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掌握了正确的攻略姿势》 第一章 重回入宫前 时在深秋,寂寂深宫,秋霖潸潸,暴雨如注。 安福殿屋顶上的琉璃瓦片被雨水冲刷的耀目明硕,豆大的雨滴在地上点出巨大的声响。 主殿内,失宠数年c缠绵病榻的玉婕妤折幼君淡妆素裹,听着雨声,回想起半生,思绪迷离。 “陛下会有很多美人,这点妾知道,可妾万万没想到,妾会成为陛下的女人,还对陛下动了不该动的真心。 “妾这一生很悔很悔,做了许多糊涂事若能重头再来,绝不会再犯傻,不在妄想不该想的东西,保全母家,也保全孩子。” 弥留之际,折幼君心口发痛,眼睛泪盈盈的,一双曾经横波潋滟的眼睛,已看不出过往的秀美,红肿不堪,黯然失神。 须臾,病榻上的她停止了思绪,闭上了双眸,呼吸絮絮停了,再不付转醒。 渐渐的,大雨声停。 折幼君感觉她好像又有了意识,原先挥之不去,连绵不绝的疲惫已然消去,就像做了个长梦一样。 母亲温和而又决绝的话语,正在她耳畔徘徊。 “幼君,新帝登基,选秀之事已定。你大姐出嫁,二姐订婚,家中适龄的唯有你一人” 折幼君恍惚地眨眼,玉脸淡拂轻霞,长长的睫羽闪烁,映衬着她白玉般的脸颊,淡粉色的嘴唇隐隐发白。 她抬头望去,母亲正坐在面前,鬓发堆云,头戴珠翠玉饰,眉目柔和,眼角细纹不多,神情中的疲惫似曾相识。 “折家需要你入宫,不为争宠,只为让新皇看见折家的态度。毕竟新帝登基前,家里近的是三皇子那边 “皇帝就算不在意此事,但也是记在心里的,你明白吗。” “母亲” 折幼君有些不敢相信,她看着年轻的母亲,愕然怔愣。 纪氏以为女儿是不愿意入宫,旋即严肃道:“该讲的娘已经跟你讲明白了,幼君,你” “呜,母亲”折幼君扑进了纪氏的怀里,泪流不止,眼泪打湿了纪氏的肩头,一双杏眸春愁满溢。 “女儿好想你”她止了话头,吸了吸琼鼻,听着自己稚嫩的声音,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回到了入宫之前,老天爷真的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 “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纪氏色变,“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人欺负女儿。女儿只是想到要离开家,离开母亲父亲,日后再难相见,难受罢了。” 折幼君不假思索,给出了一套说辞。 重生之事太过蹊跷,说出来母亲信不信两说,但泄露天机,焉知不会被收回机缘更加凄惨。 纪氏眉皱,伸手摸了摸折幼君的头,捋了捋她的乌发,心疼的说: “娘也不舍你但是幼君,你如今也十六了,是时候懂事为家里出力了。” 折幼君仰头,嘴角扯起,停止流泪,含笑说道。 “女儿明白,女儿在家中一直备受父母兄长疼爱,无忧无虑长大。如今,能为家中出力,是女儿该做的。 “再说新帝年轻,容颜俊朗,后妃位置又多有空缺女儿入宫,分明是好事,并无什么不满不愿。” 纪氏定神看去,才发觉折幼君原本明眸秀色c满是天真的小脸上不知为何多出来几分成熟,偏又稚气未消,使得人宛若揉花碎玉一般惹人垂怜。 她一怔,接着点头道好。 深宫的可怕哪是幼君说的那样简单呢。 她心里明白,却不敢说,说了就好像亲手把她的残忍与狠心告诉自幼受百般宠爱c单纯懵懂的女儿一样。 她的心中亦有几分侥幸万一幼君真的能混出头呢,她家姑娘那么好看 虽不知比起京都中的显贵高门之女如何。 折家不在京中,自前朝起便一直常驻在关中。祖辈陪着圣祖一块打天下,也曾在京城呆过,不过早早的叶落归根了,算是当地的豪强望族。 如今家中几代人在朝为官,位置最高的便是折父,是为三秦知府。 “娘,女儿入宫,想带敏茹去。” “她吗”纪氏凝神,“真要被选中的话,只能带一个贴身丫头进去的。你身边的大丫头左不过敏卉敏茹两个,论年龄,还是敏卉大些。” 桌案上的窑白釉花瓶满是月季,花团锦簇c暗香浮动,折幼君轻嗅,鼻翼微动,神色黯然,摇头,“年龄大,不代表贴心,女儿不喜欢她。” 纪氏一愣:“那倒是她的错了,做下人的不贴心,惹得你不高兴。诶是娘想错了敏 茹也好,她是家生子,家人都在府里的,比敏卉这种外面买来,没有家人的丫头更好控制。” 折幼君心中苦笑,可不是想错了吗。 前世,因着只能带一个丫鬟进宫,敏卉的年龄比自己大两岁,敏茹的比自己还要小一岁。母亲便觉得敏卉能更好的照顾自己,劝她带了敏卉。 可敏卉的小心思太多,虽没做出什么背主的事儿,但是要说照护和贴心,她真的比不上敏茹。 在她长久失宠,孩子也没有保住,娘家落败后,敏卉就寻了一个机会,调离了安福殿。 这对于当时备受打击的折幼君来说,可谓雪上加霜,更加受人耻笑。 纪氏道:“既然你不喜欢她,那这段时间就不让她伺候你了刚好你四妹妹年纪大了,身边该多添几个丫头,就把她调过去吧。” 纪氏因为让女儿入宫的事,本就心怀愧疚,看到折幼君都这样说了,自然依顺。 也疑心着女儿对敏卉如此不喜,是不是敏卉平日里伺候女儿不上心,转脸就要把人送到一位年幼庶女身边做二等丫鬟,待遇可谓直降,毫不留情面。 折幼君欣然颔首。 敏卉会怎么想,她不知道,她也不在乎。 这时的她,本就是娇憨随性的性子。 哪有在宫里被磨练出的小心翼翼,处处谨慎呢 看到女儿神色如常,纪氏这才安心,又说了几句安慰的漂亮话,摸了摸折幼君的头,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第二章 清理敏卉 此时正处仲春三月,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先帝过世已足百日,新帝出孝期,后宫只有皇后和三个妃子,且无皇嗣,是以太后安排广选才淑,充裕后宫,以承皇恩,延后嗣。 “诶”折幼君细细看着母亲匆匆而去的身影,低声轻叹,蛾眉微蹙。 陛下是不想要这次选秀的这点,她在上辈子失宠后,才渐渐明悟。 “小姐,怎么了”刚进屋里的敏茹旋即察觉出折幼君神色不对。 “无事。”折幼君晃了晃头,挽在头上的簪钗发出琳琅的响声。 “母亲想让我参加宫选。选不选中倒是两说,但我准备让你随我一块入京,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奴婢当然是愿意跟着小姐的。”敏茹一张小圆脸上立马浮现了笑意,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清甜可爱。 自从宫选的消息传来,她娘就跟她说过了,小姐要是想带她入宫,她便做好准备,日后好好服侍小姐。 “嗯。” 随着敏茹稍后进屋的敏卉微微色变,“小姐,那奴呢” 折幼君:“四妹身边缺几个丫头,你去跟她吧。” “小姐” “我已经和母亲商量好了,退下去收拾东西吧。”折幼君冷声。 听到纪氏同意,敏卉倏然明白此事已回天无力,颤抖着声音:“是。”盈泪掩面跑了出去。 敏茹暗暗心惊,旋即想到平日里敏卉爱偷懒的事儿,明白了过来。 小姐平日里明面上不太在意这些小事,可实际上,全念在心里呢。 “你也下去歇会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折幼君说。 “是,奴下去了。”敏茹战战兢兢,依令照做。 走出屋,才松了一口气。 门口守门的丫头,小声好奇的问:“敏茹姐姐,敏卉姐姐刚才怎么苦着跑出来了。” 敏茹一指掩唇,“嘘,长点心,不该问的事不要多嘴。” 屋内,折幼君坐到了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模糊青涩的自己,又哭又笑,却又不敢大声。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她缓过神来,从衣袖中掏出手帕,抹干净了眼泪,冷静下来思索,重新入宫后,要怎样不失宠,并保全家人和她那个苦命的孩儿。 陛下对外戚之事很防备。 先帝早先也特意给陛下做了安排,朝中此时是无外戚之扰的。 太后母族赵家,有爵位而无实职,子弟因为太后的数年不得宠,无比老实,生怕落到先帝上一任皇后贺氏一门诛三族的下场。 皇后白蔚之是清流世家出身,名声大却无权贵实权之官。 三位后妃全是先皇所赐,皆是出身寒微,不成气候。 “极其厌恶外戚的陛下,怎会愿意在这个时候大选呢。 “一切,都只不过是太后的一意孤行,想要让赵氏女入宫罢了。”折幼君轻声自语道: “对陛下来说,太后是在突然给他找麻烦。要是几个高门贵女入宫,日后前朝后宫互相勾结c传授消息岂不是自寻烦恼。” 是以,这次宫选最终的结局参选的几个赵氐女一个都没有入宫。 被选中多是低等官员家的女儿,只有一个三品官家女,四品亦没几个,而她刚好在其中。 倒是年岁十四,脑子痴傻的五王爷涸王,白得了一个身份高贵和几个身份不凡的正妃侧妃。 折幼君越想越笑,只是笑容苦涩,为太后,亦为她自己。 她刚入宫的时候,根本就看不清这些。 是啊,谁能想象呢,陛下对于权利的掌控欲如此之大,寸步不让。 政事这样,女人也一样。 折幼君把玩着梳妆台上装满首饰的梳妆盒,揽镜自照,扶正了头上因为哭泣,而有些歪斜的白玉细簪,小金锁与木盒触碰的“哐”的声响沉重而又压抑。 “既然陛下喜欢乖巧懂事不闹事的女人,那我就好好当一个木头美人吧。只有有宠爱,才能保得住孩子才能替家里洗脱冤屈。无宠,就什么都没有。” 她的神情愈发平静,像是在宣誓,又就像是在缅悼,缅悼本该属于她的天真。 夜色渐浓,彩霞消散,满天的星子浮现。 折幼君在自己屋里用完了晚膳,安稳入眠。 躺在家中的被子里,原先持续了很久的失眠多梦好像全部消失了一样,一夜无梦,醒来时己是天光大亮。 在家过完了惬意平淡的最后几日闺阁时光后,折幼 君告别了父母兄妹,带着有些紧张的敏茹和几个下仆,家中准备的二万多两银票和碎银,一大箱奁衣服首饰,坐着马车,跟随着入京都参选的队伍,缓缓向北。 由于折父是三秦知府,一路上,无论是护卫,还是领队的官员,都对折幼君非常客气照护。 也没有良家子敢排挤她,相反,每一个人对她都笑脸相迎,言语之中多有逢和讨好。 坐在晃荡荡的马车上,敏茹傻乎乎的说:“小姐,我原本还担心有人不长眼欺负你呢,幸好遇到的都是好人。” 折幼君粲然一笑,“他们要不然就是自己有求于我爹,要不然就是父兄有求于我爹,自然对我很好。 “不过这也很不错了,好歹不用绷紧精神,处处小心。等到了京都,才是真正认清人心的时候呢。” “小姐说的是,怪不得小姐对那几个良家子那么冷淡。”敏茹这才恍然。 折幼君解释完后,闭目养神。 久坐马车很使人疲惫,要不是她经历过一遭,估计连眼都没法闭。 幸好,领队的官员看中她的身份,给她安排了一个大而空旷的马车,而不是和好几个官女子挤做一起,要不然叽叽喳喳的更没法休息。 折幼君对于和她同批参选的这一队良家子态度冷淡,除了她刚才说的原因外,还有一点印象不深。 除她之外,这些人里没有一个中选的。 皇帝这次选秀,一共只选了十个良家子为嫔妃。 剩下的那些,要不然是自愿成为宫女,充实六尚各司,要不然是选择回家嫁人,怎能让她有印象,愿意交浅言深呢。 第三章 入宫参选 碧蓝晴空,云开见日,红墙琉瓦,宫门深重。 绵延不断的排车队伍,坐着无数个雪肤花貌,花信年华的姑娘,依着年龄大小排序,鱼贯衔接而入皇城。 折幼君身着上襦下裙,一袭白色上襦加莲花色罗裙,被搀扶着下了马车,望着这一幕,静静伫立。 “小姐,皇宫好大啊。” 敏茹震撼的看着这一幕,喃喃道。 三秦的车队在前几日就到了,离队后,折幼君住进了折家祖上在京都买的旧宅。 虽在她来前,父亲就写信通知了友人帮忙整理,但因为许久没有人住,还是有几分荒凉冷清,与皇宫的金碧辉煌对比起来,自是差别巨大。 “嗯,要不然怎会有那么多人愿意来这皇城中呢。”折幼君说。 “进来吧。”守着宫门的嬷嬷似是没听到这句话,或者听到了没在意,上下打量了折幼君几眼,把她唤进了验身体的小屋。 敏茹在屋外守着,内心紧张,额头绵绵细汗。 折幼君经过嬷嬷种种细致的检查,确认与地方上报的一致后,便被分了个引路和照顾她的宫女,安排她到西六宫东北角的储秀宫入住。 等待着面圣。 储秀宫分东苑养和殿和西苑缓福殿,折幼君被分到了东苑,和上辈子一样。 两苑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过东苑的姑娘身份要稍高一些。 “奴婢扉出,这段时间伺候小主,小主请吧。”被指给她的宫女也和前世相同,眉目清秀,动作干练,婉婉行了一礼,引着折幼君前行。 折幼君对她有记忆,是一个敦厚能干的人,上辈子一直在自己宫里,细心认真,从不出错。 也不知道自己死后,她会被分到哪里 “扉出是吗,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劳烦照护了。” “不敢不敢,小主谬赞,愿小主成功中选。” 扉出听出友好态度,有些惊讶,回头细看了折幼君一眼,心中暗赞,纤腰袅袅,行止婀娜,流光华彩好模样 她原先还担心被分到一个难伺候的主子,虽说要是主子没中选的话,也就挨一段难受时光罢了。 但要是好伺候好讲话,且成功中选,一步登天,岂不是更好。 “承你吉言了。”折幼君明媚笑靥,眼波顾盼流转,青丝摇坠,流露出几分天真可爱的俏丽。心中自知:再加上个乖巧性格,这便是陛下最喜爱的模样了。 既然再入了宫廷希望这次,能演好一辈子。 紧跟在一旁的敏茹一句吉利话都没说出来,她隐约觉得踏入皇宫后小姐就变了,但又说不出来是哪不一样,雯时有些茫然不安。 折幼君安抚的看了她一眼,敏茹才缓缓放下心无论小姐有没有变,因什么而变,只要她还是小姐就好。 储秀宫为内廷西六宫之一,红墙琉璃瓦,檐下斗栱c梁枋饰以苏式彩画。彩画色彩艳丽c华贵贴金c纹饰精细,绘制着数种生动的祥禽瑞兽。 折幼君淡淡的扫了两眼,心中却没有了上辈子的啧啧称奇,只道如常。 “这位姐妹真好看,气若幽兰,以前怎么没在京都见过呀。我叫陈明河,父亲是太仆寺少卿,不知道你叫什么” 一位站在宫室口,在和另一位良家子说话的娇俏美人,看到折幼君要进屋,好奇问道。 因为良家子众多,东苑西苑的宫室里,都是两个良家子共住。和折幼君同住的,正是这位向她问话的中选熟人之一陈明河。 她的性子和折幼君相似,家世相差不大,入宫时的位分一样,失宠的过程方式也都一样。 只不过她没有稀里糊涂失去孩子,便没灰心丧气,放弃争宠,还一直维持着一份稀薄的宠爱。父亲亦是京官,没有牵扯到谋逆案去。 比对起来,倒是比自己有福气。 “我叫折幼君,父亲是三秦知府,以前从未来过京都,姐姐没见过我,不认识也正常。”折幼君柔声答道。 二人上辈子有过冲突,但没起过什么大的争执,都是些沾酸吃醋的小事儿,在纷纷失宠之后,就互相视做陌路人了。 后来自己沦落到那么惨,她虽然没有雪中送炭,但也没有落井下石,比起旁人,还是要好上几分。 “原来如此啊。”陈明河点了点头,笑语盈盈道: “我旁边的是姚雪莹,比我小一岁,我今年十七。妹妹多少岁是几月份的我们别叫错了称呼。” “没有叫错,我和你身旁的姚姑娘一样大,都是十六。” 姚雪莹掩 着唇笑了笑,“我先走了,明河你和同住的折姑娘好好交流吧。” 她的父亲是正二品的户部侍郎,家世比陈明河和折幼君要高,平日里和陈明河因为年龄和家族姻亲互道姐妹,倒也无妨。 但跟一个父亲在外地任四品官,脸蛋好看的陌生姑娘姐姐妹妹的,她可没有兴趣。 折幼君正是知道她的性格,才没有在听陈明河说了姚雪莹的年龄后,就直接叫上妹妹。 上辈子她是那么干的,结果姚雪莹当时就变了脸色,一脸不高兴的走了。 她疑心陈明河是故意的,陈明河则是完全没想到,觉得无辜。 她俩的相看两厌道路自此开启。 “好,有什么事情再过来找我呀。”陈明河热情的和姚雪莹告了别,和折幼君一块进了屋子,关上了房门,好奇道: “我刚才看你的神情很镇静,还以为你家里也是京都的,只不过以前没见过面罢了。没想到竟是外地的姑娘,你不害怕吗 “我要是不是跟着姚妹妹一块,周围有熟人的话,估计都慌死了。”陈明河很自来熟。 “怕自然是怕的,不过面上还是要撑得住”折幼君面不改色说假话。 与前世的相顾无言不同,二人就这样一直说笑。 直到晚上,养和宫的主事宫女逸安过来和每个宫室的良家子嘱咐话语。 不外乎是提醒不要生事,和其他人好好相处,做好面圣的准备,有什么缺的通过下人告诉她一声,很是妥帖亲切。 第四章 待选期间 翌日一早,天光晴朗。 陈明河邀折幼君去外头的宫后苑赏花,折幼君婉言推拒。 “为什么不去,说不定能遇到陛下呢。” 陈明河兴致盎然,如紫晶葡萄一样莹润的眼睛忽闪忽闪,好奇追问。 折幼君笑意柔婉:“我胆小怕生,准备好好练习殿选那日要表演的才艺,以致不出错。 “要是能中选留在宫中,有的是时间赏花看景若是不成,也就只能回家了,念着这些花反而容易心乱。”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和姚妹妹已商量好了,那你就慢慢练习吧,我走了。” 陈明河听到折幼君不愿去,有些失落,但看她的理由滴水不漏,亦没有强求。 折幼君等人离开,拢了拢头发,呷了口清茶,通通嗓子,似笑非笑。 上辈子陈明河可没有邀请她一块儿去赏花。 宫后苑里头的繁花景致,对她来说,实也不新鲜。 “敏茹,叫几个人,把我带的凤首箜篌拿来吧。” “是,小姐。” 前世因着姚雪莹的缘故,折幼君对于京都贵女的印象不好,陈明河没邀她,她便干脆没去。 也幸好没去,今日的宫后苑,可是好一番热闹。 姚雪莹意外落水,被五王爷所救,立马被皇上打包进了送给五王爷的妃子大礼包中,成为了一名侧妃。 其实依着姚雪莹的身份,做正妃也未尝不可,不过皇上对于这个弟弟是真的“好”,怎么舍得让他只娶走一个大麻烦。 正妃选了从一品督察院右督御史家的女儿阮璇玑,恰是此次入宫参选里家世地位最高的姑娘。 见敏茹去拿箜篌,扉出默默在旁添茶,添好茶后,妥帖地问: “小主会的这乐器倒有些稀奇,奴只听过琵琶c古琴c古筝什么的。箜篌宫中好像很少有人会”。 “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便是孔雀东南飞里的词百年前都还很兴盛。” 折幼君道:“如今确实没其他乐器有名旁的我也会,选它是为更能在陛下心中留下个印象,不与旁人一样。它有好几种,我跟我姑姑学会的只有这一种” 凤首箜篌,有项如轸,龙身凤形,连翻窈窕,缨以金彩,络以翠藻,以凤首为饰而得名。 折家数朝屹立不倒,而今混得虽不是在京里,但要论底蕴,比起一些本朝兴起的京都新贵之家,还是要高上几筹。 “原来如此,小主好心思。” “才艺其实也不重要,不过能让皇帝看出我的认真情谊罢了。”折幼君心中暗道。 她目前很清楚,皇帝为什么会选她。 一方面是容貌,另一方面便是因为她是外地的官家女,父兄并没有什么势力,甚至因为以前靠近三皇子的缘故,蒙上了一层污点,必须也只能忠于皇帝。 上辈子和皇帝单独相处时,他很少提起让自己弹箜篌给他听。 更多的,还是单刀直入,欢愉完就走。 箜篌,呵,宫宴表演的时候才用的上。 不到一个时辰,陈明河衣襟裙衫微乱,忽带着丫鬟宫女,神色慌张的推门回来。 一进屋,她便捂着心口,倚着门户,雪白的颈项与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脸上的粉黛遮掩不住面上与嘴唇的惨白,头上的蝴蝶钗摇摇欲坠。 “怎么了,出去赏花弄成了这副模样。” 精神上,许久未碰箜篌,但身体记忆仍在的折幼君松开了手中还算娴熟的箜篌,站起身来走过去,充愣地问。 “唔呜姚妹妹掉到水里了。” “啊,没事吧。”折幼君一脸忧心:“救上来没有,是不小心,还是被人” 陈明河颤颤巍巍由丫鬟的帮忙,扶起了身子,摇了摇头,哑着声音说道: “已经被五王爷救上来了,刚醒。是不是被推的,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会被纳入宫中了。” “这样啊,救上来就好。姚妹妹在哪间宫室休息,要不要我去看一眼” 陈明河拒绝:“不了,她现在心情不好,还是不要去了。”她已被姚雪莹告知了,对方不喜欢折幼君,自然不想二人见面,她夹在中间为难。 何况姚雪莹经历了这么一番事儿,确实需要修养。 折幼君没有强求,轻轻颔首,体贴说道: “你要不要换件衣裳,好好休息会儿,养好精神,才能应付殿选。既定的事肯定无法改变,多为自己想想吧”。 陈明河这才逐渐冷 静下来,眉目微松,感激的向折幼君道:“多谢折妹妹提醒,我我去休息了。”缓缓走向了自己的床榻。 须臾,折幼君便听到了远处逶迤于地的床头帐慢深处,传来的低低恸哭声。 折幼君在心中叹了口气,还是要自己想清楚才行。 不过不用为陈明河担心,最起码在宫选的那一日,她调整了过来,表现的很好,和自己同日入宫。 过了两日,殿选的日子到了。 到了这一轮,便是由帝后看选了,能不能留下成为后妃,全看此时。 掌管天象的司天监卜算了个好日子,天定元年四月十二,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这辈子的折幼君第一次见到了皇帝。 坐在宝座上的少年皇帝容貌俊逸,眸似点漆,气势轩昂,背悬椅背,高高在上的坐在上首。旁边和他平起平坐,相貌柔美的是皇后白蔚之。 “陛下,五王爷已被你点了一个正妃,两个侧妃两个庶妃了。 “这次选秀,主要还是替皇帝您充实后宫,几轮下去了,才只要了一个文氏一个陈氏这” 白蔚之看着新一轮走过来的五个良家子,忍不住开口低声向皇帝奚重山道。 她虽不喜这场选秀,被太后步步紧逼才不得不松口要办,但若真任由着陛下这样胡闹下去,回头挨骂的还是她,还会引起前朝动荡。 把玩手上双桃红碧玺的少年天子闻言抬眸,“朕知道,不过是怜惜五弟生母早亡,没有人为他操持亲事,放心,朕不会让你太过为难的。” “多谢陛下。”皇后松了口气。 第五章 成功中选 唱名的内监一一唱报,被皇帝否了三个后,终到了折幼君: “三秦知府折瀚行之女折幼君,年十六,才艺,乐凤首箜篌。” “妾在。”折幼君上前一步,身姿曼妙,端丽多姿行了一礼,接着落座,接过了宫女递来的凤首箜篌。 “乐器倒与前面那些人不同。” 皇帝听到三秦二字,若有所思道: “关中那块的三秦吗,三皇兄还在世时,被父皇外派游历,似乎有去过那。” “回陛下的话,正是。” 折幼君如前世一样,身子微抖,宛若不安。 先帝绝情,在决定由陛下继承帝业后比皇帝年长的三个皇子全部结局凄惨。 被废先皇后所生的大王爷与二王爷蹊跷病死,珍妃的三王爷被外派出去,稀里糊涂的死在远游路上。 奚重山抬眸,折幼君身上正穿着他喜欢的粉色。 白底粉纱的梨花纹裙,鬓角上斜插羊脂玉藤花如意簪,巴掌大的脸颊两侧的浅晕似晓霞将散,似有些怕生,半撑着笑颜,眼睛明澈澄净,顾盼生辉。 奚重山细看了看折幼君的样貌,觉得颇为顺眼,安慰了句: “还不错,好好弹吧。” 一旁的皇后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朝一旁记名的内监看了一眼,稍微点了下头,内监顿时心领神会,记上了才开始表演的折幼君的名字。 奚重山见皇后的动作如此利落,心中滋味略微复杂。 他很想要个嫡子,可前朝事忙,他刚登基,又想事无巨细,连去皇后宫里的次数都很少。如今皇后承不住太后的压力,嫡子一事怕更寥寥无期。 折幼君不知道皇帝的心中所想,知道了怕是会轻蔑不屑。 这时想要嫡子,等皇后有孕后却疑心皇后权势过大,母族与权贵联姻,心生忌惮,厌弃皇后,最终和先帝一样废后岂不可笑。 折幼君低眸端坐,触摸着硬木所制的十四弦凤首箜篌,颊旁孔雀细颈般的弯弯的琴首自然雅致,手指微动,拨动琴弦,弹起了雨霖曲。 雨霖铃自唐起,为教坊曲,据载是唐明皇为悼念杨玉环,采霖雨中铃声,令张野狐撰为曲名。 最合适是用筚篥而奏,箜篌亦可。 折幼君抚弦弹丝,音起,旋律悠然不定,空旷音响,渐入悲伤。 她想起前世,糊涂半生,心境入曲,节奏渐变,寒风凄厉,苦雨连绵,凄切悲凉,骤雨未歇。隐约间,似有铃声叮当。 今宵酒醒何处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尘世漂泊,无可奈何罢了。 一时间,倒不知前世是梦,还是如今正在做幻梦一场了。 她指停,忍住热泪,眼含秋水,仰面期待害羞似的朝高坐在王阶之上的皇帝望去,又匆匆低头站起,“妾弹好了。” 奚重山虽不会箜篌,但久居皇城,赏评乐曲技艺的眼光精湛,赞叹说道: “你年岁虽小,曲技却比许多年过三十的宫中乐师要好,真是不可小视。” “陛下既然喜欢,就把人留在宫中吧这样想见就能见到。”皇后摇了下手中的纨扇,又用其掩唇,遮掩了半张脸,声音不露情绪。 “好。” 唱号的内监看着已经记好的名字,大声道:“折幼君留用” 折幼君露出了一个单纯愉悦的笑容,行礼谢恩,回到了列位。 等着她后头的那位良家子被否了后,一行五个人才依次退了出去,新的五人鱼贯而入。 出了殿,外面等候听到唱名的其余姑娘或艳羡或漠然的看着她,折幼君视若无睹,对等候在殿外的敏茹和扉出轻轻点了点头。 “小姐,你中选了”敏茹兴奋而小声的说道。 “是的。”折幼君浅笑道。 扉出也很高兴,低声说: “嗯,小主,等位分出来后,敏茹姑娘口里的称呼也要改,要叫位分了。” “小主先回到储秀宫,位分和宫殿这几日就会定下来。 “如今宫中后妃不多,空置的宫殿有不少依照小主父亲的身份,小主大概率会分到单独一宫。” 折幼君见扉出表现出了她对宫内情况的了解,满意一笑。 “不愧是宫里的老人,扉出,日后我们就是荣辱相生c休戚与共的一路人了。” “承蒙小主看重。” 折幼君道:“如你所说,那就先回储秀宫吧,我记得陈姐姐也中选了,可以多聊聊,日后互相照拂。” 折幼君温言细语,说着自己不太信的话,带着敏茹c扉出回到了储秀宫东苑养和殿中。 她刚笑吟吟的迈进门槛,陈明河就一脸高兴的来拉她的手,“我中选了家里知道一定很高兴你见到陛下了吗,他长得真俊美,皇后看起来也很温柔。” 说完了一长串话,她才理智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拉着折幼君坐下,轻声问,“你呢” “我也中选了,皇后娘娘帮我说了几句话,确实很温柔。” 陈明河捋了下额角凌乱的碎发,“那太好了,以后我们在宫里可以常来常往。我原本还担心姚妹妹不在,我在宫里一个关系好的人都没有,会很孤独。” 合住聊了几日,就算关系好吗 回忆起陈明河和从前的自己在性格方面的相近,折幼君心中复杂,转移话题道: “姚姑娘被赐婚给五王爷了” “没错,我刚从她那边过来呢她不太高兴。”陈明河叹了口气。 “婚是被赐给了,但只是个侧妃位置,正妃另有其人督察院右督御史家的阮璇玑,和我一列进去的。 “你是从外地来,没见过她。她长得比我漂亮,不过不知为什么,陛下好像对她没什么兴趣。” “是这样吗” 折幼君耐心做倾听姿态。 陈明河看了眼关上的门窗,见折幼君的神情淡定,以为她不知道五王爷的事儿,便半掩着嘴唇,贴在折幼君的耳朵边上,小声说: “五王爷虽已经被封王,但自出生起不聪明,若是嫁一个健康的王爷,无论正妃侧妃,都不算糟,可惜却是” 折幼君伸出一指,封住了陈明河的朱唇。 “五王爷前几日既然能救人,就证明其本性不坏,这话还是别说了,传出去就不好了。” 委婉提点陈明河,不要把不该说的话轻易说出口,日后说不定会因此吃亏。 第六章 侍寝准备 陈明河鼓颊,点头又摇头,道: “怎么会儿,屋里又没有旁人。” 折幼君忍笑,黛眉弯长,放弃了教导的念头,道:“说的也是。” 这种天真可爱的灵动感,恰是陛下所喜欢的,没必要让其从陈明河身上消失。 有些事,宫里待久了自然会懂。 低声细语的悄悄话并没有说太久,正如扉出所说,位分与宫殿的安排很快就下来了。 翌日下午申时,负责传旨的内监带来了消息。 与记忆中别无二致,大部分中选后妃的位分皆按父兄官职而定,折幼君与陈明河家世相仿,为正六品宝林,无封号。 折幼君被分去了安福殿,陈明河是凤春殿,都无主位,两殿距离不远。 关系不好时,离的近是相看两厌。 关系好时,那可就是方便走动了。 其余中选者的宫殿,内监没说,不过扉出已经打听来了。 新人里只有一人位分高于宝林之位 文清妍,封正五品才人,其祖父是原太子太师,乃陛下曾经的老师,现已因病辞官。 陈明河在旁听到了,边看着宫人收拾箱笼边道: “我在外头待选的时候,听到里头传出她中选的消息了。她是一个冷美人c不近人的性子,长得确实是清丽出尘。 “没想到竟被封了才人她祖父辞官后,家里在朝为官的父兄,都只是五品和五品以下的小官,陛下或许是念及师徒情,有意照顾她吧。” 折幼君头轻点,翠秋叶形耳坠晃动,在旁思索。 日后种种,细想起来,陛下对文清妍确实有些许照拂之意。 可惜照拂二字 往往顾得了一时,顾不了一世。 剩下几个入选的,位分都只是正七品御女和正八品采女,全部被分到了有主位的宫殿里。 而宫里现今的三个主位妃嫔 陆充仪c燕充容c李充媛,皆位列九嫔末尾。 母家地位不高,能成为嫔位,正因为陛下满意她们母家地位不高。 作为宫里的老人,位分又高,对于新人自然多有针对,新人分到她们宫里,就算不会明面受罪,也会暗里吃亏。 折幼君上辈子虽然没在她们宫里待过,但也在她们身上栽过跟头。 日落乌栖,天色昏黄。 位分既定,再等下人们把箱奁收拾好后,自然就要去往分配好的宫殿了。 折幼君和陈明河同走一路,待不同路时才分开。 折幼君来到了自己熟悉的安福殿,望着明显刚修整好,细柳新蒲,整齐干净的安福殿,神色平静,踏入其中,身后负责搬宫的下人们紧随其后。 早早候着的安福殿宫人们,在折幼君进来后,齐齐请安。 “参见折宝林。” 折幼君看着他们一个个的面庞,对他们每一个人的性格都了如指掌。 有的是背后有人的,不过大部分人的底细都是干干净净的 但身后有主的暂时不会乱来,干净的反倒随时有可能会被人给收买。 这其中的微妙,可谓是有趣。 对于三座大山头陛下c皇后c太后的人,折幼君没兴趣清理,清理了反而犯忌讳,但也没兴趣让他们掺和自己贴身的事情。 无论谁的人。 折幼君柔声道:“扉出,宫女这边就由你来负责吧。 “敏茹没在宫里做过事,有些道理不太懂,你帮忙提点些吧,这些话我昨夜也跟她说过了。” 敏茹在旁附和,朝着扉出笑。 扉出惊喜万分,没想到会如此得折幼君信赖,连忙称是。 接着,折幼君又跟几个居在前位的内监挨个讲了几句话,做思忖姿态,选了其中一个看起来较为沉稳的德裕负责内监这块。 实则是她早已决定好的。 德裕这个内监不仅看着沉稳,做事老道,而且还很能让底下人服气听话。 折幼君选上辈子一开始选的并不是他,而是想当然的选了站在首位的内监德正。 结果此人就是废物点心一个,连底下人聚赌都管不住,还跟着掺和,闹到了折幼君跟前来。 “奴才谢宝林恩典” 德裕眼睛明亮,行礼叩头。 安排好了下人之间的管事后,折幼君不轻不重的敲打了两句,又说了些漂亮话,给了赏银,步入正殿。 她心 知肚明,敲打的话说得再好,都不如得宠有用。 皇宫里的多数下人要是不会看人下碟菜,那就奇了怪了。 无论换多少批,都是一样。 皇后施恩,体恤搬宫劳累,特让侍女告知诸宫,新晋妃嫔明日不需要请安,后日再去。 迁宫第一晚,陛下谁的牌子都没有掀。 第二日。 正当众人都以为今日陛下也不会掀牌子,要等第三日新入宫妃嫔向皇后请过安后,再会召幸时。 负责巡街的内监,传令各宫的消息是陛下掀了折宝林的牌子。 瞬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各宫反应暂且不说,最先得到消息的折幼君却是内心最平静的,但当着皇帝来宣旨的贴身内监面前时,脸上自带着喜悦之色。 该来的果然来了。 侍寝前,需洁身梳洗,精心打扮。 安福殿的下人们,得知折幼君是最先被掀牌的后,全都相当兴奋,兴高采烈的准备了起来。 主子是一个好说话的人,现在看来,还有荣宠傍身,一看就是一个有前程的。 要是日后有幸,再得个一子半女,那就更不得了了。 折幼君沐浴完后,换上了桃色罗衫,衣诀飘飘,乌发披散,坐于铜镜旁。 “敏茹,你来梳。” 敏茹却不安了起来,不知道是该梳未出阁时的少女发髻,还是要换个新的样式。 犹豫片刻,问出了口。 折幼君一愣,继而笑道:“自然是梳那日面圣时的发髻,不过明日见皇后,确实是要改梳妇人发髻了。” “小姐宝林,我明白了” 敏茹恍然明悟,手巧地编起了发,绾发于顶,呈飞动状。 折幼君对着铜镜中略有模糊的自己,调整笑容和姿态。 随着发髻的成型,一个面颊带粉,神采飞扬又略带两分羞怯,浑然天成的娇俏少女跃然镜中。 第七章 得幸请安 奚重山第一个选了折幼君,只是巧合。 内侍呈牌上来的时候,他在看春秋公羊传隐公元年,其中内容: “且如桓立,则恐诸大夫之不能相幼君也。” 让他恍然想起了幼君的另一层含义年幼的君王,不觉有趣。 掀牌,“就她吧。” 至于皇后会作何感想 奚重山不太在乎。 他倒很希望皇后会因此多顾虑一些,日后不要再在他与太后之间,做出错误的抉择。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月光柔柔洒下,安福殿门口两旁的灯莹莹闪耀,殿内烛光高照,淡香萦绕。 折幼君知道时辰没到,耐心灯下品茶。 成为正式妃嫔,入主新宫后,皇后和三个潜邸妃嫔都送来了各式礼物,其中皇后给的有不少好东西,光茶就给了龙芽c清供等。 直至听到门外传来唱传声,折幼君才放下茶盏,起身出门相迎。 “妾身折幼君,给陛下请安。” 折幼君声若流水淙淙,先行了礼数,再唇边带笑,仰头抬眸,看向了陛下。 陛下没有穿朝服,着了深蓝色九爪坐龙蟒袍,系着玉带,气质慵懒随意,面如美玉,目如点漆。 他也见识到了折幼君精心准备好的笑容。 俏丽娇艳,灵动轻盈,三月桃花莫过如此,可似花又非花,稍显萦悸,芳香气味带着一池浮萍。 与初见的那日相似,却更加柔软。 有些怕自己。 奚重山有所明悟。 是因为他那日提起了三皇兄,担心他会记挂着,她家和三皇兄曾经的联络往来吗 不过会怕也好,就不会爱生事了。 奚重山心生满意。 父皇挑选的皇后,赏赐的妃妾,虽然都称得上美人,但全都不是他挑选的,也没问过他的意见。 这次的选秀虽在他意料之外,但选入宫的女子容貌皆合他心意,折幼君更是其中的翘楚。 窈窕纤纤,懵懂乖巧,秀色可餐,只要日后不惹是生非c恃宠而骄,倒也可以常来看看。 “进去吧。” 他上前揽人,走向寝殿,折幼君顺着依从。 殿内熏香笼罩着罗帏翠被,奚重山没有急色,而是同坐床榻上,和颜悦色的与折幼君聊起了话。 “宫中住的还习惯吗” “宫里景色甚美,妾身在待选的时候还交到了新的好友,还同我一块入宫了,虽然离家,但没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新好友,是谁” 奚重山没想到折幼君会在此刻提起旁人,还是刚认识的姐妹,这未免也太天真烂漫了些。 这种关系能有多紧密,岂不是在给她 折幼君眼波澄澈,听到询问,没有色变,而是受到了鼓舞道: “陈明河姐姐,与妾身同为宝林,住的很近。” 她没见罪陛下前,就算引起了他对旁人的注意,他也不会把她扔下去找别人。 好歹眼前的佳人都没得手呢。 在陈明河说出关系好三字后,折幼君就想通了 深宫漫漫,有个人品不差,能互帮互助的好友,比起上辈子独身一人,确实会好上不少。 万一陛下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陈明河,二人间的抱团关系也会更紧密。 奚重山把折幼君嘴里的名字记在了心头,便没耐心再问了。 一番不走心的交流后,侍寝终步入了正题。 于是芙蓉帐暖,绣被翻腾,一夜春宵。 晨起,奚重山起身,作为一个自认体贴的人,他没有叫刚承过欢,纤腰绵软,颇得心意的折幼君起来替他侍执巾栉。 美人连站都站不稳,却带着笑颜,强撑着给人服侍穿衣的画面,想起来觉得美好,做起来总觉得残忍。 作为有志成为明君的人,他可没有此等趣味。 旋即唤了宫人进来。 很快宫人们就井然有序c恭恭敬敬的入殿服侍,替皇帝端衣捧盆,整衣着装。 折幼君听到了动静,却没有睁开眼眸,只是贴着软枕,静静躺着。 依着她对陛下的了解,这个时候逞强,可不会留下好印象,还会被认为是不珍惜他的体贴。 直到陛下走了一刻钟,折幼君才略哑着嗓子,叫起了敏茹的名字。 “敏茹” “折宝林,奴婢在呢。” 敏茹已改好了口,不再嘴称小姐了。 折幼君:“陛下没有免请安,今日还要去给皇后请安,扶我起来吧。” “好。” 敏茹麻利的动作了起来。 心中闪过了一个疑惑 小姐怎么知道陛下没有免请安的 她没问出口,折幼君也就没有找借口去糊弄她。 对于没有被免请安,折幼君并无介怀。已经经历过的事情,就算当时有小性子,现在也早就没有了。 她们这第一批进宫的,侍寝后全都是仅仅得了赏赐,没被免请安也没被晋封。 后几批进宫的女子就不一样了,皆是侍寝第一晚后就晋封。 关于这点,当时已然无聊闲寂的折幼君曾私下揣度过,猜测是 陛下根本没在这方面留心。 白皇后此时正夹在这对天家母子之间,左右为难,就算想到,也不想管,因而没有提醒陛下。 后头估计是母子关系缓和,太后提醒,陛下才那么做的。 至于对不对 只能这辈子好好观察了。 既然要请安,自然就不能弄出格的打扮。 第一个承宠本就惹眼,再故意出风头,等于是让宫里的老人新人一同升起敌意,竖起矛头针对。 故而折幼君只是选择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裙,发髻换了新妇梳的双蟠髻,饰了寥寥几根小巧精致的钗钿。 别的与往常的打扮一致,且尽量的清正天然,不显媚态。 坤宁宫。 皇后白蔚之亦在梳妆。 “陛下已经去上朝了。”贴身宫女朝思走了进来,小声道。 “没下什么吩咐吗” “跟安福殿的人打探过了,没有,陛下对折宝林似乎是挺满意的,但确实没下任何吩咐。” “看样子这批新人,要在这个位分待上一段时日了。” “娘娘要是体恤她们,可以劝陛下” 皇后神情中露出犹豫,道:“罢了,新人要是升的太快,几个嫔位就要来找我抱怨了。” 第八章 计划交好 早霞初日,清风薄雾。 熹光下,柔软的碧条低垂拂地,蜂蝶戏于沿途匆匆掠过的景处,宫廷之中,好似有万般颜色。 去坤宁殿的路,折幼君不陌生,自然也不觉得新鲜有趣。 她坐在香木做成的轿辇上,困酣娇眼,养着精神。 因担心意外,没有让敏茹跟着,把人留在了安福殿,选了扉出在轿后跟随。 出门的时辰没有太早,太早会显得过于殷勤。 折幼君深知,投靠白皇后麾下确实有好处,但没必要。 白皇后不是什么欺凌妃嫔的性子,只要不恃宠生娇c触犯宫规,她是不会主动去找妃嫔麻烦的。 真投靠了,白皇后被废后时还会受到牵连。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轿辇停了下来,折幼君在扉出的搀扶下缓缓下轿,坐轿时的倦色神情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不远处,两个轿辇联袂而来,轿上的两个人正在说话。 虽听不太真切,但只远远听到,折幼君就知道是哪两位来了 陆宿含c燕杏儿这两位充容。 她们二人,目前关系甚好。 剩下的一位李从菡李充缓,便是皇后麾下的人,估计已来了,正在里头。 折幼君没在外头等两位充容过来,给她们请安再进坤宁殿,只当做没听到动静,向前走了两步。 若说投靠皇后对以后不利的话 那给这两位抱团称势,家世平庸,宠爱一般,说话刻薄的妃嫔当棋子,就只能说是自轻自贱了。 “折宝林到” 两个守着门的内监,弯腰掀帘,通传着把折幼君迎了进去。 银钩斜挂,珠帘高悬,帘上的流苏带起了些许细风,拂开了殿内。 白皇后已梳洗打扮完毕,正装朝服,气质高华,高坐在宝座之上,脸上挂着的柔和温婉的笑容。 下首坐着的妃嫔李充缓,穿着一身胭脂色薄绸对襟窄袖衣,听到动静,眉梢微挑,也朝门口看来,展颜而笑。 除此之外,殿内还有三个坐着的女子。 折幼君笑容嫣然,姿仪端正,盈盈拜倒,落落大方的向白皇后及李充缓行礼。 她行礼时,坐着的另外三人皆站起来了,避开了她的礼。 待她行好,被白皇后叫起后,三人很周全的对她主动行礼。 折幼君亦回礼。 与此同时,稍微留意了一下这三人分别是谁。 陈明河不在其中。 有两个都是李充缓宫里的正八品采女。 其中一个颜色甚好,蝉鬓松松,蛾眉曼睩,颇有几分艳色。 名字叫何滟,有几分傲气,上辈子死的蹊跷,病的稀里糊涂,再听到消息时就是死了。 这也是让折幼君第一次意识到了,原来在这宫里,一个人可以死的那么不明不白。 另一个采女王晴蓁,看上去娇小玲珑,秀美柔弱,让人生怜,但论起上辈子,可就称得上一句仇人了。 折幼君亦没想到那么快就撞见了她。 上辈子的请安记忆早就模糊了,只记得那时的自己充满着骄傲欣喜,精心打扮,姗姗来迟。 这么想来,最后沦落到那个下场,还真是早有预兆 敏卉换宫,便是去了王晴蓁的宫里,折幼君失宠后,最会落井下石的便是她。 新人入宫,是跟那些正得圣宠的同批新人发生摩擦,争相斗艳,懒得对她这个早早沉寂下的明日黄花做什么,但王晴蓁就不同了。 手段繁多,乐此不疲。 折幼君不知道她是哪里得罪她了,让她跟个疯狗一样咬了那么多年。 也或许她只是无聊吧 毕竟寂寂深宫,很容易把人逼疯。 最后一个着月白色衣衫的正七品御女方望央,清雅深婉,宛若一壶清泉,性情安静,少与人起争执,亦是上辈子的 第二任皇后。 白皇后语气柔和:“折宝林入座吧,昨夜辛苦了,今日又来的那么早,真是懂事。” 折幼君轻声,“谢皇后娘娘。” 随即,选了方望央那排略前一个的位置坐了上去。 “你好呀。” 折幼君甜笑着,主动跟方望央打了招呼。 看上去是随意而选,实际上折幼君清楚她的目的。 她不准备争夺后位。 那个位置,只有皇上才 能决定。 哪怕她能猜出陛下的部分行为c心理,但也无法利用这些,让自己轻易得到后位。 还不如顺其自然,在这段时日当中,与下任皇后交好。 当然,这份“友谊”,不能局限于淡如水的表面,而要互相帮助几次,成为真实情谊。 方望央猝不及防,随后接上了话,浅笑回应,“嗯,你好。” 折幼君颔首,没有再主动了。 留点印象就够了,余下的慢慢来。 “陆充容c燕充容到” 内监的声音从殿口传来。 折幼君旋即起身。 进殿的陆充容纯真可人,燕充容绚丽明艳。 待这二人给白皇后请完安后,便与身旁一同起来的三位同批新人,向二人请安。 两人落座后,燕充容冷不丁地开口,向白皇后问道: “皇后娘娘,昨夜侍寝的那位折宝林,现在来了吗 “我刚才和陆姐姐快到了的时候,似乎有听到内监唱名,不知是否听错了,还是刚巧在门前错过了。” 折幼君此刻还没有坐下,遂也不坐了,但没主动开口,而是等白皇后先说话。 燕充容问的是皇后。 若是抢话,就是礼仪没学周全,要挨训斥,罚抄宫规。 但折幼君心知,考虑她刚侍寝,流程进行到挨训就会结束,剩下的燕充容想要推进,皇后也会拦下来。 白皇后玉指点了过来,“就是这位,好了,坐下来吧。” 折幼君入座。 燕充容立马打量了过来,上下扫了折幼君两眼,发现挑不出什么错处,而且不细看的话,还看不出身上有承过欢的迹象,略有些惊讶,笑道: “原来就是这位妹妹,真出挑,我看了也喜欢呢。” 陆充容附和了两句,接着道: “皇后娘娘,中选的良家子不止这几个吧。 “虽说请安的时辰还没迟,但是昨夜才侍寝的折宝林都来了,还是有不少新人没到,这可不太像话。” 第九章 太后为人 殿内氛围沉郁了下来,极静,像独奏的琴的弦倏然断了一样。 折幼君啜茶不语,淡如轻云。 燕充容其人,在新人未入宫前,最为得宠。宫里这三个正二品九嫔当中,她容色最丽,陆充容次之,李充媛为末。 因而她对宠爱开始被分夺一事,最为敏感,恶意尤甚。 先前未说话的李充媛,含笑道: “皇后娘娘,嫔妾一向来的早,起来的时候,宫里的两个采女便随一块来了。 “至于折宝林,方御女她们两个,估摸着是宫殿离坤宁宫比较近其余的几个新妹妹,肯定已经在路上了。 “燕姐姐和陆姐姐平日都没有来的早过,今日来的太早,才显得新姐妹们不勤勉呢。” 一番话绵里藏针。 折幼君心中毫无波澜,面上则感激的看了李充缓一眼。 同时升起了些许疑惑 李充缓最擅缓解气氛,看上去友好可亲。 她宫里的何采女,却是新帝后宫中最先死掉的妃嫔。 而她在何采女死后,也与如今这样无半分区别。 直至白皇后被废,她受了牵连 位分被降,迁居别宫,自称养病,再不得宠。 有些事上辈子稀里糊涂经历一回了,便会忍不住想不再那么糊涂下去了 折幼君轻叹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若何采女再病了,就过去看看。 无力阻止便算了,但要是举手之劳,能救人一命就救。 而且,折幼君怀疑何采女的死,说不定会与跟何采女同处一宫的王晴蓁有关。 一旦猜测成真 上辈子的仇,说不定还能顺带着报了。 燕充容听了李充缓的话,面上含怒,正准备再说些什么。 白皇后神色恬然道: “这没什么,燕充容c李充容平日没来迟过,都是按着时辰来的。 “有时你来的太早,还要在外头等本宫梳妆,本宫在里头反倒牵挂。” 这话对着李充缓说的,也让燕充容刚才说的话变成了废话。 燕充容心中委屈,意识到了皇后不想对新人苛责,微丰的下唇抿住,不在刻意冷言针对。 恰如李充缓所说,不消片刻,其余的新人就到齐了,无一人来迟。 陈明河是夹在中间来的。 座位是按位分来坐,大部分新人都清楚该坐在哪,就算有不清醒的,也会被坤宁宫里的宫女委婉提醒。 陈明河来了后,因为位分一致,随即做到了折幼君的身旁来,浅紫的绫罗裙落下。 她的神色当中无艳羡之色,而是好奇居多。 折幼君朝她点头,二人旋即说说笑笑了两句。 人来齐了,白皇后便讲了些场面话,告知大家接下来要去给太后请安。 这段时间内,燕充容十分沉默,陆充容亦是配合,唯有李充缓这个高位嫔妃缓和场面,气氛才显得不算尴尬。 折幼君看着这幕,拂着手中的粉绸帕子。 妒火还没有消失的燕充容,这段时日里会做什么,她可太熟悉了。 对最得宠的新妃嫔,寻找错误,惩处告状,乃至闹到陛下跟前。 这时候,大家对陛下的认知还不足,不知道这样做会导致两败俱伤,双方会全都失宠。 而且这种失宠 是永久性的。 一行人挪步,离开坤宁殿,去往太后住的慈明殿里请安。 因是尽孝,不能坐轿。 路途中,陈明河拉着折幼君的衣袖,悄悄道:“幼君,好累呀,等下我去你宫里坐会吧,你跟我说说陛下。” “就要到了呢,好。” 折幼君笑意浮现,欣然答应。 旁边的方望央,留意到了她们二人在说悄悄话,微微一怔。 她与陈明河同是京中女,但对折幼君没有印象,心中起了猜测。 折宝林是个很自来熟的人吗 所以二人虽认识不久,却已成了好友。 慈明殿是历代的太后居所,陛下登基后,经过一番新的装饰布局,赵太后才搬进去的。 论景色布置,雅致大方,错落有致,且又有奢靡之处。 太后赵氏,喜奢,今年三十五岁,十六岁入宫,入宫后不久有孕,生下皇四子奚重山后封后。 年轻时容貌昳逦, 极得圣宠,封后后却迅速失宠。 这也是先皇的癖好了。 宠人的时候常只宠一人,宠个几年会换另外一个新人,又是一番盛宠,周而复始。 赵太后除了刚登上后位时,受宠了半年,剩余十几年,完全是独守空闺。 但比起那些开到极盛时,就被一脚踩碎,碾落成尘土,下场凄凉的后妃来说,熬成太后的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不过有句话叫“登高必跌重”,形容她也算准确,战战兢兢十几年,一朝成为太后,就因为想要照拂母家,迅速与儿子离了心。 赵太后与白皇后说了几句寒暄话,又对燕充容c陆充容c李充缓各聊了两句。 但对于新入宫的妃嫔,态度则一般,甚至没说给赏赐。 她的目的没有达到,赵家的女儿一个都没有进来。而且自从选秀仪式落实之后,皇帝就再也没有给她请过安。 想到这,赵太后的心情愈发糟糕。 折幼君遥遥望去,只觉得天下最尊贵之身的太后,看上去还没有不久前才分离的母亲精神焕发,整个人身上流露出一股郁郁寡欢之气。 赵太后在前朝除了母家,并无势力。 先皇关于前朝后宫勾连一事下手极狠,她没有这个胆子。 关于尽孝一事,赵家也不方便出头跟皇帝说皇帝你不来每天看太后,这是不孝啊。 真那么做了,就是在作死跟陛下讨罚了。 这对母子的僵持局面,持续了很久,直至三年后,下一次新人入宫前赵太后放弃了赵家女入宫。 “昨夜第一个侍寝的是谁”赵太后倏然问。 “回禀太后,是臣妾。” 折幼君出列道。 赵太后打量了下折幼君的样子。 还没有放弃赵家女入宫的她,只觉得赵家容色最好的女孩,比起折幼君并不逊色。 心有所感。 “退下吧。”她又道: “你们要好好服侍圣上,争取早日诞下皇嗣。” 说完这句话,便押茶摆手,让白皇后带着一众妃嫔离去。 第十章 姐妹交好 陈明河随折幼君来了安福殿。 御膳房的早膳送来,折幼君便让人留着用膳,二人用完早膳,坐在美人榻上闲聊。 殿外春风和暖,鸟声清脆悦耳,旭日高升,花影叠叠重重。 陈明河透着窗棱,看着院内风光,感叹道: “今日见了那么多美人,姿态浓丽,京中女子却只有三个,我c文清妍和方望央。 “如此多的外地女子,不知道她们是否跟幼君你一样可亲” 折幼君安抚道:“无妨,哪怕有不好相处的,每日也不过请安时见上一面,连话都说不了几句呢。” 陈明河一手托腮:“希望如此吧。对了,昨夜“她脸上多了一抹淡粉,压低了声音。 折幼君眸光清亮,脸上浮现出仿若自然的笑容,道:“陛下人很好。” 聊了两句就把人往床上推。 又婉转道:“新人入宫,殿下必会轮着都宠幸一次,你位分高,很快会轮到,到时候可要做好准备。” 因为第二天既不会晋位分,又不会免了请安准备要做好,才不会不开心。 折幼君没把心里的话,如实说出来。 如实说了,陈明河以为在说笑,不信还好,一旦信了,陛下面前不小心说出来,那就是害她且害已了。 陈明河面上浮现了希翼和紧张,迟疑道: “或许吧,但幼君你不同,陛下要是按位分来的话,第一个就是文清妍了,可见陛下是按喜好来的呢。” 折幼君闻言嗤笑,忍不住调侃: “喜好吗那今晚就该是你了,我们俩兴趣相投,殿下要是按喜好,肯定也喜好你。” 前世的第二日是谁来着的 折幼君记不清了。 只记得陈明河是前面几日的,而且初时,无一人连临宠两日。 扉出进屋,侧身倒茶。 她心知折幼君昨夜刚侍完寝,今早起的早,还被燕充容针对,虽面上看不出倦色,实际上却是劳损了精神,有意想劝人休息。 可顾虑到陈明河在这,她说此话会有劝客之嫌,心中犹豫。 陈宝林却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一样,或是主子刚才跟她聊了什么,倏然羞红了脸,起身,娇声道: “不聊了,哪有这样说话的,我要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步伐轻巧灵动,眨眼间没了人影。 扉出一愣,反应了过来,忙道:“陈宝林慢走。” 朝窗外看了几眼,见陈宝林带的下人都跟上了,才放下了心。 又好奇地看向折幼君。 折幼君笑意极甚,没有解释,只道: “扉出,我要小憩一会,有赏赐需要谢恩,再唤我起来,没有就让我多歇一会。 “昨夜我承宠也算喜事,敏茹人呢,钱由她收着的,你和她按照宫里的规矩,给安福殿的宫人发点赏钱。” 扉出:“是,敏茹去领内府的东西了,德裕和几个内监跟着呢,一会儿就会回来,到时候我和她来安排。” 如是,折幼君颔首,上榻休息了一番。 临近巳时,被敏茹唤醒谢恩,接了皇帝给的赏赐。 是夜。 天渐黑时,负责传令的内监带来了消息,被翻牌子的恰是陈明河。 折幼君得知时,窗外正斜风细雨,雨湿声低,她放下手中的闲书,倏然一笑。 翌日,清凉的露珠在晨早的花叶上流动,绿树梢上的嫩叶清新摇曳,天气晴暖,旭日初升。 请完安后,折幼君亦来到了陈明河的报琼殿一观。这里她上辈子没进来过几次,今生倒是能想来就能来了。 云锦殿。 燕杏儿一脸郁色。 陈明河没有像折幼君那样,掩饰初侍寝时的娇色与明媚,而她的怡然而开,如利刃一般,刺中了燕杏儿的心。 顾及到皇后昨日的话,请安时她没有说什么,但私下里,来到了陆充容的云锦殿里抱怨。 陆宿含轻抚着小腹,放下了手,皓腕上的珊瑚嵌珠镯轻转,莹白的面庞上没有涂抹任何脂粉,风轻云淡地劝解道: “莫急,十个新人,依我看,会有不少陛下宠上一次抛之脑后的。 “真正能得宠的,过上一月才能看出端倪,犯不着现在跟人计较。” 燕杏儿神色复杂而又茫然: “也是可万一陛下因为这些新人,不来看我们了该怎么办” 陆宿含柔和道:“不会的,新人们哪有我们了解陛下,陛下只是图一时新鲜罢了。” 燕杏儿的衣裳辉映着的春光,缀绣着芙蓉图,彷徨道:“期盼如此吧 “你我母家地位一般,陛下没兴趣了就是彻底忘了,不像李从菡,皇后还会帮她说两句话。” 陆宿含不悦,“糊涂,你难道是想去巴结皇后吗,她怎么可能会诚心帮我们呢 “新人没入宫前,陛下虽然不常入后宫,但是入后宫的那段日子里,有一大半都是去皇后宫里,她若是想帮我们,就不会独霸着陛下了。” 燕杏儿颔首:“我明白的,只是感慨。 “对了,宿含,你最近为什么打扮的那么素雅虽说这样也很好看,但未免也太素了些,连一些新人穿的都比你华贵,这怎么成呢。” 燕杏儿嫣然一笑,宛若百合花绽。 “我还在想,你究竟什么时候会留意呢” 旋即附近了燕充容的耳畔。 燕充容听完,半惊半喜道: “太好了,问过太医了没有。” 陆宿含摇头,“半个月没来而已,再等半月吧,不然浩浩荡荡说出去了,结果只是身子调理不当,岂不是丢脸 “正好陛下要临幸新人,这半个月估计不会来我宫里,万一来了我就劝他来看你,这样稳妥些。” 燕充容点头,望着陆宿舍的小腹,眼神中闪过一瞬的不甘,随后担心道: “要是真的有了 “皇后是肯定不想有一个庶长子的,你可千万要小心些。” 过了十几日,新人陆续侍完了寝,除了中间有一日是十五,奚重山歇在了皇后宫里。 翌日晨起,阖宫请安时,陆宿含在白皇后说跪安时,站起了身子,认真说道: “回禀皇后娘娘,臣妾早起不适,经太医诊断,怀有了身孕。” 第十一章 意料之外 陆充容声音悦耳,动人心魄。 皇上刚登基,后宫之中就有子嗣诞生,利于国本。但子嗣却不是出自中宫,自会导致中宫不稳。 皇后怔愣了一瞬,平复好了思绪,尽量心平气和道: “陆充容先坐下来吧,有孕这可真是件大喜事,通知陛下和太后了没有。” 陆宿含笑入座:“尚未。” 皇后旋即吩咐身边的宫女前去禀报,又看着了满宫的莺莺燕燕蹙眉。李充缓会意,提点道:“还不快恭贺陆充容” “恭贺陆充容有孕。” 折幼君随众人一块出言恭贺。 对新入宫的妃嫔来说,陆宿含有孕一事,会少一个争宠的高位妃嫔。 但对皇后来说,就是猝不及防了。 折幼君对于皇后的了解不深,只记得陆充容怀孕的头四个月里,出了一次意外,受惊差点流产。 接着陛下与皇后对此事震怒,处罚了伺候不力的下人,又让内府安排了一批宫人过去照护陆充容。 等胎满了四月,便被太医诊断出为公主,而后一直安稳,直到生产时 突发大出血。 而后,陆宿含一直沉疴缠身,苦挨了一年后,便香消玉殒了。 她产下的长公主,先是被陛下交给了皇后抚养,皇后被废后,又交给了太后抚养。 折幼君想起曾发生过的事儿,一股悲意涌上心头,垂头掩饰情绪。 怀孕生子 对女子,特别是后宫女子,真是凶险万分。 前世,她孕时失宠,抑郁于心,诞下的皇子体弱,又因体多病而不得陛下喜爱,五岁时,便因一场风寒轻易死了。 手掩在袖袍里,紧紧蜷住,折幼君自知场合不对,强撑着冷静了下来。 能改变的,一切都能改变。 陛下尚未下朝,赵太后先来到了坤宁殿中,面上带着喜意,拉着陆宿含的手,把准备请安的她动作止住。 “是哪个太医诊断的他人呢,妥帖吗” “回禀太后娘娘,是钟太医,臣妾的每月诊脉一向是他负责的。” 赵太后想了想,点头吩咐下人道: “是他啊,先叫过来吧,哀家要问几句话。 对陆宿含道:“他的医术确实不错,王太妃诞下的先帝第七子福王,就是他负责的。 “若等下他来了,愿意承担,你这胎就交由他照顾吧。” “是。”陆宿含笑盈盈的。 赵太后看向皇后,“皇后也该努力了,皇帝常来你宫,如今却是陆充容先怀了孕,哀家希望过不久,便能听到中宫的好消息。 又看向众嫔妃,“你们也是一样。” 皇后白蔚之抿唇,只感觉头倏然一眩,喏喏道:“是。” 赵太后对于皇后无子,被自己压制的后宫局势,实际上是满意的,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对陆充容许诺道: “你要好好保养身体,只要腹中的孩子能安稳诞下,无论公主皇子,哀家都会给你晋位。” 话很漂亮,却没提具体位分,未尽之语便是 到底为九嫔首位还是妃位,就要看是皇子是公主了。 折幼君微讽一笑。 这话她当场没听出来,但是长公主出生,陆宿含仅是成为昭仪后,便再明白不过了。 过了片刻,陛下也踏着玉阶,匆匆来到了坤宁殿。 对于不少妃嫔,包括折幼君,这是这十几日来第一次见到陛下。 穿着朝服的陛下,清俊威仪,长身玉立,光华琳然。他和皇后c太后打了招呼,又和已被太后叫过来的钟太医,聊了聊尚在腹中的龙胎。 对于陆宿含,却是淡淡。 她的素净打扮不符合奚重山的喜好,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即将有自己的孩子,感到兴奋欣喜。 当皇后提出要让殿内妃嫔跪安后,奚重山随意扫了下宫内的美人,无数的佳人皆对他嫣然含笑,只有一人,垂头低眸。 他的视线停留在了折幼君身上。 淡粉色云烟裙上绣着的杏花半开,似浮花浪蕊落,绽开,与孤独的美人为伴。 不一会儿,奚重山想起了人是谁。 折幼君,第一日宠幸的新人,冰肌玉骨,滋味甚妙。 似是留意到了自己在看他,怯怯地把头抬了起来。 薄粉敷面,颜盛色茂,云鬓娇容。 折幼君不记得陆宿含说出有 孕的具体日子,但她知道,是在所有新人妃嫔侍寝完后。 今日便精心打扮了一番。 不过因为想起孩子,心中不适,见到陛下时,没有和大家同步。 留意到陛下在看自己,折幼君意识到了,她竟因失态而引起了注意。 心生自嘲,把握机会,用柔软如到了时节快坠下的花瓣一样眼神,望了过去。 让甚爱此风,暂又不了解自己的奚重山,心中一酥,觉得既纯洁又秾艳。 他收回眼神,不敢再看。 奇怪,他分明没有强迫他人的癖好,为何却 皇后下了跪安的命令,妃嫔们从坤宁宫中离开,坐轿辇回自己宫中。 关系好者同路。 途中,燕忙莺懒芳残,柳花飘坠,轻飞乱舞,陈明河小声感慨道: “陆充容平日打扮的很素净,请安时也不爱说话,我还以为她是那种书上说的,不爱争宠的妃嫔呢没想到竟然是怀有身孕了啊。 “不知道今晚陛下会不会歇在她宫里呢” 折幼君:“不会。” “咦,为什么”陈明河好奇问道。 折幼君:“怀孕时,不能侍寝,太后说希望宫中能早些有更多喜讯,所以我猜,陛下不会留宿。” 陈明河:“有道理,那么今晚陛下应该会去找皇后吧,欸,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们来。” 这话岂是能直接说出口的,万一传到别人耳朵里 好吧,没事,只要不是燕杏儿听到就行。 折幼君看了下四周,没看到燕杏儿的轿辇,松了口气,道:“慎言。” 此等闺怨之言,不该在宫中直白说出。 陈明河方才反应过来场合不对,换了话题。 日落晚暮,暗柳啼鸦。 折幼君依稀记得,今晚陛下确实如明河所说,去了皇后宫中。 随意用了几口晚膳,净身沐浴,躺在床榻上想早些休息。 半梦半醒中,帷帐倏然被拉开。 敏茹紧张道: “宝林,陛下来了。” 第十二章 风头针对 折幼君错愕睁眸,急忙起身,从床榻上下来。但她未准备好,尚乌发垂散时,陛下便已踏进了寝殿。 羞耻难堪倒不至于,只是有些对打破记忆的不安。转瞬,折幼君想到了坤宁殿中的那次对视,明白过来,安下了心。 奚重山进殿。 瞧着玉足踩在地上,身上仅着胭脂色绢质腰间小衣,黄色折枝花蝶纹装罗裙的折幼君,意识到他进来的鲁莽了。 但作为皇帝,也没有退出去的道理。 旋即对旁边站着,有些碍事的敏茹,指向殿外,冷言道: “出去。” 敏茹神色犹豫,折幼君对她轻轻点头,她才迟疑地挪步。 “陛下安好。” 待人走合上殿门后,折幼君声音带有涩意,行礼给奚重山请安。 奚重山没有搀扶她,也没有立即叫她起来,而是高高在上的凝视了须臾她纤细白皙的颈部,才淡淡道: “起来吧。 “入宫的妃嫔当中,只有你一个,每次见朕都怕的不行。” 折幼君微颤着站好。 知晓此时绝不能顺着说出“怕”字。 陛下喜欢的是乖巧不生事,能够完全受他掌控的美人,而不是一个仅会怕他的后妃。 随即柔靡软糯道: “陛下威仪,妾身作为妃妾,钦慕万分。 “只是侍寝一事按宫中嬷嬷说的规矩,应当是先来内监通知,让妾身准备好的。 “陛下突然来访,妾身猝不及防,未曾打扮得体,所以惊慌失色。” 奚重山坐下,抚掌一笑: “不错,真会说话下次朕再见到你,可不要再这样了。今日在皇后宫中的时候,你就是这副怯生生的样子。” 接着解惑: “朕今晚批完折子,原想去看皇后,但是行至半路,想到了你在皇后宫中的模样,便想来问几句。 问完了会走吗 折幼君当然知道,陛下来了又走的行为,会给她惹上非议嘲笑。 但想到陛下跟宫人说了去坤宁殿,路上却倏然转道来到安福殿 真把人留下来了,就是得罪皇后了 哪怕白皇后日后会被废,可那也是几年后的事了 折幼君扯出笑颜,出言劝道: “皇后娘娘此时肯定正等着陛下,陛下还是去看皇后吧” 奚重山:“你倒是个贤良的性子,不过没这个必要,皇后那里,朕已经派宫人通知过了。” 很好,皇后现在对她的好感,绝对跌到了谷底,折幼君心中一凉。 但是折幼君无力拒绝,当陛下的手抚摸向她香软的脸庞的时候,她只能顺着依从上了臂膀,乖乖的被抱起,放到了榻上。 坤宁殿,静悄悄。 庭院中穿插栽种的绿树娇花,疏密适宜。空气里弥漫着清幽草木香,花香衬垫,彼此交融。 寝殿内,熏香袅袅,宫女朝思小心翼翼地服侍着,把皇后头上带着的簪钗一件件的取下,口中不敢主动说一句话。 白尉之默然。 她看着嵌珠金珐琅镜中清晰的自己,比起新嫁给陛下时,无半分变化,但是跟新入宫的这些佳人相比,确实不够娇美。 仅仅是今日一天,便来了两件事 陆充容怀孕,自己被皇帝驳了面子。 没有子嗣,家族一般,要是再没有宠爱 这个皇后只会越来越名不副实。 白蔚之咬住下唇松开,蹙眉凝思。 她能做什么呢 身为皇后,不能像妃妾一样谄媚斗妍争宠。那么做,就算皇帝愿意,太后也会不满。 太后毕竟是陛下的生母。 哪怕现在母子离心,她也不能与太后起争执。 否则事情传到前朝 就连仅剩的一个好名声,也会没有。 帘外传来一道声音。 “皇后娘娘,今天站在折宝林身边,负责上茶点的宫女带过来了。” 白蔚之没让人进来,仅是颔首,示意朝思发问。 朝思隔帘问道: “折宝林今晨在殿内,有没有特意做什么事来吸引陛下” “回朝思姐姐的话,奴婢确实没看到,只不过奴婢留意到,陛下主动看了折宝林一眼” 白蔚之呼吸凝滞,接着摆手。 朝思会意: “退下吧,管好自己的嘴,不要乱说出去。” “是奴婢遵命。” 人被带走后,朝思主动道: “皇后娘娘,那小丫头说的不一定是真的,指不定有什么关键的地方,她没看到” “不。” 白蔚之打断道: “新入宫的妃嫔里,折宝林是第一个承宠的,会的才艺也和旁人不同,陛下对她特殊,想想也不奇怪。 “只是本宫没想到,陛下会因为她,让本宫在后宫众妃面前失了颜面。 “幸好她的位分还低,暂时威胁不到本宫。 “可要是陆充容诞下了皇长子,野心滋长,本宫的地位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娘娘的意思是” 白蔚之愧色道:“先等太医诊断出是男是女再说吧。 “还有你找几个嘴风紧的太医问问,有没有好的求胎药哪怕会损伤母体也没有关系。” “娘娘” “不用劝我了。 “至于折宝林 “未入宫前,母亲跟本宫说过一些后宅手段,但也说过要慎用,朝思,你觉得本宫是该用还是不该用呢” 未等朝思回答,白蔚之先道: “罢了,这种事不该问你。 “你让御膳房中手脚谨慎的自己人,每日多送些不显眼,但寒凉不利于怀孕的菜肴给折宝林,等本宫有孕后再停。” “是。” 翌日晨起。 折幼君昨夜的侍寝,在后宫中引起了巨大的波澜。风头是出了,但这原是皇后的机会,证明了得宠,也得罪了皇后。 多数人可不知道折幼君是无妄之灾,只以为她胆大包天,用了手段。 除了陈明河外,皆是抱着看戏的心理,参加了这次请安。 皇后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只是嘱咐今日来请安的陆充容,要好好照顾保养身子。 终究,燕杏儿耐不住性子,先行开了口:“皇后娘娘,臣妾听说陛下 说到这里,含糊了一下道: “昨夜去了折宝林宫中。 “臣妾想问问折宝林,是怎么样,让陛下对你念念不忘的” 第十三章 锋芒初现 折幼君淡漠沉肃道: “臣妾听不懂燕娘娘在说什么。” 燕杏儿含糊未说具体,是因为讨论这件事,是在伤皇后的颜面。 折幼君说了“不懂”,她若是再想讥言针对,便只能把事件的全部都说出来。 白皇后就在边上冷冷看着,燕杏儿一时语塞。 坤宁宫中,部分不了解昨夜具体情形的采女c御女一脸好奇。陈明河面上挂着担忧,文清妍清冷出尘,满不在意,方望央低头看着绣帕上的花纹。 李从菡虽爱解围,但可不会为燕杏儿出头,笑盈盈地喝茶不语。 还是怀着身孕的陆宿含出言道: “燕姐姐没有恶意,只是新人里,只有折宝林你一个人侍寝了两次,好奇罢了。” 折幼君眨眼,露出天真神态说: “臣妾也不明白陛下的心意呢,燕姐姐若好奇,可以去问陛下解惑。” 她不会主动惹事生非,不代表她对言语上的针对不敢反驳。那样做,只会被人贴上一个好欺负的标签,肆意欺辱。 燕杏儿要是真能没脑子到去质问陛下 那么她就可以欢欣鼓舞,庆祝对方在陛下那最先出局了。 折幼君明白 她已成为了众矢之的。 还不如坦荡一些,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凭着她对皇帝的了解,就算同样吃亏,最吃亏的也绝对不会是她。 “哼,不了。” 燕杏儿垂眸,气煞咬牙,压抑心中怒火,暗劝自己: 能发泄出来的 就凭自己的位分比她高,有的是办法教训这个小丫头 陆宿含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放弃找折宝林的麻烦,心中叹气。 白皇后静静地看了一场戏,见都不在说话了,开口道: “陆充容,你这胎月份尚小,目前还不算稳固,后面就没必要再过来请安了,来来回回的也不够安稳。”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陆宿含惊喜一笑。 对于皇后的建议,立马应承了下来。 新人进来那么多,这胎要是意外没了,她恐怕再难有孕。 若不是这个孩子在肚里 她的心态就算不像燕杏儿一样,恐怕也好不到哪里。 白皇后看她答应的那么快,心情愈发难表,说了两句闲话后,便道跪安。 妃嫔们陆陆续续离开。 燕杏儿望着折幼君离去的纤纤背影,有心想跟上去找麻烦,被陆宿含拦住。 陆宿含小声低语,“不要再闹了,皇帝正喜欢着她。你作为旧爱,与新宠发生争执只会吃亏。 “何况这家伙规矩也好,说话也好,都滴水不漏,狡猾的很。与其此时针对她,不如等陛下渐渐冷落她后,再给人教训。” 燕杏儿一脸不认同: “万一陛下冷落她前,先给她晋了位分呢” 陆宿含:“那也不打紧,我腹中的孩子肯定出世后,位分一定给她高,我来给你出气,如何” 燕杏儿笑容一滞,眸子闭上又睁开,声音甜蜜轻柔道: “好,我给记上了,宿含你可要说到做到呀。” 先前,二人的位分一样,甚至她因为得宠,更高一些。 现在却 等到陆宿含生下皇子或公主后,就会更天差地别了。 碧云摇曳,横斜在天边。 春和景明,柔风吹拂,水面上的清风空自将眼前的春花吹落。 陈明河知道折幼君不是无脑争宠的人。 她都知道不能做的事情,折幼君绝对不会主动做。 昨晚肯定是个意外 帝后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幼君当了挡箭牌 遂担心道: “这可怎么办啊燕充容好像把你视作敌人了,而且昨晚的事,皇后娘娘肯定也很生气 折幼君对陈明河的关怀很感动,安慰道: “皇后娘娘温和,不会为这点小事计较。 “至于燕充容的针对,她也只不过是嘴上难缠况且还说不过我,不用担心。” 陈明河幽幽一叹。 “好,诶宫里边,还真没有家里简单肆意。要是我面对幼君你现在的局面,肯定怕极了。” 折幼君握住她的手,再次想起前世懵然的自己,柔和道: “别怕,有我在,你我二人,都不会有事的。” 中午,柳荫连缀成了直线,烟霭中柳丝拂动,花香流动,莺声巧啭,春日的阳光照着朱楼。 御膳房送来午膳。 折幼君昨晚用了两口膳,就休息了,今早上也没怎么吃。 回安福殿后,一直思考怎么应付燕杏儿。 燕杏儿不可怕,可怕的是被牵连,进入陛下的黑名单。 怎样才能在不被拉下水的情况下 让燕杏儿进黑名单里呢。 由于折幼君连着两顿都没怎么吃,中间还侍寝了,敏茹和扉出都很担心她的身体,上午特意摆了几盘点心到人面前,折幼君依旧没怎么用。 午膳来了后,敏茹等小宫女们把菜盘摆好,走进了内室。 折幼君正坐在窗下看续湘山野录。 其中的花蕊夫人宫词一篇,和市面上的大部分宫词都不一样,是女子所做,而非男子借宫词表达境遇。 敏茹看着桌岸上几乎没动的糕点,眼眶一红,颤着声音道: “宝林,御膳房把午膳送过来了,今天的菜品比较新奇,跟前几日的都不一样,看着就不错,宝林多用些吧。” 折幼君合好了书,看敏茹眼睛都红了,忙问: “怎么了,宫里有人欺负你吗” 心中升起恼意,莫不是有人觉得她不好对付,对她带进宫的贴身丫鬟下手了 敏茹委屈道: “昨晚上宝林身子明明就不舒服,陛下却硬是让宝林 “奴婢应该拦着才对的。” 折幼君扶额一笑,“胡说什么,幸好没拦,不然损伤龙体,我就要去尚方司捞你了。 接着转移话题: “你说御膳房送来了很多新菜,这倒挺新奇的。 “一般来说,没送钱去打点,按时令吃的菜是不会改的。” 敏茹止住抽噎道:“这样吗,那估计是膳房的宫人看宝林得宠吧。 “奴婢这十几日还真是浑浑噩噩,明明也随着扉出德裕他们两个也学了不少东西了,但还是没宝林知道的多。” 第十四章 发觉调查 折幼君星眸微漾,摸了摸敏茹的肩头,浅笑说: “不要心急,慢慢学吧。对了,殿里的宫女内监中,有没有不太听话的人” “没有,他们都很听扉出姐姐和德裕的话呢。”敏茹思考道。 折幼君颔首,挪步用膳。 她没有特意去问其中的一些人。 德正那家伙,虽然管不住人,但是嘴巧,不违令,没必要撵出去,让诸宫侧目。 而那些底子不干净的 一早就给他们,安排到了不重要的位置上去,想干什么,很容易就能被敏茹注意到。 春日似春水,一片涟漪,碧水轻轻荡漾,正午的阳光照向地面,令人生倦,殿内比之外面,多添了几分清新凉意。 折幼君徐徐落座,一双纤纤玉手放于了桌案之上。 因着敏茹说的话,她特意留意了下布好的菜品,气香色美,的确与之前的十几日大不相同,又都很精致。 奇怪 上辈子比这更得宠的时候,都没见过御膳房如此积极。 在宫里,奇诡二字相连,奇就代表诡。 负责布膳的几个小宫女,正在一旁侍立,折幼君不露情绪的坐下,抬眸随意一撇,把人都打量全了。 里头有皇后的人香巧,太后的人吉玉,没有陛下的人,但光凭此点,不代表不是陛下所为。 这些宫女私底下相互交流几句,想要打听到她这餐胃口如何,再简单不过。 折幼君用匙,喝着从前曾喝过的长生粥,慢悠悠地用了几匙后,稳下了心态 陛下可不是关心后妃吃食的人。就算关心,也绝不是想害自己。 但如果往“害”这方面想 再考虑能改变膳房送餐这点。 就只可能是皇后或太后所为了。 太后与自己无冤无仇,顶多就是不顺眼,所有新晋后妃,她都看不顺眼。 而皇后 自己刚伤了皇后的面子。 上辈子受宠归受宠,却没有发生昨夜之事。 折幼君了悟,置匙举箸,仿若随意地品尝了起来。 实际上,只动了她曾吃过的菜 乳酿鱼c酥黄独c金铃炙c山海兜等。 那种极其眼生,名字都想不起来的菜品,一概不碰。 她知道,无毒是无毒,皇后不会直接下毒。这些菜品就算有问题,也要日久天长才能生效。 但不想吃就是不想吃,真有人问过来,也只有这一个说法 挑食。 敏茹见折幼君正常用膳,笑意生出。 垂着头,用眼角余光一直观察的香巧,就笑不出来了。 上午收到了朝思姐姐的命令后,她就一直提着心。 折宝林初用膳时,香巧心中松了口气。 人既已吃了送来的东西,就不需要她在做什么了,报上去就行了。 可当香巧注意到折宝林非常挑剔 朝思姐姐让她重点留意的要吃的东西,一口没动后,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折宝林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了 香巧愈想愈是胆战心惊,却又没从折幼君的面上看出丝毫异色,雯时迷惘不解。 两刻钟后,折幼君放下了箸,淡淡道: “撤膳。” 香巧和其他宫女上前,收拾桌上的膳菜。 这些剩余膳菜不会直接扔掉,而是会有近身侍候的宫女们分吃了,不是轻贱,而是规矩和福利,比她们用的常规膳菜,好上数筹。 折幼君看着香巧端起自己吃过的盘子,眉梢眼角露出笑意,低声,对身旁站着的敏茹说了两句话。 “她们这些小丫头” 下午。 敏茹与扉出独处时,道:“香巧这丫头有些奇怪。” 扉出紧张了起来,思索问: “手脚不干净吗” 敏茹:“那倒不是,宝林的体己我都看得好好的,她想碰也碰不得。 “今日的午膳,宝林虽正常用了,但是有几道菜没碰过。 “我好心让她们几个小宫女先选,旁人都选新的,只有她一个人选宝林吃过的。 “我觉得奇怪,就多问了两句,结果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一脸害怕。 “昨晚上和今早上,宝林都没怎么用,那时候抢着选,她都记得选好的,中午的膳菜却” 扉出神色凝重: “我知道了,这件事,你跟宝林说了没 敏茹一脸认真道:“当然说了,选菜一事过完,我就跟宝林说了,宝林让我跟你说,说你能把事情处理好的。” 具体跟她说的有所区别。 不是她突发好心,而是小姐让她那么做。 但小姐让她别说出去。 扉出:“我明白了,宝林既然信任我,那我肯定不会让她失望。 “对了,今天中午的膳菜,跟往日有什么不同吗” 敏茹:“确实不一样,宝林没吃的,是些新奇的膳菜。宝林跟我说,那些菜虽然看着很好,但她看了就不喜欢。 “宝林以前在家中时,也有挑嘴的毛病。 “茭首c骛肉c榆钱c秋葵c慈姑那些,都是她不喜欢的,今日的菜里有,她便没吃。” 挑嘴是编的借口。 而说出来的那些菜品,是敏茹仔细一一辨认后,转换顺序来说的。 扉出若有所思。 很明显,香巧,有大问题。 折宝林和敏茹,也没有把全部的情况都告诉她。 她抿唇,没去找折宝林再问细节。 折宝林既然让敏茹来跟她说这些,就是相信她,能用现在的这些信息,解决好这次的事。 既然如此,那她就一定要做好。 扉出站起,“我去安排,晚上就能给宝林一个答案。” 敏茹等到扉出离去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她现在心慌的厉害,经过这一个多时辰折腾,她也瞧出来了,是有人想要害宝林。 宝林先发现了,然后再安排她们去调查。 到底是谁想害宝林呢 敏茹说晚上就能给出答案不知道能不能成。 万一对方是一个惹不起的人物,又该怎么办 是夜。 皇帝去了坤宁殿。 奚重山注意到了皇后的神色不对劲,以为是她还在为昨晚上的事情生气。 他今日批改奏折的时候,意识到了昨晚上做的事情,太伤皇后的面子。 绝非明君所为。 因而今日刚批完奏折,就过来了。 第十五章 应对方法 铜香炉里流出淡香的幽幽,红色的绵被两两分隔。 奚重山神色微沉,“皇后身子不适吗”人都来了还不高兴,该不会是想让他直言道歉吧 白蔚之看着枕边人,垂眸掩饰真心,复杂道: “不是,妾身只是没想到陛下今日会来,还以为,陛下今晚会去新人们或者几个老人那里看看呢。” 她语气软和,奚重山旋即生愧,低声说: “不会再有昨日之事了,朕” “陛下要不要,给新晋妃嫔中几个喜爱的晋升位分” 二人的话音交杂在了一起,皆是一愣。 “陛下觉得妾身的建议如何” 白蔚之最先张口,柔和笑道。 香巧在下午,把折幼君是如何用膳的,传报到了朝思那里。 朝思随即禀报了皇后。 白蔚之听到“一口未动”四字,雯时色变,知道招术失效,必须撇干净关系。 御膳房的厨师给安排好了说辞,并让他停手不要再做了。 同时,为了防备有朝一日,事情闹到陛下眼前一个愿意帮助新人早日晋位的皇后,无疑是最显心地宽广大方,清白无辜的。 无论旁人怎么想,只要陛下信了就好。 奚重山双眸微眯。 他原是想再安抚皇后几句,没想到皇后会突然那么一说,遂思索了一番。 新人中,他目前觉得有趣的,唯有有折幼君一人。 但宠爱太过,便容易恃宠生娇,像越来越会撒娇卖痴c抱怨的燕杏儿一样 到时候肯定就觉得没有趣味了。 “晋位一事暂且不急,等有功或过节的时候再说,皇后有心了,安歇吧。” 奚重山满意道。 皇后比自己想象中的大气很多,毫不粘酸吃醋,确实有国母风范。 白蔚之听奚重山没有直接拒绝,只说延后再议,便知他已意动,微微颔首,心中安慰道: 也好,比因为她的一两句话,人就直接晋位了要好。何况有了今日布下的补丁,便不用怕陛下日后怪罪了。 安福殿 云霭雾气在琉璃瓦上漂浮闪烁,屋檐下春风吹过,翠帘内,明灯高举。 折幼君头发微挽,未饰簪钗,穿着寝衣,坐在窗前的美人榻边,三彩烛台上的烛火摇曳,罗帐上绣着一双金色的翡翠鸟。 罗帏内,扉出侍立在她身旁说话,声音平稳。 下午,扉出称自己精神不振想要休息,把宫内的事交给了敏茹做,谨慎的留意观察了香巧。 香巧一整个下午,只跟一个宫外头的人聊过了几句话,有过比较亲密的接触。而那个人,是个御前的小内监,过来通传陛下今晚去哪个寝宫休息的人乐容。 报出名字的时候,扉出声音语调有了变化,原本微低的声音,颤抖抬高了起来。 她也想过 香巧若是皇帝的人的话,她该不该说这件事。 但稍加犹豫后,做了选择。 折宝林信任她,她便要回馈折宝林的信任。 况且,皇帝若是不想让某一个妃嫔好过,大可以不宠,有种种直白的方法可为,不会如此隐晦。 讲出名字后,扉出的声音恢复了常调道: “奴婢猜测,香巧c乐容是被哪位后妃收买了,收买他们的那位后妃,肯定就是对宝林膳食动手脚的人。” 折幼君笑着听完,对扉出的表现相当满意,说到做到,心细敢为,确实不错。 夸赞了两句后道: “应当就是此人了,今晚送来的晚膳已恢复了常态,御前之人来通传的时间是申时末,送膳的时间戌时初,时间足够,手脚真快啊。” 扉出受了夸赞,却未露出欢颜,咬牙道: “宝林,要不然给香巧寻个错误,送给尚方司吧,这种探子,不该留在安福殿。 “奴婢没有早日发现她不对劲,实属失职。” 折幼君安慰说:“怎么能算你失职呢 “我想她一开始背后就有人,没得到命令前,自然跟那些普通的小宫女一样老实,瞧不出来才正常。 “至于寻错送走,确实是个好法子 “我中午没吃已经是打草惊蛇了,留着她也没用。不过不要体罚,送走前,人身上别带伤。 “说不定哪天,就用得上她了” 扉出:“宝林是不准备把这件事情,告诉陛下了吗 ” 折幼君轻笑:“这种小事,何必大张旗鼓告诉陛下呢,陛下通宵达旦,日理万机。 “针对我的,我自己就能解决。” “宝林心中已有了人选”扉出好奇问。 折幼君笑而不语,没有说出实情。 扉出旋即以为折幼君也暂且拿不准,不再追问,而是分析道: “乐容是御前的人,能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 “对御前的人下手,新入宫的妃嫔没有这个本事,肯定是三位九嫔里的一位。 “奴婢觉得陆充容怀了孕,暂时不能侍寝,应当不会针对宝林。燕充容热爱争宠,李充缓喜欢为皇后争面子,大概率是她们二人中的一人。” 为皇后争面子,说到点子上了,要是胆子再大一些,就能想对了。 折幼君颔首,揉眼困倦道: “你说的对,我会防着她们的,你也辛苦一下午了,先去歇着吧。” 翌日,晨露晶莹初生,残月落去,清风将朝霞吹散。 一夜过去,宫中原本想要看皇后笑话的人,瞬间没有了,皇后依旧得宠。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侍寝一事也是皇后独占鳌头,紧随后头的是折幼君,在后头才是其他人。 燕杏儿虽有陆宿含相劝,但还是做了几次针对折幼君的事,折幼君早有经验,游刃有余,轻松应对,反倒把她气的不轻。 陆宿含原本还担心会闹到陛下前。 结果发现燕杏儿由于是她生事,又丢了颜面,不敢去闹,而折幼君又特别克制,还击完后绝不去诉委屈,竟然一次都没闹到陛下跟前。 心中绝奇的同时,也不再管了。 围观此事的后宫妃嫔,不少人是觉得是折幼君太好说话了,但看她每次都绝不受气的样子,又觉得是哪里不太对劲。 李从菡:“皇后娘娘,臣妾本还以为能看到一出大戏呢,结果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第十六章 着人盯着 白蔚之平静道: “后宫中事,本就不该惊动陛下。” 心里满意折幼君所为。 吃醋争风之事,不闹到陛下面前去,代表膳食一事,大概率也不会闹起来。 李从菡笑语娉婷,“也是,就是看个笑话罢了。 “说起来,安福殿最近放出了一个丫头,说是做事拖延爱出错,送回了尚方司,现在进尚工局当女使,去裁衣了。” 香巧。 白蔚之不露声色道:“嗯。” 李从菡兴致勃勃,“不知道那丫头长得怎么样,臣妾猜测可能是想勾引陛下,被撵出来了。” 白蔚之轻笑:“你倒是爱猜。” 李从菡自嘲:“臣妾不过是以己度人罢了。” “臣妾宫里的采女,可比臣妾更得皇上喜欢。 “特别是那个叫何滟的,名如其人,一双眼睛层波潋滟,跟陛下相处时,眼波流动,眉黛含情。 “臣妾在御花园远远看了就生惭,立马避开了。 “偶尔和她说话时,还发现她有些清高傲气,若不是臣妾性子好,怕会忍不住责罚她呢。” 白蔚之眉头微蹙:“你是一宫主位,她竟不尊重,实在不像话,该罚还是罚吧,陛下不会说什么的。” 李从菡摇头,艳装丽服,却神色哀哀。 “她也好,现在得宠的那些妃嫔也罢,承恩得幸之时,朝云暮雨,尽态极妍。等日后失了圣心,皆不知会如何自处。 “哪有娘娘的福气好,与陛下是夫妻情分,经久不衰。” 白蔚之微愣,旋即安慰说: “宫里现在人多,宠爱被分薄也是常事。等本宫有孕后,会让陛下常来看看你的。” 算是给李从菡了一颗定心丸。 李从菡从袖中取出丝帕擦眸:“谢皇后娘娘记挂。 “不过新人胜旧人已成事实,陛下心不在臣妾这里,臣妾不准备强求。更希望看到陛下一直宠爱娘娘,娘娘日后多诞下几个皇子公主。” 她每日很早都来请安,闻到过药气,也见到过煮着的药,知道白蔚之在服食助孕之药。 白蔚之感动沉吟: “本宫也期盼但是服药了一个月,却没见出实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李从菡:“娘娘莫心急,陛下常来看娘娘,肯定不日就会有好消息的。” 天色渐昏。 御前来传令的内监来报:“皇后娘娘,充缓娘娘,今晚陛下掀的是陈宝林的牌子。” 白蔚之颔首,内监退下。 人一走,李从菡悚然道: “皇后娘娘,这丫头这个月侍寝的次数也有个五六次了,而且她还和折宝林的关系极好” 她心内细算了下,二人的侍寝日子加一起,竟然超过了皇后娘娘 白蔚之:“确实极好,她俩待选时同住一间,结下的情谊。” 李从菡见皇后神色如常,恢复了镇定。 不过是两个关系好的妃嫔而已,就算都很得宠,那又能怎么样呢 威胁不了皇后娘娘的地位的 只要动不了皇后,她的地位也不会改变,不会受人轻贱。 李从菡离开了坤宁殿。 这是她每日的日常,下午闲时就来坤宁殿找皇后说话,一是为了奉承,二是为了解闷。 她宫里的两个采女,何滟傲气,王晴蓁弱不禁风,讲几句话,就一副害怕的模样,很没意思。 李从菡心知,这种没意思的日子,要等皇后有孕生产后,才会改变。 到时候,皇后才会劝陛下常来自己宫里,宫中也将有一个可以亲近的孩子。 至于陆宿含肚子里的这胎 她想亲近,陆宿含也不愿让她亲近啊。 随着车乘上的銮铃响声,李充缓坐着轿辇回向自己宫中。一旁避让请安的宫女,在她走后,起身远望一眼,又扫起了长巷。 黄昏始落,暮色降临,天空悬着半轮明月,林木浓翠,禁苑花开,濛濛的雨丝落在花草上,亦打湿了玉阶。 安福殿下房。 扉出在外头把罗伞放好,进屋,看着正在收拾的敏茹道:“今晚我来给宝林守夜吧。” 敏茹担心道:“昨日也是你呀。” “香巧弄出去了,但幕后之人还没找到呢。”扉出凝重道: “她人被安排进了尚工局,我想起从前宫学里的一个姐妹 ,就在里头,刚才出去就是去找她,让她帮我盯着人。 “宝林有说过,以后可能还用得上香巧。 “回来途中,看到了李充缓的轿辇,跟打扫宫巷的小宫女随口聊了两句,有了新想法,想赶快跟宝林说。” 敏茹怔愣,点头道: “李充缓吗好,那你去吧。 “对了,你让人帮忙,需不需要给好处啊” 扉出:“她们住的那种屋人多眼杂,钱被旁人发现,就是祸不是福了。 “我了解她的心愿,她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个掌典的位子,宝林虽暂时帮不上什么忙,但她知道宝林得宠,有前途,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言罢离去。 扉出进入内室,掀开帘帏一角,绕过屏风。 屏风是皇帝所赐,绘着春花图。 折幼君躺在榻上,双眸未闭,思索再过不久,就是太后的万寿节,才艺选箜篌,礼物准备什么好呢 春花图上的春景活色生香,榻上的美人衣衫轻薄,肌肤如玉,配上殿内燃着的熏香,恍惚间,令人迷醉。 扉出是轻手轻脚进来的,折幼君在想事,因而没有留意到。 直到扉出出声道:“宝林” 她才反应过来,调整姿态坐起问: “嗯,今晚是你守夜吗” 扉出把先前跟敏茹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又道:“燕充容一直大张旗鼓的针对宝林,不见丝毫心虚,奴婢觉得,估计不是她所为。 “而李充缓,几乎日日都去见皇后娘娘,不像是会自作主张之人,奴婢担心,会不会是皇后娘娘” 折幼君双手托腮,神色惊讶。 她原是准备,等皇后日后快要被废时,再把事情揭露出来的。 扉出终究会猜出具体是谁做的,她有过预料,但没扉出如此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特意拜托人去帮忙。 折幼君缓缓道: “皇后娘娘而今甚得陛下心意,此时说出此事,不得圣心,暂时到此为止吧。 “至于你那个朋友” 第十七章 祝寿准备 折幼君:“心愿我知道了,会寻时机帮他的,她的名字是” 上辈子没听过扉出提起过这个朋友。 但也不奇怪那时的掌事的不是扉出,自己最信任的是带入宫的敏卉,亦没发生过这次的事。 扉出一脸欣悦:“多谢宝林,她叫如馨。” 折幼君一怔,竟不是生人。 一个普通的宫女,哪怕当上了尚工局的正八品掌典,也不容易让折幼君记住。 但正六品的司制就不一样了。 尚工局掌管女红,统辖司制c司珍c司彩和司计四司官属。 司制掌衣服裁缝;司珍掌金玉宝货;司彩掌缯锦丝枲之事;司计掌支度衣服c饮食c薪炭。 主管衣服裁缝的司制,与后妃打的交道最多。 折幼君忆起了自己失宠失子后,敏卉出走,扉出成为掌事,六尚二十四司中,对自己近乎都有懈怠轻贱之处,唯有尚工局里的司制局无半分变化。 从前有过不解的事,瞬间得到了解答。 她看着扉出的面庞,琼鼻一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最后只道: “我猜你们俩的关系应当很好。” 扉出笑笑:“多年好友了。 为何当初不告诉自己呢 折幼君怔怔道:“多谢照护,不然我在这宫中,恐怕早就” 扉出听不太懂,但察觉出折幼君情绪不对,以为是想家乡时的好友了,忙道: “宝林正得圣宠,奴婢怎敢称照护二字,只是忠心想帮宝林而已。” 圣宠吗 天天演着,琢磨陛下的心意,累又可笑,但必须坚持。宫里无论怎样起伏,实质上只有两条路,一条往上升,一条往下坠。 只有往上升,才不会让身边人以及自己的家人,陪着她一块下坠。 折幼君:“嗯,我明白你的心的,歇息吧。” 看着扉出把灯挑灭,闭眸入睡。 翌日拂晓时分,红日初升,光熙和悦,阖宫请安。 不知为何,皇后来的迟。 各宫美人都到了后,才姗姗来临。 一入座,白蔚之提起了一事,恰是昨日折幼君想到的 半月后,便是太后的圣寿节。 主要的负责之人自然是皇后,她要思考操心的最多,但妃嫔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肯定是要向太后祝寿c送礼c献艺的。 三位嫔位听完后神情镇定如常,但新入宫的部分佳人,慌张了起来。 她们给家里长辈祝寿过,可给太后祝寿,却还是第一次,要送什么,不好抉择。 白蔚之似是看出了有人不安,道: “表达孝心即可,有陛下在,母后自然什么都不缺。” 折幼君在旁轻轻点头,皇后这话没有下套,是实话实说。 陛下虽与太后有所芥蒂,但对太后还是很大方的。 没必要特意投其所好,送能让喜爱奢靡的太后觉得惊喜的东西,那只会让陛下怀疑后妃的家族贪污,私底下竟有比宫中内库还好的东西。 皇后话音落下,不少人的脸色恢复如常,各自思索了起来。 察觉出太后与皇帝间矛盾的人,不在少数,毕竟陛下一个赵氏女都没有选进宫中。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怠慢此事,落得一个不孝的评价。 燕杏儿看着几个家世差的采女慌张的样子,轻讽一笑。 原想说些什么,但想起这些日子的屡战屡败,讽刺其他人,指不定会引来折幼君参与,自己又说不过她,干脆撇头不语了。 窗纱朦胧透光。 昨夜侍寝的陈明河,留意到了燕充容的样子,迎着光,浅笑着悄悄告诉了折幼君,唇上的胭脂艳若桃李。 “幼君,燕充容可算是长记性了。” 折幼君欣然声低道:“希望能长得久一点吧,明河你准备好送什么祝寿了吗” “就按皇后娘娘说的,表表孝心吧。”陈明河轻松道: “我入宫的时候,带了一个寿山石做的持杖坐卧鹿寿星,做工不错,还是前朝的老物件,刚好能用得上,幼君你呢” 折幼君听到了熟悉的物件,调皮道: “我先卖个关子,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她上辈子送了个青玉寿星立象山子,无功无过不出错。但经过了昨晚和扉出的交流,她准备趁着此事,帮如馨一把。 陈明河一脸好奇,又劝 了两句道: “要是很新奇,千万要小心些,不要被人揪了错处。” 折幼君:“我知道,不算什么新奇玩意,只不过是要多花些功夫。” 陈明河:“多花些功夫吗,有道理,只送摆件也太随意了那你说,我要不要也多抄一份佛经” “抄吧,孝心孝心,心意要到。” 折幼君认同道。 皇后来迟,是因为这次给太后祝寿的事情,原是按宫中常例准备的,但今日一早,她在陛下身边安排的人,传递来了一个消息 陛下有心借着这次太后生辰,和太后和好。 这让她倏然一惊,对下吩咐了一番,比之往例要添上三筹,再匆匆通知后妃们要准备起来了。 后妃们具体怎么做,送什么东西,白蔚之没心思关注,就算闹出了事情来,也不会怪到她头上。 但宴会举办的不利,必然会降低他在陛下和太后心中的印象。 事情来得突然,白蔚之早早说了跪安,但让宫人特意把李从菡留了下来,温和可亲道: “这次的事,你也参与进来帮本宫吧。 “陆充容有孕,燕充容做事毛躁,她们充容的位置虽然比你高一点,但唯有你,才能帮的上本宫。” 李从菡欣喜万分: “谢皇后娘娘夸赞,臣妾一定尽力帮助娘娘。” 白蔚之:“嗯,这次办得好,我便跟陛下提起你的功劳,到时候你的位分便能在往上提,日后新人晋位,你也不会被压过去。” 白蔚之这么做,是因为担心她有孕后,太后与陛下的关系已然缓和,宫中又无妃位,陛下会把协理六宫之权交到太后手上。 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若太后不想归权,她又该如何呢 必须有一个人,能在她怀孕时接手协理六宫之权,而且还会及时的归还。 这个人选,唯有李从菡。 第十八章 出奇助人 折幼君走出坤宁殿。 原想即刻回宫,安排帮助如馨一事,却被陈明河劝道: “幼君,别总呆在自己殿中了,随我去宫后苑赏春吧。 “宫里有几个侍寝次数超过一次的御女c采女,都是在那里和陛下遇见的呢。” 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轻柔,面上含羞。 折幼君本想说依着陛下的习惯,昨日歇在了报琼殿,今日就算遇到且意动,也不会再到报琼殿去的。 但旋即意识到 这样说是揣测圣意,坤宁殿外人来人往,不适合说出口,便含蓄笑道: “哪里有总待在安福殿里呢,不是也常常来你宫中走动吗” 陈明河:“那也是一直闷着呀,走吧,我记得待选的时候你就没去宫后苑看过,入宫后又一直没去过。”说着手拉了上来。 折幼君自知躲不过了,含笑答应。 宫后苑。 暖阳照耀,游丝绕树,娇莺啼花,繁花如锦,桃花樱花漫天飞舞,初开的杜鹃花红艳娇艳c明亮馥丽,海棠花富艳秾丽c粉瓣含醉。 陈明河所希翼的遇到陛下没有成功。 苑中,只有一蝉鬓美人正闲情赏花,蕙风兰思,两眸清炯,满是情思。 “何采女” 陈明河轻轻道。 站在花丛中里的何滟看了过来,发现折幼君与陈明河,利落上前请安。 “参见折宝林,陈宝林。” 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主动开口说话了。 陈明河点头不语,折幼君来了兴致,这个时期的何滟看上去很健康,柳腰花态c鲜眉亮眼。 “有礼了,何采女喜欢宫后苑的什么花” 何滟语气平淡,“没有偏好,都觉得好看。” 她原以为说了这句话会冷场,却看到折幼君依旧兴致勃勃道: “也是,春风暖时,来来这里看看挺不错的,何采女是常来吗” 何滟不清楚折幼君的态度,为何不在把控中,又见她没有恶意,只好答道: “这几日,确实是日日都来。” 有在关心每日谁侍寝的陈明河挑眉,想起何滟四日前的侍寝,就是在这里遇到了陛下,听懂深意,微妙道: “没想到兰薰殿离宫后苑近,还有这个好处啊。” 兰薰殿就是李从菡是主位的宫殿,何滟住在其中,王晴蓁亦是。 想到王晴蓁,折幼君插口道: “兰薰殿还有一个王采女吧,你们关系如何,她是不喜欢赏花吗” 何滟语气逐渐不善: “折宝林好奇的事情可真多,问了我好几个问题了。” 陈明河蹙眉,“你应该依照位份,叫自己妹妹才对。” “哦,那样自称不太习惯,你们比我要小啊。”何滟神情恬然无畏,她今年十九,在入宫的这批人里年岁算大。 陈明河诧异,一时语塞,看向折幼君寻求建议。 折幼君对于何滟的话,没有惊讶,体贴道:“原来如此 “我的好奇心确实重,何采女不介意的话,麻烦再替我解惑那几句吧。” 见折幼君没有面露不悦,又特意换了自称,何滟迟疑了下,给出了真实的答复: “我和王晴蓁关系不好,她爱做幽怨姿态,陛下喜不喜爱不说,但我不喜欢。” 爱做幽怨姿态吗这个形容着实精准,折幼君忍俊不禁道:“明白了,那我和陈宝林先走了,你继续在这赏花吧。” 陈明河生出纠结之色。 在这跟一个不会说话的人聊天,赌一个陛下可能会来的机会,好像确实不值得。 万一生气吵起来,被陛下看见,岂不是破坏了形象 于是乖乖挪步。 离远了宫后苑,陈明河吐槽道: “幼君,若她没有骗人,那李充缓还真是好性子,宫里的两个人,一个不会说话,一个是个怨女,不知道她是怎么受得了的。” “应当是不管不在意吧。” 陈明河轻叹,“欸不知道皇后娘娘特意留下李充缓,是为了什么” 心中有正确答案的折幼君解惑道: “与皇后娘娘今日宣布的事情有关。 “太后圣寿要准备的事很多,皇后娘娘忙不过来,便选了她帮忙。” “那岂不是把后宫之权分了一部分给”陈明河流露出了羡慕,又道:“ 不过太后生辰过完,是要收回来吧的。” 折幼君没说出“不会”二字。 有些东西说了是猜的准,有些东西说了就是神鬼之术了,只道: “这自然全看皇后娘娘的心意了。” 安福殿。 回宫后,折君没有休息。 她问扉出道:“如馨会不会缂丝技法” 缂丝的织法,与一般锦的织法法不同,纺出来的织品层次感强,逼真精湛,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在她的记忆里,如馨能得到司制的位置,便是因为她极擅长这种织法,且有比其他人高超之处。 具体如何,折幼君不擅长女红,倒不完全清楚。 扉出懵然道:“她确实会”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折幼君让敏茹取出纸笔,开始绘画。 今年的太后生辰,尚寝局的司苑局,适时养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东西二乔牡丹,同一朵花上紫红和粉白两色同在,甚为奇特。 恰好太后甚喜牡丹,对此赞赏不已。 折幼君所绘的正是二乔牡丹。 她的画技只能说是不错,不能称得上绝妙,但这张画并不是关键。 画完牡丹后,折幼君让敏茹帮忙,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幅画卷,整去掉包首收起,唤扉出进来道: “你去跟你的姐妹如馨说,太后生辰时,刚好牡丹花开,太后最喜牡丹花,我这里有一幅还算不错的麻姑献寿图,恰好缺装裱用的书画包首,她在尚方局,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接着让扉出记住画卷的尺寸,还有把自己画的这幅图拿过去。 扉出一边愣神一边照做。 画卷没有保护是没法装进匣里,带进宫中的。 折幼君这是找借口给如馨机会。 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纺织绣法再出色,亲手做一幅图,或什么精妙的织物也不现实。 唯有包在画卷背面开头部分的包首,有时间做完。 何为有恩必报,她今日算见识到了。 第十九章 风波兴起 司制局。 掌典若彤嬷嬷年方四十,走进了织屋。 织机的声响没有停下,但纺织的宫廷绣娘皆把视线投了过来。 若彤嬷嬷轻轻颔首,对手下的数个绣娘道: “皇后娘娘下了命令,太后娘娘的生辰需要大办。 “尚仪局那边时间最紧,我们这倒还好,原先准备的进献太后的锦袍不变,要献上的绸缎多添上三成就行,但需赶快挑选出来熏熨整理。 “这事就由冬儿c元霜你们两个负责,其余的人就和往常一样。” “是。” 二人齐齐应道。 如馨坐在织机前,神情微漾,边纺边问: “光是往常绸缎的话,会不会不出众我先前提议的” 若彤嬷嬷摇头,“半个月的时间能多做什么 “整个尚方司,不是你我做主,而是尚方做主,安排分配的任务都是布置好的,你特意来些别出心裁的,让旁人怎么看呢” 如馨闻听此话,神色一黯,低头不语。 旁边的宫女对于此幕,有幸灾乐祸者,有不以为意者,还有的还觉得若彤嬷嬷偏袒如馨。 她们要是问这种问题,指不定就要挨罚了。 新进来的香巧则根本没关注此事,手脚慌张中。 分给她的活虽简单,但对她来说压力很大,昨日就没及时完成,被若彤嬷嬷训斥了。 朝思把香巧安排进来前,就跟她说过了千万不要被人捉住错处,不然再帮,定会被人看出端倪来。 到时,只能暂时不管他,让她受一番大苦头。 下午。 扉出来找如馨时,如馨已把定量的任务早早完成了,一脸无聊,坐在尚宫局园中的偏僻一隅,看着御沟之水漂荡而出,游向宫外。 这个地方,是她爱常来的,唯有扉出知道,昨日二人见面,便是在此地。 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扉出,如馨脸上生出笑意道: “阿出,是来问香巧的吗 “我今日留意了,手笨的很,不知道是怎么分进来的。 “按常理来说,以她的能力,又是犯了错被撵出的,应当去当浣洗宫女才对。” 扉出:“所以才说不对劲呢,让你帮忙看着。 “对了,阿馨,告诉你件好事,你的愿望宝林答应了下来 “半个月后的太后生辰你知道吧” “知道,司里今日还在忙这事呢。” 如馨没想到进展如此之快,又惊又喜道。 扉出便把折幼君的话全盘转述了出来,将画递给了如馨。 如馨垂眸,扉出不解。 接着就见到如馨仰面,欣喜而泣,泪满香腮,呜咽道: “你昨日说折宝林很好,我其实是半信半疑的。答应下来,更来是为了帮你罢了,没想到 “既然折宝林信我,那我定不会让她失望。 “进司制局这几年来,一开始是开心,但后头有时看着流出宫外的水,就想着,要不然跳下去随着水一块流出去算了” 扉出连忙出言安慰。 须臾,如馨转涕为笑,道: “放心,有了这个机会,再不会那么想了,我去忙了。” 二人分别,如馨却没有直接回纺屋。 折宝林给太后的祝寿之礼,既然是惊喜,那自然要先瞒住。 缂丝许愿用到织机,织机只在纺屋之中,旁人看到,一定会问。 犹豫再三,如馨去往了若彤嬷嬷住的宫室。 什么人对她好,什么人对她不好,她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若彤嬷嬷不让她出风头,更多是因为担心她因把握不好机会,损伤自身,有违上令。 一次风头过后,后继无力,还会惹人妒恨。 但这次的机会来自一个宠妃。 只要稍微换一下说辞,改成已经应下,不得不为,若彤嬷嬷一定会答应的。 鼓起勇气后,如馨叩响了屋门。 兴庆殿。 御制的香炉中缭绕不绝的香雾飘出。 奚重山正在批改奏折。 倏然,贴身内监嘉石走近,奉茶且小心翼翼地说道: “陛下,奴才方才听下面人说,皇后早上忽然吩咐六尚二十四司,对关于太后的生辰筹办,不能照搬往常,而是应该精心来办。” 话说 到这,便不再说下去了。 再说下去,就显得有言下之意了 陛下昨日没去皇后娘娘宫中,皇后娘娘忽然改变原来的安排,没跟陛下商量,是不是有那么些 嘉石虽然没说下去,但是奚重山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他微微色变,神色当中多了些冷峻,沉声道: “朕知道了。” 奚重山没有把怒火直接表现出来,喜怒不形于色,是他太子时期就已经烂熟于心的。 奇怪,皇后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太后的寿宴。 虽说他昨日也想过,甚至还说了出口,要不要主动和太后和好,但是 等等,他昨日想过的事,今日皇后就做了 奚重山看向嘉石,问道: “太后昨夜和今早,是否有叫皇后过去说话” 嘉石一脸紧张,但还是说了出来。 “并未,太后也没有让下人去过坤宁殿。 “所以奴才才觉得奇怪,这突然一改,是为了什么 “奴才是忠心于陛下的 “最近一段时间,兴庆殿里头也没进新人,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奴才也没个头绪啊。 “但奴才知道奴才肯定没把下面的人管好,还请陛下降罪” 嘉石跪了下来请罪。 他一听到消息,就赶紧来报了。 他要是不来报,陛下从旁人耳朵里听了,到时候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 虽然陛下昨日说话的时候,周围有不少的宫人,但一个管善不严的罪,他已经是逃脱不了了。 再来一个知情不报 说不定小命也要丢 奚重山静静看着跪下请罪的嘉石,没有说话。 皇后在他身边安插人手,打听他的心意,只要小心,是不易被他发现的。 但是昨日是他第一次吐露想和太后和好的心声。 接着就发生了今日的事。 着实可笑。 “你觉得朕该怎么做”奚重山淡漠道。 嘉石咬牙,“昨日陛下是在去往陈宝林宫中前,在殿口说了这件事儿,当时在场的所有宫女内监,都有可能是泄露此事的人” 第二十章 暂且不动 奚重山:“继续说。” 嘉石额角上都是汗,惊惧道:“按照宫规,当时的所有下人,包括奴才在内,都该处以绞刑。” 奚重山一笑:“你倒是对自己下得去手。” 嘉石听到笑声,知道小命保住了,心中松气,面上依旧颤颤巍巍道: “陛下若是想从中找出真正泄露消息的人,给奴才点时间,奴才也能找出来。 “说说,朕听听。” 奚重山批起了奏折,语气变为轻松。 但实际上,他已经彻底失望,甚至动了废后的想法。 只不过顾虑废后,要选一个新的皇后。 太后会想选赵氏女,而前朝也将再次兴奋起来,不利于前朝后宫稳定,才压下了心中的念头。 嘉石:“当时除了御前的人在外,还有尚寝局的内监,负责呈牌子。 “今日不让他们来,只说陛下已选好要去的宫殿再然后,陛下在殿口随便说点什么,看能不能传进皇后娘娘的耳朵里。 “若是不能,就证明是尚寝局出了问题,若是又传过去了,那就是兴庆殿里头的问题,奴才来安排搜房。” 奚重山:“搜房动静大,太后生辰过完再搜。”意思便是同意了。 嘉石甚喜,激动道: “这十几天,奴才会紧盯着底下人的,有什么不对的就立马查。” 奚重山颔首,还算满意道:“起来吧。” 皇后若明着来问他,他反倒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利用下人传递信息c揣测他,便无法接受了。 这次是有关太后下次呢,又会是什么 有朝一日,会不会把他的想法,传递到宫外告诉家族 嘉石从地上爬起,轻拍衣上的灰尘。 恭谨小心问: “陛下今晚准备去哪个殿奴才这就派人通知尚寝局。” 奚重山:“安福殿吧。” 折幼君比起旁人,更有趣也更顺心意些。 嘉石把“安福殿”三字,放心里牢牢的记下了,又整理好仪容,让自己不显狼狈,才往殿外走去。 皇后娘娘在陛下心里的印象,是回不到从前了,而这位主,能在陛下怒过后,第一个念起,目前来看,前途是极光明的,值得小心对待。 不过陛下对皇后还是有情义在,都没有直接大发雷霆 嘉石心里的念头,奚重山不得而知,他已下定了决心 与太后和解一事,不必主动了。 有皇后在,就由她在里头起润滑作用吧。她虽然口中为难,但实际上,不是做的很得心应手吗 兴庆殿外。 嘉石的吩咐完后,守门的内监们即刻应下。 能在御前工作的都是机灵人,他们虽面上不显,但皆已察觉出了什么,只是想法不一。 替皇后做事c着想的乐容想的是 折宝林太得宠了。 陛下很少改变行事,但为了折宝林,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说去皇后娘娘那却没去。 第二次便是还青天白日,陛下处理着政事时,突然想到了折宝林,不等尚寝局送牌,就要早早的安排定下。 虽说作为皇帝,想怎么干就能怎么干。 但这对于皇后娘娘来说,这 乐容忍不住揽活道:“嘉石公公,此事也应当通知各宫吧,要不然我现在去” 嘉石斥责:“不会看时辰吗这个时候去通传,各宫娘娘会怎么想自然还是按原来的时辰来。” 说完这句,眼中闪过疑虑。 他仿若随意地看了乐融两眼,冷哼一声,转头踏入了殿内。 说着要查可疑的人,人就冒出来了,还真是巧了。甭管是蠢还是真有问题,先把名给记心上吧。 乐容羞惭低头,暗中腹诽 事是不说,各宫就不知道吗光通过尚寝局,就能传遍各宫 周围有内监轻声嘲道: “乐容,你这不仅是献殷勤献错了地,还差点做错了事啊,说话做事要小心谨慎些,嘉石公公这次是没有计较。” 乐容喏喏:“是。”心中不以为意。 若彤嬷嬷身为掌典,是独住一屋。 如馨进来后,见到若彤嬷嬷在绫上绣佛像,针脚排列整齐,绣面均匀密实,佛像面如满月,神态慈祥。 若彤嬷嬷看向了她。 “你倒是很少私下 来找我,什么事儿,说吧。” 如馨说明情况,声音中充满着希翼渴望。 若彤嬷嬷原是不以为意,直至听到折宝林拜托要绣的是牡丹后,神色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牡丹确实是赵太后所喜爱的。 当年先皇还宠爱赵太后时,常往她宫中送牡丹,各式各样,美不胜收。 那时候,若彤年岁尚轻,也曾听同寝宫女说过羡慕之语同为良家子,共入深宫里,椒房承圣宠,宫娥不见春。 但赵太后失宠后,司苑局便再也没有主动去送过牡丹了。 折宝林一个新入宫的妃子,殿内又没有宫中老人,怎会知道这个呢 欸,没什么好想的 左不过是为了争宠废的心思。 若彤嬷嬷放下手中的绣线,劝道: “你帮宠妃做事,看上去是个好前程,但会让宫里其他的娘娘不高兴。 “帮皇后绣此物,我不会劝你。 “但是帮折宝林,我还是要提点你一句,要好好想清楚啊。” 如馨流泪道:“无论结果如何,我绝不会怨嬷嬷的,我知道嬷嬷对我的好。 “但是我真的想纺由我来主导的东西” 若彤嬷嬷:“我明白你的心气,我手下你最才思敏捷c心灵手巧,所以不愿见到你错了道。” 如馨垂头不语。 “好,既然你下定了决心” 若彤嬷嬷百感交集说: “就去做吧。 “她们要是问,就跟她们说,这东西是我让纺的,给我做的佛图当包首用的。 “她们会以为你在讨好我,说出去也不会引来上头询问,去吧丫头。” 如馨展颜而笑。 傍晚,昏黄的天空上如眉的新月挂起,淡烟弥漫,清风吹拂,略带凉意,玉阶上的落花随风飞舞。 折幼君对于今晚侍寝不以为意,不知道与往日的不同之处。 扉出倒是留意了,今日通知侍寝一事的内监,不是乐荣,而是一个生面孔,态度带些殷勤。 第二十一章 工具而已 内监走后,扉出旋即把心中的话说出了口。 敏茹听完后,边点头边迟疑说: “或许乐荣是病了不过方才那个内监,态度确实殷勤。” 折幼君听着她们的话,若有所思道: “过两日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临近太后生辰,御前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风波。” 最起码,她记忆中没有。 夜深,奚重山至。 下人要通传时,他阻止了,独自踏入了安福殿。桌案前,美人榻上,藕荷色纱缀单袍的少女容颜姣好,轻盈柔媚,手中拿着一本书,低头认真看着。 “看的什么书” 折幼君感到手被包裹住的时候,才意识到了陛下已来,心中微惊,不过笑的却很欢喜,欣悦道: “闲书罢了,给陛下请安。” 说着便要起来请安,却被按住,抽走了手中的书。 奚重山:“礼不必行了续湘山野录,之前朕来这时候,从没听你说过有看书的喜好。” 折幼君:“妾身看书只是为了消遣时光,称不上喜好。” 奚重山摸了摸她头上微凉的玉簪,玩味道: “是在抱怨朕不常来吗,那朕明日也来见你,觉得如何” 折幼君心中一顿,撒娇说: “妾身可没那么说,陛下使坏。” 奚重山语气变冷,“不想见朕吗” 今日怎么了,忽然发神经。 折幼君提起了心房,眸中含情,一脸单纯,仿若直言道:“当然想见,但是妾身知道陛下是大家的,独占陛下的话,就要被骂了。” “有人说你坏话了吗”奚重山好奇问。 “没有。”折幼君直接说瞎话,忽视燕充容的存在,道:“后宫姐妹都很好,陛下不必为此操心。” 奚重山不露声色,手从她头上的玉簪,模向了莹白的面颊:“好,皇后最近有没有跟你们说太后生辰的事情” 话像是随口一提,但折幼君察觉出了强烈的违和感。 有什么事,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 陛下现在的这个状态,她很熟息,是心中有着一股怒火,没有发出来。 而这股怒火,不是她惹出来的。 不然就不会来见她。 提起了皇后,莫不是与皇后有关 但是前世这段时间,帝后二人没有发生过嫌隙啊。 折幼君乖顺道: “是今日说的呢,让嫔妾们好好准备太后生辰的贺礼。” 今日 奚重山摸着折幼君凝脂面庞的力道倏然加大,留下了一抹红意,与颊上含羞的粉意混在一起,倒不醒目。他又摩挲了两下道: “贺礼,嗯,确实该好好准备。 “幼君若是能送上,让太后夸奖的礼物,朕到时候就升你的位分,你觉得如何” 折幼君背后一凉,该不会是 不对,扉出做事小心,何况找如馨帮忙一事,就算被陛下知道,也不会让他生气,逐镇定道: “好啊,陛下可要说话算数哦。” 折幼君笑语盈盈,心中明悟 一定是皇后那里出了问题 不然这个时期的陛下不会以玩笑的口吻说出升位份的事。 而是会和皇后商量后,由皇后来说。 膳食一事,她没有说给陛下知道,皇后那也不可能自爆,十足是有其他事情发生了。 帝后二人间的关系 只要白皇后开始自乱阵脚,陛下的疑心便会越来越多,逐步走向废后的局面。 香灯映照。 灯下巧笑的美人,清稚单纯,比起逐渐看不透c离心的皇后,合心意甚多。 奚重山亦不知道他的心意,在折幼君眼中几近透明,只觉得折幼君一口应下的模样,既自信,又可怜可爱。 礼物只要不出错,太后就不会说不满意,晋位不晋位,实际上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奚重山拥人入怀,夸赞道: “能言乖巧,朕明日还来看你。” 话语斩钉截铁,不给折幼君拒绝的余地,便把人带入了红衾软枕之间。 他给皇后颜面,顾虑皇后,不是为了让皇后以讨取圣心为由胡乱作为的,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当下喜爱的人开心些。 传递消息的内监,嘉石暂未找到。 彼时彼刻,一个 宠妃,便就是唯一能够让皇后体会到不悦的人了。 翌日夜,雨点滳沥,晚风急猛。 奚重山说到做到,再次来到安福殿之时。 折幼君笑脸相迎,心情难言。 陛下是昨日下午,决定要来安福殿,还特意让尚寝局不要来人的事,已经被各宫知晓了。 事情并非她主动打探,而是燕充容阴阳怪气说的。 再加上今日之事,引人侧目是避免不了。 可这并非是宠爱,更多的是利用 折幼君虽然早就知道陛下不是好人,但是清楚认清自己被当做利用的工具,还是忍不住生气。 只能劝自己要往好处想。 反正这辈子,她是绝不会迷失在这宠爱之中了,更快的走到高位,勉强也能算好事。 云锦殿。 下着的凉凉春雨,不能熄灭燕杏儿心中躁动,她在听到通传后,便上轿辇赶了过来,彻底乱了阵脚。 进来时,她妆发不齐,手脚冰冷,怔怔道 “宿含,陛下就那么喜欢她吗,竟然屡次为她坏了规矩” 陆宿含惊愕,拉住她的手。 “怎么这样来了,手那么凉,唱月,快去煮姜茶。 “杏儿,喝完姜茶再说。” 燕杏儿双眼没有光彩地点了两下头。 待她喝上姜茶时,陆宿含已和她带来的丫头聊完,了解了情形,坐在她身旁,劝慰道: “陛下没有坏规矩。 “宫规上未有妃嫔不能连侍寝两次,未有不可以直接去妃嫔宫中,陛下只是改了习惯而已。 “你今日又与她发生了矛盾她现在正得宠,我不是叫你不要那么做吗。 “万一她一时恼了,直接跟陛下撒娇卖痴,让陛下把你幽禁,到时候我该怎么帮你呢” 燕杏儿放下姜茶。 “我知道,但是我就是忍不住。你说陛下会不会像先皇一样” “像先皇一样,什么意思” 陆宿含不解。 燕杏儿:“像先皇一样,独宠一人,冷落其他所有妃嫔。等换人宠爱时,自是选新入宫的娇娥,同批的人,全都只能无宠终老。” 第二十二章 受到惊吓 陆宿含眸中充满不解道: “先皇是先帝,陛下是陛下,岂可一概而论” “可你我都知道,陛下有多崇敬先皇,难免不会生效仿之意。”燕充容低沉失落道。 陆宿含摇头,不以为意。 “有皇后和太后在呢,真要有那一日,犯不着我们操心,她们就会出手。” 燕充容听出了她的不在乎,妒意愈甚,双眸通红,带着一股冷冽,乱发脾气道:“你自然不会急,你肚子里有保障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等着” 手中的茶盛扔到了地上。 嚓 茶水溅射,浸湿了地面的一隅,茶盏落地的声音轻脆而响亮,碎屑飞散,帘外候着的几个宫女连忙冲了进来。 宫女开始收拾,唱月惊道: “燕充容,有话好好说,我们家娘娘可经不起你这样闹啊。” 陆宿含受惊,脸色发白,胸膛起伏,捂住小腹,痛苦道: “我感觉有些不太舒服,你们去叫太医过来。” 燕充容一下子慌了,色变,阻止哀求道:“宿含,不要,会惊动皇后和陛下的。” 唱月不满,“燕娘娘,难不成你是要看着我们娘娘小产吗” 陆宿含忍着不适,尽力柔言细语道: “杏儿,你先走吧,我不会说是你吓的,钟太医若是诊断出了是受惊,只要没有大碍,我都会让他不要报上去的。 “但你最近情绪不稳定,不要再来我宫里了,也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这样只会损害我们俩之间的情谊。” 此时已经有殿内宫女跑出去叫太医了,整个云锦殿嘈杂了起来。 燕杏儿看着陆宿含没有血色的脸,越看越惶恐,不敢再多说什么,仓皇辞去。 唱月心疼的看着陆宿含,手足无措,不甘心道: “我先扶娘娘到床榻上休息吧 “娘娘真的准备不告诉皇后与陛下实情吗这可是娘娘的孩子啊。 陆宿含虚弱小声,只对唱月一人道: “应当没有大碍,先等太医来吧。 “消息只是暂时封锁,过几日你再让几个嘴风不紧的丫头知道,通过她们的嘴传出去。” “没必要由我来说,这只会让她恨我,指不定哪天就会直接来害我和孩子。 “我知道她不聪明,却没想到她如此愚蠢,早知道当初就该” 钟太医匆匆赶来。 诊断完后,便说道:“这是受惊之症,颇为严重,需要好好调养,胎气才能稳固下来。 接着疑惑问: “请问充容,到底是被什么给吓到了” 陆宿含低眸道:“本宫的手突然没了力气,不小心打碎了茶盏,被声音给吓到了。 “需要调养吗,那就劳烦钟太医了。” 钟太医眉头深锁,凝重老成道:“娘娘刚有孕,身体有时无力倒属正常,但出了今日之事,证明下人服侍的不够用心。 “为了以防万一,臣会禀报上去,让皇后与陛下给娘娘多添置些下人。” 殿中众下人心中委屈,低头不语。 知道娘娘心中主意的唱月,神色最为自然。 陆宿含应下,又道: “现在是夜里,不必立刻上报影响皇后娘娘与陛下休息,钟太医先开药吧。” 钟太医:“是。” 待钟太医去开药时,陆宿含道:“上头若是扣你们的月钱,就由我来补。总之,都给我管好嘴巴。” 翌日,钟太医一上报,陆宿含受到惊吓,差点流产的事情,便沸沸扬扬传遍了。 事发突然,尚方司即刻就添置了下人过去,皇后则下令扣除云锦殿下人三个月的月钱,陛下当天,也特意去陪了陆宿含了。 燕杏儿从早上起就一直战战兢兢。 见事情一直都没有牵扯到她身上,便明白陆宿含真的是说到做到了,感动之余又更加自惭。 有心想要去探望,但又顾虑陆宿含当时说的话,终是没去。 报琼殿。 红木雕云纹的木桌边,折幼君和陈明河正边看闲书边聊天。 听到陛下去探望陆宿含,折幼君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能强行忽略被当做工具的事 但是侍寝是会劳心劳神加劳体的啊 陈明河:“我正想问幼君,我们今日要不要去看望陆充容呢,没想到陛下就过去了,那我们也不方便去 了。 “不知道燕杏儿人在不在云锦殿里头,她今天不太对劲。” 折幼君好奇问:“怎么不对劲了” 陈明河鼓起双颊,“昨晚陛下连续留宿在你宫中哎,连我知道后都有一些泛酸。我还以为她这个醋罐子今天还会针对你呢,没想到竟然一句话都不说。” 折幼君被逗笑了,“明河你还真是有话就直说啊,这么一说,她确实不太对劲。” 旋即神情一凝。 陆宿含受惊差点流产之事,比之前世,时间是提前了约一月有余。 燕充容的性子在得知她连续得宠后,是必然不会轻轻放过的,除非她已经生过气发泄过了。 究竟是谁倒了这个霉呢 折幼君想起前世陆宿含差点流产后,与燕杏儿的渐行渐远,分道扬镳,瞬间顿悟,复杂道: “明日上午带上礼物,我们俩一块去看看陆充容吧,毕竟事关皇嗣,一次也不去看不太好。” 陈明河:“好啊,反正也没事可做。” 坤宁殿。 汤药的气味明晰浓郁,皇后喝完送上来的汤药,看着一旁的朝思,不安道: “你说,乐容昨日没来,到底是怎么了” 朝思竭力安慰道:“皇后娘娘安心,不必挂念他,就算他是犯了什么错处,错也肯定与娘娘无关。” 白蔚之黯然苦涩道: “上午让人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出是什么情况。 “刚才来通传的生面孔,甚至连赏钱都不肯收,这让本宫怎么安心呢” “陛下宠爱折宝林,她恃宠生娇,把话说出了口,陛下没凭没据直接信了,也未可知。” 朝思:“不会的皇后娘娘,折宝林就算要告状,肯定第一个是告燕充容的状,她都无事呢 “娘娘还是别想这些了,休息一会吧,太医不是说了,想的太多不利于有孕吗” “有理,不过还不到休息的时候,把太后生辰的章程再理一遍吧。” 第二十三章 拉拢示好 晨早,宫漏声响。 给皇后请完安,折幼君和陈明河带着礼来到了云锦殿,云锦殿的墙头有朵朵粉色的花苞初绽,翠蔓映红花,清馥芳香袭人。 陈明河怔怔看着,倏然举手指道: “这是什么花我想在报琼殿的墙头养。” 一旁随侍的小宫女含笑道: “是蔷薇花,陈宝林想要养的话,可以拜托司苑局的花匠帮忙,开时可连春接夏,陆充容可喜欢了。” 折幼君实心实意的建议道: “这花还会结篱缀屏,你若喜欢,在报琼殿弄些竹篱来扶持着,只要肯下功夫,蔷薇花织出的篱笆墙绝对很漂亮。” “好,回去我就叫下人去弄,有事干了哎。幼君你那么了解,是从前养过吗”陈明河好奇问。 “没有” 从前我有看过你养。 “只是从前家中人养过。” 折幼君愣了愣神,半真半假道。 陈明河信以为真,鲜妍一笑点头。 二人进殿,礼物交由了下人,皆是不会出错的送子摆件。 对于她们的来访,陆宿含选择了见。 里头除了陆宿含躺床榻上休憩外,还有一女,窄罗衫子薄罗裙,腰肢纤细,眉目含春,风情自见,乃花巧烟御女,此次入宫的两位御女中的一位。 只不过方望央分在了燕充容宫里,而她被分入了陆充容宫中。 陆宿含原本对她冷冷淡淡,但经昨日一事后,对燕杏儿彻底失望,有了培养新人之意。 今早便把来问安的花巧烟留了下来。 还没说出本意,便听下人来报陈宝林和折宝林一块过来看她了,陆宿含没有犹豫,颔首答应。 这二人前程远大,就算暂无投靠之意,也可以逐步交好。 陆宿含深知,她的容貌不得陛下喜爱,就算有子,母以子贵,也很难给儿子弄一个好前程。 身边有一个宠妃交好,是极有必要的。 待折幼君和陈明河请了安,花巧烟对她们请安后,陆宿含柔柔笑道: “快坐下来吧,你们能来看本宫,本宫很高兴。 “皇后娘娘体恤不让请安,对身子有益。但是没人说话本宫也很无聊,你们若是能常来看本宫,本宫会更高兴的。” 话中的拉拢之意十分明显,对陈明河来说猝不及防,因而无措地看向了折幼君。 折幼君倒没有惊讶。 陆宿含在和燕充容关系变淡后,的确变得非常爱交朋友起来了。 但她交朋友,可不是真当朋友。 遇到难处时,别人助她,欣然接受,要她助别人,就是千难万难了。 折幼君轻笑道: “陆充容欢迎我们常来,我们很乐意答应,也望陆充容的这胎能平稳的生下来,成为宫中的第一个皇嗣。” 陆宿含见折幼君只说乐意答应,没有直接应下来,有些失望。但也知道拉拢的突然,她要考虑,可以理解。 对于陈明河第一时间望着折幼君的动作,看了个明白 二人虽然位分一样,但是由折幼君来主导。 也是,折幼君更加得宠。 花巧烟:“娘娘没人说话,觉得闷的话,我愿意日日都来陪娘娘解闷。” 陆宿含满意道: “你有这份心,本宫很开心,过段时日的太后生辰,你准备了什么礼,若有不妥,本宫可以在添置些帮你。”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略有些虚。 若论家世,她的家世与御女差不多。 手上这几年虽攒下了些积蓄,但算不上富贵。 虽然因为有孕得了不少赏赐,可皇后这次罚了三个月的月钱,对她来说还是颇为肉痛的。 念到此,陆宿含又添了一句道: “本宫在宫中呆的久,对太后的忌讳,还是略知一二的。” 花巧烟闻之,兴奋配合道: “娘娘说说吧。 “我准备的礼物是一支舞,加上一个伽南香木嵌金珠寿字手镯,不知道里头有没有犯忌讳的地方。” 对于陆宿含递出的橄榄枝,花巧烟可没有什么考量c纠结的心思,立马就接了。 陛下这段时日,除了初次宠幸了她一次后,就再也没有想起过她了。 陆充容有孕,暂且不能侍寝,陛下过来陪她只不过是纯粹的闲聊 自己和她 同住一宫,如果能让陆充容看重帮助的话,那么陛下一定会再想起自己的 花巧烟迫切的想要再度得幸。 她宫里的下人,除了入宫时带进来的,剩下的最近越来越懈怠了。 折幼君和陈明河见她如此积极,便跟着附和了几句。 关于太后的忌讳 折幼君印象里还真是一点也没有,只记得太后的喜好,以及陛下与太后之间的摩擦。 因而也升起了一些好奇心。 陆宿含见把控了众人的情绪,如意笑道: “太后的忌讳是先皇。 “先皇在世时,对太后逐年冷淡,太后不喜欢旁人在他面前提起先皇。 “你们平日在太后跟前,最好不要提起先皇。” 说了这些的同时,留了一半完全没说陛下很崇敬先皇你们单独在陛下面前时,可以多提。” 在旁听着的三人,无论心中是怎么想的,皆道: “谢陆充容教诲。” 接着四人又聊了一会天,各种话题都有,陆充容一开始还精神头十足,但聊了近半个时辰时,状态开始变差。 折幼君与陈明河旋即起身告辞,留下了陆宿含和花巧烟独处。 回宫途中,日头已经升高。 陈明河对拉拢一事不以为意,与折幼君意见一致,就当无事发生。 接着一脸疑惑问: “幼君,奇怪了,燕充容怎么没来 “我们俩是给皇后娘娘请完安来的,来前我还以为会遇到她呢,毕竟她和陆充容的关系要好。 “结果我们都聊到这个时辰了,她都没有来。” 折幼君低声道:“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让宫人去小心打探一下,昨晚上陆充容胎不稳前,燕充容是不是来过” “你是说” 陈明河压低声音,惊异道: “胎气不稳与燕充容有关 “等等,真是如此,陆充容干嘛要帮她隐瞒” 折幼君摇了下手中的绢罗团扇:“只是一个猜测。” 第二十四章 太后插手 过了两日,没等陈明河打探出什么,流言蜚语就自动传出来了 陆充容的胎乃是被燕充容所惊动。 事关皇嗣,虽然消息没头没尾,但皇后在陆c燕二位充容口中,得到否定回答后,下令了去找消息的源头在哪。 掌戒令纠禁谪罚之事的宫正司,旋即忙碌了起来,最终找到了云锦殿的一个小宫女身上。 阖宫请安的时辰。 小宫女丹儿被两个正七品典正押了上来,衣衫褴褛,鬓发凌乱,神情慌张,一进来就磕头请罪。 “奴婢不敢了,皇后娘娘恕罪啊。” 折幼君双眸看着她,略有些惊讶 这小宫女,是那日她和陈明河去云锦殿时随侍的宫女 此事亦是前世未发生过的事。 看来,有些事她虽比上辈子看得轻了,但超乎意料的事,只会越来越多 陈明河也认出了这个丫头,身子微微一抖。 她抬起右手放到折幼君面前,转动手腕上翠色莹润的镯子,低声细语,仿若在询问这个镯子好不好看,实则在问: “幼君,是她不会牵扯到我们身上吧” “不会,就算她敢攀咬,我们俩清清白白,她没法让人信服。” “可是” 陈明河不安未消。 折幼君打断,轻声的笃定道: “别露怯,一个专门在门前守着的丫头罢了,我们没特意赏她什么东西,不会有事的。” 言罢,对陈明河点头,声音略抬道: “水头足,好成色呀。” 接着好奇地看向丹儿,神情自若。 陈明河安下了心,也看了过去,配合道:“好看就行,今日是第一次戴这个镯子呢。” 其余妃嫔,关系要好的正在低声私语。 不言不语的人,如李从菡,则探求看着与事情有关,紧紧把头低着的燕杏儿。 “安静下来。” 皇后白蔚之语气淡然,打断了嘈杂。 等殿内安静下来,对着地上的宫女丹儿问:“说,为什么要传播流言,污蔑燕充容” 白蔚之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燕杏儿和陆宿含之间的龌龊,知道了也就知道了,没必要管。 可是乐容那一直没有消息 白蔚之旋即变了念头 还是让尚方司忙起来,趁着忙中生乱,再让不起眼的人去试探,尚方司最近有没有收入御前犯错的宫人,具体犯了什么错吧。 最后打探到了一些风声。 的确有御前内监送进来了,人受了罚,还活着,具体是什么错,暂不知晓。 白蔚之听了后,心中愈发恐惧。 但陛下又没有来到坤宁宫中,没法试探,她只能强压下来心中情绪,严查关于流言一事,来表现能力。 丹儿听到皇后问询,流泪道: “奴婢错了,奴婢不在陆充容跟前伺候,那晚发生了什么,奴婢确实不知道。 “但奴婢并没有想污蔑燕充容,有些话,奴婢只是实话实说。 “那晚燕充容冒雨前来” 燕杏儿反应了过来,恼怒起身: “贱婢住嘴本宫和陆充容关系要好,岂容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丹儿被吓,一丝语塞。 燕杏儿警告撇了她一眼,旋即泪如雨下,抹泪在皇后面前道: “娘娘,臣妾的脾气不算太好,对这丫头有过几次责罚,她肯定是记恨上了臣妾,所以才刻意污蔑。 “宿含不是已经跟皇后娘娘说了,事情与我无关吗 “既然是查出的是这丫头说的,就按照刑罚处置这丫头就行了,没必要让她说出那些污蔑臣妾的话来 “臣妾听了后,心中委屈难受死了。 “谢谢皇后娘娘,能把她查出来,这份恩情,臣妾一定会记住的。” 言辞诚恳,最后一句话中,透露出了效忠之意。 燕杏儿知道陆宿含不希望她投靠皇后,但事有轻重急缓,把柄露出,必须要管住这丫头的嘴才行。 皇后不会有这份好心的,除非她是她那一派 只能先投靠过去了。 宿含那么好,连差点受惊流产都愿意帮她隐瞒,肯定是不会介意她不得不暂时依附皇后,躲过此劫的。 闻听此言,在场中人皆知道她心里有鬼了。 李从菡勾唇讥讽 一笑。 对燕杏儿更加厌恶,同时担心皇后答应,她的权利会被分薄。 折幼君和陈明河对视了一眼,事情应当不会牵扯到她们身上了,稍稍心安。 白蔚之听完后犹豫住了。 她原本想利用此事的真相,让陆宿含c燕杏儿一个受训斥,一个受罚。 但这么做,对她来说好处一般。 有孕的不会因为此事被打倒,渐渐无宠的燕杏儿,打倒了也意义不大。 如果能利用此事,得到燕杏儿的投靠,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把刀 “哀家可不觉得,不让这丫鬟说完就赐刑罚,是件好事。”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了一道声音。 赵太后冷着一张脸,径直走了进来。 “太后娘娘到” 门口的通传声响起。 “给太后娘娘请安。”殿内嫔妃齐齐起身道。 “给母后请安。” 白蔚之搁置下了心中的念头,堆笑道。 赵太后:“你早上派下人过来跟我说查事,妃嫔们要晚些来请安,我升了些兴趣,就过来看看,在殿外听了一会。” 说到这时,冷冷的地看向了燕充容道: “跪下。” 燕杏儿脸胀得通红,与一个下人跪在一起,她以后在宫里就彻底没脸面了,屈辱难言道: “太后娘娘可能是误会了” 旁边跟着太后进来的嬷嬷,立刻斥道:“住口,太后的吩咐还敢辩驳,好大的胆子” 燕杏儿不敢再说,跪了下来。 赵太后坐上了主位,皇后白蔚之侍立在旁,其余请完安的妃嫔,见皇后站着也不敢坐下,站着不说话。 氛围沉郁中带着凝重。 赵太后亦没让入座,直接对丹儿道: “那晚发生了什么,把你知道的全部如实说出来皇嗣是大事,谁要是阻挠想轻轻放过去,谁就是想破坏江山的凶手” 白蔚之知道话是对她说的,抿唇尽量不显弱色,看着殿内的莺莺燕燕,开口追加道: “快说吧。” 第二十八章 发威禁足 白蔚之的脸上抹着铅华脂粉,头上带着珠翠华贵,还真有几分不落下风的意思。 但语气中,有一股压不下去的色厉内荏。 折幼君看着她的模样,和赵太后的样子做对比,心中一叹。 此事涉及宫权,赵太后莫不是想 不,陛下这个时候,绝不会让赵大后参与进来的,无论她把事情办得多漂亮。 因为赵太后拿到宫权,大概率要召赵家女子入宫陪侍 折幼君随即意动,要不要使计让陛下过来呢 不 那么做是揣测圣心,哪怕帮了陛下,陛下也会多心。 还不如什么都不做,顺其自然。 折幼君低下了眸子,缄默沉静。 丹儿不晓得里头涉及到了宫权斗争,自以为有活路了,仰头不抽噎了,欣喜道: “回禀太后娘娘,那日雨夜,燕充容冒雨前来,陆娘娘接待了她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陆娘娘动了胎气,燕充容匆匆走了,钟太医来了。” “这几日,折宝林c陈宝林好多妃嫔都来看我们家娘娘了,但燕充容却一次都没来。 “若不是与她有关,她为何匆匆走了又接连好几日都不来看我们家小主” 丹儿提到折幼君和陈明河,雯时,有无数双眼睛打量到了她们的身上。 燕杏儿撇向折幼君,收回视线,咬牙切齿道: “就凭这个,你就说是本宫害了宿含吗 “本宫是觉得宿含身体不好,接待人会身心俱疲,所以才没有去看她,呵,她们可不在乎这一点啊” 丹儿愣住,紧抓一事问: “那请问燕充容为何陆娘娘受惊后,你在太医来前就走了” 燕杏儿脸色发白,嘴硬道: “是宿含让本宫走的 又断断续续道:“本宫虽担心她但当时看她那么不舒服,心便乱了她让本宫走,本宫便走了。 “你又不在殿内服侍,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全凭着想象造谣本宫” 燕杏儿越说气势越足,遂看向太后,委屈道: “太后娘娘,臣妾是无辜的啊。 “这丫头无凭无据,胡乱造谣生事,把宿含的身体怪到本宫身上,保不齐是拿了别人的好处。” 说到这里,指向折幼君道: “折宝林,你和这丫头不是见过面吗,是不是你给了她好处” 陈明河立马道: “燕充容,看望陆充容时,我和幼君一直在一块,片刻也没有分开。你既然斥责这丫头胡编乱造,就不要也做这样的事” 折幼君方才跟她说的要自信不惧,绝不露怯,她记在心里了。 再加上她们俩本来也就清清白白,因此这番话说的气势高昂。 燕杏儿可不管这些拖人下水,把局搅是她的目的,而且保不齐太后就会相信她呢,因此气势汹汹。 “那就是你们俩一块勾结,想要害我。” 陈明河愈发生气,刚想继续争吵,折幼君倏然道: “燕充容,这个宫女真收了好处,就不会直冲冲说出嫔妾还有明河看了陆充容了。 “去看陆充容的不止我们两个 “她提到我们,不过是因为我们是去的人里边位分较高的。” 燕充容一怔,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太后打断了。 “够了” 太后看向皇后,“皇后,你都没有叫点宫正司的人,把宫女审好,就大张旗鼓的把事情闹到众妃嫔面前来。 “既伤了燕充容的面子,又伤了宫中和气,你可知错” 分明是你叫燕充容跪下的,皇后心中无奈,又不敢辩驳,只好道: “母后教训的是。” 太后满意点头,朝呆愣说不出话的丹儿悬手点了一下,对两个典正道: “你把她带下去审,搜她住的屋子,若是她编造生事,就割舌杖毙。若是收了谁的好处,污蔑燕充容” 不等太后说完,一个典正跪地道: “回禀太后娘娘,带她来前,她的屋子已经搜过了,并无超出她俸禄的东西。” 太后脸色一僵,冷声道: “直接处置” 丹儿旋即被两个典正拖着往外走。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嚎啕道:“太后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不是故意的” 赵太后不理会,对松了一口气 的燕充容道: “你有无辜的地方,但你方才污蔑折宝林亦是不应当,身为后妃,要贤德才是。罚你一个月俸,禁足半月,可有意见” 燕杏儿精神焕发,娇滴滴说: “多谢太后娘娘还臣妾清白。” 丹儿一边被拖,一边凄厉叫道: “太后娘娘,奴婢还想起了一事 “殿内收拾茶盏的下人,把茶盏扔渣斗后,奴婢负责送井,渣斗之前送过一次,很干净,奴婢在碎茶盛中闻到了姜茶的味道。” “陆娘娘说,打碎了茶盏是因为她身体无力但是那茶盏里的茶分明是姜茶 “是娘娘怜惜燕充容冒雨前来,特意做给她的,怎么可能会是陆娘娘打碎的呢” 此话一出,原本拖她出去的典正进退两难,不知道该继续拖,还是把人留下。 燕杏儿心中一凉,忙道: “又在胡说,还不快把她的舌头给割掉 丹儿知道这是唯一的活路了,含泪哑着声音道: “奴婢恳请太后,把当时殿内的几个宫女一并讯问,总有人会说出实话的。” 燕杏儿傻眼,急中生智道: “不妥宿含怀着身孕,胎气还不稳,逼问她的贴身侍女,会吓到她的” 赵太后默然。 她一进来就对皇后说了事关皇嗣,需要查得清清楚楚。要是有了新线索又轻轻放过,会打自己的脸。 但若是真的查起来 导致陆充容肚中的皇孙流产。 太后犹豫了一番,觉得还是皇孙为重,摆手道: “杖毙。” 丹儿万念俱灰,无力再说话,被拖了出去。 燕杏儿喜形于色。 想再说几句称赞太后英明的话,发现太后此刻看她的眼神无比的冷。 赵太后:“雨夜打扰陆充容,和你刚才所说的,因为担忧她这胎的安稳,特意不去看她,还真是判若两人” “太后娘娘” “够了,哀家不想听,撤下牌子禁足,待到陆充容生产完毕后,再解开禁足。” 第二十六章 宫怨沸盈 兴庆殿。 奚重山看完了宫正司呈上来的折子,对着亲自来送奏折的宫正孙正文道: “没有别的东西吐出来了吗” 孙正文二十余岁,面白无须,垂眼略显阴郁,能以那么年轻的年龄当上宫正位置,乃是因为他在奚重山还是太子时,就在帮奚重山做事了,还屡次立功。 他郑重道: “回陛下,乐容那小子,嘴浅的很,没挨几下,就审出了这些。 “后头又用了些手段,却只会哭喊,应当是只知道这些了。” 奚重山颔首,沉默了片刻。 皇后除了打探他的话外,还利用宫权来害妃嫔,虽然只害了折幼君一人,没成便收手了,但还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这便是父皇所说的 不要小觑宫中女子的嫉妒之心吗 父皇无情的话,犹在耳畔。 ”柔弱无枝可依的,从来都只是那些未得过恩宠的女子,而不是被你宠过,又弃之不顾的那些人。 “等没感觉了,就早些处理的干净些,省得有朝一日看到她面目全非的样子。” 罢了 奚重山从回忆中挣脱出,不愿再想。 他厌恶惊惧于皇后安排选秀时一本正经,劝晋新人位分时笑脸盈盈,背地里却出手害人这等作为。 又不解折幼君为何一句话都不对他说。 不敢吗 也是,她是一个胆小的性子,心里不知道有多怕,却什么都不敢说。 不知道她日后失宠,会不会也变成皇后那样 奚重山思绪纷杂,对孙正文道: “乐容暂且不杀,留着命等太后生辰后在当众处置,以儆效尤。” 孙正文得到命令后,道:“遵旨。” 准备退下,却被奚重山倏然叫住,沉声问: “皇后这几日,是否有什么动作” 孙正文徐徐道: “皇后娘娘近日也对宫正司下了命令,是查后宫中事,这几日司里挺忙的。” 接着把皇后查的事说了出来,同时提到,“皇后娘娘今日下令,把传谣的宫女丹儿在妃嫔请安的时候带上去,目前如何,臣查出那些后,不敢耽误,一早就在兴庆殿外候着了,暂不知道。” 奚重山平静地说: “查清真相是一重目的,让你们忙起来,好打探内情,又是另外一重目的吧。” 孙正文低头不语。 有些话陛下能说,他可不能主动说。 殿门响动,嘉石走了进来,看到孙正文,露出犹豫之色。 奚重山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直说。” 嘉石尴尬一笑。 心想也是,孙文正是陛下的人,该知道的肯定早就知道了。 嘉石堆着笑道,“陛下,晨早太后娘娘突然去了坤宁殿,参与进了传谣案里” 随即把片刻前,坤宁殿发生的事情,栩栩如生的全盘讲述了一遍。 孙正文一开始见陛下没有让他退下,还以为说的不是什么大事,结果越听心中越惊。 很明显 陛下不只有宫正司一条情报来源,还在皇后宫中安排了人,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把事情打探的如此清楚。 “没想到在陆充容心里,姐妹之情,竟大过皇嗣。” 奚重山变了神色,冷着脸道。 对于太后有意宫权,他心里早就明白,倒不是很生气。 况且这次还真查出了点东西 不过为了防止太后利用此事,真的把手伸进宫权中,奚重山迅速冷静了下来,对孙正文下令道: “处置乐容时,乱传御言的罪名如实落下。但若有人打听,他把话传到哪边了,不要说是皇后,透露是太后所为,明白了吗” “臣明白。” 孙正文对陛下对太后的防备亦有知晓,行礼点头应下。 待他走后,奚重山问嘉石: “宫女丹儿被杖毙了” “是的,已经杖毙了。”嘉石明白陛下的心意,忙道: “不过在云锦殿里,有咱们的人。 “她虽不在殿外服侍,但若是想打探,给点好处让她探听,奴才觉得,肯定能查出来那晚具体发生了什么。” 奚重山冷声道: “行,就交由你负责,给朕查明白了。 “若 陆充容那么看重姐妹情分,那孩子生下来后还是不要由她照顾了,省得照护出一个分不清熟轻熟重的孩子出来。” 皇后对新入宫得宠女子不满c动手脚。太后对宫权蠢蠢欲动。陆充容怀着的皇嗣不安稳。 桩桩件件,就没有一件是好事。 奚重山越想越头痛,心中的烦恼想要得到疏解,很快,拿定了主意。 对嘉石吩咐道:“今晚去看折宝林。” 哪怕日后她也会变,但最起码现在,她是一个美貌贴心c懂事识趣不犯错的解语花。 嘉石心中啧啧,面上不显,领命退下。 折幼君的得宠,在太后生辰前的十几日里,愈发的在后宫诸妃眼中明晰。 光她一人就占了大半,皇后寥寥两日,其余除了陈明河c文清妍各得一日外,旁人是一次也无。 哪怕是对恩宠不甚在意的妃嫔,在看到如此盛宠后,心中若说无半分变化,亦是不可能。 坤宁殿。 李从菡言辞恳切说了许多后,复杂道: “皇后娘娘,您真的不劝劝陛下吗这可不像话呀。” 白蔚之默然不语。 她心中有鬼,宫正司不忙后,乐容的消息就再没有再打探出来了,但陛下对她变冷漠的态度,十分明显。 陛下一定是知道什么了 李从菡叹息说:“皇后娘娘,哪怕您不愿劝陛下,您也应当提点折宝林几句啊。 “娘娘若是实在不愿意做恶人,就让我去吧。” 说着就起身要去安福殿,被白蔚之之叫住。 “莫去” 待李从菡停下步子,白蔚之拉上了她的手,把她拉坐下,看着她不解着急的神情,凝声道: “陛下的心意,岂是折宝林能左右的,说了也是无用。 “你好好跟本宫学处理宫务吧,这些事暂不要操心。今天是初一,陛下会来,本宫会提醒陛下的。” 李从菡:“辛苦娘娘了,明日就是太后生辰了。说起来,太后那么爱管事,为何这事宫怨沸盈,她却一句话也没说” 第二十七章 光明磊落 白蔚之自嘲一笑道: “太后的心意,本宫也猜不准,说不准明日她就会说些什么吧。” 李从菡看着白蔚之露出这种难言的笑容,心生怜意,低下声劝道: “娘娘,陛下只是一时糊涂,若陛下对折宝林若是真的有心,就不会如此圣宠了。 “这种宠法,颇有先帝之风,而先帝所宠的那些妃嫔中,除了太后,又有几个有好下场呢” 有句话李从菡未说出口哪怕是太后,亦独守空闺了十几载啊。 白蔚之伸手,揉了揉额角: “本宫也是那么想的,陛下对折宝林是宠而不爱。所以方才劝你不要去跟她说什么,她若不清醒,说了也没用,她若清醒那她也无力改变。 “还是要等陛下改变心意才成。” 李从菡听到这番话,彻底放下了心,道:“娘娘英明。 接着自信道:“折宝林定是看不懂的。 “她年岁轻不经事,没经历过先皇的时候,迟早会行差踏错,到时候娘娘还能用她的下场,提醒后头的人。” 白蔚之听完这番体贴的话,心中一直堵着的一口气舒畅了起来要真这样就好了,陛下与她之间的心结就会消失不见。 她放下了按额角的手,浅声道: “她也是可怜人。” 李从菡不解:“娘娘” 白蔚之打断,转移话题询问道,:布置场所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李从菡注意力被转移,认真说: “凝和殿已经布置好了。” 白蔚之颔首,“嗯,到时会有陛下兄弟和宫外命妇入宫。 “凝和殿背处是杏岚,上头都是杏树,虽已卸了不少,但旁边还有茅亭c修竹,他们在宴中烦闷时,也可以去逛逛。 李从菡惊讶道:“臣妾还以为,娘娘是看中了凝和殿离宫后苑近呢。” 白蔚之摇头:“自然不是,宫后苑已是内宫了,不可轻易踏足。命妇可以进去,但是那些王爷,还是要让宫女盯着的,不要乱走动。” 李从菡怔住: “安王c福王一个十岁一个八岁,年岁都小,娘娘是在担心五王爷涸王吗” 白蔚之沉默片刻,道: “他曾在宫后苑中救起过待选良家子,户部侍郎家的女儿,陛下把那个姑娘赏赐给他做了侧妃,这事说到底是本宫的疏忽。” 李从菡否定,“怎么会是娘娘的疏忽呢,是那位良家子不当心啊。 又迟疑道:“不过臣妾确实听说,陛下除了给五王爷挑了个家世甚高的正妃,还赏赐了好几个家世很好的侧妃 “五王爷痴傻,能不能人道都不好说,不知道那些正妃侧妃” 白蔚之色变,警告道: “此事不要再议了,在本宫面前说几句无事,但不要在私底下跟旁人说。” 李从菡意识到了她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应下。 是夜。 雨簌簌落下,窗外风吹。 奚重山踏进坤宁殿时,身上也沾染了几分湿意,白蔚之很妥贴的帮他更换了衣物,声音柔和,动作事宜。 每每看到这样子的白蔚之,奚重山总会怀疑是不是误会她了。 这么好的一个女子,从他是太子时就跟随他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张折子上的事呢 但转念间,这个想法就消失不见。 太后生辰事宜的倏变,用刑得出来的口供,以及白蔚之偶尔露出的心虚,都让奚重山再明白不过,事情就是真的。 奚重山漠然不语。 他静静看着白蔚之忙碌,准备跟前两次来坤宁殿时一样,什么也不主动说,只走流程,然后安寝睡下。 却没想到白蔚之在流程走完后,开口说话了。 “陛下,妾身有一事想说。” “什么事” 奚重山提起了些新鲜感,问道。 要跟坦白了吗 坦白的话,他该不该原谅她呢 奚重山有些拿捏不定,准备等白蔚之说完了,再做决定。也是在这个时候,奚重山才意识到他很期待白蔚之的坦诚。 不只白蔚之,最好是天下的每个人都对他坦白无私。 哪怕人都是有私心的,但他是皇帝,在他面前坦诚一定要大于私心。 特别是曾经在他心中风光月霁c光明磊落的皇后。 白蔚之不清楚奚重山的心声。 她只准备等陛下有朝一日不再宠爱折幼君,让那件事情糊里糊涂的过去。 所以她说的话,没有让奚重山的期待落实。 “陛下,这几日宫里的不少妃嫔都跟臣妾说,希望陛下能够去看看她们。” 白蔚之柔声细语道: “陛下初入后宫的日子并不少,但是所承雨露的妃嫔只有寥寥几个这么做不利于后宫的人心安稳啊。” “皇后要说的,就只是这个吗” 奚重山面无表情地问。 白蔚之察觉出了他的话中有话,垂眸哑然不语。 奚重山愈发失望不悦。 “前朝已耗费了朕每日的大半时辰,若是后宫的人心安稳,也要由朕来负责,那朕是要从哪里挤出时间来,难道把政事给放了吗” 白蔚之心惊胆战道: “妾身不敢她们不能讨得陛下的欢心,是她们的错,妾身会训斥她们的。” 奚重山蹙眉,“你该做的事,是平息宫中妃嫔间的人心杂乱,让她们姐妹和睦,光靠训斥是做不到的。” 白蔚之苦笑:“是。” 不训斥的话,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们是因为宠爱不足而抱怨,并非其他。而给宠爱这种事情,只有陛下才能做到。 陛下若不愿做 那就只能勉强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了。实则,宫中的怨怼皆会对着折宝林。 奚重山看着沉默下去的皇后,最终还是没有等来他想听到的坦诚,心中叹气,闭上了眸子。 就在他闭眸的一瞬,白蔚之的声音再度响起。 “陛下,太后娘娘这几日对宫权越发热心了。 “妾身用最近弄的是太后的生辰,怎可让太后亲自操办为由拒绝,但等太后的生辰已过完,妾身就不知道该怎样婉拒太后了。” 奚重山没有睁眼,平静道: “此事朕已知晓,做好了安排,生日宴后,太后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谢陛下用心。” 第二十八章 选装赴宴 清晨,折幼君醒来,在敏茹的服侍下,梳洗完选好衣装换上,开始栉发。 扉出欣喜地从外头进来。 “宝林,让如馨帮忙的包首送来了,已给画轴包好了。奴婢昨日担心的不清,还以为是赶不上了。” 折幼君抿唇一笑,“时间紧,辛苦她了。” 扉出亦笑,接着注意到折幼君所选的衣服,是这几日才做好,尚未穿过的丝质雪灰色水仙直径纳纱水仙裙,内衬是月白色素纺丝绸里,外翻及肘作多层状,繁而不乱,纤巧细腻,整体看上去既娇嫩又淡雅。 扉出道:“宝林穿上这身衣服真好看,颜色虽淡却很美。” 给折幼君栉发的敏茹犹豫了下,道: “不知道座位次序是怎么排的,今日盛装的妃嫔一定很多,离陛下远的话或许会显得寡淡呢。” 折幼君莞尔,“你刚才见我选这件衣服,神色惊讶,是因为这个缘由吗” 敏茹点头,认真道: “正是,柜子里有不少好看的衣服呢,宝林不考虑换一件更鲜妍的吗” 扉出在旁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折幼君对敏茹只在帝王宠爱上思索,没顾全大局,倒也不失望毕竟才入宫不久,又一直见自己顺风顺水,没见过阖宫请安时的情形。 折幼君提点说道: “若陛下十几日没有来看我了,确实应当那么穿。” 旋即不再言语,因为敏茹已露出了恍然的神情,羞惭道: “奴婢明白宝林的意思了。” 后宫中一人独大,本就惹眼,再艳妆丽服,不给旁人出头机会,便更加惹人妒恨了。 扉出这时才开口道: “今日命妇多,几个王爷也来,确实低调些好。” 又神色忧愁道:“不知道太后对宝林独宠是何态度要是不喜,那就对宝林不利了。” 折幼君颔首。 不过她只把握一点,就不慌乱 太后不可能在目前拿到宫权。 而没有宫权的太后,再不喜她,对她也做不了什么明面上的针对。 敏茹叹气,“欸希望太后能喜欢小主。 “这么多人参宴,不知道待选期间,见过的姚雪莹姑娘会不会也来。” 折幼君好奇:“咦,你怎么好奇她 “来是会来的,虽然是侧妃,但她家世高,母亲是高品命妇,这次亦会入宫。 “顾及于此,五王妃也会让她入宫的,让她们母女二人能够相见。” 敏茹停下了梳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当时对宝林那么冷淡,奴婢想知道她今日见到宝林,会不会还是那副目下无尘的样子。 “没想到她那么好运啊,还能跟家人见上面。” 随着敏茹又动起了梳篦,折幼君怔住。 对于好运二字,她没有否定的欲望。 如果她家里也在京中,那么为了能常和家人见面,落水被五王爷救起,进入涸王府当侧妃其实也挺不错的。 不过那样做,家中被牵扯进案子里,就救不了家里了。 涸王虽痴傻,亦会对日久相处的人生出感情,但却没有实权。 涸王妃阮璇玑,家也属京中,可其父身右都御史为外省总督,主要任务是巡抚全国各地,能直接向皇上上书。 权责虽大,但巡抚过的地方出了问题的后果也很严重,知情不报,罪加一等,直接被废官问斩,抄家流放。 阮璇玑得知消息,悲痛病倒。 涸王不懂事情的严重性,为了她跑去跟陛下哀求,陛下虽没有介意,对涸王如何,但也没有改变阮家的结局。 阮璇玑自此,再没参加过宫宴 折幼君深陷回忆,恍惚间对镜凄凉一笑,深有同感,明白她的选择。 对阮璇玑来说,参加宫宴的大半目的,乃是为了和母亲相见,母亲被流放,再去参加,岂不自取其辱 对她来说,家族消亡,失去孩子,完全没有前途可言,再去宫宴上花枝招展讨好仇人,岂不恶心 “宝林,头梳好了,你看看合不合适” 敏茹欢快的声音倏然响起,把折幼君从回忆中叫醒。 折幼君看向镜中,敏茹的梳法是配着衣裙来的,似蔷薇花低垂欲拂之态,较为淡雅。总发于顶,头顶正中挽一发髻,并使之一侧偏斜,再用发簪将其固定, “倭坠低梳髻,连娟细扫眉,极好。” 折幼君调整好表情,欣然道: “走,去赴宴吧。” 心中自我劝诫 那些事偶尔想想可以,使她不会在宠爱当中迷失,但不能当着陛下的面想,恨意流露出来被发觉,下场只会更加凄凉。 凝和殿。 人尚未来齐,但已来的妃嫔皆丽装盛服c端姿正坐c身姿纤媚,脸上含笑,一眼望去,各有千秋。 折幼君莲步轻挪,走到坐下的陈明河旁的右边桌案处准备坐下,被侍宴的宫女低声提醒道: “折宝林留步。 “请去坐在陈宝林前头的桌案吧,燕充容还在禁足中,宝林不往陈宝林前面坐,会空出一个位置的。” 折幼君一怔,旋即往前走了几步,与陈明河打了个招呼,坐上了她上辈子没坐过的位置。 这个位置,距离上首只隔两个桌案,陛下只要想看,定能清晰看到她。 折幼君双眸微蹙,回头瞥了眼那个小宫女,她绾着低垂的双鬟髻,窄袖襦衣c笑容盈盈c可爱天真,眼生不熟悉。 察觉到折幼君的视线后,小宫女好奇的对视了过来,又无措低下了头。 过了小会,她才懵懂不解的抬起头来,往这看来的时候,折幼君已收回了视线。 心中明白,这个小宫女仅是无意。 至于她为何没让陈明河往前坐上此位更得宠的妃子,要比同位分的妃嫔坐在前头,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 哪怕仅是一个小宫女,能上宴服侍,当然是机敏人,也会懂得此理。 扉出在身后低声道: “宝林是对那个丫头有兴趣吗” 折幼君知道不好解释,直接应下道: “挺机灵的,打听下是哪个司的,能要的话,可以要过来看看品性,好的话就来帮衬你。” 敏茹服侍的虽然贴心,但让她面对宫里的一些事还是舍不得。 扉出一个人独挡一面确实可以,但万一有个小病,就不得不用旁人了,这丫头确实值得考虑。 第二十九章 合适得体 今日太后生辰,早朝也歇一日,陛下是与皇后一块来的。 后宫诸妃知道,陛下昨夜是歇在皇后宫中的,对于二人一块来倒不惊奇。 各位王爷命妇们,对宫中还是往常印象的人,便以为陛下一直喜爱皇后,未有变化。 而有些消息灵通的人 则知道现在陛下并不是专美皇后,而是另有新宠。 折幼君因而感受到有不少人,把视线投到她身上来打量,神情自若,没有流露出半分不自然来。 姚雪莹收回了视线。 如果没有落水,现在坐在嫔妃位置的或许就是她了 自从进入了涸王府,她就感觉她的人生被彻底毁掉了,涸王来看过他几次,她皆是冷着一张脸推拒,劝他去看别人。 人的确很好哄走,亦不强求她。 但是诗书不通,大字不识几个,爱玩成癖,这种男人,是她万万没想到会嫁的。 那日推她落水的到底是谁 她心中充满了复仇的欲望,又不知道怎么样找出那个仇人来。 涸王妃阮璇玑回身,对几个侧妃道: ”你们的家眷都在场,等下宴至中旬时可以出去,让身边的宫女去找她们,让她们来找你们。 “许久没见家人,应该都想家了吧。” 涸王在旁边玩着酒樽,打量着上头的花纹,爱不释手。 阮璇玑拉住了他的手,柔声笑道: “王爷觉得如何” 涸王爷懵住,眨了眨眼,呆呆道:“璇玑姐姐说的好” 声音颇大,引来周围几桌侧目,发现是涸王后,又半分不惊奇地收回了视线。 姚雪莹厌恶撇嘴。 怎可把王妃的闺名外念 就这样阮璇玑还有心思天天哄他,还真是能忍。 也是,她毕竟当了一个王妃之名 比起她们这些万事不管的侧妃,自然是要事无巨细。 敷衍的话,传出去影响了他们阮家女儿的名声就不好了。 奚重山坐下后就发现赵太后未置,挑眉,这可和母后往日参加寿宴的习惯不同啊。 旋即低声询问了嘉石两句。 嘉石小声上报道: ”回禀陛下,赵家主母一入宫,就被慈明殿的宫女请到了太后宫中,二人现在应该在叙话呢。” 奚重山把视线投向了赵家坐的位置那 赵家的主母确实不在。 他轻叩了下桌案,颔首,神色未变,只道: “可能是聊的一时兴盛,忘了时辰,你着内监去请吧。” 嘉石领命,刚准备退下去做,就听到通传声,“太后置” 讪讪一笑,得,啥也不要干了。 赵太后今日打扮的静默端仪,身上穿了一件红色云蝠寿袷袍,饰百寿纹,间饰五彩流云和红蝠纹。 一看就知道是司制司的手艺。 不得不说,确实不错。 折幼君抱着欣赏的目光看了看,起身行礼,在太后入座,说了免礼后,回到了位置。 赵家的主母赵太后的生母,亦趁着此刻,回到了她该坐的位置。 她自以为小心。 却不知道,被上首的奚重山看了个一清二楚。 奚重山没有发难。 先全都记下,时机成熟再说。 待赵太后坐下后,他随着皇后一起,祝贺了母后生辰几句,平静道: “宴起。” 尚仪局为了这次宴会付出最多。 皇后轻飘飘的一句添上三成,让它下面的四个司司籍c司乐c司宾和司赞四司官属,除却籍掌管四部经籍等的司籍外,皆忙得不轻。 司乐掌率乐人习乐c陈悬c拊击c进退;司宾掌宾朝见c宴会赏赐;司赞掌朝见宴会赞相。 全部都与宴会有关。 陛下宣布了宴会开始,司乐司精心排练了月余的圣寿乐旋即开场。 折幼君上辈子看这个舞,已经看了无数多次,早没有了第一次的新奇。 舞女翩翩而入,皆容色不俗,身着代表五个基本方位的青c赤c黄c白c黑五色衣,衣襟各绣一大团花,外穿一件短小缦衫,以挡住华美的绣窠,缦衫就像短汗衫,颜色与各自的五色衣相同,这样便浑然一体。 舞至第二叠时,她们在场上飞快地从领部抽掉缦衣,巧妙地藏在怀中,转过身来时, 襟前的灿烂刺绣倏然出现,让第一次见到的人惊异万分。 陈明河一脸新奇,很有参与感道: “哇,幼君,看到了吗,她们是怎么做到的啊” “你附耳过来。” 折幼君笑道。 陈明河旋即照做。 片刻后,神色恢复如常,不过还是说道:“那也很了不起,肯定练了很久,幼君你知道的还真多呀” “此舞书上有记载过,乃唐时所作,我也只是在书中看到过罢了。” 折幼君半真半假道。 她第一次见到这舞时,不是在书上,亦是在这宫廷之中。 陈明河点头,会意道: “我明白了,陛下喜欢才女。” 折幼君被逗笑,摇了摇头。 陈明河眼中充满了不解,但没有再追问下去了涉及到陛下喜好的事情,问的多了,不太合适。 对于这段时日折幼君的独宠,她已逐渐习惯。 奚重山对她的宠爱不盛,她便没有因那点稀薄的宠爱,被宠昏了头。 和折幼君认识以来,折幼君对她的好,她是清楚体会到的,因而乐意见到折幼君得宠。 圣寿乐舞后,又是些熟悉的御制词歌舞。 折幼君淡然的欣赏着。 有心人打量她的样子,皆觉得陛下新宠的这位女子,身上没有半分娇矜自傲。 虽不知实际相处如何 但光从气质上看,确实不是俗辈。 明白了,陛下宠爱容貌娇美,气质高雅的女子。 下次选秀时,送上去的人,也要挑选这样的 对于前朝来说,一个能在后宫极度得宠,压住皇后一头的妃子,往往就是一个家族停止衰败,开始兴盛的开始。 子弟兴盛的家族,不爱在后宫上花心思,而子弟凋零的家族,却只有这一条出路了。 奚重山在上首,亦看到了折幼君今日的打扮。 离得近看,只觉得她今日的模样和往日,没有太大差别,只不过许是因为参宴的缘故,比起往日的娇嫩,更加淡雅些。 合适得体,他心中赞道。 第三十章 悔之晚矣 奚重山除却满意外,亦有几分不解。 他曾向折幼君许诺过,若她今日的献礼,能讨得太后欢心,就晋升她的位分。 可此刻,他没在折幼君的脸上,看到激动期待之色,只有静如水潭的平静,以及极平淡表面的笑容。 赵太后留意到,儿子看折幼君看了很久,开口道: “折宝林确实美貌,但皇帝也不能只看她呀,皇帝是不喜现在的歌舞吗” 声音不大,仅是前头的几个人能够听到。 坐在旁边的皇后微微色变。 皇后下首的李从菡,以及有孕的陆宿含纷纷提起了兴致 太后是要对折宝林表现不满了吗 奚重山看了宴上正在跳的乐舞,随意道:“母后说笑了。 “儿子以为,编排的不好。 “全是舞,连着跳了好几首了,怎么不穿插着来” 白蔚之垂头,柔和请罪道: “是妾身的错,没有考虑周到。 “只想着要选太后喜欢的几支舞,没考虑到连着歌舞,会显得乏味。” 赵太后看着她,微悯道: “特意选了哀家喜欢的舞乐,你也是有心了。” 宫中如今的风头她早就知道。 但皇后势弱,是她早就想看到的,只不过由己推人,她明白皇后现在有多难。 可那又如何呢 她又不是赵家的女儿。 赵太后稍赞了下白蔚之,就接着看向皇帝道: “陛下既然不喜欢宫廷的歌舞,不知道是否对宫外的歌舞感兴趣 “赵家为了孝敬哀家,特意选了好几个年轻好看的女孩子,编了一只舞,哀家挺想看的。” 最后一句话,加了重音。 奚重山会意,勾唇一笑。 果然来了。 他颔首,略带几分亲近地道: “既然是舅家孝敬母后的,那么朕也想见见。” 白蔚之藏在袖袍之下的手倏然握紧。 赵家的女孩子 陛下不是说过不希望她们入宫的吗,为什么会答应 还有太后 自己明明那么讨好她了,甚至因为讨她的喜欢,失过陛下的圣心。 白蔚之的脸色越发发白,因为今日是盛装打扮,脸上的脂粉浓郁,才没有显现出来。 李从菡留神到了她的不适,但不敢这个时候指出来,那就是在害皇后了。 赵太后听到奚重山说出舅家二字后,极为满意,赞叹奚重山道: “皇帝答应就好,哀家很高兴。” 奚重山心中冷笑,面上不语。 赵太后对身旁的嬷嬷说了两句,让她去通知赵家一声,并跟负责宫宴的人说一下 停一会儿后头的节目,要换人了。 几人说话时声音皆不高,对于上面发生了什么,众人暂且一无所知。 直到这首舞停后,几个赵家参宴的姑娘换好了舞服,走入宴中翩然起舞。 花靥点面,衣着彩裙,舞姿翩翩,钗上蝶双舞。 认识她们的,在看到赵家那空了的几个位置,第一眼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而不熟悉了她们的,还以为又是一首歌舞,虽觉得乏味,但还是不以为意地看着。 “这” 陈明河色变。 同为京中姑娘,她与其中的每一个,都在一些宴会上见过。 虽不熟悉,但认得啊 她旋即悄悄地拉住了折幼君的衣袖,摇了一摇,折幼君明白她有话要说,附耳过去。 陈明河压低声音,且惊讶道: “幼君,这几个姑娘全都是赵家的姑娘 “我记得她们都参加了选秀 “既然没有入宫,应该是被刷下去了,都选择了回家才对,怎么会突然跑来献舞” 又是没发生过的事 折幼君已经习惯了。 她的得宠,必然会压制皇后,而皇后的气势越低,太后的气势就会盛。 “估计是太后娘娘提出来的,陛下考虑今日是太后寿宴,就答应了。” 陈明河慌张道:“啊,那怎么办啊 “她们入宫,会不会影响到陛下对幼君你” 折幼君自知不会。 她了解陛下,她们根本就不可能入宫。 除非陛下疯了。 折幼君深色不变,轻飘飘道: “且看陛下吧。” 发觉是赵家姑娘献舞的,不只是陈明河一个,绝大部分的命妇还有京中姑娘,都看出来了。 一时间,声音纷杂了起来,又渐渐归于平静。 舞停,赵太后最先道: “好,跳得真好。” 折幼君心中撇嘴,她虽对宫中的歌舞早已太过熟悉,而深感无趣。 但审美方面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几个姑娘,和方才司乐司专门培养的舞女比起来,虽不能说远远不如,一个稍加逊色,还是完全说得出口的。 皇后白蔚之沉默不语。 她知道,想讨太后欢心,这个时候她只要说出:“既然母后喜欢那么,就让她们入宫吧。”就行。 可她不想那么做了。 帮助太后,就等于一步一步的把她撵下后位 可惜,好像意识的太迟了。 就在白蔚之心中悲凉之时,奚重山朗声笑着道: “确实不错,赏 “这几个丫头宫选的时候没被选中,没留在宫中进六尚真是可惜。 “对了,不知道有没有选好婆家 “若是选好了,可以像母后讨要一个赐婚。 “若是没有选好,那可要好好的精挑细选了。” 说完这句话后,挥手示意撤走。 众人神色微变。 陛下这几句话的意思 才没有宫选被刷了,选了回家还能入宫的道理。 想要留宫,没门 太后惊骇。 她要这几个丫头跳舞,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皇帝绝非是不懂 他就是不想让赵家的女儿入宫 至此,赵太后才彻底清醒的意识到了皇帝的意志,悔意生处。 “都还没有选好夫婿呢陛下的意思,哀家明白了。” 赵太后叹气,不再说话。 看着人默默退下的样子,心中可惜 赵家的这几个女孩算是废了,没有前途可言。 宫宴上的舞,若是宫妃所跳,那算不上什么,只是调剂。 可未出阁的女儿,在宫宴跳舞,没有被收入宫中的话,除了低嫁,就只有嫁到外地这一条出路了。 京中的高门显贵,绝不会娶这样的女孩,作为正室。 她们几个,可是赵家这几年,最出色的女孩儿啊 第三十一章 二乔牡丹 白蔚之转悲为喜,不过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其余宫妃亦大多如此。 宫中不需要那么多的人。 陈明河笃定想着,对折幼君私语道: “陛下没留她们,真太好了,若是一股脑来了那么多人,还同根连技,宫里定要乱起来了。” “嗯,你说的对。” 折幼君知道她的好意,附和道。 赵太后垂眸敛色,心抽抽的疼。 流水般的节目继续,舞女的舞姿如烟柳柔丝,美轮美奂,皆是她喜欢的歌舞,为她祝寿,却不能让她欢喜。 “有趣。” 姚雪莹心中道。 涸王处,对于赵家女儿的献艺c退下,王妃侧妃的心中反应皆很微妙。 她们是大家出身,对于赵家,无论本人有没有心思了解,家里都会提点她们几句 虽暂时看上去不怎么样,朝中没有实权官员,但等到陛下登基后,或许就不一样了,因而不要轻易得罪。 姚雪莹饮了一杯酒,半喜半悲地想 果然,家中的看法,不一定全对。 若她当初不参选,让她的庶出妹妹参选,或许 正当她沉浸在这个念头不可自拔时,涸王倏然开口道: “母后看上去不太开心哎。 “皇兄刚才不是夸了那个节目吗” 他没有收敛声音。 姚雪莹僵住,对于嫁了一个这样痴傻的男人,愈发怨怼。 阮璇玑笑语盈盈,安抚涸王道: “太后娘娘许是希望,陛下能当场给她们挑上几个好夫婿赐婚吧。” 涸王立马信了。 “皇兄的确很爱赐婚,怪不得母后会有这个想法,不过我已经有了你们了,不能再娶别人了。” 说着,他摇了摇头,对阮璇玑笑了一笑,继续大起口吃喝起来。 呵 她们怕是宁愿嫁给五品官的儿子,也不会嫁给你这个傻子的。 姚雪莹佩服地瞥了阮璇玑一眼,又自怨自艾了起来。 赵太后久久没有说话。 今日是她的生辰,皇帝不给颜面,必是因赵家女儿入宫这件事情,涉及到了他的底线。 可是赵家又有什么不好呢,皇帝不也说了是舅家吗 舅家的女儿入宫舅家,舅家在前朝帮扶他,哪里什么有不好之处呢 欸,不是亲自养大的孩子,虽是从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是不在一条心啊 想到此处,赵太后旋即生起了更大的不安。 赵家先前的作为,会不会导致皇帝有心除掉赵家 这个念头,让赵太后吓了一大跳。 她旋即自我劝说道 不,只要她还在一致,赵家就不会倒,但若是有朝一日,她不在了 不行,一定要为赵家留条出路。 过了片刻,司苑司呈上了这段时间精心照护的各色牡丹,繁盛喷香吐艳。 白者月宫花c雪夫人;浅红者盘紫酥c天王子;深红者火焰红c御衣红;紫者蓬莱相公c三云紫;黄者小黄娇c出样黄,除这些色外,还有数色品种。 其中最为出彩c稀有的,便是二乔牡丹,紫红和粉白,两色同在,奇特又惹人沉醉。 呈花的宫女,衣着彩裙,堆着笑容,介绍着种种花卉。 其实眼尖的她们,已经看出了气氛不对,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按照流程上的做。 不然有朝一日,传到太后耳朵里,就不妙了。 哪怕太后与皇帝与陛下有矛盾 但按死她们一个小宫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赵太后看着曾经喜爱,盛宠时常常被赐的牡丹花,怔了怔神,心情好了些许,赞道: “司苑司用心了。” 接着盯着那株二乔牡丹,冷静道: “皇帝以为如何” 奚重山沉声,配合着道:“确实不错,母后喜欢就好。” “哀家确实喜欢,皇帝细看这株二乔牡丹,是否比其他的花美丽更甚其实有的时候,一枝独艳反倒不美矣。” 赵太后说道这里,看向了折幼君道: “折宝林,今日哀家生辰,你准备了什么寿礼,哀家想要见见呢” 话像是随口一提,但与她先前说的结合起来,就是在提点皇帝,不要再独宠一人了。 奚重山没想到太 后,会把话题扯向折幼君,抿唇看了过去,以为她会慌的不行,正准备出言安抚。 就看到折幼君神色欣喜地起身行礼道: “臣妾准备的礼物,除去准备表演的箜篌技艺外,还有一幅麻姑献寿图。 “说来也巧,它的包首,恰与牡丹有关呢。” “麻姑献寿”是流传很广的神话传说。 麻姑死后成为仙女,住在蓬莱仙岛。每年德高望重的西王母过生日时,都要用灵芝草酿成仙酒献给西王母做寿礼,麻姑也由此被西王母封为“女寿仙”。 不过显然,此时这幅寿图已经不是重点了,而是折幼君口中提到的画轴包首。 陆宿含蹙眉,看着笑着的折幼君,一时间分不清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自己不是已经提点过她 不要送太后那些她曾经得先皇宠爱时,有关的礼物吗 是不信,特意剑走偏锋 还真是胆大包天。 赵太后也来了些兴致,好奇地问:“与牡丹有关,是什么牡丹” 她略有些不明白,折幼君为何在被她特意提到后,没有露出惧色。 看着也不像是有恃无恐,而像是有些笨笨的不太聪明,难不成皇帝就喜欢这样子的 美貌且愚蠢 倒是个好把控的。 折幼君笑容自若:“恰巧是二乔牡丹呢。” 说着,叫扉出呈了上去。 她说出二乔牡丹时,司苑司的宫人纷纷色变 这株二乔牡丹是两天前才绽开的 之前为了保证惊喜,且保证赶得上开,不要给说了却没开成,可是瞒的紧紧实实,连皇后都没告诉,仅说了有呈牡丹花这一个流程。 两天前花开后,才跟皇后说了的啊。 为什么折宝林会知道 真是赶巧吗 白蔚之脸上挂着的笑,凉了下来。 她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以为是司苑司为了讨好宠妃,特意告诉了折幼君二乔牡丹之事,心中生凉。 她真的还是皇后吗 在这些下人眼里,怕是已经称不上了吧。 第三十二章 助人成功 赵太后亲手打开了呈上来的画轴。 画中数坛美酒装满花车,荷叶形盖覆盖其上,梅花鹿牵引着此车美酒。 麻姑衣带飘飘,手持灵芝侧立车旁,飘然若仙,花鹿回首相望,一侍女立于车后,手持高杖过头,杖钩卷着书卷c灵芝。 麻姑与侍女均侧视前方,似要向前赶路c祝寿。 确实不凡,亦没有什么犯忌讳的地方,赵太后扫了几眼,旋即把视线移道了包首上。 包首上头的二乔牡丹图双面立体,色彩和谐c精细富丽,正反两面完全一致,花纹犹如雕琢缕刻,栩栩如生。 赵太后轻触,不断翻面,忍不住赞道: “绣技精妙。” 她看着上面的花色,又看了看下首真实绽放着的二乔牡丹,二者虽略有不同,但花色一致绽着的牡丹花生动活泼c芳香迷人,沁人心脾;绣着的牡丹花构图严谨,色泽和谐,工丽巧绝。 赵太后原本想要挑些毛病,提点两句的念头,竟不知道该怎样说出口,最终只能道: “有心了,哀家很喜欢。” 白蔚之:“折幼君确实有心。” 赵太后瞥向白蔚之,留意到她的神色不太对劲,转瞬就想了个明白她的想法,笑了一笑,道: “没想到今日哀家竟会当买椟还珠之人。 “不过比起画轴,哀家的确更喜欢这张包首图,折宝林想要什么赏赐” 皇后才是最需压制的 先坐山观虎斗就可。 待到时机成熟,指不定宫权就可落于她手了。 到时候还有转机。 赵家的女孩暂时不能入宫,但不能任由陛下身边没有自己的人了。 有了宫权,一切都好安排。 奚重山闻言,欲言又止。 他猜折幼君用这番心思,定是因为他曾说的那一番话。 不过太后那么问了,就直接把房中之话说出口可不好,不仅会引起六宫侧目,还会传到宫外 折幼君会怎么说呢 折幼君不傻,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况且她弄这幅图,目的并不是为了晋位。 她笑语道:“谢太后娘娘夸赞。 “这幅包首底图虽是臣妾所画,但是绣者并不是臣妾,而是司制司的一个小绣娘如馨。 “她才是最费心思之人,太后娘娘要赏就赏她吧。” 赵太后听她为别人请功,而不是为她自己,颇有些惊讶。原本觉得折幼君不聪慧c好把控的观点,消失殆尽。 有些遗憾道: “宫中的绣娘所绣吗 “按照宫中往常惯例,那就晋一位吧,另开一小司,升为掌典。” 接着,赵太后又道: “她的绣法与宫中往常的绣法略有不同,哀家更喜这种,司制司日后就依样制之吧。” 司制司今年为她呈上的寿礼,她原还觉得不错,但看了这幅包首图后,便忍不住想,若是送上的,也是用这种技法所绣就更好了。 一定会更加精美。 折幼君再度行礼,“臣妾替她谢过太后娘娘了。” 奚重山这时插口道: “母后的赏给了,朕见母后高兴,也有赏要给,传朕指令,折宝林有功,晋为正五品才人。” 这下,原本不知道宫中风向,谁在得宠的一些命妇们,立马就明白了。 “妾身谢过陛下。” 折幼君含笑娇怯道。 白蔚之感到了一股窒息的压力。 此时,她应当紧随其后的也给一番赏赐,但她却说不出话来,各种杂念在脑中升出,又乱又惧。 司制司 这不是朝思安排那个做错事,被安福殿撵出的小丫鬟去的地方吗 折宝林特意提到此地,莫不是在暗示什么 白蔚之脸上挂着快绷不住的笑容,无心再看继续的宴舞。 目光在席间寻到了她的生母。 当朝思上前布菜的时候,白蔚之便对她耳语吩咐了两句。 宴至中旬。 姚雪莹在听到陛下晋位折幼君后,就一直没有缓过神来。 宫中的消息,各个王府的掌事人基本都知道些许,但她仅是侧妃,不能参与社交,又没有特意去打探过,因而一无所知。 见到折幼君位置靠前,只以为是因为她的位分在入宫的这批女子里较高,而导致的。 直到陛下特意找准时机,晋折幼君的位分,才意识到她在宫中,应当极得圣恩的。 不然陛下绝不会主动让她晋位。 “姚侧妃,你不出去转转吗” 阮璇玑又允了一个侧妃想要出去透气的请求,打断了姚雪莹的沉思,问道。 姚雪莹此时的神色,茫然中带着些许的不甘,听到这话后,草草点了点头,言谢了两句,带着宫女离开了席间。 涸王看着越来越空的桌子,好奇道: “她们都出去玩了呢,我也想出去玩,璇玑姐姐要出去吗” 阮璇玑自然也想与家人见面,犹豫了下,颔首道: “好,我们一块出去。 “出去后你先去玩,不过不要与下人分开,你一个人的话我找不到你。 “我和家人聊几句后,就去找你。” 涸王扬唇应下。 待到他们俩走后,这桌彻底空了下来。 陈明河咬了一口点心,看着空了的桌子,忍不住道: “真是奇景,不知道陛下看着涸王那桌,会是个什么想法” 折幼君被逗笑了,道: “估计不会想什么,涸王的正侧妃,肯定都是为了和家人相见。 “对了,你不出去吗” 陈明河看向家中人的方向,又收回眼神,带着些紧张道: “我也想,但是周遭没有妃嫔动,我有些不敢。欸,准备好的献艺,怎么一直没有叫表演呢。” 折幼君惊讶道: “原来是在担心这件事吗 “陛下不向先皇一样,愿让妃嫔给外人表演。 “献艺之事,估计会在晚上的家宴上。到时候就没有众位命妇,各位王爷王妃了。” 陈明河神色一松,神采飞扬道: “也就是说,没必要再继续坐这等着了” 折幼君:“嗯。” 陈明河旋即领着丫鬟从席间离去。 折幼君被她的利索动作吓了一跳, 虽说她知道陛下的习惯,但陈明河信得那么轻易,还是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忙让扉出去跟皇后说了一声,帮忙擦拭了下收尾。 第三十三章 兄弟人伦 白蔚之得知折幼君帮陈明河告请,轻轻颔首,柔声对扉出道: “不是什么大事。 “折才人若觉宴中烦闷,也可随陈宝林一道闲逛。” 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这二人的关系确实很好,不知能否利用呢。 寻住陈明河的错处,让折幼君顾及姐妹之情 这样,自己就没必要日日为折幼君忧心了。 待扉出退走,白蔚之便以更衣为借口,同样离席。 赵太后闻之,随意道: “去吧,这次哀家的生辰辛苦你了。” 她被皇帝下了面子后,又没在折幼君身上寻到错处,就一直在欣赏宴舞,时不时夸赞几句,赐下赏赐。 自从先皇不再宠爱她后,宫中的歌舞,许久不是专门对着她胃口来了。 皇后的此番用心,还是让她满意的。 白蔚之:“哪里,母后过誉了。”离席而去,心中自嘲 确实辛苦。 而且非但没有让陛下满意,还引来了陛下的怀疑。 另一处,扉出带着皇后的消息回来。 “折才人,皇后娘娘答应了,还说才人若是嫌闷,也可以出去逛逛。” 说出才人二字的时候,扉出笑容灿烂。 她知道皇后对折幼君下过手,但面对皇后时,亦没露分毫破绽,也是挂着笑容。 她在为好姐妹如馨高兴。 之前她一直担心 会不会虽然主子为如馨费了心思,但太后却没给如馨升位置。 没想到竟然轻而易举的成了。 折幼君笑道: “好,那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扉出点头。 作为一个聪明人,这段时间的服侍下来,她已经发现了折幼君对宫中的事,有一股熟悉感。 关于这股熟悉感,她也做过猜测。 折家估计早就准备,要把女儿送入宫里,特地请了宫中年老出宫的嬷嬷,当了折幼君的老师,教导告诉了她不少宫中之事。 扉出把这个猜测藏在了心中。 既没有问过折幼君,也没有试探过敏茹宫外之事涉及朝事,不是她一个小宫女该深究的。 杏岚。 太阳被云遮挡,日光的颜色略有些淡薄,风阵阵的拂面,不带寒意,芳草繁盛,桃花飘零,处处是残杏。 折幼君看似随意的逛着,实则一选好了去处。 这辈子入宫,她还是第一次来杏岚。 此地更近前朝,从内苑跑来特意往这来赏景,不是不可,但一不小心,便容易弄出风波。 但比起看过了无数遍的歌舞,还是这里的风景更合她的心意,哪怕已是残景。 凝和殿右侧有一处小阁,名为宴春阁,旁有一个小圆池,架石为亭,曰飞华。 里头还有一个凿开泉眼扩建成的湖,湖中作堤以接亭,又于堤上架一道粱入于湖水,粱上设茅亭栅c鹤庄栅c鹿岩栅c孔翠栅,由此还可以直通到宫后苑。 折幼君靠近了宴春阁。 她望着门扉,神色自然的对扉出道: “这里看上去挺有意思的,陪我进去走走吧。” 君恩宠爱差不多已稳固了,位分被晋后,她还成为了仅在三位昭仪之下,与文才人在位份上一致,但更得宠的后宫独一人。 但折幼君没感到轻松。 要琢磨该怎么救折家了,让拆家不要牵扯进谋逆案中。 陛下绝不是因为私宠就会放弃权利的人。 何况陛下对她 仅宠非爱。 就在折幼君踏入阁春阁时,不远处的一处凉庭。 意外相遇的两人惊喜打了招呼,又互相道别,与家人私聚说话时,身旁有旁人,总会不便。 临别前,姚雪莹迟疑地问: “明河,那日与你同住的折才人,很得宠吗” “确实得宠啊。” 陈明河没有心眼,意外遇到姚雪莹本就很惊喜,她一问便说出口了。 不过话说到一半,她想起了姚雪莹曾说过不太喜欢幼君,因而具体是怎样得宠,含糊了过去,只道: “她性子很好,而且还很聪慧漂亮,陛下喜欢她,我也不意外。” 姚雪莹点头。 她不好问得太过露骨,只好在心中抓住“她性子很好” 这句话安抚自己。 既然性子好 应当就不会在乎,待选时自己的冷脸吧。 姚雪莹想了一想,仿若好奇地问: “明河陛下待你如何” 陈明河神色中闪过几分失落,而又振作起来,认真道: “还不错吧,虽没有幼君得宠,但也还记得我这个人。 “你问这些干什么呀” 姚雪莹低眸苦笑,让下人退去,低声只对陈明河一人道: “实话告诉你吧,明河,我至今还是完璧之身,涸王他” 她垂泪,隐瞒她每次都推拒涸王一事,自怜道: “我不想当这个侧妃了。 “你若是能帮我一把,我感激不尽。” 陈明河大惊失色,手足无措道: “啊,雪莹可这种事,我也没法帮你呀。” 说话的同时,往凉亭外看了一眼,暂无人至。 姚雪莹拉住陈明河的双手,恳切道: “你当然能帮我了,不然我也不会把这话告诉你。明河,你和折才人交好,她又正得陛下的宠,她说的话,陛下是会听的。 “你劝折才人,陛下该多和兄弟小聚,常让涸王以及王府女眷出入宫廷,到时候,我就有法子自救了。” 陈明河听出了她话中的潜在之意,不敢置信,脑中闪过了新唐书的两段话: “文德皇后生承乾阴妃生杨氏生明”c“母本巢王妃,帝宠之。” 曹王是李世民最小的儿子,其生母就是杨氏,无任何头衔,而杨氏本是巢王妃,也就是李元吉的正妻。 李元吉死后,她被李世民收用,生下了曹王。 陈明河挣脱开姚雪莹的手。 顾及旁边有下人,她压低声音道: “此事不知羞耻,乃乱伦常之事,还会坏了你们姚家的名声,我做不得。” 姚雪莹失望,不甘心道: “不会坏了姚家名声的,到时候姚侧妃明面上便已经死了,我宁愿无名无份,也不愿意继续陪着涸王过家家了。” 陈明河的挣脱动作,引起了随她而来的下人的注意,大声道: “陈宝林怎么了,没事吧 “要不要奴婢上来” 第三十四章 钓长公主 陈明河摇头,匆匆下了台阶,脚步略有些不稳。 丫鬟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陈明河回身,劝了姚雪莹一句,“我走了,你莫犯糊涂。”缓缓离去。 姚雪莹眸中带着失望,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不语。 明河不愿意帮他 这种事,家中也不会帮她。 她该怎么办 难道就心甘情愿的在涸王府里过一辈子吗 “姚侧妃,陈宝林方才的意思是” 王府的丫鬟小心翼翼的上前来问。 “不该问的别问。” 姚雪莹冷语道。 若她是正常落选的,她不会敢提出这个请求,落选之人必然是陛下没有兴趣之人。 但她不是 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是。” 王府的丫鬟忙低头道,心中却已拿定了主意,要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告诉王妃一声。 陈明河离了此地,遇到了陈母。 母女二人相见,热泪盈眶,找了处空而无人的亭榭,说了数句寒暄问好的话。 而后,陈母言辞谦卑道: “宝林,这次相见不合规矩,宫中人多眼杂,能和你说上话,臣妇就很欢喜了。宝林出来也有一会了,该回凝和殿了。” 陈明河听着母亲的自称,心中酸楚,再被劝该分开后,流露出不情愿之色。 与此同时,她亦有几分犹豫 要不要把雪莹的请求,跟母亲说一声呢 让姚家知道,省得闹出什么大事来。 可这种事情一旦说出口 必然会害了雪莹。 “怎么了”知女莫若母,陈母察觉出了女儿似乎有话要说。 陈明河抿唇,摇了摇头。 罢了,不能说。 没有她帮雪莹,她就算想,也是做不成的。 陈母见她摇头,以为是自己生了错觉,没在追问,强忍住不舍道: “好,你去吧,路上小心些,万事都小心些” 母女二人,旋即分别。 宴春阁。 折幼君来到园池中心的飞华亭。 一路上,遇到过零星几个照护这里的下人,他们由衣辩人,知她是妃嫔,纷纷行礼避让,没有任何阻拦。 折幼君在飞华亭坐下看景。 清透碧色的池水荡漾,倒映晴空,周遭花零露湿,亦有数座亭台,高低错落,傍生在池水岸边。 景色极美。 扉出看了后,感叹道: “折才人随意一选,就选了一个好地方呢,没想到宫中竟有此地与宫后苑相比,也毫不逊色。” 折幼君温婉含笑。 自然是个好地方,这可是阳平长公主幼时最喜爱的地方。 阳平长公主先帝独女,生母贺氏。 就是那个生有两子一女,曾是皇后,后来被先皇废弃抄家的贺氏。 贺氏的两个儿子,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已死了,仅有一个女儿阳平长公主还活着。 此次赵太后生辰,阳平长公主称病没有来。 而宴春阁这个地方 大半的宫人,都是这位长公主居住在皇城时宫中的下人。 其中还有几个贺家当年被抄家时,年岁尚小,收入宫中掖庭为奴的女眷。 当然,现在都是宫女。 扉出见折幼君没有说话,以为她被景色所迷醉,要在这里呆久一些,便道: “才人,要不要奴婢弄些茶点来” “不必了,只是小坐。” 折幼君望着不远处苗条多娇,若柳扶风,一闪而过的倩影,轻松道。 她今日来这,只有一个目的 引起阳平长公主的注意。 先皇在生前,把这位长公主赐婚给了礼部尚书裴项。 裴项官职虽高,深得先皇信任,乃朝中重臣,但他四十余岁,还有过一个妻子,只不过人已病逝了。 先皇在世时,究竟是怎么想的,才会做出把女儿嫁给他的决定 折幼君没见过先皇,不了解他,猜不出来。 扉出看向折幼君所看的地方,什么也没看到,神情镇定,心有不解道: “这里未免太冷清了些。 “虽然说一切都打理的很好,但是宫人 却很少,对比起来更奇怪了。 “才人坐会儿可以,但奴婢觉得,才人还是不要在这待太久了。 “等回头,奴婢打听清楚这里发生过些什么事儿吧。若是什么都没有,才人又喜欢这里,日后再常来。” 扉出说的恳切认真,折幼君知道这是扉出的衷心好意,笑着应下。 来这一遭已经够了,确实没必要待上的太久,刻意反而不好。 有前世记忆在 折幼君知道,阳平长公主将会想方设法,把一个贺家的女孩珠儿,送到陛下宠妃身边,以宠妃为跳板获得恩宠,试图来为贺家翻案。 这么做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珠儿得宠后语涉朝政,替贺家说话,瞬间引起了陛下的怀疑,进行了彻查。 不仅查出了宴春阁和长公主来,还把宫中闹得沸沸扬扬。 折幼君便是在那次宴春阁大清洗中,知道了此事。 刚才那个在她眼前闪过的倩影,便是珠儿,姿色称不上绝色,却很会模仿。 当年被她模仿当做踏板的宠妃,现今还未入宫。 但阳平长公主既有那份心思,肯定不会是在几年后才有的,只不过目前在伺机而动。 折幼君希望 这辈子,她成为那个被当做跳板的宠妃。 她需要一条渠道,了解朝中的事,同时传递出消息到家里。而长公主这条线,虽是与虎谋皮,确是她唯一能经营的。 折幼君对扉出道: “走吧,回凝和殿吧。” 殿内,舞女们依旧在轻歌曼舞,舞袖翩翩。折幼君悄悄进殿,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陈明河也已经回来过了。 但在上首,皇后白蔚之的位置却是空着的。 折幼君留意到了,若有所思。 凝和殿的东暖阁里。 白母在了解了白蔚之最近在服什么后,心疼道: “娘娘糊涂啊,是药三分毒,吃助孕之药,损伤母体,生下的孩子多会天生体弱,娘娘赶快停了吧。” 白蔚之:“母亲,别再劝我了。 “我需要有孕,宫中陆充容有孕,陛下有了新宠,对我的宠爱大不如从前。 “哪怕生出一个病弱的孩子,也不要紧,只要仔细调养,不会有大碍的。” 请假条 时在深秋,寂寂深宫,秋霖潸潸,暴雨如注。 安福殿屋顶上的琉璃瓦片被雨水冲刷的耀目明硕,豆大的雨滴在地上点出巨大的声响。 主殿内,失宠数年c缠绵病榻的玉婕妤折幼君淡妆素裹,听着雨声,回想起半生,思绪迷离。 “陛下会有很多美人,这点妾知道,可妾万万没想到,妾会成为陛下的女人,还对陛下动了不该动的真心。 “妾这一生很悔很悔,做了许多糊涂事若能重头再来,绝不会再犯傻,不在妄想不该想的东西,保全母家,也保全孩子。” 弥留之际,折幼君心口发痛,眼睛泪盈盈的,一双曾经横波潋滟的眼睛,已看不出过往的秀美,红肿不堪,黯然失神。 须臾,病榻上的她停止了思绪,闭上了双眸,呼吸絮絮停了,再不付转醒。 渐渐的,大雨声停。 折幼君感觉她好像又有了意识,原先挥之不去,连绵不绝的疲惫已然消去,就像做了个长梦一样。 母亲温和而又决绝的话语,正在她耳畔徘徊。 “幼君,新帝登基,选秀之事已定。你大姐出嫁,二姐订婚,家中适龄的唯有你一人” 折幼君恍惚地眨眼,玉脸淡拂轻霞,长长的睫羽闪烁,映衬着她白玉般的脸颊,淡粉色的嘴唇隐隐发白。 她抬头望去,母亲正坐在面前,鬓发堆云,头戴珠翠玉饰,眉目柔和,眼角细纹不多,神情中的疲惫似曾相识。 “折家需要你入宫,不为争宠,只为让新皇看见折家的态度。毕竟新帝登基前,家里近的是三皇子那边 “皇帝就算不在意此事,但也是记在心里的,你明白吗。” “母亲” 折幼君有些不敢相信,她看着年轻的母亲,愕然怔愣。 纪氏以为女儿是不愿意入宫,旋即严肃道:“该讲的娘已经跟你讲明白了,幼君,你” “呜,母亲”折幼君扑进了纪氏的怀里,泪流不止,眼泪打湿了纪氏的肩头,一双杏眸春愁满溢。 “女儿好想你”她止了话头,吸了吸琼鼻,听着自己稚嫩的声音,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回到了入宫之前,老天爷真的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 “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纪氏色变,“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人欺负女儿。女儿只是想到要离开家,离开母亲父亲,日后再难相见,难受罢了。” 折幼君不假思索,给出了一套说辞。 重生之事太过蹊跷,说出来母亲信不信两说,但泄露天机,焉知不会被收回机缘更加凄惨。 纪氏眉皱,伸手摸了摸折幼君的头,捋了捋她的乌发,心疼的说: “娘也不舍你但是幼君,你如今也十六了,是时候懂事为家里出力了。” 折幼君仰头,嘴角扯起,停止流泪,含笑说道。 “女儿明白,女儿在家中一直备受父母兄长疼爱,无忧无虑长大。如今,能为家中出力,是女儿该做的。 “再说新帝年轻,容颜俊朗,后妃位置又多有空缺女儿入宫,分明是好事,并无什么不满不愿。” 纪氏定神看去,才发觉折幼君原本明眸秀色c满是天真的小脸上不知为何多出来几分成熟,偏又稚气未消,使得人宛若揉花碎玉一般惹人垂怜。 她一怔,接着点头道好。 深宫的可怕哪是幼君说的那样简单呢。 她心里明白,却不敢说,说了就好像亲手把她的残忍与狠心告诉自幼受百般宠爱c单纯懵懂的女儿一样。 她的心中亦有几分侥幸万一幼君真的能混出头呢,她家姑娘那么好看 虽不知比起京都中的显贵高门之女如何。 折家不在京中,自前朝起便一直常驻在关中。祖辈陪着圣祖一块打天下,也曾在京城呆过,不过早早的叶落归根了,算是当地的豪强望族。 如今家中几代人在朝为官,位置最高的便是折父,是为三秦知府。 “娘,女儿入宫,想带敏茹去。” “她吗”纪氏凝神,“真要被选中的话,只能带一个贴身丫头进去的。你身边的大丫头左不过敏卉敏茹两个,论年龄,还是敏卉大些。” 桌案上的窑白釉花瓶满是月季,花团锦簇c暗香浮动,折幼君轻嗅,鼻翼微动,神色黯然,摇头,“年龄大,不代表贴心,女儿不喜欢她。” 纪氏一愣:“那倒是她的错了,做下人的不贴心,惹得你不高兴。诶是娘想错了敏 茹也好,她是家生子,家人都在府里的,比敏卉这种外面买来,没有家人的丫头更好控制。” 折幼君心中苦笑,可不是想错了吗。 前世,因着只能带一个丫鬟进宫,敏卉的年龄比自己大两岁,敏茹的比自己还要小一岁。母亲便觉得敏卉能更好的照顾自己,劝她带了敏卉。 可敏卉的小心思太多,虽没做出什么背主的事儿,但是要说照护和贴心,她真的比不上敏茹。 在她长久失宠,孩子也没有保住,娘家落败后,敏卉就寻了一个机会,调离了安福殿。 这对于当时备受打击的折幼君来说,可谓雪上加霜,更加受人耻笑。 纪氏道:“既然你不喜欢她,那这段时间就不让她伺候你了刚好你四妹妹年纪大了,身边该多添几个丫头,就把她调过去吧。” 纪氏因为让女儿入宫的事,本就心怀愧疚,看到折幼君都这样说了,自然依顺。 也疑心着女儿对敏卉如此不喜,是不是敏卉平日里伺候女儿不上心,转脸就要把人送到一位年幼庶女身边做二等丫鬟,待遇可谓直降,毫不留情面。 折幼君欣然颔首。 敏卉会怎么想,她不知道,她也不在乎。 这时的她,本就是娇憨随性的性子。 哪有在宫里被磨练出的小心翼翼,处处谨慎呢 看到女儿神色如常,纪氏这才安心,又说了几句安慰的漂亮话,摸了摸折幼君的头,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第三十五章 办宴有功 暖阁外头,春光明媚。 丫鬟问蕊端着茶盘走来,看着紧闭的门扇,仿若无意道: “朝思姐姐,皇后娘娘还在和白夫人说话吗,奴婢该不该进去添茶啊” 朝思:“娘娘没吩咐就别进去了,端着茶盘,在这守着吧。” “是。” 问蕊低下了头。 她是陛下安排在坤宁殿的人,耳朵甚灵,隔着门扇,还能听清里头在说什么。 阁内。 白母听着白蔚之诉说难处,陷入了迟疑。 女儿身为国母,考虑甚多,对宫中的事,亦比她这个宫外人清楚。 她垂泪道: “可惜臣妇没有给娘娘生下有用的兄弟,娘娘父亲又是一个对朝事不上心的人。 “娘娘不知,娘娘那几个庶弟,不但不能为娘娘分忧 “光陛下登基的这段时日,就惹出不止一两场风波了。 “虽都被压了下去,但只压下去,不动家法教训他们,他们见一次二次的都没事,越发肆无忌惮起来,迟早要惹出大事来。” 白蔚之听到母亲提到庶弟惹事,蹙眉惊道: “他们都干什么了” 白母支支吾吾,最终只道: “娘娘别问了,事已经过去了。” 白蔚之气急,惶惶道: “母亲应当劝劝父亲,绝不能这样下去了,万一惹出大事,被陛下知道,白家的下场,未必会比先皇时的贺家好多少。” “臣妇劝过,可惜” 白母幽幽一叹。 “今日臣妇回去后,会把娘娘的话与处境,转告你爹的,希望他知道娘娘的难处后,能清醒些。” 白蔚之颔首道:“多谢母亲在其中周全。” 白母:“这都不算什么,欸,白府中又有一个姨娘有孕了。这次,若生了个男孩,臣妇定要抱来记在名下,好好培养。 “等养一个有出息的孩子,白家也就能在前朝帮助娘娘了。” 白蔚之展颜微笑,同时亦有几分心动。 陛下近日来她宫中的时日实在是太少,就算服药,也不知道能什么时候有孕。 可惜陆充容的位分高,生下孩子后还会再晋位,不能以位分低为由收养她的孩子。 除非她产后虚弱,生完孩子就病逝了 白母:“娘娘还有什么要嘱咐臣妇的吗” 白蔚之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借助家中势力一次,说:“着人盯紧陈家。” 接着解释道: “陈宝林与折才人关系交好,折家远在三秦,暂时顾不上,但陈家就在京中。 “若是能寻到错处,利用她遏制折才人,或者斩断折才人的臂膀,便再好不过了。” 白母应下,露出沉思之色,回忆着道: “陈家那个丫头吗好,她父亲是太仆寺少卿,不容易找出错处来,但陈家在京中家大业大,枝脉相连,存心去找,总能找出事来。 “何况今年还是秋闱年 “娘娘放心,家中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好。” 白蔚之闻言,心安道: “那好,若是找到陈家把柄,母亲就寻个借口,递贴入宫,直接把情况告诉本宫。” 又嘱咐了两句道: “何不让家中的那几个弟弟参加秋闱呢哪怕考不上,也能把他们暂且约束在家里。” 白母:“娘娘说的是,以他们现在的年龄,第一次去考,考不上也很丢脸,你父亲应当会同意的。” “嗯。” 白蔚之点头,喝了口茶水,叹道: “茶已凉了,本宫也该走了,母亲稍迟一点回殿吧。” 一出阁门,白蔚之便看到,门口除了朝思守着外,还有一个脸有些生的小宫女,端着茶盘,一看就知道是来添茶水的。 想到母亲还要再在里头待一会,她道: “进去吧,把水添好。” 凝和殿。 扉出的闲聊式打探,让折幼君知道了身后,窄袖襦衣c双鬟髻,安排座位的小宫女的名字新巧。 这丫头刚出了女宫学没多久,现在司赞司里打杂,说话条理清晰,又有趣俏皮。 扉出言语间暗示她愿不愿来安福殿,她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折幼君满意道: “好,既然她愿意,我又刚晋了才人之位,添宫人名 正言顺,你就安排她进来,教一教她。” 扉出:“才人放心,奴婢会安排好的。” 晚上的家宴,虽名义上还是为太后庆生,但太后是从妃嫔过来的,知道这种妃嫔歌舞,主要是为了讨皇帝开心。 再加上有些精神不济,没有久待,很快便离去了。 留下了皇上c皇后和各宫美人。 身为妃嫔,自然各有所长。 不过表演的东西,若仅一人表演,那倒还好,但若与其他人撞上了,便就有高下之分了。 折幼君表演了擅长的箜篌,婉转动听c技惊四座c无人可比。 李充缓和何采女同属一宫,皆表演了瑶琴,且何滟隐约更胜一筹。 折幼君听完何滟所奏,心跳微微加速,暗暗看了李充缓一眼 李充缓神色如常,笑脸盈盈。 但就是这样,才显得微妙。 原来 她曾以为毫无矛盾摩擦的二人,其实还真有过摩擦。 偷偷的去看李充缓反应的,绝对不止她一人。 上辈子这个时期,她仅关心她及陛下,所以这些在她眼中无足轻重的小事,就毫无波澜的过去了。 直至何采女久病而死,才闻到了腥风血雨的味道。 无论谁的表演,奚重山都静静地看,虽会有所夸赞,但一直都很平静。 待到所有人都表演完,正好奇期盼着陛下今晚会陪谁时。 他道: “朕要回兴庆殿,众位爱妃都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离席而去。 满座皆惊。 “皇后娘娘,这” 殿中私语不断。 折幼君亦有些傻眼,上辈子可不是这样的,而是陛下去陪了皇后,众妃嫔羡慕之余也可以理解。 她得宠这段时日,皇后到底干了什么,在陛下那里降了那么多印象分 白蔚之怔神中。 听到有人唤她,才反应过来说:“陛下应该也是累了,你们听话,回宫休息吧。 “对了,李充缓。” “嫔妾在。” “你帮助本宫办宴有功,本宫明日会劝陛下晋你的位分,你做好准备吧。” “啊谢皇后娘娘。” 第三十六章 太医换药 春夜清寒,滴漏之声如泣如诉,悠长沉闷。 听到皇后要晋李冲缓的位分,不少人宴罢回寝后,迟迟没有入眠。 都联想到了陛下今日晋折才人位分一事。 两相比较 陛下的心不好得,皇后却是能够轻易帮助大家的。 一时之间,数个体会到了宫人懈怠,自知得宠无望的御女c采女皆下定了决心还是去皇后手底下依附吧。 花巧烟也动了这份心思。 陆充容给的建议实在无用。 她照实做了什么都没有,折才人反着做却得了晋位。 虽说这里头折才人得宠的缘故 但这也证明陆充容除了有孕外,一无是处。 辛苦跳了舞,却连陛下一句夸赞都没得的花巧烟盖着绣被,暗暗咬牙。 可惜她现在住在云锦殿,不能得罪陆充容,只有换了宫殿,才能 不,皇后对陆充容有孕,真的高兴吗 若是投靠皇后,让陆充容这胎生不下来,或许皇后就会让她搬出云锦殿并晋位 不过此话不能主动说,需要徐徐图之才行 夜幕深重,皓月当空。 折幼君一下轿,便看到安福殿门口,正背身站着一个宫装女子。 扉出安排新巧,要跟司赞司的人说一声的,没那么快吧。 闪过这个念头后,折幼君注意到此女穿的是司制司的衣服,瞬间恍然,笑着走了上去。 “你便是如馨吧。” 如馨似有些困倦,因而没第一时间听到轿辇的声音,听到有女声在耳边响起后,才转瞬反应了过来,回身,声音激动,行礼道: “奴婢谢折才人照护奴婢。” 接着嘴唇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被折幼君打断了。 “不,东西能赶出来是你的本事,不全是本宫的功劳。先进殿用些东西吧,那么晚了还在这守着,你也是有心了。 “等下回去的时候,让几个小内监跟着你一块儿回,省得出意外。” 扉出在旁边附和,如馨被领进了内殿。 莹莹的月光透进珠帘,薄薄的香雾萦绕殿中,红烛滴洒如泪,光影摇曳。 折幼君坐在美人榻上,让如馨坐在旁边,一边劝她用点心,一边夸赞她的手艺,最后对她道: “你虽是因帮本宫而得的晋升,但不要觉得底气不足,太后已下令,让司制司日后都按照你的绣法,来做衣料。 “她们那帮不知道该怎么做的,定要来求你教她们,先学会和后学会,又是一番说法。 “你要好好利用,趁着这个机会稳固位置。 “本宫知道,你既然在绣法上有心思,自然是一个聪明人。” 不然日后也不会整个司制司都由你管。 折幼君略过这句话,藏在心中。 “奴婢明白了。” 如馨点头,带着几分自信,接着又怯声道: “有一事奴婢要告诉才人。 “才人让盯着的香巧,另开一司给奴婢时,奴婢没有要来。 “因为她手笨,奴婢要她,显得奇怪。 “同司的姐妹和她必会意识到什么。 “但是才人不必担心,现在负责她的嬷嬷,与奴婢私交很好,奴婢绕个弯打探就行。” 折幼君颔首夸赞:“谨慎是好事,做的不错。” 随后又安排了内监送如馨回司制司。 待人走后,询问敏茹道:“她几时来的,怎么不让她进来等呢” 敏茹无奈道: “奴婢也劝过,但她说才人不在,这么做不应该。” 扉出接话道:“如馨就是有时胆大,有时谨慎的性子,才人不要因此怪罪敏茹。” 折幼君轻轻摇头。 “不怪罪,你们做的都没错,如今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安福殿呢,守着规矩是好事。 “对了敏茹,因着晋位,过几日殿内又要添一些新人了,其中有个叫新巧的,年岁还小,是我今日看上的。 “虽然名中与香巧都带一个巧,但这个估计不是个心里藏奸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本宫看错了人。” “才人才不会看错人呢。” 敏茹果断道。 折幼君忍俊不禁,笑道:“好,那就交给你培养了。” 敏茹略有些错愕,但毫不犹 豫的接下了任务。 兴庆殿。 几个太医院太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只因陛下方才问了,“敢问众位太医,损害皇后圣体,该当何罪” 奚重山看着他们,见无人敢说话,冷声道: “该当死罪。” 雯时,便有一个太医开口道: “陛下恕罪啊是皇后娘娘让臣等开的药方,臣等不得不从。” 奚重山:“为何不早告诉朕一声 “皇嗣是你们可以乱来的吗 “一个体弱多病的嫡子,呵呵,或许是许多大臣想看到的吧。” 此话甚为严重,几位太医皆不寒而栗,惊惶道:“求陛下饶恕,臣等绝无这番心思啊” “臣等再也不敢了” 奚重山看着这些求饶的太医,叩了叩桌案,沉声道: “脉案已经在朕的手上了,药方主要是谁开的” 静了一小会儿,有个在其中最年轻的太医道: “回禀陛下,是孔太医开的。” 此话一出,其余人无论心里怎么想,纷纷附和。 实际上,也确实是孔太医主要开的。 孔太医面色苍白,老泪纵横,求饶说:“陛下。”语停,说不出话了。 奚重山盯着他: “孔太医年事已高,告老还乡,人困马乏,途中病死,所幸家人皆无事,孔太医以为如何” 听到家人无事,孔太医松了一口气,“多谢陛下留情。” 接着,人被拖了出去带走。 剩下的几个太医撇了眼被拖走的身影,提起了心,不知自己的结局如何。 没想到等孔太医被拖走后,陛下却换了一副语气,很随意道: “你们几个,把方子换了,改成无用但温补不伤身的药,记得味道要一模一样,不要让皇后尝出来。” 命保住了 几个太医心中涌出了喜意,皆道:“是。” 奚重山:“等什么时候皇后身子恢复如常了,再来告诉朕。 “对了,皇后若是让你们办什么害人的事,都要及时告诉朕。朕什么都知道,下次再犯,就不会像今天这样轻轻放过了。” 第三十七章 外戚之祸 太医们满口应下,从奚重山的这句话中,听出了他对皇后的不满,对皇后瞬间就由看好变为了不看好。 有些没长记性,蠢蠢欲动想把今晚之事告诉皇后的人,立马按下了心思。 待他们退下后,奚重山对嘉石道: “朕是不是太手软了” 嘉石:“陛下是为了后宫安稳。” 奚重山轻嘲,“对啊,后宫安稳从得来的消息看,此事还不算最严重的呢。” 嘉石垂头,不敢说话。 消息是由问蕊记下,呈于陛下的。 她特意说了事关重大,因而他没有打开来看。 幸好没打开。 从陛下的反应程度来看,的确称得上事关重大。 奚重山在殿中踱步,嘉石见陛下一直没有休息,忍不住道: “要不要奴才召孙大人前来” 已是夜半中旬了,陛下您保重身体要紧,不能一直不休息呀。 这话虽没直说出来,却显在他的神色里。 奚重山撇了他一眼,道:“他是管宫内事的人,这件事他掺和不得,该交由台院的侍御史来办。” “哎呀,陛下。” 嘉石刻意大幅度抖身子,战战兢兢道:“这事可不是奴才该听的啊。” 奚重山被他的样子逗乐,旋即正色道: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再逗趣了,朕已经想好明日的安排了,会休息的。 “对了,晚宴上朕走了之后,可否又发生了什么” 嘉石陪笑道:“这奴才虽没留下来看,但确实知道一些皇后娘娘要晋李充缓的位分,说她帮忙办宴有功要赏。” 奚重山把玩着手上戴着的碧玺珠翠手串,若有所思道: “朕还记得,朕刚继承皇位,酌定后妃位分时,皇后曾说过,朕给父皇赐的那三人,位分定得太高了,没想到现在,她已变了念头” 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悠长,别有深意。 嘉石只做没有听懂,道: “奴才以为,陛下若觉得李充缓位分不宜在升,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奚重山摇头。 “皇后说了要晋,自然要晋。 “不过她帮皇后做事,劳神操心,日后送牌来时,她的牌子不要拿到朕面前来。 “但这件事,就没必要告知六宫了。万一传到皇后和她耳朵里,以为朕不满她帮皇后操心就不好了。” “啊陛下圣明” 嘉石呆了一会,连忙道好。 这事也是测试兴庆殿里,还有没有还有皇后的传声筒,若又传了出去,那么陛下不说,他也要主动申请打板子了。 丢脸不说 万一趁着他养身子的时候,有新内监上位就不好了 不成,一定要把事捂的严严实实的 至于李充缓,只能说有得必有失了。 翌日,晚春晨早,御柳如丝,映照着重重宫殿。 大内宫城,举行大朝会的场所曰大庆殿,绿琉璃瓦,朱漆金钉大门,门间墙壁有龙凤飞云石雕,面阔九间,两侧有东西挟殿各五间,东西廊各六十间,殿庭广阔,可容数万人。 门楼两侧有斜廊通往两侧朵楼,朵楼又向前伸出行廊,直抵前部的阙楼。 早朝完毕后,奚重山便悄悄留下了御史台中,负责弹劾百官的台院侍御史仇英卫,来大庆殿西侧的文德殿。 仇侍御史一听陛下有请,就知是有大事来了,定是陛下需要他去弹劾一位位高权重的实权官员。 他郑重其事地进了文德殿。 不停猜测陛下想要对哪位朝臣下手,紧张且跃跃欲试。 结果听到陛下让他去查承恩公白家。 仇英卫一愣:“白家” 这种在朝中毫无存在感的家族,怎么会引起陛下的注意 不过承恩公这个伯位,乃是皇后母家才能获封的 莫非此事与后宫有关 仇英卫皱眉,想起妻子昨夜说的陛下宠爱宫中折才人之事,旋即想找借口推辞。 他可不想掺和进后宫中事,落得一个媚上的名声。 却又听陛下郑重道: “白家子弟自朕登基以来,做了不少错事,但一件都没传到朕耳朵里。 “朕昨夜翻了御史台这段时间给朕上的折子,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到底是官官相护,还是你们真的 不知” 谁会跟一点实权都没有的承恩公官官相护啊 仇英卫立马跪下请罪道: “还请陛下宽恕一段时日,臣会调查清楚白家的。 “皇后娘娘的生父承恩公在朝中只担虚职,是个文散官,许是下面的人听到了风声,但不以为意,轻拿轻放了。 “若真属实,臣会自请责罚,并严惩他们的” 但若是假事,仅是陛下你为了讨美人开心,刻意构陷皇后,那臣也绝不会配合。 不能瞒报,与不能罔顾事实,都是御史的职责。 这两句话,仇英卫没有说出。 他从陛下的态度中,嗅到了陛下的认真,博美人一笑的可能性应当很低。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去查吧。” 奚重山观其神色,便知他在想什么。 不过没有生气。 他在做太子时,就知道仇英卫性子直,因此父皇让此人坐了台院侍御史,这个得罪人的位置。 这种人,用的好就是一把刀。 用不好,就会降低威信。 奚重山此次用他,就是信任他能够查好查清。 不过想了下他的性子,奚重山又补充了句道: “查出来后,不要在朝中直接问责承恩公,先私底下告诉朕一声。” “是。” 仇英卫略有些不情愿的答道。 从这句话中,他猜出了皇帝就算有了证据,估计也不会惩罚白家,而是会选择私下警告。 这怎么能行呢 白家真有错的话,放任白家,指不定就会惹出外戚之乱。 还不如早点铲除为妙。 后宫之中,李从菡连跃三小级,晋位修容。 虽还是九嫔之一,未到妃位,但在宫中,光论位分,也在皇后一人之下了。 陆宿含对此最为不满。 但她知道就算过去问了皇后也不会理,只会说是因为太后娘娘说了,要等到她生产完再给她晋位。 可恶,实在是拿了鸡毛当令箭。 第三十八章 宫外杂事 阳平长公主府。 浓丽富华,缕缕幽香的香阁中,前院的丫头,小心翼翼的进屋,隔着晨光映照着的屏风道: “公主,裴大人昨晚派下人,问公主身体如何了,要不要请宫中太医来看 “公主这几日,是否要身体好转去裴府” 奚雁蓉头饰鸂鶒金钗,慵懒地抬眸,漫不经心道:“下去,他只不过是按照规矩,递贴一问罢了。” 又对身边丫鬟道: “等过个十天半月再提醒本公主吧。” “是。” 前院丫头亦会意,唯唯诺诺退下。 她并不知晓屏风内,阳平长公主身边,站着一个不是公主府下人的女子。 她刚一走,奚雁蓉便变了一副神态,对非公主府下人的茹瑾道: “你方长说,昨日陛下的新宠,跑到了宴春阁来” 茹瑾开口:“回公主,是的。 “不过折才人许是无意,略在亭中坐坐就走了。 奚雁蓉怔神片刻,道: “她是京中人吗,家中有无在先皇时入宫的妃子 “本公主记得,无子嗣的先皇妃嫔,都被送到了庙中养老,难保不会有人与外头悄悄联系上了。” 茹瑾摇头:“回公主,折才人是个外地姑娘,来自三秦。 “至于她家里有没有出过入宫的娘娘 “需要奴婢回去翻了档案,才好给公主答复。” 奚雁蓉颔首道: “好,那你先回去查,查清楚了再进府告诉本公主。 “还有,她刚刚晋位,尚方司定要殷勤派新下人进她宫里,这批人添一个我们的人,一个年轻漂亮c聪明的宫女。” 女子点头,接着迟疑地问: “公主觉得能否让珠儿去” 奚雁蓉一惊,立马拒绝。 “不成,她是本公主的表妹,好好在宴春阁,由你们照拂就行了。 “这不像是你会说出口的话,是她主动提的吗” 茹瑾无奈道: “确实是她提的,折才人小坐时,她也看到了。 “不过她是好心 “陛下登基时,放出去了一批宫女,里头什么年龄的人都有,我们的人大半都在里头,奴婢也差点被放了出去。 “不过当时奴婢以记不清家人为由,推诿掉了。 “现在宫里头,既是我们的人,又符合公主要求的宫女,数量实在不多,珠儿是里头最好的。” 奚雁蓉沉默了一会,苦笑道: “放人的事,是陛下在防着本公主呢。 “诶,珠儿若真心想去,你就不必拦了。 “这几个表妹里,唯有她是已经记事的年龄,入的宫或许只有她,既是贺家又还记得贺家的人,才能达成目的。” 茹瑾:“公主莫要叹气,公主已经为贺家操尽了心了。” 奚雁蓉眼中闪过泪意。 “不够 “当年的事,贺家何辜,母后何辜,大皇兄与二皇兄何辜 “还有三皇兄,也是走的不明不白。” 说道三皇兄时,奚雁蓉停住,看向茹瑾,慎重地问:“等等,你方才说过折才人来自三秦” 茹瑾有些不解,“是的,她父亲是三秦的知府,公主是想说” “三皇兄远游时,好像在那里呆过。” 奚雁蓉回忆着道,旋即吩咐下人,翻出了所有三皇兄曾经给她写过的信。 在其中一封中,找到了三秦这个地名。 里面没有提到折家,但提到了当地官员接驾,只是寥寥一笔,接着就是些发生的趣事了。 奚雁蓉放下手中的信纸。 “没有记错,真的有过牵连。” 茹瑾兴奋道:“那能不能以此威胁折才人,让她帮公主做事” 奚雁蓉缓缓摇头,“这种牵扯,陛下肯定早就知道,除非她与三皇兄有过私情,不然威胁不到她的。 “但这不太可能 “哪怕折家真给三皇兄送过女儿,这次选秀送来的,肯定也是另外一个清白的女儿。” 茹瑾被这句话弄得冷静了下来。 “公主说的有道理,是奴婢想当然了,看样子还是得让珠儿进去,徐徐图之。” “嗯,你回去安排吧。” 奚雁蓉道,接着看向桌上的信,心中闪 过一个念头 其实,也未必完全不可利用。 涸王府。 阮璇玑听完了姚雪莹近身下人的禀报,揉了揉额角,头痛道: “姚侧妃与陈宝林长谈,陈宝林走时脚步不稳,神色恍惚,让姚侧妃莫犯糊涂。 “这话说的,太没头没尾了些。” 丫鬟垂头,声音颤抖道: “王妃息怒,奴婢也没有办法,侧妃与陈宝林聊天时,让下人们都离得远远的。 “只不过陈宝林走时的那句话,声音比较大,奴婢才听到了。 阮璇玑察觉出了她的害怕,安抚道: “你别怕,本宫没有生气。 “你发现不对及时上报,只有有功劳,等下领了赏再走。” “谢娘娘恩典。” 丫鬟一脸欣喜。 阮璇玑:“嗯,若还听到了些什么,或发现姚侧妃做了错事,就继续告诉本宫。 “但要之后姚侧妃什么都没有做 “你就把今天的事情老老实实的藏在肚子里,不要再说出去了。” “奴婢明白。” 待这个丫鬟领完赏走了,阮璇玑蹙眉凝神了片刻,问身边带进王府丫鬟绿云c妙桑道: “你觉得,姚侧妃想干什么,会需要宫妃帮忙 “本宫总觉得这事会损害王府颜面。” 绿云说:“娘娘多心了,这个小丫鬟不知道姚侧妃与陈宝林曾是闺中密友,所以才会想多。” 妙桑道:“娘娘要不要直接让姚侧妃过来一趟,不明说什么,只敲打暗示她一番,让她好好侍奉王爷。” 阮璇玑抿了抿唇。 “可能真的是本宫多心了,不过敲打确实该做。 “王爷找她三次,她能三次都把王爷推出来。但既然已经入府,一直这样下去,只会害了她自己。 “不过今日就暂时别召她来了,过几日才说,省得害了这个告密的丫头。 绿云:“娘娘高明,她这么做虽然有被主之嫌,但也是为了王府安稳。” 妙桑接道:“娘娘,今日又有好几家递贴来了,奴婢看不明白,不知道是该全都应下来,还是只应下几家。” “拿来给我看看。” 阮璇玑注意被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