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百姓》 192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91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90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89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88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87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86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85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84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83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82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81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01 晴天里打雷不是稀奇事，晴天里发大水千古未闻。&lt;/p&gt; 黄洋洋的大水卷着碎木泥块，锅碗家什，死牛死骡子，以及……死人滚滚而下。若有人站在岸边仔细看，或许会发现，这一眼望不到头的洪水中还漂着两个骑在枯木上的孩子。&lt;/p&gt; 这两个孩子小的在前，大的在后，腰间用一根指肚粗的麻绳拴住，在水中载浮载沉已过一天一夜。&lt;/p&gt; 顾春妮泡了一整宿，怎么都想不明白，她姐弟是如何遭到的这无妄天灾。&lt;/p&gt; 想她从末世穿到这样的乱世，这十二年间不说大富大贵，也能吃饱穿暖，不用拈针拿线下地干活，投胎运气不能算差。可惜从前年她奶奶和娘相继去世开始，顾春妮的好运就到了头。倒霉到今日，已是极致。&lt;/p&gt; 想来想去，顾春妮只能怪自己出门没算好日子。&lt;/p&gt; 前一天顾春妮领着小弟夏生匆匆到渡口准备乘船去省城坐火车，在跟船家议价的当头，转头看见上游的大河像发了疯的浊龙一样在水中翻波起浪，人头攒动的大河码头，转眼被浊龙吞没，化为白茫茫的一片泽国。&lt;/p&gt; 那景象，便如末世重临！&lt;/p&gt; 顾春妮只来得及攥紧弟弟的手腕，便被巨浪拍进了奔涌无尽的河水之中。要不是她从前世带来的空间有点物资，姐弟两个内外交困，只怕早变成了河中的浮尸之一。&lt;/p&gt; “姐，你再跟俺说说，俺爹家的好日子呗。”&lt;/p&gt; 夏生仰起小脑袋，他想望天瞅瞅时辰，可眼前白花花的全是水影子在晃，他什么也看不清。恍忽中，他想起奶奶跟他说的：一条水影子就是一只水猴子。水猴子躲在水底下，只要看见有小孩子入水，就会伸手来扯。那白花花的这一片水影子，该是多少水猴子藏在底下……&lt;/p&gt; 夏生用力蜷起腿，牙齿格格打战。&lt;/p&gt; 顾春妮心里发酸：“不是跟你说过好多回了吗？咱爹家住的房子亮堂堂的，不像咱老屋黑得怕人；家里用的水都是用个叫水龙头的东西管起来的，一拧，那水就哗哗往下流，洗菜洗碗可方便了；还有，每个房间点的灯不叫煤油灯，叫电灯，那灯一拉就亮了，大黑天里连蚊子毛都看得见。还有还有，每个房里都有澡间……”&lt;/p&gt; 夏生悠然神往：“我真想明天就到咱爹家。姐，你想咱爹吗？”&lt;/p&gt; 顾春妮翻手从空间里摸出颗巧克力糖哄他：“吃颗糖豆吧。”&lt;/p&gt; 夏生开心地笑眯了眼，这孩子生来容易知足。&lt;/p&gt; 他珍惜地舔着这颗生平吃到的，最美味的糖豆，忽然想起来：“那，那俺爹这些年怎么不来接俺们娘几个？”&lt;/p&gt; 她心中一哂：还能为什么，因为渣呗。&lt;/p&gt; 顾春妮是胎穿，打从一出生，到六岁那年，她就没见过这一世的亲爹顾茂丰。要不是家里的佣工跟下人说嘴，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遗腹子。&lt;/p&gt; 原来顾家世代经营着一个茶园，到老太爷这一代开始抽大烟，顾茂丰还没成丁，好大一座茶园就抽没了。还好老太爷没祸害到底，茶园没了，他人也没了，又留下些人脉。顾茂丰生了张巧嘴，胆子也大，才十五六岁就跟父亲的好友出门闯荡，婚后靠着老婆娘家，在南城，海城等地贩卖茶叶渐渐又经营起来。&lt;/p&gt; 春妮出生那一年，跟顾茂丰同在海城经商的同乡传话回来，说顾茂丰在海城顶下个大铺子，还置了个二房太太，日子过得不知道多逍遥。又说他曾经放话出来，要洗干净泥巴做上等人，以后都不会回这乡下泥巴坑了。&lt;/p&gt; 这话传到春妮她妈耳朵里，当即动了胎气，拼死生下个女儿。不等她妈为渣男干的破事糟心，发现这女儿病猫似的，气息几断几续，差点刚出生又回了鬼门关。&lt;/p&gt; 顾茂丰的事让春妮她妈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可能是别人的，女儿绝对只会是自己的。&lt;/p&gt; 春妮她妈成婚多年才有了这个宝贝疙瘩，这下什么事都抛在脑后，一颗心都扑在了女儿身上。&lt;/p&gt; 而顾茂丰就真像他同乡说的那样，从春妮到夏生出生，他只寄过些钱回来，偶尔捎些东西，人从来不见影。即使后头老娘糟糠接续蹬腿上山，他也是最多托人捎了两封信到家。&lt;/p&gt; 后来，春妮长到六岁，春妮妈去海城寻过一回夫，半年后，回来再不提此事。&lt;/p&gt; 春妮就是那一次沾她妈的光，一道去的海城。也是那个时候，她妈有了夏生。&lt;/p&gt; 若非长辈们接连去世，附近山上匪患越闹越凶，她绝不会小小年纪就带着比她更小的弟弟南下海城去寻亲爹。&lt;/p&gt; 这年头，失去庇护的孩子想平安长大，太难了。特别是老家那样王法管不到的乡下地方，乡邻们若起了歹心，是防不胜防的。&lt;/p&gt; 顾茂丰再渣，看在夏生是男丁的份上，也不会真不管他们。&lt;/p&gt; 时至今日，春妮才明白，那时候她妈无论如何也要再生个男孩的执念从何而来。&lt;/p&gt; 她继续用说了一万次的借口：“你忘了，咱娘要留在家乡伺候咱奶奶？”&lt;/p&gt; 夏生小脑袋晕得思考不了那么多问题，嘴里呜哝，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那咱……”&lt;/p&gt; 说着说着，眼皮合了上去。&lt;/p&gt; 春妮赶忙去推他：“夏生，夏生。”叫几声不见动静，抖着手试了试他的鼻息，才敢吐出一口气。&lt;/p&gt; 夏生跟着她一天一夜没合眼，眼下只怕到了极限。只是河水凉得浸人，夏生小小孩儿熬不住，总这么漂着不是办法。&lt;/p&gt; 春妮心神守一沉入空间，找到存放的驱寒姜粉，拍着脸半逼半哄，让夏生干咽了下去。&lt;/p&gt; 她极目远眺，见这一片水面上果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且水流逐渐平缓，终于将空间里那条独木舟取了出来。&lt;/p&gt; 不知道是不是死过一回的原因，春妮原先一眼望不到头的空间只剩下不到两百立方。末世之后那些她辛苦搜罗来的海量物资自然也没剩多少，这条独木舟是她有且仅有的，唯一一条。&lt;/p&gt; 昨天顾春妮只顾拽紧夏生，生怕他被水冲走，一开始完全没想起来这个压箱底的宝贝。到后边略缓过些气，两人身前身后浊流翻滚，只怕这舟拿出来，当场就会被拍翻。何况那些落水的人为了抓住一块浮木，无所不用其极。春妮见识过太多人心之恶，实在没有信心保住这条珍贵的船。&lt;/p&gt; 是以在水里抢到这根木头，姐弟俩暂时安全后，她一直忍到现在，此刻四下无人才将它取了出来。&lt;/p&gt; 这条独木舟是她前世去水上乐园找到的战利品，舟长不到两米，最多只能容许一个成年女子蜷缩着躺下去。现在两个孩子坐上去，还挺宽绰。&lt;/p&gt; 春妮让夏生靠在自己面前，拿出温度计，给夏生量完体温，又找出压缩饼干一人吃了一点，用干净的毯子将他浑身擦过一遍再裹起来，最后举起船桨奋力划了出去。&lt;/p&gt; 大概感觉自己到了安全的地方，夏生紧紧蹙着的小眉头放松下来，咕哝一句，歪头睡了过去。&lt;/p&gt; 春妮望着他无忧无虑的睡颜，心里有些羡慕。她这具身体刚满十二岁没多久，当然也是累的。但在末世混过这么多年，她非常明白，越是平静无波的环境，越有可能杀机暗伏。&lt;/p&gt; 末世里锻炼出的强大精神力给了春妮很大的帮助，她划划停停，又是小半天过去。&lt;/p&gt; 中间夏生醒来，对这艘救世主一样的小舟非常感兴趣，缠着春妮问了很多问题，又勾着身子将船摸了又摸，不得不在姐姐的恐吓中乖乖坐下来，没一会儿又睡着了。&lt;/p&gt; 这场仿佛来自远古的大洪水一瞬间冲毁了所有文明，春妮从白天划到黄昏，除了天上盘旋的秃鹫群和偶尔从舟边游过的鱼虾，基本没看到其他活物。&lt;/p&gt; 太阳沉下半个身子，将浑黄的水面映得一片金红。&lt;/p&gt; 春妮揩了把脸上的汗，感觉怀里的夏生动了动，拿出离家前烙好的饼子：“醒了？来，吃块饼。”&lt;/p&gt; 春妮的空间可以让物品一直保持刚进去的状态，她那时先顾着弟弟，这饼不免泡了点水，好在随后就被她收进了空间，现在又晾了一整个白天，除了去不掉的水腥味，已经重新变得干燥很多。夏生显然饿极了，以前在家乡偶尔还有些挑食，现在捧着有异味的饼吃得津津有味。&lt;/p&gt; 他白天睡得不少，吃完饼之后，最后一丝困意也没了，又开始趴着船舷好奇地往水下望。&lt;/p&gt; 只要不过于淘气，春妮一般不会太过管束他。她分神盯着弟弟，望着天尽头开始发橘的落日，也掰了块饼放进嘴里。&lt;/p&gt; 春妮吃得很快，无数次的经验告诉她，夜晚才是最危险的时候，她必须趁夏生醒来的这会儿养精蓄锐。&lt;/p&gt; 前天她听码头的乘客说过一嘴，现在倭人跟政府军在东海省打仗。东海省就在他们县的下游，只隔着一个市。以前渣爹就是经常走水路去的东海省，若是顺风顺水，不用一天就能到东海省。只是现在打仗，走水路过于危险，很多客船都停了航，他们才决定坐的火车。&lt;/p&gt; 她顺流往下漂了这么久，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打算。&lt;/p&gt; “姐姐，你看这是什么？”夏生指着一个地方突然叫起来。&lt;/p&gt; 春妮看了一眼，一手捂住他眼睛：“别看。”那是一缕血线。&lt;/p&gt; 随着船只的前行，那缕血线越来越宽，宽到春妮几乎以为自己将要驶入一条血河。&lt;/p&gt; 她取出望远镜看了会儿，果不其然，这里应该是一处战场。那些漂在河上的浮尸统一穿着两种颜色的制服，一种是土黄色，一种是灰色。&lt;/p&gt; 灰色的衣裳春妮认识，那会儿政府向村里征兵，来的人就是穿灰衣裳的。&lt;/p&gt; 她转动着木桨，向血流最少的方向划过去。&lt;/p&gt; “姐姐，我能睁开眼睛了吗？”&lt;/p&gt; 夏生睫毛抖动着，紧紧拽住春妮的前襟。&lt;/p&gt; 春妮摸摸他的头发，正在这时，静悄悄的河面响起一声浊重的呼吸。&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02 异能者的各项身体素质会得到最大程度的提升强化，虽然春妮觉醒的不是五感精神系异能者，能力也远远比不上前世，但她对感知的触角也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lt;/p&gt; 比如现在，夏生无知无觉：“姐姐，还不能睁眼睛吗？”&lt;/p&gt; “再等等。”&lt;/p&gt; 刚才的呼吸声更像是一缕轻风带起的呜咽。&lt;/p&gt; 但春妮知道那不是风声，她的耳力不可能分辨不出这点差别。&lt;/p&gt; “哗啦哗啦”——&lt;/p&gt; 是水流的声音。&lt;/p&gt; 可这里是一道凹型的水弯子，两端的出口都被水草等杂物堵住，水流又这样平缓，不可能有这么急的水流声。&lt;/p&gt; 任何不合常理的声音都会是危险的信号。&lt;/p&gt; 春妮将他的肩膀往下按：“趴下，趴好。”&lt;/p&gt; 她反手抽出个眼罩，让夏生戴上：“再等一会儿，别出声。”&lt;/p&gt; 夏生原本充满忧虑的眼睛亮起来：蒙上这块黑布后，要安静，要乖乖，要听姐姐的话，他很懂的。&lt;/p&gt; 娘刚死的那段时间他天天哭，生了好几回病，有一回他特别热，热得他都觉得自己变成了炭火，姐姐用这块黑布蒙上他的眼睛，说给他变戏法看。他还问姐姐，是不是能给他把娘变出来，后来，娘没变出来，但夏生吃到了脆脆的饼，还有软软的面包，还有又苦又甜的巧什么力。&lt;/p&gt; 他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么香甜，这么好吃的零嘴儿。姐姐说，这些都是一般人吃不到的好东西，她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呢。如果让坏蛋堂伯堂哥们知道了，他们肯定会跟娘刚死那阵子一样，把它们全都抢光光。&lt;/p&gt; 安顿好夏生，春妮扒住船舷微微抬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再次取出望远镜，打开红外线夜视功能。&lt;/p&gt; 太阳完全沉了下去，天际上寥寥两颗星，望远镜里漆黑一片。&lt;/p&gt; 这片水弯大约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密密麻麻飘着数十具尸首。黑夜将望远镜的夜视功能发挥到极致，春妮一寸一寸地搜索，终于，红外线照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lt;/p&gt; 春妮皱起了眉，那人影前边是一堆桌椅柜子之类的杂物，只看得见，两条穿着长筒军靴的腿在随着水波荡来荡去，如果不是红外线，她肉眼看过去，只会以为后面是一具尸体。&lt;/p&gt; 在末世，连小孩都不会轻易相信一具尸体。&lt;/p&gt; 那双腿呈趴伏状，那些桌椅杂物像掩体一样，牢牢挡住了它的上半身。从春妮的方向看过去，更像一座迷你的堡垒。&lt;/p&gt; 犹豫片刻，春妮决定先去看看情况。&lt;/p&gt; 很多人以为，末世中最缺的不是物资就是能源，其实都不是，末世里最缺的，是人。种地，养殖，纺织，修路，科研……哪一样不需要人？可惜在末世刚开始那几年，那些蠢货为了抢夺资源先打成了一锅粥，光是死在内耗的人就不少于死在末世的人！后来因为人口太少，他们再也腾不出精力去像古代圣贤治水一样征服这场灾难，只能苦苦坚守，甚至是不断收缩阵地。&lt;/p&gt; 春妮死之前，几个大型基地之间合作已经相当深化。因为它们中最大的只有不到十万人，即使这十万人中异能者数量高达三成，但想组织一次大型远征，必须基地之间毫无保留地合作配合才有可能成功。&lt;/p&gt; 后来基地之间联合颁布了如《人类保护法》《同胞救助法令》《孤儿福利补贴办法》等各种法规和奖励措施鼓励要求，甚至是强迫所有人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必须帮助拯救有困难的同胞，如果有人执意见死不救，还会受到大小不等的惩罚。&lt;/p&gt; 春妮是末世中成长起来的第一代孩子，从小受到这样的教育长大，人命的可贵已经是她不可更改的信条。在自己生命得到保全的情况下，她没办法做到见死不救。&lt;/p&gt; 她在空间中找到一块相对趁手的短木板，顺便给夏生嘴里塞了颗水果糖，右手伸出船舱，将木板探入水中，小心调整着独木舟的方向，准备先绕到后面去看看。&lt;/p&gt; 春妮计划得很好，可她以前没划过几次独木舟，这块木板又不是船桨，她一只手划去划来，那船不但没按她预计的方向划去，反而打了两个圈，离那堆杂物又近了一点。&lt;/p&gt; 春妮不得不勾起点身子，划动木板将独木舟的方向拨正。&lt;/p&gt; 就在这时，那两条腿下的水逆流波动了几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搅动的水花一波波向外荡去。&lt;/p&gt; “咔。”&lt;/p&gt; 春妮汗毛一竖，这声音好像枪栓拉动的声音，她立刻翻身卧倒！&lt;/p&gt; “啪”——&lt;/p&gt; 真的是枪声！&lt;/p&gt; “快跑！”&lt;/p&gt; 暴喝声中，木柜轰然倒下！&lt;/p&gt; 两个人从后面翻滚出来。&lt;/p&gt; 这两人都是一只手扒着一扇门板，一只手掐着对方的脖子，都在拼命把对方脑袋往河里按。&lt;/p&gt; 春妮飞快抽出船桨，她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快点远离战场。&lt;/p&gt; 刚刚那粒子弹落在她身后的水面上，说明对方完全有能力置她于死地。&lt;/p&gt; 她迅速掉了个头，一边关注着战场，木桨探入水中。&lt;/p&gt; 只作了这两个动作，战斗已经分出胜负。面对春妮的那个人显然是个格斗高手，他忽然撤出另一只手，趁门板平衡被打破的那一瞬间欺身而上，抓住另一人的头肩就是几下肘击，那人脑袋歪倒在一边，身体往下沉去。&lt;/p&gt; 胜利方毫不恋战，踢开人就势翻身上板。春妮看见，门板上，他腿上那双及膝的军靴淋淋滴着水，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lt;/p&gt; 春妮反手就是一桨，不退反进，小舟如离弦之箭，向刚刚战斗的地方射来！&lt;/p&gt; 这个人想杀她，他还有了扇门板，绝不能让他活着威胁自己！&lt;/p&gt; 春妮两桨下去，两边的距离拉近了一半。&lt;/p&gt; 但就在这时，她又听见了一声“咔”。&lt;/p&gt; 春妮卧倒之后，半晌却没听见第二声枪响，抬头一看：那人卧在木板上，两手两脚乌龟脚似地在水里倒腾，离她已经不到两米远。他的枪就放在旁边。&lt;/p&gt; 两人视线相对，他兴奋地咧开嘴，仿佛这个比豆芽粗不了多少的小姑娘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lt;/p&gt; 这样的小女孩，他在华国见过很多个，她们胆子非常小，只要吓一吓……&lt;/p&gt; 春妮眼睛沉下去，听着水流的声音，掏出匕首，将呼吸放到最低。&lt;/p&gt; 一分钟后。&lt;/p&gt; 将这人尸体踢到一边，春妮呼出一口气，向另外一人沉没的方向看去。&lt;/p&gt; 现在离得近了，春妮已经能看清被她杀死那人的衣裳式样，淡黄色的呢绒制服，这是一个倭人。&lt;/p&gt; 另外那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政府军。&lt;/p&gt; 末世学校不会专门开设历史这种不实用的科目，春妮最多只知道华国建国年份，记住几个重要事件发生的年份已经算她学识渊博了，她所有对政府军的印象也都来自于这一世。在乡下见多了这些灰皮狗勾结乡绅，借剿匪的名义鱼肉乡里，春妮对他们没什么好感。&lt;/p&gt; 这几年县里征丁一次比一次频繁，原本每个乡都是拟定好的名额，但家里有钱的，塞钱就不用去，那空缺出来的人数便要由其他人家顶上。她们村里王地主家人最多，七亲八戚占了起码村里的四成人口，他又在县里有关系，每次征丁，其他人家必须填王家人的坑，遭的是双倍的难。住她隔壁的江婆婆，生了四个儿子，全被拉上战场，前面三个都没回来。今年到江四叔时，政府军说得好好的，家中独子不征，事到临头，却以她有孙子养老为由，硬把江四叔拉上了军车。&lt;/p&gt; 江婆婆孙子一个八岁，一个三岁，儿子走后，几个儿媳妇死的死，改嫁的改嫁，留下江婆婆祖孙，老的老小的小住在茅草房里苦挨日子，还不知道明天在哪里。如果江婆婆藏好她送的那几床棉被，也许他们可以顺利熬过冬天。&lt;/p&gt; 但别人再坏是别人的事，这个政府军救了她。&lt;/p&gt; 春妮把人扯出水面时，发现他从右脸到右肩都是血，受伤应该不止一处。但他只隔着衣服，用根布条在肩膀上草草包扎止住了血。&lt;/p&gt; 即使他仍然有呼吸，但身受重伤，又不知在脏水里泡了多久，想活下来仍然很难。&lt;/p&gt; 春妮脱下他的衣服他也完全没有反应，只有她揭下他伤口上的布条时，他伤口附近的肌肉猛地抽动一下，眼睛睁开了一线。&lt;/p&gt; “往东走。”他声音极其沙哑，像是伤到了喉咙：“有……地方……治伤。”&lt;/p&gt; 春妮决定先听他的。她喂那人喝了点淡盐水，又塞了颗麦芽糖让他补充体力，最后划船远远避开这一块的战场。划了大约半个钟头，远远的，一顶坡状黑色房顶出现在前方。&lt;/p&gt; 那房顶下直插着一圈白瓦瓦的墙，像是一栋被泡了一半的小洋楼。&lt;/p&gt; “是不是那里？”春妮拍了拍他的脸。&lt;/p&gt; 他用力撑开眼皮，看到房顶的那一瞬间，他嘴唇褪去了最后的颜色：“这楼有三层高的！”&lt;/p&gt; 春妮默然片刻：“也许楼里的人在洪水来临前就逃走了？”&lt;/p&gt; “去，去看……”他脑门沁出汗珠，说不出完整的话。&lt;/p&gt; “姐姐，还没有好吗？”夏生一直蜷在船舱里没出声，春妮差点忘了他。&lt;/p&gt;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周围这样安静，他的话立刻有了回应：“外边有人！有人来了！是谁在外边？”&lt;/p&gt; 春妮低头看那人。&lt;/p&gt; “三十五军成永平。”&lt;/p&gt; 春妮大声传话。&lt;/p&gt; 小洋房的骚动声更大了：“是不是成营长？成营长，我是三连的李二毛！我就说我们营长不是那种人，他不会丢下我们自己跑的。”&lt;/p&gt; 其他人也纷纷叫起来：“营长，我前天听见有爆炸声，你们先前是不是碰到了倭人？”&lt;/p&gt; 这些人不等春妮回话，七嘴八舌先交代了自己这边的情况。&lt;/p&gt; 这时，一道尖细的女子声音穿透这些男人的嚷叫：“成营长，咱们的药全泡了水，您这里有药没有？”&lt;/p&gt; 成永平沉默片刻：“先靠过去吧。”&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03 “最先开始只淹了一楼，今天二楼也住不了了，我们就搬到了这。但头一波洪水来得太快，一楼好多兄弟们都没来得及……”&lt;/p&gt; 春妮姐弟靠坐在角落，听那些伤兵们你一言我一语交代情况。&lt;/p&gt; 她现在果然已经漂到了东海省的地盘，这一带发大水前是个跨省大湖，这栋三层的白色小楼就是本地富商建在湖边的别业。东海省地势平缓又多水，湖水涨潮，如果跟其他水脉相连，淹掉一整个县都不是问题，难怪她怎么划都划不出水泽的范围。&lt;/p&gt; 事发前，倭人跟政府军在此地打仗，这处别业是被征用的战地医院。医院第一层放的是无法挪动的重伤员和手术室，第二三层住的伤员伤势略轻些。洪水来时，医生们都在手术室做手术，只有留在外面的两名护士抬着楼梯口的两个重伤员逃上了楼。&lt;/p&gt; 现在这栋楼里所有的活人都集中在这个房间里，其中重伤号两名，行动不便的伤员十六名，&lt;/p&gt; “幸好洪水来前，大部分伤员都被营长转移走了，不然咱们这里两百多个人，光是吃饭都要愁死。”第三楼有四个房间，其中一个放的是补给，这两天这些人就是靠堆放在这里的粮食撑下来的。可惜为了方便拿取，药品都放在一楼，现在也不用指望了。&lt;/p&gt; “饭是有了，没药也撑不过去。”一个腿上打着石膏的麻子脸愁眉苦脸：“你看他们，都烧两天了，再不退烧，以后好了也会是个傻子。”&lt;/p&gt; 沉默中，护士里较丰腴的那个说：“成营长要清创包扎，还要做手术取弹，咱们这除了几瓶葡萄糖，什么都没有，可怎么办？”&lt;/p&gt; “我，不要紧。”成永平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拿块烙铁来。”&lt;/p&gt; 春妮眉心一动，其他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成营长，可使不得啊。想止血咱们再想别的办法，用烙铁会治坏人的！”&lt;/p&gt; “就是啊，你体内子弹还没取出来，可不能这么干！”&lt;/p&gt; “其实，我这还有些药。”一道细弱的声音响起来。&lt;/p&gt; 众人循声望去，是那个送成营长来后就一直没出声的姑娘。见他们这些人瞪过来，这姑娘缩了缩脖子：“是我出门时在山上采的，不知合不合用。”&lt;/p&gt; “真的？快拿上来我先看看！”护士们很惊喜。&lt;/p&gt; 独木舟就停靠在这层楼的大窗户下面，春妮灵活地爬上爬下，很快取来一个大包袱。&lt;/p&gt; 两名护士如数家珍：“蒲公英，蛇床子，白芷，生姜，桂枝……”略矮的那位陈护士好奇：“顾姑娘，你怎么带了这么多药材？蒲公英跟白芷，正对咱们的症！唉哟，还有田七和粗盐，这可是好东西，你帮我们大忙了。”&lt;/p&gt; 春妮作出庆幸的神色：“我家在山里，平时没事我们会进山采药卖给药铺。这回出远门，我怕盘缠不够，就把家里的药材拿出来，看能不能到县里换点钱，结果刚到码头就遇到这事，幸好包袱没丢。”&lt;/p&gt; 她不完全在说谎，这些药材她原先存放在空间。有些的确是她这一世采的，有些就完全是上一世的积累。就在刚才，她也没有准备拿出来。乱世中，有些药比黄金还贵重，这些全是她给夏生和自己准备的。&lt;/p&gt; 不过现在不是末世那种极端情况，她的药也有余量，拿一点出来不成问题。说不定明天还要靠这些人领路走出困境，她多释放点善意不会错。最关键的，是成永平喝过她喂的淡盐水，他不可能不知道盐可以杀毒，可他宁愿用烙铁烙伤口，也没有想到谋夺占为己用。&lt;/p&gt; 这人是个好人。&lt;/p&gt; 这样的年代，好人难得。&lt;/p&gt; 拿到药材，陈护士借油灯的光亮开始处理药材。&lt;/p&gt; 另一个夏护士没接触过中药，不敢随便凑上去添乱，就找春妮聊天：“听妹子口音，你是从邻省飘过来的？是你们那的堤决口了吗？”&lt;/p&gt; 春妮摇头：“没有啊，我来时好好的，我们那好些天没下雨了。”&lt;/p&gt; “那还在你们的上游？”另一个人也加入了谈话。&lt;/p&gt; “这我就不知道了。”&lt;/p&gt; “哪能不知道呢？每回发大水，俺们村人一准猜得出来是哪发的。”&lt;/p&gt; “你们村人咋知道？”有人问。&lt;/p&gt; “你问问河边住的人，哪一次发大水不是连着下几天雨？官府不害怕，不安民吗？再差的堤，也能顶个两三天才溃，姑娘你仔细想想，你们那河沿上边是不是有地方连下了几天的雨？”先问春妮的人急得瞪起了眼睛。&lt;/p&gt; 夏护士怕她叫这些人吓到，忙道：“这是我们的王排长，人人叫他王大嘴。他声音大了点，但人不坏。”&lt;/p&gt; 春妮认真思索很久，仍是摇头：“没有。”&lt;/p&gt; “不能啊，”王大嘴很有经验：“这么大的水，你看都冲到咱这湖里了。洪老四，你是本地人，你不是说你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大的水吗？”&lt;/p&gt; “是啊。”&lt;/p&gt; “那就中了！”他一拍大腿，坐直身子：“我寻思这么大的水，只有一个原因说得通！”&lt;/p&gt; “什么原因？”&lt;/p&gt; “沙河改道！”他一字一字地，仿佛亲眼所见。&lt;/p&gt; 周围人愣愣的，听他道：“你想啊，不是因为这个，这妹子能从沙河一路冲到咱这湖吗？我就琢磨，指定是哪下雨把沙河弄决了口子。姑娘你真想不起来？”&lt;/p&gt; “王大嘴，别瞎胡吹了。你说沙河改道就改道？知道沙河多大吗就敢瞎说？几辈子遇不上的事就你会叨叨。你以为沙河是你儿子，你指东不撵西，你让改道就不敢憋气？说点有用的！”跟王大嘴抄同样口音的中年瘦子把他一顿好骂。&lt;/p&gt; “这是王保全，是他族叔。”夏护士在旁边补充。&lt;/p&gt; 王大嘴就两手一摊：“咱现在被困在这，能有什么有用的话说？嘿嘿，幸好我弟弟早一步被成营长转移走，只要他现在好好的，我怎么样都行。”&lt;/p&gt; 这话一说，大伙就歇火了。&lt;/p&gt; 王大嘴也有些后悔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就听那划船来的小姑娘又说话了：“成营长他不是在前边打仗吗？怎么又负责转移你们了？”&lt;/p&gt; 王大嘴翻眼道：“谁说的？俺们大部队比俺弟弟还早走一天呢，这一片就那些倭人还傻转悠，打个鸡毛鬼的仗啊！”&lt;/p&gt; 没有预兆的大洪水，正巧发出的撤军令……春妮心里难以克制地产生了一个可怕的联想，但她很快压制住。&lt;/p&gt; “这么说，这一带真只剩下我们几个？”一个倚墙靠着的瘦子惴惴道：“听说倭人已经把离县县城拿下来了，他们会不会来搜我们？”&lt;/p&gt; “这个陈有根胆子最小，点根炮竹都害怕，你别被他的话吓到了。”夏护士小小声，春妮点头对她笑笑，领受了她的好意。&lt;/p&gt; “陈有根，上这么多回战场，你咋胆子还只有这一点？我们都淹成这样，倭人只能比咱更惨，他们指定没功夫来找我们。要我说，司令部这回总算做了回人事，碰巧在发大水前撤了军，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兄弟要折在大水里头。”&lt;/p&gt; “好个屁好！”另一人突然大骂：“兄弟们辛苦守了这么多天，他妈的姓谌的一声令下就把城让了出来。老子在前边拼命的都不怕，他一个大老爷倒吓破了胆子，老子这辈子就没见过这样的窝囊废！跟着这样的废物，把老子的脸都丢尽了！”&lt;/p&gt; “涂铁柱。听说他是政府军收编的土匪，现在是个连长。”夏护士的小道消息看来不少。&lt;/p&gt; “吵吵吵，都跟个女人似的，吵吵啥呢？一屋子病人还让不让人睡了？”&lt;/p&gt; “哎哟陈护士，您上完药了？成营长，成营长你怎么样了？”&lt;/p&gt; 夏护士正要说话，一群人涌了上去。&lt;/p&gt; “成营长你可不能出事啊，兄弟们可还指望着你带我们出去呢。”&lt;/p&gt; “散开散开，别围着了。赵大麻子，手往哪伸呢，压到成营长伤口了！”&lt;/p&gt; 成永平疼得脸上肌肉一阵抽搐，神色显得异常狰狞：“我，听，见了。有，什么事？”&lt;/p&gt; 其他人讪笑，不约而同退后：“没有没有，我们就是担心您，怕您出事。”&lt;/p&gt; 成永平吸气吐气，看到春妮时，放缓了神色：“顾姑娘，你有什么事吗？”&lt;/p&gt; 春妮本来站在最后，所有人都退后，就把她显出来了。&lt;/p&gt; 她本想说“没有”，但刚刚的猜测在她脑海中蛊虫催命般逼她开口：“我是想问问，成营长您是什么时候接到的转移命令？命令的内容是什么。”&lt;/p&gt; 不知道是不是疼的，成永平眼睛狠狠眯了一下：“顾姑娘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你知道，这可是军机？”&lt;/p&gt; 他若是直接回答还好，但他这样一反问，春妮反而觉得，是不是真的哪里有鬼……&lt;/p&gt; “您先回答我这个问题，我想，我值得您一个答案。”春妮从末世来，她从来知道人类犯蠢跟他的社会身份，以及智商都没有必要联系。&lt;/p&gt; 有些权贵犯的蠢说出来都不一定有人会相信。&lt;/p&gt; 成永平这次沉默的时间很久，久到其他人都发现了不对，屋里的私语声停止了，连陈护士捣药的动作都慢了下来。&lt;/p&gt; “我没有接到所有伤员撤退的命令。”他的半边脸包着，盯着天花板仿佛出了神。&lt;/p&gt; 这可真是个连春妮都没想到的答案。&lt;/p&gt; “成营长，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lt;/p&gt; “你为啥骗俺们说接到命令了？”&lt;/p&gt; “都给老子闭嘴！”哗然中，涂铁柱扒开众人，揪住他的衣领：“成永平，你把事情说清楚。”&lt;/p&gt; “那你自己接到撤退的命令了吗？”春妮突然又问了：“你的命令是什么？”&lt;/p&gt; 成永平眼神有一些涣散：“我接到的命令是‘率你部立即撤退’。”&lt;/p&gt; 死一般的寂静。&lt;/p&gt; “那，那你怎么没听他们的？”&lt;/p&gt; “我到达指定的地点后，发现所有人都到了，除了伤员，没人能说清安排。我看还有时间，领着人回来看了看。”&lt;/p&gt; “成营长有个兄弟，之前在咱们医院治伤。”夏护士跟春妮解释说。&lt;/p&gt; “所以说，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打得好好的会突然撤退，连伤兵都不管了。”终于有人问出了那个问题。&lt;/p&gt; 说话这个人的肩章比成永平多一颗星，应该品级比他高级，是个团长？&lt;/p&gt; 王大嘴抖着手想点烟：“你们是想说，那些老爷们把我们扔在这不管了？离县不是守得好好的？到底出的什么事，他们连伤兵都不要了？”&lt;/p&gt; 这位此前一直在维持秩序的中年团长走到窗前，望着一波一波的水流，默然不语。&lt;/p&gt; 涂铁柱猛地站起来：“他妈的，我想明白了！又是发大水，又是撤军，两件事这么巧，老子才不信这里头没事！说不定那水就是上头那些狗娘养的东西想学关二爷水淹七军故意放的！这群蠢货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哪点比得上——”&lt;/p&gt; “涂铁柱，别瞎说！”那团长转身怒视他。&lt;/p&gt; 涂铁柱眼一横，比他瞪得还大：“怎么？老子哪点说错了？那些当官的什么时候把我们兄弟的命当过命？”&lt;/p&gt; “涂老大，”王保全神色铁青：“你怎么不想想，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这一回得死多少人！不管是不是上头做的，都不会有人担这个责。你福气大不怕死，可兄弟我们还想多喘几口气，我求你真的别说了！”&lt;/p&gt; 陈有根呜呜哭起来：“完了完了，我们这回真的完了，没人会来救我们了。”&lt;/p&gt; 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一脚，他悻悻缩到墙根，不敢再大声哭，可那猫挠似的抽答声听在众人耳朵里，更添许多愁闷。&lt;/p&gt; 涂铁柱点燃香烟，狠狠吸一口走出门：“妈的。这事瞒不了人，总有一天，老子会搞清楚。”&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04 五天后&lt;/p&gt; 望着远处的城池，几个筋疲力尽的人忍不住高声欢呼：“太好了，终于看到人烟了！”&lt;/p&gt; “都他妈小声点！”涂铁柱手提木棍，一人一个狠狠敲过去：“抬头看清楚了再嚷！”&lt;/p&gt; 滚滚烈日下，一杆倭人旗帜斜挑在城头。&lt;/p&gt; 众人心头一凉：“这里也成了倭人的地盘？咱们可还怎么进城？”&lt;/p&gt; 涂铁柱拿胳膊撞撞成永平，后者正在沉思中：“成营长，问你呢，怎么办？”&lt;/p&gt; 不等成永平回答，有人就不满道：“问他干什么，他说得出个屁！”&lt;/p&gt; “喂，赵大麻子，说话当点心。要不是我们营长，你当你现在还能好好的？”李二毛跟成永平同出三十五军，这几天一直在照顾他，对他的为人很佩服。&lt;/p&gt; 赵大麻子翻着眼睛：“吹牛也不怕闪了舌头，我们能出来，要谢的该是顾妹子的船，跟他姓成的什么关系。”&lt;/p&gt; 经过那晚的详谈，以赵大麻子为首的几个伤员对所有的政府军官员恶感极深。加上水势一直在持续上涨，他们第二天不得不仓促撤出临时医院，由于船只不够，不得不抛弃所有补给。伤员们的怒火无处可泄，便总找几位长官的麻烦，偏偏成永平头上有伤不好争执，最后形成了如今的局面。&lt;/p&gt; “话不能这么说，成营长为了返回来救咱们，自己带的兄弟都遭遇倭人全死了。不让咱们撤退的是上官们，赵大麻子，说话要讲良心，成营长可没啥对不起咱们的。”王保全说了句公道话。&lt;/p&gt; 经过这几天的同行，春妮也弄明白了那天发生的事。&lt;/p&gt; 那天成永平在转移伤员的过程中遇到大水，跟一队倭人冲到了一处。倭人们凶残，成永平方也不弱，两边杀起来，拼了个你死我活。&lt;/p&gt; 战斗中，成永平身中两枪，冲到一处水洼子里昏了过去。他运气好，昏迷的地方应该是一处房顶的烟囱，他脑袋被烟囱托起来，腰下缠着稻草，这才捡了条命回来。&lt;/p&gt; 等他再醒时，发现前边有个倭人正趴在一块门板上。他思量自己身受重伤不好力拼，草草给自己包扎了一下伤口，预备相机而动。这时，倭人突然擦起了枪，翻身卧倒做了个瞄准的动作。他本能觉得不好，趁其不备摸到倭人身后，这才发生了后边的事。&lt;/p&gt; 他可真是个好人。春妮再次感叹。&lt;/p&gt; 那么这位好人，他现在在想什么？&lt;/p&gt; “我就不进城了。”&lt;/p&gt; 春妮心里叹口气：果然。&lt;/p&gt; 涂铁柱瞪大眼睛：“昨天咱们不是都说好的，你不进城还想追上大部队不成？”&lt;/p&gt; 见成永平不语，其他人也急了：“成营长你可别犯混，人家江团长想回去我理解，可你是违抗军令跑出来的，你再回去军部可饶不了你！”&lt;/p&gt; 成永平的嗓子这两天养好了不少，仍是有些低哑：“当年我弃笔从戎就是为了打倭人，倭人不退，我也不会退。”&lt;/p&gt; 其他人面面相觑，江团长拍了拍他的肩：“老弟一片忠心报国，老江佩服。你不是临阵脱逃，回去后老江我一定会去军部为你说话，担保你无事。”&lt;/p&gt; 成永平点点头，脸色并没有多好，望着其他人：“几位弟兄们，你们都定好了？”&lt;/p&gt; “老子不像你这么傻。老子可不想老子在前边扛枪，后边给我炸膛，死都死得憋屈。与其听这些乌龟王八的话当了糊涂鬼，还不如老子回山里自己干。”涂铁柱环视一圈：“我再问一遍，你们还有谁想跟老子一起走的？”&lt;/p&gt; 王大嘴叔侄俩没说话，站了出来。还有赵大麻子，连陈有根这个胆小鬼都站到了涂铁柱身后，有他们几个在前，还有几个人也很快表了态。&lt;/p&gt; “我当年是顶我们村张大户儿子的名来的，家里就我瞎眼的老娘和小妹子两个女人，从我吃兵饭那年起，就没收到她们的信，不回去看看我不放心。”也有人有另外的打算。&lt;/p&gt; 成永平望了眼江团长，江团长最后道：“咱们哥几个也是并肩走过这一路。别的忙我们帮不上。回去后我同成营长会给你们报阵亡，保你们没有后顾之忧。”又掏出些钱币：“我手上这点钱都分一分，路上不好走。”&lt;/p&gt; 王大嘴紧张道：“那营长你可要跟我弟弟说清楚，我怕他多想，到时候出事。”&lt;/p&gt; 要交代的交代完毕，除了几个行动实在不便的人在前两天被他们藏在老乡家养伤，大家都有了各自的去处。&lt;/p&gt; 几人又望向几个姑娘孩子，陈护士苦笑：“我家已经没了，除了部队，我哪也去不了，我跟着两位上官走。”&lt;/p&gt; 前几天，夏护士告诉春妮，去年陈护士一家人都死在倭人手中，陈护士从医专毕业后，便报了随军医护班，跟着大部队一年转战多次，到了离县。&lt;/p&gt; 夏护士原名叫夏风萍，是海城人，去年海城会战，她志愿进了医护队做护士。会战结束后，她背起包袱直接跟着部队到了这里。她已经跟春妮说好，两人到时结伴回家。&lt;/p&gt; 当时江团长劝她多想想，她恶狠狠地：“姑奶奶随军是想报国死在战场上，不想被那些蠢货害死！反正海城现在是倭人的，逃兵是吧？有本事让军部执法队到海城来抓我啊！”&lt;/p&gt; 几人一路走来，不是没有遇到危险，也积攒了些情谊。此时面临分别，陈护士有些伤感：“咱们结伴走多好，非要分开，以后遇到个事，你们几个伤的伤残的残，该怎么好。”&lt;/p&gt; 涂铁柱挥手：“妹子还是先担心自个儿吧，政府的那些王八蛋又不知道缩到哪个乌龟壳里去了，你们三个可有得找。再说了，哥哥几个命贱，有一把猪草就能活。山水有相逢，说不定咱还有再见的一天呢？”&lt;/p&gt; 话虽这样说，可他们这一群伤兵，走出去不消倭人搜寻，只需普通百姓就认得出他们不是平民。这一带都在倭人的控制下，想平安逃出去，谈何容易？&lt;/p&gt; 涂铁柱想走不容易，春妮带着夏风萍想进城也不是说进就进。她们前边听老乡说过，现在倭人守着城，出入要那什么良民证，这个证需要当地地保作证你是个有来历的人才给开。他们三个人，谁能从哪变个地保出来？&lt;/p&gt; 春妮和夏生情况略好一点，有夏生这个孩子在，也的确是真的被水卷到这里，现成的灾民。夏风萍就麻烦了，她开口就是一口的海城口音，却从北边战区的方向过来，还一身的文气。涂铁柱说，他闭着眼都闻得到她身上的学生味。这年头，学生可是不安分的代名词。夏护士若以这个面貌进城，只怕在城门口就要被拦下。&lt;/p&gt; 春妮看她细皮嫩肉的，实在没法扮灾民，跟夏风萍商量，索性让她扮成准备从首都回海城的大小姐，因为转车时遇到洪水，几经周转到的这座小城。正好夏风萍去过首都，编瞎话不难。夏生是她的弟弟，自己则当她的丫鬟，到时候就说三人坐船的路上遇到大水，逃难被冲过来的。&lt;/p&gt; 除了这个办法，夏风萍也想不出来更好的。她问春妮：“咱们的衣服都不合适吧？”&lt;/p&gt; 春妮从包袱里取出套衣裳：“你先穿穿这身吧。”&lt;/p&gt; 夏风萍拿过来翻看了一下：这是一套旧式女子穿的绸缎衫裙，上面湖绿底裥银灰边，满绣银蝴蝶，是件潞绸大袖衫，下边是深一号的绿色百褶裙，同样裥的银灰边，绣银蝴蝶。样式旧是旧了点，可清新的配色丝毫不显老气。&lt;/p&gt; 夏风萍接过来在身上比划：“这身衣服好看，但不是你的尺寸。这是谁的衣裳？”&lt;/p&gt; 春妮珍惜地摸了摸：“是我娘没出嫁前的衣裳，我带在身边留个念想。你穿穿看。”&lt;/p&gt; 她娘也是县里的大户人家出身，跟她爹是从小定的亲。可惜在她出生前，她外公带着她两个舅舅到北边走商，没过多久，北边沦陷，她外公和两个舅舅失去音讯，她外婆得知消息后一病不起，家业遭到旁亲们哄抢。到她娘得知消息赶回去，家里已经只剩下个空宅子，外公家就此败落下去。她奶奶回回骂她那个不孝子爹，就会可惜一回她外公走得早，不然给她爹十个胆子，也绝不敢干这没良心的事。&lt;/p&gt; 扯远了，两人找个地方换好衣裳，春妮给夏风萍梳了个倒折麻花辫，配上一字型刘海，足真像个从旧式画报里出来的闺秀。但她不是去参加选美，所以春妮在地上抓了把土撮细，给她脸上手上揉得黄黄的，再抓出几根乱发，更像落难中的闺秀。&lt;/p&gt; 随后三个人又排练了一会儿，确认包括夏生在内的“演员”们都准备得差不多，一前一后地走向城门，站在了队伍的最后端。&lt;/p&gt; 排队的人中，大部分都是穿短衣打补丁的平民。春妮这两个女人加孩子一站进去，简直是鹤立鸡群。&lt;/p&gt; 夏风萍原本抬头挺胸，站得昂藏极了，实在是经不住这些人瞧西洋景的看法，最后还是红着脸低了头，越发像个闺秀了。&lt;/p&gt; 队伍排得很长，挪得又慢，春妮瞧着个面善的婶子，跟人搭话：“大婶，这前面怎么回事？老半天不动了。”&lt;/p&gt; 大婶等得有些不耐烦：“还能是怎么个事？老爷们在抓人呢。”&lt;/p&gt; 春妮心里一咯噔：“抓谁啊？”&lt;/p&gt; 大婶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春妮忙端出最甜的笑脸，大婶就叹了口气：“我也是听人说的，说是在抓咱政府军。”&lt;/p&gt; 两人说着话，前边队伍突然一阵骚乱，一个穿灰布短衫的男子突破人群冲进了城，几名穿黄军装的倭人哇哇叫着追了上去，随即是几声枪声。&lt;/p&gt; 春妮跟夏风萍担忧地对视了一眼。&lt;/p&gt; 不知道过了多久，队伍总算排到了春妮她们。&lt;/p&gt; 看到夏风萍，写字的黄制服摸了摸鼠须：“这位……小姐，请出示你的良民证。”&lt;/p&gt; 夏风萍忙将几人商量好的说辞说了出来，黄制服转转眼珠：“这么说，小姐是跟家人失散了。”&lt;/p&gt; 春妮觉得，这人话里好像有点别的意思。&lt;/p&gt; 她把住夏生的小脑瓜，不叫他到处乱看。听这人一句句问夏风萍“多大了？所居何地？因何滞留本地” 等等问题。&lt;/p&gt; 这些问题中，有些是该问的，但有些问题简直莫名其妙，已经触犯了隐私。好在夏风萍将该答的答了，不该答的，她都用话糊弄了过去。&lt;/p&gt; 春妮心里觉得不太对：按照她的审美，夏风萍五官普通，还刻意扮了些丑，不该有这样的麻烦，但现在她不得不设想最坏的情况。&lt;/p&gt; 这时，这人话锋一转：“夏小姐，您没有本地地保作保，按道理是不能发放良民证的。”他顿了顿，直到夏风萍从腕上撸出条绞丝银镯子塞到他手里，他一本正经地：“但本人考虑到夏小姐急于回乡，可以为您出具一份临时证明，直接送您到火车站去。”&lt;/p&gt; 夏风萍当然拒绝了，好在那人并未坚持，很爽快地在一页纸上盖了个章，笑着目送她进了城门。&lt;/p&gt; 一离开城门，夏风萍就憋不住了：“春妮，我觉得不太对，是不是想多了？”&lt;/p&gt; “没想多，”顾春妮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让夏生爬到她背上：“快走！”&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05 春妮他们三个进的这座城叫昌远县，因为有座山挡着，洪灾暂时没有肆虐过来。但这座城沦陷已经超过一年，早被倭人全面接管，所有关要位置里不是倭人，就是像在城门口那样的，已经投靠倭人的华国人。&lt;/p&gt; 小城不大，只一条主路，几条巷子，走快点，不到半天就能绕个圈。&lt;/p&gt; “甩掉了吗？”&lt;/p&gt; 春妮将怀里的夏生换了个手，借着换手的功夫，她往后夹了一眼：“没有，还跟着。”&lt;/p&gt; 这两个人还挺机警，知道她们发现后，就拉开了些距离。但他们不敢当街拉人，应该是有些顾虑的。&lt;/p&gt; 夏风萍和她人生地不熟，这两人借着地利之便，果然难缠。&lt;/p&gt; “那怎么办？”夏风萍焦急起来。&lt;/p&gt; 春妮指着眼前的岔道口：“你走那一条，我走这一条，你先走，我来把他们引开。”&lt;/p&gt; “不行不行，”夏风萍直摇头：“你还带着夏生不方便，该我留下来引开他们。”&lt;/p&gt; “唉呀，别让来让去了，别人看上的就是你，”春妮不由分说推她：“你先跑，一会儿我来追你，追不上咱们一小时后还在这集合。放心，我有办法脱身。”&lt;/p&gt; 夏风萍身不由己往前蹿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只见春妮身体已经转向另一条岔路，手伸向背后向她摇一摇，扭身跑了出去。&lt;/p&gt; 夏风萍瞪大眼睛：刚刚春妮那速度……这下她是真的放心了，赶紧也一头扎进了巷子深处。&lt;/p&gt; 夏风萍离开后，春妮反而停了下来。直到听见后边的声音：“跑哪边去了？”&lt;/p&gt; 她放重脚步，留下一串“咚咚咚咚”的脚步声。&lt;/p&gt; 那两个地痞打扮的男人紧紧衔在后面，春妮跑过这条巷子，又转了两个圈，越走越偏僻，这两人看见小姑娘抱着孩子就在他们前边一点，却怎么也追不上，心里纳闷之余，有些不耐烦了：“小姑娘，你别跑啊。哥哥们有好事找你呢！”&lt;/p&gt; 完全不用春妮去听，她便能分辨出这两人走到了哪里。&lt;/p&gt; 她闪身躲到一棵大槐树后边放下夏生，双手作出个合抱动作，夏生就明白，这是姐姐打暗号，让他下来自个儿藏好。他连忙机警地靠着墙根，把自己团起来。春妮手放进口袋里，反手从空间里掏出一包石灰，算着时间，在那两人跑过大槐树的那一刹那一扬手——&lt;/p&gt; “啊！！！！！！”&lt;/p&gt; 春妮抱起夏生，准备捂他眼睛时，夏生躲开了，他直视着两个满地打滚的家伙：“姐姐，不用捂了，我不怕的。”&lt;/p&gt; 春妮望着他纯净的大眼睛，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lt;/p&gt; 这样来回奔波，到春妮找到跟夏风萍分手的那个岔道口，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lt;/p&gt; 夏风萍还没回来。&lt;/p&gt; 春妮估计她是在哪躲着，沿着她离开的方向走去，小声呼喊：“夏护士，夏……”&lt;/p&gt; 刚拐出这条巷子，某处一户人家的门打开一线，夏风萍露出半张脸：“这里。”招手将她拉进来。&lt;/p&gt; 夏风萍待的这处人家开门就是堂屋，左右两边，一边应当是卧室，一边是厨房，是个一望到底的格局。&lt;/p&gt; “你怎么到了人家家里？”春妮讶道。&lt;/p&gt; “我跑到这儿时，正好这家有人出来担水，跟他说了两句好话，就放我躲进来了。”夏风萍也是个机灵人。&lt;/p&gt; 她把情况跟夏风萍说了：“那两个人伤了眼睛，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趁现在还没人发现，赶紧走吧。”她看着夏风萍：“就是伤人那会儿我忘了件事，我们要去火车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海城的火车，只怕有人会去火车站堵我。要不我们干脆分开走？”&lt;/p&gt; “别这么说，这事不赖你，那两人活该！你能逃出来我都不知道有多庆幸。大不了咱们一会儿先看看情况，不行了混出城再说。”夏风萍毫不犹豫表态&lt;/p&gt; 她又看了看身上的衣裳，道：“等我先换身衣裳。” 再穿着这一身漂亮衣裳，打眼不说，还不方便行动。&lt;/p&gt; 春妮真诚地笑了：“那我跟夏生也换一身。”&lt;/p&gt; 夏风萍走到卧房那边敲了敲门：“大哥，我们想在你这换身衣裳就走，您看方便吗？”&lt;/p&gt; 走出来的是个男人，这人穿件露膀子的旧白色短打，个子一般，嘴唇微厚，长着张忠厚的脸，点点头：“进去吧。”&lt;/p&gt; 夏风萍冲春妮抬下巴，让她先进去。自己则跟上那个男人：“大哥，我跟您打听个事儿。城门那边的协军平时就这么无法无天吗？逮着个落单的姑娘就想抓。”&lt;/p&gt; “我听过一些，一会儿出门，你们小心些。那些人背后听说是佐木太君，倡狂得很。有好些姑娘被他们抓住，都卖到了那些脏地方去。不过你瞧着是有钱人，可能他们也是想求点财。”&lt;/p&gt; “佐木太君是？”夏风萍嘀咕：“我也没露财啊，都没敢拿大洋贿赂那人，一个小镯子也……”&lt;/p&gt; “佐木太君是城里倭人的一个中队长。”&lt;/p&gt; 夏风萍就惊慌起来：“那我妹妹刚刚把人打了，不会有事吧？那些倭人不会找上门给他撑腰啊？妹子妹子，你快出来，我们快走，别给大哥家惹了麻烦。”&lt;/p&gt; “倒不用这么急，”那人听说春妮惹了事，竟也稳得住，安慰道：“那些协军不过是佐木太君养的一条狗，何况两条狗养的狗，还不在倭人眼里。就是他们在城里人面广，你们注意躲一阵子，别往人多的地方去，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了。”&lt;/p&gt; “可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去躲？”夏风萍旁敲侧击，终于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lt;/p&gt; 那个人沉默下来。&lt;/p&gt; 过了会儿，夏风萍又问：“那我们是不是也不好坐车了？他们会不会去车马行找我？”&lt;/p&gt; “最好不要坐。”&lt;/p&gt; 春妮领着夏生出来时，夏风萍正捏着手绢对他抹眼泪：“现在可怎么办？街也不敢出，车也不能坐，连个落脚地都找不到，这不是逼我们两个弱女子去死吗？”&lt;/p&gt; 两人本来站在堂屋中央，现在老大条汉子竟被她逼到墙根儿，半侧着身子，窘迫得耳朵根都红透了，嗫嚅几声都没敢说话。&lt;/p&gt; 春妮拉拉她，她就势一捂眼睛进了屋，没一会儿嘤嘤嘤的哭声便响了起来，伴着“我命太苦了，日子没法过了，爹啊，娘啊，你们闺女如何如何”等戏词似的话，听着真有些凄惶。&lt;/p&gt; 春妮：“……”夏护士你可真是个戏精。&lt;/p&gt; 春妮就看这人搓着手掌，咽了好几下吐沫，局促得跟春妮一比，倒像他成了个客人似的。&lt;/p&gt; “要不，你俩去扒火车吧。”他吭哧半天，给了这个主意。&lt;/p&gt; 夏风萍风一般从屋里刮出来，拽住他胳膊：“大哥，还请您多指教两句。”&lt;/p&gt; 春妮来自后世，经过这人的提醒，她才想起来，这个时候的火车还是最原始的蒸汽式火车，时速极慢。铁路沿线的平民们有远行的需要，有买不起票的人，便会偷偷守在铁轨旁边，在列车刚出站那会儿跳上火车逃票。&lt;/p&gt; 不过在倭人接手昌远县之后，宪兵队狠狠整治过几回，现在敢顶风作案扒火车的人已经几乎绝迹。&lt;/p&gt; 这个老实人却跟夏风萍说，沿着铁路线往南走十里，前边有个隧道，火车到那之前那一定会减速，有些机灵的本地人就会躲在隧道附近，趁火车减速那会儿跳上去。&lt;/p&gt; 夏风萍还想再问清楚些，这时，有人在门外敲起了门：“老曾，开门。”&lt;/p&gt; 这人神色紧张地看了她们一眼，过去开了门。&lt;/p&gt; 进来的人细高个儿，头上戴着顶破草帽，穿一身青黑色短打，里头一件雪白的对襟短衫，帽檐压得极低，从春蚕的视线，只看见他的脸团在一团黑影中。&lt;/p&gt; 看见她们两个，这人非常吃惊，转身质问老曾：“你怎么带人进来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是少年特有的中性感，这人应该年纪很轻。&lt;/p&gt; 老曾比他高半头，这会儿却紧张地攥住腰带：“就是两个问路的，你们几个，还不快走？”张着手将几人往外赶。&lt;/p&gt; 两个姑娘几乎前脚一出门，后脚门板就啪地拍上了。&lt;/p&gt; 夏风萍咋舌：“还好之前我碰到的不是这个人，不然肯定进不了门。”&lt;/p&gt; 春妮没应话，她听见里面那人低声的喝斥：“这是什么时候，你还放人进来？”&lt;/p&gt; “就是两个姑娘……”&lt;/p&gt; “这不是姑娘不姑娘的事，你别忘了，我们是有要紧事要做的。误了事……”那人声音越发低下来。&lt;/p&gt; 春妮招呼一声：“走吧。”&lt;/p&gt; …………&lt;/p&gt; 昌远城的火车站是小城里唯一的尖顶式仿教堂建筑，春妮几个稍一问就问到了。&lt;/p&gt; 想到之后不知道需要多久才到得了海城，两个姑娘先在城里采购一番，买足干粮，再找到火车站，春妮本打听列车停靠的时间，在街对面站了片刻，果然见几个穿着黑色短打，一看就不好惹的流氓把守在入口四下搜寻，只得作罢。&lt;/p&gt; 夏风萍紧紧头上的帽子，跟春妮使了个眼色，趁那些人没发现之前快步离开。&lt;/p&gt; 那位老曾将扒火车说得很容易，实际落实到两个姑娘这里，很是经历了一番波折。&lt;/p&gt; 昌远县火车站承接客货两运，但它只是个小城，一天里经过的火车不超过十列，这十列中，大部分还是守卫森严的军列。而且这个时候的火车沿途需要加煤加水，几乎不会准点到达。到春妮掌握这些信息后，时间已经是第二天深夜。因为夏风萍第一天死活不敢跳车，她们又多等了一天。&lt;/p&gt; 先前一个同来扒火车的老乡告诉她们，深夜会有一辆从首都过来，到海城的火车经过昌远，叫她们抓住机会。&lt;/p&gt; 春妮几个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蹲守到了晚上。直到远远地听见一声汽笛，两人赶紧冲出来，列车的速度果然开始缓缓降低，隆隆呜鸣着一节一节钻入山洞。&lt;/p&gt; 春妮推夏风萍一把：“快上啊！”&lt;/p&gt; 夏风萍小腿肚子直哆嗦：“我，我——”她以前只是个护士，真没干过这么危险的事啊！&lt;/p&gt; 但火车一节一节从她眼前经过，敞开的车门像一个个黑洞一般看着心慌……她眼一闭心一横，不管不顾地跳下去，抓住了扶梯！&lt;/p&gt; 一跳下去，她立刻发现了不对，正要提醒春妮，却见这个背后还背着个孩子的小丫头猿猴似地，一攀一蹬，轻轻松松便上了车，火车过隧道没多久，她已经爬上车顶，下到车厢里面，打开后门冲她招手：“快进来。”&lt;/p&gt; 夏风萍忍不住提醒她：“你没发现不对吗？”&lt;/p&gt; “发现了啊，”春妮完全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你是说这是运货车？上了车就先走吧，走一步算一步。”&lt;/p&gt;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lt;/p&gt; 夏风萍进了车，看见春妮还站在门口往后望，便道：“还看什么呢？快进来吧。”&lt;/p&gt; 春妮若有所思：那隧道附近好像还有个人，那个人他穿的那身衣服……&lt;/p&gt; 春妮摇摇头，听夏风萍问她：“想什么呢？”&lt;/p&gt; 没等她答话，“呜呜呜呜”的汽笛声中，另一辆火车打着闪灯从对面开了过来。&lt;/p&gt; 春妮坐的这一列火车速度放得很慢，两列火车交错而过的那一刹那，春妮看到了头戴钢盔，手持□□的倭军站在对面的车厢里把守。&lt;/p&gt; “那里面装的什么啊？派这么多兵守着。”&lt;/p&gt; “坏东西。”夏生睡了一整个白天，这会儿精神好得不得了。&lt;/p&gt; 夏风萍蹲下来逗他：“哟，小家伙，你还知道——”&lt;/p&gt; “轰！！！！”&lt;/p&gt; 震天的炮火声中，火车开始剧烈摇晃。春妮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柔软的口袋上。&lt;/p&gt; 发，发生什么事了？？？&lt;/p&gt; 第一卷.完&lt;/p&gt; ※※※※※※※※※※※※※※※※※※※※&lt;/p&gt; 这大概是最短的第一卷&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06 “《金南段铁轨前晚发生大爆炸》。”夏风萍盯着对座手上的报纸，喃喃念出标题。&lt;/p&gt; “两位小姐也知道昌南段铁轨这事？”对座的先生折起报纸，跟夏风萍搭话。&lt;/p&gt; 前天晚上，春妮几个得知扒错火车后，只能将错就错，跟着一整列的稻谷小麦到了列车的终点站金城下车。&lt;/p&gt; 金城是华国南方有数的几个大城市，去年倭人为了尽快让金城人屈服，威慑周边地区，攻进城后放军队烧杀了好几天。因此，金城人跟倭人的关系是最紧张，斗争相对也最激烈的沦陷城市之一。&lt;/p&gt; 跟昌远县倭人一手遮天相比，这里火车站表面上被倭人掌控，但火车站广场前就有很多为无法提供良民证的人购买车票，当然，那价钱也很可观。据卖她们票的黄牛说，倭人也狠狠整治过几回，但他们内部有线人，每每都能提前得知消息避风头。&lt;/p&gt; 春妮来之前是卖了家里地的，加上她奶奶和她娘把什么好东西都给了她和弟弟，她不缺这点票钱。就是夏风萍出来的匆忙，身上的零钱也在昌远县买干粮给用光了，春妮便帮她出钱买了座位。&lt;/p&gt; 她倒想省钱坐三等座，可黄牛跟她说，三等座车厢不设座，连外头都站的有人，小孩不好办。春妮想象一下那种环境，只好忍痛多出十块大洋，买了两个带小孩票的二等座。&lt;/p&gt; “这不刚看到您报纸上登的消息么？先生能详细讲讲吗？”夏风萍马上跟上了对面先生的频道。&lt;/p&gt; 他体贴地把报纸推到夏风萍面前：“你们先看报纸吧。”&lt;/p&gt; 报纸上这块内容占据的版面非常小，只有寥寥数行字：“接电讯。今日，东海省政府通报一起恶性案件。前晚，连接金南铁路昌远段被一群匪徒恶意炸毁，致使昌远南十里处隧道部分塌方，一辆行进中的列车被塌方隧道掩埋。目前，东海省政府已委托倭军联合行动，全力缉拿匪徒。本报奉劝匪徒早日投案自守，争取政府谅解，不要……”&lt;/p&gt; 春妮不习惯看竖排繁体字，夏风萍放下报纸，开始跟报纸主人攀谈时，她才看了一半。&lt;/p&gt; “您说，会不会是那些抗倭分子炸的？”&lt;/p&gt; “女士，这可不好乱说啊。”这位先生压低声音，有点怂怂地提出自己的看法：“不过也不是没可能。”&lt;/p&gt; 一男一女的攀谈在继续：“我觉得不太可能。他们要炸，去年炸不是更好？倭人都来一年多了，何必选在这个时候？要不应该跟那列被埋的列车有关，您说呢？”&lt;/p&gt; “这个……我还真听说了一点消息。”年轻的先生在女士们面前总是很博学：“好像那列车是秘密军列，运的是倭人准备投入战场的新式武器，可能……”&lt;/p&gt; “是吗？您知道是什么新式武器？”&lt;/p&gt; “这我是真不清楚了。”&lt;/p&gt; “肯定不会是好消息，”走廊对面，一位戴眼镜的先生加入了攀谈：“这次沙北省的洪水据说对倭人的进攻计划影响很大，他们肯定着急了。”&lt;/p&gt; …………&lt;/p&gt; “当，当，当——”&lt;/p&gt; 三个钟头后，车厢连接处，戴着白手套的列车长摇响铃铛：“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列车已经驶入本次旅途的终点站海城市，您现在可以离开座位。请您拿好您的行李，准备下车。”&lt;/p&gt; 春妮赶紧背起包袱，一手牵住夏生，跟着人流走出了列车。&lt;/p&gt; 夏生还没出站就看花了眼：“姐姐，这里好多人哪。那是卖什么的？”&lt;/p&gt; “那是卖汽水的。”&lt;/p&gt; “汽水是什么？是会变成汽的水吗？”&lt;/p&gt; 夏生的童言童语逗笑了一圈旅客。&lt;/p&gt; 却在这时，夏风萍快步上前，牵起他另一只手，半边身体挡住他的视线：“快走，别乱看。”&lt;/p&gt; 几个人低下头，跟拐角处走来的一队倭人士兵擦身而过。&lt;/p&gt; 直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消失在铁轨的另一边，春妮两个才抬头，再看四周，人人脸上都是逃过一劫的庆幸。&lt;/p&gt; 春妮回头看了一眼，那列士兵已经登上另一列火车，火车的烟囱大口喷吐着白烟。&lt;/p&gt; “不知道又是哪里要倒霉了。”人群里，不知是谁叹了一句。&lt;/p&gt; “噤声！”&lt;/p&gt; 拐角处，又是一列士兵走来。&lt;/p&gt; 这下，所有人肩膀都夹住脑袋，闭紧了嘴巴。&lt;/p&gt; 夏生见到这座高达六七层楼，以前从未见过的英式建筑眼睛已是用不过来，那两队士兵很快被他抛诸脑后。幸而未再有变，沉默的人群很快汇入车站外的人流。&lt;/p&gt; 夏风萍再三同春妮确认：“真不要我送你？”&lt;/p&gt; 春妮也再三拒绝：“不用，我知道路。”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没必要送上门陪她受气。&lt;/p&gt; 最后，夏风萍只好送到马路边，目送他们上了一辆黄包车。&lt;/p&gt; 坐上黄包车后，夏生就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小小年纪身遭大变，虽然仍是懵懂，但对人的情绪最敏感。他感觉到这会儿姐姐的心情其实很好，他们也没有像前几天一样慌慌张张地到处躲藏，胆子渐渐大起来。&lt;/p&gt; 海城跟自己家乡那样贫穷单调的小山坳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lt;/p&gt; 夏生没一会儿就看迷了眼，不是指着天上横七竖八的电线，就是盯着驶过的电车问东问西：“姐姐，这是什么？姐姐，那是什么？”&lt;/p&gt; 一会儿又张嘴看百货商店门前挂的彩色广告牌，再瞪圆了眼睛去瞧门口戴红头巾的印度人，偶然见到对过黄包车上穿洋装露出白臂膀的外国女人再发出一声“啊呀”的惊叹。&lt;/p&gt; 春妮并没有阻止他的意思。作为华国对外交流贸易的最大城市，海城的稳定比混乱更符合各方利益。&lt;/p&gt; 按车上那位先生的话判断，海城沦陷之后混乱过一段时间。但随着倭人统治日深，普通人走在街上虽然仍不能说百分百安全，总算不用时时担心时时会有横灾掉落。&lt;/p&gt; 百多年前，自从海城开埠，海城黑帮势力有英法等国在背后撑腰，在本地扎根极深。倭人所图甚大，想在此好好经营，就不能将插手太过。但连春妮都知道，就像夏风萍说的，这只是表面上的平静，静水下的暗流从来不少。&lt;/p&gt; 但她好不容易逃出家乡，逃过水灾，来到这里，已经是天堂。&lt;/p&gt; 不知不觉，车子路过的地方越来越熟悉。先是马路口的那处报摊，报摊背后，再沿着道旁背后的林荫路往里走一百米，黄包车在一处石牌楼前停下：“小姐，到了。”&lt;/p&gt; 时隔多年，再次站在这座写着“三元里”的石牌楼下，春妮已经完全想不起第一次来的心境。&lt;/p&gt; 石牌楼里，是一排排砌米黄拉毛墙砖，美丽又神气的三层小洋房。这些小洋房中，其中的一栋就属于春妮渣爹在城里另娶的那位二房太太。&lt;/p&gt; “姐姐？”夏生被这样气派新潮的楼房吓到了，对那位未曾见面的渣爹也生出了一股说不清的敬畏感。&lt;/p&gt; 春妮定定神，握住他的手：“不怕，走吧。”&lt;/p&gt; 这两个穿着土布衣裳，又是背又是抱，身上挎好几个包袱，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小孩子早就叫人看在了眼里。&lt;/p&gt; 几个里外穿梭的娘姨张头张脑，看小姑娘不带停留，走到了7号房外。&lt;/p&gt; 春妮记得，以前铁栅门旁的门房常年有个听差候门。但现在里边没人，她在外头敲了许久的门，才有个声音粗厚的女人小跑出来：“来了来了。”&lt;/p&gt; “阿梅姐？”春妮认出来人。&lt;/p&gt; “你是？”&lt;/p&gt; “我是春妮，顾春妮，还记得吗？”&lt;/p&gt; “啊！你是姑爷家的大小姐，大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海城？你阿妈还好？”阿梅一拍脑袋，指着她叫起来。&lt;/p&gt; 阿梅当年脑子就很不灵光，这些年过去，也没怎么变，渣爹家怎么会叫她来应门？&lt;/p&gt; 春妮感觉，阿梅这句话一出，周围那些若隐若现的视线立刻炽热好多。&lt;/p&gt; 脑子简单也有脑子简单的好处，一确定是认识的人，阿梅马上打开栅栏门让她进来：“大小姐，你等一等，我上楼去跟我们小姐说一声。”&lt;/p&gt; 春妮站在客厅里，这里不像六年前，有了些细微的变化，除了进门处那对大花瓶已经不知所踪，还有左手边餐室里挂着的那幅西洋画也不见了。还有他们脚下踩着的，那些美丽精贵的红木地板似乎也不再像六年一样，光得能照见人的影子。&lt;/p&gt; 隔壁院子里，两个娘姨在窃窃地笑：“嗨呀，天天花枝招展的，不晓得这回还摆不摆得下去哩。”&lt;/p&gt; 春妮眼睛耳朵收集着消息，听见楼上门咔地拧开，没一会儿，有人在房里骂： “怎么，你没告诉他们，那个没心肝的老东西已经死在外头了吗？”&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07 “姐姐！”夏生吓得钻进春妮怀里。&lt;/p&gt; 春妮拍拍他的脊背，让他在沙发边的矮脚凳上坐下来。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上午十点半，秦惠君每天不到十一点半是不出房门的。这会儿阿梅吵到她，她心情必然不会好，说不定还要故意磨蹭会子才会下来。&lt;/p&gt; 不过这回春妮想错了，阿梅上去没到五分钟，噔噔的脚步声到了二楼楼梯口。&lt;/p&gt; 姐弟两个抬头望去，正好跟秦惠君对视正着。&lt;/p&gt; 她穿着身墨绿印花的无袖绸缎旗袍，发尾束成燕尾式卷发，耳朵上坠着同色绿宝石方型耳坠子，粉腻腻的脸上，一张嘴唇涂得红艳艳，眉尾剔得极尖。她这样居高临下望过来，美艳中更添几分凌厉。&lt;/p&gt; 但春妮眼睛比旁人尖，除了她的红唇和富贵，她眼角的鱼尾纹，眼下发青的松驰瞒不过她去。&lt;/p&gt; 春妮忽然就想到老家曾经红遍十里八乡的名角粉荷花。传说，粉荷花名气最大那阵子，当时沙北省的督军府都曾请他登过台。那一年王地主家终于请到粉荷花唱堂会时，春妮好不容易挤到最前边，看到的却是个高音不敞亮，低音不婉转，满脸的油彩都遮不住眼中疲态，尴尬得连卧鱼儿都卧不下去的“名角”粉荷花。&lt;/p&gt; 她差点以为王地主受了骗，后来才知道，原来粉荷花养了几个徒弟，已多年不登台。那一次他戏班子被人挖角，他没人可用，不得不临时顶上班，却演塌了台子。&lt;/p&gt; 秦惠君这副扮相，让她免不得联想到那重调脂粉，粉墨登场的老旦。&lt;/p&gt; 两人视线相触只是片刻，春妮已经看到她手上拎着的那只黑色坤包。&lt;/p&gt; 她是要出门去？&lt;/p&gt; 秦惠君蹬蹬下楼，蹬蹬往门口走：“阿梅，下回你再带不相干的人进来，也不用留在这儿了。”&lt;/p&gt; 秦惠君一向端着架子，从不跟她们正面冲突。春妮跟她打交道半年，知道这种人就是说几句怪话，其实没什么可怕的。&lt;/p&gt; 她直接拦住秦惠君去路：“我来找我爹。你跟我说清楚我爹在哪，不用你撵，我自己走。”&lt;/p&gt; 秦惠君沉下脸，去看阿梅。&lt;/p&gt; 可惜阿梅不像以前那些眼色精明的仆妇们，秦惠君干瞪半天眼，只得转头横春妮：“没听见吗？我说了，你爹死了，那老瘪三他死了！”&lt;/p&gt; 春妮细细端详她的神色，感觉她的愤怒很真实，不像是演的，发生什么事了？她渣爹那种人会死？？？&lt;/p&gt; 夏生“哇”地一声哭了，冲上来对秦惠君连踢带打：“你这个坏人！俺爹才没死！”&lt;/p&gt; 春妮一路上给夏生说渣爹的好话，原本是怕他小孩子藏不住事，还没见到亲爹，就生出抵触，让渣爹不喜。夏生现在当了真，秦惠君这话可是惹恼了他。&lt;/p&gt; 春妮急忙抱住他，秦惠君受惊不轻，连退几步骂道：“小赤佬，要死了啊！”一推阿梅：“你去，跟她说清楚，看我是不是骗她！”说罢，一扭身子，气冲冲走了。&lt;/p&gt; 春妮没拦她，反正秦惠君的老巢在这，阿梅说不清，她就等秦惠君回来亲自说。&lt;/p&gt; 她好不容易哄得夏生收住了眼泪，跟阿梅商量：“阿梅姐，我跟夏生从前天起就没休息，你先找个房间让夏生睡一觉吧。我爹的事，慢慢说不着急。”&lt;/p&gt; “这……不好吧，刚刚我们小姐说……”&lt;/p&gt; “你若觉得不方便，我等秦小姐回来也行。”&lt;/p&gt; 阿梅向来是没什么主意的，闻言忙道：“把他放到我房里吧，先洗把脸再去。”&lt;/p&gt; 夏生扭着春妮不放：“姐姐，我不走。”&lt;/p&gt; 春妮哄他道：“不怕的，姐姐就在外边，你睡一觉就好了。”&lt;/p&gt; 夏生小脸上还挂着泪珠，执意问她：“那你跟我说，爹是不是真死了？”接连经历亲人的去世，他已经对“死”这个字有了深切的恐惧。&lt;/p&gt; 春妮只好去看阿梅，看来不给他个答案，夏生是不会甘心的。&lt;/p&gt; 阿梅露出了苦恼的神色：“姑爷很长时间没回来，应该是真死了吧。”&lt;/p&gt; 夏生扁了扁嘴，春妮拍拍他，板下脸：“阿梅姐，你可要想清楚再说话。我弟弟人小，他会当真的。”&lt;/p&gt; “那我一个下人，打哪知道呢？小姐说姑爷死了，那就是真死了吧。”&lt;/p&gt; 老实人有老实人的好处，阿梅很快将她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原来海城沦陷后，渣爹觉得倭人可能早晚会对本地富商动手，便跟秦惠君商量，将茶叶生意转移一部分到其他地方。&lt;/p&gt; 秦惠君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答应了。渣爹先去的是港城，结果没到一个月回来，说是他们乘的船遇到大风被刮翻，渣爹好不容易捡条命回来，带的所有财物却全部喂了鱼。这事报纸上也有报道，秦惠君只能自怨倒霉。在家歇了数月之后，因为接连传来城中富商遭到失踪绑架等事，不用渣爹再劝说，秦惠君也着急了。&lt;/p&gt; 她这回没让渣爹插手，自己选定了双城，说好让他先去探路，略作安顿之后，她再动身去跟他汇合。渣爹走后，现在好几个月过去，他音讯全无。&lt;/p&gt; 阿梅说，这些天秦惠君脾气越来越坏，虽然仍没收到消息，但每天话里话外都在诅咒渣爹死在外边，以前的店也关了两家。&lt;/p&gt; 话说回来，一连出门两次都不顺，这么巧，连春妮都怀疑渣爹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毕竟他是有前科的。依靠老婆嫁妆发了家，转眼就攀上曾是海城名媛的秦惠君，连老娘儿子都能狠心丢在老家不管不问。这样的人，做出什么没心肝的事都不稀奇。&lt;/p&gt; 秦惠君这样要脸的人，难怪不肯留下来亲自跟她掰扯。&lt;/p&gt; 春妮问：“那我两个月前寄过来的信，你们收到了吗？”&lt;/p&gt; 两个月前堂叔家的儿子差点把夏生推到河里淹死，尽管堂叔一家坚称是小孩子玩闹没注意出的事，但她娘死后，姐弟俩遭遇到的种种事故，让春妮不得不多想。就是这件事，促使春妮下的决心到海城来投奔渣爹。来之前她先写了封信，看来因为战争之故，多半是没收到的。&lt;/p&gt; 阿梅说：“大小姐，你忘了，我不识字？我也没听我们小姐提过，应该是没收到吧？”&lt;/p&gt; 该问的都问完，春妮也不是那不识趣的人，问阿梅：“秦小姐一般什么时候回来？”&lt;/p&gt; “这可难说。我们小姐这阵子每天都回来得晚，有时候一晚上回不来也说不定。”&lt;/p&gt; 春妮只能拉着夏生先告辞：“那我改天再来。我爹的事，我得亲自听秦小姐的说法。”&lt;/p&gt; 送春妮出门时，阿梅总算想起来问一句：“哎呀，大小姐，你就这么走了，会不会没地方住呀？”&lt;/p&gt; 她见春妮回头似乎在往房子里头看，吓得忙说：“我意思是，你要是没地方住，去闸口路那里呀，那里好多租房的。”&lt;/p&gt; 春妮冲她笑笑，转身拉着夏生离去。&lt;/p&gt; 阿梅站在门边，看着一大一小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么点的小毛头，在海城这种地方，往后可怎么过呀？”&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08 春妮却没有阿梅的担忧。&lt;/p&gt; 这短短的半日，已令她对海城如今的治安有了初步的判断。别看夏风萍在火车站站口说得吓人，但海城再可怕，租界里也有巡捕房，租界外有警察局维持治安，甚至是有些黑帮，他们收了保护费也是做事的。跟她们那山高地远，出了事孤立无援的小山村比，已经是法度严明的好地方了。&lt;/p&gt; 她走到路口问报摊老板拿了份《海城新报》，这是一份偏重于市井生活的八卦小报。她记得，六年前，她跟她娘得知了秦惠君跟渣爹的渊源，不愿意看人脸色，从三元里出来后，一时不知该往哪去。老板推测他们需要找房子，给他们推荐的就是这份《海城新报》。凭借报纸上的租房广告，她们娘儿俩才有了海城的第一个落脚地。&lt;/p&gt; 时隔六年，报摊老板已经认不出她们。见春妮翻来覆去的看，搭话道：“小姑娘是找什么？”&lt;/p&gt; “找房子。老板，我记得这里以前不是有租房子的广告吗？”&lt;/p&gt; “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现在早没啦。小姑娘要租房子啊？”&lt;/p&gt; 春妮把报纸还给老板：“老板请您给我们推荐一下吧。”&lt;/p&gt; 老板手一摊：“要是半年前你来问我，我还真有。可是现在，海城到处挤满了人。就跟你一样，那些逃难来的人，你知道的？眼下连苏河北岸的草棚子都抢手得很，小姑娘，不是阿叔不帮你啊，我也不知道呢。”&lt;/p&gt; 海城房源这样紧张？&lt;/p&gt; 春妮想起这一路见到的情景，确实只有海城不是在倭人完全控制之下，华国人在这里还有点喘息空间。&lt;/p&gt; “那老板知道闸口路吗？刚刚有人告诉我说，那边可能有房子。”&lt;/p&gt; 老板神色怪异起来：“那里啊，那里还真可能有。”&lt;/p&gt; …………&lt;/p&gt; 两个钟头后&lt;/p&gt; 从电车上走下来后，夏生还不住往里张望，让春妮拍拍他的脑袋：“走路呢，别东张西望。”&lt;/p&gt; 知道自己父亲不一定是真的去世，又如愿坐到电车后，小家伙的精神状态总算又好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怂怂地问：“姐姐，那个嘴巴红红的坏女人好可怕，我们以后不来这了好不好？”&lt;/p&gt; 这孩子别看在秦家凶得很，心里其实不知道多害怕。春妮她妈当年没舍得她受寄人篱下的气，她自然也不会让夏生落到这一步：“不怕的。秦家是秦家，咱们不吃她的饭，不端她的碗。以后自己靠自己挣饭吃，堂堂正正的，谁也用不着怕！”&lt;/p&gt; 三元里在英租界，而阿梅说的闸口路位于公共租界，也是海城有名的繁华地界。但闸口路比较特殊，闸口路以东是倭人聚居区，以西则是英国人的地盘。这些年来倭人在世界战场上的表现有目共睹，英国人也不敢得罪他们，只能放任他们不断蚕食扩充地盘，以至于这条路成为了事实上的三不管地带。特别是西边路中有个赫赫有名的远东第一监狱，一般华国人听到后觉得忌讳，又惧怕倭国人，不会往这边来。现在居住在那里的多数是外国人，尤以逃难到华国的犹太人最多。&lt;/p&gt; 狡猾的房东告诉她，他们这些在此经营的店主每个月会同时向英方和倭方缴纳治安费，如果有事发生，起码会有双重保障。&lt;/p&gt; 春妮这回租到的房子，房东就是一家几年前从法国逃到海城的犹太人。&lt;/p&gt; 春妮没拆穿她，毕竟比起黑社会横行，更没有规矩的华界，这里至少不会乱得太过。&lt;/p&gt; 租房的女房东华国语水平只限于问好等几个简单的词汇，两人磕磕绊绊沟通半天，最后春妮以每个月八块钱的价格租了个带老虎窗的顶层阁楼。&lt;/p&gt; 八块钱在春妮的老家少说能做五六套细布衣裳，她从地里吃喝，半年都用不到这么些钱。可这些钱在海城只能租到这个为期只有一个月，像蒸笼一样的小阁楼。房东还说，要不是因为太热，连这间阁楼都不一定会留到现在。&lt;/p&gt; 春妮问了一路，八块钱，也确实是这里最便宜的房子了。&lt;/p&gt; 阁楼里自带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春妮去街头的旧货店淘了两床铺盖，再买几个锅碗瓢盆，毛巾盆子桶子暖壶等家什，这个简单的小窝算是布置下来了。&lt;/p&gt; 漂泊十来天，总算有了个相对安稳的落脚处，尽管太阳仍然烤得靠窗的那一面能煎熟鸡蛋，在春妮问房东借来水壶烧完两桶水，将姐弟两个统统洗刷一遍之后，还是疲惫地倒在床上睡着了，连饭都没来得及吃。&lt;/p&gt; 一觉醒来后，天还是亮的。&lt;/p&gt; 春妮在看到东升的太阳时，才知道自己和夏生两个竟然人事不知地睡到了第二天早上。&lt;/p&gt; 新的一天有新的希望，新的一天也有新的烦恼。&lt;/p&gt; 从老家出来前，春妮就没准备再回去。她变卖了家里能卖的东西，加上奶奶和她妈往年的积蓄，总共两百多块大洋和一条小黄鱼正安全地躺在她的空间中。&lt;/p&gt; 她以为这些钱省着点，少说用个三五年没问题，但不出门不知道，一出门吓一跳。&lt;/p&gt; 光是到海城来的这一路，她就至少花去了二十块大洋。海城这两年物价飞涨得厉害，昨天坐完车再租房子添置家什，又花掉了十块半。这么花下去，再加上吃吃喝喝一扣，不用小黄鱼的话，不到一年他们就得喝西北风去了。&lt;/p&gt; 至于春妮空间里的那些物资，都是关键时候能救命的，她不可能这个时候拿出来变现。何况她手里的东西有些是超越时代的发明，这个时候拿出来，不是自找麻烦？&lt;/p&gt; 开源节流迫在眉睫，至少得先找个工作。春妮心里生起了紧迫感。&lt;/p&gt; 那找什么工作呢？报童？擦鞋匠？春妮提着水桶下楼打水时，想到在电车上看到的那些小孩的职业，一个个筛选。&lt;/p&gt; 她现在实岁十二岁，在他们老家，十二岁的男娃只能给人做学徒，不止没有工钱，还要出徒工费交给师傅。十二岁的女娃嘛，都开始嫁人了。&lt;/p&gt; 她们现在租住的房子是典型的石库门建筑，所有房客用水都需要到一楼的灶披间去提。春妮到的时候，一楼已经有人了。&lt;/p&gt; “顾小妹，来打水呀？”一个中年妇女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lt;/p&gt; 昨天春妮下来时跟她简单聊过两句，知道她夫家姓于，住在二楼的亭子间里，是个家庭妇女，她丈夫于先生在附近一间小学做教员。&lt;/p&gt; 春妮点头跟她问个好，想到这位于太太是本地人，应该知道得更多些，便向她打听：“于太太，你知道哪里有做工的地方吗？”&lt;/p&gt; 于太太打量她一下：“小妹子，你这么小能做些什么呀。做女工，这附近你只能去江浦那边去哪。”&lt;/p&gt; 不等春妮再问，有人在后边“哎哟哟”，是个女人：“于太太，你心太狠了，怎么推人去那种地方？小妹妹，我跟你讲，江浦那种地方是火坑的，去不得。”&lt;/p&gt; 来者是个浓妆艳饰的波浪卷女人，她穿着件紫色印花旗袍，臀和胸包得紧紧的，开衩几乎到了大腿根。加上她毫不掩饰的走路姿势，春妮有了某种猜测。&lt;/p&gt; 于太太怪笑一声：“不去江浦，难道去大世界跟金小姐一样伺候男人？别把谁家女子都想得跟你一样。”&lt;/p&gt; 金小姐一扬脸蛋：“说得自己比谁高贵似的，都是伺候男人。你伺候男人没工钱，我伺候男人有工钱。怎么，于太太你很嫉妒吧？”&lt;/p&gt; 于太太气得手抖：“你，你，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lt;/p&gt; 看来今天是打听不出来什么了，春妮绕过这两个斗鸡似的女人，决定吃罢饭先去江浦那里转转。&lt;/p&gt; 昨天她在报摊老板那买过份地图，知道江浦就在后边的两条街，走走路半个钟头的事。&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09 回到三楼，春妮手上多了两条法棍和一个大吐司。&lt;/p&gt; 房东吉拉夫妇用房子正中的客堂开了个面包店。闻着香甜的面包味，春妮走不动路了——她终于想起来，从昨天早上开始，她和夏生就没怎么正经吃过东西，现在，她饿了。&lt;/p&gt; 终于平安到了海城，不吃顿大餐庆祝庆祝吗？&lt;/p&gt; 犹豫两秒钟，春妮走进吉拉太太的面包房，用一块钱换来了这些西点。在春妮心疼得快坚持不住要反悔的时候，吉拉太太善解人意地送了她两瓶牛奶，说是对新房客搬进新居的优惠款待。&lt;/p&gt; 饭后，春妮舒服地打了个充满奶香气的嗝，在吉拉太太家小儿子的指点下，带着怎么说都要跟上来的弟弟夏生，穿过两条倭人聚居的街道，找到了江浦。&lt;/p&gt; 纱厂，纱厂，纱厂……这一带大大小小竟然有少说七八家纱厂的分布，而且看门口保安的着装，这些纱厂绝大部分应该都是倭人开设的。难怪于太太推荐她来这里做女工，这里肯定常年缺人。&lt;/p&gt; “姐姐，我们走吧。”夏生有些忐忑，那里有穿武士服的守卫已经注意到了他们，正瞪向他们。&lt;/p&gt; 面对着这些面孔凶恶的家伙，春妮却迎上去笑道：“先生您好，请问您这里招女工吗？”&lt;/p&gt; 小女孩甜甜的笑容让他即将出口的喝斥停顿了一下，不过说话还是很生硬：“没有，走开。”&lt;/p&gt; 被喝斥后，春妮也不生气，礼貌地跟那人道谢之后转身走向下一个目标。&lt;/p&gt; 走了两步，她感觉有些不对，回头一看，夏生站在原地，嘴巴撅着，气得不得了。&lt;/p&gt; “怎么了？”&lt;/p&gt; 夏生怒冲冲回头：“姐姐，那个人不好，你怎么还跟他笑？”&lt;/p&gt; 春妮蹲下身子，神情严肃起来：“你忘了姐姐教你的？实力不够的时候，永远不要对人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lt;/p&gt; 夏生回忆片刻，扁扁嘴：“我知道了。可那个人又不是堂叔。”&lt;/p&gt; 春妮妈死后，因为想得到春妮家的地，几个族亲总是想歪点子对付他们。旁人还好，最多谋划早点把她嫁出去，最过分的是堂叔一家。最严重的一次，堂叔还指使过自己儿子推夏生下水。虽说她事后堵住那小屁孩，怼住他的脑袋在河水里灌了半个时辰，叫他一次喝足了水报过仇。但两家至此斗到明面上，她再想安稳地住下去是不能了。&lt;/p&gt; 春妮被逼得不得不离家投奔渣爹前，曾去找过堂叔，说地里的麦子快熟了，看在亲戚的份上，她把麦子卖给堂叔，地也给他家种，好换点路费去找他们爹。堂叔假惺惺说要送他们点程仪，可总共就掏了两个铜元，春妮把铜元拍到地上，他转身到处哭穷说她瞧不起穷亲戚，死活要赖下这笔帐。春妮就说，既然堂叔买不起，她索性一把火烧了，省得大家因为这点东西做不成亲戚。&lt;/p&gt; 她作势拿着火把去田里，被人拦下来两回。堂叔怕了，只得在大堂伯的调停下，割肉般拿出市价五成的价钱送走了姐弟俩。&lt;/p&gt;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春妮早在寻他之前，就把田地连带麦子五折贱卖给了王地主，条件就是她几时走，几时签契。在这之前，发生什么事，王地主都不能说出去。&lt;/p&gt; 王地主鸡贼，不愿意被堂叔缠上，春妮前脚走，他后脚就去通知堂叔家。可春妮也不笨，她当着人出了村，转身就猫到山洞藏了两天，直到追她的人都回来的差不多，这才偷偷启程。要不怎么说命运难测呢，她要是当天正常坐了火车，说不得也不会遇上大水，遭这一场难了。&lt;/p&gt; 不过，王地主可不是他们两个没权没势的小孩，堂叔的这笔麦子钱是休想收回来了。&lt;/p&gt; 这事春妮没瞒着夏生，他小孩子跟在她身边，也看懂了一些。&lt;/p&gt; 春妮冲再次看过来的保安露出甜甜的微笑：“不止是堂叔，所有对你心怀恶意的人，没有掀桌子的能力之前，都要学会先用笑容武装自己。明白吗？”&lt;/p&gt; 夏生有些懂，好像又有些不懂，但知道这会儿要乖乖点头：“我明白了，姐姐。”&lt;/p&gt; 春妮也不指望一次教会他，她随意跟他说些其他的事，走到了另一间纱厂外头。&lt;/p&gt; 这间纱厂的人比先前那一家热情多了，听说她是来应招女工的，马上笑着要拉她进去面试。&lt;/p&gt; 春妮想到之前金小姐说的话，留了个心眼，说自己要先跟父母商量一下，拉着夏生跑了出来。&lt;/p&gt; 转完这几个纱厂，也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春妮带着弟弟去菜市买了些米面油蔬菜，还买了一捆柴并几个煤球让人送到面包房，回到了自家的三层小阁楼。&lt;/p&gt; 因为第三层层高不高，还有些木质结构，租房前，春妮跟吉拉太太有过约定，阁楼上只能放煤球炉子热水，一切需要用到明火的东西都要放到灶披间烹制。&lt;/p&gt; 春妮数出中午要吃的份量，拿着新买的锅去了灶披间。&lt;/p&gt; 这会儿到了下午，于太太还在灶披间刷锅。&lt;/p&gt; 春妮跟她打过招呼开始和面，于太太问她，工作找得怎样。春妮说还在考虑，于太太就说起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要不是给人帮佣，要不只能做女工，叫她一定想好。&lt;/p&gt; 春妮觉得她嘴有点碎，渐渐的就只笑不再说话了。幸好在春妮烙饼之前，她总算让出灶眼回了房。&lt;/p&gt; 春妮松了口气，连剁馅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到她心情愉快地剁完馅，才发现灶披间里又多了个人。&lt;/p&gt; 这个人戴一副黑色玳瑁眼镜，穿着身灰格子纹睡衣，正拿着牙缸对着水槽在漱口。&lt;/p&gt; 应该就是于太太说的她同住三楼，这几天正好出差的邻居记者朱先生了。&lt;/p&gt; 两人致过意，春妮开火开始烙饼。她烙的是韭菜鸡蛋馅。韭菜的香气最霸道，即使包着厚厚的饼皮，叫鏊子里的热气一激，香味就透了出来。偏偏那香气隔着饼皮，释放得不尽兴，若有若无，更是勾人。&lt;/p&gt; 春妮继承她妈的手艺，这一手烙饼连她奶奶都挑不出毛病。这会儿多日未练，竟是被自己的手艺馋得咽了下口水。&lt;/p&gt; “咕”。&lt;/p&gt; 春妮一怔，不是她啊，她不……她转过头去，那位朱先生面色赧然地捂着肚子：“失礼了，刚坐完火车，急着回来补觉，竟忘了吃些东西。”偏偏控制不住，俩眼直勾勾盯着那叠金黄色的饼。&lt;/p&gt; 春妮失笑，用碟子拣出两张塞给他：“先拿着吃吧。”&lt;/p&gt; 朱先生嘴里说着：“这怎么好意思。”握着那饼不放，谢了又谢，转身上了楼。&lt;/p&gt; 海城的白面贵是贵，可没有老家那么金贵。春妮也不是个小气人，跟夏生两个香甜地吃完饼，她想起他们两个换的脏衣服没洗，索性下午不再出门，把这一路换下来都还没来得及洗的衣裳一次全给洗干净了。&lt;/p&gt; 洗涮一下午，春妮回到三楼，准备跟中午一样，再兑点面出来去做晚饭，她的门被敲响了，门外站的竟然是朱先生。&lt;/p&gt; 朱先生手上拿着个报纸包，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晒的，耳朵根红红的。不等春妮说话，就把报纸包往她手里塞：“太抱歉，中午吃了些小姐的午餐，这两个油墩还请小姐别嫌弃，算是我请你吃的。”&lt;/p&gt; “哎——”&lt;/p&gt; 这位朱先生塞完报纸包就朝外跑，生怕被春妮追上似的，绕到另一边打开门，再“啪”地关上了。&lt;/p&gt; 春妮：“……”不知道的，怕不是要以为他是来丢炸|弹的吧。&lt;/p&gt; “姐姐，包的什么啊？”夏生这个小馋猫闻到香味，跑来打开了报纸包。&lt;/p&gt; 春妮使唤他去拿只干净的碗，将两个油墩放进去，准备把报纸扔进纸篓前，她看了一眼，一下怔住了。&lt;/p&gt; 报纸中心被油浸住的那部分，其他地方已经模糊，只留一个震悚的标题《深切分析：华国政府军炸毁沙河沙北省钟县段大堤之目的》。&lt;/p&gt; 沙北省钟县？那不就是她家乡吗？她遭的水灾真是那群王八羔子害的？？？？&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10 当吉拉面包房第一炉面包的香气钻进小楼中时，除了上班时间跟其他人不一样的金小姐，该出门的差不多都出了门。&lt;/p&gt; 朱先生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也提着公文包预备下楼，隔壁的房间开了门。&lt;/p&gt; “朱先生，请等一下，”顾春妮拿着已经展平整的报纸：“我想问问您，报纸上的这则消息，您还记得怎么登的吗？”&lt;/p&gt; 朱先生随意瞟了眼，不在意道：“不用信，肯定是假的。”&lt;/p&gt; 春妮：“……”她简直怀疑朱先生连标题都没看清。&lt;/p&gt; 朱先生又推了推眼镜，耳朵又红了：“鄙人不才，就在这间报馆里就职。写报道的人我也认识，他这些天没出过海城，怎么可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事？”&lt;/p&gt; 春妮算是开了眼：“这……这么大的事都敢瞎编，这也太……”想起朱先生在这里工作，到底不好说得太过分。&lt;/p&gt; 朱先生倒是没什么忌讳：“我们报馆的大股东是倭人，倭人的报纸能有华国什么好话。顾小姐不用太当真。”&lt;/p&gt; 春妮：“……”&lt;/p&gt; “都是找口饭吃，咱们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朱先生想起来给自己辩驳两句：“我负责的是文学版面，薪俸是比不上那些大记，但至少不用昧良心说话。”&lt;/p&gt; 他又说：“海城报纸很多暗地里都有倭人控股，想在这一行干，很难避开这种事。”&lt;/p&gt; 春妮估计他是心里尴尬，装着很懂的样子点点头：“倭人狼子野心，咱们要养家糊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lt;/p&gt; 朱先生就笑起来：“正是这个道理。顾小姐怎么想起来问这事？”&lt;/p&gt; 春妮就把她一路逃难的事情简单说了两句，这回轮到朱先生大开眼界：“想不到顾小姐的经历这么曲折。你当天真没记错，洪水是无缘无故下来的？”&lt;/p&gt; 这话春妮已经跟无数个人说过，正想照套路跟朱先生再说一遍，他却取出怀表看了看，开始拔腿狂奔：“对不住，我得去上班了。顾小姐，你这事是有点不一般，咱们改天再聊，改天再聊！”&lt;/p&gt; 告别朱先生，春妮收拾收拾也要出门去。&lt;/p&gt; 昨天去了倭人的地盘，她今天预备先去英国人的地盘转转，看有什么机会。&lt;/p&gt; 这次她不准备带夏生去，反正同样不会走远。她把老家秀才给夏生开蒙的那套书拿出来，给他布置了写十张大字的任务，嘱咐他一个人在家，谁敲门也不能开，甩甩手一个人轻松下了楼。&lt;/p&gt; 下楼的时候，金小姐的房间门终于开了。她穿件香槟色丝绸吊带睡衣，外头披一条印花晨褛，香肩半露，正倚着门吞云吐雾。&lt;/p&gt; 经过她时，春妮礼貌地对她点点头：“金小姐起床了。”&lt;/p&gt; 金小姐挑挑眉尖，很诧异：“是你啊，小妹子。这么早，是真在纱厂里找到工作了？”&lt;/p&gt; 春妮很在意她昨天说的话，摇头道：“昨天听了您的意见，我不敢随便去。您昨天为什么说那地方是火坑？”&lt;/p&gt; “想知道啊？”金小姐轻笑，回房取出两个铜角子，“给我买条羊角面包，我就告诉你。”&lt;/p&gt; 一条羊角面包只要一个半铜角子，春妮说服吉拉太太送她一瓶隔夜的牛奶，一起拿给了金小姐。&lt;/p&gt; 金小姐咬口面包，笑说：“那五分钱是给你的跑腿钱，你也太老实，还给我一瓶牛奶，是我赚了。”&lt;/p&gt; 见春妮不搭茬，她按熄烟卷，笑道：“小妹子是个实在人，我也不骗你。现如今纱厂里有三种工，一种是正常招进来，每个月至少十二块工钱的雇佣工。再一种是养成工，这个要考试，还要有工厂相熟的保人肯荐你，你做不了。最后就是你这样无依无靠，逃难来的外地小姑娘，只能去做包身工。进了厂你人生地不熟，工钱都在拿摩温手里，每天只管一点吃食，一年做到头，连厂门都出不得，只能留在那当那拉磨的驴。于太太在这住得时间最久，她知道还推你去，肯定没安好心。”&lt;/p&gt; 春妮：“……”这位金小姐可真是记仇。&lt;/p&gt; 不过她这么一说，那的确是去不得了。虽然春妮绝对不可能老老实实留在工厂里当驴，可平白无故的，没必要去遭那个罪。再说她还有个弟弟，她若是去了工厂，弟弟谁照顾？&lt;/p&gt; “拿摩温是什么？”&lt;/p&gt; “拿摩温啊，就是你们家乡讲的工头。”&lt;/p&gt; 金小姐做这份职业，早做好被人看不起的准备，但遇着个不另眼看她的春妮，心里舒坦，趁闲多指点她两句：“不止是倭人，华人，英国人开的工厂也不是都干净。你小姑娘家家，在哪都不好过，别被人两句话就哄得不知道轻重。做娘姨也不用说，荐头店里娘姨比主人都多。都要看人脸色高低的，遇到坏心主人家，跟包身工也不差去多少。还有现在满大街的向导社，那也不是正经行当。我舞小姐正经跳舞，跟舞厅分成都要给人戳脊梁骨，向导社赤眉白脸拉姑娘上旅社卖春，不……”&lt;/p&gt; 金小姐肆无忌惮一通褒贬，说得这偌大一个海城都是男盗女娼，简直什么事都做不得了。&lt;/p&gt; 趁她吃完面包打哈欠，春妮赶紧起身告了辞。&lt;/p&gt; 不过有一条，春妮也不得不承认金小姐说得对。现在海城大量涌入难民，造成佣工市场饱和，很多人找不到工作，沦落风尘的姑娘大有人在。连年轻的女孩子都不好找工作，更何况春妮这样的小姑娘。她在附近转悠两天，发现从她住的另一个方向走出里弄没多久，就是海城的一处大码头，江浦码头。她又花了几毛钱电车费，中间去夏风萍家里看过一回，告知她自己如今的新地址，将整个城市粗粗转过一遍，对自己的生计总算有了初步的设想。&lt;/p&gt; 跟那些穿越的前辈们不同，春妮上辈子在学校里学的多数是体术格斗课，这辈子穿过来，被她妈送到村尾秀才家读两年书就算开了蒙，她这点水准，就不用做梦靠磨笔头，吃笔杆子的利是了。&lt;/p&gt; 好在她妈没嫁人前，家里有个手艺极好的厨娘，做面食尤其一绝。她外婆知道她妈嫁到顾家要亲手做饭，让厨娘教了她妈几年。从春妮能站稳灶台开始，她妈又把手艺传给了春妮。春妮上辈子饿怕了，她生来力气又比旁人大，知道是吃饭的手艺，下了死力气去学，没过两年就青出于蓝。&lt;/p&gt; 她在海城的这几天，发现海城里南北菜馆小吃馆很多，包括面包房也不少见，但北方口味的家常中式面食却没有多少。她吃过好几家，渐渐有了信心。&lt;/p&gt; 只是开饭馆免不了跟黑社会打交道，春妮初来乍道，又是一个人，觉得还是稳妥些好，在菜市场杂货铺里订了两个大蒸笼，又去苏河南岸边的铁号里量身打了个铁炉子并大鏊子，再买来一车煤球，决定先从卖早点开始做起。&lt;/p&gt; 她跟吉拉太太商量，每天把炉具放到面包房暂寄。吉拉太太精明地提出，春妮需要负责整栋房子公共部分的卫生，她回家时间早的话，还需要帮她打扫面包房，事情就这么定了。&lt;/p&gt; 转眼便是春妮出摊的第一天。&lt;/p&gt; ※※※※※※※※※※※※※※※※※※※※&lt;/p&gt; 昨天太累，一回家就睡觉了。早晨一起床赶紧先传上来，希望大家没等着急。今天准备修一下错字错句，下一更放在明天。&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11 凌晨，天还黑着，春妮轻手轻脚地起了床。&lt;/p&gt; 海城人靠水吃水，开埠以来，海城的一大半产业都是因为码头发展起来的。码头人普遍起得早，想卖早点，就得比这些人起得更早。这些天据春妮观察，海城的早点摊子普遍在五点前，群星没有落下天幕时就要出摊。&lt;/p&gt; 吉拉太太一家也很勤快，她下楼的时候，吉拉先生已经站在柜台对面的小案台前揉面了。&lt;/p&gt; 春妮也赶紧去了灶披间揉面，吉拉太太揉面做面包，她则揉面做馒头。揉完面之后，不用吉拉太太催促，趁面粉饧发的时间，她拿起扫把墩布，将房子上下从阁楼到门口都打扫了一遍。&lt;/p&gt; 春妮做的这种馒头跟海城人常吃的馒头不同，海城人吃的馒头只要饧发足够，揉一揉就可以上锅蒸。而她做的北方馒头有些像末世前以“老面馒头”为噱头的商家们做的馒头，相当讲究功夫。但北方馒头需要的技巧不多，它不需要放酵母，只需要提前两天将水和面粉搅成稀糊状，密封后利用温度自然发酵。揉面时再控制放置碱面的时间和数量，揉出来的面不发酸不发黄，就成功了一半。再之后就全是揉面的功力了，很适合她。&lt;/p&gt; 她前世觉醒的就是力量和空间双系异能，这一世虽然两个异能都打了折扣，但揉这点面还是轻轻松松。&lt;/p&gt; 他们北方人有句俗语：好馒头都是揉出来的。这句话在春妮手里得到了最充分的发挥。三擀三叠，反复揉圆……&lt;/p&gt; 春妮两手齐发，吉拉先生还在辛苦地打蛋做奶油，她拿十斤面粉揉完的馒头坯已经愉快地全部放上笼屉，开始了二次饧发。&lt;/p&gt; 迎着吉拉先生惊讶的目光，春妮萝卜切得邦邦响。她想到光做馒头不够滋味，昨天泡了一坛的黄瓜，准备待会儿一起提出去搭着馒头卖。今天这些萝卜则准备用来做存放得久一些的萝卜干。&lt;/p&gt; 萝卜切完放上盐杀水，春妮的蒸屉里，馒头的香味也飘了出来。&lt;/p&gt; 她趁热掰开一个，馒头的内芯鲜花一样内卷着，撕开一层一层的，而麦芽的香甜借助她的手劲，被完全激发了出来。又香又软，又甜又面！&lt;/p&gt; 而且每个馒头都有两个拳头那么大！&lt;/p&gt; 春妮吃得眼都眯了，再给夏生送两个上去，用准备好的棉袄趁热将馒头一包，放进箩筐中挑起，走你！&lt;/p&gt; 出门前，春妮往码头的方向看了眼，还是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lt;/p&gt; 码头那地方龙蛇混杂，地痞流氓最多，至少是现在的她不好涉足的。&lt;/p&gt; 春妮要去的地方是江浦，就是那个倭人纱厂林立的地方。她在那一带转悠的时候就发现，那一块儿的倭人把那地方当成了自己的地盘，相当地排外，甚至倭人巡警们还会驱逐无意中走“过界”的华国人。&lt;/p&gt; 但对像她和夏生这样的小孩子，他们反倒不会那样粗暴。春妮就看见有跟她一样大的报童抱着报纸叫卖，巡警们也只是提着警棍喝斥两句，让他们不要太大声，就不会再多管了。&lt;/p&gt; 春妮挑着担子，到达一家挂着“安泰纱厂”牌子的纱厂后门，她隔着马路放下箩筐，开始了第一天的叫卖：“卖馒头喽，又大又软的馒头喽。卖馒头……”&lt;/p&gt; 她这些天在附近转悠，其他纱厂的人大部分都像她遇到的第一间纱厂保安一样，仿佛她身上有臭虫传染病似的，远远的看见就撵，只有这间纱厂后门的保安们对她的态度稍微好一点。&lt;/p&gt; 春妮问过金小姐，才知道这间纱厂的主人以前是海城最大的纺织业老板，人称纺织大王的吴安泰，倭人攻陷海城之后，他不得不将安泰五成的股份卖给了倭人，现在的安泰纱厂是华倭合资，管理层也大多数换上了倭人。但中层以下的员工都还是华人。&lt;/p&gt; 大约是这个原因，纱厂的保安并不全是倭人。而作为倭人保安的头领，至少那位川崎先生同春妮说话时，态度也还算友好。&lt;/p&gt; 这会儿正是纱厂夜班下工时间，上下班的人群出出进进，很快就有个姑娘围上来问：“小妹子，你的馒头怎么卖？”&lt;/p&gt; “六分钱一个。”春妮说。&lt;/p&gt; “呀，这么贵？码头那只卖三分钱呢。”那人咂咂舌头就要走开。&lt;/p&gt; 春妮忙道：“姐姐先看看我家馒头再说嘛。我家馒头跟别人家不一样，是正宗的北方馒头，一斤面粉只做得出五个，现在面粉多贵啊，我们吃一个顶别人三个呢，扛饿得很。”她掰开一个：“您看我们的馒头气眼也小，都用的最扎实的料，不像那面包蛋糕，膨软是膨软，捏紧了还没有半个拳头大，不扛饿。不信您尝尝。”&lt;/p&gt; 那姑娘接过馒头尝了尝：“是不大一样，这个馒头怎么甜丝丝的？你是放了糖吗？”&lt;/p&gt; 春妮笑而不语，这就是北方馒头和南方馒头的差别。北方馒头的甜味全都是麦芽糖激发出来的，属于越嚼越有嚼劲，越嚼越甜的那种。南方馒头花样多，喜欢加糖加奶，甜是够甜了，味道却嫌不够丰富。&lt;/p&gt; “那我买一个吧。”不知不觉，姑娘吃完了春妮掰的那点馒头，有些不好意思。&lt;/p&gt; “来点泡黄瓜吗？”春妮揭开泡菜坛子，一股酸香味扑鼻而入。她看着姑娘犹豫的神色，补充道：“免费的。”&lt;/p&gt; “那给我来几块。”姑娘眼睛一亮。&lt;/p&gt; “好嘞！”&lt;/p&gt; 春妮望着她小跑的背影微微一笑，她选择这个时候到这里卖，就是卖给这些赶着上班，没时间买早点的工人们。只有他们这样小有资产，又需要吃饱喝足干重体力活的高薪阶级才会不计较价钱来买她的馒头。&lt;/p&gt; 当然，她的馒头卖这个价钱也是一分钱一分货。春妮有信心，只要有人买了第一回，他们一定会回来买第二回。&lt;/p&gt; 春妮对工厂里探头看过来的保安们和气一笑。&lt;/p&gt; 第一天做的五十个馒头虽然在女工们上班之前只卖掉了一大半，春妮也很高兴，她本来做好了最差一个都卖不出去的准备，这已经是个相当不错的开局了。&lt;/p&gt; 回去的时候，春妮绕到码头，将剩下的十来个馒头都卖给了那些蹲在那里等活干的脚夫们。&lt;/p&gt; 这些大馒头其实更受脚夫们的亲睐，这两年海城挤满了从全国各地逃难来的难民们。尤其是北方沦陷之后，很多人逃到海城来找不到工作，沦落到码头当脚夫的比比皆是。&lt;/p&gt; 比起纱厂那些本地女工，春妮做的足工足料的大馒头更得他们的心意，一个人能吃三个下去，再加上咸香下饭的泡黄瓜。有脚夫恋恋不舍：“姑娘，你明天还来不？”&lt;/p&gt; 明天么？&lt;/p&gt; 春妮瞅一眼正往这头走来的小混混，笑笑：“明天再说吧。”&lt;/p&gt; 担着空筐回去的路上，春妮算了一笔帐，她买十斤面粉花一块八，这五十个馒头卖了三块钱，光早上这一趟，毛利就有一块多钱。现在黄瓜正当季，一毛钱能买四五斤，做泡黄瓜更不费多少钱，何况泡黄瓜的水可以反复泡制。就是一天只出这一趟摊，除掉房租等开销，也尽够她姐弟两个吃喝还有剩。&lt;/p&gt; 春妮这两天打听得很明白，就是在纱厂当拿摩温，一个月的薪水都不一定有三十块呢。她做做馒头就有这么高的毛利……这生意太做得了！&lt;/p&gt; 春妮干劲满满，赶在晚上八点钟，白班纱厂女工下工前，她又做十斤馒头挑了过去。&lt;/p&gt; 晚上的生意比不上早上，女工们要么是吃了饭来上的工，要么回家有饭吃。但夏天晚上出来散步的人多，敢在附近摆小吃摊的，可只有她一个人。春妮蹲了一两个钟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十点钟之后也卖得差不多了。&lt;/p&gt; 就是这个时间，是不是有点太晚了？&lt;/p&gt; 春妮抬头望望天色，想起回去的路上有一段没有路灯，心里有点犯嘀咕。&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12 春妮的馒头生意局面打开得有些出乎意料的快。&lt;/p&gt; 她一开始准备的十斤面粉没过几天就不够卖了，她马上加到十五斤，二十斤……现在粮食店的小伙计每隔两天会给她送两袋五十斤的面粉上门，这大大节省了春妮采购的时间。&lt;/p&gt; 春妮也适当增加了售卖的品种，除了最受欢迎的实心大馒头，还有花卷和豆沙花生芝麻馅的甜包子。海城人口味偏甜，这几种口感的甜包子也相当受欢迎。&lt;/p&gt; 就是有一条，之前她出门前，怕夏生在她不在时乱跑闯祸，会将房门锁起来，放几个玩具让他一个人在屋里玩耍温书。开始的那几天夏生还乖乖的，姐姐说什么是什么，但每天都是这样，再乖再听话的孩子也受不了。&lt;/p&gt; 春妮只能每天卖完馒头后尽量抽时间陪他玩玩，但每天在蒸笼似的小阁楼里关七八个小时，只能放一个钟头的风，跟她住在同一条街上的监狱都不这么对付犯人呢，长时间下去不是办法。&lt;/p&gt; 这段时间，春妮在考虑，是不是找间学校让他去读。可这孩子今年才五岁，海城情况又这样复杂，春妮有些不放心把他一个人丢在学校。&lt;/p&gt; “巡警来了，春妮快跑啊！”街对过，一个报童大声向她示警。&lt;/p&gt; 春妮一跃而起:“不卖了不卖了，快让让，让让！”&lt;/p&gt; 她在这卖了一段时间的馒头后，就有跟她一样的小摊贩闻风而动，也开始挑着担子朝纱厂这边集合来卖吃食。在生存面前，倭人的凶恶嘴脸似乎也不成了问题。&lt;/p&gt; 但本来这附近只有春妮一个小孩子，这么个小姑娘，每天挑这么重的担子，一筐大馒头垒起来，埋得半个身子都不见，看着的确可怜。何况这个苦孩子看见谁都笑，一点不以为苦，就更叫人怜惜了。以前有些巡警就是看到了也懒得管，人多起来后，巡警们再也无法视而不见。&lt;/p&gt; 现在隔三岔五的驱赶已经成了常事。&lt;/p&gt; 他们这种程度的驱赶，有些像末世没来临前春妮见过的城管，除了跑的慢的人会挨两棍子，被扣押售卖物品，并没有多严重的后果。&lt;/p&gt; 而且很快有人发现，女工们的上班时间比巡警早一个钟头，下班又比他们晚一个钟头，只要赶在巡警们回巡捕房交接班的那点时间把东西卖出去，就不会有任何问题。&lt;/p&gt; 跟被卖断人身的包身工不同，这些在纱厂正常工作的女工们并不缺钱。习惯了巡警们做事的风格，来附近摆摊的小贩们越来越多，每天巡警和小贩上演的追逐戏简直成了固定的景观。&lt;/p&gt; 春妮跑到街对面，这个叫李德三的报童还在等她，他帮她抱起泡菜坛子，一脸嫌弃：“你怎么还有这么些没卖出去？跟你说了，叫你一次卖少一点，你干嘛不听？”&lt;/p&gt; 春妮健步如飞，让他注意前边：“那边还有两个，这里！”&lt;/p&gt; 前两天李德三在躲避巡警时绊了一跤，是春妮扶他起来，让他逃过了一顿毒打。李德三投桃报李，这两天看到巡警后总会先一步过来提醒她。&lt;/p&gt; 两个小孩子在巷子里七钻八钻，凭借对道路的熟悉和身板的灵活，总算甩掉了身后那两个骂骂咧咧的巡警。&lt;/p&gt; “哎，跟你说话呢，你明天少卖点不行吗？”李德三喘着粗气拐拐她的胳膊。&lt;/p&gt; “不行，我要攒钱让我弟弟读书。”春妮揩了把汗，说出自己的打算：“这附近的学校也太贵了，一个学期要二十多块钱学费，还不包括书本费。我得趁这会儿生意好做多赚点，往后附近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可就不好说了。”&lt;/p&gt; “你对你弟弟可真好。”李德三羡慕道：“要是我娘还在，这会儿我肯定也在读书。我娘这辈子就稀罕读书人。”&lt;/p&gt; 春妮拍拍他：“你现在也不错啊，这一块儿除了你，可没有第二个报童敢来。一天不少赚吧？”&lt;/p&gt; “可别了吧，赚的这点还不够拿棒疮药的。”李德三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比你，一份报纸才赚两分钱，一天都卖不到五十份。要是跑得慢些，就要吃烧包。”&lt;/p&gt; “吃烧包什么意思？”&lt;/p&gt; “不懂了吧？是我们的行话，就是报纸卖不完的意思。你馒头吃了烧包，还能拿回去热热自家人吃，我要是吃烧包，一毛钱一份的报纸只能当引火纸。”&lt;/p&gt; 再这样说下去，就要成比惨大会了。春妮问他：“这块你人头熟，帮我打听打听，哪所学校收得便宜些。”&lt;/p&gt; 这小子摇摇头：“那可难找。要是去年以前你问我，我能给你找到六块以下的，可打从，”他朝街上那些穿着倭人衣裳的家伙努努嘴，老气横秋地：“打从他们来了后，什么东西的价钱都比着高地涨，去年一角钱买一碗菜肉馄饨，现在都涨到了三角钱，我瞧这日子是越发难过了。天天报纸上吹得胡里花地，实际上全是放你妈屁。”&lt;/p&gt; 春妮噗地一笑，觉着这小子有说相声的潜能。&lt;/p&gt; 他们头顶吱呀一声响，有个女人从木窗里探出头：“小姑娘，买几个甜包子。”&lt;/p&gt; 这一带是倭人聚居区，叫住她的自然也是个倭人女子。&lt;/p&gt; 春妮认得她，这个挽着倭国传统发髻，细眉细眼的年轻妇人来她摊子上买过两回馒头。春妮脸上堆起个笑：“您今天还是要芝麻包吗？”&lt;/p&gt; “对，跟昨天一样。两个芝麻包，再要两个豆沙包。你从这里进来，等我下楼给你钱。”&lt;/p&gt; 李德三捅捅春妮，春妮会意：“您还需要报纸吗？《申报》《海城新报》都有，还有你们倭国报，叫什么来着？”&lt;/p&gt; 李德三：“《京都报》。”&lt;/p&gt; “你有《京都报》？那给我送一份进来。那边是玄关，请从那里进门。”&lt;/p&gt; 这个倭国女人住的房子是典型的倭国木质结构，外头一间小庭院，庭院下种了两株樱树，一条碎石路延伸到走廊下的台阶。走廊则全部铺上木地板，廊檐下挂两串风铃，此刻微风舒卷，吹得风铃叮叮的响，有种悠静的活泼。李德三显然进来过这样的房子，他走到房子下边的台阶，就站住了。&lt;/p&gt; 没一会儿，木门从里边拉开。只穿着雪白丝缎袜的倭国女子在门里微笑：“东西送上来吧，不要紧的。”&lt;/p&gt; 她接过包子和报纸，付钱的时候问起春妮：“小姑娘，你想上学吗？失礼了，我不是有意听到你们的说话。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想读书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lt;/p&gt; 春妮作出为难的神色：“可我没有钱。”&lt;/p&gt; 她和善地说：“我们的学校收费不贵。”&lt;/p&gt; “那是多少钱？”&lt;/p&gt; “一个学期五块钱。”她报出个便宜到叫人咂舌的价格：“这只是象征性收费，学生的书本纸笔费也包含在里边。”&lt;/p&gt; 这的确是个相当让人心动的价钱，春妮很吃惊：“一个学生只收五块，那得收多少学生才够本哪？”&lt;/p&gt; 倭国女子露出骄傲的神色：“这是我们皇帝陛下的恩祉，我们陛下对华国下一代的教育可是很关心呢，特地拨款鼓励我们在华国建学，体沐陛下圣恩。”&lt;/p&gt; 我们华国的事，跟你个倭国鬼子有什么相干……&lt;/p&gt; 不知怎地，春妮想起那些在海城火车站从她面前走过的倭国军人，作出思考的神色：“我还缺点钱，让我好好想想吧。”&lt;/p&gt; 从那倭国女子家出来，李德三不解地问：“这么便宜的事不好找，你干嘛不答应呢？”&lt;/p&gt; 春妮说他：“便宜没好事，这道理你不懂吗？”&lt;/p&gt; 李德三若有所思：“这倒也是，倭国人一向贪心得很。说不定他们先用免费的骗你进去，之后再逼着你交钱也说不定。”&lt;/p&gt; 春妮：“……你明白就好。别忘了我托你打听的事。”&lt;/p&gt; “忘不了，有信儿了我来找你。”&lt;/p&gt; 为了夏生读书的事，春妮这两天忙坏了。她不止亲自跑了几间学校，拜托过李德三，还问了朱先生，于太太等房客们，包括吉拉太太她也没忘记咨询。学校还没找好，朱先生给她带来个信儿，说他有记者朋友对她在水灾中的经历感兴趣，想来采访她，问她同不同意。&lt;/p&gt; 他见春妮犹豫，又说，对方是大报记者，采访一次有一块钱的奖励金可拿。&lt;/p&gt; 春妮立刻表示，她一定会全力配合记者先生的采访。&lt;/p&gt; 朱先生的记者朋友还没跟春妮约好时间，李德三给她打听的学校先有了消息：“春妮，我知道有个学校要招生，你来不来？”&lt;/p&gt; “你先说学费多少？”春妮这两天被房客们报出的，一个比一个高昂的学费吓到了。&lt;/p&gt; “免费！”&lt;/p&gt; “免费？！”&lt;/p&gt; ※※※※※※※※※※※※※※※※※※※※&lt;/p&gt; 写这篇文时以为会是自娱自乐，也不怎么敢看评论。昨天看了下评论，没想到会有小伙伴喜欢这个题材，谢谢喜欢的你们，我会努力写好这个故事的&lt;/p&gt; 感谢在2020-06-18 11:36:01~2020-06-19 11:2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lt;/p&gt;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广成 1个；&lt;/p&gt;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13 如果是一个从现代社会穿越到民国的普通女孩子，让她形容对民国的印象，除了脏乱差，绝对少不了冷漠，麻木，道德沦丧这类经典形容词。&lt;/p&gt; 这不是拾前人牙慧，而是生在这个年代，政府上层尸位素餐，下层为非作歹。普通人朝不保夕，没有未来，光是活着已经需要用尽力量，善良和同情这种奢侈的品德……至少春妮长这样大，她没见过有几个人有。大多数人最多像她这样，遇到有人遭难稍带手帮一把，绝不可能把钱掏出来用在不相干的人身上。&lt;/p&gt; 现在李德三告诉春妮，说有个大善人决定免费为他们这些难童们办学，春妮第一反应是，这不是人贩子想出来骗小孩去卖的新招吧？&lt;/p&gt; 李德三信誓旦旦：“我骗你是小狗！跟你讲，人家张先生说了，学校是专门办给我们这些报童的，省得我们天天拿着报纸，不知道上边写的什么，该怎么叫卖。要不是我，谁会告诉你这样的好事？你交好运了知不知道？”&lt;/p&gt; 春妮：“行行行，好运，好运。那你说，办学校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办这个学校？他钱从哪来？老师从哪来？场地从哪来？他没事干嘛干这个？”&lt;/p&gt; 李德三：“……我哪知道得这么清楚？但我们的校长以前当过政府的教育部长，张鹤年先生，知道吗？是现在撤到双城的那个教育部长！不是快成立的，那个跟倭人穿一条裤子的新政府。”&lt;/p&gt; 倭人一直在物色合适人选成立新政府，这件事报纸吹了几个月的风，普通海城人都知道了，只等着看谁敢做这华夏第一大奸人。&lt;/p&gt; 春妮忽然想到昨天那个倭人女子向她推荐的，便宜到跟白送似的学费。她有些明白了：现在倭人将手伸向了华国的孩子们，政府必然不会甘心。孩子才是下一代的希望，这位张鹤年先生可能是旧政府推出来跟倭人和即将组建的新政府打擂台用的代理人。&lt;/p&gt; 不管他们上边怎么斗，只要小百姓能落着实惠也不错。不是春妮说，这个年代小百姓的福利还没有她一个从末世来的人多，好不容易有点便宜占，当然绝对不能错过啊。&lt;/p&gt; “学校办在哪？”春妮寻思，要是不远的话她先跟着去看看。&lt;/p&gt; “码头边上说是要办一家，这两天就有信儿。”&lt;/p&gt; 春妮听出了差别：“这话的意思，学校还不只办一家？”&lt;/p&gt; “当然不只了。说了是给我们报童的学校，全海城报童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也不想想，一家学校坐得下我们这些人吗？”&lt;/p&gt; 只办这一家，春妮都觉得困难重重，多办几家，倭人和新政府会允许吗？&lt;/p&gt; 带着这样的问号，春妮这天上午卖完馒头，跟德三两个人一起去了一趟新学校。&lt;/p&gt; 这所建在码头边的新学校跟春妮现在的家就隔半条里弄，不到两百米远，但与其说这里是学校，不如说是两间旧库房。&lt;/p&gt; 库房用木板隔起来，分成两个班。陪他们进校参观的女老师上身一件阴丹士林蓝的立领盘扣衣裳，下边一条到膝下的黑裙子，再看她一头的齐耳短发，简直就是个还没走出学校的女学生。&lt;/p&gt; 春妮越看越不靠谱，准备拉德三嘀咕两句，但这家伙一闪身已经进了教室。&lt;/p&gt; 教室里，一名寸头男老师拿着一份报纸朗朗而读：“来，跟我念，这个字读‘申’，申就是海城的简称。”&lt;/p&gt; “申。”底下孩子们齐刷刷张嘴，像嗷嗷待哺的小雀儿。&lt;/p&gt; “我们的书本还没到位，只能先拿旧报纸将就。”女老师跟春妮解释。&lt;/p&gt; 怕是你们一次拿不出这么多书本吧？春妮心道。&lt;/p&gt; 但转念一想，不要钱的学校，条件差些也不是不能理解。&lt;/p&gt; 春妮连续去学校报道过两天，到底把夏生送了过来。&lt;/p&gt; 不送过来没办法，这个学校的老师们不管是谁，只要看到她，一定要让她进去学写字。&lt;/p&gt; 春妮说自己识字，可老师们看她穿的破破烂烂的，以为她是怕在学校里学习耽误了赚钱在撒谎，怎么也不信，还说她：“你这小姑娘怎么就不知道上进呢？学了字找个好工作，别以为老师们是在害你。你总不能一辈子挑担子卖早点吧？”&lt;/p&gt; 春妮：“……”卖早点怎么了？我卖一周早点都比你们一个月挣得多。&lt;/p&gt; 以前春妮以为，这个年代只要是读书人，有份正经职业，日子肯定比他们普通人滋润。但于先生和于太太打破了她的认知，于先生工作的小学在这一带是最好的。但听金小姐说，在海城，小学教员不稀罕，他一个月的薪水不会超过二十块钱，这还是看在他是资深教员的份上。若是刚工作的新人，说不定连纱厂的正式工人都比不上。当然，在纱厂跟在小学教书的工作强度也是两个层面。&lt;/p&gt; 春妮看于太太每天做家务之余还要给裁缝铺钉扣子贴补生计，他家的饭桌也没见到过荤腥，一件衣裳破了，得想办法补得外人看不出来……金小姐说的应该是真的。&lt;/p&gt; 教员们这样热情劝学，反而让春妮放了心：他们连自己这个素昧平生的小姑娘都肯好好规劝，想必对正式的学生们也会认真负责吧？&lt;/p&gt; 她本来也没指望夏生从这学到多少正经知识，这些教员们这样有责任心，当个托儿所保姆应当是没问题的。&lt;/p&gt; 想通之后，春妮第二天把夏生送了过来，专门交到那位回回看见她就要唐僧念经的男老师手上。&lt;/p&gt; “方老师，我弟弟就拜托给您了。他很听话的，这一带人贩子多，不安全，放课后您千万别让他自己走，等我来接他就行了。”&lt;/p&gt; “你呢？你也来啊。”&lt;/p&gt; 春妮：“老师，你们教的字我真的都会，不信你可以考我。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发面蒸馒头。”&lt;/p&gt; 方老师：“……哎，哎，你这小姑娘，跑这么快做什么？识字就识字，老师又不会吃人。”&lt;/p&gt; 这位方老师是海城本地人，不止说话绵，性格也像本地人一样，细心，绵软，关键是很负责。虽然每次春妮去接夏生，他都要老生重弹地唠叨她几句，让她来上学，但他哪次都会等到学生们都走之后再最后一个离开，还会陪着春妮姐弟俩走过那段没有路灯的小路。&lt;/p&gt; 春妮感激中有些苦恼，几天后跟夏风萍在一间咖啡馆里见面，她大吐苦水：“……我做的馒头方老师不收，我说当是给他夏生的托管费，还被他骂了一顿，该怎么办哪？以前想欠人情都没得欠，现在欠下人情，又还不了，更难受。”&lt;/p&gt; 夏风萍说她：“那你就满足方老师的心愿，每天去读书啊。”&lt;/p&gt; 春妮：“我认识字，你忘啦？”&lt;/p&gt; 夏风萍嗤之以鼻：“你那叫什么认识字？上回给我留个字条，桥梁的桥字都能写错。你再不抓紧机会多认几个字，真的只能在街上卖一辈子早点了。”&lt;/p&gt; 春妮被憋得不行，她又不能说她笔误，写的是简体字，再过几十年，全华国都得跟她那样的写。&lt;/p&gt; 她只好说：“我得先养家。才小半个月，一袋面粉又涨了两毛钱，我的馒头却不能总跟着涨。这么涨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不趁面粉便宜多卖点馒头，往后我怎么办？”&lt;/p&gt; 春妮说的面粉涨价是指的以前政府发行的法币涨价，法币也是他们沙北省等没沦陷地区的主要货币。她来海城后，城中疯传海城要另外发行货币，法币很快会被淘太，她赶着用高价私下换了些鹰洋和大洋，加上她妈以前攒的，手上现有五六十来块大洋。但她手里的法币更多，眼看着法币一天比一天不值钱，能不着急吗？&lt;/p&gt; 她又不能指定顾客使用的货币，每次收到法币还要想法子兑换成更保值的货币，简直愁死个人。&lt;/p&gt; 夏风萍抬头看咖啡馆的自鸣钟：“不是说那位大记者十点钟来吗？这都快十点半了，人呢？”&lt;/p&gt; 今天春妮跟夏风萍见面，就是为的朱先生说的，他那位记者朋友想采访她的事。&lt;/p&gt; 她拉夏风萍一块来，一是因为她跟自己都是亲历者，两人一起也好互相印证，再者，她记得朱先生说的，这一行门道多，夏风萍是本地人，为人又机灵，说不定可以帮她掌掌眼。&lt;/p&gt; 夏风萍问完这句话，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一个跟朱先生戴同式眼镜的小个子男人看到桌子上的台号，径直走到她们面前：“请问哪位是顾小姐？敝人是《海城新报》记者洪良佑，对不起，我来晚了。”&lt;/p&gt; ※※※※※※※※※※※※※※※※※※※※&lt;/p&gt; 感谢在2020-06-19 11:20:45~2020-06-20 11:4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lt;/p&gt;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桃不在 10瓶；五拐拐 1瓶；&lt;/p&gt;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14 “路上遇到路障，我不得不从电车上下来，好不容易找到辆黄包车赶过来，还是迟了。”&lt;/p&gt; 洪先生汗如雨下，穿的浅灰长衫被洇成黑灰色，贴在身上皱巴巴的，显然是遭了不小的罪。&lt;/p&gt; 夏风萍叫侍应生上来一瓶桔子汽水，洪先生连吸管都没用，咕咕咕一连气喝完，长舒一口气。&lt;/p&gt; “洪先生路上是遇到什么事了？”夏风萍问他。&lt;/p&gt; “法租界那边发生爆炸，巡捕房跟倭人宪兵队挨个查人，把那一块都封锁了。”洪先生话中颇多遗憾：“若不是跟顾小姐有约，我此刻一定要留在现场一探究竟。”&lt;/p&gt; 不过他也不是很可惜，自从海城沦陷后，这里简直成了恐怖分子的天堂。这样的新闻，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来一件，今天死个要员，明天某个大佬被刺杀，后天哪哪公寓被人泼油放火……海城人从一开始的惶惶不安，到现在的视若无睹，想必经过了相当复杂的心理转变。&lt;/p&gt; 真正的顾小姐不得不咳嗽一声：“洪先生，采访现在开始吗？”&lt;/p&gt; “对，对，”洪先生从公文包中找出纸笔，提问道：“顾小姐，您先说说您是哪里人吧。”&lt;/p&gt; 真正的顾小姐弱弱提醒：“洪先生，我是沙北省人。”&lt;/p&gt; 洪先生来回看看，闹了个大红脸：“小姑娘，你才是顾小姐吗？我瞧你年龄不大，是怎么一路逃过来的？”&lt;/p&gt; 顾小姐大致讲两句她从家乡出来后的见闻，听得洪先生连声呼惨，埋头奋笔疾书：“顾小姐，你和你弟弟真的漂了三天都没有见到活人吗？那你是靠什么活下来的？”&lt;/p&gt; 顾小姐看向夏风萍，她真的不是很擅于撒谎。&lt;/p&gt; 夏小姐接棒：“洪先生您没注意听，春妮不是说她第二天救了我吗？我藏身的那座房子有些粮食，我们把能做的都做成干粮带在身上，才没有被饿到。何况我们沿途还是见过一些被困在水里的灾民的。”&lt;/p&gt; 洪先生“哦哦”两声：“连续三天一个活人都见不到，那岂不是尸横遍野？两位小姐会不会很害怕？对了，有没有灾民来抢你们的粮食？”&lt;/p&gt; 夏风萍板起了脸，春妮也觉得，洪先生的用词让她不是那么舒服。就好像他们在讨论的不是人间惨剧，而是件大有说头的猎奇事件罢了。&lt;/p&gt; 没听见两个姑娘说话，洪先生后知后觉：“我是不是冒犯到两位小姐了？对不住，我们当记者的总是急于了解真相，可能有用词不当的地方，小姐们请千万不要见怪。”&lt;/p&gt; 夏风萍不冷不热地：“真相就在那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洪先生的心态可不大好。”&lt;/p&gt; 仿佛没明白夏风萍话里的讽刺，洪先生笑道：“夏小姐好像懂得很多道理，我看您像是学生，怎么会跟顾小姐碰上？”&lt;/p&gt; 夏风萍神色不变，语气却阑珊起来：“我去看亲戚不行吗？”她突然发起脾气：“洪先生，我们现在是在跟您谈论水灾，您能不能认真一些？不要——”&lt;/p&gt; 不要总把话题往我们两个幸存者身上带，那里有更多不幸的人。春妮在心里替她补完没说完的话。&lt;/p&gt; 夏风萍是个情感丰富，极具同情心的姑娘，如若不然，她一个家境殷实的女孩子也不会借海城沦陷的时机，冒着枪林弹雨，穿梭在战场中拯救生命。&lt;/p&gt; 洪先生这样没有人文关怀，冷冰冰的提问令她极其不适。&lt;/p&gt; 如果春妮经历过网络时代，她就该知道，洪先生的采访风格其实很超前，他对如何寻找爆点有相当不错的直觉。&lt;/p&gt; 看在一块钱奖励金的份上，春妮决定出面干涉一下：“那一带都被淹在水下，就是有人，也早早地跑上山躲起来，或者被困在房顶上，对我们造成不了什么威胁。我们最担心的，是在食物吃完之前都无法靠岸。”&lt;/p&gt; 事实是，他们一行十几个大男人，即便个个带彩，也没人敢不长眼色地来惹他们。除了需要照应伤兵，躲避倭人，春妮这一路走得挺安稳的。&lt;/p&gt; 接下来洪先生又问了些问题，约莫是夏风萍的脸色实在太臭，他没再问得很过分。&lt;/p&gt; 采访在半个钟头后结束，临走前，洪先生给了春妮一张券证：“这是我们报社的采访券，两位小姐留意一下最近的报纸，登载之后凭这张券可以到我们报社来领取奖励金。”&lt;/p&gt; “这么麻烦？不能现款现结吗？”夏风萍不满。&lt;/p&gt; 洪先生笑笑：“这是报社的规定，要是两位小姐嫌麻烦，也可以给我个地址，到时候由我们财务帮你们邮过来，只是邮费需要从奖励金中扣除。”&lt;/p&gt; “这不是更麻烦？”夏风萍好不容易放晴的脸色又阴下来。&lt;/p&gt; 春妮倒是乐观：只要能拿钱，麻不麻烦的都是小事。&lt;/p&gt; 她跟洪先生道完谢，三个人在咖啡馆门口分道而行。&lt;/p&gt; 夏风萍一直说去看看她租的房子，借这个机会，春妮领着她去阁楼上转过一圈，看时间快到夏生放课，跟又跟她一起去接弟弟放学。&lt;/p&gt; 两个姑娘去的时候，夏生坐在教室最后边，跟几个年龄不一的学生一起背九九乘法表。&lt;/p&gt; 下课时间一到，春妮注意躲开方老师，跟夏生招招手。姐弟两个胜利会合后，她才发现，夏风萍不知什么时候跟方老师走到一起，俩人眉飞色舞地，不知在说什么。&lt;/p&gt; 后边夏风萍请姐弟俩去吃本帮菜大餐，她也是心不在焉的，牙齿差点磕到茶碗，一看就是有事。&lt;/p&gt; 一顿饭没吃完，答案揭晓，夏风萍说：“春妮，你说，我来夏生小学当老师怎么样？”&lt;/p&gt; 春妮一口饭全呛进了气管里：“你不是在玛丽医院找到工作了吗？洋人的医院一个月给五十块，你说不干就不干啦？”像夏风萍这样有经验的护士很好找工作，夏家父母又有门路，春妮别提多羡慕了。&lt;/p&gt; “可现在的这份工作一点成就感没有，”夏风萍眼神闪亮：“我觉得，还是当老师更适合我，那些孩子们也需要我。”&lt;/p&gt; 春妮：“……”放着五倍的工钱不要，去当一个月不知道有没有十块的小学教员，这个年代的女人有这么难懂吗？&lt;/p&gt; 不过想想夏风萍家境优渥，从来没为生活操过心，这种人不缺钱用，那不看重钱财也不是说不过去。&lt;/p&gt; 春妮没法这样潇洒，她伸出手：“还钱。”&lt;/p&gt; 夏风萍没跟上她思路：“什么？”&lt;/p&gt; 她翻翻白眼：“你在金城买火车票，还欠我八块的车钱，下车后我又给你五毛钱打车，别不是忘了吧？”追求理想前，清偿个借款不过分吧？&lt;/p&gt; …………&lt;/p&gt; 两天过后，洪记者的报道见了报。&lt;/p&gt; 这是春妮人生头一回上报，别看当时闹过不痛快，其实她心里可在乎了。&lt;/p&gt; 重视到一天三遍提醒李德三帮她留意，报纸出来还热乎着，春妮就拿到了手。但这一看，险些没瞪掉眼珠子。&lt;/p&gt; 花花绿绿的报纸正中，一个悚目的大标题《独家揭秘：沙河水灾中小难民的生死五夜》。&lt;/p&gt; 里头的故事大约是这么样，小春一家人世代住在沙河边，洪水来后，小春的爹娘为了让小春姐弟两个活下来，让出逃生的木板，自己被大水冲走。小春和弟弟扒着木板漂流三天三夜，没吃没喝，渴了只能喝脏水，饿了也只有喝脏水，弟弟很快生了病。快被饿死之前，姐弟俩遇到被困在房顶的小夏，小夏拿家里最后的粮食给了姐弟俩……&lt;/p&gt; 这是个充满了曲折苦难，又不失人性光辉的好故事。要不是看见下边的“洪良佐”三个字，春妮说不定还会感怀一番。这不德三听了都抹眼泪：“春妮，以前我总觉得我苦，想不到你比我还苦。一夜之间爹娘兄姐都没了，你是怎么熬下来的？”&lt;/p&gt; 春妮：“……”她现在怀疑，洪记者所谓的奖励金就是封口费。钱没到手，能随便拆人家台吗？&lt;/p&gt; 德三偶尔会帮她接夏生回家，有时候春妮会管他一顿饭。她就是不说，也瞒不住他。&lt;/p&gt; 简直羞死个人！&lt;/p&gt; 觉得丢人的，不止春妮一个。&lt;/p&gt; 晚上，卖完馒头，春妮回家开门，发现夏生之前习字的小台子上多坐了个人：“朱先生，你怎么在这？”&lt;/p&gt; 夏生很开心：“姐姐，朱先生教我算术，你看我算得对不对？”&lt;/p&gt; 朱先生站起来，很局促：“顾小姐，真对不住，我没想到报纸会写成这样。”&lt;/p&gt; 朱先生现在被洪先生带累，春妮对他也戴起了有色眼镜：“朱先生这是哪的话，我还没谢过您帮我推荐洪先生采访哪。”&lt;/p&gt; 朱先生是小楼里唯一完整知道春妮姐弟俩这段经历的人。&lt;/p&gt; 朱先生脖子根都红了：“顾小姐，我知道，任何人被写成父母双亡都不会开心。我若是知道洪先生是这样的人，绝不会介绍他来打扰你。”&lt;/p&gt; 说完他竟冲春妮鞠了一个大躬。&lt;/p&gt; 这下春妮是真不好再端起冷脸，喊夏生给他端凉茶：“朱先生，这原本也不干你的事，你不必这样抱歉。”&lt;/p&gt; 朱先生叹了口气：“洪先生曾为了追寻新闻真相，连倭人高官的官邸都潜入过，还接到过死亡警告。我实在想不到连他也成为了销量枉顾事实，悖离职业准则的人。”&lt;/p&gt; 春妮不懂：“您说的，像朱先生这种记者应该很有名吧，他这样做不是损害自己的职业前途吗？”&lt;/p&gt; 朱先生苦笑：“要看是什么时候，若是以前史先生还在，他老人家最看中报业人的职业操守，整个报业的风气也很好。但自从他老人家被刺杀，后头倭人来后，那些被倭人直接控股的倒好说，厚起脸皮大唱赞歌总是没有错。但像《海城新报》这样的完全民间报业，几名主编离职之后，他们既不甘心捧倭人的臭脚，又不敢像以前那样直指事实追寻真相，只能走偏锋搏人眼球。时日一久，就成了这副鬼样子。”&lt;/p&gt; 他见春妮姐弟俩眨巴着眼睛好像没听懂，自失一笑：“我也是傻了，跟你们两个孩子说这些做什么。这样吧，明天我买两杯花旗大姐姐回来，就当是赔罪了。”&lt;/p&gt; 花旗大姐姐？那不是传说中的冰结涟，也就是冰淇淋吗？&lt;/p&gt; 一杯花旗大姐姐卖三毛钱，两杯花旗大姐姐就是六毛钱，朱先生道歉的心意可见有多诚了！&lt;/p&gt; 说出来可能没人会信，春妮上辈子还在幼年中就到了末世，末世前吃过什么好吃的早忘了味道。这辈子她和她妈都喜欢攒钱买粮。她上下两辈子，到今天还不知道冰淇淋是什么味呢！&lt;/p&gt; 春妮半点不带客气的：“朱先生您说的，那我可早点回家等着啦。”&lt;/p&gt; 一边假装写字的夏生立即暴露了自己：“太好了，明天有冰结涟吃喽！”&lt;/p&gt; ※※※※※※※※※※※※※※※※※※※※&lt;/p&gt; 生存环境恶化，有些人道德滑坡，但有些人会得到淬练升华。那个时候歌舞升平的沦陷区是染缸，也是熔炉&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15 淋黑巧克力汁，边缘围一圈菠萝片，中间点着颗红嘴小樱桃的花旗大姐姐迅速让朱先生和春妮的那点小芥蒂像遇热的冰结涟一样融化不见了。&lt;/p&gt; 夏生舔着嘴边一圈奶白色的冰霜，满足叹气：“冰结涟真好吃。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再吃一回？”&lt;/p&gt; 春妮开始做梦：“等咱有钱了，有钱了，我给你买一屉子的冰结涟，咱们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吃什么味的，就有什么味的。”&lt;/p&gt; 夏生却没被这画的大饼唬住：“一屉子的冰结涟，不等我吃完就化光了吧？”这小子先拿上冰结涟舍不得吃，等上边的冰霜化了，一手又急得伸出舌头忙不迭去接，好笑得很。&lt;/p&gt; “你姐姐说的那叫电冰箱，”朱先生也吃得甚美：“一台八百块钱，那你们可得使劲攒钱啦。”&lt;/p&gt; 夏生扭头问他姐：“姐姐，我们还差多少钱？”&lt;/p&gt; 春妮：“……”真有八百块钱，我干点啥不好，烧的去买电冰箱！&lt;/p&gt; 不过这时候有电冰箱，她是没想到的，她问朱先生：“您见过电冰箱？”&lt;/p&gt; “见过，”一顿好吃的迅速拉近朱先生跟这姐弟俩的关系：“我当年刚毕业，跟记者部前辈去华通电机厂招揽广告时，去参观过一回厂房。里头电冰箱，电风扇，冷气机一列列排开，的确大开眼界。”&lt;/p&gt; “电冰箱还是咱们国产的？”这又是春妮没想到的，她一直以为这年头的国货最多是纱厂，肥皂厂，火柴厂等轻工行业：“还有冷气机是什么？往外头吹冷气的？”&lt;/p&gt; “对，不过这个买的人没冰箱多，比冰箱贵，又烧电得很，听说以前史先生家里就有一台。”&lt;/p&gt; 这两天听朱先生“史先生”来，“史先生”去的，春妮也知道了，他说的史先生是以前海城乃至华国首屈一指的报业大王。据说就是因为他敢在报纸上说实话，被当局，就是现在逃到双城去的现政府给暗杀掉，死了有好几年了。&lt;/p&gt; 无论什么年代，有钱人的快乐都让人无法想象。&lt;/p&gt; 春妮羡慕道：“我就稀罕这冷气机，阁楼上太热了，我这两天没睡好。夏生身上都长了痱子。”&lt;/p&gt; “那个简单，你去把凉席搬到我那边的阳台上，晚上凉席一铺，可以带着夏生就睡在地上。”&lt;/p&gt; 春妮略为难：“那会不会打扰了？”&lt;/p&gt; 朱先生家乡最小的妹妹都比春妮大，在他眼里，这小丫头就是个孩子，逗她道：“你若是打呼噜，那就打扰。你打不打呼噜？”&lt;/p&gt; “我姐姐睡觉可乖了，她才不打呼噜。”夏生为姐姐辩白一句，转身磨她：“姐姐姐姐，咱们就睡阳台吧，我好几天晚上没睡着觉，今天在课堂上都打了磕睡，方老师都说我了。”&lt;/p&gt; 朱先生则说：“你天天早出晚归，这样辛苦，再不好好睡个觉，怎么熬得住？”以为她是顾虑男女之别，道：“海城夏天多的是人挤在大马路上纳凉睡觉，你若觉得不好，也可以跟吉拉太太商量，让他们在晒台上让个位置给你挤挤。”&lt;/p&gt; 二楼的晒台早叫吉拉夫妇和他们的五个孩子，还有于太太一家人占领，这会儿她下去讨位置，只会讨人嫌。&lt;/p&gt; 其实春妮起先不答应，只是防心重。因为在上一世，真正的，纯粹的好人活不到她长大，她在末世里见多翻脸杀人的白眼狼，不习惯睡觉时身边有生人在。但这已经不是那个睡觉都要握着刀的世道，这个世道固然同样艰难，却也有成永平和夏护士那样使人温暖的好人，她该学着信人。&lt;/p&gt; 何况这些日子她拼了命地干活，自己也有感觉，若是再睡不好觉，怕真会出问题。&lt;/p&gt; 遂欣然应允：“也好，夏生，来帮姐姐卷席子。”&lt;/p&gt; 吉拉先生家的这所房子位于街头第二栋，是这一带最后一排三层楼高的石库门。春妮站在阳台东边远眺，隐约见一条银光闪闪的大河上头白帆点点，里许开外的江滩滩头夜景尽入眼底。&lt;/p&gt; 朱先生把他房里的北极牌电风扇调个头，对准姐弟俩吹：“买不起冷气机，将就着先用电风扇吧。”&lt;/p&gt; “哇，姐姐，你看江上的灯火真好看。”夏生跟她挤在一处，兴奋得大呼小叫。&lt;/p&gt; 一时吉拉太太的小儿子约瑟夫也在下边闹起来：“夏生，你那里看得到江？妈妈，我要去跟夏生睡，我也要去看江。”&lt;/p&gt; 吉拉太太的小儿子跟夏生差不多大，也还没有上学，这些天两个小家伙有空总凑在一起玩。&lt;/p&gt; 吉拉太太被闹得不行，粗起嗓子叽哩呱啦一阵好骂，小家伙总算安静了下来。&lt;/p&gt; 春妮微微一笑，放松了一些。&lt;/p&gt; “好看吧，”朱先生取来梯子爬上房顶：“躺在这上边，感觉星星好像都离得近了些。”&lt;/p&gt; 春妮到底见过大世面，看过几眼，便失去了新鲜感。她招呼朱先生：“上边怪危险的，朱先生下来吧，不用在上边睡。”&lt;/p&gt; “没关系，我经常晚上躺在上边，都习惯了。你跟弟弟快先睡吧。”&lt;/p&gt; 春妮也的确是乏了，她把夏生按到席子上，上下一顿好搓，给他上完痱子粉，按着他一齐躺了下来。&lt;/p&gt; 楼下晒台孩子们的打闹不知什么时候也停了下来，两对夫妇的说话声渐渐低下去，风也静了，鸣虫儿好像也歇了下来，万籁俱静——&lt;/p&gt; 春妮却依然睡不着。&lt;/p&gt; 她能听见朱先生在楼顶上踏着瓦片来回走动，能听见朱先生房里那台风扇电机嗡嗡地叫，还能听见……&lt;/p&gt; 春妮翻了个身。&lt;/p&gt; 朱先生踩着梯子下了楼，他刻意放轻了声音，但在春妮耳朵里，就和楼下于先生的呼噜声一样没分别。&lt;/p&gt; “顾小姐，顾小姐？”他压着嗓子叫了几声。&lt;/p&gt; 都这会儿了，还叫她干嘛呢？&lt;/p&gt; 春妮正抓紧时间酝酿睡意，实在不想再起身，装作没听见，哼哼唧唧呓语了一声。&lt;/p&gt; 他又叫了两声“夏生”，夏生早睡得跟小猪似的，更不会答他。&lt;/p&gt; 春妮感觉到，他在门边站了会儿，进屋关上门，扭亮台灯，仿佛还将电风扇的风向向他们的方向调整了一下。&lt;/p&gt; 现在都快十二点了吧？他忙活啥呢？&lt;/p&gt; 春妮的好奇心很快被满足，房里传来一串绵软软的歌声。是朱先生打开了电台开关。咿咿呀呀的“夜色茫茫照四周，天边新月如钩”中，朱先生展开了纸笔。&lt;/p&gt; 当记者都这么拼，大半夜的还写稿子？&lt;/p&gt; 春妮打了个呵欠，她的睡意终于来了。&lt;/p&gt; 她早就想说，这个年代的歌真的很适合催眠，有钱了她一定也买个电台，听听歌催催眠什么的，改天得问问朱先生，他听的什么频道。&lt;/p&gt; 尤其歌声之后，“哒，哒哒，哒”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听上去更……&lt;/p&gt; 不是，这声音，它有点熟悉，像，像——&lt;/p&gt; 摩斯密码！&lt;/p&gt; 春妮霍然惊醒。&lt;/p&gt; ※※※※※※※※※※※※※※※※※※※※&lt;/p&gt; 间谍之都不是浪得虚名，我强调一下，本书不写这个啊。本书主要是想写一写乱世中的众生百态，还有以女主为代表的小人物奋斗史，只是民国文很难绕过这个事，所以会提一下。&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16 跟一位记者做朋友，好处是显而易见的。&lt;/p&gt; 每天报馆新闻界的八卦源源不绝，电影界唱片界也幸免不了。&lt;/p&gt; 朱先生大约在报馆里憋坏了，每天阳台歇夜的时间简直成了他的专场脱口秀。春妮姐弟俩每晚仰着脑袋，就听他大侃特侃那些大到当红歌星，小到街头混混的大小八卦。&lt;/p&gt; 朱先生迅速替代约瑟夫，成为了夏生目下最喜欢的人。夏生完全把这些小道新闻当成了睡前故事，朱先生偶然有一回不讲，他还要缠一会儿方罢。&lt;/p&gt; 而春妮么，她在末世那会儿，哪有这么丰富的精神文化？那会儿都忙着先活下来，最多大伙聚在一起骂骂基地领导和基地领导传说中的小三小四小五。什么影星歌星，那更是传说中的传说故事。&lt;/p&gt; 但要说她有多稀罕听，倒也不至于。跟朱先生的秘密比起来，这些海城大佬街头喋血记，艳星尤物猎艳趣闻真的毛毛雨。&lt;/p&gt; 连朱先生的秘密春妮都能忍住不去探究，其他的八卦也就听个响便了。不过，她有一点顾虑，夏生到底只有五岁，听多这些大人间乱七八糟的事怕是不大好，她得找个时机提醒朱先生不能说得太过火了。&lt;/p&gt; 春妮之所以这么捧朱先生的场，说来惭愧，主要是为了他每两天提回来的那半捆旧报纸。&lt;/p&gt; 朱先生工作的报馆经常有积压卖不出去，由报摊返还回来的报纸。两人熟悉之后，他有时会拎一些回来让夏生练大字，或者给春妮做成纸袋包装，方便客人装馒头用。&lt;/p&gt; 如果没有朱先生给的旧报纸，她还得另外花钱买牛皮纸袋包装，日积月累，开销也很是不少的。现在做点啥都要钱，就是为了那叠旧报纸，春妮也得卖力捧场。&lt;/p&gt; 春妮姐弟俩忙着听阳台故事那会儿，夏风萍已经风风火火从玛丽医院辞了职，正式入职报童小学当了教员，还就在夏生读的码头仓库里。&lt;/p&gt; 别看夏风萍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但至少他们三个结伴走来，她一个城市里出来的富家女非但没有拖后腿，还帮了春妮不少忙，说明她是个心里有谱的姑娘。&lt;/p&gt; 老实说，有她在学校里看着，春妮对夏生更放心。&lt;/p&gt; 但夏风萍的行为显然惹恼了她家里人，她带着行李找到春妮时，全身上下只剩不到两块钱。&lt;/p&gt; 她被她父母赶出来了。&lt;/p&gt; 春妮都不知道怎么说她好：“你好好跟他们说啊。这回好，没钱我看你去哪租房子，怎么吃饭。”&lt;/p&gt; 夏风萍唉声叹气：“我又不傻，肯定有好好说话。可我去年只留下一封信去入伍后，我爸妈就有意见，估计前些天是看我刚回来，怕我再跑，一直憋着。这回总算找到发火的由头，我可不就遭殃了？”&lt;/p&gt; 春妮：“你说得头头是道有什么用？先想想该怎么过日子吧。”&lt;/p&gt; 夏风萍对她讨好一笑：“我不是找你想办法了吗？”&lt;/p&gt; 春妮警惕道：“你要干嘛？别忘了你还欠我四块八毛钱没还。那天你一共才还我三块七毛钱呢！”&lt;/p&gt; 夏风萍气结：“你当我什么人了？我那天钱没带够，不是早跟你说好，等玛丽医院的工资一发下来，我就还你吗？”&lt;/p&gt; “你玛丽医院的工作都黄了。”&lt;/p&gt; 夏风萍吸气吐气：“……我是来问你，你是不是跟学校的方校长很熟？你帮我跟他说说情，看能不能让我这几天先住在学校里，等玛丽医院的薪水一到手我就找房子搬家。”&lt;/p&gt; 春妮差点以为她听错：“你疯啦？码头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还住在学校里，学校就是个仓房你怎么住？”&lt;/p&gt; “你不知道，我们学校本来就有老师住在教室里。”&lt;/p&gt; “我当然知道！住学校的老师是男人，跟你一个女孩子一样吗？！”&lt;/p&gt; 春妮算是明白了，这姑娘根本什么都没准备好，就从家里跑了出来。这回好——&lt;/p&gt; 她只得道：“算了，你先来我家，跟我和夏生挤挤吧。”&lt;/p&gt; 夏风萍跳起来拥抱她：“春妮，你真是我命里的贵人！”&lt;/p&gt; “贵人”春妮：“……”她是不是被套路了？&lt;/p&gt; 两个姑娘决定好，到晚上睡觉时，春妮才想起来通知朱先生，自己新来个同伴，晚上就不去他的阳台了。&lt;/p&gt; 这会儿已经到了海城夏天最热的时节，面积最多八平米，又只有一个老虎窗的小阁楼挤下三个人，别提多酸爽了。&lt;/p&gt; 夏生热得直哭：“姐姐，我睡不着。”&lt;/p&gt; 朱先生听见，在外头叫春妮：“把夏生带出来睡吧，不打紧的。”&lt;/p&gt; 春妮的确无法坚持，朱先生一叫，她跟夏生卷起席子就出来了。&lt;/p&gt; 她一动身，夏风萍也揩着汗跟出来：“你这个邻居人真不错，总算吹着一丝凉风了。”&lt;/p&gt; 春妮：“……”这姑娘倒是随方就圆，一点不挑。&lt;/p&gt; 朱先生的小阳台长宽不足两米，勉强睡得下他们三个，再多一个夏风萍，除非他们四个都跟夏生一边大，否则肯定挤不下。&lt;/p&gt; 可怜朱先生被鸠占鹊巢，只得抱起席子回自己房间：“我这里有两个窗户，通风很好，我在屋里睡也不要紧的。”&lt;/p&gt; 大约夏风萍心里也是不好意思的，第二天晚上，她从学校下班一回家，在弄堂口的摊子上打了一大缸子酸梅汤给朱先生送礼，谢他愿意让出阳台。&lt;/p&gt; 朱先生是个礼数不嫌多的君子，更不好意思占女士便宜，第三天带回来几根棒冰，请几位邻居们吃冰饮。&lt;/p&gt; 夏风萍向来视金钱如粪土，第四天，她又买回来一串冰湃紫葡萄……&lt;/p&gt; 这两个礼尚往来，便宜了春妮姐弟两个每天吃的零食不重样。&lt;/p&gt; 春妮虽然热爱攒钱，偶尔喜欢贪点小便宜，但吃多白食也是不好意思的。&lt;/p&gt; 她便挑了一天白天，去药铺里买来石花粉，用纱布包好，放进搁了一点生石灰的凉白开里揉搓，揉搓出来的胶体很快凝固成果冻状，再被她连盆放进凉水里拔去热气。到下班的下班，放学的回家，新鲜出炉的凉粉便做好了。&lt;/p&gt; 春妮准备了桂花卤和红糖两种料汁让他们自择。&lt;/p&gt; 夏生捧碗问：“姐姐，以后我们还做吗？”&lt;/p&gt; 夏风萍惊讶：“这是什么？怎么口感有点像广式的龟苓膏？”&lt;/p&gt; 春妮说：“这是我们家乡的凉食，你没吃过不是正常？” 石花粉都是春妮跑好几家药房才买来的。&lt;/p&gt; 朱先生听他们说话，吃完一碗桂花的，再添一碗红糖的，最后试试无糖的。酷暑的晚上有凉饮管饱，简直快活似神仙。&lt;/p&gt; 夏风萍若有所思：“那这个可以拿出去卖吗？”她的钱经常不够花，最近一直在琢磨副业的事。目前写完两篇小诗投到报社里，还没有回音。&lt;/p&gt; 春妮对所有赚钱的事都感兴趣：“可以啊，可我要卖馒头，没空再卖这个。你要是负责卖，我就没问题。”&lt;/p&gt; 夏风萍：“给我两天时间，我想想怎么卖。”&lt;/p&gt; 凉粉实在好喝，这天晚上，大家伙都不约而同多跑了几趟茅房。&lt;/p&gt; 经济压力转化动能的效率相当之高。第二天晚上回家，夏风萍想出了计划：“我们学校在码头边，那里人多，我们早上先做一桶，放在校门口卖，赚的钱五五分怎么样？”&lt;/p&gt; “我没问题。”春妮来了精神：“那明天就开始吧！”&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17 凉粉的做法很简单，春妮早上做馒头，没那么多空揉制石花粉，她跟夏风萍两个交替上阵，还算能应付一到两桶的量。只要掌握好石灰水的调制，使凉粉的口感不苦涩，就成功了大半。&lt;/p&gt; 但真的要卖凉粉，也不是那么简单。&lt;/p&gt; 夏风萍化身为最刁钻的顾客：“红糖太单调，桂花太甜，你这里的调卤得多备几样。”&lt;/p&gt; “几样？”在吃东西上，春妮上下两辈子都没多少见识，这方面只能听富家小姐夏风萍的。&lt;/p&gt; 更土的小土包子夏生这回口福不浅。&lt;/p&gt; 夏风萍买来西瓜，瓜瓤掏出来，包上纱布亲手打汁，西瓜汁代替凉白开，做出来粉嫩漂亮的西瓜汁凉粉，夏生大为惊奇，一小碗凉粉吃吃戳戳，老半天舍不得吃完。&lt;/p&gt; 朱先生也贡献了思路，他指点两个姑娘买来硝石制冰，将冰粉放进做好的冰水中拔凉，配上卤汁，简直不要太美。&lt;/p&gt; 夏风萍又去问吉拉太太买来一瓶草莓果酱和一罐酒渍樱桃预备点在凉粉上，还想去——&lt;/p&gt; 她倒倒钱包，抱着两只瓶子哀叹：“要是明天不开张，我可就要喝西北风去了。”&lt;/p&gt; 幸好老天爷疼憨人，第二天晚上，春妮提早结束生意去接夏生，顺便探探她新开的凉粉生意。&lt;/p&gt; 迎头见夏风萍站在学校门口春风满面，拉着她直笑：“你猜我今天赚了多少钱？”&lt;/p&gt; 春妮眼睛往外睃一下：“回去再说。”&lt;/p&gt; 夏风萍一惊，用眼神询问她，春妮轻轻点了点头。两人一对眼色，各自都有了默契。&lt;/p&gt; 江浦码头日夜不歇，白天还有女人走动，夜里八点以后，就只剩下了男人。这些男人中，除了出夜工等活的力夫，可就只剩下扒手和进出地下赌档的赌徒们。&lt;/p&gt; 海城沦陷一年多，在每个光照不到的角落，已经成为恶棍的天堂。&lt;/p&gt; 春妮在这种地方单独夜行这么些天，没遇到点情况，属实是老天爷照顾。&lt;/p&gt; 老天爷对她的照顾恐怕也只到今天。&lt;/p&gt; 海城的租界里，只要不是特别紧窄的小巷子，以前都是安装过路灯的，码头附近更是灯火通明。其他地方春妮不知道，但江浦这一带，除了紧靠码头的那几根灯柱，别的地方，尤其是靠近弄堂的路口处无一例外全是黑漆漆一片。据说那几处以前安过不少回路灯，但每回新路灯安好不过半月，就叫人打烂了。&lt;/p&gt; 去年打仗又叫炮火轰烂了一部分，说是轰死了不少人，黑灯瞎火残垣断壁，更显得凄凉阴森。每回夏风萍从那过都要念叨几句耶稣老爷，天后娘娘保佑。&lt;/p&gt; 现在春妮和夏风萍两个人，春妮担着篮子在前，夏风萍一手提着装凉粉的桶，另一手拉住夏生，站在被打烂的灯柱下略一驻足，春妮手别在后头对她比个“三”字，拖着步子往里头走。&lt;/p&gt; 一，二，三。&lt;/p&gt; 三个妇孺走出灯柱的范围，一只胳膊从黑地里横出来，朝夏风萍的脖子上勒去。&lt;/p&gt; 偏偏这样巧，夏风萍弯下腰，拿帕子给夏生揩了揩汗。&lt;/p&gt; 也是这样巧，走在最前头的春妮突然回身，她肩上的扁担打个圈，不偏不倚拍到不速之客的头上。&lt;/p&gt; 那人“哎呀”一声，只见眼前人影移位，脑袋嗡地一声，又遭到重击！他强撑起眼皮，不等看清发生什么事，晕死过去。&lt;/p&gt; 再醒来时，天地已经改换。&lt;/p&gt; 他和丘二，刘八另外两个同伴已被捆翻在地。而一只脚正踏在刘八脸上，重重碾动：“姑奶奶的主意也敢动，我倒要挖出来瞧瞧，你的胆子有多大。”&lt;/p&gt; 一只匕首贴着刘八的短褂往下移动，将他衣襟划开，停留在腰眼上比划：“胆是在这个地方？”又斜往下划半尺：“还是在这里？”&lt;/p&gt; 他从来没听过刘八的声音叫得这样惨：“别别别啊，姑奶奶，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求求你——”&lt;/p&gt; “求我什么？求我放过你？呵，你向姑奶奶下手的时候，怎么没想要放过我？”&lt;/p&gt; 这拿着匕首的小姑娘此刻笑得在三个混混眼里比恶鬼还可怕：“你们三个配合得这么好，一定不是第一次。我先给其他人讨点利息。” 说罢，反手两记耳光甩在他脸上。&lt;/p&gt; 刘八吐出两颗牙齿，颤声笑道：“打，打得好。姑奶奶，奶奶，奶奶——”&lt;/p&gt; 他不敢叫，又不敢不叫，因为这凉得吓人的匕首就在他肚脐下的三寸处来回滑动，似乎还在挑哪里好下手。&lt;/p&gt; 他一点都不怀疑这姑奶奶是虚张声势，因为他能感觉到，她的刀尖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肤，再扎深一点——&lt;/p&gt; “啊！！！！”&lt;/p&gt; 刘八吓出一身冷汗，才发现他的两个同伴也已经都醒了。刚刚叫的人就是丘二，他的手指被踩进泥土里，只怕是废了。&lt;/p&gt; “醒了？别装死。”姑奶奶的声音又脆又冷，忽而转身挑开刘八的绳索：“一个一个打得姑奶奶手疼，你去，帮我踹他几脚。”&lt;/p&gt; 刘八目光闪动，瞄准“姑奶奶”的方向，狠狠往后一撞！&lt;/p&gt; “啊啊啊啊！！！”刘八惨叫着跪了下来。&lt;/p&gt; 另外两个混混吓得魂飞魄散，刘八的叫声停下之后，壮起胆子偷眼看去，发现他两只手呈不自然状下垂，显然是断了。&lt;/p&gt; 而这位比恶鬼还可怕的“姑奶奶”终于走到最后一个人身边：“他们俩都不听话，你——”&lt;/p&gt; “姑奶奶姑奶奶，我听话，我听话！”他用这辈子所有的良心发誓：“姑奶奶，你叫我王老六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lt;/p&gt; “姑奶奶”干脆利落，给他松了绑，向另外两人挑挑眉头。那人“呸呸”两下在手上吐口唾沫，“啪啪”先往自个儿脸上重重甩了两个耳光，赔笑道：“不用姑奶奶您受累，小的自个儿打自个儿。姑奶奶听响就好。”&lt;/p&gt; 见她没作声，王老六看向来时的两个同伴，挽起袖子冲他们狞笑一声，扑了上去。&lt;/p&gt; 小半个钟头后&lt;/p&gt; 春妮挥手放掉那三个垃圾，再往里走一段路，冲空无一人的里弄叫了声：“来了怎么不出来？躲这儿吓谁呢？”&lt;/p&gt; 夏风萍和朱先生从黑暗中走出来，讪讪的：“我没想吓你，本来，我们从那边抄近路过来是想帮你的。”谁知道你这么生猛，倒把我……和朱先生吓得够呛。&lt;/p&gt; 春妮走到他俩面前，“噗”地一笑：“你们俩还是顾好你们俩吧。”她望向朱先生，神色微紧：“夏小姐每天有我护送，我不担心。万一叫那两个瘪三看见朱先生跟我交好，怕是他们会找你的晦气。”&lt;/p&gt; 朱先生清清嗓子，还没表态，却见这小姑娘很有气势地一挥手：“不过，这一次估计把那三个窝囊废吓得够呛，谅他们不敢乱来。朱先生也不用太担心。”&lt;/p&gt; 两人见她神色如常，慢慢放松下来。夏风萍好奇心又起来了：“春妮，你刚刚那样，好有气势，以前没少干这种事吧？”&lt;/p&gt; 春妮能说她上辈子就是在恶人堆里打滚出来的吗？虽说基地三令五申不许内斗，还强令所有人必须救助同胞。可为了生存，只要不伤人命，底限之上的恶事，春妮没少见识过。&lt;/p&gt; 她要是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可能在那种环境平安长大？像这三个堵路抢劫的，收拾他们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要不是顾虑一条街外的两国巡捕，她才不会这么容易放了这三个小瘪三。&lt;/p&gt; 不过，春妮显然是多虑了。这里闹出的动静这样大，别说住在旁边的街坊们，那些平常收摊位费收得最勤快的英国巡捕和拿警棍唬人唬得最溜的日本巡捕，也是一个人影都不见。&lt;/p&gt; 本来春妮觉得寻常，叫夏风萍一说，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人的名，树的影。这一带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一次把他们打疼的话，往后怕是安静不了。”&lt;/p&gt; 可这并没有令夏风萍放心：“打走了这三个，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你不知道，那么大一桶凉粉，我提出去不到半个钟头就卖完了，咱们的生意有点招人哪。”&lt;/p&gt; 这的确是个问题。春妮合计片刻，说道：“那这样，从明天开始，我到学校来卖几天凉粉。”&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18 “那你不卖馒头了吗？”夏风萍问她。&lt;/p&gt; “停两天不要紧。我也不会一直帮你卖，我来卖凉粉是其一，最要紧的，是摸摸码头的底。看还有谁打我们的主意，一次都解决了。”&lt;/p&gt; 一次都解决了……好大的口气。&lt;/p&gt; “顾小姐，你想干什么？”朱先生原本看她跟小妹妹似的，还没适应这种角色转换。&lt;/p&gt; 春妮咧开嘴，露出无害的笑容：“卖个凉粉，朱先生你紧张什么，我一个小姑娘家又能干什么？”&lt;/p&gt; 朱先生：“……”我觉得你一个小姑娘家能干很多事。&lt;/p&gt; 他求助地望向夏风萍。&lt;/p&gt; 夏风萍却是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你打算怎么做？”总算想起来嘱咐一句：“先说好，刀剑不长眼，你可别乱来。”&lt;/p&gt; 春妮抿嘴一笑：“不要小看我嘛。我打算怎么做不要紧，要紧的，是旁人打算怎么做。”&lt;/p&gt; …………&lt;/p&gt; 海城开埠至今近百年，从外马路到吴江口的入海口，这短短的几十里水路中，星星点点散落着大小至少五六十个码头。这其中，江浦码头身跨苏河，吴江两大河流，背靠远东最大的纱厂群落，堪称是城中最大的码头之一。&lt;/p&gt; 这里人群川流，日夜不息。除了人数庞大的力夫和船舶业商会职员活跃在其中，更有海量的烟土贩子，码头霸，人贩霸，扒手霸，走私霸，私盐帮，安清门，一|贯|道等形形色|色的黑帮，骗子和邪教成员在此盘踞，寻找下手的对象。&lt;/p&gt; 在攻陷海城之前，倭国间谍机构勾结黑帮成员，以此处码头为中心，利用本国浪人走私，抢占地盘。及至海城会战之后，倭国在此派驻的军警跟本国的浪人同流合污，逐渐形成了一股难缠的新势力。&lt;/p&gt; 报童小学所在的仓库就位于江浦码头往前走约三百米处，据说因为码头边难童多，张鹤年先生好不容易说动他小舅子将这两间仓库腾让出来的。而张先生的小舅子有很深的帮派背景，一般情况下，讲规矩的黑帮成员非但不会到这里来惹事，反而若遇到不懂事，敢去讹诈小孩和老师的新人，还会帮着教训两下。&lt;/p&gt; 那三个小瘪三为什么一定等到夏风萍出了学校才动手，这就是原因之一。&lt;/p&gt; 但这也只限于学校范围内，出学校后，那就说不定了。&lt;/p&gt; 这里情况的复杂远超春妮的预计。她从末世中闯荡出来，比狠没几个人比得过她。但想在码头这既崇拜拳头，又最讲究规矩的地方有立足之地，不是那样容易。&lt;/p&gt; 在春妮的计划里，敢来找事的小混混，来一个她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到她打得人疼了怕了，打出她的名声，叫人知道这地方有人看着，也该安生了。&lt;/p&gt; 这的确是一部分事实。春妮在这坐镇不到三天，已经打下一点名声，寻常小瘪三为了不被她盯上练手，简直要绕她三里地走，更不用提主动来找麻烦。&lt;/p&gt; 但在这能立下道道的，上到商会主席，下到黄包车夫，哪个人背后不站着帮会的影子？谁又敢不守规矩？&lt;/p&gt; 除了春妮这个蒙头闯进来，什么事都不懂的愣头青。&lt;/p&gt; 因为夏风萍在学校门口摆摊，这块地方勉强算学校的地盘，可摆摊的利润并不分给学校啊。她卖了凉粉，势必有其他人的冰饮少卖些。说到底，都是利益之争，没本事的人不配占着码头这样的好地方赚钱。&lt;/p&gt; 春妮没有任何背景，却还想来抢食吃。这在某些人眼里，就是不知死活来踩盘子的。凉粉摊子那点利，只要是有点见识的都不会放在眼里。要紧的是，码头有码头的规矩，春妮硬戳进来，还打了他们的人，不找回来还在这混不混？&lt;/p&gt; 春妮了解清楚这些事的时候，她已经在学校卖凉粉卖了十多天。&lt;/p&gt; 任何人被连续找十多天麻烦，也该明白了不对劲。她的凉粉生意要不是有学校学生照顾着，早该撤摊子了。这会儿春妮硬顶着不撤，主要是怕她走之后，夏风萍会被她牵连倒霉。&lt;/p&gt; 她让李德三帮她把头一天打的那三个混混找过来，整件事从他们开始的，绝对跟他们脱不开关系。&lt;/p&gt; 王老六恭恭敬敬站在她面前将这些关窍都说一遍，赔笑喊冤：“姑奶奶，我们那天真的只是问您收保护费的，您误——”&lt;/p&gt; 春妮一个眼神扫过来，王老六忙不迭闭嘴，自觉呼了自己一个嘴巴。&lt;/p&gt; 这些混混嘴巴最滑，春妮懒得跟他们争口舌官司。那天什么情况，是个傻子都不会信他们只单纯收个保护费。要是他们不想歪主意，一开始摆明车马明说来意，她也不至于打到现在骑虎难下。何况后头这么些天过去，他们冷眼看热闹，仍是一个字不提，绝对心里藏了奸。&lt;/p&gt; 破个财就能解决的问题弄到这么复杂，说来说去，还是这些不老实的东西最可恶。&lt;/p&gt; 三个混混这会儿规规矩矩站成一排：“这一片摊贩都归我们红帮的袁八爷管，您跟他打声招呼，他老人家肯定会卖您这个面子。”&lt;/p&gt; 都到这会儿了，还想着挖坑害她……&lt;/p&gt; 春妮捏捏手指骨，呲牙一笑。不怕挨打是吧？那就多挨几次。&lt;/p&gt; 三个混混心头一寒，求饶的话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嗷嗷哀嚎着被扔了出来。&lt;/p&gt; …………&lt;/p&gt; 按那三个杂碎的说法，袁八爷住在英租界某处小洋楼里，常年租着码头隔街一个叫德胜楼的茶楼包间，每隔两三天会来码头来看看，在德胜楼内处置些帮会事务。春妮就断定，这位袁八爷肯定不知道发生在这里的事，至少，他不会专门指使人对付春妮。住小洋楼有茶楼包间的大人物专门出手对付她一个小摊主……袁八爷不要脸面吗？&lt;/p&gt; 既然他们给她指了袁八爷的路，她就去见见又如何？该怎么见，见了面该说什么，那旁人就管不着了。&lt;/p&gt; 春妮托几个常年在附近卖报纸的小报童帮她盯住德胜楼，挑着袁八爷在的那一天闯了进去。&lt;/p&gt; 能在江浦码头闯下名号的人自然不会那么好见，春妮好声好气说话，那些人就是不放她上楼，不禁火气上头，捋起袖子骂了两句。&lt;/p&gt; 袁八爷这会儿正好没事，坐在窗边呷香茶。听见外头的吵闹，抬眼问了一句：“这是你那天说的，连挑帮里九个兄弟的小丫头？竟然撞门撞到我这儿了。”&lt;/p&gt; 他问的随意，听话的人拎着心：“这……我也是听人提过一嘴，没想到她这么莽，我这就叫人把她撵走。”&lt;/p&gt; “撵走干什么？正好没事，我听听她想来干什么。”&lt;/p&gt; “这，八爷，属下听人说，这小丫头狂得很，别您回头叫她气到。”&lt;/p&gt; 袁八爷笑了：“凭她？老乌，你是觉得八爷到混今天，连容个小丫头说话的涵养都没有？”&lt;/p&gt; 老乌汗都下来了：“八爷，我没那——”&lt;/p&gt; 袁八爷没听他说话，招招手，叫人把春妮叫了上来。&lt;/p&gt; 春妮上来时，只是觉得屋里气氛不太好。&lt;/p&gt; 她没让自己多想，认准袁八爷的方向，恭恭敬敬一个大礼弯腰揖下去：“袁八爷，对不住。我初来乍到，不知道码头的规矩，给您添了麻烦，来向您赔罪了。”&lt;/p&gt; 屋里两人都是一怔：刚才这丫头在楼底下的凶悍劲，两人都看见了，以为她是准备上门再打一场。怎么没个准备就跪了呢？&lt;/p&gt; 袁八爷笑道：“给我赔罪？你赔罪的礼物呢？两手空空，在我门前大吵大闹也叫赔罪？”&lt;/p&gt; 春妮不是没想过拿点礼物上门，可她没送过礼啊，谁知道送什么东西别人不忌讳。问旁人吧，她已经被坑过一次，可不想出了钱再被坑第二次。何况她拿什么赔罪，袁八爷才看得上眼？&lt;/p&gt; “我不知道袁八爷喜欢什么，想来八爷喜欢的我也送不起，不如就带着我的一颗诚心来。”春妮一摊手，索性光棍一把。又光明正大告了一状：“最该怪那几个来收保护费的家伙，话都说不明白，害我以为他们想对我干点什么，平白误会这么久。”&lt;/p&gt; 袁八爷是真笑了，问她：“你这些天在码头不是混得风生水起？多少人都要叫你一声小顾姐，小顾姐突然来跟我赔罪，不觉得面子下不去？”&lt;/p&gt; 袁八爷看人自认是有套方法的，这世上很多的人喜欢装狂。而这丫头别瞧她低眉顺眼的，却是骨子里透出的真狂，她也有本事狂。这样的狂人在这样得意的势头下认得了怂，有点意思。&lt;/p&gt; 春妮判断出袁八爷对她没恶意，也放松了些：“我娘说的，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按自己的性子活着。该认怂就认怂，认怂不丢人，丢人的是不该怂的时候怂了。我听我娘的话。”听懂了吗？袁八爷，我没想跟您打擂台，你就抬抬手放过我吧。&lt;/p&gt; 这是个狠人辈出的年代，她跟人比狠比得过吗？比赢了是吃得饱饭还是穿得暖衣？&lt;/p&gt; 袁八爷没说话，春妮忍痛掏出五块大洋并几个铜元搁在桌上：“这是凉粉摊子这些天的抽头，八爷您点点。”&lt;/p&gt; 原来不是真的死要钱啊？这更有意思了。&lt;/p&gt; 袁八爷伸出手指，把大洋推回去： “拿回去吧。”他摆下手，“道上的规矩，你凭本事立下来的名声，就是你的。八爷不至于贪你这点钱。咱们在码头上抽利，也是看在同在码头讨生活的份上看顾一分，你这么厉害，用得着谁保护？”&lt;/p&gt; 春妮懂了，反正他说什么是什么吧，问他：“那往后那些人，他们还会不会来找我麻烦？”&lt;/p&gt; 袁八爷朝旁边看过去。&lt;/p&gt; 旁边那个全程隐身的矮胖子脸色一紧，忙道：“绝对不会。”&lt;/p&gt; 春妮心里乐开了花，脸上还要忍着，再给袁八爷鞠个躬：“谢谢袁八爷，您大人大量，大吉大利，春妮祝您大展鸿图。”蹦哒着就要出门。&lt;/p&gt; 这时身后一声“等等”。&lt;/p&gt; 春妮极不情愿地转头，听袁八爷问：“你摆这小摊子能赚几个钱，以后到八爷这，八爷管你，怎么样？”&lt;/p&gt; 春妮：“……”&lt;/p&gt; 春妮指着自己的脸，说：“我今年才十二。”未成年呢。基地再缺人，也没开童婚的口子，这家伙瞧着人模狗样，没想到内心这么龌龊。&lt;/p&gt; 袁八爷这才发现自己说岔了意思，笑骂一句：“小丫头想得倒美。放心吧，没人打你主意。”&lt;/p&gt; 他意味深长道：“吃码头饭的孩子，没资格拿年纪说事。”&lt;/p&gt; 只要袁八爷不动她主意，春妮管他想说什么，有什么潜台词呢。&lt;/p&gt; 乱世是黑帮最好的沃土，但世道不可能永远乱下去，等到正本清源的那一天到来，黑|社会的末日也就来了。就像末世里的基地，当人们需要联合起来对付更强大的敌人时，绝不会容许这些利用混乱牟取私利，趴在平民身上吸血的怪物存在下去。&lt;/p&gt; 她脑子又没泡，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跟这些注定死路一条的黑|社会混，嫌自己命太长？&lt;/p&gt; ※※※※※※※※※※※※※※※※※※※※&lt;/p&gt; 那个时候，黑帮势力非常大，人最多的时候，不加上外围成员，足有几十万之多。他们把持上到政府机构，下到码头和工厂工人各行各业，单打独斗的小摊小贩被盘剥得最狠。女主想摆摊，没办法忽视这个问题。所以，作者给她设置了较高的武力值，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不然她是没办法靠摆摊过得很舒服的，还会被他们反复纠缠，能维持温饱已经是个相对体面的结局了&lt;/p&gt; 本文主线始终是奋斗日常，只是不想让难题太多，谢谢大家&lt;/p&gt; ps：真没想到一|贯|道到现在还是和谐词，告辞……&lt;/p&gt; 感谢在2020-06-24 11:10:08~2020-06-25 11: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lt;/p&gt;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弄枫 4瓶；&lt;/p&gt;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19 好模好样地从德胜楼回来，春妮没有像先前设想的那样，把凉粉生意交还给夏风萍，放手让她操持。&lt;/p&gt; 码头的情况太复杂，袁八爷看在她的份上免除了保护费，可若是换个人来，谁知道会不会还买帐呢？&lt;/p&gt; 码头这边摊贩一个月至少上交三成利给红帮，更狠的还要交六成，日积月累，这也是笔不小的数目。&lt;/p&gt; 不必心存侥幸，认为别人不可能知道你每天赚多少。摆个摊子罢了，材料多少钱，每天来多少客人，客人们又吃了什么，只要留两个人蹲守两天，有什么估算不出来的？&lt;/p&gt; 春妮既然是诚心去低头，不会在这些小数目字上捣鬼，所以她在这十来天，有人不时袭扰的情况下，卖凉粉三成利还有五块大洋之多，比她卖馒头赚多了！&lt;/p&gt; 馒头生意春妮好不容易做下来，有了固定的客户，就此放弃也很可惜。昨天她在路上还碰见老客户，问她怎么不去卖馒头，大家都很想念她的馒头呢。&lt;/p&gt; 何况凉粉再赚钱，最多到九月末也不可能再做下去。到时候她再回去卖馒头，还有她的位置吗？&lt;/p&gt; 两难中，夏风萍给她出了个主意：“你请个人帮你先卖两个月，卖多少不要紧，要紧的是先占住位置。”&lt;/p&gt; 春妮豁然开朗，连请谁帮她看摊子都有了现成的人选。&lt;/p&gt; 她找到李德三，跟他约定，请他帮忙卖两个月的馒头，每卖一个馒头，给他一分钱的提成。&lt;/p&gt; 李德三很爽快答应了。这段时间他有空就在学校里学习，经常没时间去报摊取报纸来卖，好些天没有收入了。春妮只让他帮忙售卖，而且只卖女工上工的那段时间，不用他掏本钱，卖多少给多少工钱，再好不过。&lt;/p&gt; 问题一一解决，春妮终于可以腾出所有精力都到她的生意当中。&lt;/p&gt; 因为袁八爷的承诺，学校这一片果然没再有什么人来骚扰，就连起先那三个找春妮收保护费的小混混，她也没再看到过。&lt;/p&gt; 春妮试探着将凉粉摊子从学校门口挪到路口，也没人来阻止她。那些找麻烦的人一夜之间就消失了。&lt;/p&gt;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lt;/p&gt; 春妮的摊子一直支在学校门口，也只能赚报童小学生的钱。这些小报童很多居无定所，吃了上顿没下顿，赚他们的钱会良心不安的。赚路人的钱就不一样了，光顾她的人群不但会多出很多，春妮也可以让夏风萍想出更多的花样，顺便把价钱定得更高一些。&lt;/p&gt; 不过现在春妮全面接手摊子，夏风萍除了帮她搓搓石花粉，准备调卤汁打下手，空闲了偶尔帮着看摊子，再买买材料，帮不了多少忙，她便不肯再分帐。她同春妮商量，每个月付她两块钱工钱，就当是给她兼职打工。&lt;/p&gt; 她现在跟春妮住一起，每天早晚跟她一起吃饭，由春妮来管饭，再加两块钱，一般人家的仆欧也不过这个价钱，实惠到春妮都有点不好意思了。&lt;/p&gt; 春妮硬把工钱给她加到四块，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lt;/p&gt; 春妮又跟方老师，现在是方校长，她跟方校长商量，付他些租金，借学校的杂物间用来放置制作凉粉的工具，这样她也不用每天提着桶子来回奔波。&lt;/p&gt; 结果方校长提了个她也想不到的要求。&lt;/p&gt; “您说让我教那些学生打拳？”&lt;/p&gt; “是当体育教员。”方校长纠正春妮的说法。&lt;/p&gt; 春妮倒不觉得自己无法胜任，她在末世学到的都是相当经典的，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总结出来的拳术套路，要不是有末世这个共同敌人，和平年代人家都藏着不会让你轻易学到呢。她很好奇方校长的想法，问他道：“可我也是个小孩子，校长您怎么会想到请我当体育教员？”&lt;/p&gt; 方校长能说，他们学校的经费紧张，实在没钱再请一名老师教课吗？&lt;/p&gt; 顾春妮这小姑娘年纪小是小了些，那身身手实在漂亮。倘若春妮年龄大些，方老师还真不一定好意思来寻她。一文钱不出，上哪去拐个老师来？&lt;/p&gt; 小姑娘站在学校门口，气势一沉，面对来找茬的小混混，一对五都不落下风，只怕是正经的体育教员都比不过她。跟真本事比起来，年龄小些算什么弱点？&lt;/p&gt; 他的这些小学生小小年纪就要在街面上讨生活，受尽欺凌，要是能多学点本事，不说像春妮一样打遍码头无敌手，至少再遇到有人欺负时，也有了自保之力不是？&lt;/p&gt; 他使劲给她灌迷魂汤：“我们学校当教员又没规定要多少岁以上，你只需每周抽出两节课时间，带他们打打拳，强身健体就可以。”&lt;/p&gt; 春妮犹豫中，她习惯性地怀疑一切，觉得世上没这么便宜的事。&lt;/p&gt; 方校长思虑细致，“你要是怕上课没人看摊子，凉粉我可以派人帮你卖，钱还是你的。”&lt;/p&gt; 这等于是学校想办法帮她解决员工问题啊！这么优厚的条件，还有什么理由好拒绝的？&lt;/p&gt; 春妮立刻拍板：“没问题，什么时候我来上课？”&lt;/p&gt; 方校长喜笑颜开：“你要是有时间，随时都可以。”一间杂物房就拐来个老师，太赚了！&lt;/p&gt; …………&lt;/p&gt; 学校正式的名字叫江浦报童小学，叫的是报童小学，实际招收的学生包括附近地区所有因为贫困无法上学的儿童，尤其是从其他地区逃难过来的难民儿童。夏生要不是因为他的难童身份，还不一定能在这所小学入读呢。&lt;/p&gt; 但也因为免费招生，不到一个月时间，学校就招收了三百多个学生，将两个仓库塞得满满登登的，连教师办公室都只能暂时放在方校长的宿舍里，这样都还不断有人来求学。而办公室的桌子白天是桌子，晚上把桌上的东西一扫，就成了守校老师的床。&lt;/p&gt; 这些学生中，小的还没有扫帚高，大的都有十五六岁了。&lt;/p&gt; 也是最先开始老师们招生时没有经验，只要是有孩子过来，看着年龄不是太小的，都会收下来，结果春妮这个体育老师就难办了。送回去也不太好，这些孩子都是有特殊原因，父母无法看顾，放在学校里有老师和同学盯着，反而更安全。&lt;/p&gt; 也就是说，学校还带点托儿所性质。&lt;/p&gt; 不是春妮镇不住场子，开玩笑，春妮的名声都传到码头去了，拿捏这群小学生不是玩似的？&lt;/p&gt; 主要大点的学生懂事好教，小学生们反应慢一些，听指令要一遍一遍教倒算了，关键他们跟不上就会哭啊！&lt;/p&gt; 春妮想起她妈刚死那阵子，夏生白天哭，晚上哭，天天哭，想妈了哭，受人欺负了哭……这群可怕的小学生让她回忆起那段噩梦般的日子，简直一个头两个大。&lt;/p&gt; 但是，跟乱糟糟的课堂表现比起来，哭又不不是个事了。春妮本想让学生们按年龄大小分次序上课，但现在学校按招生顺序已经分成了四个班，每个班大小学生对半，他们互相搭班上课，她再重新排班也不可能。&lt;/p&gt; 最后，春妮将学生们分成上午下午两批，两个班合在一起上课，每个班一周两次的体育课。每次上课再按身高分组，高过一米二的大学生跟她学打拳，不足一米二的小不点，随便他们做点什么游戏。跑跑跳跳的，运动量达到了就好。&lt;/p&gt; 她设想得很好，这样她一周最多只用上四节课。用最少的时间完成任务，简直不要太美。&lt;/p&gt; 结果那些小学生们听见说老师让自己去玩，一解散立刻撒了欢似的满地乱跑，有的孩子玩得野，一跑就跑得不见人影了。学校现在就用几个不足一米五的木栅子围起来，三岁小孩都爬得过去。码头这么乱，这样下去说不好会出事。春妮只好找到方校长，跟他商量，让他采购一些体育玩具，把学生拘束在操场上。&lt;/p&gt; 方校长为难地道：“可现在学校经费很紧张，小顾老师，你有什么办法吗？”&lt;/p&gt; 春妮斜眼看他：“……”她就知道有坑。这学校要什么没什么，比他们基地还穷还抠，那怎么玩下去？&lt;/p&gt; 春妮提醒他：“校长，我才十二岁。”叫一声“小顾老师”，她也才十二岁，怎么总有人忘记她的年纪呢？&lt;/p&gt; 方校长不好意思地笑：“你说的我记住了，给我几天时间，我再想想别的办法。”&lt;/p&gt; 方校长这人细致归细致，做事情却嫌有点磨唧。春妮都上了四节体育课，他的办法还没拿回来。&lt;/p&gt; 其实春妮是不知道，这个年头的公共基础教育才起步。别说体育课，就连语文数学这些基础课程，每个学校每个地区都有可能拿的不一样的教材。方校长小时候上的私塾，那时候哪来的体育课？&lt;/p&gt; 他能想到请春妮给学生上体育课，靠打拳强身健体，已经是大胆创新了。&lt;/p&gt; 最后春妮再次找到方校长，建议说：“校长，你要是实在拿不出办法，不如试试我的办法吧。”&lt;/p&gt; 方校长还是很虚心的：“哦？说说看。”&lt;/p&gt; 春妮望向码头：“咱们边走边说吧。”&lt;/p&gt; ※※※※※※※※※※※※※※※※※※※※&lt;/p&gt; 开了个同题材的民国文预收，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到我专栏收一下&lt;/p&gt; 《民国小家庭》文案&lt;/p&gt; 一兄一姐，父母双全，家境小康，父亲能干温和，母亲贤惠知理，还有个不作妖不搅家，堪称镇宅之宝的老奶奶，一睁眼就是最优家庭配置，许琳非常满意&lt;/p&gt; 直到她发现，她出生在民国旧都。十四年后，旧都沦陷&lt;/p&gt; 故事开始于女主出生十四年后，主题仍然是民国沦陷期的大时代小人物，不虐女主&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20 春妮在路上告诉方校长，说她看上了码头边那些装货物的木头箱子，想给学生做点器材出来，让方老师想办法把它们弄到手。&lt;/p&gt; 方校长为难地说：“小顾老师，那些木头箱子都是有主的，这怎么弄到手？”&lt;/p&gt; “有没主的，坏掉的也行，我不挑。”&lt;/p&gt; “可……”方校长想说，那些没主的，坏掉的木头箱子也可以劈来当柴禾烧，大一点的收拾收拾都能当房子住，不可能像垃圾一样丢掉。现在的海城，连垃圾粪便都有专人划地盘处置，何况木头箱子这样的好宝贝。&lt;/p&gt; 春妮看不得方校长吞吞吐吐的叫人着急，驻步道：“校长要是为难的话，那我们就回去吧。”方校长脸上一喜，结果小丫头说：“反正那么些学生我一个人看不住，万一出事我也负不起责。索性都关进教室，不上体育课不是更省事吗？”&lt;/p&gt; 方校长：“……谁说要回去的？去码头是吧？走啊。”&lt;/p&gt; 别看春妮当着方校长的面胸有成竹，其实如果不是心里没底，她才懒得跟方校长磨唧。江浦码头跟学校直线距离不超过三百米，春妮每天从家到学校往返四趟，却没有一次真正走到过码头，站在码头上看过江景。&lt;/p&gt; 因为作为城中最大的货运码头，江浦码头早在战前便落到倭人手中，甚至海城会战时，有一队倭国士兵便是出人意料在这里登陆上岸，打了政府军一个措手不及。&lt;/p&gt; 海城沦陷后，倭国加强了对江浦码头的管控。城内江浦，城外吴江口，都是倭国派驻重兵把守的港口码头。&lt;/p&gt; 如果说纱厂那一带的倭国巡警只是提着棍子驱逐小贩们，放在江浦的话，只要发现丁点不对，那些穿着呢绒外套，三八大盖时刻上膛的宪兵们可是会直接抓人，甚至是杀人的。&lt;/p&gt; 据说海城刚沦陷那阵子，这附近的管控更严，华国人根本无法靠近这里。倭人很快发现，在他们的恐怖统治下，没有人再敢来干活，经济活动趋向于无限停滞，引得那些倭人的资本家们纷纷抗议，这才调整策略，慢慢放松了管制。&lt;/p&gt; 但从那之后，除非需要在码头讨生活，普通华国人也会很自觉地避开这里。&lt;/p&gt; 如果不是方校长迟迟想不出办法，春妮也不想到这里来找机会。她观察了好几天，确定那些倭人真的不像传说中那样，看谁不顺眼举枪就杀人，或是看见是个女人经过，就不管不顾地一逞□□，才敢来找方校长打这个头阵。&lt;/p&gt; 方校长不知道，看似乱来的小顾老师其实思虑挺周详，他被春妮拿话逼着，不得不一步一步慢腾腾挪到码头边缘，向堆放木头箱子的方向靠近。春妮学着他的姿势，脊背微躬，两只手交叠，落后他一步，跟他一道尽量若无其事地走过去。&lt;/p&gt; 两个人都不想引人注意，但方校长穿着一袭旧式文人穿的灰色长衫，一身的书卷气，这样的人出现在江浦码头，怎么可能没人会注意呢？&lt;/p&gt; “站住，什么人？干什么？”几个倭国宪兵拦住了方校长。&lt;/p&gt; 方校长忙笑着说：“敝人是附近小学的校长，我不干什么。这次是想来码头上找点废旧的木头箱子，给学生们做些体育用具。”&lt;/p&gt; “体育用具？”为首的宪兵挥挥手，身后两名宪兵一左一右上前来，将方校长包夹住，四只手齐上，将他身前身后都摸过一遍，对为首的宪兵点点头。&lt;/p&gt; 随后，他们的目光对准了春妮。&lt;/p&gt; 方校长急忙拉春妮，想让她站到他后边，赔笑道：“谢谢太君，小顾老师，咱们快走吧。”&lt;/p&gt; “等等，”为首的宪兵站在甲板上，语气生硬：“我说可以走了吗？”&lt;/p&gt; 无聊一个上午，似乎要有有趣的事情出现。虽然军部三令五申，不许他们主动招惹华国人，可若是有不老实的华国人一定要做出对帝国有害的事……&lt;/p&gt; 他略带兴奋地解开佩刀，用刀柄抬起春妮的下巴，随即便是一愣。&lt;/p&gt; 这个身材瘦小，脸色蜡黄干枯，头发也很稀疏的女孩子脸上没有他熟悉的畏惧和忿恨，她柔顺地张开双臂，脸上是华国人千篇一律的麻木和茫然。她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既不期待，也不害怕，她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写着令人厌烦的空洞和予取予求。&lt;/p&gt; 他挑剔地皱起眉头：不会挣扎的猎物真的一点趣味都没有。如果不是在江浦码头，他就可以……&lt;/p&gt; 他随意用军刀在她身上拍打两下，抬起手臂作了个放行的动作。&lt;/p&gt; 方老师如蒙大赦，急忙拉住春妮，小声训斥：“你可别乱跑，跟在我后边，别乱跑。”&lt;/p&gt; 春妮知道他紧张，一言不发，先退后两步。&lt;/p&gt; 方校长大概是紧张过头，走远一段距离后，怎么也忍不住要再说两句：“刚刚我就不该答应你过来，你说你要找什么东西，跟我说清楚，我来就是了。你个小姑娘家……”&lt;/p&gt; 春妮也没想到，码头里先前不是没有华国小姑娘出没，别人都平安过关，偏偏轮到她这么倒霉，没来由让这个宪兵拦下来，幸好有惊无险，不然……她捏了捏手指头，指节咔咔作响。&lt;/p&gt; 方校长心惊肉跳：“小顾老师，你想干什么？”&lt;/p&gt; 春妮抬抬下巴，提醒他：“到地方了。”&lt;/p&gt; “哦哦。”&lt;/p&gt; 方校长茫然地往前走两步，让春妮一把拽住：“错了，校长，那边木头箱子都是完好无损的。”&lt;/p&gt; “哦哦。”方校长木然转身，因为眼睛一直盯着春妮，他脚下绊蒜，差点摔下甲板。&lt;/p&gt; 春妮无奈：“校长，你要不要先缓缓再办咱们的事？”&lt;/p&gt; 方校长：“哦哦。不是，小顾老师，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但你千万不能随着性子乱来。那些倭国人不是码头上的小瘪三，手上有枪，都凶残得狠，你可要想清楚……”&lt;/p&gt; 春妮只好说：“……校长，你当我是什么人？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放一百个心到肚子里，我还有弟弟要养呢。”&lt;/p&gt; 对哦，她还有个弟弟！有弟弟就不怕她乱来了！方校长长出一口气，一颗心总算回到了肚子里。&lt;/p&gt; 而这个时候，春妮已经跟别人打起招呼：“这位大哥，你们这些木头箱子还要不要？”&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21 升斗小民想在乱世里保全性命，识时务第一要紧。所谓识时务，换句话说，就是会认怂。&lt;/p&gt; 跟黑|社会认怂，跟宗族恶势力认怂，跟地主老财认怂，跟资本家认怂，跟侵略者认怂……跟每一个趴在普通老百姓身上吸血，还要踩在他们脑袋上作威作福的恶棍们认怂。&lt;/p&gt; 同方校长相比，说不定春妮才是最不会冲动的那个。从家乡出来的这一路，她听过无数个由倭国人带来的人间惨剧，都没有这一刻刀斧加身，任人鱼肉来的记忆深刻。&lt;/p&gt; 上辈子，春妮的导师说过，弱者的怒火是无能的表现。&lt;/p&gt; 就像春妮跟夏生耳提面命的那样，没能力掀桌子的时候，必须学会隐藏自己。&lt;/p&gt; 其实她生气了又能怎样？没错，匹夫一怒，她可以血溅五步。爽是爽了，爽过之后怎么办？亡命天涯？春妮是无所谓的，可她身后还有她上下两辈子仅剩的唯一一个亲人，她必须为他着想。&lt;/p&gt; 而且据说倭国已经持续向华国投入近百万兵力，靠她一个人，杀得完这一百万吗？&lt;/p&gt; 春妮可以忍，但这种必须隐忍，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的局面让她不免烦燥。&lt;/p&gt; 特别是面前这个站在两人面前，拦着不让他们过去的小瘪三简直长了张欠揍的脸，她竖起眼睛：“东西要不要给句准话，不要的话，赶紧给姑奶奶把路让开！”&lt;/p&gt; 方校长大急，生怕春妮口无遮拦闯了祸。却见这小瘪三竟后退一步，哭丧着脸道：“小顾姐别生气，这些货都是有人定下的，无缘无故少了货，我不好跟人交代。”他忽然换了个笑脸：“别人来要，我保准不给，但小顾姐您想要的话，要多少有多少。赖四，你来，给小顾姐上……请小顾姐来看货。”&lt;/p&gt; 方校长：“……”&lt;/p&gt; 人的名，树的影。&lt;/p&gt;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神奇，春妮跟人打那半个月的擂台忽然就有了回报。&lt;/p&gt; 抱着这一堆木板回程时，方校长还缓不过神：“咱们的事就算解决了？”&lt;/p&gt; “咱们学校有三百多个学生呢，这算什么解决。”春妮让方校长注意看好路：“一共这几块木头，做不了几块器材。人家那是看咱们两个人，要不了多少材料，才肯不收钱，咱们再去就讨不到便宜了。”&lt;/p&gt; 方校长笑起来：“这就不错了，校长我从来没指望过从这群流氓手上能占到便宜，这是托了小顾老师的福啊。”又说：“小顾老师你明天也别去码头了，明天我找韩老师一起，再想办法凑凑钱，问那李二把头多买几块板子。”&lt;/p&gt; 春妮看方校长这副捡了大便宜的模样，噗地笑了出来：“您明天请我去我也不去了，这么多木头，够我忙活一阵子了。”&lt;/p&gt; 方校长不好意思：“咱们学校太穷了，小顾老师，多亏有你，帮学校大忙啦。”&lt;/p&gt; 惊吓一场，再辛苦一场，有两句好听话也不错。春妮跟方校长互相捧场：“我是体育老师嘛，这也是我分内的事，校长不用这么客气。”&lt;/p&gt; 一大一小两个同事聊得和谐，不知道在他们刚刚离去的码头边，有人因为他们挨了揍。&lt;/p&gt; 挨揍的人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揍，捂着腮帮子叫屈：“把头你干嘛打我？”&lt;/p&gt; 李二把头刚刚在个小丫头面前认怂，心里原来就窝着火，送上门的沙包不用白不用，又踹了他几脚，大骂道：“册那小丫头也是你叫的？你知道她是谁，敢撺掇老子弄她？说，你是不是早看上老子的位置，想利用那丫头把老子弄下来？”&lt;/p&gt; 能在袁八爷手上全须全尾走出来的人物，他敢得罪吗？他敢说个“不”字吗？&lt;/p&gt; 就是没有袁八爷，他拜把子兄弟去约小姑奶奶的架七八天了，到今天都躺在床上还下不来！这样的凶人，是他能惹的？&lt;/p&gt; 他奶奶的，小姑奶奶该不会以后都盯上他了吧？&lt;/p&gt; …………&lt;/p&gt; 方校长跟春妮手上抬的木头片子引来几个没课的闲人围观。&lt;/p&gt; 有人看稀奇：“小顾老师，你做什么呢？”&lt;/p&gt; 春妮可不客气，使唤这些看热闹的都给她干活：“你们帮我把这些木板拆下来，我给你们做点好玩的。”&lt;/p&gt; 从码头要来的破木头箱子被简单拆分成六块板子抬回来，春妮要他们做的，就是将每块板子上的木条，木板，洋铁皮和洋钉拆下来分门别类放好。&lt;/p&gt; 人多力量大，同事们找来老虎钳，撬棍等工具赶在放学前完成了这个任务，又合力将木板抬回教室锁好。&lt;/p&gt; 方校长问春妮：“做这些东西要木工工具吧？学校里只有锤子和扳手，要不要我给你想办法借一套？”&lt;/p&gt; 春妮可是知道方校长拖延症的可怕，她不抱希望地问：“那工具您什么时候能拿到手？”&lt;/p&gt; “一两天？两三……”方校长苦恼：他一介书生打哪去认识木匠？&lt;/p&gt; “行了行了，”春妮挥挥手转身离开：“您别操心了，我来想办法吧。”&lt;/p&gt; “你有什么办——”方校长不放心地追出去：“小顾老师，你可别乱来啊。”&lt;/p&gt; 春妮：“……”她看上去很喜欢惹事吗？&lt;/p&gt; 其实如果不是怕吓到人，春妮当场就能“找到”木工工具。&lt;/p&gt; 她是空间异能者，前世出任务的机会非常多，有时候她需要根据环境随手改装一些小工具。而她的空间又很大，养成了她什么东西都会收集一点的习惯，空间里备着几套木工工具太正常了。&lt;/p&gt; 这几套工具幸运地躲过了她空间坍塌的浩劫，否则学生们的体育器材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lt;/p&gt; 第二天春妮抱着工具去学校，同事们都觉得这个小同事很神奇：“小顾老师，这套工具你是在哪借到的？哎哟，刃口还挺锋利。这不是铁刃，是钢刃吧？”&lt;/p&gt; “大锯，小锯，钻头，墨斗，刨刀都有好几种，上回到我家干活的木匠工具都没有这么齐全哪。”&lt;/p&gt; 春妮心说：我不光有这个，我还有电焊枪，电钻，电锯，射|钉枪呢。这不是更不好拿出来吗？拿出来分分钟吓死你们。&lt;/p&gt; 所以说，她不爱依靠空间，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这里。她随便拿出一样东西，在这个年代都是非常扎眼的。上百年的科技差距在这个年代人的眼里，就像蛐蛐和蝈蝈一样，在不懂行的人眼里都是虫子，懂行的人却一眼看得出来。&lt;/p&gt; 春妮只能庆幸，她的这些同事们都没干过木工。&lt;/p&gt; “在逃难路上捡的。你们忘了？我家乡发了大水，我逃难过来，感觉这应该是好东西，就收起来带到了海城。”春妮祭出“来历不明”大法，总算哄退了同事们一波波好奇的问题。&lt;/p&gt; “那你会不会用？要不要我叫韩老师过来帮忙？”韩老师是他们学校除了方校长之外唯一的男老师。&lt;/p&gt; 而春妮用一个漂亮的锯手姿势回答了她，并叫住“正好经过”的方校长：“校长，去买点猪皮总行吧。”&lt;/p&gt; “买猪皮干什么？”&lt;/p&gt; “熬胶黏合啊，”春妮取笑道：“您木头不给钱，木工不给钱，胶水钱您总该出了吧。”&lt;/p&gt; “木工用的胶水原来是用猪皮熬出来的？”方校长的求知欲压倒了抠门的本性：“小顾老师，你懂得的可真不少，那你要多少？”&lt;/p&gt; 她懂得的当然不少，还都是最宝贵的生存技能，就是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有用处。末世那会儿很多工业胶水要么失传，要么没有条件做出来，他们想使用胶水，只能回归到古代生物熬胶时期，而几种制胶方法他们的手工课上都有提到过，她还上手熬过两种。&lt;/p&gt; “先来半斤吧，对了，再来半两砒|霜，一两樟树皮。”&lt;/p&gt; “要这些又是做什么用的？”这些老师们的问题可真多。&lt;/p&gt; 不过春妮姐弟两个一直被他们无私照顾，每个帮她看摊子的老师也没有提出额外的要求。她承老师们的情，回答的也很细致：“加在胶水里边防虫蛀霉变。对了，你们一定跟学生们交代好，可千万别看胶水是猪皮熬的就拿来吃，有毒的。”&lt;/p&gt; 到方校长的猪皮买回来，春妮锯锯刨刨，已经可以看出她为学校做的第一件体育器械的雏形。&lt;/p&gt; 围观的老师和学生们都很兴奋，不用春妮使唤，主动帮她提来小煤球炉子，还把猪皮切成小粒，引燃炉火小火熬制，连看火的人都不用春妮费心去寻。&lt;/p&gt; 到下午放学之前，胶水终于熬制完毕并晾干，春妮隔水蒸化了一点，将拼凑好的器械用胶水弥合完毕，宣布：“晾一晚上，等干了之后，明天早上就能用了！”&lt;/p&gt; 这会儿大家都看出来了，他们的体育小老师给他们做的是一个小木马。木马并不高大，只是用几块板子简单地拼凑起来，底座是双圆弧，用手碰一碰就会晃悠悠地自己动起来。这种可以简单操控的自动玩具在后世都经久不衰，何况是现在这个年代？何况是这一群生活困苦，挣扎在生存线上，可能从出生就没有走出过五公里外世界的孩子们？&lt;/p&gt; “太好啦！”学生们纷纷跳起来欢呼。&lt;/p&gt; 到第二天早上，春妮到学校时，惊讶地发现学校里已经提早来了很多人。大伙围着新鲜出炉的小木马你推我我推你：“你试试吧。”&lt;/p&gt; “我不敢，碰坏了怎么办？要不你试试吧？”&lt;/p&gt; 春妮抱起她个子最矮，年纪最小的学生王小妹放上去：“小木马没这么脆弱，放心玩吧，一个一个来。”&lt;/p&gt; 王小妹把着木马的把手，“驾驾驾”，快活地笑起来。其他孩子都一脸艳羡地望着她，有孩子不停地问：“小妹，你玩好了没有？让我玩一下啊。”&lt;/p&gt; 最后，孩子们差点打起来的时候，方校长捧着他的茶杯及时走过来，问道：“小顾老师，你看还需要什么，我来想办法凑点钱，给学生们添置一点器材的确很有必要。”&lt;/p&gt; 春妮却没有方校长预料中的开心：“不用了，校长要是有钱，先给他们换一套教材吧。”&lt;/p&gt; 春妮想起昨天听见的上课内容，望着他，认真道：“再用现在的教材教下去，弄得学校关张了，我倒好说，这些学生可就没人再管了。”&lt;/p&gt; ※※※※※※※※※※※※※※※※※※※※&lt;/p&gt; 各位读者小可爱们，本书将于明天，即2020年6月29日入v，届时三更，欢迎大家订阅。&lt;/p&gt; v前最后一章，容我放两个预收&lt;/p&gt; 《民国小百姓》&lt;/p&gt; 文案：一兄一姐，父母双全，家境小康，父亲能干温和，母亲贤惠知理，还有个不作妖不搅事，堪称镇宅之宝的老奶奶，一睁眼就是最优家庭配置，许琳非常满意&lt;/p&gt; 直到她发现，她出生在民国旧都。十四年后，旧都沦陷&lt;/p&gt; 故事开始于女主出生十四年后，主题仍然是民国沦陷期的大时代小人物&lt;/p&gt; 《功勋警犬的退役小日子》&lt;/p&gt; 穿越成一条上班有编制，退役有工资的功勋警犬，平安退休后的小日子，不要太精彩哦&lt;/p&gt; 这篇是无cp，介意的小可爱不要收错哦&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22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23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24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25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26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27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28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29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30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31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32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33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34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35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36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37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38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39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40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41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42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43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44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45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46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47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48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49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50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51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52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53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54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55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56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57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58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59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60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61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62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63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64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65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66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67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68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69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70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71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72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73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74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75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76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77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78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79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80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81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82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83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84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85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86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87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88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89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90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91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92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93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94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95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96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97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98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099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00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01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02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03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04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05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06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07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08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09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10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11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12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13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14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15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16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17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18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19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20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21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22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23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24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25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26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27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28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29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30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31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32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33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34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35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36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37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38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39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40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41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42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43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44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45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46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47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48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49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50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51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52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53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54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55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56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57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58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59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60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61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62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63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64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65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66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67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68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69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70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71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72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73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74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75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76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77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78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79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80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93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994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995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916 &lt;/p&gt; 喜欢民国小百姓&lt;/p&gt;</div>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