整个人如鹰如豹,快如电闪雷轰,转眼间就追上了一名边跑边大声吆喝着让部下跟上赶紧跑路的小头目。那名小头目听到后面蹄声骤然响起,下意识的回头,正好看到一点寒芒电掣而来,紧接着腰部一凉,长矛像筷子戳豆腐一样刺穿他腰部肌肉,直透肾脏! 这算得上是人体最致命的要害之一了,黑衣军侦察兵在摸哨的时候都喜欢摸到哨兵背后一刀刺入肾脏,被刺中的哨兵瞬间就痛得休克过去,吭都不会吭一声。然后随便怎么弄了,就算不补刀,把他扔在那里,他也会因为大量失血,在很短时间内就一命呜呼,根本就不会再有醒过来的机会。这个小头目享受到了跟俄军一样的待遇,肾脏被一矛刺穿,吭都没吭一声就从马背上栽了下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那名小头目两名部下见状,不约而同地转身,把枪口对准陈悦,想一枪将他从马背上轰下去。只是他们用的都是莫辛纳甘骑枪,凭心而论,莫辛纳甘骑枪不带刺刀,还截短了枪管,跟原版相比已经称得上是短的了,可对于马背上的骑兵来说还是太长了,仓促之间想要用它瞄准目标,谈何容易? 陈悦眼都不带眨,长矛呼地抡个半圆,矛杆瞬间绷成弓形,软得像一根长鞭,照着那两名叛军抽了过去! 头盖骨破碎声先于枪声半秒响起。那两名叛军还没有将陈悦套入准星之中,矛杆便抢先一步抽爆了他们的脑袋,那两发子弹都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 第一骑兵连的士兵们也冲了上来,撞入叛军中间挥舞马刀疯狂砍杀,刀刀都是照着手臂或者脖子招呼,所到之处血飞人头滚,如屠猪羊,叛军顿时陷入了呼天抢地之中…… 第691章 西征7 独立骑兵团距离主力部队足有十几公里远,这段距离说远不算远,说近也不算近,枪炮声刚好能传到主力部队那边去,但主力部队想要起来支援,又得花费不少时间。 蔡锷看到独立骑兵团发射的信号弹之后立即对马成说:“独立骑兵团可能是遇到敌军埋伏了,你马上带令第1骑兵旅过去支援他们!” 马成也不废话,立即带领1000名骑兵火速出发。马瓦里马那强大的适应能力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这一带干旱而炎热,缴获的俄国挽马到了这里都显得相当的不适应,但马瓦里马却如鱼得水,撒开四蹄一路疾驰,直奔战场。 要是敌军围点打援怎么办? 不管是蔡锷还是马成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似乎在他们看来,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考虑,遇到敌军伏击?那就打穿整个伏击圈!遇到敌军阻击?那就打穿他们的防线!敌军要偷袭?那就把他们打成筛子!考虑那么多干嘛?干就是了! 不得不说,取得了对俄自卫反击战的黑衣军对自己的战斗力都拥有了强大的自信,坚定地认为没有他们打不垮的敌人,没有他们冲不破的防线。管你有多少花招,我只管一波猪突莽过去撞死你! 克里木预料黑衣军主力部队至少要两个小时才能增援到位,事实证明,他小看了黑衣军,小看了这些在对俄战争的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老兵。战斗爆发之后不到九十分钟,马成所率领的第1骑兵旅便已经增援到位了。 只是,增援到位后的马成有点懵:现在整个战场都乱套了,兵力居于绝对劣势的独立骑兵团几乎是倾巢出动,在孟如虎、傅永的带领下横冲直撞,挥舞马刀追着兵力十倍于己的叛军疯狂砍杀,直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叛军被他们砍得哭爹喊娘,不知道多少人丢了脑袋,更不知道有多少人被砍断手臂,倒在地上痛苦哀号。双方完全混战成一团,难分敌我,就马成所见,许多独立骑兵团的士兵都在以一敌多,一个人与好几名叛军骑兵对砍,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独立骑兵团是一支缺点多多的部队,比如说冲动,比如说喜欢逞英雄,从团长到列兵,一个个都桀骜不驯,不然的话李思明也用不着在东蒙激战正酣之际专门派一个女秘书到他们的驻地去充当监军,以免他们先斩后奏了。但这支部队的优点同样是明显:每一名士兵都一身是胆,无所畏惧,武艺超群。当他们组成骑兵墙发动冲锋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堵飞驰而来的铁墙,任何挡在他们面前的东西都会被撞得粉碎;当他们陷入混战的时候,他们会变得极度亢奋,一个人面对好几个敌人都毫无惧色。回鹘人也算是马背上的民族,素来凶悍骁勇,然而现在,面对独立骑兵团这帮疯子,五六个一起上都讨不到半点便宜! 马彪看着双方对砍得火花四溅,不禁心痒难耐,冲马成说:“旅长,我们上吧!” 马成说:“上个屁!现在双方绞作一团,我们冲上去顶多也只是一场混战而已,根本就发挥不了多少作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们可不能干!” 马彪满不在乎:“混战就混战呗,有什么不好的?混战才过瘾哪!你瞧他们,砍得多来劲!” 马成懒得跟他废话:“闭嘴!给我老实点,别净想着砍人,我让你动了你才能动!” 马彪顿时就蔫了,闷闷不乐应了一声,耸拉着脑袋退回到自己的连队中。 马成不想加入混战自有他的考虑。第1骑兵旅不是独立骑兵团,绝大多少士兵都没有独立骑兵团那么精湛的骑术和那么高超的武艺,卷入这种混战他们是占不到多少便宜的。他们最擅长的还是集团冲锋,数百上千人排成几横列呼啸着以数十公里的时速猛撞过去,不用砍,光靠这恐怖的冲击动能就能将敌军撞飞,以很小的伤亡赢得一场骑兵对战的胜利。如果可以的话,当然还是要发挥自己的长处,谁会闲着没事玩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嘛! 他马上派出两个连队,让他们给马尾绑上一捆树枝,纵马在战场左右两侧来回奔跑,并且大声喊杀。这里可是沙漠,近两百名骑兵拖着树枝跑起来,马上就弄得烟尘冲天。叛军看到烟尘中人马影影绰绰,杀声震天动地,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敌军赶来增援了,顿时军心大乱。他们本来就打算撤了的,只是独立骑兵团全团压上追着他们狂砍,他们气不过,才返身跟独立骑兵团对砍,想给独立骑兵团一点颜色瞧瞧。只是没想到独立骑兵团不仅火力凶猛,骑术和刀法也极为精湛,他们空有十倍的兵力优势,在对砍中却是半点便宜都点不到。现在又看到这么多敌军赶来增援,他们哪里还有打下去的勇气?在各自头目的大声呼喝之下,他们再一次抛弃满地的伤员和阵亡者的遗体,狼狈地往远处逃窜。 这一次,独立骑兵团没能再发动追击,因为他们绝大多数人仍在跟叛军混战,一时半刻抽不出身来。 独立骑兵团抽不出身来,可不代表第1骑兵旅也是这样。看到叛军后撤后,马成并没有马上行动,直到叛军主力都撤出战场了,他才亲自吹响军号,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的第1骑兵旅官兵们齐齐发出一声怒吼,兵分两路绕过战场,仿佛一阵黑色旋风,朝着狼狈逃窜的叛军主力猛冲过去! 叛军哭了,哭得很伤心,很有节奏。 等蔡锷率领主力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独立骑兵团和第1骑兵旅大获全胜,以甚为轻微的伤亡作为代价,击毙叛军多达800余人,杀伤近千,俘虏则多达1500余人,更缴获了大量战马和武器弹药,叛军头目克里木仅率领数十名亲信侥幸脱身,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蔡锷对这样的战果甚为满意,尤其是看着那丰富的战利品,更是满意得不得了。远征部队距离内地实在太远了,补给极为困难,虽然在出发之前已经竭尽全力携带尽可能多的弹药了,但带得再多也有用光的时候,那时候可怎么办?真的让黑衣军靠着一把马刀砍遍天山南北吗?这一战他们缴获了近十万发子弹,对于一支6000之众的部队来说并不算多,但如果把这些弹药集中给机枪手用的话…… 也够用好一阵子了。 他夸了独立骑兵团几句,称赞他们打得勇敢而顽强,打出了黑衣军的威风。随后他下令全军以最快速度直扑迪化:通过审问俘虏得知,此时的迪化已经被叛军包围了的,在迪化城下有许多叛军,辎重全在那里。以叛军的通信能力,想必迪化城下的叛军在短时间内根本就无法得知自家的主力部队打了个大败仗,还在傻傻的等待自家老大旗开得胜之后去跟他们会合呢!现在蔡锷要做的就是趁他们病要他们命,趁他们还不知道主力已经溃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百里奔袭,杀到迪化城下,给他们一个天大的惊喜! 黑衣军早就习惯了他们的元帅那得势不饶人的风格,不顾疲惫,留下一小部份人看守俘虏,打扫战场,主力骑着从马直奔迪化而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跟蔡锷预想的一模一样。叛军在迪化城下有一支千人左右的留守部队,多以老弱为主,战斗力不能说没有,但很有限。他们还不知道克里木所率领的主力部队已经灰飞烟灭了,克里木本人正带着最后那点亲信在沙漠中亡命逃奔。他们正满怀期待的等待着自家老大带着战利品凯旋,跟他们会合呢! 结果他们等来了黑衣军那冰冷的马刀。 黑衣军在黎明之前赶到迪化城下,利用黑夜作掩护稍作休整,天蒙蒙亮的时候便以独立骑兵团为先锋向叛军营地发动了迅猛的冲锋。独立骑兵团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突破了叛军的防线,冲入叛军大营之中见人便挥刀斩之,看到帐篷便投出燃烧型手榴弹,连人带帐篷一起烧掉。在他们的疯狂冲击之下,叛军马上崩溃了,大批老弱残兵扔下武器,扔下营地,连滚带爬的逃向迪化河。马成马上率领第1骑兵旅主力扑了上来…… 又是最典型的打草惊蛇战术。独立骑兵旅就是那根不断敲打草丛的棍子,把蛇吓得从草丛里窜出来之后,第1骑兵旅便会像一把锋利的铡刀,从天而降,毫不留情地将正在逃窜中的蛇铡成两截。这一战术蔡锷经常用,已经玩得出神入化了。 喷涌的鲜血染红了迪化河。 对于叛军来说,这个早晨是黑色的。 当然,对于城中的清军而言,这个早晨却是无比的可爱。他们一觉醒来,惊喜地发现,叛军基本上已经化作迪化河边的无头尸骨,再也无法对迪化构成任何威胁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 第692章 抵达 正如蔡锷所料,叛军的辎重基本都在迪化城外的大营里,敢用这么点老弱残兵看守辎重,一点都不担心清军主动出击端了自己的大营,掠走辎重。当然,这也从侧面证明,迪化城中的清军真的一点斗志都没有了,不然的话,那区区一千老弱残兵,骨灰都给扬了! 不管怎么说,这些战利品对黑衣军来说都是一场及时雨。他们距离内地实在太过遥远,想要获得补给是非常困难的,而新疆的冬天也很快就要到了,根本就来不及屯田种粮食,这6000多人吃的喝的都没有着落,蔡锷这段时间没少为这个发愁,现在好了,有了这些战利品,啥问题都解决了! 黑衣军带着战利品,雄纠纠气昂昂的开进迪化城。 迪化,也就是今天的乌鲁木齐,新疆第一大城市,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不过,此时的迪化仅仅是个府城,比起新疆其他地方来算得上是人烟稠密,不过跟内地相比可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现在的新疆,军事和行政中心都在伊犁,伊犁将军府就是专门为了应对沙俄的蚕食而设置的,迪化只是伊犁的大后方而已。 这里距离伊犁,仍有千里之遥,中间没有铁路,军队调动全靠马车或者步行,想守住新疆有多艰难,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拿下迪化对黑衣军来说仍然意义重大,他们终于可以先停下来喘口气,好好休整一下再继续前进了。蔡锷毫不客气地撤掉了迪化守军最高指挥官的职,给一笔钱让他回老家去,那些不想再当兵的士兵也各自给一点路费,各自谋前程去。随后他将在迪化周边地区屯田的屯田兵召集起来,先向他们说明当前的形势,再丈量田亩,分配土地,将他们编成迪化民兵团。过去两百多年,大清一直努力往新疆移民,而移民的主力是东北的索伦人,他们不远万里来到新疆,平时耕田打猎,战时拿起刀枪弓箭从军,亦兵亦民,为保卫新疆立下了汗马功劳。对于他们,蔡锷自然是相当大方的,分配田地的时候非常大气,让这些屯田兵一个个士气大振! 随后,蔡锷派马成前往伊犁接管当地的防务。马成率领第1骑兵旅一路风餐露宿,花了近二十天才赶到伊犁,收编了伊犁城守军和当地的屯田兵,至此,伊犁将军府彻底成为历史。 而当马成停下脚步来的时候,才发现,新疆的冬天快到了,这些来自淮西地区的精兵劲卒马上就要迎来自己在新疆的第一个新年了。 远在北京的李思明始终高度关注着入疆部队的动向,得知马成接管了伊犁将军府之后他马上下令从甘肃调运大批粮食运往新疆。好几千人马呢,每天都得吃喝,所需的粮食可不是小数目,新疆的经济那么落后,骤然多了几千张吃饭的嘴,粮食供应肯定很紧张的,只能从甘肃调运了。好在在蔡锷动身前往新疆之前他就下令一大批工匠前往兰州开设马车厂,集中全力制造四轮马车,现在已经造出了好和十辆,每辆能装上千斤粮食,至于畜力,更加不缺,骆驼就挺好。李思明一声令下,几十辆满载着粮食和弹药的车从兰州出发,迈着坚定的步伐朝遥远的迪化走去。 按后勤部门的计算,这些粮食大概只有一半能够送到部迪化,这还是有三分之一的路程可以驿站为送粮队伍提供饭食,不必吃自己运送的粮食的结果,不然的话能送到迪化的粮食就更少了。 遥远的路程,落后的经济,稀少的人口,这一切客观因素都使得中央对新疆的一切动作都显得极为艰难。 所以在运粮队伍里还有一支工程队伍,他们将负责在迪化和伊犁各自修建一个可供飞艇起降的航空站。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建一座氢气制造厂。李思明实在无法忍受那遥远的距离和落后的交通现状所带来的超低效率了,他打算在两年之内打通从内地到迪化的空中航线,让飞艇可能从北京直接飞到迪化去,部分缓解交通落后的困境。 飞艇从北京飞抵迪化,大概需要两天时间,按在他看来仍然很慢,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不可思议的神速了,空中航线一旦打通,中央对新疆的掌控力度将大大加强,新疆那边的军政要人要到内地来,中央要往新疆运送物资,都将变得很便利。当然,想要彻底解决问题的话还得靠火车,就是不知道这条横贯中国的交通大动脉要猴年马月才能修通? 事实上,早在七月份,孙先生亲自挂帅的铁路部就开始进入爆肝状态了。 这个时代中国的工程技术人才大多都是从欧美留学回来的,这年头的中国烂成什么鬼样大家都知道,见识了欧美的繁华之后还愿意回来的人,都是有着崇高的理想和家国情怀的。如今的中国人早就认识到煤铁和铁路的重要性了,以詹天佑为首的那一批工程师愿意为中国的铁路事业奉献一切,他们不怕苦不怕累,更不怕种种难题,可缺资金这个大难题他们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大清修铁路大多都是举债的,要么是向欧美举债,要么是向民间借债,反正就是不怎么舍得从国库里拿钱出来修,直接后果就是工程资金得不到保证,比如说陇海铁路,就经常陷入资金断裂,不得不停工的困境,修好了一段之后就不知道下一段什么时候才能开工了。从大清到北洋再到民国,在修铁路这方面都是跟燕子垒窝一样,有钱就修一截,没钱就先放着,结果一个不留神搞出了一堆世纪工程。 李思明跟他们不一样,他搜刮的时候是真狠,但花起钱来也是非常大方的。被他扫荡了将近一年之后,黑衣军统治的那几个省地主基本绝迹了,前清官员也基本上被他敲骨吸髓给吸干了钱袋————不让他经济上敲骨吸髓,那他就要在物理上给你来个敲骨吸髓了。搜刮地主豪绅和贪官污吏让他迅速积累了巨额的财富,再加上赖掉了八成多的庚子赔款,中国的财政状况空前的好。手里有了钱,他开始疯狂地砸铁路、公路、电力、教育、医疗、煤铁、军工、化工等产业,尤其是铁路和工路基建方面,拨起款来那叫一个痛快,一年的预算能顶大清五年。手里有钱,铁路部那些工程师自然是干劲十足了,没日没夜的泡在工地上,因为操劳过度昏倒在工地,被送到医院去,醒过来后又爬起来跑回工地去接着干的大有人在。 陇海铁路和漠北铁路是重中之重,李思明在这两条铁路线上投入的资源是最多的,工程师自然非常上心,两条线同时动工,一边勘探一边施工,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不顾一切地往最终的目的地推进。克鲁伦河铁路还算顺利,沿线地势都比较平坦,气候干旱,土质坚硬,施工条件良好,再加上大量使用到推土机、压路机之类的机械,效率倍增,平均一天能铺设八公里,虽然比不过美国太平洋铁路创造的每天十英里的恐怖速度,但也算很不错了。 不过陇海线就没这么容易了,这条线沿途要穿越好几条山脉,施工难度巨大,别说一天铺设八公里,一天能铺设八百米李思明都谢天谢地了。 想要打通中国的交通大动脉,真的没那么容易。 不过李思明在这方面投入的注意力有限,他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真的没时间天天盯着铁路。 在马成抵达伊犁的时候,有一拨人在海上颠簸了近两个月之后,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黄秋就是这拨人当中的一个。他原本是山东一个地主,拥有八百多亩田地,颇有家财,平日里没少鱼肉乡里,欺男霸女,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滋润。可惜,黑衣军一到,他的好日子就到此为止了,黑衣军让那帮泥腿子出来检举他,将他做过的那些坏事全扒了出来,最后经过法庭审叛,没收他所有田地财产,黄家十七岁以上的男子全部流放海外。这个判决一下,黄秋整个人都懵了,他都快五十了,流放海外的话,他还有命回来吗? 但革命政府格外的冷酷无情,对他的哀求全然置之不理,在黑衣军的押送下,他和数百名有着同样遭遇的倒霉蛋哭唧唧的上了船,一路颠簸,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几内亚。 船缓缓靠岸,这帮在船上憋了快两个月的倒霉催看着海滨那绿草如茵的平原放声欢呼,甚至激动得痛哭流涕。不容易啊,这近两个月来他们能看到的,除了大海还是大海,以至于他们都怀疑自己要死在海上了,没想到居然看到陆地了,真心不容易! 黑衣军军官怒吼:“别哭了,带上你们的行李准备上岸!难道你们还想呆在船上过年不成!?” 第693章 捡金子 不好意思,一点也不想! 这帮家伙坐船真的坐怕了,这辈子都不想再坐船了,听军官这么一说立马一说,他们马上就带上自己的行李,自动自觉的排成队伍依次登上栈桥,开始上岸了。 几内亚曾是法国的殖民地,法国统治这里足有三十年之久。 在经营殖民地的策略上,法国跟英国是截然不同的。英国采取的是类似大唐的覊麽制度,把那个国家给灭了之后便扶持豪强充当自己的代理人,然后实行包税制,那些代理人只要能按时保量的向大英交纳税款,能保证大英在殖民地掠夺矿产资源不受抵抗,同时能在殖民地征兵,他们是不是把当地整得民不聊生,英国是不管的。豪强嘛,只要能保证大英帝国在当地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就行了,别的大英不管。交够给大英的,留足给总督的,剩下的就是自己的,给大英当代理人,就是这么爽。不难看出,大英对殖民地的经营始终停留在掠夺层面,而且是相当野蛮的掠夺。 法国则是把该国的统治阶层铲掉,削平一切不服从法国统治的势力,然后开始文化入侵,从头开始一点点的培养亲法势力。这样做需要付出的成本是英国的N倍,回报周期也很长,但是一旦奏效,收益是非常可观的。二战结束后,亚非拉各地掀起了反殖民主义的浪潮,那些被压迫了数百年的国家纷纷闹起了独立,大英帝国的殖民统治在短短三十年之内土崩瓦解,最后只剩下个徒有其表的英联邦摆在那里唬人,而法国对殖民地国家的统治却依然牢固,甚至有些国家害怕法国不要他们了,要求公投加入法国……没错,就是法属圭亚那了。 几内亚算不得什么肥肉,但法国人连布基纳法索那种鬼地方都不嫌弃,自然也没有嫌弃几内亚的道理。在过去三十年里,他们陆陆续续的建设了港口、码头,修建了一些工路和几座水库,都不是什么大工程,但很有用就是了。可惜的是为了保住摩洛哥,他们把这块殖民地让给了德国,过去三十年的投入全打了水漂。 在这批移民到来之前,定居在几内亚的法国人基本上都走了,法国跟德国是世仇,他们可不愿意在德国人的统治下生活。不过他们还是挺够意思的,走归走,自己辛辛苦苦搞的基础设施一点都没有破坏掉,甚至连种殖园都是好好的,等着德国人去接收呢。 德国人是不会去接收的,去接收的是中国人…… 真得感谢这些可爱的法国人,要不是他们辛勤劳动,千辛万苦建起了好几个沿海城镇,这帮被李思明丢到非洲来的倒霉蛋怕是得住好长一段时间的帐篷了。 没啥好说的,上了岸之后就开始分配房子,由于第一批来的都是些糙爷们,分房子的时候自然用不着那么讲究,每人一个房间,把人住满就行了。有些人不满意,向军官提出抗议:“这里明明有那么多空房子,完全可以每户人一幢房子的,为什么非得大家挤到一块来?” 军官说:“后面还有很多人要过来,房子紧张得很,大家先挤一挤,等到新房子建起来了再重新分配。” 这下大家都无话可说了,只能老老实实的服从。 安顿下来之后,大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洗澡。在海上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们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腌咸鱼,船上的淡水供应是很紧张的,不大有可能有水给他们洗澡。想洗澡?那只能祈祷天下雨,下雨的时候他们就可以脱光光跑到甲板上,一边淋雨一边使劲搓自己的皮肤,雨停了,澡也洗好了。不过这样的机会并不多,一周洗不了一次澡是常有的事情,把他们弄得简直痛不欲生。好不容易上岸了,而几内亚又不是什么缺水的国家,自然要好好洗个澡了! 于是,转眼间,城外的小河里就满是泡澡的糙爷们了,密密麻麻,跟在茶壳里煮饺子似的。 跟着这帮家伙一起到来的还有一个专业的勘探队伍,他们的任务是对几内亚全国范围实施勘探,摸清楚这片土地的资源分布。这些家伙都是高级人才,待遇不错,自然用不着跟这帮倒霉蛋一起挤在闷热的船舱里腌咸鱼,下船的时候他们一个个一向**,别提多潇洒了。他们一下船就往城外跑,爬上高处观察四周的地形,这职业病还真不轻。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大片肥沃的沿海平原,有好几条大河浩浩荡荡地流过,带来充沛的水资源,法国人在这里修了堤坝,挖了沟渠,开垦了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种植园,在种植园里种上了咖啡、香蕉、烟草,在充足的阳光和雨水的滋润下,这些作物长势茂盛————尽管主人已经走了好几个月了。 一位勘探员贪婪地看着这一切,流着口水说:“这简直就是插根筷子都能长芽的宝地啊!在这里我们能开垦出多少良田,种出多少粮食!” 勘探组组长说:“元首说这里的矿产资源同样丰富,有许多金矿、铜矿、铁矿,随便找着几个我们都发大财了!”望着四周,发出同样的感慨:“真是一片宝地啊!” 不光是他们意识到这是一片宝地,那些被流放到这里来的倒霉蛋同样意识到了。他们看看这随手抓把土都能捏出泥油来的沃土,再想想自己老家那地力濒于耗尽的土地,不禁感慨:同样是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凭什么我们一辈子辛辛苦苦在那瘠薄的土地里耕作,终年不休,收获却少得可怜,而这里的人却可以坐拥如此宝地,啥都不用干,随手撒把种子就能获得丰收?凭什么?这不公平嘛! 这块地我们占了!我们不光要把这块地给占了,还要占更多!只要是适宜农耕的地咱们都得占!在国内已经没有搞头了,我们就在这非洲当地主,当拥有万顷良田的地主! 想开发这么大一片土地,自然不可能光靠这区区几百名移民。接下来的时间里,不断有轮船抵达几内亚,运来大量移民和种子、农具,甚至武器弹药。那些移民中有些是被迫的,但也有被坑过来的————地主也并不全是坏的,也有一些乐善好施的好人,极少就是了。对于这种地主,李思明还真不好拿他们怎么样,强行没收他们的土地的话很容易让当地老百姓反感的。于是这个缺德的家伙就提出用海外的土地换这些地主手中的土地,十亩换一亩。那些地主知道土地国有化是大势所趋,他们根本就无力抗衡,又听说李思明愿意拿海外的土地跟他们交换,登时大喜过望,纷纷答应,将手里的田契地契交给国家之后换到了一张张土地券…… 只有等他们到了几内亚才能兑现的那种。 原本他们心里是非常不满的,认为这鬼地方离家太远了,跑一趟得花上两个月时间,谁受得了?但是等他们上了岸,参观了法国人开劈的种植园,见识了几内亚的土地有多肥沃之后,所有的不满都烟消云散了。如此肥沃且灌溉便利的土地,别说十亩换他们一亩,一亩换一亩他们都赚大了啊! 没啥好说的,给国内发电报,让家里人从银行贷款买拖拉机、收割机,他们要大干一场了! 李思明在不遗余力地往几内亚那边塞人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新几内亚。他可是获得了德控新几内亚沿海平原的垦荒权的,不多塞点人过去岂不亏大了?于是,同样有一艘艘货轮满载着建设兵团官兵,浩浩荡荡地开往德控新几内亚。这些建设兵团官兵大多都来自穷乡僻壤或者盐碱地,简直是在苦水里泡大的,往上数三辈都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等他们见识了新几内亚的肥沃富饶之后,想必很快就会爱上这片土地。 德方是很欢迎这些建设兵团官兵的,他们的到来为德方提供了大量劳动力,有了这些劳动力,他们的种植园、矿山、工厂,都有充足的人手,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看在这么多劳动力的份上,他们对李思明的一些小动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跟他斤斤计较了。 什么小动作? 就是瞒着德国在新几内亚搞勘探,当然,是在他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搞的。 比如说此时就有一台钻探机正在突突突地往地下钻。 之所以冒着得罪德国人的危险在这里搞钻探,是因为一个学矿业的大学生在这附近一条小溪里发现了不少米粒大小的金砂,他认为这一带有金矿,而且是大型金矿,值得钻探。李思明也是个胆子大得没边的家伙,听说有金矿就来了劲,立马就弄了台钻探机过去,瞒着德国人开始钻探了。 钻探机已经往地下钻了三四十米。 大学生觉得差不多了,下令取土芯出来。 当一根根长长的土芯被取出来之后,所有人都惊呆了: 从四米深的地下开始,土芯里便布着星星点点的金砂,到十米深后,含金量简直到了凶残的地步: 金矿石品位达到了恐怖的每吨二十八克!到三十米深的地下时更是可怕,达到了每吨六公斤! 这跟捡金子有什么区别? 第694章 阳谋 一直以来,不管在哪个国家开采金矿,都是个不折不扣的苦差事。 黄金作为一种稀有金属,在整个地球的储量都不多。我们经常会听说哪里哪里又挖出了一块多大的狗头金,好像开采黄金很容易,随便一刨就能刨出一大块金块,一辈子吃喝不愁了一样,其实狗头金是很难找得到的,在绝大多数的金矿里,黄金就像沙子里掺芝麻,而且是一两吨沙子加一颗芝麻,然后搅和搅和让你去找。如果碰到的是高品位金矿,那么恭喜你,你发财了;如果是低品位金矿…… 嗯哼,想一起去挖黄金吗?倾家荡产的那种。 矿石品位的高低对于采金者来说可谓成败攸关,所以在开采之前必须慎之又慎,彻底摸清楚了矿脉的分布和矿石的品位在动手,不然往往以悲剧收场。以目前的技术,金矿石的品位必须在2%以上才有开采价值,也就是说每吨矿石里必须要含有两克以上的黄金才划得来,如果低于这个品位就不要去逞英雄了,不然的话哭都没眼泪哭。上沃尔特首任法国总督发现有一个金矿,兴冲冲的去试着开采了一下,经果在一吨矿石里足足提炼出了一克黄金,当时就气到吐血了。 矿石品位越高,开采的难度就越低,淘金者赚到的钱就越多,这是常识。目前全世界金矿石品位最高的是南非的兰德矿脉,金矿富集带里一吨矿石中含金高达四五百克,非常恐怖,哪怕开采了一个世纪之后,这条矿脉的品位仍然保持在百分之七到百分之二十之间,平均百分之十,每吨矿石含金十克。 中国那一堆一吨矿石里只能榨出一克黄金来的金矿直接哭昏在厕所里。 现在,在新几内亚这个鬼地方,他们居然找到了一个颇具规模的金矿,富集带含金量高达每吨六千克黄金,这一矿层厚达十五米! 简直是老天爷在送金子给他们啊! 勘探队队长激动得声音都发飘了:“换……换个位置再……再钻!” 勘探队跟打了鸡血似的,换了个位置继续开钻。接下来一连几天他们都在疯狂地钻探,以获取一根根钻芯,然后逐根逐根地分析。花了大半个月时间,他们终于初步摸清楚了这个金矿的分布,满怀激动地向北京发去了一份电报。 “该矿藏属于中型富集矿藏,矿脉长达四千余米,宽达一千二百米,地质储量在四百吨以上……在地下深处有富集矿层,厚达十五米,平均品位高达每吨四百二十二克,个别位置甚至达到每吨六千克,称得上是遍地狗头金!” “该矿埋藏浅,品位高,易于提炼,极具开采价值,建议马上投入资金进行开采。” 看完这份电报,李思明捏着下巴咕哝:“老天爷对我可真不错,知道我缺钱花,转手就送了我一个大金矿!” 宋雨薇说:“你就别臭美了,什么老天爷送给你的?明明是我们的勘探队千辛万苦找到的好吧!” 李思明说:“老天爷借勘探队之手把金矿送给我,有问题吗?” 宋雨薇翻了个白眼:“没问题!脸皮厚到你这种地步,还能有什么问题?” 随即他正色说:“这个情况可一定要保密啊。他的品位这么高,储量又这么丰富,万一消息泄露出去别说德国人了,连英国人都会眼红的。我们海上军事实力这么薄弱,他们真要抢我们根本都拦不住,到时候就空欢喜一场了。” 李思明笑了笑:“放心吧,我给个缸英国佬做胆,他们都不敢跑到德控新几内亚去抢我们的金矿,而德国人……也不大可能跟我们抢。” 德国佬对殖民地看得非常重,他们发动第一次世界大战,主要就是为了从英国、法国手里抢夺殖民地和市场。现在德国正火力全开,疯狂扩充军备,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发动战争的架势,在这种背景下就算给英国一个缸做胆,他们也不敢对德控新几内亚采取行动。这个金矿看起来是很诱人没错,但是为了它跟德国人干一仗,可就得不偿失了。 至于德国……跟李思明正处于蜜月期,他们千方百计要把李思明拉入同盟国的阵型,为了得到这个盟友,甚至不惜把几内亚这么大一块殖民地让给了中国,还会心疼区区一个金矿?所以在李思明看来,这个金矿安全的很。 至少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是很安全的。 宋雨薇摇了摇头,实在不明白他的自信到底是哪来的,不过她知道这个家伙的目光之锐利,不是自己一个女流之辈能比的,他说了英国佬不敢动,这个情况英国佬就不敢动。既然英国佬不敢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赶紧投资金开采呀。 “你打算开采它吗?”她问。 李思明毫不犹豫的说:“当然!老天爷要把几百吨黄金送给我,我哪能不要呢?” 宋雨薇皱着眉头说:“但是新几内亚实在是太远了,谁把那些黄金开采出来恐怕不容易。” 李思明说:“这需要国家投入资金和大量的人力物力统筹规划,光靠一些淘金者是挖不了多少的。”他伸了个懒腰,“这是好事,我正愁该怎么动员国内的富余劳动力到海外去闯荡呢,有了这个金矿,不怕他们不动身了。” 宋雨薇问:“你是打算利用这个金矿作诱饵,引那些无业游民出海淘金?” 李思明说:“然也!嗯,让人放出风声,就说在新几内亚和几内亚都发现了金矿,那里遍地都是黄金,可以自由开采!” 宋雨薇眼都大了:“你这也太损了吧!” 李思明理直气壮:“什么叫损?我说的不是实话吗?这两个地方确实蕴藏着大量金矿啊!” 宋雨薇:“……” 碰到这种一肚子坏水的货色,真的是有理也说不清。 正如李思明所料,在几内亚和新几内亚发现金矿的消息传开之后,无数在城市里无所事事四处遛跶的街遛子一个个两眼放光。他们对这一消息深信不疑,因为这两年德国就没少四处招矿工,都是要去新几内亚开采金矿的,待遇那是相当的高,已经有些人靠着到新几内亚淘金发财了。那些从新几内亚发了财回来探亲的家伙一顿添油加醋,把新几内亚描述得遍地黄金,这些街遛子半信半疑,现在官方亲自刊登发现金矿的消息,他们想不信都不行了! 什么叫街遛子? 就是那种在乡下没有田地房屋,在城里找不到工作,整天四处遛跶,时不时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的无业游民,这种人是非常不稳定的因素,人一多,整个城市的治安都要恶化。当然,他们也不想做无业游民的,实在是没办法嘛,乡下没有他们立足的地方,城里同样没有,除了偷鸡摸狗他们还能干什么?新几内亚发现金矿的消息传开后,他们顿时就眼前一亮,认为终于找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官方适时推出了政策,谁想去新几内亚淘金的赶紧来报名,官方提供船票和抵达新几内亚之后的食宿,只要是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都可以享受这样的待遇。当然,不是免费的,这些都会折算成一个不小的数字,他们得用淘到的金子来还。 街遛子们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争先恐后的报名,生怕慢了一步没名额了。 于是,从上海开往新几内亚的航线变得特别繁忙。 不久,官方又爆出消息:几内亚那边也发现了一个大金矿,官方自然是把富集矿区给圈了,但还是给老百姓留出了许多小矿藏,允许民间去参与开采。消息传开,出海淘金的风潮更盛,开往几内亚的船票也变得一票难求了。 事情闹大了之后,莱茵哈特也给惊动了,亲自上门去问李思明:“你们真的在新几内亚找到了金矿?” 李思明嘿嘿笑着:“这还能有假?” 莱茵哈特:“几内亚呢?也有?” 李思明:“有,不过是小矿藏,储量挺有限的。” 莱茵哈特觉得他很不严谨:“既然储量有限,你为什么还要动员这么多人出海淘金?” 李思明露出关爱智障的眼神:“你不觉得这是吸引移民出海的绝佳时机吗?” 莱茵哈特:“……” 原来你在第五层,是在下输了。 中国人乡土情结是比较严重的,但凡还有一点办法都不愿意离开生于斯长于斯的乡土,想动员他们到万里之外的大洋洲、非洲去开拓新的生存空间,实在太难了。所以李思明也只能用阴招,放出几内亚、新几内亚遍地黄金等待发掘的消息来,吸引那些整天无所事事,但又不甘心就这样烂一辈子的人移民过去。他也没有说慌,新几内亚和几内亚确实拥有非常丰富的黄金储量,那成千上万地到海外淘金的淘金客里,总会有一些走好运挖到矿然后发大财的。 至于那些没挖到矿的…… 估计也没钱回家了,老老实实留在那里开荒种地当个农民吧! 第695章 欣欣向荣 一切都正如李思明所料,国内有大量无业人员被新几内亚和几内亚满地黄金的梦幻景象给迷住了,完全不顾路途遥远,海上凶险,纷纷报名,然后由政府统一买船票送他们下西洋,直奔遥远的几内亚和新几内亚而去。在那里,他们以比较原始的手段开采黄金,从成吨成吨的砂石中筛选出芝麻大一点的金屑。他们当中确实有不少淘到金发了财,但绝大多数人却是血本无归,连回国的船票都买不起了。 此时,建设兵团向他们伸来了橄榄枝,告诉这些欠了一屁股票的淘金客:只要到农场去工作就可以赚到不菲的报酬,顶多干上两三年就能还清债务并且赚到回国的路费了。已经走投无路了的淘金客没得选择,只能加入。 随后他们发现……这地方的地可真他妈肥啊!只要稍稍用一点心思,随便种点啥都能获得丰收!而且这里还有很多名贵木材,砍上一车也能换不少钱呢!靠,简直就是天堂啊,他们还淘个屁金,种田伐木得了! 新几内亚和几内亚的中国人数量直线上升。 李思明就像一条巨大的鲶鱼,以其近乎无穷的精力搅动着这个曾经死气沉沉的国度,掀起一轮轮的骇浪,让这一潭死水重新活泛起来。他疯狂地往基建、医疗、教育、军工、化工等等领域砸钱的同时,他也在疯狂地往国外砸钱。他在约旦境内的死海旁建立了钾肥制造基地,在越南疯狂掠夺优质铁矿和磷矿资源,向美国、英国、法国、德国等等国家派出大量留学生,不计血本的从外国聘请工程师……袁世凯发现跟这货一比,大清过去几十年搞的洋务运动纯粹就是玩过家家! 这还不算,这家伙还向四川、甘肃派出了好几支地质勘探队,寻找石油和天然气资源。用他的话来说:“中国必须有自己的石油工业,石油是工业的命脉,可以进口,但不能依赖进口!” 玉门和克拉玛依成了地质勘探队重点勘探的对象。玉门当地经常有原油随着泉水一起从地下喷涌而出,克拉玛依那边早在1909年就打出了第一口油井,这是中国最早的油井,选择这两个地方作为重点勘探对象,一点问题都没有。 四川的自贡也是重点勘探的目标。这里倒没有石油,但天然气资源很丰富,自贡人挖深井开采井盐,越挖越深,有些盐井深度超过一千米,储藏于地底下的天然气喷涌而出。井盐没开采出来倒采出了天然气,自贡人也情绪稳定,他们用竹管将天然气引向炉灶,直接用天然气煮盐,不仅省去了买柴的钱,煮出来的盐也比用柴火煮的质量更好。这么丰富的天然气单纯拿来煮盐未免太可惜了,李思明让地质勘探队弄清楚自贡地下的气田分布,在他眼里,那一口口气井就是一堆堆堆成小山的化肥或者炸药哪! 结果,在1913年年底,这三个方向都传来了捷报。自贡率先打出了三口高产气井,每一口的日产量都超过五十万立方米,证明自贡地区的天然气资源完全具备工业开采价值。紧接着,玉门地区打出了好几口油井,产量低的一天五六吨,高的一天超过二十吨。在年底,油田传来轰一声巨响,一条油龙狂喷而出,化作大雨瓢泼而下,顺着山坡往下流淌,事先挖的几个准备接纳原油的池子转眼间就给灌满了……这是一口百吨井,当天喷出的原油多达一百五十余吨。 克拉玛依那边也接连打出了七口油井。 公平的说,不管是玉门油田还是克拉玛依油田,都算不得什么大油田,并不算多的储量加上落后的交通环境,使得开采这些石油代价异常高昂。但是这两个油田的发现还是让中国人欢欣鼓舞,因为这证明了石油工业在偏僻而贫瘠的西南甚至西北地区也是可以生根发芽的。 从1912年到1913年,黑衣军控制的浙江、江苏、江西、安徽、山东和京津唐地区,粮食接连两年大丰收,而且产量一年比一年高。随着这些省份和地区粮食产量年年攀升,化肥、农药和机械化耕作的好处也越来越多地为人们所熟知。而不管是化肥农药还是机械化耕作,都离不开石油,没有石油,一切免谈。此时的中国是不缺石油的,通过与德国、法国的合作,中国每年能获得的原油已经多达七十万吨,正朝着一百万吨大关迅速迈进,这个数字对于一个全国汽车总量不到三千辆的国家来说未免也太夸张了一点。但这些石油西南和西北地区很难指望得上,不是李思明不给,而是距离太过遥远了!四川还好,可以用船沿着长江把油运进去,但陕西、甘肃、宁夏、青海以及更加遥远的新疆,根本就指望不上,在没有修通铁路之前硬要将这些石油运进去,只怕在路上烧掉的是送达目的地的好几倍,根本就划不来。 有了玉门油田和克拉玛依油田就好办了,西北地区完全可以自产自销,还能供应给西南地区。他们不敢奢望籍此实现机械化耕作,但是能确保化肥供应也能让这些地区受惠无穷! 西北、西南各省官员和百姓联名上书,请求在玉门和克拉玛依建立化肥生产基地,用这两地的石油生产化肥。李思明倒也不含糊,大笔一挥,准了!同时批准的还有在四川建立年产五万吨尿素的化肥厂,以及修健输气管道,将四川地区的天然气输送到长沙、武汉的项目。 除了石化工业,重工业发展也同样迅猛。1911年,中国年产钢铁七万吨,汉治萍公司占了九成,而到1913年年底,中国钢铁年产量已经飙到了三十五万吨,汉治萍公司在产量排名上被挤到了第三位,被徐州钢铁和南通钢铁毫不客气地辗压了。虽然此时中国的钢铁年产量还只有日本的一半,但是随着袁胖子苦心经营的邢台钢铁和李思明投资的唐山钢铁投产,赶上日本只是时间问题。更可怕的是很多商人发现投资钢铁行业也是有利可图的,而且利润还不小,也纷纷集资办起了钢铁厂。机械设备好办,政府牵头联系厂家,想要德国货、法国货还是美国货你开个口就行了;技术也好办,政府直接从那几个办得红红火火的钢铁公司里抽调技术骨干去指导;至于铁矿砂…… 那就更好办了。直接从越南运过来,品位都是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稍微选一选就可以装炉生火了。 这些商人财力有限,当然不可能像徐州、南通、汉治萍等等这些巨无霸那样,上来就设计年产量十万吨甚至十几万吨,但设计年产量一万吨以上的也有好几个。民间资本入场意味着中国的钢铁产业开始繁荣起来,可以预见的,未来几年中国钢铁年产量将会疯狂递增,不敢说赶上美英法这些老牌工业强国,至少超过日本是没问题,中国将成为亚洲第一钢铁生产大国。 商人们还发现,政府似乎特别欢迎他们去投资电力、化工之类的产业。比如说一位广州商人想从银行贷款五十万元办一个磷肥加工厂,银行二话不说就放贷了,而且利息很低,市长更是亲自接见了这位商人,鼓励他把磷肥厂办好,并且承诺免税三年。同样的,有人要从银行贷款办火力发电厂,银行同样二话不说直接放贷,还问贷款够不够,不够可以多放点。相对应的,想从银行贷款办纺织厂什么的就没这么容易了,不是说银行不放贷,而是放贷审核流程比较长,跟前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上啊! 中国人一大特性就是喜欢从众,一旦让他们发现干哪一行可以发大财,他们就会一窝蜂的上,疯狂抢夺市场份额。大家发现搞化工、电力、钢铁、采矿等等这些赚钱比较容易,税率也低,哪里还有半点犹豫?带上自己的全部资金嗷嗷叫着往上冲,先抢一份红利再说! 值得一提的是,李思明一直都不允许发行股票。中国的金融业实在太过稚嫩,橡胶危机已经证明,一旦放开金融业,股市马上就会背离为创业者吸纳资金这一初衷,变成一场钱生钱的游戏,不仅对中国经济发展没有半点帮助,一个不留神还会对好不容易有了良好发展势头的工业造成致命打击。所以民营企业想要获得资金只有两个途径,要么从亲朋好友那里借,要么从银行贷。发行股票?想都别想! 然后银行再向老百姓发行债券,从老百姓手里借钱贷给那些企业家,用税收为这些债券提供信誉保障,期限一到立即兑现,让老百姓赚点小钱花。这些债券的收益自然是不能跟炒股比的,但胜在风险小,甚至可以说没有风险,只要买了就有钱赚,所以极受欢迎。 一切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势头。 第696章 运气不好 弹指一挥间,两年时间匆匆过去,时间来到了1914年。 这两年整个中国都处于激烈的变革之中,工业、农业、卫生、教育、军事等等领域都取得了较大的发展。禁毒工作开展得轰轰烈烈,大片大片罂粟田被铲掉,成千上万的瘾君子被送进戒毒所强制性戒毒,戒掉了之后往那些比较偏远的国营农场一丢,让他们在艰苦的劳动中熬上两年,啥瘾都断了。 剿匪战争则一刻都没有停过,东北、河北、河南、山东、安徽、陕西、湖南……这些盛产悍匪的地方一年到头枪声几乎就没停过。那遍布全国的民兵部队正在以恐怖的速度蚕食着土匪的活动空间,土匪试图通过血腥杀戮来吓退这些民兵,却不知道这些民兵根本就没有退路,面对杀人如麻的土匪,如果他们胆敢后退半步,李思明就敢把他们丢到某个方圆百里不见人烟的劳改营去让他们好好反省个十年八年,他们的家门口也会被村里人挂上老鼠尾巴,告诉每一个到村里来作客的人:这一家人里出了个懦夫,不敢拿起枪保护家人的懦夫! 这种滋味可不比死好受多少。 所以根本就没得选,只能持枪死战,就算死在土匪枪下也好过让家人蒙羞。 除了发动全民剿匪之外,李思明还充份发动老百姓搞卫生运动,重点防范鼠疫、霍乱、疟疾、天花和血吸虫病。 鼠疫就是通过老鼠传播的,这玩意儿有多可怕,没有人不知道,想要防止鼠疫,最好的办法就是灭鼠,将老鼠控制在比较少的数量不仅可以减少农作物遭遇鼠害造成的损失,还能有限避免鼠疫传播。老百姓对此是很支持的,为了灭鼠他们还脑洞大开,发明了一大堆灭鼠利哭,比如说把稻草塞进铁筒里点着再密封,用鼓风机一鼓浓烟便从细筒口中直直喷出来的喷烟枪。往稻草里加点辣椒干、硫磺、樟脑丸之类的东西,效果那叫一个好,十秒钟不到就能让老鼠洞里的老鼠怀疑鼠生,甚至来不及从洞里窜出来就给熏死了。全民灭鼠运动开展后,鼠疫风险直线降低,充分说明这一套是非常管用的。 霍乱倒是好对付,给大家普及卫生观念,让大家尽量喝开水便可以很有效地避免感染了。此外乡镇的医生也接受了救治霍乱病人的培训,只要救治得当,可以将死亡率降到很低。当然,为防万一,各城市还是纷纷建起了自来水厂,为市民提供经过消毒和净化后的自来水,最大限度地防止霍乱传播。 对付天花最好的办法就是接种牛痘,这方面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只是想为四亿中国人接种牛痘,所需的资金是非常庞大的。好在李思明在这方面花钱特别爽快,大笔一挥批下大笔经费,全民免费接种! 最难搞的就是血**病。这玩意儿是通过钉螺传播的,感染后的人面黄肌瘦,肚子大得如同即将临贫的孕妇,最后器官功能衰竭,在极度虚弱中悲惨地死去。这种病暂时没有特效药,一旦感染基本上就只能等死。李思明只能动员老百姓在秋冬季节趁着枯水期全面扑杀钉螺,把血吸虫的宿主弄死了,血吸虫自然也死了。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可能要持续数十年,毕竟新中国成立七十多年之后,江苏、安徽、湖南、湖北等省份都时不时有血吸虫病确诊病例出现,想在短时间内结束这场战役,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他相信老百姓有这个恒心,将这场战役一直打下去,直到血吸虫彻底消失为止。 这些事情都是很花钱的,再加上那庞大的基建、教育、卫生、军费开支,国家财政连年飘红,不少反对派嘲笑他是散财童子,甭管多少财政收入他都能在几个月内挥霍一空。对于这种言论,李思明连反驳的兴趣都没有,反正老百姓也不会站在那帮**那边。 所以该花的钱还是得花。 1914年3月。 北京又开始刮沙尘暴了。 这年头蒙古那边的植被还没有遭到大范围破坏,所以不用像新中国刚建国时那样一到春天就三天两头沙逼北京。但是这沙尘暴一旦刮起来,照样是昏天黑地的,整个天空昏黄一片,出门必须戴口罩,否则转眼间就一鼻子的沙粒了。 傅明月垂头丧气的在大街上走着,面对越来越繁华的街道,她兴趣缺缺。 她又挨骂了。 傅家在马来西亚也算是个大家族,既然是大家族,野心就小不到哪里去,谁都想更进一步,获得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财富。傅家也不例外。 这两年傅家将事业的重心转移到了国内,大力投资化工行业,建了好几个大型化肥厂和硝酸厂,颇受李思明的嘉奖。但傅家家主显然想要得更多,他希望傅明月能像宋雨薇、王小曼那样嫁给李思明,让傅家获得崇高的政治地位! 傅明月对家主的安排自然是很不乐意的。她对李思明倒没有意见,这位年轻的元首有着强大的魅力,哪个年轻女孩不为之倾倒?但家主如此粗暴的安排,完全无视她的感受,她就很有意见了。李思明认为他有两个老婆已经足够,没有再找一个的意思,家主让傅明月主动些,只要她主动,凭借她出色的容貌、气质,不怕李思明不心动。可傅明月偏偏跟家主对着干,主动?不可能的事情,这辈子都不可能! 结果就是她又挨骂了,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傅明月打心里委屈,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简直就岂有此理!她凭什么就一定要为了家族的利益去牺牲自己的终生幸福?她的终生大事,凭什么就不能自己作主!? 正自愤愤不平,对面忽然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傅秘书?” 傅明月抬起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军装的军官正快步朝她走来,黝黑的脸庞绽放着阳光灿烂的笑容,这个笑容极具感染力,让她的心情都好了许多。她歪着脑袋打量对方几眼,不大确定的试探:“你是……孟团长?” 孟如虎笑容爽朗:“团长?那是过去式了,现在我是旅长了。” 傅明月吃了一惊:“你当上旅长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孟如虎说:“去年九月的时候我们团就奉命改编为国防军第4骑兵旅了。” 去年九月,李思明推行军事改制,将黑衣军、北洋军、南方革命军统一改称为国防军,大家统一编制,统一番号,统一武器装备。按照改革计划,原黑衣军将在五年内扩编至十五个师,北洋军扩编至十二个,南方革命军扩编至五个,这样一来,中国将拥有三十二个步兵师,晚清折腾到自己完蛋都没有搞成的组建三十二镇新军计划,将在他手里完成。骑兵部队也得到了扩编,马成的第1骑兵旅将扩编为第1骑兵师,独立骑兵团扩编为第4骑兵旅。高世贤生前组建的第2骑兵旅仍然保持旅级建制,旅长由马成的爱将兼倒子马彪担任。至于第3骑兵旅这个番号,则给了袁胖子,这个胖子从他的部队里抽调八个骑兵连,组成了一个骑兵旅,这也是他麾下唯一一个骑兵旅。 黑衣军就此成为历史。不过他们那身著名的黑色军装,他们遇强越强的剽悍作风,他们的战术理念,都被整个国防军全盘接纳了,就连新成立的海军陆战队都坚持身穿黑衣,哪怕黑色军装并不适合他们的战场。 傅明月只知道去年推行了一场声势浩大军事改革,却不知道孟如虎摇身一变团长变成旅长了。她衷心的说:“恭喜你啊,这么快就当上将军了!” 孟如虎摆摆手:“没有啦,旅长是上校军衔,离将军还差一步呢。” 傅明月笑:“以你的晋升速度,当上将军只是早晚的事情。对了,你不是一直都在新疆那边的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如虎说:“前天才刚动身的。” 傅明月吃惊不小:“前天刚动身,今天就到北京了?这么快?” 孟如虎说:“有飞艇自然快了。” 他真诚的邀请:“傅秘书,我们有两年没见过面了吧?好不容易见上了,我很高兴,能不能请你吃顿饭?” 傅明月俏脸微微一红:“你……你怎么突然想到要请我吃饭啊?” 孟如虎一脸理所当然:“就是想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傅明月有些哭笑不得,她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耿直的,连个理由都懒得找了。她想了想,笑着说:“今天你的运气不怎么好。” 孟如虎顿时就有些沮丧:“你没空?还是已经有约会了?不要紧的,我……” 傅明月打断:“都不是,我的意思是,今天我正好休息,有大把的时间逛街、吃饭,如果你向我发出邀请,那么,请做好钱包大出血的心理准备哦。” 孟如虎顿时笑逐颜开:“没事,这点血我出得起!” 傅明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走吧。” 孟如虎斗志昂扬:“走走走,吃饭逛街去!” 沙尘弥漫的古都街道边,一株株月季那光秃秃的枝头抽出了无数小小的花蕾,在风中摇曳着,即将徐徐绽放,招展风情。 第697章 顶撞 这两年孟如虎一直呆在新疆和外蒙那边。 那边一直都不太平。早在1912年年底的时候,蔡锷就下令没收沙俄在新疆和外蒙包括银行在内的所有产业,禁止沙俄在这两个地区继续从事银行、采矿、淘金等等行业,基本上将沙俄的影响力从新疆和外蒙完全驱逐出去了。李思明也从安徽、陕西等地区组织大批移民前往新疆的伊犁河谷和外蒙的唐努乌梁海屯垦、放牧,短短两年就往这两个地区移民多达十万,中央对这些偏远但战略地位极为重要的地方的控制力正在显著地加强。 但沙俄显然不甘心就此被踢出局。他们往这两个方向渗透了一百多年,好不容易取得了突破,就等着采摘成功果实了,却让李思明一脚踹飞,这让他们如何能甘心?他们是不方便出面的,不过却可以煽动中亚地区的穆斯林向新疆发动所谓的圣战,而穆斯林还真吃这一套,不断有成批的武装人员越过边境试图攻入新疆去,新疆边境烽火四起。再加上跟沙俄停战的期限眼看就要到期了,新疆的局势越来越糟糕,以至于蔡锷这位陆军元帅呆在迪化的时间比呆在北京和南京的加起来还要长得多,一年中起码有大半年是呆在这边的。 在这等危局之下,全世界再一次看到了李思明的铁血手腕。面对那些极端的原教旨主义者,他都懒得废话了,让蔡锷放手去打,出了事他兜着。为了支援新疆,他还从淮西和山东动员了十一个民兵团,万里迢迢开赴新疆,哪怕拼着劳民伤财,也不会在新疆问题上退让半步。蔡锷也没有让他失望,如果那些原教旨主义者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那么他就是无情的碎石机,在长达两年的边境冲突中,至少七万名原教旨主义者死在了边境线上,没能跳入新疆哪怕一步。不仅如此,他还进一步将边境线往中亚推,原教旨主义者每挑衅一次他就占一块地,两年下来从中亚割走了四十多万平方公里的疆土,把阿拉木图、喀尔巴什湖等精华地区都给打了下来。 这些战绩都是靠着他手头上那数量有限的几千骑兵和原先驻扎在新疆的前清军队取得的,当然,最后攻打阿拉木图的时候,从山东、安徽抽调过来的民兵部队加入了作战序列。沙俄将军愤怒地说:“再这样下去,他早晚会打到圣彼德堡!” 孟如虎在那一系列的边境战事中崭露头角,指挥他的骑兵团在大漠荒原中纵横决荡,所向披靡,不管是凶残而狂热的原教旨主义者还是以志愿者的身份投入战斗的俄军,都在他那雪亮的马刀面前魂飞魄散。面对这些呼啸而来的黑色魔鬼,就连压根不知道死亡为何物的原教旨主义者也为之胆寒,恐惧地把他们称为“西域屠夫”。 由于表现出色,他顺利成章的晋升为旅长。 傅明月一直呆在北京,自然不会知道新疆那边的斗争激烈到何等地步,孟如虎在信里也不会说这些,怕她担心嘛。现在听孟如虎用平淡的语气讲述起那发生在朔雪寒风的大漠荒原之中的一场场血战,她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原来这两年那边一直都在打仗啊!报纸从来就没有报道过,要不是你亲口说出来,我还以为那边早就太平了!” 孟如虎喝了一口茶,说:“报纸当然不会报道,要拉投资嘛,怕吓到了外国投资者,毕竟不会有人喜欢在一个天天打仗的国家投资的。” 傅明月看着他那晒得黝黑的脸庞,说:“真的辛苦你们了!这两年你们牺牲了很多人吧?” 孟如虎说:“这个……怎么说呢?我独立骑兵团的弟兄基本上换了一轮了。” 事实上换了不止一轮。他们面对的可是最凶残的原教旨主义者,这帮家伙为了他们的宗教信仰,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情,一旦落到他们手里,能速死都是莫大的恩赐。要命的是,中亚这块土地武德丰沛得要命,这里盛产最不要命的战士,最优秀的战马,这里的人还没有学会走路就先学会骑马了,而中国与中亚的边境线又极为漫长,边防军兵力有限,不可能处处设防,面对来去如风的敌军,蔡锷也只能选择以骑对骑,骑兵作战成了主流。独立骑兵团在无数次惨烈的厮杀中让敌军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但他们自身的伤亡也很惨重。惨重到什么地步?用陈悦的话来说: “进了独立骑兵团,如果一年之内没有战死或者受重伤,那么他一定是个懦夫!” 傅明月听着就心惊肉跳:“伤亡惨重到这种地步吗?” 孟如虎说:“敌人的伤亡更加惨重。那帮孙子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战斗力真不怎么样,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我们早就冲到里海去了!” 想了想,他掏出个盒子递了过去:“送……送给你。” 傅明月接过来打开,里面摆放着一朵雪白的花,虽然早就干枯了,但仍然散发着缕缕沁人肺腑的、带着一点冰川风般的冷冽的芳香。她惊喜地叫:“这……这是……” 孟如虎说:“这是雪莲花,你在信里说过想要得到一朵,我就抽空爬了一趟天山,颇费了一些力气才找到了一朵。” 有些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可惜的是那边实在是太热了,花一摘下来就枯萎,只好想办法将它脱水制成标本,不能完完整整的带回来……它真的很美呢,尤其是沾着露开放的时候,太美了!” 傅明月深深吸了一口花香,有些陶醉的说:“干的也很好,我很喜欢……谢谢!” 孟如虎露出开心的笑容。 傅明月合上盒子,问:“你什么时候回新疆?” 孟如虎想了想,说:“元首给我批了一个月的假,一个月后回去。” 傅明月开心地说:“那太好了,有这么多时间,足够我们玩遍整个京城了!” 孟如虎咧嘴笑:“确实如此!” 两个人慢慢吃慢慢聊,一直聊到傍晚,孟如虎才送她回去,一直送到大门口,目送她进去后才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 他并不知道,傅家大门后面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等他转身离开后便逼问傅明月:“明月,他是谁?” 问话的赫然是傅家的家主,傅老爷子。 傅明月说:“他是独立骑兵团团长,孟如虎……哦,现在已经晋升为旅长了,” 傅老爷子皱着眉头说:“以后你少跟他来往。” 傅明月同样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傅老爷子说:“你是什么身份?以你的身份再加上我们傅家的背景,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找不到?跟一个旅长来往,简直是贬低自己的身价!” 傅明月那点好心情顿时就飞到了九宵云外,大声说:“爷爷,他现在确实是一个小小的旅长,论财富论社会地位远远比不过你,这没错!但这不是你看不起他的理由!这两年他一直镇守在边境,跟那一波又一波试图突破边境防线攻入新疆去烧杀抢掠的敌军厮杀,团里的战士换了不止一轮,他本人更是数次负伤,差点就没命了!你能端坐在这里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评价哪个有资格与我交往,哪个没有资格,都是因为他在边境浴血奋战,挡住了那一波又一波的敌人!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 愤怒之下,一向对老爷子毕恭毕敬的傅秘书言辞变得十分尖锐而激烈,只刺得老爷子血压一路狂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最争气的孙女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旅长跟自己针锋相对!他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怒喝:“混账,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可是一家之主!” 傅明月毫不示弱:“我还是元首侍从室秘书长呢!”说完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傅老爷子用拐杖戳着地面,怒声说:“你给我站住!不许躲回房间里!等一下陈家公子要上门作客,你……” 傅明月高声说:“不见!谁爱见谁见,反正我不会见他!”说完砰一声把门给甩上了。 差点没把老爷子给气吐血。 把傅明月送回家后,孟如虎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向元首府。 虽说他两年没有回来过了,但是李思明身边那些秘书都知道他的大名,也就傅家那个老顽固狗眼看人低,轻蔑的来一句“区区一个旅长”。旅长跟旅长也是不一样的,有些旅长确实泯然于众人,但有些却比一师之长还要耀眼,比如说孟如虎。这个勇猛无敌的悍将早在苏北拓荒时期就是李思明最为信赖的团长之一,也是李思明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在将星云集的黑衣军里,他或许不是能力最突出的,但绝对是执行命令最为坚决的,傅家老爷子居然敢小看这么一号人物…… 只能说,傅家空有强大的财力,却始终没有办法更进一步成为最显赫的家族,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698章 军火贩子 “元首还有一些公事要处理,孟旅长你先在这里坐一坐,喝一杯茶,稍后元首就会接见你。”负责接待他的秘密客客气气地请孟如虎到客厅坐下,给他端上一杯芳香四溢的香茶。 孟如虎说:“麻烦你了。” 秘书微笑:“这是我的职责。”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问:“孟……孟旅长,能给我签个名吗?” 孟如虎一怔:“签名?签什么名?” 秘书拿出本子和笔:“随便写点什么都可以,我可崇拜你了!” 孟如虎哑然失笑,接过笔,略一沉吟,在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一句: 摧敌锋于正锐,挽狂澜于极危。 字迹不算工整,但写得大气磅礴,也只有见惯了大漠荒原的苍凉雄浑,经历了无数次惨烈的战斗,看淡了生死的人,才写得出这样的字。 秘密捧着本子,眸中异彩涟涟! 李思明正在接待客人。 这批客人来自一个对中国人来说比较陌生的国家:保加利亚。他们是保加利亚国王派来的使团,来找他谈军火生意的。 保加利亚王国有着小普鲁士之称,实行的也是全民皆兵制,整个国家不分男女老幼,都异常的剽悍尚武。这个小小的王国只有四百万人口,但是极限动员的话能硬拉出一百万军队,这效率简直恐怖! 这个国家虽然不大,人口也不多,却没有哪个国家敢小看他们。 共和国成立后,德国率先予以承认,接着奥匈也承认了。保加利亚作为德国和奥匈的小弟,自然也跟在后面承认了共和国,并且建立了外交关系,不过他们自己可能都不当一回事,毕竟他们不大可能跟中国产生什么交集。 可是,命运诡异的地方就在于,你越是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越有可能发生。 1912年和1913年对于保加利亚人来说,充满了动荡与血腥。在1912年,土耳其倾尽全力与意大利争取利比亚,试图控制利比亚油田,用油田带来的收益挽救他们那已经糟糕到了极点的经济状况,结果却让意大利给打得惨败,损兵折将六万余人,最后灰溜溜的撤出了利比亚。当然,意大利也没讨着好处,干翻了土耳其人之后他们出兵试图强占锡尔油田,却被据守油田的法国外籍军团的数万中国武装工人一顿暴锤,给打得落花流水。意大利人大怒,对油田展开了长达一个月的围攻,但每一次进攻都让中国武装工人给化解了,油田就像挂在驴子嘴边的那根胡萝卜,他们看得见,垂涎三尺,可硬是吃不着。当意大利人在沙漠里被中国武装工人组成的部队那出色的防守耗得筋疲力尽,无力再战之后,他们惊喜地发现,数万法军已经渡过地中海,一拳照着他们的狗头锤了过来! 法国人表示我忍你很久了,是谁给了你勇气,敢动我好不容易才开发出来的油田?是你飘了还是我提不动刀了? 土耳其人和意大利人在利比亚苦战数月,杀得尸骨盈野,最终谁都没捞着好处,土军被赶出了利比亚,而原先的胜利者意大利人也在法军那气势如虹的猛烈进攻之下溃不成军,纷纷向法军行起了法式军礼,整个利比亚都成了法国人的地盘。 当然,这些跟保加利亚没啥关系,相较于利比亚最终成为谁的战利品,他们还是对土耳其在利比亚折损了六万精兵这一点更加感兴趣。 而且感兴趣的还不止他们一个,希腊、塞尔维亚、黑山等等一堆王国都对此充满了兴趣……没等土耳其缓过一口气来,这些国家便联合起来,向土耳其开战了! 可怜的土军,继利比亚之后再一次品尝到了被人打得抱头鼠窜的滋味,而且这次他们败得更惨,更狼狈,完全是被巴尔干同盟吊起来打。保加利亚作为巴尔干地区头号强国,表现最为突出,一路猛冲猛打,控制了伊斯坦布尔以西的地区,都快兵临城下了。土耳其没办法了,只好请求欧洲列强出面调停。最终,双方在1913年5月30日签订《伦敦条约》,土耳其割让了在欧洲绝大部分的领土,换来了屈辱的和平。 《伦敦条约》上的墨迹还没有干透,巴尔干半岛便烽烟再起,昔日的盟友为了瓜分战利品开始大打出手。保加利亚认为自己在第一次巴尔干战争中出力最多,应该得到最多的战利品,塞尔维亚、黑山、希腊等等国家表示咱们还是用拳头说话吧,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就连罗马尼亚也加入进来,对保加利亚展开围攻。土耳其见状,立即加入了昔日的敌人那一方,配合希腊、塞尔维亚、罗马尼亚等国向保加利亚展开反击,试图从保加利亚手中夺回属于自己的领土……巴尔干半岛顿时就打成一锅粥了。保加利亚再怎么能打也不可能打得过这么多国家,尤其是土耳其军队,装备了一种古怪的火炮,可以藏在战壕里发射,射速极快,威力巨大,给他们造成了严重的伤亡,在第一次巴尔干战争中取得的战果很快就所剩无几了。万般无奈之下,保加利亚只好认输,放弃了在1912年夺取的大量土地,换来的只是皮林马其顿那一点少得可怜的安慰奖。 保加利亚人当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保加利亚全国上上下下都对那帮见利忘义,捅起刀来毫不手软的盟友充满了愤怒,渴望着能够复仇。土鸡咱们暂时打不过,但是塞尔维亚、希腊甚至罗马尼亚这帮垃圾居然也敢暗算我们,这绝对不能忍,必须报仇! 土耳其人所使用的那种古怪的火炮给保加利亚军队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在战争中他们缴获了几门这种火炮,并且俘虏了一些炮手,经过审问才知道这种火炮来自遥远的中国,它有着一个古怪的名字,叫迫击炮。被俘虏的炮手向保加利亚人展示了这种火炮的可怕威力,用一门82毫米迫击炮打出了每分钟二十五发的恐怖射速,惊掉了保加利亚人的下巴! 战争一结束,保加利亚人马上就开始跟中方接触,试图从中方进口大量迫击炮,最好连图纸和生产线一起买过去。但李思明一直拖着没有答应,直到时间来到1914年了才松了口,表示可以出口迫击炮给保加利亚。 不光可以出口迫击炮,还可以出口重机枪。保加利亚人客气地表示这玩意儿他们就有,用不着进口,于是李思明安排他们到靶场去参观经过改进后的马克沁重机枪的射击,那恐怖的射速让保加利亚军购代表都看傻了,严重怀疑自己装备的是假的重机枪。没啥好说的,这东西给我们来两百挺! 李思明还隆重向他们介绍了在边境战争中表现极为出色的35毫米口径霰弹枪,那可怕的威力和并不算重的份量赢得了保加利亚人的欢心,他们决定订购八百支。 不过,首度代表提出:“能不能把口径更加大一点,扩大到40毫米?这样威力更大点。” 中国军工专家都傻了:“40毫米……这是大炮了啊!” 李思明说:“超过20毫米口径就可以称之为炮了。给我们的客人安排上吧!” 于是,40毫米口径霰弹枪也给安排上了,而且还是单管、采用可散弹链,可以像机枪那样突突突的特殊品种,中国军工在变态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中国军工还整出了一件堑壕战神器:冲锋枪。 09式轻机枪好是好,但还是太重、太长了,在狭窄的战壕里不大容易施展,黑衣军的机枪手在攻击俄军的堑壕的时候都是使用短枪管以缩短机枪的尺寸。但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09式轻机枪空枪就重达八公斤,枪管再怎么缩短也没有办法减轻多少份量,机枪手还是没有办法在堑壕中灵活地与敌军厮杀。德国那帮小机灵鬼开始挖空心思将09式轻机枪按比例缩小,希望将它的总重量压缩到四公斤以内,哪怕牺牲射程和杀伤力也可以接受。不过这并不容易,他们搞了两年,一直无法成功。 李思明才不会去费这个劲,他直接搞冲锋枪。德国佬的思路是很好,一旦成功,他们将成为第一支使用自动步枪的军队,问题是一款枪械不是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任何一点改动都可能影响整体性能。按比例缩小就行了?想得倒是挺美,怎么不见你们按比例缩小把MG-08整支一支射速超快的手枪?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还不如直接研发冲锋枪/ 他整出来的是波波沙冲锋枪。 波波沙冲锋枪一大优点就是零件少,设计简洁,造起来容易,全枪才几十个零件嘛,省事得很。这玩意儿已经研究出来了,不过他暂时不打算卖给保加利亚人。一名优秀的军火贩子绝对不会一下子将所有好东西都掏出来的,要一点点地把客户的胃口吊起来,这样才能卖个好价钱! 第699章 跟妖怪似的 矢志复仇的保加利亚人订购的军火有点多,光迫击炮就多达一千五百门————这玩意儿轻巧耐操,而且威力巨大,最重要的是便宜,不多订一点才真傻了。然后就是两百挺MG-08重机枪和一千五百挺09式轻机枪,八百门初具自动榴弹发射器雏形的霰弹炮,还有两百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这款榴弹炮法国方面根据中国的建议作了一些修改,中国是有好几项专利的,所以得转一道手续,理论上是从中国这边订购,但实质上还是从法国人那里提货,就是价格贵了一些而已。 此外还有迫击炮的图纸和生产线,一并引进了。保加利亚方面还想引进09式轻机枪的全套图纸和生产线,这玩意儿可比麦德森轻机枪好用得多了,不仅轻了许多,最重要的是没有个高高的弹匣挡住射手的视线,射手用它向敌军扫射的时候视野更加开阔,打得也更准。当然,最主要是它还能使用七十五发容量的快装弹鼓,火力比麦德森更加猛烈,压制能力也更加强悍,深得保加利亚人的欢心。保加利亚人表示要玩就玩这种搂起火来好一阵子都打不光子弹的枪,千万别玩法鸡那种弹容量只有十五发,突突两下就没了的玩意儿————你是机枪啊,这点弹容量想压制谁?能不能有点追求? 他们不仅大量进口,还试图引进图纸自己生产。对此李思明自然是拒绝的,卖什么都别卖图纸,直当保加利亚人没有仿制能力么?卖了图纸那就是一锤子买卖,没有回头客了,这种蠢事可不能干。 此外,保加利亚人还要订购五万支09式半自动步枪。李思明一口答应下来了。经过两年的努力,中国兵工厂已经实现了09式半自动步枪国产化,年产量六万支,相较于列强那恐怖的军工产能而言,这点生产能力根本就不够看,但对于中国来说已经是很了不起的进步了。李思明一直走精兵政策,严格控制着军队的规模,半自动步枪在国内需求有限,正应该走向外国,争取更多订单,赚更多的钱! 顺便让残酷的一战来得更残酷一些。 保加利亚方面对中国军队短短两个月内歼灭近30万俄军的战绩极为崇拜,提出希望中国派一个军事代表团到保加利亚去作军事交流,他们想学学中国人的战术。李思明同样一口答应,这位贵客买了这么多军火,售后服务当然得做好,不然的话可就要砸招牌了。 孟如虎来的时候,双方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敲定最后一个合作细节后,保加利亚代表率先爽快地在文件上签了字,然后递上一张数额不小的支票作为订金。李思明数了数上面那一串的零,笑逐颜开:“盛惠,盛惠,谢谢惠顾!” 保加利亚代表哑然失笑,代表团团长说:“元首阁下,你真的是一个有趣的人。” 李思明说:“很荣幸我又娱乐到了你们。” 团长摆着手说:“没有,没有,我们是真的觉得你很有趣……欢迎你到保加利亚来访问,我们会用玫瑰铺路迎接你和你的夫人。” 李思明说:“这么隆重啊?那有机会我一定得去走一遭了。” 宾主又聊了一会儿才尽欢,保加利亚代表团带着合约开心地走了。 送走了这帮财神爷,李思明将支票交给秘密,让她连夜送到老宋那里去,明天就到汇丰银行取款……现在他手头可是有点紧呢。 然后,孟如虎走了进来。 李思明打量着这位猛将,嗯,两年不见,他瘦了许多,也变得更加剽悍了。如果说两年前的孟如虎是一头勇猛无畏的野猪,那么现在他就是一头雄狮,更加的勇猛,但比以前多了一分沉稳,已经有能力独当一面了。 他让孟如虎坐下,问:“这两年在新疆过得怎么样?” 孟如虎说:“挺刺激的。” 李思明挑了挑眉头:“刺激?” 孟如虎说:“对啊,很刺激,一年到头就没哪个月不打仗的!跟叛乱的回鹘人打,跟狂热的原教旨主义者打,跟哈萨克牧民打,跟塔吉克山民打……甚至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跟假扮原教旨主义者的哥萨克厮杀,真的太刺激了!” 李思明:“……” 还真是挺刺激的。 能不刺激么? 原本中亚各国已经被沙俄实际控制了,包括新疆和外蒙在内,大家都在沙俄手下混饭吃,一片祥和。可是,蔡锷的到来却像一条凶残的鲶鱼,将这祥和的局面给搅了个天翻地覆。他毫不留情地镇压新疆境内那些狂热地想要恢复祖辈荣光的回鹘人,激怒了中亚地区的原教旨主义者,大家在沙俄的煽动下组织起圣战大军向新疆进攻,就像一千年前他们的祖先一波波地进入新疆,灭掉了原本分布在这片土地的那一个个信仰佛教的小国家一样。可这次他们却踢上了铁板,蔡锷和他麾下的劲旅极为凶残,那些原教旨主义者来一批他们杀一批,向新疆发动一次进攻他们狠狠地反击一次,从周边国家身上狠狠地撕下一大块肉来!从瓦罕走廊到阿拉山口,从帕米尔高原到伊犁河谷,到得都是战场。在这场战争中,最遭殃的还是塔吉克人,他们的地盘被蔡锷完全吞下了————是的,按照大清原来的版图,塔吉克人的地盘都属于中国的领土,蔡锷不过是恢复旧版图罢了。但塔吉克人显然没那么容易屈服,他们利用连绵的群山跟中国军队打起了山地游击战,或者依托险峻的山峰修筑堡垒顽抗! 于是,独立骑兵团成了全能部队,经常骑马进山去围剿游击队,玩起了山地战来。进了山他们是山地兵,到了平原他们是一往无前的骑兵,围攻阿拉木图的时候他们是步兵……真的是刺激得不得了。 至于被蔡锷抢了这么多地俄国为什么不反击…… 原因很简单,一来是他们先挑事的,挨揍了也是活该,英法等国不会帮他说理;二来,沙皇的注意力被巴尔干战争给吸引了,暂时顾不上这片荒凉的土地。 伊斯坦布尔啊……几百年来,每一位沙皇都为之神魂颠倒,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哪怕仅仅能向伊斯坦布尔拱一个小卒的机会。整个巴尔干地区打得天翻地覆,谁还顾得上中亚这边? 李思明听完孟如虎的汇报,沉吟良久,说:“中亚啊,那可是一块宝地……” 当然是宝地,哈萨克斯坦资源极其丰富,石油、天然气储量位居世界前列,铁矿石储量虽然比不过澳大利亚和巴西,但也十分惊人;至于土库曼斯坦就更不用说了,两百多亿吨石油和二十四万亿立方米天然气的储量简直让人垂诞三尺,这样的地方不是宝地,哪里才是宝地? 孟如虎嘿嘿笑着:“我也觉得那块地不错。元首,要不给我几万大军,我帮你把整个中亚打下来?” 李思明瞪了他一眼:“滚蛋!一天到晚只知道打打打,你不知道打仗是要花钱的吗?尤其是这种万里远征,那更是个无底洞,我傻了才在国家财政一路飘红的时候去远征中亚!” 孟如虎顿时沮丧:“不打啊……那真没意思!” 李思明说:“远征中亚你就别想了,能往那边调派十几个民兵团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孟如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是打心里想替李思明把中亚打下来的,元首都说了那是宝地了,既然是宝地,为什么不打下来呢?可国家的实力不允许,这让他十分失望。 李思明说:“你也别整天想着打仗了,多想想自己的终生大事!我可是听说中亚那边美女如云的,你都在那边呆了两年了,愣是一个都没找到?” 孟如虎猛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找过。” 李思明不满地说:“简直离谱!把你丢到胡萝卜堆里你都不会张嘴去啃!” 孟如虎说:“不是,那边的女人一个个长得跟妖怪似的,实在是倒胃口,我提不起兴趣来!” 李思明惊住了:“长得跟妖怪似的?你确定?”严重怀疑这家伙去的是假的中亚。中亚人主要是突厥人的后裔,一个个金发蓝眸,肤白貌美大腿,漂亮得不得了,他居然冒出一句“长得跟妖怪似的”,这也太操蛋了吧? 孟如虎的吐槽之魂在雄雄燃烧:“确定啊!那边的女人鼻子跟鼻嘴似的,皮肤白得吓人,那头发不是黄的就是红的,还卷得厉害,不是妖怪是什么?” 李思明冷冷地说:“钩鼻肤白金发或者红头发就是妖怪?嗯,我会把你这话如实转告傅秘书的。” 孟如虎顿时就傻眼了……他这才很迟钝的想起,傅明月的鼻子也有点钩,头发是栗色的……按照他的标准,拥有一半英国血统的傅明月无疑也在妖怪之列! 他当即就给李思明跪了:“元首……别啊!!!” 第700章 坐后排 李思明冷眼看着这货飞扑过来抱住自己的大腿,一脸的嫌弃。现在他明白了,这货审美绝对不正常,甚至可以说是世界驰名双标。同样是肤白栗发大长腿,中亚妹子在他眼里跟妖怪似的,而傅明月则与月宫嫦娥一样! 做人能双标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一种境界了。 “喜欢人家?”他问。 孟如虎面红耳赤,下意识的绞扭着手指,没吱声。 李思明问:“表白了没有?什么时候见家长?” 灵魂两连击! 孟如虎头低得更加厉害,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李思明骂:“你跟人家认识都有两年了吧?连表白都没有?垃圾,真的是垃圾透顶了!” 孟如虎争辩:“人家条件那么好,我怕自己配不起她,表白了连朋友都做不成……” 李思明无情地说:“说得好像不表白你就很配做她朋友似的!” 孟如虎顿时就像个被亿扎了一锥子的轮胎,那股气吱一声全泄了。 李思明哼了一声:“不过你有一点说得没错,她的家庭背景确实甩你十万八千里,想要追求她的青年才俊多了去了,你想排队的话起码得排到通州去。” 孟如虎越发的沮丧:“我就这么差劲么?” 李思明说:“自信点,把问号去掉。”顿了顿,又说:“不过啊,人家愿意给你特权,免去你排队之苦,可你这两年愣是没有半点进展,你说你差不差劲?” 孟如虎用手捂着脸,有种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感觉。 李思明越发的嫌弃:“还是让我来帮你一把吧,不然就你这熊样,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所突破!” 孟如虎惊喜万分:“元首,你想帮我?谢谢,谢谢!” 李思明说:“明天去后勤部门领一套少将的礼服。” 孟如虎愕然:“可我现在是上校啊,哪有资格穿少将礼服?” 李思明说:“你负责的防区面积太大,面对的敌情也太过复杂,一个上校控制不住场面,所以破格晋升为少将。” 孟如虎有种被一个亿砸中的感觉:“还……还有这样的好事?” 李思明说:“废话,我还能寻你开心不成?记得去领,有不合身的地方就让后勤部门给你改,一定要把自己英伟刚健的一面展示出来!记住,你只有一天时间,后天就要跟我一起去天津了。” 孟如虎问:“去天津干嘛?” 李思明说:“视察新开垦的稻田,顺便检阅一下我们的战列舰。” 孟如虎像被开水淋到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战列舰?我们有战列舰了?” 李思明说:“其实去年就该交付了,但我不满意,让美国换了两艘更先进的,一直拖到现在才交付。” 美方原本要交付给中国的是特拉华级战列舰,这种战列舰排水量为二万二千三百吨,装备十门305毫米45倍径主炮和十四门127毫米口径副炮,六门76毫米口径速射炮,火力那是相当的强大,但它有一个很明显的缺点,那就是远洋作战能力并不强。对于晚清来说,特拉华级已经够用了,晚清要对付的只有日本一个,而对付日本是用不着深入大洋的。但在李思明看来,这种战列舰根本就不够用,不能深入大洋作战的战列舰在他眼里就是垃圾。所以,根据他的要求,美方给他换了两艘更加先进的、具备远洋作战能力的佛罗里达级战列舰,还是升级版的,满排达到两万四千吨。火力是五门双联装305毫米45倍径主炮,127毫米口径副炮则增加到十六门。佛罗里达级战列舰自然比特拉华给要贵得多,但李思明表示老子不在乎,原本八艘战列舰的订单让他砍到了两艘,他当然有钱弄最好的了。 美国还曾努力向他推荐战列巡洋舰,试图用更值钱的八艘战列巡洋舰代替那八艘巡洋舰,李思明十分心动,然后拒绝了。要不是想把日本佬带进勾里,他连那两艘战列舰都不想要,更何况是半调子的战列巡洋舰?滚粗! 早在1912年七月,李思明就派出了三千名海军学员前去美国接受训练,同时启动了营口军港建设项目。经过近两年的努力,军港修得差不多了,那三千名海军学员也毕业了,于是,在两个月前,两艘战列舰、八艘巡洋舰和十几艘驱逐舰组成的庞大舰队从美国启航,经过数十天的航行,终于回到了国内,后天便将抵达大沽口。这是中国第一次拥有战列舰,这等盛事自然是举国欢庆,李思明身为国家元首,前往大沽口检阅这支跨越了半个地球回到东亚的舰队,顺便慰问一下那些离家近两年的海军学员。 也顺便给还在打光棍的得力干将牵牵红线,省得傅家家主一天到晚打他的主意,变着法子逼傅明月投怀送抱。 第二天一大早,孟如虎就风风火火的赶往后勤部去领自己的少将制服。 后勤部的工作人员哭笑不得:“领个制服而已,又不是相亲,用不着这么急吧?” 孟如虎心里说:“你猜对了,就是去相亲!” 这种批量生产的制服自然不可能每个人穿着都合身的,所以接下来整整一天,孟如虎都像个塑料模特一样被一大帮裁缝围着摆弄来摆弄去,根据他的体型对礼服作出修改、调整,可把他给折腾得够呛。 好在,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经过多处修改后的礼服穿着不仅舒服,还将他身上那股剽悍锋锐的气质彰显无遗。 他满意极了! 第二天一早,北京城便热闹了起来,开往天津的车票变得非常畅销。这两年经济发展得很好,再加上国家搞了很多基建,有把子力气的人都能找到工作,买一张去天津的火车票对多数人来说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听说今天元首从美国订购的战列舰要回到大沽口了,他们当然得去看看!一时间,春运的盛况提前上演,火车票变得一票难求。 当然,李思明身为国家元首,是不会有这方面的问题的,他没有专列,但有专车。比起坐火车,他更喜欢开汽车————火车太慢,而这年头汽车数量很少,飙一百三十迈都没问题,能坐汽车的话谁想坐火车哦。在火车站被挤得水泄不通之际,他与一众政府高官、军政名流来到了汽车站。 说是汽车站,其实不过了大家伙寄存汽车的地方。北京城区还没有改造好,还不能开车,就算买了车也只能先放在这里,有空了就到城外开两圈过把瘾,至于在城里,还是坐黄包车或者马车吧。 孟如虎轻而易举的在人群中认出了傅明月。我们的傅秘书今天换上了一件白色的军礼服,戴着白色大檐帽,俏丽中透着英气,真的是太美了。他快步上前,向李思明敬礼:“元首好!”又向蔡锷、蒋方震等一众大将敬礼……他现在才发现,这么多带将星的里面就他一个是少将! 瑟瑟发抖,可怜弱小又无助。 李思明打量这家伙一番,勉为其难的点了一下头:“还行,凑合能看。” 傅明月却是严重不赞成,在她看来,孟如虎穿上这身少将制服后简直帅呆了。 李思明说:“你和傅秘书坐后排。” 此言一出,不知道多少人投来了羡慕妒忌恨的目光。李思明那辆轿车是四座的,不过平时一般都要空着一个座位:如果是他带两个老婆出去兜风,就空着一个,如果是和蔡锷一起出去散心,傅明月在一边安排行程,也是空着一个。不知道多少人做梦都想坐上那个空着的位置,然而却没有一个能够如愿的!这个小小的少将到底走了什么好运,一上来就能碰到这样的好事? 孟如虎也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我?” 李思明眉头一皱:“瞪那么大眼睛干嘛?难不成你想让老子去坐后排?” 孟如虎猛摇头:“不不不,怎么可能呢?”嗖一下就闪到了一边,给傅明月拉开了车门。 李思明哼了一声:“还算识相!”也不知道是说孟如虎自动自觉去坐后排识相还是无师自通帮傅明月开车门识相。 等李思明上车后,蔡锷拍了拍孟如虎的肩膀,压低声音说:“加把劲,不然你真的得去排队了。”说完也上了车。 孟如虎眉头一拧,排队?这种事情还能排队?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一幕都被众人看在眼里,大家都意识到那个小小的少将不简单了。李思明没拿他当外人,蔡锷跟他有说有笑,这……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傅老爷子眼睁睁看着孟如虎大摇大摆的坐在傅明月身边,那张老脸黑得跟炭一样。拜托,他的孙女可是要成为共和国第三夫人的啊,就算不能成为第三夫人,也可以跟袁家、孙家、陈家甚至宋家这些最有权势的家族联姻,你一个小小的少将大咧咧的坐到她身边,算哪回事! 气人,真是气人! 最气人的是那个死丫头不仅不拒绝,还跟那个小小的少将说起悄悄话来,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别提多开心了!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第701章 面色不好 汽车果然比列车快得多,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车队便抵达了天津。 天津地方官员递上电报,表示舰队要下午才能抵达大沽口。时间还充足,李思明便让地方官员各忙各的去,自己带着一溜人去视察天津当地的春耕情况。 在明代,天津曾是海防要塞,大明在这里驻有重兵,并且建立了许多卫所屯田垦荒。后来随着人口大量涌入,再加上不断从京杭大运河的漕运中获利,天津渐渐繁荣了起来,到现在已经成了北方最为繁华的港口城市。现在京杭大运河的漕运虽然日渐衰落了,但是天津尽享渔盐之利,北方大量矿产也要从这里出海,真的是富得流油。 不过,现在天津的繁荣程度比起以前要逊色了许多,这都是拜李思明所赐。这家伙上台之后挥起屠刀,天津地区的地主、盐商、钱庄老板、大粮商什么的基本上都让他丢进监狱里捡肥皂去了,他们的产业全部收归国有。没了这些有钱人,天津城的酒楼茶馆夜总会这些销金窟顿时就冷清了不少。 当然,李思明也不是只会重拳出击,锤完人之后给颗甜枣这种基本操作他还是会的。他将收归国有的土地又分给了天津城中那些无业游民……对,把他们全部从城里赶出来,撵到乡下种地去,天津城的治安顿时就好了很多。是时他还动用大量工程机械挖出一条数十公里长的河道,引海河的水去冲涮海滨平原的大片盐碱地,硬生生将上百万亩原本连草都很难长得起来的盐碱地变成了肥沃的水田。这些水田自然也是分给了天津人,他们可以在水田里种植水稻,不过一年只能种一季。种完水稻之后再种一些蔬菜,一年也就过去了。 李思明到来的时候,正处于海河估水期,那些水田自然也就干燥得很。一台台锅驼机正在沉沉低吼,驱动着抽水机将水从河里抽起来,沿着水渠输送至一望无际的麦田……对,现在这里是麦田,而不是稻田。这是李思明上台后在京津地区实施的一项非常大胆的农业改革方案:麦稻轮作。天津地区的水稻得到五月中旬才能开始育秧,而小麦在五月下旬就开始收割了,他主张利用这个时间差,先种冬小麦,留出一些水田来育秧,等到小麦开始收割的时候,秧苗也差不多可以播种了。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到十一月上旬,京津地区将是一片金黄的稻浪,这样一来,粮食产量将翻上一番不止,那是双倍的快乐。 这项改革的成败关键在于:收割小麦和播种水稻必须紧密衔接,一边割麦子一边插秧,工作量极大,光靠人力是很难吃得消的。李思明拿出的应对措施是大量采用农业机械,收割的时候用收割机,翻地的时候使用拖拉机,小麦脱水使用烘干机,能用到机械的地方就尽量不要用人力。这当然是很费钱的,不过抄家使他快乐,这点钱他还拿得出来。 去年的时候天津就尝试着搞了一次麦稻轮作,结果大获成功,割完小麦后种下去的二十万亩水稻获得了很好的收成,亩产量超过四百斤。这样的成绩让天津人倍受鼓舞,今年他们准备玩回大的,将轮作的水稻种植面积增加到一百万亩! 李思明走在田边,见田间小麦长势茂盛,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随行官员说:“这小麦长得不错,今年肯定又是个丰收年。” 随行官员说:“去年冬天下了好几场大雪,把许多害虫都给冻死了,而且雪水渗进地里,那地肥得很,小麦长势自然就好了。不过还得多亏元首建立的那些化肥厂、沼肥厂提供了大量优质肥料,把地力补得足足的,不然庄稼可没法长这么好。” 在一些浇灌不易的地方还种上了成片的谷子。这玩意儿可谓历史悠久,早在三皇五帝时期就已经成了华夏先民的主粮之一。这玩意儿极端耐旱,在生长期间续一个月不下雨也旱不死它,是旱地非常理想的作物。它的缺点是产量比较低,一亩田只能收个百来斤,如果肥料充足会更高一些,但无论如何也无法超过小麦和水稻。这些地都是断霜后播种,到**月就能收获了,品种还是从山西引进的呢。 李思明开着汽车,花了差不多半天时间将老大一片区域给视察了个遍……无数地方官员表示痛恨他那辆破车。如果没有那辆破车,他下乡视察的话大家可以带他去参观几个搞得特别好的乡镇,不用担心那些搞得糟糕的地方被发现。但是有了这辆破车,他几个小时就能把天津转个遍,哪里搞得好哪里搞不好一目了然!想在他眼皮底下弄虚作假,那绝对是活腻了。 视察的结果让他很满意:天津地区的春耕工作做得很好,那帮地方官员没有偷奸耍滑。于是他大方地嘉奖了地方官员,然后开车直奔大沽口而去。 目送他走了之后,那帮地方官员抹了一把冷汗,嘀嘀咕咕:“幸亏我们没有偷懒,不然以他视察的这个认真程度,咱们通通都得倒大霉!” 一个上了年纪的官员捶着自己的腿直叫苦:“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得天天往田里跑,一年到头就没个停下来的时候……我的天,在前清当官都没这么辛苦!” 最要命的是还不能捞钱……李思明发给他们的薪水还是挺可以的,够他们过上小康生活了,但也仅止于此。现在这位国家元首是站在泥腿子那边的,有无数泥腿子替他盯着地方官员的一举一动,地方官员每隔两年申报一次个人财产,敢瞒报的立即就会被发现。要是敢贪污,那就更惨了,一封举报信过去,就等着被调查好了!倒不至于像明初那样被剥皮实草,但到东北开荒是免不了的,那种滋味估计没有人愿意去领教。 一个同样上了年纪的官员望着汽车远去的尾气咬牙切齿:“要是没有这破玩意儿就好了!” 好几位比较年轻的一致投来“你是智障”的目光:“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的元首会开飞机?” 上了年纪的官员:“……” 是哦,那家伙会开飞机,闲着没事登上飞机,两个小时就能围着京津地区的农业区盘旋一大圈,想知道哪里的生产情况怎么样还不是瞅一眼的事情? 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在他眼皮底下弄虚作假,不想被丢到东北去开荒种地,最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为人民服务。 为人民服务再辛苦也比为劳改营服务强吧? 孟如虎和傅明月一直伴随他左右,随着他围着天津农业区转了一大圈。孟如虎看到很多原先荒凉的盐碱地都变成了农田,不禁感慨:“这两年天津的变化很大啊。” 傅明月说:“这两年元首下令多挖水渠,引海河和潮白河的水去涮盐碱,把很多盐碱地变成了良田,同时在京津地区大力推广产量更高的水稻品种,使得京津地区的水稻种植面积大大增加。最厉害的是他还要推广麦稻轮作,如果成功,京津地区就可以实现粮食自给自足,再也不用从南方运粮食过来了。” 孟如虎衷心的说:“元首真厉害!” 傅明月问:“新疆那边呢?听说那边也在大力搞屯垦,有取得成果吗?” 孟如虎说:“新疆那边暂时种不了水稻,主要种植小麦和谷子,收成还不错。对了,去年还种了不少向日葵和棉花,都获得了丰收,按照这势头,不出五年我们就可以实现粮食自给自足,不必再从西北地区调粮了。” 傅明月惊讶:“新疆那么荒凉的地方也能种小麦和谷子?” 孟如虎说:“能啊,长势可好了。听说今年要种五万亩向日葵呢,等到那些向日葵开花的时候,那可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金黄花海,肯定很震撼。” 傅明月悠然神往:“好想去看看啊……” 李思明忽然说:“想去就去呗,我给你批两个月的假。” 傅明月吓了一跳:“批两个月的假?可以吗?” 李思明说:“如果嫌两个月不够,给你批十个月都没问题。”捏着下巴,沉吟片刻,一本正经的说:“就十个月吧,度蜜月需要一个月,剩下九个月正好用来生孩子。” 傅明月尖叫:“元首,你在胡说些什么呢!” 李思明愕然:“我在胡说吗?难道你们刚才不是在商量要去新疆度蜜月?” 傅明月只想跳车逃出去! 再回到大沽口的时候,整个大沽口已经是人山人海,北京那边成千上万的人跑过来也就算了,天津这边更夸张,几乎是空巷而来,放眼望去,港坑满谷的都是伸长脖子往海天交接处张望的人,所有人都急切地盼望着那支绕过了半个地球回到中国的舰队快点现身,好让他们一饱眼福。 不光是这些黎民百姓,京津地区的外国外交人员和商人也一窝蜂的跑来看热闹了。那些商人和侨民还好,外交人员的面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第702章 各怀鬼胎 日本驻京公使高桥正毅阴沉着脸看着海天交接处,那张脸黑得都能刮下一层炭灰灵了。他声音阴冷的问英国公使朱尔典:“中国海军舰队驶近大沽口,已经违反了了你们此前与中国签订的协议了吧?你们就一点都不生气?” 丢失南满铁路被日本视为是近二十年来对华外交的一大惨败,桂太郎内阁因此倒台,主张将这条铁路借给中国军队让他们利用铁路运兵去跟俄国人拼个两败俱伤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被撸了,日本驻华公使干脆就剖腹自尽。那个倒霉蛋自尽之后,高桥正毅取代他成为新一任的驻华公使,继续跟李思明打交道。 巧得很,英国驻京公使也让李思明那层出不穷的花招给折腾得神经衰弱了,主动请求调回国养老,朱尔典也就顺理成章的代替他,成了英国驻华外交官的头号人物。从某种意义上说,朱尔典和高桥正毅是难兄难弟,都是前任被李思明搞残了才上位的,而且刚上任不久就撞上了大事: 中国居然从美国乡巴佬那边一口气买回了一支舰队! 是的,舰队! 不再是一两艘军舰,而是一整支包括战列舰、巡洋舰、驱逐舰、护卫舰在内的舰队! 光是战列舰就有两艘! 而此时,日本总共也才四艘战列舰! 这支舰队一旦交付,东亚的形势势必发生巨大的变化。中国本身就拥有一支强大的陆军,再加上这支实力不弱的海军,这他妈简直就是要翻天的节奏! 在过去两年,英国、俄国和日本都向中美施压,要求他们取消这笔军火交易,以免破坏东亚地区的平衡。但是很显然,不管是中国还是美国,都拿英日俄三国的话当放屁,该怎么搞还是怎么搞,而且因为日本出言不逊惹毛了美国,美国人还主动给中国打了个折。 纠缠了两年,今天终于出结果了:美国如期交付了那支包括两艘战列舰在内的舰队,那支舰队跨越了半个地球的遥远距离回到了中国,特意跑到大沽口接受元首阁下的检阅! 按照中英的协议,中国军队是不能在天津设防的,大沽口炮台什么的通通都得拆掉,以免英国大爷要攻打京津地区的时候被挡住。现在却有一支强大的舰队大咧咧的开进大沽口,这摆明就是不认账了,以前签的协议不算数了,以后要不要在大沽口修筑要塞,老子说了算,你们说了不算! 这摆明就是在打英国的脸,以英国人那高傲的性子,哪里咽得下这口恶气! 如果说英国只是被恶心了一下,那么日本就是切切实实的要蒙受巨大损失了。 众所周知,日本在干翻了俄国佬子后所收获的最重要的战利品除了南满铁路就是旅顺港,日本将旅顺港变成了自己在辽东海岛的海军基地,在这里驻扎着一支舰队,随时可以进入渤海湾,直捣京津。这支规模并不算大的舰队像一把尖刀,时刻顶着中国的咽喉,让中国连气都喘不过来!正因为在战略上占据如此大的优势,日本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对中国发动疯狂的蚕食,因为他们知道,京津随时可能遭到攻击的中国不到最后关头根本就不敢抵抗! 可是,这支舰队大咧咧的开进大沽口之后,日本抢占旅顺所带来的战略优势便荡然无存了。除非他们也能把一两艘战列舰部署到旅顺来,否则他们这支舰队就得时刻当心中国海军打上门去揍他们! 在这个时代,战列舰在海上是无敌在存在,就日本部署在旅顺那几艘战舰,面对那两艘可怕的战列舰,连当靶子都不大够格!直捣京津?捣个鬼啊,没被掏家就谢天谢地了。 虽然这支舰队最终驻扎在营口和葫芦岛,不会直接部署在大沽口与旅顺日军针锋相对,但是也够日本闹心的了。 朱尔典的面色本来就不好看,现在被高桥正毅戳了一下,那张老脸顿时就拉得老长,冷冷的说:“这是英国的事情,还轮不到日本来管吧?” 高桥正毅说:“日本无意干涉贵国的外交事务,只是见中国如此明目张胆地违反协议,替贵国鸣不平而已。” 朱尔典说:“谢了,没必要!”他当然知道高桥正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无非就是想挑起英国与中国之间的争斗,自己从中获利嘛!大家都是千年狐妖,玩什么聊斋! 换作以前,朱尔典肯定会提议国会给中国一点颜色瞧瞧,来个鸦片战争3.0版,让中国知道得罪英国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但是中国两个月之间歼灭近30万俄军的可怕战绩让他忌惮不已,现在的中国军队可不是晚清那支一击即溃的乌合之众了,真打的话英国就算能够获胜,也要负出巨大的代价,搞不好又是一场布尔战争式的惨胜!英国可打不起这种仗了! 早在这支舰队从美国军港中缓缓驶出,驶向万里之外的中国的时候,英国就已经拿出了应对策略:挑动中国与日本的争斗,让日本出手帮英国将中国这支颇具威胁性的海军解决掉。 日本想借英国之手干掉中国海军,英国同样想借刀杀人,够巧吧?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莱茵哈特的面色也不是很好看。军售这玩意儿,三分生意,七分政治,一个国家选择从哪个国家进口先进武器装备,首先要考虑的不是价钱,而是这样做会得罪哪些国家。在莱茵哈特看来,李思明一口气从美国进口这么多战舰,并且接受美国的援助,颇有倒向美国的苗头,对德国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在李思明面前,这种话是不能说出口的,见到李思明之后他有些不满的说:“李,你为什么要选择从美国引进战列舰呢?德国明明可以提供比这更加先进的战列舰的!” 李思明说:“这话我信。不过基尔造船厂现在已经挤不出产能了吧?真从德国订货,我真的能在这个日子接到货?” 莱茵哈特呃了一声,有点无话可说。德国的战舰一大优点就是皮实扛揍,防御能力超强,火力也猛,但缺点却是工期长,同吨位的战列舰,德国起码得比英国多花三个月才能搞定。现在德国跟发了狂一样造舰,德国海军嗷嗷叫着盼着新的战列舰下水,在这种情况下,真的挤不出产能来给中国生产两艘战列舰呢。 但他还是不甘心:“我们也就是这几年比较忙而已,过了这个造舰高峰期就能挤出产能来了……你非得在今年接收呀?” 李思明心里说:“猜对了,必须在今年上半年接收,不然就得再等上四五年才能拿到货了!” 当然,这话不能跟他说。他笑着说:“给了你们二十多艘潜艇的订单还不够啊?” 莱茵哈特说:“二十来艘潜艇才值几个钱……” 一阵海啸般的尖叫声淹没了他的抱怨:一支舰队悄然从海天交接处冒了出来,排着森然的队列朝着大沽口这边迅速驶来。那支全体中国人省吃俭用凑钱买的舰队,出现了。 打头阵的是那两艘佛罗里达级战列舰,在中国海军里,它们分别被命名为“安西”号和“北庭”号。这舰名,绝大多数外国人一听就会懵:这什么意思啊?不过熟悉大唐历史的人都知道,这是大唐在西域的两个军区,安史之乱的时候,安西军和北庭军精锐跨越万重关山,从烟沙晦迷的西域回到人烟稠密的中原与安史叛军血战,留下了“万马救中原”的悲壮事迹。更加悲壮的是,安史之乱后大唐元气大伤,吐番趁机崛起,夺取了河西走廊,隔绝了中原与西域的联系,安西北庭军在孤立无援的绝境下坚守了近五十年,当吐蕃人攻下唐军在西域最后一个要塞的时候,发现要塞里最年轻的唐军将士也是年过六旬的白头翁。这两个地名在中国的历史上是有着极为特殊的含义的,它们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地名,而是成了一种图腾,深深的洛在这个民族的身上了。 用这两个地名来命名那两艘战列舰,不难看出中国人对它们的期待有多深。 这两艘满排两万四千八百吨的战列舰拥有小山般庞大的身区,五座双联装305毫米主炮炮塔森然布列,那粗大的炮管中蕴藏着毁天灭地的威力,让每一个中国人都为之热血沸腾! 在这两艘战列舰后面就是八艘巡洋舰。其实在这个年代,排水量四千吨以上就算作是战列舰了,但李思明要么不搞,要搞就搞最好的,这八艘巡洋舰的排水量就没一艘是抵于六千七百吨的。四门双联装203毫米口径主炮和八门127毫米口径副炮让它们具备强大的火力,打战列舰肯定打不动,但揍驱逐舰那简直是一拳一个小朋友。 再后面就是十六艘驱逐舰了。这些驱逐舰仍然贯彻着李思明“吨位大就是屌”的思路,满排达到两千五百吨,几乎是现在标准的驱逐舰的三倍了。它们的武器是三门双联装127毫米口径舰炮和三座双联装37毫米口径机关炮,设计相当简洁,不过一点都不好惹。 尤其是那三门37毫米口径机关炮,每门每分钟能倾泄出三百发炮弹,足够把一艘驱逐舰打成马蜂窝! 第703章 困惑 驱逐舰后面就是成群的护卫舰。 这年头五六百吨就可以叫驱逐舰了,护卫舰的吨位自然更小,直接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但李思明还是很重视护卫舰的。 护卫舰的吨位并不大,火力也挺薄弱,看上去没多大的用处,实质上却是整个舰队必不可少的一环。别看战列舰威风凛凛的实质上面临的威胁多不胜数,潜水艇、鱼雷艇、自杀性快艇……这些海面海底的杀手时时刻刻都在威胁着战列舰,稍不留神就会扑上来狠狠的咬战列舰一口。在战列舰面对这些要么快如闪电,要么极为隐蔽的对手,就像是骑着大象在森林里追兔子,有力气的使不上,那强大的火力基本没有用武之地,而对方一旦逼近到数百米之内,立刻就会送上几条热情洋溢的鱼雷,以表达对这位海上霸主的敬畏之心。这个时候吨位不大但行动迅速的护卫舰就可以大展身手了,他们会抢在那些海面海底杀手发动攻击之前挡在对方的攻击航线上,利用副炮或深水炸弹将其摧毁。一支舰队如果没有护卫舰的话是很悲催的,二战时期的日军就尝过这样的苦头,在太平洋战场上由于缺乏护卫舰,他们不得不拿驱逐舰甚至轻型巡洋舰这些吨位较大,价值也更高的战舰去跟美军的潜艇和鱼雷艇死拼,结果得不偿失。 美军就很清楚护卫舰的价值,所以在冷战时期为了应对红海军那些强悍的潜艇的威胁,每艘航母的屁股后面都会跟着一两艘佩里级护卫舰。这些佩里级护卫舰啥都不用干,只要跟着航母当红海军的潜艇,摸到航母的后面,发射尾流制导鱼雷的时候就赶紧冲上去,用自己的舰艇帮航母挡住了呼啸而来的鱼雷就可以了。佩里级护卫舰也由此获得了一个响亮的外号: 航母沙包! 财力有限的李世民当然没有美军那么霸气,直接拿护卫舰给战列舰当沙包。他从美国定制的护卫舰满排都达到了一千两百吨,有着较强的续航能力。主要武器装备是一门双联装127毫米口径舰炮和两门76毫米口径副炮,还有三门双联装37毫米口径机关炮,同时装备有一具四联装鱼雷发射管,可以同时发射四枚威力巨大的黑头鱼雷。当然,跟二战时期日本的岛风级护卫舰同时发射十五枚鱼雷相比,差距是巨大的,不过李思明也没指望它冲上去用鱼雷跟战列舰拼命。 他对护卫舰的定位是:在和平的时期可以到周边国家的港口串串门,欺负一下周边小国,战争时期则可以给战列舰、巡洋舰这些价大家伙当保镖,挡住雷鱼雷、自杀式快艇、潜艇之类的刺客,同时用鱼雷处决那些已经被打残了的敌军战舰,免得它们被敌军回收利用。 这款护卫舰足以满足他的需求了。 驱逐舰和护卫舰加起来足有三十多艘,浩浩荡荡的,那叫一个壮观。不过这只是其中一半而已。按照中美签订的协议,另一半的驱逐舰和护卫舰将在中国本土生产,美方提供全套技术和锅炉、发动机之类的中国还没有能力生产的组件。也就是说,当中国将剩下这一半驱逐舰和护卫舰生产出来的时候,这支舰队的规模将会更加壮观。 看着这支规模庞大的舰队,云集在大沽口的中国老百姓无不放声欢呼,很多人激动得满脸通红,甚至泪流满面。自甲午惨败到现在,已经差不过二十年了,在这二十年里,中国始终处于有海无防的状态,放眼四望,能看见的只有列强的战舰在横冲直撞!现在,这种屈辱的日子终于到头了,他们又重新拥有了一支相当强大的海军! 高桥正毅盯着这支浩浩荡荡地驶近大沽口的舰队,面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如果说那么多国家中哪个对那个该死的《伯利恒军购法案》最紧张,那么,非日本莫属了。他们始终都没有忘记自己亚洲第一的位置是从谁手里抢过来的,现在这个死对头在拥有了一支相当强大的陆军之后,又开始着手发展海军了,剑指何方不言自明。 该死的,就不能消停一下,让日本舒舒服服的发展个几十年,稳住自己亚洲第一大国的位置么?该死的扬基佬,该死的李思明! 朱尔典公爵拿出了望远镜,眼也不眨的盯着那支越来越近的舰队。他虽然是搞外交的,但并不代表他对军事一无所知,一艘战舰的好坏他还是能看出来的。他的目光先是在那两艘威风凛凛的战列舰上面停留了一阵子,随即移开,落在那些驱逐舰、护卫舰上,久久的停留。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两艘战列舰是佛罗里达级,整体设计水平嘛……只能说中等,跟皇家海军那一票可怕的无畏级战列舰相比还是有差距的,没啥亮点。 反倒是那些驱逐舰和护卫舰让他眼睛一亮。 他身边的使馆武官查尔斯中校也拿出了望远镜,看着那些驱逐舰和护卫舰,颇为惊奇:“他们把驱逐舰和护卫舰的吨位搞这么大干嘛?这完全是在浪费钢铁啊!” 朱尔典也显得有些困惑:“天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驱逐舰的排水量有个一千吨出头便绰绰有余了,护卫舰这一舰种更是可有可无,中国人居然把吨位弄得这么大……莫非他们希望这两种辅助性舰只能够承担更多的作战任务?” 查尔斯说:“我实在想不出这两种防御能力如此薄弱、火力也一般般的战舰能独自承担什么样的任务,难道他们希望这些战舰冲上去跟战列舰或者巡洋舰玩鱼雷对射不成?”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别说战列舰了,哪怕是巡洋舰,两三发203毫米口径舰炮炮弹就足以将一艘驱逐舰打残,护卫舰?挨了一枚300毫米以上口径的舰炮炮弹,基本上都回到零件状态了。鱼雷的威力确实是很大没错,但是别忘了,这年头的鱼雷有效射程不过五百米,跟步枪差不多,火力强大的战列舰和巡洋舰能让它们从容逼到这么近的位置向自己发射鱼雷? 别逗了! 再说,这种活明显还是鱼雷艇更加拿手。鱼雷艇体积小巧,普遍只有几十吨,速度极快,可以飙到三四十节,最重要的是廉价,二三十艘加起来还没有一艘两千吨级驱逐舰值钱,这乌泱泱一大群的冲上来,哪怕是强悍的战列舰也是头皮发麻,只要有一两艘突破火力网抢占到有利位置射出鱼雷,就有很大的概率收获巨大的战果,简直一本万利!真想以小博大,鱼雷艇才是首选,用驱逐舰或者护卫舰那是脑残了。 搞不懂,真搞不懂。 但不得不承认,这些驱逐舰和护卫舰确实设计新颖,让人眼前一亮。 莱茵哈特问李思明:“你把驱逐舰和护卫舰的吨位搞这么大干嘛?有个几百上千吨完全够了啊!” 李思明说:“你们欧洲战列舰满地走,巡洋舰多如狗,当然看不上驱逐舰和护卫舰了,但是我们不行啊!我把国库掏空了一大半才购置了这么一支舰队,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买新的战舰了,只能一艘战舰当几艘用。比如说有人在南海闹事,派战列舰或者巡洋舰过去是大炮打蚊子,不仅效果差,还要浪费大量燃料,但派一两艘驱逐舰或护卫舰过去就挺好,127毫米口径舰炮足以将绝大多数轻型舰艇撕成碎片了。” 莱茵哈特翻白眼:“你这是拿护卫舰当巡洋舰用啊!” 李思明耸耸肩膀:“穷嘛,只能这样用啦。” 莱茵哈特给他写了个大写加粗的服字。 李思明碰了碰他:“我要的轰炸机和战斗机什么时候给我?” 早在两年前他便秘密与德方合作,双方共同出资研发战斗机和轰炸机。德方对此非常热心,李思明用战斗机暴揍俄军让他们看到了这些用木头张线组合而成的飞行器的价值,他们倾注了大量的资源,终于在1913年年底成功地研发出了一款时速达到一百六十公里、最大起飞重量达到八百公斤,航程三百公里的战斗机。这款战斗机装备两挺12.7毫米口径航空机枪,火力极其凶猛,同时还能携带两枚100公斤级航空炸弹或者四枚50公斤级航弹,堪称空中杀手。 轰炸机则在上个月成功试飞了,仍然是单翼机,空重四点五吨,最大起飞重量超过八吨,时速一百四十公里,最大航程达到七百公里,载弹量一点五吨。这是一款跨越时代的武器,它试飞的那天,德皇亲自到场观看,在试飞成功后亲自向飞行员授予勋章。 现在德国正在疯狂生产战斗机,每两天就有一架交付军队。遗憾的是他们似乎不大看得上轰炸机,认为轰炸机载弹量、航程均不如齐柏林飞艇,使用成本更加高昂:轰炸机每次出击都要喝掉成吨的航空汽油,所消耗的燃料是齐柏林飞艇的好几倍,航程却这么短,大量列装这玩意儿实在不划算。 莱茵哈特说:“下个月就会交付十二架轰炸机给你,不过战斗机还得再等等,至少要到五月份才能交付第一批。” 李思明说:“搞快点,我的海军航空兵等得脖子都长了。” 第704章 后遗症 谈笑间,舰队已经驶近大沽口,那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与呐喊几近癫狂。 一艘艘战舰的甲板上,大批身穿笔挺海军制服的士兵在甲板上巍巍列阵,向元首,向等待已久的老百姓敬上最标准的军礼。 十几架飞机在空中排成一个巨大的八字,从舰队上空掠过,无数颜色鲜艳的传单从飞机上撒落,纷纷扬扬的,俨然漫天大雪,几乎遮蔽了天空,一下子就将气氛推向了顶点。无数人放声欢呼:“海军万岁!共和国万岁!!” 山呼海啸中,一艘快艇驶近岸边,李思明带着傅明月和蔡锷登上快艇,驶向那支他费尽心思才搞到手的舰队。 在无数海军官兵和岸上老百姓狂热的目光中,他登上了安西号战列舰的甲板。 海军司令员萨镇冰上前一步敬礼:“元首阁下,共和国海军北海舰队两艘战列舰、八艘巡洋舰、十六艘驱逐舰、十六艘护卫舰全部到齐,请您检阅!” 李思明还礼:“辛苦你们了。” 在场的一众海军将领齐声吼:“不辛苦!” 李思明笑笑,问萨镇冰:“老萨,对这些战舰还满意吗?” 萨镇兵一个劲的猛点头:“满意,实在太满意了!” 目光落在安西号战列舰那巨大的炮塔上,他感慨:“现在世界各国海军正在高速发展,那战舰一年一个样,海军战术更是飞快的更新……二十年前我们几艘铁甲舰便能让日本束手无策,现在?拿来级人家当靶舰都嫌旧了!幸好我们没有被抛下,不然,再过个二十年,就算想追赶也没法追了!” 李思明说:“事实上,我们已经被抛下了,不然也用不着每一艘战舰都得从美国进口。什么时候我们的造船厂也能制造出世界一流的巡洋舰、驱逐舰、护卫舰甚至潜水艇了,我们才有资格说自己没有被抛下。” 萨镇冰凛然。 李思明见气氛有些凝重,他笑了笑:“带我进船舱里参观一下。” 萨镇冰作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李思明和蔡锷走进了安西号的船舱里。 这艘巨舰简直就是一座钢铁城堡,内部有无数舱室和仓库,别的不说,光是那些管线布局就能让人头大如斗。要不怎么说“三年陆军,十年空军,百年海军”呢?倒不是说真的要一百年才能搞出海军,而是海军的舰队编制、战术,战舰的研究设计,各海域的水文资料,海外军事基地的建设,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去慢慢摸索,慢慢积累,根本就急不来的。一战前的战舰结构相对还是比较简单的,但就算是这样,能做好的国家也是两个巴掌就数得过来。 在这方面,这个时代的中国真的落后太多了。 李思明先是参观了主炮弹药仓。 主炮弹药仓里面存放着大量主炮炮弹,是整艘战舰最危险的、管理最为严格的地方,随便一个烟头都可能引发一场毁天灭地的大爆炸,摧毁这艘价值近两千万两白银的战舰。别的不说,光是看看那水桶粗细、一个人那么高的爆弹,你就该明白这里管理为什么那么严格了。 萨镇冰介绍:“这种炮弹一发就将近半吨重,发射高爆弹的话一炮能在地面炸出个篮球场大的弹坑,哪怕是铁打的兵,在它的打击之下也很快就会崩溃。” 蔡锷拧了拧眉头,想要反驳。老萨这话明显就是在捧海军,贬陆军,他身为陆军元帅怎能忍?但是看着那些巨大的炮弹,他还是保持了沉默。 战列舰可不是闹着玩的,对于地面上的步兵而言,这些钢铁巨兽意味着毁灭,一发炮弹就能炸光一个赢。指望步兵的血肉之躯扛住战列舰主炮的齐射也太不现实了,甚至可以说是强人所难。 至于陆军用火炮跟他对轰…… 别逗了,155毫米重型榴弹炮的炮弹打上去,顶多也只能在它的身上砸出个浅坑了而已。 步兵应对战列舰舰炮打击,唯一的办法就是挖地道或者将工事修在山体的反斜面。不要想着靠野战火炮去跟战列舰对抗,那跟找死没有任何区别。 李思明问:“要铜跟炮弹是分开的吗?” 萨镇冰说:“当然是分开的,否则想要装填的话会变得非常困难,哪怕有自动装填机也是一样。” 305毫米口径舰炮光是弹丸就将近半吨重,如果再加上药筒,那就更加沉重了,这样的大家伙别说抬起来,如怕是推它滚动一下都是非常困难的。所以聪明的军工专家想出了让药筒跟弹体分离的法子,把药筒跟弹体分上下两层舱室存放,炮弹发射药用丝绸缠裹,大大减轻了重量。在发射的时候,枪炮长根据射程要求下达指令,装填手根据指令装填适量的发射药,双方默契配合,以达到最好的效果。 炮弹的引信也是与炮弹分开的,进入战备状态了才会给装上。炮弹内部装填的是高度稳定的TNT,这玩意儿就算被子弹打中也不会爆炸,安全系数很高,但是给炮弹装上引信后可就不一样了,很容易出事的。 弹体、引信、药筒三者分离,极大地提高了安全系数,只要舰员别作死就不大可能会出事。 参观完主炮炮弹存储舱室,李思明又去参观了副炮弹药存储库。 副炮自然是127毫米口径高平两用炮了。不过这个高平两用炮现在还比较粗糙,平射是一点问题都没有,高射的话就强人所难了。好在李思明也没指望靠它来撑起舰队防空,有一点高射能力就行了,以后再慢慢改进。这门炮功能多多,所以储备的弹药量也多。每门主炮的弹药基数可能也就一百到一百五十发,但127毫米口径高平两用炮的弹药基数却得翻好几倍。炮弹数量多了,管理难度也就上去了,所以管理也就更加严格。 李思明看到,每发副炮炮弹都给擦得一尘不染,有相当一部分已经装上了引信,随时准备发射。他对此深感满意,对萨镇冰说:“保持这样的管理水平。一支强大的海军离不开铁一样的纪律和严格的管理,管理混乱的海军是打不了胜仗的。” 萨镇冰说:“明白!” 最后,李思明去参观了餐厅。 海军是不折不扣的贵族军种,吃喝用度能甩陆军泥腿子十八条街,哪国都一样。在战场上,陆军能填饱肚子就心满意足了,而海军……先来份香喷喷的牛排压压惊,再来两瓶红酒鼓舞一下士气,这待遇,陆军见了直接哭昏在厕所里。不过中国海军没有这么壕,牛排啥的就别想了,有酱牛肉和咸牛肉吃就谢天谢地了。红酒?更是想都别想,仓库里倒是储存着许多啤酒,打了胜仗就开怀畅饮吧,这玩意儿便宜,而且度数低,不容易喝醉。 各种各样的咸鱼在海军的食谱中占据重要位置,不过海军士兵们并不喜欢这玩意儿,倒不是它不好吃,而是他们相信这一扔下水就沉到底的咸鱼不吉利。 至于饭食,可供选择的有饼干、面包和米饭。至于汤,海带汤、紫菜汤和鱼汤任选。 船上还专门有一个舱室用来育豆芽。甭管哪国的海军,在茫茫大海上最想吃到的还是新鲜的蔬菜水果,素来很能吃蔬菜的中国人对新鲜蔬菜的渴望更为强烈。新鲜果蔬的保鲜期是很短的,而海军一旦出海,一两个月不回港是常有的事情,没什么蔬菜能保鲜这么久的。但人也不能长时间不吃蔬菜,怎么办?中国海军的办法是每艘战舰都准备大量大豆,留出一个舱室专门用来育豆芽。 豆芽,这种很廉价的蔬菜,是这些海军官兵在海上能吃到的唯一一种新鲜的蔬菜了。 李思明尝了一口咸牛肉,马上就吐了出来……咸,真他娘的太咸了! 蔡锷也尝了一口,说:“真当盐不要钱的啊!” 萨镇冰说:“没办法,船舱里闷热,肉类难以保存,只能在制作的时候多放盐,这样可以保存得更久一点。” 李思明说:“辛苦了。你们再坚持一下,过几年我想办法在船上建立冷库,到时候你们就不用再吃这难吃得要死的咸牛肉了,直接从冷库里取鲜肉出来吃。” 萨镇冰摆摆手,说:“元首,不必了,我们对目前这个待遇已经很满意了,把这钱省下来给我们多买几发炮弹吧!” 显然,甲午海战时北洋水师那质量低劣的炮弹已经成了这位海军司令心中永远的痛。在那场海战中,北洋水师打出了百分之五的命中率,远高于日本海军,就算与英国海军相比也不逊色,但给日本舰队造成的损失却小得可怜,原因?炮弹质量太差劲了,有很多炮弹打中了也不炸的! 由此,他落下了一个相当严重的后遗症,那就是只要条件允许就拼命囤炮弹。李思明刚提出会想办法在舰上建冷库,他便开始计算这笔费用能买多少发主炮炮弹了…… 第705章 震动1 作为萨镇冰的顶头上司,李思明自然知道这位海军司令的毛病,他笑着说:“不差那点炮弹钱……拿破仑说过,军队的战斗力系于胃,要是整天吃难以下咽的饭菜,军队怎么可能发挥得好?这冷库是必须建的。” 萨镇冰说:“我觉得咸牛肉就挺好!” 李思明说:“可我觉得这玩意儿难吃得要命!” 确实,他的嘴巴刁得很,咸牛肉这种放进水里泡一泡,然后用那碗水能煮出至少一两盐的玩意儿在他眼里跟黑暗料理差不多。 这两位就咸牛肉到底好不好吃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争得是面红耳赤。 蔡锷在一边看着,那是一脸的无语。都说海军是贵族兵种,他算是见识到了,人家最关心的问题居然是咸牛肉味道到底怎么样,而陆军泥腿子呢?能吃饱就不错了! 都是当兵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最终,李思明赢了,他成功地让老萨认识到,咸牛肉这玩意儿确实难吃得很,建冷库储存鲜肉和新鲜蔬菜是非常有必要的…… 其实吧,这年头的海军,吃得确实是比陆军要好,一日三餐面包牛肉牛奶鸡蛋就没断过,这是陆军万万不能比的。但前提是别跑远洋,在近海转悠的时候新鲜的蔬果随便吃,但远洋就惨了,接连一个月吃不上一点蔬菜都是等闲事。咸牛肉、硬得要命的饼干、还有各种罐头,成了水兵们的主食,营养是绝对足够的,但味道就不敢恭维了。 对了,喜欢吃海鲜的日本人还会在船上准备大量的鲣鱼干,这玩意儿鱼如其名,坚硬无比,啃那肯定是啃不动的,吃之前得用刨子将它一层层的刨下来。这个算是日本海军的特色食品了,其他国家都没有这玩意儿的。 陆军泥腿子则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他们当然不可能像海军那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但新鲜的蔬菜还是有的……实在不行,不是还有野菜么?你们这帮在海上漂了两个月,连根绿草都见不着,连淡水都得省着喝的海军马鹿,是不是很羡慕呀? 羡慕也吃不着! 最后,李思明用安西号的广播系统,对全体海军官兵发表了一通讲话。他其实挺讨厌这类演讲的,这实在不符合他能动手尽量不**的风格,在他看来,一场声嘶力竭的演讲效果远远不如一记重拳,浪费这口水干嘛?但海军官兵强烈要求,他也没辙,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说: “今天是个好日子,在甲午惨败的二十年之后,中国重新拥有了一支强在的海军,我想,死在黄海的英灵泉下有知,一定会开怀大笑的。” “两年前,你们不远万里奔赴大洋彼岸的美国,夜以继日地学习,恨不得一天当两天用;今天,你们再一次不远万里,跨越浩翰的太平洋回到中国,可以预见的,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们还是得夜以继日的学习、训练。我想,能支撑你们克服这么多磨难走到现在的,绝不仅仅是一份比普通工人要高许多的薪水那么简单。你们是共和国最优秀的青年,在你们身上有着中国人一切美德:坚韧、顽强、勤奋、勇敢和忠诚,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在海上筑起一道万里长城,将外敌通通挡在海上!” “将士们,我请你们时刻牢记自己两年前是为什么出发的,永远不要忘记。也请你们永远不要忘记,你们是从人民中间走出来的,中国人民用膏血供养着你们,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你们!你们平日里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普通老百姓过年都舍不得享用的好东西,他们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你们,对你们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你们能够将外敌挡在国门之外,别再让侵略者在我们的国土上耀武扬威,让他们为这个国家的无能买单,支付一笔笔战争赔款!这是你们的使命,你们必须做到,否则海军就没有必要继续存在了!” “给我牢牢记住这个地方:大沽口!牢牢记住当初列强的军队是怎样在这里登陆,席卷京津地区,攻入北京的!也给我牢牢记住旅顺口,记住那面正在黄金山上飘扬的膏药旗!” “我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看到你们将那一面面飘扬在我国沿海城市的外国军旗通通拔掉!不要让我失望!” 元首阁下的演讲一如既往的简短,却让每一名海军将士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投入战场,用铁与血洗涮耻辱。 中国这半个世纪以来,一次次被欧洲列强的坚船利炮撞开国门,打得割地赔款,这就注定了中国海军必须背负着比任何一个国家的同僚都要沉重的包袱,全国人民的期待都压在他们身上,他们除了迎着惊涛骇浪前进之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下午五点,舰队离开了大沽口,浩浩荡荡地驶向营口,那里才是他们的家。它们虽然离开了,但是所掀起的波澜却仍在扩散,整个天津都在狂欢,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载歌载舞、放声欢呼的人群,大家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发泄着心中的狂喜。中国人被欺负得太狠,太渴望能保护自己了,这支强大的舰队的入役无疑给他们打了一支强心针,他们终于不必整日惧怕敌人从海上打过来了! 与李思明一起跑过来迎接舰队的公民代表们则彻夜长谈,热情洋溢地讨论着全民募捐多买几艘战列舰的可能性……安西号和北庭号那庞大的身躯和巨柱般的炮管让他们为之震撼,这么强大的战舰,只有两艘怎么够?起码得再来两艘啊! 他们并不知道,李思明考虑得远比他们长远。他斥巨资在营口建军港和造船厂,同时在美国的帮助下对江南造船厂进行升级,使其具备制造驱逐舰、护卫舰的能力,未来几年,江南造船厂将要生产十六艘驱逐舰和十六艘护卫舰,虽然很大程度上只是组装,但对中国来说也是了不起的进步了。同时,他还在武汉建立了造船厂,就近利用汉治萍公司生产的优质钢铁制造猎潜艇、鱼雷艇和炮艇。生产鱼雷、舰炮、主炮炮弹的工厂早在两年前就动工了,生产舰船锅炉、引擎、螺旋桨等等重要配件的工厂也开始动工了。换句话说,他花在买军舰上的钱并不是很多,但是往那些未来可以设计和生产军舰的工业基地上砸的钱,那真的是海了去了。 他还在杭州湾和马尾海建立了潜艇基地,从德国订购的二十六艘潜艇已经陆续交付了。与那些潜艇一起交付的,还有六艘平顶邮轮。这六艘被设计得稀奇古怪的邮轮将成为中国海军的王牌。 不过这张王牌还需要数年时间去淬炼,短时间内是指望不上的。 那帮老外并不知道他还藏了这么多东西,不过,光是这支穿越太平洋归来的舰队就已经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震撼了。尤其是日本,高层简直是十三级地震!日本报纸长篇累牍地报道了中国海军舰队抵达营口的消息,不少社评愤怒地说: “美国无视日本的愤怒,向中国低价出售一支包括两艘战列舰在内的庞大舰队,是对日本莫大的挑衅!美国正试图与中国联手,挑战日本在东太平洋地区的地位,这是无法容忍的,政府应该尽快拿出应对之策来,否则日本亚洲第一海军的地位将不保!” 日本是典型的海洋国家,海军就是他们的***,他们的一切都系于一支强大的海军。如果日本海军被中国超越了甚至击败了,那么他们过去几十年所作的努力,两场赌上国运赢得的胜利果实,都将付诸东流,日本将沦为二流国家,这是日本无法忍受的。 日本就算是死人也得作出反应了。 中国舰队抵达营口的第二天,日本天皇便召开御前会议,商讨对策。 明治天皇在两年前便去世了,这位带领日本走向强大,也将日本推上了一条必须对外扩张,一旦停止扩张或者扩张失败日本就得完蛋的不归路的雄主在1912年七月去世了,把日本留给了他唯一的儿子,嘉仁太子。 为什么只有一个儿子? 很简单,明治天皇一生十五个子女,有十个夭折,剩下五个里就嘉仁一个是带把的,你说悲不悲催?更加悲催的是,嘉仁太子还患过脑膜炎……这种病对脑部伤害是非常大的,这娃挺了过来,没有被脑膜炎夺走生命,但落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当然,现在是文明社会,咱们说话要委婉,不能说人家是傻子,高贵的日本天皇才不是傻子。 人家明明就是低能儿。 一个低能儿召开御前会议……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是吧?大可不必,此时日本的政治体制已经比较成熟了,天皇个人能力如何对大局的影响并不大,日本内阁要的只是这块牌子。他们就算抱头小猪放到天皇那个位置上,日本的国家机器也能照常运转,不会有任何影响的。 前提是陆军和海军千万别掐起来。 第706章 震动2 现在,工具人大正天皇神情呆滞、迷茫,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帮帝国重臣,嘴巴闭得比受了惊的蚌还紧,很尽职地扮演着自己橡皮图章的角色。他没有能力去治理这个国家,所以也只能当个傀儡,让那些有能力的人去大展拳脚了。 在御前站着的都是这个帝国的重臣,他们分别是———— 现任首相:西园寺公望; 陆相:冈市之助; 海相:斋藤实; 外相:牧野身显; 还有个藏相,没查出姓甚名谁,姑且空着。 首相、陆相、海相、外相、藏相,五个日本最有权力的人物济济一堂,所召开的自然是整个日本规格最高的会议,也就是五相会议。 当然,所谓的“最有权力”也只是骗骗外人,民主国家的一大特色就是能摆在明面上的人都绝对不是掌握着最大权力的,日本自然也不例外。还有比这几位权力更大的也到场了,分别是陆军元老山县有朋和山县有朋指定的接班人,田中义一;海军方面,被誉为日本海军之父的山本权兵卫也到场了。这几位才是日本陆军和海军的真正话事人,海相和陆相都得看他们的脸色。 没辙,谁叫日本人等级森严呢?山县有朋和山本权兵卫资历老得吓人,门生故旧遍布全军,他们说话比陆相和海相还要管用。而首相想要成功组阁,首先得得到陆军和海军的支持,否则免谈,换而言之,首相也得看这两位元老的脸色。 山县有朋和山本权兵卫自然知道自己地位超然,如果频繁地插手国家大事,对他们,对这个国家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们一般都是深居简出,不会轻易露面。如果碰到需要他们插手的事情,都是隐晦地透点口风出来,下面的人自然心领神会,把事情给他们办得妥妥的。 但是现在,已经被他们掀翻在地的那个邻居斥巨资重整海军,对日本来说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两位元老都坐不住了,也赶来参加御前会议。这等大事,缺了他们还真不行。 御前会议,天皇是不会说话的,就算要说话,也是由官房长官代为转达,所以大伙跟天皇打过招呼后便开始进入正题,实在用不着太过在意天皇的意见。 西园寺公望环视众人,沉声说:“相信诸位都已经知道了,美国完全无视帝国的抗议,悍然向中国出售了包括两艘战列舰、八艘巡洋舰在内的数十艘战舰,对帝国在东亚的利益造成了极大的威胁……中国一直对十几年那场惨败耿耿于怀,有这支舰队在手,只怕东海不会再平静了,对此诸位有何看法?” 冈市之助说:“首相阁下有句话说对了,中国一直对十几年前那场惨败耿耿于怀,一有机会便穷兵黜武,疯狂扩充军备,前清的摄政王载沣是如此,现在的元首李思明更是如此。对于这个国家,我们必须时刻警惕,不能有丝毫放松,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山本权兵卫悠悠开口:“据说中国要跟美国展开深度合作,组建一支拥有八艘战列舰、八艘巡洋舰的庞大舰队,以洗雪甲午惨败的耻辱,此事可信度有几何?” 冈市之助冲他恭敬的一鞠躬,说:“百分之百可信!事实上,他们的八八舰队计划已经完成了差不多一半,八艘巡洋舰已经交付了,战列舰也交付了两艘!以美国的军工生产能力,只需要再过两年,就能将剩下六艘战列舰全部交付完毕!” 山本权兵卫冷笑:“他们还真豁得出去!一口气购买八艘战列舰、八艘巡洋舰和数十艘辅助战舰,他们就不怕经济崩溃么?” 藏相苦笑:“不瞒山本元老,据我掌握的数据,这两年中国经济一直呈现强劲的增长势头,轻重工业都有了很大的发展,尤其是钢铁产量,更是成倍的递增,按照这个势头,用不了几年他们就能赶上帝国了。” 山本权兵卫有点吃惊:“在订购这么多军舰的同时还不影响经济发展?中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 藏相说:“那位年轻的元首在夺取政权之后疯狂扫荡地主阶层,同时将无数盐商、粮商、钱庄老板投入监狱,抄家获得的财富数以亿计,再加上他本人拥有一家医院,每年又能获得数千万日元,同时赖掉了八成以上的庚子赔款,财政状况空前地健康。再加上美国为了扶持中国牵制帝国,非常慷慨地向中国提供大批低息贷款,允许中国先把战舰开回来再分期付款,中国当然有能力在大力发展经济的同时购置一支舰队了。” 冈市之助喃喃咒骂一句:“该死的美国佬!” 此时的美国还是个憨厚的牛仔,没有那种二战后那种整个地球都归我管的蛮横,但是搅屎棍的本质已经开始暴露了。英国外交战略的核心是不允许任何一块大陆出现一个统一的、强大到可以挑战英国霸主地位的国家,两百年来他们一直在搞离岸平衡,将欧亚大陆玩得分崩离析,美国作为大英的亲儿子,自然也继承了大英搅屎的天赋。在他们看来,东亚只有日本这么一个强国是绝对不行的,日本太强大了,肯定会威胁到美国的殖民地菲律宾,所以必须给日本找一个强大的对手,把东亚变成斗兽场,让他们慢慢斗去。于是,他们选择了大力扶持中国,大笔贷款哗啦啦的甩过来,一艘艘军舰跟不要钱似的塞过来,让中国在短短两年之内便拥有了一支战斗力相当强大的海军! 这样搞法,美国佬是爽了,可日本就麻爪了。 日本跟中国的仇结得太深了,几乎不存在和解的可能,必须有一方彻底被打趴下,才能了结这段恩怨。可问题是两者之间的体量相差未免也太大了,中国只要保持统一就能跻身列强行列,虽然这个列强身份有点水,而日本想要挤进列强,光是维持统一是不够的,他们得赌上自己的国运!中国搜刮搜刮就能弄到数亿两白银作为国家重新启动的资金,而日本把全体国民的膏血全榨出来也不够还在日俄战争中欠欧美国家的贷款的利息!现在中国要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了,而且开局就是两艘战列舰,日本怎么办?跟不跟? 跟的话经济必定不堪重负。 不跟?那就等着中国舰队冲进东京湾来好了。 该死的美国佬! 西园寺公望说:“诸位,现在抱怨也于事无补,我等还是赶紧拿出应对之策来吧,须知,时不我待!” 山本权兵卫悠悠说:“别无他法,只能倾尽全力扩充海军了。中国不是要搞八八舰队吗?我们也搞八八舰队!只要舰队整体规模相当,以帝国海军将士的忠诚以骁勇,我们便稳操胜券!” 换句话就是如果不给我们打钱让我们扩充舰队,将来输了可别怪我们。 斋藤实拧起眉头说:“山本元老,恕我直言:现在海军所拿的军费预算已经远远超过陆军了,再大量扩充海军的话,陆军怎么办?喝西北风去吗?” 田中义一也说:“正是!一艘战列舰造价近两千万日元,海军一开口就要造八艘,全部军费预算都给海军也不够,陆军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冈市之助说:“斋藤阁下,我想请你注意一个残酷的事实:帝国海军现在一艘无畏级战列舰都没有,而中国已经有两艘了!” 无畏级战列舰分为前无畏级、准无畏级和无畏级,听起来都是无畏级,可防护能力、火力、航速都天差地别。前无畏级战列舰跟无畏级之间的技术差距不到二十年,然而在无畏级面前,它就像是一件碍眼的老古董。此时的日本拥有八艘前无畏级战列舰,两艘准无畏级,但真正的无畏级,一艘都没有。 而中国却拥有两艘了…… 斋藤实说:“这也不能成为你们继续挤占陆军军费预算的理由!” 冈市之助说:“在未来几年,中国还将陆续接收六艘战列舰!他们将成为亚洲最强大的海军!如果帝国海军不及早奋起追赶,中国的无畏级战列舰杀向东京湾的时候谁来阻挡?陆军吗!?” 陆军显然不打算轻易让步。海军要大建战列舰,这不仅仅是挤占陆军军费预算那么简单,一并被挤占的还有钢铁、火药、人才等等,尤其是钢铁,日本的钢铁产量就那么多,民生先拿走一分,剩下的海军跟陆军分,海军多拿一吨,陆军就少拿一吨。现在海军在钢铁分配上已经拿了大头了,再让他们大建战舰,陆军还能分到多少?到时候别说火炮了,只怕连刺刀都不够用! 田中义一愤然站了起来,大声说:“海相阁下,我想提醒你,并不是只有海军才需要扩充军备!不要忘记了,中国已经编练出了三十二个师的新式陆军,帝国陆军也需要适当地扩编,否则将在可能爆发的对华战争中落下风!你们把所有钢铁都拿走了,我们拿什么来装备扩编的军队?竹枪吗!?” 第707章 窘迫 海军跟陆军又又又又又一次掐了起来,一大帮帝国重臣摇身一变变成了小愤青,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争得是面红耳赤,哪里还有半点作为帝国重臣、军中元老的礼仪和风度? 不过现在也不是讲礼仪讲风度的时候。关系到海陆两军未来的前途和命运,他们必须去争,而且必须争赢! 天皇的面子都不好使! 日本是一个军国主义色彩非常浓厚的国家,从明治维新开始,整个国家就走上了扩张的道路,这个国家绝大多数的政策都是为扩张服务的。既然是军国主义,那么这个国家自然是军人说了算,明治还在的时候,内阁还能压制住军队,但现在大正天皇根本就没有他老爸那样的手腕和威严,西园寺公望更没有伊藤博文那样的能力,军部顿时就像脱了缰的野狗一般,再也不受控制了。现在整个国家差不多都是军队说了算,这是共识,没有半点争议。 有争议的只是,到底是陆军说了算还是海军说了算。 海陆两军的矛盾早在明治时期就相当严重了,明治天皇没有想着化解这些矛盾,反而从中挑拨,激化两军之间的矛盾,让他们斗得头破血流,自己再以仲裁者的身份掌控一切,将海陆两军都玩弄于股掌之中,让他们陷入无休止的内斗,无力威胁自己的地位。本来这样做也没问题,这是上位者必须掌握的驭下之术,下面搞派系有分岐是好事,要是整个军部团结一心,当皇帝的反而要睡不着觉了。但坏就坏在,他儿子没有他这样的能力! 他儿子是低能儿。 于是,在他去世之后,被他压制着的海陆两军登时就反了天了,对天皇的尊重仅仅流于表面,真到了争取利益的时候,天皇都得靠边站!当着天皇的面争得面红耳赤算得了什么?没打起来都算好了! 西园寺公望看着这两派人马相互指着对方的鼻子疯狂对喷,只觉得脑壳胀痛。这都第几回了?为什么每次召开五相会议,想得到一点建设性的建议,最终都会变成两派之间的疯狂对喷? 眼看着这帮老家伙一个个精神抖擞,声若洪钟,只怕一口气吵上两个小时都不带口渴的,他无奈,只能先让他们吵着,一切等他们吵累了再说。他把藏相拉到一边,低声问:“高桥君,你给我交个底:帝国目前的财政状况能支撑起八八舰队的建设吗?” 藏相苦笑:“难啊!虽然现在帝国经济发展得不错,但海陆两军的军费预算十分庞大,吃掉了一大块的财政收入。再加上那二十亿国债,每年光利息就要偿还七千万日元,还要偿还一部分本金……帝国目前的财政状况年年都是赤字,钱也只是勉强够用而已!如果强行推动八八舰队的建设,每年再增加数千万日元的军费开支,只怕经济发展要受到严重的拖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产业革命了!” 西园寺公望沉吟片刻,说:“我自然知道目前帝国财政困难,但是来自中国与美国的挑战我们不容忽视。中国是铁了心要跟帝国为敌,不惜血本去购买美国的战舰,想要组建一支比帝国海军更加强大的海军,而美国为了一己之私,向中国敞开自己的钱袋子,全然不顾他们与帝国同属协约国阵营这一事实!现在中国已经拥有了两艘无畏级战列舰和八艘重巡洋舰,帝国海军的优势被大大削弱,再不赶紧追赶,迟早要让他们追上的!” 藏相沉默了。 日本的地位全系于那支强大的海军。对于中国来说,海军只是他们复仇的利剑,而对于日本来说,海军却是他们的***,如果日本海军在与一个大国的战争中落败,日本将面临灭顶之灾。现在中国已经改朝换代,那位年轻的元首在命运的轮盘上下了重注,容不得日本不跟进了。 良久,他才说:“真要搞的话就只能大量发行公债,鼓励国民踊跃认购以筹集资金了。”随即摇头:“不行,不行,这些年国家几乎年年发行公债,早就把民间的财富给榨得差不多了,再发行的话,国家的信誉会受影响的!” 这些年日本频频对外扩张,向中国开战,向俄国开战,连战连捷,一路开疆辟土,着实让日本国民自豪万分。不过,自豪归自豪,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大的。前面说过了,日本玩的是军国主义,整个国家就是一台战争机器,每一个国民都是这台机器上的零部件,没有人能够例外的。日本的经济底子相当薄,能够出口创汇的产业很有限,却要拼命从国外引进设备和技术发展自己的工业,同时还要维持一支庞大的军队四处征战,财政负担之沉重,不言而喻,尤其是打完日俄战争,背上了近二十亿日元的国债之后,日本政府更是给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为了维持下去,他们只能频频发行公债,从国民手里借钱,而老百姓也一次次踊跃认购,差不多是把家里最后一个硬币都拿出来给国家了。 是不是有点眼熟? 对,一个世纪之后日本也是这样玩的,他们那占GDP百分之二百六十六的债务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足以让该国经济立马崩盘,但日本却屁事都没有,因为这些债务都是日本国民自己在扛。 还真是祖宗之法不可废。 放债一时爽,但一直放债却不见得能一直爽。债券跟纸币一样,靠的就是信誉,滥发货币国家信誉会崩盘,滥发债券会崩得更快。这些年日本政府都不知道发行了多少债券,差不多韭菜根都要刨光了,再发的话老百姓可不买账了————毕竟,爱是会消失的,对国家的爱也不例外。想要在最短时间内将国民的爱国热情消耗一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疯狂印钞和发债券,哪个国家感兴趣的话可以试试,保证灵。 西园寺公望自然知道民间财富已经所剩无几,实在不宜继续发债券了。事实上,他上台之前就打定主意要开源节流,让韭菜们喘一口气,因为再割下去,韭菜根都要给挖光了。他试探着问:“能向外国借款吗?比如说英国或者法国。” 藏相皱着眉头说:“还借?我们现在还欠的还不够多么?” 西园寺公望苦笑:“除了借款还有别的办法吗?” 还真没别的办法了。一艘无畏级战列舰的造价近两千万日元,八艘就是一亿六千万,美国那凶残的交付速度注定日本必须在短时间内把这八艘战列舰造出来,至少不能落后中国太多。时间紧,所需的资金又巨大,除了借款还有什么办法? 藏相沉吟片刻,说:“帝国在国际上的信誉还是可以的,又是协约国国家,只要我们开口,英法应该会答应放贷。不过……现在帝国面临的难题并不仅仅是资金匮乏这一项!” 西园寺公望说:“我知道,帝国现在同样很缺钢铁。” 藏相说:“帝国目前的钢铁产量就那么多,而且本来就大大向海军倾斜了,再搞八八舰队的话必定要继续挤占陆军的份额。” 西园寺公望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日本目前的钢铁年产量为六十多万吨,跟美英法德这些变态比自然是不够看的,但放在全世界也是一号小强。日本自然不会就此满足,他们制订了雄心勃勃的计划,准备花二十年时间在钢铁产量上追上英法德等国,跻身世界前五! 日本钢铁原材料主要来源于从美英等国进口的废钢。美英都是工业大国,钢铁产量冠绝全球,自然而然的,每年都会产生大量废钢,比如说每年报废的军舰、轮船、渔船,这些都是需要处理的。日本用低廉的价钱大量进口,把那一艘艘报废的船只拖回去拆解然后重新回炉,变成一炉炉钢水。 其次就是从占领区开采铁矿。朝鲜和中国东北都拥有丰富的铁矿资源,尤其是中国东北,有许多储量惊人的矿山,让日本垂涎三尺,他们甚至打算在东北直接建厂,就近利用东北的煤炭和铁矿石生产钢铁。可惜这一计划在李思明上台之后受到了强力阻挠,这家伙不仅虎口夺食从日本手中抢回了南满铁路,还千方百计阻止日本对东北进行地质勘探。那些无视中国政府的警告跑到东北去搞勘探的勘探队一支接一支出事,不是食物中毒就是遇到山体滑坡,或者碰到狼群甚至土匪袭击,总之就是死得一个不剩。两年之内没了七支勘探队,日本愤怒不已,多次试图以此为借口向中国施压,而中国的回应是每年冬季举行的全民军事训练和秋季举行的实兵实弹演习,潜台词再明白不过了: 想找碴是吧?放马过来! 日本并不打算在自己经济发展的关键时期跟中国开战,所以也只能咬牙忍了。 这一忍也就意味着他们很难从中国东北获得铁矿石资源了。 第708章 搅屎棍 日本还控制着大治铁矿。大治铁矿是中国少有的大型高品位铁矿,矿石品位达到百分之五十二以上,这在整个中国都是很少见的。得益于大治铁矿的优质铁矿石和萍乡的煤,汉治萍公司才强势崛起,成为亚洲最大的煤铁生产基地。但是汉治萍公司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饱受资金匮乏的困扰,为了维持下去不得不频频从外国借债。每到这个时候,日本总是显得无比热心,借了一笔又一笔…… 但每一笔钱都是有附加条件的。 到清朝灭亡的时候,汉治萍公司已经欠了日本两千两百万两白银,资不抵债了。日本借此牢牢控制了大治铁矿,以很低的价格从大治铁矿购买大量矿砂,每年都要从大治铁矿运走的矿砂多达七八万吨,这是日本少有的可以大量获取高品位铁矿砂的渠道了。 但是,区区一个大治铁矿是远远远法满足日本炼钢厂的胃口的。该死的李思明上台之后虽然网开一面没有将大治铁矿收归国有,赖掉日本那两千多万两白银的债务,但是也对大治铁矿的经营作了诸多限制。比如说日本多次提出要扩大大治铁矿的生产,每次都被他找各种理由给拒绝了。他的目的很简单:大治铁矿加上一部分从越南运回来的极高品位矿砂,足以喂饱汉阳炼钢厂了,至于日本……你们不是很想得到大治铁矿的矿砂吗?为此甚至不允许中方提前还清欠款,只能拿铁矿砂来抵债!那行,铁矿砂我给你,但每年只有七八万吨,只能少,不能多!扩大生产?不可能的事情,想都不要想! 就目前铁矿砂这价格,一年七八万吨的供应量,要抵清两千多万两白银的欠款,怕是有生之年系列了。日本要是有这个耐心只管耗下去,看谁耗死谁。 不得不说,李思明这一手把日本整得十分难受。日本想要提高钢铁产量,原材料那一关是必须过的。美英每年废钢虽多,但日本也不能全买过来,人家也要回收一部分的。废钢的份额很难再扩大了,他们只能在铁矿砂进口方面多花点心思,可李思明又把大治铁矿的产量给定死了…… 八格牙路! 海军向来是吞钢巨兽,一艘战列舰两三万吨,所消耗的钢铁资源可想而知,就算把陆军那份全部给海军,只怕也不够,想要完成八八舰队的建设计划,光靠节流是不可能的,必须开源。 但是,连铁矿砂的进口渠道都让人给掐得死死的,日本可怎么开源! 西园寺公望揉着太阳穴,说:“跟法国谈谈吧……越南生产的铁矿石品位极高,而且产量不小,如果能从法国人那里买到一部分,国内的铁矿砂供应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藏相苦笑:“早就跟法国人谈过了,他们说不行。” 西园寺公望大为意外:“他们吃错药了,有钱都不赚?” 藏相说:“法国人说他们也需要大量优质铁矿砂,就算把从越南开采出来的铁矿砂全部运回去都还有不小的缺口,更何况……那些铁矿都有中国的股份,中国人如果不点头的话,他们将铁矿砂出口第三国就算是违约!” 西园寺公望头痛得都要裂开了:“中国人,又是中国人!怎么哪都有他们!” 藏相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这两年,在中国矿工的辛勤劳动之下,越南铁矿石产量呈火箭式递增,产量之大,品位之高,着实令人眼红。日本早在去年便盯上了这些铁矿砂,厚着脸皮去找法国人谈判,希望法国人能卖他们一二十万吨。但法国人一口拒绝了,理由是产量有限,他们自己都不够用。而且铁矿有中国人的股份,按照他们跟李思明的协议,铁矿石由中法两国按比例分配,如果要卖给第三方就必须双方一致点头,否则就违约了。 违约可是要赔钱的! 西园寺公望咬咬牙,说:“继续跟法国人谈!大不了就再提高一点价格,我就不信他们有钱都不赚!” 藏相说:“现在法国跟德国的关系越来越紧张,而中国跟德国走得比较近,他们应该会松口的。” 西园寺公望说:“但愿吧。” 最终,御前会议吵出了结果:八八舰队计划必须启动,日本将集中资源,在四年之内建造八艘满排超过两万四千吨的战列舰,陆军暂时放缓扩编十四个师团的计划,全力支持海军的建设。作为补偿,内阁将尽快想办法提高钢铁产量,甚至允许陆军在占领区自行开发当地的铁矿,国家财政为此提供资金支持,而海军不能打他们开采出来的铁矿砂的主意! 海军对此还算满意,这意味着他们那八艘战列舰算是有着落了。但陆军不满意,很不满意!陆军跟海军本来就不对付,现在居然要牺牲陆军的利益去保证海军的发展,简直岂有此理! 但陆军也不得不承认,对于现在的日本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日本特殊的国情注定了他们必须优先发展海军,日本没有陆军还能活,没有海军,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日本迅速对中美联手向他们发起的挑战作出了回应,一边加紧与英法接触,尝试从英法获得巨额贷款以支撑自己那疯狂的造舰计划,一边立即开始动手铺设第一艘战列舰的龙骨。能获得英法的资金支持最好,就算没有拿到贷款,他们也会咬紧牙关,砸锅卖铁也要把八八舰队搞出来! 公债还是发了下去,谁叫现在日本财政红得发紫呢?不发行公债的话,他们连八八舰队的启动资金都拿不出来。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期的公债卖得特别好,上至企业家,下至农民工人,都踊跃购买,有很多人甚至于把毕生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很显然,日本人都知道海军对于日本的重要性,现在日本海军在东亚的地位正在遭遇强大的挑战,这是他们无法忍受的,哪怕把棺材本拿出来也要支持国家的造舰计划!谁反对八八舰队计划,谁就是国贼! 刚打定主意暂缓扩张,好好发展经济的日本就像被人抽了一鞭子的狮子,咆哮着跳起来,完全不顾自己那糟糕的财政状况,不计代价地开始了自己疯狂的造舰计划,经济发展?早就被他们抛到脑后去了。 李思明看完内线传回来的情报,笑了。他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日本在急需休养生息、发展经济的时候被他拖进了军备竞赛的烂泥潭里,进了这个坑还想爬出去,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不知道日本发现自己榨干国民最后一点膏血辛辛苦苦建造出来的八八舰队在中国海军面前完全是一堆不堪一击的靶子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真的很期待啊! 宋雨薇抱怨:“你还笑?都告诉你一定要低调,一定要低调了,你偏不听,有了两艘战列舰就满世界的炫耀!这回好了,把日本给激怒了,人家一口气要建造八艘战列舰!你说怎么办吧!” 李思明一脸轻松:“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就是八艘战列舰吗?” 宋雨薇高声叫:“不就是八艘战列舰吗?八艘战列舰还不够让人头疼?” 李思明说:“要是他们有能耐建八十艘战列舰我可能还会头疼一下,区区八艘……还不够看!” 宋雨薇:“……” 八十艘战列舰!别说日本了,就算英国、美国也造不出来哇! 她气咻咻的说:“你就狂吧!等人家把八八舰队搞出来了,我看你怎么办!” 李思明说:“他们还是先造出来再说吧。” 完全不在意,真是狂得没边了。 人还真的不能得意忘形,一旦得意忘形很容易出事。半个月后,李思明便获得了一个很糟糕的消息: 英国宣布购买三千万英磅的日本国债,并且允许日本将一部分到期的债务延期。 那些债务都是日俄战争时期欠下来的。 看完这则新闻,李思明整个人都愣了:“英国佬是不是吃错药了?现在俄国已经阳痿了,根本就用不着日本来遏制俄国在东亚的扩张了,他们居然还要向日本提供三千万英镑的贷款?” 这年头的英镑是全世界含金量最高的货币,一英镑价值七克黄金,比二战时期的美元强出十倍。三千万英镑,对于任何一个国家而言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对于经济落后的亚洲而言更是如此:李思明那么努力,又是打土豪又是办医院又是倒卖石油,一年财政收入也才勉强维持在三亿华元,也就是三亿两白银左右。华元与英镑的汇率是十比一,兑换过来刚好就是三千万英镑。 他得辛辛苦苦折腾一年才能攒到的钱,人家签几张支票就有了,这人生啊,未免太悲凉了一点! 宋雨薇说:“英国佬可不是人傻钱多,人家精明着呢!向日本提供巨额贷款,无非就是提防我们与美国……你该不会以为中美这两个大国深度合作,英国这个搅屎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吧?” 中国和美国,同样的资源丰富,同样的幅员辽阔,一个人口基数最为庞大,一个最有钱,又分别是亚洲和北美潜力最大的国家,跨越太平洋强强联手,英国还睡得着才叫见鬼! 第709章 起飞 英国此时已经不复维多利亚时代的荣光,美国和德国这两个后起之秀一直在后面追赶,逐步缩小与英国的差距,尤其是德国,虽然经济总量跟英国相比还是差了一截,但军事实力已经跟英国不相上下了。至于法国,虽然自普法战争结束之后一直躲在老家舔伤口,但不管是军事还是经济,发展都相当迅猛,跟英国平起平坐是没问题的。英国靠着自己全球第一的强大海军和高明的外交手腕,依然能够压制住这些竞争对手,但已经越来越吃力了。 本来英国不会这么快就露出颓势,但好死不死的,他们贪图南非的金矿和钻石矿,跟剽悍的布尔人狠狠地干了两场。尤其是第二次布尔战争,英国动员了近五十万军队,死伤近五万,这才摆平了布尔人,而这场战争英国烧掉的军费高达两亿两千万英镑……换算过来就是二十二亿两白银,可以说是惨胜如败了。这几年英国一直在拼命回血,但这个世界也不是围着英国转的,哪能事事都如他们所愿?英国通过布尔战争看到了英国的虚弱,毫不犹豫地向英国的霸主地位提出了挑战,逼得英国在最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硬着头皮疯狂扩编海军…… 这本来就够烦的了,更烦人的是,美国和中国这两个也不安分,居然暗搓搓的走到了一起!如果美国帮中国发展陆军啥的,英国不会太过在意,但好死不死的,美国太大方了,一出手就是两艘战列舰、八艘巡洋舰! 而且后面还有六艘战列舰…… 可以预见的,中国的海上军事实力必将得到极大的增强,英国海军再想像以前那样在中国沿海地区横冲直撞,那是不可能的了。 反骨仔,真是反骨仔! 带着对这个反骨仔的满腔怨气,英国咬着牙从自己那本就不怎么宽裕的钱袋子里掏出了三千万英镑借给日本,并且向日本提供一些先进的技术,说什么也要帮日本把八八舰队搞出来,将中国死死摁在东亚这一亩三分地,免得他们跳出来挑战英国的霸主地位……有美国和德国这两个对手就已经够烦的了! 当然,英国海军对这个计划也是相当不满的,海军大臣丘吉尔就公开提出:“为什么要在皇家海军正在大量建造战舰、预算紧张的时候借钱给日本?把这些钱留给皇家海军建造战舰不是更好吗?” 首相说:“这主要是为了遏制中国的发展。” 丘吉尔轻蔑地说:“中国?那帮留着辫子、骨瘦如柴的病夫,还用得着专门扶持一个国家去遏制他们?给我一支分舰队,我一个星期之内就能让他们在停战协议书上签字!” 丘爵爷的傲慢自然是有依据的。过去几十年,英国跟中国打了那么多次仗,哪一次不是轻而易举的取胜?都赢麻了好吧!中国人骨瘦如柴、性格懦弱的形象早已根植到每一个英国人的脑海,一时间难以改变。在绝大多数人看来,为了牵制这么弱小的一个对手,专门向他的对手提供数千万英镑的贷款帮助其发展海军,实在是赔本买卖! 丘爵爷虽然满腹牢骚,却也无可奈何,因为钱已经贷出去了,他总不能开着战列舰跑到日本去追回吧?他把这笔账记到了中国身上,要不是中国佬总是在亚洲搞事,英国用得着整这么一出?这笔账我迟早会跟你们算! 他并不知道,用不了多久皇家海军就得到了跟中国算账的机会,到那时,那位年轻的元首会用事实告诉他,向日本提供三千万英镑贷款到底有没有必要。 得到了这笔贷款的日本着实是松了一口大气,那疯狂的造舰计划顿时就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巧得很,在江南造船厂,中国第一艘满排两千四百吨的驱逐舰也切割下了第一块钢板。与此同时,马尾造船厂、武昌造船厂也开足马力,同时开建四艘四百吨级猎潜艇和四艘鱼雷艇。 东亚火药桶的导火索开始咝咝冒烟了,中日这对宿敌开始在军备竞赛这条赛道上狂奔,与时间展开赛跑。这是一场零和游戏,胜利者将成为亚洲的领导者,而失败者将万劫不复。 不光是中国和日本,英国、法国、德国、美国、奥匈、意大利……这些国家有一个算一个,都在疯狂造舰。此时大家还不知道一场毁灭性的战争已经迫在眉睫,他们这么卖力地建造军舰,纯粹是想在海上角力中取得优势,好抢到更多的利益。这场军备竞赛是德国佬挑起的,从德国提出公海舰队计划并付诸实施的那一刻开始,这场灾难性的军备竞赛就停不下来了。 当然,这跟李思明关系并不是很大,他根本就没打算去参与这场军备竞赛……因为压根就没有半点赢的机会。成功地把日本给带进粪坑里之后,他气定神闲的着手实施自己的计划。 陆军的发展不用他操太多的心,半自动步枪、轻机枪、通用机枪、迫击炮这些武器都已经实现国产化,155毫米口径榴弹炮还没有国产化,不过从法国进口了这么多,装备三十二个师是绰绰有余了。再说了,云南、四川、贵州、广西等地的军队都用不着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在那种鬼地方,还是120毫米迫击炮和75毫米山炮更好使,这么一算下来,155毫米榴弹炮还有剩余的。至于海军的发展就更加不用他操心了,该买的军舰都买了,配套的工厂和人才也有了,如果这样都还发展不好,那海军真的没必要留着了。 真正需要他操心的是空军。 这个时代还没有真正的空军,事实上一直到二战,也很少有哪个国家拥有独立的空军。空军是啥?不认识!我们只知道航空兵是陆军和海军的附庸!世界各国对飞机的认知还停留在可以搞空中侦察这一层面上,自然也就别指望他们会有多重视空军的发展了。中国是比较特殊的,早在对俄战争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到航空兵的巨大威力了,所以在战争结束之后便组建了空军,努力从世界各国购买飞机培养飞行员。经过这几年的努力,中国已经培养出了五百名老练的飞行员,相信随着时间推移,飞行员数量还会继续递增。 飞行员是有了,就差飞机了。 严格的说,现在中国空军其实不怎么缺飞机。由于各国都不怎么重视空军,中国总是能轻松地从世界各国购买到飞得最快、动力最强劲的飞机,甚至连航空发动机技术一起打包带回,然后努力仿制。这年头的飞机技术含量其实并不高,那些拥有足够财力和专业知识的人自己动手都能设计几架出来……比如说我国的冯如。李思明搞的飞机制造厂生意兴隆,已经能制造好几款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飞机了。 但是,在李思明看来,那些飞机顶多只能算是玩具,并不是真正的战斗机和轰炸机。想要组建一支真正的空军,就必须有性能先进的战斗机和轰炸机,这个中国目前还搞不出来,只能等德国佬把样机和图纸送过来。 德国方面还是挺讲信用的,不久之后便将第一批轰炸机连同全套图纸一起用货轮给运了过来。这些飞机运抵天津后立马被送到北京郊外的飞机制造厂进行装配,一通昏天黑地的忙活之后,总算是将它们组装好了。 李思明、袁世凯亲自到场去观看。 当第一架轰炸机被牵引车从车间里牵引出来的时候,袁世凯都看傻了,愣愣的看着轰炸机那巨大的机体和足以遮住天空一角的机翼,惊叹:“我的天,好大啊!” 李思明说:“这个还不算大,以后我们会研制块头更大、载弹量更多的轰炸机的。” 袁世凯叫:“这还不算大?”他感觉自己跳起来也只能够到着陆架。 李思明说:“真不算大。” 随即用挑剔的目光看着这架轰炸机,看哪都不满意。这年头的飞机基本上都是用木材紧密拼接做出个框架来,然后覆盖帆布,再加上张线固定,就成了,尤其是双翼机甚至三翼机,那张线真的多到吓人。相对而言,这款单翼轰炸机的设计和工艺都有点儿逆天,跟那一堆浑身张线纵横交错的丑逼相比,简直帅爆了。可李思明还是不满意,在他看来这机身实在太多毛病了:用木板拼接而成的机身很容易因为热胀冷缩而导致变形、开裂;覆盖机体表面的帆布更是引火的绝佳材料,几发曳光弹过来马上就熊熊燃烧,这不是开玩笑么? 好怀念用铝做的飞机…… 飞行员跑过来向他请示:“元首阁下,飞机检查完毕,状态良好,随时可以起飞!” 李思明说:“那就起飞吧,让我看看它的性能到底怎么样。” 飞行员马上钻进了飞机座舱里,地勤人员发动引擎,分布在两边机翼上的螺旋桨马上高速旋转起来。在引擎的驱动下,轰炸机沿着跑道缓缓沿行,并且慢慢加速,当取得足够的速度后,它机头一扬,着陆架离开地面,战机嗖一声冲向天空…… 它成功起飞了。 第710章 改进 今天天气格外的晴朗,飞行条件极佳,飞行员驾驶着轰炸机在千米高空中上下翻飞,做出一个个灵活的动作,看得袁世凯眼花缭乱,连声说: “真看不出它这么大的块头居然这么灵活,真看不出它这么大的块头居然这么灵活!” 李思明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羡慕,看着他那圆滚滚的身材:“怎么?羡慕上啦?” 袁世凯老脸一红,说:“去去去,骂人莫揭短,你懂不懂尊老爱幼的?” 李思明说:“你肯定是在羡慕它!” 袁世凯无语:“你听出来就好了,用得着大声宣扬么?” 李思明说:“堂堂北洋集团统帅居然羡慕一架飞机,多新鲜啊,难道不应该让更多人知道吗?” 袁世凯懒得跟这家伙多说,继续看着飞机。 飞行员将操纵杆一压到低,飞机从高空中俯冲而下,发出巨大的呼啸声,径直冲向草地。袁世凯吓得脸色都变了,叫:“他这是在搞什么鬼?不想活啦?” 李思明说:“在练习俯冲呢!这是轰炸机飞行员必须掌握的技术,一个不会俯冲轰炸的飞行员就是个废物。” 轰炸模式原本分为两大流派,分别是水平轰炸和俯冲轰炸。水平轰炸很好理解,就是轰炸机在高处作水平飞行,弹舱里的炸弹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往下倒,一撒一大片;俯冲轰炸同样很好理解,就是飞行员驾驶着战机从高空俯冲而下,贴着敌军的脑门投下炸弹。水平轰炸没啥技术难度,投下去的炸弹看似又多又密,炸得惊天动地,其实炸到什么完全随缘,效果并不好,更要命的是,长时间保持水平飞行,敌方防空部队很轻松就能算出提前量,几夹炮弹上去就能干一架下来。俯冲轰炸由没那么好对付,由于飞行轨迹多变,很难计算提前量,而且由于投弹的高度很低,命中精度大大增加,效率自然比水平轰炸高出几倍。但俯冲轰炸是相当危险的,飞行员俯冲下去的时候往往会跟高射炮发射的炮弹撞个正着,个别特别倒霉的甚至会撞上敌军重型榴弹炮发射的炮弹,连人带机一起给炸得粉身碎骨————上甘岭战役的时候,美军就有一架战机在俯冲轰炸的时候撞上了我军发射的一枚152毫米口径榴弹炮炮弹,飞行员连根毛都没留下来。 在没有精确制导技术的年代,俯冲轰炸是提高投弹命中率的不二法门。李思明自认没那个能耐提前半个世纪将激光制导技术搞出来,所以只能让飞行员苦练俯冲轰炸。过去两年就有十五名飞行员在练习俯冲的时候出了事故,非死即残,可即便是这样,训练难度也没有降低半点,摔飞机死人也照上。魔鬼式训练终于换回了可观的回报,熬过来的飞行员个个都掌握了娴熟的俯冲轰炸技巧,比如说这位试飞员。 说话间,那架轰炸机已经俯冲到可以嗅到青草味道的高度了,飞行员这才不慌不忙的改出,机头一昂,来了个大坡度爬升,摆脱地心引力的牵引,再度冲上蓝天。他这一记俯冲把袁世凯冷汗都给吓了出来,连声说:“那家伙胆子也太大了!那家伙胆子也太大了!” 李思明说:“连这点胆子都没有,还当什么飞行员?” 袁世凯看了他一眼,幽幽的说:“元首阁下,我确定了,在你手下当兵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李思明问:“为什么?” 袁世凯说:“因为你的要求实在太高了!” 李思明耸耸肩:“你不是第一个提出这一点的人了。” 确实有很多人向他抱怨过说他的要求实在太高了,让他适当的降低点,但他当他们在放屁,意见接受,一切照旧。 试飞进行了半个小时,油箱里的燃油给消耗得差不多了,试飞员才驾驶战机在机场降落。他走下飞机,意犹未尽的说:“过瘾!这才是真正的轰炸机!我们这两年玩的都不过是木头做的玩具而已!” 一大帮飞行员心痒难耐,围上去对着这架轰炸机这摸摸那摸摸,上下其手,大占便宜。李思明看得嘴角直抽搐,他怎么就没看出这帮家伙颇有当色狼的潜质呢? 莱茵哈特凑上来,开心地问:“怎么样?这飞机的性能怎么样?你还满意吧?” 李思明说:“速度和机动性能都不错,凑合着能用。” 莱茵哈特瞠目结舌:“这样的飞机在你眼里只能算凑合能用?我的老天爷,你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李思明说:“我说的是事实!” 莱茵哈特无奈:“行行行,你说的是事实,行了吧?既然你这么看不上这些飞机,不如把它退了,改用齐柏林飞艇?齐柏林飞艇的航程和载弹量可比它强太多了!” 李思明切了一声:“你让齐柏林飞艇给我俯冲一个试试?” 莱茵哈特:“……” 这个齐柏林飞艇还真做不到。 甭管怎么说吧,这款轰炸机在这个时代都算得上是顶尖的了,李思明也就勉为其难的签字接收,用这十六架轰炸机组建了两个轰炸中队。此后每个月德方都会交付十六架轰炸机,总共一百六十架,够他组建二十个中队了。当然,这一百六十架轰炸机最终能交付多少架是个未知数,毕竟距离萨拉热窝那一声枪响只剩下几个月了,李思明可不敢指望战争爆发后德国能够继续向中国交付轰炸机,说到底,还是得自己仿制。 跟这十六架轰炸机一起交付的还有四架战斗机。说是战斗机其实也不准确,准确的说应该是多用途战机,因为这款战机是集侦察、空战、对地轰炸于一身的,样样都能干,应该算得上是世界上第一款多用途战斗机了。莱茵哈特坦率的表示德军对这款战机的需求量非常大,德国飞机制造厂必须先满足德军的需要,一年之内都很难大量向中国交付了。这四架是第一批,第二批要什么时候才能交付,只有天知道,所以中国最好自己动手进行仿制,德方愿意派出工程技术人员协助。 对此,李思明也没说什么,他早就做好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准备。拿到图纸之后,南宛飞机制造厂立即开始动手开始仿制。按照元首阁下的要求,他们首先用水泥制造若干个比例为一比一的机身和机翼模型,等模型做好之后便将用泡桐木纤维制成的、厚度仅一毫米的纤维板固定在模型上,然后刷上粘合剂,再铺上一层,再刷,再铺……一共十层。完事之后再用气囊对胶合板进行加压,将十层纤维板压得浑然一体。等到粘合剂干透之后便放掉气囊的气,将机身外壳从模型上取下来,在里面安装各种必要的设备,安装完毕后,两半机身粘合,裹上一层铝制蒙皮再加上几圈加强筋,搞定!这样做的成本自然比原版的要高得多,但远比原版要坚固,轻机枪子弹根本就打不动它! 毫无疑问,这是借鉴了二战时期蚊式轰炸机的制造工艺,习惯了高标准严要求的李元首怎么可能让自己手下飞行员驾驶着那种木头框架加帆布蒙皮拼凑起来的玩意儿去作战!他要么就不玩,要玩就玩最好的。 第一架自制的战斗机在半个月之后完工了,李思明再次跑到南宛去观看样机试飞。 他看到,采用新工艺制造出来的飞机虽然重量比原版增加了一些,但并没有影响飞行速度,而且试飞员在试飞的时候动作比飞原版时要大胆、泼辣得多,也更具攻击性————飞原版的时候试飞员可不敢这样玩。 “速度有所下降,但是幅度不大,可以接受。整体结构比起原版来结实太多了,很多更具攻击性的飞行动作飞原版的时候不敢做,但它却可以很流畅的做出来!”试飞员下了飞机之后兴奋地评价道。 李思明大为满意,说:“那就采用这套工艺,加大力度生产!” 厂长说:“没问题!不过能不能想办法从外国进口动力更强劲的发动机?速度掉了这么多,我们的飞行员驾驶它进行空战,可能会吃亏的!” 李思明说:“我帮你留意吧,如果有动力更强劲的发动机我马上想办法引进。” 厂长说:“最好连全套技术图纸一起引进!” 瞧瞧,这位厂长大人多聪明,一说要从国外引进发动机,第一反应就是连图纸一起弄过来! 李思明说:“没问题的,包在我身上。” 一战时期的飞机所使用的发动机动力普遍都比较低,只有两三百马力的样子,听起来有点寒酸。不过这样的动力,对于总重只有半吨左右的木头飞机来说已经足够了,马力更强劲的话,机身还不一定吃得消呢。至于那些重达好几吨的轰炸机怎么办……好办,多装几台就是了,简单得很。大家都还没有认识到航空兵的重要性,自然也不会知道一款动力强劲的航空发动机有多重要,要进口并不难。 这个李思明百分之百可以打包票。 第711章 换工作 李思明看着手中的调换岗位申请书直发愣。 这份申请书是傅明月交上来的,她请求给她调工作。 李思明十分意外。傅明月一直是一位很称职的秘书,总是能将自己的工作处理的妥妥当当,把他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么优秀的一位秘书,怎么突然就要换工作了呢? 他挠了挠脑袋,努力去回想……自己好像也没有亏待过这位漂亮的女秘书啊。他试探着问:“小傅啊,你对这份工作是不是不满意啊?” 傅明月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对这份工作很满意。”她当然满意,身为元首身边的秘书,她可谓位轻权重,收入也极为丰厚,工作更加轻松,还能时不时陪着元首去会见外宾,倍有面子,还能找到比这更好的工作吗? 李思明越发的纳闷了:“既然很满意,那你为什么要换工作?” 傅明月低下头脚扭着手指,低声说:“我想当飞行员。” 这下别说李思明了,连宋雨薇都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什么?你说什么?” 傅明月说:“我想当飞行员。” 李思明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想当飞行员?我没听错吧?” 傅明月说:“元首您没听错,我就是想当飞行员。让我飞战斗机、轰炸机甚至农用飞机都可以,只要能当飞行员,我都没意见!” 李思明彻底纳闷了:“这好好的,你怎么想到要去当飞行员了呢?难道给我当秘书的待遇还不如当飞行员吗?” 傅明月小声说:“不是待遇的问题了,我又不差钱……” 这倒是老实话,以傅家的背景,她确实不差钱。 宋雨薇脑海灵光一闪,把傅明月拉到一边小声问:“你想去新疆?” 傅明月一个劲的猛点头:“对对对,我想去新疆从军。” 宋雨薇又好气又好笑:“为了去新疆,你连现在的工作都可以放弃?” 傅明月说:“我又不是靠这点工资养活自己的。再说了,飞行员的工资也不低吧?” 宋雨薇说:“飞行员对身体素质的要求是非常高的!” 傅明月说:“我做过体检了,完全合格。再说了,实在不行我可以当农垦兵团去开农用飞机喷洒农药嘛!” 新疆农垦兵团在去年就尝试着使用飞机喷洒农药和播种,效率高得出奇。这次成功的实验让新疆农垦兵团大喜过望,立刻就提出了组建自己的航空队伍的设想,不过他们的航空队伍可不是拿来打仗,而是拿来喷农药和撒种子的。没办法,新疆是出了名的地广人稀,虽然这两年李思明想尽办法往新疆那边移民,但受制于新疆那落后的经济和农业,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向百年之后那样,一口气往那边移民数十万上百万,因为新疆那边的农业根本就养不起这么多人口。没办法,只能每年保持三五万人的规模,一点一点的往那边填。 这点人口显然不足以支撑新疆农垦兵团那庞大的发展计划。截止到目前为止,农垦兵团已经组建了四个农垦师,每个师都计划要开垦数十万亩的土地,就新疆目前的人口,是远远不够用的。新疆那边需要更多的人口,而内地纺织工业的迅猛发展也需要新疆那边赶紧种出尽可能多的棉花,移民规模又受到农业方面的限制,快不起来,没辙,只能往机械化方面动脑筋了。傅明月打的就是就算被空军刷下来了,也可以到农垦兵团去开飞机喷农药的主意,她想,严重缺人的农垦兵团是绝对不会拒绝她的。 宋雨薇笑了笑:“为了那个野小子,你居然可以抛下这份待遇优厚、前途大好的工作跑到新疆去,真是够痴情的。” 傅明月低着头,两颊绯红。 宋雨薇意识到了什么:“怎么,见家长不顺利?” 傅明月沮丧地说:“我爸妈都不肯接受他,我爷爷更是放话说如果我跟他在一起,就不认我这个孙女了。” 宋雨薇:“所以你决定跟他一起到新疆去?” 傅明月点头:“到了新疆,家里人就管不着我了。” 宋雨薇:“……” 现在的中国正处于先进与落后交织的奇妙状态。一方面,他们很先进,就连欧美那些老牌工业强国没有的东西,他们已经开始大规模应用了,比如说用拖拉机耕地,大量使用化肥、农药,在各大城市建立飞艇起降基地,让国民可以在四十八小时之内抵达国内任何一座城市等等,这些在欧美都是没有的,在中国却已经大规模推广了。但另一方面,中国又挺落后,在那些比较偏远的地区,宗族势力依旧掌控着地方上的一切,哪怕是在大城市,年轻人往往也无法决定自己的婚姻,依旧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思明再有本事,也没有办法在短短三年之内将数千年积累下来的糟粕全部去除,很多东西都要依靠社会发展去打破的,比如说宗族。 傅明月就遇到了这样的问题,她很喜欢孟如虎,想要跟她过一辈子,但傅老爷子和她父母都对她抱有极高的期待,认为就算她不能嫁给元首,也应该嫁级袁家或者孙家的长子……眼下确实是三巨头治理国家,李思明占很大优势,但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跟袁家或者孙家联姻,对傅家极有好处。一个小小的少将,还真入不了他们的法眼,这门婚事他们能同意才叫见鬼了! 这段时间傅明月一直在做父母的工作,但她的父母都铁了心要攀高枝,他们的理论是:傅家把你培养成人,你就应该十倍百倍的回报,为傅家能够更进一步而作出牺牲!这让傅明月极为无奈,更多的则是愤怒。傅家又不是想当皇帝,爬那么高干嘛?就算想当皇帝,也应该像元首那样一刀一枪的打下这片江山,靠女人算什么本事! 既然无法说服家里人,她就干脆选择逃跑,逃得远远的。你们想跟孙袁两家联姻是吧?我都跑到新疆了,看你们怎么联姻! 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宋雨薇对她大为敬佩,这么勇敢的女子可不多见啊!她想了想,说:“你想去新疆,也不一定得当飞行员……当飞行员多危险啊,每年都有那么多人在训练中牺牲,一个不留神人就没了,真不适合女孩子。” 傅明月想到这些年关于牺牲的飞行员的报道,也有点犹豫:“那……我我应该怎么做?” 宋雨薇拉着她走向李思明,问:“我记得塔城要建市了是吧?” 李思明愣了一下,点头:“没错,今年就要建市了。” 宋雨薇问:“市长人选有着落了吗?” 李思明摇头:“还没有。太偏远了,内地的官员都不乐意到那里去。” 宋雨薇笑:“那为什么不让傅秘书去试试?” 李思明一怔:“让她去?” 宋雨薇说:“傅秘书跟了你三年,能力怎么样你心里有数,管好一个几万人的城市那是绰绰有余了,而她曾是你的秘书这层身份一旦摆出来,连军中那些骄兵悍将都得老老实实的听话,还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吗?” 李思明眼睛一亮:“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啊……小傅,你愿意到塔城去就任塔城市长吗?” 傅明月有些犹豫:“我……我没有当过地方官员啊,我怕我会搞砸!” 李思明大咧咧的说:“放心,那里只有几万人口,就算搞砸了也不会有多大影响的。” 傅明月:“……”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经过一番劝说,傅明月最终还是放弃了去当飞行员然后申请调到新疆支援新疆建设的念头,同意前往塔城担任塔城首任市长。 由此,她也成了共和国首位女市长。 李思明的一大优点就是行动效率极高,决定任命傅明月为塔城市市长后就立即着手安排,三天不到就把相关手续给办妥了。拿到任命书和相关文件后,傅明月没有浪费哪怕一分钟,立即就和孟如虎一起上了飞往新疆的飞艇,跑得那叫一个快! 傅老爷子得知傅明月跑路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情了。这个一心要把自己最出色的孙女嫁给最有权势的人,好让自己的家族更上一层楼的老人差点没给气死,怒冲冲的柱着拐仗来到元首府兴师问罪! 李思明见他怒冲冲的样子就知道来者不善,他先发制人:“老爷子来啦?快请坐,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傅老爷子冷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好消息呢?” 李思明眨眨眼:“你的孙女傅明月通过重重考核,从无数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成为塔城市市长啦!她还是共和国首位女市长呢,注定要名垂青史的!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老爷子好玄没一口老痰唾过去。你把我的宝贝孙女打发到那个我在地图上找半天都找不着的鬼地方去当个芝麻大的官,还一脸开恩似的的表情,什么玩意嘛!老夫要是有力气真能动手掐死你你信不信! 第712章 警告 李思明好歹也是国家元首,傅老爷子在他面前可不敢放肆,只能配合着挤出一丝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说:“多谢元首对老朽孙女的栽培,我傅氏一家感激不尽!” 李思明摆摆手,用大方的语气说:“老爷子不必这么客气,主要还是你的孙女能力出众,我实在找不到比他更出色的人选了……” 傅老爷子说:“元首你过奖了,你的手下能人辈出,人才济济,想要找一个合适的人选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倒是明月这孩子身体瘦弱,西北那边气候又恶劣,我担心她适应不了,辜负了元首的厚望……” 李思明的语气就更加大方了:“没事没事,塔城是一座刚刚建立的城市,只有几万人口,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她就算搞砸了事情也坏不到哪里去的,就放心的让她去锻炼一下吧。” 说白了,塔城就是拿给傅明月练手的,搞砸了也没事,如果傅明月干的出色则会有重用。 老爷子给堵得直发愣:我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吗? 他决定不装了,摊牌了:“元首阁下,我国似乎没有女子出任地方官员的传统吧?你突然任命明月到新疆那边去担任市长,恐怕会招来很多人的非议,老夫恳请元首阁下收回成命,把她召回来,继续留在你的身边,当一个小秘书就好了。我们对她没有什么期望,只希望她一生都平安、快乐。” 李思明问:“老爷子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傅老爷子说:“这还能有假?身为家中长辈,我还能不希望自己的后辈平安快乐?” 李思明一拍大腿“对哇,做长辈的就应该像老爷子您这样,只要晚辈平安快乐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傅老爷子微笑着说:“那是。元首阁下,你可以把明月调回来吗?” 李思明摇头一口拒绝:“不行。” 傅老爷子的脸色有点难看了:“为什么?” 李思明说:“在任命她为塔城市长这件事上我是认真的,所走的每一道流程都是很正规的。既然是正式任命,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就把她给召回来。” 傅老爷子咬咬牙:“如果元首阁下真的缺人才的话,老夫倒是可以举荐几位青年才俊。他们一直都想为国家效力,只是找不到机会而已,我想他们很乐意去接替明月担任塔城市市长的。” 他要举荐的,既然是傅家的后辈。不得不说,傅家作为一个大家族,人才还是挺多的,让他们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去管一个只有几万人的小城市,那是绰绰有余。只不过塔城未免也太偏远了,那些家伙都看不上,一直都没有人愿意报名过去。傅老爷子作为家主,自然不希望自己的晚辈跑到那种兔不拉屎鸟不下蛋的鬼地方去当一个芝麻大的市长,但傅明月作为他最出色的孙女,所能发挥的作用更大,为了把傅明月给换回来,他也只能牺牲一个晚辈了。 大不了过上两三年就想办法把他也调回来。 李思明还是摇头:“正式任命的文件已经下达了,不能随随便便的收回,否则国家的公信力何在?再说了,傅秘书很喜欢这个职位,她的能力也足以胜任这份工作。除非她的工作出了很大的差错,否则就不能在她的任期之内把她给调回来。” 这下子傅老爷子是真的没有耐心再继续跟他扯下去了,阴沉着脸说:“元首阁下,你对这件事这么热心,恐怕并不完全是爱惜她的才能吧?为你手下的大将牵线搭桥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吧?” 李思明笑容灿烂,冲老爷子竖起一根大拇指:“老爷子你真的是太了解我了,佩服佩服。” 傅老爷子强硬的说:“我绝不允许明月嫁给一个小小的少将!” 李思明笑容依然灿烂:“这事好像不是老爷子你说了算的。你没有看过去年发布的婚姻法吗?” 傅老爷子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屑。 李思明说:“你可别哼,婚姻法规定了男女平等,婚姻自由,只要男女之间是两厢情愿要结合在一起的,家中长辈都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挠,否则就是犯法了,要坐牢的!” 傅老爷子脸色阴沉:“胡闹!自古以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容后生晚辈胡来!此乃乱命,老夫不认!” 李思明说:“你不认也不行。婚姻自由是宪法赐予公民的基本权利,要是在抱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不放,那就是在跟宪法作对……老爷子,我记得你是坚定的立宪派吧?你确定要跟宪法过不去?” 傅老爷子:“……” 在中国众**派中,立宪派是一支重要的政治力量。他们主要来自江浙地区,主张虚君实宪,意思就是留着皇帝当个吉祥物,把皇权置于宪法之下,任何人的意志都不能凌驾于宪法之上。傅老爷子早在二十年前就加入了立宪派,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国内外为立宪而奔走,是立宪派中的大将。1913年六月,在立宪派欢欣鼓舞之中,共和国宪法终于出台了,当时他开心得不得了,约上几个老友喝了个大醉,以庆祝这场立宪派自成立以来所取得的最伟大的胜利! 可他做梦都没想到,现在宪法居然管到他头上来了!立宪派理想中的宪法是用来约束王权的,可共和国制订的宪法却是用来约束所有人的。它首次以法律的形式规定,共和国公民不分高底贵贱,人人平等。同时它还赋予公民婚姻自由、言论自由、出版自由、结社自由、游行示威自由,这些都是公民的基本权利,是任何人都不能够侵犯的。现在他一直阻挠傅明月与孟如虎结合,好像真的违反了宪法精神…… 一个老资格的立宪派跟宪法作对……想想都肝颤啊! 见他不作声,李思明收起笑容,淡淡的说:“老爷子,你那点心思我能理解,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你身为傅家家主,想带着傅家更进一步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你的胃口似乎也太大了点,傅家在商界已经声名显赫了,家族里也有出了好几位职位不低的军官,你还想往政界靠拢……” 傅老爷子握紧了拐杖。在他看来,共和国政治体系的根本依然是文官治国,傅家在商界和军界取得再高的成就也没用,出几个政治人物才是最重要的。可惜那些年轻的后辈似乎对政治不怎么感兴趣,要么跑去做生意,要么跑去从军了,只有他的小儿子捞到了一个市长的职位。一个小小的市长,如果没有人铺路,这辈子能爬到的最高位置可能也就是省长了,很难进得了中央的,这也正是傅老爷子一再逼着傅明月去跟孙家、袁家子侄相亲的原因,他希望通过联姻为小儿子铺路。 李思明直视他的眼睛,一字字的说:“我喜欢有野心的人,人如果没有野心,跟咸鱼没有任何区别。但我不喜欢野心太大的家伙,因为这种人意味着灾难……老爷子,有些话我只说一次:我不反对大家族存在,也不反对你们这些大家族往高处爬,但是,给我记住:军、政、商这三样,甭管多大的家族,最多只能占两样,要是有哪个家族试图三样全占,我见一个就铲一个!” 老爷子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握着拐杖的手开始发抖。 炮哥和袁胖子的地盘怎么折腾先不管,反正在李思明管辖的地区,律法是相当严酷的,对那些大家族尤其如此。在这些严酷的律法的约束下,一个大家族的成员想要往军界、商界或者政界发展的话,得先与家族切割开来,简单的说就是分家,另起炉灶。切割之后亲情仍在,但是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抱团了,比如说经商的家族成员与从军的家族成员相互扶持,那百分之百是找死;再比如经商的家族成员掏钱替从政的铺路,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两个一块进监狱。这些法律表面看来都很好,能让每一个有能力的人一展所长,但在那些大家族眼里,这简直就是一把无形的刀,时刻在切割着整个宗族,终有一天会把他们整个宗族都切割得支离破碎的! 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老老实实的切割,让那些有能力的子侄各奔东西,能取得多大的成就全看他们个人的能耐;要么就整个家族抱团,在这三样中选一样,以避免被切割。抱团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这样一来路就很窄了,哪有全面开花来得爽!试问古今中外,那些顶尖的家族哪个不是军政商一起抓,三只手都要硬的?要是按着李思明的规矩来,等于三角形被切掉了一角,就算发展得再辉煌也是不稳定的,只要国家愿意,分分钟能将他们捏死! 也有不少人心存幻想,认为元首阁下不见得真的敢将这些严苛的法律落到实处,因为他需要他们这些大家族的支持,老爷子也是这样幻想的。现在他的幻想被无情地粉碎了。 “要是哪个家族试图三样全占,我见一个就铲一个!” 他语气平淡,然而却让傅老爷子不寒而栗。 第713章 准备抵押金矿 傅老爷子失魂落魄的走了。 是的,失魂落魄,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某种支撑着他走到现在的力量给抽走了。 他这一辈子殚精竭虑,为的就是让傅家像国外那些大家族那样,拥有呼风唤雨的能力,轻轻咳上一声,整个国家都得震三震。可是现在,李思明却异常强硬的告诉他:此路不通!这位年轻的元首给傅家,也给所有大家族戴上了金刚箍,军、政、商,一个家族最多只能涉足两样,如果三样都想占,那就等着破家好了! 真心不用怀疑这位年轻的统治者的决心。他对平民百姓很好,但是对地主、乡绅、富商、买办却异常的冷酷,上台三年以来,把浙江、江苏、安徽、山东、江西以及京津一带的地主、盐商、钱庄给扫得一个不剩了,被他丢进监狱者数以百万计,被流放边疆甚至海外者数以百万计,在这个过程中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就可想而知了。肯定有不少人是冤枉的,但他们的血泪却无法激起这位年轻的统治者半点怜悯,他冷酷地推行着自己的土地和财政改革,将挡在他面前的障碍一一连根拔起,没有什么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现在他向傅家,也向所有有南洋背景、在他创业的过程中给予他巨大帮助的大家族发出了严厉的警告,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谁敢越过这条红线,就准备承受他的重拳好了。 有他在,傅家永远不可能像国外那些大贵族那样具备影响国家战略的能力,他们永远只能充当替国家创造税收、提供人才的血库。 傅老爷子仰天长叹:当初他们怎么就选择了这么一号狠角色! 眼看傅老爷子失魂落魄的走远,宋雨薇微微有些不忍,低声说:“其实……傅老爷子并不是坏人。” 李思明说:“被我消灭的地主阶层中间也有好人,但我仍然毫不鸟地把整个阶层都给摧毁了。关系到国家的未来,个人是善是恶已经不重要了。” 宋雨薇有些不解:“必须这么冷酷吗?” 李思明说:“如果我不提前给他们划出红线,不出三十年,那些大家族就会成长为拥有雄厚的财力和巨大权力的世家,商界、政界、军界都是他们说了算,真到了这一步,这个国家就完了。” 宋雨薇说:“可欧洲也是这样的呀。” 李思明说:“所以这三百年来欧洲的战火从来就没有平息过。” 宋雨薇有些担心:“你这样做,不担心他们离你而去吗?” 李思明说:“三年前我可能会担心,但现在我一点也不担心了。” 是的,他现在一点也不担心。经过三年的努力,他所管辖的地区已经成为全国治安最好、经济发展最为迅猛的地区,轻重工业都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入学率提高到了百分之五十————虽然仍然不大拿得出手,但是,要知道,此前中国受教育人口可是连百分之十都不到的。基础已经打好,那些大家族的支持对他而言仍然很重要,但不再是必不可少的了。 他依赖的是辖区内那多达一亿已经分到土地、获得了就业机会的人民,而不是几个大家族。 “对了,岳父大人在干嘛?”李思明换了个话题。 宋雨薇说:“他啊,在查账呢。他怀疑湖南、湖北瞒报了生产总值,少交了四百多万税款。” 李思明一怔:“少交了四百多万税款?有证据吗?” 宋雨薇说:“证据有一点,但不大立得住脚……他是通过查湖南和湖北去年电力和煤炭消耗以及粮食产量推算出这两个省大致的生产总值,发现存在瞒报现象的。” 顿了顿,又说:“广东似乎也存在瞒报现象。” 袁胖子和炮哥走的是两条不大一样的发展路线。炮哥凭借着自己在海外闯荡时积累下来的人脉大力招揽投资,出台优惠政策吸引外商到广东、福建来投资,走的是借蛋生鸡、来料加工的路子,短短三年时间在广东和福建建起了数千家工厂,吸引的外资高达两千多万美元。袁胖子走的是努力内循环,用农业来哺育工业,再用工业反哺农业的路子,大力推行农业改革,同时竭尽全力搞钢铁、化工、电力。这两条路子谁优谁劣还不得而知,但三年下来,他们的地盘都得到了很大发展。 此时拒离大清亡国已经三年了,随着三方的关系逐渐融洽,这两位开始有点小心思了。按理说,每个省份都应该从自己的财政收入中按比例拿出一部份上交给中央,再由中央统一调拨,头两年他们还老老实实的照办,但现在,似乎想瞒报一部份,留着自己花了。 李思明皱着眉头说:“这么快就开始瞒报税收了?他们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肥。” 宋雨薇说:“这事得管管,不然的话他们肯定会更加放肆,到时候交上来的脱收越来越少,国家还怎么发展!” 李思明说:“这事以后再说,你马上打电话请岳父过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商量。” 宋雨薇照办。 老宋很快就来了,笑眯眯的问:“贤婿啊,你百忙中叫我过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李思明问:“国库里还有多少钱?” 老宋说:“得有个两千来万元吧……你问这个干嘛?” 李思明说:“等一下我再告诉你。上海海军医院那边能交上来多少钱?” 海军医院就是盐城医院的前身,在上海落入李思明的控制之后,这家极具传奇色彩的医院也就搬到上海去了。这是全世界最赚钱的医院,诸如梅毒、肺结核、尿毒症之类的不治之症,在这里都有很大概率能够康复,所以各国那些很不走运的患上了这类绝症的大富豪都不惜一掷千金前来求医。由于那些治疗绝症的药物已经可以批量生产了,李思明也就大发慈悲,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开口就要人家数百上千万美元,这家医院破天荒的拥有了统一的收费标准,比起以前来便宜太多了。但是便宜那是相对的,比如说肺结核,一个疗程下来没个三五十万美元是万万不行的,普通人根本就看不起。得益于那极其高昂的收费标准,这家医院成了李思明手中最为赚钱的产业,每年都能向他贡献数千万元的财富。 老宋说:“海军医院啊,去年下半年应该上缴的款项已经到位了,一共四千万元。” 李思明皱着眉头说:“也就是说,总共才六千万元?” 老宋高声叫:“总共才六千万元?这已经是一笔很惊人的财富了好吧!” 李思明说:“对我来说还是太少了!” 老宋说:“波格玛金矿也押解了一批黄金回来,总共八吨,折成现钱的话也有一千多万。” 李思明说:“还是太少!” 老宋的神色有些惊悚了:“我说,贤婿,你到底想干嘛?七千多万的现金了,你还嫌少?” 李思明说:“你想办法把波格玛金矿给我抵押出去,弄一笔贷款回来。” 老宋顿时就变了面色:“你要把金矿抵押出去?不行,绝对不行!” 波格玛金矿,也就是中国移民在德控新几内亚发现的那个金矿,由于矿石品位极高,开采难度低,短短三年时间,黄金产量便飙到了每年十六吨。去年在那里更是发现了一块重达六十五公斤的狗头金,堪称世界之最,举世震惊。这块狗头金极具收藏价值的,但很可惜,这位年轻的元首对收藏这一行严重缺乏兴趣,这块珍贵的狗头金最后被送到欧洲拍卖,由一位英国贵族出资两百万英镑给拍了下来————以此时英镑与黄金的汇率,这笔钱都可以买下十几吨黄金了。 波格玛金矿越往深处采矿石品位就越高,也就是说,它的产量还会继续飙升。很多外国公司都看中了这一点,不惜斥巨资要买下这座金矿。但没有人会笨到会把这么一座开采难度抵、矿石品位极高、储量巨大的金矿卖出去的地步,留着它慢慢开采不好吗?谁会跟钱过不去!在老宋看来,这座金矿就是他的***,正是因为有它,他才得以放心大胆的每年向市场投放数亿新货币。这其实是在超发货币,但是背靠着这座产量连年飙升的金矿,这些超发的货币也是信誉十足的。 现在一听说李思明要把金矿抵押出去,他登时就炸毛了! 李思明让他吼得耳膜都痛了,瞪了他一眼:“只是抵押出去而已,又不是卖掉,你嚷嚷个屁啊!” 老宋十分激动:“抵押也不行!这座金矿就是我的命,谁敢动它我就跟谁拼命!” 李思明说:“那好,现在我需要六千万美元,如果你有办法帮我搞到,我就不打它的主意了。” 老宋眼珠子从眼眶里突了出来:“六……六……六千万美元!!!”用力拍着胸口,感觉自己心脏都不会跳动了,“我的老天爷,你要这么多钱干嘛?打世界大战吗!?” 第714章 想干嘛 李思明一脸嫌弃:“没见识!六千万美元够发动个屁的世界大战了!” 老宋吼:“重点是这个吗,啊?这是重点吗?你老实告诉我,你搞这么多钱到底想干嘛!” 李思明说:“我想做投资,行了吗?” 老宋的吼声戛然而止……说到要做投资,他表示他一点都不累了。 李思明是公认的投资天才,他创业的第一桶金就是从股市掏来的,区区两三万两银子让他在半个多月之内变成了几十万,再花了两年时间,变成了三四千万,把那些想利用橡胶股风口大赚一笔的投机者给坑到倾家荡产。虽然那笔钱最终都变成了武器装备和工业机器,并没有多少现钱进口李思明的口袋,但是这一役依旧堪称传奇,以至于他都几年没有碰过股票了,仍然有无数人盯着他,期待着他重出江湖,好跟在他后面狠狠地赚上一笔! 老宋也没少劝他去搞搞投资,赚点钱补贴国库,但都让他给拒绝了。被拒绝得多了,老宋也就死了这条心。可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突然想通了,要重操旧业了! 他两眼放光的问:“你看上了哪支股票?告诉我,我就算倾家荡产也要凑够钱给你买!” 李思明说:“这次我不打算玩股票了,我准备玩期货。” 老宋拧起眉头:“玩期货?这个有什么好玩的?赚得远没有股票多呢!” 李思明笑:“一般情况下,期货确实赚得没有股票多,但是如果掌握了窍门,玩期货简直比抢钱还厉害。” 老宋急切地问:“什么窍门?告诉我,是什么窍门?” 李思明说:“这个可不能说,总之你赶紧去给我搞钱就是了。” 老宋悻悻地问:“对你的岳父也要保密啊?” 李思明说:“就算对老婆也要保密。” 这下老宋无话可说了,赶紧去搞钱。 搞钱之旅非常顺利,天知道有多少外国资本正盯着波格玛金矿,挖空心思要从中分一杯羹呢,一听说中国方面放出口风来说要拿这个金矿抵押贷款,登时就眼冒绿光,连甄别消息真假都顾不上了,拿着支票一路烟尘的冲了过来,急先恐后的要放贷。老宋原本只打算抵押六千万美元的,但那帮家伙一个比一个大方,就连最穷的沙俄也把价钱开到了六千五百万美元,至于财大气粗的美国佬就更不用说了,一家伙甩出了一张八千万美元的支票,然后傲然环顾四周,额头上赫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还、有、谁!? 老宋怦然心动。这都溢价三分之一了啊,现在的银行家放贷都这么猛的吗? 他兴冲冲的向李思明报告,劝他接受美方的贷款。然而,李思明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跟俄方合作,从俄国方面获得贷款。” 老宋愕然:“俄国佬出价是最低的!” 李思明说:“我知道。” 老宋说:“知道你还……” 李思明说:“按我说的做,别问为什么。” 老宋无奈,只得去找俄国银行家交涉。俄国人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一来,他们开价是最低的;二来,中国跟俄国关系非常恶劣,直到现在,两国边境线上仍然不时发生小规模的冲突,这么大一块蛋糕,中方肯给他们才叫见鬼。可万万没想到,天上真的会掉馅饼,他们惊喜得简直要昏过去了! 没啥好说的,俄方急吼吼的拉着老宋,迅速把细节敲定,没等美英法德日等国的银行家反应过来就把合同给签了。按照协议,俄方一次性向中方提供六千五百万美元的贷款,五年后中方连本带利一次性还清,不得提前还款,也不得提前催债。 利息为三厘,五年下来,要偿还的利息高达一千一百万。必须是一次性还清,否则俄方将收走波格玛金矿作为补偿。对于俄方来说,这笔生意稳赚:中方还得上的话他们净赚一千一百万美元的利息,还不上的话可以将那座储量巨大的金矿收走,简直不要太爽! 他们衷心的希望中方还不上这笔贷款…… 签好合同后,俄国人很爽快地把钱给打了过来。可即便是这样,老宋还是满腹牢骚:“为什么要选择跟俄国人合作啊?如果选择跟美国人合作,少说也能多贷上一千五百万美元哪!” 李思明说:“我自有我的道理。”他不会告诉老宋,他之所以会选择跟俄国人合作,完全是因为再过三年沙俄就不复存在了,那些贷款给他的银行家通通让布尔什维克给吊到路灯上去了……人都死了,这笔钱自然也就用不着玩了,贷款八千万跟白嫖六千五百万相比,只要不是大正天皇那样的低能儿都知道应该怎么选吧? 手里有了这么一笔巨款,李思明豪气冲天,大笔一挥,批准了武汉和南京递交上来的建设长江大桥的计划。 经过三年的全力发展,中国的铁路里程已经大大增加,京广线,在铁路工人夜以继日的努力之下,这条铁路顽强地贯穿了一座座山峰,一条条山脉,在上个月与广州段成功接轨;津浦线,铁路在那起起伏伏的海岸山脉之间穿行,穿过杭州、金华,延伸向温州、福州、泉州、厦门,直至抵达终点站广州。但是,不管是京广线还是津浦线,长江都是一个巨大的障碍,极大地阻碍了南北铁路运输。 想要克服这一障碍,唯一的办法就是修建长达一千多米的长江大桥,让列车沿着大桥轰隆隆的开过长江去。铁路部门和桥梁专家这三年做了大量勘测、选址工作,就连铁路桥的设计图都改了好几版,但因为缺钱,始终无法付诸实施。 现在李思明手里有钱了,没有任何犹豫,两座大桥同时动工,力争在三年之内建成通车……他越来越受不了长江这道巨大的障碍了。 据詹天佑交上来的方案,这两座铁路桥总花费在三百万元以上,这是一个天文数字,广西全省一年交上来的税款都没有三百万呢。李思明没跟他讨价还价,直接就把第一期的工程款给拨了下去。不过,李元首认为想搞定这样的大工程,三百万远远不够,所以他留出来的预算是六百万,比詹天佑要求的预算多了一倍。在他看来,就算多花一倍的钱,能在三年内成功修建这两座大桥也是值得的。 至于剩下的钱…… “拿去成立一些做进出口贸易的公司……不用招什么人,有十来号人撑撑门面就可以了。公司成立之后,就由法人代表出面,从美国、巴西、阿根廷、墨西哥等国大量购买粮食、钢铁、牛肉、石油等等期货,有多少就买多少,不用问价钱。”他对老宋说,“另外,留出五千万美元,从美国订购货船……都给我订万吨级的,交货日期排到1915年六月以后,去吧。” 老宋给吓傻了:“贤……贤婿,你是不是疯了?这笔钱足以订购上百艘万吨级货轮了!” 这年头一艘无畏级战列舰造价为一百六十万英镑,合计九百万美元,贵得吓人,但是民用货轮却很便宜,一艘万吨级货轮只要几十万美元,量大的话还能优惠。五千万美元,足够买上百艘万吨级货轮了。 李思明说:“按我说的办。” 老宋说:“可是你得告诉我买这么多货轮干嘛啊!现阶段我们需要这么多货轮吗?” 李思明说:“现在不需要,但很快就需要了……不要问为什么,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老宋无奈,只好下去安排。 当然,这么大的订单,光是老宋出面是不够的。李思明找个机会会见了美国大使,先是热情洋溢的赞扬了一番中美友谊以及美国在过去三年里给中国的巨大帮助,随后表示要投桃报李,从美国订购一百艘万吨级货轮。这份订单着实把美国大使给吓得不轻,一百艘哟,我的老天爷!虽说美国确实帮了中国不少忙,但这份回礼未免也太大了吧! 消息传回国内,美国各大造船厂嗷嗷叫着:“答应他!答应他!我们需要这份订单!” 至于中国一个经济还不算,每年港口吞吐量有限的国家一下子订购这么多货轮是干嘛的,没人关心了,他们只想要这份订单!这份订单够美国各大造船厂忙上两年了! 一个多月后,所有细节都敲定了,中方支付了百分之三十的首付,美国各大造船厂一通鸡飞狗跳的争抢后,各自抢到了让自己满意的份额,嗷嗷叫着开工了。 与此同时,又有数千万美元的资本悄然流入美洲,大肆购买石油、钢铁、铜、粮食、牛肉、棉花等等大宗商品的期货。他们胃口极好,买的都是中长期的,根本就不问价钱如何,反正只要有货他们就下单,下手之快,付钱之猛,着实令人惊叹。他们似乎根本就不畏惧实物交割,下单的期货短则六个月,长则十二个月后交割,数量之多,明显超出了中国几大港口的吞吐能力极限,可他们还是照样下单,眼都不带眨的。 这帮中国人到底想干嘛? 第715章 日本陆军的福音 一般来说,一个国家对大宗商品的进口都会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数值,如果需要加大进口量,也会酌情加大,绝不会无缘无故突然翻个好几倍。一个国家如果突然拼命的进口大宗商品,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们国内发生了大事,比如说爆发内战或者发生了可怕的饥荒,要么就是准备跟人干仗了。 现在中国整体上保持着良好的发展势头,虽然剿匪战争一直都没有停止过,虽然地方上仍有不少势力不服从北京的政令,时不时要搞出点事情来,但整体而言,这个国家的经济正在迅速发展中。随着化肥、农药、拖拉机、收割机这些技术的大力推广,原本已经变得贫瘠的北方大平原又一次爆发了旺盛的生命力,粮食产量几乎是打着滚往上递增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要爆发大规模饥荒的样子。 不像是内部要干仗,那就是他们准备跟人家干仗了? 沙俄和日本顿时就警惕了起来。没办法,谁叫他们离中国太近,跟中国的仇也最深呢?中国真要对外开战的话,第一个找他们! 西园寺公望紧急召见情报机关负责人,询问:“近来中国有什么异动吗?” 负责人一头雾水:“并没有。要说异动,那也只是他们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将一座产量巨大、储量极丰的金矿给抵押给沙俄,换取六千五百万美元的贷款,然后拿着这笔贷款到美洲那边疯狂购买期货!” 西园寺公望问:“他们如此疯狂地购买粮食、钢铁、石油、棉花等等大宗商品,会不会是在为战争作准备?” 负责人拧着眉头说:“不大可能吧?据我掌握的情报,他们买的都是期货,交货期至少在半年以后。如此大规模地囤积物资,交货期却在数月之后,如果这是为战争作准备,那不是在打草惊蛇吗?” 无论何时,战争总是讲究一个突然性,尽量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发动猛烈进攻,抢在敌军开到前线之前将他们歼灭在军营中或者半路上,抢在敌国青年涌向征兵站之前将他们堵在家里干掉,只有这样才能取得最大的战果。要是敌军有了戒备,这仗可就不好打了,很容易就打成消耗战,一战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中国拼命进口大宗商品是在为战争作准备,那么就应该尽量缩短交货周期,越快把这些物资送进仓库越好。可中国买的却是期货,至少要等六个月才能进行实物交割…… 没有一个战略家会犯这样的错误。 西园寺公望头疼万分:“那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种倾尽国库跑到外国疯狂扫货的举动非比寻常,它的背后往往隐藏着巨大的阴谋,可西园寺公望想得脑仁都疼了,硬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情报机关没有办法给出让他满意的回答,他心中越发不安,转头又召见了藏相,向他吐露了自己的担忧,最后说:“高桥君,你搞经济是一把好手,能不能从经济的角度帮我分析一下中国此举的用意?” 藏相沉吟半晌,摇头:“分析不出来!没有一个正常的国家会这样干的,如此疯狂地从国外采购大宗商品,必定会对国内的农业、工业造成巨大的冲击,尤其是中国正在拼尽全力发展的钢铁工业和粮食、棉花种植业,将要受到的打击是致命的,这样做等于自杀!” 西园寺公望说:“是啊,西方国家的粮食、棉花种植成本远低于中国,就算他们以中国农民的成本价向中国出口粮食、棉花,也照样能够获得可观的利润,反倒是中国农民,会因为市面上的棉花粮食供过于求,价格一落千丈而血本无归……这样做跟自杀真的没什么区别。” 藏相说:“而且他们这次订购的石油、棉花、钢铁等等大宗商品已经远远超过了发展工业的需要……是的,以他们目前的工业规模,根本就用不着订购这么多的。” 西园寺公望越发的迷茫:“那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藏相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 李思明在海外疯狂扫货的举动也惊动了日本陆军。陆军那帮马粪虽然在海陆两军资源分配上作出了巨大的让步,全力支持八八舰队的建设,但并不代表他们是心甘情愿的。相反,他们不甘,满腔的不甘!凭什么海军可以拿这么多军费预算和钢铁,我们只能捡海军吃剩的?简直岂有此理!什么?你说海军是大日本帝国的立国之本?那我陆军就不配有名字吗? 当得知李思明一口气从美国订购了一百艘万吨级货轮后,陆军认为机会来了。他们上窜下跳,在不同的场合疯狂渲染中国威胁论,声称那一百艘货船就是为跨海攻打日本而准备的。话里话外都一个意思: 中国军队很快就要打过来了,是不是应该增加我们陆军的军费预算,开展陆军的扩军计划了? 此时的日本陆军规模还不算大,虽然一再扩编,但整体还是维持着十四个常备师团和一个近卫师团的规模,总兵力三十万人左右,相对于日本这个拥有数千万人口的国家,真不算多。日俄战争结束后,陆军高层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陆军什么时候能够扩编? 早在载沣提出要编练三十二镇新军的时候,陆军军部就针锋相对的提出要组建三十二个师团,以保持对中国的压倒性优势。不过这个计划也太庞大了,日本的财力根本就承受不起,碰了几回壁之后,军部只好打了个折:不追求三十二个师团了,有二十五个就可以了。 可是,历任首相仍然觉得这个规模太大了,日本暂时又没有跟中国全面开战的打算,实在没有必要维持如此庞大的常备军,一次次将他们的扩军计划给打了回去,让陆军恼火透顶。 现在中国疯了似的一口气从美国订购上百艘万吨级货轮两百万吨钢铁,意图不明,顿时就给了陆军绝佳借口。他们认定中国这是打算跟日本开战,煽动民意向内阁逼宫,要求内阁增加陆军的军费预算,批准陆军那疯狂的扩军计划。这下内阁头就更大了,现在日本的经济可不怎么好,拼尽全力去搞个八八舰队已经很吃力了,陆军还有一口气扩编七个师团?这日子是不打算过了么?再说了,增加军费预算容易,可钢铁从哪来! 日本钢铁产量有限,欧洲显然不大可能大量出口钢铁,美国……废钢可以卖,但成品钢就别想了! 没有钢铁,陆军扩个屁的军! 再一次的,西园寺公望感觉到了吃力。这大概就是体量上的差距吧,中国是重量级选手,再怎么虚弱,体格也摆在那里,而日本撑死只能算轻量级,甚至是羽量级,中国只是随便做了点什么,日本应对起来就显得左支右绌了。 该死的,北京那个疯子到底想干什么! 北京那个疯子不想干什么,他只想赚点钱而已。 现在的世界经济增长基本陷入停滞了,俗称滞胀。各国都拼命往殖民地倾销,但殖民地的消费能力也是有限的,而他们生产的产品已经远远超过殖民地的消费能力了,不滞胀才是怪事。在这种大背景下,大宗商品的价格一直走弱,像他这样拿着上亿美元疯狂扫货的行为,跟找死没有任何区别。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再过几个月,一场人类历史上最为庞大,也最为血腥惨烈的战争就要爆发了。这场战争像一头狂暴的洪荒巨兽,疯狂吞噬着数以百万计的青年的血肉和天文数字的资源,到时候粮食、石油、棉花、钢铁、船舶、铜、铝……所有的商品和原材料价格都会疯了一样上涨,到那时,他手头上这些看似稳亏不赚的期货将会变成最抢手的香饽饽,想不赚都难了! 至于问他为什么不去买股票…… 他倒是想,奈何几年前他在橡胶股灾中将那些投机者坑得太惨了,世界各国的金融公司都在防火防盗防李思明,要是他再带着上亿美元的资本兴冲冲的一头扎进股市,信不信欧美那些国家能找出一大堆的理由来冻结他的资金,用最不要脸的办法将他强行踢出局?没辙,只好搞期货了。 结果一个不留神就搞得天翻地覆,不光日本、俄国国内炸了锅,中国也是一片鸡飞狗跳。上千名公民代表紧急跑到北京来召开会议,要求他当面解释为什么要从国外购买这么多粮食,国内是不是粮食歉收了……这些代表只关心粮食这一项。李思明哭笑不得,只好再三保证国内的粮食生产没有问题,夏粮获得丰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购买这些粮食主要还是想增加国内的粮食库存……对,进口的粮食直接入库,以备不时之需,不会投放到市场上打击粮价的。 公民代表们这才松了一口大气。 第716章 周游1 中国的疯狂扫货还引发了大宗商品价格的集体上涨。虽然交割日期都在数个月甚至一年之后,但是有人如此疯狂地购买就意味着需求旺盛,既然需求旺盛,那我涨个价不过分吧?尤其是石油、钢铁、棉花这三项,涨价来得异常的迅猛,不少同样是炒期货的见有利可图,纷纷进场下单,进一步推高了价格,弄得许多这些大宗商品严重依赖进口的国家叫苦不迭。 比如说……日本。 日本正在拼命造舰呢,造舰,总得有钢铁才行吧?结果现在钢铁一天一个价,他们每艘战的制造成本几乎是直线上升。日本恨得牙痒痒的,只想把某个姓李的家伙剁了做盖浇饭。 最气人的是,这个无意中给日本制造了巨大的麻烦的家伙对此非但没有半点歉疚,还兴致勃勃的策划着一次环球之旅! 当然,是搭乘飞艇去的。 当他表示打算扔下政事,给自己放个长假出去散散心的时候,整个高层都要炸了:放在古代,这是妥妥的昏君啊!朱厚照只是跑到大同去跟鞑靼人干了一仗就被成了历代储君的反面教材,你老人家居然还想环球旅行?不行,绝对不行! 李思明态度强硬:老子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驴多,吃得比猫少,一干就是整整三年,就算是机器人也该停下来检修检修了!现在国家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老子给自己放上十天半个月的假出去散散心怎么了!你们不同意也得同意! 他老人家向来是说干就干,把工作一古脑丢给袁胖子之后便带着宋雨薇和王小曼兴冲冲的上了飞艇,开始了自己的环球之旅,等到京城的大小官员知道元首大人开溜了之后已经晚了,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数千米高空上,宋雨薇有些担心的问李思明:“就这样把所有的工作扔下,跑去环球旅游,真的没有问题吗?” 李思明说:“没问题,这个国家的管理层已经稳定下来了,就算没有我也能畅顺地运转。” 宋雨薇苦笑:“你的心可真够大的……放在古代,就冲你这种不负责任的举动,那些大臣非得喷死你不可。” 李思明撇嘴:“那是因为那些大臣本身就是蠢货。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应该多出去走走,了解民情民意,洞悉民间疾苦,只有这样才能作出正确的决策!天天把皇帝困在个狭窄的小天地里哪都不许去,再聪明的人也让他们给关傻了。” 宋雨薇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歪理!” 李思明振振有词:“是真理!” 王小曼笑嘻嘻的说:“其实哪有那么复杂啊?他无非就是在北京呆太久了,呆腻了,想到其他地方去看看而已!” 李思明一个劲的点头:“还是小曼了解我!” 宋雨薇瞪了他一眼,不想说话了。她暗暗庆幸这家伙不是皇帝,不然她和王小曼肯定会被人骂成妲己、贾南风那样祸国殃民的妖妃妖后不可。 李元首的第一站就是越南。 此时的越南可谓热闹非凡,随着大量铁矿、磷矿等资源被发现,很多有钱人都兴冲冲的冲进越南来投资采矿,许多荒山野岭中传出了机器的隆隆轰鸣声。比如说袁胖子就在李思明的帮助下,成功地从法国人手里拿到了一个铁矿的开采权,那个铁矿品位不算很高,在百分之四十二到百分之五十二之间,但胜在可以露天开采,且储量巨大,足有一亿多吨,有害元素还相当低,是难得的好矿。最重要的是矿山离海边很近,只有十几公里,小火车直接开到矿区,装满矿砂后十来分钟就能开到码头开始装船了,十分方便。此外南方政府也获得了一个储量不小的铁矿的开采权,足有八千万吨呢,品位在百分之四十二到百分之四十六,不算很高,但选矿容易。 还有不少商人也纷纷跑到越南来,想尽办法获取中小型铁矿的开采权。那些铁矿储量都不怎么样,多则两三百万吨,少则几十万吨,分布得很散,而且大多都在偏远的地方,交通运输困难,大规模工业开采的话肯定亏本,放着不采的话又可惜,实在是烦。越南总督干脆就将这些小铁矿的开采权卖给了这些商人,随他们折腾去。不过,有一条死规定:开采出来的铁矿石必须按照市场价卖五成给法国。 这帮家伙还真能干,硬是靠着原始而野蛮的开采手段,一年开采出几十万吨矿石,赚得是盆满钵满。 当然,整个越南最好的铁矿还是在李思明手中。那个铁矿紧挨着海边,品位高达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六十六,大概也只有瑞典的铁矿能与之一战了。国内很多炼钢厂都从他这里购买矿砂拿回去与国内生产的铁矿砂混合然后入炉冶炼,以改善钢材的质,就连法鸡也不例外。法鸡还多次嚷嚷着要两家一起合作开采这个铁矿来着,可惜都让李思明用拖字决给糊弄过去了。 飞艇在矿山的生活区慢慢降落。 生活区原本是一片由木楼和竹楼组成的村落,那是矿山工人的住所。不过经过四年的努力,原本杂乱的小村落现在已经变成了规模可观的大城镇,一下雨就四处漏水的木楼、竹楼被砖瓦房给取代了,在生活区外还开辟了大片菜地,挖了池塘,种了菜养了鱼,城镇中还有医院和商店、理发店,甚至搭起了戏棚,这日子简直不要太舒服。 元首大人大驾光临,矿区负责人受宠若惊,亲自前来迎接,见了李思明,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思明打量了他一会儿,说:“你……你应该是最早的那批民兵连连长中的一个吧?” 矿区负责人激动得手都发抖了:“元……元首居然还记得我啊?” 李思明笑:“我的记性还没有差到这种地步。”老实说,最早那批民兵连连长一个个都是个性鲜明,要么是南洋归国的热血青年,要么是前华勇营从山东跑到江苏来讨生活的老兵,要么就是本地不怕死又脑瓜子灵活的愣头青,每一个都给李思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想忘记他们真的有点难。 “这几年过得还好吗?”他问。 矿区负责人一个劲的猛点头:“好,好!吃得香,睡得好,干起活来有使不完的劲,再好不过了!” 李思明说:“带我到矿区去看看。” 负责人马上叫来一辆车,大家一起上车,沿着修得颇为平坦的公路直奔矿区而去。 到了矿山,宋雨薇和王小曼不禁惊叹出声:眼前好几座小山那青翠欲滴的外衣都被刨掉了,放眼望去,尽是裸露在空气中的黝黑的岩石,在阳光下闪光着金属般的光芒。大量工人正在裸露的岩石上忙活着,钻孔的钻孔,放炸药的放炸药。推土机将炸下来的碎石堆成一座座小山,挖土机挥舞着巨大的机械臂,将成吨成吨的矿石往等候在一旁的小火车露天车皮里倒,这些都是品位极高的铁矿石,几乎不用选矿就可以直接冶炼了,非常省事。 采矿使用的主要是最为廉价,同时制备起来也很容易的液氧炸药。所谓的液氧炸药,就是将煤灰、碳粉、面粉甚至木糠与液氧按比例混合而成的炸药,这种炸药威力巨大,成本也低廉得很,很受矿工欢迎。不过这玩意儿是没法储存的,一旦做好了必须马上用,否则等上几个小时,液氧挥发光了就没卵用了。而且这玩意儿的运输也非常危险,一点点火星甚至一点静电都可能引发一场大爆炸,所以基本是是在工地现场制造,做好了立即使用。 中国矿工们事先在矿石层上凿孔,然后填入煤灰,准备停当了再倒入液氧,然后接上导火索引爆。这样做的好处是极大地提高了安全性:单纯的液氧是没多大危险的,单纯的煤灰甚至木糠更加没有危险,只有两者混合了才会产生危险。将它们分开来存放,直到要用了才倒进装满了煤灰的爆破孔里,真的是绝妙的主意。 李思明一行运气不错,正好碰上了一个爆破组准备完毕,于是他带着王小曼和宋雨薇躲到安全区去,捂着耳朵准备看热闹。 那些跟矿山和炸药打了好几年交道的爆破手也没有让他失望。等到所有人都撤至安全区后,爆破手引爆了炸药。于是,随着一连串雷霆万钧的爆烈巨响,大地震动,群山隆隆发抖,硝烟翻卷间,一大块山体哗啦啦的沿着山坡滑落。它轰然炸碎,变成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一堵墙般塌落,激起冲天尘埃!等到尘埃散去,宋雨薇和王小曼惊讶的看到平地多出了一座由无数矿石组成的小山,少说也有几万吨重! 负责人对那惊天动地的一炸的效果很是满意:“不错,不错,这一家伙少说也炸下了三四万吨矿石,够我们忙上一周了!” 王小曼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第717章 周游2 爆炸掀起的烟尘消散后,李思明带着他两个老婆跑过去看那些堆得跟山一样高的矿石。王小曼捡起两块相互敲击,那两块沉甸甸的石头在她手中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她惊奇的说:“感觉这就是两块铁呢!” 李思明也拿起一块,掂量着那份量,说:“含铁量百分之六十六的铁矿石,跟天然铁锭真没啥区别。在古代,这样的铁矿石是可以加热然后反复锻打,直接将它打成一把刀的。” 王小曼惊叹:“这么厉害吗!?” 李思明说:“两千多年前的先人就是这样干的。” 其实不光是中国的先人,全世界的先人在两千多年前都是这样干。那时候还没有摸索出冶铁技术,想要得到铁,就只能挑选品位最高的铁矿石,直接扔进火炉里烧到通红然后抡起锤子直接锻打,通过千百次的锻打将铁矿石中的杂质慢慢打掉,最终得到一块铁。欧洲人更简单粗暴,直接将矿石打成剑或者矛头。利用这种方法得到的铁碳含量普遍很低,所以当时欧洲所使用的普遍是剑身阔且厚的短剑,罗马短剑就是其中的代表。因为实在没法做长,做长了的话劈砍几次剑身就剑形了,得用脚踩直,麻烦得很。 不过后来随着淬火、渗碳等一系列技术被摸索出来,欧洲人的剑也越来越长,越来越锋利了。但罗马人依然在使用短剑,倒不是他们没有铸长剑的技术,而是短剑更适合他们的战术。罗马军团的剑手最常用的战术就是一手持盾组成盾墙,死死顶住咆哮着撞上来的敌人,另一手持剑从盾墙缝隙间探出去照着敌军的腹部猛刺,这就要求他们的剑不能做得太长,做长了的话就很不灵活了。 宋雨薇用手指敲击着一块铁矿石,感觉着那惊人的硬度,说:“这恐怕是全世界品位最高的铁矿石了吧?” 李思明说:“可能瑞典的铁矿石品位更高一点。瑞典的基律纳铁矿简直逆天,品位高达百分之七十,而且储量还极其丰富……” 越想就越气,恨不得立即跑到欧洲去把那个铁矿抢过来。那个基侓纳铁矿品位高到离谱就算了,储量还高得可怕,达到十八亿吨,够瑞典人挖上一百年了!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的这个铁矿总储量也不过8000万吨,不过是人家的零头。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宋雨薇也听说过瑞典铁矿以前没什么感觉,可跟在李思明身边这么多年了,对钢铁工业的认识逐渐加深,慢慢的,她也开始眼红那个逆天的铁矿了。她有些无奈的说:“人家那是老天爷赏饭吃,咱们羡慕不来。” 李思明说:“那不叫老天爷赏饭吃,那叫老天爷端着金饭碗追在他们后面喂饭吃。” 王小曼格格直笑:“你这么一说我就有画面感了。” 目前这个矿山发展势头相当的猛,成千上万的矿工,没日没夜的猛干,铁矿石产量节节飙升。从表层剥离到每周开采三四万吨铁矿石,他们仅仅用了四年时间,速度之猛,连法国人都瞠目结舌。 他们的野蛮开采自然招来了越南人的抗议,因为矿山开采时产生的粉尘和泥浆严重影响了附近农民的生活,他们不抗议才是怪事。不过工人自卫队也不是好惹的,能花小钱摆平的就花小钱摆平,不能花钱摆平的直接抄家伙。这些从淮西、苏北招募而来的矿工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几年被他们夷平的越南村庄不少于十座,那叫一个凶残!当地的越南人都骂这些武装矿工,说他们比法国鬼子还要野蛮…… 李思明听到这些报告之后浑不在意。野蛮就野蛮吧,野蛮总比被人家当成温顺懦弱的绵羊,心情好了就宰几头强。这本来就不是讲文明讲礼貌的时代,中国作为一个后发国家,已经落后西方列强很多了,必须不择手段地强大起来,否则被外国武装矿工夷平矿山周围的村庄、屠戮村民的就是他们了。 对于越南人……他同情他们的遭遇,真的很同情,但不会有任何改变。 视察完铁矿后,他又带着宋雨薇和王小曼,搭乘列车前往柑塘磷矿视察。 柑塘磷矿号称是亚洲最大的磷矿,这里的磷矿矿石质量很好,杂质少,容易加工,是中国磷肥工厂最大的原料产地。当然,中国国内也有开采磷矿,比如说海州的锦屏磷矿,在去年就开始动工了,不过储量跟柑塘磷矿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法国目前还没有发展化肥工业的打算,所以开采出来的磷矿石几乎全部运往中国,磷矿也是由李思明绝对控股。勤劳的中国矿工去年已经从这里开采出了六十万吨磷矿,今年产量只会更高。 李思明对柑塘磷矿良好的发展势头极为满意,罕见地主动召集矿山管理层和一部份表现优异的矿工,发表了一通讲话————要知道他可是最讨厌玩这套的。他先是狠狠地夸了这些家伙一通,称赞他们为国内的农业发展作出了杰出的贡献,正因为有他们在这里挥汗如雨,国内的粮食产量才连年获得丰收,他们都是共和国的功臣。管理层和工人们都激动得满脸通红,拼命鼓掌……共和国功臣这个称呼可是莫大的荣誉,比如说那些在对俄作战中受伤致残而退役的老兵,在家里呆得无聊出来逛的时候,市民和街边小贩都会主动过来问好,要是生活困难的,还会争相送上食物和饮料,逢年过节地方官员还会上门慰问,送上一份礼物,这就是共和国功臣的待遇! 他们这些每年在矿山忙碌,整得跟泥猴子似的的矿工,居然也是共和国的功臣,真的是太激动了! 管理层和矿工代表纷纷拍着胸口保证一定会再接再励,努力提高产量,为国家开采更多的矿石,让国人不必再挨饿。 李思明十分欣慰! 在老街、高平一带采矿的老板们得知元首阁下跑到越南来视察,纷纷前来晋见,并且筹款办了一场颇具规模的宴会,用地道的越南美食招街元首一家。这些家伙大多都在采矿中发了财,一个个财大气粗,越南最棒的食材,最醇的酒,最鲜美的水果,最漂亮的姑娘……呃,这个不行,两位夫人都在呢!再说了,越南妹子大多喜欢把自己牙齿染黑,有点吓人,还是别动这心思了,免得吓到元首阁下。 李思明愉快地接受了这些可爱的家伙的投献,享受了一顿美食后开心地登上飞艇,继续他的视察之旅。 飞艇从越南起飞,以每小时一百公里左右的时速翱翔于碧海之间,抬头就是湛蓝的天空,低头就是蔚蓝的大海,这等美景,着实令人惊叹。而且飞艇内部空间很宽敞,每个人都有单独的卧室,简直不要太舒服。王小曼笑着说:“我们好像神话传说中驾驶着仙舟在天上飞的仙人呢!” 李思明直打哈欠:“是吗?要是这仙舟能再快一点就好了……” 宋雨薇叫:“你知足吧,坐船的话从越南到新几内亚,少说也得三周呢,坐飞艇不到两天就能到了,你还不满足?” 李思明说:“还是太慢了!” 宋雨薇说:“你干脆把自己变成一道闪电好了,随便一闪就能闪到千里之外,这样才够快!” 李思明叹气:“我不是没这能耐么!” 元首阁下对飞艇这慢腾腾的速度是相当不满意的,他非常怀念一个世纪后那些时速七百多公里的民航客机。不过他也只能怀念一下,这时代的飞机并不比飞艇快多少,一百来公里的时速,差不多是载人飞行器的天花板了,还有啥不满足的? 经过四十多个小时的飞行,飞艇终于抵达了新几内亚。 此时的新几内亚被一分为三,靠近印尼那一块归荷兰,靠近澳大利亚的那一块归英国,剩下的归德国管。这里原本是蛮荒之地,只有少量凶悍野蛮的原始部落生活在那迷宫般的原始丛林中。他们与世隔绝,仍然处于石器时代,靠狩猎、打渔和种植为生,社会结构极为落后,有些民族甚至还保留着猎头和食人的习俗。本来,不管是英国还是德国,对这么一个鬼地方都不怎么上心,将它抢过来纯粹就是想让自家的地盘看起来更大一点,并没指望能从中获得多少利益。但是这几年,随着大批中国工人涌入,许多矿产资源被发现并开采出来,种植园的规模一再扩大,并且由于土地肥沃,雨量充沛,利润非常可观,于是,开发新几内亚就变得有利可图了。尤其是波格玛金矿被发现之后,大量欧洲、南洋、日本的淘金者蜂拥而来,在新几内亚的每一个角落不辞辛劳的探寻着,看能不能发现第二个波格拉金矿,这座荒蛮的岛屿奇迹般变得人烟稠密了起来。 不过,他们没有中国矿工那么好的运气,绝大多数人忙碌了一两年,毛都没捞着一根,更有甚者甚至被凶残的土著人杀死,头颅被割下来剥掉头皮挂到口去炫耀…… 想在这种鬼地方发财,真的需要一点运气。 第718章 周游 李思明一家子受到了岛上的德国官员和中国工人的热烈欢迎。 此时岛上的德国人已经多达七千,中国工人数量更是突破了六万大关。德国人主要搞种植园,种植橡胶、咖啡、椰子之类的作物,资本雄厚的则投资开采铜矿。新几内亚岛上的铜矿资源是非常丰富的,而且品位也很高,在这里投资采矿回报相当丰厚。德国人已经在岛上建立了一座大型选矿厂和两座冶炼厂,每年能生产数万吨铜。 当然,开采金矿的也不在少数。他们发现的那个大型金矿产量也很高,用英国人的话来说:每年从这里开采出来的黄金能为德国添置两艘战列舰! 这肯定是夸张了,就目前战列舰的造价,一艘得十几吨黄金呢,德国人的金矿产量虽高,但还没高到一年产二三十吨的地步。 不过已经很可观了。 中国工人有相当一部分是在德国人开设的种植园、工厂和矿山里工作,更多的则是在自家的矿山里打工或者开荒种田。他们铲掉荆棘,排干沼泽,清理石块,挖出沟渠,硬生生在这片荒蛮的土地上开垦出了四十万亩良田。他们在这里种植水稻,一年三季,产量极高,不仅自己能吃到撑,还有大量余粮运回国内。这些看到一块地空着就浑身难受的家伙并不满足于目前的成就,他们还在继续拓荒,看这势头,不把岛上每一块能够种粮食的地方都种满,他们是不会罢手的。 元首一家前来视察,岛上的中国工人开心极了,扔下手里的活跑到飞艇起降场,用热烈的欢呼声迎接他们的元首大人。虽然他们当中有不少是地主家庭出身,属于被流放到这里来的,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崇拜这个年轻人。因为他虽然流放了他们,但是并没有虐待他们,相反,在这里他们吃得比在国内当地主时还好————至少在国内是没有办法一年四季海鲜不断新鲜水果不断的。最重要的是,连洋人都对他们客客气气,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说了,既然是流放,就有期限,期限一到他们自然能回国了,并且是带着在流放期间练就的一身技能回去的,就国内那良好的发展势头,回国后他们肯定能够大展拳脚,过得绝对不会比以前差! 德国驻新几内亚的总督也跑来欢迎李思明。现在中国跟德国的关系很好,这样一尊大神跑到他的辖区来视察,于情于理他都得有所表示。再说了,这尊大神可是出了名的地理仙,要是把他哄高兴了,一开心,告诉他哪里可以发财,那岂不是赚大了? 李思明吃过接风宴后稍作休息,便跑去视察那些稻田了。 稻田里的水稻稻秆已经被沉甸甸的谷穗给压弯了腰,谷粒粒粒饱满,而且已经发黄,再过上半个月就可以收割了。新几内亚农垦兵团司令高岳对他说:“这里的地实在太好了,厚厚一层黑土,又长年都是炎热多雨,肥力足,灌溉极其便利,种什么都能轻松获得丰收!我们一年种三季水稻,每一季都是大获丰收!” 王小曼问:“一年种三季水稻,你们忙得过来吗?” 高岳说:“有拖拉机、收割机和烘干机呢,一个人能干过去几十人的活,效率极高。我们也就是农忙的时候忙一阵子,忙过那阵子后就可以下海打渔甚至上山打猎了,惬意得很!” 这么惬意还能轻松获得大丰收,也难怪那帮被流放的家伙对李思明没有半点怨恨了。 李思明问:“只种水稻吗?” 高岳说:“哪能呢?我们除了种水稻之外还会种植蔬菜、甘蔗和亚麻,种啥啥丰收!” 李思明说:“很好,在确保粮食产量的同时多种一些经济作物,尤其是甘蔗和甜菜。国内不仅缺粮食,更缺糖,这里的气候很适宜种甘蔗和甜菜,多种点。” 高岳马上就让人记下了。 这年代的糖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不仅在中国,在绝大多数国家都是这样,天天能吃到糖的,除了达官显贵,大概也就海军了。中国也从欧洲引进了甜菜,在北方推广种植以增加糖的产量,但目前中国最重要的任务还是确保粮食生产,摆脱饥饿的威胁。从雍正开始,中国的人口就飞速增长,到乾隆时期更是达到了顶峰,可粮食产量却没有跟着增长,所以过去一百多年,中国人基本上都是处于半饥饿状态,饥荒时有发生,中国人都给饿怕了!以前是没办法,现在有办法了,当然要想尽办法把粮食产量搞上去,彻底摆脱饥饿啦!现在中国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餐餐吃饱,至于吃得好…… 那是吃饱后才能考虑的。 所以,甘蔗、甜菜之类的糖用作物的推广一直比较慢,种植面积有限。 国内没那么多地种甘蔗和甜菜,只好在国外想办法了。新几内亚这块地…… 刚刚好。 农垦兵团不仅开垦了大量水田,还建起了不少工厂。绝大多数的工厂是用来加工粮食和造化肥的,但也有一些是用来造纸,造笔墨甚至造枪支弹药的。这里离本土实在太远了,从国内运这些东西过来不仅费时费力,成本也高昂,还不如自己造。这帮家伙造出了一款丧心病狂的手榴弹,内部装填有一千八百枚钢珠,这么一颗抡过去,五十米内一切站立目标通通撂倒,那威力,李思明都给惊出冷汗来了。高岳解释说这种手榴弹是用来对付食人族的,那些食人族非常凶悍,而且跑得飞快,用步枪打很难打得中,还是扔手榴弹效果好! 所以敞开了造! 李思明问:“全力生产的话一个月能造多少枚?” 高岳说:“大概能造一万枚。” 李思明很不满意:“太少了!一万枚,一个步兵连两天就扔光了,起码得翻个六七倍!” 高岳啪地一个立正:“保证完成任务!” 参观完农场,李思明又去视察矿山。 中国在德控新几内亚拥有的矿山并不多,主要就是一个大型金矿,一个大型铜矿,神奇的是,金矿和铜矿还挨得相当近,只有区区两公里。李思明的运气好得不可思议,两个都是富矿,那个铜矿的品位高达百分之四点二,也就是一吨矿石里能提炼出四十二公斤铜,矿体中有一层厚达七八米的超富矿,品位高达百分之十五,这就太恐怖了。金矿的品位同样逆天,最表层的每吨矿石里也能提炼出三四克黄金,而挖到地下二三十米深的时候,这个数字就变成了每吨两三百克,再往下挖,就是一层厚达十几二十米的、含金量高达每吨六到七公斤的超高品位矿层了。 这简直就是两个下金蛋的母鸡。 得益于这里出产的铜,中国士兵使用的子弹都是用铜做弹壳的,至少二三十年内不必考虑开发钢壳子弹。 利益于这里出产的黄金,中国中央银行每年可以放心大胆地增发一亿多货币,其数量是黄金本身价值的十倍。不过由于经济正在迅速发展,再加上黄金产量一年比一年高,这些货币信誉很好。 勤奋的矿工还发现了几个小型露天铁矿,储量都不是很高,但开采挺方便的。本着来都来了,不能浪费的原则,他们对这些铁矿进行了开采,目前每个月也能挖出上千吨矿石。这些铁矿石品位非常高,达到百分之六十七,德国人颇为惊喜,在岛上建了个小型炼钢厂,专门冶炼这些矿石,并且考虑如果铁矿石产量能提高的话,就建个更大的炼钢厂。 德国人还在丛林中发现了数处油苗,他们颇费了一番力气,运来钻石设备试着进行钻采,结果运气不错,打出了好几口自喷井,产量最高的一口每天能喷出十几吨油,而且都是轻质原油,含硫低,易于运输和提炼。他们欢天喜地的在岛上建了一座炼油厂。每个月一千多吨的产量挺不起眼的,但总比从德国本土运过来强,好几万人呢,每个月要消耗的油料可不在少数! 李思明捏着下巴,啧啧了好几声。好家伙,钢铁、石油化工、机械制造、农业生产……都一应俱全了啊!连军工厂都有了,就算跟本土的联系被切断了,岛上的德军也能凭借这些资源坚持很长时间了。 不错,真心不错! 当得知德军已经在招募岛上那些凶悍的土著青年,对他们进行严格的训练之后,李思明笑得更加开心了。德国佬摆明是看上了岛上那丰厚的油水,一心一意要加强岛上的军事力量,以免被英国一口吞了啊。而历史上,一战爆发后,全世界掀起了一股瓜分德国殖民地的狂潮,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第一时间出兵,占领了德控新几内亚、瑙鲁、俾斯麦群岛,德国人由于力量薄弱,基本上没作抵抗就投降了。 这次,德国人应该不会那么痛快地将这些殖民地交出去了吧? 第719章 周游4 要说这几年德国在殖民政策上最大的转变是什么,那莫过于他们开始大力招募殖民地的青年组建殖民地军队,以前他们不会这样干的。开发新几内亚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殖民地并不像印象中那么贫瘠,相反,还有可能很丰饶,那些殖民地的意义不再仅仅是让德皇面上有光,它们是可以为德国带来巨大财富的。既然如此,德国自然不能再用以前那种漫不经心的、纯粹搞面子工程的态度对待自己的殖民地了,必须下大力气去经营。 第一步就是在殖民地组建殖民地军队,不指望这些军队在他们与英法爆发战争的时候能像英法的殖民地军队那样开赴欧洲战场助阵,但至少,当英法向殖民地发动进攻的时候,他们至少有一战之力。不光在新几内亚,在帕劳、在德属非洲殖民地,他们都是这样搞的。当然,瑙鲁没法这样搞,整个瑙鲁就那么几千人,而且一个个懒得要死,搞个屁的军队,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岛上开采磷矿的中国矿工。 事实上,德国人真的是这样干的,李思明到瑙鲁去视察的时候就看到不少矿工正在德国军官的口令下进行训练。他们都是自愿加入的,因为这样可以多拿一些钱。李思明对此也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一战爆发后不久瑙鲁就让澳大利亚出兵占领了。本来这不关他什么事的,可问题是现在瑙鲁成了中国重要的磷矿供应地,要是被那帮欧洲袋鼠占领了,这一部分的磷矿供应可就断绝了,那是要出大问题的。所以哪怕明知道很困难,他也必须想办法保住瑙鲁。 帕劳那边也是一样,德国不仅在帕劳土著中间招募了数千名青年,还出高薪招募那些跑到帕劳来打鱼的中国渔民。后者明显更受德国人欢迎,因为帕劳土著实在是……不怎么适合当兵。他们的文明实在太过落后了,除了驾着独木舟去捕鱼之外什么都不会,想要把他们训练成合格的士兵,实在太过困难。倒是那些从中国不远千里跑到帕劳来讨生活的渔民,个顶个的彪悍,在海上拿枪跟海盗火拼那是家常便饭,艰苦的海上生活把他们磨练的坚韧勇敢,无所畏惧,要把他们训练成优秀的士兵相对要容易很多。事实上,这两年已经有不少沿海地区的中国青年不远千里跑到帕劳这边来给德国当雇佣兵了,因为他们发现,给德国当雇佣兵的工资是打渔收入的好几倍! 李思明真担心再这样下去中国会变成全世界最大的雇佣兵兵员供应地。 带着这样的担心,他在帕劳结束了自己的视察,再一次登上了飞艇,朝着中东方向飞去。 宋雨薇察觉到了他的担心:“你在担心越来越多的人出国给外国当雇佣兵?” 李思明说:“是啊……当雇佣兵的收入比种地高太多了,尤其是对于广东、福建、浙江沿海地区的渔民来说,那诱惑简直是无与伦比的,我担心再这样下去,那些地方的青年都要跑光了。” 广东、福建、浙江沿海地区大多都是多山少地,适合耕种的土地少得可怜,老百姓没得选,只能以打渔为生。但是靠打鱼讨生活并非易事,海上经常刮起狂风,掀起惊涛骇浪,一个不留神就会没命,海盗更是凶残无比,一旦被他们逮住了,不光辛辛苦苦保住的鱼和抵押全副身家买到的渔船保不住,搞不好连命都得丢掉。给德国人当雇佣兵,一年到头不停的训练确实是很艰苦,但至少不必面对海上的惊涛骇浪和凶残的海盗,而且收入也很高,对于那些穷的铛铛响的渔村青年而言是个很理想的选择。 宋雨薇叹了一口气:“那些地方实在是太穷了,来给外国人当雇佣兵不失为改变自身命运的捷径,他们是绝对经受不起这样的诱惑的,拦都拦不住,顺其自然吧。” 王小曼说:“就算有几万人出国给外国当雇佣兵也没什么关系呀,我们国家的人口那么多……” 李思明只能苦笑了。 王小曼一天到晚不是练习唱歌,跳舞就是绞尽脑汁创作新歌曲、编写剧本,这些事情占用了她绝大部分的精力,实在没有心情去关心国家大事,所以也就别指望她能像宋雨薇那样站在国家领导人的高度来看待问题。在李思明和宋雨薇看来,大批青年跑到国外去当雇佣兵是个很危险的征兆,而在王小曼看来这没什么,无非就是有几万人出国了,国内还有好几亿呢,怕什么? 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得出的结论自然也不一样。 跑国外当雇佣兵的青年主要还是以广东、广西、福建为主,浙江的并不多。浙江的经济是比较发达的,平民百姓谈不上很富裕,但也没有穷到要跑国外当雇佣兵的地步。也就是说,李思明暂时拿这种现象没办法,因为那是南方政府的辖区,他只能提出建议,不能强行去管,否则就越界了。 经过漫长的飞行,飞艇终于抵达了中东地区。 此时的中东地区正享受着有史以来少有的和平。 对,就是字面意思,绝对没有其他含义,从来就没有消停过的中东地区,正享受着有史以来少有的和平时光。 这个鬼地方打从有文字记载以来就没有太平过,苏美尔人、赫梯人、亚述人、巴比伦人、波斯人、阿拉伯人……一个又一个强悍的民族在这里崛起,依托肥沃的两河平原和伊朗高原出产的精铁,向周边地区发动一轮轮疾风骤雨般的进攻。他们强大的时候四面出击,当他们衰弱的时候敌人则从四面八方压上,反复的拉锯,反复的厮杀,直杀得血流成河,尸体堆成一座座山脉。波斯与希腊世界的战争更是拉开了欧亚大陆之间的洲际战争,此后就是帕提亚人与罗马之间长达数百年的厮杀,萨珊波斯与东罗马长达数个世纪的恶战,阿拉伯帝国与整个欧洲的血腥拉锯,十字军东征、蒙古大征服、奥斯曼与贴木儿帝国之间火星撞地球般的撞碰、奥斯曼帝国大征服……无数风云人物在这里崛起、倒下,无数强大的国家在这里巍然矗立,又轰然倒塌,整个中东就像是一个斗兽场,每一粒黄沙都被鲜血浸透。 此时的中东大部分地区都处于土耳其人的统治之下,英国千方百计,也只是阿曼、科威特、卡塔尔这些边缘地带,中东的精华地带他们根本就渗透不进去。对了,现在的波斯也由英国与沙俄平分,英国占据着波斯所有的海岸线,而沙俄占据广袤的内陆。列强渗透不进去,而阿拉伯人又无力反抗土耳其人统治,中东地区居然活见鬼的享受到了较长一段时间的和平。 这可真是太难得了。 中国现在可没有这个能耐跑到中东来参与博弈,李思明费尽心思,也只是在约旦获得了一个立足点,建立了一个堪称世界之最的钾肥厂,同时被允许开采约旦境内的磷矿、铜矿资源而已。说白了就是个打工仔,离参与中东博弈还差十万八千里。 李思明来到约旦的时候惊讶地看到,短短两年时间,那些矿工已经把土耳其划给他们的地盘经营得有模有样了。他们不仅建起了钾肥厂、铜矿冶炼厂,还建起了一座海水淡化工厂。他们在德国钻探队的帮助下在距离死海海边不远的地方打出了数口天然气气井,天然气沿着管道输送到这里,用于蒸馏海水,提炼钾盐。而在提炼海水过程中产生的水蒸气则通过一系列比较复杂的管道输送到海水谈化工厂,在那里凝结变成淡水,这是这一带的工人和矿工最重要的水源。由于天然气产量相当高,工厂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开工,海水淡化工厂生产的淡水很多,不仅可以满足工厂工人生活所需,还能拿来种菜。这一片的负责人告诉他,他们花两年时间开垦了上百亩的菜地,种上了白菜、秋葵、蕃茄甚至黄瓜,长得那叫一个猛! “我们在这里开了饭店,每天都有很多中东酋长骑着阿拉伯马跑过来,不为别的,只为了吃口新鲜的蔬菜。”他自豪的说。 李思明暗自失笑……看样子种菜这一技能真的已经融入到中国人的血液里了啊,不管在多少艰苦的地方,都要千方百计的种菜,吃不到蔬菜简直没法活。 “饭店的生意怎么样?”他问。 负责人说:“好!天天爆满!那帮家伙当中有相当一部份直接在饭店里长住,一日三餐都在这里解决,就连王子也不例外!” 中东实在是太过贫瘠,除了埃及的尼罗河三角洲、伊拉克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和叙利亚、黎巴嫩这少数地区之外,其他地方基本上是除了沙子啥都缺,只有少数绿洲能够定居。这样的鬼地方别说种菜了,种草都不容易活,酋长们想一日三餐吃到新鲜的果蔬可真不容易,好不容易发现了这么一个好地方,他们当然舍不得走了。 第720章 周游5 中国工人不仅种蔬菜,还种西瓜。他们在连草都不容易活的沙漠里开辟出大片大片的瓜田,铺了水管将海水淡化工厂里的水引过去浇灌,硬是用这种办法在沙漠里开辟出了上千亩瓜田。这么多西瓜,区区几万名工人肯定是吃不完的,大部份都卖给了周边国家,甚至有欧洲商人开着船过来收购他们的西瓜,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运回非洲去销售,因为…… 太甜了。 是的,由于气温高,日照强烈,炎热少雨,他们种出来的西瓜非常甜,籽还少,极受欢迎,欧洲人吃了都夸好。阿拉伯酋长们就更别提了,甚至愿意用一头骆驼去换几个大西瓜。 嗯,这生意还真是够赚的。 中国工人还修了一条铁路,连通死海与亚喀巴湾,他们生产的钾肥、磷肥和粗铜,都会通过这条铁路运到亚喀巴湾,在那里装船过回国。其实死海距离地中海不过七十多公里,修一条铁路连通死海与地中海,将货物运到港口去装船,通过苏伊士运河运回国比较划算,但是这些工人认为苏伊士运河在英国人的控制之下,从那里过去搞不好要被刁难甚至扣押,还是走亚喀巴湾更好。 这个时代的中国人对英国人的不信任已经深入骨髓,很难改变得了的。 同样是出于对英国人的不信任,在约旦的中国工人每年都要抽一个月时间出来进行军事训练,每当有英国军舰从亚喀巴湾附近经过,他们总是会不安……英国人的坚船利炮给中国人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有不少埃及人跑到这里来打工。”负责人说,“他们要求跟我们一起工作,一起训练,但依我看,他们的目的还是接受军事训练。” 李思明来了兴趣:“埃及人跑到这里来要参加军事训练?他们的人数有多少?” 负责人说:“足有好几百呢,赶都赶不走。” 李思明说:“我想见见他们。” 这挺好办,负责人招呼了一声,半天不到,好几百名披着大头巾,留着大胡子,浑身脏兮兮的埃及工人就集合了。李思明留意到,这些人身体健壮,目光锐利,虽然笑容看上去很憨厚,但骨子里那股凶悍根本就遮掩不住。他们当中的代表用有些生硬的中国话说他们都是西奈半岛的土著,受不了那穷日子了,所以跑来这里讨生活。 这话别人或许会信,但李思明连标点符号都不信。一大群身材健硕、孔武有力、眼神凶悍、手掌手背都有一层厚厚的老茧的人说自己是西奈半岛的土著?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摒退旁人,对那位健硕如熊的代表说:“你们不是什么土著居民,你们都是军人,而且是来自某支精锐部队的军人!” 在场的埃及人不禁面色大半,那位代表那原本谦卑地弯着的腰霍地挺直,眸中迸出两道锐利的光芒,整个人如同一头在睡梦中被惊醒了的雄狮! 李思明摆摆手,说:“别紧张,我对你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比较好奇而已。”他坦率的看着那位郑旭是代发的代表问:“年轻人,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那位代表明显犹豫了一下,同伴都一个劲的冲他摇头。但是在迟疑了整整半分钟之后,他还是开口了:“我叫突兰沙。” 李思明耸了耸眉头:“突兰沙?阿尤布王朝最后一个能征善战的王子也叫突兰沙。” 突兰沙低着头没有说话。 李思明饶有兴趣:“你有阿尤布王朝的血统?” 突兰沙艰难的点了一下头,算是承认了。 所谓的阿尤布王朝,就是阿拉伯世界一败熊祖萨拉丁在征服了埃及之后建立起来的王朝。这位英雄国君在征服埃及之后实施了很多大胆的改革,使得埃及的经济有了很大的发展,原本衰颓的军事力量也迅速增强,最终一跃成为阿拉伯世界反击十字军的绝对主力。他还从高加索地区购买大批年轻奴隶,用宗教洗脑控制他们的思想,用奢侈的生活换取他们的绝对忠诚,用精良的装备和艰苦甚至残忍的训练把他们训练成了冷兵器时代最可怕的战争机器,马木鲁克军团由此诞生。正是凭借着埃及那雄厚的财力和马木鲁克军团那可怕的战斗力。萨拉丁在哈丁双角战役中一举粉碎了耶路撒冷王国举国之兵,俘虏了国王盖伊,随即攻下耶路撒冷,光复了这座落入基督徒手中也有八十多年之久的圣城。随后他又扛住了欧洲倾尽主力发动的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捍卫了哈丁之战的胜利果实。阿拉伯世界把他跟欧麦尔、哈立德等阿拉伯帝国时期的雄主并列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当之无愧。 不过他一手创立的阿尤布王朝结局可不怎么好。他的继任者可没有他这样的能耐,一代不如一代,仅仅传承了八十三年就无以为继了。到欧洲人再一次发动东征的时候,阿尤布王朝的末代君主第一反应居然是割让耶路撒冷以换取和平,萨拉丁泉下有知,肯定要气到从棺材里跳出来揍人了。双方还没开打就要割地求和,这本来就够丢脸了,可更丢脸吧还在后面:当得知十字军拒绝了他求和的请求后,这位庸碌之君居然活活吓死了! 对,你没看错,就是给活活吓死的。 一手开创阿尤布王朝,打得十字军毫无脾气的萨拉丁,要是在天有灵看到自己的后代这么窝囊,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好在阿尤布王室虽然已经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人物了,但此时的埃及并不缺乏英雄。那个窝囊废死了之后,马木鲁克集团迅速接管了国家大权,调集精锐部队对来势汹汹的十字军发动猛烈的反击,最终把十字军打的全军覆没,统帅十字军的法国皇帝路易九世也成了俘虏。值得注意的是,在这场战疫中,阿尤布末代王朝的王子突兰沙的表现相当出色,他原本统军在外征战,得知皇帝驾崩了之后立刻率领大军开往开罗,试图夺取权力,结果正好碰上了马穆鲁克军团跟十字军那场天崩地裂的大战。在战役最吃紧的关头,他暂且搁置了夺取权力的念头,率领自己的军队在十字军后背发动进攻,一直截断了十字军的补给,最终让十字军兵败如山倒。 由此不难看出,这位王子的人品还是很不错的,颇有几分萨拉丁的风范。要知道,那时候马布鲁克军团已经是精锐尽出,开罗差不多成了一座空城,要是这个时候他率领军队打进开罗,先不说最后能不能坐稳江山,被他从后背狠狠捅了一刀的马木鲁克军团肯定要阵脚大乱,跟十字军之间的决战最终结果如何就很难说了。但他没有这样做,他选择了去攻打十字军。 但好人没好报,摆平了十字军之后不久,他就被马木鲁克军团给摆平了,不仅没能当上皇帝,还把自己的小命都给丢在了开罗。 现在冷不丁的蹦出一个叫突兰沙的,李思明第一反应就是,这哥们该不会是有阿尤布王朝的血统吧?没想到那仁兄居然还真的点头了……在未免也太巧了一点。 马木鲁克军团夺取权力之后把阿尤布王朝王室成员都给杀光了,萨拉丁的血脉就此断绝。现在居然冒出了一个拥有阿尤布王朝血统的年轻人,这里头肯定有着一段曲折而精彩的故事,写成小说的话肯定很畅销。不过李思明对这些并没有兴趣,他问:“你是埃及军队里的军官吧?” 突兰沙有些愤怒的说:“不,我不是埃及军队的军官!埃及没有军队,所谓的埃及军队,不过是英国的走狗!” 李思明说:“年轻人不要这么暴躁,你得让自己心平气和,这样我们的沟通才更高效。” 突兰沙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我是埃及第1骑兵旅的军官。” 李思明说:“埃及第1骑兵旅?那可是埃及的王牌部队啊。” 埃及是英国的殖民地,埃及的军队自然也是英国人一手训练出来的,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都带着英国军队的特色。我们通常认为轻骑兵就是负责侦查追踪搜索警戒的,很少会承担战场冲锋的任务,但是英国骑兵选人不是这样,他们不管是轻骑兵还是重骑兵,都能组成密集队形,向敌军发动进攻,挥舞马刀,将敌军砍得支离破碎。埃及人拥有最优秀的战马,最出色的骑手,更曾经拥有过冷兵器时代最为强悍的、连鼎盛时期的蒙古铁骑都数次被打得全军覆没的马木鲁克骑兵,又有英国提供的教官和武器装备,组建出来的骑兵战斗力自然非同小可。第1轻骑兵旅是他们当中的翘楚,在战场上来去如风,冲锋的时候排山倒海,势不可挡,在几次殖民地战争中都立下大功,成为无可争议的王牌。 然而,突兰沙并不觉得在这样一支王牌部队服役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他呸了一声:“什么王牌部队?不过是英国人的恶犬罢了!” 第721章 周游6 一提到自己在埃及军队中服役的经历,突兰沙就显得很愤怒,似乎将那段经历当成了莫大的耻辱。 李思明淡淡一笑:“看不出你还是个愤青。” 突兰沙愣了一下:“愤青?什么意思?” 李思明说:“就是愤世嫉俗的青年,看什么都不顺眼的年轻人。” 突兰沙越发的气愤:“我才不是!你之所以这样评价我,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曾有过被外国军队指挥、胁迫着向自己那些为了国家的尊严而奋起抵抗、哪怕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的青年挥舞屠刀的经历!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那种感觉就跟拿着大马士革刀一刀一刀不停地剐自己的心差不多!” 非洲大体上可以为分两部分,撒哈拉以北以及尼罗河中下游属于白非洲,基本上是阿拉伯人的天下,而撒哈拉以南属于黑非洲。虽然白非洲和黑非洲都成了欧洲殖民主义者的殖民地,但两者的心态完全不一样。黑非洲那一大堆国家和民族,能发展出属于自己文明的少之又少,曾经辉煌过的更是屈指可数,被殖民了,他们也只是觉得这些白皮肤的魔鬼很可怕,日子很难过,除此之外就没别的感觉了。但是以埃及为首的白非洲不一样,他们拥有过非常辉煌的文明,尤其是埃及,其文明可以追溯到七千年前!就算公元前的古文明已经断绝了,他们也还曾拥有过成为阿拉伯帝国的一份子,挥舞弯刀骑着快马四处征战的记忆,拥有着马木鲁克兵团纵横中东所向披靡的辉煌!自己的国家被英国人占领了,他们更多的是屈辱和愤怒。 英国对殖民地的态度向来是不管开发,只管捞钱,努力实现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面对富庶的埃及,他们自然不会客气,于是,埃及老百姓就遭了殃。有压迫自然有反抗,这些年不断有不堪压迫或者不愿意继续当亡国奴的热血男儿站起来反抗,试图推翻英国人的统治。而英国对殖民地起义者的态度向来是赶尽杀绝的,那些被英国军官训练出来的埃及军队成了镇压起义的主力,第1轻骑兵旅作为王牌部队,多次投入到镇压起义军的战役中去,他们的马刀沾满了起义者的鲜血。也许有人喜欢拿那些起义者的头颅去讨好英国人,但突兰沙不一样,他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因为倒在他刀下的每一个埃及青年都是这个国家的脊梁。 所以,跟他聊天的时候千万别提他在第1轻骑兵旅服役时的经历,一提准翻脸。 李思明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带着这么多人跑到我的地盘来到底想干什么?” 突兰沙说:“我们没有恶意,只是不想继续替英国人卖命了,所以想到这里来找一份工作,平静地过完下半辈子。” 李思明说:“你在说谎。” 突兰沙说:“我发誓……” 李思明打断:“别发誓,你们的真主在天上听着呢!依我看,你们想打工是假,想在这里接受军事训练才是你们真正的目的吧?” 突然杀的脸色微微一变不作声了。 李思明摇了摇头:“你们的胆子还真够肥的。英国人的军舰就在不到100公里之外的红海中游荡,你们居然敢成群结队的在这里接受军事训练,嫌自己的命太长了是吗?” 突兰沙说:“我们不会引起英国人的注意的!” 李思明说:“这个你们说了不算,英国人的情报局说了才算,搞不好你们已经在英国人的黑名单上了。” 突兰鲨的脸色微微一变,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你说的没错,我们到这里来打工是假的,想接受军事训练才是真的!” 李思明露出微笑:“终于说实话了……你们早就应该这样了,有什么话不能摊开来说呢?说吧,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接受军事训练?” 突然瞎说:“因为你们很强!在三年前你们轻而易举的打败了俄国,歼灭了俄国近30万军队,这样的战绩,就连英国人都做不到!我们崇拜你们,想向你们学习打仗的本领!” 李思明明白了:“所以你们就跑到这里来,一边打工一边接受军事训练了?” 突兰沙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坦诚的说:“我们对中国真的没有恶意,你不必担心我们会对中国做什么,我们真的只是想从你们这里学一点打仗的本领……” 李思明借口:“学到了之后又怎么样呢?带上这帮热血青年跑回埃及,再一次发动起义,将英国赶出埃及去?” 突兰沙说:“这是我们的理想,我们愿意为此付出一切,包括我们的生命。” 李思明说:“就凭你们这区区几百号人就想推翻英国在埃及的统治,未免也太小看英国的实力了。” 突兰沙很固执:“我们也知道成功的希望很渺茫,但我们还是愿意全力以赴的去做,就算失败了也不会后悔!” 李思明说:“但你们不应该拖我们下水。一旦被英国人知道了你们的计划,我们很有可能会遭到他们的军事打击,我们花了几年时间建立起来的工厂,开发的矿山,全都白费了————中国没有这个义务替你们的理想和热血买单。” 突兰沙说:“我们……” 李思明打断他:“是不是想告诉我你们做事很小心谨慎,绝对不会让英国人察觉?很抱歉,你们还是太小看一个大国的能力了。负责管理这一带工业区的负责人在四年前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只不过有点小聪明而已。可是,就连他都发现你们不对劲了,你们还想瞒过英国人?如果英国人真的有这么蠢,早就被赶出埃及去了!” 突兰沙闭上了嘴巴,他无话可说了。 李思明转过身,朝工业园负责人的办公室那边走去:“你们尽快离开这里,趁英国人还没有采取行动。我不希望因为你们跟英国爆发冲突,中国没有义务冒着得罪英国人的风险保护你们。” 突兰沙有些绝望了,盯着李思明的背影大声说:“中国的处境也没有比埃及好多少吧?英国人的军舰在你们的长江横冲直撞,英国人在你们几乎每一座大城市都驻扎有军队,你们这真的甘心忍受这样的耻辱?” 他越说越愤怒,到最后几乎是吼的:“我们的处境都差不多,也同样不甘心被英国人奴役,为什么就不能合作呢?可别告诉我你是个懦夫,不敢跟英国人对抗,我会很失望的!” 李思明的名字已经响彻全世界,几乎每一个能看懂报纸的人都知道中国有这么一个年轻人,年纪轻轻就推翻了统治中国260多年的大清王朝,执掌这个国家才几个月便不要命的出兵,跟俄国在边境来了一次硬碰硬的交锋,让俄国大败亏输。这还是欧洲人这几百年来头一回在跟欧洲以外的其他国家的战争中输得这么惨的,许多不愿意当亡国奴的青年都把李思明当成了偶像,用他的事迹激励自己,试图效仿他,借鉴他的智慧挽救自己的国家,突兰沙就是其中一个。如今他发现自己的偶像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相反还有点懦弱,根本就不敢去跟把中国坑的最惨的英国正面对抗,失望自然在所难免。 李思明头也不回,淡淡的说:“你失望与否与我何干?早点离开这里,别逼我们出动民兵部队驱逐你们。” 突兰沙咬牙切齿,说:“你放心,我们这就走,绝对不会在这里多逗留,哪怕一秒钟!” 李思明点了点头:“那就好!”停顿了一下补充:“对了,我在山东办了一所军校,面向外国青年招生,有兴趣的话你可以带着你的亲信过去报名。” 原本已经彻底失望了的突兰沙闻言,顿时就懵了:“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中国?” 李思明说:“不然呢,你以为你能从一支民兵部队身上学到多少东西?” 突兰沙狂喜,一跪到地,连声说:“谢谢,谢谢,真的太感谢你了!”他身后那帮原本怒形于色的亲信也一个个欣喜若狂。他们都是有相当实战经验的,自然知道这些武装矿工日常训练的内容都是比较基础的,很有用,但对他们的帮助比较有限。不过出于对于军事知识的渴望,他们还是认认真真的去学,训练得比任何人都要刻苦。现在听说中国有一所军校愿意招收他们,他们心中的狂喜不亚于阿里巴巴小朋友无意之中发现了强盗的藏宝洞! 什么叫峰回路转?什么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就是了! 李思明说:“早点动身,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那帮家伙只顾着抱在一起放声欢呼,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李思明无奈的摇了摇头,边走边嘀咕:“这帮家伙,一点定力都没有,这样怎么能成大事啊?” 他们能不能成大事不知道,但他知道有这几百号人在守,他肯定能在埃及搞出大事来。 这就足够了。 第722章 周游7 执政这几年来,李思明一直都很小心谨慎的处理着跟英国的关系。他死乞白赖,甚至不惜动用武力,把庚子赔款给赖掉了八成,唯独欠英国和日本的那份没有尝试的去赖掉。对于英国军舰在长江的通航权他也没有去碰,因为他知道英国人在这方面是非常敏感的,如果他敢试着取消英国军舰在长江的通航权,势必招来英国强烈的反弹,搞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么亏本的买卖,他才不干呢。 这自然引起了一些国民的不满,甚至有公民代表直接当着他的面指出他在英国人面前实在太过软弱了,应该更强硬一些。一些看他不顺眼的家伙,比如说汪精卫之类的,更是上蹿下跳,极力鼓吹应该对西方国家采取强硬态度,不能再有半点妥协,试图裹挟民意向他施压,迫使他改变对英国日本的外交政策。对于这些烦人的苍蝇,李思明一直都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被吵的烦了,直接一巴掌拍过去,让他们安分一点。 而英国和日本自然也知道中国已经今非昔比,中国人的民族精神已经觉醒,又有对俄作战的辉煌胜利作为底气,早已不复清朝时的懦弱麻木。所以他们也主动改变了对华政策,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味的高高在上,而是试图拉拢中国。 比如说英国就把关税自主权交还给了中国。 早在李鸿章时代,中国的海关就渐渐被英国控制了,八国联军之后更是彻底由英国说了算,大清从来没有想过要收回来。一来他们不敢得罪英国人,二来他们发现,把关税交给英国打理之后,收上来的税反而比自己人管理的时候更多,既然是这样,那就让英国人继续管着呗,谁会跟钱过不去?至于把海关交给外国打理会对整个国家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大清表示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掌握了一个国家的海关,几乎就等于掌握了这个国家的经济。这可是一块大肥肉,就这么交出去了,英国人未免有些心疼。不过他们也没有办法,中国的国力正在迅速增强,再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出动一两万人就轻而易举的击败中国了。更何况,中国跟德国、美国交情都不错,要是英国跟中国爆发战争,德国和美国肯定会在背后搞小动作,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为了避免出现如此糟糕的情况,做出一些让步是很有必要。 把关税自主权交还给中国,总好过中国收回英国军舰在长江的通航权吧?前者只是让英国的前代者受损,而后者却是在打英国的脸哪! 海关管理权可以还给你们,但长江通航权没得谈,这就是英国的态度。 李思明很清楚英国人的底线,所以从来都不去触碰约翰留这根最敏感的神经。因为他知道时间是站在他这边的,第一次世界大战马上就要爆发了,这一场天崩地裂的大战下来,法国被打残了,英国也伤得不轻,而中国只要别胡乱站队就屁事都没有!等到英国人的狗脑子都被德国拍出来之后,想要收回长江通航权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既然在等上一段时间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收回来了,那为什么要冒着跟英国开战的危险去把英国往死里得罪呢?作死也不是这样子作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提前给英国人埋一些地雷。 他一直都认为英国在两次世界大战中付出的代价还是太小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法国和俄国顶在最前面,替英国扛住了德国最为猛烈的攻击,虽然英国也在那场战争中伤亡惨重,但跟法国和俄国付出的代价相比真算不了什么,那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英国又利用高明的政治手腕狠狠的摆了美国和法国一道,将胜利果实收入囊中。法国和美国这两个国家,一个在那场战争中打光了整整一代的青年,另一个光是贷款就借了80亿美元给英国,还伤亡了近50万人,结果啥都没捞到,好处全让英国人给抢去了。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更不用说了,苏联人扛住了德国最疯狂的进攻,英国人只是在边缘的北非战场跟德国只有几万之众的北非军团像模像样的打了几年,然后紧紧抱着美国的大腿一路躺赢。这场战争中,英国只阵亡了二十几万人,还没有苏联的零头多。 这两次世界大战让英国从世界霸主的宝座上摔了下来,但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还是太过轻微了。 所以他一直都在暗暗准备着,想在英国人从世界霸主宝座上跌落的时候,狠狠推他一把,让他摔得更重一些,不然怎么对得起中国在过去大半个世纪里所承受的那些苦难和屈辱?在拿下了新疆之后,他就让人建立了好几个训练营。这些年有许多不甘心当亡国奴的中亚青年逃入新疆境内,新疆驻军来者不拒,愿意当兵的通通都安排进训练营进行严格的训练,甚至安排他们参与一些低烈度的战斗,积累作战经验。现在在新疆的密营里,已有六七千名不甘心世代当亡国国奴的中亚青年接受完了军事训练,随时准备打回自己的祖国去,拉起一支军队跟英国佬、俄国佬死拼!而这些训练营的规模还在扩大,不少波斯青年翻越万重关山跑过来要受训…… 显然,波斯人也不愿意继续当亡国奴。 都有这么多国家的青年在中国秘密受训了,多埃及一个好像也没啥要紧的,于是李思明直接就给安排上了。英国能在两场世界大战中以相对小的代价全身而退,靠的不就是有辽阔的殖民地在源源不断地给他们输血吗?他倒要看看,当战事打到最吃紧的关头,那些殖民地突然纷纷爆发大规模的起义,从血袋变成放血槽之后,英国还能不能如此轻松地从世界大战中全身而退! 带着对大英帝国的无限恶意,李思明结束了他对约旦的视察,再一次登上飞艇,飞往下一个目的地。而在他走后不久,那几百名以突兰沙为首的埃及青年也分成十批,不动声色的离开了约旦,消失得无影无踪。 驻埃及的英国总督得知那几百号不安份的埃及人离开约旦之后,有点纳闷:“那帮家伙费了不少力气才穿越西奈半岛进入约旦吧?怎么说跑就跑了?我都还没来得及采取行动收拾他们呢!” 情报部门负责人表示:“是中国方面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主动将他们驱逐出约旦的。” 总督顿时就开心了:“中国人还挺识相的,挺好,挺好!”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要是他们一直这么识相就好了。” 情报部门负责人不作声。直觉告诉他,中国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软弱,否则也不会在刚建国才两个月就敢出动全国精锐部队去迎战俄国大军了。所谓的主动驱逐这些不安分的埃及人,很可能只是一场戏,一场演给英国人看的戏,中国人到底想干什么,那些不安分的埃及人到底跑哪去了…… 想破脑壳都想不出来。 既然这样那干脆就别想了,反正区区几百号埃及人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何必为此浪费自己宝贵的脑细胞呢? 一场针对中国在约旦地区势力的、正在酝酿中的危机,就这样随着那几百号埃及人悄无声息的离开而消弭于无形。这得亏李思明反应迅速,采取的措施也果断,不然等到英国人采取行动,结果会变成什么鬼样子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那位精明的英国情报部门负责人还是犯了一个大错。他明明知道中国很有可能在帮助这些埃及流亡者,也知道那些逃出埃及的青年个个都是非常坚定的复国主义者,但是出于英国人特有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他却一厢情愿地认为区区几百号人翻不起多大的浪,放弃了追查。在不久的将来,这几些人会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几百号坚定的复国主义者能翻起多大的浪! 飞艇飞越红海,飞越富庶的尼河罗三角洲,抵达了利比亚。在那里,李思明作了停留,跑去视察了一下中国建在利比亚的化肥厂以及锡尔油田。化肥厂就建在利比亚沿海地区,在意土战争的时候还被意大利军队攻打过,吃了上百发炮弹,被炸死炸伤的工人着实不在少数,但工人武装自卫队也没让意大利人好过,他们用机枪、迫击炮和手榴弹狠狠地教训试图夺取工厂的意大利军队,打死打伤了两千多人,意大利将军说就算跟土耳其人打都没试过一场战役死这么多人的。 现在,被炮弹打塌的墙壁早就修好了,一切战争痕迹都已经被抹除,工厂的机器昼夜轰鸣,紧张地生产,港口运油运化肥的船只往来穿梭,那场战争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只是,港口飘扬的国旗从新月旗变成了红白蓝三色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