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君书》 正文 楔子 老国君去世时已七十有三,算起来也是喜丧,待一系列的国丧一办,伽叶皇宫又不得不连忙投入到新君登基的准备中。 继位的新君南威正值壮年,是老国君生前唯一的子嗣。南威很敬重他的父皇,本想着可以在太子的位置上多待两年,过得也清闲,没想到老国君突然就驾鹤西去,这下整个伽叶的重任落在了他的肩上。南威在老国君棺前重重磕了几个头,也不说话,盯着漆黑的灵棺不知想着什么 半个月后。 伽叶皇宫正在举行拔契仪式。这大概是伽叶已有的仪式中最为隆重的仪式之一。后宫嫔妃佳丽,前朝文臣武将,就连但凡上了点阶品的大臣夫人,都能破例进入皇宫见证这一仪式,好不热闹。 拔契仪式是新君登基必须经过的环节。每逢国君易代,新国君选任未婚的皇女或贵女,称为斋宫,前往伽叶在外修建的神宫修行,为伽叶祈福,并且换取旧的斋宫回来。斋宫作为护国天神般的存在,信徒众多,而且不仅是伽叶有这样的规定,整个大州上的国家亦是如此。 南威正身着玄色蟒袍坐在大殿前的宝座上,不一会儿,一名着玄色宫裙的少女一出现,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那少女约摸豆蔻年岁,一对眉似月牙弯长,双眸灵动,唇不点而赤,似画非画,少女虽着一身玄色宫裙略显低调,可发间那支熠熠生光的镂空流云滚玉金步摇,却衬少女一身玄衣端庄高贵。这便是新任的斋宫了。少女在众人的注视下款款走向正前方的南威,脸色平静。 而南威在看见少女后,眼神似乎略有闪躲,又或是纠结,又或是懊悔。等到少女行至南威身前,行稽首之礼。南威向前扶起少女,轻声道:“乡儿,此去一别,珍重。“少女似往常一般笑道,“没事儿,就当换个地方玩啊。“南威听后,一愣,又觉有几分歉意般,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错误的决定,但随即又恢复了原意。 “上,栉。”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南威身边的管事太监邓公公。南威拿起宫女端来的栉,又不经意的叹了一口气,将其加在了少女的额发间。 斋宫告别时,新国君亲手取栉加在斋宫的额发上,并叮嘱她“勿再回京”。因为斋宫若回京,必是国君易代。梳头时只有去向下梳,而无回从发梢向上梳。讲究颇多。 这样一来二去,拔契仪式终于结束。伽叶国换了新的斋宫,伽叶国人人祈祷能又有一个好的开始。 三年后。 伽叶大殿前。 殿前又聚满了人,不过不似三年前那场隆重浩荡的拔契仪式,殿前站着的,有浑身血污的士兵,诚惶诚恐的宫女,畏手畏脚的太监,还有许多伽叶百姓居然也站在这儿,手中拿着不少款式不一的“武器“,多为耕田修房时用的锄头弯刀,少许的大臣也在人群中。人群议论纷纷,嘈杂不堪,可这些也不能掩盖高台上那名奄奄一息,浑身大不一血窟窿的血人儿。仔细一看,竟还是名女子。 “邓公公,公公。”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悄悄拉住一旁的太监,“邓公公,您看这国君国后都已经去了,元镜国的最后一波兵可能马上就到宫外了。何不快点用您手上的兵符处置了这罪女,我们也好,也好逃出去啊。” 被称作邓公公的太监不耐烦的拍了拍刚刚被拉着的那只袖子,不屑道,“不成,璁珩太子没找到之前,谁都不准给咱家走!谁敢妄动的,咱家叫御林军削了他脑袋!” 那名大臣又道,“可南乡这罪女死都不肯说出太子在哪,我们就一直拖下去吗?邓公公,我求您了,我夫人还挺着个大肚子在城外等着我呢” 邓公公道:“反正现在国不像国。城也破了,国君国后都去了,太子也不见了,咱家孤身一人,不怕死,不如你先去一步,到下面陪陪国君国后?”说完邓公公长剑一挥,利落的在方才那名大臣脖子上一抹,喷涌出的血随之将足下的石阶染成了红色。 这一举动吓得周围的宫女又是发出阵阵尖叫。 邓公公看了看周遭的景象,当真是物是人非。他十几岁时就入了伽叶皇宫做了太监,一路提心吊胆,跌跌撞撞爬到今天的位置,却不曾想伽叶气数已尽。邓公公走至那名奄奄一息的女子身旁,问道:“南乡,最后再问你一次,璁珩呢?太子呢?” 高台上的女子似乎已经没了意识,也不回话。“好,好,好。”邓公公接连说到,随后举起一块虎形的金牌,那是象征着国君权利的兵符,众人见状皆跪下,邓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却是一字一句,清晰落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罪女南乡,身为斋宫,辜负伽叶江山社稷,引我伽叶祸水。再者,有人密告你勾结宫中司珍房,敌国细作宋清和,害我伽叶太子璁珩,且不从实招来。今判你火刑。来人啊,把这罪女给咱家绑起来。” 邓公公似乎觉得这样无法解他心中的气,一脚踩在南乡的手上,南乡意识已经模糊,并不觉得疼,只是傻傻的笑了,也并未出声求饶。“哼,吃里扒外的贱人。”邓公公说罢走开。 “烧死她,妖女!” “烧死她,倒了血霉选去的斋宫!”众人已经将满腔的怒火撒在了南乡身上。 不远处,正在搬运火刑所用柴草的一名士兵对后面的士兵窃窃私语道,“要我说这斋宫莫不是被冤枉了,昨夜在城外抵御元镜敌军时,斋宫竟然也从天而降助我们杀敌,身上负的伤绝对是不比我们少,可这”另一名士兵道:“保命要紧,早点送斋宫下去,我们也好离开,想这么多干嘛?” 前面那士兵将怀中的柴草紧了紧,道:“唉,这确实不是我们该管的事,走吧走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章 枯骨生肉 童子明睼端着正散发药香的罐子和药碗汤匙,往走廊外望了望,轻车熟路地往庭院深处走去。当他像往常一样推开那所房门时,却发现本应在床榻上的女子,今日竟主动坐在桌边,手中拿着一本佛经。明睼很高兴,他将药罐等轻放在桌边,便往内屋里去,待他重新将熏笼里的檀香点燃,又赶忙退了出来。 丝丝檀香袭来,桌边看书的女子一动不动,明睼将药罐里的药倒入药碗,说道,“姑娘,该服药了。” 那名女子终于转过头来,将药碗接了过去。如果有人站在这儿,一定会发现,那名女子浑身皮肤竟像是深褐色的树皮,其中还有沟壑纵横的暴露出来的血管,脸上的五官依稀辨得出来,只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方才接过去药碗的右手像是干枯的老树根,真是似人非人,似妖非妖! 明睼对此似乎已经见怪不怪,眼见着女子将药碗中的汤药悉数喝下,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在怀中掏出一个印有古朴花纹的锦盒,并将其打开,里面赫然一枚丹药,丹药通体浑圆,漆黑如墨,周边似乎还有若隐若现的一层光晕,总之,不似寻常之物。女子将丹药服下,抬头望了望正在收拾药碗的明睼,要是普通人势必会被女子可怖的面容吓住,可明睼接着问:“南乡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为了听清南乡接下来说什么,也为了南乡听清楚他的话,明睼细心的俯身下去。一声沉重沙哑的声音自南乡子口中传出,“无事。”只是说这话时,南乡略有停顿。 “你,不怕我?”又是沙哑的声音,语速极慢。南乡还是盯着明睼看,眼中有什么东西闪过。 明睼放下了手中的药罐,一字一句道,“姑娘,半年前槿姨让我来照顾你用药,见着你的第一眼,我是怕的,怕的紧可后来,我见姑娘你也不爱说话,每日躺在床榻上就这么望着窗外,日日如此姑娘,我不怕你,久了,却委实心疼你。”明睼说着低下了头,只剩沉默 内屋里“啪“的一声轻响,是熏笼里的檀木一根接一根的燃起来了。 “姑娘,快入秋了,仔细着凉。” 明睼转身将床榻上一张薄毯放在南乡腿上,她行动缓慢,下意识的拉住了腿间的薄毯,再目送明睼离开。明睼没看见的是,在他离开后,南乡嘴角边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南乡喃喃道,“明睼这孩子不怕我,我自己却连镜子都不敢看,真是可笑的紧。” 南乡将桌边的书放回原处,再移至床榻,就这么呆坐着。窗外的花快开了,已经有少许薄如蝉翼的花苞提前竞相绽开,南乡想起了当年她种下的那棵腊梅,不知还在不在 隆冬。 南乡在硕大的木桶里审视着自己新生的似新生儿般稚嫩,细润如温玉的皮肤。木桶里不仅有充足的热水,还有各式各样珍贵的药材,热气将药味很快充斥了整间房屋。 一名看似比南乡略长几岁的女子推门而入,女子打扮随意,一头乌黑的长发只是简单绾成一个髻,再用一支木钗固定,柳眉薄唇,只是女子那双眼睛如一潭水深不可测,仿佛一眼就能将世事洞察于心。 南乡轻声道:“师父。”声音不似几个月前沙哑。 红槿闻声走至木桶旁,仔细看着南乡新生的皮肤,甚是欢喜,“丫头,这七年我们没白费劲。过了今夜,咱们师徒重新过日子,再也不受那从前的苦。” 南乡不语。待她从木桶中出来,红槿将她扶至屏画后,取出才带来的墨色罗裙,心翼翼的为南乡换上。虽然这一过程已经在过去的七年里重复了上千次,红槿还是难掩内心的激动,生怕眼前看见的会是幻觉。 红槿随后将南乡扶至镜前,仔细观察南乡的眼神,生怕出错。毕竟,才开始的两年,南乡不知打碎了多少面镜子。万幸的是,南乡平静的坐在了镜前,红槿急忙拿出镜匣中的木梳为南乡梳理及腰的长发。 南乡望着镜中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时不知自己是悲是喜。 “丫头,拿出你从前在我这儿惹事的劲儿来,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何必再蹉跎这辈子剩下的日子。”红槿道。 南乡笑,“师父,我想去找璁珩。” 红槿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斩钉截铁道,“不行!哪儿也不许去!” 南乡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接过了红槿手中的木梳,道,“除了师父,这世上与我最亲的,可能也只有璁珩了。他是死是活,我也不得而知,但愿他还在人世” 红槿走开,冷声道,“是呀,他南璁珩本事大到一个伽叶都能给他灭了,还没点本事苟活于世吗?” “璁珩从行事是有不对,可当年到底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南乡道。 “怎么?是不是等你这所谓的弟弟再送你进火场烧一次,你才死心!我红槿七年前冒着多大的风险骗过阴司,将你的魂魄留在体内,助你枯骨生肉!这会儿又想拿命去开玩笑?不行!” 南乡顿住,随即突然两眼一花倒在了镜桌前,红槿见状急忙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将急火攻心晕过去的南乡唤醒。 “死丫头祖宗,你现在这幅情况急什么急,偏要把为师先气死你才满意不是?我红槿上辈子造了些什么孽?”红槿见南乡渐渐转醒,嘴中碎碎念个不停,南乡也不觉得聒噪,继而说道,“师父,肉身重塑,哪儿那么容易,稍不注意就重回原形。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咳咳” 红槿别过脸不敢再去看南乡的眼睛,或许是南乡亲口说出这个现实,比她自己告诉南乡还要残忍。 待把南乡安放在床榻上后,红槿倒了杯桌上的茶,一时失神,快到嘴边才发现这茶早已凉透了,她竟然也不嫌弃,喝下了冷茶,扶额出了屋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章 我很厉害的 十年前。绮罗山。 红槿不知到了世间多少地儿,终于决定把伽叶国旁的绮罗山当做自个儿接下来几十年的隐世之地。像她这种得道的仙人,每隔一段时间,不得不搬往新的住处。仙人并不像世间大多数人传言那样,在天上过着朝骑仙鹤,夕炼仙丹,醒时焙茶下棋,醉时歌舞尽欢的日子。得道之人,多数会选择上天讨个神官做,也有少数仙人更爱在凡间做个散仙,倒也自在。 红槿就是这一类不愿上天的仙人,反正,自创世以来,这类的仙人愈多,凡间的仙人也就不足为奇。更有甚者,有些许国家会主动拉拢这类仙人做自己的保护伞,求个安稳。 不过仙人们大多清心寡欲,通常会拒绝这类请求。毕竟,过多的介入凡尘之事,阻碍他们修行不说,稍不注意,可能还会引起天上那几位管事儿的不满,轻则送去阴司当差,美其名曰“任职”,平日听那成千上万的厉鬼嚎叫个百八十年,再被放出来,重则,直接剥夺仙身,还是送去阴司,不过却是与那些厉鬼一起嚎个百八十年。 其中细则,不必多说,仙人们都心知肚明,所以留在凡间的仙人们都很头疼。要说这些仙人也不容易,既要拿出仙家的风度,不便拂了人家的好意,又不敢在天上管事儿的那几位眼皮子底下过多的插手凡尘之事,就只能每隔几十年找个新地儿修行。 在世人看来,仙人这叫“游历”,而在仙人看来,自己这叫“挪窝儿”。 只有行踪不定,才能打消各国拉拢仙人们的念头。 红槿找到绮罗山时,没甚在意其他的地方,只管双手一挥,幻化出一座令她称心的仙府来,仔细检查后,却突然发现门前有个不怀好意的丫头冲她笑的起劲。这便是南乡了。 红槿端了端自己的架子,道, “你这丫头无故在人家府前作如此举动,当真无礼。” 南乡倒比她还势头大,毫不害怕回红槿道,“怪了,整个绮罗山都是本斋宫的,这儿何曾成了你家府邸?” 红槿见这丫头浑身打扮不俗,说话也利落,不像是在戏言。本想着终于有个满意的山头,谁曾想搬到了凡人那劳什子有斋宫的地儿,一时心中扫兴。这什么斋宫,她还是听说过的,不过在红槿这类人看来,纯属没意思。 她红槿日日求天上管事儿那几位少给她找点麻烦,那几位都没听见。不知凡人设立这种并无甚用处的斋宫,是不是当真只求个心安稳? “你何时来的绮罗山?”红槿索性和南乡聊上了。 “巧了,和你同日来的绮罗山。我住的绮罗殿就在山那头。”南乡看似玩笑却又略带几分认真的回道。 “同日?” “姐姐,方才我都看见了。”说罢扬起下巴往红槿变化出的府邸点了点,还笑出了声。 “看见就看见了,本仙走就是。”红槿作势要走。 “唉,姐姐,仙女儿姐姐,干嘛走,留在这和我做个邻居不挺好的?”南乡跑向前拦住了红槿,彼时南乡还是个孩子,身高红槿着实差了一个头,红槿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前后态度不一,人胆大的丫头。 想起了好多年前,也是有一个人这样拦在了她身前,不过她那时重重的甩开了身前的那只挽留她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一次,红槿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红林?红狸?红鲤鱼?” “我还绿鲤鱼呢!是红槿!” “我已经下令让绮罗殿的人不准来山这头,姐姐你放心。” “屋外有阵法,除了你,凡人不可能见着这地方。还有,姐姐?你知道我多大年纪了吗?” “不知道,我先说吧!我今年十五。我很厉害的,我” “行了行了,天色不晚了,我知道斋宫大人很厉害,您今天该走了” “你今天还不教我法术?骗子!” “斋宫大人,斋宫娘娘?我算来最近恐有劫数逼近,教法术的事儿往后挪挪,可还行?” 一顿沉默 南乡往红槿卧房跑去,红槿暗道不好,紧随其后。却看见南乡胡乱的把红槿平日里看的书籍,几件衣裳,还有不少摆出来的法器尽数往包袱里塞。 “死丫头,你干嘛?” “走,去本斋宫殿里避避。本斋宫护你,本斋宫告诉你,我很厉害的” 南乡后来自顾自的说了一通,红槿没听进去多少,活了这么久,倒遇到个想让她停下来歇歇的孩子。 红槿在南乡挎着个偌大的包袱出门前,拦住了她。 “做我红槿的徒弟,可别后悔。” 南乡一愣,把手中的包袱一扔,“嘭”的一声,直直摔进红槿心坎里,红槿暗地里心疼刚才不知摔坏了她多少宝贝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师父,你口中的劫数,就是混在赌坊输得一两银子也不剩?” “啧,多嘴!叫你带来的银子带了吗?” “你怎么不自个儿变银子出来?” “什么都能变,变银子会受罚的!” “啊?” “快回去吧,师父今晚给你提只烧鹅回来!” “师父原来比我会玩儿,改天我也要来这赌坊凑个热闹。” “” 南乡此时回想起这些,一时不敢相信已经过了十年。 “嘎吱”一声门响。 是明睼。 “姑娘。”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兴奋。 明睼已经近二十日没见过南乡,这二十日是南乡重塑肉身的紧要关头,所有事都是红槿亲力亲为,红槿也就没让明睼来照看南乡。 南乡见久久又没有声响,便起身,却看见明睼一脸难以置信的呆站在原地看着南乡,她觉得好笑,就也站在明睼身前,任他看。 “姑娘竟生的这般好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章 重回伽叶 “是明睼唐突了,姑娘莫怪。”明睼说着,将药碗递给了南乡。 南乡一笑,又问他,“今日明睼满脸欣喜,想必不仅是因为我吧。” 明睼摸了摸后脑勺,道,“姑娘瞧得真仔细,咱们这儿,方才来了个客人。” “客人?能让明睼如此,那客人定是生得美若天仙!”南乡打趣道。 自从那日与明睼交谈,南乡不知不觉已经对明睼敞开了心扉,这会子开他的玩笑,着实让南乡来了兴致。 从前南乡与南璁珩一碰上,都是你一句我一句还嘴吵架,少有和气相处。虽说她和南璁珩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可她这个弟弟似乎总喜欢和她过不去,南乡也不是个爱服输的主儿,两人一旦开吵,就停不下来,这会儿南乡仿佛在明睼身上看见了南璁珩的影子。 璁珩这混子,行事张扬放肆,可总归也和明睼一样,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南乡这样想着。 “不不不,是位容貌俊郎,气质脱俗的客人。姑娘你不知道,那位客人和姑娘一样,也喜欢檀香。方才我在前厅为客人沏茶,闻得客人身上的檀香味,可巧了!” 南乡正端至嘴边的药碗,却放下了。 “你可知道这位客人姓名尊号?”南乡有些急切。 “不知,那客人一身白衣,谈吐不凡,在门外时就提到槿姨,我不敢怠慢,连忙将他引了进来,槿姨随后去陪了客人,我就过来姑娘这儿了。” “一身白衣,檀香忆山?”南乡心中已有答案,但又不敢十分肯定,不过八成是他了。 “怎么是他?!” 明睼见南乡不知又想到了哪去,又不好开口询问。南乡将药碗往前一推,“好明睼,今日这药我摸着凉了不少,能帮我去重新热热吗?” “啊?哦,好。”明睼端着药碗出去了,关门前还责怪自己,二十日没给南乡准备汤药,就做事不牢靠。 而南乡,转了几个来回,扫视了屋内的东西,就开始收拾起来。 “趁师父在前厅,又打发走了明睼,现在不走,何时走?”南乡匆匆的提着包袱出去了,在路过明睼房间时,犹豫不觉,可还是进明睼屋里,顺了明睼两件衣裳走。 明睼虽然才十四岁,可也是个男孩子,身高已经和南乡差不了多少,他的衣裳,南乡是穿得的。 南乡又几步赶往后院,打算从后院翻墙出去,不经意间看见了自己前段时间心心念念的腊梅树。腊梅树长势正好,以前她栽的时候原本没抱希望这棵树能活,直到那晚在树旁边 南乡想到这儿,突然意识到,她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想那陈年旧事干嘛,这会儿自己不是连躲忆山都来不及吗? 翻了墙,南乡只管大步离开,生怕红槿发现后,把她给逮回去。 一路上,南乡努力说服自己,自己这次走是因为时机正好,而不是因为忆山。可走着走着又觉得自己这般自欺欺人实在可笑。最后又不敢再去想,一想到忆山,脑中就会闪现出自己非人非妖那副可怖的模样,似一盆冰水在这寒冷的冬日再次浇向了南乡。 “我就知道这丫头不会老实待着!大晚上的也走,真当自己是铁做的吗!”红槿一掌拍在南乡屋内的镜台上,镜台应声而碎。可很快,红槿右手捻决,沉默不语,低头将碎掉的镜台一块一块的拼接了起来。 明睼难过道,“槿姨,姑娘走掉,也有我的责任,是我疏忽了,我” “她?她要走,谁留得住!这事跟你没关系。”红槿又上了气。 “随她吧,十年了,南乡行事还是如此。”说话的是一名身着白衫的男子,男子以一种随和的姿态坐在桌边,双眸平静如静潭,让人看不出情绪。 “忆山,你知道那丫头现在身体什么情况吗?先不说外面的大妖鬼,处处的危险,就是她自己的身体,她可能都掌控不住算了,这丫头肯定没走远。”红槿说罢掏出了一张符纸,再仔细在南乡的床榻上找到几根脱落的发丝,将二者合并,灵火一燃,符纸竟化作一只纸鹤,纸鹤刚飞出半尺,就径直落在了地上,燃尽成灰。 红槿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辞灵术?!这死丫头真对自己下的去手?竟然用辞灵术躲我寻她方位?!” 忆山不语,却看向了里屋的熏笼,“这檀香是南乡点的?” 明睼声说道,“是姑娘吩咐我点的,记得自我服侍她用药起,姑娘就一直有这习惯。” 忆山向屋外走去,眼里还是看不出情绪。 话说南乡一路到了山下,顺着记忆进入了伽叶城内,自然,这儿已经是元镜的国境。而南乡是本着这儿离绮罗山太近,红槿不会考虑南乡会傻傻的回到伽叶的想法朝这儿赶来。 此时已经天亮。 南乡换上了明睼的衣服,打扮成一个翩翩少年郎,不曾想接连引起了街上年轻姐们的注意,就连上了年纪的妇人也会在南乡身后偷偷多看她两眼。 南乡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在城内瞎逛。璁珩的线索她是一无所知,回到原点,似乎对她的帮助大一些。 南乡又不敢贸然开口询问当年伽叶之事,走走停停到了一个说书的摊前,要了一碗热茶,寻思接下来怎么走。说书的老者正在说得起劲,一旁不少男女老少也听得津津有味,南乡却没把心思放在这些上。 直到一旁一个做道士打扮的男人主动开口道,“我见公子双眉紧缩,可是遇到了难事?” 南乡想笑,但凡眼神没问题的人,都能看出她现在心不在焉吧。 “正是,天大的事。”南乡随口说道。 “哦?天大的事?待老道我掐指一算,定能助公子一臂之力。一卦只需十两银子公子你看是否” 还没待南乡开口,旁边一个中年女子尖声道,“得了吧,狗道人,又在这儿故弄玄虚,骗人钱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章 月华楼 “兄弟,你别信他这个狗道人!这人在我们嘉陵是出了名的骗子,专找你们这种面生的外地人下手!”那女人声音愈大了。 “哎,我说你这嫁不出去的老怨女怎么总喜欢挡我财路?” 世人有一个习俗,男子年满二十或女子年满十六成年,而当男子或女子年满二十有二还未婚嫁,则分别称作旷夫怨女。 南乡闻言,仔细一想,自己今年二十有五了,早就到了怨女的年纪,一时竟觉得好笑。 “狗道人,一年前你收去我多少银子?答应帮我与城南的张屠夫促成好事,一来二去,那张屠夫竟然看上了城西裁缝店的刘寡妇!我最后是人财两空!”说着女人拉起一条长凳就要向那道人摔去。 “你这泼婆娘,就这性格,这长相,这身段,哪样比得上刘寡妇!虽说人家刘寡妇是嫁过的,可也比你强得多!”道士躲开。女人拿着长凳向道士追去,“你这天杀的狗道人!” 南乡回过头来发现周围都是看笑的百姓,便站起来移到一个角落,不好意思再坐在中间。 “这位郎君可是求方才那位道人办事?”娇媚的声音入耳,南乡转过身去,发现一位媚眼如丝,举手投足如风拂杨柳般婀娜多姿的绿衣女子。 “大概吧。”南乡望着方才那吵闹的两人离去的方向,笑着说。 “郎君若要办事,何不今晚来月华楼?”女子声音甚是娇媚,边说还作势要攀上南乡的肩。南乡后退一步,问道,“月华楼?是什么地方?为何能帮我办事?” “月华楼嘛?哎呦,郎君莫不是戏弄奴家,当真不知月华楼是什么地方?” “请姑娘细讲。” 绿衣女子贴近南乡耳边,“月华楼,是你们男人快活的地方,是嘉陵,最大的青楼!” 南乡闻言耳根一红,又退了一步。 说完绿衣女子掩面笑个不停。她只觉得这位年轻的公子生的十分好看,就戏弄了。 南乡没曾想自己刚下山,就被青楼女子在大街上调笑。一旁众人的注意力又转到她与这绿衣女子的身上,南乡转身欲走。 “哎,郎君。奴家不骗您,我们月华楼今晚有场大的拍卖会,不仅是嘉陵,周边邻国的达官显贵,江湖侠盗都会前来。届时想办事什么人找不到?” 南乡心中一动。 绿衣女子瞧着南乡不说话,又带哭腔道,“难道郎君是嫌弃奴家是青楼女子,瞧不上奴家说的话吗?” 南乡真是拿眼前这个女子没办法,只得先说,“在下知道了,今晚会来月华楼的,多谢姑娘相告。” “真的?!郎君,奴家素婵,今夜来时,郎君定要来寻奴家。看郎君不是嘉陵人,奴家也可为郎君引荐几位大人,助郎君办事啊。”素婵激动地拉住了南乡的袖子。 “好,劳烦素婵姑娘了。” “不劳烦,不劳烦,郎君若是不嫌弃,奴家,今夜也可以侍奉郎君” 南乡吓得将素婵手中的袖子抽出来,再从怀中掏出几文钱放在茶碗旁,推脱到,“今夜之事,素婵姑娘不必着急,在下还有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南乡头也不回地跑了不知多久,再停下来歇歇气。 “没想到扮作男子行事如此不便,早知还不如女儿身出来。” 南乡随后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又出去熟悉了周边的地形。当年伽叶亡国,半个城池烧的残破不堪,没想到才七年,城内修复得虽然还比不上当年繁华,可也是一派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 伽叶亡国虽然是南乡的一个心结,可南乡却委实没有什么复国报仇的想法。一是,当年她还在舍命为伽叶厮杀时,伽叶已经先行抛弃了她,亡国之际都执迷不悟地将所有罪过归结在她身上,不给她留半点情面。二是,元镜将这里治理地不比当年伽叶差。 在南乡心里,国是百姓的,不是南家人的。 南乡傍晚回客栈时,主动问起了客栈店主月华楼的事。 “拍卖会?那女子没有骗客官,今晚月华楼确有其事,去的人可多喽。”店主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竟也知道。 “老朽听说,今晚连德言君都要来嘉陵赴往月华楼。公子若是能得到德言君的帮助,老朽担保公子的事有八成能办好。” “德言君?” “公子不知,传闻那德言君有通晓天下之事的能力。只要出的起价钱,什么事都能办,谁的买卖都敢做。不过此人也是近几年来往嘉陵,极为神秘,真人少有人见。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众口不一啊。” 南乡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去月华楼见识一下这位德言君。不过她估计,该是指望不上用身上带的那点银子求这位德言君。 届时,先施术迷了这位德言君的心智,再慢慢问。南乡是这样想的。 冒险也得一试。 南乡按照老店主交代的走,不一会儿就到了月华楼。 门口早已聚满了人,不过多是围在这儿凑热闹的。 南乡见能进去的人都随身出示了事先准备的请帖,犯了难。这下她该怎么进去? “郎君!”素婵熟悉的声音响起,南乡突然觉得这声音不似白天烦人。 南乡一脸无奈的望着素婵,素婵心领神会,“郎君跟我来。” 素婵说罢挽着南乡的手,径直朝大门口去。门口的守卫看见素婵,也没说什么,就放了她们进去。 门口看热闹的其中一名男子说道,“要我看,说这进去的请帖难求,还不如说月华楼的姑娘难求啊!”随即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咱们拿重金也求不到的请帖,刚才那生的好看的白脸倒好,美人儿有了,这月华楼,也进了。” 如此,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南乡她们入场时,拍卖已经开始。 只见楼内香烟缭绕,红色青色的纱缦从一楼挂上了三楼,上至繁复恢宏的房梁,下至绣花精湛的地毯,无一处没有经过仔细考量。四周不停来往的厮丫鬟脚步声也极轻,应该都是用心训导过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章 镂空流云滚玉金步摇 更让南乡觉得奇怪的是,进了月华楼,只要是看上去和南乡身旁的素婵相识的人,都频频往南乡身上瞅,这些人眼神和月华楼门口那些看热闹的人眼神不同,南乡有一种错觉,这些人是在可怜她? “郎君坐这儿吧。” 素婵将她带到二楼东边一个不甚起眼,却能一眼将楼内景象看个了然的位置。 一楼大堂那儿,拍卖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郎君只管在这儿坐着,这儿本是奴家的位置,郎君来了,奴家站在边儿上服侍郎君就好。”素婵边说边替南乡捏起了肩。 南乡一时不知道怎么办,道了谢后,只能任素婵捏肩。 “咦,郎君脸蛋儿生的好看,这身子骨架可瘦弱的紧。方才奴家摸着郎君的手,觉着郎君的手倒比奴家的手还纤细光滑,郎君” 南乡急忙打断了素婵,“那个,我从就多病,喝药长大的,自然要比寻常男儿瘦弱不少!” 素婵刚想回话,一旁突然来了个厮,素婵绕开离南乡远了点儿,厮低声传道,“姐,夫人让你上去。”素婵拿出与南乡说话时截然不同的冷淡语气,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素婵又回去对南乡说,“郎君先自个儿玩儿着,奴家去去就来。还有,可不许看着漂亮的姐姐妹妹就跟着去了。” 看着素婵离开的背影。南乡松了一口气。要说现在月华楼里,南乡最拿不准的人,就是这个素婵。 先是在街上与她搭话,再轻易地不用请帖就能领南乡进入月华楼,进来不说,位置也准备好了。这个自称青楼女子的素婵真不简单。 南乡不愿再留在这个是非之地,待会儿素婵恐怕让她吃不消,想偷偷的溜开,去找那位德言君办正事。 “下一件,镂空流云滚玉金步摇!” 楼下大堂里,主持拍卖的人好巧不巧蹦出这么一句。 南乡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直到她周围坐着的人纷纷议论起来,一时间一至三楼,声音比之前大得多。南乡右桌一名身着金线锦衣的男子对另一名满手玉扳指的肥胖男子说道,“儿子,月华楼真把那镂空流云滚玉金步摇搬来啦?” “方才声音那么大,你没听清?”说罢,满手玉扳指的男子翻了个白眼。 那金线锦衣的男子对他儿子的态度没甚在意,仿佛早已习惯。 “厉害!厉害!月华楼不愧是嘉陵第一楼啊!” “镂空流云滚玉金步摇?!”南乡不经意轻呼了出来,那胖男子用不屑的语气道,“叫什么叫,叫什么叫,又不是你家的,跟个糟老头子一样大呼叫!” 南乡不想多生是非,明面上道了声歉,重新坐下来观看底下的拍卖情况。 不过这镂空流云滚玉金步摇,确实是她的东西。 “咳咳,安静,安静!大家稍安勿躁!”大堂里主持拍卖的男子故意停了一下,“现在肯赏面来月华楼的客人,都不是一般人。今儿个我们就把话撂开讲,在场如有官爷爷,官奶奶,那请多包含。这提到镂空流云滚玉金步摇,不得不提亡国伽叶那位斋宫啊,的先在这儿赔罪了,相信各位也不会与的计较这事儿,回头治的个妄议之罪。” 说着,他还故意把声音放了,好像真有谁要上台去把他捉住似的,这样一来,在座不少人都笑出了声。 “月华楼一个主持拍卖的也不简单,够圆滑。”南乡低语。 “好,既然没有大人介意,那的我先给各位唠唠其他的,再看步摇。相信各位贵客听了我这故事,不会失望。” 台下,“快说快说!” “你说不说今晚老爷我都得把这步摇带回去!” “三楼放话带步摇回去那位,可能要让您失望了,我也是有备而来!” “哼,刁民!” “快开始吧!” “得嘞,得嘞!话说十年前,伽叶新君登基,按旧俗新选上的斋宫是新君南威的大女儿。这斋宫当年在伽叶皇宫里就一直备受争议,为何呢?唉,听说这斋宫并非是正宫娘娘嫡出的孩子,反倒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所出,直到出生后长到几岁,才由她亲娘送她回伽叶皇宫,不过她亲娘后来倒没了消息。这也是她直到做斋宫,甚至到死也没个公主封号的原因啊。你说这一个孩子,在深宫中,亲爹不疼,后娘不爱,怎么能立足?还听说啊,就是因为她气她父君将她派出去做了斋宫,而不是尊贵的公主,才为了一个叫宋清和的男人,也是元镜在伽叶的细作,背叛伽叶,最后当着上千伽叶人的面,被处以火刑!” “简直是一派胡言!”南乡竟不知,原来世人将她当年的事传得如此荒唐!什么亲爹不疼,后娘不爱?什么为了一个男人?还背叛伽叶?! “可要人说,这斋宫也是活得轰轰烈烈啊,是吧?唉,背叛伽叶先不说,先是身世就不平凡,再是能在宫中忍辱负重十几年,长大后联合自己的心上人一起灭了一个国,何其有勇有谋,敢爱敢恨的女子!的我打心眼里佩服她!” 南乡已经没办法再听底下那个男人瞎扯,她甚至已经不下三次忍住了下去将那个满嘴胡话的男人揍一顿的冲动。 不过,镂空流云滚玉金步摇是故人专门为她赶做的,对她确实重要,看来今晚的事,又多了一样。 众人们已经被台上主持拍卖的男人,调动起了情绪,男人紧接着说,“这镂空流云滚玉金步摇,是斋宫生前最爱的步摇,举行拔契大典时,头上也是这金步摇!各位,如果您们也像人一样佩服这位传奇的斋宫,现在,二百两银子起价,拍卖开始!” 随即镂空流云滚玉金步摇终于被放在了大堂中央。 是它了! 南乡没明白,她当年被处死前,人人喊打,现在怎么又被传成了一个为心上人背叛国家的烈性女子? “我出三百两!”是先前三楼那位。 “二百两,黄金。”这次说话的是喊话自己有备而来那位,是一名长相普通,衣着与周遭人相比不太惹眼的男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章 心心念念的人 “哎,人家买的,可是曾经作为一位护国斋宫的金步摇,那能一样吗?” “没钱的操心有钱的。” 南乡看没人再敢叫价,看来这支金步摇马上就拍卖结束了,瞬间慌了起来。 金步摇对她很重要,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南乡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符纸,咬破食指,悄悄地画了一个血符,“去。” 血符闻声飞出,既然买不起,就只能抢!这血符能将步摇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等南乡将这边的事情办妥后,再去寻它就是。 血符飞快的裹住步摇,可让南乡没想到的是,一阵金光大震后,血符松开了步摇,并且又直直向南乡飞了去。 “有贼!二楼白衣服那个子!快,快啊!” 南乡送出的血符一回到她身上,她就暗道不好,有人提前做了准备,南乡现在反倒被弹回的血符反噬!她本来就用辞灵术躲避红槿,伤了自己,这下才恢复的肉身更承受不住! 南乡朝着与来追捕她的守卫相反的方向逃走。可任她转下来,发现月华楼真是大,越往里面走,房间越多,这下连大门口的方向她都辨别不出。背后还有守卫在追她,南乡拖着重伤的身子,趁没人注意,随意躲进了一间屋子。 “美人儿你来啦。” 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屋内陌生的体香传来,南乡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带入了怀中。 我今天都遇到些什么神仙! 她心想道。 南乡不敢太大声引起门外人的怀疑,又费力的想挣开男子抱住她的双臂,奈何她的力气和眼前这个登徒子相比简直微不足道。南乡气极了,作势施术逃掉,可她一提内力,整个人无力地栽了下去,男子见状一把将她抱起。 “美人儿这么等不及?”男子顺势将南乡打横抱起放在了床榻上,欺身压了上去,南乡不敢开口,可身上也使不出劲来,只能在漆黑中不停的推搡上方的男子。 男子或许认为南乡在和他嬉闹,摸上了南乡的肩膀,“咦,美人儿换了身衣裳?”说完竟又顺势向下摸去,南乡从没和哪个异性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会儿前所未有的恐慌笼罩了她,“阁下认错人了,我是男人!男人!” 南乡身上的男人道,“男人?男人抱起来比女人还舒服?还有你这声音,可比男人好听得多。” 南乡大惊,白日她扮作男子,都是刻意变过声音的,方才她急得竟一时忘了伪装! 说着身上的男子开始解她的衣裳,温热的气息靠近她的耳边,“如若阁下真是男子,也不妨事,不瞒阁下说,在下,确有龙阳之好。这男人女人嘛,没甚大不同的。阁下今夜若与我成了欢好之事,定不会后悔” 南乡拼命扯住前襟,不让男子再有动作,“不行!我有喜欢的人了!不能与你欢好!” 说到这儿,男子一顿,继而更加的凑近南乡,下巴都快抵住南乡的额头了,“哦?敢问阁下喜欢的是怎样一个人?” 南乡却被问住了,她又想起了昨日自己落荒而逃的场面 “阁下若是不说话,那我就当阁下是胡诌的了。” 南乡一把抓住身上男子不安分的双手,男子手很暖和。漆黑的夜中,四目相对,若不是他无礼的行为,南乡都想夸夸男子这对在黑夜中也能顾盼生辉的眸子。 “我喜欢的那个人,是知我懂我陪我伴我的人,是我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人。”南乡说罢偏过了头,自己说出的话倒把自己刺痛了。她刚才确是在胡诌,只有最后一句是真的。 就当南乡以为男子会放过她的时候,男子居然俯身再次抱住了她,声音沙哑了许多。 “好巧,在下也有个心心念念许多年的人,不过那人不懂不知不陪不伴我。” 南乡一愣,只觉肩头一重,男子将头抵在了她肩上,她才被自己的术法反噬,现在浑身难受无力,脑子也不大清醒,难得挣扎了,“你要是敢继续对我无礼,我就咬舌自尽。” 男子反倒开始解开自己的衣裳,动作利落干净,还将自己解下的衣裳随手扔在了地上。 南乡绝望地哭了,她不是没经历屈辱的人,当年被邓公公当着上千伽叶人的面唾骂羞辱,她硬是没流过一滴泪,没求过一声饶,可现在这泪不知怎的就是止不住,低声的呜咽逐渐自她口中传出。 “嘘”男子用食指指腹覆上南乡的双唇,门外立马有了动静。 “放肆,你们两个知道里面住的是谁吗?”这声音让南乡觉得有些熟悉。 南乡觉察到自己的泪水滑落到了耳边,刚想伸手把泪水擦干净,男子已经抢先替她用拇指拭去,动作极其温柔,和方才那个轻薄南乡的男子判若两人。 “兄弟,咱们也是奉命办事,今晚月华楼里进了贼,不管里面是谁,我们都要查看” 南乡情急之下抓住了男子的右臂,轻声道,“帮帮我,不能让他们怀疑我!” 男子放开了怀中的南乡,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重新撑起身来将南乡压住,竟然没多问,缓缓道,“可以,条件是今晚陪我睡一觉。” 南乡压低声音道,“那还不如让我被抓走!” 男子似乎是失去了耐性,三两下竟直接将南乡的衣裳解了去,转眼南乡就只剩里衣。此时正直隆冬,天气本就严寒,南乡猝不及防身体一凉,可身上那人却仍旧像是个暖炉。 男子忽的伸手将她固发的发冠取了下来,三千青丝倾斜,一阵幽幽的檀香散开。 “无耻!你会后悔的” 南乡话还未说完,男子倾身将她冻得瑟瑟发抖的朱唇吻住。 他在浅浅的吻着她。一个急切中带着谨慎的吻,不让南乡继续开口,他还不忘拉过一旁的被子将二人盖住,床榻上的青色纱缦也缓缓的垂了下来 南乡的脸烫的厉害,大脑一片空白,心扑通扑通得厉害,只觉得此刻身上更加无力,吓得她将方才的“咬舌自尽”云云,尽数都忘了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章 想你想的紧 两个月华楼守卫一进门,就听到了一声耐人寻味的女子声音,隔着纱缦隐约看见床榻上有二人,月光下,透过纱缦垂下来的一角被子随着二人的动作不停往下滑,叫人好不浮想联翩。 “这” 两个守卫尴尬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谁?!哪个胆儿这么肥,敢坏本君好事?!” 男子喊道,起身查看前,还专门将南乡暴露在寒冷空气中的肌肤用被子遮了个严严实实。 两个守卫见床上的男子发现了他们闯进来,拉开纱缦就奔他们走过来。俩守卫对视后,其中一个壮了壮胆,“这位公子,月华楼方才进了贼,我们只是在奉命追查贼人。” 男子出来的突然,只穿了一身里衣,上衣该系的也没系上,几乎光着上身就跑出来,好事被打断,此时一脸不耐烦,“好,那贼人是男是女?” “是个男的!”另一名守卫开口道。 “那你们看我和他长的像吗?”男子特意凑过去给他们看。 “不是不是,一点都不像。”两名守卫再三确认,眼前的男子长的确是风流倜傥,面若冠玉,可和他们在大堂里看到的年轻白脸一点都不像。 “那你们还站这儿干嘛?想看我与里面美人儿的好事儿?”男子语气不善。 两个守卫大骇,“公子息怒,误会误会,的这就走,这就走。” 二人自认倒霉,他们月华楼本就鱼龙混杂,稍不注意就得罪了大人物,每次难办的差事一落在他们身上,他们也是有苦说不出啊。 两名守卫一走,男子对着门外道,“你可以离开了,哦,不,走远点。” “啧啧,德言君,别胜新婚啊。”又是之前那道让南乡觉得熟悉的声音。 刚刚关上门转身的男子一个踉跄,差点没摔着。 待男子回来,于床前点了根蜡烛,拉开纱缦,才发觉南乡已经晕过去,她均匀的呼吸声却让人心安。 男子就这么看着南乡熟睡的脸庞,从眉毛到眼睛,从鼻子到嘴唇,床上的南乡肤如凝脂,螓首蛾眉,粉面朱唇,他情不自禁伸手用指腹温柔摩挲南乡红润的嘴唇,沿着嘴唇的线条,一遍又一遍,似在回味方才的甘甜。 “容貌没变,脾气也是。” 男子熄了蜡烛,轻轻侧躺在南乡旁,支起头来看着南乡,身上未有盖被子,也不觉得冷。一双眼睛里除了眼前的南乡,似乎已经装不下其他事物。 男子想要再次一尝眼前的甘甜,快要吻上南乡时却迟迟不再有动作。 “方才是我过分了” 男子隔着被子狠狠抱住了南乡,凑到她耳边低语道,“可我想你想的紧。” 良久。 他又将南乡的右手从被子里拿出来,仔细把脉,面色愈加凝重。 “恢复你的肉身,应当去了红槿不少修为可你怎么还在用辞灵术糟践自己的身子?” 男子紧紧握住南乡的手,一层银色的光晕散开,二人掌间逐渐生热,久久挥之不去。 “阿乡,我是清和。” 这一夜,南乡做了个梦。梦到了从前的事。她从宋清和手里一把接过金步摇,宋清和是一路跑来她宫中见她的,此时还气喘个不停。“喏,我这几日加急赶出来的,斋宫大人不要嫌弃啊。” “不敢嫌弃,宫里司珍房声名远扬的宋大人做出的步摇。”南乡将金步摇放在手里看了又看,这是支按照她的喜好款式做出来的步摇,她真心喜欢。 “斋宫大人真是折煞微臣了。”宋清和说完,南乡噗嗤笑出了声。 “行了行了,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别扭,你是来送我的?”南乡找了面镜子就迫不及待的将步摇佩戴上去,可找了几次,都没找到合适的发髻位置。宋清和将步摇从南乡手中轻抽出,看着镜中的南乡,下一刻就将步摇准确别入了一个令南乡满意的位置。 “清和,这步摇叫什么名字?”南乡欢喜的在镜前左看右看。 “镂空流云滚玉金步摇。”宋清和毫不犹豫的说出。 “真讲究,哈哈,真讲究,宋大人的东西就是讲究。”南乡转身看着宋清和。 “可不,耗了我多少心神才制来的步摇。还有,做这步摇亏了我多少上好的金玉,斋宫大人您看是不是可以结算结算呢?” “没银子!本来就没多少银子,还得大老远的去做这斋宫,我更没银子了。”南乡还故意哭丧着一张脸。 宋清和却问她,“吉时还有多久?” “拔契大典?还有约摸着两炷香吧。” “阿乡。”宋清和郑重其事道。 “啊?” “这步摇就当我给你的嫁妆了,等你回来,我娶了你罢。” 南乡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哎?宋大人今天这玩笑开的有新意。” “等下一任新君继位,你被新的斋宫换回来时,恐怕都人老珠黄,艾发衰容了,届时我看谁还肯娶你。”宋清和夸张道。 “你才没人娶!不是,才没人嫁与你!”南乡不乐。 “所以,你没人娶,我没人嫁,我俩倒不如凑合着过日子。”宋清和如是说,还觉得很有道理。 “得了吧,你和南璁珩那臭子又串通起来捉弄我,想看我的笑话!还有,一根步摇就想要收买我做你媳妇儿,不行!” 宋清和正色道,“方才绝无半点假话。” 南乡狐疑的凑上去嗅嗅宋清和身上的味道。感情是知道她要走了,兴奋的喝高了? 宋清和作势一把将南乡往他怀里带,紧张生涩地抱住南乡,“你看着办吧,我把该说的都说了。” 南乡先是一惊,再是一痛,“混蛋!嘶我的鼻子!还说你不是来捉弄我的,我的鼻子都要被你压扁了!” 宋清和赶忙将南乡放开。 此时还未满十五岁的南乡没什么男女有别的观念,再说她与宋清和认识不是一日两日,两人虽然差了四岁,可关系是如朋友无异的,至少在南乡看来是这样。 宋清和不再说话,一双眼睛却难掩失落。南乡怕伤了这位朋友的心,毫不避讳的就向前揽住了宋清和,要说她当年心也大,还学着大人安慰孩儿那套,用手轻拍了几下宋清和的背,“谢谢你的步摇,我很喜欢。咱们回见。”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章 娘子 南乡所在的绮罗殿虽不比伽叶皇宫戒备森严,可也是一国斋宫修行的地方,外来人是万万不能进出的,先不论南乡常偷摸着往红槿那儿跑,按理来说,斋宫是不能随意离开,正如旧俗所定,斋宫一旦回朝,必是国君易代啊! 南乡悠悠转醒,脑袋还晕着,下意识的动了动,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头往旁边一偏,没有人!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只有里衣,却整整齐齐。 “奇怪?昨夜我是一直在做梦?” 南乡拉开棉被,正欲起床,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吓得几乎又想回到床上去。“我的衣服呢?” 南乡走到外屋,发现自己的衣服被叠放在了一只木凳上,南乡赶忙穿戴好衣物,束好头发,准备离开。 这儿的布置陈列和自己进城后住进的客栈大相径庭,昨夜经历的怎么可能是梦?! “登徒子!让我遇着你,一定扒了你的皮!” 值得庆幸的是,南乡发现自己的内力居然恢复了七八成。按常理来说,她昨天那种状况,被“打回原形”都不足为奇的,还别说能够安好无恙的站在这儿。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难道老天都帮我?” 南乡念叨着推门而出,却被一个男子拦住了去路! 男子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一双细长的桃花眼中,乌木般的黑色瞳孔勾人心魄,嘴角微抿,抿出一道好看的弧度,那白皙的皮肤让女子见了,也自行惭愧。身高约摸七尺,偏瘦,着一袭绣黑色云纹的暗红色长衫,腰间一只极其难得的墨玉更称男子魅惑。 南乡忘了挪开视线,就这么抬头瞧着他,男子亦是。 “娘子。”声音低沉温柔。 南乡先是一惊,再认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不就是昨晚那个登徒子吗?! “谁是你娘子!来的正好,今天我要让你叫我奶奶!” 南乡大怒,不知何时,手中已经幻化出了一把赤色长鞭,这是当年拜师时,红槿送与她的礼物,名曰蘅芜,内有法阵为辅,平日念咒唤出,威力极大,是如假包换的仙家法器。 往常南乡都是用它对付邪祟,常人要是挨上一鞭,不死也得脱层皮。南乡是真的气的上了头,管不得那么多,一鞭向前挥去。 “娘子,谋害亲夫可不大好啊!”男子看似无意的往左一跳,却正好避开了南乡的蘅芜。 “无耻!姑娘我今天定叫你后悔!”南乡快速的挥动着蘅芜,毫无章法,男子先是左右闪避,后来突然腾空而上,飞身到了南乡身后,还没等南乡转过身去,男子已经抢先一步夺了南乡手中的蘅芜。 南乡更生气了,她的手方才突然一麻,居然就将手中的蘅芜松开! 定是这个登徒子搞的鬼! “娘子,息怒啊!” “都说了我不是你娘子,住口!” 南乡恨不得冲上去将这男的脸皮剥下来看看有多厚! “昨夜我俩欢好之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时我说要娶你为妻,你也答应了难道一大早醒来就不认得我俩的事了吗?昨夜你还使劲夸为夫” “够了!”南乡说这话时,正极力压着怒火。 她昨夜只记得被这人亲了,迷迷糊糊听见追查她的人到了门前,就体力不支昏死了过去。此时这人恬不知耻的站在她面前说了这么一通,一时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这也不能怪南乡,她还未及笄就做斋宫,三年里只知和红槿瞎混。对男女那点事儿,了解的,就止步于和红槿下山时在戏台上看到那点,什么郎有情来,妾有意,摸摸脸,牵牵手。 南乡不知道的是,此时某人正因为捉弄她,看见她面红耳赤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 “混蛋!淫贼!” “我怎么就混蛋了?昨夜你情我愿,都在一张床上睡过了,就是夫妻了!” 南乡听她一席话,心里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怎么不知道在一张床上睡了,就要做夫妻!南乡将拳头握紧,指甲快要嵌进掌间,也不觉得疼。 她身上没有武器,也没有符纸,情急之下捻决唤出了一团似火状的青色球,男子却还是一副想要好好劝说南乡的架势。 “娘子,气急伤身啊!” “伤身?我要让你殒身于此!” 南乡攻向前去,那男子作势又要躲,可突然脚下一顿,竟然就这么站在了原地。南乡也没想到男子未动分毫,快要后悔时,却已经来不及,一团火球尽数淹没进了男子体内,男子缓缓倒下。 这不是寻常的火球,是夹带着修行者灵力,吞噬魂灵的术法,仙家对此比较熟悉,因为他们最爱用此法对付诸多大妖鬼,如此省事也干净。所以对凡人来说,更是一碰上就必死无疑。 待南乡冷静下来,她收回了蘅芜,无力的坐在男子身前,低身哭了起来。 她又气又恼,也许她下山真的就是一个错误,才两天不到,就惹出了这么多事 老店主口中的德言君至今没有见到,璁珩的消息也没有着落,就连那支宋清和赠与她的镂空流云滚玉金步摇,此时也不知道落入了谁的手中。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南乡深知自己做的过分,不论如何,也不该就这么夺了别人的性命!再说,她怎么可以听信这男子的一面之词?她此时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不知如何是好。 而地上的之前偷着乐的某人,听的是一阵后悔,早知道不玩儿这么狠的。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脚步声愈来愈多,来往的人多了起来,南乡缓缓站起身来,盯着眼前的男子。男子的相貌是极好看的,平心而论,比那位让南乡“心心念念许多年“的主儿,竟还要俏上三分。 南乡正欲离开,可心下始终过意不去,弯下腰来想要将男子拖到榻上去,死也得让人家体面一点,别让人发现时,就这么横摆在门前。 可南乡刚搭上男子的手,“不对!还有脉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章 教训 “折生,你家德言君还在屋里吗?”门口又是那道让南乡觉得熟悉的声音。 德言君?是那个我在找的德言君?南乡犯了难。这下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回兰成君的话,德言君才回的屋,就在屋里,这不,我正给德言君送午膳来。” “哦,我给他端进去就好,正好我有事找他商量。”兰成连忙道。 “这也好,多谢兰成君了。” 南乡闻言,速速躲到了屏画后面,时间紧迫,窗户紧闭,要是打开窗户离开,势必有声响! 门一打开,南乡透过屏画的一个孔看见一位身着兰花绣纹绿衣的青年男子,赫然是昨晚先是喊话自己“有备而来“,再以二百两黄金在拍下她的镂空流云滚玉金步摇的男子,怪不得声音这么熟悉! “哎呀呀,德言君你怎么躺地上,大冷天的地上可不暖和!”兰成故作夸张的来了这么一句。 屏画后的南乡差点没笑出声来了,这什么兰成君有钱,却没有脑子吗?正常的反应不该是快速查看地上的男子情况后,再搜查人? 南乡在看到兰成将地上的德言扶上床榻,还不忘给德言盖上被子后,彻底打消了正面冲突的念头。 “这人怎么又喝酒,都喝到地上了?”兰成调侃着,转身就退了出去。 南乡:不会吧。 待彻底没了动静,南乡巴不得快点离开,刚走出几步,她又退到了屏画后。这里搭着几件女子的衣裳,应该是月华楼里的姑娘的,考虑再三,南乡将男装换下,选了一件款式简单点的淡青色罗裙,一头乌黑轻柔的长发随意挽死。 昨夜她被那么多人瞧见,要是再不换个身份,怕是难再出去,毕竟,她现在还不能离开月华楼,镂空流云滚玉金步摇已经知道了下落,德言君也是。 走至门口,南乡回头望了望床上躺着的德言君,说不出的异样涌出心头,总觉得怪怪的,特别是看到他那双眼睛时。虽然这个德言君对她的言语行为都有失体统,可眼里总有一点让南乡似曾相识的东西。 她被他轻薄,他又被她重伤。在南乡心里,他们已经两清,再说,后面南乡还得利用这位德言君,查到南璁珩的下落。 “应该也是重伤了吧。”南乡关门前声道。 可事实是,南乡离开不一会儿,床上的德言就睁开眼,完全看不出是重伤在身的人。 诡异的是,兰成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桌边,正一脸悠闲的饮茶。 “德言君,你家那位可跑了,不追?”兰成调侃。 “不着急,她肯定会主动来找我。还有,我受伤了,你出去,我要休息。”德言看似在不耐烦的赶人,仔细一听,语气里却藏着几分欢快。 兰成蹙眉,“得了吧,三魂七魄,你可有一魂一魄?南乡的弑魂术对你能有半分作用?” 德言也不生气,应该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话。 “再说了,告诉你南乡下山的是谁?帮你一步步布局引来南乡的是谁?昨夜帮你打发守卫的是谁?刚才陪你演戏的,又是谁?”兰成似是极不满意德言叫他走。 德言转念一想,不对,“你还敢说,昨夜那两个人我应付不了吗?你不说,我还忘了你偷听的事!” 兰成略尴尬,“德言君,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见床上的人脸色更难看,兰成忙改口道,“不不不,我是在向德言君取经,哈哈哈” 德言:“取经是吧,我明白了,素婵那儿,我会转告的,你想取什么经” 兰成忙摆手,“别啊” 南乡一路不大自在,虽说正值晌午,月华楼人也不如晚上的多,可是突然有位客人把她当作月华楼的姑娘,硬要她坐下来陪酒。南乡冷声,“我不是月华楼的,滚。” 客人喝的也多,突然被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骂斥责,更来了兴致,拉住了南乡的袖子不要她走,一时引来了周遭人的关注,南乡无奈,怎么换了女装,还是这么多麻烦! “谁在吵闹?”不远处走来了一位着红色锦衣的中年女人,女人虽然不似月华楼的姑娘们年轻,可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妈妈好。”姑娘们齐声道。 老鸨桃娘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南乡的身上,好美的人儿!桃娘忍住不心中赞叹。要说她手里这么些年来有过多少姑娘,可从来没有一个比得上眼前这位青衣女子,就连桃娘引以为傲继承了她当年容貌的女儿也不及啊! 从周围的议论,经营月华楼多年,早已懂得察言观色,分辨形势的桃娘很快弄懂了发生了什么,嘴角一勾,“公子,您身旁这位确实不是我们月华楼的姑娘,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月华楼可担待不起啊。” “笑话,不管是不是你们月华楼的姑娘,爷我还就碰了!”这男的还故意将手摸上了南乡的脸。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众人看见方才还不出声的青衣美人,一巴掌给闹事那男的扇去,男的脸上五个红的指印清晰可见。 楼上看热闹的某人不自觉的摸上了自己的脸,暗中庆幸自己方才没挨上这一巴掌。 这还不算完,那男的本来醉醺醺的,这下被打了个七八分醒,刚想大骂,众人又见那青衣美人一脚踹上那男的腿部,男的“噗通”跪了下去,青衣美人绕至他身后,准确抓起那只摸过她脸的手,“咔嚓”一声,里面的骨头就断了,伴随而来的是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快来人啊” 南乡力气没半分,她是真的忍不了了。 一旁看热闹的众人看的起劲,也笑的起劲。 “夫人,问过了,是刘尚书的大公子刘简。”一个厮悄悄对桃娘说。 桃娘美目一转,“刘尚书的大公子?” 厮指着正被教训的刘简,“夫人您看这” 桃娘看了看自己手上新做的蔻丹,“刘简?就是他爹来了,也不敢在我月华楼这么狂。吩咐下去,我们月华楼的人不许插手,打残打伤了,直接扔出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章 素婵 南乡心里不快,昨晚的事已经让她窝了一肚子火,眼前又遇上这档子事儿,她实在是忍不了。先前她已经故意冷着态度想快点脱身,但是这男的忒不识抬举,如今被她收拾,纯属活该! “把你另外那只手拿起来!”南乡斥令。 “姑娘哦,不!姑奶奶,求您放过我剩下的这只手!我给您赔不是了”这刘简本来是想在同行几个朋友面前挣点面子,才故意招惹路过的南乡,谁曾想这女子下手竟然这么狠,还没人敢出来帮他,真是倒了血霉! “马上,那只手抬起来,不然我把它折断。”南乡悠悠道。 刘简哭丧着把手举了起来,刚一对上南乡冰冷的视线,吓得立马把头低了下去。 南乡想起那只手触到自己时,一阵恶心,“用这只手,自己扇自己耳光,不许停。”周围的姑娘和恩客你看我我看你,胆子大点的捧腹大笑,稍微内敛点的,也笑出了声,刘简顿时觉得颜面扫地,羞愧难当! 等南乡走远了,周围人也散了,刘简跌跌撞撞的要起身,几个朋友要扶他,刘简推开他们,用手颤巍巍的指着,“刚才你们干什么吃去了!滚!都给我滚!” “哟,哪儿来的无名辈敢在我月华楼闹事?” 素婵寻着刚才一大堆人过来的方向,刚好就看见了骂骂咧咧的刘简。 “怎么了?看你这打扮,该是月华楼的姑娘了?你都想骑在我头上?!还辈,爷我比你大!”刘简一边大骂一边检查自己的手是不是真的断了。 素婵缓缓的笑了,周围立马出现了一大帮月华楼的守卫,手里拿着女子手臂粗细的木棍。 刘简一个朋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简,这绿衣女子像是桃娘的女儿素婵!快道歉,道歉!” 刘简闻言心中大骇,早前就听说月华楼是嘉陵第一楼,里面的奇人奇事众多,这老鸨桃娘就是不按常礼,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素婵养在了月华楼里,试问天下有哪间青楼有过这样荒唐的做法? 作为母亲,桃娘自然是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像月华楼的姑娘一般接待客人,而是就把女儿素婵当做这间月华楼的“大姐“供起来。 自三年前月华楼建成,就有人传言,大姐素婵酷爱长的俊俏的男子,还多次和月华楼的姑娘们学习与男子的相处之道,每每都弄得桃娘大发雷霆,火冒三丈。 更有传言,但凡是和素婵有过交集的男子,桃娘“一个都不会放过”,要么是从今往后一步都不许踏入月华楼,要么,就是桃娘凭借自己的人际脉络关系,弄得那人痛不欲生!此后只要是认得素婵的男子,都对素婵退避三舍。 这些似乎都是公开的秘密,嘉陵人都知道,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谁知道为何桃娘作为嘉陵第一楼的老鸨养这么个女儿在青楼中却不许男子觊觎,又有谁知道为何养尊处优的素婵为何偏爱四处结识俊俏男人? 可在嘉陵人心里,这些也是月华楼作为嘉陵第一楼与其他青楼的不同之处。久而久之,人们也不觉得奇怪。 刘简今天是第一次来月华楼,自然是不认识素婵,可这位月华楼大姐早就名声在外,是位惹不得的! 之前那个青衣女子打他,月华楼都敢坐视不理,这下,他怕是更逃不掉,早知道不去招惹那个青衣女子,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儿! “给我把他一路打出月华楼,记住,是打出去,不能用走的。”素婵扔下这么一句,和昨日那个在南乡面前娇媚动人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是!”八个大汉应声而动。 又是一幅凄凄惨惨戚戚的景象 南乡出了月华楼,直奔自己的客栈。进门就撞见老店主,老店主看见眼前的年轻女子眼熟,多看了两眼。南乡是打算直接上楼的,却发现自己没有钥匙,衣服都换了,哪来的房门钥匙?又不得不折返到楼下取钥匙。 老店主听了南乡一席话,听的不大懂,只知道眼前这个年轻女子问他要二楼西边已经有人入住的一间屋子的钥匙。 南乡使劲在老店主面前指着自己的脸,又提到昨日的“德言君”云云,老店主恍然大悟,“哎呀,你原是个女娃子!”南乡如释重负,编了个钥匙丢了的借口,接过钥匙上楼了。 老店主望着南乡离开的身影,“这好好的女娃,扮什么男子,不像话” 不远处正低头喝酒的一个红衣男子听后缓缓走过来,“应该是那姑娘长的太漂亮,怕引来注目。” 老店主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劲,仔细一想,正要开口提醒这个红衣男子不要打南乡的主意,见来人一疑惑,“你也是女娃扮的吧?” 红槿闻言挑了挑眉,她这身打扮还骗不过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不会吧,一路上也没出现什么问题啊? 红槿故作镇定的笑了笑,“老先生说笑了,我是如假包换得男儿郎。顺便问下,还有空房吗?” 南乡回房坐立不安。 “我要怎样接近德言君套出璁珩的下落?还有镂空流云滚玉金步摇呢,嘶兰成君,德言君,两人认识更好办。” 回想起德言君那副一口一个“娘子”的脸,南乡愈加不自在。 也许是身体还没恢复好,南乡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个下午,傍晚才觉着自己饿了,起来吃晚饭,饭后还到嘉陵城里逛了逛,买了几套换洗的衣裙。 这里原本是伽叶的京都,如今旧的样貌还是瞧得出几分,街上灯火通明,热闹的紧。 下初雪了。 未出阁的女子打着竹伞转过街角,孩子拿着面人嬉笑,传出银铃般的笑声。卖花女周身梅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南乡回到客栈吩咐二给自己备了洗澡水,待南乡梳洗过后,终于换掉了那身带有浓厚脂粉味的衣裙,取而代之的是一袭月牙绣花罗裙。 咚咚咚 “客官加热水吗?” 她都洗过了,加什么热水?二糊涂了,方才不是吩咐过不用再来送热水吗? 南乡一开门,“师父?!”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一章 嘱咐 她明明记得自己用辞灵术一路隐去了自己的行踪,避开红槿的搜查,这会儿又是怎么回事? 红槿见南乡一脸不敢相信,半是生气又半是得意道,“得了,你那辞灵术从哪学来的?我会拿你没办法?” 南乡百般个不愿意掩上房门,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就这么等着红槿先说。 “我说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怕你这死丫头在外有个三长两短,连夜下山,算净了方位才寻得你的位置,你现在就不准备说点什么?” “师父,我说过了,我要去找璁珩。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同意。”南乡认真道。 “我红槿活了这么多年,真不你明白,一个亲自送你入火棺的南璁珩是怎样做到让你一直记挂,偏要让你忤逆为你冒险骗过阴司,耗费多年心神的为师我?”红槿又是一顿好气。 “师父,我这条命都是你捡回来的,如果你想拿回去,我毫无怨言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我不想让当年的事不明不白的结束!伽叶怎么说也是一个国家,一朝一夕之间就灭了?我不信!璁珩那日写信与我要我立马回宫,等着我的却是伽叶子民的唾骂和羞辱。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先被定了罪?我只想弄明白为什么,找到璁珩后问问他,那封信是不是他写的,他要我回去作甚?我只想要个答案,然后踏踏实实睡个好觉!没别的了” 红槿嗤笑,“天下之大,就算他当年苟活了下来,也怕是难逃元镜军的追捕,早已做了刀下亡魂。” 南乡犹豫着开了口,“师父,若我说,我可能早就知道璁珩在何处,或者说,我记得璁珩逃去了何处,可是我忘了,你信吗?” “这么多年,你什么都没忘,就单单忘了南璁珩的去处?”红槿笑道。 南乡还是不认输,“不!不是我主动忘了,我隐约觉得,是有人刻意抹去了我的那段记忆!” “得了吧,我倒希望有人能把我认识你的记忆给抹去了!” “师父!七年!整整七年,我做了同一个梦,你知道吗?梦里有一双带去我记忆的手跟了我七年!真真假假,孰是孰非!哪有空穴来风的道理!我受够了这个梦,我也累了我,我只想知道真相。” 红槿呆住了,这世间不是没有夺人记忆的法子,按南乡这说法也不是无据可依,“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过?” “噩梦有什么好提的。”南乡无力说道。 红槿心里一阵异样,压的她不好受,“死丫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有什么是对我说不得的,只要你愿意,是好是坏为师我都听你说。” 南乡鼻子一酸,再觉得不大对劲,“别说了,别说了,师父腻歪起来我真受不了。” 红槿不自觉的“咳咳“两声。 “所以师父是不会插手我找璁珩了吗?”南乡直入话题。 红槿不说话,审视着南乡,南乡不觉理亏,坦然自若。 “可以” “多谢师父!徒儿” “哎打住!我话都没说完,你先听好了。” “师父请讲。” “第一,你肉身才重塑不久,身体为大,为了不出意外,每隔七天必须传灵鹤给我报平安。第二,凡事三思而行,切不可铤而走险。实在遇到棘手的麻烦马上用灵鹤通传我。第三,尽量少使用法术,你以防万一嘛,身子最重要。” 南乡一一允诺,“还有吗?” “还有的我想起了我再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说不定我下一刻就改了主意,我可不是忆山那个死脑筋,说一就一”红槿突然发觉自己无意提到了某个不得了的人。 南乡貌似不以为意,反倒问她,“师父,忆山尊者还好吗?” “就那样呗,没意思。我说你这死丫头怎么还执着于那个死脑筋?哎,不是,我说这看人的本事我们师徒怎么就千差万别呢?南璁珩是这样,忆山也是这样。” 红槿老早就知道了南乡对忆山那点心思,可在红槿看来,忆山实在不是南乡该执着的人。红槿认识忆山多年,早早认清忆山不会对红尘感兴趣。此人总是让人觉得随和有礼,温文尔雅,从不会说对,也不会说错。说的难听点,却是冷的,无情,也难动情。 用红槿早年骂南乡的话,那就是“忆山能对你有意思,优昙花开了都不稀罕。” 优昙花每隔三千年,佛出世时,开花一次。 而南乡总会用“我就等着忆山这朵优昙花!”来回击红槿。 南乡想了想自己从前的种种幼稚可笑,“师父,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敢对谁有心思。”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现在这样子?什么样子?你缺胳膊少腿了吗?跟你说了多少次,我花了七年把你的肉身重塑了出来,就不会再让你如从前那般!我的医术不可信吗?以后谁要是再敢动我红槿徒弟,我下去让阴司那老倌儿一笔勾掉他名字,让他做两百年阴魂再”红槿话一出口当即又后悔,今天怎么老是说些不该提的! 听不到,听不到,几位,我只是在说笑,说笑而已。红槿心中向天默念。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师父,你想说,勾掉阴阳簿上的名字?师父你最近说话越不分轻重,你们仙人不是挺忌讳这些吗?”南乡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 忌讳?要不是顾忌天上那几个,你师父我不敢? “去去去,别把话题往我身上扯。总之,你安心。别总瞧不起自己,你和常人,是一样的。当然,别再干傻事,真出了什么事,我不怕我护不了你,我怕的,是我来不及护住你” 南乡了然于心。 红槿转即握住南乡手道,“事到如今,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还得赶回绮罗山处理点事儿,你再最后让我给你瞧瞧。” 南乡本来想挣脱,毕竟昨晚她过得“不大太平“,要是师父察觉了异常,她还能顺利说服红槿吗? 可红槿早已经号上了脉。 南乡见红槿接下来眼中没甚异常,她也终于离开,着实松了一口气。 绮罗山。 “死丫头,害我好找方才身体里那股融合调节周身气脉的气息又是谁的” 红槿突然想起一个人。 “宋清和,你要是再敢找上门来,我不会放过你!“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二章 小乞丐 她分不清现在是了却了一桩大事,还是又碰上了麻烦。 没了红槿的阻拦,做事时当然可以少一点后顾之忧,可南乡也不知道此时从何出开始。一个月华楼她都搞不定,更别说将来踏上的路。 进退维谷 桃娘接到消息,匆匆忙忙往月华楼最隐蔽也最尊贵那间屋子赶。她虽是这月华楼的老鸨,可真正的主人却不是她。 这位真正的主人今日没有如往常一般,隐在帷幕后。而是光明正大的现身于人前。 男子样貌无甚大的特点,第一眼觉得平平淡淡,多看几眼,却给人不一样的感觉,像是让人站在春日里沐浴暖风般舒服。至于年龄,与桃娘预料中的出入太多。太年轻了。 桃娘虽然也很是震惊突然见了当年救了自己的主子真貌,但她依然镇定自若的向前行礼问好。 “主子有什么吩咐。” 兰成心情甚好,“放话出去,月华楼的德言君今日要启程离开嘉陵。兰成君也是。” 桃娘一头雾水,“德言君来时像是与我说他至少一月后才离开?敢问这兰成君又是哪位?” 兰成笑道,“兰成君是与德言君同行的好友。也就是——我。其余的你自己下去拿捏编排一下,就这样传吧。对了,确定把这个消息传至嘉陵每一个角落,要快。” 桃娘作揖,“是。” “对了。”兰成叫住了离开的桃娘。 “素婵最近又碰到什么男的吗?” “除了前几日拍卖会时,一个来的突然也去的突然的子,没其他人。” “这样,那个子你们也不用再查,剩下的交给我。” “是。” “还有,这些年多谢你替我照顾素婵。” “说来惭愧,我是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教导她多年,从没想过让她成为月华楼里的姑娘,她却时常” “不必内疚,我都知道。有些事情,是我造的孽不怪你,也不怪她。你先下去吧。” 桃娘走后,兰成颇不客气的说道,“德言君,听见了吗,你家那位可是来招惹素婵了呢?” 德言化出身形,没好话道,“她俩遇着之前,是谁故意让素婵往阿乡那边儿走的?” “好吧。那,不知今日德言君为何让我传开德言君要离开的消息,莫非,为了吸引哪位斋宫前来?嘶,我记得前几日我让德言君追的时候,分明有人胸有成竹的说不慌啊,这” 德言没有理会兰成的说笑,郑重其事,“谁能想到她这么沉得住气。” 兰成不肯放过这个挖苦德言的好机会,继续道,“哎呀呀,德言君,七年都熬过来的德言君,还怕这几天?” 德言一笑,“我都忘了有人连和素婵说几句话都忌惮颇多,硬是要请别人出面。” “” 南乡再次出现在这个破庙时,以虎头为首的一帮乞丐纷纷向前围住她。 “姐姐,姐姐,今天又有什么好吃的?”十一c二岁的虎头高兴的紧。 南乡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好吃的?我好像忘了啊?” “姐姐骗人,你身后藏着的是什么?我都闻到味儿啦。”虎头不依不饶。 南乡还是不肯交出身后的东西,玩笑道,“咱们老规矩,你们先说我想听的,我再给你们吃的。” “不行不行。”虎头连摆手。“待会儿我们说了,你就走了怎么办?” 南乡伸手捏了一把虎头的脸蛋,“臭子,我前天不是给了你们吃的吗?还不信我?” 南乡边说边拿出了两只荷叶包着的烧鸡,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几个孩子迫不及待的开始分食。 大冬天的,几个孩子身上却没穿多少衣裳,虎头身上甚至还有不少伤痕,新的旧的交错纵横。 “姐姐。”其中一个男孩儿拿着一只鸡翅膀喊住了南乡,这孩子看起来比虎头不了多少,肉渣还挂在嘴角边,嘴油光满面。 “你叫我?”南乡俯身。 “啊,是我。”他还又大大咬了一口鸡肉。 “姐姐你别怪虎头,他是怕你和以前的坏人们一样,捉弄我们,得到了消息,却不给我们吃的,还打我们。” “你叫什么名字?谁又打你们?” “我叫栓子。打我们的?唉,打我们的可多了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反正他们有爹娘撑着,我们也打不过他们” 南乡用自己的手帕擦了擦栓子的嘴,“你慢点吃。” “而且”栓子继续道,“而且宝儿姐也打不过他们,我们更没办法了。” “宝儿姐?” “嗯嗯,宝儿姐。宝儿姐很好看,嘻嘻就是没有姐姐你好看。宝儿姐说她没有亲爹,她娘还要养和她后爹生的两个弟弟,家里就不想要她啦。后来宝儿姐来了我们这儿,我们都挺喜欢她的” 南乡往孩子堆里望了望,“谁是宝儿?” “宝儿姐死了。半个月前,虎头哥为了救宝儿姐也差点被那个欺负宝儿姐的官少爷打死。”话语里听不出悲伤,在这个孩子眼里,死似乎已经成为一个很平常的字。 “姐姐,你知道吗?”栓子又道。 “我还想让宝儿姐以后做我媳妇儿呢!”说完栓子把吃剩的鸡骨头往地上一扔,急匆匆地跑开了。 “哎,给我留点儿,我才吃了一个翅膀呢!我要吃鸡屁股!” 南乡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这些孩子把两只烧鸡吃完。 前几日听客栈的老掌柜说,这所破庙里的乞丐整日流连嘉陵城内,人们不把他们太当回事儿。可大的的消息,平日听到的不少。只因他们人微言轻,年龄又,不会给人太多存在感,反而办事容易,又好拉拢。而南乡就是专门为了德言君而来。 几个孩子饱餐一顿后,满足的坐在破庙里的烂席子上,反倒是栓子还在把一只鸡腿上的肉撕烂往一个三岁左右的女童嘴里送。 南乡诧异刚才怎么没看见还有这么的孩子。 南乡试着将这幼童抱起来,孩儿一离地却哭个不停。 “姐姐,狗丫头眼睛是瞎的,你这样她会害怕!” 南乡连忙把狗丫头轻轻放了下去。 “狗丫头,你别哭了,刚才抱你的是个好姐姐,是个和宝儿姐一样的好姐姐”栓子这样劝着。 不知道狗丫头是不是真听懂了,哭了几声就不哭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三章 狗丫头失踪 南乡看着一脸坚定的虎头,半信半疑地问他,“这才两天,这么快?” “那是当然。我们几个别的本事没有,悄悄探听消息的本事可大着呢。整个嘉陵的乞丐都知道的”说着虎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南乡道,“好,你说你们得到了什么消息。” “德言君喜欢女人,漂亮的女人!喜欢大声的唱歌,但是他唱的很难听。他还喜欢做些玩意儿送人,可是从来没人喜欢他的东西”虎头一口气说出。 “打住打住,你这说的是些什么?”南乡连忙叫停。 “姐姐你先听我说完。” 南乡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些话,只是觉着这些话太过草率。 “还有,德言君好像性情不大稳定,生气的时候能吓死人,高兴的时候待人很好。对了,他喜欢吃糖,他比我们这种孩子还喜欢吃糖,哼,真不知道羞。”虎头瘪嘴。 “虎头,这些消息你从哪儿来的?”南乡直言,因为她从开始就觉得不大对劲。 “姐姐,这些都是我们亲自探来的。” 栓子也说,“是啊,姐姐,打听这些消息,我可是出了大力气呢!” 南乡觉得自己失言,不管这些消息可信度如何,都是几个孩子废了心力的。 “姐姐,德言君是你朋友吗?你这么想知道他的消息。”虎头问道。 “呃,这算是吧,我找他有事儿。”南乡胡乱说道。 “他是你朋友,你怎么不直接去找他?你们吵架了?”栓子将狗丫头抱了起来。 南乡不知道这两个孩子问这些干什么,也不方便多说,“对,我惹着他啦,他生我的气。所以我悄悄探听他的消息。”南乡无奈这样说道。 “怎么样,他和我说的差不多吧。”虎头一脸期待的样子。 “嗯,哈哈,好像是差不多。”可除了第一条——喜欢女人,南乡真不知道其余几条如何。 “姐姐,德言君今日就要离开嘉陵啦。” “今日?” “对,这个消息真真切切。听说是和他朋友,一个叫兰成君的一起走,要往元镜去。” 南乡不由得想到,那她的镂空流云滚玉金步摇也要被带走吗? “你们照顾好自己,等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们。我就住在不远的仁同客栈里,如果有事可以去找我。” “我们知道!是包子爷爷的仁同客栈!” “包子爷爷?” “对,掌柜爷爷给过我们肉包子吃。我们都叫他包子爷爷!他过年还会给我们碎银子花呢!” 南乡转念一想,“那今年过年我也来陪你们过年,可以吗?” 栓子开心地跳起来,“姐姐你一定要来啊!” “好,我一定来。”南乡不敢再耽搁时间,离开了破庙。 “哎,栓子,你告诉我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肯定是真的啊!那个绿衣服哥哥给我说了的,他认得德言君。德言君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再说,他那么好,昨天给我银子替狗丫头看病,还请我吃了两大碗馄饨呢!怎么会骗我?” 狗丫头又嘤嘤的哭了起来,栓子连忙做了个鬼脸逗她,“狗丫头,我求你别哭了,我又带你去荡秋千好不好?” 狗丫头的眼睛一下弯的像天边的月牙儿,“秋千好玩儿” 南乡又在街上晃悠了几圈,不知不觉走到了月华楼,美貌的姑娘们在门口送着恩客,卖胭脂的商贩聪明的将摊子摆在了月华楼旁边,恩客们高兴的替姑娘挑着胭脂,为搏美人一笑。 “再怎么瞧,都不会有进展。今晚就来了结吧。” 南乡回到客栈,老掌柜见了她,把她给叫住,“南乡丫头,你过来。” 南乡这几日住在仁同客栈,与老掌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二人交谈不少,老掌柜喜欢在南乡面前谈起自己当年的往事,而南乡,觉得这个老人亲切,真心愿意倾听老掌柜的故事。 没两天,二人就成了忘年交。 “德言君今晚就动身离开嘉陵,你知道吗?” 南乡心道不好,看来这消息更假不了了。“嗯,我听说了,今晚我就去拜访德言君。” 老掌柜停了算账的手,“南乡丫头,这德言君是真的不好求啊,你得早做打算。” “您放心,我自有分寸。” “这个你收下,你说你是从远方来寻亲,那你身上一定带不了多少银子。我这儿有点积蓄,天下有谁不爱银子呢?你拿去,说不定那德言君也爱银子,就帮你了。”老掌柜悄悄将几张银票塞给了南乡。 南乡既震惊又感触地将银票递了回去,“我怎么能收您的银子?您放心,今晚我自有办法,不必用银子解决!” 老掌柜不肯拿回银子,“我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前几年老伴儿也离我而去。咱俩遇见是咱俩有缘,你就让我帮帮你,万一那个德言君要收银子呢!我本就无儿无女,挣的这么多钱又有什么用?” “我” “姐姐!姐姐!呜姐姐你在这儿!”栓子冲了进来,泣不成声。 “什么事?你别哭,说给我们听。”南乡赶忙安慰他。 “爷爷,姐姐,呜呜呜狗丫头!是狗丫头没啦呜呜”栓子抹了一把自己的鼻涕,使劲抽了一下鼻子。 “没啦?怎么没的?你边说,你带我去她最后待的地方。”南乡急忙到。 “南乡丫头,还是我去吧,你晚上不是还要去” “没关系,孩子的事,我去容易一些,您身体也不方便奔走。我尽快处理了就回来!” 南乡拉着栓子往破庙赶,“狗丫头在哪儿丢的?” 栓子使劲将南乡往反方向拉,“这边儿,是城外那片树林!” “好,我先去,你把虎头他们给我叫来,狗丫头肯定没走远!”南乡吩咐道。 “姐姐,呜呜狗丫头是被人抢了,不,是被,被,我不知道什么东西掳走了,就在我眼前,噌的一下狗丫头就没啦,我亲眼见到的!我不敢和虎头他们说,他们不会信的!” 南乡见栓子惊恐的眼神,知道他不是在撒谎。可这光天化日的,有谁敢出来作浪? “姐姐,是不是那个吃孩儿的妖怪又出来了?它抢了我的狗丫头!”栓子扯住了南乡的袖子,不敢放手。 “哦?你们这儿有妖物?”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四章 傀儡娃娃1 “哪儿来那么多妖怪?再说了,那妖怪怎么不连你一起捉了去?应该只是人贩子之类的人。”南乡出声安慰道。 “呜呜姐姐,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就到不远的地方给狗丫头捡她的拨浪鼓,我转身的时候,狗丫头就被像一个影子的东西带走了,好像,呜呜还有一张很丑的脸在对我笑姐姐,是真的啊狗丫头肯定是被吃孩儿的妖怪掳走了”栓子急得不行。 “好,那我们快走,先到刚才那个地方。”南乡对栓子的话也不知道该信几分,毕竟十岁的孩子和大人见识相差太多。如今只有到了狗丫头不见的地方,南乡才好判断究竟是不是妖物作祟。 “就是这儿!狗丫头就是在秋千底下被掳走的!” 南乡没问为什么栓子把狗丫头带到这个四周偏僻,荒无人烟的树林来玩儿,她在栓子的惊呼下,用右手食指划过左手掌间,待鲜血从一道口子流出,红色的光晕自南乡脚底蔓延开,每一片落叶,每一寸草地,都在南乡的光晕下“原形毕露“,南乡逐渐洞悉四周每一个角落。 “姐姐!你”栓子吓得直哆嗦,他看到了什么?前不久笑着答应和他们一起过年的漂亮姐姐,突然划破了自己的手,还弄出了一堆古怪的东西出来,眼神凛冽的像是吹在栓子身上的冷风。 “我会捉妖的。你别怕,我是在找狗丫头。快回去等着我。”殊不知,南乡说完眼神更凛冽了。 “好,好,我走姐姐你心!”栓子拔腿就跑。 南乡无奈笑了,她真有这么吓人?只不过是布阵有些吃力罢了。 南乡不知道狗丫头是被谁掳走的,可是那个人是不是“人“,她倒可以查出来。如果真是妖物作祟,待会儿一定会被南乡看出痕迹。 “有了。” 南乡停止了施术,“起。” 一个女童外貌的纸扎人儿应声落在南乡手里。人儿笑的有些夸张,脸也比常人白了不少,配上脸颊两侧的两团腮红,更显诡异。人儿穿的只有一件肚兜,肚兜上分别有生c死二字,而袒露出来的部分,则全是用朱砂画的符文,密密麻麻。 “傀儡娃娃?!” 说实话这是南乡第一次见到这东西,南乡也不敢相信。毕竟这个东西她也只是以前听红槿提过,纸扎人,面容诡异,周身符文,关键是,傀儡娃娃会为自己找寻新的宿主——幼童,一任宿主的躯壳承受不住傀儡娃娃的力量多久。而傀儡娃娃还有很大的一个特征,就是会在自己出没过的地方留下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娃娃! 为什么?只是用来示威。 那它为什么敢示威?因为傀儡娃娃背后的主人——傀儡师,才是让人敢怒不敢言的可怕存在! 天地混沌,初生六道。鬼道,妖道,仙道,神道,人道,畜生道。可总有些像傀儡师一类不属于六道的例外。 诸神早已隐世,去往另一方世界。后来出现了傀儡师这么一令其余五道闻风丧胆的异类。傀儡师原本也属于六道,大多生而机智过人,才华盖世,一念之间,堕落成魔,千夫所指。 除去归隐的神祇,傀儡师可驭其余五道,将其做成傀儡据为己有。心狠手辣,残酷无情,颠倒乾坤,实力恐怖,一现于世,必将掀起腥风血雨!而傀儡师手下的傀儡众多,找寻宿主的傀儡娃娃c神出鬼没的牵线傀儡c诡秘莫测的盘铃傀儡其中最离奇的就是盘铃傀儡,与其说是傀儡,不如说是傀儡师的分身。 盘铃傀儡不是由傀儡师做成,而是自愿与傀儡师签订某种契约跟随傀儡师,二者心灵相通,盘铃傀儡有拥有独立的思想,不像前两者,只是傀儡师的“武器“,可双方一旦有一方毁约,毁约那方必定不得好死。所以盘铃傀儡是傀儡师最忠诚,也是最神秘的存在。 总而言之,只要是和傀儡师沾边儿的问题,都是棘手的麻烦。 “但愿傀儡娃娃不是这位傀儡师亲手放出来的” 南乡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将傀儡娃娃留下的人儿放在符纸上,灵火一燃,二者化作一只纸鹤,纸鹤在南乡手中扑腾了几下便往前飞去。 南乡紧跟着纸鹤,她不相信一个傀儡娃娃也会用辞灵术躲藏起来。 纸鹤越来越深入树林,这里本来就是郊外,南乡估摸着她正离嘉陵远去。 看来今晚去不了月华楼了。 天色已晚,南乡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我在想什么?狗丫头还生死未卜,先救人!”南乡低声责怪自己。 她不想让栓子虎头他们失去狗丫头这个妹妹,就像她至今不想失去璁珩一样。 纸鹤还是没有停下来,这意味着南乡离傀儡娃娃还很远。 夜晚太过寂静,先前的风声都已经销声匿迹,只有偶尔几声鸟的呜咽和南乡踩到地上散落枯叶的声音,月光打落下来,穿过枝桠上的一片片树叶,只留下地上斑驳的阴影。 “救命啊”一声凄凉的妇人声音响起。 抬头看见一座破落的城隍庙,南乡觉得疑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随后里面又传出了一声女人的呼救。 等南乡回过头来,纸鹤不见了,南乡懊悔不已,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等南乡出现在城隍庙大门口时,就见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瘫坐在地上,发丝凌乱,脸色苍白。 “啊啊啊!姑娘,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有东西跟着我,它要我的孩子!” 妇人说完就顺势动了,却一下低头趴在了地上,躬着个身子,姿势怪异,嘴里一直重复着“救救我”。 南乡本来在门外,正要跨步扶起妇人时,瞥见了不知何时跌落的纸鹤。 “蘅芜!”南乡大喝! 眼前的妇人瞬间向南乡扑去,笑声自妇人口中传出,更像是嘶哑哀嚎,与刚才呼救的声音截然不同。 “叭”的一声,妇人被蘅芜甩开撞在墙上。 妇人立马又站起来,诺大的肚子也有了变化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五章 傀儡娃娃2 “刺啦”一双婴儿的血手从妇人肚子中探出,那双手沿着自己破开的血窟窿试探着抚摸,好像在寻找着一个恰当的着力点,果不其然,下一刻那双血手将两侧的血肉竖向撕开,终于整个身体从妇人肚子里滑出。 它与南乡之前拿着的纸人一模一样,不过有两岁孩童般大。这便是令五道闻风丧胆的傀儡师手下的傀儡娃娃了! 傀儡娃娃钻出时明明浑身是血,这会儿血竟像是主动渗入了傀儡娃娃体内,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消失。 而傀儡娃娃身后的“妇人“,就像是一具尸体,楞楞的站在原地目光呆滞,也不见有什么动作。 南乡从未见过这么邪乎的东西,如今到了眼前,心里每个底数,也不知能不能将这东西收服。她将蘅芜在手中握紧了几分,随之凌厉的蘅芜落在了傀儡娃娃身上,蘅芜接触傀儡娃娃的地方泛起一层不易被人察觉的红光,而这,是南乡的内力。 蘅芜毕竟是仙家法器,南乡作为凡人,要向驱动它总得用点不一样的东西。好比柴火,纵使柴木再多,开始不给它火苗,别说燎原大火,就算星星之火也休想得到。 傀儡娃娃没有动的意思,南乡也奇怪,她想起了上一个在她蘅芜面前也不动的人。 没听师父说过蘅芜还有定身的作用啊? 下一刻傀儡娃娃就给了南乡答案,在它生生挨了南乡三鞭之后,傀儡娃娃应声而哭,哭声与凡间孩童并无差异,哭了之后它又笑,笑声实在诡异,全然不是一个孩子的声音,这笑声似男似女,还夹杂着先前妇人嘶哑的声音。南乡听着这声音响起就大觉不妙,这笑声极大的干扰了南乡的思维,令南乡无法集中注意力,甚至还阻碍南乡用内力驱动蘅芜。 南乡收掉蘅芜,大喝,“孽障!交出孩子!”南乡将青色的火球向傀儡娃娃送去,那傀儡娃娃飞身而起,南乡连忙又唤出蘅芜将其抽下,傀儡娃娃周身的符咒开始若隐若现,“呜啊”傀儡娃娃又哭的更加大声,南乡被隐藏在其中的咒法蒙蔽了双眼,几乎不能判断傀儡娃娃的位置,她持着蘅芜的手也越来越松。 南乡不敢懈怠,将蘅芜向上方挥去,凌厉的鞭尾带着来势汹汹的劲道将城隍庙本就不堪一击的房顶瞬间击破。南乡飞身上去,站在城隍庙顶,一团比之前更大的青色火球向下压去,不让它有机会逃走。“孽障,再问你一次,交出孩子!” 傀儡娃娃只是一味的笑了哭,哭了再笑,声音愈加难听嘶哑,令人厌恶。 南乡额间已微微出汗,傀儡娃娃的声音实在阴险,不知不觉亏空了她太多内力。“不行,再这样下去,我非得被这东西扰乱心智,困死在这儿不可。” 南乡果断将自己的听觉和视觉封了,捻决生咒,扑天的青色大火以南乡为中心,将城隍庙团团包住。弑魂术,来势汹汹!傀儡娃娃被生困在城隍庙动弹不得,眼见着声音也愈加,不过这些南乡都不得而知,她只知道,这弑魂术是对付邪祟最好的东西。 “哇啊栓子哥哥” “狗丫头?!” 就在南乡分神的那一刹那,傀儡娃娃瞧准机会也飞身而上,将藏起来的尖爪划向了南乡,南乡察觉到突如其来的敌意,知道自己着了它的道,我已经封了听觉!抬手一挡,右手一凉,三道硕大的血痕随着伤口末端滴落的血珠暴露无遗。 “噌!”南乡左手将蘅芜挥向傀儡娃娃,又将其打了下去。南乡封了自己的听觉视觉,对付这傀儡娃娃起来倒容易得多。 右手伤口究竟伤成了什么样,南乡无暇顾及,南乡将指尖一划,更多的血自南乡掌间流出,血珠一遇弑魂术唤出的青色火焰,便完全融入其中。 火,更大了。 这样做明明会加大傀儡娃娃的痛苦,傀儡娃娃嘴边却逐渐扬起了一个上扬的微笑。不过南乡不得而知,她鬼使神差的又在自己手上划了一道口子。 在南乡准备划第三道口子取血的时候,一道银白色的影子突然出现在南乡身前,直直握住了南乡尚完好的左手,不让她再次取血。 “谁?!”南乡重新开了二觉,这五觉可不是说封就封说开就开的她尚未从刚才的状态中恢复出来,急忙抽出自己的左手。 察觉到来人并无恶意,南乡连忙调节气息稳定自己的二觉。而来人颇为不屑的看了眼下方,傀儡娃娃也正一脸嘲讽望着他们,那表情不像是从一个孩童的脸上能出现的。来人袖间悄然飞出一张黑色的符纸,那傀儡娃娃瞬间化为乌有,他还对傀儡娃娃无声做了一个唇语:“滚。” “德登徒子!是你!你怎么在这儿?!”待南乡看清来人是德言,倒比看见傀儡娃娃还惊讶。“唉,不是你让那孩儿来找我救你吗?” “孩儿?先闪开,你刚才打断了我!我还有正事!”南乡将德言推至一边,却发现下方的傀儡娃娃早已化作青灰。 “咦?没了?” “没都没了,还使劲往自己身上划口子!”德言微怒,好看的眉眼皱了起来,说完拿起了南乡鲜血淋漓的右手查看,南乡本就对突然出现的德言感到奇怪,这会儿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德言握住南乡的手不让南乡缩回去,“你这手都这样了我占的了你什么便宜,当我癖好特殊啊?还有,伤口有毒,我帮你看看。” 南乡一愣,她不知道为何这德言君今日开口火气就大的很,又为何能找到她?如今看来这德言君才是深藏不露,能够找到她,还敢深入弑魂阵法且临危不乱,与前几日那个在花楼里一口一个“娘子”的纨绔模样大相径庭。 所以那日我的弑魂术究竟有没有伤到他?南乡心想。 “你还没回答我。”南乡看德言一脸严肃的替自己看伤口,索性抛下了与德言之间的不愉快。 “有个叫栓子的孩儿去找兰成君,他们认识。兰成君是我好友,他说我一朋友去抓很厉害很厉害的妖怪,会很危险,我就按着孩儿说的位置一路找来了,没曾想原来是” “什么,一个孩儿说什么你就信了?” “他说是一个很好看的姐姐,我这才来的嘛!”德言还理直气壮。“哎,那他口中的惹我生气,和我吵架的那个人”德言话题一转。 “咳咳,德言君记错了吧,孩儿说的你全都信。”南乡面不改色继续圆谎。天知道栓子这臭子还胡说了些什么! “对了,最后一点。你怎么知道我是德言君?”说完德言直直看向了南乡。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六章 傀儡娃娃3 要动手吗? 对啊,那天兰成君进门后她是躲在屏画后面的,虽然她知道了德言君他们的身份,可对德言君来说,对她南乡是一无所知。现在公然叫出他的名讳,实在不好往下说,“有谋而来”四个字太过明显,特别是天下人人都巴不得求教办事的德言君。如果南乡是德言君,应该早就动手得出来人的意图,而不是一边替她检查伤势,一边风轻云淡的问她。 “因为我有事相求,所以我知道了你是德言君”南乡索性不和德言兜圈子,直接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她本来就是要找德言得到南璁珩的下落,至于那晚偶遇他,只能说是意外,既然如今都到了这个份上,何必拐弯抹角,倒不如实话实说。 “忍住,别动。”德言措不及防来了这么一句,南乡还没反应过来,她受伤的那只手臂的袖子就被撕了下来,显露出来的肌肤血肉模糊,三道伤痕赫然呈现出来,其中还伤口掺杂着些许诡异的紫黑色血液。南乡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如今看到了这触目惊心的伤口,那钻心的痛才一阵阵袭来,如果南乡迟一点看到这些,不知道伤口会已经恶化成什么样子。 德言察觉到了南乡的异样,不禁握住了南乡颤抖的手,继而德言手上也粘上了自南乡手掌流出的血,南乡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待德言从怀中拿出一张白色的手帕将南乡的手掌包住,“遇见我之前还是之后,知道我是德言君的?” “啊?”南乡抬头,看见一张认真仔细的俏脸,好巧不巧的德言也抬起头,四目相对,南乡赶忙将视线投往别处,“之后,是之后,我第一次遇见你那晚并不知道你的身份。” 德言并不说话。南乡不知道此刻德言心中如何作想,难道她方才实话实说反而得罪了德言君?还是德言君不相信她说的? “你手臂上的毒不能耽搁,得马上赶回嘉陵城内,我身上并未带药。”德言边说边封住了南乡右臂以下的穴位,避免毒素扩散。 “不行!我还有人要找,现在还不能走!”南乡低头瞥了眼已经通体发青恶化的右臂,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缓解疼痛。 “是那孩儿口中的什么丫头?不必再找,那孩子可怜,已经没了。”德言扔下这么一句,南乡整个人僵住,不久之前栓子哄着狗丫头的画面还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栓子还等着她把狗丫头带回去呢! “怎么可能?人都还没见着,怎么就没了?”南乡不敢相信。 “这妖物称作傀儡娃娃,它遇着那丫头的时候,就已经附身在了丫头身上。方才傀儡娃娃湮灭,自然而然” “这样?那是我一手杀死了狗丫头”南乡无力的瘫坐在了城隍庙顶。德言不忍,“怎会是你杀了她。就我所知,傀儡娃娃的寄主顶多不过一月就需要替换,从那丫头被傀儡娃娃选去的时候,她已经是将死之人,杀了她倒是减去了她不少痛苦才对。” “可是我怎么对栓子他们交代?我”南乡话还没说完,就被德言一个手刃击晕。 “阿乡,对不住了,逝者已逝,你现在的状况也要紧。”德言心抱着南乡从城隍庙顶落下。弑魂阵法早已熄灭,整个城隍庙只剩满屋的狼藉。 德言盯着那堆早已冷如尘埃青灰,目光霎时寒冷,“用傀儡娃娃吗?” 德言说完转身正欲走,低头看了眼南乡伤势迅速恶化的右臂,“哼,你应该还在看吧。”德言单手搂住南乡,腾出右手,又是一道黑色的符纸飞出,待符纸落到青灰上时,德言袖中翻飞出三枚带银光的长针,那长针竟直接透过符纸,瞬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回那三道抓伤的礼,你若再敢像今日这般迷惑阿乡魔怔般的放血成阵,别怪我来捣掉你的老窝。”说完,德言带着南乡瞬时不见了踪影。 某隐蔽深山处。 “主人!”江临见原本断了弦的傀儡娃娃体内生生飞出三根来势汹汹的长针,大惊失色,叫了出来,可是她话音刚落,三根长针已经尽数进了她体内。而原本站在她身前的夙违不知何时早已移步别处。 “这针上有特定的阵法,一旦发出,不见血肉可就更麻烦了。”夙违风轻云淡说出,仿佛在谈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江临一把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不,能为主人受这三针,是江临的荣幸。只是,这宋清和的身手实在让人摸不透,怎么方才那种情形也能出手?” 夙违笑道,“咱们这位傀儡师大人是在向我施压呢。碰了他心上人,他自然不快。” “属下记得,她是亡国伽叶的斋宫南乡,可她不是在七年前就死了吗?”江临不解。 “宋清和总说我是疯子,可他疯起来,可比我像疯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当年南乡一死,他却被人强制不准再靠近南乡,听说,他此前还白白付出了不得了的代价,你说可笑不可笑,哈哈哈哈哈哈” 江临听得稀里糊涂,“代价?宋清和不是傀儡师吗?他也会被压制?” “哦,不不不,傀儡师三个字我们叫着他玩儿还可以,可他离真正的傀儡师,还差的远呢,就像我一样再说,以前听师尊提过,南乡身边似乎有个惹不得的人物,当年师尊也是因为忌讳那人,才迟迟没有一举灭掉伽叶不过幸好,后来那人并没有因为南乡出手。” “那位真正的傀儡师也需要忌讳的人物?会是谁?”江临说完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又涌上口中,那三针的实在不好受。 夙违继续道,“要知道,虽说傀儡师可驭五道,可除去归隐的神,五道内的水,可深得很。傀儡师一支独大不是不可以,只是还未到时机。像师尊,不就临死也没等到属于他的时机?不过,依我看,师尊这辈子也没想过要等时机,而被某些人c事挡了前路所以啊,我不要步他的后尘,我将会是那个替他等待时机的人。” 说到这儿,夙违低头看了看早已昏死过去的江临,“没用的废物,连半炷香都不能坚持。”夙违一脚踢在了江临身上,转身离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