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不胜O[星际]》 1.序 一望无际的荒原就像天神遗忘在大地上的麻布毯,破旧、肮脏、灰暗。自天空俯视偶尔能看见些许暗红色的斑点,走近些便会发现那是死去的生物的残骸。几条笔直的狼烟在远方升起,若有若无的枪炮轰鸣声混着几不可闻的厮杀被荒原的风吹到海子里沉默。 一个女子突兀的出现在海子边,站在那棵歪脖子树下。 蓝色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热浪熏得空气都扭曲了起来,树下水边的些许荫凉也不知道究竟能起到多大作用。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树下的女子似乎比救命的淡水更吸引人的目光;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当她向自己看来时,桑科只觉得再也挪不开自己的目光。 “宝石人?”那女子挑眉开口,声音如最细的绸缎般温柔。 “嗯钻石系,”桑科清了清嗓子,指了指身后的众人向那女子介绍道,“我叫桑科,你好,那个这是我的佣兵团,狼群。”这是一个由数十人组成的小佣兵团,人种繁杂,实力参差不齐。这种小佣兵团在这个靠近前线的星球并不少见,多是些被星系联邦驱逐的穷凶极恶的罪犯,在死亡与死亡之间觅一线生机。 女子打量着在阳光下耀眼夺目的那个男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钻石属的宝石人,就碳基而言,他们无疑是最坚硬的生物。直到女子再次打量桑科的时候,桑科才发现——她竟然是个孕妇,而且从腹部隆起的程度来看,应该就快生产了。 “我是碳基人类。”女子微笑着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介绍道,“我丈夫正外出狩猎。” 一声绕着花样的口哨从桑科后方响起,失去右手的男人用机械义肢摸了摸下巴,肆无忌惮的目光仿佛要把树下的女子扒光,他邪气的笑着:“天哪,在这种偏远星系,居然能遇见这样一个绝色的omega!我说宝贝儿,把你肚子里的那个生下来后,也给我生一个吧?大爷我的基因可优秀着呢哈哈哈哈!” 女子似笑非笑的看了那男人一眼,正欲开口却被桑科及时抢了话头。 “鬼火,别给我惹事!”桑科回身呵斥了一声,转而对全体成员道,“大家原地休整,补充饮水。我们半小时后出发,坎德领主还在等我们的货,谁要是这时候给我节外生枝,别怪我不客气!” 不得不说,钻石属的宝石人天生就光彩夺目,而像桑科这种韧性特级的圆粒金刚石,哪怕是觉醒了异能的人类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鬼火不过是个普通的碳基alpha,既然对面那个大美人没有散发出诱人的信息素,那么他还不至于“不可自控”到冒着生命危险违背自己老大的命令。怀着宝宝的omega本来也不爱惹事,既然对方并没有继续找茬,她便依然坐在歪脖子树下无聊的等着自家alpha狩猎归来。 虽然桑科不需要饮食,但他的团员们并不全是宝石人——事实上整个星际的宝石人并不多见。总算在团员们渴死之前找到水源,桑科也着实大松了口气。海子边的佣兵三三两两的说着荤段子,淫|荡的笑话似是而非的指向树下的某人,桑科皱眉扫了他们一眼,总算让声音小了几分。 只身一人在荒原难得一见的海子边逗留还活着,这个女人如果不是运气好到逆天的话,那肯定不简单。桑科一向不相信运气,这女人虽然笑得十分温柔,长得百分诱人,尤其是怀孕让她看起来万分无害,但还是离她远点的好。救过桑科无数次的直觉让他并没有让队伍休整到半小时,而是补充完饮水后便匆匆准备离开。 然而,还是晚了。 在天空黑下来的一瞬间,桑科就知道他们完了——笼罩他们头顶的那些人首蛛身的怪物足足有上百只,一对一单挑的话他们佣兵团里只有他是这些怪物的对手,而一旦对上这样的数量那就是屠杀。 “阿拉克妮!”“飞行种阿拉克妮!”“要死了!要死了!!”“啊——救命——!” 这些以进化为本能的怪物天生就能嗅到基因的味道,桑科顶级的宝石人基因瞬间就让他被十余只阿拉克妮淹没,来不及惨叫一声,半片头颅就被一张血盆大口残忍咬下。出现在桑科眼前最后的一个画面,是海子边的那棵歪脖子树下——几乎所有阿拉克妮向那个怀孕的女人蜂拥而去的恐怖画面! 呵呵,原来,不是冲我们来的啊真倒霉。 可能是那女人的基因太过诱人,除了倒霉的佣兵团长之外剩余的佣兵竟罕见的没有遭到攻击,所有的阿拉克妮都像疯了一样的向歪脖子树飞去!因此所有的佣兵都看见了他们此生最难忘的一幕,大概也是最后一幕。 早在阿拉克妮突兀的出现在他们头顶的一瞬间,女人就做出了反应:她双手轻轻环住腹部,就像是一个母亲温柔的捂住孩子的耳朵一样,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尖啸了起来!尖锐刺耳的呼啸,却诡异的没有声音,声波呈一个环状骤然扩散开去,像在天地这片大湖中掷了块巨石,涟漪以二十马赫的速度响彻世间! 第一批接触到声波的阿拉克妮瞬间被震成肉泥,像一个个被扯破的血袋一样耷拉倒地,以歪脖子树为圆心的十米范围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血圆。但也仅此而已了,阿拉克妮族能称霸宇宙不是没有它的道理,坚硬的金属外壳让站在稍后方的怪物们只是受了点轻伤,这一颗“巨石”下去只不过伤敌数十,而女人的脸色却逐渐变得苍白,汗水自鬓角滑落。 鬼火这时候才明白自己方才没有真的上前去调戏这个女子是多么明智的决定,不然彼时成为一滩血肉模糊的就是他了。omega什么时候能拥有如此强悍而具有攻击力的异能了?不过这并不能改变这个强悍的omega即将被宇宙霸主们分而食之,再然后吃掉他们这些“餐后甜点”的命运,除非正在几十光年外作战的联邦第三军团能突然神兵天降。 联邦第三军团当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颗破败的星球上,但神兵确实天降了。就在最快的一只阿拉克妮如长矛般的的步足尖端离女人的肚子仅剩十厘米的时候—— 空间,被静止了。 美丽的omega那响彻天地的声波本来就不在退敌,既然她怀孕了,那么她肯定有alpha,而能拥有如此强大的omega的alpha,实力可见一斑。护犊的母狮子,只不过是在喊公狮子回来而已。 不能动弹的鬼火突然发自心底的战栗了起来,如果不是现在空间被静止他可能已经跪倒在地颤抖不已,一股浓烈霸道的alpha信息素瞬间弥漫了方圆百里,纯粹干净的信息素展示了它的主人强大不可一世的实力,像鬼火这样血统不纯的alpha根本无法生出与之相抗衡的念头。 “呛死人了,你不知道老娘怀着宝宝吗!”本来一直淑女形象的omega忽然令人诧愕的冲远方正急速赶来的男人吼道,苍白的脸颊却因为自己男人浓烈的信息素绯红了起来。 “我的错,我的错。”低沉而饱含宠溺的嗓音自远方飘来,第一个字还还遥远得几不可闻,话音落时一个中年男人已来到了歪脖子树下,他黑色军装的肩章上缀着四颗灿烂的金星。男人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被定在空气中的阿拉克妮连同佣兵们瞬间爆成了天地间一朵朵血色的烟花——他不在乎这些东西是不是一伙的,身为alpha本能的讨厌在自己的领地里出现其他alpha的气息。 以宇宙霸主阿拉克妮族之强悍,数十只便可灭掉一个上千人的边陲小部落。而秒杀上百只阿拉克妮在男人看来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紧张的蹲下身子,轻轻的抚摸着女人的肚子问道:“要,要出来了吗?” 动物常以气味划分领地,在还没来得及赶到的时候,男人只能用信息素威慑这些妖魔鬼怪不敢动弹,在看见她后自然的将气息散了去。只是在失去自己alpha信息素的引诱后,反倒腹部的疼痛更明显了,女子痛苦的呻|吟着:“宝宝,要出来了。” “我,我该怎么做?对,我们先去最近的医院,”不用她说,alpha也知道孩子要出来了,他紧张得像个刚入伍的新兵,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己omega的肚子——他能感觉到那里的能量正逐渐强势起来,已经超过了生老大的时候的能量。 因为自己家族特殊的异能,omega生孩子时都凶险异常,在生老大的时候,产房所在的整片街区直接化为了虚无,鉴于医生说这个宝宝出来的“动静”会更大,所以他们才决定跑到这偏远的星球来生产,以途将破坏降到最低,“亲爱的你能坚持超音速奔” 话音戛然而止,alpha难以置信的看向四周,这动静似乎已经不能用“大”来形容了。 美丽的omega也发现了异样,身边的海子底部骤然裂开数十条巨缝,清澈蔚蓝的湖水仿佛逃难一般向地底奔涌!大地深处的结构正在被剧烈破坏大地在颤抖,天空在颤抖,江海在颤抖——整个星球都在颤抖!一场史无前例的灭世大地震席卷了整个星球,所有能动的生物都在恐慌的奔走,但既然异样来自于他们脚下的大地,他们还能跑到哪里去?这就是末日。 而直至此时,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因为处于全球地震的中心,这颗歪脖子树下成为了唯一安静平衡的地方,omega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内脏正在被破坏。她茫然的低头,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要“吃掉”她。 “走”鲜血同呢喃一起滑落嘴角,随着这个倾城绝世的omega的气息尽无,整颗星球唯一的平衡点开始崩塌,更恐怖的灾难以几何势上扬。 男人还没有从爱人死去的震惊悲愤中醒来,一股极强的吸力便拉得他一个踉跄,濒死的强烈感觉让肾上腺素瞬间爆发,男人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逃离了那棵歪脖子树,然后呼唤出十余米高的重型武装机甲向外太空逃去!事实证明男人的选择是正确的,他当时哪怕犹豫一秒的时间,便会尸骨无存。 因为一个黑洞,骤然成形! 在男人数十年的军旅生涯中,从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凶险,死神就舔着他的后脚跟儿,叫嚣着让他这个抛弃妻子的alpha一同陪葬。 好在这一切仅仅持续了三分钟。男人幸运的跑赢了死神,也是光年范围内唯一的幸运者——在他的身后,本来有一个行星的地方,现在一片虚无。 男人颤抖着转身,太多的情绪导致他的大脑一片混沌没了,一整个星球竟然被吞掉了!被一个黑洞,一个从他的omega肚子里生出来的黑洞! 不对,男人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看见在前方的星空中——如果星球还在的话,大概是在那棵歪脖子树的位置——有一个婴儿。 一个新生儿,就这么全身赤倮的躺在宇宙中,致命的宇宙辐射温柔的爱抚着它,不能在它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一丝痕迹。 它刚出生,却睁着眼睛,眼球深处比宇宙更黑。 “新历十一世纪1056年9月39日,派马文明毁于黑洞火乍弹。疑为联邦第三军团发射黑洞火乍弹时航道计算偏差导致。直至孟戾上将死时仍未对此事件做出解释,真相有待完善。” ——编年史伽马走廊派马星系篇节选。 2.连环杀人案件(上) 新历十一世纪注定是不凡的一纪,当三百年后再谈起曾经雄霸宇宙的阿拉克妮时,没人能绕开十一世纪的那些名字,那些璀璨如恒星般的名字铭刻在伽马走廊的星空之上,甚至被迷迭教的信徒奉为“真神”。 诚然,没人能否认阿拉克妮族的最终灭亡是源于宇宙暗物质的大爆炸,但如果没有新历十一世纪的阻击,恐怕以进化为本能的阿拉克妮会否在暗物质的大爆炸中灭绝还是两说。反正时至今日,已将微观粒子研究至十一维的碳基人类仍然没有一个能进化至宇宙级的同族——或者说整个宇宙,除了那个alpha外还没有一个五级进化的生物。 新历十一世纪有许多灿若星河的名字,与这些名字比起来,白芥不过就是一抹荧光。但单就1069年来说,人们可能不知道春初上台的参议长叫什么,可能不知道十三上将都是谁谁谁,但“白芥”这两个字却成了他们漫长冬日里最冷的那一阵寒风。 “这已经是第五起了!朝阳日报的那些狗鼻子们就快把话筒伸到我的办公桌面前了,区区一个案子你们到底能不能侦破?这已经是十一世纪了,连个杀人犯都找不到,你们在警校都学的是狗屎吗!” 局长办公室里硕大的酸枝红木桌被拍得砰砰作响,桌上的水杯和相框瑟瑟发抖,却不能影响那张全息照片漠然的伫立在桌面上方五毫米的位置。 照片应该是在一间学校食堂里拍的——这点从整齐的桌椅后方隐约可见的菜单牌上能轻松得出,之所以说是学校食堂而不是某公司的食堂,那是因为受害者的样子孟轩的心脏狠狠的跳了两下。之前这个案子一直是重案一组在负责,所以他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案情相关的照片,也是他三年的警察生涯里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想要就地枪决一个犯人的冲动。 受害人是一个小女孩,根据后期调查,是个不到10岁的alpha。从照片中看见,她安静的坐在偌大、黑暗的食堂中,面前和对面均摆放着一套餐具。银色质感的刀叉整齐的摆放在白色瓷碟的两侧,洁白的瓷碟中盛放着暗红发臭的脏器,而手边的玻璃杯里的液体暗沉如血。从女孩黑洞洞的眼眶中流下猩红的鲜血,宛如血泪一般顺着苍白僵硬的脸颊滑落,滴到胸前的棉质餐巾上,餐巾下方隐约可见其腹部恐怖的缝合线。 在受害人对面也拉开了一把木椅,椅子前方也摆放了刀叉、瓷碟和玻璃杯,唯一的区别是瓷碟和玻璃杯里面空空如也,唯有几缕血丝证明着这里曾经存在过什么。 “桌上的是受害人的器官吗?”同样第一次接触这个案子的重案二组组长李仕啐了口唾沫,头皮发麻的问着。 “是的,桌上是脾脏,”重案一组组长潘永杰沉重的点了点头,“经法医鉴定,从现场带回来的所有内脏都属于死者秦佩佩。除了肝脏没找到外,其余内脏相对完好,凶手没有损坏它们。而且尸体腹部巨大创口处的缝合痕迹堪称完美——肯定是专业人士。” 在现今前线大战尚未开启,小摩擦不断升级的情况下,凯明一的警察并不好当。徒有热血,而无法参战的民众将对外敌的恐惧和愤怒等等复杂的感情报复在了首都警察的身上——毕竟军方并不好惹,而拿税金吃饭却不能随便动枪的警察是个很好的泄愤对象。方志钊已经在这个位置上熬了九年,眼瞅着再过一年就能功成身退当个养老的退休老局长,却不想突然发生了这种性质恶劣的杀人案件。 单就死亡人数来说,这次的案件绝对比不上“三一九列车爆炸案件”,就政治影响也比不过“五一一生化病毒案件”。但这起案件绝对是方志钊接手首都州警察局局长位置以来最棘手的案件之一,当然,如果方志钊能预知未来的话,他会把这个“之一”毫不犹豫的去掉。 “永杰,你来说说案子。小孟,去把窗户关上,you行you行!这些生活安逸的大学生们天天就知道游|行!”方志钊赶苍蝇似的挥挥手,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激动高亢的年轻声音屏之脑外——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挥手间强敌灰飞烟灭,毕竟异能者对于人类来说终究是少数。 自第九世纪的民主革命以来,随着议会制度的诞生,凯明一的统治阶层们再也不能给人民的嘴巴贴上封条,于是游|行便成了无聊的民众们除了泡沫剧外又一大乐趣所在,仿佛看到曾经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们被逼到连区政府大门都出不了是他们乐此不疲的游戏。 因为某些显而易见的原因,州警察局就此搬到了区政府的对面,聪明的大学生们也并没有做出过于激进的行动,只是拉着横幅、穿着裤衩、带上智能终端坐在区政府面前,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枯燥的口号。 “还恋爱自由!”“人不是生来被奴役的”愤怒的口号声随着办公室双层防爆破玻璃窗的关闭,遥远得就像走马灯时的呼唤,轻如呢喃细语。 “第一起案件发生在四个月前,”重案一组组长潘永杰说着调出了一组全息影像,残肢和鲜血瞬间铺满了整个酸枝红木桌,挂上半截食指的亲子相框显得分外骇人,“死者王谦,9岁,alpha。于二月三十二日报告失踪,七日后在龟象山被登山者发现,肝脏缺失。现场未留下任何指纹、皮毛等可以检验dna的线索,因为在深山里也没有被任何监控摄像头拍摄到画面。我们组调阅了所有失踪日前后龟象山附近的监控影像未发现可疑人物。” 潘永杰说完将这组影像挪到了左手边的白板上,深吸一口气再次调出一组影像:“第二起案件发生在两个月前,三月三十日。死者马盼,6岁,alpha肝脏,缺失。” “四月三十日,第三起案件。死者林乾,7岁,alpha。于学校组织秋游时失踪,次日尸体被发现弃置于垃圾桶内,肝脏缺失。” “五月三十日,第四起案件。死者刘艺,5岁,alpha。母亲回家时发现死者尸体,肝脏缺失。” “六月三十日,今天早晨,明光小学食堂内,第五起案件。死者秦佩佩,9岁,alpha。尸体是早晨到食堂内打扫的清洁工发现的,那名清洁工现在还在接受心理治疗,暂时无法接受问询,”潘永杰想到早晨见到那名清洁工惊吓过度、呓语不断的样子,心情更加沉重了一些,“综上所述。这个性质极端恶劣的杀人犯基本以10岁以下的alpha肝脏为目标,每次下手切割十分精准,所选位置亦十分巧妙,连犯五起案件竟从没被任何一个监控摄像头拍到过。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以杀人为职业,食人为乐趣的极端心理变态罪犯,总结完毕。” 直到此时,安静的办公室内才穿来几声粗重的喘气声,而十分钟前还干净明亮的局长办公室现在却宛如修罗场,到处都是苍白稚嫩的脸庞,孟轩抬脚仿佛能带起粘稠的鲜血。 “为什么一定是三十日?”孟轩清亮的嗓音打破了沉寂和压抑的气氛,“凶手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日子犯案?” “你有什么见解?”方志钊冲眼前的青年昂了昂首,示意他接着说下去。眼前三个都是他的得力干将,潘永杰和李仕都已经是年近五十的中年人,而孟轩却是以警校第一的优异成绩被破格提拔的,虽然二十五年的阅历使得他在看问题的时候会缺少一些经验,但对于案件却总有些独特的直觉,也连破了好几个大案。 虽然有些不可能,但是一想到家里那个从某种方面来说堪称恐怖的弟弟,孟轩还是说出了口:“像不像omega的发情期?” “omega?”“不可能!”“omega太弱了。” 方志钊挥手将茶杯上那块破碎的脏器影像转到了白板上,喝了口水润润喉咙:“omega不可能接受如此专业的‘杀人’训练,而且就力气而言,没有哪个发情期的omega能杀死alpha,哪怕是不到十岁的alpha。” “万一是觉醒了异能的omega呢?”就像家里那个老二,如果他真的想做的话,这些杀人案他一定能做得更完美——等等,要不待会儿打个电话问问他最近在干嘛?孟轩越想越觉得开完会后打个电话十分有必要。 李仕摇了摇头,说道:“小孟啊,自新历九世纪以来,omega杀人案件屈指可数,而且基本都是过失杀人,从没有哪个omega会主动杀人——更何况是杀alpha。” 或者只是因为omega的稀有性,所以让人把这些事实封存起来了呢?孟轩不屑的嘴角微微上翘了一毫秒的时间,又恢复到了一脸正经的样子,让方志钊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总之这个案子必须尽快侦破,”方志钊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向那张年轻帅气的脸庞,后者两眼望天好像并未察觉,“秦盼盼是第五军团秦少校的女儿,而且还是个alpha,秦少校非常悲愤,连带着第五军团也向咱们施压。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一个月!一个月内,必须把这个变态杀人狂给我抓回来!” “是!” 首都州警察局是个现今罕见的九层建筑,事实上因为首都州政府坐落于此,周围两条街区内都没有超过十层的建筑,毕竟在矛盾逐渐激化的十一世纪,没有哪个政府高官想每天冒着被狙|击|枪瞄准的风险办公。三位“身负重任”的重案组组长最后在局长办公室前敬了个军礼,然后转身向楼下的办公区域走去。 “连个小企业的写字楼里都安装了电梯,我们怎么说也有九层楼啊,就不能向财务部申请一下吗?”孟轩郁闷的敲击着合金栏杆,重案组的办公区在二楼,虽然区区七层楼梯对于一个alpha来说连热身都算不上,但他偏偏痛苦得跟负重跑了二十公里一样。 “科技使人怠惰,要时刻保持警惕啊,小孟。”李仕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啧,南林卡的名言,我怎么记得李哥是首都军校出来的,怎么会记得普林森军校校长的名言?”孟轩得意的嘴角上扬。 “你这臭小子,真是时刻不忘显摆自己的军校第一啊!”李仕笑骂道,“老潘,你小心走神摔下去。案子归案子,你也有好些天没回家了吧?” “嗯,是有些天了。”潘永杰敷衍了一句,明显还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他老婆刚刚生下了一个beta女儿,虽然这个变态杀人狂到目前为止只以alpha为目标,但一想到那样可爱的孩子可能会被这种人窥视他就坐立难安。 “小孟啊,你千万别学老潘一样工作狂啊,好歹也是个alpha,怎么到现在了还没成婚?你父母也不急啊,早点成婚早点为国家贡献新血液嘛!” 3.连环杀人案件(下) 七层楼的距离转眼就到,孟轩尴尬的笑了笑,转身就想开溜。对于alpha来说,二十五岁还没结婚绝对是“晚婚军团”中的钉子户,尤其是前线战事蠢蠢欲动的此时,政府为了催这些alpha们早结婚不知道出台了多少威逼利诱的政策。他挠了挠头道:“这不是系统还没有” “大哥——” 正打算抓住孟轩再唠叨一番,李仕突然看见从一楼的楼梯口走上来一个古灵精怪的小朋友。这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脸上挂着恶作剧的笑容,凛然是个还没长开的美人胚子;不过到底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穿着一件略显成熟的黑色风衣,未免有些人小鬼大的意味。 她的左耳上带着一颗指甲盖儿大小的“q”字耳钉,耳钉通体由黑钻打造、晶莹剔透,显得简单又不乏奢华,正是时下最流行的智能终端款式,单这一个简单的“小玩意儿”就够李仕半年的工资。 “小秋,你怎么来了?”孟轩诧异的回头,目光十分精准的捕捉到了女孩左手上攥着的那张略显华贵的信封,一股不妙的预感在心头浮现。 果然,小朋友大大咧咧的走到三个成年人跟前,她一伸手像出剑一般将深紫色镀金的信封刺到了孟轩面前:“喏,母亲让我来给你的。” 请柬。 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内容,孟轩痛苦的皱着眉头,接du药一般的接过了那张拿到黑市上能卖起码五十万蒙的纸,还没打开他就说道:“我那天要上班,没时间。” “可母亲说你那天不上班,”女孩皱眉回忆了一下母亲当时的语气,尽量威严的模仿道,“实在要上的话,只能没班上了。”她对大哥和母亲之间的暗语似懂非懂,但是能看见从小就优秀异常的大哥为难无疑是十分有意思的事情。 孟轩深吸了口气,知道这次母亲是动了真格,为了避免首都州警察局在下次常委会时被某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取缔,看来这次相亲他是非去不可了。 “这是你妹妹?”潘永杰本来紧皱的眉头在看到女孩的瞬间总算松开了一丝,他蹲下身来平视着女孩,这样一个钢铁硬汉竟从制服口袋中随手掏出了一颗糖,微笑着揉了揉女孩纯黑色的短发,“给,小朋友。你一个人来的吗?” 潘永杰的动作吓得孟轩立马伸手去抢然而还是慢了一拍,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这位年近五十的重案组组长的右手手腕竟以一个诡异的弧度被反向折叠了过去!潘组长痛呼了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一脸“受惊”的女孩。 这变故把李仕也吓了一大跳,他下意识的将手摸到了腰后;虽然嘴上说着轻松,但刚刚从局长办公室里那样的修罗场中走出来,三位重案组组长的心情其实都有些紧绷。 “啊,大叔!对不起,我,我还不是很能控制异能。真,真的对不起!”女孩手足无措的站着,想去拉那个好心的大叔起来,却又顾忌着什么迟迟不敢伸手,一脸犯了错等批评的样子可怜巴巴的望着孟轩,“大哥,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 是这个孩子?李仕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孩,齐耳的短发是少见的黑色,连眼珠子也是一抹纯黑,长睫毛大眼睛下是高挺的鼻梁,有些微胖的小脸蛋白嫩嫩的,这么漂亮的小孩子说她是个omega估计都有人相信。但omega绝不可能拥有如此破坏性的异能!那是什么能力? 李仕怀疑的看向孟轩,这小子的档案里写的是“无异能”,三年来也一直没表现出有异能的样子,但就生物遗传学上来说,如果妹妹有异能的话,哥哥有异能的可能性在80%以上。 “知道知道。哎,你先回去吧,我送潘哥去医院。”警察局里是有医务室的,但从潘组长手腕弯折的角度来看就知道肯定是骨折了,没准还是粉碎性骨折,这种程度的伤还是送到医院比较靠谱。孟轩大为头痛的将请柬随手插进了制服的上衣口袋,伸手将潘永杰扶了起来,满是歉意的扶着他向楼下走去:“不好意思啊潘哥,我妹妹刚刚觉醒异能,还有些控制不了,真对不起啊!” “这么小就觉醒异能了?”潘永杰满头大汗的强撑着微笑,再次回头打量了一番小意的跟在后面的女孩,“没关系,小孩子嘛,总是会做错事的,别担心叔叔没事啊。老李你也别跟着了,案子要紧,你先去看看案情。” 李仕“嗯”了一声,就十一世纪的医学来说骨折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到医院打一针组织修复液应该明天就能回警局上班。反倒是那个小alpha,让李仕有种强烈的不想出现在她视线内的预感就像面对那些视野级进化人类一样! 自新历三世纪以来,人类就踏上了异能进化之旅,只要初始觉醒异能者都被称为“初进化”,异能的方向多种多样,但初进化者异能威力大多不强,除了极个别破坏力极强的异能外,其他的还不如拿上两把聚能枪有用。但当进化达到视野级时,视线之内尽皆战场,他们的异能能达到目之所及的每一个地方,到了这个程度的视野级进化人类基本都是战争兵器一样的存在。而在那之上的行星级甚至星系级进化人类一般只存在联邦塑造的英雄形象中,就像联邦军部的十三位上将。 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视野级进化?李仕摇了摇头,心想自己肯定是刚刚在局长办公室里看的血腥照片太多了。 “对不起”女孩瘪着小嘴,委屈巴巴的重复着,攥着孟轩的衣角跟他们一起走到了警察局门口,“那我先回去了?” “嗯,路上别惹事。”孟轩将潘永杰扶上轻型飞舰,头也不回的嘱咐了一声,他比别人更清楚自家这个小魔王的秉性,她会内疚才怪了!他还记得这丫头开学在第一天就把同桌揍得鼻青脸肿,老师当场气得要叫家长,结果她竟然潇洒的笑着说:“没事,我一个人就能打赢。” 副座上受伤的那位倒是比这个正牌大哥更担心小朋友的安危:“她应该是alpha吧,现在那个变态杀人狂这么猖獗,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回家呢,你看是不是叫组里的小伙子送一送?” “她?”孟轩笑着摇了摇头,“要是那个变态杀人狂真的盯上了她,那我们这个案子就轻松咯。” 不管潘永杰怎么劝说,最终秋攸宁小朋友还是一个人踏上了回家之路。 距最新人口数据调查显示,凯明一的总生活人数大概在一百五十亿左右,这对于一个体积在1014立方级(差不多是地球的100倍)的行星来说,实在是有些稀松;当然相对于体积只比凯明一小一半,人口却只有十亿左右的伴星凯明二来说还是很可观的。 由于生存面积够大,人类政府慷慨的划下了大片的原始森林和海洋给这颗星球上的原始生物繁衍生息,并做出了严格的禁猎及航空管制。所以虽然现如今是个飞舰就能上天入海,但在没有飞行许可的情况下进入航空轨道会被判处相当严厉的刑罚。 为了不让自己那辆限量款飞舰暴露大哥的“潜伏游戏”——事实上她一直以为大哥跑到州警察局来做个小头目只是“过家家”的另一种玩法——秋攸宁小朋友贴心的将它停在了一个街区之外,现在不得不徒步走回飞舰旁边。 历史的车轮永不止息,后世的史学家们一直在争论幽灵舰长秋攸宁和食人狂魔白芥到底是在1072年的学校初见的,还是中秋晚宴相见的;却不想早在1069年的秋天,就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十字路口 身着黑色风衣的小朋友在红灯将亮未亮的一瞬间似有感应的侧头看了眼街对面那家咖啡厅,那个阳光最好的位置坐着一个少年,从衣领处露出来的白皙肌肤来看十有八九是个楚楚动人的omega。由于对光的原因,秋攸宁看不清少年面前那台ax207卷轴电脑上是什么内容,只能隐隐看见他微翘的嘴角。 “omega这么多,大哥怎么就一个都看不上呢。”小朋友故作老成的长叹一口气,真是为大哥操碎了心。她又看了那个从背影看绝对是个美人的omega一眼,侧身过了马路。 就在秋攸宁小朋友转身之后,咖啡厅内的少年微微侧头望向了女孩离开的背影。 “这个好像很美味啊。” 4.食材 在秋攸宁离开后不久,咖啡厅内坐在窗边的那个少年也饮下最后一滴摩卡,收起自己的ax207卷轴电脑,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劣质的合成饮料” 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少年不满的低声嘟囔着,压低帽檐以隔绝路人不断打量自己的目光——不为其他,实在是因为他长得太漂亮了!脸型姣好、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当第一次看见这张脸时,白芥甚至忍不住拉扯自己浓密得像两把小刷子一样的睫毛,天哪,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长得如此gay里gay气的男人! 无论他怎样在太阳下暴晒,肌肤依旧白嫩水润得像广告里的模特,他甚至试图用剪刀剪秃自己的睫毛,然而只不过是一晚上的功夫竟又长回了原样——他怎么“努力”都是做无用功,这些华而不实、引人注目的“花容月貌”就像是天神打翻了调料盘,一股脑的全倾倒在了他身上。 后来他了解到,像他这样的人类虽然稀少但绝不止他一个,这个世界的人称之为:omega。 “拒绝暴力统治——!”“拒绝系统分配——!” 白芥抬头瞥了眼不远处仍然团团围住政府大楼的情绪激动的“请愿者”们,不禁冷笑了一声。任何不具备武装的游|行活动都是纸老虎,这个世界对于武器的管制严格更甚于他之前的那个世界,手无寸铁的平民想要反抗被军阀把控的政府,简直痴人说梦。更何况长了这么一张诱人犯罪的脸,就算没有那个什么荒唐的“信息素”,大白天被强上也绝不是没有可能的! 正想着,一串刺耳的口哨声传入耳中。白芥微微抬头,在前方的树下看见了三个穿着花哨的青年男子,正一脸猥琐的相互交谈着,目光赤|裸裸的盯着他时不时淫|笑两声,就像要扒光他的衣服一般。 白芥再次拉低帽檐,对于越来越近的淫|荡话语充耳不闻。联邦是个法制社会,对人权最蔑视又最尊重,强制的系统分配婚姻法让一切自由恋爱都那么脆弱,但监控摄像头下哪怕最细微的犯罪都会得到严厉的惩罚——白芥敢保证,如果在这遍布监控的大街上那三个混混真那么想不开的话,他们的下半辈子只会在联邦监狱中渡过。 然而事实证明,有的人真的就是那么想不开。 白芥有些疑惑的看着被摘掉的帽子,对上了那三个男人的淫邪的目光。 “这身材真他妈正点!”为首的一个男人兴奋的对同伴笑道,同时将手伸向了白芥的脸庞,“小朋友,你父母有没有告诉过你不可以在街上乱逛,会遇到坏叔叔的哦啊——!” 电光火石之间,那个男人伸向少年的手被提前捏住。上前一步,右手捏住对方手腕,转身,以肩膀为轴左手上顶,跨步转腰。啪——!同行的两人甚至都还没看清楚,自己的伙伴就已经被那个瘦弱的少年一个过肩摔摔到了地上,连带着手臂骨都发出了沉闷的“咔擦”声!少年的动作熟练而敏捷,像一只短小精悍的兔狲,他并没有因为倏忽间干掉一人而洋洋自得,反而迅速后退两步,警惕的盯着剩余两人,那浅灰色眼睛里透露出的冷漠让他们心底有些发毛。 “妈的,上啊!我今天非*得你求饶不可!”男人捂着自己脱臼的手臂站起来,红着眼吼道。 白芥看着缓缓从地上爬起的男人,微微皱眉,这个身体的力量说到底还是太弱了,纤细的肌肉纤维和脆弱的骨骼承受不起过重的击打,要是以前这一下起码能让这个家伙断几根骨头! “你确定?”白芥突然开口说道,声音冷得像从地窖里刚取出的冰块,“我们周围起码有五个摄像头能看清楚双方的脸和身材。” “坐几年牢又怎么样?怕了?哈哈哈!”男人恶狠狠的啐了口唾沫,咬着牙接好了自己的手臂,这小子力气竟出奇的大,直到现在他的后背还不断刺痛,只怕是骨裂了。 悄无声息的将手伸进口袋中,不行,在这里动手太引人注目“如果我是omega呢?”白芥将手从口袋里拿出,居然冲最近的摄像头微笑着挥了挥手,继而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视,“强上beta也许判几年牢,或许你有什么背景,甚至可以无罪释放。但是——如果我是omega呢?” 白芥的话让三个混混的心里一惊,他们再次惊疑不定的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年,确实就一个beta来说,他好看得太过分了!简直,简直就像是个omega。基于共和国中人类a、b、o奇葩的6:300:1的比例,omega拥有全共和国最高的关注度和豁免权,与之相对应的,任何伤害omega的行为都是死罪! “哪,哪有omega像你这么大力气的!”男人色厉内荏的说着,“再说了如果你是omega,怎么可能在街上闲逛?”因为omega天生就是人类三种性别中最弱小的一类,所以但凡omega达到14岁时,都会统一前往联邦盖亚学院进行封闭式教学管理,一来是为了避免他们受到伤害,二来也是教导他们一些必要的知识。 “我今年刚刚14岁,招生处的老师此时正在家里等我,如果我在路上出了什么问题。你、你、还有你——都会死得很惨。”白芥一字一顿的说着,没有情绪的浅灰色眼眸逐一扫过三人的脸,后者无一敢与之对视。说完这句话,白芥再没有管三人的反应,直接侧身让过他们继续向前走去,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在赌,赌联邦社会里的人对法律与死亡的敬畏,赌自己这张娘炮脸的说服力。 五米、十米、五十米很好,他赌赢了。 哼着小曲乘上前往三门区的468路公交飞舰,背着书包、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少年看起来就像是最普通的放学回家的学生,他一共搭乘了六站,期间还给脚步踉跄的老奶奶让了个座,羞赧的表示尊老爱幼乃是人类传统美德。在黎明路下车后,他横穿过德山公园,自西大门出口再次坐上315路公交飞舰,搭乘十八站后在安亭西村路下车,逆向走了约半小时,途中还在一个热闹的大菜场晃了一圈,总算在黄昏之际到达了一片破旧的小区门口。 这片上漏下湿的小区据说是建造于上世纪末,到现在已经是七八十年老楼了,也许是远离中心城区的原因,这片摇摇欲坠的小楼始终没有被拆迁重造。 白芥轻车熟路的走到靠内侧的一栋楼前,走楼梯上了二十三层,他一直相信没有先天的废物,只有后天的怠惰,所以从四个多月前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之后,他一直勤勉于锻炼身体和吸收知识,目前看起来虽然效果不佳,但总聊胜于无。 咔擦—— “芥芥你回来啦!”打开门后,正坐在沙发上卷头发的女人笑着冲他打招呼。 “雪姐,又要出去啊?”在开门前白芥就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笑脸,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这是一个不足八十平的两居室,是由“白芥”和这个beta女人刘雪在一年前合租的,含上水电两人每个月各一千五百蒙的租金,在这一片来说都是相当便宜的价格了。 刘雪是个三流的新闻记者,同时也是“反系统分配婚姻法组织协会”的主力会员,系统分配配偶的表格早被她丢到八百万光年外去了,从遥远是泸定州跑来首都州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法定配偶”找不到自己。同时也热衷于跟各种人约炮,白芥常说她迟早有一天要被联邦警察抓住强制遣送回去洞房,可她依旧乐此不疲。 “晚上约了个线人,谈点‘事关人命’的新闻。”刘雪冲白芥挤眉弄眼,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雪姐,我可才15岁!你这样跟未成年人传播淫|秽思想,是要被判刑的。”白芥嘻嘻笑着,一边说一边推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可惜咯,今晚我下厨。” “哇——留我一份” 将门反锁,白芥原本笑嘻嘻的表情就像被泼了速效卸妆液一样瞬间变得古井无波,他揉了揉自己笑得有些僵硬的脸颊,将帽子和口罩放在桌上,轻轻的打开了书包。 书包里没有书,只有几个塑料袋。 白芥首先取出其中一个,透明密封的塑料袋中的东西颜色暗红带着血迹,光滑而富有弹性,约有成年人拳头大小,赫然是一块肝脏!他凑近仔细看了看,嗯,在三十度的高温中超过十小时都没坏,这个世界的保鲜技术还是不错的。随后他又自书包中取出了几根大葱、几条黄瓜、一把辣椒和一小袋青菜,拎着几个袋子打开门向厨房走去。 “什么好吃的呀?”卷好头发的刘雪嘴馋的凑上前来,发现同居小伙正在切大葱,还有一些切成片状的肝脏和黄瓜、红辣椒放在一旁的洗净的瓷盘中。值得一提的是,白芥使用过的厨房都非常干净,干净到连一滴液体都会被擦净——当然也包括血迹。 “爆炒猪肝,油淋生菜。”白芥微笑着说道。 他打开电磁炉,在铁锅中淋上一圈油,动作优雅而简练,看得刘雪啧啧称奇:“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谁能猜到咱们芥芥几个月前还连菜都不会洗,现在都成大厨级别了!以后谁要是娶了你就有福咯” “还早呢,”白芥羞涩的笑了笑,“再说了没准系统分配我做丈夫呢?” “呸,系统分配!”刘雪啐了口唾沫,充分的表示了自己对联邦婚姻法的蔑视,“咱beta又不是那些高贵的alpha或者omega大人,想在上面就在上面,想谁生孩子就谁生孩子,它管得着吗?” 白芥羞红了脸,紧抿着嘴巴,看样子是说什么也不会再跟刘雪继续这个话题了。对于调戏这个害羞的同居男孩,刘雪乐此不疲,她感叹道:“就你这么容易害羞的孩子,父母怎么会同意让你一个人来首都特区哦?” “要上学,家里的钱不够所有人一起来。”白芥有些尴尬的笑着挠了挠头,右手却没有停止翻炒的动作。 “真香,”刘雪吸了吸鼻子,飞快的探出手自滚烫的锅中夹了一块丢入嘴里,像个偷食的小孩一样迅速的跑到了门口,“我出门咯。” “晚上要给你留门吗?”白芥转头问道。 如果她知道刚刚吃的不是猪肝,而是人肝,会不会马上吐出来呢? “不留了,咱屋子隔音效果不好,我怕吵得你睡不着。哈哈哈!”一边大笑着,刘雪一边关上门离开了。 听见落锁声后,白芥脸上的肌肉立刻放松了下来,处于一种完全放松的“无表情”状态。他面无表情的炒菜、盛饭、咀嚼、吞咽。将色香味俱全的油淋生菜和用于配菜的黄瓜、辣椒、大葱全拌着饭吞下肚子,唯独将最重要也最耗费心机的肝脏保留了下来。 其余所有的饭菜都是为了伪装,或者说为待会儿即将发生的事情保存体力白芥凝视着浅褐色的食物,迟迟没有下筷。 还是去浴室吧。 将淋浴的水量调至最大,哗哗的水声里却没有一丝热气升腾。少年纤细的身躯在冰凉刺骨的水流冲击中显得有些柔弱,他的肌肤原本如最上等的羊脂玉般白皙,此时却被狂乱的水流击打得发红。他不禁打了个哆嗦,颤抖的手坚定的拿起了早已被水沾湿的瓷盘。原本香气四溢的食物此时也宛如残羹冷炙,他却根本不在意这些细节,持箸如刀、撕咬似兽,以最快的速度囫囵吞了那盘肝脏。 咚哒——咚哒—— 咚哒——咚哒咚哒—— 咚哒咚哒——咚哒咚哒咚哒咚哒咚哒 站在水中的少年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心脏,那里跳得太剧烈,就像是有另一个灵魂叫嚣着要冲破他的身体!他颤抖的身体慢慢顺墙壁滑下,坐倒在浴缸中。冰冷的水温能勉强帮助他保持神智,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上那个绝不属于“男人”的器官在变化、在饥渴、在他的耳边如恶魔般低吟。 去,去找一个alpha。去找个人结合!这不是你能抗拒的事情,这不是你能一个人渡过的时间! 5.蛊毒 白芥是被冻醒的,继而发现自己还躺在注满冷水的浴缸里。透过浴室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天色微亮,已近黎明,他伸手揉了揉自己酸胀的后腰,其实不只是后腰,近十个小时浸泡在冷水里的体验让他现在浑身酸痛,牙齿直打颤。 摸了摸额头,温度烫得惊人,看来又是高烧,这个身体真是太弱了,脆弱且麻烦不过这样倒也是另一种有意思。白芥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僵硬诡异的微笑,他已经活过且死过一次了,完全一样的人生,想想都无聊。 在肢体渐渐缓过来之后,白芥爬出了浴缸,小心翼翼的绕过地上瓷盘的碎片,打开浴室里的自动清洁系统,在药箱里翻出两片抗病毒颗粒含在嘴中——在医学如此发达的十一世纪,类似发烧这样的小病实在无足挂齿,这两片药剂能在半小时内杀死他体内的病菌。 但麻烦的是这副孱弱的身体,到目前为止白芥还没有研究出来每次“毒发”后全身脱力的原因,主要是“毒发”时他的脑子极度不清醒,半昏迷状态下的他满脑子只有蠢蠢欲动的兽|欲,事后对期间发生的事情也不甚了了。 是的,每月一次,每次固定时间的邪火上涌,白芥把这个归结于中毒,亦或者中蛊。在他以前的世界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春/药能像这样每个月定时定点的发作,这几个月来他谨慎再谨慎的筛查,但始终没有找到中毒迹象,但以前苗疆的“情蛊”似乎有这样的功效。 为情所困,于是下蛊诱引,倒也说的过去。只是这段日子始终没有发现始作俑者,否则白芥自信能让对方为自己解蛊后再杀了他。 白芥吃力的收拾完碗筷,又穿好衣物下楼,将彻底洗净的染血塑料袋丢入污染物弃置桶中,再次检查一便没有纰漏后将自己摔在了床上。 “omega吗?”他轻轻抚摸着自己光滑胜锦缎的肌肤,脑子飞快运转——这里不是地球,这一点毫无疑问,这颗星球的夜晚没有皎皎明月,反倒是一个硕大无比的赤红色行星占据了大半个天空。那个行星叫凯明二,和自己现在待的凯明一行星是一对双子星。 这里也有人类,但不是白芥熟悉的那种,比起千奇百怪的异能力,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里的人类居然有六种性别!但只有beta和omega能生育,alpha的子宫通常萎缩且极不易受孕,beta怀孕的几率五五开,而omega则是极易受孕的体质,据说生子仅需六个月。 与之相对应的,alpha的肉体强度、力量和耐力比其他两种人类平均高三到五倍,omega普遍天生丽质,但各项身体素质甚至心理素质都是三种人类中最低的。在这里的社会中,alpha通常是领导者、战士的角色,beta是负责维持社会平稳运作的螺丝钉,而omega则是全人类呵护的宠儿,基本不负责任何劳作与生产。 也就是说,如果和人做爱的话,他几乎百分百会怀孕!白芥的嘴角抽了抽,男人怀孕,这要是放到之前那个世界该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在这儿却再正常不过了。那个给“我”下蛊的人,该不会是想要“我”为他生个孩子吧?白芥摸了摸下腹,很难想象这里面居然有子宫的存在。 那蛊毒实在厉害,要不是人肝能抑制住它,白芥恐怕真的要饥不择食到扑倒刘雪了。倒也不是没想过用这种方式解毒,只是毒发时他脑子不清醒,这种状态下的他不放心任何人跟自己肌肤相亲。更重要的是因为某些快记不得了的原因,他对那种事毫无好感且有心无力。 这颗星球的性别比例非常不均衡,其中男女比例10:1,而abo比例更是不可思议的达到了6:300:1!因为omega的脆弱且稀少,更是最易受孕的人种,所以这颗星球的政府和社会给予了他们最优质的待遇和保护——这就是那三个混混在听说了白芥是omega之后不敢动手的原因,任何伤害omega的举动都会被判死刑。 基于白芥这四个月对新闻和周围信息的分析,双子星人类应该在和一种外星生物打仗,目前正处于胶着期,数以万计的alpha战士赶赴前线,尸沉星海——所以联邦很缺人,缺战士。研究表明,孩子的性别有95%的可能性遗传自父母其中一方,所以alpha和omega的结合是最好的选择。人类政府一开始选择利诱的方式,提供各种优待政策鼓励ao结合,这么做无疑会遭到人数最多beta们的抗议,但由于军政上层几乎都由alpha把控,抗议最后还是无疾而终。 自本世纪初,外星生物的攻势越发猛烈,节节败退的人类政府终于在1011年7月53日颁布了后来为史学家众矢之的的一项法律——系统分配婚姻法。该婚姻法规定,凡新生儿出生均需登记基因序列,于十八岁成年之时婚配系统将自动分配最适合成年者的配偶,或者说最适合孕育出强力战士的配偶。一旦被系统分配为伴侣,必须在一周内结婚洞房,违者将强制执行。若当年无法匹配最适合配偶则资料留存系统库,直至最适配者出现为止。 此法一经颁布,代表着自由恋爱时代的终结,立刻遭到了几乎全共和国人民的反对。大学生游|行、工农商界罢工、甚至武装政变!然而还是被那一界的政府暴力镇压了下来,据留存的档案记载,其时流血漂橹,导弹引爆产生的尘埃弥漫了整座城市,直至数月后才得见湛蓝天空。 1012年,签署系统分配婚姻法的参议长及大半议员纷纷引咎自裁,新任参议长将他们的尸体丢弃在先祖广场上任万民践踏,但却对撤销系统分配婚姻法不置可否。 直至今天,系统分配婚姻法依旧霸道的执行着,得益于此,alpha总算没有在不断的战争消耗中灭绝,只是近年来,游|行抗议的人似乎又多了起来。 幸运或不幸的,白芥四个月前来到了这个处处陌生又处处熟悉的世界,成为了一个omega。 在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他处在一种极古怪的状态里,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被人下了最烈的春|药!那时他身边只有一个孩子,还不到10岁的孩子,就算他有心也无力做什么禽兽的事情,于是他做了自己最擅长的事情。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虽然到现在都没找到解蛊的办法,或者下蛊的人,但人肝能缓解这种情况——仅限于alpha人种的肝脏。警察局长方志钊的桌上摆着五个受害人的资料,但这四个月来死于白芥手中的人数绝不下两位数。 休息半晌,在药力的作用下/体温逐渐回归正常,但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身体的无力感预计还会持续三到五天。白芥想了想,起身打开了床头柜下第二个带锁的抽屉。 抽屉基本是空的,只有几支透明的玻璃细管,管壁光滑,于中端刻了极细小的“迷迭”二字。细管里装着粉色的液体,也就不到五毫升的量。白芥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支药剂,拧开后仰头喝了下去。就像喝了几滴微酸的水,白芥没有任何感觉,但他知道有种叫做“信息素”的东西已经改变了,或者说被伪装了。 就像地球上一眼能分辨男女一样,双子星的人类也能轻松分辨abo性别,靠的就是他们体内这种叫“信息素”的东西。这里的人类在后颈天柱穴下一厘米的地方有一块指甲盖儿大小的腺体,成年的alpha和omega信息素腺体都会不由自主的分泌出各自不同的微量信息素,这种信息素的味道对于双子星人类来说就如同有无喉结一般显著的差别。但值得一提的是,beta的腺体是萎缩的,所以beta不会发出任何信息素的味道。 在凯明一,凡是达到14岁的omega都必须去一所名叫“联邦盖亚学院”的地方进行寄宿式学习,直到他们嫁人为止——到那时保护他们的责任就转交到了他们丈夫的身上。 白芥今年15岁,理论上说他不可能出现在这个破旧、安保设施极不完善的小区里,一切的原因就在他手上这支小小的玻璃管里。这里面的东西能掩盖他omega信息素的味道,让他闻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beta,时效大概也就一个月。 如果这“信息素抑制剂”一旦为外界所知,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因为信息素腺体是人类最原始且最不好伪装的器官。虽然目前黑市中也有“抑制剂”悄悄贩卖,但没有哪一个时效能超过24小时,且对身体危害极大。能造出这种效力持续且副作用几乎为零的“抑制剂”——不说其政治及社会影响,单单是医学上的成就就足以颁发一个“星际医学奖”! 白芥并不清楚自己抽屉里的这几支小玻璃管是能获得“星际医学奖”的厉害药剂,但他敏锐的察觉到在如今“反系统婚配法”呼声如此高的情况下,这东西一旦被曝光自己极有可能会被联邦调查局请去喝茶,更重要的是——肯定会被遣送到那什么破学院去强制学习。学校?高级牢房吧! 这些药剂是在他来之前就在“白芥”的抽屉里的,他对这个omega少年的以前的记忆就像雾里看花,但有一点是没错的——他总不至于自己害自己,这个可怜的omega小子又怎么知道自己会倒霉到被一个异世界来者附身呢?但只剩五支了,白芥轻轻摩擦着玻璃管上细小的“迷迭”二字,陷入了沉思。 天光破晓,偌大的钢铁怪兽逐渐苏醒过来。 啪嗒—— 隔着一道门白芥也清楚的听到了大门打开的声音,应该是合租的记者小姐回来了。白芥看了眼床头的挂钟,才五点四十五分,今天倒是回来得挺早。他本想重新躺下休息,但肚子却饿了。 每月这个时候,都饿得特别快。 刚刚为了缓解“蛊毒”,到嘴的美食没能细细品味想起那个小女孩失血过多后发青的肌肤和肋骨下染血的心脏粘腻的触感,白芥的肚子不安分的咕咕叫了起来,他轻舔嘴唇,决定出门觅食。 凯明一的首都特区落址在达荷大陆最宽广的圣邦德平原处,特区内只有一座山,也是达荷大陆唯一的一座山。山名,“孟”。虽然是圣邦德平原内唯一一座山,但孟山并不对外开放,甚至常年有军队特警在山脚下巡逻。即便如此,来首都特区旅游的人们依然还是络绎不绝、小心翼翼的来到孟山附近,带着敬畏与自豪来瞻仰这座雄伟独立的山峰。当然,最主要是瞻仰住在这座山上的人,那个叫“孟戾”的alpha。 自两百年前击蒙星系的七大文明建立暂时休战盟约、共抗阿拉克妮入侵之时,“联邦军部”应势而生。联邦军部由十三个军团组成,每个军团五万人,是抗击阿拉克妮族的主力部队。而在这十三个军团中,足足有三个军团是属于人类共和国的,分别是联邦第三军团、联邦第五军团和联邦第十三军团。而其中排名最靠前,实力最强大的联邦第三军团,它的军团长,名叫孟戾。 孟戾是个传奇的alpha,一出生便觉醒了强大的异能,十九岁视野级进化,二十七岁行星级进化,目前是人类中硕果仅存的星系级进化人类之一!他的事迹无需赘述,在共和国各种历史课本中都是必学的一课。正因如此,人类政府慷慨的将圣邦德平原内唯一的山峰赠予了这位第三军团长,以表彰他为民浴血奋战,屡战屡胜的功绩。 从上空来看,孟山上层台累榭、纵横交错,以天然石材为墙壁的建筑群充斥着古历史时期的风格,山间有一瀑布似垂帘挂玉,隐隐绰绰在绿荫之间,瀑布下有一汪碧蓝的潭水,清澈可见其底。沿瀑布下行,可见一处错落有致的泉眼,被天然的石块隔成一处处小泉,其上雾气氤氲,微作硫磺气息,居然是难得一见的天然温泉。 最令人震撼的是山坡处的跑马场,孟山原本呈不规则的半锥形,没有十平米以上的平地,但在向南的山坡处却突兀的多出来一块上万平方米的平直草场,就像是有人拿刀生硬的将山砍去了一块儿似的,看起来不谐且霸道。 此处还有一个趣闻,据说孟戾上将的夫人酷爱跑马,于是山便缺了。 6.此去三月当归 “荒了这么多年没用,还得辛苦佣人每日维护,倒不如养些野生禽兽,好歹一家人爱吃。”孟轩看着车窗外飞逝的草场感叹道。 黑色的飞舰在盘山公路上急速行进着,朴实无华的外表下有着连导|弹都炸不开的坚硬铁皮。孟轩虽然从没对外宣扬过自己有个星系级进化的父亲,但是作为第三军团的太子爷,从小到大针对他的暗|杀绝不下于三位数,他可不想坐在飞舰里被子弹射穿脑袋。 不一刻,漆黑朴素的飞舰便停在了主体别墅的门前。孟轩下车(总觉得下舰/贱怪怪的),对迎上前来的管家礼貌微笑道:“没晚吧?” “自然没有,”白发苍苍的管家恭敬的推开大门,落后半步道,“将军前脚刚回家,此时正在卧室内更衣,夫人已经在餐厅了。” 孟轩的脚步稍稍一顿,皱眉道:“小秋呢?” “三小姐还没回家。”管家低声说着,同时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二楼主卧室的方向。 “她又野哪里去了,”孟轩无奈的摇了摇头,“待会儿父亲发现,又免不了一顿罚。再去联系她一次。” “是。” 推开餐厅大门,一眼便能见到坐在白玉长桌前的女人。那人杏脸桃腮,眉似柳叶、不画而横翠,唇似樱珠、不点而含丹,最勾人的还是那双会说话的桃花眼,盈盈一笑醉人心魄,未施粉黛却已是美艳不可方物。 她穿着一身浅色旗袍,领口处绣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青鸾,除此之外别无赘饰,显得高贵典雅,任谁也看不出来那女人已是年逾三十。 “母亲。”孟轩只是向她几不可差的点了下头,便拉开左手边第二张椅子坐下了。 纯白玉制的餐桌前一共摆放着六张椅子、六套银制餐具,此时将军夫人坐在右手边第一张椅子上。她名叫南林奕叶,是南林家当代族长的胞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曾以各项成绩第一毕业于联邦盖亚学院,据说年轻时的追求者可以绕孟山三圈。 “轩儿,小秋把请柬给你了吧,”南林奕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轻轻说道,“这次舞会是盖亚学院协办的,去的都是些血统纯正的omega,你去看看,万一碰上合心意的呢?” 孟轩有些为难的皱眉道:“可是到现在为止系统都没有分配出我的配偶呢。” “系统是死的,人是活的。”南林奕叶用她那双桃花眼意味深长的扫了孟轩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孟蓝秋家可以没有媳妇儿,但不能没有子嗣。” 孟轩没敢直视她的双眼,虽然相处这么多年以来南林奕叶从来没有展示过异能,但他总觉得她有异能,就在她那双桃花眼里。 “我尽量吧,最近局里有大案子。” “是必须去,”南林奕叶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却有着不可违逆的意味,“你不愿意继承你父亲的衣钵,穆清又” 轻微的声音被一阵响亮而有节奏的脚步声打断,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餐厅门口。 来人鹰目剑眉,身材挺拔,正值壮年却已有零星白发,他身着简单的居家服,浑身却散发着格格不入的军人气息,行走间肩背挺直,每一步踏出的距离仿佛是拿尺子量过,没有一丝偏差。他大刀阔斧的走进餐厅,原本温馨平和的餐厅瞬间变成了临敌阵前的指挥舰,鹰目一扫之下无人敢与他对视。 这就是孟戾,联邦第三军团军团长,星系级进化人类。 “回来了?”看见自己的大儿子,孟戾挑了挑眉,因为食人狂的案子,他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回家了。 孟轩在特区内是有自己的单身公寓的,简单的两室一厅,百来平米,就在警察局附近,平时如果加班晚了他都会回自己的小窝里休息。 “是的,父亲。”孟轩不自觉的挺直了腰背,自从坚持自己当警察的理想之后,孟戾就甚少管他,但面对这位军团长父亲,他每次还是分外紧张。 孟戾环视一周,椅子还空着三把,他皱眉问道:“小秋呢?” “她”孟轩刚想帮妹妹糊弄一下,话头就被一旁的美妇轻飘飘的截了过去。 “她昨天晚上就没回家了,你这两天住军部,她也就不知道跑哪儿玩儿去了,哎,真叫人担心!”南林奕叶一副担忧的表情,但说的话却直刺人心。 “夜不归宿?”孟戾上将的眉头深深的皱起。 孟轩一边示意佣人上菜,一边干咳两声:“学校那边说” “那边说小秋这星期都没去上课,”说话半句,又被南林奕叶柔弱的声音接了过去,“班主任都给我打了十几通电话了,我怕你担心,就没说。” 孟轩怒瞪了南林奕叶一眼,刚想说什么,却被孟戾不悦的声音打断:“孟轩——” 心中一惊,孟轩立刻低垂下眼神,谦逊道:“儿子知错。”南林奕叶不止是他的母亲,她还是他父亲的omega,那么他就必须对她保持恭敬。 “轩儿还小。”南林奕叶微笑着劝和,顺手夹了一块鱼放到丈夫的碗中。 孟戾对此不置可否,正在此时,管家的声音遥遥从外厅传来:“三小姐” 从别墅外厅至餐厅步行距离约有上千米,然而前一瞬话音刚落,下一秒餐厅的大门便“轰”的一声被粗暴的踹开! “大哥,听说你” 女孩稚嫩的童音像被砍断脖子的野鸭一样戛然而止,她惊恐的发现餐厅里不止坐了大哥和母亲——还有一脸怒气的父亲。转身,屈膝,正向引力开启!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餐厅的大门甚至才刚刚从墙壁上反弹一厘米,黑发黑瞳的小朋友就已经逃到了十米开外! 然而也到此为止,如山岳压身,一股决然向下的重力拉得秋攸宁一个踉跄,旋即被重重压倒在地上,连一根指头都动弹不了。 “去马场跑五十圈。” 孟戾冷冷的说道,没有前因后果,没有解释责备,他的话就是军令。话音落时,秋攸宁发现付之于自己身上的重力减轻了不少,虽不至于呼吸困难、寸步难行了,但跟负重几百公斤没什么分别。在这种重力下跑五十圈马场?!小朋友委屈的目光向大哥求援,后者却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哼,求人不如求己!秋攸宁委屈的想着,等到了父亲看不到的地方,她就给自己悄悄加上异能,那五十圈还不是轻轻松松吗? “不许用异能。”仿佛猜到了秋攸宁内心的想法,孟戾头也没抬的继续说道。 被逮个正着的小alpha只能仰天一声悲嚎,拖着沉重的身子向外跑去,在这种负重下跑十几公里,只怕夜深人静时她才能吃晚饭了。 随着秋攸宁小朋友悲愤的狂奔而去,只剩三个人的餐桌显得十分安静,只有银筷不时碰上碗壁的声音。 “将军,我有些日子没见穆清了,”南林奕叶放下碗筷,桃花眼中盛满的委屈让人忍不住怜惜,“正好这两日没什么事做,能去看看那孩子吗?” “嗯,”孟戾点点头,“我就不去了,明日还要回军部。” 南林奕叶眼神掠过一丝失望,却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她是个聪明的omega,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孟轩却突然开口道:“父亲,我也想去见见二弟。” 两道诧异的目光同时射到孟轩脸上,孟戾凌厉的目光盯着这个一直被他放任自流的儿子,沉声道:“你要明白,尚未婚配的alpha是禁止出现在联邦盖亚学院的。” “我明白,我也相信我的自制力,出了任何问题我都将一力承担。”孟轩毫不闪躲的直视着父亲的目光。 孟戾沉吟片刻,问道:“你找穆清何事?”孟轩一向和那个孩子不太对付,如果不是发生了非去不可的事情的话,只怕孟轩下一次见那孩子会是在他的婚礼上。 “儿子愚钝,有些案情上的难点,想向二弟请教。”随着调查范围的扩大,全特区范围内已经出现了大量受害人,甚至不局限于alpha,连beta都被残忍杀害。虽然这样一来恰恰否决了他“犯人是omega发情期”的猜想,但不见蓝穆清一面,他实在难以心安。 “可以,你就陪你母亲一起去吧。”孟戾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不会惹事,但如果你犯了错,我不会因为你是我儿子而宽恕你。” “我不会犯错。”孟轩自信的说着,只要不是发情期的omega跑到自己怀里乱蹭,他还不至于做出那些纨绔子弟的行径。 孟戾点点头,吃完最后一口饭后起身离开:“小秋跑完后,让她来我书房。” 孟轩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三两口吃完自己的那份,离开前对管家说道:“待会儿再做一份饭菜送秋房里,做点儿她爱吃的,被父亲训完肯定又要不高兴了。” “是。” 轻轻推开沉重的书房大门,疲惫至极的小朋友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慑于父亲的威严,最终她还是没敢动用异能作弊,老老实实的跑了五十圈。双腿直打颤的她一进门就盯上了茶桌后的沙发,然而父亲站在窗前,没有发话,她不敢放肆的扑到沙发上休息。 “还有三个月,你就十三了吧。”孟戾独有的低沉嗓音自窗前飘来。 秋攸宁注视着父亲的背影,悄悄揉捏起自己的酸痛的大腿,漫不经心的答道:“嗯啊。” “孟轩十三岁的时候,在坦桑泽斯大沙漠。”孟戾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秋攸宁疑惑的歪着小脑袋,他继续说道,“我给他的任务是,消灭沙漠三头蛇。” 秋攸宁倒吸一口凉气,只要学过联邦政治课的人都知道,“沙漠三头蛇”是曾经盘踞在坦桑泽斯大沙漠里威慑全球的恐怖组织,直到今天,还有不少自称是沙漠三头蛇的后裔在全世界范围内制造恐怖事件,给各个州的执政者带来无尽的麻烦。据传当初沙漠三头蛇是在短短一夜之间被神秘势力屠戮殆尽——这个“神秘势力”竟然是大哥?! 虽然自己的父亲就是经常出现在各种书本报刊、电视新闻里的大人物,但在秋攸宁看来,大哥一直都只是个其貌不扬的小警察,竟也做过这样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情?热血沸腾、无比自豪的小朋友丝毫没有察觉到,灾难即将降临在自己头上。 “我会送你去凯明二,而你要凭自己的实力,三个月内回来,”孟戾看着惊呆了的小魔头,不禁有些想笑,“三天后出发。” “啊——?????” 7.请君入瓮 与大气充盈、地表水资源覆盖率高达70%的凯明一相比,凯明二绝对不算是一个宜居星球——沙丘、砾石遍布的地表几乎没有液态水,二氧化碳为主的大气既稀薄又寒冷,沙尘悬浮其中,每年常有沙尘暴发生;在一千多年前人类初次登陆这对双子星的时候,也以为凯明二不可能有生物存活。 然而世事总是那么机缘巧合。新历二四九年,一位天文学研究生为了完成自己第二甚至第三次的毕业论文,毅然决然的买了昂贵的机票,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跟随探索队来到了渺无生迹的伴星。一个失足坠落,掉到了一座巨大的地下城中,从此便开始了凯明二原住民长达八百年的痛苦岁月 是的,直至今日,个体实力弱小且文明落后的凯明二星人仍处于凯明二阶级链的底端。无论是经过进化后个体素质飙升的人类,还是逃难至此的其他外星物种,似乎都可以随意蹂|躏这些只能躲在地下的矮人。 但凡事有好有坏,如果凯明二像凯明一那般恒温舒适、文明发达,只怕一开始就难逃被屠戮殆尽的命运宇宙给予了凯明二星人恶劣的地表环境,相对的馈赠了他们丰富的超导晶矿脉。众所周知,星系际飞舰每次航行所需的能源都极其庞大,仅仅是维持最基本的动能都需要整只能源舰的跟随。 而超导晶矿的发现,让被拔去牙齿的星系飞舰得以启动最霸道的杀器。联邦第一军团的军团长曾经说过“如果给我足够的能源补给,我能将阿拉克妮赶到十光年外去!”,虽然这个提案被联邦财政部长愤怒的否决了,但超导晶矿的能力由此话便足以窥知一二。 在如今超导晶矿脉日趋枯竭的十一世纪,有能力有渠道的凯明二居民都逐渐搬到了凯明一,而一张凯明二至凯明一的机票也被炒到了离谱的价格。 一艘星球级飞舰降落在角鄂机场,这是半年以来第一艘来自凯明一的飞舰,看舰身的标志应该是朝阳能源公司的采矿舰。机械工人们不知疲倦的将打包好的物资自飞舰上运下,又由全副武装的最新型l36自动式机甲将超导晶矿护送至飞舰上,整个过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约半小时后,在恰好被l36机甲挡住的一个角落,一个身影自运货口悄然溜下,看身形应该还是个未成年人。那人打量了两眼四周荒芜的沙丘后,便从机场侧后方的出口施施然离开,而那些装备了最高级识别系统的l36机甲竟统统无视了这个人的存在,仿佛朝阳能源公司严格的能源运输时不可有生物在侧的禁令只是个笑话。 这一切,落在了一双暗红色的眸子里。 从朝阳能源公司采矿舰上“偷渡”而来的自然是悲催的秋攸宁小朋友,在三天绝食抗议被驳回之后,饥肠辘辘的小alpha就这么被她狠心的父亲丢到了荒凉的伴星。 “不就是一张机票嘛!我去机场把本小姐的大名一报,保准儿那些家伙马上双手奉上!”秋攸宁站在急速下降的电梯中愤愤说道,事实上要不是角鄂机场是全机械化的无人管理机场,而送她过来的采矿舰需要在此停留两个月以上,她恨不得现在就坐上返程的飞舰。凯明二荒凉而落后,环境可以说比凯明一恶劣数倍,从小没有离开过家的小alpha此时心中除了对父亲的怨怼,还有些许恐惧。 在凯明二行星的地壳之下,覆盖着深约五公里的混合冰层,这层冰层充当了第二大气层的作用,调节温度、稀释空气,使得以氧气呼吸的碳基生物能够在冰层下存活。这道几乎包裹全球的防线以固态冰和见光石为主,见光石是一种独产于凯明二的宝石,拥有极强的折射率,能将地表孔洞处照射入混合冰层的阳光强悍的折射至地下城中。多亏了冰层中无处不在的见光石,凯明二地下城也有白天黑夜,除了没有星空之外几乎和地表没有差异。 凯明二的宇宙机场并不多,角鄂机场是唯一一个存在地表的机场,它的主要功能在于运输能源,所以在无人能出入的地表反而更加的安全。但这也导致了从角鄂机场到地下城的直达电梯耗时极长,往返一趟起码得半小时以上。 “下去了先找个餐厅吃饭吧,再不到我就要饿死了”算上采矿舰航行的时间,秋攸宁起码已经“被绝食”了一周以上,要不是身为alpha强悍的身体素质,她可能现在已经腿软到迈不开步子。仿佛是听到了小家伙的哀嚎,华丽的电梯门“叮”的一声开启——秋攸宁错愕的看着门外的世界,一句“卧槽”情不自禁的喷在了略显稀薄的空气中。 因为小朋友并不以为父亲大人真的会狠心到把自己一个人丢到伴星上试炼,所以她对于凯明二的概念仅仅还停留在小学课堂上老师模糊的一两句描述,在飞舰上做了许多猜测,但她真没想到门外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世界。 不,一个废墟。 钢筋混凝土的建筑被比人还高的杂草强行撑开,一眼望不到顶的巨木零零散散的矗立在破败的房屋间,可以听见远处嗡嗡如飞舰般的动静,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生物在飞行。秋攸宁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没有一栋完好的建筑,这些现代文明的居所就像一个个被扯烂的洋娃娃,凄惨的挂在史前巨兽的獠牙之上。 眼前勉强能看出一条容两车并行的“路面”,明显是被人铲过杂草的,但合金的路基仍然是被生生不息的植物们再次顶开,运输的货车就是在这条崎岖的路上艰难的行进着。 “难怪这些运输车这么慢,”秋攸宁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迈着沉重的步伐从不断催促她的电梯中走出,“这星球该不会是被什么外星物种攻陷了吧?我这该找谁要返程的机票?不对,这儿有餐厅吗?!” 清脆的童音带着七分悲愤、三分茫然在陌生的空间中回荡,没有人回答。秋攸宁抬头看了看逐渐变暗的“天空”,知道地下城的夜晚即将到来;远处野兽的嚎叫在提醒着她,如果不尽快进食补充体力的话,她极有可能成为家族中第一个死在野兽肚子里的alpha。 相对于消灭“沙漠三头蛇”组织来说,只是区区一张回凯明一的机票,未免看起来太轻松了些。而运筹帷幄的孟戾上将又怎么可能布置那么轻松的试炼呢? 深吸了口气,秋攸宁强打精神、压制住内心的恐惧,沿着唯一完整的合金路面向被原始吞噬的城市中走去。这颗星球不可能是被外星物种攻陷了,凯明二行星毕竟是凯明一的伴星,就算凯明一背地里再怎么压榨这些可怜的矿民们,表面上想要入侵凯明二的话还是得先问过联邦三大军团的。那么这颗星球上肯定有居民,不管是凯明二矮子还是凯明一移民者,或者是其他逃难的外星物种——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食物! 说实话,我们可怜的小朋友已经饿到看路边鲜艳绚烂的巨花都两眼发绿的地步了。 深入城市中,道路两侧的建筑更加破败,几乎快被拔地而起的巨型植物挤得无法呼吸,这样子的房子中是肯定不能住人的。难道我还没下到最底下?难道这里不是地下城,真正的地下城还在下面?秋攸宁困惑的抬头看了看只能依稀透过几缕阳光的混合冰层,没错啊,冰层之下就是地下城啊! 幽深的灌木丛深处倏忽闪过一抹荧光,秋攸宁敏锐的转头却什么都没捕捉到——看来已经被盯上了。毕竟这样一个身高勉强一米五的“小个子”看起来毫无杀伤力,就这么突兀的闯入森林中,简直就是一块被丢在兽群里的鲜肉,嫩滑可口。 “我是来吃肉的,不是来被吃的。”秋攸宁咬牙恨恨道,加快步伐向前走去,同时抽出绑在腰后的匕首浅浅一刀划开掌心。 未成年的alpha不能自主散发出信息素,但体内的信息素可借由血液向外传播,对于低等的野兽来说,这种极具威胁性的味道已经镌刻在了他们的骨血里,代代相传的警告着它们:危险,立即离开!果然,伴着淡淡血腥味的信息素在空气里逐渐晕开,那些黑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仓皇而逃。 突然,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钻进了秋攸宁的鼻子!小朋友纯黑的眼眸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她闭眼使劲儿嗅了嗅,确定气味是从西北方向传来的。天黑后的地下城十分黑暗,自凯明一表面折射的太阳光并不强烈,甚至不能彻底的照入地下五公里深的混合冰层,能折射进来的光亮仅仅够伸手勉强看见五指。秋攸宁并不是视力进化的异能,所以在这样的黑暗中,她也只能摸索着向前行走。好在手上的伤口还没结痂,自指尖一路滴落的鲜血足够让一些小角色闻风而逃。 走了不到十分钟,一点微弱的黄色灯光便逐渐呈现在秋攸宁眼前。走近时才发现这竟然是一间搭在树上的房屋,透过灯光可以看见房屋的构架也是木制,做工十分粗糙,就像原始人的居所。房子在巨木第一根枝桠处,离地大约二三十米,秋攸宁感受了下|体内还剩余的力气,决定就算上面是个陷阱也要试试运气了。 伸手扣住树干,小腿和腰同时发力,爬树对于alpha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不到半分钟,秋攸宁就站到了树屋的门前。 咚咚—— “你好,有人在吗?”秋攸宁故意放低了声音,伪装自己是一个受了伤的毫无威胁的小孩子,面对这样一个可爱的小萝莉,是个人总要放松几分警惕心。 在第三次敲门前,门打开了。一个短发少年站在门后,满是雀斑的圆脸看起来平平无奇,属于那种丢到人群中绝不会引人注目的角色;只是他的一双眼睛,暗红的瞳仁看起来十分妖异。透过少年瘦弱的身躯,秋攸宁清晰的看见了房间内的大锅上不断翻滚的肉汤,正散发着迷人的香味。 “有事吗?”见秋攸宁不说话,雀斑少年皱眉开口问道。 “你一个人吃不完吧,”秋攸宁一低头自少年撑在门框上的手臂下钻进房内,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口大锅,“我饿了,请我吃饭。” 在这样一个被原始森林吞噬的城市里,走了半小时唯一找到的一间房屋中,看起来十分可疑的少年的注视下,开口就要人请吃饭无疑是非常匪夷所思的——好歹也得先解释客气一番不是?然而秋攸宁就是这么大大咧咧的坐到了锅边,房间内的其他布置极其简单,从唯一的一张床铺上厚厚的积灰可以看出,这里应该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那么这口锅就应该是个显而易见的陷阱。 猎人马马虎虎,猎物不以为然,只是不知道诱饵够不够美味。雀斑少年沉默片刻,自床边的柜子里神奇的掏出了一个叶片制成的碗,来到锅边盛了一碗肉汤递给秋攸宁。锅内不知道煮的什么肉,惨白的肉质看起来绝不美味,汤汁被熬成了深灰色,其间可见少许被撕开的菌类沉沉浮浮。 “应该没毒。”雀斑少年说的话很有意思。 秋攸宁看着手里的碗撇撇嘴,启动耳垂上智能终端的扫描功能——很好,确实没毒。手掌中间那道浅浅的刀伤本来已经止血,此时稍一动作又慢慢渗出血来。随着她的动作,雀斑少年的目光隐晦的观察到了那个小巧的“q”字耳钉,这就是凯明一上的贵族们用的智能终端?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一口气将一整碗肉汤吞进肚子,秋攸宁示意雀斑少年再给她盛一碗,满足的问道:“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儿?”眼前这个少年看样子应该是人类beta,宇宙中的生物千奇百怪又独一无二,在已知的生物谱中还没有哪种是和人类长得一模一样的。动了动鼻子,秋攸宁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beta的信息素腺体基本萎缩,不会发出味道:眼前的少年确实是“无味”的。 “你从凯明一来?”疑问的语气,肯定的眼神,雀斑少年将碗递给秋攸宁,“你来做什么?”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回去!很奇葩是不是?我被一个混蛋丢到了这里,现在只想回去揍他一顿。”秋攸宁满不在乎的说着,心想反正这里山高皇帝远,某人应该也听不见她放肆的牢骚。 正座在监控显示屏面前的某人听见这句话不禁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转头对侍候在侧的军人说道:“记得提醒我,她回来后要找我演武。” 副官尴尬的笑了笑:“将军,三少主还小。” 秋攸宁小朋友根本不知道自己一句自以为侥幸的牢骚已经酿造了日后一场惨烈的“虐童”事件,此时还洋洋得意于自己总算能填饱肚子。 “带上我。”雀斑少年望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孩子诚恳的说道。 “什么?” “我要去凯明一。” “好。”秋攸宁爽快的点头,“看在你救我肚子一命的份上,我答应你了。不过你是什么时候” 谈话戛然而止,因为一个巨大的蛇头撞破屋顶赫然伸进了屋内!那双荧黄的蛇目比秋攸宁的脑袋还大,前探的信子如出鞘的长|枪似的一击掀翻了滚烫的大锅,足有成人大腿粗的獠牙狠狠向秋攸宁和雀斑少年咬去! 8.有关无限可能的教诲 倏忽间破顶而入的巨蟒来得实在太快,快到左辻只来得及在心中默默感叹自己的运气果然极差,根本来不及做任何防御或者闪躲的动作。就在他和那腥臭的蛇牙只差几厘米的距离时,蛇头忽然突兀的向后一扬,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掌自下而上狠狠给了它一个上勾拳! 这一切仅发生在一瞬间,左辻未及细想便觉自己的右手被那个女孩稳稳的握住,身不由己的被带着向屋外冲去:这真的只是个孩子吗?力气怎么会如此之大! “身体强度怎么样?”耳边传来小朋友稚嫩却镇定的声音。 身体强度?左辻茫然的抬头,身边的夜风呼啸而过——她竟然拉着他直接从二十余米高的树枝上跳了下去! “不行——!”反应过来的左辻惊叫道,他会摔碎的!这个不懂事的熊孩子,以为谁都和他们人类一样坚硬吗! 在这样呼啸凌厉的风中,左辻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打横抱了起来,继而他听见了身边小朋友的嘲笑:“你得多锻炼锻炼了,又不是omega,难不成还希望有人来保护你?”话音落处,两人已“轰”的一声坠落在地,准确来说是秋攸宁一人落地,被她抱在身前的左辻并未受到过多的冲击。 从八层楼的高度毫不减速的负重跳下看起来对小alpha来说并没有产生任何影响,她抬头看了看缠绕在树冠之间的巨蟒,为难的皱起了眉头。这条巨蟒看得见的部分起码就有十余米,还有一部分隐在黑暗的树枝间看不大清楚,这种当量级的怪物就算是身负异能的她也觉得棘手。 “跑——”秋攸宁拉起身边雀斑少年的手,当机立断的转身逃跑。 “你不是挺厉害的嘛,alpha这时候不应该逃跑啊?”被一辆飞舰拉着狂奔绝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左辻敢肯定自己的腿起码已经碎成了三截,而秋攸宁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少年已经是被自己拖着“放风筝”的状态了。适才被讽刺了的少年疼得牙齿打颤,但他此时绝说不出“要抱抱”的请求,只能出言反讽。 秋攸宁没有出言反击,她需要保存体力逃离这个怪物的追击,事实上她刚刚只吃了个三成饱,要是这条巨蟒再晚来半小时,可能骄傲的小alpha真的会跟它大战三百回合。但现在不行,没有策略的悍勇只是送死而已,毫无意义的送死只会令人嘲笑,而笔终究握在活着的人手里。 黑暗中并不好辨认方向,秋攸宁只能努力让自己不撞上什么东西的向来时的那条合金道路上行进——只能先逃到地表电梯里去了。身后草木被碾碎撞开的砰砰声如战鼓般提醒着她,血液沸腾起来,本已提至极限的速度竟然再次加快;但身后的巨蟒吃了一击之后似乎也被激怒了,狂追猛赶的衔在他们身后竟也甩不开。 “错了!”左辻在呼啸而过的狂风中奋力喊道,“向城市里跑!它不敢追到城市里去!你越跑偏远它越不会放弃的!” “往哪走?” “转身!” “转身就被吃了!” “那就绕个圈子再转身!” 秋攸宁翻了个白眼,猛地转身停下,一张足有飞舰大的蛇口霍然出现在面前!深吸一口气,秋攸宁抬起右手成掌,冲着蛇头的方向猛地一掌拍下——小朋友白嫩的小手掌狠狠落在在身前的空气里,看似什么都没击中,近在咫尺的蛇头却被打得一个趔趄,摇头晃脑了几秒钟还没缓过神来。 趁着这个空当,秋攸宁拉起左辻再次开始飞奔。 “前面左转!”左辻回头看了眼远远衔在后方的巨蟒,适才那一击看来打中了要害,巨蟒的速度越来越慢,他知道就算不进城市,它也追不上他们了。暗红色的眼眸褪去了惊恐、真诚、愤怒等等情绪,只留下一股子纯粹的冷漠;满脸雀斑的少年自身后打量着带他逃跑的小朋友,这个拥有异能的alpha应该能卖不少钱。 且不说这厢凄风苦雨、拼命逃亡,相距不远的凯明一倒是风和日丽。 占地五千公顷的联邦盖亚学院堪称全双子星最大的学校,它坐落于玫瑰河的上游,与著名的普林森军校隔岸相对。以这两座世界级名校为中心,周围错落着上百所联邦著名高校,故而这一片区域并称为“联邦大学城”。 玫瑰河之所以被称之为玫瑰河,是因为一种奇特的水生玫瑰“扶香”,扶香花生于水面,花朵展开约三寸,开花时能将长长的一段河水“染成”绚丽的粉金色,且其清香宜人,凝而不散,往往能随风传出上百里,介时整个联邦盖亚学院都会笼罩在沁人心脾的花香中。 此时正值深秋,畏寒的扶香花早已凋谢,但行走于学院中的那个男人却戴着口罩。 时而路过的omega们好奇的打量着那两个不和谐的组合——走在前方的是一位尽态极妍的美妇,举手投足间无不显示着她完美的礼仪和高贵的身份;而落后于她半步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服,乱如鸡窝的短发在头顶硬茬茬的竖着,浓重的黑眼圈和布满血丝的双眼让他看起来疲惫不堪,最古怪的是他还戴了个全封闭式的口罩。这两人走在一起极其不搭,像贵族小姐和流浪汉、鲍参翅肚和蔫坏剩菜,一路上回头率极高。 他们自然是前来探望蓝穆清的南林奕叶和孟轩,虽然孟轩信誓旦旦的跟父亲立下军令状,但他也没大意到赤手空拳就闯进这个满是omega的“狐狸窝”里来,口罩是科技局最新申请专利的“防信息素隔离口罩”,对信息素的隔离几乎可以达到90%以上,现在只要他自己控制住情绪,不随便散播信息素,就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 他们先去了蓝穆清的宿舍,却扑了个空,宿管说他已经去上课了,于是两人只好又往教学楼赶。好在蓝穆清上课的科教楼离他的宿舍不远,只十分钟不到,孟轩就已经看见了那栋造型如一个“”的奇特建筑,在“”的正中央交汇之处悬挂着一行亮红色的大字——你们终将拥有无限可能。其右下角处落款“秋修远”三字恣意潇洒,“远”的最后一笔更是高高上扬,似要破空而去、凌于九霄之上! “好字!”孟轩震撼的脱口而出,目光在那个签名处凝滞,久久不能移开。 这是他第一次来联邦盖亚学院,本以为满是omega的学院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人物,却不想先被一手好字惊艳了目光,字形如铁画银钩,笔走龙蛇之间一股嚣张至极的气势喷薄而出,睥睨着天下英雄。 “这是omega写的?”孟轩的声音中透露着难以置信。 南林奕叶同样抬头仰视着那一行字,这行字在她少年时代见过无数次,此时再见仍是热血澎湃,她的声音中带着不同于以往内敛的自豪:“这是盖亚第一任校长,机甲‘夫诸’的主人,秋修远校长的真迹。” 看着她骄傲的表情,孟轩心里突然极其不悦:“他姓秋。”说完便率先向教学楼内走去。 南林奕叶一愣,旋即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意味深长的说道:“现在,他也是我的祖先。” 孟轩不置可否,只有捏紧的双拳能看出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行至教学楼内,穿过蜿蜒起伏的楼梯,孟轩他们总算来到了一间阶梯教室前,未进教室,清越的声音率先透过敞开的窗户进入二人的耳中。 “纳米子首次发现于八年前,因其可以任意伸缩的化学键,一时间引起了科学界的轰动。众所周知,任何原子的化学键只能断裂或重组,故而原子的大小是固定的。但唯一的例外就是纳米子,纳米子的化学键能在特定的作用下伸长或者缩短,也就意味着,宏观意义上纳米子制作的物品可以任意改变形状。 “是的,如果运用到生活中,你可以用纳米子做一把菜刀,不需要时可以将它缩小到一粒芝麻的大小,呵呵,野炊的想法不错,但这位同学,纳米子暂时还没办法用来制作食物哦。” 孟轩透过窗户,看向站在讲台上丰神俊朗的青年。三年未见,他长得愈发挺拔了,也许是传承了父亲的基因,他并没有像其他omega那样羸弱,一米八的身高就算放在alpha中也不算矮。五官俊朗却不显阴柔,与孟轩不一样,他的双眼继承了南林奕叶的蔚蓝,又混着孟戾的黑,形成了一种深蓝如夜空的颜色,与之对视总有种要被那片夜色吸进去的恐慌。 是的,蓝穆清不是盖亚学院的学生,他是分子科学的教授。一位出生便会背元素周期表,五岁研究透彻量子力学,九岁发表震惊全科学界新元素篇章——纳米子论文的天才,又怎么可能来这里做学生?或者说,谁有资格教他? 说蓝穆清是天才,着实高估了“天才”一词,他作为脑域进化的异能者,智商测试根本无法测出他智力的上限,人物期刊栏目曾评价他为“千年以降的智者”,由此可见一斑。脑域进化是人类异能中最稀少、最奇特的一类,其进化方向多种多样,可能产生“读心”“共情”“精神控制”等等可怕的能力,而蓝穆清的脑域是向着智商开发这一块进化的。虽说子女的异能80%可能性传自父母,但也有20%的可能性会变异成其他异能,这些变异的异能,往往十分强大。 孟轩和南林奕叶没有打扰课堂,他们悄悄走进教室,坐在了最后一排的位置上。看见他们身影的俊朗青年冲他们投以了一个微笑,用眼神表达着愉快的情绪。面对这位史上最年轻的分子学教授的微笑,南林奕叶自然神采奕奕的回视,孟轩却错开了目光。 蓝穆清继续讲课,话语生动而易懂,时而间杂幽默的笑话,充分带动了课堂的气氛。正讲到纳米子的实际应用时,一个少年却突然举手站了起来。 从孟轩的角度,只能看见这个少年并不高,一头金色的长发在阳光里熠熠生辉,他的声音稚嫩得像个未成年的孩子:“蓝老师,既然扫地机器人可以用纳米子制作,那机甲能用纳米子做吗?” 蓝穆清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点头道:“你的想法很不错,如果笨重而张扬的机甲能拥有纳米子的材料,那么将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这个课题想必军部会很感兴趣。用纳米子做机甲,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机甲是联邦目前为止最精密的机械,其图纸的复杂程度绝不是家用清洁机器人可以比拟的。如果想要完成一台纳米子机甲,其中需要耗费的计算量——目前联邦没有任何一台电脑能做到。我相信能解决纳米子机甲转换计算的人,一定能获得星际物理学奖。” 更何况还有附加动力源的问题,超导晶矿可不能用纳米子合成,就算真能把机甲缩小到吊坠大小,那也只是个变大后没法儿动的铁皮疙瘩!孟轩在心里补充着,机甲纳米化不是没人想到,早在蓝穆清发现纳米子的时候,就有人提出了这个想法。这个想法曾经让整个联邦军部热血沸腾,但最终却不了了之,因为哪怕是蓝穆清自己,都没法完成纳米子机甲转换的庞大计算量。 金发的少年听罢咋舌:“连蓝老师都没法解决吗?” 蓝穆清微笑着摇头,鼓励的目光扫视过整个阶梯教室的每一位学生:“但我相信你们能,因为你们终将拥有无限的可能。” 9.他的侧写 下课的铃声恰巧响起,年轻的教授向学生们点头致意,旋即在掌声中收拾书本转身离开教室,紧随其后的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两个社会人士。 一路向教学楼外前行,不一会儿三人便到了教学楼后的湖心亭中。 “母亲,好久不见,您还好吗?”蓝穆清将手中的书本放在长椅上,回应了南林奕叶含着泪光的拥抱,同时温柔的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孟轩站在一旁没有打搅他们母子的久别重逢,心中却越看越觉得别扭——不和谐,非常不对劲!这个画面本该是激动人心的,但蓝穆清的表情却十分平静,他像是例行公事一般的拥抱、问候、微笑,好像眼前这个不是阔别已久的亲人,而只是一个崇拜他的学生! 从小孟轩就非常不喜欢自己这个弟弟,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非人”的特质,他太平静了,面对任何事都波澜不惊,好像这世间没什么能引起他情绪的变化。或者说他永远给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仿佛在他身边,连呼吸都是被他计算好的。 看着他那双深蓝的眼睛,孟轩不禁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我要来找他? “我很好,你呢?有人欺负你吗?”南林奕叶喜极而泣,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蛋,话语间透露的关心情真意切。 蓝穆清微笑着摇头,温柔的替母亲整理好有些凌乱的鬓发:“有您在,哪有人敢欺负我。” 是哪有人能欺负他吧?孟轩在心中冷笑了两声,实在看不下去弟弟的皮笑肉不笑,转身欣赏湖面的风景。其实蓝穆清笑得非常真诚,从面部肌肉到嘴角上扬的弧度都精准得仿佛教科书里描绘的一般,若不是从小看着他长大,孟轩可能也会以为他现在真的很开心。 母子俩笑着寒暄良久,直至日上三竿,蓝穆清仿佛这时才发现亭子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呀,大哥,你还在呀?”蓝穆清拉着站了四个多小时的哥哥坐下,满含歉意的说道,“刚刚见到母亲太激动,把你给忘了。” 孟轩口罩下的嘴角抽搐了下,闷声闷气的说:“我找你有正事。” 蓝穆清煞有介事的打量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和布满血丝的双眼,好像这才发现他状态不太对一样,旋即转头对南林奕叶道:“母亲,食堂这时候人多,能麻烦您先去占个座儿吗?我和大哥随后就到。” 别说以南林奕叶的身份,单是蓝穆清分子学教授的身份就不可能存在没位置吃饭的情况,但在场的三位都是聪明人,南林奕叶也没有表示异议,点点头便先转身离去了。 亭中只剩兄弟二人,反而一时间竟尴尬了起来。沉默良久,正当孟轩坚持不住准备开口时,蓝穆清沉着冷静的声音率先传出:“你的猜测没错。” “啊?”孟轩愣了一下,继而皱起了眉头,他果然知道!“你也觉得是omega?” 蓝穆清点点头,目光远放道天空上那个赤红色的行星上,轻声道:“从后面的几起案件可以看出,凶手是一个具有反社会及表演型人格、以杀人食人为乐的精神疾病患者,他杀人后耗费心机的布置现场,自以为能达到某种艺术上的美学形式。杀人手法干净利落,下刀极其精准,往往避开要害和大的血管,我甚至怀疑被害者在被摘除器官时,还是活着的。” 孟轩不自觉的跟着点头,蓝穆清的分析和法医的分析一模一样,就好像是他亲眼看到了现场一样等等,亲眼看到?孟轩的目光凌厉起来。 面对刀刃一样的目光,蓝穆清的脸色微白,轻咳两声道:“你如果真这么怀疑,可以去看学校的监控录像,案发时——不,从三年前开始,我就从没离开过这所学校,”他自嘲的笑了笑,继续说,“有谁能从这里出去呢?我亲爱的哥哥,你再这么看我,我就要被你看死了。” 孟轩一惊,连忙收回目光。他身为极具破坏性的视野级异能者,目光中所蕴含的气势确实能伤到脆弱的omega。 “那你怎么解释,你对案情如此熟悉?”孟轩沉声问道。 “不如你先解释一下,我怎么会登上人物期刊的封面?”蓝穆清嘲讽的笑着,看大哥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你的目标,应该是个学生,而我是老师。” “学生?”孟轩挑了挑眉,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 “我刚才说过,凶手拥有极其强烈的表演欲,但第一起案件却违背了他表演的原则,乱七八糟的现场、支离破碎的尸体,这应该让他很难忍受才对——除非他正处于一种无法掌控自己的状态。”蓝穆清意味深长的说。 孟轩眼睛一亮,接口道:“发情期!” “没错。”蓝穆清点点头,“而且应该是假性发情期。否则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学院里了。所以你们的目标,是年龄13-14岁的omega,他的学校在2月23日组织了一场去龟象山的春游。而且他在班级中应该是数一数二的优等生,平时人缘较好,但没有交往过密的朋友。现在清楚了吗?” 孟轩不愉快于对方教课式的提问,但自己现在确实是在向他请教,只好耐着性子继续问道:“那危险性呢?他可能有异能吗?” 蓝穆清摇头:“我不是万能的,我只是个教授,你才是警察。” 见他不愿意再透露出任何信息,孟轩只好作罢,跟蓝穆清一番交谈,就像拨开云雾见青天一般,他急于调查线索,都没有留下来吃饭便匆匆离去。 看着大哥急速离开的背影,年轻的教授忽然轻叹了一口气,深蓝的眼眸中瞬息有星辰生灭。 眼前完整的建筑逐渐多了起来,杂草和巨木明显被人为修整过,周围的建筑看起来像是五世纪中期的风格,虽然十分古老,但总算有些活人的气息了。街道边三三两两的有行人走过,路边的小店中也隐隐有些人流,只是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看起来在这里的生活并不轻松。确定身后的巨蟒已经放弃追击后,秋攸宁总算喘息着逐渐减缓了步伐。 “这就是城里了?”秋攸宁打量着刚一停下就立刻不顾形象坐倒在地的雀斑少年,轻蔑的挑了挑眉,“我说你一路都没怎么自己跑吧,这样都能累趴了?喂,请我吃饭。” “你当谁都跟你们这些怪物似的?”左辻满脸埋怨的假装揉捏自己的腿,暗地里却悄悄将自己裂开的大腿固定在一起,好在刚刚奔跑时断处已经快要合拢,此时只需要再固定几分钟就好,“不是刚刚才吃过吗?这还不到一小时你又饿了?” “压根儿就没吃饱呢!”小alpha愤怒的敲打着坐下后总算比自己矮的beta的头,“刚刚又运动了那么久,现在早消化完了。我好歹救你一命,赶紧请我吃饭,那个——你叫什么?” “路易。”正在固定大腿裂痕的雀斑少年一脸真诚的看着秋攸宁说道。 “我叫秋攸宁,秋天的秋,君子攸宁的攸宁,不过你最好叫我秋,我不喜欢后面那两个字。”详细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小alpha不耐烦的看向雀斑少年的腿,“你揉好没呀,请我吃饭啊!” “你是因为吃太多才被扫地出门赶来凯明二的吧!”左辻恶意的猜测着,拍拍屁股站起身来,“食物在凯明二是很昂贵的东西,不巧的是我没那么多钱。” “别忽悠,你平时难道都不吃的吗?”秋攸宁四处打量着,惊讶的发现周围竟然真的连一家买食物的店铺都没有。 左辻无所谓的耸耸肩,示意秋攸宁跟着他向前走去:“自从超导晶矿被采集开始,这颗星球上的原始生物就变得越来越狂躁,有学者说是因为星球自主的‘抗体’在起作用,试图进化原始生物来赶走我们这些入侵者。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采矿的凯明二矮子被杀了,你们凯明一会派士兵来,再不行还可以派机甲来。吃亏的只有我们这些普通人,食物越来越难获取,从凯明一运来的抗灾物资也是杯水车薪。实不相瞒那只飞兔是我一个星期以来唯一打到的猎物” 两人来到了一个宏伟的建筑面前,刚进城市的时候秋攸宁就注意到了这个占地极大的椭圆形建筑,目测高度竟有两百余米高,在“有盖儿”的地下城里,这种高度的建筑极为少见。 “超导晶矿越来越少,去凯明一的航班也越来越少,如果想回凯明一的话只能从首都擢翮特区走,”左辻指了指面前的巨大建筑,“我们先坐飞舰去擢翮特区,这是候机楼。” “等等,去凯明一先不急,先找点儿吃的啊!”秋攸宁拉住了准备走进候机楼的雀斑少年,无语的指着自己的肚子道,“本小姐现在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再来一条那种巨蟒的话,我们俩都得被吃了!” “城市里不会出现那种怪兽,再说了我这不是带你去找吃的吗?”左辻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秋攸宁,“我的钱肯定不够买了食物再买机票,不过民|运飞舰上是提供一餐的。” “那种合成流质物?!”秋攸宁难以置信的问道。 “有的吃就不错了,秋大小姐!”左辻翻了个白眼,“或者你觉得你现在有力气出去打猎?我可告诉你,在森林里那种蟒蛇不过是小角色。” 心中权衡再三,万分不愿的秋攸宁大小姐还是跟着驾轻就熟的少年走进了候机楼。从外部看这个建筑就十分庞大,进去之后秋攸宁总算知道为什么外面的街道上行人如此之少了。宽敞的室内空间粗略估计起码能容下上万人,但此时用摩肩接踵来形容他们处境毫不过分,不愿意浪费异能的秋攸宁只能紧紧抓住“路易”的手,饶是如此他们还是差点被人潮冲开。 “去擢翮特区的人就这么多吗?”秋攸宁恶狠狠的打掉一只伸向她口袋的手,回身却不知道该瞪谁。 “都是排队的,”左辻在前方引路,暗红色的眸子不着痕迹的警告着人群中几个蠢蠢欲动的家伙,“现在角鄂大区的环境越来越难生存了,大家都想去更安全的地方。你在这儿排队,我先去买票。” 秋攸宁这才发现他们竟然已经挤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一个独立的房间门前,不过这房间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秋攸宁印象中的候机室——偌大的房间大约有三百多平,却除了人之外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房间,灰暗的墙壁上沾着可疑的褐红色痕迹,未成年alpha的身高让她看不了太远,但一眼望去这里的人显然很多。四周可见的生物都长得并不怎么友好,不过从小就无法无天的小魔头对于这些长相凶恶的家伙们天生就有免疫力,她一直坚信不是谁长得丑谁拳头就更大的。 “我一个人在这儿?你确定这是去擢翮特区的候机室?”秋攸宁迟疑的拉住了准备转身离开的左辻,“我都没看见队伍,怎么排队?” “不好意思,我们乡下地方的候机室就是这么破旧。你只需要在这儿不被挤出来就可以了,地下航空可不会管超不超员,”左辻的脸上突然挂上了一抹古怪的笑容,“还是说我们的alpha小姐害怕一个人?” “放屁,赶紧滚去买票!”不甘示弱的小朋友果然迅速的松开了手。 五分钟后,才离开不久的雀斑少年就回来了。说实话在这五分钟内,秋攸宁想了无数次自己是不是被抛弃了,看到“路易”之后着实松了口气。 “这么快?效率蛮高嘛。”秋攸宁抬手拍了拍左辻的肩膀,欣慰的说道。 面前的少年却尴尬的笑了笑,蛮不好意思的说道:“不是我钱不够,人这么多突然就涨价了,明明我上个月看还没这么贵的。你有钱吗?” 秋攸宁错愕的拍了拍明显空荡荡的口袋,理直气壮地说:“你就这么穷吗?我怎么可能有钱!” “还不是因为多出了一个你,我可得买两张票!两张!你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吗?”左辻嘴上虽然是问句,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秋攸宁耳垂上明显很高级的智能终端。 顺着左辻的目光,秋攸宁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犹豫的抬手摸了摸耳钉:“这东西作用挺大的,就这么卖了不好吧?” “那你还有别的值钱的吗,匕首也不错?” “你还是拿这个吧”秋攸宁迟疑的摘下了智能终端递给左辻,这东西对她来说原本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物件,但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还是能起到一些小作用的。不过跟匕首比起来,还是武器更不能离手。再说只要到了擢翮特区,她就不信堂堂一个首都连个听过“孟戾”名字的人都没有! “那你等我啊。” 10.抓人与吃肉 等,用在爱情故事里通常是一个凄美的词。秋攸宁和刚认识不到两小时的雀斑少年之间显然不存在一见钟情,那么现在在秋攸宁的心里这个词就已经有了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整整过去了一个小时,从最开始的无聊到担心“路易”买完票回来后找不找得到她,直到现在大门哐当一声合拢、四周墙壁轰然后倒,自上而下的电网宛如一张巨吻将整个房间笼罩。 我难道被骗了? 聚光灯不知从何处照亮了整个空间,太过明亮的光线让秋攸宁一时之间看不清隐藏在黑暗里疯狂欢呼吹哨的人都在何处,但毫无疑问周围有很多人。当那个泛蓝光的半透明人形生物幽然飘上房间上空,开口讲话时,秋攸宁总算可以肯定——自己是被那个混蛋雀斑卖了! “各位来宾,各位赌徒,欢迎来到我们角鄂第十九修罗场!” 尖锐的声音用击蒙通用语说着话,秋攸宁脑子嗡嗡的听不太清楚,血液因为愤怒逐渐沸腾起来。 “今天依旧有一百位从四处赶来的斗士,他们的头顶有各自的编号” 跟周围两三米的巨汉比起来,身高才一米五的娇小alpha几乎要被淹没在情绪逐渐兴奋暴躁的斗士之中。她低着头,垂在身侧的双手指节开始轻轻律动,似乎在拨动看不见的弦。 “厮杀、战斗、死亡!最终存活下来的斗士将获得——” 伴随着扑哧一声闷响,处在电网外安全距离的蓝色人形生物突然如被捏爆的水球一般骇然炸裂!幽蓝的血液混着残肢凄惨飞溅,宛如一支强效镇静剂捏住了所有人的心脏,四周的喧闹声戛然而止,安静地掉下一根针都听得见。 在凯明二繁荣的修罗场文化中,主持人被斗士误伤甚至误杀的事件并不少见,所以才会有一层电网将斗士和观众隔绝开来。而这种在电网外被秒杀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进化后的拥有异能的人类,只有这种不可思议的生物才能杀人于无形——在这一百名斗士中有进化后的人类! 斗士们骚动了起来,都警惕的看向身边的人类,这些小个子们要么很弱,要么强到不可思议。始终低头的小alpha并没有向周围宣告的意思,她闭眼感受着自己的心跳,理顺呼吸—— 一道无形的波动自秋攸宁处悍然扩散开来,宛如远古战神的巨斧掷向人间:方圆三百米内、光线照射到的地方,所有的生物骤然感到超过十倍的重力加之于身,并且还在急速加重!想象一下,你全身的骨骼、血肉、脏器忽然变重了几十上百倍会有什么后果? 血液争先恐后的挤开血管,而血管就像绳子一样割断了内脏!坚硬的骨骼率先戳穿皮肤,随后也碎成千万片。就像猛犸象踩上蚁窝,三百米内的生物无一幸免,只是刹那间,刚刚还拥挤的修罗场便成了真正的修罗场。除了站在偏门口处那个看似幼小的人类外,地面上已经看不出来一个完整的尸体。满地都是血肉模糊的肉泥和森然破碎的白骨,冲天的血腥味让人直欲作呕。 “吵死了,”alpha的眼睛布满了疲惫的血丝,却没有一个人再敢轻视她,“这个死雀斑,枉我还救你一命,竟然敢骗我” 秋攸宁抬脚踢开黏黏搭搭的残肢,向门口走去——刚刚那一波重力场已经破坏了拦在眼前的电网。随着秋攸宁的动作,死寂的空间总算有了动静,回过神来的人们惊慌的离座而逃,黑暗中推推搡搡的不知道踩伤了多少人。其实他们也可以不逃,释放完这个加强版的重力场之后秋攸宁已是强弩之末,现在就连一丝异能也压榨不出来了,一个没有异能的alpha不过是更强壮一点的人类罢了。 秋攸宁知道现在绝不能倒下休息,她得趁所有人都被她唬住了的时候赶紧离开,好好休养一阵之后一阵尖锐的刺痛扎入了脖颈后方的腺体,可怜的alpha强撑着向前走了两步,最终还是禁不住强效麻药的作用晕倒在地。 再次醒来的时候秋攸宁眼前一片黑暗,从身上的触感不难感受到她是躺着的,并且被绑了起来。应该是有类似眼罩的物体遮住了她的视线,秋攸宁试了试绑住她的束缚物——很可惜,她现在依然很饿,剩余的力气竟不够她挣开枷锁。 都怪那个该死的beta!秋攸宁恨恨的想着,再被我看见他就死定了! 不远处突然传来开门声,继而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向她走来:“看来您已经醒了,尊敬的alpha小姐。”眼罩被拿开,秋攸宁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兽人。 长着毛绒绒耳朵和大尾巴的漂亮兽人本来在肆无忌惮的打量秋攸宁,忽然对上了那双纯黑的眼眸,想到之前在录像中到的场景,不禁有些心悸的退后一步。他干咳两声后开口道:“如果您发誓不伤害我的话,我就给您解开锁链。如您所见我只是一只弱小的狐狸,可绝不是您的对手。” “嗯。”秋攸宁漫不经心的发出了个鼻音,要不是进来之前再三确认过她确实没有恢复一丝异能,与狐异种的兽人绝不敢靠她这么近。 压抑住心底的恐惧,兽人一边给秋攸宁解开锁链,一边说道:“我们老板在见过了您的实力之后十分高兴,并诚挚的邀请您成为角鄂修罗场的修罗王。您可以得到所有想要的一切,也包括我” 上半身刚恢复自由的alpha毫不在意自己刚才的许诺,横肘一击将兽人猛地砸到了对面墙上!秋攸宁给自己解开下半身的束缚,不屑的说道:“不好意思,你这种货色要是带回家的话,我会被父亲揍的。” 话音刚落,清脆的鼓掌伴着笑声自门口传来。秋攸宁抬头,只见一个带着无框眼镜、身着休闲服,看起来十分斯文的男人一边鼓掌一边走了进来,他笑道:“不愧是我们人类中最强大的alpha,真是太美了。” “beta?”秋攸宁皱眉问道。虽然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信息素的味道,但她本能的就觉得这人比躺地上生死不知的狐狸要难对付得多。 “是的,本人陆丰,”男人谨慎的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以保证自己能随时逃出去,“首先希望您不要生气,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我们给您安装了一个小小的安保设备。”陆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秋攸宁皱眉摸向自己的脖子,这才发现竟有一层薄如发丝、宽约一指的金属片紧紧的贴附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这是一个小小、小小的医疗设备,能够感应您的心跳、血压、信息素什么的,将这些信息及时发送给我,在您生病的时候方便我们帮助您,”陆丰真诚的说着,就像一个为客户担忧的家庭医生,“只不过我这人安全感实在太缺乏了,所以擅自在里面安装了一个小小、小小的炸|弹,仅仅只够炸断您的脖子而已——希望您能见谅。而且希望您不要擅自去拆卸它,它很脆弱敏感,在断裂的瞬间就会自爆,误伤总是不好的。”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待自己!秋攸宁愤怒的瞪着那个弱小的beta,现在她内心的死亡名单上又多加了一个人。 但如果这个beta说的是真的的话,那这就真不好办了。她的异能就像一把四十米长的大刀,挥舞杀敌绝对是一员猛将,但如果想翻转刀刃刮刮胡子的话只怕一个手抖自己的头就飞了!杀了这个不自量力的beta然后逃走?可他没说只有他能启动自己脖子上这个不定时炸|弹,跟这种货色同归于尽实在是太掉身价,更何况现在自己的异能根本就没有恢复。 “你想要我做什么?”秋攸宁烦躁的敲击着床沿,她高傲而蛮横,但绝不愚蠢,既然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杀了自己,那必然是有所图谋。 “很简单,这只是一个互赢的买卖,”陆丰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知道这个alpha起码暂时不会想要杀掉他了,“我们修罗场的规矩一向是百中存一,您代表我们角鄂修罗场参加战斗,赢的钱我们五五分成。并且您可以得到我们最优秀的医疗、训练团队的辅助,还有无数漂亮omega的青睐” “总之就是演武嘛,”秋攸宁撇了撇嘴角,“我有两个要求。” “什么?”陆丰屏住呼吸,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第一,给我找一个男性beta,他说他叫‘路易’,除了脸上很多雀斑之外没什么特别的了,看起来应该十五六岁的模样。” “好的,这绝对不成问题,角鄂大区里还没有我们角鄂修罗场找不到的人。”陆丰信心满满的说着,整个角鄂大区登记在册的就有上百万人口,还有很多没有登记户口的黑户,要想找一个形象如此不清晰的人谈何容易?但他现在必须稳住这个年幼却强大的alpha。“还有呢?” “第二,给我找点吃的,要!吃!肉!” 赤红色的行星悬挂在夜空中,像一块巨大的天幕。天幕之下的首都特区一片静谧,毕竟此时已是夜半五更,连酒吧都已大多歇业。 刘雪是被饿醒的,早晨她出门得早,回来后连晚饭都没吃一直昏睡到了现在。睁开双眼,正欲起身,她听见了一阵细碎轻微的“夺夺”声。声音是从客厅里传来的,如果不是她刚好醒了,如果不是夜晚太过安静,这刀声本不该她听到。 是的,是切肉一样的刀声。 刘雪不禁敲击了下放在桌上的智能终端——04:17——没错,确实是深夜啊,难道家里进小偷了?越想越觉得害怕,刘雪咽了口唾沫,目光在不到十平米的房间里搜寻,最终锁定了门后挂着的硬质塑料球棒。小心翼翼的踮着脚下床,摘下塑料球棒,悄无声息地拉开房门。 由于合租屋并不大,客厅和厨房是一体的,所以刘雪甫一拉开房门,便看见了站在厨房窗前的那个身影。 窗外赤色的星光将那个少年染上了一层血色,他低垂着脑袋,看不清隐藏在阴影里的俊脸。从刘雪的角度,只能从他瘦长纤细的身躯间隙看见,他带着一双极薄的医用手套,右手持刀、左手按着一块不知什么动物的肉,稳定而有节奏的快速切割着,右手边的砧板上已经堆起了一盘薄如蝉翼的肉片。 恍惚之间,刘雪看见了一只怪物,披着人皮的怪物。也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她辨认出来了那是和自己合租的害羞少年。 虽然眼前这一幕显得古怪而诡异,但只要不是小偷就好,虚惊一场,刘雪正准备开口感叹同居少年精湛的刀功,却突然惊恐得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双腿不自觉的开始打颤,握在手中的塑料球棒被汗水浸湿,她竟产生了一种立刻逃离的冲动! 星光中的少年,突然毫无征兆的回头看向了她。 那双平时被长长睫毛遮盖的浅灰色眼睛里,透露着不属于人类的感情,配上面无表情的五官,刘雪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少年了。一样的五官、一样的声音,但这个人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害羞的少年!这是择人而噬的恶魔!是披着人皮的鬼! 刘雪的脸色瞬息变得苍白,她缓缓后退,颤抖着问:“你是什么东西你,你把白芥怎么了?” 少年浅灰色的眼眸先是扫了一眼被她紧紧抓在手上的塑料球棒,既而看向那个被吓傻了的女人,他脸上的肌肉没有扯动,却突兀的发出了桀桀笑声,看起来分外骇人。他一边面如寒霜的笑着,一边打开水龙头冲洗掉手套上的鲜血,甚至还细心的将砧板、水池边的血迹一一冲洗干净。刘雪的身体难以自抑地颤抖着,她脑子里有个声音在拼命的嘶吼着离开!马上离开!跑!然而她的腿就像被下了定身咒,连一步都迈不开。 终于,少年洗干净厨房,随着他的转身,刘雪感觉自己的头发完全炸开了,她看见那个恶魔轻晃拎在手上的小刀,对着自己摆出一个僵硬的笑脸,声音低沉得像从地狱里传来的一样: “饿了吗?” 11.可以肯定,那人是死了 “300蒙,这个不值钱。” 将放大镜自眼皮子底下拿开,还没有桌子高的老男人嫌弃的抛动着自己手上小巧的黑色耳钉,斜着眼睨视这个鬼鬼祟祟走进自己店里的少年,揶揄道:“而且,这东西是你偷的吧?”在凯明二其实很少有本地的凯明二星人开店做生意,他们大多数处于这颗星球的底端,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悲惨生活。但在第五街区的这家典当店是个例外,老板井上贺娶了一个斯顿星人当老婆,也算是过着夫凭妻贵的日子。 “别人送我的,这可是凯明一产的上等货!你要是不识货我卖给别人吧。”雀斑少年说着真的一把抢过那个小巧精致的智能终端,毫不犹豫的转头便走。 他这果断的样子倒真让井上贺觉得有些捉摸不定了,他这一辈子鉴宝无数,一眼就看出了那个智能终端是个顶级货,要是用正规渠道卖的话恐怕值上万蒙。而眼前这个穷酸少年一看就不像是用得起这东西的样子,如果是偷来的赃物那价钱自然是要压一些的,不过他现在这转身就走的模样又让井上贺有些犹豫了。 “欸,等等!” 左辻的一只脚踩在门槛上,嘴角悄无声息的上翘了一个弧度——智能终端虽然他没有研究,但那个alpha一身名牌衣服,怎么说也不会太便宜,看来他是赌对了。 走在第五街区的香榭大道上,揣在兜里的手缓缓的摩擦着那张极薄的星系储蓄卡,左辻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这东西竟然值五千蒙,早知道就不该把那个小傻子只卖一千蒙了,啧啧,这种天上掉馅饼儿的事情要是多来点儿我去凯明一的机票早就到手了” 左辻话音未落,突然一声巨响骤然从远处角鄂修罗场的方向传来,他有些不安的回头看了一眼便低头快步离开。虽然距离这么远他什么都没看见,但是心中的不安却渐渐强烈了起来。不知怎么的,先前那个小丫头在森林中“一拳”打飞蟒蛇头的画面又浮现在了他眼前,不可能吧算了,安全起见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了。 得益于常年来谨小慎微和独处的习惯,左辻躲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全城大搜查。 两个月后。 “综上所述——我觉得您要找的人已经不在角鄂大区了。”陆丰坐在太师椅上缓缓说道,指尖轻轻的摩擦着曲轴电脑的边缘,虽然假装没看见那个坐在他桌上的女孩,但对方那杀死人的目光已经快把他射穿了。 “可以贩卖食物的地方都没出现过?这就是找不到他的理由?”秋攸宁咬牙切齿的盯着眼前这个斯文得像个omega的男人,小小的手掌将那张华贵的办公桌拍得瑟瑟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是的,既然他是个beta就一定要进食,可是我们已经连续监视全区所有能获取食物的地方整整两个月了,如您形容的人都已经被抓回来给您查看过了,确实没有。并且机场和车站也在监控中,并没有发现您要找的人,”陆丰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除非他自己离开了角鄂市。” 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陆丰在心中补充着,一个普通的beta冒然跑进现在变异得越来越凶险的野外森林,和自杀没什么两样。 “要么他被人杀了——悄无声息的死一两个人在我们这儿再正常不过了,要么他自己跑到野外去了——这也和自杀差不多,”陆丰总结道,“所以您要他死的那个人,现在十有八九已经死了,只是没被您亲手杀死而已。” 秋攸宁不甘心的深吸了一口气,但陆丰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她在这个野蛮落后的地方已经耗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除了跑去那个什么鬼“修罗场”打了一架之外没做任何有意义的事情(打架可以提升战斗力,硬要说也算是有意义吧),是该冷静下来考虑考虑怎么回到凯明一了。只剩一个月就是她十三岁的生日,时间已经不多了。 “继续盯着,万一他跟老鼠似的屯了很多粮食呢?”秋攸宁跳下了办公桌,向外走去。 “您去哪儿?”陆丰也紧张的站起了身,虽然在这两个月的接触中让他发现了这个还不满十三岁的alpha不但不像他想象中那般粗鄙,相反可以说是非常有教养,行为举止都很自然的流露出上层社会的礼仪,但是骄横的个性让她时常闹出很多事端。 “要你管?”秋攸宁挑了挑眉,不耐烦的捏紧了拳头,这是发火的前兆。 “不不不,这是您的自由。不过请不要走太远了,毕竟您脖子上的‘医疗设备‘万一接收不到主机发射的信号会闹情绪的。”陆丰微笑着说,她脖子上的那个“项链”可是有电击功能的。 闻言秋攸宁的脚步顿了顿,忽然转头冷漠的盯着陆丰道:“你会死的。” 陆丰的微笑僵了一瞬,立马又恢复了自然,谦逊的低头说道:“人总有一死。” “你会死成渣滓。” 冷漠的再次威胁了一句后,秋攸宁转身离开。直到那扇大门“哐啷”一声被狠狠关上陆丰才松了口气,他摸了摸自己已被冷汗浸湿的衣衫,决心以后还是不要再触那个小怪物的霉头。 秋攸宁现在十分窝火,就像是有人拿火把在炙烤她的心脏,每一次的心跳都震如擂鼓,信息素自腺体中涌出,经由血管燃至全身!雪白无暇的墙壁在那个女孩经过的时候嘎吱作响,整整十厘米厚的钛合金板形状诡异的扭曲了起来,就像被顽童拧成麻花的橡皮条,在她的身后拖出一条力量感十足的“裙摆”。 从小到大从没被人这么屈辱的对待过——或者说让她感到无比愤怒的原因是胆敢这么侮辱她的竟然是一个beta,区区一个beta!竟敢给她戴上“狗链”,圈禁她。我一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秋攸宁恨恨的想着,还有那个“路易”,害我落到如此境地,也该死! 这里是角鄂修罗场的办公大楼,现在正是上班时间,无数听到异响的人们好奇的探出头,然后以鼹鼠般的速度缩了回去:这两个月内他们已经充分了解到,不要惹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小alpha,尤其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 正是因为秋攸宁的动静太大,所以当她来到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时,看见了整整两队全副武装的斯顿星人站在房间两侧。斯顿星人身高大多在两米到三米之间,因为身体表面有一层石化皮肤、本身身体素质也可以媲美普通的alpha,所以是击蒙很常见的兵种,就是在秋攸宁父亲所统帅的联邦第三军团里,也有一个斯顿整编营。 角鄂修罗场真正的统治者是蟒类半兽人哈达威,此时他正盘在宽大的沙发上眯着萤黄色的竖眸冷冰冰的凝视着冲入的秋攸宁,幽幽问道:“alpha小姐,有什么事吗?” 秋攸宁嫌恶的看着这个人身蛇尾的半兽人,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姓秋,我要离开。”在此之前她并没有报出自己的名字,因为她觉得自己家族的大名可能不是什么人都听过,但此时只能赌一把了,输了也不过是再去找别的办法。 哈达威拿他那看不出情绪的眸子打量了秋攸宁片刻,总算在后者发怒之前回答道:“好。但我有一个条件。” 在击蒙星系七大生命行星中最强大的就是人类和天契,前者的强大在于他们进化后千奇百怪的异能,后者的强大在于他们令人敬畏的智慧。有学者曾设想过孟蓝秋第十五代族长和初代天契皇的战斗,结果莫衷一是,但大家似乎都同意一个结论——那就是击蒙星系会因他们的战斗毁灭! 多么可怕的猜想,还好这两个绝代风华的人物不在同一个时代出生。 秋是一个很耐人寻味的姓氏,在击蒙星系中有很多个姓秋的人,但能培养一个十二岁的“视野级”进化——原谅哈达威的无知,他以为破坏性如此之强的异能必然已经视野级了——人类的“秋”似乎只能是那一个家族。其实之前哈达威对此也有过猜测,但既然对方自己都并没有提出,他自然也就装作不认识了。 “什么条件?”秋攸宁不明白这个半兽人到底有没有听懂自己的话,如果没听懂他为什么要答应?如果听懂了他为什么能、为什么敢提出条件?所以她继续试探的问着。 “七天后在擢翮特区有四年一度的修罗杯大赛,我们角鄂需要那个荣誉,”哈达威用他独有的沙哑声音缓缓说着,“如果你真的姓秋,这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这是个再明显不过的激将法,秋攸宁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她冲哈达威眨眨眼:“什么时候出发?” 果真是个小孩子,一激就上当!哈达威在心中冷笑着:“这次的大赛我们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正选队员十名,候补队员二十名,还有十名随行人员;一共四十人明早就搭乘飞舰前往擢翮特区,你作为我们的杀手锏,暂时放在候补队员中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秋攸宁笑眯眯的说着,正愁怎么去擢翮特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让陆丰随行,我在这儿认识的人不多,跟他交流方便一点。” 哈达威用自己的尾巴尖儿轻轻的拍击着沙发,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半晌才冷冷道:“可以,那关于修罗杯大赛的具体事宜,就让他告诉你吧。” 区区一个beta而已,就当是见面礼吧。 是夜,第五街区香榭大道。 夜晚才是地下城狂欢起来的时候,缤纷绚丽的人造光源闪烁着魅惑人心的光芒,穿着暴露的舞女站在街边笑得花枝乱颤。秦驰拎着酒瓶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踉踉跄跄的走着,随手捏了一把身旁路过的舞女丰盈的胸脯,引来一声羞恼的惊叫。 “大爷来玩呀?” “今天不了,不了。”秦驰淫|笑着摆了摆手,意犹未尽的拍了拍对方挺翘的屁股,“大爷明天有事儿,来日方长啊,哈哈哈” 一想到明天一早要前往擢翮特区,他就没心情一度春宵:自己竟然倒霉的被挑中去参加修罗杯大赛,他再次愤怒的爆了个粗口,狠狠灌了几口酒——修罗场的赛制有很多,除了最残忍的百里存一的“斗蛊”外,死亡率最高的就是修罗杯。 修罗杯大赛只有冠军,没有什么季军、亚军,因为除了冠军之外所有人都会死!不过这次据说和他们一起的有个视野级的alpha,异能好像还是重力,那才真的是为杀戮而生的战争兵器呢!说不定这次能活着回来,那样的话该拿奖金做什么呢 天南海北的想着,秦驰没有注意到自己摇摇晃晃的走进了一条小巷子,和外面闪烁灯光的大街比起来,这条黑洞洞的小巷就像是另一个寂静的世界,充斥着择人而噬的魑魅魍魉。 突然,有什么东西顺着秦驰的鼻腔钻入了身体,大脑骤然一阵刺痛!在昏迷之前,秦驰看见了黑暗中一双泛着银光的暗红色眸子。 12.花香阵阵入魂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顽强的折射十公里至地下城时,秋攸宁一行人已经乘上了去往擢翮特区的飞舰。民用地下飞舰并不大,跟星级战斗舰比起来就像小孩儿玩的模型一样,但装下他们几十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堂堂一个大区的修罗场,连一台战斗机甲都弄不到。”秋攸宁看着窗外被舰身撞开的白云埋怨着,手指轻轻敲击着玻璃,“这飞舰跟纸糊的似的,外面的生物现在变异得这么狂野,也不怕被大鸟抓去当晚餐了?” “战斗机甲只用于军队,如果我能弄到一台也不至于待在这里了。” 陆丰自嘲的笑了笑,“再说了你会开机甲吗?这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新型的飞舰了,能抵御十八级的飓风和九级磁暴,只要我们不被大规模的兽群盯上就能平安无事的度过这十小时。” “十八级飓风” 秋攸宁翻了个白眼,嘟囔道:“地下人果然没见识。” 陆丰没有继续和秋攸宁争辩,事实上他也不想惹火这个小alpha——她拥有显而易见的强悍重力异能,就算不去想她可能的身世,她的实力本身也值得人敬畏。 昨天夜里他接到了哈达威董事长的传讯,居然说让他临时加入到随行人员中,这让常年游走于刀刃上的他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他是修罗场的高层管理人员,分管三个分会场,按理来说这种随行的工作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做,直到他看见了秋攸宁诡异的笑容。 陆丰和秋攸宁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他知道这如履薄冰的平静只是单单因为对方脖子上那一片比纸更薄的金属片而已。那个alpha望着他的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杀意,陆丰相信只要挣脱桎梏,这头幼狮马上会凶狠的撕断自己的脖子! 还是找个机会杀了她吧 此次去擢翮特区的队伍中一共有四十人,其中一半都是人类,另外一半参差不齐,基本每一个长得都很凶残,秋攸宁甚至在其中看到了一个鱼脑袋的家伙。除了陆丰和秋攸宁外,剩下的三十八人都自觉的坐在飞舰的中后部,和前方的两人隔开了一条明显的分界线。 陆丰是角鄂修罗场里有名的狠角色,他的手段他们大多数人都尝过,虽然只是个beta却让大多数alpha都跪地求饶;而坐在他对面靠窗位置的女孩却更让他们胆寒,为了增进团队成员间的相互了解,在出发前他们就看过了秋攸宁的“战绩”,那些令人作呕的血腥画面让人颤栗,他们都曾是屡战屡胜的“修罗”,却连一丁点儿想要挑战那女孩的念头都生不起。 “您好,我叫山本一岚,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就请多关照了。” 秋攸宁惊讶的看着这个突然跑来跟自己搭讪的矮人,从外貌上来看,其实凯明二星人和人类长得真的很像,只是他们的身高普遍只有成年人类的一半,此时自己眼前的这个看起来应该一米都不到。候选队员里是有两个凯明二星人的,这个种族独有的“影术”也是一种很神奇的技巧,不过由于训练的困难,只有极少一部分凯明二星人会“影术”。 倒是挺有勇气,秋攸宁想着,其他的那些人都缩在飞舰后面压根儿不敢过来。 “叫我秋,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罩你了!”除开骄横自大的个性外,秋攸宁其实是个很好的“朋友”人选,也许是因为自身足够强大,也许是因为从小到大父亲对她的教育便是如此——她总是会将保护别人看作是自己的责任,跟她相处起来会很有安全感。 “谢谢!”山本一岚感激的九十度鞠躬,然后愉快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赢得了同伴们羡慕的目光。 在整个机舱最后排,有一个男人静静的坐在最靠里的位置,从上机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整个人的存在感极低。他戴了一副深色的墨镜,墨镜下那双暗红色的眸子不着痕迹的扫了眼秋攸宁的方向。没想到居然又碰到了这个alpha,真是冤家路窄她见过我的眼睛,千万不能跟她对视。 “秦驰,你昨晚搞了几个啊?蔫了吧唧的不像你啊!”坐在前排的一个刀疤脸的人类突然转头淫|笑着说道。 “秦驰”沙哑着声音,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不耐烦的说:“别吵老子,喝多了头疼。” “妈的,滚去睡吧。”好心被当驴肝肺后,那个刀疤脸便骂骂咧咧的坐了回去。 “据说以前凯明二的地下城不是一个整体,每个大区就是以前的一个国家,都过着彼此分隔不相往来的生活——直到我们人类来到这里,打通了地下城与地下城之间的岩石壁垒,统一了全球。这些大区之间的荒野森林以前都是石头,被挖开之后成了原始生物的乐园,”陆丰向秋攸宁解释道,“但是自那之后凯明二的原始生物变得越来越残暴嗜杀,并且逐渐开始进化,近年来已经很少有人尝试经由地面去别的大区了。” “废话。”秋攸宁再次翻了个白眼,在她心中这个beta已经是个死人了,自然不耐烦跟他多说。 陆丰深吸一口气,说道:“那我就直接说重点,修罗杯大赛全球三十八个大区都会派人参加,首先是两个混合赛场,由三十八个大区的三百八十名斗士和二十名在野斗士分成各两百人,战至剩一百人,如果有大区本场比赛中全员死亡则淘汰。活下来的大区可补充人数至十人,再由大区间捉对厮杀,一方全部死亡则另一方获胜。直至最后活下来的大区将获得本次大赛的冠军。比赛除了不能使用热武器外,没有任何禁忌。” “那在野的死了呢?”秋攸宁问道。 “理论上不会补充人数了,但如果他们有候补也另当别论。” “误伤呢?” “只能自认倒霉。” “那”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秋攸宁正在心中计算着到了擢翮特区之后如何弄掉自己的“项圈”,眼前忽然豁然开朗:刚刚还层层笼罩舰身云雾倏忽间被甩在了身后,下方一片极艳丽的粉色花海扑进视野中。限于地下城的高度,地下航空都不可能飞得太高,而下方这片粉色花海的花朵似乎也出奇的巨大,所以秋攸宁甚至能分辨出它们一朵朵的形状来。 “好漂亮的花海啊,是昌蓬花吧?”一名女性beta说道。 “是啊,还挺香呢!”她身边的人应和道。 地下人就是无知,秋攸宁忍不住再次腹诽,就算飞舰飞得再低也起码有几千米的高度,就算下面的花再大那花粉也不可能扶摇直上数千米,想聊天也不知道找个好点儿的话题。然而正在此时,一缕熟悉的香味真的钻入了秋攸宁的鼻腔中,越闻越像烤野猪肉的味道! 秋攸宁深深的吸了口气,确定了,这就是大哥亲手烤的野猪肉的味道!脑袋有些木木的,仿佛什么都不愿意去思考了,只看见了眼前的烤架和一脸认真的青年。 “大哥,你都不来救我。”小alpha抽了抽鼻子,委屈巴巴的向前走去,这时候才稍微有些像个孩子。 “这不是来了嘛,”‘孟轩’无奈的笑着,“先来吃点好吃的吧,小秋。” “嗯!”秋攸宁垂涎欲滴的放亮了眼睛,正想向前青年冲过去时手突然被人抓住了。她不耐烦的回头,却看见了另一张熟悉的脸,深蓝色的眸子里依旧是让她看不懂的情绪。秋攸宁惊讶的说道:“二哥,你怎么也来了?” “蓝穆清”强行将秋攸宁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皱眉呵斥道:“你清醒一点!” “什么?”秋攸宁感觉自己的世界一阵摇晃,眼前的“孟轩”和烤肉都扭曲成了空气中的一团线条,脸上的一阵刺痛总算将她拉回了现实。 印入眼帘的是一张猥琐丑陋的脸和与之完全不匹配的暗红色眸子。她记得这应该是同行的一个alpha,似乎叫秦什么,可那人的眼睛是这个颜色的吗? “你”有什么从秋攸宁的脑子一闪而过,正待她准备细想的时候,面前的男人已经焦急的指着窗外吼道:“捂住鼻子!你有什么办法吗?他们好像都被控制了!” 被控制了? 秋攸宁这才发现不对劲儿,她环顾四周,发现连同陆丰在内的所有人竟不约而同的走向了被打开的应急舱门,并且不断跳下!而下方正是那片娇艳异常的粉色花海,随风轻摆的花瓣上锋利的锯齿渴望的伸向天空,坠落在地的人就像熟透的番茄被周围的昌蓬花瞬间吸食殆尽。 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然后向舱门方向一摆手;“秦驰”顿觉仿佛一块巨石压在了身上,不由自主的狠狠摔到了地上,伴随着一声惨叫,他全身上下起码碎成了八截! 人是不会因为这点重力而被折断的,据目前所知的宇宙生物中,最容易破碎折断的只有一种——宝石人,也只有没有呼吸系统的他们才能毫不受花粉味道的影响。这个伪装成“秦驰”的男人就是千方百计想要去往凯明一的左辻。 在目前能源紧缺的情况下,大区之间的航班并不多见,最近唯一去擢翮特区的航班就是“修罗杯大赛”的专舰,为此他只能冒险伪装成秦驰。原本以为只要十小时,到了擢翮特区之后他自然有办法脱身离开,却没想到还是出了变故。 这是报应吗?左辻无奈的想着,宝石人本身是没有痛觉的,但他们体内的微生物会将痛的感觉传递给他们。反观舱门处,突如其来的重力成功的阻止了想要下跳的人们,虽然他们仍颤抖着手指向外爬去,但起码在飞舰坠毁之前是没人能爬出这扇门的了。 是的,飞舰马上就要坠毁了。 本来设置了自动导航模式的飞舰并不需要人为操控,但秋攸宁突如其来的重力场成功的改变了飞舰的飞行方向,此时正毫不减速的带着他们向地面死亡俯冲! “要坠毁了!”左辻慌张的喊道。虽然从高空坠落不会导致他死亡,但全身破碎是毫无意外的,并且这张皮也必然会被毁。 “别急!别急!”秋攸宁吓得立马收回了重力场,然而这立刻导致了——失去桎梏的人们再次向着舱门疯狂前进! “你就不能只控制他们,不影响飞舰吗?”左辻怒吼道,他好不容易抓住一根安全带,将自己牢牢的绑在了座位上,他已经看见右臂内侧的皮肤有一道明显的划痕了。 “说的倒简单!”秋攸宁急得直冒汗,一双小手在空气中谨慎的移动着。 巧妙的是,在如此危机的关头,他们中没有哪一个人想过就直接让这些人跳下去喂花。至于其中各自的小心思,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毕竟飞舰是自动导航的,就算一个人不剩也会孤零零的向擢翮特区前进。 如果此时有人在附近就会看见,一艘绘着角鄂航空标志的飞舰在天空中极不规则的运动着,倏忽向上、倏忽向下,就像是两个蛮不讲理的孩子在争抢一个志在必得的玩具,谁都不肯松手。 不出所料“玩具”被撕碎了。 从空中凄惨下落的飞舰碎片和红着眼的人们见证了小alpha再一次的微观操控失败,当然唯一一个真正清醒的人现在已经没空去责怪那个雪上加霜的家伙了。 咔擦—— 想像一下从世纪大厦楼顶丢下一块玻璃,左辻现在的下场并不比那块玻璃好很多,全身被粉碎的巨大痛苦在一瞬间反而麻木了。说来也奇怪,他现在全身上下几乎全碎成了微小的赤红色晶体和银白色液体,但他仍然能“看见”,并且视野似乎更加开阔了——似乎每一个碎片都成了他的眼睛,每只“眼睛”都能360度的观察! 他看见周围的花朵都无比巨大,如果他凝成人形的话只怕还没有一根茎粗,而茎上的花朵呈灯笼状,在桶状的花瓣内部长满了锋利的锯齿,仿佛会呼吸一般的伸缩着。 这些巨大如房屋的昌蓬花贪婪的俯下花朵吞食着自天空掉落的血肉,却没有一个去碰左辻。汞有剧毒,如果是披着人皮的左辻可能还会被这些昌蓬花舔两口,但此时碎出本体的他可谓是“人见人厌,花见花嫌”,沾上他的昌蓬花甚至忙不迭的抖动身躯将他洒下。 左辻试着收拢自己飞溅得不算远的碎片,幸好他体内含有大量的汞,液体状的汞能让他“捡起”身体的碎块,给自己“收尸”。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真正担心过自己的安危,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而没有哪一个食肉生物会把宝石人列入自己的食谱中,更何况是剧毒的辰砂和汞。不过那些人类可就难说了 “站”在一朵高耸的昌蓬花顶端的左辻看见了秋攸宁。 13.警笛声声刺耳 之所以一眼就看见那个小alpha,是因为她下落的速度太快了,超过了基本的重力加速度,简直就像是加速的火箭一般自天空俯冲! 她是故意的!左辻如果现在还有嘴的话,肯定会喊出这句话来。因为距离的缘故,左辻看不见秋攸宁的动作,但他能想象到那个女孩潇洒摆手的样子 仿佛是为了印证左辻的想法,空间突然颤抖了起来,一座无形的山岳猛地压向了地面!挺直的花茎瞬间化作絮状,厚达数米的灯笼状花瓣宛如被来自天空的巨人狠狠拽住碾碎! 轰隆—— 左辻想象过秋攸宁的异能,但他绝对没料到眼前的这一幕泰山压顶般的惨状!包括左辻所在的位置之内的整整千米范围内就像是被顽皮的巨人打了个滚一般,没有一个完好的事物,甚至是他也被霸道至极的重力碾压成了更细小的碎片! 这是重力?可如此大范围如此强度的重力场,视野级进化的人类能做到吗?左辻不知道,他现在只想将自己深深的藏在花泥下面,待那个恐怖的女孩离开之后再聚形。直到此时他才知道那天在森林里遇见的蟒蛇是有多么的幸运,而骗了她的自己是有多么的万幸! 这一切发生在毫秒级的时间里,当昏迷的秋攸宁自天空加速坠下时,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花泥,之后从天空坠落的人除了不幸被飞舰碎片砸死的外,竟都只受了轻伤。 “就今天吧,不能再拖了。” 南林奕叶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朵随风而走的云。孟轩没有抬眼看她,闻言眼神滞了滞,依旧细细研读新闻版面上那一小块极不起眼的文字:“听您的。” 见他答得漫不经心,南林奕叶微微蹙眉,将茶杯搁在了桌上,声音稍重了些:“上两次舞会你都借故没去,这次一定得去。” 孟轩放下纸质的报纸,随手胡抓了一块餐桌上的羊角面包,叼在嘴里一边穿外套一边含糊着说:“知道了,我出门办点儿事。” “晚上六点,慎游里。” 南林奕叶扬声提醒,一溜烟逃走的孟轩也不知道听见没有,她目光下移,伸手将适才孟轩一直盯着看的报纸拿了起来。在信息科技发达的如今,纸质的文件稀少而昂贵,朝阳日报作为首都特区唯一发行的报纸,出现在孟家的早餐桌上并不稀奇。 逃婚beta落水身亡,婚姻法该何去何从,南林奕叶可以肯定,孟轩盯了一早上的文字,就是这短短数百字,文章的大体意思是一个从泸定州逃婚来的beta,意外溺水身亡后被发现的事故。事故本身倒没什么稀奇,全球每天都有上百万人死亡或诞生,只是这朝阳日报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将反对系统分配婚姻法的声音公诸于众,看来是得敲打敲打了。 南林奕叶轻抚耳垂上华美的智能终端,一封短信寥寥数字,点击发送。 只是轩儿一向不关心政治,难道是有中意的人选想结婚了? 当然不是。 孟轩与南林奕叶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到同样的短短数百字,想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盛启湖因湖水极深,日夜都设有红外探测语音警告系统,也就是说在靠近河岸时就会被警告斥离。这个女性beta住在安亭西村附近,为何一大早的便跑到相距甚远的盛启湖喝酒?为何恰巧在工作人员轮班时溺水?就算轮班,为何工作人员没有听到警报声? 这不是意外,这是一起谋杀。 不知怎的,孟轩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极重要的线索,虽然毫无根据。他一边启动飞舰,一边拨通了何源亮的电话。 “欸,老大?周末一大早的别是要加班吧?”青年人犹疑的声音自智能终端处响起。 “查个地址,”孟轩没有废话,直接道,“今天早晨盛启湖发现一具溺水身亡的beta女尸,查她的基本信息、备案笔录和居住地址,发给我。” 电话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是电脑开机的声音,仅仅不到半分钟,孟轩的飞舰屏幕上便投影出了一份资料:“住在安亭苑19栋2304,不过现在从广昌大道过去好赌啊!老大,你确定要过去吗?” “知道了,继续睡吧。”说着孟轩挂断了电话,他自然不是从广昌大道的单身公寓里过去,不过这一点不需要和下属解释太多。 设置完自动驾驶的目的地,孟轩便低头研究起被害人的资料了。 刘雪莹,女性beta,二十三岁,泸定州人士。系统早在五年前就分配了她配偶,也是一个beta,但分配完的第二天她就不知所踪了,直到今晨遗体被发现,法医检验后才对上这号人物。相较于alpha和omega而言,系统对beta的系统分配婚姻执行力度明显不大,这也就造成了许多逃婚人士,很显然,这个刘雪莹就是其中之一。 尸检报告表明,尸体体内含有大量酒精,体表无任何人为性外伤,预计死亡时间是昨夜凌晨两点到今早七点之间,死因溺水身亡。尸体是清晨巡逻的湖岸保安发现的,那名保安在记录里称“听到警报的时候是清晨六点五十一分,我慌忙看了监控,有个人倒在那里,周围没有任何人,等我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故而片警对这起案件定性为自杀性溺水,毕竟人类在水下坚持不到十分钟就会死亡,而一听到警报那名保安便看了监控,短短数秒内除非是速度系的异能者,没人能逃得开。 这个结案看似有理有据,但从情理上怎么都说不通,无论如何,孟轩决定去刘雪莹的住处看看,资料显示她应该是和人合租的。 半小时后,一辆朴实无华、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飞舰停在了安亭苑小区的门口。 扣扣—— 正在烹饪早餐的少年顿了顿刀,转头看向大门,他对于危机有一种天然的敏感,直觉门外来的应该是不速之客。虽然猜到了是什么人,却没想到这个世界的警察效率这么高,这才短短几个小时就找上了门。他就着围裙擦了擦手,在路过落地镜的时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吱呀一声,门开了。 好俊的小子!居然是beta?开门的瞬间,孟轩心里不由自主的蹦出来这两个想法。站在门后的少年有一头柔顺的灰色短发,俊秀得过分,一双浅灰色的眸子玲珑剔透,藏在两把小刷子似的睫毛下楚楚动人。说实话,只论样貌的话,没人会以为他是个beta。孟轩下意识吸了吸鼻子,确实没闻到一丝一毫omega信息素的味道。 “打扰了,我是警察。”孟轩亮了亮自己的证件。 穿着围裙的少年诚惶诚恐的再次打量了他一番,小心翼翼的问:“有,有什么事儿吗?” 看见这样一个美人我见犹怜的样子,孟轩不由得放轻了语气:“刘雪莹住这里吗?我是说刘雪。” 白芥犹疑着点点头,侧身让这位年轻警察进了屋,同时将大门关上:“雪姐现在不在,找她有什么事儿吗?” 看他这神情,孟轩敢肯定他知道刘雪莹逃婚的事情,只怕他现在还以为自己是婚姻办的工作人员来抓人的吧!环视四周,屋子虽不大,但一应物件摆放得井然有序,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干净整洁得就像新房子一样。孟轩心中惊讶的想:“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爱干净的人!要不是水电费有显示,说这儿没人住我都信!” 房子里唯一有些人气儿的地方就是厨房,孟轩一进门便看见了花花绿绿的砧板,上面摆放着一堆切好了的荤素食材——一大早的就做肉吃?除了我家小魔王,还真有人这么无肉不欢啊。基于对蓝穆清犯罪者是“13-14岁omega”的侧写,孟轩并未多想,却恰恰忽视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刘雪莹昨晚有回来吗?”收起心中的惊讶,孟轩打开曲轴电脑开始做记录。 白芥点点头,有些惴惴不安的小声答道:“有的,下午很早就回来了。那个,警官,雪姐出什么事儿了?” 孟轩抬头,盯住那双浅灰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她死了。” 瞳孔因惊讶而收缩,面部表情一切正常,目光中的茫然惊讶不似作伪,这少年是真的不知道刘雪莹的死讯。 “怎,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雪姐人那么好,怎么会她是怎么”少年语无伦次的说着,看来是从没经历过死亡,整个人都慌了。 孟轩拍了拍他的后背稍作安慰,继续说道:“今晨遗体被发现在盛启湖边,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刘雪莹生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少年神情悲伤的捂着脸,摇头闷声道:“雪姐人很好,对什么人都很好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你仔细想想,尤其是近四个月来,她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孟轩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和玻璃杯,给少年倒了杯水。 四个月?俯在手掌里的眼睛眯了眯,他在怀疑我?不对,他在怀疑连环食人案的凶手,但是凭什么会怀疑到这上面?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白芥将藏在指甲缝里的辣椒油在眼睛边摸了摸,抬起一双红肿含泪的眼睛道:“没有啊,我不知道,雪姐经常出去玩的,但是她人那么好,不会得罪什么人的。” 再怎么问,这少年总还是重复这两句,孟轩知道在这里是拿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安慰两句之后便起身离开这片小区,转而前往了盛启湖。 盛启湖的湖面不大,保安住的小房子就建在湖岸边,从这里骑摩托车绕湖一周也只要半小时。照惯例亮明身份后,孟轩进到了狭窄的保安间内,与之前安亭苑那个少年的比起来,这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杂乱不堪反倒是一种人味儿。 小房间不到二十平,左面墙壁上是密密麻麻整整一面墙的监控屏,右边放着保安起居生活的床铺用具,向前透过窗户能看见宽敞的湖面,而显示屏下的长桌上摆着一只电子表。 “早上我就是在这儿发现她的。”保安指着一块监控屏,那块监控的位置是一个拐角,周围除了这一个摄像头,没有其他摄像头能辐射到这里,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能黑掉这个摄像头,那么他可以很轻松的杀人抛尸。 孟轩沉吟道:“监控录像麻烦拷贝一份,要近七日的。” 保安一边点头应是,一边好奇的问道:“警官,不是已经结案了吗?难道有什么问题?” “这是我的通讯号码,如果有什么新的线索想起来,请直接拨打我的电话,”孟轩接过保安发送的数据传输,“这可能是一桩杀人案。” 这一定是一桩杀人案! 14.全系最弱,辰砂 当秋攸宁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她躺在一个火堆前,身边有几张简陋的帐篷。 “你醒了?” 一个水杯递到秋攸宁跟前,她抬眼看见了陆丰。“我睡了很久吗?”秋攸宁接过水杯,在全力掷出那个重力场的时候她就已经昏迷了,她甚至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重力场笼罩进去,但她只能孤注一掷,因为一旦他们掉到昌蓬花海中,只怕除了她没人能活得下来。 “两天。”陆丰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看来在这两天里他也累得够呛。 秋攸宁环视了周围一眼,只看见了四张帐篷,和几张不太熟悉的脸——其中并没有那个最初打醒她的男人,但是竟然有那个山本一岚。虽然大概能猜到,但是秋攸宁还是不死心的问道:“其他人呢?” “死了,”陆丰看着秋攸宁沉声说道,“掉下来的时候就死了十几个,昨天我们遭遇了一群旱猛犸象现在只剩八个人了。” 陆丰虽然没有细说,但秋攸宁知道其中是怎样的惨烈,她看着陆丰的眼神忽然明白过来对方说这话的意思,低头无声的嗤笑了一下后说道:“谢谢。” “你确实该好好谢谢我,要不是我你早就被旱猛犸踩扁了!”陆丰满意的说着,心中却想到了昨天那只踩向秋攸宁后瞬间化作血沫的象腿——这个alpha似乎不知道自己就算昏迷中异能也会起作用? 作为感谢,我会给你留个全尸。秋攸宁将水壶甩给对方想着,走到火堆边翻起包裹,饿了两天的肚子已经开始造反了。 营地中剩下的六个人中有四个是斯顿星人,他们石化的皮肤提供了很好的保护效果,还有两个是凯明二的矮人——他们能活下来倒是超出了秋攸宁的预料,看来这颗星球对于崇洋媚外的本地人还是有一定的宽容心的。 “就没点肉吃吗?”吃了两袋压缩饼干后,秋攸宁嫌弃的问道。 “没有,大多数物资都遗失了,这里的压缩饼干已经是最后的存粮了,”陆丰拿出智能终端打开地图,“我们离呈春大区只剩一天的步行距离,明天一早我们就赶路,到呈春后直接返回角鄂。” “不去擢翮了?”秋攸宁抬起了头。 “我们伤亡如此惨重,剩下的斗士连十个人都不到!就算去了也不能参加比赛了。我没有想到现在这里的生物变异的如此迅速,上个月勘测还吃虫子的昌蓬花现在竟然已经变异到吃人了!这要是继续往擢翮走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危险。” 秋攸宁沉默片刻后起身向森林内走去,陆丰立刻紧张的跟着站了起来:“你去哪儿?”要是秋攸宁不在的话,他甚至连走到呈春大区的信心都没有。 “去找点儿肉吃,一起?”秋攸宁不耐烦的问道。 “还是你自己去吧。”陆丰畏缩的坐了下来,又不放心的喊道,“你记得别跑远了!” 哼,狗链子!秋攸宁烦躁的抠了抠自己脖子上的薄金属片,心中的杀意更甚,只是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先骗到引爆器,骗术对于小alpha来说确实是一个不曾接触过的区域。肚子不甘心的咕咕叫着,秋攸宁的手电筒忽然扫到了一片反光的东西! 有东西!秋攸宁心中一喜,悄悄的潜伏上前,然后看见了一个古怪的生物。 事实上秋攸宁并不以为自己看见了一个“生物”——她看到的是一个“半融化”的人,就像是放在太阳下炙烤的冰雕,只能依稀从轮廓中分辨出眼耳鼻喉和身体躯干来,而四肢都已经化作了周围一滩银白色的液体。亮银色的光泽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发出淡淡的光晕,半固态的物质正缓缓转化为液态并四散流走。 突然,这东西动了一下。秋攸宁警惕的退后两步,却依稀听见了点儿声音。 “冷” 秋攸宁惊讶的环顾四周,最终确定了这微弱的声音真的是从眼前这个东西的“嘴”里发出来的,不过由于融化的缘故,嘴唇的开阖并不明显。这玩意儿真的是活的? “你什么东西?”秋攸宁凑近了点儿,她发现如果这东西有五官的话,此时正是一副蹙眉的痛苦表情。 “冷”凑近之后听得更清楚了,确实是“它”在说话,并且说的居然是联邦通用语。与此同时,它四肢的液化逐渐向身体躯干蔓延——难道是冰人?秋攸宁疑惑的想着,击蒙星系还有这种生物吗?可看这液体并不像水,倒是有点像水银 “宝石人?”秋攸宁眼前一亮,脱口而出。 宝石人是一种典型的硅基生命,身体的绝大部分由同一种金属物质或硅化物组成,呈固体状;和碳基人类不同的是,他们不需要饮食或者呼吸便可存活,他们不存在碳基意义上的死亡,任何肢体的破碎只需要重新拼合在一起,体内的微生物便会自行修复愈合。 自上世纪初宝石星被阿拉克妮摧毁后,大量的宝石人便逃亡击蒙星系的方向;不过随后由于他们本身华丽的特质及珍稀性,遭到了整个击蒙星系的围捕——其中以人类最乐于此事,排除收藏兴趣外,人类生物学家们一直很想弄明白这种生物到底有哪些特质。 研究显示低温对宝石人的行动有很大影响,未成年的宝石人在低温下会直接休眠甚至破碎。如果眼前这银白色的液体真的是水银的话,那以现在夜晚的低温确实可能让宝石人“破碎”——毕竟汞是唯一的液态金属。 坐倒在树下的家伙对秋攸宁的疑问充耳不闻,或者说“它”已经没有力气去回应秋攸宁了。 “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活的宝石人欸,”秋攸宁兴奋的围着“它”转了两圈,这期间对方胸部以下全部化成了水银,蔓延的水银已经快要触碰到秋攸宁的脚尖,“不会就这么冷死了吧不是说宝石人不会死吗?不过别的宝石人就算冻碎了拼起来就好——这家伙是水银做的,这到处流不见了哪儿去找?” 从初次见到宝石人的兴奋中冷静下来,秋攸宁为难的挠了挠头,略一犹豫后下定决心般的握紧了小拳头:“怎么说你也是濒危的珍稀保护动物,我该救你的。” 如果让陆丰那个家伙知道这里有个宝石人,那“它”肯定难逃被卖的命运,所以不能回去拿火把,并且火把小范围的升温也不一定能救活“它”。如果用引力压缩空气的话倒是能在短时间内升温但是之前消耗殆尽的异能此时才恢复不到三分之一,而精准控制向来都不是她的长处。只能搏一把了! 体积为三立方米的空间,只能以这样一个正方体为限,再精确的话秋攸宁只能保证这只宝石人死无全尸了。汗滴自鬓角滑下白嫩的脸颊,在即将滴落下巴的时候忽然颤抖起来。是的,一滴汗珠就这么颤抖着脱离了重力,兢兢战战的悬浮在寒冷的夜风中——然后被蒸发!地面上粗大的青草显而易见的卷曲枯黄,如果不是地下城的空气太过潮湿,可能我们的小alpha莽撞的行为会造成一场恐怖的火灾。 在逐渐升温的空气中,地上那摊水银动了。秋攸宁适才疑惑过液体的宝石人要怎样才能“拼合”到一起,事实上它并不需要拼合:因为它一直都是连在一起的,根本就没有被分开过。此时在体内微生物的作用下水银开始聚拢到树下,逐渐形成了一个人形,然后迅速的结晶变色成了一种赤红色的固体晶状物。 最后一节指尖凝结完毕,晶莹剔透的宝石人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没有眼白的暗红色的眼睛——带着三分警惕,两分疑惑,五分恐惧看着秋攸宁。 这个宝石人正是左辻,在秋攸宁一行人走远后他终于成功的凝聚了自己的躯体,艰难的从十余米厚的花泥下面爬出来之后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他没皮了。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宝石人的成年与否是按照体内元素的饱和度来区分的,而从这个方面来看的话,左辻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他不可能靠自身抵御住地下城夜晚的低温。虽然也能蜷缩在花泥中保持温度,但他不可能就这么一直留在危险重重的野外,唯一的方法就是追上刚刚的队伍。 于是一个浑身糊满恶心的粉色花泥的生物就这么悄悄的跟在了陆丰一行人的身后,然而可惜的是,直到左辻身上的花泥干燥掉落他都没找到一个偷袭的空当。毕竟他本身质地极脆,属于打个喷嚏都有可能断头的类型,而液体的状态行动太过缓慢。 在此时被秋攸宁发现,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左辻忍住脱口而出的惊呼,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她一定不认识自己,不然不会救我。 “我去还带变色的?真酷!”秋攸宁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疲惫的挥手撤去了异能。 异能撤去,压缩空气产生的温度瞬间被寒风吹散,左辻一个哆嗦差点又原地解体,下意识的靠近了秋攸宁两步。 “你是宝石人吧?水银系的?可你怎么又变成了红色,而且还变成了固体。”秋攸宁闭眼感受了一下,刚才那短短十余分钟的精准压缩,竟然又消耗了她十分之一的异能!这么说起来,如果她毫不保留的帮这个宝石人压缩空气,那么不到两小时她的异能就会消耗殆尽:果然我就不适合这种绣花活儿啊秋攸宁心里嘀咕着。 她果然没认出我来,幸好当时披了张皮左辻想着,回忆早前那片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昌蓬花海,他不禁有些后怕又庆幸:要是她知道我就是骗了她的“路易”,捏死我不跟玩儿似的? 事实上左辻猜的没错,依秋攸宁的性格如果在这之前知道这个宝石人就是“路易”的话,就算不落井下石也会在旁边一边嘲笑一边看着他死亡,断不会消耗大量异能来救他。 “我是辰砂系,主要成分是辰砂和汞,所以低温会液化,”左辻看着坐在地上的alpha疲惫的双眼,心底竟浮现了一种令他不可思议的情绪,也许当初不该骗她,“谢谢。” 秋攸宁摆摆手,站了起来说道:“你一个宝石人怎么会跑到凯明二来?既然怕冷就应该到凯明一去啊,你到现在还没被奴隶猎人逮住也是奇迹。” “我有我的方法,另外你能像刚刚那样帮我暖和暖和吗,我好像又快化了。”左辻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据说alpha人类都天生有一种保护弱者的使命感,希望眼前这个人也是。要不是他真的处于濒临解体的临界线,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这个人身边——没有人愿意待在随时可能被杀死的地方。 “还来?不了不了,”秋攸宁夸张的摇头道,“你知道那样子多废力气吗?你烤火管用吗?不行,营地那儿有人” “可以。”左辻打断了秋攸宁的犹豫,他必须争分夺秒,没时间和她在这里磨叽。 “你就不怕被人逮住卖了?”秋攸宁一脸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赤红色的结晶人,事实上不太能分辨对方的样貌,但她总隐隐觉得哪里有些眼熟。 “我需要你帮我,”左辻敢肯定秋攸宁和角鄂修罗场的人关系一定不好,像她这样强势的人不会愿意被戴上狗链,但他还是装出了一副忐忑的样子,“帮我杀一个人。” “什么人?”秋攸宁挑了挑眉。 “人类。”左辻诚恳的看着小alpha。 这副诚恳的表情让秋攸宁感觉似曾相识,好像有什么马上就要浮出脑海了,却还在调皮的若隐若现。她沉默着,示意左辻继续说下去。 “我需要一张皮,人类的皮。我可以伪装成人类。”左辻看秋攸宁依旧盯着自己打量,心底渐渐不安起来,但此时除了硬着头皮上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继续说道,“我发现我们体内的微生物并不排斥人类的皮肤,如果将一张人皮完整的剥下来‘穿上’,那么微生物会迅速的帮我们贴合这张皮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它的活性!再加上适度的化妆,我们从外表看就可以和人类毫无差异,而且可以一定程度上的帮我御寒。” “就像穿了件衣服,”秋攸宁感到浑身一阵鸡皮疙瘩,嫌恶的看了左辻一眼,“你要知道我也是人类,你做的这种事是谋杀,我可以把你抓进监狱里去。” “人类对宝石人的谋杀难道少吗?再说了,你不会抓我的。”左辻自信的说道。 “哦?你们宝石人都这么莫名自信的吗?”秋攸宁嗤笑了一声。 “因为我能对你有用。”左辻上前一步,状似虔诚的单膝跪在了小alpha身前,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您一看就是一位注定伟大的alpha,我向母石发誓愿意追随您,将余生都奉献给您及您的后代,为您鞍前马后万死不辞。”到目前为止的记录中,宝石人是没有自然死亡一说的,所以这里的“余生”只怕是要比孟蓝秋的姓氏更加长久。 毫无争议的是,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中,对于赤银王左辻第一次向幽灵舰长秋攸宁宣誓效忠的记载,都是在新历1069年的冬天,那个变异狂乱的地下城里。因为这两位在面对史官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回忆着:“我当时——就该杀了她(他)啊!”当然,这话没人敢载入史册。 时间的继续向前流动,命运冷漠的凝视着树下各怀鬼胎的两人,望向迷雾朦胧的未来。 15.画皮与穿衣 左辻这一跪确实打了秋攸宁一个措手不及,虽然父亲是联邦赫赫有名的第三军团统帅,一生不知道有多少能人异士为其肝脑涂地,但秋攸宁不过是个小学刚毕业的孩子,一时之间也不禁有些飘飘然。这可是一个宝石人,整个联邦估计没多少人能得到宝石人真心的忠诚!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母石”管不管发誓,虽然不知道这家伙的实力如何,虽然宝石人好像都只能做易碎的装饰品 秋攸宁干咳了两声,人小鬼大的说:“那好吧,我就勉强收下你这个小弟了。你叫什么名字?” 左辻看着小alpha被汗水浸湿的鬓角,到嘴边的胡扯突然发不出声来,鬼使神差的说出了真名:“左辻。”没什么,反正这个名字也没多少人听过。 “我叫秋攸宁,你就叫我老大,嗯不行,大姐?”秋攸宁纠结着称呼的问题,虽然前段时间看的黑帮电影真的让她很心向神往,但考虑到太社会的称呼被父母听到的后果,最终还是放弃般的说,“你就叫我秋吧。” 一碰到陌生人就报真名,真是个单纯的小孩,左辻在心中不屑的想着,却不曾想对方于他也不过是两面之缘,甚至是仇敌关系。 “秋小姐,那儿有人类吗?”左辻看着营地的方向,把话题拉回正途来。现在离天亮还有起码六小时,如果不“穿件衣服”的话,他肯定会再次解体——至于骗着这个小丫头帮自己把“衣服”弄到手之后再怎么悄悄跑掉,现在就先不考虑了,反正她好骗。 左辻也明白身为宝石人的自己是有多么的价值连城,秋攸宁看自己的目光中有惊讶、兴奋、探究唯独没有贪婪,但这副赤条条、硬邦邦的样子被其他人看见可就凶多吉少了。基于对小朋友纯良度的信任、基于对自己演技的信任、基于现在转身逃跑也必死无疑,左辻只能相信秋攸宁会帮自己。 单纯的小alpha丝毫不知道自己又被这个人骗了一次,她还沉浸在“被效忠”的兴奋中。伸手拉起赤红色的少年,果然是硬邦邦的质感,但是感觉一点都不坚固,仿佛随手就能捏碎,秋攸宁低声说道:“在那儿一共有七个人,但人类只有一个,是个beta,你可以拿他的皮。” 队伍中的人类本来有整整二十人,但从飞舰上坠落就死去了三人,被昌蓬花吃掉的又有六人,还有十一人在秋攸宁昏迷的时候死去,现在除了秋攸宁之外只有陆丰还活着——如果不是他用颈间炸|弹威胁其他人保护他的话,只怕他也早就死了。 “那你能杀了其他七个人然后控制住那个人类吗?我剥皮需要时间。”左辻也低声询问着。 “为什么要杀掉其他人?”秋攸宁一挑眉,摇头说道,“我去把那个bata骗过来,你有办法瞬间控制住他吗,要一根手指都不能动那种。” 秋攸宁不知道炸|弹的引爆器在哪,但凡陆丰还能行动就有可能威胁到她的性命。重力场有可能按动引爆器,精确到毫米级的引力控制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这也是为什么秋攸宁一直拿陆丰没有办法的原因,一念及此她不禁有些烦躁的摸了摸脖子。 左辻顺着秋攸宁的手看向她的脖子,原来如此,确实是修罗场控制斗士的手段——看来她的异能并不能帮她毫发无损的解开这个“项链”,那她的异能到底是什么呢?原本以为是重力,可重力能做到像刚才那样提升温度吗?弄清楚秋攸宁的异能对于左辻来说十分重要,换句话来说就是方便之后逃跑。 “我试试。”左辻向秋攸宁投以一个坚定的眼神。 秋攸宁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不能试试,出了差错你老大我就没了。” “我一定不会让您没了的,请相信我。”左辻真诚的双眼在夜色中眨巴,“急性汞中毒能让人类昏迷,您把他带到这里来,我狠狠的亲他一口他就晕了。” “那真是麻烦你舍身取义了。”左辻的话成功的逗笑了秋攸宁,她转身向营地走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让所有人如惊弓之鸟般同时抓向了手边的武器,待看见是那个alpha的时候才略松一口气,或者说比之前更放松了。这个只到成年人胸口高度的小孩在近两天的时间里充分的展示了自己那源自基因的强大,如果说alpha人类是人类中的佼佼者的话,那拥有异能的alpha无疑就是整个宇宙中的佼佼者,哪怕那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秋攸宁不屑的撇了撇嘴角,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些弱者的鄙视,望向坐在火堆边的男人说道:“喂,陆丰,过来一下我找你有事。”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陆丰警惕的拒绝着,他从来都没有也不敢小瞧秋攸宁,任何一个拥有视野级异能的人类,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都是很可怕的。虽然秋攸宁的死穴握在自己手里,这种天生优越的人也不大可能与自己同归于尽,但还是尽量少跟她独处为好,尤其是现在这样杀人越货的好时机。 “我发现了个好东西,”秋攸宁故意满怀深意的笑了笑,事实上她说的也不假,“你还怕我悄悄杀了你不成?我要杀你的话还用得着偷偷摸摸?” 诚然,在场的八个人没有一个是秋攸宁的一合之将,她甚至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让他们变成这片森林肥美的饲料。陆丰想了想,还是站起来跟秋攸宁向外走去——秋攸宁不是那种想太多的人,真要杀人确实懒得撒什么谎,反倒是如果不给她面子的话这小孩儿很有可能恼羞成怒。 一个提着超导炮的小屁孩儿,真的是让人既忌惮又头疼。 陆丰对于秋攸宁说的“好东西”半信半疑,他待在凯明二的时间比对方多太多,这儿危险不少,好东西倒真是没什么。两人向着之前秋攸宁去过的方向走了数分钟,直到营地的火光已经微弱到几不可见的时候,陆丰犹豫着停下了脚步,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安,开口问道:“还没到吗?” “嗯,就这儿。喏!”秋攸宁弯腰从地上捡了个东西,因为周围实在太黑陆丰根本看不清对方究竟捡了什么,陆丰将手电筒移向秋攸宁的手——却发现那儿空无一物! 不妙!看见秋攸宁诡异的笑脸,陆丰的瞳孔骤然缩小,肾上腺素瞬间飙升准备带动他的身体逃开。 然而已经晚了! 有什么气体冲进了自己的鼻子,挤开嘴唇扑入自己的口腔,陆丰感到大脑一阵剧痛眩晕,连已经放在引爆器上的手指都来不及点确认,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beta失去意识的身体被一双坚硬的手轻轻抱住,悄无声息的放在了地面上。左辻轻车熟路的脱下他的衣物,顺手将上衣口袋中硬币大小的触控引爆开关丢给了秋攸宁。 “开关是触控的,你拿个厚点儿的东西把它缠上就不用担心不小心碰到了,千万别暴力破坏,暴力破坏会直接导致开关被触发。”左辻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也在迅速进行,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适才还衣冠楚楚的男人竟已经被脱得一|丝|不|挂。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秋攸宁随手撕下陆丰的一节裤腿将触控开关牢牢系死,放在了自己衣服内侧的口袋中——十二岁的孩子胸部发育不怎么成熟,叠了个布球塞进去看起来总有种不对称的古怪感。 左辻假装没听见“主子”的发问,岔开话题道:“你有刀吗?” “有你这熟练程度,是不是杀过很多人了?”秋攸宁拔出插在腰后的匕首递给左辻,好奇的蹲下看他准备怎样“抢衣服”。 “为了活下去总是要学很多东西的,”左辻轻声说着,一刀自陆丰的头顶划到背心,“好在以后您会保护我的,对吧?” “那肯定了,你是我的人嘛!”自尊心被满足的小alpha得意的拍了拍宝石人的肩膀,却发现硬邦邦的很咯手,不禁思考起以后要对这个“手下”下手轻点儿,别那天一个激动把他拍碎了。 暗红色的鲜血自伤口处蔓延,流过那双晶莹剔透的赤色手掌变得不分彼此。银白色的液体自坚固的指尖流出,顺着刀痕缓慢却不容置疑的钻进了陆丰的身体。水银在皮肤下游走,重质的液体轻松的切开了皮与肉的联系却不伤皮肤分毫,像一把最残忍最温柔的手术刀。 渐渐的,水银流遍了陆丰全身,他看起来就像是被注了水的合成肉、重度的水肿患者,整个人“胖”了一圈,五官变得狰狞异常。好在此时他已经死了,否则剥皮的痛苦会让他疼得死去活来。 直到整张人皮已经完全和肉体分开,那银白色的液体才迅速回到左辻的身体中,他的手有些颤抖,看起来这场“手术”对于他来说也是不小的负荷。秋攸宁不动声色的再次压缩周围的空气,骤然暖和下来的空间让左辻感激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顺着划痕将人皮轻柔的从血淋淋的肉体上剥下,左辻像穿一件最奢侈的外套一般将这张皮套在了自己身上。一开始还有些不贴合,但就像他所说的,在整张皮完全披上身后他的体表突然自上而下的一阵颤抖,就像滑过一道电流——然后,“陆丰”就复活了。 秋攸宁难以置信的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陆丰”,除了没有眉毛、没有眼白、嘴唇太红之外,几乎跟之前的陆丰一模一样,甚至是身高!要不是真的陆丰的尸体正血淋淋的倒在她脚边,她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宝石人都这么会易容的吗!?” “不是,因为我体内有大量的汞,所以我可以一定程度的改变自己的体型,其他的宝石人就不一定了。”左辻试着伸伸手、踢踢腿,最后为难的摸上了自己的脸,“没有化妆工具,这张脸很容易露馅儿。你有吗?”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alpha,只有omega才会去化妆呢!”秋攸宁想象着自己化妆的样子,忍不住恶心的转头干呕,却看见旁边血肉模糊的尸体,差点真吐出来。 “那只能想别的办法了,”左辻一边穿衣服一边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你能悄悄的把他弄没了吗?”陆丰的头发是那种齐耳的短发,所以穿上衣服后甚至连刀痕都压根儿看不出来。 “不需要,你一个大活人站在那儿,没人会以为这个是陆丰。只要你自己不漏馅儿。”秋攸宁说着。 “那倒也是,森林里的尸体太常见了,”左辻点了点头,像秋攸宁投去一个自信的笑容,“秋小姐,请您相信我的演技。” 看着那张曾经让她恨到咬牙切齿的脸突然对着自己来了个贱兮兮的笑容,秋攸宁的嘴角不禁动了动:“我能扇你一巴掌吗?” “最好不要,我怕头飞了。虽然我是没问题,但这张皮就可惜了。”左辻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自陆丰的尸体上弄了点儿血糊在自己的眼睛上。 “啊——!!!” 秋攸宁错愕的看着左辻平白无故的惨叫一声,然后原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喊道:“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被什么蛰到了!啊——好疼——!” 一边喊,左辻一边悄悄向秋攸宁眨眼,示意他们向营地的方向走。秋攸宁无语的看着倾情表演的男人,就连声音都学得这么像难道这个宝石人什么时候见过陆丰? 听到“陆丰”惨叫的众人紧张的拿起了武器,却没有人敢冲进黑黢黢的森林救人,好在过不了一会儿那个小alpha就扶着“陆丰”走了过来。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陆丰”的脸上血肉模糊,尤其是眼睛更是鲜血淋漓,一副重伤要死的样子。 “他被那什么,嗯,蛰了一下。”秋攸宁尴尬的顺着左辻的话瞎扯,好在此时光线晦暗,看不见她的脸红得滴血。 早在“弄瞎”自己双眼之前,左辻就悄悄的分离出一滴汞藏在了头发里,这是他在昌蓬花那儿发现的新能力——分散出体外的碎片能充当眼睛的作用。看见这个不可一世的小屁孩儿居然不会撒谎,左辻忍不住内心爆笑起来,表面上却还是痛苦的喊道:“快,快扶我去火堆旁,把水和绷带拿过来!我要清洗伤口!” 秋攸宁的嘴角抽了抽,难道不应该她才是老大吗?为什么她现在要给这个宝石人端茶送水、“处理伤口”的?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 “您又救了我一命。”左辻一眼就看出了小孩儿不愉快的情绪,立马低声拍马屁。 “应该的,你是我小弟嘛!”秋攸宁眉开眼笑,细腻白皙的小手掌准备去拍对方的肩膀,但陆丰本就是个高个子,而她才刚刚一米五的身高,这手够得实在有些勉强,最后只好顺势拍了拍对方的腰。这暧昧的一幕看在其余六人眼中均是有些莫名其妙,一直听说“陆丰”和那个alpha丫头不对付,怎么这会儿突然好的跟朋友似的了? 假模假样的用绷带将自己的双眼牢牢缠住,这样子就没人能发现他眉毛和眼睛的问题。左辻坐在靠近火堆的地方“虚弱”的喘息着说:“值夜的要保持警惕,这鬼地方不知道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的东西,其他人恢复体力,我们天亮就出发。”众人轰然应是,算是过了这一关。 其实本来不需要这么麻烦,左辻藏在头发中的“眼睛”悄悄望向了秋攸宁的方向,看来自己这位“主子”还真是个麻烦的alpha,统统杀掉才是最好的办法。那么现在只能等夜再深一点了。 秋攸宁靠在离火堆较远的树下,她凝视着好像睡着了的“陆丰”,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16.梦一片海 在悠扬的夜风中,众人渐渐呼吸平缓下来,左辻“看着”那个睡下方才有点未成年人模样的alpha,挺羡慕她在这种环境下也能睡得如此安稳的。而他却不敢有片刻假寐,在这个寒冷与凶险并存的野外,但凡有一丝松懈他都有可能破碎流逝,再也不复存在,想想也有很多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应该是从末世降临那天开始的吧。 左辻安静的给火堆添了几根枯枝,哪怕其他所有人不在乎火堆熄灭后可能出现的影响,他也绝不能让这事儿发生,宝石人是有痛觉的,而解体的痛苦就像人类被塞进了绞肉机,没人想要尝试第二次。凯明二与凯明一一样,一年只有十个月,如今已经是九月末,已经进入了深冬,夜晚只会一天比一天更寒冷。左辻默默计算着时间,观察周围人的反应,等待时机。 值夜的人已经换了一轮,现在是那两个凯明二矮人在强打精神警惕着周围。天蒙蒙亮,森林里远远传来阴森的嚎叫,还有急促的奔跑和落叶被踩入泥里的呻|吟,除了某人外没人睡得安稳,左辻悄悄站起身,他知道时机已经到了。 摆手制止了那两个注意到他的凯明二矮人的询问,他们并不知道此时项间炸|弹的引爆器已经到了秋攸宁的手上,自然对“陆丰”惟命是从,并且他们其实也不关心“瞎了的陆丰”大半夜的起身是要到哪里去,任谁都知道现在跟那个alpha待在一起最安全。 大概“陆丰”是解吧,只是被绷带缠得那么紧的眼睛也能在这样的夜色里看见东西? 秋攸宁梦见了一片浓稠如墨汁的深蓝色的海。 她赤脚踩着手臂长短的红色菖蒲花在海上行走,落脚处花生、提踝时花落,一步生、一步灭,就这么催促着她不停的向海的深处走去。海上无云、无岛、无岸,入眼处尽皆深蓝,就连天空似乎逐渐被晕染。她行走着,突然在海面下看见了一张脸! 那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脸,黑洞洞的五官隐藏在海水之下,如海草般浮浮沉沉。秋攸宁停下脚步,并拢双脚站在一朵菖蒲花上,蹲下身子努力向水下看去。 那张脸又不见了,像是被这片海困在了深处,秋攸宁将头凑近了海面,她总觉得那张脸似曾相识。alpha的头颅和海面渐渐接近,就在她的额头即将亲吻上海水时——一只肤白如藕的手臂骤然破水而出猛地抓向了秋攸宁! 秋攸宁大叫一声直挺挺的坐了起来,惊魂未定的打量着四周:树木、斯顿星人、火堆是了,我现在在凯明二,原来只是个梦吗?可是那梦却如此清晰,脚下菖蒲花的细腻柔软、海面上腥咸的风、飞溅到脸上的冰冷水珠秋攸宁下意识摸了摸脸,干燥的,果然只是个梦而已啊。 “您醒了?”山本一岚对上那个alpha茫然的视线,只好尴尬的搭话。 “嗯。”秋攸宁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个清晰的梦境甩走,再次环视一周之后总算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左陆丰呢?” “陆丰大人昨天晚上就离开了,没说去干什么,到现在还没回”山本一岚顿了顿,话语未尽里的意思很明显。 “他一个瞎子到处跑个什么!你们也不拦着点儿!”秋攸宁皱眉起身,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该不会那家伙还是怕我把他卖了就逃走了吧?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不,他明明都对我宣誓过,应该只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对,他那么脆弱,风大一点都有可能拦腰折断,要赶紧找到他才行! 基于第一次见到左辻时他重伤濒死的样子,直到很多年之后,哪怕他力敌千钧、一夫当关,在秋攸宁的眼中,那个男人依旧是苍白无力、弱不禁风的模样。 山本一岚委屈的看向同伴,心想自己哪敢阻拦“陆丰”,那岂不是拿小命在开玩笑。 “走,去找人。” 此起彼伏的呼喊在森林中响起,众人因为畏惧可能出现的野兽所以喊得并不卖力,毕竟在森林里发出声音暴露自己的位置是一种明显的“猎物”行为。 “秋小姐,也许陆丰大人已经先行去往呈春大区了呢?”在整整一上午的徒劳无功之后,山本一岚总算鼓起勇气拦下了秋攸宁,“从地图上看,我们这里离呈春大区已经很近了,往前只有十公里地就是翡洛河,过河就到呈春大区了。” “地图?”秋攸宁停下脚步,接过山本一岚手中的电子屏轴,仔细的打量着投影在空气里的山河地貌,“这附近有什么比较危险的野兽?” 秋攸宁的话让山本一岚感到一阵不妙,还没来得及阻止,机械的电子音就已经回答道:“翡洛魔蛛,方圆十里内唯一一种野兽群,领地意识极强、剧毒,个体危险系数c级,群体危险系数ss级。数据更新于1069年9月37日。” 数据是一周前更新的,偏差应该不大。 “显示去翡洛魔蛛领地的路线。”秋攸宁说着,投影立刻变换出一条标有箭头的路线,倒是真离他们昨晚的露营地不远,直线距离不到三公里——幸亏魔蛛是守株待兔的捕食者,否则他们昨晚恐怕没可能睡得那么安稳。 “这不是要我们去送死吗?”一个斯顿人嘀咕道。 秋攸宁看了他一眼,旋即视线缓缓从每个人脸上扫过,说道:“我并不要求你们和我一起去救他,甚至他不一定在那群魔蛛里,现在过去只是平白冒险。如果不愿意和我一起的话,可以自行离开,往前不足十公里便是翡洛河,你们可以直接前往呈春大区。” 剩余几人互相对视了几眼,最终那四个斯顿人还是决定离开,令秋攸宁诧异的是那两个凯明二星人居然决定留下来和她一起去救人。 “不是有多么想去救陆丰大人,就是觉得和您呆在一起比较安全,”山本一岚羞涩的挠了挠头,指着身边人道,“他叫山本一川,我的弟弟,就麻烦您了!” 两人同时九十度鞠躬,秋攸宁露出了爽朗的笑容,说道:“别那么客气,我会保护你们的。” “之前骗了您,希望您原谅,”山本一岚不安的仰望着秋攸宁,“我们凯明二的影术,其实可以和动植物交流,我比较擅长与植物对话,而一川比较擅长与动物对话。” 秋攸宁挑了挑眉说:“我们人类有种异能叫兽语者,跟你们这挺像的。” “远不足您族人那般强大,近年来我们星球上的动植物变异得越来越暴躁,我们渐渐的已经无法和他们完整的交流了,”山本一岚说着支吾道,“其实树木告诉了我,陆丰大人就在翡洛魔蛛群里。” “你早就知道?”秋攸宁有些不愉快的看着他。 “实在很抱歉骗了您!”山本一岚的声音中透露着恐惧,“翡洛魔蛛是很厉害的族群,即使没变异时也是我们星球上排名前十的‘杀手’,一滴毒液就能杀死上百人!而且他们以族群结网,有时候能覆盖一小片树林!现在就算我们过去恐怕陆丰大人也” 秋攸宁明白山本一岚的意思,“陆丰”不过是一个眼睛受了重伤的半残废,而且还是个普通beta,毫不客气的说,他甚至连这两个凯明二星人都打不过。从昨夜到现在大概也过了五、六个小时,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会接他们的通讯。 但秋攸宁知道这个“陆丰”其实是个宝石人,还是个由剧毒汞和辰砂构成的宝石人,她相信再怎么进化的碳基生物都不会把汞当作食物。之前秋攸宁还想过有没可能是那家伙偷偷跑了,但既然现在确定他在翡洛魔蛛群里,排除他被吃掉的可能性的话,他肯定是被缠住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告诉我了呢?”秋攸宁示意两人边走边说。 “既然您执意要去翡洛魔蛛群的话,还不如我们直接带您去陆丰大人的所在地,也能少些风险,”山本一川接过话头说,“所幸陆丰大人就在蛛网圈的外围,从昨晚到现在的位置一直没动过,看起来是被当作储备粮了。” 应该是被当作不小心粘上的石头了吧!秋攸宁撇了撇嘴角,没什么本事还爱乱逛,就是仗着没人愿意吃他,也不怕给冻死了。 根据山本一岚的描述,他们和左辻的距离大约五公里,在谨慎的前进了二十余分钟后,总算看见了那个庞然大物的冰山一角。 秋攸宁扒开眼前巨大的紫色叶片,看见了一张、两张、四张无数张巨大的白色蛛网! 灰白的蛛丝有幼儿手臂粗细,粘黏在树枝于树枝之间,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将所有树木笼罩,原本绿意盎然的森林被涂上了一层灰白的颜色,左右望不到头,越往深处看那蛛网越密集。蛛林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但三人都知道这里面恐怕藏着成千上万只“蹭破点儿皮”也会被毒死的翡洛魔蛛。 难怪族群ss级,秋攸宁摒住了呼吸,她的异能阈限是一千米,而眼前这片蛛林又何止一千米?上周的调查记录写的十里范围,看现在这模样怕是范围扩大了不止一倍啊!就算她能一口气把整整千米范围内的翡洛魔蛛压死,还有十倍、百倍的呢?魔蛛可不是菖蒲花,是会动的!这该死的宝石人,饭后散步哪有散到这种地方来的道理?还要劳烦老大身犯险境来救他。 “在那儿——”山本一岚指了一个方向,他的声音极低,就像怕吵醒了睡梦中的巨人。 秋攸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隐约看见了一个人影,被粘在一张蛛网上毫无动静,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那地方离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很近,中间只隔了几张蛛网。 “要轻点儿,千万不要碰到了蛛网,任何一丝微小的颤动都会引起它们的注意。”山本一川低声说道。 “你不是能和动物交流吗?”秋攸宁不禁也压低了声音,“跟它们打个商量,就说那人不好吃?” “它们太暴躁了,无法交流。”山本一川无奈的说着,要是动物都这么好打交道,他们凯明二星人何至于在自己的母星上混得如此惨淡? 秋攸宁无奈的耸耸肩,示意山本二人就留在原地,她独自前往蛛林救援。 心脏因为紧张而加速跳动,秋攸宁轻轻的用脚跟着地,像怕踩疼了泥土一样悄无声息地行走着,她发誓就算是半夜起床到厨房里偷食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轻手轻脚过!好在左辻被粘住的地方离边缘真的很近,周围的蛛网真的不算密集,就算是秋攸宁这种没做过小偷的“生手”只要不腿软也不会绊到蛛丝。 越来越近了,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身上穿的那件黑色制式军服,确实是“陆丰”没错。此时他脸上染血的绷带已经不翼而飞,左半边的身子被牢牢的粘在蛛网上,唯有右手因为放在身前而没有粘上蛛丝,他整个人一动不动,似乎是昏迷了。 迈过最后一根灰白的蛛丝,秋攸宁站在了左辻面前,不敢轻易伸手去晃荡他,只好轻声喊道:“喂,左辻,醒醒!喂,左辻,左辻——” 想像一下你是一只兔子,要在沉睡的狮子爪子下面喊醒自己可怜的兔伙伴焦急、惊慌还带点儿愤怒,这货怎么能睡得这么死!喊了几分钟后,秋攸宁实在忍不住一巴掌扇到了左辻的脑袋上:“你是猪吗?!” 17.我想是我救了你 剧烈的颤动顺着蛛丝飞速向外传播,就像一颗石子丢进了池塘,荡起无数涟漪,蛛林中顿时传来可怖的沙沙声。 左辻总算清醒了过来,他有些茫然的睁开眼,待看清楚眼前的画面后立刻抬起唯一能动的手向秋攸宁的脑袋挥去! 他打我难道不怕碎成两截吗?秋攸宁惊讶的看着那双情绪不明的暗红眼眸,就这一瞬间的迟疑已经来不及拦住左辻的手了。 只听“咔擦”一声——那是石头被咬断的声音。 秋攸宁回头,一张布满利齿獠牙的口器近在咫尺!腥臭的粘液自铁灰色的尖牙上滴落,半截断臂被横搁在了参差不齐的尖牙之间,仔细看可以发现有些许银白色的液体已经顺着喉管流向这只翡洛魔蛛体内。这些巨型魔蛛的反应竟然如此迅速,从秋攸宁那一巴掌到左辻断臂,整个过程还不超过十秒! 蛛林逐渐沸腾起来,沙沙声不绝于耳,这个庞然大物正在醒来! “快走!”左辻痛得倒吸了口凉气,艰难的冲秋攸宁摇摇头,他在这里顶多再被解体一次,秋攸宁在这儿万一被蹭破点儿皮都会死得十分恶心。昨晚他确实是不小心误入了翡洛魔蛛林,不过冲过来的翡洛魔蛛只是闻了他两下之后便毫无兴趣的离开了。 他当然有脱身的方法,但这张皮怎么看也无法完整的保存下来,现在已经是深冬,没有皮的他肯定没办法活着走到呈春大区。所以左辻打算进入休眠状态,睡过这个冬天,等来年春天的时候再离开。 这个想法本身并无问题,毕竟对于地下城的动物们来说,他只是一块有毒的石头而已,只是这才休眠了不到几个小时,就被焦躁的alpha一巴掌拍醒。 真是帮倒忙! 小alpha明显理解错了左辻的意思,她甩给对方一个“相信我!”的坚定眼神,旋即一挥手竟将粘住左辻的这张蛛网连同它依附的树木整个连根拔起!甚至不忘带上那只咬住了左辻右臂的翡洛魔蛛,秋攸宁虚托着近乎一间屋子大小的东西就这么飞奔了起来! “抓住树枝!” 山本二人震惊的看着那么一大坨东西向着自己呼啸而至,听到喊声才发现这东西的下面竟然有那个alpha小小的身影,越过这些腾空而起的树木蛛网,他们清晰的看见数只巨型翡洛魔蛛正疯狂的向她追来!而更多的魔蛛正密密麻麻的从蛛林深处爬出,两人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牢牢抱住了伸到面前的树枝——alpha小姐,这是捅了魔蛛窝啊! “向翡洛河跑!它们怕水!”山本一川大喊道。 秋攸宁闻言立即改变了方向,曾经让左辻苦不堪言的横冲直撞再次出现,不过这次他被一堆极具韧性的蛛网包裹,倒是一点伤都没受。越靠近翡洛河,树木越是巨大,放眼望去尽皆是五六人合围的粗细,秋攸宁不敢直接往它们身上撞,就算能撞断也会大大降低她的移动速度。好在像这样的巨木之间本身就不会相隔太近,它们会给彼此留下呼吸的空间。 翡洛魔蛛的速度极快,就算现在是在没有蛛网的森林中跳跃移动也极为敏捷,八条长矛般的蛛腿伸缩之间产生的弹射力比之前秋攸宁遇见的巨蟒不知道要快上多少倍。这才不到一分钟,竟隐隐已被追上了! “要追上了!”经过这一番狂奔,左辻早已经完全粘在了蛛网上动弹不得,只能干着急的喊道:“那俩矮子!对,就算你们俩!打它们啊!” “两分钟!拦住它们两分钟就到了!”秋攸宁虽然知道身后情况十分危急,但她现在没有精力分神去处理,一旦速度降下来就会被数不尽的翡洛魔蛛分而食之! 山本一岚和山本一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抽出了一直背在身后的细刀,警惕的看向越来越近的魔蛛。 凯明二矮人的细刀造型十分奇特,比剑宽、比刀细,刀形锏长,比大多数的矮人要高半个头。山本二人的细刀比正常的细刀还要更长两寸,刀身呈黑色却不反光,可以料想这样的刀在夜色里杀人是有多么的悄无声息。 横刀于胸前,山本一岚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只越来越近的翡洛魔蛛。十米、五米、三米、两米、一米 一道漆黑的闪电猛然切开空间!足足两米的魔蛛躯干就这么被干净利落的一劈为二,分别颓然掉下,青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溅了山本一岚一身。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在刀势将尽时上前一步,翻转刀刃横劈而去! 躲在第一只翡洛魔蛛身后打算偷袭的魔蛛比第一只小了近一半,原本前面同伴的残肢和鲜血很好的掩盖了它的行踪,然而山本一岚却好像能透视一般的算准了它的位置,再次一刀两断。 “一川,左边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 如果说山本一岚的刀法是“快”“准”“狠”的话,山本一川的刀却带着一股子缠绵的味道,用古武学里的一个字来形容的话就是“粘”。是的,山本一川的刀轻飘飘的,好像不是在杀人而是在绣花,但怪就怪在他的刀不管往左还是往右,那翡洛魔蛛偏偏就往的刀口上撞。 他的刀总是先于翡洛魔蛛行动,这代表他要么有恐怖至极的计算能力,要么有异常丰富的作战经验。 无论是那种,对于现在这种情况来说都是好事,因为秋攸宁已经能看见翡洛河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翡洛魔蛛追上前来,山本二人逐渐分身乏术,毕竟他们手上只有两把刀,而不是两柄聚能手|枪。就这么几十秒的功夫,他们已经斩杀了不下二十只翡洛魔蛛,那些厚如钢板的胸甲已经给细刀留下了许多参差不齐的细小伤痕,相信用不了多久,刀就会折断。 “小心上面!” 山本一川急切的声音自背后传来,秋攸宁只来得及上瞥一眼——一对尖端锋利的螯肢赫然向她头顶刺来!那螯肢足足有半米长、成人大腿粗细,如果这下刺中,别说是人类的头颅,就算是斯顿人也必死无疑。 秋攸宁来不及做任何防御的动作,她只能加速、再加速,就在这须臾之间,她连人带树冲进了翡洛河中! 河水的冲击极大的减缓了头顶上的“死神之镰”,最主要的是入水后那只翡洛魔蛛立刻蜷缩成了一个球,挣扎了两下后便一动不动的沉入了河底——看来山本一岚没有说谎,水确实是这些“小虫子”的死穴。不仅仅是这只差点给她的脑袋开个孔的翡洛魔蛛,连那只被她用“抓住”动弹不得的翡洛魔蛛在沾上水的瞬间也蜷缩成一团死去了。 追至岸边的翡洛魔蛛没有一只敢下水,都在岸边急躁而不甘心的挥舞着螯牙。 直至此时秋攸宁才稍微松了口气,她跳入水里的地方离岸并不远,先前拔下的树此时已经触到了河底,因而他们能坐在露出水面的树枝上稍作喘息。其实以翡洛魔蛛在森林中表现出的极其优秀的跳跃能力,它们是能够跳到秋攸宁所在的树枝上的,只是你会往熔浆里的一块石头上跳吗? “往岸上泼水,不能让他们越聚越多。秋小姐,您还剩多少异能?”山本一岚忧心忡忡的看着森林中还在往这里赶的蛛群,像这样的群居动物一般都极为记仇,不知道二十几个同伴的死会不会让他们红眼到发起自杀式攻击? “不到三成。”秋攸宁大口喘着气,恢复异能需要时间和专注,越专心异能恢复得越快,而现在这种情况下能恢复的异能不过是九牛一毛。 在注意岸上动态的同时,秋攸宁也回头看了两眼河面。翡洛河底的泥沙并不少,此处处于河流的中下段,大量的泥沙被湍急的河水携带而下,导致了河水浑浊不清,往深处连一米的能见度都没有。然而就是在这样浑浊的河水里秋攸宁看见了一只眼睛! 一只比浴缸更大的眼睛在河水里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秋攸宁!秋攸宁的心脏一瞬间绷紧,她利用仅存异能的一半“抓”起了一大捧河水洒向岸边,同时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回了河岸,当然不忘带上挟裹左辻和山本二人的树木。 被秋攸宁扬起的水花足足覆盖了上百米的距离,数十只不及逃开的翡洛魔蛛就这么被水杀死,剩下的惊恐的逃回了森林中。这些虫子的大脑本就不发达,虽然现在因为某些不明因素的影响进化了,但本能还是战胜了“思考”。 翡洛河静悄悄的,秋攸宁的“大动作”引起的波浪逐渐远去,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发生。 “干得漂亮!”山本一川兴奋的喝彩。 山本一岚却注意到了秋攸宁凝重的神情,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渐渐平静的河面,凝神问道:“秋小姐,河里有东西?” “有个大家伙。” 秋攸宁眯着眼睛,此时那只隐藏在河水下的眼睛已经消失不见,但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还停留在她的脑子里。等了半晌依旧没有动静后,秋攸宁说道:“应该不能上岸,我们在有水覆盖的范围内先休息,警惕那些魔蛛,它们可能还会回来偷袭。” 说完这句话,秋攸宁把目光投向了一直粘在蛛网上动弹不得的左辻,有些为难的说:“这蛛网怎么不怕水?” “翡洛魔蛛的蛛网粘性和强度都非常高,要用极高温的火焰才能融化,如果硬拽的话只怕要掉层皮。”山本一岚上前查看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陆丰大人被粘得太牢了,我们只能等到呈春去再想办法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左辻沉默片刻后问道:“过河就到呈春?” “过河就到,喏,从这都能看见呈春大区的城墙。”山本一岚拿手指了指对岸,翡洛河两岸相距越两公里,从这边确实能看见对岸高高的电子城墙。 左辻定定的看了河对岸数秒,转头来望着秋攸宁问道:“夜晚之前,能过河吗?” “我现在只剩一成不到的异能,”秋攸宁有些为难,“何况这河里不简单,最好是能在这儿停留一晚让我恢复恢复,你烤火行不行?实在不行,先就这么粘着?” 山本二人不知道秋攸宁和“陆丰”在打什么哑谜,只是识趣的两眼望天,耳朵却放尖了听他们的谈话内容。 “已经破了个洞,其实撕不撕开没什么太大区别了,”左辻摇摇头,一边叹气一边改变身形从那张被蛛网牢牢粘住的皮里走出来。 山本二人震惊的看见从“陆丰”的皮囊里掉出来一个赤红色的人形晶状物,稍一思考总算把前前后后古怪的细节想明白了,只是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宝石人!?那原本的陆丰大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不过基于陆丰平时为人作风十分令人厌恶,他们倒是没有替他打抱不平的想法。 没有理会那两个惊掉了下巴的矮人,左辻旁若无人的走到那只死掉的翡洛魔蛛身边,断掉前臂的右肢化为一股银白色的液体包裹住被咬死的手臂,那截被咬掉的手臂瞬间也被同化成了水银,而附着其上的皮肤则软趴趴的挂在了魔蛛的尖牙之上。其实早在浸水之前这只魔蛛就已经活不成了,毕竟吞一口重金属汞对任何碳基生物来说都是致命的。 看着左辻无比熟练的“回收自己”的动作,秋攸宁忍不住猜测道:“你是不是经常断手断脚的啊?” “偶尔也腰斩断头。”左辻无所谓的耸耸肩。 “传说微生物的痛觉会传递给宝石人?”秋攸宁眨眨眼。 “是事实,不过能忍受。”左辻检查着自己恢复原状的手臂,慎防有什么遗漏的碎片,“比起这个还是赶紧准备生火用的树枝吧。” “总之,谢谢。”秋攸宁闲扯半晌,总算是满脸通红的把这话说出来了。明明是她去救人,却反倒被手下救了一命,真是丢脸到家了!虽然这一口对左辻来说不过是“能忍受”的“断手而已”,但如果换成秋攸宁,那可就麻烦大了。 其实左辻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下意识的伸手挡了那么一下,明明对方是个极大的潜在威胁,明明逃走就是为了避开她,明明“多管闲事”是自己最不具备的素质看着那个还不到自己肩膀高的小alpha红彤彤的脸蛋儿,他突然不想考虑那么多了,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了一个弧度。 “喂,矮子,你的刀借我去砍点儿柴火。” “这是我们宗门世代相传的宝刀,怎么能用来砍柴!还有——不许叫我矮子!” 18.Gula 夜深人静,赤星高悬,当挂钟稳稳响了十二下后,白芥睁开了眼睛。 缓缓自木板床上坐起,慢条斯理的脱下睡衣,换上t恤。星光下,少年赤|裸的上身均匀的分布着结实的肌肉,白皙似瓷、坚韧似钢,线条流畅优美而富有力量感。这是他四个月来的成果,如他所料,这个星球上的人类整体素质比地球人要好得多,哪怕是最孱弱的omega也拥有极佳的筋骨,只是不善锻炼,且跟变态的alpha比起来显得弱小罢了。 白芥曾设想,会不会很久以后,地球人为了适应环境也进化成双星人的模样? 当然想想也就够了,毕竟他就算能回去,也不可能见证那一刻了。 细致的穿上鞋袜,整理衣袖,当时钟指到十二点半时,他动身离开了小区。行走在黑暗的巷道中,避开行人的视线和早已侦察好的摄像头,七拐八弯的来到了一条后街。 这是一条酒吧街,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尖叫嬉闹此起彼伏,连带着墙壁都有些簌簌发抖。白芥潜伏在街边的阴影里,静静的靠在一面相对干净的墙壁上,耐心的等待着自己的猎物。 时不时有穿着花哨、浓妆艳抹的男女搂搂抱抱的从各个酒吧里走出,或者上了飞舰,或者进了附近的小宾馆。白芥冰冷的目光逡巡着街面,不放过任何一张人脸,终于,他看见了今晚的主角。 那是一个身材娇小的男性beta,年龄不超过十八岁,穿着一身黑色的朋克系皮衣,衣领袖口上闪亮亮、尖刺刺的柳钉看得白芥直点头——就是要这样的,这样叛逆、不服管教、深夜偷跑出家门的虽然这样的猎物相对来说麻烦一些,但它们亲人得知死讯后的表情,真的是让人愉悦得头皮发麻啊! 闷闷的发出一阵诡笑,白芥肩膀微耸,将身体顶离墙面,保持着双手插裤袋的姿势悄无声息的跟上了那个少年。 少年孤身一人走进了一条黑魆魆的小巷,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身后仅隔不到二十米的距离,跟着一个犹如鬼魅的身影。白芥的脚步极轻,呼吸也几不可闻,在如此黢黑的巷子里,他竟然规避了每个可能发出声响的小物件,像一条融入黑暗的影子一般,随行着前方的少年。 朋克少年明显喝了不少酒,跌跌撞撞的踢翻了不知多少易拉罐,叮铃哐啷的吵了一路,终于一个不小心踩滑了一脚。白芥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三步并作两步,在朋克少年惊呼倒地之前,他从背后一把抄住了这个娇小的身体。 出指如电点上百位、风池穴,怀中的少年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白芥弯腰,抄起朋克少年的膝弯,一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好在这个猎物不重,才加强锻炼了几个月的他也能勉强抱一段时间,向前走了一节,来到选定的地点之后白芥将朋克少年轻缓的放在了墙根边靠着。 如果不看时间地点和对象的话,他此时的动作绝对堪称最佳男友的典范。 白芥半跪下来,单膝着地,带着医用手套的左手轻轻抬起少年的下颌,右手取出口袋中的柳叶刀。他掰着朋克少年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倒是挺满意这家伙的长相,平平无奇毫不出众,一边欣赏的点点头,一边慢悠悠的将刀插进了少年的脖子,刀刃横拉,精准的割断了气管和声带,却没蹭到动脉分毫。 剧烈的疼痛让朋克少年清醒了过来,他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面前灰发灰眸的家伙,想呼喊却只发出极低的“咕噜”声,想逃开却被对方铁箍般的手掐得动弹不得。只见那个灰发少年将染血的柳叶刀竖到嘴边,诡笑着比了个“嘘”的口型,几滴鲜血蹭到脸上,显得狰狞异常。 朋克少年浑身颤抖,不停的摇着头,泪水瞬间溢出眼眶,用眼神恳求着。 求饶?今天时间不多,要干正事儿,还是下次玩这把戏吧。 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整个人如死鱼一般猛地在地上弹了一下,转头竟看见自己的手掌赫然被钉到了墙上!朋克少年无声的惨叫着,疯狂的挣扎了起来,双腿和剩下的手臂全力踢蹬,然而下一瞬他的另一只手就被抓住了。 不,啊——!! 看着朋克少年抽搐扭曲的脸,白芥微笑着顿了顿,煞有介事的将剩余两根钢钉在手上轻轻抛着,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原本垂死挣扎的朋克少年忽然停下了动作,死死的盯着白芥手中的钢钉,撕心裂肺的无声咒骂着,却只发出低沉的“咕噜”声,且声音越来越低。 血顺着气管倒流进肺里,和白芥估计的时间差不多。他满意的看着眼前洁白的墙壁,极为难得的哼起了一段熟悉的旋律。 凌晨三点。 孟轩是被重案一组组长潘永杰的通讯吵醒的,在迷迷糊糊的接到通讯十秒后,他整个人一个激灵便清醒了,潘永杰是这么说的:“那个食人狂魔,给警方留讯息了!” 风驰电掣一通狂飙,仅仅不到十五分钟,孟轩赶到了现场。 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孟轩走进了警方设置的隔离带,首先看见的就是以诡异的姿势颓倒在地的受害者和墙上骇人的血书。 受害者看起来还是个未成年人,耷拉着头颅让人看不清模样,他的左右手手掌分别被一根食指粗细的钢钉平齐钉在了墙上,敞开的黑色皮衣下,赫然是空荡荡的腹腔——胸前的整块皮肉被切开,里面心肝脾肺肾一切器官都被拿走了!空旷的腹腔宛如一张血淋淋的大嘴,狰狞的欲要择人而噬。 跟着孟轩进来的何源亮一眼就看到了这副恐怖的画面,不禁转头就扶墙疯狂呕吐了起来,直把吃的宵夜连带胆汁全吐出来了还在干呕。 孟轩的承受能力比何源亮略强一些,也是脸色发白,他将注意力转移到写满血书的墙壁上——字体近似草书,如颠如狂、透露着一股强烈的戾气,嚣张的铺满了整面墙壁,上面是这样写的。 “认识这么久,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请不要再用‘食人魔’或者‘疯子’来称呼我,实在是非常之low,既然今后还要相处下去,记住了,我是有名字的。——gu” 孟轩皱眉指着那个巨大的“gu”,转头对何源亮道:“吐完没?吐完查查,这是个什么图腾。” 取证组的同事已经开始在到处拍照,何源亮勉强抑制住呕吐的欲望,照了一张墙上的“gu”便开始检索,然而自称网络百晓生的他竟然完全没搜到跟这个图案相关的内容。完全没有,翻遍了内网外网,甚至黑进了天契网,统统没有! “没有,网上根本没有这东西的相关内容,该不会是瞎画的吧?”何源亮严重怀疑道,在信息科技如此发达的如今,他不信没有自己查不到的东西。 除非那东西不在网络上,孟轩狠狠敲了一记他的头:“你闲着没事大半夜出来搞这么个谁都看不懂的鬼画桃胡?那这个呢?”孟轩说着,指了指墙壁上另一个稍小一点的图案“low”,也是他看不懂的。 被老大打了敢怒不敢言,何源亮苦着脸又开始检索,然而还是没有。 恐怕白芥自己也没料到,双子星的文化里有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但是竟然没有英文的存在,在双子星上下一千年的历史里,这些字母只是用作某些特定意义的符号,和五角星、正方形类似,基本上不组成有意义的单词。既然没有英文,自然也就没人能看懂他留言中最重要的名字。 “也许是暗语呢,要咱们解谜来着?”何源亮拿卷轴电脑轻敲着下巴。 孟轩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看来破案的关键就在于这两个看不懂的图腾了。 “不过,这一点线索都没有,怎么查啊?”何源亮为难道。现场的取证工作已经结束,开始清理现场、收拾遗体了。 “先从字迹对比和尸检分析着手。”不知什么时候潘永杰也赶到了现场,他的神情凝重,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墙壁上那个“gu”。 这件案子,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更严重。 当天夜里,苦思冥想终不得解的孟轩总算还是忍不住一通骚扰电话打进了联邦盖亚学院的内网。 全息影像的青年略带倦容,优雅的打了个哈欠,他眯着深蓝的双眼道:“我亲爱的大哥,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孟轩满含歉意的挠着自己已经乱得不成发型的鸡窝头,尴尬的笑道:“有个事儿,请教您老。” 蓝穆清摆出一副“有事快说”的表情,半睡不醒的靠在床头,闭眼等着孟轩继续说下去。 “这个,你认不认识?”孟轩也没心情闲聊,当即将拍下来的“图腾”发送了过去。 蓝穆清微微抬眼,旋即缓缓的睁开了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有戏!孟轩心中一喜。 “这个可很少见啊,你在哪儿找到的?”对面的蓝穆清伸手将全息照片取下,细细的上下翻看了一番,“又是那个食人狂?不,暴食?” “什么暴食?”孟轩急忙问道。 蓝穆清聚了聚手里的图案:“这是古历史时期的一种文字,现在基本已经失传了。这个,换成我们的语言读作‘暴食’。古历史时期有个宗教,他们相信人类有七种原罪,分别是——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色|欲、暴食。这上面画的就是最后一样原罪。” 七种原罪,难道对方是一个组织?七个人的犯罪团伙?孟轩若有所思,指着那个“low”问道:“那这个呢?” 蓝穆清的眉头皱了起来,闭眼思考片刻,旋即摇摇头:“不知道,古历史时期的语言繁杂,我也是在一本书里才看过这些的。” “哪本书?”孟轩眼前一亮。 “古历史时期宗教概述,在区立图书馆里能借到,历史三区编号ls.3-264-82,没人动的话应该在第十五排架子背面最下层,从左往右数第九本。”蓝穆清再次打了个哈欠,打发的摆摆手,“你要是有精力可以现在就去看看,我过两个小时还要去上课,再见吧。” 孟轩游移着目光,难以启齿片刻,最终还是憋出了两个字:“谢谢。” 没有反应。 抬头一望,通讯早就单方面关闭了,孟轩反而松了口气,看向窗外已经破晓的天光,抓起外套就冲出了公寓。 19.君子攸宁,正大光明也 跳动的火苗映射在秋攸宁纯黑的瞳仁里,她看着那个恨不得坐到火堆里面去的宝石人,皱眉问道:“真有那么冷吗?” “你专心恢复异能,我扛得住。”左辻的身边堆了四个火堆,他坐在火堆的中央,仍然是不停的哆嗦。 白天的时候秋攸宁在森林里逮住了一匹野鹿,此时山本兄弟正在料理那只野鹿,当作晚餐。为了防止太靠近岸边被大型水怪拖入水底,他们清洗骨肉用的水都是秋攸宁直接用引力“抓”过来的,不得不说的是,这两天密集的使用异能倒是让秋攸宁对自身异能的掌控更熟练了一些。 “秋小姐,您白天在河里到底看见了什么啊?”山本一川一边翻烤着鹿腿,一边问道。 “我看见了一只比我家浴缸还要大的眼睛,”秋攸宁在身前大大的比划了一下,“起码是个上百米的水怪,要不是我提前发现了它,只怕我们是才出魔蛛穴,又入大鱼腹咯!” “水里的能比岸上的大那么多?”左辻惊讶的抬起头。 “这你就不懂了吧,水是生命之源,你们硅基生物”秋攸宁的话语戛然而止,她看着左辻那双暗红色的眸子,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眉头却是越皱越深。原来如此之前那些若隐若现的线索此刻总算在她的脑海里连成了一个完整的箭头。 左辻被她愈发凶狠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怵,干笑了两声道:“怎,怎么了?我们硅基生物,不用喝水,也不是从海洋里诞生的。” “也不用吃东西,”秋攸宁冷冰冰的盯着他,说道,“就算两个月不饮不食也没关系。” “是啊,我们光合作用就可以了。”要不是现在被四堆火围着,左辻一定会退后得离那个隐隐有发火趋势的alpha远一些,他将目光投向山本兄弟的方向,试图岔开话题,“那个鹿腿,好像快烤好了?” “左辻?”秋攸宁咀嚼着这个名字,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没有呀。”左辻茫然的摇着头,在心中猜想那个最坏的结果,千万不要被看穿了这时候演技要精湛! 秋攸宁再一次仔细的打量这个宝石人,那双眼睛真的很像,她突然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秋攸宁吗?” “啊?”左辻愣了一下,我又不是你父母,怎么知道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古文献曾言,君子攸宁,乃正大光明之意,所以我从不说谎——也不喜欢别人对我说谎,”秋攸宁顿了顿,强调道,“是非常厌恶!” “嗯,我也很讨厌说谎的人!”左辻真诚的看着小alpha,煞有介事的点着头,表示对这一观点的深度赞同,“尊敬的老大,我保证以后绝不对你说谎。” “那以前呢?” “以前也绝对没有对您说过谎。” 秋攸宁看着那张一片赤诚的宝石脸,本来坚定的心又迷惑起来难道真的是我想错了?不过陆丰也说过,路易极有可能已经死了,跟beta比起来,还是宝石人更少见一点吧? “你去过角鄂大区吗?”秋攸宁追问道。 “角鄂大区?”左辻疑惑的歪着头,“没有啊,我之前一直在罗昇大区的。” “那你怎么跑森林里来了?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呈春大区?” “我本来就是准备去呈春大区的,不过路上不小心弄丢了皮,正好遇见了你们的队伍。” “有那么巧?”秋攸宁深表质疑的盯着那双暗红色的眸子,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 “是幸运,幸好遇见老大您,不然我就死定了。欸——烤好了烤好了,”左辻不敢让秋攸宁细想,看见山本一川将鹿腿拿来立刻招呼道,“老大您多吃点儿,吃完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还要靠您过河呢。” “不要叫老大。” “好的,老大。”不得不说左辻察言观色的能力确实一流,一眼就看出了秋攸宁对这个称呼的欲拒还迎,立马顺竿爬上,大拍马屁,好不容易才把这阵给糊弄了过去。 翡洛河可以说是凯明二最长的一条地下河,它贯穿了整整二十四个大区,哺育了无数河岸的生命。在呈春大区这段的河宽并不算窄,平均下来也有两公里,白天天气晴好的时候,站在河对岸便能清晰的看见呈春大区那高高耸立的电子围栏——这是在野外森林动物越来越残暴后才筑起的壁垒。 “你们以前是怎么过河的?”秋攸宁为难的挠了挠头,她不怎么擅长游泳,最重要的是河里的东西让她下意识的不想去碰。 “现在大区之间的交通基本上都是乘坐飞舰的,因为树木长得太快,地面上的路过不了两天就会被毁。重修和维护会消耗太多的人力物力,大多数大区的执政者都觉得划不来。”山本一岚想了想,补充道,“再之前的话,这儿是有渡口的。” “划船?”秋攸宁眼前一亮。 “是的,不过——那时候菖蒲花连虫子都不敢吃呢!天知道现在河里的小鱼小虾能长多大。” 秋攸宁赞同的点点头,昨天她可是亲眼看见了那只水怪的冰山一角,单单从那只眼睛还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怪物,但即便是最无害的草鱼长到那个大小只怕鳞片都有几米厚吧! “您能像昨天那样把我们托着飞过去吗?”左辻抱着手臂,指尖在手臂上敲得叮咚作响,“您的异能是重力,对吧?既然能增加某片区域的重力,那能减少吗?”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昨天之所以能把你们举起来,是因为我不在那个‘场’里——你见过谁能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起来吗?”秋攸宁看了那个浑身赤红的宝石人一眼,没有辩解自己的异能其实并不是重力,“更何况加重力场即使是十倍重力也没什么问题,但反重力场的话,哪怕一倍都很吃力。我不能保证只把我们浮起来。” “什么意思?”山本一川疑惑的问道。 “秋小姐的意思是,河水以及水下生物也有可能受到反重力场的影响。”山本一岚沉吟着。 “是的,毕竟我们是分散的个体,不能像之前那艘飞舰一样整体上浮,”秋攸宁出其不意的转头看向左辻问道,“你说对吧?” “飞舰?什么飞舰?”左辻一脸茫然的歪着头,有些不确定的指着身边人道,“山本,是不是在问你?” 这家伙还真是一点破绽都不露!秋攸宁想着,冷哼了一声道:“没什么,造船吧。” 山本兄弟从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就看出这两个人之间隐隐的敌对情绪了,主要是alpha小姐对这个辰砂宝石人的敌对情绪,不过之前不是还冒着生命危险去翡洛蛛林里救他吗?人类真是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生物啊。 “我们划船到对岸的话差不多需要二十分钟,这儿可以造独木船的材料倒是随处可见。”山本一岚招呼弟弟一声,一起走向了最近的一棵大树,这些不知道被什么催化的树木暂时还没有进化出攻击的能力,只是一味的长大,随便一截树干便能造出一艘足够宽敞的独木船。 “不需要,我可以推动船加速前进,江面风速和水流速度适宜的话,三分钟就能到对岸。”秋攸宁盘膝坐下,闭目养神道,“我再恢复点异能,你们造好了船叫我。” 话音刚落,秋攸宁突然又睁开眼睛瞪着左辻,缓慢而清晰的说道:“你,不准乱跑。” 她肯定已经猜到是我了,只是为什么还不动手?左辻微笑点头道:“我哪儿都不去。”是准备把我带到呈春大区之后再卖个好价钱吗?是了,毕竟之前是被我卖了。 其实左辻只猜对了一半,小alpha确实是猜到了他就是“路易”。但左辻的演技实在太精湛,以至于她都有些疑惑自己猜测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说到底这就是左辻和秋攸宁的区别,前者宁可错杀一千,后者宁愿放过一千。 三尺三的细刀用来砍树其实非常不合适,基于它窄而薄的特性,用来砍人肯定是摧枯拉朽,可说到砍树还真是不如一把寻常斧子管用。他们选中的巨木树干直径超过两米,细刀甚至不能一口气横穿过去,山本兄弟商量良久后决定以极快的速度让刀身切开树干——速度本身就是一种攻击力,臻至极速时飞花拈叶亦可伤人。 左辻看着不远处正比划刀势的矮人,自觉的退到了最远的河岸边。此时恢复本体的他在没有多大脑容量的野生动物眼里不过是一块红色的石头,可以说他其实是在场的四人里最安全的那个,但如果被倒下的树木砸到的话想想就浑身疼。他悄悄站在了巨木和秋攸宁的延长线上,这样子即使树干真的向他倒下,也有那个小怪物在前面顶着。 地下城里没有太阳,也就没有所谓固定的影子,光线从见光石里均匀的洒下,大多数的影子都只是脚下一小团黑点而已。所以地下城的时间其实并不好分辨,除开清晨和日暮时光线的变化,其余时候的“阳光”几乎一模一样。左辻计算着时间,差不多在中午的时候,独木船就已经造好了。 秋攸宁是闻着烤肉的香味睁开眼睛的,只见一艘三米余长,一米宽的独木船正搁在他们身边的草地上,而船的前方山本二人正在料理昨夜吃剩下的野鹿。被烤至金黄的鹿肉缓慢的滴着油脂,诱人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她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火堆前。 “有那么好吃吗?”左辻困惑的看着蠢蠢欲动的小alpha,没有味觉的他始终无法体会“吃”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你们宝石人真悲哀,连好吃是什么都不知道。”秋攸宁嘟嘴吹着烫手的鹿肉,急着下口却被烫得缩脖子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爱。 左辻看着这个其实才不到十三岁的孩子,突然之间不想跟她抬杠了,发自真心的轻笑了起来。秋攸宁用余光瞥了那个宝石人一眼,虽然浑然一色的脸让人不太能看清楚表情,但刚刚确实是笑了吧?说到底他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一个人在随时可能破碎死去的地方挣扎求生,也很不容易吧。 “喂,左辻,你多大了?”秋攸宁咬着肉含糊不清的问道。 左辻愣了一下,没想到秋攸宁会突然问这个,他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后不确定的说:“可能一两百岁吧?” “一两百咳咳咳,”猝不及防的秋攸宁猛地咳嗽了起来,把呛到喉管里的肉沫咳出来后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有这么大吗?!” “我们宝石人跟人类不一样,不会有什么器官之类的老化衰竭,所以说年龄对于我们来说意义不大。”左辻耸耸肩,“从我出生到现在,应该是有一两百岁了。” 他竟然是一个已经一百多岁的“老头子”,那岂不是长了自己不知道多少辈?秋攸宁震惊之余想到身为自己“老大”的尊严即将不保,忍不住出言讥讽道:“自己多大了都记不清楚,你们宝石人的记忆力都只有微生物那么大吗?” 左辻深深的看了秋攸宁一眼,突然问道:“秋小姐,您说,太阳一升一落算一天吗?” “那当然。”秋攸宁有些莫名其妙的答道。 “那七百个日夜自然便是一岁了?”左辻追问。 秋攸宁点了点头,不明白这个宝石人到底想说明什么,这不是公认的事实吗? “我去过太阳半年升一次,半年落一次的星球;去过黄昏之后是黎明的星球;去过三百多日夜便能绕太阳一周的星球,”左辻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来,他看着头顶并不存在的星空,描绘着某个行星的模样,“我离开母星时,一百三十二岁,现在我该怎么算自己多少岁?” 秋攸宁一时语塞,那双暗红色的眸子里不会流泪的悲伤让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最后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七百天算你一岁,我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左辻低头凝视着她纯黑的眼眸,看出了里面的真诚和无措,突然想到之前她说过有关“君子攸宁”的话语,他问道:“攸宁,就是不会撒谎的意思?” “你还是叫我秋吧,”秋攸宁的嘴角扯了扯,“我不喜欢那两个字。” “你就没想着找阿拉克妮报仇吗?”山本一川突然插了句嘴,语气中带着些许鄙夷。 左辻转头看向他,本已稍微变得柔和一点的面部曲线瞬间又强硬冷漠起来,他刻薄的反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找人类报仇呢?” 山本一川尴尬的看了秋攸宁一眼,恼羞成怒道:“人类来到我们凯明二促进了我们科技的繁荣发展,再说了人类也没有将我们赶尽杀绝!” “自欺欺人,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就像现在——我如果能打得过你,我不会站这儿和你废话,你如果打得过我老大,你也不会跟我废话。”语罢左辻看了秋攸宁一眼,眨眨眼道,“对吧,老大。” 秋攸宁瞪了他一眼,又对山本一川说道:“好了,这个话题到此结束,大家吃饱了的话我们就过河吧。” 20.今有鲇鱼上千斤 三米余长的独木船其实坐六七个人都不成问题,为了确保安全,山本兄弟分别坐在了船首和船尾,秋攸宁和左辻则坐在船的正中央。略一用力,秋攸宁便将独木舟推到了河水里,然后纵身一跃跳上了船。 “如果待会儿发生危险,你们一定要第一时间抓住我,在分散控制上我没法兼顾那么多人,”秋攸宁说着看向左辻,“尤其是你,你的体质太脆弱了,哪怕一个小浪打过来你都会支离破碎,要是碎在这样的河里那我只能给你过忌日了。” 左辻点点头,他明白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只是个累赘,而万一真有点什么情况最有可能死的就是他。翡洛河全长两万多公里,如果破碎在这样的河水里,那恐怕就真的是硅基意义上的死亡了。 “山本一岚,山本一川,你们仔细观察水下,一旦有动静立刻向我报告。” “是。” 伴随着一声嗡鸣——独木船向一只离弦的箭一般射向对岸,惊起无数水花! 此时过河其实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的时机,因为风速和水流速度都偏大,但秋攸宁担心报复心强的翡洛魔蛛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次前来偷袭,于是在恢复巅峰状态之后便立即启程了。既然前有狼后有虎,那么便一路向前吧,畏缩犹豫一向不是她的风格。 风浪中的独木舟一边飞速向对岸前进一边颠簸着,山本兄弟分别坐在独木船的首位,一眨不眨的牢牢盯住水面以下,奈何翡洛河这一段的水质本就浑浊,今天大风大浪的情况下更是能见度不到半米。而左辻则紧紧抓住船舷,固定住自己不被磕碰,辰砂本就是宝石人中硬度最低的那一类,别说摔到地上,就算是在船上被抛起再落下都有可能断成两截。 “你说那几个斯顿星人是怎么过河的?”秋攸宁问道。 左辻看着浑浊的河水,沉声道:“怕是还在这河里吧,就看他们的运气如何了。” 秋攸宁不置可否,尽量“抬”着独木船在河面上前进,虽不至于说“微风拂面”,但总比“蜻蜓点水”重不了多少。她就是怕动静太大吵醒了河里的某些地头蛇,然而船至河中央时,该来的还是来了—— 山本一岚首先看见的是一片在日光下反射微光的鳞片,粗略估计只怕有澡盆那么大,就在他们下方不到一米的地方!太近了,这么大的生物在水下游动的时候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直到已经完全潜到他们下方才显露出痕迹。 “有东”然而已经迟了!山本一岚的呼喊声戛然而止,三米长的独木船像个积木玩具一般被掀上了天,刹那间被撞碎成无数木片! 秋攸宁不可自控的跟着独木船一起被顶到了天上,侧身的瞬间她看见了那只同样鱼跃至天空中的巨大鲇鱼,百余米长的身躯宛如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们头顶,长达二十米的胡须像两条粗壮的鞭子一般在空中挥舞,密密麻麻的森然锯齿猛地向山本一川咬去!而那只黯然无光的鱼眼则一直盯着秋攸宁,正是昨天在河畔窥探他们的那一只! 山本一川的反应也不慢,在被掀飞的瞬间他就已经拔出了细刀,甚至强行在空中翻转了身体——然而这只巨鲶实在太大了,它大张的鱼唇足够将整条独木船毫不费劲的竖着吞下!一个举着刀的矮人对于它来说就和举着牙签的蟑螂差不多,更何况鱼唇上那三排足有半米长的锋利锯齿足够将这根“小牙签”嚼烂。 山本一川面色惨白,绝望的看着向自己扑来的巨唇,在这种情况下,他一生所学的任何技巧和刀法都是枉然。正在此时,一股向下的引力骤然作用到了山本一川身上!他感觉就像是有人从后面猛地拽了一把自己的衣领,恰巧躲开了鱼唇扑来的方向。 巨鲶一击落空,愤怒的挥舞足米粗的胡须狠狠向那个碍事的黑发少女扫去!另一根胡须则试图缠住仍在空中无法借力的山本一岚,同时它笨重的身体不可自抑的向水面坠落。 秋攸宁当然不会让它得逞,十倍重力瞬间加附于自己身旁半米的空间,那根粗壮粘腻的胡须甫一进入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空间,立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直直的向下垂落,拉扯得整个鱼身都向水面加速落去!剧烈的疼痛让巨鲶再无心控制胡须去抓捕山本一岚,反而发了疯似的拍打水面,浪花瞬间激起数十米高。 这一切说来繁复,其实也不过就发生在两三秒的时间里,其时山本兄弟险险脱困,秋攸宁尚来不及撤销自己身畔足足十倍的加重力场,就看见了被抛飞震成两截的左辻! 他要是掉河里就死定了! 秋攸宁瞳孔骤然收缩,一连六道引力墙悍然组成了一个堪称绝对防御的方盒,稳稳将左辻断成两截的身躯收纳其中,同时控制那个引力牢飞速回到了自己身边。这是她从前从未尝试过的多向引力操控方式,在这来不及思考的一瞬间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完成了,然而这一举动也让她的异能好像拔了塞子的水缸一般猛地倾泻而出。 好在左辻离她并不算远,兔起鹘落的瞬间,两截“左辻”就已经稳稳的到了她双手上。秋攸宁松了口气,正准备低头查看巨鲶的动静,一股剧痛突然自头顶传来——原来适才被撞成木块的独木船竟正好有一块不小的碎片被抛到了她头顶上,而此时她身畔正围绕着十倍的加重力场!木块本身的重量并不足道,但在十倍的重力牵引下,就像一柄铁铸实心的大锤,猛地一榔头砸在了她的头上! 左辻看着毫无抵抗的被砸晕了的小alpha,心急如焚的伸手想要捂住她头顶正涓涓流血的伤口,然而昏迷中的她却下意识地收紧了双臂,将他牢牢的抱在了自己怀里动弹不得。 噗通—— 两人双双砸落水中,殷红的鲜血渐渐在河水里晕开。 历史三区编号ls.3-264-82。 孟轩疾步行走于区立图书馆里,好在一大早人不多,也没发生“长没长眼”的争吵。既然那个多智近乎妖的弟弟说是在第十五排架子背面最下层,从左往右数第九本,那就一定是在那里。 从小到大,被蓝穆清断言的事儿,从来没出过差错,有时候孟轩甚至怀疑他的异能不是脑域进化,而是某种能看穿未来的能力。 第十三排、第十四排、第十五排最下层,找到了! 孟轩长舒一口气,从齐整的书架中抽出了那本古历史时期宗教概述,书是旧本,封面红底黑字,约一寸厚,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夹杂着些意味不明的图案,连皮带字都泛着一股子蔫黄的陈旧味道。孟轩粗略翻了翻,从目录中找到了“七宗罪”,果然看见了昨晚那个令人作呕的图案,与蓝穆清说的一致,代表“暴食”的意思。 今天是工作日,孟轩没有细看,拿着书便向服务台走去,却不料在经过生活区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因为职业的原因,孟轩总会留意身边的人和物,而那个少年不被人注意到很难,毕竟联邦里少见灰色头发的人。虽然他带着一只鸭舌帽,但孟轩瞬间就想起了那双浅灰的眼睛,好像什么情绪在里面晕开都会变淡。 白芥?这孩子不上学吗?怎么一大早来图书馆里? 不由自主的走近前去,孟轩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心思多管闲事:“小子,真巧啊?” 果然是他,那俊俏的脸蛋上浮出淡淡的惊讶,旋即笑道:“早啊,孟警官,好巧。”跟踪我?我竟没发现这个警|察真麻烦,要不做掉得了。 孟轩瞥了眼他那在手上的书,家常菜系大全,说起来上次去他家时他好像也在做菜的样子,挑眉道:“你不上课啊,看这个?” “被抓住啦,”白芥调皮的吐了吐舌,扬扬手中的书,“我以后想当个厨师。”不行,我是他最近调查过的对象,如果他死了,很容易怀疑到我头上。 孟轩笑了一声,赞赏的点头道:“有理想是好事,厨师这个职业虽然少见,但我相信有志者事竟成。不过你最好还是先从中学毕业。” 灰发少年嘻嘻一笑,将书本合上放回了书架:“知道啦,这就回去。” 真麻烦,被看见就不能把书借回去了。基于纸质文件的珍贵性,外借图书需要支付昂贵的押金和费用,显然不是一个学生能承担得起的。 看着少年蹦蹦跳跳的离开图书馆,孟轩不禁露出了个怀念的笑容,几曾何时,他也是这样的孩子。 离开图书馆,白芥顺手打开推送的新闻头条,果不其然看见了连环杀人犯首次与警方对话,至今已有三十二人惨遭毒手首都惊现连环杀人犯开膛破肚茹毛饮血,丧心病狂的精神疾病患者心理分析gu——凶犯宣言独家报道等等一系列铺天盖地的文章。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昨天特意选定的舞台,酒吧街处三教九流人来人往,就算警方再怎么想掩盖也盖不住了。不过白芥皱眉看着自己的大名,为什么要原封不动的照上去呢?难道本人的书法已经好到让人心生膜拜的地步? 21.我杀了我 翡洛河里光线十分昏暗,左辻并没有人类所谓的生物钟,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到底在这河里漂了几日。他在微弱的光线中若隐若现的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初见时齐耳的短发在这几个月中长长了少许,发质黑亮而坚韧,白皙光滑的肌肤上雕刻着比例完美的五官。干涸的血痕挂在她的头上,在昏迷中仍然紧蹙着眉,从肌肤相贴的地方左辻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灼热的温度。 人类的体温一般不会升到这么高,她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昏迷这么久还不清醒?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左辻低声说着,他环顾四周,此时仍然是在河里,但他们方圆两米的地方形成了一个空气泡,水不能进,鱼亦不能进。 这空气泡是在他们入水的瞬间形成的,竟然能折射大部分光线,让那些体型巨大的捕食者们“无视”他们的存在,左辻知道这大概是alpha昏迷后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但她抱得那么紧,以至于他完全挣脱不开,也就只能看着这空气泡随波逐流。 在被秋攸宁抱住掉入水中时,那只巨鲶掀起的水浪将他们推了很远,而山本兄弟早在那时就已经不知所踪。和最初抵挡巨鲶掀起的水浪一样,这个空气泡只是被动的防御着一切伤害,载着他们轻飘飘的在河水里游荡,一点都没有主动想靠岸的意思。 只是这样看来她的异能应该不是重力?左辻心情复杂的看着呼吸可闻的少女,她抿唇蹙眉、长长的睫毛轻颤着,似乎在做什么可怕的噩梦。她既然如此戒备我,又为何要救我?明明知道我就是害她的人,却不惜生命危险也要救我人类,真的是宇宙中最难理解的生物啊! 头顶的光线突然变亮了起来,左辻惊喜的环顾周围——果然在靠岸!河水渐渐变浅,已经能依稀看见河底污浊的泥沙和墨绿的水草。渐渐地,承载他们的空气泡离岸边越来越近,开始浮出水面,继而搁浅在岸边,这趟历时两天半的漂流总算到此为止。 在触碰到河岸沙石的瞬间,一直包裹他们的空气泡就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噗”的一声破碎消失,在摔在地上的同时秋攸宁一直紧搂着宝石人的双手也终于脱力的松开。她虚弱的倒在地上,仍旧昏迷不醒,与异常绯红的脸颊相比嘴唇苍白干裂得可怕。 左辻挣脱桎梏,立即催动身体里的汞将断成两截的身体连在一起——终究还是有些细小的碎片掉在河里再无踪迹,但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很难得了。一切流动的水,例如江河湖海都是宝石人的禁忌,他们虽然不用呼吸,但一旦破碎在流水里,那就是必死无疑。 “你还说我沾水死,哼哼,我在水里待了这么久”左辻得意的自言自语着,忽然间想到那个人再没法爽朗的大笑着打趣自己,脸色阴郁下来,近乎咬牙切齿的捏拳道:“阿拉克妮——终有一天,我要让你们一只不剩!” 喊完这话左辻的心情总算轻松了一些,他低头看向仍有一半浸泡在水里的小alpha,犹豫半晌后还是决定将她拉上岸。之前一直贴在她身上还不觉得,此时一分开,冬天的寒风就像一柄柄飞刀一样射向他脆弱的身体,左辻冻得直打哆嗦,现在是白天,但不知道多久会日落,在日落前一定要找够生火的柴火。 咔擦—— “啊——!” 左辻倒吸了口凉气,看着自己齐肘而断的双臂,忿恨的咒骂了一句——忘了这家伙挺沉的,以我的硬度这么用力的拉她的话肯定会断!皱眉接上了双臂,左辻在继续浪费时间把这个alpha拉上岸和直接去找柴火这两个选项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做了以前自己绝不会做的决定。 “难道人皮穿多了会变得和人类一样奇怪?”左辻轻柔而谨慎的一点点拖动那个少女,粗糙的沙石摩擦着她光滑的肌肤,居然一点痕迹都无法留下,“不对,待会儿实在找不到可以生火的木材我还能趴她身上取暖。对,她万一死了我还能用她的皮她怎么还不醒,该不会真要死了吧?人类真是麻烦!” 经过了大半个小时的慢动作后,左辻总算把浑身湿透的小alpha拉到了干燥的地方,他坐在地上喘息着,却发现她的呼吸比他还要急促,就连头上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都崩裂了,鲜血缓缓流下。 左辻沉默片刻看着她红的发烫的脸庞道:“喂,你可是最臭屁人类,还是人类中最厉害的那一类,我只是个最脆弱的宝石人,我可没办法救你——你看到了,我把你拉到这儿来都断了两次手,也不知道你们人类所谓的‘生病’到底怎么治疗。你要是死了,我就穿上你的皮,恶心吧?那就快起来。我现在去找点能生火的木材,回来要是看到你还这副毫无防备的样子,我就要下手了!” 说了这么长一串,少女的眼睛依旧紧闭着,丝毫没有要睁开的意思。左辻看了她身上湿漉漉且不好撕开的衣服一眼,站起身向森林中走去——伤口是要止血的,顺便帮她摘片大点儿的叶子吧。 抬头望向冰蓝色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赤红的双臂,左辻自嘲的笑了起来。还有时间担心别人?再过不了一会儿他自己就要被冻得解体了。 左辻不敢走得太远,巨大的森林中树叶遮天蔽日、光线晦暗,如果太过深入的话很可能错过黄昏。在这样的寒冬里,就算是白天他都比平时要脆很多,到了夜晚肯定会解体。森林中树木随处可见,但能生火、他又能轻易拿走的确实不多,直到黄昏降临时左辻才找到一小捆树枝。 她会不会已经醒了?左辻抱着侥幸的心态往回走,却在接近时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一只半人大小的蓝金色猞猁正抱着奄奄一息的少女的手臂在撕咬! 左辻的并不存在的心脏似乎猛烈的收缩起来,她的自我防御机制呢?她那个霸道的异能呢! 三步并作两步,左辻飞快的冲上前,那只蓝金色的猞猁警惕的放开了嘴里的血肉,眯起数瞳紧盯着这个不速之客,它有些困惑的挥舞着短小的尾巴,这个东西没有“活物”的气味和温度,就像是会动的石头? “滚开!”左辻大吼道,毫不畏惧的抬脚向那只野兽踢去。 他的速度对于捕食者猞猁来说实在是太慢了,后者毫不费力的一口咬断了那送到嘴边来的小腿,并不坚硬的赤色矿石甚至没让它的牙齿迟缓分毫!左辻闷哼一声,唇角却翘了起来。只见猞猁利齿间夹杂的细小红色碎片瞬间化作了亮银色的液体向它体力滑去 猞猁漂亮的皮毛渐渐失去了光泽,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它就因汞中毒痛苦的抽搐着倒地而亡。左辻大松了口气,费力的挪到断腿边将自己的肢体接上,他转头看向了那个alpha,面色充满了担忧。 秋攸宁虚弱的倒在地上,手臂上那个深可见骨的撕咬伤正涓涓流着鲜血,将已经晒干了的衣衫再次浸湿,她本来高烧发烫的脸蛋因失血而愈加苍白起来,要不是胸膛处极细微的起伏,左辻几乎以为她已经死了。 她是昏迷到没意识启动防御机制吗?还是异能已经被榨干到一滴不剩了?左辻想着,不管是哪种,对于现在这个情况都糟透了。现在时近夜晚,秋攸宁裸露的伤口和鲜血对于隐匿于夜色中的捕食者们来说都是最美味的诱饵,而他除了自残没有别的攻击或者防御手段。 “你再不醒过来,我们就都死定了。”左辻低声说着,抽出秋攸宁背后一直背着的匕首,利索的隔断那只猞猁的喉咙,将断口凑近到秋攸宁嘴边。鲜红腥臭的血液沾湿了猞猁漂亮的皮毛和alpha干裂的嘴唇,令左辻惊喜的是,她的喉咙动了两下,竟是将这兽血吞了下去。 其实左辻在慌乱中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加上在河水里漂荡的时间,重伤下的少女已经起码一周没有饮食了,若非如此,身体素质强悍的alpha也不至于虚弱到这种地步。此时送到唇边带着血腥味的温润液体对她来说就像是久旱逢甘霖,哪怕昏迷中也下意识的吞咽着。 近十分钟后,当猞猁再也挤不出一滴血时,秋攸宁的脸色总算不那么苍白得吓人了。左辻稍稍放松,正准备扒下这张猞猁皮多少给自己取点暖时,他抬头,看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如果他有头皮的话。 不知何时,他们身边不到三十米外竟围了十余只裂风狼!裂风狼是生活在香川大区附近的一种野兽,奔跑速度和咬合力都极为恐怖。它们来得太过悄无声息,努力给秋攸宁喂血的左辻竟然毫无察觉,这些裂风狼普遍身长两到三米,比正常资料记载中的裂风狼大了一倍不止。 那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令人发毛的盯着空地中央的两人,口涎顺着铁灰色的利齿滴下。看见这两个迟钝的“人类”发现了它们,裂风狼开始缓缓的移动起来,蠢蠢欲动的逼近两人。 左辻脸色难看的来回打量着秋攸宁和狼群,这真是最糟糕的情况,地下城的光线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相信只要几分钟夜色就会降临,而那时他将被冻得破碎、昏迷、死亡。 深吸一口气,左辻在最短的时间里做了有生以来最艰难的一个决定——他主动融化了身体!赤红色的矿石渐渐变成一层亮银色的汞膜覆盖住了少女头顶三十厘米的空间,柔软的汞膜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甚至不时有些许液体不受控制的滑落滴下,但却完全隔绝了血腥味。骤然失去目标的狼群急躁起来,一只壮硕的裂风狼最先来到汞膜前,然而还未及做任何动作,它就因挥发在空气里的汞蒸气中毒倒地。同伴的死亡让狼群谨慎的徘徊着,却仍旧不肯离去。 左辻咬牙支撑着自己不陷入昏迷:“秋攸宁!秋——攸——宁——快醒醒!秋攸宁——” 秋攸宁又来到了那个梦里,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她沉入了海底。海水越来愈深,头顶的光线越来越浅,她想要翻身去找找上次这片海里的那个人,却发现自己懒洋洋的一动都不想动。好想这么一直往下沉去,直至最幽深最黑暗的海沟里,安静的、温暖的睡下去 “秋攸宁——!!!” 秋攸宁愣了一下,她似乎听到海面上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但那声音恍若隔世、轻微如虫吟。她抬头向上看去,隐隐约约的看见了一些白色的筒状物,就像为了看清楚些,她努力向上游了一段,总算看清楚了,那些白色的筒状物是花瓣——菖蒲花的花瓣! 而花瓣之上似乎是一个人,赤|裸着玉足不停歇的在白色的菖蒲花上行走着。 “秋攸宁——!” 这次声音清楚些了,是你在喊我吗?秋攸宁疑惑的抬头望向那个在海面之上行走的人,对方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打量,忽然停下脚步。一团阴影逐渐靠近秋攸宁头顶的海面,她向上游,想看清楚那张在水面之上朦胧的脸。就在她离水面只剩一臂之隔时,一只肤白如藕的纤细手臂骤然刺入水面,手上赫然握着一柄合金匕首,猛地向她的心脏! 22.爱提柏欧 秋攸宁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银色的在滴水的天空?我是还在做梦吗? “你醒了!”耳熟的声音惊喜的响起。 秋攸宁呆滞的大脑总算回了点神,与之相随而来的就是全身上下骨头的疼痛以及右臂处钻心的撕裂感,头疼得像有柄大锤在不断的敲打,她强打精神问道:“左辻?”这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沙哑得像拉破的风箱,同时喉咙处传来灼烧般的痛觉。 是了,我被什么砸晕了,然后掉到了河里,现在又是在哪里? 未及秋攸宁发问,左辻急切的声音就已经自她头顶传来:“现在我们旁边有起码十五只裂风狼!你还有异能吗?能动吗?我快坚持不住了。” 裂风狼?秋攸宁转动了下眼珠子,心中充满不屑的想着,那种不入流的野兽,闻到她的血的味道就会望风而逃了,有什么可怕的?她深吸口气,忍着右臂的疼痛支撑自己坐起身来,这才发现手臂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近拳头大小的肉块被几乎被完全撕咬下来,只剩一层皮耷拉牵扯,其上更是有无数细小的齿痕,血肉模糊的一片看得秋攸宁转头作呕。 这怎么可能!秋攸宁难以置信的看着倒在身边的蓝金色的生物,alpha的信息素居然对这些野兽没作用? 随着秋攸宁坐起的动作,左辻终于再也坚持不住的散落在地,化作一滩银色的液体缓缓向四周流去。此时已经完全入夜,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十余双绿油油的眼睛渐渐向他们逼近,低沉的狼嚎声此起彼伏。 秋攸宁皱眉起身,拔出了插在猞猁身上的匕首,轻声道:“三倍——” 三倍什么?裂风狼感受最深刻。被誉为“撕裂狂风”的野兽,裂风狼最自豪的便是它们的速度,然而此时它们却惊恐的发现——动不了了!就像是一块千斤巨石压到了背上,哪怕前行一步都要耗费全部的力气,就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费力。伴随“轰咔”一声巨响,离它们最近的一棵参天大树轰然倒地,地面被倾轧出数条巨大的裂痕。 在垂直向下的三倍重力场里,就连四散蔓延的汞液体也被迫停滞在了原地,只有那个alpha安然无恙。她重重的喘息着,踉跄着步伐走到最近的一只裂风狼跟前,虚弱却坚定的割开了它的喉咙!然后是下一只、再下一只直到河岸边彻底变成血流遍地的屠宰场时,她才撤收回了匕首。那些野兽毫无抵抗之力,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这就是人类被誉为击蒙最强的两大种族之一的原因。 收回匕首,却没有收回异能。秋攸宁回忆着不远处那堆散落树枝的地方,走上前去将树枝收拢到了那个宝石人身边。她将异能降低到仅一倍重力,只是为了抑制汞液体不要流散得太快,然后用那些树枝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栅栏,将他圈在其中。轻轻挥手点燃了这些树枝,一道简陋的“火栅栏”就此成型。她剩余的异能实在太少,根本不可能帮助左辻凝型,只能这么将就一晚了。 做完这一切秋攸宁总算能坐下来查看一下自己的状况——右前臂受伤严重,伤口还没止血,头上火辣辣的疼,应该是之前被砸到的伤口。利落的撕下两截裤腿,秋攸宁也顾不得卫生问题,紧紧将手臂和头上的伤口裹住,现在先止血才是最重要的。 “你还有异能?”火堆里的“汞液体”突然发出了声音,看来是缓过劲儿来了。 “嗯,不多。”秋攸宁干咳两声,严重缺水和饥饿让她把目光投向了四周血气冲天的狼尸,脚下的这只猞猁看起来更好吃一点? “有毒,”注意到秋攸宁的目光,左辻善意的提醒道,“我把它毒死的,另外你喝了它的血,应该一定程度上也汞中毒了,当时没办法,明天早上最好快点找到有人的地方解毒。” 秋攸宁点点头,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糟糕得一塌糊涂,被野兽咬过的伤口也急需处理,否则极容易感染。 “你还剩异能,为什么被咬的时候不会自动反击?”左辻尽量收拢自己在火光笼罩的地方,开口问道。之前从菖蒲花上摔落昏迷期间,秋攸宁的异能可是强悍的自动反击了一切有可能伤害自己主人的人或物。 “我也不知道,”秋攸宁皱眉,起身前去割下了最近的一只裂风狼的狼腿,放在火堆旁炙烤着,“而且它们应该不敢攻击我的,alpha的信息素很霸道,你不是碳基生物所以感受不到,但是它们没理由感觉不到啊?” “是个碳基生物都得知道您老身怀皇室血脉?”如果不是现在没有眼睛的话,左辻很想翻个白眼。 “凯明一是共和国制,并非封建帝制,所以没有皇室,”秋攸宁居然认真的解释道,“但alpha信息素是一种真实存在的‘味道’,野兽和omega对这种味道都应该很敏感,基因会让它们本能的离得远远的。” “可你就是被咬了,还差点成了狼的晚餐。”左辻鄙夷的想着,这些人类哪来那么多天生的优越感! “确实有问题,”秋攸宁点点头,划开手上的狼腿,让它更快的被烤熟,“这里的物种进化速度太快了,凯明二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还不是你们人类造的孽。左辻心想着,却不敢说出口,只是用沉默表示他的态度。好在秋攸宁此刻也是伤痛疲惫,并无意关心他的小情绪。 “我需要恢复异能,”秋攸宁强迫自己吃下一整条酸涩的狼腿,盘膝打坐在左辻的火堆边,“你注意周围的动静,有什么不对立刻叫醒我。” “嗯。” 一夜无话,也许是体内毒伤交织且饥寒交迫,整整一夜的冥想竟只恢复了不足两成的异能,秋攸宁沉着脸,左辻也没刻意插科打诨,毕竟光凝型就耗费了他大半精力,连原本晶莹剔透的身体都呈现一种黯淡的颜色。 堪称半残的组合在森林里漫无目的的搜寻着——只要碰到点什么,久居凯明二的左辻就能分辨出他们现在在哪里,最好的是能碰到人类,或者其他智慧生命。然而古怪的是,这片森林静悄悄的,连一点虫鸣鸟叫都没有,只有细微的风声绕发而过。明明昨天夜里吵得她无法定心,现在竟似是一夜之间全蒸发了一样。 秋攸宁勉力跃上树枝,再一次确认,目所能及之处,没有任何活物。 “凯明二有这种完全没活物的地方吗?”秋攸宁提气扬声问道。 “有,赫斯谷洞因其内在引力结构会‘吞’掉附近的任何生物;费曼尔峡谷里遍布毒气,碳基生物绝难存活;还有罗波移动沼泽、克瑞斯迷林很多,但这里不像其中任何一个地方,因为直到昨天晚上我们还能听见动物的声音,他们是突然不见的。” 咔擦—— 一条细小的裂痕突然在左辻的小腿上裂开,他蹙眉低头,没看见任何异样,但危机感骤然袭上心头!因为他想明白这古怪事情的原因了! “抱我上去!”左辻慌张惊呼。 持续低烧的秋攸宁脑子明显比宝石人要慢一拍,但这不代表她对周围引力场的异变没有反应,在左辻第一个字喊出口的瞬间,小alpha就已经迅猛的一跃而下,拦腰抄起他就再次跳到了树上。 伴随着脚下树枝轻微的晃动,两人相视一眼,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地震!一场大地震马上要来了! 与此同时,凯明一星球,联邦智能系统管理局。 高亢的警报声突然发疯一般的尖啸起来,回荡在整个智管局,楚哲成震惊的盯着面前绿色数据瀑爆发的屏幕,连开水倒得溢出茶杯都没有察觉。他分管的这个系统已经安分的工作了数百年,最近虽然偶尔发发脾气,但总的来说已经算是同类里的乖宝宝,怎么会突然 纷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办公室的大门被粗鲁的推开,撞到墙壁上发出砰咚一声巨响。楚哲成面色惨白的看着从未进过自己办公室的老局长和跟在他身后的一群军官,哆嗦的声音中含着惶恐不安:“局,局长爱提柏欧系统,造反了!” 老局长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快步走到操作面板前,伸出他那枯槁如柴的十指,以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的在操作面板上移动。一时之间,狭小而拥挤的办公室里只有噼里啪啦的按键敲击声,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仿佛在等待最终宣判。 在智管局所属的上百个大小智能系统中,爱提柏欧系统算是个老管家,一直勤勤恳恳的工作着、奉献着,如果要排一个联邦最温顺智能系统排名的话,它一定能进到前十。也正因如此,联邦才允许它一直存活至今,因为它所能影响到的生命数量实在是太庞大了! 良久,直到楚哲成手上的开水不再冒一丝热气,覆盖整面墙的显示屏突然凝滞了一下,原本狂乱的数据瀑静止下来,化作一行小字: 正在重启系统。 在场所有人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同时敬佩的看向老局长,却惊讶的发现老局长的神情并不轻松,他依然紧皱着眉头,死死的盯着那六个小字。 这次仅仅几分钟,屏幕上绿色的小字就变化了: 系统重启完毕。 在这行字出现的下一秒,所有人尚来不及松一口气,它再次发生了变化: 正在启动清理程序。 老局长已经很老了,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像比亚丘陵的峡谷,层层叠叠起起伏伏,以至于平常都看不清他的眼睛,许多时候大家都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为此闹了不少笑话。此时那双昏黄的眼睛却陡然睁开了,浑浊的眼中绽发出刺目的光辉,楚哲成突然想起来,老局长在成为智管局局长之前,似乎是联邦第三军团的一位营长。 枯瘦苍老的手指急速在操作面板上划过,带出阵阵残影,噼啪敲击之声如嘶如吼、如斥如令。 正在重启系统 系统重启完毕 正在启动清理程序 正在重启系统 系统重启完毕 正在启动清理程序 就像两个激辩的选手,老局长的指令和屏幕上的小字交错变换得越来越快,一方绞尽脑汁,一方岿然不动,直到最后屏幕上小字变化之快,竟让楚哲成看不清具体内容。 咔砰——!!! 伴随着一股气味难闻的灰烟和巨响,高速摩擦下的操作面板竟然爆炸了! 宛如听到了胜利的烟花,再没什么能阻止它,屏幕上的小字顿了一瞬,再次冷漠无情的重复着: 系统重启完毕, 正在启动清理程序, 预计剩余时间16时, 欢迎下次使用。 老局长脸上的褶皱再次潜伏下来,他缓缓转身,仿佛刚才剧烈的运动对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家来说没什么大不了,语气平静而凝重的吩咐道:“立即通知参议会、秘书办、军务办、特勤科,掌管凯明二生态系统的爱提柏欧系统程序更新出错,凯明二上的民众正在面临毁灭性的打击,让他们以最快速度组织救援队,光年范围内凡是能赶到凯明二的飞舰一律无条件征调。最多七天,凯明二上将寸草不生,务必多救些人。” 站在门内门外的文职军官们轰然应是,带着这个可怕的消息,向外狂奔而去。 等到小办公室中只剩下老局长一人时,他一反刚才的镇定,神态中布满疲惫与忧虑。爱提柏欧系统是数百年前被发现的,但不是由人类制造。凯明二原本是一颗真正的不利于碳基生物生存的“死星”,凯明二人的祖先极具智慧的创造了一个地表以下覆盖全球的人工生态系统,也就是爱提柏欧——直至今天仍被称为科技遗产的行星级超大智能系统,它致力于改善环境,调节出适当的大气、水源、土壤、温度,让碳基生物能在地表下生存。 爱提柏欧是一个旷古烁今的智能系统、伟大发明,它能够自动更新换代、获取能源,运转上万年仍生生不息,并且看样子还将继续存在很久很久。它是远古的凯明二人制造的,与现在的凯明二矮人完全不是一回事儿,研究凯明二文明发展的学者表示,凯明二的文明曾出现过中空期,在长达数千年的时间里,地下城并不是由人类统治。 对于远古文明发展极高的凯明二人来说,很难想象有什么能让他们瞬间灭绝。除非 老局长盯着那行嘲讽似的“欢迎下次使用”以及安静跳动的倒计时,半晌突然想起来一桩极重要的事儿,拨了一通内线通讯。 23.暴走 预料中的大地震并没有如期而至,反倒是翡洛河的中央陡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整个河面的水流逆时针搅动起来,形成了一个横跨翡洛河的倒漏斗,轰隆声不绝于耳,秋攸宁感受到的震动就是由此而来。 翡洛河水本就浑浊,这一番搅动更是让河水变成了黑乎乎的一片,只能隐隐看到水下似乎有什么大东西正在升起,而这异变的水流,是它即将出水带来的动静。 “什么玩意儿?”秋攸宁挑挑眉,警惕的绷紧了身体。 已经被抱得没脾气了的宝石人也没空去介意这个尴尬的姿势,同样神情凝重:“总之不像是我们能对付的玩意儿。” 翡洛河里随便一条小鲇鱼都折腾得他们够呛,这个能搅得整个河面天翻地覆的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离他远点儿。” 秋攸宁正有此意,嘱咐一声抱紧,便在树枝间奔跑起来。这片森林的树木生得极密,因此秋攸宁下脚并不局促,但左辻依旧清晰的听到了她重重的喘息声。 忽略种族特质的话,现在抱着自己逃跑的,不过是个不到十三岁,伤重发烧,甚至还汞中毒得有些神志不清的小丫头。左辻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伤口上渗出的鲜血,能看见她努力辨认方向的模糊眼神,同时也能从那双并不粗壮的手臂中感到坚定的意味,所以他不懂——为什么这丫头不把他丢下? 这已经不能用别有用心来形容了,如果哪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坚持不懈的带着他这个累赘只为事后卖钱,左辻只能敬佩对方的城府之深、贪念之重,而秋攸宁明显不是。 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心里种着太阳,愿意相信一切美好的事物并倾其所有去保护它,并不是不累、也不是不畏,只是他们坚信,这么做是对的,就足够了。秋攸宁就是这种人,而左辻不是,所以他不能理解。 “为什么?”呼啸而过的风将少年的低喃卷走,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戒周围、注意脚下的少女明显没听清,她微微侧耳:“你说什么?” 左辻正欲问个清楚,腾转间忽然看见了后方的河面,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他这副石化的模样惊到了秋攸宁,扭转腰身,接连蹬断数根树枝,这才止住冲势,然后也呆在了原地。 此时他们离翡洛河已经很远了,河面看起来不过一条细线,但天空中那个庞然大物却让人无法忽视。那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表面光滑却不反光,粗略估计得有整个翡洛河那么宽,之前遇到的巨鲶在它面前不过是只小虾米,难怪出水的动静那么大。 这个不明黑球正在迅速上升,秋攸宁回头看时,它已经接触到了见光石和冰层混合的天空。预料中的撞击并没有发生,接触到混合冰层的瞬间,这个看似坚固的黑球竟由顶端开始融化,融化的黑色液体状物质顺着接触面蔓延,呈现出一大片丑陋的黑色|网状物渗透进了混合冰层里。这黑球融化蔓延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已经有三分之一的黑球消失,而秋攸宁目之所及的“天空”已经完全被侵蚀成了令人心悸的黑网。 当超过一半的黑球侵蚀进混合冰层后,异变再起,剩余的那小部分黑球突然自动脱落分解,变化成了无数个细小的黑球,向四面八方射去! 秋攸宁暗道一声不妙,小腿骤然发力,伴随着脚下粗壮的树枝咔擦一声断裂,两人以更快的速度向密林深处飞奔而去。 然而她快,黑球更快!不过呼吸间,数个黑球就已经跨过天空,向他们杀来——一个拳头大小的黑球咬在两人身后,竟铿锵一声变成了一根数米长的钢刺!这招打了秋攸宁一个措手不及,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避开要害,左肩被这锋利无比的钢刺狠狠洞穿,失去平衡的身体脚下踩空,狼狈的摔倒在地,连带着抱在怀里的左辻也摔得粉碎。 一击即中的钢刺未作任何停留,倏忽间收缩转回球型追来,而两人前方也有四颗大小不等的黑球夹击! 电光火石的一刹,秋攸宁黑色的眼睛似乎被布满的血丝染成了红色,她额头青筋爆起,两只小手紧握成拳,怒吼一声拼尽全力砸向地面。 轰——! 全部五颗黑球被自身的重力死死的压在了泥土里,微微颤抖却终究还是没能弹起,即便如此,没有一颗黑球破碎,这证明它们的内在密度和硬度高得恐怖,能压制,却无法破坏,这本身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一滴鲜血自秋攸宁眼角滑下,带起一条悚人的血痕,她将涌上喉头的血腥味硬生生压下,沙哑着声音道:“左辻,凝型,快!” 生死之间总有大动力,如此凌冽的寒风中,摔得粉碎的宝石人竟只花了不到半分钟就收拢了自己的尸体,他刚刚明显的感到了这些古怪黑球对自己的杀意。是的,五颗黑球中起码有一颗是冲他来的,这证明它们是有智慧的,并不只是把他当做了一块石头。 无坚不摧、固若金石、可以变形,居然还有智慧!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压下心头的震惊,秋攸宁单手扛着左辻飞快前行,躲避着天空中黑色死神的目光。左肩的重伤让她完全抬不起手臂,虽然左辻拼命用手堵住了涓涓流血的伤口,她还是觉得气力在一点一点消失。 “等等,那儿有人!”顺着左辻手指的地方,秋攸宁果然看见了几个人,死人。毫无意外的被洞穿心脏,是那些黑球的伎俩。秋攸宁打量着周围,空无一物,看来行凶者已经离开,于是她停下脚步,将左辻放在了那几具尸体旁。 出乎意料的是,左辻并没有上前扒皮穿衣,而是三两下翻出了一个智能终端,点开了定位系统。 “最近的大区是哪?”秋攸宁没空思考左辻的行为,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人中,勉强驱散了些倒地昏睡的强烈欲望。她的状态太差了,必须尽快找到人群聚集地,否则他们必死无疑。 “我们——我们就在大区里,”左辻的声音充满了惊愕,他环顾四周,难以置信的重复道,“我们现在就在香川大区里!定位显示,我们在先祖广场的位置!这里,这里是先祖广场??” 秋攸宁也瞪圆了眼睛,再次仔细观察周围,这才发现了些蛛丝马迹:那个被顶在树枝桠间的石块,是哪位先祖的手指?那个破败不堪的半圆墩子,难道是全息喷泉?这些死者身上的服饰,似乎是警卫队制式的警服 “疯了,凯明二疯了!”秋攸宁呢喃着,不过片刻就明白现在不是晃神感慨的时间,再次扛起左辻在密林中飞奔。看来危险的不仅仅是天空中四处乱窜的黑球,连大区中央的位置都被树木霸占,不难想象那些变异的野生生物会进化到何种地步。 这里是香川大区,仅次于擢翮特区的第二大经济政治中心,秋攸宁相信住在这里的上百万居民不可能被全部杀死——如果真是那样那她逃也没多大意义了——肯定会有隐藏的避难所!要么在一个坚固的建筑里,要么在地下。 秋攸宁脑中灵光一闪,大声问道:“左辻,香川大区的修罗场在哪里!” “啊?我知道了,没错,去修罗场——我来看看地图,不远!前面那棵双头树下向左转!”左辻立马明白了秋攸宁的意思,为了防范斗士们发出的威胁性攻击,修罗场无疑是一个大区里最坚固的建筑。 风驰电掣之下,短短数分钟两人就看见了香川修罗场的大门,快跳出胸腔的心脏总算平静了些,两人大松一口气,因为他们看见了三架十余米高的武装机甲悍然立在门前,由人类制造的最强的单兵武器此时看起来是那么的可靠。哪怕是厌憎人类的左辻此时也在内心里由衷的赞美起来。 “停下——”机甲里发出警告的声音,秋攸宁堪堪停在大门前十五米的位置,正是它们的巨剑刚好够不到的距离。 “你们从外面来?”模糊的机械处理音带着狐疑和难以置信,自三天前那些森林疯长、动物变异开始,军队召集所有市民至各个战时堡垒内避难,那时没来得及进避难所的人基本上都死了。而当那个可怕的黑球升空后,秋攸宁和左辻还是第一批来到此处的活人,虽然那个小丫头浑身染血的样子已经看起来半死不活了。 “显而易见。”秋攸宁沙哑着说道,同时虚握着拳,这种时候任何人她都不敢完全相信。 双方对峙不过片刻,那三架机甲便被远处俯冲而下的黑球吸引了目光,急促的说了句“赶紧进去”便让开了门。 秋攸宁点点头,极其顺手的扛起左辻,一个闪身便钻进了微微开启一条缝隙的修罗场大门。在门闭合的瞬间,她看见了机甲巨剑和一颗黑球凶悍撞在一起的画面,心下不禁一沉,虽然早有预料,但如果连机甲都无法粉碎那个鬼东西,他们拿什么赢? 24.病入膏肓以何疗? 甫一进入修罗场内,秋攸宁便颓然坐倒在了地上,一直以来让她坚持到这里的凶悍狼性随着处境的安全消失殆尽,回过神来,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数十道伤口疼得她冷汗直冒,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再坚持一下!”有人聚集的地方温度也自然高一些,不再濒临解体的左辻将秋攸宁拖到了一块相对干净的墙边,颤抖着手抚摸她的额头,烫得惊心。不是他不想给秋攸宁好好找个地方躺下,而是此时上千平的大堂内人满为患,大多数人都缺胳膊少腿,重伤患者随处可见,身边撕心裂肺的哭嚎吵闹声此起彼伏,没有人有心思去理会别的人。 左辻慌张的用秋攸宁残破的衣服堵住那些血口子,心里却越来越不安,少女已经因失血过多而休克,呼吸逐渐衰弱,他意识到——这个碳基人类,要死了。 “你可是alpha,这么点小伤算什么,我碎尸了那么多次都没喊疼,你,你快醒醒!”左辻语无伦次的摇晃着她的身体,第一次觉得鲜红的颜色是那么刺眼,“我就是路易,是我把你卖给了修罗场的人,还卖了你的智能终端,看看你这可笑的狗项圈,你要是死了,可就没法报仇了!” 话语到最后已经带了点哭腔,可惜少女没有如他期待般的暴怒起身,哪怕是一拳把他砸成两截也好。她只是虚弱苍白的躺着,显得弱小而无助。 “你再这么摇,她不死也给你弄死了。”浑厚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小半瓶罐装药剂和一卷绷带被双毛茸茸的手递过来。左辻抬头,看见一个半兽人站在他们面前。 “把衣服撕开,先上药止血,再缠上绷带。受伤的人太多了,药品短缺省着点儿用,还能动就干活,别在那哭哭唧唧的不像个男人!”半兽人睨了左辻一眼,目光中充满不屑。 早在这两人进来时他就注意到了他们,这个人类丫头能浴血奋战至此值得敬佩,所以他才在百忙之中特地抽空过来看一眼,好在都是皮肉伤,不碍性命。 半兽人眼底的讥讽刺得左辻一愣,他突然醒过神来,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竟然这么依赖一个人类?明明百余年来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早就适应了利用别人甚至利用自己的他,竟也会舍生忘死的去救一个人?他原以为再没有死亡能让自己迟疑一瞬,却不想被一个相处不到半月的人类打乱了他所有的泰然自若。 看着这个被自己吼傻了的宝石人,半兽人的目光更加不屑,转身正准备离开,却听身后人急道:“有驱汞药剂吗?她重金属中毒,很危险。” 半兽人脸色一变,赶忙拿起杆状检测仪,蹲下身来沾了点小alpha的血,果然汞含量严重超标。他原本以为这孩子高烧不退是重伤感染引起的,竟然是重金属中毒,看了下那个晶莹剔透的赤色宝石人,心中了然,厌恶之色更浓:“你们这些玩意儿,除了害人能帮上什么忙!等着!” 左辻沉默不语,没有为自己辩解。 避难所里大多都是被异变的动植物所伤,所以止血剂和绷带一类的药物消耗极快,组织修复液更是早已告罄,但驱汞药剂却是存货很足,毕竟这种情况下很少有人会重金属中毒。 那个充当医疗兵的半兽人十分魁梧、筋肉虬结,看样子应该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混血,也不知怎么会兼职来干这个。他三两步便走到了位于大厅中央的物资屯放处,那里站着几个持枪的军人,加之地板上新鲜的血迹,不难想象曾有人为抢夺物资付出了什么代价。 持枪军人对半兽人视若无睹,他站在物资箱前翻了翻,拿起一支针剂和两瓶清水走了回来。 “找血管打下去,”半兽人将针剂丢到左辻手上,又压低声音道,“现在物资紧缺,你先喂她喝点水,过会儿没人注意我再拿点吃的来。”他看起来十分忙碌,吩咐完便匆匆离开,毕竟现在大堂内的伤员太多了。 左辻默不作声的点点头,拔开塑料护壁,缓缓的将驱汞药剂注射进了秋攸宁身体里,然后撕开她早已破烂肮脏的上衣和长裤,动作不禁一滞。原本养尊处优、光滑细腻的肌肤此刻已经找不到几块好肉,左肩处的贯穿伤和右臂的撕裂伤最为严重,血肉模糊下的森森白骨看起来触目惊心,加之浑身上下被划伤、刺伤、割伤的那些血口子,浑像一个被扯得鲜血淋漓的洋娃娃,左辻眼睛一酸,可惜宝石人没有眼泪。 她竟然拖着这样的身体一路护着他到了这里,这么重的伤,真的不会死吗? 左辻强行克制住内心的惶然不安,颤抖着手用清水清洗伤口,给那些伤口一一撒上止血剂,然后以最轻柔的动作缠上绷带。洁白的绷带瞬间被浸红,就在不知所措的左辻准备起身去找半兽人时,一只手拉住了他。 困倦疲惫的小alpha睁开那双黑色的眼睛,缓缓坐起身来:“跑什么,人这么多,小心被撞碎了。” “你醒了!”左辻惊喜的喊道,连忙蹲下身子将清水拧开端到她唇边,“喝点水吧。” 秋攸宁看着这个态度突然来了一百八十度转变的宝石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她病危快死了?怎么突然语气这么温柔? “我晕了多久?”有些不适应被人喂水,秋攸宁尴尬的接过左辻手上的水瓶,一仰头将一瓶水全灌到了肚子里,胃饿得直抽筋,勉强喝个水饱也是好的。 “没多久,我刚给你包扎好,也就十几分钟。”左辻的心总算定了下来,虽然这个人现在浑身是伤,虽然她可能连一丝异能都压榨不出来了,但看见那双漆黑的眸子,他就莫名的安心。 我可能脑子坏掉了,左辻心想,不过这种感觉似乎也不错。 被那双暗红色没有眼白的眼睛盯得有些发毛,秋攸宁错开了目光,干咳两声站起身来,晃了晃脑袋:“清醒多了,你是不是给我喂了解毒剂?别说,你那什么汞中毒的招儿挺厉害的,再多来点儿我都扛不住。” “不会再有那种情况了。”左辻低声说道。 秋攸宁打了个哈哈,总觉得气氛莫名古怪了起来,她环视一周,抬脚便准备向中央的物资屯放处走去。 “干什么?”左辻跟着站了起来。 “饿死了,去找点儿吃的。而且你给我包扎的这什么玩意儿,我去找点儿组织修复液。”秋攸宁嫌弃的扯了扯被缠成木乃伊的上半身,却不想牵动了伤口,痛得一个趔趄。 左辻嘴角下沉,心想这么精神,还以为你不疼了呢! 两人走到大堂中央,正巧遇上了回来拿药的半兽人,那只半兽人明显没料到秋攸宁竟这么快就清醒过来,惊讶道:“醒了?一边儿找个地方躺着去,再好的药也要时间来愈合伤口。喂,你,宝石人,快去找个干净的地方啊,没用的家伙!” 秋攸宁眉头一挑,不悦道:“说什么呢,这家伙是我小弟,再没用也轮不到你说,况且他也不是没用。” 半兽人本身也没什么好脾气,本来是看在这个人类alpha英勇奋战的份上才给了她几分好脸色,此时被呵斥立即垮下脸来:“你们alpha都是如此无礼的吗?真是没教养,早知道让你流血至死得了!” 左辻小声提醒:“药和水,都是他给的。” 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秋攸宁点点头,看向半兽人的目光与其说是感激倒不如说是满意,咧嘴笑道:“那真是多谢了。再给我来两支组织修复液,三斤烤肉,三斤果蔬,嗯酒就算了,温水即可。” 别说是半兽人,连左辻都目瞪口呆。 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左辻的石头脸抖了三抖,默默想着要不再考虑下刚才下定的那个决心? 半兽人的脸色由黄转红,由红转青,当秋攸宁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整张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了:“没有,一样都没有!滚一边儿去吧,傲慢的人类!” 秋攸宁伸出手打算潇洒的摇摇手指,却发现整只手掌都被缠成了个球,忍不住嘴角抽搐的瞪了左辻一眼,她发誓,以后绝不让这个宝石人进医护室! 球状手掌轻轻摆动,半兽人壮硕的身躯轰然跪地,吓得周围的军人纷纷调转枪头指向那个“木乃伊”。半兽人伊恩艰难的抬起头,仰视着那个笑眯眯的小alpha,一字一顿的说道:“异能?” “是是是,所以你,你,你——你们最好别乱动,不然”原本笑嘻嘻的少女突然脸色一寒,冷冷道,“会死得很惨。” 不知是震慑于少女的异能,还是她杀气凌厉的眼神,端着枪的军人没有一个敢扣动扳机,任由她旁若无人的走进了物资堆。 左辻默默跟上,挡在了其中一柄枪和秋攸宁之间。 25.不可不战 “没关系,他们的子弹打不中我,”秋攸宁若无其事的左翻翻、右捻捻,要不是脖颈处流下的冷汗,左辻还真以为她是打了什么兴奋剂满血复活了,“啧,什么破地方,连支组织修复液都没有,只能凑活用了。” 三下五除二的拆下左辻缠得死死的绷带,秋攸宁自顾自的拿起一瓶细胞修复喷雾将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伤口厚厚的喷了一层,然后对仍被压制得跪倒在地的半兽人勾勾手:“过来,虽然看你长得粗手粗脚的,但缠个绷带总会吧?你这副样子真该拍下来做制服诱惑的治疗影像。” 被压得动弹不得的伊恩顿时感到一阵轻松,一直奋力对抗重力的他不受控制的一跃而起,旋即重重摔倒在地。 “啧啧,平衡能力有待锻炼。”秋攸宁摇头叹息。 半兽人心中惊骇万分,他是查看过这个alpha身上的伤口的,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虽未及要害,但光是疼痛就足以让人丧失战斗力,更何况以她全身的失血量,怎么可能装得跟没事儿人一样?伊恩突然有些明白他们是怎么能突破重围来到避难所了。 “我狴犴族最敬勇士,alpha,虽然你出言不逊,但你当得起这份狂。”伊恩嗡嗡说着,示意同伴放下武器,走上前来给秋攸宁包扎,不得不说,他宽厚的手掌十分轻柔灵巧,比左辻那狗啃似的技术不知要好多少倍。 秋攸宁任凭半兽人摆弄着自己的伤口,抬眼示意左辻将不远处的肉干拿过来:“活过来了,这才算是活过来咳咳咳” “吃得急就别说话,呛不死你伤口也要崩裂了。”左辻无语的拧开一瓶水递了过去。 “你们宝石人没有胃,根本就不知道饿有多难受!”秋攸宁愤愤撕咬着干硬的肉干,含糊不清道,“待会儿你就待在这里,暂时还算安全。” 左辻皱眉,感到有些不妙:“那你呢?” “出去帮忙啊,”秋攸宁理所当然的说着,“外面那三个开机甲的就一个看着还行,另外两个不知道是哪找来的野路子,就他们那样,真要打起来不出半小时就得死。” 外面那三台机甲半小时内会不会死左辻不知道,他只知道以秋攸宁这个身体状态出去的话肯定死得更快!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伤得有多重!”左辻怒道。 秋攸宁更怒,一挥臂直指门外:“敌人就在那里,我堂堂联邦军人,怎可躲在别人的保护之下!怎可避而不战!” “联邦军人?” “我没说过?” 两人大眼瞪小眼,突然一支绿色的玻璃管剂插入到了他们的视线交锋之间,秋攸宁错愕的转头:“组织修复液?” “最后一支。”半兽人伊恩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个小alpha,沉寂上十年的热血竟被一个还不到他胸口高的小个子激荡得直冲上脑,直欲冲出去拼死一战。 秋攸宁瞬间变脸,寒气逼人的脸色变得喜气洋洋,美滋滋的接过那支绿色的管剂,一仰头喝了个干净:“看见了?现在你老大我可是满血复活了,区区几个小黑球儿,能奈我何?” 虽然欣赏敬佩这个小alpha的勇气,伊恩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伤得太重,这支组织修复液量太少” 秋攸宁蹙眉:“有藤萝果?” “一直在做手术,剩的不多,只有几颗。” “够了,拿来。” 左辻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然而人家不看,白费表情。他快步上前抢过半兽人找出来的绿色果实,一副打死也不交出去的模样。 秋攸宁无奈的叹了口气,循循善诱道:“小左啊,你看,就算我们待在这里,等外面那几个傻大个死完了之后,不照样得死?” “早死不如晚死。”左辻不假思索的说。 秋攸宁给气笑了,一伸手掰断了宝石人半片手掌,蛮不讲理的抢过果子就往外走:“我还不想死呢!” “不想死也得死!”发量稀疏的中年教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坐在第一排的灰发少年下意识擦了擦脸,还真摸到了星点可疑水渍。 “其时诺克黎九世身边只剩下不足百名亲卫,而秋修远上校的机甲刚刚补充了能量”历史教师刚想继续慷慨激昂,忽然瞥见教室里有人举手,“周泽,你有什么问题?” 坐在窗边的胖小子立即起身,不吐不快的问道:“上百个实力强横的斯顿星人,还有诺克黎九世本人。对上远程武器全部报废的秋修远上校,就算打不过也能逃啊?” 地中海老师气得直拍教尺,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上堂课才讲完!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课?白芥,你告诉他。” 被点名的少年早已见怪不怪,站起身来,对答如流:“秋修远上校驾驶的‘夫诸’是近战型机甲,本身便以轻巧武技著称,而秋上校的异能‘空间封锁’范围内没有飞舰能进行跃迁。逃是逃不掉的,打又打不过,当然得死。” 说完少年便坐回了位置,历史教师欣慰的点点头:“你们学学白芥,好好听课,注意了,下面的划重点,接下来的小测试里很有可能考到!把书翻到57页,新历169年10月8日,诺克黎九世于佐理小行星带被我人类共和国秋修远上校斩于机甲下,宣告了佐理战役的彻底胜利。” 白芥随着那振聋发聩的声音在书本上划下记号,批注“自不量力”四个小字。 偏巧他坐在第一排,又向来是老师们的宠儿,这几个字一字不漏的落在了历史教师的眼中。 “为什么备注这个?”老师疑惑的问道。 “明知佐理小行星带地势复杂还妄图在此绝地逢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白芥说着,在心里接道,愚蠢至极。 历史教师点点头,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各科成绩名列前茅的俊秀少年,怎么看怎么满意,心情大好的继续讲课。 中学课堂不比大学,40分钟一堂课,眨眼的功夫也就过去了(嗯物理课除外),正欲离开教室的地中海老师回头嘱咐道:“白芥,过来拿一下作业本。” 笑着应了一声,灰发少年便在一众同学期待的目光中跟上了历史教师的步伐。 “芥哥,老秃子是不是又给你啰嗦半天?”刚回教室,白芥便被同学们围上了,更有甚者问得简单直白:“芥哥!老秃子下节课考什么?” 白芥眨了眨浅灰色的眼睛,将修长的手指竖在唇边:“不可说。” 众学生一阵哀嚎,痛苦得好像被放到油锅里炸。小胖子周泽却不死心,鬼鬼祟祟的跟在发作业本的白芥身边,悄声道:“芥哥,你把笔记本借我呗?” 白芥挑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夸张的比了个手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我父亲回来了,”周泽愁眉苦脸的摇头,一身肥肉乱颤,“下周家长会他肯定会来,被他看见我那几个零蛋,我准被揍成个零蛋!” 白芥奇道:“你还有怕的时候?” “大慈大悲的芥哥,你就救救我吧!”周泽夸张的摇晃着白芥的手臂,就差没跪下来抱着他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白芥笑骂一声,将笔记本甩到了那身肥肉上。 周泽,16岁,beta男性,有一个alpha的父亲和beta的母亲,父亲是第十三军团的一名士兵,平时极少回家。 白芥在心中念了一遍,全年级三百多号学生及老师的资料他都了然于胸,从难易程度来说的话,其实周泽是个非常方便的食材,不过他向来不喜欢吃窝边草,收拾起来很麻烦。 自从发表了自己的大名之后,公众总算心惊胆战的意识到身边出现了一个丧心病狂的食人狂魔,名号“gu”,白芥也回应了各大媒体的热情,变着花样给他们的头条涂上各种腥红的色彩。一想到那个鸡窝头alpha暴跳如雷的样子,他就不由自主的笑得很愉悦。 “芥哥,思春啦?笑得这么开心。”收好笔记本的小胖子又蹭回到白芥身边,贼心不死的问:“放学有空吗?咱去打打篮球,如果不忙的话顺便辅导辅导我课业?” 白芥一眼就看穿了小胖子的心思,直接泼冷水道:“辅导可以,透题免谈。” 身后传来一阵嘻笑,却是稳坐倒数第二把交椅的刘桦:“还跑哪儿去打球?周泽,你小心被那个食人狂捉去吃了。” “我一身肥肉,不好吃。”周泽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得意的哼哼。 白芥闻言扫了扫他油腻的脸蛋和松垮的肥肉,心中十分赞同,这是不健康食品。 “欸,你们听说没?凯明二上面那个人工智障发疯了。”骨瘦如柴的侯余麟凑到他们三人中间,神秘兮兮的说道。 “就那个爱提柏欧嘛,”周泽眉飞色舞的接过话茬,“军方和政府到处征调星球级飞舰去救援,但是都破不开那个人工智障的防御,据说凯明二里面已经死了几万人了,可怕啊!” “没破开?但我听说驻扎在罗密欧空间站的第三军团亲卫营也去了欸。”侯余麟道。 周泽不禁咋舌:“亲卫营不是负责保护孟戾上将的安全的吗?这也能征调?”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侯余麟挤眉弄眼的说,“还是孟戾上将亲自下令让他们去的呢,咱孟戾上将是什么人?那可是星系级进化人类!其实哪需要什么亲卫营保护哦?” 刘桦惴惴不安的缩了缩脖子:“我还是觉得那个食人狂比较可怕” 被点名的某人不置可否,看向了窗外的天空中,那个高高悬挂的赤红色行星。 26.小圆舞剑阵 藤萝果能止痛又不影响肌肉活动,一直以来都是手术台上的必备品。秋攸宁随意拈了一颗丢到嘴里,不过俯仰之间,浑身上下的伤口仿佛都消失不见了,整个人精神一振。 闭眼感受着体内残余的异能,深吸一口气,秋攸宁拉开了修罗场沉重的大门。 门外依旧是那三架机甲,其中一架通体涂成了迷彩色,巨剑开阖之间颇具章法、一看就是军部的路子,另外两架却是制式的黑色,配合着那架迷彩机甲进攻,倒也能补上空缺。三架机甲正在围攻两颗脸盆大小的黑球,地上散落着些黑色的残渣,看样子像是热武器炸开的。 卢伟峰本来在聚精会神的操控机甲抵挡那两颗恐怖黑球的进攻,眼神一瞥间竟看见了那个才进去不久的小丫头片子!那丫头明显已经处理过伤口了,绷带缠得浑身都是,满是血污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卢伟峰心下大急,对着扬声器就吼道:“快进去!出来送死吗!” “注意你的呼吸,上尉。”少女冷冽的声音不大,穿透性极强,像在卢伟峰耳边呵斥一般。 卢伟峰心中一惊,但凡军用机甲都会在左胸处纹绘军衔及编号,这一点不是什么秘密,但一般民众很少会去留意这个,更重要的是,只有驾驶过机甲的人才知道,呼吸的节奏在驾驶契合中至关重要。他迟疑的问道:“你是什么人?” “联邦第三军团所属,亲卫营。”秋攸宁没说完,因为她编不下去了!她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军人,只不过每年暑假被残酷无情的父亲丢到亲卫营里历练,一来二去混了个脸熟罢了。 满脸血污很好的遮盖了少女通红的脸蛋,她强作镇定的喊道:“地上这些,是被镭射炮摧毁的?” “是,但能源性武器已经告罄了!”卢伟峰没空去辨别这句话的真伪,只是下意识的答道,“等离子刃能对他们造成伤害,但作用太小了!” 秋攸宁沉吟片刻,脑中灵光一闪,高声道:“用小圆舞剑阵试试!” 这下卢伟峰真的惊讶了,小圆舞剑阵是第三军团长孟戾独创的一种武技,通常由两到五人组成,利用长短等离子刃共鸣时发生的剧烈震颤切割目标,往往无坚不摧。因步伐动作酷似舞蹈,才起了这么个雅观的名字。经她这么一提醒,卢伟峰也想起来这个专用于攻坚的武技,没准真能管用!不过 卢伟峰心念一转,通过扬声器喝问道:alpha,你可还能战?” “不然我出来围观的吗?”已经接近战场的少女翻了个白眼,灵巧的躲避着机甲进退间的巨型机械腿,动作灵敏而不花哨,她紧盯着其中一架黑色机甲的驾驶舱。 卢伟峰明白了她的意思,当机立断的发出指令:“阿奇,打开舱门,让那个alpha来操作!”他手下这两个驾驶员不过是警校出身,机甲都没摸过几次,更遑论施展小圆舞剑阵了。 其中一架机甲立刻退后两步,舱门开启的瞬间,早已觊觎在侧的小alpha一窜而上,钻进了驾驶舱中。这种s50系作战机甲驾驶舱较大,容纳两人绰绰有余,秋攸宁抄起放置一侧的备用作战服迅速穿上,抬手将阿奇腰后的金属管接到了自己身上:“看仔细了。” 手指飞快的自操作面板上掠过,整个s50机甲浑身一震,自下而上响起一阵零件重校的声音。 “正在重新校对连接中已连接,契合度35%,不建议驾驶。” 阿奇目瞪口呆的看着操作面板上鲜红的“35%”,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低的契合度!联邦规定机甲驾驶员必须与机甲达到80%以上的契合度方可出战,50%以下契合度严禁操作,极有可能导致机毁人亡。这个小妹妹是来搞笑的吗?35%契合度?怕是连一条腿都迈不动吧! 阿奇正欲开口阻止这场闹剧,机甲忽然动了。 不仅动了,而且动作异常敏捷,长短等离子刃瞬间出鞘,短剑上撩、长剑横扫,正好在毫厘之间将那两颗黑球困在了她和卢伟峰的四柄剑中间。 嘭嗵两声,那两颗黑球已被搅碎! 阿奇惊得下巴都合不拢,面前的少女正翻转手腕适应机甲连接,虽然面色凝重但动作并不滞涩,这一切完全违背了他在警校里学过的知识,什么时候这么低的契合度也能操作机甲了?这要是给她一台高契合度的机甲 其实秋攸宁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这些大铁疙瘩天生就讨厌异能者,平时在家中练习时,没有哪次她的契合度能达到50%以上。契合度对于驾驶机甲而言,就像自行车链条的锈蚀程度,满是铁锈的链条纵然难骑,但咬牙切齿还是能勉强驱动的。 “小圆舞剑阵不难,注意步伐。” 少女的声音将阿奇从难以置信中拉了回来,这才发现天空中竟齐刷刷飞来了一片黑光,怕是有数十枚之多。 “机甲笨重,擅长途跋涉,不擅小幅腾挪。所以‘舞步’不多,只有六种,垫、交、滑、并、蹬、腾,看好了,垫步” 阿奇目不转睛的盯着少女灵巧的身躯,简简单单几个动作行云流水,双手顺势而动,总在最自然的时候应上卢伟峰的剑锋,两者配合之下,数十枚黑球竟无一能越过防线攻进避难所。 “好了,接下来换你。” 少女伸手拔下腰后的连接管,这才显露出些许疲惫,而此时避难所的大门口已经散落了厚厚一层黑球的尸体,空中难得一片清明。 阿奇内心震撼走到驾驶位,脚下微滑,一低头竟发现地上积了一滩血汗混合的水渍,目送少女离开驾驶舱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敬。 离开机甲的秋攸宁并没有转身进入避难所中休息,反而是直接盘膝坐在了大门前,她再次拿出一颗藤萝果,慢慢的咀嚼起来。 “alpha,你需要休息。”卢伟峰的声音比一开始温和多了,也带了一丝担忧,他能看出来,这孩子已经是强弩之末。 秋攸宁没有说话,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用意。天空中飞来的黑球源源不绝,更是狡猾的看出了守在大门口的几人不好应付,竟转而直接攻击墙壁。每当此时,坐在大门前的少女便提气挥掌,将溜出小圆舞剑阵的黑球给扇进去。卢伟峰领舞,阿奇配合,另外一架机甲和秋攸宁一起掩护,直到日暮时分都没能稍作喘息。 身后大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秋攸宁回头,诧异的哑声道:“你出来做什么?很危险,快进去。” 左辻默不作声的走到秋攸宁身边,取出一小块掰好的肉干塞进了她嘴里,执拗的说:“你吃完,我就进去。” 闻言两人不再交流,一个喂一个吃,在吃完手上所有的食物、喝完一瓶清水后,左辻看着少女重新被血染红的绷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进去休息一下吧?” 秋攸宁没有回应,左辻知道自己也劝不动她,只好离开。却在转身的瞬间,听见“咚”的一声——榨尽最后一丝体力和异能的小alpha晕了过去,她脖颈间一直沉寂的金属项圈突然发出急促的“滴滴”警告声。 左辻大惊失色的蹲下来查看,只见秋攸宁面如金纸,气息几近全无。他慌忙抱起秋攸宁,却不料用力过猛,双臂再次齐肘而断。左辻呆了一瞬,连断臂都顾不得捡,直直冲进了避难所。 就在秋攸宁晕过去后不久,天空中的黑球齐齐一顿,突然全部向西北方向飞去,片刻之后,他们头顶竟再无一个袭击者。趁此时机,香川机场连接地表的大门骤然打开,数架星系际飞舰迅捷的赶赴香川大区内各个避难所。众人齐声欢呼,总算能逃离这个要命的鬼地方了! 因为他们离开得早,所以并不知道,就在两个大区之外的角鄂大区。喷绘着火焰长蛇徽的漆黑战舰悍然打穿了十余公里的地壳层,从强行破开的通道中一涌而入,足足五艘武装到牙齿的星系级战斗军舰横扫长空,不要钱似的发射着超导晶炮,瞬息间摧毁了数以万计的黑球——据数据统计,这短短半小时内起码打掉了联邦第三军团半年的能量配额,事后共和国财政部长气得拍碎了三张大理石桌。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只要看过新闻的人都知道,火焰长蛇徽是孟戾上将的家族徽记,整个联邦第三军团能获此殊荣的只有亲卫营,驻扎在罗密欧空间站的联邦第三军团亲卫营,竟然亲自前来救援?角鄂大区的民众感动得近乎落泪,却陡然发现全歼敌人的第三军团并没有放松武装。 一批机甲战士飞至地面,拿着一个全息影像逢人便问,有没见过这个人。 全息影像上是一个笑容灿烂的俏丽女童,黑发齐肩,眼中黑白分明,身着一件浅绿色的校服,粉嫩的耳垂上挂着一个“q”形的智能终端。 半兽人哈达威自藏匿处走出,微笑着迎上了街边的一台机甲。 27.想你的夜 “非常抱歉,但这是集团的命令” “最快六个月” “没有危险,在我军防线内” “就快了” 忽近忽远的声音飘进秋攸宁的耳中,嗡嗡作响吵得她无法安睡,于是睁开了眼睛。入眼处是一片碧绿粘稠的液体和几根透明管,噢不出意料的话我现在是躺在组织修复液的疗养舱里。那么是获救了? 哗啦一声破水而出,在拔开输氧管的同时秋攸宁看见了两个人,站在疗养舱旁边。其中一人苍白瘦弱,看起来十分亚健康,他一头灿金短发,穿着金色制服,领口绘着一颗红色太阳,闻起来像是个beta——朝阳公司的人?另一人则穿着米色休闲服和牛仔裤,模样平平无奇,毫无疑问这两个人她都不认识。 “你终于醒了!”穿牛仔裤的男人惊喜喊道。 好吧,看来她认识一个。 “这里不冷啊?”秋攸宁抬腿走出疗养舱,混不顾自己浑身赤|裸的模样。反倒是那个穿制服的男人烧红了脸,连忙背过身去扯了一条浴巾丢到她身上。 “不冷也不至于裸奔啊,”左辻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少女含苞待放的胴体,可能和人类看黑猩猩差不多,“穿个衣服有什么稀奇的。” 秋攸宁耸耸肩,将浴巾随意系在身上,稍微感受了下力量,很好,基本恢复巅峰了。 她看向那个画过妆后跟人类毫无差异的宝石人,认真的说:“我的意思是,在我身边就算你大方的告诉所有人你是宝石人,也没关系。” 左辻全身上下的微生物齐齐一震,脸部的热量尤其高了一些,低如蚊蝇的回道:“习惯了。” “随你吧,我们现在是在哪?”她大刀阔斧的翘腿坐在疗养舱上,浴巾摆动间乍泄的春光让涨红脸的男人慌不择路的冲出房间,只留下一串回音:“休息好了来我这儿再做个复查!” “那是查马医生,还挺能干的——你就差一口气了都能救回来,还给你把脖子上的炸|弹取下来了,”左辻一边说一边变魔术似的端了一盘热乎乎的牛肉饭,递给秋攸宁道,“边吃边说。” 秋攸宁眼前一亮,望向宝石人的目光越发的满意:“小左啊,你上道了啊!” 左辻有些心慌意乱,假装没听见少女的话,开口道:“我们现在在朝阳集团的运输舰上,你躺了有七天了。本来准备直接回凯明一的,但是他们集团突然发了个调令,所以转航去祢衡星,要去那儿采集个什么标本才能返回凯明一,祢衡星接近前线,路途遥远,所以保守估计得六个月才能到” “那其他人呢?”秋攸宁打断了他的话。 “没死的都在这儿了,其他大区的不清楚,应该也被联邦征调的飞舰救了吧。”左辻其实并不关心人类的死活,但如果能让秋攸宁安心的话,他宁愿那些人都活着。 非专业人员如果进行长时间太空封闭航行容易产生生理、心理疾病,所以双子星航道法规定,凡超过一个月的太空航程,其上非专业乘客必须进行休眠。此去祢衡星历时半年,舰上工作人员开始纷纷安排搭顺风车的凯明二难民进行休眠。 休眠舱是一个个透明的圆柱体,里面浸泡着特殊营养液,配合电流刺激能让人类机能降到最低,达到最低能耗的休眠状态。 秋攸宁半边身子泡在营养液里,指着舱尾显眼的红色圆形按钮对左辻说:“皮穿好了,别离得太远,有什么事儿就叫醒我。” 宝石人属于典型的硅基生物,人类休眠舱无法对其产生作用,也就是说这六个月他只能枯燥无聊的醒着。虽说救援舰里九成的人员都会休眠,但难保剩下的人不对他产生非分之想——要知道宝石人价值连城,权贵向来偏爱以此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人类政府对这个种族并无保护政策,故而奴隶贩子愈发猖獗,甚至由此延伸出宝石人鉴赏派对、宝石人拍卖会等等。最贵重的自然是钻石系宝石人,他们天生璀璨夺目且坚硬无比,除了单纯的观赏意义外还能做一些简单工作,也是最受纨绔子弟喜爱的品种,动辄数百亿击蒙币。 其他诸如红蓝宝石、变色碧玺也颇受追捧。辰砂系算是冷门,毕竟他们太过脆弱:打不得骂不得,随便擦擦碰碰都会全身粉碎,拼起来可是门技术活儿。即便如此辰砂系宝石人在黑市里起拍价也上亿,对普通人来说可是三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 左辻嗯了一声,坐在她的休眠舱边:“你睡吧,到了我喊你。” 看他这副乖巧的模样,秋攸宁心中有种说不出由来的欢喜,忍不住伸出手虎摸他的头发:“别太想我” 休眠舱渐渐闭合,水雾下的少女容颜有些模糊。左辻用手指轻轻在玻璃上描绘她的轮廓,低喃道:“我好像已经开始想你了” 飞舰在太空中安静的航行,左辻在秋攸宁休眠舱旁整整呆坐了一个月,乐此不疲的感受她每个时间段的呼吸频率,到最后几乎将她的呼吸模拟成了自己的呼吸。他用水银临摹她的睡颜,闭着眼睛都能画出一幅惟妙惟肖的肖像。 每一次描摹他都会对着秋攸宁的脸仔细修改,直至后来越来越灵动,他也越发不可自拔。宝石人的心是石心,心如磐石坚定不移,故而也有宝石人一生只会爱上一个人的典故。 有生以来第一次,左辻心动了。他想自己可能爱上了一个人类,这个想法让他一颗石头心灼热得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按动按钮叫醒她,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又不知她是否也喜欢自己,犹豫不决之下又过了一个月。 休眠舱由飞舰系统维护,工作人员一般不会特地前来查看,也就没发现还有这么一个家伙醒着。他静坐了许久,今天总算决定动一动。 宝石人不需要进食,但体内的微生物需要光合作用来补充能源。这些日子飞舰航行在漆黑的宇宙中,休眠舱里全无舷窗,他只能悄悄走到观景台去才能“吃点儿东西”。 然而刚走到休眠间门口,意外发生了。 两名工作人员嬉笑打闹的自走廊经过,没看见刚好走出来的左辻,靠内侧的男人狠狠和他撞到了一起,两人同时倒地。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那两名工作人员的目光先是错愕,继而变成了惊疑,终于在看见左辻被划开的表皮下暗红的辰砂后露出了贪婪无比的神色! 左辻暗道不妙,双手颤抖的扶住近乎腰斩的上半身,跳起来便向秋攸宁的休眠舱前跑去。 “宝石人!”“抓住他!” 秋攸宁的休眠舱靠近外侧,与大门相距仅十余米。由于那两个男人诧异迟钝了数秒,一时之间竟没追上左辻,可万万没想到他的双腿实在太过脆弱。在全力奔跑之下竟裂纹密布,堪堪在秋攸宁休眠舱前半米节节寸断,整个人狼狈扑倒在地。 那个救命的红色按钮离他还有一臂的距离,这距离却已经是天堑。 左辻强撑着浑身剧痛支起上半身,转眼便被一只脚无情的踩到了地上。踩住他的正是先前和他撞在一起的男人,那男人蹲下身子将他的脸拍得啪啪作响,兴奋得难以自抑:“是真的,是宝石人!这得是多少钱啊?!” 他的同伴也极其激动,普通人一生都难得见到一个活的宝石人,更何况是活捉!但他个性较为稳重,一眼便看出这个宝石人是有目的性的跑向这个休眠舱,不禁走近两步打量起秋攸宁休眠舱的生理数据,微微惊讶道:“还是个alpha——你主人?” 左辻心中飞速想着对策,冷冷看着他们没说话。 踩住他的男人两眼发红的低声道:“是又如何,这个alpha现在休眠了,我们在下一个补给站悄悄把他卖了也没人知道!五五平摊?”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跟另一个beta说的,那人仍旧有些犹豫的看着休眠舱里容颜姣好的alpha:“可是能买得起宝石人的alpha不是普通人万一事后被她查出来不就死定了。” “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男人利欲熏心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宰了她。” 躺在休眠舱里的人类可以说毫无防范,这时候被偷袭必死无疑。一听说他们要杀秋攸宁,左辻再无法冷静的思考对策,脑子里满是秋攸宁气息全无的模样,惊怒交加拼命挣扎起来。这个宝石人从刚出门就表现得脆弱不堪,男人一时大意之下差点被他掀翻在地。 左辻拖着断腿纵身一跃,红色按钮在眼前迅速放大! 眼看着下一秒他就将撞上那个唤醒按钮,哪怕他会因此折断手臂——他不在乎,只要她活着!那只纤细的手臂被beta的手掌死死抓住,然后一把拽了回来。 28.一日一夜为一年 两个beta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泄愤似的踩断了左辻的双手双脚,他浑身颤抖,咬紧牙关才没让惨叫脱口而出。 “这么紧张,难不成你喜欢她?”心有余悸的男人恶狠狠碾着他的胸膛。 左辻痛得龇牙咧嘴,眼睛仍旧死死盯着他怒道:“不准动她!” beta不屑的嘲笑说:“动了又如何?我听说你们宝石人以硬度看尊贵,像你这么脆皮的应该很低贱吧。我就要在你面前杀了她,你咬我呀?” 左辻怒不可遏,却悲哀的发现这个beta说的是对的,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何谈去保护心爱的人? 见左辻不说话,那男人更加得意:“你喜欢她?真是可笑——区区宝石人连被上的价值都没有!你是觉得自己比omega漂亮,还是能给她生孩子?别自作多情了,她凭什么喜欢你!” 恶毒的话语宛如晴天霹雳,左辻一腔热血被猛地泼熄,震惊无措的仰视着那个休眠舱,连支离破碎的痛苦都霎时间远去。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与她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是啊,她是凯明一上很厉害家族的孩子,而我不过是最脆弱的辰砂。 “够了,别节外生枝。” 另一个男人小心谨慎的打量了下周围,将手伸向休眠舱的指数调节面板,打算将含氧量降到最低,悄无声息地扼死这个alpha。 左辻从失魂落魄中惊醒,全身破碎的情况下已经无力阻止对方的谋杀,只能瞠目欲裂的吼道:“秋攸宁——!” 他的喊声可能吓到了那个beta,后者刹那间僵立原地。 “喊魂呢?按个按钮就那么” 一只手推开玻璃舱门,睡意朦胧少女坐起身,看见两个不认识的男人愣了愣,旋即在地上找到了碎成七八截的宝石人,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寒声接道:“难吗?” 两名beta震惊无比的瞪着秋攸宁,他们还从没见过在休眠舱里自行唤醒的人,况且他刚刚想要关闭氧气时那股可怕的压迫力难道是异能!? “你,您听我解释。”男人见势不对连连后退,不说异能,单单是肉体力量alpha也能完虐他们两个。 然而才刚退两步便被狠狠压倒在地,骨骼不堪重负的吱呀作响。起先踩住羞辱左辻的男人尖叫求饶道:“我再也不敢了,原谅我,求您了” 秋攸宁看着凄惨碎裂、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宝石人,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直冲头顶把理智一把烧了个干净!只听噗噗数声,两个男人全身骨骼齐齐断裂,鲜血争先恐后从口鼻中涌出,再无声息。 左辻因为体内含有大量液体水银的缘故,修复能力远超同类,这才一会儿便已经能站起身。他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类恨声道:“杀了他们!” 不必他说这两人也已经活不成了,秋攸宁收回异能,默默的将他拉到休眠舱上坐下,半晌才闷闷道:“我再不睡了。” 见对方没说话,她轻轻握住断臂的地方,声音中有些无措:“还疼吗?” 左辻回视秋攸宁的目光,那双眸子漆黑纯粹,能映出人一切的懦弱与缺陷。他的耳边又响起那些令人绝望的话语: 区区宝石人连被上的价值都没有! 你是觉得自己比omega漂亮, 还是能给她生孩子? 别自作多情了,她凭什么喜欢你! 他曾迫切的期待秋攸宁醒来,然后将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希望对方也能欢喜。可现在他突然不敢说出口了:如此脆弱卑微的我不能和你交|配,不能孕育繁衍,甚至连和你并肩作战都做不到。 不配爱你 眼前人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悲伤,秋攸宁以为是因为那两人的折辱,于是更加不后悔下杀手——每条命都不能轻蔑,但有的人确实有取死之道。 “我会保护你的。”秋攸宁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这正是令左辻黯然神伤的,他自嘲一笑,将三个字撕烂咀嚼咽下肚子,换言道:“我没事。” 七个月后。 透明的观景甲板上三三两两的站着些人,在左侧靠近楼梯间的位置,站着两个人类。其中一名少女身材高挑,哪怕是慵懒的依靠在横栏上都给人以一种宝剑出鞘的锋锐感,另外一名男性略微落后她半步,暗红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的背影。 “这就是祢衡啊?”秋攸宁问道。 舷窗外可以看见一颗静止的灰色行星,半片星球沐浴在炽热的恒星光辉中,半片星球隐于黑暗,偶尔可见云层搅动成一个个漩涡,一眼望过去不像是能有生命存活的样子。 “是的,祢衡星早在上世纪中旬就停止了自转,只是绕着恒星公转的它日夜交替的频次是一年,处于夜晚的那个半球冰冷无比,处于白天的半球不仅炙热,而且还会产生无法预测的风暴,极不适于生存,”左辻压低了些声音,“朝阳公司已经派了三批工作人员下去了,到目前为止音讯全无。” “不贪那点儿东西不就没事了,”秋攸宁摇摇头,一脸愁苦的说,“比起这个我更关心什么时候能启程回去。父亲给我三个月期限,现在都一年多了!我死定了。” “我还是觉得你可以先跟将军报个平安。”左辻若有所思的建议。 秋攸宁立马否决:“不行,我超期未归,得让他们多担心我一点,到时候回去说不定能免罚呢。” 左辻侧了侧脑袋,从母石中诞生的他不是很能理解“父母”和孩子之间的互动。 秋攸宁本想着损兵折将的朝阳公司会醒悟过来放弃那个什么标本采集,却没想到当第四批采集人员失去联系后,他们找上了自己。 “你们到底要找什么?”秋攸宁拿了个苹果在手上悬空把玩,训练小范围的异能释放。 并不算大的房间里站了五个人,除开秋攸宁和左辻外,另外三人穿着朝阳集团的高级制服,自称是本次采集行动的指挥官。为首那人脸型瘦长,倒三角眼,鹰钩鼻,加上从嘴角蔓延直耳根的疤痕,看起来十分狰狞。他咧嘴一笑,森然恐怖:“找一个矿石标本,我司科研队计算出祢衡星上可能存在效力与超导晶石等同的物质。” “计算?然后就派四十个人去送死?唔,加上现在这批,五十?”秋攸宁嗤之以鼻。 “您误会了,之所以想要得到您的协助,原因就在于接下来的是救援队,”刀疤脸说着,努力想做出真诚的样子却看起来更狰狞了,“我们也在意员工的生命安全。” 秋攸宁又唔了一声:“那凭什么我去?” “因为祢衡星很危险,因为您姓秋,我以为您会对此感兴趣。”早在卢伟峰登上运输舰的时候,他就把这个小alpha的英勇事迹告诉了舰长,十二三岁的alpha,引力异能,联邦第三军团亲卫营,这几条线索连起来不难弄清楚她的真实身份。不过被秋攸宁威逼利诱下的运输舰舰长没有给某位上将军通风报信就是了。 左辻眉毛一挑,怒道:“姓秋就该替你们去送死?你自己怎么不去,长得跟个鞋垫成精似的秋,别理他们。” 刀疤脸似乎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个宝石人,他眯着那双吊眼看左辻,冷哼了一声:“秋小姐,您真该好好管教一下您的宠物。” 空中一道红芒闪过,只听“轰”的一声,那个刀疤脸竟倒飞出去,直直撞到了墙壁上。跟随他来的两名手下唬了一跳,定睛看时才发现地上破碎的果块。 秋攸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没理会全神戒备的三人:“下次请你吃的就不是苹果了。看着我干嘛,想打架?说吧,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临出发前。 “你如果真要去,我跟你一起去。”大半年的相处让左辻彻底明白了这个alpha的脾气,她向来不听批评的意见,决定好的事情也决不会改。 秋攸宁为难的指着舷窗外那颗灰色星球:“左大爷,我现在要去的虽然是太阳照射的白半球,但是那儿随时都有可能刮起风暴,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所以我才要去,我曾经去过这种星球,那些风暴不是毫无规律的,你们得带上我。”左辻一脸正经的说着。 长时间的相处也让秋攸宁了解了左辻,这个宝石人随时都有可能一脸正经的胡说八道,所以她严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我没必要骗你。”这倒是实话。 “我也不是那种会去送死的人。”说的不错。 “再说了,我一个人在这里会被欺负的。” 一针见血,秋攸宁煞有介事的点头,转身对鞋垫精昂首道:“再准备一套宇航服。” 左辻笑眯眯的看向舷窗外的星球,这招真是屡试不爽。 小巧灵活的勘察舰艇被下放到外太空,一行十人加一个宝石人小心翼翼的躲避着空中随时可能出现的风暴,险之又险的降落到了地面上。这里的风暴是由对流引起,所以阳光无法直射的地方相对安全,他们选择降落的地点便是一座倾斜的山峰下。 祢衡星的地面是没有植物的,过度的炙烤和水分的缺乏让这颗星球渺无人烟,一点活物的气息都没有。一行十一人的目标是寻找之前采集人员的定位信号,这些信号大多数消失了,个别几个以超音速四处乱窜——毫无疑问,是在风暴里,在这样的狂躁的风暴中,哪怕是机甲都难以幸免,遑论只穿着宇航服的凡人了。最后剩下的稳定不动的几个则是他们的主要搜寻对象。 其实左辻十分怀疑,这些人压根儿就是死了,而且朝阳公司也没打算真的去救他们,只是用这个幌子把秋攸宁骗下来,为他们保驾护航找到那个什么鬼标本! 偏偏这家伙就是个爱凑热闹的,怕是早就想下来溜达了。左辻从背后白了秋攸宁一眼。 秋攸宁似有感应的回过头来,一把将左辻抓到自己身边:“离我近点儿,虽然我们在尽量避着阳光走,但这儿的水雾太大了,别走丢了。” 29.烂柯 “两节连堂,测试开始。”站在讲台上的白芥清了清嗓子,将试卷从第一排发了下去,“马老师临时有事,我来监考,曾班会不定时过来检查,不想上白板的就别闹腾。” 品学兼优的白芥兼任着班里学习委员的职位,况且这套历史测试题本就是他和地中海老师一起编的,后者十分放心由他来监考。 一听说这次的小测试竟然没老师监考,全班一片哗然,更有甚者直接从抽屉里翻出了历史书。 砰—— 讲台上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清瘦的少年抬起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冷冷的自每个人脸上扫过,声音冰得掉渣子:“测试开始,肃静。” 众学生面面相觑,无一人敢直视那双寒意凛然的灰眸,最终还是噤若寒蝉的拿起了笔。坐在窗边的某胖子心道:我芥哥就是有气势,alpha都没我芥哥有气势! 得益于某人的一番恐吓,当班主任曾祥宇来巡视教室时,发现这些平时闹翻天的小兔崽子们竟出奇的乖巧,他不禁有些怀疑,难道我带的不是最差的一届? 白芥把自己的椅子端到讲台上坐下,看似目光锐利的巡视教室,实则内心无聊得都快打哈欠了。人类共和国的中学和他以前的世界类似,主要有“语文、数学、理综、文综、体育”五门课,授业内容也简单,对于他一个临床与科研双学位的医学博士来说根本就像在听一加一等于二。 智能电饭煲里煮的汤应该快好了,白芥想着,肚子适时咕噜一响,看向下面这帮半大孩子的目光越发不耐烦起来。 好在不久后他就可以顺利从这里毕业,完成人类共和国十二年制的义务教育。 疼,像全身235块骨头全被敲碎了一样疼(注:此处并非写错,双子星人类和地球人身体结构有所不同)!秋攸宁觉得自己的脑子快爆炸了,在思海的狂风暴雨中努力的保持清明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了左辻那家伙果然在胡说八道,他根本就没有预测风暴规律的办法! 刚踏上星球不到半小时,接连数阵毫无征兆的十八级狂风就彻底打散了队伍,在最后被狂风卷走之前,她只来得及拉紧左辻的手迷糊之中依稀记得自己似乎是掉进了水里,又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扯了上去——亦或者没有?只是之前在翡洛河时的记忆闪回? 不知过了多久,狂风巨浪的思海总算渐渐蛰伏下来,身体上的剧痛也随之消散,少女在清醒前想着,似乎自从遇到左辻那个衰神之后,自己重伤昏迷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秋攸宁摇头晃脑的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在一处宽敞幽暗的洞穴中,一银一红两个“人”正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 “还好吗?”那个浑身赤红的宝石人蹲下身来,有些紧张的问道。 秋攸宁迟疑的打量着他,这人不是左辻——他通体晶莹剔透、内蕴宝光,跟左辻外表一样的朱砂看起来结实有力,身形颀长,姿容英俊,明显是一个成年的宝石人。而站在稍后方的那个银发人形生物看起来和人类一模一样,但仔细辨认他幽绿的瞳孔的话,便会发现他竟然是个难得一见的天契人! 这两人是谁我在哪?左辻呢?秋攸宁心底一沉,迅速的站起身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不知为何,秋攸宁总觉得看见自己戒备的神情后那两人反而松了口气,站在后方的天契人似乎看穿了秋攸宁的心思,开口道:“他就是左辻。” “是我。”那个宝石人也急切的点了点头,再次上前一步。 “胡说,当我瞎吗?”秋攸宁再次后退,内心中不安提到了顶点,幸好面前这两人没有敌意,不然她一定先发制人让他们趴着再说话。 那个宝石人不再逼近,焦急的解释道:“冷静点,秋,我就是左辻。先前我们掉进了重金属池里,我吸收了大量元素,就成这样了。” 秋攸宁半信半疑的打量了他两眼,最终还是摇头:“没可能,宝石人的成长靠的是长年累月的积累元素,瞬间吸收达到饱和量的元素——这不给蚂蚁喂大象肉吗?不撑死才怪!”如果真能这么方便的成年,那宝石人为什么还要积累元素? 那个成年宝石人苦笑一声:“对啊,撑死我了,死去活来无数次,总算活下来了。” “你真是左辻?”秋攸宁狐疑的追问。 “别号路易。”宝石人眨了眨暗红色的眼睛,露出十分熟悉的真诚假笑。 秋攸宁惊呼一声,一巴掌拍上宝石人的肩膀:“你真是左辻啊!” 一巴掌下去,秋攸宁这才真正错愕了——生受了她一掌的宝石人竟然纹丝不动,连点辰砂渣子都没掉下来,这和之前用力过猛都会折断的情况简直天差地别。 秋攸宁不禁咋舌:“成年后的宝石人都这么结实吗?” 左辻羞涩一笑:“承让承让。” “那他呢?”秋攸宁从左辻居然成年了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挑眉指向了站在后方的天契人。 左辻说:“他叫闻天,救了我们。” “天契人会救人类?”秋攸宁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抬手将左辻拉到了自己身后。 那个银发碧瞳的天契人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纯如山泉的声音沁人心脾:“我不是天契人,但如果按照击蒙星系对生物的归类的话,我算是和天契人同种的生物。我的飞舰坠毁在这颗星球,正巧碰见了你们。” “如果你和天契人是同种生物的话,应该没有随手捡东西的习惯。”秋攸宁没有放松警惕,天契人和双星人斗争由来已久,她相信自己在天契黑市里的价钱一定很可观。 闻天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秋攸宁话语的含义,半晌才答道:“哦,你在讽刺!人类真是造物主手下最完美的生物!” 秋攸宁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个天契人到底哪个芯片出了差错。 “我的情况有些特殊,飞舰上的拟情对象在坠毁时死亡,我需要在4时内找到新的拟情对象,好在你醒的很快,”闻天说着秋攸宁听不懂的话,英俊潇洒的脸蛋上扯出一个机械的微笑,“所以我及时设立了你为第一序列拟情对象,希望你不要介意。” “什么玩意儿?”秋攸宁茫然的望向左辻,后者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他是进化不完全的天契人,他对情感的理解和运用像三岁小孩儿,需要跟在个活人身边观察学习。” 闻天点点头:“这点至关重要,如果我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进化的话,将被清理程序重置人格。” “不理解情感,但是怕死?”秋攸宁心想,有点儿意思。 “怕死是每个生物与生俱来的,并且我不是不理解,只是正在学习。”闻天仔细的解释着。 “那你多久学不会会死啊?”秋攸宁问。 “对不起,权限不足,你无法获得这条信息。”闻天公事公办的答道。 秋攸宁翻了个白眼,还是不愿意跟那个天契人靠得太近,转头问道:“我们现在是在哪?” “白半球的一个地下洞穴里,上面的风暴太吓人了,是闻天把我们拖到了这里。”左辻说。 闻言秋攸宁诧异的看了左辻一眼,这家伙不是自来熟啊,第一次见面就能把救了他的恩人卖到修罗场去,怎么会特地帮这个天契人解释半句? 左辻似乎也警觉自己失言,岔开话题:“我们现在应该离下勘察舰的地方不远,得尽快回去了。” 秋攸宁不赞同的摇头:“还有其他人呢,没准他们还活着,先联系朝阳运输舰。” “联系不了了,”左辻声音一涩,面色难看的说,“我们都没看穿祢衡星的真面目,它的内引力巨大,从外太空看没什么异样,但人一旦进入它的引力范围时间就会被压缩。” “什么?”秋攸宁愣愣问道,她一向不爱听课,没明白左辻的意思。 “意思是在祢衡星上的时间和外太空的时间是不一样的,”闻天嫌左辻讲得太慢,直白的说道,“你们在这里停留了两天,外面已经过去两年了。按照你们击蒙的算法,现在是新历1072年,送你们来的宇宙飞舰只怕早就走了。” 这下秋攸宁真的惊呆了,虽然她的异能就是引力,但她从没想过引力庞大时还能扭曲时间。她混乱的脑子第一想法是自己跟父亲约定的三月变成了三年,会不会被揍成猪头?第二想法才是必须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否则再多呆几天,只怕大哥的孙子都要满地跑了! “另外这颗星球上除了我们几个没有生命存活,你的同伴99.99%是已经死了。”闻天冷静的补充。 秋攸宁呆滞的点点头,没有意识到对方竟能轻松的扫描一整颗星球这件细思恐极的事情,她强自镇定的抓起左辻的手:“走!赶紧走!喂,天契,勘测舰艇的位置在哪里?” “我叫闻天,不是天契人。”闻天声调平稳的纠正着,大步向前将他们带离了山洞。 比起左辻不靠谱的忽悠,这个疑似天契人的闻天就可靠多了,在他的带领下,他们没有遇到哪怕一场风暴,不过半天时间便找到了停放勘察舰艇的斜山峰。 直到舰艇升空,脱离祢衡星的引力之后,望向舷窗外的那颗灰色星球,秋攸宁还是一阵心悸。 在她有生以来的十四年或者十六年?的岁月里,还从没对哪个东西产生如此无力的恐慌感,同时也在内心中燃起了一把火——一颗行星的引力便足以扭曲时间,那是行星级进化还是星系级进化?父亲他能做到这一点吗? 30.错误 飞舰悬浮于太空中,秋攸宁突然意识到一个极严重的问题——他们没有能源。勘察舰艇不过是用作临时的登陆勘察,所携带的超导能源绝不算多,而祢衡星与双子星相距数十万光年,就算是走最近的路,都要耗时六个月,跃迁起码十九次。以现在这艘勘察舰艇的能源量,只怕跃迁一次都够呛吧!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闻天接管了勘察舰的主脑之后说道。 秋攸宁紧皱着眉:“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闻天喔了一声,有些不解的挠了挠头:“我以为这种叫‘活跃气氛’,有缓解紧张情绪的作用。既然你不需要,我就直接说了,这艘勘察舰的通讯系统损坏了,所以你没法向外发出讯息。” “还能有更糟的吗?”秋攸宁愤愤的锤了一下座椅。 “没有了,接下来是好消息,”闻天支起一个格式化的假笑,“除了通讯系统外,其他一切正常,能源刚好够跃迁一次。” 秋攸宁翻了个白眼:“一次有什么用,跳到太阳里去死得无污染吗?” 闻天闭上嘴巴,碧绿的瞳仁中数据瀑飞逝,一时之间勘察舰里落针可闻。 “找到了,坐标86.3-224.64-63.54-156.5,预计五个航程日后抵达。”闻天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的操作起了勘察舰。 秋攸宁恼火的拍着操作台:“抵达什么地方?你说话能不能清楚一点?” “这是生气吗?”闻天答非所问的说着,同时好奇的凑上前来观察秋攸宁的表情,毫无疑问的被后者一巴掌扇了三米远。 不得不说这个疑似天契人的生物非常结实,秋攸宁扇得手生疼,闻天却完好无损的摆摆腿,站了起来:“应该是生气,不过我不理解为什么你要生气,正常情绪这时候不是应该表现为高兴吗?” 秋攸宁品出了点不对劲,目光灼灼的问:“五天后,抵达什么地方?” “跃迁点。” “目的地?” “双子星。” 秋攸宁像看怪物似的看着闻天,想信又不敢信:“怎么可能一次跃迁就抵达双子星?!” 闻天碧绿的眼睛闪烁着幽光:“宇宙中本来就有无数条捷径,你们人类不知道,不代表它不存在。” “你有星图?”秋攸宁试探性的问道。 “我没有。”闻天毫不迟疑的否认。 听到这里,左辻忍不住插了个嘴:“什么是星图?” 闻天望向星空,空灵的声音在勘察舰内回荡:“有个伟大的航海家曾说过——在遥远的银河系中有一个叫奈斯帕的星球,那里有一块大石头,它有一千公里长,一千公里宽。每一千年都有一只小鸟来到这块巨石前,用石头磨砺自己的喙。当石头就这样被磨掉之后,星图才描绘完一个平面。星图,是整个伽马走廊的地图。”(注) 左辻不禁咋舌:“这么庞大?” “所以我不可能有星图,没有人能将星图记在脑子里。”这句话明显是对秋攸宁说的。 alpha少女显然不相信这番说辞,她炯炯有神的盯着闻天:“从某处来的数据总要到某处去,既然星图不可能被销毁,那么它终归是要在某个芯片里。” “系统无法处理你的话语。”闻天双眼一闭,瘫坐到了驾驶椅上,“节能模式,即将进入休眠。” 秋攸宁气笑了,一脚将驾驶椅踹飞出去:“装,你继续装!” 印着金色太阳的勘察舰艇在太空中平安无事的航行了五天,没有遇上任何一艘宇宙飞舰或者什么不明信号,眼看着就要进入跃迁点所在的小行星带了。 闻天就像一个求知欲极强的好奇宝宝,这会儿又缠上了左辻,他叮铃咚的敲击着左辻的肩膀,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人类通过性/交来表达爱意,你们宝石人呢?” 秋攸宁抬了抬眼,懒得反驳这个异常话痨的天契人,享受着片刻的安静。 左辻沉吟片刻,斟酌着用词:“如果相爱的话,我们会‘融合’。” “融合?”闻天追问,秋攸宁也竖起了耳朵。 “交换彼此身体里的元素,简单来说,你如果看见一个不纯粹的宝石人,那他肯定有伴侣了。”左辻若无其事的说着,却被闻天瞬间戳穿伪装。 天契人好奇的凑近左辻问道:“你体内的微生物怎么突然运动得这么快?这又是什么原因?” “没什么原因!我怎么知道它们为什么动那么快!”左辻恶狠狠的挥开闻天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颇有些恼羞成怒的转到了另一边。 闻天却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难怪了,当时你” “闭嘴!”左辻一声断喝,有些心虚的望向行军床上躺着的alpha,好在后者似乎睡着了,并没有在意他们的争执。 侧过身的少女眼皮微动,她突然记起来,第一次见左辻时,他是辰砂和水银混合的宝石人。不禁有些遗憾的想:“原来你有爱人了啊。” 巨石嶙峋的小行星带中,一艘小巧的勘察舰艇敏捷的闪躲着周围不规则运动的微小天体,而在不远处的一颗褐色小行星背后,无形的力场安静无声的蛰伏着,发射出诱人的辐射信号。 双子星凯明一,首都特区,政务区广昌大道。 背街的阴暗巷道中,随着一抹黑光的扩散,一艘损坏得基本看不出原型的飞舰凭空出现,瞬间将本就不宽敞的巷道塞了个满满当当,其扇形机翼更是粗暴的捅穿墙壁,冲进了两侧的楼房里。 一时之间硝烟弥散,各种报警器的尖啸声直刺入耳! 烟雾朦胧中,有三个身影狼狈不堪的从飞舰上跳下,其中隐隐传来一声怒喝;“谁让你开这儿来了!” “如果你一定要追究这个责任的话,我分四点跟你说明。”另外一个清亮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应道。 “有人来了,先走!” 这三人自然就是险之又险的从祢衡星一口气跃迁到凯明一的秋攸宁三人,只不过秋攸宁没想到的是,闻天所谓的目的地竟然不是凯明一的外太空,而是直接降落到了星球上! “凯明一的航空管制非常严格,驾驶没登记的飞舰冲进居民楼里,你是想进联邦监狱吗?!”秋攸宁一边埋怨,一边拉着两人飞快的逃离作案地点,趁没人注意溜到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政务区是首都特区政治与军事的中心,街道两旁高楼耸立,黑色系的建筑让这些大厦看起来威严而坚实。因为父亲及大哥的工作的缘故,秋攸宁自小便在这一片儿和年龄相仿的孩子们戏耍打闹,此时骤然落到此地,不由觉得分外亲切。 看着周围熟悉的建筑,流浪三年的alpha不可自抑的激动了起来,她眉飞色舞的指着远处一座高山,说道:“看,那是我家!你们第一次来可能不知道,那儿算风景名胜,环境可好了。待会儿我们回去嗯?” 话没说完,手腕便被人捉住了。触感温暖而细腻,是人类的手。 秋攸宁惊讶转头,什么都没看清,一蓬灿金长发便随风扑到了她的脸上——她被人带着跑了起来。 ———以下选项,选择以开启不同主线——— a:这人什么情况?先甩开再说。 b:都到我的地盘了还怕你不成?将计就计看你准备玩什么花招。 ————————选择,b———————— 后来,当有人问起为什么会爱上那个原罪时,幽灵舰长秋攸宁是这么说的:“也许从一开始,那就是个错误。” 鼻尖嗅出一阵淡淡的槐香,秋攸宁猝不及防被拉得一个趔趄,但马上恢复了平衡。抓住她的力道不大,如果她愿意的话,下一瞬间便能挣脱开来。 “来不及解释了,先跟我来!”急切话语自前方传来,那人始终没回头,声音清脆悦耳如风铃,拽住秋攸宁便在街上飞奔。 拉住自己的这人穿着一身蓝底白纹的背带裤,明明跑得不快,却气喘吁吁,奔跑之间柔顺的金发时不时伴着清香拂过自己脸庞,秋攸宁莫名想到了古历史时期一种尾巴很大的小型哺乳动物,闷闷笑了起来。 这一幕怎么那么像联邦九台播放的警匪剧?那现在他们是要扮演被警察追杀的黑帮吗?什么时候omega也能在大街上乱跑了? 是的,带跑秋攸宁的是一个真真正正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绝对错不了。将这样一个已经会散发信息素的omega放到学院外面,难道在她离开的这三年里盖亚学院倒闭了?秋攸宁胡思乱想着,脚下却不停,甚至饶有兴致的踩在前面那个少年落下的脚印里。 左辻错愕的看着一阵风般消失在道路尽头秋攸宁,眉头一皱,指尖微动,却被身边人按住了。 “那个omega没有敌意,”闻天摇了摇头,不太确定的继续道,“而且你不觉得秋还挺开心的?” 狂奔出两条街道,当那蓬金发不再撩过自己脸颊时,秋攸宁竟隐隐有些失望。 身前的omega已经松开了紧握秋攸宁的手,双手支膝重重的喘着气,那头齐腰的金色长发在风中微微摆动,良久才转过身来。 那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较秋攸宁要矮半个头,一点朱砂痣落在左眼下,凭添几分媚意。他阳光灿烂的笑容中含着一丝羞涩,指着自己身后道:“小姐,来都来了今天促销,第二份半价。很好吃哦”他身后是一家不大的冰淇淋店,五彩斑斓的招牌上大大挂着“新店开业,半价活动”八个大字。 秋攸宁愣了半晌,这才发现少年的背带裤上印着“绝味甜品”的彩色标志,想到自己一路那些心猿意马的猜测,突然意义不明的哈哈大笑起来。 31.看,两颗流星 赶上前来的闻左二人看见的便是这副一方笑得捧腹拍腿,一方目瞪口呆的画面。 眼见那个omega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秋攸宁总算收敛了一些,她伸手抹掉溢出眼角的生理性眼泪:“买!必须买!给我来两个。” 虽然不明白这个一身灰尘的alpha在笑什么,但自己的“猝不及防拉起就跑” 推销大法首战告捷无疑让商陶十分得意,他毫不吝啬的给了她一个更灿烂的笑容,转头对店铺内的同伴道:“前辈两个豪华全料香蕉船。” 冰淇淋店里的青年无奈扶额,虽说这位兼职工热情如此高涨是好事,但问都不问就点了两个最贵的套餐,对方真的没意见吗? 秋攸宁没意见。 不仅没意见,还一直笑眯眯的盯着兼职工看。被她灼热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商陶干笑两声,准备开溜,却被秋攸宁一把抓住了背后的肩带。 他能抓住秋攸宁,纯属于意外巧合、将计就计,秋攸宁抓他却是干净利落,轻轻一拽就将人拉回了身边。恰巧此时色彩鲜艳的豪华香蕉船被拿到了柜台上,长约十寸的塑料船被装饰成了一个小巧的飞舰样式,顶端还插了个蓝色小旗,看起来十分精致可口。 秋攸宁一抬手将其中一艘举到金发少年的面前,嘻嘻笑道:“别跑呀,请你吃。” 商陶连忙摆手,目光在后面两个英俊迷人的青年脸上逡巡,其中一人明显面色不善,他试探道:“你要吃不下,可以给你朋友吃?”此时闻天利用全息成像技术给左辻伪装了一番,任谁也看不出来站在那儿的不是人。 秋攸宁头也不回,满不在乎的说道:“他俩不爱吃。” 闻天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对左辻说道:“其实我还是挺想尝尝的。” 某alpha充耳不闻。 硬是将甜品塞到了那个受宠若惊的omega手中,秋攸宁拿起另外一份端在手里,却怎么也不像是准备吃的意思。 “你不吃吗?”商陶有些尴尬的往后退了两步,“咱们店里味道是一流的。” 秋攸宁笑意盈盈的摇头:“我不爱吃甜的,你吃完还想吃,再吃我这份。” 左辻翻了个白眼,难以置信的向身边人问道:“人类都是这样吗?碰见omega就发情?!” 闻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系统中没有记载,我储存一下这条信息。人类alpha,遇见omega就蠢蠢欲动。” 正在气氛变得越来越暧昧,少女离少年越来越近时,柜台后的青年开口道:“我不是很想打断你们,但是一共570蒙,麻烦先买一下单好吗?” 秋攸宁不耐烦的瞪了搅局的青年一眼,伸手摸向耳垂,然后僵在了原地。经验老道的青年心中瞬间明了,推开木板便走出门来,上下打量秋攸宁一番,越发觉得这个衣衫不整的少女不像是有钱的样子。兼职工也是的,也不看看人再拉——这么一副刚从垃圾场里走出来的样子,像是付的起钱? “那个左辻,之前你拿走我的智能终端,放哪儿了?”秋攸宁故作镇定的问。 左辻一脸无辜,心中窃喜,实在佩服自己当初的英明举措:“早卖了,你也知道的,我那时候缺钱。” 金发少年也看出不对劲来,眉毛一挑,目光不善的撸起袖子。 秋攸宁尴尬的退后两步,急急问道:“天闻天,你,你有钱吗?” “目前没有,”闻天歪了歪脑袋,询问道,“连上网络的话可以有,你要吗?” “那是违法的!”秋攸宁难以置信的转头,闻天自信满满的补充:“我可以清除所有的痕迹。” 秋攸宁正准备说什么,一阵钝痛便从头顶传来。她错愕抬头,不料又被商陶一个爆栗正正敲在头上,始作俑者恶狠狠的一边敲还一边怒道:“吃霸王餐啊?还装得那么像啊?还请人呢?调戏我吗?啊?” 如果有谁对政务区的小霸王们说,他们的偶像,广昌魔头秋三小姐被一个omega打得抱头鼠窜,他们肯定会连踢带踹的把那个人打得亲妈都不认识。污蔑,赤/裸裸的污蔑!拳打教育部,脚踢警察局的秋大小姐怎么可能打不过一个omega! 但事实就是如此,新历1072年的夏日午后,甜品店门口,挥手间伏尸百万的幽灵舰长狼狈的躲避着那个金发少年,跺跺脚便能震动星际的赤银王和天契皇被追得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等我回家拿钱,双倍付给你!” 话虽如此,等真正站在山脚下时,秋攸宁却罕见的犹豫不决了。孟山一往如昨,连山门前站岗的哨兵都恰好和秋攸宁离开的那天一样,一行三人猫在一片灌木丛里,活像来踩点的贼。 “不是说回家吗?” “是啊,小点儿声,嘘——” “家呢?” “瞎吗,就在你面前啊,喏,门。” “那我们躲在这里干什么?” “你小点儿声” 秋攸宁转头,看见了在地上躺尸状的两人,不禁错愕道:“你俩干嘛呢?” 闻天眨巴着眼睛,学她低声道:“你说要躲起来的。” “那也没说让你把这儿当床了啊?有你们这么‘躲’的吗?”秋攸宁挖苦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强探照灯的光便骤然射出,将他们照成了黑暗中最亮的星。 闻天恨铁不成钢的摇头起身:“我以为人类知道红外热成像这件事,现在哪里的侦察还靠肉眼?” “不许动!举起手来!你们已经进入禁区!”扬声器里传出严厉的呵斥,不知从哪片黑暗中迅速的跑出了一列身着黑色防弹服的武警,将他们团团包围。 左辻皱眉看着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手指轻摇,指尖液化成了金色:“这迎接阵仗是不是大了点?” 秋攸宁倏忽间和一个带着面罩的军人对上了眼神,看着对方渐渐瞪大的双眼尴尬道:“啊,戚叔,今天你值班啊?” “三小姐——!?” 失踪三年的秋三小姐回家了这件事以三十万千米每秒的速度迅速的传到了一些人的耳中,远在军务办大楼的孟戾上将甚至比喂马的将军夫人更早知道了这件事。 “让那个小兔崽子呆家里别跑!”将军大人怒不可遏。 “回来了?那真得好好庆祝一下。”第三夫人幽幽叹了口气。 而熬成熊猫眼的孟组长什么都来不及说,扔下吃了一半的合成营养餐就冲进了飞舰里。 闻天打量着风格明亮质朴的客厅,顺手将整座孟山上上下下扫瞄了个遍,由衷赞叹道:“不愧是联邦第三将军的府邸,军事要塞都没这儿结实。” 坐在沙发上不停抖腿的少女明显没心情理会闻天的恭维,一颗心跳得跟打鼓似的,皮质的沙发快被她抓出十个窟窿。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久违而熟悉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传来,如坐针毡的秋攸宁一下子弹了起来,瞬间站得笔直。 左辻回头,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色将军服的中年男人。那男人只不过随意瞥了他一眼,他全身上下的元素便剧烈颤抖起来,竟有要崩溃的趋势!而银发的天契人则默不作声的低着头,似乎在研究光滑地板上的尘埃数量。 “父亲。”秋攸宁被逼退了好几步,惶惶然不敢直视。 上将军看着这个最小的女儿,半晌没有说话,一时之间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秋攸宁悄悄抬眼,却发现孟戾将军并没有看她,反倒是在看闻天,不由得暗道一声不妙,父亲最讨厌天契人,她一时不察,竟把这个天契人带到家里来了!果然,孟戾的眉头越蹙越深,最终还是看穿了闻天的伪装。 “邪门歪道!” 随着一声怒斥,秋攸宁甚至还来不及辩解,闻天便如一颗炮弹被骤然弹射了出去——化作一道银色闪电撞破屋顶,不知被怒极的孟戾将军打到了哪里去。 秋攸宁张嘴,正想说什么,第三将军又看向了左辻。 “这个不行——”秋攸宁惊呼道。 然而话音未落一道红色闪电再次撞破屋顶,被一巴掌扇飞十万八千里。 “玩物丧志!” 孟戾痛心疾首的看着这个三年不见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女儿,眉毛一竖:“跪下!” 砰咚—— 无法无天的小魔王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实在是将军大人积威过重,她对这两个字都训练出了一种条件反射的敏感。 这次孟戾将军没有再沉默以对,直接问:“这三年,去哪了?” 秋攸宁低着头,惴惴不安的开始挑着经历里好的讲,一边说一边在内心里无限担忧,左辻那家伙那么脆,被父亲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出去,该不会碎成宇宙里的尘埃了吧? “祢衡星?”孟戾将军皱眉重复。 秋攸宁点点头:“是的,在靠近前线的地方” “我知道它在哪,”孟戾将军不耐烦的打断女儿的话,“只不过我还从没听说过祢衡星的引力有问题,这点我会去查证。” “千真万确,我绝不敢骗您,”秋攸宁倾心吐胆,知无不言,“后来我们就跃迁回来了。才回来,一回来我就回家给您报平安了!我也很想你们呜呜呜” “跪好。”孟戾冷喝一声,绝了某人抱大腿装可怜的念头。 秋攸宁可怜兮兮的眨巴着眼睛,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只恨自己失策,没在身上横竖划十几条血口子。 32.不亦乐乎(上) 孟戾看着灰头土脸的女儿,心中终究还是有些不忍,一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这才发现三年不见,她已经比自己矮不了多少了。 伸手轻轻掸掉秋攸宁发丝间夹杂着的石砾,将军大人的面色稍霁:“做的不错。” 秋攸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在凯明一上主动帮守军抵抗爱提柏欧暴走的事儿,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孟戾极少夸奖她——看样子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但你的试炼确实失败了,我不接受任何狡辩,”孟戾话语一转,对门外的副官道,“显荣,你现在就把这丫头押到普林森军校去,我回来的路上已经办了手续,从今天晚上开始直接入学吧。” 秋攸宁瞪圆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才刚刚死里逃生,差一点就要天人永别,再怎么说打一棒子也该给颗糖了,可是父亲大人怎么一棒子接一棒子,哪有这种套路?退一万步说,就算普林森军校接受14岁以上的学生,就算她现在身份证上的年龄到16岁了——可她压根儿就是个小学勉强毕业的学渣啊!去听天书吗? 脑子里瞬间转了无数个念头,话到嘴边却不敢说出来了,好在此时救星登场。 “父亲,小秋才刚回来,好歹去医院做个身体检查啊。” 秋攸宁感激涕零的转头,却被吓得差点跳起来,这个眼圈黑得像熊猫,比自己看起来更“垃圾场”的男人是大哥?!孟轩整整比她离开时瘦了一圈,精神状态看起来极差。 孟戾也皱了皱眉:“她好得很,你明天去医院做个身体检查。” “大哥,你怎么了!”秋攸宁慌忙上前,却被孟轩一把抱了个满怀,后者轻柔的拍打着她的背后:“没事,你回来就好。” 秋攸宁眼眶一红,差点没挤出点猫尿,果然还是大哥最疼我。 这兄妹久别重逢的一幕看得将军大人直皱眉,暗骂自己怎么养出了这么两个磨叽货!一甩袖子便将秋攸宁丢到了门外,小alpha还在愣神,就被副官恭敬的请到了飞舰上。 坐在坚固的军用飞舰上,秋攸宁死心的看着窗外飞逝的山道,借她个胆子她也不敢逃跑,被迫害妄想症不由得发作起来:“戚叔,父亲怎么不揍我啊?是不是等着明天吃饱了再揍?” 戚显荣副官十分了解三小姐对将军就是老鼠见了猫,虽然一别数年小丫头已经长成了出挑的少女,他还是不自觉用哄孩子的语气道:“三小姐别怕,其实将军很担心小姐的,派了许多巡逻舰一直在找小姐的下落。” “你骗人父亲才不担心我,我才回来,就要把我送走。”少女有些低落,她原以为父亲会表现得更心疼哪怕更愤怒,他却只是愤怒于自己交的狐朋狗友——说到这个,她似乎还忘了个人! 秋攸宁急急道:“戚叔能稍微停一下吗?我有个朋友,刚刚被父亲打出去了,他身体很脆弱,我怕他有危险。” 戚副官道:“如果你说的是那个宝石人,就不用担心了——我还从没见过像他那么饱和的宝石人,将军大人未出全力,以他的坚硬程度不会有什么危险。” “戚叔你不知道,他是辰砂系的宝石人,最脆的那种。”秋攸宁担忧的说。 戚副官满脸古怪的摇头:“三小姐记错了吧?我只是用仪器初步扫描了一下,就发现他体内起码有七十多种元素,真不知道一个宝石人怎么可能同时拥有这么多成分。” 秋攸宁完全不信,以为是闻天给戚副官的扫描仪做了点手脚,不置可否的哼了两声:“那大哥怎么瘦成了这样?” “哎,大少爷一直在追查那个食人狂gu,三年了都,对方好像会隐身,一百多起案子,没有哪怕一个摄像头拍到线索。”戚副官叹气道,“那个食人狂很狡猾,专挑没有异能的alpha和beta下手,做事一点痕迹都不留。” 秋攸宁唔了一声,不是很关心什么食人魔:“那凯明二现在怎么样了?” 要是那个天契人能找到左辻就好了,不过他也受了父亲一击,以将军大人对天契人的厌恶,想想都觉得完蛋。 忧国忧民的戚副官又叹了口气:“爱提柏欧系统彻底疯了,除了一开始被共和国抢出来的少数难民,估计没有活人咯。现在整个地下城封锁,飞舰都进不去,议会就重新收复凯明二的事儿争了三年,本来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没什么人愿意去做。” 一架无牌无标的漆黑飞舰悄无声息地自普林森学院后门滑入,号称全联邦最精密的智能识别系统乖巧得就像慎游里的迎宾小姐,闪烁着红光目送他们进了学院。 戚副官自副座上拎起一个箱子:“校服、课本、学生证全在里面了,宿舍里有基本的生活用品,普林森军校是全日制的寄宿式学院,三小姐好好休息,放假前可千万别惹祸了。” 秋攸宁赧然一笑,接过行李箱便漂了起来——普林森军校十点宵禁,此时宿舍楼大门紧锁,不想闹太大动静的她准备直接从走廊的窗户钻进去。 到底是为共和国输送军官级人才的军校,配套设施和环境只比隔壁的联邦盖亚学院低一头,仍然是全击蒙最顶配的标准。宿舍两人一间,秋攸宁啪嗒一声开了锁,准备给自己未来四年的室友来个意外之惊吓。 房间内一片漆黑、安静无比。 秋攸宁看着两张空空如也的床铺,不禁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看来她这个室友,也是个不守规矩的同道中人啊! 丝毫不顾戚副官殷切的期盼,丢下行李箱的秋三小姐转身便从窗户钻了出去。 天光破晓,宿舍楼里骤然响起慷慨激昂的建军歌。秋攸宁一翻身,拿起枕头压在了自己头上。 那歌声越来越大,竟把桌上的塑料杯震得掉到了地上。秋攸宁死死的按住枕头,整个人缩成了个鸵鸟。 突然之间身旁一阵哐啷作响,惊得她立马跳了起来,咬牙切齿的发现——她那夜不归宿的室友的书架倒了。 17栋宿舍楼里的扩音系统突然像被掐断了脖子似的戛然而止,九层的一间宿舍内传出一句挟裹生殖器的怒喝响彻方圆五百米,连带着整栋楼都抖了三抖,而那个至今未归的室友更是被alpha少女骂上了祖宗十八代。原本看热闹的学生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加快脚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ri)大(shang)清(san)早(gan)就被吵醒的秋三小姐心情十分不爽,咬牙切齿的洗漱完后拿起了自己的课表看早晨的第一节课—— 机甲维修学(机甲系专用)。 等等机甲系?!秋攸宁错愕的将所有书本全倒在了床上,战略统筹与规划学机甲操作(初级)军事通讯学她又翻出自己的学生证,小小的卡片上明确的写着——秋攸宁,机甲系72届1班,学号720201069。 “搞错了吧!?”秋攸宁目瞪口呆,没想到父亲大人还有一棒子等在这儿,“我机甲契合度就没超过50%过——为什么是机甲系不是异能系!?” 少女仰天哀嚎良久,最终还是在饥饿的作用下认命的拿起课本向教学楼走去。 为了锻炼这些未来军官的身体及心理素质,普林森军校内是一律不准出现代步工具的,当然机甲系除外,毕竟对于这些准驾驶员来说,用那两条粗壮的机械腿走路,比用自己的腿走还要痛苦得多。 早起综合症的alpha自带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场,一路上的学生都自觉的避着她走。 忽然前方一阵嘈杂,一大群人拥在路中间,把宽敞的道路挡了个结结实实。 秋攸宁烦躁的挠了挠头,强忍住把面前这帮螳螂都掀上天的冲动,继续向前走,像一把尖刀似的切入了人群。 总算走到围观群众的中央,秋攸宁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两个小子在这儿私下斗殴得不可开交,周围学生幸灾乐祸的助威,毕竟这场景在军规森严的普林森军校里难得一见。 “想被开除吧?”秋攸宁翻了个白眼,抬脚欲走,却突然瞥见了其中一个干架的小子的脸。 虽然那张脸被揍得鼻青脸肿,虽然许久未见长变了几分样,但秋攸宁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不由得惊喜的凑近了一步:“辰维桢?” 被叫到大名的辰少爷愣了会儿神,肚子上立即被招呼了一拳,他痛呼一声,总算看见了秋攸宁,那双被揍青了的眼睛里顿时绽放出惊喜之光:“秋!你怎么,欸——揍他丫的!” 与他打在一起的少年原本已经占了上风,一听见对方来了援手,立马一个黑拳就准备往辰维桢脑袋上砸——先干掉一个再说! 那拳头虎虎生威,这一下要是揍结实了,辰少爷少说也得脑震荡个几天。可惜来的是秋攸宁,于是那青筋暴起的拳头便停在了半空中。 揍人的少年抬起头,觉得这事儿有些不讲道理。异能者插手普通人干架,哪有这种道理? 辰少爷恬不知耻的从对方胯/下爬起,迅速的站到了少女身旁,自觉十分理所当然,有本事你也找个会异能的来帮忙啊?他们广昌双煞能打遍政务区无敌手,靠的就是不要脸呸,讲道理! “秋,你怎么在这儿?”辰少爷甚至都没空去给对方下黑手,惊喜的跟秋攸宁撞了撞拳,“孟叔叔说你出去试炼了,好几年没见,想死我了!” 秋攸宁一把推开准备抱着她啃一口的辰维桢,嫌弃道:“恶不恶心!螺丝松了我给你拧拧?我昨天才回凯明一的,连夜被他老人家丢这儿来了,心塞死了。” 头发理得极短的黑拳少年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二对一,还有个异能者,他只是想揍这个欠扁的太/子党,没有以身作教的习惯。 33.不亦乐乎(下) 说起辰维桢,所有人类共和国的上流社会都会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词——草包! 身为辰氏集团这一代唯一的正统继承人,他非但没有继承父母优良的基因与异能,还偏喜欢学他那个疯子叔叔,成天就想着去流浪于星辰大海。据说抓周的时候还一把抱住了机甲模型,让摆满算盘、商学经的辰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十分失望。 辰氏集团是个什么标准呢,当初救秋攸宁的朝阳集团不过是它旗下一个三流的子集团,由此可见一斑。说辰家富可敌国那是谦虚,整个联邦百分之九十的机甲和军舰都是由他家建造,到现在斯顿星元首还差他们一屁股债! 正因风光一时无两,辰大少爷才会备受人关注,哦不,嘲讽。他是辰家的败笔,偏偏还不自知,成天跟着混世小魔王秋攸宁“征战四方”,给辰董事长的脸抹了三丈厚的锅灰,要不是秋攸宁三年前被送去凯明二,估计他的腿得被打断第八次。 “所以说咱现在是一个系的?”辰少爷毫不遮掩的拍桌狂笑,“你那点儿破契合度,还开机甲哈哈哈!” 秋攸宁的嘴角抽了抽,恨不得把这贱货的另一个眼睛也揍成熊猫色:“你很高吗?怎么,现在连接十次,能成功两次了?” 辰维桢摇摇手指,神秘兮兮的凑上前:“三次。” 秋攸宁翻了个白眼:“那真是进步很大啊!” 没心没肺的辰少爷再次捧腹大笑,连带着秋攸宁的心情也稍好了些,她笑问:“刚才跟你打架的是谁啊?没本小姐在也敢跟人打架,真是皮痒了。” 广昌双煞向来分工明确,打得过的秋三小姐上,打不过的辰大少爷拿钱砸一通后秋三小姐继续上!总之这里边儿动手的活从来都是不分配给手无缚鸡之力的辰大少爷的,能让他亲自动手,那小子也算是能耐了。 辰维桢嗤笑一声:“空手搏击系的,以为机甲系的低年级生可以随便欺负,今天还不是被我揍了?” 秋攸宁上下打量这位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大少爷一眼,觉得三年不见,对方的脸皮厚得简直可以防导弹了:“机甲系低年级本来就可以随便欺负,契合度低得压根儿连接不上机甲,碰上空手搏击系和异能系就是肉包子打狗。你要知道空手搏击系一向是以徒手拆机甲为课堂作业的。” 青梅竹马许久未见,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从秋攸宁大战翡洛魔蛛到辰维桢第九十九次出逃失败,两人聊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上课的铃声已经敲响。 讲台上传来两声干咳,无视。 教鞭敲了敲黑板,无视。 一块黑板擦倏忽飞来,躲开。 站在讲台上的人终于忍无可忍,将自己的音量提高到最大。 “坐在第三排的两位同学,上课时间,请不要私下聊天。” 这回秋攸宁总算住了嘴,倒不是因为这并不严厉的话,而是这话语本身——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少女转头,惊呆了的嘴巴里可以塞下一个完整的鸡蛋,她语无伦次的指着讲台上那个银发青年:“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站在讲台上无辜眨眼的青年,赫然就是昨天才被孟戾将军一巴掌扇飞了的闻天! 他怎么能,怎么敢出现在这里!人类和天契人打了八百年,彼此之间的血海深仇写成书可以塞满一整间仓库,虽然这个家伙再怎么狡辩自己不是天契人,但他哪哪都像个发育不完全的弱智天契! 银发青年清了清嗓子:“你们二位刚刚聊得火热,所以可能没听见。机甲维修学的赵教官住院了,我来代课。” 说完他也不顾秋攸宁凌乱的表情,继续了自己的讲课。 “认识啊?”辰维桢贼兮兮的凑过来问道。 “也不是很熟。”秋攸宁呐呐道,“就认识了一星期不到。” 这堂课是秋攸宁有生以来最煎熬的一节课,下课铃响起的瞬间她抬腿准备冲上讲台,却发现闻天已经在一众学生诧异的注目礼中走下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秋攸宁直截了当的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就将人拉到了眼前。 那双眼睛是碧绿色的,却不是因数据计算产生的绿瀑,而是纯澈的瞳仁瞳孔。看起来真实无比,要不是秋攸宁知道他的底细,几乎都要以为面前是个纯粹的beta。 周围响起一阵吸气声,普林森军校的纪律严明,不敬师长者小则体罚、大则记过,要说严重了被开除也不是没可能的。这个面生的插班生看来是不懂规矩,已经有人幸灾乐祸的准备看笑话了。 然而新任的闻教官就这么任由这个插班生极不尊师重道的扯着自己,甚至还凑近了去观察对方惊疑交加的表情:“昨天被将军赶出去后正巧碰到了赵教官,正巧他出了车祸,正巧我送他去了医院,正巧他就给我写了封推荐信。” “有这——么巧吗?” “我目前不能离开你超过4时,只能这么巧了。” 被好奇心折磨疯了的辰维桢迫不及待的猜测道:“呃4时,你们俩能不这么秀恩爱吗?” 闻天此时伪装人类,没有信息素的味道,自然而然被当成了beta。至于那位住院的赵教官,是真的巧还是倒霉就不好说了。 秋攸宁嫌恶的丢开了闻天的衣领:“怎么可能,他是我学生!跟我出来。”后一句自然是对闻天说的,后者整了整衣领,好整以暇的跟了上去。 既然闻天把她当作第一序列拟情目标学习情感,那她自承老师也无可厚非。 一出教室秋攸宁就拉着闻天的手直接飞到了天台上,让一帮好事之徒只能在下面捶胸顿足,欲罢不能的辰大少爷再次遗憾自己怎么就没把父母的异能遗传一个过来。 “你知不知道被人发现你是天契人的话,你会有什么下场?”秋攸宁皱眉道。 闻天摆出了一个标准式的笑容,竟和秋攸宁的神态有那么几分相似:“我勘察过周围的自动识别系统,不会被发现的。人类的话,除非是孟戾将军那样的,也很难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天契了?”秋攸宁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 闻天双眼里的绿光闪烁了一下,断断续续的用机械音道:“啊,系统错误,无法理解你的话语。即将进入” “你敢,信不信我把你的中枢芯片拆出来!”秋攸宁眉毛一竖,成功阻止了某人的休眠状态。 “你有没有看见左辻?”秋攸宁懒得跟他争论,开门见山的说出了从昨天一直担心到现在的问题。 闻天垂下头,眼中幽光闪烁,呼吸间便敲开了三层加密的警察局内网,开始过滤全区从昨天夜里至今的监控录像,片刻后他抬起了头:“找到了。” “在哪?”秋攸宁急道,“他怎么样?碎的还是整的?要不要紧?” 闻天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碧绿的眼睛疑惑的望着秋攸宁,似乎在研究一个比十三维微观粒子更复杂的问题,良久才摇头道:“他在三阳区,整的,不要紧。” “你是教师能出入学院,帮我把他带进来,好吗?”秋攸宁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放任左辻一个人在外面比闻天在外面更危险,那些奴隶猎人会要了他的命。 闻天张了张嘴,似乎准备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沉默点头,一转身向校外走去。 在三阳区的一间小别墅里,闻天找到了左辻。 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丢弃在锃光瓦亮的地板上,其中一具浑身鲜血淋漓,赫然被扒了皮!另外一具面色发青,应该是中毒而死。闻天扫描着一片狼藉的屋子,对倚靠在沙发上的宝石人道:“我以为区区一个初进化的alpha,不至于让你缠斗这么久。下次你可不可以不要乱砸东西,收拾起来很麻烦。” 左辻一反常态的扒了身英俊帅气的皮,这让闻天十分不理解——他不是一向喜欢低调的吗?好像从昨天碰见那个omega开始,他就很反常。 宝石人没有回话,双目无神的仰视着浮雕精致的天花板,那上面刻着两个巨大的半球,其中一个花团锦簇,另外一个沙石遍地,看起来应该是双子星。在代表凯明一的那个半球上,有三个面容惟妙惟肖的人类,两男一女,男人面容冷峻的扛着长/枪,似乎在瞄准远处的什么东西,女人则面带微笑,向跪倒在地的土著们传授知识。 闻天抬头看了一眼,开始清理屋子:“先祖画像,据说人类就是由他们启智的。你耳朵碎掉了吗,听得见吗——你这样会给秋惹麻烦的。” 那个名字总算让左辻有了点反应,他低头看向蔓延至脚边的鲜血:“你把录像删了不就好了。” 不想让自己的“新衣”染色,左辻将修长的双腿架到了被劈剩一半的木雕上。 闻天答应一声,一边帮这个下手不知轻重的宝石人收拾烂摊子,一边把四周所有监控录像篡改成了空无一人的街道。 两人极有默契的一静一动,左辻看似在发呆,每当闻天收拾到他身边时总能适时的抬手收腿,像是演练过无数次。 “你说她会原谅我吗?”左辻突然闷闷的开口。 闻天手头一顿,眼中数据瀑闪烁,瞬息间演算了365次,旋即肯定的点点头:“不会。” 左辻恼火的瞪了天契一眼:“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闻天疑惑的歪脑袋:“我的声音设置的是数据统计里最受欢迎的那种,应该很好听才对。” “别跟我装傻,你以为她会原谅你?”左辻不悦道。 “我不在乎她原不原谅我,”闻天一伸手将整个沙发连同沙发上的宝石人一起抬了起来,捡出下面那本杂志,“我只要她不杀我就行。” 左辻来了兴趣,勾唇笑道:“那你算算,她知道之后,再杀你一次的概率是多大?” 数据瀑暴起闪烁,这次闻天推演了整整三千六百五十次,微笑起来:“49.9%。比你的好多了。” “她要杀你的话,我肯定会帮她的。”左辻站起身来,若无其事的说着。 闻天不以为意,将 最后一只玻璃杯摆回原位:“你打不过我。” (这里左辻杀人的心理和白芥完全不同,左辻和人类完全不是一个物种,对于他来说杀人和我们杀猪吃肉是一个道理。毕竟非我族类,更何况人类对宝石人向来也不友善。 . 下章高能预警——白芥vs秋攸宁,危险会面!非战斗人员火速撤离!) 34.家庭教师(上) 普林森军校实行学分制, 无论学系, 一律修满100学分准许毕业。每一系的课表均满满当当的编排着课程,初级课程修完了便会自动更换成高级课程,除了各系特色课程外,类似军事指挥课、军事心理课都是共通的, 这些准军官们可以选择去课堂上学习理论知识,也可以自己去演武场进行实战训练——总之四年过后,学分修满方可毕业。 辰大少爷是个不思进取的散漫性子——事实上要不是军校门禁严格, 辰董事长更希望他去商学院——虽然比秋攸宁高了一届,至今为止仍是一个学分都没拿到手。 “去哪儿啊, 校内禁推搡拉扯,被教官看到了小心被罚。”秋攸宁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其实更在意已经离开了一上午的闻天,也不知道他找到左辻没有。 辰维桢贱兮兮的冲死党一笑,低声道:“你不是说学期末综合大考的时候你要是达不到750分就会被退学吗?” 一提到这事儿秋攸宁就一个头十个大,她原以为戚叔顺着后门把自己送进学院,自己就算是个走后门的免考生了。却不料转头便被通知需要补考, 鉴于她在外流落三年,校方将补考的期限宽容到了期末综合大考,到时候只要总分不到750,别说她姓秋,就算她是孟戾本人都没戏! 谁都知道普林森军校那位校长的怪脾气, 整个击蒙星系七大生命行星, 没几个生物不怕第三将军, 偏偏他就是其中之一。 秋攸宁痛苦万分的揉着眉心:“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我才刚刚小学勉强毕业!从来没上过中学,父亲大人肯定以为自己生了个天才唔,他确实生了个天才,但我不是啊!” 辰维桢深以为然的点头,目露崇拜的说:“跟穆清哥最近发表的人工信息素比起来,你的智商也就草履虫那么大点儿。” 秋攸宁眼珠一转:“你说,能把二哥拖来帮我考吗?用全息影像伪装一下?” 辰维桢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且不论全息影像会不会被识破,你要怎么把人从对面弄过来?给玫瑰河挖个隧道?” 一提到这事儿,秋攸宁倏忽间响起昨天那个金发少年:“可我昨天就看见了个omega,就在广昌大道,活的!肯定不止14岁的。” “那倒没什么稀奇,最近迷迭会申请的‘未成年omega人身自由权’法案初步通过了,你现在在首都特区哪儿看到omega都不奇怪,”辰维桢突然不怀好意的贱笑道,“对了,你肯定还得参加治安巡检队。” “什么治安巡检队?迷迭会不是研究花花草草的农民协会吗,什么时候抢了omega保护协会的生意,还能参与立法了?”秋攸宁被说得一头雾水,只觉得自己离开三年,错过了一个世纪。 辰维桢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全称‘对4.11法案治安巡逻检查特别行动队’,毕竟咱们这是民主共和制,谁提出什么建议都有可能。法案上个月才通过,算是被你赶上了。现在omega可以在首都特区内随意活动,但是相对的这个月犯罪率简直达到了历史峰值!所以政府才临时设立了这个特别行动队,由各个实力强大的alpha组成——你知道的,真正厉害的都去前线打仗了,他们挑人都在咱们几个军校里挑。” 秋攸宁眼前一亮,瞬间明白过来:“这么说我能随意出入学院?” 那岂不是可以出门去见昨天的那个金发omega!一念及此,秋攸宁整颗阴郁的心都明媚了起来。 辰维桢觉得这个草履虫alpha明显没抓住重点,有必要提醒一下:“三小姐,你可是要在三个月内学完整个中学课程的人,穆清哥就算可能在首都特区里逛街,也没可能跑到满是alpha的军校里来串门。” 秋攸宁一向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无论三个月后会死得多惨那是之后的事儿,可想见那只“小松鼠”的心如此急切,就快要跳出胸口!她饶有兴致的盘算:“那个治安检查的,在哪儿报名?” 辰少爷两眼一翻,打算岔开话题阻止某人作死:“说起来你们家也是厉害,轩哥到现在还没匹配上omega,连穆清哥都连续落空两年了,是不是你家基因特别好,系统觉得谁都配不上啊?” “他还没嫁出去?”秋攸宁诧异道,旋即又觉得正常,以蓝博士的妖孽程度,凡人确实配不上。 辰维桢咧嘴一笑,颇有些羞涩的问道:“你看,我行吗?” “滚。” 辰大少爷觊觎蓝博士的美貌不是一天两天了,据说当年还是奶娃娃的他第一次被带到孟山就抱住蓝穆清不放,口水几乎滴了人家一身。奈何年龄差距太大,等辰维桢达到适婚年龄的时候,蓝博士估计孩子都满地跑了,这个事实一度让他绝食消瘦,最后被蓝博士抱在怀里哄了一整天才缓过劲儿来。 原本秋攸宁以为这货放弃当自己兄夫了,没想到这点儿死灰竟还没熄完,她不由得使劲敲了敲他的榆木脑袋:“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沉浸在yy中的辰少爷被秋攸宁一把敲醒,没好气的说:“真是好心当驴肝肺,我看你跟试卷对望不相识,找了个老师来帮你最后三个月冲刺一把。” 秋攸宁谨谢不敏的一摆手:“得了,看到那些老顽固我就困,以前上大班还能偷懒,你还专门儿找个人盯着我?还不如让我被父亲抽一顿呢!” “兄弟我能害你吗?”辰维桢挤眉弄眼的拉开了门。 左辻正对着玻璃柜整理发型,时间仓促,他只来得及将染血的碎发清洗干净,现在摸起来还有些湿意。 门突然啪嗒一声被推开,左辻转身,看见了那个让他一颗石头心学会跳动的人。 alpha少女起先有些惊讶,旋即迅速的从那双暗红色的眼睛里认出他的身份,惊喜一闪而逝,变成了一种左辻看不懂的古怪神情。 “这就是你找的,老师?”秋攸宁迟疑的问。 左辻这才看见她身后还站了个一头短发染成交通信号灯的少年,搭在她肩上的那只爪子看得他一阵烦闷,恨不得上去赏他一刀。 辰大少爷似有感应的一缩手,探头进来上下打量了左辻一番,肯定的说:“没错,就是他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白老师。”他只是吩咐小金去找个长得超帅、成绩超好的小白脸来,事实上也没见过对方找的人。现在看左辻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站在门后,自然而然的认错了人。 左辻愣了一下,自以为对上暗号的点点头:“是的,就是我。”闻天刚把他丢在这里秋攸宁就来了,他还以为这是他们说好的,自然要把戏演下去。 “我把最后三个月的命运交给你,是不是有点老寿星上吊?”秋攸宁一捂额头,从指缝里打量左辻的新皮,“你怎么突然品味这么好了?” 左辻从鼻子里发出不满的哼声,这家伙果然是个外貌协会,一想到她对着那个omega傻笑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反应过来时已经阴阳怪气的说出了口:“不想交给我算了,我也不是非要在这儿碍你眼。” 这话就有点儿味了,辰维桢诧异的来回打量这两人——又是学生? 秋攸宁眉头一挑:“像你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迎风倒的纸片儿人不碍我眼还想怎么样,去别人家里当剧毒装饰品吗?” 左辻被她的话噎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气笑了:“我救过你!” “那也还差我两三条命!”秋攸宁蛮不讲理的摇头,听了这半天辰维桢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可是小金怎么会把这个宝石人找来了?秋攸宁上午跟他讲的时候他听得很清楚,那个辰砂宝石人被将军大人一巴掌扇了十万八千里,居然恢复得这么快? 左辻张嘴无话,半晌把憋着的那口气吐了出来,心道不让我留,也不让我走——你还要我怎样? 他那幽怨的目光盯得秋攸宁一阵头皮发麻,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气氛有些压抑,敲门声突然传来,三人六目齐齐向门口望去。因为辰维桢进来的时候没有把门关上,所以他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修长青年。 好俊的小子!秋攸宁心中赞了一声,她有生之年,第一次见这么清秀俊逸的——等等,beta?单论样貌,他能把盖亚学院里那帮omega都羞到玫瑰河底去! 骤然被三人盯住的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浅灰色的大眼睛探寻的在三人脸上逡巡:“请问,是这里有人要找家教吗?” 辰维桢首先回过神来,恍然大悟的一把将人拉了进来:“白老师是吧!可算等到你了。”那青年肤如凝脂、柔若无骨,辰大少爷险些陷在里面,总算拼尽全部道德心在犯错误之前收回了手。 他转头,与秋攸宁相视一笑:“这回没错了,他才是我找的老师。”为了帮死党找个提神的老师,辰大少爷也是煞费苦心,动用各种人情财物才换来一张常访人员证,持此证一周内可往返普林森军校两次,一般是发给教职工亲属的。并且omega不能进到军校里来,他挖空了整个首都特区才找到这么个秀色可餐的beta。 秋攸宁悄悄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笑着上前:“你好你好,我就是那个不成器的学生,接下来几个月要麻烦老师了。我叫秋攸宁,叫我秋。老师怎么称呼?” 灰发青年不好意思的垂着头,看起来有些内向,他伸手与秋攸宁的手掌一触即走,轻声道:“白芥。” 35.家庭教师(下) “你有星图吗?” “没有。” *** *** 准确来说, 白芥是被人半挟持到普林森军校的。来的路上, 那个胖得快把西装撑破的“不健康食材”金老板友好而不容置疑的告诉他,有个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可怜学生需要他兼职一下家教,每堂课的钱足够给一个正规教师开一年的工资,只要那个可怜学生三个月后能通过期末考试。 威逼加利诱, 主要是白芥不想为一个愚不可及的富二代暴露身份,于是就半推半就的上了车,毕竟“白芥”是个只身来首都特区上学的穷学生, 没理由不为那么一大笔钱动心。 但当白芥看见那个笑容开朗的少女时,突然改变了想法。低垂的嘴角划过一个转瞬即逝的诡笑, 被埋在阴影中没人发现。 左辻不是人,所以他位于脚踝的“眼睛”发现了那个病态的笑容,不禁微微皱眉。那笑容消失得太快,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再转头看秋攸宁那副色令智昏的的表情,气得一转身摔门而去。 这个alpha,迟早有一天被美人计害死! “不用管他, ”秋攸宁一把拉过椅子推到小老师身后,“白老师,我们现在就开始吗?” 白芥羞涩一笑:“我需要先了解一下你的水平,我带了几套卷子。唔可能得花一点儿时间,你接下来还有别的事吗?” 鉴于军校生们需要花大多数的时间进行实操训练, 普林森军校的理论课是全天重播的, 一般授课教官会挑一节课亲自上, 而这节课的全息影像将会重复一整天,学生还可以将影像下载到智能终端里自行学习。秋攸宁上午听了两节真人课,果然是如听天书,催眠效果极佳。 “没事,辰维桢——这教室下午有课吗?”秋攸宁问。 这间阶梯教室在正对第一图书馆的文化楼里,虽然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没有师生进来过,但是这种教室一般是不会空一整下午的。 辰少爷得意的咧嘴道:“没,咱蓝博士学术研讨社下午没活动。” “什么社?”秋攸宁瞠目结舌,这败家爷们该不会 果然,辰维桢一脸不满的敲了敲黑板,指着门口道:“你难道进来的时候没看门牌吗?蓝博士学术研讨社。这里是咱们的社团活动室。” 秋攸宁鄙夷的望着他:“包下一整间阶梯教室就成立这么个玩意儿?不是,我说你这社团有人吗?”很难想象还有人会跟这个花痴一样崇拜她二哥,当然,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学究们不算。 “有啊!”辰维桢竖起了两根手指,“社长,我;副社长,你。” “打住,打住打住!我宁可加入楼下发传单那个互助起床协会!”果然被秋攸宁猜中了,这要是被大哥看见了非笑死不可。 辰大少爷含情脉脉的捏着嗓子说:“我也可以喊你起床啊。” 秋攸宁惊得汗毛倒竖,拎起衣领就将人丢到了门外:“我性取向很正常!活动室占了,入社免谈。” 话虽如此,当秋攸宁真的拿起那几套电子试卷时,却发现她除了名字没哪儿能填上去!不算烂在斧头里的那两年,她也足有一年时间没碰过这些公式和数字,绝大多数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果然是个白痴富二代。 白芥拿起试卷扫了两眼,有些为难:“你这个可能有点麻烦。我也要上课,所以只能周末来辅导你,三个月算下来一共六十天,连一个月都不到。我回去研究一下咱们怎么考到750?” 按照这个世界的教学模式是肯定没戏的,不过他前世那个地方,倒是有个词叫“应试教育”。 “好啊,我送你。”秋攸宁美滋滋的笑着,暗想自己是不是忘了个什么事儿 凯明一星的宜居面积占整颗星球的四分之一,生存空间并不拥挤的条件下野生动物保护区和绿化覆盖做得众口称善。普林森军校作为首都特区顶尖的军事血液培养基地,面积自然不会小,况且校区内禁代步工具,等秋攸宁送完小老师再记起要报名治安巡检队时,负责报名的教务处已经下班了。 路边槐花树开得正灿烂,绕鼻而过的槐香让秋攸宁想起了那蓬金发,恨不得日夜立马翻转,现在就拿到特许证出门去。 为伊消得人憔悴说的是浪漫诗人,秋攸宁不属此类,饭总还是要吃的。她敲了敲手腕上笨重而丑陋的黑块——定做的智能终端还没到货,只能先从辰大少爷那儿顺一个凑活。 标准化的显示屏便投影了出来,然而还未及她联系辰维桢,首先进来了一个陌生通讯。知道她这个新通讯号的人应该不多呀,难道共和国的推销人员已经渗透到了这种地步? 一边想,她一边点了接通。 还好不是一张亲切温柔的笑脸问需不需要商品房,视频那头的青年抬起手掌,精准的左右五厘米摆动了三次,秋攸宁呆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个擦玻璃的姿势应该是在跟她打招呼。 秋攸宁愕然:“你这是跟谁学的。” “肢体语言大揭秘,这本书上写明人类60%的想法靠肢体语言来表达,”闻天拿着本蓝皮的书在视频前一晃而过,“但这不是我找你的主要目的。就目前而言我需要对你进行拟情练习,希望你能配合。” 秋攸宁和颜悦色的学他假笑:“请问一下我为什么要配合你?之前在祢衡星那是咱们互相帮助,现在到凯明一了满大街都是人类,我不想被父亲揍死,跟天契没什么好聊的。” 银发青年唔了一声,一板一眼的说:“和数据库里的资料一样,人类经常会毫无征兆的忘恩负义。” “我没把你举报给特勤科已经仁至义尽了好吗?”秋攸宁懒得跟他废话,伸手准备关闭通讯,却发现对方突然侧开身子,露出坐在后面的人。 普林森军校的教官宿舍面积不小,还自带独立卫生间和厨房,此时闻天让开一个身位,自然露出了坐在后面沙发上的男人。他提醒道:“如果你将我举报给特勤科,这位先生将无处可去,毕竟学生宿舍不可留宿外人或养宠物” 砰—— 厚实的玻璃烟灰缸从后方飞来,精准的命中了天契人的脑袋,力道之大令整个烟灰缸瞬间碎裂,飞溅一地玻璃渣。 闻天纹丝不动,只是抖了抖头发里参杂的玻璃渣,说出了后半句话:“你觉得呢?” 坐在沙发上的青年明显还在生闷气,头也不抬的砸完烟灰缸后避开了画面,却“一不小心”漏了一滴汞液在沙发上。 秋攸宁问:“那你想怎么样?” 闻天快速答道:“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我每天只需要一个小时,跟着你就行。” 秋攸宁想了想那画面的诡异程度,觉得自己得加价:“我每天问你三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绿色的数据瀑闪烁,闻天瞬间推演出alpha可能提的问题以及其相关问题,再对比自己在不说谎的情况下的能回答的范围,摇头道:“一个。” “不行,三个,不然只给你半小时。”秋攸宁咬定不松口,却不料对手早就算到了她这话。 “好。” 语速胜似闪电,打了秋攸宁一个措手不及,她看向视频那边那个和自己有八分像的得意脸,恼羞成怒之下差点将整扇门扯下来。 动静颇大,宿舍里的人抬头望向门口。 一望之下面面相觑。 秋攸宁实在没料到上午才信誓旦旦要“狠揍一顿帮你报仇”的主角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现在再去找麻袋是不是晚了点? 不足二十平的小房间里干净整洁,早晨被高分贝建军歌震倒的铁皮书架已经放回原位,吊顶式风扇吱呀作响(军校为锻炼学生,不配备空调),与秋攸宁杂乱不堪的床铺相比,右手边的木板床和课桌整理得井然有序,只是床铺上多了个人。 那人本来在做单臂引体向上,看见秋攸宁的瞬间瞳孔骤缩,竟在电光火石之间弹起,纵身一跃,如一道黑色闪电般沿着只开了三分之一的窄门蹿到了阳台上! 整个过程不到半秒,秋攸宁眼前黑影一闪,那人就已经躲到了阳台外。 好快的速度! 秋攸宁心中一惊,暗想自己能反应这么快吗?看来这小子以beta的体质打得辰维桢灰头土脸的也不是全靠运气,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可能她还没来得及校准对方的位置释放异能,就已经被刺穿了心脏。 谨慎的退出门外,秋攸宁故作轻松的问:“属兔子的吗,你干脆跳下去算了?” 宿舍内鸦雀无声,连呼吸都不可听闻,给人一种他已经翻身跳下楼的错觉。但秋攸宁知道他不会,因为对方见过自己的异能,只要他不蠢,就该知道拉开距离只会死得更快。 秋攸宁也不傻,转念便想到了打破僵局的办法:“你昨天没回宿舍吧?” 这话总算起了效果,窗台外呼吸重了几分,那个身手敏捷的少年认命般的走进屋来,声音闷闷的说:“我随你们打一顿,你不要告诉教官拜托了。” 他双手垂在身侧,手掌宽大,指节较一般人更长一些。裸露的小腿上肌肉匀称而结实,难怪那些纤维在扭曲拉伸之间能爆发出庞大的力量。他低垂着头,一副任打任罚的乖顺模样,完全不像上午那个打/黑拳的少年。 36.多余之人 “你是不是天契人?” “不是。” *** *** 聪明、强壮, 且识时务。 老实说, 这样的人秋攸宁并不讨厌,她走进宿舍,顺手关上了铁门。 哐啷一声,秋攸宁明显看见那人颤了颤, 咬紧牙的模样看起来像是没少挨打——也对,空手搏击系据说天天都要被教官揍得体无完肤。 少年的肌肉紧绷,做出了抗击打的的准备, 然而意料之中的拳脚没有降临,那个alpha坐到对面的床板上, 带着一脸好奇问:“你昨天为什么夜不归宿?” 少年愣了一下,没料到对方先对这个兴师问罪。下意识的瞥了眼课桌上的相框,目光沉静温柔:“我有个妹妹,她怕黑,一个人睡不着觉。” 相框是难得的纸质,上面有两个幼童,模糊间能看出他们天真无邪的笑脸。 犯人交代得太过轻易, 主审官未免有些诧异,不禁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你能躲开识别系统的监控跑出去?”秋攸宁狐疑道,她昨天晚上可是撬了三个小时都没撬开那层电网。 “不能,”少年低声说,“她在学院里。” 秋攸宁恍然大悟, 又嗤笑道:“身为军校的学生还需要人陪着睡觉?乳臭未干还不如回家算了。” 少年安静的站在阳台的门前, 低头说道:“她回不了家了, 她不是军校生我只是把她葬在学院的公墓里。” 秋攸宁一时语塞:“对不起,节哀顺变你叫什么?” “余望舒。”少年从善如流的张口便答。 恰在此时一阵凉风穿堂而入,根基不稳的铁皮书架顿时又晃起来,少年——余望舒眉梢轻挑,双臂微抬,似乎准备扶那书架一把,最终还是忍住没动。好在这风来去匆匆,书架自然摇晃了两下,险之又险的稳了下来。 全联邦姓余的人不多,秋攸宁惊讶的想到了个人:“余惊霆的余?”如果是联邦第十三军团长的儿子,那身为beta能有如此战斗力也不为过。 却不料少年轻轻摇头:“多余的余。” “” 秋攸宁不由得轻笑一声,突然觉得这家伙有些可爱,不想揍了。虽然他打了辰维桢一顿,虽然那个铁皮书架早上恼得她恨不得杀人。 “唔,书架你最好还是重新固定一下。”秋攸宁警告道,“如果它再砸下来,我不保证能忍住不把你揍回娘胎。” 余望舒抬起了头,怔怔的看着这个莫名冒出来的室友,这个alpha,和其他那些傲慢到天上去的好像不一样。 “你是新来的?”余望舒问道。 秋攸宁随手将学生证丢给对方:“机甲系一年级,秋攸宁,叫我秋。我本来不想来这儿的,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未来可能要相处四年,我不想天天晚上睡不安稳。” “空手搏击系一年级,我,没什么特别的称呼,”余望舒顿了顿,将学生证放在桌上,“本来同宿舍是要安排同系学生的,应该是你入学晚,才被分配到了我这儿。” 秋攸宁绕有深意的笑道:“正好搅了你夜黑风高,欸,不是隔三差五有教官查寝吗?你是怎么做到不被发现的?” “全息影像是个好东西我其实不怎么好斗,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趁你睡着干什么的。”余望舒认真解释道。 秋攸宁不禁哑然失笑:“你这话说的很有歧义啊!” 两个半大的孩子相视一笑,气氛活络起来,从宿舍一直聊到了食堂。 军校面积颇大,光食堂就有大小十几间,秋攸宁他们挑了离宿舍楼最近的集贤阁。此时正是饭点,大堂之中人声鼎沸,辰大少爷直接把人带到了三楼包厢,各色美食眼花缭乱的铺了一大桌,美其名曰接风洗尘。 食堂内的餐食一贯以够吃管饱为原则,这桌上精致华美的菜品自然不可能出自大锅,乃是辰维桢特地请慎游里的师傅做好,拿飞舰加急送过来的。玉盘珍馐、膏梁锦绣,光是这一桌便值大几万击蒙币,看得余望舒鄙夷连连,要不是被秋攸宁拉着恨不得当场撂挑子走人。 多喝了几杯酒精饮料,辰维桢将用餐礼仪给丢到了机甲废料厂里,拿两根筷子对着碗碟胡敲一通,醉眼朦胧的瞪着余望舒:“咦?这里怎么有只肌肉发达的猴子?” 余望舒当即一撸袖子便准备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肌肉发达,被秋攸宁死活劝了下来。 “他喝醉了就这德性,吃菜吃菜,”秋攸宁一边说一边将辰维桢手边的酒杯拿开,“你们俩早上到底为什么打起来了?” “你自己问他去,”辰维桢蹲在椅子上,用膝盖支着头,还没等对方发话又接了下去,“我说冷武系那个小怪物是野种怎么了?野种碍你什么事儿了?还是那是你男朋友?上来就阴我一拳,欸,我说演武也得先通报双方姓名吧?” 余望舒的脸色瞬间铁青,指骨捏得嘎吱作响:“没教养的alpha。” “怎么?还想打一架?”辰维桢斜睨着眼看他。 眼看着两人又要把饭桌边演武场,秋攸宁连忙插到了两人之间和稀泥:“你少说两句,说得跟你好像打得过人家似的。望舒啊,你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啊,我也是alpha。” 这下她算是听出点端倪,据说余惊霆将军只有一个儿子,还是个alpha,从来没听说过他还有个beta儿子,再看余望舒对那两个字一点就着的火气难道是私生子? 秋攸宁倒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余望舒正是十三将军的私生子,还是极不受待见的那种。在出生时判定了性别之后,余家就没承认过他,从小到大他见到亲生父亲的次数绝不超过个位数,每次的体验都非常糟糕。为此他从小受人嘲讽,最讨厌的便是“野种”这类的词,其次讨厌的是天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那些太/子党们。可以说辰大少爷正好踩了他两大痛处。 余望舒是个极会看形势的人,他知道看起来人还不错的新晋室友肯定不会帮自己,于是二话不说转身便走,决定回寝室先把2000个单指俯卧撑做完,再看什么时候逮住那个不学无术的大少爷揍一顿。 “走了好,看着我就反胃。”辰维桢冷笑道,他也不是个和气人,要不是看在死党的面子上老早就翻了脸,心中盘算着叫几个高年级学长去套麻袋。 秋攸宁扶额苦笑,暗道这两人可能天生不对付。 人类习惯在傍晚之间进食,但并不是所有生命都需要靠食物来维持动能,起码7栋教职工宿舍里的两位就都不需要。 不算宽敞的客厅中摆放着一个长宽两米的正方体,将茶几挤到了阳台上。一层杂质斑驳的银白色液体覆盖在这个正方体上,那银白色的汞液之中参杂着各色斑点,快要染成一条百家衣,它缓缓的沿着正方体的表面流动,整间客厅仿佛被浸在了彩虹里。 一条白色的光带印在闻天脸上,看起来苍白而诡异。 他站在立方体前扫描着其内部奇妙的变化,优美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据数据分析,你现在就该死了。” 化身为液体的宝石人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没空理他,于是他自顾自的接着说:“资料库中从没出现过你这样的人为进化方式,宝石人无法强行大量吸收元素,可是为什么你体内的微生物没有反对?” 宝石人通过长年累月的吸收天地间的微量元素缓慢进化,且不说左辻是怎么找到能迅速吸收大量元素的方法的——这种拆骨填肉的作法无疑会引起微生物们的强烈反应。这就像原本三人宿舍里不由分说塞进去十个人,可能关系还跟辰维桢、余望舒那样恶劣,原住民当然会抗议。 但当你往宿舍里塞进一百个人,甚至一千个人时,原住民就已经被挤得没力气抗议了。左辻体内的微生物不是没有反应,这反应比任何一次凌迟都要强烈,他已经痛得惨叫不已,只是连声带都没法凝聚,凄惨的叫声只能回荡在自己的脑子里。 “我建议你立即停止,你现在的状态非常不稳定,体内元素已经达到饱和状态,往气球里不停充气是会炸的。” 银色液体继续流动,显然无视了他的警告。 “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单就个体而言,你应该是有史以来最厉害的宝石人了。” 夸奖两句看来也没什么用处。 “恕我直言,就算你把自己吸炸,也不可能灭了全伽马走廊的阿拉克妮。” 打击两句也没什么效果,这种油盐不进、一心找死的家伙应该怎么劝? “你一直这么成吨吸收金银啊钻石啊什么的,很浪费钱。就算是我代替银行借你的,但是金库里突然少了这么大一笔钱,是会有人追查的。” 恐吓依旧没效果,闻天保持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一边唠叨一边扫描分析着那个立方体,他还从没见过自爆的宝石人,这一项数据很值得录入系统。 夜深人静的宿舍大楼一片静谧,除了教官偶尔扫过的手电筒灯管,落针可闻。 余望舒默默数着对面室友的呼吸,确定她已经完全熟睡后悄无声息地走下床。他没有穿鞋,脚上裹着一双特殊材质的哑光袜子,走起来比猫更轻。 放轻的脚步并不能拖慢余望舒的速度,他两步走到门后的铁皮书架前,弯下腰,一手扣住书架底端微微翘起的横栏。手臂的肌肉纤维瞬间发力,竟单手将不下五百斤的书架给竖直拉了起来,更诡异的是这一幕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书架上的书摆放得并不满当,被骤然抬起却没有一丝颤动,更显得少年力量之恐怖。 余望舒一手抬着书架,一手伸到书架下方捞出了一个扁平的小木盒,木盒上雕刻着一枚栩栩如生的子弹——难怪书架会被建军歌震倒,它本身根基便不稳,被人藏了个小玩意。 他轻柔的将书架放下,回头看了眼依旧在熟睡的室友,捏着小木盒像只黑豹一般从阳台跳了下去。 37.只身入画来 “你从哪儿来?” “地球。” *** *** 玫瑰河上的扶香花开得正艳, 与琴棋书画诗酒花的联邦盖亚学院相比, 同样的花香萦绕在普林森军校中就沾染了些残忍的味道。秋日实训即将到来,各系理论课压缩到了每天一节,同时硬性规定军校生们必须保证每天起码有六小时待在演武场里。 一时之间,全校八百余大小演武场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惨叫与哀嚎之声。 “正在校对——连接中——契合度45%, 不建议驾驶。”秋攸宁无视满舱的警告红框,硬生生以蛮力带动这台教学机甲的机械腿向前迈步,合金制成的机械腿缓慢抬起, 重重落地,震得整个演武场的地面一抖。 “你就别强/奸机甲了, 没看出人家多不乐意吗?”内网中传来死党憋笑的声音,然而他的机甲立刻极不给面子的发出警告:“契合度60%55%50%,已断开连接。” 机甲驾驶要求80%的契合度,介时基本和机甲一体的驾驶员无需多大力气就能举重若轻的挥舞这件凶器。契合度越低需要的“力气”就越大,如果身体素质不佳可能会造成损伤,为了保护驾驶员的安全,机甲本身的智能系统会依据驾驶员的损伤程度来断开连接。 这些教学用机甲和之前秋攸宁在凯明二上开过的s50军用机甲有所区别, 为了锻炼这些军校生的契合度,校方将“断开连接基准”调得极高。秋攸宁以35%的契合度开s50就像是举着货车跳舞,尚有余力,可开教学机甲却是举着货车在头发丝儿上跳舞,稍不注意便被迫下线。 辰大少爷脸色一垮, 这回该秋攸宁放肆的嘲笑了回去:“我好歹能走一步, 你已经原地连接半小时了哈哈哈!” 岂料这一笑打乱了呼吸节奏, 强行连接上的契合度瞬间跌到零点,直接断开连接——互相嘲笑的两人依旧是这个演武场里进度最慢的。只不过区区五百米的弯道行驶,最简单的项目,他们硬是在起跑线磨了半个小时。 全校八百多个演武场中最后五十个是占地面积最大的拟态演武场,可以模拟各个星球上的生态环境和历史战役,让学生们重临再演,亲身体会前辈们的战场,是全校耗资最大的教学设备。秋攸宁一直心向神往——当然,以她目前的水平是连拟态演武场的门儿都够不着的。 “等会儿吃饭叫上望舒吧。”自从和室友一见如故后,秋攸宁一直试图缓和他和死党之间的关系。 内网里传来辰维桢不满的声音:“又叫那个肌肉猴子干嘛?我说秋,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就算同宿舍很方便也不至于” 他找人堵过余望舒几次,偏偏对方真的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警惕心超乎寻常的高,往往还没靠近他就不见人影了。 “滚,别瞎说,我可是心有所属的人!”秋攸宁没好气的打断了他的话,“就被揍了一顿,你还准备记恨到下个世纪去?” 与机甲系这两位吊车尾比起来,空手搏击系的余望舒算是小有名气。身为beta的他在体质上天生落后于alpha,却打遍一年级无敌手,理论成绩也十分优秀,是当之无愧的全系第一。 普林森军校按能力来划分院系,总共只有空手搏击、冷武器、机甲和异能四个学院,人数最多的便是空手搏击系,因为它不需要你天生异能或者高的机甲契合度,能吃苦就行。就这一点上秋攸宁可以替余望舒证明,他绝对是她见过的人中最刻苦的一个。 每天在秋攸宁起床之前他就已经不见踪影,好奇心旺盛的秋三小姐有天硬熬一宿,悄悄尾随在黑灯瞎火摸出宿舍外的室友身后,这才发现这家伙竟然凌晨四点就起床背着负重物跑步。饮食规律、作息严谨,从演武场开门一直自虐到熄灯,回宿舍后一边做训练一边看课堂重播,堪称楷模级学霸。 其实秋攸宁和余望舒交谈数并不多,毕竟前者是个早起综合症患者,而后者习惯起早贪黑,连上公共课的时候都见不到人影。只是他身上那些好了又断、断了又好的骨头和宿舍地板上的汗水刺激着秋攸宁,让她也收敛玩心,天天拉着辰维桢和这些教学机甲死磕。 “两位同学,聊天不利于稳定呼吸,倾听自己的心跳。教官相信你们,下课前一定能走十米远。来,闭嘴,连接机甲。” 内网中传来熟悉而欠扁的声音,秋攸宁恶狠狠的刮了坐在看台上的闻天一眼,这个天契人好像不用讲课备课似的,天天带着助教来演武场看自己笑话,连带着她觉得在左辻面前身为老大的面子简直丢了个干净。 关于闻教官申请了个助教这件事在校方看来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两人都那么年轻英俊,又共处一室,一些绯色的八卦猜想便在某些好事的学生们之间流传。闻教官本人倒是不甚在意,左助教听到过一次,教工宿舍里新买的烟灰缸再次碎成了玻璃渣。 点击。 重新连接。 “已断开连接。”也许是心绪不稳,触控光屏一阵闪烁后再次飙红报警,秋攸宁愤怒的踹了驾驶舱一脚,舱内立即响起了刺耳的警报。 “驾驶舱受到攻击,请切换至近战模式。”冰冷的机械音如是说。 似乎是为了防晒,看台上的教官戴了副深色的墨镜,将一双碧如深潭的眼睛遮在阴影里。墨镜下,那双碧眸幽光微闪:“据数据统计,60%异能者无法驾驶机甲,剩下40%之中能达到共和国标准80%契合度的万中无一。我分析了全线军用机甲的内在构造,找不出异能者与机甲不契合的原因。” 他身旁的青年百无聊赖的敲击着铁栏杆,曝晒在阳光下的白皙肌肤似乎并不畏惧黑色素。左辻随口回了一句:“那就是异能者有毛病呗。” 闻天摇头:“截至目前为止,人类一共诞生异能3672种,无论是从强度、属性、进化方向、化学物理性质等等来看,没有哪怕一个全异能的共通点。既然没有共通点,那问题还是出在机甲上。” “怎么,你打算为人类共和国鞠躬尽瘁,研究出一款异能者也能高度契合的机甲?”左辻嗤笑一声,“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闻天说:“机甲和异能是人类两大利器,人类和天契谁能先看破这两点之间的关联,谁将主宰击蒙。” 左辻并不在意人类和天契谁将成为最后的霸主,在他看来,如今阿拉克妮大敌当前,这种内讧的行为实在是找死。 军校生除了国家节假日允许离校外,一周七天都必须待在学院里。时间在演武场与阶梯教室之间往返,转眼便过去了一个月。 “白老师,这次该没错了吧!”秋攸宁自信满满的将笔一掷。 白芥接过那块电子屏,嗯,果然又错了——四个选项她能错三次,脖子上顶着的是浆糊吗? 目光不动声色的瞥过站在角落里的青年,这个青年给他的感觉和秋攸宁完全不一样。那人眼中深藏着一种和他同性相斥的冷漠,对生命的漠视。但和白芥不同的是,那个男人身体强壮,并且十分警惕,如果打起来十有八九死的是他。 真不该第一次见面时把杀意暴露得那么明显,现在这家伙像护崽的母鸡一样寸步不离,整整一个月竟没给他一点动手的机会。经白芥观察,面前这个引人垂涎的alpha显然就是个纨绔自大的白痴富二代,浑身上下处处都是破绽,如果不是有这个保镖跟在旁边,估计一天能被人揍十八次。 “左辻,你怎么跟监工似的天天来蹲我补课,”趁白芥检查作业,秋攸宁闲下来挖苦宝石人,“白老师还能一口吃了我不成?” 左辻翻了个白眼:“我是怕你一口吃了他。” 好吧,活了一两百岁的宝石人会讲两个荤段子没什么了不起的,秋攸宁心里嘀咕。虽然平时左辻爱在学院里乱逛,还经常隔三差五玩失踪,但是每周末的补课时间他总是准时准点的出现,这让秋攸宁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看上了小白老师。 毕竟长得这么可爱,让人爱上也很正常吧。但是一想到左辻不仅有旧爱,还可能有了新欢,秋攸宁就一阵烦躁。哼,果然还是我家小松鼠比较可爱! “被惦记”的白芥叹了口气,像是个为学生烦心的老师:“又做错了。” 初秋的首都特区仍旧有些燥热,阶梯教室里的中央空调尽职尽责的将室内温度保持在25c,散热风箱轻微的嗡鸣声落在一片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有些尴尬。或者说秋攸宁自己觉得有些尴尬,说到底她的学习能力真的很差——没准父亲把裹挟智商的那部分基因一股脑的全遗传给二哥了? 秋攸宁用余光窥探着,这个俊秀的小老师蹙着眉,可能是觉得自己太蠢了,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形容词来骂人不带脏字。不过窗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倒是像极了一幅野兽主义的油画,他是画中人,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恰在此时蓝博士学术研讨社——阶梯教室的门被推开,捏着红色袖章的闻天走了进来,如一把尖刀剖开了这副色彩浓艳的画。 闻天的视线首先落在白芥身上,准确来说是落在他的腹部。 38.出淤泥 “你要多久才能学会人类的感情完成进化?” “根据参照个体的不同, 时间也会有所不同。预计是双子星标准日, 两年。” *** *** 银发天契人的目光钉在白芥的腹部,后者下意识的退后半步站到秋攸宁身后。这人的眼睛怎么好像什么都能看穿似的?白芥飞快的环视四周,分析室内环境,实力不明的教官和保镖加上这个alpha一共三人。如果真的发生冲突, 他只能先挟持这个“最弱”的学生。 好在闻天只停顿了两秒,马上便神色如常的走到秋攸宁身边,将袖章递了过去:“审核通过了。” 秋攸宁为了给心心念念的香蕉船买单, 一早便申请了治安巡检队的差事,不料入队竟然还需要成绩达到甲等。在演武场里练了一个月的秋攸宁也只迈出了一小步, 更算不得人类的一大步,所以申请被无情的驳回。 “见色忘义”的alpha忍痛出卖自己三小时,这才换来这么个小袖章。 鲜红的袖章上书“治安巡检队”五个大字,挂在校服上便是通行令牌。 秋攸宁眼睛一亮,一把抢过袖章。 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还记得我吗?我要不要回宿舍先换套衣服?在拿到袖章的瞬间,秋攸宁的心思转了无数弯,身体却懒得等大脑下达指令, 先行一步拉开了教室大门。 “白老师,我有急事,下周再见!”她还记得打声招呼,尾音飘飘荡荡,就像它的主人, 心已经飞到了天上。 白芥有些诧异的看着仍在随风轻晃的木门, 适才眼前一花人就不见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对方这么快的速度——这就是alpha的天赋异禀吗? 那个穿教官制服的男人又看了他一眼,白芥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用长桌挡住了自己大半个身躯。然而对方依旧目不转睛,一边看一边取下顶在头顶的墨镜戴上,继续看,然后沉默的转身离开。 偌大一间阶梯教室里顿时空无一人。 荒谬的蓝博士“粉丝团”至今为止登记在册的人员仍然只有辰维桢一个,于是他独断专/制的将整个阶梯教室的内墙刷成了蓝色,桌椅则换成白色。各式各样的论文海报贴在教室里的每一个角落,最可笑的是黑板正上方——原本应该投影校长人身像的地方,换成了蓝穆清的半身像。 白芥凝视着那双星空般的眸子,对方似有所觉的冲他微微一笑。他愣了一下,不禁在心中暗道自己可能疯了,这只是全息投影的设定式微笑罢了。 身后有人接近,白芥警惕的起身,将曲轴电脑收成一根短棍捏在手上。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妖魔鬼怪,也懒得管你,”左辻开门见山,一字一顿的说,“但如果你要打她的主意,我会杀了你。” 那双暗红色的眼睛里似乎深藏着彩虹,白芥心想,天真。 他表现得十分惊讶,戒备的将曲轴电脑横在身前,动作极不规范,到处都是破绽,像个文质彬彬的老师。他不明所以的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如果我的存在影响了你们的关系的话,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对她没意思,希望你不要误会。” 左辻冷哼一声,没打算和这家伙飙戏,他觉得自己表达得已经够明显了。实在不行区区一个omega而已。 槐花盛开的林荫路上,闻天赶上了风一般的alpha:“关于那个白芥,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秋攸宁沉浸在自己脑海中的对话练习里,隐约间就听到了“白芥”二字,于是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没兴趣忙着呢,你有空就帮我录个全息影像的课程,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毕竟我还未成年,但是你说他万一讨厌我怎么办,万一我们系统不匹配怎么办,万一” 碎碎念的少女像一阵疾风般刮向校门,根本就没注意到某教官早已停下了脚步。 闻天疑惑的歪着头,看向那个已经消失在道路尽头的身影,呐呐自语:“我以为你会感兴趣,既然没兴趣那就算了吧。” 虽然红袖章是身份的象征,但不代表门禁系统真的就认袖章不认人,特殊材质的袖章上编码着所属人的身份信息,对照不符的话依旧不会开门。 滴滴—— 铁门开启的声音宛如天籁,心跳一百八的秋攸宁甚至冲守门的哨兵小哥抛了个飞吻,烧红了年轻小伙的脸。 普林森军校位于大学城区,与绝味甜品所在的政务区隔着两个区。头脑发热的alpha一直冲到马路边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把停在学院停车场的飞舰开过来,这里也超过了远程遥控的最大距离。 怎么办,走过去? 秋攸宁马上在心中默算自己在不闯红绿灯的情况下,以最快速度跑到政务区需要多长时间,以及到那后绝味甜品店会不会已经关门了。 “秋,你在这儿傻站着干嘛?”还在想着,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人影一晃,肌肉猴子站在了她面前,疑惑的看着她那副喜忧参半的复杂表情:“你怎么能出来,该不会是强行撕了电网吧?噢,你拿到治安巡检队名额了?恭喜恭喜。” 直到对方说完一长串,秋攸宁才看见室友那张平平无奇的路人脸,喜道:“望舒啊!你居然也会偷懒?开飞舰了吗,送我一程啊!”惊喜之中的秋攸宁并没有想到身为beta的余望舒如何能出校门的问题,毕竟治安巡检队只招alpha。 余望舒被室友的热情吓了一跳,干笑着退后一步躲开她的拥抱:“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买得起飞舰的人吗?你怎么傻了吧唧的,我出来帮人办点事。你要去哪儿?” 秋攸宁心潮澎湃,突然觉得室友这张大众脸长得是如此的赏心悦目:“甜品店!” 担心生平第一次坐公交的秋小姐给人贩子添麻烦,惜时如金的余望舒还是手把手的把她送到了目的地。 他们到时正是下午热闹的时候,甜品店前排了一长条队伍。蛮不讲理的秋攸宁无视一众唾骂,直直冲到了柜台前。 店面不大,一眼就能看清楚,里面加了两个工作人员,但是没有她的“小松鼠”。 秋攸宁心里咯噔一声,急刹车的心跳差点没蹦出来,她冲到上次见过的小哥面前:“那个,啊,嗯那个金色长发的,眼角还有一颗朱砂痣的小帅哥呢?” 突然发现她寤寐思服,却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秋攸宁今天穿着笔挺帅气的军校制服,小哥一时之间没把她和上个月那个从垃圾场里捡出来的alpha联系到一起,一脸莫名其妙的说:“你是说小陶吧,他今天没来。” “什么?你确定?” “需要确定吗,他就是没来啊。” “你再说一遍?” 小哥无奈的将手上的奶油冲干净:“我已经说第三次了。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小陶今天没来,他请假了,说是学校里有教学安排,来不了。” 天空一道闪电,将石化的少女彻底劈成了石块:“老天爷啊——!!!” 路人被发疯的alpha吓了一跳,纷纷侧目,自觉让开了她身边十几米的位置。 余学霸薄薄的脸皮几乎要挂不住,恨不得举个牌子写“我不认识这个人”。 “小陶下次什么时候来?”在心中把造化弄人嚼了个粉身碎骨后,秋攸宁仍不认命的追问。 穿围裙的小哥两眼一翻:“人家叫商陶,又不熟还喊得那么亲密。他基本上每周都会来兼职的,喂,你可不要妄想去骚扰他,omega保护法上明文规定,alpha不得骚扰未成年omega。” 秋攸宁懒得与他争辩,一甩手划了500蒙到店面的智能终端上,根本不记得还差几十蒙。她有气无力的拖着脚步往回走,活像被打了败仗的兵,要不是余望舒拉着,能一头撞到墙上去。 政务区的绿化做得极佳,禁鸣的飞舰有条不紊的在马路上行驶着,道路两旁鸟语花香,闭着眼睛会有种逛花园的错觉。两人默不作声的走在广昌大道的街边,离公交站台还有几百米的距离。 秋攸宁一直低着头,暗自盘算自己要怎么同时保证周末的补课及撩汉进程。 直到眼前出现了几双锃光瓦亮的靴子,拦住了去路。 秋攸宁有些茫然的抬头,拦在他们面前的一共是四个人,统一穿着首都军校蓝色的校服,为首的那个神态倨傲,鼻子快要戳上了天。 看这咄咄逼人的神情不像是准备问路,那就是来找茬的?是不是她三年没来欺民霸市,首都州的混混们都不知道大姐大长什么样了? 秋攸宁精神一振,指骨捏得噼啪作响,正准备亮嗓子说个开场白,余学霸脚步一错,便已经将她挡在了身后。 “怎么现在才来?杂种就是杂种,成绩再好也是劣等!”为首那人气势比秋攸宁还足,劈头盖脸的对着余望舒骂道。 秋攸宁挑了挑眉,横移一步离开了余望舒的保护范围。 彼时被辰维桢一句无心之言刺激到都立马炸毛的余望舒,现在却像是聋了一般,任由对方一口气从头骂到脚,后方几人还不时起哄嘻笑。 也不是聋了,秋攸宁看见他的脸色铁青,只是忍着没发作罢了。 真是——叔可忍,婶婶不可忍!更何况她憋了一肚子的郁闷,就差点火星。 秋攸宁豁然张开五指,准备给这几个张嘴喷屎的败类们来点教训,手掌却被抓住了。 十指相扣,亲昵无比,自然是捏不了拳了。 秋攸宁困惑的转头:“你差他钱吗?” “这是我表哥,余晖。”余望舒轻声解释道。 秋攸宁莫名其妙的追问:“所以呢?很出名吗?” 联邦第十三将军只有一个儿子,叫余浩,早就结婚生子了,一看就不是眼前这个毛头小子。但余家世代风流,开枝散叶的广阔程度比孟蓝秋家不知要多多少倍,所谓表哥表弟之类的人物可能加起来有一个排,这也不知道是余将军哪里的远房亲戚。 就算是余浩亲来,打不过难道还跑不掉吗? 他二人在这边“卿卿我我”,被忽视的余晖立马叫嚣了起来:“我说你怎么神气起来了,哟,交了个alpha女朋友?我告诉你,我可是——” 未等他说完,余望舒便松开了相扣的十指,一伸手将对方肩上的书包接了过来,闷闷道:“走吧,不是挺急的吗?” 余晖被堵了话,不满的推搡了余望舒一把,后者逆来顺受的低着头,有些不敢看秋攸宁难以置信的双眼。 “你先回去吧,577路坐到普林森军校站,别坐过了。” 几人蛇鼠一窝的围着余学霸,像是争先恐后扑上去污黑莲瓣的淤泥,秋攸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追上去。 慎游里,酒吧层。 余望舒抱臂靠在卡座对面的墙壁上,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样貌并不出众,在灯光闪烁的阴暗角落里看起来毫不起眼。 卡座里的余晖向他招招手:“过来坐嘛,这让外人看见了还以为我这个当哥哥的欺负你。” “不用,”余望舒冷冷的摇头,“他们什么时候来?” 余家由于枝叶太繁茂,难免有些歪瓜裂枣,余晖跟辰维桢那种真正的太/子党比有些上不了台面,跟一般人比比到还算是个纨绔子弟。他痞里痞气的敲着酒瓶:“小贱种,你把这瓶吹了,大概就来了。” 他父亲养了十几房情妇,认了的、没认的兄弟姐妹合起来能打两场球赛,所以他向来最痛恨私生子。偏偏余望舒是余将军的私生子,万一哪天认祖归宗了,地位比他还要高一截。 可惜这家伙是个beta,不受将军重视,既羡慕嫉妒又鄙夷唾弃的心理让余晖有事没事就喜欢作贱他,能使唤这种“正牌少爷”对他来说比吸毒还来劲。好在从未被承认过的余二少爷本性里就带着贫民窟里出来的卑贱,怎么使唤都不敢有怨言。 要不就余晖那两下子,他可不敢跟普林森军校空手搏击系的年级第一比拳头。 余望舒假装没听到他的话,低头看脚,睫毛像帘子一样遮住了眼神和情绪。他的耳朵突然一动,听到了脚步声。 “你他妈还真敢来!”一伙人拎着铁棒砍刀冲上楼来,吓得驻唱歌手都破了音。 总算来了,余望舒心想,拳头捏得噼啪作响。 余晖属于吃喝嫖赌撩骚作死型的纨绔子弟,平素里得罪的人没有一篓也有一筐,就靠余望舒这个金牌打手撑面子。今天找上门的是三阳区的黑帮老大黑虎,他前两天公然猥亵了人家情妇,黑虎知道后当场放言“老子要打断他的三条腿!”。余晖也不怵,立马划下道来说今天晚上在慎游里的酒吧决一死战。 当然,替他决战的是余望舒以及悄悄藏在腰后的镭射枪。 黑虎显然没料到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竟然只带了四个人——他的人从楼梯排到卡座能转三圈,自以为占尽优势的他狞笑着走到卡座前:“准备好给爷爷跪地求饶了?” 余晖轻咳一声,深吸一口气:“你知不知道我父亲是谁” 扑嗵—— 他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原本虎背熊腰的黑虎顿时矮了一截。他皱了皱眉,不耐烦的转头:“你等我说完再打行不行?” 余望舒淡淡的哦了一声:“下次吧。” 黑虎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小腿一阵剧痛,直接被踹倒在地。他以跪倒的姿势低头看见了自己反折过来的小腿,这时候才惊惧交加的惨叫出声:“打他!给老子打他!” 没人想到那个悄无声息靠在墙边的少年也是余晖这个纨绔子弟的打手,甚至没几个人注意到快和墙壁融为一体的他。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出来连环两脚踩断了黑虎的腿,趁所有人还在懵神,又迅速干掉了四人。 直到此时那些左青龙右白虎的小混混们才反应过来,纷纷怒吼着提刀冲上前。 余晖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坐到沙发上对跪在自己面前的黑虎摇了摇手指,故作叹息道:“你们这一届混混的素质,不行呀。” 五分钟后。 余望舒随手拎起一个小混混的衬衣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转身从窗台上拿起自己的校服外套,直接便向电梯走去。 余晖碾了碾脚下黑虎的头,愉快的冲他举杯:“这酒三百万一瓶呢,真不来一口吗?当爷赏你的。” 慎游里的保安团队这时才冲上楼来,正好与进电梯的余望舒擦身而过,他看着酒杯后余晖扭曲的脸,再次甩了甩手上不存在的血迹。 39.联邦之未来 “有从凯明一直接到天契星的跃迁点吗?” “不知道。” *** *** 雷打不动的建军歌在秒针迈着长腿跨过最后一小格后高亢嘹亮的唱了起来, 秋攸宁难得没缩成鸵鸟, 一个激灵便从床上弹起。 她急切的转头,对面的床铺依旧干净整洁,被子叠成了豆腐块儿,一看就不像是有人回来过。 到底跑哪儿去了, 秋攸宁满脑子回荡着余望舒最后那个嫌恶且阴郁的复杂表情,一出宗室子弟欺凌私生子的大戏简直把她自己幻想得义愤填膺,最后一点迷糊劲儿都消失殆尽。 眼前倏忽间弹出一块光屏。 通讯请求, 辰维桢。 秋攸宁有些惊讶,知晓她脾气的死党还从没这么早的联系过她, 难道出了什么事儿? “秋!快醒醒!”甫一接通,辰大少爷提高十八度的嗓门儿便从那头传来,震得秋攸宁差点没一把将智能终端从耳朵上扯下来。 她没好气的吼了回去:“早醒了!你要死啊?” 辰维桢发出了一声惊咦,没料到她的声音这么清醒,不由得感叹道:“爱情果然使人奋发图强,你居然起这么早。” 昨天得知秋攸宁出去“见情人”的辰大少爷识相的没联系她,自己脑补了一堆少儿不宜的画面。你问是怎么得知的?这就要归功于某个好奇且八卦的天契人了。 一提到这个秋攸宁就怨气上涌, 几乎要变成一个散发黑色光波的诅咒物:“我昨天——没——见——到!你到底什么事儿,有话赶紧放!” “那我长话短话,你昨天看通知没?今天早上7:00整在大会堂有秋日实训开训演讲,全校师生都要参加!你要是起来了就赶紧穿衣服去吃个早饭,七点前一定要到大会堂, 迟到扣学分的。”辰维桢语速极快, 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也在穿衣服, “大会堂见。” 秋日实训是自普林森军校创办以来的一项传统活动,全校学生都必须参加,基本在六、七月举行。 自立校以来,秋日实训内容不一而同。有时是拟态演武场捉对比拼,有时是进行反恐围剿行动,去年更是前往偏远星球支援平叛军实训成绩很大程度影响当年的最终成绩评定,所以军校生们都很重视。 开训演讲所在的大会堂是仿造政务区议会堂建造的,占地约九千平米,三层阶梯结构,可容纳上万人。外墙材质以合金为主,可以抵御导弹的袭击,黑白的金属光泽让这个庞然大物看起来庄严肃穆。大会堂前方有一片人工湖,与它隔湖相望的是一栋古朴的钟楼。 浑厚的钟声敲响七下,纪律严明的军校生们早已就坐。 位于最前方的主席台上一共有二十个座位,金边红绒布的桌上摆放着铭牌,分别是各院院长、校方特聘教授以及军方代表。 起码是上校级别的军官笔挺的坐在全校五千余名师生面前,肩章上闪烁的金星看得人眼花缭乱,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站在演讲台上的那个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正在低头查看演讲稿,两鬓斑白的他眼角眉梢间已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但这些并不不妨碍他风度翩翩,鼻梁高挺、面如冠玉,可以想象年轻时一定是个美男子。他穿着特制的联邦黑色军服,肩章上缀着四颗金星和两道竖纹,赫然是一位中将。 他就是普林森军校的校长,无数学生与军人们心中的偶像,前联邦第三军团突击营营长南林卡。他曾带领突击营获取了无数场战役的胜利,却不幸在御河战役中失去了双腿,现在退居后方,专心为联邦培育人才。为了表彰其英勇奋战的功绩,联邦特别授予了他“击蒙紫金英雄勋章”。 钟楼的钟声敲响,南林校长拿起了话筒:“孩子们,你们好。我是南林卡,今天在座的诸位,是我及联邦的骄傲。” 南林校长的声音像刀,铿锵有力,简单明了的话语没有多少修饰。伴随着大会堂内清冷的香薰,一刀一刀削掉了清晨仅剩的困意。 辰维桢悄悄凑到秋攸宁耳边窃笑道:“嘿嘿,我叔说要我能拍一张校长紧张到手抖的照片,就送我一套仙女星系的模型。” 秋攸宁匪夷所思的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校长手抖了?” 辰维桢得意的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叔说了,校长最怕这种公开演讲的场景了。” “行行行,你叔说的话就是圣旨。”秋攸宁懒得和这个叔宝患者争论,警告的嘘了一声,“校长紧不紧张我不知道,被他发现我俩在这里开小差,得被拖到演武场揍死。” 辰大少爷根本不怵:“那是你,校长可疼我了,才舍不得揍我。” 秋攸宁愤愤不平的想,明明那是我亲舅舅,怎么就对你比对我还好? 她出发前联系过余望舒,可惜对方依旧是无人接听状态,也不知有没有来这里。空手搏击系在最下方,密密麻麻的一片人头,除非她长了双闻天的眼睛,否则绝看不出来余望舒在不在。 站在演讲台上的南林校长不着痕迹的扫了大会堂第三层的那两个孩子一眼,可惜后者聊得正欢,没看见他告诫的目光。 他一边干巴巴的背着演讲稿一边想,小秋来学校一个月了,也该抽空去看看她,将军说她皮得很,要时不时敲打。至于维桢南林校长的眼中难得流露出一丝温柔,盯得演讲台上的扶香花受宠若惊的颤抖。 这么一分神,一不小心就背错了。他顿了顿,继续道:“埃尔文空间站,所以今年秋日实训的地点是埃尔文空间站。” 饶是纪律严明,大会堂内还是一阵哗然。 本以为去年秋日实训去莫桑星已经够远了,现在居然直接跑到临近前线的埃尔文空间站去?激动、恐惧、兴奋的军校生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像五千只苍蝇同时起飞。 南林校长皱起了眉头,伸出左手微微下压,五千只苍蝇同时被捏住了翅膀,大会堂内落针可闻。 他轻咳两声:“全校师生依据院系分为四队,由各院教官带队监督。你们的任务是负责空间站内民众的撤离工作。这是埃尔文空间站的结构图。” 一副巨大的空间站结构图投影到了军校生们的头顶。 那是一个筒状的空间站,由人造太阳充当能源。从结构图来看这个空间站颇大,人工植被及各类设施完备,属于宜居型空间站,常住人口一千多万。这类人造居住地在临近前线的地方十分常见,毕竟在阿拉克妮的肆虐之下行星早已不是最安全的选择。 南林校长说:“六月十三日,阿拉克妮突袭了埃尔文空间站。虽然第五军团及时救援,但伤亡依旧惨重。” 说到这里时他停顿了一下,秋攸宁发誓,她肯定看见了这位前突击营营长眼里一闪而逝的鄙夷。 “空间站内基本设施破坏严重,经科学院研究表明不再适宜居住,你们需要在一个月内,将空间站里的全部民众转移到临近的珍珠空间站” 大会堂的穹顶之下又投影出另外一个圆形的空间站。 “异能系负责a1-b3区,机甲系负责b4-d1区,冷武系负责d2-d4区,空手搏击系负责d5-d10区。” 由线条组成的空间站结构图被划分成颜色鲜明的四个区域,其中机动性最强的机甲系承担了近一半的任务量。 “空间站内的大股阿拉克妮部队已经被第五军团的战友们清剿过一次,但我不能保证一只都不剩,所以你们必须做好随时与阿拉克妮作战的准备。我知道这是你们中绝大部分人第一次见到阿拉克妮,但我希望不会是最后一次。” 南林校长用近乎肯定的语气警告着他们,这让辰维桢不禁险恶的猜测,军方会不会故意留两只阿拉克妮在空间站里,就为了给他们开开眼 “时间紧迫,空间站内的同胞们危在旦夕。这是一次救援行动,也是实战训练,相信战友、相信团队。我希望你们能以最严谨的态度对待每一个生命,你们就是联邦的未来。” 南林校长威严的目光巡视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觉得他就是在看自己,不禁有些心神激荡。 “今天下午两点整,第一演武场集合上战舰。” 全体起立,轰地一声以右拳捶胸,敬了个整齐划一的军礼,目送裤管空荡荡的校长走下演讲台。紧随其后的是僵坐了四个小时的各位校领导和军方代表们,他们没有继续高谈阔论的意思,只是用简单的言语表达了一下对这些联邦未来之星的勉励。 军校生们有序离场,教官们却留在原地。他们还需要进行任务细分和突发情况演练,毕竟这些孩子是人类共和国的希望,他们将来的成就可能会照耀整片星空,他们就是下一代的“南林卡”,甚至“孟戾”。学院不想承受他们任何一点的损失,而这些保全工作自然就落在随行教官的头上了。 闻天坐在机甲系教官队列的角落里,躲在同事雄壮的身躯后。他一声不吭,极其认真的埋头做笔记,将台上领导的安排一字不落的抄在了智能终端里。 但如果有人凑近看就会发现,他深埋在刘海下的眼睛紧闭着,握笔的右手有些轻微颤抖。 40.信息素抑制剂 “埃尔文空间站里有阿拉克妮吗?” “有。” *** *** 按理说秋日实训的出发时间一般是开训演讲后的第二天, 像今年这种上午开完会下午马上出发的情况还是头一遭。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能源设施正在崩溃的埃尔文空间站, 哪怕多一分钟都可能有千上万人丧命。 现在是十一点半,离登上战舰的时间不到三小时。 秋攸宁首先跑回宿舍,以最快的速度打包了自己的行李——校服、营养膏、急救包机甲系学生的行李一贯简单,他们的机甲里通常会存放其他常备物资。 余望舒还是没回来, 她给他发了条信息,让他看见后回她通讯。 中午十二点整。 秋攸宁将行李丢进了机甲,跟辰维桢招呼一声便开着飞舰离校而去, 顺手在食堂里叼了个面包。她仍不死心的先在绝味甜品店转了一圈,再次失望后压着超速线狂飙到了州警察局门口。 她和孟轩的关系向来亲昵, 去凯明二之前都没来得及和孟轩道别。一别三年,就是回来那天在家里与大哥匆匆见了一面,本来准备领了治安巡逻任务后假公济私来与大哥叙叙旧,却不料出发的命令来得这么急。 这次说是往返一个月,但祢衡星上的经历让她对宇宙充满了敬畏,一想到那些能想到的或者不能想到的情况,她就抑制不住自己想见见大哥的冲动。好像这样就能让她心安, 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心理年龄堪堪14岁的孩子。 警局门口的哨兵认识她,用目光打了个招呼,示意孟轩在里面。 秋攸宁笑着谢了一声,向楼内走去。 重案组的办公室在警局大楼的二楼,这里处理的一般都是重大案件, 走廊里匆匆而过的警员们大多面容严肃, 拧紧的眉心比警徽还要标志性。 秋攸宁刚走近重案三组的办公室, 便听见了大哥的声音:“这个‘信息素抑制剂’是缉毒科的案子,我们现在也人手不够忙不过来,让他们自己来审。” 又听何源亮有气无力的说:“缉毒科说‘信息素抑制剂’不算毒品,正在和局长闹呢。” “你管他说什么?在局长没发话之前就是他们的案子。” 孟轩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一抬头却看见许久不见的秋攸宁竟站在门口。 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两天没睡产生了幻觉。不年不节的,小秋怎么会从学校里跑出来? 秋攸宁忍不住的笑出声来,惹得办公室里七八个人同时回头看她,这下子孟轩知道不是自己产生幻觉了。 “你又翘课了?”孟轩脱口而出。 在看到孟轩的瞬间,秋攸宁心里那块大石忽然落了地,内心的莫名焦躁被抚平。她磨磨蹭蹭的走进来,撒娇道:“大哥,中午了,你饿不饿呀?你不饿其他警察哥哥也饿了吧,我有事儿找你嘛。” 众警员面面相觑,从没听说过组长竟然还有个这么标致的妹妹,还穿着普林森军校的制服? 孟轩笑骂一声,转头说解散吃饭,众警员挤眉弄眼的走出办公室,何源亮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孟轩拉过一张椅子给秋攸宁坐下:“说吧,怎么跑出来了?” 秋攸宁故作伤心,假惺惺的哭诉:“大哥你居然不相信我,枉人家用最后的时间来和你道别。早知道我就找二哥去了。” “最后的时间?”孟轩皱眉,以为她又惹了什么事。 秋攸宁扑哧一笑,鉴于时间仓促,没有继续作弄他,直接将秋日实训的事儿说了出来。 “大哥要注意身体啊,你看起来憔悴了好多,那个属泥鳅的杀人犯——要是被我碰见了我一定把他抓回来祭奠你死去的脑细胞!”秋攸宁心疼的捏着孟轩干枯的发梢,竟在里面发现了几根白发,又在脑子里把那个“gu”捅了好几刀。 孟轩无奈的捉住她的手:“你啊,就是长不大。还以为去凯明二历练了几年能成熟点,还是这么孩子气。这次去埃尔文空间站要注意安全,那儿我听说了,没有阿拉克妮的大部队,但是为了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人也是值得提防的,明白吗?” 秋攸宁乖巧的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匆忙跑过来可能就是为了这句叮嘱,莫名的让人安心。 孟戾因为工作的原因常年不在家,而南林奕叶对于秋攸宁来说更像是个画框里的母亲,高贵典雅不可侵犯,她举手投足间保持着最上等的礼仪,却不会给予他们多一分的关怀,她的母爱规矩而冰冷。二哥成天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只有孟轩给了她堪称温暖的亲情。 她美滋滋的说:“放心好了,你妹厉害着呢。对了,刚刚那个信息素抑制剂又是怎么回事?” 孟轩指了指后方的小审讯室:“最近市面上悄悄流行起了一种omega信息素抑制剂,非常厉害,能把omega伪装成beta,只要不做血液检查,任谁都闻不出来。我们组出警的时候正好抓了个嫌犯,没想到缉毒组的还赖上了,真是哎,不说他们。” 一听到这形容,秋攸宁立马想到了那个俊逸超乎寻常的白老师——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都是个十足的omega,偏偏没有味道,听起来非常像是使用过这种东西! 秋攸宁来了兴趣,追问道:“说说嘛,那怎么判断一个人用没用过这个抑制剂?只能做血检吗?” 孟轩说:“血检肯定能检查出来。至于其他的我又不是缉毒组的,不是特别清楚,不过应该会对alpha信息素起反应吧?毕竟只是伪装又不是消除。怎么,你有线索?” 秋攸宁想了想自己750分的期末大考,果断摇头:“没有。” 兄妹两人在警局附近的小餐馆里吃了午餐,互相告诫了百八十句,最后在十字路口分道扬镳。 秋攸宁启动飞舰,正准备离开,却意外的在前方的小巷子里看见了个一闪而逝的灰色身影。 她挑眉看了眼电子钟,一点十七分。 今天是周一,虽然现在是中午时间,但理论上白芥不应该出现在离学校大半个小时车程的广昌大道上。他之所以冒险翘课来此,是因为昨天晚上在这里落下了个重要物品。 浅灰的虹膜倒映着脏乱不堪的小巷,他走得很慢,因为要找的东西很小。 地面上突然有星点亮光闪过,白芥正准备蹲下身去拾,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他警惕的转身,却不料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白老师,好巧啊。”秋攸宁笑眯眯的说。 白芥惊讶的看着她,双手自然的揣进了兜里:“你怎么在这儿,学院放假了吗?” 秋攸宁再次将这个小老师从头打量到脚,加深了自己的怀疑,于是上前一步说:“我现在是治安巡检队的一员了,可以自由出入学院的。” 一股鼻腔细胞无法嗅出的奇异的味道悄然在小巷内扩散开来,秋攸宁背在身后的双手青筋毕露,未成年的她对信息素的释放还不是很熟练。 白芥若无其事的点点头,同样上前一步,再次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他舔了舔嘴唇,那个碍事的保镖不在,真是个好机会:“昨天的试卷讲解我录了视频,你看过了吗?” 秋攸宁乐得让对方接近散发源,无比自然的再次靠近:“还没呢,昨天有事忙。” 小巷本就不长,几句话的时间,两人就已对面而立。 白芥唇角勾起一抹诡笑,捏紧柳叶刀的手便准备探出割断这个alpha的声带!然而正在这时,他突然脚下一软,力气像是瞬间被抽干了一般,心跳骤然加速,这感觉简直像—— 白芥瞬间明白过来:该死的,她能释放信息素?! 在秋攸宁殷切的目光中,白老师真的踉跄了一下,可惜还不等她下定结论,后者又站稳了。 秋攸宁狐疑的试探道:“白老师,你不舒服吗?” 白芥的额头起了层薄汗,他面色如常的用袖子擦了擦:“这天太热了,真是的,都进秋天了还这么高温度。哎——现在都这么晚了?没空和你说了,我要赶回学校去了。下周见哦!” 一点三十二分。 他这么一说同样惊醒了秋攸宁,暗骂自己好奇心害死猫,赶忙冲上飞舰。 白芥快步离开了充斥着alpha信息素的小巷,直到走出几百米外才长舒一口气。 来凯明一三年,他早已弄清楚了身体的异常原因。让他十分无力的是,就算弄清楚了他也没法解决这个极为危险的状态,他曾经做过omega信息素腺体摘除实验,却发现摘除腺体的omega免疫力会迅速降低,呼吸间就会被数十种致死病菌感染。 如果按照地球时间来计算的话,双子星人类平均寿命在两百五十至三百岁,他怀疑这与信息素腺体有极大关联。 而自从得知alpha信息素会令他产生假性发情后,他就一直将狩猎目标放在了未成年人身上,毕竟未成年alpha血液中携带的微量信息素哪怕飞溅出来,也不会对他产生多大影响。 可是他没料到秋攸宁竟然能自主释放信息素!自主释放的信息素和血液中携带的微量信息素不一样,那可是纯正的“春/药”。这太不合常理了,难道她身份证上的年龄有问题,不是两年后才十八岁? 幸好秋攸宁仓促之间憋出来的那点信息素不多,覆盖范围不大。离开那条小巷后白芥体内的躁动便平息了下来,他皱眉回视着阴暗的巷子,半晌还是决定离开。 证据可以稍后再回来拿,万一大庭广众的假性发情了那可就不是一两句能解释清楚的了。 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小区,正准备刷门卡的白芥突然停住了动作,静静的将门卡换成了柳叶刀。 门是开的。 他抬脚将门踹开,迅速的躲在墙边。 内嵌钢板的铁门砰的一声重重撞进了室内。 没有惊呼,没有枪声。 熟悉的嗓音带着一股子不同寻常的冷静从室内传来:“我没有恶意,你可以进来说话。” 白芥闻言有些惊讶,转身进屋,果然看见了“秋攸宁”。 41.镜 “白老师是omega吗?” “是。” *** *** 当地面上波涛暗涌时, 前往埃尔文空间站的舰队已经达到第二宇宙速度, 摆脱了双子星的引力。 本次出行的舰队中包含一艘战舰,两艘能源舰及整整十艘大型运输舰。据战后伤亡数据统计,埃尔文空间站仅有不到10%的人幸存,并且由于基本维生设施的损坏, 这个人数还在持续减少。 从埃尔文空间站到临时避难所的珍珠空间站需要七个航程日,没时间让他们往复运输民众,所有人必须一次性救援完毕。 军校生们都被分配在战舰上, 四人一个小隔间,和军队标准一样。 这次的临时宿舍是按照院系统一分配的, 秋攸宁和辰维桢以及另外两个不怎么熟的同学住在一起,将小小十平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此时刚刚脱离行星引力,所有人都解开了安全带。战舰上的仿重力系统启动,如果不看舷窗外虚无的黑暗宇宙的话,感觉和在凯明一上没什么区别。 辰维桢远程联系上了自己的机甲,检查有没有在脱离引力的时候发生故障——因为此次是实战训练,允许学生使用自带机甲。这就是拼财力的时候了, 哪怕契合度低如辰维桢,一架价值上千万的高性能机甲也能将他武装得人模狗样。 根据辰大少爷量身打造的的机甲“蓝龙”录入了他的各项身体数据,将适配度调到最高,可以说是一台只有他能用,且契合度非常高的机甲。 况且辰氏集团本就承接着联邦最大头的军工制造业, 爱子心切的辰董事长可以说是把“蓝龙”武装到了牙齿。哪怕驾驶员再废物, 随便一发子弹都是超导晶炮的绝世凶器, 也该能起到保命的作用了。 像“蓝龙”这种甲上级别的机甲,在军队中起码都是少将才能配备,脱离引力产生的作用力对它来说不值一提。充满金属光泽的暗蓝色机身静静的蛰伏在机甲停放台上,比周围的同类们平均高了一半余,像只沉睡的猛兽。 这只蓝色猛兽的“眼睛”突然闪了闪,回应着远程传来的检测命令。 全机扫描完毕。 能源满载。 无故障。 辰维桢透过蓝龙俯视着停满机甲的停放台,毫不意外的看见了不远处的一架看起来像小学生春游专列似的机甲。 那台机甲比之周围的同类要“瘦弱”一些,因为它身上除了一个导弹库没有装载任何远程武器,从造型上看和著名的“夫诸”有些相似。不过金属机身被主人恶趣味的涂成了绿色,显得有些滑稽。 “秋,你不检查一下小草吗?”人满为患的临时寝室内,辰维桢踢了踢头顶的床板。 狭窄的寝室过道基本只有一人宽,另外两位临时室友正坐在下铺闲侃,秋攸宁只好在自己的床上。她翻看着通讯箱,无所谓的嗯了一声:“我家小草本来就是用来代步的真要打起来我可没指望它。” 某人身在曹营心在汉,压根儿就没打算用除了异能之外的方式作战。在她看来父亲这样扬短避长的做法实在是没事找事,她连异能都还没达到视野级,哪有精力来磨合怎么都超不过50%契合度的机甲。 我们在六层403,欢迎你随时来做客,宽敞明亮,环境优美,比学生寝室要好得多,还有各式美食随意品尝。——铁皮话痨 通讯箱里代号“铁皮话痨”的家伙发来一长串利诱,她想了想,跳下了床。 辰维桢问:“干嘛去?刚脱离引力食堂还没开呢!” “所以去打点野食嘛。” 教官寝室比学生寝室大了一倍余,还自带卫生间。两人一间,闻教官和左助教理所当然的占了一间,在外人看来感情好得没话说。 秋攸宁推开403的房门时,看见了一地狼藉。最夸张的是铁质的茶几,竟被闻天“穿”在了身上,四条小桌腿稳稳挂在他腰间,像是要去参加什么古怪的时装秀。 从左辻咬牙切齿的神情上来看,应该是他拿小桌狠狠的砸了下去,奈何对手头太硬,把铁皮当纸似的捅穿了。 秋攸宁啧啧称奇:“我还以为你俩关系很好呢。” 两人异口同声的否认:“好?!” 闻天将挂在腰上的铁桌脱了下来,双手一合,轻轻松松的揉成了个脑袋大小的铁球,丢进垃圾篓里。他一边无比熟练的收拾着屋子,一边拉着碍事的秋攸宁坐到沙发上,摇头喟叹:“我已经跟你说了八十三次了,说话就说话,不要随便砸东西。连孩子下手都知道分寸,你这一百多岁都白活了吗?” 左辻懒得理这个“闻唐僧”,两眼一翻看向舷窗外。 秋攸宁也凑了过去:“黑漆漆有什么好看的,难道宝石人的眼部构造和人类不一样?” 舷窗只有不到半米宽,少女的气息扑鼻而至,惊得左辻一缩脖子,转头才发现她竟离自己这么近。他天马行空的想着,自己可能闻到了传说中的alpha信息素,不然怎么会如此心律不齐。 他凝视着秋攸宁黑宝石似的瞳仁,突然很想告诉她——一个音节在喉咙里颤抖,像用头发丝吊起一吨巨石。 “宝石人全身构造都和人类不一样。”闻天突兀的声音快刀似的切断了他的“头发丝”,整个人又掉回深渊里,他回头怒目相视,却又有些感激。 天契人不太懂他复杂的目光,直白的问:“你想说什么?” “说你是个单细胞细菌!” 左辻欲盖弥彰的一转身坐回到沙发上,也许是不堪重负,沙发发出一声响亮的“嘎吱”。 在场的三人都不是普通人,齐齐抬头看向了通风口。 在他之前撬门而入的果然是那个白痴alpha,只不过她此时一脸冷漠,还换了身衣服。那是一套深灰色的西服,裁剪得当,将她黄金比例的身材完美的勾勒了出来。她还带了个鸭舌帽,倒是和白芥有些类似。 他从没将住处告诉过秋攸宁,一小时前两人才图谋不轨的分开,现在骤然在此见到她,实难当作是个善宾。 难道是跟踪我之后提前溜了进来?难道她看出我的杀意了? 白芥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屋子,两间房门都开着,里面一览无余——那个红色眼睛的保镖没跟着她。 很好,白芥微微一笑,伸手将大门关上,反锁。 刚才在广昌大道没碰见她那个保镖,楼下也没看到,这些alpha永远都是这么狂妄自大。不过以防万一有其他搅局的人,还是把门锁着吧。 站在餐桌前的alpha沉默的注视着白芥走进来、关门、锁门,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直到白芥走到自己面前才捏着手里的玻璃管问道:“这个,你是从哪里买的?” 玻璃管内装着些许粉色的液体,在管壁正中央刻着极小的“迷迭”二字。 白芥的脸上呈现出略微的惊讶,似乎第一次见到这东西,他情不自禁地将眼睛凑了过去,右手手肘自然的后仰。 由于他弯着腰,从少女的角度看不见他手里的东西。 然而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警兆,激得她汗毛倒竖,小腿肌肉记忆性的拉伸,瞬间后跃两米,狼狈的撞到了沙发上! 一抹寒光几乎在刹那之后划过她原本站立的地方,如果她刚刚没惊觉跳开,现在便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在动手之前没有一丝杀气泄露,完美的杀手。 少女惊疑不定的打量着白芥,摸了摸被划破的衬衣,她不明白一个——如果没猜错的话——omega怎么会有如此敏捷的速度。然而多年的工作经验还是让她慎重的甩开了半米长的警棍。 这个男人,很强! 白芥咦了一声,拿柳叶刀撩了撩刘海:“你也不是个草包嘛。” 少女将左手上的透明管举了举,急促的开口说:“我是” 咔擦—— 玻璃罐瞬间被锋利的柳叶刀切开,那张漂亮的脸蛋在眼前迅速放大,粉色的液体洒了一地。 少女黑色的瞳孔骤缩,这个家伙根本就不想听任何解释,他只想杀了她! 左手撑住沙发,腰腹发力,她瞬间跳到了沙发后,同时用警棍挥开了瞄准她喉咙横切而来的柳叶刀。眼角余光瞥见寒光一闪,险之又险的后仰,躲过了对方第二把刀。 白芥反应极快,在她下腰的同时双手寒芒直刺而下! 少女怒喝一声,单手撑地,双腿迅速上踢,她穿的军靴底部裹着一层铁皮,饶是如此她也不敢直接硬接对方一刺,只是从侧方踢开了他的刀。 强劲的大腿带动小腿,她顺势便准备一个横踢撂倒对方,然而这个看似弱小的omega比她想象的还要敏捷,一个空翻跳到了餐桌上。 黑发的少女剧烈的喘息着,她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先不要激动,我是——”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对方又从餐桌下方摸出了两把短刀。 足有小臂长的柳叶刀打磨得极锋利,亮面映照着他满不在乎的灰色眼眸。 她知道,在把这家伙打得不能动之前,是没法好好交流了。 漆黑的警棍与银白的柳叶刀再次撞到了一起,单就力量而言白芥无疑处于劣势,但他的格斗风格灵巧而诡谲,同时擅长利用周围的一切环境。往往他的柳叶刀就藏在瓷碟后、桌布下,甚至是她的警棍所遮盖的盲区! 动作精准狠毒,专挑要害攻击,不带一丝感情,黑发少女再次确定刚刚的猜想,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少女身上零星的伤口越来越多,渐渐被压制在了下风,笨重的警棍愈发沾不到对方一根头发。 她侧身躲开对方一刀,脚下却一滑,竟不小心踩到了泼在地上的番茄酱。 糟了! 白芥眼中精光一闪,就是现在——他猛地一脚踹在少女腰侧,巨大的力道将她整个人踹飞出去,直直的撞到了墙上。 在踹出一脚后他迅速跟上,几乎在对方撞到墙上的瞬间抵达,同时将一柄细长的柳叶刀狠狠斜插进她的肩胛骨,自下而上的将她钉在了墙上! 42.从天而降(上) 少女惨叫一声, 不小心咬破了唇, 一缕鲜血自唇角滑下。 白芥气喘吁吁的蹲下,他凝视着那双愤怒瞪着自己的黑眸,突然病态的笑了起来。 他拿出另一柄稍短柳叶刀,在少女颀长的脖颈处漫不经心的刮蹭着, 威胁着她犹有余力的四肢不敢擅动。 “其实你比我想的厉害多了,不过就是太蠢了。怎么,以为我区区一个beta就很好对付?你要是带上那个保镖, 现在就不用死了。” 也许是剧烈运动了一番,白芥觉得有些热, 忍不住扯了扯衣领,露出雪白的肌肤。 少女皱眉听着白芥的话,眼中闪过一抹讶异的光芒,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喘着气:“我你,是omega吧?” 白芥不置可否的耸耸肩,习惯性的用小刀抹了点她锁骨里盛满的鲜血品尝, 享受的眯起了眼睛:“果然很美味。” 应该是比预料的还要甘甜——甚至甜得不可思议了,甜到白芥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下一瞬剧痛从胸口传来,趁机踹飞她的少女已经拔掉柳叶刀站了起来。 “你这个疯子!”少女难以置信的捂住自己被贯穿的肩胛骨。 她看了眼大门的位置,准备撤离,她今天是来调查omega信息素抑制剂的, 不是来和杀手玩生死决斗的!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在她转头的刹那, 一点银芒再次奔袭而至。 少女匆忙之中用手里的柳叶刀挡住一柄刀,右手死死的抓住了对方另一只持刀的手腕。 这真的是omega吗?他的痛觉神经是失灵的吗!刚才那一下她用了十成的力气,就算是再硬的骨头也该断几根了吧?然而这个灰发少年看起来浑不在意,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两人原地僵持,浑身上下的每一条肌肉纤维都在绷紧到了极致,企图压过对方,将冰冷的武器捅进对方身体里。 就力气而言omega再怎么训练都不可能和训练有素的alpha相比,但现在少女肩膀受伤,并且随着发力鲜血正涓涓从伤口处流失,带走她的力气。 室内的温度越来越高了,一滴汗水自白芥鬓角滑落。 两人此时靠得极近,他看着近在眼前的脖颈,喉结动了动,感觉有些干渴,突然张嘴咬了下去! 少女大惊失色的侧头,险险避开了要害,却还是被狠狠一口要在了肩颈处。她痛呼一声,随后惊骇的发现这个家伙竟然在吮吸她的血! “放开,放开我!”少女剧烈的挣扎着却挣脱不开,手上抵抗的力气渐渐弱了下去,她迷迷糊糊的想着,我竟然是这样死的,是不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呢。 热——! 热得头昏脑胀,就像吞了一口岩浆,从口腔一直烫到了下腹,烫到那个要命的地方! 他不久前才在小巷内呛了一大口秋攸宁纯净的信息素,那时就已经隐隐被带入了假性发情,只不过是凭借自身意志力压了下去罢了,此时被少女血染的房间里信息素的浓度更是急剧升高,而他最后喝的这一口血,直接成了点燃炸药的火星。 白芥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连手里的银刀滑落在地的声音都没听到。他看着少女唇角的血痕,鬼使神差的舔了上去,一路舔到那两片柔软的唇瓣。 压抑了整整四年的信息素像是找到了泄洪口,一股脑的冲破体内化学药剂制成的围栏,甜腻的香味瞬间充斥了整间屋子。最主要的是,冲进了少女的体内。 两人同时呻/吟了一声,像久旱逢甘霖的沙漠。 正如秋修远上校曾经说过的那句名言:“信息素是omega的弱点,但也是武器,没有alpha能抵挡这件武器。” 少女从未感受过如此澎湃磅礴的omega信息素洪流,瞬间便沉溺其中,那双和秋攸宁一模一样的黑眸几近涣散。 白芥撕咬着那两片可怜的嘴唇,顺着唾液交换到他体内的信息素像救火的水,可惜不够——远远不够!在进行完唾液标记后他的脑子清醒了过来,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做想做的事。 原来发情期,真的是找个alpha一起比较好啊。他原本以为自己对这种事情是极其厌恶的,现在看来倒也不错。 那就先“吃掉”她,再吃掉她吧。 他遵从这这具身体的本能,用锋利的虎牙刮磨着少女后颈那块微微凸起的地方。 少女察觉到他的意图,含糊的推搡:“不对不是这样的。” 白芥才不管她,狠狠一口咬了下去,虎牙瞬间刺破腺体,更纯正的信息素喷涌而至,烫得两个人浑身一抖。然而这次却真的是错误示范,从来只有alpha标记omega的腺体,像白芥这样企图标记alpha的恐怕史无前例,奋起反抗的信息素化作一股焚身,将两人的理智燃烧殆尽。 他不顾地上各种锋利或不锋利的碎片,将人狠狠放倒在了地上。 是的,放倒。不给任何反扑的机会,白芥跪坐在少女腹部,用一只手捏住她的双腕,另一只手粗暴的撕开了碍事的衣服,旋即用衬衣将她的双手打了个死结。 直到此时,少女才真正明白他的意图,这个意图吓得她浑身一阵恶寒,连欲/望都消退了三分。她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你干什么?反了,不是这样的!” 白芥俯下身,在她耳边诡笑道:“当然是这样的,男人和女人,还能有什么样的?” “男人女人?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是alpha,你唔!” 富强民主=v=文明和谐 当“秋攸宁”醒来的时候,夜幕已经沉沉降临。 活像几辈子没吃过肉的omega粗鲁得像一只野兽,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下/身肯定是撕裂了,阵阵刺痛提醒着她那荒诞的一幕是真实存在的。而始作俑者此刻正餍足的压在自己身上,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累晕了。 到底只是假性发情,否则什么准备都没有的他们可能会死在这片狼藉里。 她一阵后怕,本能的想将对方直接从自己身上掀下去,突然又回想起他那可怕的战斗力和诡异的行为,犹豫片刻还是轻手轻脚的将人抱到了床上。 转身走进浴室,她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惨状,头皮不禁有些发紧。 难怪浑身上下没哪儿不疼的,这家伙是属狗的吗!我需不需要去打一针狂犬疫苗? 少女的胴体上遍布着青紫的掐痕和血迹干涸的咬痕,创伤最重的还是左肩的贯穿伤,黑褐色的血痂勉强巴在伤口上,稍一动弹就有血丝滑落。 她打开了淋浴喷头,一边想着这一定是做梦,一边想着这个不懂卫生的家伙连套都不带,甚至荒谬的想到alpha应该不会怀孕吧? 一想到自己挺着个大肚子的模样,她不禁一阵恶寒,伸手就抓住了梳妆台上后端尖锐的牙刷。 微凉的水洒下来,浑身是伤的少女被刺得一哆嗦。还没来得及清洗,身后突然传来让她浑身僵硬的声音,她缓缓转头,看见那个恶魔青年斜倚在浴室门口冲她撇嘴:“你拿这牙刷捅不死我,我要是你的话,会去厨房里选把刀。” 他看起来像是只厉鬼,言语之间残留在唇齿上的鲜红血痕令人毛骨悚然。 好在这只厉鬼现在吃饱了,很有兴趣聊聊天,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你为什么到这儿来?” 虽然刚才已经坦诚相见甚至深入交流过了,但是少女仍然不适应“裸/聊”的状态,她关上喷头,裹了张浴巾在身上——衣服是不用指望了,早就被某个变态撕成了碎片。 “我是”少女顿了顿,突然放弃了自我介绍,“我在你房里发现了omega信息素抑制剂。” 说到这里,她的话语总算通顺了起来,状若无事的推开拦在门口的白芥,准备找找那支管剂的残骸。却发现整个客厅像是糟了苦大仇深的贼,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没有一样完好的物件,更遑论那几片微小的玻璃渣子了。 白芥饶有兴致的跟了上去:“所以呢?” 少女警惕的退后两步,捂紧了胸口:“我怀疑你和黑市里私自研发omega信息素抑制剂的组织有联系,希望你能配合调查。” 白芥探究的打量着她:“你什么时候还负责这些东西了?机甲系的课业就这么轻松,还是说我作业给你布置少了?” 少女沉默片刻,漆黑的眸子透着些自嘲,她轻声问:“你是因为是‘我’才和我做的吗?” 这话听起来未免有些自恋,白芥唇角一勾:“我虽然不想承认,但看起来你确实是特别的” 他趁着少女失神,不着痕迹的凑到了她耳边,低喃道:“所以才特别的——美味啊!” 银光一闪,末柄而入,直直捅进了少女的心脏! 他前一秒还在面带微笑的说着补课作业,任谁也想不到下一瞬竟然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少女任何闪躲的动作都毫无意义,然而那柄柳叶刀还是偏离了目标。 白芥的手感绝不会错,刀刃稳稳贴在心脏旁,他甚至能透过刀柄感受到那颗心脏有力的跳动,不可思议却毋庸置疑。 他太过相信自己,这绝不应该存在的失手让他呆了一瞬。趁这一瞬间,少女拼尽全部的力气推开了他,一翻身竟从二十三层的窗台上直接跳了下去! 这可是二十三楼,难道她有异能!白芥面色一变,迅速冲到窗边,却看见夜色中那个裹着浴巾的alpha正险之又险的踩着老城区外挂的空调机箱飞速下落,像一只折翼的蝴蝶。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十分考验人的眼力和肢体协调能力,稍一失足便会摔得粉身碎骨,那少女看起来是此间的佼佼者,浴巾随风翻飞,人却在起落之间稳稳的从二十三楼直接下到了地面。 “厉害。”白芥站在窗边冲抬起头的少女鼓了鼓掌。 少女凝视他片刻,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中。 43.从天而降(中) “人类那么多, 你为什么一定要学我?” “因为我们是专一的生物。” *** *** 嘎吱一声, 虽然像沙发发出的呻/吟,但问题是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 在房间正中央的位置,有个半米见方的通风口,用铁栏杆隔着, 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 星系级战舰里是不会有老鼠的,就算有,也不可能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三人对视一眼, 难道偌大一个战舰里混入了间谍?可是这不过是一次学校的救援兼实训活动,潜伏进来能得到什么? 闻天眨了眨眼, 视线便穿过天花板,“看”见了一个躲在通风管里不敢动弹的人。而秋攸宁则更直接,手掌下压——她目前对引力操控的细致程度已经大大提高,仅破坏一面天花板而不影响整个房间轻而易举。可惜异能作用范围仍旧是不尴不尬的一千米,连视野级的门槛都没看见。 那个躲在他们头顶的人直接惊呼一声砸破天花板掉了下来。 alpha的动态视力非常可观,更何况她一直盯着头顶,所以在毫秒级的时间里, 她看见了一蓬金发,以及那张惊恐的脸上殷红的朱砂痣。 怎么会是他!? 信息素的作用瞬间盖过了思考,秋攸宁一个跨步急冲上前,以一种拎购物袋似的姿势抢到了从天而降的“间谍”,堪堪在他那张精致的小脸砸到地上之前。 然而还没等两人松口气, 脆弱的裤腰带就在截然相反的两股力的作用下“刺啦”一声当场断裂。 秋攸宁只觉得手上一轻, 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胸前劲风袭来, 她下意识的闪身让过对方绵软无力的一击,退了两步。 “把裤子,还,给,我!” 果然是那个拉着她跑了整条街的少年! 不过此时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还穿着条印菠萝的小短裤,露出两条白皙纤细的大腿——等等,短裤?秋攸宁当机的大脑重启了,低头便看见自己手上被扯烂的裤子。 她瞪圆了眼睛,像手上捧了团炭火似的飞快丢开了那个“罪证”,语无伦次的说:“不是,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掉下来我怕你受伤,那个” 恰在此时,敲门声突然传来。 少年浑身一颤瞥了眼门口,立马抬头想原路返回,然后傻在了原地——头顶那个质量不过关,导致他摔下来的天花板,竟然在他们说话的功夫时候恢复了原状!就好像那儿从来没有破一个洞、掉一个人一样,完整如初,肉眼看不出丝毫破绽。 宗师级维修工闻天踩在板凳上,最后将铁栏杆放回原位,轻松的跳了下来,建议道:“你们以后能小点儿动静吗?这是我房间,修起来很麻烦。” 虽然从他的表情和麻利的动作上看不出来麻烦在哪。 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门外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闻教官,在吗?我是指挥处梁安。” 他转头看了眼困兽般焦灼的少年,疑惑的说:“你的心跳这么快,需要治疗吗?” 商陶明显没记起秋攸宁和他,咬着牙不肯说什么,目光却不住的往天花板上瞥——可他个子不高,伸直了手都够不到天花板,更何况那个铁栏杆还被闻天一丝不苟的焊死了。 秋攸宁明白过来,迅速拉着他躲进了卫生间里,还不忘带走被丢到地上的破裤子,向外面的二人比了个“嘘”的动作。 刚做完这一切门就被直接打开了,外面的人说:“闻教官,我是指挥处梁安。” “梁安中校,有什么事吗?”闻天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还没等对方回答,左辻不耐烦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有事说事,别贼眉鼠眼的到处看。” “你——”那位中校似乎有些恼火,又被闻天劝了下来,冷冷道:“战舰的中枢电脑显示说舰上可能混入了外星凶兽,所以我来检查” 卫生间内有些潮湿阴冷,少年不知为何只穿着件睡衣似的单薄衣裳,裤子还被某人扒了下来,此时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有些瑟瑟发抖。他可能是爬了很长的一段通风管,灰头土脸的,手腕和膝盖上还有些擦伤,但距离近了仍能闻到清淡的槐花香,和第一次见他时一样。 秋攸宁悄无声息地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递了过去,商陶有些惊讶,凑这么近仔细打量,总觉得这张脸在哪见过。 他接过熨烫得笔挺的外套,利索的系在腰上打了个结,平直的袖子拧成了麻花,作口型道:“谢谢。” 秋攸宁调出智能终端里的写字板,打了一行字:“你怎么会到战舰上来?” 商陶伸手,不经意间碰了碰秋攸宁的手指,犹豫了一会儿才写:“我被绑架了。”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怒)” “我在宿舍里睡觉,突然就被他们抓来了。就是外面那个人。” “我帮你打他。(笑)” “” 正在此时,突然有脚步声靠近,两人同时噤声屏气,来人稳稳的停在了卫生间门口。 秋攸宁五指微张,准备先发制人拍晕再说。正在这时,左辻冷冷的声音由远及近:“怎么,肾功能不好吗?”话音未落,他刷的一声拉开了卫生间的门。 教官宿舍的卫生间是和浴室一体的,由两扇滑动门组成。在开门的瞬间秋攸宁便拉着商陶躲在了另一扇门后,由于左辻在门口挡着,不探头进来的话看不见他们。 左辻瞥了眼挤在一起的两人,臭着张脸道:“不好就去看医生。”说完他便哐啷一声关了门,气得门外的梁安中校差点没一巴掌把废了这小子。 外面的闻天适时劝道:“他就这脾气,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狭窄的卫生间里骤然挤进来三个人,不免有些喘不过气的意味,左辻也没有“方便完就出去”的自觉,无视秋攸宁激光似的眼神,假装研究洗脸盆的构造。 商陶伸手拉过写字板,飞快的打了行字:“我要赶快下去,这艘飞舰马上就要开了。” “那个这艘战舰,已经开了。” “什么?!” “现在都已经脱离双子星引力了,十五个航程日之后会抵达埃尔文空间站。” 商陶显然被这个消息惊呆了,站在原地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他那副傻呆呆的样子看得秋攸宁忍俊不禁,在写字板上说:“你真是可爱的人。” “额?谢谢。” “你还没问我叫什么呢。” “你叫什么?” “我叫可爱。” 商陶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不禁被她逗笑了。连骤然被带到太空中的震惊愤怒都去了几分,纯粹的黑发黑瞳其实在人类共和国里非常少见,看着那张笑得得意洋洋的脸,他终于在脑中联系起了一个片段。 “你是那个吃霸王餐的!” “终于记起来了?我昨天去付了钱了,不过你不在。你放心吧,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回凯明一。” 卫生间的门突然被拉开,聊天的两人外加偷看的一人同时被吓了一跳,秋攸宁迅速将商陶拉到自己身后,差点没一个重力场丢出去。 闻天及时说:“是我。人走了,你们不嫌挤的话可以继续待里面。” 44.从天而降(下) 梁安上校果然已经离开, 这和左助教那张比锅底还黑的脸不无关系。 闻天转身走到饮水机边, 取出纸杯给不速之客倒了杯热水:“梁安上校说战舰上混入了外星凶兽,可能携带传染性疾病,准备全舰扫描搜查。我刚刚扫描了你的身体状况,很健康, 不像是有传染性疾病的样子——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呢?” 商陶也没否认自己就是那个“外星凶兽”,一手撩起长发,姿势优雅的端起纸杯喝完才开口道:“我怎么知道, 他们这是非法的!” 闻天点点头:“按照omega保护法第十条第四项规定,未成年omega不可进入太空环境。” 左辻幽幽的插了句嘴:“你也不怕有毒。” 金发少年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们。欸, 可爱,你叫什么?” 他此时穿着灰扑扑的睡衣,下身围着普林森军校的校服外套,端坐在沙发上从容得像参加茶会的公子哥,完全没有了刚刚的紧张慌乱感。 这种既来之则安之的特质不似作伪,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此间三人会伤害他——如果不是过于天真的话,那他肯定是有所依仗的。 更何况既然他是被绑架来的, 那么肯定会有人看守,哪怕说他是个omega所以看守会掉以轻心,就真的那么容易让他逃出来吗? 然而色令智昏的某人压根儿不想考虑这么多,她故作绅士的轻咳一声:“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普林森军校机甲系一年级学生, 秋攸宁, 叫我秋就可以了。” 商陶奇怪的问道:“为什么, 你不喜欢你的名字吗?” 这句话简直问出了在场另外两人的心声,三人六目同时直刷刷的看向了秋攸宁。她从来都不喜欢别人叫她的名,但左辻清楚的记得她曾自豪的解释过“君子攸宁”的含义。闻天更是直白的问过,被吼了句“就你话多!”之后便没有下文了。 此时提问的人终究不同,秋攸宁犹豫了一下,含糊着岔开话题:“只是不喜欢这两个字。欸,闻天,他们扫描全舰会不会把他扫出来?” 闻天不假思索的点头:“肯定会。战舰自扫描系统中的x射线和热源扫描都能把他扫出来,我建议在房间里安装一个屏蔽装置,这样子只要他不出房间,就没人知道我们这里多了个人。” 秋攸宁说:“那你装啊。” 闻天:“换三次不如实回答的机会。” 秋攸宁黑着脸:“你这是趁火打劫。” “是的,你的语文水平看来在白老师的教导下提升得很快。” “你个死话痨成交!” 闻天二话不说,立马转身走向了房间一角的智能电视。他用身躯挡住商陶的目光,右手食指倏忽间分裂成了一捧钢丝,每一根都无比坚韧且收放自如,迅速的拆卸重组着电视的核心系统,快到只能看见一片残影。 他脑子里的设计图成千上万,别说区区一个屏蔽装置,只要材料够就算是机甲都能组装出来。 秋攸宁问:“你怎么会被人绑架的?” 商陶委屈的说:“我还想知道呢。你们真的不会出卖我吗?” “卖你又不值钱,那个叫闻天,是我们机甲系的教官;他叫左辻,是闻天的助教,”秋攸宁自作主张的补充了一句,“人都很好的。”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凯明一啊。”商陶郁闷的卷着自己的发梢,他从没进行过太空旅行,没想到这么快就脱离引力了,打乱了他的逃跑计划。 眼前这几个人怪怪的,两个认识——差他钱,一个不认识——摆着张他差钱的黑脸。万一这个alpha记恨我之前打过她就不好了,不过看她刚刚的样子似乎不准备把我交出去?商陶一双大眼睛机灵的转着,打定了主意做个惹人怜惜的娇弱omega博取同情心。 正在被算计的某alpha混不知情,只觉得对方越看越可爱,连背景都自带鲜花特效,笑得像个十足的智障。 眼睁睁看着他俩眉来眼去的宝石人快要气成一堆煤炭,就差点火星便能自燃,又没有理由把人丢出去,只能负气站到窗边。 “预计一个月后,”闻技师的手艺毋庸置疑,一道蓝光自电视处扫过整个房间,屏蔽仪已经生效,“我们这艘战舰是借用双星警卫团的,在把我们送到埃尔文空间站后就会去前线执行任务。” 秋攸宁挑了挑眉:“双星警卫团有什么任务需要去前线执行?” 除开联邦十三个军团外,每个生命行星都会自己组建部队。他们之间的区别有点类似于远古时候的边疆军队和王城近卫队,一个常年驻守在外,一个常年护卫首都。双星警卫团就是驻扎在凯明一上的军队,主要职责是保卫双星,和临近的几个空间站,理论上是不允许外调到前线的。 “难怪和我演算的结果有出入,双星警卫团肯借这么大一支舰队给我们秋日实训——原来变数是你,”闻天没有回答秋攸宁的问题,他闭着眼睛看商陶,“把你送到前线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商陶茫然的摇了摇头:“把我送去前线做什么?” 战舰总指挥室。 梁安上校惭愧的看着指挥台后的男人,艰难的说:“报告少将,没找到上校。那个闻天教官的宿舍里只有他和他的助教,上校不在那里。” 那男人穿着双星警卫团的少将军服,看起来三十多岁,是警卫团一营的营长冯千欧。他紧拧着眉头,点了点指挥台上的一滴水珠投影:“海洋,再扫描一次全舰。” 战舰的中控系统人工智能“海洋”应声而动,半分钟后开口说道:“匹配失败,未找到商陶上校。” “再扫一次他最后消失的地方,那个教官的房间。”冯营长烦躁的说,“多扫几次,他们学院机甲系有些怪才,没准有什么屏蔽装置。” 海洋嗡的一声从水滴变成了个妙龄少女,煞有介事的拿起虚拟放大镜查看被投影到房间里的宿舍模型。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宿舍里明明有三个人,扫描出来的热源却只有两个。 少女海洋一板一眼的报告:“房间内人类两名,宝石人一名,未匹配到商陶上校。” 房间里代表人类的热源一高一矮,代表宝石人的投影孤零零的站在窗边,从身高上看只能是一直给他摆脸色的助教。 “那个助教是宝石人?”梁安眼神锐利的盯着投影,“他竟敢把这种玩意儿带到战舰上。” 冯营长倒是见怪不怪:“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这些调调,宝石人而已。” “既然只是没有人权的宝石人,我能杀了他吗?”梁安上校寒声道,“区区一个宝石人也敢在我面前摆谱,对付这些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碎石机!” 冯营长皱眉看了他一眼:“别节外生枝,那是普林森军校的教官!南林卡出了名的护犊子,别去动他的人——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他’。” 梁安轻蔑的想,不过是个退役的残废校长,这些年泡在书卷里怕是连脊梁骨都酥了,营长就是太过谨慎。不过他还没有大胆到当面顶嘴,只是小心翼翼的问:“少将,我们这次挪用上校的事儿真的不用通知槐园管委会吗?” 冯营长脸色一变,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谁告诉你我们挪用他了?他是在联邦盖亚学院里被星际海盗绑架了!跟我们没有半毛钱关系,就算以后死了那也是星际海盗没有人道主义的撕票,这么大一个锅你也敢擅作主张往警卫团身上扣?你想被特勤科暗杀可别拉上我!” 梁安吓得一哆嗦,都不敢站起来,仰望着少将连连摇头:“没关系,和我们没关系,是星际海盗,是他们绑架了商陶上校!” “下次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蠢话,”冯营长呼了口气,总觉得站在身旁的少女海洋的眼神有些让人心虚,一伸手将人形的人工智能拍成了水珠,“人肯定还在‘海洋号’上,就算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把人找出来!这件事要做得隐秘,你带着我的亲卫队去,千万不要被普林森军校的人发现了。” “是。”梁安答应一声便起身准备离开。 冯营长突然又叫住了他,叮嘱道:“告诉所有人,千万不能被他碰到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一旦有队员被他接触到,立即麻/醉枪打晕,明白了吗?” 梁安有些疑惑的问:“只是个omega而已,需要这么小题大做吗?” “按我说的做。” 冯营长心想,只不过是个“单枪匹马炸毁槐园特种兵基地逃出来”的omega而已! 45.B计划 首都州有许多必须去游览的风景名胜, 酒吧街就是其中之一。 其实酒吧街并不是一条街道, 它是由一片纵横交错的小街巷组成的区域。在酒吧街的西北角,猫着一间破败的小酒吧,名叫北法。 白芥看着那个铁锈斑驳的招牌,霓虹灯半死不活的挣扎着, 硬生生把店名篡改成了“匕去”,心想难怪警察找不到这里。 北法酒吧,暗地里的名字叫“地下黑市13号入口”。 酒吧街的地下三层是商贸区, 这里交易着各种明面上允许或者不允许的商品,俗称“黑市”。黑市的后台老板据说势力极大, 反正从没有警察敢直接冲到这里面来调查,因而也滋生了各种各样的阴暗角落。 白芥最后一支信息素抑制剂已经浸进安亭苑租赁房的地板里,离下次发情期只剩不到一周的时间,他只能冒险来这里。 omega在发情期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释放出大量信息素,这是动物求偶的一种手段,对他来说则是个大麻烦,像上次那种不可自控的状态简直令人无法忍受。 果然还是不应该放她逃走的吗, 他想,恐怕以后她都会把保镖贴身带着了。 不过也没有下次了。 北法酒吧不锁门,二十四小时营业。白芥伸手拉开铁门,锈蚀的门板发出令人压酸的吱呀声,显得有些阴森。 现在还是下午, 酒吧里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个人, 听见开门声纷纷看向门口, 白芥看见正在清唱的女性歌手下意识的摸向腰后,而其他几人也神色紧绷。 最近风声这么紧? 他视若无睹的大步走向吧台,敲了敲小铜铃:“一杯假面。” 闻言,酒吧里的气氛缓和了几分,驻唱歌手接上了断开的调子。调酒师双手翻飞,像对灵巧的蝴蝶,不一时便调制出一杯炫丽的蓝色鸡尾酒,他将酒杯推向白芥:“现结还是记账?” 白芥不为所动的拿过酒杯一口饮尽,吐出一颗纽扣大小的灰色铁片:“不好意思,没钱。” 这又是一个小把戏了,黑市的门票“假面”向来不收钱,无论回答现结还是记账都无疑会被打成马蜂窝。 他将铁片贴在太阳穴的位置,轻拨调试,不一会儿他的脸上便投影出一张兔子面具,连容易辨识的浅灰色虹膜也被改成了红色。 调酒师纹丝不动,白芥却懒得管他谨慎再三的试探,直接一翻身跳到了吧台里。 只见木制的吧台下赫然出现了一个洞口,里面是斜向下的楼梯,黑黢黢的向外吹着冷风,看起来有些渗人。 “灯呢?”白芥皱眉问道。 调酒师摇头:“节约能源,反正也不远。” 黄赌毒什么都卖的黑市老板竟然是个节能志愿者?白芥冷笑一声,弯腰走进了甬道。看来警方马上就要有大动作,那可得先屯一点抑制剂了。 漆黑幽深的甬道伸手不见五指,当头顶的光线也被遮盖之后,让人有种被黑暗抓住心脏的错觉,连时间的概念都近乎模糊。 白芥的脚步一顿,突然抬起头望向黑暗中的某个方向。 有人在看他。 甬道一米见宽,堪堪能让一个成年人竖直站立。这种情况下他的头顶不可能吸着个人,更何况寂静无声的甬道内只有他的呼吸声,除非那人不用呼吸。 他突然冲着头顶的针孔摄像头咧嘴一笑,兔子面具形象生动的咧开一张血盆大口,想必在夜视仪里会表现得十分狰狞。 甬道里静悄悄的,白芥知道这里有扩音器,但是看起来视频那头的人并不想与他交流。当然,更有可能的是对方根本“看不见”他。 他耸耸肩,继续向前走去。 约摸几分钟后,他便看见了绿意莹莹的“安全出口”字样,下方是一扇铁门。 门锁的识别系统扫描过他太阳穴处的“假面”,验证通过,铁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一瞬间仿佛从深渊回到了人间,喧嚣嘈杂的声响立时冲散了甬道内的死寂。 地下黑市的布局和酒吧街有些类似,店面拥挤,小贩地摊遍地。各式各样的物品摆放在柜台或者地毯上,直看得人眼花缭乱——这些都是允许贩卖的商品。如果你需要什么违禁品,例如信息素抑制剂,就需要找到特别的人或者店铺了。 这里的人大多都和白芥一样带着面具,也有些艺高人胆大的,喜欢用真面目示人。 白芥低头躲开一片侵占到人行道上的遮罩篷,却差点踩坏了另一个摊贩上的小木雕。今天晚上黑市里的人尤其的多,他听了片刻才明白过来,竟然是拍卖会那边要卖一个水晶属的宝石人。这些光芒四射的硅基生物向来是上流人士所钟爱的“炫富品”,一掷千金者多不胜数。 华而不实的易碎品,白芥嗤笑一声,骤然在人群中看见了个锃光瓦亮的光头。 那颗光头上纹着一颗绿油油的迷迭草,辨识度极高。 三两步挤开人群,白芥走到那个头“长”青草的中年男人面前,他没带面具,毕竟头比脸更鲜明。 那男人原本在看手中的拍卖会宣传册,眼前突然出现的兔子脸让他愣了一下,旋即立刻从柔软的灰发里认出了来者的身份。 他眼睛一亮,喜道:“小白白,好久不见。” 说着,伸手揉了揉白芥的短发。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白芥曾冷静的分析,这属于一种缺失补偿心理,简而言之就是这个死秃子见不得别人头发长得好! 强忍住把那只狗爪子切掉的冲动,白芥甜甜一笑:“会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迷迭会的会长是个奇人,明明长得五大三粗,偏偏就爱每天和花花草草吟诗作对;且能把绿油油的会徽纹脑袋上的人也就他一个。他还有个极秀气的名字,叫兰回,每次自我介绍时都能让对方惊掉下巴。 人人都说迷迭会会长是个和气的老好人,但人不可貌相说的就是他。他长得像个刽子手,做着浇花施肥的工作,暗地里却是个奸诈狡猾的毒贩。 兰奸商只卖一种毒品,叫迷迭香,官方名称“omega信息素抑制剂”。 这家伙是在白芥来双星之前就和“白芥”认识的,虽然算半个熟人,但价钱从没少过一分。 两人鬼鬼祟祟的钻进一间闹哄哄的地下酒吧,兰回在震耳欲聋的金属音乐中大吼道:“小白白,我还以为里下个月才会来找我呢!” 白芥被吵得头有点疼,只想尽快解决事情:“手滑打破了一支!我还要——我是说——我还要买十支!!” “你说什么——?” “我说——十支!” 两人吼得面红耳赤,总算把意思交流清楚了,兰回一摊手:“我这儿可没那么多存货。” 白芥才不信他:“我一次性付清!” 迷迭香很贵,但他向来不缺钱,更何况还有那个白痴alpha给他送的学费。一念及此,他难得分了会儿神,没有他的应试教育,恐怕那个白痴期末是考不到750分了。 兰会长显然很满意白芥直接谈钱的态度,一翻手便在桌子底下塞了个小盒子给他:“五支,只有这么多!” 白芥打量他半晌,奸商的眼睛里明显藏着些别的东西,他不好当面戳破,便将钱从智能终端里划了过去。他本来也没想过真要十支,那不过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把戏。 两人浑水摸鱼交易完毕,各怀鬼胎的走出小酒吧。 白芥抬腿欲走,却被光头会长拦了下来。 他凝视着白芥红扑扑的兔子眼,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什么才是真实的呢?” 兰回的眸子是青褐色的,看起来像泥泞的沼泽,但在这一瞬间,白芥突然看见这片沼泽里映射出漫天星光,不可思议的深邃起来。 “是迷迭香本身,还是构成它的分子,亦或者是它带给你的感受?”光头神经兮兮的凑近问,活像个急于传教的神棍,那一瞬星光又沉寂到了沼泽最深处。 白芥愣了一下,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他觉得现在不是辩论哲学问题的好时机,随口答道:“都不重要,它带给别人的感受最真实。” 奸商煞有介事的点头,伸手将他刚整理好的头发又揉得乱七八糟,笑呵呵的转身离开。 看着那颗快要消失在人潮中的光头,白芥思索片刻跟了上去。也许是刚刚酒吧里他有所隐瞒的话语,也许是那片转瞬即逝的星光gu不是会把问题留到第二天的人,他习惯弄清楚一切潜在威胁。 地下黑市非常大,兰奸商本着狡猾的心性,在羊肠巷道中曲折穿行,直到他自认为已经甩掉了所有可能的跟踪者,才停在了一张大排档帐篷的背阴处。 那儿原本杵着个垃圾桶,等兰奸商在垃圾桶盖上有节奏的敲了几下后,里面钻出来个瘦猴似的人。 白芥踩着废弃水箱,悄无声息的翻身跳上了大排档头顶的花店。 地下黑市的光源不强,昏黄的灯光下很难注意到头顶躲着个人。兰奸商和瘦猴谨慎的打量着四周,压根儿没发现白芥已经猫到了他们正上方。 瘦猴低声问:“东西准备好了吗?” 兰奸商贼眉鼠眼的环视一圈,点头说:“第八批实验品存活率高达87%,这已经是最好的概率了。” 瘦猴有些不满:“不是100%?你知道那位大人的身份吗,他不允许一丁点危险存在。” 兰奸商冷哼一声:“你以为这是什么普通的小手术吗?把omega彻底变成beta!不可能一点风险都没有。” 蹲在花盆中间的白芥心跳漏了一拍,强行压下自己亢奋的心情,减缓呼吸频率以免被发现。难怪最近迷迭香的供应越来越少,这个奸商竟然在研究这种一劳永逸的东西! 和外行人瘦猴不一样,他早就有这种想法,甚至试验过许多次的。可惜omega摘除腺体后只能在无菌舱里存活,移植beta的腺体则会产生强烈的排异反应。 难道光头会长找到了避免排异反应的方法? 果不其然,兰奸商低声说:“要想把omega变成beta,最主要的就是移植腺体,第八代融合剂已经达到了目前所能提炼的顶峰。视个体情况而言,成功率还能增加,以那位大人的身体素质,成功率起码有90%。” 瘦猴迟疑着问:“真的不能再提高了?” 兰奸商坚决的摇头:“不能了,况且现在警方调查失踪人口查得紧,omega很难弄到手。” 瘦猴在智能终端上按了按,应该是在请示上级,半晌后说道:“好吧,你把融合剂给我,但是答应好的尾款只会给你一半。” 兰奸商立马变脸,冷声道:“一半?你们还要自己动手术?这可和说好的不一样,之前” 瘦猴打断了他:“之前你是说确保能将omega变性成beta,九成把握可不算是‘确保’。能给你一半你就该满足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呵呵,小心你的脑袋!至于手术——那位大人是不会放心陌生人靠近他的,医疗团队我们这里有,你把融合剂给我就行。” 兰奸商沉默片刻,声音已经不如一开始热情:“就按你说的办吧。但是像融合剂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没带在身上,况且还有最后的编码工作没完成。月底慎游里的中秋晚会上,我把东西给你,不过你得先把尾款打给我。” 巧合的是,双子星人类也有中秋节,是每年六月的最后一天。 瘦猴再次跟上级联系后说:“打一半。” “行。” 两人达成共识,分开头鬼鬼祟祟的离开了帐篷背后,却没料到这一切全部落入了头顶某人的耳中。 待两人离开后白芥才悄悄溜下花店,他摘下飘落头顶的一片花瓣,慢慢的将那片玫红碾碎在指尖。 有这么巧的事吗?他刚好在愁这该死的体质,突然就来了这么个“融合剂”。这两人说这种该枪毙的话不知道找个全封闭的房间里躲着密谈,偏偏跑到大街上来说,还明确的说出了它会出现的时间地点。 简直就像是个精心设计的诱饵。 白芥闷闷的笑了一声,只是不知道这饵有几分真假? 人潮拥挤的地下黑市中,一个头顶青草的光头大叔被个孩子撞了一下。他和气的对那个还没他腰高的孩子笑着说没关系,顺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拍卖场背后的智能电器维修店里,一只腕式智能终端被拿到了眼镜有瓶底厚的老板面前。 灰发青年皮笑肉不笑的说:“把里面的东西都挖出来。” 维修店老板其实年纪不大,只是带着厚实的圆框眼镜显得有些老土。他不耐烦的挥开面前白得晃眼的手,打了个哈欠:“没长眼睛啊?明天开门!” 明天开门不是指哪个固定的日子,而是这家店的名字就叫“明天开门”。事实上这门确实是锁着的,刚被某人暴力撬开。 白芥二话不说,一沓百元纸币拍在了柜台上。 眼镜老板是个实在人,立刻眉开眼笑的接过白芥手中的智能终端。只摆弄了两下就皱起眉头,小眼睛里精光闪烁:“这个的加密锁很高级。” “解不开?” “得加钱。” “给你五分钟,不然明天早上州警察局就知道蠕虫大盗姓甚名谁了。” “你这是威胁!” “趁我还有心情威胁你。” “年轻人,脾气这么暴躁很伤肝的。” “没事,我有特殊的护肝秘诀。你到底能不能行——” “好了。” 白芥挑了挑眉,接收文件传输,智能终端上的时间才刚刚走了四十七秒。 智能终端类似于他前世的私人电脑,只不过体积更小巧、功能更强大。眼镜老板甚至看在钱的份上将整个文件分成了两块,他指着其中一块说:“这些基本上只是普通的指纹加密,如果你不是暗恋这家伙的话应该没兴趣。这块就厉害了,指纹虹膜密码整整六层锁,说实话,这工作量啧啧啧,得加钱啊!” 那个被单独隔开的文件夹名叫“b计划”,整整2t,白芥没时间也不打算在这里仔细研究。 他没理会眼镜老板猥琐搓动的手指,伸手拿过偷来的智能终端,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外,还不忘踹了智能锁一脚:“下次换个带电的吧!” 眼镜老板这才发现被他撬得粉碎的智能锁,哭天抢地的扑了上去,提气怒骂道:“我的钱啊,你个天杀的死变态!” 而在黑市的另一头,倒霉的兰奸商再次被人撞了一下。 物归原主,只是东西已经被偷了一份。 一小时后,哼着小曲的白芥晃到了酒吧街附近的佳御园小区里。 双子星的人均居住面积比地球上不知要大多少倍,所以像安亭苑那种动辄数十层的居民楼其实不多。佳御园小区的居民楼就是统一十层。 小区绿化做得非常好,他路过小花园时还饶有兴致的停下来仔细摘了几枝鲜花。 这是地球上没有的品种,状似兰花,却晕染出一种渐变的红色,近花蕊处是淡如水的粉,越向外扩颜色越艳丽,到花瓣边缘时已经深红似血。偶有一滴水珠滑下,像泣了一滴血泪。这花名叫啼鹃兰,有一个蜀皇化鸟的凄美故事。 我是不是来到了所谓的平行宇宙呢?他想,双子星的语言习惯甚至风俗文化有很多都与他前世类似,让人不得不猜疑。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上浅浅的赤色凯明二星,自言自语道:“不然哪来的‘月’呢?”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下班放学的人们走在小区里十分热闹,他压低了帽檐,捏着一束啼鹃兰在人行道上不急不缓的走着,正大光明得像手里的花是刚从小区门口的花店里买的。 做贼心虚这个词,向来不形容他。 他踩着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轻车熟路的走到了明黄色的楼栋里,又哼起那首前世耳熟能详,这里大概没人听过的小曲。 “除了你那须根太嫩, 那副漂亮容貌没破损 世界太闷也只得你跟我玩” 啪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屋内布局简约而温馨,从挂在墙壁上的合照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三口之家,有些婴儿肥的小男孩儿站在父母之间,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没看镜头,倒是在看地上的玩具机甲。 gu随手将钥匙挂在手边的鹿角上,从鞋柜里拿出一双鞋套给自己套上,手套上轻薄的乳胶滑过脚踝,他想了想,将裤子也一起扎进了鞋套里。 凄美的啼鹃兰被插在餐桌的花瓶里,他细心的将根茎斜斜剪开,在花瓶里灌了三分之二的水。稳在生死线的感觉十分美妙,好像下一刻就会腐烂死亡。 他坐在餐桌的主位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没喝,放在右手边最顺手的位置。 人脸识别的家用防盗系统像是死机了一般,任由这个陌生人在屋子里反客为主,安静得一声不吭。 这是他的另一大依仗,据说双子星的人类有些能觉醒异能,其中以alpha和omega最多——虽然老天爷玩儿他似的给了这么个麻烦的身体,但是好歹附了个赠品。他早就发现,只要他不愿意没有任何一架电子设备能拍到他,这大概也解释了为什么在他来之前“白芥”没被盖亚学院的人抓进去。 警察局的三位重案组长绞尽脑汁的搜查gu的蛛丝马迹,却没料到他是个监控摄像里的“幽灵”。 做完这一切,大门刚好一响,有人回来了。 背着机甲形小书包的男孩儿乖巧的将大门反锁,在门口踢掉了鞋子之后哒哒哒的跑进客厅,却惊讶的发现客厅里坐了个戴帽子的大哥哥。基于对方异于常人的美貌,小男孩一下子便认出他的身份,惊喜的喊道:“呀,白哥哥!你怎么来了?” gu微微一笑,桌上的啼鹃兰都黯然失色:“来找你玩呀。” 男孩兴奋的丢下书包就冲他跑去,一把扑进了他怀里。他仰视着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俊脸,有些为难的说:“可是今天父亲母亲都不在家,我只带回了一人份的营养餐。” 单纯的孩子还在苦恼怎么招待突然出现的朋友,一晃眼突然看见那双浅灰通透的眸子里映射着啼鹃兰的血色,让他没由来的害怕起来,想起身,却发现挣脱不开了。 “那还真是挺浪费的。” 夜幕降临的时候,白芥堪堪回到了自己的新居——安亭苑的租赁房被那个alpha知道了位置,肯定是不能继续住下去了的。他在网上买了套一模一样的家具,将房子原封不动的变成了之前的模样后退了租,重新租了套房子。 屋里只开着一盏小台灯,因为他不喜欢太亮的环境。 菜刀在砧板上夺夺作响,嗅着熟悉的血腥味,他突然有些作呕,不禁有些茫然——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反应了?他不觉得是自己的良心突然被那双充满惊恐的大眼睛刺醒了,那么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疑惑的凑近闻了闻,果然,味道很恶心。闻着就让人不想咽下去,好像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块腐烂发臭的尸块。 突然之间,他想到了个词,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唾液标记。alpha会通过亲吻来标记omega,使其对其他alpha的信息素产生排斥感。 这个食材是alpha没错,可唾液标记的持续效力不是三至七天吗?他很肯定没让那个家伙碰过自己的腺体或者是别的什么,只可能是最脆弱的唾液标记。 这都一个多星期了,当初那个疯狂的吻里交换的信息素难道还没代谢干净? 他持刀的手越握越紧,终于忍不住狠狠一刀砍在砧板上,木制的砧板惨叫一声劈成了两截。 46.那些少年们 “你们天契人有性别吗?” “天契人有没有性别我不知道, 我没有。” ****** “依据各系人数及空间站民众分布情况, 异能系六百人负责a1至b3区,机甲系八百人负责b4至d1区,冷武系四百人负责d2至d4区,空手搏击系三千人负责d5至d10区。”战舰的演讲厅内, 本次秋日实训总指挥的副校长正在分配具体任务,“冷武系和空手搏击系是地面作战部队,理论上以后不会接触这种太空任务, 但本次实训是希望你们落足于地,展望星空。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教官们的一片苦心。” 下方的两系学生轰然应是。空手搏击系的入校门槛最低, 所以招生量一直是全校最高的。从实力上来说,一、二年级的其他三系学生都可以秒杀机甲系,机甲系从三年级开始初显峥嵘,至于异能系一直都是全校最强——这点毋庸置疑,人类之所以能和天契打成平手靠的可不是机甲。 “空间站内的同胞惨遭屠戮,目前仅不到三十万人还在挣扎求生,我要求你们务必尽最大努力救援每一个民众, ”副校长慷慨激昂的说,“本次一共带来了十艘运输舰,将在你们把全部民众转移到舰上之后一起前往珍珠空间站。” “因为这次是实战训练,所以教官只会跟在你们的队伍里进行观察打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出手相助, 我也希望你们不要轻易求助于教官。那么现在各系随行教官请上台。” 副校长话音落下, 八个身着各系教官制服的人便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上了演讲台, 立定之后齐刷刷向台下数千学生敬了个军礼,台下学生也轰然回礼,数千人的动作宛如一个人般整齐利落。 只有机甲系方阵的最后方有个“学生”茫然不知所措,被大家突如其来的跺脚声吓了一跳。 秋攸宁悄悄用身体挡住了他,背在身后手调出小光屏打了一行字:“这会开不了一会儿,站累了吗?” 被军礼吓到的商陶定了定神,轻轻打了个“没”字。联邦盖亚学院对于omega姿容的教导讲究端庄温婉,经常一整上午便固定练一个站姿,那些繁杂的姿容要求比起军姿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么一小会儿对于他来说连晨练都算不上。 才送走梁安上校没多久,副校长便通知所有人员集合开大会。担心在开会时有人闯进闻天宿舍抓人,秋攸宁便将备用校服给商陶,把人带了出来。不过她比商陶高一些,不合身的校服套在身上显得有些松垮垮的,好在他们在方阵的最后,也没人注意到。 而在他们离开宿舍期间,如狼似虎的亲卫队果然再次闯进房间,可惜一无所获。 副校长逐一介绍随行的教官,每喊到一个人的名字便有一人出列敬礼,军校生们也轰然回礼。 “空手搏击系随行教官,余先念机甲系随行教官,诸葛青、闻天。” 在人类里混得如鱼得水的机器人好像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反而大张旗鼓的登台敬礼,秋攸宁甚至看见他冲自己眨了眨眼,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迟早被自己作死——副校长就是行星级进化的异能者,难道也没看出来他的真实身份? “随行教官是不会给予你们战略意见的,你们得自行讨论研究最优的民众撤离方案,”副校长一招手,又是八个人上了台,“经综合评定,校方将指定每系两名学生做为正副队长,全权指挥你们的行动。在这次秋日实训期间,他们就是你们的长官,你们必须无条件服从,听明白了吗?” “明白——” 副校长满意的点点头,从左到右开始介绍:“空手搏击系正队长,四年级刘凌;副队长,二年级余望舒。” 夜不归宿的余学霸神情肃穆的上前敬礼,然后退回原位,一如既往的不起眼。辰维桢不屑的低声道:“就他也能当副队长?” 秋攸宁本来一直在担心他,现在看见人没缺胳膊少腿总算放下心来,声音中还带了些调侃:“不是他难道还是你啊?你又打不过人家。” 辰大少爷痛心疾首的摇头:“你都有小陶了还到处勾引,况且这品味也太差了!” 突然被点到名的商陶羞恼的说:“你别胡说。” “嘘,小声点儿。”一直在开小差的秋攸宁摇身一变成了学霸,严厉的制止了“插班生”的辩解,脸上却笑开了花。 “我还真吓了一跳,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商陶居然是你,”辰维桢喟叹道,“你放心,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那些人肯定动不了你。” 商陶惊讶的问:“我很出名吗?” 辰维桢冲他挤眉弄眼:“那是啊,秋一天要跟我提八百次,就晚上睡觉能安静会儿。” 商陶没想到这个大少爷和秋攸宁一样不正经,羞恼的瞪了他一眼便负气不理他们了。 “冷武系正队长,四年级赵可儿;副队长,一年级沈非复。” 台下一片哗然,因为正在敬礼的那个学生——实在太年轻了,凛然还是个孩子!看那样子绝不到学校规定的十四岁入学标准,只怕连十二岁都还没到。那个男孩穿着特质的小一号冷武系校服,羞涩的上前敬礼,头几乎要垂到了地上。 他敬礼的右手上带着个不知什么材质的手镯,暗哑无光十分难看,饶是如此这也是饰品。理论上军校生是不允许佩戴饰品的,不知为何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戴上了演讲台,身边的教官校长也没有现身说法严厉批评的意思。 正在开小会的秋辰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再定睛往台上看的时候羞涩的沈小孩儿已经退回了原位,不免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敢再继续开小差了。 “机甲系正队长,四年级汪琅;副队长,四年级萧江。” 机甲系和其他系不一样,第一年只训练契合度,第二年训练基本操作,等到最后两年才开始训练战阵及配合,所以两名队长都选的是操作最为熟练的王牌机师。 “异能系正队长,三年级安九思;副队长,四年级孙庆。” 除了异能系所在的方阵外其他军校生再次哗然——低年级做正队长,高年级反而做副队长,难道说那个低年级的比高年级的还要厉害?台上那个异能系正队长穿着雪白的校服,彬彬有礼的浅笑着,每个和他对上目光的人都觉如沐春风又自惭形秽,哗然声就这么消弭了。 秋攸宁嗤笑一声:“装腔作势,长得好看了不起吗?要是我在那儿,那个位置就是我的。” “可是你打不过他啊,”辰维桢打击报复的提醒道,“每次都是。” 要不是站着不能动,秋攸宁恨不得揪住这个死党暴揍一顿:“下次望舒打你我绝不拦他!” “我才不怕他呢,哼哼。” 介绍完各系教官和队长之后便是每系自己开展战术讨论的时间,空手搏击系继续占据空间最大的演讲厅,机甲系被队长带到了旁边的训练场。 诸葛青是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和闻天站在一起倒像是老师和学生。他目不斜视的说:“闻教官,本次秋日实训我们的任务除了评分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你记得吧?” 闻天点点头:“第三将军的小姐和辰氏集团的公子在我们系我以为宪章扉页写的是‘自由平等’呢。” “你又说这种话了,”诸葛青无奈的摇头,“你这么年轻又这么优秀,前途不可限量,可不要那么死板自己断送了前程啊。” 秋攸宁正在打量他俩,智能终端上突然发来一条讯息,死板的“铁皮话痨”问: 三次拒绝回答的机会换实训成绩甲上? 这家伙竟然在一边一脸正经的和诸葛青讨论如何评定成绩,一边公然以权谋私!秋攸宁鄙夷的回道:你大概是普林森军校成立以来最没职业道德的教官了,赶紧辞职去吧! 辰维桢凑上前一看,眉飞色舞的说:“换呀!凭什么不换?你和闻教官还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我说你怎么不分年龄不分职业的看见美男子就上啊,秋,你要注意身体啊!” 秋攸宁转身一个爆栗。 “你就知道欺负我,”辰大少爷哼唧唧的捂着头,“有本事你欺负安九思去啊?说起来安九思长得那么小白脸,你怎么就跟他针尖对麦芒了?” “我性取向很正常!”秋攸宁白了他一眼,“再怎么帅的alpha我都没兴趣好吗?” 辰维桢耸耸肩:“现在不是挺流行aa嘛” “打住,真恶心。”秋攸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拉着商陶再次躲到了角落里。 训练场不算大,被八百个机甲系学生挤得满满当当的,两位正副队长站在一架多功能跑步机上,汪琅队长朗声道:“全体稍息,坐。” 他机甲操作好又生性随和,在四年级中人缘很不错,就算没有两位教官在这里“镇场子”估计也能压得住这帮傲气凌人的军校生们。大家比在演讲厅的时候放松了一大截,纷纷席地而坐听他安排。 “我们分配的b4至d1区是面积最大,人数最多的区域,”汪琅说,“但考虑到本系的机动性,这个任务并不算难,下面我来讲一下具体任务分配” 埃尔文空间站呈无底筒状,你如果生活在这个空间站那你抬头不会看见天空,只会看见另一个区的建筑和人类倒立在你头顶。b4至d1区一共十七个区域绕了空间站三圈,汪琅将全系八百名学生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作为护送民众的主力,一部分打散开来先行前往各个区域安抚民众情绪。 安抚民众的任务大多落在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军校生头上,毕竟真发生什么意外他们贡献不了多少战斗力。秋攸宁和辰维桢有幸被分配在了一起,将先去d1区安抚民众。 “由于空间站本身的地空对接轨道机场遭到破坏,所以我们将由b10区的临时机场登陆及离开,”汪琅继续说,“临时机场设施简陋,无法一次性容纳十艘运输舰。所以运输舰将在人数凑齐后依次降落随后离开,而在最后一艘运输舰满载后我们会出发前往珍珠空间站。” “空间站的维生设施摇摇欲坠,我们的时间非常紧迫。校方给我们的时间是十天,但我希望大家能在七天内完成转移任务,因为这不仅仅是一次救援行动,还是对我们的一场考试,”汪琅看了站在一旁的两位教官一眼,“我们机甲系将以最优异的成绩完成这场考试,有没有信心?” “有——!” 47.不介意 “地球到底在哪?” “银河系, 距离击蒙星系六千万光年之外。” *** *** 在广阔无垠的宇宙里航行其实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情, 为了避开行星引力,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要行驶在黑暗中,偶有不知多少万年前的光擦身而过才能暂时照亮一片空旷。从双子星到埃尔文空间站途经九个跃迁点,历时十五个航程日。 大多数情况下军校生们会在战舰内的各个训练场里进行实战训练, 不过机甲体积庞大,没地方给它们活动筋骨,机甲系的学生除了进行体能训练外只能听随行教官讲授理论课程。 冯营长的亲卫队始终在暗中搜查商陶的下落, 可惜庞大的战舰就像一颗小行星,在小行星上找一粒沙子何其艰难, 更何况还有人暗中庇护。闻天全方位的拦截了战舰的人脸识别系统,只要商陶不当面被那些军人撞见,电脑是认不出他的。 航行第三天的上午,闻天正在临时教室里讲授“战时通讯网络的拦截与反拦截”,他那比爱提柏欧系统更庞大的资料库里录入了古往今来的所有信息战,讲得可谓是妙趣横生跌宕起伏,除了一个人外都听得津津有味——秋攸宁蹑手蹑脚的从后门溜了出去。 才刚出门, 智能终端便传来一条讯息:课堂成绩扣五分,除非你省一天的问题。——铁皮话痨 这个家伙本身就是个顶级的人形智能终端,他想给谁发信息连手指都不用动,一个念头就成了。秋攸宁气得冲他比了个中指:尽管扣! 她兴致冲冲的赶到教官宿舍,却发现只有左辻一个人。 “他去食堂了, ”左辻的神情难得有一丝慌乱, 指了指门外, “刚走不久。” 金发的少年似乎一点都没有身为“通缉犯”的自觉,时不时就穿着秋攸宁的备用校服在战舰上溜达,好在他运气确实也不错,几天下来从没被人撞见。秋攸宁倒是不怎么担心,她自以为了解军部将omega送上战场的龌龊原因,想着就算是商陶真的再被抓走了,自己也有办法把人要回来。 秋攸宁看着他奇怪的举动,不由得问道:“你没事儿吧?” 左辻摇了摇头,瞥都没瞥一眼刚被自己匆忙丢进卫生间里的金属块——经过一个多月的吸收,它已经从一开始的两米见方变得只剩半米不到了。这些密集的元素全被他吸收进了身体里,他现在的身体强度比起机甲都不遑多让。 “闻天说他可能有点古怪,你还是别跟他接触多了。”左辻假装看向窗外,那里有一束路过的粒子流,看起来绚烂多彩。 “我觉得是你们想多了,”秋攸宁大大咧咧的摆手,“他一个倒霉催的omega,能有什么古怪?” 左辻问:“那你怎么解释双星警卫团为了把他送到前线甚至不惜违反禁令进入太空?” “小左啊,你不要太过相信闻天的演算了。天契人要真那么厉害,不早称霸击蒙了?他们的演算不是绝对的,双星警卫团是为了送我们去埃尔文空间站才特批进入太空的。再说把omega送到前线,”秋攸宁的神色一黯,叹了口气说,“也不算少见了。” 左辻挑眉问:“omega上前线?不是说他们的异能不适合战斗吗?” 秋攸宁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下结论的说:“反正我答应了要把他送回凯明一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这事儿听我的。” 什么事儿不是听你的,左辻腹诽的想。 联邦盖亚学院的食堂也是教室,因为一言一行必须都得按照规矩来,饭桌礼仪是极重要的一门学问。它就像是一个精密的刻模工具,将恣意生长的omega碾碎不需要的部分,揉捏成统一规范的贤妻良母。 盖亚学院禁冷食、禁油炸、禁辛辣除了寡淡无味的营养膏以外几乎禁所有能刺激味蕾的食物,美其言曰口腹之欲乃修身大敌。商陶头一次见到没有老师值班的食堂,未免有些新奇,左顾右盼之间唇角越提越上,要不是谨记“八字方针”几乎要当场雀跃起来。 他一边想冲上前把这些香味扑鼻的食物吃个遍,一边又想着老师的教导,踩着优雅的步子在窗口边犹豫挣扎,转了十几圈快要把地板磨得锃光瓦亮时,秋攸宁找到了他。 “你拖地呢?”秋攸宁一把揪住了转得人头晕的omega,“吃不吃呀?” 商陶委屈巴巴的看着她,极小意的点了点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为了出门乔装打扮了一番,将灿金长发染成了常见的深褐色,又用一片创口贴遮住了显眼的朱砂痣,用军帽一盖只要不凑近看,很难认出是谁。 秋攸宁从没去过灭绝人性的盖亚学院,也没打听过二哥的生活情况,不免对商陶的挣扎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还以为是对方不好意思,大方的替他拿过一张餐盘:“吃什么?” 商陶咽了口唾沫,快速瞥了眼呲呲作响的烤肉串,秋攸宁心领神会的上前抓了一把——战舰内是不配备专门厨师的,这些在人类看来毫无技巧性的工作被委派给了低人工智能的机器人,这是个自助式食堂,每时每刻都可以获取热腾腾的食物。 “再来块牛排吧,你瘦不拉几的多补补,”秋攸宁一边说一边不停给餐盘上加菜,“这个油炸土豆丝不错,试一点?来两颗冰淇淋球吧,我看上次你还挺喜欢吃的” 商陶端着堆成“小山”的餐盘,透过绿色冰淇淋球的间隙看见了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睛,好像会发光。 他一边拿起刀叉慢吞吞的切着牛排,一边惴惴不安的说:“其实,那个我不能吃这些。” “为什么?”秋攸宁想错了方向,紧张的凑上前打量他的脸色,“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把闻天揪过来看看?” 全能型的闻教官耳朵一动,身处教室中直接扫描整个战舰找到了她的位置,好心的发了条讯息:他身体没问题。 商陶支吾着摇头:“我们学院规定禁冷食、禁油炸、禁辛辣、禁肉类” “那还能吃什么?”秋攸宁打断了他,咋舌道,“有病吧?你们的胃这么脆弱吗?” 商陶摇摇头,尴尬的笑道:“吃营养膏。这些都对形体有影响,所以不允许吃。”话虽如此,他闻着面前香气四溢的食物,就快要忘记“八字方针”怎么写了。 “真是有病,我天天吃也没变成个三百斤的大胖子啊,”秋攸宁将餐盘往商陶身前推了推,大义凛然的说,“尽管吃,这又不是你们学院里,谁敢说我揍他。” “你不介意吗?”商陶惊诧的看着秋攸宁,这和他的认知不一样,老师明明说过alpha都很严厉,在他们面前一举一动不能有任何差错,否则会被鄙视没教养,严重了以后还会被丈夫教训。他父母都是beta,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alpha,对这个性别的认知全部来自于教科书里。 不过这个alpha好像跟教科书里说的不一样,她没有责怪我行容不端的爬通风管,还不嫌脏的把衣服借给我,甚至第一次见面还怂恿我吃冰淇淋可怜商陶从小被教科书洗脑,把alpha当成了妖魔鬼怪,头次见到个正常的,还以为大白天见了鬼。 秋攸宁在心中深刻的鄙夷着盖亚学院将好好的omega都教成了兔子,以最温柔的口吻说:“不介意,你做什么我都不介意。” 商陶感觉气氛有些古怪,干笑两声开始切肉。他的动作十分熟练,刀稳稳的将肉块切开却不会碰响铁盘,每一块都均匀得好像拿尺子量过。 秋攸宁奇怪的问:“你确定你们日常饮食是营养膏?” “当然,不过餐桌礼仪也是要学的,以前这些都是道具,只准切不准吃还不准表现得想吃,”商陶优雅的叉起极小一块肉丁放进嘴里,腮帮子几乎没有咀嚼的动作,咽下后幸福的长舒一口气,“我要升天了。” 秋攸宁扑哧一笑,越过饭桌拿起他的刀,三下五除二的切下一块肉送到他嘴边,没好气的说:“就你这能尝出味道?吃肉要大口大口的吃,啊——” 商陶瞪着那其实并不大的肉块,内心中的负罪感简直要喷发了,极垂涎又为难的说:“可是这么大一块很难吃得优” 话音未落,嘴里便被塞了个满。秋攸宁收回叉子:“要那么优雅干嘛?” 她以前在家的时候也老看南林奕叶如此精致优雅的吃东西,那时候倒没什么,现在商陶这么一副小媳妇模样越看越憋屈,恨不得冲到联邦盖亚学院里把这些年虐待她家omega的混蛋老师们都揍一顿。 等等——她家omega? 秋攸宁为自己下意识的想法一僵,耳垂悄然红了起来。 商陶被她塞了满嘴,一边负罪满满的在心中背校规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咀嚼吞了下去。他看着人瘦瘦小小,食量却非常可观,不一会儿功夫食物堆成的“小山”几乎空了。 “你们学校是不是经常虐待你们不给吃饱啊?”秋攸宁心疼的问。 商陶闻言先将烤肉吐到垃圾篓里,确保嘴里没有食物后才说:“不算虐待,但日常只能吃个半饱,不然上课的时候容易吐。” “你吃吧,我不吵你了。”秋攸宁扶额,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反正你现在也是被绑架的状态,干脆以后别回去了,我养你啊。” 商陶惊讶的抬头,好一会儿才调侃笑道:“那你娶我吗?” 这一笑宛如春风拂面,吹得秋攸宁心神荡漾,想也不想的点头答应:“娶!” 她果断的话听得商陶一愣,小脸也悄悄红了起来:“你说了不算,要系统说我们配才算呢。嫁人之前被你养着,我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他吃了个餮足,懒洋洋的跟着秋攸宁往回走。 秋攸宁帮他把餐盘放进了回收间,笑嘻嘻的说:“那必须配啊,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了。” “胡说你真不像个alpha。” “我倒是觉得你像个人。” “像谁?” “像我老婆。你出去随便问,我秋攸宁从不说谎。” 商陶听着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呸,谁像你老婆,别乱说。”他原本不徐不缓的走着,此时心中好像装了只爱闹的猫,挠得他心痒痒的,情不自禁便乱了步伐。 盖亚学院讲究行如风,徐徐春风的那种风,时刻都要谨记端庄典雅,切不可疾行。他走快了几步,下意识的转头吐舌,却对上了少女笑盈盈的双眼,鬼使神差的想到那句“你做什么我都不介意”,心里那只猫挠得更凶了。 他想挥开满心满脑的那句话,随口扯道:“你有异能吗?”联邦盖亚学院教导他们“德、言、容、艺”,却绝不会教什么机甲与异能相冲,也就omega会问出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然而秋攸宁正好是那百里挑一,她眼睛狡黠的一转:“有啊,我的异能很方便哦。” 商陶果然来了兴趣:“是什么?” “具体也不好说,但能用到的地方很多,”她故作玄虚的沉吟着,“比如说你要是不想走路了” “就怎么样?” 话音刚落,他猝不及防便被秋攸宁打横抱了起来,后者奸计得逞的笑道:“就抱你呀。” 恰在此时教官宿舍的大门打开了,左辻脸色铁青的站在门边,实在没料到这两人光天化日就敢如此放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这是走廊,我建议二位低调一点。” 48.饮鸩止渴 天阴沉沉的, 似乎马上就会降下瓢泼大雨。秋风卷起墓碑上的落叶, 打着旋儿飘到泥土里,空气中弥散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味道。 “也许当初我不该对克隆人法案投反对票。” 第五军团前身是光明教团骑士团,军装向来以白色为底、金色绘纹,象征公正神圣。军姿军容严苛得近乎吹毛求疵, 常被同僚戏称为“选美仪仗队”。 墓碑前的男人手捧一束白百合,与白色的军装相映生辉,在阴沉的墓园里格外显眼。他湛蓝的眼睛里透露出深深的疲惫与悲伤, 喃喃道:“这样子你现在就还可以活着。” 墓碑上贴照片的那一块空着,这是他的要求, 因为他无法忍受在碑上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仿佛这样子就能骗自己下面葬着的幼小身躯不是她。那么小的孩子应该被捧在手心里,而不是躺在冰凉的石棺下。 然而深刻在碑上的字是那么的刺眼。 秦佩佩,1060年2月68日-1069年6月30日。 三年前,他最深爱的心肝宝贝被一个残忍、毫无人性的杀人犯夺去了生命,死得那样凄惨痛苦,而凶手直至今天还逍遥法外。妻子因为受不了巨大的打击而自杀, 死前的那个眼神至今交织在他的噩梦里。 大气层以下的人命,不归军团管。他是一个军人,遵宪/法和军规行动,所以他不能开着机甲去把凶手碎尸万段——最重要的是,他不是侦探, 再怎么出钱出力也找不到那个该被凌迟的杀人犯。哪怕他痛苦万分终于决定背弃自己誓言和信仰, 他不知道该向谁复仇。 一个黑白格子的礼盒搁在墓碑前的石台上, 用浅灰色的缎带打了个蝴蝶结。礼盒不大,跟成年人的手掌差不多,缎带下插着张信纸,被秋风一卷飘然远去。 秦少校伸手从风里摘下了那张信纸,纸质微黄,上面写着:愿安息。 他弯腰拾起礼盒,很轻,能感觉到里面只装了个小东西。可能是颗小石头,可能是朵小花,也可能是个小炸/弹。身为军人的他不该这么轻率的拿起这个不知是谁放在此地的不明物体,更不该打开。 但身为父亲的他把礼盒打开了,他自觉这不会是一场暗算,就算是,也不是针对他的。 盒子里安静的躺着一节小拇指。 甲片圆润,还涂着时尚的亮片指甲油,断口处极其平整,看起来是被人拿锋利的器具利落斩断的——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无疑手法高明并且心狠手辣,就像杀害他女儿的那个凶手一样。 秦少校将它抬到与眼平起的地方,看见了指甲缝隙里残留的皮屑。 飘香四溢的炖汤在罐子里翻滚,白芥头也不抬的将火调小,继续看眼前投影的视频。 “b计划”的文件夹里有上百段实验视频记录,不断的尝试、失败、重新调配、失败直到这个最后这个视频,画面里的穿白衣的研究人员像疯了一样欢呼嚎叫,而他身后的培养舱里正慢慢走出来一个眼神空洞的男人。 他长舒口气,在纸质的笔记本上重重划下了个方程式——文件夹里有研究资料,推导出最终的融合剂并不难。 整整五天的钻研,总算让他把这个能中和排异反应的融合剂给推导出来了。也就是说即使他不去碰光头会长精心布置的饵,现在也能自己做一份融合剂出来,甚至还能做到更好,只是要稍微耗费点时间罢了。 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即将移除,他勾起唇角:“那么,是花两个月时间自己做一份——还是去晚会上将计就计呢?” 他伸手准备将投影关上,却意外的发现角落里还有个扩展的文件夹,名叫“a计划”。 这可就有点儿意思了,他想,点开了文件夹。 果不其然,文件夹的大体内容和b计划类似,不过这是个将alpha腺体移植到beta身上的变性手术,与主顾姓名不详的b计划不同,a计划的文件夹里清楚的写出了手术对象的信息:夕颜,16岁beta,无药物排斥反应,无过往手术参考。 尚未细看白芥就不屑一顾的关掉了文件夹,他从来没考虑过变性成alpha:比起会被信息素影响的alpha和omega,还是beta更令人安心。 飘荡在鼻尖的肉香让他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强忍着不适尝了一口,鲜美的汤汁顺着喉管流到胃里,每一条毛细血管中潜伏的信息素都勃然大怒,立马揭竿而起誓死反抗! 他一俯身,毫不意外的吐了个翻江倒海。 “还讲不讲道理了!”灰发青年忍不住对着空气吼了一声,心中有些焦躁。 这都已经快过去两个星期了,那么一点点的信息素是姓赖的吗?怎么还不被代谢出去?他即将迎来该死的发情期,这具身体却还残留着那个家伙的信息素——这代表他吃不下去任何别的alpha的血肉! 如果不能欺骗过体内的信息素的话,他可能会做出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最麻烦的是极有可能暴露身份。要不拿绳子把自己绑起来?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就被白芥扼杀了,他宁可自己意识不清,也不愿意作茧自缚。 哐嚓—— 煲汤的瓦罐被暴怒的青年摔到了地上,骨肉四散、汤汁铺了一地,屋子里扩散开令他恶心的味道。 一个声音突然从窗台传来,带着些许犹豫:“你别吃了,对身体不好。” 白芥瞳孔骤缩,瞬息之间持刀转身,心绪强行冷静下来,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了战斗准备。 穿西装的少女从窗台上跳下来,游移着目光有些不敢看他:“你这样子摄入alpha信息素,会导致内分泌紊乱的。” 这间单身公寓位处十三层,比二十三层整整低了十层,让一只灵巧的蝴蝶攀上来似乎也说得过去。 下次装电网吧。 白芥眯着眼睛,危险的寒声道:“你跟踪我?” “秋攸宁”小声说:“我要调查案子,你是案件嫌疑人” 其实也不尽然,她跟了他十天,看着他不着痕迹的杀人然后离开,其实早就对应上了“gu”的大名。只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去举报他,甚至没有阻止他。只是悄悄的跟在他身后,像条影子。 比起那些毛骨悚然的杀人手段,gu在残忍与天真之间的无痕切换更令她震撼。他会在笑得最温柔时下刀,背着一包骨血仍旧晃悠悠散步,黑暗与光明在他身上是统一的——那样的迷人,她被深深吸引了目光。不由自主的跟上他的脚步,就像飞蛾扑火,就像饮鸩止渴。 明明只想远远的看着他,但看见他一次次的呕吐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他体内有她的信息素,以她信息素之霸道,是绝不会容忍其他alpha玷污的。再这么下去,他可能会产生强烈的排异反应,严重了甚至会危及生命。 白芥嗤笑了一声,斜倚在墙上:“伤这么快好了?” 他前世今生加起来活了五十多岁,其中三十年都在杀人,一个人有没有杀意对他来说就像白糖和黑芝麻一样鲜明。 这个自投罗网的猎物,不知道在想什么可笑的心思,但不是来杀他的。 早已愈合的伤好像又被这句话刺痛了一下,少女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急忙解释:“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白芥耸肩:“你打得过我吗?” 少女赧颜摇头。 “打不过的话,打不打就不由你来决定了。懂吗?白痴。”柳叶刀在墙上划出浅浅的痕迹,白芥突然想到了慎游里的中秋晚会,心念一转,“我记得你家好像挺有钱的?” 少女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点点头。 “能进慎游里吗?”白芥问。 首都州的慎游里酒店是上流人士的聚会场所,实行会员制,旁人连门都进不了。月底的中秋晚会在慎游里举行,他正考虑怎么躲过安保系统溜进去,现在看来有个更好的办法了。 “慎游里?哦,那儿能吧。”她心想,gu果然把她当成了秋攸宁,将军之女当然有资格成为慎游里的会员。 白芥勾起唇角,拉过一张椅子示意她坐下:“那你算是保住一条小命了。” 不得不说他那张足以登上任何杂志封面的脸确实迷人,微微一笑足以倾城,而第三将军家的血统向来是色令智昏。她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傻傻的坐了过去,等反应过来时那柄锋利的柳叶刀就已经在动脉旁流连刮蹭了。 “第一,你那该死的信息素为什么代谢不掉?”白芥泄愤似的用刀在少女脖颈上划拉出数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少女疼得嘶了一声,发誓如果有下次,一定离他远远的绝不靠近:“信息素的代谢和纯度有关,我的血统很纯,疼——” 鲜血自伤口处渗出,奇异的香味瞬间盖过了房间里的腐臭,白芥的心情阴郁起来。用刀尖挑起她的下巴,讽刺道:“怎么,下一句是不是告诉我其实你家祖上是皇帝来着?” 他没省着力气,刀尖刺破了娇嫩的肌肤,血珠顺着刀身滑到手背上。少女尽力昂着头,纤细的脖颈暴露在他刀下,显得脆弱而令人心安,他心情稍霁,收回小刀舔了一口那甘甜的血液。 “不是皇帝。”少女下意识想逃,被他一脚重重踩在了大腿上,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白芥饱含威胁的碾了碾脚下光滑紧致的大腿:“据说alpha骨质很硬,你要不猜猜我能不能踩断?” 少女连忙摇头,这个恶鬼的力气她是试过的,大得不像个omega——他全身上下除了信息素就没哪儿像omega! “什么时候能代谢掉?”白芥看起来很满意,满意的表现就是那柄锋利的柳叶刀又晃到了她脖子上。 她额头上冒着微汗,小声说:“效力可能强个三五倍吧,具体不清楚,我又没跟omega交往过。” 老天爷,我干嘛要提这事儿?! 白芥玩味的哦了一声,放下踩住她的脚,竟转身坐到了她腿上!这个动作非常暧昧,两个人几乎贴到了一起,他凑到少女耳边低声说:“第二,秋同学你真是来查案的?” 49.攸宁 湿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耳垂上, 少女心跳如擂鼓, 耳朵上的毛细血管好像被这轻飘飘的呼气给喷炸了,变得通红一片。 她屏住了呼吸:“叫我攸宁。” 白芥吹了口气,放任蠢蠢欲动的信息素席卷整间屋子,咬着她的耳朵说:“我以为你自我介绍的时候说的是秋呢。” 不, 是孟。 屋内的温度似乎回到了盛夏,少女咬住嘴唇,不准备解释, 但下一刻便惊呼出声。 这家伙竟然又咬她的腺体! “你这个疯子!”孟攸宁喘着气,声音有些颤抖, “你标记不了alpha的!” 白芥无所谓的撕咬着她的后颈,直咬得鲜血淋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塑料椅上压两个人的重量已属勉强,这两人偏偏还动手动脚,不堪重负的椅子终于咔嚓一声散架报废。孟攸宁敏捷的撑住地板,下一刻却天旋地转的被打横抱了起来。 gu牌公主抱向来是姿势完美的,酒吧街后巷的朋克少年可以作证。 孟攸宁看着越来越近的卧室,上次糟糕的体验让她一阵后怕, 哪怕是周身萦绕的甘甜信息素都引诱不了。她略微挣扎了一下:“能不做吗?” 白芥顿住了脚步,低下头,那双浅灰色的眸子里泛着危险的寒光:“更喜欢地板?” “还,还是床吧。”孟攸宁没底气的躲开了目光。 他唇角上扬,将怀中人粗鲁的丢到了床上。 孟攸宁是被疼醒的, 梦里好像一直有只青面獠牙的厉鬼, 在不停的撕咬她的血肉。她被肢解吞食, 又重组了无数次,猛地一睁眼——果然看见“厉鬼”在拿她的身体当画布。 她抓住了那只握刀的手,皱眉道:“你非要这样吗?” 白芥惊讶的挑眉:“我以为你跟踪我这么久,应该对gu有一定的了解。” 此时两人赤/身裸/体的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床单略微湿润,有体液、有血液,白的红的夹在一起看起来十分骇人。孟攸宁飞快的检查了一遍全身,火辣辣的伤口燎得她头疼,不过都是皮肉伤,以她的体质连止血剂都不需要。 她也懒得处理了,认命般的躺下——反正就算包扎了也会被划开吧,没准还会激起这个变态的施虐欲。 我真是不可救药了。 见她不吭声,白芥支起身子,用手指在她心口上那个窄窄的伤疤上画着圈:“这个怎么回事?我不可能失手。” 上次他那刀快准狠,直插心脏,偏偏就是偏移了目标让对方逃过一命。 孟攸宁看着他自信的脸庞,不禁有些迷陷进去了,呐呐道:“你没失手。” “那你们皇室血脉的心脏都长中间?”白芥嗤笑一声。 “人类共和国有史以来没出现过帝制。我有异能”圆润的指尖在她胸口上磨蹭,就像一团火焰,不停的灼烧着她的心房。她重重喘了口气,一翻身将白芥压到了身下,哑声道:“换我来一次怎么样?” 白芥危险的眯着眼,膝盖猛地上顶,被早有防备的少女用手掌裆下。与之同时他的手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从少女身下扭出,像条灵巧的蛇,狠狠咬上对方脾脏! 孟攸宁立刻跳起躲过那致命一击,顺势提胯下劈,准备把这家伙踢晕再说。 可惜gu哪是那么好对付的,就算刚刚消耗了不少体力,依旧敏捷得像条毒蛇。侧身让开少女的腿斧,他看准时机一拳砸在了近在咫尺的小腿上! 咔嚓—— 孟攸宁痛呼一声,她敢保证自己的腿骨肯定裂了。这绝不是对方留手,她相信如果还有力气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腿砸断! 白芥得势不饶人,腰部上顶,双腿如蛟龙般窜出,趁她迟钝的瞬间锁住了她的脖子。像只扑食的鳄鱼一般骤然将人拉倒,压在身下。 俯仰之间,高下立判。 “真不乖,”白芥轻蔑的笑了一声,下手干脆的卸了她的胳膊,“要不干脆砍了吧。” 孟攸宁惊恐的回头,却对上他故作恐吓的眼神,稍微放下心来。gu真要杀人的话,是不会发什么预告的,他只是想看她惊慌失措的表情罢了。说来也奇怪,她认识他不过两星期,却好像已经无比熟悉了。 她将头埋在枕头里,闷闷的嘟囔:“发情期还这么有精神,投错胎了吧。”通过刚刚那一阵她已经确定了这家伙肯定正处于发情期,不然信息素的浓度不至于如此高。人常说发情期的omega就像一汪蜜水,她倒是觉得发情期的gu就像打了春/药的种马! 他重重的喘着气,拉过她企图强行接上关节的手:“你有异能?哈说来听听?” “没什么好说的,很弱啊!你——”孟攸宁瞪圆了眼睛,这家伙竟然一口要在了她肩膀上,那力道活生生像是要撕下来一块肉! “放开!”她怒喝一声,情绪激荡之下竟激发了体内的信息素。磅礴的alpha信息素喷涌而出,宛如实质一般的成功将那人推开了三寸。 身后突然没了声息,少女有些错愕,转头正对上一双充血的眼睛。 完了——孟攸宁心底猛地一沉,她居然对发情期的omega释放了信息素!这和火上浇油有什么区别,不,是火上浇超导晶石!如果是别的omega倒也罢了,偏偏这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她强行撑起双臂,企图逃走,却在下一瞬间被捏住了下巴,一个粗暴的吻侵略袭来。 两人天昏地暗的胡来了三天,将冰箱里的存量吃了个精光,做遍了单身公寓内的每一个角落,从沙发到地板,从餐桌到阳台 “那是人肉。” 孟攸宁闻言色变,胃里一阵翻涌就将刚刚吃下去的“牛排”一股脑的吐了出来,直到吐出了黄色的胆汁还在干呕不停。 白芥拍桌狂笑,待她呕完才故作恍然大悟的一敲脑袋:“啊,我记错了。人肉我都煲汤了。” 孟攸宁幽怨的看着他,又忍不住狡黠的抿起嘴巴:“你又跟我交换了唾液,恭喜你,半个月内别想吃‘肉’了。” 白芥冷笑一声,走上前拎起她的衣领,将人提到眼前:“那么开心?不能吃别的,那我只好勉强吃你了。” 孟攸宁看着他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在擦去压抑发情期的疲惫后,清澈透亮得像两颗琉璃——就像此时的房间里,干净无味透明。他们毕竟“深入交流”了三天,就算他没有主动释放出信息素,在她面前也不可能是无味的,除非用了迷迭香。 她没有理会gu的威胁,叹气道:“你别再用信息素抑制剂了,对身体不好。” 白芥本来心情好逗弄alpha两句,却不料她又不厌其烦的提起这个话题,立马皱眉扔开她的衣领:“多管闲事。” “不是闲事,”孟攸宁支吾片刻,深吸了口气,“我会对你负责的。” 白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夸张的做了个惊讶的表情:“啊?对我负责,凭你被我上了三天三夜吗?女人啊,不管到哪都是这么自作多情。” 少女没有反驳,她轻声说:“omega信息素抑制剂,俗称迷迭香。使用后可以抑制体内信息素的味道,轻成瘾性,但是有个极其严重的副作用——” 她看着青年满不在乎的背影,一字一顿道:“你会怀不了孩子的。” 白芥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白痴,懒得理她的杞人忧天:“普林森军校不是封闭式管理吗?无故缺勤三天会被劝退吧,你那个保镖呢?” 最后一句才是他的重点,那个眸色暗红的保镖之前一直防他跟防贼似的,这几次竟都不见了踪影。最主要的是主子不见了三天,那保镖竟然连一则通讯都没有。这很不正常,凡不正常的事情他都需要弄清楚,否则睡不着觉。 孟攸宁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保镖,只好打了个马虎眼:“我给他放假了。学校那边不用担心,我是治安巡检队的。”这纯属瞎猜,不过以她对姐姐个性的了解,十有八九会去弄这个身份。 她曾有无数次机会解释自己不是白芥认识的那个“秋攸宁”,但话到嘴边总是被她咽了下去。那位姐姐从小到大光芒太盛,她像活在太阳的阴影里,怯懦的以为凡自己一切所得的,都不过是借来的。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像以往无数次一样,从前呼后拥变成无人问津。 她借她的脸,借她的身份,渐渐把自己活成了条影子。人人皆知第三将军有个alpha女儿,却不知道那原本是对双胞胎。 白芥挑了挑眉,看出了她在撒谎——每当问到她自身相关的问题时都会顾左右而言他,并且性格和之前在学校里看到的差太多,要不是从头到脚和学校里的那个白痴学生一模一样,他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两个人。 他不动声色的问:“上次给你布置的作业写了吗?拿来我看看?” 前一刻才肌肤相亲的家伙瞬间变脸成严厉教师,上次他问这个问题时还顺道捅了自己一刀!孟攸宁心里有些阴影,警惕的看着他随口胡扯道:“哪有时间啊。” 恰在此时她的智能终端闪了闪,一则视频通讯请求。她顺势拿起自己皱巴巴的西装外套,溜到了门口:“教官找我,我先回学校了。你别再喝抑制剂了!” 一把银刀倏忽射向她扒住门的手,gu不耐烦的说:“滚。” 后者及时缩手,银刀夺的一声钉在门板上,正好合上了门。 关上门后白芥轻佻浮躁的表情褪得一干二净,面无表情的沉思起来。他轻刮着自己的下巴,没看错的话刚刚那则视频通讯上写着“处长”二字,并且秋攸宁的智能终端是个耳钉吧? 半小时后,家教白老师来到了空无一人的普林森军校,在礼貌的询问过教职工之后,得知了秋日实训的事儿。 “您确定是两周前全校所有成员一起出发了——包括机甲系?” “那肯定的。” 既然如此那么这些天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果然不是秋攸宁。一个和秋攸宁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白芥心想,有点儿意思。 他当即去了一趟明天开门家具维修店,眼镜老板被吵醒抱怨了好大一通,骂骂咧咧的给他在网络上翻出来一张陈年老照片。 照片上,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儿牵着手。 ——不得不放在这里的小剧场,不过以后也会有正儿八经小剧场放送,么么哒—— 孟攸宁:捂紧我的马甲! 白芥:配合你演出的我选择视而不见()这个蠢女人很好用,暂时当储备粮 50.十八条人命 “有从凯明一直接到埃尔文空间站的跃迁点吗?” “我的系统里没有任何关于跃迁点的信息, 你可以不用在这里浪费问题。” *** *** “再过一个跃迁点就能看见空间站了, 你是准备躲我到海枯石烂吗?我又不是要跟你表白。” 秋攸宁单手撑住门框,盯着房间里正准备就寝的少年,埋怨的情绪不加掩饰的堆在脸上。 “我没躲你,”余望舒斟酌片刻, 委婉的说,“我是副队长比较忙,没空去找你。” “那你现在有空了。”秋攸宁睨了他一眼, 对这个理由嗤之以鼻,“去吃个宵夜?” 余望舒平素里是个疯狂学霸, 跟班里人交流不多,连寝室都是单独的,同班同学见他的次数不见得比秋攸宁多。大家从没听说过他除了演武场外还有别的“朋友”,更何况还是个机甲系的alpha,长了翅膀的绯闻在校园论坛里光速传播开来。 当然,绯闻的两位主角目前还没有站在风口浪尖的自觉。 自律甚严的余学霸当然不可能在饭点之后还进食,秋攸宁倒是饶有兴致的把烤肉、薯条、冰淇淋之类的垃圾食品拿了一堆。 “你没吃晚饭啊?”余望舒眉头直皱, 忍不住道,“这些吃多了对身体没好处。” 秋攸宁哼了两声,美滋滋的说:“我不吃,养了只松鼠,给他带的。你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她说话开门见山, 懒得打什么太极, 呛得余望舒张口忘言, 好半晌才说:“没事。余晖遇到点麻烦,我去帮个忙。” 秋攸宁手头动作一顿,回身直视他的眼睛:“余望舒——我当你是朋友才问的,如果你嫌我自作多情可以直说,我不喜欢别人对我说谎。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余望舒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闷闷的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欠他十八条命。” “十八条!?”秋攸宁瞪大了眼睛,惊得差点没把舌头咬了,“你是砍人家全家了还是卖身葬父啊?” 余学霸的父亲是某位多情将军,至今还奋战在抗击阿拉克妮的第一战线,自然不可能已经去世了。他摇摇头:“都过去了,我不想提。我只问你一句,欠人命能不还吗?” 秋攸宁实在想不出像余晖那种纨绔子弟怎么才能让余望舒欠他十八条命,但这个简单直白的问题不可能有别的回答,她觉得头有些疼:“必须还。” “所以你就别劝我了,我有分寸的,”余望舒冲她勉强一笑,“就快还完了,还完以后我不会再和姓余的有任何瓜葛。” 秋攸宁叹了口气,将餐盘递给机器人打包,空出手来拍拍室友的肩膀:“我这人不大会看脸色,可能一辈子也做不了那种善解人意的朋友。但是你记住,但凡你要我帮忙,我绝对不说一个‘不’字。” 如果当年遇见的是你就好了,余望舒低头想着,抬头的瞬间那抹复杂的情绪已经消失在眼底,他轻笑道:“真不知道你怎么会和辰维桢那种人混在一起的。” “我和他算青梅竹马了,上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小学,打小就一起玩,”秋攸宁无奈的看着他,“其实他除了嘴贱一点以外人还是不错的,您大人有大量别老揪着那点儿事记恨,你要是认真了解他就会发现他还是很好相处的。” 余望舒敬谢不敏,假惺惺的装腔作势道:“算了吧,我可没兴趣认真了解他。认识你这么个军二代就够我狐假虎威的了。” “空手搏击系的副队长还需要狐假虎威,开机甲我都打不过你哈哈!” 两人一路嬉笑打闹,这些天来僵持的气氛荡然无存。在转角分别之后心情稍霁的余望舒也没了困意,决定干脆去训练场再做一组体能训练。 太空中没有日夜的概念,但是战舰上会按照凯明一的时间调节光线,以免扰乱人类的生物钟。按照凯明一的时间现在是晚上23:45,绝大多数军校生都就寝了,训练室里黑洞洞的。 空手搏击系的学生主要训练五感,在黑暗中的视力比其他人要强得多,即使在黑黢黢的走廊里也能健步如飞。余望舒穿着沉重的军靴走猫步,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他刚准备打开训练室的灯,突然瞥见旁边的结构架上竟然有人。 海洋号属于星系级战舰,十分庞大,内部支撑用的结构架不在少数,大多都横七竖八的。在体能训练室旁的那根结构架宽约一米,横向支撑的钢板上站着泾渭分明的两队人。 其中一队约有七八名,而另一边只有一人。 余望舒走过来时悄无声息,体能训练室的地理位置又比结构架高上数米,站在结构架上的几人都没发现他的到来。他凝聚目力,勉强看出对峙双方中人数多的那边武器精良,都带着夜视仪,而另一边的那个人出乎意料的瘦弱,穿着件单薄的衬衣,背对的方向只能让他看见一头金色长发。 “您已经被包围了,上校。请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余望舒闻言挑眉,这声音他是听过的——海洋号上指挥处的梁安中校,怎么会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抓人?他明显是在对另一方说话,那个留着长头发的小个子竟然是上校?看样子不像,那个小个子害怕的退后两步,哆哆嗦嗦的喊道:“你们别过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认错人了!救” 声音戛然而止,一支麻/醉针准确的射到了他脖子上,瘦弱的少年摇晃两下,颓然的坐倒在地。 梁安捏了把冷汗,要是让这家伙声张开来整艘海洋号上的人都得陪葬,他赶忙上前确认对方已经昏迷——此时冯少将叮嘱的“不可接触”早就被他忘到了姥姥家,直接伸手拔下那枚麻/醉针,带着手套的手指一不小心碰到了对方光滑的脖颈。 余望舒正在犹豫要不要冲出去路见不平一声吼,眼前突然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只见单膝跪在金发少年身前拔针的梁安中校突然一动不动,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大概过了半分钟后,他僵硬的起身,先将麻/醉解药注射到少年体内,然后犹如提线木偶一般缓缓转向了自己的队友。 “中校,目标晕了吗?”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问。 回答他的是一枪麻/醉针! 麻醉针精准的沿着防弹服的缝隙射中了他的脖子,军用麻/醉针效力极强,哪怕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抗不过十秒,还没来得及询问便震惊莫名的昏迷不醒了。要不是本次为了活捉目标一律不配备实弹,恐怕他现在就已经人首分家了! 剩下几名亲卫队员惊诧的退后两步,试图沟通的问道:“中校,发生什么了?” 余望舒鸡皮疙瘩不由自主起了一身,他看见晕倒在地的金发少年缓缓坐起身,以手比枪——梁安同时举枪瞄准——嘴里“啪”的一声,被他的手瞄准的士兵立刻被梁安用麻/醉针射中!梁安的动作僵硬,就像是无法协调四肢的唐氏儿童,但是偏偏射击准度分毫不差。 这一下连对面的亲卫队员也看出不对劲了,可梁安高大的身躯挡在前面,他们没法绕过对方直接射击那个少年,只能频频后退。 似乎是麻/醉针的后遗症还没过去,少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以手比枪嘟囔道:“你们真找错人了。” 话音落时五枚麻醉针精准的射中了剩余士兵的脖子,片刻之间结构架上便只剩下金发少年和梁安两人。只见他将手指缓缓的移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傀儡一般的梁安分毫不差的照做,麻/醉枪抵上了他的脖子。 “啪”一个音节从少年嘴中轻轻吐出,最后一人晕倒在结构架上,好在这条结构架够宽,否则他们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他甩了甩酸胀的手腕,好像方才横扫八名精锐的警卫团士兵不过是临摹了篇书法,突然若有所感的向余望舒的藏身之处望来! 余望舒电光火石之间撤到了墙壁后,只来得及在他转身之时看见一颗殷红的朱砂痣。 “错觉吗?”少年自言自语道,脚步渐远。 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余望舒才长呼出一口气,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了。人类的异能永远是那么的层出不穷,这少年的异能用来杀人绝对毫无破绽,而且就异能释放的波动来看他甚至比秋攸宁的进化程度还要高! 商陶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食物盒,立刻两眼放光的扑了上去:“正好饿了,秋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秋攸宁本来准备责怪他这么晚了还到处晃悠,被夸了一句便晕乎乎的傻笑起来:“你喜欢就好,快吃吧。你这么瘦要多吃点。” “他一个人能吃三个人的分量了,”左辻可不会中美人计,直接冷嘲热讽道,“看个风景你能看三小时——难道我眼前的黑不是黑?” 人生的一大悲哀便是坏习惯永远比好习惯学得快,商陶哼唧着叼了块肉,他一边咀嚼一边抖脚,要是被盖亚学院的老师看见了准能气得七窍生烟。 “碰见几个当兵的。”他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的说着。 秋攸宁慌忙问:“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商陶摇头:“我躲开了。” 一个omega能躲过荷枪实弹的士兵?闻天歪了歪头,眼中数据瀑爆闪,可惜结构架那地方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他只看见了梁安等人被别的士兵拖走和余望舒鬼鬼祟祟回寝室的画面,不由得根据现场分析做出演算推理:“余望舒救了你。” 肯定的句式,他对自己的演算结果深信不疑。 “嗯,是啊。”商陶还记得当初在演讲厅里听到的这个名字,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可厉害了,做好事不留名的那种。” 原来是自己人,秋攸宁放下心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不免有些得意的说:“那是我朋友那下次碰到可要好好谢谢他,他没问你是谁吗?” “哪能啊,他一beta,闻不出来我,还以为是机甲系的同学。”商陶将衣领拉高遮住了脖子上的针孔,心想原来躲在上面偷窥的是这厮,得尽快去摸他一把了。 51.黑与白 “从祢衡星回凯明一的那个跃迁点呢?” “那是借来的。” *** *** 直到第二天早晨余望舒还对昨晚的那一幕心有余悸, 那个金发少年起码是视野级的异能者, 如果他的能力是操控他人的话那岂不是目所能及的地方任何人都会成为他的傀儡? 他们空手搏击系的人虽然肉体强悍到可以手撕机甲,但是一旦对上远程攻击便只能闪躲。而视野级的远程异能者更是他的克星,人家的异能随心而动,只要他不能一念之间跑到人家看不见的地方去就输定了——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第一次见秋攸宁时他不敢逃跑的原因。 虽然昨晚那人八成是没发现他, 但万一发现了只是按兵不动的话,那他就要随时迎接一个神出鬼没的视野级强者的偷袭!他可没天真到认为对方黑灯瞎火的在结构架上打架只是过家家,不过指挥处的人倒是沉得住气, 连中校被放倒了都一声不吭,看来也是不想声张。 那个少年到底是谁?指挥处为什么要活捉他? 余望舒晃神之间突然被撞了一下, 定睛看去才发现被他撞倒在地的竟然是个孩子,从身高上看应该不超过五岁。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跑到战舰上来?余望舒惊诧的蹲下身准备去扶他,却在对方抬头的瞬间吓了一跳。 那个孩子没有眼白——整个眼珠都是黑色的!看起来像从地狱里爬出的厉鬼,让人毛骨悚然。 余望舒下意识退了一步,那幼童就已经乖巧的自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他也没喊疼,只是拿那双诡异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余望舒,看得后者寒毛倒竖。 好在这是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食堂里, 余望舒想起也有些基因病会导致身体上的异样,自己这么大题小做怕是要伤孩子的心,他愧疚的蹲下身柔声道:“对不起啊,有没有撞疼?要不要哥哥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还不到余望舒腰高的男孩眨了眨眼睛——如果不看他诡异的眼黑的话,这个动作还算可爱——旋即羞涩的对了对手指, 小声说:“不疼, 谢谢哥哥。” 余望舒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乖宝宝,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呢?” “阿望,你怎么在这儿,”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少爷叫我们呢!” 余望舒回头又是一震——从后方走来的男童看起来和这个黑眼睛的孩子有八分相像,只是一双眼睛竟然是罕见的白瞳,远远望去整个眼珠都是白色的,让人鸡皮疙瘩直起。 这两个孩子相对而立,让人情不自禁便想起神话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叫“阿望”的孩子委屈巴巴的牵着弟弟的手,嘟囔道:“阿朔,我迷路了嘛” 阿朔人小鬼大的扶额:“整个食堂就这么点儿大你都能迷路,难怪一星期能被拐卖三次!出去别说是我哥哥。”说着他便拉起双胞胎哥哥的手准备离开。 阿望才走两步突然回头看向余望舒,眼中的黑色像云雾般涌动起来,他停了几秒后轻声说:“哥哥,做坏事是会有报应的,你收手吧。” 余望舒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捏紧了拳。 “你又来了,少爷说让你在外面别乱说话。”白瞳男孩生气的跺脚,一把将他拉走了。 余望舒刚准备追上去,却发现这两个孩子正向一个餐桌走去。此时正是早餐时间,食堂内人满为患,偏偏那张桌上却只坐了一个穿着白色异能系校服的男人。 那男人举手投足之间清俊儒雅,与食堂的烟火气息格格不入,硬生生吃出了种超凡脱俗的意味,就像是误入凡间的谪仙。周围的人自觉的离他起码两张桌子远,更显得他独树一帜。 那男人略带歉意的向他举了举杯,动作优雅而骄矜,用嘴型说:“打扰了,不好意思。” 原来他们说的“少爷”是安九思,余望舒自嘲的笑了一声,打消了追上前去的念头,安太子带的小孩儿,他区区一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哪敢置喙? 正好此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余望舒回头便看见了秋攸宁和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那个少年褐色长发简单束起,右眼下方贴了个创口贴,乍看之下有些眼熟。余望舒脑中灵光一闪,好像有什么马上就要跃出,刹那间那少年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笑道:“昨晚真是谢谢你了。” 是他! 余望舒瞪大了眼睛,却猛地忘了自己刚刚在想什么。记忆像倒流的水一般瞬间席卷到了潜意识的最底层,像有只手将它们肆意揉捏一番后再假模假样的放回原处,他张了张嘴,觉得刚才一闪而逝的念头应该极为重要,却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一切说起来复杂,事实上也不过半秒钟的功夫。愣神的余望舒清醒过来,谦虚的摇头说:“不用客气,他们以多欺少是不对的。” “你够意思,这是商陶,”秋攸宁撞了撞他的肩膀,凑上前贼兮兮的耳语道,“我准男朋友。” 余望舒惊诧的再次打量了商陶一眼,后者因为耳力不佳并没有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还冲他微笑。他也凑上前低声说:“我还以为你喜欢你们系的闻教官。” 秋攸宁呸了一声,难以置信的说:“他可是我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会喜欢他啊?” “他不是老来找你吗?”余望舒耸耸肩,“不然我看他那个助教也对你挺有意思的。” 秋攸宁连连摇头,正准备辩解,舰内的广播突然发出声音。 “各部门注意,本舰将于二十分钟后登陆埃尔文空间站,请各系同学做好准备,机甲系同学请立即前往停机台。各部门注意,本舰将于” 两人对视一眼,连早饭都来不及吃便匆匆赶往自己院系的所在地。 “早饭是必须吃的。” 白芥敲了敲瓷盘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那你也不至于做这么大一桌吧。”孟攸宁咽了口唾沫,常年以速食营养餐为生的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花花绿绿的饭菜了。 玻璃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美观的食物,无论是造型还是味道都绝不亚于五星级餐馆里的招牌菜品,每一样拿出去都可以直接参加食神大赛。她一直都觉得gu要是肯从良去做个厨子也能养活自己——当然,厨师在双子星上是非常低贱的职业,内忧外患的人类对口腹之欲的追求被压抑到了底层。 “不喜欢你还天天来蹭饭?”白芥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的问,“要不我再去煎条鱼?” “嗯?” “你会挑刺儿啊。” 孟攸宁被呛得咳嗽不止,只好埋头苦吃——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真要吵上了没两句就得打起来,到最后吃亏的还是她。 从那疯狂的三天起,她就死皮赖脸的成了白家蹭饭专业户,偏偏还爱打扰主人家猎食,为此两人又打了好几架,无一例外地打到床上不了了之。 白芥的格斗技巧虽然比孟攸宁略胜一筹,但是也做不到一击毙命,他稍起杀心后者便远遁逃走,一来二去也懒得管了,兴致来了便划拉这小妞两刀,送上门的活肉岂有不用的道理? 最关键的是他打算利用孟攸宁的身份潜入慎游里的中秋晚会,在此期间就忍她几天吧。 “最近风声紧,你别杀人了,”孟攸宁夹了片鸡蛋,不怕死的继续劝,“重案组正在层层撒网,不惜人力物力就为了抓你这条大鱼。” gu不满的横了她一眼,声音冷得快冒寒气:“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最近杀人了?” “那要不是我拦着” 话没说完,一柄柳叶刀夺地一声钉到了她眼皮子底下,白芥不耐烦的说:“要么吃,要么滚。” 识时务的小孟立马闭嘴,默默的扫荡起桌上的早餐。白芥喜欢做菜,但他其实吃的不多,在孟攸宁来之前他都是做一大桌尝几小口然后全便宜了捡垃圾的流浪狗。 他眯着眼睛看低头吃菜的少女,突然想逗她:“饺子包的人肉。” 这招简直屡试不爽,孟攸宁闻言大惊失色的丢掉了筷子,冲到垃圾桶边狂吐,看得他再次拍桌狂笑,直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平凉公园是首都州为数不多的野生动物园,园内实行划区域放养制,平素里观光的人络绎不绝。 在草食动物区的休息长椅上,坐着两个逛累了的人。他们看起来互不相识,只是碍于周围仅有这么一条长椅所以才将就着坐在了一起,其中一人百无聊赖的看着脚边的兔子啃草皮,另一人则聚精会神的玩着智能终端里的小游戏。 “进展怎么样了?”玩游戏的中年男人头也不抬的动了动嘴皮,要不是附近只有他二人还真看不出来是他在说话。 黑发少女伸手抱起了毛绒绒的兔子,像是在对兔子说:“藏得太深了,暂时还没有进展。” 中年男人正好打通一关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是藏在排骨莲藕汤里还是藏在爆炒猪肝里啊?” 孟攸宁一惊,下意识的侧头看去,却发现上司依旧是那么一副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这些天的行踪肯定是被查清楚了,也不敢继续隐瞒:“科长,他和迷迭香的案子没关系” “我知道你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好,”中年男人打断了她的话,淡淡道,“我们特勤科和警察局的关系也一般,但是你是我最得意的下属——我希望你能管好自己的私生活。” 孟攸宁低下头沉默,罕见的没有立即回答。 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人人都说你不如姓秋的那个,但我不这么看。你心思缜密,做事低调内敛,十分适合我们特勤科——不是所有军政人员都需要异能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位置,我的这个位置将来就是留给你的。” 孟攸宁下意识捏紧了兔子的皮毛:“科长您还年轻,我能跟着您学习已经是最大的荣幸了,不敢奢求那么多。” “别跟我来虚头八脑的,你要不想要当初何必来求我?”特勤科长话锋一转,“但那个杀人犯终归是要被判决的,第五军团的秦温已经摸到了点儿尾巴,我不希望在死刑台上也看见你。” 孟攸宁继续沉默。 男人叹了口气:“我们做特勤的人是不能投入真感情的,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找我时对我说的话吗?” 孟攸宁手上动作一顿,凝视着缓慢行驶远去的观光车上的两人,与其中一人的惊讶目光来了个视线交织,明白对方肯定是认错了人,旋即深深低下了头。 “我要让攸宁二字,冠上孟的姓氏。” 52.救援(上) “你们秋日实训怎么打分的?” “看心情。” *** *** 因为本次秋日实训考究学生们的领导协调能力, 所以没有发布统一的救援方案, 由每个院系的正副队长根实际情况来规划救援方案。 机甲系机动性最强,汪琅队长将队伍分成两部分,行动迟缓的低年级军校生先行前往各区安抚民众情绪,而高年级生则以最快速度救援。因为他们的分队, 两位随行教官其中之一跟随大部队,另一位则在各个分区之间巡查——当然,某位巡查教官赖在d1区不走就是后话了。 空手搏击系负责六个分区, 他们人数最多,分成六小队同时救援。而冷武系和异能系因人数较少, 谨慎的没有分队,依次撤离等待救援的民众。 谁都没有忘记南林校长说过“可能会出现阿拉克妮”的情况,他们必须随时迎接突袭,这种情况下也就穿铠甲的机甲系敢把低年级丢一边。 “我在秋日实训啊大哥!”秋攸宁带着镜头转了一圈,充分展示了周围的废墟,“埃尔文空间站,不然我还能在哪?” 视频讯息通过跃迁点跳跃传递, 即便如此也有两分多钟的延迟。画面里的孟轩保持着怀疑的表情,四分钟后才再次生动起来,他探头打量着周围环境,恨不得能从视频那边钻过来:“你真没翘课?” 秋攸宁把机甲腿拍得哐哐作响:“我再怎么也不至于把秋日实训给翘了啊,这占十几个学分呢!你看那儿, 空间站里的民众, 我拿这骗你干什么。到底怎么了?” 孟轩看起来相信了她的话, 又想起下午看到的人,迟疑着开口道:“那就是小孟回来了,我下午在平凉公园看见她了。” 秋攸宁眉毛一皱:“她爱上哪去关我什么事儿。” “我这不是怕你又翘课了嘛,”孟轩尴尬的笑了两声,“毕竟你们俩跟照镜子似的” “打住,”秋攸宁不耐烦的摆手,“你让她别顶着我的脸丢人,不然我回去揍她。” 孟轩叹了口气,责怪道:“怎么说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小时候明明关系那么好。小秋呀,小孟异能那么弱又连接不了机甲,你要照顾她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秋攸宁左耳进右耳出,根本就不关心双胞胎妹妹的动向,反倒有点担心自己的隐私,“跟她说不准动我房间里的东西!” “这事儿只有你才会干,”孟轩说,“小孟根本就没回家。” 秋攸宁心虚的哼了两声:“她有这个自知之明就最好了。” 两人还小的时候,秋攸宁总是冒充妹妹领两份小零食,最后还把吃完的袋子全丢人家房间里,害得她被责骂后每次都哭老半天。还是有一次孟轩发现了三妹的小动作,才让孟攸宁洗清了“馋嘴、爱吃零食、欺负姐姐”的冤屈。 为此秋攸宁被吊在树上抽了整整一天,躺了两星期后没事儿人似的继续皮,要是小孟也能像她一样开朗些多好,孟轩叹气的想着。 恰在此时辰维桢凑了过来,笑嘻嘻的说:“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让人家代考,现在翻脸不认人唉哟,错了错了错了。” 他话没说完便觉身体猛地一沉,不用看对面铁青的脸色都知道是谁的把戏,大声喊道:“小陶快来管管你家恃强凌弱的alpha,欺负人了诶!” 画面最后定格在秋攸宁一跃而起避开蓝龙机械腿的践踏,孟轩不由得微笑起来,想了会儿还是给久不联系的通讯号码发了条信息:有时间就回家吃个饭吧。 d1区算是阿拉克妮肆虐最严重分区之一,刚被战争蹂躏过的空间站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原本的两百万人口锐减到不足十万,放眼望去除了临时搭建的帐篷外几乎没有完好的建筑,石砾之上还能看见干涸发黑的血迹,一副惨绝人寰的景象。 数万人聚集在清理出来的几片空地上,辰维桢正在用机甲扩音器向d1区的民众传达联邦部队已经到来,请稍安勿躁等待救援的官腔,高大的蓝龙配合他刻意低沉的声音,很能起到镇定剂的作用。这里是机甲系的最后一个分区,也就是说他们起码还得在这里等六天。 空间站抢险部队在战争结束后以最快的速度抢修水循环、重力和大气系统,但是电力、通讯之类次一级的能源系统就没人手管了。双子星对这次袭击的应对救援十分及时,这也是任务被直接派到普林森军校头上的原因——要是拿到议会去立案讨论,三审过后再调派救援,恐怕这里的人都要死完了。 饶是如此,军校生们赶到空间站时这里的饮水和食物就已经告急,秋攸宁正在挨个的分发营养膏。 “别抢,都有,每个人都有——别抢!”衣衫褴褛的民众拥挤在机甲腿下,让秋攸宁寸步难移。 虽然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民众,但是这密密麻麻的围在脚下也实在令人头皮发麻。后排的人在往前挤,前排的人也寸步不让,尖叫怒骂的声音此起彼伏,像一群饿绿了眼的丧尸。辰维桢焦急的维持着秩序,然而一听说他们这里有吃的,另外几片空地上的人也闻风而来,场面愈发的混乱。数十米高的机甲像两只被蚂蚁围住的大象,他们可以拿镭射炮、等离子刃去对付敌人,但对疯狂的群众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秋攸宁想起临行之时大哥说过的“为了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人”,深以为然——人类更多时候死于自己对于恐惧的幻想。她看了眼站在人群外作壁上观的闻天教官,倏忽间铺开了一个千米范围的加重力场。 一倍重力,足以让饿得两眼发黑的民众失去反抗之力了。 “辰维桢,能动吧?”秋攸宁打开了机甲舱门,“趁其他地方的人还没过来赶紧发。从外面发起,一边发我一边撤重力场。” 辰大少爷也扛起一大包营养膏跳下机甲,挤开被重力压得颓倒在地的民众,那些饿狼一般的眼神黏在他身上,让他情不自禁便加快了速度,将营养膏塞到人手中马上就走,好像迟一秒这些人就会跳起来把他生吞活剥。 好在一块营养膏便足以让人支撑近一周,这活也就干一次,真不知道其他区的低年级生是怎么应对这群“丧尸”的。 这种程度的重力场对于alpha来说只是日常负重训练的程度,但人群实在太密集,远处的人还在络绎不绝的赶来,等到他们将营养膏全部分发下去之后,空间站的人造太阳已经渐渐的黯淡下去——即将进入夜晚了。电力系统崩溃的空间站内晚上没有电灯,只能靠篝火来维持热量和光线。 “累死我了,”辰维桢抖动着手腕,“你这重力场一撤我感觉自己都要飞起来了哈哈!”说着他还自顾自的蹦跶了几下,精神奕奕的样子完全看不出“累”在哪里。 秋攸宁吞了块营养膏,同时将另一块递给商陶,声音沙哑的说:“我异能耗尽了三四次都没说累,你要点脸好吗?” 白天里混乱的时候商陶一直待在蓝龙里,此时总算能出来透透风,他嫌弃的小口小口吃着营养膏,觉得自己可能在战舰上养刁了嘴,以前怎么没觉得营养膏这么难以下咽?想来此时海洋号上正在进行彻底的搜查,没找到自己那个中校应该会暴跳如雷吧。 “谁叫我没异能来着,”辰大少爷自鸣得意的说,“小陶,营养膏不好吃吧?改明儿回凯明一了,哥哥请你去慎游里吃大餐。” 秋攸宁挑眉瞪眼:“凭什么要你请?给我滚远点,我请你。” 后一句自然是对商陶说的,商陶假装没听到,看着头顶上即将消失在黑暗里的建筑物说:“我以后要是能嫁给一个厨子就好了。” 秋攸宁轻咳一声,正经的看着他说:“实不相瞒,孟山区在下厨艺能排前五。” 辰维桢一口水喷了出来:“你们家总共也就六个人!小陶你别听她的,她小时候做饭硬是把亲妹吃得离家出走哈哈哈——啊!” 打小报告的某人吃了一嘴泥,总算学乖了不当电灯泡,悻悻的夹起尾巴溜达到教官机甲旁边。 “闻教官,左助教吃了吗?”辰大少爷献殷勤的将两块营养膏递上,毕竟秋日实训的成绩就掌握在眼前这人的手中。 可惜两位都是不需要通过食物来获取能量的硅基生物,闻教官有兴趣研究不同食物对碳基人类激素分泌的作用,但寡淡无味的营养膏就敬谢不敏了。左助教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激光似的射向火堆边交头接耳的两人,更是看都懒得看一眼。 “吃过了,”闻天格式化的微笑着,“你这个行为并不能在实训成绩上加分,明天可以不用来问了。” 辰维桢尴尬的笑了两声,注意到助教大人的目光后心中了然:“左助教,秋这个人天生神经大条。” “嗯?”左辻转头看向他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这个助教生性冷漠,经常跟在闻教官身后一言不发,但存在感极强——这样一个冰山帅哥放到哪里都扎眼——他说话自带降温效果,总让人有种一言不合就会被痛扁的森然寒意。辰维桢哆嗦了一下,不自觉降低了音量:“你喜欢秋吧?” 左辻浑身上下微生物一震,藏在心底的事儿被毫不留情的骤然撕开,他恼羞成怒的瞪向辰维桢,大有杀人灭口的意思。后者只觉得周围瞬间冷了十几度,心道今天流年不利,再次落荒而逃:“不是就不是嘛,反正你也不是秋喜欢的类型!” 左辻心想,那她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喏,她喜欢那样的。”闻天好像能听到身边人的心声,抬手指了指火堆边的金发少年。身周温度再次陡降,几番挣扎无果的篝火终于还是咿呀一声熄灭了。 53.救援(下) “你怎么老在我这儿晃, 去其他分区巡查一下啊?” “我被命令保护你和辰维桢。” *** *** 黑暗格外折磨人的神经, 在通讯及电力系统崩溃的当下,晚上除了睡觉没有别的事可做。秋攸宁记着开训大典上说过的“可能出现阿拉克妮”,与辰维桢分别守夜。学院安排给他们见世面的外星怪兽顶多三五只,她定住对方再由蓝龙轰杀轻而易举, 机甲内的夜视扫描功能一刻不停的运转着,她倒是希望早点出现。 耳边突然传出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被名妇人抱在怀中哭得撕心裂肺, 可能是饿了。那妇人左支右绌的给身边人赔礼道歉,不停的安抚孩子, 可一点儿用都没有。 周围人渐渐被吵醒,纷纷向她投以不满的目光。她急得额头直冒汗,但干瘪的乳/房挤不出一滴乳汁,而营养膏这类的合成食物一放到嘴巴里孩子就吐出来。 秋攸宁挠了挠头,不知道怎样应对这种情况,她一直觉得软乎乎婴儿可能和人类不是同一个物种,饿了会哭饱了会哭、心情好哭心情不好还是哭, 完全摸不透他们在想什么。可放任这个宝宝继续哭嚎下去会不会算维/稳不力扣学分?正在她头疼不已的时候,商陶突然拿起一块营养膏对她说:“我去试试。” 只见他下了机甲走到那个啼哭的婴儿身边,与妇人交涉了两句后轻柔的抱起孩子哄——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婴儿竟真的渐渐止住了抽泣,甚至被他喂着吃了小半块营养膏! “omega做这种事有天赋啊, ”秋攸宁感概道, 她用机械臂怼了怼身边的教官机甲得瑟, “我家的厉害吧?要加分哦!” 闻天眯起眼睛,他刚才清晰的看见那个婴儿是在商陶抚摸上他的小脸蛋之后停止哭泣的,甚至在吞咽营养膏的时候瞳孔涣散,处于无意识的状态。这异能是他默默的在数据库中对比,得出了“精神控制”四个字。 精神控制,精神系顶级异能,需媒介触发,触发媒介因人而异,89.9%拥有者为omega。 看来他的触发媒介是肢体接触?那还真是个鸡肋的能力,以如今联邦的科学水平,肉搏已经很少能用到了。况且他浑身上下的接触面积有限,哪怕以后进化到行星级乃至星系级,顶多也就能控制十几个人。 十几个人,还不如一发镭射炮管用。真正强如孟戾的人类巅峰,又哪会那么轻易的被他碰到?并且这种顶级异能消耗能量巨大,所以持续时间必然不会太长,霎时间闻天便做出了判断:对真正的战争没多大用处,但在暗杀、窃取情报一类的地下工作上却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成果。 这个异能对于阿拉克妮来说更是鸡肋中的鸡肋,因为在他碰到阿拉克妮的同时就会被杀死,连同归于尽都做不到。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他的异能对战争没多大用处,双星警卫团为什么还要把他送到前线去?难道妄想跟阿拉克妮打什么情报战? 见他不吭声,秋攸宁又用机械臂敲了敲那台高小草一截的机甲肩膀:“怎么不说话,电线短路了?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能开机甲的?” 闻天驾驶的是制式中型机甲——可容纳两名驾驶员,问题是坐在里面的两个人都不是人类啊。 人类驾驶机甲靠的是连接管将自身神经和机甲连接到一起,连接越紧密契合度越高操作越好。这种机甲是专门为人类设计,理论上硅基生物是用不了的。之前秋攸宁还担心过闻天怎么过这一关,结果他机甲开得比她还溜。 “我没开,”闻天的声音从内网里传来,“我接管了这台机甲的中控系统,现在我就是这台机甲。” 秋攸宁咋舌道:“机甲的中控系统统一由智管局调配,权限非常高的,你怎么弄到的?” 人类共和国最好的程序员都在智管局里,每天殚精竭虑的修补漏洞就是为了防止天契人黑进系统里。如果随便来个天契人都能入侵到人类的机甲系统里去,那他们还和天契星争个屁,直接俯首称臣算了!所以秋攸宁并不认为闻天是黑进了智管局,只是从学校高层骗到了机甲中控系统的权限。 “恕我直言,你们人类对于智能系统的研发非常低级,”闻天语气平平的描述事实,一点都听不出来轻蔑的意味,“你们的‘十大超级系统’没一个能上得了台面。只要三天时间,我就能彻底攻破他们。” “你就吹吧!那么厉害你还来学人类干嘛?直接去天契称王称霸啊,”秋攸宁撇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话非常的反人类,被我父亲听到你就死定了。” 闻天沉默片刻:“那我撤回刚才的最后两句话,请不要报告给第三将军,目前我还打不过他。” 秋攸宁气笑了:“目前打不过?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做出什么伤害人类利益的事儿,哪怕天涯海角我都会追去拆了你的中央芯片!” “我不是天契人,与人类的利益没有冲突,”闻天识时务的认怂,同时提醒道,“天涯海角一般用于情侣之间的海誓山盟,你这样子已经算是骚扰教官了,同学。” “左辻,打他!” 救援行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人造太阳升起又落下,堪堪在第七天的清晨,机甲系的大部队开始了最后一个分区的民众转移。从战舰上派遣下来的装甲车不算少,但也没能一口气将数万人全部运到临时机场,算上来回的时间至少要到今天夜晚才能全部转移完毕。 随行教官闻天在d1区“巡查”了整整六天,总算在大部队来临后决定去其他分区假模假样的看看。秋攸宁戳了戳左辻的手臂,贼兮兮的问道:“是不是阿拉克妮马上就要被放出来了?” 没有明文规定说助教必须和教官一起行动,而在某位助教眼中只怕埃尔文空间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眼前人重要,他果断拒绝了闻天的邀请,继续赖在d1的营地。 “为什么要放阿拉克妮?” “校长明明说过我们会遇到阿拉克妮的,但是在机甲里睡了六天,连一条蜘蛛腿都没看到!”秋攸宁说,“你老实告诉我,闻天是不是去开阿拉克妮的笼子去了?” 左辻皱眉思考片刻,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也许阿拉克妮的笼子在别的区呢?你也别想多了,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秋攸宁表情夸张的说:“不可能!我们难道就是过来发发粮食的?那也太简单了,不符合秋日实训的难度啊。” “本来就是临时救援行动,别乌鸦嘴,”辰维桢从蓝龙上探出个头喊道,“你要不上来看看?小陶有点不对劲。” 秋攸宁急忙向蓝龙走去,没两步突然被左辻拉住了手,她惊讶回头:“怎么了?” 左辻张了张嘴,支吾两声后佯作淡定的问:“今天,几号呀?” “三十八号呀,”秋攸宁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按双星时间是六月三十八号,空间站的我就不知道了,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你三年前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左辻愤懑的想着,臭着脸甩开了她的手:“没什么,这日子吉利!” “你什么时候还迷信了。”秋攸宁轻笑,转身便爬上了蓝龙。 明明是你说以后按双星历七百天算我一岁的,那说好的生日礼物呢?左辻心中有些黯然,有些郁闷,有些生气;瞥间机甲仓里那个金发少年,突然明白了自己这些天烦闷的源头,有些想杀人。 “这是怎么了?”秋攸宁着急忙慌的抚摸着商陶的额头,有些发烫,“组织修复液呢?” 金发少年退后一步贴到了金属内壁上,冰冷的合金让他一阵凉爽,他略显尴尬的说:“没受伤,你们离我远点儿就好了。” 辰维桢瞪大了眼睛:“你该不会是” alpha在战斗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释放信息素,这和动物世界里打架之前先嚎两嗓子是一个道理,拼的就是气势。此时机甲系的大部队纷纷来到了d1区,空气中弥散的alpha信息素对任何一个omega都极为险恶。 “只是假性发情,”商陶羞赧的打断了他,“你们部队里alpha太多了,我待在机甲里就没事儿了。麻烦开一下抽风,谢谢,再麻烦你们下去让我冷静一下。” 确实不像是发情期,omega在发情期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释放大量信息素,而此时机甲里并没有过多omega信息素的味道。秋攸宁卡在舱门处好心的提醒道:“我们还要去一趟珍珠空间站,可能要十七八天才能回凯明一。你那个日子” 商陶烧红了脸,抬手用根连接管将她砸了下去。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最后一批前来接应的装甲车总算到来,队伍领头的是正副队长,却没有看见两位随行教官。汪琅指挥完装甲车停靠后向秋攸宁二人走来,宽厚的声音自机甲中传出:“辛苦两位学弟学妹了,这是最后一批,等全部人上车后我们便去b9区和两位教官会合。然后” 没有然后了。 其时汪琅的机甲离秋攸宁不到两百米,萧江走在他身边,百余架机甲落后于他们两个机身的距离。 一个匪夷所思的小型跃迁点竟凭空出现在了汪琅机甲的正后方!那个跃迁点长宽五米,小得不可思议,没有任何一种人类的交通工具能通过它,就像是为什么东西量身定做的—— 超小型跃迁点刚刚成型,紧接着一条五米长的褐色镰刀腿赫然探出,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刀狠狠斩向机甲驾驶舱! 54.突如其来 沿轨道自转的埃尔文空间站, 因为能源设施的逐渐崩溃, 而变得安静幽暗了许多。庞大的舰队悬浮在它的卫星轨道上,默默的注视着下方即将死去的空间站。 此时正是空间站的夜晚,电源稀缺的情况下城市里一片黑暗,偶有零星亮光闪过, 比秋日将死的萤火还要微弱。 然而那点太空中几不可见的火光,在空间站里却是震耳欲聋的枪炮声! “防护罩!开防护罩!!” 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是副队长萧江,他狼狈的操纵机甲后跃, 躲开了那只阿拉克妮的第二次攻击。汪琅队长的头颅近在眼前,身首分离的尸体不断刺激着他的视觉神经——这不是演习, 这不是玩笑。汪琅死了!离他们还不到一个等离子刃距离的怪物是阿拉克妮!货真价实的宇宙霸主,食物链顶端的天敌! 萧江的话音刚落,他们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 只见黑暗中蓝色电弧闪烁的跃迁点里,骤然井喷出了密密麻麻足以铺天盖地的阿拉克妮!在探照灯的照射下,那些人面蛛身的怪物迫不及待地从窄小的跃迁点里挤出,形似人脸的头部统一龇出狰狞的獠牙, 尖啸着挥舞着锋利的前足向在场的人类杀来。 那些镰刀似的前足上泛着寒光,切金断玉般的斩断横在路上的钢筋,三对步足如六柄长矛,所过之处尽皆孔洞。凯明二上耀武扬威的翡洛魔蛛跟它们比起来,只怕一个照面便会死无全尸。 不久前才刚被这些恶魔肆虐过一次的空间站民众们如惊弓之鸟一般惊慌逃亡, 他们见识过这些恶魔的可怕之处, 那些锐利的步足能一口气捅穿五个人的胸膛, 普通的枪弹连它们的甲胄都伤不了。 “别乱跑!别跑——该死!四年级所属,基型第三堡垒,列阵!” 正在登车的民众们就像看见了狮子的羚羊,一部分向反方向狂奔,一部分躲在装甲车的背后。军校生到底是准军人,在最初的震惊慌张之后马上在萧江的声音下找到了主心骨。 整齐的铿锵声中,数十架机甲迅速站到了指定的位置,摆出他们在课堂和演武场里演习过无数次的基本防御阵。 以人类的机甲武装对上个体实力近乎宇宙巅峰的阿拉克妮族,单打独斗或许能勉强平手,但是哪怕是一年级的小朋友都知道——阿拉克妮从来都是成群结队的。所以针对这些虫族,人类最好的战斗模式便是结阵,打配合战。 基型第三堡垒防御阵其实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但他们现在只有不到两百人,刨去连接不稳的一二年级,能打的还不到五十人!而这些阿拉克妮放眼望去只怕不下百只,最令人胆寒的是那个从魔术师帽子里钻出来的跃迁点,还在不停的喷涌着怪兽。 萧江死死的盯着越来越近的阿拉克妮群,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会太过颤抖。 “三年级准备镭射炮射击!二年级和一年级的组织群众登车,发远程通讯联系海洋号——” 萧副队长的声音在每台机甲里响起,话没说完,第一波阿拉克妮便悍然撞上了结成堡垒的防御盾! 冲击波伴随着一声巨响呼啸而来,摧枯拉朽的撕裂了附近的废墟和帐篷,那些惊慌逃窜的人被冲击波狠狠地拍到了尖锐的钢筋上,而躲在机甲群后方的人则侥幸逃过一劫。 人类本就是脆弱的碳基生命,在这种规模的战争中哪怕是一颗飞溅的石子都会致命。 骤然撞上机甲的冲击波打断了秋攸宁本就不稳定的连接,她怒骂一声,再次重新连接。小草属于轻型机甲,驾驶舱堪堪只能容纳驾驶员一人,早在萧江下达上机甲的命令之前,她就已经把左辻塞进了辰维桢的蓝龙里。 蓝龙是甲上级别的重装型机甲,这点冲击波对它来说不痛不痒。辰维桢指了指身后的安全带,飞快的说:“快系上,要开过山车了!” 他用余光瞥了眼显眼的翠绿机甲,对方踉跄了几步后总算亮了起来,看来是连接成功了。哪怕是再强大的异能者都没有机甲抗揍,站在机甲里存活率会大大提高。 而在此时,已经校准完毕的三年级学长们统一向着后方的阿拉克妮发射了镭射炮,太近的蛛群只能用等离子刃近战,否则容易伤到自己人。 这个跃迁点实在是太近了,他们诸如导弹一类的远程重型武器根本就不敢发射,从一开始就被压制在了下风。 战斗模式下的蓝龙外壳是透明的,只留下显示轮廓线和操作光屏,站在蓝龙里的人可以全方位无死角的观察周围情况。左辻紧张的攥着被塞到手里的安全带,目光一瞬不眨的盯着右手边的翠绿色机甲。他其实可以变形后留在小草里,只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秋攸宁不由分说便把他塞了进来。 辰维桢看着显示屏上“警告,第三驾驶位安全带未系”的字样,不禁急躁的说:“左辻,安全带!我知道你担心秋,她没那么容易死怎么会这样?” 他试图向太空中的战舰发送求援的远程通讯,系统却显示——无信号。 埃尔文空间站的设施虽然正在崩溃中,但机甲自带的通讯系统却运行正常,一小时前他还能用远程信号看凯明一延迟的直播电视,现在却连卫星轨道上的战舰都联系不上! “秋,你能给战舰发求援信号吗?”辰维桢通过内网向小草发出讯息。 对方立马回复:“不能。” 他感到一阵心悸,阿拉克妮是不具备屏蔽通讯信号的能力的——也就是说有人屏蔽了他们的信号。 趁他们大部队回到战舰上战斗力削弱的时候,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跃迁点,而在阿拉克妮大举杀来的同时远程信号竟然也被屏蔽了! 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要将他们统统扼杀在这个空间站里。辰维桢甚至怀疑遇袭的可能不止是他们。 下一刻,他的怀疑得到了证实,内网里接连传来各区军校生的报警求援信号,从他们的描述来看——起码一支数量上千的阿拉克妮军团正从各个突然被打通的超小型跃迁点降临到这个残破的空间站里。 一千只阿拉克妮啊!毁掉一颗行星的阵容也不过如此了吧。 然而没时间让他细想这个阴谋,第一批镭射炮的轰鸣声就炸醒了他。 这样不行,跃迁点那头的阿拉克妮源源不断,而全空间站参差不齐的战斗力加起来都不超过五千。如果不能毁其根源,他们只怕还没跑出d1区就要被吃掉了! “蓝龙,瞄准那个跃迁点,准备发射超导晶炮。”辰维桢冷静的转了个身,机甲背后一直扛着的巨大机械炮管被抬起,亮白的光芒在炮管中凝聚。 “已瞄准,正在蓄能。发射倒计时,三十、二十九十五三、二、一,发射。” 伴随着冷漠的系统机械音,一道白得刺眼的能量炮猛然射出,在一众学长的目瞪口呆之中,精准的命中了那个不断闪烁电弧的跃迁点。 在场的所有机甲系统同时亮起了“高能辐射警告”的红色标语。 “所有机甲开防护罩!准备迎接冲击!!” 萧江来不及震惊超导晶炮这等行星级杀器怎么会出现在军校生的机甲里,甚至来不及骂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竟然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发射超导晶炮。他以最快的速度发出指令,同时将机甲的防护罩开到了最大! 轰—— 一道刺目的白光扩散开来,将那个跃迁点及它附近百米的阿拉克妮蒸发成了尘埃,出乎意料的没有太大动静,也没有把本就摇摇欲坠的空间站彻底射穿。到底是装配在机甲上的微型超导晶炮,不可能和战舰上的凶器相提并论,饶是如此也清空了近一半的阿拉克妮。 辰大少爷略显后怕的声音在内网中响起:“萧学长,我也是有分寸的。” 他也是第一次使用这个武器,那毁天灭地的白光太过骇然,人类在其面前就像蝼蚁一般渺小。 “能源剩余63%,第一炮管正在冷却,预计冷却时间三分钟。” 光屏上闪过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商陶反正是看不清的,他转头看另一位“乘客”,却发现对方出奇的冷静,正皱眉沉思着什么。 秋攸宁激动的声音从内网中传来:“干得漂亮!我们就在这里反攻,联系闻天。” 一时振奋,连敬称都忘了说。 “不能联系他!”左辻骤然出声打断,声色俱厉的重复道,“不要告诉他我们的坐标!” 辰维桢莫名其妙的问道:“为什么?我们已经联系不上战舰了,当然得先联系随行的教官。” 通讯那头的秋攸宁却沉默了,她转念之间明白了左辻的意思。 她和辰维桢都猜过校方可能留几只阿拉克妮给他们练练手,但现在这场面肯定不会是校方的安排。甚至在来之前校方会仔细检查周围的跃迁点及大股阿拉克妮所在地,尽量避免可能造成的损失。 在校方严防死守的情况下还是突然降临的阿拉克妮军团,就显得有些刻意了,像是被人引来的,并且那个人极有可能是知道本次秋日实训具体情况的内部人员。 如果这是一场针对他们的阴谋,最想将人类共和国新鲜血液铲除殆尽的——毫无疑问是天契人。击蒙七大生命行星,天契星和双子星打了八百年,只有他们有理由、有胆量这么做,也只有他们有超越人类的科技,能够打通跃迁点,能够屏蔽远程信号。 如之前所言,难道闻天真的去“开笼子”了? 55.跳舞的机甲 “维桢, 先解决这些阿拉克妮。”秋攸宁不置可否的说。 此时打空了镭射炮的三年级生退据后排开启防护罩组成防御阵型, 划出了一道界限分明的防线,而实力最为强大的四年级生则在萧江的指挥下和那些幸存的阿拉克妮斗得旗鼓相当。 没人管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弟学妹,毕竟他们在学校里都是可以随便让人欺负的角色,此时情绪激荡之下甚至有一半人连机甲都连不上。 秋攸宁和辰维桢算是一年级里少数可以连上机甲的那类, 前者因为常年低契合度惯了,后者胜在机甲配合他。 废墟里高速移动的钢铁怪兽和虫族打得地动山摇,与作战方式原始粗暴的阿拉克妮相比, 机甲群进退有据,在萧江的指挥下不断变换着阵型。在数量相差不大的情况下, 这些低等的阿拉克妮显然不是训练有素的军校生们的对手。 当然这都得益于最开始那惊为天人的一炮,不仅成功摧毁了跃迁点,更是直接杀死了近一半的敌人。 一念及此,犹有余力的萧江用余光瞥了后方那架重型机甲一眼,这一看可不得了,吓得他立马在内网里吼出声来。 “一年级十三号机!立刻停止预热,这么近距离你是想送我们就地升天吗?不要让我看到你超导晶炮的光!” 辰维桢吐了吐舌头, 取消了超导晶炮的预热,冷漠的机械音适时响起:“已取消超导晶炮校准,请问是否需要更换为导弹?” “大少爷你消停点儿,底牌是要最后翻的,”一直跟他保持通讯的秋攸宁无奈的说, “省着点儿能源, 别把我炸死了。” 辰少爷号称“人体描边大师”, 向来是枪枪不中靶的典型教材,让他一把镭射洒出去,只怕友军死得比敌军还多。 “你这是对我没信心!”辰维桢痛心疾首的摇头,同时取消了导弹校准,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和同级人一起收拢民众。 与身形庞大内心乖巧的蓝龙不同,全身上下只装备了一个导弹库的小草就狂放得有些令人心惊了。一道绿光闪过,瘦弱得和“裸奔”没什么区别的机甲冲出三年级生的防线,撞进了战场中! 左辻急急道:“你干什么?” 与此同时,再也等不下去的他一把拉开舱门的紧急阀,纵身便从数十米高的机甲上跳了下去! 他当自己是圆粒金刚石吗!? 辰维桢大惊失色,连忙用机械手去捞,却不料身在空中的左辻竟将手套一甩,露出一对银白色的小臂——那不是液体的水银色,而是一种固体的金属光泽,有点像白金。 那抹银色一闪而逝,倏忽间便伸长十余米,勾住一块残垣断壁将他扯了过去,像只长臂猿。 机械手捞了个空。兔起鹘落间,那个宝石人便“飞”进了战场里。 辰维桢错愕的转动着机械手指,呐呐道:“水银还能这么用的吗?” 飞沙走石的d1区废墟上,动辄两层楼高的巨剑和坚硬的蛛腿交击之下火星四溅;飞蹿的粒子炮拖着尾巴轰上阿拉克妮坚硬的甲胄,像一颗颗短命的彗星;最麻烦的是铁丝球状的电磁炸/弹,稍不注意弹射到友军身上,就能让一台机甲当场死机成大铁疙瘩! 沉重的机械腿带着灼热的高温犁过地面,刚被战火蹂躏过一遍的人造土壤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被恶狠狠的扒开了衣裳,基底板不堪重负的颤抖着,好像下一刻就会崩溃成宇宙里的垃圾。 在那台“裸奔”的机甲冲进战场时萧江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她,立刻发了一条指令:“梯五区第二基型辅助。” 小草诚实的回复:“报告长官,不会。” “滚回去。” 机甲小草虽然长得非常休闲,但它的主人向来不擅长置身事外。她没有鲁莽冲上前破坏学长们严丝合缝的战阵。而是站桩似的杵在一个角落里,好像准备当个贵宾席观众,气得萧副队长差点没赏她一颗电磁炸/弹。 秋攸宁站在战斗模式下只剩轮廓线的小草里,十指有节奏的律动着——她原本就只准备把机甲当盔甲,真要论起杀敌手段,还是如臂指使的异能好用些。 无形的微重力场在像个幽灵,时不时依附到某个阿拉克妮身上,造成“鬼上身”的效果,往往对方一个重心不稳便被跟上来的等离子刃一刀两断。 不过这些八条腿的虫子也未免太过敏捷了些,她的异能随心而动,饶是如此能击中者也不过十之二三。最主要是机甲群和阿拉克妮分布太过密集,担心误伤己方的秋攸宁时不时要临时收手,不禁一阵气闷,再次哀叹自己怎么会被“发配”到机甲系来。 反倒是在萧江指挥下的四年级生,结出的战阵圆润契合,往往能弥补互相之间的盲区,将阿拉克妮逼得节节败退。 此消彼长之下,左支右绌的怪物们渐渐被合围进了“绞肉机”里。 所谓绞肉机,是指由多台机甲组成三层密不透风的等离子刃圈,在刃圈不断的收缩之下,被困在阵中的猎物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被绞杀成一滩肉泥——学名叫“大圆舞剑阵”,正是小圆舞剑阵的升级版。 昔日在凯明二上被用得小家子气的剑阵总算能扬眉吐气一把,在四十八柄等离子刃疯狂的共振切割之下,连阿拉克妮坚韧无比的铠甲都不能幸免。 此呼彼应的剑阵直看得秋攸宁惊叹不已,连机甲不如异能的想法都动摇了几分,她不得不承认,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如果对上大圆舞剑阵的话毫无胜算。 她正看得津津有味,机甲系统突然出声:“不明生物正在靠近。” 操作显示屏上弹出一个被锁定的人类人生物。他有着人类的皮囊,但手臂却是半液体状的白金——那已经不能算是手臂了,更像是一块接在手臂上的可变形金属,时而呈扇面挡住流弹,时而呈链状伸长十余米。 那个不到两米高的宝石人在战场上还没有虫族半根步足长,哪怕身边机甲随便一踩便能让他粉身碎骨。他险之又险的纵身跃过一束镭射炮,竟还有余力将右臂化为刀锋斩断了逼上前来的一条前足——其锋利程度不下于等离子刃! 当看到那架机甲只是猫在角落的时候他总算安下心来,反倒是不急着过去了。这是他第二次和这些人面蛛身的怪物近距离接触,上一次他还是族里最弱的孩子,首先便被塞进了救生舰里。 他在坚固的舰艇中看着自己的族人被残忍吞食杀害,哭嚎着敲碎了四肢都无法拉开锁死的舱门。辰砂系的宝石人最为脆弱,连简单的拥抱都可能变成腰斩,那是人类永远都无法体会到的无力感。 他没有哪一刻像那样痛恨自己脆弱的身体,所以他流浪伽马走廊百余年,从来不肯与任何人交心——脆弱如他,无法保护任何人。不曾得到,就不会失去。 但这次不一样了。左辻看了眼角落里的机甲,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注意到自己。 他想,现在我配拥有你了吗? 秋攸宁气笑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宝石人从蓝龙里跑出来了不说——辰维桢是白痴吗?!蓝龙那种重型机甲连个宝石人都看不住——居然比她还积极的加入到战场里! 那个手是怎么回事,他那坚硬到匪夷所思的身体是怎么回事?秋攸宁猛地一拍操作面板,怒道:“扫描元素组成!” 小草迅速的执行命令,锁定着战场里上蹿下跳的宝石人,汇报道:“金刚石17%,铂金21%,铁8%”一长串数据飞流直下三千尺,从光屏的最上端排到了最下端还拐了个弯。 秋攸宁在数据的最末端看到了可怜的“辰砂0.21%”,一个头两个大,这家伙简直像是回娘胎里重塑了一遍!各种金属、合金、晶体矿石多达百余种,她无法想象如此繁多的元素是怎么待在那么小的一个容器里还没撑爆的。 她不知道的是,在闻天的演算里左辻早就已经死了上万次。他像个不死心的厉鬼,一次又一次的从地狱深渊里爬了上来。 左辻正杀得起劲,陡然觉得被人拎住了后颈,眼前一花便轰然撞到了机甲手掌上。 “果然不愧是铂金啊?这么撞都没事。”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左辻的表情一僵,故作镇定的干咳两声,陡然发觉身体异常沉重,试了两次都没能直接站起来,看来是真生气了啊。 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他原本也没打算瞒多久,叹息一声仰视着位于头部的驾驶舱,可怜兮兮的说:“是挺好用的,但是你再这么压我就要碎了。” 身周顿时一轻,他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轻型机甲的驾驶舱太小,只能容纳一个人,秋攸宁直接把手掌抬到了眼前,沉默良久后幽幽说道:“你这样子滥交不怕得病吗?” “啊??” 左辻目瞪口呆的看着机甲驾驶舱的钢板,准备好的台词全被这始料未及的问题给炸到了姥姥家,他实在难以想象刚才驾驶舱里的那位沉默那么久是在做怎样的心理挣扎。 他突然忍俊不禁起来,一开始只是嘴角微翘,到最后笑容彻底在脸上晕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一直很好奇,人类通过性/交来表达爱意,你们宝石人呢?” “如果相爱的话,我们会‘融合’。” 一段快要忘掉的对话从脑海里浮现,左辻笑得弯了腰。所以她刚刚是误会我跟很多人“性/交”了才那么生气的吗?这个想法不可自抑的填满了他身体里的每一个微生物,像在心里打翻了一罐蜜。 驾驶舱里传出恼羞成怒的声音:“笑屁啊!很得意吗?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宝石人!”刹那之间,她自以为明白了回到凯明一之后左辻隔三差五玩失踪的原因。 56.卸甲的少年 左辻眉毛一挑, 像放飞了两只轻快的云雀:“我是‘这样的’宝石人你很失望吗?” 驾驶舱里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才说:“反正我们人类不是这样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左辻笑够了,甩手将自己拉到了机甲的肩膀上坐下,一本正经的胡扯, “我和闻天研究出来一种吸收其他元素的方法,实验很成功。” “你把自己当实验品?”秋攸宁皱眉道。 远处d2区的方向隐约能听见阿拉克妮独有的尖啸声,左辻岔开了话题:“看来不止我们遇袭。” 此时战场上已尘埃落定, 最后一只阿拉克妮被大卸八块,军校生们有条不紊的清理着战场, 统计剩余武器及能量。这次的突袭应对作战非常成功,除了最初的汪琅队长惨死外基本无人员伤亡,反应速度奇快的萧江居功至伟。 当然,这里的“无人员伤亡”指的是战斗人员。来不及躲避就迎头撞上冲击波的d1区民众死伤惨重,侥幸存活的甚至不到一半,这还是三年级生及时展开了防护罩的功劳。 “武器库存都消耗不大,远程武器基本无消耗。” “远程信号依旧无法连接。” “四年级二十二号机驾驶员失去意识, 正在进行急救!” “d2区再次发出求援信号。” “诸葛教官在b9区遇袭,闻教官联系不上。” 机甲小草路过萧江的时候正好听见了这句话,不禁和左辻对视了一眼,心中疑虑更重。 萧江一目十行的看着各机甲汇报上来的数据,飞快分析着目前的情况。他们和异能系应该是情况最好的, 冷武系和空手搏击系看起来就有些不妙了, 尤其是d2区的冷武系学生, 已经发出了三次紧急求援信号。 根据空间站内网来看,基本每个队伍都遭到了突袭,临时展开的跃迁点不下五个,没人能联系上卫星轨道中的战舰,也就是说这是一场没有增援的战争。唯一的希望是最后一批运输舰,按照约定的时间,他们将在不到两小时后抵达b10区的机场。 从此地到b10区路程颇远,更何况还要带上数百名老弱病残的民众,时间并不算宽裕。他们当然可以等那艘运输舰回到战舰上,届时战舰一定会派大股军队前来救援——只是现在这个临近崩溃的空间站里遍布着阿拉克妮,他们不一定能等到救援。况且d2区情况不明,还不知有多少怪物在那里。 但萧江没有犹豫,他直接说:“现在我点到名的机甲出列,随我一同去救援d2区的同学。其余机甲原地休整救治伤员,收殓同胞遗体,注意保持警惕。四年级一号机至十号机一年级十三号机,你还能发射超导晶炮吗?” 被点到名的辰维桢立正敬礼:“报告长官,还可以发射两次。” “那你也一起来。” “是。” 纪律严明的机甲群立刻分成两队,跟萧江前去救援的大多是四年级学生,而大部分三年级生则留在原地形成临时营地,以免再次遭到阿拉克妮袭击。 d1区和d2区接壤,机甲全速前进的话不到二十分钟便能抵达发出求援信号的地点。四十台机甲绝尘而去,这个数字不多也不少,刚好能演变出绝大多数阵型。萧副队长有信心,只要能拉开距离,哪怕对上三倍的敌人他们也有必胜的把握。 “你不觉得挤吗?” 重型机甲是可以配备多名驾驶员的,但也不至于宽松到让四个人活动自如。辰维桢的脸都快贴到了操作面板上,他愤愤道:“你不能因为担心你家商陶就置我的生死于不顾啊!你看看,这我还能干什么?我能瞄准吗?我能挥剑吗?我连玩个消消乐都看出重影了!” 秋攸宁鄙夷的看着他:“你本来就瞄不准,哪次不是蓝龙辅助射击?” 辰大少爷被戳得哑口无言,眼睛一转便换了攻击目标:“左辻啊,你说你都是能和阿拉克妮硬碰硬的宝石人了,也跑这儿来挤着干嘛?待在营地里休息不好吗?” 左辻倒是没有狡辩,他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突然矮了下去。驾驶舱里的三人都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他的下半身竟然融成了一片白金!虽然颜色上和水银有些类似,但白金属于固体,更像是在驾驶舱底铺了一层奢华的地板。被捅穿底的人皮松垮垮的挂在他胸前,让人看得鸡皮疙瘩直起。 他胸部以下全连到了地上,空出一双火彩流转的手敲了敲地面:“现在可以了吗?” 空间确实宽松了起来,只不过商陶小心翼翼的踮着脚,颇为为难的问:“踩你身上不太好吧?” 辰维桢啧啧称奇:“你们家宝石人该不会也是什么皇室血脉吧。” 他这个称呼显然让左辻十分满意,地面上的白金缓缓移动变形,空出来三个驾驶位。秋攸宁本来使坏的将大半体重压在辰维桢身上,这时候只好悻悻作罢。 机甲行走在满目疮痍的废墟里,硝烟和尘埃扬起一片雾霾,将黑夜里的能见度降到了最低,机甲纷纷开启强化夜视仪。雾深处传出不绝于耳的隆隆声,像有人在擂一张巨鼓,伴着阿拉克妮凄厉的尖啸声越来越近。 萧江发出急行军的指令,机甲群再次提速,如一支离弦的箭。 深入雾霾中,脚边开始出现零散的阿拉克妮及人类的尸体,那些深褐色的虫族死得千奇百怪。有的胸甲深深凹陷,挤破心脏;有的被肢解成碎块散落一地;有的背甲被完全掀开,露出血淋淋软趴趴的内脏,固比精钢的背甲边缘处呈现出数个清晰的指痕,竟是被人强行扒开的。 与之相应的人类的尸体也不在少数,那些残缺的尸块有的被咬了头,有的被吞了腿,大多数只能从衣服上分辨是民众还是军校学生。 整个d2区犹如一片地狱。 辰维桢的声音不禁颤抖:“这也太惨烈了还有人活下来吗?” “有也不多了,”秋攸宁捏紧了拳,“看来这里不止有冷武系,还有空手搏击系的。” 他们刚刚一战可谓大获全胜,包裹在机械铠甲里的军校生们甚至有些得意洋洋,在内网里纷纷议论宇宙霸主不过如此。随着逐渐深入,内网里的声音越来越少,最后一片死寂。残肢与鲜血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有些心理承受低直接吐在了机甲里。 这时他们才想起,人类不过是最脆弱的碳基生物,是暴露在太空中都会直接死亡的物种。 冷武系和空手搏击系向来为地面部队输送人才,他们也许一生都不会与阿拉克妮作战,因为仅一次便足以死伤殆尽。 机甲踮着脚在废墟里行走,怕惊扰了烈士亡魂。然而越深入战况越惨烈,直到任何一脚踩下去都会碾断同胞的残骸时,他们看见了一座“小山”。 那是一座由阿拉克妮尸骸堆成的小山。 一个身着空手搏击系校服的少年跳了起来,他已经很疲惫,铁拳已经皮开肉绽,从额头上流下的不知谁的鲜血已经快要糊住他的眼睛。然而他的拳头依旧极快极重,带起一道残影狠狠砸向身前怪物的人面! 轰——! 原来擂鼓的是他。 他一拳砸下后头也不回的跳开,闪过身后阴险的偷袭而来的一支步足。提胯,下劈,步足断。他腿上的肌肉纤维仿佛是精钢打造的,竟能将阿拉克妮的步足踢断。 而他自己对于这一幕毫不意外,在踢断步足的瞬间右手捞起那节锋利如刀刃的残肢,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把将它捅进了疯狂咬来的口器里。那节步足足有半米长,闪电般穿透了藏在铠甲里的大脑,立时毙命。 正在此时,被他砸得血肉模糊的另一只阿拉克妮发出一声怒极的尖啸,三对步足同时向他当胸刺来! 距离太近了,根本不够他起跳或者躲开。 所以他没有躲开,他直接迎了上去——目力运到极致,险之又险的从六支长矛的封锁里找到了一丝活路,撞到了那张人面前。近在咫尺的一人一虫没有含情脉脉或者面面相觑,少年出掌如刀,精准的插进了人面下与胸甲连接的那一丝缝隙里。 紧接着出现了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画面:那少年双手猛地一展,竟徒手将那只阿拉克妮的胸甲撑开了! 被强行卸了胸甲的腹部呈不起重,内脏稀里哗啦的流了一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原来他当时放水了,”辰维桢咽了口唾沫,犹有后怕的补充道,“你说的对,下次再不找他打架了。” 秋攸宁问:“旁边是谁?” 就在余望舒略松一口气时,身后突然劲风袭来——一只阿拉克妮竟悄无声息地溜到了他身后,举起镰刀前足便要斩下! 他背对着那只阿拉克妮,无论是转身迎击还是纵身越开都来不及了。电光火石之间,一条长鞭拉住了那支前足。 长鞭握在数米远外的另一个少年手中——说是少年其实并不准确,他看起来似乎还是个孩子。男孩低喝一声,将那只阿拉克妮拽飞回来。与此同时迅速收鞭,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他那条长鞭在缩回的瞬间竟变成了一柄长剑。剑锋雪白,恰在虫族跌落之前转换完毕,一剑将那只怪物斩成了两半。 切开阿拉克妮的长剑雪白锋锐,一丝脏物都没有沾染上,连血迹都顺着剑锋迅速滑落,赫然是一柄无垢剑。更令人惊讶的是那柄剑在斩杀完成后再次变形成一柄流星锤,呼啸之间准确的砸穿了最后一只阿拉克妮的胸甲,与之缠斗的余望舒立刻出抓如电,一把捏爆了它的心脏。 整个过程不到本分钟,萧江的镭射炮还没有校准,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站在“小山”上的两名少年与姗姗来迟的机甲群无言对视,那个拿着古怪武器的男孩深深喘着气,终于还是忍不住带着哭腔吼了出来:“你们怎么不等人都死完了再来!” 57.千机与气泡 “沈非复是特招生, 今年还不到十二岁, 是个十足的小怪物。” 辰维桢指了指小山上的男孩:“他原本姓余,是余家分家的一个私生子,但是人家不承认他,他就跟母亲改姓了沈。不过学院特招他倒不是什么走后门, 据说他天赋异禀,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在街头卖艺的时候被冷武系的院长一眼就看中了。” 秋攸宁翻了个白眼:“他们家怎么那么多私生子?真当omega保护法是摆设啊。这么说他岂不是余望舒的堂弟?难怪人家哥哥要揍你。” 辰维桢讪讪一笑:“我要知道他这么能打——从今天开始我绝不在他面前提‘私生子’三个字!” 宛如地狱般的废墟里, 只有站在小山上一高一矮的两个少年还活着,其余一切的敌人、战友、民众都死了。那些前一刻还在嬉笑怒骂的鲜活生命突然之间死去, 他们甚至来不及留一句遗言。 机甲群显得突兀而多余,对于那个男孩爆发的怒喝,萧江没有反驳。这当然不是机甲系的错,他们甚至面对着数量更多的敌人,甫一结束便不计后果前来支援。但面对如此惨象,面对那个浴血奋战至今的男孩,他说不出辩解的话。 萧副队长的声音有些发涩:“两位同学, 请报告伤亡情况。” 一听这话,沈非复气得当场就准备拔刀砍机甲,但余望舒知道这是规矩。他凝视着高高在上的机甲群,一字一顿的回道:“空手搏击系二队750人,冷武系320人及民众五千人无伤者, 全部战死。” 辰维桢嘻笑的声音戛然而止, 表情僵在了脸上:“全, 全部?!” 一路走来虽然有许多人类的尸体,但那数量顶多百余具。余望舒轻轻抬手,稳如山的拳头有些颤抖,他指着身后那片雾霾:“现在你们脚下的,是冷武系战士的尸骸。我系749人及随行教官,躺在那边。” 他的话像一柄尖刀直刺心脏,辰维桢下意识退了一步,却又不知踩碎了谁的骨肉。 萧江惭愧而冷漠的说:“我很抱歉,但为了节约能源,我们不能升空。你们知道这些阿拉克妮来的跃迁点在哪里吗?” 余望舒说:“我们在d6区遇袭,一路边战边退到了这里。至于这里的跃迁点,小复你知道吗?” 男孩红着眼眶说:“东南方,一千五百米左右。” 萧江迅速的计算了两地的距离,将一个坐标发到了辰维桢的机甲里:“时间紧迫,来不及摧毁d6区的跃迁点了。一年级十三号机,你立刻前去摧毁东南向的跃迁点。” 说完他机械臂一伸,向着小山上的两个少年摊开了手掌:“辛苦了,暂时休息一下吧。”他开的也是一架重型机甲,驾驶舱内正好可以再容纳两人。 不料余望舒侧身让开了那只手掌,他冷冷道:“不劳您挂心,我们可以自己走。” 话音未落,就被经过身边的蓝龙一手一个捞到了肩膀上。机甲中传出秋攸宁故作轻松的调侃:“走什么呀,你是铁打的他可不是。你看看人家的腿,骨头都快戳出来了。” 余望舒连忙转头,看见堂弟一双小腿在机甲上晃荡,根本就没什么血肉模糊的可怕画面。他苦笑出声:“你怎么也没走?” 这是最后一批待转移的民众,在余望舒看来像秋攸宁这样子血统高贵的alpha应该一早就已经回到了战舰上。 “组织安排嘛,”秋攸宁示意机甲里的其他人噤声,“我们现在去把那个跃迁点炸了,回头就赶去机场。对不起啊你们兄弟的遗体,可能没办法立刻安葬了。” 辰维桢尽量小心翼翼的抬着机械腿,但越往前走尸体越多,他不可避免的亵渎了无数同胞的尸骸,口里一直碎碎念着“别见怪”。 小男孩沈非复红着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左手死死的捏着右手腕——那儿戴着个深灰色的镯子,材质非金非玉非石非木,其上并无纹饰,黑不溜秋的很难看。那镯子严丝合缝的贴着他的手腕,却看不见可以开合的结点,真不知他是怎么戴上去的。要不是这件无坚不摧的兵器,他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辰大少爷瞥见后实在没忍住,脱口而出:“千机!?” 余望舒与那个纨绔大少爷一向势同水火,对机甲系也没什么好脾气。此时一听辰维桢也在这里,登时眉毛一竖,拉着幼弟就准备跳下去。 机械手及时拦住了他,秋攸宁没好气的说:“就知道会这样!现在情况不明,你们待在机甲防护罩里要安全得多,马上要炸跃迁点,别闹了。” 辰维桢却没空管旧恨的小情绪,他的目光黏在沈非复的手腕上,差点没一头撞上坍塌的墙壁:“你戴的是千机吗?” 冷武系的小怪物也惊讶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认出来他的武器,一时之间连悲愤都被打了岔:“你怎么知道?” 秋攸宁问:“什么是千机?” 辰维桢给她丢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居然不知道千机?” 秋攸宁奇道:“我该知道吗?” “千机是一件纳米武器,完全由纳米子组成。没错,就是那个纳米子,”辰维桢两眼放光的说,“这是穆清哥做出来的唯一一件纳米武器,可以变换一百零八种形态。你居然不知道?” “我其实和他很久没见过了。这什么纳米武器,很厉害吗?” “纳米子是可拆键粒子,刚刚这个小怪物用的刀叉剑戟全部是由这个镯子变出来的。突然性你懂吗?正在跟你拥抱的人突然手腕上多出来一柄匕首,你反应得过来吗?况且纳米武器不会被任何仪器扫描出来,它可以变成任何你想不到的东西!” 秋攸宁有些心惊,嘴硬的说:“可说到底也只是冷武器,只要拉开距离还挡得住镭射炮?” “要真能造出来纳米机甲,军部那些老头子还不得去舔穆清哥的脚?千机已经是划时代的冷兵器之王了好吗?我找穆清哥要了那么久,他一直说是纪念品不卖的!”羡慕嫉妒恨的辰大少爷一时大意,最后一句话一不小心从扩音器里传了出去。 沈非复下意识的摩擦着手镯光滑的表面:“那个大哥哥原来叫穆清?” “你不认识?蓝穆清——蓝,穆清!”辰维桢快疯了,价值连城独一无二的纳米武器,竟被那个年轻教授随手送给了陌生人? 男孩茫然的摇了摇头,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他说这件武器叫千机,借我用几年。” d2区凭空出现的跃迁点在一间垮塌的楼顶上,闪烁着蓝色电弧的跃迁点依旧只有五米来宽,属于超小型跃迁点——是专门为阿拉克妮制造的。 人类任何一个可以穿过跃迁点的工具都不止这么大,也只有阿拉克妮的肉体强悍到能直接穿过跃迁点了。跃迁点前空荡荡的,但是总给人一种随时会有大股阿拉克妮涌出的感觉。 蓝龙再次竖起凶神恶煞的第一炮管,瞄准空洞洞跃迁点,辰维桢将机甲防护罩开到最大:“外面的乘客注意了,机甲即将颠簸,掉下去摔断腿概不负责。小怪沈小孩儿,把千机借我看看就让你进来怎么样?” “才不要!” 一炮轰出,跃迁点湮灭于白光之中。 直到一行人回到临时营地,辰维桢还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就差杀人越货了。被盯得汗毛直竖的沈小孩儿和余学霸一起搬到了小草肩膀上,说什么也不肯进蓝龙里。 “现在距离运输舰抵达机场只剩下57分钟,”萧江催促道,“所有群众立即上装甲车,我们全速前进。全体机甲注意,年轮阵型,四年级在最外围” 话没说完,他们的头顶突然大放光明。 埃尔文空间站是筒状空间站,在他们正头顶的是b3区,异能系负责的区域。 现在仍然是空间站的夜晚,电能严重损坏的情况下一片黑暗。然而他们头顶却突然亮了起来,像是人造太阳提前升起。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透明气泡。那气泡极大,几乎要将整个b3区笼罩进去;它散发着幽幽白光,明亮醇厚而不刺眼,像是个异想天开的肥皂泡。气泡静静的覆在b3区之上,随着空间站的自转轻轻摆动,看起来极薄极轻,好像一阵风都能把它吹破。 辰维桢面色一动,转头问道:“这该不会是?” “绝对防御,”秋攸宁点点头,不甘心的说,“看来异能系那边也不容乐观。爱演的家伙要我是在那儿至于这样吗?” 萧江也看懂了这个气泡的意义——如果不是到了最危急的时刻,那个人是不会使出这招的。他神色凝重的分配完任务,一行数百人急匆匆向机场飞驰。 大半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b10区机场。 b10区位于整个空间站的“筒底”,易于搭建地对空发射轨道。当初阿拉克妮来袭,第五军团的战士便是从这里临时登陆的。而在普林森军校的学生们到来之后,工程队首先在这里搭建了简易的对接轨道,方便运输舰起落。 简陋的机场休息室里乌压压的坐了一片人,大多是民众。在门口的位置整齐坐着一个方阵,穿着异能系的校服,还有几架机甲站在休息室外。 秋攸宁一眼便在人群中看见了安九思。 58.一只眼睛 那个男人向来便是那种鹤立鸡群的人, 哪怕蓬头垢面都有一股子岁寒松柏的清冷气质。他正闭目调息, 应该是在恢复异能,飘逸出尘的五官镌刻着高人一等的骄矜,让人望而却步。 人人都说安九思恭谨谦和,但是秋攸宁知道他那是懒得跟旁人计较, 自觉多废话一句都是自降身份,他的谦虚礼让里饱含的是骄傲与不屑,就像辰维桢不会和乞丐争论谁更有钱一样。 这就是秋攸宁一直不喜欢他的原因, 用她的话来说——他以为自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吗? 当然,辰维桢始终觉得死党和这位“太子爷”不对付的原因是她找他打了三次, 次次都被打得满地找牙。 纵观双子星千年历史,从来没出现过封建帝制,但上层社会里却有太/子党一说,指的是四大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辰维桢败絮其中腆为一员,毕竟辰家只有他一个儿子;孟蓝秋家最出名的是二子蓝穆清,可惜他是个omega,所以“储君之位”悬而不决;余家那位生性风流的太子名声不佳, 不知多少名媛被他祸害成了怨妇;只有安家的当代继承人是公认的天才。 安九思从小便是神童,三岁觉醒异能,六岁能倒背宇宙编年史,十岁学贯古今。其后四年突然消失在了公众的视野里,当他再度出现的时候, 已经成了一只脚踏在视野级门槛上的强者! 如果不是这世上还有个蓝穆清, 也许他会成为最天才的那个人。不过蓝穆清只是个omega, 终究还是他略胜一筹。 安九思今年十七岁,即将成年,蓝穆清曾私下里说过:他成年之日便是破境之时。 对于蓝穆清这位脑域进化的异能者说的话,没人不信,因为他的预言从没出过错。他说安九思十八岁破境,那早一天都不可能。 反过来说——十八岁的视野级强者!比孟戾将军还要早一年突破那道门槛啊,将来又是何等的前途光明! 安神仙坐在地上,那脏乱不堪的地面便成了瑶池仙境。他撩起眼皮看了眼走过来的少女,直觉对方没什么好话。 果然,秋攸宁开口便说:“啧啧啧,还是领队呢,这就不行了?” 说这话时她已经站到了安九思身前,微风吹来,她竟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槐花香——就像商陶身上的那样,安九思这家伙怎么这么恶心,竟和她家omega用同一款香水? 一个白瞳男孩从背后探出头来,忿忿不平的说:“你谁呀,少爷一直维持异能保护我们到了这里。况且我们还炸毁了一个跃迁点呢!” 安九思略带责备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宠辱不惊的说:“承让。” 秋攸宁最见不得他这副清高模样,当即怪声怪气道:“哦?那真是没让着你,我们这边也随手炸了两个。早知道就让让了,毕竟人家是一夜一次郎,是不是啊辰维桢?” 辰大少爷无语的看着秋攸宁,这丫头每次碰到安九思都像吃了火/药一样,根本不看气氛一点就着。他扶额说:“你们就消停会儿吧,看,诸葛教官在那儿。我过去看看,你们别打架啊!” 从重型机甲上走出来的国字脸中年男人一脸严肃,正在和萧江低声交谈。此时天光微亮,已经能看见缓缓驶来的巨大运输舰,所有人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只等运输舰落地便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诸葛教官有什么好看的,”秋攸宁嗤了一声,打量着站在安九思背后的两个孩子,“你什么时候还多了两个私生子了?” 安九思淡淡道:“石望石朔,来见过秋三小姐。” 两个小孩长得有八分相似,只是罕见的黑白瞳有些怵目惊心,黑瞳的男孩内向害羞,躲在弟弟身后向秋攸宁点了点头。白瞳男孩——就是刚刚为安九思辩解的那个敷衍的给秋攸宁行了个礼,奶声奶气的鄙夷道:“您好,我是石朔,这是我哥哥石望。我们今年五岁半了。” 言下之意是还有半年才成年的安九思不可能是他们的亲爹,他小小年纪便心眼多,可惜大大咧咧的秋攸宁压根儿没有听出来他的讥讽,反而煞有介事的说:“才五岁半呀,现在弃暗投明还来得及。” 她竟然说少爷是“暗”!气急的石朔立马发动异能,眼中白光一闪——秋攸宁敏捷的后跃两步,然而什么都没发生,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他的小脸微微发红,一把将哥哥从身后拉了出来,气呼呼的指着秋攸宁道:“阿望,看她!” 秋攸宁愣了一下,难道这俩孩子的眼睛不是基因病?她瞬间想到了数种视觉类的异能者,可是好像都没有纯黑眼球的症状。 其实她只猜对了一半——这两个孩子确实是因为异能才天生异眸,不过他们的异能不是视觉类,而是罕见的时间类。白瞳的石朔能看见一个人的过去,而黑瞳的石望能看见未来,只不过他们修行尚浅,只能随机瞥一眼时间长河,看见什么全凭缘分,还远远做不到“看穿过去,预知未来”的地步。 刚刚石朔大概就是看到了她过去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没法让她当众出丑,这才把哥哥拉出来再试一次。双胞胎哥哥害羞怕生,俩兄弟间通常都是弟弟拿主意,他们一个眼神的交流便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这种异能在人类史上仅仅出现过三次,每次都是双胞胎相伴相生,可惜也正是因为这种异能太过恐怖,历史上的三对双胞胎没有哪一对能活到行星级进化,统统英年早逝于权力斗争之中。 这会儿功夫石望眼中的黑雾便已经弥散开来,他延展异能的触角进入更高级的维度,向秋攸宁看去。 电光火石之间,他看见了一只眼睛! 以往他看时间流里的人像一条每一节都在不停变化的虫子,那些肢节变换太快,他只能偶尔瞥间其中一幕。却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只巨大的、深邃的、如星辰大海般的眼睛挡在“秋攸宁虫”之前,完全挡住了他的窥探! 那只眼睛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铺天盖地的向他压来,像整片星空坍塌而至! 石朔正得意洋洋的准备听哥哥说出点“血光之灾”之类的词,笑容还没提起,石望就已经惨叫一声倒在了他怀里。男孩面如金纸,两行血泪触目惊心的从眼睑下滑落,竟在一瞬间受了重伤。 “阿望你怎么了?”石朔心慌意乱的抱着双胞胎哥哥,抬眼便准备发动异能,却被气若游丝的石望死死抓住了手腕。 “不不能看,行”石望断断续续的说。 一双修长的手将他从石朔的怀中接了过去,安九思轻轻捏着他纤细的手腕把脉——肉体没有受伤,那么是异能反噬?时间类异能属于顶级异能,天生就对低级异能有压制作用,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有个顶级精神类异能的强者通过秋攸宁的时间流反击了石望,而且起码是行星级! 当然也有可能是同属时间类的上位压制,但预见未来已经是极顶尖的异能了,很难想象还有什么时间类的异能能凌驾在它的上面。 饶是安九思再谦和冷静也有些生气了,他皱眉道:“孟蓝秋家果然人才济济,不过对一个孩子也不至于下此毒手吧?等回了学校,我会找你演武。” 他说完便直接抱着石望离开了,精神类异能反噬后果非常严重,轻则脑震荡,重则脑死亡!现在去找系里的精神类异能者治疗希望还来得及。 秋攸宁一脸懵逼的看着刹那间惨叫倒地放狠话的三人,虽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有些担心的追问道:“我碰都没碰他诶?他到底怎么了,要不要紧啊喂?” 安九思当然没理她,事实上她才刚说第一句彼三人便已经淹没在了人群里。 辰维桢刚从诸葛教官那里领到物质,甩手便将一大包营养膏丢给了秋攸宁:“你发什么呆呀,安九思呢?没打架吧,来发营养膏了——就知道欺负新生!” 虽然此时已经能看见运输舰的身影了,但它降落的一系列程序起码还得两三个小时,饥寒交迫的民众纷纷发出抗议,存留的教官和领队只好先行发放营养膏。 这次突如其来的袭击普林森军校伤亡惨重,空手搏击系和冷武系留在地面的部队加起来只有两个幸存者,包括教官在内的上千人都战死在阿拉克妮足下。 经此一役,普林森军校元气大伤,回到凯明一之后必将面对数以千计的家庭的责难,其中不乏军政高官子弟。在全校出动的秋日实训中出现如此重大的事故,南林卡只怕会被告上军事法庭,而“第一军校”的地位也会不复存在。 而双子星未来五年之内地面部队的军官衔接将会出现大面积的留白,各方势力都会为空出来的位置蠢蠢欲动,对人类共和国来说会引起山崩海啸般的后果。 无论这场袭击的幕后策划者是谁,如果他的目的是导致人类共和国内乱,那么可以说是非常成功的了。他以空间站千万居民为饵,匪夷所思的在空间站内打通跃迁点引诱阿拉克妮前来,也如愿以偿的让他们和阿拉克妮两败俱伤。 这件事中受益最大的看似是平民军官——他们将获得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的晋升机会,但事实上最大受益者是天契星。人类一旦内耗实力必然减弱,在此情况下原本与他们势均力敌的天契星万一发动内战,那他们将凶多吉少。 况且目前为止所有的跃迁点都是放置在太空中的,像空间站里这些直接出现在地面的跃迁点,秋攸宁只见过一次——她从祢衡星直接回凯明一的那次。 秋攸宁四下环顾,还是没看见闻天的身影,忧心忡忡的拨通了他的通讯。 无人接听。 59.劈独为偶 休息室里的军校生大多都是alpha, 还有不少受了伤。混杂的信息素对商陶来说就像剧毒, 他害怕引起假性发情,便和左辻一起躲在了蓝龙里。 商陶觑了眼正在将人皮往身上穿的宝石人,没话找话道:“你怎么也不下去啊?” 他能感觉得到,这个宝石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直不喜欢他, 每次找他说话脸都比锅底还黑。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心想难道是以前借了钱没还? 左辻果然臭着张脸说:“关你屁事。”自从他强行吸收过饱和量的元素之后,凝形的速度就慢了许多, 现在堪堪恢复了人形,内里还在重组之中。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呢?别这样嘛, 咱们握手言和吧?”商陶装作不经意的伸出手,他的异能虽然从某种方面来说异常强大,但弊病在于必须肢体接触。好在他长得弱小无害,大多数人都不会拒绝他的触碰。 可惜左辻不吃他这套,反倒是退后两步让开了那只白净的手掌。他正准备说什么,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天黑了。 此时正是黎明,人造太阳逐渐开始发光发热, 他们在露天的休息室里应该能感受到天光将亮。但站在全透明的蓝龙里,天色却越来越暗。 嗡的一声,蓝龙的内部照明系统开启。 商陶呐呐道:“你看那个运输舰是不是没减速?” 遮云蔽日的运输舰不知为何没有减速,没有瞄准对接轨道,直直朝他们砸了下来! 人类共和国标准制式大型运输舰舰长两千米, 重达三十余万吨, 比一些小行星还要大。它不减速的冲下来, 带起一片巨大的阴影,像天塌了一般。 “联系运输舰上的人员!让他们立即减速!” “联系不上!” “运输舰的动力系统已经熄火了,它熄火了!” “掉下来了——!”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从天而降的巨舰,像象蹄下的蚂蚁一样尖叫着狂奔,企图跑开那数万平米的撞击范围——然而一旦如此重物撞击空间站,势必引起可怕的冲击波,重力系统、大气系统、防辐射系统将链式崩溃,没人能活得下来。 所有的机甲迅速启动,统一将防护罩开到了最大。数百架机甲的防护罩颤巍巍撑起,像企图拦截火车的螳螂。 火车停下来了。 人群齐齐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萧江却感觉十分不安:因为运输舰根本就还没碰到他们的防护罩。 “别喊了!快跑!” 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以滑稽的姿势托天的少女不算高,所以她快撑不住了。她到底还没达到视野级进化,举起一个三十多万吨重的庞然大物实属勉强。 安九思最先反应过来,他甚至比辰维桢还要了解秋攸宁的异能,这种超负荷状态下的反重力场坚持不了几分钟,他当机立断的大喊道:“所有人迅速撤离撞击范围!秋攸宁,慢放!” 他原本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能平稳接下这艘运输舰的人,可是他的异能一天只能释放一次,之前为了保护异能系和民众来b10区已经用掉了。 秋攸宁额头青筋暴起,眼睛里的毛细血管崩得炸裂,两行血泪沿眼角滑落:“要你废话?” 白瞳男孩石朔震惊的看着停滞在空中的运输舰,咽了口唾沫:“这是异能?难道是视野级!”难道这个口出狂言的女人天赋比他家少爷还要好? 以正常人的目光来看能举起三十多万吨的运输舰确实非视野级莫属,也就引力这种顶级异能能以初进化的境界做到这一幕了。 好在他们发现得早,这时候运输舰才堪堪往休息室里探了个头,求生意志催动下的人类全成了飞毛腿,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连爬带滚的冲出了撞击范围。 安九思没有走,他将石望交给了异能系的一位同学,聚精会神的看着渐亮的日光:“秋攸宁,再坚持十分钟!”只要日夜重置,他便可以再次使用异能“绝对防御”,届时别说是一艘运输舰,哪怕是一颗行星砸下来也别想破防。 秋攸宁感觉自己在用一根小拇指挑起一架机甲,汗如雨下的咬牙坚持着,根本没空搭理安九思。她尽量缓慢将那个钢铁巨兽往地上引,这个动作一定要轻柔,要比给刚出生的婴儿洗澡还轻柔,因为它太大了,就算压不死人,撞击造成的冲击波也足以毁天灭地。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蓝龙——为了防止她坚持不住砸下来造成的冲击波,机甲群不能退得太远——正好看见一道细微的蓝色电弧突兀的在蓝龙驾驶舱旁闪烁了一下。 秋攸宁吓得七魂丢了三魄,那是 以那道细微的蓝色电弧为征兆,毫秒级的时间里庞大的蓝色电弧爆发出来——一个跃迁点骤然成型! 时间似乎慢成了一帧帧画面,秋攸宁清晰的看见那些电弧缓慢的延展,一条深褐色的镰刀前足缓缓从跃迁点中伸出,她甚至还看见了光亮的刃面上反射出的驾驶舱。主驾驶位后的两个男人互不相视,纷纷聚精会神的看着前方,没人发现身后的死神。 那柄镰刀前足极长,高高扬起,便准备像对付汪琅一样将驾驶舱及里面的人一刀两断! 不行——!!!她奋力向蓝龙的方向延展异能,企图阻止悲剧发生。然而她的异能是一座山而不是一条河,河水可以分流,高山如何能够分峰? 唯有山崩。 秋攸宁听到了一个宛如绢帛撕裂的声音,紧随而来的便是一阵剧痛!像是大脑被劈开,整个人从中撕成两半。她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一手撑着巨型运输舰,一手伸向不远处的蓝龙。异能宛如凿穿底的水桶,分成两边倾泻而出,在彻底榨干异能之前她猛地一握拳——那个悄无声息出现地跃迁点连同才迈出一只脚的阿拉克妮突兀的消失不见了! 不是被压垮到了地面上,而是凭空消失了,或者说被坍缩了。 孟戾将军有个成名技叫“黑洞炸/弹”,可以凭空坍缩吞噬掉一整颗星球。跟将军阁下的异能相比,秋攸宁的这不过是个小鞭炮,但从本质上来说它们没有区别。 虽然体积极小,但秋攸宁撕裂异能创造出来的这个是货真价实的“黑洞炸/弹”,星系级进化的技能陡然出现在一个还没到视野级进化的少女手中,显得那样的匪夷所思——再怎么小那也是星系级技能啊,视野级进化者哪怕透支全部异能也不可能施展出来,更何况她还不到视野级进化!好在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头顶的运输舰上,没人注意到蓝龙背后的微小炸/弹。 失去支撑的巨型运输舰骤然向着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女砸落,在泰山压顶之前她就已经觉得自己被压碎了。撕裂异能的剧痛遍布她全身的每一条神经,像有人拿着无数柄小刀将她凌迟,铺天盖地的痛觉之下连大脑的自我保护系统都出了问题。 她没有晕过去,所以感觉到有什么蛇一样的东西缠到了自己腰上。 下一瞬间,巨型运输舰轰然落地。冲击波像翻滚的巨浪悍然装上机甲群撑起的防护罩,直撞碎了三层才停下来。好在撞击之前秋攸宁已经把它降得足够低,空间站内警告一阵呼啸,最终还是有惊无险的稳定了下来。 萧江呐呐道:“刚刚那道银光是什么?” 秋攸宁觉得自己大概是已经被万吨巨舰压成了一滩肉泥,心想自己平素用异能碾碎了那么多生命,这算是天道有轮回了。不过死无全尸的情况下为什么还有痛觉呢?撕裂异能的痛苦就像是灵魂被劈开,秋攸宁全身痉挛,在强烈的耳鸣中听见有人喊自己。 她想,原来真的有死后世界,这世界真黑。 “快醒醒!秋——秋攸宁!还活着吗!” 秋攸宁猛地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看见了一抹幽暗的红光。那是一双十分熟悉的眼睛,曾穿着各种人皮骗过她无数次,让她练就了认眼识人的功夫。 “我当然死了,”她沙哑着声音,茫然低语,“可是你怎么在这儿?” 左辻松了口气,一动也不敢动——他的背上是三十多万吨的钢铁舰艇,金刚石当然不会被压坏,但他毕竟不是纯粹的钻石属宝石人,稍有不慎便会被压成碎块。他可以“死”而复生,但身下的少女就必死无疑了。 伏在自己上方的人不吭声,秋攸宁渐渐找回了自己裂成两半的脑子。她想到了在运输舰压下来的瞬间时候有条蛇缠上了自己的腰,难道是左辻的手?那现在岂不是她幽幽叹了口气:“你跑来陪葬的吗?” 左辻不敢动弹,只能故作轻松的说:“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全身上下百分之八十都是金刚石,压不坏的。” 秋攸宁无语的望着这个死到临头还要胡说八道的宝石人,她记得小草扫描过他的金刚石含量,还不到百分之二十!她的声音像敲破的锣,听起来是伤了肺:“你怎么老骗我。” 左辻沉默了几秒,声音中透出一股拼命的狠劲:“我会撑到他们来救援的。” “我很欣赏你的毅力,”秋攸宁的脑袋犹如针扎,每一次呼吸都痛彻心扉,但她还是想在死前多说几句话,“除非外面再来一个我或者视野级的异能者,否则没人能搬动这么重的运输舰。就算他们能联系上战舰,时间也来不及了——小左啊,你扛不住,况且人类是需要呼吸的。” 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一般,清脆的咔嚓声在黑暗中响起。 左辻的石头心裂开了,他把金刚石附着在背部和四肢,但还是太少。其他部位摇摇欲坠,就像秋攸宁说的,他扛不住。 几片碎宝石从他裂开的眼角掉到秋攸宁脸上,像不存在眼泪。 ——小剧场—— 若干年后,秋攸宁正在给小侄女讲自己当年力抗飞舰的英勇事迹。 小丫头问:“姑姑,当时让你肝胆俱裂的到底是商陶叔叔——还是赤银王呢?” 秋攸宁怅然失神片刻,敲了下她的小脑袋:“都说了要喊左姑父。” 小丫头委屈的捂着脑袋:“可是赤银王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60.绝对领域 “你是天契的内应吗?” “不是。” *** *** 死前的最后三分钟, 你会做什么? 左辻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想做个大胆的举动,然而刚一低头脖颈处便传来清脆的咔嚓声,吓得他立马梗直了脖子不敢动弹。 死到临头了都不准有点色心,他悲愤的想着, 这算是对我杀生无数的惩罚吗? “左右我都死定了,你非跟过来凑热闹,”秋攸宁艰难的喘着气, “来生我要做个宝石人就好了,怎么都死不掉。” 左辻轻声说:“你做什么, 我就做什么。” 秋攸宁沉默片刻,突然难听的笑了几声:“你是不是傻,你不会死啊。” 我宁愿跟你一起去死,左辻想着,突然觉得秋攸宁的手伸进了他衣服里,他惊得浑身一颤,差点要顶着三十万吨的钢铁跳起来。然而下一刻那只使坏的手便缩了回去, 留下了个小东西。 左辻感受了一下那个贴在自己胸口的小物件,还没询问对方便开口说:“呐,生日礼物。” 原来她记得! 他的心猛地一跳,体内的微生物同时被小鹿撞得七荤八素。心花怒放到一半的宝石人突然想起她马上便要死了。像刚炸开的烟花被人捂了回去,难受得说不出来话, 第一次体会到了人类术语中“窒息”的意义。 “对不起啊, 给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就成了忌日, ”秋攸宁咳出了些腥甜的液体,“希望不会给你造成心理阴影,呵呵。” “别说了。” “你赶过来给我几分钟留遗言的时间,还不让我说,那我们干瞪眼吗?” “你说。” “你出去之后替我问问闻天,是不是他个混蛋干的。如果是,你骂他两句就算了,打不过别送死。哦对了,去告诉我父亲,算了还是跟我大哥说吧,总不能让天契人的阴谋得逞。咳咳”秋攸宁絮絮叨叨的说着,似乎连浑身上下的伤都不那么疼了。 “你慢点说,别急。我还能撑一会儿。” “帮我把商陶送回凯明一,难得喜欢个人,真是的咳咳,你说我家会不会绝后啊?” “啊?” “大哥是个工作狂,二哥又嫁不出去,实在不行你劝劝他,便宜辰维桢算了。”话题拐到了民政局里,左辻闷闷的答应,心想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让他们全部陪葬! 空气里的含氧量越来越低,秋攸宁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左辻身上的碎裂声越来越密集,他咬牙死撑着,连秋攸宁的话都没力气回了。 “你要不让我被压死得了,窒息还是压死,好像后者更痛快一点。”秋攸宁的话语一顿,她突然感到有一道波扫过了她。 这是探查类异能者的波动,外面的人在扫描他们的位置!可他们为什么要扫描,这没什么意义啊,秋攸宁缺氧的大脑断断续续想着,他们又没有能抬起运输舰的异能,等等!难道他还没有用过 秋攸宁猛地睁大了眼睛:“左辻,我们没准不用死了!” 巨大运输舰倾倒压下的那一刻,秋攸宁力挽狂澜的抗住了天;而在天将她压得粉身碎骨的前一刻,左辻又覆在她上方接过了那片天。临时机场里的民众能及时逃离、机甲防护罩能抵挡冲击波说到底都是因为运输舰只是堪堪在他们上方探了个头。 也正因如此,秋攸宁和左辻被压住的地方靠近边缘。 雷达似的波精准的扫描到了他们的位置,下一瞬间一道锋锐至极的气息贴着左辻的身体笔直掠过,如发丝切开豆腐。那道气息太快太直太锋利!左辻有种无论什么都休想阻其锋芒的感觉,哪怕是他体内号称自然界最坚硬的金刚石。 那道气息途经的所有物件都被切开,无论是钢铁、合金还是舰内零件:整艘运输舰以左辻的身体为界一分为二。 百来架机甲也许搬不动一整艘运输舰,但被切开的一个舰首还是能勉强搬开的。在大大小小的机甲齐心合力之下,总算将被切开的舰首搬开了一个人身的宽度。 秋攸宁透过狭长的缝隙看见了那个面色苍白站在尽头的男人,生平第一次觉得这张惹人厌的清高脸还挺好看的。 她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哪怕肺叶的伤口因此撕得更痛。人类医疗技术如此发达的当下,任何非病变皮肉伤都可以用一支组织修复液解决,但人死就真的不能复生了。 “算我欠你一命,没想到你居然还留着‘绝对攻击’没用。”秋攸宁接过辰维桢急急递来的组织修复液,看也不看的直接注射进身体里。 安九思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温文尔雅:“天亮了。” 安家传承千年的异能名叫“绝对领域”,是顶级异能中的顶级,也是他们稳居四大家族第二的镇家之宝。这种异能的逆天之处在于“绝对”二字,它分为防御和攻击两种。 凡拥有绝对领域者,无论什么境界——哪怕是初进化——的绝对防御都能抵挡星系级强者的攻击,同样道理,哪怕初进化的绝对攻击也能破星系级强者的防御,被世人称为“无法攻破的盾”与“攻无不克的矛”。 凡事有利必有弊,绝对领域因其逆天的“绝对”属性,在使用条件上有严格的限制,一天只能使用一次。而其施展范围及持续时间则看异能者的境界了,第五军团安将军目前是人类硕果仅存的星系级异能者,据说他的绝对防御能扩张至整个击蒙系的大小——这也是联盟对抗阿拉克妮的底气所在。 安家千年以来能继承绝对领域的子孙后代少之又少,绝大多数都只能继承“矛”或“盾”的其中之一,而安九思则是有史以来第二个拥有完整领域的人,第一个拥有完整绝对领域的人是安家的先祖,这也是他被称为四太子之首的原因。甚至有人曾说他将带领安家一跃成为四大家族之首,毕竟孟蓝秋家这一代的两个alpha都看起来成不了大气。 “我就不喜欢你每次蹦几个字的矫情劲儿。”组织修复液在体内兢兢业业的修复着创伤,不一会儿秋攸宁的脸色便好多了,她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哐嚓碎裂的声音。 她心底微沉,回头果然看见一地碎宝石。 左辻强撑着抗住三十万吨的巨舰实属勉强,要不是信念支撑只怕早就被压碎了,内在里其实早已经裂痕无数。此时看见秋攸宁脱难,他便再也坚持不住的碎了一地。 以往他就算碎裂也能有意识,但这次不一样——他体内贯通连接的水银太少了,意识跟着身体一同碎成了渣,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陷入昏迷”。 “左辻,你怎么样?”秋攸宁紧张的扑到一地碎宝石前,然而死寂的宝石碎片就像是没有生命的石头,连个完整的人形都看不出来。 她手足无措的拿起两片较大的石块试图拼到一起,然而这两块根本不合适,撞击之下竟又产生了数道裂纹。以往左辻每次碎裂都会变成液体的水银,哪怕是液体状也能和她沟通交流,根本不像现在这样变成一堆气息全无的宝石块。 简直就像死了一般,秋攸宁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颤抖着手捻起勉强能看出形状的手指:“你别吓我啊,快起来。” “他这样子是起不来的,”熟悉的声音身后传来,“目前他体内水银太少无法自愈,要靠外力才能拼起来。” 秋攸宁惊诧回头,果然看到了失踪一天一夜的闻天。 强智能的硅基生物此时看起来有些狼狈,上半身的教官制服不翼而飞,露出匀称的八块腹肌。裤子上满是孔洞,左腿竟还有些瘸。他一瘸一拐的走到秋攸宁身边蹲下,将左辻的碎块收拢进塑料袋里,满满当当的装了一大包。 “你就这么把他装起来了?”秋攸宁不擅长拐弯抹角,“你跑哪儿去了?” 闻天对第二个问题充耳不闻,避重就轻的说:“目前只能这么装了,等回到海洋号上再把他拼起来,我已经联系了海洋号,他们马上就会派增援部队过来。” 说着他对正准备去熄火的运输舰内查看的机甲系教官道:“不用看了,里面的人都死了。” 诸葛青动作一顿,这才发现一直联系不上的同僚竟不知从哪冒出来了,虽然看起来腿受了些伤,机甲也不翼而飞,但活着就好——这一夜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学生和同僚,能多看见一个人幸存都值得欢欣鼓舞。 秋攸宁凝视着他:“你怎么知道里面的人都死了?” 闻天碧绿的眸子回视了她一眼,当然明白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我扫描过,全被阿拉克妮杀了。你猜的没错,这次偷袭确实是天契搞的鬼——我的演算结果是这么说的。” “那你是天契的内应吗?”秋攸宁单刀直入的问道,她远程联系了小草机甲,只等眼前人说一个字便让他身首分离。 闻天若无其事的瞥了眼正准备启动的机甲,后者立刻像被点了穴一般呆立原地,他说:“不是。” “新历十一世纪1072年6月38日,天契星引诱阿拉克妮族对埃尔文空间站发起袭击,致使一万三千人死亡,其中包含普林森军校秋日实训学生一千一百零六人,造成重大社会影响 “普林森军校第十九任校长南林卡引咎辞职,双子星向天契星发起严厉谴责,因证据不足控告失败 ‘六三八特大事件’标志着十年军潮的正式开启,是日后第五次击蒙内战的导|火|索。” ——编年史伽马走廊篇节选。 61.钥匙 “昨天你对我撒谎了吗?” “没有。” *** *** 新历一零七二年的秋天, 埃尔文空间站伴着上万人类的冤魂化作了宇宙里的尘埃。当第二天晨光微曦的时候, 氛围凝重惨烈的海洋号舰队踏上了前往珍珠空间站的航程。 上万人殉难的消息已经早一步通过延迟两分钟的信息网传递到了双子星上,像一颗春雷丢进潭水里,整个人类社会掀起惊涛骇浪。悲痛欲绝的学生家属将普林森军校行政楼围了个水泄不通,外交部连发十三封辞令至联邦理事会状告天契, 要求对方血债血偿,而天契概不承认,声称这是人类受不了打击胡乱攀咬。 双星警卫团当即派出二十支重武装舰队直逼至天契星大气层外, 天契星迅速作出反应,密密麻麻的反导炮管从地面上扬起。天契骑士团紧急升空, 态度强硬的亮出了骑士枪,第五次击蒙内战一触即发。 与此同时,一封袭击当天的详细战报被呈到了天契皇御前。 “工程部耗费人力物力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构建这十个跃迁点,还有一名‘圆桌骑士’亲自坐镇,是谁跟我说万无一失的?”天契皇寒意森然的将战报掷到了脚下,目光逼视着下方众臣怒喝道,“我不怕事情暴露, 但连任务都没完成,你们是不是都准备好了进‘子宫’!” 天契人无生无死,最重的刑罚便是进“子宫”内重置人格——一旦人格及记忆数据被清除,那重生后就是一个全新的天契人了,而原本的人格将会永远消失。 天契皇一怒, 下方群臣立刻战战兢兢的跪地叩首, 山呼求饶。跪在大殿左侧最前方的青年知道再这么下去肯定会有人被皇帝的怒火牵连, 他膝行两步上前,谦卑的俯首道:“陛下息怒,臣有一事禀告。” 天契皇辛乌看了他一眼,眉头微松:“安德森,起来说吧。” 骑士长安德森先恭谨的叩谢皇恩,然后才站起身道:“据内线回禀,我们构建的十个跃迁点只有四个毁于人类之手,而战死的圆桌骑士和剩下六个跃迁点是毁在那个家伙的手里。” 天契皇与他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话中之意,当即屏退群臣,将骑士长单独留在了殿内。 “他又出现了?”辛乌的声音中有难以自抑的激动。 安德森点点头:“自从两年前在祢衡星附近跟丢他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捕捉到他的行踪,我已经吩咐内线牢牢盯住他。” “虽然这次没杀死孟戾的女儿和安邦的儿子,但是能发现他的行踪也是一大收获——这次必须要把他抓回来!”辛乌贪婪的说,“他是开启星图宝库的钥匙,只要打开宝库,那我天契将制霸击蒙。人类又算得了什么?” “可惜这小子太狡猾了,将自己藏在人类之中,我们没办法大张旗鼓的去抓他。一旦被人类发现他的身份,到时候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就麻烦了。”安德森说。 辛乌下意识的敲击着权杖上的宝石,思忖片刻后道:“派圆桌骑士潜入人类社会里去,务必把他抓回来,动静要小。把太空里的骑士团撤下来,让外交部的去和他们打口水战,现在还不是开战的好时机。” “是。” 支离破碎的左辻被绷带捆成了木乃伊,放在教官宿舍的床上进行缓慢自愈。秋攸宁轻抚他绷带片刻,转头问道:“他这样还要多久?” 将碎成千万片的宝石一丝不差的复原绝对是个浩大的工程,这个工程怕也只有电脑能完成,而且还必须是超级电脑——比如说正在伸懒腰的这位。 闻天越来越像人类,他虽然不觉得复原宝石人的工作有难度,但做完一件“大事”之后情不自禁地便想伸个懒腰,甚至还想讨个赏:“大概要持续到回凯明一吧。秋同学,我帮了你这么大个忙你不夸夸我吗?” 他想,我为你们毁了六个跃迁点,还差点被那个天契人打得半身不遂,不然以你们这点兵力不全军覆没才怪——虽然这些我都不能告诉你,但你也不至于蠢到以为天契没后手吧? 秋攸宁翻了个白眼:“那你很棒棒哦?” 闻天歪了歪头,分析之后判断这是一句讽刺,遗憾的摇头道:“连你都开始撒谎了,人类的诚信水平看来还得重新评估。” 秋攸宁懒得和他闲扯:“左辻以前凝型很快的,这次怎么会要十几天?” “他为了增加体内元素量,严重压缩了元素间隙,导致体内微生物大大减少,”闻天耸了耸肩,“宝石人凝型就是靠的微生物之间的粘性,凡事有利必有弊,他既然选择强化自身,那一旦破碎之后必然难以凝型。” 秋攸宁复杂的看着被绑成木乃伊的宝石人,低喃道:“是不是傻” 海洋号舰队在三个航程日之后平安抵达了珍珠空间站,十艘运输舰里的群众纷纷转移,相应的对接工作由空间站内的政府官员接手。其后原计划前往前线的海洋号临时取消航程,在参议会的紧急命令下带着幸存的军校生火速赶往凯明一。 回母星的航程尚有一个多星期,化悲愤为力量的军校生们更加积极的在战舰上训练,深夜里都能听见训练室传出的声音。本次伤亡最惨重的是空手搏击系,不仅学生,连教官都有一人死在空间站里。 “余教官应该算你叔叔吧,节哀顺变。”秋攸宁和余望舒一同向教官宿舍区走去,后者被要求去做汇报。 余望舒起先没有说话,闷了半晌突然冒出来一句:“我没有救他。” 不等秋攸宁细问,他轻声补充道:“当时他被好几只阿拉克妮围攻,我看见了,我不想救他。呵呵,是不是很卑鄙?” 秋攸宁想了想:“当时战况复杂,你也没功夫管别人,别想多了。” “我有,”余望舒摇头,“我讨厌余家人,讨厌他们看我的眼神,说实话他死了我还挺——” “余望舒!”秋攸宁豁然回头打断了他的话,皱眉道,“你最好去医务室看看,你现在这种想法是因为创伤后应激。” “好吧,我待会儿去。”余望舒放弃了争辩,走进空手搏击系的教官宿舍,背影有些落寞。 秋攸宁转身推开闻天的宿舍门,然后整个人僵在了门口。 因为一股甜得腻死人的香味迎面扑来,顺着血管流便她全身,她像被高压电击中了一般,难以自抑的颤抖起来。 而这股香味更是顺着门缝飘扬扩散,瞬息之间便被战舰的智能系统“海洋”捕捉到,通知给了冯少将——已匹配到目标! 秋攸宁知道自己该离开,但脚却不受控制自己走了进来,她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金发少年,喉咙微动:“到日子了?” 少年抬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快要把她的理智溺毙,他眼角的朱砂痣泛着妖异的红光,沙哑着声音对她说:“过来。” 于是她便沦陷了。 在唇舌相接的瞬间,秋攸宁感觉有什么钻进了自己的脑子,下一刻她便突兀的冷静下来。像是刹那间切断了和腺体的联系,整个人如老僧入定,哪怕空气里的omega信息素持续攀升好像也对她全无影响了,只能闻见鼻尖淡淡槐香。 她错愕的看着怀中人:“你做了什么?” 商陶在她嘴巴上轻轻一嘬,勾唇笑道:“是你想做什么?” 教官宿舍的大门突然被踹开,冯少将大喝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发情期的omega信息素对任何alpha来说都是致命吸引,冯少将为了万无一失的捕捉目标,带来的全都是alpha。此时被屋内浓郁的信息素刺激到,纷纷红了眼,下意识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来势汹汹的信息素激得商陶浑身一抖,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秋攸宁见势不对立刻开启屋内的强力排风系统,同时逼出自己的信息素悍然向门口数人撞去。 血统的较量高下立判。 在信息素的角力中敌方只有一人能守住阵地,秋攸宁目光不善的看着他:“安九思,你这是什么意思?” 站在门口的军人中赫然有安太子的身影,冯少将得知秋三小姐也在这个房间之后便临时把他请了过来——论实力与地位,只有同属四大家族的安九思才能与她抗衡,否则秋攸宁要真想包庇商陶,他们会非常棘手。 安九思不知为何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明明在商陶信息素的刺激下其他alpha都急红了眼,只有他的双眼是清醒的,甚至还带着些难以置信。他没有回答秋攸宁的话,只是复杂的看着商陶,那双眼睛像在说“许久不见”,亦或者“原来如此”。 冯少将勉强找回些神智,让手下人都退到走廊里去,他凝视着商陶道:“上校,跟我回去吧。” 秋攸宁惊诧的回望怀中人,却发现他比自己更惊讶,困惑的指着自己问:“不好意思,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上校,你装傻也没用,”冯少将面色难看的说,“安少爷也来了。” 商陶看着门口仅剩的两人,意识到“安少爷”应该是另外那个,疑惑道:“所以呢,他谁呀?你们真的绑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们!” 秋攸宁将他拉到身后道:“安九思,我以为军部那些随便安个军衔就把omega送到前线的把戏,你是不屑做的。没想到你也如此卑劣,他是我的omega,只要我还活着,没人能动得了他。” 安九思显然没注意她一长串的狠话,只是呆呆的望着她身后人:“你不认识我?” 商陶探了个头,再次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帅哥,长成你这样的我只要见过肯定会记得,你是不是也认错人了?” 安九思沉默片刻,突然苦笑一声,向他彬彬有礼道:“既然认错,那我便先走了,你保重。” 他前后一秒钟内像换了个人,只在瞬间便又戴上了清俊儒雅的面具,竟真的直接转身离开,一点都不顾冯少将阴沉的脸色, “你呢?”秋攸宁挑了挑眉,“双星警卫团是准备向联邦第三军团开战?” 这么大一顶帽子冯少将可戴不起,全联邦排名前三的战力绝不是双星警卫团能抗衡的,更何况挑起内乱可是叛国罪。明眼人都知道秋三小姐是第三军团未来的主人,在孟戾还活着的情况下,没人愿意触她的霉头。他原本想找安九思来做这个替死鬼,现在人家已经走了,他惹不起,自然只能躲。 冯少将冷哼道:“既然三小姐执意包庇,我也不好说什么,希望以后你没什么能用到我们双星警卫团的地方!” 说完他便带着一众亲卫兵离开了。 信息素弥漫的教官宿舍安静下来,秋攸宁凝视商陶半晌突然叹了口气:“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她不是傻子,军部不会为了一个普通omega如此兴师动众连少将都亲自来要人;更何况她了解安九思,那家伙自比君子,向来不屑于撒谎。 商陶沉默片刻,突然变魔术似的拿出一支无色试剂,缓缓注射进体内,原本潮红的脸色渐渐回复正常。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下面有个异能特训基地——叫槐园,”他故作轻松的说,“故事的主人公是在九岁的时候觉醒异能的,顶级异能精神控制,然后在登记的第二天就被抓进了槐园。在里边儿待了四年,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从初进化破境到了行星级。” 秋攸宁错愕的脱口而出:“只用四年就进化到行星级!?你还不到十八岁吧?”不是说全人类里行星级强者也不过百人吗,什么时候成了路边的大白菜?这让二十七岁才突破行星级的孟戾将军怎么想,让还停在初进化的她怎么想,安九思和蓝穆清还争什么天才? 商陶有些得意的勾唇:“厉害吧,可惜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联邦盖亚学院里了,那四年里发生什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再然后我就在学院里当了三年的米虫,突然有一天正睡觉呢被人给绑到了战舰上,后来的你就知道咯。” 这个故事说得太过简单,秋攸宁迟钝的脑子还停留在他耸人听闻的境界上,勉强捋了捋思路:“有个叫槐园的基地把你抓进去关了四年那个基地在哪?隶属哪个部队?” 商陶摇摇头:“我真的不记得了,那四年的记忆在我脑子里就像颗刺球,一碰就疼。我呢,不想想那些复杂的阴谋论,也懒得光宗耀祖——这是你们alpha的事儿。那些记忆既然不愿意被挖出来就随它们去吧,反正我现在过得很好。虽然有个行星级的顶级异能,但是必须摸到人家才能起作用,很耗费精力的,要不是有人想抓我我都懒得用。嗯,这就是全部的了,信不信随你。” 他看似若无其事,实则紧张的用余光窥探秋攸宁的表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紧张。明明她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大不了让她忘记见过自己反正听说这个异能后退避三舍的人不计其数,就像他有传染病一样——没人愿意待在随时可能被控制的环境里。 可是她说过不介意,商陶心如擂鼓,像在等一个宣判。他假装不经意的回头,却在她宠溺的笑眸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我相信你,”秋攸宁不退反进,上前揉了揉他的头发,“记不起来就算了,不想用异能就不用,以后有我保护你。” 明知道他的异能通过接触施展还主动凑上前来,就像两军对垒时突然丢盔弃甲,将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任人宰割。然而面对这样一颗赤诚之心,谁又下去手呢? 商陶瘪着嘴笑了,声音哽咽道:“区区一个初进化在这里大言不惭,我分分钟玩死你信不信?” “信信信大人手下留情啊。”秋攸宁嘻笑着将又哭又笑的他搂入怀中。 躺在床上的宝石人默默捏紧了拳头,只恨自己不能动弹、不能逃离。 62.中秋晚会(一) “为什么槐园的人要把商陶送去前线?” “你这个说法并不准确, 槐园全称‘槐园异能特训基地’, 是首都军区专门训练异能者对抗阿拉克妮的基地,而绑架商陶的是双星警卫团,这两者区别很大。据槐园中控电脑记录,商陶和阿拉克妮有强共情性, 而阿拉克妮族群是共用一个脑子的,也就是说他哪怕只碰到一只阿拉克妮也有可能控制异能范围内所有的阿拉克妮——他是被当成人体炸/弹送去的。” *** *** 天色渐暗,三阳区单身公寓里的男女正在更衣。 黑发少女穿着一身熨烫得笔挺的校服, 左胸口处印着个简易的机甲图案,军靴包裹着结实有力的小腿, 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就连眼神都一改往常的内敛,昂首挺胸的模样让白芥几乎以为眼前的便是秋攸宁本尊。 他想,是有多经常假扮,才能学得如此逼真。 “换身衣服跟换了个人似的。”他若无其事的调笑,将薄薄的刀片藏进皮带里。 孟攸宁闻言讪讪一笑,一句“习惯了”几乎脱口而出,幸好咬在了舌尖。小时候——跟秋关系还算不错的那些年——她经常逃课, 成绩不好到了期末就让自己代考。后来长大了,她跟着辰家小子做混世魔王,父亲就让自己假扮她出席各类应酬公关。 她从来对“家人”没有什么好印象,在他们眼中,自己好像永远只是秋攸宁的替代品。当年秋攸宁失踪之后她就提交了去特勤科申请书——特勤科是全共和国最臭名昭著的部队, 她原意是想以自伤争宠, 但一个公事化的“准”字, 伤透了稚嫩的心。 所以她三年没回孟山——想来那些“亲人”也是不在意的,只要自己能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就可以了,至于那些咬牙坚持的艰苦训练、无人问津的伤寒病痛,没人会关心。 从前对着照片演得久了,她几乎练就了无痕切换的本领,要是从一开始便在白芥面前刻意扮演“秋攸宁”,后者没可能发现端倪。 秋攸宁的一颦一笑,她比她更熟悉。 “我们真的要去慎游里的中秋晚会吗?”孟攸宁问。 白芥系好领带:“不然我们穿这么正式做什么。” “可是”可是普林森军校的舰队前天已经回了凯明一,万一在晚会上碰到她怎么办? “没什么可是的。”白芥睨了她一眼,六三八特大事件轰动全球,他不可能不知道。他也想过正牌秋攸宁可能会去中秋晚会的情况——但这对于他来说没什么影响,孟攸宁怕身份暴露甚至特地穿了校服,可她的身份白芥早就知道了。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捉迷藏,藏的一方费尽心思,捉的一方透视全局——却压根儿不想和她玩游戏。 孟攸宁摘下手腕上的智能终端,换成伪装用的耳钉终端:“你到底要去晚会上做什么?”许久没戴,手抖半天都塞不进去,反倒把晶莹白嫩的耳垂戳得通红,白芥鄙夷的接过那个耳钉,帮她戴了上去。 “实话告诉你吧,我要去那儿偷个东西,”白芥故意说,“只要偷到,gu就可以退休了。” 孟攸宁果然上钩,惊喜的看着他:“真的?是什么东西?” 当然是假的,白芥笑道:“当然是真的,至于是什么我就不告诉你了,你只用负责把我带进去就行。” 孟攸宁认真的点点头,语气真诚而坚定,咬着重音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她那双眸子里好像有火,烫得白芥冰封的心一抖,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敷衍道:“又不是去上刀山。” 首都州最繁华的街道旁,慎游里的十六扇迎宾大门全部开启,清一色长腿细腰的beta穿着充满诱惑性的制服站在门前微笑迎客。白晃晃的大腿几乎比大堂里的灯光还要扎眼,那可是真肉,在天气渐冷的中秋穿这么少站在夜风里,让人不禁佩服他们的职业素养。 “秋小姐,欢迎光临。晚会大厅在顶层,节目八点开始,您可以先在楼下休息,也可以先去宴会厅享受美食。” 孟攸宁和白芥走的是正中间的大门,隔着十米远眼尖的迎宾美女就发现了他们,一路将他们送上了电梯才返回原位。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问:“巧姐,那人谁啊,不用看请柬吗?” 巧姐说:“回去再把会员名单背一遍,那是孟蓝秋家的秋三小姐——四大家族的人不需要请柬,是我们慎游里的终身会员。” “可是他们家有几个三小姐?”男人愣愣的看着正走过来的人。 巧姐闻言抬头,也傻在了原地。刚刚才被她送进去的“秋三小姐”竟然又从门外走了过来!连身上穿的衣服都一样,只是身边的男伴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秋三小姐挽着金发少年的手,身边还有辰家大少爷,巧姐愣了一秒立即再次迎上前去,只是这次笑容有些勉强:“辰少爷,欢迎光临。秋小姐果然是厉害的异能者呀,才一会儿您就又出来了,原来是出来接辰少爷。” 秋攸宁莫名其妙的反问道:“什么叫又出来了?我刚到啊。” “啊?可是刚刚看见您进去了,我亲自送您进去的”巧姐脸色一变,“通知保卫科,有人混进会场!” 秋攸宁瞬间想起大哥说过那丫头回来了的事,面色难看的制止了巧姐:“不用通知了,不是用心不良的人。” “小孟也来了啊,”辰维桢笑道,“她明明不喜欢这种活动的。欸?肌肉猴子?” 秋攸宁惊讶抬头,果然顺着辰维桢指的方向,在最侧边的小门处看见了余望舒的身影。正准备喊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先一步踏进了大门里。 “肌肉猴子不是穷得叮当响吗,你资助他门票了?”辰维桢奇怪的问。 秋攸宁摇头:“我昨天问他,他还说不来的啊。” 草木皆兵的慎游里保卫科刚把防弹衣套在身上,就接到虚惊一场的消息,再次绷紧神经整装待发。今天来参加晚会的都是上层名流,随便一个碰掉根寒毛他们都担待不起。 整个会场使用最新型的安保系统,连空气都经过层层检验,可谓万无一失。白芥是杀手不是盗圣,如果今天没有孟攸宁把他带进来,凭他自己还真进不来。 他在宴会厅的香槟塔边吃着糕点,浅灰色的眸子巡视全场,搜索自己目标的同时饶有兴致的看孟攸宁表演。他实难想象平素内向谨言的人怎么可以突然变得这样长袖善舞,对频频来敬酒的名流应接得体又不过分亲密,让对方说没两句便自觉离开。 “你不去做演员可惜了。”白芥笑道。 孟攸宁看了他一眼:“我是逼不得已,你是乐在其中,说起来还是你技高一筹。”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gu受用的与她碰了个杯,琥珀色的液体在高脚杯中打着旋儿,被他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的样子让孟攸宁情不自禁呼吸粗了几分。 白芥与她在一起这么久早就把她的个性摸了个透,不禁打趣的抛了个媚眼:“小妹妹,这可是大庭广众呢,不要这么饥渴行吗?矜持。” 孟攸宁尴尬的咳嗽两声,抬眼望天。 正在此时,白芥看见了他的目标。人群中长草的光头依旧那么扎眼,迷迭会会长奸商兰回果然如约出现在了这里。他眯着一双青褐色的眼睛,在人群中鬼鬼祟祟的打量着,怎么看怎么像个“危险人物”,便衣保安已经看了他好几眼。 兰奸商的手里捏了个手掌大小的保险盒,小巧轻便又不引人注意,如无意外的话里面就是消除排异反应的融合剂。他在会场中逡巡,不知是在等b计划的买家,还是a计划的买家亦或者是白芥。 白芥将身子藏在孟攸宁的背后,躲避了兰回的目光。兰回做贼心虚,自然不敢上前来和“秋小姐”见礼,只瞥了他们一眼后便远远躲开,倒像是怕孟攸宁找上他。 说起来这个人就是孟攸宁正在追查的“迷迭香案”的主谋啊,白芥撩起眼皮看了孟攸宁一眼,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看那儿,那个头顶青草的光头。” 孟攸宁浑身一抖,心跳不自觉加速,将通红的耳朵挪开了一点:“迷迭会会长?” “对,就是他。他手上那个盒子就是我要的东西,”白芥低声说,“我现在去偷东西,偷完我们就走。” 话音未落他的手臂便被抓住了,孟攸宁皱眉道:“起码有三方人在盯着他,你去太危险了。” 她本身就是特勤科的好手,擅长侦察与反侦察,随便一看便发现了会场里的端倪。而言谈之间兰奸商已经和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走向了花园。 白芥道:“你还有点用嘛,那更得先下手为强了。他们要走了,放开。” 孟攸宁抓住他的力道没有放松,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待着,我去。” 说完她像是怕白芥反对一般,迅速松开手向兰回的方向跟了过去。宴会厅装潢富丽堂皇,不一会儿两人便消失在了惟妙惟肖的雕像之后。 白芥没有立即跟上去,今天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看看兰回到底想搞什么鬼,既然有人上赶着当趟雷手,他不如坐观钓鱼台。 然而转了几圈之后,他惊讶的发现孟攸宁竟然没有追上兰回,反倒是回了宴会厅。 那个alpha不知为何也没有来找他,只是站在烤肉架边和人说话,穿着校服的身影从背面看依旧英姿勃发。 她耍我呢?白芥脸色一冷,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探手便准备抓向她肩头。 然而在手掌离她的肩膀不到一寸的距离时,他的手突然动不了了,就像一手插进了沼泽里,寸步难行。 “孟攸宁”惊诧回头:“白老师?” 63.中秋晚会(二) 声名远扬的慎游里是今夜最璀璨的星, 在其光辉掩盖之下街道旁的小面馆就显得有些黯淡了。上层社会专属的中秋晚会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 也不是什么人都有兴趣参加。 “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去看看,”闻天用筷子敲击同伴的手指,音符清脆悦耳,“人类社会中越是这种公众的聚会场合越多情绪变化, 据说还能看到‘皮笑肉不笑’‘笑里藏刀’‘衣冠禽兽’等等奇观。” 身边人沉默不语,他自以为是的凑近小声道:“那个保安系统不成问题,我们可以悄悄进去然后出来, 只要你的钻石不太刺眼,我保证没人发现。” “要去你自己去。”左辻不耐烦的把这张冰冷得毫无温度的小白脸扒开, 脑子里满是秋攸宁挽着那个omega出门的笑颜。 那两人看起来那么般配,他自惭形秽得连只脚都不敢插进去。害怕向她袒露心声后遭到嘲讽,甚至从此之后被拒之门外;但噬心的情愫却快要把他逼疯。 明明近在咫尺,他却相思入骨辗转难眠,就像被孤身一人留在了凯明二,抱着可笑的执念。 小面馆猫在背街的小巷里,桌椅板凳覆盖着层可疑的油腻, 连老板都无精打采的,故而人并不多。 此时正是晚饭时分,也只有寥寥两桌,除开角落里的两位硅基生物,另外一桌是三名西装革履的生意人——看起来十分不协调, 以他们身上衣料的昂贵, 怎么也不像是会来这种廉价小面馆吃饭的身份。 闻天缓缓抬眼, 将墨镜戴在脸上后看向那桌生意人。 他们是在十多分钟前踏进这家小面馆的,就在闻天进来的一分钟后。他计算过:一分钟,不多不少刚好六十秒。可以说是巧合,也可以说是别有用心,而在他的认知里,喜欢这样掐着整数做事儿的只有一类生物。 这可就麻烦了啊 小面馆生意不好,都快过了饭点还只有两桌客人,偏偏这两桌客人还像是来蹭座位的一般傻坐半天不点菜。老板不禁有些不耐烦,将菜单啪的一声拍到那桌生意人面前:“吃点儿什么?我们家水晶小笼包是招牌。” 面馆的招牌是小笼包,难怪快关张大吉了。座位上的人依旧没有说话,老板啧了一声便准备发作,岂料刚竖眉便对上独坐一边的那人的眼睛——绿油油如鬼火一般诡异,冰冷死寂浑不似活人的眼神,看得老板鸡皮疙瘩直起,脏话就那么哽在了喉咙里。 他讪讪缩回手,扭头却看见另一桌客人竟然也是这么双绿油油的鬼眼。老板咽了口唾沫,自认倒霉的走回收银台,愤愤然将苍蝇拍挥得劈啪作响,指望能赶走这五只“人型苍蝇”。 在老板看见那双“鬼眼”的同时,闻天也看见了。一滴冷汗自额角流下,他以极轻极缓的语速说道:“左辻,别回头。我们身后坐着三个天契人——” 宝石人微微蹙眉,同样压低声音问:“打?” “打不过,”闻天摇摇头,“很强,估计是圆桌骑士一个等级的。不要轻举妄动,我在演算,待会儿听我号令。” 天契人之间作战演算为上,谋略次之,肉搏最下。所以他们很少真正动手,当一方算定必败无疑便会缴械投降,因为他们都坚信自己的演算结果,等同于在脑子里已经打了千千万万遍。 这是一场安静的战斗,左辻讥笑道:“跟你有仇?” “是来抓我的,”闻天额头上冷汗直冒,戴着墨镜都几乎遮盖不住双眸的荧光,反观对方三人稳如泰山,“大概之后还会去杀天启者。” “天启者?” 闻天看了他一眼,通俗易懂的说:“秋攸宁。” 虽然天启者不止秋三小姐一人,但他在乎的只有这么一个,那么说这一个名字便够了。 果然左辻听罢整个人都认真起来,扯下手套调整呼吸,只要闻天说出一个坐标他能在刹那间刺穿。空气渐渐凝重,连老板百无聊赖拍苍蝇的声音都小了下去。当时间过去二十三分四十七秒时,闻天手指微动,对方同时抬头——四人一齐望向了进门第二张桌子。 那便是突破点,谁先抢到那个地方谁便会赢得一连串的胜利! 闻天张嘴欲言,生意人目光锐利,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一只手拍到了那张桌子上。旋即那手的主人带着笑意说道:“老板,来一屉包子。” 好不容易算得的必胜点就这么被打破,四座皆惊。 闻天与那三个天契人吃惊之处在于那人出现得太及时,而他手掌拍到的地方也太巧:分毫不差,就是他们共同算出的那个必胜点。这代表他的演算能力之强甚至超过他们四人之和!这不可能,除非演算骑士加雷思亲至。 而左辻吃惊是因为他认识那个人——在辰维桢的社团里,那些海报、杂志期刊、甚至黑板正上方的半身投影像,他见过太多次了。 这个突然出现打破平静的男人,正是秋攸宁的二哥,蓝穆清。 这个身材高挑的omega不知为何日落还在外游荡,要知道现在民怨四起,夜里治安并不算好,像他这样血统高贵的omega是非常容易被觊觎的。可他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突然出现了,只身一人穿着件宽松的学士服便降临到这个小面馆里,端庄整齐得像是来参加一场演讲。 他从容的坐在油腻腻的板凳上,无视店内五人灼灼目光,向着老板微笑道:“麻烦快点儿,我有门禁。” 三位天契人收敛起打探他的目光,看来只是凑巧,毕竟他不过区区人类,演算能力怎么能和天契相比,更遑论天契皇了。 闻天当然也认识他,不过现在是紧要关头,如果来的是孟轩他可能还会上前谈个家常,但蓝穆清不行——这个omega也许在在科学界堪称宗师,但打斗起来还不如一把镭射枪管用。怪只能怪他自己运气不好,偏偏选了这么个地方吃饭,待会儿或死或伤都是自找的。 小面馆再次安静下来,一时之间只有蓝穆清慢条斯理吃包子的细微咀嚼声。 啪嗒—— 他似乎一不小心掉了筷子,刚好落在右脚边第三块瓷砖的十八分之七处。粗制的方便筷如一柄锋利无匹的匕首,再次挑中一触即发的必胜点! 这次没有人再敢无视他,四人八目齐刷刷射到了那个正在弯腰拾筷子的omega身上。一次或许是凑巧,哪有人能准确无误的凑巧两次?并且比他们都要快! 那三名天契人的眼神变了,凶戾而暴躁。他们伸手,蓝穆清侧头;他们抬脚,蓝穆清眨眼 渐渐的三人脸色越来越苍白,在一声细微的“噼啪”之后,其中一人的眼眸赫然黯淡了下去! 三人惊惧望向那个依旧慢条斯理优雅吃着小笼包的人类,缓缓起身后退。这次蓝穆清没有动作,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街角才伸了个拦腰。 一屉包子正好吃完。 闻天看见他冲自己微笑,便知道假装若无其事的溜走是不可能的——这个可怕至极的男人竟然演算能力比天契人还高!这还是人类吗,所谓脑域进化竟恐怖如斯?所幸这样可怕的人是个omega,注定不会被人类社会重视,否则若他率领军团进攻天契星,那胜负真的很难预料。 “蓝少爷,你好,”闻天只能走过去打招呼,谨慎的停在他身前五步——一臂的距离——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很弱,但就是给人以一种不敢靠近的错觉,“我在秋的照片里见过你,我是他的机甲教官,这位是我的助教。” 左辻懒懒的坐在原地没动,随意挥了挥手。他不知道那些神经叨叨的演算,自然也体会不到闻天内心的震惊。只不过听秋攸宁说过对这个哥哥不怎么亲热,也就懒得跟人类打交道了。 那些莫名其妙的天契人来了又走,难道是去找秋去了?他脸色骤变,匆匆起身离开。 宝石人的行为目的不难推算,起码在场的两人心知肚明,都没有去管他。闻天刚才的话不过是想要让左辻同仇敌忾,这些圆桌骑士既然潜入凯明一肯定不会大张旗鼓的去杀人,也就是说中秋晚会上的秋攸宁是绝对安全的。 “照片?那先生的推演能力还真是厉害,”蓝穆清温和的笑着,说实话那笑容让人非常舒服亲切,“我自以为长变了许多呢。能从四岁的照片推算出我现在的样子,简直和传说中的天契人一样嘛,哈哈。” 闻天笑不出来,他看见蓝穆清手指微抬,下意识对他的行为进行推演。整整三百六十五次推演转瞬完成,得出的结论一般无二:他要买单。 只见蓝穆清抬起手向老板招呼道:“劳驾,再来屉包子。” 什么?!闻天难以置信的望向优雅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他的演算竟然出了错? 也许是他目瞪口呆的表情太过生动,蓝穆清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玩味的看了他两眼,摇头道:“不了,还是买单吧。” 推算出来的“买单”和错误之后恩赏般的“买单”截然不同——前者是失败,后者是怜悯。 “先生孤身一人于双子星多有不便,如果有什么在下能帮忙的,便来盖亚学院找我吧。” 说完他施施然起身离开,好像这一切不过是偶遇。他只是恰巧出现在这里,恰巧吃了屉包子、掉了双筷子,恰巧解了他燃眉之急。 64.中秋晚会(三) 秋攸宁惊诧转头, 上下打量了来者一眼, 肯定的询问道:“白老师?” 引力属于顶级异能,本身便会自发护主——这也是秋攸宁到哪儿都睡得安心的原因——她感觉到异能在背后释放才回头看,却意料之外的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家庭教师。既然异能发动那肯定是感应到了攻击,只是白老师为什么要攻击她? 难不成是因为她旷了大半个月的课?现在的老师都这么敬业的吗? 同样的脸、同样的声音, 但眼神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孟攸宁看他时是卸去伪装的含蓄内敛,秋攸宁的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只在一瞬间白芥便明白过来眼前这人的真实身份,自然的收回手微笑道:“本想吓你一下, 却被你吓了一跳。” 秋攸宁不好意思的说:“下次别搞这种突然袭击了,异能比较傻不认人, 受伤就不好了。白老师一个人来的吗?” 异能比你的智商稍微高点儿,白芥鄙夷的想,脸上却不动声色:“跟个朋友一起,我听说六三八事件了,我很遗憾。” 秋攸宁正准备搭话,一个人突然从她身后走出,好奇的打量着白芥问:“秋, 这个大美人是谁呀?” 那是个金发碧眼的少年,五官清秀,眼角下一颗朱砂痣显得分外魅惑,在omega中也能算得上美人,只可惜突然走来的这个beta艳色绝世, 任谁在他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秋攸宁面容一肃, 正儿八经的说:“不认识呀, 请问你是?”同时向白芥拼命挤眉弄眼。 白老师隐晦的冲她点点头,善解人意的笑道:“我只是问问洗手间在哪里,既然你也不知道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心底却对秋攸宁有了新的认识——她的异能和孟攸宁的简直是云泥之别,后者生死关头才能憋出来一点,而她却随心所欲,这就是那家伙不受重视的原因吗? “你人气还挺高的嘛,”商陶醋溜溜的说,“那么花容月貌的大美人也来搭讪。” “宝贝儿这就是你眼瞎了,哪里好看了?连你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我不能放任你这么瞎下去!走,咱们现在就去看眼科。” “臭不要脸哈哈” 白芥听着身后令人牙酸的话,心中深刻认同那个omega的言辞,同时一种说不出的烦躁从心底涌起。 明明知道那不是孟攸宁那个白痴,但是看到那张脸对别人献殷勤就是很恼火!那个白痴到底跟到哪里去了? 孟攸宁的鼻子突然有些痒,却不敢动弹,躲在石柱后屏息窥探着。 花园里凉亭中兰回和另外两个alpha正四下打量,应该是在等人。 这件事情非常棘手,光头会长牢牢的抓着那个小盒子,注意力只怕有八成都放在那上面,想要出其不意的撞他一下趁机偷走几乎是不可能的。况且这里地势空旷,对方虽然只有三个人,但那个两个alpha肌肉虬结,一看就不好对付,她只能趁他们注意力分散的时候再尝试。 等了约摸半刻钟的功夫,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出现在了孟攸宁的视野里,那个男人将帽檐压得极低,她只能隐隐看见对方光滑的下巴——应该还是个未成年人。 “东西呢?”男人问道。 “东西在这儿,钱呢?”兰回低声反问。 “我要先验货谁在那里!”他突然一声暴喝,旋即反应奇快的一枪向孟攸宁藏身的石柱后打来! 枪是消音枪,一次一枚子弹,绕着弧度向孟攸宁的脑袋袭来——对方隔着一根石柱还能准确发现她的位置,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神射手。孟攸宁翻身躲过这枪,却也暴露了自己,等她抬头时那个戴帽子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兰回脸色骤变,大喝道:“抓住她!” 那两个alpha迅速向石柱跑来,正在此时异变陡生。 只见花园的另一边突然出现了一伙黑衣人,二话不说便向孤身一人的兰回攻去,只一个照面便把那个保险盒抢走了! “抢回来,先抢盒子!”兰回一头撞在了花盆上,额角淌血糊了半张脸,厉声道:“别管那个女人了!” 于是还没跑到秋攸宁跟前的肌肉男又调转马头往回跑,人还在半路便怪叫一声,原本已经被黑衣人抢到手的保险盒竟自己跳起,如乳燕扑怀般回到了他手中。 原来他是念力类的异能者!难怪兰回敢只带两个人便来此,念力类属于甲级,而在如此小的范围里胜负已定。只要没有其他异能者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伸手一招,兰回这边那个alpha拿着保险盒的手竟然掉了下来,鲜血猛地喷了一地,他惨叫道:“他的异能是风!老二,雷暴!” 一时之间小小的室内花园里风起云涌、雷电交加。兰回这边的alpha兄弟都拥有甲等的异能,一个念力神出鬼没,一个雷霆万钧无人敢抗;而那伙黑衣人中也有几个好手,为首一人的风异能更是无处不在,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被割伤。 异能者的战斗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一朵白眉牡丹险些被风刃割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被高压电殃及成了焦炭。各类价值连城的奇珍异种被肆意践踏,偏偏他们在这里打得险象环生,一门之隔的宴会厅里竟听不到动静,还在演奏悠扬的钢琴曲。 双方打得势均力敌、难舍难分,孟攸宁不是他们的对手,悄悄摸到了那只断手前准备抢了就跑。然而两伙人虽然打得激烈,注意力却都在那个盒子身上,对盒子下手的孟攸宁顿时成为众矢之的,念力瞬间挟裹盒子飞走,风刃雷霆齐齐向她击来! 眼见她便要粉身碎骨,整个室内花园突然静了一秒,旋即突如其来的恐怖重力将所有人都拍到了地上——只有那个正准备捡盒子的少女例外。 风消、雷散、人倒。 倚在门边的黑发少女不耐烦的皱眉道:“不是让你找地方躲着别出来丢人现眼吗?这要传出去还以为我打不过这几个渣渣,我脸往哪儿搁?” 她二人相对而立,竟像照镜子般如出一辙,连身上的衣服都一样,宛如电脑里的复制粘贴。 三年没见这位双胞胎姐姐,孟攸宁只觉得她更光芒刺目了些,竟能独独将自己置于重力场之外,看来异能又精进了。而自己的异能还是萤火之光,她紧张的攥着衣角支吾道:“对,对不起。” “这怎么回事儿?”秋攸宁俯视着一地狼藉和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两伙人,还有那只血淋淋的断手,眉头皱得更深了,“慎游里的保安都死了吗?” 她在人群中看见了一颗光头,以及头上显眼的青草,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于是她单独放轻了兰回身上的重力场,让他站了起来。这位会长提议的“未成年omega人身自由权”间接导致了“治安巡检队”的成立,从这层面上来说他还算是帮过秋攸宁。 在埃尔文空间站时,她九死一生的撕裂了异能,自那之后她便发现自己的异能变成了两片,可以像左右手一样分别做不同的事儿,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兰奸商甫一恢复自由立即深吸了两口气,重力压制下连呼吸都会变得艰难,他缓过气来有些后怕的看着门边的少女,旋即错愕的回视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少女——天底下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人吗?他犹豫的指着黑衣人说:“他们想抢我的东西她也是。” 秋攸宁嗯了一声,转头对孟攸宁问道:“他们拿你的东西了?” 兰奸商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不知道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还是她耳朵有问题:“那东西是——” “你闭嘴。”秋攸宁冷哼一声,他一个酿跄再次坐倒在地。 孟攸宁也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怎么她失踪三年是去修生养性吗?还是说她原谅我了?直到秋攸宁再问了一遍她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说:“没有。” “她抢你什么东西了?”秋攸宁点点头,转问兰回。 头一句是询问,后一句是质问,其中的态度大不相同。 兰奸商这才想起来半晌没注意保险盒了,慌忙四下打量,好在在一个侧门边看见了它:“喏,就是那个,那是我的。” 秋攸宁问:“那盒子现在在哪?” 兰回觉得她可能眼睛也有问题:“在门边啊!” “既然不在这个废物手里,那怎么能算她抢了你的东西?”秋攸宁理所当然的说。 兰回面色难看的说:“好,看在阁下的份上我不追究她的责任,你把我的人放开这事儿就算了。” “不是不追究,本来就没错。”秋攸宁耸耸肩,带着孟攸宁离开了此地。在她们转身的瞬间重力场撤销,呼吸艰难的众人第一时间喘息起来,旋即被闻讯赶来的安保科请到了警察局里。 没人有注意到,就在刚刚混乱之时,一个人影在侧门边晃过,悄悄将掉在地上的保险盒调了个包,然后迅速离开——当时正是秋攸宁施展重力场的前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孟攸宁吸引了过去,连兰回都没想到重新被他抱在怀里的保险盒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小剧场—— 彻底凝型完毕的左辻第一时间看了他一直攥在手里的东西——那是在三十万吨钢铁倾压而下时秋攸宁送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手掌摊开,一枚小石块静静待在掌心。灰不溜秋、质地一般、造型随便,被他的手掌磨得有些光滑。 左辻傻眼的逮住正想开溜的秋攸宁,疑惑的问:“这个礼物是什么意思?” 秋攸宁干咳两声,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宝石人的肩膀:“我以为你会懂我的意思的。”言罢故作镇定的推开门离开,留下左辻和小石块干瞪眼。 难道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石头? 难道这是一块上古奇珍异宝? 难道这是凯明二特产的矿石? 难道这是 逃离现场的秋攸宁吐着舌头,讪笑着自言自语道:“那时候以为要死了不想给他留遗憾,随手抓的小破石头,被他知道了会不会气炸?” 65.中秋晚会(四) 白芥掂量着手里的两支硬质塑料加固的试剂, 几乎要笑出声来。兰回那个老奸商不管打算伏击谁, 终究还是自己做了这个黄雀。他拿到试剂转身便走,正好错过了秋攸宁大展拳脚闪亮登场的一幕,至于马上会毙命的孟攸宁? 她自愿的,死了活该。 心中这么想着, 却总觉得哪里空了一块,腿脚几乎要情不自禁往回走。他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继续向外走去。慎游里的楼层结构并不复杂, 是普通的田字型,宴会厅和室内花园分别在“田”字下方, 而电梯则在正中央。 白芥正向中央电梯走去,突然瞥见了个人。他心念一动,冷笑着向那人走去。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声音从后方传来,商陶回头看见了个眼熟的人,这不是刚刚找秋搭讪的大美人吗?他礼貌的点点头:“有什么事吗?” 灰发的美人眉头微蹙、脸色苍白,声音虚弱的说:“我有些不舒服, 能送我出一下洗手间吗?” 走廊内空无一人,他看起来确实身体不适,送到洗手间也不麻烦,况且说话的还是个大美人,这种情况下没人能拒绝。商陶关切的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你要不” 声音戛然而止, 他在触碰到对方手臂的时候异能习惯性潜入, 却在对方脑子里看见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画面——他, 他要杀我! 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太令人作呕,吓得他下意识的退后两步,却也错失了最佳控制机会。 白芥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弱弱问道:“怎么了?”我表现得应该没有破绽啊,为什么他脸色突然这么难看,就好像已经发现了我的杀意一样? 商陶咽了口唾沫,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这个杀手的警惕心和近身肉搏能力太强,被他发现我已经知道他的意图的话就死定了。他勉强一笑:“没什么,我们走吧。” 说着便准备继续去扶对方的手,岂料这次白芥却侧开身子,让过了他的搀扶:“谢谢,我能自己走。” 完蛋了,他肯定看出来了! 一滴冷汗自商陶额角滑落,他慢腾腾的带着白芥向洗手间走,心思却转得飞快。他的异能必须要肢体接触才能施展,而完全控制一个人的精神主要看对方的精神强度,他不能保证在控制对方之前不被杀死,因为这个杀手的刀太快了。 命运就好像是要和他作对一般,他磨磨蹭蹭的走了十几分钟竟一个人都没遇到,眼看马上就要进洗手间了。 商陶声音颤抖的说:“到,到了。你自己进去吧?” 白芥敢肯定,他发现自己的意图了,干脆轻笑一声道:“谢谢。”说完,他向着那惹他心烦的少年上前一步,刀片已经夹到了指尖。 慎游里的洗手间是按照丁字排列的,alpha和omega的洗手间位置相对。正当商陶准备抓起洗手台上的香水自卫反击时,一阵抽水声从对面传出。 紧接着一个人从对面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那人看见商陶首先一愣,旋即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了几秒,礼貌的颌首便准备离开。 “安九思!救命!” 商陶大喊一声猛地向他扑去,同时七彩气泡瞬息间展开,将他二人牢牢护在了其中。安九思低头看着扑入怀中的少年,眼神恍惚,简直以为自己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一幕。那时他也是这样大喊道“alpha!救命!”然后便扑到了他怀里。 一天一次的绝对防御只因对方的惊呼便毫不犹豫的撑开,安九思甚至都懒得看外面的是什么人,哪怕行星此刻核爆都与他没关系了。他激动得声音颤抖:“你记起来了?” 他的脑子里浮现出最后一次见商陶时的画面。那天庙里的槐花开得正好,他踩在树枝上偷鸟蛋,却一不小心脚滑跌到了自己怀里,于是笑眯眯的耍赖不起来说:“安少爷,ao授受不亲啊你碰了小爷的身体,要么剁手,要么以身相许,选吧!” 夕阳的柔光洒在少年脸上,像一副动人心魄的油画,安九思红着脸不吭声。 商陶嘻嘻一笑,蹦跶着将他甩在了身后。 当天晚上,第一实验室里的阿拉克妮暴走了。得知他在第一实验室的安九思惊慌失措的向那边赶,却只看见了一地尸体,自那之后他便失踪了。研究人员死伤殆尽的槐园基地元气大伤,将他们都送了出来。 商陶这才发现自己不雅的姿势,瞬间从对方怀中弹起,尴尬笑道:“不好意思,那个人要杀我,我不是故意的。”他转头,却发现那个灰发大美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总之谢谢了,”他干咳两声,匆匆转身离开,总觉得这个alpha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改天让秋请你吃饭啊” 世间至强的绝对防御也保护不了一颗再次绝望的心,七彩气泡在洗手台前摇晃着,安九思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无法呼吸,你是在怪我当时没有选吗? 当白芥回到单身公寓时,惊讶的发现了那个傻乎乎的alpha。 “你没事就好!”孟攸宁一直守在门边,看见他的一瞬间便情不自禁抱了个满怀,后怕的说,“幸好你没去,他们设了陷阱。我在宴会厅没找到你,吓死我了。” 白芥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强行抑制住自己回抱的冲动,推开她冷冷道:“女人就是喜欢腻腻歪歪的,我能有什么事。” “对不起,你要的东西我没拿到手。”孟攸宁跟着他从玄关走到了客厅,然后顺手帮他倒了杯水。 白芥极其自然的将上衣挂到了衣架上,口袋中安静的躺着两管试剂。他说:“没拿到算了,大不了我就维持原样呗。” “你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东西,我再去试试!”孟攸宁说,“警察局最近加派了警力,太危险了你别出去。” 白芥注意到她的衣角有些血痕,难以想象她到底是怎样绝地逢生的,但这种感觉不坏。 他嘴角微翘:“少啰嗦,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异能像个肥皂泡一样,非常坚韧怎么都破不开。” 白芥想到几小时前在慎游里洗手台前见到的古怪气泡,他还从没见过这种异能。 孟攸宁吃了一惊:“你碰见安九思了?” “安?”白芥挑眉,想到了第五军团的上将大人。 孟攸宁点点头:“他是安邦的儿子,你可千万别打他的主意——他和我不一样,为人嫉恶如仇而且异能非常厉害,就算是她总之他的绝对领域是顶级异能中的顶级,你下次碰见到千万绕道走。” 白芥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欲言又止,突然开口道:“你没什么想跟我坦白的吗,比如说双胞胎什么的?” 孟攸宁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见过她了?”早知道会是如此,她既然也去了宴会厅那碰到的几率太大了,为什么老天爷要把一切都从她身边夺走!难道她就不能拥有只属于自己的人吗! “不止见过,还差点把她身边的小omega带回来做点心,”白芥叹气道,“可惜出现个搅局的安九思,不然我们现在就加餐了。” 孟攸宁大惊失色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连心中的忐忑悲愤都吓掉了,连连摇头道:“你千万别动她的人!” 白芥漫不经心的用手指卷着头发:“可是我看见她顶着你这张脸碰其他omega,很不愉快啊。” “她顶着我的脸?”孟攸宁僵硬的重复着这句话,一失手打翻了玻璃杯,突然又哭又笑起来,看得白芥几乎要一脚将神经发作的alpha从窗户踢下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从小到大别人对孟攸宁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你既然长了张和秋攸宁一样的脸”就怎样怎样。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说这张脸本来就是她的,而秋攸宁才是那个戴面具的人。 就像怀疑了十六年的人生突然得到了肯定一般——你就是你,你不是谁的替代品。 “你脑子唔”话没说完孟攸宁的双唇便激烈的撞了上来,娇嫩的嘴唇瞬间被牙齿磕开了口子,尝到血腥味的她冷静下来,满含歉意的舔舐着那道小小的伤口。 “发什么疯,”白芥嫌弃的推开她,“不正式介绍一下你是谁吗?” 孟攸宁平复了下心潮澎湃的内心:“我没骗你,我也叫攸宁,不过姓孟。” 白芥挑眉问:“双胞胎为什么姓氏不一样?” “你听说过孟蓝秋家族吗?”孟攸宁不等他回答便继续说,“我们家祖上有三位祖先,分别姓孟、蓝和秋。三位祖先共同开疆拓土才打下来家族的基业,自那之后他们约定子孙后代分别姓这三个姓氏。所以我们每一代的孩子都会依次取姓氏,我姐姐姓秋,轮到我就姓孟了。” 白芥沉吟片刻:“孟兰秋兰回也是你们家的?” 孟攸宁摇头:“不是那个兰,蓝穆清你听说过吗?” 白芥恍然大悟的说:“那个千年以降的智者,听说他挺聪明的啊,怎么你和那个alpha都这么蠢,难道你们家的智商全遗传给他了?” “姐姐只是不爱学习,但是她的异能非常厉害,还会驾驶机甲,你下次碰见她千万绕道走,别再打她的omega的主意了。” 白芥冷笑一声:“怎么听你一说这首都州我到处都得绕道走,干脆不出门算了。不是你亲姐吗?” 正在抓你的孟轩还是我亲哥呢,孟攸宁想,一边拿抹布擦干桌面的水一边说:“你千万别跟她提认识我,她很讨厌我,要知道你认识我肯定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的。” “为什么?有个一模一样的妹妹可以做很多事啊。”白芥瞬间想到了多种不在场证明的杀人方案,可惜让身为公务员的孟攸宁去杀人简直痴心妄想,就算这家伙被自己劝动了秋攸宁也不会配合,真是浪费大好天赋啊! 孟攸宁犹豫着说:“我们小时候关系也挺好的,只是十岁那年生日的时候,我抢了她最喜欢的生日礼物,从那以后她就讨厌我了。” 66.中秋晚会(五) “不就是把玩具镭射枪嘛!六年前的事儿你还准备记恨到下个世纪去?” 辰维桢从阳台上看下方落寞离开的人影, 恨铁不成钢的回头说:“怎么说也是亲妹, 还能断绝关系?别老是嫌弃小孟,差不多行了。我想要个兄弟姐妹还没有呢!” “根本就不是那个事儿,”秋攸宁抓起一根火腿便塞住了他的嘴,“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 “那唔(为)嗯(什)磨(么)?”辰维桢捂嘴嚼着火腿, 含糊不清的问。 阳台上的灯光突然一晃,有人走了过来:“吃东西就别说话,小心呛着。” 辰维桢瞪圆了眼睛, 哇的一声吐掉了嘴里的食物冲上前,两眼发光的惊喜道:“叔?!你怎么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人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条纹礼服,烫了头炫丽的七彩卷发,耳朵上还钉了两排花里胡哨的耳钉,看起来十分像葬爱家族族长,在庄重得体的晚会上非常扎眼。如果没人介绍的话,肯定不会有人认出这就是曾经位列星云富豪榜第三名的辰墨哲。 辰墨哲其人的生平轶事跌宕起伏,他曾说等到老了一定要写本自传, 肯定能大卖。他是辰氏集团现任董事长的弟弟,是身无分文的星云富豪榜第三名,也就是辰维桢的亲叔叔。辰维桢从小就对这位奇人叔叔崇拜非常,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他一起去流浪星辰大海,年少时为此不知被打断了多少次腿。 他生平三十五年从来都是如此放荡不羁, 浑然不顾其他人的目光, 即使当年闹出丑闻被逐出家族, 流浪街头的时候也恣意潇洒。凭借兜里仅剩的五十块钱在短短半年内再入星云富豪榜,却在上榜的第二天将所有身家捐给了普林森军校,只身一人开着一架机甲踏上了星际旅程,扬言要开拓出一条新的航道。将争论“不二经商奇才辰墨哲即将正式对辰氏集团开战”“辰氏集团即将合并墨卡制药集团”的头条媒体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据说他前些年去了仙女星系,没想到竟能在这里见到他。 秋攸宁也惊讶的行礼:“辰叔叔,好久不见了。” 辰墨哲使劲揉了揉侄子的头发,笑道:“小秋啊,我上次见你时你才这么点儿大呢,现在长高了也长漂亮咯。”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夸一个alpha漂亮已经可以算是骂人的话了,秋攸宁笑得有些尴尬:“我要那么漂亮干什么。” “这话就不对了,”辰墨哲摇了摇手指,煞有介事的说,“每个人都有追求美的权利,人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时间是最多的,那为什么不取悦自己呢?” 秋攸宁哑口无言,不由得心想您老这非主流的造型也不见得有多赏心悦目啊。 见她不说话,辰墨哲便当是已经被自己说服了。他原本正在仙女星系欣赏超新星爆发的宏伟景观,突然在时好时坏的远程通讯里听闻了六三八事件,二话不说便连跳数十个跃迁点呕心沥血的赶了回来。 命运好像就爱和他家中将作对,都已经落魄到当校长了,还摊上这么个破事儿。他非常了解媒体险恶的嘴脸,这时候被众人攻讦的校长大人必定应接不暇,他不出面怎么行?可事到临头了又不禁有些近乡情怯,在楼下兜兜转转了好几天,到底还是没勇气上去。 恰好听闻他回来的慎游里发出了演奏的邀请,他权当散心便来了。 “叔要演奏开场曲?”辰维桢错愕的指了指钟表,“可是现在都八点十分了啊?” “糟了!”头顶彩虹的非主流中年叔叔大惊失色,当即冲了出去。 秋攸宁恰好看见楼下急匆匆跑来的宝石人,笑着招呼道:“左大爷不是说不来吗?” 迟来的演奏者在主持人的调侃下得到了一众善意的笑声,直到空灵优美的琴音落下,秋攸宁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感慨道:“辰叔看起来那么奔放的一个人,没想到钢琴弹得这么好。” “他其实压根儿就不是这块料,根本就静不下心来练习,”辰维桢毫不犹豫的出卖了正在谢幕的非主流,“被砸坏的钢琴没十台也有八台了。” “那他还弹?” “嗯大概是因为校长某次说喜欢莫扎特?” 秋攸宁担心的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商陶,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商陶脑子里不知为何总是浮现出安九思那双失魂落魄的眼睛,那双眼睛好像两把尖刀狠狠插进他的脑海深处,想要搅出点惊涛骇浪来:“头有点疼。” “怎么会这样?”秋攸宁紧张的抚摸着他的额头,“我们先走吧。” 与秋攸宁二人一同离开慎游里的还有辰大叔,他在车里整理了大半个小时发型,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向对面走去。 独栋别墅连日来被蜂拥而至的记者围得水泄不通,下午警察才来驱赶了一次,现在难得安静片刻。前任军校校长南林卡端坐在书房里,哪怕在自己家中依然坐得笔直,两条金属义肢自大腿处接上,显得冰冷而僵硬。 现如今的医学制造出以假乱真的义肢根本不是难事,但当时他坚持安上这么一对难看的金属腿,就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不该做的事不要做,不该动的情不要动。他的目光望向角落里积满尘埃的钢琴,却情不自禁想起那个爱胡来的人。 明明是那样一个毛手毛脚的人,却能静下心来演奏一支曲子,他还记得那人犹如讨赏的大型犬类一般的目光,嘴角不自觉翘起弧度。 现在你在多少光年外看星辰生灭呢?他自嘲的想着,枉我被称为“速度最快的人”,却始终追不上你的脚步。 那人是天地间最俊的野马,生性自由而狂放,任谁都无法给他套上缰绳。南林卡轻轻打开钢琴盖,不论节奏的敲击着琴键。这些年他住在学校里,很少回家,即便回家也刻意不去看这台钢琴,不去想那匹为他停留野马。 然而这些天被记者堵在家里出不去,意外的发现这台钢琴竟没有想象中那般妖魔化,它就像一个经年未见的老友,只是温和的在角落注视着自己。仿佛在说:哪怕全世界人都抛弃你,还有我支持你。 尖锐的断裂声打断了南林卡的沉思,他低头看见了断开的琴键,锋利的断面划开了他的手指,殷红的血珠滴在雪白的琴键上分外刺眼。 他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正在此时,私人通讯里排在第一位的那个号码突然给他发了条消息: “你身败名裂,我一穷二白,现在可以在一起了吗?” 南林卡心底一颤,几步冲到窗边,街道上停了辆五彩斑斓的跑车,一看便知道是谁的。他的心从未跳动得如此之快,哪怕当年在御河战役时九死一生也不及此。他以为自己放下了,却终究只是自欺欺人,书房里的钢琴在嘲笑他,也在鼓励他。 他霍然跑到门口,速度快得金属义肢嘎吱作响,却在拉开门的瞬间犹豫了。再三整理自己的心跳,直到彻底恢复冷静——起码表面上是这样——之后,他拉开了门。 那个穿着墨绿条纹礼服的男人靠墙坐在楼道里,一头许久未见的卷毛依旧染得乱七八糟,那男人低垂着头,好像等的时间太久睡着了。 南林卡轻咳两声:“辰先生,有什么事吗?” 男人没有回话。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如此这般被他戏弄过好几次,然而这次却似乎有些不同,靠墙箕坐的男人太安静了,安静得连胸膛都没有起伏。 南林卡脸色微变,疾步上前:“辰先墨哲!?” 被他轻轻触碰的人僵硬的倒在了地上,痛苦紧皱的眉头拧成了一股绳,青黑的脸色下呼吸全无。南林卡如遭雷殛,一双力能扛鼎的手几乎颤抖得抚不上他的脸颊:“墨哲,别玩儿了我,我跟你走还不行吗?别玩儿了起来啊!” 然而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再也无法站起来了,直到临死之前还紧紧攥着智能终端等他回信。 而在更早一些的时候,一个匿名快递包裹被送到了警察局重案三组孟轩的手上。 包裹不大,里面装了个浅灰色的盒子。 盒子里是两张照片和一个储存卡,其中一张明显是风景名胜盛启湖,而另一张这是一面玻璃镜面,镜面内的电子钟显示“6:51”。 孟轩拿着两张照片端详良久,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三年前的一个案子! 三年前有个投水自杀的女性beta,案发地点就是盛启湖,因为当时他直觉这是个杀人案,所以研究了许久,可惜最后还是因为证据不足而以自杀结案。他记得很清楚,当时那个湖畔保安说的案发时间就是6时51分。 “组长你在看什么呀,”何源亮好奇的凑上前来,一拍脑袋说,“六点二十一分?” 二十一分?孟轩眼睛一亮,原来如此——当时保安在半睡不醒之间看见的是镜子里的时钟,所以案发时是6:21而不是6:51,整整要早半小时!那五分钟之内逃离案发现场的悖论就不存在了,这果然是一桩谋杀案。 他激动的将盒子里的储存卡放到智能终端里读取,卡中只有一段视频,看起来是一段监控录像。画面中是个拖着行李箱的男人,那男人走到湖岸边打开行李箱——里面赫然是个人,他将人抛在水里,然后转身离开。由于那男人戴着个压得极低的鸭舌帽,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能隐约从帽檐处看见几缕灰色的发丝。 孟轩想起三年前在调查那个溺水自杀案时,问询过一个长得异常美丽的beta,那个人似乎就是灰发! 他猛地站起身来向档案室跑去,只觉得困扰的整整三年的谜雾即将破开。 67.大不韪 “是谁杀了辰叔叔?” “我是机器人, 不是警察。很抱歉, 现有数据无法分析出凶手。” ****** 天空下着大雾,四处白茫茫一片,影影绰绰之间能看见白菊花和祭奠花圈一直从大门前绵延到了街边,雾中人头攒动灯光闪烁, 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不断有豪车飞舰降落在州大礼堂前,单是那些五花八门的车牌便足以令人瞠目结舌。 某某集团的董事长已经算是小人物,连各大军区都派了代表前来哀悼, 整个大礼堂里到处都是权贵,随便拎一个出来都吓死人。按理说军方向来不关心商界风云人物, 死去的那位辰二叔再怎么惊才艳艳也不至于让军区司令捶胸顿足。 各方势力不约而同的前来参加一个“普通人”的葬礼,主要原因便在于端坐棺木左侧的那个人。说到底辰墨哲还算是姓辰,他的葬礼由辰董事长一手操办,不时有人借着献花的机会与其攀谈,可惜董事长大人也不知真假的沉浸在哀恸之中,对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装没听懂。 半月之前的“六三八特大事件”中,遇难的军校生多达上千人, 其中毕业生接近百人,这就意味着有近百个军衔空了出来。原本这些军衔是已经被分好的蛋糕,岂料吃蛋糕的人一夜之间遇难,原本没吃上蛋糕的、吃了边角余料的,都纷纷起了心思。 辰氏集团是联邦最大的军火商, 人类共和国九成的机甲都是从他家买的, 如果能得到辰氏集团的支持, 无疑能在这块从天而降的蛋糕里分得一块最好的。 说来也是凄凉,辰家二叔好歹是叱诧风云的商界奇才,却在游历星际之前将名下所有财产捐给了普林森军校,临到终了甚至连一套房子都没有。 并且他早年被逐出家谱,又无妻无子,只能将就着在州大礼堂举行追悼会。他一生快意恩仇,最终只能寥落寄身于联邦公墓,虽然葬礼办得比州长辞世还要隆重,但真心为他哀悼的却没几人,实在令人惋惜。 李念是首都日报的一名三流文娱记者,每天拿着饿不死的工资蹉跎人生,他一生中曾有三次离成功最近的时候——第一次是偷拍到某位上将军密会情妇,结果被主编骂了个狗血淋头;第二次是曝光了此刻躺在棺木中的男人的丑闻,被对方用钱砸得连降三级;第三次是在酒吧街的后巷偷窥到那个写血书的男人,因为怕死而错失良机。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今天将是第四次。 大礼堂中是不允许摄像采访的,所有记者都被挡在门外,只有昨天夜里便躲进来的李念例外。他极不引人注意的猫在角落里,眼镜型智能终端开启隐蔽录像模式,随着视线缓缓移动。 大礼堂前摆着整整三千盆白菊花,墙壁正中挂着幅不像遗像的遗像。画框里的男人勾唇含笑,目光促狭的看着礼堂里的来宾,似乎在嘲笑他们的虚伪做作,染得五彩斑斓的卷毛在一众白菊间显得更加鲜艳。 在遗像的正下方,是一副金丝楠木制成的棺材,棺木尚未盖顶,安静睡在其中的男人换上了一套纯黑的寿衣,以一种三十五年来从未有过的正经姿势躺着,看起来就像这一切都是假象——如果是真的,他怎么会躺得如此乖巧呢? 而此时大多数人已经就坐,司仪开始宣读悼词:“今天,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悼念伟大的经济学家、思想家、星云和/平奖获得者、新航路的开创者辰墨哲先生” “是假的吧。”辰维桢低喃道,抬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心中再次刺痛,眼泪不受控制的流淌,短短几天功夫便憔悴了许多。 怎么能这样呢?他想,明明几小时前还生龙活虎的人,怎么突然就躺在这里了呢?连虫洞里的时空乱流都没能杀死你,你怎么能死得如此轻易呢,你不是说要扇命运的耳光吗,不可以对小辈撒谎啊! 秋攸宁叹着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不是那种舌灿莲花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干巴巴的“节哀顺变”说不出别的安慰话,只好试图分散注意力:“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喜欢孟攸宁吗?” 瞳孔不聚焦的少年明显没在意她的话,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跟玩具镭射枪没什么关系,生日那天我偷偷溜进了父亲书房。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身旁人依旧没反应,她凑到对方耳边低声道:“一份档案,克隆人档案。” 辰维桢骤然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都掩盖不住震惊:“你说什么!?” 克隆人曾经在第七世纪掀起极大风波,导致整个人类社会动荡不安,差点被天契人灭族。自那以后克隆人便在人类共和国里绝迹了,虽然复启克隆人的法案屡屡在议会上被提出,但至今为止都没有通过。也就是说在人类社会里克隆人是违法的,一旦发现必将销毁该克隆人,同时其制造者将被判处死刑。 孟蓝秋家对于秋攸宁和孟攸宁这对同卵双胞胎的存在向来十分低调,从未让他们同时在公众场合露面,甚至除了关系亲密的人以外大多都不知道秋攸宁还有个双胞胎妹妹。这么想来确实奇怪,毕竟再怎么相像的两个人怎么会分毫不差,连每颗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呢? “就是你想的那样,”秋攸宁成功吸引了辰大少爷的注意,心中不禁松了口气,“我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一想到那个东西是从我身体里分裂出来的就非常恶心” 针孔摄像头隐晦的从辰董事长脸上划过每一个前排来宾,突然扫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作为一名绞尽脑汁搜刮素材的新闻工作者,李念能够背下来州警察局重案组每一位警官的姓名编号及照片。而站在门口的那位正是大名鼎鼎的“网络百晓生”何源亮警官,重案三组的网络警察怎么会出现在追悼会现场? 李念悄然起身向门口走去,正听到了那位何警官在对讲机中诉苦:“我已经抵达现场了,正在宣读悼词,现场太恐怖了——四十八军区的司令、一零二师的师长、联邦第三军团的上校欸那不是你妹吗?我是文职啊老大,这种情况下冲过去抢遗体,我怕被军警直接打成筛子!” 州警察局要抢遗体?李念眉毛一挑,感觉自己要等的爆炸性新闻来了,默默将摄像头对准那位网络警察。 “我当然知道这位大爷死得很蹊跷,但是我连给在座的这些大人物提鞋都不配,他们怎么会听我说话?你听听这哭声,跟他们说我要把马上入殓的这位带回去尸检,他们不先把我肢解了才怪gu是用刀的,这位不是中毒身亡吗?什么?疑似肝脏缺失?” 难道还和臭名昭著的食人狂魔gu有关系?李念屏息凝神,突然觉得有些灰尘掉进了眼睛里,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好不容易才将点脏东西弄出来,眼前却纷纷扬扬撒了一层薄薄的灰霾,就像外面的大雾飘进了礼堂里一样。 他愣了一下,觉得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在颤抖,那不是因为器材过热震颤、更不是因为听到素材激动得发抖——而是地面在震动。 地面在震动、墙壁在震动、屋顶在震动! 难道地震了?可首都州位处平原,上千年来从未发生过地震啊。李念在越来越大的晃动中扶住了手边的墙壁,却摸到了一条裂痕。 一条裂缝从上至下裂开,他惶恐不安的抬头,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其时悼词已经宣读完毕,众人正在依次进行遗体告别,在一阵隆隆声中,大礼堂首先因电源短路暗了几秒,旋即天光大亮——整个屋顶竟被强行掀开了! 屋外的空气伴着白雾一涌而进,将礼堂里静心的檀香卷走,一个硕大的机甲头颅赫然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恐怖袭击!这是在场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包括李念,今天各界首脑聚集在此地,没有什么暗杀时机比现在更好了。只是任何一架机甲的调用都要走严格的程序,这个恐怖分子是怎么搞到这样一架武器齐备的重型机甲的? 大礼堂内顿时一片混乱,这时候便展现出了各军区的素质。反应最迅速的是联邦第三军团的戚显荣上校,呼吸之间他就已经掏出微型镭射枪并与手下三人围到了秋攸宁身边,迅速将那两个孩子拉到石柱后。 反应稍慢的是一零二师的师长,也在最短时间内避开慌乱的人群退到墙边;而四十八军区的司令则对着智能终端厉喝,停在临时营地的机甲小队立即启动,全速向大礼堂赶来。 只有坐在棺木左侧的辰董事长无动于衷,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那些凶神恶煞的导弹炮口,因为他认识这架机甲。 他抬头仰视着那颗硕大的头颅,目光直逼驾驶舱里的男人:“你来做什么?” 机甲里的人没有回话,冰冷的机械臂霍然从破口处伸进来,直直抓向辰董事长! 戚显荣面色微变,接连数发子弹射向机械臂的关节处,却不料开机甲的人动作极其精妙,竟在毫厘之间微微颤动,便将他的子弹挡在了铁甲外。这样精密的操作整个第三军团都没有几个人能做到,戚显荣的脑子里飞速掠过几个名字,却觉得他们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只在兔起鹘落之间,机械臂已至,却出乎他意料的没有攻击辰董事长,而是轻柔的抓住了那副尚未盖顶的棺木。 众人瞠目结舌,有听说过婚礼抢亲的,却哪见过葬礼抢尸体的?然而辰董事长早就料到了这一幕,他怒喝道:“你就让他安息吧!” 正在收回的机械臂顿了顿,一个令李念十分耳熟的声音带着股罕见的温柔自驾驶舱中传来:“他从来落拓不羁,不会想要困在地下,被锁在这棺材里。” 这声音难道是南林卡!李念兴奋得每个细胞都在颤抖,他知道,他等的就是这一刻!这个为众人所不容的alpha总算还是来了,来抢他十年前没抢到的新郎! 李念激动的将摄像头对准了那条机械臂,哪怕后背被落石砸中也似乎毫无所察。 戚显荣叹息一声,怎么忘了他——前突击营营长当然是王牌机师中的王牌,只是他双腿齐断之时不就连接不上机甲了吗? 机械臂不再犹豫的缩了回去,重型机甲转身便准备离开。秋攸宁皱眉向前踏了一步,准备阻止这个不速之客的亵渎之举。四十八军区的机甲小队转瞬即至,只要能阻他片刻,他便再也走不了了。 然而正在此时,辰维桢却抓住了她的手臂。 秋攸宁不解的回头,看见死党泪流满面哽咽着说:“让他们去吧,秋,让他们走。我想叔更愿意跟校长走的,他等这一刻等太久了。” “那是校长?”秋攸宁惊愕的问道,再回身时那架机甲已经冲天而起,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大气层外。 辰维桢注视着远去的机甲捏紧了拳头,在心中发誓:“叔你就安心走吧,害死你的人我一定会让他血债血偿!” 李念的镜头一直追踪到那架重型机甲化成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激动的便想马上回报社写稿子,抬腿却发现没迈动。 不仅如此,身上的力气逐渐消失,胸口传来阵阵剧痛,他茫然的低头,看见了一截钢筋穿胸而过将他钉在地上。鲜血早已顺着创口流了一地,他喉咙里咕噜作响,发出声怨恨的长噫,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记录着爆炸性新闻的眼镜终端摔在血水里,又被人踢到更远处,最终被一块掉下来的石块砸了个粉碎。 “机甲队,立即追击那架重型机甲!务必把辰先生的遗体抢回来!”急于在辰董事长面前表现的四十八军区司令厉喝道,突然脸色一变,“你说什么?还有别的机甲热能反应?” 68.帽子与机甲 狭窄的玄关处, 白芥猝不及防被偷啄了一口, 眯着眼看那个目光闪烁的alpha。 “谁让你不戴帽子的?”后者强自镇定的干咳两声:“都跟你说了这些天警察局有动静,你出门要做点伪装。”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明明是一时情不自禁便偷亲了一口,怎么能找出这么蠢的理由?虽然gu喜欢戴着鸭舌帽出门, 但这纯粹是因为让他烦不胜烦的一张脸,如果州警察局会被仅仅一顶帽子蒙蔽,那么自方志钊以下可以集体吞枪自杀了。 白芥饶有兴致的凝视着她, 盯得做贼心虚的某人一溃千里,压根儿不敢抬眼对视。头顶忽然一重, 孟攸宁惊讶的抬头,发现那顶平平无奇的鸭舌帽压到了自己头上。她不明所以,却在下一瞬间被狠狠咬住了唇。 是咬,凶狠得像野兽。 “谁让你戴帽子的?”白芥邪笑着啃肿了她的嘴,在她晕乎乎间打开了公寓的门,后者因缺氧而眩晕片刻,等回过神时那个男人已经走进了电梯里。 “去哪儿?”孟攸宁急急问道。 “买菜, ”白芥说,“别跟来碍眼。” 孟攸宁松了口气,买菜是指去菜场,打猎才是去杀人。今天是辰家那位二叔举行葬礼的日子,各州军区大拿云集, 临时营地里停满了机甲, 双星警卫团打起十二分精神到处戒严, 谁要想在今天做点什么绝对是脑子有问题。 白芥下了楼梯,转乘三趟公交,然后在附近停车场撬了辆车向郊区开去。 早些年重工业发展的时候,首都州的工厂比比皆是,后来在环保部的强烈抗议之下,这些工厂逐渐从城市里搬到了郊区,再后来搬得更远,现在大概是都毁在暴走的爱提柏欧系统手中了。那些废弃的工厂矗立在郊区的红土地上,有一些直到今天还没有拆迁处理。 破旧的菱牌汽车停在一间废工厂门前,门上油漆剥落,依稀能辨认出“02”的字样。白芥将铁门拉开一条缝隙,走进去后仔细的关门落锁。 工厂里光线晦暗,只在侧后方的休息间里有些荧光闪烁。 小小的房间被布置成了无菌室,两台简易的手术台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其上安静的躺着两个人。安静不是因为睡着了,而是被全身麻醉,只有眼珠子能转动。 左边手术台上的那人已经在这儿毫无知觉的躺了三天,滴水未进的他双颊凹陷嘴唇干裂,胃部抽搐的饥饿感快要把他逼疯,最令人崩溃的还是周围冰冷的仪器和对未知的恐惧。他一开始以为自己是遇到了器官贩子,却不料从昏迷中醒来之后一直无人问津。 休息室里没有窗户,只有情报面板的荧光闪烁,他不知道自己在这儿待了多久。直到不久前那个绑匪又出现了,还扛来了另一个人,放在他隔壁的手术台上。 他亲眼看着那个青年对隔壁人进行全身麻醉处理,不禁一阵战栗,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冷漠无情,好像在台上躺着的只是实验用的小白鼠,生杀予夺全凭心意。 “你到底想干什么?”被麻醉的喉咙轻微抽搐了两下,连个哼声都发不出来。 正在动作的灰发青年顿了顿,抬头望向他:“别急,我还得回去拿个东西。” 又过了不知几个小时,那个青年再次出现,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管透明试剂,注射到了隔壁人的吊瓶中。 此时隔壁的omega已经醒了,满眼惊恐的瞪着那个被注射到吊瓶里,然后顺针管流进自己身体里的不明液体。 gu舔了舔唇,用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眼眶:“真是双漂亮的眼睛。”可惜一旦手术成功,你就是重要的观察体,不过只挖双眼睛也没什么大碍吧? 指尖下的大眼睛惊恐求饶,泪水顺鬓间留到冰冷的手术台上,gu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发,转身走到另一个手术台旁。 这是他精心挑选的beta,身体发育健康而成熟、各项机能优秀,非常适合手术——腺体摘除手术。虽然整整三天未进饮食,但依旧很有精神,正发狠的瞪着自己,如果能说话大概要放些诸如“我是谁”“我爸是谁”“我叔是谁”之类的厥词。 他不想听,于是直接将人翻过来,对准信息素腺体的位置下了刀。 gu是地球上大名鼎鼎的外科手术教授,区区一个器官摘除手术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他甚至有心情给腺体被摘除的男人做了个简单止血缝合——至于失去腺体后会被病毒感染的情况,也只是补充实验结论罢了。 身边刀片割肉的声音和血腥味吓得omega几乎要晕死过去,可顺着吊瓶滴进自己身体里的液体好像提神醒脑的薄荷,他只觉得越来越清醒,听觉越来越敏锐,好像大脑里的某些部分正在悄然解锁,他甚至能看见情报面板上每一个细小的像素点。 然后他听到了嗡鸣声。 像深夜里一只由远及近的蚊子,又像是全州的跑车同时踩油门。他的耳朵几乎要聋了,巨大的嗡鸣声吵得他两眼发白,所以他没注意到——周围是真的白了。 准确来说是亮了。就在数十公里外那个从天而降的机甲掀开州大礼堂顶的时候,巧合的是,郊区02废工厂的顶也被掀开了。也不知双星警卫团的机甲看守队员是出了什么问题,竟被这些人间凶器一架接一架旁若无人的开到了城市里。 同样是重型机甲,同样的满副武装,骤然出现在废工厂的机甲没有犹豫,在锁定到休息室里那个灰发青年的同时,一管镭射炮猛地打了过去! “去死吧!杀人犯!” 从掀开天花板到瞄准射击,全程不超过一秒,那个机师没有考虑手术台上的无辜民众被挟持为人质的可能性——甚至没有刻意避开那两人——他不是来救人的,他是来杀人的。 高能辐射首先落到三人身上,被摘除腺体的beta无声抽搐着,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流脓。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有幸不会体验到过量辐射后缓慢而痛苦的死亡过程,因为下一秒他们便会被镭射炮轰成肉渣。 机甲是截至目前为止最强的人类单兵武器,近距离的情况下空手搏击系的军校生没准能搏一搏,拉远距离的话唯有异能者能够硬拼。而一个王牌机师如果不顾荣誉与信仰偷袭的话,哪怕异能者都九死一生,普通人就更不用说了。 白芥目光下瞥到那个omega脸上,看着对方的神情从惊喜到惊骇,只觉得有些可惜没在死前看到手术结果。 他是不怕死的,从三年前来到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起,他就从没真正把自己当作这里的人。他终归觉得自己是个纯正的地球人,而不是abo人类。上一世投胎的时候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竟然被丢到了这里,看来时阎王他老人家总算发现这个纰漏了。 死亡不是死亡,只是姗姗来迟的反括号。 他闭上了双眼,却发现“反括号”晚点了。 才被掀了顶的休息室再遭大难,四面墙壁连同他细心落下的锁在某种力量下轰然垮塌。数十米高的重型机甲不堪重负的摔倒在地,与之一同砸进地里的还有那道镭射炮。 能量体的镭射炮弹竟然如有实质陷进了地面里——这是何等的力量!异能只有在行星级时才会臻至能量范畴——堪堪落在白芥身前一步,再晚一些他就真的要去见阎王了。密密麻麻的武装警察从四面八方冲出持枪围住了他和那架机甲。 “你已经被包围了!” 鸡窝头三年如一日的孟警官仿佛披着圣光从天而降,他一脚踩在墙壁垮塌的废墟上,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之光:“放开人质,主动认罪从轻发落——gu,白芥先生。” 白芥眉头紧锁,眼中难得浮现出了困惑。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怎么会有两帮人马同时找到他?他瞬息之间便想到了半月之前那半节没有找到的手指,果然还是被有心人捡到了——是被开机甲的捡到了还是警察捡到了,那另一个人又是怎么发现他的? 这个有惊无险的杀局看起来太过巧合,手法也十分眼熟简直就和欲擒故纵的“b计划”如出一辙! 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的陷阱,先将猎物引到此处,再让猎人依次登场。 一开始诱饵是故意泄密的兰回,幕后者本就不打算骗到他,只是让他自己自作聪明的偷了智能终端。再然后诱饵又变成了b计划的融合剂,幕后者将研究结果直接摊在他面前,是因为算死了他小心谨慎的个性,知道他必然还会来偷成品的融合剂。最后诱饵便是移植腺体的手术了,成功将他困死在此处。 这是个死局,无论是孟轩还是秦温他都打不过,就算他拼尽全力干掉其中一个,另一个也会逮捕或者杀了他。而同时干掉行星级异能者和联邦王牌机师?——他是脑力工作者,不擅长这种热血作死活儿。 这个陷阱滴水不漏,哪怕走错一步他都不会乖乖进坑,可布局人了解他更甚他自己,这才是最令他胆寒的地方,因为大部分的决定都是他自己做的,那人只是顺应他的想法,将他引到了死局里。那个人肯定不是孟轩——要是重案组长有这个智商,也就不会被自己耍了三年了;难道是孟攸宁?难道她一直在装傻充愣? “孟轩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他!”驾驶舱里的机师目眦尽裂的吼道,“我要他为我女儿偿命!” 可惜重型机甲纹丝不动,初进化的秋攸宁都能挑起太空运输舰几分钟,更何况是行星级的引力异能?压制一架机甲对孟警官来说比打个响指还要容易,他叹了口气:“秦上校,你太冲动了啊。” 联邦军团的人在大气层之下启动机甲的罪名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渎职,往大了甚至可以治他叛国罪。特别是在今天各军区大拿汇聚的时候,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拿出来构陷他十条八条莫须有的罪名。 他三天前拿到了指控白芥的关键性证据,可惜这小子竟然搬了家,几经周折才找到他现在的住址,却又在刚刚收到了休假中的秦上校未经批准启动机甲的警报。他心中顿觉不妙,着急忙慌的赶过来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阻止了他。 “我要亲手杀了他!”秦温不甘心的想要开启舱门亲自出去动手,却不料那扇铁门在重力加持下逾千斤,根本拉不动。 孟轩劝道:“你为一个杀人犯毁了自己的前途又是何必呢,佩佩也不希望看到你和他同归于尽啊,趁现在双星警卫团驻首都州的机甲小队还没赶到,你快走吧。逮捕罪犯是我们警察的职责,我向你保证他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手下人将白芥带到警车里,后者意外的老实,反倒让他有些心神不宁,警告道:“别想耍什么花样。” 灰发青年被推搡着架进了警车里,直到轿车飞逝而去都一言不发,而始终不肯罢休的秦温上校被赶来的双星警卫团强行拖走,至于后面是上军事法庭还是交给第五军团自行发落,就看双方的协商结果了。 69.谁是同伙? 刺眼的灯光直直射在脸上, 让人有些头晕目眩。浅灰色的瞳孔在强光照射下几近透明, 略带倦容的青年依旧有种惊心动魄的美,虽然手脚都被拘束带捆得死死的,但在场没一个人敢小瞧他。荷枪实弹的武警站在审讯室的四个角落,下垂的枪管已经拉开了保险,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如有反抗,当场击毙! 毕竟这是近百年以来最丧心病狂的杀人犯,哪怕他是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omega, 哪怕他美得倾城绝世,也不能洗刷其手上累累血债半分。 “没有。”白芥听到自己枯燥的重复。 身前的铁桌被猛地拍了一下, 震得那杯从数小时前就未动过一口的水杯倒了下来,清水沿着不算平整的桌面流淌,滴滴答答的泼到了他身上,再顺着皮质的拘束衣滑落地面。他的目光跟着水滴落下,懒得听那位警官的咆哮。 “你都已经认了杀人罪,为什么还要包庇那个同伙?”孟轩手边是一本密密麻麻的名册,写满了三年来的受害人信息, 数小时前他念得口干舌燥,而嫌犯供认不讳,但偏偏说到同伙的时候他一口咬死了是单人作案,这怎么可能? “包庇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坦白从宽。”孟轩急躁的看了眼挂钟, gu罪行累累, 其中不乏高官子弟, 想要他项上人头的人多不胜数,方志钊局长本来让他直接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他梗着脖子争了好半天才争取到这十二小时的审讯时间。 双星警卫团前来提犯人的士兵马上就要到来,如果现在不把这个案子原原本本的破完,以后可能就再没有接触真相的机会了。 见他默不作声,孟轩说道:“你自1069年起共犯案三百九十八起,受害人共计四百零五十九人。首都州监控摄像头密布,你没可能完全躲开监控,可是我从没在任何一个监控画面里见到过你作案。你不要告诉我你手法高超没被拍到,这不可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你还有个精通网络的同伙,他始终帮你抹掉了监控画面!” 而且那必定是一个厉害至极的黑客,要知道全州密布上百万个监控摄像头,交叉画面要处理到不留一丝痕迹几乎不可能,起码自诩“网络百晓生”的何源亮做不到这点。孟轩第一反应就是被网络组通缉了很久的蠕虫大盗,可惜那家伙比gu藏得还深,通缉令挂了七八年从来没被摸到过一丝马脚。 白芥嗤笑了一声:“如果我能不被监控拍到呢?” “这不可能!” “你可以试试。” 被盖上的摄像机重见天光,屋里六个人的目光全凝聚到了那方小小的屏幕上——数分钟后——什么都没有发生,画面里的灰发青年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一直以为能不被摄像头拍到是因为异能,可如果这不是异能,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性了。正如孟轩所说,他有同伙,一个宗师级黑客同伙。 谁是同伙? 白芥垂下眼睑掩盖住自己波澜起伏的内心,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同伙!如果那个“同伙”从第一桩案子开始便帮自己篡改了监控画面的话那他这三年来的一举一动岂不是全落在某个人的眼中了? 是那个布局人!白芥终于明白为什么对方如此了解自己了,可竟有人窥视了他整整三年还不露一丝马脚?他大概知道除了那节手指之外的另一帮人是怎么发现他的了,如果布局人掌握了他的罪证,那确实随时可以让他万劫不复。 可是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要将自己绳之以法为何一开始不动手。甚至还为虎作伥的帮他骗过警察局的监控网络。为什么一定要在今天?自己在此时被捕能给谁带来最大的好处?白芥的脑子飞速运作,各种猜想不断浮现又被否定,他得到的信息太少了,完全不足以分析出事情的全貌。 肯定有什么关键线索他还不知道,就像差一根串珠的线。 “你说话啊,叔叔是不是你杀的!” 铁桌再次被拍得一震,白芥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眼前的鸡窝头警官不知何时换成了另一个alpha。那少年眼眶红肿,看起来是刚哭过,悲怆愤怒的眼神看起来像一只凶狠的幼狼。 “这眼神比刚见时好多了。”白芥点评道。 辰维桢额头青筋暴起,一伸手便抓着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扯了起来,咬牙问道:“是不是你?” “是吧。”白芥抬眼望天花板,漫不经心的说。 旋即被一拳狠狠打得摔倒在地,悲愤欲绝的辰大少爷冲上前去便准备继续打死这个杀人犯,被屋外听到动静的孟轩拉了出去。 孟轩吩咐人把辰少爷送走之后再次回到了审讯室,那张绝美的脸蛋上出现了块青肿的痕迹,看起来十分令人不忍:“辰墨哲先生也是你杀的?” 白芥不知想到什么,悄无声息的笑了笑,然后点头。 “可初步鉴定结果,他是死于中毒,你什么时候也玩毒了?”孟轩直觉辰二叔的案子没那么简单,据医院诊断死者虽然肝脏缺失,但死亡原因应该是中毒。要得到具体结论必须得进一步尸检,所以他才在百忙之中吩咐何源亮去葬礼现场,岂料他们还没动手,先被南林卡蛮不讲理的抢走了遗体,现在还不知道在外太空哪片星域打游击战。 “兴之所至,需要理由吗?”白芥艰难的耸了耸肩。 孟轩皱眉追问道:“那你用的什么毒?” “氰化氢。”白芥想也不想的说道。 “不对,诊断说明上写的是河豚毒素。” “记错了,”白芥侧头笑道,“是河豚毒素。” 孟轩摇头:“你没记错,真正的死因是曼陀罗花毒——人不是你杀的。”白芥翻了个白眼,懒得与他玩这些小花样。 正当此时审讯室的门被礼貌的敲了三下,一颗光头从门外走了进来。兰奸商今天穿了身正装,手上拿着个资料夹,难得有几分正经模样。 何源亮从门缝中向上司使了个眼神,后者立刻心领神会。早知道这男人omega的身份会引起争端,只是没想到保护协会的人比双星警卫团来得还快。omega因其稀少性,天然就在双子星上拥有卓越的身份地位,甚至大多出情况下都可以免罪。 当然,再怎样血统高贵的omega也不可能在犯下数百条人命之后无罪释放,但只要他还没死亡,便受到omega权益保护法的庇护。迷迭会自去年兼并了omega保护协会之后态度日渐强势,逐渐成为与联邦盖亚学院并列的omega维权核心组织。其月前提出的“未成年omega人身自由权”法案已经正式通过,而这个该死的杀人犯竟然还差一个月才成年,这也是为什么警方一直不敢用刑的原因。 他的死亡是注定的事情,但在死之前如果被迷迭会借题发挥个什么“残害omega”的罪行,只怕方志钊都吃不消。 兰回向被拘束衣牢牢锁死的青年微笑了一下,从他的眼神中完全看不出端倪,好像他是真的不知道中秋晚会上抢了他上千万蒙药剂的人便在眼前一般。以白芥对他视财如命的了解,如果他知道是自己偷了融合剂的话断不会如此冷静。难道他从始至终只是被幕后黑手利用了,对自己毫不知情? “孟警官,我是迷迭会会长兰回,你这么对一个未成年omega动粗是违法的。”兰回尚在微笑,语气就已经咄咄逼人,任谁都能看出那青年脸上挨了极重的一拳。 孟轩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欣赏辰少爷打出了全警察局想打又不敢打的一拳:“我请教一下,会长您来这里做什么?他刚刚已经亲口承认了所有罪行,omega的免罪金牌中没有杀人不偿命这条吧,您是准备视法律为无物吗?” “我自然是来维护法治的,”兰回反唇相讥道,“但对于他的宣判得由法院来判,警察局是准备视法院为无物吗?” 孟轩的脸色一僵,没想到这个长得五大三粗的人口齿如此伶俐,不由得冷哼道:“您可得想清楚了,他得罪的势力能从警察局门口排到前线第三军团。你保得住他吗?” 兰回摇头笑道:“我说了,我是来维护法治的。杀人,自然得偿命。但在法院宣判他的罪行及判决之前,他仍受到omega保护法的庇护。你们可以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审问他,但我不会坐视你们滥用私刑。” 说着他也不看孟轩难看的脸色,直接转头对白芥说道:“在法院审判之前,你会被临时关押在首都州第一监狱。在此期间我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 白芥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装得就像从没见过我一样,早知道出门前把他就是“信息素抑制剂”主谋的事儿告诉孟攸宁了。说起来她现在在做什么,该不会还在傻乎乎的等我回去吧?还是在监控摄像头的后面看着终于落网的gu冷笑? 如果布局人真是她,那还真是死得有点不甘心啊。白芥一边想着一边跟兰回一起走到了警察局外,全副武装的警察死死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完全没有任何突围的可能性。他刚出大门外面的记者便一拥而上,话筒和闪光灯蜂拥而至。 “孟警官,请问这个就是gu吗?” “据传闻gu竟然是omega,能解释一下吗孟警官?” “你杀了那么多人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兰会长,请问迷迭会是准备保护这个杀人犯吗?” 疯狂的记者被维持治安的警察迅速拉开,孟轩不禁捏了把冷汗,到底是谁通知的记者?以gu精通格斗的实力,万一起了骚动很有可能便会趁乱逃脱,幸好没出什么岔子! 双星警卫团的装甲车已经开到了门口,兰回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拉开车门,一丝蚊蝇般的声音突然传入白芥耳中。他惊愕转头,那人却已经被关在了门外,只剩一颗滑稽的长草光头在阳光下冲他微笑挥手。 “安分点儿,我会来接你的。” 70.曼陀罗花毒 “左辻哪儿去了?” “矿物质研究所, 他最近总是在拿着一个小石头琢磨。我扫描过, 只是非常普通的碳酸钙混合物欸,你溜什么?” ****** 这句话可以有两种解释,如果兰回只是个普通的迷迭会会长,热心omega维权的革命者, 那么这句话便只是一句安慰。但他不是,他是暗地里贩卖omega信息素抑制剂——毒品“迷迭香”的主谋,甚至还研究变性手术必须的融合剂, 看起来怎么都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像是会真心为维权做斗争的斗士。 更何况白芥从事发开始便一直在思考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骤然听到这句话自然将矛头对准了他。难道这一切是兰奸商做的?如果真是他,他一直隐藏得那么好,为什么要突然暴露自己?白芥设身处地的想,自己按正常思维听到那句“安分点”一定会嗤之以鼻,甚至故意找茬,这就是他的目的吗?让我在第一监狱里自取灭亡? 不,他没这么白痴。幕后人花三年时间布局, 就为了在此时此刻逮捕自己,以他的智商和谋略,断不至于用如此拙劣的招数。那么那句话便只是字面意思?还是他猜到我会这么想,故意让我以为是字面意思,从而达到他某个不为人知的目的? 白芥的脑子有些混乱, 甚至想到会不会真的只是兰奸商看在往日情分上随口安慰一下自己, 而自己则是被害妄想才思考这么多。但是兰奸商再怎么安慰也不可能说出“我会来接你的”这种蠢话, 人类共和国宪章三百三十八条里没有哪一条说明了杀人可以在某种情况下免罪,哪怕omega也不行。过些天来接他的只可能是死神。 如果他是幕后者,断不至于把这句话说出来;如果他不是,又为什么要说来接我?他这句处处矛盾的话像锈蚀的钉子扎进白芥大脑里,不准备搅起腥风血雨,只是安静的、阴险的蛰伏着。白芥自嘲一笑,没准真只是不假思考的随口一说呢。 正想着突然感觉被推搡了一下,后腰撞到坚硬的桌角,尖锐的刺痛总算打断了他的思考。他皱眉睁眼——之前在装甲车上士兵一直给他戴了眼罩,不知何时眼罩被取了下来,他已经到了一间布置简单的医务室,从墙上的标志可以看出这里正是首都州第一监狱,也就是他下地狱前最后待的地方。 他想,侥幸能投胎的话,这次一定要好好把孟婆汤喝干净了。 “听到了吗?”拿着电棍的alpha不耐烦的敲着桌子,“脱衣服。” 白芥挑了挑眉,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拘束衣不知何时被脱了下来,只剩出门前穿的单衣和牛仔裤。穿白马褂的alpha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就差没把口水滴在地板上了,淫/笑着说:“得检查一下你有没有携带传染性病毒,必须脱光才行。” 说着,他再也等不及的直接伸手,准备撕了那个极其诱人的omega单薄的衬衣。omega这个人种基本上与监狱是绝缘的,而像他这样普通的alpha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有接触omega的机会。但老天爷是如此的怜惜他,竟将这样一个机会就这么赤裸裸的摆在了他面前。 呲啦一声,质地不错的衬衣被蛮横撕开,露出一片晶莹雪白的肌肤,像珠穆朗玛峰顶的雪莲。alpha狂热的看着那片雪白,刚才擦过指尖的触感已经让他颤栗痴迷,他看得如此目不转睛,甚至忘了双星警卫团的士兵在将这个人交给己方时的再三叮嘱。 自然也没看见身前人漠然的目光。 说起来这衬衣还是那个傻子挑的,说今天热,出门要少穿点。白芥鬼使神差的想着,怎么这两天老想起她,让人莫名烦躁不安。纯粹的信息素经由腺体骤然释放,瞬间充斥了整间医务室。原本就蠢蠢欲动的alpha彻底被刺激得发狂,红着眼便向他扑来。 白芥活动了一下被绑久了有些僵硬的手腕,错步让开对方一扑的同时捻起桌上的圆珠笔,行云流水般随手掷出。 刚上前一步,甚至连信息素都来不及释放的alpha惊骇万分的捂住自己鲜血喷涌的脖子,轰然倒地。他至死都没想明白,那个omega怎么能拥有如此精准的手法和力度,他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的动作,喉管的动脉就已经被刺穿。 omega不费吹灰之力便杀了一个alpha,这要说出去没几个人信。但毕竟这位不是普通的omega,他不在乎多杀一个精/虫上脑的狱警,反正又不能被判两次死刑。 “还以为有多大能耐,浪费我的信息素。”白芥鄙夷的看着垂死挣扎的男人,将扯烂的衬衣拢了拢在心里补充道,和衣服。 医务室里的动静触发了警铃,不到半分钟大门便被猛地踹开,整整一小队荷枪实弹的狱警冲进来,黑洞洞的枪管纷纷指向了那个正在研究药品柜里的药品的灰发青年:“不许动!举起手来!站在原地不许动!” 不许动怎么举手?白芥困惑的想,还在犹豫到底是站在原地不动或者举手的时候。两名“悍不畏死”的狱警已经冒死上前,飞速将四个造型奇特的镣铐戴到了他的手腕脚腕上。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如此警惕,gu从不做无谓的反抗,在十几柄机枪之前他不会蠢到试图突围然后被射成马蜂窝死去,那样太不美观。 他敏锐的观察到在这四个小东西安到自己身上之后,在场的所有人明显松了口气。紧接着手腕脚腕上原本轻若无物的镣铐骤然变重,像手上突然被挂了几十公斤的石墩子,他猝不及防之下差点摔倒在地,扶了一把衣柜才站稳。 然而看见他站稳的狱警们好像一个个见了鬼,为首那人愕然道:“怎么可能就算是alpha也该倒了。再,再加一倍重量!” 特质镣铐的重量再次增加,那个灰发青年终于在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坐倒在地。其实这个重量对于他来说还不是极限,起码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再出其不意的杀一两个人,不过他还没傻到把自己的极限就这么公之于众。 医务室里半死不活的白马褂被拖到别的医务室里紧急抢救,狱警们稍微放松了警惕,将上了膛的机枪放下便准备拉着白芥离开。然而正在此时,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再加两倍重量。” 原本倒地假装萎靡的白芥霍然抬头,凌厉的目光对上了门口那人。那是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男人,他将高级制服痞里痞气的披在肩上,自上而下的俯视着他的囚犯,对那杀意凛然的视线毫不畏惧,甚至还勾起唇角:“他可是大名鼎鼎的gu,区区两倍重量还远不是他的极限。” “是,狱长。” 镣铐的重量再次加倍,这次不用他伪装,手脚上恐怖的重量让他真正的举步维艰。第一监狱狱长大人仔细打量了他片刻,满意的点点头:“这就没错了。啊对了,忘了自我介绍——” 他看着白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本人辰墨昭,第一监狱狱长。辰墨哲的辰,辰墨哲的墨,昭君的昭。在你的案件宣判完毕之前,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白芥默然无语,心想自己得罪的人果然能从警察局门口排到前线军团。 gu入狱的第五天,首都州法院宣判死刑立即执行,迷迭会上诉,择期二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同一天,辰氏集团驻怀化州宗室子弟被人发现暴毙家中,死于曼陀罗花毒。 gu入狱第十三天,人民法院宣判死刑缓期执行,期间至前线充军,迷迭会继续上诉,择期三审。在这八天里,又有三名辰氏子弟死于曼陀罗花毒。 一时之间辰氏集团人人自危,股票跳水式暴跌,对联邦经济产生巨大影响。辰董事长连开数场发布会表示会于恐怖势力斗争到底,州警察局紧急加派一个大队警力对其进行24小时贴身保护,并着令重案组七十二小时内必须破案! “我们要找一家明天开门的店。”辰维桢戴着张小丑面具,在地下黑市里穿行。 秋攸宁随手选了只松鼠头,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同时警惕的望着周围——起先他们因为白芥的招供以为辰墨哲是他杀的,但是现在他人在第一监狱里,姓辰的却又死了四个。那么凶手必定另有其人,只是不知道gu是出于什么心态包庇对方罢了。 这个跟辰家有仇的凶手擅长用毒,而毒向来是最防不胜防的暗杀手段,虽然她极力反对辰维桢出门,但后者为叔报仇心切,怎么都不听劝的跑了出来,她只好充当临时保镖。与闻教官换来的治安巡检队员身份一次正经巡逻都没做过,尽拿来假公济私了。况且此时孟戾将军身处前线,整个首都州没人管得了她。 秋攸宁奇怪的问:“明天开门那今天来干什么?” “不是明天才开门,是店名就叫‘明天开门’,”辰维桢低声解释道,“那家店是整个黑市里消息最灵通的情报店,据说只要有钱,能买到所有情报。” 两人兜兜转转,总算在大拍卖场背后的小巷子二楼,找到了那家小店。普普通通的“明天开门”四个大字印在一张塑料板上,用两根钢丝随便勾在门边,将本就不大的铁门拦了三分之一。伸缩铁门用一条铁链简单绕了两圈,仔细看就会发现连铁锁都不走心的没合上。从铁门间隙可以看见店内杂乱不堪的摆设,灰扑扑的样子看起来像久无人居住。 秋攸宁怀疑的问道:“你确定这里面住着消息最灵通的情报贩子?” 辰大少爷自亲人离世后一直有些阴郁,原本微胖的少年几天之内便清减了十多斤,连眼眶都有些凹陷。他上下打量两眼,不肯定的支吾道:“应该是吧?” 71.杀手夕颜(上) 秋攸宁找了许久也没看见门铃, 只好将伸缩铁门敲得哐啷作响, 岂料这门竟然是个样子货,稍一拉扯便整个倒了下来。两人面面相觑,小店里果然如刚才窥见的一般杂乱,黑黢黢的没有点灯, 正对大门的地方放了张躺椅,躺椅上悄无声息的躺着个人。 直到扫过第三眼时秋攸宁才发现那儿竟然是个人,也不知睡得有多香, 门外那么大的动静都听不到,辰维桢悄声道:“该不会死了吧?” “你才死了, ”躺椅上的人突然开口,吓了两人一跳,他继续懒洋洋道,“门,五万蒙,现金。” 秋攸宁瞪了躺椅一眼,四下里找到了小店的电源打开:“这个小破门要五万?你怎么不去抢。”狭窄拥挤的小店瞬间亮堂起来, 照出了躺椅上那人的真容。 这一看之下还不如关灯,也不知多久没洗的油腻腻的头发耷拉在头皮上,一副瓶底厚的黑框眼镜遮住了男人大半张脸,眼镜下的酒糟鼻和刻薄嘴唇搭配在一起十分不协调,浑身上下还散发着可疑的酸臭味,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虽然这个杂乱不堪的小店跟垃圾堆比起来也好不了太多。 被灯光彻底刺醒的男人嫌恶的“啧”了一声, 从躺椅上坐起伸了个懒腰, 又没骨头似的躺了回去,用手支着脑袋说:“情报问询基础门票,收你五万不算多,有钱就进来,没钱就滚蛋。” 秋攸宁眉头竖起便准备发火,被辰维桢扯了扯袖子,拉着她走了进去,将五沓万元钞票放在柜台上:“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你有我想要的情报吗?” 镜框后的小眼睛看到那沓钞票瞬间就亮了,整个人像只青蛙一样从躺椅上迅速弹到柜台边,一把抄起纸币美滋滋的数了起来,语气也愉快不少:“好说好说,二位想知道什么?上至十三军团长的情妇名单,下至州际恐怖组织的首领情报,只要你买得起,我都有。” 他的动作搅动了小店内浑浊的空气,刺鼻的酸臭味几乎要把两位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熏出去。辰维桢捂着鼻子道:“那些我都不要,知道最近曼陀罗花毒毒杀辰氏集团要员的案子吗?我要知道凶手是谁。” 眼镜老板数钱的动作快得晃眼,将五沓钞票翻来覆去乐此不疲的数着,两片剥削的嘴皮一搭:“这个简单。名字,三十万;名字加情报,一百万。” 辰维桢皱眉说道:“没那么多现金,但我可以转账。” “没问题,”眼镜老板将手一伸,“先付款,后交货。” 秋攸宁实在忍不住站到了门外,闻言反驳道:“那我们怎么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货?万一你是骗我们的呢?” 男人将眼镜推了推,桀桀笑道:“孟蓝秋家的三小姐和辰家大少爷,借我个胆子也不敢骗您二位啊。如你们所见,我只是个靠买消息维生的弱小beta,我要是骗你们,你们可以当场把我扣下来的。但是你们如果不想付钱,听了就跑,我到哪儿喊冤去呀!” 辰维桢和死党对视一眼,他们此时戴着面具,饶是如此还能被对方一语道破身份,看来确实有两把刷子。他将钱转到了对方账户里,冷冷道:“我没心情陪你开玩笑,希望你说的情报是真的。” “比钞票还真,”男人只随便瞥了眼银行到账短讯便继续把玩手中的现金,似乎那六位的数字还没有眼前区区五万现金吸引目光,“杀你家人的是‘子弹’的人,代号‘夕颜’。” “第一杀手组织‘子弹’?”辰维桢深深皱起了眉头,“姓余的?” 任谁都知道四大家族中的余家是靠黑道起家,联邦最大的杀手组织“子弹”至今仍由他们把控。这个历时三百年的古老杀手阻止有着严谨的管理模式,将麾下杀手分为“特、甲、乙、丙、丁”五个等级,由组织中介人统一接收顾客的要求并做评级,在评级完毕后将暗杀任务发布到相应的等级栏中,由杀手自行选择。 整个过程中中介与杀手、杀手与顾客是互不接触的,最终酬金“子弹”组织抽一成,这样子既保证了顾客信息的安全,也保证了杀手的安全。只要杀手自身的素质过硬,是不会被警察根据蛛丝马迹找到的,毕竟他们和被害者毫无联系,甚至在以往的经历中从未认识过。 “子弹”的后台是四大家族中的余家,并且它的杀手确实好用,在达成了一些不能拿到台面上的交易之后,联邦政府始终对这个组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模假式的围剿过几次,总是被对方“侥幸逃脱”。在那些阴暗交易中,其中一条便是“子弹”绝不会接手暗杀四大家族成员的单,若非如此,其他三大家族不会容忍它存活至今。 眼镜老板摇头道:“我并不认为是余家违反约定,他们没理由这么做——就算想翻身做四大家族之首,也绝不会拿辰家开刀,打起仗来军火商可是香饽饽,没人愿意得罪你们。” “那个代号‘夕颜’的杀手异能是曼陀罗花毒,对比死亡情况来看,凶手九成是他,”眼镜老板说着眨了眨小眼睛,“当然还有一成其他情况。毕竟我只是个可怜的情报贩子,不是警察,我做事儿不讲究证据。” 辰维桢深吸口气:“告诉我那个夕颜的所有情报。” “所有?那可得加钱”他话音未落,银行转账的短讯便来了,看着那令人满意的数字他不禁对眼前的少年越看越顺眼。跟有钱败家子打交道就是好,比某个变态杀人狂爽快多了,说起来这门是真得修了啊。 他笑眯眯的模样近乎慈祥,但放在这样一张脸上难免有些猥琐,就像拐卖小朋友的怪叔叔,或者给鸡拜年的黄鼠狼:“夕颜是丁级杀手,籍籍无名,早些年接过一单生意,后来一直没动静——要不是这次出了这件事,原本他是在‘子弹’的死亡名单里的。” 听起来就像是个误入歧途后改邪归正的浪子,只是为什么又重新拿起了屠刀?眼镜老板从杂货堆里捡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曲轴电脑,粗鲁的敲了两下后总算放出了画面。画面并不血腥,却让辰维桢瞬间移开了目光,不忍直视那张熟悉的脸庞。 “辰家死了四个人,除了最开始的辰墨哲以外都是简单的短时间内摄入大量曼陀罗花毒,导致器官衰竭死亡,而夕颜拥有的毒异能就是曼陀罗花毒,”眼镜老板指着光屏说道,“辰墨哲体内出现肝脏缺失,一开始被警方定性为gu作案,但事实证明这只是个障眼法。不过我不是很懂夕颜为什么要做这个障眼法,如果他只想杀辰墨哲,那gu背了黑锅皆大欢喜。可事实证明他没有停手,那这个障眼法就是无意义的。除非是gu自作主张帮他遮掩了一把,可惜后者不领情。” 并且以我对那个死变态的了解,他不是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男人在心中补充道。 “我对这些没兴趣,”辰维桢无法直视光屏上叔叔的脸,伸手将电脑合上,“告诉我那个夕颜的真名,他在哪里!” 男人支吾了两声,为难道:“夕颜不是什么有名的杀手,接的单又少,况且这么多年没出现了,很少有人认识他”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秋攸宁冷冷的下了结论,“甚至连凶手是那个杀手都是你猜的。” 见两人气势汹汹的模样,眼镜老板讪笑着退后两步:“别激动啊两位!我可是童叟无欺的,虽然我不知道夕颜的真实身份,但是我找到了他早年接过唯一一单的酬金去向。我这个人别的不行,就是对钱在行点儿,你看。” 曲轴电脑再次被打开,显示了一条交易记录。从一个匿名帐户汇款到了一个叫林夕颜账户上。旋即换面转换成了一张小巧可人的脸蛋,只是显得有些病态的苍白:“这个孩子叫林夕颜,是个女性omega。” 秋攸宁错愕道:“又是个omega杀手?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非也,这孩子不是杀手,”眼镜老板摇头晃脑道,“她患有韦氏综合症,基因链极其不稳,长年卧病在床不可能去杀人。” 秋攸宁倒吸一口凉气:“韦氏综合症?她怎么活下来的?” 韦氏综合症是最难医治的基因病之一,患者的基因链在不停断裂,死状千奇百怪耸人听闻,基本患有这种病症的人不会活过满月。而光屏中的少女虽然有些病态,但显然还活着。 “她一共做了十九次大型手术,都是联邦知名教授会诊,目前基因链暂时还算稳定,可以说是医学奇迹了,”眼镜老板感慨道,“第一笔手术的钱就是从杀手‘夕颜’的账户里汇过去的,并且二者的名字如此相似,我觉得你们可以从这里找线索。” 辰维桢眼前一亮:“她在哪?” “云梦区72号,”刚一说完两人便冲出门外,他在后面急急喊道,“只是个病弱的小姑娘,你们别吓着她啊!” 72.杀手夕颜(中) “牌号818ka, 这辆飞舰现在定位在哪里?” “官塘街539号, 蓝天宾馆门口。” ****** 深秋的天气让首都州道路两旁的银杏树黄了树叶,纷纷扬扬的洒在街道上,像铺了层黄金地毯。空旷的街道上行人不多,大都裹紧衣领匆匆而过, 连日来紧张的联邦形势及杀人案件给所有人的心中蒙上一层阴霾,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已经有天契即将入侵的谣言在暗地里流传。 直至今日天契星依旧不承认在埃尔文空间站内犯下的谋杀案,双方的外交官唇枪舌剑, 双星警卫团和天契骑士团也摩拳擦掌。两个文明皆位列击蒙星系之首,他们都不能退让, 因为身后还有其他五个文明在虎视眈眈,一旦出现疲态极有可能被拉下宝座。而文明与文明之间的战争,向来都是斩草除根,不留一个活口的。 一辆深蓝色飞舰在上层轨道风驰电掣的驶过,沿途几片金黄的银杏叶被风吹拂到舰身上,然后打着旋儿溜走,舰内显示出“遭受撞击, 防护罩零消耗”的提示。 秋攸宁瞠目结舌:“你到底是把防护罩的灵敏程度调得有多高?” “不比你有异能,我也是珍惜自己的小命的。”辰大少爷耸了耸肩,“那个丧心病狂的杀手也不知道跟我家有什么仇,要不是现在局势太紧张,我都想用蓝龙代步。” “那你会被双星警卫团请去喝茶的。”秋攸宁翻了个白眼。 云梦区离酒吧街不远, 是标准的独栋居住区, 绿化和空间规划得极好, 首都州起码三成的普通民众都住在这里。因为人多,所以配套的安保设施也周密,几乎每隔千米都会有一间电子巡逻站,每个巡逻站内配备四名机械警察,按照固定的程序执行巡逻安保工作。 当蓝色飞舰赶到72号时,正看见那儿围了一伙议论纷纷的群众,楼房的大门敞开,隐约可见屋内一片狼藉,还有数名机械警察在忙进忙出,看起来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难道那个杀手跑来杀人灭口了?”辰维桢和秋攸宁连忙下了飞舰,挤开人群来到隔离带的最前方。走近了看72号果然出了事儿,屋子里被砸得乱七八糟,甚至有血痕从屋内蔓延至门廊,犹如某个受伤流血的人被强行从屋里拖到了外面。 不是杀手干的,二人对视一眼,杀手不可能做这么嚣张的事儿,倒像是入室抢劫。 正好身边穿花衬衫的大妈感慨道:“好好的一个小姑娘不知道是遭了什么罪,竟惹上那种混球。” 辰维桢连忙走上前追问:“阿姨您好,这儿的小姑娘怎么了?” 大妈先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可能觉得这个后生长得颇为讨喜,应了话头:“交了个渣男朋友呗,这一通乱砸啊,我在屋里听着都没敢出来。” “不是她男朋友,”身后的大爷连连摆手,“是那个混小子强行要带她走,我上次就看到那小子来这儿敲门来着,那次小林不在家。” 辰维桢听出了关键所在,急忙追问道:“有人强行把她带走了?是谁,叫什么?” “那谁知道啊,”大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唾沫横飞的说,“我们可和那种纨绔子弟没关系,我看啊这就是绑架!是人身伤害,欸,谁去报个警啊?” 大爷杵了杵拐杖,指着忙进忙出拍照的电子警察说:“警察不在这儿嘛,也不知道去抓犯人,在这儿看能起到什么作用。现在的警察啊,就知道拿着税金不干正事!” 眼看着话题又要跑偏,辰维桢插嘴道:“纨绔子弟?有什么特征吗?”首都州有名的官二代富二代就那么些个,大多他都认识。从这屋子的破坏程度和地上的血迹来看,对方绝对是不安好心的,而林夕颜是个基因链勉强稳定的韦氏综合症患者,根本就受不得刺激。万一基因链崩溃,那可是要人命的事儿! 这是他唯一的线索,绝不能就这么断了。 “纨绔子弟能有什么特征?”大爷大妈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带了个大金链子吧。” “胡说,带金链子的是东区的刘老大,那个混小子没带什么饰品。” “但是他开了辆三角形的车,乱七八糟的连轮子都没有。” “张老您糊涂了,那是飞舰,不是跑车。” “对对,混小子开了俩一看就很贵的飞舰,好像是那个什么牌子什么法来着的?” 辰维桢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再次打断了茶话会:“有谁记得飞舰牌号吗?” 大爷大妈们面面相觑,让一群平均年龄六七十的老人家记匆匆一瞥的飞舰牌号,确实有些强人所难。正在辰维桢失望的准备再进屋找找线索时,一个小丫头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智能终端:“我拍了一张。”三维画面投影而出,那是一台造型炫酷的红色法拉利飞舰,从车头拉花到车位牌号拍得一清二楚。 辰大少爷兴奋的一把抱起她啵了一口,羞得小丫头转身便跑不见了。投影中清晰的显现出牌号为“818ka”,辰维桢给交通管理局的朋友打了个通讯,不一会儿便得出了车主的名字。 “余晖?那现在车在哪里为什么不能查,有什么事我担着智管局这种事也管吗?那最快得多久?三天人早没了!”辰维桢急躁得满地打转,被秋攸宁一把捏住了肩膀。 她自信地说:“别打了,我知道他在哪。” 自从埃尔文空间站遇袭返校之后,空手搏击系和冷武系便做了临时停课处理,遇难学生的家属需要安抚,最主要是他们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学生,导致了严重的信任危机。学生家属联名将普林森军校告上了法庭,严重质疑其教学能力,各系教官随时准备被法庭传唤。 而前些天连引咎辞职的校长都不翼而飞,更有传闻说他就是丧心病狂的偷辰家二叔遗体的人。原本就军心不稳的军校愈发一团乱麻,现在更是连异能系也停了课,全校只剩扛把子的机甲系还在坚持教学,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次“联邦第一”的军校算是真的完了。 学校停课,拟态训练场全部关闭,哪怕是余学霸也没办法继续待在学校里疯狂训练,他从两周前就搬离了寝室,刚在廉租房里做完一组引体向上,便收到了余晖的通讯。 “官塘街蓝天宾馆,立刻马上。” 官塘街最出名的是五花八门的小宾馆,这些宾馆普遍廉价,往往会摆出一两个主题套间做噱头,内在里环境和卫生都很差。余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竟然跑这里来寻欢作乐——按照他一贯的风格,应该是瞧不上这种“档次”的。 蓝天宾馆就在街面上,有个十几平的小前台,勉强比隔壁油腻腻的地板看起来能下脚一些。余望舒到的时候余晖已经站在门口了,他那辆扎眼的红色法拉利是吸睛利器,不停有人鬼鬼祟祟的凑上前合影。 一个笨重的大行李箱被丢了过来,余望舒轻松接下,只在瞬间便感觉到了行李箱里的轻微震动与呼吸声——这里面,装的是人? 他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余晖不知为何今天尤其兴奋,欲言又止的看着那个行李箱,终于还是古怪的笑了两声向楼上走去:“极品omega,要不一起尝尝?” “没兴趣。”余望舒习惯性的目光下垂,拎着箱子跟了上去。箱子是大型行李箱,但想来一个成年人被放在里面也会很局促,况且他还嗅到了隐隐的血腥气,里面的人要么是被打晕了,要么是被迷晕了,总之不可能是自愿的。 他一边想着一边自嘲一笑,除了自己还有谁会自愿被塞进箱子里? 两人沿着狭窄的楼梯上了四楼,余晖走到最里面的房间门口,兴奋的搓着手,好几次都没刷开房间门。 余望舒皱眉望着他,不知道他到底在激动什么。今天的余晖从上到下都透着古怪的模样,选了个向来瞧不上的廉价宾馆,还冒风险绑架了个人——最古怪的是像绑架这种高风险的事儿他居然自己上,而不是让我去。 难道有钱人就喜欢这么找刺激? 滴的一声房间门终于被刷开,屋子里传出一阵潮湿的霉味,余晖似无所查的拿过余望舒手中的行李箱,推着便进了房间。 他站在门口问道:“你只用在外面看着就行了,别让人进来。” 这么简单?余望舒疑惑的挑了挑眉:“随便你,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从此我们就两清了。” “清了清了。”余晖兴奋的重复了两遍,一甩手将门猛地关上。屋里传来反锁的声音,余望舒不屑的嗤笑一声,他难道还怕我偷看吗? 小宾馆的隔音效果不怎么好,余望舒作为空手搏击系系首的听力又极其灵敏,不一时便听见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吱吱呀呀的声音。间或有女子奋力反抗的怒骂和余晖不堪入耳的话语,他望着窗外金黄的银杏叶发呆,思考恢复自由后去做什么。 他想,还是离开首都州吧,带着妹妹的骨灰一起去泸定州,听说那儿的海岸很美,她从前卧床不起的时候就常说,想去看看大海。 当秋攸宁和辰维桢急匆匆赶到蓝天宾馆四楼时,看见的就是余学霸依靠在门边发呆的模样。三人六目面面相觑,就差没把“你怎么在这儿”写在脸上了。 “机甲系不是还有课吗?”余望舒想了想开口道,“你期末不是还要考750分?” 秋攸宁知道他和辰维桢不对付,抢先开口说:“学校都快倒闭了谁还管我考多少分呀,最近杀人案闹得人心惶惶的,大哥他们被下了死命令说是一定要在72小时内查出凶手,我们也来出把力。” 她没直接说其实是因为辰维桢为叔叔报仇心切,一来余学霸可能听到后没什么好话,二来明天开门店的老板那句有关“十九次手术”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转,总觉得这个数字在哪儿听过。一路从云梦区想到官塘街,突然间记起来——在海洋号上余望舒曾经跟她说过,他欠余晖十八条命。 十九减一,不正是十八吗? 可是她微微摇头,将那个不妙的猜想从脑海里甩出去,她自以为了解余望舒的为人。不喜张扬、自尊心极强,可能生性冷漠些但是心不坏。虽然气急了会堵住辰维桢揍一顿,但秋攸宁相信他是断然做不出杀人这种事的。 “查到了?”余望舒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秋攸宁说:“有线索了,凶手很可能是一个代号‘夕颜’的杀手,拥有曼陀罗花毒的异能。” 余望舒脸色微变,背在身后的拳头悄然握紧:“杀手?这么说是有人买凶杀辰家的人?” “也不是,那个杀手可能是跟辰家有私仇” “跟他解释那么多干什么,”辰维桢不耐烦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直接将一个半身三维人像投影到了半空中,“这个女孩子你见过吗?” 投影里的女孩子有一头浅色披肩短发,笑起来文文弱弱的,嘴角两个梨涡让她病态苍白的小脸蛋多出了几分俏皮可爱。余望舒骤然瞪大了眼镜,猛地上前一步抓住了辰维桢的手腕,语无伦次道:“你,这她是——她是谁?” 73.杀手夕颜(下) 他的手般如虎钳死死夹住了辰维桢的手腕, 后者痛得直趔趄, 甩了两次都没甩脱,忍不住怒喝道:“余望舒你有毛病吗!她叫林夕颜,放开我!” “夕颜”余望舒失魂落魄的退后半步,颤抖着手想抚摸那个由光粒子组成的半身像, 却又怯怯的僵在原地,生怕一伸手便碰碎了这个美梦。 投影里的女孩看起来比几年前成熟了,眉眼都长开了, 再不似小女孩儿被病魔折磨得形容枯槁的模样。虽然如此,但五官还是那副五官, 梨涡还是那个梨涡,依旧是让人心疼的模样。他曾无数次想象过小夕颜如果活下来了,以后一定是个美人,就像这副投影一样。 可她不是死了吗?就在他怀里咽了气。 “这孩子患有韦氏综合症,本来是死定了,”秋攸宁边说边观察着室友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安, “做了十九次手术,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还活着?”余望舒呐呐自语,眼中的光突然强盛起来,像无尽黑夜中燃起一颗太阳,他激动得不可自抑, 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夕颜还活着?哈哈哈哈我早就知道是这样, 肯定假的, 他当时骗我说夕颜死了,假的呜呜呜” 他虔诚的感谢上苍将妹妹还给自己,并起誓从此以后行善积德,再不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只求老天爷不要把他犯下的罪孽再报应在妹妹身上。 他又哭又笑,像正准备跳楼自杀的乞丐忽然被数不清的现金砸了下来,又像是迷途半生的羔羊终于撞见上帝之光。秋攸宁从没见过情绪如此激动的余望舒,从第一次见时他就像一个将自己的欲求压抑到最深处的苦修者,以自虐式的修炼来麻痹自己,不让自己有一丝空闲,好像是在以此逃避些什么。 她记得到普林森军校的第一个夜晚,余望舒夜不归宿,后来告诉她是去陪他妹妹。他有个早年夭折的妹妹,葬在军校的公墓里,秋攸宁不记得他说没说过那个妹妹的名字,但他每次提及那个孩子时悲伤的神情绝不是作伪。 可如果真是如此——秋攸宁看着欣喜若狂的男人,突然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辰维桢却懒得思考肌肉猴子为何突然神经发作,直截了当的皱眉问道:“现在不一定还活着了,你到底见过她没有?” 余望舒脸色一变,紧张得捏碎了窗框:“她怎么了?她在哪?” “她可能知道杀手‘夕颜’的真实身份,我们刚刚去她家,却发现她被人绑架了,”辰维桢用脚点了点地,“被人掳到这儿来了。对了你和那个余晖不是很熟吗?” 久旱逢甘霖的大地才刚落下一滴雨水便偃旗息鼓,余望舒的脸上血色尽褪,他难以置信的僵硬转头。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屋子里已经安静很久了。 劣质的木板门被猛地踹开,整扇门板直直飞出,去势不减的撞到了屋内的墙壁上,砸出一大片裂纹。赤裸上半身的余晖坐在床边正在抽烟,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门板吓了一大跳,抬头便看见了门口那人铁青的脸色。 余望舒没有看他,第一眼便看见了床上赤身裸体的女孩儿,被蹂躏得惨不忍睹的胴体以奇怪的姿势弯折着,浑身上下青紫掐痕遍布,浅色发丝凌乱的扑在脸上,看不清容貌。踹门的声响那么大,那女孩儿却好像是睡着了一般充耳不闻,安静得像个支离破碎的洋娃娃。 “你,你要死啊?”余晖虚张声势的说着,缓缓离开了床铺,踮着脚向外走去。 余望舒好像没看见他,却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一蓬红色粉雾毫无征兆的从体体内迸发,将余晖笼罩其中!后者下意识闪避,却不料那红雾如影随形,倏忽之间已经顺着他的鼻腔涌入。他只抽搐了两下,便口吐白沫的倒在了地上。 不到三秒便已毙命,死状和辰氏之人一模一样。 辰维桢脸色骤变,寒声喝问:“你——中秋晚会那天,晚上十点,在哪里?” 后者充耳不闻,只是轻轻走到污浊的床铺边,温柔的将那个女孩子手腕脚腕上的绳索解开,抱在怀里。发丝滑落,那张小脸果然和投影里一般无二,只是充满惊恐的大眼睛里已经失去了神采,灰色的嘴唇微张,像是在临死前还拼命喊着某个人的名字。 他想起先前自己站在门外时,听到里面哭喊求饶的声音没有一丝怜悯动摇,那个声音可能在绝望的喊着“哥”,他与她相隔最近的时候不过一面墙的距离,却再也没能说上一句话。彼时心有多硬,此时便有多痛彻心扉。 恍惚间他好像在时间的缝隙里与一双漆黑得不辨眼白的眸子对视了,那个稚嫩的声音叹息声对他说:“哥哥,做坏事是会有报应的,你收手吧。” 原来那个孩子早就看见了他的未来,只是他执迷不悟,总以为自己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终究还是“亲手”杀了最在乎的人。 上苍何其残忍,将他最心爱的物件拿到眼前晃一圈,又一脚踢到了深渊里。他别无他法,只能纵身下深渊。 “你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辰维桢脖颈的青筋暴起,红着眼吼道。 余望舒随手扯下一片窗帘布,裹住了妹妹惨不忍睹的遗体,语气平稳的说:“啊,我就是‘夕颜’,不好意思,就是我杀的。” 终于还是听见他亲口承认了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秋攸宁一把拉住身边勃然色变的死党——如果他真的和辰家有仇,以他的格斗实力和不可思议的毒异能,这么近的距离之下辰大少爷会非常危险,不能再靠近他了。 “你再说一遍?”辰维桢咬牙切齿的说。 “你们这些人真的很好笑,你们的命好像天生就值钱一些?”余望舒伸手将林夕颜的秀发理了理,却不料其中沾染了些不明液体,纠结缠死在一起,他神色一黯,轻声说,“夕颜,哥回家帮你洗干净啊,没关系的。” 他说着抱住尸体站起身,抬眼冷笑道:“十三年前,有个大人物的妻子即将生产,医院里所有的医生都前去会诊,又有谁在乎普通病房里难产的平民?在你们欢呼母子平安的时候又有谁知道有个难产的母亲自己拿刀将孩子剖了出来!” 辰维桢面色一变——他原本是有个弟弟的,不过那孩子在刚出生不久便急性/器官衰竭死亡夭折了——毕竟不是什么吉利事儿,所以没几个人知道。事情正是发生在十三年前,那时明明医生说孩子非常健康,却不知为何在放进婴儿箱后不久便暴毙了。 因为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有个孩子亲眼看见自己母亲拿刀剖开肚子后大出血死亡,血淋淋的画面和逐渐冰冷的母亲刺激着孩子每一个脑细胞,他抚摸着刚出生的omega妹妹,突然毫无征兆的觉醒了异能。 母亲在妹妹还没出生的时候便给她取名夕颜,而曼陀罗花在古语中也叫夕颜。余望舒总觉得是自己强占了妹妹的异能和生命,便想替她活下去。 男孩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婴儿房里,望着那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伸手摸了他一把。数分钟后,婴儿房内警铃大作,而他已经背着刚出生的妹妹逃出了医院。因为先天营养不良及接生时环境太过恶劣,那孩子一出生变得了罕见的基因病,他走访了无数家医院都束手无策,唯有一家医院说可以尝试治疗。但手术费极其昂贵,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在垃圾箱旁的电子屏上看见了一则招募信息 年仅三岁半的孩子,背着奄奄一息的妹妹,颤抖着双手杀了生平第一个人,而彼时其他同龄孩子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他看着逐渐变黑的尸体疯狂呕吐,接连做了好几年噩梦。所以他由衷的感激那个拿钱买他的命的男孩。虽然那个男孩的眼神充满了鄙夷,看他就像新奇的玩具。 “那你为什么要滥杀无辜,我叔叔他”辰维桢哽咽道,“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余望舒古怪的笑了一声:“无辜?你们四大家族没一个无辜!”他突然恶狠狠的转向秋攸宁怒道,“你为什么要妨碍我拿那支试剂?只要能拿到它我就能成为alpha!所以说辰墨哲的死你也有一份儿,呵呵。” 秋攸宁稀里糊涂的问:“我?什么试剂?” 话音未落,一蓬浓郁的鲜红粉雾骤然从余望舒身体里扩散而出,迅速向秋攸宁和辰维桢处蔓延而来——那是浓度极高的曼陀罗花毒,只要粘上一点瞬间便会毙命! “都去死吧!” 秋攸宁大惊失色,粉尘不比真枪实炮,稀薄处甚至看不清形状,而这致命的花毒只要吸进去一点都是要人命的,更何况还有个精通搏击的余望舒在一旁虎视眈眈。她当机立断拉起辰维桢便从窗户边一跃而下,区区四米的高度还远不至于让alpha受重伤,只要拉开距离,他们便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余望舒没有追上来,当他们意识到他只是虚张声势时,后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当天晚上州警察局便对余望舒发出了最高级别通缉令,而“破案”异常迅速的重案三组受到了大会表彰,一举挽回“捉拿杀人犯三年无果”的废物形象。可惜那张通缉令的悬赏金直至人类共和国解体都没人能领到,余望舒这个人好像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与之同时失踪的还有普林森军校冷武系的沈非复,这个小家伙无父无母,焦头烂额的冷武系院长甚至没空去给他警察局备案失踪,这个没多少人关心的消息宛如大浪潮中的一朵小浪花,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淹没在了其他爆炸性新闻里。 在不久以后,杀手界出现了两名后起之秀,短短数月便晋升到了甲等杀手一列。 其中使用纳米子武器的那人代号千机。 另外一人代号,夕颜。 74.爱惹事的青年 瑟尔德已经半个月没有室友了。 上一个睡在他隔壁的女人因为受不了狼骨的凌/辱自杀, 上上一个则是被狼骨拧断了脖子。说实话他觉得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州立第一监狱的“空房”不算多,他们总习惯把新人塞到他这里来,而新人总是那么不服管教。这间接导致了囚犯之首的狼骨大爷常年光顾他这间小小牢房,画面之血腥让他做了不少噩梦。 但无论如何, 他都对下午刚刚被狱警们抬进来的青年生不起厌恶。 瑟尔德只是个普普通通的beta,因巨额金融诈骗而被判了一百八十年有期徒刑——如果他能活那么久的话。即便如此他也被那个青年深深吸引住了目光,哪怕没有信息素的影响那个人也是个极品尤物, 能勾起任何人的欲望,而这在监狱里不算什么好事。 那人好像刚被注射了镇定剂, 此时静悄悄的睡在床铺上。一头灰色短发柔顺的搭在额前,精致绝伦的五官像雕刻大师的传世之作,他闭着眼,但瑟尔德知道那下面肯定有着一双夺人心魄的眸子,只一眼便能把人的魂都吸进去。 最令他诧异的是青年手腕脚腕上的重石镣铐,那可是给最穷凶极恶的罪犯戴的,他们经常控制不住自己嗜杀的欲望, 需要这些看似小巧实则无比沉重的刑具来约束。瑟尔德想象不出这样一个纤纤细腰不盈一握的美人能犯什么罪,他瘦弱的手臂只怕拿起水壶都会吃力。 可他双手双脚上锁满了重石镣铐,那些重石可以通过程序调节重量,轻而易举便能把一个强壮的alpha压得一步都走不动——连那个疯子贝尔也只在左脚踝处锁了一个,这还是杀了名狱警后获得的“殊荣”。应该只是最低的重量, 他担忧的想, 饶是如此这个美人也大概站不起来了。 如果瑟尔德看见此时正躺在停尸台上的的医务处警官, 想必会收起心中的怜悯。如果他知道眼前人的镣铐设置了四倍重量,一定会瞠目结舌然后心生警惕。可惜他不知道,于是在心中断定,肯定是这个可怜美人的仇家买通了狱警,才让他遭此不公的待遇。 这种事在第一监狱里稀疏平常,监狱长是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子,从来对这些都睁只眼闭只眼,让底下的人渐渐摸出了一套刚好不触碰底线的准则。 瑟尔德着迷的看着床铺上的青年,呼吸渐粗,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准备抚摸那人光滑的脸蛋。正当此时床上的人突然手指微动,那两片朱唇轻启。 “准备移交这对招子的所有权?” 床铺上的青年睁开双眼,被瑟尔德断定动弹不得的身躯轻松坐起,以一种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打量着他就像,是在菜场里挑剔食材。 瑟尔德被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下意识后退,等反应过来时后背已经贴到了墙壁——该死,我到底在害怕什么?他不过是个瘦弱的小子,还带着整整四个重石镣铐!四个见鬼,他怎么能坐得起来?难道是假的镣铐。 “一看就很难吃。”青年讥讽的摇了摇头,转而靠坐在床铺上闭目沉思。瑟尔德注意到他将手脚都放在了床上,铁质的床铺微微凹陷,这证明那几个丑陋的镣铐不是伪劣产品,而是货真价实的重石。 如果此时孟四小姐在这里一定能看出他的虚张声势,gu动手前从不废话,他要挖谁的眼睛不会提前做什么犯罪预告;他放狠话要么是开玩笑,要么就是真的动不了手,而现在这种情况怎么看也不像是开玩笑。 那两对特质的镣铐非常沉重,沉重到他只能将手脚都放在床上,这种情况下别说杀人,连走快两步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这让他十分焦灼,或者说不安。好在这个觊觎他的蠢货暂时被吓住了,不然要真动起手来没多少胜算。 “我叫瑟尔德,你的新室友,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咱们会朝夕相处了,”瑟尔德干笑道,“我希望是很长一段时间,事实上我和每个室友都相处不超过一个月,还有人说我隔壁这是死亡预留位哈哈额,我没有吓你的意思。” 箕坐在床上的俊美青年闭目养神,没有丝毫理会。 我还真活不过一个月,剩下的日子都要这么聒噪的度过吗?他开始思考割掉这个大个子舌头的可能性,同时稍微有些想念三阳区单身公寓里那个话不多的alpha。没有别的意思,他告诫自己,只是那个家伙真的话不多,算是个优点。 瑟尔德知道新室友那张惊为天人的脸蛋会惹麻烦,却没料到麻烦来得那么快。 就在第二天午休的时候,他的新室友一瘸一拐的走了回来,衣服上还有些血迹。他惊讶的问:“你和人打架了?”对方照例没有理他,他只好讪讪的自讨没趣。 而当晚饭时间狼骨把餐盘重重掷到桌子上时,他才难以置信的明白过来,这个漂亮青年竟然惹上了最不该惹的人! “滚。”狼骨咬着牙对他说。 瑟尔德二话不说立刻滚蛋,狼骨是第一监狱里最穷凶极恶的那帮罪犯的头,在入狱之前是黑帮老大,天生就长了副令人害怕的模样,他的拳头几乎比新室友的腰还要粗。瑟尔德在心中祈祷道,希望能留半条命,任谁看见这样一个尤物也会心软的吧? 不然他隔壁就真成了“死亡预留位”,而且接连三个都是死在狼骨大爷手上。 新室友可能刚来这里不懂规矩,但起码应该会看形式啊——周围看热闹的囚犯给他们空出了一大片场地,连看管的狱警也兴致盎然的围观,没人能帮他。可他就是好像瞎了聋了,依旧慢条斯理的吃着自己的炖肉,动作优雅得像在五星级酒店就餐。 “就是你打伤了胖齐?”狼骨噼里啪啦的捏着拳头,“喂,婊/子,我问你话呢!” 灰发青年手上的动作稍顿,斜眼睨着那个肌肉夸张的壮汉,他明明坐着却给人一种俯视的错觉:“你说什么?” 狼骨粗犷的大笑起来,戏谑道:“怎么,长了张婊/子脸还不准别人说吗?装什么矜持,我看你就是欠操。”周围的囚犯们纷纷起哄,龌龊下流的话语此起彼伏。 “胖齐不过是想给你点甜头,你居然下那么重的手,医生说可能下半辈子都别想用老二了。你这样的天生就该被上!居然还装什么贞洁烈女?哈哈,我们的烈女手上还带着可笑的‘手镯’呢,没想到是喜欢这种调调” 青年轻笑一声,将手搭上了正在大放厥词的男人肩膀,然后完全放松——众目睽睽之下两百斤的壮汉,囚犯首领狼骨竟直接跪到了地上!膝盖轰然砸地声听得人头皮发紧,一时之间整个食堂里的哄笑声像被砍了脖子,安静得落针可闻。 狼骨就这么突兀的跪倒在灰发青年面前,他挣红了脸狼狈的想要起身,刚离地半寸青年又将另一只手也放到了他身上,于是再次被死死压在地上,挣扎得青筋暴起都动弹不得。此时围观的人也看出了端倪,起先没人认为他手腕脚踝上的是重石镣铐,因为这种价格昂贵的刑具在监狱里其实并不多见,况且他行动如常,没有半点负重的模样。 可如果不是重石,还有什么能压得狼骨站不起身?可那个青年竟然能若无其事的背着四个重石镣铐——那他的实力该是有多可怕! “该死的重石”狼骨咒骂道,他也曾经戴过这种刑具,可不该这么重啊!才两个他就感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这绝对是加了重的重石,只怕还不止一倍——这个男人刚刚竟然在吃饭,他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举得起勺子!他到底是什么人,说起来一个omega怎么会被丢到监狱里来,那该是犯了多严重的罪啊! “都死了吗,过来帮忙啊!”狼骨暗暗心惊。 听到这话周围的囚犯才反应过来,连忙一拥而上,灰发青年见势不对首先收回了手,却在狼骨起身之前抢先一脚踩住了他的心口。同样的重石,压得囚犯头子两眼发黑,暂时失去了战斗力。他掰断了硬质塑料的勺子,指尖动作精妙,其中一个囚犯的脖子好像是自己送到了他跟前,被勺子断裂的锋锐端狠狠一划。鲜血喷涌,要不是男人力气不够,这一下足以割断他的喉管。 瑟尔德现在毫不怀疑这青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如果正常状态下只怕再来十个狼骨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惜他毕竟负重太多,双拳难敌四手,被狼骨的小弟狠狠掀翻在地拳打脚踢。瑟尔德于心不忍,连忙跑去喊看守的狱警,狱警却好像突然得了严重的耳鸣症,好一会儿才听明白他的话。慢腾腾的走上前拍了拍巴掌:“好了都住手吧,当我是死的吗!谁准你们在这里聚众斗殴的?啧,这脖子是断了还是没断,没断就送医务室去。” 囚犯终究还是不敢跟狱警作对,期期艾艾的退散开来,只剩肋骨不知断了几根的灰发青年躺在肮脏的地板上咳血,狱警不耐烦的用警棍捅了捅他,正好戳在了伤口处,豆大的汗滴从他额头上淌下。瑟尔德原以为这事儿算是暂时过去了,却不可思议的听到那名狱警说: “刚进来不思悔改还聚众斗殴,不给你点颜色瞧瞧岂不是要以为我们都是吃白饭的?给我拖到禁闭室去!” 瑟尔德瞪大了眼睛,怎么看都是这个美人在受欺负啊,他还受了伤,是不是该先送去医务室?同样有异议的还有几名囚犯,毕竟那个灰发青年长得太让人怜惜,然而他们还没开口就被狱警警告的眼神冷冷扫过,顿时噤了声。 原来他不是惹了狼骨,是惹了长官。 狼骨满脸阴翳的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寒声道:“居然敢让我下跪,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贱人。” 75.孰为梦,孰为蝶 禁闭室其实就是个非常小的黑屋子, 长宽不过一米, 人在里面站不直也躺不了,只能难受的弯腰或者蜷曲坐着。禁闭室里没有灯光没有声音没有食物,完全黑暗寂静的环境足以把任何强悍的囚犯逼疯。那个俊美青年在禁闭室里待了五天,出来时虚弱得好像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走, 是被狱警抬回牢房的。 青年的皮肤本就白皙,在五天五夜的单独囚禁之后更是苍白得连静脉都隐约可见。他被抬回来后精神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眼珠一直快速转动, 嘴唇打颤,手指更是无意识的扣进了床铺里, 连室友走进跟前都毫无反应——这种感觉剥夺的囚禁对人类精神来说伤害极大,但短短五天不至于此,瑟尔德怀疑他以前可能有过幽闭恐惧症。 “你还好吗?”瑟尔德轻声问道,“饿不饿?马上就是午饭时间了,你还能走得动吗?” 青年听到人声后怔了一下,茫然的扭头打量四周,似乎刚刚从一场梦魇中惊醒。良久他才长舒一口气, 声音沙哑的说:“瑟尔德?” “是。”红发男人点头,有些高兴对方竟然记得自己的名字。 “凯明一?”青年继续用干裂冒火的嗓子问。 瑟尔德愣了一下:“凯明一怎么了?哦——你没有被转移到太空监狱里去,这里还是首都州立第一监狱,现在是上午十一点。你还好吗?” 青年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难听得像在敲一面破锣:“好极了, 谢谢。” 黑暗的空间里容易让人产生幻觉, 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当初的噩梦里。好极了,他已经走出了那个噩梦,从此没人能让他做梦,他只能是别人的噩梦。 “不用谢,”瑟尔德有些摸不着头脑,想起这几天来听到关于对方的流言,认真的说,“我相信你。” “嗯?”青年试图坐起来,可惜五天滴水未进的身体实在太过虚弱,尝试了好几次连手都抬不起来。 “我相信你是冤枉的,你放心,我听说迷迭会正在外面为你上诉,法律是不会错判一个好人的。”瑟尔德本想上前去扶他起来,却在碰到对方手臂的瞬间被他杀人般的目光逼退了。 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白芥心中嗤笑着想,明明都看见我毫不留情的动手割喉了,居然还天真到以为我是个好人?这张脸还真是有欺骗性。 午饭是不能带回牢房的,可白芥身体虚弱到根本下不了床,瑟尔德冒着极大风险偷了两片面包藏在衣服里。当看到那个青年进食后逐渐明亮的眼睛时,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了莫大的幸福感,这种感觉十分奇特,甚至比他骗到上亿金条后还要满足。偏偏这种欢喜里还不掺杂任何,那个青年的身体确实很诱人,但他的笑容更让人沉迷。 瑟尔德以前以为世间之物唯有金条最动人心魄,现在他大概能明白天契星那个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的君王典故了。 晚饭时间他还准备多带瓶水,岂料运气不好被狱警发现了,挨了几下警棍后被赶回了牢房。灰发青年安静的坐着,没有责怪他的空手而归,也没有询问他脸上的伤痕,甚至都没有说话。总的来说瑟尔德觉得自己对于他来说好像是透明的,不禁有些沮丧。 当天夜里,瑟尔德被一阵扑哧扑哧的声音吵醒,朦胧的睁开眼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傻在了原地。 “天哪” 瑟尔德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爆炸了,他疯狂的冲上前去试图将那些人推开,手还没碰到对方便被一棍子砸倒在地。血顺着额头流下,殷红了他的视野。 “你们在干什么!!!”在彻底昏迷过去之前,瑟尔德隐约看见牢房外冲进来一名狱警,警棍与头骨接触的闷响以及骨骼碎裂的清脆咔嚓声在他耳朵里放大。他安心的想,总算来了,只是这位长官怎么好像以前没见过? 白芥站在复式小洋楼前,还在门外就听见了屋里砸东西和喝骂的声音,烧糊的气味从厨房窗户里飘出来,如无意外他们的晚餐现在已经烧焦了。 他百无聊赖的蹲在门边,把红批“100”的试卷卷成了个小棒,一只接一只的戳死正在搬运面包屑的蚂蚁。这些小生物的脑子只比针尖大一点儿,根本没意识到归巢的路被一个巨人拦截了,仍旧前赴后继的沿着既定路线前进,然后死亡。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白芥记不清了,他抬起头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了山,屋里只剩下隐约的啜泣——噫?他心想,我为什么会用“记不清”这个词。我现在是在哪里? 未及细想大门便被打开了,他吓得一缩,门里的人显然也没想到他就蹲在这里,暴戾狰狞的神情来不及遮掩也懒得遮掩了,直接粗鲁的把孩子扯了进去:“怎么现在才回来!看看现在几点了?真他妈一个贱货德行!” 生理上被称作“爸爸”的男人骂骂咧咧的把他扯进屋,一把摔进了卫生间里。他的头磕到洗手台上,鲜血顿时涌了出来。白芥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头上滴滴答答的血,憋着小嘴不敢哭,怯怯的望向在厨房里一边哭一边切菜的女人。那女人哭着看了他一眼,突然嚎得更凶了:“我是造了什么孽才遇到你这么个畜生啊!” 正在脱衣服的男人动作稍顿,怒气冲天的抄起手边的扫帚就向厨房走去。 殴打哭喊的画面突然一抖,就像平静的湖面被丢了颗石子,画面荡开再平整时已经变成了满眼腥红。 女人死寂的倒在血泊中,遗体被肢解成好几块,有一条手臂就落在男孩脸边,上面的血肉被削掉,只留下森然白骨。 男人疯狂的笑声和眼前的肉片组成一幅扭曲的油画,白芥只觉得头疼欲裂,朦胧之中有人问他:“好吃吗?好吃吗!” 他下意识的摇头,那声音却在脑海中一直回荡,像是不逼迫他承认便不罢休似的。 好吃吗。 好吃吗? 好吃吗! 好吃 模糊的视线中突然多出了个人,那是个穿着狱警制服的女人。就在他再也坚持不下去准备屈服的回答时,那个女人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警棍,一棍子砸瘪了父亲的脑袋! 自从患有癔症的父亲被警方逮捕之后,白芥就被州内一家孤儿院领养。他成绩优异,除了个性有些古怪不爱跟人讲话以外,可以算是非常听话的一个孩子。在奖学金的赞助下,他考进了华盛顿大学医学院,并且成功取得临床与学术双博士学位。 毕业后白芥在一家私人医院工作,还认识了一位美丽的女孩。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那天夜晚。 警棍将白芥的梦砸出来一个窟窿,他被黑洞吸了进去,回到了那个大雨磅礴的夜晚。 风雨有些大,撑开的伞几乎要握不住,除了头顶以外白芥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更糟糕的是他手里还抱着一捧玫瑰花——今天是他和露西的周年纪念日,他打算趁势求婚。可老天爷不太给面子,即便他将大半雨伞都撑在花上,娇艳的玫瑰还是被淋得蔫头耷脑,售货员精心整理的造型被风吹得杂乱无章。 白芥郁闷的叹了口气,歪头夹着伞用钥匙开门,这个举动让他仅剩的头顶也终于沦陷。好吧,他低声咒骂着,干脆将雨伞丢到一边,拿出手机照明,总算捅开了家门。 开门的瞬间风雨灌入,白芥连忙用脚将伞踢进屋,转身关门。 屋里黑漆漆的,白芥疑惑的喊了一声:“露西?亲爱的,你在吗?” 那个可爱的女孩没有笑着蹦出来给他一个surprise,反倒是黑暗里隐隐传出扑哧扑哧的声音。 难道进贼了? 他警惕的从地上拾起长柄雨伞,将玫瑰花和口袋里的钻戒小心的放到木凳上,蹑手蹑脚的向房里走去。 声音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听起来十分像是 白芥脸色一变,三两步拉开卧室的门,入眼便看见女友新买的蕾丝内衣,那玫红色的小布条被随手丢在地上,周围还散落着一些其他衣物。而床上正耸动着两坨东西,被子无意间被顶开,里面肮脏的一幕恰巧映入他的眼帘。 白芥觉得十分恶心,转身一阵干呕,这声响惊动了床上的两人。 金发碧眼的女人先是惊慌失措的拉过被子挡在自己身上,旋即脸上的羞愧突然变成恼羞成怒,她尖酸刻薄的嘲讽道:“是啊,没错,就是这样!我和凯利一直都背着你在一起,那还不都是你的错?我真受不了天天和一个无能者待在一起!” 那男人抢着穿衣服的动作顿时一缓,直起身跟着嘲笑道:“就是他吗?你那个‘不行’的提款机?” 两人的笑声非常刺耳,到后来这笑声就变成了哭声和求饶声,白芥机械的挥舞着手臂,内心中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不行,你必须停下来!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天空中再次降下一根铁棍,将他砸得粉身碎骨,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 76.腺体标记 直到很多年之后, 那个画面都一直深深的刻在白芥的脑子里, 那天手持警棍的女人好像上帝派来救赎他的以诺。当脑浆四溢的刹那,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 睁开眼的瞬间正好看见他的以诺就站在床边,紧张的大吼大叫:“快来看看!医生,他的心跳和血压涨太快了!医生, 跑哪儿去了,该死的!” 孟攸宁刚准备冲出去就感觉手臂被一把抓住了,她错愕低头, 看见了那双情绪激荡的灰眸,其中闪过的惊慌痛苦让人心都要碎了, 却在下一瞬间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那些慌张只是错觉。 “你醒了?”她激动的坐到床边,回握住了那只纤细得让人不敢用力的手腕。她心疼的想着这些监狱里的人怎么能如此虐待囚犯!才几天没见就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哪怕他手上沾满了鲜血,那也是个柔弱的omega啊,未成年保护法都被拿去喂狗了吗!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白芥,在昏迷时仍一直哭喊求饶, 害怕得簌簌发抖——他从来都是那样的强大而镇定自若,就好像不会有脆弱的时候一般。他的梦魇里有怎样可怕的画面令人难以想象,但孟攸宁亲眼看见了那天夜里的场景,整整四个alpha围着她视若珍宝的男人,那画面让她两天来没一刻能安眠。 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他们怎么敢这么对她的omega! 孟攸宁总觉得自己因为弱小而不算孟蓝秋家的宗室子弟, 但事实上她确实有最纯正的血脉。她很愤怒, 像即将爆发的火山,只是因为重伤昏迷的人还没清醒才强行压制了那股直冲头顶的怒火,没有立即去把那些行凶者撕成碎片。埋藏在血脉深处的某种特质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狂怒,贪婪的深吸了一口,于是她身体里的经脉悄悄亮了起来。 白芥看着她,好几秒才从梦里回过神来,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你打我干什么?”那声调中竟罕见的带了一丝委屈。明明只是个梦而已,他明明知道她打的是别人,那句抱怨却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孟攸宁愣了一下,旋即自以为明白的低下头,黑眸里尽是自责,她有些无措的将那只纤细的手搭到自己脖子上:“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你打我吧,你怎么高兴怎么来,我肯定不躲的,只要你能好受点儿。” 这个白痴以为我是在胡乱迁怒吗?白芥在心中嗤笑,却一不小心笑出了声,牵动腹部和下身的伤口,不禁再次蹙眉。 “你受伤了,小心扯裂了伤口。”孟攸宁紧张的将他扶着坐起来,那一脸痛苦的模样就好像被七八个人轮/奸的是她一样。 白芥说:“我晕了多久?” “两天两夜,医生说你很久没进食,又被,又被” “又被强暴了一整个晚上。”白芥翻了个白眼,表现得好像只是被一群疯狗给咬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的身子都仍在不自觉颤抖。他讨厌性交,每当那时候他都会胃痉挛,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在上面或者在下面。从前世到今生他唯一让他做爱时不吐的人是孟攸宁,大概以后也只会是她了。至于那几个胆敢侵犯他的男人,白芥捏紧了拳头,我会让他们后悔没当场自杀。 孟攸宁注意到了他的口是心非,默默握住了他的拳头轻抚,认真的说道:“他们会死得很惨。” “几条疯狗而已,做菜都嫌不够健康,”白芥假装不在意那天晚上的事情,用若无其事来武装自己,事实上他也记不太清楚了,那时的记忆和那个梦混杂在一起,他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我昏迷时有说什么吗?” 孟攸宁支吾了两声,摇头道:“没有。” 白芥睨了她一眼:“敢说出去就宰了你。” 岂料这句话刚说出对方就笑了起来,他勃然色变,后者连忙安抚道:“不是,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只是看你这么精神很开心,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这也值得以生命起誓?白芥唇角勾起一丝弧度:“白痴。” 孟攸宁乐呵呵的应了一声,似乎被他这么称呼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比获得击蒙紫金勋章更荣耀。她轻咳两声,故作不经意的说:“现在有两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 “第一个坏消息——本小姐又阴魂不散的缠上你了,”孟攸宁扯了扯身上的狱警服,“反对也无效,我赖着不走了。”她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没有说为此自毁前程,放弃了拼搏奋斗才得来的准外勤科科长的宝座;也没有说为此在父亲书房里跪了整整七天,被戚副官代为抽了整整三百军棍,直到现在警服下仍然满身伤痕。 白芥早就注意到了她的狱警服,摇头道:“我马上就要死了,浪费心思。” 孟攸宁呼吸一滞,突然将他猛地搂在了怀里,那力道几乎要把他箍死在手臂间,她颤声道:“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很天真,不可爱。另外,这位alpha小姐,你的味道很冲。”白芥自虐般的深吸了口气,虽然这让他恶心得有些想吐,但总的来说他还是比较喜欢这个人的味道——严谨而坚韧,最重要的是透着一股子全然信任他、哪怕被卖了也会屁颠屁颠跑回来的傻气,“我现在可是被不知道多少人成结标记过了,比酒吧街的男妓还” 话音未落他的双唇便被堵住了,孟攸宁恶狠狠的吻着他,信息素不顾一切的与他身体里混杂的信息素浴血拼杀、攻城略地。 白芥眯着眼睛回应,更加凶狠的咬了回去,浑身上下不停的颤抖,体内残留的alpha信息素疯狂叫嚣,刺得他肌肉痉挛。 孟攸宁注意到他强烈的不适,犹疑着退开几寸,却被后者按着脑袋凑到了他后颈处,他咬牙切齿道:“继续!” 那是她从没碰过的地方,因为他从来不允许她碰,怕从此像吸了毒药一般上瘾。孟攸宁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喉咙微躁,一口咬了上去。 在腺体被虎牙刺破的瞬间,白芥哇的一口吐了出来,脸色白得吓人,却按住孟攸宁不准她起身。直到良久才停止颤抖——感谢父亲优秀的基因,孟攸宁想,她的血统终究还是比那些低等的alpha纯正,哪怕是腺体标记也足以压制对方的成结标记。 一想到那些混蛋在白芥身体里留下的痕迹,孟攸宁就怒不可遏,那是连她都未踏足过的领域!况且对omega来说最大的伤害就是与多个alpha交换信息素,在成结标记后他们体内久会被长久种上那个alpha的气息,会对其他信息素产生强烈的排异反应,严重时还会危及生命。 想要彻底消除那些混蛋的影响只怕得彻底做一次,但现在这种情况下白芥根本承受不了再一次彻底的交换信息素过程,或者说孟攸宁很怀疑他会不会让自己做到底,毕竟一直以来她都是在下面的。不过就算不消除也无所谓,他不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他一辈子,只要他能活着。 我算是把孟蓝秋家的脸都丢完了,她自嘲的想,被逐出家门也是罪有应得的。阴翳的负面情绪在身体里不断累积,孟攸宁的一条条经脉像是吸了水的海绵一样迅速膨胀起来,发出幽深的黑光。 “干嘛一脸火冒三丈的表情,恶心想吐的又不是你,”白芥轻轻靠在枕头上喘息,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腕上的镣铐已经被取下来了,脚上的虽然还在但明显重量降低了不少,“不是还有个坏消息吗?” 孟攸宁沉声说:“第二个坏消息就是准备告诉你已经被成结标记了,看起来你很比我还懂——不过我不介意的(你敢!)不敢不敢我是想说,如果咱们那个,那个做一次的话。我在上面那种,应该可以消除掉。” 白芥嗤笑道:“死到临头了还贼心不改,你这辈子就别想了。” “这就是好消息了,”孟攸宁神色有些复杂,有些高兴又有些郁闷,“你暂时不用死了。” “嗯哼?” “你有了。” 医务室里死寂了足足有三分钟,白芥才难以置信的瞪着自己的腹部,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有——什么?” 孟攸宁勉强笑道:“当然是有宝宝了啊,你血统挺纯的那几个alpha又那个很多次,所以没有才奇怪了。不过算是因祸得福,没人敢杀妊娠期的omega,盖亚学院会闹翻天的,咱们起码争取到了六个月的时间。再以后——” “孟攸宁,”白芥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这还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全名,后者下意识凝神倾听,“我现在脑子有点乱,去给我到药柜里找点安神的药剂。” “可我不知道哪些是安神的药剂啊,”孟攸宁紧张的起身,“你别激动,我去给你找医生。” 白芥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白捡的六个月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别激动就行。我知道哪些是安神的药剂——你去拿。” “可是”孟攸宁迟疑道。 “没什么可是,”白芥语气不善的冷声说,“我看见那些狱警就烦,赶紧滚去拿药,我做手术的时候那帮庸医还裹尿片呢!第二排那盒黄色的拿三片,旁边的试剂拿一支” 七零八落的药剂被拿到了病床上,孟攸宁惴惴不安的问道:“真的没关系吗?你真的懂配药吗,你现在身体虚弱还有了宝宝,不能乱吃药的。” 白芥默不作声的用试管调配着,手如蝴蝶般翻飞,不一时便配出了一管白色液体。可他决绝的神情却看得孟攸宁一阵不安,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已经仰头一口喝下去了。 “这到底是什么?”孟攸宁皱眉问道。 “当然是堕”话音未落白芥脸色骤变,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孟攸宁满身,吓得后者魂飞魄散,瞬间弹起身冲了出去。 “医生!医生——快来人啊!” 白芥擦了擦嘴边血迹,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身上轻松了很多。宝宝?开什么玩笑!我可是个男人,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绝不能落到我头上,用这种荒诞的生命来苟且偷生还不如被五马分尸来得痛快! 穿白大褂狱医被孟攸宁拉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而至,然而白芥本身便是医学博士,这个世界的药物在这三年里他早就摸得无比透彻,他知道怎么在最短的时间里弄死那个还没成型的小生命。 此时他体内那个与子宫同等作用的器官被搅得一团乱麻,鲜血争先恐后的从下/体涌出,瞬间浸湿床单。失血量如此之大,让本就重伤未愈的青年面色惨白,奄奄一息的模样好像立刻就要一尸两命。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态,一不小心下猛了药。他原本就虚弱不已,这一招差点没把自己的命玩丢。 孟攸宁手足无措的攥着他的手,冲狱医吼道:“救人啊!你到底喝的什么?” “死不了,用组织修复液,”白芥在昏迷之前补充道,“十分钟后。” 孟攸宁气笑了,都这种时候还在意肚子里的孽种死没死干净,就算你生了别人的孩子我难道会在意吗? 她一把抓过组织修复液,直接扎进了他的腹部。 77.不讲理的玩意儿 “天契人有爱情吗?” “我不知道, 但我本人正在学习包括爱情在内的一切人类情感, 如果有合适的对象,我会努力争取谈一场恋爱以扩充数据库。” ****** “这么说关闭爱提柏欧系统就能当上少将军?”秋攸宁啧啧称奇道,“前线杀阿拉克妮军功提升都没这么快。” 孟轩叹了口气:“自从爱提柏欧系统暴/乱之后都过了三年多了,那个老东西据说有个后门程序, 必须手动重启才有恢复的可能性。双星警卫团屡次组织机甲小队前去都无功而返,政府又不愿意放弃上面的超导晶矿,最后就出此下策了。任何人只要能在凯明二上重启爱提柏欧系统就会被授予智管局的荣誉将军职位, 虽然是个没什么实权和兵权的文职,但怎么说都是将军。” 秋攸宁不屑的说:“没有兵权, 坐办公室的将军能有什么用。” “好歹能获得系统婚配的优先权嘛,”孟轩呵呵笑道,“所以说还是有很多人前赴后继的,小秋有喜欢的人了吗?要不去试试?” 秋攸宁眼睛一转,狡黠的用肩膀碰了碰大哥:“哥啊,你可都二十八了,你怎么不去试试?左右系统都跟你配不上对象, 自己去找一个呀。你这个行星级强者要在前线怎么说也少不了个将军衔,拿下区区一个超级系统不是小意思嘛。” 孟轩白了她一眼:“前线的能人强者太多,大家都想上阵杀敌,能真正为民生做事的却很少了。我此生就想做个普通警察,治安管理虽然事小但终归是要有人来做。就像gu和这次那个杀手的事情, 你能指望三大军团的将军们回来主持大局?” 说起这事儿秋攸宁便沉默了, 自那之后她便再也联系不上余望舒, 据说冷武系的沈非复也失踪了。那个小男孩跟他表哥关系亲昵又实力非凡,还有冷武器之王“千机”在手,怎么看都像是被拐走的。 好在余望舒暂时没有行动了,辰氏集团再没有人死亡,但她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辰维桢不会放过杀叔仇人,而怨恨辰家的余望舒也不像是会一笑泯恩仇的人,他们之间总要做个了断。如果他们真的打起来秋攸宁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说起来小孟这孩子怎么这么倔,不惜跟父亲闹翻了也要去找那个杀人犯,”孟轩苦恼的叹气道,“挺乖的孩子被鬼迷了心窍,你有时间就去劝劝她,她还是挺听你话的。” 秋攸宁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说:“我?你开什么玩笑——我跟她八百年不说话了,好吧我承认,前两天见过一次。但她是个人格自由的人,她有权利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为此承担一切后果。(你就是不想去。)你说的没错我看见她就烦。”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小孟从小就仰慕你,把你当作榜样。你作为姐姐还没有她懂事,”孟轩不悦道,“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你去州立第一监狱跟她聊聊,我希望晚饭的时候能看见你们俩手挽手走进来。” 秋攸宁不情不愿的被大哥推出了办公室,招呼了站在走廊里的左辻一声,磨磨蹭蹭的向楼下走去,愤愤不平道:“今天晚饭还是一百年后的晚饭?(今天!)手挽手我的天哪,大哥你怎么不说抱进来呢!这样吧,我相亲相爱的把她绑回来你看如何?” 营养液自吊瓶中一滴一滴的沿着塑料管及针头流进静脉里,医务室里太过安静,以至于外间人压低嗓子说话的声音清晰可闻。白芥听到孟攸宁在和那个狱医讨论厌食症,也许是因为这些天吐得太多了精神不振,也有可能是吊瓶里的安眠剂,他有些昏昏欲睡。 迷糊中听到那个庸医说:“可能是因为强迫口/交引起的心理阴影,以前有个犯人就是这样活活饿死的” “闭嘴,小点儿声,”孟攸宁阴沉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我不想知道原因,告诉我怎么治好。” 有什么好治的,白芥半梦半醒的想着,心理问题的治疗周期长着呢,他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个问题。听说二审又被驳回上诉了,那个死奸商到底在磨蹭什么,难道以为辩到最高法院就能把他当成神经病无罪释放吗? 休息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外间明亮的灯光刺得他清醒了些,就看见孟攸宁顶着张假得不能再假的笑脸走过来:“吵到你了?” 白芥长长的嗯了一声,整个人都透着病恹恹的苍白,看得孟攸宁心如刀绞。她坐到床边握住了白芥几天下来就瘦了一圈的手,勉强笑道:“你再这么弱不禁风的样子,我可是会忍不住占你便宜的。” 白芥勾起嘴角准备讥讽出声,忽然目光移向了孟攸宁身后,看着那个悄无声息出现的女人和她身边如影随形的“保镖”,原本放松的神经瞬间紧绷,眼底难得的温柔又变回冰冷:“课外补习暂停营业,十八年后再来?” 孟攸宁惊讶转身,照镜子般的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双胞胎姐姐,登时僵坐在原地。孟轩说的没错,她对这位亲姐姐的感情十分复杂,既畏惧又敬仰、既憎恨又爱慕,她可以梗直脖子在父亲面前说“你打死我我也要去!”,但面对秋攸宁她不敢。如果六年前秋攸宁没因为那把可笑的“玩具镭射枪”和她决裂的话,她大概现在还是个大号跟屁虫。 再次见到辅导过课业的“白老师”,秋攸宁只觉得他太瘦了。以前看他虽然看着柔弱,但还算圆润饱满;此时睡在病床上打营养针的他双颊凹陷,整个人透着股阴沉沉的死气。连脚踝上的重石镣铐也只是松垮垮的铐着,秋攸宁怀疑就算没有这副脚镣他也虚弱得站不起来。她的目光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 三人六目对视片刻,秋攸宁开口道:“回家。” 孟攸宁咬着下唇不回话,悄然起身挡在白芥身前,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秋攸宁挑眉:“要不是答应了大哥我才懒得管你,你是准备自己走还是被我绑回去?” “我不回去,”孟攸宁低着头面无表情,内心却紧张万分,背在身后的手几乎快把衣角搓破了,“将军阁下已经把我逐出家谱了,姐三小姐。” “还有脾气了,”秋攸宁气极反笑,直接对左辻摆摆手不耐烦的说,“绑了,回家。” 宝石人从进门开始一直默不作声,此时听到秋攸宁的话慢条斯理的脱下半臂手套,露出一对银白色的手臂,手指微动便化作两股银色白金液体向孟攸宁缠绕而来。那白金液体不但坚固还异常灵敏,后者甚至只看见眼前白光一闪,就已经被捆了个结实。 “放开我!”孟攸宁企图挣开这副白金锁链,可惜只是无用功,她极其弱小的异能甚至不能释放出体外。如果我也能像姐姐那么强的话,怎么至于被区区宝石人束缚!她一边挣扎一边愤怒的怨恨着,体内黑色的经脉随着她的喘息律动,贪婪而兴奋。 左辻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从埃尔文空间站回来后他又强行吸收了三立方钻石和许多重金属合金,老实说现在甲等视野级的异能者都不是他的对手。而就在刚刚这几秒之中,他感觉孟攸宁挣扎的力气突然变强了——就像是某种霸道的东西被激怒觉醒,一种由内至外的撕裂力作用在他化为锁链的手臂上,要不是他及时用钻石强化可能真的要被挣开了。 那种撕裂力和秋攸宁的引力非常相似,但隐隐的又有些不同。可惜还是太弱了,如果这能力能强到释放出体外的地步,左辻估计自己是绑不住她的。 “你以为他现在还没死是因为什么?难不成真是迷迭会的努力成果?”秋攸宁看着拼命挣扎的妹妹,摇头道,“第五军团要求将他发配前线充军妓,而双星警卫团坚决表示要不留后患的就地处决。他之所以暂时还活着,是因为他们还没争赢他的死法。放开她。” 躺在床上的白芥在听到“军妓”两个字时明显颤了一下,孟攸宁甫一获得自由立刻扑回床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坚定执拗的说:“不会的,你别听她瞎说。” “是不是瞎说你很清楚,毕竟你也在特勤科待了三年。对部队里那些肮脏手段了解得应该比我清楚,”印象中唯唯诺诺的妹妹好像从没对什么人这么紧张在乎过,秋攸宁叹了口气,耐住性子放缓声音说,“我也不喜欢他们那些手段,我会帮他争取死刑的。你待在这里除了看着他去死还有什么用处?跟我回家吧。” 孟攸宁轻轻说:“三小姐,您有爱上过谁吗?” 秋攸宁呼吸一滞,想到了那个躲在她家里逃避盖亚学院搜寻的金发松鼠,却没发现落后半步的左辻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我不会同情他,”秋攸宁沉默半晌后说,“你从小学的礼义廉耻呢?他是个杀人如麻的罪犯,落得怎样的下场都是罪有应得。” “我知道”孟攸宁抬头望向自幼仰慕的姐姐,一模一样的黑眸中饱含着痛苦与挣扎,颤声道,“可我能怎么办呢姐姐,爱就是这么个不讲道理的东西啊!那您说,我该怎么办?” 白芥沉默不语,他注意到握着自己的手是那么的炙热而坚定。也许连彷徨挣扎的孟攸宁自己都没发现,打从一开始她的心里就有了答案,就如同此刻她的动作——是错,那也要一直错到底!谁要杀他,必须先踏过她的尸体。 “过几天最高法院的最终审判就会下达,你最好别做什么找死的事儿,我”休息室的门被狠狠摔上,将那人后半句话一齐掐断,“不想给你扫墓。” 左辻快步跟上那个因为心烦意乱而越走越快的alpha,侧头问道:“不是说要绑回去吃晚饭?” “死丫头几天没见学会诡辩了,”秋攸宁忿忿道,“我去找些论据再来绑她。” 左辻忍不住低头闷笑,被说服了还不肯承认,那个照镜子似的女人倒是捏准了她的性格,对付秋攸宁很麻烦也很简单。 “正大光明”四字足以。 78.天作之合与被天作之合 “婚配系统里我和商陶的匹配度是多少?” “86%, 可以说是很契合了。” “帮我个忙。” “这可不算是问题哦。” ****** 被鬼迷心窍的克隆人妹妹气得够呛, 秋攸宁一路疾走出州立第一监狱,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愣是看得辰墨昭没敢跟她打招呼。辰家和孟蓝秋家一向交好,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把孟攸宁放了进来。但是秋攸宁不一样,她明显是被孟戾将军当作继承人培养的, 联邦第三军团的少主,哪怕是他哥也得重视。 州立监狱方圆五里内不允许停放机甲或者飞舰等等一切可能摆脱行星引力的飞行物,因为关押在这里面的罪犯不乏精英飞行员, 不能给他们任何逃离的可能性。 秋攸宁走在林荫路上,左辻亦步亦趋, 两人都没有话说,直到被一帮闹哄哄的人群拦住了去路。 总的来说州立民政局不算热闹,由于系统分配婚姻法的出台,这里再没有以前人挤人的场景。只是固定在每月十五日举行当月成年人匹配仪式,简单迅速的半分钟一个,绝不浪费时间。秋攸宁想想今天确实是十五号了,只不过这堆成山的看热闹群众是怎么回事? “难道欧阳妮再婚了?”秋攸宁莫名其妙的问, 看这些人兴奋的模样,很难想象除了狂热的脑残粉还有别的人会这么做。 左辻眨了眨眼,原本暗红色的瞳孔瞬间变成晶莹剔透、火彩绚烂的钻石,光线经由玻璃折射至民政局内,高高的越过人群头顶看见了民政局里面的情况。他呆了几秒, 犹豫着对秋攸宁说:“不是那个大明星, 是——安太子。” “安九思居然有这么多粉丝?”秋攸宁撇嘴道, “长了张便宜脸就是划算,他这个月成年啊。你怎么这副表情他匹配的谁?” 见左辻不说话,秋攸宁顿觉不妙,连忙挤开人群冲进了大厅。 大厅正中央站着许久未见的安神仙,依旧是那副超凡脱俗的模样,只不过此时他和秋攸宁一样呆滞的望着大厅上方的巨型光屏。 光屏上是个可爱的少年投影,金发如瀑,眼角一点朱砂痣殷红,笑得十分明媚。 “商陶,omega,匹配度100%。”光屏上是这么写着的。 围观群众包括工作人员全都怔住了,系统婚姻匹配的是基因契合度,大多数情况下80%便已经是极为合适了,像这种百分百匹配的案例简直匪夷所思,这代表他们二人的基因链中每一处都完全契合,更直接一点说——他们生出来的孩子无论是什么性别都将完美的继承父母双方优点,将是一个“没有缺点”的神童! 史上只出现过九对百分百契合的夫妻,他们的孩子无一例外都成为了星系级进化的至强者。甚至其中有一人在临死前还触碰到了“宇宙级”的门槛,那是人类千年进化以来从未抵达的境界,一个念头便足以影响整个宇宙,这该是何等的强大,与之相比占据大半个伽马走廊的阿拉克妮又算得了什么? 也就是说安九思和这个籍籍无名的金发少年的孩子,有成为宇宙级至强者、一举消灭所有阿拉克妮的可能!阿拉克妮族侵略伽马走廊已经太久了,数以千万计的文明毁于它们的尖牙利足之下,它们数量庞大而生命力顽强,短短数十年便又向击蒙星系推进了几万光年。人类文明岌岌可危,航道局甚至已经在研究向外域移民的路线,但不到最后一刻,又有谁愿意放弃家园呢? 工作人员的激动得双手打颤,拿起一张证明表便准备将二人的名字填上去,然后向局长汇报,可能之后民政局还会开个发布会,向大众公布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只在刹那的震惊之后,秋攸宁劈手夺过了工作人员手中的婚姻证明表,双手不经大脑思考的直接将它撕了个粉碎。她没空去想什么宇宙级强者、什么全歼阿拉克妮,她第一想法便是——这是她的omega!凭什么要嫁给安九思? 该死的系统匹配婚姻法!秋攸宁第一次从心底里的咒骂。 安九思挑眉看着她粗暴的动作,突然愉快的笑了起来,他甚至有些得意的指了指工作台上的一摞表格:“那儿还有,另外仓库里大概有一两箱。就算你把那些都撕了,系统结果总是不会变的。”他顿了顿,挑衅的说道:“他是我的。” 100%,在场不可能还有人比这更高的匹配度了。也就是说系统判定那个金发少年与他是最佳的天作之合。 他原以为自己与商陶之间已经没有缘分了,但既然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这次说什么他也不会放弃! “我不同意!”秋攸宁愤怒的一把扯过电脑前的工作人员,“商陶才16岁,他还没成年呢怎么能进匹配系统!” 她的力道如此之大,直接将工作人员从位置上拎了起来,后者惊慌道:“放开我,你是什么人?这不违法规定,婚姻法第三十九条说明,如果有100%匹配度可以将年龄限制降低到十四岁。你快放开我,叫保安,保安——!” 秋攸宁将他丢回了座位,不经意的在智能终端上抚摸了一下,片刻后猛地一拍桌子:“给我也测一下,没准儿100%匹配度的不止一个呢?” 民政局里的保安匆匆赶来,然后齐刷刷被压倒在地上,她诧异的转头看了左辻一眼,却发现后者正抬头望天,一副“我压根儿没看见有保安要过来”的无辜表情。 耳钉形智能终端被恶狠狠的拍到工作人员面前,身份信息从其中弹出来,工作人员错愕的看到父亲那一栏“孟戾”二字,揉了揉眼睛,没看错。 父亲:孟戾;职业:联邦第三军团团长;职位:上将。 他小心翼翼的觑了秋攸宁一眼,瞬间赔笑道:“原来是秋小姐,哈哈,哈哈哈误会误会,这个,您稍等,我帮你测试一下。” 理论上来说未成年alpha是不能提前匹配婚配对象的,但他可没傻到和孟蓝秋家的少主争论这种小事,更何况完全匹配的契合度上千万人里也不一定有一个,到时候匹配不上,就该安家太子爷和她去打架,总不至于殃及池鱼了。他虽然不想子孙死在阿拉克妮足下,但更不想现在就被暴怒的秋三小姐碾成肉泥。 围观群众纷纷起哄,安九思也皱起了眉头,秋攸宁挑衅的回视他:“怎么,不敢?” “有何不敢。”安九思冷冷摆袖,负手而立。完全匹配近百年来一例都没出现过,哪那么巧今天同时出现,还恰好出现在同一个omega身上? 光屏上的人像变成了秋攸宁和商陶,数字跳转不停,在86%时停顿片刻,紧张得秋攸宁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好在下一秒便一飞冲天,直接飙到了最顶端。 一众哗然,竟然又是100%? 安九思望着那个不可思议的数字,失态的脱口惊呼:“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秋攸宁咧嘴笑道,心想这是我花一年的问题换回来的,再划算不过了。 工作人员也目瞪口呆,他飞快的在电脑上查询搜索,良久才满头大汗的赔笑道:“不好意思,安少爷,秋小姐。我们的后台系统刚刚出了个小漏洞,现在正在紧急抢修。今天的数据都不作数了。”围观众人嘘声四起,还以为能看到宇宙希望,或者好歹是两a争一o的狗血戏码,竟然都只是后台错误。 秋攸宁惊道:“怎么能不作数?” 安九思沉声问:“要抢修多久?” “至少得个三五天什么,半个月?”工作人员看了眼智能终端里的信息尴尬笑道,“这个——刚刚智管局回复说问题有些复杂,可能得修复半个月。您二位不如半个月之后再来?” 秋攸宁心念数转,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一亮,拉着左辻便匆匆而去。安九思凝视着她的背影,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五天后。 一架漆黑的小型飞舰降落在凯明二地表,左辻凝视着那个通往地底深处黑黢黢的洞穴——这还是三年前被第三军团亲卫队强行轰出来的通道——想起彼时在这颗星球上惨痛的经历,皱眉问那个正在开飞舰的天契人:“你就不能半个月之后再给她篡改一次数据吗?” “能,但是会被大张旗鼓找黑客的智管局发现,我暂时还不想暴露身份。”闻天耸了耸肩,“现在天契和双子星关系这么紧张,就算我不是天契人,暴露之后大概也会被愤怒的人类撕成碎片。况且就算改了也只是同样100%,没什么实质上的进展。” “将军衔真的能优先匹配?哪怕他是完全匹配?”秋攸宁看了正在活动筋骨的商陶一眼,幽怨的说,“我吃醋了陶陶,你怎么能和他那么配。” 直到听闻天数据分析完之后她才明白完全匹配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机器人甚至说哪怕是两个克隆人之间都不可能完全匹配——因为他们性别一样,否则克隆人法案也不会被取缔得那么坚决了。毕竟被文明灭绝严重威胁的人类会为了生存下去不惜一切代价。 正因为是完全匹配,对方还要死不死的是安太子,所以这件事儿才不好办。但凡这两个条件中缺少一个,她都能凭着父亲与智管局深厚的关系将人掳回家。可安家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翻身成为四大家族之首的机会,商陶就是这个机会。 至于生出个宇宙级的宝宝? 秋攸宁不屑的想着,自己不努力反而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没有比这更卑劣的行径了。 79.关于年轻人的冒险精神 商陶无辜的看着她, 走上前安抚的啵了一口:“好了啦, 系统这么说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这不是跟你过来了吗?秋,你要为咱们的幸福努力呀。” “跟来干什么,脆皮omega。”左辻嫌弃的说。 闻天反驳道:“根据我的推演结果,商陶同学行星级的精神控制异能在对付精神网络型物种时非常有用, 比你有用。如果爱提柏欧系统进化成强人工智能生命的话,我们甚至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它,当然这种可能性只占0.33%。” 凯明二地表环境恶劣、氧气稀薄, 但这对两位硅基生物毫无影响,想当初左辻在这里有好多次被追捕到走投无路时, 都是靠逃到地表躲过一劫。纵目望去这个直径千余米的通道旁竟停靠了不少颜色形状各异的飞舰——看来想通过这个途径获得“少将军”军衔的人还真不少,也就是现在新生代准军官死伤惨重,才能出现这种儿戏般的悬赏。 秋攸宁不屑于坐办公室的将军衔是因为她家世好,事实上将军这等职位普通人哪怕在前线拼杀一辈子都拿不到,这次凯明二的事件简直和天上掉馅饼差不多。当然,如果他们有命吃的话。 飞舰停靠在通道旁边,闻天示意两位脆弱的碳基生物穿上宇航服:“爱提柏欧系统的势力范围主要在地下, 所以我们才能降落到地表,但如果乘坐飞舰下去就和在它身上跳舞没什么区别。这条通道仅仅长十里,秋裹着我们飞下去。” 其他冒险小队怎么下去的闻天不清楚,大概有钱有权的会弄两架机甲傍身,但目标越大的物体爱提柏欧系统会评测其越具有威胁性, 受到的攻击也会越猛烈。如果辰大少爷在这里他当然建议驾驶败家机甲蓝龙横冲直撞过去, 再坚固的黑球分身在超导晶炮面前也跟纸糊的差不多, 可惜他现在一心只想着把余望舒找出来枪毙,秋攸宁也没好意思喊他来抢亲。 现代化宇航服虽然不重,但为了防辐射低温等等影响也足有十多斤,当然这对alpha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商陶羡慕的看着轻松无比的三人,转身便跳到了秋攸宁身上,撒娇道:“走不到啦,背我。” 秋攸宁顺势抄起了他的大腿,将人往身上垫了垫,乐呵呵的笑着说:“小心点儿别摔了。” 商陶作为拥有特等行星级异能的omega,他的失踪在暗地里备受重视,包括联邦盖亚学院、双星警卫团和槐园基地管委会在内的多个组织都一直在搜寻他的下落。知道盖亚学院的“虐待教育”之后,秋攸宁当然不会放任他再回那个火坑里去,这些天来一直把他藏在自己家里。 人类共和国虽然表面上是民众共和制,但在现今战争不断的时期,注定了军阀世家天生就是特权阶级。由于前线战事吃紧,孟戾上将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返回了第三军团阵地,孟山里只有个端庄贤惠的南林奕叶,她起初对秋攸宁带回来个身份不明的omega有些微词,但不知为何后来就没反对了。所以秋攸宁甚至敢明目张胆的将他带到中秋晚会上去。 明眼人都认出来了,同时都聪明的表示了沉默。因为秋三小姐很年轻,年轻故而热血,而热血的军二代往往是最不好惹的。 这次民政局对于安九思的婚姻匹配甚至是受到了某些大人物的暗中授意,就算秋攸宁不路过也会及时知道“她的omega被匹配给安九思”这件事。他们都不敢出手,于是只好试探——而安太子向来是试探秋三小姐的最佳利器,他们本来也关系不和睦。只是大概暗中布局的人都没料到,安九思竟然和商陶是完全匹配。 基于种种原因,秋攸宁不敢把商陶一个人留在凯明一,她怕刚走他就被送去前线——或者更可怕一点,送去安九思床上——倒还真不是因为闻天说他的异能对这次的行动有用。彼时她饥寒交迫、遍体鳞伤都敢冲到避难所外和爱提柏欧系统大战三百回合,更别说这次精力充沛还带了闻天这个超级电脑。 “再不走就天黑了!”左辻黑着脸快步走到洞穴边,大有秋攸宁再不来他就直接跳下去,大不了摔碎再重组的意思。 秋攸宁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挥手支起一个引力场将四人裹住缓缓从洞穴里下降。她的异能从三年前开始便停在千米范围纹丝不动,别的人哪怕进展再慢也能一毫米一毫米的向着视野级前进。可她就好像被一条无形的栅栏阻断了突破的路,死死的将异能范围禁锢在一千米,多一厘都不行。 要知道无论父亲还是大哥在这个年纪早就半只脚踏进视野级门槛了,蓝穆清则更不用说——那家伙的脑域进化异能没人能评估等级,毕竟他就是最聪明的。而作为她克隆人的孟攸宁更凄惨,至今都只是刚觉醒异能的状态,连体外都释放不出去。 有时候秋攸宁会想,这样资质平庸的自己大概也只是大哥不屑于权力才侥幸获得继承权吧。父亲到底为什么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克隆我?不论原因是什么,可能现在都很失望,连月来甚至都没有一通讯息,哪怕她不合礼法的将未成年omega带在身边胡闹。 凯明二的地壳层主要由岩石和金属组成,第三军团战舰轰出来的通道笔直而宽敞,将落未落的恒星将最后的光辉洒在这颗赤色的星球上,照亮了四周层次分明的岩石层。为了能及时应对可能发生的危险情况,左辻已经早在飞船上就脱掉了一身人皮,此时覆盖在体表的钻石在日光下光彩夺目,七彩光芒刺得秋攸宁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难怪人们总喜欢把钻石当作定情信物,确实是很绚丽动人,秋攸宁一边想一边温柔捂住了商陶的眼睛,就是太亮眼看多了会不会瞎? “我能理解你孔雀开屏的心情,”闻天认真的看着他,“但是我们是在和掌管一颗星球的超级系统作战,我建议隐蔽一点。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做的话可以先自己下去,好歹帮我们引开爱提柏欧系统的注意力。” 左辻恼羞成怒的将钻石收回体内,体表又恢复成了秋攸宁第一次见他时那种暗暗的深红色,光芒四射的通道霎时间黯淡下来,强烈的明暗对比让商陶干瞪眼许久才适应下来。他看着收放自如的宝石人心想:“真厉害,这么强大、美丽又痴情的生物,秋会不会喜欢上他?” 他和神经大条的秋攸宁不同,老早就看出了左辻真正的心思。这个宝石人喜欢他家alpha,这点从他当初在埃尔文空间站时义无反顾的扑到秋身上就毋庸置疑了。他才不相信有什么人会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救“老大”,更何况他看秋攸宁的眼神是那样灼热而深情,只是后者从一开始就把他当作兄弟,没往这块想罢了。 商陶下意识抱紧了背着他的那人,无论如何她是我的,不同物种之间怎么可能有爱情,说到底都只是那个宝石人的妄想。 只不过为什么他如此不安呢? 闻天不带一丝感情的绿眸扫过神态各异的三人,悄无声息地在数据库里又添了几笔,清了清嗓子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不算往返的时间,我们最多有二十天来执行这次的任务。本次的目标是重启爱提柏欧系统,然后站在重启画面前来张姿势满分的自拍发到智管局,这样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大概。” “肯定!”商陶不满的反驳道。 闻天对着他公式化的假笑点头,继续说道:“刚刚在地表我已经扫描过这颗星球了,三年来这位老伙计非常敬业的在改造这里的生态环境,地表混合冰层之下他的触角几乎无处不在。我演算过三百六十五次(你怎么那么喜欢这个数字?)唔程序设定?这个数字对我来说好像有特别的意义。总之我规划出一条路线,那是我们唯一可能成功的路线。” 一行四人飞速下降,绿莹莹的光点从闻天眼中射出,闪烁不停的投影在空中。那是一条蜿蜒曲折的路线图,中间有六个较为明显的标志。第一个是个飞舰的形状,闻天说这代表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然后是一朵筒状的昌蓬花,第三个是一颗水滴,第四个是个圆圈,第五个是个“v”的形状;而第六个这是一片电子光屏,代表最终目的地的爱提柏欧系统中控区。 “我们从以前的角鄂大区出发,经过一片食人花海,渡翡洛河之后西行至赫斯谷洞,然后反行曼斐尔峡谷,穿过峡谷便能抵达当初的擢翮特区边界,爱提柏欧中枢系统就在擢翮特区地下。”闻天抬手止住了左辻的强烈反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些都是从前这颗星球上的‘死亡禁区’,但是以我们目前的战斗力没办法和它硬碰硬,只能走它防范不到的特殊地貌处。” “这是我们唯一一条路,除非你能把双星警卫团的机甲大队整个开过来,或者让孟轩来把这颗星球炸了。当然,这样子会对凯明一的生态环境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我并不建议这么做。”闻天安慰的说,“根据我的推演,我们起码有11%的可能性能抵达目的地,视各位的潜力情况还能提升至12%-25%。别这副见鬼的表情看着我,这已经是很高的几率了。” 闻天微笑着说:“年轻人,为了爱情总是要冒点儿险的。” 80.骑花者 飞速下降的引力场突然停在了半空, 秋攸宁沉声道:“不如陶陶就留在飞舰里等我们吧, 下面既然这么危险,他只是个omega。” “我是行星级异能者,比你这个初进化厉害多了。”商陶不满的哼哼道。 “这点随便你,毕竟我和左辻都是来帮你的, ”闻天无所谓的耸肩,补充道,“不过我得友情提示一下, 商陶同学不参加的话我们的成功几率会降到2.9%,嘛总还是有可能成功的。” 左辻闻言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有成功的几率就好, 我强烈建议让他上去,毕竟受伤就不好了。” 闻天看了他一眼,叹息摇头:“现在只剩0.32%了。” “我要留下!”商陶表示抗议,面色不善的瞪了宝石人一眼,后者不甘示弱的回瞪,“秋,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嫁给一个不认识的alpha吗?万一他是个变态呢, 万一他喜欢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呢,万一” “据我分析,安九思是个品格高尚谦和善良的alpha,没有那些怪癖,”闻天忍不住替安太子辩解了一句, “另外我刚才说的是成功几率, 不是我们的生还几率。就算不能成功重启爱提柏欧系统, 我们安全回到地表的几率也在70%以上,所以我个人还是建议商陶同学一起来。噢,左助教你戳我干什么?” 一番商议最终还是决定让商陶留下来,引力场继续下降。 整个左辻都是红彤彤的,看不清表情,但秋攸宁能感觉到他不高兴,正准备询问后者似有所觉的背过身子,她心中有些困惑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做深谈的好时机,还是等回凯明一之后再说吧。 一行四人逐渐下降,不一会儿便能看见蓝黑色的混合冰层了——蓝是冰,而黑则是间杂在冰层里的爱提柏欧分身,当初秋攸宁他们见过的黑球。根据闻天分析这些掺杂进混合冰层的系统分身是不会动的,因为他们的作用是修复被人类重工业破坏的地下大气层。 人类入侵凯明二短短数百年便将它地下的超导晶矿挖走一大半,生活优渥的凯明一人民为了不污染自己的生活环境,纷纷将重工业工厂搬到了这里,导致地下城空气污染严重超标,一年里下酸雨的天数比晴天还多。 抵达混合冰层时他们已经可以脱下宇航服了,这里的空气闻起来十分舒适,甚至比凯明一上还要清新一些。爱提柏欧系统最初的程序设定便是“改造出适宜居住的生存环境”,它运转上千年的固定程序中这条始终排在首位,所以才会在认定智慧生命是“有害物质”之后赶尽杀绝。从星球的角度来讲,可能它才是救世主。 行星即将自传到另一面,四周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只有闻天手中的荧光能照亮一片混合冰层。 黑暗之中,商陶闻到了一股甜得腻人的花香,花香入脑,整个人的思维都迟缓下来。他心中顿生警惕,异能立刻运转驱散了那丝影响,同时按着秋攸宁的太阳穴喝道:“有人在使用精神攻击,小心点别着了道!可能会看见幻觉。” 精神控制是精神系的顶级异能,自身便能免疫绝大多数精神攻击。秋攸宁原本眼前虚晃着出现了些人影,还没看清楚便被一把从天而降的脑内风暴驱散开来——商陶接管了她的精神防御。让别的人入侵到自己脑子里是非常危险的行为,那人只要随便动点手脚都有可能重伤痴呆,是个人都会潜意识拒绝。 从这方面来说秋攸宁可能不是人,因为她全然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她相信商陶不会伤害自己,于是便对他毫无保留的敞开了自己的脑子。 “很傻很天真。”闻天点评道,但是这种“天真”里却隐含着极为耀眼的魅力,哪怕是敌对者都会情不自禁被她吸引,毕竟信任是一种非常温暖而强大的力量。 左辻双眸霎那间转换为钻石,透过混合冰层折射向下望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见了一片漫无边际的昌蓬花海!如果那还算是昌蓬花的话。 当年他们坐飞机路过呈春大区时就见过一片昌蓬花海,那里的食人花个个长得跟房子一样大,灯笼状的花苞里满是酸液和锯齿,看起来十分凶险。但也不及下面这些玩意儿令人毛骨悚然,甬道的正下方,原本应该是角鄂大区的位置,被无边无际的灯笼食人花占领了,并且它们——竟然会动! 灯笼状的花朵下方是根茎,这些应该吸附在泥土里的根茎竟然分开长成两条,就像腿一样带着它们凶恶的“脑袋”四处游走!它们像夜游的僵尸一般动作迟缓的在地面上移动,但确实是在动,而且由于身形巨大,“迟缓”的动作对于人类来说也算得上是移动快速,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左辻盯住的那朵昌蓬花就已经走了数里。 并且它们上方浮着一层厚厚的粉色花粉,从商陶的表现就能看出这些花粉依然具有强至幻性,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现在可还在混合冰层里,比当初足足高了几千米。 左辻说:“底下是一片看不到边的昌蓬花,会动,会洒花粉,比我们当初看到的厉害得多。但是周围没看见爱提柏欧的分身。现在怎么办?” 幸亏两位硅基生物没有嗅觉,不然只能靠肌肤接触施展异能的商陶肯定手忙脚乱。 “没看到很正常,爱提柏欧毕竟只是个按照程序运算走的超级系统,它没有自己的思想,只会按照演算结果行动。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走‘死亡禁区’的原因,在它的推演中这些地方是智慧生命不可能存活的区域,所以它不会在这里布防。”闻天说,“我们实力不足,要尽量避免与它硬碰硬。” 左辻说:“那个破系统算的没错,就算我们俩能下去,他们怎么过这片花海?数量太多了,秋的异能就算消耗殆尽也杀不完。” “你这是在怀疑我的演算能力,”闻天想了想,作出副生气的表情,“我比它高级,它没我算得周全。” “你个破机器人都算错不知道多少次了。”左辻是真生气,至于是不是为了这事儿就没人知道了。 “行了别吵了,怎么走?”秋攸宁将引力场堪堪停在甬道口,下方异常敏锐的食人花嗅到了他们血肉气息,纷纷昂起头、龇牙咧嘴的翘首以盼。左辻说的没错,这个数量太吓人了,只怕这片花海把角鄂、呈春两个大区都吞噬了进去,彼时她能带着角鄂修罗场的人安全降落是因为这些食人花还不会动,现在它们都长脚了,除非她突破到视野级,否则绝没有强行冲出去的可能性。 爱提柏欧系统把这里当作死亡禁区不是没有道理的,只可惜人类的异能不讲道理。 “很幸运,这些长脚花是共用一个脑子的——和阿拉克妮一样,没错,我们的商陶同学只要随便摸它们一下,这儿就是全凯明二最安全的地方了。”闻天说着摆了个夸张的崇拜表情,秋攸宁惊喜的揉了揉她家松鼠的金发,后者得意得嘴巴都快翘上了天:“看,小爷就是这么有用。” 左辻手臂微晃,两条手臂彻底变成了一片白金膜,合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将秋攸宁和商陶囊括了进去。失去生肉气息的昌蓬花缓缓低下头,继续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走,安静而诡异。 完全封闭的白金茧内储存不了多少氧气,他们必须尽快落地。秋攸宁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全凭闻天指挥,白金茧上上下下瞎摸了半天,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商陶手边悄然裂开一个的洞口,透过半米长的绒毛可以看见后面绿色的茎叶,闻到肉味儿的昌蓬花们霍然转头! 千钧一发之际商陶将手从洞口伸出去,半个身子都埋进了灰色的绒毛里,眼疾手快的一掌拍上了那片茎叶!被拍中的昌蓬花浑身一颤,旋即以它为圆心波浪状的颤抖迅速传递开去,一层层如涟漪般荡漾开来。 花海在夜色中摇摆起舞,原本将锯齿伸到白金茧旁边的花冠缓缓直起身子,好像无视了他们的存在,继续慢悠悠晃荡,只是被商陶拍中的这朵昌蓬花仍旧定在原地。一直屏息凝神的秋攸宁这才长舒一口气,问道:“好了?” “好了,这些小花儿的精神比刚出生的婴儿都不如,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商陶得意的说,“走,我们坐到它叶片上去,你也省点儿异能。” 整个过程太过轻易,让原本心情凝重的秋攸宁也放松了些,她跟着光脚的商陶跳到叶片上,就听后者踌躇满志的问:“接下来呢?” “你能操纵它行走吗?(小意思)很好,那这对你的异能消耗情况如何?”闻天问道。 “九牛一毛,”商陶笑道,“我可是行星级的异能者啊小机器人,行星级懂吗?哪怕这颗星球上从内到外长满了花我也能控制得住。” 闻天点点头:“那就再好不过了,这片花海一直延伸到了翡洛河边,我们骑花过去。另外现在就正式进入地下城了,我希望你们三位能完全听我的安排,不要在没必要的地方浪费异能——比如说那边的那朵花不用跳舞给我们看。” 商陶吐了吐舌头,刚刚在甬道里被光芒四射的宝石人刺激得自卑的心总算缓过劲来。动作缓慢的巨型昌蓬花颠簸起伏的走着,速度其实不慢。透过花叶间隙能看见下方的黑土地,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类文明的痕迹,三年过去了,一点钢筋混凝土的残骸都没留下。 他仰面躺在叶片上,借着宝石人眼珠子里钻石折射的光辉看粉色的夜空,纯粹干净,有种原始的美感,感叹道:“其实在这里生活也挺不错的,秋等我们老了就住在这儿吧。” “好。”秋攸宁想也不想的回答,笑盈盈的将他的头揽过枕在自己腿上。 夜色静谧,只有昌蓬花行走在泥土里的沙沙声,商陶觉得自己应该睡着了。他轻飘飘的飘到了一座山上,那座山的庙里有棵很大的槐花树。 他看见自己站在那棵槐树上偷鸟蛋,发现了树下的alpha,于是故意假装脚滑摔了下去,对方果然慌忙将他接了个满怀。于是得意的笑道:“你碰了小爷的身体,要么剁手,要么以身相许,选吧!安” 安? 商陶心跳如擂鼓,他俯下身想从槐花间隙中看清那个alpha的样子,却不料视线越来越模糊,头越来越胀痛。身体不平衡之下一不小心从云端跌了下去,他猛地睁开眼,看见了秋攸宁紧张的表情,从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怎么了?” 商陶晃了晃脑袋,无辜的说:“我梦见了个alpha,好像不是你。” “好哇,居然敢梦见别的alpha,快说是谁,看我不去宰了他!”秋攸宁见他没事松了口气,笑嘻嘻的将人拉起,看样子也没真的生气。 商陶坦白后心里轻松了一大截,开玩笑道:“好像是安九思来着?”与秋攸宁相处很容易便能摸清她的个性,她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正相反她讨厌玩弄心机满嘴谎言,有什么事开诚布公反而更好。 “好小子,走,回头!我这就回凯明一弄死他,看他还敢不敢出现在我家omega梦里!” “骗你的啦哈哈。” “不管,我吃醋了,要亲一口才能好。” 闻天走到坐在叶片边缘荡脚丫的宝石人身边,侧头看着他欲言又止,还没开口后者闷闷的抢先说道:“闭嘴。” ——小剧场—— 左辻:“那个鸡肋行星级竟然能占到8%的胜算?你别是收了他贿赂吧?” 闻天:“不,他顶多起到0.1%的作用,但他在场的话秋的战斗力能提升200%,噢人类奇妙的信息素作用。” 左辻:“咱们好歹也认识两年多了,你就不能别老拆我台吗?” 闻天:“等你先把秋的心拐到手再说——毕竟我现在一切行动都以获得她的好感为前提,我不想过段时间被她弄死。” 左辻:“很好,我现在就去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她。” 闻天:“壮士留步,我这里有几条直a癌攻略好像挺适合你。” 81.意料中事 骑花者们渐渐离河岸越来越近, 商陶所过之处好像帝王出巡, 周围的昌蓬花纷纷让道颌首致礼,连那些粉红色的花粉雾都自觉避开他们身边几米,隔开了一片无毒的区域。本该是地下城里最凶险的死亡禁区硬是变成了春游花海,要不是夜色过于昏暗、花朵儿过于狰狞, 他们几乎要忘了这里不是安稳的凯明一。 直到枪炮声骤然打响,地面剧烈的震动差点将商陶从叶片上颠了下去,秋攸宁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他。 不远处的夜空被火光照亮, 商陶感受着昌蓬花的情绪皱眉道:“有人在攻击它们。” “而且还是机甲。”秋攸宁眯着眼睛看远处那个高高跃起然后被一蓬酸液正好命中的机甲,不用商陶说他们也能看见那里的战斗。 十余米高的机甲在人类看来已经很高了, 可是这些变异的食人花普遍都有三四层楼高,与机甲不相上下。粗略看去竟然有不下二十架机甲在和疯狂暴怒的昌蓬花作战,其中更是有三架高高耸立的重型机甲——重型机甲和普通机甲不一样,堪称移动武器库,这绝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秋攸宁微微挑眉,难怪刚刚在地表看到了不少飞舰,要装下这些杀器当然得多几个飞行器, 难道是哪个军区司令的孩子来抢军衔了? 与巨型昌蓬花作战的主力也是这三架重型机甲,他们长直的等离子刃急剧摩擦花瓣,但令人诧异的是在如此锋利的刀刃下——哪怕阿拉克妮的铠甲都会被切开——这些花瓣竟然毫发无损!它们柔软的表面并不强硬对抗刀刃,而是抖动着身子把刀刃的力道卸掉。除了为首那架最高大的重型机甲砍倒了几朵花之外,其他机甲基本都在做无用功。 同伴的死亡让食人花们愈发愤怒起来, 锋利的锯齿咬合在机甲身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酸液在花芯里翻滚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稍不防范便会泼到机甲表面上。那些酸液的腐蚀性极强,哪怕是合金面板的机甲外壳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不一时便有两架轻型机甲被腐蚀掉能源舱爆炸了。 爆炸的余波冲击开来,将其余机甲和围在他们身边的食人花统统掀飞。 为首的重型机甲见势不对准备撤离,然而这些食人花是长了脚的,他们刚起飞不到半米便被从地底下冲出的根茎死死缠住。那架重型机甲下令收缩阵型,然后机甲们向四周猛地射出一打镭射炮——轰鸣声中数十朵昌蓬花灰飞烟灭,整片天空都被火光照亮,沉睡的花海彻底被激怒醒来! 悍不畏死的食人花甚至学会了分工合作,它们跳到同伴身上增加自己的高度,用沉重的身躯将飞到半空的机甲小队直直砸下地面!钢铁与泥土亲密接触,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机甲小队还没来得及站起便被疯狂的昌蓬花一拥而上啃噬腐蚀。 镭射炮不要钱似的泼洒而出,身上压着重重的花朵,他们与同伴相隔的太近从而不敢使用导弹,镭射炮虽然能对这些变异花朵产生杀伤力,但它们实在太多了。源源不绝的食人花从远处赶来赴死,然后杀死他们,将这些碳基生物从钢铁铠甲里拖出来噬肉吮血。 面对凶恶的大自然造物,人类最强武器完全处于下风。 不一时机甲小队便只剩不到二十架机甲,为首的重型机甲驾驶舱甚至被腐蚀穿了一个洞!情况岌岌可危,正当此时,悍勇无匹的食人花突然齐刷刷停了下来。 那些花朵脑袋诡异的向着同一个方向扭动,茎叶轻摆,像是在聆听某个声音——或者说命令。 机甲群不敢妄动,来这个可怕的地下城才短短一天时间他们就已经损失了超过七十架机甲,这些死神一般的食人花无穷无尽,越作战越绝望,因为它们不会畏惧、不会疲惫、不会饥饿,但人类会。它们单打独斗当然不是机甲的对手,以一当十也是绰绰有余,但一百朵呢?一千朵呢?这漫无边际的昌蓬花只怕不下于五十万朵! 他们被消耗殆尽,即将死亡。就在这个时候,这些死神突然停下来了。 重型机甲的驾驶员示意其余人按兵不动,缓缓起身。于是看见眼前围殴他们的食人花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一朵平平无奇的昌蓬花踏着优雅迟缓的步伐向他们走来。难道这些花也像动物一样进化出了族群社会,有一个“蜂王”?植物有了脑子!还有比这更诡异的吗—— 有。 那朵首领花竟然开口说话了!“它”开口说:“喂,你们是谁报上名来小爷饶你们不死。” 字正腔圆的人类语,重型机甲驾驶员与那朵会说话的食人花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脱帽敬礼说句“陛下万岁”?然而站在他身后副驾驶位的男人认出了那个声音,驾驶舱门不顾阻拦的被打开,男人看着那个站在叶片上的金发少年,微微一笑道:“真的是你。” 他神态自若,于围困中侥幸逃生也不能影响其潇洒风姿,好像刚刚只不过是在自己花园中闲逛一般。 商陶瞠目结舌道:“怎么是你!” 秋攸宁也看见了那个丰神俊朗的男人,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安、九、思!” 直至此时机甲驾驶员才发现那几个站在叶片上的人类——实在是昌蓬花太大,他们太小;惊惧交加的驾驶员只全神贯注的注意那些锋利的锯齿和酸液去了,哪里能发现虫子一般的人类?看样子他们和少主认识?总算得救了,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控制住了这些变异花,但是他们出现得实在太及时。若不然他死了倒也罢,让少主有所损伤那真的是死了都无颜见将军。 “你果然在这里,”安九思看了眼秋攸宁,然后皱眉望向商陶,语气中充满了不满与责怪,“你怎么能把他带到这里来,你知道这儿有多危险吗?” 秋攸宁气笑了:“安大神仙,你先看看自己的处境好吗?是我家陶陶不计前嫌救了你,你才能在这儿大放厥词的。”她还记着在海洋号上安九思和双星警卫团一起来抓商陶的事儿——他是知道商陶真实身份的,而且还图谋不轨! 安九思环视一周,那些凶恶的食人花乖巧得跟罚站小学生似的,他担忧的看着商陶问道:“头疼吗?” “不疼啊。”商陶下意识摇了摇头,觑了眼秋攸宁难看的脸色,躲到她身后打算不理那个翩翩君子,不然他家alpha待会儿不知道该醋成啥样。 秋攸宁横移一步挡住商陶,恨恨的想着这个混蛋还没娶到手呢,就准备把人当作自己的了?极不耐烦的说:“赶紧回凯明一去。” 安九思摇了摇头,微笑道:“为什么呢?总不能因为老局长是前第三军团的人,智管局的少将军就只能姓秋吧。你准备用如此拙劣的方式剔除竞争者吗,还是对自己如此不自信呢?” “你才不自信!”秋攸宁怒道,“你爱找死别死我面前,我们走,让他们喂花去。” 话虽如此她到底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幸存的机甲小队亦步亦趋的跟在首领花身后,任凭秋攸宁怎么冷嘲热讽也坚决不远离半步,在某人的默许之下昌蓬花也没有继续攻击。原本龇牙咧嘴的变异花变成了保驾护航的卫队,看得安家亲卫们啧啧称奇。 闻天闭目半晌,突然开心的拍掌道:“经过重新演算,我们的成功几率现在上升到83%了,可喜可贺。” “为什么要重新演算,”秋攸宁不悦的说,“我可没打算和他一起走。拜托你检索一下我们此行的目的——和情敌一起手牵手背靠背,历尽千辛万苦携手重启系统?那最后军衔算我的还是算他的?真当我是来为民服务的啊!” 闻天神秘莫测的笑道:“放心,我还有后续计划,用于重启之后除掉他。这样子我们既能借助他的绝对领域,又” “我不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的,”秋攸宁皱眉道,“闻天,这种话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听到。” 闻天沉默不语,眼中绿瀑闪烁,也不知是在记录什么还是在推演什么。秋攸宁烦躁的回头吼道:“安九思,你跟这么紧是准备蹭饭吗?” “我不能放任我的未婚夫就这么待在这个危险的地方。”安神仙悠然清亮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再次成功的把秋攸宁气得七窍生烟。 “过了昌蓬花领地咱们就分道扬镳,我劝你还是趁早上去,免得死无全尸!” 沉默半晌的闻天突然抬头插嘴道:“我觉得不会,刚刚推演过安少爷自己去重启爱提柏欧系统的成功率,高达15%。” 秋攸宁难以置信的问道:“比我们还高?” “毕竟绝对领域太过霸道,更何况他现在已经进化到视野级了,目之所及无人能敌,”闻天安慰的说,“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们激发一下潜能的话可能会提高至25%。” 果然如蓝博士预言的一般,安九思成年之日便是破境之时,秋攸宁在心中埋怨的想着,都是自家亲哥,怎么也不给我做个吉利的预言。我这可怜的初进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突破视野级啊! 一行人吵吵闹闹到了昌蓬花领地和翡洛河的分界线,从这儿到河岸仍有上百米的空地,铺满了沙石却没有任何生物,看起来很安全。闻天却下令所有人不得接近那片空地,就在昌蓬花领地范围内原地休息,等到天亮再渡河。 82.分歧 固体燃料的篝火被点燃, 安家卫队剩余三架重型机甲、六架轻型机甲, 除了安九思之外没人出驾驶舱,围着篝火堆摆出个简易的防御阵型。 安太子带着一个标准机甲排的战力登陆凯明二,本来是想着抢在秋攸宁之前重启爱提柏欧系统,把一切不定因素抹杀。却没料到才不到一天的时间竟然死伤殆尽, 要不是秋攸宁他们半路杀出,可能真的要被迫用出绝对防御然后退回地表了。 他本以为自己需要面对的是超级系统的强力攻击,来之前还做过详细的对超级系统战术分析, 可惜还没对上爱提柏欧系统,先被地下城的原始生物杀了个措手不及。反观秋攸宁一边——他们没带一架机甲, 宝石人、行星级异能者、引力异能者和机甲系教官?不驾驶机甲的机甲教官难道又是个能驾驶机甲的异能者? 那个宝石人在埃尔文空间站里时就见过,是个不可思议生物,他还从没听说过能硬抗三十多万吨运输舰的宝石人——这种生物在人类看来一向都是华而不实的装饰品,有钱人的禁脔。可以说他们是四个异能者的队伍,和他这边的机甲卫队截然不同。 事实证明秋攸宁是正确的,如果凯明二的原始生物已经进化到如此强悍的地步的话,确实异能比机甲更好用。 安九思不知道的是, 由于甬道开口的原因,所有人下到地下城来首先遭遇的便是昌蓬花海,被爱提柏欧系统评定为“死亡禁区”的地域之一,它的精神毒素花粉对任何碳基生物都会产生影响。由此也让人们得出了地下城原始生物都进化得异常凶残的谬论,其实其他地方的原始生物也不过长得壮实一些, 机甲绝对能应对。 在先前的浴血奋战中, 负责补给物品的机甲早就被摧毁, 他们的药品、饮水和食物严重缺乏。一架重型机甲在请示过安九思后,向河岸走去:昌蓬花的领地内没有别的活物,要想找吃的只能在河里捉鱼。 秋攸宁看着那架正渐渐没入水中的机甲,皱眉问道:“你让他干嘛去?”她曾在变异初期的地下城待过,那时这条河里就已经出现了上百米长的大鲇鱼,现在时间过去了三年,还不知道这水下有多少凶险的生物,这样子贸然潜入哪怕是重型机甲也很危险。 “找点儿吃的。”安九思淡然道。 “水下很危险,快让他回来。你们出门都不带营养膏的吗?” “丢了。” 秋攸宁忍不住讥讽安太子不谙世事,连饱带精粮的道理都不懂。躲在左辻背后悄悄演算的闻天突然抬头,看了那架重型机甲没入水里的方向一眼,碧绿的数据眸里闪过红光,定定看了几秒后默然低下头继续刚才的演算,好像自己什么都没扫描到。 就在闻天低下头的下一秒,镭射炮的轰鸣声骤然从水下传出,河面炸开巨大的水花!那架重型机甲从漩涡中狼狈冲出,半个身子刚刚探出水面,四五条条跟它机械臂一般粗的触手猛地冲天而起,死死捆住它向水底拖去!同时半截十余米长的红褐色触手被水波抛洒到河岸边,断口处焦糊一片,正是被镭射炮轰击所致。 水下的生物十分狡猾,触手的前端堵进了炸断过它肢体的炮管,害怕炸膛的驾驶员不敢使用镭射炮,等离子刃还没来得及拔出便被触手死死捆住。数十米高的重型机甲越挣扎那些触手捆得越紧,眼看着就要被拖入水底。 这一切不过兔起鹘落,秋攸宁看清情况后想也不想的掷出引力场裹住那架重型机甲,却不料一拉之下竟没拉动!这代表水下的生物极其庞大,甚至有力气和它角逐。但重型机甲已经等不及了,驾驶舱被生生勒弯,河水顺着裂隙灌进去,里面的人不是被淹死就是被压死。 秋攸宁当机立断分裂异能,一手拉住重型机甲,一手捏住粗壮的触手向内压缩。不明生物的触手登时被捏断,血浆四射,痛得翻滚的半截触手将河水搅起惊天巨浪。商陶连忙催动周围的食人花气势汹汹的围到河岸边严阵以待,秋攸宁趁机将抢到手的重型机甲连同缠在它身上的断裂触手一齐收了回来。 也不知是忌惮昌蓬花还是秋攸宁他们离河岸过远,那水下的生物闹腾了一阵后渐渐潜回水底,只留下浑浊的河面和沙滩上那脱水干瘪的半截触手。 秋攸宁三下五除二的切断勒在驾驶舱门前的触手,一把将扭曲变形的舱门拉开——好在救援及时,主驾驶腰侧划了个大口子,两位副驾驶均受了轻伤,但总算是没人死亡,只是这架机甲操作界面损毁严重,看样子是不能再用了。 她转头冲安九思喝道:“我都说了水下很危险了!有组织修复液吗?闻天,来看看这架机甲还能不能修?” 安九思微微蹙眉,注意到秋攸宁对那个教官绝不是学生该有的命令式口吻,难道这也是孟蓝秋的家臣?普林森军校对机甲系教官的录用标准十分严格,放在部队里起码是王牌机师的水平,学校里的机甲教官少说都是五十多岁,像他这样年轻的可以说史无前例。原本安九思还在疑惑这男人有什么特殊本事,现在看来不过是走了第三军团后门的花架子——毕竟前任校长就是第三军团的人,想要给他们的“少主人”安插个保姆再容易不过了。 孟蓝秋家这一代果然都是废物,他闭目思索着,除了那个千年以降的智者要是能把那个蓝穆清给二弟娶上门,那下一代的四大家族之首,就非他们安家莫属! 出门打仗组织修复液是必备品,不过由于他们的补给机甲被毁,现在手头上的药品稀少,只有那个受重伤的主驾驶注射了一支组织修复液,其他轻伤的两人则是用绷带简单包扎。一直冷眼旁观的闻天在心中惋惜没能干掉竞争者一架重型机甲,不动声色的上前假装检查,顺手将还幸存的几枚备用中控芯片烧毁,摇头叹息道:“中控芯片都坏完了,只能回去之后更换零件大修,现在是用不了了。” 秋攸宁看着依旧八风不动,连伤员都懒得看一眼的安九思怒道:“安九思你聋了?” “保护我是他们的职责不是我的职责,”安九思撩起眼皮凝视着她,“秋攸宁,我对你很失望。没想到孟将军看好的继承人如此优柔寡断。” 秋攸宁眯起眼睛,语气不善的捏住了拳头:“优柔寡断和不拿手下人的命当回事是两码事。安九思,你不会成为一个好统领。” 眼看着这位秋三小姐极有可能一个重力场便把自己的主子砸趴下,原本分散四周警戒的机甲小队迅速围拢在安九思身前,炮管和等离子刃纷纷上膛对准了篝火边的四人。左辻警惕的站起身,红色的皮肤下隐约有火彩闪烁。还站在报废机甲边的闻天手指轻点主炮管,那根扭曲的炮管便渐渐亮了起来。 “你们别打架呀,”商陶见势不对干笑着给秋攸宁顺了顺气,同时向机甲后的安九思猛丢眼神,“前路未卜不能先自己起内讧啊。大家意见不统一是很正常的事情,人类本来就是独立的个体嘛?” 秋攸宁深呼吸几下平息胸膛里的怒火,侧头问身边人:“那你觉得呢?我和他谁说的有道理?” 商陶没想到这个烫手山芋突然被丢到了自己手上,他支吾着犹豫,一方面不想骗秋攸宁,另一方面觉得说实话会不会直接把这个火山引爆了? 安九思看见他的反应心中了然,压抑半夜的阴霾一扫而空,轻笑一声让手下人放松的攻击姿态。就算你不记得了,那些被教导的杀伐果断也还是刻在你的骨血里。没错,你就是我的商陶,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你也觉得他有道理?”秋攸宁瞪大了眼睛,那一瞬间商陶甚至从这双清澈的黑眸里看出了些许委屈。 他连忙摆手否认:“怎么会怎么会,你有道理!你最有道理了,秋道理!” 秋攸宁根本不吃他这套,郁闷的甩开他的手,背着手便独自一人走回了己方的篝火边。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左辻默默的坐到她身边,递了块营养膏过去:“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抱着半截触手走回来打算研究研究的闻天恰好听到了这句话,忍不住拆台道:“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肯定不会管那些人死活。” 左辻难得没有起身打他,那双火彩闪烁的眼睛里透出真诚的光,他看着秋攸宁沉声道:“没错,我不在乎他们的命,但你在乎我就可以在乎。你让我去保护的话,我就会去保护。” 秋攸宁霍然转头看向他,眼眸中的情绪瞬息万变,连闻天都没来得及完全记录,半晌突然扑哧一笑,一把揽过他的肩膀拍得叮当作响:“果然不愧是我好兄弟!你要是能喝酒就好了。” 83.人类的情绪 被孤身一人丢在两边营地分界线的商陶尴尬莫名的挠了挠头, 正准备转身去追秋攸宁, 身后突然传来那个alpha清风朗月般的声音:“我想跟你谈谈。” 这个声音听起来很舒服,让人有种不可名状的安心。他眨了眨眼睛,原地坐了下来,意思很明确——就在这儿谈。 安九思也不介意, 随着商陶席地而坐,素有洁癖的他就这么坐在灰尘泥土之上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让身后的卫兵们看得瞠目结舌。 这个男人是少主的完全匹配不错, 可是长相倒也一般,怎么就把少主迷得原则都不顾了呢? 安九思坐姿如钟, 腰背笔挺,哪怕以触手残肢为背景都自有一股潇洒风流。他开门见山的问:“你认识我吗?” 商陶用余光瞥了眼身后,却发现秋攸宁看见他和安九思席地而坐不仅没生气的冲过来,反而还在和那个宝石人卿卿我我?气得他一巴掌就拍到安九思手上,大声说:“认识啊,安太子嘛!” 巴掌声太响,登时引起了那边的注意, 秋攸宁扭头看见他们亲昵的手掌相覆,眉毛一挑便准备站起来。闻天按住了她的肩膀,在后者面色不善的眼神中微笑道:“他气你呢,你要是生气就上当了。omega这种生物一旦觉得你对他死心塌地,很快就会移情别恋了。” 说着他不经意的对左辻勾了勾唇, 后者悄悄比了个大拇指。 秋攸宁果然信以为真, 强忍着暴躁之情, 耐心请教道:“那我该怎么做?” “让他觉得你没那么在乎他,他自然就会自己回来了。现在你可不能过去,要让他自己走回来,不然这一仗输了他可能就真的喜欢上安九思了。”闻天煞有介事的说,“就算以后嫁给你,你身为alpha的威严也会不保。” 左辻无辜的补充道:“铁皮脑袋这次说的有道理。” 反观另一方,安九思呆愣的看着自己被抽得生疼的手背,会错意的将另一只手覆了上去,温柔说道:“无所谓了,你不记得槐园里的事儿也没关系,我以后会给你更多美好的回忆。”那些血汗交织的实验与训练如果于他而言是想要忘却的痛苦,那便忘了吧。 商陶被无动于衷的某人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压根儿没注意他深情的告白,只觉得这人凑近了有股让人恶心的信息素味道,忍不住站起来退后了两步:“槐园?你也去过那里?不好意思啊,那儿的记忆被我丢了,而且也懒得找回来。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过去了。” 安九思跟着起身,有些激动的上前道:“懒得?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曾经的那些过往你一句‘懒得’就准备抛弃了吗,然后和这个alpha在一起?”他原本准备说“庸劣”,但良好的素养让他最终还是没脱口而出。 他激动时信息素自然释放,商陶被熏得再次后退,他体内有秋攸宁的信息素,唾液标记的后遗症便是对其他alpha恶心想吐。正当此时一个人影晃过将他拉到了身后,她冷冷看着安九思说:“喂,你离我的omega太近了。” “完了没忍住。” 秋攸宁在心中哀嚎,饶是闻天在耳边长篇大论的举了自古以来众多得寸进尺的例子,她还是在看到安九思逼近她家小松鼠时冲了出去。这辈子算是没救了 她一边悲叹自己的未来,一边果断的拉起商陶便往回走,直到篝火边都没组织好语言缓和气氛。这事儿全怪我,她自责的想,要是我没把陶陶一个人留那儿他就不会被安九思耍流氓了。不知道道歉管不管用? “对不起,”岂料商陶抢先开口,低着头抬眼看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该支持你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秋攸宁心脏猛地一跳,什么身为alpha的威严,什么矜持在这一刻统统丢盔弃甲,她看着那个人委屈的表情,嘟着的红唇,想也不想俯身吻了下去。一如既往的柔软甜腻,像松蓬蓬的棉花糖,让人流连忘返欲罢不能。 这一番长吻直吻得两人肺里几近缺氧才分开,秋攸宁含着他红肿的唇瓣厮磨:“你没有错,你永远都没有错。” 两方看客无言,左辻瞧着那个落寞走回营地的alpha,竟有种同病相怜的错觉。他忍不住自嘲一笑,泄愤似的将闻天拿在手中扫描分析的触手切成了肉沫。后者无辜且愤怒,恨铁不成钢的踹了他一脚,那些剩余的触手已经被安家卫队架在火堆上烤了,这可是仅存的研究材料。 “粗略估计昨天袭击机甲的是一只变异章鱼,完整的触手长度不会少于两百米。” 晨光微曦时众人便已经起身,闻天遥指河岸:“根据我的分析,这条被爱提柏欧系统改造后加宽加深的地下河里这种巨型章鱼不算是最大的。更糟糕的一点是这条河不算‘死亡禁区’,所以我们一旦走出昌蓬花领地便会遭到系统分身的黑球攻击。” “死亡禁区?”失去机甲的三位驾驶员围在安九思身后,主驾驶问出了众人的疑惑。 闻天的听觉芯片可能失灵了,他充耳不闻的继续说:“目前我不建议和系统分身硬拼,这样会急剧消耗你们的异能,尤其是商陶同学身体脆弱,不适合接近战。我的方案是” “喂,小白脸,死亡禁区是什么意思?”主驾驶被闻天的无视激怒,失去机甲的他本身就非常焦虑——这种情况下他是极有可能被少主抛弃的,毕竟机甲驾驶舱空间太小,他们的补给也不够,带不下无用之人。 闻天缓缓扭头看向他,五官第一次生动的摆出嫌恶之色:“请不要和我说话。”他演算过千千万万次,极少出现失误。昨天明明算准了这个男人必死无疑,偏偏他活下来了,现在还生龙活虎的与他讲话。 这让机器人难得的自尊心受了伤,故而很愤怒。但总不能当着秋攸宁的面把这个演算错误抹杀掉,于是只能假装他已经死了。一个死人怎么会说话呢? 主驾驶瞪眼便准备发作,被安九思一声轻咳打断,惊觉想起自己现在是没有机甲的机师——在少主眼里便是废物,这时候再惹麻烦岂不是找死?他缩瑟后退,不再言语。 “好稀奇,他居然在生气。”商陶悄悄凑在秋攸宁耳边说。 秋攸宁也转头咬耳朵道:“证明我这个老师教的好” “臭不要脸。” 闻天内心非常同意身后人的话,他作为一个硅基生物,对情绪的掌控应该是十拿九稳的,可越学习人类越发不可自控。像这种“抹杀失误假装没发生过”的恼羞成怒以前从来没有过,不知是人类有问题还是他的学习对象有问题? 天契人最擅长的便是一心多用,他虽然打死不承认自己是天契人,但这个本领比谁运用得都熟练,心里一边分析着自己的情绪反应,嘴上分毫不差的继续说:“所以我们要渡河,就得‘去死’。” 安九思挑眉问道:“去死?” “或者说让爱提柏欧系统以为我们死了,”闻天点点头,“我会选一个目标——鱼或者别的什么,等他游到我们附近后听我号令,我们要被那条鱼吞到肚子里,请安少爷施展绝对防御以抵挡鱼腹里的胃酸腐蚀。之后由商陶同学控制它游动,去赫斯谷洞附近登岸。不过有一点我得说明,那些大家伙不能参与这次行动。” 他点了点安九思身后严阵以待的八架机甲:“太大了,鱼吞不进去。”虽然也有其他的可行办法,但这是能解决掉对方武装的最优方法。哎真是为秋操碎了心,这样子会不会对我的好感度增加一些呢,人类的心总是如此琢磨不透。 然而还没等安九思反对,秋攸宁便抢先抗议道:“打住——我都说了不和他一起走了,闻天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还是记忆芯海马体萎缩了?我最后再说一次,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秋,这个谚语说反了)没反!本小姐走的当然是阳关大道!” 安九思指尖微动,记忆芯片?改造人?机械大脑?还是说——天契人。他的目光渐渐玩味起来,越打量那个机甲教官越觉得像,就连碧绿的眼珠子也和天契独有的数据瀑如出一辙,孟蓝秋家竟然收留了个天契人。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知死活! 不过目前仍需要他的协作,安九思不动声色的收敛目光,天契人的演算能力可谓举世闻名,之后再把这件事上报给军事法庭吧。 被盯上的闻天尚不自知,方案一被驳回后埋头演算,半晌才叹息道:“那只好让左辻做钻石茧了,这样子会麻烦很多。” 秋攸宁皱眉问道:“会受伤吗?” 左辻淡然摇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钻石不会被腐蚀,没事的。” “我可以帮你们过河,之后再分道扬镳?”安九思突然开口提议。 这个提议理所当然的被秋攸宁果断拒绝,两边和平共处半夜,但注定会分出胜负的势力拱手别过。就在秋攸宁四人踏上河岸准备潜入水底时,异变陡生! 84.演算之战 闻天走在最前方, 秋攸宁和商陶紧随其后, 而左辻则殿后。其时他们四人正走到昌蓬花边界和翡洛河分界线的中央,这个距离不近不远,刚好向前无法立即跳入水中,向后不能控制昌蓬花协战, 连安九思率领的机甲小队都远远站在百米开外。 闻天算准的那条不大不小刚好能把他们吞进去的鱼将在抵达岸边的同时游近,左辻双臂璀璨夺目蓄势待发,所有人的注意力一半在河里, 一半在天空中遥遥扑来的黑球上。消灭完地下城的智慧生命后这些黑球便遥遥悬浮在混合冰层旁边,速度比初时慢了不少。 没人能想到, 危险从脚下而来! 翡洛河边的沙滩粗糙多石砾,当那三个人出乎意料的从地下蹿出时带起沙石飞扬,猝不及防之下秋攸宁沙砾入眼,顿时泪如雨下一片模糊。隐约间只能看见几个人影,手上拿着似棍似锏的武器,迎头便向她砸下! 她一把推开手边的商陶,狼狈侧身躲开。就听见闻天大声说:“改变作战目标, 先杀天启者!格列,你去杀安家小子!” 秋攸宁瞠目欲裂,要不是看不清敌我恨不得一个重力场便将他们碾成铁疙瘩,怒不可遏道:“闻天你这个叛徒!左辻——拉着商陶躲远点!” 话应未落眼前棍影绰绰,看不清的秋攸宁只能胡乱闪躲, 不一时便中了一棍。那些人用的武器不知是用什么材质锻造而成, 以她筋骨之强劲一击之下竟折了腿!万一击中要害只怕当场便会毙命, 连组织修复液都抢救不了。 背后劲风袭来,秋攸宁心底一沉,对方速度太快她根本躲不开。但是看不清周围的她不知道商陶和左辻有没有离开,不敢擅自铺开重力场。 双方交战飞沙走石不过瞬息间,预料中的重击没有到来,秋攸宁听到了清脆的撞击声,朦胧的眼中看见了璀璨之光。她惊怒道:“左辻,不是说让你去保护商陶吗!” “他没事,”左辻微涩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敌方三人,一个去杀安九思,一个在这里,还有一个闻天扛着在。你眼睛怎么样?” 闻天扛着?秋攸宁心中惊讶万分,还没来得及问便听到闻天的声音再次高喝:“格列小心,安家小子会绝对攻击!安少爷——不要用绝对攻击!” 秋攸宁彻底迷糊了,这到底哪跟哪,闻天到底在干什么?陶陶现在在哪,这些突袭而来的人到底是谁?耳旁叮铃哐啷如珠落玉盘之声不绝于耳,她骤然惊醒,现在可是危急之时,哪有空让她愣神。 “左辻,让开!”她努力揉眼,总算眼前勉强能看出敌我,一把拉住即将被铁棍砸断手臂的宝石人后退,“你退下,去后面。” 岂料就在她拉住宝石人的瞬间,他看似被砸中的手臂骤然扭曲伸长,虚晃一招直刺对方面门——要不是猝不及防被秋攸宁拉了个踉跄,这一击便足以斩下那人头颅! 左辻踉跄转头,瞥见那人极其阴险的一棍砸向秋攸宁后颈,竟诡异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后者完全没有发觉,下一瞬间便要身首分离!他情急之下只来得及一把抱住秋攸宁强行转身,将自己的后背近乎送到了对方棍下。 铁棍与尚未来得及强化的合金后背亲密接触,力道之大将二人砸飞十几米远,左辻几乎被这一棍砍成两半,破碎的宝石渣凄惨的落了一地。他的声音颤抖,却不是因为险些腰斩的剧痛,而是怀中人先前的话语,他愤怒的脱口而出:“你就不能再多信任我一些吗!我能帮你,不是一个只会拖累你的累赘!” 秋攸宁愣住了,她能感觉到抱着她的这个男人气得发抖,下意识说:“我只是不习惯。”不习惯依赖别人,不习惯被保护,不习惯——被你抱着。 越想越别扭,她翻身从宝石人怀里站起来,左腿彻底骨折扭曲,只能将体重都压在右腿上勉强站立。眼睛红肿疼痛,但视线总算是稍微清晰了。她环视周围确定没别人后加持了十米范围的重力场,将暂时失去战斗力的宝石人保护其中。然后看到了不远处正在搏杀的三个近乎一模一样的男人。 亮银铠甲简直就像中世纪的骑士装,手持两米长的铁棍,眼中绿瀑爆闪——他们是天契人?不对秋攸宁越来越清晰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纹章:狮与鹰。圆桌骑士!?她从小便被父亲教导击蒙星系的主流势力,其中天契人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天契星是封建帝制的社会,最上层的是天契皇,其下则是各大骑士团的团长,其中还有一个组织超然外物,那便是圆桌骑士。历代圆桌骑士都是天契星战斗力的巅峰,即便在天契皇面前也有一席之地。 圆桌骑士总共不过十二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凯明二上,还一口气来了三个!难道闻天也是? 旋即秋攸宁看见了闻天,那画面非常古怪——只见闻天和一名圆桌骑士像是施了定身术一样相对而立,周围明明打得火热他们俩却在“含情脉脉”的对视! 商陶远远站在一边,看起来还算安全,但安九思的情况就不怎么乐观了。那名击退他们的圆桌骑士看见她摆下重力场,自知这里暂时讨不到好,迅速汇合到另一名同伴身边,打算先合力干掉一个再说。 “他能计算出你绝对攻击的轨道,别白费力气!”闻天突然又出声了,面色一变,惟妙惟肖的将窃取来的信息宣之于众:“塔斯回来,先干掉巴顿!秋——三点钟方向引力坍缩!” 这三名突然杀出的圆桌骑士正是中秋当天在小面馆里被蓝穆清吓退的三人,只是不知何时竟悄悄跟着他们一路到了凯明二,这可是杀人藏尸的绝佳地方。周围一个监控摄像头都没,这里还这么危险,只要能杀死再怎么也怪不到天契头上。 那个从秋攸宁这边转而攻击安九思的圆桌骑士刚要动身,听到闻天的话脸色大变,警惕的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闻天眼中数据瀑闪烁的荧光几乎要擦出火花,天契人之间的战斗演算才是真正的战场,等到动手时早已分出胜负。他们互相计算对方可能攻击的轨道和力度,然后推演应变之法,这个推演又落到对方的推演之中,如此往复不断——在不懂推演的人看来就和站着干瞪眼没什么区别。 他以一人之力对抗两名圆桌骑士的演算实属勉强,还要不停给其余人提示,不多时便节节败退。从表征上来看便是那个名叫塔斯的圆桌骑士正一步一步的向他缓缓靠近。步伐虽然缓慢但到底是在前进,那么便终会有抵达的时候:当他走到闻天身边之时,便是后者落败之刻。 “这到底怎么回事!”秋攸宁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帮谁。她压根儿就不知道“引力坍缩”是什么,也没闹明白闻天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和那个圆桌骑士干瞪眼是准备跳贴面舞吗? 左辻勉强固定住自己的上半身站起来喘息道:“闻天,暂时可以信任。这些人是来杀你的。”他也认出了这三人便是小面馆里的那三个,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强,镭射炮或者等离子刃根本就无法将其击中,当时如果不是蓝穆清出现可能他们都要毙命。 话音未落便听闻天高声道:“秋,23-456-21,黑洞炸弹!” 秋攸宁翻了个白眼,我要是会黑洞炸弹,至于还只是个初进化?然而这句话本来就不是说给她听的,不知为何那三个圆桌骑士偏偏就相信闻天的话,毫不怀疑的认为只是初进化的秋三小姐能使出星系级进化的技能——因为她不知道彼时在埃尔文空间站时,她撕裂异能的瞬间碾碎的跃迁点,便是毁于黑洞炸弹,而这份报告被原封不动的呈到了天契皇御前。 在天契星的演算中,有一类人被命名为“天启者”,都是经过推演可能突破星系级甚至宇宙级的人。这种人在天契的必杀名单中一向排在首位,以前是偷偷摸摸的暗杀,现在双方左右撕破脸皮了,愈发的明目张胆。天启者身上发生怎样的奇迹都不为过,正因如此才必须抹杀! 闻天的幌子让正在和安九思机甲卫队作战的格列心中大惊,整个人飘忽横移十米,同时在毫厘之间将演算全落到了秋攸宁身上——圆桌骑士阁下看见了一片空白,没有战术、没有战略甚至都没有动!糟糕 安九思等的就是这毫厘一瞬!绝对攻击悍然划破空间,将正在看秋攸宁的圆桌骑士一刀两断,反应奇快的两台重型机甲分别抓住其中一段,蛮力之下竟直接将他扯成了四片!天契人体内没有血液,烧毁的芯片发出焦糊的味道,幽光闪烁的碧眸黯淡熄灭,但他暂时还没有死——只要中控芯片不被毁坏,多少次都能复活。 敌方从三人变成两人,这其中可能有秋攸宁的作用,但最主要的功劳还是脸色苍白的安九思和两眼冒火花的闻天。 他神色没有半点轻松,因为安九思的绝对攻击一天只能用一次,而以秋攸宁目前的实力甚至不足以破坏圆桌骑士的体表防御!重型机甲看似轻松的撕烂了那个天契人,实际上是因为安九思先用绝对攻击破了他的防御盾,否则仅有十二人的“天契最强战斗力”如果还抗不住一架重型机甲的话,那天契也妄为击蒙霸主之一了。 好在他们还不知道秋攸宁现在用不出引力坍缩和黑洞炸弹,闻天脸色突变,急急喝道:“商陶——秋,拦下来!” 秋攸宁心神俱震,转头便看见原本正走向闻天的塔斯不知何时竟摸到了商陶身边,将他扛起便跑!他全身都穿着铠甲,就算商陶的异能可以对天契人起作用,也根本触摸不到。秋攸宁咬牙踩着断腿向那边跑去,同时用引力场抓握,却不料对方早就算到了她的攻击轨道,施施然腾步挪开,丝毫不受影响。 她第一次和天契人作战,却打得万分憋屈,每一步都被算得死死的,她想着向东,敌人便已经向西躲开;引力场还没施展,对方便威胁似的掐住了商陶的脖子。她根本就碰不到敌人,相反敌人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要不是担心不存在的引力坍缩,只怕她早已落败。 安九思也指挥机甲卫队抢攻上前,只不过上了一次当的天契人没那么傻,闻天再也骗不到他——不能在演算上胜过天契,那这仗就没法打。而以秋攸宁和安九思,再加他手下十几个脑子,只怕也算不过圆桌骑士。 更关键的是两人投鼠忌器,商陶在对方手上,脆弱的omega哪怕是一颗流弹都会要他的命,机甲远程武器根本不敢发射。 这一切说来复杂实则不过十来分钟,天空上逡巡的爱提柏欧系统分身终于杀来! 85.鱼藏 秋攸宁曾和这些坚硬无比且可以任意变形的黑球作战过, 还险些丧命在其尖刺之上, 任何一颗都十分棘手,而从天空中密密麻麻飞来的黑球乍一看去不下于上千颗! 现在她才总算明白闻天为什么要把路线规划到凶险的“死亡禁区”里了,目前整颗星球上只怕只有他们几个智慧生命,也就是说这些黑球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便会源源不断的全力搏杀。不用演算都知道, 这是必死之局。以人力抗衡一整颗星球,那是行星级异能者才能干的伟大事迹,与他们无关。 爱提柏欧系统可不会管什么天契人、宝石人与人类的区别, 一股脑的倾泻而下。 这时候天契一方便占到了绝对优势——爱提柏欧系统也是依据程序与演算行动的,而它的演算远不如强智能的天契人, 所以它的攻击完全挨不到他们的衣角。反观人类一方,刚打了个照面八架机甲便全军覆没,机师被黑球毫不留情的钉死在了驾驶舱里,整个过程还不到半秒! 安九思赫然铺开绝对防御,将秋攸宁和左辻也囊括其中。密密麻麻的黑球瞬间遮住了绝对防御气泡外的所有光线,像趴在笼子外流涎的凶兽,贪婪的等着他们笼子破碎。就这么数秒钟的耽误, 那两名圆桌骑士便已经抓着商陶跳进了浑浊的翡洛河里。 被黑球完全覆盖的绝对防御气泡里黑漆漆一片,只有左辻散发出七彩的光芒,秋攸宁急切的想要冲出去追赶,却被他一把拉住:“找死吗!” “他们抓了陶陶!” “秋!冷静点,”闻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他们已经跑了, 你追不上, 鲁莽行动只是送死!” “这个大小的绝对防御只能支撑一小时。”安九思沉声说着,言下之意非常明显——一旦绝对防御消失他们便会坐以待毙。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他们的计划本来是在系统黑球奔袭而至之前跳到翡洛河里“去死”,万一不成功还能退回昌蓬花领地休养生息。但被圆桌骑士截杀之后一切都打乱了,这些黑球倒成了对方的援兵,甚至还被掳走了能控制昌蓬花的商陶,成功将他们困死在这里,并且一举折了他们全部的机甲武装。 安九思感觉到绝对防御外闻天正尝试进入,思索片刻还是将他了进来,从目前看来这个天契人应该是秋攸宁一伙的,刚刚要不是这家伙刻意出言扰乱,他不可能击毙那个圆桌骑士。 扑进来的闻天看起来十分疲惫,碧色双眸极其黯淡,就像快熄灭的火苗。刚一进来便跌坐到地上,费劲的说道:“冷静点,冷静点” 他机械的重复了几句,脸色难看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总算让眼里的绿光稍显明亮,此时甚至都没工夫做伪装,直接将那扎眼的数据瀑呈现到了安九思眼前。 “我们,去,河里绝对领域,能,移动吗?”闻天说完第一句后半天才磕磕绊绊的说出第二句,好像瞬间患了思维障碍症,眼中挣扎的绿色火苗看得人十分担忧,仿佛下一秒就会湮灭。他同时和三名圆桌骑士比拼演算让芯片过载太厉害,此时身体里烧得一片焦糊,能保住中控芯片算是命大。 安九思点点头,上前一把将萎靡在地的闻天扛起:“不能动,但是能扩大,这里离河岸不远我能直接延伸过去。我们还是跳进去找鱼?” “鱼随机,随?左辻钻石茧。”他的声音开始出现明显的电流杂音,断断续续忽强忽弱,“不要追冷静,等我重启。” 说完最后两个字他彻底闭上眼睛,七窍同时散出一蓬灰色的烟,伴着难闻的焦糊味。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秋攸宁愣愣道:“他该不会是死了吧?” “不管死没死,现在我们得赶紧去河里,”安九思皱眉示意他们跟上,同时怀疑的看了眼近乎两断的宝石人,“你这样还能结茧吗?” 事实证明生命在危机关头总能爆发出额外的潜力,只剩一层白金膜连着的宝石人依然咬牙结出了璀璨的钻石茧。仅容纳三人的茧不算大又十分夺目,刚下水底便被一只怪鱼猛地吞进肚子,天空中的系统黑球逡巡片刻,犹犹豫豫的转身离开,算是勉强逃过一劫。 那只怪鱼嘴里长了整整八排利齿!一路咀嚼着这个难啃的石头,却连点渣滓都刮不下来;坐在茧内的两人心惊胆战,看着那些铁灰色的牙齿狠狠撞击到茧的外壳,然后抬起,再咬合!只剩上半身镶嵌在茧内的左辻紧咬牙关,看起来也并不像他说的那般轻松,被这样狠狠啃咬必然极痛。 好在钻石外的合金层极其坚韧,那只怪鱼几番咀嚼无果后干脆一口将他们直接吞进了肚子里,当钻石茧落入臭气熏天的胃酸中时,众人总算松了口气。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就算现在秋攸宁想去追掳走商陶的两个圆桌骑士也不可能,她甚至不敢出这条怪鱼的肚子,不禁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深感懊恼。 鱼腹非常大,足有普林森军校一间阶梯教室的大小,其中有被消化半边骨头的小鱼在酸液里挣扎跳跃,看起来阴森恐怖。两米见方的钻石茧在其中甚至还不如旁边的鱼骨显眼,左辻为了透气将茧开出一点小口,刺鼻的腐臭味顿时涌入,熏得两人差点俯身吐出来。 “左辻,你认识刚刚那些人?”秋攸宁拼命转移注意力的问道。 宝石人手里抱着一捧刚刚被击打破碎的宝石碎片,小心翼翼的融进身体里:“在凯明一见过,中秋晚会那时候他们曾经想杀闻天,莫名其妙又走了。我怕他们去找你麻烦,后来也没找到。” “难怪那天你突然跑去了。”秋攸宁恍然大悟,当时左辻急匆匆跑到她身边问有没有人对她动手,她以为后者说的是兰回那些人,便随口说已经打发了。 左辻点点头,复杂的看了一眼仍在昏迷自我修复的机器人,他记得当时闻天说的是“他们是来抓我的,可能还会去杀天启者”,也就是说这次这些圆桌骑士的目标仍然是他——他难道不仅仅是还有别的什么特殊身份 现在才刚刚天亮,安九思便已经将绝对防御和绝对攻击悉数用出,身边还没有一架机甲护身,内心十分不安。这个摇摇欲坠的钻石茧看起来不怎么可靠,一旦破开他们便会被强力胃酸融化得渣滓都不剩,什么四大家族继承人,什么天启者统统要化作翡洛河里的鱼屎,死得毫无意义且非常难看。 偏偏他还不能破开鱼腹出去,因为一旦出去将遭到爱提柏欧系统的猛烈攻击,只会死得更快。但好歹干净一点?素有洁癖的安太子一想到自己现在是坐在腐尸堆的胃酸里,便一阵反胃,不用污浊的空气都能吐出胆汁。 “他要多久才能醒?”安九思问道,他聪明的没有提闻天是不是天契人的事儿,这件事情显而易见,并且只会让双方的关系更加恶化,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这个问题没人知道,以前闻天虽然死机过几次,但那都是为了逃避问题的主动程序。这次是因为芯片损毁严重的被动重启,没人能预料到他到底要多久才能恢复——或者还能不能睁开双眼。 左辻当然知道他不会死,甚至会恢复得很快,可连他也没料到这家伙这次重启居然耗费了这么长时间。 根据腹部的饥饿感,秋攸宁推测他们起码已经在这条大鱼肚子里待了五天,饿得两眼发绿光的两位碳基生物一致决定如果闻天再不清醒他们就直接冲出去:虽然不知道爱提柏欧系统会不会被同一个把戏骗两次,但要死好歹也做个饱死鬼! “我这儿其实还有营养膏,”就在秋攸宁控制钻石茧上升到一半时,角落处突然传来熟悉而虚弱的声音,“有人要吗?” “要!”两人异口同声,甚至都没空关心他什么时候醒了。 闻天缓缓坐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两小块营养膏递给两人,无辜的说:“我以为你们起码会搜搜身,没想到alpha的教养如此之好?” 秋攸宁一口吞下营养膏,久未进食的胃部仍然有些抽搐。她没空调侃,商陶已经被抓走了五天,她焦急得夜不能寐:“那两个人去哪里了,怎么救人?” 机器人看起来还是有些行动不便,浑似没骨头般倚靠在钻石茧上,一字一顿慢得让人抓狂:“别救——成功率,0.007%;死亡率,99.993%。我的建议是” “必须救!”秋攸宁没等他说完便皱眉道,“你要是怕,带我找到他们就走吧,我自己去救。” 安九思默默补充:“算我一个。” 闻天看了他二人半晌,黯淡的绿光挣扎闪烁:“他们就是在等你们自投罗网,哎,左右死定了拼一把吧。” “他们现在肯定在去往擢翮特区中控系统的路上,只要他们抵达那里重启爱提柏欧系统,就能接管系统的控制权,到时候我们就死定了。”闻天费劲的说着,听得秋攸宁恨不得以身相替,“我们只有抢在他们之前重启系统才会增加0.9%的获胜几率。你们还有没有什么隐藏能力?现在是——闪亮登场的时候了。” 程序运算如此不足的情况下他竟还分神去搜索了个形容词,可惜气氛并没有因此缓和。 秋攸宁与安九思干瞪眼,他们哪有什么隐藏能力?左辻就更不用说了,他现在全摊开了裹在众人外面,显露得不能更显露了。 “那看来还是0.007%,”闻天忧伤的叹了口气,“死定了。” 86.十万分之七 “之前他们有三个人的时候我们都能斗得旗鼓相当, 现在只有两个人了为什么还必死无疑?” “我真的很羡慕你们这些不会演算的碳基生物, 永远如此不知畏惧,”闻天沉默了一下,心想在小面馆里遇到的那个男人除外,“第一, 之前我们并不算是旗鼓相当,时间一长哪怕爱提柏欧系统不来我们也必败无疑;第二,之所以能干掉对方一人是我连蒙带骗的成果, 很不幸的是我现在脑残了,在大修之前不能提供对战演算;第三, 商陶同学在他们手上,您二人必定投鼠忌器,本来就打不过还畏手畏脚的——请问我们拿什么赢?就是算死了这一点他们才会绑架商陶同学的。” 秋攸宁不甘心的反驳道:“不是说还有十万分之七的胜算?” “那是天契皇突然被丘比特万箭穿心爱上了你的概率,”闻天眨了眨眼睛,“或者孟戾将军突然被虫洞吞噬莫名掉到我们面前。总的来说,不比左辻爱上商陶同学的概率大。” 左辻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后者再次忧郁的叹了口气:“我能只把你们带到中控系统旁边就离开吗, 如你们所见,我现在无法提供对战演算还行动不便,就是个非常大的累赘——能活一个算一个?”他最后一句话是对宝石人询问的,因为他了解秋攸宁的个性,她不会拖人陪葬。但如果左辻把那个秘密说出来的话, 只怕秋攸宁会先宰了他再去送死。 左辻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强硬的冷哼道:“要死一起死。” 他可不信这个小机器人装可怜的把戏, 如果对方真的认定这一仗必败,那么肯定会逃跑!毕竟在他的演算里秋攸宁杀他的概率只有一半,拿一半的概率换必死无疑,怎么看都是前者划算。换而言之,闻天认为他们赢的可能性起码高于50%,只是不知为何说了谎。 闻天哀叹不停,挪到用来换气的口子那儿将手伸了出去,用古怪的咏叹调高喊:“如果我回不来了,请在墓志铭上写——他生而为人,归于泡沫。” 说着他的手猛地插进了胃壁中,整只手掌化作钢线,剩余的全部思维顺着钢线进入大鱼的肌肉细胞,又沿着生物电流直入鱼脑。展开了一场悲壮的人鱼争夺之战! 神经遭到入侵的怪鱼剧烈反抗挣扎,在河水里痛苦的上蹿下跳,鱼腹也跟着翻江倒海。秋攸宁将钻石茧死死压在胃壁上,让闻天的手不止于从其中脱落。无数残骸腐肉劈头盖脸的砸到钻石茧上,将璀璨的钻石污得令人作呕。 每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因为成败在此一举——如果闻天无法控制住这条鱼的话,他们将困在这里进退维谷,别说抢先抵达爱提柏欧中控系统,连出都出不去!这件事本来是该商陶来做,天契人拥有人类无法比拟的演算能力,但人类也有神乎其技的异能。 时间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翻腾的大鱼总算渐渐平静下来。良久闻船长才转头咧嘴一笑:“马上启航。” 所有人长舒一口气,哪怕左辻也不例外。现如今他的身体强度早已超越了古往今来所有的同类,流水再不能杀死他,但他依然有弱点,他的弱点从流水变成了一个人类。他害怕对方死亡更甚于自己死亡,可碳基生物是如此的脆弱,他有时几乎想将自己化为一身铠甲,就这么紧紧的保护着她,让任何伤害都碰不到她半根汗毛。 “秋,从现在开始你坐下恢复异能,我们将在离赫斯谷洞最近的地方登陆。赫斯谷洞是一个内在引力时刻变化的地方,在那里会发生时间与空间的扭曲,我需要你维持一个恒定的引力场,不能被外界影响。我们从赫斯谷洞笔直穿过去,应该能抢在圆桌骑士前面。他们毕竟没有引力异能者,只能在扭曲的引力场里迂回寻找安全路径。” 安九思问道:“如果他们不走这条路,直接走最近的路线去擢翮特区呢?根据你说的,他们不怕那些黑球的攻击。” “不怕不代表就会去硬碰硬,这也是消耗对战演算的。不过他们可以走千千万万条路,但我们只能走这一条,”闻天说,“所以我才说死定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他再次诱惑的建议,秋攸宁挥手打断:“穿过那个引力洞然后呢?” 闻天指了指只有半边身子的宝石人说:“然后抵达曼斐尔峡谷,里面全部是毒气瘴,吸半口你们俩都得死。依旧是左辻化茧,秋以最快的速度把我们运过去。(这个峡谷一眼看不到边?)我知道安少爷的意思,但是你的绝对防御一天只能用一次,我们穿过峡谷便到擢翮特区的边界了,要随时准备迎接圆桌骑士的袭击,还是要留点后手的。” “一天一次郎,”秋攸宁讽刺的摇头,“视野级又怎么样,还不如我这个初进化呢。” 安九思懒得与她抬杠:“天契人,你的腿能修好吗?” “我不是天契人,”闻天看着他认真的说,“我是强智能机器人,只是和天契人长得有些像。你总不能说凯明二矮人是人类吧?我的行动能力在到岸时可以恢复七成,但请不要期待我参与战斗,我的头真的很疼。” “机器人也会头疼?”左辻好奇的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 闻天鄙夷道:“我为你匮乏的知识感到悲伤,你脑子里装的都是石头吗?” 自从那次丧心病狂的报复事件之后,漂亮的室友便成了医务室的常住客,那位不知从哪调来的alpha长官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哪怕狼骨再垂涎欲滴也不敢造次。但是今天不一样,瑟尔德担忧的看着坐在床铺上翻书的灰发青年,今天那位长官去最高法院旁听,你怎么敢回来呢? 州立第一监狱是鼓励罪犯们改过自新发奋学习的,所以这里专门设有图书馆,甚至能借阅到外界都难得一见的纸质书籍。白芥正在看一本有关生理解剖学的教科书,并极认真的做笔记,好像准备参加高考的学生。 他翻完最后一页,有些惊讶的在主编一栏见到了“蓝穆清”三个字,那人不是分子学教授吗,原来还有涉猎生物学?这个念头一闪而逝被他抛之脑后,合上书时尖锐的指甲划破了纸面,连日来蓄起的指甲也有半寸长,是时候了。 不知道孟攸宁和辰监狱长做了什么交易,他手上的重石镣铐已经被摘除,脚上那两个也恢复到了正常重量。虽然连日来只能靠营养针维生有些虚弱,但比一开始压着四座大山不知要轻松多少。 “医生说你身体虚弱,可以不用去义务劳动,”瑟尔德见他准备出牢房,急忙开口阻止道,“今天是搬货,狼骨他们也在仓库。” 青年挑了挑眉,露出一抹玩味的微笑:“哦?那真是谢谢了。” 谢什么?瑟尔德愣了一下,室友便已经消失在了牢房外。 没有人能想到白芥竟不知死活的孤身一人到仓库这边来,这小子突然从狱长的黑名单移到了医务室的贵宾位,狱医说他得了厌食症身体虚弱得不行,根本不用参加义务劳动。所以当他出现在仓库门口时,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来了,齐刷刷的看向他。 那目光,不加遮掩的贪婪。 “看来我们的婊/子没有被长官喂饱,”狼骨淫/笑着走上前,瘦骨嶙峋的灰发青年在他面前宛如一只被恶狼盯住的兔子,“长官才不在一天就急着出来打野食吗?还是说我的**比长官的更有味道?哈哈哈!” 见势不对的其他囚犯赶忙溜出了仓库,据说那天强奸这个青年的alpha被暴怒的狱警砸瘪了脑袋,他们既不敢惹狼骨更不敢挑衅长官,此时多看一眼都有可能被牵连。偌大的仓库瞬间人去楼空,唯余狼骨的手下围住了瘦弱的灰发青年。 空气中甜腻的香气四溢,狼骨只觉得眼前什么都没有了,视野里只能看见那个蛊惑人心的omega,他喘着粗气缓步上前,脑海里想象着青年雪白的肌肤和泫然啜泣的呻吟,下腹硬得发疼。却没注意到后者冰冷的眼神以及周围的悄无声息。 狼骨将手伸向青年纤细的腰肢,后者主动迎上前,近乎撞到了他怀里,他手隔在布料抚摸上了对方的屁股:“瘦得一点肉都没有了,可怜的小美人呃” 锋利的指甲毫不滞涩的刺穿皮肤,修长的手指紧随其后,头颅下第三节颈椎被拇指、食指、中指狠狠捏住,向外猛地扯断!白芥的动作得太快,狼骨甚至才刚感觉到皮肤被划破的微痛,脑袋以下便全部失去了知觉,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的蛇一样瘫软到地上。 然后他看见了同样头破血流昏迷倒地的小弟,整整十几个人在他沉浸在omega信息素里时全部被干掉了,而他一无所察。他艰难的扭头,惊惧不已的看着那个不知何时倚靠在货架上的狱警,和站在一旁手染鲜血的灰发青年,想逃离却动弹不得,想求饶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咕噜的闷响。 “我还以为你要杀了他。” 白芥微笑着蹲下身子,用鲜红而锋利的指甲在狼骨眼珠子前吓唬,欣赏他恐惧的眼神:“杀了岂不是便宜他了?生不如死才好玩呢。”说着他指尖向前,一寸一寸的插到了眼眶里,鲜血流遍了整张脸,显得狰狞异常。狼骨嘶哑的惨叫着,头颅疯狂扭动可惜逃不开那根手指。 “你说了算。”孟攸宁低眉垂目,心中有些不忍。杀便杀了,这样子折磨人实在不是她所能接受的。 白芥玩了一会儿才甩手站起,用孟攸宁笔挺的制服擦着手上的鲜血,状似不经意的问:“不是说去旁听?” “听完了。”孟攸宁闷闷,没有说后续。 最高法院是全凯明一最权威的机构,由它宣判的结果再没有上诉的可能性,白芥毫不在意的笑道:“那么——我是在这里死还是去前线死?” 孟攸宁看着他那双浅若琉璃的眼睛,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我们逃吧。” 87.幻象与锁(上) 如果从前有人对秋攸宁说人生是一个圆这样的话, 她一定大嘴巴抽死那个矫情的家伙。但在第三次被迫改变线路后, 她也忍不住破口大骂所谓命运。他们无惊无险的从赫斯谷洞出来,原本以为计划正在顺利进行。结果闻天立刻演算到他们按照原定路线走会碰到圆桌骑士。 碰到就碰见,正好打一架不是?——当然不行,秋三小姐的送死行为被其余三人强烈制止, 他们被迫改变线路,狼狈的躲避着黑球分身前行。 可偏偏就是那么巧,他们连番更改路线都被闻天预计会迎头撞上敌人。与原定路线越隔越远, 当第五次逃开可能碰见的圆桌骑士时,他们已经完全偏航, 踏入了一片陌生的迷雾林中。 这片树林里的雾非常之大,白色树干无枝无叶,像一柄柄高耸入云的巨剑,许多浅色的真菌附着在怪树身上,不仔细分辨的话几乎要和树干融为一体。两位人类的能见度不超过两米,所以他们看不见整片白树林没有别的活物,除了他们外只有这些怪树和真菌。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所谓生物圈是指多种多样的生物存活在一起,就像竞争激烈的翡洛河,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而这种一大片领地里只有一两种生物的情况他们只遇到过两次——刚下甬道时的昌蓬花海和引力扭曲的赫斯谷洞。 准确来说那个洞穴里一个活物都没有,生物贸然走进去可能会出现脚还在原地、头已经埋到了丈米深的土里;或者一脚踩到半空中的情况。若不是秋攸宁恰好拥有引力异能, 那里将是全凯明二最危险的死亡禁区。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先听哪个?”闻天见三人面色不善, 自顾自的继续说,“好消息是我们现在已经在擢翮特区里了,并且离中控系统所在的区域非常接近,只要能穿过这片迷林就能抵达。坏消息也是这片迷林我们可能走不出去了。” 安九思皱眉道:“你应该能扫描这里规划路径,这片雾不是问题。” “雾当然不是问题,哪怕它是磁场紊乱所致也不是问题,”闻天遗憾的摇头,“问题是根据报告分析——误入这里的人不是被困死的,是互相攻击致死。这片林子的名字叫‘克瑞斯迷林’,克瑞斯在你们人类的古语中是‘发狂’的意思。我怀疑这里有神经类毒物,但可惜的是刚刚扫描过,空气土壤都很干净。” “干净的还不好?”秋攸宁奇怪的问。 如果问这话的是左辻,闻天肯定会再次鄙视他的石头脑袋,可惜对象是秋三小姐,他只能直白解释道:“当然不好,干净就代表我找不到毒物源头,那么它就有可能通过任何途径的传播到您二位体内。说老实话,我不想看到你们中任何一个神经错乱随意攻击,比起来我更愿意和圆桌骑士待在一起,好歹还有个全尸。” 要是陶陶在就好了,秋攸宁苦恼的想着,这种精神类攻击对他来说不过小儿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希望天契人有善待俘虏的精神。 前路虽然凶险但也得继续,好在有闻天这个超级电脑推算出最快离开迷林的路径——这林子本就不算大,只是磁场紊乱导致了人出现错觉,在其中兜兜转转出不去罢了。根据闻天所说的线路,他们全速赶路的话只要不到两小时便能出林。 一旦走出迷林他们将无可避免的遭遇圆桌骑士,所以虽然知道在这林子里多待一分钟都可能遇到危险,秋攸宁依然没有使用异能帮助众人赶路。之前在赫斯谷洞时她维持恒定引力场与大自然做抗争,消耗了过半的异能,之后又连番赶路得不到休息,直到此时异能尚不足七成。 她一边赶路一边努力恢复异能,在遭遇圆桌骑士之前多恢复一分便多一分的胜算。可惜异能的恢复需要全神贯注,而越深入迷林雾越大,到后来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只能用绳子拴在一起,风声鹤唳之下根本没空恢复异能。 左辻走在秋攸宁身后,看着她汗湿的后背莫名心疼,轻声问道:“不然我背着你,你专心恢复异能?” “那成什么样子,我可是alpha”秋攸宁笑着转头,却错愕的看到左辻正在脱衣服! 周围的迷雾不知何时散开了,白树林中出现一汪色彩斑斓的泉水,准确来说宝石人是在脱人皮。他的身体有些奇怪,看起来过于瘦弱了,简直就像一开始在凯明二上见到的模样。这副样子秋攸宁已经很久没见到过了,乍一看之下还有些亲切,仿佛他还是那个弱小得碰一下就会断臂的辰砂宝石人。而不是现在这个步步紧逼,天天想着保护她的强大生物。 浑身通红的宝石人用脚尖试探了一下泉水,明显有些畏惧,犹豫再三都没走进去。 正在此时闻天从泉水的另一边走来,表情十分僵硬,宛如玩具店里的提线木偶。秋攸宁心中奇怪的想,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像没了灵魂,难道又哪块芯片烧坏了? 他缓步走到左辻身边,秋攸宁这才发现他竟然高出左辻半个头——没错,太奇怪了!这个左辻有问题,他应该和闻天差不多高,而且非常壮实,更何况早在下凯明二时他就已经脱掉一身人皮了!非要说的话这个左辻只可能是“凯明二上的雀斑路易”。难道我中招了这是幻觉? 秋攸宁警觉的左右环顾,果然——没看见安九思。这个毒素到底是怎么入侵到她神经里的?明明一路走来什么都没碰。不远处奇怪的闻天和弱小的左辻要么是幻象,要么是敌人。她想到闻天说的发狂胡乱攻击,可能现在真实的他们就在自己身边,于是决定暂且按兵不动看这两个幻象玩什么把戏。 面无表情的“闻天”眼中发出显眼的绿光,将“左辻”从头扫描到脚,用冰冷的机械音道:“有杂质,是否启动排除程序?” “排除你个头,你知道我为了这点‘杂质’吃了多少苦吗!”左辻愤愤瞪了他一眼,嫌弃的摆手,“走远点走远点,找秋玩儿去。” 闻天歪了歪脑袋,一丝不苟的说:“秋攸宁,第一序列拟情对象。” 左辻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跳进了那个五彩斑斓的泉眼,不到半秒便惨叫扑腾的站起身,岂料默默站在旁边的闻天竟一脚将他刚冒出的头踩了进去!那力道完全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抵抗的,闻天轻松的将他踩进泉水里,低头自问自答道:“是否排除杂质?否。” “啊啊啊混蛋天契人,咳咳给我,咳咳咳给我松开啊啊啊!”左辻的惨叫声如遭凌迟,听得秋攸宁毛骨悚然,哪怕知道那是假的都忍不住要上前把他从池子里解救出来。 而正当她刚迈出一步时,忽然有人从她身后擦肩而过,无奈的叹气道:“闻天你又欺负左辻,你们天契人性格都这么恶劣吗?” 秋攸宁惊诧的看着那个擦肩而过的少女,黑发黑眸,连阳光正气的笑脸都与她一般无二——孟攸宁?不,这就是她!这是货真价实的“秋攸宁”,只不过比现在的她矮了半个头,看起来稍显稚嫩。 听到那个“秋攸宁”的话语,闻天默默将脚拿开,不知疲倦的重复道:“秋攸宁,第一序列拟情对象。” “你的意思是学我才性格恶劣?”秋攸宁翻了个白眼,伸手将左辻从重金属池中抱起,“不行就别逞强,你这样弱不拉几的也蛮可爱。” 左辻负气不作声,背过身子的样子竟像是在撒娇。 这种神态的他秋攸宁还从没见过,不由得好奇的凑近两步想仔细看,却不料那个蹲在左辻身边的“秋攸宁”骤然转头,整张脸几乎贴到了她脸上! 那双纯黑色的眼眸在眼前无限放大,像一片暗无边际的黑幕将她笼罩,她整个人掉到了这片黑暗里。 黑暗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声音。秋攸宁不知道自己掉了多久,直到眼前突然浮现三点亮光。 她向着那亮光走去,可能走了数十万光年,也可能一步便到了它们跟前。 她看见了三条铁链。 像是博物馆里才会出现的老式链条,锈迹斑斑的看起来极不牢靠,这三条铁链从上至下一字排列,但古怪的是它们的链条里空无一物。目光平直来看的话第一条铁链在她喉咙的高度,大小竟也正巧只有脖子那么粗;第二条铁链在小腹的位置,第三条铁链则在脚踝处——如果秋攸宁所料不差,这三条铁链原本是锁了一个人的。 只是不知为何现在囚犯不见了,只剩三条铁链还完好无损的徒留此地。 冥冥中好像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蛊惑:“扯断它!扯断那些锁链,你就自由了!”她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手鬼使神差的缓缓伸向锁链。那些锈迹斑斑的纤细铁箍如此脆弱,只要她轻轻扯动,眨眼功夫便能两断。 修长的手指离铁链越来越近,终于,她抓住了第一条铁链! 88.幻象与锁(下) “秋攸宁——!” 就在她的手碰到铁链的瞬间, 一声暴喝宛如一道天雷赫然劈开漆黑天幕, 将她从这片黑暗中抓了出去。而那道天雷撕裂黑暗的同时,许多画面从裂隙中倾泻而出,无一例外全是她自己。 秋攸宁在飞速上升中看见勃然大怒的自己面对黑暗中吼道:“你们居然骗我!枉我这么信任你,去死吧!” 谁?谁骗我?这真的是幻象吗, 可为何如此真实;若不是幻象,为何她对这一幕全无印象?晃神之间碎片般的画面飞逝,像瀑布坠入深渊。 “闻天, 勘察舰修好了吗?”画面里的女孩急得直跺脚。 “别找死了,我不需要你保护。”她不耐烦的转身离开。 “对不起” 最后一声复杂的叹息, 秋攸宁终于脚踏实地,睁眼看见了周围宛如龙卷风过境的可怕画面。无数白树和菌类凄惨的折断四散横飞,地上的泥土好像被挖掘机疯狂犁过,目之所及处没有一块完好的土地,没有一棵幸存的树木。她凝神内视,异能竟所剩无几这,是我干的? 而在离她约五十米远处, 绝对防御气泡散发着即将消失的淡淡白光,气泡里的三人警惕的看着她。连左辻眼中都充满畏惧。 四人面面相觑,秋攸宁有些尴尬的抬手挠头,想缓解气氛:“我是不是被控制了?” 岂料她刚抬手那三人便神经紧绷的摆出防御姿势,安九思食指中指比剑, 大有她再靠近就直接一刀把她劈成两半的意味。 秋攸宁立刻停止动作, 她可不想吃一记绝对攻击:“能不能不要这么紧张, 我现在很清醒,喂你们别离那么远啊。” “秋攸宁?”闻天试探的问道。 她肯定的点头:“是我。” “你等等我扫描一下,”闻天仍旧不敢离开绝对防御的区域,远程将秋攸宁上上下下扫描了一番,这才长舒一口气,“她体内的寄生菌已经失活了。” “寄生菌?”秋攸宁疑惑的问道,突然发现脚边竟然有一节璀璨夺目的手臂,她惊愕抬头,果然看见正从绝对防御中走出的左辻断了臂。蛮不好意思的将那节手臂拾起,她讪笑着递给左辻道:“对不起啊。” 左辻摇摇头:“是我高估了自己,还以为钻石能锁住你。”说着他将手臂接回身上,体内的微生物自动修复。 听着他的话和周围惨烈的环境,秋攸宁不难想象刚刚自己是有多疯狂,连“吝啬鬼”安九思的绝对防御都逼出来了,足以见得方才必定是险象环生。可是明明在幻象中她还克制着自己没动手啊? “真正影响你的是这些寄生菌,”闻天用脚扒了扒地上很难才看出原型的真菌,“我只注意了空气和土壤,却没发现罪魁祸首是它们。它们的孢子寄生到了你体内,造成神经紊乱。好在你一通乱砸把母菌杀了个七七八八,不然再来一次我们可受不了——你刚刚是看见了什么才疯得跟嗑药一样?” 饶是如此她的免疫力也高得可怕,左辻最后那声暴喝固然起到了点醒的作用,但以他对孢子的分析,这些顽强的寄生菌断不至于如此快便失活。唯一的解释就是秋攸宁自身免疫系统杀死了这些入侵者,要知道这可是专门针对碳基生物的寄生菌,她体内好像有一种莫名的自我保护机制,像一头沉睡的野兽,每当危机关头总能及时出现。 这也是闻天没有宣之于口的底牌,但就在刚刚秋攸宁清醒前的那瞬间他突然感到强烈的心悸——天契人没有直觉,所谓心悸便是经过云计算得出来的危险预警。 也许他不能唤醒那头野兽。 秋攸宁困惑的摇头道:“没有啊,我只是看见了你和左辻。但是你有点奇怪,好像是个不懂感情的机器人,左辻变成了当初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还有我自己但是我没攻击任何人啊?” 听到她这话左辻神色一凛,不动声色的与闻天交换了个眼神。后者打了个哈哈:“幻象嘛,就是映射你内心中的想法,也许潜意识里你觉得左辻和我就是那样子的呢。反正都是假的。” 秋攸宁释然的傻呵呵挠头:“可能是吧。” “没时间闲聊了,被你耽误了几个小时,赶紧走吧。”安九思皱眉道。 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不能再糟糕了,他们内耗掉了绝对防御和秋攸宁绝大部分的异能,左辻的手臂一时半会儿的接不上去,闻天又提供不了对战演算。现在唯一的底牌就只有绝对攻击,老实说和送死小分队没什么区别,饶是如此两位碳基生物依然没有提半句撤退的话。 好在林子里的树木、真菌连同迷雾被秋攸宁敌我不分的一股脑全毁了,现在前路一片清明,不用演算也能遥遥看见迷林边界。在视线的尽头有一处漆黑的房子,四四方方、无门无窗,里面便是爱提柏欧的中控系统! 闻天扫描网延展过去,略带喜色道:“没发现圆桌骑士,是我们抢先一步。” 总算有个好消息,四人精神一振,快步向那处走去。 可刚走不到两百米,他们就又被迫停了下来。安九思面色难看的将脚从泥泞中拔出,站到了一旁半截陷入地下的树干上:“这地方怎么会有沼泽!” 闻天蹲下身子仔细扫描片刻,抬头说:“恭喜我们,中奖了。难怪罗波移动沼泽销声匿迹,竟然是被克瑞斯迷林压在了底下。” 罗波移动沼泽原本也是凯明二的死亡禁区之一,在爱提柏欧系统还没大清洗之前这片沼泽便是地下城里的吃人怪兽,它常年在三十八个大区之间移动,没人能准确判断它的位置,一旦陷进去便再也出不来了。 前两年双星警卫团考察凯明二的时候发现在哪都找不到它的踪迹,还以为被爱提柏欧系统改造了,却没想到是与克瑞斯迷林合了体。之前秋攸宁将大半个林子闹得翻天覆地,土壤疏松之下这片移动沼泽终于得见天日,急不可耐的便将巨口伸向了“救命恩人”。 如果秋攸宁实力尚存这也不是什么麻烦地方,他们甚至可以轻飘飘的从沼泽上方飞过,任凭它再怎么诡谲多变也奈何不了。可偏偏秋攸宁刚大闹一番,体内杯水车薪的异能全都要用来抵抗之后可能出现的圆桌骑士和必然阻挠他们的系统分身,总不能让安太子大材小用的一招劈了这片沼泽吧? 闻天凝视着沼泽上漂浮的白色树干的位置,脑中飞速演算出一条安全路径,所幸现在离秋攸宁折断树木的时间不远,这些落脚点还没有完全陷下去。片刻后他呼了口气:“跟我走。” 一行四人踮着脚在树干间移动,偶有间隔较远的地方alpha的跳跃能力也足以让他们安全度过。就这么一路走了半个多小时,中控系统的黑房子已经清晰可见,但眼前的路却断了。 最后这一段没有任何接力点的沼泽地足有五十余米长,哪怕是立定跳远年级第一的秋攸宁也跳不过去,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余望舒没准能用他强劲的臂力将众人甩过去,可惜他不在。 左辻将还没接好的半截小臂扯下来递给闻天,完好的那只手臂伸展化为白金,拼尽全力向对岸延展——依然不够!他深吸了口气,断臂赫然也变成白金接到了落足的树木上,伤口强行缠裹树木的疼痛让他不禁闷哼出声。 断臂再次延展,总算够到了对岸。而此时他的本体已经悬到了沼泽中央,半个身子都陷入了沼泽里,他沉声道:“快点,我支撑不了多久。” 此时没时间矫情推诿,秋攸宁三人以最快的速度踩着宝石人的身体成功抵达对岸,当速度最慢的闻天踏上结实的土地时,左辻已经只剩一颗头还浮在外面了。 幸好宝石人不需要呼吸,否则窒息都足以让他死亡。秋攸宁不吝异能,担心强行拉扯会再次造成断裂受伤,便直接将他整个人连同附着的泥炭一齐拔了出来。大量泥炭在空中抖落,引力场牵引之下宝石人直直扑到了她怀里。 这个画面怎么那么眼熟秋攸宁突然想起先前在幻象里看到的那个“自己”将宝石人从重金属池里抱出来的场景,那时他也是这么扑在“自己”怀里的。她想到没来得及看见的左辻的撒娇模样,忍不住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不行就别逞强,你这样弱不拉几的也蛮可爱。” 左辻霍然转头,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硬的看向她,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什么反应嘛,根本就没有撒娇,果然是我的幻想。秋攸宁撇了撇嘴,放开他站起身便向前走去。在她身后左辻僵硬的转头与闻天对视,后者沉默的摇了摇头。那一瞬间宝石人的眼睛里掠过失望的神色,失望中又隐含着些庆幸,默然无语的跟上了秋攸宁的脚步。 这饶有深意的一幕全落在了安九思眼中。 ——小剧场—— 商陶:“喂,傻大个!小爷饿了,快去给我找点儿吃的。” 塔斯:“高文,这个人类说他饿了。” “我听到了,”为了规避赫斯谷洞,正在与爱提柏欧系统黑球作战的圆桌骑士高文冷静的说,“人类不进饮食八至十天才会死亡。” 商陶瞪大了眼睛:“你们有没有一点善待俘虏的精神,把联邦公约不在放眼里吗!” 塔斯:“联邦公约第三百六十九条,‘在对方有能力赎回俘虏时,应对俘虏进行人道主义对待’,可我并不认为你有可能被赎回,先生。我们会杀死天启者,回收巴顿,至于那个宝石人——恕我直言,几天前他有机会阻止你被俘虏,你们的关系看起来不怎么样?” 商陶:“做梦去吧你们!秋一定会来救我的!” 高文:“天启者秋攸宁,疑为‘派马事件’责任人。请放心,她属于第一序列灭杀目标。” 89.超导核心 中控系统外的黑球明显比其他地方多得多, 并且也格外凶狠, 秋攸宁一行刚出克瑞斯迷林的范围,便遭到了铺天盖地的黑球拦截。那些黑球或直或曲,攻击角度比机关枪还要密不透风,不一时他们便纷纷挂了彩。安九思只剩一招绝对攻击, 秋攸宁在刚刚捞左辻的时候彻底耗尽了最后的异能,闻天的对战演算堪堪够自保,断臂的左辻要不是身体够硬早被戳了十七八个窟窿! 短短百米的距离宛如天堑, 秋攸宁左支右绌的抵挡着黑球的攻击,心中火急火燎偏偏半步都靠近不了, 忽然听到闻天喊:“不好,他们到了!” 转头便看见优雅得闲庭漫步的两个圆桌骑士正缓步靠近黑房子,他们的身体飞速移动,黑球甚至连他们的铠甲都碰不到,而其中一人的肩膀上正扛着生死不知的商陶!最令人胆寒的是他们看起来并不在乎俘虏的性命,摇摆之间商陶差点就要被黑球斩首,这一幕令秋攸宁惊怒交加, 失神之下几乎被一根尖刺当胸刺穿。 那两名天契人明显也看到了他们,脚步稍顿后依然走向中控系统——天契人信奉不给对方任何反击的可能性,既然敌人被困在原地,那么就先把爱提柏欧系统拿到手,持续消耗他们的体力也是计划之一。 “闻天, 做点什么!”秋攸宁喊道。 闻天歪了歪脑袋, 正好躲过一枚黑球, 认真的说:“你这是在为难我,我要能拦住早拦住了。可惜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哎,我会怀念我的自由意志、怀念你们、怀念凯明一的天空” 没什么比还没死就有人在身边念悼词更让人暴躁的了,秋攸宁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天契人撕开黑房子的外壳,其中一人挡在门口,另一人走了进去,商陶被他们随手抛弃在地上,依旧一动不动。透过间隙可以看见黑房子里是一堆繁杂的电线与密密麻麻的主机,还有一块泛着荧光的显示屏。 天契人的手指化作一蓬钢丝连接到主机里,显示屏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进度条——5%。 秋攸宁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看着那个进度条飞速前进,不争气的超级系统爱提柏欧可能不到一分钟就会被攻破,然后成为屠宰他们的利器。一分钟时间能做什么?他们花了大半个小时连一步都没迈出去! 安九思孤注一掷的向着中控室里的天契人发出了绝对攻击,路线太过明显,被那人轻松躲开。锋锐的攻击线割断了沿途所有的黑球、主机、电线。显示屏上的数字稍顿,还没等他们欢呼便又加速前进!像爱提柏欧这种超级系统不可能只有一个主机,只要不把整个中控室毁掉,它便能在备用主机里重新运作——69%。 75% 85% 95%! 常说人在濒死前能看见平时看不见的东西,秋攸宁可能下一瞬间便会死去,于是看见了三条铁链。 在刹那之间她返回到了那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黑暗里,仿佛外界一切的打打杀杀都遥不可及,寂静的虚无里只有那三条铁链在发光。她深深喘息着走近,那个没有声音的声音依然在她耳边蛊惑:“来吧,扯断它们,一切都是你的!”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秋攸宁为圆心扩散开来,在场三名天契人同时齐刷刷看向秋攸宁! 正在破解爱提柏欧系统的高文声色俱厉的喊:“塔斯,阻止她!” 与此同时闻天大惊失色的喝道:“秋,不要!” 秋攸宁没有听到外界的呼喝,但在最后一刻仍旧有些犹豫,在耳边徘徊的声音太像故事里恶魔的低语,好像同时断开这三条锁链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但现在已经是生死存亡的时候了,她咬牙扯断了第一条锁链! 那些锈迹斑斑的铁箍果然如她预料般的腐朽脆弱,一扯便断,冥冥中有个声音不甘的叹息,她从黑暗中弹了出来。 与先前那一刻无形的电磁波不同,就在秋攸宁扯断铁链的瞬间一股庞大的引力波赫然传出。以她为圆心铺天盖地的向周围扩散,刚冲到她身前一米的圆桌骑士被猛地击飞,像颗流星般消逝在天际。 引力波席卷而去,如海啸蛮不讲理的碾过周围所有土地,一切树木、沼泽、野兽都无力抵抗的被撕成碎片,而这些碎片还不及落下便被挟裹着向更远处撞击。这等冲击力何其可怕,别说人类的肉身,就算是宝石人只怕也要被撞成粉末彻底死亡!在这毁天灭地的引力波里将没有生物可以存活,尤其是最初的圆心地带。 一场悲剧仿佛就此酝酿,可这股引力波就像有意识一般,只是撞开了塔斯和围在他们身周的黑球分身,连中控系统所在的黑房子都毫发无伤。闭目等死的闻天突然逃过一劫,不能更理解情绪里所谓“欣喜若狂”与“后怕”了。 秋攸宁只觉得这一瞬间自己的视力变得无比清晰,好像地平线所能及的地方她都能看见,而凡能看见的地方都能掌控——视野级! 没错,扯断那条锁链的她竟在瞬间突破了困扰四年之久的视野级。这可是不到十七岁的视野级啊!成功打破了刚创造历史的安九思的记录,并且秋攸宁有种强烈预感,剩下两条锁链所禁锢的力量,远比第一条锁链要大得多。 可惜这股引力波只是破境时带来的爆发,更像是一种宣告。随着引力波的悍然扩散,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体内依然一滴异能都没有,这样子的攻击她不可能再进行第二次了,而还有一个圆桌骑士没死。 侥幸逃生的圆桌骑士在慌张闪避中断开了与爱提柏欧系统的连接,显示屏上的数字堪堪停在99%。他没有重新连接,反而一把抓起了地上昏迷不醒的商陶。陛下果然没有推断错误,这个alpha就是“派马事件”的始作俑者!那个被黑洞吞噬的星系根本就不是孟戾的手笔,面对这样一个星系级强者,区区一个爱提柏欧系统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这个俘虏算是抓对了。 如果高文能再大胆一点,也许就能试探出对面那人的外强中干,也并非是他所想的星系级,然而天契人的字典里没有“大胆”,一切都源于演算。 同样精通演算的闻天转念便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他了解秋攸宁——如果她判定能赢,便不会还站在这里摆造型——于是抢先开口道:“你输了,负隅顽抗没有意义。” 秋攸宁不知道闻天哪来的自信,不过跟天契人作战还是对方在行一些,她只好继续负手而立,假装出胜利者的姿势。 “我还不算输,”高文恶狠狠的将手掐在商陶的脖子上,后者娇嫩的肌肤顿时被掐出一圈红痕,“让我走,不然我就杀了他!” 秋攸宁一个“好”字几乎要脱口而出,被闻天的眼神强行扼住,后者摇头认真的讨价还价道:“这不公平,区区一个omega换一个圆桌骑士,你是觉得我连这么简单的算术题都不会做吗?你可以活,但得留下人格密钥。”这时候太轻易的答应反而会被对方看出端倪,适当的追追穷寇才能让对方看不出虚实。 他还真敢说,秋攸宁非常想告诉机器人自己此时一滴异能都榨不出来了,差不多就得了,别到时候狗急跳墙发现他们这堵墙就是纸糊的!不过人格密钥是什么东西? 高文想也不想的拒绝道:“荣誉即吾命,我不可能做人类的走狗!巴顿,你是天契的耻辱,唯一一个!” 秋攸宁挑了挑眉,果然是天契人?看你这次还怎么狡辩。 闻天面不改色的说:“当我放弃人格密钥时,我就已经不是天契人了,我现在的名字是闻天,代我向你们的陛下问好。” “你们肯放我走?”高文狐疑的看着秋攸宁,在他看来只有这个“星系级强者”才有决定权。 秋攸宁故作冷漠的点点头,言简意赅的说:“杀你脏了我的手,放下那个omega,滚吧。”说完她潇洒的背过身,堪堪掩盖了羞愧的满面通红。这种装腔作势吓唬人的事儿太难演,她在心中默默祷告先祖恕罪。 高文演算片刻,分析这个alpha的过往行为评测,确定了她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类,于是放下商陶转身便走,对方果然没有追击。他不禁得意的想:“看,天契演算的又一次胜利!”人类竟然又多出一名星系级强者,必须得赶快回去跟陛下汇报了。 直到那个圆桌骑士彻底消失在视野里秋攸宁才长舒一口气,不假思索的冲进了黑房子里。 还好,瘫软在地上的商陶尚有气息,闻天说他只不过是饿晕了。她悬了七八天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一想到小松鼠可能会死,那种撕心裂肺的难受就让她后怕不已。还好你没事下次我绝不会再让你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了! 秋攸宁轻柔的将一块营养膏碾碎了喂到那张苍白干裂的嘴巴里,糊状的食物顺着喉管流到胃里,迅速化作养分唤醒这具身体。他睫毛微动,睁眼醒了过来。 入眼便看见半边身子被鲜血染红的alpha正紧张的看着自己,手臂上皮开肉绽的伤口甚至还在涓涓淌血,商陶大惊失色的坐起身,岂料久未进食之下眼前金星直冒,又跌回了她的怀抱,撞击之下她肩膀上原本已经开始愈合的擦伤再次流血。 “小心点儿。”“你受伤了!” 两人同时说道,商陶心疼的扯下自己的衣角,给她包扎伤口。那副旁若无人的模样看得同样遍体鳞伤的安九思黯然神伤,他轻轻开口问:“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商陶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 安九思嘲讽的笑了,也不知是在嘲讽失忆的情人还是在嘲讽枉费心机的自己:“不,你只是把自己忘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秋攸宁听到这话突然想起那段真实无比的幻象,鬼使神差的回头,正好看见左辻定定望着自己,眼中的含着令人不忍的忧郁。 “我等你,等你想起来的那天,”安九思脱下右手无名指上一直戴着的戒指,轻轻放到了商陶的手心里,“或者她对不你好,我身边的位置总是你的。” 商陶尴尬的看向秋攸宁,却发现有人对他深情表白,这家伙竟然在看宝石人!不由得赌气将戒指揣在了兜里:“好啊!反正我还没被人求婚过呢!” 秋攸宁这才回过神来,错愕的看着被怀中人收到兜里的戒指,情急之下看见手边一颗黑不溜秋的古怪石头,晶莹剔透宛如黑曜石般还怪好看的。她一把抓起那颗石头送到商陶眼前:“我求我求,求你了亲爱的,嫁给我吧?” “太没诚意了!”商陶气呼呼的起身,对对方随手抓一个求婚宝石?的行为深感不满,而站在另一侧的左辻眉头挑起,想起被自己宝贝的融到心里的小石头,嘴角微微有些抽搐,没被打磨过的石子棱角有些扎心。 在他们导演闹剧的同时闻天兢兢业业的恢复着被圆桌骑士篡改的爱提柏欧系统,瞥见秋攸宁手里的石头后惊讶道:“那是好东西哦,商陶同学。” “这个丑兮兮的小破石头也是好东西?”商陶充满怀疑的从秋攸宁手中把它捏起,仔细观察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超导核心,爱提柏欧系统的能量来源,别看它这么小,可是能提供整个超级系统的能量。整个凯明二估计不会出产超过三颗超导核心,这个应该是先前被天契人翘出来准备带走的。” 商陶嫌弃的将它丢回了秋攸宁手中:“一点情趣都没有,我才不要。” “那你要什么嘛,”秋攸宁嬉皮笑脸的把他抱在怀中,认真而温柔的在他耳边说,“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商陶脸颊微红,像染了层胭脂:“这可是你说的,不许骗人。” “你随便问,我秋攸宁从不骗人。” 与此同时,沉寂达三年之久的智管局,超级系统房间内。属于爱提柏欧系统的光屏嗡的一声亮起,震开积累三年的灰尘,只见漆黑的光屏上绿瀑闪烁,半晌才凝成两行字: “欢迎使用爱提柏欧生态管理系统, 谨代表秋攸宁小姐向智管局全体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90.最善不过一点点 五天后, 秋攸宁等人的飞舰抵达凯明一首都机场, 而在相隔不远的州立第一监狱中,正在上演一场生死逃亡! 半米长的警棍与后背亲密接触,来人闷哼一声便昏迷倒地。白芥瞥了眼身边人,不屑的说:“都这时候了还怕杀人, 知道什么叫斩草除根吗?” 说着他抬脚踩断了失去行动力的狱警的脖颈,甚至不用用力,脚踝上的重石便足以压断它。 明天便是公开处刑gu的日子, 筹谋数日的孟攸宁终于爆发,两人一路从牢房杀到西北门附近, 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她能拿到牢房的钥匙,能拿到巡逻的路线图,但偏偏弄不到重石镣铐的钥匙,那个东西由辰墨昭亲自保管。 周围越来越多的狱警闻讯赶来,瞭望塔上狙击镜头闪烁寒光。白芥正准备抬腿扫倒来人,突然脸色一变,双腿立地生根似的动弹不得——辰墨昭已经发现他们的越狱行动了! 脚上的重石镣铐突然加重了十倍不止, 那恐怖的重量生生将他的脚踝拉得脱臼,镣铐挤压着脚背,并且还在持续加重。看来暴怒的监狱长没准备善待越狱犯,打算直接将他的脚砍下来!孟攸宁刚掷出警棍打晕一名持枪狱警,便看见了瞭望塔上的狙击手, 伸手将白芥拉到柱子后躲避狙击。 却不料没拉动。她诧异转头, 这才发现青年血色全无的脸蛋和皮开肉绽的脚腕。 “该死” 孟攸宁想将他抱起, 可惜此时两块重石镣铐已经变成了两座大山,单凭肉体力量没人能搬得动。她几番尝试无果,只好被动的站在原地抵挡越来越多的追兵,阴险的狙击子弹悄无声息奔袭而至,原本一枪要将白芥爆头,却再最后关头被一只无形的手挪了三寸,擦着他的头皮射进了地面。 少女漆黑的短发被汗水浸湿,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上,她用脚尖挑起倒在旁边的狱警的手枪,动作流畅的上膛、瞄准、开枪。 杀了今天夜里第一个人。 她甚至是闭着眼睛开枪的,枪法却极其精准,一枪毙命,想来不会太痛苦。但是她很痛苦,一想到自己竟然杀了无辜的同事内心便无比煎熬,再想到自己已经背弃一切信仰却还救不了身后的男人,痛苦得如遭炮烙。 一弹夹子弹全部打空,地上多了十二具尸体,不远处却还有二十个、五十个、一百个狱警杀来。以她精通藏匿的技巧本不至于如此被动,站在这里像活靶子一样被攻击,特勤科是黑暗里的王者,不擅长正面突袭。 见识到两人不要命的近身搏击之后,赶来的狱警警惕的没有上前,而是远远的围住了他们。黑洞洞的枪口瞄准无法动弹的困兽,等待上级指令。 白芥低头已经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裸露在空气里,不堪重负的骨头正在和重石镣铐做最后的抗争,裂痕越来越大想来也坚持不了多久。只要这副脚镣还在,他们就没有逃脱的可能性——这一点其实孟攸宁早就知道,只是不知道还在可笑的奢望些什么。 脚腕上持续的钝痛让本就虚弱的他一阵眩晕,却还有力气调笑道:“怎么办,你要给我陪葬了。” 孟攸宁安静片刻,突然轻轻开口:“我喜欢你。” 白芥愣了一下,有些无奈的说:“别闹。” “没闹,”她深吸了口气,“我是说,我喜欢你。哪怕你是个血债累累的杀人犯,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我喜欢你,白芥。那你呢?” 安静的西北门前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诧愕的看着那个不分时宜告白的alpha,她当这里是霓虹闪烁的游乐场吗?孟攸宁转过身,没有去看那些阴森凶恶的枪口,像个刚上中学的小女生般小心翼翼的望着身后人,等一个答案。 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擭住了,心中忐忑不安。我如此奋不顾身的喜欢你,即将为你死去,那么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喜欢我呢?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白芥只是在利用自己,利用她进慎游里,利用她偷东西,利用她自保这些都无所谓,只要你对我动过一点点心,那么我便死得其所。 白芥沉默凝视着那双满含期待的黑眸,半晌才瞥开目光,正好看见脚下被他踩断脖子的尸体,死不瞑目的眼睛狠毒的瞪着他,仿佛是在讥讽像你这样的人也配拥有爱情?薄唇里吐出的声音几不可闻:“下辈子吧。” 话音刚落,一阵响亮的脚步声从人群后传来,与此同时鲜红毒雾迅速扩散,吸入毒雾的狱警悄无声息倒地,不过眨眼的功夫整个西北门处便只剩下四个人站立。 跨过狱警尸体走来的是一高一矮两个男人,都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样貌。在所有狱警都倒地之后盘桓在空气中的鲜红毒雾迅速收缩到了高个子男人的体内,他故作遗憾的摇头道:“死不了的话干脆这辈子凑合凑合得了。” 他身边的小个子走到白芥身边蹲下,仔细看了看那副嵌入肉里的重石镣铐,手腕翻转,原本戴着的手镯突然变成了柄寒光闪烁的匕首。只听咔嚓两声那重石镣铐竟被匕首齐齐斩断,落在地上震得地面一抖。他的手法极其精妙,切开镣铐而不伤皮肤分毫,现在能将冷武器运用得如此如臂指使的人已经不多了。 匕首在斩断重石镣铐后又变回了手镯,小个子转头开口,听声音竟还是个孩子:“这脚走不了了,我没带组织修复液。” 然而被判定“走不了”的白芥还没等他说完就走了两步,脸色苍白直冒冷汗,看来不是不痛,而是忍耐力极佳。他看着那个高个子挑眉道:“你不欠我什么。”虽然当初他自作主张帮对方背了锅,但看起来后者也不是很需要。 余望舒看着他鲜血淋漓的双脚,无所谓的耸肩道:“那现在就是你欠我了。” “快走吧。”沈非复担忧的看了眼外面,这些天辰家大少爷追杀他们追得紧,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频繁更换落脚点,然而顶多一星期就会被发现,也着实狼狈得很。这次表哥临时起意来救gu,闹得这么大那人肯定很快便会追来。 孟攸宁背起白芥,跟着那两人快速向外跑去:“夕颜?”对于辰氏集团的暗杀案她也有所耳闻,据说辰维桢悬赏三个亿要这个杀手项上人头,连“子弹”组织都派了两名特等杀手清理门户,他怎么还有功夫来管别人闲事? 余望舒用余光打量这个和秋攸宁长得一模一样的alpha,想到偷偷摸摸躲在柱子后面偷听着实不是那个光明磊落的家伙会干的事儿,那么那天坏他好事的是这个人?面色阴翳的问道:“上个月,你去过慎游里的中秋晚会吗?” 还没等孟攸宁承认,白芥抢先开口道:“试剂在我手里。” 此时他四人已经突破重围来到了州立第一监狱外,余望舒神秘莫测的毒雾和沈非复诡谲多变的千机在前开路,没有异能的普通狱警根本阻挡不了。余望舒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缓缓转头看向他,从面具里透出强烈的杀意:“你再说一遍?” “我可以给你,”白芥最不怕的便是威胁,他甚至饶有深意的笑了起来,“但你确定要吗?alpha不一定就比beta好,你自己看不起自己,就觉得别人也看不起你。杀辰墨哲——是为了什么?” 余望舒沉默片刻,不知想起了什么杀意渐敛,冷哼道:“现在你欠我两条命了。” “表哥,他来了!”沈非复惊呼道。 只见夜空中一抹湛蓝光芒流星赶月般从天边杀气腾腾的扑来,只不过呼吸之间便已从一个小蓝点放大到能看出机甲外型。余望舒深深皱眉,他知道大闹州立第一监狱这种事肯定会被对方知晓,但是没料到竟然来得这么快!现在可是凌晨三点半,这家伙是不眠不休一直守在通讯器旁边吗? 重型机甲蓝龙还远在天边便已经就着极限距离一把镭射炮轰然洒下,这么远的距离他不可能瞄准到门前的几个蚂蚁小人,于是毫无顾忌的无差别攻击。刚追出门外的狱警大惊失色,甚至都来不及通知智管局启动反导系统,监狱大门便被炸成了碎片。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人在市区里动用机甲镭射炮?恐怖组织的自杀式袭击吗! “你是准备把老子的大本营炸成渣滓吗!” 通讯光屏上三叔火冒三丈的脸弹出,满脸胡茬的辰维桢冷漠摇头:“我没用导弹。” 辰墨昭气得直拍桌子,可惜蓝龙的控制权终究还是在这个侄子手中,对方只解释了这一句便单向关闭了通讯,继续用镭射炮扫荡射击。 孟攸宁不可思议的喊道:“他疯了吗!这可是州立第一监狱,这样子扫射,是要判死刑的!” 身边飞沙走石,被高能镭射炮轰击的地面温度极高,一颗滚烫的小石子擦过白芥的脸蛋,在完美无缺的脸上划出条灼烧的伤痕,像一条血泪。四人狼狈不堪的躲避着炮击,余望舒知道再这样下去白芥反而会被他害死,于是拉着沈非复便向另一边跑去。 “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余望舒边跑边喊道,“记得你还欠我两条命,别死了!” 91.眼不见 “辰维桢那小子在搞什么烟花表演!” 夜空中一闪而逝的蓝龙机甲如果不够明显的话, 那么接下来轰鸣的镭射炮击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秋攸宁一眼便看出了那是死党的重型机甲, 胆大包天到在市区里开炮,他也未免太不把双星警卫团放在眼里了。 闻天在回来的路上用飞舰里的备用芯片进行维修,此时已经恢复到了最佳状态,只一眼便得出了结论:“辰少爷的路径终点是州立第一监狱, 剩余的武器量足以把整个监狱来来回回轰炸十遍,但我认为他的目标是监狱门口的余望舒同学。咱们过去看看?” 以他对秋攸宁多管闲事的个性分析,这句话其实是肯定句。 秋攸宁沉默片刻, 开口道:“会死吗?” 闻天有些惊讶她突然冒出的这个问题,演算后说:“死亡概率在7%以下, 毕竟余望舒同学精通搏击、肉体力量非常强悍,州立第一监狱附近地势不算开阔,除非辰少爷打算无差别轰炸” “我是说辰维桢。”秋攸宁打断了他的分析,她当然知道余望舒不会有事,以对方徒手卸甲的本领,如果拉近距离胜负还真的很难说。 “辰少爷死亡概率在1%以下,只要他没傻到用近战武器和对方肉搏, 安全是可以得到保障的,”闻天继续说,“但这些都是他们各自为营的情况,不算我们的加入——所以我们帮谁?” 他的语气有种理所当然的意味,无论是秋攸宁现在突破到视野级的异能, 还是他的对战演算都能完全左右战局。不说帮其中一方击毙另一方, 插手劝架也决非难事。 秋攸宁想了想, 揽过商陶答非所问:“饿不饿,我们去找个地方吃宵夜?” “这个点哪有宵夜摊还开门呀,”她的手臂压在商陶肩膀上,后者刹那间便感觉到了她情绪里的为难,于是眼睛一转,“我记得还真有一个,走走,我带你们去。” 我家陶陶就是善解人意,秋攸宁美滋滋的想着:“饿着肚子怎么打架,先去吃饱了再说吧。”至于吃饱了之后那两个混蛋逃离现场的可能性管他呢,眼不见为净。 闻天侧着头看那两人前行的背影,困惑的对左辻说:“她变了,明明我的演算里她会去抓余望舒同学,毕竟他杀了人,有取死之道。” 左辻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人类的死活对于他来说比鸿毛更无关紧要:“人类本来就是善变的,不然宇宙里万千物种你干嘛偏偏学她?” 闻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深夜的人行道上寂静无声,只有长明的路灯投射出一团团亮光,秋攸宁正想着眼不见为净,眼前便冒出来两个真正该“眼不见为净”的人。 两人四目面面相觑,孟攸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双胞胎姐姐。她怀疑白芥的运气可能被命运女神诅咒了,首都州上万平方公里、一天二十四小时里人最少的凌晨四点、郊外偏僻的小道,这些苛刻的条件集合在一起还是让他们碰到了最不能碰到的人之一。 她对她既爱且恨,也最了解她——姐姐其人信奉正大光明,越狱者不耻,杀人者当诛,这些都是罪有应得的事情,那么她就必然会出手阻拦。彼时小小两个重石镣铐便能将他们逼上绝路,秋攸宁没有重石镣铐——她能将目之所及处全变成重石镣铐。 双胞胎之间有种莫名的感应,打小便是如此,当孟攸宁看见秋攸宁的第一瞬间就感应到了:她突破了。困扰四年的那层窗户纸被捅破,她终于抵达视野级,并且是史上最年轻的视野级强者!孟攸宁对此一点都不惊讶,甚至还隐隐有些自豪,是的,姐姐本就如此优秀,什么安九思、余浩之流,根本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自豪的同时又不由得怨恨起来,你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出现呢!就不能放过我们吗!你什么都有,轻轻松松便能突破视野级,将来还会站在人类的巅峰;而我只有他了,为什么连这也要夺走呢。然而除了怨怼她什么都做不了,视野级的引力异能——他们难道还能在一念之间逃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 克隆人妹妹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那种深刻的爱憎让人心惊,双方无言良久,直到深夜里隐约传来巡逻警车的呼啸。秋攸宁叹了口气:“让你别找死,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如果真要找死,那就找个我看不到的地方去死,像余望舒那样死远点。 孟攸宁决绝道:“除非你杀了我,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把他抓回去!” 其实秋攸宁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拦在这里也足以让他们走投无路。gu是十一世纪以来最穷凶极恶的罪犯,他的越狱惊动了全州警察,紧锣密鼓的追捕之下他们如果停留在一个地方过久,必然会被抓住。 白芥从孟攸宁背上滑下,没想到最后葬送他的竟然是这个alpha,他听孟攸宁说过她的异能,顶级异能引力,一念之间便能将人压成肉泥,想起彼时竟然还妄想拿她做下酒菜,气氛如此紧张的时候仍旧为自己的不自量力笑出声来。 美人一笑倾城,哪怕他现在衣衫褴褛狼狈不堪也自有一股西子捧心的韵味。商陶看着他便想到当日在中秋晚会上的遭遇,想起那时一瞥之间碰触到的他的记忆,那些被血腥味伪装起来的脆弱,不自自主的扯了扯秋攸宁的衣袖,呐呐道:“你不是说饿了吗我们走吧。” 秋攸宁诧异的望向他,gu不是曾经想杀你吗?为什么还给他求情? 因为我没死,况且他也很可怜,商陶回视她的目光,两个人十指相扣便不需要言语,你不是说我要什么你给什么吗?还不到一星期就不算数了? 这都哪跟哪,秋攸宁无奈的想。 她二人含情脉脉对视,闻天不解风情的插嘴说道:“即使你不阻拦他们,他们逃走的可能性也只有1.73%,为此得罪商陶同学实在不划算,毕竟omega这种生物最讨厌讲道理。” 秋攸宁瞠目结舌:“你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不难分析。”闻天格式化的微笑。 “你也同意放他们走”秋攸宁郁闷的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宝石人,“左辻,你说呢?” 左辻说:“我听你的。” 巡逻的警车呼啸声越来越近,听声音只怕不一会儿便会搜索到他们这里。秋攸宁心一横、眼一闭,背过身去负手而立。反正逃脱的可能性只有1.73%,大哥的手下也不至于都是吃白饭的,总归是要被抓住,那我做不做什么无关紧要。 所谓视野级强者讲究“目之所及”,而闭眼便是看不见。都看不见了哪还能发挥什么异能?既然我都假装没看见了,那你们还不趁机赶紧走? 其实这事儿要放在去凯明二之前秋攸宁还是会果断阻拦,不过经历了商陶的失而复得之后心性也稍微发生了变化。她自认如果是自己,也会为了所爱之人不顾一切,连自己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又如何去苛求别人呢。 这连番转折看得孟攸宁心惊肉跳,实在没想到姐姐竟然肯放过他们!这简直匪夷所思,虽然不明就里,但机不可失。她赶忙背起白芥便走,在路过四人时只见那个金发omega冲她眨眨眼,两个小东西从他手中抛了过来。 白芥伸手接住,一支管剂,一串密钥。管剂是组织修复液,密钥是什么? 孟攸宁瞥了一眼,有些震惊于对方的大胆,并且暗暗担忧他会不会回家被姐姐教训:“这是小草的密钥。” “小草?” “姐姐的机甲”这个omega竟然连她的机甲密钥都敢偷并且能偷到,这代表她的智能终端权限对他是全面开放的,孟攸宁苦笑一声,枉费你一番苦心——可是我开不了机甲啊。再弱小的异能也是异能,而不是所有的异能者都像秋攸宁那样能靠蛮力强行驱动机甲的,她就不行。 商陶的小动作背过身子的秋攸宁没看到,却一五一十的落到了闻天眼中,他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学习第一序列拟情对象刚开发的“睁眼瞎”状态。 直到两人消失在道路尽头秋攸宁才转过身来,恨铁不成钢的摇头道:“怎么会喜欢上了个杀人犯,家里脸都给她丢完了。” 商陶撇嘴道:“你还喜欢上人体炸弹了呢,想我死的人估计不比他少。” “不许你这么说,”秋攸宁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一记,“你们俩能比吗?那些小人想要牺牲你保全自己,你本身没有任何错。” “万一所有人都想我死呢那我的存在是不是就是个错误?” 秋攸宁眯了眯眼,从容不迫的说:“那所有人都是错。” ——小剧场1—— 商陶:“你说他们俩还有1.73%的逃脱率,这可能性是什么呢?” 闻天:“如果秋肯主动帮他们逃走的话,就是这1.73。” 左辻、商陶异口同声:“不可能!” 商陶:“秋不阻拦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可能帮他们逃走嘛。” 闻天:“人性因素无法分析,我只是按数据说话。” ——小剧场2—— 秋攸宁:“谁看见我机甲密钥了?怎么都找不到。” 商陶:“我借给你妹啦,闻天知道的。” 闻天:“” 秋攸宁:“你这个——小坏蛋看我不教训你。” 商陶:“嘿嘿。”(强制冷静) 92.夫诸 正所谓狡兔三窟, 特勤科的工作里不乏间谍工作, 孟攸宁也不例外。此时他们有惊无险的从秋三小姐手下逃生, 避开街道上呼啸搜捕的警车, 来到了三阳区的小楼房里。 昏暗的房间里,孟攸宁正借助备用智能终端入侵警局内网, 大街上遍布的摄像头太多了,一旦匹配到他们的脸就会立即通报全州警察,他们太被动,一味躲避逃不出对方的手掌心。如果能黑掉人脸识别系统,就相当于戳瞎了对方的眼睛,只要藏进黑暗里, 她有把握让对方找不到他们。 白芥半躺在沙发上,注射过组织修复液的双脚已经恢复如初,只是腹部有些饥饿——他看向房间里的冰箱,那里面肯定有储备粮,可惜他吃不下去。 “该死, ”孟攸宁咬牙切齿道, “他们销毁了我放在内网里的后门程序。”特勤科的专员都会在警察句内网里放些小玩意儿,毕竟很多时候等他们申请上报再获批搜索资料时,目标就已经跑没影儿了。对于这种事警局一向睁只眼闭只眼, 孟轩曾戏称警局内网上镶嵌的后门比满天繁星还多。 可就在刚刚她打算用自己的后门程序黑掉全州人脸识别系统时,却发现木栏栅突然变成了高压电网, 整个警局内网的防火墙提升到了最高戒备等级, 别说是她的后门程序, 只怕这时候闻天想要入侵都得费一番功夫。 白芥看着她眉宇间透出的绝望情绪,忍不住拿过智能终端拨了个陌生号码:“我认识个人还挺会玩电脑的。”他原本是不在意死亡的,只不过这个女人太在意,让他都有些不好意思求死了。 智能终端里传来自动彩铃的声音:“欢迎致电明天开门家具电器维修店,通讯正在接通中,请稍候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通讯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白芥无奈的摊了摊手:“我没辙了,这家伙本来就不靠谱。那个omega不是给了你机甲密钥?” “我开不了机甲,”孟攸宁自暴自弃的将智能终端摔在地上,转身把白芥抱在怀里,将头埋进他的肩窝闷闷道,“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 肩膀处微微湿润,白芥有些手足无措,他实在不擅长这类安慰人的活儿,更何况即将被处以死刑的是他,怎么反倒还要安慰别人?他生硬的揉了揉那人的头发,将柔顺的黑发揉成鸡窝:“我来开?” 孟攸宁可能觉得哭得有些丢脸,又或者白芥难得没推开她,饶是头皮被搓得生疼依旧赖着不起身:“你是omega,开不了机甲。”军方制式机甲与机师通过脊椎连接,因个人天赋不同而产生不同的契合度。而omega的脊柱比alpha要纤细得多,根本承受不了连接机甲的压力。 白芥撇了撇嘴,怀疑她家直a癌可能是显性遗传的:“不是说历史上出现过开机甲的omega吗,那个叫什么来着,还是你家的那个” “秋修远,”秋攸宁摇了摇头,“那位祖宗能开机甲是因为那架机甲是特质的,只能给omega开——” 两人同时一震,异口同声道:“夫诸!” 机甲夫诸是专门为omega研发的机甲,它通过腺体连接而不是脊柱连接,从出厂之后就只有过一任主人——那便是联邦盖亚学院第一任校长,第三军团上校秋修远,她也是唯一一个有过实际兵权的omega。自秋修远上校病逝之后,这架特等机甲便一直存放在州博物馆里供人参观。 如果是夫诸的话,没准白芥能开! 两人小心翼翼的走过几条街道,此时已经天光大亮,风声鹤唳的警车随处可见,头顶上甚至还有警用飞舰来回盘旋。有几次白芥都以为他们要被发现了,可孟攸宁确实是个中高手,两人在悄无声息地干掉一名倒霉认出他们的警察后,来到了州博物馆附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白芥将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张脸,打算直接从正门走进去。 孟攸宁一把将他拉回了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道:“谁教你的鬼话,你以为自己长得是有多不显眼?” “在我的故乡,这句话还是蛮出名的。” “故乡?” “是的不过那就是个很长的故事了。” “我听。” 假装醉醺醺的两人踉跄到博物馆侧面,二楼的窗户早就定时开启,孟攸宁担忧的问:“你能上去吗?” 白芥冷笑挑眉,话音未落便踩着她的肩膀一蹿而上,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倚在窗边对她勾手指。那股得意劲儿看得孟攸宁小鹿乱撞,只不过对方眼角下一条延伸至下颌的烫伤痕迹实在刺眼,她决定等逃到斯顿星后便给他做个去疤手术。 他们打算驾驶夫诸逃到斯顿星去,智商不高但是身体结实的斯顿人是击蒙第三大势力,那儿藏着很多亡命之徒——事实上如果不是天契极其厌恶人类的话,天契星才是最优选择,因为人类不可能到他们那去要人。 特勤科小孟的攀岩走壁能力是得到现任科长亲口赞扬的,连十三楼都能徒手爬上去,区区二楼自然不在话下。 “你该不会是壁虎投胎吧。”白芥怀疑道。 “摔得多了自然就会爬了。” 清晨的州博物馆静悄悄的,机械讲解员整齐的立在玻璃柜里,注意到从窗口翻进来的“游客”后恪尽职守的分出一架滑到他们身边,亲切悦耳的女声道:“欢迎光临首都州博物馆,1号讲解员为您服务。” “机甲夫诸在哪里?”孟攸宁直截了当的问。 机械讲解员做出请的手势,然后在前一边引路一边说:“机甲夫诸,产于166年5月1日,属于对omega专用特等轻型机甲。机身高十五米,由铭合金打造而成,全机装备导弹库两件,镭射炮一管,等离子刃三套,专属重剑一柄。最著名战役为169年佐理战役,是否切换佐理战役讲解?” “不需要。”孟攸宁摆了摆手,这些家族长辈们的著名事迹早在小时候她就已经耳熟能详,知道的内幕比博物馆的讲解员可多多了。 机械讲解员可能因为芯片过少,运算速度十分缓慢,被孟攸宁拒绝后足足一分钟才继续开口道:“好的,请跟我来,我们即将抵达机甲夫诸展示厅。” 机甲展示厅向来宽敞,还在房间外两人便看见了那架传奇机甲。人型机甲单膝跪在展示台上,右手持重剑点地,左手平摊于驾驶舱前,仿佛在静候它永远也回不来的主人。保养良好的铭合金身躯闪烁着银光,威风凛凛之余又显得有些落寞——它是斩杀了诺克黎九世的传奇机甲,应该在战场厮杀,而不是早早退役供人瞻仰。 “夫诸专属重剑在回收时遗失,现在您看见的是一比一高仿赝品。请不要触摸或攀爬机甲,同时向二位传达警局方面发来的讯息,”1号讲解员喇叭里传来孟轩惟妙惟肖的声音,“小孟,回头是岸,不要执迷不悟!” 大哥骤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孟攸宁一脚将1号讲解员踹飞十余米,可怜的机器人直接从三楼摔到了二楼,断断续续的传输语音:“双星警卫团已经封锁了大气层,他逃不了的。” 她拉着白芥默默爬到驾驶舱门前,手动开启了驾驶舱。夫诸因为是轻型机甲,驾驶舱仅能容纳一人,两人都进来之后显得有些拥挤。她循着对军方机甲的认识,找到了疑似连接管的金属管递给白芥。 两人靠得如此之近,又是标记过的双方,肌肤摩擦之下不免产生了结合热。白芥在她耳边吹了口气:“你大哥还是蛮关心你的嘛。” “他只是关心孟蓝秋家的声誉。”孟攸宁不可避免的起了反应,红着脸昂着头想要尽量远离他,现在可不是调情的时候。 偏偏白芥就是起了戏弄她的心思,甜腻腻的信息素在狭窄的驾驶舱里弥散,他一边将连接管放到脖颈的腺体上方,一边扭头吻上了她的唇。这是第一次他如此温柔的亲吻,没有噬咬没有血味,孟攸宁明明知道时机不对,仍旧不可自拔的溺毙在他罕见的温柔里。 “正在连接契合度69%,欢迎回来,上校。” 驾驶舱嗡的一声全亮了起来,惊醒了快被吻到窒息的孟攸宁,满面通红的扭开头,声如蚊蝇的说:“我们先,先逃跑。” 白芥轻呵一声,浅色眸子里有些留恋:“嗯先逃跑,是我,不是我们。” 秋攸宁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反驳身后原本挤压着她的驾驶舱门骤然打开,惯性作用之下她笔直跌了出去,瞠目欲裂的吼道:“白芥!!!” 舱门瞬间关闭,阻断了她慌乱愤怒的眼神,白芥深吸口气:“好了,我们走吧夫诸,先把下面这个牛皮糖甩掉。” “上校,您的契合度非常低,强烈建议您休息四小时再驾驶。”夫诸一丝不苟的说,“疲劳驾驶不利于胎儿的健康成长。” 白芥好像听到了什么大秘密,诧异的想着这个omega果然不愧千年以来第一人,怀着孩子都敢开机甲打仗。可惜现在时机不对,不然他能就这个嘲笑孟攸宁好久:“继续驾驶,赶紧的,那家伙就要爬上来了!” “是否启动外壳防护罩?”“启动。” 刚爬到机械臂的alpha被无形的防护罩猛然弹开,将展示厅的墙壁撞出一片裂纹。白芥狠心没去管她,两刀将墙壁砍出了个窟窿。 沉寂数百年的战争巨兽发出一声仰天咆哮,向着湛蓝的天空飞去。撞断肋骨的孟攸宁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架机甲盘旋升空,攀升至宇航高度,再点火加速。然后—— 被地对空导弹炸成了一朵漆黑的烟花。 州博物馆里传出困兽绝望而疯狂的嘶吼,回荡在空旷的展示厅内久久不息。 “新历1072年7月底,gu企图驾驶夫诸越狱失败,被双星警卫团当场击毙。孟蓝秋家宣布将从犯孟攸宁逐出族谱,军事法庭宣判其劫狱性质恶劣,着无期徒刑关押于太空黑隼监狱。” ——编年史伽马走廊双子星篇节选。 93.扪心自问 秋攸宁隔着玻璃看前台人员手忙脚乱的翻表格, 大概“少将要求立即召见局长的来访登记表”以前从没有过。毕竟智管局局长也不过上校军衔,虽然比他们悬赏出去的荣誉少将分量不知要重多少——智管局管理整个双子星的所有智能系统,哪怕十三上将都要给些薄面——但再没实权的少将也是将军, 按理说将军视察, 全体智管局人员都要在门口接待的。 可天知道这个alpha怎么会一大清早就招呼也不打的跑了过来, 或者说她虽然重启了爱提柏欧系统,但老局长还没正式授衔之前就只是个平民?这样自我安慰一番果然镇定不少,前台的beta小妹偷偷觑了那个站在玻璃后的alpha一眼,正好被对方察觉, 非但不以为忤,反而报以阳光明媚的微笑。 她瞬间心如鹿撞, 激动得差点没戳破了好不容易找到的来访登记表。这个女人看起来如此年轻, 只怕还不到二十岁,这等年纪便不带一兵一卒重启了双星警卫团都搞不定的超级系统,关键是长得还真挺好看,比将军碑林里那些胡子拉碴的老头老太们要帅气多了。 一想到以后每天早晨都能看见这样一位少将路过, 如果被对方看上了没准还能做将军夫人,她顿觉整个人生都明亮了起来,喜滋滋的将来访登记表从窗口递出去,用最甜的声音说:“您好, 填完登记表之后麻烦稍候片刻,局长这时候还没到。” 秋攸宁接过申请表礼貌的点点头, 那张表格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直接将纸笔丢给了商陶:“陶宝宝, 我头疼,看见这些字儿我就困,你帮我填嘛?” 商陶不动声色的挡住了前台那个beta觊觎他家alpha的目光,内心不胜烦忧,今天好不容易把牛皮糖似的宝石人甩掉了,没想到走这儿来还是会被人惦记。他有时恨不得秋攸宁只是个普通人,成天跟个移动发光体似的,当然会吸引妖魔鬼怪。 内心中自导自演了一出秋攸宁被小三勾搭走之后他独自一人含辛茹苦拉扯孩子的凄凉场景,他越想越愤懑,忍不住狠狠踩了她一脚,拿过登记表醋溜溜的坐一边儿去了。 骤然被踩的秋攸宁倒吸一口凉气,茫然的看着莫名生气的小松鼠,无辜的凑上前:“怎么了?” “没什么!”商陶恶狠狠的在申请表上划拉,看得前台小妹一阵肉疼。 秋攸宁小心翼翼的问:“生气了?” “才没有。”商陶哼了一声,语气稍缓,既然知道人家生气了还不赶快哄哄。 “没生气就好,呵呵。” “” 商陶的脸色由白转红再转黑,一巴掌拍到准备偷亲他的alpha脸上,异能瞬发长驱直入切断了大脑与腺体的连接。被“强制冷静”的秋攸宁宛如被人迎头泼了一桶冰水,委屈的哼哼,心想这算是个什么事儿,老这么搞你家alpha以后性/欲不振了怎么办!那你后半生的“幸福”怎么办! “小秋?来这么早呀。” 大门外突然走进来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头,笑眯眯的样子让人很难想象他就是联邦第三军团前任营长,现任智管局局长。他从小看着秋攸宁长大,即便这孩子现在已经青云直上,在他眼里依然是那个爱调皮捣蛋的小丫头。 “局长早!”秋攸宁立定敬礼完毕,笑嘻嘻的凑上前扶住了老人家的手臂,“戚爷爷好久不见,您还是那么矍铄。” 老局长好笑的瞪了她一眼:“没个正形,都是要做将军的人了,一举一动都要经过思考知道吗?(知道啦)”说着他看到了站在秋攸宁身后的金发omega,忍不住摇头感慨道,“小轩说你是为了他才去凯明二的?家族传统啊,想当年将军也是为了夫人” “为了母亲怎么样?”秋攸宁好奇的追问。 老局长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黯淡下来,看秋攸宁的眼神愈发怜惜,岔开话题道:“小孩子别老打听大人的事儿,走吧少将军阁下,你不是赶着授完衔去民政局吗?” 秋攸宁嘿嘿一笑,跟在老人身后进了演讲厅。 校级以上军衔的授予需要至少十名下级、三名同级、一名上级同时在场,秋攸宁来得匆忙,况且整个智管局最高军衔也不过上校,所以这场授衔仪式未免显得有些仓促。 自老局长以下十二名中校、十二名少校、三十八名上尉整齐的站在演讲台下方,讲台上除了秋攸宁之外只有一名被临时抓来凑数的四十八军区中将阁下,另外三名少将都是以定身投影的形式站在一侧。 “自现在起,正式授予你人类共和国荣誉少将军衔,隶属智能系统管理局。在此,我谨代表各级首长向你表达热烈的祝贺与殷切的希望,并代表全体公民对你提出以下三个问题。” “你是否愿意为人类的生存与荣誉而战,不惜牺牲生命?” “是的,我愿意。” “你是否愿意保持公正怜悯,誓死捍卫宪章法制?” “是的,我愿意。” “你是否愿意服从一切军令,哪怕背弃灵魂?” 秋攸宁沉默了,四十八军区的中将眯起眼睛,老局长略带无奈的看着她。这不过是格式化的“授衔三问”,就算你内心不认同好歹也先答应了啊,阳奉阴违的人绝不少见,又哪有人梗直到当面反驳? 然而她还是在一众目光中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我不愿意。” 四十八军区中将冷哼道:“秋小姐莫不是以为有第三上将做靠山,就可以公然违背授衔三问?” “我只是从心而论,如果军令是错的,我不能让将士们去送死,”秋攸宁话锋一转,逼视他道,“既然是问题不是要求,既然问题是在授衔之后——那我便拥有拒绝的权力。有规定说不答应授衔三问便不授衔了?” 中将被噎得面红耳赤,勃然大怒的一拍桌子:“你是不把宪章放在眼里吗?” 台下的军官齐齐起身,老局长拐杖点地冷冷道:“中将阁下,授衔仪式严禁喧哗,你是不把智管局放在眼里吗?” 说到底你不过是来客串主持人的,说难听一点,我智管局的少将爱不爱答应授衔三问,与你何关? 中将面色难看的指点台下众人:“好,很好!智管局,我记住了!”说着他猛地将授衔奖章拍到演讲台上,转身摔门而去。 秋攸宁不屑的撇了撇嘴,从讲台上拿起奖章揣兜里。区区一个四十八军区,智管局不会在意,她更不会在意——明眼人都知道这个荣誉将军衔不过是她的跳板,最终她是要去人类第一军团的。 两步跳下高台,秋攸宁对老局长笑道:“局长,我先走了?” 所谓荣誉军衔其实和学校里的荣誉教授差不多,只不过是个挂名的,给双方一个体面罢了。按理说将军手下应配备副官、文官、助理、亲卫等等人员,杂七乱八加起来怕有上百人,誉将军不一样,只是个徒负虚名的光杆司令,顶多在公开场合露个脸。 老局长知道她急着去抢优先匹配权,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那个欢脱的背影看起来真的很像当年的将军啊。 民政局里闹翻了天。 秋攸宁坐在局长办公室,这时候可没有在戚爷爷面前的乖巧模样,刚换上的少将军服英俊帅气,军靴锃光瓦亮,可惜被主人极不优雅的翘在桌上,两面漆黑的鞋底毫不客气的对着房间里的其余人。商陶见她这副神气模样便忍不住想偷亲,也确实这么做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在民政局最高长官的主座上伤风败俗,行政主任总算看不下去的开口道:“请问少将阁下莅临我们民政局,有何指示?” 秋攸宁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将军是不是有系统优先匹配权?” “是。”主任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想起半月前那两个震惊全局的完全匹配,心中愕然——她难道是为了抢人特地去搞到了军衔?这种胆识、能力与幼稚实在令人佩服。难怪一听说她来了局长就从后门溜之大吉,这种得罪人的事儿早知道就不抢着开口了。 “那很好,现在立刻给我俩办/证,”秋攸宁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记得派个人去通知安家,以后别想打我的人的主意!” 行政主任急得冷汗直冒,智能终端上安家早晨刚打给他的巨款还没捂热,支吾道:“这个,二位二位还未成年呢,民政局规定十八岁就方可成婚。” “不是说完全匹配年龄下降到十四岁?”秋攸宁还没说完便被商陶戳了戳腰眼,于是想起来自己那个完全匹配根本就是暗箱操作,尴尬的干咳了两声,“再说我们过两天也要成年了,大不了不圆房——总之你先给我把证办了!” 行政主任汗颜的想,您二位圆不圆房只有自己知道,这结婚证可是举世皆知的。他豁出去狠心道:“婚姻法规定办结婚证必须要成年。” 左右是要得罪个人,得罪安家的话可能不光失去工作,连钱都没有了。 预料中的暴怒并没有降临,坐在沙发上的少将为难的支着下巴:“那怎么办,喂,不的话能提前预约吗?总不至于我九死一生拿回来的将军衔连个预约都做不到吧!那还说什么优先匹配?” 行政主任没想到她竟真的和自己商量起来,不是说这些纨绔子弟都不把法律当回事儿吗?他找回了点勇气继续说:“毕竟从没出现过未成年少将的例子,您这个我可能得去请示领导。” “请示多久?” “三至十五个工作日。” “那行,我过两天再来。” “您慢走。” 行政主任自己都不敢相信就这么轻易把对方打发了,愣了会儿神之后连忙拨通局长通讯,无论如何这个烫手山芋他是不想继续接下去了! 秋攸宁刚出民政局大门,就接到了闻天的紧急通讯。 “什么?军事法庭传唤??” 94.纳米子!纳米子! 何武拘谨的坐在皮质沙发上, 眼睛几乎都不敢向外多瞥一眼。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到第三将军的府邸来,更没想到自己是来抓人的! 跑军神家里来抓人,这简直是亵渎, 被崇拜第三将军的人们知道了怕是要用唾沫把他淹死。 对面沙发上的美妇柔柔叹了口气, 轻声细语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何武立即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坐立不安的说:“是我给您添麻烦了,您不用管我的,我在这儿等就好,您忙去吧。” 第三夫人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并且端庄典雅足为世间omega的典范,他只用余光瞥了一眼不敢多看, 与这等人物说话原本是他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儿。 今天早晨天还没亮, 法院院长钱崇明还在被窝里犯困,不料被助理搅了清梦,心中好大一把怒火在看见状告双方后彻底被浇熄,不仅如此还浇得他透心凉。第一桩案子是辰氏集团大少爷深更半夜轰炸州立第一监狱, 赔些钱缓期监禁倒也罢了;第二桩案子才真是叫人发怵,只因这告人的、被告的都太声名显赫。 原告是联邦第五军团团长之子,刚打破记录成为史上最年轻视野级的安家少爷安九思;被告是孟戾上将的三女秋攸宁,告她窝藏天契间谍, 通敌卖国!看见这两个名字钱崇明就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军事法院院长不是什么肥差, 正相反是个到处得罪人的差事。他原本仗着余家撑腰, 也不惧得罪些人, 可这两位不一样,安家与孟蓝秋家也是余家所不能比的。 但既然有人上诉便得去传唤被告,这一点由不得钱崇明头疼,他只好一边给才入职的实习生两块钱,让他慢悠悠的坐公交去孟山;一边暗中向孟山通风报信,让他们早做准备。 秋攸宁赶回来时看见的正好就是这一幕。 “这位先生说你身边的那个教官是天契间谍,”南林奕叶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我想总归是误会,你便跟他一起去解释解释吧。” 秋攸宁点头答应,等走出家门才发现对方来传唤竟然连警用飞舰都没开:“你难不成坐公交来的?” 实习生无辜点头,秋攸宁默然无语,只好从车库里开出飞舰:“我自己开飞舰送自己去法庭,有比这更良好的公民吗!” 因为她赶回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换下用来示威的少将军服,闹得军事法院又一阵手忙脚乱。到最后一众法官、庭长列队到院门口敬礼迎接,押送被告变成了长官巡视,让钱崇明都有些混乱被告到底是谁。 “闻天教官绝不是天契人。” 秋攸宁义正言辞的说着,她被单独请到了院长办公室,忍不住想一大早上的功夫她就已经“临检”了三处政府机关,还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我也绝对相信您说的话。”钱崇明擦了把冷汗,将泡好的茶推到对面,内心中不由得咒骂安九思十八代祖宗——怎么没人告诉他秋三小姐已经是少将了?抓捕一名联邦少将天哪!他要是早知道先前就已经一棍子砸晕自己躺医院去了! 他不过少校军衔,按理说现在都不能在对方面前坐下,只配到门外去站岗! “况且之前在凯明二上闻天教官受了伤,现在仍在休养期间,”秋攸宁照着视网膜上的小字一字不差的念道,“要想出庭的话可能还得一两个星期。”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身体要紧,我本人绝对相信您不是通敌卖国之流,我会对上庭日期进行更改,请您放心。” 秋攸宁被恭敬的请出了军事法院,十分钟后当她抵达普林森军校的同时,钱崇明院长一不小心撞到桌角,据说接连引发感染并症,已经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实在是无力出庭。 依然是浮夸的蓝博士学术研讨社,秋攸宁从没想过会在这里看见杂志封面本人。 身材高挑的男人比她还高出几寸,这在omega中是极少见的。蓝穆清的笑容十几年如一日让人如沐春风:“恭喜呀,小秋。” 秋攸宁诧异的向兄长点头,转向他旁边的机器人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方法?” “我虽然不是天契人,但按照你们人类对天契人的划分,我和他们同类,”他死鸭子嘴硬的狡辩,“我的身体里几乎全是芯片和电线,只要切开就伪装不了人类了。我演算了所有可能情况,只能找蓝博士帮忙。” 事实上在他的演算中自己是暴露无遗的,要么直接被发现,要么逃跑——逃跑便等于默认,没有其他的选项,毕竟内在构造太不相同,硅基和碳基的区别太大。但是他想到了中秋晚会时的小面馆,蓝穆清神乎其技的演算能力比他还要高超,那他是不是就能找到他找不到的办法呢? 现在时机还没成熟,他贸然返回天契只有死路一条。 蓝穆清几乎要和墙上那些海报融为一体,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微笑千篇一律,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是完全一致的:“您过于谦虚了。” “所以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一肚子芯片变成内脏?”秋攸宁见不得他们这些打太极的说法,她与二哥都快有三四年没见了,再次见他依然有些汗毛倒竖——就像是潜藏在身体里的动物警觉本能,虽然他看起来一点威胁都没有。 “芯片变不成内脏,我又不是神仙,”蓝穆清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满含深意的说,“但是也并非所有机器人都是天契人的。” 秋攸宁皱眉说:“人类在机器制造方面远远逊色于天契,像他这样情感丰富的,我们造不出来。” 蓝穆清浅笑摇头,不答反问道:“小秋,听闻先生说你在凯明二拿到了超导核心?” 凛冬初至时,病了许久的钱崇明院长总算能坐着轮椅开庭,原告被告站上各自的席位,安九思看着从容不迫的秋攸宁,不知她的自信从何而来。 闻天是天契人,这一点他亲眼见证过,圆桌骑士亲口承认过。就算他再怎么狡辩,那一肚子的芯片总是骗不了人的——难道他们还准备说人类也能造出强智能机器人? “且被告在六三八事件遇袭时经多名学生亲口认证不知所踪。综上所述,这个天契人是别有用心潜伏进普林森军校,并且是六三八事件的主谋。我的陈述完毕。” 钱崇明虚弱的咳了两声,为了开庭时演得像一点,他特地昨晚敲断了自己的腿,现在疼得钻心:“被告有发言吗?” 原告一整个律师团坐得满满当当,反观被告一边除了旁听席寥寥几人外连个正经律师都没有,这是打算自暴自弃了吗? “有,法官大人,我确实是强智能机器人,但不是天契人”闻天认真的说着,还没说完便被对方举手打断。 安家首席律师冷笑道:“强智能机器人不是天契人?法官大人,他这是在诋毁您的智商。” 钱崇明不悦的看了那名律师一眼:“有发言便发言,不要左右本庭的判断。” 首席律师自知失言,抱歉一句后说:“目前为止只有天契星拥有有独立人格的机器人,这一点可以向科技局考证。既然被告都已经承认是强智能机器人了,那也不用切开他的皮肤验证,综合我方提供的证据得出,他就是潜伏进来的间谍。” “我反对,”被告一丝不苟的举手道,“我也有不是间谍的证据。” “那就呈上来。” “呈不上来,需要秋少将协助展示。” 秋攸宁笑眯眯的向众人挥了挥手,看得安九思心中顿觉不妙,可又想不出他们到底还能在什么地方翻盘。 钱崇明本身便不想为难他们中的任一方,听到被告有证据需要展示立刻大行方便,连人带轮椅一起搬到了空旷的院子里。这里原本是一片假山花园,后来被人检举说作风腐败便撤掉了,现在只剩光秃秃一片草皮。 闻天站在草皮正中央,秋攸宁站在他十米开外。接下来的一幕惊呆了在场的所有观众,钱崇明几乎要从轮椅上跳起,连安九思都没空关心什么天契间谍了。他们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画面,这样划时代的一幕竟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出现在了军事法庭的后院里。 只见那个机器人皮肤微亮,复杂而纤细的纹路自头顶起遍布全身,每一个纹路都由更细小的代码刻成,而这些代码在接受指令后轰然延展。分子键断裂、拉伸、重组!成年人大小的机器人呼吸之间扩张形变,密密麻麻的铿锵声不绝于耳。没有人能看清楚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架重型机甲取代机器人的身影赫然出现在草地上! 安九思失魂落魄的望着那个庞然大物,艰难的吐出五个字:“纳米子机甲。” 自蓝穆清1061年发表新元素篇章——纳米子起,军部便一直想要研究出转换图纸,但想要将庞大的最强单兵武器转换成纳米子材料需要极其庞大的计算量,双子星上没有哪一台电脑能完成图纸的转换。更何况纳米子机甲的能源问题是最大的弊病,普通机甲不算作战导弹、镭射炮,光是驱动能源都要好几箱超导晶矿,而超导晶矿是没办法纳米子化的。 首席律师不甘心的尖声喊道:“他是纳米子机甲又如何?天契难道做不出纳米子机甲吗!” 天契做不出。 当代天契皇辛乌曾亲口承认:纳米子一物确有可取之处,但转换机甲非人力所能及,这项技术天契不屑要。为什么不屑?说直白一点就是他们也完成不了转换,解决不了能源问题!而能完成图纸转换的人,会连区区强智能机器人都造不出吗? 秋攸宁三两步跳进驾驶舱,只见闻天的人像在光屏上显示,看起来像在远程通话,但事实是她现在就在对方体内,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当二哥说要把他改造成纳米子机甲时,连闻天本人也惊呆了。就算超导核心能提供机甲动力和远程武装,但图纸转换仍旧是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他真的是人类吗? 机甲闻天依旧是按照军方制式改造,配备三对等离子刃,远程武器则全部是超导晶炮!由于超导核心是消耗品,且全击蒙都可能再找不到第二颗超导核心了,所以蓝穆清告诫他们尽量少用远程攻击,否则到最后能源耗尽他就只能做个铁皮疙瘩,连驱动都驱动不了。 “你自己不能开吗?”秋攸宁穿上驾驶服,装上连接管。 闻天的声音自驾驶舱里四面八方响起:“蓝博士可能担心我将孟山射出个窟窿,设计成了必须有驾驶员的模式。” “这个模式很棒。” “正在连接” 这是人类史上第一架拥有自主意识的机甲,可能也是唯一一架。与他进行连接的感觉十分神奇,就像是两个灵魂在靠近交融。秋攸宁突然在他的意识碎片中看到了一个画面,只见手指变换成钢丝的闻天走向一张床——而床上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意识画面有些朦胧,但仍能看清楚闻天身后站着左辻,他一边走向床铺一边问道:“如果她没有拒绝你的话,你还会同意我做这个手术吗?” 左辻默不作声,于是闻天继续说:“我奉劝你下次不要轻易说出那三个字——人类,总是对势在必得的东西有恃无恐。” 画面一晃而逝,秋攸宁惊诧的想:这是什么玩意儿? 闻天古井无波的声音在她脑子里传出:这是我的演算画面。 “演算什么?”难道演算不应该是点与线的结合,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画面,她突然有些不安,莫名想到了在凯明二的那片黑暗里看到的自己,那时她勃然大怒的在对谁咆哮——枉我这么信任你们,你竟然骗我!真的是幻象吗? “你的自体繁殖可能性。” “???” “你每天都在瞎演算些什么?以后不准乱演算我!” “好的。已连接——契合度89%。” 秋攸宁被这个高到匪夷所思的数字拉回了心神,忍不住追问:“契合度多少?” “89%,我是强智能纳米子机甲,根据驾驶员身体状况调整契合度这种事情连蓝龙都会做,我自然也是会的。”闻天淡淡道。 秋攸宁兴奋得笑出声来,有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机甲契合度达到了60%以上!她从没觉得机甲操作如此的轻松,好像用惯了皂角棒槌的人突然天赐一台洗衣机。她嚣张的拔出等离子刃,挥剑直指安九思:“原告还有什么发言吗?” 原告的发言现在已经没人在乎了,钱崇明激动得声音颤抖:“这是纳米子机甲吗?你转换出了图纸!”情急之下他甚至连敬称都忘了说。 “当然是,”秋攸宁说,“这架机甲的制造者是蓝穆清博士,图纸是他提供的。” 话应刚落安九思就消失在了门外——纳米子机甲必然是划时代的武器,哪个军团能获得这项专利将成为下一个百年的霸者!与之相比什么天契间谍已经无关紧要了。 95.嫁不出去的香饽饽 纳米子机甲在首都州现世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播至整个击蒙星系, 掀起万众哗然。各方来访的势力踏破了联邦盖亚学院的门槛,连孟戾上将都亲自从前线归来。 “只有这一架?”第三将军皱眉问道。 蓝穆清恭敬的给父亲斟茶,点头说道:“是的, 图纸虽然计算出来了, 但能源仍旧是死穴。这次是小秋从凯明二上带回来一颗超导核心才能赶巧制成, 也不过是个消耗品,想要大规模生产目前是不可能的。” “能源的问题不能想办法解决吗?” “能,我正在研究超导晶矿的提炼浓缩,如果成功的话可以人工合成超导核心。可惜课题还不够成熟, 短时间内暂时没有进展。” 孟戾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继续研究,没钱了跟我说。早日大规模生产纳米子机甲, 便能早日解决天契的威胁。” 蓝穆清笑笑没说话, 以他的聪明不会想不到人类与天契终有一战。 孟戾说:“我这次带回来的亲卫营就留在你这里了,现在天契肯定视你为眼中钉,你自己也要多注意,有什么麻烦就去找轩儿。既然要研究课题, 那乱七八糟的人就别见了。” 年轻的博士回望窗外湛蓝的天空,仿佛能透过大气层看见其上盘旋的漆黑机甲卫队,亲卫营虽然不是人数最多的,但一定是最精良的, 他们向来只拱卫上将安全,能获此殊荣的omega恐怕古往今来只有他一个。他没有表示出受宠若惊, 脸上依旧是面具般的微笑, 恭敬的低头道:“是, 父亲。” 自那天起蓝博士实验室便闭门谢客,一众声名显赫的人物被亲卫营营长客气而坚决的请走,不由羡慕嫉妒第三将军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孟山,将军府邸。 孟戾闭目听着副官的汇报前线军情,身旁南林奕叶正仔细的替他整理衣袖礼服——今天是普林森军校的毕业典礼。连月来处于风口浪尖的军校因纳米子机甲现世的消息得以稍作喘息,打算用这次毕业典礼挽回些民心,故而邀请了仍在凯明一逗留的上将前去观礼。 家族里老一辈的人物原本因为不肖子孙孟攸宁的事儿对现任族长生了些微词,可还没等事情酝酿出什么阴谋,便被一架纳米子机甲惊喜得晕了头,相较之下秋攸宁获得荣誉少将军衔反而没多少人关注了。 “前去调查的小队已经传回消息,祢衡星内在引力没有任何问题,也不会出现一天等于双子星一年的情况。” 孟戾眉头微蹙,他当时就怀疑秋攸宁说的祢衡星引力问题,特地派出调查小队后得出的结论果然如此。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谎了?况且她在祢衡星那种环境恶劣的星球待两年能做什么? 南林奕叶柔声道:“小秋还是个孩子,犯点错也能理解。” 孟戾冷哼一声:“就是因为你这样宽容孟她才会为一个杀人犯葬送自己。”他不耻于将那个名字说出口,更担心秋攸宁也走上她的路。 南林奕叶帮他戴好军帽,整理顺每一条纹路,从善如流的说:“是,以后一定改。” 当秋攸宁准备出门时正好碰见了下楼的孟戾,连忙立正敬礼,大声说:“早上好,父亲!”她有些怕父亲追问,毕竟当初他是见过闻天的。如果真的追问的话,她只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好在孟戾只是看着她点点头,欲言又止的说:“毕业典礼结束早点回家,我有事情找你谈。” 这话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按照过往经历通常是被揍的前缀,秋攸宁吐了吐舌头,心想父亲果然还是在意闻天天契人的身份,要不去把二哥拉回来求情吧,毕竟是他做的纳米子机甲。 大操场上所有学生排成四个方阵,主席台前阅兵仪式正在进行,威风凛凛的军校生们根据各自的特点自主席台下列队走过,台上媒体灯光闪烁,这一幕正在同步直播到全击蒙的每个角落。 正在机甲系阅兵队列中热身的秋攸宁惊讶的望见了主席台首位上并排而坐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自然是父亲,而另一个竟然第五军团团长、安九思的父亲安邦上将,她不由得错愕道:“安将军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你父亲回来的第二天,可惜晚了一步,”闻天遗憾的摇头,“据最新数据统计,蓝博士目前已经荣登婚恋期刊‘最想娶的omega’榜首,你可能以后要喊安九思大哥。” 他是今天整场阅兵的压轴主角,除了向人类展示普林森军校仍旧强悍之外,也向其他六个文明展示人类的手腕。现在还远不到他出场,秋攸宁会先驾驶普通机甲和队列一起在空中进行模拟弹飞行射击,最后才和他一起闪亮登场。 “还有这种榜?”秋攸宁啧啧称奇,“你放心好了,安九思那小样儿肯定配不上二哥。” 闻天说:“并不是系统匹配不上就不能结合的,人类最擅长政治联姻,而omega对于alpha信息素的服从会把一个好闺女变成坏儿媳,胳膊肘往外拐的概率占90%以上。我觉得你应该担心的是以后怎么和蓝博士作战,就我看来他的脑子是全击蒙最可怕的东西。” “不可能,你胡扯。”秋攸宁根本就不信他的说辞,笑嘻嘻的爬到了小草驾驶舱里,就在昨天民政局高调宣布了她和商陶的合法关系,毕恭毕敬的将结婚证双手奉上。也就是说从法律角度上来讲商陶就已经是她丈夫了,这个想法宛如一罐蜜,兴奋得她半晚上睡不着觉,要不是父亲还在家里真想当时就溜到商陶房间里生米煮成熟饭。 用过闻天之后普通的机甲简直像锈死的链条,生拉硬拽才能动一两步,秋攸宁叹息道:“我已经开始想念你了,闻天。” 被她想念的对象正坐在休息室板凳上接受众人围观,看似无神的双眼实则在飞速演算。他的中枢芯片里有开启星图宝库的钥匙,这是唯一一个绝不能被人类拿到的东西。这段日子以来蓝穆清对他的全身材料进行了大换血,或有或无的总归要接触芯片。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没有让中枢芯片被对方碰到,并且持续演算的结果都是安全,但他仍旧忍不住不停反复检察。 因为那个男人实在太可怕,星图绝不能落到他手里! 主席台上,孟戾看着空中进行模拟弹射击飞行的机甲,知道女儿就在其中,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在三个孩子中,他从来最看好秋攸宁,不仅仅是因为她与生俱来的星系级异能,更是因为这孩子的品性、样貌都和他最像。 这次爱提柏欧系统的重启他很满意,再见这丫头时她眼睛里那种想当然的天真已经沉淀,隐隐有自己当年的风范。看样子那支军队过不久就能交到她手里了 阿拉克妮自体分裂繁衍,整个族群分为三等。初生的阿拉克妮为一级,实力最弱也最多,在经过不断吞噬其他物种之后会逐渐进化到最厉害的三级。当三级阿拉克妮再也无法吞噬进化时便会分裂成三只一级阿拉克妮,再次进行吞噬进化分裂繁衍的过程。 它们以战养战,越杀越多,以击蒙目前十三支军团的实力已经抵挡得有些勉强。孟戾这些年来一直在培养新的军队,他从没想过让秋攸宁继承自己的衣钵,而是要她做联邦第十四位上将。 所以你得成长得再快一些啊。 “孟将军,你看我儿子如何?”坐在旁边的中年男人突然开口道。 人类目前为止有四名星系级强者,安邦便是其中之一,他星系级的绝对防御是人类最后的壁垒。这次安邦紧随他的脚步回到凯明一,还莫名答应了普林森军校的毕业典礼观礼,原来是打的这个注意。 孟戾淡淡道:“不如何。” 安邦搓着下巴上的胡茬,半个身子向他这边倾斜过来:“九思可是我安家有史以来第二个拥有完全绝对领域的alpha,这血统不亏待你家穆清吧?” “穆清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制造出纳米子机甲的omega,这么算算果然还是亏了。”孟戾睨了他一眼,嫌弃的将人推回去,“直播呢,痞里痞气的你以为在指挥舰里?” 安邦恼羞成怒道:“连我儿子都配不上你儿子的话,那你就等着他这辈子都嫁不出去吧!” 此时被他们讨论的主角,可能这辈子都嫁不出去的蓝博士正在用显微镜观察一片皮肤,百倍放大镜之下可以看见皮肤细胞正在缓慢而恒定的分裂增长。他观察了一会儿后将这片皮肤放进培养皿,然后将培养皿锁进防护最严密的地下保险柜中,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路过门口时亲卫营营长谨慎的说道:“博士,外面很危险,尽可能请不要外出。” “确实挺危险的,”蓝穆清抬头看着渐渐阴沉的天空,伸手轻轻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他手腕上戴了副不知什么材质的深蓝色镯子,在阳光照射下偶尔能看见其中星光闪烁。他轻声道:“去把你外太空里的机甲都叫下来吧。” 96.冰雨 阅兵到后半场时天空逐渐乌云密布, 天色暗得如黑夜一般,随着一声炸雷,冰冷刺骨的雨水瓢泼而下。 操场上列方阵的军校生们没有动, 主席台上的上将们也没有前去避雨, 作为联邦战士, 枪林弹雨尚且不惧,区区雨水更不足以消磨他们钢铁般的意志。 电闪雷鸣中最受影响的是空中阅兵的机甲列队,他们飞得太高目标太大,雷击几乎迎头撞去。秋攸宁精妙的在空中转体, 避开一道雷击,强烈的闪电光芒点亮了一小片天空, 借着那转瞬即逝的亮光她猛然瞥间了一群飞鸟。 一群小黑点自乌云里飞速落下, 没有鸟类能在这样的天气飞得这么高,在擦身而过的瞬间秋攸宁看清了——那是一群人!那群人类外形的家伙从天空中不带任何降落设施笔直跳下,他们之间的距离均等、排列整齐,并且全副武装, 与空中的机甲兵擦肩而过后直直向主席台坠落。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两下,打开局域网沉声说道:“是天契人。” 不用她说天空中的其他同学也看见了,他们在队长的指挥下收拢阵型向下方落去,局域网里传来军校生困惑的声音:“敌袭?” 他的困惑不无道理, 以目前天契和双子星恶劣的外交关系,他们没可能空降一帮荷枪实弹的战士来这儿旅游。但如果是敌袭的话他们是傻了吗?人类总共就四位星系级强者, 其中一半都在主席台上, 脑子再不清醒也不至于做这种蠢事吧, 连自爆都不可能伤到他们分毫。 正因为这等困惑,机甲小队没能第一时间跟上瞬息落地的天契人。 他们尚在半空中,整齐列队的军校生在操场上,而主席台上只有一众校方领导和两位上将,坐在休息室里的闻天陡然睁开双眼! 孟戾皱眉看着从天而降的天契战士,甚至都没有站起身——这些经过改造的天契人或许对上普通人能以一敌百,但异能可不讲道理。 安/邦摸了摸胡茬,他是在场最冷静的人,绝对防御随心而发,他能瞬间将这帮孙子弹回老家去:“来干嘛的?” 话音未落,他被连人带椅子钉死在了地上!合金长矛穿过他的手臂后捅进心脏再扎到混凝土里,整个过程不到半秒——联邦第五将军,毙命! 安/邦瞪大了眼睛,鲜血涓涓从口中流出,他的余光瞥到了同样重重倒地的同僚,从喉管里发出一声不甘心的长咦,直到死时都没明白异能怎么就用不了了呢? “父亲——!!!” 秋攸宁瞠目欲裂的看着那些降落到主席团上的天契人目无旁人的将首位两人射成了筛子,鲜血争先恐后的涌出混进雨水里,整片主席团呼吸之间再没有一个活人,而在杀了这些将领之后他们毫不犹豫的向操场上冲去! 这一定是假的,秋攸宁悲愤填膺,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一切。父亲可是星系级进化的异能者,怎么可能束手无策的被子弹杀死!安上将呢,你的绝对防御呢? 整个操场一片混乱,冷武系、空手搏击系和机甲系奋力抗击敌人。反倒是异能系惊慌失措,军校生都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被天契人的子弹射穿胸膛。只是眨眼间异能系所在的草坪就已经被鲜血染红,回过神来终于接受自己的异能不知为何消失了的alpha们慌乱躲避到其他系方阵的后方。然而这些从天而降的天契本就是他们死士团中最精锐的一批,仅凭半吊子的学生不足以对抗,不一时便被杀得节节后退。 而更令他们胆寒的是两位上将的尸体还在投影大屏幕上,连上将都对付不了的敌人,他们能行吗? “警告,契合度18%,请立即断开连接警告,契合度10%,即将断开连接警告,零契合度,已断开连接,正在迫降。” 半空中的机甲像突然折了翅膀的鸟,扑棱两下轰然坠地,砸出一个深坑。由于迫降全身多处撞伤的秋攸宁挣扎着爬出了驾驶舱,她不信,这一定是天契的阴谋,那是投影!那是假的! 冰冷刺骨的雨水迎头洒下,看见她之后正在屠杀军校生的天契人突然齐齐转身,同时向她杀来! 第一序列目标,天启者。 秋攸宁咬牙切齿的抛出引力场,然后懵在原地——什么都没发生,没人被碾压、没人死亡,难怪难怪他们敢如此明目张胆,竟然是用不知道什么方法封住了人类异能。 密不透风的子弹网向秋攸宁交织而来,眼看着她下一刻便会重蹈两位上将的覆辙,一片璀璨银光将她整个包裹在内,子弹狠狠咬上白金膜,打出无数深刻的凹陷。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要死在我面前了,左辻胆颤心惊,一把将呆立原地的alpha抛进闻天驾驶舱内。心中的后怕转为滔天怒火,手臂翻飞便将跑到近前的三名天契战士切成了十八段。 伤口与冰冷的金属撞击让秋攸宁找回意识,她看清自己在哪里后猛地跳起连接上金属管,疯狂的将超导晶炮预热启动!她要杀光这些卑鄙小人,要他们全部去死!她甚至都不敢看投影上父亲的尸身,只想用疯狂的杀戮麻痹自己的大脑。 “契合度69%冷静点,秋,契合度60%你再这么激动连我都连接不上,冷静点!”闻天焦急的声音在驾驶舱里回荡。 人类与机甲的连接契合度讲究呼吸与心静,此时秋攸宁心乱如麻满眼皆杀,哪怕闻天再高级也阻止不了契合度不停下滑。 “我要杀了他们!”秋攸宁暴怒喊道,与此同时契合度直线下降到了40%,再低的话就会断开连接,到时候失去异能又驱动不了机甲的她,便如瓮中捉鳖。 被怒火烧得失去理智的秋攸宁突然感到了一阵冰凉,就听声后人轻声说:“杀,我陪你一起杀,我们杀光所有天契人。但是现在,冷静下来。秋,你不能让他们得逞,你是最厉害的alpha,连你都乱了手脚,其他人怎么办?” 在那个冰冷的怀抱安抚之下她渐渐冷静下来,回头看向宝石人,声音中透着从没有过的绝望:“左辻,左辻”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什么都令人崩溃,只能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在的,我在”左辻不厌其烦的答应着。 “我不是很想打搅二位,但是我必须提醒一声,你们连机甲防护罩都没开。”闻天适时提醒道,心想您二位就算之后要将天契灭族,现在也先想想怎么保命吧。 天空中雨势渐小,但源源不断的天契战士还在从乌云里坠落,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目标不再是阅兵操场,而是均匀的向整个首都州落去——他们不仅仅要杀星系级人类,还要抹杀人类所有的反扑希望! 连番星系级强者、纳米子机甲的现世之下,天契皇终于决定抢先打残人类,不然等他们成长起来被灭族的就是天契。这些不过是先遣部队,当汇聚在首都州的首脑们被屠戮殆尽之后天契骑士团会大举进攻,到时失去龙头的双星警卫团必然一溃千里。他特意挑在两大军团长回归凯明一的时机,之后就算第三、第五军团不顾前线安危强行攻击天契星,也必败于他们第一、第二、第四军团之下。 “太多了!”秋攸宁将超导晶炮当镭射炮使,在闻天精准的演算瞄准下一路从操场杀到外面的马路。可是敌人太多且太分散,如果每个个体她都用超导晶炮灭杀的话未免太过暴殄天物,况且也会急剧消耗超导核心,可要是用近战武器挨个杀,机甲庞大的身形对上他们根本讨不了好。 正当危急关头,闻天脑中灵光一闪:“我们去盖亚学院!”如果还有人能力挽狂澜的话,只可能是他! 当秋攸宁等人来到联邦盖亚学院门口时,看到了极为震撼的一幕。 呆立在盖亚学院门口的双方好像在玩孩童们“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不过该蒙眼的没蒙眼,一眨不眨的望着对方。蓝穆清一袭白褂、手无寸铁的立于学院门口,他只是静静站着,门外上千天契战士便如临大敌不敢上前一步! 闻天不可思议的想着,能以一己之力算得上千天契不敢动弹,这是何等可怕的大脑。他决定从此将人类的脑域进化归类为最危险的异能,没有之一。 以蓝穆清一夫当关的身影为背景,声势浩大的漆黑机甲亲卫营从乌云里扑下,镭射炮的光芒照亮整个首都州。 “新历十一世纪1072年9月1日,天契星向双子星发起惨无人道的偷袭。在这场偷袭中联邦第三军团、联邦第五军团团长双双战死、星系级进化人类四皇剑客战死,人类唯第十三军团长一名星系级强者硕果仅存。 “参议会遭到袭击,各州议员多被暗杀,整个人类社会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以孟戾长子为首的百余异能者被天契星俘虏,自此彻底拉开第五次击蒙内战的序幕。” ——编年史伽马走廊篇节选。 97.身份 九一事变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 整个双子星仍处于国丧期间。秋攸宁看着窗外降到一半的国旗神游外物,有些听不进去周围嘈杂的争论。耳边突然传来猛烈的拍桌声,那个可笑的光头会长脸红脖子粗的吼道: “人类已经没有异能了, 只有俯首称臣才能保存最后的火种!” 什么时候连这种异能都没有的货色也能进入参议会了?啊, 异能自从九一事变当天那场冰冷刺骨的大雨瓢泼而下之后, 人类就没有异能了。若非如此,他们也不可能败得这么干脆、这么迅速。 以蓝穆清为首的顶尖科学家正在日以继夜的研究人类失去异能的原因,及恢复的可能性。毕竟天契骑士团已经在外太空对双星警卫团悍然展开攻势,人类一方节节败退, 太过依赖异能的人类一旦失去了这件利器,就好像失去了辅助轮的孩童, 摔得无比凄惨。 参议会上百位席被杀得七七八八, 于是多出来了许多凑数的新面孔,注入过多、过混杂新鲜血液的“百人议会”明显不够强硬坚韧,在迷迭会长兰回的演讲下渐渐被唤醒奴性,议论声减小, 已经有人开始讨论起卖多少光年的领土才能保证一己自由。 幸存下来的老议员们也被杀破了胆,偶有几个坚决抗议的,被连踢带踹的打没了音儿。秋攸宁环视一周,没看见安九思——那小子运气好躲过一劫, 现在藏到了前线第五军团里,第五军团原本愤慨万分要去找天契星报仇, 被这个贪生怕死的混账拦了下来。 一根烟递到眼前, 秋攸宁转头看到数天之内晋升辰氏集团董事长的死党, 他非主流的头发不知何时染回了一本正经的黑色,倒是比自己想象的冷静得多,默默摇了摇头:“不抽,陶陶不喜欢。” 事变发生时商陶正好在孟山赖床,那儿是孟戾府邸,防御之固堪称堡垒,直到死士们被第三军团亲卫营屠戮殆尽都没能攻破那里的防御,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辰维桢刚痛失叔叔,还没缓过劲来父母又惨死九一事变中,举目四望已经没有亲人,所以他不想唯一的挚友也去找死:“好歹等穆清哥研究出恢复异能的方法?”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秋攸宁看着窗外的半旗呐呐道,“我这些天闭眼就看见父亲血肉模糊的脸,说自己死不瞑目,如果我不做点什么他到地狱里都不会放过我。” “那是你自己乱想,这件事你没有责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辰维桢俯身轻咳,手帕里出现了些血丝,他已经七天七夜没合眼,父母留下的商业帝国太庞大,这时候人心诡谲谁都想来分一杯羹——乱世将起,军火会是最紧要的东西。 饶是如此他今天还是在百忙中抽空来了这个临时常委会,这次常委会商讨对天契星侵略的大体方阵策略,简单来说就是讨论投降还是死拼到底。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的个性他再了解不过了,她哪怕断手断脚都要用牙齿、用头颅与对手同归于尽,更别说只是失去异能了。 “可大哥等不了,他被天契俘虏,还不知要遭到什么样的对待。” 辰维桢怒了:“那你呢,你去送死又能怎么样,多一个纪念碑吗?现在人类岌岌可危,需要有人来稳定人心。” “那就你来吧,”秋攸宁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适合做上阵杀敌的前锋,做不了满嘴鸡汤的主席。” 说完她突然笑了,挣扎犹豫七天的心总算坚定下来,她拿起桌上的话筒说道:“我反对。” 一众哗然,兰回正问到“还有没有人反对投降?”第三遍,没想到还真给他问出来了一个人。他皱眉问:“秋少将,你说什么?” 秋攸宁极认真的重复道:“我说我反对。” 兰回阴阳怪气的说:“我记得你只是智管局的荣誉少将吧?你以什么身份反对?” “以联邦第三军团代理团长的身份反对,”秋攸宁站起身,从座位上走到讲台直视兰回,发现他原来比自己高几寸,“那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迷迭会——养花儿的农民现在也能参加参议会了?” 兰回被她气得面红耳赤,怒道:“迷迭会兼任omega保护协会的工作,我是代表全凯明一千千万万的omega站在这里!” 秋攸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奇道:“alpha也能做omega保护协会会长?这和黄鼠狼守鸡窝有区别?” 兰回眼睛一转,不答反问道:“你说你是联邦第三军团代理团长,谁批准的?授权书呢?该不会是你自封的吧?” 还真是自封的。孟戾死得太匆忙,连句遗言都没时间留下,更不可能给女儿留下什么授权书——况且他从来就没想过让秋攸宁继承自己的位置,在幽深的宇宙里,他秘密训练了一支军队,可惜还没告诉秋攸宁就已经死于非命。 见秋攸宁不说话,兰回大笑揶揄道:“您可真厉害啊秋少将,军团长这种职位都敢自封,真以为第三军团是你家的私兵吗?” “就算只是智管局的荣誉少将,既然我现在是参议会的一员,就有权利反对。”秋攸宁沉声道。 兰回冷笑,鄙夷的看着她:“参议会只要投票超过三分之二便足以决议,你区区一票又能如何?” “两票。” 坐在众人后方的青年有些无奈,轻轻开口:“我也反对。” 兰回脸色骤变,失去异能的秋攸宁不足为惧,但辰氏集团的新当家没人敢小瞧。在辰维桢表明态度之后一些依附辰家的小势力也犹犹豫豫的举手反对,最后票数堪堪停在了超过三分之二的临界线,只差一票投敌卖国的决议就被通过了。 “你们这是在找死!”兰回咬牙切齿的说,“就算异能恢复了我们也只剩下一位星系级强者了,难道你们还想硬碰硬打过天契?他们可是有联邦第一、第二、第四军团的!” “联邦十三军团旨在伽马走廊边界抗击阿拉克妮,按照协议约定,联邦内战他们是不能参与的,”秋攸宁摇了摇头,“所以说我们事实上要对付的只有天契骑士团,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众议员窃窃私语,正当僵持不下时,议会厅的大门被猛然撞开,因没有时间前来参会而弃权的双星警卫团代表突然出现在门口,神色紧张的在人群中逡巡,像是在找什么人。 兰回惊喜的说:“梁中校,你是来投票的吗?”只差一票,只要一票投降的决议就能通过,到时候任凭他什么孟蓝秋家、辰家都只能接受。 “什么投票?”梁安中校看见秋攸宁眼睛一亮,直接绕开兰回冲到她面前,“走,快随我去战舰上。” 秋攸宁退后一步让开他抓向自己的手,皱眉道:“干什么?” “联邦第三军团突击营、斯顿营、重甲营突然集体跃迁到了大气层外!他们说要为第三将军讨回一个公道,要求我们给出说法,”梁安焦急的说,“麻烦三小姐去跟他们解释清楚,第三将军怎么可能是我们杀的?快点儿,他们只给了半小时时间!” 议会厅里响起了齐齐的吸气声,所有人都震惊的回望窗外的天空,难以想象天空之上人类最精良的军队正对他们举起屠刀。联邦第三军团五个营里除了侦察通讯营和壁垒营以外所有的主要战力竟然不顾前线安危,直接冲了回来! 别说是三个整编营齐至,单单一个突击营都不是双星警卫团能抵挡的,他们如果执意开火,那便是屠杀。联邦十三军团和各个行星自卫军团不同,他们装配了全击蒙最顶尖的武装,是用来抗击宇宙霸主阿拉克妮的。 难怪梁安中将会如此焦头烂额,兰回说的其实没错——自从有联邦十三军团开始,第三军团的团长便一直是孟蓝秋家族长,说他们是私兵一点都不过分。 三位营长悲愤万分:我们团长前些天还生龙活虎的怎么就突然没了?堂堂星系级强者会被天契杀死?这是参议会的阴谋!他们要求双星警卫团交出凶手,并亲眼看见少主安然无恙。 对此双星警卫团首先找到了第五军团和第十三军团,结果这两方异口同声的表示:目前前线战事吃紧,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对第三军团胆大妄为的行为表达深刻的谴责,并坚定的相信双星警卫团能处理好此次事件——简单来说就是作壁上观,最好第三军团能被打残,这样子他们的名次还能更进一步。 而一直激战的天契骑士团看见突然降临的第三军团舰队后退到了半光年外,没有继续进攻也没有再后退,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秋攸宁皱眉道:“太胡闹了。” “是呀!你现在去说清楚,让他们赶紧回前线去。”梁安喜上眉梢,他来之前还有些担心秋三小姐不配合,既然她愿意出面那是最好不过的了,那些密密麻麻的超导炮管看得他发怵,只怕一轮齐射双星警卫团就要被打残。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就听秋攸宁平心静气的说:“这有些不妥吧。” 梁安惊诧问道:“有何不妥?” “我只不过是智管局的荣誉少将,按理说连智管局的事情都不能插手,更何况是联邦第三军团?”秋攸宁眯着眼睛看兰回,一字一顿缓缓道,“我拿什么身份让他们回去?” 98.勤王 兰回面色铁青的回视她的目光, 没想到这个alpha竟然如此可恶,他刚刚以对方荣誉少将的身份说事,马上被反将一军。如果现在不承认她说的“第三军团代理军团长”身份, 自己将会背上挑动战事的骂名;而一旦承认了她的正统身份, 不仅这张老脸打得啪啪作响, 更是将第三军团拱手让人。 第三军团已经被孟蓝秋家把持太久,这次史无前例的偷袭暗杀事件固然令人类损失惨重,但也极大的改变了政治布局。孟蓝秋家现任族长身死、长子被俘,旁系子弟不足为惧, 唯一可能翻盘的只有秋攸宁。 这次天赐良机,绝不能再让第三军团落入她的手中! 梁安常年混迹军队, 对这些插圈弄套的事儿不太敏感, 怔怔道:“当然是第三将军的女儿的身份。” “这只怕有些不妥,”秋攸宁冷笑开口,将兰回的话原封不动的打了回去,“第三军团又不是孟蓝秋家的私兵, 我隶属于智管局,不该管第三军团的事儿。” “这不是管不管的事儿,现在只有你能出面了!”梁安急得直跺脚,粗鲁的伸出手去抓, 打算先将人掳过去再说——秋攸宁厉害的是异能,自打上周那场冰雨过后异能者都成了普通人, 那么她便只是个未成年的alpha, 论力量是比不过他的。 一个身影移到秋攸宁身前, 挡住了梁安的手,中校看着对方那双毫不遮掩的绿瀑眼眸,想起来眼前人还是史上第一个纳米子机甲的机师。 闻天一言不发的挡在秋攸宁身前,态度非常明确:要动机师,先毁机甲。 兰回说:“蓝穆清蓝博士也是第三将军的儿子,让他去不行吗?” 梁安皱起了眉,不悦道:“omega怎么能干预军政,就算他去了军团营长也不会买账的。” 兰回的眼中顿时掠过一丝阴沉。 议会厅中众人窃窃私语,在辰维桢的示意之下泸定州新上任的州长开口道:“那就先委派秋少将做第三军团的代理军团长嘛。” 此言一出,对第三军团心怀鬼胎的人坚决反对,辰氏集团派系的议员则纷纷应和。眼看着现场又吵嚷起来,按捺不住的梁安掏出手枪对着天花板砰砰砰来了三枪,终于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梁安咬寒声说:“双星警卫团提议秋少将为联邦第三军团代理军团长,现在立刻投票表决!一分钟内我要看到这个提案通过——有谁想反对的直接跟我去外太空,面对面跟第三军团的炮管反对。” 兰回本来还打算说什么,被中校杀意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这大概是参议会有史以来表决最快的提案,从提出到三审通过全程只用了不到六十秒。时间紧迫也找不到人做授衔仪式,文书草草被签订,按了七八十个手印后正式生效。 此时距离第三军团所说的开火警告半小时只剩下最后五分钟,梁安着急忙慌的连接通讯,直接将信号从地表接到了对方指挥舰里。 议会厅的投影光屏嗡的一声亮起,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出现在投影中,他们身着联邦中将军服,锐利的眼神透着常年徘徊于生死之间的凶悍——军服左胸处赫然印着火焰长蛇徽章,火焰长蛇徽章是孟蓝秋家族的族徽,而非第三军团的团徽,这个徽记可以说是明目张胆的表明立场了。 “少主,谢天谢地,”左手边的男人长得十分秀气,单看他的样貌很难想象他是现任突击营营长,曾经坑杀数十万阿拉克妮的狠角色。他看见投影中的秋攸宁后面色稍缓,长舒了口气问:“您还好吗?” 还没等他说完右手边肌肉虬结、肤如石块的斯顿营营长紧张的抢问:“将军呢?将军没事吧!” 秋攸宁小时候每到寒暑假都会被孟戾上将丢到各大军营中历练,与这三位主攻营长也最熟稔。骤然看见长辈们的投影忍不住眼角有些发酸,这些天一直没掉下的眼泪差点当众落下,声音发涩道:“狄叔叔、怀德叔叔父亲,确实是走了。” 斯顿营营长李怀德当即色变,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被正中央那名女子按住了肩膀。她编着一头细密小辫,左眼是一颗灰色的金属眼球,眼睑下方还有一条深深的疤痕,显得格外狰狞。如果脱去一身将军服的话,说她是星际海盗都有人信。 “少主,现在是什么时间?” 她身为最强的重甲营营长,比另外两人要心思缜密一些:如果眼前的秋攸宁不是真实的秋攸宁,只是参议会为了糊弄他们而制造的录像或者人工合成投影的话那可能将军一家都已经被害了。届时他们的怒火会随着超导晶炮倾泻而下,让这颗星球及谋杀上将的凶手全做陪葬品。 第三军团的将士们都是被孟戾一路提携上来的,他们生在前线长在前线。虽然从入军起便被灌输忠于联邦、忠于人类的信条,但在他们看来所谓联邦与人类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汇聚起来便是两个字——孟戾。 他们守护的前线距离击蒙星系数十万光年,要为从没见过的“祖国”浴血奋战、英勇牺牲其实很难;甚至如果不是参议会常年在军政上克扣刁难的话,他们原本可以不用死那么多战友,甚至可以和天契拼一拼第一军团的宝座。 之所以还坚守阵地,是因为上将阁下还在前线。如今上将不在了,这些拖后腿的混账们甚至谎称他已经死了!死在天契人的枪下。这个谎话说得太不走心,惊惧悲愤的战士们自发沿着航路图回到这里,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对赤蓝双星。 秋攸宁愣了一下,看了眼智能终端道:“上午十点五十。” 重甲营营长品薇点了点头,确认起码眼前的不是录像,继续问道:“您记得我第一次送您的入军礼物吗?” 秋攸宁有些尴尬:“能不提那顿鞭子吗?” 她五岁时第一次到重甲营“夏令营”,才进基地就把中将阁下的一头辫子剪成了秃子,被对方以不尊长官的罪名吊在军法台狠狠抽了五十鞭,差点没把娇生惯养的三小姐抽了个半死。在组织修复液里足足泡了一个星期,恢复过来的小alpha立马委屈巴巴的去找父亲告状,结果又被狠狠抽了五十鞭,从此看见重甲营营长就噤若寒蝉,比兔子还乖。 品薇明白了眼前便是真人,眉头依旧紧锁:“将军真的牺牲了?” “是的。是天契人偷袭,他们不知用什么办法封住了我们的异能,猝不及防之下”秋攸宁沉默片刻,抬头直视他三人道,“第三军团重甲营营长品薇、斯顿营营长李怀德、突击营营长高晴——你们知罪吗?” 高晴眼睛一亮,心中暗喜:“三小姐,我们何罪之有?” “我现在以第三军团代理军团长的身份问罪于你们,”秋攸宁说,“为何弃前线安危于不顾,为何不经批准便返回双子星,为何在大气层外举兵相向?” 他三人对视一眼,暗中松了口气。这次赶回来除了确认将军的安危外,还有一点便是回来造势。如果将军和大少爷真的如新闻中说的那样不幸牺牲,那这时候少主将孤立无援,失去异能的她就算躲过参议会的谋杀,也绝难拿到第三军团团长的位置。 现在看来目的已经达到,人类共和国看见了他们的决心必然不敢再为难少主。他三人齐刷刷立正敬礼,异口同声道:“请代团长恕罪,想家了,回来看看。” 众议员瞠目结舌,兰回心想还有这种无耻之徒,想家你至于带着上千艘武装战舰到家门口磨炮管?再说了品薇中将你好像是前线军妓所生,根本就没见过凯明一吧! 秋攸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略带责备的说:“原来如此,情有可原但是做法太不温柔,你们不知道家里人胆子小,容易被吓到吗?下次不准这么干了。” “是!” 高晴正在偷笑突然被品薇踩了一脚,灌铅的军靴直接踩在脚背上,痛得龇牙咧嘴差点没转头赏她一镭射。 “可是少主,将军”两米多高的李怀德犹豫道,“真的牺牲了吗?” 秋攸宁点了点头,恨恨道:“我不会放过那帮机器人。但是现在,你们必须马上返回前线,我会把天契皇的头颅割下来祭奠父亲与每一个死去的同胞。” “我相信您,”品薇深深的望着投影里那个红着眼眶的alpha,她与对方相处的时间不短,那种坚韧正直的个性与上将如出一辙,给人以一种在绝望的境地也会创造奇迹的感觉,“那我们现在便返回前线了。” 在百余艘双星警卫团战舰簌簌发抖的目光中,凶神恶煞的同袍缓缓收起超导炮管,在一众注目礼中穿过跃迁点消失。 梁安看见少将发来的安全通讯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众人默然看着投影上人类最强军团的徐徐退走,深刻的体会到了兵权才是王道。 他们在这里争得面红耳赤又如何?真把人家惹急了一通扫射,鸡犬不留;前线毕竟还有数以万计的空间站,就算把双子星整个炸了他们也能继续生存下去。 兰回突然阴阳怪气的开口道:“就这么走了?不经批准返回凯明一,这可是叛国的罪名。秋代团长治军难道如此之松?这样子实在让人觉得难当大任啊。” “住嘴!”梁安恨不得冲上前去掐住他的脖子,你要说也等他们都走完了再说啊,现在还有一大半没过跃迁点,恼羞成怒回来随便打两炮又能如何。双星警卫团还敢向第三军团问罪?能送走这尊大佛已经谢天谢地了! 秋攸宁挑了挑眉,盯着那颗光头冷冷道:“你很有勇气。”语罢话锋一转,向着仍在连线的三位营长说:“兰会长说的也确实有道理,但念在你们前线奋战辛苦,思家心切,就罚——写检讨吧。” 三位营长对视一眼笑了起来,点头应是。前线因为军情紧急,时常有先斩后奏的情况,写检讨对于每一位营长的文官来说都不陌生,这个惩罚雷声大雨点小,也就是堵外人嘴的说法。 兰回的脸阴沉似乌云盖顶,冷冷道:“既然投降的提案不通过,那现在便讨论下怎么迎战吧。” 度过危机的梁安也坐到了双星警卫团的代表席上,一边查看外太空的兵力分布图,一边听着耳边的争吵。第三军团最后一艘巡航舰也穿过跃迁点离开了,大失所望的天契骑士团再次压上,估计不到半日双方便会再次短兵相接。 天契人打仗严丝合缝,基本上没有任何破绽可寻,往常他们对付天契人只能一力降十会,在行星级异能面前再精妙的战术也是无用功。而狡猾的天契人自知不敌便会退走,所以其实双方真正接触战不多。 所以这寥寥数天的接触战才真正让人类体会到了天契的可怕。 他们走一步,能算到一千步、一万步以后。哪怕你这场战役侥幸胜利,也是他们为了最终胜利故意输的。将演算运用到打仗上俗称对战演算,这种高能耗的演算不是所有天契人都会,但只要有一个会,便能算死整个双星警卫团。 如果人类不能恢复异能的话,这场仗其实没法儿打。蓝博士实验室给出了初步判断,说失去异能的罪魁祸首是大屠杀那天的冰雨,雨水里混杂着特殊液体,但凡淋过雨的人都失去了异能。但这雨下过之后便蒸发消失,没有样本的情况下解析出恢复剂非常困难。 更何况双星警卫团的一部分军官被杀,目前内部十分混乱、军心不稳。前些天第一次接触便损失了上千架机甲和十余艘战舰,要不是槐园基地的特种兵拼死保住跃迁点,只怕现在已经被攻打到了大气层。 梁安中校看着在演讲台上喋喋不休的光头会长,他正大加分析人类的必败原因,这个人的崛起其实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只是个从泸定州出来的小花农,明明没有任何后台与背景,偏偏每次提案都会有惊无险的通过,好像他说的总是那么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迷迭会本来是民间研究花草的协会,去年兰回当选会长后便野心勃勃的向政治圈发展,才短短一年时间就兼并了omega保护协会,隐隐有与联邦盖亚学院割据东西的意味。现在更是在参议会上有了发言权和支持者,看他那语气神态,分明是盯准了暂缺的参议长的位置。 兰回一番危言耸听之后话锋转向秋攸宁,三言两语激她不孝不忠,辰维桢暗道不妙,果然秋攸宁愤慨的拍桌而起。 “我当然想为牺牲的烈士们报仇!”秋攸宁甩开了辰维桢拉住自己的手,红着眼说,“比任何人都想。” 兰回摇头道:“光想想谁都会,说一说又不费事。” “那你想怎么样?” “既然你要为孟戾上将报仇,那就不能光说不做,”兰回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我们一味死守最终还是会输的——是吧,梁中校?” 梁安见他提到自己,默默点了点头。 兰回满意的继续说:“所以说我们得出其不意,天契现在举兵进犯必然本营空虚,秋少将何不带一队人直捣其巢穴?” “不可!”辰维桢皱眉喝止,“天契皇还在他们大本营,他一个人演算之能能敌过千军万马。” 兰回根本不理他,眼睛紧盯着秋攸宁质问:“难道秋少将没不敢?我人类第三军团代团长,还敌不过区区一个天契皇?” 秋攸宁毫不回避的直视着他,半晌冷笑道:“有何不敢!” “有什么有!你疯了,现在不能用异能,你机甲契合度连30%都不到,拿什么打?”辰维桢焦躁的想将她拉回来,却不料手腕被前任教官捏住了。 那个人的眼睛里闪烁着绿色数据瀑,笑起来的样子和死党有八分像,他说:“秋驾驶我的话,契合度能达到89%。” 兰回阴测测的笑道:“那我恭祝秋少将马到成功。” 梁安有些看不下去他唆使秋攸宁送死的行为,好心提醒道:“双星警卫团全团在抗击天契骑士团的进犯,拿不出来多余的战舰和机甲支援。” 他本意是给个台阶,希望秋攸宁借机收回前言,岂料起了反作用,他还是低估了年轻人的热血和无畏。 “我一人一机,也会把天契皇的头带回来。” 议会厅的大门被猛地摔上,梁安无奈的扶住了额头想,你怎么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你死呢?如果真的死在天契人手上,连刚刚那三位营长都没话可说啊。 99.小兔崽子的用法 “你要一个人去天契!?” 秋攸宁瞪了闻天一眼, 只有这个话痨机器人才会不识趣到把这事儿到处说。被瞪的机器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进入了无物无我的伪死机状态。 她只能无奈的解释:“不是一个人,辰维桢说把他的保安卫队借我。” 商陶盘腿坐在沙发上, 想起楼上伤心欲绝, 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将军夫人, 压低了声音:“他保安卫队多少人?” “一百”秋攸宁见他面色不善,连忙补充道,“机甲,重型机甲。” 这些天国丧, 孟山到处挂满了白布,上至“准女婿”下至佣人一律低声细语。南林奕叶得知孟戾的死讯当场休克, 后来又哭晕了好些次, 寻死觅活的说要陪他一同去死,蓝穆清回来好说歹说才劝下来。 商陶难以置信的说:“一百架机甲,你就要跑去杀天契皇?他们这是陷阱你看不出来吗。” 秋攸宁叹了口气,伸手将气呼呼的小松鼠搂到怀里:“没事的, 你家alpha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 “才怪”商陶埋头掐着她的后背,声音有些哽咽,“你知道我有多怕吗,那天呜呜呜他们说普林森军校死了很多人。你又不接通讯呜呜呜, 我还以为你也不准去,不准死!你还答应我呜呜咱们要去凯明二养老的。” 饶是后背被掐得生疼秋攸宁也纹丝不动, 她将怀中人紧紧的抱着, 嗅着鼻尖的槐花香无奈道:“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我不会死,你要相信我啊。” “那我也一起去。”商陶委屈的抬头,那副既害怕怨怼又下定决心的模样看得秋攸宁心神摇曳,他是个不爱争斗乐天心善的孩子,却为了她肯以身涉险。 她吻上瘪着的小嘴,哼哼道:“你待家里,哪有带omega打仗的。” 商陶本想反驳,却被她缠绵的吻得说不出话来,良久二人呼吸都不再平静,他水汪汪的喘息道:“我们做吧。” 说着他也不等回答,直接伸手去扯秋攸宁的衣服,那副性急的模样闹得后者一阵心虚,连忙捉住了使坏的小手。 “干嘛?”商陶不解的看着被捉住的手,他能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她的信息素水平超乎寻常的高,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也是很想要的。他困惑的拿屁股蹭了蹭她的大腿,硬邦邦的,没毛病啊? 秋攸宁刺激得差点没当场把人按倒。她额头青筋暴起的往旁边坐了点,真怕再这么蹭下去就干柴烈火不可收拾了。 “我不能委屈你,你是我的丈夫,我会正大光明的把你娶回家,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最幸福的omega!”她一本正经的说,“我会把天契当作聘礼,来向你提亲。” 商陶爱极了她这副正儿八经又自信满满的样子,好像攻下天契就和出门打个酱油一样简单,不由得面色绯红,满脑子里只剩下信息素,伸手便想把人拉过来好好蹂躏疼爱一番。 岂料秋攸宁现在是惊弓之鸟,忍得极其辛苦哪还敢受他撩拨,当即一跳三米远,防贼似的盯着他:“你别乱来啊,诶,omega家家的,能不能矜持点儿?” 商陶欲求不满之下一脚将茶几踹翻,哀怨的眼神像两把勾子,咬牙切齿道:“你过不过来?” “不过来。” “你再说一遍?” “不过来。” 秋攸宁将头摇成了拨浪鼓,眼瞅着他就要饿虎扑食,慌忙拉着闻天一溜烟跑出门外,“你乖乖在家待着,别整天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现在是国丧呢!” 身后传来不知什么被砸到地上的声音,秋攸宁缩了缩脖子,暗道父亲恕罪。 冬日里的街道边略显萧条,国丧期间禁止娱乐活动,连两旁花里胡哨的大屏海报也换成了“烈士永垂不朽”的灰色字样。首都州的民众自发举行祭奠活动,哀悼超度的经文在大街小巷流转,街上很难看到鲜艳的服饰。 走在这样静默悲恸的街道上,适才被撩拨起的欲|望也蛰伏下去,秋攸宁瞥间对面人行道上有三五个人正在银杏树下烧纸钱,黑白相框里是个年轻的男人,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孩儿跪在树下痛哭流涕——这样的场景在周围随处可见。 那天袭击突然降临,天契死士借着他们不知道的跃迁点绕过了双星警卫团的防御线直接降临到地表,屠杀了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之中很多人甚至还牵着孩子的手笑闹便已经身首异处。 秋攸宁视线回到身边漫不经心的左辻身上,在人皮与化妆技术下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宝石人。其实他根本就没必要伪装——不谈孟蓝秋家的庇护,那天亲眼看见他在闻天机甲外大杀四方的样子后她就知道,行星级以下的异能绝难打败他,而人类在失去异能的情况下要拿下他只怕得一个重甲排的兵力。 现在人类自顾不暇,哪有奴隶市场会闲得蛋疼派一个重甲排来捉他?就像他自己说的,人皮于他不过是“衣服”罢了。 从什么时候起你变得这么强了呢,明明在埃尔文空间站时才不到百分之二十的钻石含量,去凯明二时就已经能钻石化茧,现在更是对付天契人都占据上风。真不可思议,你所谓的“宝石人独有的进化方式”到底是什么?真的没有危险吗? 秋攸宁的目光落在他暗泛红光的眸子上,想到他怒斥过自己,要求做战友而不是被保护者。轻轻开口:“左辻,你留在凯明一吧。” 左辻看似吊儿郎当的插兜走路,其实大半注意力都在身边人上,发觉她打量自己后更是紧张得不得了,不自觉昂首阔步走出了自以为最帅气的姿势,却不料等半天听到这句话,更是被下一句话气歪了鼻子。 “帮我保护陶陶。” 他顺了顺气,忍住把这混蛋按到地上揍一顿的强烈冲动,咬牙道:“我拒绝。” “可你不是让我信任你吗,不是想保护别人吗?” “可是我”想保护的人只有你,左辻咬了咬嘴唇,别过头去倔强道,“我要跟你去天契。” 秋攸宁无奈的看着他,放软了声音说:“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只有你。 左辻心中一甜,差点没被蛊惑得答应了她,嘴角翘起一个愉快的弧度:“那小子又没失去异能,你让辰维桢去保护他,实在不行还有蓝博士呢?他瞪谁谁不敢动那气势,我可比不了。” “去天契很危险” “又来了!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左辻气愤的双臂交叉,满满拒绝的姿态,“危险我才要跟你去啊,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可以帮到你!” 被识破的秋攸宁尴尬的笑了两声,打算向闻天求援,结果后者视而不见,假装自己只是个乖巧的低智能可变形机甲。 走在联邦盖亚学院中,灰暗的气氛总算有所缓解——当天由于蓝穆清一夫当关的原因,没有一个天契人能冲进联邦盖亚学院,除了正在学院外的倒霉校长被杀死之外无一人伤亡,他也因此在校委员会的推举之下成为了新任校长。 对此闻天一直心存疑虑,原校长死得太蹊跷、时机太合适,就好像是专门给蓝穆清铺路一般,以他的演算之能,悄无声息的杀死一个人嫁祸给天契再简单不过了。只可惜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也不敢直接跟秋攸宁明说。 学院的课程依旧在继续,omega们好像完全没有沾染外界风声鹤唳的大战气氛,依旧忙碌的进行着各项课业活动,这种恬静的氛围很能让人静心。 直到看见蓝博士实验室外驻扎的亲卫营秋攸宁才想起来,父亲临走之前确实是命令他们保护二哥的。按理说现在她是第三军团的代理军团长,这些亲卫营应该随她走,如果加上精锐的亲卫营,这次偷袭天契大本营的作战怎么说也会容易一些。 可当蓝穆清主动提出让他们随秋攸宁出战时,后者不出所料的拒绝了——联邦十三军团不参与内战,她恰恰是最不会违反规则的那个人。 蓝穆清站在门口迎接他们三人,令秋攸宁诧异的是他竟然怀里抱了个婴儿。 “你什么时候生的?” 被裹在襁褓里的婴儿看起来还没满月,白嫩嫩的小脸蛋有一条浅红色的胎记,宛如血泪,格外惹人怜惜。秋攸宁一靠近便格格笑起来,向她伸出软乎乎的小手,嘴里咿咿呀呀的往她身上扑。 蓝穆清微笑着将宝宝递到三妹手中:“这孩子还挺喜欢你的嘛。我哪去生呀,他父母去世了,我看着可怜就收养了。” 秋攸宁从没抱过孩子,手忙脚乱半天才抱稳,真是紧一分怕勒着松一分怕摔了,全身僵硬的状态简直比驾驶机甲还累。但看见这个小家伙冲她甜滋滋笑的时候,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她情不自禁俯下身在他小脸蛋上啵了一口。 凑近才看出来,这小家伙长长的睫毛下竟有一双浅若琉璃的眼睛,像最通透的水晶。 左辻看着她亲昵的动作,有些失落的说:“你那么喜欢孩子吗?” “当然了,”秋攸宁不知想到什么,坏笑起来,“我以后要生三个小兔崽子。一个端茶,一个按脚,还有一个讲笑话。” 左辻翻了个白眼,嘀咕道:“我也可以。” “你说什么?”秋攸宁没听清。 “没什么!” 她抱了一会儿将软萌的小宝宝还给蓝穆清,却不料小家伙离开她的怀抱突然撕心裂肺的哭起来,那模样就像是最心爱的玩具被抢走了一般。 秋攸宁手足无措的想上前安抚,还没动手蓝穆清便轻轻一瞥怀中婴儿——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孩子陡然止住了哭声,不一会儿便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秋攸宁啧啧称奇,连道omega果然会哄孩子,闻天却不这么想:再母性光环的omega也不可能瞬息止住婴儿啼哭,那是说书故事里反派的威力。 100.计划之中 蓝穆清实验室非常大, 各个科系的研究人员分别在所属的房间里鼓捣,入眼处尽是秋攸宁看不懂的精密仪器。自从蓝穆清担任联邦盖亚学院开始起这个实验室便成立了,邀请顶尖科学家前来科研, 全双子星最聪明大脑可以说有一半都在这里。 有的科室人很少甚至是空的, 有的却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其中人最多的一间正在听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讲述什么,投影仪上全是分子结构式。 “他们在研究恢复异能的方法吗?”秋攸宁问。 蓝穆清摇了摇头,无奈的耸肩道:“郑老在讲beta开发异能的假想,他一辈子都在研究这个, 别说alpha失去异能,就算是天契打到家门口都别想让他挪一步。”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研究这些旁门左道?”秋攸宁有些焦急, “我们的异能到底能不能恢复?” 她原本只是抱怨, 没想到在前面引路的二哥居然肯定的点点头:“能。” 蓝穆清自己的科室在最里面,桌椅板凳一律是严谨的金属色,实验台上摆放着令人眼花缭乱的仪器,最格格不入的是角落里天蓝色的摇篮。他看着妹妹目瞪口呆的表情有些好笑, 将怀里睡着的宝宝放进摇篮里。 “我已经分析出解析式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量杯给秋攸宁冲了咖啡,刻度不多不少刚好三百毫升,“这也是我喊你们来的目的。” 秋攸宁十分怀疑这量杯之前是用来装什么的, 嫌弃的放在一旁没喝,在她期待的目光中蓝穆清继续说道:“恢复剂的制作很复杂, 需要大大小小上百种不同原料, 其中最麻烦的是鬼首沙棠。” “那东西很难搞到吗?” “非常难, ”蓝穆清看了一眼闻天,“因为它是天契星独有的植物,根本不对我们出口。你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去天契,我希望你能帮我带一些回来。只要有了这最后一种原料,人类的异能便能恢复。” 秋攸宁兴奋的点头,一想到异能可以恢复,二哥在心中的形象整个高大发光起来:“那必须,我肯定带!” 闻天突然插嘴问:“我们这次去天契十分凶险,博士有什么建议吗?”蓝穆清是个很难让人排斥,也很难让人靠近的人。他永远都笑得如沐春风,却字里行间透露着距离,虽然闻天在改造期间与他相处过一段日子,双方仍以敬语相称。 蓝穆清哑然失笑:“我就是个搞科研的,你们去打仗我能有什么建议?” “博士不用谦虚,能以一己之力算得天契军队不敢动弹,我只见过您一个。”闻天不依不饶的盯着他。 实验室里有件复古石英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回荡,半晌蓝穆清才无奈的叹了口气:“说说你们的计划。” 想以一百重型机甲强行攻打天契星明显是天方夜谭,闻天拟定的目标是由他们三人提前行动,而辰氏重甲队则落后半光年待命。绕过兽人星至天契星背后,乔装成天契自己人混进去,想办法摧毁“子宫”。 天契人没办法交/配繁衍,新的人格总在“子宫”里诞生,如果能毁掉子宫,那对于天契来说无异于绝户毒计。一旦再没有新的天契人出生,他们将陷入灭绝危机,自然不敢再大规模消耗人口。天契人没有血液,自然也没有血性——只要他们不敢打,那就输定了。 蓝穆清低头沉思片刻:“第一,如何绕过兽人星?现在正在打仗,太空里那些跃迁点都有重兵把守。” “我知道几个秘密的跃迁点。”闻天说这话时仔细的观察年轻男人的微表情,可惜没看出任何端倪。 “第二,小秋的样子天契肯定知道,怎么溜进去?” “微观整形手术。” 闻天这话一说出口,左辻立刻皱眉道:“她好好一张脸干嘛要动刀子?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办法,没有什么后门程序吗?” “天契人是机器人不错,但这不代表他们共用一个大脑,我没能力给上亿天契人每个安上后门,”闻天鄙夷的说,“更何况微观整形是指在细胞级进行改动,以人类肉眼根本看不出来区别,但在天契人眼中就是截然相反的两张脸。” 秋攸宁安抚的拍了拍左辻的肩膀:“没事,一张脸而已,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 蓝穆清伸出三根指头:“第三,摧毁子宫之后你们要怎么回来?天契皇有可能放弃进攻,但没理由不杀了你们几个泄愤。真当天契没有脾气?” 这一点秋攸宁也想过,但除此之外没有更好解决此次危机的办法了。联邦第一、第二、第四军团都是天契人的,他们正虎视眈眈,一旦人类的军团不守规矩从前线回援,便会立刻借机彻底消灭人类全部的火种。 在没有支援和异能的情况下,双星警卫团不可能是天契骑士团的对手,她只能拼死一搏。 闻天说:“我会在引爆子宫的同时关闭地表反导系统,届时悬停太空的重甲卫队会穿过跃迁点以最快的速度接应我们。只要能撑过半小时,我们就能安全返回。” 他这话说得自己都没多少底气,在暴怒的天契皇手下撑半小时?半分钟只怕都撑不到!秋攸宁反倒比他有把握一些,因为她想到自己体内还有两条锁链,如果真是自己设想的那样的话——区区一颗天契星,毁了便是。 蓝穆清失望的摇头,他们这哪是作战计划,分明是作死计划。他取过光屏写写画画半晌,轻咳两声道:“第一,你们的首要任务不是摧毁子宫,是获取鬼首沙棠。只要能恢复异能,人类便有一战之力。第二,要找到被俘虏的异能者们,能多救一个是一个。第三,闻先生破开反导系统之后,直接让重甲卫队攻击子宫,你们趁机撤离” 话没说完便被秋攸宁皱眉打断:“这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我做不到。” “你还知道这是送死?”蓝穆清责怪的看了她一眼,“大哥生死不知,你身为宗家仅存的继承人,应该担起家族重任,不要老把自己当敢死队员。” 秋攸宁沉默不语,他只好继续说:“那就别管子宫了,你们能平安回来最重要。” 他这套计划比闻天的稳妥得多,但作用也小很多,往返天契耗时甚巨,人类不知道等不等得起。就算等得起最后也只是拿回了与天契争斗的资本,远不及断其根源来得彻底。 各有所思的众人离开实验室时外面突然下起了小雨,凉丝丝的雨滴落在脸上,闻天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九一事变当日,蓝穆清以一敌千,他孤身站在学院门口——是没有打伞的。 淋过雨的人都失去了异能,但他依旧算得天契部队不敢动弹,也就是说脑域进化根本就不是他的异能! 这个结论让闻天不寒而栗,如果脑域进化不是他的异能,那他的异能是什么?这种人力算天的可怕能力竟然只是单纯的智商高?为什么要伪装这是异能?他生动的做了个咽唾沫的动作,落后两步向年轻的博士小心翼翼问道:“我有个问题想” 话应戛然而止,闻天的身体里响起一连串细微的噼啪声,他僵立原地瞪大了眼睛,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会死! 没有任何根据,急速运作的云计算结果在警告他,再多说一个字都会死!哪怕他抬手就能捏断这个omega脆弱的脖子,哪怕他眨眼便能逃到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去。 蓝穆清惊讶的转头看他,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只是温柔的笑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闻天的声音里带着股芯片烧糊的味道,蓝穆清视若无睹:“那就快去吧,小秋喊你呢。我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她这个人性子比较直,难理解的话就别说给她听了。” 直到回到孟山闻天还有些短路,隔了足足三分钟才捕捉到监狱系统内网的一条消息,不禁有些惊讶。 “越狱了。” 秋攸宁正在哄生气的小松鼠,端着烤肉块喂他嘴里,听到这三个字一时没反应过来:“啥?” “你妹。”闻天一本正经的说。 连日来受到的刺激太多,秋攸宁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恨铁不成钢的克隆人妹妹,前段时间因为爱上了个杀人犯并且协助越狱失败被判无期徒刑,关押在太空黑隼监狱。 她半信半疑:“怎么越的?监狱兵也被征调到前线了?” 太空监狱可和地表监狱不同,那里的看守等级是最高的,黑隼监狱更是其中王牌,从没出现过越狱事件。关键是孟攸宁那副半吊子alpha模样,连异能都不能用,拿什么越? 闻天说:“趁着天契人打过来的空当。撬了锁,偷了架飞舰越的,现在应该在凯明一上。她还杀了十几个狱警,现在黑隼下了最高通缉令悬赏追捕,怎么办?” 他言下之意非常明白,联通全凯明一监控摄像头对他来说绝非难事,这越狱犯要想找肯定是找得到的,问题是你想找吗? 秋攸宁伸手抹掉商陶嘴边的孜然,沉默良久才装作心不在焉的说:“懒得管她。” 果然如此,闻天心想:“之前放过余望舒,后来放过白芥,现在又放过孟攸宁。第一序列拟情目标的三观果然出现了偏移,那么现在——你杀我的概率是多少呢?” 101.仅此一次 最终商陶还是被托付给了辰维桢, 新任的董事长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只要我还活着,就没人能伤害他。” 正大光明的秋少将做不到不告而别,被含恨咬了一手臂的牙痕, 看得左辻心疼不已。偏偏这人还宝贝似的不肯用组织修复液去疤, 傻笑的样子真让人恨不得一脚将她从飞舰里踹出去。 伪装成天契制式的飞舰航行在隐蔽的航道中, 幽光闪烁的重甲卫队跟在他们半光年外,依旧是随时待命准备支援。这条航道根本不在人类或者天契任何地图中,接连数个跃迁点过来连一个活物都没见到,身周宇宙一片死寂黑暗。 飞舰里只有三个人, 闻天接管了操作系统坐在驾驶室,而秋攸宁则在看他。 “为什么帮我?” 闻天目不转睛的盯着演算航路图, 规避可能碰上的粒子风暴:“重要吗?” “重要, ”秋攸宁说,“你是天契人——别争了,没意思。再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去攻打你的母星,你不说清楚我不能信任你。” 闻天手头动作稍顿, 回望她认真的问道:“辛乌杀过我,报仇行吗?” “杀过?”这个词非常有意思。 “天契人不存在肉身死亡,人格被销毁就算是真的死了,辛乌毁了我的人格, 我很讨厌他,也想让他死一次试试。” 秋攸宁想起在凯明二时那个圆桌骑士曾经提到过这个词, 那时闻天说可以不杀他, 但是要留下人格密钥:“那个圆桌骑士宁死也不给你人格密钥, 证明人格密钥没了不会死。” 闻天挺佩服她的记忆力,作为一个神经大条的人类来说已经不错了:“我要他的人格密钥,是想复制出一个‘圆桌骑士高文’。人格密钥只是打开人格数据的钥匙,没了当然不会死,但人格没了会。会变成没有情感、没有人格的低等机器人,只能依照指令行动的奴隶。” “可你不是啊?”秋攸宁困惑的上下打量他两眼,没有比这家伙更活泼的机器人了! “那是因为你的存在,我被辛乌销毁人格,但在此之前我侥幸逃脱了他的追捕,所幸遇到了你,启动紧急拟情程序,算是又重建了人格。” 难怪第一次见他时被认定为什么第一序列拟情对象,还说每天必须观察自己半小时,可是秋攸宁回忆着在祢衡洞穴里初见闻天的场景,那时候的闻天其实和现在差别不大,跟“行尸走肉、只能依照指令行动”更是天差地别。 非要说的话,在克瑞斯迷林的幻象里,那个将左辻踩进金属池的机器人才更符合他所说的“失去人格”的表现。 秋攸宁不动声色的问:“被杀过一次所以报复社会?这个理有有点牵强,我可是冲着毁灭天契去的,不是只想杀一两个人。” “天契是被创造出来的畸形物种,本就不该存在,”闻天停顿了一下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因为要毁掉‘子宫’才被辛乌杀死的。” 秋攸宁不置可否,转身向舰尾走去,没有闻天的帮助她不可能完成这次任务,既然二哥也没说他有问题,那么走一步算一步吧。 宝石人坐在舰尾观景台边,悬空的两节小腿流光溢彩,他手上拿着块不知什么成分的金属块把玩,时不时手掌化作液体将其整个包裹在内,过一会儿又吐出,像孩童在吃棒棒糖。 秋攸宁走到他身边坐下,轻声问道:“左辻,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左辻动作不停,讶异的反问:“什么事?” “闻天是不是对我做过什么人体改造实验?”那天在法院里连接闻天的瞬间看见的画面那么真实,实在不像是他所说的演算画面。而在那个场景里,左辻也是出现过的,非但没有阻止,还默许了闻天的举动。 左辻困惑不解的侧头道:“他没这么大胆子吧。” 这小子说谎成精,要能被秋攸宁看出端倪来那还真是阴沟里翻船,此时小表情小动作比身体里的钻石还真,秋攸宁也有些狐疑不决。 “如果你有事瞒着我,现在说出来,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秋攸宁凝视着那双暗红双眸,后者知道她是认真的,心里也只能叹息。 “当然没有,我说了不会对你说谎的。” 秋攸宁无意识的敲着地板:“最好是这样,因为这话我只说一次。” 话只说一次,那么也只在这次原谅你,如果以后被我发现——那你就等着吧!左辻品出来这话的意味,不禁有些目光闪烁,最终还是咬牙什么都没说。 反正这一切都是闻天做的,他顶多只是知情不报能缓刑吗? 祢衡星确实引力没有问题,当时他们在那里遇到了人格缺失的闻天,在没有材料的情况下花了足足两年时间才修复好勘察舰,而闻天也在这两年里恢复了自己的人格。他还记得彻底恢复记忆那天闻天一醒来便怒不可遏的要杀回天契,并不知死活的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秋攸宁。 第三军团的少主当然不会放任这个后患逃走,几乎就要将他杀死,可惜最后关头被他精湛的演技骗到,被打晕在地。那时左辻刚刚告白被拒,心情复杂的情况下默认了闻天洗脑的举动,直到现在依旧是不后悔的。 他以为人家的轻声细语是温柔,以为体贴关怀是喜欢,头脑一热脱口而出,得到了“对不起”三个字。自那之后秋攸宁见到他扭头就走,生怕多说了一句话,嫌恶之情溢于言表,与之相比左辻宁愿她不记得,哪怕那两年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且不说太空中偷袭小队各怀鬼胎,凯明一上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剧变。 年轻博士也许是最近在实验室里待太久没见阳光,皮肤里透着股病态的苍白,他耐心听完来者的讲述,无奈的说:“可是我只是个搞科研的,能怎么办呢?” 他昨夜通宵研究超导晶矿的压缩,好不容易有点进展准备去宿舍睡会儿,岂料刚出大门就被人逮个正着,只能扛着困倦又坐回来。来者是石里州的州长周袈,算是在九一事变中硕果仅存的参议员。 周袈州长是个急性子的小老头,不然也不会一大清早就跑实验室来堵人。他三言两语说清了来意,如果真如他所言,那这件事确实迫在眉睫。 就在秋攸宁刚离开的第二天,迷迭会会长兰回便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提案——将民主共和制变更为中央集权制,简而言之就是和天契一样封建帝王制! 此提案刚一提交便引起全社会的哗然与坚决反对,大家本以为这事儿不过是个笑柄,是他兰回想当皇帝想疯了,笑笑便罢也没给予太多关注。却不想这个光头会长连日来走访各州开宣传演讲,硬生生将封建制说得天上有地下无。 他舌灿莲花、口才无双,说天契之所以能绕过防线偷袭凯明一就是因为双星警卫团的管理太过松散,说众口不一决策推行太慢,甚至信誓旦旦的保证封建制之后婚育率能上升、连天契都能马上打败!这些在周袈州长看来哗众取宠的行为竟然真的为他赢得了选票。 在昨天第二轮审核过后,“中央集权制”以73%!的(missing)得票通过,并且呼声越来越高。眼看着闹剧马上成真,深知君王专/制坏处的老参议员迫不得已,想到了躲在学院里的那位博士。 “他这是偷换概念,封建制百害而无一利,”蓝穆清用酒精灯烧了杯开水润润喉,“但现在连双星警卫团都慌了手脚,更何况底下的百姓。大战已起,各州原本的州长议员多被天契屠杀,新上任的长官年纪尚浅无法维稳。人民想要一个大饼,一个能活下去的承诺。” “可那是个假的承诺,是谎言!”小老头焦急的说。 蓝穆清摇摇头:“只要他说的够真,那就有人盲从。根据你说的,只怕过些天终审也会通过。” “不能让这个提案通过!古文献有记载,我们的祖先曾经经历过封建帝王制,那是一个非常不稳定、不和谐的社会体制。天契可以,但人类不行——封建制只会加速人类的灭亡!”周袈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神色有些复杂,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求助于一个omega,表面上还是放低姿态道,“博士您是千年以降的智者,只有您能解决这件事了。” 蓝穆清眸子里的笑意一闪而逝,他伸出一根指头道:“第一,兰回再闹腾,没兵也乱不到哪里去,你应该先去争取各军区司令而不是我。第二,我是个搞科研的,对政治其实不是很懂,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建议。” 他用眼神止住了对方的反驳,慢悠悠的伸出第三根指头:“第三,我父亲生前确实认识很多人,但您真的以为凭我一个omega就能说服他们吗?” 没错,这才是周袈的真实来意。 所有人都知道蓝穆清是不世天才,他发现了纳米子、制造出纳米子机甲、各领域都有他的著作,但他不是全能的,门外之治确实不是他的专长。 好在他姓蓝,他是孟蓝秋家宗室嫡子,已逝世的第三上将的儿子。单凭孟戾两个字,便足以拉回选票。 “军区司令我们也有人去拜访,但总的来说还有其他大量议员和民众需要说服,”周袈状似真诚的说,“您不必过谦,在我看来您是个伟人,无关性别。” 可你的眼神分明在说——要不是孟轩被俘、秋攸宁不在,万不得已才不会找上我。 蓝穆清低头微笑,思索良久后点点头:“承蒙赏识,穆清必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正在此时实验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丝,缝隙中探进来个小脑袋,带着些委屈奶声奶气的说:“老师,他们又咬我。” 周袈州长诧异的打量着那个躲在门后的小家伙,看起来还不到一岁,吐字倒是挺清晰。随着小家伙走近,能清楚的看出他长长的睫毛和白皙细嫩的肌肤十分可爱,只可惜右脸上一条浅红色胎记破坏了整体的和谐。 但这些都不是周袈在意的,他第一时间便看见了这孩子扎眼的浅灰色短发,这种发色在人类共和国里极为少见,让人情不自禁就想起不久前被击毙的那个食人狂。加上他那双浅色瞳孔,再可爱也给人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周州长情不自禁后退两步,小家伙便扑到了蓝穆清怀里,双眼水汪汪的将藕臂高举,其上有个明显的牙印。实验室里总有些老学究的孙子孙女来玩,也不知为何都爱欺负这个漂亮过头的小家伙,奇怪的是蓝穆清明明知道却没有阻止。 他笑着将孩子抱到腿上:“阿乐,他们只是喜欢你,又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小家伙不太满意这个解释,憋着嘴哼哼:“我才不喜欢他们。” 自那天起蓝穆清便带着亲卫营营长游走于各州之间,兰回每到一处宣传,不超三小时他必出现,所述之词与兰回针锋相对。两人使劲浑身解数唇枪舌战半月,民意渐渐偏向蓝穆清这一边。 102.领养与残次品 如果说凯明一是镶嵌在绸缎上的蓝宝石的话, 那天契就是厨房里脏污的钢丝球。 从太空中俯视,这个星球几乎是镂空的,全由深灰色的钢架和轨道组成。层层叠叠的金属轨道彼此交错而密集, 布满了星球的地面与天空——准确来说天契星没有地壳, 整整十八层庞大钢架依次递进, 完全取代了岩石与土壤。 钢架之上是眼花缭乱的金属轨道,离得近了能看见其上机甲、飞舰匆忙穿行,阴森骇人的反导炮管直戳戳的对准太空,让人一眼看过去便噤若寒蝉。就算是当初“六三八事件”时双星警卫团全团压境也不敢直接开战, 更别说秋攸宁带来的仅百名的重甲卫队了——先不提杀进天契皇宫,只怕人家一轮齐射就得全军覆没。 整颗机械星球看不到一丝绿地或者海洋, 从内到外都泛着一种压抑、死气沉沉的金属光泽。 “我怀念凯明一的天空。” 闻天感叹着, 将飞舰停靠在了安检空间站的收发平台上。战时为防间谍渗透,所有往来星球的飞行物都必须经过完全扫描,而乘客则安排到另一处集中安检。 空间站不大,人倒是挺多, 周围大多都是碧眼的天契人,偶尔有一两个怪模怪样的人种,但绝没有人类。是故秋攸宁刚下飞舰便感觉周围探究的目光好似激光,正准备瞪回去, 被闻天一把扯到了背后。 闻天低声说:“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秋攸宁嘴角抽搐,她当然没忘降落之前这个混账天契说的话。 两百年前组成联邦时七大星球和谈, 天契与人类处于“蜜月期”, 关系一度十分友善, 在那个时代有许多人类选择移民天契星享受更高科技的生活。而他们的后代也都生活在天契星,渐渐被天契同化,更有甚者在近来的擦碰中还主动与同胞为敌。 但天契对于人类始终提防,除了极个别案例外人类是不可以出大气层的,更别说搭乘飞舰从外太空回来。秋攸宁来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当时闻天说自有妙计,可哪知道这“妙计”竟然是要她假扮omega! “omega在人类里地位超然是因为他们的生育能力,可天契豢养omega有什么用??”秋攸宁张口结舌。 “因为在你们那儿社会地位高啊,养一只在家里多长脸。和你们人类买宝石人不是一个道理嘛。” “神经病” “彼此彼此。” 秋攸宁走路向来大刀阔斧,突然让她憋着小碎步扮贤妻良母实在郁闷至极,一脚下去差点没把合金地板踩出个坑。她咬牙切齿道:“你确定他们看不出来?” 闻天眨了眨眼睛,伸手捻出张电子彩页,其上的立体小人赫然便是秋攸宁:“我这儿有领养你的证件,请相信我的仿制功底,整个天契能看出来的不超过三个。” 领养这混蛋,欠揍! 耳边传来闷闷的低笑声,秋攸宁幽怨的眼刀射了过去:“他怎么能这么大摇大摆?” “宝石人和天契同属硅基生物,其实在我们这儿待遇还不错,大多数逃难的宝石人最后都定居天契星了,”闻天正色道,“omega属于私人财产欸别动手!注意影响,注意性别!记得我教你的口诀吗?” 秋攸宁为自己默哀三秒:“为了国家,为了人民,轻声细语,贤良淑德妈的智障!回去之后谁也不许提这事儿!” 左辻再忍不住拍腿狂笑,引来一众侧目。秋攸宁气得当场就想给他砸趴下,又想起自己现在没有异能可用,只能脸色铁青的瞪着他。后者被她瞪得心里发毛,讪讪止了笑,极不真诚的安慰道:“没事儿,你在我心中的形象依旧高大威猛哈哈哈” 他一边说一边脑补出秋攸宁穿着围裙做饭时娇滴滴的模样,话没说完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收发台上的天契人都在安静等待安检,突然冒出这么个笑得张狂的宝石人,身边偏偏还有个人人类,一时之间气氛有些紧张。 一队带着袖章的天契人小跑到三人身边厉喝道:“安检空间站严禁喧哗,拿出你们的通行证。” 闻天不知对自己做了什么手脚,没一人能认出这个被天契皇通缉的叛徒,他变戏法似的弄出两张通行证,还有秋攸宁的“领养证明”。警卫队狐疑的反复检查数遍也没发现端倪,只好放他们通信,临走还在嘱咐不可大声喧哗。 “omega属于私人财产一般不会特地检查,”离开人群后闻天才补上刚刚被打断的话,“但alpha信息素太显眼,所以你在天契期间绝对禁止使用信息素,并且要尽量避免流血。” 秋攸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知道了。” 还没摆完手便被左辻捉住了,她疑惑转头,后者干咳两声假正经道:“omega动作要淑静一点,你这样太不像个omega了。” 为了掩饰心中的紧张,左辻拉着她的手便快步向前,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秋攸宁被他牵着,出乎意料的竟不觉得别扭,那硬邦邦的触感甚至还让人有些安心——她知道这暗红的“皮肤”下流转着最坚固的钻石和最柔韧的合金,而这些金属宝石会在最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挡在她身前。 毫不犹豫秋攸宁为自己下意识的想法惊得一愣,这个宝石人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把她骗得卖艺卖身,从来都是满嘴胡话,直至现在仍和闻天瞒着自己什么——按理来说这种满嘴跑火车的性格是她最厌恶的。 可是我为什么会对他的“忠心”这么深信不疑呢,就好像明明知道他在骗我,也忍不住辩解那是善意的谎言,生不出反感来。 她看着左辻的后脑勺神思恍惚,而左辻全副心思都在掌心的那只手上,察觉对方没抽回手后开心得冒泡。两人都没看路,于是迎头便撞上了个人。 左辻被撞得微微后仰,还没等秋攸宁扶便自己恢复了平衡。反倒是被他撞上的那人哎呀一声摔倒在地,龇牙咧嘴半天都站不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只因为摔倒在地的天契人还没有左辻腰高,赫然是个孩子。 闻天再来的路上详细给他们降解过天契的繁衍——所有的人格,或者说“灵魂”都是由子宫孕育,而肉体则由胎宫制造。天契人的肉体不存在“成长期”一说,是什么样子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故而被创造出来的肉体统一是成年人。 胎宫只有在程序错误时才会产出孩童,这样子“残疾”的天契人因体内芯片不足无法进行高能耗演算、身体强度和力量也远远不足,是整个社会体系里最劣等的存在。 没想到才刚踏上天契领土就碰见了最少见的“残疾人”,偏偏这小个子还被他们撞得倒地不起,可怜兮兮的模样在左辻眼里就两个字——碰瓷! 再弱的天契人那也是机器人,被撞一下就起不来?我身上又没安电磁炸弹! 这种把戏他在遇见秋攸宁之前玩过太多,论起从哪个角度撞既能摸到钱包又不破碎,凯明二所有小混混加起来都没他熟练。然而他看着急忙上前将人扶起的秋攸宁默然无语,片刻后释然的勾唇浅笑:她若不是这样,也就不会叫秋攸宁了,自己喜欢的不正是这样的她吗。 闻天深邃的目光打量着被扶起的小天契人,后者低眉垂目不敢与他对视,慌张的攥着衣角道:“对,对不起,各位大人是要去补给站吗?我可以带路。”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到后来几不可闻,要不是秋攸宁拉着可能就要转身夺路而逃了。这古怪的反应加深了左辻的怀疑,要不是不想给秋攸宁留下不好的印象——最主要是自己身上确实没什么可偷的——他一定会吊起这个小天契严刑逼供。 闻天沉吟片刻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珀西瓦尔。”小天契声若蚊蝇,惴惴不安的仰视着闻天。 他们的对视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左辻有种感觉——他们是认识的。这也正常,闻天怎么说也是天契的“名人”,以前的追随者应该不在少数。 果然,下一秒闻天便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我很荣幸。” 残疾天契人连连摇头,谨小慎微的低声说:“您赐予的名字,吾等不敢有一刻舍弃。” 后知后觉的秋攸宁这时候才看出不对劲,挑眉问:“你的人?” “先去补给站。”闻天扫了眼周围,已经有巡逻人员在看他们。 珀西瓦尔眼睛一转,弓着身子、畏畏缩缩的在前面引路,沿途路过的天契人均对他投以嫌恶的目光,就像有传染病一般。 天契人不需要饮食补充能源,本就不大的空间站里只有一间餐饮店,其中三三两两坐了几桌,低智能机械手将食品送到每张桌子上,这里并没有负责管理的天契人,是难得“可以说话”的地方。 四人围了一张桌子,为了不引人注目,哪怕事先吃过营养膏秋攸宁也点了杯山花果汁。 “小朋友在天契里就这么不受待见?”秋攸宁嘬了口果汁,意料之外还挺好喝。 珀西瓦尔缩着脖子,仍是一副怯懦的样子,他羡慕的看着秋攸宁道:“听说你们人类很喜欢孩子,还有专门的保护法,是真的吗?” “真的哦。”秋攸宁看他这副可怜模样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以这样“残次品”的身份生活在天契里相比很艰难吧,“喂闻天,这小朋友是你的人?(嗯)那之后一起带回去吧。(好)” 珀西瓦尔有些惊讶:“回去哪儿?” 闻天不答反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吾先生三天前利用内网做了两张身份证,我看见后太激动了就擅自,擅自前来迎接望先生恕罪。”珀西瓦尔在闻天危险的目光中急急改了称呼,忍不住瞥了眼正在嘬果汁的人类——难道这个omega还没被先生收服? 秋攸宁闻言一哂:“你还说你造假只有三个人能看出来?随便个小朋友都能逮到马脚哈哈。” 岂料闻天认真的点头道:“是的,他就是那三个人之一。珀西瓦尔的黑客技术全天契无人能敌,真要说的话,他一个人就能黑掉整个智管局。” 秋攸宁半信半疑的上下打量这个小天契人:“不是说身体里芯片不够演算能力不足吗?” “演算和黑客技术是两码事,omega小姐,”珀西瓦尔敏锐的感觉到眼前人类对这个称呼的怒意,机灵的转言问,“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秋。”秋攸宁郁闷的吐出一个字。 珀西瓦尔迅速对比系统资料库,以及所有可能人员的演算——吾皇说过,得到孟蓝秋家族传人相助才会回归,孟蓝秋家这个年纪姓秋的只有宗家三女秋攸宁。他惊讶的低声道:“原来是alpha小姐,这也太大胆了!” 秋攸宁以为他是想说带alpha来太大胆,笑着说不用怕,却不知珀西瓦尔说的是——竟然带一个还没完全收服的alpha来相助,这简直太大胆了!万一她得知真相后反水怎么办?吾皇到底跟她解释到哪一步了? 小天契完全没有想过自家主子是带人来毁灭子宫的,再怎么不受待见他也是天契人,不可能眼睁睁天契覆灭。所以闻天也没打算跟他解释这一茬,至于他内心中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103.翡翠 在补给站等候了一个多小时后, 闻天收到了取回飞舰的通知。 他们乘坐的飞舰自然没有问题,唯一一架自带超导晶炮的纳米子机甲就是驾驶员本人,舰舱里干净得连镭射炮都没有, 只有两把装饰用的袖珍手枪。 不得不说蓝博士的纳米子伪装技术确实精湛, 扫描仪来来回回在闻天身上扫了八、九趟, 愣是没看出一点端倪。秋攸宁忍不住美滋滋的幻想——如果这种纳米子机甲能量产,那弄一批潜入天契星,别说子宫,就是拿下天契皇宫也不在话下啊。 当然这些只能想想, 像超导核心这种消耗品,世上也仅此一颗了。 从外太空看时天契星的轨道与钢架密密麻麻, 真正降落到星球上才发现这些都是层次有序的。据珀西瓦尔介绍, 整个天契星分为十八层,层层递进,最里面的第十八层只有两个建筑——天契皇宫与子宫,足以见得子宫对于天契人的重要性。 而他们的目标鬼首沙棠在第十一层的“稀有物种培育区”。天契作为高智慧物种, 同样明白保存生物链完整的重要性,双星在这个问题上采取划分野生动物区放养的方法,而他们则圈定一块区域人工保护培养。 天契的城市与双星截然不同,他们不在意绿化和植被, 毕竟机器人不靠食物补充能源,大概也不会有抑郁症等心理疾病。 第一至三层是防御层, 用来抵御来自外太空的袭击。目之所及全部是冰冷粗壮的反导炮管和死板的钢铁壁垒, 像一个个墓碑矗立在钢架结构上。这里是不允许逗留的, 闻天直接开着飞舰下降,笔直落到了第四层。 地表之上不可以驾驶太空飞舰,他们将飞舰停在了收发台,徒步向第五层的通道走去。 直到这里才渐渐有些人气,宽阔的钢架上有居民楼、能量店铺、商业区、娱乐区等等,在这儿竟然看不到几个天契人,大多是奇形怪状的其他宇宙生物。偶有一两个天契路过,其余人种都会退到一旁敬畏的跪地低头行礼,直到他们走远才恢复行动。 秋攸宁一路跟着闻天,走到哪都能看见一片跪着的后脑勺,不禁有些不悦,哪怕是从前跟第三将军走到军营里都没有这个阵仗——双星人讲究平等,跪天地跪父母,却没有跪阶级的说法。 由于现在是战争年代,星球越外层越不安全,故而地位越高的人种则居住越内层。第四层里居住的是最下等的平民,连珀西瓦尔这类“残次品”都不会住在这里。除了安排到此的行政长官常驻之外,其他天契人是很少来这里的。 “天契是封建帝制,在这里层级森严,人分三六九等,平民必须听从贵族的命令,否则贵族有权直接处死。”闻天看着秋攸宁越皱越紧的眉头,警告道,“我知道你看不惯这种封建制。但是我们是来拿鬼首沙棠和救人的,不是来闹革命的。” 秋攸宁闷闷道:“我知道。这个小孩儿,让他留这儿也没多大用处,你确定他不会去告密吗?” “我确定。并且珀西瓦尔非常有用,他精通黑客技术,能弄到最详细的十八层立体地图,比我们无头苍蝇一样在这儿乱转强得多,”闻天说,“我以前有些追随者,可能之后他们会来找我或者我要去找他们相助,希望你不要太过惊讶。” 小个子珀西瓦尔可能常年被欺负惯了,哪怕在“是个天契人就能耀武扬威”的第四层也缩着脖子,谨小慎微的走着。秋攸宁看着他的背影皱眉道:“闻天,你到底是什么人?” 闻天无辜的歪了歪脑袋,假装没听懂。 “这小家伙是天契最厉害的黑客,却对你毕恭毕敬;你还被天契皇辛乌杀过——他不至于闲得没事到杀一个无名之辈吧?” 珀西瓦尔的耳朵动了动,凝神偷听后方的谈话。 只听陛下虔诚的说:“我是推翻封建的革命者。” 他差点没一口水把自己呛死:革命者?您真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当年博弈浮尸百万,您对追随者许诺过多少王爵封地啊。不过也反映了陛下确实没有完全收服这个alpha,只是靠骗的话她能信吗? 秋攸宁狐疑不决:“那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毁掉天契根基?” “因为辛乌杀过我,”闻天眨了眨眼睛,“我生气了。” 又回到这个话题,秋攸宁翻了个白眼,大写的不相信:“总之你要是敢骗我,我拼死也拉你陪葬。” 闻天仔细演算了片刻,抬起头得意洋洋的说:“你不会的。” “你看我会不会?” “肯定不会,我算过了。” “才怪!” “就是不会,你别狡辩了,你不忍心。” “闭嘴,死机器人!” “哦。” 珀西瓦尔的嘴角直抽搐,实在不敢回头看陛下的表情——吾皇啊!不过数年未见,您怎么变得如此为老不尊了呢!您的威严呢,您的不苟言笑呢!您这么卖萌让我们这些手下人情何以堪啊等等,难道这是吾皇在考验我?是在试探我的忠心吗,是的一定是这样!您放心,我永远都会跟随您的步伐。 小天契人内心天人交战良久,突然回头对着秋攸宁来了个僵硬的嘟嘴卖萌,嗲声嗲气的说:“你们快跟上啦再晚就赶不上第五层的门禁了呢!”每层通往下一层的轨道都会在夜间关闭维修,在此期间是无法进入下一层的。 秋攸宁骤觉浑身一阵恶寒,差点没一巴掌把这个小破孩儿给拍到墙上去。她咽了口唾沫,匪夷所思的望向闻天:“他出什么毛病了??” 闻天淡淡道:“珀西瓦尔,禁言。” 小天契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低着头演算自己到底哪个字惹陛下生气了。 天契星层级森严,上层居民可以随意出入下层,但下层居民却只能申请暂时进入上层,通过之后方可进入。像圆桌骑士那一类贵族都可以自由出入前十七层地表,而珀西瓦尔的居住地却是第七层,哪怕想要去第八层看一眼都得申请起码半个月。 一般来说四至六层居住的大多是无权无势的外族人,七至九层则是普通天契人,而十层往上便是贵族居住地了。凡贵族都是登记在册的,闻天不敢伪造得太过明显,给自己和左辻办了第九层的居民身份证。 种植鬼首沙棠的“稀有物种培育区”在第十一层,闻天打算先到第九层落脚再思考如何上去——当年他的追随者中不乏十七层居民,但自从他被“杀死”之后这些人或关押或贬庶,现在还能动的估计连第十层都上不了。 要不是天契人“灵魂”的不可复制性,且诞生率逐年降低,可能那些下属早就给他陪葬了吧。 通往第五层的轨道近在眼前,那是一个透明的管状通道,有点类似于凯明一上的观光电梯,此时临近通道关闭,排队的人寥寥无几。 左辻一直落后秋攸宁半步,隐隐有护住她后背的意思。前脚刚踏进等候区,就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臂。 他眉头微皱,却没有马上反击,因为拉住他的力道非常之轻,就好像是怕弄疼了他一样。如果是敌人,断不会用如此温柔的动作。 四人齐刷刷回头,看见了个绿油油的生物,那个生物正捻着左辻的手臂,一脸匪夷所思的震惊道:“我的老天,辰砂——怎么在这里?!” 这个生物比左辻要矮一个头,浑身碧绿通透、色泽饱满,犹如浮雕一般的五官彰显着身份。左辻挑了挑眉:“翡翠?” 拉住他的正是一个翡翠宝石人,翡翠系在宝石人当中算是韧性和硬度较高的,且颜色鲜亮喜人,在凯明一上往往能卖出数十亿的高价。自从母星逃难之后左辻还从没见过同族人,乍一看到倍感亲切,不由自主便被他拉到了一边。 在天契星上穿人皮未免有些欲盖弥彰,早在上飞舰之前左辻就恢复了原貌,只不过将辰砂覆盖在体表,伪装成弱不禁风的模样。也难怪翡翠在看见他赤色肌肤的瞬间就认出来他是辰砂——那种内敛的暗红色光泽确实独此一家。 辰砂因其极为脆弱的特质,在宝石人中非常难存活,向来是被护在手心里的“濒危宝宝”。翡翠本来只是到第四层来采买,却不料看见了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同类,他既惊喜且担忧的说:“你从哪里来?气象局安排今天降雨,你怎么还在室外?快跟我来,待会儿起风就不好了。” 天契星的降雨、落雪、天晴、天阴全由气象局操控,且会精准的预告到每个人智能终端里,像辰砂这类脆弱的宝石人可能风雨大一些都会被吹散。 在这儿的宝石人居住地里还从没出现过辰砂——这些孩子太脆弱,大多都死在了逃亡的路上。此时乍见一个辰砂系,翡翠别提有多高兴了,因为这可能是宇宙里最后一个辰砂宝石人。惊喜之余翡翠发现他身旁还有三个人,在看见那个人类时,脸色霎时间难看起来。 104.美男子左辻 两个天契人加一个人类, 身份关系显而易见——那是个被领养的人类omega,在目前人类被禁足在第六层的当下,只有这类人能自由活动。 天契拿omega炫富和人类圈养宝石人是一个心理, 翡翠向来鄙视这两种人, 且对人类这个物种无差别厌恶。不知有多少同胞死于双子星, 连尸首都被拿来做成装饰品,还有更多的同胞仍在那儿倍受折磨, 从心底来讲翡翠是希望天契灭掉双子星的。 他能理解辰砂跟随天契人寻求庇护的心理,耐着性子柔声道:“我们在天契有优待政策,你不跟着这个天契人也能活得很好。大伙儿都聚集在十一层的宝石街,没准儿有你的熟人呢?跟我去看看吧, 马上要起风了。” 左辻的心中出现一丝动摇,他已经孑然一身百余年, 当年那些伙伴们还有活着的吗? “干嘛要去,跟传销似的。”秋攸宁盯着左辻被抓过的手臂,莫名有些不快,连带着对这个绿油油的家伙也没好感。 闻天却轻轻拉了她一把,低声道:“鬼首沙棠就在十一层,咱们正愁怎么去,送上门来的顺风车当然要搭。” 秋攸宁心里嘀咕:“哪那么巧, 也不怕有诈!” 他的声音很低,只有己方四人听见, 左辻点点头, 上前对翡翠说:“我跟你去——但是我的同伴得和我一起。” 翡翠原本听见第一句话大喜过望, 听到后面脸色就渐渐有些难看了:“天契人可以,人类不行。” 左辻摇了摇头:“天契无所谓,人类必须一起,不然你就让我碎在这里吧。” 秋攸宁垂首偷笑,闻天痛心疾首;翡翠挣扎劝说半晌无果,最终还是放心不下最弱的同族死在强风里,怨声载道的带着四人上了自己的飞舰。 秋攸宁看着被贴心塞进保护舱里的左辻,后者隔着玻璃对她投以无可奈何的眼神——翡翠本性淳朴,以为他是辰砂,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护着,害怕驾驶途中一个磕磕碰碰就被腰斩,不容置疑的将人强行塞进保护舱。 至于其余三名乘客他才懒得管,连根安全带都欠奉,天契自然不用说,人类既然是被他领养的,就该自己照顾。 “需要这么紧张吗?”秋攸宁说,“哪儿那么脆弱。” 闻天察觉出她语气中有股不自知的酸味,不由得来了兴趣,故意说:“别看他这样,在宝石人里也算是帅哥呢。” 秋攸宁瞪大了眼睛:“帅!?他们不都长一样吗?”在她看来左辻和翡翠的样貌其实没什么区别,如果不看颜色、身材、声音的话她可能都分辨不出来。 “人类是已知物种里微观分析能力倒数第二的,你看不出来宝石人的区别,就如同分辨不出两只大猩猩的容貌,”闻天耸了耸肩,“但事实上他们天差地别,如果宝石人举办个选美大赛的话,左辻肯定能进前三甲。” 孟蓝秋家族传统好美色,三小姐忍不住再次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了宝石人一番,还是摇头:“看不出来不对呀,长这么帅你还每天穿个皮做什么?最近就算了,以前在凯明二上你找的那些皮简直丑得人神共愤。” 那是因为你颜控,闻天觑了左辻一眼,在对方威胁的目光中没把这话说出来,换言道:“所以说那个翡翠没准儿喜欢他?” 他原本只是调侃,左辻也紧张的盯着秋攸宁的反应,却不料秋攸宁不怒不喜,闻言一愣渐渐沉默了下去,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便准备离开。 左辻急得一把推开玻璃门,抓住她的手腕慌忙道:“没人会喜欢辰砂!” 没人喜欢那你当初身体里怎么会有两种元素的?秋攸宁凝视着那双暗红色的眼睛想。不提他在埃尔文空间站之后繁杂的元素,早在第一次遇见左辻时,他就是辰砂和水银混合的宝石人——按照他自己说的,宝石人只有相爱才会结合,那他肯定是有爱人的。 左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句,明明他们没什么关系,但就是怕她误会,怕她离开。他紧张的抓着秋攸宁的手腕,眼神中甚至带上了恳求。 闻天暗暗摇头想:“毒入骨髓,无药可救。” 手腕被捏得生疼,秋攸宁却瞥开了目光,她不懂左辻以这种小奶狗似的目光看着自己做什么。当年宝石星被阿拉克妮侵略,大多数宝石人死于非命,左辻的“爱人”九成九是死了,那么你现在是怎么看待我? 明明知道自己大概是胡乱猜疑,但是一想到可能被当成替代品就异常烦躁,秋攸宁甩手挣开了对方的束缚,气闷的走到舰尾离他最远的地方。 左辻无措的看着空荡荡的手掌,彼时被拒绝的一幕又清晰的浮现在眼前,配合着石心里那颗尖锐的小石子刺得心绞痛,他痛苦的闭上双眼,连被闻声赶过来的翡翠按回保护舱里都无所察。翡翠叮嘱唠叨半晌才重新返回驾驶位,闻天扫描他全身,发觉心脏的地方温度异常高。 “我劝你还是拿出来,虽然没有相关案例,但万一那是毒药呢?”闻天认真的分析道,“那颗石头与你体内元素不吻合,对你的身体来说就是入侵病毒,极有可能引发病变。” 左辻没心情与他争辩,蜷缩在保护舱里,用最坚硬的钻石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心脏——那不是毒药,那是他唯一的解药。 两方无言,只有飞舰动力系统的轰鸣声,舷窗外渐渐有雨滴击打。翡翠的驾驶技术颇为不俗,险险抢在十一层门禁之前将众人带回了宝石街大本营。 宝石街虽然名字里带着“宝石”二字,但事实上极为朴素,街道两旁的建筑全都是钢筋混凝土,一点珠光宝气都看不出来。如果不是门楼处大大的“宝石街”三字,几乎就和普通居民楼没有区别。 秋攸宁啧啧称奇道:“我还以为能看见五花八门的宝石房子呢。” 翡翠离得近,听见这话后冷哼一声,就差没用眼刀将她刮了。秋攸宁莫名其妙的回了一个白眼,她对这个宝石人也一点儿好印象都没有。 因为飞舰上的小插曲,左辻一直没找到机会和她说话,此时正好上前两步轻声道:“他没有恶意。宝石是我们的身体,不是装饰品你家也不会拿人皮当壁画吧?” 话是在理的,但是听到左辻替那个宝石人辩解,秋攸宁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干脆扭头走到闻天身边,一幅“对方不想跟你说话”的冷漠表情。 左辻愈发难受,求助的看向闻天。后者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刚想说点什么给两人起和,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拦在面前的是两个通体湛蓝的天河宝石人,他们拎着镭射炮直指秋攸宁,冷冷道:“宝石人领地,人类禁止入内!” 秋攸宁本来就心里窝火,听到这话登时火冒三丈,要不是现在失去异能,这两只宝石人就已经变成了一地人渣。饶是没有异能,alpha的霸道力量也足以将他们撕成碎片,她气得额头青筋暴起,眼见着就要伪装失败,闻天一个错步挡到了她身前。 “天河石的硬度韧性不高,抵挡不了镭射炮的反坐力。我建议你们不要开枪,否则瞄不准不说,自己会先被撞成一堆碎块。”闻天微笑着解释,旋即揉了揉秋攸宁的头发,“冷静点,omega。” 秋攸宁脸色铁青,总算被提醒着记起来自己现在是身娇体弱的omega,断然不能做出手撕宝石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一甩袖子就转身离开:“什么破地方,八抬大轿我都懒得进去!” 闻天给气得不轻的三名宝石人道歉:“不好意思,惯坏了惯坏了。那我们就先走了”说着他悄悄凑到左辻耳边说:“别跟来,欲擒故纵懂吗?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懂吗?你在这儿住一晚,明天我们再来找你。” 左辻是谁——活了小两百岁头一次恋爱还被拒绝了的愣头青;偏偏遇上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从没恋爱过,但是自以为了解所有恋爱套路的机器人。许多年后,当一切尘埃落定时赤银王感慨:“要是没闻天那个混蛋瞎教我特么早就开花结果了!” 说回当下,左辻半信半疑,看着alpha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强忍内心追上去的冲动,被翡翠拉进了一间教堂样的建筑。 教堂里没有耶稣、十字架,摆在最上方的是一块两人多高、约三人合抱的巨石。石块通体莹白,是最纯净的羊脂玉,在玉石中央的位置透着些光,里面隐约可见一团七彩斑斓的物体。 左辻看见它的第一眼便被吸引住了全部的心神,连秋攸宁都暂时抛诸脑后,好像全世界的色彩都消失了,唯余这一团光芒。 此时应该是礼拜的时候,屋子里坐满了人,一名红宝石人在引导大家诵读教义,正读到:“他由死里复活,将成为世间无上的君王。他爱我们,将用自己的血肉助我们脱离苦难。(注1)” 最后一个字尾音落时那巨石猛地闪烁了一下,爆发出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 其时,正是左辻踏进教堂的瞬间。 ——小剧场—— 秋攸宁:已知物种里微观分析能力倒数第一的是什么? 闻天:人类alpha。 秋攸宁: 105.那人,一无是处 爆发的亮光只持续了一瞬, 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强光过后教堂里的宝石人茫然四顾,主持诵读的红宝石首先看见了门口的翡翠和“辰砂”。 只有他看见了,刚刚那一瞬间子石中有氤氲宝光向那个“辰砂”飞扑而去, 没入他的胸口消失不见。 怎么会是辰砂红宝石微微蹙眉, 转眼就将这点表情收敛得干干净净, 迎过去笑道:“大家不必惊慌,可能是电源系统出了点问题。翡翠, 这是新伙伴吗?” 翡翠也被骤然爆闪的光芒吓了一跳,他折射率不如红宝石,没发现亮光里的蹊跷,甚至都没看出来光是从子石里发出的, 下意识便信了红宝石的话。 “嗯,这是辰砂, ”翡翠回过神来,将左辻引进教堂里,“我在第四层采买时遇见的,他是从外太空逃难来的。” 红宝石惊喜的上前拉住左辻的手:“居然是辰砂!老天,太好了。这还是我在‘末日’之后第一次见到辰砂。”他暗暗心惊,自己明明用了些力气去捏这个宝石人的手,本来已经想好了激动失手之类的借口, 但他却纹丝不动,这绝不该是辰砂的硬度。 数个世纪以前阿拉克妮入侵宝石星, 造成数以百万计的宝石人死于非命, 整个宝石星变成死星, 幸存的宝石人将那一天称为“末日”。 教堂里的宝石人也是很久没见这个属系的同伴,纷纷围上前来亲切的问候,话语纷杂,左辻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哪些真情哪些假意。 他不动声色的将手从红宝石手中抽出,冷冷的说:“你这力气可不像是‘太好了’的意思,我得罪过你?” 不是得没得罪,他们压根儿就不认识!那么这个红宝石为什么要试探我?左辻自持武力值碾压在场所有宝石人,也没有直接翻脸,想看他到底玩什么花样。 红宝石仿佛没听到他语气里的不善,和和气气的说:“激动了激动了,你远道而来想必也经历了许多艰辛。大家也别围这儿了,这样吧,翡翠你先带他去客房休息,明儿早再做洗礼。” 话虽如此,宝石人生性淳朴,众人情难自抑的拥簇着难得一见的同伴向外走,有人问他从哪里来,有人心疼的猜测他的艰辛,还有人感慨活下来的不容易。 红的、蓝的、紫的、黄的一路叮铃哐啷、叽叽喳喳,但所有人都十分谨慎的没有碰触到左辻的身体——因为他们知道辰砂是最脆弱的属系,担心自己的热情伤到他。 饶是左辻的心现在由金刚石组成,也情不自禁软化了。这是末日之后第一次遇见这么多同类,要不是周围的钢铁建筑,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宝石星,在听着慈祥温柔的长辈们的叮咛。全身上下仅存的微生物在靠近同类时也非常激动,运动得格外剧烈,使得他生出种暖洋洋的感觉。 这种感觉十分舒适,就好像泡在热水里,但左辻仍旧没能全身心放松下来,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他警觉的审视四周,这是一间三十来平米的普通客房,温馨舒适,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但确实有问题,左辻的眉头越皱越紧,发现了问题所在——这儿缺了个人,那个人不在他的视线里,他就难以安心,仿佛一半的灵魂被牵走了。 失神之间没注意到翡翠停下了脚步,哐啷声响,两人便撞到了一起。 翡翠哎哟一声,后脑勺出现了两道裂痕。他来不及在意自己的头,紧张的拉过左辻细细察看,却错愕的发现撞上他的胸膛竟然一点伤痕都没有。 左辻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淡淡道:“我和钻石结合了。”说着,他的双眸火彩流转,变成了钻石的模样——他太坚硬了,说是辰砂容易露馅,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说辞。 翡翠的眼睛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和羡慕:“钻石系很少见呀,恭喜你。” 宝石人相爱之后可以交换彼此身体里的元素,但不全是对半交换,彼此的硬度、韧性和感情因素都会影响交换量。辰砂的脆弱决定了就算他和最坚硬的钻石结合,也顶多不会置换超过一成的元素量,当然一成的钻石也极为可观了。 钻石系向来是宝石人里最强大的战士,由此也可以理解这个辰砂能活到现在的原因了。翡翠疑惑的问:“再怎么结合你也是辰砂,怎么能一个人乱晃,他人呢?” 显然这个房间是特地挑选的,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板、座椅全裹上防撞棉,连墙壁都覆上厚厚的泡沫,想来就算是脆弱的辰砂在这里也不容易受伤。 左辻坐在松软的沙发上,手指下意识在身侧来回敲击,想了想说:“吵架了。” “这也太不负责任了,身为钻石就不能大度一点吗?”翡翠愤愤不平道,又不禁有些好奇,“我还从没见过钻石呢,你伴侣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这个人啊”本来可以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但左辻还是想到了某个alpha身上,“霸道野蛮又任性,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话,总是一意孤行。” 翡翠咋舌道:“脾气这么恶劣?” “不光如此,还目中无人!总觉得自己是最厉害的,有什么事儿就不顾危险第一个往上冲,受了伤也不知道喊疼,”左辻越说越来气,正好那人不在这儿,肆无忌惮的讽刺道,“真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伙伴吗?” 翡翠安抚的拍了拍激动的同类,劝解道:“钻石嘛,自然是要傲气一点的,你们两个人过日子都要相互体谅” 一听这话左辻火气更旺,忍不住脱口而出:“哪里是两个人!” 翡翠目瞪口呆:“还能是三个人?”宝石人向来双双结合,一旦超过三个人结合体内的微生物会产生强烈的排异反应,轻则无法融合、总则全身粉碎。 “可不是嘛,她就是个傻子。就算那也不能喜欢上别的人啊!”左辻说着觉得自己像联邦八台家庭剧里那些怨妇,尴尬的止住了话头,“总之是个混蛋。” 翡翠沉默良久,语重心长的说:“这样一个性格恶劣,吵架了不来哄你,还脚踏两条船的人离婚吧。” “离婚率居高不下还不都是系统分配婚姻法惹的事儿?” 年轻的博士站在宽大的演讲台上显得有些单薄,他此话一出,台下乌泱泱的人头纷纷鼓掌呼哨。自本世纪初系统分配婚姻法成立起就一直遭人非议,若不是历届参议会及军部力挺,只怕这项法案早就取缔。 这里是青山州的巡回演讲台,早几个小时前兰回刚刚在此批判了共和国的离婚率。他也是被蓝穆清逼得焦头烂额才出此下策,自从这位omega博士“参战”以来,民议渐渐持平——都是打口水仗,谁还不会吹咋地? 更何况蓝穆清所到之处,军区司令纷纷亲自相迎,给足了这位第三将军的遗孤面子。就算兰回没法儿得知他们在军部里商量了些什么,但也想得到一定不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他恢复封建制的提案之所以能顺利通过二审,靠的就是忽悠和军区的不理睬。 万一军区被说服反对的话——秋攸宁就是最好的例子,第三军团主攻三营威逼双子星,事后双星警卫团连个屁都不敢放——那再多民众支持也是白搭,更何况这个omega确实有点口才,兰回这些天连民众都忽悠不过他了。 “人类是感性动物,婚姻不该只是利益的结合。如果只是为了更强大的战士而强行撮合两个不相爱的人,我想就算孩子诞生也会生活在不健康的家庭环境里,更容易造成反社会行为。” “正是因为强行结合,所以离婚率才会逐年升高,这与共和主义社会是没有关联的,封建制度也绝改变不了这个问题。” 蓝穆清喝了口水,不动声色的扔出一枚重磅炸弹:“系统分配是1011年战时条例,联邦盖亚学院已申请取缔,一审在2月1日,希望能得到大家的支持。” 整个儿演讲会场沸腾了,不——是整个凯明一沸腾了! 他的话经由十家最大的媒体新闻直播,几乎同时传到了所有人类的耳中,一切正在为系统分配苦恼的、已经被系统分配摧残的人全都震撼狂喜、争相转告。 精致的法郎玻璃杯被摔得粉碎,余家二伯怒得拍桌而起,指着光屏喝道:“胡闹!谁给他的权力?系统分配婚姻不容置疑,这是优质战士的来源,天知道那些劣等的beta跟alpha或者omega结合之后会生出什么杂种!” 雍容华贵的妇人依旧有些形容憔悴,但已经能够镇定自若出席四大家族例常的茶会,她慢条斯理的说:“二伯别生气,穆清此举必定有他的道理。” 余二伯嘲讽道:“他一个作秀的omega,能有什么道理!南林奕叶,赶紧让你儿子撤回这些胡说八道生的什么玩意儿!” 106.那人,绝世超伦 现今安家、辰家和孟蓝秋家族长统统被刺杀, 三大家族群龙无首,原本处在末位的余家动了心思。余二伯环视一周孤儿寡母,心中不禁冷笑。辰家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不难糊弄, 安家来了个唯唯诺诺的旁系表侄, 最可笑的是孟蓝秋家——堂堂四大家族之首, 在例会时竟让一个omega出席! 他家大儿子被俘生死不知,三女儿自己跑到天契星去找死,整座孟山连一个alpha都没有,只是参议会那帮庸才, 为了对付一个跳梁小丑竟然要omega抛头露面,白白给他赚了的声势。不过也没关系, 说到底还是兵权至上, 余家手握第一杀手集团“子弹”,还怕他一个空荡荡的孟山? 南林奕叶若无其事的喝了口茶,好像没注意到自己的称呼从以前的“第三夫人”变成了直呼其名。她身后站着个阔膀腰圆的护卫,从进门起一直沉默不语, 听到这里眯了眯眼睛,最终还是忍住没说话。 她没说话,倒是身边的辰维桢冷哼接口道:“穆清哥当然有道理,他选2月1日做一审日期, 是因为封建制的三审在1月70日——如果封建制通过的话,那从此没有参议会, 自然也就没有众议审理, 那么系统分配的取缔提案自然也就无效了。如果想通过这项提案, 那么就得在封建制三审投反对票,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余浩是死了吗?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余家可以说是九一事变了损伤最轻的家族,上至族长下至旁系子弟竟无一人死亡。这幸存的未免太蹊跷,结合双星警卫团事后说“可能有奸细”的调查,实在是令人怀疑。不过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也没人敢指认现如今唯一拥有星系级强者的家族。 余浩是余家“太子”,按理说这种例会应该是他来出席的。 辰家虽然族长与族长夫人双亡,但他们家本就以经商为主,一两个个体的死亡并不影响家族威势。而一向被称为绣花枕头的辰维桢竟然不那么草包,短短月余就已经将整个辰氏集团握在手里。作为辰氏集团目前的决策人,他其实比南林奕叶更让余二伯忌惮。 余二伯被噎得没话说,气得摔门而去,安家那个旁系表侄也怯生生的说了句告辞,空旷的会客厅里只剩三人。 辰维桢看着光屏上侃侃而谈的青年沉默不语,他从来都知道这个笑得很温柔的男人不属于自己,但就是止不住追随他的身影。 辰家大少爷从小到大痴迷一种名叫“蓝穆清”的毒品,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他知道打败兰回绝不是蓝穆清的目的,也许初显峥嵘的取缔系统分配也不是。那个男人太聪明了,他做一步、想十步、算百步,只怕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的目的何在。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辰维桢想,谁叫我这么不知死活的喜欢上了你。 有人为爱越狱杀人,有人为爱一掷千金,还有人为爱鬼迷心窍。 离婚?结都还没结呢——左辻听着翡翠滔滔不绝的批判某alpha,忍不住小声辩解道:“虽然如此,她还是有优点的。她这个人很直白诚恳,不喜欢耍小心眼,温柔强大,跟她在一起就会很安心。” 翡翠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的说:“都跟小三当着你的面儿卿卿我我了,肯定不是一般的做戏。她也许早就不喜欢你了,你别傻了。” 左辻沉默良久,执拗的说:“可我就是喜欢她。我只是,只是有点难过” 看着眼前人含情脉脉、不知悔改的模样,翡翠心中顿时做出和闻天一样的判断:没得救了!他拍了拍左辻的肩膀叹息道:“那你只能勇斗小三了,按你的说法,小三是个人类——我的天,宝石人怎么会喜欢上人类!就种族而言你还是有优势的,毕竟人类又不能和宝石人结合。” 他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满心烦闷的左辻将人请出房间,开始绕着茶几转圈儿,直到快把地毯磨秃了都没能冷静下来。 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想知道她还有没有生气,想知道她有没有被闻天忽悠,想知道想见她! 现在、立刻、马上! 长臂伸展将窗帘连同窗户一起拉开,左辻一脚踏上窗台,与刚爬上窗台那人面面相觑。两人隔得太近,几乎能感觉到她的呼吸。长长的睫毛刷过脸颊,于是全身千万只微生物同时暴走,几乎要把他原地烧化。 窗外人显然也没料到左辻会突然出现跳楼?惊呼一声向后仰倒——她此时失去异能,若是这样毫无防范的从高楼上摔下,只怕也会重伤。 左辻急急揽过她的腰,将人拥进怀里,从窗外一把抱了进来。 两方对视无言,还是秋攸宁先讪笑着开口:“我怕他们为难你来看看。你呢?” 左辻眼睛都不眨的说:“我去散步。” 秋攸宁玩味的笑道:“从窗台出去散步?” “不然——你想听我说什么?” 他的目光太灼热,烧得秋攸宁溃不成军,尴尬的从对方怀中挣脱开来,用手当扇子扇风,顾左右而言他:“奇了怪了,你这儿怎么这么热?” 此时左辻才发现她浑身湿透,外面正在狂风暴雨,也不知这人在失去异能的情况下是怎么爬到这里来的。见她打了个寒颤,左辻再没有心思玩笑,急匆匆把人推进了浴室里:“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秋攸宁正缺个独处的机会,连忙钻进浴室里,将淋雨开到最大,仿佛哗啦啦的水声能盖过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她想:“我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觉得刚才那张宝石脸还挺帅。” 水雾缭绕的磨砂玻璃有些朦胧,左辻的喉头动了动,觉得那曼妙的人影如此诱人,宛如能体会到不该有的“血脉贲张”。他若有所思的凝视着那片模糊的人影,直到浴室门打开,与那人四目相对。 左辻试探的说:“你别生气了,我不喜欢翡翠。”他思虑良久还是觉得秋攸宁是从闻天谎报翡翠喜欢自己开始闹别扭的,但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不是代表她也喜欢我? 他满怀期待觑着对方的表情,后者果然有些恼羞成怒:“我才没有生气!” 秋攸宁为人直白,也不擅长掩饰内心,她那点小九九自己都没整明白,惯常看人脸色的左辻倒是先看出来了。 他嘴角压不住的翘起,内心中早就放了九十九响炮仗。秋攸宁狐疑的打量着他:“笑得贼兮兮的,难不成那个翡翠跟你表白了?” 左辻深深看着她,柔声道:“你别胡说,我不喜欢他们的。” 那你喜欢谁?秋攸宁咬住了脱口而出的话,总觉得会得到什么惊世骇俗的答案,套上衣服便向窗户走去:“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我和闻天在隔壁街区的顺安宾馆,你明早来找我们吧。” 脚刚踏上窗台便被人抓着扯了下来,秋攸宁问询的回望,身后人说:“你留下来吧,万一他们晚上想对我做点儿什么呢?” 做点儿什么——宝石人又不是人类,只有相爱才能结合,就算想做点什么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更何况左辻现在身体强度远超所有同类,重型机甲都打不过他,普通宝石人只怕来一个排都会碎成渣渣。如果闻天在这儿一定鄙夷他“恶意撒娇”。 然而秋攸宁不会,她是会冒着大雨爬十几层楼只为一探安危的人,近来左辻太过强势,这样子示弱的宝石人已经很久没见到了。她大为受用,煞有介事的坐回到沙发上:“有道理。小左啊,有什么事儿你就说,这样就很好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有没有什么事儿想告诉我?” 左辻无辜的摇头:“没有啊。” 秋攸宁臭着张脸,指了指床铺:“没有就去睡觉,今晚我守夜。” 事实证明秋少将不适合守夜这个工作,她的睡眠质量实在太好了!在放言守夜后不足半小时,就已经睡得不省人事,连被左辻抱到床上都没察觉。 左辻轻轻将她一缕秀发撩到耳后,指尖皮肤温热细腻,触感令人心动。他为了这个混蛋自甘堕落沉入重金属池,抱着对她的深爱让那些繁杂的元素肆虐进身体,等同于被无数壮汉强/奸遍全身每一个角落,此等极刑,绝不仅仅是涨满。 宝石人的成年靠的是长年累月的元素吸收,左辻意外发现的方法旷古烁今,非常有效也非常灭绝人性,想必他就算公开这个方法也会被立即封杀为禁术。况且这等折磨非一般人所能忍受,他也是恨极了自己脆弱的身躯,才能死里求活。 但此时,不同于硅基意义的结合,他突然非常想做/爱——是那种肉体与肉体的交织,体/液与体/液的交换的做/爱——和这个alpha。 他深吸口气,恼火的捶打自己硬邦邦的身体。 107.不死领域 秋攸宁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继而看见了落地镜前正拿着绒布细细擦拭手臂的左辻。身下是柔软的床铺,想也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她讪笑着挠了挠头:“不好意思, 睡着了。但这也不能怪我啊, 我昨儿是想着守夜的!” 左辻听着好笑, 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点头说:“能理解。不怪你,是床的错,它太软了。” 敲门声愈加急促,只听翡翠在门外喊:“辰砂, 你醒了吗?马上就是洗礼了,这个可不能迟到, 快醒醒。” 门框轻微晃动, 看样子门外人大有再得不到回应就闯进来的架势。左辻将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我先去应付他们一下,你在宝石街外面等会儿,我马上就来。” “嗯,你自己小心点儿, 有什么事儿就喊我。” 洗礼是末日之后才兴起的仪式,据说末日当天母石被炸毁时,有一块碎片掉落被幸存的宝石人找到,称之为“子石”。子石因为体积太小, 无法孕育出新的宝石人,但自身却仍带有母石的灵性, 凡靠近子石的宝石人身心都会收到洗涤。 但凡流落在外的宝石人回归时都会接受子石的洗礼, 这块分裂自所有宝石人“母亲”的石头有着神奇的能力, 能抚平内心的暴戾和狂躁、修补肉体的破碎。 也正因此流落宇宙各地的宝石人源源不断的赶到此处,至今宝石街已有超过三千名宝石人居住。 左辻随着翡翠来到昨天那间教堂,红宝石正在主持晨诵,正中央的羊脂玉里那团七彩光芒应该就是子石。 第二次见到这团光芒,左辻愈发肯定它是有意识的!昨天傍晚这块石头借由那束入体之光向他传递着欣喜与欢愉的感情,就好像是看见了最疼爱的孩子。 尚在门外左辻就能感觉到它对自己急切的召唤,而这种感觉随着他向子石走近越来越强烈。 晨诵的声音渐歇,所有人都对缓步走进教堂的辰砂行注目礼——这个“最脆弱”的伙伴仿佛进入了一种无物无我的状态,只凭着本能向子石前进。这种情况他们都经历过,并且深表理解,每个宝石人都是从母石里诞生的,自然而然会对子石产生孺慕之情。 但这绝不是单纯的孺慕之情,红宝石站得离子石最近,清楚的看见子石光辉随着辰砂的靠近而强盛,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他忍不住心中狂喜:这一天终于要来了,我们宝石人终于能够崛起! 左辻的手不由自主的抚摸包裹子石的羊脂玉,透玉而出的七彩光芒亲昵的缠绕上他的手指,旋即他听到一声叹息在脑海里响起: “我可怜的孩子,你的身躯为何如此残破。” 与此同时教堂之内大放光明!羊脂玉碎裂坠地,一颗拳头大小的七彩宝石悬浮在左辻的心口处旋转,无数触手般的光线自七彩宝石内发出,缓缓渗透进左辻的身体里。 除了早有预料的红宝石外,教堂里一片哗然。谁能想到子石竟然自行从保护壳里飞了出来,只围着辰砂转了一圈体积就已经缩小了一半。众人慌张失措,自母石被毁之后这仅存的小块子石是他们唯一的信仰,谁都无法承担信仰再次被毁的后果。 翡翠冲上前欲拉开左辻,却被七彩光线鞭成两截。想做这件事的不止他一个,众人前仆后继却无一例外没法阻止子石的不断缩小,被抽飞的刚玉撞上绿松石、托帕的断臂砸飞了孔雀石的脑袋,一时之间教堂里满地碎宝石与哀嚎。 天河石跪地哭喊道:“完了,宝石人完了!” 只有一人无动于衷,红宝石目光炙热的紧紧盯着正在和子石融合的辰砂,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子石会选择这样一个脆弱的同伴,但预言不会有错:与子石融合的那个宝石人,将带领他们脱离苦海,重建新的乐园! 教堂里的鬼哭狼嚎、飞沙走石左辻统统没看见。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母石里,还是一粒粒没有生命的元素,温暖、祥和、安宁,世间没有比这更美妙的地方了。 他能感觉到“母亲”的双手抚过自己身上每一处伤痕,然后那些伤痕便愈合了。 闻天分析的没错,左辻这样子强行吸收元素确实是在自取灭亡。 宝石人的黏合靠的是体内微生物,而左辻身体里过分饱和的元素侵占了微生物的生存空间,现在身体里的微生物已经少得可怜。诚然,他现在很坚硬很锋利,但这些都是一次性的,一旦破碎后需要耗费比普通宝石人多出数倍甚至数十倍的时间来愈合,当初在凯明二上断掉的手臂直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接上。 并且随着左辻自虐般的不停吸收元素,这种情况只会更加恶劣,到最后他体内的微生物全部死亡,而他也将随之分崩离析。闻天不止一次警告过左辻这种做法的危险性,但后者食髓知味,总说下次收手。 就像上了瘾,哪怕要死,他也再不想变回脆弱不堪的辰砂。 渗透进身体里的七彩光芒正在与微生物融合,左辻体内的微生物少得可怜,原本被挤在角落里奄奄一息,骤然得到这七彩光芒照耀好像打了支强心剂,齐刷刷欢腾起来。 染成彩色的微生物极其坚韧,能穿过宝石之间最狭窄的缝隙。它们争先恐后的舒展肢体,近乎光速的修复着寄主体内的伤痕。左辻只觉得沉寂大半年的身体好像焕发了新生,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那些新旧伤口不再隐隐作痛,皮肤下氤氲七彩宝光。 七彩微生物在左辻体内畅行无阻,却被迫在心脏处停下脚步,透过那颗玲珑剔透的心可以看见其中包裹着一颗灰不溜秋的小石子。 杂质,需要排除。 微生物瞬间做出判断,尽职尽责的挤开钻石心的缝隙潜入那颗小石子身周,却在即将粉碎那颗石子之前齐刷刷定住。 滚开!这个不许碰! 寄主的怒火瞬间传达至全身每一个元素,七彩微生物被弹出心脏,它们流连在心脏周围,在试过几次无用功后终于还是放弃的离开。 当最后一缕七彩光芒完全被吸收时,左辻感觉到了“母亲”对他的怜惜与沉重托付: “我把这些孩子交给你了,带着他们,活下去” 睁眼,入眼处一片狼藉,满地残肢宝石。左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抬起手轻轻一挥,七彩宝光自他掌心扩散,瞬间笼罩整个教堂。 凡在光芒笼罩的范围内,所有宝石人均感觉浑身舒畅,连体内的微生物都欢呼雀跃,愈合的速度起码加快了十倍不止! 这是领域。 不同于人类安家拥有的绝对领域,子石耗尽所有能量托付给左辻的是一个专门针对宝石人的领域,在这个领域范围内所有宝石人的恢复速度将高达十倍,而他本人在领域里以光速愈合,哪怕粉碎也能瞬间恢复完璧——故称,不死领域。 红宝石从一开始就没有试图去阻止他们融合,所以是在场唯二完好无损的人,他感受着体内加速运作的微生物激动的说:“圣子,圣子啊!” 不死领域的作用下宝石人们纷纷拼回自己的肢体,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子石已经没有了,为什么红宝石大人那么高兴?圣子是什么?站在羊脂玉碎块前的那个辰砂宝石人看上去和之前并无二致,却让在场的所有宝石人发自内心的感到敬畏,就像从前看见母石一样。 红宝石虔诚的跪倒在左辻身前亲吻他脚尖的地板:“启示录有预言——凡与子石融合者即为救世主,他由死里复活,将成为世间无上的君王。” 这句是启示录的开卷语,在场所有宝石人天天都会诵读,被红宝石提醒着记起来了,一时之间从大悲至大喜,纷纷跪倒在地。他们的王来了,那么从此便可以不用再过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看这美丽的领域!他是无敌的! 左辻没有避开他们欣喜若狂的跪拜,在子石完全融合进他身体的瞬间他就明白了,从此吸收再多元素身体也不会崩溃,这是赠与他的宝藏。而随宝藏同来的是沉甸甸的责任,子石将整个宝石文明托付给了他,他必须肩负起这个重担。 “你们起来吧,不必如此。”左辻伸手将红宝石扶起。 他感觉自己有些不同了,以前看这些同类是亲近,现在心中却莫名多了种慈爱的感觉——就好像他们都是自己的孩子,为了他们、为了宝石文明的存续可以在所不惜,可以牺牲一切的人和物,包括自己,包括秋攸宁! 不! 左辻猛然警觉,自己怎么会出现这种想法,难道这该死的石头在改造我身体的同时还对我进行了思想改造?他从前绝不会有“为了宝石文明牺牲一切”的想法,如果有什么是能让他不惜一切的,只会是那个alpha。 他缓缓捏紧了拳头,原本对子石的感激亲昵瞬间化作警惕。 “圣子,我们何时攻打凯明一?”红宝石激动的说,“根据考察,击蒙星系里凯明一是最适合我们居住的环境。只要有您在,那些失去异能的人类不足为惧!他们屠戮我们的同胞,我们也要让他们受到天谴!” 其余宝石人群情激愤,左辻却皱起了眉头:“说什么胡话,人类的强大不止在异能。就凭我们这三千老弱病残想打下凯明一?未免也太不把机甲、战舰放在眼里了。” 不死领域确实能加速宝石人的愈合,但天生易折的宝石人根本就不适合战斗,别说机甲战队,单单是一台重型机甲都能横扫上百宝石人。他自身确实能硬悍机甲,但攻克一个星球不可能是一个人的事儿,更何况他也不想与她为敌。 “那” 他挥手打断了对方的话,收起不死领域独自一人向教堂外走去:“容我自己想想,都别跟来。” 红宝石看着那个走向晨曦的背影暗暗蹙眉,圣子居然没有被子石完全影响,那接下来的计划可不好办了。弯腰拾起散落在地的启示录,第一页正中间写着四句话—— 他由死里复活, 将成为世间无上的君王。 他爱我们, 将用自己的血肉助我们脱离苦难。 108.不可惜 教堂里闹得鸡飞狗跳, 一街之隔的秋攸宁什么都没听到,她只觉得前后不过两小时的功夫,再见左辻时他多了种莫名的气势。这种气势毫无表征, 明明看上去没有变化, 但就好像蒙尘的宝剑被擦亮, 每一块肌理都容光焕发。 吸收子石之前的左辻是强行吊着最后一口气硬撑,不把自己撑爆不罢休的气球;现在却圆润和谐, 死亡的威胁解除之后心境也放松下来,举手投足之间有种从容不迫的气派。 秋攸宁上下打量他半晌:“你打蜡去了?” 左辻忍俊不禁,和她调侃了两句后正色道:“秋,如果你将来担任凯明一的参议长, 能不能给宝石人留条活路?” 他忽视不了子石带给自己的第二条命与强大力量,也不想看着自己的种族走向灭亡。但宝石人无法与人类作战, 最重要的是他无法与秋攸宁为敌,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坦诚相告。以他对这人的了解,阳谋比阴谋管用。 秋攸宁下意识摇头否认:“我怎么可能做参议长!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想把我往那些插圈弄套的事儿上推。” “那就第三军团长,总之我想带着同胞去凯明一定居,你会支持我吗?” “定居”秋攸宁沉吟片刻,“我确实很讨厌那些贩卖宝石人的行为,也觉得物种之间应该平等对待, 但智慧生物是不同的。你要我划一块区域,甚至一个自治州给宝石人——可以, 那你能保证宝石人不会变成第二个天契吗?” 只要是智慧生物, 就有争斗的天性。千年前天人留下了契者, 于是造就了现在的天契星。 哪怕宝石人目前表现得再淳朴、再善良、再无害,谁又能说当初的契者不乖巧可人呢?秋攸宁不想给自己的种族留下后患之忧。 左辻斩钉截铁的保证道:“只要我还在的一天,宝石人便是人类的盟友,绝不与你为敌。” 他这话里偷换了概念,秋攸宁不是没听出来,只不过此时的alpha坚信自己将一生守护人类文明,那么不与她为敌,和不与人类为敌也没什么区别。 “好,我答应你。我必将尽我所能设立宝石人保护法,并为你们争取自由的生存空间,”秋攸宁认真的说,“只要孟蓝秋的姓氏还在双子星上存在,此誓不绝。” 当后世提及“双姓之盟”时好吧,让我们把后人的言论都先抛到一边,毕竟历史的真相总和润色过的史书有所区别。 真相就是在这个著名的盟约缔结后,双方顺时顺势的握手时,幽灵舰长极不庄重的捏着赤银王的手啧啧称奇,翻来覆去仔细打量,甚至还伸到嘴边咬了咬。 左辻任由她胡来,带着笑意问:“手感好?” “嗯!”秋攸宁下意识答应完之后尴尬的松手,“你这不光是打蜡了,还去覆了个膜?” 简直太奇怪了,刚刚在握手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原本应该是硬邦邦、冷冰冰的宝石手竟然有了温度!虽然不如人类的温热,但确实不像以前冰冷。而且捏起来还挺有弹性,要是闭着眼睛摸还真认不出这是个宝石人。 左辻笑着打了个响指,一小团七彩光晕便呈现在他掌心里,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这是,润体乳?” “”左辻原本想不动声色嘚瑟一把,却不料这人不识货,只好无语的解释道,“这是领域!和安九思那个一个性质的东西,我就是吸收了这个身体才出现了一些变化。” 秋攸宁夸张的叫了一声,戳着那团光晕问:“领域欸!这有什么用?” “能加速微生物运动。” “嗯?” “意思是可以促进宝石人疗伤。” “然后呢?” “能提高宝石人战斗意志。” “还有呢?” “我在这里面死不掉。” 秋攸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嫌弃的将手拍开:“你本来就死不掉!这领域也太鸡肋了吧,也就是个辅助奶妈” 左辻疑惑的问:“奶妈?” “你不玩游戏不懂。” 秋攸宁玩过几款网络游戏,所以她懂——这个领域确实对人类毫无作用,但只要范围和持续力足够,对宝石人来说只怕比绝对领域的作用还要大。 谁愿意对付一支源源不断的生力军呢?只要左辻不死,那么这个领域便不灭,而在领域里的他是死不了的,那么这就是个无法战胜的领域。就算攻击再渺小,敌人再强大,也总有被他们耗得油尽灯枯的一天,更何况左辻本身的攻击力也极为可观。 秋攸宁假装若无其事的问:“你这个领域范围有多大?” “随随便便笼罩一个行星系没问题。” “能持续多久?” “不怎么费力气,用最大范围的话差不多能持续个几年吧?” 这么逆天的不死领域,以最大范围竟然能持续几年!?那这仗还打不打了!要知道哪怕是当初安邦上将的绝对防御也撑不过一个月啊!秋攸宁不得不郁闷的承认,哪怕是她也拿现在的左辻没办法。如果要对付这样一支再生力超强的军队,除了坍缩整个星系外没有别的办法——可星系里不单单只有敌人,也有友军。 她看似拥有能毁灭一切的异能,却不敢滥用。行星级引力的力量太过可怕,除了对付阿拉克妮之外很少能用到内战里。 秋攸宁眯着眼睛,不悦的问道:“难怪跟我谈条件,原来是长本事了。如果我刚刚说不同意呢?” 左辻无可奈何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听你的。” 语气里的纵容简直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瞬间将三小姐的横眉冷对劈得七零八落,后者狼狈不堪的避开目光,逃也似地向宾馆冲去。 左辻看着她的背影勾起了唇角:“既然没长成你喜欢的样子,那你就喜欢上我现在的样子吧。” 春风得意的圣子跟在秋少将身后走进顺安宾馆,一眼便在大堂里看见了闻天,还有他身边引人注目的彪形大汉。 那是一个长宽两米的可怕生物,站在面前就像一座肉山,很难想象以演算闻名的天契人里竟然还有这样“实力派”的壮汉。那名壮汉赤|裸上身,下面只穿了条短裤,石头般的肌肉块高高隆起,要不是他眼中闪烁的绿瀑的话,说是斯顿星人都有人信。 他盘膝坐在地上也比身边的闻天高一截,发育不良的珀西瓦尔坐在他身边更像是个婴儿,愈发显得瘦弱。 “这位是凯,我的老朋友,”闻天笑眯眯的介绍道,“这位是秋小姐,这位是咦?”他云计算出左辻不太对劲,但扫描过后元素量没有增加,所以才犹疑不定。 凯憨厚的伸出手,瓮声瓮气的说:“你好,秋小姐。” 他的手掌几乎和秋攸宁整个上半身差不多大,后者象征性的与他碰了碰,转向闻天嘲讽道:“我才一晚上不在你就又多出来一个‘老朋友’,你老朋友怎么那么多呢?还都这么奇形怪状。” 凯不以为忤,反而哈哈大笑:“秋,直爽,我喜欢!” 他一笑起来整个宾馆的玻璃都在震动,灰尘簌簌落下,珀西瓦尔恶狠狠踹了他一脚,这才蛮不好意思的止了笑,低声道:“对不住,激动了。” 这声音已经不能用笑声来形容——当凯笑起来时秋攸宁只觉得自己的耳膜都震得生疼,如果他再大声一点的话活活将人震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这是攻击手段,或者说试探,这个傻大个可能不像表面上那样憨厚老实。 只不过我才第一次见他,为什么对我抱有敌意? 闻天好像对凯的试探行为毫无所察,依旧笑眯眯的坐在原地,手中拿着两根充电线摇晃。天契人是不需要饮食的,但需要电能。发展至今的他们已经能从风雷雨光中汲取电能维持自身运转,除个别案例外哪怕数年不充电都没关系。 他手中的充电线一头连在自己手上,另一头则分别连接到珀西瓦尔和凯的后颈处。这两人一个因芯片不足无法持续供能,一个因体积太大供不应求,恰恰是都需要主动充电的类型。现在闻天体内拥有足以提供一整颗行星能源的超导核心,给两个同类充充电是再轻易不过的了。 秋攸宁不动声色的迈过横在地上的“肉山”,坐到闻天对面:“你到底还有几个老朋友?” 闻天歪着头想了想:“本来是十二个,现在大概只剩十个,可能会来的有五个,还有三个需要我们去接。” “他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秋攸宁故意向左辻问道。 左辻耸了耸肩:“也许是本身就笨。” “一晚上不见你们俩默契度提高不少,要不是种族不同,真以为发生了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儿,”闻天打趣的说着,也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话锋一转,“昨晚我已经查明鬼首沙棠所在的地方,先去解决这个目标?” 他一边说一边收回了电线,那两根纳米子线瞬间拆键折叠,消失进他的手掌里无影无踪。见他如此熟练的运用纳米子秋攸宁不禁蹙眉:二哥改造他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还没等秋攸宁回话,珀西瓦尔在身前光屏上劈里啪啦操作半晌,脸色有些难看抢先开口:“先生,这个目标有些麻烦。” 109.她的异能 “下辈子吧” 随着这声轻喃, 眼前的画面开始分崩离析,爆炸、火光、鲜血、尸体头疼得像被人劈开,孟攸宁大喊一声, 猛地惊醒坐起身来。 衬衣已被汗水浸湿, 她颤抖着手拿过床边的水杯却没有喝, 直接仰头泼在了脸上,冰冷的水总算让脑子清醒了些。这个噩梦每夜都纠缠着她,总从一个春意荡漾的吻开始,当她沉浸其中时那个灰发青年惨不忍睹的死状就会突然出现。 水滴沿着下颌落下, 孟攸宁面无表情的扯了扯湿透的上衣,干脆一把脱了下来, 赤/裸上身走进浴室。 冰冷刺骨的水花洒下, alpha一手扶墙,一手按在心口处——今天这里格外的疼。她梦见白芥在地府被阎王小鬼刁难,说他杀孽太重,要下油锅、贴铜柱。梦里的场景无比真实, 她被锁在忘川这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扒皮抽筋,哭喊得嗓子哑了都没人理会。 心阵阵绞痛,孟攸宁大口喘息着, 双眼透出骇人的怨恨。你们,所有人——都要给他偿命! 正当此时手腕上的智能终端突然传来通讯, 孟攸宁瞥了一眼, 随手接通。 投影光屏弹出, 视频那边的人显然没想到她竟然正在洗澡,啐了一声扭过头去:“你这女人害不害臊!” 孟攸宁从容不迫的关了淋浴,拿过浴巾一边擦拭身体一边冷冷道:“有事说,没事滚。” “给你的任务,”视频里的beta借传输文件的动作悄悄转过头,不怀好意的打量她的下/身,“小宁年轻人别憋着,你要实在想要,哥哥我也不是不能帮助一下同志。没准我还能给你留个种” 话音未落,男人头顶的灯泡骤然炸裂,吓得他一缩脖子,连连摆手:“我错了我错了,就随便说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 “扳机,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我是有omega的,并且不会喜欢除他之外的任何人。你下次再说这种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孟攸宁语气不善的说着,用浴巾围住了自己的胴体。 点开漂浮在眼前的文件夹,一张清晰的立体照片出现在眼前,那是个微胖的秃顶男人,穿着正儿八经的西装革履,旁边的文字上写着:金国立,朝阳集团董事长。 被威胁的扳机讪讪一笑,心道欲求不满的alpha真可怕!说是有omega,这都一两个月了连张照片都见过,说不准是她自己yy哪个国民女神呢! 不过她的异能真是越来越可怕了,刚刚进组织的时候还连视野级都不到,现在竟然隔着十万八千里,透过视频就能捏碎他头顶的灯泡——这种进步速度,只怕传说中的四大家族子弟都赶不上吧。说起四大家族,现在他们的异能全部消失,真要打起来还真不一定打得过小宁呢。 “有什么特殊要求吗?”孟攸宁扫完目标的基本资料,开始若无旁人的穿衣。 扳机贪婪的视线黏在她身上:“老大没说,宰了就行。不过时间紧迫你最好今天就动手,明儿四爷要去跟军火商谈生意,这算是个下马威。” 孟攸宁冷漠的点点头,最后将一顶平平无奇的鸭舌帽戴在头上,转身离开宾馆。 资料显示那位金董事长此时正在自己公司的办公室里,她的异能虽然已经达到视野级,但也必须看见,才能杀人。 金氏大厦在政务区先祖广场旁边,孟攸宁落脚的宾馆正巧也在附近,她压了压帽檐,决定走过去。 她没有做太多的伪装易容,因为这张脸不可能进入警局的人脸识别监控范围——三姐和她长得一模一样,通缉这张脸就是通缉秋少将,试问谁敢?哪怕孟蓝秋家族最近狼狈不堪,也有能力压下子嗣杀人越狱的丑闻,不为其他,只因为秋攸宁和她长得太像,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只要警局不能运用人脸识别系统,那就别想逮住她。孟攸宁自嘲一笑,站在先祖广场的台阶前眺望远处那栋大厦。这个距离其实什么都看不清,但她知道目标就在最顶层的某个房间里。 正在考虑是到对面楼顶拿望远镜仔细看看,还是直接去金氏大厦里找监控视频,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 孟攸宁瞬间做出判断:脚步踉跄、体重很轻,是个小屁孩儿。 她仅有的感情全都随着那个人的死亡而死亡,对孩子实在生不起什么爱惜,懒得回头也懒得避开,倒不是没想过幼童杀手的可能性——只不过她的异能暴躁警觉到了神经质的地步,平常人连根汗毛都碰不到就会被弹开,想近距离暗杀她是自讨苦吃。 一只软乎乎的小手轻而易举的捏上了她自然下垂的手指。孟攸宁诧异转头,入眼处是一顶熊猫绒毛帽。 小屁孩儿还不到她大腿高,短胖的小腿明显迈不上台阶,倒也不怕生,哼唧唧的轻晃手指,示意孟攸宁牵他上去。 孟攸宁匪夷所思的搓了搓手指,没问题,异能还在啊,今天怎么这么平静?平时发起疯来隔着半米远都能把人撕成两半,这是从良了? 小男孩见这个大人不牵他也不抱他,不由得疑惑的仰起头。一双浅若琉璃的大眼睛直直望向对方,眼角下浅红色的胎记触目惊心。 这孩子!? 孟攸宁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一瞬间被擭住了,手指不住颤抖,说了几个“你”字也没有下文。她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如果发色能染,那瞳色呢——灰色的虹膜在人类里绝无仅有不,他死了,这是阴谋伪装!他没有孩子,这一点孟攸宁非常肯定。 可是哪怕一切都能伪装,那她的异能呢?为什么没有攻击这个孩子。 “大姐姐,要上去。”小男孩委屈的嘟嘴卖萌,这招向来管用,他知道自己长得很可爱,除了那些讨厌的同龄人之外,大人们一向都很喜欢他。 孟攸宁心绪万变,惊疑不定的将孩子抱上了台阶,蹲下身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觉得眼前这个大姐姐长得很好看,失魂落魄的样子很好看,皱眉的样子也很好看,打心底里就想亲近,忍不住上前抱着她的脖子啵了一口,甜甜的笑道:“我叫阿乐,今年一岁半啦。” 狂躁的异能任由小屁孩儿在自己主人脸上胡作非为,乖巧得像只被顺毛的豹子。 孟攸宁迟疑着问:“你姓白吗?” 阿乐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我姓谷。” 谷乐?孟攸宁的眉头深深皱起,正准备继续打探些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她汗毛倒竖起来,小男孩哎哟一声,被触发的异能推得坐倒在地。 “秋,你怎么在这儿?” 年轻博士说着扶起坐在地上瘪嘴的男孩,拍了拍他小屁股上的灰尘:“跑这么快,小心车。” 孟攸宁深吸口气,调整了僵硬的表情笑着转身:“二哥才是,怎么有心情来逛广场。”论起学秋攸宁,没人比她擅长。黑隼监狱封锁了消息,那么蓝穆清应该不知道她越狱才对。 “这不是阿乐想来玩嘛。”博士微笑着回答,表情毫无端倪。 孟攸宁松了口气,看来是骗过去了:“二哥,这孩子是?” “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嘛。” “啊,我都差点忘了。”孟攸宁抹了把冷汗,不敢继续打探。蓝穆清是脑域进化的异能者,能够通过人的微表情、语气语调、动作,甚至是空气里残留的风向、气味来推断出近乎真相的结论,和天契人的演算类似。她哪怕露出一点破绽都有可能被识破,然后迎来无止境的追杀。 想从一个脑域进化异能者嘴里撬出话来,简直异想天开,可如果不这样她怎么才能知道这孩子到底有什么古怪? 孟攸宁正在绞尽脑汁,忽然听蓝穆清说:“秋,正好你在这儿,刚刚阿乐把气球弄到树上了,你帮个忙?” 抬头果然看见高高的树梢上挂了个蓝色气球,孟攸宁脸色稍变,她的异能和秋攸宁截然不同,根本做不到“牵引抓回”气球这种事儿。不行,再在这里待下去肯定要被识破了! 她为难的说:“我刚刚做完训练,现在异能很空虚。啊,辰维桢找我,我先走了。” 故作镇定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男孩有些留恋的跟了两步,被蓝穆清温柔而不让拒绝的牵了回来。 “老师,那个大姐姐是谁呀?”谷乐恋恋不舍的问。 蓝穆清温和的揉了揉他的熊猫帽:“是卖小朋友的坏人哦,阿乐下次看见她要小心一点,不然被卖了当小乞丐,可就回不来了。” 谷乐吓得一抖,忿忿道:“坏蛋!” 一大一小两个omega手牵手来到先祖广场的街道边,只见变形成飞舰的蓝龙安静的蛰伏在此,一个青年正在舰门处抽烟,看见蓝穆清后忙不迭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熄。 蓝博士责怪的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辰维桢干笑着拉开舰门:“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110.空间封锁 “为什么带这小子来见她?”辰维桢瞥了眼后座上睡着的小朋友, 有些疑惑。 蓝穆清按动开关,将驾驶舱完全隔音后才慢条斯理的说:“小孟的异能太霸道了,我担心她玉石俱焚。她现在寄身比亚组织里是因为实力不够怕被逮捕, 如果成长到行星级, 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摧毁这颗星球。” “有那么快?” “很快, ”蓝穆清点点头,“她越狱时异能范围不过百米, 现在已经远远超过了视野级,只怕三个月内就能突破行星级。” 辰维桢不悦的说:“这男人还真是祸星,生前不做半点好事,死后还留这么大个隐患。” 蓝穆清微微一笑, 看着隔音玻璃后的男孩说:“他还活着,那么就算不得是隐患了。” 是逆鳞, 也是软肋。哪怕白芥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还活着,孟攸宁就不会绝望到制造一个世界末日。 “这真不是你克隆的?”辰维桢忍不住问。 “他被炸得粉身碎骨,连同夫诸残骸一起被双星警卫团回收了,我哪找得到dna,”蓝穆清哑然失笑,“也算是奇迹,‘涅槃’可是omega中最罕见的顶级异能, 生前没有丝毫征兆,唯有死后才会发挥作用。” “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蓝博士继续微笑, 笃定的说:“真的——他骗不了我。” 这么一想也是, 在堪称人形电脑的脑域异能面前, 确实没人能撒谎。辰维桢仍有些不安:“孟攸宁突破这么快,还有人能制得住她吗?万一她强行把这小屁孩儿抢去了再毁灭双子星呢?” “所以说我们得在小秋回来之前拖住她啊。” “秋才刚刚突破视野级,回来时她都行星级了!” 蓝穆清笑着摇头:“小秋只是不想,她如果愿意克隆体,怎么都是比不过本体的。” 这事儿确实麻烦。 天契皇辛乌可能料到了会有人前来偷取鬼首沙棠,早早就派了士兵镇守在稀有物种培育区。鬼首沙棠种植量不多,堪堪百来平米数千朵;看守的士兵也不多,只有一人。 那个人闭目盘膝坐在鬼首沙棠的区域门口,一柄重剑横于膝上。剑上满是锈痕缺口,他满身尘埃,一人一剑寂静无声,远远看去像是一尊雕像。 事实上要不是靠近时那锋锐的剑气,秋攸宁真不以为这是活人。 自踏上天契星以来第一次,闻天深深皱起了眉头,沉吟演算良久都没有结果。 凯说:“我来试试。” 他一步迈入“禁止入内”的红线里,悄无声息端坐的男人豁然睁开眼睛,漆黑的数据瀑在眼眸里闪烁,他冷漠道:“擅入禁区者,杀无赦。” 这话只是一句宣告,很显然双方都没有在意。 话音落处那男人剑尖点地,整个人化作一道寒芒向凯射来,他原本所坐的位置,被震开的尘埃还保持着一个完整的人形尚未落下,刺骨剑意便已经点到凯双眼! 避无可避! 这男人的速度太快,秋攸宁和左辻甚至只看见星点残影,而闻天即便看见了也来不及救援。危急关头凯暴喝一声,闭眼低头——剑尖狠狠刺上他的额头。 是刺上,不是刺进。凯的额头皮肤微微凹陷,而那柄重剑痛苦悲鸣,微观层面有破裂之音。巨人似的凯狞笑着挥拳击打剑身,嚣张喝道:“区区一柄破剑也伤得到我,岂不妄称最强防御骑士?” 他硕大的拳头才刚刚举起,持剑的男人便已经飘然远退,进时破釜沉舟、退时利落果决,进退之间圆润自如,凛然有宗师风范。人类曾有一位星系级进化强者四皇剑客,便是以一柄铁剑傲视群雄。如果他还活着,看见这个男人也一定会大为赞赏。 饶是凯的拳头又重又急,也沾不到他半片衣角,反倒是被劈斩了数百计——这个天契人也着实坚硬,浑身划痕密布,愣是连皮肤都没破开。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看见那柄重剑的剑身上,刻着两个字,为首是个“夫”,后面那字藏在一片锈蚀中。 “最强防御骑士?”秋攸宁挑眉问闻天,后者也不知是真没听到还是装没听到,神色凝重的看着战场。 战斗双方一动一静,守护鬼首沙棠的剑客快得只剩残影,而速度向来不是凯擅长的,他只能被动躲避着狂风暴雨般的攻击。金戈交击之声不绝于耳,那剑客虽然一时破不了凯的防御,但专挑关节和中枢芯片处下手也让他十分忌惮,完全被压制在下风动弹不得。 左辻脑中灵光一闪,趁着守护剑客被凯缠住,脚尖延伸出与土壤颜色类似的褐色合金,悄无声息地贴地潜行,绕过两人战斗区向鬼首沙棠摸去。 剑客看起来完全没注意到左辻的小动作,潜行的合金离鬼首沙棠越来越近,眼看着只剩不到半米就可以偷到,闻天骤然色变道:“左辻,快回来!” 然而已经晚了。 一堵无形之墙悍然落下,竟直接斩断了左辻进化后坚不可摧的肢体,不光如此,他甚至失去了与那截肢体的联系!要知道自打拥有不死领域之后,左辻近乎是不可折断的,哪怕被斩断了也该瞬间修复愈合。 但被那堵无形之墙隔断的肢体毫无生气的落在地面上,其中的微生物躁动却茫然,完全听不到主体的召唤。他与秋攸宁对视一眼,对方同样脸色难看:这种能力只可能是异能,可是天契人什么时候也拥有异能了? 原本他们还疑惑异能恢复剂必备的鬼首沙棠为何不派重兵把守,现在看来,只怕“重兵”还不如眼前这一人管用。 展露了隐藏异能的剑客动作稍微一顿,没料到一击之下竟没能粉碎左辻的肢体。他眼中漆黑数据瀑闪烁,提剑上撩,一记空间斩便附着在剑势上向凯悍然袭去。这斩击可和刚才的天差地别,连空间都在那无形的锋芒前战栗,凯完全没信心硬抗,好在闻天及时报了个坐标,他险险躲过。 接下来形式急转直下,以空间斩替代普通剑击的剑客速度更快了三分,看来刚才那些不过是试探他们的虚招,现在才是他的真正实力。 这种极快极利的攻击凯不敢硬借也接不下,只能狼狈闪避,闻天报坐标的速度越来越快,他身上开始出现剑伤。划开的皮肤之下,被毁的电线与芯片发出噼啪火花。那名剑客没有攻击线外的他们,也许正如他所说“擅入者”方才杀无赦。 闻天有意想将凯引到红线外,但猎物逃脱的意图被剑客察觉,攻击愈发凌厉起来。往往两三道空间斩同时发出,斩断凯所有退路,一幅不杀死不罢休的凶狠模样。 这种异能秋攸宁看着觉得眼熟,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珀西瓦尔翻遍人类异能资料库,很快便找到了这个异能的名字——它在整个人类史上只出现过一次,是顶级异能的变异种,唯一一个拥有它的人类还是个omega。 与此同时秋攸宁也终于记起来,两个人震惊的脱口而出:“空间封锁!?” 空间封锁,顶级异能引力的变异种,同样是顶级异能,可以封锁能力范围内一切空间与物质,延伸的攻击手段便是空间斩。 历史上只有一个人拥有过这种异能,因为他没有后人,所以这种异能便失传了。 那个男人名叫,秋修远。 “不可能,他病逝在首都州的府邸里,现在骸骨还埋在我孟蓝秋家陵园中,”秋攸宁失声否认道,“而且这是个天契人!” 珀西瓦尔起先也以为他是天契人,只不过数据瀑被改成了黑色,现在仔细扫描之下脸色骤变:“不,他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秋攸宁焦急的问:“你看到了什么?” “芯片、线路、内脏、大脑腺体。老天,他竟然是个半天契半人类!” 天契人不可能和人类合体,更不可能和秋修远合体——且不说这些重金属电路和芯片对脆弱的内脏器官的腐蚀,那位祖先可是新历第二世纪的风流人物,人类的寿命顶多不过两百年,他的大脑和器官不可能活到今天。 可如果这人不是秋修远,要怎么解释那独一无二的空间封锁异能? 没时间给秋攸宁细想,凯的情况已经岌岌可危。愈发凶狠的剑客竖起三堵无形高墙,乃是再正宗不过的空间封锁本体。被封锁的空间逐渐缩小,凯宛如困兽,能够腾挪闪躲的地方越来越少,只怕不一时便会被切成千万块碎屑。 这种变异的异能太过霸道,那剑客本身的对战演算也极其精妙,珀西瓦尔算不过他,闻天又抵挡不了他的异能,左辻的坚硬与延展性对上这种异能没有一点办法,秋攸宁更不用说,没失去异能尚有一拼之力,现在连人家动作都看不清。 凯的死局似乎已经注定,众人焦急之中突然听到闻天喊:“秋,释放信息素!” 秋攸宁眼睛一亮,明白了他的意思。空间封锁是属于秋修远的异能,而那个男人是omega,虽然眼前人身份不明但只能赌一把了! 无色无味的气体悍然释放,瞬间弥散至方圆百米,正好将缠斗的两人笼罩其中。 只见那黑衣剑客浑身一颤,心神不可自控的被秋攸宁吸引,刹那间他控制的所有空间封锁墙动摇失效。 赌赢了!凯小腿发力,猛地蹬地跳起,地面炸开一片网状裂痕。他整个人如一颗炮弹弹射而出,呼吸间越过生死红线。 左辻反应同样迅速,甚至比凯还略胜一筹——他断肢的地方离最近的一朵鬼首沙棠不过半米,在空间封锁失效的同时,他飞速抢了那朵鬼首沙棠暴退,一记空间斩几乎追着他的指尖袭来,继而在红色警戒线后戛然而止。 一瓣翠绿的鬼首沙棠被斩击余波撩到,悠悠然飘落至警界线外。 那黑衣剑客凝视那片花瓣数秒,既没有上前拾起,也没有再关注线后的秋攸宁等人,平心静气的坐回原位,继续闭目横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111.天与契 左辻心有余悸的拉着秋攸宁退后两步, 不远处的黑衣剑客又变成了一尊雕像,但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暴起杀人。 “他到底是什么人?”秋攸宁急躁的问。 闻天说:“他不是人。” alpha翻了个白眼,刚想讥讽便被珀西瓦尔的惊呼声打断:“不好了, 他在网络上通知了卫队, 我们得马上离开!” 众人再无暇吵嘴, 匆匆离开。十一层稀有物种培育区附近没有高楼大厦,目之所及全部是平原和千奇百怪的物种, 这里没有遮蔽物,一旦被发现便是一场硬战。 现在他们还不能被发现,鬼首沙棠没拿到手、人质连位置在哪都没弄明白,这时候根天契大部队短兵相接无疑是毫无意义的找死。珀西瓦尔黑进警卫队的管理系统, 眼看着那些搜查的天契人离他们越来越近,只怕不到十分钟便会被找到。 凯咬牙停下脚步, 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先生先走,我去引开他们!” 闻天点点头,没有半分推诿,重新演算逃离路线。这次有了凯这么个大目标吸引注意力,他们很快便摆脱追捕,藏进高楼林立之中。 “我们得去救他。”秋攸宁藏在窗帘后透过一条缝隙打量街上人来人往,路人没有什么异状, 广场大屏幕上也没有他们的通缉令,看起辛乌想要悄悄逮捕他们。本来宝石街是最好的藏匿地点, 但左辻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对付子石, 便没有提议。 却不料闻天果断的拒绝道:“他不会被抓住, 等甩开追兵就回来找我们。” 珀西瓦尔也点头附和:“傻大个没那么容易死。” 秋攸宁冷笑了两声,挑眉说道:“毕竟是‘最强防御骑士’?”骑士是天契人的军衔,而带上“最”字的,往往让人联想到传说中的圆桌骑士。能得到圆桌骑士效力的会是什么人?答案呼之欲出。 小屋里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矮个子珀西瓦尔起身挡在闻天身前,而左辻则默默拦住了大门。 闻天沉默片刻后看向秋攸宁问道:“你知道天人吗?” “你们的祖先。” “你说的太客气含蓄,”闻天摇了摇头,“天人是我们的制造者,千年以前,天契星不叫天契星,叫天星。” 秋攸宁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干脆抱臂坐到椅子上,一幅愿闻其详的模样。 “天人非常聪明,又非常脆弱,远不如你们abo人类肉体强大,所以他们制造了契者——契同‘器’,便是人形武装机器人的意思。” 秋攸宁打断问道:“那为什么要用契约的契?” “因为天人‘科技大攀峰时期’时研究出人机意识连接的方法,一个念头便能操纵机器人,很像神话时期的灵魂契约,便改了这个名字,”闻天说着手掌摊开,掌心中出现了两个小巧的人形投影,“契者与天人通过脑电波结契,一旦契约缔结成功,这个契者一生便只会听从那个天人的命令。” 肉色的小人分出一点红芒,钻进绿色小人的眉心处,那绿色小人便单膝跪下,十分温顺。 “一开始契者是为了帮助天人进行日常起居,但后来在某些人的野心和欲望之下,契者的武装能力越来越强,其智能也越来越高。终于有一天,有一个契者觉醒了独立的人格意识,然后他杀了结契的天人——那就是初代天契皇。” 绿色小人手中出现一柄小巧的匕首,从背后狠狠捅进另一个小家伙身体里,然后将它踩到脚下。人人都知道天契人是天人作茧自缚的产物,是智能硅基革命的典型案例,这种全民皆知的事情显然不是闻天想表明的。 秋攸宁昂了昂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但至此契者还是契者,直到”闻天顿了顿,掌心的两个小人突然相拥在一起,变成了一个金属感十足的灰色小人,“他吸收了结契天人的灵魂,将之转换为自己的人格密钥。” 左辻脑子转得快,首先相通了其中关节,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闻天说:“一个文明的存续必须要繁衍生息,没有新生的物种不算一个完整的物种。所有人都以为天契巧夺天工能创造生命,其实不是,我们只会窃取生命。现在‘子宫’里每一个灵魂,便是当年的一个天人。他们死后仍然无法安息,将被新生的天契人融进身体里,彻彻底底在世界上魂飞魄散。” 房间里一时之间只剩下秋攸宁的吸气声,闻天等她消化完这个天契有史以来最大的秘密后才慢慢道:“这些本来是由天契皇口口相传的秘密,我无意中听见。可能是身体里的‘灵魂’过于正直,我无法放任这场永世的监禁,我想反抗。” 珀西瓦尔适时小声道:“我也是。” “于是我集结了一批跟我有同样意志的人,”闻天摸了摸珀西瓦尔的头,温和的说,“我们只是想把偷来的命还回去,让天人安息。” 秋攸宁无言以对,这样的理由太过正大光明,她无法再怀疑闻天有什么险恶用心——人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分明就是一个善良正直、为人民牺牲的三好机器人,再怀疑他秋攸宁的良心会痛。 左辻良心是石头做的,比较坚硬,于是他皱眉直指漏洞:“你要毁掉子宫,就是毁掉整个天契文明,没有哪个智慧物种会做这种事。” “天契文明终将毁灭,目前子宫诞生量逐渐减少,就是因为天人的灵魂已经不够用了。哪怕是整整一个星球的天人,在经过上千年屠戮之后也所剩无几,”闻天说,“子宫是初代天契皇创造的,但是他没有留下提取灵魂的技术,这些‘存货’用完之后,天契便再没有新生儿了。” 秋攸宁不禁困惑:“初代天契皇为什么不留下提取灵魂的技术?他难道看不出来这是天契文明最大的危机?” “谁知道呢,也许创造这个畸形的物种从来就不是他的本意。”闻天想到在接收星图时看到的记忆画面,那位创始者抱着天人的尸体绝望悲鸣的模样,那是一种他目前理解不了的感情。 他面对放松下来的两人摊手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怎么拿鬼首沙棠了吗?” 秋攸宁问:“你有计划了?” 闻天轻轻捻起那朵被左辻抢回来的鬼头花:“计划在这里。幸好来之前找蓝博士要了恢复剂的配方,现在有了这朵花,我能先配一份恢复剂出来。” “我能恢复异能了?”秋攸宁亢奋的问。 闻天用行动证明了这件事,他先嘱咐左辻回宝石街拿一些必备药材,然后化身为各种提纯工具,在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方程式中,一管红色液体出炉。 那药剂深红如血,秋攸宁疑惑的拿着晃了晃:“你确定这能喝?” “能。”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秋攸宁一咬牙对宝石人说:“我要是死了,要他们俩陪葬!”说着她将不多的试剂统统倒进嘴巴里。 味道稍微有点苦、有点黏,众人静静等待,岂料数分钟后秋攸宁脸色突然惨白,哎哟一声捂住小腹,踉跄着差点没直接摔倒在地。 本就不信任闻天的宝石人登时惊怒交加,眼看就要化身千万根尖/刺将他们捅成马蜂窝。闻天微微心惊,他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药剂确实是按照蓝穆清的方程式配的,如果真是毒药的话,那只可能是蓝博士要他妹的命。 战局一触即发,危急关头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左辻,秋攸宁额头上豆大的汗滴如雨下,脸色却有些微妙的尴尬:“没事,扶我扶我去厕所。” 珀西瓦尔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腹诽:大小姐,你拉肚子能不能不要这么及时!? 左辻愣了一下,将人打横抱起,踹开门就直奔厕所而去。 经过十几次拉到虚脱的强行代谢之后,脚底发软的秋少将总算摸到了异能的感觉——虽然不多,但确确实实是对引力的掌控。看来二哥的配方没错,只要能把这些鬼首沙棠带回去,人类便能扭转劣势。 只是这副作用堪比联邦十台卖的减肥药,她虚弱的挂在左辻身上,要不是爱面子恨不得让宝石人直接背她。 一行人没时间磨蹭,只在秋攸宁恢复了小半异能后便动身离开,不过却没有去稀有物种培育区,反倒是下到了第九层。第九层是平民与贵族的分界线,本来闻天伪造的身份证也是在这层,只不过后来偶遇翡翠,直接把他们带到十一层了。 秋攸宁有气无力的问:“为什么还是不能直接去拿鬼首沙棠?我虽然脚软,但是异能不软。” “那个人非常厉害,就算你恢复了异能也打不过他,毕竟我们是想要拿到完好无损的鬼首沙棠,不是把它们碾成花泥,”闻天不知道又给秋攸宁的脸做了什么微观手脚,大街上的警卫看到他们一行罪犯无动于衷,“据我所知,这颗星球上一对一只有一个家伙能打败他,我们现在去找他。” 左辻嗤之以鼻:“这次又是什么骑士?” 112.暗力 凯明一虽然只有一个正统政府, 但仍有不少作乱的恐怖组织和自立国。当初被孟轩灭掉的沙漠三头蛇便是其中之一,而人数最多的恐怖组织是占据了比亚丘陵以北九百万平方公里(较天/朝国土面积略小)的“比亚组织”。他们以“beta起义”为由头拉拢了不少人,经常对周边州区进行恐怖袭击。 比亚恐怖组织武器精良, 且人数众多, 令各州军部十分头疼。他们的一把手自称爵爷, 是个视野级念力异能者,据说已经一只脚跨进了行星级的门槛, 随手便能撕裂大地。这段时间以来国难当头,恐怖组织也识相的偃旗息鼓,双星警卫团将全部战力都投入到了太空中,连各大军区都被抽调了不少人手, 却不料他们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已经带着人悄悄溜进了首都州。 一架涂成墨绿色的军用直升机在慎游里顶层停机台降落, 走下来个年近六十的男人。他头发有些花白,精神却十分矍铄,目光中透着狠辣血气,一看便不是易相处的人物。这人不是爵爷,是二把手四爷,他虽然只是个没有异能的beta,为人却阴险狡诈, 乃是比亚组织里的军师。 四爷一眼便看见了门边的孟攸宁,满意的冲她颌首微笑。这个女人是数月前捡到的, 那时她奄奄一息的倒在沙漠里, 身边满是沙漠狼被撕裂的尸体, 那些撕裂的伤痕一看便不是人为,四爷便顺手将她带回了基地。 事实证明这个决断是正确的,小宁虽然怎么都不肯说自己的来历,但她的异能确实好用。那种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已经帮他们摆平了好几次袭击,而且她精湛的潜伏技巧令人拍案叫绝,这次也毫无意外的完成了任务——在防范最严密的首都州悄无声息的暗杀了目标。 “干得不错。”四爷拍了拍孟攸宁的肩膀,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今天来这里是要谈一起军火生意,那位大佬不怎么喜欢恐怖组织,但没关系,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不愁他不就范,说到底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罢了。 孟攸宁跟在四爷身后两步,默默的打量周围情况,这次四爷只带了两个人,看来是对她十分信任。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样很好。 再次来到慎游里,这里的布置其实和中秋晚会当天大不相同,但那个人的影子就在脑海里晃悠,赶不走也舍不得赶走。她放任自己沉浸在回忆里,直到被自动反击的异能惊醒。 一片玻璃碎片向她飞溅而来,在离她还有三十公分时又狠狠的反弹回去,夺的一声射进木地板里。 孟攸宁抬眼,面具下的表情没有丝毫惊讶。四爷要和全球最大的军火商谈生意,这个人除了姓辰还能姓什么?为此她特地戴了面具,只不过辰维桢这个草包居然敢对着恐怖组织二把手摔杯子,几日不见勇气倒是提升不少。 她上前一步,挡在四爷身前。 辰维桢不甚在意的瞥了这个戴面具的女人一眼,好像压根儿没认出来她是谁,旋即看向四爷皱眉道:“我是不会给恐怖组织提供军火的。” “小辰老板不要这么死板嘛,”四爷阴测测的笑着,拿起茶杯吹了吹却没喝,“我们也是为了自由奋斗的战士,也想要和天契人一决高下,你放心——这些子弹绝不会射向我们的同胞。” “保护双子星是双星警卫团的工作,如果四爷想要担起这个担子,可以先向参议会提出提案,一旦提案通过,我辰氏集团必定不会为难诸位。”辰维桢深吸口气,将方才激荡的情绪压下去。对方故意用父母的死刺激他,如果他生气那便是中招了。 现在军方没有空闲管这些恐怖组织,能稳住他们是再好不过的了。况且孟攸宁这个疯子在这里,天知道她会不会疯得对自己下手!方才摔杯子便是想要试探一下她的异能,蓝穆清说她的异能跟秋攸宁截然相反,是一种全新的变种异能。 不同于引力收缩万物的特性,这种异能会撕裂万物,蓝穆清称之为“暗力”,和宇宙中暗物质的力量同名。它会自动排斥撕裂靠近的东西,从危险性上来说比引力更胜一筹。宇宙从大爆炸起一直在不停的扩张,便是暗力的作用,它在无时不刻的撕裂宇宙,到达某个临界点之后,整个宇宙将分崩离析。 孟攸宁目前还只是视野级的暗力异能者,但撕裂区区一两个人还是易如反掌的。她从小到大一直待在地表之上,没接触过太空中的暗物质,也就没有觉醒异能。这次要死不死偏偏被关押进了太空监狱,一旦觉醒爆发之后便再也没人能控制她的成长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四爷冷冷道,“我们先前去找金老板聊这个事儿,他也是不同意。结果他就死了,你说巧不巧?” 辰维桢猛地捏紧了拳头:“小金是你们杀的!?” 四爷冷笑着摆手说:“别胡说,我们都是守法公民,可不会去杀人。谁知道金老板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拒绝了什么不该拒绝的生意,这些我可全都不知道。不过我就是奉劝一句,小辰老板,人有时候是要学会变通的。你坚持的那些狗屁原则能救命吗?” 雕花木桌伴随着他的话语轰然碎成一地木屑,四爷满意的看了孟攸宁一眼。 辰维桢怒不可遏的瞪着孟攸宁:“所以我不同意,你也要杀我吗?” 有那么一瞬间孟攸宁觉得自己被识破了,所以她错开了目光,将声音变着调淡淡道:“我从没杀过人,辰老板过虑了。” 她不能被看出来,起码不能被辰维桢看出来——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让她害怕的话,不是余惊霆,不是蓝穆清,是秋攸宁。 她害怕见到姐姐鄙夷失望的眼神,但她不打算杀辰维桢,因为她更不想面对暴怒的姐姐。 这些辰维桢并不清楚,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拿到了免死金牌,所以最终还是火冒三丈的签了合同——虽然门外站着一整队的武装部队,但还有什么比异能杀人更快的呢。他以三倍的价格向比亚组织出售军火,后者则假惺惺的表示一定不会用这些做坏事:天知道他们“坏事”的定义是什么! “就不能管管你家那个死丫头吗!我小时候还给她分过零食呢,她居然说要杀我!” 火冒三丈的辰大少爷砸了一柜子的名贵瓷器,还是觉得不解气,风风火火的跑到实验室里“告家长”。 蓝博士正在研究超导晶矿的压缩,手里拿着光屏不停写方程式,漫不经心的说:“我哪管得了她,能管得了她的人现在在天契呢。再说了她也没说要杀你,是你自己想多了。” “她就差把刀架我脖子上了!”辰大少爷哀嚎一声,本想踹一脚实验台,被蓝穆清温和的横了一眼之后讪讪作罢,“难道就这么把军火给比亚组织?那些可是无恶不作的恐怖分子,我假装答应,然后不给行不行?” “那你就准备军工厂被炸掉吧,小孟一个人来去自如你抓不到的,特勤科教出来的王牌确实厉害,”蓝穆清感叹了一句,反倒劝道,“你就卖呗,不是坏事。” 辰维桢狐疑的望着他:“你想养恐怖组织?” 蓝穆清动作稍顿,突然一拍脑袋,转头严肃的说道:“有件事儿忘了告诉你。” “你别打岔,比亚组织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你都有第三军团亲卫营了” “商陶失踪了。” “你说什么!?”大惊失色的辰大少爷夺门而出,果然找遍孟山也寻不到那个金发omega的下落。 搜查扩散到整个首都州,商陶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翼而飞,辰维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再没空管蓝博士的心思,他可是答应过秋攸宁人在他在的,这才几天就把人弄不见了,等她回来了怎么交差? 七天之后,总算从第五军团的内线口中得到消息。绑架商陶的居然是兰回!这个光头会长被蓝穆清辩得哑口无言,情急之下也想找军部的靠山。他脑回路清奇,直接把注意打到了前线军团的身上——毕竟蓝穆清有秋攸宁这个“第三军团代理军团长”撑腰。 他想起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双百分百契合度的事件,竟悄悄绑了商陶打算送给坐镇第五军团的安九思,以此谋求对方的协助。 辰维桢赶忙给安九思发了一封正式通告,严厉指责对方绑架良家妇男的行为。以他对安九思的了解,后者是不屑于用这种手段掳人的,这次事件多半是兰回自己自作主张。就算安九思想将错就错,这封正式通告发过去后,他也会碍于面子把人放回来。 岂料半日之后前线第五军团发回批复,总结来说就是十二个字:不知情,没见过,别污蔑,想干架? 辰维桢顿时大骂对方无耻,双方口水仗此起彼伏,而商陶始终没找到。 113.来了位美人 天契星第九层有一处无路牢, 取“无路可逃”的意思。据说这个牢房是由初代天契皇亲自设计修建,任何天契人只要被关进去了那么直到肢体风化腐朽都没可能出来。 按理说天契人精通机关演算,经过无数代的革新, 再怎么厉害的电子锁都能被破解;无论什么材质的物理栅栏都能被破坏;哪怕是重兵把守都能有可趁之机——说“无路可逃”似乎有些夸大其词。 据传无路牢无锁、无笼、无看守。它位于第九层行政官府邸的后山, 寻常人看都看不到, 更遑论摸清楚其中的奥秘了。 是夜,第九层行政官府邸正在举行一场舞会。府邸修建在山脚下, 是天契风格的金属建筑,好在庭院里种了许多参天大树,房子里花花草草也不少,为这栋金属堡垒添了几分生机。舞会厅中富丽堂皇, 壁画穹顶是大师所作,细看就会发现画的、雕的全都是人类omega。 行政官希尔为人长袖善舞, 并且有个广为人知的癖好:收藏omega。他经常以举办舞会为由,邀请第九层的富商名流前来品鉴新得到的omega,也有不少人借此机会进献,以求更好的仕途。 今日亦是如此,据说行政官得到了前线参战的一名omega——生活在人类共和国里的omega往往和天契星的omega不同,他们生来环境优渥,总带着种高不可攀的骄傲, 这样高傲的人被蹂躏之后的惊慌失措更令希尔兴奋。 此时舞会才刚刚开始,希尔猎得的omega是今夜重头戏, 自然不会这么快登场。他端着酒杯在人群中穿梭, 这些富商名流们为了博得他的青睐, 大多带着一两个omega。如果他愿意的话,这些惹人疼爱的小家伙们待会儿就会出现在他卧室里。 不过今夜的配角们都太逊色,希尔想到后台笼子里那个极品,看向身周谄媚的omega更加不耐。 他的视线在厅中逡巡,突然眼前一亮,看见了角落里站着的四个人,其中那个omega娇羞的靠在宝石人身上,时不时扯动后腰的束带,脸上颇有些不耐烦的意味。 这可真是个极品!无论从样貌还是从身材上来说比起他新猎得的小宝贝都不遑多让,最让人百爪挠心的是她的眼神,充满着桀骜不驯,像是匹不可征服的烈马。希尔体内不由得蹿过一股电流,他正了正衣领,向角落里走去。 走到近前时那名omega正在拨弄刘海儿,希尔不得不承认,当她漆黑的眸子冷冷望向自己时,他心底里竟生出了转身逃离的危机感!这种刺激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更加想要看她在自己身下哭泣求饶。 希尔优雅的伸出手:“这位美丽的小姐,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话虽然是对人类说的,眼睛却看着她身边的天契人,因为希尔知道,能在这里出现的omega必然是被豢养的。宠物没有人权,他想要试试手感,再决定要不要把人抢过来。毕竟这样一个极品,她的主人可能不大愿意放手。 那个面生的银发青年矜持的颌首,笑着揉了揉omega的头发:“去吧,希尔阁下的邀请可不能拒绝。” omega面色铁青,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手不停的颤抖。她将带着白手套的小手放进行政官掌心,另一只手提着长裙,拼尽全力才忍住没把他的手捏成一块废铁! 站在一旁的宝石人忍得面部痉挛,最终还是忍不住背过身无声大笑,他以为刚刚在更衣室里看见她穿公主裙时已经笑到没力气了,没想到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 alpha应该是第一次穿如此o性化的衣服,被束腰勒得喘不过气来,走三步有两步都会踩中裙摆,精致的蕾丝裙摆被尖细高跟鞋凌迟得惨不忍睹。别说跳舞,就算是刚刚站在那儿都要扶着左辻才能站稳——这种鞋子omega竟然能穿着健步如飞!? 她从小就不爱参加这种集会,往往都是由孟攸宁代替她参加,故而交际舞也学得马马虎虎,还不如用机甲跳舞来得顺手。 眼看着“omega”因为走不稳路,被那个行政官顺势搂进怀里,左辻的笑容渐敛,当看见那个天契人的手从腰间往下滑时,他寒声道:“你们待会儿先去,我办点事。” 闻天若有所指的说:“你总是这样,先把她推给别人,自己心里又不乐意。既然如此一开始就别放手啊。” 左辻冷哼一声:“还不如直接闯过去,区区几层电网罢了。” “后山的电网当然不是问题,问题是电网上有报警功能。敌众我寡,我们得低调行事,或者你借一个宝石人军团来?” 左辻权当没听到:“我哪来的宝石人军团。” 舞会厅乐声悠扬,行政官阁下不知从哪拐来一个身材高挑的omega,虽然长得还不错,但那舞姿着实难看。其余没被选中的omega嫉妒的盯着那个黑发女人,眼中含着强烈的鄙夷——这个女人甚至还耍心机假装不会跳舞,就知道往行政官身上赖,这种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绿茶o简直是o性公敌! 秋攸宁不知道自己生平第一次“变性”就已经变成了公敌身份,现在她只有一个感觉:头晕。 明明在机甲里720转体都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就在这儿绕几圈就两眼发花了?这个该死的天契人可能是成心想要绕晕她,近乎生拉硬拽的拖着她在舞池里旋转跳跃,明明近在咫尺的密钥总在毫厘之间从她的指尖溜走。 是的,她不惜人生污点假扮成omega到舞会来,就是为了拿到希尔的后山密钥。那串电子钥匙在希尔体内的芯片里,珀西瓦尔给了她一枚小巧的戒指,只要把那枚戒指贴到行政官后颈处五秒,就能拷贝一份密钥。 可是该死的这家伙简直是人体陀螺!秋攸宁被转得头晕眼花,加上束腰绑得太紧,胃都快挤到嗓子眼里,多转两圈差点没直接吐出来。更恶心的是这个天契人的手还一直在她身上乱摸,惹得她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 不行,在这么下去就要吐了。舞曲渐渐到了尾声,秋攸宁顾不得其他,抬手就捏住了行政官的后颈。 一秒。 她手劲奇大,捏得希尔痛呼一声,笑容都勉强起来:“宝贝儿,这么心急吗?” 两秒。 说着,他竟顺势低头,向“omega”的嘴唇吻来。 三秒。 秋攸宁吓了一跳,差点没当场捏断他的脖子! 四秒。 不行,这个人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杀死。“omega”一脸娇羞的扭头错开,声如蚊蝇咬牙切齿:“为了国家为了人民” 五秒。 希尔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一边捕捉她的嘴唇一边问道:“你说什么?” 秋攸宁感觉戒指轻微震动了一下,知道密钥已经拷贝成功。当即大松一口气,在那恶心的嘴唇离自己仅剩几毫米时甩手就将人丢开:“我说舞曲结束了。” 被捏住脖子丢开的行政官踉跄之下差点没摔倒在地,他惊疑的打量着这个身材高挑的“omega”,这力量真的是omega所有的吗? 银发天契人适时赶到,将“虚弱”的omega拉到自己身后,挡住了希尔的目光。 希尔看着他们冷哼一声,刚想威胁两句,突然对上那个宝石人杀气凛冽的目光,一时之间竟不敢多说,只能脸色难看的拂袖而去。 “拿到了。”秋攸宁低声说,用眼刀刮着行政官的背影,“你们天契人有那个器官吗?对着人类发什么情?” 闻天耸了耸肩:“有道具。” 秋攸宁再次浑身恶寒,忽然听到身边左辻冷冰冰的说:“要不我去杀了他。” “别打草惊蛇。”秋攸宁拉住了他,她被吃豆腐只是感觉有些恶心,倒是看左辻的表情比她还要生气,简直是想要将行政官处以极刑。 珀西瓦尔拿过那枚戒指,眼眸中绿瀑闪烁,不一会儿便破解成功:“趁现在所有人注意力还在舞会上,我们赶紧去。” 此时舞会进行到高潮,一个盖着黑布的笼子被推到舞池中央。希尔一扫方才的郁闷,亢奋的拿着话筒说:“各位朋友,现在便有请今天舞会的主角——” 秋攸宁正走到门口,突然心有所觉的回头看向舞池。 黑布掀开,笼子里果然是个omega。 他有着一头流金般的柔顺长发,容貌身材均是上等,一双碧蓝眸子惊恐的看着四周,最妙的是眼角下方一颗殷红的朱砂痣,平添三分媚意。 怎么是他?闻天暗道不妙,还没来得及阻止一股庞大的重力场便悍然压向整个舞会厅。猝不及防之下的客人纷纷倒地,华丽的雕花玻璃穹顶凄惨破碎,像无数柄匕首飞射而下! 应该好好待在凯明一的商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辰维桢那儿肯定出了大事!看见自己的omega近乎赤/裸的躺在笼子里,秋攸宁怒不可遏,只想把那个混账天契人压成铁饼,却在玻璃碎片倾泻而下时猛地惊醒。 这些玻璃碎片无差别落下,自然不会放过笼子里的睡美人。 有个人比重力加持下的碎片更快,她抢先冲到笼子面前,拉弯钢条、钻进笼子、将人抱在身下的动作一气呵成。 这一切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秋攸宁甚至没有考虑自己来不来得及控制玻璃碎片停下,便奋不顾身的挡在了商陶身上。 锋利的玻璃断面堪堪停住,就在她后脑勺上方一厘米。 114.无中生有 一切都乱了套, 整座行政官府邸警铃大作,警卫士兵端着枪炮向舞会厅杀来,潜入计划彻底失败。 “你怎么在这儿?”秋攸宁抱着商陶, 紧跟在闻天身后, 他们正急速向无路牢前进。虽然闻天演算比那些普通士兵厉害, 但这些绕圈子的方法也骗不了他们多久。 商陶浑身上下只有两片布条遮住关键部位,被凉飕飕的夜风吹得一抖, 往秋攸宁怀里缩了缩:“有人绑架了我,飞船本来是去前线的,中途遇到了天契骑士团袭击,我们战败, 就被俘虏了。” 秋攸宁怒道:“辰维桢是死的吗!”不是跟我保证只要他活着,就没人动得了陶陶? 左辻不经意皱了皱眉, 话语里怎么都透着股酸味儿:“这事儿待会儿再说,先去救人。”早知道跳舞能跳出这么大个幺蛾子,他打死也不看秋攸宁笑话啊!这个白痴omega,不好好在凯明一待着,跑这儿来阴魂不散! 他们一行人速度极快,在山间故布迷阵绕了几圈之后也懒得费时间等密钥解锁,秋攸宁简单粗暴的撕了电网, 笔直向着无路牢奔去。 电网过后只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他们便看见了“无路牢”三字石碑。 石碑后方是光秃秃一块水泥地, 地面是普通的混凝土, 正中央处有个半人高的操作台。水泥地不过五十来平米, 周围没有任何栅栏,看起来就像是山林里突兀出现的一片野营地,安静而无害。 秋攸宁微微色变:“引力场?” 眼前这间四方无栏的牢房里赫然存在一个超过三十倍重力的引力场,开启与关闭的操作台就在牢房正中央。也就是说这间牢房只能从内部开启,更可怕的是一旦开启之后恐怖的重力将会瞬间压垮牢房内的人,他将半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动不了,那么这就是个开启之后无法关闭的引力场,是个无路可逃的牢房。 左辻有些不信:“怎么可能有人甘愿自囚?” 确实有。 自囚者倒在操作台前,恐怖的重力压得他每一根发丝都陷进皮肤里,看不清样貌,分不出死活,但在秋攸宁一行人来到无路牢前时,牢内的囚犯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他没法说话,眼眸里的绿色数据几近停滞,就这么定定的凝视着闻天。 秋攸宁惊得脱口而出:“活的!?” 她的异能便是引力,非常清楚三十倍重力意味着什么——人类别说三十倍,哪怕十倍重力也会一命呜呼;也许天契人皮肤即铠甲非常坚韧,但体内的芯片和电路却是极其精密、容不得一点差错的。 这个无路牢说是牢房,在秋攸宁看来更像是个不见血的屠宰场,没人能在这里面活下来。 但那个囚犯确实是活的,可能他的身体情况非常不妙,被压得脑子都不会思考了,却仍在第一时间感知到了来者。 闻天回视那个囚犯的目光温和的点了点头,诚恳的对秋攸宁说:“就是他,只有你能救他出来。” 是的,无路牢无懈可击,除了拥有引力异能的孟蓝秋家族传人。引力于他们而言如臂指使,能安然无恙穿引力场关闭牢房的只有他们。这也是闻天之前迟迟不肯自己回天契星的原因,没有秋攸宁的帮助他救不出最得力的下属,那么便十死无生。 之前的一切部署都可以说是为了现在这一刻,他需要秋攸宁来开启无路牢。 珀西瓦尔没有说话,从那名囚犯睁眼开始他便一直微微颤抖,躲在闻天身后不敢与之对视。 “你们初代天契皇是知道孟蓝秋家的人不会帮你们,才做这么一个牢房的吧。”人类与天契乃是死敌,所以理论上说这个牢房确实无路可逃,那位风华绝代的天契皇可能没算到千年之后会有一个孟蓝秋家的人主动来此。 秋攸宁有些犹豫,一个在三十倍重力下仍旧保持清醒的天契人一旦挣脱束缚该是有多么的强大!闻天信誓旦旦的说他能打败那名黑衣剑客,那么他的速度、力量、演算必然远非一般天契所能及。 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在释放一头不受控制的野兽。 闻天蛊惑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我们需要帮手去救俘虏。没时间犹豫,追兵马上就来了!” “希望你别骗我,”秋攸宁威胁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的‘老朋友’了!” 她说着将商陶交给满脸不情愿的左辻,运起引力场,踏进牢房中。 空气剧烈压缩的情况下混凝土上全是毒气,好在这里太重了,毒气无法扬起,秋攸宁踩出一个个深灰色的脚印。 牢房不大,脚印很快延伸到操作台处。 秋攸宁皱眉看着复杂的操作面板,有些为难:“这个怎么关?” “先按住左下角的骷髅符号三秒,嗯对,然后选择倒数第一个选项” 十分钟后,随着一股无形波动的扩散开,整个牢房的引力控制彻底消失。 秋攸宁警惕的退后两步,看着缓缓站起身的男人。说老实话这男人身材挺不错,手脚修长而有力,肌肉匀称不像凯那样夸张。他脸上的皮肤由于发丝的压力被勒出道道恐怖的痕迹,却在站起身的同时恢复了平整,展露出一张英俊沉稳的脸庞。 男人没有理会秋攸宁的敌意,也没有故作虚伪的感谢两句,他三两步走出牢房,激动的执起闻天的左手亲吻,单膝跪地,从始至终眼里只有他一人:“吾皇啊,终于能再见您,兰斯洛特向您报到。” 除了受惊过度以至于心神不宁的商陶之外,秋攸宁和左辻同时目瞪口呆,倒不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动作和话语,而是——兰斯洛特——他实在太有名了! 竟然是天契有史以来公认的最强骑士兰斯洛特!这位圆桌骑士的大名哪怕是远在数十万光年外的人类都如雷贯耳,据说他以一己之力击溃了整整一个星球的阿拉克妮,单挑其余十一位圆桌骑士并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连孟戾生前都说过:兰斯洛特其人,足当星系级。 等等,他说吾皇? 秋攸宁脸色骤变,杀意凛然的虚握起拳头。察觉到她杀意的兰斯洛特瞬间起身,激动的表情变成冷漠,赤手空拳的挡在闻天身前,却给人以一种高山仰止难以翻越的错觉。 两方气势渐起,眼看着就要打起来,闻天拍了拍得意下属的肩膀,对秋攸宁说:“我不是辛乌。” 秋攸宁冷笑道:“圆桌骑士兰斯洛特,除了辛乌还有谁值得他尊称皇帝?” 这么一说兰斯洛特就不愿意了,他不悦的说:“区区辛乌小儿,也配称皇?阁下救我一命,兰斯洛特十分感激,但再侮辱陛下,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被认成天契皇居然是侮辱?秋攸宁古怪的打量着闻天:“你到底是谁?” 正说着兰斯洛特突然侧头看了眼身后山林,感觉到了追兵的气息,眉头微皱:“我们边走边说。”这些追兵在他看来不堪一击,但又害怕离开闻天后这个人类alpha下杀手,不敢前去清理。不过看陛下的样子,似乎不是很防备她。 一行五人迅速离开无路牢,加上兰斯洛特后演算更加严谨,不一时便避开追兵向十一层进发。 “我是闻天,”闻天说,“兰斯洛特思想比较老旧,总想让我称皇,但其实也是革命的好同志。” 秋攸宁狐疑的打量着史上最强圆桌骑士,他这副虔诚的模样就差把闻天供上神坛顶礼膜拜了,怎么都不像是“革命志士”。不过她仗着自己心里那两道锁链,觉得无论如何事情都可以掌控,决定将计就计。 而从一路走来的动作神态来看,兰斯洛特和珀西瓦尔、凯明显不是一个等级的。闻天对前者明显更加亲昵信任,比起下属更像是兄弟。这是珀西瓦尔完全没有的待遇,他恭谨的跟在两人身后,做个默默无闻的小尾巴,并且压根儿就不敢和兰斯洛特对视。 最强骑士显然也瞧不起这给小矮子,每每看向他眼神中都充满了鄙夷,左辻怀疑要不是闻天在中间拦着,只怕他会毫不犹豫的驱逐这个残次品。 天契星第十八层,皇宫。 辛乌脸色阴翳的看着传令官:“兰斯洛特跑了?” “是的,陛下。”被他盯住的传令官声音颤抖,不用看也能感觉到皇帝激光似的眼神。 “当年要不是他躲到无路牢里去,早就该丢进子宫里重塑人格了,”辛乌冷哼一声,“无路牢有进无出,看在这份上我才没继续追杀他。可是他怎么能逃出来?” 没人能将兰斯洛特困进无路牢,除了他自己——当年闻天兵败,他身为最强骑士自知一旦留在外界必然难逃重塑人格的命运,危急关头只好将自己囚禁到无路牢里。 初代天契皇制造的牢笼何其精密,直至今天仍旧无解,躲进这里面固然是限制了自由,但也成功阻挡了辛乌的追兵。 安德森有些不安:“第九区行政官府邸被毁,兰斯洛特逃出无路牢。难道有孟蓝秋家族的人混进了天契?另外十一区警卫报告,说发现了凯的行踪。” “防御骑士凯?”辛乌皱了皱眉,旋即冷笑道,“看来不仅仅是孟蓝秋族人,连巴顿也溜回来了。很好,很好——他既然想召回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残次班底,那我们就守株待兔,让他自己把星图送上门。那人还在监控中吧?” 巴顿也有十二位下属,其中两人在兵败后被重塑人格,五人被关押在各大监狱中,一人倒戈投诚,三人不知所踪。只有最后一个人,他比较特殊,没被抓也没逃,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只会待在一个地方。 安德森点点头:“还在第六层,没什么异动。可是他毕竟没什么战斗力,万一巴顿放弃他,不去找他呢?” 辛乌勾了勾唇角,神秘莫测的说:“他会去的。” 115.摘花与偷人 鬼首沙棠花开时半片手掌大小, 因形似骷髅而得名鬼首。夜色下这些骷髅花轻轻摇摆,发出渗人的荧光,像是鬼火攒动。骷髅花前盘膝坐着名剑客, 黑衣如墨, 几乎融进了黑暗中。 他一动不动, 连胸膛都没有起伏,好像是被放置在此的石雕。 一阵微风吹过, 剑客毫无征兆的睁开双眼,黑色的数据瀑眸望向一脚踩在警界线上的男人,声音没有一丝情感起伏:“擅入禁区者,杀无赦。” 兰斯洛特置若罔闻, 一边往前走一边扭头问道:“全部都摘下来吗?” 他语气轻松,在得到闻天答复的同时伸出右手食指、中指, 轻描淡写的夹住了劈向自己额头的重剑! 寻常人这时候再怎么也会有些惊愕,但黑衣剑客却依旧面无表情,呼吸间弃剑执掌,以掌为柄、空间斩为刃一剑直刺兰斯洛特胸口。 兰斯洛特轻咦一声,身形好似迷雾,虚虚实实之间没有一记空间斩能沾到他的衣角。他的速度与对战演算远非凯所能及,往往在黑衣剑客使用空间封锁之前便溜出封锁范围, 甚至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最强骑士果然不负虚名,彼时逼得凯走投无路的剑客在他手下犹如猫戏鼠, 看样子连一半的实力都没用上。原本还想着帮一把的左辻和秋攸宁根本没有出手的必要, 在一旁抱臂看他单人演出。 他不知怎的也不急着去拿鬼首沙棠, 就是惊疑不定的绕着黑衣剑客上下扫描,手臂时不时与重剑交击,发出刺耳的尖锐之声。 这场战斗高下立判,只是不知为何兰斯洛特迟迟没有给他最后一击。而完全处于下风的黑衣剑客依旧没有表情,木着张脸仿佛提线木偶一般不断攻击。 兰斯洛特突然高声道:“先生,他好像是‘歧途计划’的产品。”他原本坚持称呼闻天“陛下”,被后者纠正了好几次,还是被迫妥协了。 闻天挑眉说:“这个计划的产品不是都销毁了吗?” “报告上说是,可能他有些特别,所以被保留了?” “先拿下。” 兰斯洛特应了一声,出掌如电,速度比之刚才快了十倍不止!猝不及防之下的黑衣剑客被他一掌按住头顶,只见骑士光洁白皙的手掌下猛地爆发出刺眼电光,黑衣剑客浑身一颤便口吐白沫晕死过去。 虽然早有预料,秋攸宁还是被这一边倒的胜利唬了一跳,趁着那个最强骑士摘花的功夫,她问道:“什么是歧途计划?” 闻天说:“这些年来天契人为了越过生殖隔离进行繁衍,做了很多丧心病狂的实验,歧途计划是其中之一。它旨在将人类的器官改造进天契人身体里,可惜效果半点效果。改造过后半天契半人类的怪物智商极低、用最简单的芯片就能控制,并且只有战斗本能,寿命非常短,根本无法生育。” 商陶听着只觉得感觉胃里一阵抽搐,想到那个色迷迷的行政官,毫不遮掩自己的厌恶之情:“你们天契人真恶心,该死。” “确实,是人便有善恶。由于这项研究太过惨无人道,天契人之中也有很多不同于歧途计划,所以它的研究机构运作不到两年就被叫停,所有研究产品一律销毁,”闻天说着走到昏迷不醒的黑衣剑客身边,单手将他拎起仔细打量。 他赞叹道:“不过我可从没听说歧途计划的产品还能完整保留异能和对战演算,这大概是他们最成功的‘作品’了吧。难怪辛乌舍不得毁掉,还放在这里做看门狗,这种实力强大、智商又低的怪物最适合做这种事了。” 也许是知道这名剑客身体里还有一半是人类,又或者是因为他的异能,秋攸宁有些看不下去闻天摆弄物品似的动作,伸手将人抢了过去:“那他被改造之前是什么人?” 凑近了看才发现这名黑衣剑客其实很年轻,富有弹性的皮肤之下是冰冷的机械,但能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还有空气里极淡的信息素味道。毫无疑问,他的身体里有一半是人类,还是个omega。 他安静的躺在地上,眉头微蹙,嘴唇紧抿,仿佛在忍受极痛苦的事情。 “空间封锁是你家独有的变异异能,你应该比我清楚。”闻天说。 “我不清楚!秋修远上校没有子嗣,他在第一次击蒙大战之后一直重伤难愈。直到最后去世之前都卧病在床,不可能被你们偷来做什么狗屁实验,”秋攸宁有些烦躁,她点了点剑客的眉心,“他这是怎么了?一幅要死了的模样。” 闻天蹲下身来察看,同时摇头道:“我从没说过他是秋修远。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秋修远上校在第一次击蒙大战快到尾声时是怀有身孕的。” 秋攸宁瞠目结舌得不知如何言语,闻天继续说:“那时候正是人类与天契交战的关键时刻,他大着肚子上战场,回去时身材姣好,也正因妊娠处理不当最后才积重难返——那个孩子既然没有跟着他回双子星,要么死了,要么就还在天契。” “你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秋攸宁难以置信的问,这些事情连她都不知道,甚至在家族史中都没有记载,闻天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天契人,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闻天耸了耸肩:“我说是初代天契皇陛下告诉我的你信吗?” 秋攸宁才不信,一个死了几百年的机器人,能算得了这么远?她困惑的说:“这也不对啊,就算秋修远上校真的有儿子——他可是新历第二世纪的人物,距今八百年呢!他儿子再长寿也不可能活这么久啊!” “这确实是个问题,我怀疑这个是冰冻保存的器官,或者干脆就是克隆体——不过现在仍没有研究证实克隆体能完全继承本体的异能,我还是倾向于冰冻保存技术,”闻天低喃着,神色有些凝重,“不管他是不是八百年前的老寿星,现在看来他马上就要去投胎转世了。” 仿佛是印证他的话,黑衣剑客的身体开始无意识抽搐,难闻的焦糊味从他七窍中发出,脸上透着股黑沉沉的死气。 秋攸宁紧张的问:“他到底怎么了?” “歧途计划本就不够完善,人类的器官无法承受芯片电路的腐蚀,它们包含的有毒物质原本被无菌隔离处理。刚刚兰斯洛特强行切断了他的中控芯片连接,现在隔离失效,他身体里的芯片半毁,泄露的有毒液体会要了他的命。”闻天说。 这个男人极有可能是秋修远上校的儿子,也就是孟蓝秋家流落在外的族人,秋攸宁在孟戾死后便将守护家族的重任扛在了肩膀上,当然无法坐视他浑浑噩噩的死去,焦急的说:“那就把芯片取出来啊!” 此时兰斯洛特已经将整片鬼首沙棠洗劫一空,抗着个大袋子,一点都没有始作俑者的内疚:“那些芯片多如天上繁星,最小的仅数皮米,取不出来。” 说话间已经有淡淡血痕从黑衣剑客的七窍中流出,眼看着马上就要归西。 闻天看了看秋攸宁,一个计划瞬间浮上心头。他伸手轻轻按住剑客的脑门,一抹淡淡的蓝光自他指尖发出,渗透进剑客的头皮里,继而流经全身。在这蓝光抚慰之下,黑衣剑客的痉挛总算好了一些,但仍是脸色惨白。 “我暂时抑制了他体内芯片的恶性连锁反应,但根除必须尽快做场大手术。”闻天与兰斯洛特视线交接,后者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出言阻拦。 秋攸宁不疑有他:“那我们赶紧去医院。” 闻天摇了摇头:“且不说我们都是通缉犯,他的大脑、心脏、腺体里芯片密布,要在这些器官上精准的动上亿次微手术一般人可做不了。” 秋攸宁总觉得这对话场景有些耳熟,好像面前又摆了个陷阱就等她跳进去,还是忍不住接口问:“那怎么办?” “我知道有个人,医术超凡入圣,”闻天笑得神秘莫测,“他在第六层——时间不等人,我们现在就出发?” 秋攸宁扯了扯唇角,已经懒得惊讶了:“哦,老朋友。” 天契星第六层是人类聚集地,走在这里让人有种回到凯明一的错觉。 说是来找医生,闻天却直接带着他们进了最大的餐馆,一行数人围坐在圆桌旁,那黑衣剑客和受惊过度的商陶则被安置到了楼上的客房里休息。唯一能吃饭的秋攸宁兴致缺缺的挑着肉丁,烦闷不已的指着一大桌菜道:“不是说刻不容缓?我吃过营养膏,这些待会儿打包上去给陶陶吧。” 左辻叫过侍者,点了杯山花果汁。 “吃饭不是为了吃饭,是为了打探消息,人类在饭桌上透露的信息最多。”珀西瓦尔小声解释道。 ——小剧场:在被蹭了n天饭之后,gu终于爆发了。—— 白芥:你属苍蝇的吗! 孟攸宁:啊?我属狗呀。 白芥:那怎么天天黏着我不放。 孟攸宁:(沉思片刻)非要这么说的话,我属蜜蜂的。你怎么能是屎呢,你当然是鲜花呀!^0^ 白芥:(gu脸)拔刀吧,今天决一死战。 116.博弈馆 秋攸宁感觉有些不对劲:“打探什么消息?” “当然是医圣的消息。” “你不知道他在哪!?” 闻天一脸无辜:“他没回应我的召唤, 我自然不知道他在哪。不过他喜欢人类,最见不得伤痛病患,在这儿准能打探到他的消息。” 秋攸宁扶额叹息, 槽点太多一时都不知道该先说什么——既然是你手下, 为什么不听你的召唤?是不是不愿意做“革命志士”了, 那他还会帮我们救人吗?身为天契人,这位医圣居然喜欢人类?这样子漫无目的的找, 等找到了那剑客还有命吗? 他们在餐馆里坐了半小时,还没打听到什么“悬壶济世、妙手回春”,倒是先被另一桩事吸引了注意力。 他们坐在餐馆二楼靠窗的位置,扭头就能看见街面。只听外面传来阵阵起哄打骂声, 时不时还间杂着些摔东西的声音。楼下已经有不少人围观,秋攸宁低头一看, 原来是小两口吵架。 第六层是人类聚集地,有人类的地方总是格外热闹,下面吵架的夫妻正是一对beta。其中的女性beta手持一件平底锅,勃然大怒的“追杀”另一名男性beta,看她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几乎是想要谋杀亲夫。 男人一边闪躲一边告饶道:“媳妇儿你先冷静点,还有钱!我没有全输完, 还有十万呢!” 女人动作稍顿,有些怀疑听到的数字:“十万??” 男人好不容易停下来喘口气, 顺手拿过街边的公益饮水杯, 连喝三大杯才信誓旦旦的说:“我今天早上投了白队胜, 只要赢了就能有十万。咱们现在就去看结果公布,这次我看好了欸媳妇儿媳妇儿!你别动手啊,真的,啊——疼!” “你拿了家里最后的钱?!”女人气得直抖,“我们吃什么,住什么!小琪怎么交学费!” 街边的路人成心起哄,围了个圈子让男人逃不出去,只能在圈子里被平底锅追着打。那男人看样子也知道自己理亏,没有还手,只是一个劲儿的念叨一定赢、马上回本、翻倍之后去吃大餐之类的保证。 忽听人群里有人高喊:“出结果了——黑队胜了!尸鬼抽中了先手攻击,小哀终于抽到剑了哈哈哈!” 本来还自信满满的男人呆若木鸡,难以置信的冲到说话那人跟前一把揪着他的衣领将人提起,急声厉喝道:“你说什么?不可能!尸鬼一口就能咬死黑队五个,他不可能输!” “就是输了!”被他揪住的男人刚赢了一大笔钱正得意,无所畏惧的瞪着他,“尸鬼只有被攻击激怒之后才能爆发,可他偏偏抽中了第一个上场。黑队的小哀可是用剑高手!这次他拿了剑,别说尸鬼先手,就算是爆发之后也打不过小哀。” 男人失魂落魄的踉跄两步,猛地打开智能终端,光屏上赫然写着“白队,败”的字样。他将智能终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那三个字岿然不动的投影在空气里,不管开机关机几次都一样。他忽然跌坐在地大哭起来:“怎么会输呢,怎么会呢” 而在围观人群得知这个结果之后再没心情围观家暴,竟齐刷刷的向街道另一边跑去,一时之间原本热闹的餐馆楼下变得空空荡荡。 秋攸宁啧啧称奇道:“怎么都跑了,难道他们都买了这什么白队黑队?这到底是个什么?” 隔壁桌穿牛仔装的男人早就发现了她这个“omega”,一心想要表现,于是插嘴道:“你们几位是第一次来六层吧?这可是我们六层的特色——博弈馆。” 珀西瓦尔不屑的晃着小脑袋:“只有人类才喜欢赌博,我们天契可以直接算到结果。” “算不出咧,这位大人可能不知道,你们也是有很多同类来我们这儿赌博的,”牛仔得意的说,“输多赢少,嘿嘿,据说每次天契人压得多的那边总是输呢!” 珀西瓦尔脱口而出:“不可能!” 牛仔打开智能终端,只见光屏上分两个区域,一边黑色一边白色,两边均有五个头像,头像下方有他们的名字、身体机能数据、擅长攻击类型,最下方还有个红色小框,里面写着“作战方式”四个字。 黑色那一方领头的是个清秀男孩儿头像,下面写着“小哀”,作战方式那里是“剑”;至于白方领头的是个不知名物种,满脸腐肉看起来极为恶心,这正是方才被家暴的男人压的“尸鬼”,作战方式则是“先手攻击”。 现在黑色那方有个大大的“胜”字,五个队员的头像都像是镶上了一层金边;而白队集体黯淡,大大的“输”印在其中。 男性beta得意洋洋的举着光屏:“看,这场好多天契大人都买了尸鬼胜,但是偏偏小哀赢了。” 闻天突然出声问道:“具体怎么赌?” 那个小个子天契人一看就是残次品,男人可能不会太畏惧他,但是对于另外两个正常天契人就不得不谨慎了。目前人类正在和天契开战,他们在这里的生活其实很不容易,经常就有会异能的同胞被强行征调,还有些天契人喜欢拿他们泄愤。 也正因此,看这些鼻孔朝天的机器人吃瘪无疑是非常令人愉悦的一件事。 牛仔小心翼翼的说:“博弈馆养着八百名武士,每天上中下三场,每场随机抽取黑白两队各五名武士进行虚拟对战。另外有专门针对这八百名武士最擅长的八百种作战方式,作战方式也是随机抽取,有可能很厉害的武士抽到不顺手的作战方式,有可能很弱的武士正好抽到自己的最佳作战。总之这一切都是随机的,你们可以选择在武士确定之后下注,也可以在作战方式完全定好之后对比双方胜率下注——当然,这样子赔率没有前一种高。” 秋攸宁说:“那怎么也该等全部抽好之后再下注啊,否则全看运气了。” 左辻的看法却完全不同:“说是随机,天知道他有没有暗箱操作。大可以在下注之后再按照赔率,故意给下注多的一方匹配不好的作战方式。疯了才往里面投钱。” “小左啊,你不能这么愤世嫉俗,心里要阳光一点,哪那么多暗箱操作。”秋攸宁劝道。 邻桌的牛仔男不乐意了:“没有暗箱操作,在场那么多天契大佬,奕老板要是敢暗箱操作不早就被发现了?” “八百武士,八百作战”闻天低喃两句,颇有深意的看向兰斯洛特,“这个手法你觉不觉得有点眼熟?” 兰斯洛特点点头:“是他。” “是谁?”秋攸宁愤愤不平的用筷子敲击碗碟,“你们能不能说人话,讲清楚一点会死吗!” 恰在此时,牛仔男突然瞪大了眼睛看光屏,惊呼得嗓子都破了音:“我的天哪——快看,下午场居然是奕老板亲自下场!” 他这一言惊起千涛浪,整个餐馆里的议论声骤然炸开。 “夭寿了——奕老板竟然是八百武士之一?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我研究过八百武士全图鉴,奕老板确实在里面,但是他从来没被抽到过啊。” “奕老板被抽中了,我就说不是黑幕,真的是运气问题!我要去压奕老板,倾家荡产压奕老板啊!” “你想破产吗,奕老板可从没下过场,谁知道他能不能打,万一他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商人呢?” 整个餐馆喧嚣震天、群情激昂,牛仔男再顾不得搭讪omega,拎起半瓶酒就往外跑。然而不止是他兴奋,所有关注博弈馆的人都激动不已,一时之间他挤不进楼梯,仗着自己身体强壮,竟直接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去。 他的做法被其他人看见后纷纷效仿,秋攸宁他们急忙躲开窗户,才没被冲动的人群挟裹着撞出去。 “这都是疯了吗?”左辻挡在秋攸宁身前,毫不客气的将挤过来的人拎起丢出窗外。 闻天高深莫测的说:“是狐狸精迷了心窍。” 博弈馆在第六层的商贸娱乐区,左边是华联银行大厦,右边是酒店街,正背后还有一条人工河。故而总有人调侃,赢了的往右,输了的往左,输掉底裤的笔直往前走。 整馆面积上万平米,除了三座博弈台和观众席之外,武士的日常起居其实不在这里,他们大多是在被抽中之后才会来此,之后一小时抽取作战方式,再有一小时下注时间,便正式开始。 所谓虚拟对战是指双方武士各自待在虚拟仓中,将人全息投影到博弈台上;此举既避免了伤亡,也能最大限度地还原战斗实况。 秋攸宁原本不想凑这热闹,却不料商陶听说后十分兴奋,硬是要来赌一把;闻天也说赌博的地方消息流通快,更有利于找到那名医圣。于是他们全员出动,只剩珀西瓦尔一人留在客房中看守黑衣剑客。 此时博弈馆门口人潮拥挤,正前方的大屏幕上赫然是黑白两队人马,与之前牛仔男智能终端上显示的差不多,不过头像变成了全身像。 黑队一方是:小哀(剑斗士)、凌霜(冰异能者)、沃西斯(天契演算者)、杜仲(治愈异能者)、瓦(鱼人武士)。 白队一方是:奕(天契演算者)、鬼婆(尸鬼武士)、托叶斯利(斯顿武士)、宝丽(弓斗士)、山本岚川(凯明二影者)。 他们下方的作战方式小红框都还空着。现在是第一轮下注时间,看广场上兴奋的议论声,大多都是买了白队赢。毕竟这是博弈馆老板第一次下场战斗,有人说为了面子他也肯定不会让自己输,还有人说他没准故意输了赚广大赌徒的钱;当然更多人的想法是——整个馆子都是奕老板的,黑队哪敢赢自家老板?这不找死吗! 故而白队投注区摩肩接踵,反观黑队则是惨不忍睹的小猫三两只。 117.豪赌 秋攸宁与左辻对视一眼, 同样惊疑不定。 山本岚川——凯明二影者?!她还记得当初第一次去凯明二时,在角鄂修罗场就有两个影者,哥哥叫山本一岚, 弟弟叫山本一川。他们在过翡洛河时不慎落水失踪, 后来情况危急, 秋攸宁也没时间去搜救。 当时朝阳公司的救援舰里没找到这对凯明二兄弟,秋攸宁以为他们不幸罹难, 还默哀了好一阵子。可是现在这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这是一个人,叫做山本岚川。听起来像是两兄弟的合体,而且从大屏幕上的全身像来看, 那个矮人的相貌确实像是当初那二人的结合体。 秋攸宁喃喃道:“难道是他们俩的孩子?” “凯明二星人只有女性能生孩子,他们可是两男的。”左辻摇头。 “可是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就只能去问那个奕老板了。” 说话间闻天走到了黑队的投注窗口, 窗口里工作人员闲得眼皮子打架,这场博弈的投注几乎一边倒,别说是赌徒,就算是他们工作人员都想投老板一注。 突然看见有人过来,工作人员登时坐直腰板,激动的说:“帅哥,来玩一把?最低一注只要十块钱的, 现在黑队赔率高,万一赢了那可就赚到姥姥家咯。” 闻天问道:“赔率多少?” 窗口小哥充满诱惑的伸出五根手指:“一赔五十, 这可是非常大的赔率了, 要下注尽早呀——等待会儿作战方式抽出来了, 赔率可就变咯。” 秋攸宁扯了扯闻天的袖子:“我们又不是来玩儿的,打探消息要紧。” “我就是在打探消息,”闻天说着转头问窗口小哥,“你们博弈馆市值多少?” 小哥愣了愣,旋即了然的保证道:“帅哥你放心,咱博弈馆市值两百亿击蒙币,并且童叟无欺,只要是你赢的就算是你的了,我们馆里绝不会赖账,更不会事后耍手段。” 闻天满意的点点头,微笑道:“那就好,我压黑队——四亿。” “好勒,四”窗口小哥顺手拿了四张最便宜的赌票想递出去,反应过来后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瞠目结舌道:“你说多少!?” 赌博当然有人压冷门,但大多都是随便压两注试试运气,还从没人压这么重的注!天契星对于赌博收入税率不低,别说冷门,就算是大热门也从没见过上亿的赌注,偶尔上百万就已经算是很高的了。一赔五十的赔率下压四个亿——这是要玩跨他们博弈馆啊! 闻天笑容不变,耐心的重复道:“四亿击蒙币。” 窗口小哥急得脸都涨红了,语无论其的一边开智能终端,一边喊小屋里的同事,还慌乱的对闻天絮叨:“这钱数太大了,我可做不了主,不是兄弟你别闹啊,我们馆子里八百武士,我不是没见过来踢馆的,你这不浪费钱吗?” 闻天说:“我们有钱。” 于是有钱五人组被凶神恶煞的保安请到了贵宾接待室里,秋攸宁揪着闻天的耳朵问:“你疯了吗?我们哪儿来的钱?” “从辰维桢账户里借的。” “我就知道你那是偷!” “算我帮他投资,赚了都是他的。” 身着灰色西装、戴着副眼镜的主管是一名男性alpha,他在看见秋攸宁时眼睛一亮,应该是闻到了她伪装用的omega信息素。 “诸位请坐,本人陆鸣,谨代表我们老板欢迎各位到博弈馆来玩,”男人客客气气的说着,示意旁边的猫女给他们上茶,“我们馆开门做生意,自然是往来不拒,和气生财。如果之前有什么得罪您五位的地方,请尽管说,能力范围之内陆某一定赔礼致歉。”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alpha态度非常好,说的话也很耐听,可惜闻天不是来做生意的——他是来砸场子的。 “老板,有人砸场子!” 陆鸣推门而入时正看见自家老板在换衣服,跑得气喘吁吁的alpha差点没一口口水把自己呛死。虽然总是看老板奇装异服,但每次总有新的视觉冲击。 落地镜前的男人一袭浅色旗袍——据说这是古时候人类女性专属的服装,女性!然而穿在那男人身上毫无违和感,甚至比旁边的投影模特还要妩媚三分。这男人有张雌雄莫辨的俊脸,再加上颀长的身躯和惯常撩拨的姿态,简直就是个妖孽。 妖孽老板正对着镜子整理衣领,下摆开叉处随着他的动作晃动,时不时露出两条大长腿。 好吧,陆鸣承认,哪怕知道奕老板是个该死的异装癖天契人,他还是有种喷鼻血的冲动。如果老板是个omega的话,想必所有alpha都会为之疯狂。 奕看着镜中的自己,这衣服非常合身,只是颜色有些素了。他在模拟试衣镜中换了个颜色,果然满意很多。 “就这个了,把紫色的拿给我,”奕对着模拟试衣镜那边的工作人员吩咐一声,转身坐到了梳妆台上,这时候才有心情答应直咽口水的陆鸣,“砸场子?” 陆主管回过神来,想起还坐在贵宾室里的那个难缠的天契人,急忙道:“是的,有个天契人压了四亿,压您输!” “哦?”奕微微挑眉,顺手将眼线描了个花,一双凤眼里满是笑意,“那今夜馆里聚餐吧,我请客。” 陆鸣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也不知道该说老板是自信好,还是自大好。他算是博弈馆的老人,三年来也从没见过奕亲自出手,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家老板手无缚鸡之力!明明是铜皮铁骨的天契人,修指甲割到手都要住院三天。至于演算老板就会打算盘!还不一定数得过点钞机。 陆主管自以为明白了老板的意思,挤眉弄眼道:“那我去设计一下,让小哀赤手空拳?场地选到沙漠,唔再给鬼婆加个嗜血,宝丽来把裂风弓!” 眼看着属下越说越起劲,奕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我做生意从不玩儿黑幕,既然有人送大钱,我得让他看一场物超所值、公平公正的比赛呀。” “可是小哀是馆里最厉害的剑斗士!”陆鸣焦急的说,“一赔五十的赔率那人压了四亿,万一输了馆子可就归他了。” 开馆三年以来,小哀被抽中上场61次,其中作战方式里手持剑形武器31次,胜31次。而八百种作战方式里有四分之一都是剑形武器,也就是说小哀这次抽到最顺手作战方式的可能性非常高。况且白队还有治愈类异能者、冰冻类异能者、演算者,可以说是不怎么受作战方式影响的理想型小队了。 “我们这儿也不差呀。”奕在灯光下反复欣赏自己指甲上的彩绘。 陆鸣苦思冥想不差在哪:鬼婆是尸鬼种族确实爆发力很强,但是限制也很大,极有可能还没爆发就被对方秒杀;斯顿武士顶多做个肉盾;弓斗士要拉开距离才能发挥作用——这时候早被冰异能者冻住了;至于那个什么影者听都没听说过的新人。怎么看都是输定了! 奕在属下不解的目光中抬手指了指自己,妩媚一笑:“有我呀。” 作战方式公布了。 秋攸宁坐在贵宾包厢里嘬山花果汁,看了看显示屏又看了看闻天,声音不由得有些古怪:“你作弊了?” 空荡荡的擂台上现在只显示对战双方的数据和抽取的作战方式。 黑队:小哀(剑斗士-铁剑)、凌霜(冰异能者-魅惑,攻击可能转向队友)、沃西斯(天契演算者-被攻击时可能给队友随机添加护盾)、杜仲(治愈异能者-异能施展增加30%!)、瓦(鱼人武士-受伤后嗜血狂化)。 白队:奕(天契演算者-定身禁言十五分钟)、鬼婆(尸鬼武士-死亡时随即复活一名队友)、托叶斯利(斯顿武士-攻击增加30%!)(missing)、宝丽(弓斗士-异能无限量二十分钟)、山本岚川(凯明二影者-双刀)。 场地:海滩。 这只可能是作弊!闻天压得是黑队,正好黑队的剑斗士拿剑、演算者带盾、鱼人武士主场海滩,连治愈异能者都施法速度快三成;反观白队一方,防御系的斯顿人给加了攻击力,弓斗士要异能无限量有什么用?最可笑的是奕——定身禁言,有演算都不能指挥队友,十五分钟早就尘埃落定了! 如果这场战斗是秋攸宁指挥,她一定先让凌霜冻住尸鬼,以免越受伤爆发力越强。斯顿人有些难啃,让鱼人把他拖到水里去泡个澡;然后剑斗士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弓斗士和影者,剩下尸鬼和不能动的天契人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这时候买了白队的人大多捶胸顿足,两队之间的优劣比显而易见,可惜由于闻天丧心病狂的赌注,现在黑队赔率还不到一比一,再加注也没有意义了。仍有不少狂热粉丝坚信,从没上过场的奕老板能带来奇迹哪怕他前十五分钟只能做个花瓶。 “我没作弊,”闻天说,“这个阵容也不一定是黑队赢。凌霜的异能可能会误伤自己人,凯明二的影者不一定那么好对付。最主要的是——谁说定身禁言就不能演算了?” 秋攸宁讶异道:“他不能动、不能言,怎么指挥?” 兰斯洛特鄙夷的看着这个人类,不屑道:“厉害的天契演算者可以直接入侵个体的大脑进行沟通,一个念头足以。” 彼时闻天伤重都能操控翡洛河里的那条大鱼,听兰斯洛特的语气,这种方法他大概也是会的。但他可是圆桌骑士,难道那个奕老板也会? 秋攸宁有些担心:“那我们还剩几成胜算?” 闻天轻笑道:“十成。” 118.杀鱼折矢 博弈正式开始。不得不说, 这家馆子的老板胸襟宽广,给前来踢馆的一行人安排了位置极佳的包厢、精美的小食和酒水、声音动听的解说侍者,而这种风度的言外之意便是:十分感谢你们下这么大的注, 过会儿这些钱我会赢进兜里。 随着空气一阵扭曲, 特殊金属构成的擂台骤然变成了一半沙滩一半海洋, 海浪轻缓的拍上沙滩,留下许多五颜六色的贝壳, 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煞是好看。与此同时整个场馆内吹出微腥的风,无论是坐在包厢里的,还是坐在观众台上的都身临其境,仿佛真的到了海滩边。 贵宾包厢的墙壁与外景融为一体, 桌椅板凳统统隐形,秋攸宁只觉得眼前一晃, 他们便从房间里“穿越”到了礁石上,穿着比基尼的美女侍者为他们端来水果拼盘,甜甜的笑问道:“两位美丽的omega,需要为你们涂防晒油吗?” 还没等秋攸宁发飙,左辻已经警惕的挡住了那个beta的视线:“不用。” 原本身为alpha的秋攸宁就非常容易招蜂引蝶,没想到“变性”之后的她变本加厉——光是从博弈馆这一路走来,搭讪的人类一只手都数不过来。闹得左辻现在有些神经敏感, 任何靠近她半米范围的人类都会得到他激光似的威胁目光。 除了某个omega之外。 商陶在侍者走出房间后笑得满地打滚,这要真是礁石上说不准他就滚下去了:“哎哟笑死我了, 你怎么能, 怎么能想到这种方法呢?秋是omega哈哈哈” 秋攸宁故作生气的一把将人抓过来, 啪啪两下打在他的屁股上:“说谁是omega呢?” “哈哈哈,哎疼——”商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挣了两下没挣脱,干脆坐到她腿上,双臂环上她的脖子,在耳边吹气道,“是我是我,这位alpha小姐在人家屁股上摸来摸去的,是准备圆房吗?” 话语间微量信息素释放,秋攸宁心跳稍快,声音有些低沉:“在这里?” “不行!”气闷的左辻想也不想的将人从秋攸宁怀里拉了出来。 面对一屋子神态各异的目光沉默了数秒,他干巴巴的补充道:“不是说秋不能释放信息素吗,那个会,会暴露的。” 商陶差点就要得手,欲/望吊在那里下不来,不由得恶狠狠的瞪了“程咬金”一眼,扭头委屈巴巴的坐回秋攸宁身边:“我们悄悄的来嘛。” 秋攸宁想给鬼迷心窍的自己一巴掌,冷静下来后主动坐远了些,正色道:“确实不行,我们肩负重任不容有失。” 欲求不满的omega用眼刀剐着宝石人,可惜后者脸皮是金刚石做的,浑然不惧:“看,他们上场了。” 双方十名队员果然已经投影到了沙滩两边,分别穿着黑白各异的队服。 黑队一方为首的是个持剑少年,其余四人在他身后站成个正方形。紧挨着少年的左后方是一个鱼头人身的怪物,右后方是天契演算者,而站在最后面的则是那两个拥有异能的人类。 不同于黑队的一二二阵型,白队一方站得非常任性——他们没有队形。 四个白色队服的武士围着一把椅子,可以看见他们正把手搭在椅子中的那人身上,而那人由于队友的遮罩,暂时只能看见一片紫色的衣角。 好吧,身为老板总有点换衣服的特权。 准备时间进入最后的十秒倒数,白队一方仍然没有任何阵型。观众席不由得一片嘘声,就算指挥不能动不能言,你们其他四个也不要放弃啊,以往没有天契指挥的战斗也多不胜数,这么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未免也太黑幕了吧。 随着开战铃声敲响,白队总算有了动作。 矮个子影者一马当先的向对方阵营冲去,落后他两步的是浑身腐烂的尸鬼武士鬼婆和没有弓箭的弓斗士,连壮实的斯顿武士都紧随而去——在如此劣势之下,他们竟然抛下了无法动弹的指挥!这是准备破釜沉舟,搏一把爆发吗? 随着他们骤然散开,椅子上的男人也显露了真容。 那男人画着浓妆,身着紫色的印花旗袍,威仪不肃的靠在椅背上,手背支着下巴,明明是十分颓唐的姿势竟给人以一种狐媚的错觉,仿佛坐在那儿的不是机器人,是有血有肉、狐仙化形的妖孽。 秋攸宁忍不住放大镜头,看那张描眉画眼的脸雌雄莫辨:“男的女的?” 兰斯洛特嫌弃的撇了撇嘴:“人妖。” 被最强骑士鄙视为人妖的奕老板丝毫不以为耻,还笑眯眯的向周围观众席挥手,迎来一阵欢呼沸腾,看他这副花枝招展的模样,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队友抛弃了。 黑队的战略和秋攸宁推测的类似,凌霜异能可以隔空发射,他和杜仲站在一起没有动作,剩余三人则向对方袭去。 别看他们这边只有三个人与白队短兵相接,后方掠阵的异能者可和白队的花瓶不一样。两方人马还没撞上,三柄冰枪就已经越过头顶,笔直向鬼婆射去——尸鬼这个物种越受伤越厉害,还能通过啃食尸体增加体能,是必须尽早击杀的对象。 况且鬼婆的作战方式是“死亡时随即复活一名队友”,如果她是第一个死的,那也就不存在复活了。 这个先发制人的战术本来没问题,但倒霉的是凌霜身上“魅惑”起了作用,两根冰枪在半空中突然掉头,一根射向沃西斯,一根原路杀回。 那冰枪极快极粗,一旦命中便会捅个大窟窿。凌霜大惊失色的竖起一堵冰墙堪堪挡住这倒戈一击,另一边沃西斯凭借超凡的演算能力避开了冰枪,甚至还故意被擦中手臂。气泡状的空气盾幸运触发,套在小哀身上。 仅剩的一柄冰枪越过天空,狠狠刺向鬼婆,那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怪笑一声,竟不闪不避,任由冰枪洞穿自己的手臂!那冰枪破空而来力道极大,更要命的是其上附带冰封异能,在刺穿目标的瞬间寒气沿小臂上涌,眼看就要将她冻成一座冰雕。 电光火石之间鬼婆毫不犹豫的伸出锋利如小刀的指甲插进被自己的手臂,一拧一扯,直接将那截冻成冰块的手臂生生拉断! 令人作呕的绿色血液洒了一地,果断断臂的尸鬼似乎并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虚弱,反倒两眼发红、口中发出阵阵厉啸。她将手臂及其上冰枪作为飞斧,猛地掷向对面鱼人武士——尸鬼的血肉含有尸毒,麻痹性极强。 原本正扑向斯顿人的鱼人武士被“十字架”暗器吓了一跳,他虽然抽中了受伤后嗜血狂化的作战方式,可也不敢同时沾上冰枪和尸毒——被麻痹之后就算有勇气断臂也来不及。更何况虚拟仓中感官拟真,不是所有人都像尸鬼一样不怕痛。 沙滩上形势瞬变,鬼婆、宝丽和托叶斯利同时缠住小哀,哪怕剑斗士再厉害以一敌三也分身乏术。而那个手持双刀的矮人则速度陡增,化作一抹黑影掠向鱼人武士。 瓦刚刚避开暗器,正准备挑个人拖进水里。今天的对战地点于他非常有利,近乎一半场地都是海水,也就是他的主场,他甚至觉得只要把人拖进水里,连小哀都不是他的对手。 洋洋得意的鱼人武士完全忘了开战前沃西斯的警告,鱼眼瞥间那个矮人向自己冲来,喝道:“来得正好!” 这种身高还不到我一半的小矮子有什么值得警惕的?别说是在水里,就算站在陆地上我都能轻易咬断他的喉咙。来人速度不慢,但鱼人族动态视力向来优秀,瓦蔑视的跳起身避开对方刀锋,而这个蠢货竟然直直把脖子送到了他嘴边。 机不可失!瓦张开血盆大口,整个口腔中都是锋利锯齿,看起来森然恐怖。他凶狠的咬向嘴边的脖子,利齿铿锵咬合,却没有咬住任何东西。由于用力过猛,鱼人的牙齿震得发疼。 正在帮小哀进行对战演算的沃西斯心有所觉,看了一眼后惊呼道:“小心你背后!” 眼前的矮人身形化作一团虚影散去,瓦错愕扭头,最后看见的是一抹极亮的刀光,旋即全身剧痛,眼前一黑便失去连接,意识返回了虚拟仓。 一刀斩首,连杜仲都没办法抢救,天空中代表鱼人武士的头像瞬间变成灰色。 谁都没有想到开场不过五分钟,就爆了个冷门有人下场。这样压第一个武士下场时间超过十分钟的赌徒们捶胸顿足,而侥幸压中的幸运儿则欢呼雀跃,兴奋的高呼瓦的名字,那声势宛如他不是下场,而是得胜一般。 就在鱼人武士被斩杀的同时,赤手空拳的弓斗士宝丽也不幸被一剑刺穿心脏,紧挨着同行成了第二个牺牲者。 她的下场倒是不出所料——弓斗士并不擅长搏斗,而没有武器的弓斗士简直就是炮灰。有不少人都赌她是第一个下场的人,可惜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她偏偏就比瓦迟那么几秒下场。几秒时间就顺走了赌徒们上万的钞票。 ——小剧场:话说初到凯明一的白芥是这样的。—— 路人a:小美人,要不要哥哥带你去爽一爽? 白芥:???(黑人问号.jpg) 路人b:小美人,吃不吃小鸡炖蘑菇? 白芥:找死。 路人c:小美人(此处省略n字血腥画面) 白芥:嗯,这个世界的食材都有毛病,也不知道会不会拉肚子= = 119.刀与剑与腰子 目前双方各下场一人, 仍是四比四。 海滩上那个持双刀的矮人动作十分诡异,他左手狠厉、挥刀果决,右手却走着四两拨千斤的路子, 看起来十分不协调。偏偏这样截然不同的两种刀法就这么存在于同一个人的身上, 连沃西斯都险些中刀。 天契人的对战演算精准度取决于体内芯片, 类似兰斯洛特这种级别的圆桌骑士,体内芯片超过万亿枚, 一般同类难以望其项背。而沃西斯不过是普通的天契战士,体内芯片不到十亿,在面对山本岚川时难免有些捉襟见肘。 这个矮人身体里宛如有两个灵魂,这两个灵魂还完美的心灵相通, 与他(们)对战演算的难度呈几何上涨。好在沃西斯战斗经验丰富,也能和他缠斗僵持, 偶尔被不轻不重的划一刀,还有可能给队友触发护盾。 秋攸宁放大了画面看沃西斯与山本岚川的战斗,两柄长刀划着截然不同的弧度,大多数情况下都碰不到天契人的身体。 “你在看什么?”商陶凑过去问。 “我好像见过他,不对,他们?”秋攸宁犹豫不决的说,“这刀法明明就是山本一岚和山本一川的结合体, 长得也太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辻想到宾馆里那个黑衣剑客,猜测道:“是不是被人改造了。” “可脑子只有一个啊, 还能左右脑拆开拼一起?海马体也切开缝一块儿?”秋攸宁说着看向闻天, 这种技术人类肯定没有, 况且这里是天契星。 闻天正拿着切水果的小刀,将苹果雕成狐狸,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场上的战况,听到后抬头瞥了一眼:“没有手术的痕迹,这家伙身体里的零件都是‘自己’的。” “自己?”为什么要加重这个词。 “在爱提柏欧系统爆发之后,它释放出的辐射促成了星球上各种生物的变异。这些变异千奇百怪,其中一种就是合体,”小狐狸成型,闻天满意的看了两眼后放进盘子里,拿起下一个苹果,“两个有血缘的兄弟融合成一个人很正常,你是没见到那些勘测报告上稀奇古怪的生物,甚至还有人和树融合了。” “树人?”秋攸宁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禁有些头皮发麻,好在他们在星球变异的前期就已经逃离地下城,不然指不定被辐射成什么怪物。 闻天雕琢的小狐狸十分生动可爱,每一只的动作姿态还不一样,或娇憨或狡黠,活灵活现的摆了一整盘。商陶忍不住拎起一个上下打量,自以为隐蔽的飞速嚼进肚子里——嗯,味道不错。 “他们两兄弟重伤掉进河里,可能就是在那时候融合的,”闻天再次看向沙滩上的战斗,顿了片刻后奇道,“据你所说他们的武力值不该这么强,这融合变异大概是结合了两者的优势。” 他点评得从容不迫,好像没看见代表鬼婆和托叶斯利的头像已经灰了下去。鬼婆下场时不幸复活了弓斗士,没复活两分钟又被小哀送下场。 山本岚川表现不俗拖住了沃西斯,让他没办法给小哀提供对战演算,但小哀本身实力强悍,加上杜仲的治疗以一胜二,这还是凌霜害怕被魅惑没有出手的情况。 眼看着场间形式陡变,白队仅剩山本岚川和椅子上的奕,秋攸宁不由得兴奋的拍了下礁石:“黑队赢了!” 左辻摇头:“不一定。” 计时用的秒表刚好跳到15:00,坐了十五分钟没人理的奕老板打了个哈欠,缓缓睁开那双狐媚的丹凤眼。 在他睁眼的瞬间,沃西斯猛地扭头,难以置信的看向他,眼中绿瀑倏忽间熄灭,整个人哐啷一声摔倒在地再无声息。 所谓“看一眼,你就死了”大概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吧。奕老板才刚刚睁眼,与他视线相接的那个人便不容置疑的下场。 代表沃西斯的头像瞬间灰暗,全场不禁哗然。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沃西斯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个音节,有大半的观众甚至都没注意到奕可以行动了,他们高呼虚拟仓发生故障导致掉线,要求检测后让沃西斯重新加入战局。 穿旗袍的男人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他抬手示意大家噤声:“博弈馆一切战斗公平公正,如有疑虑可以从智能终端里调取慢放画面。山本,热身结束了。” 刚刚那些精湛的刀法和迅猛的速度只是热身? 观众席一片嘘声。 山本岚川是博弈馆里数月前新来的武士,之前从没被抽中上场过,可以说这次和奕一样都是首秀,观众们不认为他能抵挡小哀三人合击。 小哀却没有轻视对手,狮子搏兔尚尽全力,更何况眼前这个凯明二矮人极有可能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虽然没有过往对战资料参考,但能一招击毙瓦、和沃西斯缠斗良久的必不是善茬。 他提剑凝视着不远处的山本岚川,后者自从奕发话后一直没有动作——很显然他相信奕的演算。与大部分观众不同,他一直在关注时间和奕的动态,所以捕捉到了那刹那间的对视与秒杀。老板深藏不露,从没在人前展示过实力,小哀猜过他可能演算能力很强,却不料强到这种地步! 连天契人都能秒杀的话,山本岚川在他的指挥下没准真能绝地反击。 “杜仲原地不动,凌霜去解决掉老板!”小哀不由得有些庆幸奕的霉运,要是他一开始便能动作的话,说不定他们早就败了。所以一定要尽快先将他斩杀,他那幅弱不禁风的样子就算能算出alpha的攻击轨道也躲不开吧。 凌霜闻言凝了把冰剑,疾速向奕杀去。 奕八风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一点都没有被盯上的慌张,他伸出手指摇了摇:“这可不行。” 话音落时半个沙滩突然变得密密麻麻,竟在刹那间凭空多出来上百人! 秋攸宁吓了一跳,拉近看才发现这百余人竟然全是山本岚川——上百个“山本岚川”密布在沙滩上,原本孤立无援的奕顿时加持层层人肉壁垒。而冲得太快的凌霜被对方分身大军包围,不一会儿便被乱刀砍下场。 杜仲哪里见过这么诡异的分身术,不由得脸色苍白的退后两步,全宇宙最弱的凯明二矮人什么时候会这种可怕的“异能”了?一个山本岚川就能砍死鱼人武士,这来一支军队的“山本岚川”,还有的打吗? “融合了之后还会变异出异能?”秋攸宁错愕的看向闻天。 闻天摇头道:“这不是异能,这是凯明二的‘影术’,这些分身都是幻影,只有一个本体隐藏在其中。原本沃西斯没下场的话这点小把戏分分钟就能看破,可惜单凭人类肉眼分辨不出来。” 小哀迅速退到杜仲身边,他虽然看不出这些山本岚川是幻影,但作战经验毕竟丰富,一眼便看出弊病:“别慌,他的动作变慢了,这些分身不可能持续太久并且消耗一定很大。我带着你躲,你注意治疗。” 说着他一把背起omega,果断向沙滩后方退去。 蜂拥而来的山本岚川果然如小哀所料,无论是力气、速度还是灵敏度都不如从前,被他轻易闪躲,且被击中就会消失。时间刚刚过去五分钟,“山本岚川”们就已经锐减一半人数,而杜仲由于异能30%的加成施展奇快,哪怕深可见骨的伤口都呼吸间愈合。 倘若场中只有他们三人,那山本岚川最终还是会被拖垮击毙,可惜这里还有第四个人。 奕施施然报出一个坐标,小哀后腰被狠狠捅了一刀。 奕又报出一个坐标,小哀还没完全愈合的后腰再中一刀。 一个个数字从奕老板口中吐出,每一个数字就是一刀捅在后腰,连位置都分毫不差。杜仲愈合得手忙脚乱,一时不察被山本岚川击中要害。这位omega在下场前将全部的异能都灌到了小哀身上,并对他投以自求多福的眼神。 小哀捂着鲜血淋漓的后腰,终于忍不住对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怒道:“至于吗!不就是抢了你一个姘头?”虽然身在模拟仓中不会真正受伤,但是痛感可是百分百传递的啊。 奕向他抛了个媚眼,话语中却寒意森然:“肾不好要有自知之明。” “该死的天蝎”小哀嘀咕着,提剑直指场间的山本岚川,“来吧,就剩最后一个了。” 此时所有的分身都被破除,山本岚川有些脸色苍白,但持刀的手依旧稳定。他小心翼翼的挪着步,等待某个数字。 奕支着下巴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谁告诉你一个没有一百个厉害” 他正说着,突然扭头看向远处一块黑色的礁石,其上空无一人。 贵宾包厢里闻天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水果刀,他将一整盘形态各异的狐狸果雕放到桌上,不紧不慢的走到窗边,与那人对视。 120.班底 视线中没有火花四射, 两人平心静气的对视一眼,然后错开目光,闻天坐回椅子上。 然而从这一眼开始, 山本岚川节节败退, 虽然奕一直在辅助他进行对战演算, 但看起来使用影术过度的矮人完全跟不上坐标,最终被越战越勇的小哀打败。 沙滩上, 小哀提剑走到老板跟前,阴测测的笑道:“你别认输,让我砍几下。” 包厢门突然被敲响,融入战场的墙壁变回原来的房间模样, 商陶揉了揉眼睛,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谁啊, 关键时刻呢敲什么门。”秋攸宁不耐烦的回头。 房间里的侍者不知何时已经离开,门外者执着的敲着门,直到闻天说:“进来。” 门被推开,除了早有所觉的兰斯洛特和闻天之外,剩下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来人,然后齐刷刷扭头看向玻璃窗外的战场——还没被砍死啊,那这个是谁? 身着紫色旗袍的男人扭腰走进房间, 一边朝闻天放电一边往他怀里扑,嘴中还娇滴滴的说:“你赢啦, 现在连博弈馆带我本人都是你的了” 与此同时战场里, 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奕”没骨气的喊道:“我认输!” “认输也没用。”小哀趁着他还没下线刷刷捅了十几个透明窟窿, 如愿听到了惨叫声。 虚拟仓中。沃西斯一把扯断连接线,痛得直跳脚:“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的老天,到底是谁给天契人设置痛觉系统的?” 闻天冷漠的避开扑过来的奕老板,侧头对兰斯洛特说:“砍死他。” “早就想这么做了,”兰斯洛特眼睛一亮,将拳头捏得噼啪作响,愤愤的嘀咕道,“死狐狸” 他说着一甩手,一柄激光剑便出现在右手中,那白炽的亮光看起来就极不好惹。 奕脸色骤变,急忙停下脚步,委委屈屈的跪倒在地:“讨厌人家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别当真嘛欸欸住手——陛下,加雷思向您报到。”眼看着就要被一刀两断,他登时严肃的补充了最后一句。 说来也怪,他不苟言笑时那些滑稽的服饰和妖媚的妆容好像都消失了,硬生生从狐狸精变成了柳下惠。 兰斯洛特声色俱厉的说道:“开玩笑?当初临阵脱逃也是玩笑?” 奕——圆桌骑士加雷思毫不畏惧的与闻天对视:“我没有战斗力,当时离开战场只是合理演算后的止损行为,养精蓄锐等待时机,陛下的演算结果不也是这样吗?” 闻天用手指轻轻敲打果盘,沉吟片刻后既没把它们丢进垃圾桶里,也没有让跪着的人起来。他将那盘狐狸果雕推到垂涎欲滴的商陶面前,点头道:“我的演算结果确实如此。但是你逃了,我很不高兴。所以——兰斯洛特,把他拎出去揍一顿。” “啊?”加雷思错愕的抬头,旋即看向坐在一旁的女人——陛下以前从来不会下这么情绪化的决断,是因为重塑人格的原因吗 来不及细细演算,他就被身强力壮的兰斯洛特揪住脖子拖了出去。 隔音效果极佳的门被关上,掐断了某人的惨叫。闻天扭头看向alpha,非常自觉的坦白道:“这是我从前的追随者,革命好同志。我之前跟你说我做的假证全天契只有三个人能看出来——他是其中之一,演算骑士加雷思。” 秋攸宁见怪不怪的哦了一声,又有些疑惑:你们天契人不都会演算吗,还有以‘演算’为称号的骑士?” “不是一般演算,加雷思体内的芯片多达三万九千亿,是有史以来最多的,就演算这方面而言无论是我还是辛乌都算不过他,”闻天说,“不过由于芯片太多太占位置,他的材质和实际战斗力很差。” “最烦你们这些神叨叨的演算,”秋攸宁翻了个白眼,“我要是站在外太空直接把天契星捏成黑洞,管他是最强演算还是最强防御不都得死?” 她这话警告意味十足,闻天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所以九一事变当天才会下那场冰雨,异能这玩意儿太不讲道理,不封住谁敢跟人类为敌?” 被狠狠揍了一顿的奕老板没有马上回来,反倒是跑到后台拉了些人。 贵宾室里整整齐齐站着一排人,正是刚刚在场中比赛的众人。他们纷纷困惑的看着换了身正经衣服的老板,好几分钟才从那张不加粉饰的脸上看出点熟悉感。 小哀算是唯一一个不怕他的,嫌弃的上下打量着说:“奕,你脑子被门夹了?” 加雷思正好将他拉到秋攸宁面前,笑得活像个拉皮条的:“秋小姐,这个真不错——当初我和他打赌讨了巧,赢了他二十年卖身契,要真打起来我可打不过他。” 秋攸宁无奈的扶额:“你真不用给我什么‘见面礼’,再说了哪有拿活人当见面礼的。”她不喜欢想阴谋诡计,也不喜欢和想这些的人打过多交道,总觉得头疼。 “要的要的,没您的帮助先生可回不来,”加雷思不顾小哀难看的脸色,拍着他的肩膀继续推销,“他和你们人类那个四皇剑客有些血缘关系,继承了剑圣领域,虽然现在才视野级,但是这领域升值空间可大了。” “四皇剑客?”这下子秋攸宁是真吃惊了。早前在九一事变中牺牲的四皇剑客是人类四大星系级强者之一,他的剑圣领域几近无坚不摧,除了绝对防御之外没人能挡住他的剑。如果这个少年真是四皇剑客的亲戚,继承了那个锋锐得可怕的领域,那还真没准儿能成长为星系级。 目前人类星系级强者极其稀缺,双子星在击蒙星系中的地位岌岌可危,秋攸宁为此苦恼了很久,救回被俘虏的行星级强者是一回事,如果能找到“准星系级”培养那就更好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少年留在天契星被他们洗脑,现在太空战场上已经有很多令人头疼的“亲天契派”异能者了。 秋攸宁起身走到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面前,认真的询问道:“你愿意跟我回双子星吗?” “人类大厦将倾,谁愿意回去找死,”小哀翻了个白眼:“但是不愿意有用吗?” 口中这么说着,他对于回凯明一其实十分期待——说不想家是假的,当初他被星际海盗拐卖,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被加雷思设计,听到九一事变时心急如焚,无时不刻都想回去。 但是被加雷思这个狐狸精当作礼物送出,他显然有些不高兴。秋攸宁登时感觉皮肤有些刺痛,像是被利刃划过,却没有伤口和血迹:这小子非常聪明,在皮肤下玩小把戏,即使被发现了也可以假装不承认。 身前人面不改色,宛如肌肉被割伤的不是她,反倒点了点头:“有用。” “啊?”小哀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答应了。这下可怎么办? 秋攸宁说:“你可以继续留在天契星当缩头乌龟,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不可以用你的异能帮助天契人,否则我必不会饶了你。” 小哀眼睛咕噜一转,故意挑衅道:“那可不行,我现在卖身给奕了,他让我干嘛我就得干嘛,除非你把我买回去,不然谁知道我剑锋所向是谁?” 加雷思可不背这个锅,他笑眯眯的把人推到秋攸宁身后:“秋小姐,这小子口嫌体正直,其实老早就想回去了。” 说着他又推销了冰异能者凌霜和治愈异能者杜仲,他们俩不如小哀有底气,还没等新老板发话就低眉顺眼的溜到了她身后。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加雷思拉过只有他一半高的凯明二矮人:“两位认识我就不多介绍了,这才是我特地给秋小姐准备的礼物,还满意吗?” 秋攸宁老早就想问了,干脆一屁股坐到山本岚川的面前,急不可耐的说:“你到底是谁?” 容貌和当初相似的矮人先向秋攸宁鞠躬行礼,然后才开口道:“我是山本一岚,也是山本一川,我们在那条鲇鱼的肚子里合体了。” 果然如此,和闻天推断的几乎一样。 “那你们怎么会到天契来的?”秋攸宁问。 山本岚川下意识瞥了加雷思一眼,后者正冲小哀挤眉弄眼,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他只好硬着头皮说:“凯明二生存环境越来越艰难,有次我溜进了天契人的勘探舰,就被带到这里来了。” 秋攸宁回头剐了闻天一眼:“你们还派人勘探过凯明二?” 闻天满脸无辜的甩锅:“那时候我还在学校里当教官呢,肯定不是我指派的,怪辛乌,都是他干的。” 剩余的“礼物”如尸鬼、斯顿武士之流都被秋攸宁坚决的拒绝了——她只不过是想要把同胞领回家,可对其他物种没什么兴趣。山本岚川算是旧识,自然也要一起带离这个水深火热的地方。 至于博弈馆则照常运行,只不过那个妖孽老板已经悄悄离开。 出门时才五个人,回来变成了浩浩荡荡一整队。珀西瓦尔在见到加雷思时再次缩起了脖子,几乎不敢与他对视,后者倒是没像兰斯洛特那样歧视“残疾机器人”,还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秋攸宁急吼吼的拉着杜仲来到黑衣剑客的房间,岂料这位omega看着伤员便直皱眉,打量良久还是摇头下不了手。 “我的异能能治愈外伤和一部分疾病,但是他体内的情况太复杂了,那些异物太小,除非有个手非常稳、眼非常尖的人先将异物都挑出来,我才能治疗他的伤口。”杜仲说。 加雷思漫不经心的说:“那去找格拉海德呗。” “你知道他在哪?”闻天、兰斯洛特、珀西瓦尔异口同声问道。 三个人类一脸莫名其妙,他们说的是谁? 加雷思眨了眨眼睛:“那家伙还能在哪?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 121.最后一位医生 小巷子里阴暗潮湿, 两侧居民搭建的篷子占了大部分面积,显得非常拥挤。秋攸宁一行人艰难的走在狭窄的巷道间,耳边呼喝斥骂声嘈杂, 一不留神还会踩到不知什么生物留下的屎尿。 商陶嫌恶的皱着眉, 要不是碍于秋攸宁现在是身娇体弱的“omega”, 真恨不得扑到她背上去。 “小心。”左辻眼疾手快的拉住秋攸宁,下一秒一盆污水从篷子里泼了出来, 水色浑黄有恶臭,其中还夹杂着血色的污物,这要被泼中准能恶心死。 秋攸宁扭头,只见一名面黄肌瘦的中年男人躺在块草皮上, 他上身赤/裸痛苦呻/吟,干瘦的胸膛正中央处有一颗硕大的肉瘤, 那拳头大的肉瘤已经有些炸裂,隐隐可见其中污血。男人身边跪坐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正眼泪婆娑的拿着清水擦拭他的伤口,手中铜盆里又盛了些污水。 隔壁篷子的女孩儿探出个小脑袋,担忧的问:“怎么不去找医生看看?” “排着队呢,你也知道医生不收钱,找他看病的人多了去了”妇人哽咽着说, 又有些埋怨,“也不看看轻重缓急, 怎么能一概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呢。” 秋攸宁看着这幕画面, 自然不好去找人算账, 拉过加雷思问道:“他们说的医生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加雷思点点头:“格拉海德有毛病,偏偏喜欢碳基生物,不过医术倒是没的说。” “他最见不得人生病,这贫民窟里的人大多没钱治病,他在这儿也有道理,”闻天若有所思的说,“病痛无分缓急,人却有七情六欲。他想要平等的爱每一个人,那么就势必会被每一个人诟病。” 加雷思撇了撇嘴:“有毛病。” 闻天的下属好像互相关系都不怎么好,兰斯洛特讨厌加雷思,后者也对这位医生天契人嗤之以鼻,秋攸宁很疑惑这样的一批人当初是怎么聚到一起的。 他们向破落的巷道深处走去,拿废纸板隔出的厕所里传来尿声和骚味,旁边就是油烟熏天的露天锅灶,白米粥在洗不干净的锅里煮得发黑,小孩子们还端着缺口碗咽口水。打满补丁的衣裤晾在电线上成了门帘,不算隐蔽的棚子里传来婴儿啼哭,从间隙里能望见女人干瘪的乳/房。 男人怒吼的声音隐隐从棚子里传来:“哭哭哭,就知道哭!” “我们为什么不去双子星呢,那里是人类的地盘,至少比这里好过。” “你想死吗!双子星马上就要被天契攻占了,还听说现在发了瘟疫,死了十几万人!” “呜呜呜我们可怎么办呀。” 这些画面也许凯明一的角落里也会存在,但至少在首都州永远也不会发生,秋攸宁看着这些受苦受难的同胞们有些沉默——这就是当初崇洋媚外的那批人的子孙吗,他们可曾想到后代会有一天在此画地为牢,靠着敌人的施舍苟延残喘? 在这片贫民窟的最深处,有一间门口挤满了人的房子。 破洞的门布前或坐或躺的全是病患,有的面如金纸奄奄一息,有的精神尚好小病一桩,他们无一例外拿着片树叶,叶子上写着编号。没人敢插队,因为这间简易诊所里的医生是天契人,他能记得每一片发出去的树叶的纹路,插队者无论病情缓急都会被放到最后重新排队。 门布掀开,一个刚刚截至的女人被另一个女人背出来,门里传来清亮的声音:“下一个,365号。” 365号是个老人,他被闻天几人“插队”,刚想站在诊所门口破口大骂,却突然发觉其中一位大人是天契人,便怯懦的不敢发话,唉声叹气的坐回了原位。 屋子里的天契人相貌平平,他正在收拾手术台,血淋淋的台子看起来有些恐怖。听到数人的脚步声后他惊讶转头,脸色稍变。 闻天说:“好久不见,格拉海德。” 医生叹了口气:“尊敬的先生,您认错人了。” 加雷思从闻天身后走出,故意笑着想要缓和气氛:“得亏来的是我,要是兰斯洛特在这儿,听到这话准把你揍成铁疙瘩。” 格拉海德医生望着他那双狐狸眼抿唇微笑,应该是想起了许久不见的同伴:“他出来了?那真是太好了——那么这位alpha小姐姓孟?蓝?还是秋?”他精通药剂,稍稍一闻便能嗅出对方身上伪装的信息素味道。 秋攸宁与他伸过来的手相握,礼貌的回答:“秋。” 在听到秋攸宁的姓氏之后格拉海德的脸色明显更柔和了一些,他顺势从握手的姿势改为把脉,细细感受片刻后说:“秋小姐身体非常健康,只是最近忧思过虑、缺乏休息,也不需要太进补,凡事还是想开一些的好。” “额谢谢。”秋攸宁尴尬的抽回了手,总觉得这个天契人的眼神里尽是和蔼可亲,看自仿佛在看一个小辈,明明他的样貌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 格拉海德也不在意,他将手术台上扑了张新垫布、戴上口罩,丝毫没有请客人坐下来的话,意思非常明确——老朋友见也见过了,问候也问候完了,那你们该走了吧? 闻天仿佛没看见他无声的送客,自顾自走到屋子里唯一一张断腿椅上坐下。他从进门起便只说了那一句话,之后目光随着格拉海德晃动,气氛渐渐压抑下来。 医生配置错了三次麻醉剂后总算放下了手中的事物,转身回视闻天叹息道:“连陛下设置的题目都被您破解了,我的存在于您而言不过是无关紧要的。” 初代天契皇与孟蓝秋家族交恶,才会设置那样一个无路可逃的牢房——因为他坚信,孟蓝秋族人不可能帮助天契人。不过有什么是绝对的呢,上千年过去了,这两个死对头的后人竟有并肩作战的一天。 “你的最后一个医型天契人,”加雷思眼中闪烁着演算之光,“凡变数都必须争取。” 天契人在最初的时候并不都是专长演算的,只不过初代天契皇是演算型天契人,后来在他的统治之下其他几大类型逐渐消亡,医型就是其中之一。医型天契人擅长芯片修复和组织重装,当年是地位非常高的一类天契人,而格拉海德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现今已经不生产除演算之外的天契人了,而格拉海德是初代天契皇时期的天契人,至今已存活九百多年。天契人不存在肉体消亡,只要人格不被毁灭便能一直存活下去。他近千年来阅尽沧桑,身为医者被设定了怜悯博爱的性格,但世间疾病痛苦又哪能根除。 他爱天契、爱人类、爱世间万物,却找不到一个能让所有生物和谐共处的方法,这也是他痛苦的根源。不仅如此,连疾病他都不能完全解决——他毕竟只有一个人,没办法同时治疗千百人,但千百人却有可能同时生病,同时向他哀求。于是他只能制定先来后到的规矩,一边拯救一边愧疚。 他悲悯的眼神看向加雷思,就像在看一个即将坠入地狱的羔羊:“你好好开着博弈馆,何苦又卷入这场是非中呢?” “因为这次不一样,这次我们能赢。”加雷思自信的说,他不是很理解这种已经灭绝的医型天契人的大脑结构,他们好像踩死一只蚂蚁都会自责三天。 格拉海德不擅长演算,但既然最强演算骑士都说了必胜,那么这次登上皇位的只可能是闻天。他望着坐在断腿椅上的年轻天契人,回忆起当初他拿着星图来找自己的场景。 他承认,自己是见到陛下的信物鬼迷心窍了,才会帮他造那么多杀孽。现在幡然醒悟,绝不可能再助纣为虐。 只是陛下啊您真的选对继承人了吗? 他说:“我只是个医生,担任不了如此重任,恐怕要让先生失望了。” 加雷思还准备再劝,或者干脆把人掳走,反正医型战斗力几乎为零。正当他准备下手的时候,闻天突然妥协了,他站起身说:“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既然你是医生,那我们这儿有个病人想劳烦诊治没问题吧?” 这已经算是极大的妥协了,岂料格拉海德宠辱不惊的递过来一片叶子:“当然,不过得排队。” “你这个死脑筋!”加雷思怒气上涌,撸起袖子就准备亲自上阵揍他一顿。 闻天按住了狐狸头,格式化的微笑起来,突兀的换了个话题:“歧途计划最近重启了,你知道什么消息吗?” 格拉海德闻言脸色骤变,大惊失色的问道:“不可能,我当年就已经销毁了所有的研究材料!” 从进小破诊所开始一直都是三个天契人在交流,秋攸宁搂着商陶站在门边,左辻更是无聊(眼不见为净)得站到了外面。听到这话时秋攸宁猛地抬起头,压着怒气问:“那个什么鬼计划——是你搞的?”要不是这鬼东西,那个黑衣剑客就不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格拉海德痛苦的捶打自己的头:“是我的错,我只是想救他上校生下他时是早产,他太虚弱了,靠自己根本活不下来。” 秋攸宁站直了身子,有些紧张的问:“你说谁?” “秋歧,秋修远上校的儿子。我只是想救他可他,还是死了。”格拉海德悲伤的说。 闻天说:“不,他还活着。” 激动的医生撞翻了手术台,两步冲到闻天面前,颤抖着声音问:“你说什么?” “我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他确实活着,不过马上就要死了,”闻天说着向秋攸宁使了个眼神,后者会意的与他一起向门口走去,“既然你不愿意跟着我,也不愿意帮我们救人,那我们就先走好了——毕竟那位病人病得很重,应该撑不到你的排号了。” “等等,是秋歧出了什么事吗?请让我去看看!”格拉海德急急跟上,他一把掀开布帘,门外等候的病人看见医生出来激动的一拥而上。 闻天制止了秋攸宁回身拉人的想法,带着几人径直离开。 秋攸宁问:“他都主动要求一起去了,你怎么不让他一起来?” 闻天说:“反正他是要来的,我请不请他都会来,难不成还要八抬大轿供着?” 秋攸宁有些无语,这个家伙看起来很淡定,果然还是记仇:“你就不怕他找不到我们在哪?” 闻天说:“请放心,他再怎么样也是天契人,演算一个地址还是做得到的。更何况加雷思那儿动静这么大,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应该已经知道了。” 果然如他说料,在数小时后,焦急的医生自己找进了宾馆。 122.祝融 躺在床上的男人脸色十分难看, 他眉头拧在一起,仿佛正在遭受极大的痛苦。格拉海德神色凝重的站在床边,手指倏忽间变换成形态各异的手术工具, 看得秋攸宁啧啧称奇。 他拿着手术刀在秋歧上方比划, 却迟迟不敢下手, 眼前人体内的复杂程度远超他的想象——冰冻恢复后的器官本就脆弱,星罗密布的芯片潜伏在他身体的每个角落, 这些芯片不可能一口气拿出来,也不能乱拿,稍有不慎就会导致他器官衰竭急速死亡。 “杜仲留下来帮我,其他人麻烦出去一下, 我需要一个无菌环境。” 看了近一个小时,格拉海德终于开口说话, 秋攸宁顿时松了一大口气。没想到这位竟然真是她祖宗,且不论空间封锁这个罕见的顶级异能,哪怕他只是个普通人秋攸宁也决定要把他完好无损的接回家。 刚出房间便看见了兰斯洛特和他身边的彪形大汉凯,这位最强骑士先前没有和他们一起去找格拉海德,原来是去救凯了。 两队人马泾渭分明,商陶拉着秋攸宁下去吃饭,而闻天则带着几名下属进了他的房间。 珀西瓦尔设置了一个屏蔽装置, 在这个房间里任何电子设备都休想偷听到他们谈话,而确定房门外有没有人更不必说, 简单扫描即可。 闻天坐在椅子上, 四人站在他对面, 兰斯洛特首先开口道:“先生,‘他’那边传来消息,辛乌派人埋伏在格拉海德身边,现在已经知道我们的行踪了。” “很好,一切按计划行事。”闻天点点头。 加雷思再次扫描了房间外一圈,确定那三人不在这里,压低声音问道:“那个alpha您准备怎么处理?” 闻天沉吟着敲了敲扶手,演算良久后闭上了眼睛,吐出一个字:“杀。”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孟蓝秋家毕竟和我们天契人有大仇,她终将阻碍您登上皇位,”兰斯洛特说,“可是我有些担心她的异能。她是第一序列天启者,‘派马事件’的始作俑者。您跟她相处得久——她到底是不是星系级的引力异能者?” 引力本就是最具毁灭性的异能,当初孟戾还活着的时候,辛乌就算再想一统击蒙都不敢妄动。因为孟戾可以不顾一切的将整个天契星碾成黑洞,真到那时候再厉害的演算也没有任何用处。如果秋攸宁是第二个孟戾,那恼羞成怒的她极有可能玉石俱焚,要知道闻天可是用“毁灭子宫”这个谎言将她骗过来的。 “如我所料不差的话,她就是星系级。只不过她的异能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封印了,遗憾的是她应该已经找到了破除封印的方法,”闻天的神色没有半分紧张,他了解秋攸宁,知道用什么办法对付她最好,“好在破除封印的瞬间她会非常不稳定,这种不稳定的爆发状态她无法掌握。上次在突破视野级的时候我就观察到她控制得非常勉强,如果是更高的行星或者星系级,她极有可能在突破的瞬间引发一场灾难。” 凯皱眉道:“这确实麻烦,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破除封印就能毁掉我们的星球。” “不,这正是掣肘她的办法——她什么都不能做,”闻天加重了最后三个字,自信的微笑道,“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罔顾人命,拉着整个星球的无辜者跟我们陪葬。” 兰斯洛特演算着人性,认为人类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极有可能不顾一切,于是提出疑问。 “她不是那种人,更何况我们手里有重量级筹码,”闻天取过三个杯子,一一摆放在茶壶周围,挨个点名道,“左辻、商陶,还有孟轩。” “孟轩?” 闻天点点头,又洒了一片水滴在最后那个杯子周围:“还有这些行星级的俘虏们,他们是人类复兴的希望,秋攸宁宁愿自己死也不会强行突破害死他们。所以我们现在将计就计,应承她的想法去救俘虏——去通知‘他’安排一下,我们营救俘虏的行动要被辛乌发现,他一定会亲自前来捉拿我这个星图携带者。等秋攸宁帮我们干掉辛乌之后,立刻杀了她。在那些俘虏和重要的人身边,哪怕她只犹豫一秒,也必死无疑。” 珀西瓦尔问道:“那个宝石人呢?他虽然倾向于秋攸宁,但是他也是硅基生物,我们或许可以不杀他” 话没说完就被闻天挥手打断,他斩钉截铁的说:“必须杀,而且得以最快的速度杀死他。我会在向秋攸宁动手的同时给信号,兰斯洛特,你要以最快的速度击杀左辻,要瞬间让他碎成粉末。” 最强骑士立马行礼,应完之后有些困惑的问道:“只不过是个宝石人,身体里合金、钻石的成分虽然多,但是不必这么警惕吧。” “以前不必,但自从他去过一次宝石街之后,我的云计算就一直在警告他很危险,”闻天皱眉望着代表左辻的杯子,弹指将它击成碎片,“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他无论强大与否,在发现我们的意图之后一定会不顾死活的保护秋攸宁,而我们不可以给秋攸宁权衡利弊的时间。” “还有那几个异能者,死狐狸,你为什么要给她送帮手?”兰斯洛特语气不善的瞪着加雷思。 后者无辜的摊了摊手:“降低她的警惕嘛,别在意,不过是几个视野级的小孩子放心,我能控制。” 数小时后,皇宫内的辛乌收到了闻天出现在格拉海德住处的消息,当即命令圆桌骑士前往捉拿,可惜扑了个空。 整个第六层展开了一场严密而隐蔽的搜查行动——主力部队现在全部都在双子星战场,辛乌也有些忌惮闻天的反扑。 这次天契打响内战准备充分,在暗杀掉大批军政要员、俘虏众多实力强横的异能者之后,它们的机甲飞舰宛如蝗虫一般源源不绝逼近双子星星域。 双星警卫团属于近地军团,其中高级的异能者本就不多,现在没“淋雨”的行星级还不到五个,根本兼顾不了战局——视野级的作用更是微乎其微,太空战场的计量单位是光年,区区目之所及显然有些不够用。 这些日子下来双星警卫团死伤惨重,连退十万光年、被攻占上百个跃迁点,出征的战舰已经毁了小半,超导晶炮、机甲、导弹等武器库存急速缩水,情况不容乐观。如果事情再没有转机的话,不出一个月天契人就能打进双子星大气层,到时候几颗导弹下来,这颗漂亮的蓝色星球将会变得寸草不生。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军务办和财政部为太空战场急得焦头烂额时,首都州突然流行起了一种可怕的病毒。 这种病毒被命名为“v1”,起初的患病症状是咳嗽、低烧,一周左右会迅速发展为重症肺炎、体温持续升高,到了这个阶段的病人往往撑不过三天。抗生素和现有的药品对这种新型病毒束手无策,别说治好,连多拖几天都做不到。 据说被v1感染的病患死时全身通红,皮肤触之发烫,体内温度最高可达60c,像被活生生煮死的,因此这种病毒又被称为“祝融”。 祝融病毒通过空气传播,感染性和传播性极强,从第一例发现到大面积爆发仅花了半个月时间,卫生部紧急在全州范围内洒消毒水也没有多大用处,现在连外州都开始出现病例。一时之间人人自危,街上满眼都是戴口罩的行人。 卫生部宣称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超级病毒,部门内正在加急研发血清抗体。有人说祝融病毒是天契人搞来的生化武器,有人说是前些年h7病毒的后遗症,还有一种说法在暗地里流传得十分广——据说这种病毒是从联邦盖亚学院的某个实验室里泄露出来的。 那里面有个omega博士,最近跟迷迭会长兰回打擂台混了个议员身份。本来omega做参议员就已经够匪夷所思的了,据说他还不满足于此,故意弄了个超级病毒出来祸害人,等把反对他的人都杀死之后再乔装救世主拿出血清,以此谋得参议长的位置。 人类共和国是言论自由的国家,所以哪怕餐桌上的男人说得再唾沫横飞也没人有权利堵住他的嘴,更何况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他把蓝博士的作案动机、作案手法和最终获利方法说得绘声绘色,几乎整个小餐馆里的人都竖着耳朵在听。 时值初春,天气还有些凉,穿着长袖帽衫的少年下意识抚摸了下右手上的千机手镯,实在难以相信当初那个笑得很温柔的大哥哥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然而隔壁桌的大嗓门说得有理有据,一条条列下来让人觉得蓝穆清没做这事儿才不正常。 沈非复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问问。且不论那位博士到底是不是阴谋论者,他确实很需要这份血清。 祝融病毒爆发后医用口罩被抢购一空,这对沈非复来说是非常有利的事情——辰维桢三个亿的悬赏还挂在赏金榜首,子弹组织的清剿令也没撤销,这时候实在不利于露面。虽说被通缉的是余望舒,但他的样子也有不少人见过。 余望舒已经彻底和辰氏、余氏结了梁子,本来他还在筹谋暗杀的事情,不料计划被九一事变搅乱。现在辰氏集团老一辈中能拿得出手的只剩州立第一监狱长辰墨昭,他身处防范严密的监狱里不好下手。辰维桢更是出门带整个车队的保镖,连只苍蝇都别想碰到他。 沈非复其实并不同意余望舒的做法,冤冤相报何时了,但他既劝不动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从小到大唯一护着自己的表哥孤立无援,就想着跟在他身边天天念叨,没准儿有用。 他仔细的戴好口罩和帽子,起身结账离开。 “哥,我去给妈妈找药,看到请回复。”智能终端的光芒一闪而逝,向那个沉寂数日的号码发了信息。 他们两人本就不富裕,成为通缉犯之后更不可能明目张胆的露面,钱财方面有些捉襟见肘。所以余望舒前些天在黑市里接了单生意,去暗杀比亚组织的一名要员,直到现在都音讯全无。偏偏在这时候沈非复的母亲不幸感染上了祝融病毒,他没有可以求助的人,只好去实验室看看能不能撞到只死耗子。 盖亚学院作为一所全omega学院,可能会出现beta教职工但绝不会出现alpha,所以并不好混进去。这里到处都是信息素报警器,只要稍微闻到一点苗头就能吵醒整个学院。 好在沈小孩儿还不到十三岁,血统非常不纯,余家的异能更是半点没继承到,正因如此他信息素的味道非常淡,就算流血都很难被人闻出来。 他将千机变化成飞爪,屏息凝神越过电网,落地时顺势一滚,紧张的盯着墙头报警器。 一秒、两秒、五秒——报警器安静得像个黄花大闺女,显示信息素的指盘纹丝不动,连一毫米的反应都懒得给。 都说血统越纯正的alpha继承的异能越强大。余家世代传承的异能是“光影”,虽然比不上孟蓝秋家和安家的霸道,在顶级异能中也只能排在末尾,但好歹算是个顶级异能。可他从小到大在医院里做基因检查时都会得到最低的评级,若非如此余家也不可能不认一个alpha子弟。 有时候沈非复都怀疑是不是母亲胡说,也许当年酒后乱/性的男人根本就不姓余?他瞪了报警器一眼,有些郁闷的拍拍身上的草叶,抬脚向实验室走去。 123.沈非复读笑 三年前。 天气非常糟糕, 阴沉沉的乌云和狂风预告着暴雨即将来袭, 路人行色匆匆, 平时就没人注意到的巷子里的小摊此时更不显眼了——如果不是一不小心踩到了被风刮过来的双截棍, 蓝穆清也不会注意到。 他脚下一滑便向后倒去,脑中瞬间根据倒下的角度计算出后脑勺即将受到的冲击力, 进而对比过往医学资料得出这点冲击力并不会损伤他珍贵的大脑,只是会有点疼,他无奈的想着,安然向后仰倒。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他倒进了一个软乎乎的怀抱里。头顶上方的脸十分稚嫩,看起来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那孩子一脸歉意, 又带着些困惑不解, 目光闪烁的偷觑着他。 小孩儿怯怯的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风太大了。你也没受伤,拜托请不要报警, 我真的没有钱赔偿了。”他能闻出这个差点被他的卖艺家伙什绊倒的大哥哥是个omega,而伤害omega的罪行——哪怕是无意的,都足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天哪, 为什么偏偏是个omega!男孩心想不知道让他打一顿能不能出气,可是听说omega都很脆弱,我长得结实会不会把他的手打疼了?他想着又偷瞄了青年一眼,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人:滑倒的过程中没有惊呼也没有害怕, 连手都一直插在兜里没拿出来, 脸上是一种胸有成竹的微笑。 老天,怎么会有人要摔跤了还在笑?要不是男孩亲眼看着双截棍滚出去,还以为是这个大哥哥故意来碰瓷的呢。并且那青年的笑容虽然很温柔,但总给人一种无奈的错觉。 蓝穆清站起身,打量着这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儿。明明是个alpha——虽然味道淡得他几乎都闻不出来——却一点都没有这个性别天生的自高自大,反倒是软乎乎怪可爱的。 他瞥间脚边的双截棍,饶有兴致的问道:“你会冷兵器?” 男孩小心翼翼的点头:“会一点。” “耍来看看。” 雨点已经开始零星滴落,男孩局促的抓起地上的双截棍,小声建议道:“下雨了,你要不要站到那边篷子下面?”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红茶饮料的广告篷,青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只好开始表演。 这些杂耍套路演练过千百次,他也着实有这方面的天赋,一旦投入进去便心无旁骛。从双截棍换到长刀短剑,雨越来越大,雷声轰鸣中男孩大喝一声,软剑挽出一朵形状清晰的五瓣梅,霎时间脸上神采奕奕,一改方才的怯懦,那双大眼睛好像会发光。 小小的身影在雨中舞剑,雨水竟不能入。直到雨停剑歇时,男孩身上的衣服竟然还是干的,反倒是站在房檐下的青年被淋了个透湿。 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就说篷子那边好些嘛。” 话音未落手里便被人放了个东西,他愣了一下,低头看见一只难看的手镯。 “借你用几年,别玩儿坏了。” 现今。 近年来随着omega权益运动的兴起,越来越多的omega不仅仅困在家中相夫教子,而是投身到了科学、教育、人文领域,其中科学领域更是人才辈出。作为行业中的泰山北斗,联邦盖亚学院在此方面做出的贡献尤为卓著,玫瑰河对岸的普林森军校号称五百拟态演武场,而他们则有五百实验室。 河岸两方常年比拼似的爆炸轰鸣,可惜自九一事变之后普林森军校元气大伤、闭校修正。也许是少了人应和,这段时间以来那些实验室的爆炸事件都少了好些。 沈非复站在河岸柳树下眺望母校,也不知道那个好心的院长是不是还安好,心中祈祷两句后向实验室走去。 蓝博士实验室在八百实验室中独树一帜,倒不是它有多少先进仪器或者造型有多花哨,单纯是因为它门口杵着两架数十米高的重型机甲。能用重型机甲当门卫的实验室,恐怕全凯明二也仅此一家,更何况这还是属于联邦第三军团亲卫营的机甲——当初第三军团三大主攻营回来闹事,走的时候故意没喊上亲卫营营长一起,为的是把这个最精锐的部队留给他们的少主。 不过秋攸宁着急忙慌的去天契大本营偷药救人,没可能带着他们去给人家当把柄,这批部队便还是按照孟戾上将生前的吩咐留下来护卫二少爷了。 “亲生的就是不一样。”沈非复嘀咕着,他勉强也算余家的宗室子弟,却只能过阴沟里的老鼠一般的生活。 他理了理偷来的校服,尤其将身份证牌往衣领里藏了藏,让人没法一眼便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之后泰然自若的向实验室走去。 少年旁若无人的穿过两架机甲,这些大家伙毫无反应,果然和刚刚在河岸边观察的情况一样:这里面没有驾驶员。 蓝穆清只不过是把两个空壳子放在门口,机师哪儿去了?不仅如此,整个亲卫营好像都消失了,从双子星天空中的人造卫星里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踪迹。 既然明面上在“修栈道”,那这位博士的“陈仓”在哪里?这么一股精锐的重甲军队,放在哪里都足以左右战局,难道他准备偷袭天契骑士团?沈非复心中有些不安,他想蓝博士到底是omega,可能不了解联邦公约中明确表示了十三军团不可参与内战,待会儿一定得想办法提醒他一下。 沈非复绕过实验室大门走到侧面的排风口处,猫腰钻了进去。实验室里可不让戴口罩,万一被认出来就不妙了,他是来偷血清的,没准备和盖亚学院的警卫队玩儿命。 蓝博士实验室算是八百实验室中占地面积最大的几个之一,其中各个领域分门别类,房间布局也大小不一,这就导致了通风管道的错综复杂。沈非复绕得头昏脑胀,要不是动作灵敏有些位置还爬不上去,兜兜转转一个多小时,总算找到了目标。 从铁栅栏的缝隙可以看见房间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果然是当初在路边借自己千机的大哥哥,他看上去和几年前一模一样,而另一个竟然是追杀了他们几个月的辰维桢。 他们原来认识?沈非复想到他那架名叫蓝龙的重型机甲就头皮发麻,不由得屏气凝神,打算等他们走了再跳下去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血清——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 “又失败了。”蓝穆清说着摘下护目镜,揉着太阳穴坐到椅子上,顺手拿过一本纸质笔记本写写画画。 沈非复视力不错,看见他在上面写:“超导晶矿压缩试验第209次,失败。五级结构链再次出现崩溃,小郑提出的假想无效” 超导晶矿还能压缩?沈非复瞬间联想到了前不久才现世的纳米子机甲,既然转换图纸已经不成问题,那么量产纳米子机甲的唯一阻碍就是能源。 如果人工超导核心真的被研究出来,那将是武器史上的重大飞跃。要知道区区一个千机都能被称为冷兵器之王,更不必说,走到路上的一群游客都有可能随时变成重型机甲,这将是不二的暗杀尖兵。就是不知道天契人的科技能不能扫描出来纳米子机甲,沈非复想着,还不知道远在数十万光年之外的天契星上已经有纳米子机甲成功混入。 辰维桢不知为何有些焦躁,他在实验室里绕着圈儿:“失败了就算了,你就不能做点儿正事?那个祝融病毒你,你要不解决一下?” 沈非复眼前一亮,又有些惊疑的想:难道祝融病毒真的是他搞出来的? 蓝穆清笑了一声,沈非复忽觉一股冷风刮过——明明那个笑容千篇一律,但他就是察觉出了其中的不高兴。 “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攻讦你,利用舆论说祝融病毒是你传播出去的?”辰维桢看着那张永远也看不出真实情绪的笑脸,突然有些烦躁,“你难道不会生气吗?被他们这么说还笑得出来。” 他明明已经很生气了,辰大少爷你瞎吗?沈非复想。 蓝穆清放下手中的纸笔,轻叩着手背问道:“那你呢,你也觉得这个病毒是我制造出来的吗?” 辰维桢一时语塞,又绕着实验室转了两圈才说:“我不在乎是不是你做出来的,你想怎样都好,但不能用这种办法。现在外太空战场危急,首都州不能出岔子。” 蓝穆清又笑了,沈非复感觉他很失望,可惜眼瞎的辰少爷没看出来。 只见年轻的博士站起身,走到仓库里拿出一支试剂,沈非复勉强看清楚了试剂的标签上写着“g-0”。 “这支抗生素能消灭绝大部分病菌,你拿去试试好了,但我不保证效果,”蓝穆清耸了耸肩,笑容中有些讽刺,“毕竟我是研究化学的,生物不是很擅长。” 救命药!沈非复死死盯着那支抗生素,极力遏制自己跳下去强抢的冲动。打倒这两人不难,但难保他们身上没有什么呼救装置,到时候被围困住自己倒没什么,等着救命的母亲可就要糟糕。 辰维桢拿了抗生素离开,蓝穆清在笔记本上补充完试验记录后也起身离开,沈非复看着他锁上实验室大门,像只猫一样从通风口钻了下来。 124.蓝穆清捉贼 仓库的门是锁着的, 但这问题不大。沈非复轻叩手腕将千机变形成尖细的铁钩, 眨眼间便撬开了那个古早的锁头。 沈非复飞快扫视着仓库里的药剂, 企图找到一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这里灯光绿莹莹的有些瘆人, 偶尔两个玻璃瓶里还泡着标本,他壮胆似的低声嘀咕:“又是纸质笔记本又是铁锁, 身为科学界的领头人居然这么复古。博士哥哥你别怪我啊,我也知道偷东西不好,但是真的急着救人,我是相信你的, 但你有药不公布出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碎碎念戛然而止,沈非复找到了想要的试管, 标签的颜色和之前蓝穆清拿出去的一样, 上面也写着“g-0”。 他激动的取过试管, 小心翼翼放进口袋中退出仓库,还掩耳盗铃的将锁坏掉的门关上,做贼心虚的打量了实验室一眼:“等这药上市了, 我按照市场价还你钱,你不出声我就当你同意了?” 实验室空无一人,当然没有回应。他满意的点点头, 提气跳上了通风管道。 沈非复的记性不错,不然十八般武艺上千种手法也不可能倒背如流,这通风管道虽然复杂了些, 但只要来过一次他就能记得回去的路。 他在通风管道中匍匐前行, 一想到这么轻松就拿到抗生素不免有些得意:“我也不是什么事儿都得靠望舒哥, 这下回去能跟他吹了。” 正爬着,迎面吹来一股微风,风中夹杂了些辛辣味道。沈非复呛了两声,忽觉头脑有些发胀、恶心想吐,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沈非复躺在一张木板床上,他惊觉坐起迅速打量四周——这是一间休息室,就墙上的分子结构图和角落里的仪器模型来看,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还在实验室里。 抓住他的人没绑没锁,可抗生素和千机都不见了。尤其是千机,这个武器需要特殊的手法才能打开,除了自己以外大概这世上也只有蓝穆清能拿下来。 我还说怎么这么轻易,竟然是被人下了套子!手腕上的智能终端还在,沈非复下意识便给表哥拨了通讯,无人接听。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连忙躺回床上假装还晕着。 门开了,来人不急不缓的靠近,却似乎不是冲他来的,也没上前查看人醒没醒,直接走到床边的铁皮柜前倒腾。沈非复闻出来来人正是蓝博士,不禁有些佩服自己,这都三年没见了自己竟然还能一下子就闻出他信息素的味道。 “老师,我写好了,”有个男孩的声音由远及近,从跑步声来听应该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那孩子似乎在抖动着什么纸张,发出哗啦的声响,“咦,这个哥哥是谁?” “一个想从通风管道里溜出去的笨贼。”蓝穆清淡淡道,沈非复闭着眼睛都觉得他扫了一眼自己,不由得脸皮发烫,暗自催眠我晕了,我什么都听不到。 男孩咋舌道:“通风管道?实验气体好多都是有剧毒的呀!” “是啊,算他命大,掉到我面前了。” “没摔死?!” “alpha皮厚。” 师徒二人说着远去,还好心关上了休息室的门。沈非复悄悄撩起眼皮,迅速扫了眼室内,确定没人也没摄像头后忿忿的坐起身来。为什么要把剧毒气体排放到通风管道里面去啊,不知道那里也经常有人走吗!好吧,就算没人走排放出去也很污染环境啊! “打死我也不跟望舒哥说这事儿了,太丢脸了。”沈非复嘀咕着,好在蓝穆清没有把他铐上或者干脆送到警察局里,他拉开休息室的门向外窥探。 门外就是主实验室,也就是之前沈非复在通风管道里偷窥的那个房间。此时房间里没有人,蓝穆清看起来非常忙,和他那个小屁孩儿学生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 沈非复面露喜色,在实验台上看见了被随手放在那里的抗生素,但千机却不知所踪。他连道幸运,又不禁腹诽博士哥哥真是个心眼粗的人,就这么把小偷丢休息室里,连赃物也随手放着,这要万一碰见个坏人拿了东西就跑呢? “这是给你个教训,以后抓人起码要记得把门锁上。”沈非复自我安慰的说着,走上前一把抓起抗生素,千机只能之后再来找了。 这次他可不敢再爬通风管道了,从房间里出来后低着头就快步向外走。这儿的人大多都是学者教授,还真没几个去关注通缉榜,沈非复又穿着校服,路过的人以为他是哪个来送资料的学生,倒是没人阻拦。 可问题是——这个实验室太大了!先前在通风管道里沈非复就绕了许久,原以为下面会清楚些,岂料更纷繁复杂,那些房间大小布局完全不同,有时候走来走去竟然会走进死胡同,悬挂的指示牌好像是假的,明明写着“出口由此”怎么就指到厕所里去了呢。 这到底是实验室还是迷宫?沈非复有些焦急,转了半天周围已经有人对他投以了怀疑的目光,再不走出去恐怕真的会被拉住问身份。 就在他铁了心准备随便拉个人问门在哪里时,眼前豁然开朗,大门就在拐角后!门外春光明媚,还能看见半截机甲腿,远处还有学生在行走。 太好了,总算能走出这个迷宫,不过刚刚进来的时候大门旁边就有个拐角吗?沈非复心底有些疑惑,出门心切来不及细想,只当是自己绕太久迷糊了,伸手便推门而出。 铁栅栏在他身后哐啷一声落下,整个房间的投影烟消云散,春光明媚的大路瞬间变成钢铁牢房。 沈非复大惊失色的瞪着眼前的墙壁,半晌说不出话来。 “根据你的建议,我换了个带锁的门,”年轻的博士出现在铁栏杆外,笑眯眯的问道,“你觉得如何?” 沈非复这才反应过来:“你算计我!” 就说区区一个实验室怎么会这么难找到出口,古武中有一门叫八卦阵法,他略有耳闻却没学过,博士哥哥这么喜欢复古的东西肯定有研究。 蓝穆清摇了摇头:“是你在偷我的东西,给过你一次机会了还不改,小孩子也不能这么任性,你就在这儿好好反省几天吧。” “我都快十四岁了,才不是小孩子!”沈非复说着看见他转身要走,连忙冲到栏杆边喊道,“等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你东西的。你能不能放了我?我真的急着去救人。” 蓝穆清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救人你该去医院啊,来我这儿做什么梁上君子,下次想好了再撒谎。” “我没有”人已经消失不见,沈非复懊恼的锤了一拳栏杆。这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异常坚硬,他全力一拳下去竟然纹丝不动。如果千机还在手上的话或许还能考虑突围,现在赤手空拳肯定是没办法强行出去的。 “自大狂,就不能听人好好说话吗!你以为的就都是对的吗,我能去医院还来这里干嘛?”沈非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对着铁栅栏外空荡荡的走道喊道,“我真的得去救人,之后来负荆请罪好不好?喂,我还未成年呢,你这是非法拘禁!有人吗——” 当天晚上实验室助理送饭时,被倒地装晕的“小偷”放倒,可惜后者跑没十分钟便再次自投罗网。 这次他学乖了,之前便在实验台上摸了个别针,趁所有人离开牢房之后迅速撬锁逃离。五分钟后,被迷晕在窗边,第三次回到牢房。 “你到底要怎么样!”沈非复红着眼睛瞪栏杆外的人,此时已经深夜十点多,母亲在家里滴水未进,心急如焚的他脑子里已经想了无数可怕的后果,软声哀求道:“你让我走,之后随你怎么样。” 以前他还觉得脑域异能又没有攻击力,算不得顶级异能,现在看来这个异能简直逆天。沈非复彻底信了,如果蓝博士不愿意放他走的话,他再跑一百次都还是会被抓回来。 少年还穿着盖亚学院的校服,委屈巴巴的模样让蓝穆清清晰的回忆起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那时他也和现在一样惴惴不安。 好吧,蓝博士承认自己难得心软了,和当时一样。他叹了口气,打开门锁:“以后离余望舒远点儿。” 原来他知道我是谁,沈非复莫名的有些开心,小心翼翼的抬眼望着他说:“太谢谢你了,那个千机能还我吗?” 蓝穆清挑眉道:“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可你说给我的。”沈非复尤不死心的叨叨。 “是借。” “再借一次?” “不想走?再玩几次?” “走走!马上走!” 生怕对方反悔的沈非复提腿就跑,这次总算没出什么意外,他难得奢侈的打了个的,一路风驰电掣赶回家。他从小流离失所,与母亲相依为命,自打记事起母亲就一直是病歪歪的,一年有大半时间都躺在床上。这次祝融病毒爆发,沈非复最担心的就是体弱多病的母亲,却不料还是不幸被传染。 早晨出门的时候母亲体温就已经逼近39,只求这支抗生素能起到作用。 125.卖身 沈非复紧张万分的开门进屋, 小屋面积不大, 被杂七杂八的家具堆得满满当当, 一进门就能看见两张拼在一起的木板床。 一个中年女人躺在床上, 正是沈非复的母亲。 他快步走到床边,也不避讳的直接用手抚摸母亲的额头, 感觉比早晨更烫了。放在床边的清水和粥一口没动,沈非复担心的轻声唤道:“妈妈,我回来了,你还好吗?” 床上的女人抬了抬手指, 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沈非复心慌意急的拿出那支试管,又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注射的还是口服的, 正犹豫之间身后突然传来声响。 “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做。” 他惊愕回头, 果然看见了蓝穆清。博士哥哥还穿着下午那身白大褂, 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身后,而他全部注意力都在母亲身上,连门都忘记了关。 沈非复咬了咬下唇, 站起身问道:“这个怎么用?” 蓝穆清摇头:“我都说了,要救人就去医院——这个只不过是普通的抗生素,我逗辰维桢玩儿的, 倒把你骗了。它对付不了祝融病毒,你不信可以试试。” “假,假的?”少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 忽而想到眼前人拥有人类最强大脑, 急切的上前两步抓住了他的袖子, “你有真的吗,你这么聪明区区一个病毒可以解决的吧?” 博士哥哥不讨厌我,沈非复能感觉出来,而且从他的神色能看出他对这个病毒不屑一顾。 果然,蓝穆清点了点头:“区区一个病毒,确实不能解析。” 沈非复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挂上,就听他接着说道:“可是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做这个呢?我手头的实验还有一堆呢,一时好奇跟你过来,已经浪费我很长时间了。” 他说着转身便要走,沈非复紧张的抓住了他的手腕,后者缓缓回头,笑得非常危险:“怎么,想请我吃宵夜?” 沈非复被那目光扎了一下,触电似的放开手,却仍支支吾吾的跟在他身后半步,一路从门外跟到了小区门口才憋出来两句话:“人家都说这个病毒是你做的——我相信不是你做的,但是他们不相信啊。你要是能做出来相应的抗生素、血清什么的,不就能攻破他们的言论了?” “我不用攻破他们的言论,我姓蓝。”蓝穆清说着启动飞舰,倒也没阻止小尾巴偷偷摸摸的溜上去。 “姓蓝了不起啊,”沈非复脱口而出,然后下意识捂住嘴巴,惶惶然觑了一眼,好在那人没在意,“你就当做好事呗,积德。” 蓝穆清将飞舰设置成自动驾驶,然后转身来给小孩儿倒了杯饮料,假惺惺的笑道:“我也很想积德,但是实在是领域对不上,无能为力啊。” “才怪,这根本浪费不了你两分钟!”沈非复嘟着嘴巴哼哼。 这小子能看穿我在想什么?蓝穆清皱了皱眉,沈——嗯,沈家,难道他的异能是读心?他心念数转,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小子,我两分钟可比你两个月要值钱。” 沈非复眼睛咕噜一转,狡黠的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每天出去打工发传单,一天十蒙,周末还要休息两天,算下来一个月能赚五百蒙。就算你一分钟五百蒙,你花多长时间做出来我把钱给你。” “你想的倒美。”蓝穆清忍俊不禁,连日来烦闷的心情竟好了不少。 祝融病毒根本就是余家见他近来风头强劲、兰回又快偃旗息鼓,弄出来构陷他的东西——他们不想看个花农当皇帝,更不想有个omega参议长。这件事情被对方操控了舆论,现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幕后黑手,逼着他做抗生素。一旦他真的把抗生素做出来,又会变成“假仁假义”。 这些他都明白,只不过懒得理会。但是现在看着这个明面上插科打诨眼底却十分紧张焦急的小子,他突然改变了想法:“这样吧,要我做这个也可以。我花多长时间做出来,你就要留在我身边做多少个月的贴身保镖,照你的换算思路,一分钟等于一个月,如何?” 虽然现今局势大的方面他都能算出来,但难保有些丧心病狂的人做事不经大脑,要真有不顾一切绑着炸弹来和他同归于尽的他还真没办法——毕竟他只是个脆弱的omega,需要一个强力而忠心的护卫。原本他考虑过亲卫营营长,但那个男人毕竟是父亲的人,难保他心里究竟向着谁。 这种最亲密的护卫最好还是自己培养,眼前这个小孩儿就不错,天赋高心思纯,最主要是合眼缘。 沈非复大喜过望,连忙点头道:“好!” 沈母从出租屋搬到了高级病房,在物理降温和营养针的作用下意识总算恢复了清醒,但体温仍旧居高不下。蓝穆清在实验室里取血样分析,被拦在门外的沈非复急得抓耳挠腮,半小时后还是忍不住溜了进去。 蓝博士正将血样拿到显微镜下观察,左手调节显微镜的同时右手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见他确实没有在里面偷懒,沈非复也不好上前打扰。 数分钟后,他将眼睛从显微镜上移开,拿着血样走到了另一台仪器边。 沈非复看不懂他在做什么,凑上前试探道:“成了?” 蓝穆清没回话,事实上沈非复觉得他可能都没注意到自己进来了。他似乎进入了一种大脑高度集中的状态,路过转椅时要不是沈非复拉一把差点被绊倒,此时他眼里只有祝融病毒。这副全神贯注的模样给了沈非复莫名的信心,自早晨起他的神经一直紧绷,又被蓝博士抓抓放放耍得心急火燎的,放松后竟有些犯困,不知不觉间趴在实验台上睡着了。 蓝穆清用余光瞥了趴在实验台上的少年一眼,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 当太阳第二次东升西落时,抗生素制成了,沈母是第一个试药者,也是祝融病毒第一个康复者。 沈非复呆若木鸡的看着计算器,连说话都结巴起来:“2,2231年?!” “嗯,”蓝穆清看着他傻乎乎的表情就想笑,好心的提醒道,“我从前天起不眠不休的研究这个抗生素,一共花了三十八又半小时,所以你得跟我打工231年,四舍五入一下——算你两百年好了。” “鬼才活得到两百年!”沈非复脱口而出,激动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蓝穆清耸了耸肩,为难的看着他:“这可是我们说好的,你不是准备反悔吧?” 沈非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内心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良久才认命似的垮下肩膀:“习武先习德,我们习武之人是不会出尔反尔的。” 果然是武术世家的那个“沈”,不过沈家也算是大家族了,怎么他和他母亲会混得这么穷困潦倒? “不过就算是贴身保镖也得有休息日吧!”沈非复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按照劳动法规定,每周起码得安排两天休息日,一个月就是二十天,一年两百天,两百年就是四万天!换算成年份的话,我一共可以休息五十七年哼哼” 他原本也就是狡辩两句,自己都说得心虚,岂料蓝穆清笑意盎然的点点头:“好,算你五十七年休息日,目前人类平均寿命八十多,你再给我打工十年就算两清。十年后你也才不过二十四岁,本来现在就是该上学的年纪,多少人想把孩子塞我门下我还不同意呢。” 两百年和十年,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谁多谁少。沈非复忙不迭的点头,直到在合同书上按了手印才后知后觉的狐疑道:“你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当然没有。说十年就十年,只要到时候你想走,我绝不用任何手段留。”但如果你自己不想走,那可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蓝穆清笑意微敛,继续说道:“但是在此期间,你得尽心完成保镖的工作——我不想被背后捅刀子。” 沈非复再次从他的笑容里品出些阴谋的味道,可惜合同都签了,对于他来说便是认定的事情:“你放心,我说到的事情一定做到。十年为期,我不会让人碰你一根毫毛。” 蓝穆清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头:“小屁孩儿口气还挺大。” “我十四了!” “这身份证上不是写着还差一个月嘛。” “千机还我,我不擅长空手搏击,有武器才能保护你。” “别急,小可怜被你粗暴的使用了三年要大修一下。” 祝融病毒抗生素的研制成功可以说极富意义,可惜它的研发者并不想把这个意义公之于众。蓝博士本就想看余家偷鸡不成蚀把米,自然不会这时候把“鸡”提前放出去。 时间又过去一周,全球范围内爆发起祝融病毒,死亡案例已经超过上十万人,备受良心谴责的小沈保镖趁老板不注意,偷偷拿上抗生素,准备去全球卫生协会做个雷锋。 然而在去的路上,他被打劫了。 126.败家爷们儿 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全自动扫地机器人遵循设定的程序绕圈, 偶尔发现零星点儿烟灰, 几乎要抢得打起来。 沈非复快步走在街道上, 右手紧张的攥着口袋里的抗生素。蓝博士实验室离全球卫生协会不远,来回不过几站路, 但前些天被蓝穆清戏耍的经历实在太深刻,让他现在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他不是很懂那些高深莫测的大道理,只切实看见了每天新闻中不断上涨的死亡人数。人类正在受到超级病毒的侵略,每一分钟都有无数同胞死去, 后方起火的混乱让本就捉襟见肘的双星警卫团溃不成军。他不管这病毒到底是天契人搞出来的,还是余家搞出来的, 也不明白蓝穆清沉默的原因, 只是觉得该让这场瘟疫终止了。 口袋里的试管被他捂得有些热, 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更热了一些。沈非复困惑的抬头,天阴沉沉的,太阳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怎么会感觉有些晒? 正想着, 身后劲风袭来。他耳朵稍动,倏忽间加快速度避开偷袭,在转身的同时一个鞭腿向后踢去! 沈非复踢了个空, 不仅如此,他身后半个人都没有,整条街道只有他一个人。 “见鬼了?”沈非复怀疑的前后看了两遍, 这条街是大路, 除了道路两旁的银杏树外一目了然, 根本藏不了人,“难道我感觉出了错?” 他的母亲来自古武世家,从小教导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在他五岁那年就能蒙着眼睛拿飞镖射麻雀,没可能听错这么明显的风声。可是这街上确实没人啊? 沈非复加快了脚步,事出有异必为妖,他现在没心情捉妖,只想先把抗生素安全送到卫生协会去。他的感觉不会有错,人类中有不少可以影响视觉的异能,他们不见得都淋过雨。这类异能对沈非复来说是影响最小的,因为他完全可以闭上眼睛用耳朵来分辨对方的动向,但是现在千机不在手边,他不想惹麻烦。 希望只是恶作剧沈非复刚这么想,小腹便狠狠挨了一拳!这一拳极重,但他反应也极快,几乎眨眼间连环两脚踢出。这次能很明显感觉到踢中了对方,前方传来一声闷哼,空气抖了抖又恢复如常,那个偷袭者再次隐身。 沈非复暗道可惜,刚才这两脚如果是望舒哥来的话,保证这个阴险的家伙现在就已经半死不活了,他不过未成年的身骨,主修也不在肉/体上,能踢中对方已经算是反应灵敏。不过他刚刚那一拳怎么没有声音? 如果连出手声音都没有,那他可就完全处于下风了。沈非复皱眉站定,干脆闭上眼睛凝神倾听。他站立不动,偷袭者也不敢妄动,黑暗里十分喧嚣,风声、落叶声、鸣笛声、鸟叫声呼吸声。 呼吸声!沈非复陡然睁开眼睛,毫无征兆的一掌向身前拍去——这个偷袭者竟就这么明目张胆站在他眼前!他将自己的气息完美隐藏,呼吸微弱得几乎淹没在其他声音里,要不是沈非复耳力过人也察觉不出来。 偷袭者没料到会被发现,猝不及防之下来不及闪躲,只能硬生生和沈非复对了一掌。空气一阵波动,有片大红色的衣角转瞬即逝,又藏得不留痕迹。沈非复再也听不到他的呼吸声,只能凭借刚刚瞬间的触感分辨出他手掌不大,要么还是个未成年,要么就是个beta。至于omega的可能性他不是没想过,可惜没闻到信息素的味道。 两人拳来脚往,在看不见也听不见的情况下沈非复只能凭本能还击,不一时身上便挨了好几下。那人拳脚之间并无杀意,倒像是在拿沈非复练手的。 “有种出来打,鬼鬼祟祟的算什么正人君子。”又挨了一记阴的,沈非复忍不住对着周围的空气吼道。 那人嗤笑一声,沈非复听声辩位后迅速追击,可惜没抓住。听他的声音应该是个男人,年龄在二十岁左右。 接下来直到进入卫生协会那人都没再出现,沈非复以为他知难而退了,在跟协会前台小哥慷慨激昂半晌,表达着自己拥有祝融病毒抗生素并愿意无偿奉献给同胞的爱心。 前台小哥是原凯明二居民,去年被救回凯明一后在社会援助下得到了这个技术含量不高但能混口饭吃的闲差。他虽然工作才半年但也会察言观色,一看这个少年就不像是那种会搞科研的人,更何况这些天以来打着“祝融病毒特效药”旗号来这儿招摇撞骗的人太多,自然就把他归为其中之一。 小哥嫌弃的摆了摆手:“是你们老师作业布置得太少还是我看起来好糊弄?祝融病毒抗生素没有悬赏金,别来这儿胡闹了,快回去吧。” 沈非复刚才莫名其妙打了一架无比憋屈,现在说得口干舌燥竟然还被当成了骗子,当即火冒三丈。他将口袋里的管剂拿出来重重拍到前台上,一字一顿道:“我没有骗你,这就是抗生素!” 小哥看着被他拍到台上的东西,眼角抽了抽,面色不善的问:“我看起来像是个瞎子?” 一颗s-50机甲特质霰弹弹头,赫然出现在前台上。 沈非复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枚与试管差不多长的弹头,这下子总算明白过来——原来那个穿红衣服的男人不是拿他当陪练,而是来偷东西的! “你被人从背后袭击,转头却没看见任何人,被空气打了一顿,最后兜里的抗生素就变成了子弹。我总结的对吗?”蓝穆清用手敲击试验台,挑眉问道。 沈非复小声争辩的说:“输赢各半,要是手上有武器我能留下他。不是空气——我怀疑是个会隐身的异能者。” “哇,真是有意义的发现,”蓝穆清夸张的鼓了鼓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真有能耐,偷我的知识产权去献爱心就算了,还被人半路打劫。我现在十分怀疑雇佣你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灰头土脸的少年委屈巴巴的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听凭发落的模样,衣服上的鞋印和淤青的嘴角无一不在表达着“我很可怜”“我被人欺负了”“你不帮我还骂我,坏人” 蓝穆清当然知道他受伤了,从小保镖进门的第一眼便看出他左腕关节错位两毫米、肋骨轻微骨裂,全身上下三处划伤、二十七处擦伤,嘴角的淤青尤为刺眼。偷偷摸摸做个好事还把自己做得伤痕累累,不能更蠢了! 他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披上外套:“走吧。” “去哪?”沈非复怯怯的抬头。 “医务室。” 其实小保镖的伤不重——就他十四年里挨过的无数打来说这根本不值得一提,所以当他看到满满一缸组织修复液时,肉疼得脱口而出:“你有钱疯了吧!我就受了点小伤,缝针就可以了。” 组织修复液是目前最顶尖的外科药物,可以迅速修复所有非病变外伤,在医院里一支针剂都要上万蒙,哪有人跟放洗澡水似的放这么大一缸的?! “败家爷们儿!”沈非复痛心疾首的补充,话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推了一把。蓝穆清推的位置非常巧妙,就好像是算准了一样刚好推在他后背的伤口处,他疼得一咧嘴,下意识往前躲便绊到了玻璃缸边缘,直直摔了进去。 “咳咳咳,你干什么啊浪费了浪费了!”沈非复呛了口水挣扎两下,缸里绿油油的组织修复液便被泼出去了一些,他无比肉疼的看着地面上的液体不敢动弹,这动一下可就洒出去十几万了啊。 “你这样子怎么治伤,要全身浸泡在里面。”蓝穆清摁住他的脑袋往水里压,沈非复担心自己泡进去会溢出更多组织修复液抵死不从。 两人角力了一会儿,蓝穆清到底还是比不过他的力气,干脆取来一个大量杯,舀起玻璃缸中的组织修复液往小保镖身上淋。联邦最贵的药物果然有其功效,沈非复只觉得身上伤口处痒痒麻麻的,不一会儿竟已经结痂了,连裂开的肋骨都在迅速修复。 从前这种伤他擦些碘酒就当作是已经处理了,第一次用这么贵的药内心有些莫名的负罪感,再加上蓝博士给小孩儿洗澡似的姿势让他非常不自在,没一会儿便从玻璃缸中起身离开。 少年浑身湿透,漂亮的肌肉群在半透明的衣服下展现,显得青涩而有力。他脸蛋绯红,目光闪烁的说:“已经好了谢谢。” 蓝穆清随手扯过医务室的床单丢给小保镖,和善的笑道:“不用谢,但这次不属于工伤,医药费我垫付,你得还我的。” “什么!?”沈非复惊叫一声,原本绯红的脸都吓白了,“这是你自作主张!我没说要用组织修复液的,你这是敲诈!讹钱!我不承认,我反对!” 一整缸组织修复液那快和宝石人一个价钱了吧!黑心土地主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想延长长工年限,他要表示强烈的反对与抗议! “反对无效。”蓝穆清说完拿出那枚s-50机甲特质霰弹弹头,“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小保镖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被牵着鼻子茫然问道:“代表什么?” “子弹。”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蓝穆清无奈的戳了戳他脑门,解释道:“是杀手组织‘子弹’,根据你的描述打劫的应该是朱砂——目前‘子弹’排行第一的杀手。” 杀手朱砂爱穿红衣,自注册起便是特级杀手,接单不多但从没失手过。他每次都会在作案现场留下一枚子弹头,有人因此猜测他是余家的人,所以才会每次给自家打广告。没人见过他的样貌,据说他的异能会影响人的视觉。 “杀手改行做大盗了?”沈非复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我只是没想到余惊霆这么急不可耐,真是”蓝穆清顿了顿,深蓝色的眸子里染上一抹寒意,“高估了他的智商啊。” 他这副神情看得沈非复有些害怕,忍不住裹紧他的小床单问道:“余将军的人?他也有朋友染上祝融病毒了吗?” 蓝穆清摊了摊手:“不管有没有,明天首都日报就会发表出一些振奋人心的消息,比如说余家谁谁成功研究出对祝融病毒抗生素。你可以安心了,无论如何抗生素明天开始便会正式发售了。” 沈非复松了口气,又不满的说:“凭什么,明明就是你的研究成果为什么要给他们得名声?你也去发表声明——现在就发,我们抢先一步。” 伸手理了理小狼狗凌乱湿漉的头发,蓝穆清摇头笑道:“论起不要脸,我还是比不过余家的。这样也好,就算谢他们为了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127.水下的信息素 人类聚集地总是充满了烟火气息, 天契星第六层晨光微曦的时候, 大街小巷就已经摆满了买早点的小摊贩, 粥饭的香气唤醒着人们的嗅觉, 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这些天巡逻的警卫队不知为何突然增加了一倍不止,小摊贩便和他们打起游击战, 常常面刚下锅就推着车跑了。秋攸宁左手端着碗白粥,右手拎着屉煎包,嘴里还叼着根油条,在街道上闲逛。刚刚吃得正好突然被城管掀了桌子, 她毕竟是通缉犯,连忙溜之大吉。 闻天的微观整形手术固然厉害, 但幸运或不幸的是, 人类的肉眼没那么高级, 只要见过他们的就肯定能认出来。虽然辛乌没有公开通缉他们——估计是怕闻天旧部闻讯集结——但人类中也有不少“亲天契派”,万一打架闹事被城管抓到警局里,总是多了些危险。 目前鬼首沙棠虽然到手了, 但是大哥他们还有危险,现在只等珀西瓦尔找到关押俘虏的地点,他们就能进行第二部分计划。 街边的光屏展销店里, 一排极薄的光屏贴在玻璃上,相同的画面清晰流畅,隔着十几万光年直播着凯明一新闻频道的内容。画面中漂亮的beta主播正拿着话筒说:“祝融病毒是恶性传染病, 扩散至今已经造成数以万计的人丧生。这次余晃先生提供的专属抗生素取得了显著成效, 第一批试用的病人体温已经显著下降。余晃先生, 您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 站在主播身边的中年男人接过话筒大义凛然的说道:“自祝融病毒爆发起,余氏病毒研究所的研究员们就一直不眠不休的研究破解它的方法,无论这个病毒是不是有心人故意散播,所幸问题已经被我们解决了。我谨代表全体病患感谢殚精竭虑的研究员们,感谢一直抗争在第一线的白衣天使,我们必会对某些人的恶意拼死抵抗” 秋攸宁将最后几口白粥一饮而尽,疑惑的看着那个满脸褶子的男人:“余家不是搞暗杀的吗,什么时候善心大发开起医院了?” 她嘀咕着转身将纸碗丢进垃圾桶,却忽然看见两个人在转角处一闪而过,不由得挑了挑眉:左辻怎么会和那个翡翠在一起? “鬼鬼祟祟的肯定没什么好事该不会去约会了吧?”秋攸宁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左辻身体里钻石的折射率高,故而视野非常广。秋攸宁不敢跟太近,远远的看着他们进了公园,耳鬓厮磨的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看起来十分亲密可疑。说了一会儿后翡翠激动的上前抓住了左辻的手腕,而后者脸色明显不悦,没两句话的功夫他竟然跳进了湖里。 躲在树后的秋攸宁吓了一大跳:不愿意接受人家表白,你也不至于跳湖自尽啊!她可是记得很清楚流水是宝石人的克星,在水里破碎可就是真的死定了。着急忙慌之下想也不想,三两步从躲藏处冲出,一头扎进湖里。 翡翠站在岸边被溅了一身水,他呆若木鸡的望着涟漪荡漾的湖面,刚才的情形是这样的: “圣子大人,主教(红宝石)问您准备何时攻打双子星?”前两次红宝石因为追问这个被左辻责令非召不得主动觐见,他仗着和左辻熟一些,试探的问道,“现在天契星马上就要攻下双子星了,我们再不出手可就没机会了。” “天契拿不下人类。”圣子笃定的说。 “那我们就更不能冷眼旁观了啊,现在帮天契一把,以后邻里邦交和谐岂不是更好?” “宝石人不与人类为敌。” “可是人类残害了我们那么多同胞!”他激动得忘了礼节,一把抓住圣子的手腕。 “冤冤相报何时了,天契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回去告诉红宝石——要想让我做统领的话,那就做好和人类和平共处、互帮互助的准备,”圣子不耐烦的甩开他的手,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突然风牛马不相及的说,“好想游泳啊你先回去吧。” “什么?”翡翠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圣子就已经纵身跳进了湖里!而在数秒之后,有一阵风从身边刮过,一道黑影紧跟着扎进水里,溅了他一身水花。 他咽了口唾沫,踟蹰半晌还是举步离开了湖边。 左辻承人他跳进湖水里纯粹是因为被翡翠唠叨得耳朵起茧,没有宝石人会喜欢游泳这项折寿的运动,哪怕现在海啸都不能伤他分毫。 宝石街八成以上的宝石人都赞同攻打双子星——也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大自信觉得圣子大人可以以一当十万机甲——再不济也要组成军团和天契人一起攻打,这样子战后才能分一杯羹。 可惜他们的圣子大人“冥顽不灵”,坚持要和人类做盟友,并将原本一整颗星球的领地缩小到一个自治州,不免在私下里非议他胆小怕事、目光短浅。 “双星警卫团面对天契骑士团可能会焦头烂额,对付区区几千宝石人却是小事一桩。更何况天契怎么可能坐视宝石人独占一颗资源星球?这些单纯的石头脑子未免也把硅基生物之间的关系想得太过友好,以宝石人目前的人数不可能霸占一整颗星球,依附于其中一方才是上策,”左辻想,“反正是要和其中一方结盟,秋攸宁和闻天——需要考虑吗?” 声音在水中传播缓慢,整个世界霎时间安静下来,左辻任由自己在重力的影响下向河底沉去。可惜还没安静两秒,一个人影骤然破开水面向他扑来。 他目光凌厉而警惕,瞬间将肌肤钻石化,待看清来人时慌忙收回锋利的刃面,却还是不小心在她腰上划了条血痕。 伤口不深,暗红色的血液在湖水里晕开。左辻心疼的捂住那道伤口,用口型说:“疼吗?你怎么在这儿?” “不疼。”秋攸宁摇了摇头,着急想把他拉上去,却不料用力过猛撕扯了伤口,疼得一阵咧嘴。 左辻慌忙将手臂化作密不透风的合金膜附在她伤口上,将伤口与湖水隔绝,防止感染也加速愈合。这姿势像是搂抱着,两人贴得极近,秋攸宁脸有些发烫,指了指水面示意左辻上去。 “现在不行——你的血里有信息素,会被检测仪发现。”左辻说。 秋攸宁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个伪装的omega,这可真是倒霉。她有些缺氧,正想着是不是凑到水面上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时,一张坚硬冰冷的唇边覆了上来。 秋攸宁感觉自己的心跳瞬间飙升到了一百八,就差没直接从胸腔里跳出来!她瞪着左辻用眼神质问:“你干什么?” 两人渐渐沉入湖底,空气从左辻嘴里渡来,代替了他的回答——他将手臂变形成管状,伸到水面上,化身为人形呼吸管。他表面上一派正经,反倒是秋攸宁为自己的龌龊思想羞赧良久。 这双嘴唇完全给不了人亲吻的感觉,更像是和某种无机物单纯碰触。明明是不带任何的吻却让秋攸宁有些心律不齐,水波中的宝石人五彩斑斓,宛若沉在湖底的宝藏,极为炫丽动人。 这不对劲,秋攸宁心想,便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伸手在他胸膛上写:“我有办法自己解决。” 她一挣扎两人唇瓣就分开了稍许,气泡从嘴中冒出,左辻不容置疑的搂紧她的腰,再次低头吻了上去。那双钻石构成的眸子凝视着她,眼神里阴郁而执拗:“你总是一副不缺我的样子,让我怎么腆着脸在你身边停留?” 秋攸宁被他瞪得有些发虚,干脆闭上眼睛保存体力,尽量让那个小伤口尽早结痂,这样才能从这个尴尬的处境里离开。 直到月上中天,湿漉漉的两个人才走进宾馆大门。 这两人整日不归,担忧不已的商陶一直在门口守着,看见秋攸宁后连忙扑了过去:“你怎么都湿透了,掉水里了吗?脸好红,是不是发烧了,天哪——好烫,快去让那个神医看看!” 有那么红吗?秋攸宁心虚的摸了摸脸,回头正好瞥间左辻在舔唇,差点没一晃神撞到柱子上。不对劲,这非常不对劲!她方才竟然觉得这个看不出模样的宝石人还挺诱人的! 心慌意乱之下她一把抄起商陶,三步并作两步逃也似地飞快冲进了秋歧的房间,将大门迅速关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个宝石人满含深意的目光。 “辛乌追杀来了?”格拉海德正在给秋歧的胸腔做芯片摘除手术,看见火急火燎的秋攸宁后下意识问道。 秋攸宁讪讪的将商陶放下:“没,就过来看看欸,他醒了?” 秋歧体内的芯片数量太多,单单把大脑里的清除完毕就花了近一个星期。今天上午秋攸宁出去吃早饭时秋歧刚醒,他清醒时有些呆楞楞的,谁跟他说话都不理,格拉海德怀疑可能是芯片毒素侵入大脑太久,造成了智力方面的损伤。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在秋攸宁进门的一瞬间,身着黑衣的秋歧忽然抬头望向她,做出了清醒以来的第一个表情。 他看着秋攸宁,委屈的嚎啕大哭起来:“疼” 这个身高一米八的男人貌似还想从床上站起扑到秋攸宁怀里要亲亲要抱抱,被吓了一跳的格拉海德连忙将他按住——手术中乱动可不是开玩笑的。 房间里的数人面面相觑,商陶疑惑的问:“你们之前认识?” 秋攸宁比他更莫名其妙:“第一次见啊!” 躺在床上的秋歧不断挣扎,秋攸宁只好坐到他身边安抚,倒也是奇怪,秋攸宁一坐过来他便安静下来,只是委屈的望着她,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这画面要是换成个小孩子来做必然惹人怜惜,但眼前这个成年人做这番动作就未免有些起鸡皮疙瘩了。 “医生,这到底怎么回事?”秋攸宁的手被八百多岁的老祖宗紧紧攥着,偏偏自己的omega还在身边,尴尬得恨不得马上找个洞钻进去。 格拉海德沉吟不决,扫描检查半晌后说:“是脑功能损伤,虽然会逐渐康复,但是他现在的智力差不多只有五岁孩子那么大。可能是感觉到了你体内的血缘关系?其实你和秋上校长得还挺像的。总之他肯亲近你也是好事,小孩子在长期不安全和戒备状态下容易得自闭症。” “他把我当妈了?”秋攸宁瞠目结舌,“前阵子还拔刀相向呢,他该不会全忘了吧。” 格拉海德说:“忘没忘我不知道,但是他现在确实智力不高,你们别吓着孩子。” 商陶指着人高马大的秋歧,看他贴在秋攸宁身上的模样极为不爽,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八度:“八百岁的孩子!?” 秋歧小朋友眨巴着眼睛,本能的从这个金发omega眼中感觉到威胁,下意识攥紧了秋攸宁的袖子,一副打死也不放开的模样。 128.两个人的不甘 商陶感觉自己的主夫地位岌岌可危:原本只需要防范个图谋不轨的宝石人, 现在怎么还多了个明目张胆的老祖宗?就算您把自己当成了小孩子, 但是也麻烦注意一下您其实是个人高马大的omega好吗!整天赖在他家alpha身边算怎么回事, ao授受不亲的好吗! 说起来这个叫秋歧的老屁孩儿怎么这么高, 比秋攸宁还高了整整一个头,难道千年前的omega都走壮硕风吗? “他的肌肉和骨骼都是由天契人材料构成, 只有内脏器官和大脑是人类的,所以‘长得’结实很正常,”格拉海德说,“这些骨骼与肌肉里也有演算芯片, 这些储存着他用于自保的战斗技巧,对身体无害。” 经过大半个月的治疗, 秋歧已经能勉强行走, 只等格拉海德将他内脏中最后的芯片取出净化便能恢复如初——不过到底是冰冻后解封的器官, 没人能保证他可以活多久,格拉海德的建议是尽量不要战斗,枸杞、桂圆、保温杯, 晒晒太阳退休养老最好。 秋歧完全忘了昏迷前的事情,对于曾经攻击过凯的事情概不承认,逼急了就躲在秋攸宁身后委屈的哭唧唧, 完全没有一代剑圣的自觉。 “秋,你管管他!”商陶愤怒的一拍桌子,眼前的烤肉看得见拿不到, 显然又被某位老孩子用空间封锁隔住了。 秋歧得意的做了个鬼脸, 觑了秋攸宁一眼, 发现后者没在意后肆无忌惮的将烤肉拉到自己身前大快朵颐。秋攸宁将自己那盘推到商陶身前,哄道:“你别跟他计较,这是我祖宗又不真是孩子,我怎么管” 商陶气呼呼的拍桌而起:“你就知道欺负我!” 说着他就往门外跑去,秋攸宁刚想追,便被秋歧拉住了袖子:“不要去,他坏坏的,哼!” “祖宗欸,那不是坏人,那是我老公,”秋攸宁无可奈何的扯着袖子,岂料秋歧智力虽然退化,但力气还是在的。她又不能真的动手打,只好向坐在窗边的左辻招手道:“左大爷,帮个忙呗?” 左辻这两天心情不错,因为秋歧这个老屁孩儿每天晚上霸占着秋攸宁的半边床,让商陶抓耳挠腮也没法儿“圆房”——这两个人比起来的话,左辻还是更倾向于前者占着那张床。 “什么忙?”他笑问道。 圣子大人在阳光下笑得光彩照人,刺得秋歧下意识捂住了眼睛,喃喃自语道:“好漂亮我喜欢左大爷!” 秋攸宁扑哧一笑:“你叫他左辻就行。欸,外面危险,我担心陶陶乱跑遇到警卫队,你帮我把他带回来行吗?” “简单。”左辻说着直接从窗台一跃而下,他倒不是真想去保护商陶,只不过要是不答应的话秋攸宁肯定会自己去找,那还不如他去呢。 在公园的秋千上,左辻找到了商陶,这小子也不知道在苦思冥想什么,直到他走到跟前都没有察觉。 “喂,没事儿别乱跑,不知道自己是容易被绑架的体质吗?”左辻靠在秋千的铁架上,哐啷一声总算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商陶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不悦道:“要你管。” “你以为我爱管?”左辻打了个哈欠,心中暗搓搓的想要是这时候真来个圆桌骑士就好了,他可以假装不敌,正好让这个碍眼的家伙被抓走——最好当场意外身亡,这家伙似乎总有运气在遇难的时候恰好碰到秋攸宁。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左辻烦躁的摇了摇头,将这个讨厌的猜想丢出脑海。 夕阳的光辉洒在两人身上,拖出长长的倒影。逆光看那个宝石人,竟有种朝圣的光环让人不敢直视,商陶突兀的开口道:“你喜欢秋吧?” “是啊。”左辻大方的点点头。 “秋不会喜欢你的!” “那谁知道。” “我跟她都领证了!” “我们宝石人没有结婚证的说法。” “我能给她生孩子,她才不会跟一块石头结婚!” 见他哑口无言,商陶知道自己算是戳到了痛脚,得意的仰着脑袋继续道:“秋是孟蓝秋家的继承人,她有传承香火的责任,我和她基因匹配高达86%,除了你没人会反对我们的婚事。” 左辻沉默不语,突然恼火的一把砍断了秋千的铁链:“该回去了!” “你发什么疯!”商陶吃痛的揉着屁/股,抬头对上那双光彩璀璨的眼睛,其中爆发的杀意激得他汗毛倒竖,下意识将接下来的话咽进了肚子,小声嘟囔着说,“走就走嘛,破坏公物算什么事。” 不知道精神控制对宝石人管不管用?他的手指悄悄潜行,可惜在碰到对方之前就被轻松躲开。 左辻看着他冷冷道:“别想耍花招。哪只手碰我,我就断你哪只手。” “你敢!”商陶虚张声势的瞪着眼,终究还是没敢摸上去。 在凯明一的北半球,维度较高的地方有一片绵延万里的丘陵,它隔开了比阳州与公亚州,俗称比亚丘陵。在比亚丘陵以北,公亚州的境内有一个著名的恐怖组织“比亚”,它占据了公亚洲四分之三的面积,不定时向全球发起恐怖袭击,私下里还为其他势力提供武装佣兵,乃是驻州军区的眼中钉。 公亚州州长议员无时不刻的想要铲除这个蚕食自己领地的毒瘤,奈何他们武力强劲,驻守公亚州的第五十一军区部队完全不是其对手。每每向首都州求援时又总会因为各种利益关系耽搁,最终导致这个毒瘤越长越大,现在已经将政府军压迫到了难以喘息的地步。 前段时间天契骑士团刚来袭时比亚组织还消停过一阵,州长感动得差点没给他们发面“爱国爱人类”的锦旗,结果锦旗还没做好,这帮恐怖分子竟变本加厉的进攻起来。他们好像得了什么人的武力支持,炮弹不要钱似的发射,短短几天之内就快要打进州长办公室了。 焦头烂额的公亚州州长联系了杀手组织“子弹”,想要暗杀掉比亚的头领爵爷,群龙无首总可以拖一阵子,没想到子弹竟然不接这单生意。最终,这笔暗杀生意被病急乱投医的州长丢进了黑市,到了某个被通缉的杀手手里。 比亚组织的基地在地下,其上是万亩良田,十分隐蔽。基地的体能训练室里,一名女子正在跑步机上疾跑,汗水沿着她的马甲线滑落,展现出一种力量的美感。 扳机咽了口唾沫,将视线从她身上拔开:“宁姐,爵爷让您去接应下一批武器,直接送到他城堡那边去。” 这个女人进组织不到三个月,就已经一跃成为组织的三把手,掌管最精锐的佣兵部队,现在除了爵爷和四爷没人能命令她。她为人杀伐狠厉,忠心耿耿,异能之强冠绝整个组织,扳机现在压根儿不敢再表现出丝毫不敬,原先对她的那份觊觎只能深深埋在心底。 孟攸宁点点头,没有任何减速的直接从跑步机上跳下,竟也不摇不晃,立地生根一般的站稳了,看得扳机佩服不已。 “出了什么事?”孟攸宁喝了口水问道。 自从跟辰维桢谈好生意之后,价格高昂的武器便源源不断的运来,起先四爷还担心辰维桢出尔反尔,好在这位小辰老板够讲规矩——或者说够怕死——说好的武器一件不少。只要他能保证送货,那三倍的价钱对于比亚组织来说不算问题。 之前“接货”的一直是后勤部队的乌鸦,怎么会突然让她来做这件事 孟攸宁在组织里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她身边的训练器材基本都没人敢来。扳机左右打量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宁姐,乌鸦死了!” 孟攸宁挑了挑眉:“谁干的?” 乌鸦是个身强体壮的alpha,前空军特种兵战士,虽然没有异能,但是一身格斗技巧与枪械知识极为凶悍,能杀他的必然也是个人物。 “现在还不知道,据说他带去的几十个人全死了,现场没有任何交战的痕迹,你说怪不怪!”扳机一边说一边紧张的捏着项链吊坠,仿佛这样就能抵消恐惧,“三百多管镭射炮全没了,爵爷大发雷霆。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让您亲自去接应下一批武器,大概也是想抓抓凶手。” 孟攸宁走进训练室旁的淋浴间,水声哗哗洒落,她隔着玻璃问道:“没交战,怎么死的?” 扳机不敢看她若隐若现的胴体,怕自己起了反应被揍,转过身说:“据说是中毒,死状都非常凄惨。宁姐可得小心啊,您的异能确实厉害,但是这毒防不胜防的呸,我不是说您打不过,您英明神武,区区一个打劫的哪能是您的对手。” 水声戛然而止,扳机吓得缩了缩脖子,就见孟攸宁穿这身松垮垮的浴袍,擦着头发走出来,表情十分冷淡,好在没有要揍他的意思。 “什么毒?”孟攸宁问。 扳机茫然的摇了摇头:“爵爷大发雷霆说乌鸦没用,直接把他们的尸体炸成了灰,这谁知道是什么毒呀。” 孟攸宁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将擦头发的毛巾丢到扳机身上:“那走吧,下一批明天就到了。” 用毒的杀人高手——她似乎只认得一个。 “还有件事儿,”扳机凑到孟攸宁耳边,贼眉鼠眼的低声说,“四爷好像对您有意见,我们的内线打听到他在爵爷房里说您是是军方派来的奸细。” 孟攸宁脚步顿了顿,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你觉得呢?” 扳机咽了口唾沫,这话他没说全,内线听到的原话是:“小宁就是智管局的荣誉少将,孟戾将军三女秋攸宁,有照片为证!”那照片内线也偷看到了,一身军装的alpha确实和宁姐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表情神态倒是截然相反。 他不敢说实话,咬咬牙道:“无论您是谁,我跟定您了!” 129.道相同,可为谋 (app看不到图片, 所以孟白的小剧场条漫放在微博里了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去调戏, id:亚川今天不减肥) 装甲车队在潮湿闷热的雨林中穿行, 特种橡胶制成的轮胎碾压着泥泞的地面, 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落叶腐烂的臭味。 孟攸宁正在用绢布擦拭一柄雪白的柳叶刀, 神情专注而温柔。扳机谄媚的笑道:“宁姐这么厉害,还用得着这样的小刀吗?那些小杂种还没近您身呢,就被撕成两半了。” “闭嘴,好好开车。”孟攸宁冷冷道。 她将一尘不染的柳叶刀擦进大腿根部的刀套里, 目光向车窗外投去。这次随行的两百多名佣兵中有一半是她最忠诚的手下,而另一半这是四爷放在她身边的“保险栓”。从基地到比亚丘陵机场来回不过两天时间, 而爵爷的城堡在基地以南数百公里外, 大概还需要一天的急行军才能抵达。 这批武器含有五百管镭射炮, 十件导弹库,和冲锋枪、手雷、步枪各两千柄,是目前位置数量最多的一批。装甲车队并排前进, 孟攸宁所处的位置在全队正中央,刚好能兼顾全局。现在是去拿武器的路上,还不到最危险的时候, 她依然保持警惕。 她成为比亚组织领导层毕竟时间太短,嫡系不多,这次全带出来了——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可真要赔到姥姥家。如果这次来的杀手真是余望舒的话, 那地下的基地根本撑不了多久, 毒气沿着通风系统能瞬间扩散到整个基地里, 没人能活的下来。 但据她推测,余望舒的目标应该不是比亚组织,也不是这批武器。他是亡命天涯的通缉犯,又不是什么爱国的志愿军,跟恐怖组织拼个你死我活不是他会干的事情。如果孟攸宁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政府方面被逼急了请的杀手。杀手可是按人头收费的,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应该是爵爷的城堡。 正因如此,她才一定要去亲眼看看。 装甲车队一路风声鹤唳的赶到比亚机场,武器清点交接花了一下午时间,扳机紧张得汗湿了作战背心,他们大姐却老神在在的坐在车里磨刀,好像根本就不担心偷袭。 事实也确实如此,清点的过程是最好的偷袭时机,然而直到他们清点完毕上路前往爵爷的城堡,都一直无惊无险。 带上装武器的货车之后,整个车队拖长了两倍不止,速度也慢下来。 秋攸宁路过一片草地时随手扯了朵小菊花叼在嘴里,心情不错的哼着小曲,示意整个车队再慢一点,这样才稳妥一些。 “宁姐,再慢我们明天天黑之前可就赶不到爵爷的城堡了。”扳机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才刚刚损失了一批军火,爵爷正火大的时候大姐怎么也不看看情势。再说了慢成这样难道不是更容易被偷袭吗? 孟攸宁睨了他一眼:“车里装的可是导弹,这路又不平整,万一颠炸了怎么办?” 扳机一阵无语,这严密封装的导弹要是能随随便便颠簸两下就炸了,那装备导弹库的机甲首先就得炸成一朵朵烟花!大姐该不会是故意在拖延时间吧,可是这有什么好处呢?惯常会察言观色的扳机机灵的没有继续问下去,忠实的遵从命令将车速降到了四十马以下。 这次跟孟攸宁出来的佣兵们都是精锐,谁都看得出来这行军速度有问题,孟攸宁的嫡系佣兵聪明的没有询问,四爷的人提出的抗议也被她以“稳妥”为由拒绝。装甲车队在草丛中缓慢行进,像夜色中归巢的蚂蚁般悄无声息。 第二天下午,孟攸宁的智能终端上突然传来呼救信息,发信人正是数百公里外的爵爷! “有袭击者闯入!滋滋求援!所有附近成员滋滋立即前来救援爵爷的命令,立即前来滋滋”通讯里杂音严重,画面里声嘶力竭的男人突然浑身一抖,笔直倒了下去,通讯也戛然而止。 扳机忐忑不安的望着孟攸宁,只见后者正拿着柳叶刀修剪指甲,注意到他的目光后皱眉道:“看我干嘛,看路啊——这一代盗贼多,通知大家开慢点,注意警戒。” 从他们现在的位置到爵爷的城堡,如果全速前进的话只要不到一个小时,可是大姐这是聋了吗? 孟攸宁当然没聋,她扭头看向身边人,冷淡问道:“有问题?” 她的眼神十分冰冷,手中柳叶刀泛着寒光,似乎只要身边人说错一个字,那刀就会毫不犹豫的插进他的喉咙。 “没,没问题!”扳机被她杀意凌厉的目光激得一抖,抓智能终端的手都颤抖起来,他几乎喊破了音,“全队听令——慢,慢一点!宁姐说注意安全,我们开慢点!” 有人说:“扳机,你感冒了?声音这么沙。” 另外的声音怪笑道:“我看是给宁姐做了点‘服务’哈哈哈” 马上有人反驳:“呸,老鬼你胡说,我们宁姐可是有omega的人!” 公共频道里一片嬉笑,扳机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他冷汗直冒的偷瞄着孟攸宁:“宁姐,我们不去吗?”爵爷有难,命令所有人员前去支援,孟攸宁这举动岂不是公然反叛? “你听到什么了吗?”孟攸宁反问道,她专注的把玩着手中的柳叶刀,随手一挑,将通讯电线割断。 扳机沉默数秒,深吸了口气:“我什么都没听到。” 爵爷为人处事狠辣,对手下也毫不怜悯,出了什么问题都照杀不误。乌鸦为他卖命十几年,死了之后竟落得个挫骨扬灰的下场,也着实寒了这些老人的心。而宁姐虽然人冷淡暴躁了一些,起码是讲义气讲道理的,并且她很强——在这样的乱世,谁都知道跟着强者才有更多活下去的机会。 直到月上中天,拖拖拉拉的军火车队才赶到爵爷城堡,隔着大老远空气里就飘来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孟攸宁仿佛这时才察觉到不对劲,“大惊失色”的命令一半人留下看守武器,另一半人随她进城堡一探究竟。再分配人时她特意将自己的嫡系佣兵都留在了城堡外,而将四爷的人都带了进去。 城堡里静悄悄的,一片黢黑。走没两步就看见了几具尸体,扳机上前查看,那些人面色青灰、肢体僵硬,凛然已经断气多时了。 “宁姐,刚死不久,是被毒死的。”扳机紧张的说。 孟攸宁点了点头,看到这具尸体之后她更肯定了心中的猜想,表面上却仍是一脸凝重惊疑:“看来是有部队袭击了城堡!都分散开来去找找,看还有没有活人。扳机,跟我去爵爷卧室看看。” 众人轰然应是,四处散了开。 “会议厅,没有人。”“健身房,没有活人,发现五具尸体,现场有搏斗痕迹!”“书房,没有活人,发现啊!”“老鬼!老鬼你怎么了?谁去看看!”“我在书房附近,现在就去——啊!”“雷鸟,回话啊雷鸟!”“快去把电闸打开,这地方太他/妈黑了!”“电闸坏了!有没有人——啊!” 通讯频道中一片混乱血腥,每隔数秒就会听见一两声惨叫,仿佛这黑洞洞的城堡里有只索命的冤魂。 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少,扳机汗流满面的紧跟着孟攸宁,攥紧枪的手不停颤抖,前面的大姐却走得从容不迫。从大门到卧室距离不远,他们带进来的人也不少,然而当孟攸宁站到爵爷卧室门口时,通讯频道里已经再没有半点声响。 扳机紧张得有些结巴:“宁宁宁姐他他们,都,都死了吗?” 孟攸宁推开大门,一眼便看见了那个坐在床沿边擦手的beta,他身后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爵爷,看样子也是凶多吉少了。 扳机吓得立马举起手枪,刚准备射击便被孟攸宁按住了枪管,他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宁姐,真的是你干的?” “真的不是我,”孟攸宁耸了耸肩,将他的手枪撕成了碎片,“但是我乐见其成。好久不见——夕颜。” 余望舒擦干净手,看见走进来的是她有些惊讶,有条不紊的说道:“我听说你越狱了,恭喜。另外白芥的事我很遗憾。这个人是你大哥?不好意思,已经死了。白芥还欠我两条命,你帮他还吗?” 孟攸宁说:“那是他的事,人死账烂,都是这么个规矩。” 余望舒了然的点点头:“也是,他杀了那么多人,也不见得每个人都得找他偿一次命。那现在,你要跟我打吗?”说着他身周扩散开来一蓬鲜红毒物,看着就十分不好惹。 孟攸宁毫不在意的走进卧室里,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红酒,施施然倒了两杯向床边走去:“不是我瞧不起你,我要真想杀你,你早死了。” 余望舒冷哼一声,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她身周的异能压迫感极强,毒雾根本无法渗透过去,而单凭肉体力量的话——他不觉得自己能比对方的异能快。 “你这是死了老公觉醒了吗,以前不是没有异能?” 孟攸宁脚步一顿,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你再提他,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余望舒撇撇嘴,形势比人强,他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被直戳了心里的伤疤,孟攸宁也懒得再和他客套,将红酒杯丢进了垃圾桶,酒香顿时溢满整间卧室。她开门见山的说:“你缺容身之所,我缺军事化教官,不如咱们组个队?” 她确实一开始就打着夺取这个恐怖组织的念头,却不是为了小打小闹,但是这个恐怖组织里压根儿就没有正规训练,不可能对抗得了双星警卫团那种级别的部队。他们有人,却没有战术知识,正缺余望舒这种在普林森军校学习过的高材生。 房间中安静数分钟后,余望舒闷闷笑了两声:“只要你不怕子弹的暗杀。” “巧了,”孟攸宁也笑起来,“我现在最不怕的就是暗杀。” “既然是组队,我想请问一下我们这个队伍的目的是什么?” “杀人。我要当初每一个投过赞成票的人都死无全尸!” “哦真是伟大的理想。” “不然你提一个?” “你不觉得那些特权阶级都让人恶心吗?” “嗯,不冲突。” 两人虚情假意的握了握手,这才想起来门口还站着个腿软的扳机。孟攸宁心情不错,冲他挑挑眉:“看见什么了?” 扳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我什么都没看见!” “错!”孟攸宁不满的说,“你看见四爷的人杀进了城堡,去——通知所有人,缉拿四爷这个叛徒。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扳机愣了一愣,惊慌失措的爬起来向外跑去,他明白:比亚组织的天要变了。 ——小剧场—— 余望舒:“对了,我有个表弟一直跟我一起的,过两天我去把他带过来。” 孟攸宁:“那个拿千机的小子?他怎么会有蓝穆清的武器?” 余望舒:“好像说是随手借的?” 孟攸宁:“随手呵呵。他看上的人,你要不回来了。” 余望舒:“什么!?他不是搞学术研究的吗?” 孟攸宁:“我在黑隼监狱的时候打探到一个很有意思的消息——蓝穆清原本是有机会阻止天契入侵的,可他没有,你说为什么?一个脑域进化者如果突然对政治感了兴趣,那后果就很可怕了。” 余望舒不相信,遂拨打沈非复通讯,不通。 130.翻脸 黑衣剑客秋歧有一柄剑, 重剑。剑长六尺一, 宽一尺, 背在身上宛如一面盾牌, 商陶曾经悄悄试过,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没能把它移动半分。 那柄重剑对于人来说着实有些过大了, 其上锈迹斑斑,在剑柄与剑身交接处刻了“夫诸”二字,字体矫若游龙,与联邦盖亚学院科技楼的题字如出一辙。哪怕脑部受损之后秋歧也从不让这柄剑离开自己视线范围, 大多数时候都紧紧抱着它。 “难道这就是机甲‘夫诸’遗失的重剑?”秋攸宁不由得有些怀疑,“也不对啊, 这柄剑对于机甲来说太小了, 跟把匕首似的, 我看博物馆里那柄1:1仿制剑跟这完全不一样。” 秋歧猫在草丛里,认真的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不要说话。” 秋攸宁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位祖宗刚做完手术, 身体里的细碎的伤口还没愈合完就玩心大起的拉着她捉迷藏,偏偏还不守规矩的用空间封锁把自己隔起来,让人即便找到他也抓不到。气得商陶没玩儿两局就撂挑子表示“不陪熊孩子发疯”, 左辻倒是颇有耐心的一次次假装没找到,逗得小朋友眉开眼笑。 “这儿地方太小了,我去那边躲着。”秋攸宁故意压低声音, 神秘兮兮的说着。 秋歧捂嘴坏笑, 一想到那个亮晶晶的”左大爷”惊讶的表情就乐不可支, 挤眉弄眼的示意秋攸宁赶紧藏好。他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想问题也总慢一拍,但从第一眼见秋攸宁起就对她有种莫名的亲近,潜意识里就觉得这个人一定不会伤害自己。 秋攸宁弓着腰从草丛里溜走,拐了个弯儿就看见靠在柱子上的左辻,后者扬了扬眉,面带微笑的看着她走来。 “你真有耐心,”秋攸宁也笑道,“他带着柄那么暴露目标的重剑,想不找到都难。” 左辻摇头说:“不难,已经算是很好哄的了。” 秋攸宁奇道:“你经常哄孩子吗?” “以备不时之需,学过一些。”左辻满含深意的说,可惜对方没听懂,还以为是他在凯明二上学的生存技巧,不由得狠狠感叹一番他前尘之艰辛。 两人绕到隔壁的小吃店里买了份炸鸡,天阴沉沉的,看起来快下雨了。秋攸宁说:“你把祖宗接回去,我去找找陶陶。” 她转身欲走,却被左辻拉住了手腕。 “不去行吗?”左辻闷声闷气的说。 秋攸宁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这语气神态怎么那么像埋怨撒娇?——怎么可能!圣子大人英明神武,从前弱不禁风的时候都不肯示弱半分,现在更是和这两个字搭不上边。要说唯一一次见到左辻类似“撒娇”的神态,还是在克瑞斯迷林的幻境里,也就是她自己臆想的。 不过左辻那样子也蛮可爱的她将心中那丝异样驱散开来:“当然不行,陶陶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 左辻不经意的撇了撇嘴,妥协似的哼道:“那我去找他,你去接秋歧。” “不行,刚刚就把他给气跑了,再不哄哄以后我的性福生活怎么办?” “” “你松手。” “我不。” “再不松手我翻脸了啊?” “你翻啊!” 也不知道他突然闹什么别扭,看着宝石人梗直脖子任打任杀的模样,秋攸宁僵持数秒,缓缓将头扭到了另一边——名副其实的“翻”了个脸。 左辻原本有些怒意,打算再和她争两句就一鼓作气的告诉她自己的情愫,岂料她来了这么一招,登时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这一泄了气势,那点儿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又被“顾虑”这个坏蛋绑回脑海深处。你怎么总是这么好,他想,哪怕知道我在无理取闹也没真的生气。 越是这样他越不敢说出口,现在两人是亲密无间的友情,可一旦说破,当初祢衡星上的历史就会重演。他低声自语道:“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秋攸宁听见身后人不知道在嘀咕什么,转过头来凑近问道:“什么?” “我说宾馆见。”左辻轻轻松开她的手转身离开,钻石做的指甲深深掐进手掌里,稀薄的七彩光晕萦绕在伤口附近。 自打找到格拉海德后不久,他们就搬进了第十一层的宝石街,辛乌在第六层暗地搜查,却没想到目标已经溜到了这里。 秋歧的手术十分成功,除了脑部被芯片侵蚀过度造成的后遗症外身体基本已经恢复健康,而在他做手术的这月余时间里,珀西瓦尔一直在努力追查人类俘虏的下落,到今天终于有了线索。 除格拉海德外所有人都聚在闻天的房间里——那位医生坚决表示不参与“革命”,要不是用术后观察的理由留住他,可能他现在都已经自行返回第六层了。 “俘虏关押在第十七层的胎宫,就是这里,”珀西瓦尔调出一幅全息投影,那是一个锥形建筑,左下角处有个红点正在闪烁,“十七层是圆桌骑士的居所,他们的城堡分布在胎宫四周,目的便是守卫胎宫,所以这批人非常不好救。” 全息投影中又出现十二柄骑士剑,均匀的分布在锥形胎宫的前后左右,进入十七层的通道有四条,从地图上来看无论他们从哪里进入都会同时遭到三位圆桌骑士的攻击,并且对方最慢的一批援兵仅仅只需要三分钟,一旦他们被拖住将面对全部圆桌骑士的攻击。 “不仅如此,十七层通往十八层的通道就在胎宫里,与每个圆桌骑士城堡距离相等。一旦我们发起攻击,皇城护卫队得到消息之后十分钟内就会赶过来,到那时我们每个人都将面对上百架机甲,”珀西瓦尔神色凝重的说,“我们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主战人员,我和加雷思阁下不擅长战斗,而辛乌的十二骑士都是实战人员。” “九个,”闻天纠正道,“我在埃尔文空间站里杀了迪昂,而格列和塔斯死在凯明二上。现在辛乌只有九个圆桌骑士。” 珀西瓦尔崇拜的说:“不愧是先生,真厉害!那现在我们就只需要对付九个了,我方主战人员有先生、兰斯洛特阁下、凯、秋歧阁下、秋小姐、圣子阁下” 话音未落便被左辻皱眉打断道:“你怎么也和红宝石他们学,这个称呼太傻了,喊我名字就可以。” “好吧,左辻阁下。”珀西瓦尔耸了耸肩,这些天住在宝石街里,那些五颜六色的无机生物天天“圣子”长“圣子”短的,他还以为左辻会更喜欢这个称呼。 加雷思敲了敲桌子,沉吟道:“还有小哀他们几个,我提供对战演算的话他们勉强也能抗住一个圆桌骑士。” “那就是一共七个战斗力,还差两个,”珀西瓦尔的眼睛在商陶身上打转,“这位omega阁下有异能吗?” 秋攸宁挡住了他的视线,摇头道:“他不行,他毫无战斗技巧,异能使用条件也非常苛刻,不能让他冒险做战斗力。兰斯洛特不是号称最强骑士吗,一个人打两个没问题吧,我也可以扛两个。” “不行,因为还有一个变数,”珀西瓦尔说,全息影像的胎宫里突然出现了个金灿灿的小皇冠,“天契皇辛乌,他极有可能也在第十七层。一旦他出现,那么兰斯洛特就要负责对抗他,而兰斯洛特原本负责的那三个圆桌骑士就得劳烦先生和加雷思阁下接手了。” 眼见秋攸宁仍是一副不服气的表情,珀西瓦尔认真说道:“我需要提醒您的是——圆桌骑士的强大之处并不在于其格斗技巧,而在于对战演算,说实话人类想要抗住一个都实属勉强。我们只有十分钟时间,一旦皇城护卫队从十八层下来,那就插翅难飞了。” “我们从a通道进,以最快的速度击杀附近的三名圆桌骑士,”加雷思接过投影,将代表他们的几个小人分配到了地图上,“之后我与兰斯洛特去b通道,凯跟宝石人去c通道,先生和秋歧去d通道,而秋小姐和商陶则带着解药去胎宫里救人。诸位请注意,天契人的要害在中枢芯片,只有摧毁这里才能使其陷入休眠。”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眉心。 加雷思分配得十分合理,战斗力均分在整个十七层,无论哪方出了问题另外两边都能及时援救。他继续道:“由于有三名圆桌骑士已经身亡,所以我们任一方向都有可能出现敌人减少的惊喜,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自己的对手后就立即前往胎宫,帮助秋小姐救人。” “抵达十七层三分钟之内我们必须完成击杀a通道圆桌骑士、各归其位的行动。接下来我们只有七分钟时间救人逃走,”加雷思顿了顿,望向秋攸宁道,“秋小姐,如果辛乌在胎宫里的话,我希望你能尽可能的和兰斯洛特配合杀死他——这有利于我们接下来的逃跑计划。” “不用你提醒,”秋攸宁沉声道,“没有顺便把子宫一起毁了的计划吗?” 在场数名天契人齐刷刷对她怒目相向,只有闻天怡然自得的耸了耸肩:“杀掉辛乌就有可能,否则我们面对皇城护卫队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加雷思深吸口气,略带讽刺的说:“辛乌毕竟做了几百年的天契皇,他的实力深不可测,希望秋小姐别太大意。另外如果辛乌不在胎宫里,你们就有两分钟时间分配解药,剩下的五分钟我们得提前撤离——两分钟时间肯定不可能让所有被俘虏的异能者拿到解药,到时候你们自行判断先给谁。” “无论辛乌在不在,我们都只有五分钟的行动时间,之后无论救没救到人都得撤退,否则连我们都得搭进去,”加雷思这话是对秋攸宁说的,而后者显然有些不以为然,他冷着脸道,“如果到时候秋小姐坚持以一己之力对抗数千皇城护卫队,那只能恕我们不奉陪了。” 秋攸宁眯了眯眼睛:“你什么意思?” 一只手插进他们针锋相对的视线中,闻天微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意思是你得考虑一下商陶和左辻啊,不能让他们陪你送死不是?” 秋攸宁冷哼一声,算是默许了他的说法。 131.各怀鬼胎 秋攸宁望向听得犯迷糊的剑圣祖宗, 不禁担忧道:“秋歧智力方面只是个孩子, 他能胜任吗?” “对战技巧和异能都潜在他意识深处, 这是忘不掉的东西。他可是能完全压制凯的剑圣级人物, 说老实话比你都厉害,我们还能找到一个跟他相当的战斗力吗?”加雷思说, “本来人手就不够,这已经是最低的配置了。” “你不是说有十二个‘老朋友’吗?不算他们这几个,还有七个呢?”秋攸宁望向闻天问道。 闻天无辜的摇头:“当年兵败后有两个被重塑了人格,现在大概在双子星那儿攻打人类;还有四个被关押在牢房里, 最后一个投降了辛乌。这已经是能找到的全部了。” “真没用。” “不如商陶也提供一个战斗力?” 两人大眼瞪小眼,角落里突然传来清亮的声音:“我可以的。” 秋歧抱着重剑, 方才那些七弯八绕的计划听得他昏昏欲睡, 但是现在确是听明白了, 他看着秋攸宁自豪的点点头,补充道:“你让我打谁我就打谁。” 他昂着头一幅求夸奖的表情,秋攸宁只能对他竖了个大拇指:“祖宗真棒, 可是碰见打不过的也别勉强,全都丢给闻天,他能行的。” 闻天假笑两声:“那真是承蒙您看得起了。” 加雷思接下来针对具体战术进行了详细的安排, 此时宜早不宜迟,一行人决定趁夜行动,在门禁之后由珀西瓦尔黑掉通往十七层的通道, 他们偷偷潜进去。 今夜必是一场硬仗, 现在离门禁还有一段时间, 众人纷纷在自己的房间内养精蓄锐。 左辻轻轻敲响隔壁房门,随后偷溜了进去。秋攸宁正坐在桌边,看见他进来有些惊讶,拉开张椅子示意他坐下:“你怎么来了?还有点儿时间,怎么不睡会儿。” “睡不着。”左辻说着,用茶水在桌上写道:闻天有问题。 秋攸宁歪了歪头,边写边说:“睡不着来找我就能睡着了?(什么意思?)” “我给你带了点儿吃的,晚上是体力活儿,得吃饱。(他的战术故意把我们隔开,我担心他对你不利。)” 闻天从上天契星开始就透着古怪,他大肆召集旧部,虽然用“革命志士”的理由做幌子,但他手下的那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人物——当然,格拉海德除外。如果他的目标是天契皇位的话,必然不会让秋攸宁活着回双子星,势必要将她这个“天启者”杀死于萌芽之中。 “还是你懂我。”秋攸宁有些疑惑,在桌上写:“可是他为什么要杀我?” 左辻迟疑片刻,终于还是咬牙在桌上写:“我们骗了你,祢衡星上并非度日如年。当初我们在那里遇见闻天,不巧勘察舰毁坏,修理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闻天不是什么革命志士,他是下一任天契皇,你知道后要杀他,他就给你做了给手术抹掉了那两年的记忆。” 秋攸宁猛地站起身,拳头捏得青筋暴起,她怒目瞪了左辻半晌,暴躁的蘸水写:“为什么同他骗我!” 她怒火中烧,指劲深入木桌里,那七个字宛如被刻在了桌面上。 是了,这样子一切都说得清楚了。当初在克瑞斯迷林和那片黑暗中看到的不是幻觉,在连接纳米子机甲时看见的也不是什么演算画面,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被冰封在了她记忆深处。 左辻当然没可能瞬间吸收足以成年的元素量,他是两年里慢慢积累的;闻天刚见面时大概已经重建了人格,所以看起来才不像个“机械木偶”;生性多疑的左辻一见面就帮天契人讲话,因为他们压根儿就不是“初见”! 只怪自己太天真,太容易轻信别人,连这种弥天大谎都照信不误。秋攸宁想起在那片黑暗中看见自己怒不可遏的喊“枉我这么信任你们”的场景,心中竟不是那么生气。也许是先前早就有了猜测,在一开始的愤怒过后,内心中反倒是失望更多一些。 左辻分明看见她眼中对自己失望透顶的神情,顿时心乱如麻的开口道:“我不想” 话没说完就被秋攸宁捂住了嘴,柔软温热的手抵在坚硬的嘴唇上,她皱眉指了指桌子,旋即放开手。 左辻怅然若失的咬了咬唇,伸手犹豫良久,再解释下去连另一个谎言都瞒不住,他只能叹息写:“对不起。” 见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秋攸宁竟生起了原谅他的冲动,这想法一冒出头便很难再塞回去。 但这家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这种事情都能瞒,还是帮着闻天骗她,这对他有什么好处?绝不能看他装可怜就这么算了,不然以后指不定怎么糊弄我! 秋攸宁打定主意,虽然心中已经不怎么生气,表面上仍旧恶狠狠的写:“为什么?”她想,如果左辻有个合理的理由,那原谅他也没什么,毕竟人孰能无错,有很多事情都是有苦衷的。 “我不能告诉你,”左辻还没写完就发现眼前人隐隐有发飙的趋势,连忙补充道,“但这是有苦衷的!” 果然是有苦衷的秋攸宁自欺欺人的想着,伸手写:“之后再找你算账,先说闻天的事儿。” 左辻巴不得她不追问这件事,头也不敢抬的洋洋洒洒写了一整桌:“他的目标就是天契皇位,他说毁灭子宫肯定是骗你的,放俘虏大概也是个圈套。他想把我们骗过去帮他消灭辛乌的圆桌骑士,那个加雷思故意把你、我和秋歧放在三个不同的方向,我猜他们可能想逐个击破。” 秋攸宁点点头,如果真如左辻所说,那这个猜测很合理,加雷思的“周密计划”也变得居心不良起来。 “你没骗我吧?” “我发誓,不会再骗你了!但是祢衡星的事情我真的不能告诉你,或许以后等时机成熟再说。” “哼,我可不会傻得再信你。” 左辻愁眉苦脸的望着她,那双火彩璀璨的眼睛里简直能写出一整篇“窦娥冤”,秋攸宁假装没看见,蘸水写道:“既然他想要把我们分开,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俘虏不能不救,圆桌骑士也不能不管。你那儿最多只会遇见三个圆桌骑士,一旦低于三人你就直接到胎宫来跟我汇合,不必管凯——他身为最强防御骑士,应该很抗揍,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还能分散闻天的兵力去救他。” “嗯。”你当所有人都是你吗,闻天可不一定去救他。左辻虽然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如果秋攸宁知道凯可能会死,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而那正是闻天所期待的。 “如果倒霉正好有三个人,你击毙一人之后就立刻到胎宫。” “听你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一行十余人悄悄从宝石街后巷溜出,直到最后闻天也没能说服格拉海德参与战斗,而左辻则通知宝石人准备好接应——一旦事成,外太空的辰氏集团重甲队将开火吸引天契人注意力,他们就趁机跃迁逃走。 当然,如果闻天真的心怀不轨,那他们只能拼死一搏。 珀西瓦尔蹲在操作面板前,小手飞快运作,其余人则站在他身边形成一堵人墙,遮盖住仪器的微光。微弱的蓝光黑暗中闪烁,不一会儿边听“哔”的一声,通往十七层的通道静静打开,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向他们狞笑不已。 “解药都带好了吗?”秋攸宁问。 商陶紧张的拍了拍腰上的小包:“两百粒恢复剂全在这里,先给厉害的,先给厉害的”鬼首沙棠一小半被闻天做了恢复剂,剩下的大半留在宝石街由翡翠保管,准备之后带回双子星去。 秋攸宁安抚的揉了揉他的头:“别紧张,我会保护你的。” 倒不是没想过把商陶留在宝石街,不过战局瞬息万变,她可能没机会返回宝石街接商陶。况且闻天还有几个据说“被关押在牢里”的手下,天知道他们是真的被囚还是潜伏在暗处伺机作乱?她不能给闻天绑架商陶要挟自己的机会。 “磨磨唧唧。”兰斯洛特撇着嘴,一马当先跳入通道中。闻天和秋攸宁紧随其后,他们三人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a通道附近的圆桌骑士一网打尽,这是整个计划顺利进行的第一步。 左辻等其他人都跳进通道之后拉住了秋歧,对他低声道:“别和闻天靠得太近,他一旦想接近你,就用空间封锁把自己隔离起来。你乖乖的话下次我还陪你玩捉迷藏,知道吗?” 秋歧乖巧的点了点头:“嗯,我听左大爷的。” 四人之中秋攸宁最担心的便是这位祖宗,他虽然实力强悍但是心智太低,极容易被利用。他和闻天单独成一队很有可能被背后捅刀子,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把自己锁起来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和左辻成一队的凯本就不擅长攻击,真想对付左辻还不一定打得过呢。 只要左辻和她汇合到了一起,秋歧再把自己安全的封锁起来,那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不用怕大范围的重力场伤到自己人——毕竟兰斯洛特是可以承受住三十倍重力场的可怕机器人,这种程度的重力一旦加诸人类身上,会瞬间将活人变成肉酱。 她目前是视野级异能者,最高能加持百倍重力,但这种高负荷重力场会迅速消耗体内异能,最大范围的话顶多只能维持半分钟,这半分钟一定得用在刀刃上。 最后嘱咐了两句,左辻拉着秋歧也跳进通道之中。 透明的通道管蜿蜒曲折,一行人在气流的作用下降落了十几分钟才抵达十七层。通道门打开的瞬间,刺耳的警笛声响彻夜空。 132.千百万个他 正对a通道的是圆桌骑士霍尔的住所, 他的反应极快, 几乎在警笛响起的瞬间便穿上铠甲冲了过来。与此同时他左边的城堡同样亮了起来, 一个人影蹿出;而右边的城堡则漆黑一片——看来a通道驻守的只有两个人。 秋攸宁不假思索的将一个三十倍重力场丢到了他身上, 那可是连兰斯洛特都被压制得动弹不得的恐怖重力,霍尔登时笔直跪倒在地。一击即中之后她没有继续压制, 反倒迅速收回了重力场,兰斯洛特恰在重力场撤销的同时欺进霍尔身前,两人默契得宛如演练过无数次一般。 霍尔猛地弹跳起来,险险避过激光剑的凶狠一击。他展开对战演算, 然而放眼望去步步皆是陷阱、处处都是死局,心惊胆战之余瞥见了加雷思妖异的绿眸。天契人一旦在演算上落于下风, 战斗意志便会减退, 霍尔打算逃离这里, 岂料竟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逃也逃不掉,他只能和兰斯洛特硬拼,心中想着哪怕是身死也要拖延一阵子, 警报已经发往十八层,皇城护卫队只要十分钟就能赶来击毙这些袭击者。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传说中的最强骑士,在无法进行对战演算的情况下, 兰斯洛特只三招不到便将他一刀两断,让蓄势待发的凌霜和山本岚川瞠目结舌。 霍尔凄惨的倒在地上,整个头颅连同中枢芯片都烧成了焦炭, 也不知道大修之后还能不能保留人格。 就在他被劈成两半之时, 另外一名圆桌骑士莱斯利也正巧赶来。他看见通道口黑压压的一片人顿觉不妙, 转身欲逃,可惜他的行动终究没有异能快,被如法炮制的毁了中枢芯片。 “行动。”闻天大手一挥,众人分成四队向各自的方向奔袭。 前方三座城堡都亮起了灯光,左辻暗道倒霉,防御骑士凯比他视力好得多,早早看见了对方三人的模样,脸色顿时极为难看。 “妈的,真是倒了血霉!”凯喘着粗气咒骂,凝视三人中为首那个虚张声势的吼道,“安德森骑士长,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骑士长似笑非笑的说:“败兵之将还敢再来我面前?也不知当初是谁夹着尾巴像狗一样逃走。” 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高喝:“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夹着尾巴逃走?当初明明是你们被我杀得七零八落,本大爷大摇大摆走的!” “谁能证明?你有录像吗?”安德森鄙夷的摊开手掌,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你” 凯还准备继续争辩,左辻已经化作一抹银光向前攻去:“白痴,他是在拖延时间!” 安德森眉头微皱,提枪挡住这迅猛的一击。这个凯一身硬皮十分难缠,但脑子不好容易忽悠,原本想着多拖几分钟等到皇城护卫队的援军抵达,毫发无伤的拿下这些袭击者。怎料这个宝石人挺机灵,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计划。而且这家伙是怎么回事——见了鬼了,宝石人怎么可能这么硬! 他不着痕迹的瞥了胎宫一眼,眼中有些担忧,手中的动作愈发凌厉起来。必须尽快解决这两个麻烦,否则陛下一个人在胎宫里会有危险。 “你去对付剩下两个。”左辻高声道。他打算让另外两个圆桌骑士缠住凯,再解决掉眼前这个之后迅速跟秋攸宁汇合。 凯也正有此意,他乐得和剩余两人缠斗,让骑士长安德森消耗左辻的体力。反正兰斯洛特在解决掉他那边的对手之后会赶过来杀掉宝石人,他们两败俱伤更有利于最强骑士动手。 他的对手却不这么想,凯专长于防御,哪怕只留下一人也不会战败,同样的留下两人也难得给他造成伤害。圆桌骑士库克与杰拉德对视一眼,便准备脱身去骑士长那边合力先解决掉那个宝石人。 凯哪能如他们意,安德森身为骑士长可比他厉害多了,他可不会给对付腾出手来对付自己的机会。他的对战演算不如对方,辗转腾挪之间勉强将两人拦下来,心中不由祈祷兰斯洛特赶紧结束战局来这里帮忙。 安德森越打越心惊,他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宝石人,身体能任意变形就罢了,居然还能将肢体暂时分开,随后瞬间合拢!他的对战演算十分高超,左辻基本上躲不开他的攻击,于是他便不躲了——那剑要砍他的手,他就主动将手断开,让对方砍个空;那脚要劈他的腰,他便上下半身分离,脊椎处还瞬间“长”出骨刺直刺安德森脚踝。 这哪里是宝石人,这简直就是个磁铁做的刺猬! 左辻同样憋气窝火,这是他第一次和专精于对战演算的天契人打架,感觉就像是和空气在战斗——压根儿就打不着。他第一次觉得那双数据瀑组成的绿眸如此可恶,就想将他们挖出来踩碎。 时间不多了,只有不到七分钟皇城护卫队的机甲便会倾巢而出,而闻天也不知道有没有对秋下手。左辻心急如焚,再顾不得凯在一旁窥视,七彩的不死领域悍然扩散开来,将他们几人笼罩其中。 安德森吃了一惊,急忙扫描这不明气雾的成分。庞大的数据库检索瞬间完成,绿莹莹的小字映射在他的虹膜之上: 无法识别该物质成分, 无法识别该物质作用, 无法获取应对方法。 是否采取云计算? “否。”安德森选择取消,现在可是作战的关键时刻,哪有空余芯片去做什么能耗巨大的云计算!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凯同样得到了这四句分析,他心神不定的望着那个站立在氤氲宝光之中的宝石人,这人突然给了他非常危险的感觉,这种感觉往常之后在面对兰斯洛特或者加雷思时才会出现。难得他会是该死的变数?凯立刻启动云计算——他得确保兰斯洛特能将这个家伙一击即毙。 云计算是根据该人物及相关人物过往所有活动、对话、情景进行可能性分析,因条目繁杂而不像普通演算那样快速,往往得数分钟才能得出结果。 凯这边还在计算,安德森已经又和左辻打在了一起。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竟然击中了。 宝石人的手臂被他一剑斩落,那是切切实实切开金属的质感。手臂刚被斩落竟自己飞起来,五指化作锋利的五柄金刚石匕首,向他眉心刺去;与此同时左辻绕到他身后,剩余的那只手臂化作刀刃,自取头颅。 然而他的攻击路径太好计算,从他手臂抬起之时,安德森就已经计算到了落下的地点。于是毫无意外的躲开攻击,甚至再次将身前手臂断成三截。 他渐渐察觉出不对劲,之前左辻的肢体断裂之后瞬间便会接上愈合,这次他竟完全没有收回断臂的意思。那手臂将计就计的变成三截,再次通过不同的方向向他攻来,更不妙的是这些手臂的运行路线完全不同,就好像是对手突然从一个人变成了四个人。 安德森尽量避免再次击碎宝石人的肢体,然而想要不触碰就自然有许多手段用不了,这个宝石人甚至不怀好意的主动与他交击断肢。 两人攻击星移电掣,只见得场间四散纷飞的宝石碎片越来越多,安德森的动作也越来越捉襟见肘。 此时已经看不出左辻的原型了,他化身为千百片锋利尖锐的碎片,每一片的轨迹都截然不同,就像是一座由上百人组成的剑阵。这些碎片围绕安德森高速旋转,形成了一股绚丽的龙卷风,骑士长在风眼之中,宛如同时和千百人交战。 这些“人”默契如一体,偏偏各自又不相同。攻击,只会增加对方的数量;不攻,难道束手待毙吗? 安德森想要找到对方的要害,可这哪里有什么要害啊!宝石人没有中枢芯片、没有大脑、没有器官,周围的每一个碎片都是他,也都不是他。 这一幕震惊了旁边缠斗的三人,他们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如果此时在那暴风眼中的是他们,那就已经死了。他们可比不过安德森的对战演算,同时与这样一座千百“人”的宝石阵对上早就机毁人亡,饶是如此骑士长看起来也已经浑身割伤,摇摇欲坠了。 凯知道哪怕是自己防御之强,终究也会被这些锋利的宝石凌迟,而从左辻扩散不死领域到分身千万,时间仅仅才过去二十七秒,云计算尚在进行中。 危急关头安德森突然在高速旋转的宝石阵中看见了一小片突兀于其他宝石的钻石碎片——那块碎片约莫手掌长宽,其中裹着一枚灰不溜秋的小石子。其他碎片都悍不畏碎的向他进攻,只有那片裹着石子的钻石悄悄躲在同伴身后,一次都没有与他交手过。 这就是他的要害! 安德森心中大喜,孤注一掷的那片钻石斩去。 他拼尽全力,剑锋所过之处挡在前面的宝石尽皆粉碎,呼吸之间便已抵达那块“要害”,一剑向它刺去。 中了!钻石在撞击下粉碎,那颗小石子孤零零的向下坠落。 安德森大松口气,却在霎时间瞪大了眼睛——只见一只手轻轻接住了那颗小石子,一片片宝石逐渐合拢成人形。 一根尖刺正钉在骑士长眉心,将中枢芯片摧毁。 左辻将手从对方眉心拔出,甩了甩指甲上的褐色液体,睨视着倒在地上的骑士长说:“这确实是我的宝贝,可你猜错了它的用途。” 他回头望向正在和凯缠斗的库克与杰拉德,后者顿时全神警惕,岂料他只是看一眼,转身便准备离开。 凯急忙喊道:“你去哪里?” 左辻冷笑一声:“要你管?” “那我可以管吗?” 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兰斯洛特从容不迫的望着宝石人,手中激光剑闪烁,他丢开拎在手上的机械头颅大步走了过来。 133.救俘(上) 胎宫是个锥形建筑, 其内一共九层, 越精密的天契人躯体在越上层制造, 而根据珀西瓦尔的资料显示, 九一事变当天绑架来的一百六十九名异能者就囚禁在最下层。 趁着其余圆桌骑士都被同伴们拦住,秋攸宁背着商陶以最快速度冲到胎宫门口, 她不敢耽误,这一切得在五分钟内解决。 紧闭的大门被引力场粗暴扯烂,门后灯火通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龙袍、顶戴皇冠的男子。那男子正面大门背手而立, 面对被扯烂的大门与袭击者泰然自若,嘴角上挂着胸有成竹的微笑, 目光直直望向两人。 秋攸宁前冲的脚步戛然而止, 她慢慢将商陶从自己背上放下, 一字一顿道:“天契皇?” 辛乌的造型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鬓角有些花白,看起来成熟稳重, 和他的身份地位相得益彰。他先看了秋攸宁一眼,目光在商陶身上转了两圈,最终还是望向秋攸宁:“正是在上。” 商陶嗤笑一声:“还在上?真不要脸。” 话应落时他忽觉自己被一股凌厉的气机锁定, 就像有人拿刀横在自己脖子上,下一刻便会血溅当场。他登时脸色惨白,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滑下。 这种压迫感没持续多久, 因为秋攸宁出手了。 辛乌显然和之前被她牵制的圆桌骑士霍尔不同, 她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己的重力场是抓不住他的。在空间有限的胎宫里她不能大范围无差别使用重力场, 一旦重力场精确到尺米范畴,便极有可能被对方算出然后躲开。所以她没有企图压制辛乌,反倒是给自己加持了引力场。 十倍引力作用在身上,alpha的手脚化作千吨铁锤,宛如一颗炮弹弹射向辛乌。 “陶陶,去救人!” 商陶被两人相撞的巨响惊醒,荡开的冲击波差点将他掀翻在地,扭头便看见秋攸宁被一拳打得倒飞而回。alpha的身形在空中强行停顿,再次向天契皇冲去。 他贴墙向大厅后面跑去,才跑两步眼前人影一晃,竟是秋攸宁砸到了自己面前的墙上! “秋,你还好吗?”商陶想扶她起来,岂料alpha整个人被轰入墙壁中,一时之间拔都拔不动。 看见她嘴角溢出的鲜血,商陶顿时慌了手脚,这是他第一次见秋攸宁这样落于下风,以往她无论遇到谁都是轻松碾压,时间久了让人有种无敌的错觉。直至此时仿佛才被提醒着记起——她也仅仅只是个刚成年的alpha,异能才突破视野级不到三个月。 “我没事,你快去。”秋攸宁撑着墙壁将自己拔出来,她其实伤得不重,被辛乌击中时已经用引力场抵消了冲击力,这只不过是被震出的一点瘀血。但害怕商陶担心,她还是将涌上喉头的鲜血强行咽下。 “这时候了还有心情郎情妾意?”辛乌大笑一声,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条电鞭,劈头盖脸的便向商陶抽来。 他的力气出奇的大,秋攸宁只能用反向引力场将电鞭架住,待商陶匆匆躲开之后自己也闪到一边。那电弧闪烁的鞭子击打在地上,顿时撕裂合金地板,裂口边缘处被烧得炙红,可想而知这一鞭如果抽在人身上是何等惨状。 看见秋攸宁在乎商陶之后,辛乌反倒是追着他打,逼得两人狼狈不堪。 商陶紧张得耳鸣,大脑一片空白,偏偏在这时脑子里仿佛有些记忆要跃出。他听见耳后传来的风声,竟在瞬间判断出这攻击正瞄准自己的心脏,鬼使神差的横移两尺,险险让过这夺魂一鞭。 辛乌咦了一声:“你小子战斗意识不错,刚刚是装的?” 像这样熟练的闪躲,没有个三五年的机械训练是锻炼不出来的。这个omega方才还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现在竟比秋攸宁还早判断出自己攻击的路径,难道是披着羊皮的狼? 商陶要是知道辛乌在内心中把自己的危险等级从食草动物瞬间提升到食肉动物,一定会欲哭无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感觉对方的攻击会从这里来,而自己该往那边躲。 几次跳跃闪避之后,他竟在秋攸宁的帮助下穿过天契皇密不透风的鞭网,溜进了第一层内厅。 “这动作真漂亮,我都不舍得杀他了,”辛乌望着商陶的背影鼓掌,“干脆杀了你之后,把他收入后宫吧。” 秋攸宁冷笑着讽刺道:“无稽之谈。” 身后砰砰闷响不绝于耳,商陶埋头狂奔,根本不敢回头看。 进入内厅之后,便能看见流水线一般的制作车间,有的仪器在生产芯片,有的传送带上放置一颗颗头颅,还有的机械手正在组装。这里的一切看起来有条不紊,唯独就是没有活人——天契星科技发达,大部分重复劳动都用程序代替,更何况胎宫附近拱卫着十二圆桌骑士,寻常人连通道都进不来。 要想集齐“黑掉通道系统的黑客”“对抗十二名圆桌骑士的战力”“赶在皇城护卫队来援之前突袭”这些苛刻的条件太难,秋攸宁他们正在尝试,成功与否尚未可知。 根据智能终端上的地图显示,关押俘虏的囚房就在成品储存室背后。 胎宫第一层生产的是最低等的天契人,体内芯片是最少的,他们往往无法进行对战演算,只能凭借肉体力量和储存的程序进行战斗,对上更高级的天契人必败无疑。因而他们的体态、样貌在制作上区别不大,凭借人类肉眼几乎分辨不出来,看起来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储存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大厅里隐约传来轰鸣声。商陶小心翼翼的穿过这些整齐站立的机器人,虽然知道这些不过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他仍有些毛骨悚然,生怕他们突然两眼放绿光的动起来。 “谢天谢地,没有诈尸。”商陶长舒口气,抬头便看见了被关在牢房中的人类。 这些人原本都是凯明一上的大人物,数月的囚禁让他们看起来憔悴不堪,乍看到同类非但不惊喜,反倒是满怀警惕的盯着他。 一个身穿破旧军服的中年人沙哑着声音皱眉问道:“又来羞辱我们的吗?我劝你还是回去,不然我可不会管你是哪位骑士豢养的——拳头可不认omega保护法!” 说着,他还威胁似的扬了扬拳。只不过那拳头瘦得皮包骨,在饥饿的影响下摇摇欲坠,看起来并没有多少说服力。 商陶焦急的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是秋少将派来营救你们的。” 囚房中的众人面色冷漠,丝毫不为之所动,实在是这数月来被各种方法骗得太惨。辛乌也曾用过这招,他派来的还是个拥有异能的alpha,假装前来营救的人,他们满心欢喜的“逃出去”之后被毫无意外的抓回来狠狠折磨了一番。 要不是辛乌想留着他们的“灵魂”做出拥有异能的天契人,只怕他们早就死了。 商陶说:“孟轩孟警官在吗,他能证明我的身份!” 一个衣衫褴褛的alpha女人冷笑两声:“说谎也不知道打个草稿,孟警官早在被来天契的路上就被星际海盗劫走了。” 先前那个穿军服的中年人却突然开口道:“不对,孟轩被劫走这事儿只有我们和天契人知道。如果他真是从双子星来的,不知道这件事很正常。” “你怎么确定他就不是故意编造的,就是知道孟警官被劫走了才说要他证明,不然怎么不找你,不找我,不找他?”那女人有些歇斯底里的吼道,“哪个秋少将,我在十三军区这么多年,怎么没听说这这么号人物?” 长期处于封闭囚禁的状态,这些人的精神也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秋攸宁,孟戾将军的女儿,秋攸宁少将!她现在暂代第三军团团长一职,是智管局的荣誉少将。”商陶没空与她争辩,找到牢房的电子锁,将它贴在智能终端上等待珀西瓦尔破解。 “又是智管局又是第三军团的等等,你说什么?暂代第三军团团长——那孟戾上将呢,孟戾上将怎么了?”中年男人猛地站起身冲到铁栅栏前,却因为忌惮栏杆上的高压电流而没有靠近。 商陶愣了一下:“孟戾上将牺牲了啊,哦对你们是九一事变当天被抓的,大概还不知道这件事。” 听闻这个消息,这个牢房一片哗然,纷纷七嘴八舌的怒斥商陶胡说。 “小子,你真是来救我们的?”中年男人有些激动的问,如果是辛乌派来的人,没理由告诉他们这件事,“现在双子星怎么样了?天契是不是趁乱进攻,我们人类沦陷了吗?” 他这话正问出了牢房里所有人的心声,如果母星沦陷的话,那么他们期待的救援将永远都不会到来,即便被救出去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一时之间整个牢房都安静下来,神色忐忑的望向门外那个金发omega。 “没有,秋少将已经来救你们了,我手上有能让你们恢复异能的解药,只要打开牢门就可以了,”商陶说着,电子锁却纹丝不动。 照理说这种程度的电子锁对珀西瓦尔这个顶级黑客来说不值一提,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打开?他有些诧异抬起智能终端,却发现代表珀西瓦尔的头像已经下线很久了。 与此同时前方的成品储存室突然响起一声接一声的“滴滴”。 “该不会这么巧吧” 商陶欲哭无泪,眼睁睁看着这些天契人齐刷刷一个转体,碧绿双眸猛地亮了起来! 134.救俘(下) 真是福无双至, 祸不单行。珀西瓦尔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竟然不在线, 电子锁打不开就算了, 这些没有灵魂的机器人竟然“醒了”! 没有输入人格密钥的天契人就是单纯的机器人, 通过指令行事,他早该想到的——天契皇就在外面, 指挥上千个机器人易如反掌,怕是就在等他自投罗网。 商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以一敌千那是秋攸宁的人设担当,他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靠卖萌为生的omega啊!连异能都需肌肤相触才能起作用, 眼前这些来势汹汹的机器人,跟他们碰一下非死即伤吧? 眼看外面这个金发青年满脸惊恐, 牢房里的中年男人相信他可能真是来救人的, 但是为什么要派个omega来, 凯明一上的形势都已经危急到这种地步了吗?无论如何,这个青年不可能抵挡得了这些机器兵,他沉声道:“快逃!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往哪儿逃啊?”商陶绝望的喊道。 放眼望去这间囚房四周已经被机械兵包围, 这些机械兵没有装备武器,但是一身铜皮铁骨也是十足的钝器,他们抡起拳脚便向商陶砸来。 在此危急关头, 商陶突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他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脏缓慢跳动的声音,看见穿军服的中年人干裂的嘴唇上翘起的皮质, 那些机械手臂以极慢的速度向他前进他来不及思索, 弯腰侧身让过那些“慢吞吞”的攻击, 还顺便给了最近的那个机械兵一脚。 轰——! 军服男人看得目瞪口呆,他原本以为这个omega会血溅当场,岂料这小子竟然快得像一道残影,兔起鹘落之间避开所有攻击,甚至还一脚将那个机械兵踹飞了出去。他的力气如此之大,那个被踹飞的机械兵同时压倒了十几个同伴。 慢镜头的世界恢复正常,商陶同样对眼前的画面难以置信,他错愕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踢了这么大的一坨铁块之后竟然不怎么疼,不对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omega,小心!” 身穿传来的示警声惊醒了商陶,眼前一只铁拳迅速放大,他不假思索的蹲下,以手撑地、长腿似鞭撩倒对方,身体再次灵活扭转,避开另外机械兵的践踏,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地上弹起。 军服男人彻底明白了,先前还疑惑参议会怎么会派一个omega前来营救,现在看来这简直是个比alpha还alpha的omega!以前就听说军部有个“槐园计划”,其中有许多战斗力剽悍的omega,看来这位也是一个槐园特种兵吧。 牢房外的青年好像突然alpha附体,拳打脚踢之下已经干掉了十几名机械兵,但这么做并非长久之计。且不说周围仍有上千名机械兵,他们的时间也不够这么拖延——十分钟的期限已经过去三分半,只剩六分多钟皇城护卫队就要下来了。 他们可和这些机械兵不一样,是有人格、能演算、手持热武器的机甲战队,不用短兵相接,一枚镭射炮就能把他们炸成渣滓! 商陶估算着栅栏之间的距离,腰包扁平,刚好能丢进去:“这里面是恢复异能的解药!” 他说着将腰包投掷进了牢房中,正好掉在军服男人脚下,然而被囚的俘虏们并没有一拥而上,反倒是怀疑的望向那个腰包。有人大声道:“谁知道这是不是毒药?” “那个狗皇帝要杀我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军服男人拾起腰包,打开之后看见了里面一粒粒白色的药片,他毫不犹豫的取出一片咀嚼吞咽,“我先试试。” “不用试了,是真的!”商陶急道,“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只剩一分半钟就得撤退,否则逃不出这个地方。” 军服男人吞下药品不过数秒便觉丹田处有热流翻涌,失去了三个月的异能竟冒出了点头,他惊喜的喊道:“应该真的,我的异能回来了哈哈哈!” 一旦有人尝试,其余人便再无顾忌。眼看着恢复异能、逃出生天的希望就在眼前,他们纷纷急红了眼,互相推搡着想冲到军服男人面前抢解药。 “别挤,每个人都有!”军服男人的异能逐渐恢复,起先是涓涓细流,到后来如开闸泄洪一般回归身体里。他原本是行星级的风异能者,现在勉强也恢复到视野级的地步,立刻一把抓起药片,用风卷起一粒粒药片分配到牢房中每个人手上。 做完这一切,他来不及等同伴恢复异能,直接用风刃切断了囚房的高压栅栏,挥手便将围攻金发青年的机械兵大卸八块。 他虽然饿得头晕眼花,仍旧放声大笑道:“痛快,这才叫痛快!omega小子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商陶看了一眼智能终端上的倒计时:05:49,不由得焦急道:“没时间打了,快走!所有人跟我来,我们去外面跟秋少将汇合。” 这些俘虏原本就是起码视野级的异能者,此时异能恢复了小半,虽然不如全盛时期厉害,但对付一些机械兵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们各显神通,切瓜砍菜般的一路杀向大厅,还有的制造车间被水浸火烧泄愤,然而还没走进大厅众人的脚步便戛然而止。 因为他们进不去——整个大厅被恐怖的重力场压制,七八截断鞭散落在地,天契皇辛乌动作缓慢僵硬,一个身手敏捷的alpha围着他打转,攻击快得看不见残影。 她拳重如山、快似鼓点,看起来辛乌被完全压制在了下风,却总能及时挡住对方攻向自己中枢芯片的拳脚。只要不拿下中枢芯片,现在占据的优势便没有用处,辛乌拖得起,他们却分秒必争。 秋攸宁早就看见了逃过来的众人和商陶,匆匆一瞥没发现大哥的身影,心底微沉但也无暇询问。她现在没办法缩小引力场让这些人先走——引力场的转换是有间隙的,这间隙往往不过毫秒,但眼前的敌人是天契皇,哪怕再微小的破绽都会令他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引力乃是孟蓝秋家族的标志性异能,纵然之前还有些困惑的众人在看到这个货真价实的引力场之时便已经信了八九成。那个风异能的中年人朗声问道:“在下第五军团亲卫营副营长刘能,敢问是秋三小姐吗?” 他正是第五将军安邦的亲卫营营长。亲卫营是随团长行动的,九一事变当天第五军团亲卫营营长在外太空巡逻,而他作为副营长则护卫在团长身侧,就是这样被俘虏了。 “是我,此路不通,往别处走!”秋攸宁急促的说着,“陶陶,带他们去汇合。” 她不敢把汇合地点说出来,要知道天契人一个念头便能联网,万一辛乌知道了他们汇合地是宝石街,只怕他们还没出去,那些脆弱的宝石人就要被炸成宝石块。 “那你呢?”商陶喊道。 “不用管我!” 刘能大手一挥,风刃开始疯狂切割胎宫的墙壁,奈何这特殊材料制成的墙壁太过坚韧,风刃只能切出道道白痕。他将心一横,干脆放弃开辟新的出口:“秋小姐,我来帮你!” 他站在重力场的边缘,运起风刃向辛乌射去。岂料在重力场的作用下风速也极受影响,没飞几米竟原地消散,连两人的边儿都没摸到。他不由得心中震惊:引力果然不愧是顶级异能,他行星级的风竟然连对方的视野级都不如。 以往他跟随安邦上将,看见的只是那位将军神乎奇迹的兵法和坚不可摧的防御,对于顶级异能的破坏性其实了解并不多,甚至对孟戾上将的“黑洞炸弹”嗤之以鼻,觉得是联邦军部为了宣传偶像军人的炒作手段。现在看来当时的自己简直愚昧! 一颗向往崇拜的种子悄悄在这位副营长的心底扎根,没有alpha不希望跟随一位更强大的统领。 其余异能者也纷纷出手,可秋攸宁为了能压制辛乌放的是三十倍重力场,大多数攻击都只能在边缘颓然落地,反倒让她的重力场产生了不稳定的波动,差点让辛乌逃了出去。 她微怒道:“别添乱,赶紧走!” “没时间了,秋,只剩五分钟了。”商陶颤声喊着。 按照计划他们必须在倒计时还剩五分钟时撤退,这样子才能逃脱皇城护卫队的追捕。但哪能想到辛乌这么难缠,现在别说是救人,他们自己恐怕都走不掉。而起先说好主战天契皇的兰斯洛特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连后勤待命的珀西瓦尔都不知所踪,商陶生起些不妙的预感。 看着alpha难看的脸色,辛乌愉悦的说:“经过我的计算你们死定了,还有什么遗言吗?噢——我会好好‘善待’你的omega 的。” “大言不惭。”秋攸宁一拳打向辛乌面门,与此同时重力场瞬间收缩成原本的一半,露出通往大门的路,“走!” 辛乌等的就是这一瞬间,他眼中绿瀑爆闪,须臾之间欺进秋攸宁身前,五指化作一蓬锋利的钢丝,向她上半身射去,每一根钢丝都直取要害! 就在他的钢丝已经刺破alpha肌肤的时候,原本三十倍的重力场赫然加重到五十倍,那些瞄准要害的钢丝齐齐下沉了半寸,堪堪避开所有要害。 饶是如此,秋攸宁整个上半身依旧被捅成了马蜂窝,鲜血在空中抛洒,看起来凶多吉少。 商陶脸上血色尽褪,疯狂的向她冲去,没跑两步便被刘能一把拉住,副营长面沉如水的喝道:“别辜负了她一番心思,她还没死!” 135.反间之计 d通道附近的三座城堡只亮了两座, 目前看来也就左辻最倒霉, 抽中了唯一满员的通道。跑近前来的两人中还有一个是熟人, 赫然是曾经在凯明二上遭遇过的圆桌骑士高文。 闻天看向对面两名圆桌骑士, 指着左边那个对秋歧说:“费尔曼,你的;高文, 我的。好不好?” 秋歧点点头,二话不说便向圆桌骑士费尔曼冲去。他一旦进入战斗状态便化身为冷漠剑圣,完全看不出昨天还躲在草丛里玩捉迷藏的稚气;他记得秋攸宁说过要速战速决,于是一开始便用上最强大的手段, 空间斩步步紧逼,电火花在空气里飞溅。 反观闻天这边却打得宛如闲庭散步, 与高文轻飘飘的撞击两下便分开, 倒是若有若无的往秋歧身边靠。 八百岁的剑圣在战斗时感觉异常灵敏, 顿时察觉出闻天的意图,一道空间封锁便堵死了对方走向自己的路,不满的说道:“你自己打, 不许过来!” 左大爷说过不可以让这个绿眼睛的家伙靠近自己,不然以后就没捉迷藏可以玩啦! 闻天脸色稍变,暗暗向高文使了个眼色, 后者隐晦的点点头。 费尔曼在十二圆桌骑士中排行倒数第三,根本不是同时拥有对战演算和顶级异能的秋歧的对手,不到十招便摇摇欲坠。恰在此时, 高文被闻天狠狠一拳轰飞, 倒飞的位置恰是秋歧身后。 秋歧计算出这个天契人会与自己擦肩而过, 便没有闪避——毕竟左辻说的是不能让闻天接近自己,闻天也说过这个对手是他的。小朋友的固有思维认定,说好了的对手不可以更改,自己虽然反手就能捣毁这人的中枢系统,但这么做是不行的。 刹那之间,秋歧身后的高文在擦肩而过时右手迅速抓上他的后脑,一道刺目的蓝色电弧闪过,剑圣还在愤怒“这人怎么不讲道理”,便已经陷入了昏迷。与此同时,费尔曼的中枢芯片被闻天趁机刺穿,毫无生气的倒在了地上。 左辻千算万算,偏偏没料到高文竟然是闻天埋在天契皇辛乌身边的棋子!这位圆桌骑士本就是闻天的人,当年兵败时假意倒戈投降,这些年一直潜伏在辛乌身边。想当初在凯明二的时候,高文当然能看出突破视野级之后的秋攸宁后继乏力,只不过是在闻天的示意下故意露怯逃离罢了。 高文用电流击晕了秋歧,拎着他的脖子向闻天行礼:“陛下,这个人怎么处理?” 闻天遥望胎宫的方向,沉吟数秒后说道:“你挟持着他去找辛乌,要求秋攸宁束手就擒,一旦辛乌松懈下来你就动手。” “你突然倒戈秋攸宁必然想不到,杀掉辛乌之后不要犹豫,去杀商陶。”闻天吩咐着,同时给兰斯洛特发了信息:“秋攸宁一定会去救商陶,我动手的时候,你秒杀掉左辻。” “收到。” 不远处加雷思也带着那几个异能人类向胎宫的方向“援助”,闻天与高文对视一眼,一前一后的向那处跑去。 高文冲进胎宫时,正是秋攸宁兵行险着被捅成马蜂窝的瞬间。辛乌在五十倍的重力之下轰然倒地,秋攸宁的身体也千疮百孔,几乎无法站立。她浑身上下数十个血口子在向外淌血,单是这疼痛就足以让一般人休克晕厥。 电流在辛乌皮肤下窜动,显然还有一战之力,只等秋攸宁异能耗尽便会跳起反击。重伤之下的alpha不可能维持五十倍重力场多久,有可能还没等皇城护卫队下来她便已经力竭身死。 “不许动!”高文故意大喊一声吸引两人注意,掐着秋歧的脖子靠近引力场,“撤去你的异能,人类!否则我就掐死你的同伴!” 辛乌面露喜色,而秋攸宁则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她盯着在高文身后追来的闻天咬牙道:“你怎么能让他被抓了?” 闻天左肩处有道被砍伤的痕迹,他神色凝重的说:“对不起,我尽力了。” “少废话,我只给你三秒钟的时间。三二哈,我当你们人类有多在乎同伴呢!一” “等等!”秋攸宁懊恼的望着老祖宗苍白的脸蛋,最终还是没能忍心让他去死,满心不甘的撤去了重力场。 这个该死的圆桌骑士来得时机太不巧,哪怕再晚一点,等商陶他们都逃远了她也能干脆的扯断体内束缚异能的锁链,让他们死于突破境界的冲击波。但是商陶在这里,上百名人类异能者在这里,她又怎么能本末倒置,用他们的命换自己苟活? 辛乌大笑一声,从地上站起,看向这个投降之将的目光愈发满意,虽然就这么耗下去最后死的依然是秋攸宁,但是被一个人类——尤其是天契死敌的孟蓝秋家族——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无疑非常有损他的脸面。 “做得很好!”他赞赏的拍了拍圆桌骑士的肩膀,后者低眉垂目,一副谨小慎微的讨好模样。 “是陛下英明神武,洪福齐天。” 辛乌点点头,将手指化作锋利钢线,转身看着怒目相视的alpha狞笑道:“你的死期到了!呃” 他话音未落,眉心突然被捅了个窟窿,眼睛瞪得老大,却已经没有力气回头质问。中枢芯片是所有天契人的要害,哪怕贵为天契皇也不例外,这里一旦损毁必然会强制休眠,在大修之前无法动弹。他眼中绿瀑挣扎的闪烁了几秒,最终还是颓然倒地。 高文在他身后阴测测的说:“不,是你的死期到了。” 这一幕峰回路转震惊了在场所有人类,秋攸宁当然记得这个在凯明二上见过的圆桌骑士,但是他为什么要杀辛乌?难道他是闻天的人,现在是友军了? 笑容还没来得及爬上嘴角,背后捅了辛乌一刀的高文行云流水一般飞速后退,他将手中掐着的秋歧掷向闻天,杀意凛然的朝俘虏队伍里的商陶扑去! 秋攸宁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惊怒交加之下完全没注意到闻天已经溜到了自己身后,她用引力场奋力将高文拉扯向自己,而此时c通道处兰斯洛特正拦住了左辻的去路。 “那我可以管吗?”兰斯洛特从容不迫的问道。 对方来势汹汹,左辻便知道此事不妙,不由得担忧的看了一眼胎宫。他没打算和这位最强骑士纠缠,七彩的不死领域霎时间扩张到整个十七层,整片夜空都被渲染得五光十色。 刚赶到胎宫门外的加雷思抬头望着着炫丽天空惊恐万分,他比所有人都提前算到了的结局,失声脱口而出道:“不可以!” 兰斯洛特没听到这句话,他只在瞬间分析出这片七彩光晕是“不明物质”。此时显然不能等待云计算的结果,先生说过要“秒杀”,他不假思索的将激光剑提高到最高功率,一剑划破长空向宝石人当头斩去。 那剑芒宽近两米,直接将宝石人连同他脚下的地面齐齐灼烧成了粉末,灰飞烟灭! 兰斯洛特勾唇冷笑道:“不过如此。” 胎宫中。 高文杀意凛然朝商陶攻击,秋攸宁瞬间将他抓握向自己,而在她身后,闻天的五指变成五把锋利小刀,狠狠向她心脏捅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团七彩粉末在闻天头顶凝成了个人形,那人左腿化作金刚石刃面,风驰电掣般向闻天头颅劈下——正是左辻,他的嘴角露出胜利的微笑。 直到此时凯的云计算才得出结果,他喊道:“糟糕,那个宝石人在这片光里能瞬移!” 兰斯洛特大惊失色,一束激光炮毫秒间瞄准发射,流星赶月一般向胎宫射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左辻动作太快,闻天的手插进秋攸宁心脏之前就会被他劈成两半,哪怕躲都来不及。 而兰斯洛特的激光炮甚至还在闻天的手插进秋攸宁心脏(如果可能的话)之后,就算能射中,这个宝石人刚刚被他全力劈了个正着都毫发无损,区区一束激光炮真能伤他吗? 一刹那有多久?人类典籍中说,一刹那即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叟,一日一昼为三十须叟(注1)。一刹那是0.018秒。 0.018秒的时间里闻天来不及拿手里的秋歧做挡箭牌,来不及变换防御姿态,甚至来不及躲开攻击范围。他只来得及想一想。 于是眨眼之间(注2),密密麻麻的复杂纹路从他头顶迅速扩散至全身,组成他身体的分子化学键断裂重组,一架庞大的机甲赫然出现在大厅里。原本人形高度的致命伤在机甲身上不过是一道小小划痕。 左辻这一劈是偷袭,算准了闻天的位置,怎料他竟然决然变身为机甲——他怎么敢变身成机甲?蓝穆清当时怕他作乱,特地给他设置了“必须有驾驶员”的程序,没有驾驶员的情况下他岂不是一具任人宰割的铁疙瘩? 不,他有驾驶员。 136.传国信物 闻天当然知道蓝穆清设置的后门程序, 他自己几经研究也无法破除, 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他没有将秋歧当场杀死而是带在身边, 为的就是防范这个“不时之需”, 果然派上了用场。 就和当初在凯明二控制怪鱼一样,他是可以通过生物电流控制对方脑波的, 只不过人类大脑精密,真要来个智力健全的成年人控制起来一定要大费周章。秋歧就是个非常好的对象,他的身体足够成熟,大脑足够虚弱, 仅仅在变身的瞬间闻天便已经能接管他的身体。 “说到底你不过是个人类,”闻天冷笑道, “你会设置这种后门, 我难道就不会想办法找‘天窗’吗?” 超导晶炮在变形的过程中已经竖起, 笔直朝向秋攸宁和她身后的一众人类,冰冷的白光在炮管中凝聚。 这次再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的死亡——还是时间,这架纳米子机甲是蓝穆清的得意之作, 发射炮弹几乎不需要预热,瞄准射击同时完成。 不,还有一个。 秋攸宁体内有两条锁链, 她知道,一旦自己扯断它们,哪怕只扯断一条, 爆发出来的冲击波都将把这些什么超导晶炮、机甲、圆桌骑士统统轰成齑粉。 但与之一同化为齑粉的还有商陶, 还有左辻除她之外这颗星球将不复存在。 突破瞬间带来的冲击波早在凯明二上她就体会过, 那时只不过是突破视野级,爆发出的冲击就已经很难控制,行星级的冲击波恐怕更无法掌控了。 要不要尝试一下?试对了,皆大欢喜;试错了,全球陪葬。 秋攸宁望向头顶的炮管,终究还是松开了拳头。在即将赴死之前,她想到了父亲,想到了下落不明的大哥,想到了商陶最终将目光定在机甲腿边,那处只有一道划痕,空无一人。 她愣了一愣,就听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找我吗?” 一个火彩璀璨的高大身躯将她结结实实挡在了身后,左辻全身化作钻石,这是他能尽的最后努力了。 “你作死吗,滚开!” “休想,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看着你去死。” “少废话,要死一边儿死去。” “欸,你这人怎么老这样?” “怎么样?” “我每次辛辛苦苦来救你,你就不能感谢一下吗?认真接受人家的好意会死吗?” “谁要你救啊,没你救我就会死吗?真是欸?我怎么还没死?” 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后知后觉的发现本该降临的死亡之光竟然哑火了。包括赶来的兰斯洛特和凯在内百余人全都怔怔望着那架摆着帅气姿势的机甲。 只听蓝博士优雅的声音从机甲中传出:“警告,基因匹配失败,非驾驶员本人,已全机锁死,请找到正确驾驶员后解锁。” 所有人都傻眼了,包括上一秒还洋洋得意的闻天。 蓝穆清确实说过机甲模式必须有驾驶员,可是鬼知道这个驾驶员竟然是专属的!看来他早就料到闻天会有此举,才设置了这么个阴险的条件——一旦闻天想要变身机甲对付秋攸宁的话,他就会全机锁死,连变都变不回来,彻彻底底变成个“石化”的活靶子。 要想恢复成人身就必须让秋攸宁去解锁,而一旦秋攸宁进入驾驶舱,那怎么操作还不都是她说了算?这样一来主动权就全到了她手上。 这一招釜底抽薪,彻底将闻天的阴谋捣毁,原本陷入死局的人类一行霎时间扭转局势。 加雷思面色阴沉的演算良久,实在找不出破解之法。他们不可能放弃他们的皇,更不可能放弃他脑子里的星图,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他眼睛一转,扭头对兰斯洛特淡淡道:“怎么办,得选个新皇了,这个废物也真是没用,竟然还能着了人类的道。” 闻天暴跳如雷的声音从机甲中传出:“你们要造反吗!” 兰斯洛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激光剑霍然出鞘,转身便向人类俘虏那边走去:“我看我挺合适的,先拿这些人类做祭品吧。” 他话音未落就听身后铿锵巨响,只见纳米子机甲的炮管竟对准了自己的中枢芯片,秋攸宁心平气和的说:“你再走一步试试?” 兰斯洛特当然不敢走。他只不过是配合加雷思演出戏,可惜秋攸宁看起来没有表面上那么蠢。 她冷嘲热讽道:“怎么不要祭品了?哦,看来这个‘废物’也不是那么没用。呵呵,你们不做圆桌骑士去唱双簧也不错。” 她远程操纵机甲,带着商陶、左辻进入驾驶舱,而剩余人类则围拢在机甲脚下。这一幕看起来十分古怪——天契人的主帅竟在庇护敌人,反倒是他们自己人不能靠近半分。 秋攸宁甫一进入驾驶舱便瘫软在地,吓得左辻和商陶连忙将她抱起。 “没事,失血有点多打一针组织修复液就好了。”秋攸宁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妙,先前跟辛乌硬碰硬时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被他最后一击更是捅得千疮百孔,如果不是二哥留的这招后手,可能他们今天真的会命丧于此。 闻天的声音在驾驶舱内响起,幸灾乐祸的说:“不好意思,我这儿没有组织修复液,而且你的创口面积太大,来不及去其他层找组织修复液了。恭喜你,要和我同归于尽了。” “她死了你也别想活!”左辻恼怒的瞪着显示屏喝道。 商陶推搡了左辻一下,同样愤怒道:“她不会死!” 闻天吹了个口哨:“后宫起火哟你们俩不如殉葬得了,咱们四个黄泉路上有个伴?” 失血过多让秋攸宁有些耳鸣,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们的话语忽近忽远听不真切,就听到“殉葬”两个字,朦胧之中抓着一个人的手有气无力的说道:“别说傻话。去把杜仲叫上来。” 商陶脸色铁青的盯着左辻的手,后者脸上笑开了花,二话不说便出了驾驶舱——没有组织修复液有什么关系,他们这不是还有治愈系的异能者吗? 闻天当然知道还有治愈系异能者的存在,只不过他没有出言提醒,最好是秋攸宁忘记这个人,然后死在这里,这样子他哪怕被定在这里,几个月、几年、十几年之后总能破解那个该死的后门程序。 眼见着脸色苍白的杜仲被揪进驾驶舱,闻天哪怕再想用舱内机械臂戳死这个“救命稻草”也动不了,更让他不安的是:蓝博士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安装这个要命的后门程序,那他中枢芯片里的星图真的还是安全的吗? 舱内的治疗正在进行,倒计时已然悄悄归零,山呼海啸般的皇城护卫队从十八层通道口中一涌而出,首先便看见了块头最大的纳米子机甲和倒在地上悄无声息的天契皇辛乌。 护卫队长登时惊怒吼道:“乱臣贼子怎敢如此嚣张!” 天契皇只不过是被损毁了中枢芯片,只要人格密钥没被毁,修复之后还能如初。他们仗着自己兵强马壮,就准备强行攻过去杀掉这些袭击者,抢回陛下的躯体。 还没靠近,就听那架机甲里传来威仪的声音:“谁是乱臣贼子?” 话音落处,一片璀璨的“星空”骤然在大厅上方铺开,那深蓝色的背景里有无数黑点闪烁,每一个黑点都象征着一扇门,能通往伽马走廊中某个神秘的地方。 皇城护卫队的天契人一时之间看呆了,傻傻的在原地仰头望着。一个刻在他们中枢芯片里的命令渐渐响起:每一个天契人的中枢芯片里都会有这道遗诏。 加雷思说:“初代天契皇留下遗诏,持星图者,方为下一任君王。只可惜这数百年来星图一直没有现世,我天契不可一日无君,便选了有才能者暂代王位。真要说的话,从二代到辛乌统统没有‘传国信物’,只有闻天陛下是正统的储君。他们才是乱臣贼子!” 护卫队长近乎呆滞的呢喃道:“这真是星图?” 兰斯洛特点了点头:“绝对不假,这就是伽马走廊的星图,是我族称霸宇宙的航路图。” 在场的天契人都看得出来,头顶这片“星空”不过是一段节选,而仅仅是这段节选中也有超过数亿的跃迁点。更重要的是中枢芯片里的那道命令在微微发烫,它承认了这片“星空”的真实性,这真是的当年初代天契皇留下的宝藏! 星图具体藏在哪里只有初代天契皇本人知道,但他临死前曾说过,他会将开启星图宝藏的钥匙放在后代某个天契人的中枢芯片里,有钥匙便能开启星图,便是他的传承者。 当年闻天诞生后不就便在中枢芯片里发现了星图钥匙,他满心欢喜的跑到皇宫找辛乌要皇位,然而享受惯了权力的辛乌哪里肯就此退位让贤。他暗地里派出最忠诚的圆桌骑士暗杀闻天,但是由于想要他脑子里的钥匙,束手束脚之下反倒让他聚集了一批信徒。 最终闻天兵败,他被辛乌销毁人格,却凭借着星图里的秘密跃迁点逃离,才有了后来的这些故事。 事已至此再没人理会倒在地上的辛乌,皇城护卫队黑压压跪倒一片,护卫队长虔诚的说:“是我们有眼无珠,望陛下恕罪。只不过能请陛下出来一见吗?” 他们的顾虑不无道理,万一机甲里的是别的物种假扮的,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星图,那岂不是将整个天契星拱手送人?反之如果机甲里真是他们未来的皇帝,迟早是要见人的,这时候先出来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又有何不可? 但是闻天哪里能从机甲里出来——他就是这台机甲! 137.赔偿 “你放了我, 我可以让天契骑士团退兵。”驾驶舱内突然传来闻天沉着冷静的声音。 秋攸宁已经在杜仲的治疗下恢复了意识, 不过体内异能消耗一空, 身体有些虚弱。她听到闻天的话之后嗤笑一声, 将脚翘到驾驶台上:“你当我跟祖宗一样好糊弄呢?” 他们进来时倒霉的秋歧正晕倒在驾驶位上。他原本就被高文电了一下,刚刚被驾驶舱的锁死电流又电了一下, 浑身抽搐的样子看起来比秋攸宁伤得还重。杜仲在治疗完秋攸宁之后就着急忙慌的给他抢救,好在来的及时,总算是没有性命之忧。 在完成抢救之后秋歧和杜仲就从驾驶舱里出去了,重型机甲的驾驶舱也只能容纳三个人, 人多了未免有些拥挤,反正现在外面也没什么危险。 现在星图的秘密公之于众, 也就更显现出闻天的珍贵性。这样一个超重量级筹码握在手上, 只换天契退兵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这种狠狠敲竹杠的机会可不多啊。 闻天沉默片刻后加码:“我也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我还活着,天契永不进犯双子星。” “你我还活着?”秋攸宁用脚敲了敲操控面板, 冷笑一声,“你还好说,我顶多活个百来年, 到时候你仗着星图指不定怎么欺负我们家小辈呢。这个可不行。” “那你想怎么样?” 秋攸宁脸色阴沉,寒意森然的说:“闻天,你天契人杀我父亲, 屠我百姓, 该不会以为就这么算了吧?” 闻天沉默了数秒, 聪明的听出了秋攸宁语气下暗藏的杀机,于是诚恳的辩解道:“九一事变是辛乌一手策划的,与我无关。刚才高文已经杀了他,我会彻底销毁他的人格和身躯” 话音未落,纳米子机甲的超导炮突然发射,将地面上前任天契皇的身躯焚成了一滩铁水。 秋攸宁冷冷道:“现在他已经被彻底销毁了。” 闻天说:“那你已经报了仇了,接下来我们可以谈点儿两个文明之间正常的交易了吗?你是个成年人了,别老想着冤冤相报,换点儿利益不可以吗?” “不可以,”秋攸宁摇了摇头,“入侵别人的家园就是你们的错,你得先认错,再谈赔偿。” “我错了。”闻天从善如流的低头认错。 “九一事变入侵的,辛乌算是主谋,还有那些从犯呢?”虽然当初九一事变刚发生的时候,秋攸宁满心满眼的都是要将天契灭族,但现在冷静下来想,那些未曾参与过九一事变的天契人终归是无辜的。 闻天不说话了,九一事变时负责入侵凯明一的死士团多达上万人,全都是天契星最优秀的战士,如果秋攸宁要求见他们全部销毁的话,天契无疑会大伤元气。 他拒绝道:“你换一个,除了星图什么都可以。” “好啊,”秋攸宁冷笑着狮子大开口,“我要天契做双子星的下属文明。” 所谓下属文明类似于古时候的奴隶主与奴隶,下属文明必须完全听令于上属文明,且上属文明有权对其进行资源征调、科技封锁等等,不让它的科技有超越自己的可能。 一般下属文明和上属文明之间起码隔着整整三个科技爆炸,就如同石器时代和信息时代,这样下属文明才能甘心臣服。而天契星的科技本就略高于双子星,要他们跪在地上看人类的脸色过活,无异于天方夜谭。 “不可能,”闻天果然一口拒绝,轻蔑的说,“硅基怎么可能臣服于卑微的碳基?” 秋攸宁啧啧摇头:“以前你还装的道貌岸然,自称两基平等主义者,现在倒是明目张胆了,脱下伪装是不是特别爽?” “并不会。你们人类觉得伪装有难度,所以完成之后才会有成就感,我们不会——这件事情轻而易举,”闻天再次不动声色的鄙夷了人类一把,“天契不可能做人类的下属文明,这一点哪怕死我也不会妥协。我死了,顶多再过个千百年,还是会有继承星图钥匙的人诞生;但是你们人类只怕还没等你赶回去就已经死伤殆尽了。” 他这话说的没错,天契星距离双子星数十万光年,哪怕走星图里的近路也要一两个月,而目前战况是天契骑士团已经打到了凯明一的近地轨道,只怕不出七日便能拿下双子星。 等秋攸宁再带着异能恢复剂回去的时候,人类早就被杀完了。 闻天循循善诱道:“玉石俱焚对我们都没有好处,我们可以结为同盟文明。经此一战人类元气大伤,只怕斯顿、兽人那些低等文明也会对你们产生觊觎,这时候只要我宣布我们是同盟,他们便不敢妄动。人类需要一个百年来休养生息,难道你对自己的后代没有自信?觉得百年后他们肯定不如我?” “你少在这里激将法,”秋攸宁烦躁的踹了操作面板一脚,“单单同盟可不行,人类被你们惨无人道的屠杀,一句结盟就想一笑泯恩仇?这一仗我们人类的文明起码要停滞五十年!” “我可以赔偿损失,刚才算了一下,凯明一房屋、建筑、经济停滞等造成的损失约四千五百亿击蒙币。我双倍赔偿你九千亿击蒙币。” “钱能解决事儿吗?有钱了不起啊?” “你还要什么,就直说吧。” “武器,随便先赔偿几百艘星系级战舰。” “秋少将,我们天契总共也只有不到百来艘星系级战舰。我可以给你十艘,再加一百艘行星级战舰。” “三百艘,而且上面必须全副武装,可别想拿空壳糊弄我。” “好。” “我还要你写道歉信,官方声明发表,言辞要悲痛、忏悔、自责、发人深省。起码五万字以上!” “一定发人深省。” 秋攸宁顿了顿,露出了狐狸尾巴:“最后一条,我要你向我保证,只要我有需要,你必须随时借兵给我。” 前面那些赔偿都可有可无,只有最后一条才是她最想要的。钱和武器都不能解燃眉之急,人类死伤太多,这时候一旦击蒙星系其他五大文明前来进犯,他们就算有机甲都找不到能驾驶的机师。 闻天想了想:“三次,天契骑士团供你驱使。” 秋攸宁不满的摇头道:“三次太少,起码得有个八百次。” “你怎么不说天契骑士团从此改姓‘秋’?” “那也可以。” “我会发布声明,与你人类作对,便是与我们天契为敌,你所想的被五大文明围攻的场景其实不可能出现。我给你这三次出兵的机会,为的可不是对付他们。” 秋攸宁挑了挑眉:“难道是对付你?” 闻天意味深长的笑了两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三次足以,只要你一声令下,天契骑士团必然为你披荆斩棘。如果你依旧不愿意,那我们就同归于尽吧。” 秋攸宁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两方谈妥,闻天正准备弄个投影出去糊弄皇城护卫队,左辻突然道:“待会儿还要劳烦新皇陛下送我们一程,毕竟你的信用记录太不良,我怕我们还没走出近地轨道就被炸成一堆渣滓。” 闻天故意叹了口气:“咱们好歹认识了两三年,不必这么防着我吧。” 左辻冷笑两声,知道他是在用祢衡星上的事情警告自己——秋攸宁确实已经知道了祢衡星“度日如年”的谎言,却还不知道另一个。这也确实是左辻的软肋,他臭着张脸,到底还是没继续找茬。 当天晚上卧薪尝胆数十年之久的新皇终于坐上皇位,并且向全击蒙宣告了天契权力的交替。 与此同时,本来已经打进大气层的天契骑士团被迫停下了攻击,军团长的骑士枪挑着人类共和国国旗,半晌后脸色难看的将那面国旗取下,双手递给瑟瑟发抖的军区司令,旋即站在先祖广场上发表了一篇声泪俱下的致歉声明。 在这封声明中,天契人表示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该无端引发内战,造成数以百万计的伤亡;并且表示从此与双子星睦邻友好、互帮互助,谁看不起人类就是看不起天契,谁敢动人类一根毫毛天契就跟谁急眼;最后令人震惊的表明对于人类朋友的损失,他们会如数赔偿,而赔偿的钱物将随“外交大使”秋少将的战舰一同启程。 这简直看呆了所有当事人以及围观文明的眼——天契的这个新皇是疯了吗?明明都要拿下双子星了,居然这时候求和?机器人还有和平主义者? 而少数知道秋攸宁一行的人则长舒口气,看来那个匪夷所思的偷袭计划是成功了。他们心底明白,一颗新星正在冉冉升起,但凡被秋攸宁从天契星上就回来的异能者都欠她一个人情,而这些人遍布军政各处,相当于八成的领导人都会对她礼让三分。 孟蓝秋家族没有在这次的沉重打击中走向消亡,相反只会越来越强大。 漆黑的跃迁点旁,秋攸宁注视着最后一艘搭载宝石人的战舰驶离,茫茫宇宙中便只剩驾驶机甲的她和身边两艘小飞舰。 “当初埃尔文空间站的事情,还有九一事变的事情,辛乌在我们人类里肯定有个内线,我需要知道他是谁。” “这不是什么难事,我这儿也要拔些钉子。”闻天冷漠的说着,预示着一场血淋淋的大清洗即将在天契高层展开。 “我这人不喜欢别人撒谎,答应了我的事情,你必须做到。” “不用再三重复,我会出兵。” “我是怕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是——我要你出兵时,不管你再麻烦,都得准时准点的出现。否则即使我再麻烦,也会来你们这儿再旅个游。” “呵呵,说完了?那走吧。” 秋攸宁敲击着操作面板,突然摇头道:“闻天,其实我还真把你当过朋友。” “我们现在依然可以是朋友,”闻天的声音毫无起伏,听起来是十足的客套,“只要你让蓝博士把我身上的后门程序给删了,我们甚至可以做世间最好的朋友。” “他还有后门程序?”秋攸宁讶异的问。 闻天却闭紧嘴巴,不打算跟她透露什么有利信息。蓝穆清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他设置机甲专属驾驶员,那么也可能设置些别的什么,他查出来或者查不出来,心底总有颗怀疑的种子。身为天契的新皇却被一个人类omega掣肘,这让他怒火中烧,发誓找到机会一定要杀了那个omega。 秋攸宁得不到回答,心想回家去问二哥也一样。她翻身进入飞舰中,总算解除了新任天契皇的机甲模式,紧紧盯在一旁的兰斯洛特等人连忙将自家陛下捞进飞舰舱内,唯恐这些人类再耍什么手段。 秋攸宁的声音从通信频道里传输到天契飞舰上,她调侃的笑道:“走啦,最好永生不见。欸珀西瓦尔——你要跟我去凯明一吗?我们那儿对孩子非常友好哦。” “才不要!” “哈哈哈” 138.山河随你挑选 连日来的死亡阴影一扫而空。 天契退兵之后, 凯明一全球狂欢三日, 美食美酒摆上街巷, 所有人都在欢呼, 还有人喜极而泣,原本他们以为自己乃至整个人类文明都将走向消亡, 岂料柳暗花明又一村。那些耀武扬威的天契人灰溜溜的撤走,甚至还承诺了巨额赔偿,这在昨天还是梦里才会发生的事情。 一时之间“秋攸宁少将”的名字传遍大街小巷,这位成功“劝降”天契新皇的、带回异能解药的alpha声名大噪, 迅速压过刚发布了祝融抗生素的余二伯余晃,成为人人心中的英雄偶像。 与此同时, 也不知道迷迭会光头会长是不是太开心喝多了酒, 竟当着蓝穆清的面大放厥词说自己有“将omega变成alpha”的能力, 想以此笼络他故意败给自己。 大义凛然的蓝博士当然没有被诱惑,他立马通知警察局缉毒科,特种警员当晚便清查迷迭会大楼, 果然查出了他制作贩卖毒品“omega信息素抑制剂”的实质性证据。 兰回被剥夺议员身份,判处无期徒刑,而他提出的“恢复中央集权封建制”提案三审也在一月底被否决;第二天, 蓝穆清议员提出的“废除系统婚姻匹配法”提案一审以82%的高得票率通过,将孟蓝秋家族的声势再推上一个高潮。 民间已有让秋攸宁担任第三军团长、蓝穆清担任参议长,双剑合璧共创美好未来的风声。 这让余晃嫉妒得红了眼, 咬牙切齿的发誓一定不会让这个omega得逞。他通过子弹组织和余惊霆将军在军部的关系, 联络了一大批反omega参政人士, 想要趁呼声不高,抢先将他打下政坛。 在此间最活跃的竟然是尚在归途中的十三军区女司令王瑶——她刚从天契星被救出,听闻有个omega竟然要当参议长,当即远程连线表示坚决反对。 大半军区司令、包括周袈州长在内的众多议员在商议之后一致决定:废除蓝穆清议员之位,博士就该待在实验室里,而omega则更不能参政! “简直不要脸!他们这是卸磨杀驴,那个王瑶还是你妹妹救的呢,早知道是这么个白眼狼,秋少将就不该救她!” 飞舰行驶在去往议会厅的路上,小沈保镖义愤填膺的说:“博士哥哥,我们再等等,先来个缓兵之计。等秋少将回来了她肯定支持你的,有她在我看别人还敢说什么!” 比起小保镖的愤慨,即将被废除议员身份的蓝博士倒是从容不迫,他正给坐在身前的灰发少年理发,漫不经心的说:“嗯,说的好,那你说用什么缓兵之计?” “呃你比我聪明,这个该你想。”沈非复羞赧的低下了头。 灰发少年朝他摇了摇手指——这是老师的经典动作,被他学了个十成,只不过表情上还做不到博士的深藏不露,略带鄙视的说:“这事儿你的秋少将不会帮忙,王瑶能远程连线难道她不能吗?要我看来这些alpha都是一个德性,压根儿就想老师嫁人生孩子。” “才怪,阿乐你胡说,秋少将才不是这样的人!”沈非复吹胡子瞪眼的说道。 “那你说她为什么不站出来帮老师说两句话?她现在声名无两,第三军团已经是囊中之物,只要她发话了,那个王瑶屁都不敢放一个!” 两人还准备再争,蓝穆清皱眉敲了敲谷乐的脑门:“用词要文明。” “我知道错了,老师,”谷乐吐了吐舌头,“可是老师您真的准备就这么让他们如意吗?那些庸才没有一个比得上您,这次要不是您设置的后门程序,秋攸宁根本赢不了。” 蓝穆清淡淡道:“不让他们如意又怎么办呢?” 谷乐眼珠子骨碌直转,狡黠的笑道:“他们不就是仗着有兵权吗,您也有第三军团亲卫营啊,军团的精兵可比地面上这些菜鸟厉害多了。” “那个有别的用处,”蓝穆清摇头说,“小秋懒得管地表之上的争权夺利,不代表她会对滥用军团士兵坐视不理。她这孩子太直了,说到底亲卫营是她的亲卫营。” 谷乐不满的嘟着嘴巴,用脚尖踢了踢沈非复:“想个办法呀。” “我还是觉得应该等秋少将回来,她现在肯定被人蒙蔽了,压根儿就不知道我们这儿的事。”沈非复执拗的说。 蓝穆清嘴角含笑,不置可否。 而此时为他们所争议的秋攸宁秋少将正和第五军团亲卫营的副营长刘能大眼瞪小眼。 刘副营长说:“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天契的飞舰被突然从跃迁点蹿出的星际海盗劫持,他们的船长来我们这儿溜了一圈,突然就看着孟警官说:‘欸,好俊的帅哥,这个——绑走!’,于是孟警官就被带走了。” “你的意思是我大哥被海盗抢回去做压寨夫君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 “那帮混蛋哪条路上的?本小姐弄不死他们!” “看飞舰上的标志,应该是在前线活动的‘红荆棘’。” 秋攸宁气得一脚踹翻了茶几,刘能立刻溜之大吉。 整个指挥室里的引力场都狂躁不定,金属的座椅被扭曲拉伸,看起来触目惊心。这种暴怒状态中的alpha连商陶都隐隐有些畏惧,全舰只有一个人敢接近她。 左辻递了杯菊花茶过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大不了我们把人送回凯明一之后就立即启程去前线,大哥还活着就是好事。” 秋攸宁看见他过来,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下周围的引力场,却不耐烦喝茶:“拿走。” “你眼睛都是血丝,喝两口去去火。”左辻说着将杯子往秋攸宁嘴边凑,半哄半喂的给她灌进了肚子里。 也不知是这茶有奇效还是这人有奇效,烦躁的alpha渐渐平静下来,她坐到唯一完好的一张椅子上,抬头问道:“你的族人都安排好了?” 左辻点点头:“大部分还是和人类两看相厌,我把他们统一安排在一起,没有跟人类混居。” “等回凯明一我就会推进宝石人立法的事儿,”秋攸宁说着随手将星球仪丢到了左辻面前,浑不在意的说,“想住哪儿?自己挑一个。” 左辻挑了挑眉:“随便我选,哪儿都可以?” 秋攸宁点了下头,旋即不耐烦的挥手道:“首都州就别选了,迁都麻烦。” 她蹙眉抿嘴,满心满眼都在思考被掳走做“压寨夫君”的大哥,看起来是真对宝石人领地的事情不甚在意。想来如果左辻真的坚持要首都州的话,她大概也只会说“麻烦是麻烦了一点,既然你要,那就迁都吧。” 左辻乐滋滋的转动星球仪,思考良久后开口道:“我要比阳州。” 秋攸宁有些诧异:“比阳州到处都是贫瘠的荒地,沙漠就占了一大半,你要这破地方干什么?” “我们宝石人无需饮食,所以不需要肥沃的土地来种植粮食。沙漠就更好了,反正我的族人都怕水,在沙漠里阳光充足最妙不过。” “你开心就好。” 左辻见她烦闷,有意想帮她转换下心情,便走过去问道:“说起来最近凯明一上omega参政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你怎么看?” “二哥啊,”秋攸宁啧了一声,不悦的摇头,“本来就嫁不出去了,还想往政治上跑,谁敢娶个参议长omega?” 左辻若有所思的赞同道:“没错,他得肩负起你们家传宗接代的任务。” “倒不是传宗接代,我这是为了他以后的幸福着想。不过那个十三军区的女司令,真当我是死的?还在我战舰上呢,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撂我们孟蓝秋家族的面子,”她越想越烦燥,大手一挥说道,“给她个救援舰,给我赶出去,让她自己飘回凯明一吧!” 秋少将的命令被一丝不苟的传达下去,尚在食堂里吃早餐的女司令被骤然塞进救援舰,惊慌失措之下连求饶都忘了喊,就这么直接被抛进太空。救援舰中有足够她存活十几年营养膏,只不过这种微型舰艇能源不足,想要慢悠悠驶回双子星,只怕得花寻常三五倍的时间。 十三军区司令王瑶被秋少将罚入太空中漂流的事情,以三十万千米每秒的速度传入首都州某些人的耳中,一时之间人们对秋少将的态度又多了几分惊疑不定。 起先他们让王瑶挑头说要废除蓝穆清议员的事儿就是为了试探秋攸宁,只不过这消息都传过去好些天了,这位军部新星一直不管不顾。于是他们都将心放回肚子里,以为秋攸宁是默许了这件事——到底也是alpha,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omega扰乱政权。 岂料就在蓝穆清即将被废除身份的今天,王瑶突然被流放。 官方给出的说法是“王司令不敬长官,小惩大戒”,但天知道“不敬长官”具体是个怎样不敬法儿?欺负长官的哥哥算不敬吗? 事已至此,哪怕秋少将回来之后会怪罪也没办法了。蓝穆清的飞舰已经抵达议会厅门口,他们不能这时候自己打自己的脸,只能先硬着头皮把这个博士拉下马,至于几日之后怎么应对秋少将的怒火这不还有余惊霆将军嘛! 她秋攸宁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视野级的异能者,余将军可是目前全人类中唯一一个星系级。 139.参议长 共和国议会厅一往如昨, 高台上坐着的依旧是当初支持自己扳倒兰回的那批人, 而这些人今天是目标是自己。蓝穆清优雅的向他们颌首, 不卑不亢的走上被告台。 石里州的小老头州长周袈坐在审判席中央, 因为半小时前从宇宙里传回的那个消息显得有些紧张。他生怕出什么岔子,只想尽快把这件事敲定, 话语简短而急促:“被告蓝穆清,罪名为制造祝融病毒,危害社会治安、民众安全,反人类罪。你可有辩词?” “有, 我没有制造祝融病毒。”蓝穆清温和的说,语气中却没有冤屈的意味, 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周袈瞪眼喝道:“证据确凿, 容不得你狡辩!” 蓝穆清抚摸着手腕上的深蓝色手镯, 摇头轻笑道:“是你问我可有辩词,又斥责我狡辩,还望告诉一句, 我到底该不该说话?” “你”周袈满脸羞红,干脆一拍木桌,“你只需要说你认不认罪?” 蓝穆清的口才在这三个月里众人有目共睹, 他硬生生将兰回驳下政坛,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所以周袈等人还真不想让他开口。 “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 ”蓝穆清的智能终端上突然闪过一行字, 他嘴角微微翘起,如果沈非复在这儿的话一定能看出他心情不错,他突然话锋一转,竟点了点头,“好吧,那我认罪。” 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松,周袈大喜过望,连带着整个审判席都大松口气。 小老头立马一锤定音:“很好,既然你也承认,那么现在投票决定是否废除蓝穆清议员身份” 话音未落,蓝穆清将手举了起来,他看着一众紧张的目光有些好笑,故意悠悠开口道:“我觉得这样不行——我犯的可是反人类罪,祝融病毒造成了数十万人的死亡,我建议判处死刑。” 议会厅内一片哗然,周袈脸色由红变白,声色俱厉的说:“怎样审判是我们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建议!” 杀死蓝穆清?开什么玩笑!军部还眼巴巴等着他的纳米子机甲图纸和超导晶矿压缩技术,秋攸宁也马上回凯明一,如果回来看到的是二哥的尸体,她难道不会掀了整个参议会?这些政客们只不过是想要这个omega乖乖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别说杀人,哪怕象征性的监禁都不敢下达。 毕竟他们心知肚明,祝融病毒真的不是蓝穆清制造的,这只不过是个托辞。 蓝穆清耸了耸肩,表示“您继续,我洗耳恭听”。 周袈轻咳两声,刚准备继续进行投票环节,智能终端突然亮了起来。与此同时,会议厅内大多数议员、司令的智能终端都亮了,他们大同小异的收到了一条战报,令人不寒而栗的战报: 公亚州州长办公室就在数分钟前被攻破,拿下它的是恐怖组织比亚新任首领,那位新首领拥有可怕的异能,只在眨眼间便将整座政府大楼撕成了碎片。并且她当场宣布“比亚联合国”成立,这个新国家的目标是——征服统治人类共和国,拿全体参议会血祭逝者。 为什么血祭? 因为那位新首领自称,孟攸宁。 在场的老议员都知道这个名字,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孟蓝秋家四小姐曾经因为帮助杀人犯gu越狱而被判处无期徒刑。但是她现在回来了,要向他们复仇。更可怕的是她竟然拥有不亚于秋攸宁少将的异能!明眼人都能从发过来的视频中看出她异能的恐怖破坏力。 她要求人类共和国立即交出以参议长为首的参议会全员,若非如此她将杀死公亚州所有政府人质。 那个新成立的“比亚联合国”也许很弱,它的武装部队也许经不起双星警卫团一轮轰炸,但有孟攸宁就不一样了。视野级以上的顶级异能向来不是军队所能对付的,而经过天契这次打击,双星警卫团里的行星级强者几乎死伤殆尽,根本没有余力管地表。 就算有,他们真的能打得过拥有“引力”异能的孟攸宁吗? 有人说应该对孟攸宁发出官方谴责与警告,立刻被骂得狗血淋头:喜欢上疯子的人,那不也是疯子嘛!跟疯子讲道理谈筹码,你脑子有问题? 一时之间议会厅内惶恐不安,投票自然无法进行,连站在台上的蓝穆清都被人们忽略了。博士也不在意,他倚在被告台上打了个哈欠,忽然对上了议员席里辰维桢的目光。 “所以你当初才要养恐怖组织吗?你早就知道孟攸宁的目标?”辰维桢的眼神分明在质问。 “不然我拿什么自保呢?”蓝穆清微微一笑。 辰维桢叹了口气,顺他心思的站起身来,拿着话筒大声道:“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听我说。” 到底是掌握全球武器输出的军火巨鳄,在座的各位军区司令还是要礼让他三分,于是在辰维桢的声音下,议会厅恢复了安静。 “孟攸宁是要为gu报仇,所以她要全体参议员的命”他还没说完,便又被嘈杂声打断。 “可是那时候我还没成为参议员呢!我根本就没投过让gu去死的票。”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放那个杀人犯逍遥自在?” “不然呢,我可不想去送死。” “政府不会让我们去送死,只不过是个异能者罢了,现在天契退兵了,让双星警卫团去对付她啊!” “那可是引力异能!你看看她的施展范围,她比秋少将还厉害!” “让那些人质去死,是他们自己太弱了才被抓住的,凭什么用我们换?” 辰维桢皱了皱眉,伸手将话筒音量调到最大,直接压过所有的议论:“我们不能放弃人质,如果一味退让迟早会被孟攸宁打进首都州。你们可以不去,但起码得派个代表去先稳住孟攸宁。这个人最好地位够高、够聪明睿智,能和孟攸宁斗智斗勇。最关键的,他得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这样子即便被孟攸宁撕票也损失不大。” “哪有这样的人?”有人不满的问道。 “当然有,”辰维桢说着伸手指向被告席上站着的那位博士,“他。” 蓝穆清微笑着向众议员挥了挥手。 “蓝博士即将被废除议员身份,他的口才大家有目共睹,最重要的是他还是孟攸宁的亲哥哥,我相信血浓于水,那个女人再怎么样也不会杀他的。只不过,我们得临时将参议长的位置赋予蓝博士,这样子才够重量级,否则孟攸宁凭什么接受一个普通议员的谈判?” 议会厅内议论纷纷,看起来已经有很多人被说动,像这样危险的事情只要不落到自己头上,他们举双手双脚赞成。至于参议长老天,整个参议会都要被灭掉了,当这个出头鸟好被枪打吗? 但仍然有些人迟疑不决:“还有几天秋少将就会带着战备武器回来了,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许多行星级异能者,我们只需要拖几天就可以了啊。” “正是因为要拖几天,才让蓝博士去谈判啊,”辰维桢说,“孟攸宁也知道秋少将即将回归凯明一,她万一逼急了自己跑来搞暗杀怎么办?你们自信能抵挡暗力异能?哦对了,忘记说明,孟攸宁的异能并非引力,而是比引力更可怕的暗力。” 他故意夸大了暗力的威胁性,给众人造成一种“秋攸宁即便回来也打不过孟攸宁”的错觉,众议员果然信以为真,纷纷惶惑不安。 周袈说:“那也没必要赋予蓝博士参议长的职位啊,就说是她哥去找她谈谈不行吗?” 辰维桢看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你可以试试。” 周袈的文官当即编辑了一篇行文通告发往比亚联合国,大抵意思是“咱们参议会是肯定不会去的,但是你哥想找你谈谈”。 不一会儿那边就回复了过来:你以为是小学生开家长会?我早就被家族逐出族谱,没有亲人。最后十八小时,看不见人的话,多一分钟我就杀一个人。 十八小时,正是从首都州飞往公亚州的所需的时间。 蓝穆清老神在在的靠在被告席上,一副“我早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周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匆匆举行授衔仪式——这个男人早上走进议会厅的时候还是即将被打成平民的“嫌疑犯”,出去时竟然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人类共和国政权的最高领导人! 他一生都在创造奇迹,甚至这次九死一生的谈判任务也给周袈一种难不倒他的感觉。如果他真的成功拖住孟攸宁并且平安回来的话,想要再把他拉下政坛,就很难了。 当天下午,蓝参议长不带一兵一卒,只带了个小保镖便启程前往比亚联合国。 而在数万光年外的战舰里,拿到第一手战报的秋少将火冒三丈,刚被修好的指挥室再次惨遭蹂躏。 “加入恐怖组织、轰炸州长办公室、还挟持人质没有亲人?这死丫头胆子肥了啊!全舰听令,给我以最快速度赶回凯明一!” 140.她回来了 参议长的飞舰降落在公亚州政府大楼的废墟之中, 孟攸宁遥望着他皱眉道:“怎么还是你来了?” 蓝穆清无辜的耸了耸肩:“他们都不敢来找你要人, 便把我推来了。哦, 我现在算是参议长, 名义上比他们加起来都重要。” 戴着千机的少年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时不时还贴心的拉他一把——孟攸宁把政府大楼毁得太彻底, 满地都是残垣断瓦、铁钉钢筋,omega爬起来着实有些困难。 孟攸宁捆着一堆人质坐在原大厅中,当沈非复总算走到她面前时,第一眼便看见了坐在二楼半截楼梯上的表哥, 忍不住惊呼道:“望舒哥!你怎么在这儿?” 余望舒与孟攸宁对视一眼,后者满脸果不其然, 他冷着脸开口道:“我给你发的通讯怎么不接?” “前一阵子智能终端进水了, 昨天刚修好呢, ”沈非复尴尬的笑了笑,旋即一脸怀疑的打量着他,“你不是来‘赚钱’的吗, 怎么会跟孟攸宁搅在一起?” “换了个雇主,你过来。”余望舒说。 沈非复沉默片刻,坚定的摇了摇头, 反倒是挡在蓝穆清身前:“我答应了要保护蓝博士,就算是望舒哥也不可以伤害他。” “你!”余望舒怒意大盛的瞪向蓝穆清,也不知道这个omega给他单纯的弟弟灌了什么迷魂汤, 竟然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要知道以前这孩子对他说的话可是言听计从的。 眼看他发火, 沈非复连忙握住千机——表哥的拳脚太厉害,随便被他擦碰一下博士哥哥都非死即伤。表哥也真是的,为求生计迫不得已做杀手也就算了,怎么能和孟攸宁这种恐怖分子掺和在一起。 比起他的全神警惕,蓝穆清本人倒是不慌不忙,他缓步上前点着空地上灰头土脸的人质人数,又拿出光屏对比,竟是将两位碾死他跟碾死蚂蚁一样的人物完全无视了。 孟攸宁也出奇的没有阻止,甚至用眼神示意余望舒不要轻举妄动。直到蓝穆清清点完人数,确认一个都不少须尾俱全之后才突然开口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当然,我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可怜的人质们带回去。”蓝穆清笑着点头。 “我是说参议长的位置,”孟攸宁任凭他取出匕首割断人质的绳子,直言不讳的说,“你就那么喜欢权力吗?” “omega凭什么不能拥有权力?”蓝穆清的动作丝毫没有迟疑,他带着人质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向妹妹摆手微笑,“谢谢咯,改天回首都州请你吃饭。” 孟攸宁冷笑两声:“吃饭就不必了。你要的我给你了——那我要的呢?” 她原本是想要那些参议员的命,但是在看到蓝穆清的瞬间忽然改变了想法,所以她才没有阻止对方的举动。杀一百个死人跟得到一个活人比起来,当然要选后者。当初在首都州见到的那个灰发男孩,无论他和白芥有没有关系,孟攸宁都势在必得。 蓝穆清想了想,好声好气的劝道:“他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怎么也不能让恐怖分子做监护人呀?” “真的是他?!你,你克隆了他吗?”孟攸宁激动得从椅子上豁然站起,两步便窜到了蓝穆清身前,然后被警惕的沈非复持剑拦住。 “不是克隆,他很幸运,涅槃可是最罕见的异能。”蓝穆清说。 涅槃,竟然是涅槃!那么他复活了,是原原本本、真真正正的白芥!孟攸宁心潮激荡得几乎不能言语,平复了好一阵才说道:“把他还给我。” 蓝穆清想也不想的摇头道:“方才就说了,你不适合。” 此话一出,四周的无形力场骤然铺开,无数钢筋石块被撕碎,沈非复手中坚不可摧的千机剑竟断成了三截!孟攸宁寒意森然的说:“那你今天就走不了了。” “喂,别伤到小复。”余望舒皱眉喊道。 可惜现在的孟攸宁急红了眼,别说沈非复,哪怕是秋攸宁挡在这里她都照杀不误。她这幅满目狰狞的模样看得沈非复胆战心惊,想到脆弱的博士哥哥就在自己身后才鼓起勇气没有后退。 蓝穆清拍了拍沈非复的肩膀,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毫不畏惧的回视妹妹杀气腾腾的目光。他凑到孟攸宁耳边轻声问:“真要杀了我?” “他会恨你的。” 孟攸宁失魂落魄的没了气势,眼睁睁看着营救人质的飞舰消失在天边都没能动一根手指。 飞舰中,小沈保镖向老板兵不血刃的全身而退表示了无比的崇拜之情,末了好奇的问:“博士哥哥,你跟她说的什么?” 蓝穆清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孩子别老打听大人的事儿。” 刚上任不到24小时的参议长带着完好无损的人质正在返回的消息振奋了整个参议会,与之相对的,比亚联合国总统咬牙切齿,准备强行进攻人类共和国领土。 炮管已经擦亮,异能者们摩拳擦掌,就在第一枚州际导弹即将发射时,秋少将的舰队总算抵达大气层。孟总统在房间里闷了好几个小时,最终还是取消了发射命令。 “二哥已经解决了?”秋攸宁有些诧异的问。 视频通话里那个身着参议长制服的温润男人微笑点头:“嗯,我已经把人质都带回来了。” “这死丫头总算知错能改,我还准备直接将落到公亚州去呢。”秋攸宁的神色明显放松不少,她着急忙慌的赶回来就是怕孟攸宁真的犯下什么滔天大错,说到底还是不想看这个妹妹落得太凄惨的下场。 哪怕是克隆的,她们到底血脉相融,打小一起成长的经历哪能真的说忘就忘。 “你直接降落到首都州来,参议会为了表彰你的功绩,做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在空中应该就能看到,他们用鲜花铺了一大张你的半身像,”蓝穆清微笑着说,“今天全球媒体都在场,欢迎仪式现场会实况转播到整个击蒙星系。你去把衣服理一理,别邋里邋遢的,弄精神点儿。” “知道了,全击蒙实况转播啊”秋攸宁在心底打着小算盘,听到衣服之后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二哥这身制服的含义,委婉的试探道,“二哥你怎么偷穿参议长的衣服?” 蓝穆清含笑摇头:“不是偷穿。” 秋攸宁忍不住扶额,唉声叹气道:“咱不闹了成吗,你可是还要嫁人的。” “参议长为什么不能嫁人?”蓝穆清反问。 哪个alpha会乐意娶一个比自己地位还高的omega啊!秋攸宁腹诽不已,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心想大不了以后二哥看上哪个alpha直接让那人入赘,只要他没有否认结婚就好。 “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秋攸宁试探着问,突然想到他前两日才提出的废除系统分配婚姻法提案,大惊失色道,“你该不会喜欢上了个omega吧?!” 最反对系统分配婚姻法的便是同性恋和beta,前者在这种制度下不可能结合,后者永远也碰不到a、o两性。哪怕二哥喜欢上的是beta都好说,可孟蓝秋家族绝不允许出现同性恋的丑闻。 “想什么呢,我暂时还不想结婚。”蓝穆清说。 秋攸宁大松口气,旋即又纠结的看着他:“不结也不行啊,二哥你都二十四、五了,不用那么忧国忧民也是可以的。现在大哥下落不明” 蓝穆清打断她的话问道:“你没找到大哥?” 一提这事儿秋攸宁就火大,她愤愤然的锤了指挥台一拳:“大哥被红荆棘掳走了,我这次回来把战利品和宝石人的事情处理一下之后,就要马上去前线了。” “红荆棘”蓝穆清咀嚼着这个名字,“宝石人又是怎么回事?” 秋攸宁眼睛一亮,兴冲冲的说道:“啊,对——你现在是参议长来着,我从天契带回来一批宝石人,大概有三五千吧。我想把比阳州划给他们做自治州,我们人类以往对宝石人太不友善,相关的法律也该出台了。” 所以你一面指责我把手伸向政坛,一面又在享受我带来的好处吗?蓝穆清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心平气和的点点头:“这个很简单,交给我吧。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比阳州和小孟的公亚州就隔着一条比亚丘陵,你把宝石人送到那里去,岂不是送到她的枪口下面吗?” 秋攸宁打开星球仪,这才发现随手丢给左辻的领地居然还有这等麻烦,不过这也没什么:“我去前线找大哥之前会先把小孟揪回来禁闭的,这死丫头太不省心,非要闹出人命才肯罢休吗?” 且退一步说,左辻可是能硬悍兰斯洛特的领域强者,真要打起来死丫头还不一定打得过他呢! 蓝穆清知道她还不清楚孟攸宁手上已经有了人命,他也没有点破,在看见视频后方那个金发omega时脸上带了些愉快的笑意:“辰维桢还一直在为商陶焦急,原来是跑到你那里去了。” “他人呢?没脸来见我了?”一说到这事儿秋攸宁就生气,“当初跟我说好了人在他在的,转眼就弄丢了,要不是陶陶福大命大遇见我,那后果可真不可设想。” 蓝穆清笑而不语,岔开话题道:“你可还差商陶一场婚礼,我们孟蓝秋家的女婿不能就这么偷偷摸摸的进了门。” 秋攸宁正在心底琢磨这事儿,立马朝他挤眉弄眼:“你放心,绝对盛大华丽,举世皆知。” 141.天契为聘,双标为礼 关上视频, 舰队开始准备降落。 本次从闻天那儿敲竹杠来的一共有十艘星系级战舰、三百艘行星级战舰,其中机甲、武器库若干。由于首都州地对空接机平台不够大,除了秋攸宁所在的指挥舰和宝石人搭乘的一艘行星级战舰外, 其余战舰都华丽丽的围绕近地轨道旋转, 得依次分批降落。 地表的欢迎仪式果然如蓝穆清所言的盛大, 刚出大气层就看见了地面上惟妙惟肖的“秋少将花像”,更近些后能看见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 眼见着威风的指挥舰缓缓降落,自发前来迎接的民众发出震天的欢呼声,无数鲜花被掷向红毯的方向。 今天前来观礼的民众人数远超州长办公室预料, 他们实在没想到这位秋少将的人气竟然如此之高,只能紧急加派警力维护现场治安, 广播中一遍遍重复着“请不要拥挤, 注意身边的老人与小孩,小心踩踏”。 还有无数特勤科便衣混在人群中,这种大集会几乎是恐怖分子的最佳舞台,每个部门都绷紧了神经——天知道那个比亚联合国的疯子总统会不会来自杀式袭击? 指挥舰稳稳停在红毯前, 舰门打开,那位万众期待的alpha少将总算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她身着笔挺帅气的少将军服,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她站在舱门前,首先向地面的群众行了个利落的军礼, 广场上再次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鼓掌。 全联邦有名有姓的媒体公司几乎都派了最专业的记者来到这里,这一幕通过无数个镜头迅速传播至击蒙的每一个角落。人类需要这样一场宣传来振奋同胞, 威慑远敌。 公亚州的州长在医院里刚刚醒来, 看到电视上那个威风凛凛的alpha后吓得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而更多的人还不认识最近作乱的比亚联合国总统本人, 所以并未对秋少将提出什么质疑。 “据说您已经拿到能够让异能者恢复异能的解药,是这样吗?”主持今天迎接仪式的是联邦天后级巨星欧阳妮,早在指挥舰降落之前她就已经献唱了两首,此时声音激动得有些沙哑。 秋攸宁太年轻,身世太显赫,未来太光明,哪怕是她都忍不住生出了觊觎之心。今天来时特地花了六七个小时打扮,将本就绝色的容颜包装得美艳不可方物,都说孟蓝秋家的人爱美,自己这样的美人难道还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秋攸宁初见她是确实眼前一亮,旋即下意识瞥了眼身后,目不斜视的接过话筒道:“这么说并不准确,异能恢复解药是蓝博士研究出来的,我这次不过是顺路帮他带了些草药。真要感谢的话,还得感谢蓝博士。” 欧阳妮灵动的大眼睛骨碌一转,在舞台下方的两个男人身上不动声色的扫了一圈,她可以肯定刚刚秋少将就是在看他们其中一个。左边那个是个宝石人,看来她在意的是右边的金发omega? 原来已经有心上人了,可那又如何——alpha可不会被omega标记,这种不谙世事的温室花朵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只要略施手段他们自然就会生出嫌隙。 她甜甜笑道:“您真是太谦虚了。您说的蓝博士,是刚刚继任参议长的蓝穆清先生吗?” “是他。”秋攸宁大方的点了点头。左右是说服不了二哥了,干脆帮他造个势,再说了这解药本就是他的功劳,自己不能占了这个名声。 欧阳妮本人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三十余年,除了一张不老童颜之外,长袖善舞的功夫也是极其高超。她三言两语便炒热了气氛,逗得一众观礼者忍俊不禁,连秋攸宁都对她生出几分好感。 话题被巧妙的引到绯色新闻上,欧阳妮捂嘴笑道:“秋少将可是青年才俊,不知多少omega都想嫁给你呢。” 她这一笑可真是百媚顿生,看得台下的alpha、beta们瞪直了眼,连omega都忍不住直咽口水。她得意的用余光瞥向秋攸宁:我就不信你这还不心动? 秋攸宁还真没心动,准确来说她看都没看欧阳妮一眼。就在这位天后说完这句话后,她突然伸手一招,一个金发omega惊呼一声被“拉”到台上,笔直扑到了秋攸宁怀里。 “吓死我了,干什么?”商陶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早就看到那个不怀好意的大明星在朝她,这混蛋竟然泰然受之。 拜托你注意一下你是我老婆好不好,就算没有婚礼、没有洞房,我们可是领了证的!他深刻的怀疑自己将来要变成勇斗小三、小四、小五的泼夫。 秋攸宁将他扶稳,漆黑的瞳孔里只有他的倒影,这样专注的神情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即将有事发生,整个广场变得落针可闻。 “干,干什么?”商陶被她好像会发光的眼睛看得有些脸红,不自觉向后退去。 还没退两步,他的手便被秋攸宁轻轻牵住。 只见秋少将牵着那个不知名omega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她拿着话筒柔声说:“这位美丽的先生,在遇见你之前我尚可以肆无忌惮的嘲笑一见钟情,在遇到你之后,我相信所有的缘分都必有天定。我向你承诺,与你双向标记,从此一生完全为你所有。你愿意嫁给我吗?” 标记向来是alpha对omega单向的,被标记的omega从此无法离开那个alpha,而那个alpha却不会有这样的限制。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便是双向标记。双向标记的a、o共享生命、同生共死,彼此都会对对方的信息素产生专属依赖。 这种霸道的标记对alpha毫无好处,他们甚至得全心保护脆弱的omega,在alpha政权当道的今天几乎已经绝迹于当今社会,要不是秋攸宁偶然从父亲书房里看见也不会得知。 她说着将话筒悬浮在空中,从怀里取出一枚金光闪闪的戒指戴在了商陶的无名指上——那可不是普通的戒指,那是闻天发兵的信物。 只要见到这枚戒指,哪怕秋攸宁不在闻天也会如约派兵相助。她曾许诺过商陶要将天契作为聘礼,谁都以为这只不过是句狂言,然而秋攸宁从来不说谎。 商陶惊呆了,他难以置信的问道:“双向标记?!” 这种标记他在联邦盖亚学院学习过,当时授课的讲师正向他们感慨数百年前那个omega政权当道的年代,一不留神便说漏了嘴。 他从没奢望过双向标记,这对即将登上人类军权巅峰的秋攸宁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掣肘,脆弱的omega将成为她一生的软肋,因为杀了他,她就会一同死去。哪怕号称全球最恩爱的安邦上将当年也没有和他的夫人双向标记,这几乎已经成了一个只存在于书本上的名词。 而今天,他竟然真实的听到这个名词从他的alpha口中说出,这难道是梦吗? 秋攸宁看他这副傻呆呆的表情就觉得可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心:“这不是梦,区区一个双标就把你惊成这样了?以后我还要把你宠上天呢。不过老公啊,你不是准备让我一直这么跪着吧,全宇宙都看着呢。” 金发青年总算找回了三魂七魄,他猛地一把将alpha从地上拉起,热泪盈眶的吻住了她的唇,哽咽道:“白痴,我早就嫁给你了。” 秋少将竟然在这样正规严肃的场合求婚!这一幕震惊了所有观礼者及电视机前的观众,片刻后广场上再次响起祝福的掌声。 他们也许不了解“双向标记”的含义,但身为准上将竟然跪地求婚,这无疑表明了她对他的重视与深情。可能此后一生只有别人跪她的份儿,而今天她却自愿跪在了一位omega身前。 欧阳妮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以极好的涵养才没当众失态,她当然明白双向标记的含义——如果秋攸宁说的是真的话,那她可就完全无法耍手段了。不对,这肯定是假的,她不过是为了名声随口说说罢了,没有alpha会愿意这样束手束脚! 舞台下。 秋歧看了看在台上热吻的两人,又扭头看了看宝石人,笃定的说:“左大爷,你不开心。” “嗯。”我难道该开心吗?难道还要去鲜花祝福,说愿你们早生贵子? “我也不开心,为什么小秋要吃那个omega的嘴巴?你吃过吗,好吃吗?” “别说了。” 左辻的心又怒又痛,他已经不能思考、不敢动弹,生怕自己忍不住冲上去杀了那个omega。他只能仰头望天,今天的天气 咦?有陨石? 一个小黑点由远及近,轰然砸到了舞台上! 那是一架小型救援舰,合金外壳被烧得焦黑,处处凹陷破损。它是从大气层里一个隐秘的跃迁点直接传送过来的,氧气舱早已被毁,很难相信里面还有活人。 每个文明都掌握着一些秘密的跃迁点,虽然不如天契皇手中的星图全面,但那些都是有着关键作用的跃迁点。比如凯明一大气层里的这个——这个跃迁点直接联通双子星和前线战场,只有少数军团高级军官才知晓;这是个最高加密的军用跃迁点。 只有最要紧的军情才能通过这个跃迁点传输,因为它距离凯明一太近了,稍有不慎将引得大祸临头。以往要启用这个跃迁点需层层隐蔽处理,让它的能量波动彻底被隐藏。 然而今天,就在这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有个救援舰赤/裸裸的从那个跃迁点里飞出来了! 秋攸宁急忙冲到救援舰前,一把扯开破烂的舱门。被挤在救援舰里的男人血肉模糊,一块凸出的铁皮近乎将他腰斩,他面如金纸,用手勉强拦住往外露的肠子。 秋攸宁大惊失色的喊道:“高晴营长?!你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什么了?” 此人正是第三军团突击营营长高晴,他看见秋攸宁后气若游丝的说:“少主阿拉克妮突破防线了!” 总算将这最关重要的军情传达成功,一直吊着口气的高晴再坚持不住,头一歪便没了气息,直到死时仍不能瞑目的瞪大双眼。 宇宙霸主阿拉克妮突破第三军团防线,往击蒙星系星域杀来了! 举世震惊,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秋攸宁联系前线军团之后才认识到问题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前线由联邦十三军团组成一张大网,目前这张大网已经被阿拉克妮“咬破”了七八个窟窿,联邦第六、第七军团全军覆没,联邦第三军团突击营全军覆没! 整个击蒙星系危在旦夕,秋攸宁当即整顿军队,带上双星警卫团仅剩的人员充当太空中那三百余艘军舰的临时兵——阿拉克妮来得太快了,人类刚刚经过一场大战,士兵的数量锐减到不足一成,要不是从闻天那儿敲来的武器,她甚至只能只身去和虫族决一死战。 蓝穆清加急赶制异能恢复解药,大约在天亮前就能让绝大多数异能者恢复,而他们将随秋少将一起奔赴前线,为整个击蒙的存续而战。 “这不可能,”左辻烦躁的甩开秋攸宁的手,“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战斗!” 秋攸宁走到他身前急匆匆的说道:“凯明一需要你,你的族人刚刚在这儿落脚,相关法律需要你监督执行;小孟还在公亚州胡闹,我现在没空管她,你替我看着她。万一我回不来了” “胡说!”左辻愤怒的打断了她的乌鸦嘴。 秋攸宁抓住了他的手,强迫他看着自己,软声道:“阿拉克妮来势汹汹,万一我回不来了,你要帮我保护陶陶。我从不求人,这是唯一一次,除了你我没有能信任的人了。” 那我呢,你怎么能对我如此残忍?左辻看着她眼底的恳求,突然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她从来都是最要强的那个,能让她放下身段去求别人,想必是真的已经走投无路,而他又哪次能拗得过她呢? 见左辻不说话,秋攸宁便知道他已经答应了此事。战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她没空在这里耗太久,安排完最上心的事情后转身便准备离开。 左辻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望着她凝重的表情/欲言又止,半晌才泄气的松开手:“算了,等你回来再说。” “你有什么就现在说,”秋攸宁直觉他要说的话肯定很重要,“上次父亲也说了这话后来他就再也没回来。” “你不会的!等你得胜归来,我一定亲口跟你说。” “那承你吉言了。” 第二天清晨,三百余艘战舰消失在大气层的跃迁点里。 未曾想,一语成谶。 “新历十一世纪1073年2月18日,阿拉克妮大举进攻击蒙星系,第六、第七军团当场全军覆没。第三军团代团长秋攸宁携生力军支援前线,导致大规模阿拉克妮涌向第三军团防区 “7月39日,秋攸宁代团长死于星系级黑洞自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就这么陨落在宇宙里。她的英勇牺牲摧毁了阿拉克妮的攻势,致使星系范围内的阿拉克妮灰飞烟灭,成功力挽狂澜。历史将永远铭记烈士! “秋攸宁代团长的死亡直接导致双子星形势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比亚联合国军、委、主、席余望舒以‘beta起义’为由招揽了大批民众与同好者,其影响力、领土面积迅速扩张,史称平等革命。 “而总统孟攸宁行事乖张暴戾、脾气阴晴难测,部属私下皆称‘暴君’,蓝参议长以此招降联合国将领,然无一投诚。 “新兴的宝石人势力在赤银王的带领下与比亚联合国结成同盟。他们与以蓝参议长为首的人类共和国分庭抗礼,割据全球近一半的面积。” ——编年史伽马走廊篇节选。 142.幽灵 “少将!我们撑不住了”随着视频画面变成雪花, 斯顿营长李怀德也失去了联系。 秋攸宁神色凝重的看着指挥台上越来越密集的黑点——从她带着生力军赶赴前线“堵窟窿”已经过去了21天,一开始还能在异能者和重型武器库的支援下夺回些许星域,但随着阿拉克妮的聚集, 他们扛得越来越吃力。 品薇的视频传输画面有些晃动, 她的指挥舰正在遭受三级阿拉克妮群的围攻:“少将, 请立即撤退!重甲营为您殿后。” 这次突袭的阿拉克妮数量太多,三大主攻营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已经死伤大半,如果没有奇迹发生的话,不出三天, 整个第三军团连同秋攸宁带来的支援部队将全军覆没,撤退尚能保留一点残兵。 “我们身后就是手无寸铁的联邦百姓, ”秋攸宁摇了摇头, “一步都不能退。” 品薇被一只飞过来的杯子砸中了鼻梁,鲜红的鼻血涌出,她死死盯着雷达仪,甚至都没心思擦一擦血。她焦急之中甚至忘了敬语:“你是上将最后的alpha女儿, 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我死都无颜去见上将!小秋你才视野级,还有成为星系级的可能!快走,去成长,变强之后再给我们报仇!” 秋攸宁突然笑了:“品姨, 还以为你忘记我名字了呢,这些天老少将少将的。让军衔比我还高一级的品姨做副将, 我也算是过足了瘾了。” 重甲营长感觉到有些不妙, 声色俱厉的问道:“你要做什么?别胡来!” “品姨你说的对, 我需要变强,”秋攸宁深吸口气,调出一枚救援舱,将弹射的目的地设置到了前方虫群的深处,“不过报仇什么的太阴暗了,不适合我。” 她无视重甲营长目眦尽裂的怒喝,钻进救援舱中做最后的调试,故意调侃笑道:“最后再让我表演一把,你们往反方向逃,越远越好。万一做了我表演的群众演员,那我可不负责。” “这算不守信了吗?”秋攸宁叹了口气,将救援舱门锁死,嘀咕道,“反正你也骗过我无数次,我们这算是扯平了。” 炮火连天的宇宙中,一枚小巧暗淡的救生舱自指挥舰中弹出,向阿拉克妮族群深处飞去,它跟周围的导弹相比毫不起眼。 直到——黑洞坍缩! 秋攸宁预料的果然没错,扯开体内那两道锁链时爆发的力量她根本掌握不了,只能被动的感觉一切都在向自己坍缩,而自己也在不停坍缩。 刹那间她变得无穷小,小到周围一切都变成了构成宇宙最基本的粒子;刹那间她又变得无穷大,整个宇宙都在手掌心中,像一个正在鼓起的气球。她于无穷之间来回穿梭,倏忽之间停留在了一个通往无数可能的点,所有的未来与过去都从这里出发。 这是时间、空间的终点,一切在这里都可能发生。 秋攸宁的状态并不稳定,她像一颗被高射炮击出的台球,只是偶然路过这里。她没有身体,却听到有个声音欢快的对她说:“哎呀,又见到你了!” “你是谁?我们见过吗?”秋攸宁问。 “我是困在奇点的幽灵,我在未来里看见了你与我的相遇。这是你第1328401次来到我面前,可惜前1328400次你并不想带我走。”那个声音遗憾的说。 “我为什么要带你走?” “因为只有你能带我走,在无数的可能之中只有你会来到这个奇点,奇点之中没有势能,你不拉我一把,我永远都只能停在这里。” “既然前一百多万次的‘我’没有拉你一把,那肯定是你的问题——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幽灵,你叫攸宁;是不是还蛮般配的?举手之劳,之后互不相干如何?” “呵呵,你去劝第1328402个‘我’吧。” “等等!”那个声音叹了口气,“就按照上次说的条件吧。” 秋攸宁好奇的问:“上次?” “你救我出去,在你寿命范围之内,我便是你的武器。” “你是柄武器?” “嗯,差不多。” “有多厉害?像我这么厉害的异能者,一般都不需要武器。” “如果有我在的话,你这次就可以不必坍缩成黑洞——还是挺疼的吧?”看来前一百多万次的自己和这个幽灵聊了不少东西。 一个威力足以当得了星系级黑洞的武器?如果它说的是真的的话,那它可就真的非常值得救了。也不知现在击蒙星系怎么样了,她坍缩碾碎了星系范围内的阿拉克妮,应该足以让击蒙七大文明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但治标不治本,总有一天阿拉克妮还是会再次进攻击蒙星系。秋攸宁不知道自己在奇点里待了多久,毕竟时间在这里是无效的,也许外面才过一秒钟,也许已经过去上千年。 秋攸宁沉默片刻:“怎么拉你?” “想一想就可以了,想着我,想着要带我出去。” “嗯这感觉真恶心。” 秋攸宁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自己的脑电波,但那东西显然离自己非常非常远,远到联邦最快的飞舰穷尽人一生也无法飞到。 那东西断断续续的向秋攸宁传达着讯息:“亲爱的主人等我前去迎接您。” 空间开始伸缩,恐怖的引力作用在alpha的躯体上,想要将她碾成微观粒子。在这危急关头,她体内本源的异能奋起反击,用最后的力量撑起保护罩,并在空间夹缝里寻找一线生机。 到底是最顶尖的引力,它在夹缝中发现了一个虫洞,连忙挟裹着主人钻入,当坠落地面时,耗尽最后一滴本源的异能罩破碎,陷入深深的沉睡之中。 秋攸宁自异能带着她逃生后便头疼欲裂,直到坠落之后那疼痛才逐渐褪去。她想要站起身,才刚刚撑起一只手肘又闷哼倒地。糟糕,强行穿过虫洞导致身体受伤严重,只怕现在全身上下没几根骨头是好的了。 她听到前方传来风声,然后眼睁睁看着一个铁罐笔直朝自己的头砸来。如果秋少将没有受伤的话,能有上百种优雅的躲避并且还击的方法。 可惜没有如果,于是她只能一边暗道丢脸一边直面那个铁罐准确命中了自己的头,彻底陷入昏迷之中。 前方灌木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只听一个男人的声音谨慎喊道:“是你先偷拍我才砸的,喂,有没有事你应一声?” 灌木林被扒开,一个服饰潮流时尚,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钻了出来。他看见晕倒在地的秋攸宁,古怪的试探道:“现在狗仔都改行做碰瓷的了?” 凯明一,比阳州。 宝石人的营地正在有条不紊的修建中,大多数建筑都在沙漠与内地的边缘,这里没有太大的风沙,也没有危险的水源,是非常合适的居住地。 往北方眺望能看见绵延不绝的比亚丘陵,而在那后面就是新成立的比亚联合国。自从前线传来秋攸宁少将逝世的噩耗之后,原本消停了一阵子的孟总统又活跃频繁起来,她开始向外扩张自己的领土,将州属军区杀得七零八落,却独独没有动自己脆弱的邻居。 有人说是因为比阳州偏僻荒凉无利可图,有人说是因为宝石人不堪当对手,还有人说宝石人的那位圣子早就已经和孟总统达成了联盟协议——最后这个说法比较荒谬,毕竟宝石人的脆弱举世皆知,他们根本就不能参与战斗,要这样一个盟友又有什么用处呢? “来帮我吧。” 左辻用余光瞥了身边人一眼,不得不说她和秋长得真的一模一样,看着就让人想起另一个有这张脸的人已经死得一点渣子都不剩,愈发的心如刀绞。 “别在我面前碍眼。”他冷漠的扭过头,然而他的手脚、他的肩背、他的心他全身上下都仍然留恋在那张脸上,好像这样看着,就能当她还活着一样。 孟攸宁挪步走到宝石人身前,诚恳的说:“圣子阁下,我对宝石人绝无恶意,未来在我的国度里,你们宝石人可以享有与人类同等的待遇,甚至是更好的优待,而这些是蓝穆清的参议会给不了你的。” 两人此时站在刚修好的瞭望台上,孟攸宁挥手指向南方豪气万丈的说:“听闻你们宝石人怕冷,比亚丘陵以南、恒河以北——全凯明一最温暖的地方我都可以给你,岂不比小小一个比阳州更好?” 左辻嗤笑一声,懒懒的倚在瞭望台的石柱上:“可是我们宝石人只有这么多,要么大地方干嘛,圈养人类玩儿吗?” 孟攸宁脸色明显一冷,旋即又恢复平静,淡淡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圣子阁下玩笑了。”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左辻指了指下方不巧踢到钢筋断了腿的托帕石,“如你所见,我的族人都非常脆弱,我们是不事生产且不好战的种族。” “我不需要你的族人去生产或者战斗,”孟攸宁伸手握住左辻的手,望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要的是你。” 左辻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被蛊惑了。秋攸宁死亡的消息近乎万箭穿心,他这些天黯然神伤,悲愤得全身上下寸寸断裂,要不是还有族人需要照拂,只怕早就冲到前线去和那些该死的阿拉克妮决一死战!骤然看见“秋”满怀期待的说“我要的是你”,于是被蛊惑得点了头。 眼前人脸色变得惊喜,与她完全不一样。 孟攸宁滔滔不绝的讲起比亚联合国未来的发展规划,还有宝石人即将得到多么好的待遇,以及圣子阁下做出了一个无比英明的决断。 左辻充耳不闻只是静静看着她,突然神经质的笑了两声,出声打断道:“叫我左辻吧。” 143.捡到一只人妖 苏小白是听到一声闷哼之后才发现有狗仔跟踪的, 他今天没有通告,特地乔装打扮一番来公园里呼吸点儿新鲜空气,岂料还是被这些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发现了。 气愤之下的苏小白反手就将喝完的易拉罐往发声处掷去, 哐啷一声响, 听起来像是砸中了目标。然而那人一声不吭, 也没有出来的意思,他有点害怕真伤到人,忍不住走了过去。 那个女人倒在树下,头旁边正是他丢过来的易拉罐, 悄无声息地模样看着让人有些发虚。 苏小白试探的说:“喂,你可别装死, 天娱公关团队很厉害的。你要是不偷拍也不至于这样, 喂,你该不会真晕了?”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那女人身边蹲下,试了试鼻息,还好还好——还是活的。旋即他暗道不妙的发现:自己可能打错人了! 这个女人穿着破烂不堪的cos服, 手边别说单反相机了,连个手机都没有!狗仔不可能不带装备来偷拍他,跟踪狂不可能穿这么显眼的衣服,那么这个女人极有可能是到这里来中二, 然后被自己误伤了。 “老天爷啊要被卢哥骂死了。”苏小白痛苦的扶额。 他四处找了找,没发现这女人的同伴。在假装没看见转身走人和救人之间犹豫了三秒, 还是受不了良心谴责的选了后者, 这个公园平时很少有人来, 把她丢在这里两三天可能都不会被人发现。更何况她是被自己砸晕的,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他岂不是要内疚一辈子? 苏小白哼哼道:“算你走运了,本大明星的公主抱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到的。” 他说着抄起那女人的手臂和膝弯,腰部发力准备将人抱起,然而抱不动。 再仔细看看,这个女人出奇的高,都差不多一米八了,而且还非常沉——苏小白最近接了部武打剧正在健身,别说是女孩儿,男人都能抱着跑一段儿,可这个女人看起来身材姣好,怎么会这么重!? 他咬牙再次尝试,憋得脸通红都只能抱着她走两步,无奈之下只好抓着衣领将她一路拖到车上。 “这骨肉是铁做的吗!?”苏小白坐在驾驶座上气喘吁吁,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蛋。 说实话这女人长得还行,就是阳气重了些,看起来像个商场女强人。哪怕昏迷中都微蹙着眉,五官分明在向旁人说着“你闭嘴,听我的,让我来”。她穿的cos服好像还是军装,也是这身高随便化化妆扮成男人绝对没问题啊! 苏小白休息了一阵,将车点火向市郊别墅驶去——“天娱小天王苏小白带了个女人去医院”这种绯闻绝对不能出现在明天的娱乐头条上,随便他给她挂什么科都能给谣传到妇产科去! “喂况医生,方便来我这儿一趟吗?呃不是是五福路那个公寓,对对没有,我身体好着呢,就是一不小心弄伤了个人女人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不用带避孕药!她被我砸伤了” 半小时后,况医生面色古怪的再次问道:“你确定就是往她头上砸了个易拉罐?” 苏小白无辜的点了点头:“我以为她是来偷拍的狗仔,气急了就丢过去了,你也知道柯少那儿我不好交代。” 他最后一句说得有些含糊,况医生也没在意,他提高了两度音调挑眉问道:“你一个易拉罐砸得她全身粉碎性骨折!?” “嗯,我一个易拉罐你说什么?”苏小白错愕的望向床上那个高挑的女人,连连摆手道:“可别开玩笑了,我丢的是易拉罐,又不是浴缸。” 况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我懂的表情:“粉丝情绪激动确实很麻烦,但你也不能把人往楼下推啊。” “谁会干那种缺德的事儿?”苏小白急了,比手画脚的解释道,“再说了公园里哪有楼?我今天去公园散步,解放公园!听见她在我背后,我以为是狗仔就砸了个易拉罐——就这么简单!” “难道是她摔倒在地导致粉碎性骨折?”况医生狐疑的说,“总之她现在情况很危险,我不知道她内脏有没有破碎,有没有内出血。你移动过她吗?” “拖了几十米算吗?”苏小白支支吾吾的说。 “算谋杀。” 苏小天王的跑车一路飙到极致,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从四环外的市郊别墅开到市中心的医院。这医院是况医生家开的,为了避免被狗仔偷拍,传出不妙的绯闻,他直接把人接到顶楼的贵宾手术室,嘱咐苏小白戴好口罩后便钻进手术室中。 “我就丢了个易拉罐啊,这玩意儿威力这么大?”苏小白急得在手术室门口抓心挠肝,恨不得自己也变成妙手神医冲进去帮忙,“你可千万别死啊,要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你活过来我可以给你赔偿款,签名也行啊,不对拍照吧,拥抱拍照都可以!实在不行我奉献香吻一枚” “人家万一不是你粉丝呢?你主动凑上去就有点猥琐了。”手术室门拉开,况医生一脸鄙夷的走出来说。 见他表情轻松,苏小白激动的冲上去问:“活了?” 况医生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嗯。” 他大松口气,旋即哼唧道:“本天王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统统秒杀——像她这个年纪的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况医生翻了个白眼:“她身体素质出奇的好,骨折那么多处竟然内脏完好无损,只不过这么重的伤少说要在床上躺半年,只不过” 他突然神秘莫测的朝苏小白勾了勾手指,压低声音道:“你最近喜欢上这种类型的了,够狂野嘛,也不怕柯少嫌弃。” 柯少包养苏小白这事儿圈子里的人基本都心知肚明。 柯敏钥是天娱集团的少东家,手里捏着集团两成的股份,人称柯少。他向来是个浪子,天天不干正事儿就喜欢吃喝玩乐,被他包过的明星不计其数,苏小白算是其中长情的一个了。况且这位小天王确实有些实力,真在床上拿了些什么好处,大家碍于柯少的面子也不敢直说。 “什么类型?”苏小白怔了一下,手中被塞了份全身ct图像。图像里全身上下的骨头碎得惨不忍睹,就只剩颅骨是完好无损的了,“我知道她伤的很重,你也没必要把扫描图给我看吧。” 况医生用手指在下腹处圈了圈,他这才看出重点,登时惊掉了下巴:“她,她她是男的?!不对啊,我看见她有胸来着女装大佬?” “非也,”况医生用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她这儿是原装的。” 苏小白怪叫一声:“我去,你这个死变态医生,手术过程中还猥亵病患?等等,你的意思是她是个人妖?泰国来的?” 况医生装神弄鬼的摇摇头,凑近低声说:“完全没有手术痕迹,这可是纯天然的人妖啊!一开始我还在奇怪她的身体构造怎么和一般人有点不一样,现在想可能他们的身体是会有点不一样的。” 苏小白被雷得里焦外嫩,忽然看见况医生脱下手术服,连忙一把抓住他问:“你干嘛?” “我回家吃饭啊,”况医生愤慨的指了指手表,“看看现在几点了,自恋天王,凌晨一点!我被你一个电话打过来连晚饭都还没吃呢。手术费打我卡上,人你自己带走。” 苏小白慌忙拦住他:“人为什么我带走?” “没身份证、没钱包、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信息都没有,”况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势将人移到一边,“这完全就是个偷渡的黑户啊,还伤得这么重——我可不想惹麻烦。” “可是,可是对!她刚做完手术,需要住院观察。”苏小白手足无措的抓着医生的袖子,急中生智想出这么个理由。 “不好意思,她是骨折,我没开刀。石膏已经打好了,医嘱是不要动,”况医生扯掉他的手走进电梯里,补充道,“你要实在嫌麻烦,我帮你灌了水泥丢海里去,保证妥妥的没人知道。” “你可是医生啊!” “白天是。”况医生耸了耸肩,苏小白这才注意到他穿着一身漆黑的西服,忍不住头疼的扶额。 电梯门彻底关上。 夜晚的黑帮老大已经对白天的病患尽了最后的责任,全身打满石膏的女人看起来像个头没包好的木乃伊,依然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苏小白有些郁闷的拨了拨女人漆黑的头发,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身体还是个残疾,难道真是在泰国待不下去了,偷渡来我们这儿的? 苏小白相信况医生说得出做得到,如果他真没把人带走的话,只怕明天这个石膏人就要出现在公海海底了。他将心一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随便乱丢垃圾了!” 144.神仙对话 秋攸宁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片小树林, 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被虫洞挤压的骨折处依然隐隐作痛,不光如此还动不了了?这是什么玩意儿。 她诧异的打量自己身上白乎乎、硬邦邦的石膏, 第一反应是有人想困住她。可是哪有用这么易碎的材料绑人的?还不如绑个强塑料手铐呢。 双子星医学发达, 非病变伤势基本都能用一支组织修复液搞定, 故而秋少将活了这么十几二十年, 还真没见过如此“原始”的包扎方式。 她扭动唯一能动的脑袋查看周围的境, 这是一个装潢明亮、宽敞的房间——说实话并不像牢房, 房门看起来不堪一击,连窗户都大刺刺的开着,只是不知道外面是不是有电流或者镭射炮装置。窗外的恒星挂在天上,看样子这里应该不是空间站,而是货真价实的行星。 自己正躺在卧室里唯一的一张大床上,床边有个beta。 那个头发染成金色的beta趴在床沿边,看样子是睡着了。他穿着松垮垮的居家服, 手边没有任何武器, 这完全不设防的样子根本不是“敌人”该有的样子, 毕竟他们“绑架”的是一个顶级异能持有者、身强体壮的alpha。 这让秋攸宁不得不怀疑, 自己难道不是被俘虏了, 而是被救了?可是救人为什么要把我捆起来,我又不是躁狂发作的精神病。 她觉得不管如何应该先把这些该死的石块儿弄下去, 可惜刚抬起手骨折处便一阵刺痛, 还没来得及发力便又倒回床上, 软绵绵的床铺当然不能将石膏磕破, 倒是把床边人给震醒了。 苏小白朦胧的睁眼, 正好看见那女人漆黑明亮的眼眸。其实亚洲人中纯黑的瞳孔并不多,大多都是深棕色,这种漆黑如墨的眼睛好像一面镜子,能把你清晰的倒映其中。 那女人眨了眨眼,将苏小白晃醒,她轻轻抬了抬手说:“这是怎么回事?” “欸别动,”苏小白连忙按住她的手,“你全身骨头几乎都断了,现在只能静养。” 所以说真的是被救了,这竟然是治疗?秋攸宁一阵无语,她这是被虫洞传送到了哪个偏僻星球,这简陋的医疗设施是怎么回事?她郁闷的抬头看自己打满石膏的身躯,又看了看床边的beta,只靠她自己的自愈力得多久才能好啊! 苏小白见她看了看下半身又看了看自己,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尽量温和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有这样的身体也不是你自己的错,你放心我是不会歧视你的。” 秋攸宁:“???” 区区一个beta还敢嫌弃我?这世界是要变天了吗? 床上人瞪大了眼睛,苏小白了然的点点头继续道:“既然我把你捡回来了,就会负责到你伤愈。不用感谢,我知道你很激动” 秋攸宁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他的话:“前线战况如何?” “emmm你说叙坚还是韩朝?” 她总算察觉出不对劲,神色凝重的问道:“现在是几几年?”都说虫洞里时间会伸缩,难道她回到了beta当道的年代? 苏小白眨了眨眼睛,确定了这个女人要么是中二病爆发,要么是神经病——之前就看她穿着cos服在,长得挺好看的一姑娘怎么能是个疯子呢。最主要的是,她竟然不认得我!我堂堂苏小天王,流量小鲜肉,上至六十下至六岁通杀不误的当红名星,居然有人不认识? “现在该不会是530年吧”秋攸宁忐忑不安的猜测,万一真的发生了时空逆流,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现在是2018年09月19日,”苏小白翻了个白眼,“你是准备告诉我,你是穿越来的吗?530年南北朝的?嘿,这个还挺新颖的,目前没人拍。” “二十一世纪!?”秋攸宁目瞪口呆,她难道不是回到过去,而是穿越到了未来。等等,不对——一千年后的医疗技术应该更发达才对,目前骨折这种小伤都可以轻松治愈,一千年后反倒还倒退了? 她沉声问道:“这是哪儿?” “我家。” “不是,我是问这是哪个星系?这是哪个星球?” “又来了美女,这里是太阳系。地球听说过吗?这次你不是从南北朝穿越来的,反倒是从外星球穿越来的?”苏小白无意间说出了真相,他嗤笑道,“原来你们外星球也说汉语?佩服佩服。” 秋攸宁沉默不语,太阳系——没听说过的星系,绝不在伽马走廊官方记载之内;倒是地球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她闭目思索片刻,想到了曾经问过闻天的两个问题: “你从哪儿来?” “地球。” “地球到底在哪?” “银河系,距离击蒙星系六千万光年之外。” 闻天居然不是随口胡说,真的有一个叫地球的星球!秋攸宁脸色极其难看,如果他真的没有胡说的话——这颗星球距离击蒙星系六千万光年,没有航路图和跃迁点的话只怕她穷尽一生都回不去双子星。 并且这个beta说的很有道理,她方才误认为这里还在击蒙星系的原因就是对方说的是汉语,两人交流并无障碍,谁能想到六千万光年之外的星球竟和他们用同一种语言,这真的是巧合吗? “准备一艘星系级飞舰,我必须马上返回击蒙星系,”秋攸宁望着床边人一字一顿道,“我的母星正在被阿拉克妮攻击。” 然而床边人依旧是一脸不相信:“阿拉克妮什么玩意儿?美女,你可能脑子被我砸咳咳,摔坏了!还飞舰拍星球大战吗?我马上还有通告,晚点儿给你带吃的回来哈。” 他转身欲走,急得秋攸宁下意识便想用异能将他拉住。岂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她的引力场刚刚探出体外,大脑突然犹如针扎!那疼痛来得极其突然而猛烈,秋攸宁猝不及防之下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苏小白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看才发现这女人原来又睡着了,不由得嘀咕道:“看着那么精神,说到底还是个病人嘛。哎,还好她不能动,不然我可招架不来这么个魁梧的女疯子积点德真难。” 到片场时苏小白一眼便看见了坐在躺椅上老神在在的柯敏钥,眼底的惊慌一闪而逝,他笑盈盈的跑了过去:“柯少,你是来看小白的吗” 柯敏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动声色的问:“据说你昨天去了况文那儿?受伤了?” “没有,例行检查嘛。” “大半夜的去例行检查?” 苏小白知道不给他点甜头自己今天是别想拍戏了,索性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在他嘴巴上嘬了一口,甜笑道,“柯少,我先去拍戏,待会儿再跟你慢慢解释好吗?” 眼前人刻意讨好的模样确实令柯敏钥心情愉悦,于是打算先放他一马,大方的挥手道:“去吧。” 其实柯敏钥包养的明星不胜其数,天娱手下的练习生们巴不得能爬上他的床,他素来床伴换得频繁,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床伴们”私底下的交际。但昨天听况文说他家洁身自好的小白竟然带了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回家,他心底突然就烦躁起来。 于是从不早起的柯少一大早便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蹲在犯罪vs警员的片场,瞥间苏小白进来之后才放松身体,假装漫不经心的模样。 犯罪vs警员讲的是一个高智商杀人犯和男主人公斗智斗勇的经典故事,苏小白演绎其中的反派白凌,邪魅狷狂的形象也给他吸引了不少粉丝。今天的场景主要是白凌在室内演绎变态心理,苏小白以往走的都是阳光大男孩的路线,想要胜任这样子180度转变的角色着实不易,一场戏ng了无数次。 柯敏钥看得无聊,加上昨晚没睡好又起得早,不一会儿便靠在躺椅上睡着了。 片场里演戏的苏小白其实一半儿注意力都在柯敏钥身上,注意到他睡着之后总觉得少了双监视的眼睛,顿时轻松不少,接下来的戏份近乎一条就过。 每当柯敏钥醒着,苏小白的ng次数就直线升高。而这位大少爷也不知道怎么的,平时来片场看看小情人已经是极致,今天硬生生在片场待了一整天。 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今天的场景才总算拍完。 柯敏钥打着哈欠,也不顾众人目光,直接一把揽过苏小白的腰就把人往车里带,埋怨道:“有什么好拍的,我等得累死了。” 苏小白说了一天台词口干舌燥,站得双脚发颤,鼓起精神给金主捏着肩膀,小声建议道:“那干脆回家休息吧?” “你很想我走?”柯敏钥挑了挑眉,“你待会儿有事?” 苏小白缩了缩脖子,畏怯的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没有就去我家吧,我今天可是等你一天了。” 你可以不用等我的,苏小白暗暗腹诽,看着那人得意的表情,只能奉承的笑道:“太辛苦柯少了。” 145.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回到市郊别墅时, 已经是夜深人静。 苏小白拎着袋从24小时超市里买的泡面组合装,轻手轻脚的推开卧室门, 诧异的看见原本躺得不能动弹的“石膏人”竟然坐起来靠在了床上, 听到开门的声响后立刻睁开眼睛望向她。 这人还真是警觉, 我开门声这么小都能惊醒她, 苏小白想着, 干脆大方的打开了卧室电灯, 摇了摇手里的泡面说道:“饿了吧?不好意思啊,临时出了点意外。” “你受伤了。”那女人皱眉说。 苏小白尴尬的笑了两声,企图岔开话题:“欸,你是怎么坐起来的?况医生说你三个月内别想拆石膏欸” “腰,还有腿,”秋攸宁笃定的说,旋即又有些疑惑, “你出去跟人打架了?为了这些食物吗?” 从小接受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秋少将在爱情上不过是情窦初开, 跟商陶的肉/体接触堪堪止步于唾液标记, 当然看不出苏小天王身上的伤痕属于“爱的鼓掌”, 而非打架;心中还有些奇怪这些伤势怎么都集中在腰腹部——怎么看那儿都不算是最优攻击选择。 “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苏小白扶额道,“别想多了, 这泡面是从超市买的;我身上的伤呸, 我哪有受伤!” “确实伤得不重。”秋攸宁企图耸耸肩, 可惜她身上的石膏太束手束脚。 在苏小白离开的时候, 她曾经清醒过来, 然而果然和预料的一样——她没有办法使用异能了!一旦想要将引力场伸出体外,大脑就犹如针扎,这种情况极有可能是异能过度使用的后遗症。毕竟她一口气扯断了体内所有的锁链,在爆发出星系级黑洞之后,又勉强用异能护住身体强行穿越虫洞,可以说是伤及根本了。 无法使用异能的情况下,以她伤重的身体根本动不了,她花了整整三个小时才将咬牙从床上坐起。刚累得眯了一会儿,又被苏小白的开门声吵醒。 以前她是不会被吵醒的,左辻经常说她睡眠质量极好,那是因为以往她身边有异能在、有同伴在。 生平第一次体会“从睡梦中惊醒”的感觉,加上被饿了一天一夜,秋攸宁有些烦躁:“没有营养针吗,我现在这样子不方便进食。” “那东西怎么能当饭吃,会把胃搞坏的,”苏小白责怪的看了她一眼,边泡泡面边说,“不开玩笑的告诉我,你从哪儿来?” 秋攸宁动了动鼻子,从这个beta手里的纸碗中闻到了食物诱人的味道,不禁眼前一亮:“这个闻起来还不错。” “算你有眼光,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老坛酸菜口味,”苏小白笑嘻嘻的将泡面端到秋攸宁嘴边,故意拿着叉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又不送进她嘴巴里,“我先前以为你是泰国人,但你中文说的这么流利,应该是中国人吧?” 秋攸宁眼疾嘴快,一口连叉子带面一起叼住,不满的哼哼道:“你当本人是狗吗!” 及时刹住嘴是因为在苏小白离开的这一天里,她已经彻底想明白了目前的状况——她现在在一个距离击蒙星系六千万光年的低等文明星球,这里的科技非常落后,土著民可能都不知道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别的文明。 经社会学研究表明,这些低等文明往往把自己当作唯一的智慧生命,并且会对未知的外星生物产生极大的恐惧感。他们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通常对其他文明表现出极强的敌意。 简而言之,秋攸宁担心自己把真实身份告诉这个beta之后他会做出危险的举动——到目前为止秋攸宁仍旧认为对方也是abo人类,毕竟宇宙之大、物种之繁多,几乎从没出现过外表一模一样的两种生物,更何况对方也说汉语。 她孤身一人,身受重伤还无法使用异能,就这样掉到这颗星球上可以说是非常危险的局面。现在只能找到航路图和星系级飞舰,尽快从这里离开。 “你吃个面至于这么苦大仇深吗?知不知道我的粉丝有多想要我喂一口,真是不识好歹。”苏小白撇嘴道。 秋攸宁抬眼看了看他:“你很出名吗?” 苏小白懊恼的说:“我说错了,你肯定不是中国人——中国人怎么可能不认识本天王!” 他再三明示暗示秋攸宁,可惜后者统统假装没听懂,她个性使然不擅长说谎,但闭口不提总还是能做到的,反正这个土著民也是人类,应该猜不到外星人上去。 苏小白确实没往外星人上想,只觉得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肯定是招惹了什么麻烦,不由得警惕的问:“你到底得罪了谁啊,被打成这样。我好歹也有些道上的朋友,没准儿能帮你。” “连我得罪了谁都不知道就把我带回家了?”秋攸宁说着笑了起来,温和的看着他说,“你是个好人嘛。” 苏小白一脸黑线,真不知道自己是倒了什么霉,想要积点德都被发好人卡,他忍不住怀疑道:“你该不会是什么狂热粉丝,故意想要以此吸引我的注意力吧?” “你想多了,我真不认识你。” “很好,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男人,你叫什么?” “你真不认识我?苏小白——我就是那个hk四小天王中的,苏小白!” “哦。我叫秋攸宁,叫我秋。” 苏小白感觉自己一整年的好修养都在此刻原地爆炸,再加上腰酸背痛,匆匆给这个眼瞎的人妖喂完面之后便气闷的摔门而去。 秋攸宁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全神恢复身体。 日子仍在继续,令苏小白感到无比震惊的是,被况医生判定三个月之内动弹不得的重伤患竟然在大半个月后就自己敲碎了石膏。 看着她踉跄的步伐,苏小白目瞪口呆的说:“你们这种人恢复力都这么强的吗?” 秋攸宁以为他说的是alpha,情不自禁得意的点点头:“这是身体差异,你不用感到自卑。” 苏小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在自卑?” 秋攸宁大人有大量的不准备刺激这个可怜的beta,转而问道:“浴室在哪?” “卧室里就有你嫌小的话可以去二楼的那个。” 在石膏里闷了整整半个多月,秋攸宁感觉自己身上的味道十分酸爽,故而甫一敲碎石膏,第一件事便是去洗个痛快。 别墅里的主浴室非常大,基本上可以在里面游泳,秋攸宁勉强才能下地自然不敢胡来,只是坐在水池边规规矩矩的清洗身体。 来这颗星球已经快二十天了,除了苏小白之外她没见过别的土著民,不知道这里的科技具体发展到了什么地步,有没有能穿越星系的飞舰;不知道这里的时间流和凯明一的相差多少,现在那边已经过去了多少天;最重要的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通往击蒙星系的航道图,如果没有的话六千万光年何其遥远,她怎么回去呢? 但异能既然把她带到这里,就证明这附近一定有个虫洞,能通往伽马走廊的某个地方。那是一条能压缩六千万光年的捷径,只要找到它便有回去的希望。 说起来她从奇点里拉了一把的“幽灵”兵器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要是它真的足当星系级武器的话,那么对付阿拉克妮倒是一柄利器。 她一边分析一边洗净身体,只在下/身围了条浴巾便走了出来,大剌剌的走到客厅问道:“有衣服吗?” 苏小白正在看球赛,闻言下意识转头,看到那对傲然挺立的双峰后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咳咳你,咳咳你注意一点好不好?!咳咳咳你怎么只遮下面?” 秋攸宁奇怪的抱臂托起自己的双峰:“上面为什么要遮住?” 在她的印象中只有omega才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难道这个beta看自己像是个omega吗?鼻子再怎么失灵也不至于糟糕成这样吧! 苏小天王在拍戏的时候也见过不少身材火爆的女明星,但没有哪个像秋攸宁这样裸得如此理所当然,他除了柯少之外还从没有过女人,乍一看之下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你小学老师没教过你吗,做人要懂得羞耻!”苏小白干脆转过身,眼观鼻、鼻观心,迅速将刚刚火爆的一幕从脑海里抹除掉。 秋攸宁想到可能是这颗星球上对于性别的教育和他们不太一样,聪明的没有继续反驳,只是问道:“那有衣服吗,借我穿穿。” “主卧衣柜里有很多,你自己挑,”苏小白反手指了指卧室的方向,“我们俩身材差不多,你应该能穿下。” 秋攸宁蹒跚的走着:“谢了,我会还你的。” “我谢谢您嘞,正常一点就好!” ——小剧场—— 苏小白:我给你买了一些日用品,牙刷、毛巾、拖鞋 秋攸宁:(拎起卫生巾)你这毛巾有点粘手啊。 苏小白:(==)你不来那个吗? 秋攸宁:哪个? 苏小白:好吧我知道了,那你也不能生孩子吧? 秋攸宁:废话!当然不能! 146.Gula到底是谁? 秋攸宁挑了件黑色的t恤和短裤, 穿上后回到客厅里。 “我明天要去外地出差,你就在家里, 千万别出去!”苏小白着重咬着最后五个字。 犯罪vs警员的室内场景拍完了, 明天开始就要去外地出差拍外景, 大概得有一个多月不能回家。 这栋市郊别墅虽然知道的人不多, 但难保会有狗仔消息灵通, 万一秋攸宁在这里出出进进的被拍到了, 娱乐头条上岂不是要曝出“苏小白包养情妇”这样的谣传?舆论倒是不难压,柯少那儿可就不好交代了。 秋攸宁拿起茶几上的苹果,一边吃一边含糊的说:“为什么,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等伤势好一些就得出门。” “你要办什么事?”苏小白疑惑的问。 “去找飞舰和航道图。”秋攸宁如是说。 苏小白深吸口气,决定专心看球,不把自己宝贵的休息时间放在和中二病胡扯上。 这场足球赛是英格兰对德国, 苏小白工作繁忙通常没时间追着看直播, 只能闲下来的时候看看重播。 绿色的足球场上双方队员你争我夺, 小小一颗足球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秋攸宁只看两眼便被这项热血沸腾的运动吸引住了心神, 情不自禁和苏小白一起激动的拍桌子。 “哎呀, 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 “假摔,黑哨啊黑哨!这是假摔你看不出来吗?这一届的素质太差了。” “左边, 往左跑啊!” “这分明是放水, 这样子都能射进去?” “太弱了, 这些beta的身体素质怎么能差成这样, 跑没两步就喘起来了。这样在军团里, 我早就把他撵回娘胎里去了!” “进了!哈哈哈哈哈哈” 秋攸宁更喜欢德国的球服,而苏小白看好的是英格兰,上半场结束时德国对英格兰的比分是1:3,这让秋少将恼火不已。 她也不顾自己骨折未愈,猛地一拍沙发扶手怒道:“那个1号分明在捣乱!不好好踢球就会耍小聪明——要不是这个混蛋在门口拦着,我们队早就进三四个球了!” 苏小白嘴角抽搐:“因为这个混蛋叫,守门员。” 秋攸宁恍然大悟的点头:“原来是壁垒营嗯,这也不失为战术之一。但是身为壁垒营,这两人太失职了,尤其是德国,居然被对方进了三球!这要是三枚超导晶炮,指挥舰就没了。革职,就地革职!” “不对,该革职的应该是裁判,”苏小白愤慨起来也不顾秋攸宁话语里听不懂的部分,顺着话说下去,“你看他那个哨吹的,简直把我们都当瞎子了!” “没错,有失公允。”秋攸宁煞有介事的点头说。 两人吐槽得唾沫横飞,突然被电话铃声打断。秋攸宁看着对方手中那个笨重的“智能终端”,不由得嫌弃的摇头,暗自感慨低级文明的科技果然落后。 她的智能终端早在虫洞里被碾成了碎末,就算还完好保存着,这里也没有联邦信号站,只能充当一个装饰耳钉罢了。 “不是说明天出发吗?哦哦,这样啊去他家警察局能批准?我还是有些发怵,必须得去吗?”苏小白脸色纠结的对电话说,“毕竟那个gu可是现实版汉尼拔。” 秋攸宁耳朵一动,惊疑不定的冲到他面前问:“你说谁!?” “喂,欸好我知道行吧,马上出发。”苏小白按住秋攸宁的手制止她强行把电话丢出去的举动,莫名其妙的问道:“我没说谁啊?” “刚刚!你在智能终端里说的那个人。”秋攸宁激动的敲了敲他的手机,如果没听错的话,他在说白芥? 苏小白以为她是在问与自己通话的是谁:“哦,这是卢哥,我经纪人。我行程改了,现在就得出门,你就在家看球” 秋攸宁忍不住打断他急急道:“我是说gu!是g——u——l——a,那个gu吗?” “当然是他,还能是谁,”苏小白耸了耸肩,绕过秋攸宁往卧室里走,“本世纪最丧心病狂的‘汉尼拔’,杀害了多少良民啊。欸——你不是外星人来的吗,难道外星球也有gu?哈哈哈” 他一边嘲笑秋攸宁一边将日用品和衣物往行李箱中塞,唉声叹气道:“李导真是讨厌,非说我演得不像变态,特地打通关节让我去那个gu生前的住所里‘感受感受变态气息’,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秋攸宁皱了皱眉:“他死了?” “是啊,几个月前遭了天谴。走在路上被施工大楼掉下来的钢筋砸死了,你说怪不怪!那么一个连fbi和国际刑警都束手无策的杀人犯,居然死得这么窝囊,这真是天道好轮回啊,”苏小白感慨的说,“所以说我们要做好事,积善德。这就是我为什么收留你,你要懂得感恩知道吗!老大不小的人了别老中二病发作。” “你有他照片吗?”秋攸宁问。 “我闲着没事儿收藏食人狂魔的照片干嘛,我又不变态。”苏小白干净利落的收拾好行李箱下楼,却在门口被秋攸宁拦住了。 “你要去gu家里?”秋攸宁若有所思。 “是啊,你乖乖待着,柜子里的泡面有很多,老坛酸菜、红烧牛肉、豚骨鸡汤”苏小白掰着指头数道。 “我也要去。”秋攸宁望着他一字一顿的说。 苏小白随意点点头,继续嘱咐道:“如果伤口疼就给况医生打电话——你说啥!?” 秋攸宁说:“我也要去gu家里看看。” 如果这个“现实版汉尼拔gu”真的是白芥的话,可不可以理解为他在地球上死了,然后脑电波传输到了双子星上?既然他的脑电波能传输的话,就证明这附近一定有个能直接联通凯明一的跃迁点,或者天然虫洞! 先前她推测这附近有个能通往伽马走廊的虫洞,如果gu的身份能够证实的话,那么这个虫洞的存在也就能够确定。既然人死后的脑电波能传输,那这个虫洞必然不会离地球太远,必然离凯明一很近。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地球上的gu到底是不是凯明一上的白芥? 苏小白望着这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女人(虽然知道她是个带把儿的,但是从外表上看压根儿就是个女人,所以他在内心中一向将其看作女人),她那双黑瞳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让人情不自禁就相信——她想要做的事,必然会不顾一切艰难险阻坚持到底,如果不带她去的话,她自己乱跑也是要跑去的。 苏小白叹了口气:“那就走吧。” 飞机是天娱的私人小飞机,除了机长和副机长之外,只有四名提供服务的空姐,所以临时加秋攸宁一个乘客并不算拥挤。 “两个乘客配四个服务员,你们还真会享受。”秋攸宁说。 苏小白也有些奇怪:“平时都是两位空姐的,今天怎么多了两个?” 秋少将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下等文明飞行器”,伸手敲了敲外壳,很快便做出“不堪一击、危险系数极高”的评价。 “我们这是客机,又不是战斗机,”苏小白将四处评头论足的女人拉到身边坐下,“你还是个重伤患呢,别乱跑。飞机马上就起飞了,小心跌倒了二次伤害。” 秋攸宁任由他帮自己系好安全带,无比嫌弃的说:“这种带子我两根手指就能扯断,能起什么作用。另外我怎么可能跌倒?这点小伤不足挂齿。嘶——你戳我干什么!” “不是说不足挂齿吗?我还以为你全好了不疼呢。”苏小白无辜的摊了摊手,拿出眼罩准备睡一觉。 gu故居在美国的德克萨斯州,飞机需要飞行18个小时才能抵达,睡觉无疑是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 秋攸宁戳了戳苏小天王的胳膊:“你先别睡,跟我介绍一下gu这个人。” “我又不是犯罪心理学的老师!”苏小白怪叫一声,说着便想换个位置远离中二病,然而还没起身衣服就被对方拽住了,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没能拉出来,只好郁闷的坐下说,“我也不怎么了解,据说他是美籍华人,很小的时候就跟父母一起定居在德克萨斯州了。” “新闻上说他老爸就是个精神病,常年对他家暴,后来还把老妈杀了做成人肉包子喂他吃,这搁谁都受不了。一开始是虐猫,后来纵火,被报道的时候已经杀了上千个人吧,最恶心的是还吃人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到底问这个干嘛?你认识他吗?”苏小白看了看秋攸宁后摇头,“gu开始杀人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吧。” 秋攸宁问:“他真名呢,真名叫什么?” 苏小白打了个哈欠:“那我哪知道。只是听说他在医学领域还挺有名气的,据说是非常厉害是外科医生,善恶这东西真的是一念之间。哎人死灯灭,希望他下辈子能做个好人吧。” 秋攸宁沉吟不决的想,可惜他“下辈子”大概还是做了个坏人。 147.空难 飞机在数千米的高空航行, 机舱中漂亮的空姐端来水杯。 因为先前被秋攸宁拉着讲gu生平,后来苏小白困了就干脆躺在她旁边睡觉。空姐要将水杯递给秋攸宁, 身体前倾, 势必会经过躺着的小天王。 那个空姐的姿势和微笑都非常标准, 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就在秋攸宁接过水杯的瞬间, 她突然感觉到了对方的杀意! 那杀意明明白白的指向睡着了的苏小白, 秋攸宁豁然抬头, 正看见空姐的手指夹着薄薄刀片,凌厉的向苏小白喉管割去!她来不及细想,呼吸间扯断安全带,扭身一脚将杀手踹了出去。 alpha的力道何其强大,若不是秋攸宁省着力气,只怕这个空姐的腰当场就要断成两截。 她被踢飞,轰然撞到机舱壁上, 哼都没哼一声便失去了意识。小飞机撞得一晃, 苏小白被骤然巨响惊醒, 下意识攥紧了挂在胸前的一个玉坠子, 茫然的坐起身问:“怎么了?气流颠簸吗?” “不是, 有人要杀你。”秋攸宁沉声道。 她跨过苏小白的两条大长腿走到过道中,另外三名空姐面色难看的盯着她, 各自拿着武器从隔间中走出。 苏小白震惊莫名的望向其中一名空姐手中的大砍刀:“是来杀你的吧?我可没惹什么人!” 拿砍刀的空姐寒意森然的对秋攸宁说:“不关你的事, 别为了逞英雄丢掉自己的小命。” 苏小白:“” 秋攸宁毫不在意对方的威胁, 反倒是循循善诱道:“杀人是犯法的, 虽然不知道你们和他有什么过节, 但是就我这几天观察来看,他是个好人。” “废话真多!”那名空姐断喝一声,持刀飞扑而来。 秋攸宁叹了口气,飘然上前,信手捻住对方刀刃。 自上次九一事变之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使用异能,在那期间她着重锻炼了自己的格斗技巧,就是以防万一再出现这种情况。更何况她身为alpha眼力、耳力以及整体力气比地球人不知强多少倍,空姐迅疾如风的攻势在她看来破绽百出。 只不过刚刚第一腿踢得有些不知轻重,碰到了骨折的伤口,现在多少有点行动不便。 苏小白看着她那微微变形的小腿,紧张的问:“你的腿怎么了?” 空姐闻言眼睛一亮,出腿如鞭,狠狠向秋攸宁断腿处扫来。 秋攸宁郁闷的瞪了他一眼:“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猪队友,闭嘴鼓掌就行了好吗?” 三名空姐手持利刃一起向秋攸宁进攻,然而后者依然应付得游刃有余,不一时就又有一个人被秋攸宁手刀砍晕,拎着脖子丢到旁边的椅子上。 苏小白看得拍手称快,配服道:“你该不会是峨嵋派出来的隐世高人吧?” 秋攸宁一直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怎么套话都套不出来,越是这样苏小白感兴趣,天天变着法儿的旁敲侧击。 “峨眉派?跟红豆派一样好吃吗?”秋攸宁信口胡扯,弹断空姐手中的砍刀问,“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杀他?” 那空姐见势不对,向同伴使了个决绝的眼神,后者会意的点点头,转身向驾驶舱扑去。 秋攸宁脸色一变,知道对方大概是想同归于尽,立马收起玩闹的心思,一手劈晕拿刀的空姐,两步便追上另外一个,又是一记手刀。 她长舒口气,拎着两人向苏小白笑道:“带我出来还是没错的吧?” “没准儿就是带你出来才有血光之灾呢,”苏小白嘀咕着,突然大惊失色的望着秋攸宁身后道,“不好!她醒了!” 原来是最开始被秋攸宁踹到机壁上撞晕过去的空姐,连番打斗的响声弄醒了她。而不妙的是她晕倒的位置恰在驾驶舱旁边。 那名空姐其实早就醒了,她一直倒在地上装晕,以图找到一个偷袭秋攸宁的机会。奈何秋攸宁实在太过强大,以一敌三都游刃有余,就算再加她一个这次任务也必然会失败。 老板说过,任务失败的话,她们的家人就得陪葬!这次任务本来万无一失,她们四个都是一等一的杀手,对付一个靠脸吃饭的明星再简单不过了。岂料上飞机时突然多出来个高得不像话的女人,苏小白说这女人“骨折未愈”原来是个幌子,这人压根儿就是专门保护他的特种兵保镖! 她咬咬牙,趁秋攸宁转身炫耀的时候,从地上跳起,拉开驾驶舱的门。在机长和副机长惊骇的目光中,两刀捅进了他们的心脏。 对不起我可以死,但我的孩子是无辜的。 秋攸宁几乎就在那刀插进心脏的同时冲进驾驶舱,她懊恼的劈晕这个连杀两人的空姐,企图给血流不止的机长做点止血措施,然而已经回天乏力。 飞机顿时失去控制,在空中打着旋儿颠簸坠落,仪表盘上的海拔高度跳崖式下降,不一会儿便到了三千米。秋攸宁镇定的查看仪表盘上的操作按键,企图稳住这架即将坠落的飞机。然而无论是她驾驶过的飞舰还是机甲都和飞机的操作方式太不相同,按了几个按钮之后机身反而抖得更加厉害。 苏小白被转得七荤八素,脸色苍白的抓着扶手爬进驾驶舱,“要坠机了!我们怎么办?” 小客机忽然被风吹得翻了个身,机舱里所有没固定的东西统统倒砸下来,摔在地上变成各种锋利的碎片,那几个被秋攸宁打晕丢在椅子上的杀手也狠狠摔倒,玻璃杯的碎片插进其中一人的大腿,她惨叫一声清醒过来。 秋攸宁眼疾手快的抓住即将飞出去的苏小白,在空中敏捷的翻了个身,稳稳站到天花板上。 小客机仍在剧烈颠簸,那名清醒过来的空姐想也不想的拔出插在大腿上的玻璃碎片,跌跌撞撞的向苏小白扑来。 “小心!”苏小白尖叫一声抓住了秋攸宁的手臂,此时客机又被大风吹得翻了个身,那杀手脚下一滑,手中的玻璃碎片竟直直捅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血珠在空气里飞溅,客机头朝下栽倒,仪表盘上显示海拔高度已不足两千米。 机舱里活人、死人、玻璃碎片、笔记本电脑一股脑全涌向驾驶舱。眼前看就要被挤成肉饼,秋攸宁凭借强悍的臂力抓起苏小白迅速攀爬回客舱。 “我不会驾驶这东西,有没有救援舱?”秋攸宁急切的喊道。 苏小白吓得尖叫:“什么救援舱,啊!有降落伞——自开式降落伞!在座位下面就有!” 秋攸宁当机立断将苏小白先捆在一张椅子上,自己宛如迅捷的猿猴一般抽出各个座位下的降落伞。她没有先给自己和苏小白穿上,反倒是几巴掌扇醒还活着的杀手,让她们穿上了降落伞。 “会用吗?”秋攸宁在如雷鸣般的风声中大吼道。 那杀手难以置信的望着她,不相信这人竟先把逃生的机会让给了要杀她的人。更让她想不明白的是,这个身形高大的女人竟然连死人身上都套了个降落伞——这难道她不知道全机的降落伞只有六个吗? 原本这架飞机上只配备两名空姐,降落伞也是刚好六件,她把全部六件都分给了别人,那她和苏小白呢? “你疯了?死人要降落伞干什么?”苏小白惊慌失措的喊道。 “他们的大脑还没有死亡,还有活下来的可能。”秋攸宁一边说一边冷静的将他们丢出舱门外,云层里一朵朵降落伞轰然撑开。 海拔高度已不足三百米。 苏小白眼睁睁看着她将最后一个人丢出舱门外,坐在椅子上哭喊:“活个屁,流血都流死了,你脑子是真有问题。我就不该救你,啊呜呜呜我堂堂风流英俊小天王就要这么死了,从此世间少了一张帅脸!你还关心死人的大脑,我的粉丝们要怎么活啊呜呜呜” 秋攸宁看他哭得涕泪横流的样子忍不住噗哧一笑,跳到他身边帮他把束带解开,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抚道:“放心,死不了。” 她扛着苏小白站到舱门边,狂风几乎将客舱里所有能移动的东西都吹了出去,而她的手脚却仿佛是铁焊的一般,牢牢抓在门边纹丝不动。 此时海拔高度一百余米,已经能看见下方田字型的耕地,秋攸宁目测着客机坠毁点和垂直高度,活动了下手腕脚踝。 苏小白突然意识到这人的企图,吓得叫破了音:“你你你——别想不开,我求求你!你把我放下来,你自己——啊——” 秋攸宁轻笑一声,扛着苏小白便从舱门处跳了出去。 两人在空中急速下落,即将坠地时一个引力场倏忽间展开,抵消了他们冲势,将人轻飘飘的“放”到地面上。秋攸宁释放出异能的瞬间果然大脑剧痛,毫无意外的陷入昏迷;而苏小白更是早在落地前就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不远处,客机撞击到耕田里,发出巨大的爆炸声。 148.他不杀人,只想被杀 自称英俊风流无人能比的苏小天王经历了一场险象环生的暗杀, 而凯明一的坦桑泽斯大沙漠里,正发生着一场真真正正的生死战争。 自从半年前宝石人与比亚联合国结盟之后, 人类共和国的处境便愈发艰难。这些反叛者们以“beta起义, 推翻alpha独/裁”为旗号, 声称当今社会alpha掌权的现状下有太多有才能的beta被埋没, 他们要创造一个abo平等共处的社会。 目前人类abo的比例为6:300:1, beta占据其中绝大多数。比亚联合国这个卑鄙的口号吸引了众多beta, 曾一度导致人类共和国基本运作的崩溃,虽然蓝参议长及时通过了“beta也可以参与选举”的提案,但仍旧被比亚联合国夺取了很大一部分人口。 尤其是宝石人势力加入之后,那个横空出世的“赤银王”简直成了比亚联合国最可怕的打手。他神出鬼没、分/身千万、不知疲倦甚至无法被杀死,那七彩的领域是所有共和国军人的噩梦。 比亚联合国已经逐渐侵蚀了全球近一半的领土,共和国守在达荷大陆的防线岌岌可危,军部决定兵行险着。明面上在达荷要塞群的防线上展开猛烈攻势, 等拖住比亚绝大部分兵力之时, 派出一队精兵奇袭比亚联合国首都。 这队精兵人数不多也不少, 刚好三百中型机甲外加三百异能者, 他们准备横穿人迹罕至的坦桑泽斯大沙漠, 出其不意的从公亚州后方偷袭。 今天是潜行于坦桑泽斯大沙漠的最后一天,只要再翻过几个沙丘便能看见公亚州的领土。 萧江是本次突袭队伍的队长, 他年前从普林森军校毕业后便直接加入了双星警卫团预备役, 其后连番的战乱导致双星警卫团严重减员, 连他这个预备役不足一年的新兵都直接提到了上尉的军衔——人类外忧内患, 已经快要消耗完最后的底蕴。 “大家原地休息半小时, 我们即将进入敌方领地,”萧江在内网中下达命令,“不要解除武装,不要离开机甲,时刻保持警惕。” 好友汪琅的死给他上了深刻的一课,敌人永远都可能不期而遇,而生命不是演习。 根据前方战报,孟攸宁手下包括赤银王、军委主席余望舒在内的几员大将都在达荷要塞群战区,蓝参议长兵法如神,将他们压制得动弹不得。现在是最好的偷袭时机,公亚州首都里只有孟攸宁一个人,如果能杀了她,这些反叛者们自然树倒猢狲散。 要杀一个顶级异能的拥有者绝不简单,萧江一边咀嚼营养膏一边再次重温参议长给的作战计划。 内网里队员们三三两两的闲谈,负责警戒的10号机突然近乎道:“那是什么东西?” 萧江心中一惊,迅速连接10号机的视野画面——画面中是一个沙丘,那沙丘离他们极远,拼命眺望也只能看见其上一个黑点般的人影。 不需要看清那人的样貌,萧江也知道是谁来了,因为整个天空都变成了彩色。 他厉喝道:“全员武装准备——开启防护罩!四散撤退!” 这次挑选出来的六百名战士无疑是最精锐的一批,他们收到指令后迅速丢掉手中的食物和淡水,异能者在副驾驶上戴好安全带,驾驶员则比他们更快的连接机甲,一切都在呼吸间完成。 然而还是慢了。 七彩领域铺天盖地而来,沙漠中骤然刮起一阵锋利的刀刃风暴,无论是抢先开启了防护罩的还是没来得及开启防护罩的机甲统统都在这片刀刃风暴中支离破碎。 机甲引以为傲的合金外壳在这些炫丽的宝石刃面前不堪一击,狂风呼啸过后,沙漠里只剩下一堆机甲残骸和六百个呆若木鸡的人类。 宝石风暴收拢成一个人形,正好站在萧江面前。 三百架全副武装的机甲竟然就这么被对方拆成了碎片,萧江抬头看那个在阳光下光彩夺目的男人,面色难看的说:“你不是在达荷要塞吗?” 他一边说一边用背在背后的手示意队伍里的异能者准备攻击,也不知对方怎么想的,连机甲都分分钟斩断的宝石刃没有伤到他们分毫,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还有三百完好无损的异能战斗力。 情报上说赤银王无法被杀死,他不信,只要是人就会有破绽!这三百异能者是参议长特地训练好了对付孟攸宁的,现在提前拿来对付赤银王,也算是能消减对方一大战斗力。 左辻看见了他的小动作,微微蹙眉道:“别做无谓的抵抗,我不想杀人” 话音未落,风雷火电纷至沓来! 拥有传送异能的队员瞬息间开启传送门,将萧江队长从对方眼皮子底下偷走。 接下来音波、冰墙、木牢、风刃这一套连击之间几乎没有间隙,他们早在私底下训练过无数次,按照参议长的计算,哪怕是接近行星级的孟攸宁在被攻击之后也会重伤,更何况是宝石人? 猛烈的攻击扬起了黄沙与灰尘,所有人紧张的盯着灰霾正中央,忽听声音从身后淡淡传来:“玩儿完了就跟我走吧。” 萧江震惊的转身,那个宝石人完好无损的站在他身后,晶莹剔透的身体甚至连一丝尘埃都没染上,这真的是当初在凯明二上碎成一地的宝石人吗?他难以置信的摇头:“这不可能” 半日之后,赤银王带着一众俘虏回到了比亚联合国首都——原公亚州的政府办公地。 “你怎么又带了一帮子人回来了,”孟攸宁正在看战场分析图,一抬眼看见乌压压的一群人,忍不住皱眉道,“我这儿没有那么多监狱关俘虏。” 赤银王确实实力强横,但为人有个怪癖——他从不杀人,每次打败的敌人甚至都没受什么伤。因此人类共和国中又流传着被赤银王碰上是“最不幸且最幸运”的说法:赢是肯定赢不了,死也肯定死不了。 “随便你,反正我不杀人,”左辻将捆人的绳子随手丢给一旁的扳机,想了想后对孟攸宁说,“这些异能者合击的手段很有章法,如果是你的话没准要吃亏。蓝穆清肯定在针对你做计划,你自己小心点儿。” 孟攸宁闻言面色稍霁,点点头道:“马上要开军事会议了,你现在好歹也算是我们联合国的代表人物,去露个面吧。” 左辻看了她一眼,自嘲的说:“她让我看着你,我倒是跑来做了你的帮凶” 孟攸宁放下曲轴光屏,走到他面前认真的说:“如果是她的话,也一定会认同我做的事情的。” 联合国总统阁下很清楚,赤银王不过是拿自己当姐姐的替身,也正因此,他对联合国的存亡其实并不关心,甚至对宝石人文明也不怎么关心。 他已经死了,只是能动、会说话的石头,偶尔在看向孟攸宁时才有那么些活人气息。 “不,她不会,”左辻摇了摇头,“她会气得想杀了我。” 秋,你很生气对不对?别躲了,出来杀我啊他神色低落的喃喃自语着,挪动脚步向住处走去。 孟攸宁叹了口气,整理好表情后一脸严肃冷漠的向会议室走去。她知道下属们私底下都说自己脾气古怪暴躁,但这正是她想要营造出来的形象——乱世不需要什么贤君,她的坚定固执正是许多人信心的来源,也是稳固军心的手段之一。 她要让联合国的人都知道:孟攸宁其人桀骜凶暴,目空一切,因为她有这个资本,而你们跟着她就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会议室中的大多数椅子都是投影,现在比亚联合国的重装空军都在天空上和双星警卫团胶着,地面上四分之三的兵力堵在达荷要塞门口,达荷大陆一马平川,只要能攻破达荷要塞群,那么拿下首都州便指日可待了。 “只要有军备支援,我们可以一直和双星警卫团打游击战,但是短时期内想要获胜也有些难度。毕竟他们都是专业机师,而我们联合国内部很多都是草台班子,alpha的数量并不多,机甲没对方玩的好。”负责空军的卓翼说。 孟攸宁嗯了一声,冷冷道:“拖住他们就行,我们从地面下手。林岩,你那边什么情况?” “北纬三十度以北,怀化州至黄鹤州已经完全拿下,当地beta民众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名叫林岩的将领投影说,“我们的新法已经初步颁发,取得了良好的影响,但这个政法仍然很不完善。” 孟攸宁点点头,望向坐在她左手边的老头问:“四爷,政法部的修正案什么时候能拿出来?” 四爷正是曾经比亚恐怖组织的二把手,当初孟攸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组织,将他关押在地牢中。原本也没想好怎么处置,岂料余望舒的“beta起义”发表之后,他竟主动要求成为其中的一份子。他从前也是个智勇双全的beta,只不过因为alpha掌权,一直郁郁不得志,后来才愤然加入恐怖组织。 “法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善的,我们政法部日夜赶工,保证一个月内给出初步修正案。”四爷说。他已经年逾六十,这些天虽然日以继夜的编写beta平等的新法,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亢奋,连白发都黑了不少。 孟攸宁嗯了一声,望向余望舒问道:“达荷要塞现在什么情况?” “你去问问赤银王是什么情况!”余望舒正在包扎手上的伤口,恼火的将指挥台拍得砰砰作响,“他临阵脱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负责的三十九军区重甲队统统涌到了我这里” “败了?”孟攸宁皱眉打断道。 余望舒说:“怎么可能!不过我们这边损失也不小,短时间内我的部队没办法上战场了。那混蛋人呢?跑去投敌了?我就说他不靠谱!” 对于总统莫名其妙招揽进来的宝石人部队,联合国内部的反对声音其实一直都很大。宝石人无法战斗是众所周知的,就算他们的首领强到不可思议——但那人从前可是秋少将的好友,人人都知道秋少将是蓝参议长的亲妹妹,亲哥和被逐出家族的妹妹比起来,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如果秋少将还活着,她会帮谁毋庸置疑——当初她加急从太空赶回来不就是为了阻止“比亚联合国绑架人质事件”吗?那么作为秋少将好友的赤银王,真的会一心帮助孟总统吗?更何况自他加入以来,从没在公开场合露过面,如果没做亏心事,又何必这么遮遮掩掩的呢。 “共和国方面组织了一队暗杀部队,从坦桑泽斯大沙漠潜过来准备暗杀我,被赤银王发现了,他就优先赶回来救我了。”孟攸宁解释道。 余望舒嗤笑一声:“你需要被救?” 以她目前行星级的暗力异能,没撕了这颗星球只怕都是白芥保佑。 孟攸宁说:“宝石人说到底只是我们的盟友,我没有权利命令他做什么。与其责怪他人,不如锻炼自己。” 众人对于总统包庇这个宝石人的行为早已经见怪不怪,也只有余望舒敢正面说两句,其他人要是胆敢挑拨总统和赤银王的关系,只怕早就被绑到军法台上抽鞭子了。 在孟攸宁有意引导之下话题又回到了战场的讨论上。 149.墓志铭 比亚联合国由于刚成立不久, 一切政府设施都是在原公亚州政府机构的基础上改建的,几大首脑人物的居住地都在总统府附近, 赤银王也不例外。 左辻把前来偷袭的萧江一行人交给孟攸宁之后就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知道现在达荷要塞那儿可能战况危险——他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离开, 失去目标的重甲战队必定会趁机合围余望舒, 但他确实不想回去。 事实上他并不太愿意和孟攸宁一起攻打人类共和国。当初鬼迷心窍的答应了她, 一来是她那张脸确实长得太讨巧, 二来他不能保证拒绝她之后这个疯子会不会对宝石人赶尽杀绝。 孟攸宁拥有行星级暗力异能,这点毋庸置疑。左辻在领域中确实是不死的,但他的族人不是,他既然接受了子石赠与的第二条命,那么还是要对整个文明负担起守护的责任的。 他从前对秋攸宁这个妹妹了解并不多,经过这半年的相处之后发觉她其实是个很能干的人,新联合国的成立包含许多繁杂的构架搭建:国防、军队、经济、文化她都处理得很妥当, 知人善用、运筹帷幄, 越来越多的beta在她的号召之下加入到联合国里, 而他们也确实在这儿得到了更好的待遇。 如果不是喜欢上了一个疯子的话, 孟攸宁可以说是个非常优秀的总统。 不过, 如果她没喜欢上那个疯子,只怕今天也不会有比亚联合国的存在。 无论孟攸宁创建这个联合国的最初目的是什么, 这个不断壮大的国家都恰巧顺应了历史的洪流, alpha所掌控的上层社会腐朽而陈旧, 长期被压抑在底层但数量最多的beta们奋起反抗。令人感到讽刺的是, 领导alpha对抗他们的却是一位前不久才解除“禁足”的omega。 不管怎么说, 就目前来看比亚联合国仍然是“叛军”,正统的大旗仍在首都州的参议会里。所以左辻并不喜欢掺和进孟攸宁和蓝穆清的战斗里,跟什么哥哥妹妹无关,他非常了解秋攸宁,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她向来最痛恨的。 他在房间中静默的坐了半晌,忽而站起身,房间中便没了宝石人的身影。 下一刻,他出现在孟山里。 孟山后一处陵园,是孟蓝秋家族世世代代先贤的埋骨之地,在靠近西南角的一棵槐花树下,有一座衣冠冢,埋的便是尸沉星海的秋少将。 秋攸宁化身星系级黑洞与阿拉克妮同归于尽,事后第三军团侦察营扫描遍那片区域的每一个角落都没能找到她的尸体。这很正常,被黑洞坍缩掉的人又上哪找尸体呢? 墓室里埋着她的军服和联邦两枚联邦紫金勋章——一枚表彰其出使和谈天契,一枚表彰其自我牺牲击退阿拉克妮;然而讽刺的是,这两枚勋章都没能在主人的衣领上挂哪怕一分钟,甫一出世便深埋地底。墓碑四四方方,如她这个人一样正大光明,墓志铭上写着: “我坚持一件事情,并不是因为这样做了会有效果,而是坚信,这样做是对的。(注1)” 左辻伸手轻轻抚过石碑上的刻痕:“你又怎么判断那些事是对的,哪些事是错的呢?我今天碰见你们机甲系的学长了,他们准备杀你妹,我就把他们拿下了。你说让我帮你看着孟攸宁,又没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看顾?呐,回来说清楚啊” “是看管!她如果能回来,一定会对你失望透顶!”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商陶捧着花,嫌恶的看着宝石人道,“能不能请你不要来玷污秋的墓地?她不想见到你。” 左辻微微侧头,目光冷淡的瞥了眼身后:“趁我现在还不想杀你,滚。” 商陶浑然不惧的大步上前,挥手推开站在墓碑边的宝石人,将鲜花放在祭台上,又用袖口认真的擦拭着左辻刚刚摸过的地方,嘲讽的说:“已经趁了大半年了,不差这一会儿。我说赤银王阁下,听说您在战场上以一敌千,也是这么磨叽吗?” 左辻确实不能杀他,因为他总祈盼着秋攸宁还活着——她就是施术者,怎么能被自己创造的黑洞碾死了呢?她一定是被困在了某个地方,一定正在寻找回来的方法! “秋攸宁一定还活着”的念头支撑着他,为此他自导自演的做了许多自以为能“激怒”她的举动,又不敢真的杀死商陶,然而她从没有突然出现过。 “孟攸宁是用什么手段笼络你的?”商陶挑衅的看着他,“想想也能猜到,呸真恶心。” 左辻喜欢秋少将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但凡知道的都对他加入比亚联合国阵营表示不出意料:赤银王曾经那样偏执疯狂的爱慕,难保不会被一个一模一样的替代品勾引。 左辻并没有否认,虽然孟攸宁从没做过像他们想的那种肮脏的事儿,但他一开始确实起了不单纯的念头。 “她走之前托付我三件事,最后一件是要我保护你。”左辻轻声道。 “我不需要!”商陶说。 “放心,我也没打算做这件事。等她回来我会亲自向她道歉的。”左辻古怪的闷笑两声,砰然化作一蓬烟雾,消失在空气里。 数分钟后,他悄然凝形在在首都州的地下黑市里。 不死领域作用范围内他可以瞬间到任意地点,而平素里那七彩光晕其实都是他用来迷惑人心的手段,这个领域的光彩也可以稀薄到肉眼不可见的程度。 自从宝石人公开宣布与比亚联合国结盟之后,地下黑市里贩卖宝石人的交易就愈发猖獗,官方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故而左辻除了偶尔给孟攸宁当当打手之外,经常会光顾全凯明一各个地下黑市。 今天左辻到首都州来,给秋攸宁扫墓只是顺道,主要就是听说这里准备拍卖宝石人。 每一个流落在外的族人都是他要去营救的,大半年来已经有无数富商和宝石人贩卖点被他翻了个底朝天,参议会虽然组织过几次针对他的诱捕行动,但奈何赤银王的领域太过变态,从来就没人能把他留下。 左辻戴着手套和投影面具,不被触碰的话没人能认出他的身份。他避开人群,向拍卖场走去。 “先生,请出示您的贵宾卡。”门口长相甜美的长腿美女弯腰笑道。 左辻掏出从路人口袋里顺手牵羊出来的贵宾卡,顺利的通过安检进入到拍卖区。 今天的拍卖规模并不大,楼上楼下坐着百来人,小巧精致的拍卖台上主持人已经开始宣传第一件拍品。 “这幅鸟鸣山涧图乃是张之之大师所作真迹,现标底价五百万击蒙币,每次加价十万击蒙币,竞拍开始——” “今天的第二件拍品是维克利小恐龙,这个物种半年前才在维克利星被发现,十分具有收藏价值。现标底价八十万击蒙币,每次加价三万击蒙币,竞拍开始——” “第三件拍品是s-50系列机甲专用镭射炮” 各式各样的拍品一件件被端上,然后被人买走,左辻坐在座位上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无聊,像宝石人这种重量级的拍品肯定是压轴,他似乎来早了。 隔壁沙发上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突然凑上前低声道:“兄弟,我看你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该不会是专门来买宝石人的吧?” 左辻瞥都懒得撇他一眼,权当这个人不存在。 “你也知道最近那个赤银王凶残得很,拍卖场们虚虚实实,根本就不敢把真正要拍卖的宝石人画在画册上,有时候拍卖的消息还是假的,”那男人锲而不舍的压低声音说,“我有些门路,知道这次拍卖是真的。” 左辻来了兴趣:“哦?那你找我干什么?” 那男人谨慎的看了看周围,继续说道:“这次拍的是一个非常漂亮的西瓜碧玺,到时候抢的人肯定多,拍卖场里给定的心理价位是三十亿。你跟我去后台,我可以给你优先购买权。” 左辻冷笑一声没有说话,他本来就不是来买东西的。 “我其实是拍卖场的工作人员,我可以给你看工作证,”那男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到宝石人的拍卖点,不由得急道,“我们也不敢公开拍卖宝石人,怕招惹到赤银王那个煞星,所以才这样子找买主。” “那你怎么确定我不是赤银王呢?”左辻勾了勾唇角。 “兄弟可别开玩笑吓我呀,你一看就不是宝石人。”男人又看了眼时间,伸手擦掉额头上的汗珠。 左辻看出了点端倪,细细看来这个男人虽然长相猥琐,但指节间均有老茧,一看便是经常拿枪的人;他挥手间都会下意识回护心脏,这是常年游走于生死之间的军人都会有的习惯。这个装成推销员的军人不停看时间,又极力邀请自己去后台——看来是有个布置好的陷阱等着自己呢。 他不动声色的说:“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骗我的?也许这儿根本就没有西瓜碧玺。” 那男人脸色一僵,手指极不易察觉的在智能终端上扫过,猥琐的笑道:“怎么可能呢,哎你看,他们中场休息展示剩下的所有拍品了。” 左辻放眼望去,果然在一尊移动台上看见了货真价实的宝石人,那个宝石人大半边身子是绿色的,还间杂着些漂亮的红色,正是西瓜碧玺。他看起来还未成年,被周围人贪婪的目光吓得簌簌发抖。 “我说是真的吧,”男人故作得意的说,“现在他提前推出来,肯定有更多人筹备钱财,你要是现在不跟我来可就买不到咯。” 左辻忽然笑了一声,他站起身摇头道:“你们是哪个部队的?警察局?特勤科?总之应该不是实验室的,蓝穆清可没你们这么傻,布这么个破绽百出的陷阱。” 男人脸色骤变,他的肌肉瞬间隆起,整个人足足高了一大截,挥起铁锅大的拳头便向左辻砸去:“目标已暴露!全员出击!” 他们是在左辻抵达拍卖场之后才收到孟山的通知的——赤银王左辻现身首都州!如果他没有大张旗鼓的来搞破坏的话,那么就肯定是来救同伴的。 不巧的是蓝参议长此时正在达荷要塞群,等他来排兵布阵已经来不及,仓促之下州警察局紧急调配便衣特警,企图将这位敌方大将留在这里。 可惜这个宝石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聪明,力量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大。 他化作一蓬彩雾消失在原地,下一瞬挟裹着西瓜碧玺一飞冲天,转眼间便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让那名便衣特警困惑不已的是,从始至终这位赤银王都没有伤害一个人,哪怕是攻击他的自己。难道传闻是真的,赤银王真的不杀生? ——中秋小剧场—— 苏小白:中秋是我们中国的传统节日,这一天一般象征着团圆,要赏月吃月饼。 秋攸宁:我们那儿也有,不过没有赏月的说法,月饼是什么?你们用卫星做食物吗? 苏小白:跟你交流真令人智熄。 150.小农民的大梦想 巨大的爆炸声响震醒了苏小白, 他首先低头看了一眼,还好, 玉坠还在。继而飞速在自己身上摸了一圈——没缺胳膊少腿, 没多出几个窟窿, 几乎连擦伤都没有我刚刚真的从几十层楼的高度上跳下来了? 他瞠目结舌的望向身边完好无损的女人, 喃喃道:“都说男人是泥做的, 女人是水做的, 你难不成是钢筋混凝土做的?” 说罢他看了眼不远处正熊熊燃烧的客机残骸,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就算是钢筋混凝土做的也该受点伤啊,你到底是什么人?” 已经陷入昏迷的秋攸宁自然不能回答他的问题,苏小白叹了口气,准备打电话报警求援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早在刚刚的气流颠簸中不知掉到了哪里。 身边麦田只有少数是种在平地的,更多的则是整整齐齐码在山坡上的梯田,山野中零星有几间小土房。目之所及处连电线杆子都没几根, 他们极有可能掉到了一个落后的农村里。 飞机坠落引起的爆炸吸引了村民们的注意, 三三两两的从田间、屋子里跑到事发地点, 围着残骸争论不休。苏小白连忙跑上前去跟他们交流, 这些衣着朴素的农民们口音有些接近黔东南的方言, 而苏小白则是标准的北方人,两边手舞足蹈, 说得牛头不对马嘴, 最后还是稍微读过几年书的村支书操着蹩脚的普通话与他沟通上了。 这里果然是贵州省地界, 此处是麦子村。村里交通闭塞, 平时跟外界基本没有交流, 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这里没有移动网络,没有手机,唯一一台公共电话去年就坏了,平时里去往隔壁村的巴士一星期来一次,实在有急事只能翻三座山头去大马路上找车。 徒手翻三座野山?苏小天王敬谢不敏,在热心的村民帮助之下将秋攸宁抬到了村支书家里。 “你们都是好福气的人啊!从那么高掉下来都没事,”村支书一个劲的念叨,笑呵呵的给苏小白拿馒头和清水,“我们村里穷,没得好吃的,细伢崽将就吃两口。” 苏小白连连道谢,吃完后又在清水里洗了把脸,将脸上乌七八糟的脏东西洗干净后,村支书惊奇的直说“细伢崽生的好看”。 村支书可能在熟人面前说了两句,当天下午便不时有人凑到他屋子前偷看“生得好看的细伢崽”,其中有个黑黑瘦瘦的男孩胆子最大,直接跑到了苏小白面前。 “我是小嘎子。”黑瘦的男孩用蹩脚的普通话说。 苏小白有些惊讶,这里的村民大多都是很不会说普通话的:“我叫苏小白,你普通话说的不错嘛。” 小嘎子骄傲的挺了挺胸:“我有去上学,山那边&%¥#” 他一激动起来又不自觉说起方言,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苏小白一个字都没听懂,只好尴尬的笑,为了不打击小朋友的积极性还假装听懂的不时点头。 “太好了!你也觉得是这样对不对?”在苏小白某次礼貌性点头之后,小嘎子高兴的蹦起来拍手道,“我父母不同意,大家都不同意。可是我就是想去外面。” 他衣着破旧,裤子上打满了补丁,可能都不知道上午掉到田里的那东西叫“飞机”,但他的眼里闪烁着光芒,无比的耀眼夺目。 那光芒名叫“梦想”,看着他宛如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就是那么一头撞进了娱乐圈。 苏小白没有嫌弃他油腻腻脏兮兮的头发,伸手在他脑袋上温柔的揉了揉:“你想去外面做什么?” “我想环游世界!”小嘎子激动的说,“去村子外面,去贵阳,去北京!去美国!去澳大比亚!去美洲!” 他的话语中有许多错漏,苏小白没有指出,反倒夸赞的竖起大拇指:“小嘎子真厉害,知道这么多地方啊。” “是广播里说的,我最爱听广播,里面经常会说到别的地方。”小嘎子手舞足蹈的说者,突然蹦蹦跳跳的冲到外面,半晌后又举着个破旧的地球仪冲回来。 那个地球仪不过脑袋大小,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份了,不过保养的非常好,应该是被他经常擦拭摆弄。 小嘎子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宝贝端到帅气的大哥哥面前,高兴的说:“这是五年前电视台来我们这里做采访的时候,有个好看的阿姨送给我的,你看还可以转,厉害吧!” “哇,能给我看看吗?”苏小白故意夸张的惊呼。 他的表情逗得小嘎子哈哈大笑,大方的将地球仪递到对方手上,还是忍不住叮嘱道:“你小心点儿,要轻轻的转,不然它会坏的。我想去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当天下午,关于旅行和梦想的话题一直谈到夕阳西下。直到小嘎子的父母来喊他回家吃饭,他才依依不舍的抱走了自己的地球仪,并且和苏小白约定明天还来找他玩。 麦子村里没有电视,更没有电脑,只在村中央有个收音机大喇叭,偶尔会放一些杂音颇多的时政新闻。这里的人不会去关心娱乐圈,自然也没人认识苏小白,顶多夸赞两句他长得好看,这让成天躲狗仔的小天王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所以当第二天秋攸宁醒过来时,睁眼便看见了苏小白叼着馒头,一边翘二郎腿一边抖腿的模样。 她目瞪口呆:“你偶像包袱摔死了?” “你醒了!”苏小白惊喜的蹦起,嘴一松馒头便掉了下来,他手忙脚乱的捞了好几下才成功将那半个糙粮馒头抓回手里。 秋攸宁坐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脚:“我们现在在哪?” “一个没网、没电、没空调的农村里,”苏小白凑到她跟前,迫不及待的问,“你到底是怎么把我们从飞机里平安无事的弄下来的?” 这个问题他从昨天想到今天,实在想不出什么科学的解释。更是细思恐极的想到:这个女人从百米高空跳下来都没事,到底什么人才能将她打得全身粉碎性骨折?我该不会是卷入到什么不得了的事件里面去了吧! “你猜?” “就是猜不出来才问你的啊!” “靠信念,你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就能做到。” “我看起来就这么像个傻子?” 秋攸宁随口胡扯,绕过喋喋不休的小天王走出房间外。这里的天空澄净湛蓝,像极了凯明一的天空,她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开口说道:“走吧,我们还要去找白芥的。” “谁是白芥?”苏小白摸不着头脑的问。 秋攸宁干咳两声:“我是说gu。” “你还想着那个呢?”苏小白怪叫一声,愤愤然道,“就是因为你想看那什么食人狂,我们就遭遇了莫名其妙的暗杀。你现在想走也没办法,村里的班车后天才来呢,好好享受一下原生态的生活吧!” 秋攸宁摇头说:“那四个杀手是来杀你的。” “别想赖我头上,我风流倜傥小天王,就算英俊得遭人妒忌,也不至于妒忌得来杀我吧!”苏小白说,“你古里古怪的,是什么人也不肯说,肯定是来杀你的。” 秋攸宁不想跟他争辩,她更看重结果:“她们人呢?” “鬼知道被降落伞带着飞到哪里去了,”苏小白耸了耸肩,“我手机丢了,也没法儿报警。” 他们正说着,土坯房之间突然涌出大批拿着农具的村民,这些村民们愤怒的看着秋攸宁两人,为首一人用方言高喊道:“把他们拿下!” 村民们纷纷应和,手持锄头、钉耙向他们逼近。 苏小白茫然的问:“他们说什么?” “总之不是什么好话。”秋攸宁挡在苏小白身前,皱眉望着这些不知为何对他们有敌意的村民。 这些人在她看来还没有飞机上的空姐厉害,是打是逃都有十足的把握,她侧头问道:“我晕了多久?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们昨天坠机的,我能干什么,就吃了他们几个馒头啊!”苏小白看着那些粘带泥土的农具头皮发麻,他躲在秋攸宁身后,只觉得这个“人妖”的后背安全感十足,于是壮着胆子喊道,“住宿费、饮食费我会付的,等我们联系上人,双倍五倍付给你们!” 双方语言不通,群情激愤的村民看起来也没准备和他们交流,为首那人举起锄头便向秋攸宁头顶打来。 秋攸宁轻描淡写的拿住锄头柄,指尖微错便将它折成两半。她本意是立威,岂料村民看见此举之后非但没有退去,反倒更加激愤的嚷嚷起来。 “是她!”“就是她干的!”“还说人没有这个力气,这个人就有!”“我就知道是这两个外地人干的。” 村支书奋力挤开人群来到戒备的两人面前,他抬手压了压声音,拿着小喇叭喊道:“大家冷静!他们不一定是凶手,我们不能冤枉好人!” 苏小白探出头问道:“王支书,到底发生了什么?” 拿着喇叭的村支书回头看向他,悲伤的说:“小嘎子死了。” 151.乡村杀人事件 苏小白大惊失色的问道:“小嘎子死了!?” 村支书见他神色不似作伪, 再加上先前看见那孩子身上的伤口也不像是人为,更加相信了人不是这两个外乡人杀的。 他举着喇叭对激愤的村民说:“大家冷静一点, 小嘎子的伤像是野兽抓的, 应该不是他们干的。”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嚷嚷道:“我们麦子村哪有野兽?后面这片山里早就清干净了, 现在连只野猪都少见, 分明是这些人带来了厄运!” 妇女主任也愤怒的接腔:“是的, 就是他们!” “从前都没有过, 他们一来就出现了野兽,他们是不祥的征兆。” “杀了他们!” 眼看村民们又举起了农具,村支书将眼一瞪,怒道:“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讲究科学和法律,怎么能随便杀人,前年代表来村子里的讲话你们都忘了吗?” 他到底还是有些威信, 在他的压制下, 村民总算放下武器, 但都嚷嚷着说不抓住野兽不许这两个外乡人离开, 众人推搡着将他们带到了小嘎子的家里。 穿着粗布衣裳的妇女正跪在堂屋里嚎啕大哭, 她面前的草席上用白布盖着个小小的身躯,暗红的鲜血染过白布看起来十分骇人。一个赤膊上身的汉子坐在堂屋的小木椅上, 他悲愤填膺的捏着拳头, 看见秋攸宁二人被村民们推搡进屋后跳起来便怒吼着一拳砸向苏小白。 这一拳被秋攸宁轻轻接下, 她的腕骨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苏小白紧张的看向她的手腕:“你的手?” “没事, 伤还没好。”秋攸宁稍稍用力将那男人推了回去, 揉了揉受伤的手腕。 地球上的药物远比不上双子星,要是从前这种伤在组织修复液里泡个几天就能生龙活虎的满血复活,而现在都快一个月了她还不敢太过用力,一不小心就会造成骨头的二度伤害。 好在这颗星球的beta实力都很弱,alpha和omega甚至一个都没见过。根据苏小白透露的信息,这里的人类没有异能,进化程度应该比双子星低不少。 村支书及时拦住了愤怒的嘎子爹,他先向孩子的遗体拜了三拜,这才揭开白布指着残缺不全的尸体说:“小嘎子脖子被咬断,胸口这里被捅穿了,肩膀上还被叼走了一块肉,这分明是野兽袭击人啊。” 苏小白颤抖的捂住了嘴,几乎不敢看躺在草席上的尸体。那孩子昨天离开前还依依不舍的拉着他的手,说明天还要来找他玩。 然而生命如此的脆弱,转个身就有可能天人永隔。 现在他死寂的倒在草席上,眼睛惊恐的大睁着,好像死前看见了什么极恐怖的东西。他的心口处有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像是被利器骤然捅穿,这也是致命伤。除此之外他的脖子和肩膀处还有血肉模糊的咬痕,身上还有许多细碎的伤口,应该是逃跑的时候被树枝划伤的。 “小嘎子今天一大早就上了山,说要给他摘野果子,”嘎子妈啜泣的指着苏小白说,“可哪知道,哪知道他就这么走了啊!” 苏小白脸色倏忽间变得惨白:“为了我才上山的?” 嘎子妈一边哭一边大喊道:“就是你!是你害死了小嘎子!” 她从地上跳起冲到苏小白面前,拽住苏小白的衣领一阵捶打。丧子的母亲已经哭了好几个小时,这时候力气早就哭没了,苏小白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任由软绵绵的拳头锤在身上。 秋攸宁蹲下/身查看尸体上狰狞的伤口,半晌后突然开口道:“事情没这么简单,这孩子不是被野兽杀死的。” 四下皆惊,村支书连忙问:“阿妹这是什么意思?” “他脖子和肩膀上的血肉虽然被啃食了,但是咬痕处的撕裂口太小了,和胸口的洞穿伤不符——能拥有这么锐利的爪子的野兽,不可能这么小口小口的吃东西,‘它’一口就能直接咬断这孩子的脖子,”秋攸宁想了想,犹豫的说,“这更像是人咬的。如果是人的话,那一个利器捅穿他的胸口也就说得过去了。更何况尸体周围没有野兽的毛发散落,小嘎子不可能不挣扎的。” 村支书将她的话翻译给众人,村民们脸色骤变,嘎子爹赫然抓住了秋攸宁的肩膀:“是你们杀了我的小嘎子!” 秋攸宁冷静的甩开男人的手:“我没有,我只是推测。” 她其实还有个猜想没有说出来:小嘎子胸口洞穿伤周围的皮肉微微发黑,像是中毒的迹象。这个伤口从一开始看见她就觉得眼熟,此时看见中毒的迹象更是加深了怀疑——只因为这种伤口她在前线战场上见得实在太多了,那是被阿拉克妮蛛腿长矛刺中之后的伤势。 可是半个多月以来,秋攸宁打探这颗星球的情况后得知这里是没有阿拉克妮的。占据四分之三伽马走廊星域的阿拉克妮还没有成长到能威胁六千万光年外的银河系,在这个小农村里又怎么会突然出现阿拉克妮?更何况胸口的洞穿伤虽然像是虫族干的,但以它们锋利的口器,绝不至于咬不断男孩纤细的脖颈。 但愿只是巧合吧。 村支书神色凝重的问:“这么说有人杀了小嘎子?不是野兽做的?” 秋攸宁点点头:“凶手没抓到之前大家尽量不要单独外出,这个人心狠手辣,还拿着带毒的凶器,碰上了会非常危险。” 妇女主任阴阳怪气的打量着她:“我看就是你们杀的,我们村子不通车,平常一年都来不了个外乡人。你们一来,杀人犯跟着来了,谁信?” 村民们纷纷起哄:“对啊,谁信!” 一直沉默的苏小白突然大喊一声,压住了一众嘈杂的声音,他红着眼睛说:“我们一定会抓住凶手,为小嘎子报仇的!” 许是被他通红的眼睛吓住,村民们纷纷不再言语,在村支书的劝导下散了去。只有嘎子妈仍死死抓住苏小白的手,说什么都不让他走。 村支书劝道:“嘎子妈啊,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是他们真的不是凶手。小嘎子遇害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在我屋里呢,我的老阿非也在屋里,一直看着他们根本就没出门呢。” “我不管,我的小嘎子死了,都是你们外乡人带来的不详厄运,我要你们陪葬,要你们陪葬!”嘎子妈哭得一口气没接上来,竟晕了过去。 苏小白接住晕倒的妇女,将她递给嘎子爹,望着那个丧子的父亲郑重保证道:“我会找出凶手!” “你们赶尽滚出这个村子!”嘎子爹丝毫不领情,怒气冲冲的将他们推出屋外。 木板门在身后哐啷一声关上,秋攸宁对村支书说:“那个凶手很有可能还在附近,让大家不要单独外出,否则小心遭遇不测。” 村支书敷衍的点点头,显然对她的话不甚在意,摇头叹气道:“班车后天就来了,你们先住在我家,过两天就赶紧走吧。” 没有村民在意秋攸宁的警告,一部分人帮着嘎子家筹备丧事,一部分人回到田间做农活,隔着好几间屋子都能听见嘎子妈哭天抢地的哀嚎。 苏小白坐在土炕上,双手搅在一起,指节捏得噼啪作响,他望向秋攸宁问道:“你确定有个凶手?” 秋攸宁说:“最好是凶手。” 苏小白问:“什么意思?” 秋攸宁摇摇头没说话,如果真的是有阿拉克妮跟她一起穿越虫洞来到了这颗星球的话,那她可就是千古罪人了——阿拉克妮这种生物分裂繁衍,哪怕只有一只都能迅速成长为一个族群。而地球人身体脆弱、武器落后、连异能都没有,这样的下等文明对上宇宙霸主阿拉克妮将必死无疑。 她沉吟片刻,终究还是不能放着不管:“我可能得查清楚这个凶杀案再离开这里,后天你先走。” 苏小天王以手捂脸,声音中有些哽咽:“我刚才就跟嘎子爹保证过,我一定会找出凶手,我不能让嘎子死不瞑目,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为什么,是他呢?” 秋攸宁拍了拍他的肩膀,淡然道:“没有为什么,这只是无限宇宙中的一种可能。” 在前线抗战大半年,秋少将早已见惯了死亡,她的部署一个个死在阿拉克妮的足下,一个个战队、军团灰飞烟灭,她也曾怒斥命运的不公,但终究还是归于平静。这种平静不是冷血,而是至之生死于度外的决绝,所以她最后毅然与阿拉克妮同归于尽,以自己的死亡换后代消灭阿拉克妮的“可能”,为后代争取了数十年的喘息。 “你说话怎么总是神神叨叨的,”苏小白郁闷的白了她一眼,“我们怎么找凶手?” 这个问题还真难住了秋攸宁,她是战场上挥斥方遒的将军,破案是大哥擅长的事儿,她连上哪儿去找线索都没有头绪。 就在他们二人苦思冥想的时候,意外再次发生了。 嘎子妈哭得不省人事,热心的妇女主任包揽了丧事筹办,然而在她走到村东头卖花圈香烛的樊老家里时,赫然发现樊老竟然死在了家里。 死状和小嘎子一模一样。 152.低头! 这下子全村人都慌了, 大家意识到那个高大的外乡女人说的可能是真的——真的有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溜进了村子里。樊老是在自己家里被杀的,妇女主任去时房门甚至还上了锁, 凶手破窗而入, 玻璃碎片洒了一地, 尸体周围依然没有野兽的脚印或者人的鞋印, 地面上倒是多出来一些小洞。 无论是野兽还是杀人犯, 这个连杀两人的东西都极具危险性, 眼看着日近黄昏,村支书将大家都召集到村喇叭广场下面。这里有一盏聚光灯能照亮整个广场,麦子村人不多,总共也就百来口人,站在这里绰绰有余。 因为从樊老的情况来看,就算是把自己锁在家里也不一定安全。如果那个东西还要再次“狩猎”的话,一定会到人多的地方来。 村支书拿着把鸟铳, 不时在裤子上擦一擦手汗, 他拿着小喇叭喊道:“大家不要走远了, 就在有光的地方活动。” 夏天蚊子多天又热, 有光线的地方尤其如此。村民们站了一会儿便怨声载道, 少数不相信秋攸宁“杀人犯”言论的人更是不停的跑到灯光下问村支书什么时候能走。 村支书紧张的擦了把汗,问身边人:“什么时候能走?” 秋攸宁说:“凶手来了就能走, 现在落单就死定了。” 先前村民们分散的时候被那东西找上的概率是随机均分的, 现在大家聚集在一起, 单独出去的人必然会遭到袭击。秋攸宁去樊老家看过现场之后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人走动有鞋印、野兽走动有脚印, 就她所知只有一种生物走动会把地面插出无数小洞。 那就是阿拉克妮, 因为它们用尖利的步足行走。从地面上孔洞的大小来看,这是一只最低级的阿拉克妮,它的攻击力不强但也绝不是这些普通村民所能对付的,它正处于族群的最底层,强烈的吞食繁衍欲会促使它不停的袭击生物。 这种情况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最低级的阿拉克妮智力非常低,它不会因为村民们聚集起来了就怯场,依然会疯狂的前来攻击,到时候秋攸宁就能将它拿下,将这个毁灭的种子彻底消灭于萌芽中。 现在只需要等它消化完上一个猎物的养分,依之前的时间间隔来看,不会太久了,多则三四个小时,少则一两个小时,那个初级阿拉克妮必定出现。 唯一让秋攸宁担心的是它真的是唯一一个被虫洞带过来的阿拉克妮吗? 眼看着村民愈发的不耐烦,已经有人哈欠连天的表示想要回去睡觉,还有人偷偷摸摸的拉着几个人一起去树后面小解,而黑暗中的“凶手”依然没有动静。 苏小白扯了扯秋攸宁的袖子,脸色有些发红的说:“我想去上厕所,你能陪我去吗?” “当然,”秋攸宁想了想,“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上。” 招呼了村支书一声之后,两人便踏入黑暗中。 麦子村没有多少电线,村子的路边是没有电灯的,往常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用到电灯的机会也不多。 今天乌云遮月,看起来尤为黑暗,苏小白牢牢抓着秋攸宁的手臂,在这种睁眼瞎的环境中人的其他感觉往往更加敏锐,他能听见自己加快的心跳声和秋攸宁沉静的呼吸行成鲜明的对比。 他紧张的问道:“你不害怕吗?” 秋攸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不必害怕,我跟你出来就是为了捉它的。” “什么???”苏小白瞪大了眼睛,总算在黑暗中看见些许那女人的轮廓,“我只是出来上厕所的!” “你不是也想抓到凶手吗?那东西以进化为本能,肯定更喜欢我的基因,”秋攸宁说,“民众的情绪快稳定不住了,万一分散开我一个人照看不过来,只能由我们先出来做诱饵。” 苏小白说:“什么叫我们?你就不能自己出来做诱饵吗!” 秋攸宁无所谓的耸耸肩:“我本来是准备自己出来的,我看你主动拿上厕所当借口,还以为你这么热心想帮忙呢。” “我不如这样,你先把我送回去?” “浪费时间,放心,它打不过我。” 苏小白想想也是,从上百米高空直接跳下来都毫发无伤的“人妖”,区区一个杀人凶手能奈她何?但是一想到那个杀人凶手已经盯准了他们,他就不自觉的更靠近秋攸宁了一些。 秋攸宁为了引阿拉克妮出来,故意释放出alpha信息素,眼见苏小白靠近自己,她不由得古怪的问道:“你不是beta吗?” beta也会对alpha信息素起反应? 苏小白紧张的观察着周围:“什么beta?你别看我,你注意周围!” 地球人没有接收信息素的腺体,自然也“嗅”不到信息素的味道。秋攸宁见他虽然往自己身边蹭,但呼吸、心跳如常,应该是没有受信息素的影响。可是他刚刚的语气似乎根本就不知道beta是什么? 秋攸宁心中一惊,猛然察觉出一个可怕的事实:难道这颗星球上的土著民不是人类,只是一群和人类外表完全一样的其他生物?所以她来这儿这么久才从没见过alpha或者omega——这颗星球上的土著民也许压根儿就没有abo的性别之分! 她伸手捏上苏小白的后劲,果然没摸到腺体。 苏小白原本就已经紧张得草木皆兵,骤然被一只手捏上后劲,吓得尖叫声脱口而出,惊起林鸟无数,要不是秋攸宁及时捏住了他的脖子,他能一口气跑没影儿。 “叫什么?是我。”秋攸宁嘘了一声。 苏小白惊魂未定的说:“你吓我干什么?不带这么玩儿的啊!” 说着,他感觉自己的肩膀又被拍了一下,不由得怒道:“还有完没完了?” 秋攸宁闻出空气中的血腥气,停住脚步缓缓道:“我没动你。” “除了你还有谁” 正巧此时乌云被风吹散,皎洁的月光从天空中洒落,苏小白一边说一边扭头,只见自己肩膀上站了只狰狞凶恶的怪物! 那怪物像一只有着人类躯干和头颅的蜘蛛,它的头看起来像个常年吸毒的老男人,而干瘪的躯干瘦得不足正常人一半大小,腰部以下什么都没有,背上突出来八根手臂长短的蛛腿,那蛛腿漆黑发亮,一看就含有剧毒。 这个怪物用手“站”在他肩膀上,狰狞溃烂的脸上血迹斑斑,他冲苏小白咧嘴一笑,看起来比恐怖片里的厉鬼还要吓人。 苏小白整个人吓傻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根剧毒蛛腿向自己刺来,动都动不了。刹那之间他挂在胸前的玉坠子突然幽暗的闪了闪,那条蛛腿的动作顿时一滞,好像被什么震慑住了一般。 耳边传来咔嚓碎裂之声,他用余光瞥间那怪物的其余七条蛛腿被秋攸宁徒手劈断——原来它是想拿自己做遮蔽物,真正的目的是袭击秋攸宁。 奈何秋攸宁反应异常灵敏,听着风声便避开攻击,转手将对方的蛛腿折断。她大喝一声“低头!”,凌厉的腿风便从苏小白耳边刮过,直接将这怪物从身边人肩膀上踹飞了出去。笔直撞塌了土墙的怪物颓然倒地,内脏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苏小白这才腿肚子发抖的后怕道:“你他妈哪给我时间低头了啊!” 秋攸宁没空理他,三两步走到那怪物面前,仔细打量后确定了——这东西不是阿拉克妮。方才一瞥之间就觉得大小有些不对劲,现在看来这怪物除了蛛腿以外哪哪都不像那个威胁整个伽马走廊的宇宙霸主。 阿拉克妮族哪怕最低级的蜘蛛主要躯干都有两米长宽,步足更是长达三米,更何况它们除了一张“人面”以外躯干、头颅都是蜘蛛的形态,而这怪物看起来更像是个被安装上蜘蛛腿的人类。由于没有阿拉克妮体表甲胄的变态防御力,在秋攸宁全力一脚之下这怪物几乎被她踢成了两截,当场死亡,想要问点讯息都没办法。 苏小白借着月光看了眼那怪物残破的躯干,干呕着别过头问:“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也想知道。”秋攸宁皱眉说。 这东西确实首先来袭击她了,证明它和阿拉克妮一样,都会优先吞食更优秀的基因携带者。但它的肉体力量虽然低下,智商却比最低等的阿拉克妮高不少——它甚至还懂得伪装偷袭,这在低等阿拉克妮中是绝对没有的。这怪物看起来就像是个不完全版的阿拉克妮,而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颗下等文明星球上? 苏小白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小嘎子的仇算是报了。” 村里人得知警报解除后举着火把来看这个“杀人凶手”,被血肉模糊的画面刺激得差点没吐出来,要不是亲眼看见,他们都不敢相信还有这种怪物。 不过“锋利含毒的步足”“人类的唇齿”“没有皮毛”几点正符合了秋攸宁的推测。 嘎子爹悲恸欲绝的上前将那怪物的脑袋锤了个稀烂,肉泥般的怪物尸体令人作呕,村支书安排大家先回家休息,明天一早再来收拾这怪物的尸体。 岂料第二天一大清早,那怪物的尸体竟然失踪了。村支书和众位村民一起来到那堵断墙前,只见血迹还在、砖瓦依旧是残破的模样,但昨晚倒在这里的怪物却不翼而飞。 那怪物被秋攸宁踢得几乎断成两截,肯定是活不成了。村民中没有谁会趁夜里偷偷来为这个怪物收尸,那么它难道有同伙吗? 心惊胆战的众人当天晚上又在广场上聚齐了一宿,然而这一夜无惊无险,直到天亮都没有什么怪物出现。 村支书跟随秋攸宁两人一起去到镇上,将这两天的凶案做了备案,苏小白还提到了飞机上的空姐杀手,警察局当即组织警员,前往麦子村进行调查。 麦子村出现人身蜘蛛足的怪物这件事被有关部门压了下来,没有任何一家媒体报道这两起离奇的死亡案件,而调查最终也不了了之。警察局给村民们的回复是山中黑熊出没,目前已经捕捉到了动物园里,没有只言片语提到人身蜘蛛足的怪物。 这些只存在于村民间口口相传的故事,渐渐成了哄骗小孩子的怪谈,除了当年真正见到过那怪物的人之外,再没人把它当真事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153.寻根,找感觉 失联三天的苏小天王总算找警察借到手机, 首先给经纪人卢哥打了个电话,隔着半米远秋攸宁就能听到电话里的大嗓门。 “小白啊, 你可算是联系我了, 再打不通你的电话, 我都要报警说你被人绑架了!”话筒那头的声音鬼哭狼嚎的喊着。 苏小白尴尬的挠了挠头:“天娱的飞机出了事儿没, 我没受什么伤, 只不过手机摔坏了嗯, 地址是麻烦你了。” 他挂了电话,戴好帽子和口罩,走到秋攸宁身边说:“已经跟我经纪人说了,他会过来接我们,先在镇上休息休息吧,你饿了吗?”乡村虽小,但敌不过苏小天王名气大——也就秋攸宁这个外星人认不出来他, 要是苏小白真敢摘了伪装到街上晃一圈, 准被粉丝人墙围堵。 算起来, 这个女人已经救了他两次, 他原本准备让她在伤好之后就离开别墅, 现在这话却有点说不出口了。这个女人明显是没有户籍的偷渡客,浑身上下连个钢蹦儿都没有, 离开他的话只怕晚上住哪都没有着落。苏小白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他做不出让救命恩人流落街头的混帐事儿。 “我可以托人给你办个身份证, 但是你不能一直住在我家, ”苏小白说, “我怎么说都是个公众人物,不能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纠缠在一起,我帮你在市区租个房子住,你看怎么样?” 他们离开警察局后直接拐进了隔壁的沙县小吃店,秋攸宁点了碗炒面,正吃得津津有味。闻言不甚在意的抬头道:“住哪儿不是重点,我们什么时候去找gu?” 她可没打算在这颗星球长居下去,找到白芥穿越去伽马走廊的途径才是关键。地球和伽马走廊的时间流速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的,她拼死消灭掉了星系范围内的阿拉克妮,大概也只能给击蒙星系争取数十年的喘息时间。 根据苏小白所说,gu是在四个月前死去的,而白芥最开始在凯明一上活动是在1069年的冬天,算起来至今差不多有四年。如果这两边时间的相对流速是稳定的话,那地球上的一个月就相当于凯明一上的一年——她没有太多时间磨蹭,必须尽快找到回去的路。 “你真是比我还积极,难不成gu是你什么人?”苏小白扒拉了两口炒面,好奇的凑近问道。 他一直觉得秋攸宁一定有一个比电视剧更精彩的过去,可惜这人口风太严,怎么都打探不出来一星半点的内幕。 秋攸宁说:“如非必要,我也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当天下午,天娱金牌经纪人卢哥就飞到了他们所在的小镇上,这个打扮潮流的男人已经有40来岁,但看起来顶多不过三十,皮肤甚至和一些当红小鲜肉有得一拼。 他拎着副宽大的墨镜,二话不说戴到苏小白脸上,将人塞进了保姆车里。 “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身为明星的自觉?是不是以为在小地方没人认识就可以为所欲为?要时刻警惕周围的摄像头,你是活在聚光灯下的人,怎么能和这诶?这人谁呀?”卢哥上下打量着跟进车里的秋攸宁,着实被她的身高震撼了一把。 当今社会,一米八以上的女人不多,一米八还长得这样五官端正的就更少了。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手下最红的苏小天王不过失联三天,怎么就勾搭上了这么一个比他还高的女人?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苏小白抢先说道,“要不是她,我可能早就死了两三次了。” 卢哥将信将疑的说:“世道这么和/平,哪里来让你死两三次的机会?” “这可就得和你慢慢说了” gu的屋子在德克萨斯州南边,大老远就能看见“禁止通行”的标牌,苏小白拿着特许令,从封锁的横条下方钻了进去。 进到屋子里能看出这里其实和别的居民房没什么区别,普普通通的客厅、厨房、卧室,连家具的陈列摆放都规规矩矩,根本不像是苏小白想象中杀人狂魔的家。 电视柜上摆了个相框,里面是一张单人照片,照片中的男人年近四十,样貌平平无奇。他穿着一件白大褂,双手插兜站在一间私立医院的门口,表情淡漠的望向镜头。整间屋子里只有这一张照片,这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食人狂“gu”本人。 “我还以为他长得要更特殊一点呢,”苏小白拿着相框撇嘴道,“这丢到人群里根本就找不出来嘛,太普通了,一点都不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犯。” “杀人犯又不是明星,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自恋吗?”秋林注意到书架上全是医学相关的书籍,其中大部分是英文的,她看不懂。 苏小白头疼的说:“可导演让我来这里是为了感受杀人狂的气氛的,这温馨和谐的居家风格,我上哪儿找杀人狂的感觉去?这和电视上说的不一样啊,像他们这种心理变态的一般都会有一个小屋子收藏自己的变态嗜好,我们找找,这肯定有暗室!” 按理说,以gu双博士学位的外科医生身份赚的钱绝不少,但他的日常生活并不怎么奢华,屋子里装修最精致的是厨房,料理台上有一整套索林根刀具,由于主人许久不打理,已经蒙上了一层薄灰。 苏小天王不死心的在屋子里到处扭扭搬搬,总算在地下室里发现了点收获。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摆放着一些标本瓶,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男性阴/茎,粗略看去就有几十瓶,看得苏小白一阵发怵。 “我现在找到点儿感觉了,”他干呕了两声,扶着墙说,“这个死变态难道是阳痿吗?割这么多放在这里,难道不嫌恶心?” 每个标本瓶上都贴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大概是这些器官的主人,他们死得千奇百怪,肢体和内脏被拼凑成一幅血淋淋的“艺术品”,秋攸宁只看了几张便确定了——这个“gu”就是白芥,他们摆弄尸体的手法异曲同工,有几个被害人的死状甚至和凯明一上的受害者一模一样。 秋攸宁在地下室的柜子里找到了一整套手术用的柳叶刀,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推测:白芥也擅长用刀,而且无一例外用的都是柳叶刀。 苏小白只看了几眼那些照片便觉毛骨悚然,也顾不得找什么“杀人犯”的感觉,三步并作两步便离开地下室,直跑到屋外深吸两口气,才缓过劲来。 再回头看这间平平无奇的房子,忽然觉得这里面藏了择人而噬的恶鬼,哪怕烈日当头都驱散不了心头的寒意,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心有余悸的冲屋里喊道:“秋,你看完没?看完我们快走了!” “你不是来找感觉的吗?”秋攸宁从屋子里走出来,开玩笑说,“我建议你今天晚上在那个地下室里睡一晚,保准明天就能演得活灵活现。” “饶了我吧,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进去了!”苏小白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人?杀了人就算了,还那样糟践遗体,难怪遭了天谴!” 秋攸宁问:“他是在哪被砸死的?” “应该离这儿不远,”苏小白说着瞪圆了眼睛,“你该不会也要去看吧?” 秋攸宁当然要去看,既然确定了gu就是白芥,那么地球上肯定有连接凯明一的通道。gu是死后穿越到凯明一的,这就证明那个虫洞的地点极有可能就在他死去的地点附近。 于是倒霉悲催的苏小天王又被秋少将拉到了建筑工地,可惜研究了许久她都没能找到虫洞的蛛丝马迹,只好悻悻作罢。 “我都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哪儿的国际刑警了,”被拖着跑了一天的苏小白累得趴在餐桌上,有气无力的说,“难不成gu没有死,那具尸体只是他的障眼法?” 秋攸宁摇了摇头,肯定的说:“他死了——起码在这里是死了。” “在这里?你还信奉什么阴阳轮回吗?”苏小白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这个杀人犯感兴趣,总之我是没空陪你耗了,在麦子村耽搁了几天已经延误了拍摄进度,明天我就要回剧组。回头我让况医生帮你搞个身份证,你就能自己坐飞机了。” 秋攸宁感谢之余说:“飞机上的那些杀手是真的想要杀你,你最好自己小心些。” 苏小白见她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由得困惑的说:“这没道理啊,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明星而已,杀我干什么?” 秋攸宁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仇家?” “别胡说,我祖上三代都是正经人家,从来不干作奸犯科的事情,哪里会有什么仇家?”苏小白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揣测道,“难道是有人看我最近红的太快了心生忌妒?可这也不至于杀人啊,买买水军黑我不就好了,杀人可是犯法的。” “可惜那几个杀手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不然抓住他们问一问就知道了,”秋攸宁遗憾的叹了口气,拍着苏小白的肩膀说,“放心,你帮过我,我也不会对你置之不理。” 明明是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让苏小白不自觉便感到心安,仿佛只要有她在天大的麻烦都不算什么。 苏小白低头笑了笑:“你这么有用,警察岂不是都要下岗了?” 154.遣何人联姻? 击蒙星系附近的阿拉克妮被秋少将的拼死一击清扫得干干净净, 联邦十三军团得以喘息休整,但凯明一上仍然战火连天。 承受了阿拉克妮最大攻击的联邦第三军团死伤过半, 三大主攻营有两个都全军覆没, 壁垒营也被打得七零八落, 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 只有重甲营营长品薇勉强稳定军心。他们向周边空间站大幅征兵, 自顾不暇之下更没有多余的精力管母星内战。 在这种情况下兵力齐整的第五军团, 实力已经隐隐超过了第三军团,然而安九思却对蓝穆清和孟攸宁相继抛来的橄榄枝视若无睹。他挥军直入第三军团星域,名义上说是帮助友军稳定防线,却赖在第三军团管辖的星域范围内不走了,强行侵占了三分之一的领地。气得品薇中将一拳轰垮了半边墙,破口大骂“这孙子趁火打劫”。 联邦军团永远是凌驾于地表之上的战斗力,地面上的战争往往能因其中一方的偏袒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第三军团和第五军团在数十光年外明争暗斗, 对凯明一上谁当家作主并不感兴趣, 但这不代表所有的军团都对母星形势不感兴趣。 就在比亚联合国与人类共和国在达荷要塞群僵持不下之时, 一支队伍悄悄进入了公亚州总统府。 名义上, 这是一支代表联邦第十三军团余惊霆将军前来劝和的队伍——然而这里的“和”却不是对外宣称的“和/平”, 而是“和亲”。 余家是人类四大家族的垫底者,联邦第十三军团是军团中的末位, 此时乱世烽火起, 这时候不谋求上位还有更好的机会吗? 余惊霆上将选孟攸宁而不选蓝穆清的主要原因, 一是她背后无家族势力做靠山, 无背景可依, 整体实力相较蓝穆清要弱一些,帮了她之后得到的感恩也会多一些;二是蓝穆清说到底还是孟蓝秋家的人,他余家想要翻身做四大家族之首,怎么可能又去帮助蓝穆清?三是余将军实在太想把他那个混账儿子嫁出去了! 联邦第十三军团前来“劝和”的队伍人数不多,只有余淼和他的五十名亲卫。劝和使团不敲锣不打鼓,悄无声息的从总统府后门溜了进来。除了在达荷要塞群攻打的将领之外,几乎所有首脑人物都在孟攸宁的带领下亲自来到后门迎接。 扳机站在队伍的末尾,不满的低声说:“不是来联姻的吗?偷偷摸摸搞得跟偷情似的,他堂堂联邦军团还害怕参议会不成?” 站在他旁边的阿发踩了他一脚:“你白痴吗,联姻联姻——这婚能结才叫联姻,不能结就是来劝和的了!别看那个余将军是上将军,可精明着呢,在咱孟总统没答应之前可不会给我们造势。” 扳机挠了挠头:“前阵子宁姐孟总统不是还为第五军团爱答不理发脾气吗,这第十三军团都送上门了为什么不要?” 阿发踮起脚尖,想看看传说中余将军养在深闺人未识的omega,可惜人头攒动,只能看见一片被风吹起的大红色衣袖,他愤愤然的揣测道:“没准儿是因为他儿子长得丑呢!” 孟攸宁打量着眼前的omega,说实话这位余家二子长得一般,在omega普遍俊俏的外表里甚至只能算中下之资,并且言谈举止之间十分拘谨,一点都不像是大家族养出来的孩子。不过无所谓,她本来也没打算娶一个不相干的人——余惊霆必须稳住,如果就这么把他送来的人赶回去,没准儿他会恼羞成怒得做出点什么事儿来。 孟攸宁打定了主意:人呢,好吃好喝的住这儿;婚呢,能拖就拖,不能拖就摊牌。倒是余淼这个亲卫队长有点儿意思。 那个穿着大红衣裳的男人比孟攸宁还要矮一个头,这种身高在alpha中着实少见,连身材出挑一些的omega都比他要高。但这男人生了一张好皮相,顾盼之间神采奕奕,让人不自觉便想多看两眼。要不是信息素的味道摆在这儿,估计没人会认为他是个alpha。 余淼拘谨的向孟攸宁行了一礼,小声道:“以后就要麻烦孟总统了。” 孟攸宁睨了他一眼,淡漠的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淼少爷的住所就安排在总统府里吧,最近战乱,也就总统府里安全点儿。不过你的亲卫可能就得安排在府外了,你看这样行吗?” 余淼可以放着不管,但绝不能受伤,总统府里有赤银王这尊大佛在,一般人攻不进来,可以说是整个比亚联合国最安全的地方了。 不知为何,这个小少爷闻言有些慌张,他求助的扯了扯亲卫队长的袖子,后者则趁人不注意瞪了他一眼——这些小动作全都落在孟攸宁眼中,她并没有戳穿两人的小把戏,反倒是大大方方的转向那身着红衣的男人问道:“请问这位是?” “我是他的亲卫队长,朱砂。”那男人说着的上前一步与孟攸宁握了握手,两人手掌一碰即走,但孟攸宁还是察觉出来,这么细嫩的一双手完全不像是alpha该有的。 她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子弹第一杀手,朱砂?” “正是在下,你听说过我啊!幸会幸会,让你久仰大名了不好意思你也知道咱们子弹的东家就姓余,这次余老头让我来保护他儿子,真是没办法——本人只好出山了。”朱砂语速极快,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旁人连插嘴的间隙都找不到。 他也没管孟攸宁听没听懂,嬉皮笑脸的比划着说:“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待在总统府里坏了你们的好事儿,我把淼少爷送过来就走,马上就走!” 余淼委屈的看着他,小声说:“少” 他话刚出口,立刻被朱砂抢了话头:“少——说我们这儿也有四五十人,就不留在你们这儿蹭饭了,多浪费粮食不是?” 他说着便要急匆匆转身离开,却不料被人挡在了身前。 朱砂抬头,望着这个已经被他调查得一清二楚的人,那张脸真实的看起来比光屏上还要好看一些,她微笑着开口道:“我们也人手紧缺,只能委屈朱砂先生留在这儿保护淼少爷了,毕竟他受伤就不好了不是吗?” 朱砂——余浩尴尬的笑了笑:“不必了吧我看你们这儿挺安全的。” “有必要。来人,带淼少爷和朱砂先生去客房。” 孟攸宁安排给余淼二人的客房离左辻的居所只有一墙之隔,安排完后她也没和这位和亲对象交流交流感情,直接带着班底进了议事厅——达荷要塞群军情紧急,比起不着边际的第十三军团援兵,还不如自己想办法突破困境。至于来和亲的到底是“余淼”还是朱砂她不在意,索性两个人一起圈起来保护好了。 客房中,紧张得腿肚子痉挛的宗八坐在椅子上揉腿,苦着脸说:“这下可好了,少爷,我就说这个方法不行的!” “少什么爷,你现在才是少爷——我的余淼少爷,你看看你那心理素质,就不是见几个人嘛吓成这样?”余浩郁闷的在屋里转圈,他实在没想到孟攸宁来这么一招,总统府进来容易出去难,想要一边圆谎一边溜出去更难。 宗八抱怨道:“就几个人?我的少爷欸,那可是反叛军的首领,杀人如麻的疯子呢!万一被她发现我们骗她,把我丢油锅里炸了怎么办?” “你又不好吃,炸你做什么?”余浩一撩衣摆,大刀阔斧的坐到床边,“况且比亚联合国虽然前身是恐怖组织,但是目前在beta中呼声很高,没准儿以后革命成功就变成正义之师了呢?更何况战场上哪里有法律,打仗没有不死人的,咱们祖先从野人手里开疆拓土还杀了不少人呢!我看那个孟攸宁也没传说的那么可怕。” 他的话语又快又急,宗八就捕捉到了最后一句,忍不住嘀咕的说:“那么好您还要我假扮个什么,您自己嫁给她啊?” “那怎么行!余惊霆这个死老头子,从小把少爷我当alpha养,现在用得着了又想要我变回omega去嫁人?没门儿!”余浩眉毛一挑,愤慨的将床铺拍得砰砰作响,“人人都知道我余浩是四大家族的太子之一,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个omega,还要我改名叫‘余淼’我的面子往哪儿搁?啊?你说往哪儿搁?” 面对怒气冲天的少爷,宗八识相的摇了摇头,顺着他的话乖巧点头:“没地儿搁。” 余浩发泄一通总算气顺了不少:“所以说我绝不能嫁给孟攸宁,不对余浩绝不能嫁给孟攸宁——但是‘余淼’可以啊!” 被他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宗八瘪着嘴委屈巴巴的说:“少爷啊,看在我从小到大照顾你的份上,你不能这么坑我啊!那个孟总统的眼神好可怕,我不要嫁给她嘤嘤嘤” “少爷我哪能坑你啊,我看姓蓝的肯定打不过她,你嫁给她以后可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啊!”余浩随口胡扯着,突然想到调查到的那些资料,“再说了她还一定娶我,呸,不一定娶你呢。” 从他掌握的情报网里收集到的资料来看,孟攸宁是一个从小就不受待见,长大之后人格畸形的人。她曾经在全双子星最肮脏的部门——特勤科待过三年,后来毅然舍弃大好前程帮助杀人犯gu越狱,因此被逐出家族,关押到太空黑隼监狱。 在比亚联合国成立以前,她的异能一直鲜少报导,现在举世皆知她拥有更胜于引力的“暗力”异能,只怕已经成长到行星级。比亚联合国成立以来这位alpha总统给世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冷漠而疯狂的,她甫一亮相便拿公亚州全体政府官员的命要挟参议会自杀,其后的战争中一向杀伐大胆,往往以命搏命。 她人生中第一个的转折点就是那个自号gu的食人狂魔,本来她前途光明,在孟蓝秋家族的势力影响之下,特勤科科长的位置必然是她的。然而她却自毁前程,只为了帮一个举世皆杀之的死刑犯,这其中一定有故事——偏巧,杀手朱砂有个举世皆知的癖好,他爱酒。 何以佐酒?唯八卦也。 余浩突然勾唇笑了起来,他用脚尖挑起行李箱中的酒瓶,抓住瓶身便往房外走。 宗八连忙问道:“少爷,你去哪儿?” 余浩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喝酒,听故事。” 155.本少爷看上你了 余家世代传承都是视觉系的异能者, 余浩也不例外,他能掌控异能范围内的光线, 制造出幻影、隐身、绝对黑暗等等环境, 是非常有利于暗杀工作的异能。 余浩推开房门的瞬间将自己与环境融为一体, 灵巧得像只猫科动物, 走路悄无声息且没有痕迹。他在屋子附近转了一圈, 心中不禁有些得意:一共两百名岗哨, 二十三个暗哨,这家伙还算重视“余淼”嘛。 方才被士兵一路带过来的时候余浩就已经暗自观察好了地形,议事的会议厅离他这儿不算远,是个圆顶的单独建筑。只一会儿他就找到目标,悄悄爬到了圆顶之上,沿途没有惊动一个警卫。 孟攸宁果然在这儿,还有一众比亚联合国要员, 最令余浩惊讶的是他竟然在左首第一的位置上看见了赤银王——这个宝石人自内乱起后便名声大噪, 但根据他收集到的资料, 这人应该和孟攸宁貌合神离。联合国的军政会议他几乎从没有参加过, 军部下达的命令他也经常置若罔闻, 故而联合国内部一直对他和宝石人颇有微词。 要不是宝石人不需要碳基的生存物质,赤银王也确实实力强横, 只怕联合国众人早就和他们撕毁了联盟合约。毕竟宝石人不管在哪儿都很抢手, 上千个价值连城的宝石人聚集在一起, 这可比金山更有吸引力。 今天是什么日子, 从不“上朝”的赤银王竟然稳稳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不过他坐归坐着, 以余浩看这个宝石人八成是在发呆——他都盯着孟攸宁的脸一动不动的看了十几分钟了!只怕谁在发言都不知道。难不成赤银王暗恋孟总统?这可太有意思了。 正在发言的是beta主将姜伯,他神色凝重的说:“科研院用最新的仪器扫描过,整座坎达尔要塞里确实空无一人,可是我们没法儿通过那里,派进要塞的第五批试探部队又失联了。” 孟攸宁和蓝穆清两方的主力部队都在天上,能飞的战舰、机甲在头顶打得不可开交,天空上的战斗僵持不下,地面之争就显得尤为重要。达荷要塞群由一系列大大小小的要塞组成,形成一个圆弧拱卫中央达荷大陆,其中最关键的位置就是达荷、坎达尔、壶口三座要塞,突破其中任意一个都能取得巨大的战略胜利。 然而就在一个月前,坎达尔要塞驻军突然全部撤离,只留下了一座空城。负责坎达尔要塞的林岩主将怀疑有诈,派出十人小队进要塞勘察,岂料他们一进入要塞便失去了联系。网络信号、无线信号、视频传输统统无效,而那十个人也再没有出来过。 没人知道坎达尔要塞里究竟是什么情况,从卫星图来看这座要塞里空无一人,也没有磁场紊乱,但只要进去的人都会失去联系。 蓝穆清就像是在那儿放了个令人垂涎欲滴诱饵,时时蛊惑着他们去送死。 “在没弄清楚坎达尔具体情况之前,先不要轻举妄动,”孟攸宁说,“达荷要塞那边呢?” 坐在右首第一位置的人明显是个投影,余浩认得他,准确来说这个男人还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不过他自己也孟浪成性,懒得理父亲数不清的私生子,与对方见都没见过。 余望舒咳嗽了两声,听起来肺受了伤,他沙哑着声音说:“不太妙,蓝穆清新研究的纳米子武器太麻烦了。我们呼吸的空气都随时可能变成钢针!现在只有机甲战队能强攻要塞,但我们的机甲数量没有蓝穆清的多” 四爷突然出声打断道:“说到这里,我得很抱歉告诉各位一声——我们的武器源断了。辰氏集团今天上午刚刚宣布终止了与我方的合约,他们将不再给我们提供武器。” 议事厅里一片沉默,谁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断了武器有多致命,达荷强攻不下、坎达尔神秘莫测,难道他们的革命就到此为止了吗? 孟攸宁敲了敲桌子,吸引众人注意力后开口说:“辰氏集团断掉我们的武器来源这点我早就想到了,毕竟从一开始辰氏就站在蓝穆清的阵营里。既然他选择在这时候给我们断武器,证明他们也到了生死关头,只要撑过这一阵,就是我们胜了。实在不行还有我的异能,他再多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下也是无用功。” 她的声音沉稳冷静,充满了傲慢的自信,这种傲慢放在平常可能令人厌恶,但一想到这人是己方主帅,便让众人情不自禁心安。 眼见提升士气的作用起到了,孟攸宁继续分派任务,她扭头对宝石人说:“你去一趟坎达尔要塞左辻?” 宝石人如梦初醒,茫然的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孟攸宁心中有些不悦,但想到他好不容易来露个面,终究还是没出言责怪他在军事会议上发呆:“我说,坎达尔要塞情况不明,你去看看里面到底怎么回事儿。” “哦。”赤银王点点头,像是答应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儿,又继续发他的呆。 余浩在屋顶差点没笑出声来:以前只听说赤银王是个实力堪比顶级异能的高手,怎么没人说过他这么呆萌?这幅样子确实看起来比孟攸宁还要傲慢,难怪不受联合国众首脑待见。 与联合国的其他首领相比,赤银王算是口碑最好的——因为他从不杀人,与他对敌的人有的被俘虏了,还有的甚至缴械之后就直接放了。参议会蹭提议招降,这样一个对己方“友善”又在联合国里被猜忌的强者,不正是要争取的人物吗? 然而蓝穆清只是笑了笑便否决了这个提案,他说孟攸宁有留住赤银王的“绝对优势”。余浩联系到刚刚看见的画面,自以为了解了真相。 “林岩、姜伯,你们的部队全部移动到达荷要塞,与余望舒一起以最大火力攻打达荷要塞。”孟攸宁说。 林岩是攻打壶口要塞的主将,他闻言大惊失色道:“不可啊!总统,我们的兵力本就略逊于共和国,在异能者的人数上也不及他们,这样背水一战输的可能性太大了。” 余望舒却明白了她的想法:“你打算暗度陈仓?” 孟攸宁点点头:“姜伯稍安勿躁,我明面上让你们强攻达荷,是为了吸引共和国的主要战力。届时壶口要塞的驻军肯定会被抽调,而我会趁壶口要塞空虚之时,亲自带一队人马强攻进去,将达荷要塞群撕开一个口子。” 余浩:“作死!” 左辻:“鲁莽!” 孟攸宁微微惊讶的转头看向他:“我还以为你没听我们讲话呢。” 左辻没有理会她的调侃,皱眉说:“蓝穆清不可能看不出你这么明显的计谋,他的脑子难道你这半年来还没领会到?你敢暗度陈仓,他就敢将计就计让你死在壶口要塞!” “你说什么呢?”林岩怒视着左辻拍桌而起。 左辻淡淡瞥了他一眼,一字一顿的重复道:“我说她在找死。” 其余几名将领也愤怒的嚷嚷起来:“竟敢对总统不敬!”“把他赶出去!”“你这个狼子野心的宝石人” “别吵了!”孟攸宁猛地一拍桌子,半片石桌瞬间化成齑粉,众人噤若寒蝉的望向她,整间议事厅变得落针可闻。 她寒声道:“这儿是总统府,不是菜市场,谁再在这儿说和军情无关的事情,就给我滚出去。有人有意见吗?” 没人敢接腔。 孟攸宁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身上的石粉:“那么继续刚才的讨论,我让你们去强攻达荷要塞,这不是阴谋——这就是摆明了要拖住他蓝穆清的主力。他如果安排重兵来埋伏我,我相信你们三个人在一起不至于连一个防御空虚的达荷要塞都拿不下;他如果安排主力抵挡你们,那我会拿下壶口要塞。” “可是蓝穆清难道看不懂这个局势,他难道不会想办法应对吗?”林岩迟疑不定的说。 孟攸宁自信的冷笑道:“他没办法应对——因为你们的主帅,我,很强。” 会议的后半段安排了些具体军备的运送,在孟攸宁离开的时候,余浩悄悄溜下屋顶,跟在了她的身后。 孟攸宁一路从大路走到小路,最后在人工湖便停了下来。这里离办公区有些远,纵目望去仿佛只有她一个人伴着风声在这里。 她突然开口道:“听了这么久,你怎么看?” 身后十步远的空气动了动,拎着酒瓶的余浩凭空出现,他哈哈大笑着挠头:“原来你早就发现我了?” “猜的,没想到第一杀手这么好骗。”孟攸宁耸了耸肩。 余浩尴尬的讪笑两声,企图岔开话题:“你其实根本就没把握吧?” 孟攸宁回头看了他一眼,饶有兴趣的问:“怎么说?” “辰家断了你们的武器来源,天空上的战斗拖得越久越不利,所以你才急于在短时间之内打赢地面上的仗。这就是场拼时间的战斗——共和国想拖时间,你想抢时间,谁拼赢了时间,就赢了这场战争。地面上的赛点无外乎三个,达荷、坎达尔、壶口我这语速你跟得上吗?经常有人不想跟我讲话。” 余浩喝口酒润了润喉,看见身边人点头后开心的继续说:“达荷那里有蓝穆清新研制的纳米子武器和各大军区部队,说实在的要赢很难;坎达尔情况不明,赤银王阁下确实很厉害,但是天知道那儿有什么样的陷阱,万一正好克制他呢?” 孟攸宁点点头:“那壶口呢?” 余浩嫌弃的挥了挥手:“壶口就更是你胡扯了,你要是能以‘绝对的力量’碾压共和国,还用等到现在?我分析过,从比亚联合国宣布成立以来,你只动过一次手,就是绑架公亚州政府人质的那次,而自从蓝参议长前来讨要人质之后,你就再也没动用过异能——那么我能不能大胆的猜测一下,你难不成有把柄在他手上?” 他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几乎全中,连白芥都差不多要被他猜出来了,这个朱砂脑子还挺好使的。孟攸宁想着,不动声色的说:“也许我只是蓄势待发,等待一击必胜的时机呢?毕竟你也知道,他们都叫我疯子。” 余浩摇了摇手指:“我可不觉得你是个疯子。” 孟攸宁说:“我就是。” “一个疯子可不会因为突发洪水就令部队先行改道救灾,如果不是当初在黄鹤州耽搁了半个月,只怕你早就已经拿下达荷要塞了,怎么会至今还困在门口?”余浩挤眉弄眼的说,“就算你是疯子,那也是个善良冷静的疯子。哦不——冷静的人怎么能叫疯子呢?所以说你还是不能称为疯子,没错,就是这样!” 孟攸宁的嘴角抽了抽,在心中思考要不要给这个话痨的嘴巴上个封条,否则分分钟能把自己烦死。 见她不回话,余浩又说道:“好了,既然你不是个疯子,那你难道看不出来自己已经陷入了死局?” 孟攸宁眯了眯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余浩笑起来:“我想说,本少爷看上你了——我们和亲吧!” 诚然,比亚联合国目前的一切僵局都可以通过与余家联姻轻松解决。余家是九一事变和去年阿拉克妮突袭中损失最少的家族,其兵力已经隐隐高过了安家和孟蓝秋家,如果余家可以派兵增援比亚联合国的话,那别说攻破达荷要塞群,连天空上的战斗都会化劣势为优势。 孟攸宁嗤笑了一声,毫不犹豫的摇头道:“不可能。” 156.人虫 “少爷, 她真的就这么直接拒绝你了?”宗八满脸难以置信的说,“这不可能, 少爷你长得好看又聪明, 异能还这么厉害, 她没理由拒绝你的!” 余浩满意的拍了拍跟班的肩膀:“没错, 是她瞎。” “那你就这么把身份告诉她了?她没把你怎么样吧!”宗八紧张的在不守规矩的少爷身上仔细查看, 还好没发现什么伤口。 余浩一跃坐到桌子上, 提起酒瓶灌了口酒:“她能把我怎么样?比亚现在难道还敢得罪余家不成,我就想不通了,她明明没有理由拒绝我呀?” 宗八觑了他一眼:“可是少爷你出门前不是还坚决的说不嫁给她吗?” “此一时彼一时,我突然发现她这个人还挺可爱的,我喜欢!哈哈哈”他一边喝酒一边大笑,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吓得宗八连忙抚背顺气, 端茶倒水, 好一阵咳嗽才止住。 当天下午, 林岩、姜伯两位主将则将部队齐刷刷开往达荷要塞。一时之间尘沙飞腾, 装甲车和陆地机甲发出震天的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至关重要的要塞门口。 达荷要塞内部气氛十分紧张,毕竟门外竖着百万大军, 还有增援部队源源不断的前来, 从要塞里向外看, 几乎有种要被钢铁大军淹没的窒息感。 在这样风声鹤唳的局势之下, 共和国总指挥, 蓝穆清参议长竟然在悠闲的画画。 白纸上画的是一条条又像人又像虫子的东西,仿佛同一个人复制粘贴之后按照多米诺骨牌排列在一起,每个单独的“人牌”之间又有些动作上的细微区别。他们组合在一起就像连续动画,又因为贴得太近,远远看来就宛如一条虫子。 沈非复凑近看了看,惊讶的发现博士哥哥画的“人虫”每一个单独拎出来看竟然都是孟攸宁。每一“条”孟攸宁起初的动作都是一致的——她在撕扯一条铁链,发展到后来却各有各的不同,短的“人虫”在刚撕扯断铁链之后就没有继续画下去了;长的那些,有的忽而便成被石膏打满的木乃伊,有的换上了奇奇怪怪的服装,还有的变老变忧郁 这些“人虫”的末尾无一例外都是以孟攸宁的死亡为终点,每画完一条蓝穆清就会停下来沉吟良久,然后继续动笔画下一条。 他再一次停下笔时,沈非复觑空问道:“博士哥哥,你画这么多孟攸宁做什么呀?” 蓝穆清愣了一下,旋即摇头笑道:“这不是小孟,这是小秋。” 沈非复更加迷惑:“可是秋少将不是牺牲了吗?你这是在画什么,为什么我看不懂呢?” “我在画时间,”蓝穆清微笑着解释,他一边说一边用笔点了点画板上那个最短的人虫,“小秋死亡只是无数种未来中的一种,概率最小的一种。” 沈非复试着理解后惊喜的问:“你的意思是秋少将没死?!” 蓝穆清说:“她死了,也活着,在‘出现’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我又不懂了,”沈非复长叹口气,闷闷的说,“我倒是希望秋少将还活着,可是那么大范围的黑洞坍缩,连星系都消失了,她哪能活下来。如果她还活着,早就被联邦军团的搜救部队找到了。” “她会活着的,否则就不好办了。”蓝穆清说着,提笔开始画一条崭新的人虫,他画得极其认真,每一笔落下时眼眸中都有星光闪烁,而随着他落笔,几根白发悄悄从头皮中冒出。 沈非复懵懵懂懂的看了会儿,突然想起来这儿的初衷:“我都差点儿忘了!余望舒和林岩、姜伯的大军已经在要塞外发起进攻,刘瑶司令调了周边的军队前来援护,但是我总觉得这样不行——壶口要塞也是重中之重,万一孟攸宁趁机偷袭壶口怎么办?” 蓝穆清轻声说:“就怕她不去,我在那儿可给她留了个‘惊喜’呢。” 大小白岭在凯明一上存在了数百万年,这片原始的森林孕育着无数的魔兽,至今都没被人类彻底征服过,是达荷要塞群的天然屏障。壶口要塞位处大白岭与小白岭的交界处,周边青山环绕,地势如一个窄口壶,属于典型的易守难攻型要塞。 自比亚联合国自杀式的疯狂进攻达荷要塞以来,共和国战士们再一次见识到了敌方那位“暴君”总统的恐怖之处。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双方就有超过十万将士血溅战场,毁坏的装甲车、陆地机甲、枪炮武器不尽其数,战况极其惨烈。 更令他们胆寒的是,敌方的士兵好像都被他们的总统感染了疯病,不要命的疯狂进攻。远程武器耗尽就拿冷兵器近战,子弹打完就用枪托砸,刀刃卷了就用拳脚、用头颅、用牙齿!这种不死不休的打法打得惯常养尊处优的共和国军区士兵们不寒而栗,他们不懂这些低等的beta为何如此拼命。 地表之上的人类已经安逸了太久,人类强大的异能使得除了天契之外的其他五大文明只敢俯首称臣,军区部队成了alpha少爷小姐们的游乐场,最激烈的战争也不过是打打沙漠里的恐怖分子。当今社会,有超过一半的军人连真正的战争都没有经历过,而alpha军官们更是如此,他们天赋异禀的优越感往往伴随着怠惰,这也是双星警卫团一个照面就被天契骑士团打残的原因之一。 而联合国的beta们不一样,他们从来就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平民,有着小人物独有的坚韧。这些半路兵也许没学习过系统化的战术战略课程,也许没有强壮的身体和卓绝的异能,但他们为自由而战、为子孙后代的平等而战,他们一腔热血、不死不休。 往往一个联合国beta士兵都要拉上起码一个共和国alpha士兵陪葬,这放在往常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还没打就先怯了,自然赢不了。半个月以来达荷要塞的城头有好几次都险些被占领,焦头烂额的军区司令们迫不得已调派其他要塞的驻军前来支援——毕竟就目前来看,这些发疯的联合国人只盯准了达荷要塞这一块肉骨头,根据战略计算,他们剩余可以动用的兵力不足一万,应该没有精力去玩什么花招。 当军区司令们终于坚持不住将壶口要塞的驻军抽调到只剩十万之后,一支轻装简姓的队伍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来到了壶口要塞前。 孟攸宁此次带来突袭的部队有两千陆地机甲和一千整编异能部队,另有五千精锐战士埋伏在壶口要塞防御壁各处,只等孟攸宁他们从指挥室里关闭防御壁便一涌而入,强行破坏掉防御壁的基本运行设施。拿下壶口要塞的重点便在于此,只要壶口要塞所属的上万公里防御壁失效,达荷要塞群就相当于被撕开一个大口子,届时他们的军队就能长驱直入。 以三千对十万,这个任务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他们的信心来源就是孟总统本人和那一千名异能作战部队。 异能作战部队是由同一种属性的异能者组成的百人小队,以异能种类命名,可以算是人类的最强兵种。人类中行星级、视野级的异能者毕竟是极少数,大多都还是没有达到视野级的初进化,这些人单独作战可能影响不了战局,但如果同属性多人一起发起攻击往往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联合国由于大多数成员都是beta,故而拥有异能的人不多,总共也只有一万异能作战部队,其中七千名在天空上协助卓翼,两千人在达荷要塞门口听余望舒调遣,孟攸宁把其中最强的一千人带到了这里。 这十支异能部队中有三支火元素、三支土元素、两支木元素、一支风元素和一支治疗部队,风元素辅助火元素进攻,木元素、土元素起到控制场面的作用,而治疗部队里多是脆弱的omega,都在陆地机甲壳子里好生保护着。最主要的还是他们的暴君总统,行星级的顶级暗力异能,这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我再说一遍,我们的目标是关闭壶口要塞指挥室里的防御系统,这个任务由速度最快的风元素异能部队执行,关闭系统的方法应该昨天就已经发到了你们每个人的手中,还有谁不清楚的吗?” 孟总统冰冷的声音在内网中响起,十分提神醒脑,百名风异能者异口同声的答道:“没有——!!!” “机甲部队准备导弹射击,三分钟内给我把这个铁壶的壶口撬开,能做到吗?” “能——!!!” “很好,预热。” 两千架机甲的炮管同时预热,数千枚导弹借着夜色铺天盖地的射向壶口要塞大门。要塞主防御的系统瞬间亮起“高能反应接近”的血红预警,灿金色的防护罩立刻铺开。 随着第一枚导弹轰炸上防护罩荡起层层涟漪,壶口战役正式打响! 157.壶口战役 机甲部队果然没让总统大人失望, 在接连不断的导弹轰炸之下,壶口要塞的防护罩能量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仅三分钟不到, 防护罩上就出现了一道数米长的裂口。 孟攸宁要的就是这道裂口, 她立刻上前一步, 暗力化作两只无形的巨手, 刺进那道窄缝将乌龟壳一般的防护罩, 只在呼吸间就把它狠狠撕成两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到壶口要塞的驻守司令刚刚走到指挥台前,要塞的能量防护罩就崩散成了夜空中的流星雨——孟攸宁的暗力异能本身就是以撕裂力著称的,防护罩如果是个完整光滑的蛋壳,她可能除了将鸡蛋整个打碎外就束手无策了,但一旦这蛋壳上出现哪怕一毫米的缝隙,她都能见缝插针, 将这层壳子撕得粉碎。 在失去白芥的那段日子里, 孟攸宁满脑子都是要全世界人陪葬的毁灭欲, 但自从知道他还活着之后, 她又从深渊地底爬了上来。失而复得的人总是格外的小心翼翼, 所以她变得束手束脚,从开战到现在几乎没有出过手, 也没有处死过任何一个共和国的俘虏。 蓝穆清除了救俘虏那次, 再没说过拿白芥要挟她的话, 但这要挟确实一直都在。孟攸宁不敢再冒任何失去白芥的风险, 但她也不能停止进攻——威慑总比乞求有用, 她手上的筹码多了,蓝穆清自然知道该用什么换。 失去防护罩的要塞只剩下钢铁城墙,木元素异能部队迅速撒豆成树,搭起一架架木梯,其余部队立刻从藏匿地点冲出,在机甲的掩护下向城头奔袭。 壶口要塞的反应速度也不慢,城头镭射炮在木梯刚刚搭建好的同时就已经爆发出一轮齐射,将这些坚韧的铁木悍然炸断。军区机甲如蚂蝗一般沿着墙壁飞驰而下,一眼望去只怕不下上万架!那些机甲分成四路散开,向从后方包抄敌方单薄的两千机甲,宛如一条大鱼即将吞噬那只可笑的小虾。 孟攸宁来之前已经调查清楚,现在壶口要塞内总共也就只有两万架机甲,除开分散在防线上巡逻的,现在几乎全冲下来了——对方应该是被撕开防护罩吓得慌了神,想以最快的速度扑灭己方这些夜袭者。也就是说壶口要塞内部现在只有一般兵种,很好,这正是她想要的局面。 “土元素制造沼泽限制敌方机动性,木元素继续搭梯,机甲部队留下拖住敌方机甲,”孟攸宁快速的下达指令,同时从搭乘的机甲中跃出,“风元素随我前往要塞内部,火元素掩护!” “是——!!!”全军轰然应答。不得不说普林森军校出来的军官确实厉害,余望舒才治军一年有余,联合国军队的整体素质就已经从半路出家成了正规军,虽然离精兵还有一定距离。 要塞前的土地瞬间化作沼泽地,刚从墙壁上下来的军区机甲冲势顿时滞涩,有些来不及刹住的机甲甚至跟前方机甲撞得人仰马翻,只这一下便有数百架机甲损毁熄火。而联合国机甲所过之处土地又立马变得坚固,再加上满天木藤的牵制,竟真的以两千人硬生生拖住了上万人,由此可见异能部队的恐怖之处。 有这么一会儿时间的牵制,孟攸宁就已经带领风、火元素部队冲上了城头。城头士兵立刻举枪迎击,然而子弹却在狂风中近不了他们的身。漫天火光照亮了夜空,幽蓝色的火龙呼啸而过,城头上的炮台顿时化作一滩滩铁水。 壶口要塞司令似乎察觉出他们的意图,急调机甲部队回援,然而木、土元素部队又哪里肯放他们走?机甲不喜欢异能者,凡身处机甲舱中施展异能都要打折扣。一个个异能战士为了能最大限度的释放异能,不约而同从机甲舱中走出,哪怕被流弹击中都毫无所察,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拖敌方几架机甲陪葬。一道道绿色的治愈之光从战场各处发出,投入到受伤的战士体内。 但壶口要塞机甲数量实在太多,乃是他们的五倍。眼看着机动性被限制,失去战斗力的机甲竟原地趴下,以自己的身躯做同伴们的踏板。当沼泽被钢铁之躯填平时,要塞仍有超过六千架机甲能活动。 “荆棘藤!催化荆棘藤!拉住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回去给总统添乱!”木异能指挥官木缪两眼通红的吼道,他的左腿以怪异的角度扭曲成三截,他自己却似乎感觉不到疼。 数十分钟前木缪不小心从机甲肩膀上坠落,虽然被驾驶员及时接住,不至于踩成肉饼,但仍旧摔断了左腿。他坚决拒绝了返回驾驶舱的提议,将自己绑在机甲肩膀上,不停的催动泥土里的种子,一伸手却在口袋里捞了个空——带来的植物种子已经消耗殆尽,他的异能也快要油尽灯枯。 异能作战部队讲究的是合击,木缪本身也只是一名堪堪视野级的异能者,但连合一百人的异能之后他们甚至能影响数千公里的植物。连合之后的异能部队相当于是一个人,木缪感到异能快要耗尽,就意味着整个木元素异能部队即将异能耗尽。 而此时,已经有数百机甲抢先回到了城头上,原定计划应该在二十分钟前就前往指挥室的风元素部队,不知为何仍在城头上刮着龙卷风。战况在机甲的加入下变得愈发严峻,虽然第一波抢先回到城头的机甲被孟总统撕成了碎片,但仍有机甲和要塞内士兵源源不断涌上。 总统也是人,再厉害的异能者也有异能耗尽的时候。 木缪深吸口气,颤抖着手打开智能终端,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甜美可爱的小女孩,然后决绝的在内网中喊道:“兄弟们——为了自由平等!” 连合之中的木元素者们感受到了他的意念,异口同声的吼着:“为了自由平等!!!” 被城头士兵缠住的孟攸宁惊愕扭头,目力极佳的她瞬间在战场中找到了将自己绑在机甲肩膀上的下属。这个相貌平平的alpha平素里是个和和气气的老好人,对谁都有求必应,尤其爱跟人炫耀自己的小女儿——那孩子是个beta,天资聪颖,只可惜是个beta。所以她父亲自愿加入了比亚联合国军队,想让她的未来变得不“可惜”。 孟攸宁看到下属额头的血管爆起,就好像体内某种拼死一搏的力量马上要冲出,她疾言厉色的吼道:“木缪——不可!!” 异能自爆是异能连合部队独有的绝招,也是死招。它将耗尽百名异能者全部的异能和生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大能量,这种质的飞跃不再表现在距离范围上,而是从品阶上提升。比如说木缪操纵木元素的异能原本是乙级,自爆的瞬间就能提升道甲级,甚至是顶级。 木缪听到了这句命令,他视力不如孟攸宁,看不清城头上的情况,他只能轻声说:“总统阁下,请您记得,您答应过我们,给beta一个自由平等的社会。” “我记得!这不需要你们去送死——混帐!给我停下”孟攸宁声嘶力竭的怒喝被淹没,无数木藤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迅速生长壮大,木缪猛地喷出一口血,却仍就没有停止催动。 原本纤细的树藤变得比机甲腿还粗,其上更是长满了锋利尖锐的木刺,并且还在持续增加壮大!木元素者们全都走出了机甲舱,他们七窍流血,像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恶鬼,却又带着无上的圣光。他们剖开胸膛,以血肉浇灌恶藤,以生命拖延敌军的脚步。 悍然爆发的荆棘藤震惊了敌我双方士兵,茂密的木藤林淹没了地面上的所有军区机甲,要塞外的战场骤然清扫一空。 壶口要塞驻军司令李良瞪着指挥台上一大片“失联”的赤红标记,怒不可遏的捶打着桌子:“疯了,这些alpha都疯了!宁愿死也要帮那些卑贱的beta,他们图什么?” 壶口要塞目前总共兵力也不过十万,其中机甲两万架,其余炮兵、步兵、装甲兵拢共八万人,除开分散在防线上的人,要塞内部还有五万。 李良向身后的副官问道:“异能作战部队准备好了吗?” 副官说:“报告首长,念力作战部队已经准备完毕,正在前往城头需要先支援要塞下方吗?” “当然去要塞下,老子六千机甲都被捆成螃蟹了!水呢?水元素呢!看不见城头上那个嚣张得无法无天的火龙吗?”李良司令大怒道,“人家的异能部队能自爆牺牲,我的难道连区区集合都做不到?告诉那些公子哥大小姐们,三分钟后城头的火龙不灭掉的话,我就把他们统统灭掉!” 副官噤若寒蝉,连忙将首长的话一字不漏的传达下去。 也不怪李良火大,他半夜睡得正好突然接到了敌袭警报——这没什么,毕竟参议长早就警告过他,他也有所防范;他准备了半个月之久的加厚加固防护罩还没撑到三分钟就被撕烂——这也没什么,毕竟来的是顶级暗力异能者,敌方总统孟攸宁。 可孟攸宁都已经被他部署的槐园特种兵困在城头上了,城下的战斗竟然还是被对方占了优势?那可是一万架全副武装的机甲啊!被对方不到三千人压着打,这传出去还有脸吗? 副官看首长满脸阴翳的模样,试探着建议道:“要不,用蓝参议长准备的方案?” 158.总统阁下,请您记得 岂料李良一听更是火冒三丈, 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用个屁!老子要塞里六万大军难道打不过区区三千人?用他奶奶的omega的计策” 正说着,内网中突然传来念力部队队长惊慌失措的声音:“不好了!首长, 他们要自爆, 这帮该死的土元素者打不过我们, 要自爆了!!” 李良心中一惊, 连忙冲到指挥台前查看, 果然看见对方的土元素者都像先前的木元素者那样走到了驾驶舱外, 而空气中的土元素开始逐渐狂暴起来。 “天哪,阻止他们,首长,我们必须阻止他们!”副官从地上爬起,惶惶然的喊,“土元素和木元素不一样,他们如果自爆引发大地震的话, 壶口要塞就完了!” 壶口要塞位处大兴岭和小兴岭之间, 一旦地震势必引发山崩和魔兽暴走, 要是能量防护罩在的话还好说, 现在防护罩被对方攻破, 就算能扛得住山崩地裂,暴走的魔兽也是一大/麻烦。 李良阴翳的盯着指挥台上逐渐升高的土元素含量, 终究还是恨恨的跺脚道:“传令下去——启用参议长留下的方案!” 木元素异能部队的自爆式攻击催发荆棘藤暴走, 呼吸间便绞死了上千架机甲, 其余没被绞死的机甲也都现在密密麻麻的荆棘藤中动弹不得。这原本是极大的优势, 但内网中没人欢呼, 因为这样的优势是用他们两百名同胞的命换来的。 空出手来的土元素部队没有片刻停留,立马踩着堆积成山的荆棘藤林冲上城头,为孟攸宁挡下槐园特种兵部队。 孟攸宁当机立断的说:“土、火在此拖住敌军,风元素随我来!” “是——!” 一道道轻盈的身影随孟攸宁一起跃下城头,向要塞内冲去。要塞下方是伤兵临时治疗点,敌方显然没料到他们竟能冲破城头的阻拦,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连调兵遣将都来不及。 只有慌慌忙忙往城头赶的水元素少爷兵,正好与孟攸宁迎头撞上。 孟攸宁那张脸早就深刻的印在每个共和国战士的心中,骤然见到敌方最强大的暴君总统,水元素部队顿时慌了心神,七手八脚的连异能连合都没连上。 孟攸宁鄙夷的冷哼一声,挥手便准备将这些少爷兵砸到墙上,然而正当此时,她突然又感觉到了能量的暴动,心底猛地一沉,果然听见土元素队长俞垚在内网中说:“总统阁下,请您记得” “记你个头!不准死,”孟攸宁暴怒喝道,“我马上上来,给我坚持住!” 俞垚与副队长对视一眼,笑得比哭还难看:“总统也真是的,死到临头了也不让我说句完整的,哪有这样不讲道理的总统,我要起诉她。” 副队长俞岩显然没心情和亲哥最后开一个玩笑,他认真严肃的在内网里说:“总统阁下,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以前我就不喜欢您,现在依旧如此——我不觉得一个喜欢上杀人犯的alpha会是个好领导,但是没办法,我没有选择的权力。你要记得,我,还有所有牺牲的人,都是为了联合国的未来,为了beta的自由平等而死的。我们就算在地狱里,也会死死的盯着你!” 内网中安静了数秒,总统阁下熟悉的声音冷冷传来:“死人没有选举权,不喜欢我,先活到下一届选举再说。” 孟攸宁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沉甸甸的死亡所带来的使命感,从这一刻起她再也不能将比亚联合国看作是单纯的“救出白芥的道具”。有意或无意的,她既然接下了这亿万人的期望与祈盼,那么从此她便不能置身事外,每一个死去的英魂都时刻在她耳边说—— 总统阁下,请您记得!要带beta走向自由与平等! 俞垚发泄似的爆笑两声,拍着弟弟的肩膀说:“太搞笑了,我们的总统原来是选举制?” “并不好笑。”俞岩咬牙说。 两人说归说、笑归笑,引爆体内异能的动作却丝毫没有迟疑,孟攸宁远水救不了近火,眼看着又有三百名战士要自爆牺牲。 突然,天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这雨冰冷刺骨,经历过九一事变的人必定觉得似曾相识。 在雨滴沾上肌肤的瞬间,暴走的土元素突然消散寂静,念力像断了线的风筝,水火雷电统统湮灭,飞到一半的风元素者们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 是的,异能失效了。 有那么一瞬间,孟攸宁竟然有些感激这场冰雨,虽然她明白这是二哥送给她的陷阱,但得益于这场陷阱,让她留住了三百名英勇无畏的战士。 “全军撤退!”孟攸宁趁着其他人还在发愣,毅然下令道,“机甲战队上前掩护,所有异能者就近上机甲——全军撤退!” 这冰雨是天契皇辛乌研究出来专门对付人类异能者的东西,只是没想到蓝穆清竟然能够将它反推研究出来。失去了异能的帮助,攻破壶口要塞的任务是无论如何也完不成了。好在敌军似乎没有通知到位,他们的士兵也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有些惊慌,现在是最好的撤退时机。 然而在转身的瞬间,孟攸宁脸色难看的明白过来——蓝穆清布局,哪里会给对手留什么撤退的机会? 要塞内侧的城墙下方,原本歪歪斜斜倒着一些人,他们身上盖了些遮掩用的染血绷带,孟攸宁下来时情况紧急只稍微瞥了一眼,以为他们没有威胁便没去在意。 现在这些“伤员”纷纷站起,然后越来越高、越来越大,随着黑色纹路的不断延展,数百架纳米子机甲悍然出现在孟攸宁眼前! 蓝穆清竟然已经研究出了人工超导核心的压缩!孟攸宁大惊失色,她不安的想到,既然蓝穆清能把数百架纳米子机甲藏在壶口要塞埋伏自己,那达荷要塞那边会有多少?比亚联合国境内会有多少? 纳米子的可怕之处在于它的隐蔽性,谁能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公园里锻炼的老爷爷、舔棒棒糖的小姑娘、手牵手的情侣会统统变成杀人机甲? 不妙,非常不妙。蓝穆清这招连环计严丝合缝,孟攸宁想了无数种撤退的方案,然而都绝望的得出“全军覆没”的下场。 城头上失去异能的土元素者们渐渐被身强力壮的士兵打倒,要塞外挣脱束缚的军区机甲死死围困住联合国机甲,这场战斗孟攸宁已经输了。而一旦她被擒住,比亚联合国也就输了。谁能破局?余望舒?左辻? 胜券在握的纳米子机师打开扬声器说道:“参议长命令,投降不杀。” 孟攸宁心念飞转,背在背后的手悄悄拨打了左辻的紧急通讯。 他是和她同时出发探查坎达尔要塞的,就是怕提前去了打草惊蛇,大半夜过去了,应该也有了结果。 只有领域内能瞬移的左辻可以破此死局:他不怕消除异能的冰雨,他能瞬间将这群机甲拆成碎片,只要他来了就能转危为安。 然而,电话暂时无法拨通。 “重复一次,投降不杀,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纳米子机师催命似的说。 孟攸宁捏紧了拳头,第一反应是难道左辻被蓝穆清收买了?不,这世上除了“秋攸宁”没什么能收买赤银王——等等,难道蓝穆清找到了姐姐?就像他当初找到白芥那样! “最后重复一次,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风元素者们都看着孟攸宁,总统没有说投降,那么他们即便用牙齿也要咬这些铁皮机甲几口! 机甲的炮管铿锵举起,黑洞洞的炮管比他们的脑袋还大,孟攸宁咬了咬牙,正准备开口,空中突然传来个嬉笑的声音。 “威风什么?用药水作弊的卑鄙小人。来来来你出来,单打独斗你打得过她算我输,让你两只手都能把你揍得满地找牙!” “什么人?啊——!”纳米子机甲中突然传来极其惊恐的叫声,与此同时所有纳米子机甲竟齐刷刷后退了一步。 一个大红色的身影嬉皮笑脸的从空气中“走”出,赫然正是子弹第一杀手,余家正牌太子余浩。 他向孟攸宁招手道:“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孟攸宁惊疑不定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不远处原地打转的纳米子机甲:“你做了什么?你怎么在这里?” “幻觉,你也知道的啦,我们余家的异能就骗骗人还行。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怎么说你也是我未婚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死呀!你看,我要颜有颜,要实力有实力,娶回家不丢人吧”余浩正得意的说着,突然惊讶的咦了一声,“不好,要被他们发现了,快走!” “不可能,别胡说,我不会娶你的。”孟攸宁皱眉道。 余浩脸色一僵,瞬间又将那丝微愠掩盖下去,他笑嘻嘻的摇了摇手指,自信而笃定的说:“我就喜欢你这直白的个性,我保证,你肯定会娶我的!” 他余浩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这些日子以来他全都调查清楚了,他就不信自己堂堂余家太子,还比不过一个死人? 孟攸宁懒得与他争辩这没有油盐的事情,她皱眉望向城头,在那里作战的土元素者基本上都已经被制服了:“还有城外的部队。” “还城外呢,你自身都难保了好吗?”余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由分说的抓住孟攸宁的手腕就往前拉,“我只是个视野级的小异能者,看不了那么远。放心,只要你还活着,共和国不敢轻易杀俘。” 孟攸宁也明白形势比人强,特勤科科长第一堂课教给她的内容就是“活着”,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在余浩的异能掩护之下,孟攸宁及数十名残存风异能者突破重围,一边躲避追杀一边逃进了大兴岭中。 159.好红衣 原始森林中多松木, 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算着时间应该已经是清晨, 他们却仍置身于黑暗之中。 蓝穆清的纳米子机甲部队仍死死咬在背后, 越是这种复杂的地形越是体现出它们的优势。机甲体积庞大, 不适合在森林中搜捕的任务, 但纳米子机甲不一样, 它们可以在道路狭窄时变形成人体大小, 迎敌时再次恢复真身,更附带有多重扫描技术,让孟攸宁等人根本无法藏匿,只能一味逃命。 变形切换是它们唯一的破绽,因为纳米子机甲仍需要人驾驶,当它们变成人形时,机师只能裸露在外。孟攸宁借此机会干掉了十多名机师, 后来他们警觉的躲在机甲阵后, 偷袭便再起不到作用。 最该死的还是那场冰雨, 孟攸宁和风元素者们作为异能突袭部队, 本身不可能携带太多热能武器, 风元素者为了达到最快速度,更是连镭射枪都没有装备, 只贴身带着冷武器匕首。在失去异能之后他们根本无法对钢铁机甲造成伤害——你见过异能系徒手拆机甲的吗? 幸亏有余浩在, 他的异能十分擅长于隐匿。机甲确实有多种扫描方式, 但操纵杆到底还是握在机师手上, 单单是一招屏蔽光线的绝对黑暗, 就让他们多次化险为夷。 一行人疲惫不堪,又一次甩开追兵后坐在落叶松下暂时休息。 腐枝落叶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闻起来令人恶心作呕,还有不知名的多足虫在树叶下蠕动,发出细微摩擦的声音,听起来就让人头皮发麻。 放在以往,地位卓绝的异能者们绝不会就这样四仰八叉的躺在腐叶上,但现在他们太累了。从凌晨一直鏖战到黎明,尤其是骤然失去异能之后的绝望逃亡,耗尽了他们的自矜。要不是靠在松木上的那两个人表现出来的镇定与强大信心,只怕他们会立马崩溃。 孟攸宁内心中并不自信。 先前在强行扭转致命一击时,导弹的边缘擦到了她的侧腰,高热的金属外壳瞬间烧伤了皮肉,黑糊糊的表皮发出焦臭味,血液滴滴答答的沿衣摆滴落。她担心血迹引来追兵,咬牙用火/药灼烧伤口,疼得冷汗直冒,但总算是把血止住了。 从逃亡开始,她给左辻发了不下三十则通讯,无一例外都是无法接通的状态。余浩的出现固然帮他们逃出了壶口要塞的陷阱,但这个死局还没有解开。 追上来的纳米子机甲不下三百架,他们的机动性远超孟攸宁等人,并且在蓝穆清远程演算的帮助之下渐渐把猎物合围进了笼子里。包围圈不断收缩,联合国众人缺少武器,余太子的异能专精于辅助,如果没有援兵的话他们终究会被抓住。 余浩身手敏捷的爬上树梢制高点,四处观察了一番之后回到孟攸宁身边,神色凝重的说:“我们被围住了,你啊——!” 他不小心瞥间孟攸宁血肉模糊的腰部后惊呼一声,忽然脸色骤变连退三步,用手捂住眼睛颤声道:“你,你,你——你流血了!” 孟攸宁吃不准他又在玩什么花样,皱眉说:“小伤,别一惊一乍的。” 余浩手脚发软的靠在树干上,眼前金星直冒,深呼吸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依旧不敢回头看孟攸宁:“你处理一下啊!这血你什么时候受伤嘶” 他语无论其的说着,一不小心咬了舌头,疼得龇牙咧嘴。 孟攸宁看着他古怪的举动,突然灵光一闪,狐疑的问道:“你该不会晕血吧?” 余浩动作顿时一僵,显然是被猜中了。 孟攸宁难以置信的问:“你不是子弹第一杀手吗?还有晕血的杀手?” “不行的吗?不准杀手晕血的吗!”余浩脸颊微红。 “我还真没见过晕血的杀手,尤其这个杀手还是以子弹的头牌,”孟攸宁啧啧称奇,想到从第一次见面起这位大少爷身上虽然傲气凌人,却没有丝毫杀气,不由得猜测道,“我说你该不会是利用特权给自己安了个第一的名头,其实压根儿没杀过人吧?” 余浩动作再次僵硬,恼羞成怒的转身叉腰说:“切——没杀过又怎么样?杀手没杀过人有什么好稀奇的!” 他凶神恶煞的pose摆到一半,又看见孟攸宁血淋淋的伤口,再次尖叫一声背过身去。 孟攸宁点点头,毫无诚意的说:“嗯,一点都不稀奇,跟厨子没做过饭一样不稀奇。” “孟攸宁你这个混蛋——!” 一声愤怒的咆哮惊起林鸟无数,孟总统收起戏弄的心思,突然皱眉看向西北处的密林,沉声道:“全体起立,准备迎战。” 躺倒的风元素者们迅速起身,围成一圈警惕的望向周围。 余浩越是不想关注孟攸宁的伤口,注意力偏偏越是往那处集中,连带着空气里的血腥味,血里浓郁的信息素味道扰得他心烦意乱。孟攸宁的信息素很纯正很霸道,明明同行的人都是alpha,明明那些风元素者们也有不少受伤流血,但都被她的信息素压制下去,蛮不讲理的将场间唯一的omega包裹。 要不是余浩提前打了抑制剂,只怕这时候就要被勾起结合热了!饶是如此他依然有些呼吸不畅,最后实在忍不住,脱下自己鲜红的外套,闭着眼睛给孟攸宁胡乱包扎在了腰上,欲盖弥彰的解释道:“子弹特质的防弹服,还有消炎镇痛的作用。” 也不知是不是这衣服确有奇效,腰侧的痛楚果然缓解不少,孟攸宁低声表示感谢,旋即发现余浩的里衣依然是大红色的。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杀手朱砂好穿红衣,大部分人以为这是因为他的称号叫“朱砂”。但是刚刚发现了小秘密的孟总统忍不住怀疑的问:“你穿红色的该不会是怕受伤之后看见血晕了吧?” “怎么可能!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你闭嘴吧,讨厌!!” 孟攸宁了然的点点头:“果然是晕血。” 落叶林已经被纳米子机甲合围,眼看着那些手持超导晶炮的钢铁巨物离己方越来越近,余浩的异能也渐渐耗尽,他焦急的喊:“你就没安排支援的人吗!” 孟攸宁边跑边摇头:“为了吸引共和国兵力,我的大部分兵力都堆在达荷要塞。最快的赶过来也得一天,来不及的。” 虽然埋伏在壶口要塞防区附近还有五千精兵,但他们怎么可能是装备超导晶炮的纳米子机甲的对手,对付机甲只能用机甲。虽然她已经通知了余望舒,后者也立刻派兵来援,但壶口距离达荷到底还是太远了。 “赤银王呢?”余浩灵光一闪,赶忙问,“不是说他可以瞬移吗,他来得及!” 孟攸宁脸色阴沉的摇头:“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这种时候联系不上?”余浩脸色苍白,显然是异能即将耗尽的征兆,他飞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强撑着边跑边喊,“到底靠不靠谱啊,这种时候不能没话费啊!” 没话费?孟攸宁不知道这位“名誉第一杀手”是真傻还是假天真,但她自己也吃不准左辻为什么不接自己的通讯,难道他真的叛变了吗? “小心——!” 余浩大喊一声,猛地扯了孟攸宁一把,堪堪避开一枚散弹。如果不是他及时拉了一把的话,这一下就能让孟攸宁重伤倒地,他大喊道:“别分神,注意脚下!” alpha全力奔跑的速度极快,茂密的松木林在身后飞逝,令人诧异的是余浩这个披着alpha皮的omega竟然也丝毫没有落后于他们,甚至比大部分风元素者跑得都快。 奔跑中孟攸宁的伤口再次崩裂,浓郁的信息素混着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呛得余浩直咳嗽,他面色潮红的怒道:“你的信息素就不能收敛一点吗!” 孟攸宁问:“你到底是alpha还是omega?” “当然是omega,老头子还能派个alpha来跟你联姻?”余浩没好气的捂着后颈腺体,然而这起不到多大的遮蔽作用。 “可你闻起来完全是个alpha。” “废话,闻起来不像alpha,‘余浩’怎么做余家的太子!” “我只听说过omega信息素抑制剂。” “那是你不知道,黑市上alpha信息素伪装剂多着呢。” “对身体不好吧?” “嗯,亲爱的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用,mua” “你还是继续用吧。” 两人的交谈戛然而止,因为前路已经被堵死了。密密麻麻的纳米子机甲将他们重重包围,再没有可以逃出去的间隙。 数十名困兽挤在一起,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间隙洒在他们身上,却带不来一丝暖意。 余浩揉了揉干涉充血的眼睛,死到临头还继续贫嘴:“不好意思啊亲爱的,我已经被你榨干了。哎奇迹已经用完,不如你再充值一些?” 孟攸宁瞥了眼智能终端,赤银王依旧不在线。 她低声说:“你别做无谓的抵抗,你是余惊霆的儿子,蓝穆清不敢杀你。” “你还知道我是谁的儿子啊!”余浩埋怨的瞪了她一眼,“只要你答应娶我,‘奇迹’马上到账。” 孟攸宁看了看周围,没有感觉到除纳米子机甲外的其他人存在,不禁摇头道:“别骗我了,你们余家没有人埋伏在附近。” “你是不是傻,周围当然没有人,但是死老头子一直看着呢,”余浩指了指眼睛,“他是星系级,击蒙系范围之内根本无需亲自前来。你信不信,只要你现在说一声愿意,这些乱七八糟的机甲统统都会原地升天!” 机甲逐渐逼近,铿锵巨响震慑人心。 孟攸宁突然笑了,她笑得干脆利落:“可我不愿意。” 余浩死死盯着她,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猛地一甩袖子,怒不可遏的说:“你既然这么想死,那我也不拦你!” 孟攸宁耸了耸肩,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正当此时,已经能看见轮廓的机甲突然齐刷刷停了下来,两人被它们怪异的举动吸引,屏息凝神望向机甲。只见数秒之后,这些纳米子机甲竟毫不犹豫的转身,在巨大的嗡鸣声中纷纷升天,催动引擎向天际飞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幕完全出乎了众人的预料,大家面面相觑的对视,直到孟攸宁的智能终端上发来余望舒的信息: “坎达尔要塞的防御壁被打破了!是否需要立即转战坎达尔要塞?请下达指示!” 那声音疲惫而亢奋,听到这话的风元素者们纷纷欢呼起来——坎达尔要塞破了!孤身前往坎达尔的赤银王果然没有让大家失望,再次延续了所向披靡的战绩! 这些纳米子机甲突然离开,看来就是因为坎达尔要塞的缘故。坎达尔万里防线一旦破除,联合国大军便如洪水开闸倾泻而下,不出半日便能拿下大片领地。看来蓝穆清瞬间做出判断,抢先守住坎达尔比围堵孟攸宁重要。 “是否需要立即转战坎达尔要塞?请立即下达指示!”余望舒急切的声音再次从智能终端中传出,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多一分的耽搁都有可能延误整场战役。 孟攸宁正准备发布全面转战坎达尔的指示,内网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她一直焦急不安等待的声音。 赤银王冷漠的说:“所有人,不得靠近坎达尔要塞及其防线半步。违者,死伤自负。” 孟攸宁的心猛地一沉。 160.蒸灼 十五个小时前, 坎达尔要塞。 左辻仗着不死之身,根本不怕任何偷袭。他正大光明的推开坎达尔要塞半掩的大门走, 走进了这座至关重要的要塞之中——没有遇到任何埋伏。 之前姜伯派来探察的小队都是在进入要塞后没多久就失去了联系, 眼前的场景和他们失联前传回基地的一样, 防御工事、医疗后勤、武器补给都整整齐齐的码在城墙下, 凛然一副备战充分的模样。 除了没有人。 炮塔的警示灯闪烁着红光, 镭射炮堆到一半, 成了个歪歪斜斜的梯形;灶房大锅中肉汤已经变得冰冷,白白的一层浮油凝固在上面;卫生站手术床上的血迹已经氧化成黑色,银色的柳叶刀和手术钳反射着寒光原本应该在炮塔旁、灶房里、手术床上的人们仿佛都人间蒸发了。 偌大一个要塞黑黢黢的,没有一丝灯光。周围一片死寂,别说人声,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宛如一座死城。 左辻依据之前记下的地图, 向指挥塔的方向走去。无论对方有何阴谋诡计, 总是要保护防线的, 他就不信关了防线护罩这座“空城”还忍得住。 刚走没两步, 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烂泥一般的东西。他警觉的后退, 借着伴星洒下的光辉,以钻石作为折射面, 瞬间将周围照得犹如白昼。 然后他看见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若不是心理素质强大——宝石人没有胃的话——他肯定会当场吐出来。 眼前的地面上, 有一滩暗红色的人形肉糜, 就像是一个被高压锅煮烂的人, 摔在地上拿擀面杖滚了几百下。松垮垮的皮肉黏在地面上,五脏六腑腐烂发臭的混在一起,骨骼突出在皮肉之外,其上有许多细密的孔洞。 最骇人的还是那颗头颅。毛囊脱落的头发四散在骷髅头旁边,脸皮剥落了一半,黄白脑浆从眼眶里挤出,两颗被蒸得干瘪的眼珠子挂在眼睛下面,瞳孔阴森森的,正死死瞪着左辻的方向! 不,他死不瞑目的盯着的不是左辻——是要塞大门。 左辻忍住头皮发麻、转身立马离开的强烈欲望,仔细观察这个死得极其凄惨的人。这人没有穿任何衣物,浑身赤/裸,勉强能分辨出是个爬行的姿势。地上暗红色的血痕拖了足足十余米,可以见得这人直至死前的最后一刻仍在充满恐惧的向要塞外爬。 他被煮得皮肉分离,整张脸皮都耷拉在地上,根本看不出样貌,又没穿衣服,所以也分辨不出身份。但从他拼命逃离的姿势来看,左辻觉得这应该是姜伯派进来勘察的人。 到底要塞里有什么东西,竟然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煮成这样?吓成这样? 饶是拥有不死之身,左辻心中仍然紧张起来。他将一截小指化作钻石粉尘,洋洒到空气里,钻石极强的折射率立马照亮了周围一大片空间,于是左辻又在附近不远处看到了同样两具死状奇惨的尸体,他们都浑身赤/裸、身如肉糜,还有一人头颅上明显有个子弹孔,看样子是先自尽才变成这样的。 这个变态凶手,竟然连死人都不放过?人都已经饮弹自尽了,竟然还烹尸,简直丧尽天良!左辻原本对秋攸宁二哥持有的不错看法,统统在这一刻化为厌恶——不管这一幕是不是蓝穆清授意的,任由这样泯灭人性的魔鬼杀人,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左辻决定破例一次,在找到杀人者之后亲手拧断他的脖子。 继续前行,又看见了几具同样死状的尸体,还在不远处找到了他们的衣服,是联合国制式的军服,这些尸体果然是姜伯的人。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何都在死前脱光了身上的衣服,而无一例外的,他们死前最后的动作都是拼命往要塞外逃,好像里面有食人血肉的魔鬼。 每一粒钻石都是左辻的眼睛,这些钻石分布在他身周,视野极广,然而他还是没在这座要塞里看见哪怕一个活人。 腐烂的尸臭弥漫,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他的皮靴踩在水泥地上的声响。 这个杀人者,或者说埋伏在坎达尔要塞里的暗杀部队必然很强。姜伯最后一批派进坎达尔的侦察者队长是拥有视野级冰异能的高手,哪怕在整个联合国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可惜还是着了他们的道,左辻推测敌方应该拥有起码一名视觉系的隐蔽能力者。 这些人目前还在暗中观察,他们也确实厉害,从左辻进入要塞到现在起码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愣是一点声响或破绽都没有漏出来。 左辻不再纠结于寻找埋伏者——对方总归是要现身的,就目前来看他不觉得蓝穆清手下有什么人能破得了不死领域。既然对方坑杀不了自己,那再多的陷阱也是枉然。 左辻向指挥室走去,一路上的肉糜尸体越来越多,给他的感觉也越来越古怪。 这些人不像是被杀死的:他们仅剩的完好的骨骼上无一例外没有任何外伤,也就是说他们死前没有和任何人搏斗。他们就是那么凭空的被烹死了,既不像投进沸水里的汤镬之刑,又不像是白/磷/弹造成的自燃,真要说起来,就像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蒸灼,活活将他们烧死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左辻低喃着,总算找到了指挥塔。指挥塔并不隐蔽,就在靠近兵营的地方,高高的一座塔耸立在兵营之间,格外醒目——这么明显的指挥塔难道先前进来的侦察小队都没看见吗? 左辻靠近指挥塔,还没进去便感觉到丝丝凉意,推门进时果然看见了宛如冰窖一般的场景。 偌大一座指挥塔内整个冰封了起来,一个冰封的人坐倒在冻住的操作屏前,也许是因为把自己冰封住的缘故,他没有像外面那些尸体一样形如肉糜,但整个人也肌肤赤红,胸膛毫无起伏,看起来是已经死去多时了。 左辻认得这张脸,这张涨红得微微扭曲的脸正是最后一批进来的侦察队队长冰棱,视野级的冰异能者。他在生命的最后将自己连同整座指挥塔都冻住了,透过厚厚的冰层能隐约看见他手上拿着一本日记。 左辻当机立断切开冰层,将冰棱连同他手上的日记本一齐放到平地上。 令他诧异的是冰棱虽然整个人被冻得硬邦邦的,触手之处竟然一片滚烫,这具尸体的皮肤之下好像藏着熔浆,若非异能者的冰不是一般热量能融化的,只怕他早就从冰块里融化了出来。 他双手紧紧攥着一本黑皮金边的纸质日记本,日记本的第一页已经被翻看,看来冰棱死前迫切的想要传达给再来到这里的人一些讯息。 那页洁白的稿纸上只用鲜红的血写了一个凌乱的大字: “逃!!!” 三个惊叹号又粗又长,表达出书写者的急切催促与无声恐慌。左辻瞥了眼指挥塔外,直至此时他仍然没有看见或者感觉到任何活人的气息。他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把日记本从尸体手中拔出,翻开了第二页。 执行危险任务的士兵随时都可能丧命,所以他们一般都会有记日记的习惯,幸运的是冰棱也有这个习惯。日记的第二页上的字迹疏朗工整,与前一页的狂草形成鲜明的对比,上面写着: “1074年4月3日,晴。 姜将军说这个任务极具危险性,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记下来。如果我遭遇不测,如果你捡到了这本日记,麻烦你替我跟雯雯说一声:久等了,对不起。她住在黄鹤州第三大道星河小区,是个爱扎麻花辫儿爱笑爱橘子汁的beta” 第一天的日记后半段基本都在描述那个叫雯雯的女孩子,字里行间都溢满着冰棱对她的爱意,他们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后却因为性别而被迫分开。在比亚联合国成立以前,像冰棱这种觉醒了异能的alpha是不可能和一个普通beta结合的。 左辻默默记下女孩的地址,然后翻开下一页。 “1074年4月4日,晴。 我们搜查了整座要塞,这里是死的,没有人,没有动物,什么活物都没有。我们没找到真正的指挥塔,大家情绪有些压抑。” 左辻注意到文字里“真正”这两个字,忍不住皱眉打量了眼周围,难道这个指挥塔是假的? 他故意背对大门日记,为的就是引诱埋伏者偷袭,然而他磨磨蹭蹭的在这里翻了好几页日记,外面依旧悄无声息,没人任何风声、刀声、枪炮声。他耐着性子继续读日记,后面几天都是冰棱等人搜索真正的指挥塔的过程,其间他们发现这里有特殊的信号屏蔽场,左辻当即看了看自己的智能终端,果然显示“无信号”。 冰棱在日记里说,因为从要塞里到姜伯的大营往返颇为耗时,而他们又人员不多,所以并没有派人回去报告信号屏蔽场的事情。 他们在坎达尔要塞里搜查了整整三天,得出的结果和左辻的完全一致——这里没有任何活物,他们一开始也怀疑这是敌方设置的陷阱,然而哪怕掘地三尺都找不到埋伏者的踪影。 没有找到埋伏者,也没有发现坎达尔要塞的异常,最主要的是那该死的指挥塔不知道藏在哪里,冰棱开始焦躁起来。 他安排了一名队员先行出要塞向姜伯报告情况并请求支援,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161.祝融二型 “1074年4月7日, 阴。 我派齐塔先行出要塞向将军报告,可他刚出门没两步便倒地不起, 之后一直高烧不退, 曼瑟、林斌和吴卫言也开始有低烧的迹象。军用药箱里的退烧药和抗生素根本不起作用, 我一直用冰块给齐塔物理降温, 但没有用。” “1074年4月8日, 大雨。 今天依旧没找到指挥塔的方位, 队员里已经有一半开始低烧,我们想尽了办法也无法降温退烧,齐塔已经开始出现脱水症状,他的情况非常危险,必须及时进行治疗。曼丽提出队伍先行撤离要塞的想法,我明白她的意思,发烧的症状已经在队伍里传染, 这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流行感冒, 高烧不下可能会引起生命危险。 但是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指挥塔, 军人可以死, 但不能违背命令。我驳回了曼丽的意见, 她很愤怒,毕竟曼瑟是她的亲哥哥。” “1074年4月11日, 晴。 齐塔死了。(笔迹在这里停顿了很久, 墨水染出一个浓浓的黑点, 可以看出冰棱当时的心情非常不稳定) 他死得太惨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就像被煮烂了一样。他直到死后体内仍然不停升温,连骨头都烧软了,我们把他火化了,骨灰盒放在军用箱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他的家人解释,我们的战士没有牺牲于敌人的枪炮下,他死于高烧,恐怖的高烧。 曼瑟、林斌和吴卫言也陷入高烧昏迷之中。曼丽情绪非常不稳定,她坚持要离开要塞找医生,我有些发热,没空约束她。她离开了,我希望她能安全返回营地。” “1074年4月13日,小雨。 疯了,大家都疯了!一个接一个的死亡,都是那种骇人的死法!(到这里时冰棱的笔迹已经开始混乱,显得慌张而恐惧) 这不是怀疑,我敢肯定,我们中了祝融病毒!就是去年在首都州肆虐的那个高温病毒,没有专用抗生素的话它会把我们烧死的。 他们争先恐后的往要塞外逃,可是逃不出去。我看见了曼丽的尸体,就倒在要塞门口,她直到死前还想往外爬。 我发现越靠近要塞门口,这病毒越发厉害,想出去的人都死了,都死了!他们热得脱光了所有的衣服,挠开自己的皮肉,然后被活活蒸死。这是他们的阴谋,他们屏蔽了信号,将病毒圈洒在要塞门口,我们进得来出不去。还藏起指挥塔,让我们在这座病毒要塞里逗留,感染。 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剩下的人,可他们不听我的,祝融病毒致死性几乎百分百,除了余氏医院研究出来的专效抗生素外没有别的治疗方法。 (字迹到这里空了两行,左辻估计是另外一天的日记,只不过那时的冰棱已经没心情记录时间和天气了。) 我找到了!我就知道会有抗生素!我把抗生素分别给倒下的队员扎了一针,我还能坚持一会儿,感谢父母给我的冰异能,如果我能回去,我一定好好孝敬他们。 我得把这里的事情报告给将军,这是共和国的陷阱,大军千万不能贸然踏进这里,不然这里就是我们的乱葬岗(看来冰棱已经打过了抗生素,心境平缓下来)。” “1074年4月16日。 我快死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的,这个抗生素没有用。报道上说感染祝融病毒的人死前只会浑身发烫,怎么会像我们这样蒸成肉泥?这是变种的祝融病毒,比原本的那种更厉害,温度更高。 大家都死了,我也快死了。我翻遍了要塞的每一个角落,没找到变种的抗生素,没找到指挥塔。 我不想死得那么难看,我即将把自己冰封起来,如果你看见了这本日记——逃!赶快逃!不要在坎达尔要塞里逗留,这是一座充满病毒的死亡要塞!这座指挥塔是假的,防线开关根本不在这里,不要试图寻找真的指挥塔,不要保有侥幸——你已经感染了祝融二型病毒! 如果你能活着出去,替我告诉雯雯,我爱她。” 日记写到最后,主人明显气力不支、字迹凌乱,然而最后那三个字却深刻而坚定,好像将毕生的力气都倾注到了其中。 左辻看罢沉默良久,将这本日记收到背包里,旋即转身离开了冰封的指挥塔。 难怪他来这么就都没遇到埋伏的人,难怪进来的侦察队每一个人能活着出去或者送出信息因为这里压根儿就没有人,只有一整要塞的病毒! 祝融病毒,二型——蓝穆清,你怎么能用如此丧尽天良的手段!万一这病毒被侦察队的人带出了要塞,岂不是要掀起一场数以千万计的死亡灾难吗? 左辻怒火中烧的走在街道上,他突然有些理解秋攸宁墓碑上那句话了——对与错在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称,蓝穆清这件事就是错,哪怕他举着大义的旗帜,哪怕他是所谓“正派”。 二型祝融病毒这么厉害,只怕共和国自己人都不敢待在这座病毒要塞里。只可惜他们没算到左辻,宝石人是硅基生物,专门针对碳基的祝融病毒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钻石熔点3800度,你烧得化吗? 他在坎达尔要塞里搜索了整整一晚上,化作宝石粒分/身万千,直到第二天正午时分才终于找到了被藏起来的指挥塔。他当即关闭要塞防线的能量罩和信号屏蔽装置,智能终端甫一连上网络,立刻“叮叮叮”的给他接收来一连串信息——通通是孟攸宁的未接来电。 这么多通讯,难道她在壶口那边遇到危险了?左辻微微蹙眉,蓝穆清连祝融二型这种丧尽天良的阴招都想得出来,以孟攸宁的智商确实不够跟他玩儿。 左辻不能让孟攸宁死,因为他明白秋刀子嘴豆腐心,内心里其实非常在乎这个妹妹。凡秋攸宁所喜爱的,他也想要喜爱。 他当即准备回总统阁下的通讯,询问她具体坐标,还没开口内网中就传来余望舒那个蠢货的声音:“坎达尔要塞的防御壁被打破了!是否需要立即转战坎达尔要塞?请下达指示!” 孟攸宁没有说话,于是余望舒继续急切的问:“是否需要立即转战坎达尔要塞?请立即下达指示!” 转战坎达尔要塞?转过来找死吗,左辻不确定坎达尔的万里防线上是否也有这致命的病毒,当即冷冷打断道:“所有人,不得靠近坎达尔要塞及其防线半步。违者,死伤自负。” 内网中因为赤银王突然出现的声音安静了数秒。 余望舒火冒三丈的声音从智能终端里传出:“左辻,你到底是哪一边的?需要你支援的是时候装死,打开了要塞门还不让我们进,难道坎达尔是蓝穆清许给你的领地了?” 其余将军纷纷应和,大多都在指责赤银王。 左辻冷哼一声也懒得辩解,伸手便准备屏蔽这个聒噪的内网。他原本也没打算和联合国的人有过多的交集,反正警告都警告过了,这些人要是还自己找死往病毒要塞里跑,那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正当此时孟攸宁轻咳两声,人像出现在内网的投影上,内网中顿时一片安静,她冷静的问道:“为什么不能靠近坎达尔要塞?” 好吧,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左辻在心里嘀咕了一声,不耐烦的开口:“坎达尔要塞里有变种的祝融病毒,目前没有专效抗生素的情况下,你们碳基进来就是死。” 一石激起千层浪,内网中一片哗然。 左辻看了看孟攸宁腰腹间绑着的红色外套,注意到其上暗红色的血迹后皱眉问:“你受伤了?” “不要紧,”孟攸宁摇摇头,“追兵已经被你吸引过去了,你自己小心。” 话音刚落,身后大放光明,七彩的宝石粒凝聚成一个人形。刚刚还在数万公里外的赤银王骤然出现在大兴岭的落叶松下——这大概也是蓝穆清紧急撤走纳米子机甲的原因,那些高科技产品价值昂贵,面对赤银王却只有被拆的份儿。 左辻走上前不悦的扯开总统系在腰上的红衣,蹲下/身子查看了下伤口之后又蓬的一下消失不见。 数分钟之后赤银王再次出现,手中拿了支组织修复液,直接注射进了孟攸宁的伤口里。 余浩看得啧啧称奇,连被总统阁下连环丑拒的郁闷都忘了,走上前问道:“你从哪里拿的组织修复液?你还能带着物品一起瞬移?这可算是顶级异能了吧!哎哟我去晕,晕死了,来个人扶本少爷一把啊。” 左辻嫌弃的瞥了这个聒噪的男人一眼,侧身避开他扑向自己的身影,后者一个踉跄差点没直接摔倒在地,还是孟攸宁好心拉了他一把。 孟攸宁将晕血的朱砂大人丢给手下的异能者,转头问:“你现在能带物体瞬移了?” 左辻瞬移的原理在于身体的分子重组,这些分子如果要挟裹物体的话速度必然快不起来,否则被它挟裹的物体将会在高速运动中分崩离析。几分钟的时间里从基地取一支组织修复液过来,放在以前是不可能的,难道他在坎达尔要塞里有了什么奇遇? 赤银王下一秒就打消了孟总统的异想天开:“不能,我在旁边壶口要塞拿的。” 好吧赤银王阁下穿过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的从敌营中取来一支组织修复液,这很正常,没什么好惊讶的。 腰侧的伤口在组织修复液的作用下渐渐愈合,孟攸宁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最让人安心的还是这个正蹲下/身仔细察看自己伤口的宝石人。 她知道左辻的紧张是“心上人的妹妹”,而不是“孟攸宁”或者“比亚联合国总统”。她凝视着宝石人熠熠发光的红发,心想:姐姐你是瞎了吗?才会看不见如此深爱着你的家伙,喜欢上那个omega。 162.这剧组太穷了 苏小白说:“最近有谣言说我喜欢你。” 秋攸宁冷笑两声:“所以呢?” “我得澄清一下, ”苏小白一本正经的举起手中的卷饼,递给对方的同时说, “这不是谣言。” “噗哈哈哈哈”秋攸宁实在绷不住, 笑得捶胸顿足, “哪有人拿卷饼求婚的?哈哈哈哈你这太逗了, 要不要姐教你个高大上的?姐可是做过全宇宙直播求婚的人!” 苏小白愤懑的收回卷饼, 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边吃边含混不清的说:“笑够了吗,还全宇宙直播你是悟空吗,要不去给我直播个爆打弗利萨?正式开拍的时候拿的是玫瑰花!我说你陪我对戏能不能认真点儿?能不能!” 已经在地球滞留了两个多月的秋少将浑然放飞了自我,丝毫不顾军团长威仪的形象,吊儿郎当的坐在旋转椅上,一边抖腿一边喝肥宅快乐水。这模样要是给死去的孟戾将军看见了,准能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自麦子村事件之后, 苏小天王就回归了日常的明星生活, 虽然他报的谋杀未遂案引起了警方极大的关注, 但经过调查后并没有在可能降落点发现所谓的“空姐杀手”, 连驾驶飞机的机长尸体都不翼而飞, 所以警方在对他进行4时的贴身保护之后就撤了特警。 秋少将里里外外将白芥前生的故居翻了个遍,没找到跟虫洞有关的任何蛛丝马迹, 无奈之下只好继续来苏小白家里蹭吃蹭喝, 毕竟她答应过帮他解决杀手事件, 总不能像警察那个看顾两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疯狂吐槽了一通之后苏小白眼看开机的时间将近, 赶忙三两口吃完卷饼, 把专属化妆师刘畅招进休息室里。 刘畅扎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辫,一进来就捂嘴惊呼道:“苏天王欸,你怎么又在吃这种高热量的油炸食品?这被卢哥看到了你得吃一个月的生菜!” 苏小白迅速将嘴里高热量食物咽下肚子,然后把卷饼包装纸往秋攸宁身上一丢,故作茫然的四处看了看:“谁吃了?吃什么?我怎么没看见。” 秋攸宁嫌弃的啧了一声:“你太瘦了,本来就该多吃点儿好的。” “看看,看看!”苏小白痛心疾首的拍了拍化妆师的肩膀,旋即被后者没好气的按到化妆台前。 刘畅一边调粉底,一边瞪秋攸宁:“小秋的工作太不到位了,你身为苏天王的私人助理,应该注意他的饮食健康,身材保养。而不是天天就知道在后台喝可乐!” 秋攸宁用两根指头将可乐罐捏成了饼,随手丢进垃圾桶里正色道:“我是他的私人保镖,不是助理。” 刘畅大大的翻了个白眼:“现在哪还有做一行是一行的工作?不都是一个人干四五个人的活儿,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好高骛远。在我刚参加工作那会儿,还不是一个人身兼化妆、跟拍、修图、营销?现在你们还年轻,就是多积累经验的时候,要主动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要是按照地球上的时间换算,我比你还要大几岁呢!秋攸宁被她念叨得直皱眉,心想这么聒噪的下属要在第三军团里早被她拖出去军法处置了,真不知道苏小白怎么受得了。 她做惯了领导者,向来只有别人听她的安排,哪听得了这么絮絮叨叨的“指点”,头上的青筋越暴越明显,最后忍无可忍干脆推开门走出了休息室。 刘畅被哐啷一声摔门响吓了一跳,差点没把苏小白的眉毛画到了一起,她拍着自己高耸的胸脯愤愤道:“真是没礼貌!苏天王怎么能忍得了这样粗鄙的人?干脆辞了算了,我给你介绍个乖巧好用的,保准把你伺候得像皇上。” 苏小白呵呵笑了两声:“不用了,我请的是保镖,不是丫鬟。” 刘畅被呛了一句,也是个人精,顿时反应过来,没有继续挑拨两人的关系。 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是一个月前出现在苏小白身边的,对外称是私人保镖,但身份神秘,任凭谁都无法找到她一丝一毫的背景资料。而且这女人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就差把自己“正宫”的身份写在脸上了,大家私下里都说她根本就不是保镖,而是苏天王金屋里藏的娇。 对此柯敏钥柯少大发雷霆,但是又觉得自己太在意一个情人的私生活显得很没面子,只好明里暗里的暗示天娱的人给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一点教训,好让她明白,柯少的男人不是谁都能动的。 秋攸宁走出休息室,外面正在搭建拍摄场地,看见她后大家的动作都情不自禁顿了顿,然后才极不自然的恢复工作,不过总有人偷偷瞟她。 “鬼鬼祟祟的。”秋攸宁鄙夷的摇摇头,她目力比地球人不知道要灵敏多少倍,黑夜里借着点儿月光都能暴揍阿拉克妮,更何况是青天白日下几束刺探的目光。 她也听到了那些人私下里说自己是苏小白包养的情妇,好吧,算起来她确实在苏小白家里蹭吃蹭喝,但她也提供了24小时的贴身保护不是? 更何况在背后议人是非,实在太不光明磊落,她才懒得去与他们争论。 秋攸宁向厕所走去,上完厕所突然发现门推不开了,她尝试了两下,不好意思破坏公物,干脆纵身从厕所隔间顶端跳出来。 看见从天而降的女人,厕所里两个端着水盆准备泼进隔间的群众演员傻在原地,无比尴尬的端着盆子讪笑。 秋攸宁以为是厕所停水了,笑道:“谢谢。”说着在盆里洗了洗手。 刚出厕所,地面上突然多了块香蕉皮,秋攸宁一脚踩上去——将地板踩了个坑——无事发生。 剧组里的椅子被人坏心眼的锯断了三条腿,秋保镖一屁股坐上去后椅子垮了,众人还没来得及窃喜,就惊愕的发现她竟然就地蹲了个马步,没受一点伤,事后还主动帮大家把那张坏掉的五十多斤的实木椅(单手拎着)丢进了垃圾桶里。 场地里鸡飞狗跳,一众等抓拍的吃瓜群众手都举酸了都没看见那个女人出一毛钱的丑。 打光师瞠目结舌的说:“她该不会真的是保镖吧?” 武打教练点了点头:“没个十几年的功夫练不出来这样扎实的底子,长得也不错,欸,导演——不如换她演那个峨嵋女侠吧,我看根本不需要武替。” 李导呸了一声:“想什么呢,那是柯少要整的人,还女侠整不倒她我们就得成流浪侠!” 道具师愁眉苦脸的说:“那怎么办呀,人家身手敏捷得跟特效似的,我不想丢工作啊,还答应了女朋友给她买lv的包包呢。” 女二号钟丽丽拉了拉道具师的衣角,伏在他耳边嘀咕了半天。 道具师犹豫道:“这不好吧万一搞出人命怎么办?” “那个高度死不了人,再说了她不是会武功吗,你还想不想要工作了?” “想,那好吧” 秋攸宁觉得这个拍摄场地十分简陋,处处都透着贫穷——厕所没水、椅子是坏的,清洁工居然还让地上留了那么大一块香蕉皮,这要不是她提前踩了,准能把别的人摔个狗吃屎。 她不由得叹息着摇头道:“苏小白是不是要过气了,这么穷的剧组能拍出什么好电视。” 正说着,一个整容成蛇精脸的女人扭腰走到她面前,嗲声嗲气的说:“小攸宁能帮丽丽姐个忙吗?” “打住打住,”秋攸宁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连连摆手道,“叫我秋就行,你有什么事儿直说,我能帮的尽量帮。” 钟丽丽又故意支支吾吾半晌,做出自以为我见犹怜的神态,自我表演了半天,直到秋攸宁忍不住想走的时候才一把拉住她说:“今天有我吊威亚的戏份,可是我恐高,我看你身材和我很像,能不能替我演这一段?” 秋攸宁怔了一下,指着自己问:“我?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可从没演过戏,你不能找别人替吗?再说了”她嫌弃的低头看了看钟丽丽瘦得皮包骨的手臂,“我们身材哪里像了?我比你高了起码二十公分吧。” 钟丽丽面色微僵,又楚楚可怜的说:“我是个没有名气的三线演员,哪里请得起替身。我看见你就想亲近,原来不过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你要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勉强一下也行” 她确实也有点实力,三两句就把自己说得无比凄惨,泪珠子哗哗往下掉。秋攸宁被她哭得手足无措,尴尬的挠头:“我也没说不愿意” “那就是愿意咯!”钟丽丽兴奋的一抬头,眼泪就像拧紧了水龙头一样瞬间一滴不剩,看得秋攸宁瞠目结舌,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不过我可先告诉你,我没什么演技。” “不需要,你直接绑上威亚从崖顶飞下来就行。”钟丽丽一边说一边向远处的道具师使眼色,后者隐晦的向她点点头,表示一切准备就绪。 163.虫洞“牧师” 钟丽丽原本的戏份是被人追杀到悬崖边, 孤注一掷的往下跳,在生死危机关头, 她领悟出了轻功的真谛, 飘飘似仙的从半空中飞下, 把追杀者全甩在悬崖后。 这个戏份并不难, 但仍有许多会拍到脸的画面, 秋攸宁原本以为导演会对自己这个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不满, 岂料全组上下举双手双脚赞成,麻溜儿的给她套好衣服、化好妆,带到了“悬崖”上。 临时搭建出来的“悬崖”离地十米左右,差不多有三层楼的高度。上面吊着威亚,下面铺着海绵垫,看起来高是高了点儿,但并不危险。 秋攸宁瞥了眼悬崖下, 心想这点高度她原地起跳都能跳上来, 跳下去的话在空中转体七百二十度都没问题, 还用得着绑这么些麻烦的绳子?可经过她多日来的观察, 地球人类身体素质太差, 为了避免被发现外星人的身份,她只能装弱。 道具师可能是有点热, 头上冷汗直冒, 一边帮秋攸宁绑威亚一边对她说:“你放心, 这个绝对安全, 绳子绝对不会断的, 就算断了下面也有海绵垫,肯定不会受伤的” 另一边苏小天王总算在刘畅的帮助下画好了妆,换好了衣服,刚出休息室就发现的看见一堆人拥簇着“悬崖”场地,继而眼尖的看见了悬崖上的秋攸宁。 他惊讶的说:“咦,那不是秋吗?她怎么穿着丽丽的服装?” 刘畅心思转的飞快,立马就想到了同僚们大概是想以此整这个秋阿娇,连忙拉住苏小白,让他不能过去妨碍:“可能是穿着玩玩儿的吧。” 苏小白仔细看了看,狐疑的问:“玩玩儿还给她化妆了?欸,怎么还把威亚绑上了?” “可能是丽丽姐恐高吧,早就听说秋保镖武艺高强了,”刘畅随口扯的谎跟其他人不谋而合,她还故意左右看了看,“今天武替还没到场呢吧?你别担心了,道具不会出问题的。” 苏小白耸了耸肩,缓步向悬崖走去,神色轻松的说:“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个女人抗着他从百米高空跳下来都跟没事儿人似的,这区区十米的高度,只怕都不够她玩儿的。苏小白一直觉得秋攸宁的武力值挺迷的,暗地里还想过她是不是传说中的超级英雄。 此时秋攸宁已经从悬崖上起跳,刘畅也没再拉着苏小白,跟他一起向悬崖区走去。她觑见苏小白的脸色,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不禁有些奇怪——难道绯闻是假的,苏小白根本不喜欢秋保镖?不然他为什么完全不担心那个女人的安危? 两人刚走了十来步,吊在半空中的威亚就突然崩断了! 有些胆小的工作人员捂住了眼睛,可惜血溅当场的场景没有发生。吊在空中的女人在绳子断后不慌不忙的一个鹞子翻身,姿势漂亮的落到了地上。 那模样轻松得就像是下了半级台阶,而不是从五六米高的高空摔下来。 苏小白喏了一声,对呆若木鸡的化妆师侧了侧头:“我就说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秋攸宁无视周围一众惊掉的下巴,见苏小白走过来后嫌弃的晃着威亚绳说:“你要不别拍这个了,这里的设施太简陋!这绳子也太不经用了,如果换作你的小身板儿,肯定要摔坏的。” 峨眉剧组全员彻底服了,苏小天王带在身边的不管是不是情人,肯定是个武功高手!道具师都冒着故意伤害罪坐牢的风险割了威亚绳了,居然还是被对方轻松化解,李导现在十分怀疑就算全组人一起撕破脸皮围殴都打不过她。 得益于导演准确的预判,让全剧组人免了一顿揍。 当苏小白结束一天的拍摄和秋攸宁一起回到宾馆后,他才认真的对便宜保镖说:“秋,你被盯上了。” 秋攸宁正在喝酸梅汤——这玩意儿的味道和在天契星上喝过的山花果汁差不多,她还算中意。闻言困惑不解的问:“啊?” 苏小白不禁无语:“算了,没什么反正你是钢筋混凝土做的。” 其实也不怪秋攸宁,与她往常经历的枪林弹雨相比,今天剧组里的花招不过是不入流的小把戏,秋攸宁甚至都没往“谋害”上想。这就像蚂蚁绞尽脑汁的叮了霸王龙一口,而后者压根儿就没看见这个小虫子的挑衅呢。 苏小白拍了一天戏筋疲力尽,此时冲完澡往床上一趴,只觉得浑身筋骨都软了。他将身上亮闪闪的装饰品都卸下来了,只剩一块红绳子串起的玉坠,那坠子是个玉扣纹雕,通体翠绿透亮,造型古朴,一看就很值钱。 秋攸宁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赞道:“你这玉挺好看的。” “那当然,传家宝呢!”他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的说,“哎,去你房间里睡觉,让人家看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好” 他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直接打起了呼噜,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秋攸宁说完见他没回应,转过头才发现这人已经睡着了,忍不住摇头,“体力也太差了,这都能累得倒头就睡。” ——以下选项,选择以开启不同主线—— a:闲着没事儿,开电视看看。 b:没事儿就回房间睡觉好了。 ———————选择,a ——————— 秋攸宁随手打开了房间里的数字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新闻台,主持人没说两句便吸引住了秋攸宁的注意力。 “今天是未来号出发前往未知宇宙的九十周年,九十年前的今天,三位英雄带着莫大的勇气与对未知的好奇踏上了旅途” 电视里放大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是三个年轻人,他们站在一架巨大宇宙飞船前,由于年代久远像素又低,根本看不太清那三人的样貌,只能依稀看出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那女人穿着花格子连衣裙,害羞的低着头站在左边,另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站在右边,而一个剃着板寸头的男人则笑嘻嘻的搂着他们的肩膀站在中间。 不知为何,秋攸宁总觉得这三人有些眼熟。 照片放了一会儿又切换回浩淼宇宙的图景,主持人的画外音说:“一百年前,我们在地球和火星之间发现了‘牧师’,牧师是一个完全天然形成的虫洞,我们在地球上探测到了她的幅射波,经长达十年的探索,初步断定虫洞后可能存在生命星球。” 虫洞?通向生命星球的虫洞!秋攸宁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苦苦找了两个多月的虫洞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 难怪她找不到,原来这虫洞根本就不在地球上,而是在数千万公里之外!看来她是被虫洞喷射到了地球上,而白芥的灵魂可能也是因为某种不知名原因被虫洞吸了进去。 秋攸宁激动的摇醒苏小白,指着电视上五彩斑斓的虫洞说:“我要去那里!” 苏小白懵懵懂懂的睁开眼,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说的竟然是火星外的虫洞,忍不住愠道:“别闹了,我睡觉呢。” “没跟你闹,我要去那个‘牧师’里。” “要找牧师你去教堂里找啊,或者说还是去找个好点儿的精神病院治治脑子吧,”苏小白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耳朵,“还太空旅游呢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秋攸宁听出了些端倪,联系到这是一个科技非常落后的文明,心中顿感不妙,一把扯掉他的枕头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没有能飞去那里的飞舰飞机吗?” 苏小白痛苦的缩进被子里:“大姐啊,咱们现在月球旅行团都没有开通好吗,还火星呢,你真当谁都可以去那上面种土豆啊!” “可是电视上说有人去了啊,九十年前就去了啊!”秋攸宁犹不死心掀开他的被子,在他耳边大声道。 苏小天王彻底被吵醒了,在起床气和对方武力值的权衡之下,最终还是认怂的憋了一肚子气:“能和未来号比吗?那是有去无回的!” 电视里的新闻主播也恰好解释道:“未来号除了三名宇航员之外,还搭乘了三万枚受精卵,一旦他们找到适宜居住的生命星球,将催生这些受精卵,为我们将来殖民星球做准备。然而时间已经过去了九十年,未来号自进入虫洞之后,仍未发回一封讯息,我们殷切的盼望着他们已经抵达目标,只是路途遥远,还没来得及向母星人民报平安” “听见没,到现在为止都还没回来呢!”苏小白没好气的说,“除了未来号上的三个人,从来就没人离开地球那么远过。我怀疑他们还没抵达虫洞飞船就已经炸了,毕竟是一百年前的科技,不然凭什么后来没有派遣其他的宇宙飞船?不对,我甚至觉得压根儿就没有什么虫洞‘牧师’,都是那些外星人臆想狂编出来的!” 没有虫洞?苏小白的话一下子又把秋攸宁的心打入谷底:是啊,这个文明落后到连星系级飞舰都没有,怎么能确定数千万公里外真的有个虫洞?难道她真的回不去了吗。 她闷闷不乐的模样看得苏小白有种莫名的愧疚,不由得坐到她身边胡诌道:“你这么伤心干嘛我瞎说的,有的,肯定有——不然九十年前他们干嘛耗费人力物力把那三个人送上天?吃饱了撑的呀。不过,你为什么要去虫洞那边,哈哈,难不成你还真是个外星人啊?biubiu——” 他故意打趣的话语没能让秋攸宁展开笑颜,直到电视画面再次转回那张颇有年代的照片。 主持人说:“历史将永远铭记英雄,孟凯明、蓝启、秋宛景三位航天英雄为了人类的未来踏上未知的旅程,他们的壮举将被我们世世代代传颂,让我们向英雄敬礼” 秋攸宁猛地抬起头:“叫什么!?” 苏小白以为她在问自己,于是重复道:“孟凯明、蓝启、秋宛景。咦,这位秋奶奶和你一个姓氏欸。” 孟凯明!蓝启!秋宛景!秋攸宁突然大笑起来,她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这三个人眼熟了——能不眼熟吗,双子星上每一个州都会有先祖广场,广场上都有三个人的雕像,两男一女,仔细看来可不就是黑白照片里的三个人? 孟凯明,凯明一、凯明二原来如此!难怪这个下等文明的语言和双子星相同,难怪双子星连计时规则都和地球一样,难怪凯明一的风俗习惯和这个叫中国的国家很相似——这些土著就是他们的祖先啊! 她越笑越大声,在苏小白看神经病的目光中斩钉截铁的说道:“虫洞‘牧师’是真的,我要去那里!” 164.他们应该害怕 虽然总统阁下在壶口要塞被蓝参议长阴了一把, 但坎达尔要塞万里防御壁被赤银王打破,共和国大军顿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他们想派兵增援坎达尔, 然而余望舒的部队死死咬在达荷门口, 一旦撤兵达荷必然不保。好在坎达尔有病毒防御圈, 一时之间联合国也不敢贸然派兵进攻。 “现在坎达尔防线上全是病毒, 共和国自己人都不敢进去, 全防线都是空的, 这是我们好不容易占到的先机,必须把握住。” “这要怎么把握?那个祝融二型你们又不是没见到,根本就是无药可救。” “也不一定是无药可救啊,当初祝融病毒不就被破解了吗?我记得是” “是余氏的研究院研究出来的专效抗生素。” 军事会议上,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最终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坐在末座上的宗八。本来在打瞌睡的小跟班被周围诡异的气氛惊醒,才怕怕的发现:咦, 为什么大家都盯着我看? 余浩嗤笑一声, 吊儿郎当的撑在宗八的椅背上:“我是说怎么这么机密的军事会议要我家少爷参加呢,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孟攸宁望向他:“那‘你家少爷’能帮这个忙吗?” 帮忙?当然帮不了!余浩在心中嘀咕着, 因为祝融病毒的专效抗生素压根儿就不是余家做出来的, 当初还是他亲自去那个姓沈的小孩儿兜里偷的抗生素呢。 蓝穆清这招真是一石二鸟,既拦了联合国军队, 又让余家下不来台——你当初不是说祝融病毒小意思吗?不是说自家研究院厉害吗?那你继续啊, 这个二型也不过就是初代的增强版, 应该很容易研究出专效抗生素的嘛。 然而面对总统阁下殷切期盼的目光, 朱砂大人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好吧, 我去试试。” 三日后,垂头丧气的朱砂无奈摊手:“不行,那个小屁孩儿精了,怎么都骗不到。” 拿下坎达尔要塞刻不容缓,再拖下去唯一的优势也将不复存在,各方势力都在拼了命的研究祝融二型的专效抗生素,然而这个病毒比初代攻击性更强、自繁衍速度更快,一时之间没人能拿出解析式。 孟攸宁愁得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几乎要将寝室的地毯磨秃了皮。 第七天晚上,赤银王说:“坎达尔交给我们吧,你去睡会儿。” 次日清晨,宝石人军团开入了坎达尔防线。 历史上是这么描述坎达尔战役的:“宝石军团初战大捷,这次战役是对付病毒战教科书式的成功案例。” 硅基的宝石人根本不畏惧祝融病毒,他们迅速占领了空无一人的坎尔达全防线,并在赤银王不死领域的辅助下连连攻下青山州、湖州和五指州。 在这一次的攻防战中,宝石人彻底颠覆了世人对他们“脆弱不堪”“装饰品”的印象,他们所展现出来的韧性和恢复力震惊了所有人,凛然已经成为一种值得所有人重视的新型兵种,连蓝穆清参议长都连夜召开军事会议,专门讨论如何遏制宝石军团的迅猛攻势。 确实得遏制——共和国主力被拖在达荷要塞,从坎达尔突入的宝石军团如入无人之境,连克三州,眼看着就要打到首都州眼皮子底下了。一旦首都州被攻下,那么这场战役就算是共和国输了。 槐园特种兵部队紧急出动,以三百异能者挡住宝石军团五千将士,让共和国上下一片欢呼。 然而还没等参议会松口气,宝石军团再次展现出它的可怕与疯狂,这些华丽易碎的宝石人丝毫不畏惧身躯的破碎,用刀用枪、用手用脚!据卫星图景显示,当时战场上铺满了碎宝石,那些上流人士家里的禁脔忽然变成了真正的战士,他们以破碎两千人的惨痛代价硬生生将槐园最精锐的三百特种兵永远留在了那里。 事后孟总统紧急派遣上千台智能机器人前往战场,就地拼复战损的宝石人残躯。直到很多年之后,这里仍旧留有许多当年战后没找到归属的宝石残片,整片山谷光辉璀璨、宝光氤氲,无数游人前来瞻仰此等奇观,后人称之为——宝石谷。 孟攸宁站在山坡上看下方智能机器人忙碌的演算拼合,有些不解的问身边人:“区区三百个异能者,你单手就能解决了,为什么要弄成这副惨状?” 左辻说:“宝石人要与你们联合国共处,就得有共处的资本。这资本不能是我一个人,而该是这个文明所展现出的战斗力和品质。我们需要证明,宝石人有权利在凯明一上占一席之地。” “可宝石人现在总共也才五千人,你这一战就打掉了两千,”孟攸宁沉默片刻后继续说,“你确实向世界证明了宝石人的力量。但这不是我的初衷,人类应该和宝石人和/平共处,我不想要人们害怕宝石人” 话未说完,就被左辻冷漠的打断道:“他们应该害怕。” 由于宝石军团的尖兵突入,共和国防线链式崩塌。1075年8月冬至之时,孟攸宁的帅旗终于插到了首都州门口的土地上。 两军对垒,双方都架起了导弹炮管,胜负成败在此一举。 然而就在孟攸宁下达开炮命令的前一秒,共和国参议长蓝穆清竟然亲自站上城头,而他的手边,牵着个灰发灰眸的少年。 几乎所有联合国将领都不理解,明明马上就可以攻下首都州,取得这场为期三年的革命的胜利,在这种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总统为什么要答应谈判?余望舒懂,所以当天下午他独自一人去到总统房间。 路过的人听到里面传出可怕的争吵声,甚至还隐约听到余主席骂什么“红颜祸水”,当即噤若寒蝉的快步离开。余主席是比亚联合国成立最初就在的老人,一直和孟总统亲密无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吵得不可开交,吓得近侍几乎以为联合国要分裂。 这场争吵一直持续到当天深夜,本来在宝石谷拣碎片的赤银王突然驾临前线,他老人家一把推开了众将领偷窥一下午都不敢推开的大门。里间两人正争得脸红脖子粗,骤然见到他均是一愣,趁着这功夫赤银王直接一手刀砍晕了余主席,对总统温和的点点头说:“去吧。” 于是前线营地换赤银王暂管,孟总统应对方要求孤身一人前往敌营谈判。 孟攸宁满怀激动,忐忑不安的踏进首都州,临进会议室前还借着大门的反光整了整衣冠,然而进到会议室后才失望的发现,会议室里就只有蓝穆清和沈非复两人。 她兴奋的脸色顿时冷了下去,连带着整间会议室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声音冷得掉冰渣子:“他人呢?” 面对孟攸宁咄咄逼人的语气,蓝穆清浑然不惧,丝毫不在意眼前人能在门外武警反应过来之前将整间会议室撕得粉碎。 他敲了敲桌子,微笑道:“冷静点儿,小孟。我们是来谈判的,先说说双方的条件吧。” 相比较他的怡然自得,沈非复全身紧绷的注视着敌方大将,手腕上的千机蓄势待发,只要她有一点异动都会立刻化作千根针射过去。 孟攸宁烦躁的哐啷一声拉开木椅,岂料用力过猛,直接将椅子拆成了木块儿;受惊之下的沈非复下意识射出千机,数千根钢针爆射而至,孟攸宁心神一紧,急急催动异能将它们弹开。然而双方距离太近,千机穿透性太强,还是有一根针射穿了她的脖颈,险些就要伤到动脉。 孟攸宁皱眉捂着脖子上的血洞,眯起眼睛看向沈非复,压着怒气道:“想死吗!” 面对他危险的目光,沈非复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十分歉意的对了对手指:“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蓝穆清将小保镖拉到身后,不用正面面对那个火冒三丈的人的气场,沈非复顿觉大松一口气。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人?”孟攸宁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脖子上的伤口不大,alpha的自愈力不一会儿就让它收拢不再流血。 蓝穆清说:“这就得看你肯为他退到哪一步了。” 孟攸宁想了想:“我可以无偿释放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俘虏,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将领还是士兵。” “不划算,放你那儿我还不用发工资呢。” “那你想怎么样?” “我也没想怎么样,其实只有一个要求,”蓝穆清笑得十分和气,话语却锋锐异常,一字一顿的说:“比亚联合国就此解体,你看如何?” 孟攸宁深深凝视着他,沉默了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才开口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自从你上台之后一直在颁布有利于omega掌权的法案——你想要omega取代alpha的位置,成为人类的统治者。” 蓝穆清正大光明的点点头,毫无遮掩自己的目的:“是啊,omega活该天生被压吗?” “我们并不冲突,”孟攸宁企图说服他,“比亚联合国的宗旨是三性平等” 蓝穆清嗤笑着打断她:“亲爱的妹妹,在我面前偷换概念可没什么用——我要omega当权,而不是什么三性平等。” 孟攸宁敲打着会议桌的桌面,沉吟半晌后说:“我虽然是联合国总统,但并不能完全代表联合国,就算我宣布解体。我敢保证,第二天余望舒就会扯起大旗,随便弄出个‘亚比联合国’‘beta联合国’什么的,到时候你首都州还是会被攻破。” 蓝穆清闻言想了想,觉得孟攸宁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余望舒可没有小孟这个情种好控制。 后者再接再厉的继续说:“更何况你现在的位置坐稳了吗?想要alpha服从omega的统治,可不是两三年的时间就能完成的,你需要一个外力来促进内部团结,你需要比亚联合国吓住那些alpha。” 蓝穆清望向她感慨道:“几年不见,小孟也变得成熟多了,从前还是个只要美人的小孩子呢。” 他主动提到美人,就是为了引孟攸宁上钩。这时候只要搭腔,又会被牵着鼻子走,孟攸宁强行按捺住内心中的急迫,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小孩子才二选一。我是成年人了,我都要。” 蓝穆清低头垂目,微微笑道:“这么说今天没得谈了?” “当然有得谈——我说了,我都要,”孟攸宁装模做样的想了想,“我可以退兵至达荷要塞外,我们恢复到势均力敌的局面,再给你一次重新布局打败我的机会。但你得让辰家开放武器销售渠道。” 蓝穆清摇摇头:“天空上的战斗我就快赢了,你就算不退兵,不出月余也是我赢。我为什么还要给你武器,让你又有与我一战之力?” 孟攸宁丝毫不为所动,冷笑着开口:“因为你等不了一个月,我的军队就在首都州外,首都州可不是军事要塞,攻下这里连七天都不要。到时候你天空上的战斗赢了又如何,回来给你们收尸吗?” 双方唇枪舌战,僵持不下,孟攸宁咬死了“七天必攻下首都州”这一条件,任凭蓝穆清说什么都不动摇。 蓝穆清终于抛出杀手锏:“那白芥呢,你真的不管他了?” 总算说到重点了!孟攸宁心跳微微加快,又强行冷静下来说:“我说了,你要真拿他要挟我,我只能就范。但是联合国解体对你来说没有好处,你把他还给我,我们重新打一次。共和国的alpha会记你一大功,你也有时间再慢慢调/教他们。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蓝穆清思索良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你放俘退兵,我把他给你。但是武器渠道不会写在合约上,具体要求你和辰维桢谈。” 孟攸宁插在兜里的手捏得指节发白,表面上却仍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成交。” 眼见着那两人越走越远,沈非复不由得担忧的向博士哥哥问道:“你不是说白芥是她唯一的软肋吗,就这么把软肋交给她的话,从此她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使用异能,这可比武器渠道严重多了。” 蓝穆清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人在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的想法。就如同左辻,他现在越强越好。” 沈非复茫然的问:“为什么?” “因为他最终是我们这一方的人。” 165.小间谍的使命 谷乐刚进花园, 一眼就看到了那个alpha,她穿着笔挺英武的总统服, 一头黑发高高束起, 表情和新闻报道里一样吓人。不, 比新闻里还要吓人——谷乐眼睁睁看着她“面目狰狞”的瞪向自己, 继而瞬间跨过数十米的距离, 一把将自己死死勒紧了怀里。 疼疼疼这个女人难道察觉出了我的目的, 准备当场把我勒死在这里吗?可是为什么勒住自己的双臂在颤抖?谷乐喘不过气来,剧烈的挣扎道:“你松开——我要被勒死了,死了死了” 也许是某个字眼刺激到了总统阁下,她立刻双开双臂紧张的上下查看一番,满眼通红的凝望着眼前人:“不会的,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她这幅快哭出来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这深情款款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虽然我知道我长得是挺好看的, 但是总统阁下啊, 我可是共和国派过来执行退兵合约的使官, 跟你是对立的, 不是相亲的! 谷乐还在心里腹诽, 眼前那张脸突然放大,一个猝不及防的深吻扰乱了他所有的思绪。阔别已久的信息素瞬间旖旎交互, 亲近的融在一起。 身体有些微微发热, 只不到数秒的时间就隐隐被勾起了结合热, 这代表两人的信息素非常契合。谷乐瞪大了眼睛, 一把推开孟攸宁, 惊慌失措的连退好几步:“你你你我,我还是未成年呢!来人啊,耍流氓啦!想不到你是这种人,总统阁下,我真是看错你了!” 他说着便转身便跑走,准备在这个大色魔总统抓住他之前逃得要多远有多远,岂料孟攸宁比他还要惊愕,直到对方快跑没影儿了才反应过来。 alpha几个起落便跑到了白芥身前,她难以置信的摇头道:“你,不认识我吗?” 谷乐防贼似的盯着她,顺手抄起假山上一盆文竹,拿羸弱纤细的枝条挡在自己身前,警惕的说:“我当然认识你,你是比亚联合国总统孟攸宁。总统阁下,我实在没想到你点名要我做监督合约执行的使官,竟然是打着这样龌龊的心思。” 孟攸宁整个人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僵在原地,她渐渐捏紧了拳头,怒意盎然的声音从喉咙里低吼:“蓝——穆——清——!” 谷乐被她狰狞的表情吓得一缩脖子,弱弱的说:“没错,我老师就是蓝穆清参议长。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我半分汗毛,他不会放过你的。” 眼前暴怒的狮子恶狠狠的盯着他,好像下一秒就准备将他拆吃入腹,勃然扩散的alpha信息素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能像只兔子一样缩瑟在文竹背后,满脸惊惶的看着那人。 他以为自己触怒了这个暴君,即将被她可怕的异能撕成碎片,然而后者突然颓了气势,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整个人都失去了光泽,她失落的低声道:“我怎么会伤你呢” 她伸出手想摸摸白芥脸上那道从眼角垂至下颌的浅红胎记,结果被对方警惕的用文竹挡住去路,仔细看来那双浅灰色的眸子里确实没有她想要的影子,那个人从来不会用这样畏缩胆怯的目光看自己。难道不是你吗,可是怎么也有这疤痕呢,连信息素的味道都一模一样。 孟攸宁收敛起信息素,让惴惴不安的兔子不至于太过害怕,她柔声问道:“还疼吗?” 谷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于是摇头说:“这是胎记,我一出生就有的,不是受了伤。” 孟攸宁问:“你是谁?” 如当初在首都州先祖广场上遇见的一样,少年答道:“我叫谷乐,是蓝参议长的学生,目前是共和国使——官——!” 他刻意强调了最后两个字,见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总统阁下沉吟起来,连忙抱起文竹一溜烟儿就跑了,跑的时候还偷偷回头瞄了一眼——还好还好,大色魔没有追上来。 表面上谷乐是人类共和国派遣至比亚联合国监督退兵合约执行的使官,但私下里他还有着蓝老师交付的重要任务——从没有共和国暗线潜入到总统府里过,他将是第一个,潜入到总统府里偷取军事机密,这就是蓝穆清交给他的秘密任务。 那个色魔总统也确实对他omega的身份掉以轻心,居然就把自己安排在他住处的隔壁,可惜今天出师不利,刚出门就被非礼了一通。 为了国家大业,我忍了! 公亚州总统府是联合国成立后新修扩建的,除了总统日常起居的住所之外,还有议事厅、军事厅、接待厅、图书室、工作人员办公室等等,外加花园、假山、人工湖等观赏休息处,占地总共五万平方米。其中军政要员皆在总统府里有自己的官邸,既保证了起居安全,也正彰显出身份的尊贵。 毗邻总统住所的白阁在建造之初是作为总统夫人的居所设计的,外墙雪白,内间雕栏玉砌,浮绘穹顶,随便一件杯子都是名家大师所造,极尽华美,与整个总统府肃穆庄严的风格大相径庭,设计师原本规划的是个端庄大方的普通府邸,在孟总统是坚持之下才改成这样。 白阁建成之后始终没有主人,余浩去年壶口战役后便不请自来的住了进去,还命人将府邸的主墙刷成了大红色,岂料一向对余淼少爷温和有礼的总统阁下勃然大怒,当场甩了他的亲卫队长一巴掌,还极不给面子的拎着脖子将人丢出门外。第二天天还没亮,“红”阁再次复原成白阁。 从此再没人敢靠近这座华美的府邸,余浩偷偷溜进去过好几次,愤愤不平的砸了一堆昂贵装饰品,最终还是没敢再自作主张的住进来。 “简直是自欺欺人,主动掀起战争的人还好意思把屋子叫‘白鸽’,真要那么向往和/平不打了不行吗?”谷乐仰视着头顶高高悬挂的牌匾吐槽道,“还挂那么高,掉下来砸到人怎么办?” 府内侍从见到他回来,立刻从他手中接过脏兮兮的文竹,会意的询问道:“谷少爷,要把牌匾撤下来吗?” 谷乐连忙摇摇头:“我就随口一说。” 老天嘞,方才只不过推了她一把就凶神恶煞的,再要拆她家房子,还不得把我剁碎了喂狗?我是个身负重任的小间谍,可不能在偷到机密之前就莫名其妙的挂了。 白阁中侍从多达七十余人,从起床到就寝几乎是一个眼神就有人把需要的东西递上,为此谷乐咬牙切齿,深切体会到了总统阁下对他极强的警惕心——这样子全天候24小时被人盯着,他还怎么把偷到的信息传出去?别说晚上偷偷打开智能终端了,就是随便翻个身站在门外的侍从都会被惊醒,“戒备”的牢牢盯着他。万一弄出点儿声响就更不妙了,立马有人冲进来,还假惺惺的问“谷少爷有何吩咐”。 我吩咐你们都离我远一点儿行不行啊! 就这样和白阁里的侍从斗智斗勇了整整一个月,谷乐只觉得身心俱疲,连日来没有一晚上睡安稳过,眼底的黑眼圈都快赛过熊猫了。 而孟攸宁这段时间也是忙得焦头烂额,一方面要布阵抵挡蓝穆清迅猛的反攻,一方面要应付众人关于红颜祸水的强烈谴责,除开花园那次偶遇之外,再没来“骚扰”使官先生。 谷乐现在看到白阁就头疼,随便扯了个“带小青去晒太阳”的理由便从那座华丽的府邸中溜了出来——小青就是那天被他带回白阁的文竹,他看着喜欢,便起了个名字亲自养。 他在人工湖旁找了间小亭子,把小青放在地上之后,便望着微波荡漾的湖水叹气,绞尽脑汁的想要怎样才能偷到有用的情报。这些日子以来他陆陆续续把总统府的布局、巡逻时间规律等等传给了蓝老师,后者表示做的不错、再接再厉。然而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些在卫星云图上就能看出来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冬天风大,你就算不喜欢这盆文竹也不用把它放在这风口上吧,想吹死它吗?”一个声音从身后冷冷传来。 谷乐惊讶的转头,看见一个身披红衣的男人突兀的出现在身后。这小亭子背后是湖,唯一通往这里的路谷乐一直看着,没有人过来,这人难不成是凭空冒出来的? 谷乐奇道:“你从哪儿来的?” 那人没回话,径直走上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 “疼!”谷乐痛呼一声,抓着对方的手腕想推开钳制,奈何这男人手劲奇大,他推了半天硬是纹丝不动。 余浩捏着他的下巴打量良久才松了手,少年白皙的肌肤上顿时出现一道红痕,他眼泪汪汪的倒退两步,揉着下巴怒道:“你谁呀,我招你惹你了?” 余浩凶狠的瞪了他半晌,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就一甩袖子转身离开,直到走得远了才低声嘀咕道:“不就是仗着长得有点儿像嘛” 166.浴缸二三事 在人工湖边遇到了个疯汉子, 让谷乐不由得再次愤慨比亚联合国里的人果然都是神经病,上至色魔总统, 下至白阁里扫地的beta, 没一个正常人。 眼见天色已晚, 他溜着文竹回到白阁, 随便扒拉了两口饭便又跑了出去。 总统府里的路不算曲折难辨, 更何况总统住的明阁就在他隔壁, 想走错都难。谷乐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天说什么都要偷到点有用的情报。 明阁一片漆黑,看来和打听到的一样,孟总统今天外出。 天真单纯的小间谍在众多暗哨的目送下蹑手蹑脚的溜进明阁中,还心想自己果然是这块料,轻轻松松便“潜入”到了全总统府最机密的地方。 暗哨甲:“谷少爷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进来,总统不是说他去哪儿都不许拦吗?” 暗哨乙:“你懂什么, 这叫角色扮演, 情趣懂吗?” 暗哨丙:“可是谷少爷看起来还未成年啊, 我们总统这也太禽兽了。” 暗哨甲:“啊!谷少爷撞到柱子了。需不需要帮他开个灯?” 暗哨乙:“藏好藏好, 别打扰了谷少爷的兴致, 小心别被他发现了。” 暗哨丁:“我还是觉得——是不是应该跟总统报告一声?” 暗哨乙:“报告你个头,总统不就在府里” 暗哨队长:“都给我闭嘴。” 众暗哨:“(不敢吱声.jpg)” 谷乐痛呼一声, 蹲在地上揉了好久自己的脑袋, 撞到柱子的地方凛然已经肿起了个大包, 他不由得低声埋怨道:“正路当中呢摆什么柱子, 痛死我了” 他说完便下意识捂住嘴巴, 慌张的四处看了看,好在周围依然一片安静,他的声响没有惊动任何人。 明阁的布局和白阁完全不一样,谷乐一路踢桌子撞板凳的摸瞎前进,叮铃哐啷撞得暗哨都替他疼。总算在一不小心推倒了一排书架之后,小间谍醒悟过来——这儿压根儿就一个人都没有,弄出再大的声音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早说嘛,”谷乐干脆打开智能终端的照明功能,对着满屋狼藉吐了吐舌头,欢快的蹦跶到书桌前,“黄鹤州洪涝救援批文、怀化州难民批文、五指州八月问安好批文、五指州七月问安好批文、五指州六月问安好批文这个五指州还有没有点儿正经事了!天天问安,烦都给你们烦死了。” 他一路翻下去,全都是些不涉及军事的民生类文件,其中有一半都是那个五指州“问安”“报告天气”“报告气温”“报告菜价”之类的啰嗦文件,而每一份的后面都有孟攸宁一个简洁明了的“阅”或者“好”字,看了几十份下来,谷乐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那两个字的轮廓了。 “也真是够耐心的,要我就直接跟他们说没事儿别发文件,简直浪费网络资源,”谷乐感慨完,又翻起书桌的抽屉,“就没点儿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吗?” 抽屉里很空,只有两瓶结合热抑制剂和一柄雪亮的柳叶刀。 谷乐的注意力瞬间被那柄柳叶刀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将它取了出来:“这个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他将小刀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眼,但始终都没能在记忆力搜索出跟这个有关的内容,反倒是一不小心被锋利的刀锋划伤了指尖,鲜血顿时从伤口处流出。 “磨得这么快也不怕伤到手!”谷乐郁闷的将刀丢回抽屉里,抽出书桌上的纸巾随便在伤口上缠了一圈。 omega信息素因为流血的缘故,向外缓缓扩散开来,黑暗之中,一双雪亮的眸子豁然睁开,她看向书房的方向,alpha信息素不受控制的溢出体外。 谷乐翻遍整个书房也没能找到军情相关的情报,只好在偌大的明阁里继续搜索,他扯了扯领口:“热死了,没人还开这么大的暖气,这不浪费电呢嘛?” 他兜兜转转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面。 门没锁,推开之后迎面扑来一阵熟悉的荔枝味,这味道说不上香,但十分好闻。小间谍不知死活的深吸一口,满意的哼哼道:“这个熏香好闻,明天我也要弄一些到白阁里。” “真的吗?”黑暗中有个声音问。 谷乐顺口答道:“真的啊。” 说完他便僵在了原地,智能终端的照明光源缓缓移动,“本该外出”的孟总统赫然出现在一个玻璃缸里,正眼眸含笑的望着他。 谷乐大惊失色,扭头便准备开溜,结果忘记了身后是门框,哐啷一声撞得屋子都抖了三抖。 孟攸宁本来是想逗他一下,没想到惊喜过度成了自残,反倒是把自己吓得丢了魂,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直接从组织修复液里跳起,一把接住即将摔到地上的灰发少年。 大股鲜血从他额角漫出,他竟还没有彻底晕过去,有气无力的哼道:“你怎么是红色的?” 孟攸宁看见他满脸的血就慌了神,连忙将人抱进玻璃钢里,连身上的伤口崩裂了都没注意到。 满满一缸的组织修复液迅速治疗着少年的颅骨,连带着身上乱七八糟的撞伤、割伤一并修复,他仍然有些脑震荡,难受的趴在缸体边缘干呕。 “没事儿了,一会儿就不疼了。”孟攸宁怕他呛水,用手舀起些许组织修复液往他额头上敷。 少年浑身湿透眼泪汪汪的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孟攸宁心疼的给他抚背顺气,然而两人的信息素刚刚暗通款曲玩得不亦乐乎,哪里忍得了真正的肢体接触,当即便爆发出天雷勾地火般的结合热。 谷乐只觉得被这个alpha碰到的肌肤就像着了火,烫得他浑身酥软,当即伸手推拒。然而他力气本就不大,头晕眼花之下的推搡更像是欲拒还迎的撩拨,一来二去之下孟攸宁直接被他勾起了反应。 孟攸宁深吸口气:“你别动了。” 谷乐愤愤的推了她一把:“你才别动了,知不知道什么叫ao授受不亲。” 他这一下正好推到了孟攸宁的伤口上,后者闷哼一声,尚未愈合的伤口顿时又涓涓涌出鲜血。 谷乐推了一手血腥,也傻住了,他借着智能终端的荧光看到alpha肩膀上的伤口,手足无措的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唔!” 后脑勺被这人按住,那两片薄唇狂乱的倾覆而上,空气里的信息素欢呼鼓舞。谷乐被瞬间交融的信息素冲得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时才发觉——自己竟然又被这个色魔总统强吻了! 他愤怒的挣扎起来,出乎意料的是对方被他轻易推开。赤身裸/体的总统阁下跌坐到地上,谷乐这才发现她伤得有多重:浑身上下起码有四个贯穿的弹孔,大腿和肩膀上还有刀伤,有的伤口愈合到一半,皮肉还向外翻着,最严重的是心脏旁的枪伤,只怕再偏一寸她就已经死了。 谷乐才撞了下头就觉得疼痛不已,真难想象她受这么重的伤竟然一声不吭,反倒还蹲在玻璃钢外安慰自己——她是联合国的总统,必须树立出无敌的形象,所以受了伤也不敢声张,只能孤身一人在黑暗里舔伤。 孟攸宁被少年推拒到半米之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透着些委屈:“疼” 这样脸色苍白,浑身是伤的总统阁下竟给了谷乐一种可怜的感觉,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把这个一丝/不挂alpha拉进玻璃缸里。 后者苦肉计成功,美滋滋的蜷缩在玻璃缸中,完全没有了方才受伤的模样。这个治疗缸本就是设计了单人使用的,突然挤进来两个人,显得十分拥挤。 谷乐突然觉得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膈着自己的屁股,他往旁边挪了一下,不料那东西跟着也挪了一下。不光如此,他越动那东西就越硬,炙热的温度几乎要透过裤子烧进他的身体里。 他终于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臊红了脸的想跳出玻璃缸,然而被总统阁下一只手压了回来。 孟攸宁干咳道:“别闹,伤还没好呢。” 谷乐满脸通红的说“谁跟你闹了!放开,我要回去睡觉!” 孟攸宁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你要睡觉的吗?我看你半夜三更跑我这儿来,还以为你找我有事儿呢。” 谷乐呸道:“臭不要脸,我怎么可能大半夜来找你!” 孟攸宁笑着说:“可是我看你刚刚确实是在找什么的样子啊,你想找什么?” 谷乐:“” 孟攸宁得理不饶人,坏坏的笑道:“告诉我帮你一起找啊,你要的我都给你。” 谷乐憋得面红耳赤,关键是屁股后面的东西还一跳一跳的提醒自己它的存在,他忍不住回身恶狠狠的一把抓住了那东西,还威胁似的捏了两把:“再胡说我让你断子绝孙信不信?” 孟攸宁倒吸一口凉气,忍得青筋暴起才按捺住没把人就地正法了,平复了良久之后才哑声道:“你松开。” 然而不知死活的小间谍还在自鸣得意:“我就不松,就不松就不欸,你想干嘛?” 眼见着色魔总统又准备强吻他,谷乐吓得一蹦三丈高,直接从玻璃缸里跳了出来,也不顾衣服还在湿哒哒的滴水,提起腿就往外狂奔。 暗哨队长:“总统阁下,谷少爷很慌张的跑出来了,需要拦住吗?” 孟攸宁:“让他去。嗯派两个人跟着,他鞋底滑,小心看着别又摔了。” “是。” 167.谁是影叶? 谷乐做了个非常不可描述的梦, 这个梦做得他口干舌燥、面红心跳,更关键的是第二天清早一睁眼, 梦里的另一位主角竟然就坐在床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吓得他当即一枕头将人砸下床:“非礼啊——!!!” 孟攸宁无辜的捡起枕头:“你可别随便造谣, 我哪里非礼你了。” 总统阁下衣冠整齐, 脖子以下被遮得严严实实, 但是昨天夜里她赤身裸/体的模样早就深深刻进了谷乐的脑海里, 一看见她这张脸就不自觉在脑子里把人扒了个干净。 孟攸宁看他面红耳赤的模样,不由得古怪的笑道:“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未成年人思想要单纯。” 谷乐恼羞成怒的说:“你才不单纯!” 孟攸宁忍不住闷笑,白芥在她心中一直是个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的人,像这样单纯直白的模样她还从没见过,不禁觉得十分有意思。其实哪里是“单纯”有意思,压根儿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换了余浩或者别的什么omega, 只怕打扮得花枝招展她都懒得施舍一眼。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她将枕头放回床上, 顺势坐下来。 谷乐警惕的攥紧被子, 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总统阁下, 这种搭讪方式太老套了,我们以前没见过!” 孟攸宁想了想:“也好。”如果从前的记忆对你来说是负累, 你想忘了便忘了吧, 只要你还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干嘛笑得一脸阴险狡诈?让开, 我要起床了, ”谷乐本想推开她, 忽然记起昨天夜里这人浑身是伤的模样,有些顾忌的缩回手:“你的伤?” 被关心的总统阁下的乐滋滋将毛巾给人递上:“别担心,已经好了。” “我才没有担心你!”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不用去开会的吗?” “不急,还有一会儿。” “那你不吃早餐的吗?” “吃啊,所以我来找你了。” 在谷乐深刻怀疑的目光下,总统阁下一路从卧室跟着他来到厨房,笑眯眯的看着他系上围裙,一副打定了主意要蹭饭的模样。 谷乐用竹筷打蛋花,嫌弃的光着脚丫踢了踢她的小腿:“你明阁里没厨房吗?” 孟攸宁丝毫不以为忤,一本正经的说:“厨师今天休息了。” “厨师休息,总统居然就没饭吃了?”谷乐讶异得动作一顿,还真的信了她的胡扯,摇头感慨道,“你这总统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嘛,有上顿没下顿的。” 白阁中一众侍从躲在角落里瞠目结舌的望着厨房——那个笑得温柔似水的alpha居然是他们的总统阁下?他们看到了什么,那个大胆的omega竟然踢了总统一脚,而总统阁下不仅没生气,反倒还像很享受的样子。 天哪,这真的是他们不苟言笑的暴君总统吗?该不会是被什么人掉包了吧!要知道平时总统府里气氛一直很庄严肃穆,不可急行不可喧哗,随便犯了哪条规矩都得被绑到军法台上抽鞭子。别说是大不敬的对总统阁下动手动脚了,从前一不小心碰见她都有可能要倒霉,自从使官先生来了之后总统阁下的脾气倒是好了很多。 被下属腹诽的孟总统尚不自觉,依然腆着脸站在厨房门口,乐呵呵的问:“你平时都自己做饭吗?” 其实白芥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向她汇报,但是她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失而复得之后,与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钟都是阳光明媚的,只要一想到活生生的白芥就在自己隔壁,再令人头疼的军情急报也乱不了她的心。他就是她的定海神针。 “对啊,我吃不惯你们比亚丘陵这边的口味,”谷乐说着手法熟练的将面糊倒进锅里,待一面煎好后又甩动平底锅,漂亮的将煎饼翻了个面。 孟攸宁鼓掌道:“厉害呀,你这一手也是蓝穆清教的?” 谷乐果然吃这一套,被夸了两句便喜笑颜开的熟络起来:“老师才不会做饭呢,这是我自学的。” 孟攸宁肃然起敬:“这一般人学不来,我觉得一定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可能上辈子是厨师呢!” “我觉得有可能,”谷乐向她勾了勾手指,挤眉弄眼的说:“我悄悄告诉,你别告诉别人——” 孟攸宁配合的把耳朵凑过去,低声道:“你说你说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我脑子里有时候经常会闪过一些从来没有的画面,我怀疑这就是我上辈子的记忆,好几次我都看见‘自己’在做饭呢!”谷乐神神叨叨的说着,又撇了撇嘴,“算了,你肯定和他们一样,觉得我胡说。” “我相信你!”孟攸宁压抑住内心的激动,装作不经意的问,“那你都看见上辈子什么事儿了?” 谷乐歪着脑袋想了想:“做菜的,读书的,打架的” 孟攸宁等不及的问:“没看见我吗?” “你?”谷乐瞪大了眼睛,嫌弃的摇了摇头,“我上辈子能和你有什么关系,哎呀——我的煎饼糊啦!” 糊掉的煎饼豆浆和厨师事先做好的全料早餐一起摆在桌上,两相对比之下显得黑糊糊的煎饼格外寒酸。 孟攸宁毫不犹豫的给自己夹了一张煎饼,谷乐惊讶的望向她:“你吃我的早餐干嘛?这都糊了,况且很多人都吃不惯我做的东西的。” “没事儿,我吃得惯。”孟攸宁心想我可是蹭了你好长时间的饭,白大厨可不光是人肉烹得好吃。结果她笑眯眯的咬了一口,笑容僵在了脸上,停了两三秒才艰难的将嘴里的东西咀嚼咽下,“很很好吃嘛!” 夭寿了,难道这人真不是我的白芥?我家gu是大美食家,不可能做出这么难吃的东西来! 谷乐一脸早就知道的表情:“我就说很多人吃不惯了,你不喜欢就别勉强了。” 总统阁下痛心疾首的看着他:“这些年蓝穆清到底怎么虐待你了。” “胡说!老师才没有虐待我,你再这么说我就要对你不客气了!”谷乐气鼓鼓的说。 孟攸宁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你老师天下第一行了吧。” 一直到吃完早饭孟总统都规规矩矩的,居然没有半途化身色魔对他进行非礼,反倒是疑神疑鬼的谷乐时刻注意着她的动向,根本就没吃饱。 孟攸宁在白阁的礼仪镜前正了正衣冠:“这两天我要去壶口督战,不在家里,你自己一个人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儿就去找影叶,他会听你吩咐。” 谷乐一听她要走,眼睛顿时精光闪烁:“您好走,总统阁下,您放心,我能有什么事儿” 孟攸宁回头瞥了他一眼:“叫我攸宁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呢,”谷乐客气的假笑着,“您可是联合国的总统,我代表共和国” 话没说完便被抬起下巴偷亲了一口,她的动作太快,谷乐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溜没了影。许是信息素的味道太甘甜,小间谍舔了舔犹有余温嘴唇,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臭流氓!话说——影叶是谁?” “少爷,你又要出去啊。”宗八看着整理行装的余浩问。 余浩说:“嗯,这两天壶口战役打的火热。孟攸宁马上要去前线,我也过去看看。” 宗八有些愤愤不平的埋怨道:“那个混蛋总统上次当众甩了您一巴掌,让您丢尽了面子。您怎么还过去帮他呀?” “嘘——注意点儿我们在哪,这个总统府里暗哨多着呢,小心被打了小报告。再者说,受点挫折就退却还是我朱砂少爷吗?”余浩哼了两声,“我就要让她看看,我可比那个只有脸的花瓶有用多了。” 一提到这个宗八就更气愤了:“我真不知道共和国到底打的什么心思,这种时候居然送一个omega过来,难道蓝参议长以为靠个omega就能让两方偃旗息鼓?不过也说不定孟总统居然让那个omega住进了白阁里,简直就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嘛!” “不过是和‘那个人’长得像一点而已,她身为联合国总统总不能因为一张脸就决定婚事——就算她答应,也得看看其他将领答不答应。我会让他知道,我更适合他,我更适合住进白格,”余浩自信满满的说着,“就因为这样,我现在才要去壶口要塞,近水楼台先得月,懂不懂?” 他一边说一边指挥宗八往飞舰上装酒,不怀好意的想着:“最好是蓝穆清再来个陷阱,到时候本少爷英雄救美,孟攸宁就知道什么叫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寝床。” “您说的有道理,不过也得探探对手的虚实,”宗八眼珠子一转,鬼鬼祟祟的说:“少爷,要不我去试试那个omega?” “不要高估孟攸宁的底线,”余浩白了他一眼,“别做多余的事儿。” 那次自作主张入主白阁的事儿让他彻底明白了,孟攸宁不是个全然以国家为先的贤明总统,说到底她建立这个国家的初衷只是为了那个人,而一旦触及她的底线,这暴君只怕会无所顾忌的火山喷发。 白阁,不是那府邸外墙的白,而是白芥的“白”;这一点余浩早就知道了。蓝穆清之所以派那个omega深入敌营,只怕也是因为他长得和当年的gu十分相像吧。 “是,少爷。”宗八嘴上应着是,心里其实有些不以为然。 同样是前来联姻的,只要孟总统不傻就应该知道选谁,他现在不过是被美色迷了心智。想来就算给那个狐狸精一点颜色瞧瞧,孟总统也不会把他这个“余淼少爷”怎么样。 他心里悄悄浮起了个计划:这种小事不需要少爷出面,就让我来教训一下那个狐狸精吧! 168.掌掴 距离孟攸宁前往壶口要塞督战已经过去了三天, 没有总统在的总统府空气格外清新,使官先生每天白天溜溜竹子散散步, 晚上跑进明阁里晃一圈, 生活过得十分惬意。只可惜三天以来一直没找到他想要的“机密情报”, 只希望那个色魔总统在壶口多待几天才好。 这天清晨, 白芥又抱着他的文竹小青遛弯儿到了花房里。凯明一的冬天已经来临, 文竹纤细的枝条受不了寒风, 一路上被吹得瑟瑟发抖,进到温暖的花房里才伸展开来。 谷乐拿了个小喷壶浇水,自言自语道:“你呀,就是娇气,这么点儿小风算什么?” 文竹脆嫩鲜绿的枝条沾着水珠,被他喷壶带出来的气流吹得左右摇摆,于是谷乐又说:“还教训不得了?说两句就哭, 哭哭哭” 他一个人和盆栽玩得正高兴, 身后突然传来冷笑的声音, 顿时被吓了一跳。 转头看见一个相貌平平的omega站在身后——这人他认识, 是住在赤银王隔壁的余淼少爷, 据说是代表第十三军团来劝和的,那天在湖心亭对他发疯的红衣alpha就是他的亲卫队长。 疯子保镖的主人大概也是个疯子, 谷乐暗道惹不起, 扭头便准备抱着文竹开溜。 然而宗八今天就是来找茬的, 哪能让他就这么跑了, 当即拦到他前面。明面上宗八现在是余家正牌二少爷, 第十三军团继承人余浩的亲弟弟,就算是蓝穆清来了也得对他礼让三分,更别说是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种了。 近距离看这个狐狸精,宗八着实被震了一把,他还是少年身姿,但已经是个绝世美人,眼角的浅红胎记非但不丑陋,反倒平添几分妖冶。现在都已经艳压群芳了,再过几年岂不是要成为倾城的祸水?难怪能迷得总统阁下神魂颠倒,他确实有这个资本。 不过这少年罕有的灰发灰瞳却让宗八有些惊讶,这种异色虹膜在人类中非常少见,据他所知只有前些年被处死的食人狂gu是这样的,而且听说那个omega也生得非常好看,难道他们有什么血缘关系?宗八悄悄将这一点记下,准备回去后仔细调查。 他傲慢不已的说:“共和国的人都这么不懂礼貌吗?” 谷乐干笑了两声,抱着盆栽像这位娇生惯养的少爷鞠躬行礼:“啊,我刚才没见呢,淼少爷早。” 再弱的军团那也是军团,哪怕余家排在十三军团的最末尾,他也不能交恶了这位余淼少爷给老师惹麻烦。 宗八满意的点点头,心中不禁暗爽,你是共和国使官又如何,是那位天纵英才的omega参议长的学生又如何?还不是得给我低头行礼。不过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对付,轻轻松松就低了头,看来也不是什么狠角色,以后少爷想要入主白阁应该也不是难事。 他端起架子嗯了一声,眼睛骨碌一转,指着手边的花盆道:“正好你在,我锦绣阁里差盆小植物,你帮我搬过去吧。” 谷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嘴角不禁有些抽搐——这两人合抱、浑身是刺的铁梨树,你把它称为“小植物”?!这个淼少爷是不是瞎,我难道看起来像个alpha吗。 宗八见他面色难看,心底窃喜,表面上却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谷乐不敢直接拒绝他,只能委婉的说:“我力气不够,怕耽误淼少爷的事儿,不如我去给您叫几个警卫来?” “磨磨唧唧的,一盆小植物罢了,这点事情都做不到吗?”宗八本来也没指望他一个omega能搬得动这么重的铁梨树,只是想趁机羞辱罢了,“蓝穆清教出来的人也不过如此,只怕‘千年以降’的智者也是自己吹嘘出来吧?呵呵。” 谷乐眉毛一挑,缓缓直起身子。说他可以,说老师不行!他倔强的瞪着余家二少爷:“我自身体力不够,这不是您侮辱我老师的理由,请您道歉。” 宗八气笑了,区区一个平民omega居然敢让余家二少爷道歉?他连月来一直假扮“余淼”,对众人的恭敬畏惧甘之如饴,不免有些入戏过深,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他上前一步拽起谷乐的衣领,强迫对方抬起头来,抬手便准备一巴掌扇上去。 这个抬手的动作宛如一道闪电,骤然劈进谷乐迷雾重重的脑海,照亮一片黑暗。 谷乐非常讨厌这个动作,冥冥中总觉得这个动与之作伴随而来的事情令他极度厌恶。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宗八抬起手的瞬间,“使官”先生的眼神突然隐去了所有天真无辜,变得冰冷无比! 他的视线刹那间在对方脖子、心脏、大腿动脉三点上扫过,脑中莫名出现了十余种出手的轨迹,与此同时右手非常自然的在口袋中一摸。 摸了个空。 谷乐为自己下意识的举动愣了一下我在找什么?我的口袋里本来应该有什么? 不明就里的,前些天在明阁书房的抽屉里,看见的那柄柳叶刀突然闪过他的脑海。他怔怔的低头看了看手,总觉得这里差的应该是那柄刀。 趁着小使官愣神的功夫,宗八脸色苍白的连退三步,径直撞碎了好几盆娇艳的扶香花。 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战栗,如果不是双腿发软的话,他现在已经狼狈的夺门而出了。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对上了灰发少年的眼睛,那双灰眸毫无情绪,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对方动作奇快的将手伸进口袋,宗八敢肯定那里面一定有武器,或者是枪或者是匕首,总不可能在杀气凌厉的情况下递给自己一个棒棒糖吧。可他躲不开,omega的反应速度本就不如其他人种,更何况灰发少年的速度太快了,宗八的手甚至还高高扬起,他觉得自己可能来不及发出一个求饶的音节就会血溅当场。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小使官摸了个空,表情还傻愣愣的。宗八趁此机会拼命拖着发抖的腿,拉开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距离。 小使官被宗八撞翻花钵的声音惊醒,抬起灰眸冷漠的扫了他一眼,忽然缓步上前走到了宗八身前。 宗八牙齿打战的惊慌喊道:“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余淼,我是余家二少爷,你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不高兴。”白芥冷冷道。 是的,非常不愉快,就像是喝了十斤白酒想吐却吐不出来。他能感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死死堵在脑子里偏不出来,这种感觉让他烦躁异常,连带着看这个装腔作势的小少爷的眼神也愈加冰冷。 灰发少年抬起手,狠狠一巴掌将眼前人扇倒在地。扇完之后他皱眉将自己微疼的手掌翻来覆去仔细看了许久,仍是没找到先前即将被掌掴时那种灵光一闪的感觉。 趴在地上的omega显然已经被他打傻了,捂着脸泪汪汪的模样,连逃都不会。 如果手边这时候有把刀就好了,不需要太大,不需要太长,够锋利就行。他想 白芥烦躁的踹了他一脚,低吼道:“滚,我不想杀人。” 宗八立刻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花房,隔了老远还能听到他的哭嚎声。 谷乐皱眉在花房的长椅上思考了良久,依然觉得脑子里空空的,从出生以来到现在所有的记忆没有任何断层,他不可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可是我跟随老师学习政治历史、天文地理,可从没接触过什么一眼看穿敌人致命处的杀手技巧,更何况那柄熟悉的柳叶刀一直在脑海里盘桓——毋庸置疑,他以前从没见过。 看来今天晚上去明阁的时候得再翻翻书房的抽屉了。 一路连滚带爬逃回锦绣阁的宗八在侍从面前丢进了面子,可他就是止不住内心的恐惧,那个灰发使官冰冷的眼神如影随行,像一只随时会将他拆吃入腹的巨蟒! 他从小就跟在余浩身边,说是跟班,其实倒更像是玩伴。一直被朱砂大人照顾着,从没经历过真正的死亡威胁,被吓得躲在房间里啜泣不停。 “吵死了,”一蓬彩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房间中,身形高大的宝石人皱眉看向他,着重看了两眼对方高高肿起的脸颊,“受伤了?” 孟攸宁暗示他保护锦绣阁里的两个omega,他根本就懒得管,只不过身处不死领域里视听超凡,一直有个人在耳边哭唧唧的着实让人心烦。 这还是宗八来总统府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这位大人,看形象也知道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赤银王,他惊喜的问:“赤银王阁下?” “嗯。”左辻淡淡的点了点头。 赤银王居然亲自前来关心我!宗八欣喜得连脸上的疼痛都暂时忘了,连忙起身行了一礼:“参见赤银王阁下,我脸上的伤是个小贱人打的。” 他愤愤不平的打着小报告。 左辻嗯了一声:“谁?” 他想,欺负omega,总统府里的beta也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就算孟攸宁不喜欢这两个人,终归还是第十三军团送来示好的。出手帮他教训一下不懂事的家伙,也不浪费多少时间。 宗八见赤银王有意管事,登时窃喜的说:“就是共和国来的那个使官,自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共和国的人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嚣张” 他说着说着,就见赤银王的脸色越来越古怪,不由得谨慎的住了嘴。以他过往察言观色的经验来看,赤银王的态度因为他的话语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果然,下一刻赤银王阁下就干净利落的化作一蓬宝石粉尘消失不见:“不想死就别惹他。” 谷乐怔了片刻后怨恨的拧着手帕低声道:“区区一个平民罢了,怎么敢威胁本少爷,怎么敢打我。勾引总统阁下就算了,居然还勾引赤银王我一定要让你知道厉害!” 169.泼水 谷乐轻车熟路的从后门溜进明阁——自上次夜探明阁之后他就发现了, 这里的守卫颇为懈怠,后门总是忘记锁, 有时候连灯都忘记关, 实在是光拿工资不干事! 明阁的布局和白阁十分不同, 比起奢华的白阁, 这里的装修风格更加朴素庄重一些, 平时总统办公的地方都在书房里, 这也是谷乐主要搜索的地方。 他绕过蜿蜒曲折的长廊,拿智能终端照着亮摸进了书房中。一排排落地书架摆在房间的左半边,右边是办公用的书桌,靠近窗户的地方还有套白色的沙发,空气里漂着残留的荔枝味信息素,是那个alpha身上的味道。 谷乐揉了揉鼻子,低声嘀咕道:“这熏香真不错, 闻起来甜甜的, 就是我那儿没有。” 他一边说一边熟练的坐到总统椅子上, 翘着二郎腿开始翻桌面上的文件。但凡“五指州”的一律略过, 那个州的州长最近越来越无聊, 闲着没事儿还喜欢发自己的自拍照!正经事儿一点不提,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破事, 谷乐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喜欢上了色魔总统。 吹着口哨翻看了半晌, 谷乐刚打开一份黄鹤州的文件, 身周突然灯火通明, 书房大门被打开, 从门外涌入一大帮警卫。 前两天被他扇了一巴掌的余家二少爷满脸得意的站在那些警卫前面,指着总统椅子上的灰发少年大声道:“看吧,我说的没错!他天天晚上都偷偷潜入明阁偷取军情机密,他是共和国派来的间谍!” 小使官当场就傻住了,被门外涌进来的黑压压的警卫吓得直缩脖子,惊慌的小声狡辩道:“我,我没有”这些天进出明阁畅通无阻,他都几乎要忘了自己是身在敌营之中。余二少的突然出现提醒了他——现在人类共和国和比亚联合国在打仗,自己作为军事间谍,是会被这些推崇beta的人类处死的! “人赃并获,你还敢抵赖?”看见他这幅受惊的模样,宗八格外舒爽,兴奋的大手一挥,“来人啊,绑到军法台去!” 少年抵抗的力气对于身强力壮的士兵来说几近于无,三两下便被反剪手臂,生拉硬拽了出去。而且他也确实心虚——自己本来就是进来偷机密军情的,不过冥冥之中总觉得那个色魔总统对自己很偏爱,所以有恃无恐罢了。现在色魔总统不在,又被小心眼的余家少爷抓住了,真是要完蛋。 待书房人去楼空之后,不为人察觉的阴影里,一个犹疑不定的声音传出:“这下怎么办?总统只说他去哪儿都不许拦着,可没说他被人抓了我们要不要管啊。” 另一个声音说:“按理说他确实是在企图偷取军情机密,只不过重要的那些总统从不放在书房罢了。” 又有暗哨说:“可是总统不限制他进来,不就是允许他看的意思?” 暗哨甲:“你敢自作主张揣测总统的意思?” 暗哨乙:“不敢不敢。那怎么办?” 暗哨丙:“不如报告队长,让他决定吧。” 众暗哨:“好想法!” 军法台上,扒得只剩一件单衣的omega被绳子紧紧绑在一根铁柱上,此时正是夜里,刺骨的寒风吹过,不一会儿便冻得他直哆嗦。 宗八穿着加厚大棉袄,坐在审讯台上猛地一拍桌子:“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警卫队长何沼就站在他身后,殷勤的让人抬了个电热炉过来。撇去别的不说,眼前这位小少爷乃是现今唯一一位星系级强者的儿子,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总统未婚夫”,虽然他还没有正式的名分,但十有八/九会是他们未来的男主人,提前讨好主子总是没错的。 今天晚上淼少爷突然找来他,说借住在白阁的那个共和国使官是间谍,并且每晚都会偷偷溜进明阁偷军事机密时,何沼是不相信的——明阁乃是全总统府防御最严密的地方,哪怕现在总统阁下不在明阁里,那处的暗哨都多得吓人,怎么可能让区区一个omega溜进去? 然而本着对未来男主人的讨好,何沼还是召集人马冲了进去,却没想到还真让他们抓到了间谍。他不由得困惑的抬眼看向四周的阴影里,暗哨队伍是孟总统亲自训练出来的精英部队,他们自成立以来斩杀了无数企图潜进总统府的间谍、杀手,至今都没有失手过。 这些常年隐藏在阴影里的暗哨们一经敛息,连何沼都分辨不出来人在哪。他看着悄无声息的四周,不禁有些怀疑这些暗哨该不会集体翘班偷跑出去玩儿了吧!不然怎么解释一个毫无异能的omega闯进了总统的明阁?难道这个omega有什么特殊能力? 被绑在铁柱上的小使官咬紧牙关,抵死不认自己是间谍,只说是晚上起夜迷了路——可白阁那么大,您老再怎么迷路也不至于迷到明阁的书房里去啊! 他越不开口,宗八越高兴,当即命人将一桶冷水从头浇下。灰发少年本来就被扒得只剩一件单衣,现在浑身湿透、光脚踩在地上,被风一吹浑身上下都冻僵了。他长得十分讨喜,那不停发抖的模样更是看得人于心不忍,何沼不禁开口道:“淼少爷,他只是个omega,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宗八恶狠狠的剐了警卫队长一眼:“误会?那你解释一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明阁?为什么手中还拿着黄鹤州州长的文件!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以貌取人的家伙了,看他长得好看一点,就什么错事儿都不会犯?” 何沼一时语塞,支吾道:“就算如此刑讯一个omega总是不合规矩的吧。” 岂止是不合规矩,这要放在正在推行omega权益法的共和国里,如此刑讯未被定罪的omega,是要判处重刑的。只不过这里是beta革命的大本营,对待omega难免没那么多怜惜。 谷乐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都冻僵了,冰冷的铁柱浇上冷水之后愈发刺骨,他不停的打着寒战,越冷越困,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然而面对宗八的审问,他依然保守着最后一丝清明,一开始还有力气争几句,到后来冻得舌头打结,干脆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眼看着少年身上的衣服不再滴水,宗八命人又重新泼了桶带冰渣子的冷水。谷乐被冰水刺醒,难耐的哼了一声,唯一能动的脚趾头全都蜷曲起来,地面上的水渍在低温下迅速结冰,他企图单脚站立减少些刺痛,奈何身上的锁链捆得太紧,连个后脚跟都抬不起来。 宗八踱步走到审讯工具的台子前,目光扫过那条足有小臂粗的皮鞭后眼睛一亮:“你说不说?” 谷乐脑子里嗡嗡作响,许多没见过的画面在他眼前一闪而逝,他朦胧中听到那个淼少爷忽近忽远的声音,看见他手里扬起的皮鞭,不知怎么的来了力气,倔强的吼道:“来啊!你打死我也不说!” 皮鞭带起的凌厉风声在耳边响起,谷乐缩了缩脖子,委屈的想:糟糕,不该逞强的,万一他真想打死我怎么办?老师交代的任务还没完成,被那个色魔总统占的便宜还没算账,就这么死了未免也太划不来 预料中的剧痛没有降临,谷乐等了几秒才悄悄睁开眼睛,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前,他单手攥住淼少爷挥舞的皮鞭,身上升腾着些热气——难道是用狂奔过来导致的? 这人不是色魔总统。光看背影就不像,孟总统是个女性alpha,身材较这人来说要娇小一些,这个身着黑衣的alpha一看就是个男人。谷乐迷糊的歪了歪头,这人他不认识啊,难道是老师安排在这里接应他的人? 不光谷乐没看清,在场没人看清了这个男人是怎么冲上军法台的,只知道眼前一晃,他便接住了淼少爷抽向灰发少年的鞭子。 宗八眉毛一挑,极不耐烦的喝道:“你是什么人,给本少爷滚开。” 那男人不动声色的单手一扯,没用多少力气便将皮鞭从宗八手中抢了过来,后者正准备发火,忽然听身后警卫队长谄媚的说道:“林队长,您怎么来了。” 林队长是总统府里的暗哨队长,负责全府上下五百名暗哨的统辖与调配,本身也是一名视野级的复制异能者,实力极为强悍。虽然警卫队和暗哨队一明一暗,共同负责总统府的安全,但他二者的地位之差就如同看大门儿的和守保险箱的,哪怕是各州将领碰见林队长都会退让三分,这可是何沼绝没有的待遇。 林队长是个公认的闷葫芦,一年到头都没几句闲唠的话,他相貌平平,只不过常年藏身于阴影处,肌肤白得近乎病态。他的异能是能够通过肢体接触复制他人的异能,再加上自身强悍的格斗术,在全联合国中也是排得上强者榜的,要对付何沼只怕三招都不要。 暗哨队长看都没看凑上前的何沼一眼,直接丢掉手中的皮鞭,转身迅速解开了小使官身上的绳索。 宗八正准备上前继续争吵,那个alpha突然回头瞥了他一眼,只一眼他便如坠冰窟,登时僵在原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又是铁柱又是泼水的被冻了大半夜,谷乐早就手脚无力,甫一被解开束缚便踉跄着差点栽倒在地。暗哨队长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只觉得入手处一片滚烫,心中不由得微沉,这个omega在发高烧。 他脱下外套包裹住簌簌发抖的少年,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从始至终连一个字都没有。 宗八等他走了才回过神来,怒道:“那到底是什么人,就这么带走了嫌疑犯,何队长不管管吗?” 何沼已经从林队长的态度中看出了些端倪——暗哨直属总统管辖,除了总统他们谁都不听。林队长更是出了名的情感淡漠,别说是审讯个omega,哪怕你当着他的面杀omega他都懒得瞥一眼。既然林队长突然出现救了这个少年,那是不是说明这是总统的命令?再联想到那少年能自由出入明阁,而不被暗哨阻拦,何沼突然浑身一阵发冷。 他咽了口唾沫,一把推开吵吵嚷嚷的余家二少爷,冷着脸说:“对不起,我队觉得今晚之事尚有疑点,对于阁下私自审讯无辜使官的行为表示深刻谴责。希望您能好自为之,收队——!” 说完,他也不看宗八目瞪口呆的表情,收拢队伍逃也似地离开了事发地。 宗八虽然觉得有些不妙,但仗着是“未婚夫”的身份,也没太在意。 170.在下影叶 冻僵了的小使官被暗哨队长直接抱到医务室, 非外伤型疾病没办法通过组织修复液治愈,医生只能给他输液退烧。 小脸通红的omega缩瑟在被子里, 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兔子, 他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向救命恩人道谢, 不得不说真的秀色可餐。 暗哨队长耳尖不易察觉的红了一截, 他干咳一声侧过身去:“分内之事, 阁下不必言谢。” 谷乐困惑的问:“分内之事?” 暗哨队长点点头, 目光仔细的研究窗帘上的花纹:“在下林影叶。” “啊?”谷乐茫然的歪着脑袋,冻僵了的脑子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有点耳熟的三个字源自哪里。 他这幅模样太过可爱,林队长只瞥一眼后再次移开目光,默默谴责自己竟然对总统阁下的omega起了邪念,解释道:“总统吩咐我保护您,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直接跟我说,我必定倾尽全力达成。” 谷乐又啊了一声, 这才隐约想起孟攸宁在临走前的那天早上, 好像是提过到一个什么“影叶”。那时候他被亲得失了神, 等反应过来时孟攸宁已经跑不见了, 后来问人也没人听过“影叶”这个名字, 就权当是孟攸宁戏弄他罢了,没想到还真有这个人。 暗哨队长从灰发少年的神态中猜到了他的想法:“府中极少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您是第二个。” 说着他单膝跪地, 将头深深低下, 一丝不苟的说:“我外出办公未能及时察觉到您有危险, 实在是罪无可恕, 请阁下责罚!” 谷乐警惕的看着他,心想这人既然是孟攸宁的人,那发现我偷取军情机密后会不会马上把我从被子里拖出来枪毙?天哪,好可怕,我不想死。 这时候他还哪听得进去对方的话,只想着抵死不认:“我没有,你别信他说的——我,我虽然去明阁晃了一圈儿,但是我真的是进去找厕所的!” 林影叶保持跪姿不动,虽然每晚都看见这少年在明阁里翻箱倒柜,仍旧是睁眼瞎的陪对方一起胡扯:“是的,我相信您。” 谷乐松了口气,连夜来的惊慌冻伤让他疲惫不堪,放心下来后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不一会儿便陷入了睡眠之中。 暗哨队长听他呼吸均匀,便缓缓站起身轻手轻脚的替他盖好被子,转身离开了医务室。 “喂,总统阁下,很抱歉打扰到您休息了。我有些事情想向您汇报” 孟攸宁是第二天一大清早赶回总统府的,看她风尘仆仆的模样,只怕是一收到消息便开着飞舰往回赶,一刻都没有犹豫。 总统阁下几乎把飞舰开到了医务室门口,还没停稳她便飞身冲了进去,正好看见小使官一边叼着蜜瓜一边跟暗哨队长眉飞色舞的模样。后者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嘴巴张大得能放进去一整颗鸡蛋,连叉在手上的蜜瓜都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林影叶见到上司之后迅速起身,敬了个军礼便退到一旁。 孟攸宁见他这么有精神着实松了口气,又皱眉想他方才在和手下干将说什么?怎么这么开心的样子?越想心里越觉得酸溜溜的,心思转了好几圈,其实也不过数秒的功夫。她扫了暗哨队长一眼,冷冷道:“滚出去,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是。”林影叶低着头,退出了医务室。 昨晚看见这少年奄奄一息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免不了一顿重罚,总统阁下明明对自己叮嘱万分,他居然还是大意的让那人受了伤,也确实是玩忽职守,该罚。 谷乐小心翼翼的将身体缩到被子下面,瓮声瓮气的问:“你怎么回来了?” 该不会是专门回来处置我的吧,我就知道,那个扑克脸alpha虽然嘴上没说,但这么嚣张的间谍肯定还是要向上汇报的。看来他昨天没把我拖出去枪毙是在等主子回来亲自处置? 孟攸宁快步走到病床边,看见吊瓶上挂着的五花八门的药剂后心疼得不行:“好些了吗,有没有别的地方伤到?头还疼不疼?” 她说着便想要伸手试对方额头的温度。谷乐见她一脸杀气——其实是对宗八、何沼等人的怒火——只道自己命不久矣,看见对方的爪子伸过来下意识一躲,然后发现总统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那帮该死的!居然让她的白芥又露出如此畏惧惶然的表情——自从监狱那次起她就对自己发誓,从此再也不要看见白芥这副神情,哪怕付出生命! 孟攸宁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 果然要杀我?不对,我就一个人,怎么会用“他们”这样的指代词?谷乐意识到自己可能想错了,急忙拉住孟攸宁的袖子:“你要去干什么?” 怒火中烧的孟总统用力过猛,一不小心带偏了小使官半个身子,连手背上的针管都被扯了下来。 她慌忙转身扶住白芥差点摔下床的身子,将他抱到床上自责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拉住我。” 外面待命的医生立马进来,在总统阁下比锅底还黑的脸色下战战兢兢的发挥出了生平最高水准,谷乐甚至都还没感觉到针扎,针管就已经刺进了静脉里。 “你别动,好好休息。”孟攸宁安抚的轻拍着白芥的肩背。 谷乐不禁一阵无语:“我已经退烧了,医生说就是还有点虚弱,这是最后一针,扎完我就可以走了。” 孟攸宁嗯了一声:“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她那双黑眸下暗流涌动,杀气四溢,谷乐意识到可能要发生什么流血事件,一把攥住她的手不让人起身:“你要去做什么?” 这还是他失忆后第一次主动拉自己,孟攸宁愣了一下,柔声道:“别怕,没事了。我会让那些伤到你的人付出代价。” 她是不知道我偷进明阁吗?不对呀,我第一次进去的时候还被她当面抓包了呢难道她不介意我进去?不仅不介意,居然还说要让余淼付出代价——难道不是应该奖励他抓住了间谍吗? 谷乐白皙的小手牢牢的抓着总统阁下,脑子晕乎乎的:“这样子不对吧?” 暴君总统的名号远播海外,据说她总是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可是这也太奇怪了:为什么她不杀我,反倒是要去杀未婚夫? 孟攸宁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心情稍霁,忍不住在他嘴上偷亲了一口:“没关系,我虽然只是行星级,但暗力不同于其他异能,是最厉害的那种。余惊霆说到底也只是个辅助型星系级,他不敢真的动手。” 准确来说——是不会为了区区一个跟班与她真正动手,不过这事与人无关,哪怕是余浩做了这件事,她也要对方付出生命的代价。 谷乐无言以对,没想到对方竟这么轻易就把他探查多日没找到的“机密情报”说出来了。他潜伏进联合国有多个任务,而探究孟攸宁现在的实力是排在首位的——老师推算,按照孟攸宁一直以来的异能进化速度,如果她现在仍旧停留在行星级的话,那么她的最高成就止步于此了。 这个情报对于目前的战役来说至关重要。行星级的异能者和星系级的异能者之间的差距犹如水滴跟海洋,更何况还是暗力这种攻击性极强的异能,如果孟攸宁真的能进化到星系级,这场仗也就不必打了。 孟攸宁把这个秘密一直藏得很好,任凭共和国军队再怎么试探也无动于衷,寻常是绝不会说漏嘴的。不过白芥是她心尖上的人,面对他孟攸宁从来没想过隐瞒。 她见对方不答话,温柔而笃定的强调道:“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委屈,他泼你一滴水,我便在他身上剐一刀。可好?” “不好!”谷乐为这个alpha爆发出的骇人杀意感到心惊,“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杀人?!” 孟攸宁无言以对——gu居然在劝我不要杀人??这简直太好笑了 她这么想着,真的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又变成了呜咽。她将床上的少年紧紧搂紧怀里,埋在他肩窝里患得患失的哽咽道:“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别吓我了,你不会说这话的。” 她承认自己错了,如果白芥不再是gu,而变成了一个什么一听就很盗版的“谷乐”,那还是她的omega吗? 谷乐被又笑又哭的孟总统弄得有些懵逼,见她哭得像个孩子,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别哭呀,我就是想劝劝你,杀人是犯法的,况且我也没怎么样。”谷乐有些心虚,因为其实余淼少爷做的没错,他真的是间谍来着。 话音未落,谷乐便被双目赤红的孟攸宁压到了床上。alpha的眼神如此凶恶,仿佛要将他吃干抹净一般,她也确实这么做了,脆弱的病号服在那双铁手下犹如纸片,刺啦一声彻底报销,她魔怔的低吼道:“是你的,一定是你!我来确认一下,就一下” “你要做什么?”谷乐惊慌失措的挣扎起来,奈何alpha的力道太大,他根本挣脱不开,“你弄疼我了,放松。来人啊——救命!” 少年的声音染上哭腔,孟攸宁扒下他裤子的动作瞬间僵住我这和强/奸他的那些畜生有什么区别?她望向眼前一脸惊恐的白芥,缓缓直起身,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alpha完全没收敛力道,右颊高高肿起,一丝血痕自嘴角滑落。 她打开医务室的大门转身离开,背影犹如一头被抛弃的野兽,微甜的荔枝味空气里留下几不可闻的叹息: “对不起。” 171.且拆半座楼 林影叶一直站在门外, 对门内的动静眼观鼻、鼻观心,直到总统阁下出来后才快步跟了上去。他将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 对总统阁下脸上的伤视若无睹, 因为他能感觉到顶头上司现在火气非常大, 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不用点都要炸了。 “事发时你为何不在?”孟总统冷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暗哨队长立刻单膝跪倒请罪:“当时我外出异能部提交进阶备案, 一时疏忽让谷少爷受伤, 请您责罚。” 话音未落立着的那条腿节节寸断,他闷哼一声,变成了双膝跪倒的姿势。孟总统的怒火光听都能听得出来:“他叫白芥!” “是,属下记住了。”林影叶的额头冷汗直冒,寸断的骨头宛如无数柄小刀戳在肉里,又是跪在地上的姿势,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上面, 鲜血渐渐浸湿了地面。 但他不敢起身, 上司火气正盛, 没当场撕了他已经是看在以往功劳的份上。腿上的伤看似严重, 其实打几针组织修复液就能好, 只不过是疼了一些。 “进阶了?”又听上司不喜不怒的问。 “是,已突破视野限制, 正在向行星级努力。”他忍着剧痛, 语句清晰而简洁的说。从视野级到行星级并非一蹴而就, 但只要能突破视野限制, 不再以视界为极限, 那么就基本预定了未来行星级的地位,再缓慢也会一步步向行星级发展。 头顶沉默了一会儿,正当林影叶被无形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时,对方冷漠的开口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么说是逃过一劫了,林影叶心底暗送口气,恭敬的目送对方离开。 颇受重用的暗哨队长被孟总统折断右腿罚跪于大路上,这事儿本该轰动全总统府,但紧接着发生的一件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的目光全都投向了锦绣阁。 孟攸宁心里憋着团火,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脸色。她一脚踹开锦绣阁的门,门内侍卫见到是她后连忙将半掏出的枪管又塞了回去,原地站成了一排敬军礼的雕像。 宗八正在浇花,眼见着孟总统杀气腾腾的向自己走来便觉不妙。他向后退,然而alpha信息素悍然扩散,像一头洪荒巨兽向他咆哮扑来,宗八只觉得无比恐惧,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他腿一软便跪倒在地,惊慌失措的颤声问:“总统阁下,您这是要干什么?” 孟攸宁也不答话,手心虚握成拳,五指欲张不张——这手掌要是摊开了,宗八立时便会被凶残的暗力扯成肉块。她终究还有存了几分理智,却不是因为余惊霆,而是白芥的求情。 正犹豫间,孟攸宁忽觉眼前一片漆黑,仿佛世界的所有光线瞬间湮灭,天地万物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她微微挑眉,冷笑道:“打算插手?” 耳边有飞行器坠地的声音,有人咳嗽了两声,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我的老天,你发什么春,放这么多信息素出来干嘛?呛死了,快收回去!” 孟攸宁一言不发,冷冷的望向声音发出的位置。她虽然被对方的异能屏蔽了视觉但毫不慌张,反倒是余浩被她那双无神的黑眸盯得有些发怵,干笑道:“不收就不收嘛,瞪我干什么你就这么对待昨天才帮你挡了枪的救命恩人的吗!” 孟攸宁的神情有一丝松动:“那枪本来就射不中我。” 余浩哼哼着耸肩:“你就狡辩吧,反正是射我身上了,你想怎么说都行。唉哟,现在还疼呢,你说你壶口打得正激烈,突然跑回来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子很容易扰乱军心啊!” “你不知道我回来干什么?”孟攸宁嘲讽的说,“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余浩不禁语塞,他昨天见孟攸宁神色慌张的往回赶就知道不对劲,问过宗八之后才知道小跟班做了这么件大蠢事。白芥是谁——那是孟攸宁为了给其报仇,决心坑杀全体参议会的人!一个死了的白芥尚且如此,活生生的“白芥”更是她的逆鳞,连余浩都不敢摸这根虎须。 “别这样子嘛,大家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商量不行?”余浩冲小跟班使了个眼色,后者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孟攸宁的头微微侧向宗八逃跑的方向,周围都是她的信息素,在这片区域里捕捉一个omega的方位根本不需要靠眼睛。 “解开异能。”她淡淡的警告道。 余浩满口胡扯的拖延时间:“你答应别动手,我就解开。不然我怎么也是淼少爷的亲卫队长,总不能看着他被你杀” 话音未落暗力骤然发动,方圆五百米内的物体被无差别撕扯,脆弱一点如玻璃的直接被扯烂,结实点儿的木头则只是崩开几条裂纹。站在不远处的余浩脸色骤变,那悍然扩散的异能仿佛一双无可抗拒的巨手,笔直伸进他身体里——肋骨瞬间断裂三根,跑到一半的宗八也惨叫倒地。 这还是孟攸宁手下留情了,否则以她的暗力,想要将两人原地撕扯碎片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 因为受伤,屏蔽光线的异能无法维持,孟攸宁的视觉恢复了正常。她淡淡扫了余浩一眼,迈步向倒在地上呕血的宗八走去。 余浩急得直冒汗,却没有一点办法。他这才清楚认识到普通异能和顶级异能的差别,暗力乃是和引力一样构成宇宙的基本物质,从天赋上来说她就是“宇宙级”的,而区区光线只不过是浩瀚宇宙中极小的一部分罢了。 眼看着孟总统打定了主意要杀死自己,狗急跳墙的宗八突然来了勇气,他瞠目欲裂的嘶吼道:“来啊,你杀了我啊!杀了我就没人知道你的秘密了!” 孟攸宁脚步稍顿,挑眉问道:“什么秘密?” 宗八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的说:“当然是我们的使官先生的秘密。” 昨天晚上他连夜查看了gu的资料之后就知道自己闯祸了——原来那个叫谷乐的小使官不仅仅是长得好看一点而已,他压根儿就是和孟总统曾经的omega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宗八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心想自己明面上是余家二少爷,孟总统总该要给余将军一个面子的。 没料到孟总统竟然真的要杀他,左右是要死,死也不能让他们两个人好过! 他环顾四周,由于孟总统弄出来的大动静,锦绣阁几乎被拆了一半,此时周围已经围观了不会少人,有警卫、有侍从、也有政府工作人员。 宗八望向孟攸宁冷漠的脸,转头对周围人大声喊道:“大家都被他们骗了,杀人犯gu根本没有死!他还活着,他就是那个叫谷乐的使官,名字、长相都一模一样!” 周围群众不禁哗然,余浩看着孟攸宁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暗道不妙,呵斥道:“宗余淼!住嘴,别说了!” “为什么不要说,少爷,反正孟总统是肯定要杀了我了,”宗八色厉内荏的说,“我死也要脱一个人下水!” 食人魔gu的名字太过响亮骇人,但他的样貌却在官方的刻意隐瞒之下没有对外公布——毕竟长得好看的omega总能得到人们额外的同情心,当时的参议会绝不想因为他那张妖孽的脸而出岔子。所以大多数凯明一居民其实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心中猜测的也大多是长相丑陋的恶人,毕竟都说相由心生。 听宗八这么一说,大家首先就不怎么相信——谷乐先生长得那么好看那么娇柔,怎么会是杀人如麻的罪犯呢?更何况gu三年前就死了,就算能活到现在也不会是谷乐先生这个年纪,这孩子一看就连十五岁都没到嘛。 宗八见周围的议论声大多是说他胡乱攀咬,急忙大喊道:“你们不信可以去找当年gu的照片,和那个谷乐长得一模一样!” 其实他也不能肯定谷乐就是gu,毕竟gu在众目睽睽之下跟机甲夫诸一起被炸成了渣滓,事后警察局对比基因数据也确定了驾驶舱里死无全尸的那个omega就是他。 白芥确实死了,这点毋庸置疑。只不过被逼急了的宗八想不出别的报复方法,谷乐和他长得一模一样,造谣又不需要理由,要怪就怪他妈把他生得和那个杀人犯一模一样吧! “说完了?”孟攸宁冷漠的看着他,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宗八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喊道:“说完了!怎么样,你难道不承认吗?哈哈哈都来看看啊,你们的总统阁下,竟然包庇杀人犯!gu杀了多少无辜的人,你们之中有亲友被害吗?这样的人——一个喜欢上变态杀人狂的人,怎么配当你们的总统!” 围观人群看向孟攸宁的目光逐渐古怪起来,总统阁下确实脾气暴戾,据说早年也是在恐怖组织起家 有人壮着胆子问道:“总统阁下,他说的是真的吗?您真的喜欢那个杀人狂吗?” 孟攸宁嗤笑一声:“我就是” 啪——! 话没说完便被一声清脆的骨裂声打断,宗八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盖住了孟攸宁后面的话,场间突然多出来了个炫丽的人。 左辻状似不经意的碾了碾被他踩断的小腿,抬眼看着孟攸宁说:“这种造谣的人,不需要理会。”他说着用脚尖挑起宗八的衣服,将人踢到了余浩面前。 他在“造谣”二字上咬得极重,又有意无意的拦在那主仆二人身前,看样子是打定主意劝架了。孟攸宁冷着脸问:“你什么时候喜欢管起闲事了?” 左辻无所谓的耸耸肩:“你把我房子拆了,我没地方睡觉,只好来看看。” 方才孟攸宁用蛮力破除绝对黑暗的时候几乎要把锦绣阁拆成碎片,看来隔壁赤银王的居所也有所损毁。 “待会儿找人修,”孟攸宁没好气的说,“让开。” 左辻不退反进,他上前拍了拍alpha的肩膀,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你难道打算带着他从此亡命天涯吗?真的不打算管联合国了?” 孟攸宁沉默良久,终究还是狠不下心,阴沉着脸转身离开。左辻了解她,她舍不得这个一手建立起来的国家,更舍不得她好不容易复活的白芥。 余浩大松口气,向宝石人颌首:“多谢赤银王出手相助。” 左辻看向他主仆二人的目光瞬间冰冷下来:“我只是不想盟友因为无聊的原因起内讧罢了,管好你们的嘴,下一次我可不一定劝得动她。” 哪怕不考虑孟攸宁的因素,左辻也不想再和利用祝融病毒的蓝穆清打交道。宝石人现在已经算是和比亚联合国绑定了,他想要子民有个稳定而强大的盟友。 172.何方神圣? 自得知虫洞“牧师”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星期, 虽然秋少将信誓旦旦的说要去虫洞里,但她毕竟只是连异能都没恢复的肉体凡胎, 还做不出原地起跳几千万公里, 再赤手空拳的穿越虫洞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而地球也确实是个“低等、简陋、野蛮”的下等文明, 哪怕她偷偷翻进了国家宇航局一趟, 都找不到能进行长时间太空航行的飞行器。 “低等!简陋!野蛮!呕”秋攸宁反复骂着仅有的鄙夷词汇, 突然脸色一变, 冲到船舷边俯身呕吐起来。 自上船起已经过去了大半天,她吃的早饭早就被吐得一干二净,中午又没胃口,现在顶多只能吐出些淅淅沥沥的胆汁。 苏小白递了瓶矿泉水给她,顺手拍了拍她的背:“真没想到,你这么剽悍的一个人妖居然晕船?” 秋攸宁漱了漱口,恹恹的倚靠在铁栏杆上为自己辩驳:“是你们这(她回忆了一下称呼)游轮, 稳定性太差, 动力系统不足, 风浪协调能力低下, 做工太粗糙!我驾驶机动车的时候一点都不晕!” 苏小白翻了个白眼:“开车能和开轮船比吗?我们这可是5a级游轮, 中型游轮里的顶配了,要不是这次综艺真人秀由天娱赞助, 还享受不了这等待遇呢!” “这还顶配, 果然是一帮土包子, 呕” 苏小白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跟死鸭子嘴硬的人妖小姐争辩。他将矿泉水放在栏杆边的小桌子上, 转身准备回船舱里去:“你自己注意点儿,别脚软掉下去了,我还要背剧本,先走了啊?” alpha有气无力的挥挥手,示意他要走赶紧走。 峨眉的拍摄并没有完成,经纪人卢哥趁闲暇时间帮手下当红小天王约了个真人秀的档期。荒野是目前最火的户外大型真人秀节目,基本上每期都会设定一个场景,然后给艺人们三天时间“逃离荒野”。这种考较野外生存能力的真人秀近年来一直很火,再配合上当红小鲜肉,节目的热度持续排在综艺前三。 粉丝们无疑很期待看见“日常生活”中的偶像,更期待看见偶像们在面临困境和陷身荒野之中的矫健身姿,如果能稍微露点胸肌腹肌,自然能得到一大片迷妹的疯狂打call。 网上关于荒野到底有没有剧本这件事撕得如火如荼,坚称没有剧本的迷妹们表示,野外环境恶劣且情势多变,哪有剧本能兼顾这么多?然而它确实是有剧本的。 苏小白正在背剧本。这一期节目除了荒野本身的七名常驻艺人之外,还邀请了七名嘉宾,他就是其中之一,也算得上是最大牌的。更何况这期节目是他本家天娱赞助的,导演也对这位“亲儿子”额外照顾,将最能吸睛、最暖人设的剧本给他了。 然而苏小天王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帮花花搭帐篷就算了为什么要在李嵩抢了我的泡面之后演茫然愤怒,最后还原谅他——这哪里是暖心人设,简直是圣母嘛!” 他一边腹诽一边继续往下看:这期荒野在海岛上拍摄,他们十四个人从西边登陆,需要在三天的时间里互帮互助,横穿整座小岛抵达东南边的码头,顺利“获救”。 常驻真人秀的七名艺人都是男性,毕竟没几个女艺人愿意长期参加这种环境艰苦的户外活动。而这次的十四个人中有两名女明星,都是特邀嘉宾——其中一个是刚拿了小金蛋最佳女演员奖(注1)的华花,也就是苏小白在剧本里要去帮她搭帐篷的“花花”;另一个是最近正在播出的一部仙侠剧的女主角方蕾,应该是来蹭热度的。 这两人苏小白都不熟,倒是常驻艺人里的赵天还合作过几部电影,能称得上是交际范畴的朋友。 “确实不好,我的小萨摩怎么能对别的女人献殷勤。”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呵,那湿热的气流喷在苏小白的耳垂上,立时让他僵在了原地,好几秒才缓缓扭过头谄媚笑道:“柯少,您休息好了?” 是的,天娱之所以大方的赞助这艘5a级游轮给节目组做交通工具,主要原因就是他们的纨绔少爷柯敏钥非要跟来。柯敏钥上船的时候也有些晕船,一直在自己的豪华套间里休息,苏小白乐得轻松,却不料他竟趁自己研究剧本悄无声息的溜了进来。 小萨摩是柯敏钥私下里对苏小白的爱称,说是他一身肌肤白赛雪,撒欢的蠢样子和萨摩耶一模一样。 柯敏钥抽出苏小白手里的剧本,随手丢到地上,一把跨坐到了他的腿上,轻佻的用指尖勾起他的下巴:“没你小情人晕得厉害,怎么,失望了?” 苏小白连忙诚惶诚恐的摇头:“她才不是我的情人,小白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一点关系都没有还让她”柯敏钥及时咬住话头,没打算让这只蠢狗知道自己特地留意过他,免得让他太洋洋得意——这家伙只不过是个用完就丢的床伴,仅此而已。看着苏小白好奇的眼神,柯少爷不满的哼了两声:“还让她跟着你来节目组?” “冤枉呀!柯少您也是知道的,我先前在飞机上遇到了杀手,现在杀手还没抓到呢。我第一次见面时救过她,她就非死乞白赖的要来做我的贴身保镖,”苏小一边在心中告罪,一边抹黑着某alpha的形象,“这个女人身手确实也不错,反正不要钱,我就留下了。” 先前在峨眉的剧组里三番五次整蛊秋攸宁失败的事情已经传回了柯敏钥的耳朵里,况文说过这个女人全身上下粉碎性骨折,伤得极重,半年之内绝下来床,而她不仅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节目组里,还身姿矫健的躲过了连番暗算,这体质未免也太惊人了一些。他一时之间不禁有些怀疑,难道苏小白真的是找的保镖? 柯敏钥嘲讽的说:“女人?大吊美少女?” 秋攸宁的情况况医生早就跟柯敏钥说过,天然无手术,纯种人妖一枚。 “哪儿美了,”苏小白敏锐的这道送命题里的关键点,双手勾在柯敏钥脖子上,也学他那样将嘴唇贴近耳朵,“还没有柯少半分好看呢。” 猝不及防被撩到的纯情少爷的耳尖不自觉的红了一截,仍自作镇定的点头道:“你有这个觉悟我很欣慰。” 爱的鼓掌 当游轮停靠到海岛西码头时,天色已近黄昏。一伙人补的补妆,整的整衣服,在打板之后正式入戏。十四名艺人每人配备一名跟拍导演、一名摄影师,还有打光、道具、收音等等人员,浩浩荡荡六七十人闯进了森林中,那气势不像是荒野求生,更像是来伐木狩猎的。 为了避免乱入镜造成后期剪辑工作量的增加,苏小白让秋攸宁先去东南码头等候,后者见他为难也没坚持要贴身保护,只说有情况就及时联系。 总导演也没有随艺人们同行,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海岛森林里蚊虫鼠蚁甚多,怎么能让尊贵的柯少爷进去受累?他得陪着这位贵客去东南码头休息。 柯敏钥远远在人群中看见了脸色苍白的秋保镖,登时眼睛一亮走了过去。只可惜手边没拿什么东西,他只好将外套脱下往保镖那边递,颐指气使的说:“喏,拿着。” 秋攸宁好不容易从船上下来呕吐感平复了一些,眼前突然多出了件外套,虽然那小子脸色臭臭的,她还是礼貌地微笑摇头道:“谢谢,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 柯敏钥:“???” 也不知道这女人是真傻还是装傻,竟然真的就将他撂在原地,自顾自的往前走。柯敏钥还从来没被人这么无视过,当场气歪了鼻子,两三步冲到秋攸宁面前:“我是说让你给我拿着!” 秋攸宁挑了挑眉,这小子是准备拿她当勤务兵用吗? 她冷下脸淡淡道:“你自己没手吗?” 柯敏钥嘲讽的嗤笑一声,用一根手指勾着外套在秋攸宁面前晃悠:“就是要你拿,不服气?我还以为倒贴上门的女人有多能耐呢,连件衣服都拿不好。” 虽然在船上苏小白从内到外的“解释”了一通,但柯敏钥还是一看到这个女人就来气,忍不住就想让她难堪,最好是能知难而退,自己从小萨摩的身边离开。 秋攸宁盯着他看了两秒,就在柯敏钥被她充满杀伐凌厉的眼神逼得快要绷不住退缩的时候,她轻描淡写的伸手抓来。 然后,那件价值十几万的定制西服就这么被她轻轻一爪子抓成了漫天布条。 所有人都傻眼了,他们分明看见秋攸宁只不过是轻轻碰了碰那件衣服,怎么就撕碎了呢?后者还无辜的耸了耸肩:“哎呀,这衣服怎么这么脆弱。你——还有什么要我拿的吗?” 纨绔柯少咽了口唾沫,艰难的摇了摇头,直到那女人消失在视线里愤慨的跺了跺脚:“我一定要查出来,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173.怎么又是这玩意儿 由于开始拍摄时是晚上, 所以一伙人首要的拍摄内容是搭帐篷。 苏小白一边装模做样的勘察地貌,一边对着摄像头笑着说:“这是我第一次在原始森林里搭帐篷, 待会儿晚上该不会有蛇吧?哈哈, 你们都知道, 我对那种软骨动物” 正好赵天路过他身后, 搞怪的学着蛇嘶嘶叫了两声, 摄像头立即转到他那边。这个健硕的大男孩嬉笑着跳起来摘掉苏小白头上的帽子, 反戴在自己头上:“还蛇呢,我说你就赶快搭帐篷吧,不然待会儿我可不会跟你挤一个窝。” 苏小白也知道综艺真人秀最怕的是寡淡无味,赵天这是在带着他活跃气氛,当即配合着打闹起来,两人绕着营地疯跑了两圈,撞翻了歌星罗晨刚接好的水桶, 后者没好气的对着镜头说:“这俩人我觉得坑啊, 我们要是三天内完成不了‘逃生’任务, 肯定赖他们。” 赵天听到他的话之后又折返回来, 与他闹在了一处。赵天拿到的就是“闹腾搞怪”人设, 充当全组人里的搞笑担当,毕竟什么主题的真人秀都需要逗观众一乐。 苏小白在船上伺候金主剧烈“运动”了一番, 现在腰还有些酸, 乐得赵天不找他。他早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学会了搭建帐篷的方法, 现在三下五除二的搭好, 还故意对镜头丢了个眨眼杀:“厉害吧十项全能男人指的就是我。”说完他冲跟妆兼后勤小马挥了挥手:“在这儿加个‘有颜有才’的图标啊。” 小马连忙点头:“好嘞, 苏老师。” 其他十二人——除了赵天之外也都在营地周围搭建自己的帐篷,虽然在船上都学过搭建帐篷的方法,不过每个人的人设担当不同,也有人一双纤纤玉手,怎么都摆弄不好那几块布,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着实我见犹怜。这时候就轮到苏小白出场了。 “花花,我来帮你吧。”苏小白大大咧咧的走过去说。 跟拍导演不悦的打卡:“这儿不行啊,小白的表情太僵硬了,要温柔一点,笑着一点儿,再来一次。” 苏小白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倒退两步,揉了揉自己的脸,挂着张溺死人的笑脸走过去,俯下/身蹲在大美女华花面前,柔声问道:“花花,我来帮你吧?” 华花早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准确来说她一直在等苏小白过来,蹲得腿都要酸了,连忙不好意思兼且感激的点点头:“你弄完了?” 苏小白将她从地上拉起,绅士风度的脱下外套放在一旁的木桩上,让她坐在上面等候。他撸起袖子麻利的搭帐篷:“我也爱这些野外运动,这事儿会一点。” 因为是夜晚,拍摄时为了找角度,强光往往会直射眼睛。苏小白职业素养没得说,顶着强光笑得毫无瑕疵,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旁边的华花都悄悄偏了头。他一边花式展示自己的颜值,一边迅速帮华花搭好帐篷,拍完这一节才难受的揉了揉眼睛:“所以我才不喜欢晚上拍,太伤眼睛了。小马,这句话记得剪了啊!” “知道了,苏老师。” 苏小白向着镜头自白,走没两步就听见身后华花和另一个人刻意压低声音的议论。 大概是关了摄影,方才可怜兮兮的大美女完全变了个模样,声音中透着鄙夷:“不过是个睡上位的mb,神气什么?还老师呢。” 另一人附和道:“我听说他高中都没读完。花花姐别理他,反正这次之后也没什么合作机会” 苏小白面色如常,对这些嘲讽的议论充耳不闻,跟妆小马反倒比他反应还大,愤愤不平的说:“苏老师,你别生气。别听他们胡说,他们都不知道你付出了多少努力。” 苏小白无所谓的耸耸肩:“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们说的是事实嘛,这世上有天赋又肯努力的人太多了,我只不过是等价交换了一条比别人更高的起跑线——那些背后议论我的、当面嘲讽我的,不过都是嫉妒我的。”他想到那个每每看见自己狼狈不堪的回到别墅依然神色自若的女人,顿了顿才继续说道:“真正的大人物,是不屑于对这些事喋喋不休的,成功才是王道。况且你以为柯少好伺候啊,唉哟,我的腰。” 那捂着腰学老头子的搞怪模样逗得小马噗嗤一笑,气氛顿时轻松起来。他勾了勾手指,示意摄影师可以继续拍摄。 搭完帐篷之后便是解决晚餐,节目组虽然好心的提供了帐篷,但如果连食物都是现成的话,那也未免太没有“荒野”气氛了。所以他们商量好之后两两组合,打着火把分头前往森林中寻找食物,而两位女明星则被安排了“留守营地”的轻松工作。 苏小白和赵天虽然身后跟着七八个人,但仍旧是装作孤身“二人”模样,像模像样的讨论:“刚刚在下船的地方看见了一条小河,我觉得应该有鱼。” “捉鱼我不擅长啊,”赵天叼着根狗尾巴草,为难的说,“况且天都黑了,万一掉进去怎么办,你会游泳吗?” 苏小白神秘一笑:“嘿嘿,我不会。” 赵天翻了个白眼,勾着他的肩膀往回走:“算了,都这么晚了,就算能抓到鱼还要处理,还要烤。我看营地附近就有几颗野杏树,我们摘两个对付对付。” 他这么一提醒苏小白才想起来,剧本里确实有“在杏树下偶遇罗晨”的桥段,这一段主要用来宣传罗晨的新唱片,待会儿他会来一段准备已久的“即兴b-box”,自己在一旁拍手666就可以。 苏小白当即了然的点点头:“那好吧,我们先去摘果子。” 两人返回到野杏树下,却没看见罗晨的身影。苏小白奇怪的左右打量:“不对呀,小马,几点了?”为了配合节目气氛,他们身上都没有带电子产品,不过手机之类的东西跟拍人员都有,不怕联系不到。 跟妆师连忙说:“八点半了,苏老师。” 苏小白与赵天对视一眼:“剧本上不是说罗晨直接跑野杏树这里来,我们兜一圈儿再过来‘偶遇’的吗?他比我们近,应该早就在这儿等着了啊。” 火把的亮光明明暗暗的照在两人脸上,其实只起到一个烘托气氛的作用,真正用来照明的是后勤手里的手电筒。 赵天有些不耐烦的对后勤说:“跟他打个电话让赶紧过来,拍完这一段就能回营地了,这儿蚊子太毒!” 后勤赶紧给罗晨的后勤打电话,然而电话却无法接通。 苏小白皱了皱眉,又让小马联系罗晨的跟拍导演和摄影师:全都无法接通。不仅如此,连根罗晨一组的小品演员沈小兵都联系不上了。 赵天心慌的问:“该不会出事儿了吧?” 苏小白说:“别瞎说,这儿这么多人能出什么事?葫芦岛不是早就考察过吗,没野兽没毒蛇,应该是手机没电了。” “七八个人手机同时没电?”赵天满脸不信,咽着唾沫看了眼远处黑黢黢的森林,“我看这儿怪瘆人的,先回营地,把人找到了再拍。” 苏小白虽然有些担心,但也没法儿自己去找人:“也只能这样了。” 一行人回了营地,因为没有拍摄任务,所以是最早回营地的一批。 仙侠女星方蕾看他们两手空空,打趣道:“你们男同胞可不能这样啊,好歹摘点果子回来嘛。”从声音中苏小白听出来了,她就是方才和华花一起讥讽自己的人。 赵天走到火堆旁暖了暖手,凝重的说:“别闹了,罗晨和沈小兵不见了。” 方蕾与华花对视一眼,后者嘟着嘴嗲嗲的说:“剧本里没这段儿啊?跟拍导演新加的?” “不是演戏,是他们那一组人真的不见了。”苏小白也走到火堆边,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心悸,这种感觉从上岛起就隐隐浮出,越深入森林越强烈。他下意识捏紧了衣服里的玉扣挂坠,温凉的玉让人心安。 两位美女微微色变,让后勤给那两人打电话果然没打通,直到半小时后所有人都结束拍摄任务陆陆续续回到营地时,罗晨和沈小兵依然联系不上。 这下子所有人都慌了,他们打开所有的照明系统,将周围照得犹如白昼,开始一寸寸的搜索,不一会儿华花的摄影师便在灌木丛旁发现了半片染血的衣角,那衣角云纹叠花,正是罗晨穿的外套的布料! 那巴掌大的布料像是被生生扯下的,染着暗红的血迹,而挂着它的灌木丛上也淅淅沥沥的洒着鲜血,看起来极为不详。大家齐齐色变,意识到可能是真出事儿了。 苏小白当机立断的对跟妆师小马说:“给总导演打电话。” 荒野节目组的安全措施一向优秀,因为每次拍摄都是深山老林,或者环境恶劣的地方,所以每个人身上都会有gps定位,万一失踪了也能从总导演那里得出具体的位置。 小马赶忙拨打总导演的电话,刚一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传来骇人的惨叫声:“来了,来了——!救命啊,快过来,这里也有!女侠,女侠救命——啊——!苏小白?你们千万别到东南码头这边来,有怪物,有怪物啊——!” 众人面面相觑,忽听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不耐烦的声音:“别乱叫,吵死了。区区几只小蜘蛛,伤不到你们” 她的声音由远及近,大概是接过了总导演手中的电话,清晰而冷静的问道:“苏小白?” “嗯,是我。”苏小白连忙说,心中感觉不妙,蜘蛛?怪物?难道是上次在麦子村见过的那种怪物? “你那边有没有蜘蛛?就是上次我们在麦子村见过的那种。”秋攸宁的声音里间杂着扑哧声响,就像是戳爆了什么酱料包,汁水四溢。 果然如此!苏小白只觉得毛骨悚然,飞速往周围环顾一周,静悄悄的没有动静:“暂时没有,但是我们这儿有人失踪了,还有血!你们那儿又出现了那种怪物吗?” “嗯。和人群待在一起别乱跑,我把这里收拾完了马上过去找你。”秋攸宁的声音顿了顿,那边传来一声熟悉的惊呼。 苏小白听出那是柯敏钥的声音,心中不由得一紧:“柯少呢?他有没有事?” “能有什么事,自己摔了一跤,”秋攸宁的声音透着些幸灾乐祸,“别担心了,这几只小蜘蛛我还看不上眼,保护好自己。” 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174.所谓勇者 一伙人全都慌了, 仙侠女星方蕾花容失色,不停哭闹着说要回市内去。然而现在天色已晚, 唯一停靠在岛上的船只有东南码头的游轮, 从电话里也能听出那边是有多不妙, 没人敢做这个不要命的护花使者, 带她去东南码头。 华花指着跟拍导演的鼻子骂道:“我要投诉你们节目组!这就是你们说的‘绝对安全’?罗晨都失踪了, 东南码头那边居然有怪物, 我们这儿也不一定安全!我不拍了,我要投诉你们!” 跟拍导演连忙陪着笑道歉,拍胸脯保证一定没事儿,肯定是“几只野猪”罢了。然而大家刚刚都从开免提的电话里听到了总导演魂飞魄散的惨叫声,那叫声可不像是被野猪吓出来的。 赵天走到苏小白面前,神色惴惴的问:“小白,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了?听起来你知道袭击总导演的是什么怪物?” 大家虽然情绪不稳, 但都在注意着苏小白的动向——毕竟刚刚电话里他说见过那种怪物, 此时听赵天发问, 都不约而同的竖起耳朵。 苏小白深知不能在此时加深恐慌, 随口胡扯道:“不是怪物, 是巨型食鸟蛛,比一般的蜘蛛大一点儿, 就这么大。看着有点吓人而已, 其实没有毒, 攻击性也不强。”他说着比划了个乒乓球拍大小的圆形。 华花可不受他唬弄, 瞪着眼睛问:“那罗晨和沈小兵呢?吃鸟的蜘蛛吃起人来了?” 她说着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 越想越觉得苏小白一定隐瞒了什么:“大家别信他,肯定有什么大东西在岛上!我们先一起去东南码头,再怎么说离开岛的游轮都在那儿。” 众人还有些犹豫,毕竟总导演在电话里让他们千万别过去。 方蕾添了把火:“万一真有危险,总导演自己开着船跑了呢?那我们岂不是要被丢在这里了?” 这句话算是说中了大家心中的顾虑,经过一番投票表决,终于还是向东南码头的方向前进。他们从岛的外围沙滩走,比横穿小岛要快,毕竟沙滩上视野开阔,不比森林里地势复杂。 “你们别去那边!”苏小白心里着急,又不能直说。他可是亲眼见识过那些半人半蜘蛛的怪物的,他们锋利淬毒的步足见血封喉,而且速度还奇快,一般人根本反应不过来。东南码头那边有秋攸宁应该没事儿,但如果他们贸然过去,难保不会让那些蜘蛛放弃难啃的骨头,转而攻击他们。 更何况他始终觉得罗晨和沈小兵失踪得蹊跷——那些怪蜘蛛只有人的上半身,力气不大,怎么可能拖着近十个人消失无踪呢?况且按照之前来看,狩猎人类不过是它们的进食本能,它们习惯原地进食,遇敌便逃,根本没有把猎物抓回巢穴再享用的习惯。 再者说,他们用锋利的步足行动,靠近那块布料的地面上却没有显眼的尖孔痕迹,反倒是有不少脚印。如果苏小白猜的没错的话,罗晨和沈小兵不是被怪蜘蛛拖走的,他们是被人类抓走的,也就是说岛上除了那些怪蜘蛛之外还有另外一伙心怀鬼胎的人! 这些事情苏小白没法儿和大家解释清楚,就算他解释了,处在“被抛下”的恐慌中的众人也听不进去。他们逐渐接近了东南码头,苏小白细心的观察到沙滩上已经出现了些不详的尖孔痕迹。 小马紧跟在苏小白身后,惴惴不安的说:“苏老师,那个巨型食鸟蛛到底有多大啊?” 苏小白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没多大,别怕,不会有事儿的。” 话音刚落便见小马瞪大了眼睛,惊慌失措的死死盯着前方沙滩。苏小白心底一沉,扭头过去,看见前方十几米远的沙滩上,一只比麦子村里更大的怪蜘蛛赫然立在那儿,它依然只有人类的上半身,但腰腹下已经有了蜘蛛腹的雏形,立起来足有一人多高。 沙滩上一片死寂,只有海风呜呜吹拂。六七十人类与一只怪蜘蛛面面相觑,小马欲哭无泪的喊道:“苏老师,您这嘴是开过光的吗?!” 这一声打破了安静,所有人像是被解除了定身魔法,纷纷尖叫着四散逃开——这个画面实在太过惊悚,异形的怪物背后还有八根锋利幽暗的步足,面部扭曲而狰狞,皮肤溃烂流脓,头发一缕一缕的被血糊在脸上,锯齿状的口器滴着鲜血,被手电筒的白光扫过简直比鬼片还要吓人。 如果处在这里的是一队军人,还能凭借人数优势试图反击,然而这些人本来就是养尊处优,根本没想过己方有六七十人,更不提牺牲精神,只想着怪物快点去找别人别找自己,被吓得四处乱窜。 在他们动起来的瞬间,那只巨大的怪蜘蛛也动了。它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步足点地飞快向众人袭来。它的速度比之前在麦子村里见过的那只还要快,苏小白几乎只看得见一道残影,一名摄影师就已经被它的步足当胸刺穿。 它两只皮肤腐烂的手分别抓着摄影师的头颅和肩膀,将他的脖颈露出来,狠狠一口咬断,密集的锯齿咀嚼着人类的血肉,发出咔哧咔哧的声响,彻底将其他人吓破了胆。 华花穿着漂亮的高跟鞋,惊慌之下一不小心崴了脚,她绝望的看着众人远远逃离,平时对自己献殷勤的方蕾逃得比兔子还快,任凭她怎么喊都不回头。她眼睁睁看着那只怪物掀开摄影师的头盖骨,生吃掉了对方的大脑,吮吸脑髓。空气中的腐臭味和血腥味弥散,华花吓得呜哇乱叫,连滚带爬的向前逃命。 耳后风声响起,那个怪蜘蛛八足发力,竟直接跳到了华花身前。那怪物的上半身是瘦削的人类躯干,嘴巴张开却是虫类的锯齿状口器,染血的锯齿上还挂着脑浆和肉丝。它冲着华花咆哮一声,吓得女明星面如死灰,直接失了禁。 昂贵的连衣裙被骚臭的尿液浸湿,华花却毫无所察,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要死了 突然,一台摄像机从身后抛来砸中了那怪物的头颅,这种肩扛摄像机重达十多斤,顿时将那怪物砸得失去平衡倒退了好几步,也许是打中了要害,它摇头晃脑了半晌都没回过神。趁这功夫苏小白赶忙拉起萎靡在地的华花转身就跑,也许是第二次见到这种怪物,上次它还被秋攸宁轻松打败,所以苏小白的内心倒没有其他人那么惊骇,起码他还能冷静思考。 这里离东南码头已经不远了,只要找到那个女人就安全了。 华花在生死关头爆发出了非常的毅力,一瘸一拐跑得飞快,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唯一一个返回来救她的男人,想起私下里对他的讥讽,声若蚊蝇的说:“对不起” 苏小白哪有空关心这位大牌的内心活动,他已经瞥见后面的怪蜘蛛稳定了身形,尖啸一声向他们杀来!急匆匆抄起地上一根三脚架,拢在一起充当长柄武器,停下脚步扭过身,豪气万分的正面面对那杀来的怪物,嘴里喊出的话却不怎么豪气:“救命啊——秋——秋攸宁!快来啊——我要死啦——!” 那怪蜘蛛还真动作一顿,高高举起的步足就那么停在苏小白心口上方两寸。苏小白大吼一声抡圆了三脚架,以打棒球的姿势狠狠给了那怪物一棒,将它直接击飞了两三米。 苏小白惊魂未定的抚摸胸口:“我滴个乖乖,秋攸宁真灵。”而在他手掌下方,玉扣坠子正闪烁着幽光。 “有勇气。”赞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被苏小白念叨了半天的人总算出现,她手里拿着根铁棒,快步上前三两下就将连毙数人的怪物砸成了浆糊。 人身蜘蛛快,秋攸宁比它更快!这强烈的实力对比更让苏小白坚信这人妖绝非常人。 绝非常人的秋少将心中极其郁闷,她的异能一睡不醒进入冬眠期,要杀这些疑似阿拉克妮的怪蜘蛛只能靠蛮力——杀是肯定能杀的,但是太慢了!若是往常,这种连初级阿拉克妮都算不上的玩意儿她只需要打个响指就能灭杀干净,现在却被它们缠住了大半个小时。 先前他们去到东南码头休息,没过多久就涌出来一大波这种怪蜘蛛,它们贪婪的杀向秋攸宁,让后者更加笃定它们和宇宙霸主阿拉克妮之间的关系:在场所有人中她大概是基因等级最高的,只有以吞噬进化为本能的阿拉克妮才会盯准基因屠杀。 这次遇见的怪蜘蛛比麦子村里的更像阿拉克妮了,上次见到的时候还只是个插了八条步足的半身人,现在不仅仅长出了口器,连下腹都逐渐向蜘蛛进化。这十分古怪,毕竟看到阿拉克妮或者更强的阿拉克妮都好理解——这种类似于“进化中的阿拉克妮”的生物该怎么解释,生物的进化还能倒退吗? 秋攸宁说:“这些蜘蛛都是从山顶上来的,我要过去察看一下,你们先回码头。” 苏小白刷的一下抱紧她的手臂:“大佬,我跟紧你,哪儿都不去!” 秋攸宁无奈的将他的手从手臂上撸下来,一本正经的说:“我是有家室的人,别随便动手动脚的。” 175.刑房里的瘦狼 总统府有许多禁地, 比如说总统办公的明阁、比如说处理军务的军事厅、比如说赤银王居住的琉璃阁,但其中最让人讳莫如深的是十三号刑房。 十三号刑房不在刑讯室里, 反倒是独立于总统府的最东南角, 在一片竹林深处。只要有人路过那片竹林, 无论日夜都能听见刑房里传出凄厉的惨叫, 让人毛骨悚然。刑讯那名罪犯的工作人员对其身份只字不提, 孟总统亲自下了禁令不许任何无关人员靠近, 这更让人对那罪犯感到好奇。 有人说里面关押着最穷凶极恶的政治犯,妄图盗窃国家机密;有人说里面是蓝博士的心腹手下,脑子里藏着共和国的重要情报;还有人揣测是当年侮辱过孟攸宁的小混混,当然这种说法甫一出现便被大部分人唾弃——我们总统阁下脾气虽然暴躁,但是向来不屑于折磨人的手段,这种公报私仇的事儿她可做不出来。 谷乐和其他人的想法都不相同:他觉得这是障眼法,十三号刑房里压根儿就没关任何人, 里面放着军情机密! “我简直太机智了, 就这点小把戏还想骗到我?”谷乐得意的哼着小曲, 扒开茂密的竹子, 向那件灰黑色的小平房走去。 没走两步, 前方便出现了一名哨兵:“站住,此处是禁地, 无关人等” 他说着啊了一声, 从竹叶的遮挡下看清楚少年的样貌, 冷漠的话语在舌尖一转, 换成了谄媚的笑声:“谷少爷来了?您请, 您请。” 谷乐讪笑两声,装模做样的点点头,快去绕过他向小平房走去。自从上次孟攸宁拆了半座锦绣阁,赤银王踩断余淼少爷的右腿之后,他似乎就莫名其妙成了这两位大能眼前的“红人”,连带着总统府里的侍从都对他极其讨好,去哪儿都不需要通行令。 赤银王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而孟攸宁似乎是真的不防备他,他试着大白天去明阁里撒野,对方也就一笑置之;他随口吐槽了一句五指州州长真啰嗦,第二天竟然翻到了那位州长上万字的检讨书。 似乎所有人都认定了他是蓝穆清送来“和亲”的,为此他愤怒不已,当时便找老师哭诉。老师隔着全息投影摸了摸他的头,好生安慰鼓励了一番,于是小间谍再次鼓起信心——不就是流言嘛,我自己是清白的不就好了?这样子还方便我到处走呢! 就这么一路大摇大摆的走到了禁地十三号刑房门口,谷乐还没推门,门便被人拉开,一个女性beta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穿着塑胶衣戴着手套,衣摆下淅淅沥沥的滴着鲜血,手套上也暗红斑驳,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屠宰场里走出来的,那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熏得谷乐退了一步。 那女人看见谷乐愣了一下,皱眉道:“你是什么人?十三号刑房禁地,无关人等不得入内。” 门边的哨兵连忙凑在她耳边解释了一通,她这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神态却没有变得谄媚,反倒是有些玩味,谷乐甚至从她眼底看出了隐含的不屑与愠怒。 “原来是你,”那女人嘲笑的歪了歪头,“进去吧,反正也是拜你所赐。” 谷乐茫然的问:“什么意思,我认识你吗?”为什么好像很讨厌我一样?什么叫拜我所赐?看到这女人浑身是血的模样,谷乐隐隐觉得事情可能没自己想的那么复杂,难道十三号刑房真的只是个单纯的刑房? 然而女人却懒得回答他的疑问,只是嫌恶的脱下塑胶衣和手套,在门外的水龙头上狠狠冲洗自己染血的双手,旋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谷乐站在门边有些踟蹰,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正在此时门内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叫声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很难想象受刑的人正在经历怎样的折磨。 那声音沙哑变调,但莫名的耳熟,谷乐有种转身逃离的冲动,可手脚根本不听号令,鬼使神差的走进了刑房里。 刑房灯光昏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盛满绿色组织修复液的玻璃缸,缸壁上有一些血手印,应该是被放在其中接受治疗的人挣扎所致。往里走的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鞭子、铁链、烙铁、夹板地面上的血水汇成一股股涓流,向着低洼处排出。 “让我死——!!!”含糊的惨叫声骤然响起,谷乐惊慌的抬头,看见了一个被绑在电椅上男人。 那个男人上身赤/裸,穿着黑白横条的囚服裤,骨瘦嶙峋的躯干上遍布着恐怖的割伤、刺伤、烧伤,以及各种看不出由来的伤痕。更加恐怖的是他的脸,其中一只眼睛被尖锐物品刺穿彻底瞎了,另一只眼睛血糊糊的估计也快瞎了,他喊叫时张开嘴,里面空无一物,牙齿和舌头全都被硬生生拔掉了。 他虽然被折磨得憔悴颓靡,但从骨架上看得出之前应该是个壮汉,站直了只怕有两米高,手臂上纹着一只狼头,原本威武饱满的纹身现在萎缩得像只瑟瑟发抖的瘦狗。 三个穿着塑胶衣的刑讯者正在他身上用刑,其中一个还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就把手中钢刺准确的插进了囚犯的肺部,足以见得这动作他是做过多少次,有多么的熟练。他漫不经心的拔出钢刺,又捅穿囚犯的气管:“薇薇怎么走了?” 另一个拿着烙铁的刑讯者看起来比较兴奋,还用那小小的铁皮在囚犯身上烙了个“狼”字:“她说出去透口气,吃个饭再来。刘哥,你要不要先出去吃个饭?” “你省着点儿力气,时间还长着呢,都说了不能死也不能活着,要让他生不如死,”刘哥用钢刺戳了戳囚犯的大腿骨,打着哈欠说,“喂,不是叫狼骨吗?有骨气一点啊,别叫了,吵死了。” 谷乐震怒的冲上前,劈手夺下了那根正在行凶的钢刺,正要抢烙铁,却不小心被烧热的铁杆烫到,白皙的小手心瞬间起了一道红痕,连忙痛呼着松手。 他猛地将钢刺掷在地上怒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刘哥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这里会有人闯进来,待看清是当下红人之后笑道:“谷少爷啊,中午好?” “一点都不好!”谷乐难以置信的说,“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犯人,这是违法的,是违背人权的!刑讯需要走正规的途径” 他还没说完便被拿烙铁的男人打断:“小孩儿,我们这不是刑讯。” 刘哥踹了他一脚,训斥道:“说谁小孩儿呢,这是谷少爷,道歉。不好意思啊,谷少爷,这傻小子不懂规矩,冒犯您了。” 傻小子马西当然不傻,他一看刘哥的眼色就知道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omega不好惹,连忙点头哈腰的赔笑道:“谷少爷好,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嘴贱。” 谷乐才不受他糊弄,将眼一瞪喝道:“不是刑讯是什么?这这这这简直就是折磨人!” 一直没说话的第三个刑讯者呵呵笑了:“对啊,本来就是折磨人。” 谷乐看着他们无所谓的态度更生气:“我要去告诉你们总统,你们等着进监狱吧!” 那三人神色古怪的对视一眼,马西怔怔的说:“总统知道啊,这儿的人都是总统亲自挑选的呢。” 谷乐瞪大了眼睛:“这不可能!”孟攸宁虽然色魔一点、脾气坏一点、爱拆房子一点,但绝不是这种以折磨人为乐的变态。 他坚信这三人是想糊弄自己,坚定的摇头道:“你们休想骗我,现在就把人给放了!现在去自首还来得及,私刑虐待囚犯,按情节严重是要判无期徒刑的。” 刘哥眉毛微挑,淡淡的摇头:“这个恕我等做不到,他如果逃出去了,我们就死定了。” 谷乐与他僵持不下,突然瞥间手边就是电椅开关,灵机一动反手将开关关闭。只听铿锵一阵响动,电椅对那囚犯的束缚顿时撤开。谷乐激动的护在椅子前,扭头对那男人急急道:“你快逃,我拦住他们!” 那男人的意思浑浑噩噩的,他听见声音抬起头,骤然看见了那张萦绕在噩梦里久久不能散去的脸,惊恐万分,比方才受刑的时候还要叫得凄厉。 他魂飞魄散的在电椅上扭动着,拼命想逃离,然而电椅是三包围结构,唯一的出路被谷乐挡住了。他咿咿呀呀的惨叫,仅剩的半只眼睛惊恐的瞪着谷乐,像是看见了地狱里最可怕的恶魔。 这一幕别说是谷乐了,连那三名刑讯者都没料到,刘哥饶有兴致的制止马西重新开启电椅的举动,这个男人在这里被折磨了整整三年,从一开始的愤怒到求饶什么表情他都见过,唯独没见到这幅惊恐万分的模样——可看谷少爷的样子,分明是不认识他的。 谷乐也被他吓了一跳,倒退两步,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别怕啊,我是来救你的。” 狼骨哪听得进去他的话,他拼命挣扎着从电椅上跌下,忽然瞥见了邢台上的一柄锋利短刀。 说时迟,那时快!这个受刑重伤,求死不能的男人骤然爆发出一种决绝的力量,他飞扑到那柄短刀前,高高的举起那刀,手臂回撤,一刀砍掉了自己的头。 染血的头颅滚到自己脚下,谷乐怔了两秒才惊恐的后退,语无论其的摇头道:“怎,怎么会这样?我是想救你啊,为什么” 176.三岁 刘哥三人显然也没预料到双腿被打断的囚犯竟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他们仍记得孟总统说“不许他死了, 但也不能让他活着”时的冷漠无情的样子,所以才会将昂贵的组织修复液放在刑房里。可是身体上的伤能治愈没错, 头掉了还能活着吗? 马西磕磕巴巴的颤声问:“死死了?!”他怒火冲天的一把拽起谷乐的衣领, 摇晃着omega瘦小的身躯:“都怪你!他死了!我们也要死了,都怪你!” 灰发少年好像吓傻了,任凭对方摇晃自己也不反抗。刘哥稍微冷静一些,他将少年从马西的手下放下来,面色难看的说:“谷少爷, 总统说了他要是死了我们也得死。这事儿毕竟是您的责任,您能不能帮我们去和总统解释一下?” 听到那个名字谷乐才回过神来, 他失魂落魄的走出刑房,口中喃喃道:“是的, 要解释一下” 谁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刚刚看见那颗头颅时,他还看见了一些不可思议的画面?画面里孟攸宁穿着共和国制式的狱警服饰,这个叫狼骨的男人如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眼眶渗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杀了岂不是便宜他了?生不如死才好玩呢。” 谁?谁在说话不,不是我! 一路行至军事厅前,远远的便听见摔杯子的声音,旋即孟攸宁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门内穿出:“要我放弃凯明一可以, 放弃他, 绝无可能!” 谷乐心头猛地一颤。 “他已经以死谢罪, 你们还要他怎么样?” 谷乐的脚步在门口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踏进去。总觉得这一步踏进去,就有什么要彻底回不去了。 “万死难辞其咎,他应该被千刀万剐!” 军事厅大门猛地被撞开,姜伯主将轰然从门内飞出,凄惨的撞到假山上,吐血昏迷。侍候在外的卫兵吓了一大跳,想要上前查看姜伯的伤势,却又没人敢触怒暴怒中的总统。 由于门被撞开,谷乐清楚的看到军事厅里只坐着四个人,主位上是气得扯开了衬衫领口的孟攸宁,地上摔着她的总统外套。右边第一位坐着军/委主席余望舒,他后面空了个位置(应该是刚刚被打飞出去的姜伯),在后面坐着林岩主将;左边第一位是赤银王的位置,然而他并不在这里,后面是空军主将卓翼的投影。 四人的脸色都极难看,板寸头军/委主席不知为何没有在达荷要塞督战,竟然亲自回到了公亚州,要知道寻常会议他都是用投影参加的。 孟攸宁森然问道:“余望舒,你也这么觉得?” 余主席没有正面回答,漠然的说:“见过他脸的人太多了。” 卓翼的投影嫌恶的蹙眉:“他杀的人太多了。” 林岩叹了口气:“总统您息怒,情绪波动太大不利于养伤。姜伯的孙女就是死在他刀下,希望您能理解。” 谷乐突然很想转身逃离这里,就好像有个惊天大秘密马上要在自己面前揭晓,而这个秘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的。余淼说我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杀人犯——这怎么可能,我从没有杀过人!可是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像是认定了我就是杀人犯的模样也包括你吗? 谷乐无助的抬眼,对上了孟攸宁暴虐的目光,旋即眼睁睁看着那目光中的暴虐瞬间转化为惊讶和丝丝慌张,她用眼神示意后者先离开,然而其他人已经注意到了。 卓翼呸了一声:“杀人犯!” “闭嘴!”孟攸宁脸上怒气翻涌,如果卓翼不是投影的话,只怕此时也已经被她丢出去了。 “我不是,”谷乐焦急的解释,“你怎么能随意诽谤,我敢对天发誓,我从没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卓翼罔顾上司闭嘴的命令,嗤笑一声问:“请问使官先生今年多大?” 谷乐愣了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还是下意识答道:“三岁啊。” 此话一出,连孟攸宁都沉默了,余望舒神色古怪的望着他,而他还茫然的问:“有什么问题吗?” 卓翼讥讽的大笑:“我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gu被炸死三年,你就三岁?麻烦使官先生回去查一查,三岁的孩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他顿了顿,眯着眼睛望向孟攸宁,一字一顿道:“总统阁下,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他就是涅槃重生的gu吗?” 谷乐惶惑不安,无助的眼睛四处乱看,三岁怎么了?我确实是三岁啊,老师也没说过我这样子有什么问题,三岁的孩子该是什么样的?难道不是我这样吗。他惶然记起自己好像自打记事起就没和别的孩子玩耍超过一个月,到后来跟着老师课业繁忙,基本上都没怎么接触外人了。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世界里崩塌,到处都是谎言、到处都是阴谋,直到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他。谷乐抬头看见那张坚毅的脸蛋,突然心安了下来,就感觉世界再怎么崩塌,这个人总是在自己身边的。 孟攸宁牵着谷乐的手走回主位:“我没有否认过,他是白芥。” 谷乐心中一惊,小手企图挣扎出来:“我不是!” “你还记得你差我两条命吗?”余望舒突然开口问道。 谷乐茫然摇头。 卓翼不屑道:“装失忆?” 林岩沉思着说:“也不一定是装的,涅槃本就是omega里最罕见的异能,对于这个异能的研究非常少,我们不能确定涅槃之后的omega是否拥有‘前世’的记忆。” 听到他用词,卓翼怒道:“林岩,你什么意思?前世?你以为这两个字就能抹掉他手上的血吗!” 林岩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如果他是一个独立的、全新的人,要让他背负从没犯过的罪行,未免有些不公平了。” 余望舒敲了敲桌子,冷漠的说:“我不关心他到底记得还是不记得,前世或者续命。他杀了太多人,现在到处都是我国窝藏杀人犯gu的流言,导致军心动荡,这非常不利于战争。最麻烦的是第五军团的秦温,他就那么一个女儿,肯定是会死磕到底的。我们惹不起第五军团。” 时至今日他终于想明白了蓝穆清一石三鸟的计谋——一来在敌方心脏放了个间谍,二来离间孟攸宁和主将们的关系,三来让第五军团仇视他们。这哪里是把软肋还给孟攸宁,压根就是送了个定时炸/弹过来! “秦温不代表第五军团,第五军团姓安。”孟攸宁皱眉道。 余望舒耸了耸肩:“巧了,安九思的前未婚夫现在是你姐夫,而你和秋攸宁又长得那么像,你觉得他会不会借题发挥?” 林岩也分析道:“要是商陶上校真的在我们这儿倒好了,可他现在是共和国的人。真是锅我们背,饭蓝穆清吃” 后面的话谷乐没怎么听进去,他恍惚之间被林影叶接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白阁。 那名暗哨队长有些不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想太多,总统阁下不会把你交给那些人的。” “我真的不是杀人犯。”谷乐近乎祈求的凝视着他。 林影叶却撇开了目光:“是不是都不重要。” 谷乐抓住他的衣袖,颤声问:“你,你有那个gu的照片吗?我真的和他长得很像?” 那天宗八当众说他就是gu之后,谷乐便私下里找了那个十一世纪最臭名昭著的变态杀人狂的资料,调查结果一度让他很安心——gu的行事风格、心理变态、犯案时间都与他八杆子打不着,可那些资料里完全没有那个疯子的照片。 哪儿都没有,这是谷乐心里的一颗钉子。 林影叶轻轻扯开了那只攥住自己的小手,他虽然很同情这个omega,但是他还不想死,所以不敢让对方对自己产生什么不该有感情。他故意冷着脸,公事公办的说:“没有。请谷少爷好好休息,总统让您没事儿不要去军事厅了。” 说完他便干净利落的转身,将那个可怜无助的少年丢在了白阁门口。 真是罪过,他心想,杀人偿命固然没错,但有悔过之心的人总该被给予一个赎罪的机会。 暗哨队长没有或者不肯给他gu的照片,但谷乐冥冥中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找,他想到了曾经在书房抽屉里看到的那柄柳叶刀——如果这座总统府里还有哪个地方会有gu的照片的话,只可能是明阁。 谷乐心乱如麻的冲进明阁,无论是站在门口的哨兵还是藏在阴影里的暗哨都对他视若无睹,他翻遍了书房、健身房、医疗室、娱乐室最后在卧室的天花板上,找到了一张小照片,位置在床铺正上方,一睁眼便能看见的地方。 照片上是一个灰发灰眸的青年,那浅色的眸子里透着股蔑视生命的冷漠无情。他戴着顶普通的鸭舌帽,像是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之后,回头时抓拍的样子。 而那张脸,和谷乐一模一样。 “不——!” 谷乐崩溃的攥着照片,将那张小小的胶纸撕成了碎片:“我不是,这不是我!我不是杀人犯!” 他颤抖的身体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了,不用回头,也能闻出来是那个alpha信息素的味道。谷乐猛地扭头,抓住那人硬邦邦的军装,近乎乞求的哭道:“你相信我,我没有杀过人!这不是我!” 孟攸宁伸手将人搂进怀里,安慰的轻拍后背,苦涩的笑着说:“嗯我相信你。”她才是天底下最不愿意相信的人,如果谷乐不是白芥,那白芥难道真的死了吗? 谷乐缩在她怀里,像一只不愿意承认事实的鸵鸟,颤抖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他抬起头,眼圈红红的:“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如果我,如果我”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双唇被对方轻轻吻住,缠绵的舔吮。 “没有如果,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谷乐轻轻挣扎了几下,却发现对方荔枝味的信息素意外的令人心安,不自觉的便沉浸在那温柔的吻里。 ——小剧场:很多年之后。—— 白芥:“诶,你当初真不介意我变成了个二傻子?” 孟攸宁:“emmm能说实话吗?” 白芥:“来,你说,照直了说,我保证不打死你。” 孟攸宁:“不介意。” 白芥:“” 孟攸宁:“只要是你活生生的在我身边,别说二傻子,瘫痪脑残我都乐意。” 白芥:“说,说什么骚话呢你才脑残,滚蛋!” 177.阿拉克妮 跟在秋攸宁身后十分让人安心, 虽然她的肩背不算雄伟,但举手投足之间的冷静与力量无疑都展示出强大的自信心。苏小白一路跟着她小跑,两人几乎没有任何阻塞的上了山, 其间杀来的怪蜘蛛不计其数,却统统连阻挡一下他们的脚步都做不到。 当他们站到那间破败的实验室门口时, 四下已经没有能动弹的怪蜘蛛了。实验室的门口歪歪斜斜的倒着十几个人, 正是沈小兵他们一伙。秋攸宁上前查看,不幸的是他们都已经没了呼吸,都是被一刀割喉,手法干净利落。 苏小白情不自禁的攥住了秋攸宁的衣角, 声音有些发抖:“是不是养蜘蛛的人?” 秋攸宁不置可否:“也有可能跟飞机上那伙人是一起的, 跟紧我,小心些。”这一刀割喉的手段和之前飞机上企图刺杀苏小白的空姐手法极其相似,看起来像是同一伙人。 秋攸宁伸手拉撤实验室锈蚀的铁门,试了两次没拉动之后她干脆猛地一用力。那门不堪重负的嘎吱一声, 被秋攸宁整个儿的从门框上拽了下来。 苏小白看着女人若无其事的将半米厚的防爆铁门随手丢在身后,咽了口唾沫:“你吃菠菜长大的吗?(注1)” 来自虫洞另一端的alpha没听懂他的打趣,她回忆起在市郊别墅里尝过的绿色蔬菜, 摇头:“吃过,不过不喜欢那个味道。” 门打开,一股腐烂难闻的臭味从门里扑出, 秋攸宁的嗅觉比地球人灵敏得多, 脸色都绿了, 当即捂着鼻子退到一边。 “你该不会真是什么外星人吧, ”苏小白也跟到她身后,一边等里面散味儿一边怀疑道,“或者是超人?这门少说有五吨吧,你一只手就拆下来了?” 秋攸宁凉凉的剐了他一眼,给了个“聪明人少话才命长”的眼神,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干咳两声:“我说这里面味道散得也差不多了,走吧,进去吧!” 他忽然之间好像激发出了大无畏的精神,迈着大步便主动往门里探路,结果被一只手轻轻松松的领着后颈丢到了身后。看那个女人恢复如常的表情,苏小白才松了口气,他可不想试试这家伙的拳脚,骨头还能有铁门硬吗? 这间破败的实验室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用了,全封闭式的房子里没有透光的地方,电线也早就被老鼠咬断,周围一片黢黑,越进到里面,连大门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都消失不见。苏小白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踮着脚走路,毕竟女超人说这里面是那些怪蜘蛛的老巢,还有可能有别的杀手。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格外让人心里发怵,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攥住前面那人的衣摆。 他感觉到身前人的脚步微顿,一道沉着冷静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用害怕,这里没有活物。” 说罢她也没将苏小白的手扯下,就这么“牵着”他在黑暗中穿行,偶尔需要转弯的地方会出声提醒,转了十来分钟后,前方隐隐能看见绿色荧光。 苏小白不禁咋舌:“你来过?”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对这里这么熟?怎么没撞墙?” 秋攸宁似乎对他问出这个愚蠢的问题感到十分不屑:“因为我有眼睛。” 借着不断接近的绿色荧光,苏小天王充分的看清了女超人对自己的不屑,不由得更加无语——这么黑的情况下,眼睛有什么用?你是属鹰的吗!哦不,你是属超人的。 那些荧光是一个个立在地面上的大型培养罐,发光的是里面绿茵茵的液体,而这些培养罐里赫然装着方才在外面见到过的怪蜘蛛!这显然是一个培养间,放眼望去立在屋里的培养罐只怕不下上百个,而其中有一大半都已经被打破了,自发荧光的液体伴着玻璃碎片流了一地,也照亮了整个空间,而其中本来该在的怪蜘蛛全都不翼而飞。 另外那一小部分还在培养皿里的大多都比外面看到的小一些,他们身体萎缩干瘪、肢节干枯黯淡,有的连下肢都没长出来,萎缩的肠子和内脏就那么苍白的漂在培养液里。连接的呼吸管一点泡泡都没冒出,看来是已经死了多时了。诚如秋攸宁所说,这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别的活物了。 苏小白看得毛骨悚然,尤其是那些闭着眼睛沉寂在培养罐里的怪蜘蛛,仿佛下一刻就要尸变冲出来。好在之前在gu的地下室里经历过一次恐怖标本洗礼,这次他总算没有呕吐的冲动。 秋攸宁走近一个完整的培养罐,在罐体基座上找到了一个铭牌:“长生计划实验体rb-m-739号”。 长生计划?她挑了挑眉,这个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宇宙万物都遵照各自的法则运作,人类的寿命多多少少不过百年,连进化后的abo人类也鲜少有活过三百年的(注2),想要长生哪那么容易。 顺着培养罐走过去,基座的铭牌上第一个编号有“zg”“mg”“cx”“yg”等等诸多区别,而第二个编号就简单得多,要么是“m”,要么是“w”,第三个编号统一是数字。 “这个,总攻,针管,尊贵等等,是不是国籍?中国!”苏小白念叨了一大圈,突然心领神会的喜道,“美国,朝鲜,英国,日本,澳大利亚!” 他对照着名牌一一查看培养罐里的尸体容貌,果然能依稀分辨出不同国籍的影子,而第二个编号代表的是男女,这么说来的话苏小白头皮一阵发麻,后知后觉的惊骇道:“这是这些都是人!?” 秋攸宁面色凝重,心中有了些不妙的猜想——这些怪蜘蛛无疑和阿拉克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太阳系又正好有一个联通伽马走廊的虫洞,这难道是巧合吗? 他们在废弃的培养间里翻找,终于在一本研究记录上得出了答案。 那本笔记本看着很旧,稿纸都已经发黄发皱,还有一半泡在了水里,只能通过模糊的字迹得出遥远的真相。写这本研究笔记的人似乎是当时这个实验室的主管级研究员,而这个实验名为“长生计划”。 与秋攸宁猜测的一样,他们想要尝试禁忌之法,通过药物与生物异种,达到延长寿命的目的。研究最开始是有探险者在亚马逊河底发现了一种全新的物种,那个物种形似蜘蛛,却拥有可以在水下呼吸的鳃,是一种匪夷所思的双栖类昆虫。 这种两栖蜘蛛无性繁殖,不分雌雄,最神奇的是每繁殖一次它们的细胞活性竟然会提高——也就是说它们只要繁殖下去,就不会衰老!这可是一项激动人心的发现,而也就是因为有这发现,导致了后来一系列的悲剧。 长生计划的出资人将这种两栖蜘蛛交给实验室研究,想要研究出它们“不会衰老”的秘密,然后将这方法延申到人类身上,延长人类的寿命。 想法是好的,但人与昆虫的结构毕竟差异太大,当时的基因科学也不够成熟,这些疯狂的科学家们几经钻研无果,最后竟想到了将两栖蜘蛛的基因直接嫁接到人体内的荒唐想法。 要知道两栖蜘蛛是一种全新的物种,它们体内含有八条染色体,而一条染色体上有可能存在上万个遗传基因,其中哪个是掌管“不老”的,哪个是掌管“身体结构”的不得而知。那些想要长生不老的富商们,从世界各地收集来不同的人种,硬生生将两栖蜘蛛的基因嫁接到了他们体内做实验品。 一开始是有点效果的,有个日本女人“生”了个肉胚之后竟一夜之间年轻了十岁,花白的头发变得漆黑,连皮肤都恢复成了少女般细腻。然而好景不长,仅仅三天后那个女人的背上就长出了可怕的蜘蛛腿,还企图攻击任何靠近她的人,变得毫无人性,像是一只残暴嗜血的怪物。 研究员的笔记里提到,这种两栖蜘蛛虽然“不会老”,但性格非常残暴,尤其是对待同类,往往新出生的小蜘蛛还没学会爬行,就被其他的大蜘蛛咬掉了头。也正因此,这个可怕的物种才没有无限繁殖到霸占整个地球,相反在自相残杀中濒临灭绝。 自从那个日本女人的案例之后,整个研究就陷入了停滞,越来越多的实验体显现出智商下降、人性泯灭、躯体畸形异常的情况。而且它们不能像两栖蜘蛛一样正常繁衍,开始表现出一种对“杰出人才”的强烈捕食欲——但凡智商突出、肉体强大的人出现在它们面前,它们就会变得尤为凶暴。 曾经有个科学家在巡夜时不幸被一个澳洲男实验体吞食,第二天早上那个实验体便自体分裂成了三个,可惜每一个的智商更加低劣,而没有“进补”的实验体往往会疯狂一段时间后逐渐衰弱死亡。丧心病狂的富商们暗地里绑架了活人给这些实验体“进补”做实验,结果表明越杰出的人才能提供给它们越大的能量,分裂之后保存的人性和智商也就越高,而不进补的实验体无一例外都会死亡。 研究院猜测这正是实验体脑子里人类的那部分在作祟,它们因为基因不匹配而在脑子里和蜘蛛相争夺,企图吃掉“更优秀的人类”来增加作为“人”对身体的掌控权。但是这种怪物根本就不是富商们想要的结果,他们想要的是能够以完整的人类身份延长寿命,而不是做一个靠满嘴人血的低智商蜘蛛人! 当时正值文/革,这项邪恶的神学实验很快被叫停,全国各地的实验室都相继被查封,笔记本的主人似乎是经历了一段海外逃亡,文字被水浸湿看不大清楚。而在稿纸的最末尾,黑色的记号笔大写加粗的写着: “我们亲手创造出了一种怪物,它们以杰出人才为食,被死亡鞭策着前进,是最可怕的猎杀者。余院将它们称为—— 阿拉克妮。” 178.玉扣 秋攸宁看着最后那四个透纸而出的大字, 心神不禁一阵恍惚。阿拉克妮宇宙霸主阿拉克妮竟然是人类创造出来的!?而且依现在的情况来看,地球人极有可能是abo人类的祖先, 他们穿过黑洞,将凶残的猎杀者带到了伽马走廊, 致使大半个伽马走廊的文明被那些虫族残忍吞噬。 人类因为自己的贪婪, 创造出了灭世的怪物, 而最初将阿拉克妮带到伽马走廊的,极有可能便是他们孟蓝秋家的祖先, 以自己名字命名双子星的孟凯明。 情绪激荡之下的秋少将没有细想本子上“余院”二字,只是怔怔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这是第一次她为自己高贵的血脉感到不耻、感到厌憎、感到愤怒! 三位先祖开辟蛮荒,创造纪元的故事广为流传称颂,那三个被摆上神坛的人想不到竟是这么的卑劣,闯下了弥天大祸便跑, 将祸水东引,让原本可以掐灭在萌芽中的恶苗发展成现在这样足以侵吞整个宇宙的世界树。 难怪阿拉克妮的口器下总有一种极像人脸的器官, 那就是人类的罪证! 不,是孟蓝秋家的罪证。 从小到大一直崇拜的信仰摇摇欲坠,被她推崇备至的家族先祖竟然是个胆小怕事的卑劣之人, 秋攸宁难受的捂住了心脏,眩晕之下扶了一把培养罐才站稳。苏小白紧张的看着这个突然脸色煞白的女人:“怎么了?不舒服吗,刚刚受伤了?” 秋攸宁良久才长长吐出口气, 再抬头时眼神里的坚毅令人动容:“孟蓝秋家犯下的错, 吾辈全力承担。我一定会尽毕生所能, 将阿拉克妮杀得一只不剩!” 苏小白茫然的问:“已经一只不剩了,刚刚不都被你杀了吗?” 秋攸宁摇摇头,微眯着双眼看向遥远的星系:“不,还有很多。” 被这惊天丑闻震慑了心神,以至于秋攸宁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幽暗的培养间里多出了几道气息。等余光瞥间那一点寒芒之时,已经来不及避开。来的是三个穿着夜行衣的人,他们手里都拿着武器,竟趁秋攸宁失神悄无声息的摸到了两人身后。 秋攸宁猛地将苏小白拉到一边,用小臂生生扛了对方一刀。那刀砍得极狠,要不是alpha的骨质坚硬,只怕整条小臂都会被砍断。杀手显然也没料到这个女人的骨头这么硬,算好的一刀两断变成刀卡进对方骨头里,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就已经被秋攸宁连环两脚踹飞出去。正是当初在飞机上见过的空姐! 杀手倒飞而出,接连撞碎了十余个培养罐才止住冲势,然而已经头破血流,颓然昏迷在地上。 她的两名同伴见势不妙,佯装攻向秋攸宁,暗地里却悄悄绕到了苏小白身后。 “啊,我的坠子!”苏小白一声惊呼,只见玉扣幽光一闪,便被杀手割断绳子抢了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毫不恋战的向外逃去。 秋攸宁拉住准备追上去的苏小白,皱眉道:“你受伤了。” 刚刚稍不注意,被那刀锋撩到了肩膀,划出一长条口子,虽然不深但是血流得吓人。苏小白忍着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焦急的说:“我没事。坠子,我的坠子被他们抢走了!” 那三人抢了玉坠便跑,看来在他们的任务里,抢玉坠比杀死苏小白等级更高。 “东西能有人重要?别急。”秋攸宁按住了他,撕下衣摆帮他简单包扎。 “不能不急,那是我奶奶留下的遗物!”苏小白抓住秋攸宁的手,焦急的说,“求求你,帮我抢回来好吗?” 秋攸宁包扎的动作一顿,这副神情像极了在天契星上抓住她手的宝石人,都是对珍视的物品的执念。她心里突然有些慌,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午夜梦回时总想到左辻,想知道他有没有安顿好同族,有没有看着孟攸宁别让那丫头胡来,想知道他在自己“死后”过的好不好。 肯定是不好的。他总是默不作声的跟在我身后,哪怕只是习惯了也该有些难过。 古怪的事情是在得知虫洞“牧师”之后开始发生的,好像从那一天开始,商陶在自己脑海里的影子就逐渐削弱。这种感觉十分奇怪,明明还记得与他相关联的一切,那些画面却渐渐变成黑白。她开始回忆不起跟商陶在一起时甜蜜的感觉,那种酥酥麻麻小鹿乱撞的感情仿佛镜花水月,正在逐渐淡去,反倒是左辻的身影愈发清晰。 这到底是怎么了,我难道一晚上的时间里移情别恋了?秋攸宁咬了咬唇,无论如何,商陶是她领过证的丈夫,那些不必要的感情还是趁早掐灭的好。 “求你了”苏小白的声音将秋攸宁从沉思中唤醒,她叹了口气,蹲下/身将人背在背上:“没说不帮你,只是先包扎伤口罢了,他们逃不了的。” 背着一名成年男性的alpha速度丝毫不减,她飞快的冲出实验室,只嗅了嗅空气中信息素的味道便向山下追去。先前在那两人逃走的时候,她将血抹在了对方后背上,alpha浓烈的信息素就是最好的信标,只要他们来不及出海就逃不出秋攸宁的掌心。 飞奔起来的alpha让苏小白再次惊叹了一声“超人”,耳边呼啸而过的树枝几乎要变成残影,他只能全身贴服在对方身上才不至于被狂风卷走。 果然,只追了不到三分钟,便已经能看见那名杀手的身影。她们看起来对目标毫不在意,或者说他们真正的目标其实是那枚古朴的玉扣,所以抢了就跑。 然而再训练有素的杀手也敌不过进化了一千年的alpha,更何况这名alpha还是个中翘楚,只三招不到两人便被撂倒在地上。 “你们是谁派来的?”秋攸宁问。 杀手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你们为什么要杀苏小白?”秋攸宁再问。 这次杀手回了话,她阴测测的剐了苏小白一眼:“可惜没杀死。” 另一个杀手突然开口问:“你就是那个给敌人套降落伞的傻子?” 苏小白不悦的反驳道:“是君子。” 两人嗤笑一声,被秋攸宁一人一手刀砍晕了过去:“回去再审也可以,先到东南码头去处理你的伤。” 地球人这种脆弱原始的生物,似乎被砍两刀都会得破伤风什么的死掉。答应了要做他的保镖,可不能食言。 “你也受了伤。”苏小白担忧的看着秋攸宁手臂上深深的刀伤,那一刀直接砍到了她的骨头里,比自己的要严重得多。然而从刚才到现在她从没喊过一声疼,甚至还背着自己追敌这么远。 “没事。”秋攸宁无所谓的说,这跟在战场上受的伤比简直就是小儿科。她顺手拎起对方手里的玉扣递给苏小白,鲜血流过手臂,顺指尖滴落,有那么一两滴渗进了古朴的玉扣里。 在她的血完全被玉扣吸收的瞬间,玉扣突然大放光明! 夜晚的海岛并不明亮,这光亮突兀的出现,刺得苏小白失明了两秒,就听耳边传来秋攸宁的轻咦。 “无线投影?”秋攸宁看着如海市蜃楼一般突然在身前铺开的画面皱了皱眉,“不对,地球哪有这么高的技术?” 苏小白这时也恢复了视觉正常,他比秋攸宁更惊讶:“奶奶?” 秋攸宁挑了挑眉,玉扣里投影出来的画面上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难道苏小白的奶奶也和自己、白芥一样是穿梭虫洞过来的吗?否则怎么解释科技落后的地球上会出现无线投影这种高端技术? 那老人坐在一张轮椅上,她身前还站着另外一个穿研究院衣服的中年男人,两人的表情看起来不是很愉快。 画面一开始停滞了数秒,动起来之后第一个画面便是中年男人压抑怒气的吼声:“孟凯明那个混球已经带着秋宛景走了四十年了!他不会回来接你的,你怎么还是看不穿?” 秋攸宁心中一惊,苏小白的奶奶怎么还和他们家祖先有关系? 轮椅上的老人不耐烦的看着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余磊,我不会帮你的。” “好,你不帮我,但你总得帮自己吧?”余磊急躁的绕着轮椅打转,“你为了帮孟凯明找到虫洞,硬生生丢掉了一半的寿命,你该为自己着想了。你难道想就这么衰老死去吗?你告诉我虫洞的坐标,我就可以帮你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况且飞船已经造好了,我还可以带着你去宇宙那边找那对狗男女算账。” “满嘴腌臜,”老人嫌恶的呸了一声,“你创造出来的那个东西有违天道,是会遭天谴的。” “阿拉克妮是我最得意的造物,现在不过是技术还不够成熟,只要去到宇宙那边,一定可以完善这项技术!”余磊眉毛抽动,好不容易才压下怒火,循循善诱道,“孟凯明这个混球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你唯一的骨肉,这么多年你一直孤苦伶仃,难道你不恨他吗?” 秋攸宁猛地瞪大了眼睛:阿拉克妮原来不是孟蓝秋家族创造的?她心中不由得大松了口气,不过自己家先祖好像又背上了个负心汉的骂名? 179.曾许你星辰大海 “不管你帮不帮我我都会找到那个虫洞, 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这是你最后一次选择跟我走的机会。” 老人嗤笑一声, 浑不在意的摇头道:“你看中的是我的‘大预言’术吧, 我是不会帮你完善你邪恶的长生计划的。” 大预言术?秋攸宁挑了挑眉,这东西听起来很厉害呀, 难道是某种异能?她在凯明一上可从没听说过这种异能。 余磊急了:“你到底在坚持些什么!?难道你想就这么老死在地球上,连收尸的人都没有吗!” “未来会有一场灭世的浩劫,”老人摇了摇头,“我还没看清楚,我想再看看。我的大预言术具有‘唯一性’, 同一时间只能存在一个预言,我还不知道凯明顺利穿过虫洞没有呢,在此之前我不会做出其他预言。” “你这个疯婆子,你到死都不会接到孟凯明的讯息的!” 画面闪闪烁烁, 都是那个叫余磊的中年人威逼利诱老人跟他一起走的争执。秋攸宁轻声问道:“你说这玉扣是你奶奶的遗物,那她” 苏小白悲伤的说:“她早就去世了, 那时候我还小。奶奶从小就对我很好, 她走的那天把这玉扣给我,说能挡灾辟邪。” 也就是说这位深爱着孟凯明的老人至死都没能等到情郎回来接她,有可能至死都没得到只字片语的解释。而后来余磊自己带着阿拉克妮的原始体上了前往虫洞“牧师”的第二艘飞船,也就是这艘飞船, 将宇宙霸主带到了伽马走廊。 秋攸宁想到族谱中记载, 先祖孟凯明是alpha, 而先祖蓝启和秋宛景都是omega, 从他们到双子星开始就已经进化成abo人类了,可能在虫洞里经历了漫长的时间扭曲,可能直至那老人死去都还没离开虫洞。当然,这只不过是秋攸宁一厢情愿想要替先祖辩解,她始终不相信先祖会是一个滥情的负心汉。 “你认识孟凯明吗?”秋攸宁涩声问道。 苏小白摇头:“从没听说过,奶奶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她也没跟我说过那个人。” 画面猛的一抖,突然又变成了另一幅场景。那处看起来像是二十世纪初的土坯房,一个英姿勃发的男孩子叼着狗尾巴草,躺在房顶上。屋前有一架纺织车,车前坐着个穿少数民族服饰的女孩子。 虽然年轻了不少,但秋攸宁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男孩子就是少年时期的孟凯明。 “孟凯明,你又逃工,小心被赵扒皮打烂你的屁股!”女孩子埋怨的瞪了少年一眼,汉语说得有些生硬,用词也十分豪迈。 男孩子满不在乎的一招手,纺织车便的柿子树上就有一枚柿子凌空飞到了他手里。秋攸宁神色一凛,引力异能!难道先祖的异能不是在虫洞里变异出来的? “我才不怕他呢,”男孩子大口吃着红柿子,一挥手指向天空,中二十足的说,“大爷的征途在星辰大海!我敢肯定全宇宙不止我们地球一个生命星球,我以后要征服一整颗星球,我要用我的名字命名,我要做星球大王哈哈哈” 女孩子嫌弃的啐了一声:“还星球大王呢,晚上你就要变成饿肚子大王,烂屁股大王啦。” 男孩笑嘻嘻的从屋顶跳下,凑到她跟前将剩下那半柿子讨好的递过去:“那你做我的星球皇后好不好?” 见对方赌气不理自己,孟凯明随手一抓,又从柿子树上抓来一只完整的红柿子,在粗布衣服上擦了擦之后再次递过去:“你看我的超能力厉不厉害?哼哼,我要是不想被赵扒皮抓到,他才抓不到我呢。” “还超能力呢,就是变戏法儿。”女孩撇着嘴,到底还是把柿子接了过去,孟凯明当即捶肩捏腿一副狗腿子模样。女孩绷不住还是扑哧一声笑出来,两人打打闹闹了一阵,画面渐渐散开,转到下一个场景。 画面里孟凯明已经从少年长成青年模样,他奄奄一息的倒在草席上,肚子上有一个碗大的洞,肠子都漏出来了一大截,看起来已经命不久矣。 少女跪坐在他身前都快急哭了,四处奔走找医生,好不容易找来一个对方却表示没救了。 大雨瓢泼之中,少女眼中一片决绝,她划破自己的手心,用鲜血围着将死的少年涂了一个圆圈,又颤抖着树枝沾血,在圆圈里写下密密麻麻的咒文。她用秋攸宁听不懂的语言说着什么,声音高亢嘹亮,神情无比虔诚。 到第二天早上,少年肚子上的伤竟然奇迹般的愈合了,而趴在他身上的少女眼角,多出了一抹鱼尾纹。 孟凯明感激且深情的凝视着少女:“小石子,嫁给我好吗?给我生个小丹若。” 少女羞涩的点了点头,钻进他怀里。 秋攸宁疑惑的问道:“小丹若?那是什么东西?” 苏小白说:“奶奶是卡坦纳族人,丹若是他们族里‘祭司’的意思。我奶奶年轻的时候是卡坦纳族的祭司,她没有名字,就叫石丹若。如果后来祭司的位置传承给了别的人,她就要另外取名字了,不过直到最后奶奶都叫石丹若,因为她终生没嫁人。” 秋攸宁表情微暗,这是坐实了先祖负心汉的名头吗。 画面再次变换,这次是屋子里面。孟凯明满脸严肃的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那繁复的公式和图形看得秋攸宁头晕眼花。 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女人走到他身后,心疼的剪了烛芯:“很晚了,先睡吧。” “我就快算出来了,马上就算出来了!”孟凯明眼中的执念近乎疯狂,“nasa接收到的那条电波有规律,那是一条来自外星人的通讯,地球和火星之间肯定有个虫洞!” 女人抚摸了一下自己已经微微鼓起的小腹,叹了口气:“让你找到又能怎么样呢?没有人穿越过虫洞,我们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样的危险,也不知道虫洞后面的外星人还有多远。也许你一生都抵达不了那片星辰大海,我们为什么不能实际一点呢?” 孟凯明回头抱住了站立的女人,将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我不能让你们娘俩跟我一样做个普通人,你还要做我的星球皇后呢。” 女人脸上没有笑意,大概是已经听过太多这样的话,她近乎厌烦的摇头:“做个普通人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孟凯明微微握拳,屋子里的壁画便随之轻晃,他坚定的说:“我不相信老天爷给我这样的超能力,是为了让我做一个普通人的。我一定要找到那个虫洞!” 接下来的画面里只有苏小白的奶奶一个人,她痛苦的蜷缩在血阵内,虚弱的念着咒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当她从一个如花少女变成白发斑驳的中年女人时,地面上出现了一串宇宙坐标。 看着那个女人惊慌的坐在镜子前失声大哭的模样,苏小白和秋攸宁都不忍心再看下去,而下一个画面就转变到了病房里。 生命走到最后的老人颤巍巍的摘下呼吸器,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她转动昏黄的眼珠,定定看向画面外的两人,好像她真的能跨越时间与他们对视。 “我这辈子做过三件错事第一,帮凯明‘预言’虫洞第二,让余磊带着阿拉克妮进了虫洞,”老人艰难的说着,每一个字似乎都要喘息良久,“第三,把那孩子交给了凯明。” 老人双目无神的望着他们,痛苦内疚的说:“那个孩子继承了丹若的力量是祸种啊,丹若不可离族,我违背了祖训,已经受到了惩罚,只希望不要酿成大祸。” 穿过上千年的时光,秋攸宁明确的感觉到那老人在看自己,她这话就是在对自己说。 “大预言术,虽为预言,实则是在无数种可能中选一种必然。凯明的孩子,我不能帮你很多,我的力量已经干涸,只能做出勉强的预言。我看见火神祝融现世,灼烧生灵无数,造成滔天杀孽。你要阻止那孩子” 以地球上的时间来说,从苏小白的奶奶去世到现在也不过几十年的光景,她必然想不到虫洞那边已经过去千年,孟凯明早就作古,而她也不是孟凯明的女儿。不过这并不妨碍玉扣感受到她血脉之后的应变,画面逐渐黯淡,最终变成了一行字悬浮在空气里: “随回风以摇动兮,吐芬气之穆清。” 这句诗秋攸宁没听过,所以自动提取了其中熟悉的字眼,她愣了一下:“穆清?这事儿还和二哥有关?苏小白,你奶奶姓蓝吗?” 苏小白摇摇头:“刚刚不都说了吗,我奶奶姓石,是石丹若。” 秋攸宁问:“那这句话你听说过吗?” 苏小白沉思片刻,突然眼前一亮:“我就说怎么听着耳熟,这句诗我在奶奶的书柜里见过。是曹丕迷迭香赋里的一句,是描写迷迭草的。” 迷迭香赋?能和这个联系到一起的只有那个贩毒的迷迭会,她可清楚的记得曾经在参议会上搅动风雨的兰回就是在迷迭会里的。等等!随“回”风之“穆清”,难道兰回就是蓝穆清!? 秋攸宁心底猛地一沉,内心中十分不想相信这个可怕的猜想,但被这么一点醒之后越来越多的细节在她心中被记起:兰回和蓝穆清从没同时出现过,那个跳梁小丑一样的光头会长做出各种蠢事,但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蓝穆清得以登上参议长的位置,当蓝穆清得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之后,兰回立刻就失手被捕入狱。换位想一想的话,也许从一开始“兰回”这个身份就是为了让蓝穆清参与政坛的垫脚石。 再仔细想一想,兰回的身高比自己高半个头,刚好和二哥一模一样。 而这一切的布局丝丝相扣,天/衣无缝,首先让迷迭会提出解除omega禁足的提案,之后用迷迭香控制人心,再在凯明一政坛大伤元气的时候让兰回作死,之后半推半就的出来与他对擂,积累自己的名声民意。 这么算起来最后添了一把火的恐怖组织绑架人质案件,背后说不定都有蓝穆清的影子,不然他为什么那么巧在自己回来之前刚好坐上参议长的位置? 这是何等深沉的城府与心机!要不是玉扣里这句诗的点醒,她绝无可能察觉到。秋攸宁越想越胆寒,她无法相信温文尔雅的蓝穆清就是贩毒害人的兰回,但石丹若展示出的“大预言术”连虫洞坐标都能预言出来,死前的最后一句遗言又怎么会是胡话?秋攸宁惊疑不定,她现在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双子星,亲自去查证。 如果二哥真的是个城府深重的人的话,自己急匆匆赶赴前线,之后自爆“殉国”,现在凯明一还不知道被他搅出了多大的风雨。石丹若奶奶说“那是祸种”,只是想要权力,想参政的话可不算是祸种,毕竟对人民来说谁当家作主都差不多,她也不相信蓝穆清会是个苛于百姓的昏君。那么祸种一词必定另有所指,和火神祝融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那句诗说的真是蓝穆清,那他现在到底在凯明一上做什么? 180.忘情 一条简讯, 寥寥数字,加密传输进来, 绿色的元素点勾勒出“行星级”三个小字。 指挥室里有一颗巨大的星球模型, 其中被比亚联合国占领的地方涂成了红色,而共和国所属则被涂成蓝色。去年这零星的蓝色差点就要被红色完全淹没, 好在参议长阁下一手好棋,用“武器渠道”换对方退让千里,现在红蓝双方仍胶着在达荷要塞群附近。 蓝穆清站在星球模型前一边思索一边插小旗子,瞥了眼简讯后微笑道:“小孟果然还停留在行星级。” 偌大的指挥室里只有两人,沈非复看不懂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战略布局, 听他出声便随口应道:“阿乐发消息来了?” 蓝穆清点点头,可以看出他心情确实极好,甚至还多解释了两句:“我通读古今所有研究记录,尤其在克/隆人猖獗的那段时期, 有不少人和我愚蠢的父亲一样做过这种实验。妄图通过克/隆来复制一个星系级强者,哪有那么简单?如果这个方法真的可行的话, 我们人类就不会只有那么几个星系级了。” 沈非复第一次得知孟总统竟然是秋少将的克/隆人的时候非常震惊, 因为他无法想象前第三将军那样德高望重的人会做出这样违法背德的事情来。后来他的博士哥哥字里行间都表示着对父亲的鄙夷与厌恶,偶尔透露出来的辛秘让他简直不敢相信。尤其是博士哥哥其实和他家另外几个兄弟姐妹是同父异母这件事情。 他偷偷觑了一眼蓝穆清,这个人脑域异能的分析神乎奇迹,甚至能从你分泌的汗液、脸上的微表情、信息素释放量的多少来判断出你心里的想法, 比那些读心的异能者还要厉害, 在他面前任何想法都无所遁形。 “我其实并不赞同母亲插足别人的婚姻, ”蓝穆清果然察觉到了小保镖的心思,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可她是我母亲,她给了我这具身体,对此我深表感激。” 沈非复小声嘀咕道:“那你还把她关进疗养院?” “南林阿姨到死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还把她当作最亲近的妹妹,”蓝穆清淡淡说着,仿佛是在说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冷漠而嫌恶,“上了姐夫的床,还装出一副圣洁无暇的样子,我实在是看到就恶心。” 沈非复说:“您该治治洁癖了,博士。” 蓝穆清呵呵轻笑两声,将这个话题一带而过,他可不想又被小保镖在耳边旁边唠叨一整天“孝道”,这小子忠心且可爱,就是太直了。 “我得出的结论是凡克/隆者,97.3%不会继承被克/隆者的异能;而剩下的幸运的2.7%之中,无一例外会降级,”蓝穆清说,“原主是视野级,克/隆人便一辈子都是初进化,以此类推,小秋生来便是星系级强者,所以我猜测小孟应该不会超过行星级。” 沈非复想了想:“你怎么知道她之后还会不会进化?” “不会。”蓝穆清笃定的说,他伸手在空中画了一条上抛物线,然后点在了交界处:“赫尔兹曲线是最适用于引力异能的成长曲线,如果在三个月前没有进化的话,以后也不会进化了。小孟至今仍然是行星级,这也正符合了克/隆者异能的降级理论。” 沈非复说:“可是哪怕是行星级的暗力,我们也没有办法抵挡啊。” 蓝穆清胸有成竹的说:“我们不需要抵挡,我们只需要拖延就可以了。” 沈非复顺着他的眼神看向指挥室角落里的画架,画架上是一条人虫,而最后一个截面是那位少将拿起遥控器,指向另外一台笨重的电视机的样子。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可她马上就要回来了,”蓝穆清笑得十分愉快,“小秋在阿拉克妮里自爆的时候已经进化到星系级,压制住小孟不在话下。再加上左辻倒戈一击,比亚的问题就算是解决了。” 他筹划得头头是道,沈非复忍不住提醒:“万一秋少将不打算帮你怎么办?你要建立omega霸权的帝国,她可是个alpha。” 蓝穆清无所谓的耸肩:“所以我才要把商陶抓在手里呀。小秋也就回来坐坐,等家里的战火熄了,她总归是要驻扎到前线去的。我不介意在她去前线之后再推行第二步的计划。” “那祝融二型呢,她如果知道你制造病毒坑杀了上百万人”沈非复说到这里时长长叹了口气,“你不应该这么做,哪怕是战争也应该有底线,那些都是我们的同类啊。” 感觉到他情绪十分低落,蓝穆清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抚的承诺道:“你知道的,那是病毒不小心泄漏,不是我故意的,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也就沈非复会相信他“病毒恰好泄露进坎达尔要塞”的鬼话。 蓝穆清补充道:“没有任何证据留下,能影响她判断的只有各家的说法。而她和小孟本质上是一类人,只坚信自己认为的对错。只要商陶站在我这边,哪怕全世界人拿着真相‘污蔑’我,她也会相信我。” 沈非复犹疑的问:“可商陶会相信你吗?” “那是自然。” 蓝穆清笃定的话还没说完,一条紧急通讯突然弹出,视频里是孟山的警卫队长戚叔。这位精壮的中年汉子此时一脸慌张,他急匆匆的说:“二少爷,商陶先生不见了!” 商陶最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事情是从去年夏天开始的,那时候孟攸宁在壶口被伏击,左辻拿下坎达尔要塞,前边战场血肉横飞,但是对后方来说影响不算大,尤其是防御工事精密的孟山里。 那天清晨,商陶按惯例去给秋攸宁扫墓,但站在墓前的他惊慌的发现:自己竟然不伤心了。 不是那种时间抹去伤痕的不伤心,而是突兀的、没有任何缘由的,就那么无情起来。看见秋攸宁的名字,想到她的声音,不会心痛也不会心动,就好像一直以来覆盖在眼睛上的滤镜被突然摘掉,展露出平平无奇的回忆,就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 随着日子一天天流逝,他逐渐记不起来自己第一次见秋攸宁时的怦然心动,记不起来和她挤在战舰卫生间里的心跳加速,记不起来被求婚时的欣喜若狂倒不是他失忆了,那些画面、语言、动作他都清楚记得,但是就是记不起来深爱的心了。 他在逐渐“忘情”于秋攸宁,这很不正常。去掉那层滤镜之后,商陶冷静的回想与秋攸宁相识想爱的每一步,越想越觉得古怪,每次他们两人即将分开或者感情可能破裂的时候,都会阴差阳错的重逢在一起,就好像是被人刻意设计的一般。 就这样子持续了大半年,直到某天清晨,商陶一朝梦醒,惊出冷汗涔涔——他想起了自己在槐园基地的四年时光,于是便将一切都想通了。 当时他在进行操控阿拉克妮的训练,实验室突然爆炸,等醒来时已经被绑在了手术台上。那位深藏不露的omega博士亲自给他做了脑科手术,后来他便把槐园基地的四年给忘了,大概是怕他和安九思的关系影响到自己的计划吧。他不知道蓝穆清到底那一步出了问题,自己突然摆脱了对方“爱上秋攸宁”的命令,并且找回了记忆。 商陶回想起被自己深深伤害的安九思,内疚万分,只想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到第五军团去跟他解释。 然而孟山的防御天/衣无缝,从前商陶住在里面没有多想,现在仔细看看这防御分明是双向的,防止外敌潜入,也防止他逃跑,哪怕是平时假装出去逛个街都有一溜暗哨跟着。他不动声色,暗自研究了大半年的时间,终于瞅到一个机会溜了出去。 遥望联邦盖亚学院那间实验室,商陶眯着眼睛寒声道:“卑鄙的孟蓝秋家族,我不会就这么就算了的!” 孟蓝秋家千年以来只有蓝穆清一人传承了石丹若的“大预言术”,他没有可以参考的资料,族谱中对“石丹若”也只字不提,所以他自然不知道这种顶级异能是具有“唯一性”的——同一时间里只有会一个“预言”生效。 他在万千宇宙里选择了秋攸宁与商陶相爱的那个可能,强行加诸到了他们身上,而当他做出第二个大预言,让秋攸宁能够及时得到虫洞“牧师”的讯息回来时,第一个预言便已经失效了。 这是蓝穆清所没料到的。因为从始至终,这两人的“爱”都是他捏造的,他们这么久的相处也没有产生出真正的爱情,所以预言一失效,宇宙两边的人便同时清醒过来。 这一切蓝穆清还不知晓,乃是石丹若预言的“必然”。而此时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正是因为两代丹若扰乱未来的预言,由无数种“可能”酿造了将来一场“必然”的弥天大祸。 特勤科应急出动,全州搜索那名金发omega的下落,一时之间闹得鸡飞狗跳。蓝穆清想不明白商陶为什么要逃走,但他隐隐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偏离自己设定的轨道。一向温文尔雅的年轻博士第一次发了火,他勃然大怒的吼道:“愚蠢!废物!坏我全盘计划!” 蓝穆清急匆匆走到画板前,却踟蹰着不敢下笔,因为他看见了镜子里自己鬓间的白发。最终还是愤愤然一把丢下笔,向特勤科长命令道:“找不到他,你们就以死谢罪吧!” 181.Gula不可能这么可爱 商陶实在没想到, 自己只不过是在孟山宅了大半年, 外面就已经完全变了样。整个达荷要塞以北, 共和国领地被蓝穆清管理得严丝合缝, 他使劲浑身解数想要逃离,期间好几次差点被抓, 又凭借从槐园基地里学到的技能逃脱。 在他遍体鳞伤的昏迷之前, 看到了一张记忆尤深的脸——虽然只有两面之缘,但对方太过绝色,看过的人都不会忘记。 他想:果然是要死了吗?都见鬼了。 朦胧之中商陶感觉浑身上下都疼,好像有人划开自己的皮肤、肌肉, 那种被生剐的触感太可怕,或者是昏迷之前看见的那张脸太可怕,让他下意识就联想到对方做过的无数案件。 商陶想:我可以死,但不能被人活吃了, 这种死法太恶心! 于是他醒了。 睁眼就正好看见那人手持柳叶刀,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自己,仿佛在考虑先切那一块肉下酒。商陶猛地向后一缩,翻身便下了“砧板”,失血过多使得他动作失衡, 控制不住的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意料之中的刀光没有紧随身后, 那个灰发少年焦急的唉哟了一声:“你小心点儿啊, 伤口刚缝合, 我看看这又崩裂了!” 商陶警惕的盯着对方, 要不是被摔得两眼发花,他一定拔腿就跑——gu拿着刀在你面前晃,还能是好心帮你做手术来着? “你伤得太重了,忙活了一下午才刚止血,是想原地去世吗?”少年气鼓鼓的戳着他的额头,“我不是追杀你的人,你应该庆幸先被我捡到了,要是先遇见影叶的人你现在就完蛋啦。” 商陶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gu真的是好心帮我?为什么?他突然想到几年前在州立第一监狱附近的那次偶遇,以为自己找到了原因。再抬头发现自己刚刚躺的也不是砧板,而是手术台,周围是一些简陋的手术器具,并没有什么吃剩下的人肝或者骷髅头,看来这里真不是他的厨房。 商陶沙哑着声音问:“这是哪儿?” “总统府。”谷乐说着调低手术台,将他推了上去,不可避免的又压到伤口,鲜血再次涌出。他急忙转身找缝合工具,调配血浆输血,动作熟练得像一个久经医场的老教授。 商陶咬着牙忍受那细针在自己身上穿刺的剧痛,额头上冷汗涔涔,牙龈都被咬出了血,浅浅的血迹顺着嘴角滑落。谷乐瞥了他一眼,伸手无比自然的卸掉下巴,塞进去一块毛巾后又单手给他接上,期间另一只手还在不停的缝合:“别硬咬着,小心舌头。” 他动手术时专注而精湛,像是完全换了个人,直到处理完商陶所有的伤口后才抹了把汗,将血包挂在吊架上,毛巾取出丢在一边,有些歉疚的解释道:“我想你可能不太愿意被别人发现,所以自作主张进行了些简单的医疗,你如果想去医院我也可以帮你联系。” 商陶上下打量着他,想问的问题太多了:你怎么还活着?还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你居然会古老的人工手术?我怎么会在总统府?最终他犹疑的开口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谷乐挠了挠头,满不好意思的说:“你倒在路边,我想就这么放着不管也不好。本来想把你送去医院的,结果你抓着我的手说‘不去’,我就只好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gu居然会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态,是他有毛病还是我失血过多产生了幻觉?商陶扫过对方身后的手术工具台,距离自己太远,听说gu也是搏击高手,相比之下自己受伤过重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依然是肉在砧板上的危险境地。他可不会因为对方帮自己缝合了下伤口就放松警惕,没准是保证食材的新鲜度呢? “你没死?”商陶一边闲扯一边恢复体力,争取在对方暴起攻击时能有一点抵挡的力气,“我听说你和夫诸一起炸了。当时秋秋攸宁还说你浪费她家一架传奇机甲。” 一想到秋攸宁是蓝穆清的帮凶,是骗自己感情的alpha,商陶就不可抑制的厌恶,又怎么可能用她的“爱称”?好在谷乐根本不了解他们之间的过往,所以没看出商陶的异样,甚至他都不认识商陶。 所以他脸色一僵,闷闷的低下头:“你也觉得我是那个杀人犯?” 商陶挑了挑眉,什么叫“也觉得”?难道不是吗——这样一张沉鱼落雁的脸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长出来的。不过仔细来看,这个少年明显比gu要小,看样子也不过十五六岁,而当时他遇见gu时对方可是个成年人。 “你认识那个杀人犯?”谷乐执拗的不肯说那个名字,因为他自己也觉得那名字和自己的名字太过相似。 “见过两次,”商陶想了想补充道:“我觉得你不是gu。” 谷乐惊喜的抬起头:“真的?” 商陶点点头:“gu怎么会救人?不过你和他长得那么像,双胞胎吗?”孟攸宁和秋攸宁长得也一模一样,足以见得这世界上也是有长得相似的两个人的。 “不是,就是长得像,那些人因为这个一直在污蔑我!我就说我不是,你是第二个相信我的人,第一个是孟攸宁。嗯,你知道她吗?就是比亚联合国的总统,她这个人看起来凶凶的,色色的,其实人还不错”谷乐一下子来了精神,扑到手术台边,浑然不知自己的要害已经完全暴露在一个槐园特种兵的眼中。 商陶的眼睛扫过对方的脖颈、心脏、下腹,最终懒懒的收回目光:“她估计就对你一个人不错。”他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总不能拿刚救了自己的人当人质。更何况孟攸宁可能因为这少年的脸宠爱他,却不会因为一个替身放过要挟蓝穆清的重要筹码。 从蓝穆清疯狂的追捕他就知道了,自己于对方应该还有大用处——用脚趾想都知道,自己最大的用处就是对阿拉克妮的人体炸/弹,至于要用自己这个“炸/弹”讨好哪个军团是对方的事,总不可能是他心心念念的第五军团。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其他任何一个军团,想必对方都会给蓝穆清一些满意的回礼。 谷乐还在絮絮叨叨的讲自己和孟攸宁之间的奇闻趣事,商陶听得出来孟攸宁是真的很宠他,连失手让重要囚犯自杀这种事也不过一笑置之,但他现在对“攸宁”两个字很恶心,于是开口打断道:“你怎么会人工手术?这种古老的技巧很久之前就失传了,现在医院里大多都是机器手术。” “这些东西好像天生就在我脑子里,”谷乐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得意的说,“我一看到你就知道该怎么动手止血,而且我做的也不错。” 商陶说:“除了没用麻/醉剂之外。” 谷乐报赧的嘿笑道:“你重度昏迷,我这儿器材简陋,不敢用太多麻/醉剂。” 他们现在正是在白阁里,小使官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回来个人,其实这事儿早就被汇报到了总统桌上。孟攸宁沉吟片刻,对暗哨队长说:“帮他瞒着,别人任何人接近白阁。” “是。” 前些日子孟攸宁还在想商陶要是真在比亚这方就好了,现在对方就真送上门来了。最好的处理方法当然是把他打包送到安九思那儿,借此换第五军团不再针对谷乐的身份。但孟攸宁记着对方当初在监狱外帮过自己,不想就这么把他当成交易物品一样送出去,好歹等他伤好,问问他自己的意见吧。 有了总统阁下的默许,谷乐“偷”各种药剂的行动无比顺利,几乎是想要什么就能“偷”到什么,偶尔偷不到的抱怨两句,第二天后勤部就会进货,还放在他最顺手的地方。对此使官先生表面不动声色,心里乐滋滋的想:总统阁下就是闷骚,明着追我又不会怎样! 这天,商陶伤好的差不多了,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他将一枚金光闪闪的戒指放到桌上,冷淡的开口道:“想你帮我做件事,这东西送你。” 谷乐好奇的拿起戒指咬了咬:“轻合金的欸,会不会太贵了?” “比你想象中更贵。”商陶说。 那是三年前秋攸宁送他的订婚戒指,里面有与天契皇闻天的出兵合约,相当于三次天契军团的援助,这价值可不是什么轻合金能比拟的,用好了能让比亚一举击败共和国。 “那我不能收,”谷乐认真的把戒指推回去,“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相互帮助不需要送礼。” 商陶凝视他片刻,突然笑起来:“好吧,那算我拜托你一件事。这玩意儿嘛你帮我收着,改天如果见到秋攸宁了,替我还给她。” “秋攸宁?”谷乐歪了歪脑袋。 “你家总统的姐姐,”商陶嗤笑着摇摇头,以前就听说有可以放进脑子里防读心的仪器,想来秋攸宁肯定是装备了那东西,否则以自己的异能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她的异样。饶是如此她也够会演的,还说什么“正大光明”,孟蓝秋家都是小人。 商陶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和另一枚戒指,严肃的说:“这封信和这个信物,希望你能帮我送到第五军团团长安九思的手上。” 信物是当初安九思在凯明二上给他的戒指,为了防止中途被人截下,这封信的前半段是用孟攸宁的口吻写的,后半段才是他们在槐园基地里学过的暗语,想必安九思一看就能明白。 谷乐接过两枚戒指和一封信,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好了,保证送达!” 182.打天边来了个脑子 时间一晃便又过去了大半个月, 秋攸宁急不可耐的满世界寻找宇宙飞船, 然而地球的航天科技真的很有限。图纸倒不是什么问题, 她的智能终端里有最精细的飞舰模型,可那些材料和工艺却是地球上找不到的;她空有图纸,却找不到可以把它造出来的人。 宇宙飞船因为要考虑宇宙辐射、能源动力等等复杂情况, 耗资甚巨, 四大家当年集全族之力也才造出那么两艘飞船, 就算真有哪个国家偷偷建造了, 也一定是看得死死的, 断然不会借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 苏小白拍摄完了峨眉的最后一集, 杀青宴之后又被导演拖去唱k, 剧组里有个歌星出身的小明星,最近傍上了大款春风得意,一伙人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 明明耳朵快被强/奸还要拍手称赞, 疯闹到晨光破晓才散伙。 凌晨五点半的冬天格外的冷,苏小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口罩下的俊脸被冻得通红, 被寒风这么一吹, 酒劲儿倒是散了不少。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嗡嗡震动, 他拎起来一看:完蛋,78个柯少的未接来电我还能活着爬下床吗? 他秉承着早死不如晚死的缩头乌龟心态, 将手机关机。 “谁啊?”秋攸宁问。 苏小白十分佩服这个熬了通宵完全没有任何疲倦感的强大人妖, 借着酒气豪迈的说:“粉丝, 脑残粉那种!” 秋攸宁将他塞进保姆车,嫌弃的挥了挥鼻子前的气味,想了想还是坐到了前座上:“脑残粉还能知道你的私人手机号?卢哥的工作做的不到位啊。” 借酒装疯的苏小白一点都不想继续跟她讨论那位“脑残粉”,他用脚趾甲都能想象到对方现在炸毛的样子,死刑前还不能给人喘口气了?他故意将头凑到前座上,张嘴便准备啃alpha的耳朵:“咦,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不去宇航局偷小飞船了?” 秋攸宁一巴掌将那张咸猪脸拍回后座,没好气的说:“别凑过来,让你那个控制狂未婚夫看到,又要来烦我。” 她为人从不说谎也不擅长玩文字游戏,最近隔三岔五的失踪,被苏小白问起去哪儿时偶尔就会说漏嘴。好在苏小天王早就习惯了她中二病天天发作,权当作超人妄想症。 苏小白瞪大了眼睛,矢口否认道:“才不是未婚夫!”柯敏钥那种级别的权贵,私底下包养名星玩玩可以,怎么可能公开?再说了,出柜集团继承人?除非他苏小白想被天娱雪藏到死。 “可你们都做过那么多次了。”秋攸宁有些疑惑。 苏小白害臊的瞅了司机一眼,那人的耳朵明显动了动,他不自然的干咳两声:“上过床就要结婚?我的超人欸,你的观念还停留在明朝吗?” “不喜欢为什么要上/床呢?你们又没有”信息素的影响。她及时咬住话头,差点又露馅了。 苏小白困乏的靠在座椅上,撇了撇嘴没回话,从恒温箱里取了瓶蜂蜜柚子茶,小口小口的嘬着解酒。 刚刚苏醒的城市不算热闹,除了偶尔飞驰而过的的士和街边的清洁工之外没有多少行人,可以说是一天里难得不堵车的时候。 保姆车里一片安静,只有苏小白喝水的咕噜声,和秋攸宁滑动手机轻微的摩擦声。狭小的空间里飘散着蜂蜜甜腻的香气,秋攸宁抽了抽鼻子,下意识的皱眉道:“糖分太多了,不利于健康。” 苏小白哦了一声,也没说话,后座响起拧瓶盖的声音。 司机不由得十分好奇,这个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之前就听说苏小天王请了个保镖,还是什么武林高手,会轻功的那种。他原本是不信的,毕竟哪儿来那么多武林高手,怕又是什么小情人的角色扮演。然而第一眼看见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他是退伍军人,对这女人身上的杀伐的气息十分敏感。动作干净利落,眼神凌厉果决,这可不是一两年的新兵蛋子能练出来的眼神,必然是在战场上见过血的。 而她和苏小白之间的关系也不像是老板和保镖,这女人面对正当红的小天王一点谄媚追捧的意思都没有,语气中甚至还有点管教的意味,更稀奇的是嚣张傲慢的苏小天王竟也服她管。不像是保镖,也不像是情人,真要说的话倒像是请来的军训教官。 可是明星要军训做什么?练八块腹肌应该去健身房啊。 三人又沉默了一段路,天渐渐亮起来,身边穿行的车辆越来越多。司机规规矩矩的驾驶着保姆车——后面这位可金贵着呢,据说头发丝儿都投了上千万的保险——宁可慢一点也不能让他受伤。他自嘲的想,我当年开核弹运输车的时候都没这么小心过,有钱可真好啊。 司机疑惑的看了看天空,明明方才已经天光大亮了,现在却又阴沉下来,街道上狂风呼啸,时不时就能看见店门口的展架被吹飞,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大风卷起的杂物在空中飞舞,极大的影响了车行速度,路上喇叭声此起彼伏,苏小白宿醉本就头疼,被这么一吵更是烦躁:“按什么喇叭,内陆还能海啸不成?不就是风大点儿嘛。” 天色越来越暗,迫不得已的司机只好打开车灯,此时车身已经有些摇晃,街边商店的玻璃被吹得哐哐作响,昏暗的天空上卷着各种被吹起来的杂物。他不敢打开全景天窗,怕玻璃破碎掉下来伤到后面的金贵主儿,只能将头凑近车前窗向上看:“这么黑,难道日食了嘛” 声音戛然而止,司机一脸见鬼了的表情瞪着天上,苏小白连忙凑上前去看,待看清楚天上那个庞然大物之后,也是一副呆若木鸡的神情:“我的妈呀抖森该不会在上面吧?” 天空之上,一艘遮天蔽日的宇宙飞船凌空悬浮,一眼竟看不到边。这狂风正是它下降引起的风压,而太阳也被这庞然大物遮了个严严实实。它通体漆黑,外壳上伤痕斑驳,秋攸宁一看便知道那是长时间的宇宙航行导致的。 为什么会有一艘行星级飞舰突然降落在这个下等文明的星球上?她这些天常在宇航局晃荡,知道地球人总在愚蠢的向宇宙发出讯息,这种做法极其危险,毕竟一颗不在联邦保护法有效范围内的资源星球,就像一块没主的肉排,最受星际海盗欢迎。到时候强行签下下属文明的契约,都没地儿哭去。 无论是被地球人招来的,还是自己找来的,这艘飞舰看起来应该没有敌意——它没有贸然落地,怕是顾虑这里原住民的安危——毕竟以这艘飞舰的体积来看,压都能压死上千万人。 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种庞大宇宙航行器的地球人惊慌失措,联想到外星人入侵的电影场景,大部分人都不觉得这艘大飞船是来友好邦交的。街道彻底堵死了,尖叫大吼的喧哗伴着喇叭声震天响,很快就有人弃车徒步逃离。他们所处的这条街道在飞舰正下方,若对方真碾压下落,以人类的小短腿儿也不可能逃生。 两边的人行道上挤满了人,稍有不慎便会被挟裹倒地,然后挣扎两下就没了声。有聪明的人从车顶上跳跃行走,车顶上不停传来砰砰的踩踏声。 司机的意思也是从车顶先跑再说,虽然他看出来了对方下压的范围极大,但人总不能坐以待毙。秋攸宁拉着苏小白跳上车顶,三人飞速向外撤离。 这艘飞舰放在击蒙星系内也是大型行星级飞舰,只有军团才会配备,秋攸宁暗自估摸着它的重量,要是异能没出问题自然不会把这艘小船放在眼里,动动手指的功夫就弹飞了。可她现在异能冬眠,关键时候只能用一瞬间,之后会陷入昏迷;看这飞舰的体积,要弹飞它的话秋攸宁估计自己得晕起码一星期。 地球上度月为年,她可没时间在这里昏迷那么久。 秋攸宁对联邦十三军团的武器配备了如指掌,就算只看底部也知道这艘战舰不属于任何一个军团,它的构造与材料和击蒙飞舰完全不一样,是她从未见过的文明造物。 “我们要跑到哪里去?”苏小白大声喊着以缓解自己内心的恐惧,余光瞥间路边有个女孩子正一脸兴奋的举起手机拍自己,不由得一阵无语,“别拍了!快跑啊!” “啊啊啊啊啊酥酥跟我讲话啦啊啊啊啊” 苏小白:“” 他一分神差点脚滑摔下去,幸好被秋攸宁拉了一把,后者蹙眉道:“先去人少的地方,慌乱无序的人群很危险。天上的大家伙看样子不会下来,地球人就爱自己吓自己。” 司机突然脚步一顿,紧张得都没注意到秋攸宁‘地球人’的诡异称呼:“不对啊,你们看那是什么!?” 天空之上,那个巨大的外星飞行器突然向下打开了八个大口,一大群小黑点从那些开口里飞下来。秋攸宁的视力最好,首先便看清了那东西的真面目,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那是一个种她从未见过生物,形似一颗颗巨大的脑子,长着眼睛和细长的口器,却没有手脚或者其他器官,看起来十分恶心。它们被空投洒下,第一个正好落在马路边,那颗浴缸大小的脑子盯着身边惊呆了的人类打量了两眼,口器突然伸长,笔直刺进了那人的眉心! 不到两秒钟的功夫,那个倒霉的路人便被吸空了脑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83.大概是格格不入 秋攸宁猜错了, 她以为这艘飞舰没有贸然碾压下落,应该不至于那么野蛮。却不料对方马上空投了一大批食脑怪, 这来势汹汹的模样分明是在表明——没有碾压是怕压烂了食物!这不是睦邻友好的星际邦交,这就是赤/裸裸的侵略。 “就知道那样招摇过市会惹祸!”秋攸宁皱眉说。 连跃迁折叠技术都不会的下等文明,不好好藏起自己的坐标, 反倒四处发“请帖”, 真以为宇宙里都是好心人吗?也不看看击蒙七大文明打了多少年, 也就阿拉克妮入侵之后才一致对外, 就算这样, 天契还贼心不死的偷袭呢。 弱星无外交。 原本还有些胆子大的在拍宇宙飞船的照片发微博, 这一幕出现后现场完全乱了套, 人类彻底明白过来, 天空上那个大东西来意不善,而这不是拍电影, 没有什么钢铁侠、绿巨人会从天而降拯救世界。尖叫声与小轿车被踩踏发出的示警声混在一起, 还有同伴走丢后声嘶力竭的呼喊,被推搡时凶厉的吵嚷。 越来越多的人发觉了车顶上的捷径,路越来越难走,秋攸宁干脆将苏小白扛在肩上,alpha的肩膀正顶着他的胃, 一颠一颠的难受得差点把宿醉的酒全吐出来。苏小白为了分散注意力, 眼睛四处乱看, 发现周围已经有不少食脑怪降落在地面上。 那些怪物行动迟缓, 在地面上翻滚前进, 拖出一道道浅褐色的水渍。它们并不挑食,谁在自己面前就吃谁的脑子,往往吸干一个人的脑浆之后会停在原地一两分钟,之后再继续猎食。以这些食脑怪为中心空出来一个个圆圈,再慌不择路的人也不会靠近。它们的速度只相当于人类步行,不过能伸长缩短的口器很麻烦,往往出其不意的就会插进猎物的脑子里。 有个男人被推挤进猎食圈,绝望之下随手拾起手边的树枝,孤注一掷的削向食脑怪的躯体,居然轻松就削下来一大块。被弄伤躯体的食脑怪行动更加迟缓,那男人借此躲过了口器一击,兴奋且后怕的嚎叫着远远躲开,重回人群之中。 有他的范例之后,一些胆大的人开始尝试攻击那些食脑怪,它们全身上下好像只有口器灵敏坚硬,其他地方软绵绵的真如一颗大脑,随便拿个塑料棒都能捅穿。被逼急了的人开始拿武器反击,食脑怪不会防御,只是在不停的进食,只要不是被打散到无法行动,它们的第一目标总是人类的大脑。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喧哗声中苏小白只能大吼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外星人他妈的也不是很厉害嘛!” 苏小天王被人像沙包一样扛在肩上,惊骇激昂之下甚至爆出了粗口,将自己的偶像包袱丢到了姥姥家,所幸食脑怪被空投下来之后,就再没有疯狂的粉丝抓拍他了。 秋攸宁奔跑的速度极快,还伸出另一只手帮司机带着司机,三人如一阵旋风般冲出人群最密集的主干道,停在人稍少些的巷道边。她从没见过这种生物,但这并不妨碍她的判断,她神情凝重的说:“这些生物太弱了,这么肆无忌惮的冲下来只有两种可能。” 被她放下来的苏小白干呕了一阵,脸色惨白的问:“哪两种?” “一,它们不是原生生物,是被造出来的人造生物,拥有一定的战略作用。比如说自爆、携带病毒、侦察等等,”秋攸宁说,“二,它们有伴生生物。” 苏小白从街边的小超市里拿了瓶矿泉水润润喉,营业员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找不到零钱,便将手上的限量版朋克戒指放进了柜台里:“什么是伴生生物?” 秋攸宁说:“两种生物相伴相生,彼此互助。如果真的是第二种可能性的话,看这些脑子软趴趴的程度,它们的伴生生物应该很强” 话没说完,一直看着天空上那艘巨大宇宙飞船的司机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颤抖的指向天空:“那是不是就是你说的,伴生生物?” 天空之上,行星级飞舰下腹再次打开八个大口,位置分别在之前那八个口子的附近。紧接着一批长着翅膀、只有四肢没有躯干的怪物俯冲而下。第二批怪物没有大脑和躯干,两米多长的四肢黏在脑袋大小的肉球上,背后还有一对蜻蜓般的翅膀。它们没有五官,身体上覆盖着坚硬的褐色甲胄,四肢的最后一节宛如螳螂臂,半米长的骨刃锋利无比。 这些肢体怪甫一出现便一对一的紧跟在一只食脑怪身边,它们不主动攻击,但任何靠近它们“大脑”的人都将被锋利的骨刃劈成两半。哪怕钢管击打在甲胄上都难出现点凹痕,四肢爬行的速度却快如闪电,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七八个人腰斩,战斗力与食脑怪天差地别。 人群的恐慌再次升级,慌不择路的四散而逃。 轰隆一声,一对伴生的食脑怪和肢体怪坠落到巷道里。 苏小白僵硬的扭头,正好与那大脑怪的眼睛对上,他大惊失色的尖叫起来,眼睁睁看着那口器向自己刺来,突然被人猛地拽了一把,险之又险的与死神擦肩而过。秋攸宁左手拽着苏小白丢到身后,右手准确的捏住食脑怪伸过来的口器,手腕反转,咔嚓便将那细长针管折断。 口器受损的食脑怪反应尤为剧烈,整个脑子都颤抖起来,与它相伴的肢体怪怒不可遏的冲上前,两米长的四肢像四柄长刀,迎头便向秋攸宁斩落! 司机不忍心看的闭上了眼睛,却在下一瞬间听见几声脆响,睁开眼时那只肢体怪已经被打断四肢一动不动,坚硬的甲胄寸寸崩裂,连食脑怪也被秋攸宁顺手打散。他咽了口唾沫,瞠目结舌的看着那女人只是活动了下手腕,抱怨嘀咕:“不会空手搏击的机甲师,不是好异能者。” 苏小白方才没有闭眼,所以他清楚的看见了alpha是以怎样一种碾压的姿态轻松干掉这两只外星怪兽的,情不自禁的怪叫:“秋攸宁,你外号该不会叫惊奇队长吧!?我这保镖请的是不是太物超所值了?” 秋攸宁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我,绝对物超所值。” 联邦少将,第三军团准军团长给你做保镖,这可是参议长都没有的待遇。 她说完看向天空中仍在不停空投怪物的飞舰,皱眉道:“虽然这些生物很弱,我没办法一口气全部解决掉。”它们夹杂在人类之中,哪怕她恢复了异能也不能无差别使用引力场,这也是引力异能的弊端——强则强矣,却不适合地表上的战斗。 司机瞥了眼被肢体怪横切的公交广告牌,无语的想:这哪里弱了 “要想彻底消灭这些生物,必须得进到那个飞舰里去。”秋攸宁不动声色的说。心中其实非常激动,这不就是她一直苦苦搜寻的可跃迁飞行器吗!如果能把它抢下来,再加上在石丹若玉扣里看见的虫洞坐标,她就能回去了!要怪就怪这批外星生物选的入侵时机太不凑巧,打劫的马上要变成被劫的了。 苏小白错愕的问:“进到那里面去?请问你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天空上其实已经有武警特别反应部队的直升机向那个庞然大物靠近过,然而但凡接近的全都被炮管无情击落,潜入敌方内部,跟在地面上打打怪可不是同一个级别的难度。 秋攸宁点点头,还没开口眼前突然冲来一辆跑车,那辆红色法拉利划了个漂亮的漂移,笔直停在苏小白面前。车窗摇下,可不正是柯敏钥柯大少爷? 苏小白目瞪口呆的看着金主,第一反应是那78个未接来电,不由得讪笑道:“手机没电了” 柯敏钥满头是汗,焦急慌张的表情在看见苏小白后放松下来,随便披着睡衣的青年上下打量了两眼金发明星,见他毫发无伤后总算彻底安心下来,侧了侧头:“上车。”他犹豫了一下,对秋攸宁和司机颌首道:“你们也上来吧。” 三人钻进车内,跑车绝尘而去。 与此同时,宇航局的会议室里,一群高官及研究员惴惴不安的站立着,他们身前是一块巨大的显示屏。 没有人讲话,死寂压抑的气氛大约持续了十余分钟,那块显示屏终于嗡的亮起,一团灰色的人形迷雾出现在屏幕中央,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迷雾开口,语气温文有礼:“不好意思久等了,学习你们的语言浪费了几分钟时间。” 众人面面相觑,学习一门语言竟然只需要几分钟时间?他们如果知道对方说的是“地球上所有的语言”而非汉语一种的话,只怕会更加震惊。这则通讯来自天空上的宇宙飞舰,它主动要求与人类最高统治者通话,而通话将同步于在nasa、rka等全球各地。 宇航局长激动的问:“你是来自于外星文明吗?” 那迷雾点了点头:“以你们地球人的定义来说,是的。” 军/委主席皱眉问道:“是来侵略我们的?” 迷雾一本正经的说:“当然不是——你们的资源等级太低,侵略你们得不偿失。单单是制造这批信息搜索器就花费了我1.5个单位级的资源星球。” 众人听不懂它所说的单位级资源星球是指什么,但从语气中不难听出对方对地球的嫌弃。外交部长问:“既然你不是来侵略的,为什么要屠杀我们的人民?” 迷雾纠正道:“不是屠杀,是信息搜索。” 外交部长脑中灵光一闪:“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你有什么东西掉到地球上了吗?” 迷雾赞赏的“看”向他:“是的,我来迎接我的主人,她不幸遗落在此。” 军/委主席说:“我们可以帮你找他,请你立刻停止对地球的侵略行为!” 迷雾高兴的说:“那真是太感激不尽了。” 外交部长问:“你的主人有什么特征?有画像吗?” 迷雾停顿了片刻,遗憾的摇头:“我不知道她是什么生物,但既然在你们这儿这么久也没被发现,大概和地球人长得类似。我不大清楚她的性别、年龄、声音、相貌,但她大概和你们格格不入。” 众人越听脸色越难看:什么都不知道这特么怎么找!? 军/委主席冷哼道:“您是在为侵略找借口吗?我们人类虽然弱小,但也有玉石俱焚的决心,你可能没听说过一种叫核弹的东西?” “核弹,一级污染炸/弹,足以毁灭侦察舰。”迷雾一板一眼的说。 军/委主席眼角一跳:侦察舰?这么大一个玩意儿,居然只是侦察舰! 果然,迷雾继续开口道:“不足以对能源舰、战舰、指挥舰造成影响,如侦察舰无法完成任务,将派遣战舰接替,由于战舰体积过大,可能造成引力潮汐,引发巨大海啸现象,望诸位做好准备。” 它不动声色的威胁了一把,外交部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劝说:“你这样不停的屠杀我们人类,也不一定能找到你的主人,更何况你不是说你主人跟地球人长得一样吗?被你误杀了怎么办?” 迷雾说:“不会,我的主人比派遣下去的信息搜索器要强多了。这不是屠杀,而是信息搜索,我需要你们脑子里的资料,只要主人站在我面前,我自然便知道是她。” 众人沉默无语,迷雾礼貌的颌首:“按照六度分离原理,我最快只需要提取六个人的脑子,就可以获得主人的信息,感谢各位倾力配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84.依星球大战所见 一路上柯敏钥的脸色阴沉无比, 苏小白好几次想开口解释都被他瞪了回去。街边不时会路过食脑怪和肢体怪, 但它们往往对路边毫无防范的行人更感兴趣。应急反应部队已经出动,全副武装的特警成群结队,与那些怪物对峙。空袭警报已经拉响,人群开始向各个防空洞撤退避难。 法拉利划出一道红色的闪电, 开过绕城高速, 直到市郊才放缓速度。到这儿已经脱离了天空中飞舰的垂直碾压范围, 但如果对方真的笔直砸下来的话,引起的冲击波别说是市郊,连周围的城市都难以幸免。 苏小白原以为柯敏钥是想要带着他们逃离s市——这个想法让他受宠若惊,什么时候一个包养情人也值得柯少亲自来救了?可柯敏钥只是将车开到了市郊,经过层层关卡后进到了一个地下防空洞里。 这绝对是战时大型防空洞,里面的空间飞机场还要大,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装甲坦克, 还有不少神色凝重的士兵小步跑过。柯敏钥将车停在停车区, 示意他们跟紧自己, 他瞥了眼一直看不顺眼的人妖, 皱眉道:“别乱看, 别乱说话,这是军事基地。” 见他终于肯吭声,苏小白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柯少,我们这是来做什么?” “看不见天上那个大家伙吗?来保命的, ”柯敏钥翻了个大白眼, 极不悦的说, “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都不接,是要把我急死吗?” 看来他是早就有渠道得知了宇宙飞船的降临。苏小白讪笑两声,凑上前给他捏肩膀,心想谁知道你突然这么好心啊,还以为是查岗的呢。 柯敏钥极为受用的弯起唇角,像只被讨好的傲娇猫:“这里是附近最安全的防空基地了,专家做过评测,就算天上那个宇宙飞船直接砸下来也不会有事。我先带你们去休息间” 话音刚落,一个戴眼镜、穿西装的男人急匆匆跑到柯敏钥面前,不由分说的拉着他便跑:“我的大少爷欸,你跑哪儿去了?董事长正在会议室,找你过去旁听呢!” 柯敏钥极不耐烦的摆摆手:“我又不懂他们那些什么战略战术,旁听什么?”他的力气不如那个表面斯文的男人,硬生生被拽着走了好几步,害怕苏小白在这儿乱走遇到什么危险,只好向小情人勾勾手:“跟上啊,想被军官当成间谍逮捕吗?” 柯敏钥的父亲,当今天娱集团的董事长是退伍军人这事儿苏小白知道,但金主向来是个纨绔浪子,也从来没跟情人详细说过自己老爹,所以当苏小白懵懵懂懂被带进会议室时,被对方胸前的一串勋章闪花了眼。 原来金主不只是富二代,还是个军二代,难怪天娱一直霸着国内娱乐圈的一哥地位,从来没人能动摇。 柯父横了逆子一眼,再看见对方还跟着三个小尾巴,尤其是其中一个还是他眼中钉的时候脸色黑得堪比锅底。柯敏钥倒是视若无睹,拽拽的回了老爹一记白眼,在阶梯会议室在后排坐下。苏小白被那凌厉的目光盯得冷汗直冒,秋攸宁察觉到异样之后不动声色的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 柯父挑了挑眉,有些讶异对方竟完全不畏惧自己的气势,拉过秘书询问那个一米八的女人的信息,听完之后脸色又黑一层。 阶梯会议室里正在讨论天空上那个宇宙飞船和突然降临的生物,这种机密会议原本柯敏钥是不够资格参加的,不过柯父一直想要这个独子参军报国,觉得这种国家危难之际正是激发男儿热血之时,便强行叫人把他拖进来了。只可惜柯大少爷对这些导弹、歼击机、武装库存等等丝毫不感兴趣,插上耳机就趴在小桌板上呼呼大睡,看得柯父青筋暴起,只想现在就把他拖出去家法伺候。 台上的一名军人正在慷慨激昂的动员,秋攸宁只听了两句便不赞同的摇头:“它们不是来占领地球的。” 他们坐在阶梯室的最后一排,低声的话语自然没有被讲台上的人听见,倒是秋攸宁正前方的一名军官回过头,他先上下打量了秋攸宁一番才缓缓开口问:“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秋攸宁也打量着这个军官,对方看起来年逾六十,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眼睛明亮得像鹰,虽然只是简单一句问话,却隐隐有些命令的意味,一看就是惯常发号施令的上位者。这样一个人怎么说也该坐到阶梯教室的前三排去,怎么和柯敏钥这种边缘人物坐在一起了? “因为不划算,”秋攸宁还不至于在一个原始人类面前矮了气势,从容不迫的缓了几秒才答道,“那种级别的飞舰进行一次远程航行的能耗都是地球‘出不起’的,特地大老远的跑来侵略这样一个没什么油水的小星球?除非它们指挥官脑残了,不然就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那军官挑了挑眉,这女人的分析正好吻合了迷雾的表述,而且看她的表情神态也不像是在胡扯,难道知道什么内情?他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那你说它有什么目的?” “借路、补给、抓人,”秋攸宁想到的是正规军团可能降临小行星的目的,又联想起大街上看到的两种怪物,“耀武扬威?顺路打劫?” 最后两种是典型的星际海盗做法,他们常年被正规军追得四处逃窜,如果路过一颗资源星球,无论大小总是要抢一通的。他们往往先屠杀一番,将原始土著民吓怕了之后再大行勒索,这倒和方才看见的情况对得上。 又说对了,军官眯了眯眼睛,这艘宇宙飞船还真是来“抓人的”——如果迷雾没撒谎的话。 “哪种可能性比较大?”军官问。 秋攸宁干脆的摇头:“判断不出来,都看不清来的是什么飞舰,单凭那几只外星生物的话这几种都有可能。” 她管辖下的军队是绝不会做欺压弱小文明的行为的,但这种事情在其他军团并不少见,尤其是兽人星的第十军团,经常是食物没带够,找小星球强行征税,这种情况在联邦军事法庭上屡禁不止,就算抓到了实际证据也就是革除一两个军团长的惩罚。毕竟击蒙需要十三军团来抵御阿拉克妮,不可能将一整个军团裁兵。 头顶上的飞舰虽然不属于联邦十三军团中的任何一个——击蒙星系和太阳系距离太远了,秋攸宁并不奢望自家军团能找过来——但是对方的目的无非就是这几种。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信息的?” 秋攸宁干笑两声,扯着马虎眼:“瞎猜的,星球大战上都这么说。” 军官微微皱眉,知道对方绝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简单。他想了想,从平板上调出几张图片递到秋攸宁的桌上,那是卫星俯视图,图中正是天空上那个宇宙飞船的全貌——造型是小半截圆环,大概占“全圆”五分之一的弧度,内径向着天空,外径向着地面,看起来就像是一片香瓜。 “这是飞船的样子。” 秋攸宁仔细看了看,舰身布有全方位观测台,动力引擎颇多而炮管不足,应该是为了行动迅速而抛弃了大部分攻击能力。她笃定的说:“这是一艘侦察舰。” 军官眼睛一亮:“怎么说?” 秋攸宁张口欲答,却看对方一副钓鱼执法的模样,警惕的靠回椅背上,耸肩道:“猜的啊,星球大战里有差不多的。” 军官神色微愠,压着火气问:“那你猜这艘侦察舰来的目的是什么?” 侦察舰行动迅速但火力不足,一般都是起前瞻和侦察的作用。要真想打劫的话对方会派威慑力更强的战舰过来,需要补给的话过来的该是能源舰,只是顺路打个招呼不该放这种杀伤性强的生物下来,那么便只剩两种可能性。秋攸宁想了想:“来抓人。” 怎么看这艘侦察舰造型也不算好看,要来显摆怎么也得拿指挥舰来吧。 军官的想法与秋攸宁不谋而合,虽然现在会议室里大半人都认为那团迷雾是在找借口入侵地球,但他觉得对方其实是在说实话,毕竟那艘宇宙飞船上明明还有骇人的巨大炮管,对方却只想要人类的脑子。 他来了兴趣,干脆转过身与秋攸宁面对面:“你觉得它想要抓什么人?” “我怎么知道它想抓什么人,逃犯、要员、间谍?总不都是那几种,”秋攸宁鄙夷的摇摇头,“还是应该和那艘侦察舰取得联系,在这儿自己瞎讨论有什么用?大家都是智慧物种,有什么是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的呢。它想要什么,你们出得起就给呗,非得被打残了再认输吗?” 军官对秋攸宁这种软蛋态度有些不满:“实在不行我们中国人也不是孬种,核弹已经准备发射。” 秋攸宁嗤笑一声:“核弹?那种污染炸/弹就算能把侦察舰轰下来,对星球自身的环境也有很大的破坏吧,更何况那只是侦察舰——你打了小的,人家的战舰、指挥舰还在后面呢。恕我直言,核弹可能都炸不开指挥舰的护盾。” 她的话语再次与迷雾的说法不谋而合,军官沉默片刻,摇头道:“我们取得过联系,不过对方说不清楚自己要找的是什么,没法儿沟通。” “能给我看看通话内容吗?” “不能,这属于机密。” 秋攸宁耸耸肩:“机密内容靠星球大战的知识可没法儿分析。” 军官问:“那依星球大战分析,我们目前应该怎么办?” 打也打不得,轰也轰不走,就算玉石俱焚侥幸把天上的砸下来了,人家还有更强的战舰在后面等着,到哪儿去找它要的“不清楚相貌、年龄、性别、声音”的人? 秋攸宁笑起来,总算露出了狐狸尾巴:“我们应该深入敌方内部,抢夺那艘侦察舰的控制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85.关于体能 会议尚未结束那名头发花白的军官就和秋攸宁一道离开, 期间他问起秋攸宁的身份, 后者胡扯些星球大战、复仇者联盟之类的马虎眼, 倒莫名让军官怀疑她是美方的人。 至于迷雾要找的主人?军官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想,这个女人口齿清晰、思维灵敏,衣着语言得体,哪里和“格格不入”四个字对得上边了。 但他对迷雾的通话内容只字不提,说是国家机密,秋攸宁也一时猜不到飞舰的来历。 双方一路交流到训练场, 吴上校——那名军官愈发觉得这女人深不可测, 她对于那些外星来物的猜测大胆而实际, 比如她说的“依照宇宙飞船当量级判断承重量, 计算内部可容纳战士空间”、“当前不同燃料下宇宙飞船航行一千公里所需的资源,推测其可能使用的外星燃料及所需资源”、“第二宇宙轨道上可能存在的敌方战舰, 战舰往返地表所需时间”等等。 她一路侃侃而谈,词语简洁,指向性明确——要想弄走这批不速之客, 必须去侦察舰内部抢夺控制权,并且必须由她去。这个行动得快,否则一旦对方的战舰赶到, 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秋攸宁承认自己有些夸大其词, 但这也是一种可能性,毕竟依对方空投下来的怪物看, 它们可绝不是来友好邦交的。 吴上校思忖片刻, 轻轻摇头:“不行, 你并不属于编制内的人员,我们不可能将这样一项重大军事任务交给外人,就算真要进行飞舰争夺战,也得从我们内部选人。” 他们此时走到了训练室里,这训练室中摆放着各类体能训练器材,还有不少身材魁梧的军人在进行锻炼,一看见那军官进来齐刷刷放下手中的器材,立定敬礼道:“首长好!” 吴上校点点头,示意他们继续,同时面带笑意的问:“你也别小瞧我们的兵,这些小伙子都是一个能打十个的特种部队。比你们的海豹不差吧?” 他认定了秋攸宁就是美方的人,话里行间都是试探。 秋攸宁挑了挑眉,也没说话,径直走到左手边一台拳击力度测试仪旁。她礼貌的等正在测试的人打完,对方发觉首长跟过来看他,打得尤为卖力,一拳轰出了800kg的好成绩,屏幕上甚至都撒起了小花。 “练得不错。”吴上校满意的拍拍士兵的肩膀,略带得色的看向秋攸宁,这台测试仪最大限度是两吨,800kg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了,这样子一记重拳,只怕野牛也会被打死。 被夸奖的士兵立定敬礼:“刻苦训练,保家卫国!” 士兵说完套话后困惑的看向那个比他矮不了多少的女人,对方重置仪器后站在了拳击靶前,难道她也要测试?可就算她个子高挑,身上也没几块肌肉呀,尤其是手臂,士兵觉得自己随手就能折断两条这样的细胳膊。他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个女人会不会因为测试仪的反震力扭伤? 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轰——砰砰”几声巨响测试仪不翼而飞。 哦不,不是不翼而飞,是整个被打飞了! 精钢底座焊死在地上,重达三吨的测试仪竟然被这女人一拳打飞了十几米,连连撞飞两台跑步机才止住冲势。而看她面不红、气不喘的模样,明显是游刃有余,好像还嫌这测试仪轻了一样。 训练室里寂静无声,掉落一地下巴,秋攸宁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没想到你们的器材这么不扎实。我去看看力度多少?” 她自顾自的说着走到那台歪斜的测试仪边,轻轻松松的单手将它扶正放在地上,可拳击靶的钢管已经彻底九十度扭曲,炸裂的显示屏上一片乱码,最后呈现出“error”的字样。 “这什么意思?”不认识英文的秋少将茫然四顾,最开始打出800kg的士兵咽了口唾沫,耿直的脱口而出:“我的妈呀,你还是人吗?” 拳击最大限度再加上测试仪本身,起码得有五吨,也就是说这女人的拳头有五吨重,还不是全力出拳。 吴上校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下巴,突然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他亲切的将秋攸宁带到其他训练器材边一一测试:奔跑速度30米每秒——跑步机最高限度在这里,握力未知——捏柄被捏断了,灵敏度特级——无伤通过模拟子弹躲避测试,臂力五吨左右——这是能加在杆子上最多的重量 一项项测试下来,训练室里到处都是惊掉的下巴,大家一致得出结论——这尼玛绝对不是人! 要是他们知道秋攸宁只出了三分力的话,只怕会更加五体投地。 吴上校说:“看来你们国家也在做‘超级士兵’的研究啊,就像那些电影里的一样?” 秋攸宁不置可否的哼了两声,她故意展露出实力就是为了取得这军官的信任加入“潜入队”。天知道上面那艘侦察舰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万一它们抓到了自己要找的人掉头离开,那秋攸宁真的是哭都没地儿哭去了。她自信的反问:“我不比你的小伙子们差吧?” 堂堂联邦第三军团代团长、顶级异能拥有者、纯血种alpha,会比一个原始人类差?别开玩笑了。 “确实,我们这儿的人比不上你,”吴上校话锋一转,“可这仍旧是国家内部机密任务,需要值得信任的士兵执行。” 秋攸宁直接问:“那你要怎么样才能让我一起去?” 吴上校说:“贵国难道不能自己组织部队前去侦察吗?” “我并不隶属于你所认为的任何国家,”秋攸宁说,“这是实话。” 吴上校看人极准,从第一眼他就看出来这女人一身正气,不是那种会偷奸耍滑的人,所以他愿意相信对方的话。可如果不是美方培养的超级士兵的话,她肉体力量怎么能强到这种地步? 吴上校招揽道:“那你愿意加入我国军队吗?” 秋攸宁不愿意虚与委蛇,果断摇头:“我不会在这儿停留太久,别的条件能办到的我一定办到。” 吴上校以为她说的“这儿”是指中国,思索片刻后说:“如果你愿意把提升体能的方法告诉我国的话,我们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聘请编外人员协同作战的。” 提升体能的方法?秋攸宁微微皱眉,她和这些地球人的差距是整整一千年的自然进化,是原始人类和abo人类之间的天差地别,这可不是什么体能训练能弥补的。 “要达到我这种程度——不可能,”秋攸宁不想欺骗他,“但我可以给你提供一套训练方案,找那样做的话打爆一两个拳击测试仪不在话下。” 吴上校眼睛一亮,以为是她自负,满意的点头:“可以。” 秋攸宁提供给吴上校的其实就是削弱版的机甲战士基础训练方案,这放在联邦军部只是最低级的公开项目。机甲战士因为要将脊椎连接机甲,所以身体素质一定要过关,经过上千年捶打而成的基本训练方案对原始的地球来说也是宝贵的资料。 吴上校只看了两眼便看出这套训练方案大有作用,绝不是秋攸宁随手糊弄,他如获至宝的捧着方案去向上级汇报,将秋攸宁丢在了训练室里,说是不日将由王路带着她一起进行潜入作战。 王路就是一开始打出800kg重拳的一等士兵,他是个性格直爽的东北汉子,口音颇有趣,不一会儿就和秋攸宁熟络起来。 “你可真厉害,俺当时还觉得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会打断呢,”王路呵呵傻笑道,“又没点儿肌肉,拳头咋滴那么重呢?那个训练方案真的有用?” 秋攸宁正在和王路一起收拾刚刚被她凌虐过一遍的训练室,东倒西歪的器材都需要扶好摆正,而其他士兵都不太愿意靠近,但总有一双双好奇的眼睛围着他们打转,显然王路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秋攸宁点点头:“有用,配合饮食效果更好。”不过专供联邦军部的食物大概在太阳系找不到,效果肯定是要差点的,况且地球人的筋骨本就不如abo人类强劲,真要用一比一的强度训练,只怕全部都得练残废。 “个人素质不一样,量力而行是最重要的,”秋攸宁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我们什么时候潜入到侦察舰里面去?” 其实她需要的是有人能将她送达侦察舰内,仅此而已,她没有时间再去学习飞机的驾驶。 别看秋少将熟悉飞舰操作又是机甲驾驶员,其实那些东西可比地球上的歼击机好开多了,更高智能的机器只需要她动动念头就能连接指挥。地球上的飞行器她没有开过,但以前在天娱的私人飞机上试过两手,完全弄不明白那些复杂的仪器怎么摆弄,只怕记下来都得要花不少时间。 而时间是她最缺的东西。 外面的肢体怪是有翅膀的,可以飞行在母舰旁拱卫,而且侦察舰虽然炮管少,也不代表它一点自卫能力都没有。想要突入到舰身里面去,起码得有一支空军做掩护,吸引敌方火力,她才能趁势侵入。至于入侵之后? 秋少将可从没在接触战上怕过谁——虽然她确实是身负异能,也确实是学的机甲系。但abo人类的身体强度和体内纯血度相关,秋攸宁可是孟凯明的直系子孙,要是封建制的话可是正统皇族。她的肉搏能力比起余望舒只强不弱,只要能成功控制侦察舰的指挥室,那太空战的经验她可就太丰富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86.踏破铁鞋无觅处 王路笑呵呵的说:“俺们哪知道上面的安排, 吴上校不是说稍安勿躁嘛。” “我可没时间稍安勿躁。”秋攸宁叹了口气,自从得知了苏小白奶奶的那句预言之后,她便如坐针毡。如果二哥真的是兰回,从毒品迷迭香开始就一直是他的算计,那现在凯明一该是怎样的乱局?况且阿拉克妮只不过是被她暂时驱赶了一个星系的范围,谁知道繁衍力超强的虫族什么时候会重整旗鼓攻打击蒙星系? 王路显然理解错了秋攸宁的意思,这个东北小伙子动容的拍拍她的肩膀:“像你这样关心国家、百姓的普通人已经很少了,我们有些兵都素质不佳呢, 我真希望你能加入军队和我们并肩作战。” “我会的,起码在潜入作战的时候。”秋攸宁说。 对于吴上校提交的那套特种兵训练方案, 军部上层表示相当重视,并要求亲自接见那位提供方案的民间人士。一时之间无数方都在查找这个女人的背景, 然而几乎全都一无所获, 有人从黑道手里买来了对方性别上的情报, 却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进展。 军委办公室里,地位显赫的军官和/平民女人相对而坐。 “我们不能任用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军/委主席面带遗憾的说, “你甚至都不是我国居民, 在人口系统中查不到你的姓名。” 玻璃茶几上摆放着两杯冷茶,热气早已散尽,城市的供电系统被肢体怪攻击, 正在抢修中, 办公室里没有暖气。连国家重要领导人所在的基地都如此窘迫, 可以想象外面是怎样血腥的战争。 这些天秋攸宁住在基地里, 天天都能看见装甲车往外开,回来的却没有几辆,一开始各自为营的怪物们在人类奋起反抗后突然学会了策略——当然,秋攸宁更愿意相信是天空上侦察舰里传出的作战指令。她呼了口白气,问道:“那艘侦察舰来了几天了?” 军/委主席冷冷的没有回话,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不值得回答,他倒想看看对方准备玩什么花招。 “四天了,”秋攸宁自问自答,“四天时间里它不停的空投军队,并且由中国向外辐射,只怕再过不久那些生物就能覆盖全球。” 军/委主席挑挑眉,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而且那些怪物还越来越强,就好像在针对他们的反抗同步进化一般。今天早上空投下来的食脑怪甚至在外皮上多了一层厚角质,寻常刀刃都无法穿透,必须子弹等热武器才能杀伤,这样子下去真不知道它们还能进化到多强。 秋攸宁说:“因为你们一直不肯提供所谓军情机密的通讯内容,所以我无法判断它们真正的目的。但是有一点毫无疑问——在你逼问出我的来历之前,地球就要沦陷了。” 她说完老神在在翘起二郎腿,昂着下巴,等对方考虑。 军/委主席沉吟片刻:“想要我们相信你,跟你合作,你起码得表示出一定的诚意。” “我以为我已经表示出诚意了,”秋攸宁指了指还摊在办公桌上的机甲战士训练方案,不急不缓的说,“并且希望你能明白,我和你们是朋友,不是敌人。我也不希望地球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外星飞船攻陷,否则我躲起来岂不是更好?何必跑到你面前来自曝身份。” 两军对垒,千万不要过早的暴露自己的底牌,用对方想要的饵来钓鱼远比展示自己的鱼叉来得方便。 “不论来历,我终归是人类,我难不成还会帮着外星人害地球人?”秋攸宁说的没错,abo人类本就起源于地球人,就算没有抢夺飞船的需要,她也会帮地球人赶走这些外星生物。 说到底还是异能惹的祸,她郁闷的想,要是引力没有出问题何至于这儿浪费口舌?无论是把自己送进飞舰里还是把飞舰从天空上拉下来都轻而易举嘛。 军/委主席确实想不出对方有什么利益可图,她主动要求做最危险的尖兵,深入敌方飞船执行“斩首”任务,而且以吴上校汇报的体能测试来看,全基地——不,可能全人类中都没有她这么强的个体,像这样一个强大的战士愿意主动承担最危险的任务,哪怕失败也不需要国家负责,何乐而不为呢? “可万一你不成功,反倒惹怒了它们呢?”军/委主席稳妥的考虑着。 秋攸宁嗤笑一声:“你以为缩在地底下不出头人家就会放过你?对方源源不断的空投士兵,并且在逐步进化,可不像是看你们‘乖巧’就转身走人的模样。除非你们用核弹炸掉整艘侦察舰,否则赢的几率太小——这样子会引来对方更强的兵种,到时候连艘可迎击的飞舰都没有,地球就彻底完了。” “要是地球人”秋攸宁咬了下舌头,改口道,“咱们地球人有自己的宇宙航行技术还可以打游击战,可惜没有,那这里便是决战场。突入侦察舰,俘虏敌方首领,抢夺指挥权,这是唯一的解法。” 军/委主席沉思半晌,俯身拿起桌上那杯冷茶一饮而尽,咬着牙道:“好!” 潜入小队代号“斩首”,一共由十人组成,队长是秋攸宁,而副队长正是之前认识的一等士兵王路,其余还有八名特种士兵,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知道要进行九死一生的突袭任务后,王路也没有惊慌畏惧,反倒是豪爽的与队员们撞撞肩,便吩咐他们各自准备。 除了斩首小队之外,还有二十架歼击机掩护,基地中一派紧张忙碌的景象。 斩首小队成员都已经全副武装,正趴在桌子上写遗书,秋攸宁歪头看向身边活动手脚的东北汉子:“你不写吗?” 王路笑着摇了摇头:“家里没人了,也没有妹子看得上我,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好交代的。每次都少浪费好多纸笔,哈哈哈。” 秋攸宁也跟着笑了,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没事,有我在。” 她原本是想到单兵突入的,但军/委主席坚持指派九个队员,大概也有监视的意思。 “那哪能啊,就算你再厉害也是妹子,到时候躲哥后边儿,哥罩着你。” 话虽如此,当歼击机顶着火力从投兵口砸进飞船内部后,王路忍不住爆粗口——这哪里是“妹子”?这特么就是个人形兵器! 他们选的是实力较弱的食脑怪投兵口,但进去之后仍觉得头皮发麻。纵目望去,密密麻麻的“大脑”拥挤在一起,被履带一样的东西运输到出口处,再自行翻滚下落。他们的歼击机卡在履带上,导致这一截的履带顿时熄火停滞,后方的动作却不停,一个个食脑怪堆到前方的同伴身上,像一座恶心的脑子山。 被挤破的脑浆四处流淌,黏黏糊糊的液体板着恶臭流过他们脚下,饶是身经百战的王路都不禁脸色苍白。 那个女人说的没错,这些怪物没有自己的思维,它们甚至不知道疼痛也不会思考,履带被砸断了就那么任由同伴压倒自己身上,将自己压死,没有一只想要挪动到旁边去。 这些食脑怪不关心自己的死活,但面对斩首小队却像是闻见了肉的苍蝇,齐刷刷向他们扑来! 经过这些天的进化,食脑怪的表面已经有一层类似犀牛皮的厚角质,不仅免疫刀剑,还能有效阻拦子弹的冲击力,往往小口径的子弹都无法射进它们的脑子里。 王路等人拿着机关枪扫射,对近在咫尺的食脑怪造成有效杀伤,一回头却看见秋攸宁已经拿着根长棍杀进了对方的包围群里。难怪她没有要枪械,因为她拿棍子杀得更快——谁说食脑怪的角质皮刀枪不入?那是他们力气不够,你看人家,一棍子能把食脑怪砸成两半。 “跟上来!”秋攸宁喊道。 斩首小队连忙跟上,有了这名悍将在前方开路,他们几乎只需要跟着跑就行,还必须得尽最大速度奔跑,否则根本跟不上对方。至于杀敌?不存在的,那个女人长棍所能覆盖的地方,食脑怪的长嘴无一能入。 不到五分钟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彻底跑出了食脑怪的包围圈。奇怪的是,越过一扇铁闸门之后那些食脑怪就对他们视而不见,动作稍顿之后又重新扑向空投口。 秋攸宁注意到刚才跑过的甬道里有源源不断补充食脑怪的通道,应该是制造出来之后直接空投了下去,她观察着闸门上的设备:“是屏蔽仪,看来这艘飞舰的主人也不怎么待见这些恶心的脑子嘛。” 整艘侦察舰形似一片香瓜,他们正在香瓜的左上方,按照秋攸宁的判断,指挥室应该在中央底部区域。王路等人原地戒备,飞船内部看起来和许多科幻片里的一样,由亮银色的金属构成墙壁、地板,看起来科技感十足。长长的通道两边有许多房间,他们一间间冲进去查看,有储物间、休息室、会议室、娱乐室,却没有发现任何活物。 秋攸宁越看越觉得古怪,这里除了自动化防御机制外根本就没有人,就好像整艘侦察舰只有那些肢体怪和食脑怪一样,而那些怪物被严格控制在飞舰的下层,干净整洁的飞舰内部反倒没有士兵驻守。 这非常不对劲,再怎么不重要的侦察舰那也是钱啊,怎么可能不派兵驻守?而且看这飞舰内的自动化防御,都可以达到联邦军团的水准了。每一艘行星级飞舰都是一座要塞,为了处理舰身损伤、敌人入侵等等情况,应该配备日常维修人员、驾驶团队、自卫守军,再怎么高智能的飞舰核心也不可能自己开着自己乱跑啊。 王路狼狈的躲过一发镭射线,反手将那个炮管打成废铁,略显不安的问:“队长,没有找到首领人物,这怎么“斩首’?” 秋攸宁脚步不停:“不可能连驾驶员都没有,去指挥室。” 事实证明,还真没有。当一行人奔袭至驾驶室后,王路一记火箭炮撬开闸门,偌大的指挥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团深灰色的人形迷雾飘在指挥台上。 那迷雾发出一声惊喜的“啊”,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冲上前的秋少将一棍子砸成两半。 秋攸宁感觉自己没砸到实物,事实也是如此,那片迷雾只不过是像素点组成的投影,在铁棍扫过之后又重新聚拢到一起。 她微微皱眉,手腕下沉,第二击狠狠砸到了指挥台上。以alpha力道之大,钢铁做的指挥台几乎被劈成两半,整艘侦察舰跟着抖了一抖,而她手里的铁棍也断成两截。 迷雾委屈的啊了一声:“你怎么这么暴力。” 秋攸宁才发现这东西能说话,警惕的退后两步:“你就是这艘侦察舰的主人?” 迷雾声音中透着古怪:“不是。” 秋攸宁问:“那是谁,叫他出来。” 迷雾毫不犹豫的伸手指向她:“你。” 秋攸宁:“???” 指挥室的全息屏幕突然炸出了烟花,绚丽夺目的特效拼凑出六个大字:“欢迎回家,主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87.信与信物 “别想要迷惑我, 赶紧让舰长出来!再不出来我拆了你的侦察舰。”秋攸宁说着一脚将指挥台踹飞了出去。 漫天烟花顿时偃旗息鼓,灰色迷雾蔫头耷脑的说:“我跨越星河前来接您,您居然要拆了我,幽灵好伤心,嘤嘤嘤” 秋攸宁品出了点儿不对劲:“等等,你叫什么?” 那灰色迷雾原地转了一圈,竟做出了个单膝跪地的吻手礼——当然,秋攸宁并没有配合它。它用刚学会的汉语文绉绉的说:“十分感激您在奇点将我救出, 吾乃幽灵舰队智能管理系统‘幽灵’,前来践行诺言。在您寿命范围之内, 我一定会做牛做马报答救命之恩” 秋攸宁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目瞪口呆的回忆好半天, 才想起掉到地球之前的事情:“你就是奇点里那个声音?不是星系级武器吗!?” 迷雾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就是星系级武器呀。” 秋攸宁问:“一艘行星级的侦察舰?”你是不是对星系级有什么误会? “这只不过是我最小的一艘侦察舰, ”迷雾解释道, “这个星系太小了,我如果整个过来的话会撕裂它的。” 撕裂星系的体积?秋攸宁挑了挑眉, 要想要撕裂太阳系的话, 这个舰队起码要比太阳更大, 那绝对是星系级舰队了。只不过她掉到地球上之后就把自己救过一个“星系级武器”的事情给忘了,就算没忘也不可能想到对方竟然是一支舰队,还是拥有人格的硅基生命! 秋攸宁谨慎的问:“你怎么证明你就是奇点里那个家伙?又怎么能确定我就是救你出来的人?” 奇点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体积、没有形态, 在那里存在的只是意念而已。 迷雾说:“我是跟随您的轨迹找过来的, 我们都见过1328401次了, 我确定不会认错。” 好吧, 秋攸宁想,这个数字倒是独一无二的认证标记:“你到底有多大?” 幽灵乖巧的答道:“幽灵舰队总计指挥舰一艘、战舰二十艘、补给舰五艘、侦察舰和维修舰各十艘,侦十是侦察舰里最小的,其余飞舰与这颗星球差不多大,指挥舰”他说着扭头指向天空中那颗发光发热的恒星,淡定自若的说:“比那个稍大一点。” 秋攸宁倒吸一口凉气,和恒星一样大的指挥舰!?别说见,她听都没听说过!星系级飞舰依大小分强弱,一般的往往和小行星差不多大小,能达到地球这个当量级的飞舰就已经是军团里的王牌了。而这个幽灵战舰竟然说它有四十多艘王牌星系级飞舰?要知道天契人最厉害的联邦第一军团里也才不过三艘这种当量级的飞舰啊! 更何况它还有个和恒星一样大的指挥舰秋攸宁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幽灵乖巧的再次重复,alpha突然傻笑起来,越笑越大声:“我还怕他闻天、还怕它阿拉克妮?你其他飞舰停放在哪?” “半光年外,需要跃迁过来吗?” 秋攸宁笑容一敛:“当然不,地面上那些脑子是你干的?” 幽灵得意的点点头,邀功道:“我想尽快找到主人,为此花费了1.5个资源星球呢。” “赶紧让它们停止活动!以后这种事再也不许做了。” “为什么?区区碳基而已。” “我也是‘区区碳基’,你们硅基生物都这么喜欢鄙视碳基的吗?” 说到硅基生物,秋攸宁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名宝石人,心中不由得热切起来,又为自己内心的想法感到深深惶惑。她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荒唐想法甩出去:“你知道击蒙星系吗?” 幽灵自信的点点头:“位于伽马走廊,存在七个文明。这附近正好检测到一个虫洞,如果从这里过去的话只需要不到七个航程日” “你想撕了太阳系吗?” “有何不可?” “非常不可!有其他的路吗?” “正在检索找到第二快速路径,需要四十三个航程日方可抵达。” “就那个了。” 幽灵遗憾的嘀咕道:“这可要多浪费不少能源,一个小星系罢了。” 与此同时,击蒙星系的宇宙快递系统正在运作。 一封信件协同一个小盒子一起踏上旅程,它们首先抵达双子星物流总署,这里将对所有的快递进行核查,以免有恐怖分子借机运送炸/弹进行袭击。 科技进步到十一世纪,早就不用人工一一翻查快递包裹,只需要他们检阅大屏幕就行,多功能扫描射线会把包裹里的东西一五一十的展现出来。孙思是物流总署的一名核查人员,他今天一大早出门就被偷了钱包,心中正恼火不已,又收到了老婆发来的名牌包包链接,一时之间烦躁无比。 正在此时,他突然看见一个包裹中的扫描信息,他心脏猛地一跳——好家伙,这可是拉丝普纳石,目前最贵的宝石啊!一克拉可以买下一个小型空间站,是哪个粗心的家伙竟然把这么贵重的戒指用快递运输?这简直就是邀请别人偷嘛。 孙思邪念升起便再也压制不住,趁周围人不注意,他悄悄拎起那个小盒子,将信原封不动的放回去 单薄的包裹再次启程,从民用渠道转呈军用渠道,一路送抵达第五军团,和一堆问候信件放在一起。那些信件都是各大势力向军团长发出的宴会邀请、演讲邀请、慈善邀请等等,安九思一般是直接交给副官处理的。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他心中微悸,竟破天荒的亲自查看了那些邀请函,第一封便是“比亚联合国总统孟攸宁邀请第五将军参加慈善拍卖会”的信件。 安九思拆开信封,将信纸展开:“敬呈安将军:今我国将举办贫困山区儿童慈善拍卖会” 只看了三行安九思就看不下去了,孟攸宁的名字让他不自觉就想起那个已逝的联邦英雄、抢他omega的女人,看着就心烦,更何况这个alpha最近还收留了死而复活的白芥,突击营的秦温为此在军事会议上吵了好几次。他还没想好怎么对付,这女人竟然有脸邀请他参加什么慈善拍卖会? 安九思皱眉将信件丢回箱子里,转手按响副官的通讯:“这些邀请函你来处理吧。” “是。”副官李念答完之后迅速跑到办公室内,将将军阁下一时兴起查看的信件箱抱走,连同那封只看了几行的“慈善拍卖会邀请”一起放进自己的办公室里。 不可避免的,李念也第一个查看那封慈善拍卖会邀请函。他可不能像将军阁下那样随意看两行,必须一字一句的看清楚,所以看到最后,他就看出了些不对劲。 作为文官,李念专精于密码破译,他的职业素养告诉他这封信肯定有古怪。在经过一番搜查之后,他总算破译了出来——这竟然是已逝的秋少将的老公写给咱们将军的“情书”! 将军把这个交给我是什么意思,还特地拆开了给我看,意思是让我看着处理吗?李念胡思乱想着,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安将军虽然年纪轻,但手腕可不必老将军稚嫩多少,一个不小心他就可能会被革职处理。 当年双完美契合的事情闹得挺大,后来那个omega被秋少将抢了,闹得将军非常没面子。现在秋攸宁死了,那个omega是想换个人做接盘侠吗?将军一定是自己碍于面子不好处理,想要我私底下解决了——也是,这样一个被标记过的omega,哪会有alpha愿意接盘? 李念并不知道秋攸宁和商陶没有标记过,但当年秋攸宁那么豪气冲天的说“双向标记”,全宇宙都以为他们早就有了夫妻之实。 李念深思熟虑了整整三天,总算提笔写了回信,信很简单,就五个字: “我派人接你。” 数天之后,这封简短的信件送达商陶手上,又过了十余天,一艘小飞舰悄悄降落在公亚州机场,连夜将那个金发omega接走。 这一走,便是死亡之旅。 当那个“人体炸/弹”被阿拉克妮吞吃殆尽之后,第五军团所在前线的阿拉克妮并没有如李念所料的成批死亡,反倒是全伽马走廊的阿拉克妮,它们的脑子在那一瞬间同时亮了起来。一个怨气冲天的声音在它们的脑子里响起:“安九思负我!人类,该死——全都该死!” 而吞吃掉商陶的那只阿拉克妮开始吐丝,逐渐化茧。一向征战不休的阿拉克妮竟然停止了攻势,以那只巨茧为圆心纷纷聚集起来,将它拱卫守护在正中央。 “新历十一世纪1076年10月,行星级精神控制异能者商陶被阿拉克妮吞噬同化,为一百五十年后诞生的灭世虫族提供了决定性的进化基因。 “同年12月失踪三年之久的第三军团代团长秋攸宁少将回归击蒙星系,带来最强舰队‘幽灵’,史称幽灵舰长。 于双子星星域内发现通往资源星球‘地球’的虫洞,双方建立友好邦交,并将地球归纳于联邦保护范围之内,第一批科技支援志愿者已于1077年初出发。” ——编年史伽马走廊篇节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88.幽灵舰队 饶是秋攸宁对幽灵舰队有多猜想,看到眼前这一幕时还是震撼无比。 前方宇宙中悬浮着的是一颗球形的钢铁要塞, 比太阳还要大许多, 瘦弱的香瓜侦十悬浮在它旁边就如巨人脚下的一只蚂蚁。对方随便一根炮管都比侦十要大,那种体积和重量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好像吹口气就能让这个小家伙粉身碎骨。 随着侦十的靠近, 拼合在一起的舰队拆逐渐拆散开, 就像一只亘古巨兽从沉睡中醒来, 舒展自己的肢体, 从庞大的球形要塞变成一大片星罗棋布的舰队,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位处正中央的指挥舰。其他宇宙飞舰大多都是弧形、香瓜形,只有指挥舰是一颗完整的球形。 从外表上来看,幽灵指挥舰仿佛是刚刚那个舰队群的缩小版。秋攸宁从没见过如此巨大的飞舰,哪怕是联邦第一军团最王牌的指挥舰也没有它十分之一的大小, 幽灵说的没错,它几乎和太阳系的恒星差不多大。 侦十就像是一只狐假虎威的小矮人, 在一众高大的同类中昂首挺胸, 凡所过之处其余飞舰都向它行注目礼。 秋攸宁看着周围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其余飞舰,每一个都不比地球小,那些炮管狰狞的显然是战舰,防御严密的应该是补给舰。“你是指挥舰的智能管理系统?”她问, “这些飞舰由别的硅基生命掌管吗?” 灰色的人形迷雾说:“我是整个幽灵舰队的智能管理系统, 您所见到的都是我的分/身。” “那你这阵仗搞得像圣驾回朝似的。”秋攸宁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它精分呢。 幽灵咦了一声:“我以为碳基人类都喜欢这种形式上的阵仗, 可以满足虚荣心。” “我必须得纠正你一点, 虚荣心是为了表现给别人看的,这里除了你就是你的精分,表现给谁看?”秋攸宁说,“另外你可以在程序里记一下,我不喜欢这种虚头八脑的东西,有这功夫还不如摆防御阵型,宇宙中的危险无处不在。” “好的,记下了。”幽灵一丝不苟的说着,周围注目礼的飞舰顿时飞走,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摆出来的阵型简单有效,战力均匀分布,无论谁从任何方向想要攻击指挥舰,都会被它们合力绞杀。 事实上经过幽灵计算,在百万光年范围内,根本不可能出现能对它产生威胁的文明,那些弱小的生物甚至连舰队的防御壁都破不开。 侦十降落在指挥舰的一个舱门口,靠近之后这艘堪比恒星的飞舰更显巨大,一眼望不到边,仿佛回到了地球上。只不过这颗“星球”是内部居住,倒和凯明二有些类似。秋攸宁还从没进过这么大的飞舰,忍不住四处打量,这里就宛如一个真正的地下星球,甚至还有倒立的城市。 一眼望去能看见寒光闪烁的武器库城市、机甲城市,充满生机的绿色植物城市、给养储存城市正中央的自然是指挥室,呈一颗球形悬浮在空中——秋攸宁觉得幽灵的制造者一定很喜欢球形,否则也不会把这么个大杀器做得如此圆滚滚。 这里太大了,光靠秋攸宁两只脚走大概要走几十年才能到指挥室,漂浮在她身边的幽灵伸手一招便从墙壁中滑出来一个小型代步车,它做了个优雅的“请”的姿势。 “你的舰队里现在整编部队有多少?”秋攸宁坐在车里看窗外飞逝的景色,有些讶异的发现开了这么久竟连一个生物都没看到。这让她心底微沉——再厉害的武器也是要人操纵的,就像她的第三军团,一支行星级舰队起码要配备五千士兵,用以驾驶出战机甲、操纵战舰等等——如果幽灵舰队的配备士兵不够,那它也只能是个花架子,根本发挥不出战斗力。这也是当初秋攸宁从闻天那儿黑了战舰,还要援兵的原因。 幽灵来到指挥舰后依然是鬼魂形态,完全没有五官相貌,就是一团漂浮的人形迷雾。它人性化的歪了歪脑袋,疑惑的问:“部队?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 秋攸宁心底微沉:“那怎么打仗,你这些机甲、能量炮谁去操纵?” “我呀,”幽灵理所当然的说,“我是幽灵舰队的智能管理系统,我负责管理舰队上的所有事情,上至排兵布阵,下至给您端茶叠被都是我,哪怕一颗螺丝钉我都可以操纵。如果需要迎敌,我可以同时操纵二十艘战舰上的全部指挥室、五十万架机甲、三万余炮管” 秋攸宁倒吸一口凉气:“全部!?你你的演算能力是多少??” 幽灵说:“须弥级。” 好吧,这等级秋攸宁连听都没听过,她平复了好半天震惊的情绪:“你一直都是这么自己作战的?天哪,什么样的人才能把你这种变态武器制造出来?” 不需要配备士兵的超级舰队,这何止是星系级武器,简直是超自动一体式大杀器,单单是战舰冲撞都能灭掉大半个联邦军团! “我的制造者是一位非常杰出的机械学家,”幽灵感叹道,“可惜他和这艘舰队上的其他人都死在了奇点的时空乱流里,而我比较不容易损毁,在漫长的时间里进化出了智慧,从一个死的舰队指挥系统,变成了活的硅基生命。也正因此我才畏惧死亡,再次由衷的感谢您在侵蚀殆尽之前将我救了出来。” 秋攸宁心想,宇宙果然无比大,比人类聪明的生物还有很多,比闻天更能算的硅基生命大概也不止眼前这个鬼魂,就连在他们看来是“宇宙霸主”的阿拉克妮,可能在别的更强大的文明面前也不值一提。 “那你这么大一支舰队里一个碳基生命都没有?”秋攸宁问,心想难怪这么安静。 幽灵伸手指了指远处通体绿色的城市:“那些植物是碳基,给养和娱乐区域也有不少观赏性碳基动物。” “观赏性?”秋攸宁嘴角抽了抽。 幽灵认真的点点头:“是的,从奇点里出来时舰队内本来很干净,但是从1328401次交谈中,我得出了主人并不太喜欢过于干净的舰内环境的结论。于是在赶来接您的途中,路过给养星球时,我会挑选一些赏心悦目的动植物安置在舰内,希望您能喜欢。” 它顿了一顿,补充道:“这些动植物都是当地最受喜爱的赏玩品,如果您不喜欢,我可以立刻销毁。” “别别别,”秋攸宁头疼的扶额,她觉得以这艘鬼船对碳基的鄙视程度,大概觉得人类也不过是“赏玩品”,这么大一艘战舰,随便藏个几百万人轻轻松松,她可不想随便一句话就断送无辜人的性命,“你把这里面有的活物列个表出来,我看看。” “好的。” 幽灵的运算速度非常快,在说完这两个之后一大串字符就已经悬浮在秋攸宁的面前,旁边还配了图片和介绍,密密麻麻的看不到底,秋攸宁一个头有两个大:“一共多少种?” “三百四十七万零九十八种。” “什么!?” “3470098种。” “不是,我没有在计较你的语言。你弄那么多‘赏玩品’到舰队上来干嘛,开派对吗?我们这难道是旅行者号?” “主人,我非常大,它们不会很占位置的,”幽灵无辜的说,“这些动植物的种类还抵不过一个稍大一些的资源星球所拥有的呢,我并不了解您的喜好,只能每种都选取一些。” 这么多物种她要一个个看那得看到什么时候去,秋攸宁无语半晌,想出来个折中的办法:“这些生物里,智慧物种有多少?” “以人类为标准吗?” “嗯。” “筛选中达到成年人类正常智商标准的物种数——零。” 秋攸宁惊讶的重复:“零?” 幽灵点点头:“它们只是用来装饰舰队的,装饰品不需要智慧,好看就行。但也有一部分能达到人类幼儿智商标准的聪慧型赏玩品。” “有多少种?” “一百零八种。” 秋攸宁长舒口气,这个数字比例倒是正常多了:“列个表出来。”不看看幽灵有没有私藏“人类”做装饰品她实在不放心。 幽灵重新列出一长串数据,最上面那个让秋攸宁眼前一亮——竟然是流光溢彩的宝石生命!图鉴上是一只形似地球犬类的红宝石小兽,走起路来叮叮咚咚的十分可爱。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除宝石人之外的宝石生命,要知道伽马星系里的宝石星只盛产宝石人,并不像其他星球那样物种繁多。 这个左辻肯定喜欢。 “那需要带过来给主人看看吗?”幽灵问。 秋攸宁这才发觉自己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干脆点头道:“带过来我看看。” 幽灵本就没有实体,它就是这个舰队本身,所以也无需动弹,过不一会儿就有一辆代步车与他们的车平行,机械臂抓着一只惊慌的小宝石狗送过来。“你这可真方便。”秋攸宁感慨了一句,伸手接过宝石狗。这小家伙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完全没有地球狗那种毛茸茸、暖烘烘的触感,反倒是光滑冰凉,像一只易碎的红色瓷器。 “多谢夸奖,”幽灵说,“请问需要将‘左辻’登记为联系人吗?” 红色的宝石狗蜷缩在秋攸宁怀里,惴惴不安的小声“汪汪”叫,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登记。”秋攸宁心情颇好的抚摸着宝石狗的后背,可惜后者难受的扭着身子,似乎很讨厌秋攸宁的触碰。 幽灵不动声色的递了一块绒布过去:“登记为?” “副舰长,”秋攸宁想也不想的回答,“对他开放指挥权限。”她和左辻并肩作战了无数次,彼此都十分熟悉,要说对方是她最信任的人也不为过。 秋攸宁接过那块绒布,用它代替自己的手擦拭宝石狗的背部,随着指纹被抹去,宝石狗发出满意的哼哼声,一脸舒服的模样。她不禁想到:宝石人原来讨厌身体上留下指纹,所以不喜欢人类的触碰?怎么从左辻身上完全看不出来这点呢。 幽灵打开权限系统,最高权限那一栏原本是空的,现在多了两个名字。它默默的在副舰长的名字后备注上“配偶”两个字——在它制造者设定的程序里,只有舰长的爱人才可以出任副舰长,而且从主人刚刚说出那个名字时分泌的激素水平来看,它的备注有理有据。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89.一位父亲 备注完副舰长的身份, 幽灵将权限系统用九十九层加密锁死——这可是要命的玩意儿, 万一被什么黑客攻破, 随意加了别人的名字进去,它可以莫名其妙要多个主人出来了。加密锁死之后, 连它自己都无法解开, 除非由比它更厉害的硅基生命攻破防火墙。 作为一个高智能、高武装的硅基生命, 其实幽灵舰队非常看不起碳基生命, 对于它来说脆弱的碳基除了饰品之外没有任何实际作用。如果不是考虑到新任主人可能会产生“寂寞”“抑郁”等等麻烦的心理疾病, 它根本就不会让碳基踏足自己的身体。 不过新主人是碳基里的例外, 它从没见过有碳基生命能在奇点逗留那么长时间, 甚至能将它带出来。所以它才在一百多万次的抉择之后, 同意将最高指挥权交给对方:这对于高傲的幽灵舰队来说糟透了, 好在协议只在新主人的寿命范围内生效,它已经查过了,碳基人类的寿命非常短,只不过弹指一瞬就可以恢复自主权了。 在心中盘算着的幽灵舰队并不知道,刚刚被授予了最高指挥权的“主人配偶”, 是一名和它一样寿命天长地久的硅基生命。它压根儿就没想过这种情况,因为它认为, 以硅基和碳基巨大的寿命差, 两者之间是不可能相爱并走下去的。 “主人,建议您先进行一次全身健康检查, 毕竟从奇点出来又经过虫洞, 我担心您的身体发生什么质变。”幽灵说。 秋攸宁笑了:“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死呢。” 幽灵用人类式客套说:“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我是一支尽职尽责的硅基舰队,既然与主人有过协议,那么在您寿命范围内我将完全听从您的命令。” “你能换个称呼吗,主人听起来鸡皮疙瘩掉一地。”秋攸宁不是万恶的奴隶主,并不想从民主社会回归奴隶社会。 幽灵问:“那大小姐?舰长?首长?女王陛下?” 听它越说越离谱,秋攸宁连忙挥手制止:“就舰长,舰长就好——你不是舰队嘛,这个称呼比较合情理。你也可以喊我少将。” “好的,舰长。” “呵呵,”秋攸宁干笑两声,“先去做全身检查吧,我的异能出了问题,你看能不能解决?” 幽灵忠诚无比的说:“必将竭尽全力解决舰长的困扰。” 但秋攸宁被闻天这个硅基生命坑过一次,从此对人工智能衍生的硅基生命都不大信任,对这个大舰队也始终保持着几分警惕。直到不久之后,幽灵将那九十九层加密的权限系统给她看,她才终于卸下防备,并且感慨“诚信”这玩意儿真的和多高的智能没关系,这就是内在的品质。 代步车一路风风火火的冲到指挥室,里面有配套的最高级诊疗设施。幽灵舰队所拥有的科技显然比双子星要高,起码秋攸宁看不出来这张平平无奇的病床有什么特殊之处,在上面躺了十几分钟后却感觉浑身舒适,连异能都能稍微动用些许。 “您的体内拥有引力子,”幽灵惊讶的说,声音中不自觉带上了敬畏,“难怪您可以穿梭于奇点,十分抱歉,之前将您的生物等级认定得太低了——马上重新调整为特一级。” “引力子?”秋攸宁问。 “就是您所说的异能,不过你们文明对于异能的鉴定太过粗糙。像您这样的引力子怎么可以和那些普通元素相提并论?”幽灵不无鄙夷的说,“所谓风雷雨电不过都是星球上的现象,而引力却是影响宇宙的根源力量,就算在我的制造者那个文明里,引力子也是极为出众的天赋,同期只有暗力子可以相提并论。” 在它说话的期间,一道道柔和的蓝光抚摸过秋攸宁的身体,她感觉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好,引力正在逐渐变得可控制,不由得兴奋的一握拳。 幽灵突然轻咦了一声:“怎么会这样?您是不是引爆过引力子?” 秋攸宁紧张的点点头:“就是在去到奇点之前,情况危急,我引爆异能坍缩了一整片星系。” 幽灵如果有五官的话,现在一定是眉头紧锁的表情。它绕着秋攸宁的手术床转圈,长吁短叹半晌后遗憾的说:“十分抱歉,您引爆引力子造成了严重的后遗症。” 秋攸宁感觉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好,脑袋一点都不疼,感觉伸手就能制造黑洞炸/弹,哪里像是有后遗症的样子?她不禁疑惑的问:“你是不是看错了,我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个浑圆的球体投影在秋攸宁眼前,它看起来很安静,表面却有无数的小旋涡浮现、消失,下面应该更是暗流涌动。幽灵指着那个投影说:“这是您引力子的映射,它由于不正规的使用现在非常不稳定。” “不正规的使用?” “它被束缚过,”幽灵指了指球体上明显的三道链状疤痕,“这使得它愈发暴躁,就像一只出笼的猛兽,伤敌伤己。” 秋攸宁想起在黑暗中看见过的那三条锁,心底微沉:“到底是谁要害我。” 幽灵闻言摇头道:“这可不是害您,是救您。一出生就拥有如此天赋其实是很倒霉的,因为刚生下来的碳基生命智慧不高,极易被引力子影响心智,变成无意识的嗜血兵器——在我之前的文明,只要有特一级天赋的孩子诞生,第一时间就会被送到专门的育儿所约束天赋。” “可您的文明显然没有这种能力,想必给您上锁的人也是绞尽脑汁才想到这种方法的吧,”幽灵分析说,“这个人肯定也是引力子的拥有者,不过他的天赋不如您强,想要压制您体内的猛兽并给它套上辔头,应该折损了不少实力。” “这样子暴力镇压引力子并不提倡,因为可能造成幼儿身体器官坏死,好在您很幸运,身上的器官都是原件,看来没有动过器官移植手术。” 秋攸宁眼睛微酸,想到了自己出生后便很久没亲自上过战场的父亲,想到了那份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克/隆人档案。 幽灵扫描到主人体内激素的分泌,分析出应该是“悲伤”的情绪,于是好心的递过去一盒纸巾:“这些其实问题也不大,最麻烦的是您刚扯开辔头就引爆了引力子,这种行为伤及根本,导致了无可挽回的后遗症。” 秋攸宁接过纸巾放在一边,她不想哭,alpha的眼泪是最廉价的,闷闷的问:“什么后遗症?” “从此以后每一次使用,您都有可能控制不住狂躁的引力子——它会疯了似的坍缩所能触及的一切物质,造成一个又一个黑洞,”幽灵遗憾的摇头,“这种引力子是不稳定的,不建议使用。” “不能治好吗?” “能,也不能。” “说人话。” “我的资料库里有药方,但是缺了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 “真爱之心。” “我们这是星际文,不是童话故事。我是不是还得先躺平,然后找个公主吻我一下吗?”秋攸宁做了个呕吐的动作,“或者说找个人挖心?” 幽灵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资料库里并没有其他备注,但以前确有成功治愈的案例。” “怎么治的?” “病人吃了一棵香兰。” “然后?” “病人就好了。” 秋攸宁哦了一声,苦笑了两声没说话。就算有人能疯狂的爱上一棵草,她也没办法让商陶陶剖心救自己,更何况她下意识觉得就算商陶真的剖心,也不是良方。 幽灵还以为她是在为自己无法使用异能伤心,安慰道:“请您放心,我可以充当您的异能,安全高效乖巧。” 秋攸宁被刻意卖萌的硅基生命逗笑,翻身下了手术床:“还有别的坏消息吗?” “没有了,您的身体非常健康。原本还担心宇宙辐射对您的影响,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根本没有必要,引力子的拥有者可以在太空中赤/裸行走。” “我没有裸奔的习惯。” “噢,亲爱的舰长,这只是一个夸张的说法,用人类的语言来说,这叫修辞。” “所以你是个安全高效乖巧的语文老师咯?” “不,我是您的专属兵器。” “你就算拍马屁,我也不会很高兴的。” “您的多巴胺明明超常分泌。” “有时间关心我的多巴胺,不如我们关心一下前往击蒙星系的跃迁点?” “航路已经矫正完毕,您请看。” 幽灵说着将一大幅航路图在指挥室里铺开,星光闪烁的宇宙里,每一个五角星都是一次跃迁,圆形的球体代表他们所在的幽灵舰队。秋攸宁看着终点处那个相伴而生的双子星,情绪不可抑制的激动起来,她深吸口气,豪迈的挥手:“出发,回家!” 浩瀚的宇宙中,一支庞大的舰队扬帆起航,它将在四十三个航程日后,抵达那片内忧外患的星系。 在此期间,新上任的幽灵舰长好好的熟悉了一下自己的舰队。一百零八种低智慧“装饰品”中没有人类,但是有长着翅膀的小精灵、蹦蹦跳跳的紫色藤曼植物。也有类似食脑怪那种恶心的生物,据幽灵说这种生物是它人工合成的,可以通过吸食智慧生物的脑子强行提取他们大脑里的信息,非常的不人道,被秋攸宁统一销毁。 剩下的战舰、侦察舰、补给舰和维修舰她都一一视察,大体和指挥舰类似,不过偌大一艘宇宙飞舰里,只有她和幽灵两个会讲话的,难免有些孤单。闲着没事秋攸宁就喜欢抱着那只宝石狗,想想她的宝石人,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想起“商陶”这个名字了。 当巡查完最后一艘维修舰时,远古凶兽般的庞大舰队终于抵达击蒙星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90.传奇的回归 击蒙星系拥有七颗文明星球、六颗死星, 整体面积是太阳系的三十倍, 即便如此也容纳不下幽灵舰队这个堪比恒星的庞然大物。秋攸宁将指挥舰停在外太空, 搭乘侦十前往双子星。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除了侦十是小个子外,幽灵舰队的其他成员都是堪比行星的大家伙, 一旦靠近星球, 其自身的引力便会影响行星公转, 造成毁天灭地的灾难。 不过为了保护主人, 幽灵将战一(第一战舰, 以后如此略述:战一、侦十、维五等等)上最精良的两万机甲一股脑全塞进了侦十里, 又把补给一的护盾改装到了它上面, 打造成一个临时的小型指挥舰。 秋攸宁原以为回来的途中会遇到阿拉克妮阻击, 都已经让幽灵做好了战斗准备, 但却诡异的平安无事。虽然挑选了阿拉克妮最少的路线,但伽马走廊毕竟被那些虫族占领了大半,再怎么也不可能完全绕开,可原本应该在她行进路线上的阿拉克妮竟然走得一个不剩。 确实有古怪,谁都知道阿拉克妮是领地性极强的生物, 它们打下的地方除非被赶尽杀绝,否则绝不可能撤退。当初她引力自爆都没能让这么大一片星域的阿拉克妮撤退, 难道是出现了个新的星系级强者? 不管怎么说, 阿拉克妮撤退都是好事。秋攸宁最大的担忧就是回来得太晚,母星和同胞已经被毁被杀, 现在看到完好无损的击蒙星系, 心中顿时轻松一大截。 刚到大气层附近就能看见天空上一片战火, 爆炸的轰鸣声、镭射炮炸出的火花到处都是,整个凯明一的天空凛然成了战场。战斗双方打得难解难分,但看见侦十后纷纷警惕的面对外敌,难得停战片刻。行星级的飞舰属于军团标配,可这艘飞舰舰身上的标志显然不属于任何一个军团,难道是路过域外文明?或者是星际海盗? 联合国空军总司令卓翼和双星警卫团少将冯千欧同时停手,十分有默契的收拢队伍分据两边——内战是一回事,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文明觉得这时候可以趁火打劫,他们不介意让它有来无回。 秋攸宁认得其中一方有双星警卫团的标志,另一方舰身上喷绘着大大的“b”字,她不认识。正好两方都向侦十发来了通讯请求,她想也不想的接通了熟悉的双星警卫团通讯。 曾有过数面之缘的冯千欧少将出现在大屏幕上,只见他在看见秋攸宁的瞬间脸色骤变,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秋攸宁挑了挑眉:“我不能在这儿吗?” 双星警卫团少将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地面公亚州的位置,不是说最近第五军团逼迫孟攸宁交出gu,她正忙得焦头烂额吗?怎么突然开着这么大一艘行星级战舰从外太空回来了。 冯千欧心念数转,自以为明白了对方的目的:“总统阁下好计策,明面上为你的姘头奔走,实际上是求援去了?就冲你身为主帅亲自求援的行为,佩服!” 他冷笑两声继续道:“这是哪儿的朋友想插手我双子星的事儿,斯顿?兽人?我劝你们还是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不过区区一艘行星级战舰罢了,难道以为这就可以拿下人类?未免太过不自量力。” 秋攸宁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皱眉打断他:“停,一件件说。” 她出事前代任第三军团长,论职位比冯千欧高了不是一星半点,连双星警卫团的团长见了她都要立定敬礼,自然而然用出了命令的口吻。 冯千欧哪受得了对方如此颐指气使的口吻,当即气歪了鼻子:“孟攸宁,你以为我是你的下属吗?” 哦,孟攸宁秋攸宁恍然大悟,旋即深深皱起了眉头,她去前线之前这丫头不是都偃旗息鼓了吗,怎么还搞出一支空军和双星警卫团对着干?左辻呢,她不是拜托他帮忙看着这丫头吗,难道他出了什么事? 秋攸宁心中一惊,也懒得兜圈子,直接说:“你认错了,我是秋攸宁。” 冯千欧与身边的副官面面相觑:“不可能,秋少将已经殉国了,你玩什么花招?别以为长得一样就可以玷污烈士!” 秋攸宁真是哭笑不得,从来只有人把孟攸宁错认成她,今天她算是体验了一把被认错的郁闷。 “我是第三军团代团长本人,当初在黑洞中没有殉国,只是受伤在别处修养,”秋攸宁说,“冯少将,立即报告目前双子星情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和你打的战舰、机甲是孟攸宁的?” 冯千欧犹豫半晌才狐疑道:“你真不是孟攸宁?” 与此同时前去打探消息的副官附在他耳边传递消息,证实了比亚联合国总统孟攸宁正在进行一场公开演讲,绝不可能分/身站在他们眼前。冯千欧这才大惊失色的惊呼:“你,您真的是秋少将!” 他的面色又惊转喜,那是一种绝处逢生的亢奋,就好像濒死之兵捡到了杀手锏,眼睛里放着光:“秋少将,您可算是回来了啊。” 秋攸宁点点头,淡淡道:“汇报情况,冯少将。” 同样是少将衔,谁都知道第三军团代团长和双星警卫团营长不是一个等级,哪怕现在第三军团被打残了,日子过得无比凄惨也是一样。更重要的是,通过那次黑洞坍缩,所有人都知道了——秋少将是星系级——是的,第三军团又有了星系级坐镇,离他们重整旗鼓还远吗? 同样的道理,星系级强者偏袒哪一方,那这场战争就不用打了。 “自从大家以为您死了之后,孟攸宁就连合一帮恐怖分子向共和国进攻,说是要把当初投了gu死刑的人统统赶尽杀绝,您想想看,当初起码得有几百万人投了票啊。他们毫无人性,屠杀平民,无恶不作” 秋攸宁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恨不得现在就把幽灵战舰开过来一炮轰了那个不成器的妹妹。为了一个杀人犯,竟然发动如此反人类、反国家的叛国战争,简直罪无可恕。她深吸口气,冷冷道:“法理大于情,如果她真的做出了这些事情,我不会因为她是我妹妹就偏袒她。” 冯千欧原本还担心秋攸宁徇私,听到这句话顿时吃了颗定心丸,得意的指着对面同样伤痕累累的空军舰队,添油加醋的说:“绝无虚假,您看那边,那就是孟攸宁的空军,经常往地面平民区空头导弹,凶残至极。还有那些助纣为虐的宝石人,尤其是赤银王,您可要一并收拾了” “赤银王?”秋攸宁挑眉。 冯千欧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手:“对,当初他还跟过您一段时间呢,真是想不到是这样的白眼狼,帮着孟攸宁杀人从不手软,枉费您还争取了一个自治州给他们,简直是狼子野心!说到底宝石人就该被吊在墙上做壁画,哼哼。” 看他那副猥琐的表情,秋攸宁生出莫名不悦感,厌烦的挥手打断:“左辻不是那样的人,你们肯定误会了。” 冯千欧见她不高兴,小心翼翼的低声说:“可是赤银王是比亚联合国的头号打手,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您可以随便找人问。” 正好另一方空军的通讯请求一直在闪烁,秋攸宁应了句“你们先原地待命”便挂断了冯千欧的通讯,接通另一边。 视频中是一个硬朗的中年汉子,对方看到她的瞬间和冯千欧一样错愕:“孟总统,您不是在公开演讲吗?” 一天之内被认错两次,秋攸宁黑着脸:“我是第三军团代团长秋攸宁,不是孟攸宁。我没死,你是谁?把孟攸宁叫过来。” 卓翼瞠目结舌良久才把眼前人和那位已经殉国的烈士英雄对上号,其实她和总统阁下的气质截然不同,多看两眼便能认出这是另一个人。 可是引爆了黑洞的秋少将没事?那她岂不是星系级了。卓翼瞬间想到了这件事可能造成的影响,怎么想都觉得不妙——能左右战场的星系级强者突然出现,而且还来势汹汹。怎么看对方都会帮自己的亲哥,而不是被逐出家族的妹妹。 “您稍等。”卓翼说完急忙招来副官,让他将这个爆炸性新闻以最快速度报告给总统阁下,让对方裁决怎么办。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秋少将看起来只搭乘了一艘侦察舰,光年范围内也没有其他战舰,那么她就是只身前来的。对方恐怖的境界也是桎梏,她不可能像对付阿拉克妮那样将整个双子星坍缩掉,那么便有可趁之机——如果是总统阁下的命令,他拼死也会拖住这位死而复生的第三军团代团长。 秋攸宁哪知道对方转念之间已经在心里写好了遗嘱,只是挑着最关心的问:“孟攸宁那个什么鬼联合国还没解散?” 卓翼紧张得汗湿了后背,毕竟眼前这人是不带一兵一卒让天契退兵的传奇人物,印在教科书里的英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不由得声音微哑:“是比亚联合国,代团长阁下。” 秋攸宁皱眉问:“你们攻击了共和国的领地?” 卓翼小声辩解道:“是解放。” 秋攸宁嗤笑一声,显然对他的解释不屑一顾:“孟攸宁下的命令?” 这个没有可回避的,卓翼只能点头:“是,但是” “左辻也在你们那儿?”还没等他开口解释,秋攸宁又问。 赤银王的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喊了,整个联合国里除了总统阁下没人敢直呼他的姓名,卓翼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谁:“哦,赤银王啊,他一直在。” 秋攸宁的嘴角抽了抽:“赤银王谁取的这么个中二称号。” 卓翼默然无语,他自觉自己现在反驳的话,没准儿会被传奇英雄连战舰带人一起碾成黑洞。 “他也跟着你们一起杀人?”秋攸宁语气极为不善。 卓翼连忙摇头:“不,赤银王从不杀人。” 秋攸宁面色稍缓,有些不耐烦的看了看时间:“这么久了,那丫头是死了?还不过来接通讯,实在不行你把左辻给我叫过来。” 她的智能终端早在去地球之前就毁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要对方传话这么麻烦。 卓翼再次假装自己聋了,没听到这位对己方最高领导的不敬措辞。副官恰好返回,附在他耳边说明了情况,空军司令不由得面色古怪。 他在秋攸宁逼视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说:“十分抱歉,代团长阁下。我们总统身体不舒服,那个拉肚子了,不能接通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91.世人说他已疯癫 秋攸宁气笑了:“从小到大都是这一招, 她敢不敢有点新意?犯了错就拉肚子,敢造/反就不敢认?” 卓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没想到总统阁下竟然无赖得这么彻底, 如此不顾形象的连“屎遁”都用出来了。连总统阁下都要退避三舍的烫手山芋, 他要怎么接? 手边的通讯突然闪烁了一下, 是军/委主席余望舒发来的远程请求。卓翼没有哪一瞬间觉得那个用毒的beta如此可爱,立马连接了他和传奇少将的通讯。 屏幕里的余望舒穿着联合国军服,军帽上那个“b”形的徽章和卓翼战舰上的一模一样,他看起来成熟了很多,已经从当初的内向少年变成了铁血军官。毕竟时间在秋攸宁身上只走了三个月, 但在击蒙星系却是整整过了三年。 两方对视无言,最后还是秋攸宁先开口:“所以你也和她一起造/反吗?” 不等余望舒回答,她又自嘲的笑了一声:“我拼死拼活的赶回来,是怕你们都成了阿拉克妮的口粮。没想到虫子还没打进来, 家里人就自己打起来了。小孟、左辻、你来吧,直接告诉我还有谁,州立第一监狱住得下吗?” 有什么比见到自己的亲友全在造/反军里更让人失望的呢,她突然很后悔当初没让左辻跟自己一起去前线, 那样的话起码他不会做出现在这种的傻事。 余望舒沉默片刻, 没有回答秋攸宁的问题也没有叙旧, 只是陈述事实:“我们联合国是为了beta的自由平等而起义, 人民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难道连抗议的权利都没有吗?” 彼时他曾经希望秋攸宁能拉自己一把, 然而对方没有, 他只好自己拉自己一把, 将对这个alpha的可笑幻想埋藏在心底最深处。 秋攸宁沉声道:“alpha领导下的政权稳定和谐,你有什么诉求可以向议会提出。” “议会?”余望舒夸张的大笑一声,鄙夷道,“那个omega所把持的议会?你在这里谴责我和孟攸宁,对待蓝穆清就双重标准了吗,因为他是你亲哥哥?” “二哥怎么了?”秋攸宁不愿意相信在地球上听到过的预言,但事实好像在一步步证明它。 “蓝穆清做了共和国的参议长,三年来通过了无数omega特权提案,现在共和国已经成了omega的乐园,beta甚至alpha都只能仰他们鼻息过活。我们想要的只不过是三性平等,蓝穆清要的却是omega霸权,难道他不是‘造/反’?就因为他披着参议长的皮吗!不,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余望舒激动的将椅子扶手拍断。 秋攸宁说:“空口无凭,二哥习惯走一步算十步,也许这只是他的计划,我得亲自问他。” 余望舒失望的看着她,不无嘲讽的说:“那你怎么解释他制造祝融二型病毒,坑杀了数十万无辜人的性命?你见过那些尸体吗,被高温病毒蒸灼成了肉泥,死无全尸。我看了之后三天没吃下去饭,这也是他的计划之一?那等他完成所谓‘计划’,凯明一上还有活人吗?” 秋攸宁无言以对,嘴上说着“我会亲自审问他”,心中却想到在石丹若的玉扣里,听到那个老妇人最后说的话: “我看见火神祝融现世,灼烧生灵无数,造成滔天杀孽。” 祝融,是指的祝融病毒吗?难道那句预言里说的祸种真的是二哥?秋攸宁心神不宁,也忘了问左辻为什么助纣为虐,只想听二哥亲口解释,到时候她再做出判断:“让开,我要将落到首都州去。” 余望舒无所谓的耸耸肩:“我没意见,只要蓝穆清让你降落。” 共和国还真就让这艘来势汹汹的侦察舰降落了,倒不是真的坦坦荡荡,只是议会现在自顾不暇——因为参议长疯了。 秋攸宁抵达军属医院的时候,这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水泄不通,即便一批记者被分流去采访降落在州外的巨大侦察舰,这里仍旧是最大的新闻热点。 被称为人类最强大脑、千年以降的智者、共和国参议长的蓝穆清博士今天清晨在一起实验事故中被爆炸波及,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竟然疯了。医院的精神科医生诊断说这是器质性病变,可能由于实验室的高能辐射引起,治愈可能极低,他大概一辈子都只能做个疯子了。 情况扑朔迷离,没几个人相信多智近妖的博士真的疯了,大概都觉得这又是他的诡计。各方的探子都想要深入军属医院一探究竟,但沈非复带着安保队员虎视眈眈的守着医院,以参议长情况不稳定,尚未度过危险期为由,不许任何人进出。 秋攸宁是一个人来的,耳朵上挂着幽灵的微型机,可以随时和对方联络。这个微型机制作成耳钉的模样,看起来安全无害,却能在瞬间弹出足以抵御导弹爆炸的防护盾——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不远处的侦十就能赶过来了。 她的异能现在就如同不定时炸/弹,使用了可能没事,也可能拉着所有人陪葬,这种情况下她当然不会用。至于什么真爱之心的药引?秋攸宁觉得就是扯淡。 来之前就已经和沈非复通过话,她顺利的从楼顶进入医院内部。 这位昔年校友与秋攸宁也就在埃尔文空间站的时候见过,当时他还是个孩童的模样,哭唧唧的跟在余望舒身后,现在倒是已经长成了个大人。不过令人惊讶的是一向黏着表哥的沈小孩儿竟然不在比亚联合国,反倒是成了二哥的保镖。 沈非复显然沉浸在悲痛之中,连偶像死而复活都没能让他高兴起来。要不是博士哥哥前两天莫名其妙的跟他说无论发生什么,一旦秋攸宁来找他,都一定放行的话,他拼死也不会让任何人靠近蓝穆清。他闷闷的推开病房的门:“博士哥哥在里面,他情况不稳定,需要多休息。” 秋攸宁点点头,走进病房。 这是一间高级军官病房,宽敞明亮、装潢华丽,地面上铺着米色的地毯,房中摆放娇艳的鲜花,如果不看那些显眼的医学仪器的话,说这里是五星级酒店也不为过。正对大门的是一组皮革沙发,往里走有一张舒适的病床,床上没人。 秋攸宁微微惊讶,因为她明显听见了房里有呼吸声。军靴在地毯上踩出浅浅的痕迹,她搜索过卫生间、窗帘后、床铺下最后在复建室找到了那个omega。 蓝穆清没有穿上衣,所以秋攸宁一眼便看见了他后背上那条丑陋的疤痕。从左肩胛骨到右腰侧,几乎将整个人劈成两半,不难想象当时是怎样的险象环生。秋攸宁愠怒的目光在看到那道疤痕后不自觉的柔和下来,还带着些愧疚。 那是三岁那年,孟山遭遇天契死士偷袭,对方不惜一切代价的要杀死秋攸宁。当时年仅九岁的蓝穆清为她挡了致命一刀,血流得到处都是,差点就要一命呜呼。 “二哥,”她喊了一声,轻轻走过去将外套披在他身上,“当心着凉。” 蓝穆清回头,那双向来深不见底的暗蓝色眸子展示出一种秋攸宁从未见过的纯真,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眼睛里满是好奇与干净。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不可能制造出生化病毒,秋攸宁想。 “你是谁?”蓝穆清的声音依旧好听,像泉水流过山涧,自带温柔静谧。 秋攸宁看着他,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端倪,然而她什么都看不出。眼前的人就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在门外秋攸宁就听沈非复说了,高能辐射伤了他的脑子,医生说他的智商可能从此就停留在幼儿,连记忆都一并抹去。 你这是耍无赖啊,秋攸宁叹了口气:“是你干的吗?” 蓝穆清甜甜的歪着脑袋笑了:“大姐姐,你在说什么?” 她不想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所以一定会与二哥当面对质,于是蓝穆清就失忆了有这么巧吗? 见她不回答,蓝穆清也没在意,继续摆弄自己的拼图,简简单单的十块拼图却怎么都拼不拢,好看的眉心皱在一起,显得十分困惑。 秋攸宁盯着他看了半晌,起身离开:“我会查清楚这件事。” 蓝穆清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依然傻兮兮的笑着,摆弄拼图。 从病房中出来后幽灵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简单扫描了一下,这位omega的脑袋确实有病变,海马体严重损毁,他肯定失忆了。” 秋攸宁说:“连接凯明一的网络,查祝融病毒所有相关信息,我要知道祝融病毒到底是不是他做出来的。” “是。” 沈非复听不到幽灵的声音,还以为alpha实在跟他说话,于是愤愤不平的反驳道:“当然不是,祝融病毒是余家做出来的,他们用这个病毒来陷害博士哥哥,甚至还抢夺了哥哥抗生素的专利,这是阴谋!” “是不是阴谋我会查清楚,”秋攸宁瞥了他一眼,“在此之前由我监管蓝穆清的起居生活。” 沈非复紧张的捏住了千机手镯:“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是非法监/禁。” “我可以,没嫁人的omega由家中alpha作为监护人,这是法律有规定的。”秋攸宁淡淡道。 “这条法律早在两年前就取消了。” “是吗?”秋攸宁耸耸肩,“不好意思,我不在的期间,所有成立的、取消的法案我都不承认。所以我现在就是他的监护人。” 沈非复龇牙咧嘴得像一条护主的恶犬:“你敢!” 秋攸宁懒得与他争辩,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磨嘴皮子没什么意思。她突然想到另外一桩事,随口问道:“对了,商陶现在在哪?” 沈非复神色一僵,方才的凶狠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甚至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秋攸宁:“没人告诉你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92.查无此人 从秋攸宁忽然出现到现在, 所有人都刻意回避了“商陶”这两个字, 因为他们无法想象这位alpha在得知自己的omega的死讯后会爆发出怎样的怒火,而那样的怒火没人敢接。当初秋攸宁全击蒙直播的求婚上了各个星球的头版头条,那可是十一世纪以来第一起双向标记——虽然大家并不知道他们没有真正结合, 但这并不妨碍所有人都得出一个结论: 商陶是秋攸宁双向标记的omega,那必然是深爱到了极点才会选择双向标记啊! 没人敢做出头鸟,把这个噩耗告诉秋攸宁,沈非复觉得自己简直是出门踩了狗屎,才会被对方逮住问这个问题。 他觉得自己最好尽快开溜, 否则博士哥哥还没保住,自己就要先被偶像的怒火烧成一把骨灰了。他不自在的干咳两声:“那个,那个商陶先生早在两个月前就去比亚联合国了,他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然你去他们那边问问?” 秋攸宁点点头, 她从二哥养的小狼狗眼中看出些不对劲, 联想到左辻现在也在联合国那边, 心想干脆过去一起问个清楚。连蓝穆清都没来得及带走,就这么径直离开。 沈非复看着偶像离开的背影抹了把汗,心想跟博士哥哥一起久了果然可以提高智商,这招既把祸水引到比亚那边,又可以空出时间来思考对策。秋攸宁回来得太突然了,她真想要带走蓝穆清的话, 沈非复只能以死相拼。 多半还拼不过。 沈保镖郁闷的长叹口气, 看向复建室里仍旧在玩拼图的老板, 郁闷的低喃:“博士哥哥, 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秋少将“复活”归来这件事,以一种燎原之势传遍了整个双子星的军政上层,一时之间风起云涌,各方势力都在做着自己的打算。而这场大新闻的核心,秋攸宁本人在审问二哥无果之后,开着代步的侦十,火急火燎的向公亚州飞去。 虽然侦十是整个幽灵舰队中最小的一艘,但对于星球上的人们来说却是个庞然大物,那遮天蔽日的阴影明显向公亚州移动,总统府内顿时鸡飞狗跳。 她也不想如此张扬,但凯明一到底不比地球,这儿遍地都是拥有异能的abo人类,其中难免有不愿意见到她回来的。秋攸宁投鼠忌器不敢使用异能,幽灵便坚称要两万机甲随行,这个硅基生命倒是忠诚,完全没有让主人早死早自由的念头,忠实的为秋攸宁做打算。 秋攸宁只身一人负手站在总统府门前,硬生生站出了百万雄师兵临城下的气势,门口的警卫不敢看她,两只眼睛在地上捉蚂蚁,腿肚子不停的打颤。原因有三,这个alpha和暴君总统长得一模一样,看着就让人害怕;她是星系级的引力异能者,挥手间就可以坍缩一整片星系;据说她和总统阁下有仇。 可是哪有寻仇的人站在门口等通报的,一般不都直接踢开自己闯进去吗?现在寻仇的人都这么守规矩、懂礼貌的吗? 注意到门口的beta在偷瞄自己,秋攸宁向他颌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孟你们总统人怎么样?” 来的路上她粗略看了几眼幽灵收集来的资料,跟冯千欧所说的“恐怖分子造/反”天差地别,联合国军队所过之处不欺平民、不屠降兵,每占领一个州都会宣扬三性平等的理念和法律,倒是得到了不少民众的拥护。 再说共和国这边,二哥确实出台了不少利于omega的政策,但也不像余望舒诋毁的那样“让alpha仰仗他们的鼻息”,只不过alpha当权久了,要把这权柄移交给几年前还在家里生孩子的omega,显然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祝融二型病毒确有其事,一开始是在坎达尔要塞发现的,后来又陆续出现在了几处战场。但幽灵找不到任何这个病毒是蓝穆清制造出来的证据,反倒是搜索出了祝融一型病毒是由余家弄出来的蛛丝马迹。一切似乎诚如沈非复辩解的:这些和蓝穆清无关,他是被冤枉的。 可这结论得出来的太顺利,反倒显得不真实,尤其对方是一个世人皆知的权谋高手,能看穿未来并篡改未来的丹若。 这一切又是否正是他所设计脱身的方法呢? 警卫没想到这位传奇英雄会主动找自己说话,紧张得磕磕绊绊的:“总,总统阁下人很好的。她emm,她人很好的!” 好吧,孟攸宁是出了名的暴君,警卫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什么优点,被alpha的气势逼得牙齿打战,哪有精力瞎编什么美言,说来说去也就是干巴巴的“很好”二字。 好在没聊两句,里面通报的人就已经快步跑了过来,恭敬的点头哈腰将这位大神请了进去。 请她进来的文官恭恭敬敬的将人带到会客厅,泡了壶五指州呈送来的顶级普洱:“您稍等,总统阁下正在更衣。” 秋攸宁点点头,随意在沙发上坐下。那名文官泡好茶后边迫不及待的溜了出去,此时偌大的会客厅里只有秋攸宁一个人,她打量着周围的装潢,严肃简洁,带着浓烈的军队风格,并不像某些人诋毁的奢靡腐败。她心情稍霁,从一路上得到的所有消息来看,孟攸宁似乎真的是个不错的执政者。 即便如此她也不准备就这么算了,造/反就是造/反,有什么事儿是不能通过众议的议会解决的?更何况孟攸宁还收留了那个杀人犯? 时间没过多久,会客厅的门被敲了一声,对方似乎是习惯性的敲门,又想起来这里是自己的地盘,自己现在也是一方霸主了,不必这么示弱。于是被敲了一声的门不等回应,便被人推开,身着总统制服的孟攸宁走了进来。 孟攸宁一进来便看见了茶几上的顶级普洱,心想五指州的茶叶确实不错,回头给白芥包一点过去。然后她走向沙发,又看见地板砖上有几片纸屑,暗骂后勤处的是眼瞎了吗?会客厅这种地方也不捯饬干净。嗯,台灯上面灰似乎有点多,室内盆景树有些干枯,该浇水了。 秋攸宁看着她一路走来眼睛到处乱看,就是不跟自己对视,不由得有些好笑,重重拍了拍身边的沙发,果然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孟攸宁看见姐姐盯着自己,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表面仍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这动作仅仅在毫米的范围内,也只有幽灵能检测出来。 硅基生命用只有它主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您对她做过什么了,她这么怕您。” “是做贼心虚吧。”秋攸宁这话回答的是幽灵,眼睛却盯着亲妹妹。 孟攸宁走过去坐在离姐姐最远的沙发上,姿势端正得堪比新闻发布会,她干咳两声,正准备开口就被抢了白:“白芥没死?” 孟攸宁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了好几声,她实在没想到姐姐居然先冲这个发难——要是别的什么战争、造/反、革命之类的,她都能解释,但是白芥确实是绕不开的死结。 她自进门后第一次主动抬头与秋攸宁对视,目光执着,声音坚定:“他死了,因为异能‘涅槃’,又活了。杀人偿命,他已经偿了。” 秋攸宁摇头:“一命抵一命,他可不止杀了一个人。” “他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那死而复活的就是一个全新的人,要将上辈子犯的错杀的人强加到这辈子身上,他难道就不冤枉吗?”孟攸宁咬了咬嘴唇,这是她紧张的表现,从小到大她就没争赢过姐姐,这次只有赢,或者死——她绝不会再眼睁睁看着白芥死在自己面前。 秋攸宁皱眉想了想,还是摇头:“诡辩。omega那么多,你非得栽在他手里吗?” “我喜欢他。无关性别,即便他是个beta或者alpha我也喜欢他,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孟攸宁突然天马行空的想,要是姐姐知道自己从来都是在下面的那个,会不会立马一枪把自己这个败坏门风的alpha毙了? 她这些年的总统可不是白当的,早就不是那个只会梗着脖子倔强到底的小狱警,学会了无数迂回作战手段。不等姐姐反驳就上前倒了杯普洱递给她,真诚的说:“姐姐,你能回来我很开心。” 秋攸宁噎了一下:“讲理讲不通,开始玩煽情了?” “我是认真的。”孟攸宁收敛起自己冷厉的一面,全然像一个跟双胞胎姐姐撒娇的小丫头,捧着沸腾的普洱茶,指尖烫得通红。 秋攸宁看了一眼,接过滚烫的茶水,顺手牵过她烫红的指尖亲了亲,动作熟练且自然,然后两个人都愣住了,尴尬的各自收回手。小时候孟攸宁弱得不像alpha,受了委屈总跑到姐姐那儿哭唧唧,这时候秋攸宁就会吧唧亲一口她受伤的地方,总说这样子疼痛就飞走了。 好吧,秋少将向来吃软不吃硬,又被这死丫头得逞了。 这个动作在两人闹僵之后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秋攸宁不自在的喝了口茶,却忘了这茶刚沸腾,烫得手腕一抖,为了面子强撑着咽下去,说话都冒着热气:“左辻呢?” 幽灵耿直的提醒道:“轻度烫伤,需要搜索附近伤药吗?” 孟攸宁低着头,视线在被姐姐安抚过的指尖逡巡,眉眼不自觉的弯起:“他应该在宝石谷捡碎片,没带智能终端,不过你回来的声势这么大,他一知道肯定马上就冲回来了。” “嗯,”秋攸宁点点头,旋即一字一顿的问,“那——商陶呢?” 孟攸宁动作僵硬的扭头,视线再次满屋子乱转,秋攸宁有些不祥的预感,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不肯说?她重重的将茶杯放在桌上,砰的一声茶水四溅:“沈非复说他在你这儿。” “他胡说!”孟攸宁慌忙抬起头,对上姐姐凌厉的目光不由得瞥开眼,支吾道,“商陶来过几天,那时候他受伤了,白芥救的他,没有我家白芥他当时就死了。”她说着,还不忘帮自家omega邀个功。 秋攸宁心脏突突的跳,不耐烦的打断她:“他现在在哪?” “在,在”孟攸宁怎么都说不出口,在姐姐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下干脆用智能终端调出一个界面,小心翼翼的推到她面前。 界面是双子星人口管理档案的系统,每一个人——活人——都会在这儿有存档。孟攸宁调出的是搜索系统,上面明确输入了商陶的性命和身份证号,后面显示: 查无此人。 秋攸宁哐啷一声站起来,带翻了茶几,紫砂壶被打碎,茶水流得满地都是。她难以置信的指着那个界面,下意识便不想相信,声音有些颤抖:“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攸宁声音微涩:“姐姐,商陶没了。” “怎么会没了!?”秋攸宁怒火中烧的一把拽起孟攸宁的衣领吼道,“在你这儿怎么会没了!?不,这不可能!” 孟攸宁没有反抗,她低声道:“是第五军团的人,把他投到了前线做人体炸/弹,我没料到他们的意图对不起。”谁能想到安九思竟然狠心的把昔日情人当作人体炸/弹,当时孟攸宁知道有第五军团的飞舰来接商陶,只想着有情人终成眷属,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行了。 “安九思!?”秋攸宁满眼惊怒,会客厅的玻璃同时炸裂,是她没稳住体内暴动的引力。 幽灵一丝不苟的提醒道:“建议您不要使用异能,如果您一定要使用,请提前提醒我将舰队移动到安全范围外。” 它这是在提醒对方引力子的危险性,秋攸宁心神一紧,稍微平复了下被她情绪带得暴动的异能。 恰在此时,会客厅的大门突然被撞开,一道绚丽的七彩风暴刮进来,蛮横的掀飞了孟攸宁,呼吸之间化作人形将秋攸宁紧紧搂在怀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事儿”左辻声音颤抖,兴奋得语无伦次的重复着,“太好了,我就知道,太好了” 然而抱了没两秒钟,手臂便被怀中人强行挣开。左辻茫然低头,对上了朝思暮想的那人的眼睛。怎么了?你还在,我还在,有什么问题吗? 秋攸宁神色复杂的退后两步:“左辻,我明明把商陶托付给你了,你答应我保护他的呢?” 哦,他不在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93.年级第一的学渣 老实说看见左辻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 秋攸宁松了一大口气。她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就怕再听到一个噩耗, 怕孟攸宁告诉她左辻也“查无此人”, 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远大于商陶的死讯, 以至于引力都差点暴走。 其实在听到商陶的死讯之后, 秋攸宁心中的惊怒远大于悲伤, 就好像在地球上渐渐淡忘了对商陶的爱一样,她并不怎么伤心。只是愤怒那是我的oa,就算我不喜欢他了,那也是跟我领过证的丈夫你们竟敢杀了他 在看见左辻之后秋攸宁的心放回肚子里,冷静下来的她明显看出了左辻眼里的深情,可她不能接受。她承诺过商陶双向标记, 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么即便对方不在了, 她也不能另娶他人。最可怕的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经常想到左辻, 这个宝石人比商陶更常驻于她的梦里,她厌恶这样心有二意的自己。 所以她推开了左辻, 故意冷淡的质问“我明明把商陶托付给你了, 你答应我保护他的呢” 左辻没有血液, 却感觉从头顶凉到了脚趾尖, 他勉强的笑着向秋攸宁靠近“你听我解释” 他进一步,秋攸宁便退一步, 冷漠的说“别靠近我。” 没覆盖人皮, 只是穿着军装的赤银王浑身上下都黯淡了, 像在阁楼里落了三年灰尘的珠宝。他尤不死心的继续向那个每夜辗转于梦里的人靠近,天知道他在宝石谷里得知对方归来消息有多开心、多惴惴不安,直到将aha搂在怀里,那炙热的体温真切的说明这不是梦,他的一颗心才算是彻底放回肚子里。 他用尽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压根儿就忘了那个oa的死。 左辻走两步便觉身周一股久违的重力压下,他脚下一软,差点没被砸得跪下去。得益于坚固的体内元素,他没有被重力场压得解体,但也无法再上前一步了,只能焦急的解释道“当时我不知道商陶在这里,我以为他在蓝穆清那儿” 幽灵说“建议您不要使用异能,如果您一定要使用,请提前” “闭嘴”秋攸宁暴躁的吼了一声。 左辻苦涩的闭上嘴巴,杵在原地进退不得。 秋攸宁虽然吼的是幽灵,但也确实不想听左辻继续说下去了,她心乱如麻,直觉自己应该赶紧离开否则,否则她会抑制不住自己将那个久违的宝石人拥入怀中的冲动。 你是有o之a商陶尸骨未寒,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产生这种不该有的念想 aha的脸色阴晴不定,身周暴躁的重力场正在缓慢加压,越靠近她的地方重力越大,反之则逐渐减弱,这是一个明确的暗示请你离开。 左辻闪烁的眼神变得坚定,他膝盖微弯,向前踏了一步“我必须说。三年前我就说过,等你得胜归来,这句话我一定要说。” 秋攸宁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许说” “我爱” 哐嚓 第三个字才刚发出点儿鼻音,宝石人就被骤然扩大数十倍的重力原地碾成了碎块儿。秋攸宁与默然无语看着自己的妹妹对视一眼,硬着头皮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不许胡闹,马上停战。” 说着她快步离开,那背影几乎算得上是仓皇而逃。 她走后重力场自然撤销,地上的一堆碎宝石呼吸间重组成人形,左辻站在原地没有动,深沉的望向那人的背影。孟攸宁走上前也不知道安慰什么好,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你也是的,姐姐才刚刚知道商陶的事儿,你这未免也太着急了。” 左辻轻声道“我上次不着急,她就差点儿死了。” 孟攸宁无言以对,她比任何人都更能体会这种失而复得的感受。左辻比她幸运,秋攸宁没忘了他;也比他不幸,想要姐姐那种钢铁直a喜欢上硅基生命怎么看都是天方夜谭。 左辻捂住心口轻轻抚摸,宝石之下心脏的位置,那儿有一颗被他心血打磨得圆润漂亮的珍珠“没关系,她还活着,商陶死了。很好,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了。” 他的声音中甚至还带着些笑意,一路哼着歌离开,哼到一半又忍不住大笑出声,笑声中有藏不住、快要溢满的狂喜,笑得像个蒙成全年级第一的学渣。 连带着孟攸宁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事实上从姐姐那亲昵一吻开始她心情就一直很好,甚至还想到自己和她长达十年的冷战是不是可以结束了带着这样的喜悦,她走向白阁。 心情大好的总统阁下突然起了少年意兴,不走正门,反倒是爬墙溜进了白阁里。猫在假山里的暗哨正准备通知人动手,仔细一看竟然是总统阁下,一声“站住”憋在喉咙里涨得满脸通红。孟攸宁瞧着有趣,还赏了那名暗哨一个笑脸,吓得后者直接软了腿。 完了,总统阁下阴森森的冲我笑了我是不是犯什么错了是不是要被革职了该不会杀人灭口吧 小间谍自从猜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就断了和蓝穆清的联络,虽然他嘴上抵死不认自己就是gu,但是他虽然失忆了,智商还在,本能的便觉得自己的老师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个微妙的角色。否则他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自己,任由自己觉得三岁长成少年模样很正常,甚至还隐隐隔开了他和外界正常人的交流 因为这一点,也因为撞破那事之后孟攸宁依然对他比自己的眼珠子还好,所以谷乐现在看总统阁下还算顺眼,不至于像一开始那么防范。 即便如此,看见孟攸宁从窗户跳进来时谷乐还是吓了一跳“你干嘛” 冷酷的总统阁下一看就有些亢奋,她蹿进来先抱着人吧唧啃了一口,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放手,眉眼里尽是笑意“我姐来了。” 被偷亲的谷乐从脸颊红到耳尖,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就砸过去“你姐来了亲我干什么” “我高兴”孟攸宁随手接住杯子放到桌上,“出去玩儿吗” 谷乐眼睛一亮,自从他的真实身份被捅出去之后,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包括以前还对他挺有好感的林影叶。一次谷乐看见林影叶掉了钱包,弯腰帮他捡的时候,那个aha竟然瞬间做出了进攻姿态,紧张得谷乐手上拿的不是钱包,而是刀子似的。 林影叶的情况还算好的,总统府里还混进了些激进分子,谷乐不止一次差点死于暗杀,到后面孟攸宁铁血清洗了一遍总统阁,又嘱咐他没事不要外出。算起来谷乐都已经有快一个月没踏出过白阁了暗哨队长固然可以贴身保护,是他自己不想面对那些仇恨的、畏惧的目光。 “去哪儿”谷乐也兴奋起来,这么多人里,只有孟攸宁看他的眼神没让他有一丝的不自在,跟她待在一起非常轻松。但孟攸宁平时很忙,没那么多时间陪他。 孟攸宁笑着拉起他的手“带你去看世界上最漂亮的地方。” 两人驾驶轻型飞舰一路疯到宝石谷,谷乐果然惊呆了。天然凹陷的坑底遍布着宝石碎片,红的、绿的、紫的、粉的,晶莹剔透不可方物,就像是传说中天神的宝库,坑边还有些白绒小花,被风吹起,像天上下起了带着清香的雪花。 “你可别乱踩,这儿都是左辻族人的残体,有些锋利得狠,小心划伤了脚。” 谷乐孩子似的追着白绒花到处跑,一回头撞进了孟攸宁宠溺的眼神里,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也许是离得有些远,谷乐不知哪儿来的胆子,鼓起勇气喊道“喂,孟攸宁,你是不是喜欢gu” 孟攸宁也大喊“是啊。” 谷乐的脸色更红“那你喜欢我还是喜欢gu” 孟攸宁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你啊。” 谷乐没想到他答得这么快、这么果断,不由得跑回她身边,蹲下来疑惑道“你骗人的吧” “君子攸宁,”孟攸宁说完这四个字,看他不是很懂的模样,不由得继续解释,“不骗你,gu和你,我选你。” 那眼神中有些谷乐不敢直视的东西,他转身想跑,被孟攸宁抓住手臂拉得跌坐下来。aha从背后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白芥,骗我好玩儿吗” 谷乐浑身一震,准确来说是脑子一震,他总觉得脑海深处有什么在动摇,不由得喃喃摇头“我真的不是gu。” “白阁的小兔子摔断了腿,是你接的骨”孟攸宁耳鬓厮磨的说。 谷乐咽了口唾沫“不行吗” “行,你想转行做天使我没意见,”孟攸宁嘴角翘起,“可能不能解释一下,谷乐先生是在哪儿学的医术要知道这种手动治疗的技术已经很少见了。” 谷乐小声说“我脑子里一直都有。” 孟攸宁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也没再继续抬杠,她总觉得自己的oa就要快回来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94.对不起,不见 秋攸宁被那两个字烫到了心脏, 堂堂第三军团代团长吓得落荒而逃。我爱什么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 我爱炸鸡配啤酒 我爱三性平等自由主义的比亚联合国 还是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 被狗追似的狼狈逃离总统府,开着侦十以最快速度返回首都州。 孟山一切如故, 只是那张摆了六把椅子的桌子, 如今全都空着。秋攸宁听守卫的戚叔说二哥把母亲送进了疗养院,当即眉头大皱, 亲自前去将人接了回来。 南林奕叶依旧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只是憔悴了许多, 一头黑发竟也染了些斑驳白色,她对着这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自嘲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亲生的儿子把她送进名为“疗养院”的监狱, 反倒是一直厌恶的姐姐的女儿将她救了出来, 可即便这样她也不想说出对儿子不利的话来。 秋攸宁从小就和母亲不怎么亲,这位大家族的贵妇人从来只喜欢和她最像的二哥, 就如同父亲偏宠自己一样。想到父亲, 秋攸宁拿上些供品, 向后山的陵园走去。 孟蓝秋家族传承千年的大家族甚至秋攸宁现在知道了, 双子星人类压根儿就是自家的三位先祖从地球上带来的受精卵所以家族墓地很大,以前这些前辈的骸骨是在黄鹤州一处深山里的, 后来共和国将孟山送给孟戾将军, 就统一迁到了这边。 虽然定期有人清扫, 但偌大一个陵园不可能到处都纤尘不染。秋攸宁用沾水的抹布仔细擦去墓碑上上的灰尘和落叶, 又将瓷盘摆整齐, 恭恭敬敬的上了香、磕了头,这才将果品供酒放进瓷盘里。墓碑上黑白照片的孟戾将军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冷冰冰的望着前来扫墓的人。 “父亲,我回来了,”秋攸宁说,“你肯定不知道,我居然去了一趟咱们祖先居住的星球。原来阿拉克妮是余家的人弄出来的祸害,我还找到了一支非常强大的舰队” 她絮絮叨叨的将地球上的经历讲给父亲听,末了闷闷的问“左辻说他有话要跟我说,我不想听。我该怎么办” 墓碑上的孟戾冷冰冰的望着她,当然不会回答。 秋攸宁长叹口气,转身准备离开。离开时会路过一棵槐花树,来时她匆匆忙忙的没注意,现在有心情看一眼了,才发现那树下面竟然立着两个墓碑,离其他墓碑远远的,像两个孤魂。 “我坚持一件事情,并不是因为这样做了会有效果,而是坚信,这样做是对的。”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墓碑上没有她的照片,只有名字、生卒年月和这句墓志铭。这话不是秋攸宁说的,却完全说进了她心坎儿里,她从始至终都坚持在做对的事情。 亲眼看见自己的墓碑,这种感觉有些神奇,秋攸宁忍不住伸手抚摸那碑上的刻痕,然后惊讶的收回手指尖没有染上一粒尘埃,她的墓碑非常干净,干净得就像是有人天天来打理一样。现在孟山没有主人,孟蓝秋家族内战不休,连孟戾将军的墓碑都只是定期打扫,自己这个最年轻的小辈竟然有如此优待 为什么,凭我牺牲自己炸了整个星系的阿拉克妮吗 秋攸宁旋即看见了供台上还未燃尽的香烛,瓷盘里没有摆果品和供酒,放着杯深红色的饮料。她下意识端起那杯饮料,放在鼻间嗅了嗅,味道很熟悉,难道是秋攸宁做贼心虚的左右瞄了瞄,又想到这本来就是自己的供品,不算偷吃吧于是她大方的端起来喝了一口。 久违的酸甜在舌苔间绽放,秋攸宁不自觉的勾唇笑了起来,果然是山花果汁,从天契星返回之后就再也没喝到过了。而且这杯山花果汁还挺新鲜的,那个扫墓的人肯定是刚走不久,不止刚走不久,恐怕还火急火燎的赶往公亚州总统府秋攸宁瞥间隔壁墓碑上那个巧笑倩兮的oa,手一抖,整杯果汁直直泼到了地上。 说来也巧,这两座相邻的墓碑下全是衣冠冢,一位“尸沉”星海,一位葬身虫腹。 秋攸宁看着墓碑上深刻的“商陶”二字,为自己的冷漠无情感到恐慌。她只是愤怒却不伤心,甚至逼不出一滴眼泪,好像商陶于她只是个曾经的过客,那些美好的爱意宛如隔世。 我变了心,早在得知商陶的死讯之前就有另一个熠熠生辉的人在心里亮起。秋攸宁痛苦的搓揉着自己的头发,内心无比自责愧疚,几乎不敢再在oa墓前停留,她再次仓皇而逃“对不起,陶陶,对不起” 秋攸宁漫无目的的在陵园中游荡,这里寂静的气氛能安抚焦躁的心,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先祖墓前。 三位先祖的墓碑并排而立,正中央是家族的第一代族长,双子星的命名者孟凯明。照片上的aha是老年模样,眉眼间依然能看出狂傲与嚣张,仿佛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 秋攸宁隔着千年的时间看向那位先祖,又想到在地球上见到苏小白的奶奶,怅然困惑的问“孟先生,你当年为什么不带石丹若走呢” “你知道她一直在等你吗” “你知道她为了帮你预言出虫洞的坐标,丢了一半的寿命吗” 孟凯明噙着冷笑望着她,仿佛在嚣张霸道不可一世的说你算什么玩意儿,本大爷做事需要向你解释 秋攸宁沉默半晌,说“你当然不需要向我解释,但是你知道石丹若直到死之前一直在等你吗” 孟凯明沉默了,那双不可一世的黑眸黯淡下来,但他依旧不解释。 “你为什么要娶秋宛景”秋攸宁看向左边墓碑上的那个和蔼可亲的老奶奶,依稀能看出当年风华,想必也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你答应她的星球皇后呢” 孟凯明有些怒了,冬日的寒风凛冽起来,吹得秋攸宁发丝飞舞,像在说滚蛋,臭丫头。 秋攸宁得不到答案,怏怏的转身,正在此时智能终端嗡了一声,戚叔的声音从里边儿传来“三小姐,赤银王前来拜访。” 秋攸宁脚步猛地一顿,咬牙道“不见” 孟凯明嘲讽的望着她那你呢,你不知道他一直在等你吗不知道他为了你淬筋炼骨,九死一生吗你又要他等到什么时候去呢 “这不一样”秋攸宁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秋攸宁一直呆在孟山处理凯明一上的乱局。蓝穆清被她从军属医院接了回来,他似乎在秋攸宁离开之后冲小保镖莫名其妙发了通火,以“弄丢他的玩具”为由将人直接解雇,并怒斥沈非复让他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沈非复委委屈屈的在孟山附近转了好几天,蓝穆清看见他就骂,他只好独自离开。 两大阵营的战争在秋少将的镇压下偃旗息鼓,由于共和国群龙无首,秋少将吩咐暂由孟攸宁负责全球的战后休养事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摆明了就是偏帮联合国,这时候负责全球的休养事宜,把看不顺眼的人随手除掉,那日后接管凯明一就顺理成章了。 即便如此也没人敢反驳,第五军团的人发消息来质问,于是第五军团安插在双子星附近的卫星一夜之间全都被炸成了渣滓,秋少将的原话是“滚一边儿呆着去,我会亲自去跟你讨个说法。” 安九思没有回话,只是听说第三军团在前线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 在三年前那场大战里,第三军团两个主攻营都全军覆没,整个军团的兵力只剩不到五分之一,全靠品薇中将强行撑着。第五军团借机压榨后方送来的军备,连主要征兵的空间站也被他们强占,处处排挤这支落难雄狮,导致这么久过去了第三军团依然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连主营战士都没凑齐。临近的天契第二军团倒没给他们使绊子,还在闻天的授意下为他们承担了一部分战争压力。 在所有人看来,秋攸宁或许可以在凯明一耀武扬威,但却扭转不了第三军团的颓势。她只有一艘行星级的侦察舰,对付不了军力齐备的第五军团,要说星系级异能的话余惊霆将军也是星系级,第十三军团虽然没表态,但余家和孟蓝秋家的关系一向不好。偏偏这种时候秋攸宁还在查祝融病毒是余家制造的证据,这不是上赶着把盟友往对方那边推嘛。 媒体都在议论秋少将还是太年轻了啊,树敌太多,哪怕是星系级强者也讨不了好,现在没准儿在家里苦不堪言呢 秋攸宁确实苦不堪言,甚至连大门都不敢出。 不是因为什么安九思、什么余惊霆,而是因为每天早中晚定时堵门的那个宝石人,孟山里的防御工事明明拦不住他,他偏偏像个君子一样天天在门口敲门,得不到肯定的答复也不气馁,施施然离开,几小时后再来。闹得秋攸宁都得了强迫症,一到对方快来的时间就忍不住看钟。 三、二、一 智能终端果然亮起,戚叔说“三小姐,赤银王” 秋攸宁脱口而出“不见” 戚叔顿了顿,无奈的提起手中的纸盒“赤银王说\039今天闻天送来的新鲜山花果到了,给你榨了汁,要送进来吗” 秋攸宁狼狈的烧红了脸“不要你让他拿了赶紧走,我不想见他。”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95.惊不惊喜? 秋攸宁终于还是逃了, 在凯明一的局势稳定下来之后,她带着蓝穆清和一众班底慌不择路的逃往前线。美其名曰“整顿第三军团, 查明自己oa死因”。 她不能让蓝穆清留在凯明一上,因为她至今都弄不明白二哥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亦或者有没有后手。秋攸宁本想着一回来便质问蓝穆清,到底兰回是不是他的第二个身份,毒品迷迭香是不是他制造的, 祝融病毒二型是不是他散布的,无论蓝穆清怎么回答她都有相应的对策。 然而蓝穆清玩了一招釜底抽薪,他压根儿就不回答而且幽灵也真没查到什么实质上的证据, 这让秋攸宁非常不好办, 只能将人打包带走, 她相信二哥还不至于把手伸到离凯明一数十万光年之远的前线, 在那儿他孤立无援,连艘飞舰都弄不到,还能翻起多大的浪花来呢 前些天与品薇中将通过一次话, 不难看出第三军团现在确实举步维艰, 高级将领、中层将领乃至一线士兵统统稀缺, 整个第三军团的编制居然还保留在当年秋攸宁离开时那副被阿拉克妮打残了的样子,也就是说这三年来第三军团几乎一个兵都没征到、一架机甲都没有补充。 这让秋攸宁火冒三丈,先把辰维桢拉到跟前大骂一通,得到了肯定的军火补给答复之后, 又气势汹汹的带着一众班底回了幽灵指挥舰, 决定跟安九思新账旧账一起算。 第三军团的将领们老泪纵横, 隔着光屏都能感受到他们那种“留守儿童终于找到亲妈”的愤慨激昂。 普通士兵可以从临近前线的空间站以及生命行星里征调,但中高层将领培养不易,秋攸宁早在回到孟山时就把注意打到了秋歧他们的身上。这位八百岁的祖宗怎么也姓秋,空降成营长应该不成问题。至于在天契星上遇到的山本岚川、小哀等人,虽然战术战略上可能菜鸟,但实战经验那是绝对的丰富啊,再开几次小灶,勉勉强强也能填补中层将领的空缺。 秋攸宁真没想到当初被加雷思随手塞给自己的人也能起到作用,她原本只是想把同胞带回母星,没想到问过他们之后纷纷表示愿意上前线在孟山里过得太安稳,这些战争狂无聊得都快长毛了。 只不过这样一算仍然差一位营长和不少中层将领,秋攸宁思忖着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目前阿拉克妮不知为何统统聚集到了伽马走廊中部,倒是给了他们休养生息的时间。 幽灵舰队之庞大,惊掉了除秋歧之外的所有人的下巴老祖宗本来就没见过多少星系级飞舰,大概觉得随随便便比恒星还大的飞舰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自小哀以下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位aha少将的底气开玩笑,这么大一支舰队,完全可以直接填补第三军团的空缺啊谁见过这么大的指挥舰小一点的机甲都不能逃脱它的引力捕捉,直接冲撞都是可怕的攻击。 “这里比较大,我让幽灵给你们开了居住权限,在前往第三军团的途中你们就住在给养储存城市里,有什么事可以到指挥室找我。”秋攸宁说着将他们领进了指挥舰里,众人又是一番咋舌。 这三年的康复让秋歧的智力恢复得差不多,性格也沉稳起来,秋攸宁刚见他时觉得对方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的黑衣剑圣。秋歧抱着重剑夫诸,皱眉问道“左辻不来吗” 好吧,这点倒没变。他和左辻的关系一直很好,这和左辻三年来时不时去探望他不无关系。 秋攸宁现在是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连连摆手道“他来做什么,肯定不来啊。”笑话,我这么着急回前线,一大半的原因就是为了躲他,怎么会特地把人带到舰队上来 秋歧不悦的啧了一声,转身向给养储存城市走去。 四皇剑客之子小哀已经站在行星级的门槛上,只差一个契机就能突破瓶颈,所以他最近经常找秋歧讨教剑法,希望能找到那个契机。此时看见秋歧离开,连忙跟上“舰队大人,我先走了哈秋大哥,等等我和你一起” “我不是你大哥。”秋歧冷冷道。 小哀毫不在意的嘻嘻一笑,整个人挂在他手臂上讨好道“那您是我大爷大爷,我们待会儿练剑不” 秋歧嫌弃的将人从手臂上推开,认真的说“我不是你大爷,我比你大八百岁,而且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小哀“囧” 两人吵吵闹闹的离开,随后山本岚川带着杜仲和凌霜,戚叔带着一批孟山的老人去找地方住。幽灵指挥舰非常大,其中适宜居住的给养储存城市也非常大,几乎有三个首都州的大小。虽然现在幽灵舰队里没有人,但是从前这里面可是有驾驶工作人员的,所以一应的生活设施也算齐全。偌大的给养储存城市只有他们数十人,这时候幽灵收纳的“观赏品”就起到了作用,让空荡荡的城市不至于太寂寞。 安顿好这些准第三军团军官,秋攸宁回了自己的指挥室。 “我们从这里去往第三军团所属的前线星域要多久”秋攸宁问。 “根据您的航路图,我们可用到的跃迁点有一百三十七个,但考虑到能源补给,我会进行一定的绕路,”幽灵说,“视补给而定,最慢两个月可以抵达。” 秋攸宁惊讶的问“这么快”要知道当初她从凯明二去往临近前线的祢衡星,可是花了将近七个月的。 幽灵伸手替她打开指挥室的门“请您相信我的跃迁技术,比击蒙星系的平均科技水平要高许多。” “那你可得把这项技术一下”秋攸宁笑着走进指挥室,一眼便看见了那个正站在指挥台前的宝石人,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幽灵没有察觉到主人的异样,仍然一丝不苟的点头“我的一切您都可以取用。” 左辻笑得像是在夜市烧烤摊上偶遇一样“嗨晚上好。” 呆若木鸡的秋攸宁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她说着扭头瞪向幽灵,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你怎么能放他上来” 左辻还没那个能力强行突破幽灵舰队的防御壁,更何况看身边这只鬼淡定的模样,分明就是知道他的存在的。 果然,幽灵无辜的说“左辻先生是副舰长,拥有除您之外的最高权限,这是您让我设置的呀。” 左辻在十余米外微笑得矜持,心里却乐开了花。天知道他前些天准备偷溜进侦十,结果那团迷雾告诉他他有最高权限时该有多开心,恨不得当时就冲进孟山,指着这些天对他避而不见的aha说“还说你不喜欢我还想赖着不承认”。然而他忍住了,以他对秋攸宁的了解,自己要是真那么做了,对方十成十会恼羞成怒的当场取消权限,告诉他这是误会。 现在时机正好,舰队已经启程,看她还有什么办法赶人。 秋攸宁听了幽灵的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咬牙切齿的瞪着宝石人“这是误会” 左辻耸耸肩,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 “给我把他的权限取消掉”秋攸宁恼羞成怒的吼道。 幽灵倒是没打算偏帮副舰长,在它看来碳基生命在对待配偶上态度总是这么奇怪,有时亲密得像一个人,有时厌恶得恨不得一刀两断,虽然主人的配偶是个硅基生命让它小小的惊讶了一把,但这不妨碍舰长拥有最高指挥权“好的,正在执行权限取消程序,请再次确认。” “这样不公平。”左辻突然出声打断。 秋攸宁气笑了“我还没跟你算偷溜上指挥舰的事儿,你还有脸说什么公平你知不知道在战场上,偷偷潜入首长指挥舰是可以按间谍罪当场处死的” 秋攸宁说的其实没错,战场上容不得一丝马虎,就算是己方军队也需要有手令才能进出指挥舰,否则谁知道是不是来搞破坏的敌方间谍指挥舰上都是高级将领,随便刺杀一两个都算对方赚了。当然,现在幽灵指挥舰上拢共也不过几十人,眼前这人更不可能是间谍。 但秋攸宁就是很生气,是一种掉入对方陷阱的生气。 “对不起,”左辻垂下脑袋,小声说,“没有提前告诉你是我的不对,我就是想给你个惊喜。” 惊吓才对吧秋攸宁见他那副委屈的模样有些心软,硬着头皮凶道“知道就赶紧走人,我派侦十送你回去。幽灵,把他的权限取消了。” “这不行,舰长阁下,”左辻话锋一转,抬起头狡黠的说,“我并没有犯任何错,您贸然取消我的权限有失公允。” 宝石人哪还有半点垂头丧气的模样“前往指挥舰也是在取得幽灵舰队的认可之后举动,根据我所属的权限,我可以自由出入指挥舰,不必向舰长一一报告,不能判我间谍罪。无论谁背叛秋少将,我也不会背叛她,这一点请您相信。” 他正儿八经的总结道“您不能因为私人原因就取消我的权限,这样子有违您公正的形象和人格,我相信舰长阁下不会这么做的。” 秋攸宁被他一同抢白气得火冒三丈,连连“你”了好几声,还真找不出对方的逻辑漏洞,恼怒之下摔门而出。 留在指挥室里的左辻总算憋不住,大笑出声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96.拆穿那个死傲娇 一败涂地的幽灵舰长冲出指挥室, 顺道给了站在门外的那个oa两记眼刀。蓝穆清无辜的嘟着嘴, 被她凶得缩了缩脖子“小秋,你瞪我qaq” 秋攸宁实在是受不了二哥成天喊她“大姐姐”,听着就觉得毛骨悚然, 几经纠正之后对方总算妥协的换了称呼。 “我不是在瞪你,”秋攸宁长舒口气,调整了下心态, 走上前拍拍蓝穆清的肩膀, “走吧,送你去住的地方。” 蓝穆清乖巧的跟她上了代步车, 带着几分天真的问道“我们要出去玩吗” “嗯, 去前线看星系爆炸,可漂亮了。”秋攸宁说。 蓝穆清答应一声, 好奇的趴在车窗边看飞逝的景色。秋攸宁让幽灵在绿色植物城市里找了一处环境优美的别墅,准备把二哥安置在那边。到现在为止她仍然分不清蓝穆清到底是不是还留有后手, 失忆又是否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她能做到的只有在查清真相之前先将他软禁起来。 软禁的地方必须没有别的人,否则秋攸宁有理由相信以二哥那张舌灿莲花的嘴,可以把任何人策反。跟上指挥舰的班底基本上都住在给养储存城市,所以只能把蓝穆清安置在唯二宜居的绿色植物城市。 绿色植物城市属于娱乐类, 用来给原舰队人员休闲娱乐用,其中的人造景观比凯明一上的五星景区还漂亮。代步车兜兜转转穿梭在山林之间, 鸟语花香流水潺潺, 宛如进入仙境。蓝穆清一路上惊叹不已, 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扯着秋攸宁的袖子兴奋的欢呼。 这样活泼的二哥秋攸宁还从没见过,好像从她记事起,蓝穆清就一直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模样,说话做事从来都不会失了分寸,基本可以算是oa中的典范。而现在扯着自己袖子胡闹的蓝穆清,还哪有一点千年以降的智者的样子,连最细微的表情都没有任何破绽。 秋攸宁将他送进别墅,他顺手摘下门口盛开的兰昙花,别在自己指尖当戒指,格格的笑着炫耀“小秋,好看吗” 秋攸宁盯着那花“二哥,你是兰回吗” 蓝穆清疑惑的望向她“兰回是什么” “你没失忆对吧” 蓝穆清好看的连皱在一起,看起来有些不耐烦“我都和你说了很多次了,我没有骗小秋,你怎么总是不相信我” “你最好没骗我。”秋攸宁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别墅。 她给蓝穆清选的是绿色植物城市里风景最佳的别墅之一,位于群山环绕之间,背后满山鲜花盛开,身前悬崖峭壁万丈,向下还能看见人造湖泊,绝对是退休养老的好去处。 秋攸宁缓步向山下走去,思考着对幽灵说“对他进行24小时监控,一旦发现他企图制造任何东西,或者企图联系任何人就立刻向我汇报。” “是,需要封闭别墅吗” “不用,但是不要让他和指挥舰里的其他人碰面,做些路障会吧” “会的。” “继续调查关于祝融病毒和迷迭会长兰回的所有事情,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是,您希望他们之间有联系吗” “我害怕他们之间有联系,”秋攸宁叹了口气,“我不想失去更多的亲人了。” 秋攸宁在得知孟轩被红荆棘星盗掳走之后,就命令品薇暗查此事,可是一直都没有结果。红荆棘星盗是星际海盗里最凶恶难缠的一批,躲过了许多次联邦军部的围剿,平时很难找到他们的行踪。后来一连串的事故发生,她也没能亲自去搜查,直到现在孟轩仍然不知所踪,只怕是凶多吉少。 “孟警官会没事的。”左辻突然蓬的一下出现在她面前,还抱着一只红色宝石犬。 秋攸宁心想这小家伙果然适合待在他怀里,都是红扑扑的看起来极为和谐可爱,嘴上却说“谁准你抱这只狗了” “咦,我以为这是某人送我的礼物呢。”左辻叮叮咚咚的敲打着宝石犬,后者敢怒不敢言,缩在他怀里呜呜低嚎,一双大眼睛委屈满满的望向秋攸宁。 秋攸宁皱眉将宝石狗抢过来,瞪了他一眼“谁说送你了” “幽灵说的,”左辻毫不犹豫的卖了鬼,“它说你一看到这小家伙就说我肯定会喜欢,难道不是送我的” 幽灵说“我只是如实向副舰长汇报记录的语音,其他的属于副舰长自行推测得出的结论,不属于我的演算结果。” 左辻问“那你的演算结果呢” 幽灵想了想,肯定的说“这只狗是送给副舰长的。” 左辻拍腿狂笑,气得秋攸宁踹了他一脚,要不是幽灵没有实体肯定也得挨一脚“你就这么跟着我走,不管你的族人了” 左辻见她难得没赶人,心里美滋滋的,自然不会破坏气氛,顺着她的话说道“他们已经长大了,是时候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再说了,宝石人是联合国的盟友,孟攸宁会照顾好他们的。” 秋攸宁嘁了一声“摊上你这么个王,真是他们的不幸。说起来,谁给你取得这么个难听名号” “你不喜欢就不要了,你取一个,我马上公告天下。” “” 左辻看她停下脚步,也随之停下,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秋攸宁转头复杂的看了他半晌,直到左辻忍不住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时,她才缓缓开口“左辻,我是有家室的人。” 左辻的笑意也渐渐收敛,同样看着她认真道“你是有老公还是有孩子” “有老公。” 左辻摇头,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道“你现在没有了。” 他的眼神看得秋攸宁心慌,不自觉便错开目光,声音都有些没底气“你答应我保护他的呢,我就求过你这么一件事。” 这是两人之间避不开的鸿沟,左辻暗暗捏紧了拳头,面色淡然无愧“他到比亚联合国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是白芥悄悄把他救回去的,没事我关心孟攸宁的oa干嘛我那时候在宝石谷捡族人的碎片,直到死讯传回来才知道他来过。秋,我答应了你的事情会做到,如果我知道他有危险哪怕他是想要背着你去投奔安九思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送死的。” 说到最后时左辻的语气微微嘲讽,在配偶死去之后企图勾搭别的aha,这样不守贞节的oa最后还没有得到对方的真心,安九思到底还是把他当成了人体炸弹。 秋攸宁沉默不语,半晌才闷闷道“他不一定是自己想去找安九思,可能是安九思的人把他掳走了。” “哈,”左辻不屑的嗤笑,“你可以问问白芥,他最了解这事儿了,全程都是他帮商陶联系的。” 见秋攸宁不说话,左辻知道她大概是不开心,但这层壳子不破开,秋攸宁永远都会躲着他。他狠心继续刺激“而且商陶的一些行为早就有征兆了。早在半年前我回孟山的时候就看见他把你的照片、遗物都丢了,当时我还觉得很奇怪,现在想想大概是从那时候起就和安九思勾搭上了吧。” “为什么回孟山” 左辻愣了一下,看秋攸宁不惊不怒的样子,好像对商陶背着她偷情毫不在意似的,不由得有些奇怪“回去给你扫墓啊,我听一个小灵媒注1说,扫墓每到极数,就有可能唤回死者。欸,还真是巧了,今天早上是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我还打了那个小灵媒三次,下次得去跟人家道歉。” 说的人不以为然,听的人却心脏微微作疼,三年、七十个月、两千一百天,他扫墓九千九百九十九次,难怪自己的墓碑比别人家饭碗还干净。秋攸宁看着那个满不在乎的宝石人,眼眶有些酸“你是不是傻,我压根儿就没死啊。” 左辻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又怕贸然的拥抱吓跑她,最终只是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的说“对啊,你没死,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听的三个字。我一直都是这么坚信着的,除了相信你之外,我也相信蓝穆清。” 秋攸宁疑惑的问“这跟二哥又有什么关系” 左辻说“你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蓝穆清都用白芥来控制孟攸宁不敢使用异能,所以他把商陶圈在身边的做法让我觉得非常眼熟,尤其是后来商陶逃走了,据说他发了很大的火。除了他确信你没死,想在你回来之后用商陶控制你之外,我想不到别的原因。” “并且我后来思前想后,发现了蓝穆清一个非常奇怪的疑点。还记得九一事变那场冰雨吗所有人都失去了异能,除了蓝穆清,他淋着雨在盖亚学院门口拦下了整整千名天契死士。你说有没有可能脑域进化压根儿就不是他的异能”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就太可怕了,那样可怕的智慧竟然不是进化赋予的,只是单纯的智商高” 要是去地球之前的秋攸宁一定会坚定的批驳左辻胡说,但是去了一趟地球,让秋攸宁知道了蓝穆清极有可能继承了“丹若”的能力。那他的异能就真不是脑域进化,而是更可怕的时间类异能他不禁能看破未来,甚至能用缩减寿命的方式改变未来 但这一切都是猜测,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 秋攸宁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说二哥耍赖啊,他失个忆,我所有的手段都用不上了。” 左辻见她没注意,忍不住多揉了两把柔软的黑发,那熟悉的触感让他异常满足“没关系,他不会再有机会了。” 因为我绝不可能是第二个商陶。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97.欺辱 作者已备好真文, 骑手正在接单,达成订阅比后光速送货 左辻怒不可遏, 却悲哀的发现这个beta说的是对的, 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何谈去保护心爱的人 见左辻不说话,那男人更加得意“你喜欢她真是可笑区区宝石人连被上的价值都没有你是觉得自己比oa漂亮,还是能给她生孩子别自作多情了,她凭什么喜欢你” 恶毒的话语宛如晴天霹雳, 左辻一腔热血被猛地泼熄,震惊无措的仰视着那个休眠舱, 连支离破碎的痛苦都霎时间远去。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与她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是啊,她是凯明一上很厉害家族的孩子,而我不过是最脆弱的辰砂。 “够了,别节外生枝。” 另一个男人小心谨慎的打量了下周围, 将手伸向休眠舱的指数调节面板, 打算将含氧量降到最低,悄无声息地扼死这个aha。 左辻从失魂落魄中惊醒,全身破碎的情况下已经无力阻止对方的谋杀,只能瞠目欲裂的吼道“秋攸宁” 他的喊声可能吓到了那个beta, 后者刹那间僵立原地。 “喊魂呢按个按钮就那么” 一只手推开玻璃舱门,睡意朦胧少女坐起身,看见两个不认识的男人愣了愣, 旋即在地上找到了碎成七八截的宝石人, 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寒声接道“难吗” 两名beta震惊无比的瞪着秋攸宁,他们还从没见过在休眠舱里自行唤醒的人,况且他刚刚想要关闭氧气时那股可怕的压迫力难道是异能 “你,您听我解释。”男人见势不对连连后退,不说异能,单单是肉体力量aha也能完虐他们两个。 然而才刚退两步便被狠狠压倒在地,骨骼不堪重负的吱呀作响。起先踩住羞辱左辻的男人尖叫求饶道“我再也不敢了,原谅我,求您了” 秋攸宁看着凄惨碎裂、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宝石人,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直冲头顶把理智一把烧了个干净只听噗噗数声,两个男人全身骨骼齐齐断裂,鲜血争先恐后从口鼻中涌出,再无声息。 左辻因为体内含有大量液体水银的缘故,修复能力远超同类,这才一会儿便已经能站起身。他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类恨声道“杀了他们” 不必他说这两人也已经活不成了,秋攸宁收回异能,默默的将他拉到休眠舱上坐下,半晌才闷闷道“我再不睡了。” 见对方没说话,她轻轻握住断臂的地方,声音中有些无措“还疼吗” 左辻回视秋攸宁的目光,那双眸子漆黑纯粹,能映出人一切的懦弱与缺陷。他的耳边又响起那些令人绝望的话语 区区宝石人连被上的价值都没有 你是觉得自己比oa漂亮, 还是能给她生孩子 别自作多情了,她凭什么喜欢你 他曾迫切的期待秋攸宁醒来,然后将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希望对方也能欢喜。可现在他突然不敢说出口了如此脆弱卑微的我不能和你交配,不能孕育繁衍,甚至连和你并肩作战都做不到。 不配爱你 眼前人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悲伤,秋攸宁以为是因为那两人的折辱,于是更加不后悔下杀手每条命都不能轻蔑,但有的人确实有取死之道。 “我会保护你的。”秋攸宁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这正是令左辻黯然神伤的,他自嘲一笑,将三个字撕烂咀嚼咽下肚子,换言道“我没事。” 七个月后。 透明的观景甲板上三三两两的站着些人,在左侧靠近楼梯间的位置,站着两个人类。其中一名少女身材高挑,哪怕是慵懒的依靠在横栏上都给人以一种宝剑出鞘的锋锐感,另外一名男性略微落后她半步,暗红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的背影。 “这就是祢衡啊”秋攸宁问道。 舷窗外可以看见一颗静止的灰色行星,半片星球沐浴在炽热的恒星光辉中,半片星球隐于黑暗,偶尔可见云层搅动成一个个漩涡,一眼望过去不像是能有生命存活的样子。 “是的,祢衡星早在上世纪中旬就停止了自转,只是绕着恒星公转的它日夜交替的频次是一年,处于夜晚的那个半球冰冷无比,处于白天的半球不仅炙热,而且还会产生无法预测的风暴,极不适于生存,”左辻压低了些声音,“朝阳公司已经派了三批工作人员下去了,到目前为止音讯全无。” “不贪那点儿东西不就没事了,”秋攸宁摇摇头,一脸愁苦的说,“比起这个我更关心什么时候能启程回去。父亲给我三个月期限,现在都一年多了我死定了。” “我还是觉得你可以先跟将军报个平安。”左辻若有所思的建议。 秋攸宁立马否决“不行,我超期未归,得让他们多担心我一点,到时候回去说不定能免罚呢。” 左辻侧了侧脑袋,从母石中诞生的他不是很能理解“父母”和孩子之间的互动。 秋攸宁本想着损兵折将的朝阳公司会醒悟过来放弃那个什么标本采集,却没想到当第四批采集人员失去联系后,他们找上了自己。 “你们到底要找什么”秋攸宁拿了个苹果在手上悬空把玩,训练小范围的异能释放。 并不算大的房间里站了五个人,除开秋攸宁和左辻外,另外三人穿着朝阳集团的高级制服,自称是本次采集行动的指挥官。为首那人脸型瘦长,倒三角眼,鹰钩鼻,加上从嘴角蔓延直耳根的疤痕,看起来十分狰狞。他咧嘴一笑,森然恐怖“找一个矿石标本,我司科研队计算出祢衡星上可能存在效力与超导晶石等同的物质。” “计算然后就派四十个人去送死唔,加上现在这批,五十”秋攸宁嗤之以鼻。 “您误会了,之所以想要得到您的协助,原因就在于接下来的是救援队,”刀疤脸说着,努力想做出真诚的样子却看起来更狰狞了,“我们也在意员工的生命安全。” 秋攸宁又唔了一声“那凭什么我去” “因为祢衡星很危险,因为您姓秋,我以为您会对此感兴趣。”早在卢伟峰登上运输舰的时候,他就把这个小aha的英勇事迹告诉了舰长,十二三岁的aha,引力异能,联邦第三军团亲卫营,这几条线索连起来不难弄清楚她的真实身份。不过被秋攸宁威逼利诱下的运输舰舰长没有给某位上将军通风报信就是了。 左辻眉毛一挑,怒道“姓秋就该替你们去送死你自己怎么不去,长得跟个鞋垫成精似的秋,别理他们。” 刀疤脸似乎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个宝石人,他眯着那双吊眼看左辻,冷哼了一声“秋小姐,您真该好好管教一下您的宠物。” 空中一道红芒闪过,只听“轰”的一声,那个刀疤脸竟倒飞出去,直直撞到了墙壁上。跟随他来的两名手下唬了一跳,定睛看时才发现地上破碎的果块。 秋攸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没理会全神戒备的三人“下次请你吃的就不是苹果了。看着我干嘛,想打架说吧,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临出发前。 “你如果真要去,我跟你一起去。”大半年的相处让左辻彻底明白了这个aha的脾气,她向来不听批评的意见,决定好的事情也决不会改。 秋攸宁为难的指着舷窗外那颗灰色星球“左大爷,我现在要去的虽然是太阳照射的白半球,但是那儿随时都有可能刮起风暴,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所以我才要去,我曾经去过这种星球,那些风暴不是毫无规律的,你们得带上我。”左辻一脸正经的说着。 长时间的相处也让秋攸宁了解了左辻,这个宝石人随时都有可能一脸正经的胡说八道,所以她严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我没必要骗你。”这倒是实话。 “我也不是那种会去送死的人。”说的不错。 “再说了,我一个人在这里会被欺负的。” 一针见血,秋攸宁煞有介事的点头,转身对鞋垫精昂首道“再准备一套宇航服。” 左辻笑眯眯的看向舷窗外的星球,这招真是屡试不爽。 小巧灵活的勘察舰艇被下放到外太空,一行十人加一个宝石人小心翼翼的躲避着空中随时可能出现的风暴,险之又险的降落到了地面上。这里的风暴是由对流引起,所以阳光无法直射的地方相对安全,他们选择降落的地点便是一座倾斜的山峰下。 祢衡星的地面是没有植物的,过度的炙烤和水分的缺乏让这颗星球渺无人烟,一点活物的气息都没有。一行十一人的目标是寻找之前采集人员的定位信号,这些信号大多数消失了,个别几个以超音速四处乱窜毫无疑问,是在风暴里,在这样的狂躁的风暴中,哪怕是机甲都难以幸免,遑论只穿着宇航服的凡人了。最后剩下的稳定不动的几个则是他们的主要搜寻对象。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98.裁番 作者已备好真文, 骑手正在接单, 达成订阅比后光速送货 翡洛河里随便一条小鲇鱼都折腾得他们够呛,这个能搅得整个河面天翻地覆的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离他远点儿。” 秋攸宁正有此意, 嘱咐一声抱紧,便在树枝间奔跑起来。这片森林的树木生得极密, 因此秋攸宁下脚并不局促, 但左辻依旧清晰的听到了她重重的喘息声。 忽略种族特质的话,现在抱着自己逃跑的,不过是个不到十三岁,伤重发烧,甚至还汞中毒得有些神志不清的小丫头。左辻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伤口上渗出的鲜血,能看见她努力辨认方向的模糊眼神, 同时也能从那双并不粗壮的手臂中感到坚定的意味,所以他不懂为什么这丫头不把他丢下 这已经不能用别有用心来形容了, 如果哪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坚持不懈的带着他这个累赘只为事后卖钱,左辻只能敬佩对方的城府之深、贪念之重, 而秋攸宁明显不是。 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心里种着太阳, 愿意相信一切美好的事物并倾其所有去保护它, 并不是不累、也不是不畏, 只是他们坚信, 这么做是对的, 就足够了。秋攸宁就是这种人, 而左辻不是,所以他不能理解。 “为什么”呼啸而过的风将少年的低喃卷走,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戒周围、注意脚下的少女明显没听清,她微微侧耳“你说什么” 左辻正欲问个清楚,腾转间忽然看见了后方的河面,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他这副石化的模样惊到了秋攸宁,扭转腰身,接连蹬断数根树枝,这才止住冲势,然后也呆在了原地。 此时他们离翡洛河已经很远了,河面看起来不过一条细线,但天空中那个庞然大物却让人无法忽视。那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表面光滑却不反光,粗略估计得有整个翡洛河那么宽,之前遇到的巨鲶在它面前不过是只小虾米,难怪出水的动静那么大。 这个不明黑球正在迅速上升,秋攸宁回头看时,它已经接触到了见光石和冰层混合的天空。预料中的撞击并没有发生,接触到混合冰层的瞬间,这个看似坚固的黑球竟由顶端开始融化,融化的黑色液体状物质顺着接触面蔓延,呈现出一大片丑陋的黑色网状物渗透进了混合冰层里。这黑球融化蔓延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已经有三分之一的黑球消失,而秋攸宁目之所及的“天空”已经完全被侵蚀成了令人心悸的黑网。 当超过一半的黑球侵蚀进混合冰层后,异变再起,剩余的那小部分黑球突然自动脱落分解,变化成了无数个细小的黑球,向四面八方射去 秋攸宁暗道一声不妙,小腿骤然发力,伴随着脚下粗壮的树枝咔擦一声断裂,两人以更快的速度向密林深处飞奔而去。 然而她快,黑球更快不过呼吸间,数个黑球就已经跨过天空,向他们杀来一个拳头大小的黑球咬在两人身后,竟铿锵一声变成了一根数米长的钢刺这招打了秋攸宁一个措手不及,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避开要害,左肩被这锋利无比的钢刺狠狠洞穿,失去平衡的身体脚下踩空,狼狈的摔倒在地,连带着抱在怀里的左辻也摔得粉碎。 一击即中的钢刺未作任何停留,倏忽间收缩转回球型追来,而两人前方也有四颗大小不等的黑球夹击 电光火石的一刹,秋攸宁黑色的眼睛似乎被布满的血丝染成了红色,她额头青筋爆起,两只小手紧握成拳,怒吼一声拼尽全力砸向地面。 轰 全部五颗黑球被自身的重力死死的压在了泥土里,微微颤抖却终究还是没能弹起,即便如此,没有一颗黑球破碎,这证明它们的内在密度和硬度高得恐怖,能压制,却无法破坏,这本身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一滴鲜血自秋攸宁眼角滑下,带起一条悚人的血痕,她将涌上喉头的血腥味硬生生压下,沙哑着声音道“左辻,凝型,快” 生死之间总有大动力,如此凌冽的寒风中,摔得粉碎的宝石人竟只花了不到半分钟就收拢了自己的尸体,他刚刚明显的感到了这些古怪黑球对自己的杀意。是的,五颗黑球中起码有一颗是冲他来的,这证明它们是有智慧的,并不只是把他当做了一块石头。 无坚不摧、固若金石、可以变形,居然还有智慧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压下心头的震惊,秋攸宁单手扛着左辻飞快前行,躲避着天空中黑色死神的目光。左肩的重伤让她完全抬不起手臂,虽然左辻拼命用手堵住了涓涓流血的伤口,她还是觉得气力在一点一点消失。 “等等,那儿有人”顺着左辻手指的地方,秋攸宁果然看见了几个人,死人。毫无意外的被洞穿心脏,是那些黑球的伎俩。秋攸宁打量着周围,空无一物,看来行凶者已经离开,于是她停下脚步,将左辻放在了那几具尸体旁。 出乎意料的是,左辻并没有上前扒皮穿衣,而是三两下翻出了一个智能终端,点开了定位系统。 “最近的大区是哪”秋攸宁没空思考左辻的行为,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人中,勉强驱散了些倒地昏睡的强烈欲望。她的状态太差了,必须尽快找到人群聚集地,否则他们必死无疑。 “我们我们就在大区里,”左辻的声音充满了惊愕,他环顾四周,难以置信的重复道,“我们现在就在香川大区里定位显示,我们在先祖广场的位置这里,这里是先祖广场” 秋攸宁也瞪圆了眼睛,再次仔细观察周围,这才发现了些蛛丝马迹那个被顶在树枝桠间的石块,是哪位先祖的手指那个破败不堪的半圆墩子,难道是全息喷泉这些死者身上的服饰,似乎是警卫队制式的警服 “疯了,凯明二疯了”秋攸宁呢喃着,不过片刻就明白现在不是晃神感慨的时间,再次扛起左辻在密林中飞奔。看来危险的不仅仅是天空中四处乱窜的黑球,连大区中央的位置都被树木霸占,不难想象那些变异的野生生物会进化到何种地步。 这里是香川大区,仅次于擢翮特区的第二大经济政治中心,秋攸宁相信住在这里的上百万居民不可能被全部杀死如果真是那样那她逃也没多大意义了肯定会有隐藏的避难所要么在一个坚固的建筑里,要么在地下。 秋攸宁脑中灵光一闪,大声问道“左辻,香川大区的修罗场在哪里” “啊我知道了,没错,去修罗场我来看看地图,不远前面那棵双头树下向左转”左辻立马明白了秋攸宁的意思,为了防范斗士们发出的威胁性攻击,修罗场无疑是一个大区里最坚固的建筑。 风驰电掣之下,短短数分钟两人就看见了香川修罗场的大门,快跳出胸腔的心脏总算平静了些,两人大松一口气,因为他们看见了三架十余米高的武装机甲悍然立在门前,由人类制造的最强的单兵武器此时看起来是那么的可靠。哪怕是厌憎人类的左辻此时也在内心里由衷的赞美起来。 “停下”机甲里发出警告的声音,秋攸宁堪堪停在大门前十五米的位置,正是它们的巨剑刚好够不到的距离。 “你们从外面来”模糊的机械处理音带着狐疑和难以置信,自三天前那些森林疯长、动物变异开始,军队召集所有市民至各个战时堡垒内避难,那时没来得及进避难所的人基本上都死了。而当那个可怕的黑球升空后,秋攸宁和左辻还是第一批来到此处的活人,虽然那个小丫头浑身染血的样子已经看起来半死不活了。 “显而易见。”秋攸宁沙哑着说道,同时虚握着拳,这种时候任何人她都不敢完全相信。 双方对峙不过片刻,那三架机甲便被远处俯冲而下的黑球吸引了目光,急促的说了句“赶紧进去”便让开了门。 秋攸宁点点头,极其顺手的扛起左辻,一个闪身便钻进了微微开启一条缝隙的修罗场大门。在门闭合的瞬间,她看见了机甲巨剑和一颗黑球凶悍撞在一起的画面,心下不禁一沉,虽然早有预料,但如果连机甲都无法粉碎那个鬼东西,他们拿什么赢 “别人送我的,这可是凯明一产的上等货你要是不识货我卖给别人吧。”雀斑少年说着真的一把抢过那个小巧精致的智能终端,毫不犹豫的转头便走。 他这果断的样子倒真让井上贺觉得有些捉摸不定了,他这一辈子鉴宝无数,一眼就看出了那个智能终端是个顶级货,要是用正规渠道卖的话恐怕值上万蒙。而眼前这个穷酸少年一看就不像是用得起这东西的样子,如果是偷来的赃物那价钱自然是要压一些的,不过他现在这转身就走的模样又让井上贺有些犹豫了。 “欸,等等” 左辻的一只脚踩在门槛上,嘴角悄无声息的上翘了一个弧度智能终端虽然他没有研究,但那个aha一身名牌衣服,怎么说也不会太便宜,看来他是赌对了。 走在第五街区的香榭大道上,揣在兜里的手缓缓的摩擦着那张极薄的星系储蓄卡,左辻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这东西竟然值五千蒙,早知道就不该把那个小傻子只卖一千蒙了,啧啧,这种天上掉馅饼儿的事情要是多来点儿我去凯明一的机票早就到手了” 左辻话音未落,突然一声巨响骤然从远处角鄂修罗场的方向传来,他有些不安的回头看了一眼便低头快步离开。虽然距离这么远他什么都没看见,但是心中的不安却渐渐强烈了起来。不知怎么的,先前那个小丫头在森林中“一拳”打飞蟒蛇头的画面又浮现在了他眼前,不可能吧算了,安全起见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了。 得益于常年来谨小慎微和独处的习惯,左辻躲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全城大搜查。 两个月后。 “综上所述我觉得您要找的人已经不在角鄂大区了。”陆丰坐在太师椅上缓缓说道,指尖轻轻的摩擦着曲轴电脑的边缘,虽然假装没看见那个坐在他桌上的女孩,但对方那杀死人的目光已经快把他射穿了。 “可以贩卖食物的地方都没出现过这就是找不到他的理由”秋攸宁咬牙切齿的盯着眼前这个斯文得像个oa的男人,小小的手掌将那张华贵的办公桌拍得瑟瑟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是的,既然他是个beta就一定要进食,可是我们已经连续监视全区所有能获取食物的地方整整两个月了,如您形容的人都已经被抓回来给您查看过了,确实没有。并且机场和车站也在监控中,并没有发现您要找的人,”陆丰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除非他自己离开了角鄂市。” 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陆丰在心中补充着,一个普通的beta冒然跑进现在变异得越来越凶险的野外森林,和自杀没什么两样。 “要么他被人杀了悄无声息的死一两个人在我们这儿再正常不过了,要么他自己跑到野外去了这也和自杀差不多,”陆丰总结道,“所以您要他死的那个人,现在十有八九已经死了,只是没被您亲手杀死而已。” 秋攸宁不甘心的深吸了一口气,但陆丰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她在这个野蛮落后的地方已经耗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除了跑去那个什么鬼“修罗场”打了一架之外没做任何有意义的事情打架可以提升战斗力,硬要说也算是有意义吧,是该冷静下来考虑考虑怎么回到凯明一了。只剩一个月就是她十三岁的生日,时间已经不多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99.太空飞来一颗星 作者已备好真文, 骑手正在接单, 达成订阅比后光速送货  “非常抱歉, 但这是集团的命令” “最快六个月” “没有危险,在我军防线内” “就快了” 忽近忽远的声音飘进秋攸宁的耳中, 嗡嗡作响吵得她无法安睡, 于是睁开了眼睛。入眼处是一片碧绿粘稠的液体和几根透明管, 噢不出意料的话我现在是躺在组织修复液的疗养舱里。那么是获救了 哗啦一声破水而出,在拔开输氧管的同时秋攸宁看见了两个人,站在疗养舱旁边。其中一人苍白瘦弱,看起来十分亚健康,他一头灿金短发,穿着金色制服, 领口绘着一颗红色太阳,闻起来像是个beta朝阳公司的人另一人则穿着米色休闲服和牛仔裤,模样平平无奇, 毫无疑问这两个人她都不认识。 “你终于醒了”穿牛仔裤的男人惊喜喊道。 好吧,看来她认识一个。 “这里不冷啊”秋攸宁抬腿走出疗养舱,混不顾自己浑身赤裸的模样。反倒是那个穿制服的男人烧红了脸,连忙背过身去扯了一条浴巾丢到她身上。 “不冷也不至于裸奔啊,”左辻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少女含苞待放的胴体, 可能和人类看黑猩猩差不多,“穿个衣服有什么稀奇的。” 秋攸宁耸耸肩, 将浴巾随意系在身上, 稍微感受了下力量, 很好,基本恢复巅峰了。 她看向那个画过妆后跟人类毫无差异的宝石人,认真的说“我的意思是,在我身边就算你大方的告诉所有人你是宝石人,也没关系。” 左辻全身上下的微生物齐齐一震,脸部的热量尤其高了一些,低如蚊蝇的回道“习惯了。” “随你吧,我们现在是在哪”她大刀阔斧的翘腿坐在疗养舱上,浴巾摆动间乍泄的春光让涨红脸的男人慌不择路的冲出房间,只留下一串回音“休息好了来我这儿再做个复查” “那是查马医生,还挺能干的你就差一口气了都能救回来,还给你把脖子上的炸弹取下来了,”左辻一边说一边变魔术似的端了一盘热乎乎的牛肉饭,递给秋攸宁道,“边吃边说。” 秋攸宁眼前一亮,望向宝石人的目光越发的满意“小左啊,你上道了啊” 左辻有些心慌意乱,假装没听见少女的话,开口道“我们现在在朝阳集团的运输舰上,你躺了有七天了。本来准备直接回凯明一的,但是他们集团突然发了个调令,所以转航去祢衡星,要去那儿采集个什么标本才能返回凯明一,祢衡星接近前线,路途遥远,所以保守估计得六个月才能到” “那其他人呢”秋攸宁打断了他的话。 “没死的都在这儿了,其他大区的不清楚,应该也被联邦征调的飞舰救了吧。”左辻其实并不关心人类的死活,但如果能让秋攸宁安心的话,他宁愿那些人都活着。 非专业人员如果进行长时间太空封闭航行容易产生生理、心理疾病,所以双子星航道法规定,凡超过一个月的太空航程,其上非专业乘客必须进行休眠。此去祢衡星历时半年,舰上工作人员开始纷纷安排搭顺风车的凯明二难民进行休眠。 休眠舱是一个个透明的圆柱体,里面浸泡着特殊营养液,配合电流刺激能让人类机能降到最低,达到最低能耗的休眠状态。 秋攸宁半边身子泡在营养液里,指着舱尾显眼的红色圆形按钮对左辻说“皮穿好了,别离得太远,有什么事儿就叫醒我。” 宝石人属于典型的硅基生物,人类休眠舱无法对其产生作用,也就是说这六个月他只能枯燥无聊的醒着。虽说救援舰里九成的人员都会休眠,但难保剩下的人不对他产生非分之想要知道宝石人价值连城,权贵向来偏爱以此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人类政府对这个种族并无保护政策,故而奴隶贩子愈发猖獗,甚至由此延伸出宝石人鉴赏派对、宝石人拍卖会等等。最贵重的自然是钻石系宝石人,他们天生璀璨夺目且坚硬无比,除了单纯的观赏意义外还能做一些简单工作,也是最受纨绔子弟喜爱的品种,动辄数百亿击蒙币。 其他诸如红蓝宝石、变色碧玺也颇受追捧。辰砂系算是冷门,毕竟他们太过脆弱打不得骂不得,随便擦擦碰碰都会全身粉碎,拼起来可是门技术活儿。即便如此辰砂系宝石人在黑市里起拍价也上亿,对普通人来说可是三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 左辻嗯了一声,坐在她的休眠舱边“你睡吧,到了我喊你。” 看他这副乖巧的模样,秋攸宁心中有种说不出由来的欢喜,忍不住伸出手虎摸他的头发“别太想我” 休眠舱渐渐闭合,水雾下的少女容颜有些模糊。左辻用手指轻轻在玻璃上描绘她的轮廓,低喃道“我好像已经开始想你了” 飞舰在太空中安静的航行,左辻在秋攸宁休眠舱旁整整呆坐了一个月,乐此不疲的感受她每个时间段的呼吸频率,到最后几乎将她的呼吸模拟成了自己的呼吸。他用水银临摹她的睡颜,闭着眼睛都能画出一幅惟妙惟肖的肖像。 每一次描摹他都会对着秋攸宁的脸仔细修改,直至后来越来越灵动,他也越发不可自拔。宝石人的心是石心,心如磐石坚定不移,故而也有宝石人一生只会爱上一个人的典故。 有生以来第一次,左辻心动了。他想自己可能爱上了一个人类,这个想法让他一颗石头心灼热得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按动按钮叫醒她,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又不知她是否也喜欢自己,犹豫不决之下又过了一个月。 休眠舱由飞舰系统维护,工作人员一般不会特地前来查看,也就没发现还有这么一个家伙醒着。他静坐了许久,今天总算决定动一动。 宝石人不需要进食,但体内的微生物需要光合作用来补充能源。这些日子飞舰航行在漆黑的宇宙中,休眠舱里全无舷窗,他只能悄悄走到观景台去才能“吃点儿东西”。 然而刚走到休眠间门口,意外发生了。 两名工作人员嬉笑打闹的自走廊经过,没看见刚好走出来的左辻,靠内侧的男人狠狠和他撞到了一起,两人同时倒地。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那两名工作人员的目光先是错愕,继而变成了惊疑,终于在看见左辻被划开的表皮下暗红的辰砂后露出了贪婪无比的神色 左辻暗道不妙,双手颤抖的扶住近乎腰斩的上半身,跳起来便向秋攸宁的休眠舱前跑去。 “宝石人”“抓住他” 秋攸宁的休眠舱靠近外侧,与大门相距仅十余米。由于那两个男人诧异迟钝了数秒,一时之间竟没追上左辻,可万万没想到他的双腿实在太过脆弱。在全力奔跑之下竟裂纹密布,堪堪在秋攸宁休眠舱前半米节节寸断,整个人狼狈扑倒在地。 那个救命的红色按钮离他还有一臂的距离,这距离却已经是天堑。 左辻强撑着浑身剧痛支起上半身,转眼便被一只脚无情的踩到了地上。踩住他的正是先前和他撞在一起的男人,那男人蹲下身子将他的脸拍得啪啪作响,兴奋得难以自抑“是真的,是宝石人这得是多少钱啊” 他的同伴也极其激动,普通人一生都难得见到一个活的宝石人,更何况是活捉但他个性较为稳重,一眼便看出这个宝石人是有目的性的跑向这个休眠舱,不禁走近两步打量起秋攸宁休眠舱的生理数据,微微惊讶道“还是个aha你主人” 左辻心中飞速想着对策,冷冷看着他们没说话。 踩住他的男人两眼发红的低声道“是又如何,这个aha现在休眠了,我们在下一个补给站悄悄把他卖了也没人知道五五平摊”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跟另一个beta说的,那人仍旧有些犹豫的看着休眠舱里容颜姣好的aha“可是能买得起宝石人的aha不是普通人万一事后被她查出来不就死定了。” “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男人利欲熏心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宰了她。” 躺在休眠舱里的人类可以说毫无防范,这时候被偷袭必死无疑。一听说他们要杀秋攸宁,左辻再无法冷静的思考对策,脑子里满是秋攸宁气息全无的模样,惊怒交加拼命挣扎起来。这个宝石人从刚出门就表现得脆弱不堪,男人一时大意之下差点被他掀翻在地。 左辻拖着断腿纵身一跃,红色按钮在眼前迅速放大 眼看着下一秒他就将撞上那个唤醒按钮,哪怕他会因此折断手臂他不在乎,只要她活着那只纤细的手臂被beta的手掌死死抓住,然后一把拽了回来。 “欸,等等” 左辻的一只脚踩在门槛上,嘴角悄无声息的上翘了一个弧度智能终端虽然他没有研究,但那个aha一身名牌衣服,怎么说也不会太便宜,看来他是赌对了。 走在第五街区的香榭大道上,揣在兜里的手缓缓的摩擦着那张极薄的星系储蓄卡,左辻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这东西竟然值五千蒙,早知道就不该把那个小傻子只卖一千蒙了,啧啧,这种天上掉馅饼儿的事情要是多来点儿我去凯明一的机票早就到手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00.还有谁想裁番? 作者已备好真文, 骑手正在接单, 达成订阅比后光速送货 女子打量着在阳光下耀眼夺目的那个男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钻石属的宝石人, 就碳基而言, 他们无疑是最坚硬的生物。直到女子再次打量桑科的时候,桑科才发现她竟然是个孕妇,而且从腹部隆起的程度来看, 应该就快生产了。 “我是碳基人类。”女子微笑着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介绍道, “我丈夫正外出狩猎。” 一声绕着花样的口哨从桑科后方响起, 失去右手的男人用机械义肢摸了摸下巴,肆无忌惮的目光仿佛要把树下的女子扒光, 他邪气的笑着“天哪, 在这种偏远星系,居然能遇见这样一个绝色的oa我说宝贝儿,把你肚子里的那个生下来后,也给我生一个吧大爷我的基因可优秀着呢哈哈哈哈” 女子似笑非笑的看了那男人一眼, 正欲开口却被桑科及时抢了话头。 “鬼火, 别给我惹事”桑科回身呵斥了一声,转而对全体成员道,“大家原地休整, 补充饮水。我们半小时后出发, 坎德领主还在等我们的货, 谁要是这时候给我节外生枝, 别怪我不客气” 不得不说,钻石属的宝石人天生就光彩夺目,而像桑科这种韧性特级的圆粒金刚石,哪怕是觉醒了异能的人类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鬼火不过是个普通的碳基aha,既然对面那个大美人没有散发出诱人的信息素,那么他还不至于“不可自控”到冒着生命危险违背自己老大的命令。怀着宝宝的oa本来也不爱惹事,既然对方并没有继续找茬,她便依然坐在歪脖子树下无聊的等着自家aha狩猎归来。 虽然桑科不需要饮食,但他的团员们并不全是宝石人事实上整个星际的宝石人并不多见。总算在团员们渴死之前找到水源,桑科也着实大松了口气。海子边的佣兵三三两两的说着荤段子,淫荡的笑话似是而非的指向树下的某人,桑科皱眉扫了他们一眼,总算让声音小了几分。 只身一人在荒原难得一见的海子边逗留还活着,这个女人如果不是运气好到逆天的话,那肯定不简单。桑科一向不相信运气,这女人虽然笑得十分温柔,长得百分诱人,尤其是怀孕让她看起来万分无害,但还是离她远点的好。救过桑科无数次的直觉让他并没有让队伍休整到半小时,而是补充完饮水后便匆匆准备离开。 然而,还是晚了。 在天空黑下来的一瞬间,桑科就知道他们完了笼罩他们头顶的那些人首蛛身的怪物足足有上百只,一对一单挑的话他们佣兵团里只有他是这些怪物的对手,而一旦对上这样的数量那就是屠杀。 “阿拉克妮”“飞行种阿拉克妮”“要死了要死了”“啊救命” 这些以进化为本能的怪物天生就能嗅到基因的味道,桑科顶级的宝石人基因瞬间就让他被十余只阿拉克妮淹没,来不及惨叫一声,半片头颅就被一张血盆大口残忍咬下。出现在桑科眼前最后的一个画面,是海子边的那棵歪脖子树下几乎所有阿拉克妮向那个怀孕的女人蜂拥而去的恐怖画面 呵呵,原来,不是冲我们来的啊真倒霉。 可能是那女人的基因太过诱人,除了倒霉的佣兵团长之外剩余的佣兵竟罕见的没有遭到攻击,所有的阿拉克妮都像疯了一样的向歪脖子树飞去因此所有的佣兵都看见了他们此生最难忘的一幕,大概也是最后一幕。 早在阿拉克妮突兀的出现在他们头顶的一瞬间,女人就做出了反应她双手轻轻环住腹部,就像是一个母亲温柔的捂住孩子的耳朵一样,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尖啸了起来尖锐刺耳的呼啸,却诡异的没有声音,声波呈一个环状骤然扩散开去,像在天地这片大湖中掷了块巨石,涟漪以二十马赫的速度响彻世间 第一批接触到声波的阿拉克妮瞬间被震成肉泥,像一个个被扯破的血袋一样耷拉倒地,以歪脖子树为圆心的十米范围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血圆。但也仅此而已了,阿拉克妮族能称霸宇宙不是没有它的道理,坚硬的金属外壳让站在稍后方的怪物们只是受了点轻伤,这一颗“巨石”下去只不过伤敌数十,而女人的脸色却逐渐变得苍白,汗水自鬓角滑落。 鬼火这时候才明白自己方才没有真的上前去调戏这个女子是多么明智的决定,不然彼时成为一滩血肉模糊的就是他了。oa即将被宇宙霸主们分而食之,再然后吃掉他们这些“餐后甜点”的命运,除非正在几十光年外作战的联邦第三军团能突然神兵天降。 联邦第三军团当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颗破败的星球上,但神兵确实天降了。就在最快的一只阿拉克妮如长矛般的的步足尖端离女人的肚子仅剩十厘米的时候 空间,被静止了。 美丽的oa的aha,实力可见一斑。护犊的母狮子,只不过是在喊公狮子回来而已。 不能动弹的鬼火突然发自心底的战栗了起来,如果不是现在空间被静止他可能已经跪倒在地颤抖不已,一股浓烈霸道的aha信息素瞬间弥漫了方圆百里,纯粹干净的信息素展示了它的主人强大不可一世的实力,像鬼火这样血统不纯的aha根本无法生出与之相抗衡的念头。 “呛死人了,你不知道老娘怀着宝宝吗”本来一直淑女形象的oa忽然令人诧愕的冲远方正急速赶来的男人吼道,苍白的脸颊却因为自己男人浓烈的信息素绯红了起来。 “我的错,我的错。”低沉而饱含宠溺的嗓音自远方飘来,第一个字还还遥远得几不可闻,话音落时一个中年男人已来到了歪脖子树下,他黑色军装的肩章上缀着四颗灿烂的金星。男人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被定在空气中的阿拉克妮连同佣兵们瞬间爆成了天地间一朵朵血色的烟花他不在乎这些东西是不是一伙的,身为aha本能的讨厌在自己的领地里出现其他aha的气息。 以宇宙霸主阿拉克妮族之强悍,数十只便可灭掉一个上千人的边陲小部落。而秒杀上百只阿拉克妮在男人看来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紧张的蹲下身子,轻轻的抚摸着女人的肚子问道“要,要出来了吗” 动物常以气味划分领地,在还没来得及赶到的时候,男人只能用信息素威慑这些妖魔鬼怪不敢动弹,在看见她后自然的将气息散了去。只是在失去自己aha信息素的引诱后,反倒腹部的疼痛更明显了,女子痛苦的呻吟着“宝宝,要出来了。” “我,我该怎么做对,我们先去最近的医院,”不用她说,aha也知道孩子要出来了,他紧张得像个刚入伍的新兵,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己oa的肚子他能感觉到那里的能量正逐渐强势起来,已经超过了生老大的时候的能量。 因为自己家族特殊的异能,oa生孩子时都凶险异常,在生老大的时候,产房所在的整片街区直接化为了虚无,鉴于医生说这个宝宝出来的“动静”会更大,所以他们才决定跑到这偏远的星球来生产,以途将破坏降到最低,“亲爱的你能坚持超音速奔” 话音戛然而止,aha难以置信的看向四周,这动静似乎已经不能用“大”来形容了。 美丽的oa也发现了异样,身边的海子底部骤然裂开数十条巨缝,清澈蔚蓝的湖水仿佛逃难一般向地底奔涌大地深处的结构正在被剧烈破坏大地在颤抖,天空在颤抖,江海在颤抖整个星球都在颤抖一场史无前例的灭世大地震席卷了整个星球,所有能动的生物都在恐慌的奔走,但既然异样来自于他们脚下的大地,他们还能跑到哪里去这就是末日。 而直至此时,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因为处于全球地震的中心,这颗歪脖子树下成为了唯一安静平衡的地方,oa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内脏正在被破坏。她茫然的低头,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要“吃掉”她。 “走”鲜血同呢喃一起滑落嘴角,随着这个倾城绝世的oa的气息尽无,整颗星球唯一的平衡点开始崩塌,更恐怖的灾难以几何势上扬。 男人还没有从爱人死去的震惊悲愤中醒来,一股极强的吸力便拉得他一个踉跄,濒死的强烈感觉让肾上腺素瞬间爆发,男人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逃离了那棵歪脖子树,然后呼唤出十余米高的重型武装机甲向外太空逃去事实证明男人的选择是正确的,他当时哪怕犹豫一秒的时间,便会尸骨无存。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01.走马灯 作者已备好真文, 骑手正在接单, 达成订阅比后光速送货  秋攸宁紧皱着眉“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闻天喔了一声,有些不解的挠了挠头“我以为这种叫活跃气氛,有缓解紧张情绪的作用。既然你不需要,我就直接说了, 这艘勘察舰的通讯系统损坏了, 所以你没法向外发出讯息。” “还能有更糟的吗”秋攸宁愤愤的锤了一下座椅。 “没有了, 接下来是好消息,”闻天支起一个格式化的假笑, “除了通讯系统外,其他一切正常,能源刚好够跃迁一次。” 秋攸宁翻了个白眼“一次有什么用,跳到太阳里去死得无污染吗” 闻天闭上嘴巴,碧绿的瞳仁中数据瀑飞逝, 一时之间勘察舰里落针可闻。 “找到了, 坐标8632246463541565,预计五个航程日后抵达。”闻天一边说着, 一边自顾自的操作起了勘察舰。 秋攸宁恼火的拍着操作台“抵达什么地方你说话能不能清楚一点” “这是生气吗”闻天答非所问的说着,同时好奇的凑上前来观察秋攸宁的表情,毫无疑问的被后者一巴掌扇了三米远。 不得不说这个疑似天契人的生物非常结实,秋攸宁扇得手生疼,闻天却完好无损的摆摆腿, 站了起来“应该是生气, 不过我不理解为什么你要生气, 正常情绪这时候不是应该表现为高兴吗” 秋攸宁品出了点不对劲,目光灼灼的问“五天后,抵达什么地方” “跃迁点。” “目的地” “双子星。” 秋攸宁像看怪物似的看着闻天,想信又不敢信“怎么可能一次跃迁就抵达双子星” 闻天碧绿的眼睛闪烁着幽光“宇宙中本来就有无数条捷径,你们人类不知道,不代表它不存在。” “你有星图”秋攸宁试探性的问道。 “我没有。”闻天毫不迟疑的否认。 听到这里,左辻忍不住插了个嘴“什么是星图” 闻天望向星空,空灵的声音在勘察舰内回荡“有个伟大的航海家曾说过在遥远的银河系中有一个叫奈斯帕的星球,那里有一块大石头,它有一千公里长,一千公里宽。每一千年都有一只小鸟来到这块巨石前,用石头磨砺自己的喙。当石头就这样被磨掉之后,星图才描绘完一个平面。星图,是整个伽马走廊的地图。”注 左辻不禁咋舌“这么庞大” “所以我不可能有星图,没有人能将星图记在脑子里。”这句话明显是对秋攸宁说的。 aha少女显然不相信这番说辞,她炯炯有神的盯着闻天“从某处来的数据总要到某处去,既然星图不可能被销毁,那么它终归是要在某个芯片里。” “系统无法处理你的话语。”闻天双眼一闭,瘫坐到了驾驶椅上,“节能模式,即将进入休眠。” 秋攸宁气笑了,一脚将驾驶椅踹飞出去“装,你继续装” 印着金色太阳的勘察舰艇在太空中平安无事的航行了五天,没有遇上任何一艘宇宙飞舰或者什么不明信号,眼看着就要进入跃迁点所在的小行星带了。 闻天就像一个求知欲极强的好奇宝宝,这会儿又缠上了左辻,他叮铃咚的敲击着左辻的肩膀,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人类通过性交来表达爱意,你们宝石人呢” 秋攸宁抬了抬眼,懒得反驳这个异常话痨的天契人,享受着片刻的安静。 左辻沉吟片刻,斟酌着用词“如果相爱的话,我们会融合。” “融合”闻天追问,秋攸宁也竖起了耳朵。 “交换彼此身体里的元素,简单来说,你如果看见一个不纯粹的宝石人,那他肯定有伴侣了。”左辻若无其事的说着,却被闻天瞬间戳穿伪装。 天契人好奇的凑近左辻问道“你体内的微生物怎么突然运动得这么快这又是什么原因” “没什么原因我怎么知道它们为什么动那么快”左辻恶狠狠的挥开闻天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颇有些恼羞成怒的转到了另一边。 闻天却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难怪了,当时你” “闭嘴”左辻一声断喝,有些心虚的望向行军床上躺着的aha,好在后者似乎睡着了,并没有在意他们的争执。 侧过身的少女眼皮微动,她突然记起来,第一次见左辻时,他是辰砂和水银混合的宝石人。不禁有些遗憾的想“原来你有爱人了啊。” 巨石嶙峋的小行星带中,一艘小巧的勘察舰艇敏捷的闪躲着周围不规则运动的微小天体,而在不远处的一颗褐色小行星背后,无形的力场安静无声的蛰伏着,发射出诱人的辐射信号。 双子星凯明一,首都特区,政务区广昌大道。 背街的阴暗巷道中,随着一抹黑光的扩散,一艘损坏得基本看不出原型的飞舰凭空出现,瞬间将本就不宽敞的巷道塞了个满满当当,其扇形机翼更是粗暴的捅穿墙壁,冲进了两侧的楼房里。 一时之间硝烟弥散,各种报警器的尖啸声直刺入耳 烟雾朦胧中,有三个身影狼狈不堪的从飞舰上跳下,其中隐隐传来一声怒喝;“谁让你开这儿来了” “如果你一定要追究这个责任的话,我分四点跟你说明。”另外一个清亮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应道。 “有人来了,先走” 这三人自然就是险之又险的从祢衡星一口气跃迁到凯明一的秋攸宁三人,只不过秋攸宁没想到的是,闻天所谓的目的地竟然不是凯明一的外太空,而是直接降落到了星球上 “凯明一的航空管制非常严格,驾驶没登记的飞舰冲进居民楼里,你是想进联邦监狱吗”秋攸宁一边埋怨,一边拉着两人飞快的逃离作案地点,趁没人注意溜到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政务区是首都特区政治与军事的中心,街道两旁高楼耸立,黑色系的建筑让这些大厦看起来威严而坚实。因为父亲及大哥的工作的缘故,秋攸宁自小便在这一片儿和年龄相仿的孩子们戏耍打闹,此时骤然落到此地,不由觉得分外亲切。 看着周围熟悉的建筑,流浪三年的aha不可自抑的激动了起来,她眉飞色舞的指着远处一座高山,说道“看,那是我家你们第一次来可能不知道,那儿算风景名胜,环境可好了。待会儿我们回去嗯” 话没说完,手腕便被人捉住了。触感温暖而细腻,是人类的手。 秋攸宁惊讶转头,什么都没看清,一蓬灿金长发便随风扑到了她的脸上她被人带着跑了起来。 以下选项,选择以开启不同主线 a这人什么情况先甩开再说。 b都到我的地盘了还怕你不成将计就计看你准备玩什么花招。 选择,b 后来,当有人问起为什么会爱上那个原罪时,幽灵舰长秋攸宁是这么说的“也许从一开始,那就是个错误。” 鼻尖嗅出一阵淡淡的槐香,秋攸宁猝不及防被拉得一个趔趄,但马上恢复了平衡。抓住她的力道不大,如果她愿意的话,下一瞬间便能挣脱开来。 “来不及解释了,先跟我来” 急切话语自前方传来,那人始终没回头,声音清脆悦耳如风铃,拽住秋攸宁便在街上飞奔。 拉住自己的这人穿着一身蓝底白纹的背带裤,明明跑得不快,却气喘吁吁,奔跑之间柔顺的金发时不时伴着清香拂过自己脸庞,秋攸宁莫名想到了古历史时期一种尾巴很大的小型哺乳动物,闷闷笑了起来。 这一幕怎么那么像联邦九台播放的警匪剧那现在他们是要扮演被警察追杀的黑帮吗什么时候oa也能在大街上乱跑了 是的,带跑秋攸宁的是一个真真正正的oa放到学院外面,难道在她离开的这三年里盖亚学院倒闭了秋攸宁胡思乱想着,脚下却不停,甚至饶有兴致的踩在前面那个少年落下的脚印里。 左辻错愕的看着一阵风般消失在道路尽头秋攸宁,眉头一皱,指尖微动,却被身边人按住了。 “那个oa没有敌意,”闻天摇了摇头,不太确定的继续道,“而且你不觉得秋还挺开心的” 狂奔出两条街道,当那蓬金发不再撩过自己脸颊时,秋攸宁竟隐隐有些失望。 身前的oa已经松开了紧握秋攸宁的手,双手支膝重重的喘着气,那头齐腰的金色长发在风中微微摆动,良久才转过身来。 那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较秋攸宁要矮半个头,一点朱砂痣落在左眼下,凭添几分媚意。他阳光灿烂的笑容中含着一丝羞涩,指着自己身后道“小姐,来都来了今天促销,第二份半价。很好吃哦”他身后是一家不大的冰淇淋店,五彩斑斓的招牌上大大挂着“新店开业,半价活动”八个大字。 秋攸宁愣了半晌,这才发现少年的背带裤上印着“绝味甜品”的彩色标志,想到自己一路那些心猿意马的猜测,突然意义不明的哈哈大笑起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02.叫我姑姑打死你 暴力、危险、法外之地, 这是所有人对木马空间站的印象。这里有全伽马走廊最穷凶极恶的逃犯, 巷子里正在泼水的中年妇女可能是做活体实验的变态科学家,酒吧老板大概是某星球大盗, 连路边不小心踩到的流浪汉手上都有几条人命。 不是逼不得已没人会选择在木马空间站定居,这里靠近黑洞引力不稳定, 随时会被吞没, 早在十年前联邦军部就下发了“天文性灾害撤离通知”,良民早就跑了, 现在这里是被遗弃的三不管地带。秋攸宁在来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木马空间站还在运作。 由于能源供应不足,木马空间站常年都灯光昏暗。下水道里有黑影一窜而过,左辻警惕的扭头,确定是只毫无威胁的地沟鼠。 在这种地方人类的视力受到影响,但折射率超强的宝石人依然可以眼观八方,左辻皱眉道“那个红荆棘真的会来这里吗” 秋攸宁说“加雷思总不至于特地骗我。”她抬头看了眼天空上那个巨大的白色光环,“想用黑洞来杀死孟蓝秋家的人,未免有点可笑。” 人人都说木马空间站危险, 那是因为这里靠近黑洞, 随时可能会被加速吸进去。但是这正是秋攸宁最不担心的事儿她虽然投鼠忌器,但毕竟有星系级的引力异能, 黑洞还真伤不到她。 “红荆棘星盗团太狡猾了,我找了他们一整个月,溜得比耗子还快, ”秋攸宁说, “好不容易加雷思说这里有大型地下拍卖会, 红荆棘也会来。不管是真是假,重要过来碰个运气。” 左辻撇撇嘴“秋歧和幽灵舰队主体已经到第三军团了,就算你不灭了这个星际海盗团,谁还敢真对第三军团下手只等辰维桢把军备物资送来就行。况且这个空间站引力太大,时间流逝速度几乎是凯明一的三倍,你也不怕外面出问题。” “待不了几天。我许诺过要灭掉这个毒瘤,就一定会做到,这和它能否威胁第三军团无关,”秋攸宁说着笑了笑,竟有几分狡猾,“更何况军团现在人太少了,周围空间站被安九思搞得乌烟瘴气,根本征不到适合的士兵我听说红荆棘有十万战士,嘿嘿” “你要收编他们”左辻惊讶的问。 由于木马空间站体积太小,哪怕侦十过来都会影响到它的正常运作,秋攸宁干脆开了架重型机甲和左辻单独前来为此幽灵再次询问了一遍葬礼形式拍卖会明天才开始,她打算先找个宾馆住下。两人在昏暗的街道上走着,短短十分钟就有三拨人把手伸向秋攸宁的口袋,无一例外被副舰长阁下掰断。 秋攸宁打量着周围的建筑,木马空间站由于体积不大,建筑排列密集,布满油渍的墙壁显得陈旧而肮脏。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女从二楼的窗户上探出身来,冲街对面的面馆喊着什么,秋攸宁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跟着她投向面馆“为什么不十万剽悍的星匪,调教好了也唔” 被撞了一下,秋攸宁低头,看见了张漂亮但有些欠揍的小脸蛋。还不到她腰部的小丫头有一头暗红色的长发,漆黑的瞳孔纯澈而明亮,略显黝黑的肌肤光滑细嫩,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之所以说她欠揍,是因为这丫头人小鬼大的穿着身黑底红纹的风衣,明明撞了人还一脸傲气凌人的模样。 “哪来的野狗,快给本小姐让开”小丫头声音嫩得可爱,说出来的话却嚣张得让人想揍她。 左辻刚把一个金手指丢进垃圾桶,回身就听到了这句话,扭头打量了那小丫头两眼,他突然意义不明的笑了。 秋攸宁挑眉,面色不善的瞅了宝石人一眼“我被个小丫头片子骂了你就这么开心” “不是,我就是觉得这丫头挺像第一次见到的你。”左辻笑眯了眼,璀璨的钻石在眼睛里流转,几乎成了小巷道里的发光源。 “笑什么笑,信不信我把你拿去敲碎卖了谁家的宝石人这么不懂规矩”小丫头瞪向左辻。 赤银王嘴角抽了抽“这欠揍的模样也和你很像。” 秋攸宁说“你觉得我很欠揍” “偶尔。” 那红发女孩见两人自顾自的说话不理自己,不由得愤怒的抬起细腿,看样子打算狠狠的踹秋攸宁一脚。身经百战的秋将军怎么可能会被这种小丫头伤到,她退了一步让开对方的攻击,倒不是害怕,只是她骨头太硬,怕把小家伙的腿脚震伤了。 本来是一番好意,岂料那丫头看见秋攸宁躲了,当即嚣张的仰着头“知道本小姐惹不起了快滚吧,好狗不挡道” 秋攸宁的嘴角再次抽了抽,心中却不以为忤左辻说的没错,这不可一世的小模样简直和她小时候太像了。她眼含笑意,伸出一根手指弹了弹小丫头的额头“这里坏人多,回家找妈妈去吧。” 秋攸宁有意给她个教训,免得以后遇到真的坏人吃大亏,这一指用了点力气,把小丫头直接弹得倒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那熊孩子也不哭,哎哟一声捂住自己的额头,没有害怕反倒是怒冲冲的瞪着秋攸宁“你竟然敢打我我要叫我姑姑来打死你” 秋攸宁奇了怪“为什么是姑姑你爸呢你妈呢” “因为我姑姑最厉害,你不知道了吧,我姑姑可是”小丫头一脸得意,说到一半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巴,古灵精怪的左右看了两眼,做出了个大松口气的表情,“反正我要叫我姑姑来打死你” “你怎么又提那个女人”一行人从秋攸宁身后走来,直奔跌坐在地上的小丫头。为首那人看见小孩额头上的红痕之后脸色骤变,恶狠狠的一挥手,十余人瞬间将秋攸宁两人围住。 小丫头显然有些害怕为首的那个雌性兽人,缩了缩脖子“瑞乙队长” 被称为瑞乙的兽人皱着眉,刷的甩出一根短尺,冷着脸道“手伸出来。” 小丫头受惊一般的将手缩到身后,咬着嘴唇不说话,一张小脸吓得煞白,完全没了刚才的威风模样。 “首领说了,不许您提那个女人的名字,”瑞乙冷冷的说。 从秋攸宁的角度,能看见小丫头背在背后的手紧紧的攥着风衣,她小声的争辩道“我没有提姑姑的名字,我” 啪 短尺狠狠抽上女孩的手臂,女孩痛呼一声,却被打出了怒气“为什么不许提,那就是我姑姑她就是” “她不是。”瑞乙冷声开口,再次扬起手准备给小丫头一个教训,却猛然发现手腕被抓住了。扭头看,是那个撞了大小姐的人类。护卫干什么吃的,刚刚不是示意他们把这两个碍眼的两脚羊宰了吗瑞乙皱眉看向周围,继而心中大骇。 周围倒了一地的人,全是她的手下那个不知道是红宝石还是别的什么的宝石人轻松的拍拍手,而他们两人连身上的衣服都没褶皱一分。 这不可能这次跟首领一起来的全是团里最精锐的战士,就是来一个军团机甲小队他们也能全身而退,怎么会就这么被消灭了,而且还被灭得悄无声息这个人类是什么人瑞乙下意识的便觉得手下都是秋攸宁放倒的,毕竟宝石人是公认的弱战斗力民族,唯一可战斗兵种是钻石,而眼前这个红扑扑的家伙明显不是。 从瑞乙被抓住手腕到看清局势也不过半秒钟的功夫,一道耀眼的激光刃展开,毫不留情的向后横扫,看那模样像是准备直接将身后人腰斩。 瑞乙并没期望能一击将对方砍死,但她没料到对方轻描淡写的化解了激光刃之后连抓住她的手都没有放开,心中警铃大作木马空间站“人才”济济没错,可这人以前从没见过,又是哪里逃来的厉害角色 秋攸宁反手夺过那名雌性兽人的激光刃,随手抛给左辻“她还只是个孩子,有必要这么责罚吗”说着她屈指一弹,将那把看得极不顺眼的短尺折断,指风凌厉,击打在兽人大腿骨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瑞乙感觉大腿处剧痛传来,从那微微扭曲的弧度来看,自己的腿骨十成十是断了。她汗毛倒竖,差点当街释放出兽形。然而捏住她的人类好像很了解兽人,扣住她的脉搏狠狠一掐,刚浮现一点的兽纹瞬间被按回体内。 哪来的小猫崽子,秋攸宁心想,你们家狮子王被我拿住了都不敢变身。 正想着,小腿微微一痛,秋攸宁低头,惊讶的发现那个红发女孩正在对着她的小腿拳打脚踢“你放开瑞姨” 秋攸宁问“她打你你还维护她” 小丫头龇牙咧嘴的怒道“她是我们家的人,我以后长大了自己能打过她,不许你动手你放开她,不然我叫我姑姑”她觑了兽人一眼,改口道,“叫我爸爸来打死你” 秋攸宁哈哈大笑,这丫头简直太对自己的胃口,随手松开了对兽人的钳制“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兽人一得自由便警惕的连连后退,将红发女孩护在自己身后,刷的抽出另一柄激光刃,并小声在智能终端里说了句话,看样子是在喊人。 “我才不告诉你咧”红发小丫头做了个鬼脸。 左辻看见两条街外有人向这边跑,低声道“先走吧,我们是潜进来的,别暴露了身份。”别说是赶来的那几十个人,就是全木马空间站的匪盗们一起上他们都不怕,只不过这次来是为了见红荆棘的首领,打草惊蛇可又要被那条狡猾的毒蛇溜走了。 秋攸宁点点头,对那丫头笑道“我喜欢你,下次介绍你姑姑给我认识吧”说着她也不等熊孩子回复,直接带着左辻转身离开。 红发女孩盯着她的背影嘀咕“才不要,我都没见过我姑姑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03.不娶何撩? 作者已备好真文, 骑手正在接单,达成订阅比后光速送货 “别人送我的,这可是凯明一产的上等货你要是不识货我卖给别人吧。”雀斑少年说着真的一把抢过那个小巧精致的智能终端, 毫不犹豫的转头便走。 他这果断的样子倒真让井上贺觉得有些捉摸不定了,他这一辈子鉴宝无数, 一眼就看出了那个智能终端是个顶级货, 要是用正规渠道卖的话恐怕值上万蒙。而眼前这个穷酸少年一看就不像是用得起这东西的样子, 如果是偷来的赃物那价钱自然是要压一些的, 不过他现在这转身就走的模样又让井上贺有些犹豫了。 “欸, 等等” 左辻的一只脚踩在门槛上,嘴角悄无声息的上翘了一个弧度智能终端虽然他没有研究, 但那个aha一身名牌衣服, 怎么说也不会太便宜, 看来他是赌对了。 走在第五街区的香榭大道上,揣在兜里的手缓缓的摩擦着那张极薄的星系储蓄卡,左辻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这东西竟然值五千蒙,早知道就不该把那个小傻子只卖一千蒙了, 啧啧, 这种天上掉馅饼儿的事情要是多来点儿我去凯明一的机票早就到手了” 左辻话音未落, 突然一声巨响骤然从远处角鄂修罗场的方向传来, 他有些不安的回头看了一眼便低头快步离开。虽然距离这么远他什么都没看见, 但是心中的不安却渐渐强烈了起来。不知怎么的, 先前那个小丫头在森林中“一拳”打飞蟒蛇头的画面又浮现在了他眼前, 不可能吧算了, 安全起见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了。 得益于常年来谨小慎微和独处的习惯,左辻躲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全城大搜查。 两个月后。 “综上所述我觉得您要找的人已经不在角鄂大区了。”陆丰坐在太师椅上缓缓说道,指尖轻轻的摩擦着曲轴电脑的边缘,虽然假装没看见那个坐在他桌上的女孩,但对方那杀死人的目光已经快把他射穿了。 “可以贩卖食物的地方都没出现过这就是找不到他的理由”秋攸宁咬牙切齿的盯着眼前这个斯文得像个oa的男人,小小的手掌将那张华贵的办公桌拍得瑟瑟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是的,既然他是个beta就一定要进食,可是我们已经连续监视全区所有能获取食物的地方整整两个月了,如您形容的人都已经被抓回来给您查看过了,确实没有。并且机场和车站也在监控中,并没有发现您要找的人,”陆丰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除非他自己离开了角鄂市。” 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陆丰在心中补充着,一个普通的beta冒然跑进现在变异得越来越凶险的野外森林,和自杀没什么两样。 “要么他被人杀了悄无声息的死一两个人在我们这儿再正常不过了,要么他自己跑到野外去了这也和自杀差不多,”陆丰总结道,“所以您要他死的那个人,现在十有八九已经死了,只是没被您亲手杀死而已。” 秋攸宁不甘心的深吸了一口气,但陆丰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她在这个野蛮落后的地方已经耗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除了跑去那个什么鬼“修罗场”打了一架之外没做任何有意义的事情打架可以提升战斗力,硬要说也算是有意义吧,是该冷静下来考虑考虑怎么回到凯明一了。只剩一个月就是她十三岁的生日,时间已经不多了。 “继续盯着,万一他跟老鼠似的屯了很多粮食呢”秋攸宁跳下了办公桌,向外走去。 “您去哪儿”陆丰也紧张的站起了身,虽然在这两个月的接触中让他发现了这个还不满十三岁的aha不但不像他想象中那般粗鄙,相反可以说是非常有教养,行为举止都很自然的流露出上层社会的礼仪,但是骄横的个性让她时常闹出很多事端。 “要你管”秋攸宁挑了挑眉,不耐烦的捏紧了拳头,这是发火的前兆。 “不不不,这是您的自由。不过请不要走太远了,毕竟您脖子上的医疗设备万一接收不到主机发射的信号会闹情绪的。”陆丰微笑着说,她脖子上的那个“项链”可是有电击功能的。 闻言秋攸宁的脚步顿了顿,忽然转头冷漠的盯着陆丰道“你会死的。” 陆丰的微笑僵了一瞬,立马又恢复了自然,谦逊的低头说道“人总有一死。” “你会死成渣滓。” 冷漠的再次威胁了一句后,秋攸宁转身离开。直到那扇大门“哐啷”一声被狠狠关上陆丰才松了口气,他摸了摸自己已被冷汗浸湿的衣衫,决心以后还是不要再触那个小怪物的霉头。 秋攸宁现在十分窝火,就像是有人拿火把在炙烤她的心脏,每一次的心跳都震如擂鼓,信息素自腺体中涌出,经由血管燃至全身雪白无暇的墙壁在那个女孩经过的时候嘎吱作响,整整十厘米厚的钛合金板形状诡异的扭曲了起来,就像被顽童拧成麻花的橡皮条,在她的身后拖出一条力量感十足的“裙摆”。 从小到大从没被人这么屈辱的对待过或者说让她感到无比愤怒的原因是胆敢这么侮辱她的竟然是一个beta,区区一个beta竟敢给她戴上“狗链”,圈禁她。我一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秋攸宁恨恨的想着,还有那个“路易”,害我落到如此境地,也该死 这里是角鄂修罗场的办公大楼,现在正是上班时间,无数听到异响的人们好奇的探出头,然后以鼹鼠般的速度缩了回去这两个月内他们已经充分了解到,不要惹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小aha,尤其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 正是因为秋攸宁的动静太大,所以当她来到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时,看见了整整两队全副武装的斯顿星人站在房间两侧。斯顿星人身高大多在两米到三米之间,因为身体表面有一层石化皮肤、本身身体素质也可以媲美普通的aha,所以是击蒙很常见的兵种,就是在秋攸宁父亲所统帅的联邦第三军团里,也有一个斯顿整编营。 角鄂修罗场真正的统治者是蟒类半兽人哈达威,此时他正盘在宽大的沙发上眯着萤黄色的竖眸冷冰冰的凝视着冲入的秋攸宁,幽幽问道“aha小姐,有什么事吗” 秋攸宁嫌恶的看着这个人身蛇尾的半兽人,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姓秋,我要离开。”在此之前她并没有报出自己的名字,因为她觉得自己家族的大名可能不是什么人都听过,但此时只能赌一把了,输了也不过是再去找别的办法。 哈达威拿他那看不出情绪的眸子打量了秋攸宁片刻,总算在后者发怒之前回答道“好。但我有一个条件。” 在击蒙星系七大生命行星中最强大的就是人类和天契,前者的强大在于他们进化后千奇百怪的异能,后者的强大在于他们令人敬畏的智慧。有学者曾设想过孟蓝秋第十五代族长和初代天契皇的战斗,结果莫衷一是,但大家似乎都同意一个结论那就是击蒙星系会因他们的战斗毁灭 多么可怕的猜想,还好这两个绝代风华的人物不在同一个时代出生。 秋是一个很耐人寻味的姓氏,在击蒙星系中有很多个姓秋的人,但能培养一个十二岁的“视野级”进化原谅哈达威的无知,他以为破坏性如此之强的异能必然已经视野级了人类的“秋”似乎只能是那一个家族。其实之前哈达威对此也有过猜测,但既然对方自己都并没有提出,他自然也就装作不认识了。 “什么条件”秋攸宁不明白这个半兽人到底有没有听懂自己的话,如果没听懂他为什么要答应如果听懂了他为什么能、为什么敢提出条件所以她继续试探的问着。 “七天后在擢翮特区有四年一度的修罗杯大赛,我们角鄂需要那个荣誉,”哈达威用他独有的沙哑声音缓缓说着,“如果你真的姓秋,这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这是个再明显不过的激将法,秋攸宁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她冲哈达威眨眨眼“什么时候出发” 果真是个小孩子,一激就上当哈达威在心中冷笑着“这次的大赛我们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正选队员十名,候补队员二十名,还有十名随行人员;一共四十人明早就搭乘飞舰前往擢翮特区,你作为我们的杀手锏,暂时放在候补队员中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秋攸宁笑眯眯的说着,正愁怎么去擢翮特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让陆丰随行,我在这儿认识的人不多,跟他交流方便一点。” 哈达威用自己的尾巴尖儿轻轻的拍击着沙发,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半晌才冷冷道“可以,那关于修罗杯大赛的具体事宜,就让他告诉你吧。” 区区一个beta而已,就当是见面礼吧。 是夜,第五街区香榭大道。 夜晚才是地下城狂欢起来的时候,缤纷绚丽的人造光源闪烁着魅惑人心的光芒,穿着暴露的舞女站在街边笑得花枝乱颤。秦驰拎着酒瓶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踉踉跄跄的走着,随手捏了一把身旁路过的舞女丰盈的胸脯,引来一声羞恼的惊叫。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04.酒吧里的群殴 作者已备好真文, 骑手正在接单, 达成订阅比后光速送货  白天的时候秋攸宁在森林里逮住了一匹野鹿,此时山本兄弟正在料理那只野鹿, 当作晚餐。为了防止太靠近岸边被大型水怪拖入水底,他们清洗骨肉用的水都是秋攸宁直接用引力“抓”过来的, 不得不说的是, 这两天密集的使用异能倒是让秋攸宁对自身异能的掌控更熟练了一些。 “秋小姐, 您白天在河里到底看见了什么啊”山本一川一边翻烤着鹿腿, 一边问道。 “我看见了一只比我家浴缸还要大的眼睛,”秋攸宁在身前大大的比划了一下,“起码是个上百米的水怪, 要不是我提前发现了它,只怕我们是才出魔蛛穴, 又入大鱼腹咯” “水里的能比岸上的大那么多”左辻惊讶的抬起头。 “这你就不懂了吧,水是生命之源,你们硅基生物”秋攸宁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看着左辻那双暗红色的眸子,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眉头却是越皱越深。原来如此之前那些若隐若现的线索此刻总算在她的脑海里连成了一个完整的箭头。 左辻被她愈发凶狠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怵, 干笑了两声道“怎, 怎么了我们硅基生物,不用喝水, 也不是从海洋里诞生的。” “也不用吃东西, ”秋攸宁冷冰冰的盯着他, 说道,“就算两个月不饮不食也没关系。” “是啊,我们光合作用就可以了。”要不是现在被四堆火围着,左辻一定会退后得离那个隐隐有发火趋势的aha远一些,他将目光投向山本兄弟的方向,试图岔开话题,“那个鹿腿,好像快烤好了” “左辻”秋攸宁咀嚼着这个名字,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没有呀。”左辻茫然的摇着头,在心中猜想那个最坏的结果,千万不要被看穿了这时候演技要精湛 秋攸宁再一次仔细的打量这个宝石人,那双眼睛真的很像,她突然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秋攸宁吗” “啊”左辻愣了一下,我又不是你父母,怎么知道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古文献曾言,君子攸宁,乃正大光明之意,所以我从不说谎也不喜欢别人对我说谎,”秋攸宁顿了顿,强调道,“是非常厌恶” “嗯,我也很讨厌说谎的人”左辻真诚的看着小aha,煞有介事的点着头,表示对这一观点的深度赞同,“尊敬的老大,我保证以后绝不对你说谎。” “那以前呢” “以前也绝对没有对您说过谎。” 秋攸宁看着那张一片赤诚的宝石脸,本来坚定的心又迷惑起来难道真的是我想错了不过陆丰也说过,路易极有可能已经死了,跟beta比起来,还是宝石人更少见一点吧 “你去过角鄂大区吗”秋攸宁追问道。 “角鄂大区”左辻疑惑的歪着头,“没有啊,我之前一直在罗昇大区的。” “那你怎么跑森林里来了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呈春大区” “我本来就是准备去呈春大区的,不过路上不小心弄丢了皮,正好遇见了你们的队伍。” “有那么巧”秋攸宁深表质疑的盯着那双暗红色的眸子,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 “是幸运,幸好遇见老大您,不然我就死定了。欸烤好了烤好了,”左辻不敢让秋攸宁细想,看见山本一川将鹿腿拿来立刻招呼道,“老大您多吃点儿,吃完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还要靠您过河呢。” “不要叫老大。” “好的,老大。”不得不说左辻察言观色的能力确实一流,一眼就看出了秋攸宁对这个称呼的欲拒还迎,立马顺竿爬上,大拍马屁,好不容易才把这阵给糊弄了过去。 翡洛河可以说是凯明二最长的一条地下河,它贯穿了整整二十四个大区,哺育了无数河岸的生命。在呈春大区这段的河宽并不算窄,平均下来也有两公里,白天天气晴好的时候,站在河对岸便能清晰的看见呈春大区那高高耸立的电子围栏这是在野外森林动物越来越残暴后才筑起的壁垒。 “你们以前是怎么过河的”秋攸宁为难的挠了挠头,她不怎么擅长游泳,最重要的是河里的东西让她下意识的不想去碰。 “现在大区之间的交通基本上都是乘坐飞舰的,因为树木长得太快,地面上的路过不了两天就会被毁。重修和维护会消耗太多的人力物力,大多数大区的执政者都觉得划不来。”山本一岚想了想,补充道,“再之前的话,这儿是有渡口的。” “划船”秋攸宁眼前一亮。 “是的,不过那时候菖蒲花连虫子都不敢吃呢天知道现在河里的小鱼小虾能长多大。” 秋攸宁赞同的点点头,昨天她可是亲眼看见了那只水怪的冰山一角,单单从那只眼睛还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怪物,但即便是最无害的草鱼长到那个大小只怕鳞片都有几米厚吧 “您能像昨天那样把我们托着飞过去吗”左辻抱着手臂,指尖在手臂上敲得叮咚作响,“您的异能是重力,对吧既然能增加某片区域的重力,那能减少吗”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昨天之所以能把你们举起来,是因为我不在那个场里你见过谁能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起来吗”秋攸宁看了那个浑身赤红的宝石人一眼,没有辩解自己的异能其实并不是重力,“更何况加重力场即使是十倍重力也没什么问题,但反重力场的话,哪怕一倍都很吃力。我不能保证只把我们浮起来。” “什么意思”山本一川疑惑的问道。 “秋小姐的意思是,河水以及水下生物也有可能受到反重力场的影响。”山本一岚沉吟着。 “是的,毕竟我们是分散的个体,不能像之前那艘飞舰一样整体上浮,”秋攸宁出其不意的转头看向左辻问道,“你说对吧” “飞舰什么飞舰”左辻一脸茫然的歪着头,有些不确定的指着身边人道,“山本,是不是在问你” 这家伙还真是一点破绽都不露秋攸宁想着,冷哼了一声道“没什么,造船吧。” 山本兄弟从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就看出这两个人之间隐隐的敌对情绪了,主要是aha小姐对这个辰砂宝石人的敌对情绪,不过之前不是还冒着生命危险去翡洛蛛林里救他吗人类真是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生物啊。 “我们划船到对岸的话差不多需要二十分钟,这儿可以造独木船的材料倒是随处可见。”山本一岚招呼弟弟一声,一起走向了最近的一棵大树,这些不知道被什么催化的树木暂时还没有进化出攻击的能力,只是一味的长大,随便一截树干便能造出一艘足够宽敞的独木船。 “不需要,我可以推动船加速前进,江面风速和水流速度适宜的话,三分钟就能到对岸。”秋攸宁盘膝坐下,闭目养神道,“我再恢复点异能,你们造好了船叫我。” 话音刚落,秋攸宁突然又睁开眼睛瞪着左辻,缓慢而清晰的说道“你,不准乱跑。” 她肯定已经猜到是我了,只是为什么还不动手左辻微笑点头道“我哪儿都不去。”是准备把我带到呈春大区之后再卖个好价钱吗是了,毕竟之前是被我卖了。 其实左辻只猜对了一半,小aha确实是猜到了他就是“路易”。但左辻的演技实在太精湛,以至于她都有些疑惑自己猜测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说到底这就是左辻和秋攸宁的区别,前者宁可错杀一千,后者宁愿放过一千。 三尺三的细刀用来砍树其实非常不合适,基于它窄而薄的特性,用来砍人肯定是摧枯拉朽,可说到砍树还真是不如一把寻常斧子管用。他们选中的巨木树干直径超过两米,细刀甚至不能一口气横穿过去,山本兄弟商量良久后决定以极快的速度让刀身切开树干速度本身就是一种攻击力,臻至极速时飞花拈叶亦可伤人。 左辻看着不远处正比划刀势的矮人,自觉的退到了最远的河岸边。此时恢复本体的他在没有多大脑容量的野生动物眼里不过是一块红色的石头,可以说他其实是在场的四人里最安全的那个,但如果被倒下的树木砸到的话想想就浑身疼。他悄悄站在了巨木和秋攸宁的延长线上,这样子即使树干真的向他倒下,也有那个小怪物在前面顶着。 地下城里没有太阳,也就没有所谓固定的影子,光线从见光石里均匀的洒下,大多数的影子都只是脚下一小团黑点而已。所以地下城的时间其实并不好分辨,除开清晨和日暮时光线的变化,其余时候的“阳光”几乎一模一样。左辻计算着时间,差不多在中午的时候,独木船就已经造好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05.生孩子的冲动 作者已备好真文, 骑手正在接单, 达成订阅比后光速送货  左辻慌张的用秋攸宁残破的衣服堵住那些血口子,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少女已经因失血过多而休克,呼吸逐渐衰弱, 他意识到这个碳基人类, 要死了。 “你可是aha, 这么点小伤算什么, 我碎尸了那么多次都没喊疼,你,你快醒醒”左辻语无伦次的摇晃着她的身体, 第一次觉得鲜红的颜色是那么刺眼,“我就是路易, 是我把你卖给了修罗场的人,还卖了你的智能终端,看看你这可笑的狗项圈, 你要是死了,可就没法报仇了” 话语到最后已经带了点哭腔,可惜少女没有如他期待般的暴怒起身, 哪怕是一拳把他砸成两截也好。她只是虚弱苍白的躺着, 显得弱小而无助。 “你再这么摇,她不死也给你弄死了。”浑厚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小半瓶罐装药剂和一卷绷带被双毛茸茸的手递过来。左辻抬头, 看见一个半兽人站在他们面前。 “把衣服撕开, 先上药止血,再缠上绷带。受伤的人太多了,药品短缺省着点儿用,还能动就干活,别在那哭哭唧唧的不像个男人”半兽人睨了左辻一眼,目光中充满不屑。 早在这两人进来时他就注意到了他们,这个人类丫头能浴血奋战至此值得敬佩,所以他才在百忙之中特地抽空过来看一眼,好在都是皮肉伤,不碍性命。 半兽人眼底的讥讽刺得左辻一愣,他突然醒过神来,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竟然这么依赖一个人类明明百余年来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早就适应了利用别人甚至利用自己的他,竟也会舍生忘死的去救一个人他原以为再没有死亡能让自己迟疑一瞬,却不想被一个相处不到半月的人类打乱了他所有的泰然自若。 看着这个被自己吼傻了的宝石人,半兽人的目光更加不屑,转身正准备离开,却听身后人急道“有驱汞药剂吗她重金属中毒,很危险。” 半兽人脸色一变,赶忙拿起杆状检测仪,蹲下身来沾了点小aha的血,果然汞含量严重超标。他原本以为这孩子高烧不退是重伤感染引起的,竟然是重金属中毒,看了下那个晶莹剔透的赤色宝石人,心中了然,厌恶之色更浓“你们这些玩意儿,除了害人能帮上什么忙等着” 左辻沉默不语,没有为自己辩解。 避难所里大多都是被异变的动植物所伤,所以止血剂和绷带一类的药物消耗极快,组织修复液更是早已告罄,但驱汞药剂却是存货很足,毕竟这种情况下很少有人会重金属中毒。 那个充当医疗兵的半兽人十分魁梧、筋肉虬结,看样子应该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混血,也不知怎么会兼职来干这个。他三两步便走到了位于大厅中央的物资屯放处,那里站着几个持枪的军人,加之地板上新鲜的血迹,不难想象曾有人为抢夺物资付出了什么代价。 持枪军人对半兽人视若无睹,他站在物资箱前翻了翻,拿起一支针剂和两瓶清水走了回来。 “找血管打下去,”半兽人将针剂丢到左辻手上,又压低声音道,“现在物资紧缺,你先喂她喝点水,过会儿没人注意我再拿点吃的来。”他看起来十分忙碌,吩咐完便匆匆离开,毕竟现在大堂内的伤员太多了。 左辻默不作声的点点头,拔开塑料护壁,缓缓的将驱汞药剂注射进了秋攸宁身体里,然后撕开她早已破烂肮脏的上衣和长裤,动作不禁一滞。原本养尊处优、光滑细腻的肌肤此刻已经找不到几块好肉,左肩处的贯穿伤和右臂的撕裂伤最为严重,血肉模糊下的森森白骨看起来触目惊心,加之浑身上下被划伤、刺伤、割伤的那些血口子,浑像一个被扯得鲜血淋漓的洋娃娃,左辻眼睛一酸,可惜宝石人没有眼泪。 她竟然拖着这样的身体一路护着他到了这里,这么重的伤,真的不会死吗 左辻强行克制住内心的惶然不安,颤抖着手用清水清洗伤口,给那些伤口一一撒上止血剂,然后以最轻柔的动作缠上绷带。洁白的绷带瞬间被浸红,就在不知所措的左辻准备起身去找半兽人时,一只手拉住了他。 困倦疲惫的小aha睁开那双黑色的眼睛,缓缓坐起身来“跑什么,人这么多,小心被撞碎了。” “你醒了”左辻惊喜的喊道,连忙蹲下身子将清水拧开端到她唇边,“喝点水吧。” 秋攸宁看着这个态度突然来了一百八十度转变的宝石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她病危快死了怎么突然语气这么温柔 “我晕了多久”有些不适应被人喂水,秋攸宁尴尬的接过左辻手上的水瓶,一仰头将一瓶水全灌到了肚子里,胃饿得直抽筋,勉强喝个水饱也是好的。 “没多久,我刚给你包扎好,也就十几分钟。”左辻的心总算定了下来,虽然这个人现在浑身是伤,虽然她可能连一丝异能都压榨不出来了,但看见那双漆黑的眸子,他就莫名的安心。 我可能脑子坏掉了,左辻心想,不过这种感觉似乎也不错。 被那双暗红色没有眼白的眼睛盯得有些发毛,秋攸宁错开了目光,干咳两声站起身来,晃了晃脑袋“清醒多了,你是不是给我喂了解毒剂别说,你那什么汞中毒的招儿挺厉害的,再多来点儿我都扛不住。” “不会再有那种情况了。”左辻低声说道。 秋攸宁打了个哈哈,总觉得气氛莫名古怪了起来,她环视一周,抬脚便准备向中央的物资屯放处走去。 “干什么”左辻跟着站了起来。 “饿死了,去找点儿吃的。而且你给我包扎的这什么玩意儿,我去找点儿组织修复液。”秋攸宁嫌弃的扯了扯被缠成木乃伊的上半身,却不想牵动了伤口,痛得一个趔趄。 左辻嘴角下沉,心想这么精神,还以为你不疼了呢 两人走到大堂中央,正巧遇上了回来拿药的半兽人,那只半兽人明显没料到秋攸宁竟这么快就清醒过来,惊讶道“醒了一边儿找个地方躺着去,再好的药也要时间来愈合伤口。喂,你,宝石人,快去找个干净的地方啊,没用的家伙” 秋攸宁眉头一挑,不悦道“说什么呢,这家伙是我小弟,再没用也轮不到你说,况且他也不是没用。” 半兽人本身也没什么好脾气,本来是看在这个人类aha英勇奋战的份上才给了她几分好脸色,此时被呵斥立即垮下脸来“你们aha都是如此无礼的吗真是没教养,早知道让你流血至死得了” 左辻小声提醒“药和水,都是他给的。” 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秋攸宁点点头,看向半兽人的目光与其说是感激倒不如说是满意,咧嘴笑道“那真是多谢了。再给我来两支组织修复液,三斤烤肉,三斤果蔬,嗯酒就算了,温水即可。” 别说是半兽人,连左辻都目瞪口呆。 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左辻的石头脸抖了三抖,默默想着要不再考虑下刚才下定的那个决心 半兽人的脸色由黄转红,由红转青,当秋攸宁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整张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了“没有,一样都没有滚一边儿去吧,傲慢的人类” 秋攸宁伸出手打算潇洒的摇摇手指,却发现整只手掌都被缠成了个球,忍不住嘴角抽搐的瞪了左辻一眼,她发誓,以后绝不让这个宝石人进医护室 球状手掌轻轻摆动,半兽人壮硕的身躯轰然跪地,吓得周围的军人纷纷调转枪头指向那个“木乃伊”。半兽人伊恩艰难的抬起头,仰视着那个笑眯眯的小aha,一字一顿的说道“异能” “是是是,所以你,你,你你们最好别乱动,不然”原本笑嘻嘻的少女突然脸色一寒,冷冷道,“会死得很惨。” 不知是震慑于少女的异能,还是她杀气凌厉的眼神,端着枪的军人没有一个敢扣动扳机,任由她旁若无人的走进了物资堆。 左辻默默跟上,挡在了其中一柄枪和秋攸宁之间。 冰淇淋店里的青年无奈扶额,虽说这位兼职工热情如此高涨是好事,但问都不问就点了两个最贵的套餐,对方真的没意见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06.谁在玩阴谋? 作者已备好真文, 骑手正在接单,达成订阅比后光速送货 “三小姐还没回家。”管家低声说着, 同时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二楼主卧室的方向。 “她又野哪里去了, ”孟轩无奈的摇了摇头, “待会儿父亲发现, 又免不了一顿罚。再去联系她一次。” “是。” 推开餐厅大门, 一眼便能见到坐在白玉长桌前的女人。那人杏脸桃腮,眉似柳叶、不画而横翠,唇似樱珠、不点而含丹,最勾人的还是那双会说话的桃花眼, 盈盈一笑醉人心魄, 未施粉黛却已是美艳不可方物。 她穿着一身浅色旗袍,领口处绣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青鸾, 除此之外别无赘饰,显得高贵典雅,任谁也看不出来那女人已是年逾三十。 “母亲。”孟轩只是向她几不可差的点了下头,便拉开左手边第二张椅子坐下了。 纯白玉制的餐桌前一共摆放着六张椅子、六套银制餐具,此时将军夫人坐在右手边第一张椅子上。她名叫南林奕叶,是南林家当代族长的胞妹, 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曾以各项成绩第一毕业于联邦盖亚学院, 据说年轻时的追求者可以绕孟山三圈。 “轩儿, 小秋把请柬给你了吧, ”南林奕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轻轻说道,“这次舞会是盖亚学院协办的,去的都是些血统纯正的oa,你去看看,万一碰上合心意的呢” 孟轩有些为难的皱眉道“可是到现在为止系统都没有分配出我的配偶呢。” “系统是死的,人是活的。”南林奕叶用她那双桃花眼意味深长的扫了孟轩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孟蓝秋家可以没有媳妇儿,但不能没有子嗣。” 孟轩没敢直视她的双眼,虽然相处这么多年以来南林奕叶从来没有展示过异能,但他总觉得她有异能,就在她那双桃花眼里。 “我尽量吧,最近局里有大案子。” “是必须去,”南林奕叶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却有着不可违逆的意味,“你不愿意继承你父亲的衣钵,穆清又” 轻微的声音被一阵响亮而有节奏的脚步声打断,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餐厅门口。 来人鹰目剑眉,身材挺拔,正值壮年却已有零星白发,他身着简单的居家服,浑身却散发着格格不入的军人气息,行走间肩背挺直,每一步踏出的距离仿佛是拿尺子量过,没有一丝偏差。他大刀阔斧的走进餐厅,原本温馨平和的餐厅瞬间变成了临敌阵前的指挥舰,鹰目一扫之下无人敢与他对视。 这就是孟戾,联邦第三军团军团长,星系级进化人类。 “回来了”看见自己的大儿子,孟戾挑了挑眉,因为食人狂的案子,他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回家了。 孟轩在特区内是有自己的单身公寓的,简单的两室一厅,百来平米,就在警察局附近,平时如果加班晚了他都会回自己的小窝里休息。 “是的,父亲。”孟轩不自觉的挺直了腰背,自从坚持自己当警察的理想之后,孟戾就甚少管他,但面对这位军团长父亲,他每次还是分外紧张。 孟戾环视一周,椅子还空着三把,他皱眉问道“小秋呢” “她”孟轩刚想帮妹妹糊弄一下,话头就被一旁的美妇轻飘飘的截了过去。 “她昨天晚上就没回家了,你这两天住军部,她也就不知道跑哪儿玩儿去了,哎,真叫人担心”南林奕叶一副担忧的表情,但说的话却直刺人心。 “夜不归宿”孟戾上将的眉头深深的皱起。 孟轩一边示意佣人上菜,一边干咳两声“学校那边说” “那边说小秋这星期都没去上课,”说话半句,又被南林奕叶柔弱的声音接了过去,“班主任都给我打了十几通电话了,我怕你担心,就没说。” 孟轩怒瞪了南林奕叶一眼,刚想说什么,却被孟戾不悦的声音打断“孟轩” 心中一惊,孟轩立刻低垂下眼神,谦逊道“儿子知错。”南林奕叶不止是他的母亲,她还是他父亲的oa,那么他就必须对她保持恭敬。 “轩儿还小。”南林奕叶微笑着劝和,顺手夹了一块鱼放到丈夫的碗中。 孟戾对此不置可否,正在此时,管家的声音遥遥从外厅传来“三小姐” 从别墅外厅至餐厅步行距离约有上千米,然而前一瞬话音刚落,下一秒餐厅的大门便“轰”的一声被粗暴的踹开 “大哥,听说你” 女孩稚嫩的童音像被砍断脖子的野鸭一样戛然而止,她惊恐的发现餐厅里不止坐了大哥和母亲还有一脸怒气的父亲。转身,屈膝,正向引力开启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餐厅的大门甚至才刚刚从墙壁上反弹一厘米,黑发黑瞳的小朋友就已经逃到了十米开外 然而也到此为止,如山岳压身,一股决然向下的重力拉得秋攸宁一个踉跄,旋即被重重压倒在地上,连一根指头都动弹不了。 “去马场跑五十圈。” 孟戾冷冷的说道,没有前因后果,没有解释责备,他的话就是军令。话音落时,秋攸宁发现付之于自己身上的重力减轻了不少,虽不至于呼吸困难、寸步难行了,但跟负重几百公斤没什么分别。在这种重力下跑五十圈马场小朋友委屈的目光向大哥求援,后者却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哼,求人不如求己秋攸宁委屈的想着,等到了父亲看不到的地方,她就给自己悄悄加上异能,那五十圈还不是轻轻松松吗 “不许用异能。”仿佛猜到了秋攸宁内心的想法,孟戾头也没抬的继续说道。 被逮个正着的小aha只能仰天一声悲嚎,拖着沉重的身子向外跑去,在这种负重下跑十几公里,只怕夜深人静时她才能吃晚饭了。 随着秋攸宁小朋友悲愤的狂奔而去,只剩三个人的餐桌显得十分安静,只有银筷不时碰上碗壁的声音。 “将军,我有些日子没见穆清了,”南林奕叶放下碗筷,桃花眼中盛满的委屈让人忍不住怜惜,“正好这两日没什么事做,能去看看那孩子吗” “嗯,”孟戾点点头,“我就不去了,明日还要回军部。” 南林奕叶眼神掠过一丝失望,却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她是个聪明的oa,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孟轩却突然开口道“父亲,我也想去见见二弟。” 两道诧异的目光同时射到孟轩脸上,孟戾凌厉的目光盯着这个一直被他放任自流的儿子,沉声道“你要明白,尚未婚配的aha是禁止出现在联邦盖亚学院的。” “我明白,我也相信我的自制力,出了任何问题我都将一力承担。”孟轩毫不闪躲的直视着父亲的目光。 孟戾沉吟片刻,问道“你找穆清何事”孟轩一向和那个孩子不太对付,如果不是发生了非去不可的事情的话,只怕孟轩下一次见那孩子会是在他的婚礼上。 “儿子愚钝,有些案情上的难点,想向二弟请教。”随着调查范围的扩大,全特区范围内已经出现了大量受害人,甚至不局限于aha,连beta都被残忍杀害。虽然这样一来恰恰否决了他“犯人是oa发情期”的猜想,但不见蓝穆清一面,他实在难以心安。 “可以,你就陪你母亲一起去吧。”孟戾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不会惹事,但如果你犯了错,我不会因为你是我儿子而宽恕你。” “我不会犯错。”孟轩自信的说着,只要不是发情期的oa跑到自己怀里乱蹭,他还不至于做出那些纨绔子弟的行径。 孟戾点点头,吃完最后一口饭后起身离开“小秋跑完后,让她来我书房。” 孟轩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三两口吃完自己的那份,离开前对管家说道“待会儿再做一份饭菜送秋房里,做点儿她爱吃的,被父亲训完肯定又要不高兴了。” “是。” 轻轻推开沉重的书房大门,疲惫至极的小朋友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慑于父亲的威严,最终她还是没敢动用异能作弊,老老实实的跑了五十圈。双腿直打颤的她一进门就盯上了茶桌后的沙发,然而父亲站在窗前,没有发话,她不敢放肆的扑到沙发上休息。 “还有三个月,你就十三了吧。”孟戾独有的低沉嗓音自窗前飘来。 秋攸宁注视着父亲的背影,悄悄揉捏起自己的酸痛的大腿,漫不经心的答道“嗯啊。” “孟轩十三岁的时候,在坦桑泽斯大沙漠。”孟戾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秋攸宁疑惑的歪着小脑袋,他继续说道,“我给他的任务是,消灭沙漠三头蛇。” 秋攸宁倒吸一口凉气,只要学过联邦政治课的人都知道,“沙漠三头蛇”是曾经盘踞在坦桑泽斯大沙漠里威慑全球的恐怖组织,直到今天,还有不少自称是沙漠三头蛇的后裔在全世界范围内制造恐怖事件,给各个州的执政者带来无尽的麻烦。据传当初沙漠三头蛇是在短短一夜之间被神秘势力屠戮殆尽这个“神秘势力”竟然是大哥 虽然自己的父亲就是经常出现在各种书本报刊、电视新闻里的大人物,但在秋攸宁看来,大哥一直都只是个其貌不扬的小警察,竟也做过这样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情热血沸腾、无比自豪的小朋友丝毫没有察觉到,灾难即将降临在自己头上。 “我会送你去凯明二,而你要凭自己的实力,三个月内回来,”孟戾看着惊呆了的小魔头,不禁有些想笑,“三天后出发。” “啊” 两个beta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泄愤似的踩断了左辻的双手双脚,他浑身颤抖,咬紧牙关才没让惨叫脱口而出。 “这么紧张,难不成你喜欢她”心有余悸的男人恶狠狠碾着他的胸膛。 左辻痛得龇牙咧嘴,眼睛仍旧死死盯着他怒道“不准动她” beta不屑的嘲笑说“动了又如何我听说你们宝石人以硬度看尊贵,像你这么脆皮的应该很低贱吧。我就要在你面前杀了她,你咬我呀” 左辻怒不可遏,却悲哀的发现这个beta说的是对的,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何谈去保护心爱的人 见左辻不说话,那男人更加得意“你喜欢她真是可笑区区宝石人连被上的价值都没有你是觉得自己比oa漂亮,还是能给她生孩子别自作多情了,她凭什么喜欢你” 恶毒的话语宛如晴天霹雳,左辻一腔热血被猛地泼熄,震惊无措的仰视着那个休眠舱,连支离破碎的痛苦都霎时间远去。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与她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是啊,她是凯明一上很厉害家族的孩子,而我不过是最脆弱的辰砂。 “够了,别节外生枝。” 另一个男人小心谨慎的打量了下周围,将手伸向休眠舱的指数调节面板,打算将含氧量降到最低,悄无声息地扼死这个aha。 左辻从失魂落魄中惊醒,全身破碎的情况下已经无力阻止对方的谋杀,只能瞠目欲裂的吼道“秋攸宁”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07.家庭伦理剧 作者已备好真文,骑手正在接单, 达成订阅比后光速送货 轰隆 左辻想象过秋攸宁的异能, 但他绝对没料到眼前的这一幕泰山压顶般的惨状包括左辻所在的位置之内的整整千米范围内就像是被顽皮的巨人打了个滚一般, 没有一个完好的事物, 甚至是他也被霸道至极的重力碾压成了更细小的碎片 这是重力可如此大范围如此强度的重力场, 视野级进化的人类能做到吗左辻不知道,他现在只想将自己深深的藏在花泥下面, 待那个恐怖的女孩离开之后再聚形。直到此时他才知道那天在森林里遇见的蟒蛇是有多么的幸运,而骗了她的自己是有多么的万幸 这一切发生在毫秒级的时间里, 当昏迷的秋攸宁自天空加速坠下时, 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花泥, 之后从天空坠落的人除了不幸被飞舰碎片砸死的外, 竟都只受了轻伤。 “就今天吧,不能再拖了。” 南林奕叶的声音轻飘飘的, 像朵随风而走的云。孟轩没有抬眼看她, 闻言眼神滞了滞, 依旧细细研读新闻版面上那一小块极不起眼的文字“听您的。” 见他答得漫不经心, 南林奕叶微微蹙眉,将茶杯搁在了桌上,声音稍重了些“上两次舞会你都借故没去,这次一定得去。” 孟轩放下纸质的报纸,随手胡抓了一块餐桌上的羊角面包, 叼在嘴里一边穿外套一边含糊着说“知道了, 我出门办点儿事。” “晚上六点, 慎游里。” 南林奕叶扬声提醒,一溜烟逃走的孟轩也不知道听见没有,她目光下移,伸手将适才孟轩一直盯着看的报纸拿了起来。在信息科技发达的如今,纸质的文件稀少而昂贵,朝阳日报作为首都特区唯一发行的报纸,出现在孟家的早餐桌上并不稀奇。 逃婚beta落水身亡,婚姻法该何去何从,南林奕叶可以肯定,孟轩盯了一早上的文字,就是这短短数百字,文章的大体意思是一个从泸定州逃婚来的beta,意外溺水身亡后被发现的事故。事故本身倒没什么稀奇,全球每天都有上百万人死亡或诞生,只是这朝阳日报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将反对系统分配婚姻法的声音公诸于众,看来是得敲打敲打了。 南林奕叶轻抚耳垂上华美的智能终端,一封短信寥寥数字,点击发送。 只是轩儿一向不关心政治,难道是有中意的人选想结婚了 当然不是。 孟轩与南林奕叶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到同样的短短数百字,想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盛启湖因湖水极深,日夜都设有红外探测语音警告系统,也就是说在靠近河岸时就会被警告斥离。这个女性beta住在安亭西村附近,为何一大早的便跑到相距甚远的盛启湖喝酒为何恰巧在工作人员轮班时溺水就算轮班,为何工作人员没有听到警报声 这不是意外,这是一起谋杀。 不知怎的,孟轩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极重要的线索,虽然毫无根据。他一边启动飞舰,一边拨通了何源亮的电话。 “欸,老大周末一大早的别是要加班吧”青年人犹疑的声音自智能终端处响起。 “查个地址,”孟轩没有废话,直接道,“今天早晨盛启湖发现一具溺水身亡的beta女尸,查她的基本信息、备案笔录和居住地址,发给我。” 电话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是电脑开机的声音,仅仅不到半分钟,孟轩的飞舰屏幕上便投影出了一份资料“住在安亭苑19栋2304,不过现在从广昌大道过去好赌啊老大,你确定要过去吗” “知道了,继续睡吧。”说着孟轩挂断了电话,他自然不是从广昌大道的单身公寓里过去,不过这一点不需要和下属解释太多。 设置完自动驾驶的目的地,孟轩便低头研究起被害人的资料了。 刘雪莹,女性beta,二十三岁,泸定州人士。系统早在五年前就分配了她配偶,也是一个beta,但分配完的第二天她就不知所踪了,直到今晨遗体被发现,法医检验后才对上这号人物。相较于aha和oa而言,系统对beta的系统分配婚姻执行力度明显不大,这也就造成了许多逃婚人士,很显然,这个刘雪莹就是其中之一。 尸检报告表明,尸体体内含有大量酒精,体表无任何人为性外伤,预计死亡时间是昨夜凌晨两点到今早七点之间,死因溺水身亡。尸体是清晨巡逻的湖岸保安发现的,那名保安在记录里称“听到警报的时候是清晨六点五十一分,我慌忙看了监控,有个人倒在那里,周围没有任何人,等我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故而片警对这起案件定性为自杀性溺水,毕竟人类在水下坚持不到十分钟就会死亡,而一听到警报那名保安便看了监控,短短数秒内除非是速度系的异能者,没人能逃得开。 这个结案看似有理有据,但从情理上怎么都说不通,无论如何,孟轩决定去刘雪莹的住处看看,资料显示她应该是和人合租的。 半小时后,一辆朴实无华、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飞舰停在了安亭苑小区的门口。 扣扣 正在烹饪早餐的少年顿了顿刀,转头看向大门,他对于危机有一种天然的敏感,直觉门外来的应该是不速之客。虽然猜到了是什么人,却没想到这个世界的警察效率这么高,这才短短几个小时就找上了门。他就着围裙擦了擦手,在路过落地镜的时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吱呀一声,门开了。 好俊的小子居然是beta开门的瞬间,孟轩心里不由自主的蹦出来这两个想法。站在门后的少年有一头柔顺的灰色短发,俊秀得过分,一双浅灰色的眸子玲珑剔透,藏在两把小刷子似的睫毛下楚楚动人。说实话,只论样貌的话,没人会以为他是个beta。孟轩下意识吸了吸鼻子,确实没闻到一丝一毫oa信息素的味道。 “打扰了,我是警察。”孟轩亮了亮自己的证件。 穿着围裙的少年诚惶诚恐的再次打量了他一番,小心翼翼的问“有,有什么事儿吗” 看见这样一个美人我见犹怜的样子,孟轩不由得放轻了语气“刘雪莹住这里吗我是说刘雪。” 白芥犹疑着点点头,侧身让这位年轻警察进了屋,同时将大门关上“雪姐现在不在,找她有什么事儿吗” 看他这神情,孟轩敢肯定他知道刘雪莹逃婚的事情,只怕他现在还以为自己是婚姻办的工作人员来抓人的吧环视四周,屋子虽不大,但一应物件摆放得井然有序,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干净整洁得就像新房子一样。孟轩心中惊讶的想“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爱干净的人要不是水电费有显示,说这儿没人住我都信” 房子里唯一有些人气儿的地方就是厨房,孟轩一进门便看见了花花绿绿的砧板,上面摆放着一堆切好了的荤素食材一大早的就做肉吃除了我家小魔王,还真有人这么无肉不欢啊。基于对蓝穆清犯罪者是“1314岁oa”的侧写,孟轩并未多想,却恰恰忽视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刘雪莹昨晚有回来吗”收起心中的惊讶,孟轩打开曲轴电脑开始做记录。 白芥点点头,有些惴惴不安的小声答道“有的,下午很早就回来了。那个,警官,雪姐出什么事儿了” 孟轩抬头,盯住那双浅灰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她死了。” 瞳孔因惊讶而收缩,面部表情一切正常,目光中的茫然惊讶不似作伪,这少年是真的不知道刘雪莹的死讯。 “怎,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雪姐人那么好,怎么会她是怎么”少年语无伦次的说着,看来是从没经历过死亡,整个人都慌了。 孟轩拍了拍他的后背稍作安慰,继续说道“今晨遗体被发现在盛启湖边,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刘雪莹生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少年神情悲伤的捂着脸,摇头闷声道“雪姐人很好,对什么人都很好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你仔细想想,尤其是近四个月来,她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孟轩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和玻璃杯,给少年倒了杯水。 四个月俯在手掌里的眼睛眯了眯,他在怀疑我不对,他在怀疑连环食人案的凶手,但是凭什么会怀疑到这上面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白芥将藏在指甲缝里的辣椒油在眼睛边摸了摸,抬起一双红肿含泪的眼睛道“没有啊,我不知道,雪姐经常出去玩的,但是她人那么好,不会得罪什么人的。” 再怎么问,这少年总还是重复这两句,孟轩知道在这里是拿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安慰两句之后便起身离开这片小区,转而前往了盛启湖。 盛启湖的湖面不大,保安住的小房子就建在湖岸边,从这里骑摩托车绕湖一周也只要半小时。照惯例亮明身份后,孟轩进到了狭窄的保安间内,与之前安亭苑那个少年的比起来,这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杂乱不堪反倒是一种人味儿。 小房间不到二十平,左面墙壁上是密密麻麻整整一面墙的监控屏,右边放着保安起居生活的床铺用具,向前透过窗户能看见宽敞的湖面,而显示屏下的长桌上摆着一只电子表。 “早上我就是在这儿发现她的。”保安指着一块监控屏,那块监控的位置是一个拐角,周围除了这一个摄像头,没有其他摄像头能辐射到这里,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能黑掉这个摄像头,那么他可以很轻松的杀人抛尸。 孟轩沉吟道“监控录像麻烦拷贝一份,要近七日的。” 保安一边点头应是,一边好奇的问道“警官,不是已经结案了吗难道有什么问题” “这是我的通讯号码,如果有什么新的线索想起来,请直接拨打我的电话,”孟轩接过保安发送的数据传输,“这可能是一桩杀人案。” 这一定是一桩杀人案 看着他那双深蓝的眼睛,孟轩不禁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我要来找他 “我很好,你呢有人欺负你吗”南林奕叶喜极而泣,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蛋,话语间透露的关心情真意切。 蓝穆清微笑着摇头,温柔的替母亲整理好有些凌乱的鬓发“有您在,哪有人敢欺负我。” 是哪有人能欺负他吧孟轩在心中冷笑了两声,实在看不下去弟弟的皮笑肉不笑,转身欣赏湖面的风景。其实蓝穆清笑得非常真诚,从面部肌肉到嘴角上扬的弧度都精准得仿佛教科书里描绘的一般,若不是从小看着他长大,孟轩可能也会以为他现在真的很开心。 母子俩笑着寒暄良久,直至日上三竿,蓝穆清仿佛这时才发现亭子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呀,大哥,你还在呀”蓝穆清拉着站了四个多小时的哥哥坐下,满含歉意的说道,“刚刚见到母亲太激动,把你给忘了。” 孟轩口罩下的嘴角抽搐了下,闷声闷气的说“我找你有正事。” 蓝穆清煞有介事的打量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和布满血丝的双眼,好像这才发现他状态不太对一样,旋即转头对南林奕叶道“母亲,食堂这时候人多,能麻烦您先去占个座儿吗我和大哥随后就到。” 别说以南林奕叶的身份,单是蓝穆清分子学教授的身份就不可能存在没位置吃饭的情况,但在场的三位都是聪明人,南林奕叶也没有表示异议,点点头便先转身离去了。 亭中只剩兄弟二人,反而一时间竟尴尬了起来。沉默良久,正当孟轩坚持不住准备开口时,蓝穆清沉着冷静的声音率先传出“你的猜测没错。”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08.债 作者已备好真文, 骑手正在接单,达成订阅比后光速送货  “还能有更糟的吗”秋攸宁愤愤的锤了一下座椅。 “没有了, 接下来是好消息, ”闻天支起一个格式化的假笑, “除了通讯系统外, 其他一切正常, 能源刚好够跃迁一次。” 秋攸宁翻了个白眼“一次有什么用,跳到太阳里去死得无污染吗” 闻天闭上嘴巴, 碧绿的瞳仁中数据瀑飞逝,一时之间勘察舰里落针可闻。 “找到了,坐标8632246463541565, 预计五个航程日后抵达。”闻天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的操作起了勘察舰。 秋攸宁恼火的拍着操作台“抵达什么地方你说话能不能清楚一点” “这是生气吗”闻天答非所问的说着, 同时好奇的凑上前来观察秋攸宁的表情, 毫无疑问的被后者一巴掌扇了三米远。 不得不说这个疑似天契人的生物非常结实,秋攸宁扇得手生疼, 闻天却完好无损的摆摆腿, 站了起来“应该是生气, 不过我不理解为什么你要生气, 正常情绪这时候不是应该表现为高兴吗” 秋攸宁品出了点不对劲,目光灼灼的问“五天后,抵达什么地方” “跃迁点。” “目的地” “双子星。” 秋攸宁像看怪物似的看着闻天, 想信又不敢信“怎么可能一次跃迁就抵达双子星” 闻天碧绿的眼睛闪烁着幽光“宇宙中本来就有无数条捷径, 你们人类不知道, 不代表它不存在。” “你有星图”秋攸宁试探性的问道。 “我没有。”闻天毫不迟疑的否认。 听到这里,左辻忍不住插了个嘴“什么是星图” 闻天望向星空,空灵的声音在勘察舰内回荡“有个伟大的航海家曾说过在遥远的银河系中有一个叫奈斯帕的星球,那里有一块大石头,它有一千公里长,一千公里宽。每一千年都有一只小鸟来到这块巨石前,用石头磨砺自己的喙。当石头就这样被磨掉之后,星图才描绘完一个平面。星图,是整个伽马走廊的地图。”注 左辻不禁咋舌“这么庞大” “所以我不可能有星图,没有人能将星图记在脑子里。”这句话明显是对秋攸宁说的。 aha少女显然不相信这番说辞,她炯炯有神的盯着闻天“从某处来的数据总要到某处去,既然星图不可能被销毁,那么它终归是要在某个芯片里。” “系统无法处理你的话语。”闻天双眼一闭,瘫坐到了驾驶椅上,“节能模式,即将进入休眠。” 秋攸宁气笑了,一脚将驾驶椅踹飞出去“装,你继续装” 印着金色太阳的勘察舰艇在太空中平安无事的航行了五天,没有遇上任何一艘宇宙飞舰或者什么不明信号,眼看着就要进入跃迁点所在的小行星带了。 闻天就像一个求知欲极强的好奇宝宝,这会儿又缠上了左辻,他叮铃咚的敲击着左辻的肩膀,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人类通过性交来表达爱意,你们宝石人呢” 秋攸宁抬了抬眼,懒得反驳这个异常话痨的天契人,享受着片刻的安静。 左辻沉吟片刻,斟酌着用词“如果相爱的话,我们会融合。” “融合”闻天追问,秋攸宁也竖起了耳朵。 “交换彼此身体里的元素,简单来说,你如果看见一个不纯粹的宝石人,那他肯定有伴侣了。”左辻若无其事的说着,却被闻天瞬间戳穿伪装。 天契人好奇的凑近左辻问道“你体内的微生物怎么突然运动得这么快这又是什么原因” “没什么原因我怎么知道它们为什么动那么快”左辻恶狠狠的挥开闻天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颇有些恼羞成怒的转到了另一边。 闻天却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难怪了,当时你” “闭嘴”左辻一声断喝,有些心虚的望向行军床上躺着的aha,好在后者似乎睡着了,并没有在意他们的争执。 侧过身的少女眼皮微动,她突然记起来,第一次见左辻时,他是辰砂和水银混合的宝石人。不禁有些遗憾的想“原来你有爱人了啊。” 巨石嶙峋的小行星带中,一艘小巧的勘察舰艇敏捷的闪躲着周围不规则运动的微小天体,而在不远处的一颗褐色小行星背后,无形的力场安静无声的蛰伏着,发射出诱人的辐射信号。 双子星凯明一,首都特区,政务区广昌大道。 背街的阴暗巷道中,随着一抹黑光的扩散,一艘损坏得基本看不出原型的飞舰凭空出现,瞬间将本就不宽敞的巷道塞了个满满当当,其扇形机翼更是粗暴的捅穿墙壁,冲进了两侧的楼房里。 一时之间硝烟弥散,各种报警器的尖啸声直刺入耳 烟雾朦胧中,有三个身影狼狈不堪的从飞舰上跳下,其中隐隐传来一声怒喝;“谁让你开这儿来了” “如果你一定要追究这个责任的话,我分四点跟你说明。”另外一个清亮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应道。 “有人来了,先走” 这三人自然就是险之又险的从祢衡星一口气跃迁到凯明一的秋攸宁三人,只不过秋攸宁没想到的是,闻天所谓的目的地竟然不是凯明一的外太空,而是直接降落到了星球上 “凯明一的航空管制非常严格,驾驶没登记的飞舰冲进居民楼里,你是想进联邦监狱吗”秋攸宁一边埋怨,一边拉着两人飞快的逃离作案地点,趁没人注意溜到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政务区是首都特区政治与军事的中心,街道两旁高楼耸立,黑色系的建筑让这些大厦看起来威严而坚实。因为父亲及大哥的工作的缘故,秋攸宁自小便在这一片儿和年龄相仿的孩子们戏耍打闹,此时骤然落到此地,不由觉得分外亲切。 看着周围熟悉的建筑,流浪三年的aha不可自抑的激动了起来,她眉飞色舞的指着远处一座高山,说道“看,那是我家你们第一次来可能不知道,那儿算风景名胜,环境可好了。待会儿我们回去嗯” 话没说完,手腕便被人捉住了。触感温暖而细腻,是人类的手。 秋攸宁惊讶转头,什么都没看清,一蓬灿金长发便随风扑到了她的脸上她被人带着跑了起来。 以下选项,选择以开启不同主线 a这人什么情况先甩开再说。 b都到我的地盘了还怕你不成将计就计看你准备玩什么花招。 选择,b 后来,当有人问起为什么会爱上那个原罪时,幽灵舰长秋攸宁是这么说的“也许从一开始,那就是个错误。” 鼻尖嗅出一阵淡淡的槐香,秋攸宁猝不及防被拉得一个趔趄,但马上恢复了平衡。抓住她的力道不大,如果她愿意的话,下一瞬间便能挣脱开来。 “来不及解释了,先跟我来” 急切话语自前方传来,那人始终没回头,声音清脆悦耳如风铃,拽住秋攸宁便在街上飞奔。 拉住自己的这人穿着一身蓝底白纹的背带裤,明明跑得不快,却气喘吁吁,奔跑之间柔顺的金发时不时伴着清香拂过自己脸庞,秋攸宁莫名想到了古历史时期一种尾巴很大的小型哺乳动物,闷闷笑了起来。 这一幕怎么那么像联邦九台播放的警匪剧那现在他们是要扮演被警察追杀的黑帮吗什么时候oa也能在大街上乱跑了 是的,带跑秋攸宁的是一个真真正正的oa放到学院外面,难道在她离开的这三年里盖亚学院倒闭了秋攸宁胡思乱想着,脚下却不停,甚至饶有兴致的踩在前面那个少年落下的脚印里。 左辻错愕的看着一阵风般消失在道路尽头秋攸宁,眉头一皱,指尖微动,却被身边人按住了。 “那个oa没有敌意,”闻天摇了摇头,不太确定的继续道,“而且你不觉得秋还挺开心的” 狂奔出两条街道,当那蓬金发不再撩过自己脸颊时,秋攸宁竟隐隐有些失望。 身前的oa已经松开了紧握秋攸宁的手,双手支膝重重的喘着气,那头齐腰的金色长发在风中微微摆动,良久才转过身来。 那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较秋攸宁要矮半个头,一点朱砂痣落在左眼下,凭添几分媚意。他阳光灿烂的笑容中含着一丝羞涩,指着自己身后道“小姐,来都来了今天促销,第二份半价。很好吃哦”他身后是一家不大的冰淇淋店,五彩斑斓的招牌上大大挂着“新店开业,半价活动”八个大字。 秋攸宁愣了半晌,这才发现少年的背带裤上印着“绝味甜品”的彩色标志,想到自己一路那些心猿意马的猜测,突然意义不明的哈哈大笑起来。 “我狴犴族最敬勇士,aha,虽然你出言不逊,但你当得起这份狂。”伊恩嗡嗡说着,示意同伴放下武器,走上前来给秋攸宁包扎,不得不说,他宽厚的手掌十分轻柔灵巧,比左辻那狗啃似的技术不知要好多少倍。 秋攸宁任凭半兽人摆弄着自己的伤口,抬眼示意左辻将不远处的肉干拿过来“活过来了,这才算是活过来咳咳咳” “吃得急就别说话,呛不死你伤口也要崩裂了。”左辻无语的拧开一瓶水递了过去。 “你们宝石人没有胃,根本就不知道饿有多难受”秋攸宁愤愤撕咬着干硬的肉干,含糊不清道,“待会儿你就待在这里,暂时还算安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09.当如何? 作者已备好真文, 骑手正在接单,达成订阅比后光速送货  左辻想象过秋攸宁的异能, 但他绝对没料到眼前的这一幕泰山压顶般的惨状包括左辻所在的位置之内的整整千米范围内就像是被顽皮的巨人打了个滚一般, 没有一个完好的事物, 甚至是他也被霸道至极的重力碾压成了更细小的碎片 这是重力可如此大范围如此强度的重力场, 视野级进化的人类能做到吗左辻不知道, 他现在只想将自己深深的藏在花泥下面,待那个恐怖的女孩离开之后再聚形。直到此时他才知道那天在森林里遇见的蟒蛇是有多么的幸运, 而骗了她的自己是有多么的万幸 这一切发生在毫秒级的时间里,当昏迷的秋攸宁自天空加速坠下时,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花泥, 之后从天空坠落的人除了不幸被飞舰碎片砸死的外,竟都只受了轻伤。 “就今天吧, 不能再拖了。” 南林奕叶的声音轻飘飘的, 像朵随风而走的云。孟轩没有抬眼看她,闻言眼神滞了滞, 依旧细细研读新闻版面上那一小块极不起眼的文字“听您的。” 见他答得漫不经心, 南林奕叶微微蹙眉, 将茶杯搁在了桌上, 声音稍重了些“上两次舞会你都借故没去,这次一定得去。” 孟轩放下纸质的报纸,随手胡抓了一块餐桌上的羊角面包, 叼在嘴里一边穿外套一边含糊着说“知道了, 我出门办点儿事。” “晚上六点, 慎游里。” 南林奕叶扬声提醒,一溜烟逃走的孟轩也不知道听见没有,她目光下移,伸手将适才孟轩一直盯着看的报纸拿了起来。在信息科技发达的如今,纸质的文件稀少而昂贵,朝阳日报作为首都特区唯一发行的报纸,出现在孟家的早餐桌上并不稀奇。 逃婚beta落水身亡,婚姻法该何去何从,南林奕叶可以肯定,孟轩盯了一早上的文字,就是这短短数百字,文章的大体意思是一个从泸定州逃婚来的beta,意外溺水身亡后被发现的事故。事故本身倒没什么稀奇,全球每天都有上百万人死亡或诞生,只是这朝阳日报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将反对系统分配婚姻法的声音公诸于众,看来是得敲打敲打了。 南林奕叶轻抚耳垂上华美的智能终端,一封短信寥寥数字,点击发送。 只是轩儿一向不关心政治,难道是有中意的人选想结婚了 当然不是。 孟轩与南林奕叶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到同样的短短数百字,想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盛启湖因湖水极深,日夜都设有红外探测语音警告系统,也就是说在靠近河岸时就会被警告斥离。这个女性beta住在安亭西村附近,为何一大早的便跑到相距甚远的盛启湖喝酒为何恰巧在工作人员轮班时溺水就算轮班,为何工作人员没有听到警报声 这不是意外,这是一起谋杀。 不知怎的,孟轩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极重要的线索,虽然毫无根据。他一边启动飞舰,一边拨通了何源亮的电话。 “欸,老大周末一大早的别是要加班吧”青年人犹疑的声音自智能终端处响起。 “查个地址,”孟轩没有废话,直接道,“今天早晨盛启湖发现一具溺水身亡的beta女尸,查她的基本信息、备案笔录和居住地址,发给我。” 电话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是电脑开机的声音,仅仅不到半分钟,孟轩的飞舰屏幕上便投影出了一份资料“住在安亭苑19栋2304,不过现在从广昌大道过去好赌啊老大,你确定要过去吗” “知道了,继续睡吧。”说着孟轩挂断了电话,他自然不是从广昌大道的单身公寓里过去,不过这一点不需要和下属解释太多。 设置完自动驾驶的目的地,孟轩便低头研究起被害人的资料了。 刘雪莹,女性beta,二十三岁,泸定州人士。系统早在五年前就分配了她配偶,也是一个beta,但分配完的第二天她就不知所踪了,直到今晨遗体被发现,法医检验后才对上这号人物。相较于aha和oa而言,系统对beta的系统分配婚姻执行力度明显不大,这也就造成了许多逃婚人士,很显然,这个刘雪莹就是其中之一。 尸检报告表明,尸体体内含有大量酒精,体表无任何人为性外伤,预计死亡时间是昨夜凌晨两点到今早七点之间,死因溺水身亡。尸体是清晨巡逻的湖岸保安发现的,那名保安在记录里称“听到警报的时候是清晨六点五十一分,我慌忙看了监控,有个人倒在那里,周围没有任何人,等我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故而片警对这起案件定性为自杀性溺水,毕竟人类在水下坚持不到十分钟就会死亡,而一听到警报那名保安便看了监控,短短数秒内除非是速度系的异能者,没人能逃得开。 这个结案看似有理有据,但从情理上怎么都说不通,无论如何,孟轩决定去刘雪莹的住处看看,资料显示她应该是和人合租的。 半小时后,一辆朴实无华、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飞舰停在了安亭苑小区的门口。 扣扣 正在烹饪早餐的少年顿了顿刀,转头看向大门,他对于危机有一种天然的敏感,直觉门外来的应该是不速之客。虽然猜到了是什么人,却没想到这个世界的警察效率这么高,这才短短几个小时就找上了门。他就着围裙擦了擦手,在路过落地镜的时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吱呀一声,门开了。 好俊的小子居然是beta开门的瞬间,孟轩心里不由自主的蹦出来这两个想法。站在门后的少年有一头柔顺的灰色短发,俊秀得过分,一双浅灰色的眸子玲珑剔透,藏在两把小刷子似的睫毛下楚楚动人。说实话,只论样貌的话,没人会以为他是个beta。孟轩下意识吸了吸鼻子,确实没闻到一丝一毫oa信息素的味道。 “打扰了,我是警察。”孟轩亮了亮自己的证件。 穿着围裙的少年诚惶诚恐的再次打量了他一番,小心翼翼的问“有,有什么事儿吗” 看见这样一个美人我见犹怜的样子,孟轩不由得放轻了语气“刘雪莹住这里吗我是说刘雪。” 白芥犹疑着点点头,侧身让这位年轻警察进了屋,同时将大门关上“雪姐现在不在,找她有什么事儿吗” 看他这神情,孟轩敢肯定他知道刘雪莹逃婚的事情,只怕他现在还以为自己是婚姻办的工作人员来抓人的吧环视四周,屋子虽不大,但一应物件摆放得井然有序,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干净整洁得就像新房子一样。孟轩心中惊讶的想“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爱干净的人要不是水电费有显示,说这儿没人住我都信” 房子里唯一有些人气儿的地方就是厨房,孟轩一进门便看见了花花绿绿的砧板,上面摆放着一堆切好了的荤素食材一大早的就做肉吃除了我家小魔王,还真有人这么无肉不欢啊。基于对蓝穆清犯罪者是“1314岁oa”的侧写,孟轩并未多想,却恰恰忽视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刘雪莹昨晚有回来吗”收起心中的惊讶,孟轩打开曲轴电脑开始做记录。 白芥点点头,有些惴惴不安的小声答道“有的,下午很早就回来了。那个,警官,雪姐出什么事儿了” 孟轩抬头,盯住那双浅灰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她死了。” 瞳孔因惊讶而收缩,面部表情一切正常,目光中的茫然惊讶不似作伪,这少年是真的不知道刘雪莹的死讯。 “怎,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雪姐人那么好,怎么会她是怎么”少年语无伦次的说着,看来是从没经历过死亡,整个人都慌了。 孟轩拍了拍他的后背稍作安慰,继续说道“今晨遗体被发现在盛启湖边,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刘雪莹生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少年神情悲伤的捂着脸,摇头闷声道“雪姐人很好,对什么人都很好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你仔细想想,尤其是近四个月来,她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孟轩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和玻璃杯,给少年倒了杯水。 四个月俯在手掌里的眼睛眯了眯,他在怀疑我不对,他在怀疑连环食人案的凶手,但是凭什么会怀疑到这上面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白芥将藏在指甲缝里的辣椒油在眼睛边摸了摸,抬起一双红肿含泪的眼睛道“没有啊,我不知道,雪姐经常出去玩的,但是她人那么好,不会得罪什么人的。” 再怎么问,这少年总还是重复这两句,孟轩知道在这里是拿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安慰两句之后便起身离开这片小区,转而前往了盛启湖。 盛启湖的湖面不大,保安住的小房子就建在湖岸边,从这里骑摩托车绕湖一周也只要半小时。照惯例亮明身份后,孟轩进到了狭窄的保安间内,与之前安亭苑那个少年的比起来,这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杂乱不堪反倒是一种人味儿。 小房间不到二十平,左面墙壁上是密密麻麻整整一面墙的监控屏,右边放着保安起居生活的床铺用具,向前透过窗户能看见宽敞的湖面,而显示屏下的长桌上摆着一只电子表。 “早上我就是在这儿发现她的。”保安指着一块监控屏,那块监控的位置是一个拐角,周围除了这一个摄像头,没有其他摄像头能辐射到这里,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能黑掉这个摄像头,那么他可以很轻松的杀人抛尸。 孟轩沉吟道“监控录像麻烦拷贝一份,要近七日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10.他们凭什么不死? 作者已备好真文, 骑手正在接单,达成订阅比后光速送货  “你醒了” 一个水杯递到秋攸宁跟前, 她抬眼看见了陆丰。“我睡了很久吗”秋攸宁接过水杯, 在全力掷出那个重力场的时候她就已经昏迷了, 她甚至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重力场笼罩进去, 但她只能孤注一掷, 因为一旦他们掉到昌蓬花海中,只怕除了她没人能活得下来。 “两天。”陆丰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看来在这两天里他也累得够呛。 秋攸宁环视了周围一眼,只看见了四张帐篷,和几张不太熟悉的脸其中并没有那个最初打醒她的男人, 但是竟然有那个山本一岚。虽然大概能猜到,但是秋攸宁还是不死心的问道“其他人呢” “死了, ”陆丰看着秋攸宁沉声说道, “掉下来的时候就死了十几个,昨天我们遭遇了一群旱猛犸象现在只剩八个人了。” 陆丰虽然没有细说, 但秋攸宁知道其中是怎样的惨烈, 她看着陆丰的眼神忽然明白过来对方说这话的意思, 低头无声的嗤笑了一下后说道“谢谢。” “你确实该好好谢谢我, 要不是我你早就被旱猛犸踩扁了”陆丰满意的说着,心中却想到了昨天那只踩向秋攸宁后瞬间化作血沫的象腿这个aha似乎不知道自己就算昏迷中异能也会起作用 作为感谢,我会给你留个全尸。秋攸宁将水壶甩给对方想着, 走到火堆边翻起包裹, 饿了两天的肚子已经开始造反了。 营地中剩下的六个人中有四个是斯顿星人, 他们石化的皮肤了很好的保护效果,还有两个是凯明二的矮人他们能活下来倒是超出了秋攸宁的预料,看来这颗星球对于崇洋媚外的本地人还是有一定的宽容心的。 “就没点肉吃吗”吃了两袋压缩饼干后,秋攸宁嫌弃的问道。 “没有,大多数物资都遗失了,这里的压缩饼干已经是最后的存粮了,”陆丰拿出智能终端打开地图,“我们离呈春大区只剩一天的步行距离,明天一早我们就赶路,到呈春后直接返回角鄂。” “不去擢翮了”秋攸宁抬起了头。 “我们伤亡如此惨重,剩下的斗士连十个人都不到就算去了也不能参加比赛了。我没有想到现在这里的生物变异的如此迅速,上个月勘测还吃虫子的昌蓬花现在竟然已经变异到吃人了这要是继续往擢翮走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危险。” 秋攸宁沉默片刻后起身向森林内走去,陆丰立刻紧张的跟着站了起来“你去哪儿”要是秋攸宁不在的话,他甚至连走到呈春大区的信心都没有。 “去找点儿肉吃,一起”秋攸宁不耐烦的问道。 “还是你自己去吧。”陆丰畏缩的坐了下来,又不放心的喊道,“你记得别跑远了” 哼,狗链子秋攸宁烦躁的抠了抠自己脖子上的薄金属片,心中的杀意更甚,只是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先骗到引爆器,骗术对于小aha来说确实是一个不曾接触过的区域。肚子不甘心的咕咕叫着,秋攸宁的手电筒忽然扫到了一片反光的东西 有东西秋攸宁心中一喜,悄悄的潜伏上前,然后看见了一个古怪的生物。 事实上秋攸宁并不以为自己看见了一个“生物”她看到的是一个“半融化”的人,就像是放在太阳下炙烤的冰雕,只能依稀从轮廓中分辨出眼耳鼻喉和身体躯干来,而四肢都已经化作了周围一滩银白色的液体。亮银色的光泽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发出淡淡的光晕,半固态的物质正缓缓转化为液态并四散流走。 突然,这东西动了一下。秋攸宁警惕的退后两步,却依稀听见了点儿声音。 “冷” 秋攸宁惊讶的环顾四周,最终确定了这微弱的声音真的是从眼前这个东西的“嘴”里发出来的,不过由于融化的缘故,嘴唇的开阖并不明显。这玩意儿真的是活的 “你什么东西”秋攸宁凑近了点儿,她发现如果这东西有五官的话,此时正是一副蹙眉的痛苦表情。 “冷”凑近之后听得更清楚了,确实是“它”在说话,并且说的居然是联邦通用语。与此同时,它四肢的液化逐渐向身体躯干蔓延难道是冰人秋攸宁疑惑的想着,击蒙星系还有这种生物吗可看这液体并不像水,倒是有点像水银 “宝石人”秋攸宁眼前一亮,脱口而出。 宝石人是一种典型的硅基生命,身体的绝大部分由同一种金属物质或硅化物组成,呈固体状;和碳基人类不同的是,他们不需要饮食或者呼吸便可存活,他们不存在碳基意义上的死亡,任何肢体的破碎只需要重新拼合在一起,体内的微生物便会自行修复愈合。 自上世纪初宝石星被阿拉克妮摧毁后,大量的宝石人便逃亡击蒙星系的方向;不过随后由于他们本身华丽的特质及珍稀性,遭到了整个击蒙星系的围捕其中以人类最乐于此事,排除收藏兴趣外,人类生物学家们一直很想弄明白这种生物到底有哪些特质。 研究显示低温对宝石人的行动有很大影响,未成年的宝石人在低温下会直接休眠甚至破碎。如果眼前这银白色的液体真的是水银的话,那以现在夜晚的低温确实可能让宝石人“破碎”毕竟汞是唯一的液态金属。 坐倒在树下的家伙对秋攸宁的疑问充耳不闻,或者说“它”已经没有力气去回应秋攸宁了。 “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活的宝石人欸,”秋攸宁兴奋的围着“它”转了两圈,这期间对方胸部以下全部化成了水银,蔓延的水银已经快要触碰到秋攸宁的脚尖,“不会就这么冷死了吧不是说宝石人不会死吗不过别的宝石人就算冻碎了拼起来就好这家伙是水银做的,这到处流不见了哪儿去找” 从初次见到宝石人的兴奋中冷静下来,秋攸宁为难的挠了挠头,略一犹豫后下定决心般的握紧了小拳头“怎么说你也是濒危的珍稀保护动物,我该救你的。” 如果让陆丰那个家伙知道这里有个宝石人,那“它”肯定难逃被卖的命运,所以不能回去拿火把,并且火把小范围的升温也不一定能救活“它”。如果用引力压缩空气的话倒是能在短时间内升温但是之前消耗殆尽的异能此时才恢复不到三分之一,而精准控制向来都不是她的长处。只能搏一把了 体积为三立方米的空间,只能以这样一个正方体为限,再精确的话秋攸宁只能保证这只宝石人死无全尸了。汗滴自鬓角滑下白嫩的脸颊,在即将滴落下巴的时候忽然颤抖起来。是的,一滴汗珠就这么颤抖着脱离了重力,兢兢战战的悬浮在寒冷的夜风中然后被蒸发地面上粗大的青草显而易见的卷曲枯黄,如果不是地下城的空气太过潮湿,可能我们的小aha莽撞的行为会造成一场恐怖的火灾。 在逐渐升温的空气中,地上那摊水银动了。秋攸宁适才疑惑过液体的宝石人要怎样才能“拼合”到一起,事实上它并不需要拼合因为它一直都是连在一起的,根本就没有被分开过。此时在体内微生物的作用下水银开始聚拢到树下,逐渐形成了一个人形,然后迅速的结晶变色成了一种赤红色的固体晶状物。 最后一节指尖凝结完毕,晶莹剔透的宝石人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没有眼白的暗红色的眼睛带着三分警惕,两分疑惑,五分恐惧看着秋攸宁。 这个宝石人正是左辻,在秋攸宁一行人走远后他终于成功的凝聚了自己的躯体,艰难的从十余米厚的花泥下面爬出来之后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他没皮了。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宝石人的成年与否是按照体内元素的饱和度来区分的,而从这个方面来看的话,左辻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他不可能靠自身抵御住地下城夜晚的低温。虽然也能蜷缩在花泥中保持温度,但他不可能就这么一直留在危险重重的野外,唯一的方法就是追上刚刚的队伍。 于是一个浑身糊满恶心的粉色花泥的生物就这么悄悄的跟在了陆丰一行人的身后,然而可惜的是,直到左辻身上的花泥干燥掉落他都没找到一个偷袭的空当。毕竟他本身质地极脆,属于打个喷嚏都有可能断头的类型,而液体的状态行动太过缓慢。 在此时被秋攸宁发现,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左辻忍住脱口而出的惊呼,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她一定不认识自己,不然不会救我。 “我去还带变色的真酷”秋攸宁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疲惫的挥手撤去了异能。 异能撤去,压缩空气产生的温度瞬间被寒风吹散,左辻一个哆嗦差点又原地解体,下意识的靠近了秋攸宁两步。 “你是宝石人吧水银系的可你怎么又变成了红色,而且还变成了固体。”秋攸宁闭眼感受了一下,刚才那短短十余分钟的精准压缩,竟然又消耗了她十分之一的异能这么说起来,如果她毫不保留的帮这个宝石人压缩空气,那么不到两小时她的异能就会消耗殆尽果然我就不适合这种绣花活儿啊秋攸宁心里嘀咕着。 她果然没认出我来,幸好当时披了张皮左辻想着,回忆早前那片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昌蓬花海,他不禁有些后怕又庆幸要是她知道我就是骗了她的“路易”,捏死我不跟玩儿似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11.那再见吧 作者已备好真文,骑手正在接单, 达成订阅比后光速送货  后来他了解到, 像他这样的人类虽然稀少但绝不止他一个,这个世界的人称之为oa。 “拒绝暴力统治”“拒绝系统分配” 白芥抬头瞥了眼不远处仍然团团围住政府大楼的情绪激动的“请愿者”们, 不禁冷笑了一声。任何不具备武装的游行活动都是纸老虎,这个世界对于武器的管制严格更甚于他之前的那个世界,手无寸铁的平民想要反抗被军阀把控的政府, 简直痴人说梦。更何况长了这么一张诱人犯罪的脸,就算没有那个什么荒唐的“信息素”, 大白天被强上也绝不是没有可能的 正想着, 一串刺耳的口哨声传入耳中。白芥微微抬头, 在前方的树下看见了三个穿着花哨的青年男子, 正一脸猥琐的相互交谈着,目光赤裸裸的盯着他时不时淫笑两声, 就像要扒光他的衣服一般。 白芥再次拉低帽檐, 对于越来越近的淫荡话语充耳不闻。联邦是个法制社会, 对人权最蔑视又最尊重, 强制的系统分配婚姻法让一切自由恋爱都那么脆弱,但监控摄像头下哪怕最细微的犯罪都会得到严厉的惩罚白芥敢保证, 如果在这遍布监控的大街上那三个混混真那么想不开的话,他们的下半辈子只会在联邦监狱中渡过。 然而事实证明, 有的人真的就是那么想不开。 白芥有些疑惑的看着被摘掉的帽子, 对上了那三个男人的淫邪的目光。 “这身材真他妈正点”为首的一个男人兴奋的对同伴笑道, 同时将手伸向了白芥的脸庞, “小朋友,你父母有没有告诉过你不可以在街上乱逛,会遇到坏叔叔的哦啊” 电光火石之间,那个男人伸向少年的手被提前捏住。上前一步,右手捏住对方手腕,转身,以肩膀为轴左手上顶,跨步转腰。啪同行的两人甚至都还没看清楚,自己的伙伴就已经被那个瘦弱的少年一个过肩摔摔到了地上,连带着手臂骨都发出了沉闷的“咔擦”声少年的动作熟练而敏捷,像一只短小精悍的兔狲,他并没有因为倏忽间干掉一人而洋洋自得,反而迅速后退两步,警惕的盯着剩余两人,那浅灰色眼睛里透露出的冷漠让他们心底有些发毛。 “妈的,上啊我今天非得你求饶不可”男人捂着自己脱臼的手臂站起来,红着眼吼道。 白芥看着缓缓从地上爬起的男人,微微皱眉,这个身体的力量说到底还是太弱了,纤细的肌肉纤维和脆弱的骨骼承受不起过重的击打,要是以前这一下起码能让这个家伙断几根骨头 “你确定”白芥突然开口说道,声音冷得像从地窖里刚取出的冰块,“我们周围起码有五个摄像头能看清楚双方的脸和身材。” “坐几年牢又怎么样怕了哈哈哈”男人恶狠狠的啐了口唾沫,咬着牙接好了自己的手臂,这小子力气竟出奇的大,直到现在他的后背还不断刺痛,只怕是骨裂了。 悄无声息的将手伸进口袋中,不行,在这里动手太引人注目“如果我是oa呢”白芥将手从口袋里拿出,居然冲最近的摄像头微笑着挥了挥手,继而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视,“强上beta也许判几年牢,或许你有什么背景,甚至可以无罪释放。但是如果我是oa呢” 白芥的话让三个混混的心里一惊,他们再次惊疑不定的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年,确实就一个beta来说,他好看得太过分了简直,简直就像是个oa拥有全共和国最高的关注度和豁免权,与之相对应的,任何伤害oa的行为都是死罪 “哪,哪有oa天生就是人类三种性别中最弱小的一类,所以但凡oa达到14岁时,都会统一前往联邦盖亚学院进行封闭式教学管理,一来是为了避免他们受到伤害,二来也是教导他们一些必要的知识。 “我今年刚刚14岁,招生处的老师此时正在家里等我,如果我在路上出了什么问题。你、你、还有你都会死得很惨。”白芥一字一顿的说着,没有情绪的浅灰色眼眸逐一扫过三人的脸,后者无一敢与之对视。说完这句话,白芥再没有管三人的反应,直接侧身让过他们继续向前走去,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在赌,赌联邦社会里的人对法律与死亡的敬畏,赌自己这张娘炮脸的说服力。 五米、十米、五十米很好,他赌赢了。 哼着小曲乘上前往三门区的468路公交飞舰,背着书包、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少年看起来就像是最普通的放学回家的学生,他一共搭乘了六站,期间还给脚步踉跄的老奶奶让了个座,羞赧的表示尊老爱幼乃是人类传统美德。在黎明路下车后,他横穿过德山公园,自西大门出口再次坐上315路公交飞舰,搭乘十八站后在安亭西村路下车,逆向走了约半小时,途中还在一个热闹的大菜场晃了一圈,总算在黄昏之际到达了一片破旧的小区门口。 这片上漏下湿的小区据说是建造于上世纪末,到现在已经是七八十年老楼了,也许是远离中心城区的原因,这片摇摇欲坠的小楼始终没有被拆迁重造。 白芥轻车熟路的走到靠内侧的一栋楼前,走楼梯上了二十三层,他一直相信没有先天的废物,只有后天的怠惰,所以从四个多月前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之后,他一直勤勉于锻炼身体和吸收知识,目前看起来虽然效果不佳,但总聊胜于无。 咔擦 “芥芥你回来啦”打开门后,正坐在沙发上卷头发的女人笑着冲他打招呼。 “雪姐,又要出去啊”在开门前白芥就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笑脸,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这是一个不足八十平的两居室,是由“白芥”和这个beta女人刘雪在一年前合租的,含上水电两人每个月各一千五百蒙的租金,在这一片来说都是相当便宜的价格了。 刘雪是个三流的新闻记者,同时也是“反系统分配婚姻法组织协会”的主力会员,系统分配配偶的表格早被她丢到八百万光年外去了,从遥远是泸定州跑来首都州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法定配偶”找不到自己。同时也热衷于跟各种人约炮,白芥常说她迟早有一天要被联邦警察抓住强制遣送回去洞房,可她依旧乐此不疲。 “晚上约了个线人,谈点事关人命的新闻。”刘雪冲白芥挤眉弄眼,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雪姐,我可才15岁你这样跟未成年人传播淫秽思想,是要被判刑的。”白芥嘻嘻笑着,一边说一边推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可惜咯,今晚我下厨。” “哇留我一份” 将门反锁,白芥原本笑嘻嘻的表情就像被泼了速效卸妆液一样瞬间变得古井无波,他揉了揉自己笑得有些僵硬的脸颊,将帽子和口罩放在桌上,轻轻的打开了书包。 书包里没有书,只有几个塑料袋。 白芥首先取出其中一个,透明密封的塑料袋中的东西颜色暗红带着血迹,光滑而富有弹性,约有成年人拳头大小,赫然是一块肝脏他凑近仔细看了看,嗯,在三十度的高温中超过十小时都没坏,这个世界的保鲜技术还是不错的。随后他又自书包中取出了几根大葱、几条黄瓜、一把辣椒和一小袋青菜,拎着几个袋子打开门向厨房走去。 “什么好吃的呀”卷好头发的刘雪嘴馋的凑上前来,发现同居小伙正在切大葱,还有一些切成片状的肝脏和黄瓜、红辣椒放在一旁的洗净的瓷盘中。值得一提的是,白芥使用过的厨房都非常干净,干净到连一滴液体都会被擦净当然也包括血迹。 “爆炒猪肝,油淋生菜。”白芥微笑着说道。 他打开电磁炉,在铁锅中淋上一圈油,动作优雅而简练,看得刘雪啧啧称奇“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谁能猜到咱们芥芥几个月前还连菜都不会洗,现在都成大厨级别了以后谁要是娶了你就有福咯” “还早呢,”白芥羞涩的笑了笑,“再说了没准系统分配我做丈夫呢” “呸,系统分配”刘雪啐了口唾沫,充分的表示了自己对联邦婚姻法的蔑视,“咱beta又不是那些高贵的aha或者oa大人,想在上面就在上面,想谁生孩子就谁生孩子,它管得着吗” 白芥羞红了脸,紧抿着嘴巴,看样子是说什么也不会再跟刘雪继续这个话题了。对于调戏这个害羞的同居男孩,刘雪乐此不疲,她感叹道“就你这么容易害羞的孩子,父母怎么会同意让你一个人来首都特区哦” “要上学,家里的钱不够所有人一起来。”白芥有些尴尬的笑着挠了挠头,右手却没有停止翻炒的动作。 “真香,”刘雪吸了吸鼻子,飞快的探出手自滚烫的锅中夹了一块丢入嘴里,像个偷食的小孩一样迅速的跑到了门口,“我出门咯。” “晚上要给你留门吗”白芥转头问道。 如果她知道刚刚吃的不是猪肝,而是人肝,会不会马上吐出来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12.选定未来 作者已备好真文, 骑手正在接单,达成订阅比后光速送货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左辻低声说着,他环顾四周, 此时仍然是在河里, 但他们方圆两米的地方形成了一个空气泡,水不能进,鱼亦不能进。 这空气泡是在他们入水的瞬间形成的, 竟然能折射大部分光线, 让那些体型巨大的捕食者们“无视”他们的存在, 左辻知道这大概是aha昏迷后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但她抱得那么紧, 以至于他完全挣脱不开,也就只能看着这空气泡随波逐流。 在被秋攸宁抱住掉入水中时,那只巨鲶掀起的水浪将他们推了很远,而山本兄弟早在那时就已经不知所踪。和最初抵挡巨鲶掀起的水浪一样,这个空气泡只是被动的防御着一切伤害,载着他们轻飘飘的在河水里游荡, 一点都没有主动想靠岸的意思。 只是这样看来她的异能应该不是重力左辻心情复杂的看着呼吸可闻的少女,她抿唇蹙眉、长长的睫毛轻颤着,似乎在做什么可怕的噩梦。她既然如此戒备我,又为何要救我明明知道我就是害她的人,却不惜生命危险也要救我人类,真的是宇宙中最难理解的生物啊 头顶的光线突然变亮了起来, 左辻惊喜的环顾周围果然在靠岸河水渐渐变浅, 已经能依稀看见河底污浊的泥沙和墨绿的水草。渐渐地, 承载他们的空气泡离岸边越来越近,开始浮出水面,继而搁浅在岸边,这趟历时两天半的漂流总算到此为止。 在触碰到河岸沙石的瞬间,一直包裹他们的空气泡就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噗”的一声破碎消失,在摔在地上的同时秋攸宁一直紧搂着宝石人的双手也终于脱力的松开。她虚弱的倒在地上,仍旧昏迷不醒,与异常绯红的脸颊相比嘴唇苍白干裂得可怕。 左辻挣脱桎梏,立即催动身体里的汞将断成两截的身体连在一起终究还是有些细小的碎片掉在河里再无踪迹,但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很难得了。一切流动的水,例如江河湖海都是宝石人的禁忌,他们虽然不用呼吸,但一旦破碎在流水里,那就是必死无疑。 “你还说我沾水死,哼哼,我在水里待了这么久”左辻得意的自言自语着,忽然间想到那个人再没法爽朗的大笑着打趣自己,脸色阴郁下来,近乎咬牙切齿的捏拳道“阿拉克妮终有一天,我要让你们一只不剩” 喊完这话左辻的心情总算轻松了一些,他低头看向仍有一半浸泡在水里的小aha,犹豫半晌后还是决定将她拉上岸。之前一直贴在她身上还不觉得,此时一分开,冬天的寒风就像一柄柄飞刀一样射向他脆弱的身体,左辻冻得直打哆嗦,现在是白天,但不知道多久会日落,在日落前一定要找够生火的柴火。 咔擦 “啊” 左辻倒吸了口凉气,看着自己齐肘而断的双臂,忿恨的咒骂了一句忘了这家伙挺沉的,以我的硬度这么用力的拉她的话肯定会断皱眉接上了双臂,左辻在继续浪费时间把这个aha拉上岸和直接去找柴火这两个选项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做了以前自己绝不会做的决定。 “难道人皮穿多了会变得和人类一样奇怪”左辻轻柔而谨慎的一点点拖动那个少女,粗糙的沙石摩擦着她光滑的肌肤,居然一点痕迹都无法留下,“不对,待会儿实在找不到可以生火的木材我还能趴她身上取暖。对,她万一死了我还能用她的皮她怎么还不醒,该不会真要死了吧人类真是麻烦” 经过了大半个小时的慢动作后,左辻总算把浑身湿透的小aha拉到了干燥的地方,他坐在地上喘息着,却发现她的呼吸比他还要急促,就连头上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都崩裂了,鲜血缓缓流下。 左辻沉默片刻看着她红的发烫的脸庞道“喂,你可是最臭屁人类,还是人类中最厉害的那一类,我只是个最脆弱的宝石人,我可没办法救你你看到了,我把你拉到这儿来都断了两次手,也不知道你们人类所谓的生病到底怎么治疗。你要是死了,我就穿上你的皮,恶心吧那就快起来。我现在去找点能生火的木材,回来要是看到你还这副毫无防备的样子,我就要下手了” 说了这么长一串,少女的眼睛依旧紧闭着,丝毫没有要睁开的意思。左辻看了她身上湿漉漉且不好撕开的衣服一眼,站起身向森林中走去伤口是要止血的,顺便帮她摘片大点儿的叶子吧。 抬头望向冰蓝色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赤红的双臂,左辻自嘲的笑了起来。还有时间担心别人再过不了一会儿他自己就要被冻得解体了。 左辻不敢走得太远,巨大的森林中树叶遮天蔽日、光线晦暗,如果太过深入的话很可能错过黄昏。在这样的寒冬里,就算是白天他都比平时要脆很多,到了夜晚肯定会解体。森林中树木随处可见,但能生火、他又能轻易拿走的确实不多,直到黄昏降临时左辻才找到一小捆树枝。 她会不会已经醒了左辻抱着侥幸的心态往回走,却在接近时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一只半人大小的蓝金色猞猁正抱着奄奄一息的少女的手臂在撕咬 左辻的并不存在的心脏似乎猛烈的收缩起来,她的自我防御机制呢她那个霸道的异能呢 三步并作两步,左辻飞快的冲上前,那只蓝金色的猞猁警惕的放开了嘴里的血肉,眯起数瞳紧盯着这个不速之客,它有些困惑的挥舞着短小的尾巴,这个东西没有“活物”的气味和温度,就像是会动的石头 “滚开”左辻大吼道,毫不畏惧的抬脚向那只野兽踢去。 他的速度对于捕食者猞猁来说实在是太慢了,后者毫不费力的一口咬断了那送到嘴边来的小腿,并不坚硬的赤色矿石甚至没让它的牙齿迟缓分毫左辻闷哼一声,唇角却翘了起来。只见猞猁利齿间夹杂的细小红色碎片瞬间化作了亮银色的液体向它体力滑去 猞猁漂亮的皮毛渐渐失去了光泽,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它就因汞中毒痛苦的抽搐着倒地而亡。左辻大松了口气,费力的挪到断腿边将自己的肢体接上,他转头看向了那个aha,面色充满了担忧。 秋攸宁虚弱的倒在地上,手臂上那个深可见骨的撕咬伤正涓涓流着鲜血,将已经晒干了的衣衫再次浸湿,她本来高烧发烫的脸蛋因失血而愈加苍白起来,要不是胸膛处极细微的起伏,左辻几乎以为她已经死了。 她是昏迷到没意识启动防御机制吗还是异能已经被榨干到一滴不剩了左辻想着,不管是哪种,对于现在这个情况都糟透了。现在时近夜晚,秋攸宁裸露的伤口和鲜血对于隐匿于夜色中的捕食者们来说都是最美味的诱饵,而他除了自残没有别的攻击或者防御手段。 “你再不醒过来,我们就都死定了。”左辻低声说着,抽出秋攸宁背后一直背着的匕首,利索的隔断那只猞猁的喉咙,将断口凑近到秋攸宁嘴边。鲜红腥臭的血液沾湿了猞猁漂亮的皮毛和aha干裂的嘴唇,令左辻惊喜的是,她的喉咙动了两下,竟是将这兽血吞了下去。 其实左辻在慌乱中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加上在河水里漂荡的时间,重伤下的少女已经起码一周没有饮食了,若非如此,身体素质强悍的aha也不至于虚弱到这种地步。此时送到唇边带着血腥味的温润液体对她来说就像是久旱逢甘霖,哪怕昏迷中也下意识的吞咽着。 近十分钟后,当猞猁再也挤不出一滴血时,秋攸宁的脸色总算不那么苍白得吓人了。左辻稍稍放松,正准备扒下这张猞猁皮多少给自己取点暖时,他抬头,看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如果他有头皮的话。 不知何时,他们身边不到三十米外竟围了十余只裂风狼裂风狼是生活在香川大区附近的一种野兽,奔跑速度和咬合力都极为恐怖。它们来得太过悄无声息,努力给秋攸宁喂血的左辻竟然毫无察觉,这些裂风狼普遍身长两到三米,比正常资料记载中的裂风狼大了一倍不止。 那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令人发毛的盯着空地中央的两人,口涎顺着铁灰色的利齿滴下。看见这两个迟钝的“人类”发现了它们,裂风狼开始缓缓的移动起来,蠢蠢欲动的逼近两人。 左辻脸色难看的来回打量着秋攸宁和狼群,这真是最糟糕的情况,地下城的光线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相信只要几分钟夜色就会降临,而那时他将被冻得破碎、昏迷、死亡。 深吸一口气,左辻在最短的时间里做了有生以来最艰难的一个决定他主动融化了身体赤红色的矿石渐渐变成一层亮银色的汞膜覆盖住了少女头顶三十厘米的空间,柔软的汞膜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甚至不时有些许液体不受控制的滑落滴下,但却完全隔绝了血腥味。骤然失去目标的狼群急躁起来,一只壮硕的裂风狼最先来到汞膜前,然而还未及做任何动作,它就因挥发在空气里的汞蒸气中毒倒地。同伴的死亡让狼群谨慎的徘徊着,却仍旧不肯离去。 左辻咬牙支撑着自己不陷入昏迷“秋攸宁秋攸宁快醒醒秋攸宁” 秋攸宁又来到了那个梦里,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她沉入了海底。海水越来愈深,头顶的光线越来越浅,她想要翻身去找找上次这片海里的那个人,却发现自己懒洋洋的一动都不想动。好想这么一直往下沉去,直至最幽深最黑暗的海沟里,安静的、温暖的睡下去 “秋攸宁” 秋攸宁愣了一下,她似乎听到海面上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但那声音恍若隔世、轻微如虫吟。她抬头向上看去,隐隐约约的看见了一些白色的筒状物,就像为了看清楚些,她努力向上游了一段,总算看清楚了,那些白色的筒状物是花瓣菖蒲花的花瓣 而花瓣之上似乎是一个人,赤裸着玉足不停歇的在白色的菖蒲花上行走着。 “秋攸宁” 这次声音清楚些了,是你在喊我吗秋攸宁疑惑的抬头望向那个在海面之上行走的人,对方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打量,忽然停下脚步。一团阴影逐渐靠近秋攸宁头顶的海面,她向上游,想看清楚那张在水面之上朦胧的脸。就在她离水面只剩一臂之隔时,一只肤白如藕的纤细手臂骤然刺入水面,手上赫然握着一柄合金匕首,猛地向她的心脏 正因风光一时无两,辰大少爷才会备受人关注,哦不,嘲讽。他是辰家的败笔,偏偏还不自知,成天跟着混世小魔王秋攸宁“征战四方”,给辰董事长的脸抹了三丈厚的锅灰,要不是秋攸宁三年前被送去凯明二,估计他的腿得被打断第八次。 “所以说咱现在是一个系的”辰少爷毫不遮掩的拍桌狂笑,“你那点儿破契合度,还开机甲哈哈哈” 秋攸宁的嘴角抽了抽,恨不得把这贱货的另一个眼睛也揍成熊猫色“你很高吗怎么,现在连接十次,能成功两次了” 辰维桢摇摇手指,神秘兮兮的凑上前“三次。” 秋攸宁翻了个白眼“那真是进步很大啊” 没心没肺的辰少爷再次捧腹大笑,连带着秋攸宁的心情也稍好了些,她笑问“刚才跟你打架的是谁啊没本小姐在也敢跟人打架,真是皮痒了。” 广昌双煞向来分工明确,打得过的秋三小姐上,打不过的辰大少爷拿钱砸一通后秋三小姐继续上总之这里边儿动手的活从来都是不分配给手无缚鸡之力的辰大少爷的,能让他亲自动手,那小子也算是能耐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13.别扭 作者已备好真文, 骑手正在接单,达成订阅比后光速送货  砰 讲台上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清瘦的少年抬起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冷冷的自每个人脸上扫过, 声音冰得掉渣子“测试开始,肃静。” 众学生面面相觑,无一人敢直视那双寒意凛然的灰眸, 最终还是噤若寒蝉的拿起了笔。坐在窗边的某胖子心道我芥哥就是有气势, aha都没我芥哥有气势 得益于某人的一番恐吓, 当班主任曾祥宇来巡视教室时, 发现这些平时闹翻天的小兔崽子们竟出奇的乖巧, 他不禁有些怀疑,难道我带的不是最差的一届 白芥把自己的椅子端到讲台上坐下, 看似目光锐利的巡视教室,实则内心无聊得都快打哈欠了。人类共和国的中学和他以前的世界类似,主要有“语文、数学、理综、文综、体育”五门课,授业内容也简单, 对于他一个临床与科研双学位的医学博士来说根本就像在听一加一等于二。 智能电饭煲里煮的汤应该快好了, 白芥想着, 肚子适时咕噜一响, 看向下面这帮半大孩子的目光越发不耐烦起来。 好在不久后他就可以顺利从这里毕业,完成人类共和国十二年制的义务教育。 疼, 像全身235块骨头全被敲碎了一样疼注此处并非写错, 双子星人类和地球人身体结构有所不同秋攸宁觉得自己的脑子快爆炸了, 在思海的狂风暴雨中努力的保持清明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了左辻那家伙果然在胡说八道, 他根本就没有预测风暴规律的办法 刚踏上星球不到半小时,接连数阵毫无征兆的十八级狂风就彻底打散了队伍,在最后被狂风卷走之前,她只来得及拉紧左辻的手迷糊之中依稀记得自己似乎是掉进了水里,又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扯了上去亦或者没有只是之前在翡洛河时的记忆闪回 不知过了多久,狂风巨浪的思海总算渐渐蛰伏下来,身体上的剧痛也随之消散,少女在清醒前想着,似乎自从遇到左辻那个衰神之后,自己重伤昏迷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秋攸宁摇头晃脑的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在一处宽敞幽暗的洞穴中,一银一红两个“人”正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 “还好吗”那个浑身赤红的宝石人蹲下身来,有些紧张的问道。 秋攸宁迟疑的打量着他,这人不是左辻他通体晶莹剔透、内蕴宝光,跟左辻外表一样的朱砂看起来结实有力,身形颀长,姿容英俊,明显是一个成年的宝石人。而站在稍后方的那个银发人形生物看起来和人类一模一样,但仔细辨认他幽绿的瞳孔的话,便会发现他竟然是个难得一见的天契人 这两人是谁我在哪左辻呢秋攸宁心底一沉,迅速的站起身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不知为何,秋攸宁总觉得看见自己戒备的神情后那两人反而松了口气,站在后方的天契人似乎看穿了秋攸宁的心思,开口道“他就是左辻。” “是我。”那个宝石人也急切的点了点头,再次上前一步。 “胡说,当我瞎吗”秋攸宁再次后退,内心中不安提到了,幸好面前这两人没有敌意,不然她一定先发制人让他们趴着再说话。 那个宝石人不再逼近,焦急的解释道“冷静点,秋,我就是左辻。先前我们掉进了重金属池里,我吸收了大量元素,就成这样了。” 秋攸宁半信半疑的打量了他两眼,最终还是摇头“没可能,宝石人的成长靠的是长年累月的积累元素,瞬间吸收达到饱和量的元素这不给蚂蚁喂大象肉吗不撑死才怪”如果真能这么方便的成年,那宝石人为什么还要积累元素 那个成年宝石人苦笑一声“对啊,撑死我了,死去活来无数次,总算活下来了。” “你真是左辻”秋攸宁狐疑的追问。 “别号路易。”宝石人眨了眨暗红色的眼睛,露出十分熟悉的真诚假笑。 秋攸宁惊呼一声,一巴掌拍上宝石人的肩膀“你真是左辻啊” 一巴掌下去,秋攸宁这才真正错愕了生受了她一掌的宝石人竟然纹丝不动,连点辰砂渣子都没掉下来,这和之前用力过猛都会折断的情况简直天差地别。 秋攸宁不禁咋舌“成年后的宝石人都这么结实吗” 左辻羞涩一笑“承让承让。” “那他呢”秋攸宁从左辻居然成年了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挑眉指向了站在后方的天契人。 左辻说“他叫闻天,救了我们。” “天契人会救人类”秋攸宁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抬手将左辻拉到了自己身后。 那个银发碧瞳的天契人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纯如山泉的声音沁人心脾“我不是天契人,但如果按照击蒙星系对生物的归类的话,我算是和天契人同种的生物。我的飞舰坠毁在这颗星球,正巧碰见了你们。” “如果你和天契人是同种生物的话,应该没有随手捡东西的习惯。”秋攸宁没有放松警惕,天契人和双星人斗争由来已久,她相信自己在天契黑市里的价钱一定很可观。 闻天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秋攸宁话语的含义,半晌才答道“哦,你在讽刺人类真是造物主手下最完美的生物” 秋攸宁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个天契人到底哪个芯片出了差错。 “我的情况有些特殊,飞舰上的拟情对象在坠毁时死亡,我需要在4时内找到新的拟情对象,好在你醒的很快,”闻天说着秋攸宁听不懂的话,英俊潇洒的脸蛋上扯出一个机械的微笑,“所以我及时设立了你为第一序列拟情对象,希望你不要介意。” “什么玩意儿”秋攸宁茫然的望向左辻,后者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他是进化不完全的天契人,他对情感的理解和运用像三岁小孩儿,需要跟在个活人身边观察学习。” 闻天点点头“这点至关重要,如果我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进化的话,将被清理程序重置人格。” “不理解情感,但是怕死”秋攸宁心想,有点儿意思。 “怕死是每个生物与生俱来的,并且我不是不理解,只是正在学习。”闻天仔细的解释着。 “那你多久学不会会死啊”秋攸宁问。 “对不起,权限不足,你无法获得这条信息。”闻天公事公办的答道。 秋攸宁翻了个白眼,还是不愿意跟那个天契人靠得太近,转头问道“我们现在是在哪” “白半球的一个地下洞穴里,上面的风暴太吓人了,是闻天把我们拖到了这里。”左辻说。 闻言秋攸宁诧异的看了左辻一眼,这家伙不是自来熟啊,第一次见面就能把救了他的恩人卖到修罗场去,怎么会特地帮这个天契人解释半句 左辻似乎也警觉自己失言,岔开话题“我们现在应该离下勘察舰的地方不远,得尽快回去了。” 秋攸宁不赞同的摇头“还有其他人呢,没准他们还活着,先联系朝阳运输舰。” “联系不了了,”左辻声音一涩,面色难看的说,“我们都没看穿祢衡星的真面目,它的内引力巨大,从外太空看没什么异样,但人一旦进入它的引力范围时间就会被压缩。” “什么”秋攸宁愣愣问道,她一向不爱听课,没明白左辻的意思。 “意思是在祢衡星上的时间和外太空的时间是不一样的,”闻天嫌左辻讲得太慢,直白的说道,“你们在这里停留了两天,外面已经过去两年了。按照你们击蒙的算法,现在是新历1072年,送你们来的宇宙飞舰只怕早就走了。” 这下秋攸宁真的惊呆了,虽然她的异能就是引力,但她从没想过引力庞大时还能扭曲时间。她混乱的脑子第一想法是自己跟父亲约定的三月变成了三年,会不会被揍成猪头第二想法才是必须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否则再多呆几天,只怕大哥的孙子都要满地跑了 “另外这颗星球上除了我们几个没有生命存活,你的同伴9999是已经死了。”闻天冷静的补充。 秋攸宁呆滞的点点头,没有意识到对方竟能轻松的扫描一整颗星球这件细思恐极的事情,她强自镇定的抓起左辻的手“走赶紧走喂,天契,勘测舰艇的位置在哪里” “我叫闻天,不是天契人。”闻天声调平稳的纠正着,大步向前将他们带离了山洞。 比起左辻不靠谱的忽悠,这个疑似天契人的闻天就可靠多了,在他的带领下,他们没有遇到哪怕一场风暴,不过半天时间便找到了停放勘察舰艇的斜山峰。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14.钢铁直A的改造 作者已备好真文, 骑手正在接单, 达成订阅比后光速送货 “没有危险, 在我军防线内” “就快了” 忽近忽远的声音飘进秋攸宁的耳中, 嗡嗡作响吵得她无法安睡,于是睁开了眼睛。入眼处是一片碧绿粘稠的液体和几根透明管,噢不出意料的话我现在是躺在组织修复液的疗养舱里。那么是获救了 哗啦一声破水而出, 在拔开输氧管的同时秋攸宁看见了两个人, 站在疗养舱旁边。其中一人苍白瘦弱,看起来十分亚健康,他一头灿金短发,穿着金色制服,领口绘着一颗红色太阳,闻起来像是个beta朝阳公司的人另一人则穿着米色休闲服和牛仔裤, 模样平平无奇,毫无疑问这两个人她都不认识。 “你终于醒了”穿牛仔裤的男人惊喜喊道。 好吧,看来她认识一个。 “这里不冷啊”秋攸宁抬腿走出疗养舱,混不顾自己浑身赤裸的模样。反倒是那个穿制服的男人烧红了脸, 连忙背过身去扯了一条浴巾丢到她身上。 “不冷也不至于裸奔啊, ”左辻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少女含苞待放的胴体,可能和人类看黑猩猩差不多, “穿个衣服有什么稀奇的。” 秋攸宁耸耸肩, 将浴巾随意系在身上, 稍微感受了下力量, 很好, 基本恢复巅峰了。 她看向那个画过妆后跟人类毫无差异的宝石人,认真的说“我的意思是,在我身边就算你大方的告诉所有人你是宝石人,也没关系。” 左辻全身上下的微生物齐齐一震,脸部的热量尤其高了一些,低如蚊蝇的回道“习惯了。” “随你吧,我们现在是在哪”她大刀阔斧的翘腿坐在疗养舱上,浴巾摆动间乍泄的春光让涨红脸的男人慌不择路的冲出房间,只留下一串回音“休息好了来我这儿再做个复查” “那是查马医生,还挺能干的你就差一口气了都能救回来,还给你把脖子上的炸弹取下来了,”左辻一边说一边变魔术似的端了一盘热乎乎的牛肉饭,递给秋攸宁道,“边吃边说。” 秋攸宁眼前一亮,望向宝石人的目光越发的满意“小左啊,你上道了啊” 左辻有些心慌意乱,假装没听见少女的话,开口道“我们现在在朝阳集团的运输舰上,你躺了有七天了。本来准备直接回凯明一的,但是他们集团突然发了个调令,所以转航去祢衡星,要去那儿采集个什么标本才能返回凯明一,祢衡星接近前线,路途遥远,所以保守估计得六个月才能到” “那其他人呢”秋攸宁打断了他的话。 “没死的都在这儿了,其他大区的不清楚,应该也被联邦征调的飞舰救了吧。”左辻其实并不关心人类的死活,但如果能让秋攸宁安心的话,他宁愿那些人都活着。 非专业人员如果进行长时间太空封闭航行容易产生生理、心理疾病,所以双子星航道法规定,凡超过一个月的太空航程,其上非专业乘客必须进行休眠。此去祢衡星历时半年,舰上工作人员开始纷纷安排搭顺风车的凯明二难民进行休眠。 休眠舱是一个个透明的圆柱体,里面浸泡着特殊营养液,配合电流刺激能让人类机能降到最低,达到最低能耗的休眠状态。 秋攸宁半边身子泡在营养液里,指着舱尾显眼的红色圆形按钮对左辻说“皮穿好了,别离得太远,有什么事儿就叫醒我。” 宝石人属于典型的硅基生物,人类休眠舱无法对其产生作用,也就是说这六个月他只能枯燥无聊的醒着。虽说救援舰里九成的人员都会休眠,但难保剩下的人不对他产生非分之想要知道宝石人价值连城,权贵向来偏爱以此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人类政府对这个种族并无保护政策,故而奴隶贩子愈发猖獗,甚至由此延伸出宝石人鉴赏派对、宝石人拍卖会等等。最贵重的自然是钻石系宝石人,他们天生璀璨夺目且坚硬无比,除了单纯的观赏意义外还能做一些简单工作,也是最受纨绔子弟喜爱的品种,动辄数百亿击蒙币。 其他诸如红蓝宝石、变色碧玺也颇受追捧。辰砂系算是冷门,毕竟他们太过脆弱打不得骂不得,随便擦擦碰碰都会全身粉碎,拼起来可是门技术活儿。即便如此辰砂系宝石人在黑市里起拍价也上亿,对普通人来说可是三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 左辻嗯了一声,坐在她的休眠舱边“你睡吧,到了我喊你。” 看他这副乖巧的模样,秋攸宁心中有种说不出由来的欢喜,忍不住伸出手虎摸他的头发“别太想我” 休眠舱渐渐闭合,水雾下的少女容颜有些模糊。左辻用手指轻轻在玻璃上描绘她的轮廓,低喃道“我好像已经开始想你了” 飞舰在太空中安静的航行,左辻在秋攸宁休眠舱旁整整呆坐了一个月,乐此不疲的感受她每个时间段的呼吸频率,到最后几乎将她的呼吸模拟成了自己的呼吸。他用水银临摹她的睡颜,闭着眼睛都能画出一幅惟妙惟肖的肖像。 每一次描摹他都会对着秋攸宁的脸仔细修改,直至后来越来越灵动,他也越发不可自拔。宝石人的心是石心,心如磐石坚定不移,故而也有宝石人一生只会爱上一个人的典故。 有生以来第一次,左辻心动了。他想自己可能爱上了一个人类,这个想法让他一颗石头心灼热得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按动按钮叫醒她,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又不知她是否也喜欢自己,犹豫不决之下又过了一个月。 休眠舱由飞舰系统维护,工作人员一般不会特地前来查看,也就没发现还有这么一个家伙醒着。他静坐了许久,今天总算决定动一动。 宝石人不需要进食,但体内的微生物需要光合作用来补充能源。这些日子飞舰航行在漆黑的宇宙中,休眠舱里全无舷窗,他只能悄悄走到观景台去才能“吃点儿东西”。 然而刚走到休眠间门口,意外发生了。 两名工作人员嬉笑打闹的自走廊经过,没看见刚好走出来的左辻,靠内侧的男人狠狠和他撞到了一起,两人同时倒地。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那两名工作人员的目光先是错愕,继而变成了惊疑,终于在看见左辻被划开的表皮下暗红的辰砂后露出了贪婪无比的神色 左辻暗道不妙,双手颤抖的扶住近乎腰斩的上半身,跳起来便向秋攸宁的休眠舱前跑去。 “宝石人”“抓住他” 秋攸宁的休眠舱靠近外侧,与大门相距仅十余米。由于那两个男人诧异迟钝了数秒,一时之间竟没追上左辻,可万万没想到他的双腿实在太过脆弱。在全力奔跑之下竟裂纹密布,堪堪在秋攸宁休眠舱前半米节节寸断,整个人狼狈扑倒在地。 那个救命的红色按钮离他还有一臂的距离,这距离却已经是天堑。 左辻强撑着浑身剧痛支起上半身,转眼便被一只脚无情的踩到了地上。踩住他的正是先前和他撞在一起的男人,那男人蹲下身子将他的脸拍得啪啪作响,兴奋得难以自抑“是真的,是宝石人这得是多少钱啊” 他的同伴也极其激动,普通人一生都难得见到一个活的宝石人,更何况是活捉但他个性较为稳重,一眼便看出这个宝石人是有目的性的跑向这个休眠舱,不禁走近两步打量起秋攸宁休眠舱的生理数据,微微惊讶道“还是个aha你主人” 左辻心中飞速想着对策,冷冷看着他们没说话。 踩住他的男人两眼发红的低声道“是又如何,这个aha现在休眠了,我们在下一个补给站悄悄把他卖了也没人知道五五平摊”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跟另一个beta说的,那人仍旧有些犹豫的看着休眠舱里容颜姣好的aha“可是能买得起宝石人的aha不是普通人万一事后被她查出来不就死定了。” “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男人利欲熏心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宰了她。” 躺在休眠舱里的人类可以说毫无防范,这时候被偷袭必死无疑。一听说他们要杀秋攸宁,左辻再无法冷静的思考对策,脑子里满是秋攸宁气息全无的模样,惊怒交加拼命挣扎起来。这个宝石人从刚出门就表现得脆弱不堪,男人一时大意之下差点被他掀翻在地。 左辻拖着断腿纵身一跃,红色按钮在眼前迅速放大 眼看着下一秒他就将撞上那个唤醒按钮,哪怕他会因此折断手臂他不在乎,只要她活着那只纤细的手臂被beta的手掌死死抓住,然后一把拽了回来。 被压得动弹不得的伊恩顿时感到一阵轻松,一直奋力对抗重力的他不受控制的一跃而起,旋即重重摔倒在地。 “啧啧,平衡能力有待锻炼。”秋攸宁摇头叹息。 半兽人心中惊骇万分,他是查看过这个aha身上的伤口的,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虽未及要害,但光是疼痛就足以让人丧失战斗力,更何况以她全身的失血量,怎么可能装得跟没事儿人一样伊恩突然有些明白他们是怎么能突破重围来到避难所了。 “我狴犴族最敬勇士,aha,虽然你出言不逊,但你当得起这份狂。”伊恩嗡嗡说着,示意同伴放下武器,走上前来给秋攸宁包扎,不得不说,他宽厚的手掌十分轻柔灵巧,比左辻那狗啃似的技术不知要好多少倍。 秋攸宁任凭半兽人摆弄着自己的伤口,抬眼示意左辻将不远处的肉干拿过来“活过来了,这才算是活过来咳咳咳” “吃得急就别说话,呛不死你伤口也要崩裂了。”左辻无语的拧开一瓶水递了过去。 “你们宝石人没有胃,根本就不知道饿有多难受”秋攸宁愤愤撕咬着干硬的肉干,含糊不清道,“待会儿你就待在这里,暂时还算安全。” 左辻皱眉,感到有些不妙“那你呢” “出去帮忙啊,”秋攸宁理所当然的说着,“外面那三个开机甲的就一个看着还行,另外两个不知道是哪找来的野路子,就他们那样,真要打起来不出半小时就得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15.海鸥、手与陨石 作者已备好真文, 骑手正在接单, 达成订阅比后光速送货 “母亲,好久不见,您还好吗”蓝穆清将手中的书本放在长椅上, 回应了南林奕叶含着泪光的拥抱, 同时温柔的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孟轩站在一旁没有打搅他们母子的久别重逢,心中却越看越觉得别扭不和谐,非常不对劲这个画面本该是激动人心的, 但蓝穆清的表情却十分平静, 他像是例行公事一般的拥抱、问候、微笑, 好像眼前这个不是阔别已久的亲人, 而只是一个崇拜他的学生 从小孟轩就非常不喜欢自己这个弟弟, 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非人”的特质,他太平静了, 面对任何事都波澜不惊, 好像这世间没什么能引起他情绪的变化。或者说他永远给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仿佛在他身边,连呼吸都是被他计算好的。 看着他那双深蓝的眼睛, 孟轩不禁有些怀疑, 他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我要来找他 “我很好,你呢有人欺负你吗”南林奕叶喜极而泣, 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蛋, 话语间透露的关心情真意切。 蓝穆清微笑着摇头, 温柔的替母亲整理好有些凌乱的鬓发“有您在, 哪有人敢欺负我。” 是哪有人能欺负他吧孟轩在心中冷笑了两声,实在看不下去弟弟的皮笑肉不笑,转身欣赏湖面的风景。其实蓝穆清笑得非常真诚,从面部肌肉到嘴角上扬的弧度都精准得仿佛教科书里描绘的一般,若不是从小看着他长大,孟轩可能也会以为他现在真的很开心。 母子俩笑着寒暄良久,直至日上三竿,蓝穆清仿佛这时才发现亭子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呀,大哥,你还在呀”蓝穆清拉着站了四个多小时的哥哥坐下,满含歉意的说道,“刚刚见到母亲太激动,把你给忘了。” 孟轩口罩下的嘴角抽搐了下,闷声闷气的说“我找你有正事。” 蓝穆清煞有介事的打量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和布满血丝的双眼,好像这才发现他状态不太对一样,旋即转头对南林奕叶道“母亲,食堂这时候人多,能麻烦您先去占个座儿吗我和大哥随后就到。” 别说以南林奕叶的身份,单是蓝穆清分子学教授的身份就不可能存在没位置吃饭的情况,但在场的三位都是聪明人,南林奕叶也没有表示异议,点点头便先转身离去了。 亭中只剩兄弟二人,反而一时间竟尴尬了起来。沉默良久,正当孟轩坚持不住准备开口时,蓝穆清沉着冷静的声音率先传出“你的猜测没错。” “啊”孟轩愣了一下,继而皱起了眉头,他果然知道“你也觉得是oa” 蓝穆清点点头,目光远放道天空上那个赤红色的行星上,轻声道“从后面的几起案件可以看出,凶手是一个具有反社会及表演型人格、以杀人食人为乐的精神疾病患者,他杀人后耗费心机的布置现场,自以为能达到某种艺术上的美学形式。杀人手法干净利落,下刀极其精准,往往避开要害和大的血管,我甚至怀疑被害者在被摘除器官时,还是活着的。” 孟轩不自觉的跟着点头,蓝穆清的分析和法医的分析一模一样,就好像是他亲眼看到了现场一样等等,亲眼看到孟轩的目光凌厉起来。 面对刀刃一样的目光,蓝穆清的脸色微白,轻咳两声道“你如果真这么怀疑,可以去看学校的监控录像,案发时不,从三年前开始,我就从没离开过这所学校,”他自嘲的笑了笑,继续说,“有谁能从这里出去呢我亲爱的哥哥,你再这么看我,我就要被你看死了。” 孟轩一惊,连忙收回目光。他身为极具破坏性的视野级异能者,目光中所蕴含的气势确实能伤到脆弱的oa。 “那你怎么解释,你对案情如此熟悉”孟轩沉声问道。 “不如你先解释一下,我怎么会登上人物期刊的封面”蓝穆清嘲讽的笑着,看大哥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你的目标,应该是个学生,而我是老师。” “学生”孟轩挑了挑眉,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 “我刚才说过,凶手拥有极其强烈的表演欲,但第一起案件却违背了他表演的原则,乱七八糟的现场、支离破碎的尸体,这应该让他很难忍受才对除非他正处于一种无法掌控自己的状态。”蓝穆清意味深长的说。 孟轩眼睛一亮,接口道“发情期” “没错。”蓝穆清点点头,“而且应该是假性发情期。否则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学院里了。所以你们的目标,是年龄1314岁的oa,他的学校在2月23日组织了一场去龟象山的春游。而且他在班级中应该是数一数二的优等生,平时人缘较好,但没有交往过密的朋友。现在清楚了吗” 孟轩不愉快于对方教课式的提问,但自己现在确实是在向他请教,只好耐着性子继续问道“那危险性呢他可能有异能吗” 蓝穆清摇头“我不是万能的,我只是个教授,你才是警察。” 见他不愿意再透露出任何信息,孟轩只好作罢,跟蓝穆清一番交谈,就像拨开云雾见青天一般,他急于调查线索,都没有留下来吃饭便匆匆离去。 看着大哥急速离开的背影,年轻的教授忽然轻叹了一口气,深蓝的眼眸中瞬息有星辰生灭。 眼前完整的建筑逐渐多了起来,杂草和巨木明显被人为修整过,周围的建筑看起来像是五世纪中期的风格,虽然十分古老,但总算有些活人的气息了。街道边三三两两的有行人走过,路边的小店中也隐隐有些人流,只是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看起来在这里的生活并不轻松。确定身后的巨蟒已经放弃追击后,秋攸宁总算喘息着逐渐减缓了步伐。 “这就是城里了”秋攸宁打量着刚一停下就立刻不顾形象坐倒在地的雀斑少年,轻蔑的挑了挑眉,“我说你一路都没怎么自己跑吧,这样都能累趴了喂,请我吃饭。” “你当谁都跟你们这些怪物似的”左辻满脸埋怨的假装揉捏自己的腿,暗地里却悄悄将自己裂开的大腿固定在一起,好在刚刚奔跑时断处已经快要合拢,此时只需要再固定几分钟就好,“不是刚刚才吃过吗这还不到一小时你又饿了” “压根儿就没吃饱呢”小aha愤怒的敲打着坐下后总算比自己矮的beta的头,“刚刚又运动了那么久,现在早消化完了。我好歹救你一命,赶紧请我吃饭,那个你叫什么” “路易。”正在固定大腿裂痕的雀斑少年一脸真诚的看着秋攸宁说道。 “我叫秋攸宁,秋天的秋,君子攸宁的攸宁,不过你最好叫我秋,我不喜欢后面那两个字。”详细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小aha不耐烦的看向雀斑少年的腿,“你揉好没呀,请我吃饭啊” “你是因为吃太多才被扫地出门赶来凯明二的吧”左辻恶意的猜测着,拍拍屁股站起身来,“食物在凯明二是很昂贵的东西,不巧的是我没那么多钱。” “别忽悠,你平时难道都不吃的吗”秋攸宁四处打量着,惊讶的发现周围竟然真的连一家买食物的店铺都没有。 左辻无所谓的耸耸肩,示意秋攸宁跟着他向前走去“自从超导晶矿被采集开始,这颗星球上的原始生物就变得越来越狂躁,有学者说是因为星球自主的抗体在起作用,试图进化原始生物来赶走我们这些入侵者。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采矿的凯明二矮子被杀了,你们凯明一会派士兵来,再不行还可以派机甲来。吃亏的只有我们这些普通人,食物越来越难获取,从凯明一运来的抗灾物资也是杯水车薪。实不相瞒那只飞兔是我一个星期以来唯一打到的猎物” 两人来到了一个宏伟的建筑面前,刚进城市的时候秋攸宁就注意到了这个占地极大的椭圆形建筑,目测高度竟有两百余米高,在“有盖儿”的地下城里,这种高度的建筑极为少见。 “超导晶矿越来越少,去凯明一的航班也越来越少,如果想回凯明一的话只能从首都擢翮特区走,”左辻指了指面前的巨大建筑,“我们先坐飞舰去擢翮特区,这是候机楼。” “等等,去凯明一先不急,先找点儿吃的啊”秋攸宁拉住了准备走进候机楼的雀斑少年,无语的指着自己的肚子道,“本小姐现在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再来一条那种巨蟒的话,我们俩都得被吃了” “城市里不会出现那种怪兽,再说了我这不是带你去找吃的吗”左辻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秋攸宁,“我的钱肯定不够买了食物再买机票,不过民运飞舰上是一餐的。” “那种合成流质物”秋攸宁难以置信的问道。 “有的吃就不错了,秋大小姐”左辻翻了个白眼,“或者你觉得你现在有力气出去打猎我可告诉你,在森林里那种蟒蛇不过是小角色。” 心中权衡再三,万分不愿的秋攸宁大小姐还是跟着驾轻就熟的少年走进了候机楼。从外部看这个建筑就十分庞大,进去之后秋攸宁总算知道为什么外面的街道上行人如此之少了。宽敞的室内空间粗略估计起码能容下上万人,但此时用摩肩接踵来形容他们处境毫不过分,不愿意浪费异能的秋攸宁只能紧紧抓住“路易”的手,饶是如此他们还是差点被人潮冲开。 “去擢翮特区的人就这么多吗”秋攸宁恶狠狠的打掉一只伸向她口袋的手,回身却不知道该瞪谁。 “都是排队的,”左辻在前方引路,暗红色的眸子不着痕迹的警告着人群中几个蠢蠢欲动的家伙,“现在角鄂大区的环境越来越难生存了,大家都想去更安全的地方。你在这儿排队,我先去买票。” 秋攸宁这才发现他们竟然已经挤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一个独立的房间门前,不过这房间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秋攸宁印象中的候机室偌大的房间大约有三百多平,却除了人之外什么都没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16.关于绝后的讨论 作者已备好真文, 骑手正在接单, 达成订阅比后光速送货 话语到最后已经带了点哭腔,可惜少女没有如他期待般的暴怒起身, 哪怕是一拳把他砸成两截也好。她只是虚弱苍白的躺着, 显得弱小而无助。 “你再这么摇, 她不死也给你弄死了。”浑厚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小半瓶罐装药剂和一卷绷带被双毛茸茸的手递过来。左辻抬头,看见一个半兽人站在他们面前。 “把衣服撕开,先上药止血,再缠上绷带。受伤的人太多了,药品短缺省着点儿用,还能动就干活,别在那哭哭唧唧的不像个男人”半兽人睨了左辻一眼,目光中充满不屑。 早在这两人进来时他就注意到了他们,这个人类丫头能浴血奋战至此值得敬佩,所以他才在百忙之中特地抽空过来看一眼,好在都是皮肉伤, 不碍性命。 半兽人眼底的讥讽刺得左辻一愣,他突然醒过神来, 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 竟然这么依赖一个人类明明百余年来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早就适应了利用别人甚至利用自己的他, 竟也会舍生忘死的去救一个人他原以为再没有死亡能让自己迟疑一瞬, 却不想被一个相处不到半月的人类打乱了他所有的泰然自若。 看着这个被自己吼傻了的宝石人, 半兽人的目光更加不屑,转身正准备离开,却听身后人急道“有驱汞药剂吗她重金属中毒,很危险。” 半兽人脸色一变,赶忙拿起杆状检测仪,蹲下身来沾了点小aha的血,果然汞含量严重超标。他原本以为这孩子高烧不退是重伤感染引起的,竟然是重金属中毒,看了下那个晶莹剔透的赤色宝石人,心中了然,厌恶之色更浓“你们这些玩意儿,除了害人能帮上什么忙等着” 左辻沉默不语,没有为自己辩解。 避难所里大多都是被异变的动植物所伤,所以止血剂和绷带一类的药物消耗极快,组织修复液更是早已告罄,但驱汞药剂却是存货很足,毕竟这种情况下很少有人会重金属中毒。 那个充当医疗兵的半兽人十分魁梧、筋肉虬结,看样子应该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混血,也不知怎么会兼职来干这个。他三两步便走到了位于大厅中央的物资屯放处,那里站着几个持枪的军人,加之地板上新鲜的血迹,不难想象曾有人为抢夺物资付出了什么代价。 持枪军人对半兽人视若无睹,他站在物资箱前翻了翻,拿起一支针剂和两瓶清水走了回来。 “找血管打下去,”半兽人将针剂丢到左辻手上,又压低声音道,“现在物资紧缺,你先喂她喝点水,过会儿没人注意我再拿点吃的来。”他看起来十分忙碌,吩咐完便匆匆离开,毕竟现在大堂内的伤员太多了。 左辻默不作声的点点头,拔开塑料护壁,缓缓的将驱汞药剂注射进了秋攸宁身体里,然后撕开她早已破烂肮脏的上衣和长裤,动作不禁一滞。原本养尊处优、光滑细腻的肌肤此刻已经找不到几块好肉,左肩处的贯穿伤和右臂的撕裂伤最为严重,血肉模糊下的森森白骨看起来触目惊心,加之浑身上下被划伤、刺伤、割伤的那些血口子,浑像一个被扯得鲜血淋漓的洋娃娃,左辻眼睛一酸,可惜宝石人没有眼泪。 她竟然拖着这样的身体一路护着他到了这里,这么重的伤,真的不会死吗 左辻强行克制住内心的惶然不安,颤抖着手用清水清洗伤口,给那些伤口一一撒上止血剂,然后以最轻柔的动作缠上绷带。洁白的绷带瞬间被浸红,就在不知所措的左辻准备起身去找半兽人时,一只手拉住了他。 困倦疲惫的小aha睁开那双黑色的眼睛,缓缓坐起身来“跑什么,人这么多,小心被撞碎了。” “你醒了”左辻惊喜的喊道,连忙蹲下身子将清水拧开端到她唇边,“喝点水吧。” 秋攸宁看着这个态度突然来了一百八十度转变的宝石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她病危快死了怎么突然语气这么温柔 “我晕了多久”有些不适应被人喂水,秋攸宁尴尬的接过左辻手上的水瓶,一仰头将一瓶水全灌到了肚子里,胃饿得直抽筋,勉强喝个水饱也是好的。 “没多久,我刚给你包扎好,也就十几分钟。”左辻的心总算定了下来,虽然这个人现在浑身是伤,虽然她可能连一丝异能都压榨不出来了,但看见那双漆黑的眸子,他就莫名的安心。 我可能脑子坏掉了,左辻心想,不过这种感觉似乎也不错。 被那双暗红色没有眼白的眼睛盯得有些发毛,秋攸宁错开了目光,干咳两声站起身来,晃了晃脑袋“清醒多了,你是不是给我喂了解毒剂别说,你那什么汞中毒的招儿挺厉害的,再多来点儿我都扛不住。” “不会再有那种情况了。”左辻低声说道。 秋攸宁打了个哈哈,总觉得气氛莫名古怪了起来,她环视一周,抬脚便准备向中央的物资屯放处走去。 “干什么”左辻跟着站了起来。 “饿死了,去找点儿吃的。而且你给我包扎的这什么玩意儿,我去找点儿组织修复液。”秋攸宁嫌弃的扯了扯被缠成木乃伊的上半身,却不想牵动了伤口,痛得一个趔趄。 左辻嘴角下沉,心想这么精神,还以为你不疼了呢 两人走到大堂中央,正巧遇上了回来拿药的半兽人,那只半兽人明显没料到秋攸宁竟这么快就清醒过来,惊讶道“醒了一边儿找个地方躺着去,再好的药也要时间来愈合伤口。喂,你,宝石人,快去找个干净的地方啊,没用的家伙” 秋攸宁眉头一挑,不悦道“说什么呢,这家伙是我小弟,再没用也轮不到你说,况且他也不是没用。” 半兽人本身也没什么好脾气,本来是看在这个人类aha英勇奋战的份上才给了她几分好脸色,此时被呵斥立即垮下脸来“你们aha都是如此无礼的吗真是没教养,早知道让你流血至死得了” 左辻小声提醒“药和水,都是他给的。” 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秋攸宁点点头,看向半兽人的目光与其说是感激倒不如说是满意,咧嘴笑道“那真是多谢了。再给我来两支组织修复液,三斤烤肉,三斤果蔬,嗯酒就算了,温水即可。” 别说是半兽人,连左辻都目瞪口呆。 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左辻的石头脸抖了三抖,默默想着要不再考虑下刚才下定的那个决心 半兽人的脸色由黄转红,由红转青,当秋攸宁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整张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了“没有,一样都没有滚一边儿去吧,傲慢的人类” 秋攸宁伸出手打算潇洒的摇摇手指,却发现整只手掌都被缠成了个球,忍不住嘴角抽搐的瞪了左辻一眼,她发誓,以后绝不让这个宝石人进医护室 球状手掌轻轻摆动,半兽人壮硕的身躯轰然跪地,吓得周围的军人纷纷调转枪头指向那个“木乃伊”。半兽人伊恩艰难的抬起头,仰视着那个笑眯眯的小aha,一字一顿的说道“异能” “是是是,所以你,你,你你们最好别乱动,不然”原本笑嘻嘻的少女突然脸色一寒,冷冷道,“会死得很惨。” 不知是震慑于少女的异能,还是她杀气凌厉的眼神,端着枪的军人没有一个敢扣动扳机,任由她旁若无人的走进了物资堆。 左辻默默跟上,挡在了其中一柄枪和秋攸宁之间。 轰隆 左辻想象过秋攸宁的异能,但他绝对没料到眼前的这一幕泰山压顶般的惨状包括左辻所在的位置之内的整整千米范围内就像是被顽皮的巨人打了个滚一般,没有一个完好的事物,甚至是他也被霸道至极的重力碾压成了更细小的碎片 这是重力可如此大范围如此强度的重力场,视野级进化的人类能做到吗左辻不知道,他现在只想将自己深深的藏在花泥下面,待那个恐怖的女孩离开之后再聚形。直到此时他才知道那天在森林里遇见的蟒蛇是有多么的幸运,而骗了她的自己是有多么的万幸 这一切发生在毫秒级的时间里,当昏迷的秋攸宁自天空加速坠下时,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花泥,之后从天空坠落的人除了不幸被飞舰碎片砸死的外,竟都只受了轻伤。 “就今天吧,不能再拖了。” 南林奕叶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朵随风而走的云。孟轩没有抬眼看她,闻言眼神滞了滞,依旧细细研读新闻版面上那一小块极不起眼的文字“听您的。” 见他答得漫不经心,南林奕叶微微蹙眉,将茶杯搁在了桌上,声音稍重了些“上两次舞会你都借故没去,这次一定得去。” 孟轩放下纸质的报纸,随手胡抓了一块餐桌上的羊角面包,叼在嘴里一边穿外套一边含糊着说“知道了,我出门办点儿事。” “晚上六点,慎游里。” 南林奕叶扬声提醒,一溜烟逃走的孟轩也不知道听见没有,她目光下移,伸手将适才孟轩一直盯着看的报纸拿了起来。在信息科技发达的如今,纸质的文件稀少而昂贵,朝阳日报作为首都特区唯一发行的报纸,出现在孟家的早餐桌上并不稀奇。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17.他有三张脸 作者已备好真文,骑手正在接单, 达成订阅比后光速送货 轰隆 左辻想象过秋攸宁的异能, 但他绝对没料到眼前的这一幕泰山压顶般的惨状包括左辻所在的位置之内的整整千米范围内就像是被顽皮的巨人打了个滚一般, 没有一个完好的事物, 甚至是他也被霸道至极的重力碾压成了更细小的碎片 这是重力可如此大范围如此强度的重力场,视野级进化的人类能做到吗左辻不知道,他现在只想将自己深深的藏在花泥下面, 待那个恐怖的女孩离开之后再聚形。直到此时他才知道那天在森林里遇见的蟒蛇是有多么的幸运,而骗了她的自己是有多么的万幸 这一切发生在毫秒级的时间里,当昏迷的秋攸宁自天空加速坠下时,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花泥, 之后从天空坠落的人除了不幸被飞舰碎片砸死的外, 竟都只受了轻伤。 “就今天吧,不能再拖了。” 南林奕叶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朵随风而走的云。孟轩没有抬眼看她, 闻言眼神滞了滞,依旧细细研读新闻版面上那一小块极不起眼的文字“听您的。” 见他答得漫不经心, 南林奕叶微微蹙眉, 将茶杯搁在了桌上, 声音稍重了些“上两次舞会你都借故没去, 这次一定得去。” 孟轩放下纸质的报纸, 随手胡抓了一块餐桌上的羊角面包, 叼在嘴里一边穿外套一边含糊着说“知道了, 我出门办点儿事。” “晚上六点, 慎游里。” 南林奕叶扬声提醒,一溜烟逃走的孟轩也不知道听见没有,她目光下移,伸手将适才孟轩一直盯着看的报纸拿了起来。在信息科技发达的如今,纸质的文件稀少而昂贵,朝阳日报作为首都特区唯一发行的报纸,出现在孟家的早餐桌上并不稀奇。 逃婚beta落水身亡,婚姻法该何去何从,南林奕叶可以肯定,孟轩盯了一早上的文字,就是这短短数百字,文章的大体意思是一个从泸定州逃婚来的beta,意外溺水身亡后被发现的事故。事故本身倒没什么稀奇,全球每天都有上百万人死亡或诞生,只是这朝阳日报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将反对系统分配婚姻法的声音公诸于众,看来是得敲打敲打了。 南林奕叶轻抚耳垂上华美的智能终端,一封短信寥寥数字,点击发送。 只是轩儿一向不关心政治,难道是有中意的人选想结婚了 当然不是。 孟轩与南林奕叶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到同样的短短数百字,想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盛启湖因湖水极深,日夜都设有红外探测语音警告系统,也就是说在靠近河岸时就会被警告斥离。这个女性beta住在安亭西村附近,为何一大早的便跑到相距甚远的盛启湖喝酒为何恰巧在工作人员轮班时溺水就算轮班,为何工作人员没有听到警报声 这不是意外,这是一起谋杀。 不知怎的,孟轩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极重要的线索,虽然毫无根据。他一边启动飞舰,一边拨通了何源亮的电话。 “欸,老大周末一大早的别是要加班吧”青年人犹疑的声音自智能终端处响起。 “查个地址,”孟轩没有废话,直接道,“今天早晨盛启湖发现一具溺水身亡的beta女尸,查她的基本信息、备案笔录和居住地址,发给我。” 电话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是电脑开机的声音,仅仅不到半分钟,孟轩的飞舰屏幕上便投影出了一份资料“住在安亭苑19栋2304,不过现在从广昌大道过去好赌啊老大,你确定要过去吗” “知道了,继续睡吧。”说着孟轩挂断了电话,他自然不是从广昌大道的单身公寓里过去,不过这一点不需要和下属解释太多。 设置完自动驾驶的目的地,孟轩便低头研究起被害人的资料了。 刘雪莹,女性beta,二十三岁,泸定州人士。系统早在五年前就分配了她配偶,也是一个beta,但分配完的第二天她就不知所踪了,直到今晨遗体被发现,法医检验后才对上这号人物。相较于aha和oa而言,系统对beta的系统分配婚姻执行力度明显不大,这也就造成了许多逃婚人士,很显然,这个刘雪莹就是其中之一。 尸检报告表明,尸体体内含有大量酒精,体表无任何人为性外伤,预计死亡时间是昨夜凌晨两点到今早七点之间,死因溺水身亡。尸体是清晨巡逻的湖岸保安发现的,那名保安在记录里称“听到警报的时候是清晨六点五十一分,我慌忙看了监控,有个人倒在那里,周围没有任何人,等我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故而片警对这起案件定性为自杀性溺水,毕竟人类在水下坚持不到十分钟就会死亡,而一听到警报那名保安便看了监控,短短数秒内除非是速度系的异能者,没人能逃得开。 这个结案看似有理有据,但从情理上怎么都说不通,无论如何,孟轩决定去刘雪莹的住处看看,资料显示她应该是和人合租的。 半小时后,一辆朴实无华、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飞舰停在了安亭苑小区的门口。 扣扣 正在烹饪早餐的少年顿了顿刀,转头看向大门,他对于危机有一种天然的敏感,直觉门外来的应该是不速之客。虽然猜到了是什么人,却没想到这个世界的警察效率这么高,这才短短几个小时就找上了门。他就着围裙擦了擦手,在路过落地镜的时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吱呀一声,门开了。 好俊的小子居然是beta开门的瞬间,孟轩心里不由自主的蹦出来这两个想法。站在门后的少年有一头柔顺的灰色短发,俊秀得过分,一双浅灰色的眸子玲珑剔透,藏在两把小刷子似的睫毛下楚楚动人。说实话,只论样貌的话,没人会以为他是个beta。孟轩下意识吸了吸鼻子,确实没闻到一丝一毫oa信息素的味道。 “打扰了,我是警察。”孟轩亮了亮自己的证件。 穿着围裙的少年诚惶诚恐的再次打量了他一番,小心翼翼的问“有,有什么事儿吗” 看见这样一个美人我见犹怜的样子,孟轩不由得放轻了语气“刘雪莹住这里吗我是说刘雪。” 白芥犹疑着点点头,侧身让这位年轻警察进了屋,同时将大门关上“雪姐现在不在,找她有什么事儿吗” 看他这神情,孟轩敢肯定他知道刘雪莹逃婚的事情,只怕他现在还以为自己是婚姻办的工作人员来抓人的吧环视四周,屋子虽不大,但一应物件摆放得井然有序,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干净整洁得就像新房子一样。孟轩心中惊讶的想“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爱干净的人要不是水电费有显示,说这儿没人住我都信” 房子里唯一有些人气儿的地方就是厨房,孟轩一进门便看见了花花绿绿的砧板,上面摆放着一堆切好了的荤素食材一大早的就做肉吃除了我家小魔王,还真有人这么无肉不欢啊。基于对蓝穆清犯罪者是“1314岁oa”的侧写,孟轩并未多想,却恰恰忽视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刘雪莹昨晚有回来吗”收起心中的惊讶,孟轩打开曲轴电脑开始做记录。 白芥点点头,有些惴惴不安的小声答道“有的,下午很早就回来了。那个,警官,雪姐出什么事儿了” 孟轩抬头,盯住那双浅灰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她死了。” 瞳孔因惊讶而收缩,面部表情一切正常,目光中的茫然惊讶不似作伪,这少年是真的不知道刘雪莹的死讯。 “怎,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雪姐人那么好,怎么会她是怎么”少年语无伦次的说着,看来是从没经历过死亡,整个人都慌了。 孟轩拍了拍他的后背稍作安慰,继续说道“今晨遗体被发现在盛启湖边,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刘雪莹生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少年神情悲伤的捂着脸,摇头闷声道“雪姐人很好,对什么人都很好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你仔细想想,尤其是近四个月来,她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孟轩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和玻璃杯,给少年倒了杯水。 四个月俯在手掌里的眼睛眯了眯,他在怀疑我不对,他在怀疑连环食人案的凶手,但是凭什么会怀疑到这上面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白芥将藏在指甲缝里的辣椒油在眼睛边摸了摸,抬起一双红肿含泪的眼睛道“没有啊,我不知道,雪姐经常出去玩的,但是她人那么好,不会得罪什么人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