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团宠》 001 三月蒙蒙烟雨季,街上行人寥寥。 疾驰的快马直奔宫城而去,随后不久,街头巷尾都在传宁王世子将不日回转京城。 宁王世子楚玉,身姿颀长,面若冠玉。 十五岁时初上战场便夺得傲人战绩,而后几年更是在北境取得不俗军功,震慑的北境戎狄人根本不敢来犯。 即便是远在京城,楚玉之名都属于街知巷闻,多少世家勋贵都在盼着宁王府回京,好攀上一门亲。 茶社中,说书先生为了迎合宁王世子回京城的档口,已经开始将楚玉曾经在边关扬名的战役都反复讲了数次。 每次讲到宁王世子杀敌有多威风时,皆能赢得满堂喝彩。 ;呸。 二楼雅座里,身着牙白圆领大右衽锦袍,头上戴着黑色幞头的少年放下手中的茶碗啐了一口,桀骜的双眸中满是不屑。 他的眉目灿若星辰,肤白如瓷,亮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脸上都泛着嫩白的柔色光晕。 他身后站着的随侍忙谄媚道:;这宁王世子有那么神么,依小的看,都是被人吹出来的,咱们家王爷才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又满腹才华,不比那个连人都没见过的宁王世子好上千百倍么! 李殊侧首看着随侍,嗤笑着刚要开口,就听得楼下大堂中有人开始说话了。 ;说起这美人相貌,这怀王殿下也当属第一啊。那人调侃语气,却在一语毕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原本听着有人夸自己的李殊神色总算转好, 却不想竟有人笑他,当即就变了脸色。 ;这位兄弟,怀王殿下美则美矣,可到底是个不堪嫁的。 ;说起来,年前圣上赐婚魏国公之女与这位怀王殿下,不曾想那魏国公家的姑娘却抵死不嫁,生生地的让魏国公在圣上面前退了这门婚事。 ;哎,这位怀王殿下到底是荒唐无度,平时不思进取,整日混迹坊间茶社,逗猫打狗无所不能,实非良人。 ………… 听着他们在楼下大堂调侃,妄意皇亲,李殊当即便气的抓住了手边的茶碗,想要摔下楼,却被他身后的随行小厮一把拦住,神色慌张。 ;王爷,王爷,您这摔下去,楼下会有人受伤的。 ;受伤就受伤,关我屁事啊。李殊极其不满,声音也放大了些,听得楼下的人纷纷回头往楼上望去。 李殊起身站在栏杆前,看着楼下大堂那群编排的人,趾高气昂道: ;非议皇亲,你们几个脑袋可以掉! 起头说话的那人笑着起身,朝着李殊深深揖礼深拜道:;怀王殿下,这不是夸您长得好看嘛。 ;那你还说孤不堪嫁呢!李殊十分不服气。 那人笑道:;那是那些姑娘们没眼光,怀王殿下宅心仁厚,从不与我们这些百姓计较,比起那些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怀王殿下简直就与我们普通百姓打成一片,毫无皇亲国戚的架子,百姓们可都喜欢您呢。 听着那人的吹捧,原本满腔怒火的李殊此刻竟然一丝也发不出来,听着楼下其他人随之而来的恭维,李殊倒也没有再发火,而是将手中的茶碗放回原位。 李殊整理着衣裳,负手昂首道:;你们也是不知者无罪,退婚那事儿是因为圣上不知道魏国公已经为自家姑娘订亲事了,孤也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所以才退婚的,你们不许妄议,当心被人听见了真要了你们脑袋。 ;谢过怀王殿下的留情。楼下大堂的人皆起身朝着李殊揖礼。 李殊接着又道:;再告诉你们一句,孤有心上人了,孤也非心上人不娶,所以关于孤的婚事,你们别瞎传。 听到李殊一说有心上人,所有人都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世上还有人能成为李殊的心上人? ;那岂不是过不久就能庆贺怀王殿下小登科了?有人问。 李殊面露得意,可随后又敛起了笑容,透着几分愁绪:;不关你们的事儿,滚蛋,孤要回去了,你们接着讲,但是不许讲这个宁王世子了,什么玩意儿,敢抢孤的风头。 说书的先生也是神色欠欠,朝着李殊拱手揖礼,目送着他离开雅座,下楼离开了茶社。 待他一出门,这茶社内便闹腾开来。 ;这怀王什么时候有的心上人啊?年前还因为退婚一事不悦而出京去了江南呢。 ;莫不是怀王在江南遇上了什么绝色女子? ;就怀王那长相,再好看的女子也都逊色了吧。 ;真是好奇,能做怀王的心上人,到底是谁啊? ………… 李殊出了茶社,便见着从街尾匆匆跑过来的小厮,李殊负手站在马车前,一双澄净明亮的双眸停留在小厮身上,等着他近前喘匀了呼吸,这才发问: ;你跑这样急做什么? 小厮顺了气候才道:;陛下身边的陈公公来了,请王爷进宫一趟。 李殊略蹙了眉,仔细想了想:;我午膳就是在宫里用的,总不能现在又去蹭一顿晚膳吧。 小厮望着李殊道:;王爷您心真大,您怎么不想是陛下要教训您呢。 李殊侧首凝眸,唬的小厮当即站直了身躯,朝着自己的嘴就给了一巴掌。 看似用力,实则根本就不疼,只是看的唬人。 李殊抬首瞧了瞧此刻的天色,估摸了时辰,这才踩了脚凳上了马车,绕道回去王府把传话的小厮送回去后,这才悠哉悠哉的进宫。 暮色向晚,绚丽的晚霞在天际舒展开来,洒下的耀眼霞光薄薄的笼在宫城的殿宇上。 李殊身上穿着的牙白锦袍行走在霞光中熠熠生辉。 许是皇帝有所吩咐,李殊来时并未阻拦,甘露殿的庭院中栽种了一棵参天大树,此刻的树枝上正冒着新绿。 树下的回廊上摆着桌子,眼下已经上好了菜肴。 李麟身着枣红色的圆领大右衽锦袍,外头罩了件玄色金线绣纹的半臂长衫,玉冠束发,与眉宇间的深沉衬托了他的气度不凡。 他侧首瞧见李殊走来,当即疏阔了眉宇,薄唇微扬,起身迎着李殊走到他的面前,示意他在桌边坐下后,才笑道: ;小皇叔终于来了,快些尝尝,这些都是新来的御厨做的菜肴。 李殊拿起筷子刚要夹菜,可转念一想又不太对劲,忙侧首看着他:;麟儿。 ;怀王殿下,不可。在一旁的陈公公连忙出声制止,却被李麟抬手制止。 他眸中带着几分笑,似乎并不在意李殊对他这个亲密的称呼。 皇帝是九五之尊,名讳更是让人避之不及,除了先皇及太后,这世上的人对这九五之尊只能唤一声陛下。 不过李殊却是个例外,李麟尚是太子时,他便唤的是麟儿。 后来李麟登基为皇,他还是唤的麟儿,他身边的人纠正过很多次,李殊也是想改的。 可奈何李麟却说他是长辈,唤名字听着亲切,不过这项殊荣也仅限李殊,旁人是断然没有这个机会的。 李殊笑了笑:;麟儿,我要不给宫里交点伙食费吧,毕竟已经出宫建府了,总在宫里用膳也不太妥当。 李麟神色倒是无所谓,只是夹了李殊喜欢吃的菜搁进他眼前的碟子里: ;小皇叔这去了江南一趟,花销肯定小不了,伙食费便不必了,陈若,去朕的私库里拨一万两白银出来,稍后送去怀王府。 陈若得了李麟的旨意,当即便退下去办了,倒是李殊连忙摆手道: ;不必不必了,麟儿,昨日太后嫂嫂还给我拨了一万两呢,真的够了。 李麟安抚似的拍了拍李殊的手道:;小皇叔,既然收了母后的,那将朕的赏赐,也一并收了。 李殊看着李麟那温柔的笑容,思及君命不可违,也就不再推辞,故而接受了李麟的好意。 宫里的御厨做的菜味道也是极好的,李殊的食欲也被充分调动,此刻更是大快朵颐。 李麟看在眼里,只等李殊用完了晚膳后,他才道:;瞧着这新御厨做的菜小皇叔十分喜欢,这样,皇叔出宫的时候,便将他带上。 李殊身形僵直,转头看着他:;麟儿,我总觉得我是进宫来打劫的。 李麟颔首轻笑,将拭唇的绢帕搁在了桌上后才道:;皇叔是这世上顶珍贵的人了,自然该有最好的。 李殊瞧着李麟的模样,逐渐认同了他的这番话。 不过随后李殊又想到了什么似得,不由担忧的开口:;麟儿,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说,我前几日回京的时候,把御史台的那位御史大夫打了一顿。 麟的眉毛轻跳,转瞬即逝,倒也习以为常:;打的好,这御史台的人都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才干,可惜长了嘴,每日朝堂各种弹劾,实在头疼,小皇叔倒是为朕分忧了。 李殊:;…… 李麟接着又道:;这个迂腐老朽,打也就打了,小皇叔不必忧心,朕不会让他找你麻烦的。 李殊抿唇思考,他倒是不怕这御史大夫来找他麻烦,只是觉得李麟这处处为他考虑,在朝堂上肯定会因为自己受不少责难。 李殊道:;麟儿为了我,在朝堂肯定得受他们啰里吧嗦的谏言,为难你了。 李麟神色满意,随后才道:;小皇叔要朕觉得朕为难,不妨,答应朕一件事。 ※※※※※※※※※※※※※※※※※※※※ 新文开坑,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求个收藏。 开文前三章有红包掉落,谢谢支持。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02 李殊直视着李麟,瞧着他眉宇间逐渐转为认真,不由战略性后仰,澄净的双眸中透着试探: ;我答应你,我以后能动嘴,就绝不动手,不让你跟嫂嫂操心。 李麟抿唇凝视着他,晚风拂面而来,撩动了檐下的竹帘与风铃,清脆声响此起彼伏,好似春风送来的乐章。 李殊看着他:;那我以后绕着他们走也行。 李麟突然颔首笑着:;你是朕的小皇叔,世人都该敬着你,朕决不让小皇叔受委屈。 李殊追问:;那你有什么事需要我答应啊? 等着内侍们将桌上的餐具都撤走,此刻送上一杯热茶,茶香伴着风在空气中盘桓,再渐渐消散。 李麟这才起身负手,站在廊前眺望着今夜空无星辰的浩瀚苍穹,夜色浓郁,与风为伴,夹杂着几分清冷。 许久后李麟才道:;算了,小皇叔生性洒脱不羁,这件事恐怕会让皇叔为难。 李殊这就急了:;你都不说,怎么知道会让我为难,麟儿在朝上处处为我,这麟儿好不容易有困难了…… 李麟忙回首看着他。 李殊笑了笑:;不是,我的意思是,终于有我为麟儿分忧的机会了,你尽管说,我捡着做,不用怕我为难。 李麟:;……捡着做,这还是真是李殊会做得出来的事。 李殊笑的有些狡黠。 李麟也浑不在意:;其实是朕觉得各世家公子的才学退步,将来若承袭爵位在朝中效力时不能为朕分忧。 李殊忙道:;那简单啊!让他们抓紧时间学习啊,麟儿你就下道圣旨,勒令他们一定要上学,不达到规定的成绩不予他们承袭爵位的机会不就好了! 李麟有些为难:;朕也是这么想的。 李殊不解:;那有什么好为难的。 李麟侧了身姿,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李殊那不解的脸上,最后一本正经道:;各世家在朝堂举足轻重,若是直言达不到要求就不宜袭爵,恐怕会寒了众卿的心,故而…… 李麟欲言又止,只将李殊逐渐轻松的神情收入眼底,遂继续道: ;朕想,不若皇叔为首入国子监学习,这样一来有了表率,各世家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李殊震惊的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去,好在眼疾手快抓住的桌沿,;麟儿,我可是跟你一起读书长大的,我什么才学你不清楚么?我为什么还要去。 李麟略微勾唇轻笑,安抚住他道:;朕知道,所以朕才说此事为难,罢了,小皇叔学富五车,哪里需要再学,无妨,朕再想别的法子就好了。 李殊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受过封赏的王爷都是领了朝廷要职,到各州府任职去了。 唯有李殊,太后心疼他年纪尚幼,李麟也不忍他背井离乡,这才将他留在京城里。 所以李殊知道李麟与太后对他的疼爱,断然是不会再让他去受学堂的苦。 尤其是眼下他又有了心上人,那日汤泉中惊鸿一瞥,已然让他动心不已,他只道世间只有自己是天姿国色,却不曾想还有人出落的惊艳绝尘。 李殊庆幸魏国公府退婚,不然他还找不到这样好的姻缘呢。 奈何第二日要赶回京城,也不曾向那汤泉行馆的负责人打听清楚。不过后来又一想,到底是他误闯了那位姑娘的地方,若是贸然去打听,恐对那姑娘名节有损。 故而李殊决定近日要再去一次那座汤泉行馆,旁敲侧击的问出那心上人的踪迹才好。 不然他这满腹相思要与何人说呢? 等找到了心上人,他就来找麟儿赐婚,婚后再将心上人宠上天,饶是之前有传闻说不少名门贵女都不愿嫁他。 那他也要告诉所有人,他是世间顶好的男儿,会叫自己的妻子幸福一生。 李殊笑道:;就是嘛,我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不需要再学了,况且再有两日我还要出趟京城,若是要去国子监,肯定给我耽搁了不说。 李麟有些疑惑:;不是才从江南回来嘛。 李殊脸颊泛起红晕,有些害羞:;是啊,在回京的途中遇上了一位姑娘,我……我有些喜欢,只是当日匆匆一眼,有些唐突,也没来得及问名字,所以我才想再去打听打听。 李麟恍然,瞧着李殊时的神色也略微有所变化,眼底惊愕失落转瞬即逝,随即笑道:;原来如此,朕以为小皇叔还在为魏国公退婚的事恼怒呢,此事到底是朕唐突。 李殊忙道:;是嫂嫂担忧我无人照顾,才让麟儿赐婚的,我都知道嘛,那麟儿,我若是将那心上人找到,你就给我赐婚好不好,我不在乎她是什么身份的。 李麟点点头:;好,朕答应你,小皇叔想娶的姑娘,想必绝非凡人,那朕就等着。 李殊笑的欢喜,李麟忙道: ;天色不早了,皇叔是留在甘露殿与朕一同就寝,还是回府? 李殊四下看了看:;还是回府去吧,麟儿辛苦,需要好好休息。 李麟颔首笑着,这才招呼来陈若公公,让他务必亲自将李殊送回王府。 直到李殊的背影消失在了宫门前,李麟脸上的笑意才黯淡下来,昏黄清冷的光线拉长了他颀长挺拔的身姿。 晚风中李麟轻叹一声,嘴角泛起轻笑: ;有心上人了啊。 他年长李殊三岁,自幼便是同吃同住,不止是因为先皇要他多多照顾李殊,就连他自己,瞧着李殊幼年时粉团似得模样,也从心底里要觉得对他好。 一晃眼各自都长大成人了,原以为他还能把李殊留在身边多照顾几年,不想他都有喜欢的人了。 * 阳春季节,日光透过树荫洒落而下,光影斑驳。 越是接近桃源镇李殊的心里就愈发欢喜,眉眼间都挂着喜色,白马疾行,披光迎风的赶往桃源镇上最出名的于归汤泉。 于归汤泉在桃源镇外五里处的桃花峰上,远望去桃花灼灼,将汤泉掩藏其中。 李殊带着贴身伺候的小厮忍冬满怀希冀的上了于归汤泉。 见着李殊衣着打扮不俗,掌柜的自然也就不敢怠慢,对于李殊的旁敲侧击询问,掌柜的也就翻起了李殊当夜来汤泉时的一个记录。 李殊就坐在厅上,饮着茶,眼睛时不时的往掌柜的身上瞟去。 终于,掌柜的翻到了当夜的记录,面露欣喜,随后便是神色凝重道: ;这位公子,当夜于我们汤泉留宿的客人中,并没有女眷,更别说在公子能在汤泉外捡到姑娘的饰品,毕竟女眷的汤池是在后山独有的,独立的。 李殊一听当即就愣住了。 为了保住自己的脸面,他自然是不能说,他是误闯进了心上人的那间汤池,只能说他是在汤池外的庭院中捡到了女子佩饰。 眼下掌柜的又说男女汤池分开,当晚也没有女眷,那他要到哪里去找这位仅有一面之缘的心上人呢。 旁边伺候的忍冬弯腰靠近李殊的耳边,小声提醒道:;殿下,小的倒是觉得姑娘家家的在外不便暴露身份,可能是女扮男装的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李殊心中的阴霾便是一扫而空,遂让忍冬去将掌柜的手中的那本客人留宿登记的本子拿过来,亲自在那个日期里翻找。 当初他因魏国公府退婚之事烦心,宁远侯家的公子封越便提议出京去江南游玩。 从江南回来时途径桃源镇,这也是在镇上酒楼里的人说这里的于归汤泉出名,恰逢三月初三上巳节有个祓除畔浴的习俗。 依照李殊与封越的身份,自然也就选择了去于归汤泉,舒舒服服的泡个澡。 这汤泉也十分有意思,为了保证每个客人之间是隐私,汤泉里都用了隔间,虽然水流相通,却都是隔开的。 李殊记错了封越说的门牌号,顺手就推开了隔壁那间的汤池门。 映入他眼帘的便是他心上人的模样,湿发披肩,遮住了小半张脸,水气氤氲,眼眸中更是饱含水光与惊讶,红唇紧抿,直勾勾的看着李殊。 那惊艳绝尘的模样只消一眼便刻在了他脑海里。 李殊回神时发现不是封越,顿时觉得无比失礼,尴尬的连声道歉,随后便关上门。 雪白中衣下,李殊的胸口跳动的有些厉害,就连脸颊也在瞬间泛红。 就是现在回想起来,李殊也觉得心跳很快,甚至有些口干舌燥。 他翻看着留宿客人的名单,果然是一无所获。 却还是不死心的向掌柜的打听那位长相极好看的,可能是穿着男装来的人。 掌柜的想了想,忽然记起什么似得,忙弯腰从柜子的抽屉里取出锦盒打开,拿出一枚玉佩道: ;公子,如果你说的是那位长的同您一样好看的公子的话,那这枚玉佩就是他的,他走后的第二日,小二去收拾房间时发现他落在房里的。 李殊有些欣喜,忙接过那枚圆形玉佩捏在手里,色泽莹润,质地上乘,绝不是一般商铺能买到的。 与自己一般好看,那就是自己的心上人不错了! 李殊握着玉佩面露欣喜,玉佩正面的字迹似乎是楚这个字,而背面似乎刻着的是什么图腾还是花纹。 李殊没有见过,却因得了心上人的东西而欣喜不已。 他忙向掌柜的道:;掌柜的,若是这玉佩的主人回来找,就说被怀王殿下拿走了,让她去京城找怀王殿下,只说是于归汤泉就行。 原本以为断了线索的李殊此刻便是将这玉佩时若珍宝,渐渐地将那佩饰捂出了温度来。 ※※※※※※※※※※※※※※※※※※※※ 本章留评依旧会掉落红包哦。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03 回去京城的路上,李殊神情闲适,唇边带着几分心满意足的微笑,眼角眉梢也藏不住喜色。 忍冬驾马跟在李殊身后,满面愁容,四下瞧着渐晚的天色,几次唤着殿下都没能将李殊喊答应。 他当时就明白了,李殊这是满脑子都是他的心上人了。 于是忍冬眼珠一转,指着前方惊呼道:;殿下殿下,您看,那是不是您说的那位楚姑娘。 李殊耳朵灵敏,听到楚姑娘三个字便回了神,一双漂亮的眸子含着惊喜四下张望: ;楚姑娘在哪里,哪里。 空空如也的官道,除了偶尔掠过的晚风、以及绰绰树影,便是空无一人。 知晓是被戏耍了的李殊侧首看着忍冬,他立即双手抱头,神色无奈道: ;殿下,这离京城还有三个多时辰的路程,像您这样优哉游哉的,莫说赶不上京城关城门的时间,只怕连宿头都赶不上,咱们快些吧。 李殊再次抬头看了看天色,伸手端了端绑在头上的幞头:;啰嗦,孤是小孩子吗?快马加鞭的事儿。 李殊说的倒是轻松,然而就算是快马加鞭,依旧赶不上这晚风吹走的天色,不多时便暮色四起,逐渐夜色笼罩,虫鸣鸟叫,为这夜色平添了几分寂寞。 也不知道是眼下的路那条是通往京城的,眼下夜色正浓,抬眼望去,四处的山皆如沁了墨般,漆黑一片,辩不清方向。 忍冬牵着马匹的缰绳停在李殊身边,一言不发。 李殊知道是因为自己才导致眼下被困在路上,自然也不能责怪忍冬,只侧首看了眼忍冬,突然笑道: ;孤可是学富五车,怎么会不知道走哪边呢,这天上就有北斗星指引方向,京城在桃源镇的北方,这就更简单了,只要这找到北斗星的天璇与天枢星,与它们在一条直线的就是北极星,咱们就能…… 李殊边抬头,边宽慰着忍冬,岂料着抬头的瞬间,后半句话就噎在了喉咙里,半天说不出来。 忍冬问:;北极星呢。 李殊:;没……没找到啊。 忍冬瘪瘪嘴,险些哭出来:;殿下,咱们能长点心么?您瞧瞧这周围一点光线都没有,就知道今夜没有星星,您怎么还能…… 李殊伸手拍了拍忍冬的肩:;莫哭哦,孤一定能带你回家的。 忍冬:;……是想带楚姑娘回家吧。 真是红颜祸水,还未成为怀王妃,就已经将李殊迷的五迷三道,脑子里再也没有其他的。 这要是以后真成了怀王妃还得了,岂不是她说啥,这李殊就得做啥。 忍冬在脑海里对李殊的心上人做了评价,甚至还在默默祈祷,祈求老天爷,千万别让李殊找到那位心上人。 毕竟李殊是个集先皇及太后和陛下的宠爱于一身的人,这揍个顾命大臣陛下都能替他摆平,太后更心疼他的手会不会疼。 眼下这心上人还没找到就已经让李殊不辨东西,这要是真成了,她会不会看自家主子好骗,就利用他家主子呢。 忍冬想也不敢想,只求老天爷别让李殊找到他的心上人。 他还未祈求完,便听见李殊突然惊呼一声,忍冬便立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在右边这条路的不远处,忽然有隐隐的火光出现,李殊忙笑着道: ;忍冬快上马,前面有火,肯定有人,咱们赶紧过去,不然在这路口站一宿肯定不行。 忍冬连忙应声,伺候着李殊上马后,这才朝着那有火光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燃起篝火的地方是一处空地,也不知何时搭起了几座帐篷,这路口前还有两个人抱臂守着。 他们身形魁梧,膀大腰圆,往那一站跟桩子似得。 李殊带着忍冬在他们面前停下来,自然也发现了他们在看着自己,李殊忙笑着朝他们抱拳一礼道: ;二位大哥,我跟我家小厮赶路耽误了宿头,这荒山野岭的,能否让我们主仆二人在你们的篝火边上将就一下。 李殊少年时便在宫外游玩,虽然是皇亲国戚,可从来都知道这身份架子都是需要的时候才会摆。 眼下他们又是有求于人,故而李殊也没自报身份。 毕竟瞧着眼前的两个人,似乎是军人出身,眉宇间的肃杀之气很重,尤其是他们打的绑腿,那种打法只有军营才会有的。 然而。 ;滚出去! 狠戾且暴躁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从帐子内传来,唬的李殊后背僵直。 李殊:;…… 忍冬:;…… 随后其中一间帐子的帐帘便撩了起来,身姿高挑挺拔的青年便从帐子里走出来,他脚步松快,瞧不出有丝毫被吼的不满。 他拍了拍衣裳,抬眸瞧见了路口站着的两个人,不由启唇道: ;是要借火么?过来。 李殊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那声滚出去不是吼他们的呀。 他松了口气,朝着守卫的两人揖礼后,才带着忍冬进到营地,径直往篝火而去,坐在了刚才被赶出帐子的青年身边。 ;虽然已经三月了,这倒春寒也还有,要是没这火,干熬一夜肯定得生病,多谢公子收留。李殊冲着那青年说道。 那青年拧开了酒囊的盖子,刚要往嘴里送,可在听到李殊说出那番话的时候,眉头微蹙,似乎在想什么,随后才道: ;举手之劳而已。青年语调轻松,昂首便举着酒囊喝酒。 可那清冽干净的嗓音停在李殊的心里,却是十分欣喜。 虽然借着火光能瞧见眼前这位青年的五官轮廓,可李殊还是断定,有这样好听的声音,模样一定很好看。 尤其是他身上穿着枣红色的大右衽圆领锦袍,发髻上束着的都是白玉的发冠,更是衬托了他英挺的身姿。 李殊又道:;我瞧着前面那两位大哥好像是军旅出身的军人,公子你们是在军中任职么? 青年拧好了酒囊的盖子,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殊,指着不远处的帐子道: ;若是困了你们去那里睡,荒山野地,将就一下。 火光烈烈,映着他的半边身姿,而将另一半隐匿黑夜之中,晚风撩起他的裳摆与披散的头发,他眸光清冷,好似在这夜里修炼的修罗,瞧不出丝毫的感情。 李殊只觉得心口微窒,鬼使神差的点头应下,目送着青年朝着另一边的帐子走去。 不过走出两步他便停了下来,背对着李殊道:;虽说施恩不图报,可我也应该让你知道是谁收留你的。 李殊:;…… ;在下宁王之子,楚玉。随之而来的便是他的自报家门。 李殊还未反应过来,楚玉便已经撩了帐帘走了进去,等他反应过来时,便只能看着那紧闭的帐帘。 李殊:;!!!竟然是他! 忍冬也反应了过来,忙凑到李殊的面前小声道:;殿下,楚玉楚玉,就是那个话本里的说的战神,宁王世子,少年时期就领兵上战场,震慑北境的楚玉! 忍冬有些激动,相反李殊就淡定许多,他按住忍冬的肩头,安抚道: ;孤知道,小声点,别这么没出息。 他当然不能像忍冬那么激动了,毕竟在茶社听说书的人没有节操的夸奖楚玉时,他还险些丢茶碗呢。 还未回京城,便将他的风头抢了一半。 原以为他会是个三头六臂的修罗,可方才瞧着也不太像,倒像是个风流俊俏的公子模样。 李殊的心里有些别扭,早知道这营地是楚玉他们的,他就不来了。 毕竟刚刚楚玉的话里还说了,收留他们也是恩情,这日后在京城里,李殊要怎么找他麻烦。 忍冬看着李殊:;殿下,您在想什么呢。 李殊:;想干脆走了算了。 忍冬按住他的手臂,焦急道:;殿下,忍一时有火烤,退一步还有帐子睡,要是冲动了,咱们就得露宿山头了。 李殊借着火光看着忍冬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最终还是按捺住了想一走了之的心思。 反正就是抢了他风头而已,反正过不了几日他们就会离开京城,到时候这京城还是他李殊的天下。 想想,不与楚玉争风头倒也算报答了他的收留之恩。 于是。 李殊:;说的也是,孤困了,走,去睡觉。 忍冬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自家主子够冷静,能屈能伸,只要熬过今晚就好了。 李殊带着忍冬进了帐子,忍冬手里举着火折子,这才瞧见这帐子里有多简陋,除了硬邦邦的床板以外,还有一床被子。 李殊原以为这行军途中的被子应该有极重的味道,可不曾想盖在身上时,不止没有异味,甚至还有些香气。 香气清幽,淡淡的,似有若无,李殊想细闻时香味便消失不见,可那味道又在不经意间飘了过来,使睡得迷迷糊糊的李殊越发抱紧了被子。 清晨的风有些凉,带着露气,有些湿润,尤其是吹在李殊的脸上,使得他瞬间惊醒,睁眼便瞧见了已经大亮的天。 四周皆是青山树木,不远处的篝火已然熄灭,此时散发着焦臭,冒着青烟。 李殊神色惊愕的抱着坐起来,脑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若不是怀里的被子与熄灭的篝火是真实存在的,李殊都要怀疑昨晚是不是遇上狐仙了。 忍冬也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情况也吓了一跳,忙道: ;殿下,咱们是不是遇到狐仙了,怎么睡醒起来什么都没了。 ※※※※※※※※※※※※※※※※※※※※ 本章留评依旧有红包掉落,谢谢大家支持。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04 李殊醒神的比较快,忙从被窝里出来伸着懒腰。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荒郊野外睡觉,这会儿浑身都疼。 纸张飘飘洒洒落到地上,眼尖的忍冬连忙捡起来:;殿下,好像是宁王世子留下的。 李殊边整理自己衣裳,边重新用幞巾包裹着发髻,听见忍冬的话,忙侧首问:;写了什么? ;军队物质有限,棉被不可丢弃,送往京城宁王府。忍冬念着。 李殊此刻便回忆起被子上淡淡的香气,那味道似乎不像是一般军旅之人的被子,倒像是被小娘子精心洗净后用香薰熏过的。 李殊仔细回忆着宁王世子的长相,奈何当时天色较晚,火光与夜色交织,倒是有些分辨不清楚他的模样,隐约记得被火光照亮的那边目光如炬。 比起一般粗犷的武夫,他的模样倒是十分潇洒俊逸。 ;想来他也是个会招女孩子喜欢的人物啊。李殊喃喃。 随后吩咐着忍冬收拾好被褥挎在马背上,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官道上鲜少有人往来,马蹄声疾驰而过时,艳丽的身影也是一闪而过,伴着山涧草香鸟鸣,原本三个时辰该到京城,此次竟然只用了两个半时辰。 等李殊回到京城时,已时至晌午。 京城外五里处的凉亭里,此时两名衣着华丽的公子正焦急的望着官道,瞧见李殊与忍冬的身影时,青衣公子忙欢喜的跳下了凉亭,不停的朝着李殊他们挥手。 青衣公子脸上的笑容欢脱,见着李殊在他面前勒住了马的缰绳,不由迎上去: ;小皇叔怎么才回来啊,我等的都急死了。 李殊有些诧异,看着眼前与自己打扮无二的青衣公子,幞头遮住了他的额头,倒是显得他脸愈发的小了,只有巴掌那么大。 李殊诧异道:;你们等着我做什么。 凉亭里那位穿着石青色锦袍的公子此刻抄着手,慵懒的靠在柱子上,神色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几人: ;这封公子是来向你通风报信的,怕你回京城气死。 李殊:;??? 忍冬忙笑道:;谢公子,封公子,你们多虑了,殿下找到了他心上人的线索,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 谢长廷一改慵懒姿态,有些惊诧:;此次去桃源镇就为了心上人? 李殊满意的点头,从怀里掏出了掌柜的递给他的那枚玉佩:;当然,且收获不小,若是这玉佩对她重要,自然会来京城寻我,与其盲目寻找,不如守株待兔。 谢长廷鼓掌:;不愧是小皇叔,厉害啊。 被忽略的封越脸色微沉,回瞪了谢长廷一眼:;尽说些有的没的,你忘了和本公子来这儿等着小皇叔是为了什么了。 谢长廷恍然,轻拍脑门儿:;我真忘了。 李殊炫耀完玉佩自然就往怀里放,神色疑惑:;对啊,孤为什么要被气死啊。 封越拉着李殊进了凉亭,在石凳上坐下后才道: ;你可还记得此前在京城里掀起风雨的宁王世子楚玉。 李殊:;怎么不记得,不就是因为传闻他要回京城,这说书的,出话本的,皆是写的他,甚至还有传闻说,他是不少勋贵少女梦寐以求的夫婿。 封越看着李殊这风轻云淡的表情,忙伸手按住了李殊的手臂以示安抚:;不是还有传闻,他是三头六臂,长的其丑无比么。 李殊点头:;嗯,孤说的,他肯定其丑无比。 封越努力的吸气,用以平复自己那震惊的心情。 ;别抽死过去。谢长廷冷不丁的补刀。 封越回头瞪了他一眼,这才看着李殊道:;今儿个早上,他们一行人回京了,我跟谢兄瞧见了,那骑在马背上的楚玉人如其名,面若冠玉,眉眼如画,那副长相与小皇叔您有的一比了,再加上此前关于他大书特书的战绩,简直就是气死人的存在。 谢长廷凑近:;封越还有件事没说。 李殊侧首,示意他们继续。 谢长廷道:;他们进城时,不知道哪里来的黑衣人,朝着那位小王爷就去了,您是没瞧见,他三下五除二便将那几个人打跑不说,甚至他的衣裳都没动过。 封越赞同的点头,安抚上了李殊的手臂道:;小皇叔,就那一会儿整个京城就传遍了,说什么魏国公与怀王退婚是明智之举,宁王世子品貌双全,比怀王会更有作为,想来是看上宁王府了。 原本内心毫无波澜的李殊逐渐捏紧了拳头,紧咬牙关道:;这流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怎么的,孤不就是被退了一次婚,怎么如今传什么样的话都有!孤可是陛下的亲叔叔! 封越笑道:;我偷偷打听了,这流言是从魏国公府传出来的,想来是那国公世子想借机让小皇叔你出丑呢。 谢长廷:;自从去年那魏国公世子与小皇叔推牌九输了以后,小皇叔让他丢尽颜面,从此他就记恨上了小皇叔,想来这退婚一事,也有他在中间搅合吧。 李殊紧紧地捏着拳头,脑海中便浮现出魏国公世子霍青南的模样,浓眉大眼,应该是个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不想他竟浑身都是戾气。 ;如果是这样,那魏国公府就是想与宁王府联姻咯。李殊挑眉,抬眸瞧着眼前的两个人。 封越有些捉摸不透李殊此刻的表情代表着什么意思,反倒是谢长廷抄着手,继续慵懒的靠在柱子上,心里想的是这小皇叔肯定没憋好屁。 他那个神情一出现,就表示魏国公府要倒霉了。 虽说是公卿世家,不至于脱层皮。 可到底是李殊出手,总不叫他们好过就是了。 日头高挂,这温度也骤然上升,虽未到夏日,可这炎热程度却是夏季可比的。 怀王府中伺候的小厮早早的就备好了凉茶,皇帝宠爱他这个小叔叔,自然也早早的差人送来了冰鉴①。 这会儿等李殊回府后,还能喝上一碗冰镇过的凉茶,实在是解了因着炎热天气影响的食欲。 封越饮下一杯凉茶,随后便四仰八叉的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道:;小皇叔,陛下是真的疼你啊,眼观全国,恐怕宫里都没有用上冰鉴呢,陛下就早早的给你备上了。 李殊有些得意:;世上独一份儿。 谢长廷嫌凉茶过于冰了,这会儿饮了两口便放下看着身边的封越,似乎与小皇叔待久了,就连封越也越发的没有规矩起来。 谢长廷道:;小皇叔,我觉得还是给封兄准备几条裤子吧。 封越与李殊不解的看着他,异口同声:;为什么? 谢长廷瞧着封越已经空掉的碗:;我怕他一会儿拉裤子。 封越:;…… 李殊扬唇一笑:;那你们先待着,孤去换身衣裳,等会子孤出来了,再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对付这个诋毁孤的魏国公府。 谢长廷与封越连忙起身,朝着李殊揖礼后,便目送着他离开了前厅。 * 翌日天刚放亮,李殊从被窝里醒来,手心里还握着那块从于归汤泉带回来的玉佩。 李殊抬手看着手上那块被自己焐热的玉佩,唇角微扬,凑近便亲了亲,可随后便小心翼翼的用袖口擦了擦被亲过的地方,笑着道: ;这可是楚姑娘的玉佩,还未洗漱呢,不能亲。 李殊将玉佩贴着心口放着,唤来了小厮前来为他更衣束发。 李殊的身材好,细腰窄臀长腿,一袭牙白色的金线绣纹的圆领锦袍,再扣上革带,衬托着他的腿愈发修长。 鸦羽般的长发在小厮的手中格外听话,熟练的为李殊束着发髻: ;殿下,今日是陛下在紫宸殿设宴为宁王一行人接风,殿下是打算入宫与陛下用早膳呢,还是在府中用过以后再入宫啊? 李殊道:;在府中用过再入宫吧。 他话音刚落,这外头就传来忍冬惊呼的声音,随后便见着他慌慌张张的举着叠好的纸张冲进了寝殿。 李殊看着他慌乱的脚步,在门口是还因为勾住门槛摔了一跤,却依旧将纸张举的高高的,捂着膝盖道: ;殿下,殿下,发出来了。 李殊挑眉,朝他勾了勾手指:;你慢些,跪坏了地板,陛下又得差人来给孤翻修寝殿了。 忍冬知道李殊这是在拿他打趣,调侃他,关心他,忙爬起来将手里的纸张递给李殊:;今日一早小的就去买了一份京城小报,果然,都登出来了。 李殊信手拿过小报摊开仔细的阅览:;你去府上的大夫那里去看看,别伤着了。 忍冬笑道:;小的皮糙肉厚,不怕摔,关键是这小报今日买的人特别多。 李殊唇边微扬,瞧着京城小报上刊登的内容。 今日月曜②小报的内容,出的都是京城里的一些奇闻异事,以及京城名人的趣闻事迹。 边角小料是京城里那些不重要的新闻,谁谁谁掉进了河里闹了笑话,谁谁谁又结了亲事让人意想不到。 而占据最大半面的,便是关于魏国公府世子霍青南的之前夜宿勾栏的事。 霍世子夜宿勾栏,与人争夺勾栏院花魁,甚至还起了口舌之争,更是为了花魁一掷千金,可谓是豪气至极。 ※※※※※※※※※※※※※※※※※※※※ ①冰鉴,读音是BingHan,;鉴为多音字,为盛冰之器。 战国早期就有的一个盛冰器皿。 ②月曜:星期一。古人对于星期的称呼为七曜,也就是曜日,暗合星象日月与金木水火土。从周日到周六这七天,用七曜记日就是:日曜日,月曜日,火曜日,水曜日,木曜日,金曜日,土曜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05 夜宿勾栏瓦舍,与人争夺花魁本就不是什么大事,甚至在文人墨客之间还会是段风流佳话。 然而霍青南的身份却是魏国公世子,世家公子与普通人为争花魁而一掷千金,即便在文人墨客的眼中是风流佳话,可在朝中那些御史的笔下,就成了魏国公不修德行,纵子流连烟花之地,有损朝廷威严。 李殊手里握着月曜小报,通体舒畅:;在坊间传孤的流言,那孤就让你也尝尝被人议论滋味。 忍冬笑着道:;殿下文笔堪称一绝,这霍世子的事不过是听人说过几句,便写的如同亲眼所见般,真是厉害。 李殊收起小报,瞧着镜中束好头发,戴好幞头,这才起身掸了掸衣裳道: ;少拍马屁了,赶紧去用早膳,等会儿还要进宫去,今日是陛下在紫宸殿设宴招待宁王一家,对了,那小王爷的被子送过去了没? 忍冬拍拍胸脯,神情骄傲:;一早就送过去了,殿下放心,绝不叫宁王府的人说咱们的不是。 李殊倒也是十分满意。 不过他一想到那位宁王世子楚玉,就想到昨日封越他们说的事,就连谢长廷都夸赞的武艺,想来昨日一定是出尽风头。 然而他们是回京述职,左不过也就个把月就会离开京城,就算风头再盛,只要这楚玉离开京城,十年八年的不回京城,自然也就被人遗忘了。 再加上他之前的确也承了楚玉的情,于是也就不与他们为难了。 毕竟他们也在为李麟守着边境,也算是给李麟面子。 春日的御花园可谓是繁花似锦,从长乐宫出来时的李殊就连脚步也十分轻快。 太后虽是他的嫂嫂,可待他却如自己的亲子一般,几日不进宫便要拉着他说上好些话,甚至还问了关于他心上人的事。 一提及他的心上人楚姑娘,这李殊便是喜从心来,就连从长乐宫离开后,也依旧带着喜气。 映月湖畔的长廊,是御花园通往紫宸殿的必经之路,李殊径直往紫宸殿而去,不料却见着霍青南迎面气势汹汹而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怀王殿下好手段啊。 霍青南身着黛蓝的衣裳,玉冠束发,身姿挺拔颀长,分明是风流倜傥的模样,可眼神里始终透着几分凶恶。 此刻见着李殊,便想到了晨间便在大街小巷遍传的月曜小报内容,为此,魏国公在朝中受了御史好一通弹劾。 而魏国公见到霍青南时,更是不由分说劈脸一巴掌,打的他好半天都不曾回神,故而眼下见到了李殊,便将所有的火气撒在了他身上。 李殊脸上挂着笑,负手歪头看着他:;霍世子说哪里的话,孤做什么了。 听着李殊的装蒜,霍青南气的向前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恶狠狠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月曜小报上的内容,是出自你的手笔。 李殊站直了身姿,笑意明媚,眸光中似有星光:;怎么样,是不是言辞犀利,叙述的也十分清楚,让人一看就身临其境。 ;你……!霍青南指着他,竟然感叹于李殊就这么承认了,丝毫都不避讳么? 李殊道:;孤怎么了?孤也不是从流言诋毁中过来的?那些孤不堪嫁,无甚作为,不如宁王世子有前途的话,不是从你嘴里出来的?怎么如今换成你被街头巷尾的传,就如此的怒不可遏了呢。 霍青南收回手,冷笑道:;难道我说的有错么?你逗猫打狗无所不能,斗鸡赌博无所不精,纵然是皇亲国戚也该有些分寸。 李殊笑了笑:;那我写的有错?你不曾为那花满楼的花魁一掷千金,与人争执?你也是世家公子,将来要承袭爵位,如此放浪形骸,损你父亲的声誉,你又有几分分寸? 霍青南直勾勾的看着李殊,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反驳他才是。 李殊接着道:;你如此气急败坏,无非就是你收买黑衣人,让他们攻击小王爷试探他的武功,看他是不是有资格做你们国公府的女婿,而你眠花宿柳的事一出,恐怕宁王府也不会国公府联姻了。 霍青南那凶恶的眼神间终于出现了些许的破绽,透着些许的惊慌:;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李殊得意的笑着:;孤是什么人啊,在京城里想知道点事儿还不容易么?你怕这小王爷试出你们国公府的功夫,这才收买的外人,可惜啊。 霍青南后退了几步,紧捏着拳头以稳心神,也没再看李殊,转身便往紫宸殿快步去了。 李殊看着他那落败逃跑的模样,总觉得自己出了口多年的恶气般,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正负手往紫宸殿而去,却不料这廊下的花园里从高处掉下一个人来,吓得李殊当即就顿住脚步,直勾勾的朝着那人看去。 枣红的圆领大右衽的衣裳,腕上绑着束袖,腰上的革带上缀着简单的装饰。 玉冠束着发髻,露出白净漂亮的额头,剑眉星目,右眼下的那枚泪痣更是为他那张惊艳绝尘的脸增添来了不少风情。 他身姿挺拔,站的笔直,见到李殊错愕的神色时,便迈着轻快的脚步朝着他走了过去: ;不认识了? 他的声音很熟悉。李殊如此腹诽,他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眼前人的眉眼,有点眼熟。 ;没想到你竟然会是怀王殿下,那晚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呢。楚玉负手说着,朝着紫宸殿走去。 楚玉! 李殊瞬间就想了起来,只是当时天色昏暗,虽然借着火光,可依旧没瞧清楚他的模样。 今日一见,难怪昨日谢长廷与封越会说这楚玉人如其名,能与李殊有的一比了。 就楚玉这样的样貌,实难想象他披上甲胄,在战场上淤血厮杀该是个什么样的,总觉得这样好看的样貌,就该供起来,日日供以清露养着。 李殊似想起什么似得,忙回神道:;那我们方才说的,你都听见了? ;一字不差。楚玉说。 李殊走下台阶,抬首四处张望:;但是你刚刚在哪儿? 楚玉抱臂看着惊讶的李殊,轻声:;你背后那棵树上。 李殊忙转身,伸手抚上那有人腰粗的树,慢慢抬头:;这么高,你怎么上去的啊。 楚玉凝视着李殊那满眼新奇的模样,明亮的双眸里似有光亮闪烁,他缓步过去,施展了轻功,踩着树干跃身上了树枝,抱臂坐着。 他身姿轻盈矫健,轻功更是做的敏捷,行云流水,看的李殊是目瞪口呆,十分羡慕。 李殊感叹道:;孤只当这轻功是戏文里才有的,不想今日见着活的了。 楚玉纵身下树,落在李殊的面前:;方才瞧见陛下往紫宸殿去了,怀王殿下要一起去么? 李殊点头应着,像多年老友般与楚玉并肩而行,朝着紫宸殿走去。 紫宸殿的台阶下,封越眼神错愕的看着走来的李殊与楚玉,忙伸手拍了拍身边的谢长廷: ;这怀王也被那位小王爷的美貌所折服了? 谢长廷抱臂站着:;你怎么不说是打不过人家,受了小王爷的胁迫。 封越有些惊讶回望着他:;你说的对啊,不过这里是皇宫,是怀王的地盘儿。 谢长廷:;远水救不了近火。 封越想着,见李殊同楚玉逐渐走近,忙迎了上去,揖礼笑道:;怀王殿下,这位不是宁王世子么?怎么同怀王殿下在一起。 李殊笑道:;哦,小王爷刚刚去转了转映月湖,正巧孤从长乐宫来,就遇上了。 封越看着楚玉向他回礼,然后拽着李殊的衣袖将他拖到一边,小心翼翼的问: ;怀王殿下,这世子是不是威胁你了?现在人多,有侍卫,这谢长廷的功夫好歹也能拖一阵,小皇叔你实话实说,别害怕。 李殊侧首凝视着身边封越那忽闪的双眸,满心满眼的都是担忧与关切。 他顺势捞住封越的肩,笑着道:;孤可是陛下的小皇叔,他还不敢在宫里对孤怎么样,走吧,陛下来了,咱们去殿内等着。 封越有些不敢相信,视线在楚玉与李殊的来回审视,心里也满是疑惑。 按理来说这宁王世子回京城,城中对他的大都是夸赞之词,再加上他这副好看的皮囊,与之前霍青南的所作所为,李殊应该不会对这个世子有好脸色才对。 怎么今日见着他们两个人碰头,却觉得异常和谐? 封越总觉得有什么古怪。 谢长廷抱臂走在封越身边,略微叹息道:;咱们怀王殿下是什么胸襟,别瞎猜了,怀王对小王爷没有敌意,只能说明怀王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毕竟等个把月后他就回了北境,时日一久,谁还记得他呢。 封越恍然大悟:;怀王殿下胸襟确实广啊。 谢长廷看着他:;你这不是在夸他吧。 封越一本正经的瞥了他:;我是,我说是就是。 封越说完便跟上了李殊的脚步,不过刚刚走进,就瞧见殿前走来一位个头很高,面色肃穆的青年,身着窄袖玄衣,肃杀之气甚浓。 他略微向李殊行礼后,才朝着楚玉道: ;小王爷总算出现了,再晚一会儿王爷就该生气了。 楚玉的背脊略微僵直,神色未变,依旧从容淡定的向李殊揖礼: ;父亲寻我,只能失陪怀王殿下了。 李殊连忙点头,目送着楚玉快步走进殿内,他回想起前天晚上在野地留宿时,从帐子里传出来宁王的那身怒吼,到现在都让李殊心有余悸。 那真是太严厉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06 紫宸殿上的筵席是为了给宁王接风洗尘,自然这宁王一家也就成了全场的焦点所在。 ;这宁王世子一表人才,又立下赫赫战功,实乃这下一辈中的楷模啊。 ;众世家公子里也不乏人才,可像世子这般年纪轻轻就扬名立万的实不多见。 ;宁王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 这殿上每位与宁王父子敬酒的人,都是绞尽脑汁想出夸赞之词来,与宁王套套近乎。 宁王一家世代驻守北境,每十年才回京一次述职,或将自己的继承人引荐给皇帝认识。 除此之外,宁王府在朝中并无什么根基。 可朝臣中想要巴结宁王府的原由,无非就是他们手中握有重兵,深受皇帝器重。 再有就是楚玉这位青年才俊,谁都会有意与宁王家攀上亲眷。 宁王已经是不惑的年岁,却依旧将身板挺的笔直,一身浩然正气,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势。 倒是他身边端坐着的楚玉,面色沉静,眸光淡漠,除了必要的答话外,完全不愿再开口,只是认真的吃着眼前的菜肴。 偶尔抬眸看着坐在对面的李殊,来增加菜肴的美味程度,也让整个接风宴显得不那么无聊。 李殊吃着菜,忽的便向身后的内侍招了手,与他耳语几句后,见内侍得了吩咐离开后,他脸上的神色这才轻松了不少。 他说了什么?楚玉心想,遂端了酒杯便往嘴边送。 ;听说此前你与那位怀王殿下走的有些近。宁王的声音忽然响起,低沉中带着几分压迫。 楚玉的手微抖,险些将酒水洒出来,好在他稳得住,慢条斯理的搁下酒杯:;在映月湖闲逛时遇见的,说了几句话。 宁王侧首看着他,楚玉面无表情的回以凝视。 宁王道:;他是小皇叔,是先帝比陛下最宠爱的一位王爷,你可不许招惹他。 楚玉当即松了口气,还以为这位严父要说什么呢。 他道:;孩儿自有分寸,定不会惹事。 ;知道就好。 * 结束了接风宴,李麟为了了解北境百姓的生活,自然也留了宁王在宫里,顺便嘱咐李殊带着楚玉在宫里转转。 紫宸殿外的映月湖畔,李麟面对着眼前的李殊,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襟,嘱咐道: ;宁王府虽在朝中没有势力,却对朝廷来说也是举足轻重,小皇叔是朕最亲近的人,如此,小皇叔便替朕做东道主,好好的招待一下那位小王爷。 李殊有些惊讶:;可,可我现在要去…… 李麟知他去向,唇边带着几分笑意:;无妨的,让这宁王世子多了解你一些也好。 李殊瞧了眼不远处似乎在听着宁王训示的楚玉,不由笑道:;是麟儿的客人,了解我做什么,我一定替麟儿招待好那位小王爷就是了。 李麟颔首点头,这才同李殊一道向宁王父子走去。 等李麟与宁王走后,李殊这才向楚玉望去,见他负手立在自己面前,枣红锦袍衬托着他的模样愈发妖冶。 他看着李殊:;陛下说,让怀王殿下招待我。 李殊点头,负手昂首道:;不过眼下孤要去趟禁苑,小王爷若是不愿同去,可以在这儿等着孤。 楚玉瞧着李殊手上提着的食盒,神色不改:;如何不愿呢,有劳了。 李殊凝视了楚玉半晌,觉得这人长得好看,还挺随和,幸好他不在京城久待,不然这京城里的人恐怕只知宁王世子,不知他这位小皇叔了。 那是不行的。 李殊心中如此想,遂提着食盒便同楚玉一道往禁苑走去。 宫城内花香馥郁,随处可见的绿植将繁花映衬的愈发娇艳动人,就连宫道上迎面吹来的清风也透着清香。 禁苑在宫城最北角,由几名禁军把守着,楚玉站在宫道上,瞧着破败不堪的宫道,不免眉头轻蹙。 李殊倒像是常来,禁军士兵对他也是十分熟悉,见过礼后,便开了禁苑的门,让李殊以及楚玉走了进去。 虽说在外面瞧着禁苑十分破败,可进到院中时才发现庭院中没有一丝杂草与藤蔓,墙边还种着花,此刻也开的正好。 庭院的凉亭下还绑着秋千,靠着大树,十分阴凉。 虽说禁苑年久失修,看着破败,可整个院子却是干干净净。 身着素色衣裳的妇人从殿内走了出来,瞧见李殊来时,原本还闪着泪光的眼眸中登时笼上了笑意。 她近前来行礼道:;老奴正要去请怀王进宫,没想到,怀王就来了。 李殊拉着她起来,顺势将食盒地给她:;阮姑姑,今日是陛下在紫宸殿宴请回京的宁王,孤身边这位就是宁王世子楚玉。对了,食盒里是给姐姐带的好吃的,都是现做的,热热就能吃。 阮姑姑边应着边落泪。 忽的,一抹蓝色身影便出现在了殿前,扶着门框看着庭院中站着的李殊与楚玉,她脸上挂着羞羞怯怯的微笑,温柔的望着李殊: ;小殊你来啦。 李殊笑着朝她揖礼:;姐姐,我又来了。 阮姑姑走向那蓝衣女子,安抚道:;公主,怀王殿下送吃的来了,咱们进去,别受着风了。 ;不要,我要看着小殊。她好似心智未开的幼女,只是凝视着李殊,脸上笑意温柔,;我最喜欢小殊了,娘亲最喜欢小殊了。 ;公主,怀王是您的弟弟,奴婢都说很多次了。阮姑姑握着那女子的手,有些心疼的解释道。 可那女子却跟阮姑姑犟了起来:;就是娘亲,就是娘亲。 李殊忙笑道:;阮姑姑没事的,眼下看到姐姐孤也就放心了,孤答应了陛下要好好招待楚世子,眼下就不多待了。 阮姑姑应声,向李殊他们行礼目送他们离开。 蓝衣女子向前追了两步:;小殊,小殊,慢走啊,娘亲等你。 走到禁苑门前的李殊回头,朝着那蓝衣女子明媚笑着,再冲她挥手道别。 直到禁苑的门被禁军关闭,李殊才停下挥手,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 ;既然是长公主,如何会在禁苑中? 忽的,静静跟在李殊身边的楚玉突然疑惑发问。 李殊略想了想,随后道:;孤也不知,还是一次孤在宫里走迷路了,遇上了阮姑姑,她带孤来这儿,孤才知道宫里还有禁苑。后来听说姐姐应当是犯了什么错,被父皇罚进了禁苑,可毕竟是公主,虽然关在禁苑,可到底还是允许人来探视,送吃食的。 楚玉仔细的听着,视线也落在李殊的侧脸上,唇边不自觉勾勒起一抹弧度,脚步轻快。 李殊受了李麟的意,自然也是要好生招待楚玉的,不过不是在宫里,而是直接出宫去了。 从京城最大的饭庄上用过晚膳出来时,正好是京城中华灯初上的时辰。 李殊带着楚玉徒步走在京城最繁华的街市,向他介绍着京城的人情世故,楚玉也是听的十分认真。 走累了,便带着楚玉去了往常他最爱去的茶社。 门口站着的小厮自然是认得李殊的,一见着他便殷勤的迎上来,领着他上楼去了雅座,奉上了最好的茶水。 ;想来怀王殿下该是常客。楚玉说着,视线也落在了台上说书先生的身上,也不知道那人会说出什么样的故事来。 李殊道:;既然你今日将话听的一字不差,那就该知道孤是斗鸡赌博无一不精,这茶社自然也是常来的,今日孤心情好,带你来听一段这京城里的人是如何夸你的。 楚玉有些意外,正好那说书先生也敲了手中的折扇,开始了今日份说书。 ;今日咱们说的是魏国公殿前退皇亲,怀王心灰意冷走江南,话说这年前陛下赐婚怀王与魏国公府…… 李殊脸色阴沉:;……怎会如此。 楚玉:;……这一段里有我么? 李殊若无其事的侧首看着楚玉:;可能我们来晚了,他说过了,咱们走吧。 楚玉忙道:;听听也无妨。 李殊直勾勾的盯着那饶有兴致的楚玉,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 这可是说的他的糗事!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喜欢听这个! 孤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李殊几次想开口劝说,却瞧见楚玉听的十分起劲便不好再开口,只是伸手扶额,尽量不去将那说书先生说的内容往自己身上揽。 过了片刻后楚玉才问:;这魏国公世子,便是早上拦住你的那位? 李殊漫不经心应了一句。 楚玉又道:;昨日进城袭击我的黑衣人也是他收买的? 李殊瞟了他一眼:;嗯。 楚玉回应着,遂起身道:;天色也不早了,怀王殿下陪了许久,想必也是累了,我送殿下回府吧。 李殊如释重负,噌得就站了起来,抖了抖衣裳:;如此便有劳了。 楚玉颔首,与李殊便并肩出了茶社上马车,朝着怀王府便行驶而去。 想是此前陪着楚玉逛京城累着了,翌日李殊睡到日上三竿都未见醒,卧房的门被推开时,他还抱着枕头睡的正酣。 ;殿下,殿下,快醒醒,告诉你件天大的奇闻。封越摇晃着李殊的身体,脸上也是抑制不住欣喜。 李殊被晃的醒了,神情多有不悦,躲开封越的手臂翻身继续睡着: ;别吵着孤,孤正跟楚姑娘见面呢。 封越瞧着他的模样,忽然笑着道:;那你跟楚姑娘见面吧,这霍青南被剃头的事,皇叔肯定不想知道了。 霍青南的名字一入耳,李殊便立马清醒了不少,他抱着枕头坐起身看着封越,惊讶道: ;甚?霍青南被剃头?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07 封越抱臂坐在李殊的床边,忍着笑点头。 李殊也没了睡意,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看着封越,原本还含着睡意的眼眸,此刻神采奕奕,精神头十足: ;这,这才一晚上的功夫,他怎么就剃头了? 封越掩唇笑了半晌,随后才稳了情绪看着李殊,从怀里掏出了一幅画道: ;晨间我家小厮从外面回来说,他听说着国公府的世子被人剪了头发,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甚至还画了画像撒的到处都是。 ;我家小厮觉得是有人恶作剧,特地去国公府,与他相熟的人打听了,是真的,这霍青南早上起来看见自己的发型,气的摔了好些东西,门都不敢出,还责罚了那个替他守夜的小厮。 这画上画着位年轻男子,头上顶着狗啃般的头发,简直丑的惨绝人寰,更绝的是画上还写明了此乃魏国公世子霍青南。 李殊握着画儿,看着那生动形象的狗啃短发,当即便笑了出声: ;哈哈哈哈哈,是,是哪位仁兄的手笔啊,怎么给他弄了这样丑的头发!恐怕这没个一年半载,他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封越试探的问:;怀王殿下,不是你吗? 李殊笑的在床上打滚,等他笑完,才正经坐着,看着那画儿道:;霍青南一向与孤不对付,但孤顶多就是写写他的趣闻,让他丢丢丑,被人议论,这直接上手让他丢脸的,孤可从来不会做。 瞬间封越的脸上就升起了疑虑,有些担忧的看着李殊:;那他不会把这件事都归咎到你头上吧。 李殊不以为意:;孤会怕他嘛。 他笑着下床,唤来小厮伺候着他穿衣洗漱。 铜镜前,小厮为李殊梳着头发,绑着幞巾,李殊似想起什么似得,回头看着封越笑道: ;阿越,你说这霍世子眼下受此大难,孤是不是得帮他一下啊。 封越看着李殊的笑脸,总觉得他不怀好意,那眼角的笑容里藏着坏:;殿下想怎么做? 李殊笑道:;孤举得这每日绑幞巾过于麻烦了,所以前几日描了式样送去了容姿轩,让他们做了顶幞帽,算算日子今天应该拿到成品了。 封越有些惊讶:;幞帽? 李殊点头:;就是绑幞巾的话,有些麻烦,所以做了幞帽,这样戴起来方便一些。 封越还是疑惑:;那这跟帮助霍青南有什么关系。 李殊弯着眉眼笑的十分坏,顺势唤来了忍冬,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便让他出门去办事了。 坐落在南城泗水坊的容姿轩,可谓是上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脂粉首饰的铺子,就连铺子里的匠人手艺,也是一等一的。 原本这容姿轩当年快败落了,就因为这水曜小报上突然宣传了铺子里原创的首饰好看后,这京城里的世家千金、贵族夫人们皆争先前来购买。 因此容姿轩也就起死回生,随着水曜小报上总是讲一些色彩与妆容搭配,一时间被上京城的人奉为时尚向导。 说起来,这月曜小报与水曜小报都是出自京城中最大的勤学书局。 勤学书局中除了贩售各类书籍以外,好创了五版刊物,以曜日命名。 月曜小报主要刊登的是京城名人的绯闻八卦,上至贵族府邸,下到勾栏瓦舍,只要是在京城里叫上名姓的,皆会刊登售卖。 火曜小报上主要刊登的官府下达的政令,譬如京兆尹府与巡防营若要发布什么逮捕文书,或者着提醒居民小心窃贼之类的,都归类于火曜小报。 水曜小报则是刊登着众人都在意的穿衣打扮,什么颜色的服饰与妆容及发型的搭配,若是有商家肯出钱,这水曜小报上还会推行哪家的胭脂水粉,从而达到互惠互利。 更能让上京城的那些世家千金与贵族夫人们每日都能争奇斗艳,后来就连青年男子也追逐起穿衣打扮来,所以水曜小报也是唯一分了男刊与女刊的。 木曜小报则是时刻关注着京城中的美食,或推荐酒楼的优惠,或推荐菜品的烹饪方法。 至于最后的金曜小报,则是刊登的那些书生们为了生存而出的小说话本,每期刊登两篇小说,或长篇,或短篇。 题材更是数不胜数,或情爱,或江湖,或怪力乱神,总之品类繁多,若是故事反馈好的,更有机会印着书本售卖。 眼下忍冬得了李殊的命令,去容姿轩拿到了李殊定制的幞帽。 李殊平素爱用幞巾裹头发,因为长的好看,这京城中或多或少的世家公子们也有样学样,学着他用起幞巾裹头。 本来李殊的衣着打扮就受京城里的青年才俊争相模仿,如今见到忍冬在容姿轩中,便都涌了过来,想来看看这怀王殿下又来定做了什么。 掌柜的从后堂将李殊定做的幞帽取出来后,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黑色的幞帽款式简单,软脚盘在托盘中,用的布料也是上好锦缎,分明就是最简单的样式,却依旧叫人看的欢喜。 ;忍冬小哥儿,这是怀王殿下新的饰品么?人群中有人问到。 忍冬回想着李殊教他的话,不由笑道:;王爷嫌弃幞巾裹头麻烦,故而定制了幞帽,还是王爷亲手设计的,岂料这魏国公府的霍世子不是剃头了嘛,王爷怕他羞于见人,故而将这幞帽送过去,让霍世子戴着好出门呢。 原本在上京城里,一有什么稀奇的事就会传的很快。 昨夜霍世子被剃头的事,不过半日时间,大半个京师的人便都知道了。原本大家都以为只是传闻,如今这怀王给霍世子送幞帽,看来传闻不假。 见着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在议论霍青南被剃头的事,李殊交代忍冬的事也就算完成,眼下就是得大庭广众的将幞帽送去魏国公府。 忍冬在众人的注视下,捧着从容姿轩取来的幞帽便到了魏国公府的门前。 传话小厮进府传话,忍冬便捧着幞帽站在门外,逢人便将怀王好心赠帽,霍世子惨遭剃头的事告诉了大家。 听着身后围观的人群中都在议论这件事,忍冬便想到此前魏国公此前当朝退婚,让怀王在京城丢尽颜面不说,甚至成了京城里人人口耳相传的笑柄。 怀王纨绔荒唐,竟无一人肯嫁他。 如今霍世子也备受人议论,忍冬想想都觉得痛快。 不过也得多亏那位给霍世子剃头的路过神明了。 街头茶楼里的楚玉手里握着杯子,视线也落在忍冬的身上。 而他对面坐着的青年神色清冷,即便是眉宇间敛着肃杀之气,那店小二见到他时,依旧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近前。 景修伸手悄没声的摸了摸肚子,这里头装了好几斤水了,也不知道眼前这位阎王要坐到什么时候。 景修又将水杯里的水喝了一口,实在喝不下了,他打了个嗝,将楚玉的视吸引来。 ;你这是,喝饱了?楚玉问。 景修咂咂嘴:;撑了。 楚玉看了看手里的茶杯:;这茶是用来品的,你这样,真是糟蹋。 景修看了看窗外:;坐一早上了,啥也不干,不喝水干嘛啊。 楚玉搁下了茶杯,唇边带着几分笑意道:;那不喝了,回府。 他起身负手,脚步轻快的离开茶楼。 景修实在不明白这位阎王为什么要在这里空坐一早上,问了也不说。 午时刚到,楚玉与景修便回到了宁王府,两人前后脚刚绕过照壁,便被正堂阶前那威严的声音唤住了。 ;一大早去哪儿了。宁王压低了眉头,神色严厉,直勾勾看着站在庭院里的两个人。 楚玉朝着宁王恭敬揖礼道:;在京城里随便逛了逛。 ;嗝——景修不合时宜的打了个饱,肚子里倒是空了些,想来午饭是吃得下了。 宁王眉头微蹙,实在是觉得这两人不知收敛:;楚玉,昨夜你可在府中? 楚玉神色如常:;在啊,睡前打了套拳,打完就睡了,不信您问景修。 ;嗝——又是一个饱嗝,景修有些不好意思的捂着嘴,然后点头,;王爷,世子整夜都在屋里,今早上我们才一起出的门,在京城里闲逛。 景修在宁王的眼里,就是个不会撒谎的憨直人士,故而他都说楚玉在屋里,宁王也就没说什么了: ;这外头的东西终究不干净,午饭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好好用饭,不许惹事。 ;父亲,你不跟我们一起用午饭么?楚玉连忙问。 宁王道:;不必了,宫里来人传话,这会儿要进宫去。 楚玉点头,随即揖礼目送着宁王出府,确定了周围没有来自宁王的威压时,楚玉顿觉轻松无比,那神情肉眼可见的跳脱了起来。 景修看着楚玉道:;小王爷,我总是觉得这骗人不好。 楚玉侧首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你怎么不实话实说?难道不是你抢着动手的? 景修摸摸脑袋:;我那不是怕你给人弄死嘛,人家好歹也是魏国公世子。 楚玉轻笑,转身往饭厅走去:;我这个人最恨别人背后出手了,他敢买凶当街试我武功,那么他就得付出代价。 景修道:;总归是不好的。 楚玉忙安抚道:;没事儿,以后这种事我自己做,你也不用跟着了,等回了北境,我就把你调去我父亲身边做副将,这样你就不用骗人了。 景修有些急了:;那不行,我是小王爷你的副将。 楚玉满意的扬起笑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对嘛,咱们才是好兄弟,更何况这件事是霍世子先惹我的不是么? 景修想了想,觉得楚玉说的有些道理,也就点头应下了,跟在楚玉身后往饭厅走去。 不过没走几步,这景修又道: ;小王爷,我觉得以后要是再有这种事,你还是让我来做吧。我怕你下手给人弄死,这就不好交代了。 楚玉回头看了景修半晌,唇边挂着的笑带着几分得逞,他道:;成,谁让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呢。 景修点头,表示绝不辜负楚玉的信任。 ※※※※※※※※※※※※※※※※※※※※ 李殊:谢谢老天爷替我找回面子。 楚玉:大恩不言谢,不如以身相许?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08 半年前,太后念及魏国公府为勋贵世家,便有意指婚魏国公家的二姑娘霍青黛与怀王。 不想这霍青黛听说要嫁李殊,便抵死不愿,甚至还说什么宁愿出家做姑子,也不愿与怀王那样荒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共度一生。 魏国公虽心疼女儿,可这皇家赐婚,断然没有抗旨的道理。所以后来打了个注意,当朝与皇帝议论起婚事。 然后又让家里来人说二姑娘往城外的道观去了,说要出家去。 一场婚事闹的人尽皆知不说,霍青南甚至在背后怂恿人放出流言,说李殊行事荒唐,连朝中大臣都不放在眼里。 遛猫打狗无所不能,斗鸡赌博无所不精,这霍家的姑娘正是因为不愿入火坑才抵死相抗的。 于是这怀王被退婚一事变成了京城里街知巷闻的趣事,虽然无伤大雅,可说的人多了,便都知道李殊虽然身份尊贵,却是不堪嫁的纨绔。 如此名声,饶是李麟下旨让京兆尹下旨不许坊间议论,可依旧让李殊不堪承受,为了能让流言很快平息,这宁远侯家的二公子封越,才提议带他去江南游玩。 眼下封越听忍冬回来说这街上关于霍青南被剃头的事,心里也替李殊高兴,不自觉的饭都多吃了两碗。 添第四碗饭的时候,李殊忙拦下了他:;你今天怎么吃这么多,不怕长肉了? 封越笑道:;这不是怀王府这里的厨子做菜好吃嘛。 李殊有些得意:;这是前两天去宫里吃饭,带回来的大御厨。 封越惊讶,随后想又觉得理所应当:;陛下与太后疼你,有什么好的东西不紧着你啊,我还记得先帝在时,有一年闹洪灾,先帝让各家都要捐款捐粮赈灾,就连宫里的用度都十分节俭,即便如此,先帝都把最好的给你,舍不得让你捐一文钱,生怕你少了这一文钱就过得不好了。 李殊缓慢的咀嚼着嘴里的肉片,想起来也确有其事:;可最后孤还是捐了一万两白银啊,换了个名字捐的。 封越:;你以为先帝不知道啊,这不是后来又找了各种由头,把你捐的那部分,又赏赐回来了嘛。 李殊也点头承认:;没错,是这样,他们都很疼孤。 封越:;所以啊,你从宫里带回什么来,我们也都不觉得稀奇。 李殊开怀大笑,或许这就是他与封越关系好的缘故了。 所谓朋友既是如此,说旁人不敢说的话,让李殊不至于觉得孤独,连个交心的人都没有。 用过了午膳,府门外的小厮便前来传话,说是宁王府世子来问午后怀王会带他去哪里游玩。 回廊下,封越抱臂看着疾步往府门外跑去的小厮,略微蹙眉瞧了瞧身边的李殊: ;我说怀王爷,这宁王世子怎么突然跟你要好了。 李殊神色如常:;陛下说孤是东道主,得代他好好招待这位戍守边疆的世子,孤现在一心只有楚姑娘,既然他也姓楚,就让他沾点楚姑娘的光,孤不与他计较。 封越噗嗤笑了出来,想来这小皇叔是爱屋及乌了,因为心上人姓楚,所以对这姓楚的人也就戴上了滤镜。 李殊倒是无所谓,让封越叫上了谢长廷,预备去乘坐画舫,游御河,赏沿岸的春景。 穿城而过的御河两岸杨柳依依,春风拂来,身姿窈窕。 码头前,谢长廷一副慵懒之姿,双手揣在袖子来,懒懒散散的走过来向李殊揖礼: ;怀王殿下,怎么突然突然约我们过来游河啊。 李殊临风而立,春风撩起裳摆,吹动了垂在身后的幞头软脚,他气度温润明朗,笑着道:;作陪。 谢长廷有些不解,瞧着身边的封越冲他努嘴,他连忙回头,只见一身枣红圆领大右衽的楚玉策马而来。 鲜衣怒马少年时,谢长廷不由感叹。 楚玉身手矫健,下马的动作更是行云流水,潇洒恣意。 饶是在马术方面颇为得意的谢长廷看了也是自叹不如。 不愧是在北境立下赫赫战功的人。 楚玉与几位见过礼后,才正色道:;我初回京城,不知城中风貌,宛若一个乡巴佬,让几位见笑了。 谢长廷叹服于他的马术,此时对他便颇有好感,敛起慵懒之态,回礼道:;楚世子总归是世家公子,王侯风范,我还担心楚世子觉得我们羸弱,不如习武之人豪爽呢。 李殊与封越登时朝他望去,满心满眼皆是疑惑。 谢长廷这是疯了么?还是被鬼魅附身了,若非方才那慵懒模样与平常无二,只怕李殊现在都想上前去撕下他的人皮.面具,看看到底是何方妖物。 楚玉颔首,行事温和有礼,视线却是落在李殊身上:;就有劳殿下了。 李殊迎着几个客人上了画舫,画舫四周轻纱幔帐,伴着春风徐徐前行,舱内更有清倌儿弹唱。 楚玉坐在李殊的身边,嗅着那壶中泡着的茶水,幽幽清香,倒是与这水光春景相得益彰了。 画舫在御河上幽幽前行,荡漾起层层波纹,而画舫上的几人更是引得岸边茶楼上一位年轻公子的视线。 黎色锦袍包裹着他颀长纤瘦的身姿,眸色清冷,手中纸扇轻。 忽的,他收了纸扇,侧首瞧着面前坐着的那位年轻公子,声音清如山溪: ;可惜了霍兄,也不知为何遭此大难,竟让那位纨绔王爷占了上风。 他唇边带着几分不削的笑意,不住摇头,端了茶杯送往嘴边。 年轻公子道:;到底是仗着身份尊贵,才能如此纨绔,又胸无点墨,京城勋贵世家的公子姑娘谁能瞧得上他。如今仗着陛下宠爱,可这宠爱也是会用尽的。 苏少渊颔首浅笑,眼角眉梢中尽显对李殊的不削与轻视。 ;对了苏兄,我听我父亲说,这陛下有意让他们那些勋贵世家的公子姑娘,都入国子监读书修学,以此来评定日后是否袭爵,那位也在其列。秦潋笑着说道。 苏少渊神色如常:;你我父亲的职位不高,又不是公爵世家,你父亲跟你说这个做什么? 秦潋:;因为这入国子监的,不止勋贵世家,还有我们这些朝廷官员的子嗣,也得送入国子监,或是考明经,或是考进士,总得交出个成绩来。 苏少渊有打开了折扇轻摇,脸上露出些许愁绪:;这都快到弱冠之年了,竟然还要去读书,陛下也是想得出来啊。 秦潋浅笑:;想来是陛下也知道那位名声不好,想让他读个书,挽救一下名声,免得日后真的无人敢嫁。 苏少渊唇边带笑,也不作答。 倒是这画舫上的几位,同样也将话题引进了入学国子监。 封越道:;我父亲今日早上下朝回来说,说什么陛下下旨,让勋贵世家的公子皆入学国子监,以通过国子监最后的考试成绩来确定,日后是否袭爵。 谢长廷饮了茶,又侧首瞧着楚玉:;楚世子应该不用吧,想来我们一种世家公子里,唯有楚世子是实实在在领了军职的,能力也够,不必入学吧。 封越:;谁知道呢,也不知陛下怎么突然就起了这种心思,真是为难我啊,我上有兄长,已过弱冠之年,倒是躲过一劫,可我又不袭爵,为何也要去读书呢。 李殊忽的想起不久前与李琰的那次谈话,不由笑道:;这陛下也是为了国家挑选良才嘛,满腹的学问,如果每日浑浑噩噩不知进取,那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封越与谢长廷看着他的眼神都直了,这还是那个斗鸡赌博无所不精的王爷么? 当初是谁说的人生就要恣意潇洒,不为他人而活,怎么现在知道进取了。 封越:;殿下您确定? 谢长廷:;怀王殿下也打算入学国子监了? 李殊连忙摆手:;怎么可能,孤是陛下的亲叔叔,孤就算不袭爵,也是皇亲贵胄,跟你们不一样的,孤生来就在最高处。 封越、谢长廷:;…… 得,是他们想多了。 ※※※※※※※※※※※※※※※※※※※※ 楚玉:怀王说的都对。 李殊:我也那么认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09 楚玉颔首端着茶杯轻抿,对李殊这坦然直白的话倒也没觉得意外。 只是觉得那张脸,再配上那些话,楚玉觉得李殊真是个性情耿直的人物,有些可爱。 谢长廷又将视线落到楚玉身上,瞧着他半晌没说话,不由笑道: ;还是楚世子好,年纪轻轻的便领了实际的军职,为国效力,也不必与那些四书五经为伍。 楚玉道:;不如咱们换换? 谢长廷想了想,北境苦寒,还要时常提防戎狄人马来犯,甚至还要上阵搏杀。 楚玉抬眸瞧着他:;我就一句玩笑。 谢长廷忙道:;不楚世子,我觉得身为男儿就该身负戎装,披甲上阵,为国而战,等回家后我便同我父亲讲,我要从军,等宁王回北境的时候,我随你们一道走。 封越:;???为了不入学国子监还能这样? 李殊:;倒也不必如此。 谢长廷神情认真:;我可没说笑,事不宜迟,船家,靠岸,我要回府。 李殊一把按住那个快要飘起来的谢长廷,总觉得这人是真的疯了。 或者真的被什么妖怪附体了,于是李殊把手伸向了谢长廷的脸皮,还未扯,便对上了谢长廷的视线: ;做什么? ;大胆妖孽,胆敢在孤的面前胡作非为。李殊捏着剑指冲着谢长廷说道。 楚玉被李殊这副样子逗乐了,这传闻中的那位小皇叔着实太憨。 憨憨的又透着几分实在与可爱。 忽然想起了初见他时的模样,于归汤泉里,他错手开了自己的那间浴室。 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竟然还脸红害羞,低头说了句姑娘抱歉后,便出去关上了门。 楚玉还泡在水里,一时未反应过来,只是伸手摸了摸喉结,又咂摸着他的那句话: ;姑娘?我?什么眼神儿? 虽然被错认,可楚玉满脑子都是那个脸红害羞的少年,觉得甚是有趣。 当时还想着若是日后遇见了,定要让他瞧清楚,自己到底是姑娘还是公子。 后来见着了,但他似乎是忘了当夜错认的事。 这使得楚玉也不好贸然相认。 毕竟这被人认成异性,事后这人还忘记有这么回事,那么自己再上赶着去提醒的话,岂不是丢人? 他可是宁王世子,北境阎王,丢脸的只能是别人,不能是他。 所以楚玉只好将这件事压在心里,暂时不再提及。 楚玉见着眼前三人的闹剧,不由启唇道:;边境苦寒,非常人所能忍受,谢公子淡定。 ;你能我也能。谢长廷神色坚定。 楚玉道:;那你现在跳下河,我们在哪儿靠岸,你就跟在后面游,不能停,也不能快。 谢长廷不解:;为什么? 李殊也十分疑惑:;还能这样么? 楚玉搁下茶杯,端正了身姿:;因为军人需要千里奔袭,也需要不问为什么而服从命令。若是体力不济,要么被敌人所杀,只能被丢弃。 谢长廷泄气一般颓丧的坐在凳子上,双手抄在袖子里:;是谁说世家公子就可以每日逍遥,只是他们不知我们的苦。 李殊道:;世间万物,皆有各自的苦,不必如此颓丧。 李殊说的诚挚,眼神里的熠熠光芒全都被楚玉记在了心里,他觉得这位小皇叔虽然憨憨的,却是个通透的人。 楚玉道:;怀王殿下通透,世间万物,各有各的苦。 李殊侧首看向他,能与他意见一致,刚刚似乎还夸奖了他,仅一瞬间,李殊就觉得楚玉这个人不错,果然,他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不与他计较谁风头比较盛的问题是个明智的选择。 忽的,这御河两岸竟然聚集了不少人,每个人都兴致勃勃的往这画舫上望来,甚至还有不少人在满心欢喜的讨论着。 ;快看快看啊,那位就是宁王世子。 ;天啊,宁王世子比传闻中的俊秀多了。 ;这样一位俊俏的少年郎,要是一直留在京城就好了。 ;这位世子当日进城时被人袭击,你们可是没瞧见他身手有多好。 ;若是能得世子一顾,便是出家为尼也心甘情愿了。 ………… 李殊端起茶杯,听着岸上围观那群人说的话,有男有女,皆说着激烈且露骨的话来。 他不由放沉呼吸,脸色也逐渐的黯淡了下来。 且不说大晟朝的男女大防不那么严,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去说得男子一顾便是出家也甘愿,这样的话实在让李殊不能不在意。 这些人都怎么回事?是没见到自己在画舫上么? 即便他们想要拍宁王殿下的马屁,能否不要当着他的面? 毕竟李殊在这些人的眼里是不堪嫁的,如今与楚玉坐在一处,却是这样两个极端。 李殊有些忍不住,这太丢人了。 封越与谢长廷也听见岸边那些人说的话,当即便僵直了身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化解这尴尬的局面。 楚玉似乎注意到了李殊的神色变化,抬眸朝岸边望去,却惹得岸边那些人的惊呼,皆唤着楚世子。 他又望向李殊,虽然不知这位憨憨怎么突然脸色不好,可到底是能从他眼神里察觉到不自在,于是他开口道: ;我怎么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了呢。 封越暗自提了口气,生怕李殊将楚玉撵下船去,于是朝谢长廷投去了目光。 谢长廷也觉得楚玉还挺聪明的,若是他直言让李殊不要在意,恐怕会有炫耀的嫌疑,只怕会更加激怒李殊。 谢长廷道:;瞎了可不行,今日怀王是邀世子乘船赏景,顺着水路去三清观赏桃花的,若是世子瞎了可还行? 楚玉道:;或许到了三清观就好了。 李殊看着眼前这一唱一和的两人,当即蹙眉,满脸嫌弃:;你们当孤是如此小气的人么?不过几个没眼力见的人说的糟心的话,孤一点都不在意。 见他如此释然,封越便松了口气,谢长廷也如释重负。 果然,这小皇叔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稍加安抚就能恢复如常,实在不用大家如何费心。 一来一去间,楚玉也摸透了李殊的脾气。 到底是被宠着长大的孩子,却又不骄纵,只要说两句好话便能抚平他的不满,当真跟还未长大小孩子一样。 画舫上的气氛又恢复如初,也不谈入学国子监的事了。 谢长廷岔开话题,问了些楚玉在北境的事,比如他初上战场的年纪,已经第一次杀敌时的心情。 楚玉倒也没有不耐烦,皆一一作答。 十三岁初上战场,十五岁独领一军,十七岁战场扬名,被戎狄人称为玉面罗刹,只要是遇见他所领的军队,都是望风而逃。 而今,楚玉也不过才十九岁。 算了算年纪,谢长廷竟然还比楚玉大上一个月。 谢长廷却还在为了不入学国子监而绞尽脑汁,楚玉就已经领了实实在在的军职了。 人比人,气死人。 谢长廷道:;我决定了,既然陛下说了,要通过了国子监的考试后才能袭爵,那我就入学国子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封越直勾勾的看着他:;谢兄,你认真的? 谢长廷:;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总不叫旁人说我们这些世家公子只是靠祖宗庇荫,才有今日的爵位吧。 封越也坚定道:;我支持你!那这样在国子监里,我也就不寂寞了。 李殊道:;你也打算读书? 封越点头:;既是陛下下旨,我即便不用袭爵,可我也拗不过父亲,他肯定会让我去的,所以我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李殊:;……行的吧,三人组就留他一个人在世间逍遥算了。 ※※※※※※※※※※※※※※※※※※※※ 楚玉:你怎么会认为我是姑娘。 李殊:我没有啊,你瞎说,都没见过你。 【为了赶上双周榜,所以晚上九点还有更新】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10 画舫在三清观的山脚下的码头前停下。 三清观依山傍水而建,远山如墨渲染,层峦叠嶂,雾走霞飞,伴着清脆鸟鸣,一行四人下了画舫,望着漫山开遍的灼灼桃花。 封越道:;怀王殿下,这里的桃花开的与桃源镇的一般无二,难怪是京城学子春游的好来处。 一提桃源镇,李殊便想到了那位一见钟情的姑娘,当即满心欢喜,遂将在途中遇上的那些不悦的事都抛诸脑后。 ;也是不一样的,毕竟桃源镇还有个于归汤泉,尤其再配上他们店里特制的桃花酒,那滋味才叫美。李殊说。 楚玉见他提及了于归汤泉,便想到此前的相遇,不由出声提醒道:;是啊,于归汤泉的桃花酒的确美味。 ;世子也去过汤泉?李殊侧首看着他。 楚玉直勾勾的看着他:;去过,汤泉配着桃花酒,还遇上了一位迷糊的少年,将我认错了。 李殊笑着道:;世上哪有什么迷糊人,大约也是看世子好看,想借机搭腔。 楚玉直视着他,眸色平静未变,只是轻笑道:;是么,是搭腔啊。 原来是因为好看想搭腔么? 那也方式也太特别了吧,对着一个男人喊姑娘,这是搭腔的方式,要是换了别人,楚玉肯定会追出去抠出那人的眼珠子。 但是李殊喊完以后,那耳朵尖儿都红了,那憨直可爱的模样,倒是让他忘了追出去了。 李殊道:;是啊,世子有理会那个搭腔的人么? 楚玉漫不经心道:;没来得及,他就走了。 李殊略微有些可惜:;倒是可惜了,如果那人再大胆一些,说不定还能与世子成为朋友。 楚玉点头应声,视线却是一直落在李殊身上,刚要开口问李殊认不认识他时,便听到那已经走远的封越回首大喊道: ;喂,你们走不走啊。 被打断话头的楚玉当即闭嘴,李殊应声,道了世子走吧,然后便跟上了封越。 而在他们身后的谢长廷似乎咂摸出了些许味道,不由问:;世子也去过于归汤泉? 楚玉应声:;回来京城的时候去过。 谢长廷蹙眉想着:;那段时间怀王与封兄刚从江南回来,也路过了桃源镇,你们没遇上么?真是可惜。 楚玉略微颔首,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跟上了前面两人的脚步。 上山的石阶两侧栽种的桃花树开着的是绯红色的桃花,颜色很深,也很艳。 两侧分支的上山道路两旁栽种的便是颜色稍浅的桃花,因着是赏花游玩,不同于主道直通三清观大殿,所以途中还建有凉亭长廊,用以游客歇息。 今日李殊是带着楚玉赏桃花盛景的,晚上也打算留宿三清观,故而上山时走的及缓,上了支路,通往玉带亭。 封越与谢长廷靠在凉亭的柱子上,脸色绯红,额头还沁出了汗珠,他们回头看着走在后面,已无甚力气,甚至脸色发白的李殊,不由道: ;怀王殿下,快些啊。 李殊叉腰喘着气,眼前一阵阵发黑,停了许久才冲他们摆手:;不行了不行了,我快不了了,太累了,太累了,我就不该提议说来三清观赏桃花。 走在他身后的楚玉伸手扶住了他的臂膀,引得李殊侧眸。 楚玉面色如常,更没有气息喘急,爬了这么久的山,好似如履平地般,都不值得他改变脸色的。 李殊道:;你不累么? 楚玉:;比起策马三日,突袭戎狄大营,这个不算什么。 李殊:;……老兵油子,不和他玩儿了。 李殊只当自己没问,在楚玉的搀扶下方走上了玉带亭。 隔江而望,繁华京城被玉带横隔而开,仅凭一道桥相连接,玉带携雾绕城,经山脚而向远方。 几个人站在玉带亭中,朝着远处繁闹喧嚣的京城望去。 封越道:;每次在这里远眺京城,总有不一样的心境。 ;四季来此看,回回不相同。李殊笑道。 楚玉道:;嗯。 李殊侧首看着他,突然笑了出来:;楚世子嗯什么。 楚玉:;你说的好。 李殊笑而不语,只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嘴甜的人,看来与他交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 京城里的人爱怎么夸他,就夸他吧,反正他总是夸自己呢。 况且自己心里已经有了楚姑娘,就更不能将京城里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免叫楚姑娘多心,以为自己是个多情种。 于是李殊道:;那今夜可得请世子多喝几杯观里道长酿的清露了。 楚玉倒也不是嗜酒的人,可若是有酒,他倒也是会饮上几杯,甚至还能品出各种酒的不同。 楚玉听这清露的名字,又是观里道长酿的,便知道这酒的味道一定差不了。 又在玉带亭逗留歇息的片刻,便又启程往上走,听着书生学子们再次吟诗作赋,倒也算是一种享受。 原本就是阴霾天气,此刻又迎来暮色,山上逐渐升起云雾,飘渺若仙境。 李殊他们四个人逐渐接近了三清观,忍冬与道观观主便在山门前迎接。 ;怀王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李殊道:;今日叨扰观主才是,对了,这位便是孤提过的,要待之客,宁王世子楚玉。 观主见着楚玉,又行礼道:;宁王世子之名如雷贯耳,佑大晟边境安稳,当真是功德无量。 楚玉揖礼回拜,也算全了礼数。 观主倒也算是好客,迎着几位进了山门,往后院的厢房引去。 ;想来怀王殿下上山时看见了,今日还有不少学子前来,因下山回去太晚,故而也留在了道观,住的不远,贫道会也会嘱咐他们,莫要冲撞了贵人。 李殊道:;不妨事的,陛下说书生将来也会成为国之栋梁,也算是贵人。 观主颔首笑着,领着他们去了后院,分配好了房间。 客房临崖而建,一推开窗便能瞧见山下的流淌的河流,以及陷入夜色的远山,以及星火点点的京城。 忍冬与观里的小道士从厨房取来了提前准备好的饭食,配以清露,倒也不枉此行。 山里的夜晚总是格外寂静,许是爬山累了,封越吃着吃着饭就犯了困,又饮了些酒,最后索性不吃了,直接回去房间睡觉。 到最后谢长廷也撑不住疲惫,与李殊和楚玉道别后,也回房去了。 清露甘甜醇香,到底是酒,李殊微醺下眼神也开始恍惚起来,瞧着眼前的人,竟然出现了错觉,觉得眼前的人竟然会是他的心上人。 ;楚……楚姑娘,我,我不是故意的。李殊拽着楚玉的手,饱含歉意的冲着他说道。 楚玉被他握紧了手,一时之间竟然挣不脱,只心道这位小皇叔将他认作了谁,故意什么? 忍冬连忙过来搀扶住李殊,向楚玉道:;殿下喝多了,还请世子勿怪。 楚玉道了声无妨,便瞧着忍冬将他扶起来就要往厢房走,然而李殊却是挣扎着不让他扶,偏朝着楚玉而去,执起了他的手,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楚姑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殿下殿下,这是宁王世子,不是楚姑娘。忍冬惊慌的解释着。 李殊正色不满的回头看着忍冬,似责备道:;谁说的,就是楚姑娘。 他一说完,又转头看着楚玉,执起他的手,神色朦胧的看着他:;楚姑娘,那天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是登徒子,真的。 楚玉清了清嗓子,捧住李殊的脸,端了端他的脑袋:;怀王殿下,你瞧清楚些,我不是姑娘。 李殊愣愣的瞧着眼前的人,恍惚不清的人影逐渐稳定下来,出现在他面前的,便是楚玉那张俊逸出尘的脸,尤其是眼角的泪痣,格外显眼。 李殊有些茫然,甚至还有些心痛,拽着楚玉的衣领道:;孤的楚姑娘呢,孤的楚姑娘呢,你把楚姑娘还给孤。 ※※※※※※※※※※※※※※※※※※※※ 楚玉:没有楚姑娘。 李殊:有的,我刚刚还看见了。 【本章更新为周三,也就是23号的更新,所以周三当天没有更新,周四早上九点恢复更新。所以本章留评有红包掉落】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11 楚玉神色如常,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伤心难画的李殊,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就这么惦记那位楚姑娘。 楚姑娘是谁? 楚玉也不顾身旁阻止的忍冬,起身拽过李殊的手臂揽进自己怀里抱起,朝着厢房走去。 楚玉是军旅出身,虽说看着瘦,可到底也是身形结实,脱衣有肉的。 李殊瘦就是真的瘦了,尤其是那细腰,倒也不必女子宽出多少。 然而抱在怀里,楚玉就感受到了李殊的重量。 瘦是真瘦,但也是不轻啊。 李殊猛然睁开眼,看着抱着他往外走的走,脸上似乎也无甚醉意,只是看着楚玉问道: ;有见到孤的楚姑娘了么? 楚玉冷声:;没有。 李殊叹息,更是一脸委屈:;为什么啊,为什么楚姑娘就不来找孤了呢。 楚玉看着眼前的醉鬼,实难与他再这么颠三倒四的对话了,只是快步往厢房而去,将他搁在了床上。 李殊睁着眼睛看着眼前抱他上床的楚玉,好一阵他才松开手闭眼睡过去。 楚玉就站在床前,看着那抱着枕头熟睡的人,也不知是在想什么,转头望向站在门前的忍冬: ;楚姑娘到底是谁啊? 忍冬有些犹疑:;小的也不知。 楚玉应了声,只是回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略微蹙眉。 这醉酒以后找姑娘是个什么习惯,莫非是个小淫.虫? 楚玉啧了一声,顺手就给李殊盖上棉被,转身出了屋。 熟睡着的李殊似进入了仙境般,周身烟雾缭绕,他自己只是身着了中衣,赤足站在水汽氤氲的汤泉边上。 烟雾散开时,楚姑娘便浸身在水中,她面容清冷艳绝,鸦羽般的墨发垂在身前。 李殊记得,这是在于归汤泉遇到心上人的那晚。 他有些欣喜的跑进水里,咫尺之间,他又羞怯的停下,不敢靠近那位楚姑娘。 楚姑娘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似乎是在问他为什么要闯进她的汤池。 李殊的心跳很快,有些羞怯道:;楚,楚姑娘,上次匆匆一别,未曾好生道歉,还请恕罪。 楚姑娘依旧没有说话。 李殊鼓起勇气抬头看着她,从他出生到现在这十八年来,唯有见到楚姑娘那一刻才知何为动心,什么叫做满心欢喜。 他道:;孤,不,我还捡到了姑娘你的玉佩。 李殊说着,顺势就往身上摸,想将那枚玉佩摸出来还给她,岂料摸了半晌以后才发现,玉佩竟然没有带在身上。 他有些急,不料楚姑娘终于出声安慰他了: ;别急,慢慢找。 李殊在身上寻摸着玉佩的手微顿,楚姑娘的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甚至还有一点点不像姑娘,倒像是男子。 他缓缓抬头,疑惑的视线再次望向楚姑娘,此刻的眼前哪有什么楚姑娘,而是楚玉一脸戏谑的看着他。 李殊吓得后退几步,心慌意乱,脚下一滑便栽进了水里。 李殊拼命扑腾,紧张与慌乱致使他从梦中醒了过来。 ;好恐怖的一个梦。李殊瞪眼喃喃。 随后四下瞧着环境,随后才想起昨夜是留宿在了三清观,他这才松了口气,似庆幸又是遗憾般开口: ;可惜了,也还好。 庆幸楚姑娘变成楚玉只是一个梦,遗憾的是梦里楚姑娘没有跟他说上话。 忍冬闻声而来,开了门端来了洗脸水,又伺候着李殊穿衣。 这临近四月的天气,乍暖还寒,晨起时依旧能感觉萦绕在周身的寒意,尤其是刚从被窝里出来时。 李殊伸开手由忍冬为他穿着衣裳,他问:;昨晚孤是怎么回来的。 忍冬:;是楚世子抱您回来的,殿下您醉酒后拽着楚玉一直唤着楚姑娘,小的都为您捏把汗。 李殊不解:;孤可是陛下的亲叔叔,怎么着,他还能打我啊。 忍冬道:;小的打听过了,这楚世子在北境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活阎王,就连戎狄王的胡子他都敢割,戎狄人那么凶悍,都怕他呢。您拽着人家就喊人家姑娘,这要是世子介意,只怕他也不会顾念陛下的面子。 李殊直视着他:;他真有那么凶? 忍冬连连点头。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李殊穿好了衣裳,又摸了摸腰间,;忍冬,你可瞧见我的玉佩了,就是楚姑娘那块。 忍冬道:;这不是昨日出门的时候您怕弄丢了,放在府上了嘛。 李殊虚惊一场,这才由着忍冬为他束发,戴着幞巾。 忍冬似想起什么,忙道:;殿下,您说这玉佩上刻着楚字,您要不要问问世子,看看这玉佩会不会是他的。 李殊回头看着他:;怎么,玉佩上刻个楚字就是楚玉,你信么? 忍冬摇头,却又担忧道:;殿下,咱们那天不是翻了掌柜的留下的登记册子了嘛,册子上也没写有姓楚的啊。 提及此处,李殊也有些纳闷儿,可又想到忍冬当时提及可能是女扮男装的话,便恍然大悟: ;掌柜的说了,那玉佩是一个和我一样好看的公子留下的,当日汤泉里能有我好看的,只有那位姑娘,她是女扮男装,自然不能留本名,册子上找不到她的名字也不奇怪。 ;那万一这块玉佩是她心上人送给她的呢。忍冬说。 李殊身形僵直,回头看着忍冬时的神色也如雷击一般,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伤情: ;不……不至于吧,那姑娘有心上人? 忍冬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赔礼到:;小的胡说的,没有没有,那姑娘肯定没有心上人。 李殊的心脏似被狠狠地揪了一把,有些闷闷的疼。 他之前想的可能过于轻巧了,他对人家仅仅只是见了一面,便春潮涌动,动了凡心。 也没想过那位姑娘会不会有心上人? 是否婚配? 为何她就像在这世上消失了般,就连遗失的东西也不曾在意。 ;忍冬,你说那位姑娘是不是有心上人了,不行,我得找到她,我得问问清楚。 说着话,李殊便起身就要往外走,活脱一个恋爱脑化了人形。 忍冬连忙拽住他:;殿下,这在三清观呢,您就见过人家一面,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您怎么找啊。 一向聪明的李殊此刻脑子里也是转不过弯儿来。 忍冬道:;殿下,那块玉佩名贵,必定不是凡品,遗失了就肯定会回来找,无论是那位姑娘的,还是她心上人的,只要她回去找,她就会知道是您拿走了,她就会来找你的,这不就是您之前打算的嘛。 ;有用啊?李殊问。 忍冬坚定点头:;有用! 李殊这才应声,算是安定了下来,收拾好以后才去洗漱。 晨间远山入云海,空气中透着几分湿意,尤其是青石板路上还残留着水渍,一夜春雨润物无声。 而三清观还有处奇景,岩壁凿出的道路由木栅栏拦着,一眼望去云雾翻涌,仿若仙境。 楚玉一早起来就被谢长廷与封越带上去了三清观后山赏云海,只留下了醉酒后李殊还在睡觉。 等李殊出来的时候,自然也就往后山去找他们了。 ;听说了么,那位怀王殿下也在三清观,据说是同宁王世子一道。 李殊的脚刚踏上岩壁石板路,便听见这前头传来书生们清朗的声音,那话头传进李殊的耳朵里,使得他不用顿足。 想起昨夜观主说的观里还住的有赏春的书生,如今他们也应该就是去后山看云海的。 只是听着他们的话音,想来对他是十分不削。 又有人开口道:;咱们这位怀王殿下啊,样貌俊美,身来就是高处,就是可惜啊,多好一个人。 ;谁说不是呢,堂堂皇叔,生来就该是顶尊贵的人,可惜成了废物。 ;哈哈哈,怀王是良善之人,可惜脑子不行。 ;瞧瞧那位宁王世子,可谓是世家公子中的翘楚,与那怀王站在一处简直相形见绌。 ;是啊,除了那些想攀附权贵的贱人,勋贵世家的闺阁少女谁能瞧得上怀王。 ;那怀王的心上人若不是攀附权贵的贱民,就是他编出来挽回退婚面子的。 ;谁说的准呢,皇亲国戚被退婚的,历朝历代唯有他怀王一人,实在是够丢人的了。 ;若是他真有心上人,只怕见到了那位宁王世子,也会舍他而去,鱼目与珠,谁都会选择珍珠而舍鱼目了。 ;哈哈哈哈…… 书生们尖酸刻薄的话一直源源不断传入李殊的耳朵里,忍冬想要上去打断他们的话,不想却被李殊打断。 忍冬已经气的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前面那些说嘴的人丢下悬崖,也不知自家主子怎么能忍得下。 ;你们说的可还开心? 忍冬在脑海里将那些书生已经大卸八块了,不想却听见了李殊开口。 一行四五个书生停下脚步,惊愕的回头看向身后不紧不慢跟来的李殊。 除了身后那咬牙切齿的忍冬以外,李殊倒是处变不惊,眼眸含笑,不怒不愤,反倒是将他们的那些话当做了耳旁风,行走间更是云淡风轻。 李殊负手驻足在他们面前,笑着问道:;说的可还开心?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12 书生们没有想到李殊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话。 妄议皇亲重则杀头,轻者流放。 如今他们的话被李殊听进了耳朵里,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结局谁都不知道。 不过瞧着李殊那神情,想来也是跟从前一样,只要说些好话安抚着他,应该就不会有什么惩罚了。 为首的那位书生揖礼道:;怀王殿下,学生们只是替殿下不值啊,殿下皇亲国戚,是世上顶尊贵的人,学生们只是怕您的那位心上人是一心攀附权贵的贱人,会污了殿下的名声。 李殊笑着走近:;孤不过是个废物,有什么名声可言。 书生面色一窒,随后又含着谄媚的笑意望向李殊,讨好道:;王爷许是听岔,王爷心地良善,学生们一时口误还请王爷莫要见怪。 李殊看着他,唇边一抹戏谑的笑意:;那孤见怪就是心地就不良善了? 那书生微愣,没想过李殊会这样回答他的话,当即脸色一白,回想着京城里关于怀王李殊的传言,他虽为皇亲国戚,却从不与百姓为难。 若是百姓有所冲撞,只要及时赔礼道歉,说两句好听话,这怀王也是不会与人计较的。 毕竟是他是当今的小皇叔,是身份尊贵之人,若是与百姓斤斤计较,倒是显得失了身份。 更何况他还是州府向国子监举荐的贡生,虽然是老百姓,却也是读书人,在州府也是有些背景的,能成为贡生入国子监读书,也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 所以那书生继续道:;怀王殿下误会了,学生们只是一时失言,殿下为陛下的叔父,陛下为天下学子开通诸多便利,想必也会为陛下着想,不与学生为难,让陛下为难。 忍冬当即就是怒火冲冠,只觉得眼前这人实在巧言令色,分明是他们不尊重李殊,编排诋毁在前,如今却又给李殊扣个与陛下为难的帽子,实在可气。 他刚要上前惩治,却被李殊拦下,他依旧从容不迫,唇角挂着笑容,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寒意: ;是啊,你还知道孤是陛下的叔父。 书生对李殊这话不明其意,只是略微抬头看着他,依旧是温温和和的模样,忙恭维道: ;小皇叔的身份天下人尽皆知,学生自然也知道。 ;那你知道孤的身份,还敢编排孤?李殊冷笑一声,听得那人背脊发寒,眼神中还是带着几分侥幸。 ;学生说了,是殿下听岔了,误会学生们说的话了。书生说。 李殊倒也不急着与他争辩,只是继续道:;孤与宁王世子,是鱼目与珍珠,孤的心上人要么是攀附权贵的贱民,要么是孤为了面子而扯的谎言。 书生脸上谄媚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涔涔冷汗,就连他身后的几位书生皆是面色煞白,腿脚一软便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李殊继续道:;陛下惜才,为天下读书人开设诸多便利,这是为了尊重读书人,希望他们用心读书,将来为国效力。 ;可你们呢,却仗着满腹才华,便是目中无人,如此尖酸刻薄,何以为官,何以治国,丢了读书人的脸面,也耗损了这天下对于读书人的尊敬。 ;殿下,殿下……那书生腿软跪伏在地,伸手拽住他的裳摆,似要求情,却被忍冬将他推开。 ;拿开你的脏手,免得弄脏了殿下的衣裳。 李殊继续道:;非议皇亲乃是重罪,你们想好了如何承担后果了么? 书生抬头看着李殊,忽的奋起怒道:;你是皇亲国戚,可你也是一无是处的废物,饶是你说的天花乱坠,你也是没用的废物,就算到了陛下面前,我也不会改口,你是废物,是谁都只会表面恭维、背地里嘲笑的废物。 李殊直勾勾的看着他,似乎很欣赏他的勇气,却也不同情他。 既然他们敢编排,敢非议,敢在最后关头指着他的鼻子骂,那他为什么不还手,岂不是助涨了这种人的气焰? 长此以往,岂不是人人都能骂他,编排他? 李殊轻哼:;既然如此,孤就拿你开刀立威,毕竟孤是陛下的皇叔,总该让人忌惮一些才好。 书生神色微愣,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李殊说: ;你言行无状,处处顶撞于孤还不思悔改,革去你书生身份所相应的一切特权,且终身不得参加科考,入仕为官。其余参与话题人等,十年之内无任何特权,不得参与任何考试,十年后,需考中秀才后方能享受读书人的福利,明日你们便出京城去吧。 李殊神色严厉,拂袖转身,却听到那书生在身后狂吼道: ;我要去告御状,我要告你欺压良民! 李殊回头看着他,似鼓励般点头道:;去吧,不如让孤带你直接进宫,去宣政殿告御状如何?那时你有没有命回乡,便不得而知了。 李殊没有再理会身后的几人,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似乎再也没有心情去看身后的人是何种表情。 忍冬跟在李殊的身后,垂着头半个字都不敢说。 他自幼就跟在李殊身边伺候着,知道李殊的脾性,为人看事通透,知世故而不世故。 他常言说自己身来就在高出,不用付出太多就能得到比其他人还多的东西。 而那些真正靠自己双手换取生活的人,他是尊敬的,更是抱以和善的态度与他们相处。 所以李殊向来都是心态平和,不会真与旁人计较太多,因为他知道那些人是真的没有恶意。 只是没想到他的宽容与不计较,换来的却是有心之人的得寸进尺,还妄图用道德来绑架他,让他受了委屈还得笑。 那怎么可能呢! 忍冬只要想到李殊的对他们的处罚,心里就十分痛快。 皇叔毕竟是皇叔,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是不容许被谈论被议论的。 走了许久,眼见着已经到了三清观的山门了,忍冬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道:;殿下,这就出观了,不等封公子他们么? 李殊道:;不等了,回京城,去皇宫。 忍冬道:;对,就应该把刚才的事告诉陛下,让陛下替王爷您做主,狠狠地责罚他们。 李殊正迈步下台阶,听到忍冬的话时方停下脚步。 他眼神平静,好似那绕山远去的水流,平静无波,却又暗藏了汹涌。 ;此事不必告诉陛下。李殊说,回头看着忍冬,;你也不能说。 ;为什么啊。忍冬不解。 李殊道:;孤已经惩治过他们了,责罚于他们来说也够重,陛下与太后疼爱孤,若是知道了孤受委屈,你可有想过后果?尤其是太后,只怕为首那位书生的命可能都会丢。 忍冬看着眼前神色平静的李殊,也没有往日的轻松快意,心情也瞬间沉重了起来:;可是殿下您受委屈了啊。 ;孤不是也惩罚他们了?李殊冲他笑着,可随后脸色又沉重了起来。 也没有再理会忍冬,兀自下山,乘着马车便回去了京城,径直入了宫。 春日入夏的时间,天气总是在凉爽与炎热之间反复横跳。 昨日还是天气阴沉,天气凉爽,今日不过巳时三刻,便已是日头高照,晒的李殊昏昏欲睡。 甘露殿内的那棵参天大树下,凉风裹挟着树脂香气袭来,使得李殊躺在摇椅上渐渐睡了过去。 忽的,他只觉得头顶阴影袭来,随后便有一道目光投来,李殊猛地睁眼,便将李麟那温柔含笑的模样收入眼里。 一旁候着的陈若瞧着李麟此刻的神情,总觉得与在朝堂上那铁面无情的君王判若两人,而最根本的原因,便是因为他见到了李殊。 李麟在李殊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温柔道:;小皇叔久等吧。 李殊笑了笑:;我是进宫来蹭饭的。 李麟颔首一笑:;昨日不是去了三清观么,怎么今日就回来了?不好玩么?朕记得那三清观后山的云海,堪称奇景啊。 李殊别过视线,不与他对视:;我不喜欢,他们三个人丢下我一个去看云海,我不高兴,就回来了。 李麟将他的小表情一应都收入眼底,他敛了衣袖抱手在胸前,笑着道: ;那他们确实过分了,怎么能丢下小皇叔一个人去看奇景,小皇叔莫委屈,朕替你罚他们。 李殊忙转头看着他,安抚住:;别,这样显得我挺小气的。 李麟失笑:;没事儿,谁让小皇叔受了委屈,朕就让他也受委屈,补回来。 李殊望着他笑了出来,片刻过后他才端坐了起来,认真的看着李麟:;麟儿,你说如果我入学国子监,通过了国子监的考试,那么是不是就能为我正名,我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不是只会遛猫打狗,斗鸡赌博的人。 李麟直勾勾的看着李殊,似乎想从他的眼神里获取些什么信息,奈何李殊的神色太过认真了,以至于他无法判断他是否受了委屈,或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李麟道:;就算不去国子监,小皇叔依旧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毕竟小皇叔曾经是与朕一道读书的,谁还能有朕更清楚小皇叔的才学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13 李麟的笑意温柔,眉宇疏阔,好似只要看到李殊在身边,即便是政事上的诸多烦扰,也都会随之消散。 李殊听着李麟的那些话,只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忍不住笑了出来:;在麟儿眼里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么? 李麟想也没想便摇头:;没有,小皇叔哪儿都好。 李殊笑着伸手捏上李麟的鼻尖,指尖温热,李麟眸色温柔,一如幼时的宠溺。 李殊收手道:;果然麟儿比我大几岁,嘴都要甜些。 李麟颔首浅笑,伸手拍了拍李殊置于膝上的手,无奈摇头。 李殊似看戏般凝视着李麟的侧脸:;嫂嫂说,她已经为你物色好了皇后的人选,原本担心你只知国事,不懂感情,现在看来麟儿嘴甜,想必日后有了皇后,夫妻生活也会十分美满。 李麟眼中的笑意逐渐消散,纵使面色未改,可陈若还是察觉到了李麟的心绪变化,不免悄悄地抬头望去。 李麟在呼吸间便调整好了心绪,笑着道:;那皇叔可见过母后为朕选的皇后?小皇叔觉得如何? 李殊侧眸想了想:;我还没见过麟儿的皇后,太后嫂嫂看上的,总归是不错的,一定能照顾好麟儿。 李麟笑意温柔,手心里还残留着方才拍李殊手背时的触感,是温热的。 他对上李殊的眼眸,知道他是有心岔开话题,忙道:;小皇叔天生不爱拘束,这去国子监读书,便没有往常的自由了,所以小皇叔就算不去读书也无妨。 李殊听了这话倒也是宽慰,他来之前似乎也想过,如果要去国子监读书李麟会是什么想法。 虽然一开始是李麟提及让他去国子监,可他真的要去了,却又会担心他不高兴。 李殊道:;麟儿与嫂嫂疼我,给我最好的,又处处护着我,我都记在心里。既然如此,那我也应该为麟儿分忧。 李麟直视着他,氛围也凝重了起来。 李殊继续道:;麟儿让勋贵世家的公子入国子监读书,无非也就是因为如今国泰民安,不少人耽于享乐,靠着祖宗功勋庇荫而一生衣食无忧,长此以往对江山不利。 ;麟儿从小就励精图治,要做好皇帝,可好船也得配好桨,才能行驶的长久。所以我决定去国子监读书,考试,让那些勋贵世家无话可说,也得让所有人知道,我李殊不是什么都不会、只是靠陛下庇佑的废物。 李麟听到此处大约也是明白了李殊应该是听见了什么,心下了然。 但李殊不说,他也不必多问。 只是这让李殊受委屈,让他不高兴的原由他还得去查一查,免得叫人忘了李殊是什么身份,怎能容人欺负。 李麟嘴角逐渐浮出笑意,眸色温柔:;好,既然小皇叔做了决定,那朕也就不再多言,只一句,小皇叔必不能受委屈,凡事有朕。 李殊扬唇笑着,眉眼弯弯,眸子似乎还透着灿若星辰的光芒,此前阴霾更是一扫而光:;麟儿放心,我断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况且若是能通过国子监的结业考试,那边是向所有人都公布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不过就是恃才傲物罢了。 若是那位楚姑娘寻来,见他不是传闻中的纨绔,自然不会把珍珠做鱼目。 届时,他也能理直气壮的求娶楚姑娘。 即便是她有心上人,他也想争一争。 李麟放心的点头,又瞧着午膳的时辰到了,遂传了膳,带着李殊走向偏殿。 李殊宿醉,早上又急匆匆的回到了京城,这会儿用了午膳后便是倦意袭来,在甘露殿外的暖阁里睡的正酣。 甘露殿庭院中,参天大树庇荫,凉风袭来,倒也舒爽。 屋檐下风铃发出悦耳清脆的声响,似风携仙乐而来,响在天际。 李麟在凉亭中做着,翻阅着手中的奏折,神色严肃,而在台阶下跪着的便是李殊的贴身内侍忍冬。 他恭恭敬敬的跪伏在地,根本不肯开口。 李麟语气阴冷:;什么时候肯说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忍冬伏在地上,闷着声音道:;陛下就算要了小人的命,小人也不能说。 李麟将手中奏折拍在石桌上,吓的忍冬身形微颤,一颗心险些跳了出来。 忍冬小心翼翼道:;小人自幼便伺候怀王殿下,深知殿下脾性,他是小人的主子,小人就只听他一人的吩咐,若今日将殿下的吩咐抛诸脑后,那殿下知道了,便会将小人赶走,所以小人不能出卖殿下。 李麟促狭起双眸凝视着忍冬的身躯,呼吸深沉:;那朕倒是该庆幸你是个不畏强权的忠仆? 忍冬没有再说话,李麟倒也没有再问,只是顺势拿起了手边的奏折,忽的眉头微蹙,似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般,周围的气氛十分凛冽,透着危险。 他合上奏折道:;既然如此,你便下去吧,好好伺候小皇叔,记着,他若受了委屈,朕拿你是问。 ;喏。忍冬忙叩首谢恩,忙不迭的起身便往甘露殿的暖阁而去。 心跳犹如擂鼓,只觉得陛下太可怕了,跟那个在李殊面前的和蔼之君完全就是两个人。 * 从宫里回去王府的李殊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里,手里头握着心上人楚姑娘丢失的那枚玉佩,若有所思。 ;殿下,楚世子他们回来了,这会儿在府内等着您呢。 马车前,守门的小厮弯腰恭恭敬敬的禀告着。 一想到楚玉那大喇喇进府的模样,饶是他们再阻拦,楚玉也只当没看见,进府以后便直接在正堂上坐着,似也不见外,让人沏了茶,甚至还备了简单的午饭。 这会儿吃完了,正在客房里午休。 听到小厮将楚玉这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行为,实在是一脸茫然,又想到了那些糟心的书生们的话。 楚玉是珍珠,而他是鱼目。 登时李殊便是气不打一出来,将玉佩塞好后,也没让忍冬伺候着,跳下马车径直往府内跑去。 ;楚玉!楚玉!你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李殊边往客房去边喊着。 他胸口堵着气,一想到那些人的话,李殊就极其不愿意见到楚玉,只想着他赶紧离开京城才是。 否则,有了楚玉的存在,那么其余人便如同消失一般,唯有自己处在风口浪尖,成为对比的对象。 然后一对比,自己就会被人奚落,实在可恶至极。 所以要杜绝京城里的人再妄意皇亲,所以就得从根源上解决。 楚玉必须离开京城! 岂料刚到庭院,便瞧见客房的门被拉开。 李殊驻足,他站在院中瞧着楚玉从房中走出来。 他身着枣红色的衣裳,系着的玉带衬托了他有致的腰线,他睡眼惺忪,撑着门,脸上挂着慵懒的笑意,直勾勾的看着李殊: ;哦,小皇叔早上不告而别,我觉得是我思虑不周,没有叫醒你一起去看云海,所以我特地来赔罪的,岂料小皇叔不在。 ;孤不在,你就能随便进府了。李殊的底气有些不足,分明就是在自己的府邸。 可他看到楚玉那副慵懒的模样,那张脸却是让他心口一窒。 慵懒之美,眼角下的泪痣仿佛封印着勾人的妖邪,若不是知道楚玉是男人,只怕李殊会因为他那张脸而心动。 楚玉道:;这不是因为陛下说我在京城,是由怀王殿下招待嘛,我自然就得放纵些,不能太拘束,让殿下以为我不好相处,然后就不带我玩儿了。 李殊直勾勾的看着他,被他几句话堵的不知该如何反驳。 楚玉扬起笑脸,迈步走到李殊的面前,略俯身凑近李殊的眼前,瞧着他那双明亮,此刻却有些阴郁的双眸,不由道: ;殿下不高兴啊?我中午就在府上吃了一碗面,其他都没动,没怀王殿下破费,大不了以后我就在门口,等到殿下回来,我再进府。 ;就吃了一碗面?李殊惊讶这句话,其余的他都跟没听见似的。 楚玉点头。 李殊忙道:;来人啊,怎么能给楚世子只吃面,快准备些糕点来,好吃好喝的都拿上来,别让人觉得孤小气,不会待客。 李殊看了楚玉一眼,也没跟他说话,只是转身便往回走,往前厅走去。 不过刚刚行至前厅,这封越便带着京兆府尹,及几位府衙差役侯在前庭,见到李殊前来,皆揖礼一拜。 李殊眸色疑惑,不由问道:;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封越笑道:;哦,给你送个人来。 李殊不解,却见着几名差役抬着担架进府后,又放在了庭院中,李殊定睛一瞧,竟发现那躺在担架上的人是在三清观后山遇到的那位书生。 李殊惊讶:;他怎么不动,死了吗? 府尹忙道:;没有没有,让王爷受惊了,此人在三清观对王爷口出恶言的事,下官已经查明清楚,也会及时上报礼部、吏部,取消这些人的贡生身份,发回原籍,按照王爷此前的吩咐,会一一安排好的。 李殊这才反应过来,原是因为他在三清观惩治了这些书生的事而来。 却瞧见那人一动不动,不由问道:;他没死怎么会被抬进来的? 封越瞧见慢悠悠从后院出来的楚玉,忙掩唇轻咳浅笑。 李殊茫然回头,也听着京兆府尹继续汇报: ;是三清观地势险峻,又多石阶,下官差人拿他时,他便想躲,也不知道怎么的便摔下了石阶断了腿,这会儿正靠着麻沸散睡着,免得他的叫喊惊扰了王爷。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14 封越站在李殊身边,凑近他跟前小声道: ;那腿其实是被楚世子打断的。 李殊神色惊愕,忙回首瞧着那近前来,却毫无愧疚之心的楚玉,险些惊掉了下巴。 瞧着他那副冷情的模样,应该是个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的人才对。 果然是在北境让戎狄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下手也是极狠了。 楚玉面色冷静的站在李殊另一侧,佯装叹息,随后才道:;也是怪我,若我不出手阻拦,他也不至于摔下台阶,所以他的医药费用我来出,断然不会让他吃亏的。 楚玉说的十分惋惜,听在京兆尹的耳朵里,实在是受用,只觉得这位世子谦和待人,难怪他刚回京城没两日,便是好评如潮。 京兆尹揖礼笑道:;下官知道了,如此,下官就先回府,此后处理结果,他们何时离京,会再来与王爷一一回复。 李殊回神,忙点头应着,随后差人送京兆府尹出府。 等着浩浩荡荡一行人离开了,李殊这才看向近前的封越,忙道:;这楚世子为什么要打他啊。 封越道:;那小子因不服殿下您的惩戒,一路上骂骂咧咧的说要告御状,然后被楚世子听见了,他是军旅出身,这一脚踢过去,腿就断了。 封越说的简略,可李殊想了想能将腿踢断,可想而知那下手该有多狠。 他瞧着楚玉那淡然如常的样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往正堂而去,之前吩咐送来的吃食这会儿正好送上了。 楚玉坐的板正,吃相也十分优雅,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矜贵之人,一上战场便是狠戾无情、手起刀落的阎王。 虽然李殊还在为曾诚他们的话生气,甚至还有些迁怒楚玉,但是这会儿他却全然不记得了,只是端坐在首位,招待着他的客人。 ;等一会儿谢长廷来了,楚世子晚上也就留下,孤这里还有陛下赏的一坛好酒。李殊笑着邀请道。 楚玉抬眸望向李殊,见着他那真挚却又别扭的表情,想来是封越跟他说了那曾诚的事。 此前楚玉心里还有些纠结,他对曾诚下那么狠的手,担心李殊觉得自己有些狠,对他印象不佳。 如今看来,倒也没那么坏。 于是楚玉也就放下心来,坦然道:;好,那就留下。 楚玉松口留在王府用晚饭,李殊自然也就立马安排了下去,顺便找人去请谢长廷来,晚上人多热闹。 怀王府里头因为替李殊出了口气而欢欢喜喜。 而皇宫的文德殿内,李麟的脸色便不怎么好了,眉目凛然,不怒自威。 殿中颔首一礼站着的,正是魏国公与礼部尚书,与吏部尚书,似乎都在为了那位贡生曾诚而鸣不平。 吏部尚书道:;陛下,怀王殿下因一己私欲,便不将陛下的政令放在眼中,私自处罚贡生,实在让人难容。 李麟瞟了他一眼:;那你的意思是,朕的皇叔可以任人辱骂了? 吏部尚书突然被哽,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倒是礼部尚书不怕事儿,忙行礼道:;话也不能这样说,陛下,怀王殿下是皇亲国戚,曾诚也只是一介贡生,何必与他计较失了身份呢。 李麟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那朕的小皇叔就只能站着被他们骂? 礼部尚书解释道:;也不是,陛下,既然身在高位,自然就该心胸宽阔,如此锱铢必较不是好事,况且,那位还是州府送上来的贡生,将来还要为陛下排忧解难。 李麟轻笑:;那朕是不是也不能跟你们计较太多,毕竟朕是一国之君,心胸应该广阔到,能容纳江河四海。 礼部尚书:;……这要如何说。 他朝着魏国公投去视线,似乎是在提醒魏国公这里就他没有说话了。 而魏国公自然也没有让他们失望,自然是上前一步向李麟行礼,然而他还没开口,就听见李麟道: ;你住嘴吧你,那曾诚为何会成为平宁府送来的贡生,你心里没点儿数么? 魏国公:;……怎会如此? 礼部与吏部两位尚书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魏国公,对李麟这突然攻击有些不知所措。 李麟将手里的奏折丢到魏国公脚边:;朕对读书之人开设的一切特权,是让国人百姓皆能读书,提升学识,创造更好的生活,而不是给你们这些公卿世家拉帮结派创造机会。 吏部尚书绷紧了脊背,总觉得此事好像不止他们所了解的这样。 礼部尚书也暗暗与他对视,表示一定是这样的。 魏国公忙行礼道:;陛下,臣未曾拉帮结派,只是实事求是,怀王殿下实在有失身份,与贡生发生口角,甚至还仗势欺人。 李麟道:;朕给你留着颜面呢,非得要朕把那层遮羞布给你扯下来? 魏国公:;臣…… 他还想再辩解什么,却瞧见李麟那危险的神色,便又将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他们早知道李麟与太后偏心李殊,无论他做了什么都不会怪他,如今他私自以权势压人,让几位贡生十年不得参加科考,让曾诚终身不得享受读书人享受的特权,这皇帝自然也是会顺着他的。 所以他们得从另外的方面下手了。 魏国公道:;陛下,怀王殿下自幼便在呵护下长大,自然不知人间疾苦,贡生一事关乎读书人的一生,他如此草草的断送,岂不是会落人口实。 李麟看着魏国公那追根究底的模样,突然叹息一声:;霍爱卿啊,小皇叔给世子送幞帽,不过就是关心他被剃头,不好意思出门,为何你要这般针对他? 魏国公微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麟又瞧瞧其他的两人,这才起身负手道:;贡生曾诚乃平宁府富商之子,在州学里便是不学无术之徒,州学选送贡生,首选品学兼优之子。 ;可曾诚呢,妄议皇亲,出言不逊,若平宁府辖下的品学兼优是这样的德行,那平宁府将来如今考试的学子,朕只怕也要严加审查了。 吏部与礼部两位尚书默默地后退一步,将魏国公再次送到了李麟的面前。 国子监为本朝最高学府,入仕为官者大都出自国子监,然而国子监里大都是朝中公卿勋贵之子读书的地方,虽有小官庶民之子,可最后能通过秋闱考试的,却没有几个。 故而,这各州学便会挑选各州府品学兼优的学子,送往国子监,享受与公卿之子一样的读书待遇。 至于这送往国子监读书的学子,便是由州学及知府、与学政一道商议,选出他们都无异议的学子作为贡生,送到国子监读书。 眼下贡生出了问题,礼部与吏部首当其冲要受到责难。 然而这件事有魏国公来出头,这两位尚书一时默念隐身咒,只求李麟不要看到他们。 别看李麟刚过弱冠之年不久,但是帝王之气却是令他们难以招架。 李麟做事雷厉风行,下手之狠,使得满朝文武皆是战战兢兢,完全不敢多言。 像今日这样在李麟面前进言,也都是因为李麟抬举读书人,施行的各种福利政令,而李殊却反其道而行,以为他不会生气呢。 谁料想会发生这样的事。 所以两位尚书都暗自庆幸,多亏魏国公对此事十分上心,他们也就安心多了,只希望魏国公多说点。 然而魏国公在听到李麟的那番话后,仗着自己是两朝元老,故而道:;陛下不可听信一面之词。 ;是朕的亲信亲自送回的密函。李麟看着他说,;至于那平宁知府跟霍爱卿你是什么关系,朕还要言明么? 魏国公:;……倒也不必了。 李麟的视线在他们身上一一而过,随后才道:;曾诚奇人,朕也是知道的,他与小皇叔说了什么话,朕也知道,若是小皇叔不处置,你们说,落到朕的手上,朕会如何处置? 大约会连平宁知府,平宁学政,以及州学官员一同处死。吏部尚书想。 这不仅仅是结党营私了,还是扰乱国学,处死几个人也没人会觉得不对。 但重要的是李殊处置了,那么李麟就不会下手,也就是李殊保住了这一连串人的性命,简直是功德无量啊。 李麟道:;查,平宁知府、学政以贡生之名结党营私,私相授受,此事,霍爱卿去办吧。 魏国公看着李麟这平静无波的脸色,一时有些心梗。 那平宁知府可是他的连襟,他们是一家人啊。 李麟:;怎么?霍卿不愿意,那行,朕再吩咐别人。 ;不,不,陛下,臣接旨。魏国公连忙行礼接旨,心里却是在暗自感叹,早知道他就不来了。 这都叫什么事儿。 ※※※※※※※※※※※※※※※※※※※※ 吏部尚书:幸好有背锅的。 礼部尚书:差点就没有把锅甩出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15 魏国公在宫里没讨到便宜,明明是打算借着贡生的事去敲打李殊的,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却是要去查自己妹夫。 这样还不算,临出宫时,太后还差人请他去了一趟长乐宫,虽然没有明说,可魏国公还是听出了太后话里的言外之意。 敢让怀王受委屈,那么大家都得受着由此带来的后果。 魏国公出宫后站在宫门前,望街兴叹,李殊是真的惹不起,以后绕着走算了。 春夜的风较柔,寒意也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便是凉爽。 怀王府中的听风小筑上,四个人借着通明的烛火推杯换盏,桌上的小菜已经换成了新的热菜。 想来是昨夜因为在三清观,几个人都没喝尽兴,此时借着怀王府的酒,倒是来了兴致。 楚玉端着酒盏,慢条斯理的昂首饮尽,瞧着眼前与封越一道灌谢长廷酒的李殊,脑海里便反复出现昨夜李殊酒醉的模样。 楚姑娘…… 这个小淫.虫醉酒失态后竟然是找姑娘,他倒是十分好奇这个楚姑娘长什么样子,能勾的李殊醉酒后一直找她。 不过,李殊醉酒后的憨态倒是十分可爱,正好长在了楚玉的萌点上。 李殊脸颊通红,瞧着一旁自斟自饮的楚玉,不由坐回来,拽着他的手腕,笑着看向他: ;你怎么脸色都不变一个啊。 楚玉看着腕上李殊的手,唇角微扬:;或许是我喝的少。 李殊当即冷下脸色:;肯定是孤没有给世子陪尽兴,来来来,孤陪你喝。 楚玉按下李殊去抓酒壶的手,忙安抚道:;骗你的,我是千杯不倒,这才到哪儿啊。 ;我不信。李殊说。 楚玉弯了弯眉眼,笑意很深,凑近李殊的面前,双唇间仅一指之隔,他开口道:;以后有机会,让你见识。 李殊望着楚玉那双诱人的眼睛,似乎又陷入了幻觉之中,他总觉得那双眼睛就是楚姑娘的。 李殊连忙摇头甩开那种惊吓的想法,忙端了酒杯道:;不行,今晚就得见识,喝酒喝酒,毕竟是陛下让孤招待小王爷的,你要是喝的不尽兴就是孤不会待客了。 楚玉看着李殊昂首饮尽杯中酒,继而又满上,酒香四溢,带着几分诱惑,他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才道: ;怀王殿下,我一直有个疑问,你之前为何一直都不喜欢我啊。 李殊直勾勾的看着他:;这么明显么? 楚玉点头。 李殊想了想:;因为京城里的人说,魏国公与孤退婚,跟你攀亲是明智之举。 ;就因为这个? 李殊清了清嗓子:;当然不止,孤最讨厌拿孤跟别人比,当他们偏偏拿孤跟你比,你战功赫赫,声名鹊起,将孤这个纨绔王爷都比下去了,孤当然不喜欢你。 楚玉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李殊,端坐了自己的身姿,饮了酒:;那现在还讨厌么? 李殊摇头:;当然不,因为跟你相处下来发现,你嘴甜,会说话,别人说什么感觉就没那么重要了。 楚玉颔首,唇角微扬,忍不住又饮了杯酒。 今夜的酒似乎格外香甜,越喝越上瘾。 果然如他所说,当夜给他喊姑娘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想要跟他搭腔,与他做朋友。 楚玉复望着李殊道:;嗯,能得殿下赏识,实乃荣幸,我也就算明白殿下当夜为何会那样了。 李殊不解:;当夜?哪夜?哎呀算了,说那么多做什么,酒还有,喝尽兴,方才孤已经让忍冬去宁王府报信了,说今夜你在此留宿,不回去了。 李殊不仅没接话,反而将话题岔开了,继续劝着楚玉喝酒。 楚玉:;…… 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让他跟一个醉鬼说那么重要的话。 ;殿下,你真的打算入国子监读书么? 忽的,已然微醺的谢长廷突然转过身来,望着李殊问。 ;不过一夜之间,殿下你怎么就变了呢?封越也十分不解。 楚玉更是回想起昨日在画舫上李殊的那番话,说的是他生来就在高出,不需要承袭什么爵位,去不去国子监读书都没事。 怎么就一天一夜,他就决定去读书了呢? 这个中缘由楚玉倒是也很想知道。 李殊伏在桌案上,长叹一声道:;孤是个什么样的人,孤不在乎,可将来要跟孤在一起的人,她对孤是什么看法孤却很在意。 ;就因为这个?楚玉漫不经心的端了酒杯,饮了酒,却将酒杯搁在手心把玩着。 李殊点头:;那曾诚说,能看上孤的,是想攀附权贵的贱人,孤觉得这是对孤喜欢的人的一众侮辱,他骂孤不要紧,他不能骂我喜欢的人啊。 封越笑道:;看不出来,小皇叔还是个情种啊。 李殊借着酒劲抬首看着他们傻呵呵的笑着:;孤看着不正经,实则正经着呢。 ;是是是,都传说你斗鸡赌博无一不精,没人说你风流好色,流连烟花之所,还是不错的。谢长廷应了一声。 楚玉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似奇怪的抬眸看着李殊,仔细的咋摸着谢长廷的那两句话:;没有人说你风流好色? 回想起他醉酒以后找姑娘,明明是个小淫.虫啊,怎么会不好色呢。 难道说那晚拽着他喊楚姑娘,难道是有别的意思? 李殊白了谢长廷一眼:;滚蛋,小王爷你别听瞎说,孤这个人不好色。 楚玉轻笑,那一声声楚姑娘还回响在他脑海里,仿佛是别人喊的。 李殊不解:;你笑什么? 楚玉搁下了手中的瓷杯:;笑你昨晚拽着我喊楚姑娘,这叫不好色? 李殊:;……我就不该提这茬儿。 封越与谢长廷也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尴尬,楚玉的模样生的好看,虽名为玉,可到底是个实打实的男子汉。 然而他却被李殊拽着叫楚姑娘,这楚玉不生气就怪了,难怪会问李殊是不是讨厌他了。 这把一个男的叫做姑娘,这楚玉没打他也是很仁慈了。 李殊忽然清醒了,忙端坐了身姿看着楚玉道: ;不是,不是小王爷,孤不是喊你楚姑娘,孤是认识一个姑娘她正好就姓楚。 楚玉直勾勾的看着他:;嗯,我没误会,我知道。 李殊:;真的明白? ;这世上同姓何止千万,我为什么要在意这个。楚玉说,随后他掩唇轻咳一声,浅笑着道,;我只是在意怀王殿下醉酒以后就找姑娘,感觉不像是不好色的样子。 李殊瞧着他的那副样子,总觉得他的一世英名被毁了。 他只是呆呆的看着楚玉,似乎也放弃了挣扎,只是淡淡道:;她不一样。 ;嗯? 李殊几次想开口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他和楚玉还没有熟到分享自己的小秘密。 他更不能让楚玉知道自己是个轻易动情的人,对那位楚姑娘仅仅只见了一面,便情根深种,他怕楚玉会笑话他。 如此草率,肯定不能为人知晓,所以他选择了不说。 李殊道:;楚姑娘不一样,她是……她是个好姑娘。 楚玉看着他那扭捏的模样,倒也不打趣他了,只是起身道:;天色太晚了,昨夜就未归家,若今夜再不回,便是触犯了军规,多谢怀王殿下招待,在下告辞了。 李殊不解的看着他起身,摇摇晃晃的朝着他走去:;不能留下吗? 楚玉扬唇一笑,坦然道:;父亲打人很疼的。 李殊想了想:;那孤送你回去,不叫他再打你就是了。 ;那我们就自己去客房休息了,不打扰你们。封越笑着说,走路却是东倒西歪的。 好在有谢长廷从旁相扶,也不至于摔倒。 李殊与封越他们胡来惯了,自然也就是差人将他们送去了客房,而他自己却执意要送楚玉回家。 楚玉瞧着李殊那虚浮的脚步,却想努力走的端正,十分担心,只得跟在身后时刻注意,生怕他摔倒,或者磕着。 ;孤跟你说,孤还能走一字呢。 回廊上,李殊回头看着身后的楚玉,略微有些骄傲,随后便撩起裳摆,叉着腰,让楚玉看清楚他走的直线。 楚玉看着李殊的背影,突然无奈的笑了。 为何他要试图去跟一个醉鬼讲道理? 楚玉跟在他的身后,终于出得府门,似乎宁王也不打算让楚玉在外留宿了,故而派了景修驾了马车来接他。 景修站在马车前,见着楚玉搀扶着李殊出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接楚玉,还是接李殊回府去。 李殊看着眼前的景修,笑道:;孤记得你,在紫宸殿外的时候。 ;末将见过怀王殿下。景修朝着李殊行礼问安。 李殊忙免了他的礼,看着身边的楚玉道:;今夜没让你喝尽兴,是孤的过失,你放心,在孤入国子监之前,必定会再请你喝酒的,届时,一定将你陪好,让你千杯不醉也得醉。 楚玉颔首回礼道:;好,那殿下快回去写着,我这就走了。 李殊点点头,搀扶着忍冬的手,目送着楚玉从他面前走过,清风携着清香,有些熟悉。 好像是那晚睡在郊外时被子上的味道。 楚玉登上马车,李殊抬手与楚玉挥手道别,不想藏在怀里的玉佩不知何时松了出来,在他抬手间掉落在地上。 景修忙弯腰将玉佩捡起来,刚要递给李殊时,却发现那玉佩有些熟悉。 李殊伸手便接:;哎呀,它怎么掉出来了,谢谢景将军。 景修没有将玉佩还给他,而是拿在手里仔细瞧了半晌,随后才回首对楚玉说: ;小王爷,这不是你的玉佩么,怎么到了怀王殿下手中。 李殊听着,登时酒醒了大半,有些惊愕的看着景修:;你说什么?这玉佩是谁的? 景修笑道:;这玉佩是小王爷的,喏,这上面还是云中宁王府的族徽,这个楚字就代表是宁王府中的人,这个玉佩一般人没有,可贵重了。 ※※※※※※※※※※※※※※※※※※※※ 李殊:我再也不相信网恋了。 【为了入V前压字数,所以周二周三不更新,但是老规矩,本章留评会掉落红包】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16 景修说的十分仔细,就连楚玉也下了马车,接过景修递来的玉佩,笑着道: ;没错,这是我的玉佩,只不过,怎么会在殿下那儿。 李殊的酒也醒了,此刻更是感觉一颗心丢进了冰鉴里,凉的透透的。 ;哦,这是孤捡的。李殊说。 他嘴上如是说,心里却在嘀咕这玉佩既然是楚玉的,也就是说李殊见到的那位姑娘,是楚玉有关系的人,或者说,是他的心上人。 毕竟这样珍贵的玉佩,外人是肯定拿不到的。 既然能在那位姑娘手中,必然是他们宁王府里的人,这玉佩楚玉既然承认是他的,那么他跟那位姑娘的关系也就不用明说了。 楚玉瞧着李殊的脸色白了又白,不由关切道:;殿下怎么了?不舒服?饮了酒便不该受风,免得受了寒,不用送了。 晚风里飘忽着楚玉身上凛冽的清香,李殊不由后退一步,正色道: ;那就不送了,小王爷慢走。 李殊冷冷淡淡的揖礼,也没有之前的热情,淡漠转身,扶着忍冬便向府内走去。 楚玉与景修看着李殊的背影,十分不解刚刚到底哪句话说错了,不过就是说句玉佩的来历,他脸色就这样变了。 景修道:;这位怀王似乎是有心事啊。 楚玉也十分茫然:;不清楚,难道他喜欢这枚玉佩?那改日送他好了。 景修:;人家怀王只怕也不稀罕这玉佩吧。 楚玉侧首看着他。 景修当即抱以微笑,伺候着楚玉上了马车后,这才押着他驾马朝宁王府而去。 反倒是李殊,心不在焉的走路,又因为醉酒腿脚发软,险些在跨门槛的时候跌倒,若非忍冬护着,只怕要跌出问题来了。 忍冬看着李殊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担忧的开口:;殿下您醒醒啊,该回去休息了。 李殊侧首看着忍冬,不知何时眼里噙满了泪水,神色委屈:;那位姑娘不姓楚。 忍冬道:;是,那玉佩是小王爷的,不是那位姑娘的。 李殊吸了吸鼻子道:;你没他说么,等闲人是不会有那玉佩的,想来是极亲近的人,或许是楚玉的未婚妻。 忍冬:;殿下您别瞎想,万一是楚世子的妹妹呢?对不对。 李殊看着他:;是妹妹么? 忍冬连哄带骗的点头道:;是,这勋贵世家里,谁家不没有几位女公子的,想来是宁王家的女公子,想跟宁王入京,但是宁王不同意,所以她就女扮男装偷偷跑出来的。 李殊看着忍冬,听着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有些道理。 未必就是未婚妻或者心上人,万一是妹妹呢?这要是妹妹的话,岂不就是皆大欢喜? 李殊瞬间就不难过了,甚至瞬间恢复元气,早知道那玉佩是楚玉的,见到他就给他了,说不定还能闻到他妹妹的事儿。 这样一来,他也不用白白的受这么久的相思之苦。 这么想定了,李殊也就打定主意明日往宁王府走一趟,顺道吩咐忍冬去备份薄礼。 如此安排妥当,李殊才安安稳稳的洗漱,然后躺在床上进入梦乡。 翌日天还未亮,晨曦薄雾,街市上尚无人迹。 楚玉身着窄袖单衣,练拳收势,漂亮的额头上浮起细密的汗珠,小厮拿来干帕子,伺候着他边擦汗边进屋进行洗漱。 ;世子,王爷说等您练武完毕,便去前厅一趟。小厮跟在他身后如是说。 楚玉不以为意:;今日是要入宫,还是要去赴哪家大人的宴会? 小厮道:;不是,是怀王殿下来了,想来是找您的,所以王爷让您收拾好了就去。 楚玉洗脸的手微顿,嘴里咂摸着小厮的话。 李殊来了?这么早? 他也来不及多想,忙让小厮去衣柜里,将今日要穿的衣裳放回去,他得重新再挑一身好看的。 宁王府正堂上,李殊与宁王端坐于首位,只不过两个年纪差的人坐在一处的确是没什么话题可以谈。 然而李殊不一样,他时常跟着李麟参加宫宴,见过颇多那种没话找话的情形。 尤其是现在他是来套话的,自然就不能退缩,于是率先开口道: ;宁王忠勇,孤在京城时常听皇兄与陛下说起,宁王一家为国尽心尽职,实乃国之栋梁。 宁王也十分尴尬,却依旧肃穆着一张脸:;怀王殿下谬赞了。 李殊:;陛下让孤招待世子,左不过就是瞧着年岁相当,也不知招待的周不周全,后来想想,周全了世子,却未曾亲自来拜访宁王,实在过意不去。 说着话,便让随行小厮送上了准备的礼物。 说起来今日要来宁王府套话,李殊激动的一夜都未睡。 想着楚玉的容貌,若是他有妹妹,那一定也是不差的,所以更是心动,便亲自去准备了礼物。 虽说是薄礼,可到底送的都是一些奇珍异宝,一样一样看的宁王的满头疑惑。 这位怀王怎么突然就来送礼了呢? 李殊瞧着宁王面露疑色,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于是开口:;宁王不必疑惑,这些都是孤送的,想宁王在边境辛苦,孤在京城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送些薄礼聊表心意,还有一些是送给王妃及府上的女公子,也请不要嫌弃。 宁王略微勾唇,挤出一个笑容来:;回殿下的话,臣的膝下只有一双不成器的儿子,至于女儿,想来臣是没有那个福气的。 李殊听着宁王话里的意思,意思有些反应不过来。 正巧楚玉从后堂走了出来,一袭枣红色金线绣团花的圆领大右衽衣裳,腰上束着革带,干净整洁,没有半分杂乱。 与宁王见过礼后,宁王便如释重负般的起身站到楚玉的面前道: ;为父得了旨意,今日要入宫,难得怀王过府,你替为父好生招待,怀王殿下,臣先失陪了,还请恕罪。 李殊茫然的看着他们父子两个点头,然后目送着宁王出府。 楚玉笑着坐在了李殊的身边,有些欣喜道:;殿下昨夜醉酒,怎么今日起这么早。 李殊当然不能说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只是打着哈哈:;孤是来送礼的,你们在京城也待不了多久,孤作为陛下的叔叔,自然也该聊表心意才是。 楚玉瞧着堂上李殊送来的李殊,唇角的笑意更深了,遂从怀里掏出了昨夜刚刚得到的玉佩递了过去: ;这枚玉佩代表着云中宁王府,也就是说是我们宁王府的座上宾,既然这玉佩被殿下捡到,那就是与殿下有缘,如此便送给殿下,以作回礼。 李殊伸手去接玉佩,脑海里却忽然想起了宁王此前说的话,他只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没有女儿。 那也就是说当夜在于归汤泉中丢失玉佩的,不是楚玉的妹妹。 这枚玉佩代表的是宁王府,手持这枚玉佩,就会被宁王府奉为上宾。 那也就是说,丢失这枚玉佩的女子,是与楚玉有莫大关系,或许是他心上人,或许是他未婚妻。 接玉佩的手忽然收回,就连楚玉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李殊道:;宁王府的玉佩孤还是不收了,免得……睹物思人。 从前一切皆是荒唐过往,对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心生爱慕,甚至以为得了她的贴身之物而沾沾自喜。 没想到到头来,竟是自己自作多情。 原来这么久那位姑娘都没来寻这枚玉佩,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或许在避嫌。 楚玉是北境战神,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如此天之骄子,任谁都不会舍他而选自己。 李殊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挫败,尤其面对眼前的楚玉,他似乎再也坐不住,却依旧要维持好自己的风度。 楚玉笑着道:;不过是一枚玉佩,殿下可以收着。 李殊听他这话的意思,竟然有些好笑,这枚玉佩是能成为宁王府座上宾的物证,能得到它的,岂是一般人呢? 楚玉这轻挑的语气,想来也是没有将得到他那枚玉佩的姑娘放在心上。 思及此,李殊不免觉得心痛,他摇头道:;虽说只是一枚玉佩,可到底是你宁王府座上宾的象征,世子不应当随意丢弃,既然找到了,就该将它交给该得到它的人手上。 楚玉有些反应不及,难道说是因为昨夜拿回玉佩时拂了他的面子,故而他才不要的? 如此想,楚玉也就释然了,都怪他昨晚喝了些酒,虽然不至于酒醉,可到底思维不及清明时,思虑不周,伤了李殊的面子。 楚玉笑道:;怀王殿下是我的朋友,自然也该是宁王府的座上宾,也就是该得到它的人,有什么不对么? ;你……李殊一时语塞。 楚玉却抬手将玉佩放进了李殊的手中,笑容温和:;没有谁能比怀王殿下更能配得上这枚玉佩。 禽兽!李殊内心狂怒。 既然除了他没人能配得上,那之前那位姑娘呢。 李殊紧握着玉佩,直勾勾的看着楚玉,半晌后便揣进了自己的怀里:;既然世子要送,那孤就收着。 日后再告诉那位姑娘她看上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小人! ※※※※※※※※※※※※※※※※※※※※ 李殊:原来恋爱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楚玉:什么时候恋爱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17 楚玉见他收了玉佩,颔首浅笑道,心道这怀王真是个别别扭扭的人。 ;这时辰太早了,殿下不如留下用早饭?楚玉挽留道。 李殊揣好玉佩,瞧着此刻大亮的天色,想着来时天色未明,此刻早已没了来时的兴致勃勃,只有一腔悲戚,当即道: ;孤早上起的早,这会儿累了,得回去休息了。 楚玉:;我过来时,听说后厨做了酒酿丸子,加了桂花酱,还挺好吃的。 李殊看着楚玉那真诚的双眸,遂道:;不必了,孤不爱吃丸子,世子爱吃就多吃些。 楚玉:;真不留下。 ;告辞。李殊朝他抱拳一礼,随后拂袖便离开了正堂。 楚玉站在正堂上,双手叉腰,实在是想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惹着这位小皇叔了,怎么昨夜都还好好的,今天就变了? 昨晚不是说不讨厌他了么? 难道就因为玉佩给的不及时? 楚玉有些烦恼的蹙眉,倒是景修,神色疑惑的走出来,站在楚玉身边,有些纳闷儿: ;这怀王殿下就走了? 楚玉侧首看了他一眼:;嗯。 景修:;这王爷脾气还挺大,我都不敢见他,生怕那句话说的不好就将他得罪了。 楚玉盯着景修道:;虽然是如此,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让他这么一个想和我搭话,做朋友的人,突然就生气了,难道就因为我拿走了玉佩,没有跟他道谢? 景修想了想:;我看是。 楚玉:;那就只能找个机会去谢谢他,对了,早饭不是好了么。 景修恍然大悟的看着他:;是啊,我是来叫你去吃饭的。 ;走走走走。楚玉也没多想,转身便往后堂而去,将满脸疑惑的景修留在正堂上。 景修挠着头,依旧想不明白:;人家怀王是想和你搭话,和你做朋友么?我怎么那么不信呢,哎,小王爷你等等我。 * 李殊哭了。 回程的马车上,李殊十分不争气的红了眼眶,胸口处闷闷的痛觉,提醒着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单相思是一件么多荒唐到极致的事。 仅对那位姑娘有一面之缘便倾心于她,甚至还夸下海口,要娶她为妻。 甚至连人家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芳龄几许,他都不清楚,便轻言倾心与嫁娶。 结果最后连唯一与她有联系的玉佩,都是她心上人所赠。 李殊伤心,伤情,更恼自己为了一张脸就倾心。 原本昨夜与楚玉就算做了和解,却不想因为心上人的事,只怕不能再与他做朋友了。 马车在怀王府门前停下,李殊出来的时候除了神色清冷几分以外,便再也瞧不出异样。 忍冬小心翼翼的跟在李殊的身后,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忍冬很清楚,李殊为何会在这位楚姑娘身上越陷越深的缘故,大都是出自忍冬的撮合。 若是当初在于归汤泉忍冬没有说那位或许是女扮男装出现的,或许李殊就不会一直抱有期望,认为那是个姑娘。 万一是个男的呢?说不定李殊就放弃了。 亦或者是三清观时,李殊在怀疑玉佩是楚姑娘心上人的那个时候,他就该顺着说下去,而不是给李殊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再或者昨夜,他不给李殊出主意,让他去问宁王那位姑娘是不是他们家的女公子。 或许李殊不会一再的抱有期望,再持续失望,也就不会这么难过。 作为整个事件的幕后推动者,忍冬觉得脖子凉飕飕的,现在李殊还沉浸在悲伤之中,没反应过来。 万一等他反应过来,自己会不会就脑袋搬家了? 忍冬不敢继续想,只是不由打了个寒颤,转念一想,那金曜小报上他连载的话本恐怕得提前完结了。 这要是让李殊发现他还在金曜小报上写话本,恐怕真的会脑袋不保。 ;忍冬。李殊喊了一声。 忍冬双腿发软,顺势跪在了地上,抬头望着李殊:;殿下,小的在。 李殊回头,看着求生欲已经快溢出眼眶的忍冬,眸中带着几分不解:;你做什么? 忍冬绷出笑脸来:;没事儿,刚刚脚滑了一下。 李殊冷眸看着他,这会儿他心情不好,肯定没空关系忍冬,只是冷淡道:;孤记得封二公子在江湖上有认识几个高手,你去找他,让他将人请进京城来,孤有事要请他们做。 忍冬心头一颤,难道自家主子现在杀自己都不亲自动手了吗? 忍冬颤颤巍巍的问:;殿下,小小小小小的自己去就好。 李殊:;你去?你做不了。 忍冬:;??? 李殊盯着满脸疑惑与震惊的忍冬,就是不见他动作:;怎么,孤使唤不动你了? ;不是。忍冬仿佛明白过来,李殊不是想要杀他,于是麻利儿的爬了起来,朝着李殊行礼后,转身便跑出了怀王府。 一阵风而过,忍冬就连背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殊有些茫然:;跑这么快的么? 他叹息一声,却在呼吸间又牵动了胸口的痛觉。 李殊伸手从怀里掏出那枚楚玉再次送到了他手中的玉佩,想着此前对着玉佩做出的种种痴态,现在李殊恨不得将自己的脑子摘出来洗洗。 真是丢人。 楚玉在怀王府吃了两次闭门羹了,守门的小厮要么说李殊去采办将来入学国子监的物品,要么说是太后召了李殊入宫。 五日的时间,楚玉还是没有想清楚李殊为何突然对自己这般冷淡。 京城里的世家公子们都是这么性情多变么?楚玉想不明白。 越是临近初夏,晚上的风就越是凉爽,楚玉也换下了春衣,换上了稍微轻薄一些的夏装。 他打了一套拳,正收势站定,敏锐的听觉发现了晚风中携带的些许危险。 锋利生寒的长刀朝着他便砍了过来。 楚玉侧身躲过,却见蒙面的黑衣人眸中带着几分狠戾,再次横刀向他劈来。 楚玉多年战场经验,练下的皆是杀招,即便是眼下手无寸铁,他依旧轻松躲过黑衣人的攻势。 难道又是霍青南? 楚玉再与黑衣人交手的一瞬间想到。 于是,他在躲开黑衣人的刀刃时,朝着旁边的兵器架子而去,手握上偃月刀的长柄,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再次挡开黑衣人劈来的刀。 甚至反客为主,逼的黑衣人节节败退,甚至连手中长刀都被楚玉打落在地,偃月刀的刀刃停在黑衣人的脖颈上,再往下半分,他便会身首异处。 ;我若是不杀一儆百,只怕魏国公世子会当我是孬种,怕了他。楚玉寒着双眸,戏谑的语气里却带着几分杀意。 黑衣人愣了愣,手便朝着胸口摸去,却被楚玉横刀停下。 黑衣人忙道:;世子且慢,我……我不是霍世子派来的,我是怀王殿下派来送战书的。 楚玉眉头轻蹙:;怀王?休得胡言! 黑衣人生怕他不信似得,辩解道:;真的真的,我这怀里还揣着怀王让我送的战书,世子的刀就在脖子上,我也不能骗你不是。 楚玉朝他勾手,黑衣人便立马从怀里把战书掏出来,小心翼翼的递给楚玉,然后再站回原来的位置,让偃月刀抵着自己的脖子,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 楚玉接过所谓的战书,也没收回刀,只是抽出了信封里的战书。 原本以为这会是李殊的恶作剧,毕竟前段时间楚玉去找他,他都是避而不见的。 眼下又派人来刺杀他,完全就是跟不上李殊的脑回路。 楚玉看着战书上的内容,更加确定了这就是李殊的恶作剧,毕竟哪有人把战书写的这样缠绵暧昧的。 其中还有一句:‘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这哪里是什么挑战书,楚玉好歹也是熟读四书五经的人,这分明就是关雎里的句子,形容的是对心上人的求而不得,心情难以言表。 楚玉的心跳有些快,那一瞬,脸上有些烧的厉害,轻咳一声道:;你确定这是怀王送我的战书? 黑衣人:;没错,怀王亲自交到我手中的。 楚玉平复了一下心绪,神色有些不正常,连忙收刀,有些紧张道:;那怀王还有什么话说么? 黑衣人想了想:;没有了,怀王说楚世子看到了战书就知道该怎么做。 终于心跳不是那么快了,楚玉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撩到。 有这样一封所谓的战书在,想来楚玉也明白这两天李殊为什么要给他吃闭门羹了。 原来是因为求而不得啊。 楚玉正经了神色,盯着黑衣人:;嗯,那你便回去回复怀王,就说战书我收到了,我也知道我会怎么做的。 黑衣人见着楚玉眼中的杀意顿消,也就放心了下来,转身便利用轻功溜了。 闻声而来的景修正要去追,却被楚玉唤住,将他喊了回来。 景修有些慌张:;是属下失职,竟然让刺客闯进府里来。 楚玉神色大好:;没事儿,这人也是少有的高手,只是比我差点。 景修看着楚玉的模样,好像并没有生气:;小王爷不生气?这刺客小王爷认识? 楚玉一本正经的把偃月刀交给了景修,又小心翼翼的将情书塞回信封里,贴着胸口放着:;怀王派来的。 景修:;??? 魏国公世子派了黑衣人试探他武功,他差点拧断人家的脑袋,还是景修出手,保住了他的脑袋,剃掉了他的头发。 怎么换做李殊派刺客过来,这楚玉就跟变了一个人似得,难道不应该打回去么?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驰名双标? 景修满脑袋疑问,一时不知该找谁解决。 ※※※※※※※※※※※※※※※※※※※※ 李殊:啊不是,你听我解释。 楚玉:我知道没人能抵挡的了我的美色。 李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18 黑衣人回到了怀王府,有些颓丧的站在书房前的庭院中。 昏黄清冷的光线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他如实禀报了楚玉受到战书时的神情,只是一想到他会被楚玉所擒获,他还是会失落。 果然强中自有强中手啊。 李殊负手站在门前,侧眸瞧着那黑衣人的模样,也没多说,只让忍冬给了他应得的赏钱后,这才进入了书房。 李殊神色阴郁,心里甚至还有些忐忑。 想他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如今却也落得买凶撵人的地步,实在有些让他难以接受。 只是这楚玉也实在沉得住气,瞧见那战书里写的如此慷慨激愤,甚至还带有几分刻薄,他竟然还能笑的出来。 想来……也是装的心胸豁达吧。 李殊如此想着,转眸却瞧见了放在书桌上的信封,总觉得那信封放置的位置有些不对。 他记得此前写的战书就是放在那个位置的,反而是准备烧掉的那份用以祭奠胎死腹中的恋情所写的情书不见了。 李殊连忙将桌上的信封拿出来拆开一看,果不其然,这封留在书桌上的才是给楚玉下的战书! 至于送往楚玉手中的那份,可想而知…… ;忍冬!李殊用力嚎了声,吓的忍冬慌不择路冲进了书房之中,有些惊讶的看着李殊。 ;殿下。 李殊此刻满面怒意,看的忍冬僵直后背,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反正之前做错那么多,总之现在跪下肯定是对的。 李殊举着信问道:;你……孤方才让你来拿右手边的信封交给那个人,你拿的那边的。 忍冬战战兢兢的抬头,看着李殊那盛怒下的脸,颤巍巍的伸出了右手:;小的拿的是右手边的啊。 ;那怎么这封信还留在这儿!李殊隐忍着怒意。 忍冬连滚带爬的从门口挪过来,站在李殊的书桌前,异常坚定的说:;小的没拿错,就是拿的右手边的信,小的都没动左手,是直接用右手拿的。 说着话,忍冬还将右手搁在了桌案上,他右手边的位置上确实没有书信,反而是李殊的右手边搁置着一封未写字的信封。 李殊直勾勾的看着他,忽然明白为何这战书会送错了。 原来全是因为忍冬这个左右不分的人! 早知道他会拿错,他就不用特地加一句拿右手边的信,直接让他拿笔架旁边的书信不就一目了然了嘛! ;殿……殿下,出什么事了么?忍冬小心翼翼的问。 李殊抬头看着他:;你,你去把那个人叫回来,孤出四倍的价钱让他再跑一趟,方才的战书送错了。 忍冬惊愕的看着李殊,没想到战书竟然也会送错,这还得了! 忍冬转身便跑出了书房,脚下似乎踩了风火轮,比兔子跑的都快。 李殊端坐在桌案后头,此刻脑子里一团浆糊,他很想快些把战书送过去,把原来的一切都送回正轨。 那封祭奠胎死腹中的恋情的情书,必然会成为楚玉笑话他的一件利器! 那封情书是写给楚姑娘的,虽然信上未写称谓,可信纸上满满的全是诉说着他的心事。 他的欢喜他的愁,还有他的爱而不得。 如此卑微的情书被楚玉看在眼里,又想到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着他,此刻他的心里愈发的伤情。 真的不想见到楚玉了! 不过半个时辰忍冬便回来了,只是他带回来的消息却是那黑衣人在拿了钱以后,便收拾行装出城去避风头去了。 毕竟他去刺杀的不是别人,是宁王世子呢。 所以忍冬并未找到人不说,再去宁远侯府找封越的时候,宁远侯得知封越给怀王出主意去刺杀楚玉,这会儿正被宁远侯打了顿板子,跪在祠堂自省。 李殊听见忍冬的声音越来越小:;…… 忍冬可怜巴巴的看着李殊:;殿下,不如小的去吧。 李殊:;你去?你怎么去?你是要去告诉楚玉孤将战书送错了么! 忍冬一言不发。 李殊阖眸整理好心绪,不过片刻后,他便直视着忍冬坚定道:;今夜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什么战书,刺客,你全然不知晓,一口咬定孤什么也没做过,记住了么! 忍冬拼命点头:;小的记住了,小的绝对不会乱说话! 李殊见忍冬这副样子,想着此前很多事忍冬都办的很好,怎么在楚玉这件事上他却总是出错。 难道说这楚玉真的是他的克星? 不仅克他,连他身边的小厮一并都克到了,也真是神奇。 见着李殊不生气了,忍冬才小声道:;殿下,这还有半个月就要去国子监读书了,不如小的去给你收拾衣裳吧。 李殊想了想,这才起身道:;也不用准备太多,每七曜还有一日的休沐,到时候缺了少了,孤会差人来找你。 ;小的知道了。忍冬说。 ;这国子监里读书,不允许带随侍,就算孤是皇叔也不能例外,你且在府上好好照顾着孤的花草,书本手稿,你趁着太阳大的时候拿出来晒一晒。 忍冬应声。 ;关于水曜小报上的文章,孤会提前写好,金曜日晚上回来的时候,会一并带给你,届时你再送去书局刊印。李殊看着忍冬越来越不舍的神色,就连声音都放轻了。 忍冬抬眸看着他:;小的长这么大,还从未离开过殿下身边。 李殊望着他笑道:;你是孤的小厮,以后在京城里行事也不必怕,受了欺负尽管报复回去,解决不了的等孤回来给你报仇。 ;呜—— 忍冬实在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惹得李殊只得走到他面前,揽他入自己怀里拍拍肩以示安慰。 四月初五。 天.朝上国的最高学府国子监门前便齐聚了来自全国各州府进贡上来的贡生,以及各世家公子,以朝廷官员之子。 马车软轿险些将路都堵塞了。 家境贫寒的学生自然是不与那些世家公子挤在一处,而是默默的在门口领取了院服,以及所居住的宿舍号码牌。 国子监分六学,最高的便是国子学,掌教官居三品及以上,以及公卿家的子孙。 而太学便是掌教五品官职及以上,与郡县公家子孙。 四门馆则是掌七品官及以上,与侯伯子男家的子孙的教学,故而这三门便称为上三门学。州府所进贡的贡生,因为有州学及学政与礼部举荐,便是直接入四门馆学习。 而下三门学,则是律学、书学、算学,所掌教的便是八品及以下的庶人子的教学。 李殊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这国子监门前早已经是水泄不通。 在国子监外头主持学子入学的国子监官员见到李殊走来,便也忙着迎了上来,朝他揖礼道: ;不曾想怀王殿下驾临,陛下一早就安排了,殿下是入国子学读书,这院服与宿舍都为殿下备好了,眼下只需要去国子学拿出做个登记,便由下官带殿下入学。 国子监监丞郑于秋,四十六岁的年纪,胡须与鬓角便有几缕银丝,突显了他的沧桑。 李殊站在国子监门前,瞧着周围那些朝他身上望过来的视线,回望时他们又都收回视线,不敢正眼看他。 ;宁远侯家的二公子来了么?李殊问。 郑于秋道:;已经登记过四门馆了,眼下大约是搬行李入齐礼舍。 齐礼舍,四门馆学子所居住的地方统称为齐礼舍。 ;这封越竟然没等自己就先来了。李殊喃喃,可一想到此前收买黑衣人的事,想来这宁远侯也是气急了。 眼下还是不去招惹的好,宁远侯拿自己没办法,可封越到底是他儿子。 于是李殊也就理解了封越为何会先来,故而也就命忍冬拿来了自己的行李,跟随郑于秋去往国子学前做登记。 金白色的院服十分华贵,还有束发的发带网巾,配套的也十分齐全。 李殊刚刚提笔,便听见这身后传来霍青南那戏谑的声音。 ;怀王殿下不是学富五车,自称有状元之才么,怎么也同我们这些公卿之子一样,还要入学再读书呢? 李殊停笔,侧身转头瞧着了身着金白色院服的霍青南,他身姿颀长,金白色的院服穿在他身上尽显富贵。 束好网巾,绑好发带,整张脸更是被衬托的英武不凡。 而在他身后站着的,便是着同一院服的魏国公次子霍南星,以及刑部尚书之子秦潋,吏部尚书之子苏少渊。 他们皆以看好戏的姿态瞧着眼前的李殊,只等着他下笔登记,拿上与他们一样的院服。 李殊瞧了瞧他们身上穿的院服,又瞧了瞧手边摆放着的,不由搁下了笔。 ;哎,怀王殿下?郑于秋有些诧异。 李殊将身躯站的笔直,略略昂首,对霍青南他们的挑衅十分不削,只冲着郑于秋道: ;监丞大人,孤觉得这国子学的院服太丑了,孤如果跟一群臭虫杂碎穿一样的衣裳,会觉得恶心,让孤看看哪套院服好看,孤便去哪里读书。 ;怀王殿下怎么能如此口出恶言。秦潋有些气急,指着李殊便争执了几句。 李殊跨步上前,一耳光甩在了秦潋的脸上,声音清脆,瞬间便将所有人的视线便都吸引了过来。 顿时,被李殊掌掴过后的脸上在众人的注视下,愈发的滚烫。 李殊道:;你爹见了孤都得跪迎,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拿手指着孤。 ※※※※※※※※※※※※※※※※※※※※ 楚玉:我没有嘲笑你。 李殊:我不信。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19 秦潋左右看着那些投来的视线,愤然道:;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朝这边看,滚,滚,滚! 在国子监大门前当众被掌掴,无疑是扯下了这位高官公子的遮羞布,让他曝露人前。 尤其这里面还有不少低阶官员之子,以及庶人子弟,如此看着他被欺辱日后指不定会怎么嘲笑他。 苏少渊见李殊这目中无人、横行霸道的模样,不免也沉了脸色:;怀王殿下这就过分了吧,这还是在书院门前,当着孔圣人的面行凶,不怕报应么? 李殊嗤笑:;你们的嘴要是别那么长,就不会遭报应。 霍青南道:;怀王殿下也不必如此记恨吧,即便是我们魏国公府退了婚事,让你没脸,可这秦公子却是与你无冤无仇的。 ;让你说话了么?李殊望着他,;显你有嘴?你们魏国公府抗旨退婚,以为是让孤没脸?难道你忘了你母亲前两日入宫时被太后罚跪御花园,让众人围观的事了? ;你……霍青南瞧着李殊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当即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李殊不提这件事就罢了,如今当众提及,霍青南便回想起前两日这太后在宫里办赏花宴会,邀请了三品官及以上的官员的家眷,包括公卿侯伯府,皆入了宫。 这魏国公夫人也不知为何在御花园举办宴会时,失手打碎了一只太后喜爱的琉璃盏,当即便被太后罚跪。 虽然只是失手打碎琉璃盏被罚,所有人都知道,太后当初赐婚魏国公家的姑娘与怀王,可魏国公府却是不识抬举,当庭拒婚不说,甚至在举荐贡生这件事上,恰好又是这魏国公府家的亲戚举荐的贡生欺辱了李殊。 如此一来,太后便是借机发难,让魏国公夫人与霍青黛跪在御花园中,任众人赏看,让魏国公府丢了好大的脸面。 不过此事涉及女儿家的闺誉,李殊听过以后也就算了,只是另外淘了一套琉璃盏送进了宫安抚太后,其余的便再无他话。 李殊嗤笑一声,望着眼前的人,大度道:;秦公子,苏公子,还有两位霍公子,孤到底是陛下的亲叔叔,无论孤品性如何,皆不容人妄意,若你们觉得吃的亏太少了,孤不妨再送你们一点亏尝尝,毕竟,孤连朝臣都敢打,更何况你们。 他说的轻蔑,眼里更是不削,他推开了挡在面前的几个人,又朝着其他几学走了去。 太学跟前摆着的是红白色的院服,四门馆的院服则是青白色,律学则是蓝白色,书学的紫白色,以及算学的灰白色院服。 郑于秋也是感觉到了心累,若非是祭酒大人亲自嘱咐让他来迎接怀王,他才不干呢。 这怀王也太任性了,读书人最讲究的便是谦让,这怀王却是当众让别人的学子下不来台不说,甚至还不遵循陛下的安排入国子学,非要自己挑。 而在国子监的大门前,身着博士衣裳的崔云非负手而立,虽刚到不惑之年,可两鬓却有白发,眼中更是饱含沧桑。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李殊的身上,看不出是喜还是怒,只是看了半晌后,才叹息一声,转身回到了国子监内。 ;殿下,陛下给您安排的是国子学。郑于秋提醒道。 李殊侧首看着他:;孤知道监丞大人的意思,但是孤若选其他的陛下也不会说什么,监丞大人放心。 他笑着说完,便站在了律学的书桌面前,瞧着那蓝白色的院服,指着它道: ;这蓝色色系的院服,就是比金白色的院服好看,尤其是被某些人一穿,就更是俗不可耐了。 郑于秋十分惊讶李殊这突然改变了入学的学堂,眼里满是惊讶。 却见他十分坦荡的拿起了笔,在律学处登记,领了院服以及宿舍号牌。 忍冬结果李殊递来的院服及行李,正伺候着他入学,却不想在回身的时候瞧见了在众人注视下下马走来的楚玉。 枣红色的圆领大右衽的衣裳,束起的革带勒出了他的腰身,衬托着他纤长挺拔身姿。 而在他的马背上,还挎着行李,他神色泰然,站在国子监门口,瞧着门前六学招生的摊位,径直便往国子学而去。 李殊:;……他怎么还来了。 一见到楚玉,李殊自然就想到了当日错送的战书,即便是再讶异楚玉为何会入国子学读书,也不打算跟他碰头。 于是赶紧带着忍冬,拿着言理舍的号牌,进入国子监中。 国子监乃是天.朝最高学府,占地面积自然是不容小觑,甚至还有护卫巡视,守卫着学子们的安全。 言理舍不比国子学学子所住的思学舍,因为住的是公卿高官之子,房舍装修的精致不说,就连屋中陈设也是最好的,还有热茶供应。 哪怕就是太学与四门馆的宿舍,环境都是上层的,有假山水池,甚至还有凉亭花园。 而言理舍属于下三学里的宿舍,住的地方相对也十分简陋。 没有单独的卧房,两个人睡在统一间,若是实在不愿意同房,也只允许用布帘隔开。 李殊站在言理舍四号房的门口,瞧着比王府柴房都要小的卧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忍冬看着这样差的条件,当即便道:;殿下,咱们会国子学去吧,这里宿舍太差了,实在是太委屈您了。 言理舍的回廊上此刻站着诸多换好了院服的学子,因为不知听谁说怀王读了律学,来了言理舍,故而在李殊到来时,纷纷都聚集在了廊上,想要一睹怀王真容。 这些学子大都是只听过怀王的一些事迹,诸如过分纨绔,殴打朝臣,赌坊斗骰,战无不胜,甚至还有些不堪入耳的传言,都想看看这个被皇帝与太后骄纵大的怀王,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瞧见四号房前站着的那位青年,大都觉得十分惊艳。 眼前的人肤白如瓷,神色淡漠,刚巧他站定的位置洒下来一层薄薄的太阳光,透的他脸颊泛着光晕,吹弹可破。 尤其是眉眼,更是如画般精致,眼里似乎藏着星星,明亮清澄。 他头戴幞帽,身着牙白色圆领大右衽锦袍,腰上束着的革带勒出了纤瘦的腰身,略微有些单薄。 他侧过头左右看了看,略微蹙眉:;的确有些简陋,比府上柴房还小。 忍冬提着行李:;不如咱们回国子学? 李殊冷笑:;让孤跟楚玉还有那几个杂碎同处一个屋檐,那孤还是觉得这里好一些。 忍冬似乎也想到了李殊在意的点了。 除了齐国公之子谢长廷会在国子学以外,其余的世家公子要么与李殊不睦,要么与李殊不合,那样的环境下待着实在委屈憋闷。 所以李殊并非是任性选择的律学,而是觉得离他们越远越好,眼不见为净嘛。 更是因为国子学里教的东西,从他给李麟做伴读的时候就什么都学会了。 李殊天资聪颖,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唯有律法一项他知之甚少,所以才会在下三学里选择律学。 忍冬道:;可是这里,也太简陋了,就是紧凑的房舍,连个散步的花园凉亭都没有,小的听说国子学就有。 听说律学宿舍简陋,原本就在律学读书的前辈学子有人开口道: ;怀王殿下,律学虽然简陋,可国子监里也是有花园和池塘,一样可以散步,人少还清静。 ;是啊怀王殿下,从前听了您诸多传闻,如今亲眼瞧见你,发觉那些传闻多多少少有些不实。 ;能同怀王殿下做同窗,简直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既然怀王殿下觉得房舍简陋,原本这言理舍还有空着的房间,怀王殿下再瞧瞧,若是有心仪的房间,我们倒是愿意让出来,哪怕让殿下您一个人住也行。 ………… 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说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和善的微笑,格外真诚。 ;为什么要搬出去,让孤一个人住?李殊疑惑发问。 有位学长朝他揖礼道:;殿下是皇亲,身在高位,本就是过惯了荣华富的日子,言理舍不比思学舍、品修舍、齐礼舍有多好的环境,可若是怀王殿下住下,自然是要让您舒心。 李殊瞧着眼前人这谦和有礼的笑容,揣在袖子里的手也伸出来回了一礼: ;孤是第一次住这样简陋的房舍,多少是有些不习惯,可如今孤是来读书的,便一视同仁好了。李殊倒是也没那么娇气,毕竟露宿山头的事儿他都干过。 年前和封越前往江南游玩,运气好的话能赶上宿头,选个上房住,运气不好的时候,就是客栈的柴房也将就过。 就连上个月去于归汤泉回程时耽误了时间,还在荒郊野地里睡过一晚。 有了李殊的吩咐,忍冬自然是将他的行装都拿进了四号房,不过这时却有人扯住了李殊的衣袖,担忧道: ;殿下,若是殿下不嫌弃,学生跟殿下换个房舍吧。 李殊疑惑的看着他:;为何? 那学生左右瞧了瞧,随后才凑近道:;原本住在这四号房里的是个怪人,脾气也不是太好,我怕他顶撞得罪了殿下。 ※※※※※※※※※※※※※※※※※※※※ 对于这个收藏不涨反掉的情况,我想到了一句小品台词: ;完事儿你一个没点,我还得搭一个是呗? 这收藏掉的;就像一个没涨,我还得搭一串呗。我太难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20 李殊听着提醒,也瞧了这屋内的陈设。 唯有靠窗一侧的床还空着,床下的桌案上摆着茶壶与烛台,还有衣柜。 而在另外那边床铺整洁,桌案上也是茶壶烛台,以及笔架与镇纸和砚台。 李殊回首朝着提醒自己的学子笑了笑:;无妨,大家都是同窗,多谢提醒。 见李殊坚持,那人也就不再多嘴多舌。 忍冬在房舍内为李殊铺好床铺,又将带来的换洗衣裳放进衣柜里,文房四宝一样不落的搁在了桌案上。 ;殿下,这夏日来了,一抬头就能瞧见天上的圆月,倒也是不错。忍冬摆完东西,回首瞧着李殊已经宽了外裳,准备换上院服。 李殊道:;是啊,好歹靠窗,这衣裳每日孤会差人拿回去,洗好熨烫整洁了再送来,知不知道。 ;小的知道了。忍冬有些不舍的看着李殊,垂首为他扣上腰带。 就在他为李殊系好网巾,绑上发带后,这四号房的门便被大力推开了。 同样是身着蓝色色院服的青年站在门口,沉着脸,阴鸷的双眸直勾勾的停在李殊的身上。 他个子很高,起码比李殊高一个头。 ;老子不喜欢两个人住一间屋。徐玄说道,;你既然是王爷,就去找常博士,让他给你换间房。 忍冬瞧着他那嚣张的模样:;你还知道我们殿下是王爷啊,如此嚣张无礼,该罚。 徐玄朝着忍冬看去,眼刀过于狠戾,唬的忍冬不由缩了缩脖子。 倒是李殊满不在意:;孤也不喜欢两个人睡一间,你搬吧。 徐玄捏紧了拳头,冷笑:;我这个人最恨得就是仗势欺人的人了,你这是自找的。 说着话,他便握拳朝着李殊的面门攻击而来,却被李殊侧身躲过,顺势拽住了他的衣袖道: ;孤告诉你,孤只容你放肆一次。 徐玄挣开李殊的钳制,再次朝着李殊挥拳,闻声而来的其他同窗纷纷上前将徐玄拦腰抱着后撤。 忍冬吼道:;如此无礼,我要去唤护卫来将你拿下! ;怀王殿下,怀王殿下息怒,徐玄他不是故意的。起先提醒李殊的那位学子连云惊慌失措的将他们隔开,求饶似得看着李殊。 忍冬:;不是故意的?他都朝我们殿下挥拳头了。 李殊拍了拍忍冬的肩示意他退下:;孤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他如此嚣张跋扈,二话不说便动手,孤可以罚他。 连云安抚住徐玄,随后才朝李殊揖礼道: ;殿下,这国子监在学生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咱们下三学的学子是因为家人官职卑微,或是家中无人做官的庶人子弟,所以一般只要上三学的学子有吩咐,我们似乎就成了他们的仆役,可任意使唤。 李殊听着他的话眼睛都大了:;这是个什么规矩,这六学有上下之分孤就很纳闷儿了,这宿舍也是各有不同,怎么读书人却也成了仆役。 因为徐玄与李殊的事,这四号房外本就聚集了一群人,眼下听到李殊的疑惑,便都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这上三学里皆是公卿侯伯高官的子弟,哪一个我们都惹不起啊。 ;寒冬腊月的天气,我们这些下三学的学子要为他们写功课不说,只要他们吩咐,即便是在用饭,也要马不停蹄的跑去他们面前。 ;三伏天气更甚,只要挡了他们的路,违抗吩咐,便要在日头底下晒着,中暑也不让走。 ………… 一人诉苦,便引得众人不满,纷纷道出这国子监里上三学的学子对下三学学子的恶行,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李殊听着他们的控诉,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终于忍不住问出口:;那这跟徐玄有什么关系。 连云道:;徐玄虽然京兆府参军之子,可到底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对于这欺压的现象也是看不过去,便出手教训了几次。 ;谁料那些人竟然借着权势压人,几次三番的引得徐玄犯错,若他再因斗殴惹事上报给常博士,那么他就会被赶出国子监,终身不得再读书了。 徐玄冷哼一声,对于连云他们的求情似乎并不在意:;不必替我求情,我犯错就是犯错,被赶我也没有什么话说。 李殊看着他那死倔的模样就知道徐玄是不会轻易认错的,不然也不会被律学记过,然后再有一次就得赶出国子监了。 ;既然如此慷慨认错,那孤自然就如你所愿,走吧,去博士那儿。李殊说着便要往外走,却被其他学子堵在了门口。 ;殿下,求您了。 ;怀王殿下,不过就是一桩小事,既然是徐玄不愿意两个人住一间,我们帮他搬出去就是了,还请怀王饶过他这次。 …… 同窗真情实感的求情,看得出来徐玄这个人除了冲动,且目中无人之外,倒是也没什么坏处。 李殊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给孤道歉,孤满意了,就不去博士那儿告他。 得到李殊如此说,连云与其他学子便开始劝说徐玄了,声情并茂的说着李殊的好话,说他与别的显贵不同。 又劝他要为了自己的父亲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怀王不追究,就让他道歉了结。 起先徐玄还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可在连云他们提到自己的父亲时,眼神便有些动容。 他看了李殊半晌,似乎也是在做着挣扎,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朝着李殊揖礼: ;方才是我无礼在先,不该与怀王殿下动手,还请殿下饶恕我的罪过。 他说的咬牙切齿,可李殊瞧见他弯了腰,自然也就没有了追着不放的道理,并且也明白了为何他来了律学这里的学子们对他十分友好的缘故。 大约就是因为被上三学欺压的久了,如今来了个王爷,甚至在坊间是个纨绔的名声,可到底也是听过他为百姓打抱不平的事。 那时先帝当政,怀王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在宫外遇见了有人强娶民女为妾,被人告上了京兆尹府,结果因为强娶之人亦是朝中高官,便不了了之。 李殊偶尔听闻此事,便亲自出面去闹了那位高官的婚礼不说,差人将他打了一顿,又防止高官暗中报复,还特地在那家人的院子里住了几天。 加上先帝在宫中对高官的敲打,此事也就平平安安的解决了。 徐玄既然弯腰认错,李殊自然也就不会揪着不放,只是负手道: ;既然大家同处律学,孤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你既已认错,孤也就受了,日后可能三思而后行,且莫冲动了。 徐玄抬首望着李殊,眼神全是不服气,李殊也只当看不见: ;今日是新生入学,孤方才听说等会子要去聚贤殿,祭酒大人专门举办了迎新的晚会,如此孤就要先去了,你们可要一起啊? ;殿下相邀,自然要一起去了。他们笑着说,而后才退出四号房,只将房间留给李殊与徐玄。 忍冬隔在两人之间,生怕这徐玄再朝李殊下手。 李殊道:;这里的事差不多了,你就先回府,日后有需要,孤会差人找你来。 ;殿下。忍冬依依不舍的看着他。 李殊朝他挥挥手,看着朝自己行礼后,又不放心的看着徐玄,最后才依依不舍的三步两回头离开言理舍。 国子监的聚贤殿。 身着各色院服的学子们皆朝着聚贤殿而来,尤其是金白色院服,以及红白色与青白色院服的学子们纷纷见礼。 他们的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温文有礼,倒是真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 李殊一身蓝白色的院服,双手揣在袖子里,迈着悠闲的步子往聚贤殿而去,因着来的是浩浩荡荡一行人,尤其为首的是李殊,自然也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视。 上三学的学子们眼里多有不削与嘲讽,见着他们走近,这也才朝着李殊揖礼。 ;听闻小皇叔来了国子监,原以为会在国子学呢,怎么瞧着是在律学? 那位身着金白色院服的青年是慧云大长公主的长孙,陈登。 慧云大长公主与驸马一家原本是久居平宁府,但是陈登却是在去年就考进了国子监读书。 大长公主是孝文皇帝的同胞妹妹,也就是李殊的姑姑。李殊是孝文皇帝的老来得子,自然这陈登也得唤一声小皇叔才行。 李殊笑道:;乖侄儿,你在京城这么久,都不来跟孤请安,孤还以为你将孤忘记了呢。 陈登笑的灿然,又瞧了他身后的那些律学学子,不由道:;我听说陛下是给小皇叔选的国子学,我还以为能同小皇叔做同窗呢。 李殊:;国子学里有我不想见的人,自然就不想去了,对了,孤方才怎么瞧见书学里还有几位女扮男装的女学生啊? 陈登朝着聚贤殿指了指,李殊顺着指尖望去,竟然发现这上三学里竟然也有女学生,尤其是魏国公府的霍青黛,竟然也在国子学。 陈登道:;小皇叔,你不会是真的因为有霍家那位女公子在,你才不来国子学的吧。 李殊冷笑,转头便发现了换上了金白色院服走上台阶的楚玉。 行走间裳摆如雪浪翻行,衬托的楚玉愈发矜贵。 束起的网巾遮住了大半额头,绑好的金白色发带更是突显出了他的贵气。 楚玉停在李殊的面前,瞧见他一身蓝白色院服,倒是清逸出尘,宛如修行谪仙。 ;殿下今日怎么见着我就躲啊?楚玉问。 ※※※※※※※※※※※※※※※※※※※※ 哎呀,昨天因为生理期折磨的忘记更新了,抱歉抱歉。 为表歉意,本章留评掉落小红包~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21 李殊望着楚玉,略微昂首,做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负手轻咳道: ;孤躲你作甚,孤又不欠你银子。 楚玉颔首浅笑,李殊那为自己辩解时的模样倒也是可爱的紧,其实他怎么能不懂李殊为何躲着他呢? 他在送去的;战书里将他心里的喜欢与爱而不得写的清清楚楚,楚玉也明白虽然本朝民风开化,对于好男风这事并不在意。 但李殊毕竟是皇叔,是皇亲国戚,虽然以他在京城里的名声,好男风估计也不会让人惊讶就是了,可楚玉在京城里却是人人称颂的少年英才,北疆战神。 只怕此事一旦传出,李殊肯定会被推往风口浪尖。 ;眼下诸位同窗都来了,不如进殿吧。楚玉提醒道。 李殊看了他一眼,也没理他,转身便与陈登进入了聚贤殿。 不过进入到聚贤殿后李殊才发现这殿内的位置安排,此前听连云他们说的国子监里上三学与下三学身份鸿沟分明还不信,如今亲眼瞧见,李殊才觉得有些荒唐。 以中轴高台为准,两侧的位置皆是按照国子学到算学来排的。 算学最末,竟然连位置最末,如此安排,难不成之后的迎新筵席也会有如此三六九等之分? ;小皇叔在看什么?陈登问。 李殊道:;孤在看孤是要坐在正中间的位置,还是坐在律学的位置。 陈登站在李殊身边,瞧着殿内的摆设,当即颔首轻咳道:;小皇叔,毕竟这身份有别,你虽身在律学,可到底是皇亲国戚,即便是坐上祭酒大人的位置,也是无人敢说什么的。 李殊脸色逐渐暗淡下来:;想陛下下旨,为天下读书人开设诸多福利,为的就是有更多人读书,甚至就连束脩也勒令不许多收,不足的由朝廷补足。 ;若是出仕为官,按官职大小来排,孤并不会多言,可如今呢,还未出仕,未得读书人的名头,仅仅是仗着家中之势,便如此排出个三六九等来,当真是好笑。 陈登也听出了李殊的言外之意,虽然认同,可到底还是无能为力:;小皇叔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可到底高官之子,与下属庶人之子还是有些差别的,况且国子监历来如此。 楚玉也站在李殊身侧道:;既察觉了问题,日后便慢慢解决就是,切勿急功近利。 李殊侧首看着他,也只是叹息一声,可脑海中却是在打着注意: ;你们两个国子学的跟着孤做什么,孤得去律学的席位上坐着。他拂袖转身,潇洒的转身走向律学所安排的席位,坐在了律学的席位上。 渐渐地,其他几学的学子们也纷纷涌入了聚贤殿,身着各色院服的学子们纷纷朝着自己的席位走去。 有些好奇的自然还会朝李殊望去,然后耳语几句,似在说着什么稀奇的玩意儿,频频朝李殊投来目光。 而后国子监里的博士与助教,已经国子监祭酒、司业、监丞与主簿他们都走进了聚贤殿,去向了自己的位置。 律学的常博士两位助教,方雍与何之义相继落座,可瞧见身后坐着的李殊后,便立即起身揖礼: ;见过怀王殿下。 李殊罢手示意:;眼下在国子监,孤是律学的学生,博士与助教不必多礼。 常博士颔首浅笑,随即便落了坐:;听说怀王殿下此前在言理舍遇到了不好的事?这言理舍简陋,实在入不得殿下的眼,我的住所倒还算不错,明日就给殿下腾出来。 ;不必不必,如此劳师动众,孤何不留在国子学呢,既然是孤自己选择的律学,这言理舍什么样孤都得住下去。李殊神色认真的说道。 常博士脸上的笑意也是十分和蔼与满意,不经意间腰背都挺直了不少。 眼观他们下三学,所掌教的皆是八品及以下,与庶人的子弟。 八品虽有官阶,可到底是不入流的小官,职位低微,又非要职,偶尔连百姓都不如。 而上三学的学子,各个皆是名门望族、勋贵之家,尤其是国子监的那些学子,家中父兄更是朝中要员,举足轻重。 莫说是学子们在他们面前要矮上一截,就连他们这些掌教的博士与助教也免不了低人一等,受人奚落。 如今有了李殊的存在,想来离这下三学扬眉吐气的日子也是不远了。 李殊端端的坐着,却始终觉得有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他抬眸四下看着,正好瞧见了四门馆里的封越朝着自己挥手,以及在国子学里的谢长廷与楚玉。 甚至还有坐在最前列的那位国子学博士,崔云非。 他直剌剌的瞧着自己,眼神复杂,朝着李殊略微颔首算是见礼了。 李殊有些疑惑,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没见过那位国子学的博士,怎么他却跟认识自己似得,一直盯着自己看呢? 不过这份疑惑,在国子监祭酒宋敏峰的发言下便打住了。 ;各位。宋敏峰执酒杯站在高台之上,面对着聚贤殿中端坐着的六学学子,高举了酒杯道,;陛下恩旨,让诸位公卿侯伯之子入我国子监读书。 一番慷慨陈词,皆是感谢皇帝的恩旨,然后又说了些曾经哪些先贤大家是出自国子监,又有哪些有名望的人也曾在国子监读过书。 李殊听得心情恹恹,几乎都快要打瞌睡了。 终于,宋敏峰结束了他的一番慷慨陈词的演讲,而后便是邀了众学子一道,满饮了杯中的酒。 李殊觉得这个迎新宴会实在无趣,还不如在言理舍睡觉来的实在。 他偷偷的回头,正好瞧见了坐在末位的徐玄。 那位的眼里饱含了对上三学的不削,却又在下一瞬对上了李殊的眸子。 徐玄下一瞬想要躲开,可瞧见李殊都那么直勾勾的看他了,也就端坐了身姿,丝毫不惧他看。 楚玉端着酒杯,视线一直落在李殊身上。 瞧着他往后看,自然也就蹙了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瞧见了一位好不胆怯的年轻人,当即冷笑了一下。 坐在他身侧的景修打了个寒战,他侧首看着楚玉:;小王爷,你冷笑什么。 楚玉道:;手痒。 景修忙伸手按住他的手臂:;小王爷淡定,王爷还未离京呢,您这要是在国子监里闹出事儿,他就得给你押回云中了。 楚玉紧蹙的眉头瞬间就舒展开了,若无其事的看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留下的缘故,替我父亲看着我? 景修笑道:;怎么可能,陛下恩赐,我这个大老粗也能读书,当然是给小王爷做伴读的。 ;你不会撒谎。楚玉一语戳破。 景修笑容尴尬,他小声道:;王爷让我看着你,别让你惹事。 ;我像是惹事的人么?楚玉笑的十分坦然。 景修目不转睛的朝着那位戴着幞帽的霍青南望去,随后又道:;还有那位断腿的贡生。 楚玉:;闭嘴。 景修规规矩矩的坐着,不再多说一句。 楚玉倒是没有生气,他能猜到景修留下的缘故,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气的。 若说京城里的纨绔是李殊,那么云中的纨绔便是楚玉。 比起李殊只是好打抱不平,做事还算有分寸,楚玉完全就是一匹野马,只有宁王能降服。 楚玉自幼长在军中,也就养的一生天不怕地不怕的匪气,那时候七八岁的年纪,宁王为了他请来先生教他读书,一心只想在军营练武的楚玉,却是将马蜂窝套在了先生的头上,险些丢了先生的半条命。 虽然事后挨了顿打,可依旧磨不下来他的性子,在云中也是个让人头疼的小太岁。 后来宁王俘获了戎狄的战俘,怎么都问不出他们的目的。 不过十一岁的楚玉却接了这个任务,也没用什么大刑,只是将他们放进麻袋里扎进,然后塞进去两条拔了毒牙的蛇进去。 片刻不到,那两名战俘便什么都招了。 对于楚玉来说,只有他敢不敢做,没有能不能做。 宁王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性,原本皇帝在的提议楚玉留在京城入学国子监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忧。 尤其是这京城还有李殊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在,万一这楚玉惹着里李殊,太后与皇帝怎么宠他都是有目共睹的,到时候就不知该怎么救他了。 所以楚玉在入学国子监的前一天,这宁王也还千叮万嘱,让他莫要惹事,尤其是关于李殊,万不能与他起争执。 楚玉虽一一应了下来,可宁王到底还是不放心,让景修跟他在一处,算是看着他。 眼下看着李殊望向的那位,楚玉忙道: ;等会儿你去打听一下,那位是谁。 景修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去:;那位啊,我听他们说了,是律学的徐玄,跟怀王殿下一起住在言理舍四号房。 楚玉蹙眉:;怎么这言理舍是两个人一间房么? 景修道:;嗯,不都是两个人一间么? 楚玉:;他是堂堂怀王,陛下的小皇叔,怎么能两个人住一间呢,不行,他不能跟别人住一起。 景修直勾勾的看着楚玉,实在有些不太明白楚玉这双标的话。 别人都能两人一间,为什么小皇叔不行? 他自己不就住的是双人房?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22 等致词完毕,为了给学子们一个相处的机会,祭酒大人便跟监丞,和各学的博士助教他们一同离开了。 就在他们走后,国子监里由学子自发组织,且受到了祭酒大人认同的学监会里的几位成员便走上了高台。 ;诸位同窗。穿着红白色院服的学子站在首位冲着大家揖礼一拜,笑着道,;鄙人接管学监会这一年多以来,发现实在不能胜任,今日祭酒大人与司业大人皆同意鄙人卸任,由魏国公世子霍青南担任学监会学监。 李殊蹙眉,有些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侧首间便瞧见了连云那紧锁的眉头。 ;这学监会是做什么的?李殊问。 连云道:;国子监里除了学子们日常的课程外,还有一些庆典,譬如大射礼、蹴鞠比赛、马球会等等,这学监会的同窗便会帮着司业和监丞大人他们去办理。 李殊瞧着连云的脸色,也左右看了看下三学这些学子的脸色,不少人低下头,实在不愿意往台上看。 ;是不是还有别的隐情? 连云点头:;殿下明鉴,这学监会里,以学监为尊,是学子见了都要见礼的人,且不管他有什么吩咐,都要照办,否则,他便会扣众学子的学籍分。 李殊此前也有所听闻,这国子监里的学籍分是攸关日后参加秋闱考试的凭据,若是学籍分低于多少,就得在国子监里重修课业。 若是重修后还不能达到学籍分的话,便会勒令退学,退学后的学子,无论是出自哪学,都不得以书生自居,且不能办私塾,教人读书。 只有在结业时达到了规定的学籍分,参加秋闱取得名次,也就算承认了读书人的身份,即便是不考进士,入仕为官,哪怕是办私塾,传道授业,最后举荐学子参加科考,也是受到承认的。 然而对于下三学的学子来说,即便是他们只是靠明法、明学、明算,若是他们得罪学监会的人被扣学籍分,那也是不能结业的。 而学监会是上三学的学子组成,又听连云说过这下三学向来是备受欺凌的,如此一来,这下三学若是想顺利结业,岂不是得处处都受学监会或上三学学子的欺凌? 李殊冷笑,正巧在高台上霍青南做着就职演说,同时也宣布了学监会的新加入的成员,便是霍南星与秦潋,还有苏少渊。 如此一来,整个聚贤殿的学子们皆是一片哗然。 因着国子学学子的身份不同,故而向来是不管学子之间的事,更别说加入学监会。 而今年不光有国子学的人担任了学监,还加入了三位国子学的学子,也实在让人不得不惊叹。 然而霍青南却道:;诸位同窗一场,日后我也会尽心帮祭酒大人与司业大人维护好众同窗之间的问题,而且为了今日的迎新宴,我们也是按照传统准备了活动。 霍青南说完,原本学监会的成员大理寺卿之子沈睿便抱着小木盒子走了出来。 十九岁的年纪,却出落的格外老成,行事作风多有不羁,他笑着道: ;今年依旧沿袭往年的活动,盒子里装有任务条,每位抽到任务条的同窗,要严格按照任务条上的置信,不过都是玩乐,切勿当真伤了同窗之情。 此言一出,这下三学的学子们纷纷垂首,不敢往高台上看去,生怕他们叫到自己的名字。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李殊问连云。 连云脸色难看:;这所谓的任务条,无非就是把人当做仆役使唤,说的是玩乐不必当真,可若是真按任务条来做,受到的却只是白眼与奚落,甚至还有嘲讽。 李殊有些打开眼界:;他们比孤会玩儿啊。 就在他们二人交涉的期间,秦潋便将手伸进了盒子里,抽出了一张纸条,大声朗读道: ;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出来了,是律学同窗为太学同窗斟酒。 此言一出,整个律学的学子们便都白了脸色,尤其是因为男女同学,以至于这律学里唯二的两名女同窗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总不能每个人都来斟酒,如此便选一位代表,律学的同窗可别玩不起啊。秦潋的视线投向律学,可最终却是落在李殊的身上。 一想到之前李殊的那一耳光,他便恨得牙根都是痒痒的,还好他自己选择了律学,如此也就只能遵守规则。 不过他却不想现在就让李殊出来做代表,毕竟斟酒这种事也就是无伤大雅。 ;连云,就是你了。沈睿忽然点名,连云的脸色瞬间便不好了。 连云起身:;我……我不。 ;不过就是个游戏,这么玩不起啊。 ;就是啊,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斟酒有什么,难不成还要女同窗来出面。 ;就是就是,连云,不过是斟酒而已。 ………… 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起哄了,然而令李殊惊讶的,最先开口的竟然是旁边书学里的同窗。 身在下三学,原本该同气连枝,却不想有人不肯,竟然同旁人一起起哄。 连云见起哄的人多,便也抹不开面子,只得的上前往太学学子所在的席位而去,走到沈睿指使下的那位同窗面前,为他斟酒。 然而那学子似乎起了捉弄的心思,几次斟酒他都找说辞推脱,引得他们上三学的学子哄堂大笑。 陈登无奈摇头,楚玉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景修目前还没有亮起危机警报,一切都还如常。 ;说好听些是同窗,说不好听的,这不是将同窗当猴儿般戏耍么? 忽然,国子学里有人发声,声音温柔,却也饱含不削。 李殊朝他声音望去,竟然是坐在陈登身边的一位少年,唇红齿白,与陈登也有几分相似。 ;流叶。陈登唤道。 陈流叶撇撇嘴,不以为意的耸耸肩。 不过好在因为他的发言,斟酒这一项倒是进行的十分顺利。 而随后的几项任务,虽说都是围绕这律学、书学与算学为上三学学子服务,可到底也都没有过多的为难。 只是该奚落奚落,该嘲笑嘲笑,丝毫没有收敛。 ;咱们的压轴游戏来了,请律学同窗为学监会学监穿鞋。秦潋手里捏着任务纸张,视线落在了李殊身上,意味深长的说道。 此言一出,再一看他的视线,这所有人都知道最后这一项任务是要谁来做的。 李殊的神色倒是泰然,从开始是一言不发,到最后这任务落到他头上,他都毫不意外。 因为前面几项的斟酒,什么捏肩捶腿以及伺候上三学学子进菜都不过尔尔。 但因为秦潋频频向他看来,他就知道这秦潋心里憋着气,肯定会出了才算,所以他一直一言不发,就在等着最后他们能想出什么任务。 不曾想竟然给学监穿鞋,而且视线落在他头上,自然这就是要他去了。 楚玉的脸色瞬间就暗淡下来,就连酒杯都被他捏碎了。 景修高度紧张起来,心道一声,这完犊子了。 陈登与陈流叶也是一脸惊愕,难不成真要让堂堂皇叔给霍青南穿鞋? 穿鞋这件事虽然平时做并没有什么,可在众目睽睽之下,要蹲在一个人面前为他穿鞋,这无疑是将李殊的脸放在地上踩。 ;殿下,别去。连云连忙阻止道,遂起身,;既然又是律学的任务,那么我便来。 ;哪有一个人做两次任务的道理,况且不过是游戏玩乐,怀王殿下既然身在律学,就该做好表率,他们都做过任务了,您也不能不做啊。秦潋笑着望向李殊,料想他不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甩手走人。 虽然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可眼下已经入了国学监,轻易不得退学,他虽为皇亲,却也不过是一介学子,最后还是得靠学籍分来结业。 从前在学院外头如何他们不敢管,可眼下是在国子监,他们是学监会成员,只要有半分不如意,他就可以扣掉李殊的学籍分。 李殊伸手将连云拉坐下,施施然起身,在众人屏住呼吸的注视下,云淡风轻的朝着高台上的霍青南走去,笑着道: ;霍学监敢让孤给你穿鞋么? 霍青南颔首浅笑,坐在凳子上脱掉了靴子,朝着李殊便抬了腿:;既然殿下都来了,就有劳殿下了。 楚玉朝着景修靠去,很认真的发问:;这个季节应该有蛇出没了吧。 景修汗毛都炸了起来:;小王爷,您要干嘛啊。 楚玉顺手拿过景修手中的筷子放下:;别吃了,去给我钓两条蛇来。 景修:;这,这怎么钓? ;还要我教你?楚玉挑眉看着他。 景修看着楚玉的那个眼神,当即便闭了嘴,乖乖巧巧的猫着腰,退出了聚贤殿。 虽说捏碎了酒杯,楚玉却是执起了酒壶,曲腿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些,然后目光一瞬不瞬的望向高台的那些人。 楚玉本就生的美,此刻凝眸望去高台,眼神里却带着几分杀意。 不过他却更看李殊会怎么处理眼前的局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23 李殊站在霍青南面前,负手而立。 秦潋颔首,想藏起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却不想被李殊逮了个正着。 霍青南看着李殊:;殿下是不敢么,怕有失身份? 李殊笑着四下看了看,瞧着一众学子皆屏住呼吸担忧的模样,随后才道:;只是孤有个疑问,需要学监来回答。 ;什么。 ;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命令孤给你穿鞋,孤又是什么身份,要给你穿鞋。李殊挑眉问着。 霍青南略想了想:;自然是以学监的身份,让身为学子的殿下为我穿鞋,不过是个游戏,殿下不会玩不起吧。 李殊蹲下身拾起了霍青南的那只靴,作势要给他穿。 秦潋与苏少渊的脸上则是浮现出得逞的笑意,然而就在他们得意之时,李殊却如恍然大悟般站起身来,凝视着霍青南及他身后的学监会成员,问道: ;对了,孤想了想,这个鞋孤不能给你穿。 霍青南嗤笑:;那就是殿下玩不起了,一个游戏而已,殿下就那般输不起?太小心眼儿了吧。 李殊摇头,笑着问:;孤是想问问,孤若是给你穿了这鞋,是不是就证明孤给你做了回仆役,因为这穿鞋的事,本就是仆役所为。 ;就是一个游戏,怀王殿下怎么那么计较。秦潋忙接过他的话头说道。 李殊沉脸凝视着他,吓的他不由后退一步。 李殊握着霍青南的靴子,随后便将做游戏的那些人都叫出了名字,将他们唤道了高台之上。 霍青南不懂李殊的意思:;殿下这是做什么? 李殊看了看手中的靴子:;因为孤有件事十分想不明白,既然你们学监会的人说,这不过是个游戏,要大家玩得起,但是方才孤所看到的这个游戏,却是我律学与书学,还有算学的同窗在完成任务,到孤这里是最后,既然是同乐,为何这国子学与太学,以及四门馆的同窗却要安心享受,是何道理?难道不该是相互的么? 从前下三学的学子因为身份卑微,而敢怒不敢言,上三学的学子也从未觉得有所不妥,故而心安理得的享受。 如今来了李殊,他将这件所谓游戏的事抬到了明面上来,这让上三学里有些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有人道:;我们是官宦子弟,亦是公卿侯伯之子,如何能为他们这些庶人子弟斟酒夹菜,岂不有失身份。 ;就是,他们是什么身份,让他们伺候就该感恩戴德了。 李殊听着他们话里的意思,勾唇冷笑:;霍学监也是这么认为的? 霍青南脸上的笑意虽然不在,轻咳一声后才道:;不过是场游戏,殿下不为我穿鞋,不穿就是了。 他伸手就要去躲李殊手上的靴子,却被李殊躲过,他转身面向所有学子,高声道: ;学监说了,这不过是一场游戏,孤不才,这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游戏孤也是玩过的,牌九骰子斗鸡,孤也不是不会,可有一点,这赌和游戏一样,有输有赢,有来有往,如今我们律学、书学、算学的同窗已经玩过了,那么是不是也该国子学、太学、四门馆的同窗来玩一玩啊。 ;怀王殿下,您为了不失身份,不给学监穿鞋就算了,可你为何要拉我们下水,难道是我们求着他们伺候的么?四门馆里有人起身说道。 ;我们是何等身份,他们是什么身份,在我府上给我提鞋都不配。太学里也有人站出来说了。 ;怀王殿下入学第一天,便煽动同窗对立,究竟是何居心。 ………… 讨伐李殊的声音此起彼伏,李殊身后的连云还想开口反驳,却被他拽住,就让他们说。 李殊嗤笑:;真是够不要脸的。 ;别以为你是怀王,你就能骂人。 ;怀王殿下也是读书人,怎么张口闭口就骂人。 ;你们是人么?你们不过是阴沟里蠕动的臭虫,算什么人呢?李殊嘲笑,;人还知道礼义廉耻,你们是寡廉鲜耻,好不要脸,还敢称读书人,读书人都羞得要跳河淹死。 ;怀王殿下!注意言辞!霍青南怒道。 就在他话音刚刚落下,便听得殿中响起一声剧烈且清脆的响声,登时便让聚贤殿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便都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楚玉刚好接过陈流叶递来的酒壶,勾唇一笑:;你们继续。 霍青南也没理他,继续望着李殊道:;这里可是…… 然而他才刚开口,楚玉手里的酒壶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他的后脑勺。 ;打的真准!陈流叶拍手叫好。 他怒而回头,楚玉却是无辜耸肩,陈流叶也被陈登安抚下来,一脸无辜,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霍青南捂着后脑勺,几次开口,却又担心楚玉再次下手,便只能作罢。 李殊调侃道:;学监不说了?那好,学监不说,就由孤来说。 霍青南不服气的看着他,就连秦潋与苏少渊瞧见刚才楚玉的手段,竟然也不敢贸然开口。 李殊环视了一下整个聚贤殿,随后才道:;此处名为聚贤殿,是由本朝开国太.祖亲提的匾额,意在聚集天下贤才之意,可如今呢,瞧瞧聚集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有人想要愤而开口,可刚开口就瞧见了楚玉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便都不敢说话。 李殊道:;你们一个个的谈论身份,觉得是公卿侯伯之子,便高高在上,耀武扬威,可指使他人为你们卖命,孤承认,你们身来就在高出,自然对庶人不削一顾。 ;可你们忘了,你们依仗的是你们的家室背景,可你们本人却未取得任何功名,依旧是白丁布衣一个,与下三学同窗都是一样的身份,等你们何时继承了爵位,获得了功名,再来说让他们伺候你们就该感恩戴德。 沈睿轻咳一声,缓缓开口道:;怀王殿下是不是太危言耸听了,不过是场游戏,怎么就牵扯道了袭爵与功名上了,怀王殿下稍安勿躁。 李殊抬眸望着他:;是场游戏?好啊,孤刚刚也说了,这游戏孤也玩了不少,有来有往才叫游戏,否则便是欺压,既然沈同窗说是游戏,那好,想让孤不追究的话,方才谁受了他们的伺候,谁就得还回来,怎么样。 ;怀王殿下好没道理。霍南星道。 李殊看着他:;你说。 霍南星站直了身躯,直视着李殊道:;这游戏的规则,是制定游戏的人说了算,既然这游戏任务就是让他们做那些事,那怎么能算欺压呢。 ;那你告诉我,这制定游戏规则的人是谁?李殊问。 霍南星想也没想:;自然是学监会。 李殊点头:;那学监会成员是哪几学的? 霍南星:;自然是上三学的学子。 李殊点头笑道:;乖儿子,叫声爹来听听。 莫说霍南星了,就连霍青南与国子学里的霍青黛皆是一脸错愕,霍青南道: ;怀王殿下请自重。 李殊无辜的耸肩:;这不就是句玩笑话嘛,怎么,霍三公子开不起玩笑啊。 霍青南怒视着他道:;这不是玩笑,玩笑话是让所有人开心的才叫玩笑,像怀王这样的,不叫玩笑。 李殊:;孤说这是玩笑,这就是玩笑,因为这句话是否是玩笑话,由孤说了算。 霍南星有些焦急,就连在场的其他学子都听的是一脸茫然,甚至还有些气氛。 李殊看了看他们所有人,不由嘲讽一笑。 果然,对付流氓就得用不要脸的手段才行。 李殊笑道:;霍三公子说,游戏是学监会制定的,那么规则就是学监会说了算,即便这个游戏已经不单单只是游戏,甚至存在欺压同窗,学监会也是一手遮天,那么孤喊霍三公子一声儿子,那也就是玩笑话,规则是孤来订的。 ;怀王殿下这是强词夺理。霍青南说,;学监会的存在,是国子监默认了的,怀王殿下挑衅学监会,只怕是不能够。 李殊自然是没觉得他们能明白自己话里的道理,因为他们这些人有他们处事的方式,一切以自身利益出发。 所有有利于自己的,就是对的,所有不利的,便是对方的错。 譬如今日的迎新游戏,上三学可以借着学监会的名义来欺压下三学的学子,那是因为这有利于他们,即便是无利可图,也可以是逗趣的玩乐。 可若是讲究有来有往,让他们去为下三学的学子斟酒,那就是不利于他们的事,他们就断然不会做,甚至还不允许别人说出来。 他们要让所有人都默认这种规则,然后遵循这种规则。 李殊既然能堪破,也就没打算用正常的手段的解决,既然他们要维护他们的利益,李殊身为皇亲国戚,如今身在律学,那么他也就会维护他的利益。 这样才平等嘛。 李殊点头道:;霍学监说的好啊,学监会是国子监默认的存在,有它的威信与规则,那么孤是陛下亲封的怀王殿下,是皇亲,皇亲凌驾于国子监之上,陛下之下,万万人之上,霍青南,孤让你跪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24 霍青南有些惊愕的看着李殊,他神色严峻,似乎不像是开玩笑。 ;殿下,这里是国子监。霍青南辩解道。 李殊:;却也是我朝疆土,不光是你,今日这殿中所有觉得我下三学学子不配让你们斟酒,觉得你们身份高贵的,皆得向孤跪下! 他昂首挺胸,神情严肃。 可他此言一出,却叫聚贤殿内那些上三学里的学子神色惊讶,纷纷起身想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怀王仗势欺人惯了,似乎忘了我们皆是陛下都看重的读书人。 ;国子监乃我朝最高学府,不是怀王殿下你大发淫威的地方。 ;国学圣地,怀王殿下请自重。 ………… 李殊嗤笑,回头看着身后下三学的众学子,调侃道:;世人皆知人要脸,树要皮,你们发现没有,这群人要么是二皮脸,要么不要脸。 律学与书学及算学的学子们,皆纷纷颔首浅笑。 上三学的学子群情激奋,那气势似乎能将房顶都掀了。 李殊到此刻,忽然才明白李麟要他来国子监读书的真正目的。 李麟是一朝天子,这国子监里所发生的事他肯定早有耳闻,所以他才需要一个能镇得住这群上三学学子的人。 李殊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他是太后与李麟宠爱着长大的,是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虽然纨绔,无法无天。 却有一个好处,他心地纯善,为人仗义,对平民百姓也十分尊重,若是有他在国子监里,他必定会发现其中的不平之事从而出手帮忙。 而且李殊也敢断言,即便是这件事闹上朝廷,闹上宣政殿,能被扒掉一层皮的也只会是上三学里那些在朝为官的父兄。 霍青南面对眼下的局面,忙起身抬手,安抚着一众学子道:;诸位同窗情安静,在下既然担任学监会学监,那么今日的事,就由在下向怀王殿下交涉。 有了霍青南的一席话,上三学的学子这才安静下来。 他朝着李殊揖礼,认真道:;怀王殿下,今日不过是国子监的迎新会,游戏或许有不妥之处,由我这个学监来承担,至于上三学的同窗,他们是无辜的,还请殿下不要迁怒。 李殊见他安抚住了上三学的学子后那得意自信的模样,颔首轻蔑一笑: ;跪下。 霍青南:;怀王殿下。 李殊负手,略微昂首,轻蔑的看着他:;孤是陛下封的亲王,你父亲见了孤都得行礼,你算什么东西,敢站在孤的面前对孤说一句重话?还有你们?谁允许你们站着跟孤说话了,跪下。 李殊语气坚定铿锵,不容人反抗,当真是天家威仪与生俱来。 霍青南眼里虽然饱含怒意,可瞧见李殊这样子,自然也不好真的反抗,只得屈膝跪伏在地。 而后,学监会其他成员,以及被李殊点名的那些学子虽然不服气,到底还是碍于身份的缘故,跪伏在地叩拜道: ;参见怀王殿下。 李殊居高临下睥睨着所有人,唯有那位坐在原位的楚玉冲他投来笑脸,笑道: ;我是陛下亲封的正三品冠军大将军,我也认为怀王说的对。 李殊瞧着他的模样,想着此前他出手打中了霍青南的样子,倒是也没理会他跪不跪,只是兀自看着那群跪伏在地的人,轻笑道: ;只要巴掌不是打在你们的脸上,你们也是觉得无所谓,沾着家里的光,便对庶人子弟呼来喝去,随便奴役,甚至振振有词,彰显自己的高贵。 ;轮到自己的时候呢,就是高位者欺人太甚,大发淫威,啧啧啧,所以啊,这脸皮要是不给你们撕下来,你们永远不知道有多疼。 聚贤殿内静默一片。 李殊垂眸瞧着跪伏在自己脚边的霍青南,笑道:;霍学监,你还要孤给你穿鞋么? ;学……学生不敢。霍青南紧咬着后槽牙,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吐出了这一句。 李殊又朝着其他上三学的学子问道:;孤问你们,你们□□欺压他人的时候,可有想过今日会跪在地上求饶? 殿内依旧静默无语。 李殊笑道:;今日孤没什么损失,就是孤的同窗累着了,你们何时起来,得他们说了算。 ;殿下……连云有些担忧的开口,却被李殊安抚住。 ;可别心软,有些人心如蛇蝎,他们可不会觉得你们此刻心软就会记你们的好,只会觉得你们是落井下石,滥充好人,见着他们如今受辱,只怕日后还会加倍报复,所以你们可要想清楚,要不要他们起来,什么时候要他们起来。 连云有些沉默,却还是回头与那些同窗商议,然后向李殊揖礼道: ;怀王殿下,我们商量好了,此刻便想怀王让他们起身。 李殊侧首看着他,似乎想继续听下去。 连云道:;我们是同窗,皆是读的圣贤书,圣贤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他们如何想,日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们也知道,但是此刻,我们却不愿与他们一样。 ;为何?李殊问。 连云:;我们携私报复,是小人行径,他们既然已经受到了怀王殿下的责罚,怀王殿下又愿意将这个人情卖给我们,那我们就只能斗胆受了。 李殊颔首笑着,又望向那群学子:;你们可都听见了?被你们欺压的下三学同窗还愿意为你们求情不说,还要为你们留住颜面,你们可真是羞死人了,圣贤书读狗肚子里了。 跪伏在地的一众学子敢怒不敢言,直到听见李殊唤了一声起来吧,他们这才起身,心有不甘的整理着衣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李殊瞧着他们就像铩羽而归的鸡,此刻心情大好。 一群山鸡还想在真凤凰面前叫嚣,若是真凤凰就此怂了,岂不是叫这群山鸡看了笑话? 李殊瞧着霍南星搀扶着霍青南起身,不由佯装关切道: ;哦,方才霍学监脑袋好像磕到了酒壶上,让孤看看,有没有受伤。 霍青南后退一步,倔强道:;学生很好,没有受伤。 李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摸到了霍青南的后脑勺,嚯,好大一个包。 他道:;你脑子有包啊。 ;你……霍青南还想争辩,可方才被李殊按上了被打中的地方,此刻也是疼的钻心。 李殊道:;霍学监还是掌管学监会呢,赶紧去找大夫瞧瞧,都受伤了还要跟孤犟嘴,真是敬业啊。 霍青南抬眸恶狠狠的看着他,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朝他抱拳揖礼,然后由学监会的几个人陪同着出了聚贤殿。 而霍青南一离开,这上三学里便有学子也想离开,却不想楚玉开口道: ;你们这是不打算给怀王殿下面子,记恨方才他教育了你们? 那些人回首看了一眼楚玉,又瞧着那位抱臂走下高台,逍遥又自在的坐回自己座位的李殊,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服气,然后坐回原位。 这两个人他们一个都惹不起。 一个是陛下的亲叔叔,皇亲国戚。 一个是心狠手黑,下手从不计较后果的冠军大将军。 这两人一唱一和竟给他们都唬住了,最后除了学监会的那几位,就没有一个人再出聚贤殿。 等散了迎新宴,已经是戌时一刻了。 封越和谢长廷跟在李殊的身后,优哉游哉的朝着言理舍而去。 谢长廷瞧着身后走出来的人,似乎在找着谁,封越扯着他的衣袖道: ;别找了,楚世子被景修叫走了。 谢长廷有些疑惑:;我就奇怪了,这景修是什么时候离开聚贤殿的。 ;管他呢。封越所谓的笑了笑,转头看着李殊道,;还是咱们怀王殿下今日威风,你们可是没瞧见那些人的脸色,又恨又气又怂,心里把怀王殿下恨得痒痒的,结果还是屁都不敢放。 谢长廷道:;认识怀王殿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殿下发火呢。 李殊抱臂,有些叹息:;国子监的事,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日孤是震慑住他们了,可若是真的想要他们不再继续欺压下三学的同窗,恐怕还有好些路要走呢。 封越道:;别说殿下了,我今日在四门馆,都觉得臊得慌。我们府上聘请家仆,那也是出了钱的,我们付钱,他们伺候,这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他们似乎觉得这些庶人子弟就该被他们欺负。 谢长廷:;我算是明白陛下为什么要殿下和楚世子入学国子监了。 李殊和封越满脸疑惑的看着他:;为什么啊? 谢长廷左右看了看,避开了路过的同窗后,才小声道:;你们没发现这楚世子是站在殿下这头,一直护着殿下的,尤其是他砸霍青南那一下,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下马威,给怀王殿下涨气势呢。 李殊昂首挺胸,也有些得意:;孤是皇亲国戚,气势还用他涨? 谢长廷颔首笑着,不过与李殊他们刚踏进言理舍的院门口,便听见从四号房内传出的惊吓声。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连忙快步朝四号房而去,却见徐玄站在翻到的凳子前,而凳子外头还露出了半截蛇尾,此刻还在轻轻蠕动。 李殊有些惊讶:;这个季节,哪里来的蛇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25 徐玄显然是已经被吓到了,他脸色发白,手也在微微发抖。 他脖颈僵硬的转改过来看着走进来的三个人,艰难的吞咽了口水后才道:;不知道,我……我铺床的时候,它突然就掉在了我的身上。 徐玄的声音都在颤抖,想来是被吓的不轻。 谢长廷胆子大,弯腰捡起凳子的时候,这才瞧见这已经被砸死的蛇,逐渐的没了生机。 ;这时节还不到蛇出没的时节吧。谢长廷纳闷儿。 封越往李殊身后躲了躲,视线落在窗口:;那岂不是住在窗口也不安全了。 被封越这么一提,李殊也不由打了个寒战:;那,那今夜这里是不敢住了,封兄,不如,跟你挤挤? 谢长廷看着他:;不太好吧。 李殊:;这里有蛇,孤害怕。 ;别怕,今夜你同景修换个房间睡好了。 忽的,楚玉的声音响在门口,李殊与其他人侧首看着楚玉负手而来,身后还跟着景修。 他脸上带着笑意,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李殊见到他的时候,他总是笑呵呵的。 楚玉递了个眼色,景修便立即上前将那条蛇捡起起来,大摇大摆的出了四号房。 李殊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楚玉站在屋中,环视了一下屋内的环境与陈设,眼里有些不悦,尤其是还有徐玄在这屋,他这心里就愈发的不快。 他站在徐玄与李殊之间,隔开他看着李殊道:;我听说这国子监里出现了蛇,所以来看看。 李殊纳闷儿:;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方才思学舍也出现了蛇,哦,就在苏少渊与秦潋,还有那位霍学监的床上。楚玉说完,还有些叹息的摇摇头,;这些蛇也真是不长眼,怎么能爬学监会及成员的床呢。 李殊听的眼睛都直了:;蛇就在床上? 楚玉点头:;嗯,也是铺床拉被子的时候,蛇就掉到了他们身上,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蛇呢,肯定是老天惩罚他们。 他说的十分肯定,可听在李殊耳朵里却总觉得似乎是在邀功。 他直勾勾的看着楚玉,然后往前凑了凑,贴在楚玉的耳边轻声问:;方才你让景修出去做什么了?这蛇是不是你…… 李殊携周身氤氲的清香突然袭近,楚玉清浅呼吸,将那味道缓缓的吸入,耳边是李殊的体温,有些热。 除了上次在三清观里他与李殊有过亲密接触后,这还是第一次。 在那封;战书的作用下,楚玉的心跳略微有些快,尤其是李殊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吞吐间灼热气息喷洒在他的耳廓上,有些痒。 楚玉下意识摸了摸耳朵,可面上神色却是一如往常,冷静自持。 他侧首看着李殊那求知的眼神,有些好看,眼睛里藏着星辰。 ;不关我的事。楚玉如是说,;但是这国子监里出现蛇还是比较危险的,景修常年长在军中,留下也可以保护这位同窗,你便睡他的床,如此一来我也可以保护殿下。 随后进门而来的景修:;???怎么出去了一趟床就没了? 谢长廷道:;我觉得可行,殿下,思学舍环境好些,今夜国子监危险,护卫们也在加紧排查看看哪里还有蛇,楚世子伸手好,由他保护你也是好的。 封越也点头:;对,也不是长久的换,就换一夜。 李殊想了想,又看到屋中地上那蛇死前留下的血迹,当即就打了个寒颤:;孤觉得,还是得跟景修换一换,就这么说定了。 有了这样的决定,景修自然也就留在了言理舍,跟徐玄一起收拾着房间。 就在无望思学舍的这一路,李殊也是能听见来往同窗说着宿舍里突然出现蛇这件事,还偏偏就出现在了学监会那几个跟怀王有过节的人的床上,便有不少人怀疑这是怀王下的手。 所以就在李殊出现在言理舍时,这国子学里不少学子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皇亲国戚就是好啊,表面上打压着臣民,背地里还要打击报复。 ;谁说不是呢,迎新宴上说的振振有词,可到底还是改不了自己的脾性。 ;小声点,小心他找人今晚就往你们被窝里放蛇。 ………… 李殊驻足回首,那些个说闲话的人便都不再看着他。 似乎只要他们现在闭嘴,就能当之前那些话没说过一般。 李殊也就不走了,思学舍就是比言理舍强,这走廊上都还有坐的地方。 他大大方方的一撩裳摆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大声道:;前面的几个站住,要说闲话就大点声,别让人以为你们的嘴是偷来的,怕人看见让你们还。 他此言一出,这廊上几个行走的学子便都驻足停下,回转身看着李殊。 中间那位个头稍微高一些的少年道:;怀王殿下,我们可什么都没说。 李殊直勾勾的看着他,笑着道:;孤告诉你,孤这个人要打你啊,就一定会当着所有人打你,既能让你疼,还能让你丢人,明白吗? ;殿下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学生们可不敢多问。那少年又道。 李殊嘲讽的笑了笑:;不敢多问方才还敢说闲话?敢说不敢当,你祖父是孤兄长朝廷上的太师,配享太庙,没想到他竟然能教出你这么个敢做不敢当的玩意儿,丢人现眼,还敢跟人学说闲话。 李殊嗤之以鼻,已经不想跟他们再说什么了,只是起身便跟着谢长廷往十二号房走去。 楚玉留在最后,转头看着那转身要走的三个人,忙唤了一声站住。 那三个人便转头回来,看着楚玉道:;不知道楚同窗有什么话说? 楚玉负手挺拔了身姿,他打量着眼前的三个人,还有回廊上三三两两想围观,又要做出不经意看到的学子,然后笑着道: ;你们可知道我北境阎王的称号怎么来的么? 起先那位说话的少年道:;我们不敢兴趣。 楚玉眸色阴狠,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老子不是问你感不感兴趣,老子是想告诉你老子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放盐,戎狄人瞧见老子都得跪着走,今日看在怀王的面子上姑且饶了你们,若有下次,再敢让老子听见怀王的闲话,老子直接拔了你们的舌头喂狗,滚。 楚玉的话虽狠,却也是实话。 那三人及其他听见他这话的人,纷纷往自己的房间而去,根本不敢在外面逗留。 等楚玉回到房间的时候,谢长廷已经回房了,只余下李殊坐在桌案后头,握着楚玉的笔,在纸上画着乌龟。 ;你这房间就是好,床与床之间还有隔板,屋里还有盆景,跟孤府上有的一比。李殊头也没抬,便有些羡慕的开口。 楚玉盘腿坐在李殊前面,直勾勾的看着他:;这样,你就留在思学舍,你就一直睡景修的床,他不会介意。 李殊抬头看着他:;这不太好吧。 楚玉道:;没什么不好,只要你愿意,博士那里我去说。 李殊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静静地画着乌龟,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方才楚玉在回廊上维护他的话他都听见了,他原本该是心存感激的,可是一想到之前的种种,他的内心就十分矛盾。 好不容易忘掉的那位姑娘此刻又反复出现在他脑海中,可一想到她是楚玉的心上人,他就觉得心痛。 但是一想到楚玉方才维护他时放的狠话,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楚玉才好。 ;怎么突然画乌龟。楚玉看着李殊的话,不由发问。 李殊也不敢说为什么,只是默默地在乌龟的背上写上楚玉二字。 楚玉:;…… 李殊缓缓抬头,有了做坏事后无辜又挑衅的眼神,他看着楚玉道:;孤就是想知道,你吃人是不是真的不放盐,那样会好吃么? 楚玉:;不好吃,戎狄人的肉特别柴,但是,殿下的肉应该会很好吃。 这句话说的李殊后背发寒。 楚玉得逞的笑道:;怀王殿下细皮嫩肉的,怎么吃都好吃。 李殊连忙把乌龟图塞到楚玉的怀里,然后起身就往床铺跑去:;孤要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忠威堂上课呢。 楚玉抱着那张纸,看着李殊慌张逃窜的样子,不由道:;左边那个是景修的床。 ;哦。李殊应道,然后便放下了帐幔,开始为自己宽衣。 然而在府上的时候,这些事都是忍冬帮他做的,如今要他自己宽衣,实在有些做不来。 几次下来,竟然把绳扣打了个死结。 李殊:;……忍冬在就好了。 忽的帐幔被人撩开,他慌张转身,看着眼前的楚玉:;你做什么? 楚玉看着他衣服上的死结,脸上挂着笑,不知是嘲讽还是别的:;不会脱衣服? 李殊神色平静,维持着自己的身份道:;孤是王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孤,孤不会脱衣服这不是很正常么? 楚玉朝着他衣裳伸手,吓得李殊当即后退,却不料脚勾到的楚玉的腿,整个人都往后仰去。 楚玉神色惊慌,连忙伸手搂住李殊的腰,顺势便倒在了床上,将李殊压在了身下。 李殊:;……这巧合的有点刻意了。 楚玉略微抬起上半身,认真的看着李殊道:;其实我是打算帮殿下宽衣的,我最会宽衣了,殿下,要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26 李殊将楚玉的笑眸收入眼底,总觉得他是在笑话自己连个衣裳都不会脱。 李殊错开他的眼神,推了推楚玉道:;起开,孤自己来。 楚玉瞧着李殊的小动作,只当他害羞了,遂撑了床板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床上宽衣的李殊。 他埋首看着已经是死结的绳扣,手法也有乱,似乎有些急躁,可已经是死结的扣子越是急躁就越是解不开。 楚玉掩唇轻咳了一声:;真不要我帮忙吗? 李殊终于停下他那乱抓的手,抬首看着楚玉时眼神无辜,湿漉漉的,看的楚玉心口一窒,险些失态。 楚玉也没再看他,只是蹲在他的面前,凑近后仔细的解着已经打了死结的扣子。 李殊望着楚玉的额头,心里顿觉有些难受。 楚玉长的好,年纪轻轻便有卓越军功,还体贴仗义,更细心,这也难怪那位姑娘会跟着他了。 那玉佩是贵重之物,她断然不会不要,可那么久她都没来寻也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那个姑娘在避嫌,不想跟楚玉以外的男子有所牵扯。 所以他的这份暗恋从一开始就输了,输给了楚玉。 李殊心中怅然,一时分不清是嫉妒还是羡慕。 ;解开了。楚玉说。 却在抬头的瞬间对上了李殊那心事重重的模样,但是在看到楚玉的眼睛后,便立即错开,似乎不想让楚玉捕捉到他方才的神情。 越是如此,楚玉就越是好奇,他也未起身,蹲在李殊的面前,双手搁在他的膝头,倾身抬首望着他的双眸:;殿下你在叹气啊? 李殊看着眼前如此……乖巧的人,不由轻咳一声想躲,却被楚玉伸手拽住手腕,钳制着他: ;说说呗。 李殊:;孤叹气是因为,孤连衣裳都不会脱,有些丢人。 他如是说,衣服却是十分应景的松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穿着的中衣。 李殊:;…… 楚玉也没想到会如此,轻咳着起身,朝着另一边的床铺走去,看着床上还有景修保留下的习惯,他也不在意了,兀自宽衣,然后躺在床上。 能让李殊来思学舍跟他同睡,自然就不会真的让他睡景修的床,所以他才一开始故意指错,让李殊睡到他的床铺上去。 屋中熄了灯,皎洁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屋中,映出窗前搁着的花草影像。 屋里很静,静的连李殊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楚玉双手枕着脑袋,翘着腿,也是难以入眠,侧首瞧着屏风另一边的李殊,轻声道:;怀王殿下睡了? 过了会儿李殊才道:;没睡。 楚玉忙侧了身规规矩矩躺好:;是不是不习惯两个人睡? 李殊:;不是,孤幼时父皇就不在了,兄长将孤与陛下皆放在东宫养,孤自幼就跟陛下同吃同睡,也不存在因为两个人睡一屋就睡不着。 楚玉静静地听着,就在他要开口时,却借着光影看着李殊从床上坐了起来面向着他,伸手捂上胸口道: ;孤心里难受,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有些慌,还有些难过。 楚玉也爬了起来,绕过屏风走到李殊的面前,看着他此刻有些无奈的神色,忙坐在他身边替他把脉。 李殊有些惊讶:;你竟然还会岐黄之术么? 楚玉认真的把脉之后,才抬头看着李殊摇头:;不会。 李殊翻了个白眼,将手腕抽了回来:;孤的身体金贵着呢,你不会把脉就别瞎把。 楚玉道:;但是我知道殿下难受肯定不是因为病了。 李殊干笑了两声,推开了楚玉扯过一旁的被子盖上:;赶紧睡觉去,当心明日早上你起不来,被你们博士骂可就丢人了。 楚玉站在床前看着李殊那得意的小表情,笑了笑:;只要你不难受,我就能安心睡觉了。 李殊一把扯过被子盖到头顶,完全不再去看楚玉。 * 甘露殿的寝殿内,更衣女官们正伺候着李麟宽衣,刚刚退下外袍,陈若便缓步出现在了寝殿门口,瞧见李麟已经准备就寝,便颔首住口。 李麟的余光瞟到陈若,忙挥手示意更衣女官退下:;出了何事? 陈若行礼道:;启禀陛下,禁苑的那位……薨了。 李麟的眼神微凛,似有些意外:;什么时候的事? 陈若道:;两个时辰前,伺候她的阮姑姑进去为她洗漱时发现的,后来阮姑姑又为她净了身,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后,这才来禀报的。 李麟叹息,在陈若的伺候后坐在了床边,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她走的可还安详? 陈若:;年前就病了,一直不见好,用药吊着拖到了今日,前两日怀王进宫还去瞧了,说是气色还很好,比平常还多吃了一碗饭。 李麟阖眸,敛起眸中的悲伤之色,起身继续由陈若为他宽衣,他道: ;她到底是朕的姑姑,是孝武皇帝最疼爱的小女儿,虽说当年犯下过错,可到底还是皇家的骨肉,如今薨了,前尘往事尽归尘土,便将她与那位葬在一起吧,或许这也是她所想的。 陈若一一应着,可最后却停了下来:;陛下,要差人告知怀王殿下一声么? 李麟沉默,半晌后才道:;不必了,他在国子监里还有事要做,便不让他费心,长公主的身后事便由礼部侍郎亲自操持。 ;喏。陈若应声。 李麟躺在了床上,陈若便放下了帷帐,将寝殿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隔绝了。 然而他却了无睡意,只是静静地躺着,脑海中回想着禁苑里那位公主的模样,似乎有些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幼年时,他随着李殊去禁苑时见过一次,她很美,喜欢穿蓝色的衣裙,嘴里总是哼着一段戏曲唱词。 后来先帝才告诉她,这位公主因为是孝武皇帝的小女儿,自幼便倍受宠爱,连带着先帝这个哥哥也十分疼爱她。 这位公主及笄后,因容貌出众而成为各世家想求娶的对象,然而孝武皇帝却想为她在新科举子里挑选一位才学兼备的夫君。 哪曾想当年孝武皇帝的寿辰时,宫里请了天.朝里最有名的戏班儿入宫贺寿,这位公主一眼便瞧中唱武生的那位戏子,尤其是他卸下油彩后,模样也不差,自然也就让公主倾心。 此后,她便推了孝武皇帝为她择的新科状元做夫婿,扬言要选一位她自己喜欢的。 然而她是堂堂公主,金枝玉叶,却被孝武皇帝得知她不爱状元爱戏子,当即便气的大发雷霆,非要处死那位戏子,却不想公主已经是下定了决心要与所爱之人在一起,且已经珠胎暗结,这让孝武皇帝倍受打击,当即下旨处死戏班中人,更将那位武生处以车裂之刑。 公主亲眼见到武生被处以极刑,当即便发了疯,回宫便找孝武皇帝理论,却不想孝武皇帝已经是怒火攻心,当即下旨将她关进了禁苑之中。 后来那位状元也去找过她,劝她向孝武皇帝认错,他还愿意娶公主,更愿意将公主的孩子视如己出,却被公主拒绝。 她道:;我不听父皇安排,心仪旁人,是为不孝;还未成婚,便以珠胎暗结,是为不贞;我已有孕,若将你拉入这苦海之中,便是为不义;我知你心善,知你所言非虚,更信你会待我很好,可我给不了你夫妻之爱,更是不忠,所以,我不能答应,我宁愿在禁苑待一生,也不愿再害了你。 状元心痛至极,却也尊重公主的决定,不再提求娶一事。 后来公主在禁苑中产下一子,奈何禁苑条件艰苦,还未足月便夭折了,此后,那位公主便疯了,总以为自己的孩子没有死,也等着那位武生来娶她。 一晃十八年,她终究还是去了。 * 翌日一早,昏昏睡着的李殊被人推醒。 他瞧着眼前楚玉的脸由模糊转为清楚,当即便吓的从床上弹了起来,有些惊慌失措的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孤怎么在这里,也不是,你干嘛啊。 楚玉瞧着他睡迷糊的样子,带着几分起床气,不耐烦的眉头都拧到了一处,实在是可爱。 他将李殊的院服递过去:;喏,会穿么? 李殊看着楚玉递过来的院服,有些茫然,随后才望着眼前已经穿戴整齐的楚玉,挠挠头:;你怎么起这么早? ;都打了一趟拳回来了。楚玉说。 李殊眨巴着眼睛:;精力可真好。 他揉着乱糟糟的头发,拿过衣裳就要穿,刚套上袖子,却发现楚玉还站在他面前: ;干嘛啊,孤穿衣裳呢。 楚玉点头:;我知道啊,我这不是怕殿下你不会穿嘛。 被楚玉这一提,李殊便立马回想起昨夜连衣裳都不会脱的样子,当即怒道:;孤不蠢!孤还是会穿衣裳的! 楚玉点点头,抱臂转身道:;嗯嗯嗯,殿下会穿,那就赶紧穿吧,洗漱的水已经给你打好了。 李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撇撇嘴,还好只用在这里睡一晚,今晚就能回去自己的屋子了,这要是天天在楚玉的眼皮子底下,被他瞧见自己的诸多短处,还不叫他笑话死。 他才不干呢。 ※※※※※※※※※※※※※※※※※※※※ 按捺不住双开了篇修仙文《重生后我成了魔尊的心尖宠》,感兴趣的话也可以看一看,收一收,谢谢大家。 =====文案===== 【只想飞升搞事业清冷受V闲出屁只想搞事情神经病攻】 苏锦弦是修仙界年轻一辈中的修行天才,年纪轻轻便是化神之境,且模样堪称修仙界第一美人。然而他一腔深情错付,为所爱的人闯魔域,却被人陷害是勾结魔族,最后他所爱之人却让他自我了断。 * 重生后苏锦弦断情绝爱,一心只想飞升。 却不想身边多了位跟屁虫,还是未来的魔域之主,传闻他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放盐,甚至爱好扒皮做成灯笼挂在魔域入口。 苏锦弦表示,他还想飞升,不想成为魔域之主的菜,所以他必须远离。 * 山鬼谣,未来的魔域之主,墨发白衣,还有点神经病,最喜欢看别人以命相博。 为了追寻自己的剑而来到修仙界,打算捏死那位抢他剑的人,但是真见到拿剑的苏锦弦时,他却打算慢慢的把他吃掉! 长的那么好看,一定很可口吧! * 后来,苏锦弦被山鬼谣欺在床脚,看着苏锦弦哭红的双眼,满意道: ;小梳子真好吃。 苏锦弦:;做人太难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27 律学虽然不同于上三学要学繁杂的四书五经,可到底是学习本朝律令的地方。 除了原本要学习的律条以外,还从大理寺及刑部拿来了不少卷宗,一边学习律令,一边明白律令在实际的案件中该如何审理,与判决时该如何衡量。 不过才刚刚开始两日,李殊就后悔了,那些律令看的他头大不说,还有卷宗上记载的案件处罚,引用了本朝律令哪一条,看的他十分想跟国子监祭酒说,让他回国子学去读四书五经。 好歹那些都他熟悉的,他还能偷个懒什么的。 原以为律学可以轻松一些,没想到律学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水曜日的下午未时二刻,换好了骑射装的李殊显得身形有些纤瘦。 不比此前院服时有宽大的袍袖,此时的骑射装是新置的,以介衣为基础再加以修改,束袖,腰上束着革带,头发也全都束了起来,用以幞巾裹头。 ;这怎么突然会多了骑射课啊,以前都是没有的。 往骑射场走去的连云跟在李殊身后,疑惑的开口。 李殊也道:;是啊,孤来之前可没听说国子监有骑射课啊。 ;是今年新设立的课程。助教方雍说道。 方雍作为寒门学子里的翘楚,寒门进士出身,不过而立之年,却因不喜欢做官而请旨在国学监任职,跟在常博士身边,与他一同教这些青年学子读书,熟知律令。 若是能考过明法后,将来入大理寺做官,还是去刑部,亦或是做个状师为民请命也是很好的。 李殊:;今年?为什么? 方雍道:;听说是楚世子向朝廷进言,说我朝学子身体羸弱,虽是读书之人,却也不该如此羸弱,陛下也觉得是这样,故而开设了骑射课程,从军营中请来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做教头,来教大家骑射,强身健体。 李殊当即就停下了脚步:;孤不想去了。 他想起小时候先帝在时,也是从禁军中请了高手来教他和李麟练武,然而这练武是得吃得苦中苦,方能强健体魄。 然而李殊自幼便是会偷懒,每日都躲在被窝里睡觉,除了读书的时候会认真一些,练武他基本就会躲开。 先帝训诫过他两次,非要他去练武,可大冬天的他在雪地里打拳的时候,冻得脸颊和双手通红,边打拳边哭。 太后心疼的看不过去,毕竟他比李麟还要小三岁,四五岁还是个粉团子,所以干脆就不让李殊练武了,为此还跟先帝吵了一架,她觉得她可以照顾好李殊,不让他生病,李麟是太子,他将来要接任皇位,需要一个强健的体魄而练武她能理解。 但是李殊不一样,她只盼望着李殊将来能平安开心的长大,故而觉得他练不练也不打紧的。 后来李殊也就没练武了,每日都只是跟着李麟一块儿读书。 如今没有了太后的庇护,国子监又安排了骑射课,李殊自然是想逃的。 方雍看着他,有些无奈的叹息:;自然是不能不去的,殿下,这关乎着学籍分呢? 李殊直勾勾的看着他:;方助教,不去骑射课还要扣分嘛? 方雍点头:;是呢,每位生员都必须达到教头所规定的成绩才算合格,不合格的便会扣分。 李殊:;…… 行的吧,谁让他决定来国子监读书了呢。 然而就在律学学子在方雍助教的带领下到了骑射场时,国子学的学子们已经换好衣裳在场上列好队了。 而楚玉作为军旅出身的学子,此刻身形板正,昂首站立,神情也格外肃穆。 高台之上站着训练他们的教头,朝着他们望来时,唬的李殊当时就僵直了脊背,僵硬着身体走向骑射场。 李殊认得,那位是禁军副统领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毫不留情的人。 眼下他沉着脸站在高台上,瞧着台底下的国子监学子们,待律学的学子们也列队站好好,他才开口讲话。 他嗓音沙哑,却格外有力,他道:;此前有人说我□□学.子羸弱,我还不信,今日一见确然如此。我以前总想着读书人就该有读书人的样子,整日与书本为伍,自然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可有人却说即便是书生也该有强健的体魄,以强大的精气神来震慑四夷,免教他们贬低了去。 ;陛下也说,我朝书生盛行慵懒之风,眼下我上京城里有各国的使节与客商,见着我们的书生如此体弱可欺,恐怕将来也不会将我们奉为天.朝上国。故而我奉陛下之命,接掌了国子监学子们骑射课的教头,台下多公卿显贵之子,若将来在训练中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姜堰这话说的中气十足,也告诉了这些学子们他是奉了陛下之命来训练他们的,所以即便是将来他们完成不了任务而被扣学籍分,也是不怕他们身份的。 楚玉站在李殊身边,未张嘴,只小声的用声调道: ;殿下在害怕吗? 李殊用余光瞟了他的一眼,轻哼:;孤会怕他么?笑话。 然而他话音未落,便见着姜堰让人抬上高台一个计时的刻漏,他道:;今日初次与各位公子见面,先小试牛刀,诸位便绕着这骑射场先跑十圈吧。 ;什么?十圈? 其中便有人惊讶的喊出了声,尤其是国子学与律学里还有女生员,如此锻炼实在有些生猛了。 ;姜教头,这队伍里还有女子呢,能否通融些啊。霍南星忙朝着姜堰揖礼,为他姐姐求情。 李殊向来知道这位副统领的为人,现下心道,完了,恐怕不止跑十圈了。 他回想起来刚才走来的时候观察到了骑射场的大小,也就是国子监之前的蹴鞠场改的,场地不大,但是也不小。 能完完整整的跑十圈下来,基本人就累趴下了。 然而现在霍南星却在为女学子求情,这就是触到了姜堰的霉头。 果不其然。 姜堰道:;既然还有女生员在,便十五圈吧。 在场所有学子皆是一片哗然,没想到这求情还有再加的。 霍南星还要再开口,却被霍青南拉了一把,然后在助教的帮助下调整好队列,开始绕着骑射场跑步。 而李殊一脸生无可恋,直呼自己错了,不应该来国子监读书。 谁能想到他躲过了小时候的练武,却没有躲过此刻的训练呢。 高台上的刻漏在计时,而绕场跑的学子们则是苦不堪言,跑的虽然缓慢,可逐渐的却都上气不接下气,脸色也渐渐泛白。 唯有楚玉与景修,还有律学的徐玄这三个人神色如常,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应。 楚玉担忧的回头看着在人群中跑着的李殊,忙慢了几步,跑在李殊身边,安抚道: ;学会用嘴呼吸,节奏别乱,呼气一步,吸气一步,慢慢来就不会太难受了。 李殊侧首看着他,脸色格外难看:;孤后悔了,孤后悔了,孤想回家了。 楚玉伸手握住李殊的臂膀,带着他一起跑:;别放弃啊殿下,你能做好的,能跑完的,还有最后五圈,马上就完了。 ;还有……五圈?李殊有些惊讶,差点脚下一软就栽倒在地。 楚玉看着他那难受的样子,眼神中透露着几分心疼,想着他如此体质,若是能通过国子监的骑射课能强健体质,想必他会比现在更好看。 李殊被楚玉拖着,逐渐脑子里便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脚下不停的翻着。 知道他看见眼前出现了不少的星星,他才感觉到一阵眩晕,直挺挺的向前扑了出去。 李殊感觉身下软绵绵的,还有些热,但是很舒服,尤其是现在呼吸不顺畅的时候,躺在这样柔软的地方,他觉得自己都快成仙了。 楚玉搂住李殊翻坐起来,瞧着他逐渐犯傻的笑容,忙轻拍着他的脸:;殿下,殿下…… 李殊望着眼前的人,只觉得他模样十分好看,好像当初在于归汤泉遇见的那位姑娘。 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然而就算是幻觉,也在那一瞬间触到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伸手握住在拍他脸的手,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你来看我了吗? 楚玉微愣,笑着道:;嗯,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李殊听着她的话,委屈的红了眼眶:;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是我不够好吗? 好在他说话的声音小,眼下大家也因为疲累瘫倒在地,或强撑着站立调整呼吸,完全没有挺近李殊说的那句话。 倒是离他最近的徐玄将那句话听得真真切切的。 这怀王怎么回事,平日都用孤来自称,怎么今日用上我了? 他略微侧首,看着楚玉与李殊那含情脉脉的对视,当即这浑身便犹如过电一般,十分惊讶。 怀王喜欢楚玉?徐玄有些惊讶,却隐忍着没有表达出来,知道听见楚玉道: ;殿下很好,真的特别好。 楚玉的声音温柔,哄得李殊逐渐清醒了过来,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楚玉的时候,他连忙推开眼前的人,感受着手上的温度,当即有些惊恐的后缩。 回想着方才他脱口而出的话,脑子嗡的一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28[倒V开始] 就……挺尴尬的。 李殊浑身发软,混混沌沌的脑子也逐渐清醒过来,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神色如常,一时间让李殊开始怀疑方才那句喜欢的话,到底有没有让楚玉听到。 虽然李殊是认错人了脱口而出,但为何他一个大男人在听到那样的话却没什么反应呢? 尤其是此前还送错了战书,楚玉在看到那缠绵悱恻的情书后,不仅没有嘲笑他,反而也不将那件事提及,这才让李殊没有觉得丢人。 可眼下他竟然跑糊涂了,竟然将表白脱口而出。 这还不算,令李殊难以接受的是,他为什么每次迷迷糊糊间,总是将楚玉认错,还认成了自己的心上人。 李殊神色尴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站直身躯,根本不敢去看那一脸疑惑的楚玉。 难道那句好回答错了?楚玉腹诽,不由起身,刚要去拉李殊,就见他趔开了。 楚玉浅笑,想来是方才的情不自禁让他感觉到了难堪,所以也没在意,只是安抚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没听到你还回答孤。李殊高傲的轻哼,转身便朝着律学集合的队伍走过去。 景修见着那位怀王终于走了,这才敢蹭到楚玉的身边,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着楚玉的笑脸,疑惑道: ;小王爷,这怀王殿下跟你说了什么啊,你这么开心。 楚玉侧眸看着他,伸手拍上他的额头:;不关你的事,对了,算算日子我父王该要回云中了吧? 景修:;就这一两日了。 ;那就好。也不知道他在盘算着什么,只是在细算了日子后,眸中笑意深邃,看的景修都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不过既然是为了锻炼学子们的身体,当然只是跑步是没什么用的,既然是骑射课,除了御马外,还有射箭这一项。 古人常言君子六艺,其中便有射箭这项,甚至还会举办隆重的大射之礼,或是君王主持,百官参加的大射礼。 亦或是书院学子,在院长的主持下参加的大射礼,若是能在大射礼中取得名次,甚至还能获得学籍分。 故而在国子监内,大射礼也是被看重的活动之一。 ;楚同窗,这所有学子里,唯有同窗你是军旅出身,这箭我们此前从未碰过,不知楚同窗可否教教我们。 以霍青黛为首,国子学里的那几位勋贵千金便都围在了楚玉的身边,表情羞怯的望向他。 虽说这大射礼只允许男子参加,可既然要学,便都是一视同仁的。 如今骑射场上的学子众多,又是国子学与律学两学一起学骑射,自然人数更广,姜堰也是要指导一些其他的学子,故而这些女生员便都将目光聚集到了楚玉的身上。 毕竟他是陛下亲封的冠军大将军,身负赫赫战功,家室也不差,若是能入他的眼,将来与宁王府攀亲,受皇帝重用,自然连带家族都能沾光。 楚玉看着霍青黛双手奉上来的弓,伸手拿起,在手里掂了掂重量:;这弓的重量不对,太轻了。 ;……霍青黛有些尴尬的看着他。 她是女子,她用的弓自然是轻的,她们要学的是射箭,又不是为了参加大射礼,不过就是装装样子,也没真打算射箭。 如今楚玉这么说,她也只是尴尬一下:;是助教拿给我们的。 楚玉掂了掂,顺势丢给了景修:;弓太轻了,换一把来。 ;哦。景修应道,转身便往弓架那边走去,也没纠结,直接奔着最大的那把弓走了过去,从弓架上取了下来,顺便掂了掂,觉得这个重量合适,这才拿着走向楚玉。 而另一边被徐玄指导着射箭要领的李殊,就侧首的功夫,便瞧见了被女学子围着的楚玉,瞧着他虽然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可丝毫也不避讳,不由嗤笑一声,好不容易拉满的弓弦瞬间就松了。 ;殿下不专心。徐玄提醒道,他看着李殊的侧脸,顺着他的视线回首望去,瞬间便明白他在看什么。 若是从前,徐玄肯定不会理会,可自从刚才无意听到李殊的秘密后,这会儿他的心里也就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虽然天.朝民风开放,这断袖之情也屡见不鲜,甚至京城里还光明正大的开设有小倌馆,可这李殊毕竟是堂堂皇叔,虽然依照他在坊间的名声,即便是他喜欢男人也不会有人觉得诧异。 可毕竟他喜欢的是宁王世子,是那位还未回京,便在京城掀起不小风浪的宁王世子楚玉。 若是这件事被人知晓,恐怕会让李殊原本就不好的名声更加雪上加霜。 所以徐玄也只是将这件事藏在心里,略微挪了挪身形,挡住了李殊的视线:;殿下。 李殊回神看着他,这才专心拉弓,可一想到楚玉被那群千金围在中间的样子,便心生不快。 世人常说女人的红颜祸水,果然没错。 无论李殊前脚觉得楚玉有多好,可只要接下来涉及到他的心上人,他对楚玉便没有什么好脸色。 李殊对那位姑娘的爱而不得,却也没想过死缠烂打,毕竟她喜欢的人是楚玉,为了他宁愿连玉佩都不要,也要与自己没有任何牵扯,就知道这位姑娘有多忠贞不二。 可这楚玉呢,不仅从未提及那位姑娘不说,甚至如今还被群花包围面不改色,如此负心汉、薄情郎,如何能配的上那位姑娘的一腔深情呢。 徐玄见李殊已经拉满弓弦却还在用力,忙慌张道:;殿下,够了够了,别再拉了。 李殊松手,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孤累了,容孤歇一歇。 徐玄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帮着指导律学里的其他同窗。 而李殊,一双眼睛却是长在楚玉身上似得,那嫉妒的神情,仿佛能将楚玉咬下一块肉来。 ;为什么她就看不到这个负心汉的这一面呢,若是孤,孤一定只疼她一个,绝不拈花惹草。李殊小声喃喃,语气也格外的酸。 楚玉从景修手中接过大弓,掂了掂重量,神色满意,当即便拉满了弓弦试试韧度,然后搭弓上箭,也未多做瞄准,箭矢飞出去后便是命中靶心,惹得那群勋贵千金更是欢心不已,甚至更将其他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什么玩意儿啊。李殊不满的翻了个白眼,也学着楚玉搭弓上箭,拉满弓弦。 然而在松手的瞬间,那箭矢虽然飞出去了,可还未触靶便掉落在地,实在让人唏嘘。 楚玉瞟了一眼李殊,唇边带着几分笑意,这才收回视线道:;这拉弓射箭在上京是赏玩的技能,可在战场,便能保命,这把弓才最适合练习。 霍青黛直勾勾的看着楚玉,颔首的瞬间便红了脸。 见楚玉递来大弓,伸手便要去接,不料那大弓的重量却是她一介女流承受不住了,楚玉刚刚松手,霍青黛便被那把大弓的重量压的跌倒在地。 霍青南与霍南星惊呼着冲了过来,也顾不得脚边的大弓,只是将霍青黛搀扶起来。 ;楚玉你知不知道我妹妹是女子。霍青南转身便想要教训楚玉一番,岂料他这一腔怒火刚刚出口,而他面对的便是楚玉的背影。 他竟然不管不顾的走开了? 这还是人么? 李殊双眸死死地盯着靶子,只将那红心当做是楚玉,次次拉满弓弦搭箭,想着只要将楚玉射死,那么心上人就有可能选择他,然而每一次要么脱靶,要么箭矢擦着靶子而过,总是射不中红心,气的李殊当场就想摔了那把弓。 ;破弓,烂弓,连靶子都射不中!李殊作势要扔,不想有人从身后将他的手臂拖住,搂住他的腰。 李殊下意识后撤,看到身后楚玉时,不由慌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怀王殿下如此心急,是射不好的。楚玉单刀直入,也没做过多的解释,他神情认真,站在李殊的身后,托起他的双臂,教他如何握弓、拉弦。 李殊方才还将靶子设想臣楚玉,恨不得射他七八个窟窿。 可如今这楚玉竟然就站在他身后教他射箭,这让李殊实在不自在,尤其是他此刻的姿势,好似被楚玉圈在怀里一般,鼻尖嗅到的,全是楚玉身上的清冷香气。 李殊侧首看着楚玉,屏住呼吸。 ;看靶子。楚玉说。 李殊这才直视前方,看着前方的靶心,手背上是楚玉掌心的温度,就着这个姿势,总觉得有些旖旎,心跳也有些不太正常。 李殊做贼心虚般的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觊觎人家未婚妻总是不道德的,还好楚玉什么都不知道。 他道:;楚世子,你这是…… 楚玉拉着弓弦的手微微用力,直待停下后才道:;殿下记住这个力道,这把弓不重,却也不轻,这种力道最合适,怀王殿下是皇亲,无论是在国子监还是将来由陛下亲领的大射礼,都难免不参加,所以怀王殿下一定要好好练习,听说各世家公子都以谁射箭最潇洒,最准作为谈资,怀王殿下也要做到。 李殊鬼使神差道:;那是自然,孤这么聪明,一学就会。 楚玉轻笑,顺势从箭篓中抽出箭矢,搭上弓,再次握住李殊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靶心,箭头,箭羽三点一线,只要力道足,就没有不中靶心的。 说时迟那时快,楚玉就着李殊的手松开弓箭,那离弦之箭便如破竹之势,狠狠地钉入靶心中央,看的李殊是目瞪口呆。 他射了好几箭了,唯有这一箭不仅正中红心,还是力道十足,使得他欢心大笑,可在看到楚玉那张脸时,他的笑容便暗淡了下来。 这一切当然得归功与楚玉。李殊腹诽,钦佩中又带着几分无奈与嫉妒。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29 楚玉凝眸望着李殊,笑着道:;这射中了,怀王殿下怎么还不高兴? 李殊轻哼,不屑的侧首不再看着他,佯装若无其事的再次搭弓,静静地调整着自己的心绪,心跳太快了,还有些紧张。 太乱了太乱了,楚玉那不识好歹的竟然从身后拥着他教他射箭,简直不成体统。 他没理楚玉,只是感受着刚才拉弓时的力量,很大,完全是他拉不动的,从这一点来看,李殊还是有些佩服楚玉的。 ;再用力些。楚玉提醒道。 李殊用尽了吃奶的劲儿拉满了弓弦,知道再也拉不住时,右手也突然松开,箭矢脱离弓弦,稳稳的射在了靶子上,虽然未曾正中红心,可到底是射到了箭靶上,比起此前擦靶而过好太多了。 ;小王爷,你也来教教我吧,这你才教了小皇叔一次,他就能射中靶心,你也教教我嘛。陈流叶举着弓颠颠儿的朝着这边跑来,将陈登丢在原地。 他站到楚玉面前,举着弓,信心满满的看着楚玉道: ;小王爷,我准备好了,来吧。 楚玉的脸色逐渐被疑惑所取代,就连李殊也十分纳闷儿:;你做什么呢。 陈流叶道:;学射箭啊小皇叔,刚刚小王爷教了你一次,你就能射中靶子了,那我自然也要学,不然阿兄总说我笨。 ;流叶。陈登唤道,连忙跑了过来,朝着楚玉与李殊揖礼,略带歉意道,;小皇叔,小王爷别见怪。 陈流叶连忙拽住楚玉的手臂,躲开陈登的手:;小王爷,你教我嘛,我学的很快,就像刚才抱着小皇叔那样教,我也可以。 李殊听见陈流叶话里的那个抱字,想起方才那个圈在怀里的姿势,登时便红了脸:;你胡说什么,他什么时候抱孤了。 陈流叶还想再说,却被楚玉一把拽住推了出来,丢给了陈登。 陈登顺势捂住了他的嘴,再次朝着楚玉与李殊颔首之前:;舍弟给两位添麻烦了,我会亲自教导他的。 李殊忙挥挥手,陈登便拖着唔唔乱叫的陈流叶离开了。 楚玉站在李殊面前,轻咳一声道:;那位陈小公子,还挺活泼。 李殊也点头应着:;是啊,虽说流叶是庶出,可到底一直养在嫡母膝下,又都是姑姑的孙子,自然谁都宠着他。 楚玉回头看了看那个缩在一边,听陈登训示的陈流叶,虽然神情委屈,可眼睛却格外耀眼明亮,倒是有些熟悉,总觉得那样子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回头,正好瞧见李殊在看他,于是他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陈流叶的神情会格外熟悉,原来跟李殊有些相似。 李殊也是那样,一双眼睛格外明亮,似乎藏着漫天星辰,只要他笑着弯了眉眼,这世间万物皆失华彩,唯有那双眼睛熠熠生辉。 李殊看着楚玉的模样,不由轻咳一声,朝着他揖礼:;虽然刚才姿势不对,但还是要谢谢你教孤射箭。 楚玉笑着回礼:;不客气。 指导完各学子箭术的姜堰再次走上高台,总结了一下午两院学子的箭术学习,而后便叫他们原地解散,回去各自的宿舍。 李殊将手里头的弓搁回到架子上,这才与律学的一种伙伴儿朝着宿舍走去。 眼下日头偏西,膳堂里也准备好了晚饭。 换好干净衣裳的李殊忽然今天实在很累,跑了十五圈差点把自己跑废,唯一的收获就是他终于能把箭射上靶子了。 虽说李殊从前什么都会玩儿,却也不是什么都玩儿,一般要耗体力的娱乐他不会参加,其中便有投壶、捶丸、马球以及射箭。 楚玉说的其实没错,在上京城里的这个勋贵世家的公子哥儿们,皆受家族庇护,除了要袭爵的可能会要累一些,家里其余的公子除非有大志向,否则不会用心做学问。 而李麟也真是看到了这一点,故而才勒令勋贵世家的子弟皆入国子监读书,考明经或进士。 这些不求上进的公子哥儿们聚在一起,便会玩些个花样,投壶与捶丸,或许是在勋贵世家的千金中更为流行,但是公子们也都不是弱手,尤其是马球与射箭,皆是聚在一起时比赛□□头的最佳游戏。 李殊不一样,自幼他便被放在蜜罐里长大,所以他会的是不费力气的,譬如骰子牌九,斗鸡斗蛐蛐,娱民且不费力,能玩一天都不会累。 所以这箭术李殊虽然知道,却不甚会。 如今也是他第一次射箭,居然能在楚玉的带领下射到靶子上,这就说明他在玩儿的方面,简直就是天才。 不过…… 李殊坐在膳堂的椅子上,手里握着筷子,然而因为此前射箭时用力过大,眼下双手无力不说,甚至还微微发抖,莫说是吃饭了,就连夹菜都费劲,只觉得双臂都不是自己的。 他试了几次,抬首看着对面的谢长廷与封越,委屈道:;谢兄,孤好难过。 谢长廷与封越家有严父,虽说箭术不精,倒也还算可以,不至于用力过猛后吃不了饭。 只是比李殊稍微好一些,能把饭送到嘴里。 封越:;殿下,这个我们就帮不了你了,我们也很为难。 谢长廷双眸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喃喃道:;射箭都这么难,我还妄图从军,这要是打起仗来,估计我父亲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去了,不去了。 ;如此气馁,不像是齐国公世子啊。楚玉的声音响在他们身侧。 李殊侧首,见着楚玉与景修走了过来,挨着李殊便做了下来。 楚玉瞧见李殊微微发抖的手,放夺过他手里的筷子放在桌上,伸手握着他的手掌,替他捏着手臂放松肌肉,一边道: ;若不是长期做体力活,猛的用力,手臂负荷过重,的确会出现酸软之症,且要持续好几天。 ;什么,还要好几天?李殊惊讶道。 楚玉点头:;左右,也就三四天吧。 ;那孤怎么吃饭啊。李殊的肚子以及被饥饿打败,此刻正发出惨叫。 楚玉浅笑,松开了他的手,拿起了李殊汤碗里的勺子,舀了饭,再夹上菜送到李殊的嘴边:;喂你。 李殊看着楚玉这无微不至的照顾,就连景修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北境阎王还有如此细心照顾人的一面? 怎会如此? 这怀王到底有什么魔力,竟叫楚玉这样的太岁心甘情愿喂他吃饭。 封越与谢长廷更是讶异无比,封越道:;楚世子,你不吃饭么? ;不耽误。楚玉说,他转头看着李殊,;快吃饭,我也要吃呢。 李殊伸手去接,却被楚玉躲开,非要把饭喂到李殊的嘴里。 李殊也不跟他争,有人伺候正好乐得自在,于是两眼一闭,别的都是放屁,他就心安理得看着楚玉一边吃饭,一边喂自己。 只是喂着喂着,不知道是楚玉糊涂了,还是李殊糊涂了,楚玉顺手便将汤匙舀了汤,送进自己的嘴里,事后才发现李殊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 楚玉:;怎么了? 李殊指了指勺子:;我的。 楚玉这才发现方才拿混了,颔首无奈一笑,将汤匙搁进了自己的汤碗了,拿起那支自己没用的汤匙:;这支没用过,放心吧。 封越与谢长廷两个人相视一眼,总觉得眼前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尤其是经过方才误用了汤匙后,明显就感觉到了李殊的尴尬。 他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楚玉用他到底汤匙喝汤,如此一来,岂不是两个人共用一个汤匙? 但是楚玉却没有丝毫介意,这才让李殊感觉到了不好意思。 若是楚玉嫌弃,他还能说大家都是男人,何必因为这点小事就介意呢。 正所谓只要楚玉没有介意,那么不好意思的就是李殊了。 ;怀王殿下真是金尊玉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真是令我等羡慕啊。用过饭正要离开膳堂的秦潋与苏少渊见到楚玉喂饭的那一幕,不由出言嘲讽。 李殊转头看着他们,刚要起身反驳,就被楚玉一把拽住拉了回去,捏住他的嘴,喂了一勺饭进去。 楚玉毫不在意,李殊也因为嘴里有饭而说不出一句话,自然这两个人觉得没什么笑话可看,也就结伴离开。 倒是楚玉,优雅的搁下了筷子,掏出手巾擦擦嘴,拾起李殊面前吃干净的骨头,顺势便朝着秦潋的腿弯攻击而去。 就在李殊惊讶间,秦潋与苏少渊便在跨出门槛时跌倒,整个人都摔了出去,跌下台阶。 李殊:;!!!这样都能命中! 他连忙起身,带上封越与谢长廷便疾步走了出去,看着那倒在阶下,摔的一脸糊涂的两个人,顿时笑的前仰后合。 围观的学子们连忙将两人搀扶起来,却被他们二人推开,苏少渊怒道: ;有什么好笑的。 李殊道:;看狗跌跤,自然是很好笑。 ;怀王殿下自重,我们好歹是朝廷重臣之子!秦潋争辩道。 李殊耸肩:;重臣之子怎么了,难道重臣之子就不会像狗跌跤吗? 他不屑轻哼,对这二人昂首嗤之以鼻,昂首挺胸的便从他们二人中间便走了过去。 楚玉与景修走在最后面,看到如此情形,神色也是十分凝重,他道:;如此没有尊卑,就该好好长记性,别妄图去惹那些不该惹的人。 他双眸生寒,只消一眼,便让秦潋与苏少渊错开了眼神,根本不敢看他。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30 李殊踏进言理舍时,徐玄已经回来了,此刻正在收拾衣物。 见李殊回来,他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并没有打招呼。 李殊忽的想起今天是金曜日了,再有一天就是日曜,他就可以离开国子监回王府去了,王府里他养着的那些花花草草还在等着他回去。 如此一来,李殊也十分高兴的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只是打开衣柜时才发现,他没什么可收拾的,每日浆洗的衣物都会在结束下午课业后,交给前来领取的小厮手上。 等衣服浆洗干净,晾干熨烫好后,又会差小厮送来,如此一来,明日结束下午的课业后,他便可以直接回府。 徐玄看着李殊,几次欲言又止,这让李殊倍感疑惑,他回头看着徐玄道: ;有什么话就直说啊。 徐玄停下整理衣物的手,有些尴尬的搓了搓衣角后,才开口道:;殿下下午那句话,我听到了。 李殊:;??? 徐玄说:;就是你问楚世子为什么不喜欢你的那句话,我原想着将这件事藏在心底谁都不告诉的。 他话一出口,李殊当即便反应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威胁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孤可以解释。 徐玄看着他,示意他会听后,李殊才松开他的手。 李殊道:;孤就是跑糊涂了,把他认成了姑娘。 这回轮到徐玄惊讶了,这跑蒙圈了还能有认错人这个操作吗? 李殊叹息一声道:;这不就是误会么,孤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在于归汤泉误闯了汤池,见到一个姑娘,天仙似的,可美了,后来打听的时候发现当夜没有女子入住,孤便想着可能是女扮男装,那姑娘比孤还好看,所以孤就想长着跟孤一样好看的人,一定就是好。 ;得了她的玉佩,原想着她应该来找孤拿的,岂料一直没来,后来才知道那玉佩是云中宁王府族中之物,如此紧要的玉佩,一般人自然没有,但是丢了却又不来找,想必也是顾忌自己的名声。 徐玄听了半晌,随后才道:;那姑娘是楚世子的亲人? 李殊无奈点头:;依照孤的猜测,应当是他未婚妻,才会有如此珍贵的玉佩,孤一时动错情,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原本应该忘掉才是,可每次看到楚玉都会想到她,心里就很难受,与其是孤错认,不如说是睹物思人吧。 徐玄看着李殊那垂头丧气的模样,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感受。 正所谓朋友妻不可欺,楚玉待李殊好,可他的未婚妻却被李殊喜欢上了,如此便会让两个感情很好的朋友产生嫌隙,或生变故。 如此,他也就懂了李殊的心情,忙道:;殿下放心,此事我绝不说出去。 李殊严正的点头,就在此时,这书学的有位同窗慌慌张张的跑到了言理舍的四号房,见到李殊与徐玄站在一处时,他慌张上前跪在了李殊的面前,拽住了他的裳摆道: ;怀王殿下救命,怀王殿下救命啊! 李殊看着他惨白的脸色,还有那慌张的神情,忙弯腰将他拉起来:;有事儿说事儿,这么跪,你膝盖不要啦。 那书学同窗颤颤巍巍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后,这才道:;怀王殿下,小的是书学苏彻,来见怀王是请殿下救命的。 李殊与徐玄相视一眼,忙问道:;救什么命,出了什么事? 苏彻四下看了看,见徐玄还在,便立即垂首不语,徐玄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没多说,只是朝着李殊揖礼后,便退出了卧房,甚至关上了房门。 苏彻道:;此事事关我书学女同窗的名声,所以不得外泄。 李殊:;那你说。 苏彻道:;我方才从花园回去贤赋舍的途中,瞧见了学监会的沈睿同窗将我书学女同窗带去了后山迷心林,那女同窗还有些不从,是他生生将她拖去的,我身份低微,不敢前去阻止,便想到了怀王殿下您,您是皇亲国戚,迎新宴上您为我下三学学子出气,故而想着沈睿总是会怕你一些的,这才来找您。 说着话苏彻才跪在地上,恳求道:;此事关乎女同窗名誉,我不敢叫太多人去,万一真有不测,女同窗一辈子就毁了,还请怀王殿下救命。 李殊听着他如此说,顺势便抄起了屋子里徐玄用的棍棒,想也没想就拉起苏彻出了门,直奔后山迷心林而去。 李殊心善,更为人仗义。 沈睿不顾廉耻,将女同窗拖进迷心林,若是没什么事还好,若有事,他必定打掉沈睿的头。 后山的迷心林因林密而得名,树木枝繁叶茂,杂草丛生,白天进入树林都还好,可一旦晚上进去便会迷路,找不到出口。 眼下李殊因一时冲动,跟着苏彻到了迷心林,听着四周风吹动的声音飒飒作响,他连忙高声喊道: ;沈睿你出来!如此不知廉耻,看孤不把你的头打掉,沈睿! 李殊气冲冲的喊着,可回应他的却只有风声,这就让他十分奇怪,甚至开始怀疑是否如苏彻所说,沈睿真的将书学的女同窗拖进了迷心林。 ;苏同窗……李殊回头去找苏彻,却发现身后的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同唯一的那盏灯笼都被他拿走了。 李殊呆愣的站在远处,手里握着的木棍瞬间就因为泄气而脱力,从李殊手中掉落出来。 ;还好是假的,没有女同窗遇险,还好,万幸。李殊轻抚着胸口庆幸。 这来的一路上他还在设想,若是真的有女同窗被欺负了该怎么办才好,他不是女子,无法得知一个女子在面对那种事后会有如何反应。 他听很多人说女子将名节看的很重,即便不是自愿,只要发生关系就是失节,或嫁那人为妻,或悬梁自尽,总之即便是她活着也会受人唾骂,遭人白眼。 李殊从来都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反正戏本子上那些女子面对活下去和失节的选择时,都会选择死。 所以他才会在苏彻说有女同窗受欺负时,他才会想着赶紧来,能救到她就最好。 如今发现这迷心林里没有受到欺负的女同窗,他才觉得庆幸,总算没有一个女子遭遇到如此不堪的事。 等着他往回走时,他才发现他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方向进来的,周围漆黑一片,看哪里都一样。 ;喂,苏彻!你还在嘛?孤不怪你骗孤,赶紧出来,苏彻!李殊喊着,试探的去捡起地上的棍子,然后摸索着前行。 虽说今夜月亮很大,可迷心林树高林密,根本透不进一丝月光,故而周围怎么看都是一样,这样李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苏彻,孤保证,你要是现在出来,孤既往不咎,绝不会对你如何,苏彻。李殊叫喊着,然而回应他的除了林子里的风,什么都没有。 忽然,这密林前方传来跳动的烛火,还有来人的脚步声,携风而来的,还有那烛火处传来的叫喊: ;殿下,怀王殿下,李殊! 是楚玉的声音! 李殊有些欣喜,也不知为何,在确定来人是楚玉的时候,不管此前李殊的心里有多慌张,此刻都能被他抚平,他笑着挥手道:;楚玉!楚玉!我在这儿,我在…… 李殊欢喜的往前走了两步回应楚玉的声音,然而不知为何这密林中竟然还设有陷阱,他一脚踏空跌进陷阱,一句话还未说完,便晕倒在了陷阱之中。 楚玉提着灯笼,仿佛听见刚才有人在喊他,在回应,可等着他仔细辨别声音方向的时候,却又消失不见了。 迷心林里危机四伏,他实在不放心李殊一个人在这林子里,若是遇到危险该如何是好。 ;李殊!你回答我,李殊!楚玉手中紧紧地揪着苏彻的衣领,只是喊过几声后依旧没人回应,他这才看向身边被他擒住的苏彻。 苏彻望向楚玉时浑身都在发抖,他看清了楚玉眼中的怒意,也感受到楚玉擒住他时手上的力量,他开始害怕,若是被他这么轻轻一捏,他肯定会没命的。 ;说,你带着怀王殿下去了哪儿?楚玉问。 苏彻颤巍巍道:;我……我也忘了,这里太黑,我记不得了。 楚玉一脚踢上苏彻的腿弯,当即便将他踢跪在地,他踩上苏彻的脚后跟微微下压,再次问道: ;若你将来还想行走的话,最好老实交代,怀王在哪儿。 苏彻感觉到了紧贴地面的脚腕在越来越贴近地面,那种柔软处被拉伸到极致的痛感,疼的他已经想要从楚玉的手底下挣扎出来,可怕的是他完全挣脱不了,只能默默地忍受着楚玉对他的折磨。 ;我……我不知道,我也忘了。 啪—— 细微清脆的响声很快便被风带走了,苏彻因为腿与脚骨的断裂而疼的晕死了过去。 楚玉将他一把丢开,十分嫌弃,随后而来的景修与谢长廷他们也赶了过来,看着倒在地上的苏彻,景修连忙上前去探他鼻息。 还好,活着。 只要没死,就万事大吉。 景修松了口气,这才看向楚玉:;小王爷,有问出什么么? 楚玉凝眸努力让自己的内心平复下来,仔细回想着方才似乎听见的那声回应,不太肯定道:;若我没有判断错的话,怀王大致在那个方向,眼下我们过去分头找找,别分散了,注意脚下。 ;好。景修抱拳一礼,;那他呢? 楚玉瞧都没瞧一眼丢在地上的苏彻,不满道:;你还想背着他么? 景修闭嘴不言,最终还是丢下苏彻,跟在楚玉的身后望着他猜测的方向找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31 在陷阱里的李殊缓缓转醒,他伸手探查着四周,地方不大,撅的他有些疼,尤其是方才好像撞到头,此刻还有些晕。 他艰难的蜷缩了腿,撑着土壁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这个陷阱还挺深,他此刻站在里面离出口也还有段距离。 李殊站着调整了呼吸以后,这才尝试扒着土块往上爬,结果都无济于事。 好在他想起掉下来之前似乎听见了楚玉的声音,忙有些欣喜的喊道:;楚玉,楚玉你还在吗?我在这儿,楚玉,小王爷,楚玉~! 喊了半天,回应他的除了风声便是虫鸣。 难道说楚玉来了半天没找到他人,又回去了么? 李殊站在坑底,忽的听见有脚步声逐渐走近以后,连忙欣喜的喊:;楚玉,楚玉,是不是你啊,楚玉。 灯笼的火光逐渐向他靠近,终于在靠近陷阱的时候停下。 李殊抬手挡开了些那刺眼的光线,随后才发现了蹲在陷阱口的楚玉,连忙欢喜的跳脚:;小王爷,快拉孤上去,孤还以为你走了呢。 楚玉蹲在陷阱边,瞧着坑里那满脸笑容的李殊,原本一颗紧张的心此刻便放松了下来,垂首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回头朝着远处的谢长廷景修他们喊了一声后,这才看着李殊,他脸上身上都沾着泥土,头发也散乱了,随后似松了口气,又似责备道: ;你怎么都不问清楚就跟人跑出来?若不是徐玄来找我,你该怎么办? 李殊看着楚玉那阴沉的脸,轻咳一声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道:;苏彻说沈睿强拉了一位女同窗入了迷心林,这大晚上的,若是出点什么事儿,那女同窗肯定活不成了。从前在戏文里看到过,那些个被欺辱了的女子都是要死的,所以孤就想,孤早来一刻便能救下她,也算是救下了一条人命,佛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孤这是行善积德。 楚玉看着李殊向他讲着道理,又打量了他一下:;不是说好人好报?那你怎么掉坑里? 李殊看了看自己身处的环境,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骄傲道:;怎么,难道孤作为陛下皇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人来找孤去救一个受人欺凌的女子,孤能坐视不理么?还好此事是假的,若是真的,孤为了安全不来相救,那是否会对不起父皇及先皇对孤的教导呢。 楚玉凝视着眼前的这个人,颔首笑了出来,是舒心,也是庆幸,还好他没出事。 ;好,怀王殿下说的在理?楚玉说。 ;殿下殿下,怀王殿下,小王爷是不是找到他了。封越的声音由远至近,站在坑口看着坑里的李殊,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李殊黑着脸,昂首看着随后围上来的谢长廷与景修,叹息道:;能不能先把孤拉出去再笑。 楚玉二话没说,将手里的灯笼便交给了景修,纵身便跳进了坑里,站在李殊身边。 ;抱住我。楚玉说。 李殊双手护胸:;你做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 楚玉向前靠近一步逼的李殊默默后退,却被楚玉一把勾住他的腰带拽进自己的怀里,伸手搂住。 李殊刚要挣扎,就见楚玉施展了轻功,身体凌空的李殊被吓得紧紧抱住楚玉,生怕自己再次掉进坑里,他耳朵紧贴楚玉的脖颈,感受着楚玉的温热的体温,灼的他心跳都有些不自然了。 楚玉功夫好,轻功自然也不在话下,即便是眼下托着一个人,也不耽误他用轻功带着李殊出坑。 李殊脚下刚踩着地,就立马从楚玉的怀里挣脱出来,稳稳站定。 方才抱的太紧,就连心跳都有些快,他以为是紧张所致,所以一站稳就撤了出来,脸上也有些热:;谢谢你啊。 李殊紧张的嗓子都干了,感谢的词差点都没听清。 楚玉道:;佛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行善积德。 李殊直勾勾的看着他,这是方才他对楚玉说的话,没想到会轮到楚玉对他说,实在有些尴尬。 楚玉接着道:;怀王殿下心善,更是身在高位却心系百姓这毋庸置疑,但是殿下,这样的夜色,又是来这样的地方,下次再行善,可否叫上我一起? 李殊见楚玉也没有怪他深夜独闯,也就笑了笑:;行啊,小王爷身手好,叫上你一起,那孤就什么都不怕了。 楚玉点头,这才道:;景修,将那家伙拖去交给国子监里的护卫教头,找个大夫替他治伤,要嘱咐他们此人谋害怀王,千万不能把人丢了。 景修抱拳一礼,转身便走了。 李殊有些茫然的看着景修的背影,再看向谢长廷与封越,问道:;谁?苏彻? 封越点头:;殿下你被带进了迷心林,小王爷见他跑出来便知道有鬼,岂料他抵死不认,被小王爷踢断了腿。 李殊:;……可真厉害啊。 楚玉倒是一脸从容:;不过是在边境对付细作的一些手段而已,放心吧,死不了。 李殊这才应声点头,跟在楚玉他们身后走出迷心林,回去了宿舍。 只不过楚玉为了保护李殊的安危,直接带着李殊去了自己的卧房,又让景修去了言理舍。 洗漱好以后的李殊坐在楚玉的床上,身着雪白绸缎的中衣,小心翼翼的去触碰被摔着的脑袋,起先还觉得没什么,这会儿却感觉到了疼。 ;楚玉楚玉,你来给孤看看,是不是肿了个大包。李殊连忙跳下床跑到楚玉的面前,有些慌张的蹲在楚玉面前。 楚玉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忙凑近拨开李殊的头发,瞧着那被磕到的地方,的确是微微有些凸起一块,他刚伸手,就疼的李殊嚎了一声,当即就坐在了地上,伸手护着头。 ;这么疼么?我去把大夫叫来。楚玉说完便起身往外走,却被李殊一把拽住: ;算了,都这么晚了,孤就是觉得疼,也没恶心想吐,问题不大。 楚玉见他坚持,倒也没走,只是坐回到床上,将李殊从地上拽起来,认真的看着他:;今夜的事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别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楚玉说。 李殊颔首笑了笑:;苏彻的确是下三学的学生,按理来说与孤是没有仇的,可他来求孤救人是时提到了沈睿,可沈睿与孤无甚大的仇怨,也不至于这么算计孤,想来想去,便只有那位了。 他说的谁楚玉心里也清楚,只是沉默着不发一言,只是静静的看着李殊:;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苏彻既然不肯带你去救孤,就证明他也不会出卖指使他的人,眼下手上没证据,便不好轻易去找霍青南的麻烦。李殊说的有些无奈。 ;不妨事,只要你想,我替你报仇。楚玉神色认真的看着他。 李殊见着他的眼眸,总觉得楚玉这样好看的容貌,即便他是男人,这样盯着看也是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也不必,孤自己会报仇。李殊犟嘴道。 楚玉轻笑:;嗯,那你就自己报仇,现在有些晚了,赶紧休息,明日这祭酒大人或许还要找你呢。 李殊点头起身往旁边的床上走去,没走两步便回头看看楚玉,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始终没有开口,默默地回到床上躺着盖好被子。 他侧首,透过屏风看着另一张床上的楚玉,心绪有些复杂。 朋友妻不可欺,从前不知道那位姑娘跟楚玉的关系动了心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为何还要因为他能得那位姑娘青睐,就嫉恨他,实在是不应该。 李殊叹息着,楚玉对他的好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也能真切的感受到,不管是在三清观遇上的曾诚,还是对自己不敬的霍青南,更像今夜的苏彻,他从来都是义无返顾的出手。 所以他觉得不应该为了那位姑娘的事就对楚玉有意见,这对他不公平。 反正他也决定要对那位姑娘放手了,就直接压下不提算了,反正楚玉也不知道,现在开始拿他做好朋友也是一样的。 他这么想,自然也就这么做,他开口问道:;楚玉,孤以后叫你楚兄吧,听着亲切。 楚玉睁眼侧首,望向李殊:;可我觉得殿下喊我的姓名更好听。 李殊心口微颤,这人嘴还挺甜,难怪那位姑娘会对他这么死心塌地:;可惜你未取字,孤又不是你的亲眷,这样直呼其名总归不太好的。 楚玉想了想:;那就依殿下的,不过我无所谓,直呼其名也未尝不可。 李殊笑道:;那这样,等咱们关系再近一些,就唤称呼。 ;好。 ;对了,宁王是不是要回云中了?李殊问。 楚玉:;嗯,后日与我见面过后才会离开,他有些不太放心我在京城,总归要嘱咐几句。 李殊恍然大悟,忙安抚道:;嫂嫂常说儿行千里母担忧,长嫂如母,孤若出门在外她也是会担心的,况且上京与云中相隔甚远,宁王也是担心你在京城无亲眷在侧,会担心你难过,你大可以告诉宁王,在京城有孤护着你,定不叫别人欺负你就是了。 李殊说的豪气,却把楚玉听乐了。 这宁王哪是担心楚玉在京城受欺负,他是担心楚玉在京城惹是生非。 但楚玉知道李殊的好意,对他的好意也就受了,只是笑着道:;好,那就承蒙怀王照顾了。 ;嗯。李殊坚定的回答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32 果然不出楚玉所料,翌日天还未亮,这国子监的护卫便来了思学舍找李殊了,说祭酒大人得知了昨晚的事,此刻找李殊去祭酒堂。 李殊看着楚玉,却只见他俊美的脸上生出了几分愁绪,李殊问:;这喊孤去,你愁什么? 楚玉凝视着他:;我愁的是这祭酒大人想要怎么处置这件事,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是想要为怀王你主持公道。 被楚玉这么一提,李殊也略微蹙眉想起自己眼下的处境。 毕竟此事是在国子监内发生的,祭酒宋敏峰为了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必然会让李殊让步,尤其是苏彻眼下断了脚,已然是没有痊愈的可能,或许会因为这样而饶过苏彻。 可李殊被害,或许仅仅只会得到一句苏彻的道歉,别的什么都没有,或许李殊不原谅他,还会被说是仗势欺人。 ;既然如此,那孤就只能如此了。李殊长叹一声,语气也有些惋惜。 楚玉看着他似下定决心般的神情,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直到…… 楚玉所住的房舍们被打开,守在外面的护卫们便连忙迎了上来,却见着是楚玉将李殊扶了出来。 说是扶,其实也就是半扶半拥,让李殊将自己的力道都压在楚玉的身上。 他披散了头发,眼眶乌青,唇色发白,看的护卫们神色慌张,连忙跪伏在地:;怀王殿下。 ;不是要去祭酒堂么,走……走吧。他说的很轻,身形孱弱,似乎这风一吹就会倒下。 护卫们也很纳闷,这李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一夜之间这么虚弱,见着他们走出思学舍,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等着到了祭酒堂的时候,以霍青南为首的学监会已经到了,苏彻躺在担架上,因着脚伤而阵阵哀嚎。 李殊与楚玉他们到时,闻声而来的封越与陈登他们也都到了,见着李殊发青的脸色已经虚弱的模样,都吓了一跳,谢长廷惊慌道: ;这才一夜的功夫,殿下怎么这样了? ;是啊,昨夜找到殿下的时候可还是好好的啊。封越也担忧的关切道,与谢长廷上前搭把手,搀扶着李殊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两人的惊呼将宋敏峰也唤醒了,忙关切道:;怀王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 李殊虚弱的抬手,几次喘息皆未说出一句话来,最后看了楚玉一眼,示意他说: ;怀王殿下受了伤,吐了半宿,清晨刚起,原想带他去看大夫却被他阻止,接着就听到护卫说请王爷来祭酒堂,不知道祭酒大人有何事找怀王殿下,这么着急,一刻耽搁不得。 ;楚世子莫急,是这书学的苏学子告状,说怀王伙同楚世子对他用刑,想要讨个公道。 一旁等着的霍青南忙接过话头,开口道:;怀王殿下既然病的如此重,就该连夜叫大夫才是,怎么拖到了现在,既然如此,护卫已经去请大夫了,还请怀王殿下忍耐一下,大夫马上就到。 李殊抬眸看着他,不由的翻了个白眼。 真是哪儿都有他。 楚玉也没理会,只是看向宋敏峰揖礼道:;祭酒大人,这苏彻所言半真半假。 宋敏峰神情疑惑:;半真半假? 楚玉点头:;我对他用刑是真,但伙同怀王是假。 那在地上哀嚎的苏彻忙抬头道:;是,是你们串通好的,怀王殿下与霍学监不睦,便收买我,让我污蔑沈睿同窗欺辱我书学女同窗,然后他好依仗自己的身份与权势,逼迫祭酒解散学监会,学生不从,便被怀王殿下与楚世子联手所伤,祭酒大人,还请祭酒大人为学生做主,将怀王殿下请出国子监吧。 听到苏彻如此颠倒黑白,莫说李殊了,就连楚玉都感觉到了震惊。 没想到他们是打的这个主意,竟然是想将李殊撵出国子监。 李殊是受了皇帝的命令来国子监读书的,若是这祭酒上疏朝廷,请皇帝将李殊从国子监诏回,那无异是在向天下人说李殊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就连最高学府国子监都容不下他。 如此一来,无论他从前的名声如何,只要从国子监被诏回,便是被赶了出去,名声也就是一落千丈,受读书人嗤笑,此后也就不能留在京城,只能回去他的封地。 李殊也不急着辩解,只是看着霍青南神情愤慨,上前朝着宋敏峰揖礼道:;祭酒大人,昨夜沈睿同我们在一处,哪有去欺辱书学的女同窗,我们都可以作证。 ;是啊祭酒大人,这要不是苏同窗大义,只怕沈同窗的名声就毁了。霍南星也上前揖礼求情道。 苏少渊也是一脸愤恨:;当初迎新宴上,这怀王殿下便是以皇亲之尊,迫使我们这些上三学及学监会的成员下跪,他是王爷,是皇亲,跪他这是自然,可那般逼迫,却是存了几分刻薄我们读书人的心思,若是怀王殿下想执掌学监会,说一声便是,也不至于如此算计。 秦潋冷哼一声道:;亏怀王殿下还是在律学求知,学习我朝律法,如此草菅人命刑讯逼供,可该如何入刑啊? 楚玉刚要开口,就被李殊拽了一下,所以他只是静默的看着,听着李殊道: ;哦,原来是我收买了陷害学监会成员,然后解散学监会,你是抵死不从才会被用了私刑,那你还真可怜。 ;怀王殿下,你见他如此模样,你好歹有些同情心。霍青南连忙开口呵斥道,;苏同窗家境贫寒,上有老母,下有幼没,全家皆指望着他读书归去,好赚钱贴补家用,如今他成了这副模样,难道你不应该为他负责么?还是说你往日亲厚百姓的话,都只是戏言么。 楚玉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干了不知多少仗,死在他手上的敌军何止百计。 可眼下听见那几个人的唇枪舌剑,才知道这世上真有杀人不见血的刀,他从前只是读了四书五经,吃透了兵法,却不知这世上竟还有如此杀人的杀人的刀。 杀人于无形不说,甚至还会将人套入牢笼之中,无法脱困。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当日的文德殿里,李麟对他所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 ;陛下要犬子也入学国子监?宁王在殿中抱拳行礼,有些不解的看着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就连他身边站着的楚玉也是神色茫然。 李麟面含浅笑,抬手示意殿内伺候的内侍悉数退出殿内,只留了一位心腹陈若公公伺候。 他起身从书案后头走出来,边走边道:;皇考与列祖列宗在位时,为朕打下坚实的基业,让朕能接手一个安稳且国泰民安的江山。可朕登基后才发现,这天下远没有朕在奏章上所看到的那样国泰民安。 楚玉道:;臣与父王皆是武将,能做的只有镇守国境,不叫外敌来犯。 李麟站在他的面前,伸手扶上他的肩,笑道:;你比朕小不了几岁,却已经建立累累军功,朕有时候觉得只封你做三品冠军大将军都是屈才,与国有功之士,朕应当大赏特赏都不为过。 ;臣不敢。楚玉忙揖礼深拜,却被李麟扶了起来,听他继续道: ;有楚世子这样考军功袭爵的,自然也有那些受祖宗庇佑而袭爵的,而这些人大都因为有祖宗庇佑,不思进取,罔顾才学,就连在国子监作结业考试,也都是找人代笔,甚至还在国子监内拉帮结派,以势压人。 楚玉看着眼前的这位青年皇帝,年岁相当自然也能懂他心中的热血。 宁王自然也懂,在国子监中便拉帮结派,考试代笔,那么他本身的成绩便不得而知,若这样的人承袭了爵位,或混进了科考,这后果便不堪设想。 宁王道:;那陛下希望犬子做些什么? 李麟望着楚玉,笑道:;朕的小皇叔其实并非市井传言的纨绔,他心善,好打不平,时常为朕解决一些烦扰之事,朕已经劝服他入学国子监,有他在,朕相信肯定能改变国子监眼下的局势,只是他身边没有一位能保护他的人,所以朕才有这个不情之请,望宁王莫要推辞,留世子在京入学国子监,帮助朕的小皇叔。 ;既是陛下的命令,那臣便领旨,定护好怀王殿下的安危。楚玉抱拳,郑重其事的向皇帝做着承诺。 ………… 从前楚玉还不明白,不过就是来国子监读书,究竟会有什么危险。 如今看来这国子监不仅有危险,且危险还很足,丝毫不亚于北境的战场,稍不注意便会丧命于此。 楚玉道寒了双眸,厉色尽显,他沉声道:;原来颠倒黑白,竟如此简单。 ;楚世子你什么意思。霍青南望着他,指着苏彻与他辩道,;苏同窗的那只脚难道是他自己打折的么?难道他为了陷害怀王,会不惜以自身做代价么? ;那只脚,是我踩断的。楚玉说的狠,听得宋敏峰心里都有些惊。 下手如此之狠,实在让人胆寒。 霍青南道:;是啊,楚世子敢作敢当,自己都承认了,为何还要说这是颠倒黑白?难道楚世子也打算以势压人,还想杀了我们不成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33 李殊出声轻咳两声,似乎是看到了楚玉紧握的双拳,担心他这一拳上去会把霍青南头打掉,所以出声轻拉回楚玉的思绪。 这是在国子监里,他在战场上的那一套没用,在国子监这个最高学府里动拳脚不仅没用,甚至可能还会让霍青南这种人抓住把柄,场面混乱可就不好了。 楚玉回首看着李殊,瞧见他偷偷摸摸的朝自己勾手指,那白皙的食指朝他微勾,感觉勾走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心。 他回到李殊身边伏首关切道:;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 一旁看着李殊咳嗽的封越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儿里,生怕李殊一下就断气了,这要是被皇帝与太后知道李殊被这群人气死,估计国子监得关门大吉。 李殊覆附在他耳边小声道:;霍青南他们就是打嘴仗,别动手,这点事儿孤能应付,你给孤撑腰就行。 楚玉看着他真诚的眼神,顺势安抚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怀王殿下别生气,毕竟此事是诬陷,即便是祭酒大人要上报朝廷,也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 他是在对李殊说,同样也是在对宋敏峰说。 原本听霍青南他们的话,又见到苏彻肿的老高的脚时,便已经在心里打好了上报朝廷的奏折,说李殊纨绔不受教化,任意妄为,即便是皇亲也不能留在国子监读书。 可在听到楚玉的那番话时,宋敏峰的腹稿也立马撕碎,瞧着那病态十足的李殊立马回过神来,关切道: ;怀王殿下昨日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一夜之间变成这样了。 李殊轻咳,搀着楚玉的手坐起来,平复了喘息后,才直视着宋敏峰道:;祭酒大人,这苏同窗向你告状,说孤与楚世子对他用私刑,污蔑沈同窗欺辱书学的女同窗,对么? 宋敏峰点头。 霍南星道:;怀王殿下不是心里清楚么,怎么还多此一问。 李殊抬眸望向他,虽然是满脸病容,可那眼神却是十分凌厉,看的霍南星不由往后一缩,不再出声。 李殊凝视半晌后,才叹息一声道:;那祭酒大人可知昨夜楚世子是在哪里找到孤的?是在迷心林的陷阱里。 宋敏峰惊讶:;迷心林怎么会有陷阱? ;是啊,迷心林怎么会有陷阱?李殊轻笑着质问。 秦潋道:;自然是为了做戏做主,自己找人去挖的。 李殊凝视着他,瞧了半晌后才道:;秦公子果然通透,找人去挖陷阱都知道。 秦潋刚要回嘴说什么,就被苏少渊拽了拽手臂,使得他哑口无言。 李殊道:;公堂审案也讲究人证物证齐全,律令上也说若要判罪也得有证据,如今学监会的几位同窗听到苏彻的一番话,就认为孤是要以沈同窗一人的罪过而解散学监会,才有了如今的一番陈词,是否是偏听偏信,做了伪证呢。 ;我们没有。霍青南说。 李殊笑的有些不削,站起身朝着宋敏峰揖礼一拜:;您是祭酒,是先生,孤以学生之礼敬您,但是祭酒大人也别忘了,孤若是真想要国子监解散学监会,何须那样诬陷一个同窗,请陛下下一道圣旨不就行了? 霍青南轻哼:;可您是陛下的亲叔叔,处处彰显自己亲近百姓,从不以自己是皇亲贵戚自居,若是让陛下出面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面? 李殊直视着他:;是啊,正因为孤是陛下的亲叔叔,所以孤做事从来都是行的端坐的正,孤要做就要做的光明正大,要打你就要打的人尽皆知,而不是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霍青南有些不削,就连其他几个人都是十分不满意。 沈睿道:;所以怀王殿下就想把诬陷我的这件事轻轻揭过么? 李殊垂眸瞧着苏彻:;是不是孤诬陷你,你问问苏彻啊。 苏彻听出了李殊话里的威胁之音,抬头看了一眼,差点被李殊乌青的脸色吓的背过气去,又求助般的朝着苏少渊他们望过去,却不沈睿一把拽住了衣襟质问道: ;说,是谁指使你诬陷我的,是怀王,还是谁! 苏彻吓的浑身都在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祭酒堂中静默着,谁都没有说话,听着苏彻那瑟瑟发抖的气音,一时谁都没有先开口,就连宋敏峰也在思考今日的事要如何上报朝廷。 李殊撩了裳摆,大摇大摆的坐下,此刻也不装病了,只是提醒道:;对了,昨日你来找孤救人时,可不知孤一个人听见了,还有,迷心林的陷阱是谁挖的你肯定也知道,谋害皇亲的罪名你担不起,最好如实说出幕后的指使者,否则株连九族。 ;是秦潋!苏彻崩溃的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不是!你敢污蔑我!秦潋作势就要去打,却被一旁看着的陈登与陈流叶上手拉开。 苏彻道:;是……是秦潋,是他说他总是被怀王打压,迎新会让他们没脸,昨日膳堂也让他们丢人,所以他看不惯怀王殿下嚣张的样子,就想将怀王骗进迷心林中让他受伤,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出现在国子监,他再联合上三学同窗的家人上疏朝廷,说怀王殿下在国子监仗势欺人,让国子监鸡飞狗跳,若是再有学子们连名请怀王退学的文章,便能将怀王殿下赶出去。 ;我不是,你污蔑我!秦潋踢着腿,似乎想要阻止苏彻继续说。 ;让他说。李殊看着秦潋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忙示意谢长廷过去将苏彻护住,总不叫秦潋伤害到他就是了。 宋敏峰问:;那你的伤? ;这是我打的。楚玉说,;怀王殿下入了迷心林,却见他一个人出来,便想问他怀王殿下的去向,他不肯说,这次动了刑。 宋敏峰听完轻咳一声,他想到楚玉下手这么狠,肯定也不是什么善类,自然也就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苏彻继续道: ;那后来呢? 苏彻道:;后来学生在医房时,秦潋来找我说既然事已至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怀王殿下自己爱为下三学出头,就说此次是怀王殿下的主意,只要我们到时候众口一词,即便是怀王殿下没做过,他也不好以身份压人,否则就会落人口实。 李殊听着他的话,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 他大概平时表现的太好打抱不平了,以至于这些人都以为他在乎自己的名声,不会做以身份权势压人的事。 若是从前为了那位心上人,为了博取她的好感,可能会多做好事博一个好名声,让那姑娘觉得嫁自己并不是所托非人。 可心上人是朋友的人,他便无所谓了,只是笑道: ;孤做好事,是因为孤见不得穷苦人受难,见不得姑娘家受了欺负无处伸冤,最后只能一死了之,而不是为了什么狗屁名声。 苏彻伏首在地,隐隐的啜泣着。 李殊起身,再次向宋敏峰揖礼:;楚世子是为了救孤,才情急动刑,苏彻治伤的钱孤来付,至于这件事要如何处置,如何上报朝廷,祭酒大人自己斟酌,毕竟王府里请了太医,太后与陛下都会过问。 ;怀王殿下的伤?宋敏峰问。 李殊:;磕着了头,肿了。 他说完治伤淡漠的看着霍青南与苏少渊他们,颔首轻笑,随即与楚玉还有谢长廷他们离开了祭酒堂。 ;我说小皇叔,你脸上是怎么弄的,怎么那么乌青。陈流叶走在他身边,指着他的脸疑惑的问道。 李殊笑道:;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你。 他小时候可就是靠着这招装病逃学,甚至骗过了先帝。 太医诊脉后一直说没事,可李殊的脸色就是乌青不见红润,这太后都急坏了。 走在回去宿舍的这一路楚玉一直阴沉着脸,李殊看着他疑惑的问:;你在想什么? 楚玉道:;我在想他们也太胆大妄为了。 李殊颔首笑道:;其实不怪他们,孤虽获封了亲王名号,却无实权,加上孤只是先帝的同父幼弟,更无外祖家依仗,只能靠陛下与太后嫂嫂的垂爱。 ;可那也是皇亲国戚啊。楚玉道。 李殊笑容灿烂,眼中藏着星辰,他道:;自太.祖建国之初,膝下儿孙遍地,虽然都是皇亲,可唯有当今这一脉才是至高无上的,孤是仗着太后与先帝,及陛下的疼爱才能养在京城,若是换做旁人,只怕他登基之时便会将孤迁去封地了。 ;更何况陛下登基不过三载,朝中局势并非都在他手里头,上三学的学子与孤的事,万不能闹上朝堂,更不能让大臣联手形成制约陛下的把柄,当然,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若是他真的为了孤去杀那些大臣,只怕会众叛亲离,届时又是谁坐在龙椅上,谁又能像他一样保住孤呢? ;麟儿与太后嫂嫂疼爱孤,那么孤也会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们,毕竟,孤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出宫建府第一年就揍了御史台的监察御史,就因为他上朝弹劾了先帝,说他独宠皇后,以致子嗣凋零。 楚玉看着他那骄傲的模样,想来在京城他也是干过不少惊天动地的事,心里便更欢喜。 这样玩起来才有趣嘛。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34 气温逐渐入夏后,就连迎面而来的风都带着几分热意。 怀王府内,太医此刻正在为李殊细细的诊脉,而在正堂上端坐着的衣着华丽的妇人,正是当朝的太后。 她年近不惑,却是富贵天成,威仪万分,严厉的双眸中却不乏关切。 可即便如此,李殊还有些怕她,只是规规矩矩的躺在太师椅上,任由着太医为自己把脉。 ;怀王殿下怎么样了?太后问。 太医诊脉完后立即伏地向太后叩首,道:;回禀太后,怀王殿下只是磕着了头,其余的便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再开两帖药调养着。 见着太医那战战兢兢的回答,李殊也是提着一口气,有些紧张。 直到太后抬手示意太医开方退下后,这一双眼睛才落在李殊身上,看的李殊完全不敢抬头。 ;怀王可真英勇,还想着英雄救美呢。太后轻笑着说。 李殊知道这是太后在讽刺他,他也不回嘴,只是咧嘴笑着:;嫂嫂莫生气,我这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结果就掉进陷阱了。太后说。 李殊不好意思的笑着,从太师椅下来坐到太后身边,像幼时一般抱着他的手臂轻晃着:;嫂嫂,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莽撞了。 太后凝视着李殊那双讨饶的双眸,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正色道:;你皇兄龙驭归天前曾再三嘱咐,你是幼弟,比麟儿还小,叫本宫要将你视作亲子般疼爱,你说说,你和麟儿一起长大,怎么性子就是稳不住呢,就去国子监读了几日书,竟然还摔着了头,怎么样,还疼么? 太后原本做好了准备,打算借着机会好好的教训李殊一番,可一提到李殊后脑勺上的包,当即便心软了下来,语气里更存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李殊嘿嘿笑着,在太后面前趴下,将后脑勺给她看:;嫂嫂呼呼就不疼了。 太后气的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可听到他的痛呼后,就真的吹了吹:;你啊,你叫本宫如何是好,说不得,骂不得。 李殊笑的没心没肺:;长嫂如母,您是我的嫂嫂,又养我长大,更是母亲,母亲待儿好是在正常不过的了。 太后瞧着他那副撒娇的模样,只是无奈摇头:;本宫听麟儿说你有了心上人,此前本宫忙着择后一事,也没细细过问,怎么样,打算何时娶那姑娘过门?那姑娘什么门第家室?本宫也不求多富贵显赫,只求能护你安稳周全,叫本宫能少操些心。 李殊直视着她半晌,随后才道:;嫂嫂,能护我安稳周全的,这是娶王妃呢,还是找护卫啊,要不我娶个功夫好的男人算了,我朝哪有上阵打仗的女将军啊。 太后无奈道:;要是能有人护你安稳,男人女人本宫都认了。 李殊:;……太后好开明,这都让他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太后看着他的模样,忽的颔首一笑,抚上他的脸颊道:;小殊,嫂嫂是拿你当自己的儿子,对你也有诸多期盼,只盼你能从国子监得了考试的名次,将来再娶上几房媳妇儿开枝散叶,再领个朝职为皇帝分些忧难,如此本宫也就算对得起皇考与先帝了。 李殊看着太后那温柔的双眸,用力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习,不会让他们再觉得我是个什么都需要嫂嫂与麟儿庇护的纨绔了。 太后点头应着,随后嘱咐了几句他好生养伤,便起身就要离开,可刚走出两步就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李殊道: ;荣惠公主病去了,再有两日便是她的头七了,她葬在城外五里处的一个庄子里,你若是想去祭拜,明日让忍冬陪你去。 李殊脸上的笑意凝结,有些呆怔的看着太后的侧颜。 荣惠公主,就是关在禁苑里那位疯疯癫癫的公主,却待李殊极好。 此刻听着她病去了,李殊的心里竟然异常平静,只是恍惚间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似得,淡淡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太后嘱咐着忍冬好生伺候李殊,随后便带着随行仪仗离开了怀王府。 看着太后一行人离开后,李殊也自然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神色淡然的吃着点心,喝着茶。 ;小殊,小殊。 不知为何,李殊的耳畔响起了荣惠公主的每次唤他的声音,他咬着点心抬头,就瞧见站在他面前的荣惠公主,只是他在咽下点心要喊姐姐的时候,却发现一阵风将她的身影吹散。 那两声呼唤,似乎从他心里带走了什么,有些闷闷的,不太开心。 他继续吃着点心,喝着茶水,却听见忍冬的惊呼: ;殿下,殿下您怎么哭了啊。 李殊抬头看着忍冬,抬手抹了一把脸,果然,脸上带着湿意,只是不知道这眼泪是何时下来的,有些奇怪。 ;是啊,孤怎么哭了。李殊奇怪的喃喃,顺势擦干净自己的眼泪,忙问道,;姐姐身边的那位阮姑姑可有安置好? 忍冬道:;公主安葬后,陛下便将阮姑姑放出了宫,后来阮姑姑来了次王府,说她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这出了宫也不知道去哪儿,想在王府里某个差事,小的回绝了,后来阮姑姑就离开了。 李殊看着忍冬半晌,原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正色道:;既然离开了,就算了,阮姑姑好歹是伺候公主的老姑姑了,自幼对孤也好,眼下她走了,就走了吧。 忍冬看着李殊那心事重重的模样,也只是叹息一声,最后搀扶着李殊前往卧房。 从怀王府回宫的太后仪仗声势浩大,跟在太后身边的姜姑姑恭恭敬敬的贴着车驾走,听着车驾里太后的吩咐。 ;这刑部尚书家的公子也太没规矩了,怀王到底是陛下亲叔叔,如今虽无实权,可到底是本宫抚养长大的,等会子你去尚书府传本宫的口谕,这秦公子在京城是不能待了,让他回老家去好好反省,没有五年十年的,就别回京城了,将来即便是没有参加科考的机会,也得多读书,明些事理。 ;喏。姜姑姑颔首应着。 随后又听得太后道:;还有一位那个谁……苏彻,听说他家里还有个母亲与幼妹,如今他也废了,药石无医,也是可惜了这一家人,让国舅将人处理的干净些,别让人看出什么来。 ;奴婢知道了。 太后抬手从发髻上摸下一支雕凰的金簪从车窗探了出来,嘱咐道:;宁王明日不是要启程回云中么?你将这金簪交给楚世子,就说让宁王放心,世子在京城里定无人敢欺,让他别操心,等世子结业了,便会回云中的。 姜姑姑自然知道太后这是什么意思,双手接过金簪以后,便默默地的退出了队伍,叫上了几个心腹内侍及宫女,直接便往刑部尚书的府邸去了。 日曜日一早天还未亮,这宁王府门前便齐聚着车队,宁王龙行虎步从王府中走出来,边走便嘱咐道: ;景修你比楚玉大些,又是他的副将,有些事便不能看着他胡作非为。 景修应声点头,楚玉的模样也十分乖顺。 站在马匹前,宁王还是有些担忧的看着楚玉道:;京城中人心复杂,你做事又不计后果,京城不比云中,还是不要任意妄为,若是什么时候想回家了,便修书一封,为父会亲自向陛下请旨,让他放你出国学监,咱们是武将之家,文人的考试标准对我们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明白么? 楚玉点头应着,朝着宁王揖礼,送他上马。 直到宁王的马队浩浩荡荡的消失在借口,楚玉这才松了口气。 景修道:;王爷都走了,咱们回府吃早饭去吧。 楚玉看了他一眼:;去怀王府吃吧,怀王府上的早膳一定的又精致又美味。 景修听的眼睛都直了,直点头让楚玉赶紧的。 这怀王府里头李殊正吃着早膳,不曾想楚玉会和景修会来,忙让忍冬加了碗筷。 李殊喝着稀粥,瞧着桌上摆放着的小食,见景修吃的美味,也不免多吃了一碗。 ;宁王不是今日离京么?李殊问。 楚玉点头,顺势咬了一口水晶饺子:;送走我父亲来的,想来看看你,怎么样,还疼么? 李殊:;昨日下午一回府嫂嫂就带着太医来了,还好没什么事,只是喝药调养着。 楚玉道:;早上我来怀王府的路上听说秦潋被押解回了他们渝阳府老宅,我打听了一下,说是太后下的口谕,最起码十年不能回京城,而且也断了他的仕途。 李殊神色平静,似乎听到的这些内容都与他无关。 楚玉接着道:;我总觉得太便宜他了。 李殊笑出声:;怎么,你还想找人在途中打他一顿啊。 此话一出口,景修连忙抬头看着李殊,神色惊讶。 李殊看了看景修的表现,又看了看神色如常的楚玉,惊讶道:;不是吧,你真找人去打他了? 楚玉颔首浅笑道:;你放心,我嘱咐过,要在离渝阳府近了才许动手,他们很听话的。 李殊:;……行的吧。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35 李殊凝视着眼前那个神色如常的楚玉,好像这些事都与他无关一样。 果然是上过战场身经百战的阎王,这种路上设伏揍人的事他也是做的驾轻就熟。 吃过了早膳,太医院的太医又来为李殊诊脉,检查了他头上撞出来的包,还好已经消了肿,除了头皮还有些痛以外,其他基本没什么大碍。 书房里,楚玉站在书架边翻着架子上的书,余光却瞟向了坐在桌前,跟忍冬讨价还价喝药的李殊,唇边勾起无奈的笑意。 ;殿下您就喝了吧,陛下与太后的人就在房门外候着呢,要是您不肯喝,他们可就得亲自进来伺候了。忍冬小声的劝解着,又伸手指了指门外。 李殊愁的眉毛都拧一块儿了:;太医说了,孤的伤好了,不用喝这药汤子了。 姜姑姑端着蜜饯走进了书房,朝着一边的楚玉行礼后,这才将蜜饯放在李殊的面前:;太后娘娘说了,怀王殿下自幼便怕吃药,故而送来她亲手制的蜜饯,要奴婢亲眼看见殿下用药后,才能回宫复命。 站在门口的陈若也朝着他揖礼道:;殿下,陛下也等着回话呢。 李殊看着他们俩,又朝着楚玉投去求助的目光,然而楚玉却是背过身去,完全不理会这个情况。 毕竟是太后跟皇帝派来监督李殊吃药的,楚玉自然不会管。 李殊拧着眉头,捏着鼻子就端起药碗往嘴里送,一鼓作气将碗里的药喝的一滴都不剩,结果苦的喉头发痒,险些吐了出来,连忙塞了几颗蜜饯到嘴里,打算用甜味压制一下苦味。 他眼眶里还带着泪,似乎是苦出泪了,他道:;你们要跟太后娘娘说,孤有很勇敢的,一口气把药喝完。 姜姑姑颔首笑着:;是,奴婢知道了,奴婢还会告诉太后娘娘殿下很喜欢这个蜜饯,一口气也吃了一半。 李殊道:;后半句就不用说了。 姜姑姑与陈若相视一眼,这才与屋里的两个人行礼,然后退出了书房。 李殊长叹一声,看着那位拿着书走近自己的楚玉,一脸的不高兴:;你刚才怎么就不知道帮我说说话呢。 楚玉:;这不是为了你的身体好嘛。 李殊:;……孤,孤怕苦! 楚玉捡起一颗蜜饯送到李殊嘴边:;那就再来一颗压压苦味儿。 ;孤没你这个朋友。李殊说的狠,一口就咬上了楚玉递来的蜜饯,似乎把他当做了楚玉,嚼的也十分用力。 楚玉笑着举起手里的书道: ;我看殿下你书架上很多关于服饰类的书籍,还发现了很多月曜小报的内容,难怪殿下打扮的总是如此好看,看来是跟着这上面学的啊? 李殊轻哼,有些得意的朝他勾勾手指,带着他走到自己的书案后头,解开案上被白纸压着的图纸,图纸上绘制的像是现在他们身上穿的圆领袍,却又不像,下摆只过膝,而圆领也并不是现在的圆领。 李殊得意道:;你是第一个见到这个图纸的人。 楚玉有些讶异:;这是…… 李殊道:;这么跟你说吧,这勤学书局里的小报,其实是孤出宫建府那一年一手打造出来的。 楚玉抬首看着他,眼里出了惊讶,更是多了几分钦佩与欣喜:;殿下这么厉害的么? 李殊骄傲的点头:;那是,孤当日设计了幞帽,原本是打算自己戴,可霍青南被剃头后便送去给了他,后来不就,这容姿轩掌柜的便给孤送来了一大笔银钱,说是幞帽的订做的有些多,毕竟这是孤设计的,所以这送来的钱便是孤赚的设计费。 楚玉这才想起了昨日下午从国子监回府经过的这一路,发现这不少年轻公子头上都没有绑幞巾,而是戴上了幞帽。 想来应该就是当日忍冬捧着那幞帽招摇过市后引起的轰动。 李殊见楚玉对自己面露惊讶之色,如此想来他还是比较厉害的,也有让楚玉叹服的东西,不由的骄傲起来,腰板儿也直了,他道: ;言归正传,孤一手打造京城的曜日小报纯粹只是因为好玩儿,但是后来发现能用这种小报拉近与百姓之间的距离,能获得很多朝臣想隐藏的问题,能让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也能明白时下京城百姓的生活,如此一来,诸多欺上瞒下的官员便无所遁形。 ;若是这样,那书局可有遭受过什么攻击?楚玉问。 李殊点头:;自然是有的,先帝在位时有一年,有人带兵来查抄了书局,说书局里出售禁书,意图一把火将书局烧了。 ;结果是怀王殿下力挽狂澜,不仅救下了书局,还让那位朝臣丢了爵位。楚玉大胆的猜测道。 李殊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那位朝臣原是要查抄书局里的禁书,没想到他前脚抄了书局,后脚孤就带人抄了他的家,从他家抄出不少贪污受贿的证据,更搜出了他与南王暗通款曲的证据。 ;南王?楚玉有些疑惑,;是不是就是孝武皇帝的三皇子? 李殊点头:;孤的这个三哥还是皇子时便于先帝不对付,争夺皇位,奈何父皇一直器重先帝,加上先帝又有孤嫡母的独子,就更没动过易储的心思,所以三哥虽然最后被封了南王,去了封地,却还是在朝中安插的有眼线,这也是孤为什么不能让朝臣联合起来对付陛下,就是为了防止三哥篡位。 楚玉恍然的点头。 李殊笑着道:;说了这么多,咱们说回来,那位被孤抄家的大臣呢,最后被判了斩刑,全家都流放到燕州极北的苦寒之地。 楚玉指着书案上的那副衣裳佩饰的图纸:;那这个跟小报有什么关系? 李殊道:;你还想听? 楚玉望着李殊的双眸,笑着点头:;我想多了解你一些。 李殊笑的十分得意,拿起画纸便挂了起来:;因为这书局的背后东家是孤与陛下,所以就保了书局平安,自然这小报生意也就越做越火,一张小报一文钱,薄利多销,还能让百姓识字,也是一件功德。而水曜小报上关于服饰妆容搭配,就是由孤亲自写的稿,只是有时候会推其他人写的,不过没有孤写的卖的好就是了。 ;那这件衣服,也是新设计的?楚玉看着画纸上的服饰问道。 李殊点头:;嗯,那日在骑射场上你教孤射箭后,孤就在想,有没有可能一件衣服既能日常穿,又能穿着打马球,还不会碍事,所以想了几日,昨晚连夜画出来的。 楚玉仔细看了那衣服上的细节:;你这是多重风格结合啊。 李殊骄傲道:;那是当然,虽然是右衽圆领,但是领口这儿有胡服的影子,上京城有胡人客商,孤也是见过他们打扮的,你看,这个领口还能这样翻折下来,很好看的。 楚玉又道:;裳摆这么短,是为了上马方便? 李殊点头:;对啊,你瞧出来了?先帝在时,孤有幸见过一次戎狄使者,他们因为生活在草原,游牧民族嘛,为了上马方便,这下裳就不是很长,所以就利用上了,然后孤又翻了一些前朝的服饰典籍,拼拼凑凑出来的这件衣裳,孤现在就是愁用什么布料做出来好看,所以孤打算拿进宫,让司衣司的那些女官们尝试着做做看,万一做出来好看,也不枉费孤的一番心血嘛。 楚玉点头表示赞同:;那不如按照我的尺寸做,我来给怀王殿下试衣服,如何? 李殊战略性后退一步,戒备的看着他:;你不会是想……抢孤的风头吧。 ;哈哈哈。楚玉颔首笑出了声,;莫不是此前怀王殿下不待见我,就是因为我抢了殿下的风头? 李殊又尴尬,却又耿直的看着楚玉,死不悔改道:;怎么的,孤不能怪你抢了风头? ;能。楚玉看着李殊的模样,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果然,越是与他相处,就能越多的了解他,真好。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36 在家休养了两日,太医来诊脉时确认了李殊身体并无大碍时,太后才准许李殊回去国子监继续读书。 再次回到了忠威堂时,同窗们自然也相继与李殊问候,关心他的伤势,让他感受到了来自同窗的温暖。 ;怀王殿下知道么?这国子学又新来了一位同窗。 前往膳堂的路上,连云走在李殊的身边小声的问询着。 李殊有些疑惑:;是谁啊? ;是南王世子。徐玄说,;他来国子监那日,特地来言理舍给殿下请安,但是殿下不在。 李殊顿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个人的身份。 他没听太后还是皇帝说南王世子会回京读书啊? 李殊出生时,这位南王已经因为与先帝交手落败被送去了封地,后来是在孝武皇帝的葬礼上见过,只是那时他还小,记得也不是很清楚。 他印象的便是前几年先帝在位时,他带人去抄家时,发现那位大臣与南王勾结,一直在打听朝中动向,以及朝臣们的一些私事,还通过那位大臣收买了不少人,只是后来因为这个人被抄家杀头后,便落下了帷幕。 先帝感念孝武皇帝子嗣稀薄,荣惠公主有被关在禁苑中,这才没有对南王赶尽杀绝,留他一命,但南王却因此病倒,近几年一直靠汤药维持生机。 而这位南王世子他却是没见过的,这一到京城里不先去王府拜见,而是在国子监里向他请安,怎么看怎么向是做戏。 今日的膳堂里人潮涌动,比往日的人还要多一些,好在有谢长廷他们提前在膳堂占着位置,才不至于李殊去的时候要与其他人拼桌子。 而李殊到的时候,楚玉已经准备好的菜肴与米饭,十分贴心。 ;这两日的菜我觉得味道变了,比原来的做的好吃些。封越对今日的菜式赞不绝口,这吃的美味的模样,看的李殊也有些好奇了: ;有那么神奇么? ;我合理怀疑他们将宫里的御厨请来了。谢长廷说。 封越摆摆手:;这宫里御厨做的菜不及怀王府的,难道你不知道么,怀王殿下只要在宫里吃饭夸哪道菜好吃,出宫的时候厨子都得跟着他。 李殊神色泰然,更是习以为常。 只是他在尝到今日这膳堂做的菜后,舌尖萦绕的熟悉滋味,使得他神色微窒,有些神奇。 楚玉也知道他尝出了味道,不由道:;殿下尝出来了? 李殊望着他:;你见过了?是阮姑姑? 楚玉道:;虽说当日只见过阮姑姑一次,可我再次见到她时也是一眼认出来了,这道菜就是她特地为你做的。 李殊望着桌上的菜肴,忽然鼻子有些发酸:;原以为她出宫以后回家乡去了,不曾想竟然来了国子监,正好,日后能天天吃到阮姑姑的菜了。 ;阮姑姑是谁啊?封越问。 李殊道:;是原来伺候荣惠公主的贴身嬷嬷,孤小时候也得她照顾不少。 楚玉笑着为李殊夹菜,正好在抬首看见阮姑姑从后堂出来,她正朝这边看来,见着楚玉在看她,忙颔首行礼,满足的笑着转身回去了后堂。 就在李殊沉浸着阮姑姑亲手烧制的菜肴时,忽然便感觉到身边出现了人影,那人站在桌边,朝着李殊揖礼深拜道: ;侄儿李延见过小皇叔。 李殊夹菜的手一顿,侧首去瞧身边站着的那位跟自己请安的青年。 他眉眼温柔,与李麟的眉眼有七分相似,金白色的院服穿在他身上更显矜贵,他唇边含笑,似乎在等着李殊开口。 李殊咽下了嘴里的食物:;三哥家的儿子? ;正是侄儿。李延答道,;只因父王开春后病情重了些,故而才晚了几日入京,原本是要去府上拜访皇叔的,只是去宫里见太后时,她特地嘱咐小皇叔在养伤,不得打扰。 李殊这才笑道:;哦,是,前两日孤的确是在养伤,侄儿可有用过午膳?不妨坐下一起? 李延瞧着他们桌上坐着的几人,忙道:;便不打扰皇叔与其他几位同窗用膳了。 得了李殊的吩咐后,他这才退后几步离开膳堂,李殊看着李延的背影半晌,只觉得这个侄儿温柔的能捏出水来。 ;这南王世子倒是个温柔的人。楚玉说。 李殊连忙回头看着他,疑惑道:;你也这么觉得? 封越也附和道:;说起来这南王世子来了两日,便已经贤名远播,尤其是霍青南的那个学监会,怀王在时他们还收敛些,这两日怀王不在,霍青南的学监会对下三学的同窗便又是呼来喝去的,稍有不顺从,便用扣学籍分来威胁。 谢长廷也道:;的确如此,然而南王世子却是能及时制止他们,说来也奇怪,这霍青南他们竟然也听他的话。 李殊笑道:;这霍青南是与孤不对付,自然得想方设法对付孤,李延初来乍到,也是皇亲国戚,也没必要与他为难。 楚玉听着李殊的话,反倒是不那么认为:;我反倒是觉得这霍青南与他之间是有些关系的。 李殊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连忙点头算是认同了楚玉的话:;说起来他们应该算是表兄弟。 ;???谢长廷与封越他们皆是一脸神奇。 李殊搁下碗筷,往前凑了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后才开口道:;孤父皇在世时曾经有位得宠的张贵妃,也就是南王的生母,这位张贵妃便是现在魏国公夫人的姑母,更神奇的是南王妃,也就是孤的三嫂,她的生母与张贵妃也是姊妹,所以算起来他们还都是一家人。 封越垂首,不停的掰着手指头算着人物关系,越算越头大:;怎么会这么复杂。 李殊笑了笑:;还有更复杂的,这南王妃与当今太后还是同父姊妹呢,只不过太后嫂嫂的生母是原配,南王妃的生母是继室填房。 ;也就是说南王一家,与魏国公一家是同母家的亲戚了?楚玉说。 李殊点头:;还是楚世子聪明啊,这就理清了。 ;我们家亲戚也多,说起来如今的朝堂上,多多少少都带着裙带关系,带的着的,带不着的,恐怕能揪出好多来。谢长廷说。 几个人笑呵呵的继续吃饭,倒是楚玉眉头却深锁了起来。 作为一位嗜血的阎王,他对危险的感知十分明显,南王世子虽然面容温柔、态度和善,可他看人时眼神里的疏离却是怎么都掩藏不了的,所以这位世子绝非善类。 尤其是前两日听过李殊说起了当年抄家的事,南王也是因为那件事,使得他在朝中根基尽毁,甚至常年缠绵病榻。 这楚玉便不得不怀疑这南王世子的伪装了,或许他就是来找李殊寻仇的也说不定。 ;对了,今年的蹴鞠比赛听说了么?怀王殿下你参加么?封越问道。 一旁的连云忙解释道:;怀王殿下今日才来,还不曾告诉过他蹴鞠比赛的事。 李殊愣了愣:;蹴鞠?马球孤还能打两杆,蹴鞠就算了吧,那风流眼织的那么高,孤可踢不上去。 楚玉忙道:;无妨,这蹴鞠比赛七月才开赛,怀王可以先练习两个月。 李殊:;何必如此? 连云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李殊道:;往年我们下三学与上三学的蹴鞠比赛从未赢过,不是因为我们我蹴鞠踢的不好,而是因为有学监会在,我们是下三学的学子,若是踢赢了比赛,那么后面指不定会找各种理由来扣我们的学籍分。 ;更何况今年的学监会是由霍青南执掌,而且霍青南已经报名参加今年的蹴鞠比赛了,只怕倒是他还会特别挑衅殿下你呢。谢长廷说,;若是怀王殿下不参加的话,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编排你呢。 李殊皱眉:;不至于吧。 楚玉也道:;为保险起见,下午我便带着殿下你练习。 ;这么热。李殊满心满眼都写满了抗拒。 楚玉说:;那你想想霍青南,还有你的那位侄儿,你想他们会对下三学的同窗留情么? 李殊:;你激孤啊。 楚玉颔首浅笑,眉眼略弯,灿若星辰,那副模样看的李殊心口微窒,喉咙也有些痒,不由轻咳一声。 用过午膳后,李殊自然是没能再回言理舍,而是被楚玉带去了蹴鞠场,就连连云和徐玄他们都跟着去了,一行七人浩浩荡荡,格外壮观。 然而他们到时,以霍青南为首的学监会众人也都来了,此刻换好了衣裳准备练习,见到李殊他们来时,霍青南不由笑道: ;听说怀王殿下可谓是精通各种游戏,不知道这蹴鞠怀王殿下可会?我可是听说南王世子的蹴鞠踢的可是一绝,怀王殿下与这个侄儿比起来,谁更胜一筹呢? 李殊沉静着双眸,瞧着他身后的那群人,尤其是苏少渊,他眼神中更是多了许多不削与怨毒。 秦潋被太后下旨逐出了京城不说,还断了他的科举仕途,他们二人自幼便是长在一处,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在京城,每次见到李殊时,他就会想到被赶出京城的秦潋,实在让他气愤不已。 奈何他又是皇亲国戚,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不过现在没关系了,以后这李殊能否有今日的风光还两说,所以他只是按捺下了心中的不满。 李殊负手道:;孤这么聪明,就算不会这蹴鞠,孤还不能学么? ;那好啊,从前还想着上三学,得与殿下做队友,如今殿下在下三学,正好可以对战,到时候就请怀王殿下赐教了。霍青南抱拳,虽然表面上笑意盈盈,可李殊却没感受到半分的期待,反而是想看笑话的成分居多。 李殊得意一笑:;那就拭目以待吧。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37 踢蹴鞠,讲究的就是团体协作。 蹴鞠场正中央竖有两根杆子,顶部织网,中间空余出来的便是风流眼,这这蹴球得从那风流眼中穿过,方能算一筹,在时限内,谁得筹最多便算谁赢。 简单的为李殊介绍了规则后楚玉才道:;我听他们说这每年的蹴鞠比赛,赢的那一方会有相应的学籍分可以加。 李殊神色惊讶:;还有奖励呢,孤以为就是白踢。 ;不会白踢,这是国子监里的规矩,必须有学籍分的。连云也连忙说道。 ;那你是踢什么位置?李殊问。 连云停下来看了看身边的徐玄,忙道:;我们下三学是以徐同窗做队长的,他的蹴鞠踢的最好,我是负责给徐同窗传球的。 为了能够让李殊更加简单明了的明白蹴鞠该怎么踢,楚玉提议与其他五个人组成一个小队,专门给李殊演示一次。 然而李殊的一双眼睛却是停留在楚玉他一个人的身上,他束起头发绑上幞巾,此刻穿着便于踢球的衣裳,束腰后更显他挺拔身姿。 他叉着腰站在烈日底下,身上披着日光,他回过头来看着席位上坐着的李殊,扬唇灿然一笑,朝着他冲天伸出了食指,然后看其他人都准备好以后,便开始为李殊蹴鞠要如何踢,以及规则。 虽然不指望他能一下就学会,但是也是让他做个大概的了解。 以球头开始,队员之间开始相互传球、颠球,直到传给连云,他将球颠稳以后,这才将球传给徐玄。 而徐玄是习武出身,自然身手自然也是不差,在接到球后便朝着风流眼射了过去,哪曾想蹴球碰到了织网,掉落下来。 ;哈哈哈哈哈,作为队长就那个水平们,难怪这蹴鞠比赛下三学年年落败。 蹴鞠场地那头,以霍青南为首的上三学的学子忽然开口嘲笑。 这每个蹴鞠队都有二十人,除了上场需要是十二人以外,还有八人是替补,虽然眼下他们只来了六个人,可见到徐玄进球失误,也忍不住要嘲讽。 徐玄气急,朝着他们便冲了过去,却被连云一把拽住:;徐玄,你住手。 ;你别拉着我。徐玄怒道。 ;无能狂怒,废物。对方的人如此说着。 然而话音刚落,便见着蹴球从风流眼飞过直接砸在了那位说废物的人脑袋上,一时间整个蹴鞠场都静默了。 徐玄也没有挣扎着去教训对方的人,而是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站在他们身后,阴沉着脸色的楚玉。 坐在观看席位上的李殊看的十分清楚,楚玉勾起了掉在地上的蹴球,用脚颠起来后,又来了个花式颠球,然后才带球跃身而起,一脚将那球踢过风流眼,正中说话那人的脑袋,当场就砸晕了。 场上的人都看着楚玉,风撩起他的裳摆,更是衬托了他的潇洒不羁,他扬唇灿然一笑,道: ;废物,这球都接不住。 他的这话,正好是回的刚才那人骂徐玄的那句,而霍青南那一边此刻是静默的抱着那个同窗,竟不知该如何对付楚玉。 那位可是不好惹的,谁都知道。 霍青南道:;楚同窗,若你们没忘的话,你们可是上三学的,怎么如今却去了下三学,不合规矩啊。 ;怕什么,不过是想跟霍同窗你切磋切磋而已。楚玉笑着道,;你怕了? ;我是那种会害怕的人么? ;那就试试啊。楚玉挑衅的笑道,回首看着封越道,;封兄,你来做裁判。 封越连忙回神点头,朝着中间便走了过去。 ;我去做球头。徐玄也连忙说道。 楚玉颔首算是同意了,收回视线时,正好看到了一脸惊愕的李殊,他道: ;殿下,要为我助威哦。 李殊被他喊的心口微动,瞬间便红了脸:;你踢你的。 有了李殊的承诺,楚玉便收回视线,看着霍青南他们几个也走过来站好位置,就听见封越开始主持着这场五五对决的蹴鞠比赛。 也不知道是谁嘴快,不过片刻这蹴鞠场外的观看席位上便坐满了国子监学子,上三学的,下三学的,坐的满满当当,都想看看这场比赛是魏国公世子会赢,还是宁王世子会赢。 虽然他们说的是切磋,可观看的人却觉得他们就是在踢比赛,所以都在想谁会赢。 第一球则是由霍青南他们开始,他们的发球很稳,从传球颠球就能看出来每个人的功夫都不弱,尤其是霍青南,一来就做了上三学的蹴鞠队队长,除了身份以外,还因为他又过人的实力。 蹴球被踢过风流眼,很多人的视线都追着球去了,就在他们以为蹴球落地可得一筹时,却见楚玉接住了球,再次踢过风流眼,落在了霍青南他们的半场里,登时便在观看席赢得欢呼一片。 尤其是李殊,看着楚玉那矫健的身姿,他甚至在想,若是他能有楚玉一半,是否这京城勋贵世家的少女就都不会说他不堪嫁呢。 蹴球的规矩是球过往而不落地,若还能从风流眼中被踢回来,便不算得分。所以原本信心满满的霍青南他们看着蹴球掉落在自己的半场,登时有些不敢相信。 上三学那边的观看席位上,众学子也是一阵沉默,没有了先前鼓劲的气势了。 接下来是下三学的发球,虽然几个人是初次配合,可因为有基础在也还算比较稳当,尤其是到了景修面前,那球便变得听话多了。 李殊看的目瞪口呆,他只知道景修的楚玉的副将,是战场上一等一的好手,却不想他蹴鞠踢的竟然也是这般得心应手。 只是当球传到楚玉的面前时就更加令李殊惊叹,若说此前的两次踢过风流眼是必杀技的话,那刺客楚玉的花式颠球便是一绝。 他让那蹴球被他玩的得心应手,好像那球是个有灵性的动物般格外听楚玉的话,蹴球被楚玉踢过风流眼时,对方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去接他的那球,自然就闪躲开来。 ;下三学,得一筹!封越连忙高呼,引得下三学学子的欢呼声一浪盖过一浪。 李殊感叹于楚玉的球技,虽然他很不想被霍青南取笑,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可是学不会蹴鞠的,尤其是在短短两个之内学会,除非他是个神仙。 李殊当即就在心里拒绝了学蹴鞠这件事。 忽的,他感觉身边坐下来一个人,他侧首,正好见到向自己揖礼的李延,他眉目含笑道: ;小皇叔也喜欢看蹴鞠啊。 ;不,我第一次看。李殊说。 李延看着蹴鞠场上的比赛,视线锁定在了楚玉的身上,凝视许久后他才开口道: ;宁王世子的先祖曾助我朝开国先祖平定北疆,而后获封宁王,世代镇守北境,听调不听宣,是先祖对宁王一家最高的褒奖,亦是信任。这宁王世子更是世家公子里的翘楚,原以为他带兵打仗就很厉害了,不曾想蹴鞠踢的也是一绝,难怪那些世家少女都将他封作想嫁的郎君。 李殊看着李延,听着他此刻温温柔柔的对楚玉做出评价,不由道:;想嫁,人家也未必会娶。 李延颔首浅笑,与李殊对视道:;小皇叔,侄儿此次回京,听说年前太后赐婚魏国公府,岂料那霍女公子不识好歹,竟然拒了与皇叔的婚事,还让皇叔气的离京而走,如此想来,这魏国公府一家真不识好歹。 李殊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怎么说,你们也算是亲戚吧。 李延道:;与我能有什么亲,我是南王世子,我姓李,我父王母妃与他魏国公夫人也只是姑表亲,更何况我是下一代,关系早就远了,说起来,我与小皇叔才是一家人,自然更向着小皇叔一些。 李殊看着李延那温柔的模样,不由颔首笑着:;那是,你是我三哥的儿子,自然咱们最亲。 李延笑着,转头间便落在了看坐在最前列看蹴鞠比赛的女子。 与霍青黛坐在一处的是庆国公家的女公子,李殊记得曾经在太后宫里用膳时,太后隐约有提过皇后人选,京城勋贵世家中的闺阁女子,她独独看上了庆国公的家的女儿,严云姝。 太后出身颖国公府,现在的颖国公是她长兄,李殊曾经问过太后,这颖国公家也有女儿,与她是姑侄亲,与皇帝也是表情,感情应该更深厚,却为何太后会看上严家的女儿。 太后说着颖国公家出一个皇后与太后就够了,尤其是国公府还有位姑娘嫁给了南王,还是如今的南王妃,若是再将国公府的女儿嫁给皇帝,只怕颖国公一家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正所谓福之祸所依,祸之福所伏,一个家族若是鼎盛过了头,就容易覆灭。 但这位严女公子进宫时太后也见过,是个温柔大方、端庄娴静的女子,而且太后尤其喜欢她的为人处世,觉得是一国之母必备的品性,所以这次国子监读书,听说严女公子也在,李殊也就打算替太后和李麟把把关。 ;那位严女公子小皇叔熟识么?李延问。 李殊愣了愣,他难道看的不是霍青黛?不过李延既然在问,他也就不好不答:;孤是个大男人,跟一个姑娘家熟识,你觉得这姑娘的明声是不是就被孤毁了。 李延愣了愣,随即不好意思的挠头一笑:;还是小皇叔走到,我初到国子监那日在门口与她遇见的,只觉得惊鸿一瞥是真的。 李殊惊讶道:;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李延连忙捂住他的嘴摇头:;此处人多嘴杂,小皇叔小声些,万一叫人听见了就不好了。 李殊连忙点头表示理解,然后也没理他,只是将视线关注到蹴鞠比赛上,不过跟李延聊了会儿天,这楚玉他们竟然得了三筹,而霍青南他们那边却是一筹未得,显得十分凄凉。 就在霍青南他们那一队要发球时,就见漏刻正好结束,楚玉所带领的下三学获胜,登时叫下三学的学子扬眉吐气了一番,欢呼不停。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38 楚玉身姿颀长,汗水打湿的发丝紧贴着他的额头,他浴光站站蹴鞠场上,侧首一眼就找到了在观看席位上坐着的是李殊。 他笑容灿烂,朝着李殊便竖起了拇指,顺便朝着他眨了眼睛。 李殊看着他的模样呆了片刻,楚玉浴光站着,仿若天人落入凡尘,看的他连忙屏住呼吸,胸腔里那颗心跳动的也十分快,就连喉咙都有些干涩。 楚玉他会发光。李殊心中腹诽。 见李殊发呆,楚玉忙昂首阔步的朝着他走过来,撑着观看席位前的栏杆上,倾身朝着李殊凑了过去,他道:;怀王殿下觉得如何? ;好看。李殊神情认真的点头,视线一瞬不瞬的落在楚玉的脸上。 楚玉有些疑惑,略微蹙眉。 反应过来自己说什么的时候,李殊立马笑道:;不是,孤是说你踢的好看,十分厉害,孤觉得你比他们所有人踢的都好。 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李殊觉得看过这场对决后,他所读过的书里没有一句话、一个词能够形容楚玉。 楚玉十分满意李殊的反应,他翻越过栏杆站在李殊身边,刚要说话便听见一旁的李延道: ;楚世子可有娶亲?我家中还有一个妹妹,生的十分标致,且过了及笄,家中预备与她说亲,楚世子姿容绰约,身手不凡,我妹妹若是有幸能与你成婚,只怕也是她的福气。 楚玉侧首看着他,刚要拒绝,便见李殊将他拦住护在身后,他道: ;楚世子有心上人了,定下亲事了,你就别打他的注意。 李延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忙退后半步朝楚玉行礼:;是在下唐突了,世子勿怪。 楚玉回礼:;无妨。 他话音刚落,视线便落在李殊的身上,心里头也十分满意。 看来这李殊是真的喜欢他啊,就连自己侄儿的几句话也十分在意,竟然比他还急着否决自己的亲事。 李殊见李延离开,这才讪讪的坐下,楚玉的心情也十分好,顺便在李殊身边落座。 ;你心情似乎很好啊。李殊侧首看着他问。 楚玉点头:;嗯,确实很好。 李殊撇撇嘴,方才因为蹴球比赛对他积攒的好感瞬间就消磨殆尽了。 虽然他与自己的心上人此生无缘了,可怎么说也是喜欢过她一场,既然她对楚玉坚定不移,那么他就守护好她的郎君,不叫她伤心难过就好。 ;你们也别太得意,楚同窗到底是上三学的人,即便是今次赢了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说蹴鞠比赛时,他还能替你们出赛不曾。擦过汗的霍青南望着观看席位上那些欢呼雀跃的下三学学子说道。 此言一出,方才还欢呼的学子们便立即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楚玉的蹴球踢的厉害,只因为刚才他是与上三学的学子对阵,而他队伍里的球头是徐玄,所以下三学的学子才这样欢呼。 可若是到了蹴球比赛的时候,那时候厉害的楚玉就是上三学的学子,上三学里有如此厉害的高手,只怕今年下三学又是以惨败告终。 如此一想,所有人皆垂头丧气的,有些悻悻的准备离开。 楚玉垂眸想了想,随即认同道:;是啊,我现在是国子学的。 李殊侧首看着他:;你打算加入他们? 楚玉对上李殊的眼眸,开玩笑道:;殿下希望我在哪边? ;嘁,你爱在哪边在哪边。李殊无所谓的耸肩,起身预备要走。 然而身后的楚玉却朝着蹴鞠场上大喊道:;景修,不如咱们去律学如何啊? ;好,小王爷说去哪儿,咱就去哪儿。景修掷地有声的回答着。 李殊当即停下脚步,回转身看着那个如此轻易就说出了要来律学的话的楚玉,他神色如此,没有丝毫的难以抉择。 他就跟李殊一样,任性而为,想去哪儿去哪儿,没有固定的安排。 莫说他了,就连霍青南他们也是神色错愕,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去看楚玉。 * 原本众人皆以为楚玉那句说要去律学的话不过是一句玩笑。 然而真的当他换上律学那蓝白色的院服,与提着行李的景修走进言理舍的时候,所有下三学的学子们便都齐聚在一起,总觉得不敢相信。 而楚玉来了言理舍的第一个要求便是,他要同怀王殿下一间屋子,且不住四号房。 所以原本的景修便住了进去,同徐玄一个卧房,而李殊则是跟着楚玉换到了环境与采光极佳的十七号房,推开窗的时候,还能瞧见一趟的荷花,以及挂在半空的皓月。 见楚玉在床前扎了个马步运功时,坐着喝茶的李殊倒是面露嘲讽的笑着:;你这是干嘛,练功啊。 楚玉也没理他,只是他运足了力气,然后轻而易举的便将那张床抬了起来,惊的李殊一口茶水便喷了出来,直勾勾的看着楚玉,只觉得心里有些慌。 这还是人么?怎么力气这样大! 楚玉再次放下床时,只是吐了口气,心满意足的看着两张并在一起的床,笑着看向已经呆怔的李殊: ;殿下傻了? ;你还是人么?李殊看着他问。 楚玉疑惑:;我什么时候不是人了? 李殊指着那床:;那床是实木的,得两三个人抬,你就是,这样,那样,就抬起来了? 楚玉灿然笑着,见到李殊那惊愕的神色,他实在想上手去捏李殊的脸,揉脑袋也行:;这床是比我那把刀重一些,不过还可以,能抬得动。 李殊抬头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默默地朝着他竖起了拇指:;你厉害。 他叹了口气放下茶杯,忽然想起刚刚楚玉挪动的床,连忙起身去看,随后才一脸惊讶道: ;我说楚玉,你怎么把床并一起了,孤不喜欢两个人睡。 楚玉站在床前叉腰道:;可是荷塘月色是最美的,我在北境没怎么见过,也想看看,却又不忍心让殿下您换床位,故而才出此下策。 李殊看着楚玉那越说越可怜的模样,不由也心软了:;没见过啊? 楚玉点点头。 李殊看着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瞬间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叹息:;那好吧,但是你得守规矩,可不能越了界,这床本来就够小的了,还不够孤一个人睡呢。 楚玉颔首浅笑点头,下意识便伸手朝着李殊的脑袋揉了过去。 那瞬间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好像时间也静止了,屋内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在李殊还没有反应过来前,楚玉连忙收回手,若无其事的离开十七号房,然后快步离开。 反倒是李殊,在楚玉的手掌揉着他脑袋时,那触感便使得他心神有些恍惚,心跳也有些快。 原本他应该是讨厌楚玉的才对,甚至应该嫉妒他,可为什么刚刚他那么亲密的揉他的脑袋,他却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会有些紧张呢? 不太好…… 这种感觉太不好了,李殊心里如是想着。 是夜。 窗外的荷塘里荷叶田田,因着初夏的缘故已经是蛙声一片了,李殊开了窗,徐徐晚风吹进来,带着几分凉爽。 楚玉躺在李殊身侧,看着他紧闭双眸熟睡的样子,有些心猿意马。 比起那和活跃的李殊,此刻安静的睡着,没有一丝表情的人似乎更让他心动。 此前几次一起睡都有屏风遮住,这回不仅没有屏风,反而睡的这么近,才是楚玉的目的。 楚玉不喜欢女子,这在云中是家喻户晓的事,但因为他军功累累,虽说是个惹不起的小太岁,到底还是在战场上出过力,杀过人的,这云中百姓只感念他保家卫国的功德,哪还管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虽然得知他喜欢男人后,也有不少人对他投怀送抱,可都被他打了出去。 他虽然喜欢男人,却不是见男人就要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宁王才说不让他去招惹李殊,毕竟他是小皇叔,是皇亲国戚,轻易惹不得。 宁王虽然有些遗憾他不喜欢女人,将来不能传宗接代,可楚玉到底是他最骄傲的儿子,打了一顿问他知不知错,可楚玉却说若这喜欢什么都有错的话,那这时间便无对错了。 宁王又打了他一顿,打的特别狠,让楚玉足足在床上养了半个月。 后来是楚二公子说了,不管他兄长是什么样的人都是他兄长,若是担心子嗣问题大可不必,等将来他长大了,娶妻生子便过继给楚玉就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有了这番话,宁王才没有再逼过楚玉,也没有打算让这世子之位换人做。 毕竟楚二公子不过十一岁,又不爱习武,整日读些之乎者也的书。 李殊的呼吸均匀,静谧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熟睡的模样越发柔和。 楚玉抬手小心翼翼的轻碰了一下他的鼻尖,又瞬间收回手,心满意足的笑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楚玉被李殊的惊叫声吵醒。 他睁眼便瞧见李殊坐在床上,衣衫不整,神色慌张,指着楚玉道:;你怎么在孤的床上! 楚玉有些茫然,甫一翻身,险些掉到床底下去,好在他稳得住,才不至于跌下床。 李殊显然也愣了愣,看着楚玉坐起来后,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那张空床,突然有些心虚的笑了两声,然后挪回到自己床上,换了一个话题继续道: ;你干嘛抱着孤!孤自己有床。 楚玉拢了拢自己的衣衫,眼神无辜的看着李殊,他道:;昨夜开着窗的,风吹的有些冷,殿下自己就往我怀里钻,我推回去了,真的,但是殿下好像还是冷,睡到半夜便又钻了过来,所以我只能抱着你睡。说真的,殿下你的睡相,一点也不好看。 李殊看着楚玉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也没再理他,径直下床穿衣服,扣腰带: ;你睡相才不好呢!孤的睡相特别好!就连陛下都夸孤,说孤睡着了乖的像只猫! 楚玉看着他的背影,听见他的这番话不由蹙了眉。 怎么他的睡相陛下还知道呢?一起睡过?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39 楚玉的神色有些不对,心里也十分不舒服,看着李殊扣腰带的手也不顺眼,顺势勾住了他的腰,在李殊的惊呼声中,将他按在了床上。 李殊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楚玉,他单臂撑在他耳边,伏在自己面前,神色中带着几分愠怒。 李殊问:;干……干嘛,孤不就是反驳了一句,孤的睡相,真的很好。 楚玉凝视着眼前有些天真无邪为自己的话辩解的李殊,略微吞咽了口水后,才想到自己有些失礼,连忙从李殊的身上爬起来,带着几分沉默起身,穿好自己的衣裳就离开了十七号房。 李殊:;……刚才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孤躺在床上?楚玉是不是生气了? 李殊心里十分疑惑,这楚玉一大早怎么突然就生气了,难道是因为之前冤枉他? 还说说楚玉明白过来抱着一个男人睡觉不太合适? 虽然李殊有些想不太明白,但毕竟这是楚玉的事儿,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他肯定会说,要么肯定会爆发出来,到时候他也问问就行了,不然他上赶着去打听就显得有点事儿。 五月初夏时节,烈日当头,凉风拂来时携着蝉鸣,吵的脑仁都在疼。 李殊身着蓝白色的律学院服,束着网巾,绑着发呆,透过窗棂的光晕洒在他的脸上,根根汗毛可见,就连肤色头透着嫩白。他的瞳孔里盛着斜来的日光,照的瞳孔的愈发明亮,仿若岁月静好。 楚玉偷偷的在看他,总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他竟然在吃醋,就因为李殊的一句话,便搅的他神魂不宁。 他很想问他为什么和陛下会睡在一起,想了想可能是小时候。 但是楚玉还是忍不住会会乱猜,小时候睡在一起,那大了呢?长大以后有同盖一床棉被么? 楚玉觉得自己可能疯了,就因为这点小事乱了神智,甚至还不知道怎么去问李殊这件事。 这对别人来说只不过是一件平常的小事,如果是旁的人,楚玉可能早上出门就去拧下那个人的脑袋了。但恰恰那个人是一国之君,他纵然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岁爷,也没打算造反。 就因为他曾经和李殊同盖一床棉被,夸他睡相乖的像只猫? 楚玉觉得自己做不出来。 李殊察觉到了楚玉的视线,连忙瞟了过去,却见楚玉神色淡漠的转过了头,去听博士讲解律令。 李殊:;……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个人要偷偷的看自己,但就是不跟他说半个字呢? 李殊有些纳闷儿,趁着博士转身的时候,他立马提笔写了纸条团成团,趁人不注意丢到了楚玉的书案上。 楚玉疑惑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见李殊他打开纸条,随后便扬起了笑脸。 楚玉疑惑的打开了纸条,却见纸条上画着一直大乌龟,旁边还写着几个字:像不像你。 李殊埋首在书案上笑的肩膀不停抖动,楚玉脸黑了黑,抬头看了一眼讲课的博士,将纸团成团后,便在另一张之上画了几笔,然后丢回到李殊的桌案上。 李殊也很诧异,还有回信的? 他笑着打开了纸团,却发现上面竟然画着一条肉虫子,旁边写着:猪儿虫像不像你。 李殊:;……孤好气啊! 就在他要寻衅报复的时候,忽然听见博士说:;这还有段时间便是入学一个月了,国子监有规定,每月都会对生员进行考试,所以诸位要好生对待。 ;???李殊神色惊愕,;什么,还要考试? 博士看着李殊的神情,忙颔首一礼,笑道:;殿下莫慌,这考试是必然的,虽比不过春闱科举的严苛,却是巩固了我们对前期的律令学习结果,以殿下的资质,不会太差的。 李殊听着博士这么夸自己,原本惊愕的神色也有所好转,通知了所有学子考试的事情后,这博士才离开忠威堂。 因着午膳的时间到了,所有人也都跟着一块儿走了出去,李殊见楚玉走的快,丝毫没有要等他的意思,随后便疾步跑了上去,拦在他的面前: ;你什么意思啊。 楚玉凝视着他:;怎么了? 李殊:;你,你干嘛说孤是猪儿虫!你这是大逆不道。 楚玉凝视着他半晌,随后才忍不住笑了出来:;谁让你画只乌龟说像我。 李殊撇撇嘴,依旧拽着他的衣袖不让走:;你从早上开始就没跟孤说过一句话,你对孤有什么意见吗? 楚玉的心情略微有些不太舒坦,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去说这件事,毕竟李殊和陛下同盖一床棉被这种事对于李殊来说是小事,但是楚玉却很在意,虽然会让人莫名其妙,但就是让人在意。 楚玉别扭道:;没意见,只是腹内空空,想用饭了。 李殊的肚子也跟着不争气的叫起来,这才松开楚玉,两个人一前一后带着景修去往了膳堂。 不必往常,今日的膳堂门口十分热闹,有上三学的学子,也有下三学的学子,皆聚在一处,似乎是将什么围在了里面。 李殊与楚玉来时正好有人让开一条道,这才瞧见被一众学子们围观的是一名算学的学子,此刻正跪在李延的面前,哭的十分凄惨。 而李延也是一脸为难,弯腰将他扶起来道:;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要找小皇叔来解决才是最理想的。 那算学学子似乎看见救星了一般,连忙过来跪在了李殊的面前,不停在他们面前叩首道:;怀王殿下,怀王殿下救命啊,怀王殿下救命。 李殊神情茫然,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人,以及那位算学学子,那人叩首的声音有点大,给李殊都吓到了。 景修连忙上前将那人提起来:;你这样磕头,事情还没说,脑子就先磕坏了。 李殊见他哭的都快虚脱了,又看了一眼周围其他人,这才关切道:;你到底出了什么样的事,要这样求人。 李延朝着李殊揖礼,有些叹息的摇摇头道:;小皇叔,他是算学的学子,家中是经营商铺的,却不想因为借了钱而偿还不起,如今家里一个十二岁的妹妹要被债主收房做小妾,他投诉无门,这才找来的。 李殊轻应了一声。 李延接着道:;小皇叔知道我父王常年待在封地,我也不过是个世子,在京城里也不得势,虽有心相助,却也无能为力,故而请小皇叔帮忙。 楚玉凝视李延诚恳请求的神色,周遭的学子皆在窃窃私语,开始讨论起来,皆是对李延的这份热心所打动。 原来皇亲国戚里,不知有李殊这样可以为百姓出头的人,还有李延这样无私帮助下三学的学子,当真是令人钦佩。 楚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倒是一旁的李殊紧蹙眉头,朝着李延笑了笑,道:;侄儿在京中得不得势孤不清楚,但是他来求孤,孤能帮自然也就出手了,但是你出面来请求是否就显得别有用心了呢。 ;怀王殿下这话便不对了,南王世子也是一片好心。 ;就是啊,南王世子一番好意,也是为了同窗。 …… 一群人突然开始开口称赞起李延来,这一下让楚玉就明白了,原来李延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不仅可以不出力帮忙,甚至还能博得一个为同窗出力的好名声,若到时候真的能解救这一家人,是否会有人记得是李殊出力的么? 李殊也不傻,听着他们的话,忽然朝着李延挑眉道:;既然大家都说了,侄儿是一番好意为同窗,自然就不该假手于人,若是我出手帮忙了,倒显得是孤抢了功劳,这不合适。 李延愣了愣,随即笑道:;小皇叔,我是有心无力啊。 ;你好歹也是南王世子,皇亲国戚,怎么会有心无力。李殊正色道,随即拍了拍他的肩,然后笑着越过他们,若无其事的走进膳堂。 这周遭围观的学子皆是一脸茫然,有些不敢相信李殊竟然就这么离开,皆跟进了膳堂。 楚玉走在李殊身后,小心翼翼的护住他在膳堂里坐下,看着阮姑姑从后厨端出今日的膳食,依旧是李殊最爱吃的菜。 然而李殊他们刚刚拿起筷子,外面围着的人便都冲了进来,颇有些想要裹挟民意逼迫李殊就范意思。 ;怀王殿下,他已经那么惨了,您真的就忍心不救他吗?有人如是说道。 李殊淡然的吃着饭:;他惨与孤有什么关系,是孤让他家里人借的钱么? 书学的学子董昀道:;怀王殿下不是自称为百姓谋福祉,处处都要为百姓所想么?怎么到了今日,却连这么个都不愿意帮呢。 ;怀王殿下难道一直是沽名钓誉不成? ;怀王殿下,我求求您了,救救我吧。算学的那位学子再次跪在了李殊的面前,叩首恳求道,;我妹妹才十二岁,她还是个孩子。 李殊听着他的哭声,实在令人动容,但是他却不是那么容易被人裹挟的,所以,他搁下了碗筷,侧首睨着那个学子问道: ;要孤救人,最起码得让孤知道来龙去脉吧,李延,你两三句话倒是将事情介绍的清楚,将责任往孤的头上推,那你可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为何要借钱,又是问谁借的钱,借了多少,因何缘故偿还不起,所有情况孤都不知道便要裹挟着孤,让孤出手救人,届时孤答应后却发现事情解决不了的时候,是否又要说孤是沽名钓誉,然后李延你就赢得了一个帮助同窗的好名声呢? 李延愣了愣:;小皇叔,你为何要这样想我。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40 李殊静默,眼神也转为认真,他只是凝视着李延,轻笑道:;那你说说,孤本身就在下三学,他是算学学子,按理说他若是有难处,自然是第一个来找孤,他却舍近求远,去上三学找你救命,孤堂堂怀王,还比不上你这南王世子么? 面对着李殊的质问,莫说李延,就连算学那求情的学子也是微愣,有些不解的看着李殊,又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心中也泛起了疑惑。 他家里出事时,他是打算寻求李殊帮忙的,不光是在迎新宴上他替下三学学子出头,还因为此前他义无返顾的去迷心林救人,虽说那次是一场骗局,可到底是让人看到了李殊真的是心善之人。 饶是这下三学里有人说李殊是沽名钓誉,说他并非是真心帮助下三学的学子,他也愿意一试,是书学的董昀,是他说如果贸然去找李殊救命,只怕他会不同意,不如便先去求求南王世子,他们是一家人,南王世子心善,届时再有他在从中调和,李殊自然也就会答应。 怎么事到如今,却不像董昀说的那样呢? 他妹妹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难道真的就要让她去做那债主家里的妾室么? 方乾也不管此前董昀他们是如何说的了,更顾不得自己的颜面,跪趴着到李殊的面前,恳求道: ;怀王殿下,怀王殿下求您救命啊。我妹妹才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我父亲经营商铺不善,向人借了两百贯钱,岂料利滚利,如今却要我父亲还七百贯钱,我们家里的钱全都投在了生意上头,哪里能还,所以他们便要带走我妹妹去抵债。 ;怀王殿下,我们会还钱,只是这利息太高了,不过一年时间便翻了三倍还多,如此暴利,如何能叫百姓活啊。 方乾跪伏在李殊的面前痛哭流涕,一字一句皆是血泪控诉。 李殊沉默了,就连那些起哄的学子们此刻都安静了下来,如此听来,的确是高利贷不错。 这一贯是一千钱,七百贯便是七十万钱,如此庞大的数额,都快赶上朝廷官员好几月的月俸了。 ;那借贷人是谁。李殊问。 方乾跪伏在地,抬头想了半晌后才道:;是……是上京城里的一家名为德宝号的钱庄。 ;那孤知道了,你可以起来了么,孤还挺饿的。李殊说的冷淡。 方乾有些错愕的看着他:;殿下…… 李殊道:;孤是律学学子,如今律令还未学到关于这借贷关系的问题该如何处置,既然你们当初没有异议,借了那笔款项,那就认可了利息,如今偿还不起才知道求人了? ;我妹妹她还是个孩子啊。方乾惊愕的看着李殊说道。 李殊神色依旧淡漠,就连楚玉一时都没有摸准李殊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 李殊说:;与其来求孤,不如找人写状子告上京兆尹府,由官府出面解决,既然是借的钱,那便是以资抵债,从而救出你妹妹就好了,方法已经说给你了,你要不要做,要怎么做都与孤无关了,至于南王世子,若是他愿意帮你写状子就再好不过的了。 语毕起身,李殊瞧着桌上的菜也没了什么胃口,撇开了眼前的人群而离开了膳堂,只留下一群错愕的学子,完全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李殊说的是有几分道理,他们是承认了借款后的利息,也答应要偿还本金与利息,当初的契约上也是这么写的。 方乾其实也有想过告状的,只是家里人说那德宝号钱庄的幕后老板是朝廷官员,若是直接告官,只怕对他们不利,加上他此前心烦意乱,在董昀的建议下,这才去求了李延,又来求李殊。 如今李殊给出的答案依旧是告官,难道说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么? ;这个怀王平日说什么与百姓亲热,融入一片,如今也就瞧出来了,一旦有事情求到他头上,他也是避之不及的。 这时候有学子如此开口说道,楚玉凝眸,眼刀凌厉,唬的那人当即住嘴。 阮姑姑知道李殊没吃什么东西,自然也就重新准备了一份装进食盒里,由楚玉给李殊带回去。 言理舍的十七号房里,李殊与楚玉关上门吃着午饭,见他吃的好,楚玉才道: ;我方才一直在想,这方乾绝对是走投无路才来求的殿下,且他最后也是相信殿下的,怎么你却不打算帮他呢? 李殊沉默半晌,想了想随后才道:;在我朝的律令中,关于借贷这一律令其实还有待完善的,现下的律条中,关于借款与还债的表示是有借有还,而关于利息这一项却是十分模糊,只说了可以收取利息,却没有说超过多少利息就是违法行为,故而这高利贷在我朝并非是违反律法的存在。 ;这同窗的父亲向这家钱庄借钱,自然是知道应当支付多少利息,这钱庄借出钱去,签下契约,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即便是告上公堂,该还的还是得还,这就是律法。 ;可法理不外乎人情啊。楚玉说。 李殊笑道:;对啊,法理不外乎人情,所以孤才说让他们去告状,因为这契约是一式两份,做不得更改,只要这契约上没写若届时不还以人抵债,那么他们借贷人想要抢那个小姑娘做妾,便是违反了我朝的另一条律令,凡未满十五及笄女,若聘为妻,视为奸.淫罪,当罚钱十万,流放黔南三年,聘妾亦如是。 楚玉略想了想:;原来如此。 ;对啊。李殊笑着说道。 楚玉抬眸凝视着他:;那你方才说你还未学到那一条。 李殊:;对啊,是没学到,可孤提前看过了,碰巧就记住了。 楚玉想了想,随即点头:;是了,若是此事闹上公堂,这钱庄的人便不得再带那位同窗的妹妹走。 李殊附和:;是啊,这钱庄借出去了两百贯钱,先不说能否收得回来利息,若是他们本金都不曾收回来,那是不是就亏了呢?既然是生意,自然就不会想着如何亏钱,故而认真算起来,如果借款人换不上钱,钱庄就会损失二百贯钱,那他们的损失又由谁来陪呢?他们自然是要以资抵债,所以这借贷的关系往往是很微妙的,不能硬碰,否则就更不好处理了。 楚玉应声,也算是明白了李殊的用意。 此时若李殊出手帮他们解决了问题,让钱庄有所损失,只怕后果会更不堪设想。 一些借款人若是借着家里换不上,在李殊面前哭两句穷,便能获得同情,让李殊出手帮忙的话,只怕这上京城会大乱的。 所以这才是他不帮忙的原因,只是让方乾他们去京兆衙门告状,既然借钱了就该换,若是想带走幼女做妾,那就是违法,得付出代价。 不过这用完了午膳,李殊便犯了困,也没再理会楚玉,径直就上了床去午睡了。 倒是楚玉,看着李殊那熟睡的模样,心里还是吃醋的紧。 楚玉记得来国子监前,李殊特地给他送了封情书,情书内容缠绵暧昧,辞藻华丽,将那爱而不得的痛苦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以为李殊应该是喜欢他的,平常对他冷淡些想必也应该不想被人察觉到自己的心意。 可渐渐地楚玉才发现,这李殊对他好像并没有过分亲密的感情,对他也不过是像对谢长廷与封越他们一样。 难道说一切都是他多心了? 可那封情书却又做不得假,如此一来楚玉的心便乱了,想不明白。 从那天后,李殊便见到楚玉始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对他也十分疏离,这让李殊十分不习惯,几次想叫住他问他为什么不理自己,话到嘴边却始终问不出口,导致李殊也是心事重重的。 他要怎么问呢? 问楚玉为何不理他?对他不如从前那么亲密了? 可是这么问的话也实在奇怪了些。 实在是过于肉麻了。 从忠威堂回言理舍的这一路,没有里楚玉及景修的陪伴,此刻便是他独自一人走在回廊上,而这一路上传到他耳朵里的话,大都是关于他如何沽名钓誉,不顾同窗死活的寡恩之人。 甚至还有些言论说的是他本来就瞧不起这下三学的学子,从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笼络人心,就因为他与魏国公府有仇,故而处处针对霍青南兄妹,尤其是在李延入京后,这霍家的女公子又对李延十分上心,这才惹来他的嫉恨,甚至还说李延别有用心。 与此同时说出来的,还有李延是如何找人帮着方乾去找最好的状师写状子,打官司。 李殊听完也是嘲讽一笑,果然,当初他说的那些话都应验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41 李殊倒也没在意,若是从前,他倒是想与这些人争论两句,可如今楚玉也不怎么理他了,他觉得这才是首要大事。 从楚玉入京城以后,对李殊都是十分友善,甚至还多次包容他的无理取闹,以至于让李殊都心悦诚服,不再觉得心上人选了他是错。 可为什么这几日却是对他不削一顾了呢? 李殊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将这位小王爷惹的不理他了,明明那日午膳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这夏日夜晚的风虽然凉爽,可如今十七号房是靠着荷塘的,虽然清风携荷香而飘入屋中,沁人心脾,可到底连带着蚊虫也多了起来,好在屋中熏着驱虫的香,此刻倒也没有那么难受。 李殊躺在床上,嗅着荷香,看着身边的空床,辗转反侧。 这楚玉出国子监都一日了,什么事这么紧急,都不回国子监过夜了,难道说是因为心上人来了京城,所以他要去陪着自己的心上人,所以不回来了? 这每晚虽然不同他说话,却也习惯了他睡在身边的日子,这偶尔一日他不在,倒是十分不习惯了。 李殊从床上坐起来,喃喃道:;到底哪里得罪了楚玉呢?为什么他就是不理我呢? 李殊心口闷堵的十分难受,细究起原因来,竟然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楚玉是否要理他,甚至还因为楚玉为了陪心上人而不回来过夜而不愉快。 可能是因为那个姑娘,也是他的心上人。 他托腮坐着,实在了无睡意,等明日见到楚玉,他非得给人揪住问个清楚明白不可。 他如是想着,忽然却听见黑暗之中有人推开了房门,李殊十分惊讶,刚要喊出口就听见开门的人道:;是我。 是楚玉! 李殊大惊,原本闷堵的胸口瞬间就松快了不少,他竟然没有去陪他的心上人么? 虽然他心里如此想,却还是傲娇道:;还知道回来啊,孤正打算来栓门,别叫刺客来伤了孤。 火折子微弱的光线亮起,李殊这才看清楚玉一身黑衣,手上还提着几个酒埕与一个纸包,他点燃了屋内的烛火,将酒埕放在桌上,这才看着李殊道: ;我就是馋酒了,想我在北境时,每每打了胜仗便要豪饮一番,如今在国子监待了这么久,滴酒未沾实在有些心痒痒的,若我白日回来,他们瞧着我提了酒自然是不会许我进门的,故而我才晚上回来。 原来是因为馋酒了,还以为是他心上人来了。 李殊心里的不愉快也瞬间消散,虽然这愁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却也没细究原因,只是脸上挂着笑往床边走去: ;哦,那孤便不打扰你了,你好好饮酒,即便是明日醉倒了起不来,孤也会帮你请假的,孤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他没走两步就被楚玉拽住了手腕将他拉回来:;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殿下陪我喝吧。 李殊惊愕:;孤的酒量浅,可喝不了多少,你自己喝就行了。 他撇开楚玉的手转身要走,却听得楚玉在他身后说:;我可是记得上一次在怀王府里,殿下说下次一定陪我好好喝的,殿下莫不是想食言? ;瞎说,孤说了就一定会做到,可这不是在书院里嘛。李殊连忙辩解道。 楚玉笑着坐在桌边,开了酒埕,拿过茶杯斟满酒,也打开了纸包,里面是烤的兔子肉,此刻正泛着香气。 楚玉道:;那有何妨,你少喝些,来吃点兔子肉,这可是我亲自烤好了带回来的。 李殊将信将疑:;你烤的? 楚玉揪下了一条兔腿朝李殊递过去:;这烤吃的在我们北境,是每个士兵都得会的技能,且手法还不错。 那兔腿很香,的确与府上厨子做的味道不一样,这会儿已经勾的李殊馋虫都出来了,也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索性就坐了下来,结果兔腿尝了一口。 外焦里嫩,兔肉在口中被细细咀嚼着,尤其是研制过后的兔肉愈发的香,李殊吃的十分喜欢。 顺势端起了酒杯便与楚玉碰杯,饮了一口。 美酒配兔肉,尤其是在这荷塘月色前,真是不失为一种享受。 楚玉勾唇笑着,望着李殊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期许,遂与李殊推杯换盏饮,原本酒量就浅的李殊此刻喝了不少,脑子都喝的有些晕,就连眼神也开始迷离起来。 楚玉为李殊再次斟满酒,笑着问道:;怀王殿下好酒量啊,喝了这么多也没醉。 李殊十分骄傲:;那是!孤觉得孤酒量不浅了,这一点都没醉。 楚玉笑的愈发得意了,遂问了一句:;像怀王殿下这样的才华,想必有不少女子钦慕于你吧。 ;哈哈哈哈才不是呢。李殊连忙挥手说道,语气里也带着几分委屈,;她们……她们嫌孤劣迹斑斑,觉得孤现在虽然受陛下与太后的宠爱,将来肯定会有恩宠尽的那天,万一将我送去封地,她们才不干呢,万一留在京城,或许还能入选进宫,成为陛下的妃嫔呢。 楚玉瞧着他那副满是遗憾的表情,啧啧两声,看来他对京城贵女不喜欢他的事耿耿于怀啊。 楚玉又问:;那是她们没眼光,怀王殿下这样的青年才俊,将来必定会得到以为清丽佳人相伴。 这句话说到了李殊的心坎儿里,竟呵呵呵的笑了出来,他握住楚玉的手凑近,似说秘密一般开口道:;孤有心上人了。 仅六个字,便叫楚玉心跳的十分欢快,也有些悸动,他试探道: ;那你是不是给你的心上人写过情书? 李殊拼命点头:;写过,写过。孤写了好多呢,只是可惜我与她身份有别,今生只怕是没有缘分了。 说到此处,李殊的委屈更甚,借着酒劲儿竟然哭了出来。 楚玉有些心疼,忙拭去他眼角的泪痕,安抚道:;只要殿下尽心,即便是身份有别也会有在一起的那天。 听到如此安慰,李殊当即止住了哭,带着希冀看向眼前的人:;真的啊,那她……那她是有机会回到孤的身边是么? 楚玉道:;只要殿下心智坚定,便有心想事成的那一天,只要殿下坚定不移,殿下的心上人就一定会到殿下的身边。 李殊听得满心欢喜,他道:;真的会有这么一天么?那孤……孤一定要等到,等到娶那位姑娘为妻的那一天,要好好的疼爱她一辈子。 楚玉呆怔,只觉得那一瞬间有些心碎,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再次开口问道: ;殿下的心上人,是为姑娘? 李殊笑的有些害羞:;嗯……只惊鸿一瞥,便动了心,此生只想娶她为妻。 楚玉只觉得自己此刻一个头两个大,他以为他将李殊灌醉了,能套出他的话,没想到套是套出来了,真相却是这样的残酷。 他一直以为李殊是喜欢他的。 楚玉不死心的继续问:;那你不是给宁王世子写过一封情书? 李殊连忙嘘声叫他不许说话,警惕的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后他才凑近楚玉的面前,小声道: ;那是忍冬拿错了,把孤写给那位姑娘的情书拿给他了,孤是想给他发挑战书,让楚玉赶紧离开京城,京城这个花花世界不应该留下,万一学坏了怎么办!还好,还好楚玉没有拆穿孤,没有来问孤为什么给一个男人写情书,不然就丢人丢大了。 楚玉看着眼前这个被他安抚的笑呵呵的醉鬼,心里便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顺势扛起李殊便走向床铺,将他骑在身下,摆正了他的下颌看着他,怒道: ;那你看看我是谁。 李殊睁开他那双已经睁不开的双眸看了半晌也没看清楚到底是谁,也就没理,只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楚玉捏着李殊的下颚,凑近咬上了他的嘴唇,疼的李殊痛呼一声就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人: ;楚玉?楚玉你干嘛咬孤,疼。 醉酒后的李殊眼眶通红,因着痛呼而显得更加可怜好欺,而楚玉却始终没有再下手,反而想起了当初在三清观时,他醉酒喊出的那位楚姑娘。 他当时还在嘲笑他,醉酒了只知道找姑娘,还说他是小淫.虫,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有苗头的,是他自己被一封情书迷惑了双眼,误以为李殊喜欢他而感到欣喜,觉得这是两情相悦。 如今才发现竟然是他一厢情愿,真的可笑又可悲。 他从未喜欢过自己,他喜欢的只是那位楚姑娘,而他呢,却为了私心想和他多相处,让他放下防备无所顾忌的喜欢自己来到律学,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楚玉嗤笑一声,从李殊身上下来,顺手扯过被子给他盖上。 他回到桌边,将剩下的酒喝的一滴都不剩,却毫无醉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玉想不太明白,那楚姑娘到底有什么用的魅力,竟然叫李殊为她魂不守舍的? ;一定将她找出来。楚玉望着床上睡着人,捏紧了手中的酒埕,恶狠狠的继续开口道,;既然要将她放在心里,那我就杀了她。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42 翌日。 李殊醒来时头疼欲裂,甚至觉得今晨外头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抬手当初刺眼的日光,挣扎着起身,却见旁边床上早已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楚玉一夜未归?李殊有些纳闷儿,他记得昨夜楚玉回来了的,甚至还带了酒和烤兔子。 李殊揉着胀疼的脑袋,下床准备穿衣服时才发现现在已经日头老高了,他似乎是错过了早上的课程。 就在他忍着头疼穿衣服的时候,楚玉却推开了房门,神情淡漠的走进来,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上。 李殊边穿衣服边道:;昨夜孤说了不喝酒,你偏叫孤作陪,你怎么就没事。 楚玉没有理他,转身便要往外走,李殊有些纳闷儿的看着楚玉,连忙将他叫住: ;孤是得罪你了么?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跟孤说。 楚玉侧身斜睨着他,冷淡道:;怀王殿下可还记得你昨夜醉酒以后说了什么么? 李殊一脸茫然,实在是记不起来。 ;记不起来了?楚玉说。 李殊不敢说,他瞧着楚玉的神色,应该是昨夜他醉酒后的胡言肯定惹到他了。 难道说他知道自己的心上人一直在被自己惦记着,所以觉得自己用心险恶,明知朋友妻补课欺,却还要动心,他觉得给他带了绿帽子,所以他不高兴了? 李殊张张嘴道:;孤可以解释的。 楚玉冷笑道:;解释?解释什么,解释送到我手上的那封情书是拿错了,其实是想给我挑战书,让我离开京城? 糟了。 李殊心道,看着楚玉的眼神也有些飘忽,忙笑着解释道:;你听孤解释嘛,孤当时对你有些误会,没真想赶你走,孤跟你这段时日相处下来,觉得你是个顶好的人,值得托付终身,孤绝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 楚玉没有理他,只是转身往外走,却在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他道:;我向博士请了假,说殿下您吹了风着了凉,今天不用去上课了,毕竟是我拉着殿下喝酒是,这假我替您请好了,您且好生歇着。 李殊看着楚玉离去时冷漠决绝的神情,可想而知他昨夜的酒话说的有多离谱,将他都气着了。 李殊从没有觉得楚玉生气会这样可怕,不是歇斯底里的爆发,而是对他淡漠疏离,好像从前那个温柔以待的人是个假的。 李殊觉得这酒真是害人误事,平白的让楚玉这么生他的气,实在不应该。 他轻咬着嘴唇,只不过那瞬间的触感似乎是让他回忆起了昨夜发生的事,他记得那时他的嘴唇好像被人咬的很痛,他睁开眼时清楚的看见了楚玉在自己的眼前。 难道说楚玉昨晚咬过他嘴唇? 李殊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在心里否定。 觊觎朋友的心上人本就是罪过了,如今却想着昨晚被楚玉咬了嘴唇,莫说别的,他俩都是男子,这男人咬他的嘴唇做什么,实在不像话,肯定是做梦。 李殊如此的催眠自己,想着楚玉刚才说已经给他请好假了,便也没有再继续穿衣服,而是坐在桌边揭开了食盒的盖子,瞧着里面的瓷盅里煲着的汤,顿时开心不已。 他原就宿醉刚醒,别的恐怕是吃不下去的,不想竟然是汤,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 因着下午是骑射课,又是国子学与律学一起上课。 楚玉与景修是军旅出身,自然也就只是帮着教头来教同窗骑射。 谢长廷站在楚玉身边,搭弓上箭,瞄准了靶子,而楚玉则是拍着他的肩、腰等处来提醒他哪里姿势不正确。 谢长廷察觉到了楚玉的冷漠,侧首观察他时才发现这个男人表情冷漠的时候,竟然带着几分杀意,不过是抬眸看了他一眼,便叫他觉得自己如芒刺在背,实在不舒服。 楚玉突然开口问道:;我若没记错的话,你们是同怀王一处长大的吧? 谢长廷愣了愣,随即点头道:;五岁时先帝为太子选伴读,我便是其中之一,封越是后来怀王殿下出宫建府时认识的。 楚玉应了声,便再无下文。 谢长廷侧首看着楚玉,似乎猜到了什么,也不管楚玉想不想听,他都开了口: ;我入宫时怀王殿下才四岁,那个时候的事情我大都不记得了,就记得陛下尚为太子时,便对怀王殿下疼爱有加,虽然是自己的小叔叔,可他却把怀王当弟弟疼。我听宫里的老嬷嬷说孝武皇帝驾崩前,怀王一直与孝武皇帝住在一起,后来孝武皇帝驾崩,怀王殿下整日里都在哭,晚上都不肯睡,是陛下陪着他,他才睡的比较安稳。 李殊是孝武皇帝的老来得子,彼时孝武皇帝因为荣惠公主一事打击颇大,不久便病倒了,而后也是因为云贵人有喜这件事,才让孝武皇帝的病体有所好转,勉强能够支撑起来处理朝务。 后来云贵人因难产而导致血崩,勉强生下皇子后便撒手人寰。 孝武皇帝心疼这个老来得子,便将其养在身边,而朝务上的事,便交给了还是太子的先帝,而孝武皇帝则是专心的抚养起幼子。 可好景不长,这小皇子三月大的时候得了场重病,孝武皇帝因为操心也晕倒了,故而先帝当时便将小皇子抱到了东宫疗养,交给了当时的太子妃,现在的太后来照顾。 后来孝武皇帝深感身体不适,干脆下了道圣旨传位与太子,他便做了太上皇,那时候小皇子也取好了名字,叫李殊。 有了李殊的陪伴,孝武皇帝的身体也逐渐有所好转,每日李麟去给祖父请安的时候,都会跟李殊玩儿一会儿。 后来孝武皇帝病重,李殊也才两岁大,似乎是知道孝武皇帝要离开,便整日啼哭,孝武皇帝也舍不下他,又担心自己的幼子会受人欺负,便让先帝立誓,此生只要李殊不谋反,便要保他一生平安顺遂,富贵荣华。 因为先帝心疼自己的幼弟,便将他留在宫里当做自己的亲子抚养,与李麟同吃同住,一起长大。 后来再大一些,先帝为尚是太子的陛下招伴读,这谢长廷才有入宫的机会,他见到李殊时,他已经四岁了,粉团儿似得十分可爱。 而且李殊也是极其聪慧的,无论先生讲什么,他都能很快记住,且倒背如流,且以他的才学,京城各世家公子里是无人能够匹敌的。 李殊十三岁时,因朝中有大臣觉得先帝的子嗣大都去了封地,从前念及年幼,故而才未提及,如今李殊大了,自然也就是该往封地去了,结果是太后出面,在宫里办了场筵席,结果在筵席上失仪痛苦,说舍不得将李殊送去封地,好歹是在她手底下养大的孩子。 就这么一通痛哭,李殊留在了京城。 然而李殊出宫后就变了,整日流连于赌坊,除了后来盘下了勤学书局这一件好事,还没有让人知道以外,也是从那时起,李殊的风评才开始被害。 李殊爱玩儿,而且花样儿也多,小到骰子牌九,大到斗鸡揍人,他都干过,而且李殊最厉害是还是在坊间看人玩儿仙人摘豆,而且每一次李殊都能指出他们的漏洞在哪儿,手法哪里出了问题,气的那些在京城里办杂耍的艺人们见了他就躲。 听着李殊的成长史,楚玉的眉头这才逐渐舒展开来,他问道:;我回京城时,听到了他与魏国公家的婚事,怎么又退了呢? 谢长廷颔首浅笑,抬眸瞧了一眼不远处的霍家兄妹,笑道:;因为陛下已过及冠之年,会在京城贵女中挑选以为做皇后,霍家也是打算将女儿送进宫的,上次怀王殿下不是说了么,这国公夫人的亲姑姑便是孝武皇帝当时的张贵妃,有了这层关系在,自然是想将女儿送进宫去。 ;但是太后却指婚给了怀王。楚玉说。 谢长廷点头:;太后向来是将怀王当做自己的骨肉来疼爱,虽说怀王妃不及皇后尊贵,可到底是怀王妃,必然也会受陛下与太后的厚待,结果魏国公府显然是不打算将女儿送去当王妃的,这才有了后来的当殿退皇亲,让怀王殿下成了全京城的笑柄,甚至为此远走江南,过了年才回来的。 楚玉又问:;我听人说,这怀王不是有心上人么?你见过么? 谢长廷撇嘴摇头:;不过据封越说,是这怀王殿下在途中结识的一位姑娘,原本怀王殿下还打算让陛下赐婚来着,后来还去寻过她,只是了无音讯,前段时间又听怀王殿下说那位姑娘可能有了心上人,也可能已经成婚了,故而这才作罢,没有再提。 楚玉听完,这心里才好受了些。 还好那位心上人没有被李殊找到,否则李殊肯定会恨他一辈子。 因为打一开始楚玉就没打算让那个姑娘活着,他看上的人,就算不跟他在一起,也不能跟别人在一起。 ;所以封公子是知道怀王殿下心上人的事了?楚玉问。 谢长廷点头:;他知道的清楚些,因为同我说的时候,我也没怎么听,知道的没那么详细。 楚玉点头应着,便在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虽然李殊说他的心上人有可能已经成婚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要找到这个人在哪儿,要确保万无一失这个人不能出现在李殊的面前。 若她没成婚,给了李殊希望,留不得。 若她成了婚,突然出现让李殊失望伤心,那就更留不得。 毕竟是他楚玉看上的男人,就容不得他受半点委屈与伤害。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43 李殊凝视着眼前那个神色如常的楚玉,好像这些事都与他无关一样。 果然是上过战场身经百战的阎王,这种路上设伏揍人的事他也是做的驾轻就熟。 吃过了早膳,太医院的太医又来为李殊诊脉,检查了他头上撞出来的包,还好已经消了肿,除了头皮还有些痛以外,其他基本没什么大碍。 书房里,楚玉站在书架边翻着架子上的书,余光却瞟向了坐在桌前,跟忍冬讨价还价喝药的李殊,唇边勾起无奈的笑意。 ;殿下您就喝了吧,陛下与太后的人就在房门外候着呢,要是您不肯喝,他们可就得亲自进来伺候了。忍冬小声的劝解着,又伸手指了指门外。 李殊愁的眉毛都拧一块儿了:;太医说了,孤的伤好了,不用喝这药汤子了。 姜姑姑端着蜜饯走进了书房,朝着一边的楚玉行礼后,这才将蜜饯放在李殊的面前:;太后娘娘说了,怀王殿下自幼便怕吃药,故而送来她亲手制的蜜饯,要奴婢亲眼看见殿下用药后,才能回宫复命。 站在门口的陈若也朝着他揖礼道:;殿下,陛下也等着回话呢。 李殊看着他们俩,又朝着楚玉投去求助的目光,然而楚玉却是背过身去,完全不理会这个情况。 毕竟是太后跟皇帝派来监督李殊吃药的,楚玉自然不会管。 李殊拧着眉头,捏着鼻子就端起药碗往嘴里送,一鼓作气将碗里的药喝的一滴都不剩,结果苦的喉头发痒,险些吐了出来,连忙塞了几颗蜜饯到嘴里,打算用甜味压制一下苦味。 他眼眶里还带着泪,似乎是苦出泪了,他道:;你们要跟太后娘娘说,孤有很勇敢的,一口气把药喝完。 姜姑姑颔首笑着:;是,奴婢知道了,奴婢还会告诉太后娘娘殿下很喜欢这个蜜饯,一口气也吃了一半。 李殊道:;后半句就不用说了。 姜姑姑与陈若相视一眼,这才与屋里的两个人行礼,然后退出了书房。 李殊长叹一声,看着那位拿着书走近自己的楚玉,一脸的不高兴:;你刚才怎么就不知道帮我说说话呢。 楚玉:;这不是为了你的身体好嘛。 李殊:;……孤,孤怕苦! 楚玉捡起一颗蜜饯送到李殊嘴边:;那就再来一颗压压苦味儿。 ;孤没你这个朋友。李殊说的狠,一口就咬上了楚玉递来的蜜饯,似乎把他当做了楚玉,嚼的也十分用力。 楚玉笑着举起手里的书道: ;我看殿下你书架上很多关于服饰类的书籍,还发现了很多月曜小报的内容,难怪殿下打扮的总是如此好看,看来是跟着这上面学的啊? 李殊轻哼,有些得意的朝他勾勾手指,带着他走到自己的书案后头,解开案上被白纸压着的图纸,图纸上绘制的像是现在他们身上穿的圆领袍,却又不像,下摆只过膝,而圆领也并不是现在的圆领。 李殊得意道:;你是第一个见到这个图纸的人。 楚玉有些讶异:;这是…… 李殊道:;这么跟你说吧,这勤学书局里的小报,其实是孤出宫建府那一年一手打造出来的。 楚玉抬首看着他,眼里出了惊讶,更是多了几分钦佩与欣喜:;殿下这么厉害的么? 李殊骄傲的点头:;那是,孤当日设计了幞帽,原本是打算自己戴,可霍青南被剃头后便送去给了他,后来不就,这容姿轩掌柜的便给孤送来了一大笔银钱,说是幞帽的订做的有些多,毕竟这是孤设计的,所以这送来的钱便是孤赚的设计费。 楚玉这才想起了昨日下午从国子监回府经过的这一路,发现这不少年轻公子头上都没有绑幞巾,而是戴上了幞帽。 想来应该就是当日忍冬捧着那幞帽招摇过市后引起的轰动。 李殊见楚玉对自己面露惊讶之色,如此想来他还是比较厉害的,也有让楚玉叹服的东西,不由的骄傲起来,腰板儿也直了,他道: ;言归正传,孤一手打造京城的曜日小报纯粹只是因为好玩儿,但是后来发现能用这种小报拉近与百姓之间的距离,能获得很多朝臣想隐藏的问题,能让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也能明白时下京城百姓的生活,如此一来,诸多欺上瞒下的官员便无所遁形。 ;若是这样,那书局可有遭受过什么攻击?楚玉问。 李殊点头:;自然是有的,先帝在位时有一年,有人带兵来查抄了书局,说书局里出售禁书,意图一把火将书局烧了。 ;结果是怀王殿下力挽狂澜,不仅救下了书局,还让那位朝臣丢了爵位。楚玉大胆的猜测道。 李殊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那位朝臣原是要查抄书局里的禁书,没想到他前脚抄了书局,后脚孤就带人抄了他的家,从他家抄出不少贪污受贿的证据,更搜出了他与南王暗通款曲的证据。 ;南王?楚玉有些疑惑,;是不是就是孝武皇帝的三皇子? 李殊点头:;孤的这个三哥还是皇子时便于先帝不对付,争夺皇位,奈何父皇一直器重先帝,加上先帝又有孤嫡母的独子,就更没动过易储的心思,所以三哥虽然最后被封了南王,去了封地,却还是在朝中安插的有眼线,这也是孤为什么不能让朝臣联合起来对付陛下,就是为了防止三哥篡位。 楚玉恍然的点头。 李殊笑着道:;说了这么多,咱们说回来,那位被孤抄家的大臣呢,最后被判了斩刑,全家都流放到燕州极北的苦寒之地。 楚玉指着书案上的那副衣裳佩饰的图纸:;那这个跟小报有什么关系? 李殊道:;你还想听? 楚玉望着李殊的双眸,笑着点头:;我想多了解你一些。 李殊笑的十分得意,拿起画纸便挂了起来:;因为这书局的背后东家是孤与陛下,所以就保了书局平安,自然这小报生意也就越做越火,一张小报一文钱,薄利多销,还能让百姓识字,也是一件功德。而水曜小报上关于服饰妆容搭配,就是由孤亲自写的稿,只是有时候会推其他人写的,不过没有孤写的卖的好就是了。 ;那这件衣服,也是新设计的?楚玉看着画纸上的服饰问道。 李殊点头:;嗯,那日在骑射场上你教孤射箭后,孤就在想,有没有可能一件衣服既能日常穿,又能穿着打马球,还不会碍事,所以想了几日,昨晚连夜画出来的。 楚玉仔细看了那衣服上的细节:;你这是多重风格结合啊。 李殊骄傲道:;那是当然,虽然是右衽圆领,但是领口这儿有胡服的影子,上京城有胡人客商,孤也是见过他们打扮的,你看,这个领口还能这样翻折下来,很好看的。 楚玉又道:;裳摆这么短,是为了上马方便? 李殊点头:;对啊,你瞧出来了?先帝在时,孤有幸见过一次戎狄使者,他们因为生活在草原,游牧民族嘛,为了上马方便,这下裳就不是很长,所以就利用上了,然后孤又翻了一些前朝的服饰典籍,拼拼凑凑出来的这件衣裳,孤现在就是愁用什么布料做出来好看,所以孤打算拿进宫,让司衣司的那些女官们尝试着做做看,万一做出来好看,也不枉费孤的一番心血嘛。 楚玉点头表示赞同:;那不如按照我的尺寸做,我来给怀王殿下试衣服,如何? 李殊战略性后退一步,戒备的看着他:;你不会是想……抢孤的风头吧。 ;哈哈哈。楚玉颔首笑出了声,;莫不是此前怀王殿下不待见我,就是因为我抢了殿下的风头? 李殊又尴尬,却又耿直的看着楚玉,死不悔改道:;怎么的,孤不能怪你抢了风头? ;能。楚玉看着李殊的模样,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果然,越是与他相处,就能越多的了解他,真好。 ※※※※※※※※※※※※※※※※※※※※ 两点之前替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44 难得李麟没有因为政务而耽误用晚膳的时辰。 陈若也有些受宠若惊,忙让御膳房传了膳,也没有进殿用膳,就在文德殿庭院里的凉亭中,感受着习习晚风,听着屋檐下悦耳的风铃声,看着李殊大快朵颐。 ;国子监里的膳食可还合小皇叔的胃口?李麟问。 李殊点头,随后神秘一笑道:;荣惠姐姐身边的那位阮姑姑,之前被麟儿你放出了宫,我原以为她会回家乡去的,不曾想她却去了国子监,每日都给我做饭吃,特别合我的胃口。 李麟仔细的听着,也将李殊那笑眸收进眼底,又为李殊夹了菜:;这道笋是御膳房新做的口味,小皇叔尝尝。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李殊笑着说道。 李麟很喜欢看着李殊吃东西,仿佛无论什么样的食物在他面前,都是最顶尖的美味,仿佛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仙丹。 李殊很认真的对待每一道菜,做到雨露均沾,许是因为在长身体的缘故,吃相优雅,却也吃的不少,看的陈若总觉得今日晚膳的菜肴做的少了。 烟霞在天际逐渐消散时,夜幕就真正的到来了,整座皇宫皆笼上夜幕,冗长的宫道上燃起点点烛火,倒是为这夜色增添了不少暖意。 宫门前的阙楼上,李麟临风站着,任由着晚风撩起他的裳摆。 他的视线一直追着李殊出宫的马车上,眸色幽深,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陈若道:;陛下,阙楼风大,小心龙体啊。 李麟没有理他,只是抬眸望着整个上京城在夜幕中燃起的点点烛火,许久才道:;陈若,朕幼时你便来了朕的身边,朕最信任的也是你,对么? 陈若颔首一礼:;承蒙陛下看重,自然是值得陛下信任。 李麟叹息,抬眸望天瞧着那逐渐显露的星辰,今夜没有月光,倒是星辰格外明亮。 许久后他才悠悠道:;朕没有理由再拖下去了,庆国公家的女公子相貌好,品性端,是母后中意的一国之母,中宫皇后,朕不应该挑的,不是么? 沉默略微抬眸,瞧着李麟脸上挂着的苦笑,忙垂首:;陛下,严女公子会是个不错的妻子。 李麟轻应着,良久才开口道:;朕偶尔就在想啊,若朕未托生在皇家,是否一切便都能如朕所愿,娶想娶之人,爱所爱之人。 陈若被他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忙跪伏在地道:;陛下,切莫再想了。 ;你起来。李麟说,;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朕与他始终是一家人不是么。 陈若跪伏在地,并未起身。 李麟也没管他,只是兀自下了阙楼,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在脑后,连同自己的那颗心,也悄悄的埋藏了起来。 . 月曜日一早。 李殊刚跨进国子监大门,便觉得这四面八方总有不少人朝他投来目光,不过在他回望去时,又都别开了视线,完全不与他对视。 李殊也实在纳闷儿,原想找个人问问,却发现一个可问的人都没有。 说来也奇怪,从前这封越与谢长廷是与他形影不离的,即便是到了国子监,只要不上课,他们都是聚在一处。 然而最近这几天,无论是去请封越,还是请谢长廷,都被回绝了,这是从前都没有过的经历,他也偷偷打听过,说的是他们都被楚世子请走了,这就让李殊愈发纳闷儿了。 这楚玉在留在京城多久,怎么就把他的狐朋狗友全部收服了去。 ;这怀王殿下如今的名声是一朝丧尽,就连昔日好友都舍你而去了。霍青南走在他的身后,突然出声奚落。 李殊驻足,回头睨着他道:;你算哪根葱,也敢议论孤的事。 霍青南向来是不怕他的,他负手走到李殊的面前,假模假式的朝着他揖礼,却被李殊拦下: ;别,你拜我怕折福。 霍青南直起身,完全没有继续行礼的意思,只是看着李殊道:;怀王殿下如今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不觉得是报应么? 李殊嗤笑:;你是不是羡慕啊,不过你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体会这种孤家寡人的感觉了,毕竟孤要你跪下,你还得从命,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霍青南被他说的面露怒容,刚想开口反驳,却又突然失笑:;怀王殿下说的都对,那就愿上天保佑怀王殿下永远是怀王殿下,不要是别的才行。 ;你什么意思。李殊冷声问道。 霍青南笑而不语,随后才道:;还有几日便是月考,我听说陛下要求怀王殿下参与上三学的考试,而不是律学的,所以怀王殿下可得自求多福啊。 李殊有些茫然。 怎么回事,怎么会让他参加上三学的考试?这不是胡来么? 李殊也没打算和霍青南继续胡扯了,转身就朝着宋敏峰的祭酒堂跑去,毕竟关乎着这次月考的事,他以为在律学考试就行了,毕竟轻松,这要是考上三学的,他们课业繁杂,四书五经都得考,也太麻烦了。 然而宋敏峰给出答案是,这是皇帝陛下定下的规矩,也是同意他从上三学改去律学的条件。 李殊看着当初他为了去律学,与宋敏峰签订的协议,还是李麟签过字的,其中有一条便是这个说法。 宋敏峰道:;殿下莫急,我也是听陛下说过的,殿下您学富五车,从来都是过目不忘,少年时便将四书五经融会贯通,这应付小小的月考,还是不会有问题的。 李殊:;……孤被一时利益蒙蔽了双眼,竟然没看到这协议里的陷阱。 宋敏峰见李殊沉默,这才劝道:;殿下放心,不过是对新入学的学子进行第一个月的考试,不会太难的,殿下所学的知识都在脑海中,应付考试足够了。 李殊道:;麻烦啊。 宋敏峰微愣:;什么? 李殊:;麻烦啊,这四书五经要考的东西多了,律学就只考律令,就一门,孤嫌麻烦。 宋敏峰:;……这么嚣张的么?竟然不是因为怕难? 李殊握着那份协议想了想,回想起霍青南此前对他说的那番话,他忽然觉得如果这场考试他要是能考第一也是不错的选择。 于是他将协议递回去道:;孤想了想,孤既然有能力考,那就考呗,只不过若是孤考的好了,岂不是让上三学的学子太难堪了? 宋敏峰:;考的再好也是国子监的监生,下官也好向陛下交差,殿下不必忧心。 李殊听着他的话,点头算是做了回应。 言理舍前,李殊与连云撞个正着,倒是其他的同窗见到李殊时,都会避之不及,甚至还要小声耳语几句。 李殊有些疑惑:;今日这国子监是怎么回事,怎么大家见了孤都议论纷纷的? 连云颔首笑着,与他一同走上宿舍回廊:;还不是因为之前方同窗的事,这南王世子帮他解决好了,不仅没有追债,甚至还免去了他们的债务,方同窗的妹妹也不用与人为妾,昨日这京城里都传遍了,说怀王您对同窗落难视而不见,还是南王世子出手相救,说怀王殿下与南王世子都是皇亲,可这南王世子却是更显慈爱。 李殊听着听着就笑了出来:;然后呢?他们都信了? 连云也有些无奈:;传的人多了,也就有人信了。 李殊突然驻足,他侧首认真看向连云问道:;那德宝号钱庄呢?可有受到什么惩罚? 连云有些茫然:;德宝号能有什么惩罚?难道不是帮助方同窗比较重要么? 李殊颔首浅笑,随后才缓缓开口:;既然身在律学,咱们就连以律令来办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利息收的高了,自然也是不行的,可直接上手连本金也不让人还了,看似解决了方同窗的困难,但从长远的角度来说,并没有解决问题,钱庄从方同窗家里丢掉的钱,必然会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那么下一个被害人出现的时候,又怎么办呢? 连云有些懵,一时有些转不过这个弯来。 李殊接着道:;孤让他去告状,是因为律令上明言,未满十五及笄的年纪,是不得嫁为人.妻,做妾也不行,更何况是以人抵债,这是触犯了律法的事。可南王世子却借着权势,让钱庄连本带利全部免了,难道日后出了同样的事,他们也都去求南王世子? 连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李殊又道:;况且,他有查过钱庄背后的老板是谁么?他看似为方同窗一个人解决了问题,实则埋下了一道隐患,除非…… 连云疑惑的看着神色严峻的李殊:;除非什么? 李殊没有说话,毕竟这句后面牵连出的会是个惊天大秘密。 李延若是不知道钱庄的幕后老板,便这么动用私权,那只能说明他还不知道其中利害,毕竟这钱庄的幕后老板是陈起年,户部的度支郎中。 可若是李延知道这钱庄的幕后老板是陈起年,那么他还这么做的话,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45 连云见李殊的神色严肃起来,自然也就没有多问,只是岔开话题道: ;对了殿下,再有两日就要考试了,我听说殿下是去上三学,考四书五经。 李殊侧首看着他:;你也知道了? 连云点头:;嗯,我们都知道了,而且与你一同考的,还有宁王世子也是要参加上三学的考试呢。 李殊有些惊愕,原来不止自己要考四书五经么?如此一想,李殊心里也就平衡多了。 所以告别连云后,李殊便加快脚步去往十七号房,只是他刚推开门,正好瞧见了换院服的楚玉,他伸手扣着腰带,视线落在门口的李殊身上,也没理他,只是兀自穿着衣裳。 李殊想起了这些日子一来楚玉对他的冷淡态度,忙淡下笑脸,轻咳道:;你来这么早啊。 ;嗯。楚玉应声,继续扣着腰带,缀上佩饰。 李殊走进屋内,回想着连云的话,忙开口道:;孤听连云说,月考的时候,你也得去上三学考四书五经,孤对四书五经是滚瓜烂熟,怎么样,要不要孤教教你啊。 楚玉侧首凝视着他半晌,没有回答,也没有拒绝,只是片刻后才道:;怀王殿下对我的事那么上心做什么。 李殊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略愣了愣,遂进屋开始换换衣裳:;你是陛下的臣子,是在边境立过功的战神,孤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楚玉没有理他,只是在叹息后,便转身出了宿舍去了忠威堂。 李殊有些纳闷儿,这楚玉到底是想听什么答案呢? * 结束了上午的授课,楚玉依旧没有等李殊,而是一放课便同景修去了膳堂用午饭,李殊几次喊他,他都做没听见般,越叫越走,气的李殊当即跺脚怒吼道: ;楚玉,你别不识抬举!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驻足看着气急败坏的李殊,以及那个只是停顿了片刻后,拔腿就走的楚玉,完全没有在乎李殊在他身后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李殊:;……怎么回事。 看着楚玉那坚决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就连心里似乎也空了一块儿,扰乱他的心绪。 楚玉没有像从前那样,对他露出笑颜,更没有跟在他身边处处护着他,与他搭话。 那瞬间的楚玉好像李殊手里握着的风,从指间慢慢流逝,他越走越远,远的好像有些追不上他了。 为何会这样? 李殊不明白为何突然会觉得这么难过,只是在下一瞬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朝着膳堂便走了去。 然而不过一路的时间,这国子监里便传遍了,从前与李殊形影不离的楚玉这回同李殊绝交了,就连李殊当众喊他,他也敢对李殊甩脸色。 流言越传越凶,越传越厉害。 尤其是在看到膳堂里他们俩都分开好远坐着,便更加证实了这个流言。 苏少渊与沈睿坐在角落,瞧着与谢长廷他们坐在一处的李殊,不由笑着道:;看来这楚世子也是瞧出怀王是个怎样的人了,所以才会绝交的如此之快。 沈睿颔首笑着,优雅的端起了汤碗喝着汤:;迎新宴上这怀王让我们上三学的学子好一通没脸,其中就少不了这宁王世子推波助澜,如今他们绝交,才真真是让人看了笑话。 霍青南此刻也在他们身边坐下,轻声道:;那你们可有打听过这楚世子怎么突然就跟怀王绝交了么? 苏少渊与沈睿面面相觑,有些疑惑的摇头:;霍兄知道? 霍青南得意一笑,就连今日的菜式他都觉得十分合他的胃口,他道:;据说这宁王世子入学国子监前,这怀王殿下买了凶手去刺杀宁王世子,只是没有得逞,这前几日楚世子才查出来的。 ;这怀王竟然是这样的人?沈睿有些惊愕,;买凶刺杀,这竟然会是堂堂皇亲国戚干出来的事? 霍青南道:;是啊,千真万确的,据说还是楚世子亲口问出来的,若换做是你们,真心相待的一个人这般对你,你会如何做? ;不理他都是轻的。苏少渊说,他偷摸睨了楚玉一眼,道,;按照楚玉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怀王买凶刺杀他,想必他不会只是不理他这么简单吧。 霍青南道:;眼下南王世子也在京城中,怀王对同窗的事见死不救,南王世子却能出手解决,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来谁才是好人,怀王沽名钓誉,这楚世子兴许也是看清了这个,才会不理他的。 几个人相视一眼,皆心照不宣的笑了几声,也就没有再理会李殊他们的事。 而在李殊面前坐着的封越,一直埋首吃着饭,完全不敢抬头去看眼前神色冷峻的李殊。 谢长廷也沉默的坐着,完全没有要开口调和的意思。 李殊握着筷子,直勾勾的看着他们俩:;孤还没有怪你们拒绝孤的邀请,而去赴他楚玉的约,你们怎么就这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怎么,孤吃人啊。 谢长廷道:;我们知道怀王殿下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不过是与楚是在吃了顿饭,只是这封兄啊对不起你啊。 李殊疑惑:;怎么就对不起孤了? 封越连忙抬头惊讶的看着谢长廷,伸手想要捂他的嘴让他不许说。 可李殊轻咳一声,唬的封越当即停手,规矩的做好,完全不去看身边的谢长廷,却还是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让他不许将实话说出来。 李殊追问道:;到底说了孤什么事儿啊。 谢长廷完全无视了封越的求情,清了嗓子后才道:;这楚世子呢打听了一下怀王您的情况,有些事呢我不清楚,封兄知道的多啊,他就说了。 李殊茫然:;他问了什么啊? 封越左右看了看,随后才战战兢兢地开口道:;他问了关于你心上人的事儿。 ;!!!李殊的脑子嗡的一下,当即手里握着的筷子就掉在了地上,;孤的心上人。 封越点头:;我说殿下的心上人是在从江南回上京的途中遇见的,怀王殿下看上了人家的美貌,便动了凡心,原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岂料后来又得到了那位心上人的线索,故而才打算非心上人不娶的。 李殊的心慌了,他怎么会跟楚玉说他心上人的事呢? 难道那晚醉酒以后,他告诉楚玉他的心上人是他未婚妻的事了? 见李殊脸色不好,封越连忙试探的开口道:;殿下,这不过是说了您有心上人的事儿,至于惹他那么生气么? 李殊冷静的凝视着他:;如果孤说,那个心上人不是别人,是楚世子的未婚妻呢? ;!!! 这回轮到谢长廷与封越震惊的看着李殊了,两人似乎都收到了惊吓一般,小心翼翼的开口: ;怎么……怎么回事? 李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然后从头开始说起:;孤说有了那心上人的消息,是因为捡到了她的玉佩,可孤回京后却不见人来取,你们说会是什么原因? 谢长廷道:;或许是这枚玉佩并不贵重,丢了就丢了。 李殊摇头,长叹一声开口:;那枚玉佩上刻有宁王府的族徽,据说拿着那枚玉佩在北境,是可以被当做座上宾的,那枚玉佩是宁王府里的人才有,一般人得不到,你们说这玉佩珍贵么? 封越点头应着,随后试探的开口:;也就是说丢玉佩的姑娘,与宁王府关系亲密,但是又不能亲自来取这枚玉佩,是为了保名节。 李殊:;那你们猜这枚玉佩是谁的? 谢长廷看了封越一眼,有些试探的开口道:;楚世子的? 李殊认命的点头:;是啊,与宁王世子有亲密关系,且是女子,宁王也说了,他家没有姑娘,只有两个儿子,那你们说她是不是楚玉的未婚妻。 谢长廷与封越相视一眼,完全不好继续插言。 李殊又道:;楚玉在京城这段时间,尤其是在国子监,他对孤的好,孤看在眼里,孤也是真心拿他当朋友,所以孤暗自下了决心,要将那位姑娘忘掉,毕竟朋友妻不可欺,孤明知她是楚玉的未婚妻,却还要动心,那孤成什么人了。 谢长廷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楚世子会来问关于殿下您心上人的事,莫不是,他已经猜到了? 李殊:;…… 他不敢想,心里害怕极了。 他想不起来醉酒那天他到底说了什么话会让楚玉这么生气,不仅不理他,甚至还要去问关于他心上人的事。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楚玉真的跟他生气了,做不得假。 李殊道:;眼下我俩住在一处,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不能这样一直僵持下去吧,你们说,孤应该跟他坦白么? 封越深呼吸一口气,随后连忙摇头:;楚世子对您那么好,您却把他的未婚妻当做心上人,总归是不太好的。 一旁的谢长廷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李殊半晌,随后才道: ;我怎么听说这宁王世子没有未婚妻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446 谢长廷此话一出口,便将封越与李殊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两个人有些惊讶疑惑的表情,看的谢长廷微愣,他忙道:;真的啊,你们想啊,这与宁王府联姻可是大事,娶的是谁,总会有人传言出来吧,不然这一开始霍世子也不会去试探楚世子的武功,放出风声想要跟宁王府联姻啊。 封越也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认同谢长廷这番话。 反倒是李殊,还是有些担忧:;那万一不是宁王定的婚事,是他自己要娶的呢?家里人不同意,他就私自给了块玉佩当做是定情信物。 ;倒也不是不可能。谢长廷也有些纳闷儿,;不然他怎么会因为怀王殿下有心上人就生气,还要打听心上人是谁,这要不是情敌,难不成楚世子是看上怀王您了? 李殊的心里突的停了片刻,有些庆幸亦有些慌的连忙反驳道:;孤是男人,不要以为孤长的好看,就觉得孤招男人喜欢,你们这样想,不觉得是在侮辱楚世子嘛。 谢长廷颔首浅笑,朝着李殊揖礼表示歉意,而后才道:;那殿下呢,如今知道了他是因为什么跟自己生气,有想过怎么去解决么? 李殊摇头:;孤还没想好呢,孤害怕,他可是北境战神,杀人不眨眼,你们也是看到过的苏彻有多惨,他下手狠,跟孤似得不管不顾,这他要是对孤动手,孤也打不过啊。 封越有些心疼的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为他出主意。 反倒是谢长廷道:;无论如何,我觉得殿下还是应该跟世子好好谈谈,毕竟殿下都说了低头不见抬头见,明年秋闱之前都还得住在一起呢是吧,而且我觉得楚世子并没有那么可怕啊,他为人挺随和的。 ;那是因为你没惹着他。李殊说,;他下手,比孤很多了。 谢长廷安抚道:;殿下放心,您到底是陛下的亲叔叔,这楚世子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打你,既然你拿他当朋友,那么就应该敞开心扉好好谈一谈才对,找到症结所在,任何去破解它。 ;那孤……就试试。李殊左右看了看,瞧着远处的楚玉与景修用好饭,也没往这边瞧一眼,便不由自主的叹息着,随后似下定决心般,也不吃饭了,转身就朝着膳堂的后厨而去。 霞光潋滟,温柔的为国子监的屋宇披上了一层光晕。 膳堂的后厨门口,阮姑姑将两坛酒递到李殊的手中,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殿下不善饮酒,况且这国子监理由规矩,若是被抓住饮酒了,会扣学籍分的。 李殊抱着酒,将它藏进怀里道:;姑姑放心,孤不会叫人发现的,今日孤要办一件大事,没了酒孤不敢。 阮姑姑看着他宠溺一笑,遂帮着他藏好了酒,目送着他离开膳堂。 她的视线锁定在李殊的背影上,眼中的慈爱与晚霞交汇在一处,她喃喃道: ;怀王殿下长的很好,这一生都会平安顺遂的。 然而就在阮姑姑回去膳堂以后,这藏在暗处的学子才走了出来,董昀左右看了看,似想到了什么似得,连忙朝着学监会而去。 * 李殊回想起当日楚玉就是这般邀请他喝酒的,他受了烤兔子的诱惑,自然也就没忍住,同楚玉一道喝了酒。 李殊的酒量浅,喝不了多少便会醉,这个他自己也清楚。 所以今夜他要做的就是劝楚玉喝酒,而不是他自己喝。 眼下有了托阮姑姑买来的好酒,又有阮姑姑做的鸡,只等楚玉回来,他在那个砂锅底下点上一截蜡烛,有小火煨着,菜也会更入味一些。 楚玉推门而入的时候,李殊正好点燃了蜡烛,砂锅里的鸡肉也在冒着香气。 楚玉站在门口,怕人看到屋内情形,当即便关上了门:;殿下这是做什么。 ;请你喝酒啊。李殊扬唇笑着,遂开了酒塞为楚玉斟上酒,抬头看着他,;上次你买的酒孤都喝了,这次孤特地买了好酒来请你喝,你可不能推辞。 楚玉神色淡然,也没有拒绝,走过来便坐到了李殊的对面,看着他扬起笑脸,小心翼翼却又有些笨拙的夹着鸡,开口道: ;晚膳我吃过了。 ;这是下酒的,不胀肚子。李殊笑着说。 楚玉凝视着他,低头吹灭了砂锅底下的那盏烛火,认真的看着李殊道:;怀王殿下到底有什么事,说吧。 被人戳穿的李殊突然紧张了一下,突然便有些局促起来。 李殊自问他从出身以来到现在,除了先帝与从前教他读书的先生,谁能有本事让他紧张,让他局促。 可眼下楚玉坐到了,他没有多余的表现,只是淡然的坐着,没有怒火,更没有挑衅,只是冷冷淡淡的,便让李殊紧张了起来。 就连李殊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害怕楚玉。 或许不是怕,是他在意楚玉。 从前楚玉对他好,对他义无返顾的付出,无论做什么都是以他为先,这些事都让李殊习惯了,习惯有楚玉在他身边,替他收拾残局。 可就在李殊习惯以后,这楚玉却突然对他冷漠起来,这就让他有些慌了。 他害怕失去楚玉这个朋友,他想要抓住他。 李殊盯着楚玉看了半晌,随后才道:;你先喝酒,喝完了孤再说什么事儿。 楚玉叹息一声,举杯将酒液饮尽,动作一气呵成,看的李殊是目瞪口呆的。 他没想到有人喝酒如牛饮水,怎么一下就没了呢。 李殊再为他添上一杯酒,楚玉却道: ;殿下要跟我说什么事啊? 李殊想了想,望着楚玉的双眸问道:;孤是想问问,你为什么最近不理孤,有什么事儿你来亲自问孤啊,怎么还问上别人了。 楚玉的心被李殊那双诚挚的双眸狠狠地捏了一把,有些不是滋味。 他知道李殊那句话不是嗔怪,也不是质问,就是那么一句为什么最近不理他,便让楚玉精心维系了这么久的冷漠全线溃败,若非是因为他稳的住,只怕在听到那句话以后,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楚玉淡然道:;我没有不理殿下啊。 李殊噘嘴表示不满:;中午喊你你还不理孤,吃饭也不坐在一起,你还好意思说没有。 楚玉略微颔首,再次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又为自己添上:;殿下是在责怪我没有理你么? 李殊摇头:;没有,孤是想说,关于孤的心上人,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提及心上人,楚玉那颗被酒灼热的心,此刻又稍微有些冷,他问:;殿下就那么喜欢那个见过一面的姑娘,非要娶她为妻? 原本只是平淡的一句问话,听在李殊的心里,就好比是作为正主的质问,世间姑娘千千万,怎么就独独看上了他的未婚妻呢? 李殊有些慌张,连忙解释道:;不是,楚玉你听孤解释,孤没想娶她为妻,以前是有想过,这不是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嘛。 楚玉直勾勾的看着他,显然是有些不相信的。 李殊挠挠头,认真的解释道:;孤在不知道她的身份之前,孤是喜欢她,想要娶她为妻,可后来孤知道她的身份以后,孤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孤知道孤喜欢他,想娶她,你会不高兴,可是孤这不是也及时止损了嘛,也没真的要娶,没有给你戴绿帽子。 李殊的声音越说越小,尤其是最后那幽怨的眼神看向楚玉时,却教他十分茫然。 什么叫知道他会不高兴,也没有给他戴绿帽子? 难道说事有蹊跷? 楚玉稳住了心神,像上次一样给李殊也斟了酒,假装听懂了他的话,忙开口道:;既然殿下知道了,那就喝杯酒当是赔罪了。 李殊拗不过他,只好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听见楚玉问道: ;你知道她的身份后才打消了这个念头,都是为了我啊。 李殊点头:;朋友妻不可欺,这个孤是知道的,所以楚玉你放心,她既然是你的未婚妻,孤断然不会染指,就连喜欢,孤都不喜欢了,孤觉得,你比她重要很多。 ;我的未婚妻?楚玉茫然。 李殊:;对对对,你们还未成婚,应该是你的心上人。 ;我没有……楚玉愈发的茫然,可刚想拒绝,似乎又想起什么,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咳一声,继续道,;殿下怎么就笃定是我的心上人呢。 ;那枚玉佩啊,你不是说那枚玉佩是你们宁王府的象征,一般人没有么?孤当日回于归汤泉的时候捡到了,原本打算她来取的时候与她说心事,想来她是因为不想与孤有什么牵扯,也不想让你误会,所以这才没来取,最后被你拿回去了。 李殊的语气里带着对心上人得而复失的遗憾,却有因为不想失去楚玉这个朋友,而神情真挚。 楚玉听完他的话,某些一闪而过的线索突然就在他脑海里连成了线。 李殊说的心上人其实就是他自己?!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047 楚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是他从李殊的话中,以及之前与他相处时得到的那些信息,他便大致得出了一个结果。 当日在于归汤泉,他听见了李殊喊自己姑娘,或许是那一次他将自己误认成了女子,从而倾心,后来又因为那枚玉佩的关系,误以为自己是自己的未婚妻、心上人。 所以楚玉这段时间竟然莫名其妙的吃自己的醋,吃了这么久么? 楚玉直勾勾的看着李殊,红唇轻抿,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李殊却连忙道:;不过你别担心,孤自从知道她是你心上人以后,孤就没有再动过非分之想了,在孤心里,你比较重要。 楚玉:;……这下好了,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李殊解释他把自己误认成了女子。 李殊看着楚玉的表情,以为他不相信,所以继续道:;楚玉,孤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了,你还生孤的气啊。 楚玉轻声道:;我没生殿下的气。 李殊:;那你怎么看上去闷闷不乐的。 楚玉掩唇轻咳:;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跟你解释,我没有心上人。 李殊神情惊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京城虽然是花花世界,勋贵世家的姑娘是多,但是你总不能因为这样就不认人家,既然不是,你干嘛把玉佩给人家。 楚玉沉默,这也难为李殊这一根筋的脑袋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都没发现自己当初认错了,甚至认为是自己眷念上京城其他世家姑娘。 他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人了呢? 可那又怎么办呢,怎么说也都是自己喜欢的人,虽然他把自己认成了女子,却也实打实的喜欢自己。 与其他因为碍于;心上人这个称呼,而不去喜欢,甚至去喜欢别人的话,那就该怎么是好呢? 于是楚玉下定决心,将错就错,半晌后他才抬头道:;殿下,其实那位姑娘并非我的心上人,她是去北境寻亲的,我在来京的途中救过她一次,怕在她北境再次遇险,这次给了她这枚玉佩,可保她在北境的安全,前两日她还给我写信,说弄丢了我的玉佩,觉得不好意思呢。 听楚玉这么一说,原本已经死心的李殊忽然回过神来,胸口跳动的也十分厉害,他试探道: ;你说的句句属实? 楚玉点头:;一字不差,不信的话殿下可以问问景修,我真的没有未婚妻,那位姑娘也不是我的心上人。 李殊连忙起身,端着凳子坐到了楚玉的身边,急切的握住他的手,诚挚的看着他:;也就是说,那位姑娘孤是可以追她的,是么? 楚玉轻咳,点头应着:;是,殿下可以追她。 李殊抑制不住脸上的喜悦,眼睛里更是明亮无比,他道:;孤方才听你说,她给你写过信,也就是你能找到她,那,那你跟她说说孤?或者,孤给她写信,你看成么,孤保证,以后你在京城里无人敢欺负你!孤就是你最大的靠山,怎么样。 楚玉心中略微泛起些许的酸涩。 虽然他明白李殊的那欣喜之情也是给他的,但是在李殊心里那个人始终不是自己。 可为了不让李殊移情别恋,要让他情根深种难以自拔、非他不可,或许那个时候他再挑明身份,李殊也就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楚玉心里如此想着,那股酸涩感才有所缓解,他道:;嗯,那我就跟那位姑娘说说。 李殊又问:;她姓什么啊。 楚玉想了想,脱口而出:;姓楚。 ;原来真的姓楚啊。李殊有些庆幸,他感激的望着楚玉,诚挚道:;楚世子,不,楚兄,从今往后你就是孤的大哥,孤的终身幸福就拜托给大哥了。 楚玉静静地望着李殊的双眸,一时觉得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最后长叹一声点头应下了。 得了楚玉的允准,李殊登时就喜上眉梢,连忙抓着酒坛就为楚玉斟酒。 然而酒还未斟满,房间的门便被猛的推开,将李殊与楚玉的视线全都吸引了过去。 董昀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指着李殊他们面前酒坛与砂锅道:;学监您看,就是他们不顾国子监的规矩,不仅擅自饮酒,还在寝室之内煮吃食。 李殊脸上依旧挂着笑,看着随后走进来的霍青南及苏少渊沈睿几个人,也是笑着道: ;怎么,你们几位晚饭没吃饱,来孤这儿蹭吃的。 霍青南看着屋内那冷眸看着他们的楚玉,桌上还有酒坛,以及砂锅,又想到午间国子监里的传闻,想来这李殊是买酒来向楚玉赔罪的,只是瞧着楚玉的那不耐烦的神色,想来也是没见什么成效。 向来不可一世的怀王李殊,如今竟然也有卑微求人的一天,实在是可笑的紧。 霍青南道:;怀王殿下,有同窗说他看到您从膳堂拿了酒回来,作为学监会的学监,需要维系这国子监里的学子纪律,国子监明文规定,学子不得饮酒,为了确保公平不得不来看看,还希望怀王殿下莫要见怪啊。 李殊被方才的喜悦冲昏了头,眼下听霍青南这么一说,他忽然想起来前阮姑姑给他的提醒。 国子监里是不允许学子饮酒的,否则是要扣除学籍分。 而这学籍分如果扣除的多了,势必会影响明年秋闱考试。 他脸上的笑意立减,转头看向楚玉后,便冲着霍青南道:;是孤拿的酒,也是孤饮的酒,楚世子虽然与孤同处一个屋檐,但是他方才劝诫孤来着,与他无关,扣多少学籍分,孤认了。 霍青南颔首笑着:;让怀王殿下认错,可真是难的。 李殊嗤笑:;不必阴阳怪气,孤错了就是错了,孤认罚。 ;酒是怀王拿来的,却是我喝,如此算来,这口学籍分自然也少不得我。楚玉忽然开口说道,引得李殊侧目: ;这扣分很光荣么,抢什么抢,孤的错孤自己担。 楚玉负手而来,没有丝毫逃避:;我可没抢,我喝了就是喝了,殿下不必为我揽责。 李殊还要再说什么,却见霍青南脸色一沉,厉声道:;这擅自在国子监内饮酒,不仅是要扣除二十学籍分,还要清扫……清扫恭房外的落叶。 一听到恭房二字,李殊的神色终于变了,他指着霍青南道:;你这是恶意报复! ;难道怀王与楚世子没有饮酒么?霍青南道,;我不过是履行学监会学监的职责,既然怀王与楚世子犯错,那么就得受罚,既然今日认错这么慷慨,那么接下来五日的恭房外的落叶,就拜托二位了。 李殊还要再争辩什么,却被楚玉一把拽住了手腕,示意他不要辩解。 而李殊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剩下的那一坛半的酒被学监会的人带走,连同那一锅鸡肉,一块没留的全部端出了言理舍。 ;要是殿下不满意,等他们熟睡了,我去打他们一顿。楚玉瞧着李殊撅起的嘴,不由安慰道。 李殊看着他:;谁气他啊,孤是觉得那一锅鸡肉挺可惜的,阮姑姑炖了挺久的,孤特别喜欢她炖的鸡。 楚玉:;……草率了。 不过李殊这不高兴来的快,去的也快,虽然霍青南来找了他们的茬,也让他得逞的扣了他们的学籍分,还罚他们去扫恭房,可一想到他的心上人还未定亲,他还有机会娶到他的时候,李殊的心里便又被幸福填满。 至于霍青南他们,完全就不用在意,谁都没有他的楚姑娘重要就是了。 然而真的抱着扫把站在恭房外时,李殊脸色当即就被熏的煞白,险些吐了出来,抬首用手臂死死地捂住口鼻,可怜巴巴的看着楚玉: ;他们这群人都吃的什么玩意儿,怎么拉的这么臭。 楚玉的鼻子前好在缠了一圈汗巾,他看着李殊,忙示意他拿下手来。 李殊连连摇头:;不,太臭了。 楚玉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鼻子上的汗巾,李殊也就瞬间明白了过来,屏住呼吸拿开了手臂。 而楚玉则是拿着包着生姜片的汗巾围在了李殊的鼻子前,瞬间便让李殊感觉到似乎没有那么难闻了,他疑惑的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样可以稍微隔绝一些气味的? 楚玉道:;阮姑姑说的,我去找她来着,这都是她交给我的,让我一定要带给你。 李殊应了一声:;还是阮姑姑对孤好。 楚玉应着,随口问道:;我记得当初在禁苑初次见她时,就感觉到她对你不一般了。 李殊:;对啊,小时候有一次在宫里迷了路,不知不觉就闯进了禁苑,是阮姑姑给孤做了吃的,后来孤总去禁苑,阮姑姑待孤就更好了,也是偶然一次发行的,其实我与姐姐的那个儿子是同年同月生的,只可惜那个孩子没保住,所以阮姑姑就把孤当做了那个孩子。 楚玉沉吟片刻,随后才道:;我却觉得,是因为殿下你长的好,又乖巧懂事,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疼你。 李殊侧首看着楚玉,忽然就笑了:;你可真会说话,吃蜜了吧,嘴那么甜。 楚玉颔首笑着,并未反驳他的话。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48[倒V结V束] 五月下旬,已是夏日炎炎,骄阳当空灼烤着大地。 这庭院里的树上蝉鸣刺耳,考场上的学子们皆是严阵以待,即便是汗流浃背,也端坐着认真的考试。 上三学的考试,考的是四书五经,写策论等等,考核的是学子对于四书五经的阅读理解,以及独到见解,比起下三学的学子只考那一门,上三学的考试就要复杂的多,整整考了三天才结束。 结束了月考后正好是日曜日,故而当天晚上这封越便说要请客,定下了上京城里最贵的酒楼,宴请李殊与楚玉他们。 酒楼的三楼两侧窗户全开后,御河上吹来的风正好灌进来,即便是炎炎夏日,也能感觉到一丝清凉。 李殊他们一行七人人靠窗坐着,而在另一边,坐着的则是苏少渊与霍青南,以及他们学监会的成员。 因着李殊的缘故,这双方自然都是互相不满的,尤其是眼下都坐在一处,可送酒上来的小二却还是感觉到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店小二将酒送到了李殊他们的桌上,笑着道:;怀王殿下,这是咱们掌柜的送你们的杏花落,是新出的酒,请你们尝尝。 李殊拆了盖子,轻嗅了嗅,又凑到楚玉的面前:;你问问,是不是很香。 楚玉被这突如其来的酒香熏到了,不由掩唇轻咳:;是挺香,还挺醇,想必卖的不错吧。 店小二道:;这得多亏了京城小报上宣传了几回,这新出的酒才能让更多的人熟知,皆想来尝一尝,这才卖的好。 李殊也是面露笑意,然而却听到苏少渊道: ;怀王殿下当真是好人缘,如今来喝酒都有人赠酒,就是不知道这考试的时候,是否会有人赠分。 他撑开手中的纸扇轻摇,脸上的神情也是十分不削,似乎是在说以李殊的名声考四书五经只怕都是最后一名。 李殊笑道:;孤的人缘好不好孤还算清楚,但是你们人缘差是真的,你看送酒都是只有孤,你们就没有。 苏少渊被他的气的喉头一哽,刚要开口反驳,就被霍青南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示意他不必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后他才看向李殊道: ;怀王殿下的才学我最是知道的,还记得当初先帝在时为怀王殿下请先生,五天气走了八个人,最后还是太后娘娘出面,才保住了怀王殿下不受责罚,所以这月考赠不赠分不打紧的,毕竟是堂堂怀王,总得给几分薄面才是。 听他如是说,李殊的脸色当即就冷淡了下来,却也没有发作,只是兀自与楚玉他们喝着酒。 唯有陈流叶撇了撇嘴,冲着李殊道:;小皇叔,这夏天到了,癞蛤...蟆到处爬,不咬人恶心人啊。 李殊也觉得是个道理,连忙唤来小二,将他们的一些酒杯酒坛全部搬去了四楼。 四楼虽然没有三楼的格局大,可到底是不允许别人上来的,推开窗以后还能看见挂在御河两岸的灯笼,尤其是倒映着灯笼的御河泛着粼粼波光,十分怡人。 一行人喝酒吟诗,划拳行酒令,好不愉快。 反倒是李殊,因着酒量浅,又加上杏花落那酒过于醇厚,喝了一半便晕晕乎乎的。 楚玉瞧着他的样子,忙与封越他们几个道别,瞧着已经醉了开始撒酒疯的封越,也只是叹息一声,随后便搀扶着李殊下楼,准备送他回府去。 ;孤不回去。李殊推了推楚玉,瞧着御河岸的杨柳枝随风摇摆,忙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楚玉拦都拦不住,生怕他一个冲刺直接跌下河。 好在李殊还知道在岸边停下,只是蹲在地上摸摸索索的,似乎是在找什么。 楚玉就站在他面前,疑惑的问道:;你找什么呢? 李殊昂首神秘一笑,食指在唇边噤声,而后才道:;嘘,给你表演一个绝活! 楚玉:;??? 就在楚玉疑惑之际,却见李殊冲他开心一笑,随即起身拍了拍手上捡起来的石头,朝着水面便投掷了出去。 楚玉看着他脚步往前移,生怕他掉进河里,连忙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腰,却因脚下一绊摔倒在岸边的草地上,倒是李殊,摔倒在他怀里,半点事儿没有之后,还拽着楚玉的衣领笑呵呵的说道: ;看见了么! 楚玉:;什么? 李殊:;水漂啊!孤刚刚用石头打了四个水漂!厉害吧。 楚玉无奈的叹息,随即搀扶着李殊坐起来,看着他醉眼朦胧的样子,实在有些忍不住的想欺负他。 然而李殊却是直勾勾的看着他,许久后才道:;你很像一个人。 楚玉问:;像谁? ;楚姑娘。李殊眨巴着眼认真的说道。 话一出口,楚玉的心口就漏跳了一拍,还未反应过来时,李殊便拽着他的衣领凑近。 楚玉还未反应过来,李殊那两片温热的嘴唇便覆了上来,甚至没有立即撤离,而是紧紧贴了片刻,随后才松开将楚玉抱住。 ;楚姑娘,楚姑娘你没有嫁人真的太好好……我好想你啊。 楚玉的心跳还是有些快,他感受怀中人胸口那激烈跳动的心,他忙扶端李殊的肩膀,正色道: ;殿下,你看看我究竟是谁? 李殊睁开眼,想要去看清眼前的人,但是所看到的却是几个人影到处晃,实在看不清,但是他的声音很好听,下意识便道: ;是楚玉! 楚玉紧闭双唇,吞了吞口水后才紧张道:;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还记得么? 李殊看着他,实在想不起来刚刚做了什么,却是在下一瞬直接倒在了楚玉的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楚玉:;…… 果然,这个世界上最让人难懂的就是醉鬼,为什么他要试图和一个醉鬼讲道理呢?这完全是行不通的。 御河边的风很大,楚玉担心李殊会着凉,便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他的身上,而后才将他抱着走向马车送他回府。 * 月考的阅卷很快,左不过就是三五日便出了榜。 只不过令所有上三学学子吃惊的是,这次新学子的首次月考头名,竟然不是上三学的学子,而是身在律学的李殊。 月榜出来的那日,整个国子监便都沸腾了,所有人都怕自己看错了,只要有时间就聚在公示栏前,看着上面贴着的名次排布,实在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这怀王又不曾在上三学学过,怎么会考头名。 ;这不公平,此次阅卷的博士肯定是碍于怀王的面子,才会给他头名。 ;我还听说怀王去律学的条件就是参加上三学的考试,或许这名次就的陛下定的,就是为了怀王。 ;不服,我们不服。 ………… 一时间这国子监内的声音此起彼伏,大都是看到排名后心里有所不服的,群情激奋,就连当天下午的课都没上,全都聚集在了祭酒堂前,纷纷找宋敏峰讨要说法。 而在律学里,对于上三下学月考的排名他们也都有所耳闻,只是瞧着李殊那气定神闲的模样,还是有些不太相信那个头名会是弄虚作假的。 连云默默地坐到李殊的身边,见他认真的在看律令与卷宗,便不好打扰。 刚要走,就听见李殊说道:;上三学的榜出来了吧? 连云有些紧张的应了一声:;嗯,是的。 李殊合上卷宗,侧首瞧着连云,从他慌张的神色以及欲言又止的神情里,他很快便捕捉到他想要问什么,于是他率先开口道: ;是不是所有人都对孤能考头名不服,甚至觉得孤是受了陛下的庇荫,所以才得了这个第一的? 连云道:;他们是这么说,可我瞧着殿下的模样,就觉得不是,尤其是殿下在律令方面的见解,以及对律令的熟悉程度,所以我愿意相信殿下是靠自己的实力考上的头名,只是他们…… ;他们不信。李殊说的云淡风轻,;因为孤在上京城.的名声不好,只会遛猫打狗,斗鸡赌博,所以觉得孤肯定没什么才学,对不对? 连云沉默不语。 李殊笑道:;唉,孤能考第一名,自然就做好了受他们诋毁的打算,所以孤一点也不怕。 就在李殊与连云的闲谈间,分明是还在王府的忍冬却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国子监,众目睽睽之下从庭院跑进了忠威堂,直接冲到了李殊的面前。 他神色惊慌,因天气炎热,他又激烈快跑导致他满头大汗,脸颊通红,他死死地拽着李殊的手,趁着换气的空档后才惊慌道: ;殿下,殿下不好了,有人找到了书局,说水曜小报上刊登的那些服饰搭配的说词,是殿下抄袭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