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阴阳令》 第1章 楔子 楔子 首先,这是篇仙侠文,又充满灵异,武侠色彩。里面的人武力值真的很迷。 第一卷呢,就是人间篇,受是个直男,攻是个一心搞事业的性冷淡。狗血地江湖纷争,门派世家还夹杂着点家国朝堂。因为种种原因,受一直没有女朋友,攻是见到女的绕路走。 第二卷:不知哪个高人,开启了神秘之力,仙与灵,鬼与怨纷涌而出。修仙变得顺其自然。攻的武力值飙升,受就不太稳定时高时低。有断袖之癖好的邪灵附体,精分的受快把攻弄崩溃了。各种阴谋阳谋轨迹层出不穷...... 出场人物有名字的预计超过百人,篇幅预计超过百万字,有耐心的慢慢看。 传说,在千多年前,世人是见过神灵的,应该是接近神灵的凡人,极阳真君。此人以拯救苍生为己任,不料,因与修罗之王,冥皇太一产生纠葛,毁了一世英名,受世人唾骂。在一场大战中,极阳真君将一枚诛仙伏魔令,镇压天地间一切仙灵鬼怪,世人皆成凡人,无人能修仙问道。 史书并未记载,不过是民间野史罢了。 传说这诛仙伏魔令,有毁天灭地之力,在那场大战中变成碎片。只要找到两个极阴极阳之人,就有可能还原这枚令牌。这四个字是万万不能提起的,后世几百年,有人编出了灵符的传说,还扯到风马牛不相及的三国曹公,司马家身上。 修罗之王冥皇太一殿下和极阳真君孤兰大人,死了也就死了吧,偏偏有人不得安生,费尽千辛万苦要将他们找出来。 故事嘛,也就从后唐末期开始了。天下征战已久,旧时诸多官僚世家,纷纷弃仕途从武,开始只为保得家宅平安,渐渐发展壮大,有钱有势有能力,也开始跻身大帮大派之列了。 以下为正文。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春日的骊山,雨后空濛,风景秀丽,若有若无的琴音伴随着男子缥缈空灵的低吟飘来,别有一番韵味。 “琴音迢迢,雨雪霏霏;公子如玉,尘世无双。”一个响亮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这山巅之亭,一向是长安铸剑世家梅家少主梅太一春日踏青抚琴的好去处,没想到今日却被人捷足先登。只见那亭中抚琴之人一身淡青衣衫,银色发冠,面容清雅,眉眼中笼罩着一股霜华之气,俊美中有些许清冷之意。 “想不到还有人琴艺与我不相上下!”他心中暗想,听完不禁拍掌叫好,赞叹起来。 “公子过誉!”亭中之人抬起眼眸看向面前的白衣公子,淡淡说道。面前男子年约十六七岁,身高八尺,一身月白衣衫,衣襟袖口上皆绣着金钱绿萼梅花,华贵而雅致,手摇折扇,腰中挂着一支翠绿洞箫,眉眼如春风,声音爽朗明亮,好一个恣意潇洒少年郎! “只是这曲《桃夭》,描述的是少女思春待嫁,本是喜庆之音,缘何公子琴音中却充满了悲伤之意?或许这位姑娘是公子的意中人,却要嫁与他人为妻?”梅太一笑嘻嘻问道,带着些无礼地调侃意味和一脸看破他人心事的得意表情。 “你是何人?!”青衣公子心中吃惊,面色微微有了些变化,此人仅凭琴音竟一语道破他的心事。 可能是这青衣公子声音突然抬高了一些的缘故,白衣公子身旁一个约十来岁的小童拔剑而出,凶巴巴地说道:“休得无礼!” “孤星,退下!你能不能改改见了陌生人就拔剑这毛病?你家公子就这么弱鸡的吗?”这孩子老是毛毛躁躁的!梅太一自我介绍道:“鄙人长安人,梅太一,今日有缘相见,幸会。” 这名字,青衣男子当然听过,梅家乃是长安的铸剑世家,家学渊源,在江湖中颇有地位。寻常人听到他少主的身份,都是肃然起敬。当然敬的不是他,是他这身份。 青衣男子听完,也只是略微点了下头示意。久闻他琴剑双绝,是长安城第一风流剑客,以琴便能洞察人心事,果然厉害! 青衣男子准备收琴下山,梅太一连忙拦住。不知这是哪家公子,师承何派,竟然如此不懂礼数,他都自报家门了,这个人却不打算告诉自己的名字,这就要走了。他一只手按在琴弦上,用了些力道,青衣男子想拿,却被他死死摁住。 一道寒光射来,是那青衣男子的眼神。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看你琴弹得好,我呀,在长安,论音律,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我们合奏一曲怎么样?我今日带了洞箫。”梅太一摁住琴弦不撒手,一脸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以为那青衣男子一定不愿,说不定就要动手了,他身边的佩剑一看就不是凡品。 没想到那青衣男子此时却坐了下来,这就是答应了。 “你想弹什么曲子,没有我不会的!”梅太一摸出腰中的洞箫,潇洒地转了两圈,灿然一笑。 青衣男子双手放在琴上,略一思忖,手指拨动琴弦,前奏一起,竟然是《十面埋伏》! 声动天地,瓦屋若飞坠!琴声中有战鼓之声,这是跟他较上劲了,有意思!梅太一将碧玉箫放在唇边,由散渐快,急促高昂之声划破这深山。亭中飞沙走石,鸟儿惊飞,树叶花瓣飘落。奏的是乐曲,斗的却是功法内力。 青衣男子雄浑大气,内功深厚,巍然不动之间,气力却可撼动山石;而梅家却是外家高手,劈金裂玉,刚猛无匹。一般人听着这乐曲,多半是五脏六腑震烈而亡,一旁的小童孤星却站立如松,一动不动。然来他已见惯这等场面,公子与人斗乐,他早给自己双耳塞上了棉花。 奏到第二部分,乃是楚汉相争,琴音嘹亮,青衣公子手速快了起来,琴弦的波浪,早已将这山中的鸟儿惊走。梅太一岂可落下风,交替而奏,当真是金戈铁马,尽在这琴箫之音里了。只是到了后面,愈发悲凉,速度也慢了下来。 梅太一平时不太喜欢奏这曲子,觉得杀气太重,又太悲凉!但是这首曲子又谱得极好,不学可惜,所以不论是古琴,琵琶还是这洞箫,他都是游刃有余。 正在交锋关键之际,突然空气中刷刷飞来几支利箭,孤星眼疾手快,拿剑劈落几支。几个黑衣男子纵身一跃,跳进这亭中,奏乐二人却并未停下,几道无形之气却飞向这几人,瞬时黑衣人不支倒地。 “中原果然藏龙卧虎,不动刀剑,却伤人于无形!”一声娇俏的女子声音传来,一身明黄色衣衫的少女走进这亭中,身后跟着几个彪形大汉,她的五官艳丽,颇有些异域风情。 两人还未出声,那几个彪形大汉一拥而上,武功路数奇特,几招下来,梅太一不敢大意,这几人都是顶尖高手,那姑娘却坐在亭中翘着二郎腿看好戏一般!梅太一与孤星二人与那几人斗得热闹,这亭子不大,又在山巅,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一个不小心,跌落下去就是粉身碎骨了。 只听见刀剑相交之声不觉于耳,对方有六个人,梅太一有些微的吃力,他瞟见那青衣男子收了琴,竟然还坐在那石头凳子上,他在干嘛?与那姑娘一起看戏吗? “喂,我们好歹也是合奏一曲的琴友了吧,救我呀!”最后一声,犹如鸭子叫。 这话刚一说完,一把大刀砍了过来,眼看就要落在梅太一的肩膀上,这时一把剑横了过来,叮当一声,格开了那把刀,声音都快将梅太一的耳膜震穿了。青衣男子的剑出鞘了,速度快而凌厉,一下子两个壮汉就挂彩了。 这小子的剑法不错,嗯,与我差不多,梅太一有些厚脸皮地想着。 亭中的女子脸色渐渐变了,如若只有梅太一一人,她自信就算他武功再高,她这十几个手下也够他耗的,拿下他也未可知,可偏偏此处还有另一个高手,她那几个手下渐渐落了下风,只得撤退。 他们也并未去追。 “怎么样,这下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梅太一眼见刺客走了,不慌不忙问道。 那青衣男子收剑入鞘,未出声。 “真是闷哪!”梅太一道,看来他不打算说了。 一个不经意间,看见他剑鞘那独特的云纹,波澜壮阔之意,凌云剑!竟然是凌云剑,这把剑还是出自梅家铸剑阁呢,梅太一知道他是谁了。他轻轻用手摸了摸那剑身,那男子迅速拿开,碰都不让碰啊,真小气! 青城山掌门张真人首席大弟子,掌管剑阁,名楚香兰,尊号寒湘子,在青城山地位极高,没想到如此年轻,他并未穿道袍,想来是俗家弟子身份。 “原来是寒湘子道长,久仰!是来参加这次“游园会”的吧!”梅太一一高兴,凑了过去,一只手想撑住他肩膀套个近乎,青衣男子一闪,他扑了个空,有点狼狈,一旁的孤星看自家公子这样子,不小心笑了出来,被梅太一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青衣男子一抬眼,神情中带着点愕然:“游园会?” 梅太一一笑:“好了,我错了,是雅集!” 所谓雅集,是近几年才流行的一种活动,各武林世家,每年都会挑选几名弟子,到另外的大家族交流活动,起初只是在江南的几家流行,最热衷的莫过于王谢两家,仗着祖上姓氏之荫,自喻书香世家,儒礼楷模。连取个名字都文绉绉的,比如金陵谢家,偌大的府邸,门下弟子、门人上千,山门匾额竟书四个大字“海棠依旧”。 而琅琊王家,不知拐了几道弯,自认是东晋望族琅琊王家的后人,不甘其后,宅邸大名“兰亭”二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书香望族,实则是外人惹不起的武林豪绅。 梅家一直以铸剑为生,原来家宅就是个很普通又很霸气的名字:“梅剑山庄。”不知道是不是受这两家的影响,还是有别的原因,现任庄主梅岁寒,在十年前,将这梅剑山庄宅邸之名改成了“星河斋”。 在山庄脚下还挖了个大湖,引山泉水下山,这西北之地,竟然有了江南流水之韵。总之山庄里的长辈很不高兴,但梅夫人是很高兴。 后来各大门派世家就轮流来举办这个雅集了。 今年,是梅家第一次举办,相邀多次,青城山终于也派人来了。青城山掌门张真人淡泊名利,因为跟梅庄主私交甚好,这次才派了两名弟子下山。 既然他是受邀而来,他自然要尽地主之谊了。刚碰到杀手,他也没心思在这山里闲逛了,他提议一同下山回庄里,楚香兰没有拒绝。 他们坐马车入城,这是长安城里贵公子的做派,香车宝马,总是能吸引漂亮姑娘。此时的长安城,热闹非凡。楚香兰掀起竹帘,看着这繁华的街道,有些晃神。梅太一意味深长一笑:“寒湘子久居青城山,难得来长安,待有空闲,在下定带兄台好好逛逛!” 楚香兰没有回答。 梅太一已经派了孤星去客栈送信,接楚香兰的师弟前去梅家。 梅剑山庄在城西一座山上,一座巍峨的山门,上书三个大字“星河斋。”旁边有一个小小的五瓣梅花图案,应是梅家的家徽了。在山门右下方,有一块石碑,上面是诗人贾岛的一首《剑客》。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看见楚香兰在石碑前停下,梅太一走过去,双手背后,一脸自豪的样子:“我父亲非常向往田园生活,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跟我娘看星星。可是他身为梅家家主,有自己的责任,谁有不平事,都不会拒绝。” 一面大湖,四周种满了垂柳,湖中有睡莲。上山之路颇为曲折,一路灌木掩映,经过一间避雨亭,方到达正门。正门粉墙之内,多间高楼错落在花树山石之间。宅邸自有巍峨之气,园林之间却又不乏秀丽。 庄主梅岁寒年约四十来岁,面相儒雅温润,而他的夫人,却是明目善睐,眼睛灵动,即使这个年纪也颇有神采,容貌也是极好的,看来这少庄主的品性随了他母亲,活泼好动。这几日来梅家的少年公子颇多,能得梅庄主亲自接见的,少之又少,梅庄主见到故友之徒面露惊喜之色,吩咐梅太一好好招待,不可怠慢。 正式雅集定在三日之后。 各家少年公子纷纷赶往长安。梅剑山庄名剑无数,梅家祖上曾任职兵部侍郎,但到了梅太一祖父这代,早就脱离朝廷,不再为官,不问政事,不铸兵器,只铸刀剑,已然是富甲一方。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四起,今年的雅集,有个福利,凡参加者,均赠梅家铸造刀剑任选其一,梅家兵器,可是天下闻名。 为何会送兵器,这其中缘由,楚香兰虽提前来到梅家,也无从得知,梅家不提,他也没问。青城山自有好兵器,况且师傅与梅家交好,想要什么样的兵器都好说,既然师傅吩咐他来参加,他也就走这一趟,这次外出,他也是第一次离开青城山。 舟车劳顿,梅太一带楚香兰去他的房间,经过一处长廊拐角处,他正说得眉飞色舞,不防正走来一个人,眼看就要撞上,楚香兰眼疾手快地迅速拉过,一男子低头俯首,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他淡色衣衫袖子上,绣了几朵朱砂梅。楚香兰下山之时,师傅曾经简单讲过武林中几大家的情况。基本上都有严格的等级之分。关于梅家,第一等的为家主以及嫡系子女,衣服上的标识是“金钱绿萼”白梅;第二等的为其他子女或者极为出色的弟子,标识为照水梅;第三等的为朱砂梅,乃是家族弟子,庶出以及上等客卿所用;最后一等是宫粉梅,基本是不入流的门人以及下属杂役仆人所用。这人有朱砂梅的标识,应当是一名弟子。 梅太一拉起那男子的衣袖,轻快地说道:“大哥怎么在这儿?” 那男子带着些怯意说道:“我,我要去厨房看看,我给你准备了金钱禄。” 梅太一兴奋地大叫,转了一圈:“快去快去,我都快饿死了!” 那男子看了一眼楚香兰犹豫了一下正欲转身,梅太一又拉过他介绍到:“快些见过贵客,青城山寒湘子,这是我大哥,梅少陵。” “见过寒湘子。”那男子施礼离去。 楚香兰点了点头。这男子皮肤很白,手背隐隐看得到血管,眼眸清淡,有些弱柳扶风之感,实在不像个练武之人。大概是梅太一感觉到了他的疑问,主动说道:“这是我二叔家的次子,因为是庶出,不太受重视。他自小体弱,没有练过功夫,但是厨艺极好,他做的金钱禄是一绝,用鸡,鹅和大蟒蛇制成,味道鲜美,拿来配长安的西凤酒,简直快活似神仙。李白不是有句诗嘛,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今天你一定要尝尝!”说完他口水差点流下来,他不好意思地擦了下嘴。那雪白的衣袖上留下淡淡的水渍,如果娘看见他这个样子估计要骂了。 “青城山吃素。”楚香兰淡淡说道。 “啊?”梅太一大感意外,他可是无肉不欢啊,不死心地又问道:“那酒呢?” “不醉常思清行。” “能不能说人话?不醉常思清行?就是不禁酒咯,那就好!”梅太一松了口气,如果不吃肉不喝酒,那不就成和尚了嘛,白瞎了这么好看的容颜。 此时城外一大队人马驻扎,行路中间的,是一匹汗血宝马,和一辆豪华马车。马鞍上一男子四十多岁样子,身材魁梧雄壮,黑金服饰,眉眼间不怒自威。当他看向站在旁边的少女时,却是满脸慈爱。 就在刚刚,这里发生了一场厮杀。 几枚细如牛毛的银针直击马上豪客,不远处飞跃而来几个黑衣人。马上之人纹丝未动,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青年年轻男子一刀打落那几枚银针,还未见他如何出手的,几个刺客纷纷倒地,一刀致命,见血封喉。只剩为首的一个受了轻伤,匍匐在地,被两个侍卫反剪双手摁着。 “爹爹,这个刺客就交给女儿处置可好?”少女约十五六岁左右的样子,个字高挑,一身淡粉色薄纱衣衫,腰间挂了个金雀玉佩,发上束着黄金头饰,是个小小狐狸形状,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娇美异常,她看看那刺客,又看了眼父亲,带着苛求的神情。 “杀了便是!敢挑衅我铜雀台的,留着作甚?大小姐三思!”刚才出手的青年男子说道,声音中透着冷峻的杀气。 “有师兄和爹爹在,怕什么?”少女扶起面前那女刺客,她此时已浑身是伤,好几处伤口在渗血,而她的同伴均已死去。她揭下那女刺客面纱,一张雪白容颜下,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眸中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这女子面容,竟有几分熟悉,司马炎看了一眼:“阿狸,你先让人给她止血,待到了城中,再细细审问。” 这司马炎,便是铜雀台的家主,家大势大,人称大司马。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司马夜狸。 铜雀台乃三国时期曹公所建,十五年前,自称司马家后人的司马炎花重金买下邺城铜雀台,翻新扩建,招兵买马,十年之后又买下洛阳城中几处宅子,建了分舵,吞并了不少小门派,楼中杀手死士客卿无数,迅速成了中原武林首屈一指的大帮派,江湖人听闻铜雀台的名头,皆是退避三舍,不敢招惹。 要说这江湖中,大大小小的门派超过百家,可是能位列顶级的少之又少。寻常百姓家的子女想要学功夫,不仅需要天资,更是需要足够的学费,还需要门道。如今江湖中把持前列的,便有四家两山一湖共七大派。 所谓四家,一是长安梅家,家里祖上是兵部侍郎,铸剑一绝,现任庄主剑法卓绝,做着铸刀剑生意,富甲一方,也收弟子,但是要求极高,非天资聪颖者不收,学费不菲。 二是金陵谢家,家主谢千山剑法独步江南,弟子门客上千之多,谢家垄断了江南的丝绸生意,门下弟子只需要根据家主的命令,执行一些锄强扶弱的任务即可,吃香喝辣,风光无两,一时多少少年想拜入谢家,一辈子不愁,只是入门也没那么容易。 三是琅琊王家,好风雅,王家剑法好,书画也好,几乎大半个中原的笔墨纸砚都是出自王家,这弟子嘛,没读过书没文化的一律不收。 四是洛阳司马家,近十年才崛起。听闻是晋朝皇族司马家后裔,家主司马炎一身凌厉功夫,手中一把饮恨刀饮血无数,吞并门派又做着茶楼酒肆妓寨生意,是江湖人口中的暴发户。 但这暴发户司马家,近年来算是树立了一股新风。一般江湖中人,没有谁家种田的,但总要生活,像这四大家,皆是有自己的生意,非常有钱,只要能进,一辈子吃喝不愁,还有地位。而青城山那些有几百年基业的大门派,不做生意,但因为地大物博,光靠收租就足够养活弟子了,而且偶尔接些任务,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是生活无忧。其他的则高低各不同,鱼龙混杂了。 有帮忙送镖的,接任务按人头收费的,或者帮忙偷盗。一般情况下,各家的事各家担着,只要不在自己的管辖区胡作非为,一般是没人管的。司马家在很多地区设了驿站,不收费帮当地百姓处理一些麻烦,铜雀台立下规矩:手无寸铁不会武功之人不可妄杀,百姓之物不可盗取,违者格杀勿论! 原先有不少人为了走捷径拜入名家又付不起学费,抢劫之风兴盛,百姓叫苦连天,而衙门又抓不到人,常常不了了之。自从铜雀台实行这个规定并且言出必行之后,那些人倒是收敛了很多。因此铜雀台博得了不少好名声,小门派忌惮,大门派则有些看不惯,这手未免太长了,因此,举办了几次雅集,无人邀请铜雀台弟子,当然他们也不稀罕。 这两山,一个指的是青城山,道教发源地,受世人膜拜,另一个就是缥缈山,近十年似乎绝迹江湖,没什么消息,但旧时留下的底子还在,地位也是不可撼动。 一湖指的是太湖清音阁,四大家族都是培植自己的势力,以家族为延伸,而清音阁则追随两山做法,广纳弟子,在几大门派里,投奔者不少,但是家主极度高傲,所收弟子数量不多。 铜雀台还未入长安,便遭到了杀手伏击,不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只是这种小儿科,他们见多了,并未放在心上。 司马夜狸让随行大夫给那刺客上了药,又把她带回自己马车中,虽然绑着,师兄姜淮不放心,一同随坐马车同行。女刺客看了一眼姜淮,没想到他武功如此之高,司马炎并未出手,那些刺客几乎都是他解决的,要不是为了留一个活口问话,她此时不会有命在。而面前的司马小姐,则细心地给了她一个软枕靠着,让她不至于那么难受。“想不到人称鬼见愁的司马炎,倒养出了个有些良善的女儿!”她暗暗想到,闭上了眼睛。 即将进入长安城,快到城里路口,竟然有一队人马停在路中。不是阻拦,而是迎接,梅剑山庄庄主亲自前来迎接。 两人二话不说,就你来我往过了几招,风起云涌,山河变色。楚香兰随梅太一一同前来,瞧着已是惊骇无比。这两位已经算是绝顶高手了,就算师傅此刻在此,恐也难分胜负。梅庄主使的是他自己铸造的幽兰剑,以他夫人名字命名,剑身细长,锋利无匹;而司马炎用的是赫赫有名的饮恨刀,十几年来随他征战四方,刀下亡魂无数,观之就感寒冰刺骨,杀气腾腾。几招之后,两人握手仰天大笑,笑声直穿云际,这两人打招呼的方式很特别。之前几次雅集,其他门派世家并未邀请铜雀台,但是传闻梅庄主与大司马有私交,请了也不奇怪,只是这次来的都是弟子,缘何家主也来,倒是有些奇怪。 司马炎拒绝了梅庄主的的好意,并未选择住在他的庄里,而是已经包下了城中最大的客栈春风十里,梅庄主亲自相送,梅太一的马远远跟在后面,他是偷偷跟来的,是未上前打招呼。到了客栈门前,梅太一见到马车中下来的少女,不由睁大了眼睛,她便是铜雀宫的少主司马夜狸吗?多年前他随父亲游历,在邺城遇到刺杀,彼时他功夫不佳,身受重伤,曾在铜雀宫养伤两月有余。那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担心得不得了,对他很是照顾。他正待上前去打招呼,却见她扶着一个身体被绑着的女子下来,那女子突然倒地抽搐。 “你怎么了?”司马姑娘一惊,蹲下身便去看她。 “小心有诈!”一旁的姜淮抢在她前面,伸手点了她一处穴道。 那女子脸色惨白,极度痛苦的样子。 楚香兰突然上前,探了探她的脉搏,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塞进她嘴里,不消片刻,那女子幽幽醒转。 “多谢少侠!”司马夜狸扶起那女子,对楚香兰道谢。 “这位姑娘像是中了毒,我这有些药丸,虽不能完全解毒,但可压制。”楚香兰递了一个小小瓶子过去,司马姑娘接了,几人进了院子,那女子则回头望了一眼,点头以示谢意。 梅太一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们已走远了,司马姑娘甚至都没看过他一眼。 “看来她没认出我,只是这寒湘子,何时这么热心了?”梅太一偏头瞥了一眼他,看他神色如常,心中想道,莫非他只喜欢跟漂亮姑娘说话,呀,原来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楚香兰骑马在他身侧,完全不知道梅太一心中是如何腹诽他的。 “她长得真好看,你说是不是?”梅太一一脸春风无限的表情,楚香兰却已策马走远,他只好跟上去,嘴里喊着:“你慢点,等等我,长安街不可纵马疾行,知道吗,踩到人怎么办?” 楚香兰虽然未说话,马儿的步子倒是慢了下来。 春风十里是长安最豪华的客栈,因为被铜雀台包下,再无外客,分外地安静,但是几十个黑压压的侍卫站着守桩一样,内外透着一股萧杀之气。店小二大气都不敢出,这些人可不好惹。 “大司马,那刺客可要提来审问?”姜淮毕恭毕敬站在司马炎旁边。他是逃难中被司马夫人所救,司马炎又亲授他武功,有师徒之谊,却从未忘记自己卑微的身份,不曾逾越半分。 铜雀台虽为江湖组织,产业也颇多,不涉朝政,从姜淮开始,却都称他一声大司马,他也由着他们去了。 “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我师妹的女儿,她们长得很像。我们天山派,师傅当年收了三个徒弟,我学的是刀法,师傅送了我一把饮恨刀;师弟学的是剑,师傅送了他一把怀愁剑;而小师妹,师傅说女子最重要的是要会保护自己,所以教的是轻功,暗器,和毒药。这姑娘的飞云针,就是我师妹的独门暗器,只是她技艺不精,不然你可有苦吃!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耿耿于怀。”司马炎饮下一杯酒,陷入回忆中。缓缓道出过往。 那时,他在山中学艺,师妹倾慕他已久,一次偶然在山下,她救了一位受伤的女子,便是后来的司马夫人。师妹怒从心起,爱而不得,下毒致她受伤昏迷一年有余,他发誓今生不再与师妹相见,告别师傅携了爱侣而去。 司马夜狸让人端了一些清淡的吃食到那女刺客房中,却不见人影,找了半天,却不曾想那女刺客从屏风后窜出,拿刀抵住她脖子。她早有察觉,一个回旋,堪堪躲过,她的功夫倒是不弱。 “樱姐姐,坐下吃点东西吧!”司马夜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不在意的样子。 “你,你知道我是谁?”女子因为疼痛的原因,声音有些微微发抖。 刚刚父亲说的话她都听到了,六年前那次刺杀,原来就是父亲的师妹秦绵绵所为,当时父亲的好友,梅剑山庄庄主梅岁寒大侠出手相护。他们的故事,也多多少听过一些。 “如果那个人不爱你,便不值得,不知所谓的仇恨,赌上自己的一生,又何必呢?于你,更是毫无干系!你母亲却要用毒来控制,其心未免太歹毒了些!我为你的父亲感到可悲!”司马夜狸替她盛了一碗汤,说道“你受伤了,要多补补。”自己斟了一杯茶在旁边饮。 叶寒樱呆呆看着她,这姑娘年纪小小,之前在马车里那样轻灵活泼,此时说话处事竟这样老成,看事情如此通透。 她自一出生就没见过父亲,母亲也不愿提起,她成长的过程中,母亲一遍又一遍灌输,男人没有好东西,皆是负心薄情之辈,见到司马家的人,一定要杀之。当她长大一些之后,也觉得母亲有些偏执,可没想到母亲竟然拿毒来控制于她。她没有朋友,母亲之命不可不从,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刺杀的,只为完成母亲的遗愿,这个小姑娘丝毫没有因为她要杀她的父亲而为难她,给她治伤,安排饮食起居,这份气度,她自愧不如。短短两日,她已放下心防。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春风十里在客栈不远处,还有座著名的青楼醉春风,向来是风流名士的聚集地。司马夜狸在客栈中呆得百无聊赖,便想出去逛逛,她好说歹说说服了叶寒樱,避过姜淮的耳目,女扮男装与她一起出门。她可不敢让师兄知道,他那个榆木脑袋,是万万不会让她瞎逛的,如果他一路跟着,那真是什么趣味都没了。 两人穿得异常华贵,又出手阔绰,老鸨喜笑颜看,安排了最好的雅间和姑娘给她们喝酒听曲。正待上楼,堂中却突然起了喧哗之声。 司马夜狸一回头,看向姑娘们所拥之处,正是那梅剑山庄的少庄主梅太一,她早就认出他来了,那一声声梅郎唤得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看来他是此处的常客。那时他与梅庄主舍命相护司马家,年幼的她很是感激,可是近年来,却听闻他已是长安城第一风流公子,流连于烟花柳巷,原来传言不假,他旁边的青衣公子,倒是局促得很,好像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很不自在。 “没想到,他也会来这种地方!”旁边的叶寒樱直勾勾地看着,喃喃自语。 “人不风流枉少年,男人都差不多,别管了,我们上去了!”司马夜狸不再回头,径直上楼去了。 梅太一嬉笑间也看到司马夜狸,抛了个媚眼过去,司马夜狸不睬他。 楚香兰浑身不自在,他何曾来过这种地方。这里香得熏人,那些女子穿得清凉,一个劲往身上靠,楚香兰吓得跳起来弹开,梅太一揽过一个姑娘捏起她的下巴,一脸坏笑:“我这位朋友可是个闷骚,你看看他长得多俊哪,去,将你们店最好看的姑娘请来,好好伺候!” “是!梅郎!”那女子摸了摸梅太一的脸颊,一脸柔情的去了,走时一个眼神,其他姑娘也跟着散开了。 “无耻,我走了!”楚香兰吐了一口气,这地方他是一刻也呆不下去。 “香兰兄,寒湘子,楚兄!”梅太一拉住他:“行了,别气了,真的有要事!”楚香兰不情愿地站住了。 他们进了雅间,一小二模样的男子送上酒菜后,在他耳边细语几句后离开。此时梅太一神色全然不见刚才楼下的轻佻样,认真在想着什么。 “原来他逛烟花之地是假,探听消息是真。楚香兰心道。 “你看见刚才那上楼的两个公子哥了吗?一个是司马夜狸,铜雀台大小姐,一个是你前日赠药的那位!”梅太一把玩着酒杯,说道。 司马小姐旁边姑娘那波澜不惊的眸子,一闪而过。前几日她还是被押的囚犯一般,如今却能跟司马姑娘逛青楼,这当真有些匪夷所思。 醉春风今日出现了很多江湖人士,不少都是生面孔,大都是为了明日的梅家雅集而来吧,不过这些人不太像世家公子,或者是公子家的下属仆从,或者是未得邀请前来凑个热闹,看有无机会能结交那些名门大户的人。 那日在山中遇到的伏击,虽然事后梅太一再无提起,可一回到山庄,就已经让人秘密调查跟踪,已经有了一些眉目。那些人竟然是蒙丹武士,蒙丹觊觎中原,这次来长安,定然是有所图谋而来。 梅太一饮了一杯酒,推开窗户,大厅当中一名歌姬正在抚琴唱曲,歌声有如天籁,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从二楼的窗户看去,那女子竟然有些面熟,原来就是前日在骊山带人刺杀他们的杀手头子。梅太一一个翻身跃出,不料有个身影比他更快,已冲下楼去!正是司马夜狸,楚香兰只好跟下楼。 此时那歌姬已奏完一曲,正准备离开,司马夜狸拦住她的去路:“这位美人,陪本公子喝一杯可好?”司马夜狸年纪虽小,身形却高挑,皮肤白净,既俊且俏,一双桃花眼,定定看着她,那女子竟然红了脸。 “我,我已应了石公子,正要过去!”歌姬拱手致歉。 “石公子是何人?” “公子爷,石公子乃是石崇玉大人的爱子,还请公子不要夺人所好,醉春风有的是姑娘,可让公子爷随意挑选!”老鸨慌忙出来打圆场。石公子得罪不得,这位公子出手阔绰,还不知是何来路。 “石崇玉,朝廷新贵,势力很大,有点意思!”司马夜狸暗自想了想,思虑到,“我偏要拂他的面子,又待怎样?”伸手一探,从怀中取出一件珠钗,只见其月华如水,光芒四射:“听闻此珠乃东海鲛人泪,为博姑娘一笑,本公子愿以此珠钗相赠!”伸手往那歌姬面前一递。 大厅中人瞪大了眼睛,老鸨更是倒吸了一口气,此珠钗价值连城,能买十几座她这醉春风了! 正在僵持间。楼上一声音响起,一金色华服公子下得楼来,经过司马夜狸面前,微微一笑:“君子不夺人所好,既如此,红灵姑娘今晚就归公子所有了!” “她倒大方!”梅太一心想,想追出去见那石公子,却又担心司马夜狸在这青楼里,她如此张扬,对方又是蒙丹高手,怕闹出事来。楚香兰看出他心思,说道:“我出去探探那石公子,你在此留意司马姑娘。”说着已追出门外。 红灵姑娘随着司马夜狸上了楼,梅太一的房间刚好在隔壁,他已吩咐人留意了那帮蒙丹人的动静。 “耶律公主,别来无恙啊!”入得房间,叶寒樱一把匕首,已经抵住了她的脖子!那化名红灵的耶律公主,正是蒙丹可汗的小女儿耶律燕,早年间,母亲与她外出游历时见过一次,还救过她的命,只是后来得知她是蒙丹人。今天她与石崇玉的公子见面,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耶律燕没想到此行竟然碰到故人,一眼识破了她的身份,却也并不慌张:“我大姜已与你朝休战多年,我也不过是来中原游历一番而已,姐姐这是作甚?” “本公子看中公主的美色,如今这长安城也不太平,不如这几日就委屈公主陪着在下,如何?”司马夜狸近前,抬起她的下巴。 正在这时,那耶律公主却突然一个侧身,袖中几枚银针射出,直击司马夜狸面门,她欲躲避,这时一把折扇飞来,挡住银针甩到柱子上去了,折扇飞回他主人手中,他一个疾步,手已经捏住了她脖子,迅速点了她的穴道。 “你怎可如此大意?”梅太一看向司马夜狸,有些恼怒! “我......”司马夜狸有些心虚,却又不服输地说了一句:“关你什么事?我又没让你救我!” 此时梅太一的人已经进来,将耶律公主绑了起来。她毕竟是大姜的公主,也不能拿她怎样,他跟老鸨熟悉,带人悄悄从后门出去了。司马夜狸本想将她带回春风十里,可梅太一觉得客栈人杂,还是带回梅剑山庄更稳妥些。 此时楚香兰已经跟着石公子来到一处湖边,他在湖边站定,身边一个人也无,他却并不回头,说了一句:“出来吧!” 楚香兰走到他面前,此前他二人从未见过面,这位石公子不苟言笑,掏出了一包东西给他。楚香兰一脸疑惑,并未伸手去接。“你是公主的人,不是吗?” 石公子看了他一眼,得到肯定答复后,继续说道:“计划有变,暂时不必动手,我要你潜入铜雀楼,获得司马炎的信任,这个东西,日后你必然用得到,功效与方法自己看,方子看完即毁!这是你们可汗与我父亲达成的协议!”说完也不等楚香兰答复,将布包塞入他手中里,终身一跃,消失在夜幕中。 “看来他还不知晓我真正的身份。”楚香兰想到,将包收好,急忙往醉春风方向赶去,却得知他们都已离开,一思量,决定先去隔壁的春风十里。 刚进门,就碰到叶寒樱,她一愣,接着低声说道:“谢过少侠前几日赠药!” “不妨事,不知司马姑娘可在?”他刚才问了醉春风,耶律燕是跟他们几个一起走的,那些蒙丹武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并不敢逼近春风十里。 “贤侄找小女何事?”威严之声从背后逼近,是司马炎。因着司马夜狸跑去逛青楼,已经被禁足在房中。 “香兰见过大司马!”楚香兰一揖,这司马炎眉毛浓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自有一股压迫之气。 司马炎看他,却颇有赞许之色。昔年他与张泊楚过招,从未赢过,至多打个平手,那老儿慢悠悠地,却怎么都伤不到他半分,他这大弟子,早有耳闻,听说是他最得意的一个徒儿,已得他七分真传。一个措手,直击他肩甲,楚香兰已感觉到一股霸道之气袭来,飞身躲过。知道司马炎是要与他过招,并不是要他命。 “大司马,我们不妨移步到院中切磋如何,免得砸坏这里!” “请!” 司马炎拿的是饮恨刀,楚香兰使的是凌云剑。这把剑八年前,从昆仑之巅一处山谷找到的器材,非金非铁非玉,刚硬异常,由梅剑山庄经过九九八十一天铸造而成,削金碎玉,是一把上好的神兵利器,此剑一出,其他刀剑均逊色,因此命名为凌云。他把此剑送给当时才十岁的楚香兰,可见对他有多看重。只是青城山向来远离是非,弟子鲜少在江湖走动,而且道教不杀生,因此,这赫赫有名的凌云剑,未曾饮血。 饮恨刀只是比剑略短,却又不是飞刀,刀身带有绯红色的光芒,杀气腾腾。一动之间,凌厉之气骤出,楚香兰不敢大意,有内功护体,这些还伤不到他。当年得此好剑,师傅苦心创造出了一套特别的青城八式剑法,只有八招。师傅说,看似八招,却又千变万化,一般人,八招之内,必毙命!这套剑法特为此剑而创,因此只教了他一个人。 剑招诡异,快慢之间,招招直击要害,只过了七招,这场比试便结束了,因为楚香兰输了,饮恨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 但是司马炎腰间的玉佩,事后却出现了裂痕,虽然只用了五成功力,那楚香兰年纪轻轻,却能接下他七招,也足以让他心惊心惊,这些年,青城山山武功,竟厉害精进如此。 “师伯切莫伤他!”当饮恨刀架在楚香兰的脖子上时,叶寒樱焦急轻呼。 “师伯?”楚香兰看向司马炎。 “她是我师妹的女儿,叶寒樱。”司马炎解释道,又转向叶寒樱:“阿樱,我们比武,你还不离远些,伤到你怎么办?” 叶寒樱抿了下嘴唇,低下头,楚香兰若有所思。 叶寒樱亲自送他出门,说了今日醉春风之事,得知耶律燕被带回了梅剑山庄,告辞之后匆匆而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章 四大世家三大帮派 楚香兰回到星河斋,却并未见到梅太一,听说他被庄主叫去了,迟迟未归。夜已深,他不免有些焦躁。那石大人之子未有明确提示,铜雀台大司马来洛阳所为何事,他来了这几日,看似平静,其实戒备森严,他今晚得查探一番才是。 山中有一所在,把守之人众多,便是星河斋重地剑神宫,听说明日的雅集会,庄主会讲兵器谱。这个地方,到底藏没藏那重要的东西呢?他对付区区守卫,自然不在话下,只是不想闹得动静过大被人察觉。他戴上面罩,悄悄靠近,声东击西之下引开守卫,翻墙而入。墙内守卫还来不及呼喊,便被他用石子击中穴道倒地昏睡。他把人挪至暗处花丛里,推门而入。 进门即是大厅,琳琅满目的兵器,大都都是刀剑,并未见到大型兵器,他走了几圈,渐渐觉得不对劲,总是回到同一个位置,兵器架似乎会移动,他试着用轻功跃起,墙壁中竟然飞来利箭,他立马伸手接住回到原位,只能赶紧退出,再晚只怕会被人发现。所谓的五行八卦,都是从太极衍生而来,青城山对此最是精通,他相信不肖一炷香的功夫,他定能破解,只是未免打草惊蛇,回到房中,暂且不提。 剑神宫密室之内,利箭飞出之时,已被察觉。但此时山庄中有不少外客,既然此人识时务没有硬闯,梅庄主也不想节外生枝去追查。 “爹,你是说司马伯父这次来是因为一个秘密?灵符有了下落?可是几百年过去了,都无人找到这灵符,我们也不是修仙之人,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你们难道是?”梅太一有些不敢相信。 “不错!”梅庄主站在这密室中打量了一番,这里陈列着十二件兵器,不是寻常江湖人士所用,而是战场上所用,有弓,矛,枪,还有战车......每一件都制造精良。正中间,供着一把剑。那把剑剑柄处,雕刻有一头孤狼,剑身透着一股幽幽的寒凉之气,明亮四射,还有一股隐隐的杀气。 梅庄主抽出这把剑,递给儿子。 “这把剑名叫天南星,今日我就把他送给你。他日如果我梅家遭遇不幸,你可用它防身。”梅庄主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有一股悲凉之色。 “爹,我们梅家世代铸剑,您忘了祖父的教导吗?何苦卷入这天下纷争?”梅太一接过剑,轻轻抚摸着它。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着!想当年,我们梅家也是世代忠烈,抛头颅洒热血,你曾祖父因为被奸人所害,你祖父心灰意冷。这十几年的安稳,我已经知足了,只是百姓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暂时的平静,不过都是假象!”梅装主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两本书,一本是剑谱,一本是异志录。 几百年过去了,灵符也只是传说,相传三国时期曹公留下一宝物灵符,此符可操纵兵器,不需人手操控,用这灵符便可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但世人都认为是无稽之谈,他们并未见过修仙之人,也未见过什么灵器宝物。 但是近几个月,也得到消息,东方缥缈峰山下附近,最近失踪了不少村民,而有人试图上山寻找,却是不得其门而入,不久还在山下的水源里,发现了几具尸体,死状可怖。不像是正常被刀剑所伤,倒像是被活活吓死,有人怀疑缥缈峰是不是在练什么邪门的功夫。司马炎说偶尔得到了一张灵符图残片,怀疑是真。怀疑这天下将要大乱,想找出这灵符。 两父子在这密室中呆了一夜,梅庄主教了他一套新的剑法,命名为幽兰九诀。这套剑法是他近年来跟夫人所创,近日才算大功告成。这天南星,杀气太重,但也在于所用之人的心性。只是父亲说过,他愿这天狼星永无出鞘机会,凡用此剑者,皆是破军星命,由天不由己。 今日的剑神宫,正是兵器谱早课之地。楚香兰进入之时,觉得与昨晚大为不同,大了很多。两边放了很多刀剑,中间是一排排的小案,每个案几前放了一本兵器谱,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前,扫了一眼,因为第一次来,没有一个认识的,只看到角落里的梅少陵。梅太一刚准备为他介绍今日的学友,就听到几句嘈杂之音。 “去去去,一边呆着!别挡了本公子的路!”说完还推了一把,那梅少陵一下子摔倒在地。 梅太一看到这里怒不可揭,推人的是金陵谢家的大少爷谢玉,他飞扬跋扈惯了,去年去他家参加雅集,梅太一差点么跟他打起来。他走过去扶起了梅少陵,一把揪住谢玉的衣领:“这是我家,岂容你放肆!” “一个不入流的庶子,连功夫都学不了,听什么兵器谱,这不是笑话吗?”那谢玉倒是长了一副好容颜,只是说出来的话不中听,楚香兰的耳朵动了一下。 “你找打是不是!”说着梅太一就准备动手。 “嗯哼!”一声咳嗽声响起,众人稍微安静了点。 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走了进来,脸若银盘,朱唇清点,眉眼灵动,是个美人。她衣襟上绣的是照水梅。 “小宣姐姐!”梅太一吹了个口哨,俏皮的喊到。 “梅姑娘!”其他世家门派公子施了一礼。 梅小宣,梅家二叔的女儿,乃是正室夫人所生,武功好,对兵器更是研习甚深,今日的早课便由她来讲解。梅庄主夫妇宽厚,二叔管外事,梅太一又是个成天在外浪荡的风流公子,这山中,说起梅二姑娘,众人都要打个寒噤,她执掌严明,没人敢惹她。世家子女经常在外游历锻炼,碰到行为不端欺凌弱小的,梅二姑娘从来不姑息,管你是哪家的,照揍不误。因此,很多年轻一辈都很怕她,打不过呀,私下里叫她母夜叉。 这梅家出的《兵器谱》,无非是介绍世间名剑,以及各种兵器的不同,他们早就看过,并无新鲜。但是今日,这剑神宫里供着不少不少仿制品。叫得最欢最不屑的是谢玉,他被梅小宣点名起来去辨别兵器,最后十个错了四个,堂下哈哈大笑,就是一贯学术严谨的琅琊王家王寄桑,也错了一个。这时梅二姑娘点了角落里那个结巴胆怯的梅少陵。 “梅少陵,你跟大家说说!” “是!” 这弱不禁风的男子,就是她哥哥,他母亲出身低贱,是个戏子,他也是不争气,被接回梅家,却因为自身原因练不了功夫,整日唯唯诺诺,连下人都欺凌他,平日里也就这个妹妹能护他。 梅太一做了个鼓掌的夸张动作,梅小宣示意他安静。 “王家名剑三把,碎月,碎雪,碎风;谢家名剑两把,千山,皎月,青城山凌云.....” 梅少陵拿起每一柄剑,为大家介绍,井井有条。但是被金陵谢家谢玉打断了:“谢家为什么只有两把,我的玉龙呢?”他颇为不忿。 堂下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 “梅兄,这是为什么呀?”王家小公子王寄桑问道。 “你明知故问。”梅太一笑了一声,低低对楚香兰说道:“香兰兄你知道吗?”楚香兰确实不知道,但是也没出声。 “去年的试剑大会,他那把剑,连崆峒派的弟子都打不过,如何能入父亲的法眼,所以今年更新的兵器谱,他的玉龙剑没有上榜,他父亲气个半死,哈哈哈!” 但是谢家今年却有一把名剑上榜,唯一跟着家主千山一起上榜的皎月剑,持剑者乃是谢玉的同胞弟弟,侧室所生,名谢皎,江湖中人称灵韵公子。这灵韵公子天资过人,唇红齿白,琴棋书画无一不绝,一把皎月剑只斩奸邪不下风尘。与王家的王锦书公子,一个是江南第一君子,一个是第一才子,二人皆是惯会吟诗作赋,品行高洁的浊世佳公子。本来梅太一也可以与他们齐名的,只是他喜欢混迹青楼,名声不好,尤其是王谢两家,禁止家中子侄与之来往,怕被带坏了。他虽然是庶出,但是在谢家颇为受宠,在各世家门阀里,也是风评甚佳,可以说是处处高出谢玉一头,梅太一就挺欣赏他。 早课结束,那谢玉看梅太一走出去了,想伸腿去绊梅少陵一下,被谢灵韵一把拉住,这一幕,被台上的梅二姑娘看在眼里,她感激地朝他递了个眼神,谢玉不爽地走开。 虽然巴结楚香兰的人挺多,青城山的大弟子,那气度风华,还有他手上那柄不同寻常的凌云剑,都能让人激起无限的兴趣,但他似乎并不喜与人交谈。梅太一只好日日陪着他。 这日又出事了,谢玉肿着脸跟梅庄主告状,梅太一将他给打了。 原来今日谢皎邀请楚香兰下棋,他应允了,而他去请却被拒绝,他感觉受了奇耻大辱。知道他吃素,暗暗在楚香兰的饭菜里拌了猪油,被梅太一知道了,揍了他一顿。结果就是两人各跪两个时辰,期间楚香兰来看过他。 楚香兰:“为何被罚?” 梅太一:“我打了谢玉。” 楚香兰:“为何打他?” 梅太一:“因为他给你饭菜里放了猪油!” 楚香兰:“关你何事?” 梅太一:“你?”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简直气结,这人怎么这样啊?但是他好歹来看他了,也是难得,想到这他咧嘴笑了一下。被路过的梅小宣看到,她带了一只鸡腿给他。罚跪错过了饭点,知道他喜欢吃肉。 “小宣姐姐最爱我啦!”他啃着鸡腿,笑得很开心。 “小崽子!”梅小宣揉了一下他的脑袋,一脸微笑。 “寒湘子,干嘛一天天跟他黏在一起,你好像很喜欢他?”梅小宣转头看着那淡青色的背影说道。 “咳咳!”梅太一差点喷出来。 “小宣姐姐说什么呢?两个大男人,说什么喜欢,他不善与人周旋,憨憨的,我怕他吃亏,我打不过他,他那把剑好厉害,比我厉害的人我才多看两眼!” “是吗?难得你承认有人比你强!” 这晚,几个世家子弟聚在院子里闲聊。 “听说了吗?明天要来两个女弟子!”王寄桑兴奋地喊道。 “是吗?之前几次雅集,都没有女弟子,是哪家的姑娘?”太湖清音阁的大弟子青峰问道。其他几人也是好奇地盯着他。 “不太清楚,明日谢兄,看你的啦!”王寄桑一脸坏笑。 他看的是谢玉。 “看我,当然看我!我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谢玉哈哈大笑,其他几人并未接话。 梅太一听不下去,他知道明天要来的谁,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在座的各位。 “哼!”梅太一清了下嗓子。 “怎么,梅兄不乐意了?我差点忘了,论风流,谁比得过长安梅郎啊!”谢玉讽刺般剜了他一眼。 梅太一并未在意谢玉的话,站起来说道:“我劝各位莫要在太岁头上动土,铜雀台司马家的大小姐,还是不要惹为妙!” “什么?小狐狸要来?”人群中有惊喜之色! 最夸张的莫过于王寄桑与太湖清音阁的弟子,楚香兰眼眸也抬了一下。 司马夜狸,十五岁,出了名的美貌,聪明,狡诈,在其父亲吞并其他门派事件中,起着不容小觑的作用,她身边还有个小阎王姜淮,一把青龙刀杀人无数,将她保护得滴水不漏,没人敢近身。这个姑娘,江湖人称小狐狸,她从未参加过雅集,也未与其他世家门派公子结交,因此,这个消息,让很多人兴奋得失眠了。 大概是有姑娘参加的缘故,今日大家来得很早,也都穿着各自家族徽标的衣裳服饰。同样是有海棠花标识的衣裳,谢玉的极尽繁复华丽,金丝滚边,让人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而他的同胞兄弟谢皎,则着灰白色,用的暗纹海棠花,淡,雅。 “穿得这样寒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金陵谢家没落了呢,真的是给我丢人!”谢玉在一旁嘀咕。 琅琊王家一水的水墨之气,兄弟俩衣服上一个是竹叶青,一个是幽兰,清爽。 太湖子弟的衣服轻软飘逸。 只有楚香兰仍是那身淡淡的青色衣衫,不苟言笑。 “青城山弟子傲气得很呐!这几日,除了看他偶尔跟那二美讲过话,剩下的就是主家公子梅太一,何曾将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不知哪家弟子在低声说道。 “就是,不光是他,就连跟在他身边的师弟邱,邱什么来着,也是一样的德行!” “邱重瑟。”一人说道。 “对,如果早几百年,还是仙山,可如今,跟我们不一样么,都是普通人,不过剑法好那么一点,装什么装!” “可不止好一点哦!” ...... 听到这里,邱重瑟气得捏紧了拳头。 “不必理会。”楚香兰提醒。 而门外,则响起了一个夸张的声音:“恭迎司马家大小姐!” 是梅太一的声音,楚香兰皱了皱眉。 今日是梅庄主亲自主持,论题也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假设仙术重归于世。 司马夜狸一身金雀云纹的衣裳,头上那头狐狸发饰,衬得她更加明媚娇俏,不少世家公子都不时去看她几眼,她旁边的叶姑娘也是个丽人。梅家家风果然纯朴,前有女儿当老师给一帮男弟子授课,后有男女同席听课,这在王谢两家,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他们也是分外端正,没有这些无礼举动。 这个论题很大胆,或者说完全没有必要。从旧时留下的残卷记录里,古人是有修仙的,这其中的领头人就是青城山,当时多少人打破了头都想一窥仙门究竟,是否可以腾云驾雾,是否可以凭空变物,是否一人可敌千军万马,是否可长生不老......然而一切不过是虚妄罢了,青城山的人不会仙术,他们也会死,只是寿命长点罢了,几任掌门都活到了八十岁以上,那是因为青城山远离凡俗,养生的原因。大家接受了,这世间无此法门,还是老老实实练剑。 梅太一和司马夜狸相互对望一眼,他们是知道原委的,灵符如果现世,恐怕仙门就不是虚妄了。眼下山河碎成一片,改朝换代不过几年,天下四分五裂,江湖人不涉朝堂,可是苦的是百姓,如若异族介入,他们不能再袖手旁观,明知灵符是危险之物,但也可能是逆转乾坤之福。但是他们只想找到而已,不能让恶人得到为祸世间,至于用不用,另当别论。当日梅太一翻开父亲给他的那本《异志录》,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泛黄的书本里,真的有记载。长着翅膀的蛇,如鬼魅的活死人,御剑而飞的仙人,只是后来,天下一片大乱,一个圣人将此封印,所有的怪力神力消失殆尽,大家都变成了普通人。 大家都看着楚香兰,等着他发言,毕竟传说中的仙门后人。 “既如此,寒湘子,你先说说。”梅庄主说道。 楚香兰施了一礼,站起来。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之所恶,惟孤寡不毂,而王公以为称。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 在座者,大都是饱读诗书之辈,对于老子的《道德经》自是不陌生。 梅庄主颔首,包容万物以为和,不愧是青城山教出来的。 “我有疑问!”谢玉站起来:“万物降生,谁又为孤,何人又为寡?” “就是,孤寡之争,阴阳必定不合!” “敢问梅庄主,如果灵符帮我军击退敌军,又当如何?”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说这话的是王锦书。 灵符是上古传说,一符在手,剑灵听令。灵符是可以指挥世间兵器,但是无灵亦无用,灵符出,剑灵出,灵符灭,剑灵灭。 他在此时提到灵符,难道琅琊王家也已经知道此事?王锦书一向谨慎自持,绝不会妄言。 见大家看着他,他也就继续说下去:“实不相瞒,我琅琊王家临近缥缈峰,近几个月怪事频繁,不断有村民失踪,尸身顺流而下,死状离奇可怖。村民想去寻找,不得其门。就连我们,也找不到!” 梅岁寒也是有些意外了,王锦书说的,他都知道,但是不知道的是王家已亲自出马了,竟然连门都无法进入。 “怎么会?王公子?听闻令尊鬼雄王与缥缈峰无量天师有私交,他应该去过缥缈峰吧?”梅太一问道。 “家父在十年前就已经与无量天师绝交了,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从此再未上过缥缈峰。”王锦书说道。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十年,缥缈峰绝迹江湖。 这下就扯远了,今日论的是如果仙门重回世间的问题。 “太一,王公子问的是为父,你来解答这个问题。” 梅太一听见父亲喊他回答,正了正身体,回到:“假如人已无能为力,那不管是神也好,魔也罢,还是妖魔鬼怪,渡众生者,亦能到达彼岸!” 梅太一自幼调皮,梅庄主为了磨炼他的性子,让他拜入定国寺风行大师门下,做个俗家弟子,抄经念佛打座。不料他几年下来,越发不像话,说什么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是有欲望的,压抑人的本性,本来就是有违天道。梅庄主自然是不会怪罪风行大师,只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孺子不可教也。没想到他今日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众人以为他要发什么高见,闻言大惊失色,谢玉冷笑了一声:“神才是万能的,魔渡众生?梅公子你也是敢说?果然是......” 他本来想说兵家之后,嗜血没脑子,但是想到梅岁寒还在上面,终究是没说出口。 “梅兄,慎言!”是谢皎的声音。 司马夜狸一直没有出声,自从追查灵符的事情以来,父亲每日眉头紧锁,铜雀台的气氛也凝重起来,她倒想看看这些名门正派人士是如何看待的。是道貌岸然拒绝,还是趋之若鹜垂涎万分? 楚香兰抬头凝视着他,这玩世不恭的名门公子,这话是他说的,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蔓延,而这种感觉,也在司马夜狸心里滋生。 “想相当救世主吗,梅兄?”王寄桑用胳膊捅了捅萧庭筠,又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想大家误会梅兄了,他的意思应该是众生皆有佛性,就算是寺庙里的花草动物,受了这虔诚香火,若他日幻化,纵然不是人,但根基底子是好的,谁又能说,古往今来,人就只有好人,恶人还少吗?自渡也渡他人,是不是?” 梅太一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了。 “不错,果然还是王兄懂我!” 王寄桑说了人中也有坏人,本来梅太一想加一句妖魔鬼怪也有好的,怕吓着他爹,只得作罢。 “切,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你来渡啊?” “听说对付这些邪灵,古人是拿活人祭天镇压,你就算想祭天,恐怕还不够格呢!”有人笑道。 梅庄主摇了摇头。 这节课,就这样结束了。 转眼大半个月了,明日就是最后一课,交流会即将结束,大家都有些念念不舍。梅家没有那么多避讳,男女同席,吃个饭都有滋有味,西北之地,肉食为主,这帮小子吃得很是开心。梅家不设门禁,给各家弟子发了通行令牌,是也半夜遣送门人去买酒买鸡的都有,比在家里更加放肆得多。 今夜,发生一件大事,剑神宫密室里的一张图纸不见了,灵符共有三张图,指引藏身之所,此前,梅岁寒一直不知道那就是有关灵符的,那张图夹在那本《异志录》里。司马炎给他看了他手里的一张,他一对比,才发现。这本书放在梅家很久了。他打算将之交给司马炎,却被他拒绝了。毕竟这是梅家之物,而且放在一起,反而不安全,还是各自保管为好。如今这图纸不翼而飞,是谁闯进密室? 连夜封门,召集所有弟子起来。大家睡眼惺忪,不满地接受盘查。 梅家没说丢了什么东西,只说是一样重要事物。 “师兄,从未见梅庄主如此失态,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邱重瑟扭头问楚香兰。 “不知。”楚香兰吐出这几个字,没有多言,心里却也是惊骇无比,他要找的东西被人捷足先登了?到底是谁呢?竟然能避过剑神宫的机关不被人察觉?这大厅中,各家弟子都来了,没有少人。不仅仅是弟子来了,连各家带来的门人仆人都集中在院子里了。 “庄主,经过清点,少了一个人。”梅小宣进来说道。 众人一楞,真的有贼啊! “少了何人?”梅庄主少有的威严。 “王家一个仆人。” 此话一出,众家子弟皆看向王家兄弟,大哥王锦书还没说话,弟弟王寄桑有些磕磕巴巴地说道:“不可能,怎么会? “书香世家家教严明的琅琊王家,竟然做贼!”谢玉的话十分刺耳。 “寄桑,你去看看,少的是哪一个?”王锦书还算镇定,吩咐弟弟。 不一会儿,王寄桑就进来了:“是子华,我,我让他去给我买酒了,应该不是他偷的东西。”他说到后面有些怯怯地看着大哥。 “去找。”梅庄主说完这句话,梅小宣领命出去。 众弟子就这么站着,梅太一知道丢了什么,也不敢多言,这下糟了。 不一会儿,一具尸体被抬了进来,王家兄弟辨认,正是下山去买酒的子华,一股酒味,他应该是贪喝醉酒掉进了湖里溺亡,身上当然没有什么丢失的东西。 “梅庄主,搜也搜了,尸体也找到了,没我们什么事吧?”一个弟子问道。 “今日之事,还望大家多海涵,大家去休息吧!” 大厅中只剩下梅家父子,楚香兰与司马夜狸四人。 梅岁寒用手撑着头皮,相当头疼,看见他二人还没走,抬头问道:“贤侄是有话说?” 楚香兰上前一步:“梅庄主,如果真是丢了重要事物,那人能神不知鬼不觉避过重重机关守卫,想来功夫相当高,只怕找到没那么容易。” “那你有什么建议?”梅岁寒道。 “公告天下。”梅太一说道。说完还与楚香兰对视一眼。 “公告天下?”梅岁寒带着一丝疑问。 “不错,我们就说灵符有线索了,需要各家出力寻找。既然我爹爹手里有一张,那人一定想方设法想得到。将人引到铜雀台去!”司马夜狸已经心生一计。 梅楚二人初始只是想以众家之力来寻,既然铜雀台愿意出力,再好不过。 司马夜狸禀报过父亲之后,这件事就定了下来。 经过昨日那么一闹,今天这最后一节课,恐怕是要取消了,几家弟子已经在准备行囊了,不料侍女来请,请各武林世家弟子前去剑神宫聆听。大家三三两两的到了剑神宫,此时大殿里,摆了几件骇人的兵器,说他骇人,是因为这些都不是寻常江湖人用的兵器,而是战场上用的。 梅小宣一 一为大家介绍。 1、凌云战车:能装□□,一人即可操作!功防皆备。 2、霸王枪:是西楚霸王所有,用玄铁所铸造,刚猛霸道! 3、赤炎长矛:长达四米,矛头带有锯齿,扎入身体,登时就能让人气绝! 4、雷云弓:弓形较其他弓箭略大,射程翻倍,最主要的是,箭头采用特殊材质而造,坚硬无比,弓玄弹力很大,此箭一出,一般的盾牌是抵挡不了的,破甲威力无穷! 5、...... 围观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场中都是江湖子弟,多的是耍刀剑好手,但是这些战场上的兵器,也让人大大起了敬畏之心。尤其是这雷云弓,乃破城利器,梅家真是胆大包天啊! “这是我朝最新研发的兵器,梅家奉命督造。但是昨日,梅家丢失了一样物件,灵符三分之一图纸,在密室被盗,不翼而飞。如若灵符出世,这些威猛武器,恐怕也只能为它所用,所以找到灵符图,人人有责。” “原来真有灵符啊!” “那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只要各位答应,我剑神宫刀剑,任各位挑选,梅某定然相赠!” 这剑神宫所供,有不少名器,不少人面露喜色,但是那灵符,着实让人心生畏惧。 “再加上青城宝藏如何?” 一声俏生生的声音响起,正是司马夜狸。她今日穿了一件湖水绿的外衫,头上插的正是那鲛人泪。众人见这少女明艳又贵气,不少青年侠客更是看直了眼!梅太一翻了个白眼。 “铜雀台司马家愿鼎力相助,找到灵符,将其毁之,司马家定然献出青城藏宝图,与各位分之!” “铜雀台?!”众人窃窃私语。 楚香兰心里一个咯噔,难道青城藏宝图也被司马炎找到了吗?但他为何要对众人公布,人心难测。 “如若各位愿意相帮,石某感激不尽!”帘后走出一男子,约莫四十多岁,面相儒雅,正是驸马爷石崇玉大人。他身份虽尊贵,但被皇子陷害,如今手无兵权,何况又涉朝廷之争...... “十五日之后,铜雀台集合寻图!刚才小女所说青城宝藏不假,我司马炎言出必行!”雄浑的声音传来,司马炎自有一股威严之气,不少弟子表示会归家告知家主,看样子是赞同的,石崇玉看在眼中,感激之情言表,梅庄主也是松了一口气。 梅家送了各世家公子每人一件兵器,众人归去。 司马夜狸在梅家园子里闲庭漫步,这消息散出去,各家都不淡定了吧! “跟你爹说,提防着点石崇玉!” 梅太一冷不丁这声音,让司马夜狸愣住了,她转过身看着面前一身白衣面容如霜的男子,他不像前日醉春风里潇洒倜傥的公子哥,也不像救她时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更不像多年前一身孱弱温柔的大哥哥,他好冷静。 “何出此言?” “直觉!我们昨晚才定的计划,石大人一向风评甚佳,甚得民心。可是刚才在剑神宫,你父亲一席话,他俯首听耳,眼中只有感激与恭敬,这不正常!”梅太一心中不安的感觉出来了。 “你是说他有所图谋,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不是想找到灵符毁之,而是想据为己有?”司马夜狸若有所思。 站在不远处的楚香兰听见他们的对话,旁边的叶寒樱刚要说话,他却径直走了过去:“梅太一你又何必如此忧虑,找到灵符毁之,自然功成身退,朝局如何,又岂是我们江湖人士所能左右的!” “嗯,寒湘子说得对!”司马夜狸松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这么听他的了?”梅太一心下腹诽,交谈几句便告辞离开了。身后却还听到她有些兴奋地说道:“寒湘子,我爹爹对你很是欣赏,说你的剑法精妙绝伦,这次你能跟我们一起回洛阳吗?” “此事还得禀明师傅。” 想到被关押的大姜公主,梅太一疾步前行,前往后院。他之前将她带回就被父亲召见,都未来得及问话,不知那日在骊山为何要袭击他,到底是什么图谋。已经被关了大半个月,谁知还未到院中,就见孤星匆匆而出,神情紧张。看见他立马说道:“公子,那大姜公主不见了!还打伤了守卫!” “她逃了?” 那关押之处乃纯钢所铸,且上了大锁,这里面之人是万万不可能出得来的,她定是被人救走。守卫是中了迷香,没有任何印象。 看来这几日混进来的,还有同伙。蒙丹人定然是有所图,而中原武林人士,也是鱼龙混杂,在利益驱使之下,难免有人见钱眼开。今日虽然说了要灵符之事,很多人心里恐怕还是个问号,但是觊觎我朝河山之人,必定大为震动。梅剑山庄与铜雀台相助于驸马爷石崇玉,恐怕日后再无平静。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章 四大世家三大帮派 梅太一心思之缜密,楚香兰有些意外,人说梅剑山庄少庄主,长安人称梅郎,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花前月下引无数娇娥竞折腰。他竟然从石崇玉对司马炎的态度里看出了端倪,而这些,连他父亲都毫无察觉,不过,他应该只是怀疑。此时,应该让司马炎一行人等迅速离开长安才是。耶律公主是石崇玉安排人所救,他并未插手,离开长安前,得设法见她一面才行。 “哥哥这些年过得可好?”耶律燕灿然一笑。 他们并非一母所生,耶律燕是萧皇后的女儿,身份尊贵,而他的母亲,却是个汉人女子,身份卑贱,他从四岁以后就在中原长大。三年前,他在昆仑山下“偶然”遇到了他的族人,萧皇后的侄女,萧铃儿,那个唯一对他母亲好的人,多年来一直给他传递消息,他答应她为大姜办事,况且他母亲还被软禁在宫中。 然而近日,却听闻她要嫁给他的兄长的消息,之前她数次提到不想嫁给太子,这次下山,有些愁苦。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对她是什么感情,是不是男女之情,好像不是,只是那是在大姜唯一会照顾他母亲的人,他最感激的人,她说不愿嫁太子,他会帮她。骊山初遇梅太一,他说得对,也不对。他确实为铃儿可能会嫁太子之事烦心,但是不是心爱的姑娘,那种感觉,他也不太懂。 见他不回答,耶律燕继续说道:“前日听闻我小舅妈过世,铃儿姐姐正在守孝,她让我转告你,不要为她担心,她等着你回大姜!” 听闻此话,他抬了下眼睫,守孝三年,那么这三年她是不可能成亲的!她就不会那般愁苦了,心中骤然放下一石,但想着她母亲新丧,未免难过。 “你来中原这么久,有什么可靠消息?”他问道。 “父汗已经与石大人达成协议,全力助他登上帝位!”她压低声音:“你只需要推波助澜就好!昨日集会之说,可能还有另一个目的,很多中原武林人士投靠了我大姜,他们想借此机会一并铲除,而你此次一定要帮他们铲除这些人,我会给你一份名单!”耶律燕狡谐一笑,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绢丝递过去。 这些信息还真是意外! “既然他们已经投靠我朝,那何不好好利用,除掉岂不可惜?”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梅家锻造的兵器如果为我朝所用,大姜踏破中原,指日可待!但是那灵符之说,也不可掉以轻心。所以哥哥,为了取信于他们,只有先付出真心,因为是真的别人才能相信。你只有真正跟他们打成一片,真心去交朋友,如果有可能,做了司马家女婿那是最好!” 他这小妹妹,还真是心思深沉啊! 信息交换完毕,该离开了,耶律燕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前日在醉春风,跟梅太一一同掳走我的俊俏公子,就是有鲛人泪的那位,你可知他是何人?”眼中有期盼之色。 楚香兰翻了个白眼:“她便是你想让我求娶之人,司马家大小姐!女扮男装都看不出来,还行走江湖呢!” “啊?”耶律燕大惊失色! 铜雀台人马已先行离开长安回去打点。铜雀台总坛虽在邺城,但是洛阳是最大分舵,司马炎十年前在洛阳建造了一栋一模一样的铜雀楼,是邺城的五倍之大,网罗天下高手。 司马夜狸因第一次来长安,想在此处逛逛,便说服了父亲,在梅家小住几日,五日后与梅太一一同前往洛阳。本来姜淮是寸步不离的,但是在长安,梅家势力最大,想来无碍,最后只得作罢,跟随司马炎回了洛阳。 叶寒樱受母亲所累,之前一心想复仇,但是一年前母亲已死,要不是司马炎耗费内力替她驱毒,她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这位师伯还教了她一套刀法,一个女孩子家,不要老用暗器,嘱她好好练习。司马夜狸更是待她极好,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总是想着她,这短短几日,她体会到了这十八年从来没有过的温暖。此次,她便留在长安陪阿狸。 “寒湘子,你的凌云剑可以给我看看吗?” 梅太一还没到庭院,便听到了司马夜狸的声音。 “哇,这剑好重呢!嘿!”她伸手一挥,几片花瓣飞扬,落了她一身,煞是好看! “这恐怕是天下第一剑吧?!”她把剑还给楚香兰。 梅太一不经意间摸了摸手中的天南星,这一切都被楚香兰看在眼里。他接过剑说道:“姑娘谬赞,天下名剑无数,最起码,梅公子这把天狼星就比我的凌云剑有名!” 司马夜狸嘟了嘟嘴:“是,少庄主岂止剑有名,人更有名,长安城谁不识梅郎呢?” 她这阴阳怪气的话,倒是把梅太一逗笑了! “阿狸,你对我有误解!” “谁准许你叫我阿狸的!” “那我叫你什么?” “司马夜狸,司马姑娘,司马大小姐都可以!” “那太生份了!” “我跟你又不熟!” ...... 这两人斗嘴了一通,楚香兰终于忍不住了,咳了一声,梅太一才打住。 “天南星被封存多年,没想到终于问世,此剑好杀,倒是跟梅公子你的气质不太匹配!”楚香兰端详着他的剑,眼神很是诚恳。 “我爹爹说过,人大于器,人岂能被剑左右?如若主人是好杀之人,那么这兵器自然杀气重;如若主人是良善之辈,那么只会护他想护之人;如若这主人是个登徒子嘛,那么这剑也只能拿来英雄救美耍耍花腔了!”司马夜狸一张小嘴很是厉害,梅太一竟是无言以对,只不过看似在损他,他心里竟然还有些喜滋滋不知是怎么回事,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楚香兰想起耶律燕的话,为了取信于他们,只有先付出真心,因为是真的别人才能相信。他看着远走的梅太一和司马夜狸,若有所思。他被设计在奄奄一息时,在青城山附近被救,而山下的村子则被屠尽,母亲被困大姜皇宫,为了活着,为了母亲,他没得选择,母亲被困,他无能为力,只有拥有权力,才能主宰他人生死,才能护他想护之人。 他这一笑一痛的表情,却被不远处的叶寒樱尽收眼底,一个回眸,刚好被撞见,她有些不知所措,正踌躇是走开还是打个招呼,楚香兰却向她走了过来。他们并肩沿着这园中小径而行,许久未说话。 “寒湘子可是有心事?”叶寒樱忍不住问道。 “叶姑娘可有意中人?” 这一问,她瞬间红了脸:“没......” 青城山中修道之人颇多,虽然未禁止婚配,但在世人眼中,似乎都是不近女色的禁欲系道长,他这一身淡青衣衫,不染凡尘的脸,说这话,还真是,让人脸红。 他原本想问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又问不出口,侧身,看向她,不知怎的,此刻的叶寒樱,眼睛明亮如水,这眼神还真的有些像铃儿。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捋了捋她鬓边被风吹散的头发。 叶寒樱脸蛋有些微微发烫,此时楚香兰却回过神来,收回了手。 “原来他心中早有牵挂之人。”叶寒樱心里想着,有些黯然。 各怀心事的两人就这样走着。 做这一切,楚香兰完全就是无意识的,他也不知道刚才怎么了,就像见到一个久违的亲人,只是叶寒樱不知道他的心思罢了,只有她一个人在那里尴尬。 还有三日就要出发前往洛阳,这日梅太一打算尽地主之谊,带他们好好在城里逛逛,楚香兰却接到青城山山的飞鸽传书,师傅命他即刻返回青城山,不得有误,却并未说缘由。这青城山距离此地八百多里,就算快马加鞭,也需七八上十天才能到达,也不知是何事,师命不可违,洛阳怕是去不了,铜雀楼之约,他要缺席了。 梅太一为他践行,他此刻也是心事重重,下山之时师傅曾经说过,不用急着回山,有事回信即可,而且想着那一份名单,他本是要借着剿灭这些人之机,取信司马炎。如今耶律燕等人已经离开长安不知去处,这事只能先搁下了。 洛阳铜雀行宫,这几日却是不大安静,当初在长安星河斋的召集令,近日各大世家门派,已悉数到达,并且在司马炎的安排下,已经全部入住铜雀台。 楚香兰回去之后,他们几人便也提前出发前往洛阳。 这洛阳的铜雀行宫瑰丽大气,站在城楼上,洛阳的夜景一览无余。 “只怕皇宫,都没有这儿气派吧?”梅太一站在城楼上,不禁感叹。 “可我父亲,从来就没有皇帝梦。他说司马家最好的结局就是远离朝堂,如果真有明君,司马家的财富散尽又如何?”司马夜狸看着这夜空继续说道:“我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最好的夫君,我将来的夫君,也要这般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才成!” 梅太一看她天真的样子不禁笑了:“真不害臊,小小年纪就思嫁了?你家世显赫,皇后也做得!” “我才不要做皇后呢!皇帝有好多个老婆,我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像我爹爹和娘亲那样!也像你爹爹和你娘亲那样!” 是啊,他们都是痴情且幸福之人。 司马炎将这些人安排住在铜雀宫西苑,入夜之后大门紧闭,无令牌者,皆不得出大门,却也无意中透露藏宝阁之所在,传说司马炎持有的那张图就在藏宝阁。 铜雀台本有四大执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五年前,白虎与朱雀执事却联手谋反被诛杀,此位一直空置。如今只有青龙执事姜淮,也是司马炎的徒弟,还有玄武执事慕容星河。姜淮武功高强,常伴司马炎左右,对外很多任务都是他带人完成;而慕容星河,擅长星象占卜,谋略过人,很多事情司马炎都会问过他意见,他们是铜雀台最得力之人。 梅太一请缨协助姜淮,他已经知道全盘计划。召集江湖子弟,除了想引出那偷盗之人,也是为了找出叛徒。他对着司马炎说道:“昔年我梅家只铸刀剑,不铸兵器,就是不想惹上朝廷纷争,如今得知很多江湖门派眼看江山飘摇,为了名利不惜投靠敌国,实乃奇耻大辱!觊觎青城宝藏乃贪财之辈,妄图独吞灵符的,其心更是险恶,今晚来偷图纸的,定然都不能放过!” 一番安排,今晚便由他们各带几个精锐武士行动,正常守卫人马不变。 此次入住铜雀行宫的有十个门派,一百多人,前一夜的查探,得知子时守卫交班,这是个好时机,行动人马也不宜过多,接近子时,已有二十人左右逼近藏宝阁,他们飞檐走壁一路行来,竟也没人发觉。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章 洛阳藏宝内有乾坤 洛阳的铜雀行宫,并非平地起高楼,是在旧址上扩建而成,传闻春秋时期就已经存在,后来司马炎与慕容星河,结合了五行八卦,打造了这机关重重的宫殿。一般的机关,知道机括奥秘后,便能轻易进出,只是这宫中有两处所在,却是例外,藏宝阁与地狱河。 这两处都是原来留下的,他们加以改建。 藏宝阁是一座宝塔,有九层,处在宫中西方,这塔中机关之巧妙,就连慕容星河精通五行八卦,也未能完全参透,当时司马炎想毁掉此处,被他拦了下来,后来想出一个办法,由四个人破阵,就是后来铜雀宫的四大执事联合起来才成功。传说当年曹公把昆仑宝藏图藏在其中,也有人说是灵符图,这也是慕容星河极力想留下此阁的原因。这样一来,他们倒没有对大家撒谎。 青龙姜淮,玄武慕容星河,今日就由梅太一顶替白虎位置,而朱雀历来是女子担任,虽然铜雀台高手如云,可也只有司马羡幼年时跟随过原来的朱雀夫人,她功夫不弱,司马炎也就答应今晚由他们四人一起行动。 一楼是琴仙阁,各式名琴收录其中。太湖清音阁最好音律,此番前来的是大弟子青峰,随他进来有三人,其他人去了别处。一处水榭旁边,便是伯牙子期的知音,旁边还有高山流水乐谱,他不免心痒,走近坐下就欲抚琴。一旁其他门派女子阻止说 :“少侠且慢,这里竟然无人看守,且处处透着诡异,不知是否有陷阱?” “无妨,待我先抚上一曲。” 琴音叮咚,说不出的悦月动听。 二楼是棋神阁,摆有各式棋局,每副棋子均是珍品,大多是名贵美玉雕刻而成,冬日触手生温,夏日凉意阵阵。其中有一局残棋最是有名,叫仙人跳,听闻是古时太上老君与友人之局,他们下了三天三夜难分胜负,气得老君想跳河。九华门这次掌门亲自前来,他是棋中高手,自然要试他一试。 三楼是书痴阁,除了历代名家画帖,竟然还有很多武功秘籍,进来的几人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拿上一本带走。 四楼是画魔阁。有名山大川,俊男美人,其中有两副最大,好似深山秘境,又似海外仙山。来之人欣喜若狂,说不定藏宝图就在这里。 琴仙阁中,琴音缥缈,众人如痴如醉,躲在一处屏风背后的梅太一,也怔然而立,眼前渐渐模糊,接着就出现了一些画面。到处是火,到处是血,他手中的天南星嗜血如狂,见人就砍,而他眼眸中狠厉悲伤,像个恶魔,不,不,这不是他,他不会变成这样!!! 棋神阁中,棋局已开,众人如在梦中。姜淮眼见他自己跪倒在地,浑身是血,眼中是泪,铜雀台如一片废墟,心痛袭来,他差点摔倒在地。 书痴阁,琳琅满目的书,让人痴狂。慕容星河眼见星光黯淡,星星一颗一颗消失,人一个一个死亡,无力阻止。 画魔阁,司马夜狸看见自己依偎在一男子怀中,看不清他的脸,两人凝神对望;下一秒转入黑暗幽狱,她却衣衫褴褛,身上有个窟窿在不停流血,像狗一样在地上爬行,突然之间就坠下深渊,坠入一个黑漆漆,暗无天日的地牢;一个男人拿剑指着她,好像天南星,又像是凌云剑,她浑身一抖,眼泪就掉下来。 这是幻境,他们意识过来,梅太一定下心神,却见除了抚琴之人。另外几人一个拔剑欲自刎,而另外两人却打了起来。定是这琴音作祟,梅太一点中青峰穴道,琴音戛然而止,几人这才停下,一脸迷茫。而姜淮,则是推翻棋盘,打了那两人一耳刮子,几人才如梦初醒。慕容星河启动机关,书本移位,他掠过几人,迅速关上他们手中书籍,几人才恢复正常。而司马夜狸却泪水涟涟,几欲发狂,手中短刀,就要劈向这画布,还是梅太一及时上楼来阻止。 五年前,姜淮与慕容星河进来过一次,但当时他们就约定好进来不碰不动一物,期间射过来的尖刀暗箭也被一一躲过,但却并无发现。而如今,他们动了器物,坠入幻境,却并无暗器袭击,怪异得很。 本意是揪出今晚前来盗图之人,但见所来之人不少,还有太湖清音阁等名门,难道将他们一一杀尽?他们四人商议一番,觉得今晚先搞清楚这藏宝阁情况,再做打算。而且这里面的人,也不像有当日盗图之人,按照梅太一的理解,那人的功夫绝对在他们之上,或者有什么绝技。 梅太一最是懂琴,这伯牙的知音琴并无异样,琴谱也无误,只是这琴弦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听闻曾有人用曼陀罗花的汁液兑入桑叶之中喂蚕,这蚕吐丝结茧后,蚕丝中曼陀罗花气味千年不散,配合这楼中麒麟木,以琴音催之,难怪人会陷入幻觉。古琴没变,只是换了琴弦。而这幻境之气,竟然阻止了暗格中的箭矢飞出。不动琴,只要有人进入,半个时辰机关便会启动,而一旦有人抚琴,便会陷入幻境,要么自伤要么被伤,总之无法逃脱。 他们进来之前,慕容星河特意拿了几粒九曲凝神丸给他们服下,就怕有异。 众人汇合一起上到二楼,慕容星河与梅太一一个对视,两人飞身跃起,各在楼顶一角观之,下方各棋盘,竟然组成了一个八卦阵。前面掀翻的一个棋盘所在地,竟有下沉之势,不好! “青龙执事,速速将棋盘归位!”慕容星河喊到。 说时迟那时快,姜淮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向前,以剑插地,借用力道将棋盘震上棋桌。不料那些棋子却像一阵风般袭向众人。司马夜狸离得较近,她拿刀挡了几招,后退之中无意触碰到桌腿下方,那桌子连同棋盘瞬间裂开,地有如塌陷一般,她感觉整个人向下坠,姜淮想去拉,已来不及。而梅太一早他一步飞身过去,不料两人齐齐坠入这陷阱。瞬间地面平整如常,再无异样。众人惊慌,敲敲打打,连个回声也无。 下得楼来,仔细观察,刚才棋盘位置,应该对应一楼一处大柱之处,而此柱似铜墙铁壁一般。 这地方如此诡异,连铜雀台少主都关了去,众人不敢再上楼。慕容星河建议大家先退出此地,自己会找司马大人商议。 “都怪我不好!”姜淮此刻呆在自己房中,很是自责。 司马炎召了慕容星河前去,却没叫他,此时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大小姐现今如何了。他派了两拨人打探消息,得到的结果皆是司马大人在和玄武执事议事,旁人不得进入。 他想起了那个梦境,一片废墟的铜雀楼,他在求谁呢?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这不是梦境,而是将来发生的事?这么多年,他们收服了不少武林门派,网罗了很多高手,铜雀台已然富可敌国。大司马却从未提起藏宝图之事。 “你是说阿狸和梅家少庄主一起坠入棋盘之下?”司马炎大惊。 “五年前,江湖传言,铜雀台朱雀与白虎执事谋反被就地诛杀,只有我们知道,他们是陷入心魔无法走出,互伤而亡。朱雀夫人自幼凄苦,嫁与商人做妾,商人宠她,不料生逢变故,意外身亡,被其家人所不容。是大人救了她,她进铜雀台后,修习武功术法,为铜雀台立下了汗马功劳。而白虎执事清风朗月,他们互相爱慕,为了替大人找藏宝图,入雪山,上昆仑,进藏宝阁,当真是九死一生。幻境心魔乃剧毒,人只会见到自己最悲惨的一面,亦真亦假,无法自拔。他们为了不面对悲惨的结局,互捅而亡,死前用自身鲜血,炼成了一瓶九曲凝神丸,以去除幻境之毒,当真教人钦佩!”慕容星河陷入回忆当中,眼眸中泛起一丝水雾。 当年建造这铜雀行宫就发现,这藏宝阁地下连接的,应是地狱河。 地狱河乃是牢狱,一层一层向下,绵延不绝,看旧时图纸残卷,竟有十八层,底下瘴气弥漫,常人下了三层就无法呼吸,再往下走,必死无疑。所以地狱河一直是禁地,无人进去。而藏宝阁,他们进去过,除了有弟子被机关暗器所伤死亡,也无其他异样。这样一处禁地,其实早就该毁掉,只是司马炎觉得太过诡异,又怕真的与灵符有关,所以只是封闭,并未销毁。 “因为我们提前服了九曲凝神丸,所以在幻境中醒来,及时阻止了那些人。这次本为着铲除江湖败类,找到偷盗之人,揪出那些投靠敌国之人,不过经此一事,那些人似乎都在幻境中看到了未来的自己,纷纷表示,愿意改邪归正。寻找灵符图,如若铜雀台用得着,定然竭力相助,此次大人爱女失踪,暂不打扰,先行离去。”慕容星河一喜一忧,喜的是不动刀剑,不见血光,就暂时稳住那些人;忧的是司马夜狸和梅太一如今生死未卜,他们一个是铜雀台少主,一个是梅剑山庄的少庄主,万万不能有事。 “对了,叫人去通知姜淮,找龙大夫一起过来商议。”司马炎想了想,唤人进来。 不料一会龙大夫来了,姜淮却不见踪影。 “报,青龙执事大人一个人闯藏宝阁去了!”一手下匆匆来报。 “胡闹!”司马炎甩袖,气急。 “他定然万分自责没有保护好大小姐,又怕大人责怪于他。”慕容星河也是一惊,这可如何是好。 “我怎会怪他,走,我们过去看看!” 几人匆匆奔出,前往西苑藏宝阁。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6章 洛阳藏宝内有乾坤 姜淮不是一个人进去的,跟着他的,还有梅太一的侍从孤星,这小孩武功不错,要不是他,姜淮撑不了这么久。可这琴仙阁,竟然跟他们之前进来时大不相同,似被人移动过一般,姜淮心知不妙,这里遍布机关,果然还未上得二楼,地面突然开裂,他脚点石柱,越了过去,背后却突然飞来几支箭...... 当司马炎他们赶到时,姜淮已经精疲力尽,而孤星腿上中了一箭,几人合力护他们出来,孤星还一个劲呢喃:“我家公子还在里面,救他!” “放心,我们会救他的,我们送你回房休息。”慕容星河安慰道。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司马夜狸脑中一片空白,刚才那个幻境又出现了,害怕地惊叫,慌乱中,有个人抓住了她。 “小狐狸不怕,我在这里。” “梅太一!”她抱住他的腰身,松了一口气。 梅太一不时用剑划向墙壁,以降低下坠的速度。只是这墙壁太过光滑,不太好受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点亮光,他们落到一处地面。梅太一掏出火石,这墙壁处果然有油灯,有知道有几十年还是几百年,竟然还未枯竭,空气中味道不算难闻,似乎还有风吹来,可能与外界相通。借着光亮,看出此处向下是楼梯,墙壁呈乳白色,有点湿漉漉的。 “这是什么地方,此处可能向外发出信号?”梅太一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里我从未来过,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通往地狱河。”司马夜狸左右看看,现出惊恐之色。 “地狱河?”梅太一从未听过。 “我也是听玄武执事提起过,当时爹爹看中这个地方,说风水好,建了洛阳分舵 ,只是这里建楼时就已经存在,无人进来过,乃是禁地。越往底下,瘴气越多,人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我们是不是要死在在这里了?”这微弱的灯火,此刻分外凄凉。 “小狐狸,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梅太一想起那个幻境,如果那真的是他的未来,那个场景都未出现过,那么这地狱河,不会是埋葬他的坟冢。 他从袖中扯出两块手帕,借这石壁上的水沾湿了,给了司马夜狸一块,让她敷住口鼻。 “哟,梅郎还随身带着手绢呐!”司马夜狸眼珠子流转,打趣道,却也乖乖听话拿着。 “会损我了,这是不怕了?”梅太一笑了笑,弄了两个火把,两人沿着楼梯往下走。这楼梯蜿蜒而下,走了很久,终于到了一处平地。是一个很大的山洞,山洞往前,却是一排排带着铁栅栏的房子,白骨甚多,这是古时监狱。司马夜狸打了个冷颤,真的是诡异阴森的地方啊! 好不容易走到尽头,却是一个大铁门,严丝合缝,没有锁,根本打不开。而左后方,有一个小门,推开时看到一截向上的楼梯,但人根本无法在其中久呆,那里面是一种奇怪的味道,闻之欲呕,且烛火很快就灭掉。看来这个地方有两条道路,一边就是连接铜雀楼的禁地,传说三层以下就有瘴气,而他们坠下的则是无毒的通道,只是这返回去,也绝不可能,那墙壁滑不留手,就算轻功卓绝,也是徒劳。 梅太一催动内力,那大铁门只是纹丝不动。 此乃死路。 两天过去了,这里越来越冷,没有食物充饥,司马夜狸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墙壁虽然有些水迹,也是徒劳。眼看她嘴唇发裂,整个人也是昏昏欲睡,似乎还发烧了,梅太一很是心急。 “小狐狸,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我说过不会让你有事!”梅太一拿剑割破手指,让血缓缓流进她的嘴里,司马夜狸的嘴动了动“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男子汉是要保护他人,而不是被他人保护的!”多年前,十岁的她守在他床前,不停拿毛巾给他敷额头降温。 。 此刻的铜雀楼,戒备森严。 龙大夫虽医术精湛,对这瘴气也是束手无策,这瘴气不同于其他地方,似乎是由死尸毒气聚敛而来,况且年代久远。就算开了这禁地之门,三楼以上毫无问题,气体未曾蔓延,到下面毒气越浓。叶寒樱擅长下毒,但是这瘴气非同儿戏,只得先做了几个防毒面具,却因为到下面无法呼吸,只得中途折返作罢! 已经过去三天了。 梅太一将昏迷中的司马夜狸平放在地上,拿出天南星佩剑,使出全身力气朝那大铁门疯砍,铁门无恙,徒然划出几道火花而已。在电光火石之间,却憋见地上有个像骷髅图案的东西闪了一下。他拿剑在地上刨着,那个骷髅头原来是个石相,他试着扭了几下,石相可以动,但是铁门依然没有动静。 藏宝阁是九层,地狱河有十八层,他们是从西面坠落,看八卦方位,梅太一心里略一盘算,当是先天离三,后天离九,扭动之后,这铁门竟然开了。一道刺眼的光芒照射进来,梅太一拿衣袖挡了挡眼睛,再睁开时,发现外面有阳光,树木青草,竟然是户外,他们总算得救了。 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抱起阿狸就奔了出去,这儿有溪流,用叶子弄了些水喂给她喝,还摘了几个果子洗干净放在一旁,等阿狸醒了就可以吃了。等忙完这些他才有空打量这里。那大铁门外面长满了青苔,他关上之后发现这铁门外面已经与山坡融为一体,就算有人来到此地,也不会有人发现。此处是一个山谷,抬眼望去,远处竟有炊烟升起,有人家居住。此刻阿狸也醒了,吃了几个野果之后,人也精神了不少。 沿着炊烟之处往外走,竟然是一个小小的村落。想是在那洞中呆的时间太久了,多多少少有些毒气,加之久未进食,二人脚步皆有些虚浮,好不容易走到一户门口,阿狸晕倒了。 一农妇开了门,有些吃惊,这村子里许久未有生人来过,看他二人像是生了大病,迟疑了一下,还是让他们进屋。这是一处很简朴的农家小院,院子一角堆着柴火,还有几只鸡在吃食。 “娘,谁来了?”屋子里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布衣的姑娘跑了出来,生得倒是秀气,小脸怯怯的看向二人。 “我兄妹二人迷路到了此处,久未进食,我妹妹发烧了,想借住两天休息一下,劳烦了!”梅太一言辞恳切。 农妇命女儿带他们去房间休息,弄了碗退热汤,下了两碗阳春面,里面还各卧了个鸡蛋。他从未觉得,这鸡蛋面竟然这样美味,看着梅太一狼吞虎咽的样子,那小姑娘笑了一下。 休息了两天,两人已经恢复了体力。这院中主人姓凌,出去打猎一直未归,女儿名唤凌蘋萍,今年十五岁,倒是颇识得几个字,梅太一听她用树叶子吹着不知名的乐曲,清雅动听。叨扰两日,无以为报,临行前,梅太一将那翠绿洞箫送给了凌姑娘,反正他家里上品乐器多的是。而那姑娘,竟然也赠了他一副绢丝手帕,他们家如此清贫,穿着皆是粗布麻衣,但这绢丝材质却特殊,看起来非常名贵,他推脱不过,只得收了。 耽搁了几日,估计爹爹着急,司马夜狸急着赶回去。两人匆匆往洛阳城中赶,路上,司马夜狸看了一眼梅太一道:“我看那凌姑娘看你的眼神很不一般!” “那是,谁见到本公子不着迷的!本公子见得多了。”梅太一一副得意的表情。 司马夜狸白了他一眼,无话。 这一趟,当真是奇遇,却是谁也没提那让人不安的幻境,只是铜雀楼连通上古时期旧狱,传出去,不知江湖中会有何看法,想来司马大人也不愿声张。二人约定,此事除了司马炎,其余人一概不提,就闷在心里。 回到铜雀楼附近,司马夜狸乔庄送了副密信给父亲。入夜十分,门口果然一个守卫也无,他们悄无声息混入,进入藏宝阁,触发机关,缠斗一番才出来,倒在门口,被人及时发现。这一折腾,倒真的伤得不轻。其他人对他们的说法倒没怀疑,只是感慨太过离奇,而那藏宝阁,此后无人敢再去。 大概是回到了家中,司马夜狸放松了很多,只是那个幻境,却时时出现在梦中。一会是她依偎在一个人怀中,像梅太一,又像那青城山的寒湘子,又都不像,略感羞耻。一会是她坠入黑暗深渊,那个深渊,怎么那么像他们落入的地狱河,可是感觉完全不一样,非常惊愕,绝望,而且,只有她一个人。还有那个人,为什么会拿剑指着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其他众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梅太一时常会对着自己的天南星出神,他至今,出去历练,没怎么杀过人,可是这嗜血如命的剑,会带给他怎样的命运?耳中回想起在长安时,楚香兰说这剑跟他气质不配,阿狸说,人不能被剑左右。 姜淮眼见小师妹平安归来,一颗心总算放下,他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小师妹有什么不测,他定然以死谢罪。也许那个幻境,预示着铜雀台恐有大劫,他跟慕容星河交换过梦境,为了不让大司马烦忧,未曾告知,但是却暗暗心里发誓,一定要守护好铜雀台,守护大司马。 梅太一也知道,司马炎手里并无完整图纸,只是一年前无意中得了一个残本,只有三分之一。此次梅家铸造了那些兵器,如果朝廷好好利用当然好。但是那盗图之人,背后之人是谁,尤未可知。 风雨欲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7章 青城山上遥望长安 那几件兵器还放在梅家星河斋的剑神宫中,就算没有批量打造,依然是兵家垂涎的杀器,司马炎提醒他,铸造如此利器,就是为了引拥有图纸之人现身,说不定有人会行动,让他赶回长安以助梅庄主,梅太一觉得有理,即日告辞离开洛阳。司马夜狸为他送别,古道边,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阿狸姑娘,这么舍不得我?”梅太一心情不错,满面笑容。 “我......如果哪天我变坏了,你会不会,会不会杀了我?”司马夜狸表情有些古怪。她想了几天,他们两家交好,而他们又是自幼相识,梅太一在地狱河以血为水救她,他肯定不会杀她,寒湘子仙风道骨,更不会,如果他们要杀她,肯定是她变坏了! 梅太一一楞,转而笑嘻嘻说道:“没事我杀你做什么?对漂亮姑娘我最懂得怜香惜玉了!” 司马夜狸看见他这幅轻浮相,笑了出来。 梅太一趁机拉住了她的手,郑重地说道:“不会的,我们阿狸这么善良,怎么会变坏!即使你变坏了,我也会把你拉回来!” “那你说话算话!”司马羡伸出大拇指。 两人的大拇指印在一起,就此道别。 转头,梅太一的马在古道上奔驰,心里却在想着,阿狸为什么这么说?在幻境中她看到了什么?他想着自己幻境中那恶魔般的样子,难道他连阿狸都杀?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对阿狸拔剑,不管她变成什么样!而我,绝不要做恶魔! 五月的天气,渐渐有了些暑气,司马夜狸刚练完刀,满身是汗。她才停下,就看见叶寒樱端了碗绿豆汤过来,是冰镇过的,她一饮而尽。 “最近楼中收了好多帖子,都是邀约你的,往日你也会应一下,出去游个船吃个酒,最近怎么了,这么拼命练功夫?”叶寒樱见她经藏宝阁一事之后,性子静了不少。 “如今爹爹年纪大了,我要为他分忧才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玩闹了。”司马夜狸擦了擦汗:“也不知寒湘子回到青城山怎么样了!” 听到楚香兰的名字,叶寒樱有些愣神,司马夜狸叫了她两声才回过神来。 “樱姐姐可是想他了?” “你别乱说!”叶寒樱脸上有些红,跑开了。 每到一个驿站换一匹烈马,眼看就到山脚了,楚香兰去溪边打水,顺便让马儿吃点草。终于快到了,只有这里,远离俗世纷争。歇息够了之后,准备上马前行,正在这时,路过的樵夫对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听说了吗?十六年前被屠的那个村子,有一个幸存者,是一位老伯,就是痴痴颠颠那个要饭的,他找到青城山去了,说记得谁是凶手!” “这么离奇,当年那村子里的人真惨,十六户人家无一幸免,听说只有一个小孩子活了下来,被娘亲压在怀里逃过一劫。” “那小孩子好像后来被青城山收为弟子。” “真是福大命大呀!” 樵夫远去,楚香兰心里一个咯噔,幸存的老伯,难道师傅是为这事召回他的?怀着复杂的心情,他回到了青城山。 往日夜夜笙歌的长安城,近日安静不少,街上的行人也比往日少了很多。驸马爷石崇玉参与梅剑山庄的兵器大会一事出现在长安,且与梅家交往过密,被太子斥责,本就所剩不多的兵权,被瓦解得差不多了,此时已避走山西。国库空虚,朝中乏力,自是管不到江湖人士头上,但是政客官僚老百姓还是抓得死死的!梅庄主主动认错,为长安令献上黄金十箱平息此事。 “梅家乃铸剑世家,那十二件兵器才是无价之宝,他们却只想着银子,果然都是些贪官!”孤星愤愤不平。 “官家不敢拿兵器,谁拿兵器,谁就是想做这天下之主的人,你没听说过枪打出头鸟吗?”梅太一看着抬出去的黄金,摇了摇头:“千金散尽还复来,走,喝酒去!” 醉春风的酒还是如此香醇,姑娘唱的曲还是如此动听。 他正闭目沉思,孤星捅了捅他胳膊,小声说道:“你看前面那个人好奇怪啊,他一个人闷坐,已经喝了好几坛酒了,桌上的菜动也没动。” 梅太一抬眼望去,只见斜对面那一桌,是个看上去略有些沧桑的男子,桌上放着一把剑,已经堆了四个酒瓶了,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哪里也不看。正在这时,窗外飞来几个黑衣人,看见他就砍,那男子却不动声色,筷子一弹,那几个人瞬间倒地,伙计吓得躲进柜台。没成想窗外的人一波接一波袭来,筷子酒瓶都扔完了,男子还是没有拔剑。 一名美艳妇人款款上得楼来,往那男子桌边一坐,男子也不看她。她越坐越近,就差倒进他怀里了,梅太一却看得分明,那妇人手中运力,似有暗器。他没多想,一个酒杯飞过去,砸中那妇人手腕,她痛呼一声,站起来扭头怒目而视!男子这才抬眼看向梅太一方向,但是他的双眼似乎蒙了层灰,他什么也看不见。 “你做什么,你这人会不会怜香惜玉啊?他是我相公!”那妇人冲着梅太一吼道。 “哈?”这就尴尬了,梅太一挠了下头发。 “这位兄弟,不如坐下喝一杯!”那男子相邀。 梅太一只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那妇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也为他拉开座椅,倒上一杯酒。 “刚才多谢兄台。”那男子端起酒杯。 “在下伤了尊夫人,莫怪!” “小翠就是淘气,自从我眼睛伤了之后,她就经常这般,想看我是不是废了,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原来如此,此刻他们二人又亲亲热热喝酒吃菜,世上竟有如此相处之夫妻,当真少见。分别之时,却并未相互留下姓名,那男子虽然眼盲,但是听风辩位功夫了得,实乃高手。 “相公既然欣赏那位公子,何不交个朋友,连姓名都未问?”那妇人扶他下楼时说道。 “相逢何必曾相识,有缘自会相见。” 梅太一回到星河斋,此时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过了山门还未到正门,就看见台阶上跪了一人,也没有伞,他一眼认出是少陵兄长。 “大哥,你怎么在这儿跪着,叔母又罚你了?”梅太一去拉他,他却不起来,一直低着头,不是不愿,是不敢。 梅小宣下山历练去了,走了有几日,若是她在家中,定会护着他。 见他不肯说也不起来,梅太一使了个眼色给孤星,孤星会意,一手就将他捞起来,这下他是想跪也没法跪了。梅太一这才看见,他脖子上有两条红红的擂痕,不禁大怒,抬脚就往北苑而去,北苑是二房的居所。孤星扶着梅少陵往在后面跟着。 外面传言,梅家都是妻管严,都怕老婆,庄主梅岁寒如此,二当家梅庆竹亦是如此,饶是这样,梅庆竹在外面也弄出个梅少陵,这让他的夫人梅娘子脸面尽失,对梅若含平时非打即骂,让他养成了胆小怕事的性格。 还没进到屋子里,就听到茶杯落地的爆裂之声,有两个丫鬟战战兢兢地出来了。其中一个还带着泪痕。 梅太一忙上前,大声呼到:“太一给叔母请安!” 还顺便拍拍那丫鬟的肩膀,变戏法似狄摸出两串糖葫芦,那丫鬟破涕为笑。 孤星以为他要进去兴师问罪,这可是长辈啊。 梅太一从孤星手里接过食盒,本来这是给母亲打包的,现在拿来借花献佛了。他满脸带笑进去,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还蹲下来给叔母捶了下腿,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叔母见他这个样子,气也是消了。 “太一又出去鬼混了,带这么多好吃的?” “嘘!”梅太一拿手放在嘴上,压低声音:“可别让我父亲听见了,否则要打断我的腿!” 他惯会撒娇撒痴,叔母祖母就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 “叔母不气了,那就不要罚大哥哥好不好?”梅太一揉了揉手,轻轻央求道。 “唉!”叔母叹了口气,吩咐道:“去,让那个逆子起来,今日不用跪了!” 梅太一赶忙吩咐道:“啊,我早知叔母会如此宽宏大量,我已经将他带来了!” 此时叔母纵然想发火也没辙了。 “近日功课吃紧,大哥哥记忆好,可不可以让他来我的书斋,陪我温书啊?” “......” 梅少陵顺利搬出北苑,去了梅太一的西苑花间堂暂住。 孤星以为他会大闹一场,没想到就这么搞定了,他对公子的佩服又增加了。 “随意发怒,那是莽夫,知道吗?我用的是这里!”梅太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又接着说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投其所好,懂不懂?” “懂,我懂了!”孤星点点头。 “真的懂了?”梅太一问道。 “懂,就是,就是狗腿子的意思!”说到后面一句的时候,撒丫子跑。 梅太一在后面狂追。 司马夫人常年居于邺城,洛阳去得少,这一次怕是与女儿分别得最久的一次了,差不多两月有余,未曾见面。 “阿狸,你该回去看看你娘了。”这日司马夜狸依旧在武场练习刀法,司马炎来看她,他自己倒是经常邺城洛阳两边跑。 “好的,爹爹,阿狸也正有此意,不如明天爹爹跟阿羡一起回去?”司马夜狸停下手中刀,走了过来。 最近她夜夜失眠,她早就想娘亲了,只是未免她担心。龙大夫为她配了几副汤药,带回邺城,这样也好安睡。 一家三口在院中,就着月光吃饭,是阿狸最开心的时刻了。 知女莫若母,虽然两月未见,但是女儿的变化,母亲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私下逼问姜淮,司马夫人当年救了他,又待他如亲子,姜淮对她自是敬爱有加,不敢隐瞒,和盘托出洛阳铜雀行宫藏宝阁之事,包括阿狸失踪几日之事。 一碗宁神汤下肚,司马夜狸沉沉睡去,只是睡梦中还是眉头紧皱。司马夫人看着,自是心疼,小心替她盖好被子,出来后直接去了占星台。这几年铜雀台大刀阔斧,在武林中颇有威望,她已有多年未曾占卜了,最近,却也隐隐有些不安,听闻姜淮的说辞之后,更是担心。 今夜无雨,星汉灿烂。司马夫人占了三卦,一为女,二为夫,三为铜雀台,却是步步惊心。女儿似有大劫,孤零零几年黯淡;夫君命星不稳,恐有血光之灾; 铜雀台摇摇欲坠,却是自内部而起...... 卦象不明,却又非常明确!回房的步伐,沉重异常,本来听姜淮所说之后,一腔怒火,待看完女儿就想发作,这当爹的怎么照顾女儿的?可此时...... 司马炎半天不见夫人,焦急万分,又碰到姜淮前来认错,知道夫人定是气得不轻,还想着怎么讨好,怎料夫人一看到他就扑进怀中,他倒是有些懵。 “我不会阻止你做你想做之事,但是今日起,你要答应我,铜雀台不可再扩张,不要太露锋芒,如此方可保得我司马家平安。”司马夫人睿智,虽占卜出如此凶险预言,但是想来前因后果,定是铜雀台的快速崛起,引起其他门派世家不满,恐有祸事。加上司马炎近日追查灵符,更是让她不安。 楚香兰回山第一日,没想到那村下老伯却不小心跌落石阶,摔了一跤,昏迷不醒,索性并无生命危险。 张真人对楚香兰说了召他回来的目的,当年屠村之后,有一位老伯幸存,却得了失心疯,这么多年一直靠乞讨为生。三个月前被一位游医所救,他辗转找到青城山说记得当年屠村之事,但是一定要等你回来。 楚香兰还未说话,外面有声音匆匆传来。 “不好了,师尊,余老伯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流了好多血,花大夫已经去看了!”一个小弟子来报。 张真人大惊,楚香兰跟在师傅后面,前去看那老伯。 回想刚才那一幕,他有点心悸。当他前往师傅的乾坤殿时,匆忙间瞧见避雨亭处有一老者正准备下台阶,他在青城山十六年,这山中连扫地老叟他都认识,而这个人却是个陌生面孔,想起山下樵夫之话,他一念之间,捡起一枚石子弹中一颗树上的枇杷果,那果子刚好落在那老伯脚下,他一脚踩上去就摔倒了,而他则快速转入师傅殿中。 他不想伤无辜,但别无选择,只是想拖延时间,他不能让那老伯看到他。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8章 青城山上遥望长安 余伯还在昏迷中,楚香兰事后也有些后悔,他自从拜入青城山,虽习得一身好武艺,却未曾杀过一人,如今就因为一段往事,就要置一个无辜老人死地?他的心肠何时如此歹毒了?如果那老伯真知道什么,恐怕早就告诉师傅了。为了减轻心中的愧疚,这几日他频繁出入药房,亲自为老伯煎药,不料还未等他醒来,就被结束了性命。 这日楚香兰正在药房,端了一碗药还未出门,一弟子就慌慌张张跑来告知,余伯被人杀了。一剑封喉,再无呼吸。 夜晚,楚香兰正打算入睡,一柄短刀飞向他床头,外面一个人影匆匆而过。他拿下短刀,取下一张信笺:“后山天子峰凉亭见,我知道你的秘密,想杀余伯的人是你!”推开门,人早就不见了踪影。事已至此,他只得换了套衣裳,往后山而去。一个黑衣蒙面之人,站在凉亭之中。凌云剑出鞘,直劈过去,那人早有准备,拿剑招架。斗了十几个回合,也为分出胜负,那人劲力深厚,剑器碰撞之间,他的虎口略有些疼。 “这人功夫竟然和师傅不相上下!”楚香兰自是十分诧异,瞅了个机会,一剑挑落他的面纱,竟然是师叔潇湘子,他诧异失声“师叔?!”那潇湘子瞅了他一眼“没想到如今你剑法这么厉害,这青城八式果然了得!”楚香兰想到那纸条上的字,既然来了此地,也就开门见山了:“师叔约我到此地,不知有何贵干,如若想去师傅那里告发我,请便!”既然他以飞刀传信,并且杀了那老伯,定然是有别的目的。 果然,师叔狂笑了两声,“当日屠村根本就没有什么幸存者,那个老伯是我找来的,没想到你小子行动倒是快,一回青城山就下手了!你师傅还说你本性纯良,不适合行走江湖。他个老糊涂还真是看走眼了!”楚香兰踉跄后退一步:“你想干什么?”没想到这是一个圈套,引他入局的圈套。 潇湘子之前并不确定这个人是谁,青城山收留了很多孤儿当弟子,但无意中在一次外出中听说“我们有人在青城山当内应,他是个孤儿,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身份!”青城山弟子中最杰出的就属掌门师兄那个大徒弟楚香兰,不出意外将来会把掌门之位传给他,他只是试了一试,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露了马脚! “我不管你什么身份什么目的潜伏在青城山,既然我知道了,那么查出你的身世也不是难事,但我不想多管闲事,也不在乎你是谁,我只要青城山掌门人之位,只要你帮我,这将是我们永远的秘密!”潇湘子逼近一步:“你没得选择!” 论武功,楚香兰还不是他的对手,况且他在青城山权利仅在师傅之下,可是师傅...... “我不会帮你杀了师傅的,你休想!”楚香兰恶狠狠地盯着他,内心却早已溃不成堤,他的身份若被查出公布,就算不死,也是万万不能再留在青城山了。 “我没想杀他,他毕竟是我师兄,他若肯主动让位于我,我自会放过他,如果要是阻了我的道,我就偏偏让他当不了这武林宗师!而我,一定要将青城山发扬光大!”潇湘子将剑入鞘,定定看着他。此代掌门人张泊楚,在他五十岁高龄时方才接任掌门之位,至今已经二十年,他本喜游山玩水,看淡世事,无奈受命当了这掌门人。这二十年间,青城山与世无争,倒也平静。 楚香兰不知是如何回到自己房中的,他答应了师叔的条件。脑海中还回想着他的话:“天下恐要易主,这江湖也该有些新鲜血液了!想我青城山上千年基业,现在不思进取,整日固步自封,如今铜雀□□步中原,谁不闻之色变?就连驸马爷看见司马炎都要低眉顺眼,唯命是从!而长安梅家,既有铸剑绝技,又剑法超群,在江湖中地位也是举足轻重,还有那几大世家,更是风生水起,我青城山空有名头,势力一点也无!” 他的计划就是,既然其他两方跟朝廷搭上线了,那么他就抢在前头!素闻昔年曹公留下的图纸宝藏,其中一宝,指的可是青城山呢,先找到宝藏,就有了筹码。既然他有此计划,那么在不伤害昆青城山不伤害师傅的前提下,对于自己,对于大姜,反倒是个助力。 余伯之死,无从查证,就此搁下,他本就是山外之人,此后山中无人再提起。但是张真人心里的怀疑,却日益滋生。杀人者定是这青城山之人,而这一切必然跟十六年前屠村事件有关,也跟楚香兰有关。他私下派了人前去查探,但三月有余,无一人归,起初还有书信回山,此后便再没了消息。 近日楚香兰心中烦闷,不知道接下来师叔会让他做什么,只得终日练剑,排遣烦闷。这日他走得远了些,带了些干粮,到了一处山坳,打算在这里练上三日,把青城剑法好好领悟。这山坳终年雾气缭绕,深不见底,平日无人过来。只是今天他练得太过投入,不小心将身上一枚玉佩甩了出去,这可是母亲留给他的!他情急之下飞身去捞,没想到下面是万丈深渊,他身体极速下坠,慌忙中用剑去插这石壁,可这石壁竟然似浑然一体,一丝缝隙也无,眼看无力支撑,正在这时,一根绳索飞来,他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被拽进一个洞中。 面前是一个姑娘,衣饰光华灿,肤色很白。此时是白天,还有些光线,他看清女子面容,有些惊讶,此女还活着? 她名叫白千霜,一年前跟随兄长白玉京混进青城山,后来得知是为了寻找宝藏,他们的说法是这宝藏中有一物名曰日林国石镜,可照人脏腑,因为母亲得了一种怪病,腹痛难忍却又不死,找遍天下名医不得医治。终于有一赤脚游医看过后说可医,需麻醉后开膛,但前提得找到病症才好进行,是他提起有这种宝物,但只是传说,世人均没见过。想起青城宝藏的传言,他们兄妹二人冒险到青城山寻宝。 张真人怜他二人一片孝心,只是这青城宝藏乃子虚乌有,不曾为难,让他们下山。谁知师叔萧湘子觉得这是挑衅青城山,要给他们点苦头吃,在他们下山之际伏击,妹妹白千霜为救哥哥被打落山崖,众人皆以为她已死!当时白玉京重伤两眼满是鲜血,走时发誓定要青城山血债血偿!这些都是后来听潇湘子师叔弟子说的,为此张真人大发雷霆,罚他闭门思过。 说来也是离奇,这姑娘当日跌落山崖,本来断无生还机会,因为这石壁光滑,纵然轻功再高,手中有剑,奈何没有着力点,也是徒劳。总是一死,挣扎无用,她索性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却突然感觉身体一痛,她睁开眼睛,原来是被树枝挂住了,她迅速攀住。也是天不亡她,竟被她看到上方有个山洞,她借力这树枝,跳了上去。从此就在这山洞中住了下来,用这树枝剥皮打了绳结,她试着绑住树枝往下滑行,这下面竟然有一小块平地,还有好几颗果树,也有些野菜,她平时就吃这些野果野菜,偶尔飞过来的小鸟也被她逮住烤了吃,就这么生活了一年多,只是没法上去。 “你兄妹二人之事,非常抱歉!”楚香兰得知她的遭遇,很是同情,只是此次他也落入这山洞,此地荒凉,叫天天不应。看着他一脸惆怅,那白姑娘烤了一只鸟雀,又给了他几个桃子说道,你先养好体力,想要出去,也不是没有办法。待他吃完食物,白姑娘带着他往山洞前方走,里面竟然非常宽敞,是个超级大的石洞。而越往里走,所见越是出人意料。明晃晃金灿灿的,各式各样的宝物堆积如山,那夜明珠,将这山洞照得有如白昼。原来这便是青城宝藏么?每一件,都价值连城,甚至有不少名剑。 这一年多来,白千霜天天睡在这宝贝洞府,这些宝物早就看腻了,既不能出去,也是无用。她找到了那日林国石镜,只是这么久了,母亲是否还在世间都不知道。她躺在一块石头上闭目养神。这宝物里唯一有用的就是那些衣裳了,款式材质都比较奇特,但是非常漂亮。楚香兰看了好久还未停下,也是,初来的人都是这样。她自睡她的,让他慢慢看。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被人推醒。 “白姑娘,你看到那墙上的壁画了吗?”楚香兰把她摇醒,她揉了揉眼睛,有些睡眼惺忪:“看到了,那上面好像是很邪门的武功,我一个人练不来,差点走火入魔!” “那武功练成,功力大增,想来上去也不难了!难不成老死在这洞中?我看了下,里面基本上都是二人和练的!,有一种剑法倒与我青城山颇有渊源,而且时间也就一百多年,肯定是有人进来过留下的。” “是进来了,但是没有出去!” “姑娘怎知?” “这里面的白骨,已经被我悉数安葬了。” 听闻楚香兰想练功夫,白千霜坐了起来。那些武功她练过一部分,确实厉害,她练习之后基本不用绳索,下去这悬崖平地摘果子都非常轻松,整个人也非常轻盈,就是越到后面,越是气血翻涌,难受异常,不敢再练,怕死在这里。 她寻思是自己内功不够,出去的希望渺茫。不知何时,自己就会孤零零死在这里,只是没想到心如死水之际,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9章 长途跋涉铜雀行宫 这第一幅墙上壁画,画的场景乃是魏晋时期曹公之子曹子健的《洛神赋》。共有十张图,每张图配一诗句以及注解。 “1、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2、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3、灼若芙蕖出渌波 4、步踟蹰于山隅 5、左倚采旄,右荫桂旗 6、神光离合,乍阴乍阳 7、若将飞而未翔。践椒途之郁烈 8、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9、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銮以偕逝 10、足往心留,遗情想像。” 每一幅画皆美轮美奂,身姿飘摇若仙。 这是一套上乘轻功绝技,却又蕴藏着高深的内功心法,这内功心法配合青城山心法,相得益彰。留画者命名这套轻功名为流风回雪。 再看另一幅墙壁,绘的乃是大诗人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在壁画之前,用剑刻了这一整首诗。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事增惋伤。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澒动昏王室。 梨园弟子散如烟,女乐余姿映寒日。 金粟堆前木已拱,瞿唐石城草萧瑟。 玳筵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 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 这是一套剑法,共有二十四招。羿射三式,骖龙六式,雷霆七式,江海八式。而这每一个招式,都可以衍生成另外的剑招,生生不息。 在另一边,壁画则有些不堪入目了,是阴阳之合,不知道是什么奇怪邪门的双修武功,楚香兰初略看了看便回来,白千霜发现他耳根有些微红,似乎很不自在的的样子。 适合他们的就只有这流风回雪轻功以及那剑法了。此剑法处处是攻,每一招每一式皆是为取对方性命而去,丝毫没有留后路,所以破绽不少,是以要么你亡,要么我亡你也亡,不要命的剑法。 这些武功秘笈也不知是谁留下,想来是哪位先人自知无力逃出又怕武功失传,又或者外面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人和事,宁愿死在这里。 两人没日没夜修习轻功与剑法,不到一月,剑法已大成,他们拿了洞中的干将莫邪剑,配合得天衣无缝,这剑法,已然超过师傅教他的剑法。但是这“流风回雪”已经练到九成,却总是到最后一步功亏一篑,练习之时,体内气血翻涌,无法继续下去。 这轻功邪门之处在于,流血之时身体更轻盈,更易于接近成功。 楚香兰自然明白是何缘故,留下此功的先人何其狠毒,如若只有一人,或许最后衰竭而亡死在洞中;如若是两人,那也只能活一个。 白千霜姑娘容貌秀美,性子洒脱,委实是个好姑娘,这一个月以来,他们日日夜夜在一起,白姑娘早已对他情意绵绵,如果出不去,有他一辈子陪着她在这洞中也好,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暗暗下了决心,打算牺牲自己。 练不成这“流风回雪”,他们便出不去。 已有三日未练习,楚香兰下去摘菜,迟迟没有上来。白千霜下去的时候,看见他坐在一棵桃树下发呆。今日天气很好,阳光透过这浓雾照射了进来,淡淡光晕落在他身上,他一身白衣,俊极雅极的面容下,一双眼睛却如深潭幽水,毫无波澜,有一丝淡淡的惆帐。 “寒湘子。”白千霜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过去,楚香兰应了一声,她才走过去,在他旁边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你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习惯吗?”楚香兰问道。 习不习惯,也没得选择,不是吗? “不知道,那时候一心牵挂娘亲的病情,担心哥哥的眼睛,每日伤心绝望!以前想要闯荡江湖,见见那传说中王谢佳公子,不知道他们是否也如传说中的惊为天人,香寒湘子可有见过?” “见过。” 听到这里,白千霜有些惊喜,拉了下他袖子,看他神情,才收了回去,慢慢说道:“寒湘子可否讲讲他们。” 楚香兰:“谢家公子谢灵韵,温润有礼,一把皎月剑,风华之色,无人能及。” 白千霜:“他相貌如何?” 江湖中人人都说他是江南第一美男子,想来是好看的。 楚香兰:“貌比潘安。” 白千霜一双眼睛里星星乱冒,接着问道:“那王锦书公子呢?” 楚香兰:“王公子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淡然,修养极好,一手字颇有兰亭之风,是个翩翩佳公子。” 犹如亲眼见到两人一般,白千霜一副痴迷的样子,一会儿才觉得不好意思,扭头说道:“寒湘子相貌气度自与他二人不相上下,恐怕这江湖中除了你们三人,再无更俊更好的公子了吧!” “有。”楚香兰淡淡说道。 他脑海里浮现出梅太一的身影。这个世家贵公子,天天锦衣华服,喜欢流连歌舞酒肆,却又是剑法极妙,书法极好,琴技一绝。家族给他取了个这么霸气的名字,他却是个好动的,他似乎天天都很开心,也会哄别人开心,对于不平事,喜欢强出头。他跟王谢两家知书重礼仪之家教出来的孩子不一样,怎么说呢,随心随性。穿上金钱绿萼家族服饰,往那里一坐,不开口的时候,就是个温文尔雅佳公子,一开口,就暴露无遗,话多,喜欢损人,好吃,好酒,一天不吃肉不行,不喝酒也不行,他还很聪明。相貌不比王谢之家差,只是太闹腾,所以没法让人静静欣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千霜觉得他嘴角微微上扬,莫非他是在笑?她可从未见他笑过。 白千霜还想追问那位公子是谁,楚香兰已经起身。 练功继续。 到了最后关头,两人依然一口气提不上去,双双吐血,白千霜来不及多想,紧要关头,用自己内力注入他体内,一刀刺向自己小腹部,血腥之气伴随着内力缓缓注入楚香兰体内,他感觉身体瞬间轻盈,整个人也耳目清明。 成了! 而白千霜却坠落下来,吐血不止。 “白姑娘!”楚香兰大惊,接住她。 “寒湘子,你没事就好!”白千霜声音有些许微弱。 虽然失血过多,好歹捡回了一条命,只是万万不能再催动内力了。楚香兰守了她三日,见她好些,方准备离洞。他答应她,一个月之内,定然回来找她,嘱她在洞内好好休养,未免惹人怀疑,他把干将留在洞中,只带了自己的凌云剑。 楚香兰无故失踪,师兄弟们找遍青城山上也没踪影。张真人尤其着急,山门外弟子无人见到他下山,那他定然还在这山中。但是凌天诀已练到七成,闭关势在必行,他吩咐弟子继续寻找,自己则入了闭关洞府。只是情绪未免受到影响。 这日潇湘子支开守卫,进入了洞中,平时绝对无人敢打扰,所以守卫不多。掌门师兄正在修习凌天诀,浑身气雾蒸腾。凌天诀不用兵器,纯粹是掌法,只传给历代掌门继承人,是青城山至高上乘的武功,二十五年前,上一任掌门人用此掌击退七大门派,威震天下。 “师兄,师兄,我有香兰的消息了!”潇湘子看着练功的掌门,嘴巴一撇,一个冷笑。那张真人正练到关键处,不容分神:“你先出去,晚些时候我再找你!”潇湘子不理,继续说道:“师兄可知,你这徒儿做了大逆不道之事,那余伯便是他所杀,十六年前的屠村,也是他家族刻意为之,他乃敌国细作,潜入我青城山,被我发现,早已逃离青城了!” “噗!”听闻此话,张泊楚一口鲜血喷出。潇湘子瞅准机会,一个健步飞过去,点中他穴道,一掌就要劈向他天灵盖。说时迟那时快,楚香兰已经赶到,一剑逼退他。 张真人满嘴鲜血,只是喊着:“香兰!”就晕了过去。 “你干什么?!”楚香兰怒目拿剑指向师叔。 正在这时,有弟子听到动静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大师兄楚香兰与掌门人衣服上均血迹斑斑,掌门躺在地上,而潇湘子师叔被大师兄拿剑对着。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潇湘子便是一声咆哮:“各位弟子听令,速速拿下叛徒楚香兰!他竟然为偷学武功,重伤闭关掌门,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掌门已经没命!” “你!”楚香兰气结,他如此倒打一耙。 几位弟子面面相觑,大师兄失踪一月有余,一回来就发生此等蹊跷之事,他是掌门爱徒,武功在昆仑数一数二。但是潇湘子师叔乃掌门师弟,在青城山德高望众,他的话,不会有假。看着对着他的十多把剑,楚香兰此时已练得流风回雪与洞中剑法,离开山上尚有把握。他无从辩白,如果潇湘子揭穿他身世,很多计划将被打乱。不如将计就计,且看他有什么打算。但是罪名,他是不会认的。 潇湘子这临时急中生智,解了眼下难题,他探了探掌门师兄鼻息与脉搏,还有呼吸。其实也没想杀他,刚才只是情急,如果杀了他,凌天诀便会失传。他让人找来担架,抬师兄回房中,安排大夫前去治疗,而楚香兰,则被押入大牢。 近几月,江湖中连连出现大事,短短几个月之间,共有七个门派掌门以及高手接连死亡,前有崆峒派的空空道人,后有霹雳们掌门,这几个人皆死于刀伤,几乎一招毙命,而这些门派,不久前都曾派人去过铜雀台洛阳分舵。一时之间,众说纷纭,铜雀台勾结敌国,欲将中原武林一网打尽;司马家欲卷土重来,想倾覆江山,李代桃僵;铜雀台已拿到灵符图与青城山宝藏藏宝图,勾结长安梅家,有大阴谋...... 消息一个一个传来,铜雀台驻扎在各地的势力,竟然接连被拔了好几个!也不知是谁牵的头,以青阳帮为首的九大帮派,展开了讨伐联盟,前往洛阳,势必要铜雀台司马炎给一个交代。 这一切,皆因灵符图失踪知识引起,是为引出藏有图纸之人,而煽动这一切的背后之人,恐怕也已经蠢蠢欲动了。长安星河斋得到各大门派要前往洛阳讨讨说法的消息,久不出门的梅庄主亲自带领一帮人马前往。 梅家是长安纳税大户,向来与长安令交好,此行为了赶路,抄近道就要过关,有长安令通关文牒在手,他们也是顺风顺水,这日已经到达河南境内,只剩最后一关函谷关了,过了这函谷关,快马加鞭,不消两日就可抵达洛阳。 随从上前,恭恭敬敬递上文牒,等了一刻钟也不见放行,守卫进去禀报都很久了,孤星按捺不住准备上前询问之时,一守卫却来报,函谷关将领夏愈,久闻梅家大名,想请梅庄主饮一杯送行。父子两对视一眼,此行为了赶路,也不想节外生枝。 “父亲,我们去吧!”梅太一朝梅庄主点了下头,二人骑马缓步前行。 夏将军大营就在三里之外,到得帐前,侍卫引领而入,案前已经摆好了酒菜,一苍髯如戟的汉子起身迎接,此人便是夏将军。一番寒暄,夏家历代为将,祖上曾与梅尚书关系交好,后来梅家被陷害,罢官从此不问仕途,夏老将军也扼腕叹息。盛情难却,夏将军一再劝酒,梅庄主不得不饮了几杯。 只是梅太一,在一旁却一杯酒也未曾下肚,进来之前他已与父亲商议,如今铜雀台深陷叛国谣言,梅家也牵涉其中,此地离洛阳不远,这函谷关近日应有不少人前往过洛阳,还是小心谨慎得好。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0章 长途跋涉铜雀行宫 “早就听闻梅家公子嗜酒如狂,怎么,莫非是嫌本将军的女儿红不够滋味,不能入喉?”夏将军睥睨斜视,梅庄主看了一眼,替他说道:“还请将军见谅,犬子身患旧疾,大夫特地吩咐,三个月之内不可饮酒!” “是吗?军医何在?”夏将军突然提高了声音,门外进来一人,手提药箱:“卑职见过将军。”梅太一不动声色,心里琢磨,这夏将军是何打算?军医替他把过脉之后,一副惊恐的表情:“将军,这位贵客,貌似体内有中毒之相!”如此信口雌黄,看来是不想让他们走了! “不知可有解法?”夏将军一脸关切。 “禀将军,待我配好药,服上七日,施以银针,七日之后,药到病除!只是这几日需要静养,不可劳累!” “既如此,梅庄主,暂且在我这军帐中住下,七日之后,定当送尔等出关!你们速速替各位贵客安排住处!”夏将军一声令下,便有侍卫前去安排。 此时若是来硬的,恐怕有一番争斗,这夏将军成心阻挠他们去洛阳,函谷关地势险要,至少有一万大军把守,动起武来,他们毫无胜算。 解毒汤药当然是假的,但是他们所居住的帐篷外,有重兵把守,困在军营,却也无计可施。第三日,夜半时分,守卫竟然只剩三分之一,而且还打起了瞌睡,想来是连日精神高度紧张,看他们没有逃跑的意思,放松了警惕。出得帐外,只见不远处的山头,火光冲天,有人大叫粮仓着火了! “公子,看来今晚营中有大乱,不如我们趁机离开,他们定然无暇顾及!”看着不少士兵前去灭火,梅太一说道:“不可,你去通知庄主,我们前去救火!”说着就施展轻功,先行一步。而此时听闻动静,梅庄主也出来了。一桶一桶提水来泼实在太慢,梅家父子见此处砂石甚多,支开众人,催动内力,黄沙漫天,利用这沙来灭火,大火果然被灭。并且俘虏了几名混入营中的契丹人,满脸黑灰的夏将军,感激涕零。如若粮草被烧,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本可以一走了之,却不计前嫌帮助夏某,实在惭愧!尔等乃大丈夫,夏某不敢阻拦各位,这就送你们出关!”夏将军命人牵来良驹送行。 而军队中,却有一人一脸不忿,转身走开。 洛阳郊外一处山村。 一小姑娘被绑在柱子上,身上已经挨了好几鞭子!一妇人跪地不停求饶。 “绕了女儿吧!” “啪!”一鞭子将那妇人抽倒在地! 女孩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眼神慢慢变冷,变狠,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 “你还敢这么看着我,你跟你娘一样,是个不知廉耻的贱货!”又是一鞭子,抽向这姑娘。 这姑娘便是凌蘋萍,前几个月父亲外出打猎之时,他们收留了萧庭筠二人两日,那位不知名的公子,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她不禁心生爱慕。于是就绣了一副手帕想送与他,家中清寒,但是柜中,却有一卷华贵丝绢,好像是爹爹不久前拿回的,她也顾不了那么多,用剪刀剪了一截,绣了一副丝帕。临别时她刚好在想用什么借口赠与他,却不想那公子先送他一管洞箫。那萧浑身绿莹莹的,通透得很,她大喜,连忙将准备好的丝帕拿出,只是可惜,不知公子姓甚名谁。 这几个月也相安无事,父亲并未发现丝绢少了一截。母亲本来出自书香世家,被流寇所掳,幸被父亲所救,名声坏了,也回不了家,便嫁与父亲为妻,只是父亲性格粗鄙,见不得她母女吟诗作赋,吹丝弄弦。这日发现了女儿的洞箫,这么贵重的乐器,审问之下方才得知,又发现丝绢少了一截,大发雷霆! 凌蘋萍不知父亲为何发这么大脾气,他平时也发脾气,但是不会打她打得这么狠。“你知不知道,丢了这丝绢,可是为我们家招来杀身之祸!”父亲解开她的绳子说道:“罢了,女儿,你快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爹,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 “快走!”凌父吼道。 凌蘋萍拿了洞箫,随便收拾了几件衣裳,就这么离开了生活了十五年的家。 司马夜狸站在父亲书房外有一会儿,房间内父亲母亲正在谈话,她不知这个时候要不要进去,因为他们正在争吵。 “你带阿狸回邺城,这儿我会跟大家一起守着,由我来面对九大门派。”司马夫人的话一出,司马炎自是不让:“我司马炎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夫人这是在说笑吗?你带女儿先走吧!” 听到这儿,司马夜狸再也忍不住了,推门而入。 “爹,娘,阿狸不走,阿狸要在这里陪着你们!” 没想到这劫来得这么蹊跷,这么快。铜雀台高手如云,司马炎一把饮恨刀更是威力无比,就算九大门派一拥而上,又有何惧? “只是,他们是来找爹爹理论的,爹爹不可大开杀戒!他们全都是名门正派,司马家不能背此恶名,如果不能洗清嫌疑,爹爹该当如何?”司马羡一语点中要害。这也是他们担心的,一桩桩事,都指向铜雀台,他们还来不及查清真相。算时间,还有两日,他们应该就到洛阳了。中原武林自相残杀,正中背后捣鬼之人下怀! “爹爹,女儿倒是有一计!”司马夜狸跟着父亲行走江湖多年,又随母亲熟读兵书占卜星象,向来鬼精灵得很。 唤来江淮与慕容星河,听完司马夜狸的计划,他们均点头同意。 1、此次九大帮派联盟,是以青阳帮为首,其他世家没有表态,听说谢家会派几个人过来看看。但这批死者中七大帮派中并无青阳帮,青阳帮乃北方派系首领,既无死伤,则讨伐铜雀台师出无门。所以此次要先发制人,另替他们选领头人,崆峒派死了掌门人,最有发言权,就推崆峒派为首,其他帮派定然不服,此举可分化他们。 2、看他们是文论还是武论,如若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想攻击铜雀台,那我们就先小人后君子,今晚行动下去,整个洛阳的茶馆青楼酒肆客栈,说书的,包括贩夫走卒,要讲同一个故事:三国曹公所留的灵符图,昆仑宝藏两大藏宝图,重现铜雀台。铜雀台寻求中原武林人士帮助共寻宝藏,以卫家国社稷。如此一来,这次江湖人士聚集洛阳的目的就变成了寻宝,如若谁动武,谁就是觊觎宝藏包藏祸心之人!这个故事,要让所有来洛阳的人都听到。此时若打斗起来,铜雀台不必太顾忌。 3、如果是文论,铜雀台就设辩论台,此次不仅仅是江湖门派蹊跷被杀之事要查出真相,揪出真凶,更是一场鉴别仪式,谁人衷心侠义,谁人首鼠两端,自可见分晓!洛阳乃帝都,我们就请天子书院的周夫子前来主持论道。他们毕竟是江湖人士,天子书院的夫子地位尊崇,他们不敢造次,此事还得劳烦玄武执事大人前去走一趟。 整个计划,严丝合缝。慕容星河率先称赞:“大小姐虽是女儿身,却有男儿志,诸葛之才,在下佩服!” “哈哈哈!”司马炎一声狂笑,这个女儿果然没白疼! 计划已定,各人分头行动。 一个多月前,在青城山被关押的楚香兰,被潇湘子下令秘密释放。以张真人性命相要挟,要他下山办事。近月来江湖中发生的一连串暗杀,潇湘子有份参与,挑起各大门派讨伐铜雀台,看看这次司马炎如何收场。他派楚香兰下山前往洛阳,替铜雀台解困,取信司马炎。 他本想去那悬崖下看看白千霜怎么样了,带她一起下山。但无奈潇湘子派了人一路跟随,他不得脱身,只得作罢。她在下面暂无危险,等日后回青城山再找她吧!她痊愈之后会自行离开也未可知,如今她的武功想平安离开不是难事。临下山之前他悄悄去看了师傅,张真人此刻还在昏迷当中。这十六年以来,师傅待他如子,要不是自己被身世所累,又怎忍心欺骗于他,他在这山中,度过了最快乐的十六年,这里就是他的家,要不是大姜派人联系上他,他都已经忘了自己是汉人还是蒙丹人。 在赶往洛阳的途中,他听到不少关于铜雀台以及星河斋的传闻,这些谣言自是有人刻意为之,只是谁有这么大能力煽动这么大阴谋而让铜雀台无还手之力,是耶律家出手了?还是潇湘子,不及多想,快马兼程,日夜赶路。 梅太一一行终于赶到洛阳,这一路走来不曾停歇,马都累死几匹,才到城里,已是弹尽粮绝,又渴又累,见到一酒肆,就打算先进去用顿饭。安顿好马儿,他们上楼要了几个菜,才吃几口,就听到一声喝彩声,原来是说书的在讲故事。讲的都是江湖中事,他们也侧耳听了几句,渐渐停了筷子。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1章 天子论道不让须眉 “话说司马家经过几百年,终于找到了当年曹公留下的藏宝图,几个月前还曾邀请江湖豪杰一同鉴赏.....” 说书先生还没讲完,就被人打断了:“你这老儿可是信口雌黄,铜雀台根本就没找到齐图纸,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说书先生也不在意,继续道:“大司马深知此宝藏关乎家国社稷,不得不小心,但还是在前几月,被人盗走其中一片拼图,而此人却借机搅弄风云,杀了江湖门派不少高手。近几日天下英雄纷纷齐聚洛阳,准备共商大计!据说盗走拼图之人已到洛阳。” 差不多的话,他们进城之时也偶有听到,说书先生还在讲故事,讲了铜雀台再讲梅家,如何高义,有侠义精神,再讲中原武林部分门派是如何沆瀣一气被人误导,幸而铜雀台不计前嫌,再次邀请众人前来商量寻宝事宜。 “我呸,恬不知耻!我们可是来讨说法的,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就......”一位壮汉摔了一个酒杯,大刺刺地站了起来,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连滚带爬的弟子抱住腿,那弟子哭丧着脸:“师兄不好了,外面崆峒派和青阳帮的人杠上了,快打起来了!崆峒派说这次他们死了掌门,帮派联盟应该以他们为尊!” 梅太一推开窗户,果然看到街上有好大一帮人对峙,把条路都堵住了。那穿得破破烂烂的一方自然是青阳帮了。青阳帮雄踞北方,现任梁帮主嫉恶如仇,有大将风范,一向深受江湖中人敬仰。以他为首前来理论本是好事,不知为何崆峒派临阵变卦,要自己出头。他们吵闹不休,梅庄主发话不必理会,先到铜雀行宫为上。 “父亲,您心急如焚赶路,看来是杞人忧天了,铜雀台自有通天本事,已经开始反击了,好计谋,驾!”梅太一露出笑容,快马奔驰。 洛阳下着小雨,有点凉意,一匹马在城中疾行,原来是楚香兰。入城后不敢耽搁,只是城中人口较多,不敢骑得太快,经过一闹市街口,看到一群人聚集在那里不知在看什么,他下了马牵着走了过去,一大柱子上贴了一张榜:明日辰时,天子书院周夫子将在铜雀行宫论道,广邀天下名士参加!周围不时有人窃窃私语。楚香兰不知这是何意,如若司马家请了官家相助,那也应是请兵将加强守卫才是,这夫子论道?难道他们想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榜应是昨日张贴的,那论道之日就是今日了。 在前两日,大部分帮派住在城西客栈,此处离铜雀行宫最近,他们之前就有互通书信商定此行计划,三个月中,崆峒派掌门,霹雳们两名首座弟子,九华山,灵隐寺,飞鹰派,凌云洞府皆有死伤,且死法皆是刀伤。他们均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绝不至于一刀毙命,要么是熟人所为,抑或绝对想不到之人,或者是武功远高于他们之人,而江湖中惯用刀法,且有如此手段之人,只能联想到铜雀台司马家。他们起先只是猜测,不敢证实,但有人发现,铜雀台第一高手,青龙堂执事姜淮频繁出入各地。江湖中人传,凡与之交手者,从无胜者,此人武功已深不可测。如果是他做的,那必然也是司马炎授意!说不定他们早已取得图纸,想独吞宝藏。 经商议,大部分门派同意组织一个联盟前去铜雀台,灵隐寺乃是出家人,掌门方丈拒绝了此行,想私下解决此事,而剩余门派之间本就不熟,迟迟不能决定由谁做领头人,加上几大世家无人伤亡,他们更是请不动。最后还是霹雳们提议,不如请青龙帮前去主持公道。青龙帮乃北方第一大帮,威信足武功高,梁帮主也同意,一拍即合!不料来到这洛阳,崆峒派却变了卦!不服青阳帮做这九派盟主。 这一切,还要从司马夜狸的计划开始说起。 入夜时分,崆峒派几位弟子正在一处摊前喝酒吃着烤羊肉。而墙角下两个小乞丐正在摇色子,嘴里絮絮叨叨的。“咱们帮主和司马家乃是故友,何苦趟这浑水?”一小乞丐挠挠身上又啃了口鸡腿。另一个说道:“你有所不知,这所谓的几大门派,不堪一击!特别是崆峒派,自家掌门都被人杀了,要不是我们青阳帮可怜他们帮他们出头,他们还不是缩着尾巴,哪里还敢来洛阳!” 一听这话,崆峒派弟子自然是火冒三丈,一人冲过去就将一个小乞丐踹翻在地。而这一幕,“恰巧”被几个经过的青阳帮弟子看到,竟然敢欺负“青阳帮的人”,双方就这么打了起来,这边在火拼,那两个叫花子趁乱跑远了。于是第二天就有了梅太一看到的那一幕,崆峒派弟子披麻戴孝,苦大仇深,梁帮主就依了他们。其他几个门派暗地里骂骂咧咧,崆峒连个掌门都还没选出来,一个大弟子就敢做这盟主了,真是笑话! 这两日城中说书的故事,已经动摇了一部分人的心智了。昨日城中还上演了一处走马戏,一辆三层马车从城西到城东,有剪影有配音,讲的正是几大帮派被杀的时间地点的故事,其中也点出了这顿时间铜雀台各路人马在做什么,有些凶杀案发生的时间比较接近,但是相距之地较远,绝非一人所为。霹雳们前几月来过洛阳,见识过姜淮等人的功夫,也相信他们绝不是杀人者,只是崆峒掌门被杀,这口气咽不下去,一直在在煽动大家,到了铜雀宫,直接杀进去。 天下不稳,藩王蠢蠢欲动,平日里朝廷也管不到江湖人士头上,只是洛阳乃天子脚下,自然容不得人放肆。崆峒派为了争盟主之位与青阳帮对峙一事,就有官兵出动,还是铜雀台亲自派人前来调停,说他们是来洛阳参加周夫子论道的,这才作罢。 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在街上动手,到了铜雀宫,他们九大帮派一拥而上,不信对付不了。早前铜雀台设了诸多规矩,不准这样,不许那样,把一帮小门派打压得没有饭吃,他们早就怀恨在心了。 铜雀宫今日大红灯笼高挂,门外设了案头,不时有人递了拜帖而入,而门口赫然有几个大字,天子书院,铜雀论道。周夫子的榜,他们已经看到过,也接到了铜雀台送到客栈的拜帖。因为有书院的夫子在,宫里特地加派了不少守卫在这铜雀宫四周路口,众人看着也是心惊,今日如果大打出手,先不说能否全身而退,就算侥幸获胜,想离开这洛阳,怕也是插翅难飞!如今国库空虚,天子全仰仗着司马家的银钱,军中粮草几乎都是司马家捐献的,就算近几个月谣言满天飞,天子一时之间也不敢动司马家,看来他们已经做了完全准备。既是论道,这洛阳名士多如牛毛,想要动武,需得师出有名才行。 楚香兰赶到的时候,大殿中已是黑压压一片。此时坐在高台后面的,正是天子书院周夫子,他乃太傅,学贯古今,雪白的胡子,一脸庄严中透着微微欣赏之色。叶寒樱见了他,把他带到司马炎这边。 此时台上的,正是江南谢府的谢玉公子,而与他论道之人,则是司马家千金司马夜狸。谢家美其名曰前来调停,谢玉带了几个弟子过来,一开始就自告奋勇上台。 “六百多年前,司马懿家族颠覆曹魏,称帝建立西晋。如今司马家富可敌国,权倾天下,连天子都要仰其鼻息,一座铜雀台,可抵千军万马也!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谢玉此言一出,梅太一特地去看了下夫子的神色,此乃大逆不道之言,司马家虽强大,这话未免过了,有心人听进去不免添油加醋,夫子只是不动声色。 而司马夜狸请缨上辩论台,也是胸有成竹。只见她今日着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裳,头戴金冠,却是做了一副男儿打扮,俊中带着三分俏,人群中不少青年侠士眼睛都直了。只见她看了一眼台下众人,对着夫子鞠了鞠,才看向谢玉道:“此言差矣,昔年东汉末年,三分天下,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率先称帝,在汉室看来是大逆不道。秦始皇灭六国统一天下,太宗玄武门兵变,才有了大唐盛世,这朝代兴替,自古有之。西晋司马氏只是顺应形势而已,又何来对错之分呢?如今天下虽不太平,好歹还是唐国江山。我司马家如今无一人在朝为官,无一人在军中为将,只是做得些许买卖,行走江湖混口饭吃罢了!这连连税赋岁供,从不曾断过。家父毕生所愿就是寻得昔年曹公留下的藏宝图,献给天子,结束战乱,重现大唐盛世,不是天下百姓所愿吗?蒙丹人野心勃勃,岂能与之为伍?公子莫非以为,想坐这天下,却要替敌人提鞋不成?”一语既出,台下一阵笑声,谢玉脸色白中转红,无言以对!夫子点头称许,谢玉败。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梅太一面带笑容,昨日到了铜雀宫,说起路上见闻,方得知这一切都是她的计谋,从前倒是小看她了。 “太子与驸马爷,皆是朝中栋梁,听闻前不久司马家与长安梅家密会驸马爷石崇玉大人,不知是何意啊?”上得台来的,乃是名士柳元,他曾三次拒绝朝廷为官的招揽,胸中有丘壑,笔下有大才,最近刚好来到洛阳,听闻天子书院论道,便来了此地。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2章 天子论道不让须眉 这个问题,有些棘手。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天下未定,江湖人士参与结党营私干预朝政,也是不妙。何况司马家的身份,更是忌惮。 今日之论,明里暗里,都有司马家有狼子野心,倾覆天下之说,梅家也成了帮凶。太子忌惮自己这个妹夫,处处打压,天下皆知。 “不知先生可听说过战国时期赵国赵奢上卿的小儿子赵括?此人熟读兵书,年少成名。”司马夜狸背着手,在这台中走了两步,眼睛却目不转睛看着他。那柳元自是知道她乃女子,一时不敢直视,顿了顿答道:“自然知道,赵括纸上谈兵,毫无经验,只会生搬硬套,在长平之战,致使赵国四十万大军被秦军覆灭。这个故事,跟我提的问题,又有何关联呢?”司马夜狸不急不缓,让人拿了把□□上来,拿在手中:“这把枪,乃是仿造昔年西楚霸王项羽的霸王枪打造,是长安梅剑山庄所铸造,想请先生帮忙看看,这枪是用何材质所铸,与我朝今的□□有何分别?”说着就递了过去。 那柳元熟读诗书,却不曾练过武,这枪没有霸王枪那么重,但也有二十斤重,司马羡一直单手拎着,猛然放在柳元手里,他有些吃不消,后退了一步。最终扶着,枪缨着地,样子有些狼狈。不等他回答,司马夜狸说道:“这枪头乃是千年寒铁打造,一般士兵身穿的外甲,一刺击穿,就算是铁盾,力大之人,也能击破!”说着单手执起,掷向远处一块大铁牌,铁牌即被洞穿,她飞身掠去将枪收回,回到台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此时柳元已经忘了接下来要问什么了。 司马家绝不是要以武力解决问题。只见这时司马夜狸对着夫子一鞠,请教到:“夫子,在我朝,丞相官职要大于将军,不知为何?”此时柳元不慌不忙答道:“丞相辅佐天子,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协调六部,而将军一次只需打好一场仗!”“那么请问,丞相和天子可需要亲自出征?”司马夜狸又问道。 “当然不需要,除非兵入皇城或者再无征战之人!”柳元回答道,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着了这小丫头的道了。 “先生果然见识卓绝!太子乃东宫储位,是未来的天子,自是跟丞相一起协助天子治理国家。我朝尚有几十名将军,何须太子亲自操劳?河阳公主乃太子长姐,昔年招太原府将军之子石崇玉为东床驸马,一路官至兵部,他六次率军出征,有丰富经验,对各国兵器也是耳熟能详。请问让他参详,有何不可呢?”此时柳元已是心服口服。 既没有说太子纸上谈兵,也未以武镇压。 几个回合下来,司马夜狸回答得皆是滴水不漏。 文论,看来他们是说不过这丫头,正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些骚动,只见有人来报:“函谷关副首领求见,已在门外!” 众人有些诧异,那自称副首领之人,递了封信对着司马炎和周夫子道:“听闻铜雀台一向严明,大司马更是嫉恶如仇,今日夫子也在,便一同做个见证!”夫子接过信函,不久脸色大变,将信递给了司马炎。 “爹,看样子是冲我们来的!来者不善!”梅太一看到那副首领进来时看他们的眼神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而他们又刚从函谷关回来不久,加上莫名被扣了三日。果不其然,司马炎看完之后,问了夫子,笔迹和印信可是真的,得到确切答复。因夫子身为太傅,而太子常年协助处理国事,朝中大臣边关守卫的书信,自然是看过。 “梅剑山庄之人勾结蒙丹人,竟然在我函谷关放火烧粮仓!证据确凿!”此话一出,引起轩然大波。 “我等协助夏将军灭火,何曾放火?”梅太一也是气急,此人如此颠倒黑白,不知意欲何为。 “将军初时也以为梅家是好人,还好心送他们出关,可后来我们抓到了俘虏,经拷问方才得知,他们放火烧粮仓,就是为了让梅家早日过关来洛阳,将军知道梅家少庄主中毒在身好心替他医治,没想到他们却恩将仇报,我已带了那俘虏来!”说着就有人提上一人,果然是当日俘虏。此人一口咬定他的主人已与梅家约好,梅家还答应为他们铸造兵器。 “杀了梅家父子!”下面已经有人喊道。 “卖国贼!” 突然出现这等场面,司马夜狸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梅太一方向,梅太一回了她一个眼神不必担心。 “这定然是蒙丹人在中间挑拨,大家都知道梅家有铸造兵器的绝技,蒙丹人一直都想招揽他们为己用,我与梅庄主相交多年,深知他为人,老夫以人格担保。他绝不会与蒙丹人为伍!”但此时司马炎这等说辞,却并不能服众。崆峒派大弟子走了出来:“我崆峒派掌门横死,被人一刀致命,中原武林众多英雄豪杰皆是因此丧命。司马小姐一张小嘴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如今铜雀台自身的嫌疑都未洗清,如何能替他人作保?师傅啊,你死不瞑目,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江湖人人敬仰的大侠!”他对着门外一跪,一些人便义愤填庸,预备动手了。 “且慢!”楚香兰此时走到了俘虏面前,不知道讲了什么语言,那俘虏只是一脸茫然。他接着转脸对着夫子道:“在下已经确定,此人并非蒙丹人,实乃栽赃嫁祸无疑。”原来他刚才用蒙丹话跟他对话,而那人完全听不懂。夫子精通多国语言,自然听得懂蒙丹话。 “给我拿下!”司马炎一声令下,而那副将想逃,也被拿下。 当真是峰回路转。 不料此时,一阵响彻入耳的哈哈大笑声传来这大殿中,震耳欲聋。 “快带着夫子与众学士到后院躲避!”司马炎听出此人功力深厚,连忙吩咐道,其余人等则满脸疑惧。 十几个人鱼贯而入,领头的是一老者,穿着道袍。刚才这声音应该就是他发出的,他扫了一眼众人:“很好,中原武林门人齐聚,免得老道多费功夫!”这些人,在场之人都没见过。 “不知道长尊号,来自何方,有何贵干?”司马炎看夫子等人已撤离,问道。 “给我杀!”这老道突然一喝,就有随从使出兵刃,瞬间九华门与霹雳门两名弟子倒地,脖子上两道血痕,一刀毙命!速度之快之狠,出人意料!梅太一楚香兰姜淮司马夜狸等人纷纷拔出兵器。 “残杀中原武林人士,嫁祸于我铜雀台,原来是阁下所为!你们且退下!”司马炎抽出自己的饮恨刀。 “哈哈哈!不如此,又怎能将你们一网打尽,不过我会留司马家和梅家活口的,那藏宝图和铸剑术还大有用处!”那老道狂笑声中似有庞大内力,已有些弟子受不住。 “大司马,梅庄主,就由在下先行领教,此人阴险毒辣,岂能放过!”青阳帮梁帮主率先出招,他们受人摆布设局,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梁帮主掌法刚猛,挡在他前面的小道,一掌即被震飞。 “久闻帮主天龙掌威名,贫道来领教!”那道人却不拿刀,手拿一把拂尘,一挥之下,殿中桌椅皆碎。梁帮主一个鹞子翻身,躲了过去,二人从殿中打到殿外,十几招之后,拂尘击中梁帮主胸口,他跌落在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众人连忙去扶。这人武功之高,当真深不可测。 梅太一与楚香兰对视一眼,二人双剑出鞘,齐齐出手。青城山剑法刚猛,一剑下去,风生水起,而幽兰剑法则讲究快,不给对方喘息机会。只是那老道内功深厚,一根拂尘,石破天惊。三人斗了几十个回合,却不能伤那老道一分。 “这老道的功法,怎么与我青城山有些相似?”楚香兰深感诧异。他的功力之深,还在师傅之上,这招数像是青城山武功演变而来,却又不太一样。不禁想起了青城山一个传说,被禁止的传说。 一百年前,青城山有位弟子,天赋异禀,却不知从哪里学来一身内外一体的邪门功夫,被掌门废去武功逐出山门。后来听师傅说,那禁术杀伤力极大,但对练功之人损伤更大,非常人可以练成,但是如此惩罚,掌门后来有些后悔。 “天阳道人,不过是我青城山逐出门的败类罢了,竟敢在此撒野!”楚香兰一声大喊,那老道楞了一下,瞬间拂尘被梅太一削去了一半。他退后几步,已有随从小道扔给他一把长剑。他弃了拂尘,一剑挥出,此剑招比梅太一的天南星更快,比楚香兰的凌云剑更更猛。不消片刻,他二人皆胸前挂彩,受伤不轻。 “来如雷霆,罢如江海!果然厉害!”楚香兰看出,这老道使出的剑法,正是那青城山宝藏洞府壁画中的剑法。只是他的剑法已演变更多种,远在他所学之上。他自从学了那剑法上山之后就被潇湘子关押,根本来不及使用。 这小子既点名他身份,又看出他剑法,老道人对这年轻人倒是多了些兴趣。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3章 双剑合璧能耐我何 楚香兰深知自己不是这老道对手,或许只有司马炎与梅庄主才能打败他,但这道人既与他师出同门,他岂能袖手旁观。 梅太一受了剑伤,此时不宜再战,拉住他衣袖,摇了摇头。 “我会小心的!”凌云剑出鞘,光芒无匹。 “在下乃青城山张真人座下大弟子楚香兰,还请道长赐教!” 那道长听他自报家门,这才注意他手中之剑,不由地多看了两眼:“倒是一把好剑!青城山的账还没有算,我倒要看看如今青城山在张老儿的带领下,这功夫如何!” 剑一挥,使的正是雷霆七式中的第一式变招,来势凶猛且快,楚香兰见招拆招,之前他用师傅教的青城剑法,这次用的是与那道人相同的剑法。两剑相撞,火花四溅,只是今日那老道用的是普通剑刃,锋利不及凌云剑,两人皆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动静之间,剑气凌人。只听铛地一声刺耳之音响起,那老道手中之剑竟然折断,而楚香兰手中凌云剑几欲落地,他后退一步,虎口震出血来。 “哈哈,这宝剑果然了得!”老道一声大笑,却骤然甩了长剑,一掌劈去!叶寒樱站得甚远,却瞧得真切,不由喊了一声“当心!” 楚香兰本已被他剑气所伤,知道对方出了杀招,不及细想,使出那洞中所学之轻功流风回雪,步伐犹如鬼魅,已出了殿外,那道人岂肯罢休,追了出去,不一会两人便离了这铜雀楼范围。那些小道欲跟随而去,此时殿中众人看此机会,群起而攻之,除了逃了两个,其余人等,皆被生擒。 “这剑法凌厉,更胜前次与我对招的青城山剑法,听香兰之意,此人似乎出自昆仑。”司马炎说道。 “爹,我去看看!”也不等梅庄主回应回答,梅太一出了大殿,飞奔而去。 此时那老道手中没有兵刃,但是每一掌击出,皆威力惊人,楚香兰只得不停躲避。梅太一赶到,两人一左一右夹击,那老道倒是没讨着大便宜。楚香兰第一次用了裔射三式,此剑运用流风回雪之轻功,可在极远处运剑,以剑气便能取人性命。那老道未曾防备,袖子被割了一块。 “这剑法谁教你的?”那道人显是惊奇,梅太一不给他机会,一剑挥出,那天南星隐隐闪着绯红色的光芒,道人躲过,后退数丈。 “想不到两位年纪轻轻,剑法如此之高,两把皆是独一无二的宝剑!日后若能同仇敌忾当然是好,只怕这剑是王不见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哈哈哈!”那道人飞身而去。此时楚香兰憋了一口的淤血,才吐了出来。 这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那道童只肯说出,老道名为上善道长,今年七十有余,他们从北方而来,目的是一统中原武林。其他不肯多说,严刑逼供之下,竟然纷纷咬舌自尽。 而这一战,也让楚香兰名声大噪,这了不得的大恶人,竟然让他给打跑了,昆仑山的名号,又一次响彻江湖。 茶楼之中,梅太一与楚香兰席坐而饮,楚香兰不喜人多的酒肆,梅太一只好陪他来饮茶,而此刻说书先生正在讲故事,讲的正是铜雀台近日之事。 “司马小姐,倾国倾城,舌战群儒,一把□□虎虎生威!而那青城山大弟子楚香兰,一把宝剑,力挫妖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将那梅剑山庄的少庄主都比下去啦!” 堂下一片喝彩。 梅太一笑了下,内心并不在意,看着楚香兰道:“香兰兄一战成名,小弟甘拜下风。” 而楚香兰抬眸,见他面无异色,十分坦荡,知他并不在乎这些虚名。放下心来。 “听说,铜雀台大司马,十分钟意这位少年英雄,有意将司马小姐许配给他!老朽看这二位当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呢!各位说是不是?”说书先生说完,众人随声附和。一片喧哗吵闹之声,淹没了这茶馆,而他们不知,这故事中的主角,此刻正在这茶楼中。闻得此言,梅太一骤然扭头,挑眉看向那说书台,又看了眼楚香兰,内心震动,面上却无波澜。 “我们走吧,市井之言,不必当真!”楚香兰说完这句话,已然起身。走了两步停顿了一下,梅太一心思他并非不知。他看似风流不羁,家世好,才情更好,身边不缺美人,但是他对司马夜狸 ,却是另眼相待,也许他早已有意。君子不夺人所好,况且他也没那份心思。 两人正准备离开,不料冤家路窄,下楼时碰见了谢玉,铜雀行宫之后就没见过他,他还没离开洛阳呢? “哟,你小子也在,还不快见过我这个未来姐夫!”他居高临下对着梅太一说完,侧身对楚香兰示意。 梅谢两家结亲,是两个月之前定下的。自从长安雅集会之后,谢玉便对梅家的二姑娘梅小宣念念不忘。谢家前去提亲之时,梅小宣并不在家,虽然二当家意思是等小女回家商议后再定,梅庄主也觉得草率,但是梅娘子却甚是满意,一口应承下这门亲事,他们才是亲生父母,梅庄主夫妇不好多言。当时梅太一在外跟一群公子哥喝酒,有人告知这个消息之后,他飞快赶往家中,谢家之人已经离去,看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礼品,他那叔母正笑嘻嘻清点。 他实在气急,梅家好歹家大业大,如何就这般?他知道小宣姐姐眼比天高,定瞧不上谢玉那种狂傲世家公子,耐不住叔母看中谢玉嫡长子的身份。多年来,她对于二房只能穿照水梅分外介意,一心想要为女儿寻个好人家,对于她一天到晚练武抛头露面本来有些不满,没想到此次倒是歪打正着,以后她就是当家夫人了。 果然,梅小宣回到星河斋,大发脾气,将那些聘礼扔得到处都是,扬言要去退婚。最先拒绝的是二叔,他是自责没有尊重女儿的意见,既然已经应下了,岂可反悔?如若跟谢家解除婚约,往后哪家敢娶? 有一日他去找小宣姐姐,不经意在她房中的书案中发现了一张字帖:“皎皎明月谢灵韵,娇花照水梅子青。” 原来小宣姐姐的意中人是谢皎,也是,他从上到下,哪里都比那个飞扬跋扈的哥哥谢玉强多了,除了是庶出。但是身份这些,以小宣姐姐的性子,又怎么会在意?既然同样是嫁入谢家,换一个又有何不可?他提议要让父亲出面,去谢家交涉,将梅小宣吓了个半死,死死拦着。 “为何?”梅太一问。 “你若还为你阿姐留一点尊严,就闭嘴!” 最后梅小宣告诉他,她只是单方面中意那谢二公子,对方并不知情,他那样的人,又怎么瞧得上她呢? 小宣姐姐,能文能武,长得好看,她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人,他相信,谢皎如果跟她多接触,一定会喜欢她的,只是还没来得及。 梅太一看了眼谢玉,心中有气,不打算跟他讲话,抬腿就准备下楼。谢玉手一拦,脸色不是很好看:“你什么意思?” “我就这个意思!也不看看你长啥样,也配!”梅太一损起人来也不带怂的。 这话彻底将谢玉惹火了,楚香兰纵然想劝,也不知如何劝起。 “你给我说清楚,我堂堂谢家大少爷,如何配不上一个二房的女儿?”谢玉揪住梅太一的衣领子,被楚香兰一拂袖给扇到了,他一个站不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极其狼狈,梅太一笑得直不起腰,太解气了,他给了个赞楚香兰。其实楚香兰没想出手的,只是看他把梅太一的衣领子弄皱了,有些不爽,谁知道这谢玉竟是草包一般,下盘不稳。 谢玉气炸! 梅太一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向下的动作,一脸坏笑,还丢下一句:“你真的,比你弟弟差劲多了!” “那个死断袖,不要脸,呸!” 梅太一都走出门了,听到这句,笑容渐渐凝固。 断袖?谢灵韵?江湖传言,他与琅琊王家王锦书交往过密,两人有可能是哪种关系。梅太一是不信的,两个那么俊的公子,怎么会? 走了几步,看到身边的楚香兰,不禁想要逗逗他,他成天生活在男人堆里,看他对姑娘敬而远之的样子,他不会是想当道士吧?他师傅可是七十岁了还是光棍!这么想有些不敬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楚香兰前面,倒着走,问道:“唉,香兰兄,你们青城山都是男人,有人断袖吗?” “咳咳咳!”楚香兰差点喷出来。 “无耻!” 听到这骂人的话,梅太一并不恼,那日在醉春风他也骂了这句。 “这有什么,你知道断袖是什么意思吗?” 楚香兰彻底不理他了。 如今铜雀楼外敌已退,与江湖中人恩怨已解,梅庄主准备回长安。 “梅太一,你这次是否跟我一起回去?” “父亲,孩儿想多留一段时间,恐那贼人去而复返,我也好助司马叔叔一臂之力。” 梅庄主看向他自己儿子的目光,却似乎洞穿一切。 “这几日城中传言,为父也有耳闻。只是阿狸年纪尚小,恐怕对男女之情是也懵懵懂懂,我看你对那丫头挺上心的,之前不顾生死救她,如果你喜欢她,为父去开这个口!想我梅家,也配得上!” 听到父亲这样说,梅太一有点窘迫,但还是拒绝了! “父亲不可!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就不劳烦父亲了!父亲明日启程,路上小心,替我问候母亲!” 夜色凉如水,院中一人也无,梅太一正在练剑。父亲传给他的幽兰九诀,他从那日上善道长的剑法中悟出,要胜他,唯有更快!他们显然是内家修为,后期才练剑,讲究的是气,而梅家练的是外家功夫,讲究的是力。如若剑招更快,抢在对方前面,还有机会取胜。 正在这时,一柄短刀飞来,速度极快,梅太一看清持刀之人正是司马夜狸。 “小心!”梅太一让出一招,怕伤到她。 “你是否明日要跟随你父亲离开洛阳?”发问之时,却并未停下,刀中带风,直击他右肩! “我会暂留洛阳!”梅太一见她刀法凌厉,虽是短刀,却颇有她父亲的风采,此时不再相让。 “铜雀台是否想招揽楚香兰?”梅太一跃起数丈,削落几根竹枝,那枝条飞向司马夜狸。 “香兰兄如今武功不凡,听闻他被师叔陷害,正无处可去。”司马夜狸躲开那竹枝。 “如果有天我跟他打起来,你会帮谁?”梅太一再攻一剑。 “帮你!”司马夜狸的刀也是极快,避过他。 “为何?”梅太一心中窃喜。 “因为你打不过他!”司马夜狸击他面门。 梅太一气结,一个侧身,剑法比之前快乐很多,司马夜狸渐渐招架不住,待被剑抵住脖子,只好认输求饶。 收起刀剑,梅太一看了她一眼,他说的是实话,他现在的剑法还不够快,他的确不是楚香兰的对手。 “喂,我听说你们好得都快结拜成兄弟了,你们两应该不会有打起来的那一天吧!”司马夜狸歪着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 “如果你爹想招他入赘呢?” “那敢情好呀,那个妖道再过来,就不怕啦!”司马夜狸一脸轻松的表情。 “夜已深,早点歇息吧,告辞!”梅太一冷着脸就这么走了。 留下司马夜狸叹息,她后面还加了句:“人家只是想逗你嘛!”不过这句话梅太一并未听见,已经走远。 此时已三更,收到密信,楚香兰赶到相约地点,此处是离铜雀楼不远处一个巷子。 “这么晚了,何事?”楚香兰看着面前之人,他乃耶律燕手下一名高手。 “公主说,让你尽快加入铜雀楼,如果能与铜雀楼联姻,日后大有益处,还望公子考量。近日城中传言,还会加码,助公子一臂之力!” “什么?那些谣言是你们放出的?”楚香兰万万想不到。 “还望公子加快步伐,告辞!” 楚香兰至那日与上善道长一战,受内伤不轻,除了偶尔跟梅太一外出喝茶饮酒,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昨日忍不住练剑,伤口就被震开,血流不止。恰被叶寒樱撞见,连忙叫了大夫重新给包扎伤口。 “香兰公子还是好生歇息,这几日万不可动武了!”叶寒樱将汤药拿到一边吹着,想等凉一点再拿给他喝。她站在窗边,一缕阳光随着窗子射进来照在她身上,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温柔,他不禁想起了母亲。 记忆中的母亲,也总是这样温温柔柔的样子,她长得很美,会弹琴,也经常唱歌哄他入睡。可是在他六岁的时候,因为得罪了皇后,被打入了冷宫,后来他就被送到青城山下学艺。皇后警告他,终身不得再踏入北方,否则他的母亲有性命之忧。十几年过去了,他常常想起母亲,可是她的面容,渐渐有些模糊了。而萧铃儿,替他带来了一副母亲的画像,她是皇后的侄女,却非常同情他的母亲。 “多谢!” 叶寒樱有些脸红,此时汤药温度刚好,他自喝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4章 双剑合璧能耐我何 此时梅太一刚好进来看他,叶寒樱打了个招呼红着脸匆匆而出。 “香兰兄,我看那叶姑娘,对你很是不同。” 梅太一一脸看破一切的表情。 “你想多了,她不过是来给我送药罢了。”他似乎不想多说,转而问起别的事:“我托你帮我打听的人怎么样了?” “已经有消息了,我几个月前在长安见过他,他一年半以前因为一场变故,双目失明。他的母亲原是黑河谷的侍女,两年前中了一种奇怪的毒,受尽折磨,已经毒发身亡。”梅太一说道。 “原来还是死了。”楚香兰打听之人乃是白千霜的母亲,他离洞之时,她最想得知的便是母亲的消息。如今他离开昆仑两个月了,也不知道她是否还在山下洞中,或是已平安下山。 “你怎么会无缘无故打听他们的消息呢?你认识他们?” “实不相瞒,那白玉京双眼失明,正是我师叔潇湘子所为。他们兄妹二人为了救母,上青城山寻宝,我师傅本已经放过他们,不料师叔趁他们下山之时赶尽杀绝。”他正想说出,白玉京的妹妹没死的事,想起那宝藏洞府,这事暂时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只得作罢。 梅太一想起上次见到白玉京的过程,那男子虽双目失明,可是功夫极好,为人爽快,他对此人印象不错。而据最新消息,为了治疗眼疾,他的夫人正准备带他回黑河谷求治。当日白玉京在青城山下之所以双眼失明,是因为中了谷中一种叫蛇蔓子的毒,本身这种毒毒性不是很大,但是因为白玉京的母亲出自黑河谷,黑河谷擅长用毒,为了练功,他母亲常年给他们兄妹二人服用黑河谷的一种药物,没想到这毒在运用内力之时,与谷中刚好开花的蛇蔓子相融合,蹦入眼中,产生毒性,导致失明。他们是最近才找到病因。 “但是黑河谷不是想杀他母亲吗?又如何肯为他医治呢!” 二人正在讨论此事,有侍卫来报,大司马请二位前去商量要事。 进得殿中,姜淮,司马夜狸也在。 “大司马是说,已得到消息,那三分之一灵符图,出现在黑河谷?”梅太一有些诧异,他们刚刚还提到黑河谷之事,没想到如此之巧。 “消息应该可靠,而且,那上善道人一行,也已出发前往。”司马炎说完就猛烈咳嗽起来,还吐了一口鲜血,司马夜狸连忙扶住他,一脸关切。 “不要紧”,司马炎喘了口气,才接着说道:“我前些时候练功,差点走火入魔,伤还未愈,不然就亲自出马。这次我会派姜淮和阿狸前去,这图纸万不能落入那道人之手,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乃蒙丹幕僚。” 楚香兰倒是从未听说过,不过也正常,那边的计划,他们从来只告知他们愿意说的事。 “黑河谷神秘莫测,谷中之人擅毒,而且还有上善道人等人,此行相当凶险。”说着梅太一看了眼楚香兰,见他点头示意,接着说道:“当初我梅家丢失一张,如今出现了第二张,那人肯定蠢蠢欲动,我们愿意一同前往,拿回图纸。” “阿狸替铜雀台谢过二位,我们准备一下,后日出发。” 半个月前,洛阳郊外山村。 被父亲赶出家门的凌蘋萍,并没有走远,父亲没有告诉她原因,只是让她赶紧走,她也听话地离开了。两日之后,她悄悄回了村子,眼前却满目疮痍,地上尸横遍野,房屋有的已经倒塌,整个村子,毁于一旦。她又惊又怕,没命地往自己家赶,家门口篱笆散落一地,父亲母亲已死去多时,村子里只有几个官兵在收拾遗骸。 “娘,爹!”她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引来了一个官兵:“别哭了小姑娘,赶紧走吧,这村子前两日被恶人屠村,整个村子已经没有活口了!” “是何人所为?”她搽了搽眼泪抬起头。 “这个就不知道,官府得到消息后,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官兵帮她给父母的尸身入殓,起了两座坟。她跪在坟前,想起那时父亲打她的情景,那样急怒交加,他不是心疼她偷了那丝绢,而是因此惹来杀身之祸。他们家在这山村居住多年,何来穷凶极恶的仇家呢?父亲唯一不回家的日子便是上山打猎,她也不顾官兵警告,一个人上了山,她知道父亲平时打猎的地点。 走了大半日,终于看见山林中那处小木屋了,那里便是父亲打猎时的歇脚点。此时已经日落西山,林中只有偶尔飞鸟的叽喳声,偶有走兽,她抱紧包袱,有些紧张地推开了那木屋之门。 屋子里有些暗,但是她一眼就看见一个人的背影,她一惊,踉跄退后了几步。还没看见那人长什么样,那人瞬间已经移到了她面前,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看见面前之人长相,她吓得尖叫了一声。此人戴了一张鬼脸面具,有些恐怖。 “终于来了!”是个男子低沉的声音。 “东西藏哪儿了?给我交出来!”那男子接着说道,手里的力度也加大了几分,凌蘋萍感觉有些喘不过去来。 看她挣扎的样子,男子松开了手。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凌蘋萍跌落在地。 “我在这山间寻找一种药材,后来被仇人追杀受伤,遇到你父亲,托他替我保管那藏宝图,没想到,待我解决了仇敌,你父亲竟然把藏宝图弄丢了!就是那卷丝绢!”那男子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她。 “所以你就杀了我爹娘,杀了整个村子的人?”凌蘋萍既震惊又愤怒。 “如此重要的东西,竟然给我弄丢了,当然该死!”男子手一挥,她的外衣瞬间碎裂。 “你,你要干什么?”凌蘋萍满脸惊恐。 “把那丝绢交出来!” “我送人了,我不知那个东西如此重要!” “送给谁了?” “我不认识他,甚至不知他的名字!” “此等拙劣谎言,也想诓骗于我?”说着又要动手。 “别!”凌蘋萍用手抓紧胸口的衣裳。 男子看见掉落在地的绿□□箫,捡了起来。“这等名贵之物,不像你家之物,哪来的?” “就是一位公子送的,我赠了他丝绢,我不知道...... ” 看她不像说谎的样子,送那丝绢之人,恐怕也不知那丝绢中内藏藏宝图的秘密。此时要找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可谓大海捞针,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计划。 铜雀台纸鸢阁最近得到密报,隐居多年神秘的黑河谷,最近河中开了黑色曼陀莲,此花十年才开一次,据说这花能解百毒。为了庆祝谷中少主及笄之年,相邀江湖中德才兼备的少年公子前去谷中赏花,倘若被少主相中,以花赠之,更以一副灵符图做嫁礼。 这个消息,并未大肆宣扬,但是已经有不少人得到了消息。 铜雀台这次几个人前往黑河谷,除了司马夜狸和叶寒樱,小孤星,其他三人均是年少公子,个个身形俊朗,英姿不凡。 司马夜狸看了看亭中几人,先是拍了拍姜淮肩膀,充满戏谑说道:“大师兄,我听说这黑河谷美女众多,那少主更是天人之姿,如若此次你被选中,就留在那里吧!”那姜淮平时冷面冰霜的,此时有点急眼了:“大小姐请勿说笑!” 梅太一正在翻看地理志,熟悉那边的地形。 “或者梅家少庄主也可以呀!你这玉树临风的样子,再弹上一曲,想那少主看见你魂都没了!”司马夜狸凑在他旁边,故意逗他。 “是吗,那你看见我,是不是魂也没了?” “我不一样!我跟爹爹游历天下,什么样的美男子没见过,想那谷主女儿,一直生活在黑河谷,谷中大部分是女子,她怕是没机会见着什么美男子。”司马羡看他凑近了些,退后了一点。 “哦,那你见过的美男子里面,有比我长得好看的吗?”梅太一此时也不看书了,打趣道。 “自然,自然是比你好看的多了去,王谢两家的你就比不上!但,男子又怎么能只看外表这么肤浅呢?”她的声音有些结巴了。 楚香兰看着他俩逗趣调笑,摇了摇头:“此行十分凶险,大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行,我们的目的是拿回那灵符图,不管是真是假,也要一试。另外,那河中的黑曼陀莲,也必须拿到,我受一个朋友所托,要拿花替人解毒。” 梅太一知道他说的是白玉京,此次白玉京应该也会入谷。 黑河谷在西南方向,距离洛阳五百多里,不算太远。 十天前。 黑河谷,处在西南一个山谷,周围湿气甚重,但这谷中的花草长得肥沃茂盛。 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人,本来怒气滔天的谷主,听那面具男子说完,慢慢平静了下来。 “你既弄丢了图纸,肯将功补过,这个计划就依你吧!我黑河谷冷清多年,也该热闹一下了!”这谷主是个美妇,样子却有些凶,凌蘋萍看着她抖了一下。 “你便是弄丢图纸的帮凶?”看着那谷主走近,凌蘋萍又抖了一下。 那美艳谷主有些不满:“如此胆怯唯唯诺诺,怎么实行计划!我黑河谷的少主可是又美又霸道呢!长得倒是不错,忒弱了些!”捏了她手腕:“竟然没武功!” “谷主息怒,弱有弱的好处,可以让人放松警惕,还有十几日的时间,我会训练她成为合格的少主的!只是少谷主她?”面具男子问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跟飞儿讲的,这段时间,她就充当我的弟子!” 谷主的女儿,真正的少主,名叫莺飞儿,今年十五岁,刚刚及笄,是个骄纵霸道的小魔女,谷中人人怕她。 司马炎最近闭关的时间越来越长,慕容星河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迷多时。 这是一处秘密所在,一处山洞中的幽泉,泉水从地底不断冒出,发出薄薄的寒气。慕容星河等一个时辰,他才醒来。 “大司马!”慕容星河有些担心。 司马炎并未说话,拿手往那冷泉中一激,瞬间泉水喷涌而出,对面一块大石裂成两半,慕容星河看呆了,这,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功夫能办到的! “大司马,这是?” “御水。”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5章 黑河谷中曼陀莲黑 黑河谷入口处乃是一条又宽又大的河流,进出需要船只方能上岸。 白玉京看不见,由夫人小翠扶着上了一艘船。只见那小翠使了个眼色,船夫也没问,划着前进。 “小翠,我听闻这黑河谷常人不给进,且谷中花草很多都有剧毒,怎地这船夫如此爽快?”白玉京此时已在船上,听见船桨划水的声音后问道。 “听闻河中曼陀莲花这几日将开放,谷主为了庆贺女儿及笄之年,开放山谷,不用太担心。” 而在他们进去不久前,上善道人一行,还有太湖清音阁等江湖人士纷纷坐船进谷,铜雀宫一行人等,算是最后一批了。 登舟时分,已经入夜。 这河岸边,挂上了一排灯笼,已经点亮,映照着河边生长的不知名花朵,红红的,说不出的诡异妖艳,间或有寒鸦掠水飞过。待行到前方,隐隐看出有几栋房子,水面也愈发宽阔,湖中心有不少莲叶,这叶子竟然都是血红之色,叶片肥厚硕大,看起来生机勃勃又怪异。 在岸边迎接他们的,除了几名侍女,便是一位身穿黑袍,脸带白色面具的高大男子,那面具有些恐怖。 “这位是我们谷中大护法无颜先生,今日已晚,已经为几位安排了饭食房间。”一侍女说道。 “不知可否先拜见谷主?”梅太一看了眼那看不出表情的大护法,说道。 “谷主交代,明日再见不迟,请各位先行歇息。此谷中花草有毒者甚多,还请各位不要随意走动,奉上解毒丸一瓶,寻常花毒可解。”那无颜护法说道,已有侍女递上一白色瓷瓶,梅太一接了。 这谷中房子布置得很雅致,窗边有翠竹,庭前有花,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香气。只是这房间甚多,一路行来,除了侍女,并未看见其他人,也不知这次有多少人来到谷中。谷中规矩,男女不得混居,所以男宾与女宾房间相隔甚远。先把司马夜狸她们安排好之后,梅太一等四人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七弯八拐,走了好久才到。这处院落,是个独立的,刚好四个房间,院门外即可见到河谷。 此时河岸东边一处大宅之内,一女子推开门缓缓走出。只见她着一身红底长裙,裙摆上绣的正是那黑色曼陀罗花,头发上的金钗,装饰着黑色花朵,面容清丽柔和。她才出门,迎面就碰见一个少女。这少女跟她相反,穿的是黑底红花的衣裳,唇色血红,眼似杏核,看起来明艳非凡却又冷傲孤绝。 “你这是要去哪里?”少女眉毛一挑,看着她。 “少......”红衣女子正是凌蘋萍,她看到真正的少主,一时忘了身份就要行礼,是那少女打断她。 关上房门之后,那少女一脸不满:“大护法应该已经教过你怎么做了吧?你现在是谷中的少主莺飞儿,而我,只是谷主的弟子星月。以后见到我不必行礼。今日谷中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宾客,做好你份内之事,明日见机行事。”说着那少女便拂袖而去。 “莺飞儿?好,我以后就叫莺飞儿!”待那星月离开之后,凌蘋萍转了一圈,看着镜中自己一身华贵的衣裳,笑了起来。拿出袖子里的洞箫,再次推开门而出。 司马夜狸怎么也睡不着,穿好衣裳,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夜空中闪烁着几颗星星,外面有点凉。正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呜咽之声传来,淡淡地,仔细辨认,应该是那湖心亭,不及多想,她起身朝那方向走去。经过一处花丛,却猛地被人拉住,她刚欲喊叫,那人却捂住了她的嘴巴,她瞪大眼睛,看见一张白色恐怖的面具,是那大护法。 “姑娘切勿上前,危险!”大护法放开她。 “可是,似有婴儿啼哭之音。”司马夜狸一脸疑惑。 “这谷中没有婴儿,这声音是那河中发出的,那黑曼陀连快开花了,需要养分。”此话刚刚说完,就听到咕咚一声,有人落水了,很快就沉了下去。 “快救人啊!”司马夜狸急了。 “黑曼陀莲叶子有剧毒,谁都救不了他了,姑娘早点回去歇息吧!” 司马夜狸望了眼那远处的亭子,又回头看着那走远的的大护法背影,只得折返。 走到屋子前,就看到梅太一来回踱步,她的房门开着,叶寒樱正坐着打盹。见着她,一脸紧张的样子:“小狐狸,你去哪里了?” “你怎么来了?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这时叶寒樱也醒了,走出来:“阿狸你回来了,刚才少庄主过来,找不到你,都急死了!” 梅太一拉她进屋子,左右看看没人才把房门关上,从袖子中拿出一物。一卷图册,正是这黑河谷地形图,不过有的地方被笔圈出,一片空白,只有两字:“不详”。而大略的房屋河道布局,以及谷中之人居住方位等,还是十分清楚的。其中在卷轴末尾特意提醒,黑曼陀莲即将开放,河中有三处亭子,湖心亭,东面避雨亭,西面听雨亭,这期间夜晚不宜进入,这湖中之花会吃人。 “这地形图是有人塞进我屋子的,我听到有脚步声,开门后已没了人影,就看到这卷图。”梅太一说道,又看了眼司马夜狸:“我看你住的位置离湖心亭较近,就过来看看,怕你们有什么意外。” “会吃人的花?世上竟然有如此诡异之事?”叶寒樱有些吃惊。 “这可能是真的,我刚刚亲眼所见,只是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人为。”司马夜狸说出刚才遭遇。“要不是那大护法,可能我也不能幸免,那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 梅太一若有所思,那大护法为何偏偏出现在那里,他为何要救阿狸呢?落水之人为何人? “下次不要一个人出去,这样太危险了。” “嗯”司马夜狸点了点头,拿过那张地形图:“我比较好奇的是,这图纸是何人所放?我们才来到这里第一天,其他江湖门派也是第一次来,断不可能知道这谷中布局。而这图纸,尚有不完善之处,也许这人只是比我们早来一些时日,却并非原来山谷中人。” 这个问题,梅太一也不解,他跟黑河谷之人素无交集。 “或许,又是你的哪位红颜知己也说不定。”司马夜狸头略歪看着梅太一,微微一笑。 “早点休息吧!”梅太一抢过图纸,给了她一个白眼,走了。 此时已经夜深,她们两人都困得不行,各自歇息了。 而小院子里,西厢房中的姜淮,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那张清丽柔和的脸庞,一双惊恐的眸子,犹如小鹿乱撞。 梅太一叫醒楚香兰和他,说那图纸之事,之后就去找司马夜狸她们了,他一时了无睡意,便顺着这河道旁的亭廊漫步,在一处拐角地方,撞到了一个小姑娘,她随身一管洞箫跌落,是他眼疾手快抓住了。看到箫跌落的慌乱以及完好无损的欣喜,只是短短的一瞬。 姜淮道歉之后又报上姓名,那姑娘只是略带羞赧点头后匆匆离去。 今日进谷之人,大总管已经详细告知。其中擅长音律之人,除了清音阁之人,还大有人在,青年公子好风雅,大都识得音律不足为奇,那人是谁,明日就可见分晓。“莺飞儿”猜到,那洞箫的主人应该也来了,心下不禁欢喜,但是如果被谷主知道,誓必会为他带来杀身之祸。父母以及村民的惨死,让她见识了这黑河谷的手段,她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白玉京是个年约三十岁的剑客,略带沧桑的脸上,有一双深邃的眼睛,但此刻,他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是用软布,擦拭着自己的剑。夫人小翠静静地看着他:“夫君可是担心这谷主会对我们不利?” “不是,我根本就不担心。”白玉京抬起头,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四十多年前,一个年方十八的姑娘,无意中闯入了这个山谷,初时,这黑河谷普普通通,寂寂无名,也不为人知。她邂逅了在这山中采药为生的男子,两人结为夫妻,生下了一个女儿。男的精通医理,女的擅长辨认毒药。一个偶然的机会,男主人从某处得到了这黑曼陀莲的种子,种入这湖中。这黑曼陀莲十年才开一次花。花朵纯黑,极是妖艳。那花可解百毒,叶子却有剧毒,听说用那花蕊提炼之露,喝了之后,百毒不侵,功力大增,且能驻颜。 但是那花极难培育,据说需要人血喂养,从此之后,男主人不断收弟子,大多数是女弟子。而一旦有人闯进这山谷,便有去无回。女主人渐渐不能忍受这男主人荒唐的行径,在她生下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只留下一封信,某一天悄悄离开了这山谷,再无音信。男主人发疯了般寻找,一无所获。直到二十年前,终于得到了消息,她已经改嫁给蜀中剑客白枫为妻,并且生下了一个小女儿。便是他的妹妹,白千霜。白枫待他们母子极好,但随着妹妹的出生,他们的行踪曝光,便永无宁日。在他二十五岁,妹妹十四岁那年,他的养父,为了护他们三人,被黑河谷的人杀死。而母亲,不久后也中毒,在一年前已经死去。妹妹也于一年半前死在昆仑山下,这黑河谷前任谷主莺天正便是他的父亲,而现任谷主莺梨花,乃是他的亲姐姐。在他母亲死后不久,他的父亲也赴了黄泉。这一场爱恨情仇,看似终结。 “那谷主,便是你现在唯一的亲人了?”小翠问道。 “不,你才是我唯一的亲人,她跟父亲一样,倒行逆施,不是好人。”白玉京握住了她的手。 小翠依偎在她怀里,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是琅琊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梅小宣已经在此地盘桓了好几天才进村,她是在镇上听到消息后赶过来的,自从母亲答应了谢家的亲事之后,她便在家里呆不住了,时时出来历练。 她在镇上听到一个骇人的事情,附近有几个村民的尸体被发现,整具尸身,像是被抽干了血液一般,极其干瘪,大家说,可能是吸血鬼。 无稽之谈!这世上哪有鬼魂之说,可能是哪家门派弟子,为了速成,在练什么邪门的功夫,既然尸体是从这村子里发现的,她便去查探一番。 天还未黑,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她想找户人家借宿,敲了两家的门,只是许久无人开,她分明看见之前有烛火的,听到敲门声之后,那烛火熄灭了。看来村子里的人已被这事吓得不轻,忌惮生人,她走了一圈,在一个山神庙落了脚。 这个山神庙很破旧,但是香火挺盛,或许是近几日村民受惊祈福所以香火多了起来。里里外外也被打扫干净了,她在神像前面的垫子上躺了下来,今晚就睡这儿吧。只是没法入眠,今天的月亮格外圆,照得这庙里也是亮的。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有了些困意,眼皮开始打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落地的声音,虽然这声音极浅,但她乃是习武之人,耳朵分外灵敏。她连忙爬起来,躲到神像后面,不一会儿,就看到两个人走了进来,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6章 黑河谷中曼陀莲黑 黑河谷。 后半夜下了一场大雨,整个山谷笼罩在一片雾气中。那河中的黑曼陀莲,已经结了花苞,旁边是红色的莲叶簇拥着。 司马夜狸才出门,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吵吵闹闹,她和叶寒樱对视一眼,走了过去。原来是五行斋的弟子不见了一个,正在跟侍女说要见大护法,派人去找。 “昨晚有人在湖心亭落水,这莲叶有剧毒,跟你们交代过不得随意走动。”那戴着面具的护法走了过来,淡淡说道,对着司马夜狸看了一眼。 一阵吵嚷,只得作罢。 大护法还带来另一个消息,因为谷主感染了风寒抱恙,今日就暂不见各位远客,谷中自会好生招待。三日之后,待莲花开放,少主的及笄之礼后,会举行一次宴会,倒是谷主自会出席。 这谷主倒是神秘,躲着不见,不知是何用意。 “娘。” 星月喊道。 “叫师傅,难道你忘了?” “是,师傅,如今诸人均已在谷中,为何迟迟不召见他们,也好早日找到那人,也不知他是否来了。” “不急,这三日,你好生监视那丫头。我看她十有八九对那人有情,以免她捣鬼,你且暗暗观察。”谷主不动声色说道:“这几日你且收敛一些,我看那丫头之前见了你就像猫见了老鼠,你唤大护法进来吧。” “我哪有!”星月撇了下嘴,走出门外,大护法正在那候着。 他一身黑袍,戴着白色面具,有如鬼魅。星月不喜欢他,她曾经捉弄他想摘下他的面具,弄得他很是狼狈。一个男人,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要么就是一个丑八怪,不知道母亲为何那般信任他。 “谷主叫你进去。”她丢下一句,看也不看他就走开了。 大护法看着她的背影,面具后面的脸抽搐了一下,站立良久,才推门进去。 “此次夺回那图纸是关键,最终一定要交给上善道长,你叮嘱他们低调行事。”谷主坐在那软塌里,睥睨斜视,对着他的眼睛道:“你此番出去好不容易得到图纸又弄丢了,我本来要治你的罪,念你对我黑河谷衷心,暂且饶你。你这一年苦苦找的那味药材,我已经得了,你不必再辛苦外出了 !” “谷主此话当真。”那大护法面具后的眼睛闪烁着一抹亮光。 “我骗你作甚,只要你替我办好了事,我自会给你,到时你这面具也可以摘下了。”顿了顿又说道:“见了小翠没有?他怎么样了?” 那个他,指的是白玉京,她的亲弟弟。父亲临终之前再三嘱咐,一定要把弟弟找回来,他才是这黑河谷的主人。 “他中了蛇蔓子之毒,双眼已盲一年有余。” “听说我那便宜妹妹葬身昆仑山下,哼!”谷主一脸冷笑,接着说道:“叮嘱小翠,务必好好照顾我弟弟,待黑曼陀莲开花之后,我定会为他解毒。” “谷主当真会救他?” “那是当然,他可是我亲弟弟!” 雨后山谷,风景宜人。 星月出来之后本想去莺飞儿那边去看看,可是东边她的房间之内,空无一人,丫鬟说她大概是出去散步了。她只得往前走,不知不觉,就到了西边。 黑河谷西面河水面积略窄,但此处房屋不多,较为宁静,岸边有一大簇白色的花,花香阵阵,煞是好闻。 河中建了一座亭子,亭外有少量曼陀莲。上树三个大字【听雨亭】。一个身着淡青衣衫的男子,正在亭中奏琴。琴声有如这初秋的细雨,淅沥沥的,如泣如诉。而那男子,面容之间,似乎有一股淡淡的哀愁,清雅俊美之下的忧郁,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星月走进亭中,打量着他,不自觉就念出这句诗:“公子这琴音,未免太悲伤了! ” 楚香兰看着眼前的少女:“姑娘是这山谷之人?” “黑河谷谷主弟子,星月。” “青城山楚香兰。” “哦,楚香兰公子,寒湘子?闻名不如见面,只听说公子剑法好,没想到琴也弹得好,失敬!”星月看了眼他身后的河水说道:“此处风景好,但夜间慎行。” 回去的路上,她略一迟疑,会是他吗? 莺飞儿远远地看着远处的两个人,花丛掩映之下,对方并未发现她的身影。昨日他们上岸之后,夜晚之时,船夫已经将上岸诸人的画像描好。她自然已经知道赠她玉萧之人乃是梅剑山庄的少庄主,名叫梅太一;而他身旁那衣饰华贵,气度不凡,异常美丽的少女,就是那时在山村中他称为妹妹的姑娘,其实那时她就怀疑,他对她的悉心照顾,根本就不像一个哥哥。原来她大有来头,竟然是那铜雀台司马炎的女儿。 “嗯哼!”一阵咳嗽声传来,她知道,是大护法来了。 他的出现,也吸引了梅太一和司马夜狸的目光。 那女子虽然换了服饰打扮,梅太一还是想起了她是谁,但骤然出现在这山谷里,有些意想不到。 “梅家少庄主,司马姑娘,果然郎才女貌!”还未等他们走近,莺飞儿就上前一步:“我黑河谷久无外客,今日倒是热闹了!” 她柔柔弱弱的样子,打扮得却很是醒目,那黑曼陀莲花装饰的红色衣裳,一双红唇,与她在小山村中朴素村姑打扮的样子判若两人。萧庭筠看到她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便也不动声色:“莫非这位便是黑河谷少主?” “正是。”那大护法面具后的眼睛深邃,看了他们几人,说道:“今日谷主抱恙未能与大家见面,她已吩咐我好生款待。今晚黑河谷将设宴,邀请所有到岛上的客人参加。” 他们离去之后,梅太一看向司马夜狸:“小狐狸,这件事你怎么看?” 司马夜狸此前一直未开口,看到莺飞儿之时,她第一眼并未想起来,后来才发觉。她看着梅太一,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 “你看着我做什么?” “那图纸,定然是她送到你房门外的无疑。我没说错吧,梅太一?”她一脸洞察一切的表情。 “第二,她不是真的莺飞儿!”司马夜狸信誓旦旦的语气,让本来有些迷惑的他,有点不解。他是怀疑过莺飞儿的身份,也是一时之间没从那小山村村姑切换过来。 “为何?” “我看她走路的样子,有些绵软无力,她应该是没有内力的,可能没有练过武功,这黑河谷谷主可是武功高强的主,这不正常;她虽然一副冷傲的样子,可是她看向大护法的眼神有些闪躲。我可是听说这黑河谷的少主是个霸道的小魔女,除了她母亲,谁都不放在眼里。如果那图纸是她所放,而图中尚有一些不明之处,说明绘图之人来谷中时日尚短,她若是真的谷主之女,定然对这里一切了如指掌。” 司马夜狸的观察能力,也不得不让梅太一赞许,从洛阳事件,就知道她谋略过人。只是今晚这场夜宴,恐怕是鸿门宴了。想到这些,他上前不自觉抓住司马夜狸的手:“阿狸,今晚一定要小心,切不可落单,” “你为何如此紧张?” “不知道,或许有一个圈套等着我们也未可知。论武功,相信他们不是对手,但是这谷中到处是毒药,危机四伏,还是小心点好。” 他们打算去找楚香兰他们,却发现他们并不在院中,楚香兰不在,就连姜淮和孤星都没了踪影。但是路上倒是碰见其他门派众人,有清音阁的,五行斋的,琅琊王家也有派人来,只是王家兄弟俩未出现,领头的已经递过书信给司马夜狸,王家表明如若有需要,任凭差遣,连滇南孔雀王城的人都来了。 孔雀王城向来神秘,想不到他们也来了。那几个人一路走来,并未跟任何人打招呼,为首的一人,一身白衣胜雪,气质出尘,却一副面若冰霜的样子。一人经过司马夜狸身边时,她头上的簪子不小心滑落。这里离河道近,那簪子眼看就要落水,说时迟那时快,那白衣男子袖子一钩,稳稳地接住了那簪子。这鲛人泪可是难得。 男子将簪子递给她,并未出言,待她接过之后转身离去。梅太一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微妙。 此时姜淮正跟孤星两个人在清音阁弟子院中做客,刚才切磋了一番,有些出汗了。喝了一杯茶,姜淮欲起身:“我想去看看大小姐。” “哎呀,看什么看!有我家公子在,什么事都不会有!”小孤星认为自家公子对司马姑娘有意,难得二人有机会相处,他才不会让姜淮这个榆木疙瘩去打扰。 小翠沏了一壶茶出来,就看到院中站了一个陌生男子,吓了一大跳。因为此时,夫君的长剑正对着那男子。但那人并未动。 “我兄妹二人上山寻宝,本为母治病,你青城山枉为名门正派,竟然赶尽杀绝!”白玉京得知进来院中之人是楚香兰之时,有些激动。 “你眼睛受伤,是我青城山对不住你,此次,我受你妹妹之托,助你一臂之力,取得黑曼陀莲解毒。”楚香兰将白千霜还活着的事情告知他,只是隐去了地点,和宝藏洞府之事。 听闻妹妹还尚在人间的消息,白玉京有些激动。 这御水之术,是司马炎无意中领悟的,此处水最寒,他的刀法至刚至猛,所以会偶尔来此地泡水驱除炎阳之气。不久前他发现此地有些怪异,他竟然能以掌中之力驱动水来施力,打出来更远,更有杀伤力,但是仅仅是此处泉水,别的地方不行,他让慕容星河来试,有点细微的动静,但是没办法像司马炎那样催动。或许这泉底下藏着什么神秘之物也说不定。 他已佯装疗伤,出入寒洞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7章 黑河谷中曼陀莲黑 梅太一与司马夜狸打听到白玉京的住所,正打算前去拜访之时,却看见他的夫人小翠,左顾右盼地拐进了一个房间。他觉得有些蹊跷,示意司马夜狸不要出声,跟了过去。 “你是说白玉京的妹妹还活着?是楚香兰告诉他的?行了,知道了,有什么消息继续来报。” 梅太一见过小翠,那时在长安的醉春风,他对他们夫妻两印象深刻,她看着她那眼盲的夫君,眼神中的爱意自是不假,只是没想到...... 司马夜狸有些生气,她最恨此等首鼠两端之人,何况她欺骗的还是自己的夫君。待她出来后,她就想上去。被萧庭筠拉住了。 “你想干什么?” “杀了她!”司马夜狸样子有些狠,她听梅太一说起过此人,知道他是把他当朋友的。 “这山谷岂容你胡来?!我们先去看看。” 能在这个地方再相遇,白玉京很是高兴,小翠也让人备了好酒好菜,他们就在这院中对饮。看得出来,他们夫妻二人感情很好。一时也没找到机会开口,只得从长计议。白玉京对司马炎很是敬仰,这次见到司马夜狸,高兴得连敬了她三杯。 “铜雀台之前惩治了不少为非作歹之徒,在江湖中立了规矩,这份恩德,来,再喝一杯!” 他这豪爽之气,司马夜狸也很是动容:“白大哥,若是你眼睛好了,有空到铜雀台做客,我爹爹一定喜欢!” 星月与莺飞儿说起今日在避雨亭见到的楚香兰。昨晚拿到船夫画像之后,谷主曾召见莺飞儿指认,她却推脱只与那人有一面之缘,加上已过去几个月,印象有些模糊,还得好好想想。谷主气得不轻,当场就要扇她一个耳光,被大护法给拦住了。大护法说,此次来山谷中人,论音律,自是长安梅剑山庄少庄主最是精通,他可是长安城出了名的风流公子。但其他人也不无可能。 今晚夜宴的目的,大护法就是让她指认的,她不能再拖下去了。 阴差阳错,直到宴会时间,梅太一才见到楚香兰,来不及跟他说莺飞儿身份之事,大护法已经命人安排座位了。这是一处开阔的大厅,已经摆好了几十张小几,一人一席。这厅中还放置有多种乐器,虽然不如洛阳铜雀行宫藏宝阁中的贵重,但品种也非常齐全。莺飞儿面上戴着一片薄纱,依旧是黑曼陀罗的裙子,在大护法与星月的陪同下,从后门而入。 侍女已提前将拜帖送入每位兵客房中,所邀之人皆为年方十八到二十五岁男子,其余人等,不必出席,饭菜直接送到房中。 黑河谷并非什么名门大帮,就算少主美若天仙,也并非江湖中人攀附的对象,只不过这十年一开的黑曼陀莲有奇效,于练武之人很是有益,服用花露之后功力可成倍增长;而且那嫁礼,藏宝图之一,虽只得三分之一,也万分珍贵。铜雀台曾放话,一片图纸,以十万金交换,虽他们亲自出马,但谁能拿到,还未可知。 大护法提议,各位青年才俊可挑选喜欢的乐器,演奏一曲,少主好音律。 这场晚宴,场中之人交流不多,只闻琴音阵阵。梅太一看向大护法与那少主之处,大护法有时低头跟她说什么,她则轻轻摇头。轮到楚香兰上场之时,带着面纱的少主,低头跟大护法说了什么,原来是想跟他合奏一曲,众人皆是惊诧,而此时,梅太一与孔雀王城的小王爷皆还未上场。 按照图纸,谷主莺夫人的居所应该是在南面。此时大部分人都在殿中参加夜宴,侍女被调去服侍,夜幕之下,整个山谷静悄悄。 蒙上面纱的司马夜狸和叶寒樱在屋顶上疾行,而孤星则走另外一条路替他们掩护。后日就是曼陀莲开花的日子,他们得提前探查一番,去找找那图纸的下落。 她们已提前服下龙大夫给的百花丸,可对付一般的瘴气迷药,也可缓解毒性。这里有两名侍卫把守,门口是一道石门,看起来需要机关开启。她们正寻思怎么进去,就看到那石门打开了,一个中年美妇走了出来,而她身边站着的人,不就是那上善老道。 司马夜狸拳头捏紧,与叶寒樱两人躲在大树后面。那谷主与老道士一起离开了,石门未关,只有两个守卫。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人敲晕一个,拖到暗处,她们就进去了。这石门连接正屋,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都是到顶的木架,有一排排的格子,放着各种罐子,装的应该是药物之类。走廊尽头,是一个宽大的房间,有很多书籍,司马夜狸翻了翻,大部分是医药类的,少量武学剑谱。再往里面,应该是起居室了吧,重要的东西可能藏在里面。推开门一看,果然,这房间装饰得十分华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香味。掀开被子,除了枕头下有一柄匕首,床头一瓶药丸外,一无所获。 南边窗下有一个案头,陈列着纸笔,背后是一个屏风,那屏风的画面十分诡异,曼陀莲花盛开,硕大无比,那花蕊似有触须般,而窗外淡淡的月光洒进来,在案上陈列的小人纸镇,在月光的投射下,站在某个角度看,就像是正在被那屏风画上的莲花吞噬一般,有些骇人。 叶寒樱摸了摸那纸镇,非常沉。“这里的摆设,看起来和谐,却又让人不舒服。” 司马夜狸想起那时在藏宝阁跌落密道的情景,也紧紧是一个棋盘桌,赶忙提醒她:“别动那纸镇!” “怎么了?”叶寒樱忙缩回手,站起来走到一边。 “怕是有机关。”司马夜狸绕着这案几走了一圈,月光折射的角度不同,那花吞噬纸镇小人的光影也不同。看了那沙漏,此刻应该是亥时。站在东边,她闭眼想了想刚才看到的几道光影,蹲下将手放在那人像上,扭了几下迅速跳开,屏风之后,有一块地板竟然缓缓打开,案几倒是没什么动静。 那屏风后地板开了一道,下面竟然是一截楼梯,这里有密道? 想起那时掉进藏宝阁连接地狱河的密道,她心有余悸。 “阿狸,我们还是离开吧?”叶寒樱也有点紧张,不知那谷主什么时候会回来。 而此刻外面,孤星已经被几个人围住了,几个侍卫拿剑对着他。 “哪里来的小孩,竟然鬼鬼祟祟窥探谷主的屋子!”一个侍女凶狠地说道。 “谁是小孩?你们这谷中今晚大摆筵席,竟然只允许十八岁以上的男人参加?你们少主是有多丑?找不到男人嫁了吗?”孤星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你!”那侍女怒极,一剑就刺了过来,其他几人也一起围攻,只是她们武功平平。孤星剑术极好,对付她们是绰绰有余。很快那几个侍女就败下阵来。 “何人在此放肆?”一个声音传来,是谷主回来了。 “谷主,这小子出言不逊,在这儿鬼鬼祟祟的!”一侍女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谷主说道。 谷主看了眼他手中的剑,剑穗是梅剑山庄特有的梅花须,“你就是梅剑山庄的小少侠孤星吧?听闻你七岁就剑术了得,今日是我们怠慢了,为了小女没有请少侠参加晚宴。”她转头对着一侍女吩咐道:“去,让厨房准备些上好的酒菜,让这位小爷吃点宵夜。小兰,替我送送!” 侍女领命,孤星看了看这情景,司马夜狸她们还没出来,此刻倒不好硬闯,于是加大了声音喊道:“孤星谢谷主厚待,多有打扰,不必送了,告辞!” 谷主回来了!此处也没地方躲,管不了那么多了,司马夜狸拉着叶寒樱道:“樱姐姐,我们先进去躲一躲。”说着就拉着她进入那密道。那地板不重,进去之后拉上了扣板,一切毫无痕迹。 大殿之中,莺飞儿与楚香兰,古筝与琵琶同奏,乃是一曲《汉宫秋月》。女子愿觅得良人,从此不再深闺思怨。 虽然楚香兰不知这少主为何选中他,但是既来之,也没有拒绝。 琴声慢慢,楚香兰指尖轻抚,如山泉落玉之声,清雅动听。站在莺飞儿旁的星月,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那抚琴的男子,风姿无两。而姜淮,则是静静看着那薄薄面纱之后弹琵琶的少女,有些痴了。 一曲结束,大护法宣布,宴会到此为止,请各位先回房间歇息。 有几个其他门派弟子有些不满,孔雀王城那小王爷却是一副不甚在意的表情离开。而太湖清音阁的弟子青峰,经过梅太一身边时,淡淡一笑:“他们是没听过梅少庄主的琴音,不然......”梅太一颔首,满不在乎的样子。 此刻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因为宴会结束之时,大护法单独将楚香兰留了下来。从昨夜送图,梅太一知道那小姑娘对他使很不同的,应该是想帮他的,但是无端选了楚香兰,他们是想做什么呢?他有些担心,但是楚香兰武功高强,自保应是无碍。 他才回到小院,就见院中的小桌子上摆了一大桌酒菜,孤星正坐在那发呆。 “你这小子真会享受,在这对月饮酒呢!” “公子你回来了,司马姑娘她们怕是有危险!”孤星听到声音立马站了起来。 按理说灵符图现世,各家应该是趋之若鹜,但是此次王谢两家皆未出面。谢家因为铜雀台主导,他们素来不喜铜雀台作为,是以静观其变。 而王家,则是因为出事了,无法前来,只派了几个弟子前去黑河谷相助。 王家家主王人杰,人称鬼雄王。这个称呼,首先是因为他的书法,他擅长草书,后又因为他的剑法,如鬼如仙,是世人对他的尊称。近几年,王人杰少有在江湖走动,外出很多任务都是交给两个儿子处理,他一般都呆在兰亭写字舞剑。在一个多月前,王人杰练剑时突然发狂,斩杀了几名随侍,连闻讯赶来的一名弟子都身中数剑,奄奄一息。王人杰一向宽待族中子弟,这一行为,触目惊心。王锦书素来有主见,他吩咐封锁了消息,带父亲入了采薇一线天。 采薇一线天是王家修心之所。位置偏僻,一般犯了错的家族子弟会被关在那里静心思过,以前王人杰也会在那里静坐沉思,也因为那里明灯常年不灭,与外界隔绝,能够清心驱除杂念。王锦书不是对父亲不敬,而是此事大为蹊跷,事后父亲完全记不得发生了何事。他整个人好像不受控制,一切所为,似乎都是手中那把“碎月”剑所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8章 黑河谷中曼陀莲黑 黑河谷谷主房中暗室。 拉上暗板之后,并没有陷入黑暗,仔细打量发现,墙壁上有一节节灯,不知用何物所制,光亮柔和却不是灯油,全部是冷光,也许是这谷中特殊的昆虫和植物混合做出来的吧。听声音,头顶上方有脚步声,屋子里有人。 看来一时半会,屋子里的人不打算离开。司马夜狸眼神示意叶寒樱跟她一起下去看看。脚步放轻,慢慢走下去,出现了一个房间,一应起居物件均有,像是有人居住在此。房间越往里走,越冷。拐角处是个月洞门,冷气似乎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没想到谷主的房间里,竟然隐藏着这么神秘的地方。 月洞门之后,是一个大大的石洞,寒气阵阵。一个男人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像是睡着了,他的手脚,都被铁链拴着。那男人脸上惨白,身上的衣裳倒是很干净,头发也梳得很整齐。看年纪,应该四十岁左右,算起来,与谷主的年岁差不多。叶寒樱精通毒药,在铜雀台又跟着龙大夫一段时日,对病理还懂得一些。凑近那男子,探了探鼻息,他还活着,只是脉搏有些微弱,体内似乎有股气被压制了。取出百花丸塞到他嘴里,不消片刻,那男子睁开了眼睛。 “你们是何人?” “你是谁?” 那男人与司马夜狸同时发问。 “我们是无意中闯入这个地方的,近几日黑河谷河中曼陀莲将开放,这里来了很多江湖人士,我们是铜雀台的。”司马夜狸见他手脚被缚,观他神色,倒不太像穷凶极恶之人。 “铜雀台?没听说过,是新起的江湖帮派吗?” 听闻此言,她们俩对视一眼,很是诧异,这人被关在这里多久了?铜雀台成立至今已经十五年多了,如今势力遍布天下,此地离洛阳也不过五百多里。 “壮士,我们铜雀台成立已经十五年多了。” “十五年?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吗?” 司马夜狸白天时说过,想去谷主那里查探一番,当时萧庭筠就告诫过她不可轻举妄动,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真是个不省心的丫头!若是直闯谷主洞府,怕是不妥,可是已经过了这么久她们还没出来,这可如何是好?他想到了那凌蘋萍,虽然她是假的少主,如今谷中能帮忙的唯有她了。 梅太一前去拜见,却被丫头给回绝了,说少主已睡下,梅太一只得折返。 “现在你可以放手了?”听见远去的脚步声,莺飞儿看着星月放在她脖子上的匕首。 “看来你魅力不浅啊!楚香兰真是赠你玉箫之人?那这位是怎么回事?大晚上的还过来找你?”星月收起匕首,有些不满。 “我也不太清楚,但那昆仑山楚公子就是赠我玉箫之人。” 星月还想问,有人来报,谷主让她去一趟,她只得离开。 莺飞儿坐在桌前,喝了口茶,心跳得有些快,谷主怕是有所行动了。她不想牵连无辜,可是,那梅公子千万不能有事。 “诸位如果想活着离开黑河谷,还是速速离开的好,不要等那黑曼陀莲开!”那壮士警告她们。 这十五年来,他唯一见过的人,只有莺夫人。这个跟她父亲一样丧心病狂控制欲爆棚的变态女人。 十六年前,他的妻子身中奇毒,他到处求医问药皆是无果,辗转打听,西南山谷中,有一个叫黑河谷的地方,河中有一种花,叫做黑曼陀莲,十年一开,这花提炼之液常人服之,可强身健体,功力暴增,可百毒不侵,更重要的是,能解毒,据说世间任何奇毒都能化解。今年,正是开花之年。 谷主之女,名唤莺梨花,与他同年,二十四岁仍未出嫁。不顾父亲阻拦,应下这桩事,答应花开之后,定会为他妻子解毒。此时他妻子已经身怀有孕,于是就在这山谷中住了下来。莺梨花对他夫妻二人百般照顾,对他更是温柔体贴,他们自是十分感激。不料,在花开前三日,谷主却突然让人传来消息,若要替她夫人解毒,保住肚子里的孩子,他必须休妻,娶莺梨花为妻。他自是不答应,想着这几个月来莺梨花温柔和善,定是她父亲的主意,他跑去问她,她却说,她早就爱上他了,只要跟她成亲,她必然会救他的妻子和孩子,他失望至极。妻子一日比一日憔悴痛苦,求他,为了我们的孩子,答应她吧,我没关系。 花开前夜,他们拜堂成亲。 若要曼陀莲开,需以百人祭之。谷中不少妙龄少女之血,在湖心亭被放血投之,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在这山谷飘荡,而依偎在他怀中的莺梨花却咯咯笑个不停,“这花能使我容颜保持年轻,夫君此后我们就做一对快乐神仙!”那癫狂狠毒的样子,与初见她时判若两人,他很是厌恶。 “别以为成亲就完事了,我要你做我真正的男人,否则......” 他那被休掉的可怜妻子,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婴,第二日,孩子的母亲就被莺梨花杀了,她没有让她轻易死去,听一个侍女说,是被在脸上划了很多刀,流了很多血之后被一刀刺进了心脏。而他的女儿,不允许他探视。 他本也是武功高强之人,但是那谷主吸食了曼陀莲提炼的汁液后,功力大增,他根本不是对手。他日日想着逃离那山谷,有一日终于被他逮着机会,莺梨花与他父亲在闭关练功,他在侍女的帮助下,偷偷带出了女儿,准备离开,却被人发现。莺梨花大发雷霆,而她父亲则是哈哈大笑:“女儿,当年你母亲也是千方百计想逃离这里,你若想永远留住他,只得手段强硬些了!” 以女儿的平安为条件,他妥协了,甘愿被囚禁在这山谷,这处地牢,建了也有好多年了。 “曼陀莲花虽可解毒,亦能制毒,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来到这里,还是早早离开为好,这是个吃人的地方。”那壮士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那你呢,我们救你出去吧?”司马夜狸小心翼翼问道。 “楚香兰就是赠那玉箫之人?这么说,藏宝图是在他身上了?很好,马上安排那丫头跟他成亲!设法要来!”谷主听完今晚晚宴的结果,已经有了计划。 “谷主先前之意不是确定后直接杀人夺之吗?”大护法说道,这也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 “之前洛阳之役楚香兰一战成名,他那柄凌云剑可是厉害致极,你们之中,又有谁是他的对手?就算可以下毒,那也需要机会才行,花快开了,这个是最好的办法。他既然还不知道那丝绢手帕内有藏宝图,一切就好办。” “娘,我不同意,我......”星月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 她是知道娘一定会杀楚香兰的,打算暗中将他救下来,却不料,娘让他跟那冒牌货成亲? “莫非你喜欢他?”谷主眉眼含霜,有些怒了。而大护法那面具之后的脸,却阴晴不定。 “我......” 正在这时,侍女来报,梅太一楚香兰求见。 “哼!”谷主笑了一声:“让他们进来吧!” 因为刚刚讨论过楚香兰,此刻骤然又见到他,星月不自觉表情有点不自然。 “铜雀台少主司马姑娘和她的小师姐叶姑娘晚上贪玩,在这南山中失了踪影,还望谷主帮忙派人寻找!”梅太一看了在场众人,此地是一个大书房。 “各位远道而来皆是客,只是一早已告诫各位,不得随意走动。”大护法冷冷说道。 “司马大人极是疼爱这个女儿,如若她有什么闪失,铜雀台必定踏平这黑河谷!”楚香兰声音冷冷地,但这威胁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他如此维护这姑娘,莫非是他的意中人?”星月内心暗忖,她之前见到过画像,已被这姑娘贵气逼人的美貌所震撼,但还未见到真人。 “两位切莫激动,既是在这谷里走丢的,我们定然会全力去找!谷中之人,断然不会伤她分毫!”谷主莺夫人说道。 “那就先行谢过谷主,告辞!” 想来他们应该知道铜雀台的实力,阿狸她们不会有事。 “且慢!”谷主喊道。 二人回头。 “大家来谷中应该知道,我本是为了小女飞儿及笄之年庆贺,又逢谷中至宝黑曼陀莲开花,要择一女婿,今晚小女一眼相中楚公子,不知楚公子意下如何?”这话一出,楚香兰身子一顿。之前在殿中,大护法之话,他已有所觉,只是他跟这姑娘素不相识,未免...... 梅太一在来的途中已经告知,这个少主是个假的,他之前与之有过一面之缘,虽不知这姑娘如何来到这里,摇身一变成了谷主之女,但她不是坏人。如果他们有任何条件,先应下便是。 “少主温柔清丽,是位佳人。”楚香兰看了看梅太一眼色,答道。 “那么,明日你们便成亲吧!我黑河谷会准备好一切!听闻你已无双亲,仅有一师傅,想必张真人定然乐见其成,日后再见也不迟!” “但凭谷主安排。” 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了。 金陵谢家,海棠依旧。 酷暑已过,偌大的山苑之中,在这月圆之夜,分外寂静。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娃,坐在一个院子里,怀里抱着一只白色小猫咪,呢喃地哼着歌,那只猫咪顺从地依偎在她怀中,一只爪子还搭着她的肩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这女娃娃。 一个妇人惊惶地直发抖,差点跪下了。这个女娃是谢千山三夫人所出,名唤谢漫。这只猫名唤“月亮”,是漫漫从小养大的。几日前,这只白猫,突然体积增大几倍,抓伤数人,主母谢夫人觉得不详,命人打死,不料这猫将几名家仆挠死,几只利爪,瞬间伸得老长。它行动迅速,躲过了利箭,就连谢玉出手,都差点被伤着。 而此刻,这只小猫咪又变成了正常的样子,躺在它主人的怀中。 谢千山做了个手势,示意不要靠近,这处宅院,也被封闭了起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9章 黑河谷中曼陀莲黑 黑河谷谷主房中暗室。 “救我出去?我这废人,重见天日又如何?” “为了你的女儿。” 虽然不知道他的女儿是否尚在人间,在谷中是何身份,但这莺夫人为了他,想必会留那姑娘一命。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声音,是下楼的脚步声。 “她来了,快躲起来!”壮士低声喊道。 司马夜狸两人一惊,四下瞅了瞅。 “那儿!”随着男子指的方向,远处有一块大石头,她们快速走过去躲在石头后面。 不多一会儿,莺夫人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很年轻,保养得极好,皮肤光滑,一点都看不出已经四十岁了。手里有一个托盘,里面是食物。她先是在壮士嘴里喂了一颗药丸,掰开嘴又灌了一杯酒,这才解开他的镣铐。 而此刻的壮士,开始吃饭,全程面无表情。 “狄郎,我已寻到一种办法,从此你可以忘记过去,一心一意陪在我身边,不必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了!”莺夫人抚摸着他的脸庞,靠在他怀中,一副意乱情迷的样子! “好一个不要脸的女人!”司马夜狸也忍不住了,走了出来! 这声音让莺夫人吓一跳,看见她二人,站了起来。 “你就是司马炎的女儿?想管我的事,找死!” “抢别人的丈夫,用他的女儿威胁,还将他囚禁在此,他根本就不爱你,变态的疯女人!” 司马夜狸的刀快而凌厉,叶寒樱的刀法也不赖,斗了几个回合,但那莺夫人的武功着实诡异,她每掌挥出,运功之后,迎面之人会有片刻的眩晕,不一会儿,就觉全身酸软,趴到在地。 “哼!”莺夫人找来绳子,将她二人捆住,而那壮士,因吃了药丸的原因,有些呆滞,重新将他拷上,就离开了。 阿狸一夜未归,梅太一也一夜未曾合眼。今日楚香兰将与那莺飞儿成亲,明日河中之莲将开放。这藏宝图当真在他们手中,他们又从何得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至今也不见那上善道人。心里的不安,疑虑,不断加深。 “放心,她们不会有事的。”楚香兰按住他肩膀,安慰道。而姜淮则是站在一旁,背靠着柱子一言不发,小孤星嘟着嘴。 “今夜祭河神,还请各位出手相助!”白玉京在夫人的搀扶下,进了院子。 “祭河神?” “不错,每次花开前夜,黑河谷将会用百名少女之血祭湖,这次恐怕也不例外。何其残忍荒唐!” “白兄怎知?”梅太一问道。 “实不相瞒,现任谷主莺夫人,是我的亲姐姐,只是自我出生会后便被母亲带离了这里,母亲就是受不了父亲这些行径才离开。母亲说过,不用人血,花也会开,解毒功效不会减少,人血喂养,不过是为了提炼毒液,练习那邪门功夫。这谷中侍女众多,恐怕她们还不知道,今晚会死于非命!”白玉京之言,让他们惊诧万分。 “世上竟有如此恶毒残忍之法?”姜淮问道。 而梅太一,则不自觉看向白玉京的夫人小翠,那日她与屋中之人对话,分明就是奸细,这等机密之事,恐会告密。不再迟疑,一只手捏住她喉咙,把她拉出了白玉京的范围。 那小翠一声惊呼,楚香兰也惊讶:“梅太一你做什么?” “小翠?”白玉京看不见,但听到了声音。 “她是这山谷中的奸细,那日我分明听见她跟屋子里的人对话,要报告你的一切行踪,你妹妹未死的事,她也告诉了那人。”梅太一看着小翠,她心虚地垂下眼睛。 别的事可以不计较,但是妹妹千霜,他父亲恨死养父白枫,多年来一直在追杀他们,给他母亲下毒,也不过是为了逼她回黑河谷,只是母亲宁愿毒发身亡也不肯回去,莺夫人继承了父亲的衣钵,事事唯命是从,日后定会对妹妹不利。 “你可有什么要跟我说的?”白玉京问道。 “我本是这谷中的侍女,多年前是谷主让我去找你的,跟在你身边。”小翠跪在地上,说道。 “这么说,我们的相遇,都是你设计的!”白玉京按捺住心中的怒火。 “但是我,绝对没有想过要害你!” 白玉京沉默了,手上的拳头却紧紧地撰着。梅太一知道他在强忍着自己不去揍她。长安一见,他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养父,母亲,妹妹先后离去,而他双眼盲了,想必夫人小翠是他这多年逃亡苍凉人生里唯一的慰藉了吧。 “翠夫人,你可还爱着你夫君?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梅太一看着地上的小翠,决定赌一把。 “当然,我一直被谷主以毒控制,才答应给她消息,可是,我绝不会伤害夫君的!”她看着梅太一,又怯怯地看了眼白玉京。 “那好,你就继续给消息,但要按我们说的做!” “梅公子!”姜淮加重语气,拿剑指着她,这样的人,岂能姑息。 “姜淮。”楚香兰走过去将手放在他手背上,将剑拿开,“我相信梅太一的判断,给她一个机会。” “好。”白玉京就只说了这一个字。 “小王爷,我们真能顺利拿到图纸吗?” 这处独立的院落,是孔雀王城几位居住的,这山谷中来了不少人,其中大部分武功高强,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而且那少主选择之人,也是铜雀台那边的,他们没什么胜算,除非,他们有杀手锏。 “静观其变,谷主答应会给我,但我怕她会使诈。”小王爷淡淡说道。 他这次是受邀前来,孔雀王城有一种特殊的药物与功法,让人服用之后能忘记过去,谷主答应他以图纸交换。 上善道人一行,自从来了山谷,深居简出。 他与这前任谷主,乃是故人,这黑曼陀莲的种子,也是谷主外出游历之时,通过上善道人得到的。这道人背后势力不凡,得罪不起,谷主答应图纸得到了会给他,但是孔雀王城之人,事后需要他帮忙除掉。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无所谓。 今晚,应该就能拿到图纸。 院子里大红灯笼高挂,喜字已装点完毕。 星月看着这景象,有些碍眼,一转身,就撞上了大护法。她有些不耐烦,准备离去,想了想要说点什么,回头道:“听说今晚要祭河神是吗?大家都说我是小魔女,脾气坏,爱折磨人,可我的坏,还不及你们万分之一!我的侍女,你们一个都别想动!你就跟着母亲这么荒唐下去吧!” 说完就走,大护法却伸手拉住她胳膊。 “干什么?”星月有些凶地甩开。 “如果你想救人,救谁我都帮你。”那面具背后的脸看不出表情,语气却很诚恳温柔。 “我想做今晚的新娘。”星月定定看着他。 “你明知道这场婚礼,都是局,假的!” “那也无所谓,做这一天的新娘都好。” “你就这么喜欢他?” “不知道,第一次见他在听雨亭弹琴,那种感觉似曾相识,应该是喜欢吧!” 大护法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只说了一句:“我帮你安排。” 星月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今晚山谷中有几桩大事,莺夫人下午就离开了屋子。 地下室里,司马夜狸她们早已醒来。壮士药效已过,恢复了清醒。 还好,莺夫人并没有收走她们的刀,那壮士虽手脚有镣铐,但是手还能动,用刀替她们割开了绳子。 “我们赶紧走吧!”司马夜狸把绳子抖开,去扶那地上男子。 可是那铁链已与地上之物相连,没有钥匙,是万万打不开的。 “看我的!”叶寒樱去取了一碗水,从腰中摸出一包粉末,将那粉末洒在地上与铁链相连之处,将水浇上去,不一会儿,那儿就结冰了,一剑下去,铁链与地面脱离。 “那把手上与脚上的也去了吧!”司马夜狸说道。 “不可以,这粉末并不是制冰的,手脚离人皮肤太近,会腐蚀掉的,得寻一把利器将其砍断。或许凌云剑,天南星这两把利剑可以,我们赶紧出去跟他们汇合吧!” 她们扶着那壮士,小心翼翼往外走。 “叶狄,我叫叶狄,多谢两位姑娘!出去若能见到我女儿,死也值了。”那壮士说道。 “叶狄,可是山西金刀门的?之前听我爹爹说过,金刀门叶家儿子失踪了,一直在找,好像是这个名字。”司马夜狸说道。 “没错,不知爹娘是否还在人间。”叶狄说道。 “我祖父尚在人间,祖母已去世多年。”叶寒樱说道,其实,她爹爹就是金刀门的,这么说,这个男子,是她叔叔。 “我父亲叶云,在十年前已经死了。”她声音低低说道。 她的身世,司马夜狸略知道一些,但没有说过父亲姓甚名谁,父母感情并不和睦,他死后,母亲就带着她离开了叶家。 “大哥不在了?姑娘你是他的女儿?”叶狄咳嗽了一声,有些激动。 “好了,我们得赶紧出去,此处不是叙旧的地方,出去再说。”司马夜狸说道。 走到楼梯上,摸了摸,还好,还能打开,探出头去,屋中没有人。只有走廊门口站着两个侍女,司马夜狸拿出刀逼着她们,这石门机关就打开了,又将她们敲昏挪到门后面。 此时天色还未黑,青山烟雨,叶狄抬头看了看,恍如隔世。 今日婚礼,大家都知道是幌子,无一人揭穿,梅太一只是觉得,王家的人热心得有些过份。本来这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是大护法在安排,但是王家一个外姓门生名叫陆士衡的,频繁进出帮忙送衣送物送吃食。 “你老是进我们院子干什么?”梅太一拦住他去路。 那是一个长相普通的青年,只是他的眼睛,未免太漂亮了些,与这张普通的脸有些不搭。他欲待盘问,姜淮来报谷主已经离洞,他便将这个任务丢给姜淮,自己出去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0章 黑河谷中曼陀莲黑 梅太一想来此时山谷忙乱,莺夫人定然无暇顾及,他得再去那谷主屋苑附近看看。他带着孤星,刚一过去,就见到司马夜狸正制服了几个侍女,在离门口不远处的位置。 “阿狸,你没事吧!”梅太一心里有些激动,走过去,两手抓着她胳膊。 “我没事。”话还没说完,就被梅太一一把抱住。 “我多怕,你像上次一样。” “嗯哼!”叶寒樱一个咳嗽。 司马夜狸有点尴尬,推开他,这儿还有这么多人呢。 梅太一这才看到旁边还站着个戴着镣铐的男人。 “他是我叔叔,山西金刀门的叶狄,被谷主囚禁了十五年。”叶寒樱说道。 这信息量有点大,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他曾是莺夫人丈夫,是为了救妻儿被迫的,黑曼陀莲开花前夜,会有百名少女之血祭湖仪式,我们得阻止。”司马夜狸简短说道。 这个消息,梅太一已经知道,他看了看叶狄的镣铐,让其他人闪开些,拔出天南星,两下就将其砍断。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今夜谷中,分外热闹,到处张灯结彩,所有的灯都点亮了,那黑河两岸,全部都是红红的灯笼。有些地方已经可以看到,那硕大的花苞。 “为何挂了这么多喜字?”叶寒樱有些狐疑。 “今夜香兰君将与谷中少主成婚。”梅太一说道。 “什么?”叶寒樱一呆。 “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我们先去看看。”梅太一略微知道她对楚香兰的心思,但此时实在没有时间说原委。 “樱姐姐,我们先过去。”司马夜狸看了她一眼。这一天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来不及细想。 “谷主的女儿?”叶狄呆了呆,说不定...... 莺飞儿的房中,此时身着嫁衣,披着红盖头的少女,心里既忐忑又欢喜。她就是真正的莺飞儿,这几日冒充为谷主徒弟星月。而本来今晚的新娘,凌蘋萍,则昏睡在床底,莺霏儿还给她裹了床被子。 房门外的面具大护法,站了好久,并没有敲门,只是一声叹息,到了明天,或许一切都结束了吧。 根据小翠的消息,今晚祭湖的少女,均是婚宴侍奉之人,而婚宴之地距离湖心亭比较近,酒菜均无毒,但菜中有两味是用特殊药材做辅料,如若同时吃,就会让人短时间丧失内力。谷主知道这些江湖中人非常小心,必然会试毒。 莺夫人盛装出席,梅太一他们到的时候,宾客皆已就位。而司马夜狸几人,则乔庄打扮,混在了其他门派的后面,并未被人察觉。上善道人几位也到了,位置就在小王爷隔壁。 “莺少主吩咐,今晚拜堂之时,请带上定情信物,就是昔日少主赠送于你的丝绢手帕。”楚香兰收到这个信息之后,也是有点懵,他将此事告知了梅太一。一块手帕?梅太一知道是洛阳郊外山下凌蘋萍所赠,当时还在怀疑一个农家女怎么有那么好的丝绢,随手放在衣兜里,后来回去就跟衣裳放在一起,应该还在。看来,这手绢怕是大有文章,莫非那藏宝图缺失的一块?那凌姑娘恐是怕他有危险,才指鹿为马,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他呢? 正在这时,有人过来催,吉时已到。 “这样,先随便找一块手帕带过去,你万事小心。” 回房后在衣服箱笼里翻了半天,孤星当时还嘟嘟囔囔:“都快到时间了,公子找什么呢,我们走吧!” 终于找到了,裹在一件衣服里,梅太一拿出来对着烛火看了看,就是一块普通的手帕,看不出异样,揣进怀里再说。 叶狄远远看着站在堂中身穿喜服的二人,那个新娘,就是他的女儿飞儿吧!身体有些微微地颤抖。司马夜狸只简单说了今晚的大婚只是一个幌子,谷主另有目的,他在犹豫要不要上前阻止。 司仪正在准备,突然,谷主的贴身嬷嬷走过来,在谷主耳中耳语了几句,她瞬间脸色大变。立时吩咐侍卫将大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出入,而她,则准备从后门离去,众人皆是不解,满脸狐疑。 “谷主!”大护法看着不对,上前道:“大婚即将开始,谷主!” 莺夫人回头,看了看众人,在后排的宾客里,瞥见了打扮成男装的司马夜狸,而那故意低下头之人,不是叶狄又是谁?她又急又惊。想了想,说道:“今日小女大喜,原不想张扬,但是谷中今日丢失一件至宝,耽误不得,得罪了!”说着身影飞起,往那最后排奔去。司马夜狸怕她来抓叶狄,挡在前面。哪知莺夫人的目标就是她,一只手就捏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揪了出来,一只手压在她的左肩上,那源源不断的力道压下来,司马夜狸竟然挣脱不得。 楚香兰也注意到了这个状况,他还未动,就看见梅太一直奔过去,天南星已经出鞘刺向莺夫人后背,她一个闪躲,放开了司马夜狸。梅太一将阿狸拉过来揽在怀中,冷眼看着莺夫人:“谷主这是做什么?” “抓贼啊!这位客人昨日潜入我屋子里鬼鬼祟祟,被我抓了,哪知今日趁谷中忙碌,竟然偷了我的宝物。”说着看了眼后面的叶狄。 “你要不要脸,堂堂谷主,竟......”司马夜狸正准备揭穿她,梅太一拦住她,低声道:“阿狸!”示意她别说话。接着看向莺夫人:“谷主恐怕是误会了,今日是少主大喜,还请勿耽误了吉时,倘若谷主真有贵重之物丢失,事后谷主搜查便是。” 莺夫人默然一会,甩袖子离去,回到上座。虽然司马夜狸要回到原座,梅太一还是拉着她的手,回到了自己座位。那孔雀王城的小王爷看了一眼,眼神微微起了波澜。 两位新人交换信物,楚香兰将准备好的丝帕给莺飞儿,而他手中,则多了一管玉箫。楚香兰认出此物,那日在骊山,琴箫合奏,梅太一用的正是这一管,箫的底部,内中,刻了小小一朵梅花,很浅,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看了看宾客席中的梅太一,脑海中充满了疑问。 “我少主曾外出游历时,邂逅青城山楚公子,少主正是被楚公子箫声打动。如今二人结成连理,不知今日喜堂之上,是否能听到这美妙的定情之音。”司仪的话,将楚香兰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没有多想,将箫放在嘴边,吹了一曲《桃夭》。心里却在想着,梅太一到底知不知道?他还拉着司马夜狸的手,根本没看他,好气! 一曲吹完,就是行大礼了!正在这时,莺夫人一个眼神看向大护法,同时一个暴呵:“给我拿下!”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戴着面具的大护法,犹如鬼魅一般,移步到了楚香兰身边,一掌劈过去,楚香兰一躲,欲回击时,觉得气血翻涌,好似使不上力一般。大护法掌法凌厉,楚香兰受了一掌,鲜血喷出,身子跌落在地。 这一切太过突然,那旁边的新娘,二话不说,拔下金钗,就刺向了大护法,而那护法,只是愣愣地,竟然没有闪躲,任由那金钗刺中,血慢慢从胸口流下来。 “女儿!” “香兰兄!” 几个人纷纷上前,梅太一扶起楚香兰,从叶寒樱手中接过丝帕替他擦了擦嘴边血迹。 而堂下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只有孔雀王城的小王爷与上善道人,像是看好戏一般,不动声色。 “我中毒了,使不上劲。”楚香兰小声说道。 梅太一点点头,拍了拍他后背:“没事,有我在。” 又转头看向莺夫人。 戴着头纱的新娘,手还在微微颤抖,那血顺着她的手流了下来。 “莺梨花,你这个恶毒的贱女人!”叶狄上前,看着坐在地上伤心的女儿,和那堂上美艳的妇人,心中的愤怒再也压不住了。 这又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今晚这出戏,着实有些热闹。 莺夫人看着叶狄,眼神复杂,突然嘴角一个上扬,从一侍女手中夺过剑,一剑就刺向了地上的新娘,一剑穿心,新娘倒在地上。而他则充满挑衅地看着叶狄:“那我偏偏要杀了你最在乎之人!” 梅太一与司马夜狸皆是一惊,楚香兰内心也很震撼。面具大护法,此刻慢慢爬过去,揭下了新娘的面纱,将她搂在怀中。 她,她不是谷主弟子星月吗? “她就是真正的莺飞儿。”一席白衣的少女走进来,是凌蘋萍。 谷主莺夫人此刻也是呆若木鸡。 “药,药!”大护法声音有些颤抖冲着谷主喊道。莺夫人回过神,从袖中拿出药瓶,莺飞儿转过头去,不肯吃。大护法硬是塞进了她的嘴里,用嘴对着她,逼她将药吞了下去。怀中的少女在挣扎,但是很快就安静了。 她脑海中慢慢出现了些画面,一个俊美的男子,时常在亭中弹琴,她总是缠着他喊道,颜哥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这山谷外的世界呀!“快了,等飞儿长大了,我就带你去看。”某一日,母亲用药物毁去了他的容颜,他从此戴上面具,远离她。“颜哥哥,没关系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而她的记忆被抹去后,她忘记他了,万分嫌弃他丑陋的样子。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这美丽的少女脸庞流下来,她脸上慢慢变得苍白。她努力伸出手,带血的手指抚过那金钗插过的胸膛,那伤口还在流血。她又努力将手伸到他脸上,摸着那冰冷的面具。“颜哥哥,对不起!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大护法缓缓摘下面具,那脸上有骇人的伤疤,一双眼睛,却如深水幽潭一般。他看了眼楚香兰等人:“抱歉,我不想做恶,只是迫不得已,希望你们能阻止这场灾难!”说着,拔出金钗,对着自己胸口狠狠再扎了一次,血喷涌而出。 莺飞儿留着一口气,摸着大护法那张满是疤痕的脸,露出了一丝微笑。接着,又将手伸向叶狄,欲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手就这样垂了下去。 血溅华堂,司马夜狸看着这地上的两人,泪盈于睫:“你还没来得及喊声爹爹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1章 午夜时分祭湖大典 叶狄红了眼眶,他蹲下去,一只手抚上了莺飞儿的眼睛,替她整了整头发,她真好看,跟她娘长得真像。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莺夫人面前,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你,你打我?”莺夫人手摸上自己脸颊。但是下一刻就反应过来,一手揪住他衣裳,恶狠狠地:“我已经给了她十五年的生命,这是多出来的!她早就该跟着那个贱人一起死了!” “好!”叶狄看着她,夺过地上的剑就欲自刎。 梅太一就近拿了个酒杯掷过去,将剑打落在地。 “狄郎!”莺夫人喊道,趁机点住他穴道,立马有两个贴身侍卫将他架住,拖到后面去了。 “狄叔叔!”叶寒樱上前一步,有些担心。 莺夫人顺手扯过莺飞儿旁边那块丝帕,拿它沾了沾莺飞儿嘴角血迹,脸色变了变,又用它捂住她胸口剑伤那一处,整块手帕都染红了,她收回手,却是微微有些颤抖。看见站在一边的凌蘋萍,一掌就要劈过去,被梅太一一把扯过,避了过去,而那管碧□□箫,此刻却落到了梅太一手里。她瞬时什么都明白了,这贱丫头,竟然骗了她。但此刻场中这么多人,拿不到藏宝图,上善道人与孔雀王城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她将那染血的丝帕,塞入袖中。 “你没事吧?”梅太一扶住凌蘋萍。 “我没事。”凌蘋萍温温柔柔地给了他一个微笑。 司马夜狸看在眼中,没说什么。 “今日喜事变丧事,这宴席就此撤了吧!各位请便!”谷主这是下了逐客令。一时之间,这大殿闹哄哄地。 还有两个时辰便是子时。 “梅公子,那丝帕?”凌蘋萍走在梅太一身边,小心翼翼说道。 “我知道,在我身上。”梅太一低声道。 凌蘋萍轻轻一笑:“那就好,原来你一直留在身边。” 梅太一挠挠头,他只是随手丢在衣箱里好不好,欲解释,想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司马夜狸听见两人对话,加快脚步往前走,心里有点闷闷地,说不上来的感觉,只是直觉,不太喜欢那凌蘋萍。她的屋子就在附近,刚到门口,其他几人也差不多到了。 “你给我站住!”楚香兰的声音冷冷地。他是对着凌蘋萍说的。那白衣少女身子一顿,有些紧张地转过身,慢慢对着楚香兰弯腰鞠了一躬:“实在对不住了,楚公子。” 梅太一从未见过楚香兰发脾气,他涵养一向好,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夜风阵阵,这秋日的山谷,格外地凉。 屋子外站着的几个人,表情各异。司马夜狸是知道当日洛阳郊外凌蘋萍赠楚香兰手帕之事,看今日莺夫人的动作,其他人会以为是为了女儿之死难过,替她擦去血迹,就算不是亲生的,养了十五年,也有感情吧。但是她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处心积虑散布消息,让凌蘋萍冒充少主,又选夫婿还要以琴音试探,分明在找人,这个人就是碧□□箫的主人梅太一。 那手帕,恐怕就藏着藏宝图碎片的秘密。而那凌蘋萍,对梅太一心生爱慕,知道谷主会对他不利,于是指鹿为马,把这身份安在楚香兰身上。只是可怜那单纯的莺飞儿,错把楚香兰跟记忆深处的情郎大护法无颜混为一谈,只想抓住那片刻的温情,阴差阳错,跟情郎双双赴了黄泉。 那洞箫之上,被淬了毒,此刻楚香兰内力一点也运不出。这女子,心思缜密,竟将他陷入如此险地,而梅太一明明知道,明明有机会告诉他这一切,却什么都没有说,气极怒极之下,他一口血喷了出来。拿起了剑,众人以为他想要杀了那凌蘋萍。但此刻他身子虚浮,叶寒樱不明就里,只是扶着他。 “楚兄,这件事我可以解释,凌姑娘她不是有意。”梅太一将凌蘋萍拉过一边,躲过了他持剑的范围。 姜淮也是毫不之情,但是看着楚香兰的剑指着那楚楚可怜的姑娘,就上去拦住他:“寒湘子何必要为难一个弱女子!就算她没去当新娘子,你中毒受伤,也不关她的事啊!” “好,很好!”楚香兰甩开了他的胳膊,看着面前的三人,已经气结,说不出话。 “寒湘子,身体要紧,你就在此处歇息。樱姐姐,扶他到你房中。”司马夜狸走过去扶着他手臂,欲往叶寒樱房中走,回头看了梅太一一眼,冷冷地说道:“少庄主且先回,稍晚些时候再过来湖心亭汇合,大师兄也是。”说完不再回头,进了屋子。 “阿狸,香兰兄!”在她关门之前,梅太一喊了一句,但是司马夜狸转身重重将门关上了。 “对不起。”凌蘋萍小声说道。 “姜淮,你先送凌姑娘回我们的院子歇息一下,我去下白兄那边。”梅太一没有太多表情,吩咐道。那凌蘋萍还想说什么,见梅太一走往另一个方向,只得跟着姜淮慢慢走。 “刚才,谢谢你啊!”凌蘋萍淡淡说道。 “我会保护你的!”姜淮一副认真的表情,紧紧握着手中的剑。 叶寒樱替楚香兰把脉,还好,身体无其他问题,只是这毒性,不知要多久,他一用内力,就会气血翻涌,今晚的行动,怕是不能参与,若有人心怀不轨,恐有生命危险。 “寒湘子,你就在这好好休息,今晚,还有一场恶战,樱姐姐,你留下来,万一有人来,还有个策应。”司马夜狸在桌边坐下说道。 “可是......”叶寒樱也担心。 “寒湘子是我们这里面武功最高的,这是莺夫人使的诡计。他不能有事,我会找其他门派弟子协商帮忙,想必他们愿意卖铜雀台一个面子。”司马夜狸将手放在叶寒樱手上,也只能如此了。 “小心。”楚香兰说道。 司马夜狸准备出门的身子顿了一下,转过头微笑道:“放心。” 她刚推开门,就看到墙脚有个人蹲着,细看,原来是孤星。他正百无聊赖用石子在地上划着,样子有些可怜又好笑,听到开门的声音,可怜巴巴有开心地喊道:“姐姐!” “你家公子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莫非他陪那凌蘋萍回去休息了?司马夜狸想到,嘴巴一撅。 “他去找白公子了,让我在这里等着,任你差遣。” “你可比我那师兄,顺眼多了!那走吧,陪我去见几个人。”司马夜狸说道。姜淮今晚的表现,她心情复杂。一方面他不分青红皂白阻止楚香兰;另一方面,他这个榆木疙瘩,也会英雄救美开始关注女孩子了,只是,这未必是好事。 司马夜狸去见了几个门派之人,让他们协助晚上的行动,午夜子时,谷主会祭湖,提炼黑曼陀莲花露也是大事,而且还有孔雀王城与上善道人等人,不能掉以轻心。众人皆应允,兵分三路,司马夜狸带领二十人,埋伏在湖心亭附近,另两队人马则分别跟着孔雀王城小王爷以及上善道人等人。 才分派好任务,姜淮找过来了,他后面还跟着那凌蘋萍。 “大小姐,我来帮你。” 司马夜狸看了眼凌蘋萍,她又没有武功,跟过来做什么?但她什么都没说。此时梅太一也过来了,还有白玉京夫妇。 “白大哥,你眼疾未愈,今晚有我们就行了,等明日你就可以解毒了。”司马夜狸走过去说道,今晚必定十分凶险。 “妹子不用担心,莺夫人武功邪门,怕是不好对付,我有办法。” 此时,突然暗了好多,黑河两岸的灯笼,逐渐熄灭了,不多久,一盏也无。他们在这里住了两晚,知道平日就算熄灯,也会留三分之一到天明,看来,是打算摸黑行动。 他们这一队人马,按照计划,慢慢朝湖心亭逼近。 “香兰兄怎么样?”梅太一走近司马夜狸身边问道。 “暂时无法使用内力,樱姐姐陪着他。”司马夜狸声音冷冷地。 梅太一感觉她在生气,但又不甚明白为什么。 莺夫人对孔雀王城与上善道人的说法是花开之后,她会拿出藏宝图。目前也只能瞒着,待今晚花开,连夜淬炼花液,再修习这莲花摧心掌,功力大成,谁也威胁不到她,她一定要先从小王爷那儿拿到药,这样,狄郎就会彻底忘了那个贱人和他的女儿,只会跟她在一起。 外面静悄悄,楚香兰在打坐,叶寒樱不敢睡,时时盯着门外的动静。忽然,感觉有个黑影从窗外闪过,有人突袭。她打开门,探出头,并没有看到人,突然一个黑影以极快速度飞掠而来,进了这屋子。 “你是谁?”叶寒樱大惊,往楚香兰那儿跑,此刻他内力全无,杀他易如反掌。那蒙面黑衣人身影极快,叶寒樱根本不是她对手,才三招就被制服,将她敲晕放在一边。 “何人?”楚香兰睁开眼。 “贫道见过三皇子。”这声音好熟悉,是那上善道人。 三皇子?这称呼,已经十几年无人提起了。 “你知我身份?楚香兰问道,看来,他不是父汗,就是妹妹派来的。 “燕公主让贫道来协助三皇子,洛阳一役,皇子好身手。”上善道人扯下面巾,递给他一个瓶子。见楚香兰狐疑的眼神,说道:“这是解药,服下一刻钟,你的毒便可以解了。” “我为何要相信你?” “我已经知道,莺夫人手中并无藏宝图,那图纸应该在你那好兄弟梅太一手里。他联合那假的少主,如此陷害你......” “无需道长挑拨。说吧,公主那边有什么计划。” “拿到图纸,并且取得一瓶黑曼陀莲花露。” 楚香兰略一沉吟,有了计划。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2章 午夜时分祭湖大典 楚香兰打开瓶塞,取出一粒药丸服下,既然他听命于耶律燕,那就不会对他的生命开玩笑,毕竟,他对于整个大姜,还有作用。服下药丸之后,感觉体内没有那么灼热了。他不能公然从梅太一那里抢,而且他也不想那么做。梅太一虽然未及时告知他凌蘋萍之事,但他的为人,他还是信得过。他只是想用更温和的方法,来达到目的。 “我自有打算,铜雀台的人,你不要伤害。” “那是自然,公主的目的之一本来就是要三皇子取得他们的信任,打入内部。” “好了,不要叫我皇子了,我要运功解毒,你先走吧!” 上善道人重新戴好面巾,看了眼昏倒的叶寒樱,笑了一声:“公子好艳福,只是听说郡主娘娘还在等着公子呢。太子时时骚扰,不知道能不能等得到公子。”说完就跃上房梁,揭了瓦片从屋顶离开了。 楚香兰有些烦躁,不去想,开始运功。不一会儿有人敲门,是其他门派弟子:“叶姑娘香兰君可还好,我们见着有道人似乎来了这边!” “无人来过,我没事,楚香兰答道。” 头顶雾气蒸腾,那毒已经去得差不多了,只是还得歇息一会。这时叶寒樱也醒了。 “你怎么样?”她有些紧张地走过去。 “那道人过来找图纸,一无所获就走了。” 叶寒樱不疑有他。 河面黑漆漆的,下雨后的天空,星星也无。青草的泥土气息混合着即将开花的黑曼陀莲香气,有些冷冽。远处遥遥看着有人提着灯笼往这边走来,领头的是莺夫人身边的女总管,而那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皆是穿着红衣黑花的少女,她们面无表情,似行尸走肉一般。她们鱼贯而行,人群中却并未看见莺夫人。 总管命人将灯笼挂在亭子里,又点亮了这湖心亭周围的灯,刹时,整个亭子亮如白昼。现在是要放血祭湖了吗?蛰伏在草丛里的人,眼神看向司马夜狸,司马夜狸提醒再等等。只见一个侍卫走到总管身边,耳语了几句,然后就看见他手拿短刀,飞身跃出亭子飞向湖面,割下几片莲叶再纵身回到亭中。亭中的石头桌子上,有一个大碗,有人将那血红色的莲叶用工具捣碎,接着,拿起一个坛子,将坛中的液体缓缓倒入搅拌,总管让人用杯子斟了,每个红衣少女,依次上来喝了一杯。然后,那总管,抓着最前面一个少女的手,一刀划破她手掌,血流出,她也没有喊痛,那血缓缓流入河中,接着是第二个...... 事不宜迟,司马夜狸跟梅太一一个眼神交汇,示意开始行动,梅太一也未多说,将那手帕悄悄塞入司马夜狸手中,跃向那亭子。司马夜狸知道此物的重要性,揣进怀里。不料另一边,几个道人也伺机而动,拦住了他们。这次上善道长带过来的人,比在洛阳时的,武功还要高,其他门派的弟子根本不是对手,有两个已经被打得跌入河中。 正在这时,莺夫人出现了,从远方径直飞入这亭中,她轻功速度之快,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眼看着那些少女的血纷纷流入河中,那水中的黑曼陀莲非常饱满,其中最大的那一颗,似乎就要含苞待放了。梅太一解决了面前几个挡路的,只是那上善道长守在莺夫人前面,他根本近身不得。 “杀了他!藏宝图自然可得!”莺夫人对上善道长说道。 上善道长已经知道图纸就在梅太一身上,他之所以帮莺夫人,不过是为了那瓶花露。他与楚香兰已经达成协议,不会伤害他们这几个人,但如果他坏事,那就不好说了。 “这花十年才开一次,极其珍贵,谷主炼花露期间,我是不会允许你靠近的!”上善道长一掌辟出,梅太一躲过,说道:“取花露我不会阻止,但是她用这人血祭湖,不过是为了练习莲花摧心掌!道长当初赠送种子给前任谷主的时候,难道不知道这个秘密吗?” “莲花摧心掌?” 这个武功,在江湖上失传已久。因为这武功极其邪恶毒辣,而且练至最高境界,需要三十年方可练成,这掌法成功的引子,便是神秘之花黑曼陀莲,这花稀有,极难培育,十年才开一次花,用人血浇灌,那花露来练功,事半功倍,但是至今,还无人成功过。如今,这花养在黑河谷,已经四十多年了,今年莺夫人应该是第三次看到花开吧,说不定此次就能大工告成。 “那又如何?这失传已久的功夫,老道还想领教一番呢!” 且不说人血祭花这等残忍泯灭人性之事,那莲花摧心掌如若练成,恐怕这江湖又不得安宁了! 梅太一与道长正在恶斗,听见一个声音传来:“谷主放手吧!” 是楚香兰和叶寒樱来了 ,他们还押着一个人,叶狄。 看见叶狄的莺夫人,十分激动,你们做什么:“放了他!” “那就请谷主放弃人血祭湖!”叶寒樱拿刀抵住叶狄的脖子。 眼看水越来越红,有几个少女已经坚持不住,欲昏倒。那叶子愈发红颜,花苞愈发饱满。莺夫人喊道:“叶姑娘,我狄郎是你亲叔叔,那我就是你婶婶,做婶婶的不会为难你的,你别伤着他了!” “我呸!什么婶婶,你这恶毒的女人也配!”司马夜狸站出来骂道。 莺夫人眼神怨毒,一片莲叶飞起就袭向她。 “妹子小心,那荷叶有毒!”白玉京惊呼。他虽眼盲,但是声音听得真切。 梅太一一剑斩落那荷叶,汁液溅到地上,花朵有枯萎之势,让人心惊。 “我的好兄弟,来了谷中几日也不来拜见我,你就好好都等着姐姐取了花露给你解毒吧!”莺夫人不满地看了白玉京一眼。 刺啦一声,一柄刀插入叶狄的左胸膛,大家看得真切,是他自己夺了叶寒樱的刀,插进自己身体,虽然不深,但也立时血流如柱。 “狄叔!”叶寒樱惊呼,赶紧用衣袖捂住他伤口:“你为何伤害自己?!” “道长,替我护住狄郎!”说着,她双手展开,掌风侵袭之下,那些少女手掌中的血飞速流出,流入了湖中。而她们的脸刹那间就如白纸,身体轻飘飘地,纷纷跌落湖中。景象之残忍荒诞,视人命如草芥,是可忍孰不可忍。 楚香兰将叶狄交给叶寒樱,提了凌云剑往那湖心亭而去。而此时那道长听得莺夫人指示,已经飞将过来。一掌将叶寒樱震开,拿住叶狄,点了他穴道,让他动弹不得。楚香兰飞身扶住叶寒樱,他们本就没有将叶狄当做筹码,只是那莺夫人已经丧心病狂,得阻止她才行。 落入河中的侍女,很快就沉了下去,间或有些失落的鞋子飘了上来。 此时小王爷一行人等,却端坐院中,对外面的世界不闻不问。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报,那湖心亭之事,那边已经打了起来。 “都说我等异族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这中原武林之人,也是不逞多让啊!”小王爷品了一口茶,也未起身:“再等等吧,我们不必出手。” 突然之间就狂风大作,那血红色的河水起伏翻滚,河中的黑曼陀莲,在肥厚的莲叶簇拥之下,却是凝然不动,临近子时,怕是要开花了。这风力,便是莺夫人催动掌法所致。上善道长一人挡住梅太一与楚香兰的攻击,势均力敌,而其他人,缠斗之中,却也难近前一步。 不时有人掉落湖中,很快就没入头顶,风很大,夜很黑,天很冷,血腥味很重。凌蘋萍瑟瑟发抖,她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场景。姜淮让她呆在白玉京夫妇身边,去帮梅太一他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在地下室里,司马夜狸已经见识过莺夫人的掌法了,她没要她们的命,但是那掌法诡异厉害,如果练到十成,功力会在道长之上,到时谁都对付不了她。 “白大哥,你之前说有办法,是如何?”司马夜狸记得埋伏时他说过。 白玉京只听闻刀剑声,小翠则小声跟他说着现在的状况,听到司马夜狸这样问,顿了一下说道:“那你往河中看看,哪朵花最大?” 司马夜狸放眼望去,在水中央,有一株莲花周围只有叶子,多余一个花蕾也无,花苞足有其他莲花三倍之大。 “有,那一朵花比其他的大很多。” “那就对了。”白玉京说道。 他之前听母亲说过,曼陀莲虽然十年才开一次花,但是数量不少,且这花都有相同的功效。但是,要练那莲花摧心掌,唯有花王的花露才有此作用,就是人血喂养的花王。 “如果要阻止,就必须要毁了那朵花王,这样她就没办法练那摧心掌最后一重。” 那花王的距离,离湖心有点远,司马夜狸看了看,那花苞有微微张开的样子。其他人都在对招之中,无暇分身。她决定找机会自己去取。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3章 午夜时分祭湖大典 “阿狸,待会我用飞云针封住莺夫人去路,为你争取时间,你自去取那花王,切记速度要快。只是那花蕊却是极好的解毒良方,若能给白先生服下,他眼睛复原的速度会更好更快!”叶寒樱已听到白玉京之言,知道阿狸必然想自己去取花。司马夜狸闻之记下了,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上善道长一人对梅太一与楚香兰,渐渐落了下风,只见他跃起数丈,却一掌向那木栈道劈去,那木栈道与湖心亭剥离,有人不慎跌入水。一片混乱之际,司马夜狸给了叶寒樱一个眼神,叶寒樱会意,袖子挥动,几枚银针向莺夫人飞去,嗖嗖嗖之声随风而动,莺夫人一个翻身躲过。司马夜狸趁机向那河水中央而去,一刀飞斩,那朵硕大的黑曼陀莲与杆子分离,司马夜狸稳稳接住。这时莺夫人躲过叶寒樱几波暗器,已经发现了司马夜狸的动作,顾不得其他,也向那水面而去。 司马夜狸脚踏莲叶走位躲避莺夫人的攻击,场面十分凶险。 “司马姑娘,她被谷主堵住了去路,无法上岸,这样一直用轻功,体力很快就耗尽了呀!”小翠念叨着。叶寒樱也很着急,此时距离太远,暗器已经无用。而萧楚二人与上善打斗,此时也发现了河中动静。 “如此缠斗下去,别说藏宝图,就是那花露也拿不到!道长住手吧!”楚香兰喊道。如此,三人便纷纷往这湖心亭而来。 河中莲叶密集,司马夜狸腾挪之间,谷主因怕伤着那花儿,一时间之间竟也耐她不何,但是她毕竟年轻,功力与谷主有不小的差距,此时已有些乏力,动作也慢了下来。眼看着那道长也往此处而来,她拿刀削落那花蕊,往叶寒樱抛去。叶寒樱一接到,立时碾碎喂白玉京服下。莺夫人怒极,两掌齐发,那莲叶和花朵瞬时折断极多,司马夜狸已无路可逃,这花万万不能让她夺去,她抱着那朵花,跳进河中,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狸!”梅太一大惊失色,就要往水里跳。 “梅公子万万不可!”凌蘋萍喊道。 楚香兰一把拉住他,力道极多:“别冲动,我们再想办法!” 此时莺夫人等人已经上岸。 曼陀莲花是解毒良药,但是莲叶却极毒,落水之人,无一生还。 “哼,你等坏我好事,就让她给我的花陪葬吧!”说着莺夫人离开了亭子,而总管等人已经采集了一大篮子花朵,跟着离去。 此时的河面,风平浪静,剩下的江湖人士,也不知如何是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他们几个人。 “大小姐不会有事的,我们且等等,看她能否游得上来!”姜淮怔怔盯着那水面,突然说了一句。 “姜执事此话何意?”叶寒樱问道,梅太一他们也看着他。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师娘说过,她有件至宝,叫雀翎羽衣,此衣可避水,蛇虫之物都不会近身,此行大小姐应该有穿在身上,加之她有那最大的黑曼陀莲护体,想来不会有事。”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果然那水面有了动静。远远地看见,是一个小小的脑袋探了出来,应该是司马夜狸。梅太一扔过去早已准备好的长绳,水中之人抓住,果然是司马夜狸。她一上来,便吐了好几口水,之前憋气太久,水下水藻众多,她被缠住,差点上不来。但是吐完水,她就晕了过去,梅太一搂住她,只见灯光之下,司马夜狸脸色呈现很奇异的红色,她的身子有些冷,额头却发烫。 “不好,阿狸这是中毒了,我们先回去,我要拿花熬药给她服下。”叶寒樱摸了摸司马夜狸额头,又掀开她眼皮看了看。 “这花虽可解百毒,但是混合了尸毒,红莲,加上这是新花,她在水下呆了这许久,恐怕药效有限。”白玉京此时眼睛已经复明,他看了梅太一一眼:“你们先送她回去,我去找谷主,她应该还有十年前的花露,估计只有陈年花露才能彻底清除这毒素。” 小王爷已经知道今晚湖心亭的经过,没见藏宝图,谷主莺夫人失了那最大的花王,正能取了其他花朵炼制花露。只是可惜了那小丫头,她跳进河中,只怕已经尸骨无存了吧。小王爷进去的时候,谷主正把一酒杯摔在地上,大发雷霆。 “莺谷主,小王是向你来辞行的!” “小王爷,那药......” “既然夫人给不了我想要的,那这交易就此作罢!” 小王爷很清楚,莺夫人手中根本就没有藏宝图。眼看小王爷就要往殿外走,莺夫人有些急了:“小王爷!”正在这时,有人来报,白玉京等人来求见。 听闻司马夜狸命大没死,莺夫人也是大吃一惊:“这绝不可能!” “夫人为何这样说?”小王爷说道。 “小王爷有所不知,这湖心亭周边水域有旋涡,且地下有几百年的水藻,也是极毒,莲叶之毒更甚,黑曼陀莲虽可解毒,但是历来盗花落水之人,无一生还。除非那水没沾到她皮肤。” “入水不沾肤,莫非?”小王爷脑中疑窦丛生。 “所以,我才来求莺夫人赐那陈年花露,替她解毒。”白玉京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说道。“那你是以何种身份?我的亲弟弟?还是杀死你娘的仇人?” 这话瞬间就激怒了白玉京,那也是她的娘亲啊。楚香兰暗中拉住他,提醒他此时需冷静。但是他还没开口,莺夫人就发话了:“还有你,楚香兰,也不用拿铜雀台来压我,从始至终,我黑河谷未伤你们分毫,反而,是我的女儿......”她说道这里时稍稍停顿了一下,虽然不是亲生,虽然是狄郎跟那个她极其嫉妒的女人所生,但是她一出生,就在她的身边,她会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叫娘,叫的是她。 “我的女儿,因为你们死于非命,我凭什么拿这么珍贵的东西去救她,我凭什么?要不是他,我的掌法很快就能练到最后一重了,是她盗花在先,如果司马炎因此要踏平我黑河谷,随他的便好了!”莺夫人大袍一挥,往椅子上一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叶寒樱淬出花露给司马夜狸服下,暂时压制了她的毒性,开始退烧了,但是她的脸色此时又转为青色,看起来很不好。梅太一焦急地在房中走来走去,司马夜狸因为穿了雀翎羽衣的缘故,里面衣裳未湿,叶寒樱只为她换过外衣。 梅太一走过去,看了司马夜狸一眼:“你的命最重要,就算是白大哥前去,恐怕那谷主也不会轻易拿药出来。”说完就解开她面前的衣裳,手往怀中探去。 “梅公子!”叶寒樱不知他干什么,但好歹男女有别。凌蘋萍坐在屋中的凳子上,也是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 只见梅太一扯出一副丝帕,正是昔日凌蘋萍所赠那一块。他记得晚上在婚礼大堂上,莺夫人不停拿手帕去沾血,恐怕这就是解开内里乾坤的引子吧。他没有迟疑,拿剑划破自己手掌,立马用丝帕裹住,待鲜血浸透,他将丝帕一抖,果然,画面显示出来了,是地图,因为只有三分之一,还看不出什么。 “叶姑娘你看好阿狸,我去去就回!”说着就打开门奔了出去,门口守着的姜淮和孤星喊他他都没应。 “谷主,不就是为了这藏宝图吗?拿这个交换一瓶陈年黑曼陀莲花露,如何?”楚香兰正在想如何智取花露时,梅太一拿着一副带血的丝帕过来了,他展开,隐隐的山川地形图,他又很快收起来了。 莺夫人眼前一亮,这是个好筹码,但是,这么好的机会,她想要更多。“我听闻,这灵符藏宝图与昆仑宝藏图,铜雀台均有一块,只可惜都只得三分之一。财富嘛,我也不在乎,我要大司马将他手里的那张灵符图也送来,再加上你手里的这一块,我就有三分之二了!” “铜雀台距离此地五百多里,就算送来,司马姑娘焉有命在?”梅太一手在微微颤抖,真想去捏碎这女人的脖子。 “每日一朵黑曼陀莲,续命几日不成问题,大司马如果救女心切,自然会快马加鞭,晚了,我也没有办法!”莺夫人摸了摸手背,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冷笑一声。 如此贪得无厌,却又无计可施。 “莺谷主!”久未说话也未离去的小王爷,此时却突然上前说道:“如若我愿意给你想要的东西,你拿着陈年花露救司马姑娘一命,这交易如何?” “小王爷,我拿到两副图纸,自会给你一份来交换我要的东西,你又何必心急?” “不必,我只要你救人,现在立刻马上,那图纸我不要了!”小王爷这话,不仅仅是莺夫人跌落眼镜,梅太一楚香兰他们也是吃惊和不解,此人跟他们毫无瓜葛,一面之缘,竟然会? “小王爷莫不是说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望谷主答应!”莺夫人还未答话,总管匆匆进来汇报,叶狄欲自戕,被她拦住了,如今女儿死了,他再无牵挂了吧,这悲惨的一生,也该结束了。 “好,我答应你!”莺夫人亲自去取了陈年花露,而小王爷则跟随她一起去见叶狄。 琅琊山脚下的小山村。 梅小宣没想到这江湖中最负盛名的两位年轻公子,竟然戴着这样丑陋恐怖的面具。原来他们也是因为那被吸血鬼之说而来的。 当面具公子摘下脸上的面具那一刹那,梅小宣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只见他一双眼睛如月光般明亮温柔,一身白衣不染尘埃,他旁边的那位一身竹叶青暗纹衣裳。两个人光华之盛,让人挪不开眼睛。 “小宣见过谢公子,王公子。” 至此,三人便结伴,共探这山村奇事。 此地乃是琅琊王家管辖,村民听闻是王家大公子亲自来查,自然知无不言。这几具尸体,十几天前发现的,都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壮年,上山砍柴后失踪后数日尸体被人发现的,至于死了几天无从得知。因为那几个人,不仅血液全失,似乎连身体里的水分也无,干瘪。 王锦书吩咐挖坟开棺。 纵然是见多识广的三人,也被惊到了。尸体因为无血无水,保存完好,没有恶臭。谢皎拿银针试了试,没有中毒迹象,仔细观察,也没有皮肤破裂痕迹,就连衣裳都完好无损,不是被利刃所伤。那座山,已经无人敢上去了。 这座山并无奇特,走了不多久,在一处密林之后,发现了一个山洞。洞口荆棘丛生,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荆棘是被人为收割后铺上去的,看起来时日不长。他们用剑挑开,一条道路出现在面前。谢皎正待抬腿进去,梅小宣提醒他等会,她将剑插入刚才铺荆棘的地方,果然,轻轻松松就进去了,好多枯叶,这下面有洞,可能有陷阱。 “梅二姑娘果然机敏过人!”王锦书赞到。 她时常游历江湖,敢惹她的不多,为人处世自然老练,也分外谨慎。谢皎朝她淡淡一笑。 他们搬过一块大石头,果然,这石头一丢下去,便听到金属之声,是尖刀。 探查无其他之后,三人这才走了进去。 石洞之后,一双眼睛盯着他们,看他们进去好久,这才离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4章 兵分两路回归洛阳 黑河谷。 司马夜狸服下花露之后,脸色转为红润,但是也足足昏睡了两日才醒来。她一醒来就看见坐在一边打盹的梅太一,挣扎着坐了起来,惊醒了他。 “你醒了?”梅太一扶她起来。 司马夜狸只记得自己上岸后昏倒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此时她下意识去怀中摸那丝帕,空无一物,她看向梅太一。 “放心,在我这里。此次你能得救,多亏了小王爷。” “小王爷?”司马夜狸不解。 听闻事情经过,司马夜狸正说着要前去道谢,就听见孤星来报,小王爷来了。 今日小王爷穿了一身翠蓝色的衣裳,犹如孔雀羽毛般华丽,头上戴的是同款发饰,贵气逼人。他提出想单独跟司马夜狸说说话,梅太一迟疑一会,还是出去了,关上了门,站在门口等候,司马夜狸伸长脖子看了几眼。 “谢过小王爷救命之恩,只是小王爷送了一个如此大礼,不可能不求回报吧?但说无妨!”司马夜狸此时已经下床坐在桌子旁,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何况他们只是萍水相逢。 “司马家大小姐果然玲珑剔透!”小王爷说着,走近她面前,一双眼眸就这样定定地盯着她,心里却在想着,总有一日,你会再来找我的!司马夜狸看他盯着自己,半天没再说话,稍微有点不自在,正欲起身,不料此时那小王爷突然就抓住她衣领子,用力之下,里面的衣衫领子露了出来。司马夜狸没想到他如此唐突无礼,情急之下拿起桌上的水杯就砸了过去,被他躲过。 听见屋内声音,梅太一推开门冲了进去,就看见司马夜狸手按住衣襟,一副恼怒的样子,地上是摔裂的茶杯,茶水溅了一地。而小王爷站在一边,眼里是一副戏谑的表情。他扶住司马夜狸,心里非常不满:“小王爷,阿狸累了,今日就不招呼你了!” 小王爷看了他一眼:“公子无需介怀,虽然司马姑娘天姿国色,但我此来,不过是要确认一件事而已,雀翎羽衣,哪来的?”说着他不由走近一步,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梅太一举剑挡住了他的步伐。 “雀翎羽衣,你怎么知道?是我娘给我的。”司马夜狸说道。 “回去的时候,转交给你娘一件东西。”说着,小王爷递过一个小小的木盒。 司马夜狸接过,问询的眼神看着他,是否能当面打开。 “随你,我同不同意,都会打开看的。” 木盒没有上锁,打开来,里面躺着一支发簪,十分精巧,编上有一朵翠色的羽毛,似乎用孔雀之翎做的。 “什么都不用问,见着你母亲,她自然知道。我在孔雀王城等着你们!”说完小王爷就出去了,司马夜狸还想追出去,被梅太一拦住了:“等回去再说吧,他能放弃两张藏宝图来救你,必然有所图。到时问问你母亲就应该知道。” 在黑河谷已经耽搁了许久,灵符宝图在手,白玉京的眼睛也治好了,是时候该回去了。叶寒樱之前找他们商量,想带叶狄一起出谷,带他回金刀门见爷爷,司马夜狸也有此意。而此刻,一切都变了。 “恐怕,他不一定会跟你们走。”楚香兰说道。 叶狄服下了小王爷的药物,并且小王爷应莺夫人所托,给他喂药施功催眠编了一个过去,他们夫妻俩没有欺骗没有算计没有囚禁,美满的十五年。他们这两日下棋看花,感情甚笃。 “这是欺骗,我要去揭穿她!”司马夜狸有些气愤。 “告诉他,只会加快让他去死,你要去吗?”凌蘋萍冷冷说道。 司马夜狸看了眼众人,包括叶寒樱,似乎都默许了。 “狄叔叔一生悲苦,他为了救患病的妻子,违心休妻与莺夫人成亲,结果妻子生下女儿却被莺夫人所杀,他想逃离,却被以女儿的性命相要挟,被囚禁了十五年,现在女儿死了,他的精神世界已经崩塌。莺夫人纵然狠毒,可她对狄叔,却是一片真心。”叶寒樱说道。 “余生活在欺骗里?但愿他能一直被骗,否则醒来只会痛苦加倍!”司马夜狸叹了口气。 如果能忘记过去,也是一种幸福。 上善道长已经先他们一步出谷了,竟然没有为难他们讨要藏宝图,也是奇事,其他江湖门派也相继离去。 这是梅太一才想起那日让姜淮盘问王家门生之事。 “那个门生很是拘谨,说是王公子有交代,要协助我们。” “是吗?”梅太一想起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既然已经离谷,也无从问起了。 他们来跟莺夫人辞行,此时谷中只有寥寥几个侍女,今日的莺夫人打扮非常简朴,叶狄正在亭子里看书,而莺夫人在画画。临别之前,莺夫人赠送了他们几瓶新酿的黑曼陀莲花露。 “你服下了我谷中最大的黑曼陀莲,身子短期恐难适应,不过对你日后大有益处。”莺夫人特地对司马夜狸说了这一句。 司马夜狸点点头,叶寒樱看了眼叶狄,终究没再说什么,几人启程回洛阳。 凌蘋萍已无双亲,家园被毁,无处可去。司马夜狸想着这藏宝图有她一份功劳,带她回铜雀台,总有她一口饭吃,梅太一没说什么,姜淮倒是暗暗高兴,他这一闪而过的小欢喜,司马夜狸都看在眼里,带她回洛阳,其实一大半是为着他。 出了水路,便是陆路。此次回洛阳,脚程快的话,五日便可赶到,但是司马夜狸大病初愈,加之那黑曼陀莲花王药效强劲,她体内内力一日比一日增多,身体一时承受不住,很是痛苦。梅太一看出端倪,提议其他人先走,孤星先回长安,他陪阿狸慢行。分别之时,将那藏宝图交给了楚香兰,让他带回铜雀台给司马炎。 “梅公子,这图纸天下人都在虎视眈眈,你就这么给了我?真的相信我?”楚香兰拿在手里问道。 梅太一听他如此问,粲然一笑:“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线缆兄如不负我所信,又谈何信任否?若香兰兄不值得信任,那也是我看走眼!走吧!” 楚香兰跟他握手道别。 他跟道长说过,会以他的方式拿到手,只是没想到这么容易。他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梅太一还是那个春日骊山潇洒少年郎,跟他一见如故,而他,却藏了这么多秘密。但是他此刻是不会据为己有的,三分之一有什么用,要拿,就要拿到全部的。 走了约十天有余,到达雍门。这么多天,除了驿站,都未好好歇息。司马夜狸的身体也好了些,提议在此地逗留一日。 跟洛阳城的繁华不同,这里有一种天然肃静之感,因为此地有一座著名的古刹,白马寺。 “我想去拜会一下菩提地藏大师。”司马夜狸说道。面前这座古刹,雄浑巍峨,就算历史如何变迁,这里,似乎是一座永不被打扰的净土,每更替一个朝代,历代君王都珍而重之,下令花重金休憩。 菩提地藏大师,推崇大乘教法,深受世人尊敬。司马家自从在洛阳修建了铜雀行宫,每年都会大量向白马寺捐赠银两。为了以示虔诚,司马夜狸特地买了身男儿衣裳,跟梅太一一样,白衣白衫。 “小狐狸,你扮起男装来,比我还俊!”梅太一打量她一番,眼睛一亮。 他不是第一次见她穿男装,那日在长安醉春风,她也是打扮成公子哥,只是那时是雍容贵气,而今日,手摇折扇的她,天然浓黑的眉毛,倒是跟她爹一样,带着些男儿英气,可眉眼之间,则承袭她娘的桃花眼,她要真是男儿身,不知会迷倒多少少女。 “到了寺中,你不必唤我名字,就叫我马公子好了。”司马夜狸已呈上拜帖,门口小僧前去通报。 “马公子?” “大师知我身份,只是每次来白马寺听大师讲法,我都是以男儿身,自称铜雀台马公子。你惯日流连烟花地,本不想让你进去的,你且老实些!”司马夜狸难得这样一本正经地说话,可后面一句实在噎死人,此时小僧来报地藏大师请他们进去,也就不便发作。 大门打开,马儿被小沙弥牵去马厩。拾级而上,即见山门。空门之上,是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白马寺”。殿堂一座连着一座,偶尔听得到钟声,地藏大师正在梵音阁等着他们。司马夜狸已经有两年未来此地了,但是对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是相当熟悉。此时已近深秋,院内松柏苍翠,分外宁静。她先和梅太一去了佛堂上香,才来见大师。 “你倒是有心。”梅太一说道。 “我们才从黑河谷出来,身上沾染了杀戮之气,来前已经沐浴更衣,此时焚过香,才算得上尊重。” 地藏大师今年应该已经八十高龄,但他精神矍铄,眼神明亮。司马夜狸两人见过礼,才在蒲团上跪坐。“听闻施主前些日子在洛阳舌战群儒,连夫子都对你赞誉有加。”大师一开口,声音很是洪亮。 “夫子谬赞。”司马夜狸颔首,又跟他介绍梅太一:“这位是梅剑山庄的少庄主,梅太一。” 梅太一拱手,大师看着他,神情有些不可捉摸。只问了一句:“进来可有去看过你风行师傅?” “看过看过,他老人家好得很!”梅太一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风行大师曾是地藏大师弟子。”司马夜狸说道,她对白马寺高僧的几位来龙去脉都很清楚。 “啊?” 那么面前这个老头,就是他祖师爷了! 他连忙磕了个头。其实,他有好久都未去过长安定国寺了,他去一次,被赶一次,古往今来,他是定国寺第一个害师傅被责罚打得卧床几月的徒弟了,要不是他是梅家的少庄主,唉,悔不当初啊! “你师傅很挂念你,说你是他带过的弟子里最优秀最聪明的了!” 聊得多了,梅太一突然想起铜雀行宫的藏宝阁,那幻境,都说这神僧法力强大,不知他能否预测未来。“在下斗胆,听闻祖师爷擅长星象占卜,能预知命数,不知是否能有这个荣幸,请祖师爷占卜一卦?”司马夜狸也是有点惊讶,没想到他还真不客气。 大师拒绝了。 “命数自然存在,就算提前预知,也无力改变,能做的,只有对得起自己的心!” 长安梅家,星河斋。 梅太一去了洛阳一直未归,小宣姐姐也一直在外游历。梅若少陵自从搬进了这花间堂,脱离了母亲梅娘子的管束,总算是过了几天好日子。旧时府中无人拿他当主子,一些弟子门客也敢欺负他,但是在花间堂,人人都知道,他是公子一直护着的大哥,不可怠慢。 他日日窝在书房看书,自幼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是这个能力,在他母亲眼中也是错,他被罚进厨房帮厨,倒是练就了一手好厨艺,梅太一就最喜欢他做的金钱禄。 最近他不知道是不是看书头晕的缘故,这西苑,偶尔会震动一下,有一次他杯子里的茶都洒出来了。睡梦中,耳边传来远远的,像是动物的嘶吼声。可是等他醒来,又什么都听不到了,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5章 兵分两路回归洛阳 洛阳铜雀行宫。 司马炎看着那染血的丝帕,内中果然是灵符图的一部分,自是高兴,又听闻这丝帕原是凌蘋萍无意中所得后又转赠梅太一,即吩咐下去,给她一处上好的院子住着,铜雀台务必厚待之,不得怠慢无理。 姜淮还在跟司马炎汇报黑河谷的经过以及大小姐的情况,叶寒樱自是拿了花露去找龙大夫,侍女带凌蘋萍去她的院子,楚香兰也跟在后面。到了门前,侍女退去。 “楚公子是否还在怪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好了!”凌蘋萍猛地回头。她起初有点心慌,后来索性豁出去了,这个问题总是要解决的。 楚香兰并未回答她,门一推,这院门就开了,走了进去,凌蘋萍只好也跟了过去。这是一处极为清幽雅致的院子,汀香水榭,雕梁画栋,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也比不了的居所。凌蘋萍看着,也是欢喜。 “凌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好端端的,之前情急,还请姑娘勿怪。”他反而道歉了,这倒是让凌蘋萍有些诧异。 “你喜欢梅太一是吗?”如此直白的发问,凌蘋萍有些窘迫:“公子慎言,他是司马小姐的意中人,我岂敢妄想。” “怎么你一入了这豪华贵气的铜雀楼,就不自觉地低人一等了?她是小姐,你是什么?丫头?”楚香兰再近前一步。这咄咄逼人的架势,让她很不好受,没错,她就是这种感觉。 在洛阳山郊初见,不知他们身份,只觉得这姑娘漂亮;黑河谷,司马夜狸身手胆识了得,竟然能号令各大江湖帮派为她办事,她也看到了梅太一是如何在乎她,她中毒受伤他是多么焦急!而如今,来到这铜雀宫,她才信了民间流传,富可敌国的铜雀台,还有那睥睨天下有帝王之气的大司马,那人是她爹爹,这整个铜雀台都是她的,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她怎么比? 梅太一也是世家公子,他们才是门当户对,她如何敢妄想?这么漂亮的院子,她何曾见过。 “我累了,想休息,公子请回吧,改日再谈。”凌蘋萍闭上眼睛吸了口气,才下逐客令。 “如果我说,我愿意帮你,让你能接近梅太一呢?”楚香兰双手背后,定定看着她。 这话实在惊人,他跟梅太一不是好兄弟吗?他想干什么? “你为何要帮我?我又怎么相信你?”凌蘋萍有些不相信地说道。 “你无家室无父母无钱财也无武功,你没有任何筹码跟我交换,只能信我!不然,也只能靠着这点运气,在此当个高级丫鬟,但是梅太一,是你永远也仰望不到的人!我自有我的考量,我相信你不会拒绝!”楚香兰看着她表情的变化,分明有光芒。 “那我要怎么做?告诉我,现在开始练武功吗?”凌蘋萍有些忐忑地问道。 “不需要!你已经十五岁了,现在练功夫有些晚了,做好你自己就好了,你多读书,多学音律,学烹茶做饭!” “可是你说不然我做丫鬟......”凌蘋萍有些不解。 “这才不是丫鬟做的事,听我的准没错。不要去碰刀剑,离得远远的!”楚香兰说完欲转身又说了一句:“姜淮好像对你很有好感,你可以抓住机会,给他些甜头,若即若离就好。” “姜公子,他?” “他可是铜雀台四大执事之一,人称青龙执事大人,铜雀台如今只有两位执事,他武功高,地位也高。言尽于此,你看着办,我会再来找你,但你,不要轻易来找我,有事,让侍女送一盆兰花到我屋子即可。” 这桩不知目的的交易,似乎就这样达成了。 地藏大师虽然没有为他占卜,但是在临行前,却赠送了他一枚佛珠。这佛珠罕见雕刻着龙纹,不知有何意。而且,大师还跟司马夜狸说,问她最近有没有去伊阙看看。 两人牵了白马,准备下山。 “伊阙,我们去看看吧?那里离洛阳很近,也不耽误时间。” “阿狸,你有没发现,地藏大师似乎话里有话?”梅太一问道。 “我也是有些不解,他今日一句都没有提到我父亲,但是事情桩桩件件似乎都跟我们铜雀台有关,他特地提到了伊阙,那我们就去看看。” 梅太一知道,帝王信奉天龙,伊阙乃龙门,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六百多年前,秦国大将白起以十三万兵力,力抗韩魏二十四万大军,一举将其歼灭,越过黄河。从此一路高歌猛进,连夺六十多座城池,后来秦国一举夺得天下,统一六国。天下君王,谁不想独揽江山,只是现如今,天子式微,藩王割据,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北魏孝文帝在伊阙河岸开凿龙门石窟以来,一直到大唐盛世,从未停止过。当代天子崇尚佛法,但是征战连连国库空虚,这修建龙门石窟的经费,基本都是司马家出的。 这一路行来,或士兵,或平民,见到司马夜狸都是礼敬有加。 梅太一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但是看见阿狸还挺开心的,并未说什么。 “梅太一,我知道你素来喜吟诗作画,这洞中褚遂良大人的佛龛楷书,你一定有兴趣。”司马夜狸对此地颇为熟悉。司马家不仅出钱还出人,这里很多工人都是司马家找来的。 不料今日,司马夜狸两人竟被拦在门外,连洞都不能进,得到的答复是太子下令,修刻期间,暂时谢绝参观。那太子作威作福惯了,连他老爹都要给司马家面子,司马夜狸气不过,就要冲进去。守门的十分为难:“大小姐息怒,太子之令,不得不从,否则小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修复佛像而已,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吗? “阿狸,要不我们先回洛阳,这褚大人的书法,改日再看也是可以的。”梅太一不想她太过张扬跟这些人惹冲突。 “那怎么可以,我司马夜狸答应的事,就一定要办到,何况,地藏大师的话你忘了?如果我们就这么回去,不是什么都没查到吗?”司马夜狸说完,看梅太一没有反对的意思。她提议晚上再过来看看。 待司马夜狸两人离开之后,门卫立马去报。下令的根本不是太子,而是薛明镜。在铜雀台,人称薛公,四大执事之上,除了司马炎,就属他地位最高。他很少参与行动,连司马夜狸都没有见到他的武功,但听姜淮说过,他的功夫极其厉害,他不用兵器,他的掌法叫飞龙在天。近几年,司马夜狸很少在铜雀台碰见他,司马炎也闭口不提。 因为这几年,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这里,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 “去将太子请来,他应该就在洛阳城,记得让他乔庄一下。”薛明镜吩咐一个下属。这里的秘密,暂时还不能让司马夜狸知道,这也是她父亲的意思。之前他还颇有微词,司马家无男丁,只有这一个女儿,而司马炎又如此器重栽培她,她理应知道所有,但是司马炎自有他的考量。 太子大白日正在醉仙楼喝酒,得到密令薛明镜让他即可赶去龙门,还要乔装,他很是不情愿,但那小老头,他还真的有点怕。父皇命他督造龙门石窟,实则是给司马家干活,他要钱没钱,要人没人。 司马夜狸梅太一入夜时分绕至西山,守卫却比百日多了两倍,只见不少壮士正在搬运材料,他俩早就换了粗布麻衣,脸上抹了灰,扮成工人的模样混了进去。在第二个入口附近,还真看见了太子,只见他一脸不耐烦,东张西望的,不知道在看什么。材料搬到一个空的洞穴中时,正听到一个声音:“你们小心点不要弄坏了,这个可是给皇上屯兵器的材料!” 司马夜狸吓得往梅太一背后躲。 “怎么了?”梅太一不解。 “薛叔叔,薛明镜叔叔!”司马夜狸小声说道。 梅太一虽然未见过此人,但听父亲说过。只见那人一身宝蓝色衣裳,身高八尺有余,比较瘦削,只见背影,司马夜狸已经吓成这样,见着她父亲都不会如此吧。 “我们俩这个样子,只怕你娘也认不出你。”梅太一安慰她。 一切看来并无异样。 “爹爹不是支持驸马爷石大人吗?怎么又在此地为皇上屯兵器?”司马夜狸出来后喃喃自语:“难道他想两边不得罪?” 而梅太一想得完全不一样。驸马爷擅长带兵,又励精图治,相比之下,太子则逊色很多,虽然他在太傅的重压之下,帮着处理奏章,也每日上朝,但是吃喝玩乐也是一把好手。城里的醉仙楼就是他的最佳去处,醉仙楼是铜雀台的产业,赚的钱基本都供太子花销。 这件事他也是有次跟楚香兰去喝酒,无意中得知的。这样的太子,连皇帝都很失望吧?!火眼睛睛的司马炎,如何看不出来?他也不像两边讨好的人,也犯不着。今晚的一切,看似没有问题,但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司马夜狸还在念叨,没能带他看到书法。 梅太一则掏出了地藏大师赠送给他的龙纹佛珠,此刻,他们正在回洛阳路上。 琅琊山附近山村山洞。 梅小宣三人进入山洞,洞中有几具尸体,死状与山下那几具颇为相似,只是按照村民的说法,村子里只失踪了那几个人,这几个人又是? “是我们家的。” 王锦书说道,这几个人虽然没有穿着王家家徽服饰,但是干瘪的皮肤下,手腕处隐隐可见的刺青,正是王家特有的标记,一朵兰花。由于看不清面容,不知道是谁。 除此之外,这山洞并无特别,没有食物残渣,没有烛火,没有烧柴痕迹,也无祭坛。将这几具尸体安葬之后,王锦书决定先回家,父亲如今还在采薇一线天,不知道近几日可有复发。这些死状特征,跟几个月前溪流发现的很像,只是那时被水泡得过久,没有发现血液全失,只是苍白的过份。 “你们觉不觉得,山下那几具尸体出现得有些蹊跷,好像是故意让人发现的?”梅小宣下山后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就连那个山洞里,也是最近才放进去的吧。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6章 龙门谈心亢龙有悔 洛阳铜雀台分舵铜雀行宫,司马炎书房。 “他真这么说的?”司马炎问女儿。 “嗯,我觉得梅太一说得挺有道理的!” 此刻父女两正在书房聊天,司马夜狸说起了路上和梅太一的一段话。 “阿狸,你读过易经吗?”梅太一摸着佛珠问道。 “读过。” “那你觉得,如今天子处在什么位置?”突然谈论起朝局,司马夜狸看了他一眼,答道:“潜龙勿用。” “为何?高高在上的天子,为何只处在第一阶段?” “月有晴晴圆缺,道有轮回,前朝只存续了十五年,而如今皇上在位不过七年,逐渐变得暴戾,听不进忠言,天下不太平,藩王各自为政,北方又有辽国虎视眈眈,一个不慎,可能满盘皆输。如此低谷,岂非潜龙?”司马夜狸常年居洛阳,受父亲的影响,对当今朝局还是了解的。 “那驸马呢?” “跃龙,或跃在渊。”司马夜狸答道。 这次梅太一不问缘由,自己解释道:“我跟你的想法一样。驸马爷虽然被皇上太子所忌惮,但却深得百姓,文物百官爱戴,且当年的天下,也是他陪着皇上打下来的。就连我们两家,都在暗中支持他。” “那为何不是飞龙?”司马夜狸饶有兴味的看了他一眼。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他自己还在蛰伏,需要外力才飞得起来,不是吗?” “是。” “阿狸,你还记得我上一次在洛阳的铜雀行宫城楼上说的话吗?”梅太一叹了口气,不知道该不该说。见阿狸一脸疑问的表情,接着说了下去:“铜雀台,恐怕连皇宫也比不上。” “梅太一,你知道我爹爹他......”司马夜狸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被萧庭筠打断了。 “我没有说他有皇帝梦。只是,你们家,在洛阳,太高调了,不一定是好事。”他顿了顿才说道:“亢龙有悔,这四个字,适合大司马!” 司马夜狸嗫嚅了一下,从他们进白马寺,伊阙龙门,一路所见所闻,之前她不觉得有什么,前段时间各大门派试图围攻铜雀台,虽然有惊无险,这也是个警示吧?父亲做事不留余地,太过强硬。 “亢龙有悔!”司马炎一人独坐书房,陷入了回忆,他这二十年的分风雨雨。原本与世无争在山间学艺,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南宫翎,这个给他带来巨额财富的女人。他们也曾相爱过,只是世间男人,总是贪心不足的,你有钱有能力,他又贪恋温柔乡。 “懿德兄!”一个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司马炎,复姓司马,字懿德,单名一个炎字。也只有薛明镜敢直呼其名字了。 此时夜已深,没想到薛明镜这个时间回来了。如今灵符图,他们已经得到了两张,至于昆仑宝藏,不急在一时。 “我们准备得差不多了,可以告一段落了。”薛明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该给大小姐找个人家了。”司马炎知道他意有所指:“明镜但说无妨。” “灵符,确是无价之宝,但是上古传说又岂可尽信?大司马想成事,那批兵器便是关键!若无梅剑山庄独家锻造之术,一切都是徒劳,我们可造不出来!以懿德你跟梅庄主的交情,想让他为你锻造不难,但是若他发现我们的目的,那就不一样了!他为人正直,定然是个阻力。如果,你们能结成亲家,那结果就不一样了!况且,听闻梅少庄主对大小姐青睐有加,我今日才见过,的确一表人才。”薛明镜这个建议,如果是在今日之前,他会考虑。只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还不是时候!你想得太简单了!” 司马炎这话让他有点纳闷:“你是说他们年纪尚小,可以......” “我另有所指。你知道亢龙有悔的意思吗?”他这思维的跳跃,让薛明镜有点懵,但还是接下话说道:“亢龙,是指处在高位的人,必须有警惕性有悔过之心,不然会跌下来。” “没错,他用这四个字来提醒我。”司马炎踱步中,声音有些凝重。 “如此思虑,心思机敏,如果能为你所用......” “不,不仅如此。之前在长安,阿狸跟我说过,梅太一让她转告我小心石崇玉。驸马爷得天下人心,梅庄主对他很是推崇,这才答应跟我合作,而才短短一个时辰,他就从石崇玉的态度里,看出了驸马爷是个极其有野心的人。这小子,绝不像外界传言那样是个嘻嘻哈哈的风流公子,他心思之深,远在他父亲之上。”司马炎定定看着薛明镜。 “老兄,你不妨直接说说你的打算。” “这样年少轻狂的小子,家世显赫,他背后还有梅家,即使结亲,也未必能为我所用。” 女儿带回来的雀翎金钗,司马夫人见着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它放在房间的桌子上,盖子是打开的。她一直在等司马炎,到了二更天,她有些昏昏入睡。司马炎将她摇醒。 “是我们对不起她。”司马夫人有些心惊,这么多年毫无音信,不知道这雀翎,意味着什么。 “夫人不用担心,我自会处理。” “所谓幻象,亦真亦假,你觉得他是真的,就会成真,你觉得他是假的,说不定也只是你的心魔。”司马夜狸想着地藏大师的话,心里的恐惧减轻了不少。此刻亭中,梅太一与楚香兰正在对弈,而凌蘋萍在抚琴。虽然楚香兰还是对她冷冷地,但是没有再为难她了。这小姑娘很会做人,才来了不久,这楼中的丫鬟小厮都很喜欢她。她烹茶的手艺好,做点心更是一绝,就连父亲看书时,偶尔都会传她去给自己煮茶。她对司马夜狸恭敬但并不卑微,不近也不远。 楚香兰拒绝了司马炎的招揽,这让司马羡夜狸有些意外。铜雀台白虎堂执事,可是个美差。他的理由是,有朝一日,还是要回到青城山的,虽然现如今他与师门有些误会,但那也只是暂时的。不过他也表示,暂居铜雀台期间,他任凭差遣。而梅太一,本来打算回长安看看爹娘,却接到梅庄主的书信,嘱他协助铜雀台早日找齐图纸,暂时不用急着回家。 “其实大司马招揽寒湘子,最主要的,是想让他做女婿吧!”一日梅太一正在湖边看书,凌蘋萍去给他斟茶,他平时对她十分客气,总是淡淡地。听闻此话,不由抬起了头。 “要我说,论身份,最般配莫若梅公子你,梅剑山庄铸剑术天下无双,梅家早已是兵家趋之若鹜的对象。” 这话暗有所指,过于大胆了。 “我的终身大事,就不劳凌姑娘费心了!”梅太一还没开口,司马夜狸已经走了进来,只是凌蘋萍没有察觉。这话被司马夜狸听了去,她顿时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借口告辞了。 “阿狸,她只是......”梅太一欲解释,却被打断。 “她怎么看怎么想,我根本不在乎,她只不过是我司马家收留的一个孤女而已!”司马夜狸很少用身份来压人,她当然有这个资本,只是不屑。 “对了,那雀翎,你有问过你母亲吗?”梅太一转移话题。 “问了,她说是个故人,仅此而已,没有多说。” 这个回答,明显是敷衍。但是长辈不愿意说的话,也是强求不得的。 “寒湘子,他是樱姐姐的意中人,我对他并无想法,他也一样。”司马夜狸像是安慰般说道。 只是楚香兰......恐怕,叶寒樱的相思,得不到回应罢。 铜雀台近日确实低调沉稳很多,没增加人手,外埠产业也是公事公办。听闻太子喝酒要自己掏钱,他为这事还大闹了一番,结果此事传到朝中,皇上倒是赞许有加。 凌蘋萍的话,他不是没有听进去。他这几年潇洒快活,认识的姑娘无数,司马夜狸身上,确实有跟其他姑娘不一样的地方,她聪明,漂亮,要强,有担当,有些地方,跟他小宣姐姐有些像,就算丢在男人堆里,也是鹤立鸡群,让人无法忽视!至于是不是喜欢她,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跟她呆在一起挺有意思的。如若司马炎真有那个心思,铜雀台乘龙快婿,他是最佳人选。但是偏偏,司马炎并无此意,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他对楚香兰的另眼相看,谁都能看得出来。 怎么样都好,楚香兰那样的人,也挺好。他并未就此事有多烦忧,只是身边的人一遍又一遍地不断提醒罢了。 “小狐狸,那时你初到长安,便去了醉春风。我听闻洛阳的醉仙楼最是有名,我们去逛逛喝点小酒怎么样?”梅太一的话正合她意。醉仙楼嘛,当然是青楼。她偶尔也会换了男装去吃酒,小二并不知她身份。 “梅郎祸害了长安城的姑娘不算,还要来祸害我洛阳城的姑娘吗?小爷今日就带你去见识见识!”两人说走就走。 “可别将那鲛人泪随便送人。”梅太一小声说道。 “那是自然,我之前是逗那公主的,我才舍不得。” 醉仙楼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酒肆,这里的姑娘一绝,洛阳佳酿女儿红更是一绝,这里的厨子,听说是宫里都比不上,司马夜狸不来的日子,经常会让人买了酒菜送到家里。所以,白天跟晚上一样热闹。 此时临近晌午,正是用饭的时候。司马夜狸换了套淡青男装,头上戴了同款头饰,她这身打扮,倒是跟楚香兰有点像,加之她身材高挑,从背影看,还真几分相像。 “你为何穿成香兰兄的样子?是迷他迷到不能自拔了吗?”梅太一有些不解,又有些嫉妒,这洛阳城里,怎么人人都喜欢他?每日出门听书,说的都是他,就连铜雀行宫里的丫头,见到楚香兰就满面绯红,见了他就是插科打诨,区别太大了。 “玩呗,待会你就知道了!” 琅琊山脚下,三人就此分别。 “梅姑娘,家兄他,为人其实不坏,你多担待!” 这几日的相处,他们一直未提私事,但是梅小宣是他未来大嫂这件事,是个事实。本来脸上还带着不舍之情,听闻此话,她瞬间拉下脸来:“谢家家世显赫,我梅小宣高攀不起!告辞!” 看着梅小宣渐行渐远的身影,谢皎愣了一下,她这是发脾气? “我说灵韵老弟,你好歹是江南第一俏公子,难道你看不出来,梅姑娘心仪之人是你吗?”王锦书拍了拍他肩膀。 谢皎站住不动了,慌忙说道:“王兄切莫胡言,梅姑娘是我未来大嫂,怎可开这样的玩笑!” 突然,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一侧身,提了剑,喊道:“谁?” “怎么了?”王锦书问道。 一阵风吹过,一只山鸡跳了过去。 “没什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7章 醉仙楼里琅琊山下 洛阳。 之前城中有意无意的流言,加上父亲对楚香兰十分看重 ,于是楚香兰将成为司马家女婿的的说法不胫而走。司马夜狸对此流言很是无奈,楚香兰数次帮助铜雀台,对她也很好,如果能有这么一个哥哥,那自然是不错的。别的,她暂时没有想法。这几天樱姐姐有些郁郁寡欢,她想逗她开心。 除了一身青色衣衫,司马夜狸还戴了一顶纱帽,这样别人就看不到她的脸了。 “嗯哼!”司马夜狸清了清嗓子,开口对小二道:“我乃青城山楚香兰,今日是我喜欢的姑娘生辰,我要为她庆贺,将你们这儿最好看的姑娘都叫来,轮番歌舞庆贺,一直到晚上,不得停下!” “爷,现在是白日,姑娘们在睡觉呢,要不您先吃着,掌灯时分再表演也不迟!”小二讨好地笑着,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小匣子摆在面前,里面全都是金色的大元宝。有钱能使鬼推磨,小二抱着金子屁颠屁颠地走了。 司马夜狸并未下令包场,此时店里客人众多,这样正好。梅太一大概猜到她想干什么,并未干涉。此时叶寒樱叶接到口信,说司马夜狸请她去醉仙楼吃酒,今天是她生辰,难为她记着。 这么大张旗鼓,别的客人倒没什么,城中经常有富贵公子为求得姑娘欢心,更出格的事都做过,但是角落里一位戴着面纱的黑衣姑娘,却听了个真真切切。那位公子穿着青色衣衫,脸却被遮住,看不清楚,身形是有一点像。 叶寒樱到的时候,歌舞正盛,中庭两侧刚摆好大大竖联“春来樱花秋叶寒,不若芙蕖气如兰!”联是司马夜狸所出,墨宝来自梅太一。她摇头笑笑上楼,这时店内却有人大声报幕一般喊了声:“恭祝楚公子心上人千秋大吉!”声音之洪亮,叶寒樱吓了一跳。不知阿狸搞什么鬼,她正要往上走,一把剑却横在自己面前。 剑未出鞘,外面是黑色的剑套,持剑之人,一身黑衣,戴着面纱,虽然看不清脸,但看得出来是一位姑娘,周身散发着一股杀气。叶寒樱感到危险的气息,转身而走。这一幕恰好被梅太一看到,司马夜狸也是扔了纱帽,往楼梯处而去。但是来不及了,那黑衣女子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跃出门外,擒住叶寒樱,他们追出门外之时,那两人已经不见踪影。找了许久,哪还能找着。 “简直岂有此理!”司马炎吩咐加派下属去找,只是这洛阳城都知道叶姑娘是铜雀台的人,谁敢这么大胆?莫非是刚到洛阳的外地人。 “大司马,那人不简单,我瞧见她手中那柄剑,是莫邪。”梅太一在追到楼梯处时,她正跃出门外,手中那剑,却是一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莫邪?你真看清楚了?”司马炎一惊。 刚刚得到消息的楚香兰也过来了,听到梅太一的话,他面色动了下,他知道是谁,离开青城山已几月,她出来了吧。 干将莫邪,雌雄双剑,春秋时期的神兵利器。因为干将之子杀楚王为父报仇,此后这屠王宝剑,不知所踪,但有传言,这两柄宝剑后来被埋于青城山,跟那神秘的昆仑宝藏埋葬在一起。如今莫邪剑重出江湖,莫非...... “绝不会错!”梅太一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父亲毕生醉心于收藏名剑,这干将莫邪的画册,我从小看到大,只是无缘得见,不会错了。”司马夜狸只顾小师姐的安危,不曾留意。但是樱姐姐功夫也不算弱,还会用毒,让她一看见就跑的人,说明那人一定非常厉害了! 既然掳走叶寒樱的人手中有宝剑在手,一定大有来头,他们也不好太过声张,得秘密行事才对。不料这边还没什么眉目,大街上就在传言楚公子的心上人被神秘人掳走。司马夜狸等人自是不明白这女子为什么抓走叶寒樱,一时之间毫无头绪。楚香兰现在还不能让别人知道昆仑宝藏的所在,他得在他们之前,先找到白千霜才行。 司马夜狸穿了跟楚香兰一样的青色衣衫,她正要为自己今日的行为道歉,此时楚香兰却急匆匆出了门。她脑海中却突然出现那日在大殿中,上善道长前来闹事,楚香兰追赶道长的身法,那步伐鬼魅,速度极快,跟今日这蒙面女子,倒有几分相似。 白日的醉仙楼,本无异样,那女子的动作,来自于她扮做楚香兰为樱姐姐高调庆生而起。但是无凭无据,而且爹爹对宝藏如此在意,她还不知道那女子究竟有何目的,打算先自己查探一番。城中大部分酒肆客栈,都是司马家的产业,只要她投栈,必能收到消息。司马夜狸想到的,梅太一也留意到了,但是刚才在大殿中,他什么都没有说。 这是城西的一处民宅,院子宽阔敞亮。白千霜将叶寒樱手脚捆住,丢在房中。将她掳到此地,也是一念之间。她来洛阳已经半月有余,这处宅子并非刚刚买下,而是白家旧宅,她父亲多年前置办下的,还没来得及入住,之后被黑河谷追杀,一家人浪迹天涯。但是宅子里的管家,却是父亲的旧人,这次她一到洛阳,便直奔此处,管家还认得她,将院子打扫得很干净。 她已经探查清楚楚香兰就住在铜雀台,明明说好一个月之后去找她,他却离开了青城山。一直没有机会直接见到他问个清楚,今日却在醉仙楼听闻他为心爱的姑娘庆生,一时情急,才掳走叶寒樱。这姑娘的底细,她略知一二,是司马炎师妹的女儿,武功一般,却擅长下毒。她长得还不错,尤其是那双眼睛很漂亮。白千霜在那洞中等了两个月,才决定下山找楚香兰。她自顾自地喝酒,叶寒樱也是一言不发,不求饶也不问问题。 “你倒沉得住气!”白千霜走到她面前,酒杯一弹,打落一枚银针。叶寒樱的小伎俩,她都看在眼中。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抓我干什么?”叶寒樱头发里飞出的银针,被白千霜打落,她知道自己不是这女子的对手。 “就是看你不顺眼!”白千霜斜了她一眼,有点不耐烦,她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就会让她有那么一点点内疚,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小恶女了?这时管家来报,有官府的来搜查。 来得如此之快?看来铜雀台当真手眼通天,官家的捕快都变成了司马家的私人卫队了。管家示意将那女子转移到地下,而她换上一身普通民女的衣裳,这里是旧宅,自然是什么都搜不到。当初为了躲避黑河谷追杀,父亲吩咐这宅子需建地下避难所,今日发挥了作用。 主人做的事,管家不便问,也只能配合尽量不惹麻烦。 司马羡跟梅太一一前一后跟着楚香兰,却在街角失去了他的踪影。他的轻功,果然远在他们之上。楚香兰知道有人跟踪,也清楚铜雀台动用了官府之力寻找叶寒樱,但是他必须尽快见到白千霜才行。 “阿狸!”梅太一跃起数丈,追上她喊道。 “你也是?”司马夜狸扯下面纱问道。 “我只是怀疑。”梅太一说道。 既然跟丢了,只能先回去,不管什么原因,他应该不会伤害叶寒樱。 楚香兰来到城西,确信无人跟踪,轻轻叩门。这处宅邸,他是知道的。当初两人在那山洞,整日相对,她的一切,和盘托出。既然她已经来洛阳,必然会住在这里,所以他们盯着客栈是没用的,但是他们想到司马炎会动用官府之力搜查民宅。 管家有点惶然,官兵才走不久,这又是谁?他将铁门开了一条缝,将头探了出去。面前是一个一身黑衣,面容清隽俊美的公子,他的脸庞掩映在斗篷之下,有些清冷。他递过一枚血玉:“请转交给你家主人。”管家狐疑接过,关上了门。不一会儿,门就打开了,白千霜将他请进门。 噗地一声,白千霜扑进楚香兰怀中,管家识相地走开去泡茶了。 楚香兰一动不动,缓了一下拉开她,这才说道:“千霜,我来了!” 白千霜说起,她在洞中苦等不见楚香兰来找她,而她的伤早已痊愈,她是选了个下雨的夜晚离开青城山的,她越过障碍,无人察觉。洞中宝贝她不敢多拿,但是这莫邪剑,她实在舍不得,带了出来。辗转打听他去了洛阳。 “你知道吗?你哥哥的眼睛,已经好了。”楚香兰说道。他一句都没有问叶寒樱的事,但是他来得这样快。 “嗯,我听说了,你们在黑河谷的事,我晚些时候再去找他。”白千霜牵了他的衣袖,站起来:“香兰君,我带你去找叶姑娘吧,我没有伤害她。”不知怎地,她有些委屈,表情也有些落寞。楚香兰全看在眼中,淡然说道:“不急。”摁着她示意她坐下。 “我因为被师叔陷害,在青城山被关了一个月,所以来不及去找你。现在你来了洛阳,我很高兴,但是,你的莫邪剑已经被梅太一认出来了,恐怕司马炎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你找出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8章 春来樱花不若芙蕖 “你的意思,青城山已经找到了宝藏的所在?”在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司马夜狸得知那女子手中的剑出自昆仑宝藏,而且父亲已经修书张真人求证此事。估计不日就会有回复。 青城宝藏,非同小可。除了数不尽的财富,更是有不少上古神兵利器,武功绝学,人说得青城山宝藏者,可做武林至尊。但是青城山屹立千年,那宝藏都只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张真人心怀天下,绝不会据为己有,这其中定有隐情。但是比起这些,他们更担心的是楚香兰。这个朋友,到底有多少秘密瞒着他们呢? “阿狸,先不要告诉你父亲好吗?”梅太一停了下来,郑重地请求。如果青城山宝藏的事一旦落实,江湖中人必定群起涌进青城山寻宝,这千年仙山的安宁恐怕就要打破了。更让人担忧的是,楚香兰说过,张真人重伤,如今青城山是潇湘子坐镇,此人武功极高,野心勃勃。 “无论我说不说,爹爹都会求证,如果得不到张真人的回复,他恐怕会亲自上昆仑一探究竟。只是寒湘子跟那女子的关联,我们也只是猜测,我不会说的。要说剑法,那上善道长的剑法跟他的也像,不过他们同出青城山也不奇怪。只是青城山向来不收女弟子,山中即使有人成亲,家眷都是住在山下的,不得上山。” 两个人满怀心事,也没骑马,就这样慢慢走回铜雀楼。没想到回去的时候,楚香兰已经回来了。 “楚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司马夜狸悄悄询问他院中的侍女。 “楚公子没有出去过啊!我一直在这院子里,公子在屋子里看书,刚才青龙执事大人来找他切磋,我去叫他,他才从屋子里出来。”侍女奇怪地说道。他轻功快,刚才那黑衣男子,除了他不会是别人,看来他有心隐瞒,司马夜狸并未多说什么,回了自己房间。 “你让叶姑娘暂时留在这儿?”白千霜听到楚香兰的话,不禁也后悔自己的鲁莽。原来醉仙楼的闹剧不过是司马羡玩闹引起的,楚香兰不能在此多呆,只能再找机会见面。以司马炎的缜密,必定会向昆仑求证,但是师傅不知道现下如何,潇湘子看到信,又会作何想法呢。 “千霜,你听我说,找个机会悄悄将叶姑娘送出去,然后离开这儿,去找你哥。我会找时间回趟青城山。” “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不要任性了!看时机再说,听话!对了,干将剑还在洞中吧?” “嗯。” 三日之后,叶寒樱回来了。 她只说被人敲晕了,那人蒙着面,什么都不知道。她确实没看见白千霜的长相,但是从她审讯她的话里,她听那姑娘有意无意问她跟楚香兰什么关系,回来后听闻此事跟青城山宝藏有关,她忍住什么都没有说,因为觉得说出来,会给楚香兰带来麻烦。 已经多日,杳无音信,按理说,飞鸽传书早就到了青城山。 这信,确实早就到了青城山,潇湘子拿着信,正在考虑该怎么回。司马炎来信说莫邪剑出现在洛阳,问青城山是否已经找到宝藏所在?思虑良久,他决定实话实说。但是,江湖人未必相信吧?若是司马炎将此事告知天下,他还未取得掌门之位,此时动荡,恐怕不利。他一直未放弃寻宝,但是将这青城山翻个底朝天,也没找着一丁点有用的价值。百年之前,倒是很多人上山寻宝,渐渐也放弃了。青城山弟子早就不当一回事,根本不相信这山上有什么宝藏。 一辆马车出城了,车上是个打扮毫不起眼的姑娘,父亲去世,她带着父亲的尸首回乡安葬。棺材里,藏着一把绝世名剑,莫邪剑!其实她不仅仅带出了莫邪剑,还带了两本武功秘籍出来。她在洞中一年多的时间,远远比楚香兰时间早,在他二人练习流风回雪和公孙剑法之前,她已经在练另一门功夫了。那功夫速成,毒辣,她当时只是为着父母之仇,想有朝一日去那黑河谷。没想到娘已经死了,那老谷主也死了,剩下她同母异父的姐姐,她想了想,先去那黑河谷避避风头吧。一来铜雀台刚去过,短期内不会再去,二来,她也想去会会她那心狠手辣的姐姐。 正当司马炎收到青城山的回信之时,楚香兰却主动请缨,愿意加入铜雀台,任白虎执事一职,并以铜雀使者身份,回昆仑一探究竟。司马炎派了女儿阿狸跟他同行,并且拒绝了梅太一一同前去的请求。梅太一是梅剑山庄的少庄主,不属于铜雀台,他想去,没人能拦着,他只是有些意外。司马炎已经暗示他该回长安了,看来,这大司马并不欢迎他参与铜雀台之事。 “大司马知道梅公子定然会上昆仑,公子不用放在心上。”梅太一正在看书,凌蘋萍送了一盘点心过来,是豌豆黄。离开长安,最是想念母亲做的豌豆黄了,入口松软香甜。 “多谢凌姑娘的点心。”梅太一拿起一块尝了尝,并未接她的话。 “梅公子必须去,否则,司马姑娘怕是有危险!”凌蘋萍一边缓缓斟茶,一边说道,语气平淡,却有力。 “姑娘何处此言?”梅太一对她的言论,有些吃惊。 “此前大司马多次招揽楚公子,他都不为所动,为何这莫邪剑一出,他就改变了主意呢?听闻张真人病入膏肓,他此次以铜雀使者的身份上青城山,又带领白虎堂的人马与他师叔潇湘子抗衡,无论这宝藏是否找得到,双方交战再说难免!到时楚公子,如何顾得上司马姑娘?”凌蘋萍虽不会武功,对江湖人江湖事,这短短时日,知道的倒是不少。 这话里有话,知道他在意司马夜狸,明着拿她的安危说事,暗指楚香兰不过是想借着铜雀台的势力对付他师叔罢了!若果真如此,梅太一是不在意的,想必司马炎也不会在意。就怕这其中另有隐情。父亲与司马炎交好,他不想对着干,决定暂时不上青城山。而且,他已经打算,明天就离开洛阳。 “听闻你已经跟大司马辞行,明天回长安?我们过几天就出发上青城山了,梅太一,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楚香兰得知他要走的消息第一时间赶来,司马炎派了司马夜狸跟他同行,没想到梅太一还真的听话,说不让去就不去。他不知道梅太一是何想法,所以过来看看。 “我也好久没回长安了,你们万事小心。”梅太一打定主意。 这边司马夜狸有些不乐意,父亲当众驳了梅太一同去青城山的请求,她不明白,但是父亲并未过多解释,只是命她尽快收拾行装。她出了父亲的书房后,有些闷闷不乐地坐在荷花亭中发呆。 深秋,残荷枯枝,加上刺骨的冷风,有些凄凉。 司马夜狸突然感觉一暖,一件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是梅太一。 “记得多带些衣裳,等你们上到青城山,那儿应该下雪了,会比较冷。”梅太一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 “梅太一,我爹他......你如果想去,就一起去吧!” “我想去查查莫邪剑的事!但此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原来他另有打算。 他跟司马炎说回长安,他上昆仑的要求被拒绝,此时离开,任何人都不会怀疑。 “好,那你一定要小心,那人武功像是极高!” 冬天就快到了,短短大半年,入了这江湖,还未厮杀,已经是迷雾重重了,此时坐在一起的两个人,陷入沉思,前方,不知道有什么等着他们。 回绝梅太一同去的决定,还是薛明镜出的,起初司马炎不同意。他知道有梅太一在,他定会护阿狸周全。但是在薛明镜的解释下,他心下豁然开朗。果然,梅太一答应了,并且提出即日离开洛阳返回长安。叶寒樱平安回来了,那女子却失了踪影,查不到一丝蛛丝马迹,只怕早就离开洛阳了。她如此谨慎,必然懂得避开铜雀台的眼线,梅太一心思缜密,梅庄主又喜好名剑,他定然会去追查莫邪剑的下落,由他去查,比铜雀台大举出动更有利。 “你不必闷闷不乐,他还会回来的。” 凌蘋萍让人送了盆兰花到楚香兰屋子,说此花有助眠功效,可在出发前凝神,好好休息。楚香兰知道她有话说,第二日,大大方方地前去道谢。今日,梅太一一大早就离开了铜雀行宫,已经跟他告别过了,司马夜狸骑马送他出城。 “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知道。” “你可有什么头绪,从何查起?就连铜雀密令,也未收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司马夜狸有些担忧,他一个人,他在明,那人在暗。 “暂时还没有,我会好好想想。你跟楚香兰上青城山,自己小心。” 此时已到长亭,是分别的时候了。他并非毫无头绪,从司马炎拒绝他同上青城山开始,他的脑中,豁然开朗,一个清晰的轮廓,已然在脑中展开。他没有告诉司马夜狸自己的想法,并非不相信她,而是不想打草惊蛇。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9章 春来樱花不若芙蕖 莫邪剑出现在洛阳的时间,始于司马夜狸假扮楚香兰,以楚香兰的名义为叶寒樱庆祝生辰。而之后,那持剑的女子又莫名消失了,叶寒樱叶平安归来。她归来之前,他曾跟踪过楚香兰,但是跟丢了。 他跟楚香兰初遇,在长安,他见识过他的剑法,很厉害,但是他自信自己的剑法跟他不相上下。 而且那日骊山对付蒙丹武士,如若他有这般轻功身法,可能追拿他们都不在话下。而数月之后洛阳再相见,楚香兰的剑法已今非昔比,他使的剑法与上次截然不同,更加凌厉狠绝,就算是上善道人那种绝顶高手,他也能对付,此时他确信,楚香兰的剑法已经远在他之上。更重要的是,他那出神入化的轻功绝技,当今江湖,只怕无人能及。梅剑山庄虽说炼剑是强项,也帮其他门派打造兵器,父亲常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所以他们不只打造兵器,还研究各门派的武功路数,好打造出适合他们的兵器。十多年前,凌云剑就是在梅家的剑神宫诞生的。青城山的剑法,有功有守,似乎没有这种不留后路的打法,这轻功,更是没见过。 “我无意中在青城山下,救了白兄的妹妹。” 梅太一闭上眼睛,那日楚香兰的话,浮现在脑海中。此后,他们准备前往黑河谷,一为拿到灵符图,另一桩,是为黑曼陀罗莲花露,帮白玉京解毒,治疗眼疾。楚香兰平时不像个爱管闲事的人,但是对白家倒是很上心。白姑娘不过是他无意中所救,但是她却没有跟他一起来洛阳。而前几日,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姑娘,她手持莫邪剑,虽未看见她动手,但是那身鬼魅轻功,跟楚香兰如出一辙。她是谁?答案似乎已经跃然纸上了。 如此说来,宝藏的秘密,已经被楚香兰发现。 秋雨连绵,这古道上的风,不知吹向何处。梅太一不知不觉一路向西南而去。他接连走了多日,却依然没有打听到白玉京的下落。又累又渴,前方好不容易有个小店,一面大大的黑旗,上书一个“酒”字,迎风招展。 要了一坛酒,一盘卤牛肉,梅太一坐下来。此时店中还有几桌客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路过的客商。也有一两个江湖人士,因为桌上放着佩剑。他一坛酒过半,突然一个软绵绵的身子跌入他怀中,这深秋时节,她却衣衫淡薄,还露着胳膊。只见一张鹅蛋脸,娥眉淡扫,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笑起来有如新月,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子。那女子攀上他,手就往他胸前探。这飞来艳福,可是无福消受,梅太一捉住她的手,将她扯开,动作却并不粗鲁。梅太一在长安,可是有不少姑娘想占他便宜,他有时不喜,却还是以礼待之,拒人,也让人如沐春风,因此,更得那些姑娘喜欢。 梅太一拿起面前的碗,喝了一大口,定了定神,才去看那女子,只见她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他。梅太一突然感觉体内有股燥热,他连忙凝神运功,不料越用内力,那股燥热之气越盛。看来是着了这女子的道了,她不知何时给他下药了。 “小榭,你又胡闹了!”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 是个清瘦但俊雅的中年男人。 他又对梅太一说道:“少侠切勿再用内力!” “你看,这么个好看的公子,都上当了,说明他也有点喜欢我。那个狗屁男人,一脸沧桑样,为什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哼!”那少女绞着头发,眼睛骨碌碌地转。 小店后面是客栈,男子提议让梅太一去后面休息,替他解毒。此时他体内燥热,气血翻涌,点了点头。走向客房的路上,那个叫小榭的少女,还有意无意往他身上蹭:“解药嘛......” 梅太一一把捉住她的手想想戏弄她,那姑娘反而受惊似地弹开了。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渗出来,梅太一忍得很辛苦,也不再去理她。那男人倒是对她纵容,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一粒淡蓝色的丹药下肚,中年男人再为他扎了几针,果然这股燥热之气压下去了。他起身道谢,后悔出发之前,没向叶寒樱讨要一些黑曼陀莲花露傍身。 “他妻子刚刚去世,正是伤心的时候,你又何必去招惹他!”中年男子看梅太一已无大碍,收了针离去,出房门时对着小榭说了一句。 “他现在是鳏夫,那不是更好了,打铁要趁热呀!” 真是不知羞耻啊,梅太一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那男子正准备为他关门,等一下,他手中的剑,好像是? “请问搁下的佩剑是怀愁剑吗?”梅太一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又一把名剑出现了,一把能与饮恨刀齐名的名剑。 那男子停下关门的手:“少侠认得我?” “我不认得你,但是我认得你手中的剑。” 小榭好奇地拿起那男子手中的剑,平平无奇,这么多年,也未曾看它出鞘过。为何这位公子像是看见至宝一般? 怀愁剑绝迹江湖,已经十八年有余了吧,估计只有上辈的人还记得它,如今的少年人,只怕是听也没有听过。梅太一,不过是在父亲的《绝世刀剑录》里看到过他的画册。那柄剑在江湖上存在的时间只有一年多而已,之后就销声匿迹了,但是并不妨碍它成为一把举世名剑,最重要的,是拿剑的人。 二十多年前,李唐江山覆灭,天下民不聊生,盗贼四起,有一位少年侠客,手持一柄长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人称玉面剑侠,他手中之剑,被称为怀愁剑。但是突然地,这个人就失踪了,有人说他仇家所杀,也有人说,他携了心爱的人,双双归隐。渐渐地,江湖已经没有了他的传说。 这把剑,比正常的剑要长,讽刺的是,杀人之剑,剑柄上,却有一个佛祖雕像。 “哎呀,这个小佛祖,还挺可爱。”小榭这一声脆生生地喊叫,倒是缓和了气氛。 “一把普通的剑而已,没什么特别!”那男子收起剑,离开了房间。 “我刚从洛阳铜雀台来,不知前辈是否听说过?”梅太一试探性问道。当年看《刀剑录》的时候,父亲讲过,怀愁剑与饮恨刀同出一个人之手,而他的传人,就是师兄弟了。 “不曾。”那男子身体抖动了一下,似乎在压制着什么。 “师傅骗人,怎么没听说过,表哥才见过铜雀台的人呢!”小榭的话还没说完,那男子已经走了。 原来这男子是这姑娘的师傅。 “小美人,你过来,我有话问你。”梅太一微微一笑,勾了勾手指。 “哼,我刚才给你下毒,是我不对,你可别揍我,我走了!”那小丫头说完就跑了。 有意思。 梅太一在这客栈歇了一日,准备继续赶路。临行前打听那中年男子的下落,得知他们已经走了。 “那姑娘,是南宫家的小姐,被他爹娘宠坏了,无法无天得很呢!前些天追一个男人,听说那男人刚死了老婆,就死在我这客栈里,真晦气!”店小二说道。 “死了人也不要紧的,我们烧了纸钱的!”那掌柜补充道。 “南宫家?孔雀王城南宫家?”梅太一问道,行了多日,已离这西南小城不远了。孔雀王城只有一户人家复姓南宫,威远大将军家。 “正是!唉,也不知那南宫小姐看中那男人什么了,三十多岁胡子拉渣的,还死了老婆!”那小二还在念叨。 本欲出门的梅太一身子一顿,立马回头:“掌柜的,那死了老婆的男人在哪?” “走了!” “那他老婆的坟冢呢?” “出门往西半里地。” “多谢!” 真是个怪人,小二念叨。 “爱妻小翠之墓,白玉京。”一处树林旁,孤零零地立着一个小小的坟冢,果然是白兄,怎么好好地,他夫人就去了?看来他应该走了没多久,也罢,既然已经快到孔雀王城,姑且去看看吧! 风雪越来越大,裹着貂,倒是不冷,但是上山的路也越发艰难,马儿走不快,已经半月有余,还未到青城山,实在是路不好走。楚香兰带了白虎堂十个人,加上司马夜狸,一行十二人,这队伍有些扎眼。 这日他们正在路边一处废弃的亭子歇息,生了火,下属在山里猎来几只野兔,烤来吃。远远地,却突然瞧见两个男人,拽着一个姑娘在地上拖行,那姑娘不停求饶,很是凄惨可怜。司马夜狸见状,就要上前,被一个下属拦住了。只见那下属走到那两个恶汉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亮出一块令牌,那两个那人撒丫子就跑了,头也不敢回。 “铜雀令!”司马夜狸微微一笑!她倒忘了这个。她上前询问姑娘家住何方,得知是附近猎户的女儿,让两个下属护送她回去了。 看到这一幕,楚香兰有些出神。铜雀台的威名,他听过无数次,真正震撼到的,是这一个多月,多少江湖人士,见到铜雀令就如官员见了天子,不是退避三舍就是恭敬有加,还有江湖门派为他们付了住店的食宿费用,换了好马和干粮。 权利和地位的诱惑,大抵是可以为所欲为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追求,有人日复一日练习无上神功,有人日夜敛财,有人在战场挥洒血泪,有人为了吃饱一顿饭苦苦挣扎。 他想起了长安星河斋门前那块大石头:“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司马夜狸 ,心里微微泛起了波澜。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0章 青城山上四大法老 “梅太一已到孔雀王城。”司马炎拿着这纸条,看着面前的薛明镜。 “大司马......”看着薛明镜欲言又止的的样子,司马炎转头对正在一旁煮茶的凌蘋萍说道:“蘋萍,你先回去歇息吧,这里不用你了!” “是,蘋萍告退。” 那纸条上的字,凌蘋萍看得清楚。司马炎派人暗中跟踪梅太一,这是为什么?还有,梅太一不是说回长安的吗?怎么去了孔雀王城? “凌姑娘!”一路上有人对她行礼问好,她点头示意。 姜淮管理的青龙堂,很是气派,她平时很少来这里,虽然姜淮曾对她说,如果闷了,随时可以来这里找他。只是这里都是练武的汉子,她觉得不自在。门卫告诉他青龙执事大人正在与人议事,让她稍等。不知不觉,她就喝了三杯茶了,还不见姜淮的身影,罢了,她欲起身回去,这时,姜淮却来了。他一头的汗,火急火燎的。 “对不起对不起,看我在忙,那小子不敢进去,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以后你来,不管我在做什么,第一时间禀报。你今天来,是有事吗?” “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说着,从自己带来的点心盒里,拿出糕点,是姜淮爱吃的桂花糕。 看着姜淮埋头吃点心,一脸高兴的样子,凌蘋萍寻思怎么开口。 “对了姜淮,楚公子带了白虎堂的人去了青城山,你们青龙堂呢,最近有出任务吗?”这话好似有点生硬,凌蘋萍观察着姜淮的神色。 姜淮听闻这话也是有些奇怪,她一向不关心这些事的,而且,这应该也算是机密吧。如果是别人,他定然会严厉警告,但因为是她,没什么好隐瞒的。“你这是在关心我?”他握住凌蘋萍的手,她不自在地抽了回去。 “我的人去派出去了几个,兵分两路,一路跟着大小姐去了青城山,一路跟着梅太一,听说已经到了孔雀王城。你想知道梅太一的消息,是吗?”姜淮站了起来,盯着凌蘋萍。 没想到他如此直白,而且将这么机密的话都告诉她。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次小王爷无偿救了大小姐,还没来得及道谢呢!铜雀台势力,遍布天下,唯独西南不曾开拓,日后若图纸找齐,少不得会经过那里。我会向大司马请命,去孔雀王城拜会,顺便打点一切。你与我同行,可好?” 再见克拉莫桑,是在孔雀王城王府。他是王爷的独子,年方二十。梅太一之所以直接来拜见他,是为白玉京的事。他进城之时,在门楼旁边看到一张悬赏通缉文书,悬赏黄金千两,捉拿此人,没有名字,没有因由,但画中之人一看就是白玉京。他本以为是那南宫小榭搞的鬼,但是南宫家是将军府,此等告示一般是官府出,文书的落款是王府。他不知道白兄此刻在哪,是否安好,只好先来拜见小王爷。 “梅公子勿慌,白先生的确在府中做客。”小王爷倒是开门见山。 做客? 这是王府宅院中一间房屋,西南多瘴气,蛇虫鼠蚁甚多,因此沿途都摆放了不少香草,空气里都是这种淡淡的香气。此时虽已经接近隆冬,但西南之地四季如春,气候宜人。小王爷将梅太一带到这房门口后就离去了。 轻轻地推开房门,静悄悄地,往里走,才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梅太一急忙上前,这大白日,他为何在睡觉?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活着。他摇了摇他身子,没有反应,也无酒气,面色也正常,这才发现是被人点了昏睡穴。解开之后,过了一会,白玉京醒了,一脸惊惶之色。 “弟子拜见师叔!” 楚香兰行了个礼,放眼望去,青城山大殿,今日弟子众多,连四大法老都来了。萧湘子看到他身后的铜雀台精锐,又看了看站在他旁边的司马夜狸,不露声色地一笑:“难得你还肯回来!“接着又向司马夜狸道:”司马姑娘大驾光临,青城山蓬荜生辉!” “好说好说!道长,在下奉家父之名,前来拜见张真人,不知他在何处?”司马夜狸已听说张真人练功时被萧湘子偷袭深受重伤之事,按理应该已经恢复,为何大殿中不见人影呢? “全是拜这个孽障所赐,给我拿下!”潇湘子还未开口,坐在东首的一个白发老者却怒而出口,瞬间东座弟子持剑将他们团团围住。其他方阵弟子则等待下令。楚香兰瞧着萧湘子,看他意欲何为。 “莫邪剑重现江湖,这宝剑是从青城山出去的,道长却回信说不知。如今我等上山,一来就刀兵相向!道长,这就是你们青城山的待客之道吗?还是青城山寻得宝藏秘而不发,想独吞不曾?”司马夜狸知道楚香兰身份原因,由她出面交涉最好不过。她不去问那下令的法老,只是盯着潇湘子,张真人不在,此地就是他做主。这丫头牙尖嘴利,咄咄逼人,铜雀台也是不好得罪的。潇湘子挥手,示意弟子退下,又对刚才那白发老者道:“东阳法老勿动怒,今日香兰是以铜雀台使者身份前来,其他的晚些再议。” 这宝藏一事,其他法老面色有异,司马炎传来的书信,只有潇湘子看到了,并未将此事告知众人,只是加派了人手查探,未曾想司马炎竟然派了楚香兰前来。 “潇湘子,青城山宝藏一事,待会再问你,但是这孽障竟然偷学功夫打伤真人,就是司马炎给他撑腰,我也要教训一下他!”这法老当真暴躁,话一出口,一跃而出。楚香兰示意司马夜狸等人退后,他独自迎战。 青城山武功自成一派,分为一掌二山四法老。掌门人张真人,二山之一其一是潇湘子,另一位是楚香兰。四位法老颐养天年,平日很少参与山中事务,但因为张真人受伤一事,不能不管。 这位老人,将近百岁,楚香兰自是不会伤他,一招一式,皆未用尽全力。法老的兵器是一把长鞭,耍得虎虎生风,楚香兰只是不停闪避。 “哼,黄口小儿,竟然不将老朽放在眼里!你们还等什么!”东阳法老大喝之下,作壁上观的其他几位老者一拥而上。四人形成一个法阵,围得滴水不漏。楚香兰避无可避,凌云剑出鞘,这次,他使用的只是青城剑法。日常练习中,他发现青城山剑与那洞中的公孙剑法竟有异曲同工之妙,演变之下,招式变幻无穷。众人只见剑光飞舞,楚香兰的身形已无法看清。但是那四位老者巍然不动,身形却不断变动,风力渐起,寻常弟子受不住这强大冲击力,早就退到一边了。 青城山山虽然以张真人为尊,但这四位百岁老人的法老阵,却是厉害至极,他们四人同时出手,。剑还在舞,人还在动,地上的一摊鲜血,却表明有人受伤了,只是无人看清。 司马夜狸知道,楚香兰快顶不住了,他不会就这样死在大殿上吧?握紧手中刀,她欲上前助他一臂之力。近前的两位下属将她拦住:“少主,这法老阵无人能破,你上去就是送死!” “可是!”眼见楚香兰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而那潇湘子只是看着,未发一言,看来今日无人能救了。 “楚公子可是你们白虎堂执事,铜雀台听我之令,全力营救白虎大人,否则,死!”司马夜狸拿出自己的令牌,她这枚铜雀少主令,父亲送给她多年,却并未使用过。此时危急,顾不得其他。 众人见状,就要上前。 大战一触即发。 正在这时,遥远而洪亮的声音响彻大殿:“诸位法老请住手,放过小徒一命!” 这是传音入密,张真人并未来殿中。听闻此音,四位法老停了手。 楚香兰淡青色衣衫,已经变成深蓝,全是鲜血所染,司马夜连忙扶住他。此时潇湘子才吩咐弟子带他去歇息疗伤。司马夜狸出大殿之时,听见一位法老质问潇湘子宝藏之事,但此刻楚香兰的伤势要紧,也耽搁不得。 索性都是外伤,四位法老只是教训他,并未下死手要他的性命。大夫替他止了血,灌了一碗汤药,他的面色好了很多。 “寒湘子,你好好歇息吧!没想到你们青城山如此野蛮!”司马夜狸站在一边,摇了摇头。 “司马姑娘,带我,去见我师傅!”楚香兰说道。 “可是你还有伤。” “带我去!” 司马夜狸只得扶起他,往张真人屋中。张真人之所以未去大殿,实乃行动不便。一名弟子密报,他这才用了传音阻止,此时很是虚弱,看来是潇湘子不想他那么快好起来。见到受伤的爱徒,张真人也是心痛交加。 “师傅,我找到宝藏了,就在我青城山。”楚香兰见到师傅的第一句话,不仅张真人吃惊,司马夜狸也很意外。之前莫邪剑出现在洛阳,他不动声色,他们跟踪他,他也是有意隐瞒。没想到今天,当着她的面,他直接承认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1章 孔雀王城故人之祸 “铜雀台司马夜狸见过张真人!” 张真人起不来,朝她点了下头。 青城宝藏,流传几百年,此事非同小可,若此消息一出,可能会引起江湖骚动大乱,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青城山地势很高,比别处更冷一些。初冬时节,已经是大雪封山。山巅之亭,楚香兰一身淡青衣衫,正在抚琴,琴音伴随着飘落的雪花,这纯净祥和的画面,与洛阳的繁华暗涌,截然不同。梅太一也爱抚琴,最喜欢奏的是唐朝诗人李白的作品,而且总是面带笑容,他在洛阳铜雀行宫的时候,楼中不少侍女皆爱驻足旁听。一个冷静一个风流。 “司马姑娘,司马姑娘?”叫了两声,司马夜狸才回过神来,楚香兰一曲已经奏罢。 “寒湘子!” “这几天我忙着跟师傅练功,你在山中闷坏了吧!” 司马夜狸摇了摇头:“没有,这里与别处不同,能让人心神安宁。” “的确,青城山是一个不容亵渎的地方,我不想为青城山惹来麻烦,但是之前又还没想好如何处理这件事,所以才隐瞒,你跟梅太一,早就怀疑我了吧”楚香兰掸了掸落在肩上的雪花,这询问的语气,带着些许自嘲。 “我们只是担心你。”一个冷风吹来,司马夜狸打了个喷嚏。 楚香兰替她裹了裹披风,轻声说道:“我们下山回屋吧!” 回去的途中,发现山涧中竟然有几支梅花迎寒开放,红梅白雪,如此动人,洛阳的梅花,是不会这么早开的。此情此景,司马夜狸很是欢喜,说道:“若是此刻,梅太一在就好了,我们三人可以一起练功,你们弹琴,我写字,还可以烤鹿肉吃!”楚香兰不知怎地,心里有些东西被闷住又打开似的:“日后若我做错了什么,请你们相信,我绝对不想伤害你们......” 最后一句话,被风雪吞没了,司马夜狸回了一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寒湘子连宝藏的秘密都没有瞒着我,我相信你,梅太一也相信你的!” 张真人将凌天诀的心法与招式悉数都教给了楚香兰,就怕日后自己有什么不测,此功夫失传。而宝藏的秘密,三人暂时决定这事先瞒着,既然白千霜拿到了莫邪剑,若有人追查,此事放在她一人身上即可,楚香兰相信她不会对外乱说,也能理解他的苦衷与做法。至于他在洞中所学功夫,其实是青城山失传的武功,当年天阳道人捡了半卷剑法,上善道人的剑法即是由此而来,如此,也说得通了。 眼下,张真人命他们即刻下山,协助铜雀台找寻灵符图要紧。 他们已经收到姜淮的书信,正前往孔雀王城。司马夜狸将此消息告知张真人,他们怀疑,遗落的第三张图纸,或许就在孔雀王城。事不容缓,一队人马,直奔西南孔雀王城。 白玉京住进王府,实则是他求助小王爷的,对于南宫小榭的追求,他实在是不堪其扰。这昏睡穴,自然是南宫小榭所为,她可随意出入王府,没人敢拦她。白玉京之所以入这王府,是听说了一个秘密,那第三张图纸,可能就在孔雀城。 “我在孔雀王城等着你!”那日在黑河谷,小王爷是这般对阿狸说的。 “白兄,我想去南宫家拜访,你可否与我一道?” 面对夫人的担忧,司马炎也是无奈。他们收到司马夜狸的书信,与楚香兰去孔雀王城跟姜淮汇合。 “当年,你曾与南宫将军立下重誓,今生不再踏入孔雀王城半步。如果他们知道阿狸是你我的女儿,不会放过她的!”司马炎也收到消息,那缺失的三分之一图纸,也许在南宫家,看来,他得亲自出马了。 还没走近这将军府的内院,就听到一阵阵放浪形骸的笑声,是个妇人的声音,从声音听得出是个内功深厚,极其霸道之人。 “既是小榭喜欢的男人,绑来就是,若是不从,那就将他杀了!” 白玉京本就不想来的,听到这话,就想起了自己的姐姐,黑河谷的莺夫人,简直如出一辙地可怕啊。这笑声听得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阿翎,你不要对她如此纵容!”一个温润的声音低低地劝说,是那客栈中遇见的中年男人,南宫小榭的师傅。 侍从领着梅太一两人进了内院。艳阳高照,院中一派花团景簇。那大笑的妇人转过身,一张鹅蛋脸上,黑中带俏,眼角眉梢皆是凌厉的风情,很特别的美,有一种阳刚之气。中原女子大多白而柔美,很少有这种带有攻击性的。看见梅太一瞧得出神,那妇人倒是笑了:“好个俊俏少年郎!小榭,这就是你相中的男人么,果然有眼光!” “不,他旁边那个才是!”南宫小榭答道。 南宫翎这才看了眼白玉京,这已经年过三十,有些沧桑的男人,五官倒是周正,少了些许俊美,但是有股男人的成熟味道,也还行。但是与旁边的梅太一相比,就完全被比下去了,这丫头,看男人的眼光不行。 突然一股力道袭来,白玉京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到了南宫翎面前,这妇人捏住他脖子,没太用力,但是有些狼狈,他好歹混迹江湖多年,武功不俗。 “姑姑!” “请前辈高抬贵手!” 南宫小榭与梅太一同时出声。这时那中年男子走到南宫翎旁边,轻轻地将手放在她手背上,她这才松开。看那男子望着她的眼神,情意绵绵。 梅太一与白玉京在这将军府住了下来,虽然南宫小榭比较狂放大胆,但是人却不算坏。 司马夜狸与楚香兰到的时候,姜淮他们已经到了多日,只是一直住在客栈,未与梅太一他们打过照面,他有他的考虑,临行前司马炎有交代,铜雀台到了孔雀王城,一定要低调行事,隐瞒身份。他也一早告知了落脚处,却不料几人却走岔了。 进入这春光潋滟之城,之前的貂裘都可以收起来了,司马夜狸一定要先去置办衣裳,楚香兰怕她人生地不熟出什么岔子,就陪着她,白虎堂这次只带了四个人,让他们先去跟姜淮汇合。这西南小国,繁华而富饶,衣裳与中原地区也大不相同,颜色艳丽,司马夜狸穿上一件孔雀蓝的,又忍不住拿出那支鲛人泪戴上,如此好看的衣裳,就得配华丽的首饰才相称。 就在她埋头整理发髻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伸了出来,拔下她那价值连城的珠钗就跑,看样子是往那后门去了。司马夜狸挑的衣裳也不要了,拨开就追。楚香兰等了许久,也不见司马夜狸出来,就进去问掌柜的。掌柜正苦着脸说姑娘穿走了他这铺子里最贵的衣裳,钱都没付呢,追贼去了。楚香兰给了他一锭银子,匆忙追出去,哪还有影子!后门有东西两条路,他只得先跃上房顶,观察一番。 那小贼做小厮打扮,跑得还挺快,但还是没有司马夜狸快。她在青城山央求楚香兰教了她两招流风回雪,就两招而已,就已经比寻常轻功快了不少!这是一个死角,那小贼是退无可退了。嬉皮笑脸地笑道:“姐姐我知错了,放过小的吧!珠钗还你!” 他也不扔过来,就是撰在手上,只是手微微往前伸了一下,示意她过去拿。司马夜狸怕他有诈,但是以自己的功夫,估计那贼不是对手,走了过去,伸手去拿鲛人泪。不料那贼却突然手一挥,不知洒出些什么东西来,有微微的呛鼻,司马夜狸也只是打了个喷嚏而已。用衣袖挥了下,揪住那贼的手,他胳膊挺细的,司马羡一眼看见他耳朵上有洞,原来是个姑娘。再一用力,那贼叫苦不迭,寻思这迷药怎地对她毫无作用。司马夜狸拿回了自己的珠钗,一把将她摁在地上,恰在这时,楚香兰寻到动静过来了,看到这一幕舒了口气,看样子她自己搞定了。 司马夜狸也不是好惹的,在洛阳城简直是横着走,没想到刚来这小城,就遭了贼,敢偷她最心爱的宝贝。 “你说说,想要姑奶奶我怎么饶了你!嗯?”司马夜狸的短刀抵在她脖子上,她不敢动。接着司马夜狸又说道:“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栽了栽了!”这小贼心里叫苦不迭。 原来这小贼竟是南宫小榭,她好歹是将军府的大小姐,这样被人押回去,丢死人了。她索性眼睛一闭:“我没有家,女侠不肯原谅的话,杀了我吧!” 看那样儿,怪可怜的,年纪轻轻做贼,估计是没饭吃吧。司马夜狸松了手,说道:“这样吧,你喊我三声姑奶奶,告诉我名字,以后见到我就喊姑奶奶,听到没!” “我叫小榭!”她忙不溜喊了好几声姑奶奶,这才麻利地滚了。临走前,司马夜狸还给她塞了一锭银子:“拿着去买吃的吧,别偷东西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2章 孔雀王城故人之祸 “还给贼送银子呢!”楚香兰看她走了,才下了屋顶,走到司马夜狸面前。 “反正我的珠钗也拿回来了,走吧,我们去找姜淮。” 这里离将军府近,南宫小榭很快就回去了,慌里慌张地,跟白玉京撞了个满怀,吓了一跳。 “你怎地这身打扮?”白玉京问道。 “别提了,丢死人了!那么好看的珠钗,那珠子真漂亮啊,差点就到手了!”南宫小榭嘟嘟囔囔地,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住口。 “你竟然去做贼?”不知怎地,白玉京有些生气,放开扶着她的手。梅太一在一旁看书,摇了摇头。这丫头一天不惹事不会消停,比他可会惹麻烦多了,他回去真的要好好跟父亲小宣姐姐说道说道,他这样懂事的,真的已经很少见了。 “我,我只是想借来看看嘛,看完就还给她,谁知她那么厉害,连我的迷魂散都不怕,话说那珠子是什么泪,应该很值钱吧!她人倒是不错,放了我,还给了我一锭银子呢!”南宫小榭的话倒是引起了梅太一的注意。而且她手上那锭银子,有司马家钱柜的标记。 “那位姑娘,是从中原来的吧?” “好像是,她是外地口音。” 不怕毒,有一颗很值钱的大珠子的金钗,难道阿狸来了? “鲛人泪吧,是挺值钱的。”梅太一说道。 这几个字,刚好被恰巧经过的南宫翎听到,鲛人泪,呵,她握紧了拳头。 问清楚她们相遇的地点,梅太一赶紧出去了,留下一脸懵逼的两人。而这一切,都被南宫翎看在眼里。 “原羲,他来了!”南宫翎说道。面前的中年男人听着这话猛地抬起头:“不可能,他答应过你哥哥,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踏入孔雀城一步,这都十八年了!” “可是鲛人泪出现了!”南宫翎眸子里闪着光,“不是他,应该是个姑娘,你去跟着那小梅公子,如果遇到那持有鲛人泪的人,给我带回来,要活的。” 十八年,整整十八年,南宫翎闭上眼睛,一滴泪滑落下来。 将军府处在这小城的东部,周边很是热闹,这附近大的客栈有两家,既然他们来此采买,定然住在附近,梅太一已经对周边的地形很熟悉了。 “咦,那不是梅太一吗?”她们已经快到客栈了,司马夜狸看着远处一个人影说道,就要上前。楚香兰却一把拉住她,闪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司马夜狸一脸狐疑地表情。 “有人在跟踪他!”楚香兰指给她看。果然,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个男人很可疑,但是以梅太一的功夫,应该能察觉。梅太一确实感觉到了,那人似乎也未刻意隐瞒跟踪,是南宫翎身边的原大师,怀愁剑的主人,原羲。他的武功在梅太一之上,看来,他是有意泄露自己跟踪的事实。想到此,梅太一停了下来。楚香兰两人,只看到他二人同去的背影。 司马夜狸有些呆呆地,好不容易要见面了,就这样走了吗?楚香兰却是发现了端倪,在刚才梅太一停留的路旁,一处房子的窗台上,有一卷小小的竹筒,那一定是他留下的暗信。他拿起竹筒打开,里面有一张纸条,“南宫家”。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信息。 “南宫家,可是威远大将军府上?”司马夜狸问道。 “正是,只是不知梅太一是什么意思,他一定是太过匆忙,来不及留下更多的信息。”楚香兰略一沉吟,放弃了跟姜淮汇合的计划,决定另住他处,暗中查探一番,司马夜狸表示同意。 “如果想保住你朋友的性命,就想办法让她速速离开孔雀王城。” 梅太一放弃继续寻找,而直接与原大师对上,他也没有回避,了然地看着他,只是语出惊人,让梅太一有些费解。原大师没有多解释,只说了这一句,然后回了将军府。 当他自己一个人折回刚才那条巷子的时候,那卷竹筒果然不见了。 《刀剑录》里,并没有关于无情剑过多的记载。关于南宫翎与原羲,他在将军府呆了这么多日,只知道他们关系密切,但并不是夫妻,以他们的年岁,本该早就成亲了才对。他想起了在黑河谷时,小王爷赠送给司马夜狸的匣子,里面有一枚雀翎金钗,还说是给司马夫人的,他直接去找了小王爷,他应该知道内情。 小王爷对于他的到来,并不意外。跟他说了一个并不动听的故事。 二十多年前,两位中原武林少侠游历孔雀王城,他们一个豪迈一个温润,都喜欢上了城里最好看的姑娘,南宫家的三小姐南宫翎,她家世显赫,大姐姐是当今王后,父亲是将军,哥哥也在军中担任要职。南宫翎喜欢上了那豪迈侠客,二人海誓山盟私定终身,南宫小姐为了那侠客的宏愿,偷了王城价值连城的宝贝给他。而后来,那男人却见异思迁,喜欢上了她的闺中密友,那个柔情似水的女子,抛弃了南宫翎。南宫翎虽然恨他,却没有要他的命,那男人与南宫家达成协议,此生不再踏入孔雀城一步,他带着那女人走了。至于那温润剑客,则留了下来,虽然没有得到南宫翎的心,但也成了至交好友。 题外话,至于司马炎说的山下遇到的女子,其实是他从孔雀王城带回来的,只是师弟的失踪,他绝口不提。 那个男人,就是司马炎,他跟原大师是师兄弟,那阿狸?他明白了原大师的意思,如果南宫翎知道她旧情人与情敌生的女儿来了孔雀城,恐怕不会放过她。她武功高强,又有势力,得马上去通知她才行。看他急着要走,小王爷也没拦着,却说了一句:“灵符图第三张图纸,就在南宫家,这场会面,是迟早的事。除非铜雀台放弃寻找灵符!” 梅太一一出王府,就被躲在暗中的楚香兰拉了过去。他已经给姜淮去信让他的人盯着南宫家,而他则来了王府附近,没想到意外看到从里面出来的梅太一。他毫无保留地将宝藏一事告诉了他。 “楚兄,你原本不必告诉我这么多的!”梅太一听完,咧嘴一笑,他是有些高兴。 “我不想你误会。”楚香兰淡淡说道。 听完南宫翎与司马夫妇的往事,楚香兰带着他一起回客栈,最好是让阿狸先离开此地。但是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司马夜狸不见了。房间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店家也说没人打架,倒是有位客官来了,房中的客人是跟着他一起走的。 “是不是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个子不高,眼睛有点像月牙的那位?”梅太一问道,她第一个想起的是南宫小榭,阿狸才来一天,应该不认识什么人。而今天南宫小榭偷过她的金钗。 “不是!是个穿灰色衣裳的,没看清长相,他戴着帽子,也不知是男是女。”掌柜说道。 这就奇怪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司马夜狸问道,她竟然在这里见到了凌蘋萍,原来她跟姜淮一起过来的,姜淮倒是没有提起。看着这豪门大院的,却不像是正门。这辆马车在一处大宅后门停下。 “到了,梅公子让我来接你的。”凌蘋萍说道,此处是南宫家后门。司马夜狸不疑有他,只是刚才出门忘了留下书信给楚香兰,怕他回来找不到人着急,见到梅太一后送信也不迟吧。 司马夜狸已经失踪了两日,音讯全无。 南宫小榭矢口否认。 “不是我,如果是我做的,我会认的,就算我喜欢她的簪子,也不至于将人藏起来吧!”面对白玉京的怀疑,她很是委屈。 一定是南宫翎,可是她日日住在将军府,并无异样。白玉京跟南宫小榭打听过,这将军府是否有牢房,当然有。然而牢房中关闭的皆是囚犯,并无司马夜狸。梅太一也问过原大师,得到也是否定的答案。 “阿翎连见都没有见过她,怎么可能?我回来后也未和她提过只字,你另想办法吧!” 司马夜狸此刻被关在一处幽暗的地牢中,全身酸软无力,她看着站在她面前这个脸上带着邪魅笑容的女人,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是谁?”她只记得一进后院,门就被关上了,后院那时一个人都没有,她们坐在屋子里等,凌蘋萍说出去找个人问问,就再也没有回来。她感觉头越来越沉,知道这屋子里有异,她因为曾服下黑曼陀莲花露,并未中毒,只是身子有点轻飘,那地板突然就开了,跟那日在洛阳铜雀行宫藏宝阁中一模一样,黑漆漆地,往下坠,什么也抓不住,就她一个人。这景象,就跟幻境里的一样。然后,她就昏迷了,醒来,就看见这个女人,也不知睡了多久。 “是凌蘋萍将我骗来的!”司马夜狸说道,想起她那小白兔似的眼睛,真是难以置信。 “你还不算太蠢,不过知道得太晚了!”那妇人一声狂笑。 “你这两日都未曾好好吃饭,吃点东西吧。”凌蘋萍端了一碗面放在姜淮面前。 “谢谢,我现在不饿。”姜淮抬起头,有些疲惫的样子。此刻天色已黑,不知道小师妹在哪,是他写信给司马夜狸让他来孔雀城的。他闭上眼睛,用拳头打了一下自己的头,被凌蘋萍抓住。 “你别自责了,不关你的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3章 孔雀王城故人之祸 那几个年轻男女的关系,南宫翎是从克拉莫桑那里听来的。姜淮等人入城,虽然极为低调,但还是一早就被小王爷掌握了行踪。至于司马夜狸,则是因为那枝鲛人泪,这支金钗,可是当年她送给自己的好姐妹星儿的,那个抢了她男人的贱女人。从凌蘋萍入手,南宫翎很有把握,出身贫苦的女人,觊觎高高在上的男人,如果没有非常手段,一辈子都只能仰望。她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 铜雀台大军驻扎在孔雀王城,已经一月有余。边关守将,全部失守。小王爷跪在南宫翎面前:“翎姨,如果你不想看见孔雀城血流成河,就放了她吧!”此时已经骑虎难下,南宫翎的否认,让他们也动摇了。 纵然司马炎救女心切,怒火冲天,再见到那两个人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气短。他们不带一兵一卒,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 “司马炎,我跟你说过,离开,就不要再回来,再回来,我一定杀了你!你的女儿,如果我见到她,她不会有活命的机会!”她一手张开,一收之间,狂风大作,司马炎身后之人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他并不打算让其他人相助,因此姜淮,楚香兰,梅太一皆是依言按兵不动。 原羲的怀愁剑也已经出鞘,快,狠,准,这对昔日同门,如今已是刀兵相向。怀愁剑处处直击要害,加上南宫翎的移魂大法,他们从院中斗到门外,沿途树木皆倒塌。 “没想到还有如此厉害的剑法!”楚香兰感叹,连司马炎都应对吃力。 这场大战,打了一天一夜。最后,以原羲的放弃而告终。 “你的剑法还是那么厉害,可惜,你永远都比不上我,你不过是个爱而不得的失败者罢了!”司马炎的哈哈大笑,刺伤了原羲,众人以为他一定被激怒,然后出狠招对付司马炎,已经准备不管司马炎的阻止,要上前帮忙了。不料这时,原大师像是被抽了魂一样,他放下手中的剑,一把仍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梅太一连忙上前捡起这把剑。 最终,南宫翎答应将那三分之一图纸交给司马炎,铜雀宫退兵,即日离开孔雀城。 “你知道吗?你父亲用你的命,交换那张三分之一的灵符图,他的野心,二十年都不曾变过,哈哈哈!”南宫翎的话,司马夜狸一个字也不信,可是,没人找得到她,她恐怕要死在这里了吧,如果她总是要死的,换一样父亲看中的东西,又有何不可呢! 梅太一等人不死心,还想继续留在这里找司马夜狸。只是南宫翎不答应,唯一可以留下来的人,只有白玉京,是南宫小榭的央求,他才能留下来的。 “这把剑,替我交还给原大师,如果阿狸有任何消息,一定通知我。” 铜雀台大军,浩浩荡荡离开了孔雀城,这里一切都归于平静。 一晃一年,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司马炎得到全部图纸,灵符却依然没有下落。铜雀台停止扩张,平静如水,叶寒樱做了首席大夫,整日照顾病重的司马夫人,凌蘋萍掌管铜雀令阁,负责收集天下消息。楚香兰离开铜雀台回到青城山。 驸马石崇玉得到皇上重用,太子赋闲。 白千霜做了这黑河谷新一任谷主。 梅太一回到洛阳,日日弹琴看花逗鸟,偶尔去去醉春风听新来的姑娘唱曲,司马夜狸,杳无音信,她真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懿德兄痛失爱女,对于阿狸的事,我这个叔父也很心痛。但是老兄,你不会一直这样消沉下去吧?”书房里,薛明镜看着这个老友,鬓边已经生了些许白发。石崇玉势力极盛,以他的野心,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如果能连同梅家,秘密打造出那批兵器,再加上他们安插在兵中的势力,成事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明明图纸已经到手,为何司马炎迟迟没有动作去寻找灵符? “这件事不必操之过急,我们先看石崇玉动作,他是螳螂捕蝉,我们就来个黄雀在后!” 司马夫人日夜优思,她觉得女儿的死,是报应,报应她抢了别人的男人,可是,为什么报应在她的女儿身上,为什么不是她自己?她拒绝见司马炎,终日日日寡欢。这日叶寒樱端了一碗燕窝去夫人房中,却见她已不省人事,一把脉,原来她服毒自尽了!还好服毒时间短,叶寒樱连忙去取黑曼陀莲花露,却发现只剩下一点点,顾不了那么多,连忙取了给夫人服下。命是捡回来了,却无法根治。她问了龙大夫,才知道是之前姜淮他们要去孔雀王城,凌蘋萍怕出什么意外,找了龙大夫拿走的,没有派上用场,却忘了带回来。 啪! 叶寒樱狠狠地甩了凌蘋萍一个耳光,当着不少下属的面。如今凌蘋萍掌管铜雀令,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她又深得司马炎信任,又跟姜淮交好,平时在楼中,大家都对她很尊敬,最主要的是,她将楼中大大小小的事务打理得很好。凌蘋萍摸着火辣辣的脸颊,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叶姑娘,你干什么!有气冲着我来好了!”听到消息赶来的姜淮,扶着凌蘋萍坐到一边,拿冰袋替她敷脸。 “看你这心疼的样儿,可还记得你的小师妹,哼!”叶寒樱一贯沉稳,也不惹事,但是就是不怎么喜欢那凌蘋萍,很做作的样子。 姜淮欲解释,叶寒樱却是没有理他,已走远了。 叶寒樱决定再去一次黑河谷,当日莺夫人炼制了不少花露,况且她狄叔叔也在那里,拿到花露应该不难。得知消息的姜淮要同行,被叶寒樱一口回绝了。她也只是在司马炎再三要求下,才带了几个随从。没想到迎接她的,是个陌生的姑娘。她听出了她的声音,就是那个当初在洛阳将她掳走的面纱女子。 她的名字叫白千霜,白玉京的妹妹。 她已经是山谷中新一任谷主,莺夫人与狄叔叔搬去西边小屋居住,难以想象,昔日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莺夫人,竟然会乖乖让位给这个妹妹。 这黑河谷,湖中莲叶盛开,不似去年血红,全部是翠绿的颜色,湖水,也澄清了很多。 长安星河斋。 梅小宣自去岁外出历练,一直未有归家,谢家之前还想今年替他们完婚,只得搁下。梅庄主只当是她不愿嫁给那谢大公子,所以躲在外面不愿回来。梅娘子气得摔了不少东西,找遍了,还托铜雀台帮忙,依然是毫无音信。 梅太一却不这样认为,小宣姐姐纵然是不喜,但依然是个孝顺女儿,不会这么久都毫无音讯。他私下里去了趟金陵,想找谢灵韵问问,却是连他的面都未见到,谢家只说他外出游历未归。后来他耍了些手段,骗得一丫鬟,才听到一些具体的,谢二公子,离开谢家已经一年有余,没有回过金陵海棠依旧,谢家竟然也没有派人找,当真是奇事!梅家丢了女儿已经人尽皆知了,为何谢家不提自己家也丢了儿子? 他有些不解,却又暗暗高兴,或许这两个人,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躲了起来,过起了避世生活?如果真是这样,他佩服小宣姐姐,却也鄙视谢灵韵,喜欢一个人,就堂堂正正争取,娶了她便是,为何这样?如果被人得知,小宣姐姐的颜面何存? 这几日,梅少陵很是不对劲,神经兮兮的,他满脸的黑眼圈,似乎没有睡好。 “太一,你救救她,救救小宣!”他几乎跪在了萧庭筠面前。 原来这几日,他经常会做一个梦。梦中,小宣一直在沉睡,眼睛没有睁开过,她好像很痛苦。 “大哥,你只是太想小宣姐姐了,她一定没事的!” 真的没事吗?为什么会有些不安呢? 在距离孔雀王城五十里之外一处湖边,有一个小小的坟冢,是梅太一为司马夜狸立的。 初冬,他孤身一人,前往西南。坟冢周边打理得很干净,白玉京应该是常来,这里供着的鲜花,还没有凋谢。他倒了三杯酒,从怀中抽出一支洞箫,吹了起来,那萧声,很动听,却也有些凄凉。 “那个坟冢,埋的是他的妻子吗?”一身黑衣,戴着半面面具的女子问着旁边的男人。 “不是,但应该是他喜欢的人吧。这次,你的任务,就是接近他,不摘下面具的情况下,偷到灵符图纸”男子说道。 “他都有心上人,我怎么做?图纸在他身上吗?”面具女子问道。 “死人争不过活人的,图纸不在他身上,但有关联,这就要看你的了。”男子说完转身走开。 这个男子,是小王爷克拉莫桑,戴着面具的女子,叫鬼千寻,孔雀王城最厉害的杀手。 他永远忘不了当初见到她的那一刻。 昏暗的地牢,不见天日。她似乎已经饿了很多天,蓬头垢面趴在地上,一会祈求他不要杀了她,一会求他给点饭吃,要喝水。这个叫司马夜狸的姑娘,当初在黑河谷,是何等意气风发,漂亮灵动,如今,她的眼里毫无生气。 这是她被关了半年之后,他在南宫翎的带领下,从密道进去看她。 他小心地用蘸湿的软布,擦着她脸上的污垢,给她端来了羊奶,她咕隆隆一饮而尽。 “太残忍了,你不如杀了她!”克拉莫桑看不下去了。 “比起我这十八年的剜心之痛,这又算得了什么!” 南宫翎是不会放过她的,而莫桑,不确信自己有办法能救她去,即使出去,这么大的创伤,她是否还能好好生活。于是,那日给叶狄服下的药,再次派上用场,即使司马夜狸有黑曼陀莲护体,可是又如何能抵得住摄魂大法,她获得了一段新的记忆,名字叫做鬼千寻。 成了鬼千寻的她,南宫翎竟然对她出奇地好,教了她移魂大法,摄魂大法。她忘了过去,却还依稀记得司马炎教她的刀法,只是记得不全。这日莫桑带了一把短刀来送给她,这把刀非常冰凉,削铁如泥,平常刀剑触碰即断,这把刀的刀柄上,刻了一个小小的骷髅头,还有一个冥字,只是还没取名字。 “就叫它冥王刀吧!”鬼千寻说道。 鬼千寻平日住在王府,有自己独立的院子。南宫小榭每次去王府找表哥,都绕过那院子,她那双黑漆漆的眼眸,像是随时要取人性命一般。表哥喜欢培养杀手,这么多年习惯了,只是这个分外厉害,王府的杀手营,很快就以她为尊。 已经一年多未见了,梅太一打算去见见白玉京。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4章 再遇故人以棋会友 “白兄,可有什么消息?”在一处小酒馆,梅太一与白玉京会面了。其实他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好消息,这一年,他们一直有书信往来,如果有消息,他早就收到了。 在孔雀王城住了一年多的白玉京,不再漂泊,肤色在这常年日照充沛的西南小城变得黝黑,整个人倒是精气神十足。 虽然没有阿狸的任何消息,但是白玉京说有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在几个月前,南宫翎新收了一名女弟子,不知道她身世来历,她承袭了南宫翎的移魂大法,手中还有一把厉害无比的冥王刀,很快就晋升成了王府杀手营中的头号杀手,那些人都称呼她为鬼宗主。 孔雀城是个独立的小国,一来物产丰饶能够自给自足,而来远离中原与其他国家,加上有威远大将军的镇守,数不尽的铁矿,王府更是培养了一大批杀手来铲除异己,几十年来一直屹立不倒。虽然王爷家族庞大,兄弟之间纷争不断,但是现任王爷的位置一直稳如泰山。三个月前,就是这名鬼宗主神不知鬼不觉取下来南部首脑的首级,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哦,此人叫什么名字,是何样貌?”梅太一问道。 “她叫鬼千寻,面貌嘛,因为她喜欢戴着半边面具,所以看不太清,我也只是远远地见过一次,总之是个极其厉害的人!” 梅太一对于王府的杀手,并不感兴趣,既然没有其他事情,他打算尽快离开。走之前,他想去见见原大师。 “原大师,已经离开孔雀城了。”白玉京说道:“铜雀台撤军不久,他就走了。” 一生为情所困之人,手中却有一把怀愁剑,对酒当歌愁更愁,唉! 夜晚的孔雀城,灯火璀璨,王爷近两年崇尚文治,以优厚俸禄吸引天下有识之士,不仅酒肆热闹,就是这高雅的棋茶之道,也开了若干家。城东有一家最大的茶楼,名为雀胜,装潢考究,极是受文人雅士喜爱,梅太一在早就听说了,只是那时刚立了阿狸的坟冢,并未进城。明天就要回长安了,不如去看看。 一面水池,中间立一大大圆形门洞,两旁是翠竹,中间一道蜿蜒小径,门洞上书两个大字:“雀胜”,字迹飘逸豪气,倒是风雅。楼中有不少文人雅士,喝茶论道者有之,对弈大杀四方者有之,竟然是座无虚席。 “这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现下客满,不知客官客源否稍等片刻?”小二十分为难地说道。 “要等多久?”梅太一问到,此时时间尚早,焉能这么快有人退席离开? “这?”店小二也是敷衍之词,想着客人等不了自会离开,他们也不用赶客。 这时他瞧见角落里,一间帘幕雅间,那一桌只有一位客人,雀胜楼中有不少人在此拼桌结交朋友,于是他大着胆子说道:“客官,那桌只有一位客人,要不我去问问,能否拼桌?”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小二自前去询问。那帘幕中人回头瞧了一眼,不知对小二说了什么,小二一会就高兴地出来了:“客官,那位客人应允了,你请进去吧,我去沏茶。” 梅太一掀开那白色半透明的轻纱,走了进去。看见一个背影,一身紫色的衣裳,戴着同色发带,头上也是紫色的钗环,是位女子。“多谢姑娘,小可冒昧。”说着梅太一走到她对面的软席坐下。 她戴着小小的面具,遮住一边眼睛,毫无表情,只是看梅太一点了点头,整个人冷冷地。梅太一一眼就看见她放在桌上的刀,刀柄上有一个小小的骷髅头,他想起了白玉京的话,迟疑问道:“敢问姑娘,可是王府鬼宗主?”那姑娘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茶很快就上来了,梅太一虽然是有些好奇,找了不少话题,但那姑娘都不怎么开口,他瞧见桌子上有一盘下了一半的棋,想来她是一人对弈,于是说道:“姑娘是否愿意与在下对弈,下完这局棋?”她点了点头。 仔细看了看,这局残棋,乃是一十九道棋盘,棋阵是三国时期东吴名将孙策与重臣吕范的经典对弈,结局如何,后世不得而知。几百年来,世人争论不休,有人说孙策执黑子,豪放大胆,有大将之风,必定是他赢,又有人说,孙策纵然英雄一世,却也难敌做为谋士的吕范,应当是吕范赢。棋盘之上,白二十点角,夺取了有利位置。 “客随主便,你执白子,我执黑子。”鬼宗主说道。 “想来宗主是个种高手,江东双壁之一的豪情,历来是男儿心向往之,没想到姑娘是女儿身,却有男儿志,选了黑子。”梅太一本来准备选黑子的,被她给安排白子。 “古有妇好替商王打下半壁江山,又有花木兰代父充军,则天皇帝更是女儿身,莫非在公子眼中,女子不如男?只能给男人做陪衬?” 鬼宗主言辞犀利,手却未停,白二十三到黑二十六的交换,白子仍然领先,但随后黑二十六粘住,挂右下角,夺回先手。梅太一此时不敢大意,这女子不简单。心思缜密,头脑灵活。白子在二十九取得先机,黑三十趁机袭左上角,但是被白子轻易化解。黑四十之后,白四十一四十三双双向中央飞起,鬼宗主此时慢了下来,正在沉吟是否要攻右上角白棋,外面突然一片嘈杂大乱。 不断有人离桌而去,灯也被灭了大半。这时一小二急匆匆进来说道:“对不起两位客官,本店打烊了,今日茶钱就不收了,麻烦先请吧!”梅太一感到诧异,此刻不过是掌灯时分,而且如此大店竟然赶客?“待我们下完这局棋吧!茶钱照付!”梅太一说道。 “官府宵禁!所有铺头需闭门谢客,烛火熄灭,往来人员必定盘查!对不住了客官!” 店小二刚说完,突然外面一声刺耳的嘶鸣,是马的声音,他们这雅间有一扇窗户,鬼宗主推开,正看到两个身骑烈马的士兵一枪挑落挡路的一个小贩,刹时血溅大街。孔雀城近年来没有战争,入夜之后一向不得在大街上纵马,宵禁也是极少发生的事,一旦发生,必定是大事。 “莫不是要捉什么人吧?客官赶紧家去吧!” 小二这句话说完,鬼宗主拿起桌上的刀,就要走。梅太一拦住她:“姑娘,这棋?” 那鬼宗主一下跃出窗外,留下一句:“有机会再向你讨教!”便不见踪影。“你都没有问我名字呢!明天我就要离开了,也不知还有没机会见面?”梅太一默默说了这一句,也下楼离开了。 不久前还灯火通明歌舞升平的孔雀城,黑暗了不少,路上不少疾行匆匆的人,有茶馆酒肆出来的文人客商,也有拿着大包小裹的商贩。 梅太一走在路上思量,也不知道官府在抓什么人,他没有文牒,看看以什么办法躲过盘查。前面不远处有路障,士兵在盘问过往人员。这孔雀城的居民都有身份令牌,外来文士客商也皆有文牒,他不想惹麻烦。 突然,脚边掉落一样东西,叮铃一声。他拾起来,是一个黑绳子穿着的小小铜牌,上面一个杀字,有王府的标记,他了然,一定是刚才那鬼宗主给他的。走到路障那边,士兵看到他的牌子,瞬间恭敬了起来:“大人,王府在跟南宫将军家一起追拿叛徒,大人是接到消息前去支援么?”听闻此言,梅太一点了点头,拿回铜牌,朝着刚才骑马士兵的方向去了。 是何人值得南宫家与王府一起捉拿,而且还如此大阵仗? “真可怜,他才不过七岁啊!”梅太一行路途中听到有人说道。而不久,就有不少屋舍传来小孩的哭声。他听到了打斗之声,冲到一处农舍旁,只见一妇人抱着一个孩子,跪地求饶,一把短刀,弹开了甩向那妇人孩童的鞭子。 “拜见宗主,可是王爷下令......”那士兵见到鬼宗主,立马下跪,但是也没忘了自己的任务。 “王爷是下令捉拿南部首领之子,可是没让你们乱杀孔雀城子民,那么大的画像,看不见吗?还不快找,滚!”一声暴喝,那几个士兵屁滚尿流地跑了。 白玉京说她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原来也不尽然。那农妇不停磕头道谢,鬼千寻扶他们起来,出来之后,说了一句:“出来吧!” 她耳力如此之好,他都尽力屏住呼吸了,还是被她发现了。 “是因为你身上的气味。”她说道,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 “我身上的气味?”梅太一惯用一种熏香,是用长安城的梅花搭配骊山桃花,兰草等几味香料制作而成,他的衣裳都有这种味道,淡淡的香,只有常在身边的亲近之人才知晓,没想到才见过一次,就记住了这味道。 “是否我香气袭人,引得姑娘神魂颠倒?”梅太一随口说道,话语有些轻佻。 “滚!”鬼千寻吐出一句,跃出数丈。 唉,我这见人就撩的毛病什么时候才好?看不见脸的也不放过,阿狸啊阿狸,你再不出现,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了!梅太一轻拍了自己的脸,跟了上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5章 朝代兴替再起波澜 “多谢姑娘赐药,我答应你的,会信守承诺。”叶寒樱拿了花露,准备离谷。她答应白千霜,黑河谷的一切,她回铜雀台不会说出去。这已经是第二次,白千霜放过她了。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不杀你?” “姑娘若要杀我,一年前在洛阳我就不会有命在。” “我只是不想楚公子为难罢了!” 果然是为了他,只是她的生死,楚香兰在乎吗? 她选择不告诉司马炎,也只是为了楚香兰而已。 “可还记得你的小师妹?”姜淮独坐亭前,想起了叶寒樱的话,因为他护着凌蘋萍,叶寒樱少有的怒言相向。怎么会忘记呢?他被师娘带回来的时候,几乎不能说话,连饭都不敢吃,她一直哄着他陪着他。 “师兄,刀要这样用才对,不然会被爹爹打屁股的啦!” “师兄,我从厨房偷了一只鸡给你,你被罚了一天不许吃东西,饿坏了吧!” ...... “为什么将凌姑娘留在铜雀台,我觉得她是不安分的!”叶寒樱说道。 “因为师兄喜欢她,师兄他身世悲惨,一直沉默寡言的,他难得有喜欢的人,我想成全他!”司马夜狸说。 “可是凌姑娘......” “好了樱姐姐,此事以后不必再说,我们要善待她,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师兄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那日小师妹跟叶寒樱的话,恰巧被他听见,他当时就呆愣在地。 什么都为他着想的小师妹,当时她跟梅太一在藏宝阁失踪归来,回来就第一时间问他:“师兄,我听说你那日孤身去闯藏宝阁了,多危险呀,以后不许这么做了!” “小师妹,你还活着吗?”姜淮喃喃自语,手里摆弄着一根木头,他在做雕像,每当闲暇时他就雕一个师妹的人偶,有她小时候的,也有失踪前的。这尊像,雕刻了一月有余,还不曾完成,因为这是群像,比较耗费时间。 “这幅雕像是什么时候的?”身后一个女子声音响起,来人坐在了他身边,是凌蘋萍。 “是在洛阳,天子书院的夫子过来主持论道,你不知道,那日的小师妹有多厉害,整个武林中的江湖才俊都为她倾倒!”姜淮说这句话的时候,难得嘴角上扬,台上的司马夜狸穿着男装手摇折扇,风姿潇洒,与她论道的是名士柳元,而台下各帮派子弟,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人,场面浩大。 她心里不免有些惊惶,一年多来,这件事已经成为了她的噩梦。那时南宫翎的人找到她,说要跟她做一笔交易。梅太一现在住在南宫家,她想要他的命,轻而易举,如果她能配合,就放过他。南宫翎其人,她来的几日也听说了,她相信这个女人有这个本事,她害怕了。合作的条件就是想要从司马夜狸那里打听一些司马炎的消息,她保证事后会让她忘记这一切,麻烦不会惹到她身上。小王爷让叶狄失去十五年的记忆之事,她是知道的。 但是司马夜狸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她才知道了南宫翎跟司马炎的往事,她有些后悔,南宫翎一定狠狠地折磨了她,然后把她给杀了。可是一想到梅太一,她就告诉自己没有做错,如果总有一个人要死,她希望活下来的那个人是梅太一。虽然后来她能见到梅太一的机会有限,但是他再也没办法含情脉脉地看着那个死去的人,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她就会有一种快意。 “司马姑娘她,还真是女中豪杰啊!”凌蘋萍说道。 “是啊,师娘说她最像师傅了!可我觉得她像他们两个人,师傅的豪迈,师娘的温柔善良!” “可是她再也回不来了。”凌蘋萍淡淡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刚才还带着笑意的姜淮瞬间沉默了。一年了,都一年了! 让凌蘋萍惶恐的,还有另外一件事,三天前,她突然收到一封密信,来自孔雀王城。 “替我查出司马炎安在军中的眼线人马数量,名字,否则,当年的交易我会告知司马炎和梅太一!”她当时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一激动之下打翻了茶杯,将下属吓了一跳,这是南宫翎的来信。 “这次你的任务,就是除掉这些人!” 一张名单,地点山西太原。不只是鬼千寻一个人,小王爷陪她一同前去。 “小榭,你一直呆在孔雀城,想不想去中原看看?”白玉京试探性地问道。 “去哪?”南宫小榭有些兴奋。 “听说你表哥他们要去山西,要不要一起跟着去?” “好啊好啊,我去求姑姑!” “别!”白玉京拉住她。 “为什么啊?”南宫小谢不解。 “我们悄悄地跟着,就我们两个人!” “呵呵,你坏,够刺激,成交!”南宫小榭一脸笑意,在他脸上啵了一口,剩下他在风中凌乱。 “楚兄,朝廷欲讨伐石崇玉,我准备出发前往太原。我父亲已经改变主意,不会再支持石崇玉,盼你前来。”收到信的时候,楚香兰已经准备出发了。石崇玉自立为王的狼子野心,且他频频向契丹示好,已经脱离了当初想结盟的初衷:解救天下百姓于水火,发展农耕水桑,做一个励精图治的明君。 转眼已经到了五月,西宁节度使张达率军十万,在太原晋阳西安营扎寨。重兵围城之下,石崇玉已如困兽。 如此下去,久攻不下,会使军心涣散。梅太一请缨,前去暗杀石崇玉。而楚香兰则接到妹妹的书信,兄长的命令,他的任务是保护石崇玉。姜□□,他的父亲已经病逝,二哥耶律光在母亲的支持下,独揽政权,灭了太子势力,登上皇位,郡主铃儿,则入主中宫,成了皇后。之前他听到消息时并不意外,流水的王权,铁打的萧皇后。 只是母亲,还在牢笼。 耶律燕说:“如果你能立功,皇兄会考虑放了你母亲,让你母子团聚。” 焚烧信笺之后,楚香兰久久不能平静,今夜子时,梅太一会前去刺杀,而暗中等着他的,将会有上善道长等大批高手,到时他定无机会逃脱。 “梅太一,若无万全的把握,我不准你去冒险!”楚香兰想阻止他。 “如此担心我,那你暗中跟着我好了!”梅太一笑嘻嘻地搭着他的肩膀:“不过还是不要了,万一遇到埋伏,我一个人死好了,何必多一个人送死!” “你!”楚香兰叹了口气:“那我接应你!” “如果我们成功了,回来再合奏一曲《十面埋伏》,现在大军围城,恐怕石崇玉就是这个心情吧!” 篝火旁,两个人正在烤羊,香味已经飘了老远。 “出来吧!”鬼千寻说道,她早就瞟到了躲在大石头后面的两人,一路从孔雀城跟到此地,她只是没有拆穿。南宫小榭蹦蹦跳跳地出来了,她早就流口水了。她唤了声表哥,又有些怯怯地看了眼鬼千寻。 “坐下来吧,帮忙刷油!”鬼千寻将竹叶制成的刷子递给她。 “我来我来,烤羊我最在行了!”白玉京一把接过刷子,麻利地刷油翻面。 南宫小榭看不用自己做,高兴地走过去蹲下来,亲昵地挽着鬼千寻的胳膊:“千寻姐姐,我好饿呀,这羊什么时候能吃啊!”鬼千寻有些不适,抽开了手。南宫小榭并不在意她的态度,跑去打水了。 今晚计划有变,本来是要暗杀石崇玉军中几个大将,但是来了这么些日子,他们还没找到机会进去。现在小王爷的意思是先保护石崇玉,如果有刺客,当场击杀,不必留活口,她没有多问。 “我听说铜雀台,梅剑山庄,青城山都派了高手前来增援,铜雀台还是大司马亲自出马!“白玉京撒了把盐说道。 莫桑看了眼鬼千寻,她面色沉静如水,并无异样。自从到了中原地界,她似乎有些不一样,更加沉默寡言。他借机把过她的脉,应该没有问题。 空气中有些燥热,他们在天黑之前,换了士兵服混进了城,一路有惊无险进入了都尉府衙。都尉府中守卫不算太多,他们躲在一处废弃的柴房打盹,只待夜深行动。 楚香兰并未告密今晚有行动,不过张达的军中自有奸细,这个消息,已经传到石崇玉耳中。一张大网正在等着他们。 “大司马,我想前去增援。”姜淮焦躁地走来走去,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如果被发现,就如瓮中捉鳖,纵然他们武功高强,怕也是插翅难飞。 “人多反而坏事,我们静候消息就好。”司马炎并不赞同。 “可是师傅......” “你忘了我交代你的事了吗?我们铜雀台的目的!”司马炎声音提高了几分。这次他们来,明面上是支持天子,但是此时灭了石崇玉,估计他也没什么机会,且再等等,两军久斗,两败俱伤之时再出手。司马炎的计划与野心,姜淮与慕容星河皆已了然,大司马想做的事,他们从来都是听从。 “只是梅公子,他曾经救过小师妹。如果他遇害了,师妹怕是会难过的!”姜淮轻轻说道。 司马炎叹了口气,他的女儿,怕是回不来了。 “那你去吧,自己小心!” 莫桑对于白玉京,终究是不放心,于是鬼千寻决定一人前去。 “等一下,把这个拿着。”莫桑拿出一枚小小的金币,递给她。 “这是?”鬼千寻拿过,这是孔雀城的金币,并无特别,只是金币中间有个特殊图案的小孔。 “如果你遇到危险,拿出这个,都尉府的人就会知道你是友军,不会为难你的!” “好。”她接过之后,几个丈步,消失在这茫茫夜色中。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6章 朝代兴替再起波澜 都尉府,安静的夜空中,偶尔传来蝉鸣之声。 梅太一睡了一觉起来,揉了揉有点酸的胳膊,这柴房,只有硬邦邦的木材,唯一的一捆陈年稻草,楚香兰全部让给了他。梅太一端详了一下楚香兰,只见他坐靠在一堆柴扉边,清风明月般清冷的面容上,却微微皱着眉头,眼睛闭着。平时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一缕垂下来在鬓边,替他轻轻捋到一边,梅太一有预感,今晚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顺利,这都尉府,安静得有些过分了。城外大军压境,石崇玉如何能酣睡呢?他决定独自前往。 楚香兰醒来的时候,已不见梅太一身影,他蓦地站起。看见地上有两行字,是用木头画上去的:“王者之香幽芳沁,君子之泽深且长。”他默默念了两句,将之擦掉,提了昆仑剑出了柴房。 在角落看见两个被撂倒的侍卫,楚香兰探了鼻息,只是昏迷了而已。沿途又看见几个。楚香兰躲在一根柱子后面,看见一个黑衣蒙面女子,一闪而过,她的轻功倒是很快。只见她朝着东边而去,那个方向是主屋,石崇玉住在那儿。他亦步亦趋,但是又不敢跟得太近。 此刻梅太一已经顺利进入主屋,为了防止意外,他是从屋顶下去的。屋中一张大床,一男子睡在床上,他的脸被他怀中的女人用肚兜盖住了。虽然看不清男子的脸,但是那女人,他们今日见到过,是石崇玉的小妾,很是得宠,看来那男子便是石崇玉无疑了。 梅太一不再犹豫,天南星出鞘,直取咽喉,不料这时,床上男子一个翻身,拉过女子,那剑瞬间就刺入了这小妾胸膛,血溅罗帐,她当场毙命,梅太一一惊,将剑收回,这才看清,那那男人,竟是那上善老道。只见他一把佛尘甩将过来,虎虎生风。梅太一翻窗而出,从这二楼往下看,院子里此时黑压压地围了不少人,对面则全是弓箭手,看来他们早有准备。 他复又回到房中,那上善道人一脸得意之色。梅太一使出幽兰九诀,他现在的剑法,已经比之前快了不少,加上那把嗜血利器,过了十几招有余。 这时外面一阵喧闹之声,外面好像有人打了起来。梅太一趁机溜出门外,看到楼下一身黑衣的,乃是姜淮。他一个箭步顺着柱子上了对面二楼,不知洒了什么东西,一片烟雾之中,有不少弓箭手唰唰坠落在地。正在这时,他却被人一刀击中右肩,跌落下楼,梅太一一边与那上善对招,以剑点地,先是跃上房梁,再顺势飞流直下,到了院中,他扶起姜淮,他的肩膀流了不少血,此时他二人已经被众人团团围住。一个女子飘然落地,刚才姜淮那一刀,就是她刺的,那遮住一边眼睛的女子,不就是鬼千寻?原来孔雀城早已与石崇玉搭上线。 她看见姜淮,有片刻的迟疑。上善道长来到院中,只见鬼千寻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东西递到上善道长面前,他点了点头。然后发话:“弓箭手何在?给我射!”虽然刚才被姜淮打落不少下来,但还是有一大半还在二楼,烟雾散尽,弓箭齐刷刷射了过来。两人用刀剑抵御,不一会儿姜淮腿上中了一箭,而梅太一只希望楚香兰不要来,他能安全离开这儿。 这一切,被楚香兰尽收眼底。他不再犹豫,施展轻功飞跃而出,那城楼上的弓箭手受到攻击,没办法放箭对付地上的二人,不一会儿城楼上的弓箭手被解决,但是外面已经被大批士兵包围。石崇玉带着一大队人马进来,看见他三人,笑了一声。 “有意思,昔日口口声声支持我,如今怎地,倒戈相向了吗?全部击杀,一个不留,明日将他们的头颅挂在城墙上示众。” 上善道长暗叫不好,石崇玉不知道楚香兰的身份,他乃姜帝耶律光之弟,但是又不能曝光身份,这样不便于他在中原行事。公主应该已经交代过他,没想到他却一意孤行与那些人纠缠不清。 这样优柔寡断,是容易坏事的。他一思虑,走过去说道:“大人且慢,我倒有个主意!“得到石崇玉首肯,他对着面前三人道:”你三人如此胆大包天,看在梅家少庄主家有铸剑秘术,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梅公子,你就拿着你的长剑,在你旁边两人身上,一人心脏上扎一个窟窿,我就放了你,如何?” “好歹毒的道长。”鬼千寻心里暗想,这梅公子怎么会杀自己的朋友而偷生呢? “休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梅太一看了眼姜淮和楚香兰,决绝地说道。 楚香兰看了一眼上善道长,他知道这老道不会要他的命,不然他如何交代。只是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我愿意一死,换取他二人性命!”楚香兰走出一步,视死如归的样子。 “寒湘子!” “香兰兄!” 梅太一二人齐齐喊道。 “你死,就想换他二人性命?你有什么筹码?青城山的弟子而已,无权无势!”石崇玉不屑地说道。 楚香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一脸凛然:“大人,这是信号弹!如今你大批人马驻守都尉府,以我三人功夫,就是死,怕也是够缠斗一番的了,你城西有多少兵力?就为了对付我们,调来一万精兵,信号一发出,张将军就会攻城,要拼个鱼死网破,随你!”说着就要拉线引。 这下石崇玉有点慌了:“好,那就依你!放了他二人,你,留下!” “可以扣下姜淮,他毕竟是司马炎的亲信!铜雀台势力大,他若支持朝廷,我们有点不好办!”上善道长越俎代庖说了这么一句,石崇玉有点不满,但今夜,不能夜长梦多了,打发了这几个人,一万精兵还得调回城西。 上善道长知道他当初就是有意接近梅太一他们,他正在想办法怎么解决。石崇玉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旁边的鬼千寻,竟然有些紧张地看着那三人。 “楚公子风姿出尘,这青城仙山果然养人,听闻公子琴技绝佳,少了手指,看你怎么弹琴,要不你留下一根手指,我放了你们三人,如何?”石崇玉的面孔此时有些狰狞了。 “还望大人信守诺言!”话一落音,凌云剑寒光一闪,就要砍自己的手指。 他真的砍了,上善道长目瞪口呆!姜淮也是呆呆地。 “楚香兰!”梅太一吼道。 不过这都是一瞬间的事,当剑即将砍到手指的时候,一柄短刀击中那剑,偏离了少许,有流血,手指未断。 “够了,你们走吧!”上善道长说道。 今天上善道长一再自作主张,他是燕公主派来保护他的,可不是要来听他发号施令的,此时也有些怒了,对着围住他们的将士说道:“将这三人都给我宰了!一个不留。” 听得号令的士兵刀枪相向,对着他们三人。这时石崇玉却感觉脖子上一凉,一把冰凉的刀刃正抵着他的要害,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敢!” “姑娘!”上善道长也是有些吃惊。 “你干什么?反了吗?”石崇玉惊呼,如此情形,那些士兵也不敢轻举妄动,梅太一他们看着没有出声。 “你答应过放了他们的,为何出尔反尔!”鬼千寻说道。 “兵不厌诈,我出尔反尔又怎样?他连手指都没砍断!” 鬼千寻略一用力,一丝血珠冒了出来:“江湖人就有江湖规矩,说过的话要算数!道长都说放了他们了!不想死的话,你就试试!” 这戴着面具的女人凶得紧,他刚才是气不过上善道长不给他面子而已,此时只好就坡下驴,命兵士撤军。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梅太一搀着姜淮与楚香兰二人离去。 大概是有人传话,他们一路出了城,无人阻拦。梅太一万分焦急,得赶紧回到营中找大夫医治,他撕下自己衣服的一角先替他包扎了。想着来之前,他还说,待成功之后,他们要合奏一曲《十面埋伏》。楚香兰反而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他安慰:“手指又没断,一个大男人,不算什么。” 手指虽未断,也是见了骨头的,大夫替他清洗伤口,敷了药,重新包扎,又命人熬了药端上来,好好休养,应无大碍。 姜淮受了箭伤,所幸不严重。司马炎听闻消息也过来看了,嘱咐他们好生歇息。这楚香兰,气节如兰,有君子之意,果然没有看走眼。 梅太一一晚都没有好好睡,就呆在楚香兰帐中。 楚香兰额头有些发烫,好像发烧了。他在睡梦中也有想过如果真的砍断一根手指会如何,但是他不后悔,不管将来如何,等着他的不会是阳关大道,至少此刻,他不用去后悔。 半夜摸到他额头滚烫,梅太一拿冷毛巾替他敷了大半宿。次日清晨,他的烧总算是退了。 “楚兄,你知不知道,你的手指差点就弹不了琴了?”梅太一扶他起来。 “王者之香幽芳沁,君子之泽深且长。你都如此赞美我了,我岂能担了这虚名?”楚香兰脸色苍白,嘴角微微上扬。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7章 朝代兴替再起波澜 估摸着梅太一等人已经顺利出城,鬼千寻才放下刀。在那之前,石崇玉可是动也不敢动。他摸着有些僵硬的脖子,想着是不是要弄死这些不听话的江湖人,想想还是作罢,撂下一句话:“想想你们的主子给的是什么任务?如有下次,石某就不客气了!”说完甩袖而去。 这位孔雀城派来的人,倒是个人物,她看起来年纪轻轻,却是胆大包天,戴着个面具,看不清真容,虽未交手,却也看得出武功不熟俗。上善道长想要她手里的那份名单,却被鬼千寻怼了回去:“我只效忠我的主子,抱歉,不能给你!” 说完便离开这院子,看着她的背影,上善道长有些气结,但随后便是担忧。楚香兰差点断了一根手指,这可不在计划之内啊!虽然他在大姜不得宠,好歹也是皇亲国戚,日后可不要找他的麻烦才好,他得向公主报备一下。 城西军营之中,楚香兰休息了三日,没什么大碍,除了每日要换药。梅太一则一直在忙乎一样东西,是一个护甲,用竹子做的,打磨的得滑不溜手,上面雕了一朵小小的兰草,很精致。现在军中蚊子多,戴上后免蚊虫叮咬,中间有镂空花纹,也透气。楚香兰觉得他小题大做,就这种程度的伤,也至于?不过还是收下了这份礼物。 楚香兰早想起,他们能脱险,还多亏了那个戴面具的姑娘。问了梅太一:“那姑娘是敌是友?” 梅太一当然知道他问的是谁:“我也不好判断!我之前在孔雀城见过她一次,不像是坏人!” 楚香兰疑惑,说道:“孔雀城?” 梅太一道:“就在几个月之前,她是王府新晋的杀手统领,人称鬼千寻鬼宗主,听说是南宫翎的徒弟。” 楚香兰了然,说道:“南宫翎修习移魂,摄魂大法这等邪术,她的徒弟不可小觑!虽然这次她帮了我们,但那晚的情形已看出,他们是一伙的,还是保持距离保持警惕为好。” 围困已经数月,固守,没有强攻。 军中之事,他们一界江湖人士,不好插手。城内的粮食总有吃完的一天,萧庭筠认为要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能在军将中说得上话的,唯有司马炎。最近他们也是安静得出奇,倒是姜淮,不经意间透露出了一个消息。 他们在石崇玉身边有人,关键时刻,能给他致命一击! 这话,还是那日他们三人饮酒,姜淮无意中说了一句:“急什么,我们有人!” 后来觉得自己失言,不肯再多说一句了。 楚香兰却悟出了这话的意思,石崇玉那边也有奸细,可能还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是个人物,所以姜淮才说能给他致命一击。他最近感觉有些累,这些事,他根本不想管,似乎都与他无关,却都与他有关。他协助梅太一去刺杀石崇玉,耶律燕给他带了话,虽然比较委婉,但是兄长的意思,却是极度生气,他如果要拿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下次不会有人拦着他!如果他敢执意妄为,下次断的就是他母亲的手指。 他有时会默默出神,他在青城山生活了十几年,大姜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那些残存的记忆,全都是不好的,非打即骂,吃的是残羹剩饭。没有选择,莫名其妙被送到中原,做了青城山弟子。他在昆仑谨小慎微,全心练武,除了师傅,他几乎没有交心的朋友,与师弟们都是保持距离。师傅有时也说他少了少年人的心性。他只是不想,不深交,不付出感情,日后就不会有亏欠。可是自从今年春日,他去了长安,在骊山初遇梅太一开始,这些心防似乎慢慢被打破了。他从未见过梅太一那样举止风雅明媚之人,琴比他弹得好,字也写得妙,一张脸上总是带着笑意,他的童年,是快乐的,他的世界里,没有阴暗,他没有秘密,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使他心细如尘,发现他有秘密之时,在孔雀城的解释,也早让他们释然,他不曾质问一句,在洛阳时还帮他瞒着。这个人,他当自己是朋友。 朋友是什么? 他曾问过梅太一。不料他哈哈大笑。 “楚兄,难道你都没有交过朋友吗?也对,你们昆仑都是道友,清心寡欲!朋友嘛,我很多的,可以一起吃喝玩乐,一起打架斗殴,一起看到漂亮姑娘吹口哨......” “那不叫朋友,那是狐朋狗友!”楚香兰打断他。 “嗯,你说得对,你这样一说,我好像也没什么朋友!”梅太一挠了下鼻子。 “为了一个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这样是朋友吧?”楚香兰声音压得很低。 “啊 ?这未免太沉重了吧?除了爹娘,恐怕只有心爱的人才能做到这样吧?”梅太一看了他一眼,这人还真是!想了想接着说道:“真正的朋友,是能通过现象看本质,就是信任,不管你做什么,都能信任!楚香兰,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是不是?” 那时,他们刚认识不久,才一起在洛阳对付了上善道长。 “王者之香幽芳沁,君子之泽深且长。”他担得起吗?为了隐瞒秘密,他在昆仑山打伤老伯,为了分化梅家与司马家,他甚至教唆凌蘋萍,想让她去离间司马夜狸与梅太一。想到司马夜狸,他也有些难过,那个小姑娘,对他与梅太一不同。她总是损梅太一,因为他们自幼相识,都活泼好动。可是见了他,却总是一脸仰慕的样子。她曾经摸着他的昆仑剑说:“寒湘子,你这把剑,恐怕是天下第一吧!”她出身世家,身份尊贵,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却不吝啬溢美之词,脱口而出给他冠了个天下第一的美名。她明知父亲想找宝藏,却跟梅太一一起瞒着。她把自己当兄长一般,自己却...... 楚香兰黯然,这个姑娘,她比耶律燕那个亲妹妹,更像妹妹。他住在铜雀台时,他的饭菜总是单独做好,即使参加宴席,也是另起炉灶,因为他不吃荤腥,就让厨房变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素菜,有一道鱼香茄子,是拿大蒜烤出来的,他从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菜。 梅太一为这个都吃醋了。而她则说:“楚公子自幼在昆仑学艺,家人惨遭屠戮,他没有体会过家庭温暖,你跟我都是跟着爹娘长大的,你凡事大度些,不要与他争!” 而现在,司马夜狸尸骨无存,毫无音信,她是再也回不来了。他一次都没有去孔雀城祭奠过她,他还没有为自己做过的错事道歉。 还有白千霜与叶寒樱。 在山洞之时,要不是白千霜不顾自己安慰,自己未必能出来,也练不成那上乘轻功。她将那青城山宝藏的秘密一个人担着,此时不知躲在哪个角落,万一这个消息传出去,她就成了江湖众矢之的。 而叶寒樱,她话不多,但是关切之深,他非草木,岂能不知。 姜淮从那之后对他更是毕恭毕敬,木讷的他,憋红了脸,为黑河谷怼他一事道歉。 他们一个个拿他当朋友,而他呢,似乎什么都没有做。 此刻他脑子飞速运转,司马炎在石崇玉身边安插了人手,这不奇怪。铜雀台势力盘根错节,虽然天子论道司马夜狸说服了众人,铜雀台无一人在朝中任职,无一人在军中为将,司马炎真正的筹谋部署,不一定会告诉自己的女儿。现在张达十万精兵围城,他近日听闻石崇玉已经派了使者去蒙丹求助,虽不知消息真假,但是从耶律燕派了上善道长这样高手来保护他就可以看出,他兄长是铁了心保这驸马爷,想要断绝这岌岌可危的李家江山。 如果司马炎有人安插在石崇玉身边,应该尽快动手,趁机从内部解决石崇玉才是,一旦大姜援军杀到,恐怕再无机会。两国相争,他不想表明立场,怎么样都不对。但是司马炎既然有这样的利器,还不动手等什么呢? 这个问题,也是莫桑小王爷问鬼千寻的,既然知道那几个人是谁,快快解决了才是。 “风不动,云不动,风动,云先动!”鬼千寻嘴角微微上扬,一个冷笑。 “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先动!”小王爷默默沉吟,一拍脑袋,顿悟过来,高,还真是高。那些人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翻不了天。这浩浩天下,没有李家,也有别家,还有司马家。谁都想坐收渔翁之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看谁是黄雀了!他不禁对这个妹子的聪明才智刮目相看。只是也有些不忍,日后,若她知道,她的手段,是用来对付自己的父亲的,恐怕比那囚禁之苦,更剜心吧!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孔雀城没有南宫家,就没有屏障。 “难道司马炎自己想做这天下之主?”这个想法一出,楚香兰并不意外,他这几日留意司马炎等人,特别是有个神秘人不住在营帐,却与他会面几次,不知道是谁。他不知道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梅太一,但这仅仅是自己的猜测。 还没来得及说,就已经得到消息,耶律光亲率八万精兵从北南下向西,直奔太原,不日即到。大姜国以游牧为生,他的铁骑,恐怕不是张达能阻拦的,届时,太原必定失守。张达却自恃占了险要之地,那姜军派了一万轻骑偷袭,却被打得节节败退。 也不过如此!军中将士欢呼!楚香兰却知姜军不会如此孱弱,定有计谋! 只是他不便多说。 不久之后,五万大军,在汾水被伏击,全军覆没。 张达带着剩余的五万军队,退守晋安,被会师的石崇玉与耶律光的人马围困。 太子身死,天子驾崩后,雍王王即位,他倒是努力想扭转局面。这次,他亲自出征,并且派了四路节度使,几军共同支援张达,讨伐石崇玉。不料野心勃勃的赵氏父子,欲趁国乱自立为王,拖延不肯支援。司马炎派遣在石崇玉身边的内应,预备动手,一夜之间却全被斩杀,一个不留。赵氏父子投降,新皇退守洛阳,自焚而死,自此石崇玉登上了帝位。石崇玉以割让幽云九州为代价,认耶律光为父,取得了这天下,仍旧居于洛阳。 大战过后,各人皆是蒙上了霜尘。 张达的懦弱,刚愎自用;赵氏父子的丑恶,石崇玉的可耻,他们无能为力。 强者都有征服天下的野心,石崇玉,赵氏父子不都是这样吗?但是石崇玉竟然向蒙丹俯首称臣,还将幽云九州割让,这也让司马炎始料未及。回去的路上,他一言未发。楚香兰跟着司马炎回洛阳,而梅太一则转道回长安。 滔天的火光,方向来自洛阳铜雀行宫。 一片惨叫声,东倒西歪的房梁,横七竖八的尸体,姜淮只感到头痛欲裂,他顾不得其他,冲了进去。 师娘呢,师娘在哪里? 一处高高的横梁上,一根白绫,一双腿动也不动,姜淮看到了,司马炎也看到了,是师娘,是司马夫人,宁死不受屈辱,自缢而亡。浴血奋战的慕容星河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平躺在地上的司马夫人,姜淮已经哭成泪人,司马炎呆愣愣地,没有表情,整个人却像是苍老了十岁。 “快走,跟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门外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是薛明镜的声音。 “晋皇已经下令,铜雀台不能再呆了!” 而这几个人仍是呆呆地。 薛明镜无法,拉起众人,塞进了一辆马车。 这时姜淮像是想起了什么,抓住薛明镜的衣袖:“蘋萍呢,蘋萍在哪?” “凌姑娘在起火的时候就不见了!” “不行,我要回去找她!” “你回来!”薛明镜喊道。 但是姜淮一溜烟就下了马车,还踹了马屁股一脚,马儿受惊疾奔。 躲在街角一脸黑灰的凌蘋萍,早就看见姜淮了,看见他焦急的到处找自己,一滴眼泪掉了下来。司马夫人的遗体被抬上马车的时候,她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司马夜狸不在的这一多年,她对自己就像女儿一样,在她感冒发烧时还给自己喂药。她如何还有脸去见姜淮? “走吧。”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是叶寒樱,她手里拿着两个馒头。 慕容星河在危机之时,将她们俩送出去,不料她们又折返,回来时就看见被大火焚烧的铜雀楼。周边人不敢靠近,议论纷纷。这时叶寒樱也看见姜淮了,拉起凌蘋萍上去走向他,姜淮喜极而泣,抱住凌蘋萍。 缥缈峰。 白衣男子:“新皇登基,为何让他去对付铜雀台呢?” 黑衣男子:“铜雀台很快就会反击,以司马家的实力,新皇不敢得罪他!” 白衣男子:“灵气冲破大地,只会追随强者......” 黑衣男子:“那就捧,捧得越高越好!对了,无色回来没有,他最近在忙什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8章 兰亭风流积善之家 农历三月初三上巳节,琅琊望族,王家。 兰亭风流,积善之家。 这八个大字刻在王家大门内的石碑上,旁边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梅太一不是第一次来,往年江湖中各大门派世家办雅集会的时候,他也来过。只是一年多前,大地灵归,诸多异象频出,惶恐,惊奇,向往,疯魔,原来世间真的有修仙这一条路。跟在他身后的梅少陵,战战兢兢,他是第一次出席这种盛会,没想到凶悍的叔母,这次主动跟父亲提出,要梅太一带他出来走动走动。 现任王家家主是王锦书,王家在半年前发出消息,王家老家主鬼雄王王人杰因病去世,拒绝吊唁。彼时,他不过四十多岁,正当壮年,当时各家忙着收集灵物修炼,以便早日登上仙途,想着他可能是修炼过度暴毙,没有细问。因此今年的祭祀,邀请信一发,大家都来了。 “这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吧?王家有没有请铜雀台的的人?” “应该没有,谁敢请?” “可是天下名门正派都来了,如果他们知道了......” “你也说了是名门正派,他们是吗?” “但是西北两个门派以邪灵练功,不是被他们灭了吗?他们也......” “可我听说那邪灵,他们用的也是自己祖辈的,又没挖别人家的坟......” 几个青年子弟正在争论不休,看到梅太一走近了,他们就闭嘴了。谁都知道,三个月前,梅太一才跟铜雀台首席高手,大祭司楚香兰打了一架,他们俩是彻底翻脸了。梅太一没有多言,带着梅少陵往溪流那边去了。 临水祓禊,众人执兰草,在王家兰亭阁中一处溪流边完成了祭祀仪式。一来祭奠故去的王家老家主,二来为过去陨命的生灵招魂续魄。 完成祭祀仪式后,众人在溪流两边早已准备好的蒲团上就座,一人一张小几,案上只见食物与清茶,不见酒水。 “寄桑兄,听说你兄长将今天的上巳节交由你负责,怎地连一杯酒水也无?我们无酒不欢的梅大公子,恐怕要失望了!”太湖清音阁的青峰,刚好坐在梅太一对面,他拿起一杯茶,当做酒做了个敬酒的动作。 “好说,琅琊的国色天香酒,我想王兄必定不会吝啬,王家主好风雅,这曲水流觞,我们应了便是。”梅太一喝了一口茶,看向坐在主位的王锦书。 大家一看这案几的摆设,顿时也明白了几分,旧时王家有兰亭曲水擅风流,移宴向清秋,将盛了酒的斛放在溪中,飘到谁的面前打转或者停下,谁就得即兴赋诗并饮酒。今日所来之人即使武林高手又修玄门,看看今日想怎么玩。 大家正在议论,王寄桑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说道:“想必大家也知道,各方灵气大兴,过去都是比刀弄剑,今天玩个不一样的,待会我们会在溪流中放入多盏国色天香,想饮酒的,就要各凭本事了!” 这是要比灵力?梅太一想到,王家一向谦和,不与各家争长短,今日举动,作风很是不同往日。大家修炼时日都不长,灵力到底如何,他也很想见识一下。环顾了一圈,他瞟向谢家方位,谢玉正拿软布擦拭他那把佩剑玉龙,他的旁边是宗族弟子,都是脸熟之人,谢皎却不在其中。谢皎与王锦书交好,不可能不请他,他之前问过很多次,都没有得到肯定答复。他的这个疑问,其他人也想到了。 那边还在准备酒水,各家子弟都在等着,就见一人对着谢玉问道:“谢公子,你家那个江南第一美男子弟弟呢,今天怎么没来?” 对于这个称呼,谢玉一向嗤之以鼻,但是今日,罕见地,他没有发火,只是说了一句:“舍弟抱恙,在家中休养。” 谢皎已经未露面很久了,这个说法,未免让人不太信服。梅太一把自己的佩剑天南星放到一边,想听听其他人怎么说。正在这时,有人对着他来了一句:“咦,梅家两位公子今日都到了,怎么不见梅二姑娘呢?梅家向来不计较男女同席,况且梅二姑娘又豪爽,不应该啊!” 梅少陵在一旁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梅太一,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连他们都不知道小宣在哪里,又如何答得上来? “想来是因为谢玉公子在此,不好意思了吧!” “他们都定亲两年了,迟迟不成亲,莫非,莫非那个传言是真的?”有弟子不怀好意地笑。 谢玉瞬间拉下脸,喝声道:“什么传言?” 那弟子看见谢玉面露不愠之色,不想得罪他,于是禁声,但是谢玉不依不挠,那弟子只好坑坑巴巴地说道:“传言说,梅二姑娘喜欢的是谢二公子,他们两个私奔去做神仙眷侣了!之前还有人见过他们结伴在琅琊出现呢,不信,不信你可以问王家主!” 眼看着谢玉的剑要伸过来了,那弟子将问题抛到王家那边。 此时酒斛准备妥当,就等放入溪流,王寄桑才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大家齐刷刷将目光看向上座的兄长王锦书。 梅太一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他知道江湖传言,但都是猜测,有人亲眼在琅琊见过谢皎与梅小宣?他将求证的目光投向王锦书。 “不错。”王锦书那温润而有力的声音传来,却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 谢玉直接炸了,站起来,拔剑指向梅太一,蓄力之下,剑气激起水浪,那浪不偏不倚,射向梅太一,梅太一虽然化解了这水化冰凌之力,却也被浇了一身水,浑身的衣裳都打湿了,他那件精致的金钱绿萼服上,贴着几缕打湿的头发。旁边的人想笑不敢笑。 “你干什么?”梅太一也怒了。 “干什么?你们梅家一向没家教,才会教出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儿!”谢玉此时也顾不得其他,撕破脸地骂道。旁边也宗族子弟低声劝说。 “你说谁没家教,谁不知廉耻?”梅太一听到这些辱骂,气急怒气,旁边的梅少陵也是红了眼。 说着梅太一天南星挥出一道光影,水借风力,竟然生成了一段小小的龙卷风,将谢玉卷了起来,抛到了溪水中,这下,他湿得更彻底,更狼狈。不说别的,梅太一这御水之术,就高出谢玉几头。 “这,稍安勿躁啊!”王寄桑叫苦不迭,其他人就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两年前,我和灵韵,梅姑娘三人之前确实一同在琅琊山查探失血干尸一事,后来在山下分别,当时梅姑娘先走的,我与灵韵一道的。”说完他又加了一句:“我几个月前还见过灵韵,并不像传言那样。” 他说完,大家才松一口气。 “王家主,你能不能一次说完啊!”梅太一叫到,抖了抖身上打湿的衣裳。 “抱歉,梅兄,谢兄,要不你们先去换一身衣裳,这酒令其他人先玩,国色天香管够,你们回来有得喝!”王寄桑开始打圆场。 梅太一起身,又顿了一下:“王家主是说,几个月前见过谢二公子,是在何处?” “琅琊。”王锦书答道。 “是吗?”梅太一没再多问。 倒是谢玉有些狐疑地看了眼王锦书。 两人起身去更衣,梅太一还想多问几句,但是谢玉一看到他,走得远远的,去另外一边了,大概是怕被揍吧,也罢,他们谢家不愿意说实话,以后有机会亲自查探。 梅太一回到房中,拿出一件新的金钱绿萼换上,换好了回头,见到梅少陵正拿着他那件湿透了衣裳出神,他的手指正放在那朵白色梅花上。 “怎么了大哥?你要喜欢,回去后我让叔母也给你准备几件!”梅太一也只是随口说说,不料梅少陵惊慌地睁大了眼睛:“不可以,这金钱绿萼,我不能穿!” “那,给你换身照水梅吧,这应该可以!” 这该死的门第规条,他是不在乎,但是大哥一定在乎,他后悔刚才的随意了。梅少陵至今穿的仍然是朱砂梅服,虽然王寄桑给他面子,将少陵的位置跟他的放在一起,但是他与身后子弟同样的装束,其他人未免看他不起。 “以后再说,我们走吧。”梅少陵放下那件衣裳,两人往溪流边走去。 不料在路上,就看见王家家丁乱做一团,几个侍女更是神情惊慌。 “发生何事?”梅太一拉住一个丫鬟问道。 “兰亭来了,来了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 究竟是何人,能将向来淡定从容的琅琊王家吓成这样。 “走,我们去看看!”说着梅太一加快步伐。 溪流边,原先跪坐蒲团竞技饮酒的各家子弟,纷纷站了起来,神情戒备。只有家主王锦书,倒是淡定,坐在首座,不发一言,看向来人。 这时梅太一才发现,溪流边出现了三个新的身影,从背影去看,他们清一色的黑金服饰,背上,皆绣有一只展翅高飞的金雀,与溪流边或白或兰的淡雅,形成了鲜明对比。 空气也似乎凝固了起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9章 兰亭风流积善之家 是铜雀台的老熟人。 姜淮,楚香兰,还有一个是戴着面具的鬼千寻。 鬼千寻是最近才加入铜雀台的,听说还是司马炎老对头,孔雀城南宫翎的引荐,她一上任,就做了朱雀堂执事,迅速剿灭南方三个门派收归旗下。 站在她旁边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男人,是令各修仙世家门派闻风丧胆的的铜雀台大祭司,楚香兰。离开青城山之后,被铜雀台招揽。他之所以让人害怕,不在于他那高超的功夫和剑法,而是他拥有特殊的法门:祭灵。灵气归于大地之后,各大门派到处寻找灵气,以便修炼御水御风等法门,提升战斗力,那些最开始不屑的门派,早就因实力不济被其他门派吞并了。 祭灵,就是他一出手,对方的灵气就被祭奠夺走,沦为一个普通人,只得重新修炼,没有人能打打过他。在场的一些人,是亲眼见过的。谢玉换完衣服,看到楚香兰,就像猫见了老鼠,破天荒地躲在梅太一的身后。 大家都噤若寒蝉,梅太一走过去,扶起一位吓得坐在地上的弟子,他应该是挡了姜淮的路。 “好威风呀,青龙大人!”梅太一面带嘲弄之色。 “梅少庄主!”姜淮倒是恭恭敬敬地给他施了一礼。 梅太一从他面前走过,停在鬼千寻面前:“我们还有一局棋没下完。” 鬼千寻:“嗯,我记得。” 梅太一:“何时再约?” 鬼千寻:“只要梅公子相邀,定当赴约!” 梅太一:“好!” 王锦书抬眸看了这边一眼,嘴角微微上翘,不露痕迹的笑了一下。 梅太一回到自己的位置,他唯独没有跟楚香兰打招呼,明明楚香兰喊了他一声:“太一。”他就像没听到似的。 “真是嚣张!”有人小声说道。 这里是王家主场,还轮不到他来发问,梅太一顺手一个弹指,激起水花,溪流里一斛酒被弹到他面前,他一饮而尽:“这国色天香入口醇香,绵长,就只给我留了一杯啊,寄桑兄?” 他这一问,倒是打破僵局。 王寄桑带着一脸笑意:“还有还有,梅兄莫急!” 又转向姜淮等三人:“铜雀台三位贵客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上座,尝尝我们这十年陈酿国色天香。” “不必了,抱歉打扰各位,今天我们无意扫各位的兴,只是有个人必须带走!”说着眼眸骤然变冷,盯向左下角太湖清音阁方向。 清音阁众人骤然戒备,只有一个人有些不自然,是二弟子清心。他面色暗沉,握着手的剑,有些微微颤抖。 青峰作为太湖一派的大师兄,当然不会坐视不理,按住青心,看向姜淮:“不知我师弟因何事得罪铜雀台,还请示下!” “修习邪道,我们要带他回铜雀台伏法!”鬼千寻说道。 铜雀台御水之术冠绝天下,短短三个月收复所有失地。以前,司马炎的规矩是江湖门派不得掠夺百姓,欺凌弱小,因此修理了很多作奸犯科之人。而现在,修习旁门左道之人,只要被铜雀台得知,必定亲自惩戒。他们的做法,也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大快人心。 只是各世家门派,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心里却暗暗窝着火。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这个成立才十几年的门派,都一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制定江湖规则,偏偏他们也不给自己贴标签,正义之师也好,虎狼之辈也罢,他么想救的人,就一定能活着,他们想杀的人,就一定会死! “我,我没有,大师兄信我!”青心不敢直视鬼千寻的眼睛。 “最近一批发配到边疆的死囚,途径太湖,无故失踪,清心公子,可是知道下落?”姜淮问道。 “不清楚。” “那我说,他们被关在清音阁所属的一处深山伏波山,他们的魂魄供你食用修习,对也不对?”姜淮进一步逼问。 “食魂?”梅太一一惊,看青心面色发黄,食魂之人短期之内灵力会暴涨,但是对自身危害也极大。 “他,他们都是将死之人,况且,食魂也不会死人!只是,只是......”青心看见被揭穿,索性也不抵赖了。 “只是会变成毫无思考能力的傻子!”久未开口的楚香兰目带寒光,看着青心,接着说了一句:“带走!” 他话才说完,就见一束银光一闪,青心整个人便被卷了过去,是鬼千寻出手的,她用的是御风之术。姜淮用甩出一根雀翎丝,将青心捆了个严严实实。 青心还在呼救,青峰只是闭着眼睛转过了头,大师兄不说话,其他弟子也不敢动,青心就这么被带走了。 眼看铜雀台的人都走光了,谢玉走了出来,全然不是刚才的怂样,对着太湖弟子说道:“堂堂太湖清音阁,好歹也是七大家之一,怎地如此无用?就这么看着自己人被带走?” “行不义之事,什么样的结果,都是他应得的,我会回去禀报师傅。”说完他对着王锦书施了一礼:“青峰就先行告辞了!” 王锦书点头应允。 其他人还在指指点点,梅太一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也有一点担心。他知道青峰一向不是胆小怕事之人,如若同门真有危难,他不会不管,就算不敌对方,也不会临阵退缩。但他是个极有原则的人,修习邪术,岂能姑息。只是他那师傅,暴躁是出了名的,清音阁被人这样拿捏,他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连着青峰,也会被责罚吧? 梅太一起身快速追了出去,梅少陵在后面没追上,只看见他远去的身影。这场曲水流觞就这样被搅了,剩下的人倒是不以为意,继续玩着御水飞花喝酒。 “香兰兄!”梅太一几个纵跃,跑到兰亭门口,总算是追上了楚香兰一行人,他们离开了兰亭境地,恐怕就会御剑飞走吧。 “何事?”楚香兰回头,其他两人见他们有话说,走到前面等。那被捆住的青心,还以为师兄追来救他,见到是梅太一,脑袋一歪,泄了口气。 “他虽练习食魂,还未伤人性命,那些囚徒还有救。还请,请大祭司手下留情,饶他一命。” 原来梅太一是来“救他的!”,青心又提了一口气。 “知道了。”楚香兰说道。 “你对别人的事,总是分外关心。”说完这句话,几人就御剑上天,飞走了。 “我!”梅太一还待说几句,他们却走远了。 什么叫我对别人的事关心?三个月前不是说好,打一架撇清关系,不过是对外人做戏吗?怎么你这戏当真了? 那时战争刚刚结束,铜雀台被朝廷围剿,许多分舵接连被拔除,司马炎身边只剩下姜淮,慕容星河,薛明镜,叶寒樱等人。参与围剿之人有许多小门派,但是各大世家皆没有动,当然也没帮忙。梅家,是司马炎主动跟父亲说:“我铜雀台的事,我自己能应付,你不要帮忙,不要插手。” 但是青城山的潇湘子却率先违反了先例,他不知道抽什么风,跟铜雀台杠上了,围剿之中,青城山出力最多。新皇与大姜交好,又认了耶律光为义父。楚香兰不愿与潇湘子一道,却被潇湘捅出了他乃大姜国三皇子,真名耶律洪旗,他的母亲是大姜先皇妃子一事。一时之间,谩骂之声不绝于耳,昔日高高在上的寒湘子,变成了敌国细作,大恶人。 其他世家不参与围剿铜雀台,但是对于大姜,蒙丹人却是恨之入骨。幽云九州被割让,大姜的铁骑踏过黄河,那时迟早的事。几大家族齐上青城山,要张真人给个说法。 梅家也参与了这次讨伐。梅太一得知这个消息也很震惊,他要当面问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 张真人一直未恢复,所以山中一应事物,全都是潇湘子在打理,围剿铜雀台一事,他不赞同,原先还有楚香兰能帮的上忙,却不料,得知消息后的张真人,吐了一口老血。 以谢家为首的意见是杀,斩首示众。 “我不同意!”人群中梅太一走了出来。 “为何!”谢千山发问。 谢千山笑眯眯问道,不知道为什么,他越笑,梅太一越是心里发寒。 “因为,因为青城山禁止杀生!” “一派胡言!”王人杰一声怒吼。 那时他还身强体壮,他那洪亮的嗓门,跟司马炎真是有的一比了,他两个儿子真的跟他一点都不像。 “那就绑了,拖到山下去杀!”谢玉说道。 跪在殿中的楚香兰,一言不发。 没想到,这个时候,四大法老出动了,张真人不动运气,但是这四大法老阵,可不是一般人能闯得过的。以东阳法老为首,率先布阵。他们的意思很简单,今天谁敢动楚香兰一根汗毛,就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楚香兰不敢置信。那时他回青城山,几位法老还对他大打出手。 金陵谢家谢千山,琅琊王家王人杰,长安梅家梅岁寒,太湖清音阁华骨天一起上阵。四大高手对阵四大法老,殿垮石落,好不惊心。而潇湘子,此时却在外未归,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梅太一想趁乱带楚香兰下山,跑去解他的绳子,被谢玉等人拦住。楚香兰也拒绝。 “如果我这样走了,师傅怎么办?青城山怎么办?” 四大法老不是他们的对手,梅岁寒一向敬重他们,不愿真的与之为敌,但是骑虎难下,而且其他几人杀招频出。 还是铜雀台出面,止住了这场厮杀。 姜淮带来一个消息和一个人。 大姜先皇妃子,传说中的楚香兰母亲,已经自尽。她死前说起,楚香兰并非大姜皇子,而是自己与表兄楚成子所生。他今天带来的这个人,正是楚成子。滴血验亲,众人无话可说。不料楚成子验完血,当初追随他母亲而去,自刎身亡。一时间楚香兰通失双亲,悲痛欲绝。 司马炎承诺除掉潇湘子,代价就是青城山的宝藏以及他加入铜雀台。楚香兰应允,自此,青城山重归平静。 梅太一原先以为,楚香兰必定心怀仇恨,可是三个月前再见面,他反而因为自己当初的期瞒而自责,自己倒是小人之心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0章 兰亭风流积善之家 铜雀台取得宝藏,又逢灵气始,司马炎的御水,薛明镜的御风,一时实力大增,门下弟子骤多。 司马炎并未让楚香兰回来做白虎堂执事之位,而是给了他一个新的身份,大祭司。各人修习不同,楚香兰的献祭之术,是个大惊喜。修仙之人,碰到他就像小鬼见了阎罗王。祭司之位,仅次于大司马。 他们打的那一架,其实只是武力切磋而已。梅太一的御水御风之力,非常适合他那把轻盈的天南星剑,快而凌厉。只是,他没有机会试到楚香兰的献祭之法。 “别胡闹,你这身灵力是好不容易修成,祭了你的灵,你虽不会有事,但得重新修炼!”楚香兰拒绝了他的请求。 “真的有这么厉害吗?那你是怎么练成的?”之前梅太一只是听说。 “我也不知道,那时我好像做了一个梦,被人引到一个地方,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我在里面呆了七天才出来。” “七天就练成了?” “嗯。” 真是不公平,他之前掉入山谷碰到宝藏,后来又有奇遇学会这祭灵之法。 “香兰兄,咋啥好事都被你碰到了啊,你上辈子做了啥?”说完这个才想到他刚死了爹娘,从小身份不明在青城山,不断被人威胁。 “对不起。”梅太一说道。 “为什么说对不起?”楚香兰问道。 “就是,就是.....”一向能言善辩的他也有些词穷了。 “永远不用。” “哈?” “永远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司马炎一向不干涉楚香兰在外的行动,他的任务一向完成得很好。带回鬼千寻,是个意外。 那时战争结束,因为之前鬼千寻在太原救了他们,所以他前去致谢。碰到了白玉京。 白玉京说出了他的感觉,觉得这个人就是失踪的司马夜狸,但是他没有证据,而且鬼千寻相当警觉,没有人能清醒地靠近她。 或许她失去了某些记忆。 莫桑自然是不肯放人,并且矢口否认她是司马夜狸。 “我不知道阿狸遭受了什么变成了这样子,但是铜雀台的实力你是知道的,就连新皇,也不敢拿他如何,如果大司马想踏平孔雀城,你认为,南宫将军拦得住吗?” 不知道威胁恐吓有没有用,也不知道莫桑是如何跟鬼千寻说的,总之,她答应了,跟他回中原。 梅太一将她介绍给楚香兰,带她回铜雀台。她的一柄冥王刀,艳惊四座。司马炎给了她朱雀堂,与姜淮平起平坐。只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她是自己失踪的女儿,至少楚香兰是这么觉得的,他没问,大家都没提。 之前铜雀台收拾的,基本上都是中小型门派,那些人为了上位走捷径,就修炼一些旁门左道的术法,大多数被清理了。但是这次是太湖清音阁,阁主华骨天可是个狠角色。 梅太一回到宴席上,人也散得差不多了,他没看见大哥少陵,正四处问人,在拐角处就看见他在跟王锦书说话,连忙跑过去。 “如果有我家妹妹讯息,还麻烦告知。”梅少陵鞠了一躬。 王锦书对着梅太一点了下头,转身离去。 梅太一:“怎么样,问到什么没有?” 梅少陵:“没有,他说最后一次见小宣是在两年前。” 之前有人传言,王锦书跟谢皎是那种关系,在洛阳时谢玉不是直接开骂了吗?今天参加祭祀的子弟大多是从远处赶来,兰亭安排好了一应食宿。他想趁晚间套一下谢玉的话。 要了两坛国色天香去敲谢玉的门。 “怎么是你?”谢玉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 “怎么样,看见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本公子不开心吗?”梅太一拎着酒就跳进了他的房间。 “你又想问谢皎的事?我真的不知道!”谢玉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眼神有些闪烁。 “不问不问,我是来找你喝酒的!” “真的?” “那当然!” 谢玉其人,虽然平时有些讨厌,嘴碎,倒是没有大恶。两坛酒不一会儿就见底了,梅太一混迹长安,西凤酒浓烈,他是千杯不倒,这国色天香小意思。但王谢两家自喻书香之后,对家族子弟管教就严格了些,可以饮酒,但不得过度。纵然谢玉骄纵,这点还是尊崇的。这不,他现在已经七荤八素找不着北了! 梅太一轻轻靠近:“你说你那弟弟是个断袖?” 谢玉仰头:“对,臭不要脸!” 梅太一:“他在哪啊?” 谢玉:“不让说!” 梅太一:“为什么?” 谢玉:“因为月亮啊!” 这种无厘头的回答,梅太一也灭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谢玉:“月亮,漫漫的猫咪啊!” 后面再怎么问都问不到了,因为谢玉已经睡得像头死猪了,唉,早知道就不给他喝这么多酒了。练了那么久,听话符还是没学会,他不敢在家里鼓捣,他爹就怕他练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看来谢皎确实还活着,但是躲着不见人有点奇怪。 从谢玉的房间出来,天色早就黑了,也没什么星光,院子里点着几盏灯笼。推开房门,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茶壶的方向不对!他之前在房间里喝茶,茶壶太烫,差点烫到手,所以壶嘴是对着外面的,而此刻,壶嘴却对着里面?是有人来过,还是有人想下毒?梅太一平时满不在乎,但是出门在外,还是很谨慎的。 “出来吧!” 一个淡青色的身影出现了,竟然是白天去而复返的楚香兰!梅太一赶忙关上房门。 “才分开半日,就这么想我了?”梅太一朝他走进,笑嘻嘻说道。 楚香兰淡白的面容上没有表情,但是飞过来一记白眼:“我有事想要求证一下,需要你帮忙。” “你也觉得兰亭内透着诡异,王锦书他......” “我们认为,王人杰是诈死!” 本来梅太一准备说的是王锦书与谢皎,但是楚香兰打断他了。 一家之主诈死,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梅太一更想知道的是,他们是怎么认为的。楚香兰还没来得及说话,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两人对望一眼,梅太一捏着嗓子问道:“谁呀!” “是我,寄桑。我大哥问你睡了没有,邀你去吃酒!”外面确实是王寄桑的声音。但这邀约好生奇怪,一来王家兄弟酒量有限,二来夜已深。如果是王寄桑自己请他,那不奇怪,但是王锦书,温润端方,况且做了家主。楚香兰对着他摇了摇头,他会意,装出一副懒洋洋的声音:“不啦,刚才我跟谢兄喝过了,头有些疼,我要睡啦!” “那好吧,明日再喝!”王寄桑说完离去。 等了一会梅太一才将房门打开,看见王寄桑走远了,但是他是往西边走的,他记得王家主屋都在东苑。 “我们跟上去看看!”梅太一说道。 楚香兰点头,两人远远跟在后头,不久就看见王寄桑跟王锦书碰了头。兄弟俩越走越远,也越荒凉。此地竟是一片坟冢,看了看墓碑,似乎埋的都是王家先祖,有一处墓地特别大,外面像圆形的石堡。两人躲在一处墓碑后看了一眼,上面有几个大字:“琅琊王氏第十二任家主鬼雄王王人杰之墓。” 兄弟二人带着香烛贡品在坟前拜了起来。 这大半夜的,白天干嘛去了? 兄弟俩在坟前说了些话,这才离开。 “我说香兰兄,你有没觉得,这坟墓太气派了些?”梅太一说道。 “下次别熏这么浓的香!”楚香兰答非所问。 “哈,你不喜欢?”梅太一故意凑近,他这味道可好闻了,长安城的姑娘都喜欢。 “这墓的确大了些!”楚香兰说道。 突然,惊悚的一幕出现了,一只手,从那石堡墓里伸出来,将墓碑前一篮食物拿进去了,然后石堡门快速关上了。 “我的妈呀!”梅太一差点喊出来,楚香兰用手堵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声。 “鬼,真的有鬼!” 楚香兰怎么这么镇定? “是人。”楚香兰淡淡说道。 “你怎么知道?” “鬼不用吃东西的!” “也许他是个例外,比较馋呢?” 楚香兰不理他,站起身朝那墓地走去。 “喂,你干什么?”梅太一还是跟上了。 说实话,他平时胆子挺大的,但是怕黑怕鬼。在长安城他经常外出喝酒,但是亥时之前一定回家。而且长安那么繁华,夜晚灯光如昼,还有孤星那个胆大机灵鬼,可惜这次没带他来。在铜雀台跟司马夜狸掉下去那一次,他表现得很男人,其实是怕的,只是在姑娘面前,怎么着也不能丢了面子。 他以前是无神论者,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可是自从修仙以来,好像自动打开了第三只眼。那些动物精怪就算了,游魂才可怕,面色惨白,吊着个长舌头。虽然他见到的游魂都没害人,那也可怕。 今天可是三月三。 这坟地,晚上阴森森的,似乎还有乌鸦叫声。他拽住楚香兰的袖子,被甩了两次甩不掉,也只好由了他。 只见楚香兰从袖子里摸出一卷书法字,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手指挥动,那张书法闪出一道光,指向一个地方,离这里有点远,竟然不是这坟墓?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1章 兰亭风流积善之家 梅太一跟在楚香兰身后,顺着那光的指引,一路走到一座小楼前。 采薇一线天。 楼前的匾额写了这几个字。 房子周围有淡淡的光晕,梅太一伸手摸了摸,穿不过去。 “这是结界?” 他们修炼的时日尚短,这么高深的法术,梅家的人可不会。 但是楚香兰有办法,在不破坏结界的情况下,他利用那卷书法,带着梅太一走了进去。 这栋房子并没有上锁。屋子里点着长明灯,佛像前跪着一个人。 “来了?”那人并不回头,像是跟他们打招呼。 “你是人是鬼?”梅太一问道。 “鬼雄王,别来无恙?”楚香兰盯着他的背影说道。 那人慢慢转身,梅太一吓了一跳,不是他胆小,而是太意外了。 他面色涨红,双瞳充血,神情颇为可怖。 楚想兰走过去,搭上他脉搏。 “如果铜雀台是来带我父亲走的话......”一个声音传来,是王锦书,兄弟俩走了进来。 梅太一看了眼垂着脑袋的王寄桑,瞬间明白了,他们是被引到这里来的:“寄桑兄,你什么时候这么迂回了?要带我们来,还需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吗?” “不是你,是他!”王锦书看向楚香兰。 也是,王老家主中了此等厄咒,只有铜雀台的大祭司可能有办法救他。 “鬼雄王是中了嗜血咒,并不是主动练习邪术。”楚香兰说道。 言下之意,不是抓,而是帮。 这时梅太一才发现,王人杰嘴角的鲜血,是来自刚才那篮子贡品,生鸡。 “家父自从得了这怪症,自请入这思过堂闭门不出,我们也是无奈,总是晚间趁无人之时,以拜祭为名,给他送些食物。他现在已经不吃熟食,我们也是无法。” “我只能略微施些灵力安抚他,让他发作周期间隔时间长一些,解除,暂时没有办法。”楚香兰收回手,站了起来。 “真的没有办法吗?”王寄桑有些失望。 “铜雀台是否有什么条件和要求?”王锦书诚恳说道。 “我有我有,如果你能说出谢灵韵下落,带他来见我,那么这嗜血咒嘛,我香兰兄会......”梅太一举手对着王锦书笑着说道,还不忘给楚香兰使眼色,他觉得楚香兰应该能懂他的意思。 但偏偏,楚香兰不懂。 “不要随意替我应承我做不到的事,这个咒,我真的解不了!”楚香兰说道。 我去,这么拆台的吗?连说谎都不会嘛,先答应下来啊! “但是我知道一个人,或许有办法。”楚香兰又说道。 “谁?”王家兄弟同时问道。 “黑河谷现任谷主,白千霜。”说完便对着梅太一说道:“我们走吧!” 意思很明显,需要你们自己去请。 各大世家都知,楚香兰与白千霜,已经彻底翻脸了。听说这青城山宝藏,最开始还是白千霜发现的,他说给就给铜雀台了,白千霜也没说什么。铜雀台容不下邪道,只要发现修习邪术之人,必定除之。可黑河谷偏偏是个阴邪之地,前任莺谷主以活人祭湖练习摧心掌。 而现任谷主...... 这黑曼陀莲已经不再十年开一次花,去年又开了,听说白千霜也练起了这掌法,有灵气加持,更具威力,铜雀台不能不管。 那日,楚香兰带着姜淮和叶寒樱同去。楚香兰和姜淮都是不善言辞之人,说服的责任便交给了叶寒樱。 自从楚香兰加入铜雀台,跟叶寒樱见面的机会很多,白千霜见了她,就像见到情敌,哪还肯听她多说一句,就算楚香兰对她们俩都没那意思,也拦不住女人的嫉妒之心。 一言不合便开打,叶寒樱也不是她的对手,姜淮只好来帮忙。最后楚香兰也出手了。 “我一没拿活人祭湖,二没伤人,你们凭什么咄咄逼人?”白千霜哭了。 最后,不欢而散。 铜雀台答应,只要她不随意害人性命,便不干涉;而楚香兰,从此未再见她。这也是铜雀台放过的唯一一个“邪派”。 梅太一并没有见过她,但是听白玉京说过他妹妹多好多好。也许他记得的都是她从前的样子。按梅太一的理解,这姑娘就是喜欢上楚香兰了,所以逼着自己变强,以便能和他肩并肩,不曾想越走越远。 他也是奇怪,刚认识他那会,他好像为情所困的样子。可是后来,不管是那白千霜姑娘,还是叶寒樱,他好像都是淡淡地,保持着距离。除了司马夜狸,他好像也没跟那个女孩子走得近。说起司马夜狸,那也是从前像妹妹,现在的鬼千寻就像下属,同僚。他好像对女孩子,都没什么兴趣。 那嫁给姜王的萧皇后,他也没看楚香兰失意过。 或许他在青城山生活得太久,被“道化”了吧! 他穿着铜雀台那黑金朝服,挺有男人味的,只是淡青色的他,看起来更纯净。 “太一,梅太一?”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满脑子的奇思才停止,茫然问道:“你是在叫我吗?” “不然呢?”这里又没别人。 “干什么?” “我要走了,自己当心。” 原来已经到了梅太一屋子前。 “你不留下住一晚吗?” “王家并没有留我。” “我,我留你,我的房间很大的。” 楚香兰看了他一眼:“记得关好门窗,今天上巳节,恐有游魂。” “啊!”梅太一连忙拉开门跳进屋子里。 楚香兰已经御剑上空走了。 说来惭愧,这御剑术,梅太一还没学会,他总是上去一会便掉下来。除了铜雀台,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小辈里,也只有王锦书学会了,当然他现在是家主,不能算小辈了。父亲说他是性子太闹,沉不住气。 他回长安得好好练习才行。 才准备歇息,咚咚咚的敲门声又来了。不会又是王寄桑吧?他真的想睡了。 他不吱声,但是外面的人应该看得到屋子里有灯光,外面的人也不说话。妈呀,不会是游魂吧? 他正在想要不要开门,这时一个细微的声音传来:“太一,你在吗?” 是梅少陵的声音,真的是,他拉开门。 进了屋子后,梅少陵用鼻子嗅着什么,然后说了一句:“又没了!” “什么又没了?”梅太一问道。 “小宣的魂魄。”梅少陵说道。 又来了。 小宣姐姐死了吗?没死的话魂魄自然在她身上,死了的话,魂魄又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招魂也招不到。 大约半年前,梅少陵发高烧,生了一场大病,就变得神神叨叨的,他说得最多的就是小宣。大家就权当他思念妹妹,没有太在意。 但是跟他来了琅琊,他一切都正常,并未多说多做什么。 “你一定是太想小宣姐姐了,她一定还活着,我们能找到她的,回去睡觉了,好吗?”说着将他推离了屋子。 梅少陵的房间就在隔壁。 一阵风刮过,就好似人的呜咽之声,梅太一起了身鸡皮疙瘩,关门睡觉。 梅太一打算在琅琊多呆几天,反正闲着无事,何况每天有国色天香喝,这兰亭的藏书阁,有很多王家先祖的真迹,他得趁机多欣赏欣赏。 更重要的是王锦书已经亲自去请白千霜了,他答应过青峰会帮他。凭着他跟白玉京的交情,看能否让白千霜帮忙,解了太湖伏波山那些死囚的食魂后遗症。 他听说白千霜对这些疑难杂症很有办法。这也是铜雀台放过她的原因之一,并不仅仅因为楚香兰的关系。只是她鲜少出谷,不知道王锦书请不请得动。 没想到王锦书还真有办法,白千霜很快就来了王家。 说实话,她跟白玉京不太像。 白玉京肯定是随了他父亲,一副北方糙汉子形象。而白千霜,是典型的南方姑娘长相。白枫大侠,年轻时可是个美男子呢。 像王锦书这样温润潇洒的美男子,又有哪个姑娘能抵挡得住!他去请,自然是请得到的。 “你就是长安梅家的少庄主梅公子吧?”白千霜主动打招呼,他有些受宠若惊,他的名气这么大了吗?没见过就一眼能认出? “曾经听铜雀台大祭司提起过。”白千霜微微一笑。 大祭司,指的自然是楚香兰。梅太一知道,他们曾经在青城山下的藏宝洞里一起呆过一个月。很难想象,那么闷的一个男人,一个月要跟一个姑娘朝夕相处,那姑娘长得还挺好看,怎么就没产生火花。 要是他...... 他在心里叹气,这楚香兰就是个榆木疙瘩。 “他怎么说我的?”梅太一问道。 “他说,梅公子你是能与王谢两位公子齐名的美,佳公子。”白千霜说话带着笑意。 “是吗?”梅太一摸摸脸,咧嘴一笑。 王锦书也是淡淡一笑。 算他有眼光。 这嗜血咒,原算不得太难解的厄咒,至少白千霜是这么说的,难就难在,要知道这下咒之人是谁?或者找不到人,找到因由也行,这样也有法子可解。 鬼雄王第一次出现异状,是在两年多前,就在家中。那时,山林中也没精怪出现,也无灵花灵草,大家还没开始修仙,这人,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那人那个时候就能下这种咒,修为一定很高。 看来只能先找原因了,是否曾与人结怨?是否做过亏心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2章 青州旧事杀人满门 江湖人与人结怨,那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你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别人可能就觉得你多管闲事抑或挡人财路了,你说不定就成了别人的仇人。 但王人杰不一样。 王人杰之所以被称为鬼雄王,是因为,他真的是从未与人结过怨。他品性高洁,是江湖公认的人中之杰,而他剑下的每一个亡魂,都是死有余辜,都是大奸大恶之徒,死者的家属都是拍手称快,从未找过他的麻烦。这样一个人中豪杰,鬼怪亦尊称的英雄,到底是谁如此恨他呢? “或许,与那件事有关。” 这屋子里只有王氏兄弟,白千霜和梅太一,之所以留下梅太一,是白千霜的意思,说他人机灵,或许能帮上忙,王锦书也没反对。 听见王锦书这样说,其他人都看着他。 “愿闻其详。”白千霜说道。 王锦书讲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父亲曾经讲给他听的。 十三年前,后唐李氏剿灭后梁,登上帝位。那时因为连年征战,很多地方的百姓流离失所,很多孩子变成了孤儿。 饥荒遍地。 琅琊王家不仅在当地开仓赈灾,更是奔赴各地救济难民。 那一年,三十岁的王人杰已当上家主,他经过青州千乘郡某个山村的时候,那儿刚发生完一场□□,街道满目疮痍。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用脚踩住另一个孩子,神情凶悍。 地上那个孩子哇哇直哭,说不出来话,只是哭。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那欺负人的孩子,大约七岁,只是营养不良,长得不高。是村里张寡妇家的,从小没了爹,缺少管教,小小年纪霸道得很,谁敢欺负他,能跟人拼命,且他还有个十五岁的哥哥,长得那是虎背熊腰,有一身功夫。所以孤儿寡母倒也无人敢欺。 那孩子一个劲说地上的孩子偷吃他家母鸡刚下的蛋,地上孩子哭得稀里哗啦,说他没有。那可是乡绅家的儿子,就算有战争,家里也不缺粮食的,怎会去别人家偷鸡蛋,围观观众自然是不肯信。 乡绅带着家丁来救子,才七岁的孩子眼看要挨打,一壮小子横空冒出,几下就将那几个家丁打得口吐鲜血,眼看着要出人命,王人杰恰好路过。 听意思是恶霸兄弟诬人是贼,那小子是有功夫的,其他人哪对手? 王人杰路见不平去制服那小子,那小子极其凶悍,于是被王人杰废去了一身功夫。此事也就告一段落,乡绅不追究了,兄弟俩也回家了。 说到这里,王锦书停住了。 他应该是在想怎么说接下来的故事。 既然王人杰一生光明磊落,如果因为这件陈年往事,给他留下了污点,那么...... 梅太一站了起来,环视众人,最后看向王锦书:“王家主,不如让在下猜猜这故事的下半段如何?” 见他点头,梅太一开始说了。 “我猜那欺负人的小子没有说谎,乡绅家的儿子,真的偷了别人家的鸡蛋。” 梅太一正待往下说,突然屋子里进来了一个人,领了个丫鬟,端来了一大盘糕点。 这男子,好生眼熟,他那双眼睛,生得尤其漂亮。 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在黑河谷中,总是献殷勤往他们院子里跑,王家的一个门生,好像姓陆。 “阿衡,这些事就不用你做了,平日里多看看书就行了。”王寄桑说道,让人放下糕点。看样子王寄桑对那门生颇为照顾。 那门生走的时候,看了梅太一一眼。那眼神,怎么说呢,就像是琴弦遇到了知音,伯牙遇上了子期。 有点莫名其妙。 这小小的打扰,并不妨碍,梅太一继续他的猜测。 “平时霸道的孩子,欺负人的手法多样,但是犯不着去冤枉人。那乡绅之子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去偷东西,被那孩子撞见,于是就发生了你上面说的那些。会武功的兄长被废去了一身功夫,意味着什么?本来就贫苦,乡绅儿子被欺负,岂肯罢休,我猜那家孤儿寡母一定被报复了!” 王锦书这时也站了起来:“你猜得没错。” “不久之后,这兄长在干活时,被人乱棍打死。而乡绅家的儿子,也莫名其妙被人勒死。村里都传言是那孩子报复所为。” “乡绅带着人去讨说法,最后寡母被逼无奈,上吊自杀,那孩子,不知所踪。” “那乡绅之子到底是不是那孩子弄死的?”白千霜问。 “不管是不是,他这是恨上你父亲了!”梅太一说道。 “大约八年前,有大半年,家里常出现死猫,后来就没有了。”我们怀疑是那孩子所为。 “是不是要去那村子探查一番,去找找?”梅太一问。 “找过了,那个村子在七年前,被屠了,村民全部死光。”王寄桑说道。 一次“行侠仗义”,酿出此等惨剧,王人杰心里一定不好受。 这就不好办了,那孩子一定躲在暗处,村子被毁,哪里去找人。 “等等,你是说八年前你们家出现死猫,而屠村是在七年前,你们家那之前去过?”梅太一问道。 “不错,父亲让人问了那一家的情况,一家人的生辰八字,做了一场法事。”王锦书从一本书里抽出一张纸,上面写着的就是那一家人的情况。 长子孟杰,次子孟光,母亲张氏,写了生辰八字。 只有这些,况且人已经死了十几年,很难办。 “请灵。下嗜血咒的人,心里充满了仇恨,他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但是如果他为了报仇的人,不这样想呢?”白千霜拿出自己的莫邪剑。 “什么叫不这样想?”王寄桑有些不明白。 “纵然老家主当时没了解情况贸然出手,导致了后面的惨剧,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恐怕怪罪的是她那个孩子,要不是他惹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梅太一说道。 请灵这种事,白千霜做过,但是这年代久远之灵,又无尸骨信物,着实有难度,她试了几次,还是不行。 “白姑娘,我听说这干将莫邪是有剑灵的,不如你招香兰兄来一起?”梅太一提议道。 青城宝藏献给铜雀台之后,楚香兰只拿了干将剑,但他平时只配那柄凌云,干将很少拿出来。 白千霜迟疑,梅太一知道她顾虑什么,催促道:“救人要紧,不然老家主成日啃生鸡生鸭像什么话!” 王家兄弟听闻此话表情一言难尽。 “好,那我试试。”白千霜拔出莫邪剑,释出剑灵,传音。 很快,剑灵有了反应。 “楚香兰说一会就到。” 果然,一个时辰的功夫,楚香兰就到了。 会御剑就是好啊,洛阳过来,平时骑马要好几天才能到琅琊,楚香兰的御剑之术,真是厉害。 为了以示虔诚,他们去了采薇一线天,那里常年供奉着香火,并且安静。 王寄桑前去安排打点,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那个门生,陆士衡。 “阿衡不是外人,平时我们不在的时候,都是阿衡给父亲送吃的!”王寄桑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有疑问,解释道。 这是王家的家事,他们自己信任,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在那悔过堂门前摆好了香烛贡品等物,楚香兰在那写着孟家生辰八字的纸上,用黑狗之血不知画了什么,然后跟白千霜一起,拔出干将莫邪,不一会儿,一阵震动之音,一个游魂出现了,只出现了一个,是个妇人,应该是孟母。 奇怪,被人乱棍打死的孟杰怎么没来? “孟杰应该已经投胎入了轮回,不会出现了。”楚香兰说道。 梅太一留意到,那陆士衡眼眸闪过一抹心痛之感。 “孟大妈,你儿子给人下了嗜血咒,你可愿意原谅那被下咒之人?”白千霜问道。 看到孟母游魂,梅太一下意识躲在楚香兰身后,她一张惨白的脸,双眼没有眼白,黑漆漆的。因为是上吊而死的原因,舌头吊得老长。 样子太可拍了。 楚香兰看了梅太一一眼,他那什么眼神,嘲笑他胆小吗?但还是用身体遮住,梅太一就看不见她的脸。 “够了,真的够了!”那孟母声音沙哑。 “阿光,当年若不是你仗着家里有大哥,得理不饶人,一个鸡蛋闹得我孟家家破人亡,何故于此啊,收手吧,收手吧!” 她发出凄厉的叫声,屋子里王人杰出来了,他今天还算正常。 只见他,缓缓地,朝孟母跪了下去。 孟母颤抖着去扶。眼睛里流不出泪水,只有黑红的液体,不知道是血还是泪。 “我原谅你了,我儿也有错。今日之后,我就会去轮回了。他借我母子之手,屠杀满村的人,这孽已经造得够多了!阿杰正是因为受不了阿光的控制,才先一步去到轮回了。只是我们这样的人,恐怕是要下地狱吧!” 原来如此,七年前青州千乘郡的小山村,一夜之间村民全部惨死,原来是那孟光催动厉鬼而为之。 “你问问她,孟光在哪里?”梅太一在楚香兰身后,小声说道。 “孟光在何处?”楚香兰问道。 “我会解了王大侠的厄咒,他毕竟是我儿,如果你们知道,焉能放过他?”那孟母说道。 果然,还是母子。 王人杰嗜血诅解除,孟母游魂也离去,估计是投胎去了。 王家兄弟扶着有些虚脱的父亲,这是王寄桑回头对陆士衡说道:“阿衡,让人打扫下父亲的房间,今晚他回那儿歇息。” 呆愣在一边的陆士衡听到这里,领命离去,脚步有些仓皇。 “你确定让你父亲马上回自己房间,你们想好如何解释他死而复生之事了吗?”梅太一问道。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3章 青州旧事杀人满门 这确实是个问题。 但是王锦书应该能应对,这些就不是他们应该操心的事情了。 “梅公子,大祭司,那么就此别过,我先走了。”白千霜跟王家兄弟打过招呼后,往庭院外走去。夜色中,她的背影分外寂寥。 梅太一看了看楚香兰,没有要去送的意思,怒其不争。 他跑了几步,追上白千霜:“那个,白姑娘?”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梅公子,还有话说?”白千霜驻足。 “你和,和楚香兰,他,他......”结结巴巴地完全不是他的作风。 “他不是讨厌我,他只是不善于跟女孩子相处罢了!在青城山那个山洞里,他有时三天都不讲话,我习惯了。”说着,她轻轻一笑。 接着又从袖中拿出一包东西:“这个是我从黑曼陀莲叶子里提炼出来的,给被吸食了魂魄的人服下,几日便可聚魂痊愈。” 步履加快,她已远去。 那次在黑河谷,是她第一次在楚香兰面前流眼泪吧,后来,这样也挺好。 三天,两个人相对无言,好可怕。梅太一拿着那包药粉,想着明日就得送到太湖去。 事情已经办完,楚香兰也要走了。 梅太一突然想起,楚香兰前几日夜晚来探,是因为知道了王人杰还活着,一个人是生是死,他们怎么知道的呢? 原来王人杰之死,司马炎一直有疑虑,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暴毙。楚香兰的祭灵之术,不禁可以化解吸食对手的灵力,也能根据一个人旧物,探查灵在何处。 “要什么样的旧物呢?”梅太一问道,他身上并没有梅小宣的东西。 “贴身之物,或者亲手制作的物件都可以。” 这样啊,他没有,可是少陵有啊,他整天戴着的那枚玉佩的穗子,就是梅小宣做的,小宣姐姐真偏心,果然是亲兄妹,她就没送过什么手工物给他。也有,在他受罚的时候给他送吃的,说实话,这兄妹俩,似乎就只是担心他饿着,跟他有关的都是吃。 想到这里,笑容浮上他的脸庞,赶紧推着楚香兰,往梅少陵的房间去了。 此时夜已深,少陵的房间灯已灭,恐怕是睡了,但是难得有这个机会,让楚香兰帮忙探探小宣姐姐的灵。 梅太一敲了好几下,门内毫无动静。 “这小子,睡得这么死的吗?”他准备再敲,不料楚香兰用劲一推,那扇门就烂了。 “香兰兄,你怎如此暴力?” 话未说完,他就呆住了,梅少陵根本没有睡觉。此时他以打座的姿势坐在床上,周身有一团微弱的气体,在门外月光的映照下,可以看见他额头的汗珠密密麻麻。 梅太一想也没想,就准备上前推他,被楚香兰拉住。 “干什么?”梅太一不解。 只见楚香兰拿出干将,隔空划了几下,一声轻微的劈啪之声响过之后,梅少陵睁开了眼睛。这可真是奇异,少陵他,以前从未学过功夫,谈何修仙啊? 梅少陵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也是不知所措,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表情。 “也无大事,修仙,也不一定要有功夫才行,随缘。”楚香兰说道。 随缘,这么随意的吗?今晚是为了小宣姐姐的事,回头再找少陵问清楚。见有正事,梅少陵也暂时收起了不安的表情,将玉佩递过去。 梅太一将玉佩放在桌子上,闭上眼睛,良久,眉头皱了皱。 “怎么样?”两个人殷切地看着楚香兰。 “没有。”楚香兰说出这两个字。 “什么叫没有?”梅太一有点急了。 “探不到梅二姑娘的灵。” 一般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 一:这个人死了,并且投胎入了轮回;二:这个人没死,但是从没修过仙,无灵。没有灵气的普通人,是探不到的。 “为何你们能招到孟母?”梅太一问。 “因为她是被人炼过的怨灵。” 那小宣姐姐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如果她还活着,这天下灵气四起,以她的性子,不可能不修炼,那么,是死了,并且投胎去了? 梅家两兄弟呆呆地,梅少陵突然站起来:“我嗅到过小宣的魂魄,就在这兰亭。” 本来还很难过的梅太一,一下气就被气到了,这小子,又说胡话了。 “嗅到多少?”楚香兰一本正经地问。 “一缕,只有一缕。但是很快就散了。”梅少陵一本正经地答。 楚香兰听到这里,将玉佩拿起,对着两人说道:“你们,一人滴一点血在这穗子上。” “你也跟着他胡闹?”梅太一看着这两人,但是梅少陵也已经割破手指将血滴了上去。看尽楚香兰递过来的穗子,他也只好照做,不然还让人以为他怕疼似的。 楚香兰拿着占有血的穗子,再次闭眼探灵。 “可能,她的那一缕魂,被人禁锢了。” 正常情况下,只有一缕魂,是活不了的,除非那人有极强的生存意志,这种情况很少见,也可以说无人见过。因为,跟活死人没什么区别。 “她可能还活着,但是不是在这里,不得而知,也许,你们会有相见的一天。” 梅家兄弟喜极而泣。 走的时候,楚香兰对着梅少陵说道:“不可急于求成,不然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知道了,谢谢楚公子。” “他修得到底是什么,你还没告诉我呢!”梅太一追着问。 “不是邪术。”楚香兰只回了他这三个字。 次日,他们告别王家兄弟,准备去太湖送药。 琅琊到太湖,跟到洛阳的距离差不多,日行百里,也要走个七天吧。梅太一让其他梅家子弟先行回长安,他跟少陵去太湖震泽。牵着王家送的两匹良驹,二人骑马到了城外。 “太一,那些被吸食了魂魄的人,恐怕很难受吧,我们快点去吧。” “再快,也需要时间啊,这又不是汗血宝马!” “我,我们可以飞。”这个飞字,声音极小,但是梅太一还是听到了。 梅太一叹了口气:“我可没有香兰兄厉害,他两把剑,凌云和干将,度可以送他上天。我这把天南星,不太听话,飞一会儿就会掉下来,不怕摔死?” 似乎感受到主人在骂他,那天南星竟然动了一下。 “哎哟,说你还不高兴了!”他拍了下剑柄。 这把剑第一次自己动的时候,可把他吓了一跳,可惜啊,御剑就是没学会。他们也是□□凡胎,不过是接着有灵气的花花草草和精怪,才勉强得了那么点灵力,在天上飞?谈何容易。 “我,我可以带你!” 正在喝水的梅太一一口喷了出来,水全洒在马头上了,那匹马不满地甩了下头。 “你,你会?” 要是以前,他才不信,经过昨晚的事,他也有些将信将疑了。 只见梅少陵拿出一把扇子。 这把扇子梅太一认得,是他在梅少陵十二岁那年送给他的生辰礼物,扇面用特殊材质制成,坚韧,防雨。扇面上是一首诗。贾岛的《剑客》,也是梅家的宗旨。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边缘描有数枝梅,悄然绽放。角落有个落款:花间君子梅太一赠。 当时,梅少陵很激动,当宝贝似的。梅太一送他这柄扇子,也是很用心的,但当时被叔母一把夺过去:“这扇子你配?谁有不平事,你也管不着,管不了,手无缚鸡之力,你有什么出息,一辈子只能依附梅家!” 那次,少陵是第一次反抗叔母,拼着力气抢回了扇子,死也不撒手。 经过名医诊断,多方努力,证明梅少陵确实不适合练武,他的骨骼易于常人,天生孱弱。从此,他离开了练武场,不用日日鼻青脸肿。他记忆超群,一目十行,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其实外面流传梅太一诗文风流,有好多都是梅少陵的作品。 他对兵器也有独到见识,有时候铸剑,梅岁寒也会喊他帮忙。 “少陵哥哥,你记住了,解决不平事,并不是只有用拳头用刀剑,你也可以,用你的方式,相信自己。”那年,十岁的梅太一,扶起满脸的泪水,十二岁的梅少陵。 这柄扇子扇骨用的是上等象牙,边缘镶嵌鎏金,极是华贵。 梅少陵将折扇打开,念了个诀,手一挥,那柄扇子稳稳地停在半空,雾气缭绕。 “我们上去吧!”说着梅少陵就拉着梅太一,离马跃了上去,稳稳当当,他们飞在半空了。 已经离里面越来越远了。 刚开始梅太一还有些担心,会不会不稳,会不会掉下去,后来才发现担心是多余的。 “你小子真可以啊,瞒了我这么久!”梅太一捶了梅少陵一拳。 梅少陵龇了下牙齿,显然吃痛,那扇子抖了一下。 “别打我。”梅少陵有些委屈。 差点忘了,他没有功夫,脆的很。 梅太一小心拉着他的手臂,高兴得说道:“所以这把扇子,现在是你的灵器了?” “嗯。” “那他还会做什么?是不是扇一下,就可以呼风唤雨?” “也没那么夸张......” “什么,真的可以?”梅太一惊到了。 “就是扇一下,可以将湖里的水弄上来,将风弄大点,我有时在院子里浇花,省事多了。” 难怪,最近星河斋,他的花间堂那些花花草草长得更好了。 没过多久,眼前出现一片雾气,三月的天气微寒,太湖之滨到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4章 太湖之岸伏波山中 白千霜给的那些药粉很管用,不消几日,伏波山囚徒的食魂之症就解了。只是,他们重新被送回官府,依然摆脱不了被发配的命运。 铜雀台也将青心给送了回来。 楚香兰与鬼千寻亲自护送,华骨天纵然不满,也没多说什么。 “华阁主,我等想在此叨扰几日,查探一下伏波山情况,如无异常,自然离去。”鬼千寻对着华骨天施礼,但是那礼也差不多无了。 “青峰,你去安排。” 算是答应了。 梅太一心里甚是高兴,又可以在太湖玩几日了,还有这么几个有意思的人陪着。而梅少陵一路则非常新奇。这清音阁地处江南水乡,装饰布置处处美不胜收,虽然华骨天看上去不太好惹的样子,但是品位还真心不错。他们家的弟子看上去都仙气飘飘的。 “太一,回去后跟大伯说说,我们也把星河斋整整吧,前几日在谢家,那浓浓的书香之气已经让我神往,没想到太湖又如此俊秀雅致!” 这几家梅太一都来过,他对着梅少陵一笑:“那你应该去金陵谢家看看,说起雅,没人比得过他们家讲究!不过星河斋嘛,就免了,你想怎么整,就整我们的花间堂好了,其他地方不要动。” “为何?” “我爹为了讨好我娘,将梅剑山庄改成了星河斋,又在山门口挖了那么大一个湖种了莲花,我们家那几个叔伯爷爷,早就气得不行了。梅家祖上可是兵部尚书,皇城根下长大的,厚重,现在有钱,就是厚重加富丽堂皇,懂吗?” “懂了!” 后面传来一声冷笑,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能听见,是个女孩子的声音。不用说,这里只有一个女的,鬼千寻。 大概是比起有钱,谁能比得过铜雀台呢?铜雀台以前就超有钱,接收了青城山洞府宝藏之后,就更有钱了。 “喂,阿狸,你从前比现在可爱多了!”梅太一转身,说完这句话,还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谁是阿狸?” “你啊,我就喜欢叫你阿狸!” “太一。”楚香兰的声音响起,梅太一立马闭嘴。 他们说好,在她自己没有想起来以前,什么都不说,只是这面具,她都不肯摘下来。 独自一人在房中的鬼千寻,缓缓摘下那半边面具,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的左脸颊上,有一个小小的疤痕,她自己都不记得怎么来的。克拉莫桑用药水帮她涂抹治疗后,问她:“虽然这个疤去不掉了,但是我能让它稍微变得好看一点,或者一朵花怎么样?” “好,那就,梅花吧!”她脱口而出。 她记得那时候,克拉莫桑有些震惊的样子:“为什么是梅花,孔雀城没有梅花。” “哦,那可能是我以前见过,就梅花吧。” 她脑子里记忆有限,想多了头疼。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她慌忙戴好面具。打开门,来人是楚香兰。 “今晚就去伏波山。” “今晚?不是说明天白天一起去吗?叫其他人吗?” “不用。” 他们之所以亲自送清心回太湖,是因为司马炎得到消息,灵符有可能就在伏波山。至于消息的来源,不得而知。虽然图纸是凑齐了,但是只有一个大概的形状,既无地标,也无名称。天下山川何其多,有如大海捞针。 “大司马真的信任我?他是第一次让我参与灵符之事。” 在去往伏波山的路上,鬼千寻问道。 “我原本也非铜雀台中人。” 是啊,论信任,姜淮跟慕容星河才是大司马的亲信,而且那两人修为颇高。 “那为什么?” 鬼千寻是想问,为什么司马炎如此器重他们,梅太一明里暗里暗示过鬼千寻是司马家失踪的女儿司马夜狸,但是铜雀台竟无一人怀疑议论此事,那就不是了,否则,一个父亲见到自己的女儿,怎会不相认。 她只记得被带回铜雀台后,她病了一场,发了几天的高烧才醒。 一直在她身边照顾的,是楼中的女大夫,名唤叶寒樱的姑娘。 见楚香兰没有回答,鬼千寻又说道:“传闻大司马曾经觊觎皇位......” “虽然行霹雳手段,但所为皆正义之事。” 目的如何,不重要。 鬼千寻不再说话,因为这是事实。铜雀台,确实是一个很不一样,很让人热血沸腾的地方。他们设在各地的驿站,以前是帮忙处理那些打家劫舍狂徒,现在是帮忙驱除恶灵邪物,保一方平安。 伏波山离清音阁不过三里路,雾气弥漫,这里竟然有几间屋子,但无灯火。 二人对视一眼,准备进去看看。 楚香兰手刚放到门上,木门哗地一声拉开了,鬼千寻正欲出刀,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别,是我,是我!” 月光照过来,是梅太一,后面跟着梅少陵。 “嘻嘻,惊喜吧,我早就知道你们按捺不住会提早过来,所以先过来等你们了!”说着梅太一点亮了桌子上的蜡烛。 楚香兰到处看了看,用手在桌子上摸了摸。 “不用看了,这屋子里里外外,一个人都没有,但是打扫得很干净,说明经常有人过来。” 一个脚步声传来,很轻。 楚香兰手轻轻一挥,衣袖将蜡烛扇灭了,几人屏住呼吸,站在窗户边,透过镂空的窗花,可以看见外面的状况。 梅太一有意无意往楚香兰身边凑。 “一个大男人,干什么?”鬼千寻悄悄问道。 “我怕鬼。” 梅太一还真是,胆小啊,但是鬼走路,是没有声音的啊,除非碰到东西。 不是一个人,慢慢走近看清了,青峰走在前面,另一个人走在后面,青峰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剑。看样子是被人挟持了。 梅太一看如此情形,手捏紧了天南星,想着要不要出手,突然感觉肩头一紧,是楚香兰按住他,估计是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以为那两个人是要进屋子,但是他们却在院子里前后左右转了个遍。 “怎么,还不说是吗?”剑锋逼近一寸,青峰脖子上已经见血。 青峰走到西边方位,在一颗大树前站定,拔过叶片,手伸进树洞扭了几下,这院子中间突然出现一个大洞,说着那挟持青峰之人,拉着他就跳了下去。 梅太一他们拉开门走出去,只见那洞黑乎乎的,深不见底。 这下面不会有什么穷凶极恶的怪兽吧,或者蛇? 但是由不得梅太一多想,鬼千寻第一个跳下去了,这丫头,现在胆子贼大。梅少陵是第二个,他胆子也挺大。梅太一有些丢脸,是因为其他人都是有灵器在手,而他,只能靠实打实的轻功,这实在不公平。 这时梅太一突然感觉身体一轻,楚香兰揽着他的腰,就跳下去了。 他突然想起,那时在洛阳铜雀行宫的藏宝阁里,他也是掉进一个洞里,那时,是他护着司马夜狸。 因为他们有御剑,所以可以控制速度,没过一会,便到了一个平地。 夜明珠照亮了洞府,门洞上书两个大字:“琴冢”。 这个真是奇怪,世人只立坟冢,这清音阁竟然立了琴冢。 “大哥,你博览群书,当知道这琴冢的由来吧?”梅太一问的事他兄长梅少陵。 “嗯。”梅少陵点点头。 “清音阁创立至今,已超过五代,每代阁主,皆是琴痴。但不知为何,现任阁主华骨天,却是个例外。人说修习音律之人,可以修身养性。青峰少侠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谦和有礼。可是华阁主继位之后,将琴阁里先祖门的琴都损毁一空,此事当时还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他那些师弟不服,差点发生内乱。” “看来并未损毁,只是封存了起来。”鬼千寻说道。 “我听说是因爱生恨,华骨天爱上了师姐,奈何师姐只喜欢大师兄,最后华骨天杀了大师兄,才......” 江湖秘辛,又是长辈,原不该议论,只是梅太一不太喜欢那华阁主,一脸凶相,对弟子严苛到变态的地步,对外却又要保持清雅的老底子,真是难为他了。他们已经走到第二个石洞了,除了一把琴,并未见到那两个人。 “梅少庄主,还真是八卦啊,背后说人是非!” 他们竟然从第一个洞府相连处走了出来。 “你们也来了?”青峰一动,脖子就碰到那剑锋,血珠子渗了出来。 “别动,青峰兄你悠着点!”梅太一说道。 这才去看劫持青峰之人。 他一身暗红色长衫,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邪魅之笑,这个人他们都不认识,也不知何门何派,但是他的眼睛,很漂亮,漂亮里透着一股嘲讽。 他就一个人,对着他们四个,还如此嚣张。 因为怕伤到青峰,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那柄架在青峰脖子上的剑,亮晶晶的,有淡淡的绯红之色,看来饮血不少。 “香兰兄,他的剑应当有灵,你看看能不能控制一下?”梅太一问道。 楚香兰的祭灵之术,还从未失手过,既然有灵,就收过来。 众人稍微站开了一点,楚香兰拔出自己的凌云剑,以灵力催动剑气,去攻击那男子的剑,可是,可是,那剑纹丝不动。 献祭没用,这灵不受他驱动,这还是从未有过之事。就算是司马炎的饮恨刀,虽然不能完全控制,但可以保证在他的催动之下,这刀不会攻击自己。 “哈哈哈!”那男子仰天狂笑,此时却自己放下那把剑,一脚将青峰踢了过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5章 太湖之岸伏波山中 楚香兰遭到了反噬,那剑气反而攻击了他自己。还好梅少陵离得近,将手中折扇展开一挥,那剑气偏离寸许,打在岩石上,掉落不少石块。 那邪魅少年眸光转向那毫不起眼的孱弱少年,没想到他这扇子是个好法器,得弄过来才是,他的意图,梅太一看在眼里,拔剑挡在少陵身前。 他灵力虽然不高,但是身手是好的,与之过了几招,只是那少年好像有所留手,并没出杀招。楚香兰收了献祭之术,凌云剑斩了过来,少年避之后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物件。 一剑割破手指,血滴在上面,瞬间,石洞里琴音四起,一道道无形之浪向他们袭来,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让人无暇顾及其他,那少年趁这个机会转身逃离,随着他的离去,那琴也安静了下来。 “这是什么?”缓过气来的梅少陵问道。 “灵符。”梅太一和鬼千寻异口同声。 只有灵符有这样的威力,催动无主灵器,只是,那少年手里拿的好像是个小小的,月牙形状。 “没错,我的祭灵之术从未是失算过,的确是灵符无疑。”楚香兰收剑,去看角落里被震晕了的青峰,将他摇醒。 鬼千寻却是去外面追那少年去了,不一会就回来了。 “我们出不去了。”鬼千寻脸色不是很好看。 梅太一拿起剑一剑刺了过去,那剑刃就快到了青峰喉结,楚香兰并未阻拦。 剑停住了。 “说!”梅太一喝到。 “说什么?”青峰有些惊恐和不知所措。 “你是不是故意引我们过来的?” 青峰站了起来,他的脖子只流了少量的血,并无大碍。有些抱歉地看着梅太一:“他拿整个清音阁相胁,我,我也是不得已。” 这个人是谁?有什么目的?全然不知,好在那结界是临时加固,只是需要一天的时间,楚香兰便能解开,只好委屈他们在这洞里呆上一夜了。 梅太一找了块石头躺下来,说了一句:“铜雀台两大高手都镇不住的男人,我要膜拜了!” 全无嘲讽之意,只是感叹。 “那也比你御剑都飞不起来的强!”鬼千寻靠在角落的墙壁上,怼了这么一句。 她从前就老喜欢损他,梅太一只是笑,嘴里哼哼悠悠地吹了一段旋律,在这山洞里还有回响。 “等会,这是什么曲子?”鬼千寻问道。 “我也不记得了。”梅太一是不记得了,也许是长安城哪个楼里的姑娘唱过的也不一定。 “我想起来了,好像我们铜雀台的凌姑娘哼过,你们认识?”鬼千寻抬起眼眸看着他。 一直闭目养神的楚香兰,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说凌蘋萍姑娘啊,当然认识了,还是我跟你一起......”想到她如果真是司马夜狸,此刻什么都记不起来,如果不是,当然不会知道。 “你们很熟?” “还好吧,不算太熟。” 梅太一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对他跟凌蘋萍这么感兴趣。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喊了声楚香兰:“香兰兄,你觉不觉得刚才那少年有些眼熟?” “嗯?”一直在听他们讲话的楚香兰见他突然问到自己,一时没转过来:“什么?” “他的眼睛,很漂亮。” “嗯哼!”青峰咳了两声,似乎是憋住了笑。 梅太一看着他白了一眼,青峰硬生生忍住了。 “少陵,你说呢?” 见问到自己,梅少陵呆愣愣答了一句:“我没太看清,也不知道。” “陆士衡。”楚香兰说道。 没错,就是琅琊王家的门生陆士衡。还是楚香兰懂他,一点就透,他忍不住飞了个赞扬的眼神给他,却被无视。 当然,陆士衡长得很普通,跟刚才那少年的美艳没法比,而且陆士衡大多时候是低眉顺眼的,他很少有抬头直视他人的时候。而那少年看人就直勾勾看着,绝不会闪躲,太不一样了,但是他们就是有种感觉,这两个人有种莫名的联系。 “如果姜淮在这里,说不定他能分辨一二。”梅太一想到,那个时候在黑河谷,他去找司马夜狸的时候,就是让姜淮审问陆士衡,他们单独相对了一些时间。 “想那么多没用的,不如想想怎么快点出去,还有出去之后去哪找那少年!”鬼千寻见梅太一在那叨叨个不停,出言制止。 “你们,你们还想去找他?”青峰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他好歹也是太湖清音阁大大弟子,武功不俗,虽然跟刚才那少年不识一个等级的。 “他手里有灵符,相当危险。”楚香兰说道。 “我,我是说,刚才那张脸,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本来的样子。”青峰有些颤抖地说道。 什么叫不是本来的样子? 在梅太一的追问下,青峰终于说出了实情。 在几个月前,师傅华骨天发现他的藏兵阁里的东西经常有人动过的痕迹,他怀疑有弟子偷剑谱,于是加强戒备。后来不断有弟子失踪,他们的尸体最终在湖里被人打捞起来,清一色的,他们,他们的脸没有了! “脸没有了?”梅少陵打了个激灵,脸上的血色更少了,简直可怕。 “脸没有了?你是说,有人将他们整张脸给揭下来,做成了面具?”梅太一问道。 只听说过易容术仿造他人之脸,可是拿活人的脸做□□,闻所未闻。 “梅兄说得没错,因为我清音阁弟子本就不多,每人的脚底都有特殊标记,即使死无全尸,也能辨认出来。看泡发的程度,那些人是分批死亡的,而且时间有好几天了,只是天气冷,没有发臭。但奇就奇在,那些人,不久还在阁中出现过。”青峰心有余悸。 “那个杀了你们师兄弟,并且假扮他们的人,就是刚才那位少年?”鬼千寻问道。 “没错。” “为何不第一时间向其他门派求援?”楚香兰清冷地声音传来,青峰却是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 “那块月牙形灵符应该只是一部分,是清音阁持有的?”梅太一门清,一下子就猜到了这其中的关键。不然那少年为何会制作多块□□,不就是在华骨天那儿找东西嘛。 青峰默认。 “灵符出,剑灵出,得灵符者,万千灵物皆可驱使。手里有这么个宝贝,谁想透露出去?香兰兄你怎么这么单纯?” 见梅太一这么说,楚香兰无语。 “华阁主好大的野心呐,那也要看看他吞不吞得下!”鬼千寻一声冷笑。 讽刺的是,清音阁虽然有灵符一角,却无法使用,就是一块废铜烂铁。而且这事还不能大肆张扬,只有华骨天与青字辈的几个人知道,但是他们试遍了所有办法,就是毫无动静。 实在没有办法,才打起了囚犯的主意。这些人都是家里犯了事,要被发配边疆的,就算是路上死了,也没人追究。这等有损阴德的事,青峰自然不会去做,华骨天也知道他的脾性,让最听话的青心去做。想着吸食魂魄,看能否催动这灵符,还没出成果,就被铜雀台发现了。 说实话,他们之前就是在这琴冢里进行的,外人断然不会知道,而且通往伏波山之路,必须要从清音阁后门进入,再有就是沿经太湖之水走水路。但是太湖属于清音阁管辖,外人进入,必定会有警报。 “铜雀台的情报网果然遍布天下,恐怕已经有人打入我们内部了吧!”青峰有些自嘲地说道。 有没有派人,楚香兰跟鬼千寻都不知道。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灵符竟然被那不知来路的小子抢了先,而且他能驾驭。 正在这时,一声砰的声音传来,好像是那洞口传来的。 “我去看看。”鬼千寻说道。 “还是我去吧!”楚香兰站起身,不一会声音传到洞中:“你们出来吧,结界打开了。” 梅少陵看了眼梅太一,见他没动,看了眼楚香兰,就自己用他那宝扇上去了。梅太一才回过神,这小子咋不管他了? 正在这时,感觉腰间一个手臂伸了过来,楚香兰将他一捞,就跃了上去,这轻盈的感觉,稳稳地,还真好。 鬼千寻也打算上去了,青峰叫到:“还有我,还有我!” 他跟梅太一同病相怜,还没学会御剑,他们平时进出都是用绳索的。 喊完这句话,就感觉脖子一紧,鬼千寻单手拎着他的衣领子飞了上去。勒得真难受啊,这姑娘也太不温柔了。但是他不敢说话 ,怕半途被扔下来。 明明之前探过,这结界一时半会打不开,怎么才两个时辰的功夫,这结界自己破了? 此时已经三更天了,夜幕之下,有些微弱的星星在闪耀,风吹得有些冷。 “我们先回清音阁吧。”青峰带头走在前面。 “你出来这么久,都没人找你吗?”梅太一问。 “他是悄悄带我出来的,没人知道。” “那他,为什么要将我们困在山洞里,以他的能耐,说不定杀了我们都有可能!” 梅太一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听见梅少陵一声尖叫,飞快地走到梅太一身后。 他看到了什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6章 灵符碎片冥王残魂 梅少陵不是看到了什么,而是踩到东西了。 其实也不是东西,是人。 草丛里,多了七八具尸体,都是清音阁的弟子,他们死状各异,似乎都是瞬间毙命。青峰有些激动,摇摇这个,喊喊那个,想哭,想骂都不知道该骂谁,他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等等,这不是那个少年吗?”鬼千寻发现在那些尸体的不远处,方才洞中那个少年也躺在地上,探了探鼻息,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他手里还紧紧撰着那枚月牙形的东西,鬼千寻伸手去掰,好不容易掰开他的手,却是刚一触碰那灵石,就觉得头痛欲裂,瞬间收回了手。 “怎么了?我来!”梅太一也发现了这个情况。 那少年的手已经被鬼千寻掰开,一枚黑色的月牙石躺在他的掌心,梅太一慢慢将手伸了过去,拿起来。 一时间,只感觉潮水般的黑暗向他袭来,他再也看不见任何人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涌进了他的身体里。 一片黑压压,他面前跪了一大片。 “我的殿下,沉睡千年,欢迎归来!” “鬼,鬼呀!楚香兰救我!”梅太一拔腿狂奔,面前这些人,不,不是人,都是游魂。但是他们的眼珠子,竟然能动,不像他之前看见过的,都是毫无生气翻着死鱼眼的样子。 梅太一跑得极快,很快就将身后的人甩开。 楚香兰跟上他,突然,湖边波光浮动,一股浪潮席卷而来,水里好像出现了什么不明生物。 “来了,又来了!”青峰嚎叫。 浪花将梅太一的衣衫湿透,这冰冷的湖水,也让他清醒不少,他晃了晃脑袋,哪有什么游魂,楚香兰一只手拽着他,一手拿剑在跟湖岸边那只庞然大物打架。他活像个累赘。 “行了,我帮你!”梅太一从地上拾起天南星,他的剑什么时候掉的都不知道。 “清醒了?”楚香兰问了一句,见他无事,才放开他对着那怪物出招。 这是个什么东西啊,长长的脖子,两个眼睛大得像铜铃,是蛇还是龙还是龟啊?一大半的身子在水里,水面上只有头和脖子。它就是不停地喷水,倒也没有伤人,但是那水打在身上有些痛。 一会儿又冒出来一只,鬼千寻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梅少陵也拿出了扇子。 “各位,千万别硬来,否则会激发它的凶性!”青峰提醒道。 “楚香兰你看,我拿到这个了!”梅太一举起手中的月牙灵符,突然,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又来了,恍惚间耳边似乎有个声音:“杀了它,杀了这些怪物!” 像是感应到威胁一般,湖里的怪物狂叫,不断扑腾,露出大半截身子,竟然是四条腿! 这么大的动静,嘶吼之声早已传遍几公里之外。 那怪物长脖子突然伸过来,张开血盆大口,他本来是冲着梅太一,但似乎忌惮他手里那枚月牙灵石,转而对准了楚香兰。楚香兰剑尖点地飞跃而起,稳稳地落在那怪物头上,一剑落下,戳瞎了它一只眼睛,怪兽痛得直呼呼,用力一甩,劲道非常大,楚香兰落地之时,倒也不狼狈,稳稳地站着。 “挨打也这么好看。”梅太一心想,一分神的功夫,那怪兽就对着他龇牙咧嘴,他将灵石一举,突然他的天南星仿佛得了指令一般,带着他就往那怪兽处奔。 “喂!”梅太一喊道。 无法,剑都已经出了,人不可能退缩吧。 有了这灵石在手,感觉身体格外轻飘,那剑拿在手中,划了那怪物十几剑,不一会儿,湖水就呈现红色,另外一只缠斗的,看见同伴受了伤,也游了过来。鬼千寻与梅少陵这才停下,青峰抖了抖身上的水,松了口气。 一股剑气划破长空,那刚游过来,试图攻击梅太一的怪兽中了一剑,吃痛沉入水中。是阁主华骨天来了,他那把傲骨剑,泛着青光。 湖水中有一股带着腥臭的血腥味飘来,味道很是难闻。华骨天并未去看已经死去的多名弟子,而是一直盯着梅太一手中那块月牙灵石。眼神很明显:“还不乖乖给我送过来?” 梅太一下意识后退一步,将灵石撰在手中。 “怎么?梅少庄主莫非想据为己有?”华骨天上前一步,胡须飞扬,眼现凌厉之色。 梅家好歹也是大家,就算梅太一在长安怎么胡闹,在外还是颇为顾及梅家名声与颜面,这灵石本就是清音阁先拿到的。见如此,就准备递过去。 正在这时,一只手飞快从梅太一手里接过灵石,是楚香兰。 华骨天见状,尚未入鞘的剑便刺了过去,楚香兰拿凌云挡了一击,剑未相撞,剑气已是将华阁主拦住了。 “莫非铜雀台想强抢不成?”华骨天好歹也是一派之主。 “是又如何?”楚香兰嘴角一钩,笑容里添了几分邪魅之气。 好霸道,好不讲道理,但是真他妈帅啊!梅太一可从未与长辈这样讲过话。 多说已经无用,华骨天手一挥,后面黑压压的弟子围了过来。 “别打别打,一切从长计!”青峰见状不对,跑过来师傅面前。 “没用的东西!”华骨天怒吼一声。 众人一起围攻楚香兰,梅太一只好帮忙,鬼千寻的刀也出鞘了。几人打作一团,有几个弟子受伤倒地。 鬼千寻下手击中,那柄刀寒光闪闪,顷刻间便能要人性命。 “够了!”楚香兰祭出剑灵,短时间封了大家的灵器:“铜雀台不想枉伤无辜!” “哈哈哈!” 一阵狂放的笑声传来。 “所谓的名门正派,还不是为了一块石头大打出手,真是笑话!”说话的是刚才在草丛里昏迷的少年。 刚才忙着斗水怪,竟然把这厮给忘了。听见这笑声,清音阁弟子一阵恶寒,他们可都是吃过这小子苦头的。 那少年手一抓一收,那灵石竟然瞬间到了他手中,楚香兰一惊,连忙收起祭灵之术。洞中之事他已经知道这少年非同小可,他能驾驭这块石头。但是梅太一不干了,为了这块石头,清音阁可是百多号人拿剑对着他们。 “去,把它抢过来,你才是他的主人!”他耳边有个声音响起。 毫不犹豫,梅太一拿着天南星刺向那少年,动作又快又猛。连楚香兰都吃了一惊。那少年还在笑着,单手执起那枚灵石,但是他发现,那石头毫无动静,并不攻击梅太一,只是有些躁动。 梅太一只是削落了他几缕头发,并未伤他,但是那枚灵石,已经转移到了自己手中。 “你?”那少年似乎难以置信。 “你什么你?是这样?还是这样?”梅太一在刚刚已经清楚这半片灵石的用途,催动之下,他的天南星威力成倍增长,似乎也不需要什么口诀,你的意念,自然能驱使。梅太一没有动杀机,只是对他小惩大诫一番,剑气薄薄地在他脸上割了个小痕,有细微的血珠渗出来罢了。 那少年慌忙去摸自己的脸,有些好笑。 “怎么,你不是最喜欢别人的脸吗?看来这张是你自己的!” 梅太一这一系列操作,华骨天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这灵石昔日在他手里不听使唤,先是这少年,再是梅太一,竟然? 既然如此,那就不客气了。华骨天不知施了个什么术法,这窄窄的山路竟然开始下沉,不,并不是下沉,是湖里的水漫上来了。现如今修仙之人,皆承袭司马炎的路子,从御水开始。而清音阁坐拥太湖,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水中生灵众多,他的御水之术已经修炼到了极高的境地。 夺不回来,先困住他们一阵也好。短时间之内,他们是没办法御剑的,需等到了清音阁山门外方能御剑飞天。 虽然各家也是初修仙道,不过一年光景,但是各位家主为了保护家宅平安,首先练的便是这结界。以血为媒,纵然你修为再高,结界之内,是无法御剑飞升的,这也为遇到危险时逃离御敌起到关键作用。 如需破此结界,除非设界之人身死。 清音阁弟子皆通水性,且华骨天的御水之术只攻击外人,他们很快跳上了船只,青峰还不肯走,他们才救了自己。 “青峰兄,无事,你先回去,我们能应付!”梅太一看出他的为难,但他是不敢也不能违拗他师傅的。 他们的船只走远,而此刻水已经快到大腿了。 “走!”梅太一和楚香兰想得一样,琴冢。 鬼千寻与梅少陵走在前面,梅太一不忘捞起那少年,几人重新进了那琴冢,在压上扣板之前楚香兰设置了一层结界。在别人的地设结界,也是很不容易的事。 今日鬼千寻打斗得不多,这似乎不是她应有的战斗力。 “太一,大祭司,你们过来看看朱雀姑娘,她好像很不对劲!”梅太一他们是后面下去的,一落地就听到梅少陵在喊。 梅太一走近,看她脸色煞白。 “你,你别过来!”鬼千寻有些惊恐的样子。 “我?”梅太一用手指了指自己,有些不解:“你是说我吗?” “是你手里那块石头。”楚香兰说到。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7章 灵符碎片冥王残魂 “摄魂?”那少年嘴角一挑,露出一抹邪魅笑容。 联想到叶狄之事,梅太一和楚香兰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鬼千寻的记忆有损,多半是因为孔雀城独有的摄魂之术,夺人记忆。 “你也知道这摄魂之术?”梅太一问道。 “此法无解,梅公子,你手里那块石头还是离她远些为好,否则她脑中受到刺激,强行想起过往,只会适得其反!” 鬼千寻此时已经昏晕了过去。梅太一将灵石交给少陵拿着,不忘制住那少年,让他暂时不能动弹。 梅太一慢慢走到鬼千寻面前,目光停在那面具上,手伸了过去,面具轻轻揭下来,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只是她的脸上,有一个小小的疤痕,像一朵梅花。梅太一想去摸摸那朵花,鬼千寻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掌将他拍飞,这一掌,力道还真大,梅太一只觉得一股腥甜之气从喉咙涌出,拿手一抹,是血。 “太一。”楚香兰跃升扶助他。 鬼千寻迅速将那面具重新戴上。 “我不是有意的,下次别离我那么近。”说完,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唉,哈哈!”梅太一笑得有些尴尬,揉了揉胸口。 如此警觉,一定曾时时刻刻活在恐惧中,还有她脸上那疤是怎么回事?有太多的疑问,一时半会也问不出来。 “其实你不戴面具,也挺好看的。” “还是想想,什么时候能出去吧!”鬼千寻冷冷说道。 “半个时辰之后。”楚香兰淡淡说道。 华骨天的御水结界没那么好破,少说也得两三天,既然他说半个时辰,那就一定可以。 “不愧是大祭司!”那少年身体不动,嘴却没封上。 梅太一走到那少年面前,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又在他耳朵处刮了刮,确认没戴面具,回头对着楚香兰做了个鬼脸,楚香兰一脸你高兴就好的表情。 “我说梅少庄主,听说你风流成性,莫非对我一个大男人感兴趣?”那少年头往后退了下,不想被他触碰。 “其实我对你,也不是那么感兴趣,像你这种没有家教,心思歹毒的家伙,谁喜欢你,那真是瞎了眼!”梅太一后退一步。本来前面一直在笑的少年,听到后面一句,像是突然受到了刺激一般,声音突然提高:“你给我闭嘴!” 梅太一不以为意,扭头对着坐在一边的梅少陵说道:“大哥,你杀过人没有?” “没,我只杀过动物。”梅少陵低低说道。 那些动物,大部分都进了梅太一的肚子。说起这个,倒是万分想念少陵做的金钱禄了,回长安非得好好吃一顿不可。 “那今天,就给你一个机会,将这小子杀了!”梅太一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不像开玩笑。 梅少陵拿着他的天南星,有些发抖。这个人,杀了不少清音阁弟子,将活人的脸皮活活揭下来,实在恶毒至极,确实该死。此刻他动不了,杀他很容易,可是他还是发抖。 “呵呵哈!”那少年并未求饶,也不害怕,只是在笑。 “来啊,一剑刺向我的胸膛,我的血会喷你一脸,那热热的感觉,很温暖,人血是甜的,人死的时候,那叫声很美妙,不过,我是不会让你有机会听到这美妙的声音的......” 啪地一声,剑落在地上,梅少陵落荒而逃。 那少年笑得更大声了,楚香兰皱了皱眉头。 “你真的很变态,很恶心!”梅太一说道。 “是吗?我还有更恶心的!” “我会带他回铜雀台受审。”楚香兰对着梅太一说道,接着又转向那少年:“你的名字。” 这不是询问,而是命令,也许梅太一会让他吃点苦头,但是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那少年嘴里吐出两个字:“无色”。 无色?一双漂亮的眼睛,一张红唇,这少年,艳丽得不像话。 半个时辰已到,楚香兰去洞口查看情况。刚好是破晓时分,他打开了一个缺口:“少陵公子,可否帮忙送朱雀大人回去?” 一次只能出去一个人,鬼千寻的状况不是很好,而且有灵石在这里,更是干扰。 见梅太一点头,梅少陵应允,将那月牙石头交回梅太一,与鬼千寻御扇而去。走前鬼千寻看了眼梅太一,欲开口,最后什么都没说。 洞中只剩他们三个人。梅太一不待见那无色,跟楚香兰两人坐得稍远些。 “香兰兄,这块石头你拿着。”梅太一郑重将石头放在他手里。 “这块石头,貌似认你为主。” “你拿回铜雀台吧。若我前脚带走,后面清音阁就会找上梅家,我父亲向来不喜与其他门派世家争斗。” 而铜雀台不同,实力强劲,并不在乎与其他门派为敌,况且,早年他们也是在为铜雀台找灵符图。还有一个原因,当他用这灵石运力之后,他似乎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感觉不太好。 见他手还放在左胸上,楚香兰知道刚才鬼千寻那一掌打得很重,若是寻常之人,早已毙命。况且她曾师承南宫翎,,她的摄魂之掌,是有四两拨千斤之力的。 二话不说,楚香兰将他衣裳一扯,胸前那块位置已经淤青发黑,受伤不轻。 梅太一猝不及防:“你干什么,楚香兰!” 楚香兰不再说话,手掌运气,一股温润之感在那受伤之处环绕,他觉得稍微舒服了一点,却不料楚香兰突然将他身体一转,已到他背后,用力一拍,他嘴里吐出一口淤血。 “干什么?谋杀......”梅太一叫到。 吐血之后,果然好多了。 “那丫头的功夫,如今真不错呢!”梅太一整理好仪容,吁了口气。 只是,她再也不是从前的司马夜狸了。从前她很爱笑,脑子鬼精鬼精的,一张嘴能说会道,心地却很善良。很多时候,姜淮都会替她挡刀,她永远前呼后拥,一呼百应。除了掉落藏宝阁,黑河谷落水,她没碰到过什么危险。 可是现在,再也没有笑过,她的眼里全是杀机,生人勿进,即使睡着了,也充满警觉,是一个很合格的杀手。 见他半天不说话,楚香兰知道他在想司马夜狸。 “如果你想她了,可以经常去洛阳看看她,她一般都在的。”楚香兰说道。 “她活着就好,我可不想再挨一掌!”梅太一有点强颜欢笑。 “那时,你,你是不是?你们......”楚香兰有点语无伦次。 他想问的事,你是不是喜欢她。 “我们什么?”梅太一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哼哼!”一声煞风景的冷笑传来,又是那少年无色。 梅太一不知怎地,有些生气:“喂,你是不是人,不会像人那样说话那样笑了是不是?一天天阴阳怪气的!” “你们,跟那两个人还真像!”少年无色嘴里吐出这莫名奇妙的一句话,便闭嘴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梅太一也懒得跟他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洞中是不知道天黑还是天暗,但是他们已经睡了一觉,想来已经天亮了吧。梅太一先醒,揉了揉眼睛,他竟然是靠着楚香兰睡着的,而楚香兰一直坐着。 那无色也还在睡,他很想上去踢他一觉,走近他旁边,他嘴里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梦话:“阿宣,宣宣,对不起......” 梅太一愣了一下,这杀人如草芥的恶魔,竟然还会说对不起?他嘴里喊的人是谁?他凑近一点还想再听,突然看见那少年眼角,似乎滑落了一滴泪。 这时,似乎感受到外人的气息,少年无色突然醒了,一双眼睛盯着梅太一:“你干什么?”快速用手抹了下眼睛,他也不知道手什么时候可以动了。估计是楚香兰封住了他的脉息,不能动武也无危险吧。 “没什么。”梅太一站起来。 这时一阵轻微的声音传来,楚香兰也醒了,是那洞口传来的。 原来是青峰。 他带了了令牌和一艘船,他们可以坐船沿太湖外出去,无需经过清音阁。走时,还在说对不起。 “无需说对不起,华阁主那里,你也不好交代。”梅太一与他道别。 “大祭司,那灵石,灵石......”其实青峰也知道,楚香兰定然不会还给他们。 见楚香兰不语,梅太一替他回话:“青峰兄你听我说,此物威力甚大,谁拿着都是众矢之的,你看看他!”他指了指无色,青峰一抖。 “谁也不知道这灵符会带来什么,如今只是一半,没了灵符,太湖清音阁反而平安。” 与青峰道别,他们乘船在湖上慢行。 曙光划破浓雾,不久,船已行到了中央。过往渔船甚少,往常,打鱼的渔民穿梭,如今太安静了些。 闹了一晚上,没怎么休息,梅太一肚子在咕咕叫,饿死了。青峰兄也真是的,送船,咋不记得送点吃的呢? “香兰,香兰兄,往那变划,靠近那艘渔船。”梅太一喊道。 这一路,无色被捆着,他又受伤,划船的“重任”自然要交给楚香兰了。 “做什么?”楚香兰问。 “我饿了!”梅太一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可怜巴巴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8章 面具公子杀人如麻 楚香兰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将船往那小渔船靠近。船家是一老一少,看样子是父子,见着是清音阁的船,立马惶恐施礼。这太湖都是清音阁掌管,在他们底下讨生活,一般情况见了他们的船都需退避三舍的。 那老叟欲将船划走,被梅太一叫住。 “船家,可有什么吃的没有?” 两条船靠在一起,梅太一率先跳过去,楚香兰看管被绑的无色,所以留在自己的船中,那老叟见此情景,不敢多看多说,吩咐儿子准备吃食。 不一会儿,一锅鱼汤就飘出了香味,还有一碟鱼饼。这汤当真鲜美,楚香兰是不吃的,他忌荤腥。看那无色咽了咽口水,梅太一白了他一眼,还是给了他一碗汤一块饼。 “少侠,你那位朋友,他不吃吗?”小船家问道,悄悄瞅了一眼楚香兰,又低下头。 “他呀?”梅太一看着楚香兰坐在船里,目视其他方向,都是人,怎么可能不饿。 “小兄弟,你这里有没有素的?” “只有,只有白馒头。” “那也行。” 接过梅太一扔过来的馒头,楚香兰接了,慢慢地啃着。 这个人还真是,外人眼里杀伐决断的大祭司,吃个东西还扭捏起来不好意思,饿了也不说。 “船家,为何这诺达的太湖,渔船如此之少啊?”梅太一问道,心知必然与那湖中水怪有关。 船家却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他解释道:“我们不是本地人,是借用清音阁的船只上岸。” 船家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自从清音阁开始修仙以来,便广招弟子,条件也宽松很多,不仅不收学费,还有银钱补贴,许多附近渔民都把子女送去学艺,但是奇怪的是,那些去学艺的孩子们,一个个地都失了踪影,最后被发现的时候,变成了,变成了...... “变成了什么?”梅太一问道。 “变成了被抽干了血的干尸!”说着那老者倒吸一口凉气,抓着儿子的手臂,似乎担心自己的儿子也会变成那样? “哦?”楚香兰发出一声疑问。 之前只知清音阁利用囚犯吸食魂魄,还有这等残忍蹊跷之事?莫不是跟琅琊山脚发生的怪事一模一样? “那渔民就没有去找清音阁理论?”梅太一问。 “后来才知,清音阁根本就没有扩招学徒,那些人是被一个神秘吃人的少年带走的,他打着清音阁的名号招摇撞骗......” “呵呵!我不吃人的!”船中那少年无色冷笑一声,放下汤碗,说道。 “你,你就是......”那老者吃了一惊,脸色大变,立马解开缰绳划船,也不管梅太一是否还在他们船上。 “不用怕,唉!”梅太一只好跳回自己船上。 他一把揪住那少年无色:“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揭人脸皮,食人鲜血!” “我不是人,我是恶魔啊!是流氓啊......”话未说完,便被人一掌拍晕,原来是楚香兰也听不下去了。 “太一,这个人身上有太多谜团,我必须带回铜雀台,交给大司马。”楚香兰似乎是在跟他解释。 梅太一当然知道,虽然这个人该死,但还不是时候。 船一靠岸,他们便御剑赶往洛阳,楚香兰带着两个人,也不吃力。 这铜雀楼还是昔日的铜雀楼,只是大了许多,周边的民宅悉数搬走,围成连片的山脉,成了铜雀楼的领地。 拾级而上,进了这昭华殿,金碧辉煌之感,让梅太一有些恍惚,长毯尽头,一把大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拜见大司马!”太原一别之后,梅太一还是第一次见司马炎,他整个人精气十足,但是威严更甚。 “你父亲可好?” “一切安好。” 梅太一觉得他们必定有事商议,但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不知那叫无色的少年,大司马如何处置?” 司马炎说道:“清音阁之事,我已知晓,必然会给他们一个交代,其他的,再议。” “那太一告退。” 楚香兰点点头,铜雀台的办事手段,他自然不会有疑义。 出得大殿,他准备去找少陵,祖母的寿辰快到了,得早点回家才是。 他也曾在这楼里住过一段时日,但是一路行来,竟然无一个认识的人,那些侍女侍卫,弟子门客皆是生面孔,姜淮他们也没看见。那场大火,烧了半个铜雀楼,就连司马夫人也因此丧命。他走了一路,才想起,抓住一个侍卫问道:“请问,司马姑娘,不对,你们朱雀执事大人在何处?我是她的朋友。” “朱雀大人在休养,但是她的寝殿一向不许男客入内的。”那侍卫答道。 “啊?”梅太一挠挠头,这丫头如今规矩还真多。 他记得从前司马夜狸住的屋子,凭着记忆找了过去,那门口有两个女侍卫,见到一个陌生男人直闯了过来,两把剑刷刷对着他。 “两位姐姐手下留情啊!”梅太一装出一副害怕的表情。 “这里是朱雀大人的寝殿,男子不得入内!”侍女冷着脸说道。 “秋蝉,不得无礼。”一个温和却有力的声音传来,是许久未见的叶寒樱。 “叶姑娘。” “梅少庄主,我带你进去吧。”叶寒樱微微一笑。 “可是,可是......”那叫秋蝉的女侍卫有些惊恐,但是叶姑娘与朱雀大人关系交好,所以也不再说什么。不料一抬头,就看见梅太一对着她眨了下眼睛,还吐了下舌头。 “你!”秋蝉有点恼羞成怒,这登徒子! 叶寒樱与从前并无二样,只是如今,似乎更多了几分从容。想起之前楚香兰,白千霜跟她的传闻,可惜了啊,两位姑娘都挺好。 “梅公子盯着我看做什么?”叶寒樱淡淡一笑。 “鬼千寻,她,她怎么样?”梅太一掩饰八卦之心,问起了鬼千寻。 “是阿狸。”叶寒樱说道。知道鬼千寻能回铜雀台都是他的功劳,所以也不必瞒着他。 “强行恢复记忆,只怕有害,大司马早就已经知道,她能留在我们身边就好。” 只是如今她这脾性,可能一般人吃不消吧? 进入后院,便看见一女子低着头跑了出来,似乎带有啜泣之声。她也没看人,但是不偏不倚,眼看就要撞着梅太一了,梅太一正待伸手去扶,却被叶寒樱一把拉过,连衣袖都没碰着梅太一。 那女子抬头,有些熟悉,是凌蘋萍。 “叶姑娘。”她轻轻叫了声,转眼看见梅太一,面露惊喜之色:“梅公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凌姑娘这是怎么了?” 凌蘋萍慌忙抹去脸上的泪痕:“无事,我来给朱雀大人送点心。” “你先回去吧,我们要进去了。”叶寒樱淡淡说道,说着给了梅太一一个眼神,意思是,还不进去? 梅太一先进去了。 叶寒樱看着手提竹篮的凌蘋萍,此刻,她脸上已经不见那种柔弱可怜之色。还淡淡笑了一声,准备走了。 “慢着!”叶寒樱喊道,凌蘋萍未回头,但是停下了脚步。 “姑娘最好有自知之明,还有,不要靠近他们两个!” 凌蘋萍顿了一下,抬脚离开。 “小丫头,不要动不动就凶巴巴地嘛,你看人家小姑娘都被你吓哭了!”叶寒樱进去的时候,正好听见梅太一说这一句,她心道,不好。 果然,一只茶杯飞了过来,但是被梅太一稳稳地接住了。 “滚!”鬼千寻依然戴着她那枚面具,站在桌子前,地上还有散落一地的点心,应该是刚才凌蘋萍送来的。不知为何,鬼千寻回到铜雀台之后,很是不待见凌蘋萍。虽然她平时也不怎么喜欢与人交流,但面子上还过得去,但是这次从太湖回来之后,性子更沉郁了。这凌蘋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知道别人不喜欢她,还是喜欢一个劲往她身边凑。 “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我要回家了,你好好休息啊,别再乱发脾气了!”梅太一也没在意,就出去了。 但是他一走,鬼千寻就有点后悔,还没有问他的伤如何了。叶寒樱也是看着她叹气,追了出去。 “梅公子,等一下!” 还好梅太一没有走远,叶寒樱替鬼千寻向他道歉。 “叶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我没有放在心上。” “阿狸她,她其实......” “照顾好她吧!” 唉,叶寒樱也不知道如何说,回了屋子。 梅太一刚出院子门口,就看见一个人蹲在墙脚,那两个侍女已经不见了。看来她是在等他。 “凌姑娘,你这是?”梅太一问道。 “我,我没事。”她起身站了起来,露出笑容,只是有些勉强。 “你在这里过得不好?”梅太一有些奇怪。 洛阳铜雀行宫重建之后,他便没有来过。但是听闻凌蘋萍已经在楼内独当一面,掌管书信往来,司马炎很看重她,而且姜淮对她也很照顾。 “有事便去找姜淮,她若不喜欢你,就离她远点,这个道理不懂吗?” “梅公子这是在关心我?我跟姜淮,我......” 正在这时有人喊他,原来是少陵听说他来了,遣人来找他,这个院子他不敢进来。 “好了,我大哥找我,我先走了啊!”说完匆匆离去。看着他的背影,凌蘋萍怅然所失。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9章 铜雀家宴不速之客 凌蘋萍当然知道那鬼千寻是司马夜狸。 虽然南宫家没有答复她,但是看着司马炎等人的态度就很明显,还让她住进了从前司马夜狸的院子。但奇怪的是大司马并未昭告此事,而且朱雀大人的位置,她凭的也是自己的本事,她的功夫比从前厉害了很多。 修仙之后,她也是同辈里唯一个能御剑飞天的女子。 她多次试探,她好像对从前的事都不记得了。那时,她常常做点心给她送过去,但是她好像不太喜欢吃甜食,每次都吃得很少。她记得以前,司马夜狸可喜欢吃甜的东西了。奇怪,一个人失去记忆,连味觉都可以改变的吗? 但是一颗心时时悬着,终于有一天,鬼千寻似乎练功太累睡着了,她趴在桌子上。凌蘋萍悄悄走过去,揭下了她的面具,那张脸,除了那个疤痕,就是司马夜狸没错。她的心,她的手都在颤抖。 这个时候,鬼千寻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只手抓着她的脖子将她拎了起来,那神情非常可怕。待她看清面前之人是凌蘋萍之后,将她放下来,戴上面具之后,冷着脸说了一句:“滚出去!” 从此以后,就不待见她了,所以别人不知道为什么,她却知道。 鬼千寻非常忌讳别人看见她那那张“毁了容”的脸。 看见少陵站在园子门口等他,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一副乖巧的样子,梅太一跑过去拍了他一下:“等很久啦?” “太一,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梅少陵看了眼旁边的守卫,有些拘谨的样子。 梅少陵这是第一次出远门,没怎么跟外人打交道,想来这两天他万分不自在。 “明天,明天就回去怎么样” 最起码,要跟楚香兰道个别吧。 以往的铜雀台,大家都是各人分别在自己屋子里用饭。今天梅太一在,司马炎破天荒召集了几大执事一起在宴厅就餐。就连叶寒樱与凌蘋萍也在。只是这氛围有些凝重,除了开场时司马炎说了几句话,后面就没人讲话了,默默吃着案前的食物。 他在家里的时候,一般都是与爹娘祖母一起吃,母亲话多,爹爹寡言,祖母温和,一顿饭要吃好久,总是很开心。节假日家宴的时候,叔伯弟子齐聚一堂,他们常常吃着吃着就打起来,跑到外面去,因着祖母纵容,说这才是少年公子该有的心性,玩玩闹闹,成天端着装老成,有什么意思,往后的日子里装老成的时候多着呢! 楚香兰一如既往少言,姜淮也是个冷性子,鬼千寻自然不必说,面具下的脸看不清表情。其他人不说话,叶寒樱与凌蘋萍自然不会出声。那慕容星河是个随和沉稳的,梅太一故意咳了两声,楚香兰看了他一眼。 这是什么意思?太闷了吧。 菜很是丰盛,酒也醇香,他却食不知味,百无聊赖间抬头,斜对面的薛明镜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得他有些发毛。薛明镜在铜雀台并无具体官职,但谁都知道他地位仅次于司马炎。 梅太一端起酒杯,对着他不失礼貌地笑了下,自己仰头喝掉。 “大司马,太湖清音阁,金陵谢府信使求见!”门吏急促的汇报之声,打破这宴席的平静。 “哦,倒是稀客,请他们进来吧!”司马炎发话,不一会儿,两位来使进来。 清音阁派来的人是华骨天青字辈小徒青月,怎么青峰没来?梅太一心中疑惑。以往跟其他门派世家打交道之事,都是青峰出面,看来青峰私自送他们离开之事被华阁主处罚了。 谢家派来的信使,是个生面孔,在座诸人都没有见过。能出使铜雀台这样的高门第,想必不会是无名之辈。这男子年纪约莫二十几岁,像个书生模样,羸弱不堪,腰背却又挺得笔直,长相有些奇特,眼睛和眉毛搭在一起显得很滑稽,用一个词可以形容,就是贼眉鼠眼,大家不经意多看了他几眼。 谢家是外貌协会,梅太一去过一次,谢家的宅邸海棠依旧大得可怕,人丁兴旺,不论是宗亲子弟,还是弟子客卿,丫鬟小厮,甚至洒扫仆役,都是相貌端正,没有一个丑的。当时梅太一就在想,是不是整个金陵城最好看的人都在谢家。如今见了这贼眉鼠眼的信使,他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感受到身边楚香兰的目光,他正了正身体,坐好。真的不是嘲笑,就是觉得他长得好笑。 凌蘋萍早已起身吩咐人加了两张案几,但是两人均未入座。 “既然是信使,有事直接禀报即可。”姜淮见他们没有入座,直接开口了。 “可需要我们回避?”梅太一小声问楚香兰,他们毕竟是外人。 “不用。”楚香兰回答。 青月看了眼梅太一这边,见他们没有要走的意思,才呈送出一封书信,自有人接了送到慕容星河手里。一般的书信都是慕容星河先过目,没有必要的,根本不会到司马炎的手里。 慕容星河看过书信,眉头稍微皱了一下。 “何事?”司马炎问道。 书信转到司马炎手上,其他人不知何事,都看着。 前几天才把他们堵在伏波山,如今灵符一半已经到了铜雀台。清音阁不敢跟铜雀台硬碰硬,得罪了楚香兰,此刻是来讨好卖乖的吧?梅太一微微一笑:“清音阁不会是来负荆请罪的吧?” 司马炎还未发话,青月对着梅太一颔首:“前些日子,清音阁开了个小玩笑,得罪了几位,家师很是过意不去,确实命小徒带了些太湖补品前来慰问。” “信上说,太湖清音阁自愿成为铜雀台附属机构,以铜雀台之令为先,作为在江南的分舵?此等大师,为何华阁主不亲自出面?”慕容星河发问,司马炎神色捉摸不定。 听闻此言,梅太一却是大吃一惊。大大小小的门派世家岂止百家,太湖一脉纵横几百年,跻身七大派之一,何来依附之说?华骨天那要强火爆的性子,也不像会对人屈尊的样子。 “玄武大人,大司马有所不知,近来太湖水患频出,湖中精怪作祟,家师已是焦头烂额,分身乏术。”青月说的也是事实。 司马炎一直未表态,门派依附,对于如日中天的铜雀台,自然是好事。他对着青月道:“华阁主有此美意,铜雀台感激不敬,请先行就座。” 此时殿中就剩下那谢府信使了。 “晚辈孔仪,替金陵宁国公送信。”那男子恭敬将信呈上。 就在前几日,琅琊王家家主突然“生还”,原是得了怪病痊愈。这家主之位,王锦书自然还给了父亲。 朝廷为奖赏这两大家族为民除害,又捐献大量银钱上缴国库,封了琅琊王家王人杰为鲁国公,金陵谢家谢千山为宁国公。二人皆为一等侯爵,不用在朝为官,来去自由,但有谏言权利。 “这宁国公府,不会也是来依附我铜雀台的吧?”久未出声的鬼千寻,看着那滑稽书生孔仪说道。 明显有挑衅意味。 谢千山嘛,原先不过是谢家小妾所生,后来不知为何扶摇直上做了家主,将谢家发扬光大,人口最多,有钱有势。他为人温和可亲,如今又被封了宁国公。鬼千寻这话,有些嚣张和不敬了! “朱雀大人。”慕容星河出声,声音 不大,但是意图明显,似在劝说,不要搞事情。他是司马炎的智囊,一向懂得揣度大司马心思。 这屋子里,集齐了铜雀台最顶尖的高手,气场高压之下,一般人难以承受。梅太一注意到青月的手,有一丢丢发抖,刚才想必是强壮镇定了。 “久闻朱雀大人功夫好,修为高,乃是女中豪杰,久仰!”孔仪报拳,并不接她之前的话,他在看着司马炎,司马炎手里此时正拿着谢家的书信,眉头紧锁,慕容星河也是面有愠色。 一下,两下,司马炎那浓黑的眉毛上翘,这是要发火的前兆。眼看着就要爆发了,楚香兰突然发话:“大司马,书信可否一观?” 楚香兰很快看完,梅太一的好奇心快挤到嗓子眼了,到底是什么内容,让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孔仪面不改色,不卑不亢。 梅太一侧着身子,伸长脑袋去看梅太一手中的信,一时支撑不住,倒在楚香兰身上,楚香兰似乎早有预料,胳膊一抬,接住他。 “呵呵!”梅太一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退了回去。 “给。”没想到楚香兰将信递给了他,梅太一连忙抓在手里。 “那就请孔先生讲讲,谢家到底何意?”慕容星河开口了,声音中有怒意。 信上所说,要求铜雀台设在将江南一带的仙武司,管辖权归还给金陵谢家。在很久之前,铜雀台在整个中原设置了不少驿站,帮助当地百姓,处罚那些作奸犯科偷盗抢掠之徒,为官府省去了很多麻烦,也深得百姓爱戴。 自从太原一战之后,改了朝代,换了新皇,铜雀台遭受重创,那些驿站被毁得差不多。 灵气生,各大门派世家开始修仙,但也出了不少精怪游魂走尸,司马炎重整铜雀台之后,将往日小小的驿站,改成了仙武司。百姓请人驱邪是要给钱的,一些小事大家族是不会理的,官府更是毫无办法。仙武司只接普通人家的活儿,哪里出乱子去哪里,并且分文不收。 这大半年来,已经陆陆续续建了好几十座仙武司。由于他们不收钱接单,只管小事,对当地的门派世家并无影响,又由于铜雀台的实力,众修真家族不曾反对。 如今金陵谢家要求铜雀台撤掉仙武司,这是要做出头鸟?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0章 旧时王谢今时国公 孔仪环视一圈,并不惊慌,对着司马炎缓缓施了一礼,这才继续说道:“大司马,各位,请勿动气,请容在下说明情况。” 众人不出声,孔仪这才继续:“在过去的几年中,铜雀台一直行驶着匡扶正义之职,深受百姓爱戴。” 听到这里,梅太一心中想道:“当年火杀铜雀楼,朝廷重压,可没见你们谢家伸出援手!” “如今修真家族不断增多,除了日常骚乱,精怪游魂作祟的不断增多,各地百姓苦不堪言。由铜雀台一己之力支撑,实属辛苦。宁国公的意思,江南一带的任务,就交给谢家吧,规矩跟铜雀台定下的一样,普通百姓人家,分文不取,上门求助的,不论事情大小,有无人命,皆一视同仁。还望,大司马成全,成全宁国公跟大司马一样心怀苍生之心,尽一些绵薄之力!” 孔仪口齿清晰,说话掷地有声,这最后面一句诚恳之意,更是让人挑不出错来,谁会阻止别人做好事呢? 见司马炎面有松缓之意,这才继续道:“大司马地位尊崇,宁国公不敢怠慢。如今派我来送信,只是递个消息。金陵谢家愿与铜雀台结盟交好,所以,想在下个月初八,宴请大司马以及各大门派世家。” 梅太一前面听着还行,这最后一句结盟是什么意思呢?怎么结? “我从没看见有人将抢地盘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受教了!”梅太一年少轻狂,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楚香兰嘴角微不可闻地上扬了一下。 “咳咳咳!”孔仪清了清嗓子,正在想怎么回答。 这时楚香兰发话了:“不知宁国公将宴席地点定在何处?” 楚香兰一句话点出了关键。 这几十年来,七大家族门派,还未有首脑聚守的局面出现过。 如今晋皇已将帝都移往开封府,论地势,洛阳有着先天的优势。只不过,各家均镇守一方,如定在洛阳,其他门派世家必然气短三分,如若定在金陵,其他世家恐不服。 “江陵。”孔仪答道。 这倒是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江陵不属于七大门派世家的领地,但是位置得天独厚。 “回复宁国公,这场邀约,铜雀台应允了。”司马炎答道。 “大司马!”慕容星河似乎有话说。 薛明镜眼神示意他禁声,既然司马炎答应了,就不必多说。 信使离去,宴席已然到达尾声。 只是这江陵之宴,还未开始,已经横生波折,此乃后话。 这铜雀楼虽然经过重建,但是原来的格局架构没有大变。明天就要回长安了,梅太一突然很想再拿那块灵石看看。之前在太湖地界,一切都很匆忙,来不及想,来不及细看,但是感觉是真实的。 那声冥王殿下,那一地黑压压的,他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游魂,他没有听错没有看错。 凡人都可以修仙了,动物都能成精,死尸都能游荡人间,还有什么不可能? 但是灵石已经给了楚香兰,或许他一回来就交给司马炎了。不知那无色现在关在何处,铜雀楼的地牢,他是知道的。趁着夜色,他换了身黑衣悄摸溜过去了,有些问题想问问他。 只是他还没到地牢门口,就被人逮住了。 是楚香兰,揪着他就跃上了城楼。 “嘿嘿,香兰兄,这么巧?”梅太一露出一口白牙,笑得脸有些僵。 “不巧,我在等你。”楚香兰松开他。 “你还真是了解我!”梅太一有些泄气。 看楚香兰脸色不善,他只好讨饶:“好好好,我错了,我不应该偷偷进地牢,这种事你大祭司肯定不会做的!” 楚香兰想到,那年,他在星河斋,也曾偷偷潜入他们的剑神宫。 “嗯哼!”楚香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想问他什么?有些什么问题,到时我们审问结束,我会传信给你。” 这已经让步很多了,梅太一也不想为难他,没有再要求进地牢。突然,他觉得胸口一紧,好像有什么东西抽离一般,很痛。他连忙捂住,瞬间脸色惨白。 “怎么了?”楚香兰扶他坐下,用手探了探脉搏,一切正常。 这时,一颗圆滚滚的珠子从梅太一腰带里掉了下来,发出一阵声响。楚香兰捡了起来,是一颗菩提佛珠,非常地圆润透亮。 梅太一见状,正要接过来,楚香兰却皱了下眉头,看着梅太一:“这佛珠似有镇压之力。” “是什么?”梅太一不解。 楚香兰闭眼,施术法在那佛珠之上,那佛珠一会就泛出淡淡的光晕,逐渐强盛。这就齐了,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枚佛珠而已。不一会儿,梅太一就觉得浑身舒畅轻盈,痛感消失。 “你这佛珠,还不知道是好是坏。本来以你的修为,又有那把上好的天南星,灵力应该很足,御剑不是难事。但是这佛珠,似乎压制了你的部分灵力,让你没法施展。如今我用祭灵之术稀释了部分,你的灵力应该是增强了,这颗珠子是何来历?”楚香兰收了术法,那枚佛珠躺在他手心。 “白马寺的地藏大师送我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梅太一自从得了这珠子,就一直带在身边。 “这颗珠子暂时放在我这里,我研究一下,下次见面再还给你可否?”楚香兰说道。 “好说好说,本来送给你都没问题啦,但地藏大师好歹是我祖师爷,就先放你那吧,你慢慢研究!”梅太一不甚在意。扭了扭身体,果然浑身舒畅,他一跃而起,又想起方才楚香兰说的,他的灵力之前是被这个珠子压住了,那御剑应该可以了吧? 想到这里,他一兴奋,仰头就往这城楼边缘倒了下去,这楼可有十几层呢。他就这么闭着眼睛,只感觉身体飞速下坠。楚香兰一惊,连忙御剑飞起,在梅太一落地之前接住了他,其实在他快落地之时,天南星已经自动发力托住他了,只不过太过危急,楚香兰顾不了那么多。 梅太一就这么被楚香兰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怀里,一时有点懵。 两个大男人,这姿势也太诡异了吧。楚香兰眼里的担忧之色倒是一览无遗,他很少有强烈的表情变化,平时都是不悲不喜的。 “那个,哎,谢谢啊!”梅太一跳了下来,收好了自己的剑。 为了缓解刚才那小小的尴尬,梅太一化身话痨,说个不停,楚香兰只是偶尔答一下。 “香兰兄,我这次又认识了不少朋友,这半年好多人来我们家拜师学艺,可热闹了呢!就是都是男弟子,有些无趣。”梅太一边走边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嘴里絮絮叨叨。 听到这里,楚香兰停顿了一下:“你是说男子很无聊?” 梅太一听不出他是什么情绪,接了一句:“也不是啦,我偶尔也想看看漂亮的小姑娘嘛?像那时候的阿狸......” 他说到这里就顿住了,阿狸,早已经不是那时的阿狸。 两个人都沉默了。 “她性子冲动,你能不能多看着她一点?”梅太一说道。 “好。” “还有那灵石,也不能靠近她。” “好。” 梅太一还说了些别的,楚香兰一律回答一个好字。 转眼已经走到梅太一的屋子门口了:“那个,明天一早我就走啦,已经跟大司马说过,就不特地再打招呼了。” 楚香兰应了声转身离去。 才走了两步,梅太一又叫住他:“姜淮和慕容星河人都很不错,你平时可以跟他们多交流。” “有事情自然会。”楚香兰答道。 “没事也可以交流啊。” “不需要。”楚香兰回答完毕欲走。 “还有还有,叶姑娘,白姑娘你抽空去看看她啊!”纵然梅太一卖力说了这么多,后年的一个回应也没有。 “这个人怎么这样子嘛?这样子怎么交得到朋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大的!”梅太一叹了口气,转身关上房门。 楚香兰回头看了看那亮着灯的屋子,脑海里却浮现出了一些尘封已久的画面。 青城山弟子不少,也收留了很多孤儿。那些孩子们起先跟他一样,充满惶恐,但是日子久久,渐渐知道了一些门道。比如讨好管事的,分到的活计没那么累,嘴甜一些,能早日被相中做正式弟子,而不是洒扫杂役。 青城山吃素,那些孩子正在长身体,嘴馋得不行,便偷偷打了鸟烤了吃,被管事的抓到,最后众人却都说是他抓的,他烤的,他在戒律堂整整跪了一个月,被打得小腿红肿,那年,他不过六岁。其实那鸟肉,本来没他的份,不知为何,有个孩子突然好心地撕了一条鸟腿给他,原来他们已得知管事要过来查,他被当场抓住。从此,他便再也没有吃过肉。 七岁那年,也是被人冤枉,他被关进废弃的柴房,被人遗忘,他整整三日,没有吃的,没有水喝。那时是冬天,天很冷,很黑,好像他就要死了,看不到希望。得救之后,他就非常怕黑。如果屋子里没有灯他就无法睡觉,但是在青城山,是不允许这样浪费的。 终于,在八岁那年,他想了一个办法,大家一起出去采药的时候,他故意走散。钻进一个山洞里,一个人呆了七天,他是提前带了食物的。那个山洞,更黑,他就这样,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过了七天。他再也不怕黑了。 后来他被张真人看中,做了大弟子。 他也曾试过敞开心扉,但是得到的只是戏弄耍弄。况且那时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终究,与那些人都不会是一路人。 他得到张真人的青睐,确实是下过功夫的,他比谁都刻苦,那些竞争对手,他也耍过小小的手段,让他们受了点小伤,所以比试落败。他没有后悔那么做,那些人本来就没对他好过。 所以一开始,接受蒙丹的任务,他探查星河斋,隐瞒宝藏之事,包括试图利用凌蘋萍分裂楚香兰与司马夜狸的关系,并没有觉得心里有什么负担。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不过是苟活于世而已,救出母亲,就是他的目标与动力。 那个叫梅太一的明媚少年,他总是在笑,无条件相信他,在得知他做的事后一句责怪都没有,他的身份曝光之后,还想救他走。 “珍重!”楚香兰拿着那枚佛珠,消失在夜色里。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1章 长安大佛街头故人 梅太一回到长安之后次日,就去了定国寺拜见风行大师。 要说这风行大师,实在是个妙人,他的年龄其实不大,也就比梅太一大个十岁左右。人长得丰神俊朗,弹琴下棋样样一绝,梅太一在他身上武功没学多少,风雅倒是学了很多,偏偏大家都说梅太一品行不端,辱没了定国寺,真真不公平。 也不知风行师傅是如何跟白马寺的地藏大师有了师徒之谊,他这次就想问问那佛珠之事。 “你将太阴朱给了铜雀台大祭司?”风行师傅有些大惊失色,他平时都很镇定,很少如此失态。 “什么太阴珠?就是一颗普通的佛珠而已。”梅太一有些不解,盘腿在蒲团上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见风行师傅半天没有说话,他又说了一句:“自从没了那颗珠子,我感觉整个人灵气大盛,已经可以顺利操纵天南星了,御剑都不成问题。” 说着得意地拿出剑摸了摸。 “确实是一把好剑。”风行师傅说道,说着将手伸了过来。 梅太一以为他是要看自己的剑,欣然递了过去。风行大师接过天南星,走到院中,随手一抛,那剑悬在半空,他跳了上去,御风而起,越飞越高。 茶水洒了一地,梅太一呆若木鸡。 众所周知,灵器都是认主的,这把天南星跟随梅太一几年,而且也是梅家先祖遗留下来的。他曾试过,父亲的幽兰剑在他手里就是一把普通的剑。 他还在发呆,风行师傅已经转了一圈回来了。 自从楚香兰拿走他的佛珠,替他解了禁制之后,他的灵力的确大涨,还抽空去猎了些精怪,御剑也是毫无难度,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不是这把剑的主人。 “怎么会这样?”梅太一接过剑,脚步有些跌跌撞撞。 “如果碰到灵力比你高的人,都能驾驭它。”风行眼神里的担忧之色也很明显。 “之前从未听说过,是否灵器都只认强者?”梅太一想确认一下,是灵器都如此,还是只是他的天南星。 “并不是,灵器一旦认主,不管主人的灵力高低,只会认一个主人,只受一个主人的驱使。” “那为什么?” 风行探了下他的脉搏,表情有些怪异。 “师傅?”梅太一也有些懵了,但是隐隐约约觉得,似乎跟那件事有关。太湖之行,灵石,冥王殿下? “你的灵力里面似乎混进来其他东西,但比较微弱,可能因此干扰了天南星。你还是尽快拿回那颗珠子,既然是你祖师爷送你的礼物,就好好收着。” 除此之外,未再多言。 梅太一本来想跟他说说太湖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等过段时间再说,如果那些声音没再出现的话。 他来定国寺,还有个目的,就是祖母的生辰,今年六十大寿,会很隆重。绞尽脑汁,也没想到送什么好,唯有平安健康是梅太一最希望的。他托付师傅让定国寺帮忙做一尊佛像送到家里,今日就是来取的。 这尊佛像可不小,应该说非常大,大概有三层楼那么高,家里的佛堂是挑空的,刚好放得下。祖母每逢初一十五都是吃斋的,这佛像已经开过光了,驱邪震灾,也是极好。 十架马车拖着一尊大佛,沿着长安大街招摇过市,也是壮观。一路上有人指指点点,但也无人靠近。 在嘈杂的声音之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他在人群中看了一眼,发现了一个眼熟的面孔。 竟然是原羲原大师,他面露喜色,吩咐下人将佛像安全送回家,走到原羲面前。 两人选了一个较为安静的酒肆,在包间坐下。梅太一还想寒暄,原大师却是直奔主题。 “最近,有一个神秘人出入孔雀城,此人恐怕是有大阴谋,你们中原各世家需小心!”原 大师说得郑重。他一向稳重,既然特地找到长安来,此人定当来头不小。 “何人?”梅太一问。 “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叫无情,小小年纪,在西南一带,已经闯出一番名堂,但此人心狠手辣,做事狠绝,他似乎在寻找一样物事。” 西南之地临近孔雀城,因为南宫翎的原因,铜雀台不曾涉足,是以消息比较闭塞,这个人,也是从未听说过。 无情,无色?怎么名字带无的,都是这般狠辣之人?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原大师,不知你听说过缥缈峰没有?” 缥缈峰绝迹江湖十多年,但好歹是中原七大派系之一,名声在外。 见他点头,梅太一继续说道:“缥缈峰向来神秘,处处设了仙障,掌门人法号无戒,虽然并未出家,却自行剃度。人称无戒天师。早在两年多以前,缥缈峰山下琅琊附近,就出现了死状奇异的死尸,当时我父亲就怀疑过缥缈峰,奈何无人上得去。” 他停顿了一下,斟酌该不该继续说。毕竟梅家家教,不可背后议人是非,而且还是大门派,无凭无据,不可妄议。 原大师看出了他的顾虑:“但说无妨,我听着便是,不会与人说起。” 梅太一等的就是这句话,继续道:“我最近也见到了一个很邪门的人,他的名字叫无色。”将无色的行径一说,饶是原大师见多识广,也震惊到了。 “听方才原大师所说,那无情行事乖张狠厉,竟然视人命如草芥,并且修为颇高,难道南宫家不管的吗?” “我担心的正是这个,他好像已经做了南宫家的客卿。” 原羲跟南宫翎关系交好,打听事情不难,见梅太一狐疑的眼神,只好解释道:“阿翎一意孤行,我现在是连南宫家都进不去了。” “那小榭和玉京呢?” 他们两人不是一直住在南宫府吗? “被南宫大人给赶走了!” 这可正是奇了,南宫小榭可是南宫家的掌上明珠。 “因为小榭嚷着要和白玉京成亲,南宫大人就召他前去商讨,白玉京拒绝了!” 梅太一没忍住,笑了出来。这白兄可正是人才,没想到南宫小榭这么久都没将他搞定。 言归正传,原大师之所以来通知他,似乎与朝堂之事有关。孔雀城与天子关系交好,之前在太原一役中更是出力不少。但孔雀城亲的到底是天子还是耶律德光,还未可知。幽云九州被石崇玉割让之后,黄河以北失了屏障。那里不仅重兵云集,更是有以上善道人为首的修仙之人镇守,而且有天然屏障,收回不易。 “那原大师,可否帮忙绘制一幅画像,我们好留意。”梅太一说道。 “抱歉,此人我并未亲眼见过,他出门喜戴黑纱,孔雀城无人见过他真面目。”原羲有些抱歉地说道。 一个喜欢揭人脸皮扮做不同的人,一个喜欢蒙面不以真面目示人,还真是一丘之貉。 “得修书去洛阳,告知一下香兰兄了,让他们多加留意。”分别的时候梅太一想到。 他想邀请原大师去家中做客,但是被拒绝了,原大师习惯云游。 “鬼千寻姑娘的事,抱歉。” 梅太一的身子顿了一下,他们都知道,只是她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不相信而已。 此地离星河斋还有一段距离,他又没有骑马,这里是大街,父亲一向要求他们低调,不许在闹市中展露修仙本领,以免惊吓到群众。 梅太一认为父亲过于杞人忧天了,他们也是接过驱邪打怪的业务的,不过,真的不算多。一年以来,接的业务不到五个,难度都不是很大。所以在洛阳见到谢家的信使,想要将江南一带的仙武司收归自己麾下,有些不解,争什么争? 正在出神,突然几匹骏马呼啸而过,差点撞到他了。 那几个人穿的都是黑金服饰的外衣,很是嚣张啊,长安街禁止纵马疾行,看他们也不像是朝廷的人。他许久未在长安街逛了,莫非又是哪个世家崛起了,他怎么不知道? 随便在街边的茶寮找了个老板打听了一下,梅太一金钱绿萼的服饰,乃是星河斋的标致之一,掌柜的对着他行了一个大礼:“梅少庄主,请上座,品一品今年的明前碧螺春。” 梅太一也就不客气地坐了,茶色碧绿,气味幽香,好茶! “这些人啊,是仙武司的,最近接了好几个了不得的大案子。”茶掌柜说道。 仙武司在长安设分支,不过是这两个月前的事,当时大司马还特地置信给父亲,询问意见。长安治安良好稳定,又有梅家镇守,向来安宁,所以铜雀台的仙武司虽然遍地开花,却并没有开到长安来。 能够亲自写信,已经是尊重了,在其他地界,铜雀台可都是大手笔,买地置宅子,仙武司开得名正言顺,没人敢说什么。 最先持反对意见的,是一向和顺的祖母。 “这是挑战我梅家权威,不可应!”祖母出身官宦世家,自有气度,虽然梅家不从政,但旧时江湖,今时修仙,一直是长安城首屈一指的大户。 其他几房也有发出反对之声的,但父亲才是一家之主,他同意,别人也就不好说什么。况且仙武司来了长安,第一时间就带了重礼前来梅家拜见,而且一直低调,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梅太一记得驻扎在长安仙武司的仙首,名叫暮云的,他想去拜见一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2章 巫蛊之谜与子成说 “少庄主不知道吗?暮云仙首因为犯错,已经被革职了,如今的仙首,是一个叫云崖的,很有些本事,听说最近长安周边有些村子不□□稳,都是请他们去处理的,就是这云崖脾气不太好。” 看来不在长安的这些日子,真的有很多事他不知道啊!他之前对暮云的印象不错,是个很谦逊的年轻人。 长安仙武司,就设在宣武大街,虽是闹市,却因为有个天然湖,再加上植被丰富,倒也是闹中取静。各大门派世家,一般都是在城外选址,城外地广,设置校场,猎场较为方便,只除了铜雀台与金陵谢家是在城中。 这新上任的云崖仙首,应该是还没有上星河斋拜见梅家主,否则,他回来两天了,怎么未曾听闻。 大白日的,朱漆大门紧闭,两个守卫站在门前耷拉着脑袋。 梅太一还未走近,几声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是刚才那几个黑金服饰之人,应该是仙武司的。 “大白日地,哭丧着脸给谁看,开门!”一皮肤有些黝黑的男子跳下马,其他几人纷纷跟随。 “仙首,里面,里面......”门卫结结巴巴地。 “滚开!说个话都说不清!”那个皮肤黝黑的仙首,就是云崖了。他一脚踹向说话的门卫。 大门打开,梅太一努力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好些人,一律穿着黑金服饰。 谁这么大胆子,敢到仙武司闹事? 这个场景,显然云崖几人也看到了。 再里面的场景,梅太一看不见了。此时所有人包括门卫都进去了,梅太一纵身飞跃,门前的一颗大树枝叶浓密,刚好是个藏身之所,这时院内的场景一览无遗。 一个一身淡青衣衫的男子长身而立,背影颇为优美。额,因为此时微风轻拂,阳光又刚好照在他身上,风撩起了他的发丝和衣襟带子,看起来干净又颇有些仙气,这背影有点眼熟。 云崖手持长剑,直朝那男子刺去,眼看剑尖越来越近了,那男子竟然还未转身,也未闪躲,梅太一都要替他捏一把汗了。 再近就要刺穿这具漂亮的身体了,梅太一准备出手。突然,这男子只是手略微一挥,云崖连同他身后几人,就四仰八叉被一阵力道击得倒地不起! “好身手!”梅太一心里想到。 “你,你是何人,是人是鬼?”云崖有点吃惊。 此时,青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一张风光霁月的脸,不是楚香兰是谁? 咦,他来长安怎么不来找我啊,而且前几日他完全没有提起过。梅太一心里想到,准备跳下树去,又一思量,仙武司是铜雀台家业,他在处理内务,还是等等看。 “大胆狂徒,竟敢到我仙武司闹事?受死吧!”躺在地上的云崖跃身而起,拾剑欲再击,他刚才是大意了,但显然,他在楚香兰面前,就是鸡蛋碰石头。 “他竟然连铜雀台大祭司都不认得?真是太岁头上动土,有意思!”梅太一看好戏一般,就看楚香兰如何教训这些不知尊卑的徒子徒孙。 “兴平之事,为何不上报?”楚香兰问道。 “公子怎知?报,报给谁?”他终于是放低姿态了。 “真正的凶徒未找到,你们倒是杀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楚香兰眼眸浮现一丝淡淡的红色,虽然表情没多大变化,但是梅太一看出他已怒极,动了杀机。 “那,那些人攻击力极强,我,我们不知道!”云崖欲辩解。 听到这里,梅太一心中疑问欲深,兴平隶属长安,离此地不过六十里,那里如有大事发生,梅家如何不知?本来他们处理家事他不好过问,但是长安事即是梅家事,他也懒得去听壁角了,跳下树,进了院子。 又有人进了院子,几个黑金仙武司之人一惊。 不知是他帅得太过惨绝人寰,长安人人皆知,还是他这身金钱绿萼服太过扎眼,总之,这几个从未谋面之人一眼就认出他了,立即显现出一副久仰大名的恭敬之态。 “梅少庄主!” 梅太一挑了挑眉,朝楚香兰走去,拿胳膊捅了捅他:“香兰兄,我们又见面了!” 这略显亲昵的动作,惊呆了云崖等人。 楚香兰只是点头示意。 梅太一瞅了瞅这几个人,嚷道:“喂,你们几个怎么回事,见了你们家老大,都不拜见,还拿刀拿枪的,成何体统?” “我们老大?”武士甲有些茫然。 “他?”武士乙指着楚香兰。 “凌云剑的主人都不认识了?”梅太一抬高声音,楚香兰并未打断他。 “香兰兄太低调了,他应该将自己的自画像放在每座仙武司供这些徒子徒孙瞻仰才是!”梅太一想到。 “凌云剑?楚,大祭司?”武士丙总算是有点眼力见了,噗通一声跪下。 瞬间,跪了一片,包括云崖,看来,大祭司的名头够威风响亮! “传言,大祭司左手凌云,右手干将,祭灵之术一出,是人是魔皆闻风丧胆,传言他凶神恶煞......竟然,竟然是这般俊朗的翩翩公子?”武士乙见是自己人,开始滔滔不绝。 梅太一捂嘴忍住笑,楚香兰今年也不过二十二三岁,自幼长在青城山,又常年吃素,看上去最多十八岁,与他差不多大,离凶神恶煞四个字实在相去甚远。想起刚才说的兴平之事,连忙追问。 云崖说起这桩奇案。 长安确实很平安,精怪也少。仙武司设立之后,接到的案子本也不多。驻守在此地的前任仙首暮云,时常在周围村镇走访,看有无精怪害人。 两个月前,他去了兴平,当地传出了骇人听闻的消息,有若干青年精壮男子莫名失踪,不日后归来,变得痴痴傻傻,听说是茂陵附近出现了恶鬼,专门吸食男子精魂。 此等诡异之事,他当然要出手,于一个午夜,斩杀了一名作恶的恶鬼。不料这恶鬼中了暮云一剑之后,口腹流血不止,复现真容,竟然是兴平袁家的儿子。仙武司仙首杀人一事在当地传得沸沸扬扬。 这件事被压了下来,听说铜雀台赔了袁家一大批安葬费,后来暮云就被撤换,由副使云崖接替了长安仙武司之职。 梅太一与楚香兰皆未听说过此事,瞒得密不透风啊! “你们仙武司平时归谁管啊,这么大的事,连大祭司都不知道?”梅太一话里颇有讽刺之意。 “仙武司除了江南地界,其余都归青龙。”楚香兰答道。 姜淮?他这个人做事认真狠厉,赔钱换人了事,有点不像他的性子啊?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问,云崖说道:“梅少庄主有所不知,铜雀台事务繁多,本来仙武司只是个辅助,接的都是小活计。我们虽然归青龙堂管,但实则,更多时候是向林香主汇报的。” “是何人?”梅太一问的是楚香兰。 “青龙堂副使刘据下设三位香主之一,林邪。” 梅太一笑道:“我说你们铜雀台的官僚之风可真盛啊,难怪这事传不到大祭司的耳朵里!”说完又转向云崖:“那为何连我梅家也瞒着?” 他颇为不满,难怪金陵谢家要收回仙武司管辖权,长此下去,如何得了?但是顾及楚香兰在这,他不好说太重的话。 “说说吧,这次怎么回事?你们杀了什么东西?”梅太一看向云崖。 那刚才躺了一地的武士慢慢都爬了起来,显然只是被震晕了,并无大碍,个个都很茫然。 “你们先退下。”云崖吩咐道,眨眼走个精光,只剩甲乙丙丁。 两个月前的事情平息之后,兴平再未发生怪事,不料前几日,有个农家妇人,辛辛苦苦赶了牛车,求到仙武司来,求他们救救自己孩儿,又是在茂陵附近失了踪影。 云崖带了几个精干的,亲自出手。那茂陵附近,坟墓众多,终于揪住了几个,面目五官模糊,力道极大的恶贼,几番争斗下来,那些个恶贼被斩杀了,但不料不久,他们就口腹流血,面目清晰,都是村民,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前任仙首暮云就是前车之鉴,被逐出了铜雀台! 他们逃回了长安。 不怪乎在大街纵马,火急火燎的! “他们只是怕被责罚而已,看来这事棘手,要不我们去看看?”梅太一提议道。 “好。” 云崖等人还想跟着,以便将功赎罪,楚香兰也由得他们了,不过他们俩是御剑而行,那几个人则是骑马,要隔上大半日才能汇合了。 这兴平县,乃关中腹地,又因五大皇陵聚集于此,千年以来,周边居住了不少富豪外戚。是有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之诗。 梅家在此也有一处陵墓,梅家历代先祖皆葬在此地。 二人御剑,在一处陵园停下,祭拜了先祖。 “可要找人打听?”楚香兰问道。 先后有袁家,以及前几日的农妇,从这两家着手定能问出些端由来。 “别急,我找个人问。” 梅太一却是带着楚香兰到了一处酒肆。 “胡闹!”楚香兰抬眼看了这招牌,温馨酒家,有些怒意。他们是出来办事的。 “香兰公子,这边请,我要找的这个人,乃是此地的包打听!”梅太一做了个请的姿势,楚香兰只好跟着他进去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3章 巫蛊之谜与子成说 这温馨酒家不愧是温馨二字,处处透着风光旖旎,不贵气,但舒适。 只是傍晚时分,店内客人不多,三三两两的薄衫女子,经过他们身边时,不经意就笑一声,还有人故意想撞过来,只是没得逞。 楚香兰看见一女子在梅太一脸上摸了一把,他侧过身,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他一副别碰老子的表情很明显,况且他手里有剑,没人敢靠近。 “走,上去吧!”梅太一给了个飞吻那徐娘半老的老鸨,拉着楚香兰上楼。 被楚香兰一把甩开。 “这么生气干嘛?”梅太一还跟其他姑娘打招呼。 “轻浮,浪荡!”楚香兰不太会骂人,丢出这两个词。 “万花丛中过,梅家一枝香!幸好你不是我家娘子,不然被你管得死死的!”梅太一调笑道。 “你这个样子,哪个姑娘嫁了你,才倒霉!” “也是,那我就摘花,摘了一朵是一朵......” 进了楼上一个雅间,一推开门,就见到四个姑娘围着一个青年男子,喂酒,剥葡萄皮。 “嗯哼!”梅太一咳嗽一声,软塌上的男子起身,见到梅太一,面露惊喜之色。 “梅兄,什么风把你吹到兴平来了?” 楚香兰朝那男子看了一眼,那男子一身明黄丝绸衣裳,甚是华贵,五官也端正,只是皮肤略微粗糙了些,手指上有薄薄的一层茧。 “呃,可否让这些美人先下去歇息?”梅太一知道楚香兰看到这个场景不自在,贴心地说道。 几个美人朝他翻来几记白眼。 梅太一拿出钱袋,掏出四锭小金子,姑娘们瞬间离了那青年男子,拿了金子,识趣地走了,还带上了门。 “梅兄啊梅兄,一来就赶走了我的美人,有些不地道啊,这位是?”男子已经站起了身。 其实楚香兰一进来,他就不停地打量他。这手持长剑的淡青衣衫男子,气质出尘,面容俊美,却有一股无形的危险气息,似乎一个不高兴,就能捅你一剑。 “我的好朋友,铜雀台大祭司。” 青年男子面露惶恐之色,施了一礼。 “我的朋友,鹭飞。”梅太一向楚香兰介绍道。 三人落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梅太一感觉楚香兰嘴角弯了弯,他似乎有点高兴。他不知道楚香兰心里想的是:“他称呼我为好朋友,那个叫鹭飞的只是朋友。” 之所以称呼鹭飞为包打听,还真不为过。 鹭飞是兴平土生土长的,对这里的事物清晰明了得很。短短时间,就向他们道出了这几个月诡异之事的来龙去脉。 “活死人?”梅太一楚香兰异口同声地问道。 这一年多来,游魂走尸倒是见过,活死人可是听也没听过。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其实就是巫蛊之术。我听说那些人是被人下了蛊,周身发生异变,力大无穷,不怕痛,就连你们修仙之人遇上,也没那么轻易对付。而且中蛊之后,面貌会发生改变,寻常人见了,根本记不住样子,直到死的时候才能恢复原貌。”鹭飞说出这段话后也是打了一个寒噤。 整个长安城,如今位列仙门颇有威望的,就是梅家了,这事竟然被瞒了个密不透风。 “梅兄勿怪,是官老爷命人将此事压下来的,要不是前几日胡家娘子去长安找仙武司求助,这事也不会那么快被捅了出去。” 这官老爷为何会瞒着? “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楚香兰突然说道。 鹭飞瞬间现出警觉之色,有些不自在。刚开始梅太一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突然就明白过来。兴平是什么地方?五陵环绕在此,这地下的财宝,可是价值连城。 旧时江湖人贪图青城山宝藏,除了银钱,更多的是关注神兵利器,武林宝典。但是皇陵不同,帝王的陪葬品,那才是真的值钱。但是盗取皇陵,乃是大不敬之举,若被人抓住,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离这里最近的是茂陵,汉武帝之墓。 “莫非,是茂陵出事了?”梅太一问道。 若非如此,官老爷如何会瞒着? “听说丢了一件了不得的东西。你们来晚了一步,昨晚,已经有位修仙高人在茂陵附近做了一场法事,今日未曾有青壮年走失了。” 但是那高人嘛,鹭飞说自己也没见过。 基本上捋清了大致情况,决定先去找那胡家娘子问问情况,再去找官老爷。 此时夜色渐深,街上行人稀少。空气中有些湿漉漉的,雾气渐生,暮春也乍暖还寒。梅太一突然身子抖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怎么了?”楚香兰察觉出他的异样。 “不知道,有些冷。” 梅太一也是练武之人,加上有内力灵气护体,这点寒气,照理不算什么。 楚香兰伸出手在他手背上探了探,竟然出奇地冰冷,忙解了自己的外衣替他披上。梅太一没有推辞,朝他微微一笑。楚香兰却心里咯噔一下,他爱笑,一向是明媚如春风,怎么这笑容,带着点鬼魅之气,但是细看,还是那张脸。 二人西行,走过这条街,再转两个巷子,就是胡娘子家了。 楚香兰从衣兜里掏出一样物件,是阴阳镜。 大祭司的法宝可真多! 街尾非常僻静,楚香兰将阴阳镜一抛,瞬时这镜子放大了几倍,阴面非常盛。 青城山向来精通奇门八卦,修仙之后,更是谙熟此道,这面镜子,是张真人送给他的。因为楚香兰常年在外,遇到不干净的东西,这镜子用处颇多。 “阴气大盛,阳气衰弱?虽然此处陵墓颇多,但是所葬之人除了帝王,其他人也非等闲之辈。此地绝无恶鬼敢作祟,看来,真的是丢了了不得的东西。” 楚香兰收了阴阳镜,两人找到了胡娘子家,敲了好久的门,才有人开。 是个面容有些憔悴的农妇,知道是仙家,连忙让他们进了。 屋子里一盏油灯,忽明忽暗,里屋塌上躺着一个青年,真是前几日失踪的孩子,被云崖捅了,还好保住一命,只是失血过多,还在休养。对于发生何事,他却一概记不起来。 楚香兰替他把了脉,三魂七魄安好,只是气血亏损。 突然,塌上男子双目圆睁,渐渐脸皮拉长,他的五官开始扭曲,一只手死命捏着楚香兰的手,咔咔作响。楚香兰没有防备,又不能一下砍断他的手。 “他又发作了,我的儿啊!”胡娘子大叫。 梅太一拿起床边桌子上的一杯水,手指挥动,水变成冰柱打在那只手上,他好像有了知觉,放开了楚香兰,同时迅速封住了他周身穴道。 看来此人已被下蛊,只是把脉探不出来。 胡娘子泪水涟涟,又惊又怕。他儿子嘴眼有些歪斜,看不出刚才的面貌了。正想仔细再问问,敲门声响了。 “应该是无量天师来给我儿看病了。”胡娘子抹了下眼角,面露欣喜之色。 进来一青年男子,一身紫衣,鬓发灰白,但他看起来很年轻。轮廓分明,相貌上佳,面荣温和。 这天下叫无量天师的,就只有一个人,缥缈峰双尊之一。 他看见梅楚二人,似乎并不惊讶:“梅公子,楚公子,我先替这位小哥看看。” 梅太一与楚香兰退到一边,只见无量天师从袖中取出一瓷瓶,一粒黑色的药丸塞入那小哥口中,他再以手画圈,一道白光萦绕,不一会儿,那小哥面容渐渐恢复如常,醒转过来。 “再过三日,便可痊愈。”无量天师对胡娘子说道,那妇人千恩万谢,三人退了出来。 “久闻缥缈峰双尊名号,许前辈怎会到此地?”梅太一问道。 无量天师是尊号,他本名许义。 “与二位一样,救死扶伤。两位公子年少成名,前途无量!我还要到另外几家看看,就此别过。”许义说完就欲离去。 “许前辈?”梅太一似乎还有话要问。 许义回头,一双眼眸温和有礼。 “无事,许前辈慢走。”楚香兰拉住梅太一手腕,向许义致意。 待那紫衣男子走后,梅太一有些不满地看着楚香兰:“香兰兄你拉着我做什么,他?” “他并不想与你我多交谈。” 这十几年都未曾有人见过缥缈峰的人下山,然而琅琊山下之事,还有那人皮杀手少年无色,还有出现在孔雀王城的少年无情,似乎都跟他们有关。 “是啊,问了他也未必肯说,他看起来不像坏人。” 都已经过了好久了,怎么云崖那帮人还未到达? 越走越偏僻,再走就是郊外了,路上有指示牌,但梅太一的意思,先不去皇陵,而是去周边陪葬之陵墓。很简单,茂陵丢了东西,此时必然重兵把守,而阴气如此之盛,恐怕是其他陵墓出了问题。 梅太一越靠越近,差不多是挨着他走,他怕鬼之事,在兰亭那日就知道了,况且他周身冰凉,有些不寻常。 两人边走边说话。 梅太一:“香兰兄,那颗珠子,你带来了吗?” 楚香兰:“珠子留在铜雀台了,我还没来得及研究。” 梅太一:“下次见面记得带着。” 楚香兰:“好。” 梅太一没说缘由,楚香兰也没多问。 过了一会,楚香兰问道:“你那个朋友,名叫鹭飞的,是做什么的?” 他一向不是八卦之人,见问起,梅太一挠挠头:“他嘛,家里父母双亡,从小混迹街头,但为人是个有趣的,我是在我们家陵园附近认识他的,好多年了。” 陵园? “你看他出手阔绰,无家世背景,必然不走寻常路。” 最来钱的事是什么?他为什么不去繁华的长安城讨生活,恐怕答案呼之欲出。 “朋友嘛,只要为人真诚,别的就不用计较了!我们继续......” 话未说完,重重的脚步声传来。 现在他们想走,恐怕也走不了,前方密密麻麻而来的活死人,将他们俩团团围住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4章 巫蛊之谜与子成说 之所以判定他们是活死人而不是游魂僵尸,是因为他们跟那胡家小哥差不多,五官扭曲,动作呆滞,且走路的步伐很重,鬼尸走路是没有声音的。 几十个总有,看体型,全部是精壮男子。 “不是说昨晚才有人震住了吗?怎么来了这么多?” 梅太一与楚香兰二人持剑戒备。 因为知道这些活死人都是被下了蛊的普通老百姓,尽量不动手。只是这些活死人离他们越来越近,不能等着挨打啊。 突然,活死人堆里突然走出一个黑衣男子,冲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靠边,原来他们俩挡着路了。 既然不想起冲突,那就照办。 这队伍很是有型,活死人开路,中间四个壮汉,抬着一顶轿子。轿子上坐着一个红衣女子,面色雪白,唇色鲜红,艳极。 “那,那是?”梅太一结结巴巴,一把拉住楚香兰的衣袖。 “我在。”楚香兰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下。 这支队伍慢慢朝前走,突然,那红衣女子袖子一挥,所有人停了下来。那女子跳下轿子,一双玉足,竟然没有穿鞋袜。她轻盈地飘到了梅太一面前,一脸媚笑。 这女子似人似鬼,梅太一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冰冻了。楚香兰拦在前面,如果女子再近前一步,他的凌云剑就要出鞘了。 “殿下,你的品位一直没变啊!”女子看了眼楚香兰,带着笑意,又飘回了轿子,活死人队伍远去。 顾不得去听她那稀奇古怪的话,今晚,梅太一不想再往前走了。 云崖等人依然没有过来,今晚之事太过诡异蹊跷。楚香兰也不想贸然而动,决定明天白天再做打算。回到街上,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一桌子热菜,还温了一壶酒。梅太一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直到一杯温热的酒递到唇边,他才有了反应。 “太一,你为何怕鬼?”楚香兰自己喝的是茶。 “不知道,我从小就怕那些东西。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家里人给我请了庙祝来看,说我体质阴寒,容易招惹鬼混邪祟。所以三月三,中元节,是万万不能出门的,还给我改了名字。”梅太一暖酒下肚,说起往事。 “梅太一不是你的本名?”楚香兰问道。 “不是,你也知道我父亲看淡名利,梅家早就不问政事,如何会取这么霸道的名字?我原来的名字叫梅庭筠,后来改成梅太一,又将我送到定国寺拜风行大师为师,这几年倒是无事。” “梅庭筠,这名字倒是不错。” 两人胃口不佳,菜还剩了大半。梅太一又多要了两壶酒提到楼上去。房间是要了两间,但是梅太一惊吓过度,索性赖在楚香兰房间不走了。 “香兰兄,你是怎么知道兴平之事,突然来了长安的?”梅太一坐在桌子边,灌了一口酒,奔波了一天,都没来得及好好说话。 谢家派说客孔仪给铜雀台送信,想要接管江南仙武司。虽然还另行约了江陵之宴,但此等大事,他们必定会先行处理一番;而太湖清音阁之前持有灵符残片,强抢不成,竟然主动示好,要求归附于铜雀台。 这两件事如何处理,都应该是铜雀台的头等大事。而此刻,他这个位高权重的大祭司,竟然只身一人到了长安,有些说不过去。 “是大司马的意思。”楚香兰说道。 基本上,司马炎的很少干涉他的行动,如若有所指示,他也从未拒绝过。既然是大司马的意思,那他肯定是收到了什么消息,觉得这边的事更紧要。 “另外,大司马还备了厚礼,让我送到星河斋,庆贺梅老夫人六十岁大寿。” 三日之后,便是祖母寿辰,这边的事处理完了,回去应该来得及。 “谢了!” 睡觉之前,楚香兰又替他把了下脉,没什么大问题,体温也回升了不少,只是楚香兰面露诧异之色。 “怎么了,兰兄?” 楚香兰感觉到一股充盈强大的灵力在梅太一身体内流转,这根前几日在洛阳时截然不同,他的修为如何短短两日进步这样神速? “你的灵力很强盛。”楚香兰说道。 听到他夸自己,梅太一咧嘴笑了。 只是这里只有一张床,虽然很是宽敞,但,楚香兰看了眼梅太一,他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去隔壁房间睡吧!”说着就起身,推开了房门。 正在这时,背后像是有一阵轻微的风飘过。身后之人突然贴了上来,拉着他的胳膊,像是撒娇:“不行,我怕。” 楚香兰无语,只好说:“那我去隔壁拿个枕头。” 他不仅拿来了枕头,还拿来了一床被子。 吹了灯,楚香兰的睡意袭来,他的作息还算规律。迷糊之间翻了个身,脚趾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是梅太一的脚。他好像已经睡着了,只是被子没有盖好。重新替他拢好被子,无意中触碰到他胳膊,却发现异常冰凉,比之前在大街上更甚。 他不是饮了这么多温酒吗?怎会如此...... 轻轻推了他一下,梅太一只是哼了一声,并未睁眼。鬼使神差地,楚香兰拉开被子,将他捞进了自己被窝,捂了许久,他才慢慢有了些暖意。此时已近三更天,楚香兰才睡着。 第二天,楚香兰是被梅太一的尖叫声吵醒的。 他们皆是穿着白色里衣,楚香兰睁开眼睛,外面天已经亮了,而梅太一的神色非常古怪。他醒来的时候,蓦然发现面前是一张帅气俊美的男人的脸,本来同塌而眠也没什么,但是羞耻的是,他,他竟然是睡在楚香兰的怀里,而且他的手还抱着楚香兰的腰,简直没脸见人了。 楚香兰应该是不知道的,也罢,不提了。 两人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一下楼,就看见下面一张桌子围坐了五个黑金服饰男子,特别扎眼,正是云崖以及甲乙丙丁。 “嗯哼,等了你们一晚上了啊”梅太一故作轻松地朝那几个人看去。 “我们昨晚就来了,结果发现......”武士甲结结巴巴。 “发现什么?”梅太一有点心虚。 他们又不说话了,好像很不自在。 “去做事。”楚香兰不动声色。 几个人连忙噤声。 昨晚出现了那么多中蛊的活死人,今天得去查查又走失了多少人,发生了何事。 楚香兰吩咐完任务,梅太一正打算跟他们一起去,被楚香兰叫住了。 “让他们去就行了,我们先吃早餐。”说完就点了些粥和点心。 他今天分外体贴,都有点不像他了。 “还冷吗?”楚香兰问道,似乎想去探探他的额头,手伸到半空又放下了。 “不冷呀。” 云崖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却是一无所获,就是说一切平安,并没有人失踪,中蛊的也只有胡家小哥一人而已,他在无量天师的治疗下,正在好转,没有坏消息。 不应该啊,梅太一他们非常确定,昨晚见到的都是真的,活死人,并不是幻觉。 “除非他们不是本地人。”梅太一说道。 这就难查了,外地人如果隐瞒身份,就无从查起。正当他们发愁如何下手的时候,鹭飞却惊慌失措地来找梅太一。 进来看见黑压压的几个仙武司之人,鹭飞有点怕的样子,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非常难以启齿地开了口。 “其实这些年,我是靠倒斗为生。” 甲乙丙丁发出鄙夷之声,毕竟这是下三滥的营生。而楚香兰并不意外,他那起了茧子的双手还有经历风霜的一张脸,却又出手阔绰,在兴平之地,很容易想象得到。 “我,我是来求梅兄你帮忙的,不然我就死定了!但是在说这件事之前,我得先认错。以前,以前我曾到梅家陵墓取过几样东西......”鹭飞表情非常尴尬地说道。 “取?是偷吧?”武士乙嘲讽道。 “你,你刨了我家祖坟?”梅太一打翻了茶杯,瞪向鹭飞。 “不不不,我后来见着了梅兄,一见如故,我,我就又还回去了,陵墓也还原了!”鹭飞连连摆手。 “到手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曾?”武士丙有些不信。 “好吧,我信你。”梅太一并没有太生气,接着问道:“那你今天要说什么事呢?” 鹭飞扫了一眼众人,见他们都竖起耳朵急切想知道他想说什么的样子,这才继续道:“因为最近兴平闹巫蛊之事,年轻精壮男子夜里都不敢出门了。我们很难找到帮手,老大又天天催,于是我就托人从外乡找了一批人过来帮忙,给的工钱很高,那些人昨天白天到的,结果今早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他们的行李包袱都在房间里,我又不敢报官。那些人来的时候,都是登记在我家名下,如果出了事,日后查起来,我就麻烦了。” “有多少人?”梅太一问道。 “二十五个。”鹭飞说道。 这就对了。梅太一看向楚香兰,昨晚那个活死人队伍,不就是他们集结的盗墓队伍。 “都变成活死人了,今晚去墓地找找吧!”梅太一说起来轻描淡写。 鹭飞却似吓尿了一般,跌坐在地上,半天都扶不起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5章 巫蛊之谜与子成说 对付活死人,好像那无量天师有些法子,只是不知他在何处落脚。 梅太一转向鹭飞:“跟我说说,你们都动了哪些墓,茂陵......” 话还没说完,鹭飞吓得直摆手:“我们只是摸些小鱼小虾,一般是周边的陪葬之墓,或者哪个贵人,帝王之墓是万万不敢下手的。” 倒不是他们这些盗墓的胆子小,看守之人再多,也是有法子的,只是帝陵风水上佳,一般都有东西镇着,搞不好就遇上粽子或者其他东西,搭上一条命不值当。 白天探查了路径,一切如常,只能等晚上行动了。好不容易等到入夜时分,几人用过晚饭,准备出发。 楚香兰斟酌了一下,对梅太一说道:“要不你留在客栈里等我们?” 梅太一瞬间就撅起了嘴:“你什么意思啊?看不起我是不是?” 就知道他是这个反应,但是墓地阴气极盛,而他又如此怕鬼...... “好吧,你一起去,多穿件衣裳。” 鹭飞对地形熟络,因为有一群修仙的出马,他也就不怕了。但还是贴心地准备了糯米,黑狗血。几个人连灯笼也没打,怕打草惊蛇。 今晚梅太一倒是没怂,只是一直没出声,他是冻得,不知为何,一到夜晚来这墓地,就感觉异常的冷,他一个大男人,可不能太怂。只得强行忍住,一边还要夜视,看地形,跟上队伍。黑暗中,感觉有一双手牵住了他,那双手很温暖,是楚香兰,他瞬间觉得安心了不少。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群乌怏怏的活死人从一个较大的陵墓里扒开石门,出来了,然来白天他们躲在里面,怪不得查探之时没有发现。借着月光,那画面当真诡异至极,鹭飞躲在武士甲的身后,摸出袋子,就要撒狗血。 “别动,那是人不是鬼。”云崖眼疾手快制止了他。 只见那些人围着陵墓,跪了一圈,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是个阵法。 “他们在做什么?”梅太一小声问楚香兰。 此时那红衣女子又出现了,依然没有穿鞋。她稳稳地坐在了那陵墓上空,手里不知拿了个什么法器,那些活死人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号,响彻夜空。陵墓中,缓缓走出一个黑衣人,正是昨晚让他们走开的男子。他的五官只是轻微扭曲,也是个被下了蛊的活死人,法器上的光芒尽数照向这黑衣男子。 “暮云?”云崖失声道。 “他是暮云仙首!”武士甲说道。 楚香兰没见过他,但梅太一见过的,只是此人五官已无法辨认。 “暮云仙首的左腿,有轻微地跛,上面挂着的银铃铛,是他的灵器没错了!”云崖斩钉截铁地说道,只是,他怎么会变成如此模样? 那些跪在外围的活死人,叫声渐渐微不可闻。 “不好,那法器是在吸食他们的精气!”楚香兰说完,已经跃将出去。 凌云剑银光闪现,直直劈向那红衣女子,却不料剑还未近身,那女子便化作一团红雾,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了红衣女子的控制,地上的活死人突然就躁乱了起来,一个个起身,开始攻击他们。 梅太一等人均有持剑,但是都清楚那些不过是平民百姓,只能防守,不能攻击。很快,那些活死人越打越凶,拳拳到肉,武士乙挨了一击,痛呼出声,骂了一句。 那个暮云呆滞了一会,也加入了战斗,他的力道更大,就算他们后退,那些活死人也是步步紧逼,已经退了三里地了。 “兰兄,你的祭灵之术呢?快让他们停下啊!”梅太一叫到,躲过一拳,只是轻微招架。 “祭灵只对修仙之人管用,对他们无用!” 几个人斗了一阵,此时已接近界牌,不能再退了,否则将他们引到城中,定然会出乱子。 正在此时,一道紫光从天而降,一阵白雾弥漫,那些活死人突然就不动了,呆呆地看向前方。 来人是无量天师许义,那白雾是他洒的药粉。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跟在他身后降落的,还有一位手持折扇的青年男子,一身淡粉衣衫,衣襟处绣着一朵朱砂梅,正是梅少陵。 “大哥,你怎么也来了?”梅太一走过去,又转头对许义行了一礼。 “你昨日遣人将佛像送回家就再未回来,祖母着急。”梅少陵孱弱的面容上血色不多,但一看见梅太一安然无恙,紧绷的额头放松了。 这些活死人是控制了,只是,暮云却突然狂性大发,突然出手攻击离得最近的许义,他的力道很大,眼看许义来不及躲避,突然一个淡粉的身影扑了上去,替他受了这一掌。 梅太一看见堂哥受伤,一掌劈向暮云,将他引开,斗了几个回合,楚香兰取了捆灵索,将他手脚绑住,他说不出话,只是龇牙嚎叫。 这时众人才去看梅少陵。他被许义抱起,平放在地上,只见他嘴角血流不止,面色更加苍白,人已经晕了过去。暮云那掌打得极重,梅少陵又没有习过武功,要不是他那把灵器梅陵扇替他挡了几成,恐怕此刻他已经肝胆俱裂了。 “少陵!”梅太一想去扶他起来。 却被许义挡开:“别动他!” 说完,就见许义将梅少陵慢慢扶起来,缓缓注入灵力,过了不久,梅少陵醒了。 那二十五个男子,被许义喂了药,由云崖带领,跟着鹭飞去了他们安排的住处看管照料。在梅太一的要求下,许义背着梅少陵,回到他们的客栈,暮云也一并带回,被楚香兰粗暴地仍在他们房间的地上。 “香兰兄,好歹曾经是你们铜雀台的人,你轻点!”梅太一有点看不过去,就算是躺在地上,也让他躺得稍微舒服点。 “他刚才可是差点杀了你兄长。”楚香兰说道。 “并非他所愿,他只是不受控制而已。” 梅太一去隔壁敲门,问许义是否要给他买点饭菜上来,被拒绝了。他只好跟楚香兰去楼下吃。明明是他家里的人,怎么那许义还不太愿意让他打扰的样子?少陵怎么会认识他?竟然还不要命地帮他挡了一掌。他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些问题,听到楚香兰喊他才回过神来。 那些药丸能让其他的活死人平静下来,但是暮云不同,那些药对他没用,而且他自身的灵力功力尚存,在巫蛊发作的时候,危险性更高。那红衣女子到底是何人,竟然能凭空消失...... “兰兄,那女子,或许不是人!”梅太一喝了一杯酒,若有所思。 “何出此言?” “她叫我冥王殿下,在太湖伏波山,我拿着那块灵石残片时也听到过一次。我这几天感觉,自己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好像缺失了部分东西似的......” 梅太一的话完全不着边际,像是疯言疯语,他摇了摇头,站起身,饭也没吃,就往外面走。楚香兰见状,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跟了出去。 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扶着他的胳膊。 “兰兄,我不会是被鬼附身了吧?”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一处桥边,停了下来。 “没有,可能是招了些阴邪之物。” “对了,我那颗佛珠,你回洛阳后尽快取出来给我,或者等我祖母寿辰之后,我跟你一起去取。”风行师傅的话,他还记得。 “好。” 他们也没走远,这时就看见客栈的伙计朝他俩跑了过来,他们也没赖账啊! “怎么了小二,是找我们的?”梅太一问道。 那小二估计是跑急了,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缓了一会才说:“两位公子,你们房间被绑的那个人,他,他......” 糟了,莫非那捆灵索被他挣脱了?两人掠身就往客栈方向赶去。 客栈一楼并未有什么骚乱,两人上了楼,发现自己房门是开的,暮云还是好好地被帮着,只是许义也在他们房中。只见许义将手掌放在暮云的天灵盖上,他的五官已经复原,但是也极其痛苦的样子。这样子,也不像是治疗,看起来像是想要了他的命。 楚香兰一掌劈过去,将许义的力道化解了一些。受到攻击,许义收回手掌。 “许前辈这是作甚?”楚香兰先前虽然对暮云不客气,但好歹是自己人,此刻还是护着他。 “此人中蛊已深,且吸食了不少精魄,加上他原先也是修仙之人,必须除之!”许义说道,承认了是想杀了暮云。 “这,还需从长计议。”梅太一上前一步,也挡在暮云面前。 “梅少庄主不要忘了,你堂兄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许义面色冷峻,与昨晚的温润完全判若两人。 “到底是难以控制,还是怀恨在心欲杀之而后快?”楚香兰也有些生气了。 “许前辈,一码归一码!他本来想伤的人是你,他也并非本意。此人乃铜雀台之人,如何处置,当由他们自己说了算。另外,我兄长,我想自己照料。”梅太一说完就欲前往梅少陵房间。 他们两个如此护着暮云,许义也没再坚持,只是说了一句:“我还懂些医术,少陵因我受伤,我今晚自然得亲自照料。” 这样闹了一场,两个人都累了。 暮云处于昏迷状态,捆灵索对他有用,只是他这样躺地上也不是事,单独睡一间房又怕许义会对他做什么。只好让伙计拿了一个门板过来,拿了一床被褥,给他在屏风后面临时安置了一张地铺。 “我,再去要一间房吧?”梅太一说道。 “万一他半夜发狂,或者许义还想杀他?”楚香兰说道。 他堂堂大祭司,竟然也怕有对付不了的场面,还能怎么样,再将就一晚呗。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6章 风波恶再探白马寺 幽冥道,鬼城。 世人皆以为,十恶不赦者,死了会下地狱;得道者飞升为仙。哪有那么绝对的事,神仙,谁也没见过。鬼嘛,偶尔有些不入流的游魂走尸出没人间,那是极少的,能害人的也只是少数。 而他们,千年以来,都被困在这幽冥道里,不死不灭,不上不下。非人非神,算是半个鬼吧。 一身红衣的姑娘,落在一间屋子里,半天都无法动弹。她的名字叫朝露,是这幽冥道里暂时的统领之一,为什么是暂时的呢,因为她的主子一直沉睡不醒。这间屋子里,还有一位白衣姑娘,是与她平起平坐的晨霜。 “你又去人间作甚?以你现在的修为,撑不了多久!”晨霜眨了眨眼珠,将她放平在塌上,有些无奈。 “我碰到殿下了,他的肉身,可真嫩啊!”说着朝露还吞了下口水,她说的,似乎是一道美味。 “不可胡来。”晨霜温柔但又有些严厉地劝道。 “我知道,他特别怂,怕鬼。但是他身边那个男子,可是极阳真君的化身呐!” 极阳真君,可是几千年来,他们见过的,唯一有些神力的凡人。 “那可真好!”秋霜说道。 “好什么,苦日子还在后头呢!”朝露吐吐舌头。 “你为何如此虚弱?”晨霜替她把了下脉。 “有个人,拿了殿下的太阴珠召唤,替他修炼人蛊。” 太阴珠,是冥王的法器之一,它的号令,不得拒绝,这是规矩。 “看来,自从有人破了封印之后,这妖魔鬼怪都出来了!”晨霜叹口气,替她输送了些鬼灵,劝慰道:“你还是少出去吧,殿下能否醒来,全由得他自己,我们是插不上手的。人心,有时候比鬼还可怕。” 过了一个时辰,朝露已经没有大碍,两人这才出门,朝屋子外面的大殿走去。这殿中,黑漆漆的,发亮。走过宽宽的甬道,一个帘幕之后,水晶棺里,躺着一个人。 他一副少年模样,跟朝露在人间见到的梅家公子梅太一,一模一样。 长安,星河斋。 梅少陵受伤严重,下不了床,自然是寿宴也参加不了的,许义一直陪着他,也谢绝了一切拜见寒暄,连梅庄主,也只是浅浅见了一面,未曾多说几句。这都没什么,真正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许义说,他与梅少陵已经拜了把子,结成异性兄弟了。 堂堂缥缈峰二尊之一啊,与梅家二房庶子拜了把子,这是该哭还是该笑呢? 但是叔母是欣喜的,以前她横竖看这小子不顺眼,自从梅小宣失踪之后,她整个人变了很多,竟然对梅少陵也怜爱了起来。上次琅琊王家的祭祀之会,也破天荒地让梅太一带他出去见见世面。如今,他能攀上无量天师,也是长脸了。 今日寿宴虽热闹,但都是家族中人。梅老太太早就有言在先,不必大操大办。所以梅庄主已经提前发帖给各门派告知,不必前来。贺礼倒是收了一大堆。 饭毕,梅太一与楚香兰在后院并肩而行,远远看见祖母坐在亭中喝茶,赶忙跑了过去,蹲在祖母身边,拿脸蹭了蹭她膝盖。 “好孩子。”祖母喜笑颜开。 “你交的这个朋友,倒是不错,朋友之间,要真诚以待,知道吗?”祖母抚了抚他的头发,她指的是楚香兰。 “知道了,祖母!我的朋友那么多,怎么你偏偏......”他似乎是在撒娇,但是看向在远处的楚香兰,还是有些高兴的。 “你那些都是狐朋狗友,看重的不过是你梅少庄主的身份,祖母虽老眼昏发,看人却是极准的!”她抿了口茶又继续说道:“只是少陵这孩子......” 叹了一口气。 梅少陵受了伤,经过名医治理,好生休养两个月自然无事。他与许义相交之事,在梅家起了不少波澜。 “祖母,那你看着无量天师如何?”梅太一问道。 “说不清楚,城府颇深,不知是福是祸。”祖母的神情多了几分凝重。 无量天师出山不久,但外界传言颇广,说他修为颇深,医术精湛,短短几个月,走南闯北,平息了不少邪魔异事,赞誉比毁多。梅太一 第一印象,也是觉得他温和可亲。 只是缥缈峰的神秘,是敌是友,犹未可知,尤其是那两个无字辈的少年,在梅太一心里如鲠在喉。 云崖他们还留在兴平照看那些中了蛊毒的二十五名百姓,许义留下了药丸和基本的治理之法。而暮云,则是要带回铜雀台的。梅太一因为要拿回自己的佛珠,便跟随楚香兰一起去了洛阳。 铜雀台分外安静,姜淮,鬼千寻,大司马皆不在楼中。 慕容星河只说他们分头去了金陵与太湖,至于办了何事,进展如何,并未收到信。暮云蛊毒难清,暂时将他收押在地牢,等大司马回来处置。楚香兰不放心,亲自去了地牢,梅太一跟着。 最里面那间,应该是之前关押那少年无色的。此刻牢门敞开,哪里还有人在?两人心知不妙,抓起一守卫:“关在这里的人呢?逃了?” 那守卫胆战心惊,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不是,是大司马亲自将他带走的!” 一向亲近司马炎的慕容星河,对此事竟然也一无所知。梅太一没有怀疑,他没必要隐瞒。 “这就奇了,大司马会将他带到何处呢?放了,应该不可能,难道带去太湖让清音阁处置?”梅太一想着各种可能。 “先去取你的珠子。”楚香兰说道。 楚香兰的居所,是铜雀台一处单独小楼,比较安静。 梅太一在院子里逗一只莺哥,拿食物喂他。但是楚香兰迟迟没有出来。梅太一进去的时候,楚香兰的屋子里已经散了好多东西,他正在翻箱倒柜地找。 “怎么了?兰兄你是不忘了放在哪里了?” “不肯能,我明明放在这里的!” 那颗太阴珠,不见了。 楚香兰脸色铁青,不多久,院门外跪了一地的仆役。因为他的院子一般没人敢进,楚香兰也并未设结界。谁知就在他出门几日,屋子里其他东西都在,唯独这颗佛珠。 听着外面的惨叫声,慕容星河在执法,梅太一倒是有些过意不去。虽然这颗珠子是重要,但是连累无辜之人,却是不该。 “兰兄,你还是让他们住手吧,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慕容星河连声说着抱歉,告辞了。楚香兰脸色凝重,短短几日,似乎有什么不对。梅太一忽然想到了院子里那只鸟,对着楚香兰说道:“你院子里那只莺哥,可会说话?” “会说一些,但是很爱睡觉,不一定能看见什么。” 这是一只很普通的莺哥,羽毛暗黑色,又挂在一颗大树上,如果是夜晚,不注意的话,一般人是看不见的。 “主人,主人。”莺哥扑腾着翅膀,欢快地朝楚香兰叫到。 “这三天有没人进来过?” “黑衣人,黑衣人。” 果然,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了太阴珠。之前连梅太一都不知道这颗珠子有什么特别,只是那日在城楼上,不小心掉出来而已,才被楚香兰发现优异。 “看来你们铜雀台,也不是密不透风,不知什么人混进来,小心为妙。我想有个地方可以解惑,白马寺。” 白马寺一如往昔,宁静安详。 小沙弥很抱歉地对梅太一说道:“抱歉,本寺暂时闭寺,暂不接待外客。” 吃了闭门羹,梅太一不死心:“你们地藏大师是我祖师爷,我不算外客。” 但是不管怎么说,那小沙弥倔强得很。楚香兰试了试,那结界竟然异常牢固,连他都打不开。在梅太一的软磨硬泡下,小沙弥总算是答应进去通报一声。 “方丈说了,他曾送过自己徒孙一颗佛珠,若带在身上,就拿出来,我递进去,辨认清楚你所言非虚,自然放你进去。” 佛珠他自然没有,但是就这么走了,又不甘心。两人朝山下走去,商量着对策。 “唉,如果我像那个无色一样,会易容术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扮成和尚,说不定能混进去。”梅太一有些无奈,这一天真是什么都不顺遂。 天色渐晚,白马寺中亮起了灯笼,寺中一切如旧,众僧正在用斋饭。后院菩提地藏大师已经养病多日,恐怕时日无多,方丈昙华大师此刻正守在此处。地藏大师乃是白马寺德高望重的高僧,未免打扰,所以这几日都闭门谢客。 白日听见沙弥来报,梅太一来访,一直昏睡的地藏大师睁开了眼睛,但是被昙华方丈给打发了。 “老东西,这颗珠子你们白马寺藏了这么多年,你说你送给那小子,也不说说用途,让他随随便便给了旁人。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昙华方丈慈眉善目的脸,突然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你,你是谁?你不是昙华......”地藏大师睁大了眼睛,咳出一口鲜血。 “招阴之人,我得找个听话的,我说谁合适谁就合适!”说着,他拿出代表住持身份的舍利子,摩挲一阵,山门外的光晕就暗淡了不少。 一直在山下的楚香兰察觉出来结界防御有变,对着梅太一说道:“走吧,上去看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7章 风波恶再探白马寺 刚到达山门,便听见几声钟声传来,或急促或迟缓。 像是有大事发生。 “有位大师圆寂了!”看守的小沙弥说道。 这次楚香兰轻而易举破了结界,他们跟着小沙弥一起进去了,虽然那小沙弥还在念叨,但也没再赶他们了。 “小师傅?是哪位大师?”梅太一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应该是菩提地藏大师。” 梅太一与楚香兰没有机会见到地藏大师的遗体。寺中有些骚乱,没人管他们,小沙弥好心给他们找了一间空房歇息,说晚些时候找机会禀报方丈。 两个时辰过去了,外面非常安静,有点不同寻常。地藏大师是白马寺德高望重的高僧,寺院里应该非常重视才对。梅太一找出两顶帽子,趁着无人,溜了出去。 后院是僧人居所,前面是各种大殿,什么天王殿,大雄宝殿之类的。梅太一带着楚香兰拐了好几道弯,却还是没找到地藏大师之前的居所。 “不要乱跑。”楚香兰拉住梅太一手腕,在他耳边低语到,并趁势在一个大树下蹲了下来,因为这时出现了两个小僧路过。 “我们快点走吧,今晚方丈亲自给那些亡灵超度。” 那些?死的不只地藏大师一人? 两人对视一眼,悄悄跟着那两个小僧,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一座大殿:伽焰殿。这种地方是不对外开放的,因为它乃是超度亡灵之所。寻常百姓人家里有意外死亡的,特别是小孩,都会在当地找一处寺庙,付些香火钱来给亲人超度亡灵,好让他们能早日投胎。 地藏大师年岁已高,就算仙去,也算正常登了极乐,这伽焰殿,长安的定国寺也有一座。当初跟着风行师傅,他也没收敛调皮打闹的性子,但是尚且知道分寸。他体质特异,每逢有人来超度亡灵,他都是敬而远之的。只是白马寺这等古刹,香火旺盛,竟然也会接这种业务? 僧人鱼贯而入,拿了不少物事进去,似乎是要摆什么阵法。不一会儿,有一大批男男女女被人送了进去,他们看样子都很年轻,神情悲切!两人的剑皆有灵,收起来然后跟着人群,混了进去。殿堂很大,有几座特别大的神像,乃是北斗星君和南斗星君,酆都大帝等。僧人在点烛火,有人指挥让他们排好队形,还有人手里拿着一卷书,似乎是名册。 不好,他们在清点人数,恐怕很快就发现他们了。梅太一左右看了一下,发现离他们最近有个小神像,他在寺院呆过,知道神像里面都是空的,心生一计,指了指,楚香兰会意。这时梅太一往人堆里走了两步,故意往旁边摔了一下,后边的人没有防备,导致倒了好几个,这殿还有些黑,趁机,楚香兰就拉着梅太一,进了旁边一座雕像。 也不知是哪路神仙,雕像不大,背后是一块活动板,虽然挤了点,也能藏两个人。前面有上香火的炉子做遮掩,视线也正好能看清整个大殿。 那些男女都排好了位置,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非常虔诚的样子。而大殿上方则是一个圆形的法阵,烛火已经全部点燃,照亮了整个大殿,一排僧人念念有词。 “那些百姓,那该都是为了亲人来超度的看队形,应该有八十个。”梅太一盯着外面看了好久,楚香兰只好尽量侧身迁就他,但无奈神像不够大,就变成了梅太一整个人趴在楚香兰身上。说完这句话,他终于意识到,稍微挪开点,但一不小心撞到佛像一个凸起的位置。好在外面僧人的木鱼声将这个不和谐的声音盖过了。 “好痛!”梅太一压低声音,抱怨了一句。楚香兰伸出手,在他被撞的后脑勺上揉了揉,动作很轻柔,他一下感觉就不痛了,梅太一调整好姿势继续看外面情况。 这时,有个僧人敲了一下钟声,声音很大,他们藏在这个雕像之中,该死的是敲钟之人离他们这边有点近,梅太一第一反应就是去捂住楚香兰的耳朵,自己被震得抖了一下。 方丈昙华大师进来了,红黄交织的袈裟,加上禅杖,步履沉缓,却又铿锵有力。听闻昙华方丈今年不过四十,是白马寺历届住持里最年轻的一位。但是他看上去,好像更年轻一些,面容非常慈祥。经过他们藏身的佛像时,梅太一感觉他的眼眸好像朝这边看了看,只是很短暂的一瞬,他又往前走,进了那法阵。 现在的修仙门派世家,皆是以水,风力催之,加上山川精怪而聚集的灵气。其中集大成者当属铜雀台大司马的御水之术了。可是这阵法,好像水火交织。圈外全都是一个个小小的盒子,有僧人上前揭开白布,原来是一个个小小的棺木。 “莫非这里面都是?”梅太一睁大了眼睛。 “婴儿尸体。”楚香兰答道。 “八十个?” 怎么会同一时间死了这么多婴儿,他们的父母又如何一起上白马寺请求超度?绝非寻常。 “以之肉身,化彼之魂;以火焚之,送彼之灵。”方丈雄浑的声音响起,大袍一挥,盖在小小棺木上的白布瞬间全部跌落,蜡烛却是一盏未灭。禅杖往地下一捣,棺材盖子刷刷打开。方丈转动舍利子,那些已经死去的婴孩漂浮于棺木上空,突然间就开始起火。 人群中有轻微的啜泣声。 一股被烧焦的皮肉味道,又响起,有臭味,画面非常恐怖诡异。梅太一有点想吐,楚香兰默默在他背上顺了两下。不知烧了多久,那些婴孩的尸体变成了骨灰,落入到棺木里,一丝未撒。 比起恐怖恶心,楚香兰更惊诧的是这方丈的修为法力。用水同时控制八十个婴孩漂浮,已经不易,而这凭空而出的火焰,更是威力惊人。 八十个婴孩尸体俱已化成灰烬,室内僧人帮着盖好棺木,不一会,这些棺木就都被领走了,大殿之中,安静了许多,只剩下方丈和少数几个高僧。 “怎么还有一口棺材没有被领走?”梅太一说道。 “那口棺材好像一直没打开过,也没有焚烧。”楚香兰也注意到了。 “九九八十一,一般超度如果同时进行,不会是双数,只能是单数。那些,那些是给剩下的那口棺材献祭的。”梅太一大惊失色。 只见方丈揭开了那口棺材,手里多了一串常常的珠子,他放了进去。登时青雾奔腾,棺木自己盖上了。 不知为何,梅太一感觉头痛欲裂。 琅琊王家,兰亭后山,采薇一线天。 自从家主王人杰获得侯爵之位,被朝廷加封了鲁国公之后,他日益忙碌了起来。而长子王锦书担任了半年家主,将此位归还给父亲之后,家中一些事务也大都交给弟弟王寄桑打理,他时常一个人在后山修炼,平时也无人打扰。 采薇一线天的后楼之中,有一处小小的祠堂,被王锦书下了禁制,就连鲁国公都进不去,当然父亲也没强求,修炼之人,都有自己的法门,就算是藏着什么宝贝,也不是了不得的事。他只是无意中发现,没当一回事。而弟弟王锦书又要处理家中之事,应酬,还要抽空外出寻找他那个好友,知交门生阿衡,根本没空到这后山来。 今日,这个孩子很是躁动不安。 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跪在王锦书面前,泪流满面:“求求你,救救他,救救我们的孩子!” 这里,有两个孩子,一个已经死去多时,躺在一口水晶棺里,被药水泡着,宛若新生。而另一个,则是躺在摇篮里,他出生还不到一个月,非常虚弱。 王锦书拿出一张符,化了水,给那女子拿过去:“凉了之后喂他喝下。”说完便离开了屋子。 梅太一只感觉整个大殿黑气弥漫,那些婴孩不会说话,只是惨叫,他们好像是被烧死的。一个个睁大眼睛,身体却是一个个骷髅的模样,极其骇人。楚香兰只感觉身边的人身体发冷,比在兴平时更甚。他知道必须要马上带他离开这里,外面,方丈还未离开,他们有五个人。 方丈:“此事已经告一段落,只有我们五个人知情,到此为止。” 高僧甲:“想不到地藏大师一生慈悲,老年竟然会做下如此业障......” 高僧乙:“我们已经对那些受害家属赠送了不菲的抚慰金,又将他们的亡灵渡化,并且要求他们保守秘密,否则亡灵不安......” 高僧丙:“幸亏方丈你法力高深,否则整个白马寺,就将毁于一旦了......” 高僧丁:“可是我总觉得事情太过蹊跷,地藏大师怎么会下山,又怎么会一夜之间屠杀那么多婴孩?” 高僧甲:“走火入魔罢!” 方丈:“此事休要再提,这剩下的一口棺材之孩,无父无母,我亲自保管,他的怨念强一些,你们去吧!” 这时几个和尚起身向外走,突然高僧丁说道:“看门的小和尚说地藏大师的徒孙来了山中,晚间时分已经进来了,于情于理,都应该让他拜祭一下。” 方丈:“明日辰时吧!让人通知一下即可。”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8章 风波恶再探白马寺 高僧甲乙丙丁退去,方丈走到那口棺材旁边,一掌将那盖子劈落成两半,将手伸了进去,梅太一仿佛听到一阵婴儿凄厉的啼哭之声。但是方丈拿起来的,不过是个小小的人偶雕像。 大殿中已经空无一人,烛火也已经熄灭。楚香兰才搀扶起梅太一,此时他有些虚弱,不宜奔波,需要歇息。他们回到了之前小沙弥为他们准备的房间。刚回房中,便有人敲门。还是那个小沙弥,他送来了饭菜和茶水,告知了明天辰时可以去拜祭地藏大师的事。楚香兰接过托盘,准备关门,那小沙弥突然问了一句:“需要再多准备一个房间么?” 楚香兰看看躺着的梅太一,简单地说了两个字:“不用。” 梅太一大概睡了一个时辰才醒来,为了等他,桌上的饭菜楚香兰一口没动。 “你醒了?过来吃饭。”楚香兰看他翻身下床,下意识地去扶他。不料,却被他一只手隔开。 “别碰我!”声音出奇地冷漠,还有陌生。 楚香兰有些愣住了,眼前的少年,起先是一脸冷漠,接着是充满戏谑。他越走越近,几乎是靠在楚香兰胸口上了,他比自己矮了两公分,只见他微微仰着头,换了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道:“孤兰,好久不见啊!”说完这句话,就一掌推开了他。 这一掌不重,但是楚香兰还是后退了两步。他说不出话,眼前这个人,他的神态分明就不是梅太一。 “说吧,想怎么弄死我?是将我千刀万剐,还是挫骨扬灰?又或者是关进那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你这人间的神灵,呵呵!”梅太一的表情像是自嘲,不等楚香兰回答,又开始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你从前不是很讨厌我吗?你不是说将我送给你的礼物一股脑全部都烧了吗?你这无情无义的......”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就感觉一个冰凉柔软的双唇覆上了自己的嘴巴,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睁大了眼睛。 他妈的,这个男人,在亲他!他竟然愣了半天也没推开他。 “醒醒,太一,你醒醒?”楚香兰放开梅太一后,狠狠地摇晃他的肩膀。 梅太一睁着眼睛,满脸茫然,然后晕了过去。 当梅太一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楚香兰正合衣坐在凳子上打盹,他一整夜没睡吗? “楚香兰,香兰,兰兄?”梅太一拿了根笔绕着他的头发丝玩儿,发稍碰着他的鼻尖,大概是觉得有些痒,楚香兰将头偏了一下,一个没撑住,梅太一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 楚香兰看着他,梅太一正满脸堆笑,还是那个他认识的少年,他有些迟疑,又有些忐忑地问道:“你可记得,昨晚发生了何事?” “昨晚,回来我就睡了呀!” “那你记不记得你说过什么话?” “说过什么?睡着了怎么说。” 不记得就好,楚香兰神色如常:“我们去拜祭一下你祖师爷吧!” 整个拜祭过程都很正常,无人提昨晚伽焰殿超度亡灵之事。但是他们亲耳听到,有一高僧说起,那些婴儿乃是被地藏大师走火入魔所杀,梅太一实在不敢相信,但又找不到证据。 昙华大师面容和煦,他在跟梅太一说话,却也注意到了楚香兰一直盯着他的手看。 “大祭司一直盯着老衲,不知看出了些什么没有?”这突然地一问,楚香兰定了定神:“晚生冒昧,看方丈手掌,应当是在练习有关火的功法吧?” “不错,这淬火术只是偶然习得,不比大司马的御水术!” 楚香兰却是有些狐疑:“素闻方丈与大司马交情匪浅,只是近两年铜雀台诸事繁杂,方丈怎知大司马御水功力?” 方丈却是很平常的语气说道:“只是听说罢了!” 梅太一他们下山之时,碰到了前一天守山门的小沙弥。 “小师傅?你昨日拦着不让我们进去,还说我祖师爷地藏大师说要我交出佛珠信物才行,请问这句话是谁教你的?”被梅太一这么一问,那小沙弥突然有些紧张。 楚香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否则死后是要被拔舌的!” 梅太一笑了一声,心想楚香兰也会开这种玩笑吓唬人。小沙弥不敢说谎,但是又不敢回答,在那里张口结舌。看他这个样子,梅太一也不想为难他了:“那你跟我说说别的吧,最近山下可有发生怪事啊?” 一下子死了八十个孩子,按理说官府早该出动了。 小沙弥说道:“山下前些日子发了瘟疫,死了些年老体弱的,我们寺也有派人下山帮忙。” 梅太一道:“那你们派了哪些人?” 小沙弥:“都是些普通弟子,带了药的。结果......结果发现,除了瘟疫,还有妖物,我们寺里,唯独地藏大师仙法高明些,于是他亲自出山,哪知,哪知连他都着了道,受了伤,结果还是没撑过去......” 这不对啊,是这样吗?楚香兰眼睛看向那小沙弥,但是他没有躲避,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昨晚他们明明说地藏大师他,算了再问点别的吧。 梅太一又接着说道:“白马寺最近来过什么陌生人吗?” 小沙弥道:“公子这就问得奇怪了,平时白马寺并没有闭寺,前来上香礼佛之人常有的。” 梅太一道:“我是说,特别的,比如印象深刻的?” 这小沙弥常年看守山门,见过的人应该是最多的。 小沙弥挠了挠光秃秃的脑门,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见过一个。有个人,冒充和尚混进来,被我发现了。” 这倒引起了他们的兴趣,梅太一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是冒充的?” 小沙弥说道:“虽然他装得很像,但是我看出来他是戴了头套的,他不是光头,我看见他鬼鬼祟祟地摸进了地藏大师的屋子......” 楚香兰道:“那可有少什么东西?” 小沙弥说道:“应该是没有,被地藏大师发现了,但是大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我就从没见过他动怒!” 梅太一道:“那你可曾记得那冒充和尚之人是何样貌?” 小沙弥:“他在脸上糊了东西,但是眼睛很有神,很好看!” 梅太一笑道:“哦,出家人也关心别人长得好不好看吗?有他的眼睛好看吗?”他指着楚香兰。 那小沙弥很认真地说道:“不是的,不同的,就是很特别那种,眼睫毛特别长,眼珠子很黑。” 梅太一心里有种熟悉的感觉,接着问道:“那他为何会让地藏大师生气?” 小沙弥说道:“只是听一个师兄说起,地藏大师说人死不能复生,有违天理,邪魔外道等等之类的话......” 正在这时,有个和尚过来了,对小沙弥说:“玄礼,到时间了!” 那个叫玄礼的小沙弥对着他们作了揖,道别了。 不多一会,就在路上碰见了三三两两上山礼佛的人。梅太一拦住一个路人问道:“这位大叔,请问,最近发生瘟疫的是哪个村子啊?”那个路人一脸回道:“小哥问这个作甚?” 梅太一道:“想去看看!” 大叔左右看了看:“小哥还是别去了,那个村子很邪门的!” 梅太一道:“怎么邪门了,是不是死了很多小孩?” 大叔:“不是一个,是村子里三岁以内的孩子全部死了,一个不留!说是瘟疫,外面都在传,说那个村子里的人造了孽,被惩罚了!” 这时与他一路的两个孩子蹦蹦跳跳走远了。他旁边的妇人催促道:“啰嗦什么,赶紧的!” 大叔说了声:“我们要去祈愿,保佑孩子们!” 梅太一喊道:“大叔,你还没告诉我那个村子叫什么?” 大叔走远了,但声音传过来:“邕宁村,下山向西十里,你就会看到界碑了!” 太湖清音阁。 司马炎已经同意清音阁并派的提议,但是并未亲自过来。来的是姜淮,他还带着一个人。华骨天看着那个少年,怒火中烧。站在姜淮身边的正是之前将清音阁搅得天翻地覆的无色。 华骨天看那无色行动如常,并没有被绑,穿着一身华贵的月白衣衫,衣袖上绣着一只金雀,正是铜雀台的标识,发冠也是金雀。他心中已经了然几分。问道:“青龙大人,这位?” 姜淮颇有礼节地行了个礼,看向一旁的无色,那无色也有样学样地行礼。然后说道:“华阁主,大司马知道无色之前在清音阁胡闹了一阵,惹出不少乱子,本该就地正法。但因为他对灵符之事了解颇多,本着爱惜人才的原则,将他收归铜雀台做了我的副使。又深知此举阁主会不快,因此已经有所惩罚,他伤了多少门人,便受了多少剑。” 此话说完,无色就将外袍一脱,同时转过身,脱掉上衣,露出多道剑伤,沟壑纷呈,皮肉翻卷,很是可怖。过了一会,才穿上。 大司马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华骨天虽不满,面上却不动声色:“既如此,就当惩罚过了,以后不必再提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