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贵妇》 第 1 章(睡吧,明早再说...) 景和二年,四月初夏。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天地之间织起一张雾蒙蒙的网,微风拂过,有雨丝飘过纱窗落到面上。 殷蕙觉得自己就是这网里的鱼,看似有雨气滋润好像活得还不错,其实已经快要憋闷死了。 这种憋闷,贵为王妃的殷蕙,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 . 殷蕙是燕地第一富商殷家的小姐,自小锦衣玉食,又生得花容月貌,亲戚们见了她,都要夸她一身福相,长大了定会嫁入高门,安享荣华富贵。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殷蕙也的确在燕地无数女子的羡慕中,嫁给了燕王第三子,魏曕。 商女出身竟能嫁给一位皇孙,谁敢说她命不好? 可惜嫁给魏曕不久,殷蕙便尝到了一次胸闷的滋味儿。 从王府的小丫鬟们口中,殷蕙得知,魏曕曾经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那表妹长得天仙一样,如果不是公爹燕王需要银子解决军需,所以才挑了她这个富商之女做儿媳,魏曕的妻子该是那位表妹才对。小丫鬟们还说,魏曕对表妹痴心一片,被迫放弃表妹成了他的心病,自此再少见笑容。 初次听闻这种闲话,殷蕙很是难受了一阵,但很快她就否认了这种谣言。 因为据她的观察,虽然魏曕在谁面前都是冷冰冰的一张脸,活像人人都欠他几万两银子似的,魏曕也从未对她说过什么甜言蜜语,但夜里的魏曕很喜欢与她亲近,只要一次水都算稀罕的。再有,魏曕不曾要求过收用通房,哪怕孕时她为了表示贤惠主动提出来,魏曕也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明明重欲,却只要她一个女人,且长达十年。 殷蕙将这一切都当成了魏曕心里有她的证据,他的冷脸也是天生而已,有人爱笑,有人寡言少语,没什么稀奇。 否认了那位表妹在魏曕心中的地位,殷蕙的婚后生活总体还算顺利,尤其是公爹登基后,魏曕封了蜀王,她也成了蜀王妃,一家三口单独住在宽敞气派的蜀王府,不必伺候公婆,没有小妾烦心,亦没有妯娌纷争,整个王府的内务几乎都是殷蕙说了算,其他几位王妃妯娌都要反过来羡慕她。 然而就在今日,还在外面当差的魏曕,竟让侍卫护送了一位年轻美妇回府。 这位美妇,便是魏曕那已经嫁人多年经历了丧夫守寡却依然貌美如花的青梅表妹温如月。 殷蕙在厅堂里见到人,才从对方口中知道了她的身份。 温如月穿一袭白裙,跪在地上,眼泪无声地往下落,宛如一朵雨中战栗的梨花,声音亦是楚楚可怜:“王妃莫怪表哥擅做主张,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除了投奔表哥再无去处,求王妃收留我吧,我保证安安分分地做个姨娘,绝不与王妃争宠。” 当时殷蕙的胸口便堵住了,喘不过气来。 姨娘,成亲十年都未纳妾的魏曕,都没有与她商量,直接答应了要收这个表妹做姨娘? 常年的端庄让殷蕙保持了体面,吩咐丫鬟先带温如月去客房安置。 温如月走后,殷蕙坐在房间里,对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生了一下午的闷气。 以前她没见过温如月的人,旁人说魏曕一直将温如月挂在心上,殷蕙也从未真正相信,魏曕若一直惦记着表妹,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会那么如狼似虎? 直到今日亲眼见到温如月…… 殷蕙来到梳妆台前坐下,看向镜中的自己。她十五岁出嫁,至今也才二十五岁而已,镜中的女子黛眉斜飞,桃花眼一如少女时的黑亮清澈,莹白微丰的脸上也丝毫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 论美貌,殷蕙自负不输给任何人,包括温如月,可温如月那份弱柳扶风的柔弱动人,或许比她更讨男人喜欢? 魏曕竟然喜欢那样的美人吗? 他怎么好意思?就温如月的小身板,能受得了他几晚? 殷蕙一会儿不信,一会儿又信,魏曕都应了让温如月做姨娘了,青梅竹马念念不忘的情意,还能作假? 越想越气,傍晚魏曕回府时,殷蕙再也无法维持平日的端庄贤惠,再也无法对他笑脸相迎。 “王妃,您真不去迎王爷吗?温姑娘日头一偏西就去门口守着了,您这一下午都没有招待她,她会不会恶人先告状?” 丫鬟金盏忧心地问。 殷蕙根本听不得温姑娘三字,听见了,就好像看见魏曕与温如月花前月下的画面。 “世子还没回来吗?” 皇帝公爹要求所有到年龄的皇孙都去宫里读书,因此儿子魏衡每日也与父亲一样,早出晚归。 金盏有些诧异地看向主子,提醒道:“今日是楚王府世子爷的生辰,提前约了世子今晚过去吃席,王妃您忘了?” 殷蕙抿唇。 她就是忘了,气忘了。 “王妃,您还是过去看看吧,兴许王爷根本没有纳妾的意思,是温姑娘会错意了呢?” 或许这种猜想更让人舒服,殷蕙动摇了,重新换了对儿红宝石的坠子,更加衬托自己的明艳,殷蕙对着镜子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端庄美丽的笑容,这才往前面去了。 沿着走廊往堂屋那边走,就见魏曕的心腹太监安公公微微弯着腰站在堂屋外,瞧见她,远远点个头,马上对堂屋里面道:“禀王爷,王妃来了。” 殷蕙并不高兴他的通传,若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兴许还能偷听到里面的表兄妹俩说话。 如今偷听无望,殷蕙将腰杆挺得更直。 来到堂屋门口,就见魏曕坐在左边的主位上,仍是一身白裙的温如月身如蒲柳般纤细婀娜地站在他一侧。 “民女拜见王妃。” 殷蕙还在打量魏曕的神色,温如月走上前,怯怯弱弱地行礼道。 “表妹不必客气。”殷蕙心不在焉地道,径直走到魏曕旁边的主位前,坐好了,她微微偏头,看向魏曕。 魏曕一身墨色蟒袍,还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与她对视一眼,再看眼温如月,开口道:“表妹远道而来,王妃叫丫鬟替表妹收拾一座院子吧,再挑选几个丫鬟好生伺候。” 殷蕙强颜欢笑:“王爷觉得哪个院子给表妹住更合适?” 魏曕沉默片刻,道:“竹风堂吧。” 殷蕙再也笑不出来了。 蜀王府有大大小小的上百间院子,如果魏曕只把温如月当表妹看,更适合将温如月安排在离主宅远一些的院子,可竹风堂就在主宅的西侧,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魏曕到底安得什么心? “我还有事,晚饭你们先吃,不必等我。” 无视殷蕙与温如月的表情,魏曕大步走了。 温如月目送他的背影,回头朝殷蕙盈盈一笑:“给表嫂添麻烦了。” 殷蕙心里很乱,越乱越不想见她,叫她先回客房休息,明日竹风堂收拾好便让她住进去。 至于晚饭,殷蕙一粒米都吃不下。 她提前回房歇下了。 睡是睡不着的,殷蕙亮着灯,在等魏曕,她不信他带个女人回来,真的就没有其他话了。 等待的时候,殷蕙想到了这十年来与魏曕的相处,除了夜里的温存,白日夫妻之间仿佛一滩死水,没有任何波澜。 魏曕惜字如金,她有事与他商量,他同意便点点头,或是嗯一声,不同意,便直接说出他要她怎么做,少给解释。 妯娌们打听她与魏曕的相处细节,殷蕙自然不会说真相,反正魏曕不纳妾,她故意诱导妯娌们以为她与魏曕私底下十分恩爱,妯娌们也没有证据反驳。 五个王爷,四个都纳妾,就她的夫君例外。 殷蕙一直为此沾沾自喜,没想到,魏曕这就领了一个妾回来,殷蕙都能想到妯娌们会如何幸灾乐祸挖苦讽刺。 殷蕙又翻了一个身。 外面有了动静。 殷蕙突然心跳加快,仿佛新婚那晚,只是这次,她紧张的不是夫妻之礼,而是他的答案。 魏曕进来了,殷蕙背对他躺着。 直到魏曕绕过屏风,仿佛能看到他的注视一般,又或是出于习惯,殷蕙终究还是坐了起来,下床,垂着眼替他宽衣解带,像每一个贤惠的妻子。 出嫁前,祖父教导她,她是商女身份比不过其他妯娌,礼数上就要更周到,让谁也挑不出错。 这些年,她或许没有得到过妯娌们真正的认可与接纳,但她的一举一动都符合她燕王儿媳的身份。 金盏端了铜盆过来。 殷蕙站在一旁,看金盏蹲下去替魏曕洗脚。 荡漾的水面晃动着灯光,魏曕闭着眼睛,好像在思索什么。 金盏端着铜盆退下,银盏灭了所有的灯。 床上摆了两床被子,夫妻俩一人一个被窝,这还是新婚期间魏曕要求的,他没说为什么,不过殷蕙也喜欢这样,一个人睡更自在。 魏曕有兴致的时候,会钻到她这边来,完事了再回去,他没兴致,殷蕙就可以踏实地睡了。 当丫鬟们的脚步声也消失,魏曕忽然道:“等表妹安顿好了,过段时日,我会纳她做妾,无须大办,府里整治一桌酒席便可。” 殷蕙的胸口就更堵了。 她这么难受,他竟然还能如此冷漠地吩咐她做事。 “我不同意。” 缓过气来,殷蕙对着黑漆漆的帐子道。 婚后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反对他的决定。 “为何?”魏曕问,“自从你嫁我,端庄守礼,也曾劝我纳妾,为何现在不可?” 殷蕙紧紧咬着嘴唇。 她端庄守礼,是为了赢得他的心,是为了不给娘家丢人。 可她的本性并非如此,她喜欢出门逛街,喜欢恣意而为,最讨厌的便是规规矩矩。 更何况,人心都是肉做的,上次她劝他纳妾还是十年前刚怀孕之际,她对他的感情也不深,魏曕真纳了,她会比较容易接受。换成如今,在她以为夫妻之间再也不会有旁人的时候,他突然往她心口扎了一刀,她能不疼吗? “总之我不同意。”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几乎是咬牙切齿。 漫长的沉默后,魏曕却只是道:“睡吧,明早再说。”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2 章(魏曕不太高兴...) “睡吧,明早再说。” 魏曕的语气是那么平静,平静到殷蕙以为两人只是在谈论明日早饭要吃什么。 他怎么可以? 因为他忙了一日差事累了想要睡觉,便在纳妾这样的大事上,也要求她不哭不闹,理智地等到明早? 殷蕙怎么可能睡得着? 这一瞬间,殷蕙想到了小时候跟着祖父出门,在路边看到的一幕,有个妇人手里攥着烧火棍,追着自家汉子喊打喊杀。 殷蕙想,如果魏曕不是王爷,她也不是王妃,魏曕敢纳妾,她也敢拿烧火棍打他。 可惜,他是王爷,是她不能以下犯上的贵人。 身份的差别让殷蕙一动不动地躺着,别说闹了,她连一句气话都没有说,任凭怒火痛苦在胸口./交织翻滚。 时间久了,精神终究熬不过这长夜漫漫,殷蕙翻个身,睡着了。 睡得昏昏沉沉的,直到有人亲上脖子,殷蕙才猛地惊醒。 帐内仍然是一片漆黑,属于魏曕的灼热呼吸从脖颈一侧传过来。 他从来不亲她的嘴,每次都是从脖子开始。 殷蕙都快傻了。 他要纳妾,把她气得要死,居然还有心情做这个? 殷蕙抬手去推他。 可能连着两顿没吃了,上半夜又没睡好,力气不够,他也当成了欲迎还拒,给按住了。 殷蕙挣了两下,他突然欺了进来。 再挣也没有意义,殷蕙咬牙骂道:“你混蛋!” 一个商女居然敢骂一位王爷是混蛋,殷蕙活了二十五年,都没想过会有这一日。 身上的男人顿住,殷蕙眼泪一滚,又骂了一句:“混蛋。” 或许是委屈,或许是怕了,这一次她声音低了很多,娇娇弱弱的声音,更好像撒娇似的。 魏曕若是停下来教训她,殷蕙肯定会缩起胆子,可短暂的停顿后,魏曕越发混蛋起来,殷蕙忍了一会儿,怒火又窜起来,发泄般朝他身上招呼了几下子。 成亲十年多,这事第一次变成了打架一般,一个不服气,一个想镇住对方的性子,最终殷蕙还是吃了体弱的亏,被他按在锦被当中,一边呜呜哭着一边骂他混蛋。 也不知过了多久,殷蕙缩在被窝里,听他穿好中衣,摇铃提醒丫鬟们备水。 备水需要时间,魏曕靠在床头,看着她露在外面的几缕长发,道:“我这次进京,可能要九月里归,你好好照顾衡哥儿,不必挂念我。” 殷蕙一肚子气与委屈,没细想这话。 外面丫鬟们端水进进出出,很快,金盏来报,说水已经备好。 魏曕先去洗了,出去前用火折子点了两盏灯。 殷蕙不想动,可身上黏糊糊的,不洗也不行。 她抿着嘴坐起来,视线一扫,发现肚兜中衣丢在里侧,水红色的睡裤一半压在被子底下,一半冒了出来。 有什么念头从脑海里浮过,殷蕙皱皱眉,只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清楚。 她默默地抓起几件衣裳穿好,穿鞋的时候,魏曕回来了,修长挺拔的身影,渐渐靠近屏风,面容朦胧。 殷蕙盯着那架屏风。 那是一架四幅的紫檀木苏绣屏风,乃是她的陪嫁之一,精美的苏绣在名贵的绢纱上绣出牡丹、桃花、喜鹊、鸳鸯等寓意夫妻美满的图案。 可是这屏风只用了三年,三年后就收入库房,换了新的。 殷蕙对这架屏风印象深刻,从燕王府迁往京城之前,她还在库房里见过这架屏风,到了蜀王府,库房收拾妥当她去查验时,也见过这架屏风。 怎么就重新用起来了? 殷蕙对着屏风出神的时候,魏曕终于绕了过来。 殷蕙无意识地瞥过去。 魏曕也朝她看了过来,清冷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诧异,诧异她怎么还坐在这里出神。 殷蕙则瞪圆了一双清澈的桃花眼。 眼前这个魏曕,太年轻了,剑眉凤目,面白如玉,眉眼虽冷却依稀能看出属于年轻人的几分青涩,哪里是昨晚殷蕙见到的那位三十而立肃穆沉毅的蜀王? 殷蕙呆呆地看着魏曕的鼻子下面,三十岁的蜀王开始蓄须了,威严更重,然而此时此刻,魏曕还是魏曕,却没有了胡子。 她失态太久,魏曕皱眉:“为何这样看我?” 殷蕙却在这瞬间忽然低头,看向身上的中衣。 她终于记起哪里不对了,昨晚入睡前,她穿的不是这身,颜色绣样完全不同。 再看这间屋子,虽然多年没住过,殷蕙还是认得的,这是他们夫妻在燕王府的院子。 殷蕙怔怔地走向梳妆台,两盏灯提供了柔和的光亮,殷蕙双手扶住椅背,心情复杂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她,看起来比魏曕还要稚嫩,十五六岁的年纪,乌发凌乱,脸颊因为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房事而嫣红靡艳。 殷蕙摸了摸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她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突然,另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镜子里,魏曕眉头皱得更深,清冷目光审视地落在她身上。 脑袋里乱糟糟的,殷蕙拢了拢中衣,本能地想要先逃离这里,想一个人静静。 备水…… 对了,她还要沐浴。 “我去沐浴。” 丢下这句话,殷蕙匆匆离去。 西里间便是浴房,里面有冲澡间也有泡澡的浴桶,魏曕大多时候都是冲洗,浴桶里则漂浮着一层花瓣。 殷蕙先走进冲澡间。 丫鬟金盏熟练地伺候她擦拭。 殷蕙目不转睛地看着金盏,同样变成十五六岁的金盏。 “夫人怎么了?”金盏奇怪地问。 夫人…… 如果是在景和二年,如果是在京城的蜀王府,金盏该叫她王妃的。 “我做了一个噩梦,糊里糊涂的,你告诉我,今年是咸宁几年几月?”殷蕙难掩颤抖地问。 她知道自己肯定回到公爹登基之前了,但具体是咸宁几年,她需要确认。 金盏的神色更古怪了,前半个时辰多三爷与夫人闹得动静那么大,夫人居然撒谎说她做噩梦? 但金盏还是如实回答道:“今年是咸宁八年,今日是七月初九。” 脑海里轰的一声,殷蕙险些站立不住。 她是咸宁七年春嫁给的魏曕,咸宁八年春生下的儿子魏衡,也就是说,她在睡梦里回到了十年前,她才十六岁,儿子也才几个月大? 身子擦好了,殷蕙一个人坐在浴桶中,让金盏退下。 是做梦吗? 水是热的,殷蕙掐了下大腿,疼得她直吸气,甚至方才与魏曕的那一场,也真实无比。 . 殷蕙一直在浴房待到水凉才跨了出来,金盏服侍她换上了新的中衣。 “什么时辰了?”殷蕙低声问。 金盏道:“刚过子时。” 说完,她继续替主子系腋下的盘扣。 殷蕙看向窗外。 魏曕的话重新响在耳边:“我这次进京,可能要九月里归……” 殷蕙彻底想了起来。 这年的八月二十,魏曕的皇祖父建隆帝要庆六十岁大寿,这等大日子,建隆帝没有召见三个王爷儿子进宫,而是命儿子们选派两位皇孙进京祝寿。 燕王府这边,公爹定了由世子爷魏旸与她的夫君三爷魏曕进京。 既然明日就要远行,今晚魏曕睡到三更天忽然又来了兴致,也是情理之中。 弄明白了一切,重新回到内室时,殷蕙冷静了很多。 “怎么这么晚,灭灯吧。” 帐内传来魏曕不悦的声音,大概是在嫌弃她耽误太久,让灯亮了太久,扰了他休息。 殷蕙默默灭了两盏灯,走到床边,从床脚爬到内侧,钻进属于自己的被窝。 “之前为何骂我?” 旁边的男人突然问道,听起来似乎还不困。 殷蕙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很累,只想睡觉,你却来折腾我,不过我已经知错了,还请三爷恕罪。” 魏曕沉默。 以前他也有夜半忽然起兴的时候,她从来都是柔顺配合,嫁过来一年多,也再知礼谨慎不过,何曾对他失礼? 今晚如此撒野,挠得他后背全是血印子,可见怨气之深。 魏曕只能想到一件事。 这次他与大哥进京,大哥带上了大嫂,他却没有带她。 “衡哥儿太小了,父母都不在身边,我不放心。” 殷蕙不懂他怎么突然提到了儿子,她也不记得十年前的今晚魏曕有没有说这个,愣了片刻,殷蕙背对他道:“三爷尽管放心,我会照顾好衡哥儿。” 魏曕:“嗯,睡吧。” 殷蕙马上闭上了眼睛。 也许明早醒来,她就又回到蜀王府了,而不是留在这场荒诞的梦中。 . “夫人,夫人,该起了。” 殷蕙猛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睛,面前便是自小伺候她的丫鬟金盏、银盏。 都是十六岁,金盏俏丽,银盏柔静,水灵灵的像两朵花。 殷蕙又在被窝里掐了自己一下,很疼。 看来这不是梦了,她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王……三爷何时离开的,怎么没叫我?”殷蕙坐起来,心神不宁地问。 金盏笑道:“是三爷嘱咐奴婢们别惊动您的。” 虽然她也奇怪夫人竟然睡了懒觉没有起来伺候三爷更衣,不过三爷难得对主子温柔一回,金盏很替主子高兴。 殷蕙看向窗外:“什么时辰了?三爷可出发了?” 金盏道:“等会儿全府里的主子们都要去送三爷他们,奴婢哪能让您睡到那个时候,只是夫人再赖床下去,咱们可要迟到了。” 殷蕙忙坐了起来,纵使不懂为何会变成这样,她也不能在整个燕王府面前失礼。 洗漱更衣梳头,金盏、银盏做得十分熟练,一刻钟后,殷蕙吩咐银盏去厨房传饭,再派银盏去请魏曕过来。 乳母与衡哥儿就住在后院的耳房,这会儿也抱了小公子过来。 殷蕙迫不及待地将儿子接了过来。 这会儿衡哥儿才四个月大,白白净净的,长得很像魏曕。 小小的男娃看到娘亲,开心地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一对儿月牙。 殷蕙差点哭出来。 公爹对孙子们教导严格,所有小少爷们到了四岁就要去书堂读书,打那之后,儿子的脾气与魏曕越来越像,很少在她面前笑了,就像一颗小太阳,渐渐变成了一颗清清冷冷的月亮。 魏曕过来时,就见那位素来看重礼仪的妻子正将儿子抱在怀里,低头与儿子贴脸。 看到他,妻子皱了下眉,抱着儿子换个方向站着。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她待他总是小心翼翼唯恐哪里做错了被他责罚,从昨夜开始,她的态度明显变了,不再恭敬,倒好像……嫌怨。 魏曕不太高兴。 女人偶尔耍耍脾气无伤大雅,可他已经解释过为何不能带她进京,她身为母亲,竟然还在为此怨怪于丈夫。 太不懂事了。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 章(谁在哭闹) 虽然周围的人包括她自己都年轻了十岁,但三爷的澄心堂乃至整个燕王府都曾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家,周围的人也再熟悉不过,殷蕙很快就接受了这场发生在她的睡梦中的惊变。 魏曕落座后,殷蕙也将儿子交给了乳母。 不急,魏曕马上就要离家两个多月了,她有的是时间与儿子亲近。 厨房的小丫鬟们安静熟练地摆好早饭。 殷蕙扫了一眼。 肉馅儿烙饼煎得面皮金黄微焦,米粥汤少粘稠,就连火腿炒蛋里面的鸡蛋,也都炒得发老。 不是澄心堂的厨子控制不好火候,而是魏曕就爱吃这种。 殷蕙喜欢早饭吃包子,喜欢喝汤米均匀的粥,喜欢吃炒得嫩嫩的鸡蛋。 出嫁前殷家厨子端上来的全是她爱吃的,做了燕王府的儿媳,殷蕙处处顾及魏曕的喜好,丁点有利于自己的要求都不敢提,唯恐被人议论出身商户的她不懂规矩。 可她的谨慎与顺从,最终也没有换来魏曕的心。 那还谨慎什么呢? 这顿就算了,晌午她就要厨子做一桌她爱吃的饭菜,就算魏曕回来了,以后的饭桌上也将有夫妻俩各自爱吃的东西,她绝不会再委屈自己。 随便吃了点,殷蕙放下筷子,再让乳母把孩子抱过来。 衡哥儿长得白白胖胖的,刚出生的时候就比其他孩子大,全怪殷蕙孕期不懂,吃得太多,孩子养得好,她生的时候遭了老大的罪,后来再也没有怀上,可能就与伤了身子有关。不过疼过了也就忘了,此刻殷蕙抱着健康可爱的儿子,心里只有温暖。 细细想来,从前她钻了牛角尖,严格要求自己谨慎行事,对儿子也是同样,使得孩子小小年纪承受了不少委屈,母子关系也越来越远。 这次不会了,她已经明白隐忍求全捞不到任何好处,她自己不会再忍,也不会教孩子一味隐忍,就算有人会因为她的出身看不起儿子,她也会让儿子明白,他有一个最关心最爱护他的娘。 衡哥儿仰面躺在娘亲的怀里,突然朝娘亲露出一个笑。 殷蕙也笑了,低下去,轻轻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 母子俩眼中只有彼此,坐在对面默默吃饭的魏曕,默默地朝这边看了好几眼。 他能感受到殷氏对他的刻意忽视。 成亲一年半,以前只要他出现在她面前,殷氏便会将他当成天一样殷勤伺候,他也有几次短暂外出的时候,每一次离别,殷氏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不舍,会啰啰嗦嗦地嘱咐他各种事宜,仿佛他连如何照顾自己都不懂,然而今日,她除了吃饭就是逗儿子,一眼都不曾看他,一句话也不曾试着交谈。 魏曕放下碗。 碗底轻轻触及桌面的声音让殷蕙微微抬头,见魏曕吃好了,殷蕙朝伺候在一侧的金盏、银盏使个眼色。 两个丫鬟立即上前服侍三爷漱口。 漱了口,魏曕走到殷蕙身边,接过衡哥儿抱在怀里。 衡哥儿可能更喜欢娘亲,见到父亲,男娃娃歪过脑袋,哼唧着想回到娘亲身边。 魏曕抿唇,转身将儿子递给乳母,看向外面道:“走吧。” 殷蕙跟了上去。 . 燕王府气势恢宏,与其他藩王府邸一样,由中间一道东西向的长长巷道,将整座王府隔成了前朝后寝的布局。 前朝是燕王处理政事、召见官员的地方,庄严肃穆,后寝是燕王及其家眷生活之处,精致华美。 燕王的寝殿位于后宫中央,西六所分给妻妾居住,东六所分给膝下的儿女们居住。 殷蕙一家三口走出澄心堂,往西行,经过颐志堂的时候,世子爷魏旸与世子妃徐清婉并肩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三个孩子。 殷蕙与魏曕同时顿足,朝魏旸夫妻点头致意:“大哥,大嫂。” 世子爷魏旸穿了一身茶白色锦袍,他个子比魏曕矮一些,然神色温润气质沉稳,颇有长兄风范,笑着对魏曕道:“行囊可都收拾好了?” 魏曕答道:“都已收拾妥当,命随从搬上马车了。” 魏旸点点头,自然而然地与魏曕走在了前面,聊些京城之行的事宜。 殷蕙则走在了徐清婉身边。 徐清婉是燕王妃的娘家侄女,姑侄俩都出自京城的一等勋贵之家镇国公府,徐清婉身世显赫,仪容气度也是殷蕙几个妯娌当中最顶尖的,前世殷蕙嫁到燕王府,密切注意着徐清婉的一举一动,言行举止无一不效仿徐清婉,经过一两年的坚持与模仿,殷蕙的礼仪几乎毫不逊色徐清婉,然则却也变得不再像她自己。 丫鬟们私底下都嘲笑她东施效颦,徐清婉对殷蕙的态度始终如一,客气生疏,不曾傲慢无礼,但也不曾将殷蕙看在眼里。 平时私底下见面,除了最基本的招呼,徐清婉不会主动与殷蕙说什么,都是殷蕙绞尽脑汁找些话题。 今日两位爷就走在前面,相谈甚欢兄友弟恭,徐清婉的话也变得多了些,温声对殷蕙道:“三弟妹放心,此去京城,我与世子爷会照看好三弟,你在家里安心照顾五郎就是。” 燕王府的几个孙辈都是按照长幼称呼的,殷蕙的儿子衡哥儿排行五,大家都叫他五郎。徐清婉生了两个儿子,六岁的大郎为长,还有个才三岁的三郎。此时兄弟俩都跟在后面,另有一个五岁的女娃娃,乃是徐清婉的庶女眉姐儿。 因为成亲早,如今颐志堂的孙辈数量最多。 殷蕙看看乳母怀里的衡哥儿,笑着道:“有劳大哥大嫂费心了。” 那声音轻柔随意,再无从前的小心拘束,仿佛她与徐清婉都是一样的贵女出身。 一个常年拘谨的人突然洒脱了,熟悉她的人自然能察觉这种变化。 徐清婉总算正眼朝殷蕙看来。 殷蕙穿了件浅碧色镶金边的绣花褙子,搭配一条白色长裙,体态婀娜,清雅得体。这打扮与平时没有太大的差别,变的是她的神态。徐清婉熟悉的殷蕙总是小心翼翼的,一双美丽的眼睛因为时时刻刻留意旁人的举止而失了大方,又因为常常自惭形秽下意识地垂眸低头,这样的小家子气,倒也附和她的出身。 但今日的殷蕙言笑晏晏,目光平和,礼仪周到却又毫无模仿造作的痕迹,仿佛一只原本关在笼子里瑟瑟缩缩的画眉鸟,突然飞出牢笼在阳光下恣意飞翔起来。 当殷蕙瑟缩时,大家很容易忽视她的美貌。 当她变得从容大方,她的美貌也完全展现出来。 徐清婉竟看怔了一瞬。 她怎么才发现,这位妯娌居然拥有如此令人心动的姿色? 世子爷魏旸与家中的弟妹们不熟,虽然听到了殷蕙的话,却也只是觉得再寻常不过,未曾多加留意。 魏曕心中微动,只是不好回头打量殷蕙。 一直到徐清婉的目光从自己脸上移开,殷蕙才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晨光从身后倾洒过来,两家人在地面投下长长短短的影子。 殷蕙看过那些影子,再看向远处的湛蓝天空,那么蓝那么澄净,一如她再无任何杂念的心。 . 燕王通常都是在勤政殿的侧殿处理家事,平时有什么家宴也会在这边举办。 小辈们都会提前到来,魏旸、魏曕兄弟两家人成了第一波到的。 爷们坐在一侧,殷蕙、徐清婉妯娌俩坐在了西边,中间隔了一张席位。 殷蕙坐好后,一抬头,就对上了对面魏曕的视线,也不知道他一直在看着她,还是巧合。 殷蕙想,应该只是巧合吧,在澄心堂魏曕都很少留意她,更何况是在外面。 她若无其事地避开,正好大房的三郎凑到了衡哥儿身边,殷蕙便自然而然地侧身而坐,看三郎逗弄弟弟。 别管孩子们长大了会不会吵架打斗,现在都还是小娃娃,喜欢谁才会接近谁,单纯不掺假。 “三婶快看,五郎吐口水了。” 几乎三郎才说完,乳母就轻柔地帮衡哥儿擦了口水。 三郎看着还必须让人抱的弟弟,很是得意地道:“我要跟爹爹去京城了,大哥也去,你还小,去不了的。” 衡哥儿哪里听得懂,对着三郎使劲儿,好像要说什么似的。 倒是安安静静坐在徐清婉身后的眉姐儿,十分羡慕地看了三郎一眼,嫡庶有别,五岁的女娃娃已经多少明白了这规矩。 这时,二爷一家也来了。 二爷魏昳容貌俊美而爱笑,风流倜傥,被平城百姓戏称为第一美公子,他的妻子纪纤纤也是出场便令人惊艳的大美人,哪怕此刻怀着七个月的身孕,风采依然不减。 徐清婉出身最贵气质也最高雅,然则明艳亮丽的纪纤纤一出场,徐清婉顿如月边的星辰变得黯淡无光。 “大哥三弟来得好早,叫我惭愧啊。”魏昳笑着在魏旸、魏曕中间落座道。 魏旸笑道:“没看出你惭愧,倒看出春风满面了,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去了京城,你便可以在老四、老五面前摆兄长威风了?” 魏昳顿时面露苦色:“那大哥还是别去了,你走了,盯着他们俩的重担就要落在我身上,我可懒得管。” 魏曕扯扯嘴角,算是附和一笑。 殷蕙的目光快速在三兄弟的脸上过了一遍,得出了像前世一样的判断,论风姿,魏昳的确是燕王府里最出众的爷,但论俊美,其实她的丈夫三爷魏曕当属第一,只是魏曕过于严肃冷漠,无论王府里的下人还是平城的百姓们都光怕他了,哪敢对他的五官评评点点。 “哎,可惜三弟妹要留在王府照顾五郎,不然随三弟一同前往京城,见见世面多好。” 旁边,刚刚坐下的纪纤纤突然用一副惋惜的语气道。 而她的言外之意,则是讽刺殷蕙没见过什么世面。 换做以前,殷蕙定会臊得满面通红,此刻她却心如止水,一脸天真地问:“我觉得平城就很繁华了,难道京城比这边更繁华吗?” 纪纤纤也生在京城的勋贵之家,闻言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边鄙夷地看了殷蕙一眼,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起京城如何比平城繁华起来。 等她喘气的功夫,殷蕙才笑道:“可能我从小在平城长大吧,周围的城镇都不如这里繁华,我便觉得平城最好,能去京城游历是我之幸,不能去也没什么好惋惜的。” 纪纤纤的傲气便好像甩在了一根木头上,没有激起木头的羡慕,她的傲气也便成了摆设。 跟着,纪纤纤的亲儿子,四岁的二郎突然闹了起来,拉着纪纤纤的袖子晃道:“娘,我也要去京城!” 纪纤纤脸色顿变。 偏偏三郎还在朝二郎挤眉弄眼,显摆他能去,二郎不能去。 受了刺激,二郎闹得更凶了,乳母想要牵走他,二郎竟然对乳母拳打脚踢起来。 妻儿在兄弟们面前出丑,二爷魏昳再也笑不出来了,刚要训斥儿子,一道听起来寻常却暗含威严的声音从侧殿左前方的入口处传了过来:“一大早的,谁在哭闹?” 声音未落,殷蕙等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恭迎家主燕王。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 章(王府重地,仅是进出内城,...) 燕王是建隆帝的次子,十八岁封王,携家眷迁居燕地,自此长住于平城。 燕王今年四十有三,正当壮年,身长九尺健硕魁梧,其面容俊朗、气质尊贵,颇有王者风范。 重生前,殷蕙最敬畏佩服的人便是这位公爹,武能御敌文能治国,简直是天生的帝王命。 只是燕王气势太盛,从前的殷蕙连沉默寡言的魏曕都怕,更何况不怒自威的王爷公爹。 不仅仅是她,燕王府的小辈们就没有不怕燕王的,此刻都恭恭敬敬地垂着眼,就连哭闹着要去京城的二郎,这会儿都紧张地靠在纪纤纤身边,不敢动手抹眼泪,只在鼻涕快要掉下去的时候,使劲一抽,发出响彻整个侧殿“秃噜”声。 燕王在前面的主位上落座,目光直接落到了二郎身上,问道:“二郎在哭什么?” 二郎紧张地看向纪纤纤。 纪纤纤后背已经冒出了一片冷汗,如果让公爹知道二郎想去京城,公爹会不会误会是她不满公爹只派世子爷与三爷去京城的安排,故意撺掇儿子找事? 纪纤纤不敢说啊。 关键时刻,她的丈夫二爷魏昳抬起头,惭愧地对燕王道:“禀父王,是儿子没管教好二郎,因为一些小事便哭哭啼啼的,回头儿子一定教训他。” 燕王瞥他一眼,看向大房的大郎:“大郎说说,你二弟在哭什么?” 大郎六岁了,早已开始读书启蒙,也是兄弟们当中最懂事的,听祖父问话,他不敢隐瞒,声音清脆地道:“禀祖父,二弟想去京城。” 他没有提到纪纤纤对京城的炫耀,也没有提及三郎对二郎的刺激,只说二郎哭的原因。 徐清婉暗暗松了口气,以公爹的脾气,绝不喜欢小辈们揭兄弟或叔婶的短。 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家人犯错固然令人不喜,但其他家人幸灾乐祸地去揭发,也绝不是公爹愿意看到的。 燕王点点头,又问脸上还挂着泪疙瘩的二郎:“你为何想去京城?” 二郎被纪纤纤溺爱,胆子最大,见祖父似乎并没有生气,四岁的男娃抹把眼睛,抱着一丝期待道:“娘说京城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我想去见见世面。” 这么大的孩子,其实最会模仿大人说话,纪纤纤说去京城是见世面,二郎就学以致用了。 燕王笑了笑:“你娘何时说的?” 二郎被祖父的笑容鼓励,不假思索道:“刚刚说的,跟三婶说的。” 纪纤纤脸上的汗已经开始往下滴了,殷蕙也有些紧张,虽然她没有挑拨是非,可牵扯其中,公爹会不会迁怒? 燕王并没有看两个儿媳,继续问二郎:“京城那么好,你三婶想去吗?” 二郎看看殷蕙,想到如果他说三婶也想去,大家都要去,祖父会不会就同意了? 他点点头,大声道:“三婶想去!” 纪纤纤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儿子平时就喜欢撒谎,她还觉得儿子聪明,可儿子竟然在公爹面前撒谎? 站在纪纤纤身后的殷蕙,能清晰地看到一滴汗沿着纪纤纤的脖子流了下来,就在她犹豫该为自己辩解还是等着公爹审问再开口的时候,三郎突然指着二郎叫嚷道:“祖父,二哥撒谎,三婶才没想去,三婶说平城最好!” 此言一出,纪纤纤再也忍不住,姿势艰难地跪了下去,另一侧二爷魏昳同时如此,夫妻俩异口同声地道:“父王息怒,都怪儿子(媳)没教好二郎。” 燕王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轻飘飘地道:“养不教,父之过,你们先带二郎下去吧,中秋前都别出来了。” 今日才七月初十,燕王这是直接禁了二房一个多月的足。 魏昳却不敢露出半分不满,再次叩首认错后,便来牵住二郎,背对燕王冷冷看眼纪纤纤,打头走了。 二房一家往外走,四爷、五爷以及两位尚未出阁的姑娘终于到了,四人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却知道此时不该胡乱说话,为迟到赔礼后分别站到了男女两侧。 燕王似乎忘了刚刚的不快,问起魏旸、魏曕兄弟俩行囊车马都收拾好了没有。 兄弟俩一一作答。 燕王交待了一些,离开前让儿子们分别去各自的母亲那里请安道别,然后再出发。 燕王走后,侧殿里的气氛终于轻松下来。 “大哥,二哥二嫂触怒父王了?”四爷魏昡问道,少年郎才十五岁,心直口快。 二爷的胞妹魏杉也担心地看向长兄。 魏旸没有回答,只交待弟弟妹妹们勤读书练武,休要偷懒懈怠。 “好了,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等会儿也不用送我们。” 打发了年少的弟弟妹妹,魏旸、魏曕分别带领家眷朝西六所走去,因是同路,自然同行。 这一路大家仍然只聊家常,仿佛都将侧殿里发生的事抛到了脑后。 到了西六所,离所门最近的便是徐王妃的住处。 徐王妃是燕王所有子女的嫡母,魏曕、殷蕙也先去给徐王妃请安,徐王妃笑容慈爱地关心两句,便让他们离开了。 魏曕的生母温夫人,住在静好堂。 前往静好堂的路上,殷蕙朝魏曕那边瞥了几眼。 侧殿里的风波,说起来算是纪纤纤咎由自取,然则如果她逆来顺受,默默忍了纪纤纤的奚落,而不是故意设套诱导纪纤纤大肆夸赞京城,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事了。 不过,她诱导纪纤纤的目的,只是想说出她喜欢平城的话,并不羡慕,二郎哭闹完全是意料之外。 如今公爹只惩罚了二房,可她与三郎也卷入了其中,会不会给魏曕添麻烦? 夫妻一体,她只是不想再拿热脸贴魏曕的冷屁股,不想再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可没想给魏曕惹麻烦,坏了一家人的前程。 就要到静好堂了,殷蕙终于没忍住,让乳母抱着孩子稍等,她扯了扯魏曕的袖子。 魏曕朝她看来。 殷蕙往前走了几步,与乳母拉开距离。 魏曕面无表情地来到她身边。 殷蕙难掩忐忑地看着他:“三爷,今早的事,会不会让大哥大嫂记咱们一笔?” 三郎作为弟弟,揭发二郎撒谎,虽然替她省了事,魏旸、徐清婉未必高兴儿子出这个头,如大郎那般两不得罪才是最好。 大房夫妻当然不会责备亲儿子,只会将账算在她甚至魏曕的头上。 京城之行,在京城有贵戚且熟悉京城情况的大房夫妻俩,稍微给魏曕使个绊子,都可能让魏曕犯错,继而失宠于燕王。 魏曕在燕王府的地位,直接关系到她与儿子的处境。 魏曕看着她慌乱的眼,道:“大哥心胸宽广,大嫂也有雅量,应该不会计较,倒是二房那边,与咱们的梁子怕是结下了。” 殷蕙抿唇。 燕王府里形势复杂,她前世那般小心翼翼,也绝非无用之功,至少,她从未给魏曕添过什么乱。 魏曕的视线就落到了妻子的嘴唇上,粉嫩的唇瓣都快被抿得失了颜色。 “这是二哥二嫂心胸的问题,与你无关,你并未犯错,不必担心什么。”魏曕低声道。 难道他还要怕二哥二嫂不成? 他不怕,她也不必怕。 与其她在徐清婉或纪纤纤面前畏畏缩缩,他更希望她以后都能像今早这样,不卑不亢。 殷蕙诧异地看向魏曕,他竟然不怪她? 魏曕:“好了,去见夫人吧。” 他率先往前走去。 殷蕙只好压下心头的困惑,跟着他进了静好堂。 . 燕王有五位妻妾,其中当属魏曕的生母温夫人出身最低。 温夫人刚进燕王府的时候,家中只有一位农夫父亲,一个还未能考取功名的兄长,这种身份能入燕王的眼,全是她自己貌美动人的缘故,也使她成了燕王抵达封地后纳的第一个妾室。 原本温夫人是住在西六所仅次于徐王妃、李侧妃的院子玉琴轩的,后来郭侧妃进门,那可是燕地大将的女儿,温夫人就在徐王妃的安排下,让出玉琴轩,搬到了静好堂。 这些陈年旧事,也是殷蕙在燕王府待得时间久了,东拼西凑从小丫鬟们口中听到的消息。 不过温夫人性情温柔,从未在殷蕙面前表现出对这些俗事的在意,婆媳俩一个温顺本分一个谨小慎微,相处时从不谈及其他几房的事,只聊自家人的起居琐碎。 知道他们会来,温夫人已经在厅堂里等着了,尽管一身家常打扮,仍难掩其清丽之色。 美人有千种,温夫人与后来殷蕙见到的魏曕表妹温如月一样,都是那种人淡如菊的美,也许放在美人堆里并不起眼,但一旦目光落在她们身上,就会发现她们的五官非常耐看,好似夜晚的明月一般动人。 不得不说,温如月这个名字起得非常配她了。 看到温夫人,殷蕙难免就想到了表姑娘温如月,一时心头百般滋味。 温夫人的注意力都在儿子身上,她没去过京城,只知道京城住了一群达官贵人,儿子第一次去那种富贵地,温夫人担心儿子被人欺负。 做父母的,无论子女性格如何,永远都担心子女在外地会被人欺凌。 “叔夜,到了京城,你要事事听从世子爷的,需要外出时最好与世子爷寸步不离,若无事,你就待在下榻之处,莫要随意走动。”温夫人忧心忡忡地嘱咐道。 魏曕只是淡淡地应了,多余什么也没说。 殷蕙站在一旁,将温夫人的慈心与魏曕的冷漠全部看在眼里,依稀之间,她好像也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魏曕就是个冷心肠的,无论母亲妻子都得不到他的笑脸,或许,只有温如月见过吧。 殷蕙垂眸,静静等着母子俩叙别结束。 “时候不早,大哥还在等着,儿子先走了,您好好照顾身体。” 一盏茶的功夫后,魏曕道。 温夫人只好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对殷蕙道:“你去送送吧。” 殷蕙点头,又跟着魏曕离开了。 车马都安排在燕王府的西华门外,离西六所倒是近,出去不久就到了,殷蕙刚站稳,回头看看,就见大房一家四口也正带着随从朝这边走来。 她看向魏曕。 魏曕负手而立,注视着渐渐靠近的大房一家。 殷蕙想了想,提前请示道:“三爷不在的时候,我可否回娘家看看?早上去,下午就回来。” 上辈子,因为徐清婉、纪纤纤都是远嫁,从未回家省亲,殷蕙也一次都没提过这种要求。 魏曕看看她,道:“可以,记得请示王妃,且带上腰牌。” 虽然他的神色冷淡依旧,但确确实实是同意了她这个大胆的要求。 惊喜之下,殷蕙泄露了笑意出来。 魏曕见了,怕她高兴过头忘了规矩,又补充道:“逢年过节都可以回去走动,其他时候能免则免。” 原来逢年过节都可以的吗? 殷蕙已经非常满足了,忙道:“三爷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魏曕恍若未闻,径直朝走过来的魏旸夫妻点点头,视线无意般掠过三郎。 小家伙一副为即将出门雀跃的神态,眼周也毫无异样。 “不早了,咱们这就出发吧。”魏旸做主道。 魏曕颔首,对殷蕙道:“你们回去吧,不必再往外送了。” 殷蕙刚从他这里得了便利,下意识地道:“我们再在这里站会儿。” 此情此景,她这么一说,更像新婚燕尔舍不得丈夫远行的小媳妇了。 魏旸调侃地看向魏曕。 魏曕只是点点头,又交待乳母照顾好儿子,便往外走了。 出了燕王府内城的西华门,还有护城河拱桥前的西过门,再走一段,又有燕王府外城墙厚重的西外门。 王府重地,仅是进出内城,便要过三重门。 走出西外门的时候,魏曕回头看了眼。 隔着几丈的距离,他的妻子抱着稚子,遥遥地望过来,明亮的晨光将娘俩笼罩其中。 这也是第一次,他出远门时,有人专门跟过来,驻足相送。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 章(李侧妃赔了夫人又折兵...) 马车出发了,王府的三重门也依次合上。 看看紧闭的城门,再看看怀里还不知道爹爹已经离开的儿子,殷蕙竟有种恍然如梦之感。 只是说不清,究竟此刻是梦,还是曾经经历过的那十年是梦。 在那个长达十年的梦中,她对今日的记忆非常淡,大概就是纪纤纤奚落她了,她默默忍受,二房一家没有受罚,她也没有壮胆询问魏曕她是否可以回娘家看看。 “夫人,咱们也回去吧?”金盏轻声道。 殷蕙收起思绪,带着金盏与乳母回了澄心堂。 昨晚没睡好,一大早又在王府各处绕了一个大圈,殷蕙有些疲惫,叫乳母抱走儿子,她靠在榻上假寐。 看似睡着了,实则还在琢磨这一晚前后的惊变。 那漫长的十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有的事她乐见其成,譬如公爹登基魏曕封了王爷她也成了王妃,有的事殷蕙却希望从来没有发生过,譬如娘家祖父的死,譬如最后魏曕要纳温如月为妾。 无论前生今世哪个是梦,殷蕙都要努力去改变那些她不想见到的事,魏曕的心她是不期待了,也不信自己能让他忘了那位青梅竹马的表妹,但祖父的横死她要管,衡哥儿的教养方式她也要改。 . 二爷魏昳与纪纤纤住在畅远堂。 从侧殿那边回来,到畅远堂的这一路上,魏昳一句话都没有,只是脸色越走越难看,等一家人进了自家地盘,门房刚关上门,魏昳便转身,将躲在纪纤纤身后的二郎揪了出来,压着二郎趴在他的膝盖上,魏昳高高抬起手掌,啪啪啪地打了起来:“让你撒谎,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撒谎!” 二郎才四岁,一直都是爹娘眼里的宝贝疙瘩,何曾挨过这种揍,才受了一下便嚎啕大哭起来:“娘!娘快来救我!” 救? 魏昳都气笑了,巴掌拍得更狠:“还敢哭,你到底认不认错?” 二郎太疼了,嗷嗷哭的他根本没听见父亲说了什么,只喊着娘快来救他。 纪纤纤见状,眼睛一转,猛地吸一口气,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扶住身边的丫鬟,痛苦地道:“二爷,我肚子疼……” 魏昳手一顿,扭头去看纪纤纤,正好捕捉到纪纤纤心虚躲闪的眼神。 可就算肚子疼是假装的,她终究怀着孩子,都七个月了,万一真出个好歹,后悔的还是他。 怒火翻滚,魏昳最后拍了二郎一下,丢开二郎,他指着纪纤纤骂道:“你就装吧,你就继续惯着他,看看人家大郎,再看看你惯出来的好儿子!” 纪纤纤低着头,楚楚可怜地看眼丈夫,她小声替儿子说话道:“大郎都六岁了,咱们二郎还小,再说了,还不是三郎在那边挑唆,如果不是三郎,二郎也不会闹。” 魏昳的吐沫星子马上喷了过来:“二郎小你也小吗?若不是你在三弟妹面前炫耀你那点见识,二郎会闹着要去京城?” 纪纤纤被他喷得脖子一缩,然而任性骄傲惯了的人,怎会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仍是狡辩道:“我怎么炫耀了,我只是惋惜她不能跟着三爷一块儿去,是她想知道京城的繁华,我才给她介绍的。” 顶多就是说得太多了,弄馋了儿子,才惹出后面的事来。 纪纤纤委委屈屈地看着魏昳。 魏昳一点都不觉得她委屈,今日夫妻俩所受的惩罚,错都在纪纤纤,第一不该拿话奚落妯娌,第二不该溺爱二郎养得他撒谎成性! 见纪纤纤还不肯认错,他说一句她能顶回五句来,魏昳也是不想说了,瞪着二郎道:“行,你们母子俩都没错,我错了行了吧!我这就思过去,你们娘俩谁也不用改,反正中秋前你们都能出去了,就算再犯错,大不了继续禁足,反正你们平时也没事干,只会耽误我的差事!” 说完,魏昳铁青着脸大步离开。 纪纤纤眼瞅着丈夫往柳姨娘的院子去了! 被魏昳痛骂她都没怎么生气,一想到接下来禁足期间丈夫可能都会与柳姨娘母子俩混在一起,纪纤纤好像真的有点肚子疼了。 “夫人别急,您身子要紧,何况二爷只是在气头上,过两日您教少爷认错,再去二爷面前赔个不是,二爷肯定就回来了。” 丫鬟们赶紧劝说纪纤纤道。 纪纤纤扶着肚子,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对,孩子要紧,再坚持俩仨月就生了,不能有闪失。 这笔账可以先记下来,等她的禁足解了,再去跟殷蕙算账。 那边柳姨娘正在照拂生病的四郎,四郎刚刚两岁,前两日染了风寒,一直在咳嗽,小小的娃吃不好饭夜里也睡不踏实,都瘦了一圈了。 前院的吵闹声隐隐约约传过来,柳姨娘也没有在意,直到二爷魏昳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吓了她一跳。 柳姨娘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见二爷只是坐在床边,眉头紧锁地看着才睡下不久的儿子,倒好像是在外面受了气,柳姨娘才紧张地问:“二爷,出了何事?” 魏昳抬头,看向柳姨娘。 柳姨娘原本只是王府里伺候花草的一个小丫鬟,论美貌,柳姨娘远远不如纪纤纤,只是声音温柔似水,一开口就叫他舒服得头皮发麻,魏昳便收了她做通房,生子后又抬了姨娘。 柳姨娘温柔本分,从不与纪纤纤争抢,此刻她神色憔悴,可以想象这两日她照顾四郎有多尽心。 在温柔的人面前,魏昳神色缓和下来,叮嘱柳姨娘道:“二郎在父王面前撒谎,害得咱们一家都被禁足,二郎那边夫人会教他改正,四郎还要靠你多费心,务必教导他事理。” 禁足? 二爷都当差了,竟然还受了如此严惩,足见燕王有多生气,柳姨娘心中亦敬畏起来,点头应下。 . 畅远堂外,魏昳的胞妹魏杉焦急地走到门前,她叫丫鬟去拍门,想问问兄嫂究竟发生了何事。 燕王叫儿子儿媳禁足,门房不敢开门,透过门缝见是魏杉主仆,门房才多嘴解释了禁足一事,至于二爷为何被禁足,他就不清楚了。 听说兄嫂被禁足了,魏杉下意识地想去西六所找她的母亲李侧妃,只是走了几步,魏杉心中一动,带着丫鬟去了澄心堂。 侧殿里发生的事,他们几个后去的都不知道,知情的,大房与三哥出发去京城了,她只能去找三嫂殷蕙打听。 殷蕙正盘算着要哪日回娘家,魏曕才走,今明两天都不合适,十四、十五王府里也要准备中元节,七月十三刚刚好。 “夫人,杉姑娘来了。”银盏进来禀报道。 魏杉吗? 殷蕙脸色微沉。 魏曕的舅舅早年丧妻没有再娶,因为还要读书考取功名,便把唯一的女儿温如月寄托到了温夫人身边,所以,温如月是在燕王府长大的,吃穿供应都不输官家小姐。又因温如月与魏杉同岁,两个姑娘经常玩在一起,二人感情究竟如何殷蕙无从知晓,但自从她嫁过来,魏杉没少在她面前提及魏曕与温如月的青梅竹马之情。 可以说,魏杉与纪纤纤一样令她厌恶。 只是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 殷蕙去了前院的厅堂。 魏杉在门口站着,瞧见殷蕙,迫不及待地便跑到殷蕙面前,直接在走廊里问道:“三嫂,二哥二嫂到底做了什么,竟惹得父王那般生气?” 殷蕙做做样子叹息一声,解释道:“二嫂与我讲解京城的繁华,二郎听着也想去,正哭闹时父王来了……因为二郎撒谎,父王才动了怒。” 殷蕙眼中的燕王,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威严,谁也不可侵犯。 寻常人家祖父疼爱孙儿,撒个谎不算什么严重的错误,燕王却不容许。 魏杉听了,下意识地责怪殷蕙:“二郎只是太想去京城了,若三嫂肯开口承认你也想去,三郎肯定不会去揭穿二郎。” 殷蕙在心里冷笑,她若顺着二郎的意思说,公爹要罚的人就是她了。 魏杉真是只把二房一家当亲戚,没把她当人看。 “我怎敢欺骗父王,妹妹实在是为难我了。” 面对魏杉的傲慢无礼,殷蕙只是爱莫能助地道。 魏杉察觉到殷蕙身上好像有什么变了,只是此刻不是深思这个的时候,她迁怒地瞪了眼殷蕙,转身离开。 路过颐志堂的时候,魏杉脚步一顿。 殷蕙也许隐瞒了什么,但大哥的庶女眉姐儿当时也在场,一个五岁的孩子,应该不会隐瞒什么,也不敢在她面前隐瞒。 魏杉马上又去了颐志堂。 世子爷魏旸、徐清婉夫妻俩虽然不在,颐志堂还有老练的管事嬷嬷掌管,一切井然有序。 管事嬷嬷前来招待魏杉。 魏杉给徐清婉面子,在厅堂落座,喝了茶,才笑道:“眉姐儿呢,我想带她去花园里捉迷藏。” 管事嬷嬷眼角的褶子笑得更深了,弯着腰答道:“姑娘来的不巧,因为今日世子爷他们要出门,昨晚大小姐一夜没睡,刚刚送完世子爷回来就犯困了,这会儿在姨娘身边睡得可香了。” 魏杉笑容一僵,转瞬明白过来,徐清婉提前跟管事嬷嬷打了招呼,不许眉姐儿掺和到此事中来。 好个徐清婉,滴水不漏的,怪不得镇国公府徐家那么多适龄姑娘,徐王妃偏偏挑了徐清婉来做儿媳。 再也打听不到更多的消息,魏杉直接去见生母李侧妃了。 侧殿发生的事还没有完全传出去,因为女儿来报信儿,李侧妃才知道儿子一家被禁了足,气得差点将手里的茶碗丢了! 母凭子贵,如今她的儿子儿媳受罚,她脸面何存? 前有徐王妃压着,后面又来了个郭侧妃,来燕地后她受的气还少吗? “娘,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二哥二嫂禁足到中秋吧?”魏杉心疼地道。 李侧妃攥紧茶碗,半晌才道:“娘会想办法,你且回去等着,不用着急,归根结底,二郎犯的错并不严重。” . 燕王一直在前朝待到黄昏。 燕地北线分别与金人、匈奴接壤,战事频发,所以建隆帝赐给燕王的权利也比较大,除了燕王府按例配备的三个护卫军共五万人马外,燕王也能参与燕地十万禁军的管理调度,包括燕地的其他文武官员在处理政务时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也可以先与燕王商议,后禀报朝廷。 所以,燕王是个大忙人。 从前朝回到后宫,已经是红日西沉,燕王一边舒展着筋骨一边往前走,来到勤政殿前,远远就见李侧妃带着两个丫鬟站在殿外。养尊处优的女人们看起来都比同龄人年轻,李侧妃穿了件红底妆花的褙子,徐娘半老笑起来依然讨人喜欢,那两个丫鬟则一人抱着一个食盒。 “表哥怎么现在才回来,忙了半日,早就饿了吧?”李侧妃殷勤地迎上来,亲昵地挽住燕王的胳膊。 徐王妃娘家显赫又如何,是建隆帝钦定的儿媳又如何,她还是燕王的亲表妹呢,少时便经常见面,早定了情意。 李侧妃十分肯定,她是燕王喜欢的第一个女人,青梅竹马的情意,其他人都比不上。 “表哥,我给你做了红烧蹄髈、清蒸茄子还有酸菜烩肉,都是你爱吃的。”李侧妃一边挽着燕王往里走,一边笑盈盈地道。 燕王的口水就冒了出来,表妹或许恃宠生娇,但这三道菜做得最合他口味,王府厨子都比不了。 “辛苦你了。”燕王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李侧妃心里一喜,对后面的事更有把握了。 吃饱喝足,夜里李侧妃又卖力侍奉了燕王一回,等燕王平躺着享受余韵时,李侧妃妩媚无比地伏在他胸口,漂亮的手指一圈一圈地转了起来:“表哥,二郎那孩子的确该管教,只是老二还有差事呢,他媳妇又大着肚子,你禁二郎一个月的足,饶了他们两口子吧?” 燕王眯着眼睛按住她的手,不太上心地道:“老二的差事不打紧,停一个月也无碍,正好利用此事让他对二郎上上心,别全都丢给他媳妇,孩子小时候如果教不好,大了想扳回来就难了。还有老二媳妇,把京城夸得那么好,是后悔远嫁了,还是也想回去,怨我没有安排他们去祝寿?” 李侧妃心里一咯噔,忙道:“她就是喜欢显摆,没有旁的意思,您别多想。” 燕王哼了一声:“喜欢显摆,当时殿里就老三媳妇没去过京城,老三在场她都敢欺负老三媳妇,你说,我该不该罚她?” 李侧妃竟然半个反对的字都说不出来。 燕王困意上来,将怀里的女人推下去,翻个身侧躺着,拉拉被子,含糊不清地道:“前面的事已经够多了,内宅的事还要让我操心,这要不是你,换个人我早连着一起罚了。” 说完没多久,燕王睡着了,呼吸变得绵长规律。 李侧妃对着他的背影咬牙。 讲那么多大道理,其实就是不肯饶了儿子一家,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她何必在厨房忙碌半晌吸了一身油烟?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丁点好处也没捞到。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 章(艳就艳吧,我又不嫌了...) 二房受罚一事,多少与殷蕙有关,这也是两辈子她第一次在燕王府牵涉进这么大的风波。 纪纤纤虽然被禁足了,暂且出不来,可二爷生母李侧妃同样是个跋扈难惹的,连徐王妃都敢刺,也敢在燕王面前插科打诨。 魏杉走后,殷蕙就有点担心李侧妃会不会找她的麻烦。 忐忑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傍晚,确定不会再有人过来走动了,殷蕙才如释重负。 一个人睡下后,殷蕙又琢磨了一番此事。 从燕王对二房的惩罚到魏曕允许她回家探亲,到李侧妃那边的无声无息,殷蕙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她的出身虽然低微,比不上王府里的其他女眷,但她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燕王儿媳,只要她不犯错,燕王就不会罚她,李侧妃也不敢明着找她的麻烦。只要她守住该守的规矩,那么那些不违反规矩的事,她大可以光明磊落地去做,不是非要事事向徐清婉、纪纤纤看齐。 她是燕王做主聘来的儿媳,不是买回来的丫鬟,不必处处看别人的脸色。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那十年里都没有想明白? 是因为出嫁之前祖父对她的叮咛嘱咐,让她对燕王府充满了忌惮,还是少时便远远见过的燕王府厚重的重重宫墙与殿宇,让她将燕王府看成了天,而她只是一个家里很有钱的平民商贾之女?更甚者,是魏曕那张冷冰冰的脸,是他吝于言辞从不主动给她指点? 外因肯定有的,关键还是她傻,犯了糊涂,一直把自己放在矮人一截的位置。 黑暗中,殷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幸好,她想明白了,幸好,她得到了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 这一晚殷蕙睡得格外踏实,睡得好,早上自然醒来时,天也才刚刚亮,正好起床。 “夫人,今日穿这套可好?” 银盏为殷蕙梳头时,金盏走过来问,一手提着一条柳色底的褙子,一手提着条平平无奇的白裙。 其实这些颜色都太淡了,偶尔穿穿可以,但一直这么穿,并不符合殷蕙的年龄与新妇的身份,别说她现在才十六岁,就是再过十年,做这种素净打扮也还早的很。远的不提,只说李侧妃,孙子都有了,平时依然打扮得花枝招展,她做何总往老气了打扮? 殷蕙不喜欢李侧妃很多,却暗暗欣赏李侧妃的穿衣打扮,她想,等她将来老了,也要继续打扮,怎么喜欢怎么来。 “把我出阁前在家里做的那几套春装、秋装都拿出来吧,我挑挑看。”殷蕙道。 她去年春天大婚,出嫁前家里就把接下来一年四季的衣裳都各自准备了八套,苏绸蜀锦应有尽有,颜色也是鲜艳与清雅搭配,适合各种场合。 只是,嫁过来之后,殷蕙接连被徐清婉、纪纤纤等人的气势所慑,她们乃至王府小丫鬟们落到她身上的目光,好像带了一种审视,好像她那样的身份不该穿得如此富贵,就连魏曕,也意味不明地看过几次她的着装。 殷蕙就收起那些衣裳,重新做了几套素淡的,再加上新婚不久就怀了孕,那些陪嫁的衣裳她基本都没穿过,仍然崭新崭新的。 她提到“旧衣”,金盏、银盏都愣了,金盏心直口快一些,小声道:“夫人不是嫌那些太艳了吗?” 殷蕙笑笑:“艳就艳吧,我又不嫌了。” 她都这么说了,金盏马上高兴起来,一边去收拾箱笼一边喜气洋洋地道:“夫人还是小姑娘时,家里的亲戚们就夸夫人是富贵相,美得大气艳丽,就该穿明艳的颜色才衬人呢。” 这种夸词殷蕙也记得。 她看向自己的手,十根手指白皙纤长,小时候亲戚们都喜欢给她看手相,甭管真懂假懂,都觉得她天生就该享福。 也确实享福了,只要她别再浪费功夫去讨魏曕的欢心,凭借她的嫁妆与未来王妃的身份,荣华富贵应有尽有,有何可愁? 很快,金盏将那封存一年的十六套春、秋装都翻了出来。 因为在箱子里放了太久,难免有些折叠痕迹,今早是穿不成了,不过姹紫嫣红的颜色,在光线下无声流转的光彩,看得殷蕙仿佛又回到了嫁人前,每年都盼着春暖花开,盼着穿上漂亮的衣裙出去游玩。 “趁天气好,今天都洗一遍吧。”殷蕙交待道,然后走到衣柜前,在一排素淡的褙子中间,挑了条柿红底粉边的褙子换上了。 魏曕不在,整个澄心堂的气氛都轻松了不少,殷蕙叫乳母抱着衡哥儿坐在她身边,心情愉快地用了早饭。 衡哥儿还小,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殷蕙逗逗儿子就把儿子交给乳母,她拿出针线筐坐在琉璃窗边,开始给祖父绣腰带。 父母去世的早,殷蕙是被祖父祖母抚养长大的,她十二岁那年祖母也走了,祖父成了天底下最疼爱她的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金盏从外面逛了一圈回来了,手里捧着几朵红月季。 主仆俩一个做针线,一个剪月季插花。 “夫人,刚刚我在花园里摘花,听见两个小丫鬟嚼舌头,说是昨晚李侧妃提着食盒去了勤政殿,晚上也留宿了,你说,过两天王爷会不会解了二爷他们的禁足?” 殷蕙不知道,她也不是很在意二爷夫妻俩能不能提前出来,不过,李侧妃提食盒去见公爹,倒提点了殷蕙。 第二天,殷蕙也下厨了,煮了一锅雪耳香梨汤。 燕地一入秋便天气干燥,祖父身体康健,祖母临终前那几年却容易咳嗽上火,殷蕙孝顺祖母,特意跟府里的厨子学了煮雪耳香梨汤,火候掌握得很是不错。 殷蕙舀了两汤碗雪耳香梨汤,分别装进两个食盒,再从那十六套衣裳里选出一条粉底牡丹纹的褙子,重新梳头打扮,便带着金盏、银盏出发了。 这个时辰,四爷五爷都在书堂读书,魏杉、魏楹两位姑娘多半在各自的生母身边,东六所静悄悄的,殷蕙一直走出所门,都没有遇见什么人。 出了东六所,殷蕙又从后花园那边绕路,终于来到西六所,不知是阳光晒得还是走路走的,她鼻尖竟然冒出了汗珠。 拿帕子擦过汗,稍微休息了会儿,进了西六所后,殷蕙叫银盏提着食盒直接去温夫人那里,她则领着金盏来给徐王妃请安。 小丫鬟将她们引了进去。 徐王妃已经四十了,容貌在燕王府的一众女人里并不出挑,甚至算得上普通,那单份端庄雍容的气度,与世子夫人徐清婉几乎同出一辙。 镇国公府徐家在本朝便是一等一的勋贵。 国公爷是跟着建隆帝开国的大将军,立下战功无数,建隆帝十分器重徐家,从太子妃到三位藩王王妃,均是徐家女。 燕王对徐王妃也是敬重有加的,新宠旧宠都越不过徐王妃去。 “儿媳给母亲请安。” 殷蕙走到厅堂中央,带着笑容行礼道,恭敬依旧,却再无往日的拘谨。 粉底牡丹纹的褙子衬得她也像朵花,还是一朵会笑的花,谁见了都会忍不住欣赏欣赏。 徐王妃上下端详殷蕙一番,赞许道:“这么打扮多好看,你们年轻人就是该穿鲜亮的颜色。” 殷蕙笑道:“谢母亲夸赞,母亲喜欢我这么穿,往后我就常这么打扮了。” 徐王妃叫她坐。 殷蕙转身,从金盏手里接过食盒,提到徐王妃面前,笑道:“母亲,近日天气开始干了,我煮了雪耳香梨汤,清热润燥的,您尝尝味道如何?” 徐王妃点点头:“巧了,我才跟嬷嬷们理完事,喉咙正干呢。” 殷蕙便将食盒放到桌子上,打开盖子取出汤碗,碗盖移开时,淡淡的雾气散开来。 “盛出来的时候已经不烫了,现在喝刚刚好。” 殷蕙双手将汤碗举到徐王妃面前。 徐王妃接过来,拿起勺子先舀了一片银耳,入口又滑又软,清甜不腻。 徐王妃一边满意地点头,一边又尝了一口:“不错,我还没喝过这么合我心意的银耳汤,以前吃的要么太甜要么太淡。” 殷蕙忙道:“那儿媳以后经常给您煮。” 一位嬷嬷开起玩笑来:“三夫人人甜嘴甜煮的汤也甜,一出手就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殷蕙赔着笑,面上看不出紧张,其实后背早就悄悄出了汗。 有些道理她虽然明白了,却是第一次做,究竟能否行得通,都需要试探摸索。 徐王妃吃了半碗汤,终于放下,看眼殷蕙,她主动问道:“好啦,汤也喝了,说说吧,你想跟我求什么?” 殷蕙的心都飞到嗓子眼了,因为见徐王妃一脸慈和笑意,她才顺势而为,做扭捏状低下头,惭愧道:“母亲都看出来啦?” 徐王妃笑道:“我也做过小姑娘,当然看得穿你们这些小心思,说吧,你有什么事?” 殷蕙就小声道:“不瞒母亲,昨夜我梦见家中祖父了,想得慌,所以想问问母亲,能否允许我回家探探亲。” 徐王妃似乎没有料到她求的是这个,顿了几瞬才笑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过分的请求,原来就是这个,那你说说,你想哪日回去?” 殷蕙惊喜交加地看着徐王妃,道:“马上过节了,我想明日去,可以吗?” 徐王妃:“可以,早点出发,吃过午饭待一会儿就回来,五郎还小,暂且就先别带过去给老人家看了,等明年硬朗些了再说。对了,也去跟温夫人说一声吧,免得她牵挂。” 至此,殷蕙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后退一步,郑重地朝徐王妃行礼:“多谢母亲。” 徐王妃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殷蕙这就告辞了,未料走到院门口,李侧妃迎面走了过来。 今日的李侧妃破天荒地没有怎么打扮,穿件青色的褙子,头上珠钗也不多。 见到殷蕙,再看眼金盏手里提着的食盒,李侧妃眉峰一扬,笑出讽刺来:“好个孝顺的儿媳,趁家里大嫂不在二嫂禁了足,你就赶紧来巴结讨好嫡母了,是不是?” 殷蕙不与她碰硬,避让到一旁,垂着眼道:“见过侧妃。” 李侧妃显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讽刺完了就走了。 殷蕙隐约也猜到了李侧妃的来意,燕王那里求情不管用,就来求徐王妃帮忙了,为了儿子,不惜素面朝天委曲求全。 可见燕王府的后宅终归是徐王妃说了算,只要不得罪徐王妃,其他几房敢无理取闹,她也可以交给徐王妃做主。 里面徐王妃正与身边人谈论殷蕙的变化,得知李侧妃来了,主仆几人便掐断了话头。 “姐姐,求你帮帮忙吧,老二媳妇正是要紧的时候,这个节骨眼禁足,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得了?” 能屈能伸的李侧妃人未至话先到,面带清泪地来到了徐王妃面前。 徐王妃示意身边的嬷嬷扶李侧妃落座,神色凝重地道:“这事我也听说了,王爷最恨人骗他,二郎撒谎委实不该。” 李侧妃继续抹泪:“二郎该打,回头我一定会狠狠教训他,只是老二媳妇身子要紧,还请王妃帮忙在王爷那边劝说一二。” 徐王妃道:“王爷正在气头上,此时相劝只会火上浇油,妹妹再等等,等王爷心情好了,我会择机劝劝的。老二媳妇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咱们王府里养了三个郎中,真有变故,郎中随叫随到,再说老二媳妇已经生过一次了,懂得如何养胎,肯定没事的。” 言外之意,如果出了事,也是纪纤纤做娘的不分轻重,自己没照顾好孩子。 李侧妃差点吐血。 好个徐王妃,话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实则一句应承也没给她。 李侧妃不甘心,又试了几次,可惜无论她怎么说,徐王妃都能漂漂亮亮地转圜过去。 李侧妃再一次无功而返,只付出了白白被辣椒水熏眼睛的代价。 殷蕙上午走的这两趟倒是顺利无比,徐王妃那边应了她,温夫人也很好说话,不但没有生气儿媳要出府,还从她的小库房里取出一支人参,让殷蕙带回去送给老爷子。 殷蕙推辞不过,只好接了。 夜里殷蕙兴奋地睡不着,满心满脑都是与祖父的团聚。 次日用过早饭,殷蕙带上魏曕的腰牌,给徐王妃、温夫人请安辞行后,这便朝燕王府北面的后宰门走去。 秋光融融,她带着金盏依次穿过后宰门、护城桥前的北过门以及最厚重的北外门,两辈子里的第三次,走出了燕王府。 前面两次,都发生在那十年中,一次是祖父横死她去祭奠,一次是随徐王妃等人进京受封。 坐上马车,殷蕙微微挑开一条帘缝,看着马车沿着巷道一直往前走,直到燕王府高高的城墙终于到了头,视野陡然开阔,露出漫无边际的湛蓝天空。 清风毫无阻隔地吹过来,殷蕙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真好,真好。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 章(祖父在呢,阿蕙不哭...) 燕王府与殷宅都位于平城东城,只是一个在北,一个在南。 殷蕙这番出来,王府为她安排了四个佩刀侍卫,骑着高头大马,两个在前面开路,两个在后面守卫。 放眼整个平城,除了一些高官,也就只有燕王府的家眷出行能有如此排场。 殷蕙坐在车中,能听见路边百姓们的议论与猜测,等马车来到殷宅所在的狮子巷,就有人猜到她的身份了:“是不是殷家二小姐回家探亲了?马车前面挂着的是燕王府的牌子吧?张叔认字,快叫张叔出来看看!” 很快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对,是燕王府的马车,是殷家二小姐回来了!” 一时间,整个狮子巷仿佛都沸腾起来,有闲散的百姓跟着马车朝殷家的方向走去,喧哗声带起更多街坊出来看热闹。 毕竟,殷家是燕地第一巨富之家,整个平城更是没有不知道殷家的,其中最熟悉殷家情况的,莫过于狮子巷里的街坊。 “二小姐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喜欢出来玩,长得水灵又漂亮,说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也不为过,哎,我一早就看出来她命好,瞧瞧,果真高嫁了,人家现在可是燕王爷的儿媳,与京城国公府、伯府家的贵女做妯娌,就是知府家的千金都嫁不了这么好!” “是啊,二小姐一看就是个有福的,我记得她小时候特别喜欢吃我们家的干果,每次出门都要来买……” “胡说八道,人家二小姐明明更喜欢吃我们家的豆沙包!” 百姓尤其妇人们议论地热热闹闹,好多声音都是殷蕙熟悉的,纵使两三年没见过了,她也还记得。 金盏眼眶都红了:“怎么感觉咱们已经很久没回来了似的。” 她很怀念在殷家做丫鬟的日子,小姐受宠,喜欢出门游逛,她与银盏跟着小姐好吃好喝好玩,多么逍遥自在,然而到了燕王府,别说其他几房的小丫鬟们都瞧不起她与银盏,就连小姐,也在纪纤纤、魏杉等人面前受了不少委屈,甚至三爷,待小姐也是冷冰冰的。 “别哭,传出去不像话。”殷蕙提醒金盏道。 不是所有街坊都高兴她高嫁的,若是被人瞧见金盏落泪,散播一些她们主仆在燕王府受了委屈的传言,王府众人怎么想? 金盏狠狠地吸了几口气,把那股酸涩咽了下去。 殷宅到了。 金盏替殷蕙戴上帷帽,哪怕街坊们都见过殷蕙的面容,现在她是燕王府的女眷,该讲究的还是要讲究。 准备好了,金盏先跳下马车,站好了,转身来扶殷蕙。 殷蕙探身出来,隔着一层面纱,看到巷子里密密麻麻地挤了好多街坊,将殷宅门口周围一圈围得水泄不通,只是碍于四个佩刀侍卫的气势,不敢靠得太上前。 街坊们将动静闹得这么大,殷家里面的人也都出来了,乃是殷蕙的婶母赵氏,堂姐殷蓉、堂弟殷阆。 祖父二叔他们大概出门了,还没有得到消息。 “阿蕙回来了,怎么没提前报个信儿,我们好准备准备啊。” 赵氏亲热地来到马车前,就要拉住殷蕙的手。 殷蕙不着痕迹地避开,轻声道:“咱们先进去吧。” 赵氏扫眼看戏似的街坊们,笑着跟着殷蕙往里走,金盏从车上取下那支用锦盒盛装的人参,昂首挺胸面上带笑地跟在后面。 “呦,看看金盏这丫头,在王府住了一年多,气势都不一样了。” “你再看看她手里的盒子,肯定是二小姐带回来孝敬殷老的贵礼。” “奇了,怎么只孝敬殷老,没给她婶母准备东西?” “呸,赵氏算什么婶母,想当年燕王欲与殷老结亲,是谁散播谣言诋毁二小姐的?幸好燕王没信,不然二小姐就得留在家里,眼睁睁看着堂姐嫁进燕王府喽。” 这些议论声音不高,已经跨进殷宅的殷蕙等人是听不见了。 大门一关,管家德叔难掩激动地朝殷蕙行礼道:“二小姐。” 都是自家人了,殷蕙取下帷帽,忍着心中的激动朝德叔笑了笑,道:“祖父去哪了?” 德叔道:“有批货要出城了,老爷带大少爷去看了,二小姐放心,我已经让人去请老爷回来了,您安心等着就是。” 殷蕙点点头,祖父听说她回家了,肯定会放下手头的事赶回来的。 这时,她才看向赵氏、殷蓉母女。 母女俩也在悄悄地打量她。 殷蕙从小就是美人胚子,五官艳丽,便是素面朝天瞧着也像精心打扮过,睫毛浓密卷翘,眼眸黑亮,朱唇丰盈。 自从殷蕙嫁到燕王府,赵氏等人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听说殷蕙怀孕生子,赵氏琢磨着殷蕙或许会产后发胖坏了身段,亦或是脸上长斑什么的,哪想到从马车上跨下来的殷蕙腰还是那么细,身段还是那么窈窕,摘掉帷帽后,脸依然还是那张牡丹花似的脸,甚至褪去了几分青涩,变得更加妩媚起来。 赵氏想到了殷蕙的母亲,然后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许美人都是这样吧,无论生没生孩子都是美人,不像她,生一个胖一点,生了仨,现在的身材已经没法看了。 赵氏又看向自己的女儿殷蓉。 怎么说呢,单独看女儿时,女儿明明很漂亮,可往殷蕙身边一站,立即显得平庸起来。 注意到母亲眼中的比较与惋惜,殷蓉暗暗咬唇,若不是想听听殷蕙在燕王府过得怎么样,她马上就走。 “阿蕙,你快跟婶母说说,怎么突然回来了?”赵氏一边跟着殷蕙往里走,一边挠心挠肺地问。 殷蕙淡笑:“想祖父了,便回来看看。” 赵氏:“燕王府是那么好出来的?我听说王妃她们都很少出门,阿蕙啊,莫不是你犯了什么错,被罚回来了?” 这个猜想让赵氏痛快又忐忑,她希望殷蕙被燕王府厌弃,却又怕连累殷家。 殷蕙没有理会赵氏,一直到进了厅堂坐下,殷蕙才看着赵氏问:“听婶母的意思,怎么好像盼着我犯错一样?” 赵氏就嗔怪道:“你这丫头,都当娘了还喜欢跟长辈开玩笑。” 殷蕙看赵氏虚伪的笑脸只觉得腻味,故意道:“我在王府过得很好,不劳婶母挂念,倒是姐姐,婶母还没挑好合适的姐夫人选吗?” 殷蓉的脸一下子沉了起来,嫉恨地瞪着殷蕙! 她一直都觉得不公平,那年燕王需要殷家的银子解决军需,又不愿明抢,便对祖父提出想与家里结亲,如此殷家姑娘可以高嫁,燕王也能得到银子,两全其美。 按理说,她是殷家的大小姐,祖父该把她嫁给燕王府的三爷才是,可祖父却偏心,将机会送给了殷蕙! 殷蕙知道殷蓉在恨什么,只是想到那十年里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丈夫也从未给过她呵护与关心,殷蕙倒很像问问殷蓉,如果她知道嫁给魏曕后会过那种日子,殷蓉是否还会嫉妒她。 不过,殷蕙并不认为自己抢了殷蓉什么,燕王要结亲的时候并没有指定非要娶殷家大小姐做儿媳,所以她与堂姐的机会是均等的,再说了,殷蓉与她同岁,只是生辰大了几个月,姐妹俩谁先成亲都没关系。 殷蓉要怪,就怪她自己不够稳重吧,正式定亲之前祖父跟她说过心里话,说殷蓉的脾气嫁进王府肯定会闯祸,祖父不放心,所以才定了她。 姐妹俩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赵氏插话道:“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要不阿蕙你帮你姐姐牵牵线?” 殷蕙转向赵氏:“我如何牵线?” 赵氏充满希望地道:“燕王手下那么多官员,里面或许有年轻有为的,若是你姐姐能嫁过去做官夫人,以后也能帮衬你与三爷嘛。” 殷蕙上辈子没机会回娘家,也就没机会听赵氏说这些,如今才知道赵氏打了什么好算盘。 她再次看向殷蓉。 上辈子,殷蓉一直拖延到十八岁才出嫁,难道就是在等她帮忙牵线?因为她一直不回门,赵氏不等了,最后将殷蓉嫁给了一个举人为妻,那举人却不成器,考了两次春闱都没考上,最后居然找上魏曕,希望魏曕帮忙举荐,让他做个替补知县。 还是魏曕跟她提起,殷蕙才知道家里的堂姐堂姐夫让她与祖父丢了多大的人。 当时她坐在魏曕对面,羞愧地无地自容,先表示自己不知情,再劝魏曕不用费心去理会。 后来魏曕就没有再提此事了,过了半年左右,魏曕才告诉她,他给那位姐夫找了个偏远地方知县的替补,如果姐夫有才华,自能凭借政绩一步步升上去,否则这辈子做到底也就是个知县了。 殷蕙与殷蓉从小不和,殷蓉总是喜欢跟她抢东西,明明祖父送了她们一样的首饰,殷蓉总怀疑她的更好一点。 虽然没什么姐妹情,殷蕙却从未盼着殷蓉发生什么不好,但殷蓉害她在魏曕面前失了体面,殷蕙很不高兴。 “我平时都在后宅,如何结识那些官员?”殷蕙硬邦邦地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 赵氏有求于人,继续堆笑:“你不认得,三爷认得啊,别的不说,燕王身边三个护卫军,每个护卫军里面都有统领千户百户等官员,总能挑到一两个条件合适的。” 殷蕙想了想,道:“好,等三爷从京城回来,我会同他说说。” 赵氏惊讶道:“三爷去了京城?为何而去?” 寻常人家,怎会一直留意燕王府众人的动向,所以赵氏并不知道魏曕等人进京去给建隆帝祝寿的事。 殷蕙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殷蓉总算找到机会,阴阳怪气地道:“三爷怎么没带你去?两个多月呢,你就不怕三爷收通房?” 魏曕来殷家迎亲那日,殷蓉偷偷见过他一面,那般俊美无双又身份尊贵的男人,哪怕给他做妾殷蓉都愿意的,更何况做魏曕的妻子。平时没有机会也不会妄想,可她曾经距离那个机会只有一步之遥,最后却被殷蕙抢走,殷蓉如何甘心? 殷蕙不想理她,看向金盏。 金盏便笑着回殷蓉道:“瞧大小姐这话问的,咱们五少爷还小,夫人哪里丢的下手。” 提到衡哥儿,赵氏、殷蓉母女的嫉妒之色就更明显了。 商户女身份低又如何,殷蕙是魏曕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有了儿子傍身,这一世的荣华富贵就稳了。 而这样的尊荣,差一点就是她们的!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下人的声音传进来,殷蕙顿时忘了赵氏、殷蓉,也忘了什么燕王府儿媳该有的礼仪举止,脑海中只剩慈爱的祖父,上辈子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的祖父! 视线变得模糊,她不管不顾,一路从厅堂朝外跑去。 殷墉骑马回来的,风尘仆仆,才绕过影壁,就见久别的小孙女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抹着眼睛,朝他奔来。 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头,殷墉唯一能做的,就是站稳身形,张开双臂,将不知为何哭成泪人的小孙女抱入怀中。 “祖父!” “哎哎,祖父在呢,阿蕙不哭。”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 章(三爷对你如何...) 殷墉的衣襟都被殷蕙哭湿了。 德叔将无关的下人都打发走了,殷墉也用眼神示意愣在旁边的赵氏娘仨先退下。 赵氏不敢违背公爹的意思,揣着一肚子疑惑,带着殷蓉、殷阆先行告退。 殷墉这才看向金盏:“你们在府里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金盏也没想到主子会哭得这么伤心,绞尽脑汁回忆一番,她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啊,府里一切都好,早上夫人出发时还高高兴兴地打扮呢。” 虽然燕王府里没有殷家自在,但也不至于害夫人哭成这样吧?肯定是有别的什么理由。 “祖父,我没事,就是太久没见您了,想的慌。” 终于将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委屈与想念都哭出来了,殷蕙拿出帕子擦擦眼睛,一边擦一边从祖父怀里退了出来。 殷墉总算能够细细端详自己的小孙女了,就见她除了鼻尖哭得通红,人也比出嫁的时候瘦了。 过得不舒心才会瘦,光这一面,殷墉心里便犯起疼来。 走南闯北了一辈子,他很清楚女子高嫁未必是幸事,尤其是燕王府与自家,行事做派上简直是天壤之别,只是当年燕王以结亲之名暗示他主动献银替朝廷筹集军需,殷墉无法拒绝,拒绝了,等待殷家的便是燕王的另一种取银手段,自古富商,又有几个能在皇权下得以善终? 朝廷不缺银子还好,缺银子了,最先盯上的就是富商贪官。 不过,殷墉安排小孙女嫁过去,还是藏了私心。 同住在平城,燕王对殷家的情况了如指掌,殷墉对燕王的五个儿子亦有所了解。当年燕王派人来商议婚事,世子爷、二爷都已成亲,四爷五爷年纪还小,只有三爷魏曕正当适婚之年。魏曕其人,殷墉曾远远见过几面,长得俊又沉稳,的确是个好夫婿人选。 这样的好儿郎,殷墉自然要留给他最疼爱的小孙女,小孙女过于美貌,也只有嫁给皇孙,将来才不会在失去祖父的庇佑后被人欺负。 可惜想得再好,过日子又岂是嘴上说说心里想想那么简单,在他眼里还是孩子的小孙女,突然去到一个陌生又规矩森严的地方,不知该有多怕,该有多慌。 “阿蕙,这次回来能待多久?”殷墉有很多话想问小孙女,先打听时间问题。 殷蕙放下帕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祖父,笑了出来:“吃完午饭还能再陪您待一会儿呢。” 殷墉放下心来,笑道:“好了,先进去洗洗脸,哭得跟小花猫似的。” 小时候每次殷蕙哭,祖父都喜欢叫她小花猫。 殷蕙也喜欢做祖父身边的小花猫。 她依赖地挽住祖父的胳膊,祖孙俩依偎着去了殷墉的书房。 金盏熟门熟路地端了一盆温水来,伺候殷蕙将脸擦干净,殷墉笑眯眯地坐在一旁,好像要将之前少看的都补回来一样。 殷蕙也抓紧所有时间看着自己的祖父。 祖父今年五十七岁了,经常打拳健身,身子骨很是硬朗,头发也还乌黑乌黑的,不见一丝白发。 上辈子,殷蕙曾经以为祖父能长命百岁,没想到就在祖父六十那年春天,在南下进货的路上,遭遇变故,横死他乡。 本来祖父从江南回来,就该庆祝六十岁寿辰的,殷蕙也早早问过魏曕,得到了魏曕允许她回家给老爷子庆生的承诺。 她也确实回家了,只是不是给老爷子贺寿,而是送葬。 光是回忆,殷蕙都受不了。 杀死祖父的是殷家养的一个商队护卫,姓廖名十三。据同行的护卫、管事们所说,廖十三行凶的对象是她的堂哥殷闻,殷闻躲闪时推了祖父一把,导致廖十三的刀狠狠地插进了祖父的胸口。廖十三似乎也没料到这种结果,疯了一般拔刀再次冲向殷闻,后来眼看刺杀无望,挥刀自刎。 谁也不知道廖十三为何要刺杀殷闻,最该知道原因的殷闻也咬定不知,此案就成了一桩悬案。 那两年,殷蕙不知有多少次从噩梦中醒来,不知有多少次怨恨为何死的不是殷闻。 用湿巾子盖着脸,殷蕙将心中的恨与疼压了下去,才露出笑脸来,走到祖父身边坐下了。 金盏端走铜盆,从外面带上房门,留祖孙俩说悄悄话。 “阿蕙,三爷对你好吗?” 互相凝望了片刻,殷墉率先开口道。 殷蕙想笑,可在自己最亲的祖父面前,她笑不出来。 在燕王府的那十年,她每日几乎都戴着面具过日子,太累太累了,如今回了娘家,她再也不想伪装。 低下头,她看着手指道:“说不好吧,他从没有看不起我什么,没有言语嘲讽我,更不曾打我,也不曾收通房纳小妾,可是说好吧,他几乎没有朝我笑过,没有主动与我聊过家长里短,更没有哄我开心的时候。他那个人,就像一团冰,也不光光对我这样,对他生母也是如此。” 整整十年,魏曕只在衡哥儿做出天真可爱的举动时露出过笑脸,且快到一闪而逝,随着衡哥儿渐渐变成一个小冰块儿,魏曕罕见的笑容也重新消失了。 殷墉默默地听着,脑海里接连冒出多个猜想。 小孙女这么美,魏曕的冷淡绝非是因为小孙女的人,那么,是魏曕不满燕王拿他的婚事换银子,迁怒到了小孙女头上,还是魏曕从骨子里嫌弃小孙女商贾女儿的身份,所以不喜?又或者,他只是天生冷情,无论妻子儿女都无法让他露出温柔的一面? “这种人虽然少,祖父倒是也见过几个,总的来说,祖父觉得三爷是个君子。” 殷墉比较公允地道,换成有些男人,身份尊贵却只能娶个商家姑娘,心里一气,可能会对妻子言语辱骂甚至拳脚相加。 君子吗? 殷蕙扯扯嘴角,魏曕才不是君子,君子最重礼,待人温和亦是礼的一种,魏曕哪怕多朝她笑笑,她也不至于过得那么小心。 “那阿蕙喜欢三爷吗?会不会怪祖父安排你嫁过去?”殷墉怜惜地问。 殷蕙怕祖父自责,心中一动,微微偏头,有些恼火地道:“我喜不喜欢他又有何关系,是他瞧不上我。” 十六岁的殷蕙看起来还是一个小姑娘,露出这副娇羞的模样,殷墉终于松了口气,至少,小孙女是喜欢魏曕的。倘若一个女人被迫跟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过日子,那才是一点指望都没有。 “慢慢来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促成的夫妻都是这样,从未见过面,刚开始的时候彼此不熟悉,时间长了就会好了,就像我跟你祖母。”殷墉笑着安慰道。 殷蕙嘟嘟嘴:“希望如此吧。” 不过,她也说不清自己对魏曕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喜欢。 刚成亲的时候,掀开盖头瞧见魏曕俊美的脸,那一刻肯定是喜欢的,夜里魏曕热情似火时,她也常常被勾得紧紧攀附着他,恨不得永远也不要分开。只是白日的魏曕太冷,冷得她的喜欢也变得不那么纯粹,最后魏曕提出要那温如月做妾,殷蕙第一气的不是有女人要与她抢男人,而是纪纤纤等人会如何嘲笑她。 罢了,反正都过去了,现在她才懒得计较魏曕的那颗心。 管他喜欢谁,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祖父,我最近明白了一件事。” 殷蕙将燕王对二房的惩罚以及她的心得体会全部说了出来,很是开心地道:“以前是我太傻,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如今三爷与王妃都给了我准话,以后逢年过节,我就可以经常回来探望您了。” 殷墉再有钱,也对燕王府里的规矩无甚了解,小孙女出嫁前他还隔三差五地经常嘱咐小孙女要恪守规矩,免得被人捏到错处惩罚,今日听了小孙女的话,殷墉才意识到他这个祖父做得也不够好,给小孙女施加了太多的压力,将燕王府当成了龙潭虎穴。 “你过得自在一些也好,不过一年到头的节日太多了,你也不必什么大节小节都回来,免得叫世子夫人她们羡慕,这样吧,以后每年端午、中秋、过年前回趟家,差不多一季一次,不少了。” “祖父是不是喜欢我了,所以不想我回来?” “胡说,祖父是为你好。” 祖孙俩一会儿聊些正经的,一会儿开开玩笑,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赵氏那边派人来传话,问老爷子想何时开饭。 殷墉是真舍不得浪费时间,可小孙女难得回来一次,也该腾出时间跟叔婶兄弟们坐坐。 “走吧,咱们先去吃饭。”殷墉站起来道。 殷蕙再次凑过来,扶着祖父的胳膊。 祖孙俩一边走一边还在聊:“衡哥儿怎么样,长得像谁?” “金盏说像我,我瞧着更像三爷,长大了肯定是丹凤眼,没有我的眼睛大。” “哈哈,丹凤眼好,有气势,男孩子不用像你这么漂亮。” 谈话声传到厅堂,二房一家人都出来了,除了赵氏娘仨,还多了忙完上午差事赶回来的殷景善、殷闻父子。 殷蕙的目光扫到堂哥殷闻的胸口便止住了,没有去看他的脸,怕泄露自己的恨。 “阿蕙可算回来了,二叔天天想你呢。”大腹便便的殷景善声音洪亮地道,双眼快眯成了两条线。 殷蕙对这位二叔也没有什么好印象,酒囊饭袋之辈,祖父去世不久,殷家就在二叔与堂哥手里败落了下去,糟蹋了殷家列祖列宗呕心沥血几代人攒下的家业。 如果父亲早年没有遇到海上那场风暴,英年早逝,殷家或许还能多支撑几代。 厅堂里摆了一张黄梨木八仙桌,殷景善赵氏夫妻俩坐一面,殷闻殷阆兄弟俩坐一面,殷蓉瞥眼殷蕙,不太情愿地在她这边给殷蕙留了地方。 殷蕙笑了笑,走到殷墉这边,撒娇道:“祖父往里面挪挪,我要挨着你坐。” 殷墉也高兴这样,笑着空出地方来。 赵氏受不了祖孙俩这副腻歪劲儿,用一副宠溺的语气对殷蕙道:“阿蕙都当娘了,怎么还一副孩子脾气,在咱们自家还好,回了王府可千万要改,别叫贵人们笑话。” 殷蕙兴致勃勃地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漫不经心地道:“婶母放心吧,我都懂的。” 殷墉已经开始给小孙女夹菜了:“阿蕙快尝尝,这是你最爱吃的海鲈鱼,今早刚从海边运来的一批,我都忘了,还是德叔疼你,记着呢。” 他一回家就忙着与孙女叙旧了,厨房那边肯定是德叔吩咐的,做了一桌小孙女爱吃的菜。 平城并不靠海,这样的海鱼,一条都能卖几十两银子,普通富贵人家都吃不起,可对于殷蕙来说,却是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燕王府盖得气派,饮食上却不兴奢侈之风,只有逢年过节才会上如此贵重的菜色。 包括在殷家,也不是人人都有殷蕙这样的待遇,譬如赵氏,她就不敢顿顿要求吃海货珍货。 殷蕙突然回来,二房一家每人都有话问她,或是询问她回来的原因,或是打听燕王府里贵人们的起居做派。殷蕙只管吃饭,殷墉本就心疼小孙女变瘦了,见二房还要打扰小孙女,不高兴地道:“哪有那么多话要问,都先吃饭!” 有祖父的疼爱,殷蕙的胃口更好了。 吃完了,她马上又跟着祖父去了书房。 只是这次不能再聊那么久了,第一次出门探亲,若是回去太晚,可能会影响下次。 殷墉也不敢留小孙女太久,喝了两盏茶,他离开一会儿,回来时就要塞银票给殷蕙。 殷蕙捂住祖父的手,哭笑不得地道:“您还怕我缺银子不成?” 她的嫁妆,除了贵重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田产商铺,光是列在嫁妆单子上的陪嫁银子就有十万两,而这只是小头,祖父还偷偷给了她一百万两银票。 一百万两银票,对于外人来说已经是难以想象的数字,不过以殷家的家底,就算给燕王捐了两百万两的军需,又给了殷蕙一百万两的陪嫁,剩下的依然非常可观。 燕地首富之家,绝非虚传。 殷墉目光慈爱地看着殷蕙:“你的夫家权势滔天,就算你受了委屈,祖父也帮不了你,唯一能给你的只有这些身外之物,万一将来遇到什么麻烦,花些银子或许就能消灾了。再说了,那些是给你的,这笔是给衡哥儿的,人人都知道他曾外祖父有钱,我怎能什么表示也没有?” 祖孙俩推来推去,最终殷蕙还是拗不过祖父,将用帕子包好的一叠银票贴身收好。 温夫人赠了殷墉一支人参,殷墉也为温夫人准备了一份回礼,是一幅前朝大家的画作,重在雅致,另让德叔准备了一水箱的海鲈鱼,叫小孙女带回去给王府众人加餐。 殷家就是有钱,左右人人都知道,便也无须遮掩什么了。 “您好好保重身体,中秋前孙女再回来孝敬您老人家。” 站在殷宅门内,殷蕙恋恋不舍地道。 殷墉笑道:“祖父的身板比你还好呢,阿蕙不用担心。” 说着,他亲手替小孙女戴好了帷帽。 白纱落下之前,殷蕙扫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堂哥殷闻。 她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不会再让殷闻连累祖父。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9 章(一条鱼引发的连锁反应...) 重新上了燕王府的马车,殷蕙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平和。 距离导致祖父丧命的那场变故还早,她有的是时间调查殷闻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步一步慢慢来,不必急于一时。 马车毫不耽搁地驶回了燕王府。 殷蕙先去给徐王妃请安。 徐王妃客气地问了下殷老的身体。 殷蕙笑道:“多谢母亲关心,祖父他身体康健,硬朗着呢,正好有批海货刚刚运过来,祖父叫我带回来给大家尝尝鲜,还劳母亲分配一下。” 徐王妃笑道:“嗯,我知道了,你早点去休息吧。” 殷蕙告退。 她走后,四个粗使婆子搬了水箱进来,里面养了二十来条近两尺长的海鲈鱼,条条游得欢快。 海鱼运输比河鱼更麻烦,哪怕味道同样鲜美,海鱼就是要比珍稀的河鱼贵上几倍,而且海鱼难养,存放不了多久,这几天都得赶紧吃了,不然死了浪费东西。 燕王好鱼,徐王妃做主,给府里各院主子分别送一条鱼去,剩下的都送到燕王那边的厨房。 “王妃,这么大块儿头的海鲈鱼,一箱能卖千八百两银子吧?” 粗使婆子们离开后,徐王妃身边的心腹嬷嬷低声议论道。 徐王妃:“差不多,拿到京城去卖,还能更贵一些。” 嬷嬷啧啧道:“殷家可真有钱,三夫人回趟家,殷家就费了千两银子,可见殷老有多宠爱这个孙女。” 徐王妃想到殷家“主动”捐献出来的两百万两军需银子,对于那等巨富之家,千两银子的回礼又算什么? 三爷娶了殷家女,损了面子捞了实惠,得失如何衡量,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看法。 殷蕙辞别徐王妃后,又去了温夫人那边。 温夫人惊讶儿媳妇回来的这么早:“怎么没多待一会儿?” 殷蕙笑道:“能回去看看祖父我已经十分满足了,不敢逗留太久,对了母亲,祖父很感念您送的人参,听我说您喜欢菊花,特意挑了这幅秋菊图,让我送给您赏玩。” 金盏双手托着这幅名贵的大家之作,送到温夫人面前。 温夫人出身农门,见识跟殷蕙都没法比,也不曾听闻什么书画大家,打开这画后只觉得画里的菊花栩栩如生,自有一股令人忘我的神韵传递出来。她也特意去看了看画卷上的落款,然而并不认得。 “阿蕙,这画是不是很贵?”温夫人悄悄问。 殷蕙:“贵不贵的,一幅画最重要的是能传到喜欢赏画的人手中,祖父虽然喜欢收集字画平时却并无闲暇欣赏,送您正合适。” 温夫人轻轻叹息:“我哪里懂得欣赏,看个表面罢了。” 哥哥少时想走科举之路,她家里也有些四书五经的书,温夫人曾跟着哥哥读书识字,但只是学了皮毛,比普通村妇强点而已,难登大雅之堂。 殷蕙想了想,问:“儿媳略懂一些,那儿媳给您讲讲这幅画?” 温夫人立即高兴起来,像个好学的学生遇到了夫子,一脸渴盼。 殷蕙被婆母的表情逗笑了,也是做祖母的人了,性情还留着一份天真质朴。 至于殷蕙自己,从小跟着祖父聘回来的名家们读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还学过一套女子剑。倒不是她自己多刻苦好学,而是祖父祖母过于疼爱她,殷家又富得流油,不差钱养那些女先生。殷蕙的兴趣也是一阵一变,譬如她七岁的时候喜欢读书,就多跟着教书的女先生学,八岁的时候想学剑了,教剑的女先生就忙了起来,待到十岁懂事了,才每样都认真地学习。 家里七八个女先生,一直到殷蕙要出嫁了,那些堂姐不需要的女先生才带着丰厚的赏钱愉快离去。 “阿蕙懂得真多。” 听完殷蕙的讲解,温夫人只觉得意犹未尽,儿媳貌美,声音也轻柔动听,她很喜欢,心里亦高兴儿子娶了这么一位才学渊博的好姑娘,真正相配。 殷蕙笑笑,就在她准备告辞的时候,徐王妃那边送了一条海鲈鱼过来。 殷蕙就问温夫人:“海鲈鱼有好多种吃法,清蒸、红烧、煎烤,您喜欢怎么吃?” 温夫人咽了咽口水:“我吃鱼都习惯红烧了,不过鲈鱼是好东西,阿蕙觉得怎么样更好吃?” 殷蕙笑道:“咱们口味不同,没法说哪种更好,只能说儿媳更喜欢吃烤鱼,既然您吃惯了红烧的,今晚就让厨房烤鱼吃?” 温夫人问:“怎么烤?” 她不怎么挑食,平时都是厨房做什么她吃什么,遇到特别不对胃口的,丫鬟看见了跟厨房说一声,往后也就不上了。 殷蕙擅吃也知道该怎么做,就让丫鬟准备纸笔,她亲自动手,将烤鱼的做法一条一条地记在了纸上。 “阿蕙的手好看,字也好看。” 温夫人坐在旁边,看着儿媳在宣纸上写下一行行秀美的小字,夸赞的话不经大脑就冒了出来。 没办法,谁让儿媳妇确实多才多艺。 殷蕙被夸得心情也更好了,上辈子温夫人就是个好相处的,如今她有了变化,婆媳二人相处起来也多了些趣味。 “今晚先让厨房试试,若是您这边的厨子做出来不好吃,下次儿媳叫人做好了给您送过来。” 离开时,殷蕙细心地道。 温夫人心里暖暖的,一直将儿媳妇送到静好堂门口才折了回来。 殷蕙回到澄心堂后,先去耳房看衡哥儿。 衡哥儿刚吃完一顿奶,睡着了,穿着一件红底黑边的小褂子,脸蛋胖嘟嘟的,两只小胳膊齐齐地往上举,睡相别提有多可爱。 殷蕙取出祖父送的银票,厚厚一叠,整整一万两。 “看看曾外祖父对你多好,你才这么大就给了你这么多银子用,长大了你可得孝敬他老人家。” 收好银票,殷蕙对着熟睡的衡哥儿嘀咕道。 她敢保证,整个平城四个月大的孩子里面,她的衡哥儿一定是最有钱的。 可惜衡哥儿并不知道自己的家底,兀自睡得香甜。 殷蕙看着看着也困了,也不在乎什么耳房不耳房的,擦过手脸,就在儿子身边躺下,娘俩一起歇晌。 . 燕王今日从前朝回来的比较早,大太监海公公服侍他更换常服时,笑着道:“王爷,今日三夫人回门了,带回来一箱海鲈鱼,晚上让厨房做一条?” 燕王“嗬”了一声:“这个殷墉,一出手就是一箱海货,本王都没他会享福。” 海公公:“那是王爷节俭,不忍劳民伤财,不然山珍海味还不是随您吃。” 燕王只是随口调侃下殷墉,本也没有真的看殷家不顺眼的意思,换过衣服,道:“就清蒸吧,最近天气干,清淡一点。” 海公公就叫小太监去传话了。 燕王一个人吃的晚饭,吃完天色刚刚沉下来,燕王想了想,带上海公公去了西六所。 西六所住的全是他的妻妾,燕王走在路上还想着去郭侧妃那边,只是被别的念头打了岔,等他回神时,人已经到了温夫人的静好堂附近。 温夫人…… 燕王迟疑了片刻。 温夫人是他来燕地后纳的第一个妾。初来平城,他对平城的一切都比较新鲜,经常微服去街上巡坊,那日恰好路过温家门口,一个穿青衫白裙的姑娘突然打开门要出来,瞧见他,那姑娘吃了一惊,马上又缩了进去。匆匆一面,燕王却忘不了那张清丽秀美的脸、惊讶羞涩的眼,叫人打听一番,便把温氏纳进府来。 可惜温夫人美虽美,见识太少,两人话不投机,最初的新鲜感淡了后,燕王对温夫人的兴趣也就淡了,如今妻妾五人,燕王宠幸温夫人的次数最少。 罢了,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她吧。 温夫人刚吃完晚饭。 因为那条海鲈鱼太昂贵,静好堂的厨子第一次处理这么好的食材,犹犹豫豫不敢下手,先拿一条普通的鱼照着殷蕙的食谱试了一次,发现味道非常不错,厨子才有了信心,做了一条烤鱼配两个素菜,端到了温夫人面前。 烤鱼太好吃了,温夫人几乎没动那两个素菜,一个人干掉了一条两尺来长的大鱼。 吃得太饱,温夫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溜着弯,一抬头,看见了许久不曾见面的燕王。 “王爷。”温夫人赶紧迎了上来。 燕王驻足,细细打量温氏,就见她红光满面的,让原本的清丽中增添了几分艳媚。 “气色不错。”燕王握住温夫人的手,并肩朝里面走去。 温夫人用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脸,心中很是懊恼,早知道王爷回来,刚刚她就不吃那么多了。 晚饭才撤下去没多久,燕王一跨进厅堂,就闻到了烤鱼的香味,且比他以前吃过的烤鱼都香。 他再次看向温夫人的脸,忽然明白温夫人的好气色是从何而来了。 “听说老三媳妇给每房都送了一条海鱼,你这边的厨子倒是厨艺不错,没糟蹋好东西。” 燕王闻着余香,想什么说什么。 温夫人还以为王爷在调侃自己嘴馋,脸更红了,口不择言地接话道:“是、是老三媳妇教我的做法,确实挺好吃的,先前不知道王爷要来,不然就等着您一块儿吃了。” 燕王坐到椅子上,奇道:“老三媳妇教你的?她是怎么个做法?” 温夫人一下子也记不清了,去内室将儿媳妇送她的食谱拿了出来,递给燕王过目。 看到三儿媳的字,燕王先赞许地点点头,没想到平时看起来瑟瑟缩缩的三儿媳,竟能写出这手好字。 仔细看过食谱,燕王随手递给了海公公。 温夫人太敬畏自己的丈夫,并不觉得被丈夫收走一张食谱有什么关系。 燕王猜到她需要时间消食,继续聊了起来:“老三媳妇今日回去探亲,你可有给殷老准备礼物?” 已经结了亲家,该尽的礼数就得尽到,而这礼数也只能由温夫人来尽,让王妃送礼给殷老,则过于看得起殷家了。 温夫人这点还是懂的,解释了她安排的人参,以及殷老回赠的秋菊图。 燕王想看看。 温夫人乖乖拿了出来。 燕王没看到落款就猜到这幅秋菊图是哪位大家所作了,没忍住又在心里数落了殷老一顿,这等雅物送温氏有何用,该送他才对啊。 不过,殷老是不想表现得过于巴结他吧,又不能送太差的给温氏。 没关系,秋菊图在温氏这边,他什么时候想观赏了,随时过来看就是。 “你可知道这图是谁画的?”遇到名画,燕王不禁想要抒发一番心中的感慨,笑着问温氏道。 温夫人若是个精明的,就该装傻给燕王表现的机会,但温夫人见识短眼力也不够,闻言高兴道:“知道,老三媳妇跟我讲过了……” 这下子,燕王不但没能抒发自己的感慨,反而听温夫人背诵文章般磕磕巴巴地介绍了那位大家的生平。 好在,她眉飞色舞的模样也算有趣,燕王一边赏画一边耐心地听完了。 末了,燕王问:“那老三媳妇有没有告诉你,这幅画现在价值几何?” 温夫人摇摇头:“我问她了,她没说,只说一幅画最重要的是能传到喜欢赏画的人手中,胜过束之高阁。” 燕王又点了点头,三儿媳虽然出身商户,人却不俗,没有动不动将银子挂在嘴边。 “没错,好画就是让人赏的,你也别收起来了,就挂在内室吧,方便赏看。”燕王做主道。 温夫人有些不放心:“这画肯定贵,我怕不小心弄坏了。” 燕王:“你又不是小孩子,没事不去动它,如何会坏?” 还是温夫人身边的丫鬟懂事,跪下去保证会照看好这幅画,绝不会有闪失。 聊了这么久的画,燕王叫丫鬟们备水,带着温夫人去了内室。 翌日早上,燕王起来后,又赏了一刻钟的秋菊图,才离开了静好堂。 不久,燕王昨晚歇在静好堂的消息也在西六所传开了。 徐王妃年纪最长,对这些早已不在意,李侧妃却不服老,得知燕王竟然去宠幸了温夫人,李侧妃十分生气。 嬷嬷劝道:“您别气啊,那边素来不得王爷宠爱,这次肯定是因为王爷吃了殷家的鱼,想起那边来了,一时兴起去看看,您等着,接下来王爷肯定又要冷落那边一两个月。” 李侧妃咬牙道:“堂堂王爷,一把年纪了,还因为口腹之欲去宠爱女人,他真好意思。” 嬷嬷心想,您上次想给二爷一家求情,利用的不也是王爷的口腹之欲。 嘴上却道:“要怪就怪三夫人,她不回娘家,殷家也不敢无故往王府献殷勤。” 李侧妃因此又记了殷蕙一笔。 殷蕙哪知道几条鱼还影响了西六所的宠爱分配,一早起来,她也给厨房列了一张她的膳食单子,包括每道菜的火候掌握。 前两日忙这个忙那个差点给忘了,从今以后,她再也不想将就魏曕那糟糕的饮食喜好,自己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列完单子,逗逗儿子,丫鬟来报,说是楹姑娘过来做客了。 楹姑娘,魏楹,郭侧妃之女,亦是燕王最宠爱的掌上明珠。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0 章(魏曕进京) 燕王一共有三个女儿,长女已经出嫁,只剩次女魏杉、幺女魏楹待字闺中。 魏楹的生母乃郭侧妃。 燕王的妻妾当中,徐王妃、李侧妃的母族都是京城显赫之家,可惜离平城太远,无法与王府频繁走动。郭侧妃就不一样了,她的哥哥是燕地第一猛将郭啸,掌管着调遣燕地十万禁军的虎符,而且郭家本族就住在平城,郭侧妃经常回娘家小坐,燕王府设宴时,也会请郭家人登门做客。 因此种种,郭侧妃虽然进府晚,她在燕王府的地位却比李侧妃还要高,仅次于徐王妃,再加上郭侧妃又比较年轻且姿色艳丽,她也是如今侍寝燕王次数最多的女人。 不过,燕王除了敬重徐王妃,对其他几个妾室的态度都差不多,看不出特别宠爱谁,即便对郭侧妃,睡得多归睡得多,燕王并不会因为床上事就给郭侧妃什么特殊的权力,西六所众人依然要听徐王妃的管教。 整个燕王府,真正让燕王破格宠爱的,只有郭侧妃的女儿魏楹。 其他子女包括世子爷在燕王面前都是毕恭毕敬,唯独魏楹,敢与燕王顶嘴且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前世殷蕙与魏楹并无什么密切的来往。 她恪守规矩,魏楹却是个喜欢舞刀弄剑的,殷蕙陪着妯娌们赏花喝茶打牌时,魏楹要么在练武场练武,要么出府去玩了,或是逛铺子逛庙会,或是跑马踏青,据说她还跟着燕王去过军营,总之魏楹并不喜欢像其他大家闺秀那样乖乖地待在内宅。 内心深处,殷蕙很喜欢魏楹,因为魏楹喜欢做的事,也是她爱做的,只是身份不同,魏楹能做的比她更多罢了。 但魏楹是燕王的爱女,她只是燕王的儿媳,又没有强大的娘家靠山,那十年里的殷蕙处处小心翼翼,刚嫁过来的时候魏楹还试着与她相处过,发现大家不是一路人,魏楹就不再来找她说话,两人也就在去给徐王妃请安时或是在燕王府的宴席上能见见面。 今日魏楹又是为何而来? 短暂的思索后,殷蕙安排金盏去把魏楹请到后院来。 换成魏杉,来者不善,殷蕙就去前院见她,魏楹与人和善,这辈子,殷蕙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挽回曾经错失的友情。 魏楹已经在前面的厅堂坐下了,等着三嫂像之前那般客客气气地赶过来,拘谨小心地与她说话。 没想到,出现的只有三嫂身边的丫鬟金盏,笑着请她去后院。 魏楹奇怪了一下,但也没有想太多,跟着金盏往后走。 魏楹身边还带了一个叫阿福的丫鬟,金盏见阿福手里抱着匣子,就猜楹姑娘是因为吃了海鲈鱼,来给夫人回礼的。 那么受宠还如此懂礼,楹姑娘可真好,不像杉姑娘,鼻孔仿佛长在了脑门上。 魏楹一直走到后院的东侧间,才见到了殷蕙。 明亮的阳光透过琉璃窗照进来,殷蕙盘腿坐在榻上,正拿一个小拨浪鼓逗弄五郎,五郎仰面躺着,一会儿晃晃小手一会儿踢踢小腿儿,眼睛追着拨浪鼓,不断发出独属于婴孩的欢快笑声。 五郎笑,殷蕙也在笑,穿件海棠色的褙子,笑得比花还好看。 “妹妹来啦,快上来坐。” 见魏楹怔怔地看着自己,殷蕙笑着招呼道,再把儿子抱起来,指着魏楹介绍道:“小姑姑来看五郎了,五郎快认认。” 衡哥儿靠在娘亲怀里,黑葡萄似的眼睛稀奇地盯着魏楹。 魏楹其实很喜欢小孩子,尤其是三岁以前的孩子,又小又软又好哄,再大些就不好玩了,譬如家里那几个侄子,大郎、眉姐儿太守礼没意思,二郎霸道无礼令人厌恶,三郎任性什么事都要依着他。才一岁的四郎年龄正好,可惜身子骨弱,常常生病,魏楹不太敢去逗。 “五郎越长越漂亮了。” 原本打算回完礼就告退的魏楹,这会儿不自觉地就脱了鞋子,来到殷蕙身边坐下。 殷蕙将儿子交给魏楹。 家里侄儿多,魏楹很会抱孩子,一手托着衡哥儿的背,一手捏着衡哥儿的小胖手,低头逗弄起来。 “今儿个天气好,妹妹怎么没出去玩?”殷蕙语气熟稔地问。 魏楹:“前阵子出去太多,被我娘训了,最近先装装老实,不过我与四哥五弟他们都约好了,明晚出去放河灯,三嫂要不要去?” 最后一句,魏楹存粹是出于客气才问的,而她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三嫂太重规矩,一定不会去。 殷蕙果然想了想,然后凑近魏楹道:“我是想去,不过二嫂他们刚挨罚,我昨日又才回过娘家,明晚再出门不合适,等中秋二嫂他们可以出来走动了,妹妹再约我,我肯定与妹妹同行。” 魏楹惊讶地眼睛都更亮了。 殷蕙瞅瞅衡哥儿,半真半假地道:“去年我刚嫁过来,不懂府里的规矩,做什么都紧张,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知道父王开明母妃也是和善之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魏楹喜道:“确实如此,三嫂这么想就对了,那你等着,以后我会常来找你的,对了,昨日吃了三嫂送的鱼,我很喜欢,又不知道该送什么回礼给三嫂,就把我小时候玩的一个玩物翻了出来,给五郎玩吧。” 说完,魏楹吩咐丫鬟阿福将她的礼物拿出来。 是一个有成人两个拳头大的赤金镂空球,里面还有一个金铃铛,球壁的金边都精心打磨过,保证不会割破小孩子娇嫩的肌肤,金铃铛在里面晃来晃去,发出的声音清脆又不刺耳。 普通人家玩的镂空球都是用藤条编成的,魏楹是王府贵女,玩具也非比寻常。 殷蕙道:“这么精巧的球,一定是长辈所赠,妹妹还是自己留着做纪念吧,咱们一家人又何必因为一条鱼客气。” 魏楹:“以后我不会再跟三嫂客气了,不过这个都拿来了,还是送给五郎吧。” 她将球塞到衡哥儿手中,衡哥儿笨拙地抱着,很喜欢的样子。 逗逗孩子又说说话,魏楹不知不觉在澄心堂坐了一个时辰才欣然离开,去陪生母郭侧妃用饭。 “你这半晌又去哪里玩了?”郭侧妃看到这个女儿就头疼,明明是个姑娘,偏养得像个少爷似的,练起武来比哥哥还不怕辛苦。郭侧妃有时候甚至都在想,其实当年她怀的是双胞胎俩儿子,只是因为她太盼着是龙凤胎,其中一个才不太情愿地变成了女孩的身,内里还是男孩的心。 魏楹笑道:“我去三嫂那里待了待。” 郭侧妃:“哦,你是去谢她送的鱼?” 魏楹:“也不全是,娘,我今天才发现,其实三嫂这个人很有意思,我们两个非常谈得来,可惜以前没机会认识,不然我们也许早就做成闺中密友了。” 郭侧妃惊讶道:“竟有此事?” 在她的记忆里,老三媳妇跟温夫人的脾气差不多,都是畏畏缩缩的,只是老三媳妇更美,娘家也更有钱。 魏楹解释道:“三嫂不敢流露本性,是因为咱们家的门第太高了,她需要时间适应,说出来娘可能都不信,三嫂还学过剑法呢,找机会我一定要跟三嫂切磋切磋。” 郭侧妃生在平城长在平城,早就听闻殷老十分疼爱殷蕙这个孙女了,对殷家请的那些各怀绝技的女先生也是有所耳闻,点点头道:“嗯,这样才对嘛,咱们燕地第一富商家的姑娘,怎么可能真那么小家子气。” 魏楹为多了一个性情相投的嫂子而高兴。 李侧妃一直跟母亲对着干,导致魏杉与她从小就不对付,寄居在这里的表姑娘温如月又被魏杉拉拢了过去,魏楹只能跟舅舅家的表妹玩耍。后来大哥二哥娶妻了,大嫂徐清婉知书达理与她不是一路的,二嫂纪纤纤完全站在魏杉哪边,总算又来了个三嫂,真好。 . 八月初十,魏曕一行人在路上走了一个月,终于抵达了都城金陵。 三位藩王在金陵也有各自的王府,只是府邸与高级官员的府邸差不多,远远不如就藩之地的王宫豪华气派。 金陵的燕王府常年有丫鬟仆人打扫,魏曕、魏旸兄弟俩分别挑了一个院子居住。 魏曕只带了一文一武两个随从,行囊简单,魏旸这边夫妻俩再加上两个孩子,下人们忙忙碌碌,黄昏前总算都安置好了。 大郎、三郎累得洗完澡就趴床上去睡了,徐清婉与魏旸精神好一些,吃完晚饭又说了会儿话。 魏旸道:“我叫人去打听过了,咱们最先到,秦王叔、代王叔那边的堂弟们都还在路上。” 从平城到金陵,既有运河水路方便于行,陆路也畅通,秦地地处西北,代地地处西南,来金陵都要绕过崇山峻岭。 徐清婉:“应该也快了,虽然皇祖父的生辰是八月二十,可马上中秋了,宫中必有宴请,他们还能不赶来过节?” 魏旸:“是啊,就是不知道四位堂弟性情如何,大家离得太远了,别说见不到面,连个音信也难听到。” 徐清婉翻个身,手覆到丈夫的手背,忧道:“诸位皇孙进京,皇祖父会不会安排什么比试考量你们?” 魏旸笑道:“考量也不怕,文有我,武有三弟,两样都不至于垫底,丢不了父王的人。” 提到魏曕,徐清婉轻声道:“三弟这一路,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瞧着怪冷清的。我身为长嫂,若是不管,显得不够关心小叔,可若是安排丫鬟过去伺候,三弟收了,又担心回去后三弟妹吃味。” 魏旸:“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三弟不好女色,别说普通丫鬟了,你就是挑个容貌不输三弟妹的美人送过去,三弟也不会碰的。” 说者无心,徐清婉的心弦则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容貌不输三弟妹的美人? 丈夫与殷蕙才见过几面,之前殷蕙又是那么瑟缩的性子,丈夫却也注意到了殷蕙的美貌?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徐清婉一边说着,一边往丈夫怀里靠了靠。 魏旸舟车劳顿,今晚并没有什么兴致,拍拍她的背,睡了。 翌日,魏旸带着家小,与魏曕一块儿进宫给建隆帝请安。 六十岁的建隆帝精神矍铄,看起来就是长寿相,而同在场的太子,明明才四十五岁,精气神反倒不如建隆帝。 建隆帝似乎很喜欢大郎、三郎这两个曾孙,一手抱着一个,心情不错地同魏旸、魏曕兄弟俩说话。 “一转眼老大都当爹了,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跟大郎差不多吧?” 魏旸颔首,微露伤感。 上次他进京,是皇祖母去世,他随父王进京吊唁。 建隆帝也叹了口气,又问魏曕:“怎么没带你媳妇来,开春你们父王给我写信报喜,你们家五郎也快会爬了吧?” 建隆帝有仨儿子在外就藩,每个儿子又分别给他生了一堆很少见面的孙子,就这样他居然能说出魏曕的家事,魏曕登时露出感动之情,垂眸回道:“谢皇祖父关心,五郎太小了,孙儿便留他娘在家里照看,孙儿启程时,五郎能趴着抬起头了。” 建隆帝笑眯眯的,魏家子孙昌盛,是福气。 “行,你们先回去吧,趁这两日好好在京城逛逛,中秋朕再宣你们进宫吃团圆酒。” 兄弟俩告退。 回来不久,建隆帝就赐了赏过来,除了金银珠宝,另有八个环肥燕瘦的歌姬。 金银珠宝兄弟俩一人一份,八个歌姬并没有点名如何分配。 徐清婉不在,魏旸扫眼八位美人,笑着问魏曕:“三弟先挑吧,大哥让你。” 魏曕还是那副天生一般的冰块儿脸,道:“大哥都收了吧,您知道我不好这个。” 魏旸故意调侃道:“三弟莫非是怕弟妹拈酸不成?放心,咱们回去时并不会带上这些歌姬。” 魏曕扯扯嘴角,算是附和了兄长的玩笑,随即起身告辞。 魏旸还要陪徐清婉去镇国公府探望,让歌姬们先下去。 黄昏时分,大房一家还没回来,魏曕也带着随从离开了这座小小的燕王府。 他的舅舅温成当年考上功名,在外地任了几任知县,前年也调进京城为官了,只是官职低微,六品而已。 官职高低与否,都是他的舅舅。 魏曕来到温家的小宅门前,温成正好从官署回来了,见到魏曕,想认又不敢认。 魏曕先行礼,唤舅父。 温成眼角发酸,忙把外甥请了进去。 他外放之后续娶的妻子也出来招待,是个看起来颇为精明干练的年轻妇人。 魏曕对新舅母态度冷淡,喝了一盏茶,不见表妹温如月,主动问道:“舅父,表妹去年来京,可还适应京城的气候?” 他三月大婚,表妹二月里主动辞别,来投奔舅舅。 温成笑道:“适应适应,她很喜欢金陵呢,说这边景色好,哦,忘了跟你说了,今年年初如月出嫁了,跟着你妹夫去了绍兴。” 魏曕扫眼年轻的新舅母:“是吗,不知妹婿是哪家的公子。” 温成对女儿的婚事还是很满意的,解释道:“是永城侯家的薛七公子,虽然是庶出,但薛七公子出身名门,亦年少有为,你表妹能嫁他,已经是温家祖宗保佑了。” 魏曕点点头。 永城侯现在正受重用,表妹这门婚事确实不错,他刚刚担心的,是表妹被继母磋磨,所嫁非人。 在温家吃了晚饭,魏曕这就回了王府,没有多加逗留。 这晚,他依然独自歇下,世子爷魏旸却挑了一个美艳的歌姬陪伴。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1 章(殷蕙:我想见见廖姑娘...) 魏曕一行人进京的时候,平城的燕王府里,被禁足一月的二房一家终于可以出来了。 解禁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燕王面前赔罪。 魏昳、二郎见到燕王就跪下了,纪纤纤也想跪,只是怀孕八月的她肚子实在太大,得丫鬟扶着才好屈膝。 燕王瞥了二儿媳一眼,道:“你就不用跪了。” 纪纤纤松了一口气,福礼道:“谢父王宽恕,父王放心,儿媳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定会……” “知错了?那你先说说,当日你都犯了哪些错。”燕王听到一半就打断道。 纪纤纤刚放松的情绪马上又紧绷起来,求助地看向丈夫。 魏昳狠狠瞪她。 纪纤纤就记起了这一个月内丈夫对她的种种责备,担心自己不老实回答可能还得继续禁足,纪纤纤心一横,垂下头道:“儿媳犯了三个错,第一不该在三弟妹面前炫耀见识,第二不该过于宠溺二郎养得他不懂礼数,第三不该在二郎撒谎后没有及时澄清。” 燕王真心懒得管后院这些琐事,只因上次被他撞见,他才出手惩治了二房,此时见纪纤纤认错认得还算诚恳,燕王嗯了声:“知错就改,以后别再犯了。” 纪纤纤连忙应是。 燕王又教训儿子:“孩子是你们两个的,你做父亲的也要在他们的管教上多花花心思,只会在孩子出事后打打骂骂,与村野汉子有何区别?” 魏昳涨得满脸通红,无话可辩,只得叩首道:“儿子一定改。” 燕王最后对二郎道:“祖父很忙,没功夫管你,你做个好孩子,祖父有赏,你若犯错,祖父就罚你爹,你看着办吧。” 二郎听得眼睛亮晶晶的,做好了赏赐给他,犯错了却只罚父亲,好像还不错? 不过,父亲挨了罚,肯定又会来揍他的。 燕王被孙子脸上的精彩表情逗笑了,摆摆手,叫一家三口退下。 燕王还算公允,儿子儿媳都教训了,到了李侧妃这边,李侧妃不骂儿子也不骂孙子,专对着纪纤纤一人喷口水:“你是怀孕把脑子也怀傻了是不是,竟然在侧殿里挤兑妯娌,生怕王爷听不见?你自己禁足没关系,却连累二爷跟你一起禁足,耽误了一个月的差事,你说你,除了拖二爷后腿还会做什么?” 这一个月,王爷来找她的次数竟然成了最少的,连温夫人都伺候了四晚,李侧妃想办法打听到,王爷去静好堂主要是因为殷家送了温夫人一幅大家的秋菊图! 瞧瞧人家的儿媳妇,不给丈夫惹事还能帮婆母争宠,她这个儿媳妇倒好,光会扯后腿! 纪纤纤不敢反驳婆婆,只耷拉着脑袋,眼里浮动着泪花,楚楚可怜地瞥向魏昳。 魏昳是个怜香惜玉的,这会儿又心疼媳妇了,出言劝道:“娘,事情都过去了,您就别气了,父王已经恢复了我的差事,儿子好好表现,争取将功补过,再说纤纤马上又要为咱们家添丁了,孩子生下来,父王一高兴,哪里还会记得这点小事。” 李侧妃看看儿媳妇的大肚子,终于不再喷火。 魏昳要去做事,二郎也要去书堂读书,父子俩先走了。 纪纤纤留下来陪婆婆说话,见李侧妃不再那么生气了,纪纤纤才很是无辜地道:“娘,您别怪我,儿媳其实是上了殷蕙的当,以前她多老实啊,我怎么奚落她她都不敢吭声,唯独那日敢与我顶嘴,就是为了给我下套呢,儿媳一不小心轻了敌,中了她的计,如果她从始至终都像徐清婉似的,儿媳早防着她了。” 李侧妃哼了哼,回想最近殷蕙的表现,难得认可了纪纤纤的话:“别说你,我都被她骗了,以前她怯弱,是因为没有底气,跟谁都装小羊羔,如今五郎养得越来越好,她在王府有了立足之本,便开始显露商人奸诈的本性了,又是回家探亲想办法替静好堂争宠,又是巴结王妃、魏楹那边,这心机,三个你也斗不过她。” 纪纤纤不以为意:“我也不需要跟她斗啊,她什么出身,温夫人又是什么出身,婆媳俩都是贱的,她们费尽心思才能得到的,咱们早都有了,温夫人就算多得几次宠爱,难道还能越过您去?殷蕙就是跟魏楹交好,她依然是我们妯娌当中最卑微的,她想争的,无非是与我们平起平坐。” 李侧妃道:“话虽如此,她害你们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也不能让她太顺心了。” 纪纤纤:“嗯,娘放心,儿媳心里有数,我刚解禁,现在不宜做什么,后面有的她受的。” 因为有共同的眼中刺,婆媳俩的关系反而恢复了融洽。 . 与徐王妃打声招呼,殷蕙又出府了,马上中秋,她给娘家送节礼天经地义,而且昨日郭侧妃也带着一双儿女回娘家做客了,显不出她的特殊来。 这次温夫人就没有给她什么礼物了,毕竟回娘家这种事,一年一次是稀奇,一年好几次,次次都得送礼的话,够折腾的。 殷墉记得孙女要回来,这几日都没出远门,一心等着孙女。 殷蕙在路上就想好要与祖父说什么了。 “祖父,您想过要给姐姐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吗?” 陪祖父逛自家花园时,殷蕙轻声问。 殷墉奇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殷蕙没有隐瞒:“上次我回来,先与婶母姐姐坐了会儿,婶母的意思是,王爷身边人才济济,她希望我能帮姐姐牵桥搭线,若姐姐能嫁个年轻官员做官夫人,姐姐姐夫还能帮衬我与三爷,哦,这些都是婶母的原话,可不是我编排她的。” 殷墉的脸就沉了下来。 这么多年,二儿媳赵氏只有嫌弃他们偏心阿蕙的时候,何曾给过阿蕙关心,就连与燕王府的婚事,赵氏为了让他安排大孙女嫁给三爷,也不惜在外面散播谣言诋毁阿蕙。念在赵氏为殷家开枝散叶的份上,殷墉只罚赵氏去住了三个月的庄子,如今赵氏盼着阿蕙帮大孙女牵线,为的也全是她自己攀高枝,怎么可能去帮衬阿蕙甚至三爷? 赵氏目光短浅,大孙女殷蓉也虚荣势利,真做了官夫人,两口子只会给阿蕙、三爷找麻烦。 “不用听她的,除非牵扯到利益,正经官人谁会娶商户女做妻子,就算为了利益娶了,男人也未必会真心对待,所以祖父根本没想过与任何官员结亲,王爷这边实在躲不了,祖父才委屈了你。” 看着已经梳了妇人发髻的小孙女,殷墉满眼疼惜地道。 人人都羡慕他殷墉与燕王成了亲家,只有殷墉心里清楚,小孙女嫁过去肯定会受委屈,哪有嫁给旁人自在。 以殷家的财富,放眼天下,随便挑一个富商家的年轻公子都会高高兴兴地把小孙女娶回去当菩萨供着,他才不稀罕什么冷脸皇孙。 殷蕙只能安慰老爷子:“祖父言重了,孙女没觉得委屈,特别是有了衡哥儿后,在王府的日子也充实多了。” 殷墉点点头:“无论嫁给什么人,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阿蕙这么好,我相信三爷慢慢也会喜欢你的,你只管伺候三爷照顾孩子,家里的事都不用你操心,等着吧,今年年前祖父就会把你姐姐的婚事定下,保证不让他们去打扰你与三爷。” 殷蕙替祖父扯平袖口的折痕,低声道:“您会不会觉得我冷血不想帮衬姐姐?实在是我在王府还要小心谨慎地做人,哪敢再掺和官场上的事,三爷本来就待我冷淡,万一婶母他们再去烦他,我都不知道他会怎么看我。” 殷墉拍拍小孙女的手:“祖父都明白,阿蕙不用多想,结了这门亲事,祖父只盼望你能安好,片刻都不曾想过殷家能不能借点王府的光,祖父不会,也绝不会让你叔婶他们给你添麻烦。” 殷蕙蓦地湿了眼角。 祖父的确是这么做的,上辈子直到祖父死了,二叔一家人才开始频繁前往燕王府想托关系办事。 家里另有客人来,殷墉去待客了。 殷蕙仍然待在祖父的院子里,趁祖父不在,她坐在廊檐下,请祖父身边的老管事德叔喝茶说话。 “德叔,咱们家养的商队护卫里,可有一个叫廖十三的?” “有,夫人怎么知道他的?” 殷蕙笑着道:“过来路上听见有人夸他,说是咱们家的护卫,我就想了解了解。” 德叔不疑有他,讲起廖十三来:“这人原来在别人家的商队里做事,有一年老爷去关外,路上遇到一支才被劫匪打劫过的商队,几十个人几乎都死光了,只有一人命大,挨了刀子还留了口气,此人便是廖十三。老爷救下他的性命,廖十三也愿意来咱们家效力,其人高大威猛,有一身好本事且忠心耿耿,老爷很器重他的。” 殷蕙点点头:“他家里都有什么人?” 德叔想了想,道:“他刚来咱们家做事时还没成家,到了平城后安定下来,娶了一个妻子,生了一个女儿,不过他妻子身子骨不好,常年卧病在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女儿倒是懂事,小小年纪,心灵手巧的。” 殷蕙陷入了沉思。 上辈子祖父替堂哥殷闻挡刀冤死在廖十三手中,官府调查过廖十三的行凶动机,可那时廖十三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妻子女儿双双去世,他自己也与殷家无仇,反而欠了当年的救命之恩。至于他妻女的死因,据商队其他护卫所说,廖十三的妻子是病逝的,女儿过于悲痛自己撞墙跟着娘走了,同样与殷家无关。 若廖十三动手时说些气话,周围的人还能猜到一二,偏偏廖十三什么都没说,只有杀意滔天。 有人怀疑廖十三是不是疯了。 殷蕙不接受如此荒谬的猜测,一个年年跟着商队出生入死的武者,心智之坚定,只会远超常人。 廖家种种,最匪夷所思的是廖十三女儿的死,父母去世,子女悲痛是人之常情,可谁会跟着亡者一起死? 官府也怀疑廖姑娘死的不正常,若是他杀,极有可能与此案有关。然而当年廖十三亲手埋葬的女儿,邻居街坊只瞥见过廖姑娘额头的撞伤,两年后仵作挖出廖姑娘的尸体,尸体已经化为累累白骨,未能提供什么线索。 殷蕙曾质问殷闻,是不是殷闻害了廖姑娘,过了两年才被廖十三发现,继而引发了廖十三的刺杀。 殷闻坚决否认,殷蕙也没有证据。 “我想见见廖姑娘。”殷蕙对德叔说。 德叔看看日头,就快晌午了,便道:“我现在派人过去接她,等姑娘用过午饭,她人也到了。” 殷蕙:“嗯,不是很急,您找个合适的借口,别吓到她。” 德叔笑道:“那丫头今年捣鼓出了陕西那边的小吃猪肉馍,还曾送来给老爷品尝,正好她现在也摆摊卖这个,我就说夫人想跟她打听做法,您看成不?” 殷蕙心中一动。 她小时候最喜欢听祖父讲他走南闯北的故事,祖父众多的见闻里就包括各地的美食小吃,西北那边祖父经常提到的除了烤羊肉,便是猪肉馍了。她嘴馋,祖父就让家里的厨子试着做,可做出来的味道都得不到祖父的认可。 “廖姑娘做的,好吃吗?”殷蕙下意识地问。 德叔笑出声来:“好吃好吃,我叫那丫头带点过来。” 等殷蕙陪殷家众人吃过午饭,廖十三的女儿廖秋娘已经在殷墉的院子里候着了。 殷墉陪小孙女一起见的廖秋娘。 廖秋娘今年才十三岁,身量倒是高挑,粗布衣裳下已经能看出些曼妙来。她肤色偏黑,一双眼睛又圆又大,不笑的时候就能看出嘴角两个梨涡的形状,甜美可人,又孝顺母亲又能摆摊卖吃食填补家用,确实如德叔夸得那般心灵手巧,殷蕙一眼就喜欢上了。 算算时间,如果殷蕙什么都不做,廖秋娘母女俩将于明年夏天去世。 就像一朵刚长出花骨朵的花草,换成谁都不忍心她就这么没了。 廖秋娘带了满满一食盒的猪肉馍来,殷蕙取出一个,尝了几口,面皮酥脆,肥瘦相间的肉馅儿软烂醇香,几乎入口即化,比什么肉包子肉饼都要好吃。 “可惜我才吃饱,不然这一个都能吃掉。”殷蕙笑着表达了自己的喜欢。 廖秋娘兴奋道:“夫人爱吃,以后我常常给您送来。” 殷蕙:“不用那么麻烦,我更想资助你开个卖猪肉馍的吃食铺子,前面街市后面宅院那种,既方便你开门做生意,又方便你照顾母亲。我再送个女账房、女护卫协助你,这生意肯定红火,你每年支付我铺子租金、支付她们的佣金便可。” 廖秋娘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殷蕙解释道:“主要是我喜欢你的手艺,但以我现在的身份,让别人知道我派人去一个脏兮兮的小摊上买吃的,恐怕会被人看不起,你把铺子开起来,名声打响了,平时再把铺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人去买了。” 廖秋娘忐忑道:“万一生意不好……” 殷蕙笑道:“先做一年试试,这一年的本金我来出,等你赚钱了再还我,若你亏了,我也不用你还钱,只是你要继续去外面摆摊了。” 廖秋娘不想摆摊,摆摊总会遇到一些嘴巴不干净的男人,她想开铺子做大生意! “多谢夫人,夫人放心,秋娘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到底是武者的女儿,性格爽快果决,廖秋娘短暂犹豫过后就接受了贵人的提议。 谈妥这件事,殷蕙也该回去了。 廖秋娘跟着她一起往外走,走到殷家前院,恰巧遇到大少爷殷闻要出门。 殷蕙不着痕迹地观察两人。 殷闻只虚伪地与她寒暄,但廖秋娘见到殷闻,悄悄往金盏身后躲了躲,与其说是怕,更像是嫌恶。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2 章(燕王:三儿媳很不错...) 寒暄两句,殷蕙故意放慢脚步,让殷闻先走了。 殷闻年方十八,身材颀长容貌俊朗,作为殷家的大公子,他总是一身锦袍出现在人前,自身的优秀与豪富的身世,让他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一波少女甚至少妇的目光。 殷墉对这位长孙寄予了厚望,他若外出做生意,必会带上殷闻,殷闻也早早接触了殷家的各项产业,在老爷子的栽培下日日早出晚归,连一母同胞的妹妹殷蓉都很少见到他,更别提殷蕙这个堂妹了。 对于殷闻的为人,殷蕙真的没什么了解,直到祖父冤死,殷蕙才恨上了殷闻。 有提防在先,自然能注意到廖秋娘与殷闻之间的微妙关系。 等殷蕙走出宅子,殷闻的马车已经走远。 站在马车前,殷蕙低声问廖秋娘:“我看你似乎很怕大少爷,这是为何?” 廖秋娘虽然爽快,有些事情却也难以启齿,又哪里敢在殷蕙面前告大少爷的状? 她目光躲闪,低头道:“有次我过来给父亲送伞,不小心撞到了大少爷,被大少爷骂了,所以怕他。” 就在今年夏天,她的确撞了殷闻,只是殷闻看清她的脸后,不但没有责骂,反而替她捡起伞,并在她去接伞的时候,握住她的手紧紧不肯松开。 廖秋娘讨厌殷闻的眼神,更讨厌那只滑腻湿凉的手。 她不愿意再来殷宅,殷闻却常常从她的摊子前经过,有时候会叫小厮排队买饼,有时候只是站在远处打量她,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笑,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殷蕙看眼廖秋娘不安攥弄衣摆的手,没有再问,此事她已经有了猜测,盯紧殷闻、廖十三就是。 “铺子的事宋叔会安排好,你等他的消息,快的话,中秋时应该可以开张。” 殷蕙交待廖秋娘道。 宋叔也是祖父身边的老人,如今替殷蕙做事了,替殷蕙打理偌大的嫁妆产业,今日殷蕙资助廖秋娘开铺子乃临时起意,没叫宋叔过来,不过德叔会替她传话的。 廖秋娘连连点头,也叮嘱殷蕙道:“夫人,晚上您想吃猪肉馍了,记得告诉厨房要用小火加热,两边分别热几下就行了,千万别用大火,容易糊。” 殷蕙笑着应了。 猪肉馍虽然好吃,却没有海货那么体面,回到王府后,殷蕙就只分了温夫人、魏楹一人两个,也交待了该如何加热。 静好堂。 温夫人对儿媳妇带回来的两个猪肉馍兴致不大,猪肉什么的,王府里顿顿都有,什么吃法她都吃过,再好吃还能好吃到哪里去。 不过,这毕竟是儿媳妇的孝心,傍晚时分,温夫人还是交待厨房把两个馍热了。 小丫鬟刚去厨房传话,燕王来了。 秋菊图的消息传开后,李侧妃早来讥讽过温夫人,说温夫人靠儿媳妇送的东西争宠。温夫人被李侧妃奚落惯了,没往心里去,而且李侧妃恨不得将秋菊图烧出两个窟窿的嫉妒眼神反而让她暗暗好笑,老三刚与殷家议婚时,李侧妃曾假惺惺地同情她只能娶商女儿媳,如今又来羡慕儿媳妇送她的好东西,说到底,谁不爱钱呢? 温夫人没想过要与李侧妃等人争燕王,但燕王自己过来,她也不会傻傻地将人往外推,天越来越冷了,被窝里有个男人搂一搂抱一抱,总比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强。 “王爷可用饭了?”温夫人迎上来道。 燕王摇摇头,问她这边都做了什么。 小丫鬟报上了今晚的晚饭。 燕王微微皱眉,三儿媳这次竟然没有带什么新鲜吃食回来? 温夫人紧张道:“我再让厨房给您加两个菜?” 燕王已经失望了,加菜也逃不出那几样,起身道:“不必,晚饭清淡点也好。” 说完他就去里面赏秋菊图了。 他脸色不好看,温夫人就有种伺候官员的战战兢兢感,这时候只恨不能马上天黑,进被窝后就不怕了。 两刻钟后,厨房将饭菜都端了上来。 燕王洗了手,坐到饭桌旁,一眼就看到了单独放在一个盘子上的那两个猪肉馍,金黄微焦的面皮里面裹着满满一层散发着炙烤香味的肉馅儿,怪新鲜的。 “这是什么?”燕王问。 温夫人站在旁边解释道:“叫猪肉馍,老三媳妇从外面带回来的,说是陕西那边市井街头的小吃,殷家有个小丫头根据从商队里面打听到的做法给做出来了,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老三媳妇就没给大家分。” 燕王看着那两个馍,这种卖相,的确像市井街头的,难登大雅之堂,老三媳妇若是给王妃、侧妃她们送去,八成要被嫌弃。 燕王身份尊贵,其实是个武将,在战场上有时候跟士兵们一样吃大锅饭,能讲究的时候他讲究,但也不会瞧不起平民百姓的吃法。 他用筷子夹了一个猪肉馍,肉馅儿塞得太满,得张大嘴才能咬全一口。 只一口,那油而不腻的酥烂口感就让燕王胃口大开,索性放下筷子,直接用手抓着馍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如果在徐王妃面前,燕王绝不会露出这种姿态,换成平民出身的温夫人,燕王也就放得开了。 而他的吃相,看得温夫人嘴里也泛起口水来,是啊,这东西肯定好吃,不然儿媳妇会特意带过来? 温夫人拿起筷子,便要去夹第二个馍。 一个馍其实只有掌心大小,女子吃或许能一个顶饱,似燕王这种习武之人,五六个或许才能管够。 “吃吧,不必拘束。”燕王一手拿着所剩不多的馍,一手用筷子给温夫人夹了一块儿红烧排骨。 王爷难得给她夹回菜,温夫人心里一暖,就先去啃排骨了。 排骨吃了一半,就见燕王的筷子伸过来,夹走了第二个猪肉馍。 温夫人眼巴巴地盯着那块儿忽然间仿佛变得更香起来的馍,眼巴巴地看着燕王张开嘴,咬了一大口下去。 温夫人收回视线,嘴里的排骨变得没有滋味起来。 “这馍不错,老三媳妇也很孝顺,在外面吃到什么好吃的都记得给你带一份。” 两个馍都吃下肚,燕王意犹未尽地夸赞儿媳妇道。 温夫人不敢在王爷面前露出怨气,笑道:“王爷喜欢就好,老三媳妇说了,这么好吃的东西只摆地摊怪浪费的,她会腾出一个铺面给那手巧的丫头开吃食铺子,体体面面,咱们叫下人去买也方便。” 燕王满意地点点头,开铺子好,方方面面都比小吃摊干净,三儿媳是富贵窝里出来的人,有她派人盯着,他以后再吃这个馍也能彻底放心。 次日燕王一走,温夫人就派身边的大丫鬟去找儿媳妇了,理由也编得不错,一点都不会显出她的嘴馋来。 “三夫人,昨晚王爷去静好堂了,吃了您送的馍,很是喜欢,主子就派我来问问,看您这边还有没有。” 大丫鬟笑眯眯地,滴水不漏地道。 殷蕙遗憾道:“我怕这东西隔夜就不好吃了,昨晚都发下去了,你去回夫人,就说等铺子开张了,我叫人多送些过来。” 大丫鬟明白了,临走之前,还送了个消息给殷蕙:“三夫人,您上次写给主子的烤鱼方子,也让王爷拿去了呢。” 殷蕙愣住。 又是喜欢吃馍又是拿烤鱼方子的,难道她那位看起来威严无比且日后会登基称帝的公爹,竟然也贪口腹之欲? 八月十四下午,宋叔通过王府护卫送了口信儿给殷蕙,说廖秋娘的“潼关烤肉馍”已经准备好了,明天中午吉时开张。 正好魏楹来约殷蕙明晚一起出府赏灯,殷蕙一口应了。 . 中秋佳节,燕王府举办了一场赏月宴,只是今年因为少了魏曕以及大房一家四口,看起来比去年略为冷清。 殷蕙的席面摆在纪纤纤旁边,乳母抱着衡哥儿坐在她后侧。 明月已经挂在了天边,燕王看着面前的妻妾儿女孙辈,想的却是京城的建隆帝。 不知不觉,父皇都六十了,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再见父皇的那一日,再者,老大、老三这会儿都在京城,京城人才济济,皇孙们汇聚一堂,希望兄弟俩没给他丢脸吧。 想着这俩儿子,燕王的视线朝大房、三房的席位那边投了过去,今晚大房只来了一个眉姐儿,五岁的小丫头没什么好看的。 念头闪过,燕王看到了三儿媳,年纪轻轻的小妇人,水灵灵一朵花似的,这等美貌,又有才情,老三心里应该也没啥委屈的。 “把五郎抱过来。”燕王道。 几个孙子,大郎三郎进京了,二郎坐在那边看得清清楚楚的,四郎是个小病秧子,又是庶出,嫡出的孙子里,燕王见五郎的次数最少,上次抱五郎,还是小家伙过满月的时候。 他一开口,宴席上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殷蕙有些紧张,好在衡哥儿还小,刚刚也才抱下去换过尿布,今晚应该不会无意得罪了祖父。 “抱稳点。”她低声嘱咐乳母。 几位小郎的乳母都是燕王府精心挑选进来的,还不至于被这种场面吓到,在殷蕙目不转睛地注视下,乳母恭恭敬敬地来到燕王面前。 燕王思念老子也惦记儿子,此刻正是满腔亲情的时候,直接把衡哥儿抱到了怀里。 五个月大的衡哥儿长得壮壮实实的,靠在祖父的臂弯,小家伙仰着脸,祖父看他,他也盯着祖父看。 燕王笑了,勾勾胖孙的小手,自言自语道:“长得像你爹。” 衡哥儿爱笑,见祖父笑了,他也咧开小嘴儿,丹凤眼眯成了两条线。 燕王心想,老三小时候也这般爱笑,谁知道越大心事越重,变成了冰块儿脸。 “千万别学你爹。”燕王戳了戳胖孙的脸。 衡哥儿还以为祖父在逗他,配合地一蹬脚,穿着虎头鞋的一只小脚丫正好蹬在燕王的裆部。 弯着腰站在旁边的乳母吓得身形一晃,后背瞬间冒出一层汗珠。 燕王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换了口气,另一手攥着胖孙还在踢蹬的小腿,心里又骂又笑。 为了避免闹出更多的事故,燕王将衡哥儿还给了乳母。 乳母如释重负地退回到殷蕙身后。 “父王,今晚我想与三嫂出去赏灯,可以吗?”魏楹主动询问道,同时也打破了刚刚的安静。 燕王看向爱女:“年年中秋你都出去逛,还没逛够?” 魏楹笑道:“总比咱们王府里热闹。” 燕王拿这个女儿最没办法,准了:“早去早回,别耽搁太晚。” 女儿自己出去他还不放心,有个年龄相近的嫂子陪着也好。 散席后,殷蕙先带乳母回澄心堂,衡哥儿已经睡着了,摸摸额头,与平时一样,殷蕙放了心,加了一件斗篷,去东六所的所门前等魏楹。 魏楹却是与魏杉一块儿来的,虽然姐妹俩平时不太和睦,但也只是暗地里较劲儿,魏杉非要同行,魏楹也不好赶她。 三人上了一辆马车,带着一队护卫去了平城最繁华的大街。 魏楹已经知道廖秋娘的吃食铺子今日开张了,到了街上,她直接挽着殷蕙朝铺子所在的位置走去。 “你们要去哪儿?”魏杉有些倨傲地问。 魏楹道:“城里新开了一家美食铺子,我们带你去吃个新鲜。” 谁又不爱吃呢,魏杉心中也升起了几分期待。 然而等她跟着殷蕙、魏楹两人来到一个铺面并不大的什么“潼关烤肉馍”店面前,店里只有三个布衣姑娘在忙来忙去,卖的吃食看起来也粗糙无比,并非她想象中的气派酒楼,魏杉下意识地奚落道:“你们大老远的出来,就是为了吃这个?” 猪肉馍食材简单,卖价也便宜,所以排队的多是布衣百姓,且很多人买完边走边吃,不时有碎肉掉下来…… 那画面,看得魏杉一脸嫌弃。 魏楹见了,笑道:“既然姐姐不喜欢,那我就只买我跟嫂子的了。” 魏杉哼道:“随便你们,反正我不吃。” 殷蕙听着她们姐妹俩斗嘴,注意力一直都在廖秋娘与两个女伙计忙碌的身影上。 其中一个女伙计会功夫,有她保护着,这辈子廖秋娘应该不会再离奇死去了,廖秋娘好好的,廖十三也就没有理由再对殷闻下手,继而误杀祖父。 生意太火爆,廖秋娘并没有发现殷蕙也来了。 等了一会儿,魏楹的丫鬟一手拿着一个用油纸包好的馍回来了。 殷蕙与魏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魏杉故意不看她们,只是烤肉馍的香味不断地飘过来,着实馋人。 或许,这东西真的很好吃? 次日,魏杉打发她的小丫鬟来买两个回去尝尝。 小丫鬟抵达铺子时,前面已经排了长长一条队伍,小丫鬟一边闻着肉香一边慢慢往前挪,突然,她看到两个熟人,一个是王爷院里的小太监,一个是三夫人身边的金盏。 “姑娘,王爷居然也爱吃这个馍!” 一回到王府,小丫鬟就迫不及待地对魏杉道。 魏杉震惊极了,等她吃了整整一个烤肉馍……马上又把第二个也吃了。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3 章(归来) 今年平城燕王府里的中秋过得与往年相比并无什么稀奇,京城宫里的中秋却热闹多了。 十来个气血方刚的皇孙们聚在一起,这个敬完酒那个又端了酒过来,燕王府的魏旸、魏曕都被灌了不少。 魏曕的酒量只能算寻常,应付小席小宴还行,今晚这么喝,他有些招架不住,肚子里仿佛烧起了一把火。 离开皇宫时,明月高升,周围一片寂寥。 魏曕一直在忍,想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再吐。 没想到刚下马车,前面的魏旸先冲到墙边吐了起来,徐清婉追上去,一手扶着魏旸,一手轻柔地替魏旸拍背,乳母一手牵着大郎一手牵着三郎准备先进去休息,两个孩子边走边回头,相似的两张小脸上都流露出对父亲的担忧。 “爷,您没事吧?” 从小伺候他的小太监安顺儿担心主子要吐,提前扶住魏曕的胳膊问。 魏曕摇摇头,挥开他,刻意不去看魏旸那边,大步朝府里走去。 到了下榻的院子,魏曕冲进净房,翻天倒海地吐了一通。 安顺儿在旁边伺候着,让长风去厨房取醒酒茶来,再吩咐厨房煮碗面,三爷这趟出门只带了他们两个,指望不上旁人。 魏曕吐够了,被安顺儿扶到榻上躺着休息。 他很热,闭着眼睛扒拉身上的袍子。 安顺儿赶紧帮主子把外袍脱了,好在金陵这边入秋了依然还算暖和,只穿中衣也不怕着凉。 长风端着醒酒茶走了进来。 听到脚步声,魏曕睁开眼睛,瞥见长风那张平平无奇的长方脸,他又闭上了。 “爷,喝点茶吧,不然胃里得一直闹腾。”安顺儿放轻声音哄道。 魏曕懒得动。 安顺儿与长风一起将他扶坐起来,靠着东边的墙壁,腰下再塞个软枕。 喝了醒酒汤,魏曕舒服些了,脑海中又出现魏旸身边妻子环绕的画面。 中秋夜,该是一家团圆的时候。 殷氏此刻在做什么? 分开时她还在怨他不带她来京,一晃眼这么久过去了,她的怨气也该散了,这会儿可能正抱着衡哥儿,对着月亮思念他。 . 平城。 殷蕙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魏曕不在,她暂且将魏曕的被子收了起来,宽宽大大的一张床,全是她的地盘。 起床打扮,殷蕙将三房的腰牌交给金盏,让金盏去廖秋娘那里给婆母买烤肉馍,吃食这东西,还是要吃个新鲜。 金盏回来后,先去静好堂给温夫人送馍,再回澄心堂见主子,笑嘻嘻的:“夫人,我看见杉姑娘身边的丫鬟了,也去排队买馍,被我发现,她还躲呢。” 殷蕙想起昨夜魏杉嘴硬嫌弃她们的样子,笑了。 人其实生来不分贵贱,都是肉长的骨撑着,只分有钱没钱。既然舌头都一样,那么平民百姓叫好的吃食,王孙贵胄同样也会喜欢,差别就在于,老百姓舍不得天天吃美味,偶尔吃一顿会惦记一辈子,有钱人买得起,可以经常吃,过了新鲜劲儿可能就觉得腻了。 譬如这个烤肉馍,燕王府里的众人们再喜欢吃,多吃两顿也就放下了。 王府绣房的管事嬷嬷带着小丫鬟过来了,给各房主子裁量身段,准备缝制四套冬装与新年过节的新衣。这是份例,如果哪个主子觉得四套新衣不够穿,也可以自掏腰包另做衣裳,只要不是过分奢侈,谁也不会管。 “三夫人又长高了。”绣房的嬷嬷替殷蕙量完,笑着恭维道,“身段也更好了。” 殷蕙也能感觉到随嫁的那些衣裳现在穿起来并不是那么合身,裙子还好,上衣的胸口多多少少都有些紧,而去年秋冬在王府做的新衣又都是孕妇穿的,此刻穿起来又过于宽松肥大。 重阳节前,殷蕙又出了一趟门。 探望祖父是真的但也是幌子,这次祖孙俩没聊多久,殷墉有事要处理,殷蕙也没留在殷家用饭,与祖父分开后,她去了锦绣楼。 锦绣楼是平城首屈一指的绸缎庄,这里卖各种名贵的绫罗绸缎,也有擅长各种精美绣法的绣娘替有有钱人们缝制新衣。 锦绣楼原是殷家的产业,殷蕙出嫁时,殷墉将整个锦绣楼作为陪嫁送给了小孙女,包括里面的管事与绣娘们,除此之外,殷家还专门从杭州、福州、蜀地、山西挑了四家染坊送给小孙女,不但能保证殷蕙的锦绣楼能自给自足,还能做其他绸缎庄的生意。 虽然殷家还有更多的染坊与绸缎庄,但殷墉送给小孙女的这份陪嫁,乃是挑了其中生意最好的几家产业。殷蕙的二叔二婶曾为此与老爷子闹了一场,认为老爷子过于偏爱殷蕙。夫妻俩的理由是,自古以来,家产都是留给儿子孙子的,女儿孙女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给份嫁妆足够了,哪有分家业根基的? 殷墉却坚持送了这些产业给殷蕙。 殷景善再反对,殷墉就说:“咱们家的家业,等我死后,本该你与你大哥一人一份,你大哥命苦早早没了,只留阿蕙一个血脉,我只是把本该属于你大哥的一小部分给了阿蕙,留给你的更多,哪里不公平?” 殷景善这才不吭声了。 上辈子殷蕙一心都扑在魏曕与儿子身上,手里的银子太多了,从小不必为银钱烦恼的她,对祖父送她的任何铺子都不曾上心,完全交给周叔打理,好在周叔对她足够忠心,再加上背靠燕王府这棵大树,没有让这些产业出现什么问题。再后来,殷景善、殷闻父子俩败光了殷家的产业,竟然还跑来央求她,希望她能把那四家染坊还给他们,让他们重振殷家家业。 殷蕙自然没有理会。 重生一回,殷蕙收回了对魏曕的心,自然也有心力放在其他事情上。 周叔再可靠,今年也快五十了,她能再用周叔十年甚至二十年,但周叔总有干不动的时候,万一新的管事能力不行,她自己又什么都不懂,岂不是要步二叔一家的后尘,让祖父苦心分给她的产业也败落了? 所以,她必须熟悉这些产业的经营,必须趁祖父周叔他们还在,扶植栽培下一代管事。 正是吃午饭的时候,锦绣楼里的客人不多,女掌柜刘曼娘坐在柜台后拨打着算盘,不经意朝外看了眼,然后就愣住了。 殷蕙朝刘曼娘笑了笑。 她是祖父的掌上明珠,从小就喜欢跟着祖父四处走动,外地太远没办法,但平城里面殷家的大小铺子,殷蕙都去过,又因为女孩子爱美,殷蕙来锦绣楼的次数最多,与刘曼娘也十分熟悉。 用刘曼娘的话说,殷蕙乃她看着长大的。 “我的二小姐,您不在王府待着,怎么自己出来了?”丢下算盘,刘曼娘激动地跑出来,又以最快的速度将殷蕙请到了后院。 “二小姐,您出门没关系吧?” 燕王府就是平城百姓眼里的天,刘曼娘又快两年没见过殷蕙了,自然把燕王府想成了轻易不能进出的地方。 殷蕙笑道:“一个月出来一次还是没关系的,您先派人把周叔请来吧,咱们慢慢聊。” 刘曼娘马上吩咐一个小厮去请周叔。 殷蕙的陪嫁产业太多,周叔每家都要管,是个大忙人。 殷蕙再让刘曼娘拿软尺来,她要在自家铺子里另做六套冬装、六套春装。 一季十套,于她而言不算奢侈。 刘曼娘很高兴,一切准备就绪,她一边替殷蕙量尺寸一边感慨道:“上次给小姐做衣裳还是准备陪嫁呢,今日终于又有机会了,哎呦,小姐的腰怎么还这么细,一点都不像生过孩子的,嗯,胸又长了……” 与王府里的绣娘相比,刘曼娘简直是把殷蕙当自家孩子,说话直白却透着亲昵。 殷蕙今日的心思却不在这些上面,与刘曼娘打听起锦绣楼的种种运作来。 刘曼娘惊讶道:“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些了?” 殷蕙直言道:“二叔他们一直不满祖父将锦绣楼给我,我若不上心,将来您与周叔老了帮不了我了,我却什么都不懂,一旦影响了锦绣楼的生意,二叔二婶再来奚落两句,我可受不了。” 刘曼娘既意外,又欣慰,曾经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小姐,终于长大了。 刘曼娘就先从一些浅显的东西讲了起来。 讲得口干舌燥时,周叔来了,刘曼娘让周叔招待殷蕙,她去前面招待客人。 时间有限,殷蕙也不能一口气吃成胖子,让周叔将各处产业去年一整年的账目都整理好送到燕王府去,她自己对着账本慢慢学,有疑惑先记下来,下次见面时再问。毕竟是巨商家的小姐,从小耳濡目染,殷蕙还是有些基础的,真想上手,假以时日一定能学透,至少不会被人轻易糊弄了过去。 . 周叔动作很快,隔了一日就命人送了一箱账簿过来,包括与外地庄头、管事往来的书信。 殷蕙除了王府里面的一些应酬,总体还是很清闲的,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看账本。 转眼到了九月初九,重阳。 燕王府里上午举行了祭祖,下午徐王妃在花园里设了赏菊花会,算是应个重阳赏秋的景。 天气不错,殷蕙把衡哥儿也带了出来,小家伙会坐了,大人们说话,他坐在带轮子的木制小推车里面,大眼睛东瞅瞅西看看。 眉姐儿、二郎、四郎也都在。 眉姐儿五岁,乖乖地坐在亲祖母徐王妃身边,二郎吃了禁足一个月的教训,如今稳重些了,哪怕被拘束在这种他明显不喜欢的场合,也能老老实实的。 纪纤纤的肚子已经非常大了,说不定哪日就生,今日她也将庶子四郎带了出来,四郎早已过了周岁,只是体弱,现在还走不稳当。 看眼一个人在木车里玩得不亦乐乎的衡哥儿,纪纤纤笑着对四郎的乳母道:“让四郎与五郎玩去吧,就他们俩不会走呢。” 殷蕙沉得住气,温夫人露出紧张来,那四郎就是个病秧子,现在瞧着好,万一身上还有病气,过给衡哥儿怎么办? 李侧妃一脸看戏的表情。 徐王妃带笑道:“还是让四郎自己玩吧,五郎看着小,力气可不小,踢到四郎怎么办。” 殷蕙这才附和地点点头:“母亲说的是,早上我喂五郎吃葡萄泥,被他踢了一脚胳膊,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纪纤纤:“呦,五郎力气这么大啊,那快把四郎抱回来吧,我们四郎娇气,可不敢招惹五郎。” 李侧妃扭头对徐王妃道:“世子爷他们这会儿已经启程回来了吧?” 徐王妃道:“应该回了,之前王爷推测,说他们差不多月底到。” 李侧妃瞥眼殷蕙,笑道:“快回来吧,三爷一走仨月,可把老三媳妇闷坏了,隔三差五就出去透透气。” 殷蕙就知道,一旦她频繁出府,肯定会被人盯上。 因为李侧妃是长辈,她没有说什么。 温夫人平时虽然不争,却也看不得李侧妃夹枪带棒地欺负自己的儿媳,再加上这阵子燕王常去她那边,给了她底气,这会儿便道:“阿蕙脸皮薄,姐姐可别揶揄她了,阿蕙去年刚嫁进来就怀了孕,整整一年都没回家探亲,难得老三不在府里没什么事,她才有闲回娘家看看。” 郭侧妃也开口了:“是啊,老三媳妇够沉得住气了,哪像我,连着仨月不让我回娘家看看,我都想得慌。” 李侧妃直接翻了个白眼给她。 徐王妃无奈地摇摇头:“好了,起风了,咱们也散了吧,别吹着孩子们。” 一群内眷,分别朝东、西六所走去。 纪纤纤肚子大,走得慢,殷蕙这边推着衡哥儿的小车,也快不起来,妯娌俩就挨上了。 “三弟妹,三爷离开这么久,你想不想啊?”纪纤纤明知故问地道。 正常情况下,哪个新婚妻子会不思念丈夫? 偏偏殷蕙是个特殊的。 她笑道:“还好。” 纪纤纤啧啧道:“你可别怪我多嘴,如月表妹也在京城呢,三爷与她青梅竹马,既然去了京城,能不去探望一番?” 殷蕙故意装糊涂:“去也是应该的,表兄妹俩难得见个面。” 她过于平静,瞧着也不像装的,纪纤纤纳闷了,以前只要她提温如月,殷蕙便会变脸色,今日怎么换了个人似的? 岔路口到了,殷蕙与纪纤纤道别,回了澄心堂。 又要照顾孩子,又要看账本,时间对于殷蕙忽然变快了起来。 九月二十一的傍晚,纪纤纤像上辈子一样,有惊无险地生下了一个女孩儿,起名庄姐儿。 次日,锦绣楼将殷蕙订做的六套冬装送来了,春装要慢些,左右不急。 庄姐儿洗三那日,殷蕙穿的是王府发下来的一套冬装,桃红缎面的夹袄,趁得她胸鼓腰细,如一朵开得满满的粉牡丹。 二爷魏昳百忙之间,都留意到了这位娇艳动人的弟妹。 殷蕙打他面前走过的那一瞬,魏昳突然很羡慕老三。 弟妹出身低却美艳无比,对老三也恭恭敬敬温温柔柔服服帖帖,不像他家那位,天天与他顶撞。 说曹操曹操到,宴席还没散,魏曕、魏旸兄弟俩回来了。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4 章(“怎么没等我?”...) 得知府里正在给新出生的庄姐儿庆洗三,魏旸、魏曕等人就直接来了畅远堂。 至此,燕王府一大家子才是真正地团圆了。 殷蕙与魏杉、魏楹站在一块儿,默默地看着阔别三月的丈夫朝燕王走去,行跪拜之礼。 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她与魏曕在被窝里狠狠地折腾了一回,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她甚至都没发现魏曕已经变成了二十岁的魏曕。醒来不久魏曕又动身前往京城了,殷蕙也就没有机会仔仔细细地再端详一遍自己年轻了十岁的夫君。 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魏曕这人,无论何时都冷冰冰的,表情少得像幅画,只要随着年月的流逝,逐渐给他添加几笔皱纹、胡须就行了。 突然,魏楹悄悄地撞了撞她的胳膊,还飞来一个揶揄的眼色。 换成上辈子,殷蕙定会闹个红脸,如今,殷蕙只遗憾魏曕回来了,那张舒舒服服的大床又要经常分一半位置给他。 关于京城一行,燕王有很多话要问两个儿子,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都还没吃饭吧,晌午就先在这边吃点,晚上府里再正式设宴替你们接风洗尘。” “谢父王。” 如此,魏旸、魏曕留在了燕王那张桌,徐清婉带着两个孩子走到了女眷们这边。 “二弟妹身子如何了?”徐清婉关心地问殷蕙,又朝纪纤纤的屋子望了眼,“我这刚回来,一身风尘,就先不进去瞧她了。” 殷蕙笑道:“二嫂恢复得不错,庄姐儿也白白净净的。” 徐清婉点点头。 她端起茶碗先润喉咙,面上妆容精致,只是眼角难掩一丝疲惫。 殷蕙收回视线,心里很清楚,魏旸这次进京,带回来一个日后很受他宠爱的歌姬。之前魏旸虽然也有妾室,但都是徐清婉怀孕时主动挑了身边的丫鬟去伺候魏旸的,个个都受徐清婉的掌控,掀不起什么风浪,唯独这次的歌姬,既美又有心机,暗暗给徐清婉添了不少堵。 徐清婉喝过茶,余光落到了殷蕙的衣裙上,是粉粉艳艳的颜色。 正如五官寡淡的人撑不起艳色,似殷蕙这等天生明媚的美人,也就该穿得艳丽一些。 如果她也有殷蕙的美貌,魏旸是不是会像魏曕那般,十个歌姬一个都不碰? 念头一转,徐清婉又想到了纪纤纤,纪纤纤同样美貌,二爷还不是纳了姨娘? 根子还在男人身上,是殷蕙命好,嫁了不好女色的三爷。 . 宴席终于散了。 毕竟是一家人,殷蕙下意识地朝魏曕看去,却只看到魏曕、魏旸跟随燕王离开的背影。 殷蕙便带着衡哥儿先回了澄心堂。 “把三爷的被子铺好吧。” 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殷蕙吩咐银盏道,魏曕回来了,无论他住在前面还是来她这里,她这边都得给他留着被子。 殷蕙只是不想再去求魏曕的心,人还是不能故意得罪的,毕竟她光有银子了,未来尊贵的王妃身份乃是魏曕所给。已经成了皇家的媳妇,殷蕙就要风风光光地过下去,不能给魏曕休了她的借口,丢下衡哥儿在某个继母手下讨生活。 她沉浸在思绪中,金盏、银盏都像过年一样开心,很快就把两床被子铺好了。 “夫人要不要重新梳个头?”金盏意有所指地提议道。 殷蕙只觉得好笑:“不用,你们下去吧,留意前边的动静,三爷回来了记得知会我。” 两个丫鬟喜滋滋地退下了。 殷蕙试着回忆上辈子的今日,一切都很模糊,只记得她一直在前院巴巴地等着魏曕,魏曕呢,他爱干净,回澄心堂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殷蕙当时在场,努力要做个贤妻的她当然主动跟着进去伺候了,魏曕神色淡淡,却也没有反对,紧跟着,她才红着脸解开他的衫子,就被他按在了桌子上。 殷蕙嗤了声。 那时候她可是真真正正才十六岁的小媳妇,情窦初开,脸皮也薄,受的冲击大,记忆自然深刻。 当时她心里可热乎了,觉得魏曕只是脸冷,其实心里也在深深地思念着她,所以才会那么迫不及待,那么热情似火。 如今想来,魏曕想她的身子是真,那是属于男人的本能,与情情爱爱一点关系都没有。 换句话说,在魏曕眼里,她这个妻子就是个暖床的,除了陪他睡觉除了给他生孩子,她的其他方面魏曕都不放在眼里。 这些旧事就不能想,一想就来气。 今日畅远堂的洗三宴殷蕙也跟着忙活了半天,宴席上还要各种应酬,这会儿殷蕙也累了,反正魏曕要在勤政殿逗留小半晌,快黄昏才回来呢,殷蕙便散了发髻,脱了外裳,钻被窝里歇晌了。 魏曕并没有在勤政殿逗留太久。 两个儿子,燕王有话可以问长子,而老三本来就话少,与其在这里戳着浪费时间,不如先回去好好休息。长子去京城带着妻子孩子,啥也没耽误,老三可不一样。 魏曕离开勤政殿后,还要去静好堂给生母请安。 温夫人有很多话想与儿子说,但儿媳因为儿子不在受了一些委屈,温夫人就对儿子道:“娘这边一切都好,你快回去看看阿蕙跟衡哥儿吧。” 魏曕就想到了在畅远堂瞥见的殷氏,穿一件桃红的夹袄,耳边戴着一对儿红玛瑙的坠子,笑靥如花地与长嫂等人说着话。 三个月没见,她好像变了,变得更美更艳。 或是料到他快回来了,所以提前打扮起来了? 年纪在这摆着,有些东西就不能想,想了便刹不住。 “儿子不在的时候,衡哥儿可还好?”魏曕神色不变地端坐在椅子上,先打听稚子的情况。 温夫人笑道:“好着呢,长得壮壮的,都会坐了,快回去瞧瞧吧。” 魏曕顺势而为,起身告退。 其他院里的主子都在休息,魏曕大步流星地回了澄心堂。 迎接他的是安顺儿,意料之中的人并不在。 “夫人呢?”魏曕淡淡地问。 安顺儿道:“许是累了,夫人先歇下了,只叫金盏留意您何时回来。” 魏曕:“嗯,告诉金盏,不必打扰夫人,备水吧。” 安顺儿早叫水房烧上水了,很快就兑好了一大桶温水。 两刻钟后,魏曕换了件家常袍子,去了后院。 金盏、银盏都在院子里守着,因为三爷不许她们打扰夫人,她们就没敢知声。 魏曕先去耳房看衡哥儿。 乳母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床上衡哥儿睡得很香,白白净净的脸蛋,比他离开之前更漂亮了。 魏曕戳了戳儿子的小胖脸。 衡哥儿皱皱小眉头。 魏曕手指一顿,没再打扰儿子。 乳母试着问:“要不,奴婢把五郎叫醒?” 魏曕:“不必。” 他又看了几眼儿子,起身离去,这一次,他直接去了殷蕙的屋子。 金盏、银盏识趣地守在门外。 . 殷蕙睡得并不是很深,当魏曕坐到床上,床板下沉,她忽地醒来,肩膀不动,她朝后偏头,就见魏曕已经脱得只剩中衣,丹凤黑眸沉沉地看着她。 殷蕙眨了眨眼睛,又往魏曕身后看去,窗户那边一片明亮,不像黄昏。 “您,您回来啦?” 一边疑惑他怎么提前回来了,殷蕙一边撑着坐了起来,乌黑顺滑的长发自然而然地垂落下去,有几缕不老实地翘了起来,那凌乱却增添了几分慵懒与妩媚。 魏曕的视线从她的发丝移到她的脸上,睡得红扑扑的,半边脸上还残留枕头的压痕。 床帏中飘散着一缕清香,是她常用的花露味道。 “怎么没等我?”魏曕看着她的眼睛问。 那样的神色,那样平淡的语气,不了解他的人,会以为他在生气。 幸好,殷蕙很了解他了,知道他只是纯粹地在问一个问题。 她垂着眼道:“我以为父王会多留您一会儿。” 回答完了,注意到中衣的领口有些松散,殷蕙下意识地拢了拢。 还没拢好,一只大手斜刺里探了过来。 殷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像回忆中本该发生在浴室的那一幕,突如其来的动作总是叫人心惊。 下一刻,她被魏曕按回了床上。 依然是从脖子开始。 殷蕙试图保持冷静,可魏曕的呼吸太热,早已熟悉这滋味儿的身体也不太受她的控制。 既然不受控制,殷蕙索性不去管了。 又有什么关系,魏曕可以把她当暖床的摆设,她也可以把魏曕当暖床的摆设,反正这事又不是只有他自己快活。 . 快到黄昏,魏曕才终于抱着殷蕙不再动了。 殷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鬓发湿漉漉的,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身后的男人长长地喷出一口气,气息吹得她耳根一凉,怪舒服的。 当他的呼吸越来越平稳,殷蕙也完全冷静了下来,挪开他搭在她腰间的手道:“晚上还有接风宴,咱们该起来了。” 今晚若是迟到,两口子都要被人笑话。 魏曕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摇摇铃铛,命丫鬟们端水进来。 不同场合需要用的水也不一样,金盏、银盏分别提了一通兑好的温水进来。 魏曕先去清洗。 殷蕙躺在床上,透过一层帷幔与屏风,看到魏曕模糊的身影,他个子很高,拧了拧巾子,上上下下地擦拭着。 燕王的五个儿子里面,魏曕的武艺最好,体型也最耐看。 殷蕙的思绪又开始乱飞。 盲婚哑嫁能嫁一个这么俊俏的夫君,她也不算亏了,只要别死求什么一心一意,有钱有身份又有个俊夫君时不时地暖下被窝,这日子真的很不错了。就算将来温如月进门做妾又怎样,妾能越过正室去?瞧瞧人家徐清婉、纪纤纤,年轻的时候或许还会酸一酸,时间一长,胸怀练出来了,看小妾跟看花花草草一样。 魏曕擦拭完了,穿好衣袍,朝床上看去,就见殷氏对着他这边,看得目不转睛。 明明想他想得厉害,刚刚黏在一起她偏闭着眼睛,这会儿倒肯看了。 “我去看看衡哥儿,你快点收拾。” 交待完了,魏曕转身就走。 殷蕙回过神来,揉揉发酸的腰,站起来去收拾。 等她走出堂屋,就见魏曕坐在椅子上,一双有力的大手握着衡哥儿腋下,衡哥儿双脚踩在爹爹的腿上,蹦跶得正欢。 魏曕的唇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容,只是殷蕙一出来,他嘴角的笑也迅速消失了,仿佛他的笑容非常值钱似的,旁人不给钱他就不给笑。 衡哥儿歪头看看娘亲,继续踩爹爹玩。 小家伙长得壮,殷蕙与乳母的力气都不能支持她们长时间这样逗弄衡哥儿,好不容易来个大力气的爹爹,衡哥儿当然玩得开心,小嘴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不时喷出几点口水来。 魏曕反应够快,每次衡哥儿一飞口水,他便往后躲,竟然都躲了过去。 他就是如此地爱干净,连亲儿子的口水都嫌。 “好了,咱们也该出发了。”殷蕙喝口茶,提醒道,只是那声音绵绵软软带着一丝哑,听得金盏、银盏都低下头,魏曕也朝殷蕙看了过来。 殷蕙察觉自己露了马脚,不由地瞪向魏曕,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双颊又染了薄红,越发艳媚。 魏曕只是道:“走吧。” 傍晚的北风已经很凉了,或许能吹散她脸上的媚。 殷蕙给自己加了件斗篷,紧紧地跟在魏曕旁边,见风吹起儿子的兜帽,她刚想替儿子拉下帽子,魏曕先做了。 到了勤政殿侧殿,他们一家三口竟然是小辈里面来得最早的。 二爷魏昳牵着二郎来了,见到他们,习惯地调侃魏曕:“三弟舟车劳顿,怎么没多歇会儿,我还以为今天肯定我最早。” 魏曕起身与他说话,殷蕙只管坐着,没往那边看。 魏昳悄悄看了她一眼,然后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的,暗暗警告自己,那可是弟妹,再美再艳他也不能胡思乱想。 渐渐地,各房都到齐了,只有纪纤纤因为坐月子没能来。 宴席开始,一大家子人吃吃喝喝的,气氛融洽。 燕王笑容满面地提起了魏曕在京城的表现:“皇上安排诸位皇孙们比试骑射,老三拿了头筹,老四老五你们也要勤练武艺,争取向你们三哥看齐。” “三哥威武!” 四爷魏昡、五爷魏暻齐齐赞道,举杯向魏曕敬酒。 魏曕谦道:“侥幸而已。” 温夫人一脸骄傲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李侧妃看看魏曕,忽然转向了徐王妃、郭侧妃,这两人多次维护殷蕙,莫非是想拉拢魏曕替他们的儿子效力? 魏曕有才,殷蕙有钱…… 李侧妃突然后悔起来,这么明显的香饽饽,她怎么没早想到这一层,反倒把老三一家得罪死了!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5 章(她变了) 接风宴结束时,外面已经黑漆漆的了。 风也大了,嗖嗖地吹着,走在前面的魏曕几兄弟都不想开口吃风,女眷们也都紧紧地闭着嘴。 殷蕙双手插在袖套里,心想往后再有晚上的席,她就不带衡哥儿出来了。 到了东六所,几位爷、姑娘们各回各的院子,殷蕙一家回到澄心堂时,衡哥儿竟然已经睡着了。 小孩子就是好,无忧无虑的,吃了睡睡了吃,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魏曕让殷蕙先去后院,他有些事。 言外之意,虽然他会晚点,但今晚肯定会在后院过夜。 殷蕙下午根本没睡多久,这会儿又困又累的,回到屋里洗漱洗漱,就钻进了被窝。 过了一刻钟,魏曕来了,殷蕙探头瞧瞧,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匣子。 看清楚了,殷蕙又躺回枕头上,看着魏曕在床边坐下,将匣子放在他的枕头旁,也就是殷蕙的面前。 金盏端了铜盆过来,伺候魏曕洗脚。 魏曕默默坐着,柔和的灯光也缓和了他冷峻的脸色,看着似乎多了一两分人情味儿。 殷蕙再看看那匣子。 上辈子魏曕从京城回来,也是这样,拿了一个匣子过来,往旁边一放。她站在床前看着他洗脚,没敢问匣子里是什么,还是魏曕将匣子递给她,说:“皇上赏你的。” 殷蕙惊喜地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支金镶宝石的簪子。再贵的簪子殷蕙也有,但这是御赐之物啊,殷蕙就很高兴,夜里魏曕来要,她也很是配合,尽管身子其实已经累了。 可是今晚,殷蕙不想再来了,下午她已经尽了妻子的义务,两次呢,够了,晚上继续强撑只会便宜他,有情的时候自己委屈一下也没关系,没了情,殷蕙就不想委屈自己。 魏曕侧对着她,余光能看见她眼巴巴地观察那匣子,却什么都不问。 她一直都是这样,过分守礼,过分谨慎。 “爷,要熄灯吗?” 金盏、银盏退下之前,请示道。 魏曕:“不用。” 两个丫鬟便低头告退。 魏曕转过来,才要开口,却见殷蕙拉起被子盖住鼻子,好像在打哈欠,一双映着灯光的桃花眼里浮现出一层水色。 “困了?”他问。 殷蕙点点头,委婉却又相当明示地道:“上午在二嫂那边帮忙,下午又没睡好。” 魏曕看着她垂下去的眼帘,刚刚进来时的疑惑终于有了解答,怪不得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恭恭敬敬地在旁边伺候他,而是自己先躺下了,原来是身子撑不住了。 “皇上赏你的,先看看吧。”魏曕将匣子推了过去。 殷蕙也没有诚惶诚恐地坐起来,仿佛皇上只是一位普通的长辈罢了,仍然懒懒地躺着,只伸出两条胳膊,一手扶着匣子,一手打开盖子,往里面看看。熟悉的簪子映入眼帘,殷蕙露出一个笑,拿出簪子,仰面端详起来,然后问魏曕:“皇上怎么想到赏我东西了?” 魏曕:“今年春天父王给宫里写信,提到你与衡哥儿了。” 殷蕙:“光我有,大嫂、二嫂她们有吗?” 魏曕在她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胆大”二字,只是小别后的夜晚,他没有教训她,只解释道:“也给了大嫂赏,不知是什么。” 殷蕙笑了:“二哥二嫂没去,所以他们没有?” 魏曕默认。 殷蕙就将簪子放进匣子,试探着使唤他道:“先收起来吧,二嫂在坐月子,等她身子养好了,我再去她面前显摆。” 之前她过于敬畏魏曕,战战兢兢的,夫妻俩白日完全不像夫妻,倒像主子与丫鬟。重来一回,殷蕙既不想得罪魏曕给魏曕半路休妻的把柄,也不想太束缚自己,如果能与魏曕比较平等地相处,有她给魏曕倒茶的时候,也有魏曕帮她做些小事的时候,日子才更舒坦。 而且这种夫妻相处模式,在王府里并不是特例,纪纤纤就经常不给魏昳面子,她殷蕙还没那么过分呢。 魏曕意外地看着被窝里的女人。 今晚她的每一样表现,都有违于他的意料,平时那么恭谨,面对御赐之物竟如此稀松寻常,甚至还想着去二嫂面前炫耀。 殷蕙又蒙着脸打了次哈欠。 魏曕转身,拿起匣子下了床。 刚把匣子放到梳妆台上,帐子里飘出她绵软的声音:“您顺便把灯也熄了吧。” 魏曕就继续多走几步路,把几盏灯熄了,很寻常的事,然而那种怪异之感却越来越明显。 回到床上,双眼已经习惯了黑暗,能看见她裹着被子睡在最里面,被窝与他的被子中间空出一片,还能再睡个孩子。 魏曕躺下,一片静谧中,能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大概已经睡着了。 魏曕只好也睡了。 黎明之际,殷蕙被魏曕弄醒了,他钻进她的被窝,把她当面团揉。 殷蕙还想装睡,装着装着没忍住,哼了出来。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殷蕙被那短促笑声中的得意刺激,赌气地去推他的手。 魏曕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琉璃窗投射到室内铺着的地板上,魏曕终于挑开帐子,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丫鬟们早在外面候着了,听到传唤,依次端着水走了进来。 魏曕收拾妥当,去了前院。 银盏来到床边,透过薄纱帷幔,看见夫人趴着枕着枕头,半边肩头露出来,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 “夫人,该起了。”银盏轻声道。 殷蕙知道该起了,可身上的骨头仿佛还在温池子里泡着,懒洋洋地使不上劲儿。 “我再躺一刻钟。”殷蕙贪婪地道,非常庆幸徐王妃是个宽和慈善的嫡母,她们只需在每个月逢十的日子去请安便可,平时可以睡个懒觉。 银盏就先退下了。 一刻钟很快过去,殷蕙叹口气,放弃对被窝的留恋坐了起来,开始梳头打扮。在梳妆台前坐了一会儿,她才发现台面上多了两个匣子,一个匣子里装着御赐的金簪,一个匣子里整整齐齐地摆着十个金光灿灿的元宝,每个元宝都是五两的。 十个金元宝,也就是五百两银子。 “三爷说,这是皇上赏给您与五郎的,叫您收好。”金盏笑盈盈地解释道。 殷蕙笑了,谁见到金子又会不笑呢。 魏旸几兄弟包括家眷都是从公账上领份例生活,哪怕魏旸、魏昳、魏曕都有了差事,俸禄也要充公,只有燕王或皇上给了赏赐,才会归属于各位爷的小库房。 魏曕冷归冷,封王前每次得了赏赐,都会交给她保管,绝不会跑外面花天酒地。 到了吃早饭的时候,魏曕从前面过来了。 因为那匣子金元宝,殷蕙也就懒得计较黎明那场胡闹了,叫丫鬟们备饭。 一家三口,今早早饭也分成了三份,泾渭分明。摆在魏曕面前的还是他爱吃的稠粥、干巴巴的肉馅儿饼,殷蕙这边却变成了一份薄皮汤包、一碗汤米均匀的粥以及蒸银鱼蛋羹。衡哥儿可以吃些辅食了,殷蕙叫厨房给儿子蒸了南瓜泥,小家伙很喜欢吃。 以前魏曕不说话,殷蕙吃饭也吃得紧张,如今她吃着自己爱吃的,再看着乳母喂儿子,管魏曕做什么呢。 饭桌上的变化太明显,魏曕想不注意都难。 最明显的差别,是殷氏不再时时刻刻都观察着他,她变得从容了,眼里好像,也没了他。 饭后,魏曕去了前面。 他也有差事在身,不过刚从京城回来,父王给他放了三日假,让他多陪陪妻子孩子。 衡哥儿太小,没什么好陪的,殷氏……好像变了一个人。 “叫汪平过来。” 进书房前,魏曕吩咐安顺儿道。 安顺儿点头,去找汪平。 汪平是魏曕身边伺候的另一个太监,才十三岁,平时负责一些端茶倒水的小事,听安顺儿差遣。 之前安顺儿跟着魏曕去了京城,汪平留在了府里。 “爷,您找我?” 汪平恭恭敬敬地站到了主子面前。 魏曕问:“我不在的这三个月,夫人与以前可有什么变化?” 汪平下意识地挠了挠脑袋,瞄眼主子,他斟酌着道:“夫人平时也不使唤我,都让金盏她们伺候,我就没发现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过,夫人比以前爱出门了,中元、中秋、重阳前都出过府,还陪楹姑娘出去过两次,楹姑娘也经常来咱们这边做客。哦,还有,重阳前,夫人的陪嫁管事送了一箱账本过来,前几日锦绣楼也给夫人送来了几套冬装,瞧着都挺鲜艳的,跟夫人以前穿得不太一样。” 除此之外,汪平还发现个变化。 夫人更爱笑了,也更大方了,以前夫人见到他都要紧张一下,如今他上前行礼,夫人已经一副主子应有的姿态了。 汪平觉得,变了的夫人更美了,看起来更舒服了。 只是作为下人,他不能把这点也说出来。 魏曕:“只有冬装变艳了?” 如果只是冬装,殷氏便是为了他而打扮。 汪平回忆片刻,道:“也不是,秋天夫人穿的那几身也挺明艳的,好像是夫人之前的陪嫁。” 魏曕薄唇微抿。 他在家的时候她穿得素淡,他走了,她打扮那么好看给谁看? “下去吧。” 汪平如释重负,赶紧走了,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三爷一回来就打听夫人的变化,莫非察觉了什么? 可三爷能察觉什么呢,夫人还是那个夫人啊。 . 魏曕在书房看了一个时辰的书,然后来了后院。 殷蕙坐在次间的暖榻上看账本,乳母与衡哥儿在榻的另一头玩,衡哥儿似乎对娘亲在做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可他还不会爬,无法过来捣乱。 魏曕没让丫鬟们通传,直接进来了。 乳母吓了一跳,赶紧站到了地上,殷蕙仍然靠着迎枕,视线越过手中的账本,看向白日里很少踏足后宅的冷脸夫君:“您怎么过来了?” 她这闲适的模样,更加印证了魏曕的猜测,殷氏变了,不知为何变了。 “我来看看衡哥儿。” 魏曕道,同时扫了一眼屋里的几个下人。 乳母与丫鬟们连忙告退。 魏曕脱了鞋子,坐到儿子身边,衡哥儿仰面躺着呢,手里抱着一个赤金的铃铛球。 魏曕指着铃铛球问:“此物看着眼熟,是不是三妹的?” 殷蕙十分佩服他的记性,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的幼时玩物,他都能记得。 “是啊,七月里我回娘家,带了一箱海货回来,给大家分着吃了,三妹妹客气,送了这份回礼给衡哥儿,后来我们也就经常走动了。” 魏曕看着她道:“三妹性情爽朗活泼好动,难得你们能亲近起来。” 殷蕙总觉得这话里好像藏了什么别的意思,但还是顺着他道:“其实我与三妹的性情挺像的,贪玩好动,只是嫁到王府来,我怕无意间触犯了什么规矩,刻意收敛了一年,最近发现大家都挺好相处的,我也就放开了,敢吃敢穿也敢出门,正好合了三妹妹的脾气。就是不知,您喜欢我保持哪个样子。” 最后一句,她低头对着账本说的,刻意露出几分羞涩。 魏曕想起了她刚嫁过来的时候,虽然一举一动都紧张谨慎,一双水润的眼睛却透出几分不规矩来,只是慢慢的,那份灵动越来越少,仿佛一匹野马,终于被人驯服了。 “随你喜欢,我都可以,只是你与三妹不同,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魏曕说完,开始逗儿子了。 殷蕙松了口气,刚刚她真怕魏曕要她继续做那个谨小慎微的三夫人。 “怎么突然看起账本了?” 沉默片刻后,魏曕又与她说话了。 殷蕙如实答道:“那日回家,听祖父提起有个管事做假账,所以我也看看,免得被下面的人糊弄了还不知道。” 魏曕:“嗯。”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殷蕙看看窗外,厨房那边的烟筒里已经冒起了炊烟。 她收起账本,对魏曕道:“我出去看看。” 魏曕头也不抬地应了声。 直到殷蕙走出去了,魏曕才抬眸,看了眼那微微晃动的棉布帘子。 他离家三个月,她竟然一点也不好奇他在京城都做了什么,甚至连句“路途是否辛苦”都没有问。 难道先前她对他的殷勤周到也都是装出来的,因为陌生而怕他,现在不怕了,她索性也不装殷勤了? 突然,一股暖流直直地落到了他手上。 魏曕猛地避到一旁。 衡哥儿的尿继续打湿了一片垫子。 魏曕看看衣袍再看看手,冷声朝外道:“乳母!” 殷蕙与乳母一起往里赶,进来时,只瞥见魏曕跨进内室的背影,以及榻上咿咿呀呀自己玩耍的衡哥儿。 “哎,五郎尿了。” 乳母一边检查衡哥儿的裤子有没有湿,一边抛给殷蕙一个担忧的眼神,会不会尿到三爷了啊? 殷蕙心想,尿了才好呢,叫他假干净!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6 章(对这门婚事,魏曕确实有过...) 乳母在外面照看衡哥儿,殷蕙去了内室。 魏曕穿着中衣,背对着她站在东面那一溜的八门黄花梨衣柜前,他已经连着打开四个门了,都没有看见一件属于他的衣裳。 “您的都在最里面的柜子里。”殷蕙轻声提醒道。 魏曕在前院留宿的时候更多,所以只放了一小部分衣裳在这边,前阵子她收拾衣柜,将他那点都放一个柜子里了。 魏曕瞥眼还没有打开的四扇柜门,反而不开了,走到屏风前,冷声道:“你去找。” 殷蕙偷偷撇嘴,但人还是走向了衣柜,谁让人家是尊贵的王子龙孙呢。 魏曕侧目,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那一排黄花梨衣柜比她高很多,站在柜子前的她,仿佛面对着一座大山,显得她娇小单薄。 今日她穿了件橙红缎面绣宝蓝花的夹袄,一手扶着柜门,五指纤细白皙,然后微微点起脚尖,用另一只手取了一件天青色的男式外袍下来。因为伸着胳膊,夹袄往上一动,不经意就露出一截窄细的小腰来。 在她转身之前,魏曕垂眸,目光瞥见被他丢在一旁的沾了儿子尿的袍子,他抿了抿唇角。 男人脸色不好看,殷蕙没敢拿乔,抱着袍子走到他面前,温温柔柔地道:“衡哥儿还小,您别生他的气。” 魏曕只是伸开手臂,让她服侍穿衣。 殷蕙伺候好他,转身提着他脱下来的脏衣裳走了出去,叫银盏拿给小丫鬟去洗。 都要吃午饭了,魏曕依然待在里面不出来,殷蕙想了想,抱着衡哥儿进去了。 魏曕坐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 幸好殷蕙有了那十年的经验,没有被他的冰块儿脸吓到,抱着衡哥儿坐到他身边,笑着道:“您还真生衡哥儿的气啦?” 魏曕脸上的肌肉绷紧了。 殷蕙就抓起儿子的两只小胖手,摆成作揖的姿势朝他晃了晃:“衡哥儿快给爹爹赔罪,说你以后不敢了。” 衡哥儿懂什么呀,对着爹爹傻笑。 魏曕皱眉,对殷蕙道:“我在想事情,与孩子无关。” 说着,他抢走衡哥儿,去了外面。 殷蕙还真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也不在意,想办法来叫他吃饭,只是不想全后院的下人因为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晚魏曕宿在了前头。 殷蕙习以为常,魏曕一直都比较节制,很少会连着在她屋里睡,昨日下午再加上今天早上,次次都很久,他肯定也得歇歇。 . 次日上午,魏曕来静好堂坐了坐。 温夫人看见儿子很高兴,只是有点奇怪:“怎么你自己来的,阿蕙跟五郎呢?” 魏曕道:“儿子想单独陪陪您。” 温夫人就露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自打儿子懂事后,可再也没有说过如此贴心的话了。 母子二人互相看了看,还是温夫人慈母心肠,主动询问起儿子去京城的见闻来,譬如燕王提到的皇孙比武,具体都比了哪些,儿子有没有受伤什么的。 魏曕言简意赅地回答着母亲,心里下意识地又比对起来。 三个月前的殷氏在某些方面与母亲很像,都是一样的在意他关心他,事无巨细地对他嘘寒问暖,过于殷勤乃至经常令他觉得聒噪,如今母亲的关心与唠叨依旧,殷氏却变了。 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促使了殷氏的变化。 可无论魏曕如何回忆,都找不到原因,最开始的苗头,是临别前的那晚,半夜时分温存时,殷氏突然一反常态,不但抗拒,还骂他混蛋。 难不成,殷氏还是在怨他没有带她去京城,如今做出来的冷淡疏离都是她怨怪的方式? 果真如此,简直是无理取闹。 “娘,您觉得殷氏可有什么变化?”魏曕忽然问。 温夫人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儿子在说谁,先劝儿子:“你叫她阿蕙吧,殷氏听着怪生分的。” 魏曕不置可否。 温夫人开始思索儿子的问题,沉吟片刻,笑道:“阿蕙好像比以前开朗了,会主动给我讲画,嗯,胆子也大了,居然敢派丫鬟出府给我买烤肉馍吃,这孩子真孝顺,又美貌又有才华,你可要好好对她。” 魏曕:“她给您讲画?” 温夫人笑着叫丫鬟把那幅秋菊图拿出来,叫儿子过目:“这画画得真好,你父王也喜欢看呢。” 魏曕见了秋菊图,唯有沉默。 温夫人见儿子似乎赏画的兴致不高,就叫丫鬟将秋菊图挂了回去,反问儿子:“你怎么突然问起阿蕙了,难道你不喜欢阿蕙现在这样?” 魏曕抿唇,他不喜欢的是殷氏对他的忽视,仿佛他只是一个外人而不是她的夫君,也不喜欢猜不透她究竟为何变了的烦躁。 “她很好,儿子只是随便问问。” 在母亲这里找不到线索,魏曕就准备告退。 温夫人想起一件事来:“阿蕙生辰,你可记得?” 魏曕想了想,道:“十月初六。” 当初两人议婚,虽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但该走的流程都走了,合八字的时候,他看过殷氏的庚帖,也就记下了她的生辰。 儿子对答如流,温夫人顿觉欣慰,她的儿子面冷如冰,其实心里对儿媳妇很上心呢,瞧瞧,生辰记得这么清楚。 “那你别忘了给阿蕙准备生辰礼物,她虽然做了娘了,却也才十六岁,还是姑娘心性呢,你多哄哄她。” 魏曕敷衍地点点头,走了。 去年她生辰,他差事正忙,忙过了某一日才突然记起这事,不过已经过了,她也好像不记得这回事,魏曕就没有补什么礼物。 今年,如果不是母亲提醒,他大概也不会想起来,就像他也从来不会特意去记要给自己过生辰这事。 又去书堂看了看老四、老五读书,快到晌午,魏曕才回了澄心堂。 他一走一上午,殷蕙也没有问问他去了何处,这种问题,上辈子她问了太多次,魏曕总是不愿回答,这辈子又何必再问? 她也不好奇了,左右就是那几处地方。 午饭端上桌,依然是魏曕单独坐在一侧,殷蕙与乳母坐在一边,中间夹着衡哥儿。 前阵子殷蕙叫木匠给衡哥儿做了一张椅子,后面有靠背,前面有放吃食的托盘,这样大人给他喂饭也方便,省着抱着了,等衡哥儿再大一些,还可以早早练习自己吃。 椅子上面铺满了缎面的垫子,无论衡哥儿怎么拍打玩耍,都不会有划伤手指的危险。 “这椅子哪里买的?”魏曕罕见地在吃饭的时候说话了。 殷蕙看他一眼,道:“我突发奇想想到的,您觉得如何?” 魏曕:“有些危险,平时别让他自己坐在上面,小心摔下来。” 殷蕙本想解释下面都有带子系着的,见他低头吃饭了,就把话咽了回去,看向乳母。 乳母立即站起身来,弯着腰向魏曕保证,她会寸步不离地守在小主子身边。 魏曕淡淡地应了声。 衡哥儿急着吃东西,呀呀地朝乳母叫,乳母忙重新坐下,拿勺子舀煮成粥状的红薯泥喂他。 一勺下去,衡哥儿两边嘴角都沾了金红色的糊糊。 即便如此,殷蕙也觉得儿子漂亮可爱,一顿饭的时间,她除了自己夹菜吃饭,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儿子。 魏曕放下筷子,去了书房。 不过到了晚上,吃完晚饭他没有再走了,逗会儿衡哥儿,等乳母抱走衡哥儿,他径直去了内室。 殷蕙梳头时,他靠在床上看书。 丫鬟们端来洗脚水,夫妻俩并肩坐在床边,叫丫鬟们伺候。 自始至终,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魏曕的话非常少,如今殷蕙收了心,也没有什么话可与他说。 主子们各怀心思,金盏、银盏都察觉了夫人的不对劲儿,以前夫人首先会恭恭敬敬地服侍三爷,然后也会努力找些话说,如今呢,三爷还是那个冷冰冰的三爷,夫人虽然不冷,可好像不爱搭理三爷了,也没了那份恭敬劲儿,瞧瞧,洗完脚竟然直接钻到里面的被窝躺下了。 退下后,金盏忍不住悄悄问银盏:“夫人与三爷是不是吵架了?” 银盏下意识地摇摇头:“怎么可能。” 夫人怎么可能敢与三爷吵架,这俩人根本也吵不起来,只要三爷皱皱眉,夫人都怕得要认错了。 金盏:“但你没觉得夫人在三爷面前,好像不一样了吗?” 银盏沉默,是不一样了,夫人又变回了殷家的二小姐,我行我素,不必看谁的脸色。 她喜欢这样的夫人。 “别多想了,三爷都没说什么。” 金盏点点头,可心里总是莫名地不踏实。 今晚该金盏守夜,九月底的平城几乎就是入了冬,哪怕屋子里烧着地龙,刚铺好的被窝也冷清清的,幸好夫人体恤她们,也赐了汤婆子下来。 夜黑人静,金盏抱着汤婆子取暖的时候,内室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动静。 金盏就在被窝里笑了,果然是她多虑了,三爷与夫人亲密依旧呢。 . “二嫂将京城夸得那样好,你真不想去?” 魏曕缓缓地问道,吐字的节奏与动作一致。 殷蕙有种五雷轰顶的荒谬感,这时候他不专心办事,说什么话?还提什么二嫂,京城又是哪辈子的话题? “不想去,太远了。”她偏着头道,想避开他的气息。 魏曕:“真不想?” 他似乎很执着这个答案,慢吞吞地,给她时间好好考虑。 殷蕙真不想,她只想他快点,别在这节骨眼吊着她。 “真不想,祖父去过南边,说根本没有传说的那么好,冬天湿冷夏天闷热,春秋虽然气候宜人,却时间太短,远不如平城的气候叫人舒服,再说了,衡哥儿这么小,带出去肯定不方便,不带他,叫我离开他仨月,比要了我的命还难受,我可舍不得。” 为了打消他那根本不必有的怀疑,殷蕙一口气解释了很多。 她的语气是那么自然,甚至还用小动作催了催他,哪里又像在为不能同去京城而怄气? 所以,她真的只是放开了本性,而她的本性,也没有像之前表现出来的那般在意他。父王让他娶殷家女是为了利益,她也并不曾真正把他当夫君看待,之前的种种谨慎殷勤都只是初来乍到的试探摸索,一旦有了儿子在王府立足了脚跟,便可以把他推开,连装贤惠温柔都懒得装了。 帐子里太黑,殷蕙看不清魏曕的表情,只感觉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莫名叫人觉得危险。 她说错什么话了? 殷蕙还在思索,魏曕突然抽身而退。 殷蕙:…… 简单地收拾收拾,两人重新在夜里躺下,一人一个被窝。 殷蕙有点睡不着了,今晚他的表现过于异常,那十年里,他可从来没有在这种事情上半途而废。 “您没事吧,是不是我说京城那边的气候不好,您不爱听了?” 殷蕙低声对着魏曕的背影道。 男人没有理她。 殷蕙叹道:“是我失言了,金陵龙脉所在,岂是我随意置评的,不过您放心,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绝不再妄言。” 魏曕睁着眼睛,默默地看着外面的帐子,根本没有听她在说什么。 他想起了父王要他娶殷家女的消息刚刚在王府传开时,王府众人的表现。 大哥特意宽慰过他,说父王不屑做强抢民财之事,只能委屈他,这也是为父王分忧,父王会记着他的功劳。 二哥也来宽慰他,说殷家女是平城出了名的美人,叫他安心享受艳福。 母亲垂头叹气,自责是她没用,没能为他娶回一个名门贵女,不如兄长们的婚事体面。 表妹默默垂泪,心疼他接了这门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替他难过。 对这门婚事,魏曕确实有过不满。 可他没有迁怒过殷氏,因为他知道,一切都是父王的决定,殷家根本没有反对的资格,他必须娶殷氏,殷氏也必须嫁过来。 殷氏那么小心翼翼,那么谨慎地看别人的脸色,魏曕虽然不喜,也能理解她的处境。 然而现在,他突然发现,那一切只是殷氏的权宜之计罢了,她一早就清楚这门婚事是如何来的,一早就没想过要与他举案齐眉,她要的,只是燕王府三夫人的身份,只是母凭子贵带来的安稳。 魏曕冷笑。 他能接受一个出身不相当的妻子,却不能接受妻子不将他看在眼里。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7 章(贤妻人设不能倒...) 魏曕是个闷葫芦,他心情好的时候话都不多,如果他刻意不想说话,别人更休想套出来。 那十年里,因为魏曕这糟糕的脾气,殷蕙没少生闷气,人家睡得好好的,她在被窝里睁着眼睛猜测他究竟在想什么。 幸好,她再也不会犯这个傻。 软话也说了,魏曕不理人,殷蕙翻个身,裹裹被子自己睡了。 不知什么时候,殷蕙忽然醒了。 身子感觉不太对劲儿。 看看外面,一片漆黑,殷蕙犹豫片刻,悄悄坐了起来,再从床脚爬下去。 眼睛习惯了黑暗,殷蕙从桌子上找到火折子,去了净房。 点亮这边的灯,殷蕙检查一下裤子,果然来了月事。 殷蕙提着灯回到房间,一手打开一扇衣柜的门。 虽然她的动作很轻,还是发出了声音。 “你在做什么?” 帐子里传来男人冷漠的声音,殷蕙无奈道:“月事来了,我换条裤子。” 等了等,魏曕没了动静,殷蕙也就忙自己的去了。 等她重新钻进被窝,抓着被子瑟瑟发抖回暖时,发现魏曕翻了个身。 殷蕙试探着道:“三爷?” 魏曕似乎不太耐烦地嗯了声。 殷蕙就道:“我月事来了,这几日您担待些。” 魏曕沉默。 他原本就打算晾她一段时间,让她反思己过,没想到竟然会撞到她的月事,那接下来的六七日就算他不过来,她大概也不会发觉他其实是在故意冷着她。 心情不好,魏曕再也没能入睡,一直躺到天微微亮,马上起来了。 来后院用早饭时,发现只有乳母、衡哥儿在。 虽然他就是为了衡哥儿才过来的,没看到殷氏,魏曕还是皱了皱眉。 银盏低着头走到他面前,轻声解释道:“禀三爷,夫人身子不适,今早就不吃了。” 夫人每次月事的第一日都会腹痛,以前都忍了,今早大概实在撑不住了吧。 魏曕不以为意,见儿子吃得欢,这么大点的人竟然吃了小半碗南瓜泥,他心情也好了一些,吃完饭逗逗儿子,便去了书房。 殷蕙连逗儿子的心情都没有,躺在被窝里,一动懒得动。 “夫人喝点红糖银耳汤吧,肚子里没东西也不行啊。”银盏端了羹汤进来,瞧见主子苍白虚弱的脸,心疼得不行,三爷也真是的,她都说了夫人身子不适,三爷也不知道进来瞧瞧,一点都不会怜惜人。 “你喂我吧。” 殷蕙有气无力地道。 金盏凑过来,扶着她靠在软枕上,银盏再坐到旁边,一口一口地喂。 暖汤下肚,殷蕙觉得舒服了些,吃完简单漱漱口,就又躺下了。 今日魏曕仍然放假,魏楹那么机灵,绝不会过来打扰他们夫妻久别团聚,徐清婉等人也不会过来走动,她可以安心地卧床休息。 . 畅远堂。 纪纤纤还在坐月子,虽然产后有很多不适,但丫鬟打听来的一些消息让她十分愉悦。 “世子爷平时沉稳庄重,一副对女色不在意的样子,身边的姨娘也都是徐氏给安排的,我还以为他真的不在意美丑,这不去了趟京城,徐氏还跟着呢,他竟然也带了个歌姬回来,我猜啊,那歌姬一定非常美貌,美到世子爷连徐氏的面子都不给了。” 丫鬟笑道:“哪有男人不爱美人的,都说柳下惠坐怀不乱,依奴婢看,他不乱,也是因为坐上去的美人不够美罢了。” 纪纤纤一开始还笑,笑着笑着想起一个人来,纳闷道:“三爷没带歌姬回来,在京城也没有睡哪个歌姬?” 丫鬟点头:“这倒是真的,奴婢从大房那边打听到的,说是宫里赏了八个歌姬,三爷都让给了世子爷。” 纪纤纤咬牙:“这个三爷,你说他是真的不近女色呢,还是真喜欢殷氏,别人都看不进去了?” 丫鬟猜测道:“应该是前者吧,三爷那人,像块儿冰似的,反正奴婢是想象不出他会对谁热乎起来。” 纪纤纤心念一转,想到了温如月。 别看她经常拿魏曕与温如月的青梅竹马去刺激殷蕙,其实她自己清楚,魏曕在温如月面前同样是那副冷样子,最多温如月有什么事求他帮忙,魏曕都会帮罢了,更像个好表哥。 青梅竹马都换不来魏曕的温柔,殷氏何德何能? 命好罢了,让她嫁了三爷。 . 晌午魏曕也没有见到殷蕙,看丫鬟,丫鬟还是说她身子不适,正睡着。 以前她来月事也没有这般过,难道是昨晚爬上爬下的着了凉? 趁午饭还没端上来,魏曕去了内室。 房间里面静悄悄的,魏曕站在床边,隔着一层薄纱帷帐,看见她侧着身子朝外而躺,乌发凌乱,露出半张苍白的小脸,眉头也皱着,仿佛正在承受什么不适。 看了一会儿,魏曕悄然退了出去。 吃过午饭,他抱着衡哥儿坐到廊檐下晒太阳,初冬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衡哥儿坐在爹爹怀里,好奇地东张西望。 银盏与乳母恭敬地伺候在左右。 魏曕忽然问银盏:“夫人以前来月事,也会如此?” 银盏眼眶都发酸了,小姐在娘家时多受老爷的宠啊,嫁到王府快两年了,三爷连小姐喜欢什么怕什么都不了解,今日总算想起过问一下了。 她低下头道:“后面几日还好,第一日总要痛上一天,请了郎中看过,也吃过几服药,都没有用,只能忍过去。夫人怕您担心,从来都硬挺着,今日肯定是挺不住了,才在您面前失了礼数,还请三爷莫要责怪夫人。” 衡哥儿突然吐了一点口水出来。 魏曕拿柔软的棉布帕子替儿子擦掉,随口对银盏道:“你去伺候夫人吧,这边不用你。” 银盏忐忑不安地走了。 乳母继续木头似的站在一旁,半个字也不敢在三爷面前多说。 魏曕还在逗儿子,安顺儿从前面过来了:“爷,王爷叫您去趟存心殿。” 魏曕立即将儿子交给乳母,匆匆离去。 存心殿在前朝,如果燕王在前朝召见几个儿子,那肯定是为了正事。 从澄心堂到存心殿,魏曕疾步而行,穿过重重宫门,终于来到了燕王面前:“儿子见过父王。” 燕王抬头,就见儿子还在努力地调整呼吸,不由笑了:“不是什么急事,来人,给你们三爷端碗茶。” 很快就有宫人奉了茶上来。 魏曕看眼父王,奉命喝了两口茶。 这时,殿外又有人求见,乃是燕王身边三个护卫指挥使之一的冯谡,手下统领了一万八千人马。 冯谡进来后,先朝燕王行礼,再朝魏曕点头致意。 燕王笑着对魏曕道:“你武艺好,先前让你做文职有些浪费了,明日开始,你到冯谡手下做副指挥,好好跟着你冯叔学习,北地两国都不老实,以后有你带兵的机会。” 燕王无法插手燕地其他文武官员的任命,但他身边的三个护卫所完全归他掌管,包括里面大小武官的选拔任命。 如今燕王膝下三个成年的儿子中,世子爷魏旸协理平城的田地税收,二爷魏昳协理平城的刑罚诉讼,魏曕是第一个可以插手燕王手中兵权的人。 “谢父王器重,儿子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厚望。” 燕王相信自己的眼光,叫儿子起来,再对冯谡道:“老三太年轻了,你尽管调.教,武将就是要多吃苦头才能成才。” 冯谡与燕王年纪相当,乃是燕王的心腹武将,王爷将三爷给交给他,他自然承诺会对三爷倾囊相授。 燕王还有别的事,让两人先退下了。 冯谡与魏曕道别:“三爷且休息,明早我再带您去卫所熟悉事务。” 魏曕颔首,目送冯谡离开,他才朝后宫走去。 凛冽的北风迎面吹来,魏曕胸口却一片炽热,原来父王让他娶殷氏并非彻底放弃了他这个儿子,原来父王还会委他以重任。 回到澄心堂,魏曕钻进书房就不出来了。 直到窗外夜色降落,魏曕才惊觉时间居然过得如此快,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他又来了后院,这一次,总算见到了殷氏。 殷蕙歇晌起来后肚子就好受多了,吃了一碗红枣粥,气色也恢复了几分。 “明早您就又要早起当差去了,天越来越冷,您记得多穿些。” 坐在暖榻上,殷蕙很是关心般嘱咐魏曕道。 当然,这只是为了维持夫妻和睦的表面功夫罢了,总不能真就一句话也不与魏曕说了。 魏曕瞥了她一眼,道:“父王要我去护卫所做事,以后可能会经常宿在兵营。” 殷蕙怔了一下,忽然僵住的笑容像极了听闻丈夫要住在外面而泛起的失落。 至少屋里伺候的金盏、银盏都是这么以为的。 魏曕逗逗儿子,再朝她看去。 殷蕙的神情还是有些复杂,却知道此刻该说些恭喜的话:“您武艺好,父王这是知人善任,只是兵营条件不如王府,起居上要辛苦您了。” 魏曕没有错过她脸上的复杂情绪,他想,殷氏还是在意他的吧,不希望他常住外面。 毕竟是个女人,身子给了他,孩子也为他生了,怎么可能心里没他? 明早就要去卫所,今晚魏曕还是宿在了前院,有些事情要准备。 殷蕙一个人躺在床上,怀里抱着汤婆子,脑海里全是事。 上辈子魏曕从京城回来后,也领了去卫所的差事,毕竟还年轻,被燕王委以重任,魏曕很高兴,那几日逗衡哥儿时露出的笑容都更深一些。 只是,魏曕的运气不太好,他才进卫所不久,好像是冬月吧,一次校场比武,魏曕与指挥使冯谡的儿子冯腾切磋时,冯腾不慎衰落马下伤了脖子,从此肩膀以下都不能动了,成了一个废人。 这完全是一场意外,但卫所里围观那场切磋的将士们都认为是魏曕下手太重,导致了冯腾的重伤。冯谡是否迁怒了魏曕,无人知晓,但唯一的儿子废了,冯谡深受打击,向燕王辞了指挥使一职,燕王再三挽留也留不住,只好放冯谡离去。 冯谡走后,燕王换了新的指挥使,也撤了魏曕的副指挥使一职,随便安排了个不起眼的差事。 魏曕变得更冷,沉寂了一年多,直到咸宁十年边关战事起,魏曕在战场立了大功,才重新赢得了燕王的倚重。 而魏曕郁郁寡欢的那一年多,殷蕙的日子也非常煎熬,外有看不起她的妯娌们,内有冰山一样的丈夫,她真是在魏曕面前喝口水都要心惊胆战。 不行,她得想办法阻止魏曕与冯腾切磋,既避免燕王损失一位心腹,也避免魏曕无辜受牵连,影响她与儿子。 . 魏曕去卫所了当了一日的差,傍晚回来时,魏旸、魏昳带着老四、老五,都来了澄心堂,贺喜他换了新差事。 魏曕不善言辞,只说今晚他做东,请兄弟们在澄心堂吃饭。 魏昳道:“王府里的饭菜都吃腻了,你这边还能有什么新花样不成,依我看啊,后日正好休沐,你请我们去酒楼里吃席才是。” 魏曕便痛快应了。 送走几个兄弟,魏曕换过常服,去了后院。 殷蕙一直在等着呢,奇怪道:“大哥他们都来了,您怎么没留他们在这边吃?我都吩咐厨房加菜了。” 魏曕道:“二哥要我后日请他们去酒楼。” 殷蕙懂了,魏昳一直都是个好热闹的,只是也很会见风使舵,魏曕被燕王器重,魏昳就与魏曕称兄道弟,魏曕出了事,魏昳便连个人影也不见了,世子爷魏旸至少还会带着三郎来澄心堂坐坐,四爷、五爷也一直敬重魏曕这个哥哥。 “那您明早就叫人去订好酒楼吧,飘香楼的酒很不错,不知您喝过没有。” 殷蕙摆出贤妻的谱儿,主动给平时很少去外面下馆子的皇孙夫君推荐道。 魏曕看看她,问:“你喝过?” 殷蕙笑道:“祖父爱喝,只是飘香楼的东家跟他不对付,他都是拐着弯叫别人买来偷偷喝。” 能让死对头偷喝也要喝的酒,肯定是好酒了。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8 章(原来你也是个怕媳妇的...) 入夜, 金盏、银盏伺候殷蕙洗脚。 “夫人,咱们家的吉祥酒楼在平城鼎鼎有名,您怎么叫三爷他们去李家的飘香楼?” 金盏坐在小板凳上, 一边帮主子搓脚一边不解地问。 殷蕙笑:“这叫举贤避亲,我可不想让三爷觉得我是在替自家酒楼拉客。” 上辈子她推荐的也是飘香楼。 她与魏曕的婚事, 对殷家是荣耀,魏曕可不那么以为, 若再请兄弟们去妻家酒楼喝酒,更有占妻族便宜之嫌,显得穷酸小气。以魏曕的骄傲清高, 她就是打断魏曕的腿要抬他去吉祥酒楼, 魏曕也会挣扎着翻下去, 坚决不踏入吉祥酒楼一步。 爱去不去,殷家的酒楼也不差他们这一桌酒席的进项。 . 今晚魏曕仍然住在前院, 次日早上他照旧带着长风离开王府,只是离开不久, 他吩咐长风道:“你先去打听打听殷家与飘香楼的东家有何过节,再去订一家与这两家无关的酒楼。” 长风领命。 主仆俩就此分开,一个骑马出了平城,一个去城里最繁华的主街打探起来。 快到晌午时, 长风也来了卫所。 魏曕待在自己的营房,正准备吃午饭,他与冯谡等军官共用一个小厨房,饭菜肯定比士兵们的好,但也就是稍微精致点, 两荤一素一汤,并没有特别讲究。 两个侍卫在外面守着, 通传过后,让长风进去了。 “爷,我都打听清楚了。” “殷、李两家原是世交,殷老爱喝李家飘香楼的酒,但凡要宴请客人,都会去飘香楼订桌吃席。有一年,咱们夫人才五六岁吧,殷老带着夫人去李家做客,李家也有几位小姐,与夫人玩闹时不知起了什么争执,对夫人口出不敬,气得夫人嚎啕大哭,殷老一生气,带着夫人走了,后来还从各地请了名厨过来,开了吉祥酒楼,抢了飘香楼不少生意,从此两家就杠上了,不过只是断了往来,倒也没有什么龌龊算计。” 魏曕默默听着,脑海里好像出现个五六岁的殷氏,受了排挤,便像衡哥儿那般哇哇大哭,脸上挂满泪珠。 她的眼睛又大又漂亮,睫毛长长的,若是哭起来,应该会很讨长辈怜惜。 小孩子之间的口角罢了,殷老竟然为此开了一家酒楼,足见他对殷氏的宠爱。 “你订了哪家?”魏曕问。 长风道:“平城有三大酒楼,殷家的吉祥酒楼汇聚天下名菜,李家的飘香楼更擅长北地的菜色,配上好酒,还有一家仙客来,主打淮扬菜,酒楼装潢也很雅致,我就在仙客来订了一张雅间。对了爷,仙客来还有一个特色,就是里面养了一些擅长弹唱的歌姬,专门服侍雅间客人,东家问我要不要安排歌姬,我叫他们预备上,爷若是不喜,去的时候我再跟东家说一声,免了弹唱。” 魏曕想了想,道:“安排吧。” 既然仙客来有这个特色,其他雅间定有弹唱之声传出来,独他这边没有,二哥定会调侃他小气。 老五才十二,即便二哥有什么花花心思,也不会当着老五的面胡来,歌姬在场便只是弹唱怡情。 月底这日的黄昏,五兄弟在东六所的所门前碰头,一块儿出了王府。 “老三,这事你跟父王说了吗?”骑在马上,魏昳有些担心地问。 魏曕道:“说了,父王叫咱们早些回来,别在外面耽搁。” 言外之意,喝酒吃席可以,谁也别想在外面眠花宿柳。 魏昳失望地摸了摸鼻子。 世子爷魏旸笑道:“三弟订了哪家酒楼?” 魏曕看眼魏昳,道:“仙客来,听说他家的歌姬弹唱不错。” 魏昳的眼睛立即恢复了神采,指着魏曕啧啧道:“好你个老三,平时以为你多正经,原来也深谙此道。” 魏曕淡淡一笑:“二哥尽兴便好。” 魏旸则提醒道:“老四老五都在,你悠着点,真带坏了他们,就等着父王处置吧。” 魏昳瞥眼两个少年郎,遗憾地想,早知道老三这么开窍,他就不叫上两个弟弟了。 兄弟五个骑着马,很快就到了仙客来酒楼。 除了燕王,他们便是平城最最尊贵的客人,仙客来的东家亲自将五位爷迎到了雅间,还安排了五位据说只卖艺不卖身的貌美歌姬过来弹唱。 五位歌姬,一个弹琴,一个怀抱琵琶,一个吹笛一个吹箫,还有一个坐在四女中间,合乐唱曲。 二爷魏昳挑了一个正对着歌姬们的席位,眼睛就再也无法从歌姬们身上移开了。 魏旸扫视一眼五女,虽然个个美貌却远不能打动他的心,便与魏曕、老四、老五说起话来。 有人欣赏歌姬,有人品尝美酒佳肴,有人纯粹享受王府外的热闹,兄弟几个都很尽兴。 酒席吃到一半,魏昳做主,要歌姬们退下。 然而没喝一盏茶,魏昳也站了起来,笑着道:“喝多了,我出去一趟,你们慢慢吃。” 魏旸无奈地摇摇头。 魏曕只当不知道他去做什么,至于老四、老五,是真不知道吧。 天色暗了下来,宴席快要结束时,魏昳终于回来了,脸庞泛红,眼中残留欢愉后的痕迹。 魏旸低声道:“你这样,也不怕回去后二弟妹说你。” 魏昳扯扯自己的衣襟,让他帮忙闻闻有没有脂粉味儿。 魏旸偏过头去,一脸不屑。 魏昳又凑向魏曕,然而他才露出这个意思,魏曕便走开了。 魏昳大笑:“看看老三,从小就爱干净,不就是一点脂粉味儿吗,难不成你还没闻习惯?” 魏曕蹙眉,魏旸猛地扯了一把魏昳的袖子。 歌姬们可以随便编排,二弟却不该将三弟妹牵扯进来。 魏昳察觉自己的失言,忙举杯向魏曕赔罪。 魏曕知道他喝多了,没与他计较。 清醒的扶着喝醉的,五兄弟前前后后走出了仙客来。 夜幕初降,但距离宵禁还有半个时辰,街道两侧的铺子前都挂起了大红灯笼,仙客来对面,就是一家首饰楼。 魏昳盯着首饰楼的匾额,忽然道:“我去那边看看。” 老四魏昡打趣道:“二哥是想买样首饰给二嫂赔罪吧?” 魏昳一脚踹了过去:“我给她赔什么罪,我是高兴她给我生了个女儿,赏她点好东西,你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懂个屁。” 魏旸皱眉道:“行了,你快去快回,我们在外面等你。” 魏昳都站不太稳了,魏曕主动扶住他的胳膊,陪着去了首饰楼。 这个时候,首饰楼里都没有客人了,一个女掌柜啪啪地拨打着算盘,两个小伙计在打扫柜台。 突然来了两个衣裳华贵的公子,女掌柜登时打起精神来:“两位公子要买首饰吗?” 魏昳醉眼朦胧,一身酒气地道:“少废话,把你们这最新鲜最贵的首饰都拿出来,差的爷看不上。” 女掌柜最喜欢这样的豪客了,提着裙摆蹬蹬蹬跑到二楼,一口气抱了十来个锦盒下来,一一打开,在柜台上摆了一溜。有的匣子里是一整套首饰头面,有的匣子里全是簪子,有的全是耳坠儿,样样齐全,或珍珠或宝石或金银翡翠,在灯光下琳琅满目。 魏昳双手撑着柜台,挨个看看,看到一半,拿了一只通体赤红的红玉镯子出来:“就这个吧,多少银子?” 女掌柜笑眯眯地报了一个数,报完还悄悄瞄了眼魏曕。 她报的价钱肯定虚高了,糊弄的就是魏昳这种有钱且喝醉的人。 魏曕看破没有说破,一手扶着魏昳,一手默默地将一个匣子推给女掌柜。 女掌柜试探着问:“您二位一起结账?” 魏曕:“各付各的。” 他长得太冷,不容糊弄的气势也摆在那,再加上他并没有拆穿女掌柜报给魏昳的虚价,女掌柜也就没有跟他玩虚的,报了一个很实诚的价格,一个换成别的客人,浪费半天唇舌女掌柜都未必会同意的价。 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魏昳眼看着魏曕拿起一个匣子揣到怀里,这才意识到魏曕也买东西了,手指点着魏曕笑起来:“原来你也是个怕媳妇的。” 喝醉的人,无意承认了他自己怕纪纤纤的事实。 魏曕不屑解释,一手抓着魏昳的肩膀,大步朝外走去。 首饰楼的门重新关上,一个小伙计凑到女掌柜身边,奇道:“掌柜的,你怎么没宰那个冷面公子?” 女掌柜颠颠刚到手的银子,笑道:“你都说他是冷面公子了,我还宰他,嫌命长吗?” . 燕王府。 燕王今晚自己睡的,正洗脚的时候,大太监海公公进来了,笑着禀报道:“王爷,几位爷刚刚都回来了。” 燕王:“瞧着如何?” 海公公:“世子爷、三爷都还好,二爷、四爷、五爷多多少少都有些醉意。” 燕王哼道:“没出息。” 他没有指名道姓,海公公也只低头听着。 畅远堂。 魏昳喝了醒酒茶,擦擦脖子脸,又换了身袍子,才带着新买的镯子去看纪纤纤。 纪纤纤坐在床上,审视着打量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魏昳撒谎不眨眼睛:“老四、老五难得出趟门,舍不得回来,不过我陪他们逛的时候,经过一家首饰铺。” 说着,他献宝似的拿出了那支镯子。 纪纤纤接过镯子,套在手腕上看了看,昵着他道:“本来我没有怀疑你什么,现在却有点怀疑了,如果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你会平白给我献殷勤?” 魏昳连叫冤枉。 纪纤纤让他趴下来,方便她闻他的头发,魏昳怕露馅儿,突然抱住纪纤纤亲了起来。纪纤纤一开始还骂他,奈何怀孕生子耽搁了太久,魏昳一撩拨她便也动了情,两口子搂搂抱抱就把今晚的宴席揭过去了。 “你去首饰楼给我买东西,世子爷他们就在外面干等着?还是也进去了?” 关键时刻,纪纤纤及时拦住魏昳,把玩着镯子问道。 魏昳了解她好比较的小心眼,笑道:“大哥在外等着,三弟陪我进去的,他好像也挑了一样,我没看清楚。” 纪纤纤的嘴角就翘了起来。 她从未将殷蕙看在眼里,只暗暗与徐清婉较着劲儿,有了这支镯子,回头又可以去刺激徐清婉了。 澄心堂。 魏曕身上沾了魏昳的酒气,回来后先让安顺儿备水。 安顺儿道:“夫人还没睡,您在哪边洗?” 她月事在身,魏曕肯定不过去了,只让安顺儿去后院禀报一声,就说他已经回来了,她不必再等。 安顺儿低头退下了。 魏曕脱了外袍丢在一旁,再把怀里的长条锦盒取了出来,打开看看,重新盖上,放去了书房。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9 章(长寿面,礼物...) 殷蕙十月初六生辰, 初五这晚,金盏特意叫厨房擀了长寿面,粥也煮了, 以防三爷不爱吃面。 魏曕过来后,殷蕙笑着问他:“今晚厨房有面也有粥, 您想吃哪口?” 魏曕抱着衡哥儿,漫不经心地道:“面吧。” 殷蕙就朝金盏使了个眼色, 面条早就擀好了,可以煮起来了。 很快,晚饭摆到了桌子上, 魏曕、殷蕙一人一大碗面, 面条擀得只有柳条尖那么细, 根根劲道透亮,辅以酸菜、火腿丝、荷包蛋, 香气扑鼻。桌上另摆了煎饺、醋酱、辣酱等小碟子,方便主子们自己调味儿。 衡哥儿也得了一小碗长寿面, 薄薄的面皮煮得烂烂的,筷子都夹不起来,只能用勺子舀着喂。 小家伙一点也不挑食,喂什么都吃得津津有味。 “咱们衡哥儿看起来比四郎还要大了。”殷蕙同魏曕聊了一句, 别的话题他不感兴趣,与衡哥儿有关的,他能听进去。 魏曕果然接话了:“你们最近去过畅远堂?” 殷蕙:“没,庄姐儿太小了,天又冷, 怕带了寒气过去。” 万一庄姐儿有个头疼脑热的,纪纤纤还要怪在她头上。 魏曕:“嗯, 一个小一个弱,那边少去。” 魏昳好色,平时还能稳住,万一喝了酒,她又撞上去,平添是非。 殷蕙只当他也担心二房的两个孩子容易闹毛病,应了。 饭后,魏曕抱着衡哥儿去了次间。 金盏朝殷蕙看来的眼里就带了笑,前几天夫人月事,三爷连着在前面住了好几晚,今晚总算不走了。 殷蕙瞪了金盏一眼,傻丫头,有什么可笑的,这只能说明魏曕算着日子呢,没有好处他便懒得陪她睡。 交待丫鬟们一些事,殷蕙也去了东次间。 临窗的暖榻上,魏曕盘腿而坐,衡哥儿稳稳地坐在他对面。 魏曕将一个老虎布偶扔到了衡哥儿面前,衡哥儿双手一起抓到布老虎,捧起来咬两口,再往爹爹那边丢,当然丢得不远。魏曕探身捡起布老虎,再丢给衡哥儿。 父子玩耍的画面本该温馨,偏偏魏曕一张冷脸,不像在逗儿子,倒像在训练孩子。 殷蕙去了内室,没有打扰魏曕陪孩子,当差的男人早出晚归的,只有这会儿能与孩子亲近。 魏曕陪衡哥儿玩了两三刻钟,才让乳母抱衡哥儿去睡觉。 殷蕙先洗了脚,穿着一双红色缎面的软底睡鞋,坐在镜子前悠悠哉地通着那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魏曕挑帘进来,她歪着头与他对视一眼,笑笑,继续看向镜中的自己。 魏曕坐到床上,金盏、银盏端着水来伺候。 魏曕垂着眼,但余光能看到梳妆台前的殷氏,可能是高兴她明日要过生辰了,今晚她穿得十分艳丽,一身大红色绣金线牡丹镶边的绸缎中衣,脸微微朝他这边偏着,长长的睫毛却低垂,认真地看着那一手在牛角梳齿间流畅穿梭的发丝。 这样的角度,她丰盈的唇好像更艳了,红衣衬托出的脖颈肌肤也更白了,耳垂上的红玛瑙坠子忘了摘。 突然,她放下了梳子。 魏曕敛眸。 殷蕙步伐舒缓地来到床边,从他身边爬了上去,一双雪白的天足一闪而过。 金盏、银盏终于端着铜盆告退。 魏曕偏头,看见她朝他这边躺着,漂亮的眼睛巴巴地瞅着他,目光相撞,她脸一红,飞快地转了过去。 那眼神那姿态,明明是欲迎还拒。 所以,他连着几晚没过来,她也是想他的吧?那一身艳丽的红妆也是为了他。 留着灯,魏曕直接掀开了她这边的被子。 “身上可干净了?” “嗯。” 魏曕便动起手来。 也许上次的那场半途而废叫两人都吊足了胃口,魏曕似火,殷蕙也大胆了很多,仿佛怕他又莫名离开。 势均力敌,酣畅淋漓。 魏曕闭着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这几个字眼。 殷蕙藤蔓般靠在他的肩膀,随着他一起平复呼吸。 “早上我去给娘请安,她跟我说,明日是你生辰。” 一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臂,魏曕声音沙哑地道。 殷蕙睫毛一动,喜道:“娘居然还记得我的生辰,真好。” 魏曕拍拍她的肩膀,趁殷蕙挪开的时候,下了床。 殷蕙裹紧被子,平躺着看他披上中衣,绕过屏风,一会儿又绕过来,面无表情地递给她一个锦盒:“随便挑了一样,看看是否喜欢。” 殷蕙抱着被子坐了起来,上辈子嫁了魏曕十年,他也没有送过她生辰礼,只偶尔带回一些赏赐。 心里惊讶着,手已经拿起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牡丹花金簪,那层层叠叠的牡丹花瓣乃是用红晶石镶嵌而成,外围嵌几片碧绿色的晶石叶子,精巧别致,栩栩如生。 殷蕙看了又看,瞥见魏曕还站在床边,忙道:“喜欢,叫您破费了。” 魏曕不置可否,转身去了浴室。 殷蕙望着他的背影,再看看簪子,试图分析出魏曕突然送礼的动机。 因为要来睡她,不好意思空手而来? 应该不是,魏曕素来是想睡就睡的,才不会顾及她的心情。 肯定是温夫人的提醒起了作用吧,她与温夫人的关系更亲近了,温夫人叫魏曕送礼,魏曕不好不听。 穿上那身被魏曕揉得皱巴巴的红色中衣,殷蕙走到梳妆台前,用新收到的牡丹簪子别个懒散却妩媚的发髻,殷蕙也去了浴室。 魏曕正在擦拭身体,他沐浴时不喜丫鬟伺候,突然听到推门声,魏曕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等他看清来人是谁,才收起了通身的肃杀之气。 殷蕙一手从后面掩上门,一手伸到面前,用宽松的衣袖挡住眼睛,好似羞涩不敢看他。 魏曕手上继续擦着,一双丹凤黑眸意外地看着渐渐靠近的妻子,她在这方面脸皮很薄,很少会与他一起来沐浴,今晚怎么闯了过来? “我戴着好看吗?” 离他近了,殷蕙放下袖子,闭着眼睛问道,脸蛋红红的,无限娇羞,实则又大胆无比。 魏曕看着这样陌生又新鲜的她,攥攥手里的帕子,又丢到了一旁,走过来,竖着将她抱过底下那一圈挡水的台阶,再将她背对自己放到了擦拭区中间的柱子前。 红衣落地。 殷蕙咬着唇,慢慢撑紧了那柱子。 过了半个时辰,魏曕才抱着殷蕙走出了浴室。 殷蕙脸缩在他怀里,只露出红红的耳垂。 金盏、银盏站在外面,被这一幕惊得齐齐低下头去,天啊,夫人嫁过来快两年了,这还是她们第一次看见三爷抱夫人! 内室,魏曕将殷蕙放到了里面的被窝。 连着两次,他准备睡了,没想到熄了灯刚躺好,她竟然钻到了他这边,没等他开口,她便紧紧地抱住了他。 魏曕神色复杂地看着床顶的帐子,难道她还没够? 殷蕙想要的自然不是他想的那个,拿脸贴着他的肩头,殷蕙低低道:“三爷,之前我不是跟您说过吗,我怕底下的管事糊弄我,准备学学打理铺子,我还跟周管事约好了,每月初七会在锦绣楼对账,可是,我又担心自己月月出去不好,您觉得呢?” 魏曕的理智快速回笼。 她就从来没有用这么娇滴滴的语气与他说过话。 他好像明白她今晚打扮的那么漂亮的真正意图了,也明白她为何敢追去浴室诱惑他。 魏曕不喜欢她这种算计。 只是,他的确很享受她今晚的表现。 就算她另有所图,至少也付出了报酬。 “可以去,但不能再多了。”魏曕道。 殷蕙心里一喜,很好很好,总算今晚没有白忙活。 “谢谢三爷。”高兴之下,殷蕙抬起头,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魏曕皱眉,沉默片刻,道:“睡吧。” 殷蕙麻溜地回到了自己的被窝。 魏曕这才抬手,用袖口擦了擦她刚刚亲过的地方。 . 初七这日,殷蕙如约来了锦绣楼。 账本有些问题,她一一问出来,周叔一一作答。 生意上的事谈完了,殷蕙看看街上走动的百姓,忽然心中一动,问周叔:“王爷身边有个叫冯谡的指挥使,您可听说过?” 周叔笑道:“夫人忘了咱们家是做什么的了?商贾之家想要在一个地方立足,首先要掌握的不是对头商家的消息,而是该地官员的情况。不说官商勾结,至少咱们不能得罪当官的。” 殷蕙喜道:“那您快给我讲讲冯家的事。” 周叔反问道:“夫人为何要打听冯家?莫非冯家与三爷有什么过节?” 殷蕙:“没有,您想多了,王爷要历练三爷,安排三爷在冯谡手下做副指挥使,所以我想了解了解那边的事。” 周叔懂了,开始将他知悉的冯家之事说给殷蕙听。 冯谡本家在京城,只有他跟着燕王来了平城,并在平城娶妻生子。冯谡与妻子恩爱无比,家中并无妾室,只是这么多年下来,夫妻俩只得了冯腾这一个儿子,自然十分宠爱。 冯腾好武,身手了得,最喜以武会友,结交了一批年轻的武官。 “周叔,冯腾身体如何,可有什么隐疾?” “这倒不曾听说,通常习武之人身体都很强壮啊。” “那,冯腾可有什么令人不喜的缺点?” “这,我还真不知道,回头我叫人打听打听?” 殷蕙便交待周叔:“凡是与冯腾有关的事,好的坏的,事无巨细,我都想知道,当然,您悄悄打探,尽量别叫人察觉。” 周叔一口应了下来。 殷蕙想,魏曕与冯腾的切磋发生在下个月的月中,只要下月初七见面时,周叔能提供有用的消息,她就还有机会阻拦。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20 章(等会儿就走了,不好耽搁太...) 十月里下了一场大雪, 连下三日,纷纷扬扬的雪花终于停下时,院子里的积雪都有一尺多深了。 金盏、银盏带着丫鬟婆子们扫雪, 呵口气便是一团白雾。 殷蕙抱着衡哥儿坐在厅堂门口看,旁边摆着炭盆, 娘俩谁也冷不着,清冽的空气闻起来还很舒服。 “衡哥儿想不想爹爹啊?”殷蕙笑着问。 衡哥儿看丫鬟们铲雪看得起劲儿, 这边的丫鬟停下来休息,他马上歪过脑袋看另一边的丫鬟,看得出来, 是一点都没想他爹。 殷蕙握了握儿子的小胖手, 暖呼呼的。 这场大雪将魏曕留在了城外的兵营, 再加上雪前他就在兵营住了两晚,一晃眼又五日没见到儿子了。 那十年里的事, 一些大事殷蕙记得清楚,似魏曕究竟在雪后第几日回来的这种琐事, 殷蕙早忘了,也懒得费劲儿去想。 总之无论中间遇到什么挫折,魏曕都会在战场上立下功劳,最后也会顺顺利利地册封蜀王, 安危上无须她担心。 她需要做的,就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帮魏曕少走一些弯路,再照顾好孩子。 雪扫了一半,长风回来了, 说魏曕这会儿在存心殿。 殷蕙的记忆被这话唤醒,想起来了, 今日魏曕虽然回了王府,却马上又被燕王打发出去巡视燕地各处的灾情,得一直忙到月底,连二房庄姐儿的满月宴都没能参加。 果不其然,没多久魏曕就满身风雪地回来了,让安顺儿在前面收拾他外出要带的衣物,他抓紧时间来看儿子。 一家三口坐在东次间的暖榻上,魏曕抱着多日不见的衡哥儿,眼里好似再无旁人。 殷蕙却注意到,他手背上多了几处冻伤。 军营那种地方,殷蕙虽然没去过,也能想象其中的艰辛。 殷蕙带着银盏去了内室。 “防冻膏都放在哪里了?给三爷装几盒吧。”殷蕙站在一排楠木箱笼前,吩咐银盏道,这种小东西,向来都是丫鬟们打理。 银盏就打开一个箱笼,蹲在那里取防冻膏。 殷家的生意遍布天南海北,商队有时候会出海,有时候会去塞外,炎热寒冷种种艰苦条件都要经历,吃得苦头多了,慢慢地也就研制出了一些去暑防寒的好东西。就像防冻膏,大小药铺都有,殷家铺子里的却是最最管用,一入冬,殷墉也叫人送了一箱子过来。 银盏一口气装了满满一匣子,足足有二十盒。 主仆俩正要出去,魏曕进来了。 银盏看眼夫人,将匣子放到桌子上,低头退了出去。 “这是什么?”魏曕看着那匣子问。 殷蕙朝他的手努努嘴:“防冻膏,您也不知道爱惜身体,手上都有冻疮了。” 说着,殷蕙走到洗漱架旁,这里放了一壶刚烧好的热水,她提起铜壶倒了些水进铜盆,白雾升腾而起,再兑些凉水,转身对站在那边的男人道:“过来吧,您先洗洗手。” 魏曕走过来。 殷蕙替他卷起袖子,没等她帮忙,魏曕自己伸到盆子里去洗了。 殷蕙便拿着干巾子在旁边候着,垂眸与他说话:“您不爱听我啰嗦,其他的我也就不多说了,只是这防冻霜您千万记着涂,只要湿了手后都要涂,不然落下冻疮的病根,年年都要犯,又痒又疼。” 燕王虽然严格,对他的五个儿子却也关心,办错差事要罚,可如果叫燕王看见他的三儿子手上满是冻疮,心里定会责怪她这个儿媳妇不会照顾男人。 为了自己的贤妇名声,殷蕙也得照看好魏曕的身子,不能放纵他自己糙下去。 魏曕没说什么。 殷蕙帮他擦干手,再去挖了两坨防冻膏来,分别替他涂上,手心手背都抹匀了。 两个人,四只手翻来转去地贴在一起,殷蕙是没想什么,直到魏曕突然出手,将她拉到屏风之后,抵在了床柱上。 殷蕙深深地吸了口气。 魏曕在她耳侧道:“等会儿就走了,不好耽搁太久。” 所以能省的步骤都得省。 殷蕙理解,燕王派他去办大事,他若在后宅流连太久,燕王会怎么想? 她尽量放松自己。 魏曕眼里的她,长长的睫毛低垂,显得很乖很乖,脸色初时苍白,渐渐红润起来。 外间的传言不虚,她的确当得起燕地第一美人的赞誉。 “照顾好衡哥儿,无须担心我。” 整理他并未怎么乱的衣袍时,魏曕看眼床上道。 殷蕙掩在一床锦被当中,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 魏曕不在王府,除了温夫人会惦记他,对燕王府的其他人来说,他在与不在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十月二十一,畅远堂为庄姐儿庆满月。 魏昳、纪纤纤都是好容貌,才满月的庄姐儿也是个小小的美人胚子了,小小的脸蛋,眼睛大大的,瞧着就让人喜欢。 乳母们带着几位小郎在东暖阁里玩耍,殷蕙等女眷坐在西暖阁。 长辈们都还没到,这边只有妯娌三人、魏杉、魏楹两个姑娘。 纪纤纤伸手逗弄襁褓里的庄姐儿时,露出一截白皙的腕子,以及一支红艳艳的镯子。 魏杉多看了两眼,笑道:“嫂子这镯子真好看,新买的吗,以前都没见你戴过。” 纪纤纤闻言,一边摸了摸镯子,一边笑盈盈地道:“上个月你三哥请兄弟们吃酒,酒楼对面刚好是家首饰楼,你二哥一时兴起,去给我买了这支镯子,大嫂瞧瞧如何?我是真没想到,平城的小铺子里也能有这么好的货色。” 她还真把镯子取了下来,递给徐清婉过目。 徐清婉自然要夸赞一番的,笑容端庄温和。 纪纤纤重新戴好镯子,美眸一转,看向了殷蕙:“对了,我听二爷说,三爷跟他一起去了首饰楼,还给三弟妹买了一样东西,啧啧,三爷看着冷,居然也有贴心的时候,三弟妹快告诉我们,三爷送了你什么好东西?” 殷蕙简直服了,纪纤纤这女人,养胎坐月子才安分没多久,一出月子马上又挑起事来。 “初六我生辰,三爷便顺手为我买了一支簪子庆生。” 她还算是新妇,魏曕送礼为她庆生也算分内之事,绝非什么腻歪,如此说,徐清婉该会好受些。 当然,殷蕙只是回答问题,并没有去看徐清婉,真看了,徐清婉不恼也得恼。 “啊,三嫂怎么没早说,早说我也给你预备一份礼物了。”魏楹马上接了殷蕙的话,姑嫂俩再一打趣,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 纪纤纤炫耀加讽刺徐清婉不得男人心的目的已经达成,也没有再挑拨什么。 殷蕙看看还什么也不懂的庄姐儿,想到这么漂亮的女娃娃将来会变得像纪纤纤一样,还经常挤兑她的衡哥儿,忽然就觉得小丫头一点也不可爱了。 晌午要开席时,燕王也抽空过来了,看到了襁褓里的小小孙女,也看到了五个大小不一的孙子。 大郎、二郎、三郎都会跑了,各有各的性情,燕王基本已经了解,只有四郎、五郎,一个病弱,一个还小,他见得不多。 见四郎还得让乳母抱着,燕王皱眉,问魏昳:“四郎还不会走?” 但凡燕王不笑,魏昳都心惊胆战,替儿子解释道:“会走了,只是冬日衣裳穿得多,走得又不利索了,干脆让乳母抱着。” 燕王让乳母把四郎抱过来,试着逗小家伙说话。 四郎瘦瘦的,看着可怜巴巴,平时见人少本就认生,面对威严的王爷祖父,小家伙都快哭了。 燕王很快就没了耐心,将四郎还给魏昳,不悦道:“孩子不能太娇养了,天气好的时候多抱出去走走。” 魏昳连连应是。 燕王又让乳母把衡哥儿抱过来。 孩子一到怀里,燕王先笑了:“好小子,比你四哥还要沉了。” 他一笑,衡哥儿也笑了,小脚丫子踩着祖父的腿就开始蹦跶起来。 燕王猛地想起臭小子踩痛他一次,忙将胖孙往外面挪了挪,再看看衡哥儿亮晶晶的大眼睛,神采飞扬的,燕王不由地点头赞道:“模样像你爹,看这力气,长大了也是练武的好料子。” 衡哥儿只管傻笑。 燕王稀罕够孙子们,就开始落座吃席。 一家人难得团聚,燕王也是难得有这闲功夫,一边吃饭,眼睛也四处看着,一会儿看儿子们这边,一会儿看两个女儿,更多的时候还是看孙子们那桌,至于妻妾与儿媳妇们,燕王半个眼神都没给。 很快,燕王又被衡哥儿吸引了,小家伙吃得真香啊,乳母喂一口他便吸溜一口,小哥哥们互相还说说话,他吃得全神贯注。对比明显的还是二房的四郎,每次乳母递了勺子过来,四郎都皱着小脸左右躲闪,尽管乳母足够小心仔细,还是弄脏了四郎的围兜。 燕王哼了一声,临走前对李侧妃道:“你跟老二媳妇说一声,让她别只顾着二郎、庄姐儿,四郎也是她的孩子。” 妻妾五人都在,燕王独独叫她说话,李侧妃心里正美呢,没曾想却听了一耳朵训斥,更挨了燕王一记眼刀。 李侧妃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心里别提多窝火了。 满月席散后,李侧妃转头就将这火气发到了纪纤纤身上:“看你把四郎养成了什么样,王爷都挂在心上了,你再这么下去,真养废了四郎,王爷第一个饶不过你!” 纪纤纤小声嘟哝道:“四郎天生体弱,我能怎么办,带到我身边来,他姨娘舍不得,我也不敢,真出了事,外人还以为我容不下庶子。” 李侧妃:“跟我说这些没用,你才是四郎的嫡母,自己看着办吧!” 纪纤纤恨恨地攥了攥帕子。 早料到会挨骂,她还不如盼着公爹政事繁忙,没空过来吃席呢!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21 章(我不需要通房伺候...) 四郎的事都惊动燕王了, 纪纤纤虽然心里不服,夜里还是与魏昳聊了聊四郎的教养问题。 “我话先说在前头,不是我之前不想好好带四郎, 实在是他的身子太弱,交给亲娘养还三天两头出事呢, 放我这边来,我是真不敢。” 纪纤纤坐在梳妆台前, 一边通发一边斜睨着已经猴急地钻进被窝的魏昳。 想到四郎的小瘦猴子样,魏昳叹了口气,捏着额头道:“我知道, 这事不怪你, 今日父王就是看见五郎了, 五郎养得那么好,他便觉得是咱们亏待了四郎。没事, 再等等,等四郎长大了, 方方面面都跟上来,父王也就放心了。” 纪纤纤哼了哼:“娘那边呢?今天她训我训得好凶,人家才刚出月子呢。” 她眼波勾人,魏昳笑着哄道:“娘纯粹是拿你撒气, 过两日也就忘了,快上来吧,下面冷。” 纪纤纤这才扭着腰走了过来。 魏昳将人搂在怀里,贪婪地吸了一口妻子身上的香,柳姨娘的声音再好听, 外面的歌姬再美,终究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土花野花, 不如纪纤纤的国色天香。 魏昳见过那么多美人,一个个比过去,也就三弟妹殷氏能略胜纪纤纤一分。 奇怪的是,殷氏嫁过来这么久,以前怎么不显山不露水的,最近几个月才叫他越看越惊艳了? 罢了,殷氏再美都是弟妹,他是沾不着了,不如专心吃自家的。 . 冬日天寒,大家都不爱出门,殷蕙也就安心地待在澄心堂翻账本,看累了就逗逗衡哥儿。 月底这日,殷蕙带上衡哥儿,照例去给徐王妃请安。 暖阁里坐着的都是熟面孔,只是殷蕙发现,徐清婉好像瘦了些。 她刚这么想,前面席位上的纪纤纤直接问了起来,很是关心地问徐清婉:“大嫂是不是病了,怎么才八./九日不见,您这脸都瘦了一圈?” 徐清婉淡淡一笑:“是受了些寒气,喝了几服药,已经快好了。” 纪纤纤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天冷了,大嫂千万照顾好身体。” 徐王妃突然看向殷蕙:“叔夜出差这么久了,可写信说过归期?” 叔夜是魏曕的字。 殷蕙答道:“不曾,可能他就快回来了吧,不想再差遣信差跑一趟。” 徐王妃:“嗯,天寒地冻的,总是在外面跑也辛苦,下回叔夜再出远门,你记得安排俩丫鬟跟着伺候,小厮粗枝大叶的,不如丫鬟知冷知热。” 殷蕙面上笑着应了,心中却沉了沉,那十年里徐王妃可从来都没有掺和过她与魏曕的屋里事,今日怎么暗示她替魏曕张罗纳妾了? 纪纤纤瞥向徐清婉。 徐清婉低头喝茶,指尖泛白。 请安结束,三妯娌与魏杉、魏楹前后走了出来,两个姑娘不知道要去哪里玩,到了东六所,便只剩三妯娌了。 纪纤纤突然拉住殷蕙的胳膊,挽着她朝徐清婉笑了笑:“大嫂,听说大哥从京城带了一位妹妹回来,前阵子我坐月子不好出门,今日您带我们过去见见新妹妹如何?” 殷蕙一听,就想把胳膊抽./出来,嘴上道:“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纪纤纤竟死死地抓着她。 殷蕙正准备踩她一脚,徐清婉笑了,看着她们道:“见见也好,免得日后撞见都不认得,你们就随我一道去颐志堂坐坐吧。” 纪纤纤笑了出来,终于肯松开殷蕙了。 殷蕙毫不掩饰地瞪了她一眼。 纪纤纤仿佛见了鬼,若不是徐清婉在旁边,她都要揪着殷蕙理论理论尊卑。 让乳母先抱衡哥儿回去,殷蕙默默地跟着纪纤纤去了大房的颐志堂。 徐清婉请她们在暖阁里落座,上了茶,聊了两句,再派人去请魏旸带回来的歌姬,也就是现今大房的孟姨娘。 当外面传来脚步声,纪纤纤笑着朝门口看去。 殷蕙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 前世她就见过魏旸的孟姨娘,美自然是美的,眼尾上挑的狐狸眼一看就不像正经人,偏脸庞小小的,像个孩子般单纯,那种违和感反而令人印象深刻。 孟姨娘一进来,纪纤纤都看愣了。 孟姨娘柔柔弱弱地朝徐清婉行礼,一手仿佛无意般搭在肚子上。 这种小动作,殷蕙与纪纤纤都看懂了,孟姨娘有了身孕。 又受宠又有孕,难怪徐清婉会病了。 徐清婉再端庄,今年也才二十出头,想养成徐王妃那般荣辱不惊的心性,还要再多吃几年的盐。 “这是二夫人、三夫人,往后见了莫要失礼。”徐清婉淡笑着对孟姨娘道。 孟姨娘侧身过来,分别朝纪纤纤、殷蕙行礼,或许是没料到二女个个都十分美貌,她眼中露出惊讶来。 纪纤纤得意地笑了,这种下贱的歌姬,当真以为大家闺秀就没有美的吗,个个都似徐清婉? 殷蕙只是点点头,继续喝茶。 见过了人,徐清婉以身子不适为由,请两个妯娌走了。 离开颐志堂,纪纤纤又想起殷蕙对她的失礼了,趾高气扬地对殷蕙道:“一阵子没见,三弟妹的礼数怎么大不如从前了,我好心邀请你去看新来的妹妹,你竟然瞪我?” 殷蕙心平气和地道:“二嫂弄疼我了。” 纪纤纤刚要说话,一阵风忽地吹来,吹落殷蕙一缕鬓发,乌黑的发丝贴在殷蕙那张奶白水嫩的小脸上,有种无法形容的美。 纪纤纤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位原本不被她放在眼里的三弟妹,变了,变得再难让人忽视。 可那又如何? 她笑着刺起殷蕙来:“我知道,你不敢得罪大嫂,可王妃的话你也听清楚了,提醒你给三爷添人呢。好端端的,王妃为何要管你们的事,还不是大嫂拈酸吃醋,王妃心疼了,凭什么大嫂都要受这种与人争夫的宠,你却能独占三爷的宠爱?现在明白了吧,你再怎么讨好人家也没有用,她过得好便不屑对付你,她心里不舒坦,你也别想独乐,就算她不动手,自有王妃替她撑腰,帮忙拉个垫背的陪着。” 殷蕙仿佛没听明白她这一大串,径自走了。 金盏寸步不离地跟着主子,走出一段距离,纪纤纤已经不见了身影,周围也没有旁人,金盏才担忧地道:“夫人,王妃真要你给三爷添人了?” 殷蕙点点头。 金盏急道:“这可怎么办?” 殷蕙笑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三爷愿意添人,你还能拦着不成?” 早晚会有温如月,魏曕真提前纳了别的妾,她也不在意。 到了下午,魏曕回来了,在存心殿陪燕王说了一个时辰,回澄心堂时,天都快黑了。 他在前院沐浴过后才来了后院。 殷蕙特意看了看他的手,还好,不但没有添新的冻疮,之前的也快养好了。 衡哥儿平时好像忘了自己有爹爹一样,当魏曕一出现,衡哥儿就笑起来,主动伸手要爹爹抱。 饭前父子俩相处的时间太短,饭后魏曕就又抱衡哥儿去了次间。 他有在后院过夜的意思,殷蕙怕他失望,趁衡哥儿爬到一旁的功夫,殷蕙凑到他耳后道:“我前日来的月事,还没断呢。” 魏曕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脸配冷冷的眼,饶是殷蕙与他相处过十年,也没能在这双寒潭般的眼里看出什么情绪。 管他呢,该说的都说了,殷蕙先去睡了。 睡暖了被窝,魏曕来了。 他让丫鬟们退下时将灯灭了。 通常留灯就是今晚会要水的意思,不留,便是告诉丫鬟们,今晚不必备水。 屋里一黑,殷蕙也踏实了。 没想到,魏曕还是钻到了她的被窝。 殷蕙想了想,道:“今早我去给王妃请安,她问您何时回来,还心疼您在外面奔波辛苦,让我下次给您准备俩丫鬟,跟过去伺候,那,我提前调./教俩丫鬟,等您下次出门,您好直接带上?” 魏曕:“不用,我不需要。” 嘴上是这么说,但殷蕙感受着他的手,觉得他很需要。 沉默片刻,她低声道:“您不需要,就怕王妃误会我善妒,不许您收用丫鬟。” 魏曕顿了顿:“那就买两个,安排在偏房,等我远行了,王妃再问起,你便说是我不愿带包袱上路。” 殷蕙再也无话可说,仗着夜色掩饰,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下巴处的冷漠线条。 按照那十年里魏曕的表现,他确实不喜欢用丫鬟,金盏银盏够熟悉了,也都小有姿色,魏曕也从未多看过她们一眼。 魏旸的孟姨娘那么美,想来京城派去伺候兄弟俩的其他七位歌姬也都是美的,魏曕依然无动于衷。 拒绝了那么多可以纳妾的机会、无视了那么多的美人,偏偏,他愿意纳一个守寡的温如月做妾。 所以,魏曕对温如月还是有情的吧,甚至只对温如月有情,她殷蕙若非因为燕王的命令嫁给魏曕做妻,少了夫妻的名分,可能有人将她打昏送到魏曕的床上,魏曕也不会碰她一下。 “不舒服,您别闹我了。” 按住他的手,殷蕙用商量的口吻道。 魏曕挪开手,眉头微锁。 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抱怨过不舒服,即便是新婚夜,她都落泪了,也没吭一声。 殷蕙翻个身,背对他躺着,还装成无意般踢到他的小腿,提醒他去自己的被窝。 提醒很管用,魏曕掀开被子出去了,甚至还帮她将背后的被角掩了掩。 殷蕙睁着眼睛,一时睡不着,不想去回忆一些添堵的旧事,殷蕙转而去想周叔。 马上就是冬月初七了,希望周叔能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劝阻魏曕与冯腾切磋。 说出那十年? 魏曕能信吗?就算信了,他还敢再把她当正常的妻子看待吗?万一找个由头休了她,殷蕙就亏大了。 为了衡哥儿,为了殷家搭进去的两百万两银子,殷蕙也不会给魏曕休妻的机会。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22 章(他从不食言...) 因为提前得了魏曕的准话, 知道自己每月出次门也没什么,至少魏曕不认为这是越规,这日初七, 殷蕙就又来了锦绣楼。 周叔已经早早过来等着了。 天冷,锦绣楼的掌柜刘曼娘给殷蕙准备了一个崭新的紫铜小手炉, 亲自端来茶水,刘曼娘就退下了。 殷蕙捧着手炉, 期待地看向周叔。 周叔叹道:“夫人交给我的差事还真够难的,那冯腾公子自幼痴迷武学兵法,几乎是跟着冯指挥使在军营长大, 军营里的士兵们都服他, 从未说过他的坏话, 就算冯公子离开军营,出来也都是以武会友, 没闹过什么龃龉起过什么争执,若三爷与他交好, 夫人不必有任何担心,冯公子品行端正,可以来往。” 殷蕙没见过冯腾,听了周叔的话, 脑海里便浮现出一道高大健壮、英姿笔挺的年轻武官的身影。 若冯腾毫无可指摘之处,她怎么劝魏曕? 她难掩失望。 周叔见了,诧异道:“夫人是想听冯公子的不好?” 殷蕙点点头。 周叔犹豫了一下,咳了咳,对着敞开的门板道:“其实, 冯公子处处都好,就是二十岁了, 至今不肯成亲,叫冯夫人操碎了心。这也没什么,只是去年,咱们平城来了一个刀客,冯腾听说后非要去与那刀客比试切磋,刀客知道他是官家少爷,再三拒绝,冯腾竟赖在刀客借宿的院子,说什么也不肯走。” “天黑了,看热闹的百姓都散了,谁也不知两人到底比试了没有,只是第二天,有人发现冯公子与那刀客同床而眠,一屋子酒气,于是就传出了冯公子有,有龙./阳之好。” 说到这里,周叔飞快地看了一眼殷蕙,不知道夫人懂不懂什么叫龙./阳。 殷蕙懂,吃惊道:“只是传言,还是确有此事?” 周叔摸着胡子道:“后来冯腾公子也听说了这传言,很不高兴,解释说那晚他与刀客切磋了,不分胜负,两人惺惺相惜成了好友,对酒当歌,喝醉了,他就直接睡在了刀客的房里,总不能醉醺醺地跑回家挨冯大人骂吧,而且,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那种癖好,冯腾公子也开始相亲了,只是还没看上哪家姑娘。” 殷蕙思索片刻,忽地笑了,对周叔道:“好了,咱们不提他了,上次的账有几处疑惑,您给我讲讲吧。” 周叔看着她俏皮的笑,莫名有种感觉,那位冯腾公子可能要被夫人算计了。 . 祖父最近不在平城,殷蕙离开锦绣楼后,又去了趟廖秋娘的烤肉馍铺子。 将至晌午,小小的铺子前排了长长的队伍,廖秋娘与两个女伙计忙得团团转,殷蕙便没有过去打扰,直接回府了。 前阵子魏曕素了太久,今晚又在后院歇了。 清洗过后重新躺下,殷蕙主动钻到了魏曕这边,头亲昵地枕着他的肩膀,一手抱住他的腰。 魏曕怕她乱动,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对着帐顶问:“怎么还不睡?” 殷蕙:“睡不着,您呢?” 魏曕倒也不困。 殷蕙:“那咱们说说话吧?” 魏曕:“你想说什么?” 殷蕙:“嗯,家里没什么事,我想知道您在兵营当差都要做什么,辛苦不辛苦。” 魏曕想了想,道:“早上所有营中将士都要操练半个时辰,我会巡视左右,看看有没有偷懒耍滑的。操练结束,会与各级武官了解士兵的情况。有时会演练阵型,有时指点士兵们的骑射刀枪,有时与冯大人讨论兵法,事情杂,但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辛苦。” 殷蕙:“听说士兵都是硬骨头,您这么年轻却身居高职,他们可服您?” 魏曕想到了他刚进卫所的前几日,他是燕王之子,士兵们自然不敢当面对他不敬,但私底下肯定会议论。冯大人也清楚这点,便安排了一场骑射比赛,他与几位千户同场竞技,他赢了。在兵营,士兵们畏惧权势,对真本领却是心服口服。 “我击败了几位千户。”魏曕简单道。 殷蕙懂了,笑道:“您厉害,他们就服了。” 魏曕没说什么,只捏了捏她柔若无骨的指头,其实兵营最苦的是营房,没有地龙只能烧炭烧炕,他又不喜睡太热的炕,屋里总是冷,被窝刚进去的时候也冷冷的。 那个时候,他会想殷氏,会想跟她睡在一起。 她身子丰满,抱着很舒服。 “兵营是经常让人切磋武艺吗?您也要上场与千户们比武?”殷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问道。 魏曕:“士兵们每日都要安排对打,我很少下场,除非有人找我切磋。” 殷蕙惊讶道:“还有人敢挑战您啊?您赢了还好,您若输了,他们不怕您生气?” 魏曕:“我没那么小气。” 殷蕙抱紧了他:“刀枪无眼,我怕您受伤。” 魏曕:“我也没那么无用。” 说着,人就翻了上来。 殷蕙傻了眼,还没说到最关键的地方呢,他怎么就? 只是今晚既然要演娇妻,殷蕙也只能小意配合。 好不容易完了事,又忍着冷气洗了洗,殷蕙再次赖到了他的被窝。 魏曕翻个身,背对着她,拒绝闲聊的意思十分明显:“睡吧。” 殷蕙用指尖轻轻戳他的肩膀:“三爷,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魏曕:“何事?” 殷蕙:“我今天不是出门了吗,跟周叔对完账,我一时嘴馋,就带丫鬟去买烤肉馍,那边人太多了,排队的时候,我听见有人提到了冯大人家的冯腾公子。” 提到冯家父子,魏曕转了过来:“他们议论什么?” 殷蕙往他怀里钻,暖和了,接着道:“他们说,冯腾公子好比武,却又输不起,每次找人比试,赢了自然好,一旦输了,他就要一直纠缠对方,非要对方一次又一次地陪他切磋,直到他赢了为止。他们还说,曾经有个刀客赢了他,又不想比第二场,冯腾公子竟然赖到刀客的房间,与其同宿同眠,刀客不厌其烦,干脆离开了平城。” 魏曕皱眉,冯腾竟然是这种人? 冯腾是冯指挥使的儿子,他早有耳闻,不过冯腾陪着冯夫人去给他外祖父祝寿了,还没有回来,魏曕也便还没有机会与其见面。 “三爷,您武艺好,冯腾公子有没有找您切磋?” 魏曕:“他最近不在兵营。” 殷蕙:“怪不得,那等他回来,肯定会来骚扰您,到时候您可别答应他,输了只会长他的威风,赢了也要被他纠缠不清,您若夜夜都住在王府,他肯定不敢过来,可您住在兵营,他说不定也敢追到您的屋里去,传出去不好听。” 冯腾不怕被人笑话,魏曕清高,他才不会让自己牵扯到冯腾的笑料之中。 这便是殷蕙想到的法子。 果然,就听魏曕在她头顶道:“知道了,我不会与他比试。” 殷蕙找到他的手,勾住他的指头道:“这可是您应下来的,咱们拉钩,您不许食言。” 魏曕从不食言,只是…… “你似乎很不喜冯腾?” 殷蕙心头一颤,念头飞转,哼了哼道:“我与他无冤无仇,谈何喜不喜的,我只是怕他擅闯您的营房。” 魏曕:“擅闯又如何,他敢闯,我便打他出去。” 他还是觉得她的态度很是奇怪。 他起了疑心,殷蕙只好再加一味猛料,闷声道:“您没听说吗,因为冯腾与刀客的那场传言,有人怀疑,冯腾有,有龙.阳之好。” 料太猛,魏曕的呼吸都变了。 殷蕙迅速溜回自己的被窝,嘟哝道:“我都是为了您好,哪怕冯腾公子没那癖好,您与他保持距离也没坏处。” 魏曕没有回她。 次日,魏曕叫长风再去打探冯腾的事。 长风果然也探听到一些有关冯腾与刀客共度的那一夜的风声,事实究竟如何就只有冯腾、刀客清楚了。 魏曕记住了。 过了几日,早上魏曕来到兵营,就见指挥使冯谡身边站着一个英姿勃发的年轻武官,容貌与冯谡有六分相似。 察觉冯腾上上下下审视他的视线,魏曕抿紧了唇。 冯谡瞪了一眼儿子,魏曕乃是皇孙,岂容儿子无礼? “三爷,这是犬子冯腾,他久仰您枪法了得,早就想一睹您的风采了,失礼之处,还请三爷海涵。” 魏曕颔首,这就去了他的兵营,并没有与冯腾结交之意。 “爹,这三爷也太狂了吧,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看着魏曕的背影,冯腾有些不满地道。 冯谡教训儿子:“为何要给你面子?我警告你,在三爷面前恭敬些,三爷可不是别的武官,愿意纵容你的虎脾气。” 冯腾左耳进右耳出,转身走了。 他确实听说魏曕枪法了得,也立下了要与魏曕一较高下的决心。 想什么做什么,上午魏曕指导士兵们枪法时,冯腾气势汹汹地凑了过来,请求与魏曕切磋。 魏曕不予理会。 冯腾怒了:“三爷莫非瞧不起我?” 魏曕:“我只是不喜无谓的争强好胜,你若想比,将来若有机会,你我战场上比杀敌数量。” 冯腾还要再说,魏曕看他一眼:“莫非你只敢在平城撒野,不敢在战场动真刀真枪?” 冯腾的血性顿时被激得千尺高,涨红脸道:“好,咱们战场见!谁怕谁是孙子!” 闻讯赶来的指挥使冯谡正好听到这句,一鞭子就甩到了冯腾的背上,臭小子不要命了,敢赌三爷给他当孙子,皇上可还好好地在龙椅上坐着呢! 冯谡带走了儿子,魏曕也继续当差。 殷蕙听说此事后,长长地松了口气。 如此最好,冯腾没废,燕王没有损失心腹武将,魏曕也没无辜受牵连。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23 章(您对我真好...) 魏曕与冯腾之间的那场切磋就这么解决了。 殷蕙又担心了一段时间, 怕冯腾真的喜欢纠缠人,也怕魏曕冲动之下应了对方的挑衅,一直到进了腊月, 魏曕还顺顺利利地在卫所当着差,殷蕙总算可以彻底将这事翻篇了。 天更冷了, 但年关将近,街上的百姓反而比以前多了起来。 锦绣楼生意兴隆, 今日刘曼娘都没空招待殷蕙,派小丫鬟过来引殷蕙去了后院。 “周叔,我祖父回来了吗, 等会儿我想去看看他老人家。” 见到周叔, 殷蕙先打听祖父的动向。 周叔道:“恐怕还要再等半个月, 老爷出发前,说会赶回来过小年。” 殷蕙不由地失望, 奈何殷家从商,总是有做不完的生意, 不然何以攒下那么大的家业。 周叔打量她的神色,欲言又止。 殷蕙疑道:“您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周叔望眼门外,压低声音道:“不瞒夫人,自从老爷让我跟着您做事, 我就不再插手殷家本家那边的生意了,但我与殷家上下的管事们都保持着联系,女眷们也是如此。就在这个月月初,我们家那口子听说,二太太好像很着急要把大小姐嫁出去, 见了很多媒婆。” 殷蕙皱起眉头,上辈子赵氏一直将殷蓉留到十八岁才挑了个举人做女婿, 这辈子如此急不可耐,莫非是看出祖父要做主殷蓉的婚事了,便准备趁祖父远行,先把殷蓉的婚事定下? 赵氏一心要找个做官的女婿,奈何有前程有门第的官员看不上殷家,没前程的芝麻小官赵氏母女也瞧不上,不然也不会挑个举人…… 难道,她与祖父的插手会让赵氏提前相中那个举人? 那举人就是个投机取巧之辈,一心指望魏曕扶持,殷蕙与祖父打招呼就是想阻止殷蓉嫁给对方。 与周叔分开后,殷蕙立即去了殷家。 好巧不巧的,马车才停下,她就看见赵氏身边的吕嬷嬷笑呵呵地送了一个媒婆打扮的妇人出来。 认出殷蕙的马车,吕嬷嬷脸色微变,立即推了推那个还想驻足看热闹的媒婆,赶在殷蕙下车前将人撵走了。 “哎,夫人又回来啦,可不巧,老爷还没回来呢。”吕嬷嬷堆满笑容朝殷蕙行礼道。 殷蕙:“我来看看婶母。” 吕嬷嬷便在前面领路,将殷蕙主仆领到了赵氏的院子。 赵氏正与女儿待在次间说话,听小丫鬟通传说二小姐回来了,赵氏心里一突。 殷蓉脸色也变了,紧张道:“她回来做什么,莫非听到了什么风声?” 赵氏定定神,安慰女儿道:“别慌,这消息娘也才知道,她能听说什么,碰巧而已,等会儿你可稳住,别露出端倪,她自己做了皇亲国戚,恨不得你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一旦知道你有希望做官夫人,肯定会想办法使坏。” 殷蓉自然明白,本来她还指望殷蕙帮她撮合一门好婚,谁料殷蕙不安好心,竟然撺掇祖父要把她嫁给一个商户。 凭什么啊,殷蕙能做官夫人,她也要做! 娘俩对个眼色,这才挂上笑容出来迎接殷蕙。 “呦,阿蕙有阵子没回来了,我瞧瞧,哎,这王府里的贵气就是养人,咱们阿蕙越来越有贵妇人的风范了。” 赵氏嘴唇抹了蜜似的夸赞道。 殷蕙笑道:“我就是喜欢听您夸才回来的,对了,刚刚我瞧见吕嬷嬷送了一位媒人出去,可是姐姐的婚事有了着落?” 赵氏看眼女儿,愁容顿显:“没呢,之前请了几个媒婆都没挑到合适的人家,刚刚那个嘴上承诺的好听,说会给你姐姐找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谁知道她有没有那么厉害,还得再等等。万一她真能找到个好郎君,我再请老爷子做主,趁早把你姐姐嫁出去,我好省心。” “娘,人家还想多陪您两年呢。”殷蓉装作不高兴地道。 赵氏哼道:“陪陪陪,陪成老姑娘吗?看看阿蕙,比你还小几个月呢,都当娘了。” 殷蓉攥攥帕子,恼羞成怒地跑了。 赵氏一心应酬殷蕙,舌灿莲花东扯西扯,愣是一点风声也没漏。 殷蕙就拿她没办法了,儿女婚事父母做主,赵氏真定了女婿人选,除非祖父能及时赶回来,她做侄女的能如何?尤其是,她住在燕王府,一个月出次门都是小心翼翼跟魏曕讨来的。 “太太,太太,不好了,二少爷晕过去了!” 就在殷蕙准备告辞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在院子里就嚷嚷开了。 二少爷就是殷阆,殷蕙二叔殷景善的庶子。 赵氏的脸登时拉得老长,又撇清什么似的对殷蕙道:“奇怪了,阆哥儿平时好好的,今天怎么晕倒了?阿蕙你先坐,我赶紧去看看。” 殷蕙起身道:“我陪您一块儿去吧。” 赵氏没理由拦着,一边往外走一边派人去请郎中。 殷阆是在书堂晕倒的,殷蕙等人赶到时,教书先生已经通过掐人中将殷阆掐醒了,十四岁的少年郎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有气无力地看看赵氏与殷蕙,又垂下眼皮去。 “阆哥儿,你哪里不舒服吗?”赵氏关心地蹲下去,摸着殷阆的额头问。 殷阆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没有力气,闭上了眼睛。 赵氏还想问,殷蕙皱眉道:“先把人抬到屋里去吧。” 殷阆的院子在大少爷殷闻的院子后面,同样是三进宅子的布局,屋里的陈设可不一样。 殷蕙一进殷阆的屋子,便觉得处处冷清,甚至殷阆床上垂挂的帐子,一看就是用了多年的旧物。 说句难听的,殷蕙身边的大丫鬟们用的帐子都比殷阆的好。 殷蕙深深地看了一眼赵氏。 赵氏马上去训斥殷阆身边的小厮:“你们怎么做事的,每年都给你们少爷做新衣发新帐子,你们怎么还是用这些旧物?” 小厮不敢反驳,低着头跪在一旁,因为他知道,现在反驳了,回头二太太就敢变本加厉地苛待自家少爷。 殷蕙懒得拆穿赵氏的虚伪,见这会儿殷阆的脸又变红起来,嘴唇发干,便叫小厮去倒水。 喂了水,殷阆恢复了些精神,目光复杂地看了眼殷蕙。 似墙角一株杂草,面对无意经过的富贵花,有仰慕,又自惭形秽。 殷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说起来,她与殷阆都是没娘的孩子。 殷阆的生母是二叔背着赵氏在南方养的外室,后来那外室生病去世,丢下六岁的殷阆,殷景善一时心软,将殷阆带回了殷家,认祖归宗。 殷阆性格孤僻,再加上男女有别,曾经同样还是孩子的殷蕙想不到要找殷阆玩,姐弟俩一个享受着祖父的宠爱无忧无虑,一个被困在二房,默默忍受嫡母的苛待。如果不是今日碰巧撞见这事,殷蕙都不知道殷阆的居住条件居然如此简陋,平时在家宴上见面,殷阆的穿着与殷闻可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对这个很少见面的堂弟,殷蕙印象淡薄,甚至,在殷蕙出嫁后,她便忘记了这个堂弟,还是殷家败落后周叔跟她提了一嘴,说殷阆离开了,不知所踪。 殷蕙想,就凭殷阆没有像殷景善一家那样处心积虑地要占她与魏曕的便宜,这辈子,她都想帮殷阆一把。 殷景善、殷闻目光短浅,扛不起殷家的大梁,如果祖父肯栽培殷阆,或许殷家的产业还能后继有人。 郎中来了。 替殷阆检查过后,郎中道:“二少爷这是染了风寒,耽误久了拖重了病情,今日起必须按时服药,不可再费心费神。” 赵氏用关心的口吻责备殷阆:“你这孩子,就是要强,身体不舒服也不早点说,瞧瞧,小病拖成大病了吧?” 殷阆垂眸不语。 赵氏叫人去送郎中,再来观察殷蕙的神色。 殷蕙神色淡淡:“没事就好,快过年了,早点养好身子,一家人团团圆圆地过年。” 说完,殷蕙走了,并没有对殷阆流露出过多的关心。 殷阆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床顶。 小厮送完客人回到屋里,心疼地道:“我还以为二小姐心善会替少爷撑腰,没想到二小姐也是走走过场。” 殷阆自嘲地笑,声音沙哑:“这就是我的命,怨不得旁人,下次再有这种事,你也不必自作聪明。” 小厮委屈,他故意趁二小姐没走之前跑去禀报,还不是为了少爷? 马车上,金盏轻声对主子道:“夫人,二少爷闹了这么一出,二太太落了面子,会不会越发苛待二少爷啊?” 殷蕙说不准,八成会的。 这天下的嫡母,有几个会对庶子视如己出,似徐王妃、徐清婉那样的都是好的。 这也是殷蕙虽然带着一肚子愤懑重生回来,却不愿与魏曕撕破脸大吵一架的原因,她怕将来有一日魏曕休了自己,再给衡哥儿找个继母。如果魏曕肯让她带走衡哥儿,她宁可不做什么皇孙媳、蜀王妃,可这根本不可能,就算魏曕同意,燕王也不会同意。 . 殷蓉的婚事、殷阆的病情与处境,都记在了殷蕙的心上,偏偏此时她什么也做不了。 傍晚魏曕逗衡哥儿玩,瞥见她拿着账本坐在暖榻一头,可是半晌都没有翻一页,细细的眉也蹙了起来。 夜里歇下后,魏曕钻到她这边,抱住了她。 出乎殷蕙的意料,他竟然没有直接上手,而是先问了一个问题:“你这次出门,可是遇到了麻烦?” 殷蕙诧异他的敏锐,转瞬又明白了。 上辈子但凡魏曕来后院,她便一心一意都扑在他身上,观察他的神色,再谨慎地应对。如今她没那么在意魏曕了,敢想自己的事情了,无意间露出什么情绪,他自然也会察觉。 “想我祖父了,特意回了一趟家,他老人家却不在。” 短暂的沉默后,殷蕙如此回答道,还往他怀里贴了贴,“祖父也快六十的人了,我怕他路上出什么意外。” 那声音轻轻的,像羽毛落在了他胸口,又像想在他这里寻求安慰。 魏曕便拍了拍她的背:“殷老走南闯北了一辈子,没事的。” 殷蕙:“我知道,就是年关将近,忍不住惦记。” 魏曕走了会儿神。 他也有一位祖父,只是长这么大,他也就见过皇祖父一次,谈不上什么祖孙情。 常年住在燕王府,父王、母亲都在身边,他唯一一次思念亲人,便是七月里进京,很想衡哥儿。 怀里的女人又拱了拱。 魏曕回神,问:“殷老不回平城过年?” 殷蕙:“据说要等小年才回来。” 魏曕:“那你那时候再回去一趟,年前探亲,旁人不会议论什么。” 殷蕙等的就是这句,笑了,仰起头,唇印在他的脖子一侧:“您对我真好。” 谈话就此结束,魏曕撑了过来。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24 章(衡哥儿的委屈...) 腊月里又下了一场雪, 到小年时还没有融干净,屋顶背阴之侧仍然铺着一层白,偶尔露出一角青色檐瓦。 阳光倒是明媚, 照得那雪反射出刺眼的白芒。 晌午燕王府里有家宴,殷蕙、魏曕提前抱着衡哥儿来到了勤政殿侧殿。 衡哥儿十个月大了, 不但爬得飞快,还能扶着东西摇摇晃晃地走来走去。手脚越灵活, 小家伙越不安分,才在乳母怀里坐了一会儿,就哼唧着要下地活动, 乳母只好弯着腰跟着他走, 双手架着衡哥儿的腋窝。 衡哥儿漫无目的地转了一会儿, 忽然有了目标,开始挨个去看侧殿里坐着的人来。 从徐清婉、纪纤纤、殷蕙看到魏杉、魏楹两个姑娘, 再从世子爷魏旸、二爷魏昳、亲爹魏曕看到四爷、五爷两个少年郎。 大郎、二郎都不掺和,三郎兴高采烈地跟着五郎一起逛, 四郎则赖在乳母怀里,对小五弟的巡视毫无兴趣。 “五郎真爱笑,性子也外向,谁能猜到他是三弟的孩子。” 魏昳被五郎逗得直乐, 随口道。 魏曕斜了他一眼,若论爱笑,魏昳最爱笑,难道衡哥儿就该是魏昳的骨肉? 魏昳本就好色,再说这种话,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在拐着弯占殷氏的便宜。 不过,在场的也就他想多了, 世子爷魏旸就没有想歪,微笑道:“应该是随了三弟妹。” 魏曕顿时看他的笑容也觉得刺眼起来,大哥怎么知道殷氏爱笑,难道大哥经常窥视殷氏? “抱!” 逛到五爷面前的衡哥儿忽然又往回走,最后清晰地叫了一声,扑向爹爹的怀里。 魏曕唇角微扬,将儿子放到腿上抱着。 魏昳:“瞧瞧,三弟果然外冷内热,五郎不怕他,说明三弟平时没少逗五郎。” 魏曕并未否认。 这时,燕王、徐王妃并肩走了过来,后面跟着李侧妃等四个妾室。 众人起身相迎,魏曕也及时将衡哥儿还给了乳母。 三郎早就跑回徐清婉身后了。 于是,只剩衡哥儿与乳母站在几位爷这边,衡哥儿还在扭来扭去,想脱离乳母的怀抱。 燕王笑道:“五郎在闹什么?” 魏曕解释道:“能走了,就不肯让人抱了。” 燕王眉峰一挑:“这么快就会走了?放下来我看看。” 燕王是个大忙人,偶尔才会分点心思在孙子上,家里的几个孙子在他眼中都像地里的萝卜,隔一阵子不见,萝卜头们就变了一个样。 衡哥儿小萝卜就被乳母放了下来,乳母还是在后面扶着他,本以为衡哥儿还会去找三爷,没想到衡哥儿四处看看,竟然带着乳母朝燕王走去。 乳母来不及思索,已经下意识地跟着了。 转瞬之间,衡哥儿就来到了燕王面前,小胖手往燕王膝盖上一放,燕王也配合孙子,将小家伙抱了起来。 衡哥儿讨人喜欢不假,但大家也都看出来了,燕王似乎格外疼爱衡哥儿。 李侧妃看看自家的二郎、四郎,酸溜溜地开口了:“都说幺儿招人疼,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从大郎到四郎,哪个叫您如此稀罕过。” 燕王一心逗衡哥儿,没理她。 李侧妃再看看胆大包天敢拉燕王胡子的衡哥儿,笑了笑,对衡哥儿道:“五郎好好珍惜这段时间吧,再有几个月你可能又要多个弟弟了,到时候咱们家幺孙就换人喽。” 燕王心中一动,想起来了,徐王妃好像跟他说过,老大屋里有个姨娘号出了喜脉。 子孙昌盛,燕王心情更上一层楼。 魏昳尽量缩着脖子,很怕父王又注意到四郎的孱弱。 幸好,今日燕王并没有找他的茬。 吃吃喝喝的,这场家宴持续了快一个时辰。 散席后,魏曕几房一起朝东六所走。 纪纤纤挨着殷蕙,好像她与殷蕙很亲密一样,打听道:“三弟妹平时都是怎么照顾五郎的,瞧五郎那小胳膊,都快比我们四郎的腿还要粗了,我可真是羡慕,你给我支支招,我好早点把四郎养胖起来。” 殷蕙笑道:“二嫂比我先生几年,您把二郎养得那么好,庄姐儿也白白胖胖的,我可不敢班门弄斧。” 纪纤纤意味深长地看着殷蕙。 经过这一连串的试探,她算是明白了,殷氏果然城府深沉,先前的卑怯都是装的而已。 “看你说的,我虽然长你几岁,但也都是白长了,还不如你会教孩子,瞧瞧父王多喜欢五郎,都把大郎比了下去。” 殷蕙再次钦佩起纪纤纤的挑事功夫,总能想办法用她挤兑徐清婉。 “二嫂说笑了,五郎现在还小,能靠笑脸讨父王喜欢,等他再大几岁,调皮捣蛋不好好读书,迟早也要被父王责罚,若五郎能有大郎的一半聪敏懂事,我都满足。” 殷蕙惭愧地道,而且她说的也是实话,论沉稳懂事,大郎一直都是小兄弟几个当中的翘楚。 徐清婉始终保持微笑旁听,殷蕙说完,她下意识地看向走在魏旸身后的大郎,眼中露出自豪来。 她确实不够美貌,但论相夫教子,纪氏、殷氏加起来也比不过她。 念头至此,徐清婉又对孟姨娘腹中的孩子释怀了,就算孟姨娘真生出了六郎又如何,一个歌姬的儿子,再怎么折腾也越不过她的两个儿子。 终于到了东六所,几房人各回各的院子。 魏曕与殷蕙一起进了内室。 宅大人多,一会儿提防这个搬弄是非,一会儿提防那个话里藏刀,更要随时准备应对燕王,家宴总是耗人心神,连魏曕的眉宇间都露出了疲色。 殷蕙先服侍他洗脸更衣。 等殷蕙爬上./床,就见魏曕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殷蕙这会儿也只想好好歇个晌。 “衡哥儿越来越大,你要时常告诫乳母,不得大意。” 男人突然开口,殷蕙听得脊背发寒,魏曕是担心有人眼红衡哥儿得宠,可能会陷害衡哥儿? 殷蕙下意识地去想那十年。 衡哥儿在这个月份时也爱笑的,后来,因为冯腾父子的事,燕王迁怒魏曕,连带着对衡哥儿也没有什么关心之举,不但没有在这场家宴上抱衡哥儿,甚至三月里衡哥儿庆周岁时,不巧赶上燕王犯了牙疼看谁烦谁,澄心堂都没有大办周岁宴。 那一日,魏曕的脸比冻了千年的冰还要冷。 他自己遇冷就算了,儿子最重要的周岁宴也没能看到祖父,二房的四郎庆周时父王都去吃席了。 殷蕙也替儿子委屈来着。 如今,她帮魏曕避免了那霉头,却又间接导致儿子碍了旁人的眼? 魏曕侧过身来,就见殷蕙的眉头都快拧成两把小剑了。 “有防范之心就好,不必过于忧虑。”魏曕不想她吓坏胆子。 殷蕙还在想衡哥儿得宠这件事,她不知道该如何把握分寸,难不成要教儿子韬光养晦?可这么大点的孩子,做什么都是顺应天性,就算讲些大道理,他也听不懂。 她看向魏曕:“您觉得,衡哥儿的性子需要改吗?” 魏曕:“你要怎么改,不许他笑,还是不许他亲近父王?” 殷蕙立即懂了,他不希望大人为了避风头,强行纠正儿子的天性。 殷蕙如释重负:“我是怕您要衡哥儿改,不改就好,我就想看咱们衡哥儿一直开开心心的。” 她舒展了眉头,魏曕的脸色也缓和下来。 他早出晚归,能陪衡哥儿的时间太少,如果殷氏再犯糊涂,变得像母亲那样只知道教他谨小慎微忍让兄长,毁的是衡哥儿。 魏曕握了握她的手:“你只管照顾他饮食起居,等衡哥儿大了,我会教他为人处世。” 殷蕙点头。 上辈子的衡哥儿虽然变成了小冰块儿,可从五六岁开始,衡哥儿行事便不卑不亢不骄不躁了,这是魏曕的功劳。 魏曕是王子皇孙,熟悉皇家规矩,知道确切的界限所在,由他教导衡哥儿更合适。 殷蕙只是想弥补儿子,想在儿子被人欺负时,能给与小家伙他真正需要的关爱。 作为父母,她与魏曕各有所长各有所短,理当互相配合、互相弥补。 . 腊月二十五,殷蕙带着节礼回了娘家。 殷墉三日前就回来了,外面的生意谈得很顺利,今年可以踏踏实实地过个好年。 “祖父瘦了。”祖孙俩相见,殷蕙关心地道,“您都一把年纪了,以后叫二叔、大哥、管事们去跑,您就老老实实待在平城享福行不行?” 殷景善、殷闻都打起了精神,等着听老爷子怎么说,尤其是殷景善,早想接手家业了。 殷墉捋着胡子,笑眯眯道:“再跑两年,等祖父六十了,再休息。” 殷景善顿时泄了气,被赵氏用眼神提醒,才赶紧收敛失望之色。 殷蕙在祖父身边坐下,对面就是殷闻、殷阆兄弟俩,半个多月不见,殷阆已经去了病容,一身锦袍,又变成了一个看起来衣食无忧的沉默寡言的少年郎。 一家人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殷墉便打发其他人各行其是去了,他单独与小孙女叙家常。 听殷蕙提到燕王很喜欢衡哥儿,殷墉仿佛亲眼目睹了那一幕似的,频频点头:“好啊好啊,小家伙讨人喜欢才好,这点肯定随了你,你小时候就爱笑,有时候馋东西馋哭了,将吃的往你面前一摆,你立即就能笑出来,脸上还挂着泪,又晴又雨的。” 殷蕙暗暗庆幸,幸好祖父没说衡哥儿好吃也随了她。 “祖父,您曾说要在年前帮姐姐定下婚事,可有合适的人选了?”因为上次回来撞上的那个媒婆,殷蕙一直隐隐不安。 殷墉脸色微变,跟着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是有人选了,可你二叔二婶不满意,趁我不在的时候,竟把你姐姐的八字都交给媒婆拿去与男方合了。” 他老了,越来越难镇住儿子儿媳,生意上的事他还能说一不二,可孙女想做官夫人,儿子儿媳也乐意成全,紧锣密鼓策划下,八字都有了一撇,这时候他若坚持反对,硬把大孙女绑上别的花轿,只会与儿子更生分。 大过年的,与其闹得家里乌烟瘴气,不如随了他们的心愿,把大孙女嫁出去,家里也就安生了。 殷蕙在祖父脸上看到了老态与疲惫。 无论祖父曾经多么意气风发,他终归抵挡不住时间,老了,有些事情只能对儿孙妥协。 殷蕙很心疼,也自责,她不该为了自己的小家,让祖父为难。 她笑着去哄祖父:“这样也好,有二叔二婶替姐姐做主,您还省心了,少长多少白头发呢。” 殷墉看着善解人意的小孙女,又叹了口气:“你可知道你那未来姐夫是谁?” 殷蕙摇摇头。 殷墉:“香河县你知道吧?在平城东南边,隔了四十里地,你二叔二婶定下的,便是香河县的知县蒋大人。” 殷蕙自然听说过香河县,只是没料到上辈子赵氏只抓了个举人做女婿,这辈子提前两年打算,竟然捡到一位现成的七品官。 “您可熟悉蒋大人?” “听说过,去年新上任的知县,寒门出身,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今年二十六了吧,尚未成婚,这样的人,一看就是心气高的,有耐心放长线钓大鱼,专等着好姻缘。” 对于寒门书生,好姻缘最重要的是能有益于其官途,大孙女殷蓉能带去一份丰厚的嫁妆使其锦衣玉食甚至源源不断地孝敬上封铺路,还能使其成为燕王府三爷的连襟,蒋知县当然高兴地允了这门婚事。 殷蕙明白了。 知县三年一调任,上辈子殷蓉十八岁才开始挑夫君,那时蒋知县已经不在香河县,两人就没勾搭上。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25 章(父王曾问他要不要换一个...) 祖父都没有心力再管殷蓉的婚事了, 殷蕙也不打算再掺和。 她厌恶的是上辈子殷蓉嫁的那个举人,这辈子殷蓉的夫婿变了,蒋知县是忠是奸尚未可知, 殷蕙总不能因为怀疑人家可能会找上魏曕便去棒打鸳鸯,闹出自己不愿堂姐做官夫人的臭名。 希望蒋知县是个自己有本事的, 过两年便升到外地去,与燕王府牵不上关系。 说实话, 有殷蓉带过去的嫁妆,蒋知县就算不依靠魏曕,靠银子也能铺出一条青云之路来。 “祖父, 我今日过来, 其实有一事想与您商量。”殷蕙软声道。 殷墉:“何事?阿蕙尽管说。” 殷蕙便提了上次回来, 撞见堂弟殷阆病倒一事。 殷墉继续叹气。 次子在外面养外室,本就对不起儿媳赵氏, 所以赵氏苛待殷阆一些,只要不是太过分, 殷墉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况且在殷墉心里,嫡孙殷闻才是最重要的,殷阆虽然也是他的孙子,终究是个外室子, 殷墉实在太忙了,没精力再越过儿子去照看一个在外面养到六岁才带回来的庶孙。 “祖父别愁,我没想让您替二弟撑腰,二婶给他吃给他穿也让他读书,只是一次生病没能及时察觉, 又算什么。”殷蕙绕到祖父背后,轻轻地替祖父捶起肩膀来, “就是上次他病恹恹的,瞧着可怜,孙女回到王府也总忍不住惦记,惦记着惦记着,孙女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殷墉扭头问:“什么念头?” 殷蕙俏皮一笑:“孙女想您把二弟过继到我爹名下,让二弟给我当同房弟弟,如此,婶母可以省心了,二弟也不用再受任何委屈,专心读书就行。” 殷墉震惊地看着小孙女:“你,你怎么会冒出这种想法,你二弟他,他那种身份,那是埋汰你爹!” 长子膝下没有继承香火的儿子,但凡次子再多个嫡出甚至正经良妾庶出的儿子,殷墉都早操持过继一事了,奈何二房就长孙一根独苗,殷阆又是最被世人看不起的外室子,殷墉就压根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殷蕙回到祖父面前坐着,交心道:“祖父,爹爹最疼我了,如果九泉之下,爹爹知道我在娘家有个同房弟弟为我撑腰,无论何时我想回来都不用担心娘家无人真心欢迎我,他只会欣慰,绝不会怨您,更不会在乎那虚名。” 殷墉心中一震。 殷蕙低下头,委委屈屈地道:“我嫁给三爷前,二婶做过什么,其实我都知道,我不恨她,只是难过,二婶不把我当亲人也就算了,二叔姐姐竟然也都默许了此事。” 小孙女落寞的神情看得殷墉心中也泛起酸来,想要安慰小孙女不是那样的,想告诉小孙女其实二叔婶母都喜欢她,殷墉却说不出口。 半晌,殷墉才道:“还有你大哥在,阿蕙不怕,别人糊涂,你大哥永远不会把你当外人。” 殷蕙紧紧地咬着牙关,才没有把殷闻做的那些好事说出来。 她不敢赌自己与殷闻在祖父心中的地位谁轻谁重,她怕自己说了殷闻的坏话,祖父一气之下便冷着她,不许她再回来尽孝。 “大哥太忙了,以后肯定像您一样一年有三季都不在平城,一旦我出了什么事需要娘家撑腰,只能指望二弟。” 殷墉被这话说服了,只是有些担心:“你与阆哥儿没什么来往,你就不怕白过继一场,他根本不会真心对你?” 殷蕙轻声道:“真心是要用真心去换的,过继之后,我把二弟当亲弟弟照顾,他同样待我,说明我们姐弟有缘。即便他不领情,我也认了,终归都是殷家的骨血,也不算白帮他。” 殷墉摸了摸小孙女的头:“阿蕙心善,你二叔没有做生意的天分,但凡有你一半的看重亲情,祖父也不用全部指望你大哥。” 殷蕙想说,大哥也是指望不住的,您为殷家的基业奔波了一辈子,最终还是败在了殷闻手里。 当然,她也就是想想,不敢说出来气老爷子。 “咱们是商量好了,就怕二叔二婶不同意。”殷蕙也有顾虑。 殷阆在二房做庶子,将来能继承多少家业全是殷景善说了算,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等殷阆过继到殷蕙父亲这边来,祖父去世前肯定会先分殷阆一份家业,到那时,殷景善反而没有资格插手大房的事了,以叔父的名义跟侄子争抢,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祖父若提出过继,殷景善、赵氏夫妻定会想到是她撺掇祖父的,再认定她准备利用殷阆与他们争家产。 殷蕙确实有私心,只是她没想私吞娘家的产业钱财,而是要栽培殷阆来延续殷家的祖业。 祖孙俩聊了这么久,殷墉为了几件糟心事连连叹气,此刻却露出一个成竹在胸的笑,慈爱地看着殷蕙:“阿蕙放心,这事祖父还能做主,你爹可在天上看着呢,你二叔没脸拒绝。” “辛苦您了,都怪孙女不好,都嫁出去了,还总让您费心。”殷蕙撒娇地道。 殷墉打趣道:“这说明祖父现在还有点用,就怕哪一天祖父没用了,阿蕙也不回来了。” 殷蕙抱住祖父:“才不会,只要祖父在,我就年年回来,等衡哥儿满周岁了,我还要带他回来,我们娘俩一起闹腾您。” 殷墉笑眯眯的,盼着快点见到曾外孙。 去厅堂用饭之前,殷墉嘱咐殷蕙此事先保密,他会等过年祭祖后提起过继一事,只说梦见长子哭诉无人继承香火,尽量将殷蕙摘出去。哪怕次子儿媳猜到真相,只要殷蕙不承认,夫妻俩就没什么可闹的。 殷蕙自然配合祖父。 一家人用饭时,殷蕙依然只陪祖父说话,没有特意去关注殷阆。 赵氏做贼心虚,很怕她会告状,一直到殷蕙离开了,赵氏才放下心来。 . 殷蕙回到王府时,衡哥儿居然还没睡午觉,与魏曕在暖榻上玩得欢快。 魏曕将布老虎藏到枕头后面或被子下方,衡哥儿笑呵呵爬过去,再把布老虎翻出来,那炫耀的小表情,仿佛他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不过衡哥儿更想娘亲了,一看到殷蕙,便弃了布老虎往榻沿这边爬,小嘴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凉凉”。 殷蕙抱起胖儿子,视线一偏,就见魏曕正默默地打量着她。 殷蕙灿然一笑:“祖父已经回来了,我没忍住,多陪他老人家待了一会儿。” 魏曕不懂她为何要说这个,他并没有责怪她回来晚了的意思。 “衡哥儿怎么还不睡啊?”殷蕙低头逗儿子了。 衡哥儿乖乖地趴在娘亲肩头,与刚刚四处爬来爬去的活泼小子判若两人。 其实就是玩累了,困了。 殷蕙在次间里绕了三四圈,再一看,衡哥儿已经睡着了。 魏曕挑开帘子,用眼神示意乳母进来。 乳母抱走衡哥儿后,殷蕙不由地捶了捶右边的肩膀,朝魏曕道:“衡哥儿长得快,我都要抱不动了。” 魏曕看看她轻轻捶打的手,道:“下次直接叫乳母进来哄睡。” 殷蕙又不愿意了:“衡哥儿想我,我也想多抱他一会儿。” 魏曕再也无话可说。 两人进了内室。 魏曕饭后就洗过脸了,率先坐到床上,看她慢条斯理地洗手净面通发,午后的阳光照亮了半间屋子,穿着一件红缎夹袄的女人一会儿走到光线中,一会儿又回到暗处,为这安静的屋子添了一份灵动与生气。 终于,她朝床边走来,白皙纤长的双手绕着胸前一缕长发。 “您怎么一直看着我?” 殷蕙自然早就察觉了他的注视。 魏曕将人拉到怀里,鼻子贴上她的后颈:“月事又该来了?” 殷蕙闻言,半是嘲弄半是揶揄地道:“您记得可真准,就这几日吧。” 既然如此,魏曕便不再浪费时间。 帐子里升腾起热意,殷蕙此行收获不小,既知道殷蓉要嫁谁了,过继殷阆的事也得到了祖父的首肯,心情轻松下来,身子也更放得开。 “三爷,您对我家里的事感兴趣吗?” 事后依偎在一起,殷蕙软绵绵地问。 魏曕没什么兴趣,但她既然主动提了,他听听也无妨。 “什么事?” 殷蕙:“两件事,第一件,我堂姐的亲事快定下了,男方是香河县的知县大人,第二件,祖父可能要把我一个堂弟过继到我爹名下,不过能不能办成还说不准,祖父叫我先别透露出去。” 第一件与她完全无关,魏曕丝毫不放在心上,倒是第二件…… “怎么突然想到要过继了?” “二叔二婶待我不是特别亲,祖父怕将来他走了,家里连个欢迎我回去的人都没有。”殷蕙勾着他的手指道,也是趁此机会让魏曕清楚她与殷家二房的关系。 魏曕目光一沉。 殷景善、赵氏夫妻俩做过什么好事,他亦知晓。 当时殷闻已经决定把二小姐嫁给他了,坊间突然出现几则诋毁殷二小姐的流言,目的便是触怒燕王府,诱使燕王府要求殷家换个小姐出嫁。 父王也的确问过他要不要换一个。 魏曕不换。 左右都是商家女子,娶谁他都会沦落成其他皇亲国戚乃至世家子弟口中的笑柄,那他宁可娶一个父母早亡的孤女,也不想再多一对儿愚蠢自私的岳父岳母。 至于妻子美不美,魏曕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大婚当日掀开盖头,他才发现殷二小姐确实美得不似凡人,怯生生地望过来,倒叫他不忍迁怒于她。 “你那堂弟品行如何?”魏曕握住她的手问,“若是像你二叔,不过继也罢。” 殷蕙笑了:“我二叔二婶待他不亲,所以他也没有沾染夫妻俩的市侩,才十四岁,好好栽培几年,兴许能成材。” 魏曕:“终归隔了一层,那边的事你不要太费心,照顾衡哥儿要紧。” 殷蕙:“这您放心,在我这里,谁也越不过咱们儿子去。”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26 章(老三终究年轻几岁,还很纯...) 燕王府里的年味儿越来越浓了。 燕王忙碌了一年, 腊月最后这几日也终于清闲了下来。 不过燕王休息的方式也与别人不一样,沉迷后宫是不可能的,就没有哪个女人能把燕王长时间地留在后宅, 相反,燕王准备带上五个儿子, 骑马前往平城北郊的虎啸山狩猎。 燕王好武,骑马狩猎便是他愉悦自己的方式。 “父王也真是的, 好好在家休息不行吗,这么冷的天,滴水成冰, 猎物都赖在窝里不愿出来, 谁给他猎?” 黎明时分,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二爷魏昳赖在被窝里, 虽然醒了,却不想起来。 纪纤纤推他:“说这个有什么用, 你还能不去是怎么的?赶紧起来,迟了还要挨父王数落。” 魏昳往被窝里缩得更深了。 纪纤纤拿脚踹他:“你武艺不如三爷,总比大哥强,到时候拿个第二名, 也在父王面前露个脸,这几个月父王看咱们处处不顺眼,咱们赶在年前翻翻身。” 魏昳不动。 纪纤纤:“你再耽搁,等会儿没功夫吃早饭,饿着肚子马都骑不动, 想挨父王的鞭子是不是?” 魏昳眨眨眼睛,终于认命地坐了起来, 见纪纤纤马上将被子往她那边扯,魏昳一笑,突然抓起被子跳下床,要冷夫妻俩一起冷。 纪纤纤气得大叫,跳下来跟他抢被子。 澄心堂。 魏曕比魏昳自律多了,醒来后看看天色,一会儿都没耽误,静悄悄下了床,抱起衣裳去外面穿。 殷蕙还是醒了,揉揉眼睛故意弄出些动静来,再软声道:“要我伺候您吗?” 其实换成上辈子,这都不用问的,她早跟着他爬起来了。 魏曕不知道她脑海中的上辈子,可他记得七月之前的殷氏,除了怀孕坐月子那段时间,其他时候,但凡他宿在后院,每日早上殷氏都会与他一起起床,他洗手她便拿着帕子在旁等着,他看眼茶壶,她马上就会倒茶。 魏曕并不需要她那样,说过一次,她大概当他在客气,殷勤依旧。 如今,她自己改了,却又来跟他耍小聪明,装体贴。 “为我梳头吧。”他应道。 被窝里的殷蕙:…… 她就该一直装睡! 魏曕一边穿衣等着,看她是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还是胆大包天地赖掉。 殷蕙采用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裹着被子坐起来,朝外嘟哝道:“您把梳子拿过来,我在床上给您梳。” 魏曕系好腰带,去她的梳妆台找到梳子,再提灯走进帐中。 床上的她像个粽子,从脖子到脚都裹在被子下面,只露出脑袋,与一头凌乱的长发,灯光照亮她红扑扑的脸,天生丽质的人终究占了便宜,什么邋遢样也都是美的。 魏曕将梳子递给她,转身坐到她面前。 殷蕙试了试,怎么样都得放下被子才能方便动作。 无可奈何,她只好将被子掖在腰下,放开两条胳膊帮他梳头。 打哈欠的时候,梳齿不小心扯到他一根头发,她察觉力道受阻的同时,魏曕吸了口气。 殷蕙赶紧松了力道,再弥补般替他揉了揉脑袋:“您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魏曕猜她还不至于胆大如此。 梳好头,魏曕转身,看了她一眼。 殷蕙笑了笑:“天冷,您别忘了披上大氅。” 魏曕便走了。 燕王府四处还一片漆黑,魏曕一个人用了早饭,披上大氅,带着长风走出了澄心堂。 夜色如墨,天上繁星点点,有的黯淡,有的明亮引人瞩目。 兄弟五个出门的时间差不多,路上遇到彼此,再一起去勤政殿等候燕王。 天微微亮时,父子六人带上护卫队,快马加鞭地去了虎啸山。 骏马跑得快,无风也起了风,魏昳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僵掉了,耳朵更是早早没了知觉。 “冷吗?塞外的风更冷,你们几个从小养尊处优,都没吃过真正的苦头。” 燕王一马当先,跑着跑着,回头看看儿子们,很是鄙夷地道。 “都是托父王的福。”魏昳拍马屁道。 燕王哼了哼。 一行人到达虎啸山脚下,天也亮了,他们来得早,冯谡与三千兵马更是昨日就来了,早早将虎啸山搜了个遍,再在四周包围起来,杜绝刺客行凶的可能。 燕王点了最小的儿子五爷魏暻同行,大的四个分别出发,晌午再在山脚下汇合。 每位爷都只能带一个护卫、两个负责搬运猎物的。 魏曕出发前,瞥见护卫队里的冯腾悄悄朝他比划了一个手势,让他去西山。 冯腾昨日跟着冯谡来这边巡山,肯定摸清了一些猎物出没的位置。 可魏曕不想作弊,进山不久,他就往东边去了。 倒是魏昳,同样注意到了冯腾的手势,笑着去了西面。 晌午汇合时,魏曕只打到两只野兔,与魏旸的收获差不多。 魏昳竟打到了一对儿大狐狸,还从狐狸窝掏出两只小狐狸,关在笼子里,活蹦乱跳的。 燕王总算夸了夸他:“老二今日运气不错。” 魏昳笑道:“儿子是占了三弟的便宜,冯腾都给三弟指明方向了,三弟不愿取巧,儿子就偷了回懒。” 父王明察秋毫,魏昳可不信冯腾的小动作能逃得过父王的眼睛,与其贪功,不如说实话。 燕王看向魏曕、冯腾。 魏曕垂眸,冯腾尴尬地挠了挠头。 燕王没有追究这点小事,带队回去了。 护卫队还要集结,统一回兵营。 趁人马还在聚集,指挥使冯谡将儿子叫到一旁,借着树木遮掩,他狠狠踢了儿子一脚:“三爷武艺高超,打个猎还用你帮忙?” 冯腾委屈:“我跟他一起做事,提个醒又怎么了?” 儿子直脑筋,打也打不出几个弯来,冯谡只能把话说得明白一些:“你在心里偏向了三爷,所以想帮三爷,是不是?” 冯腾揉着被踢痛的腿,还不服呢:“是又怎么了?” 冯谡:“小事你都帮了,如果几位公子出了大事,你是不是也要先帮三爷?” 冯腾:“那当然,我跟三爷最熟啊。” 冯谡:“糊涂,你把世子爷置于何地?尊卑有别,长幼亦有别,世子爷才是下任燕王,你公然偏袒三爷,只会害了三爷。” 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冯腾终于反应过来,顿时懊恼不已:“完了,我是不是给三爷添麻烦了?” 冯谡摇头:“做都做了,其他的你也管不了,看世子爷如何想吧。” 二爷也是个不安分的,非要挑出来。 . 燕王等人回府时,红日已经开始偏西。 几位爷都饿了,没再交谈,各回各的院子。 颐志堂,徐清婉服侍世子爷魏旸更了衣裳,出来时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魏旸默默地吃饭。 徐清婉察言观色,觉得他心情不太好,丈夫于武艺上不精,今日狩猎怕是被弟弟们抢了风头,所以不高兴了。 等魏旸吃完,徐清婉柔声道:“上午孟姨娘那边请了郎中把脉,说是肚子有点不舒服,您要不要去看看?” 魏旸十分宠爱孟姨娘,闻言马上去了。 孟姨娘又非常看重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歌姬出身,貌美又不能美一辈子,她就指望这胎生个儿子固宠呢,所以哪怕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孟姨娘也要紧张地请郎中。 “爷,您回来啦?”见到魏旸,孟姨娘高兴地道。 魏旸看向她的肚子:“身子如何?” 孟姨娘笑道:“已经好多了,您呢,可猎了什么好东西?” 魏旸的脸色眼看着就沉了下来。 孟姨娘心里一咯噔,忙转移话题,暗暗地将徐清婉骂了一顿。她就说呢,世子爷怎么一回来就听说了她的事,原来是徐清婉看出世子爷心情欠佳,怕触霉头,这才将男人推到她这边来。什么端庄大度,都是装的! 魏旸不耐烦听孟姨娘说些没用的,回前院歇晌了。 又哪里睡得着。 父王虽然也器重他,却没有让他插手兵权,老三倒好,年纪轻轻就去了卫所,还拉拢了人心。 冯腾是冯谡的儿子,冯谡是父王的心腹,倘若父子俩齐齐支持老三…… 太子都有被废的,更别说世子了。 徐清婉的母族虽然显赫,终究离得太远,还不如老四的母族郭家。 郭侧妃很受父王宠爱,老四背后又有燕地的十万禁军。 算起来,还是老四的威胁最大。 老三这边,若能收为己用,倒不失为一个好助力。 澄心堂。 魏曕若无其事地吃着饭,殷蕙抱着衡哥儿坐在一旁,无法根据他的脸色猜测狩猎结果。 殷蕙也不担心,上辈子这场狩猎并没有引发什么事端。 又过了两日,便是除夕。 王府在花园里搭了戏台子,席位摆在朝阳的一侧,殷蕙穿着厚厚的斗篷,手里捧着暖炉,坐在妯娌小姑们中间,心神安宁地听着戏。 燕王爱听戏,府里专门养了乐人与剧作先生,其中一位贾先生最受燕王赏识。下午这场戏,便是贾先生新排出来的,讲的是天上的金童玉女生了凡心,不被天庭所容,只能投胎转世成人间的一对儿男女,成就姻缘之好,后来被王母娘娘派铁拐李度化,重归仙界。 “天上规矩那么多,换成是我,宁可在世为人,不做神仙。” 魏楹小声与殷蕙耳语道。 殷蕙笑道:“神仙能长生不老,凡人便是生在富贵人家,也免不了病痛,所以还是做神仙好吧。” 魏楹:“可做神仙不能动情啊,这么说吧,如果现在你可以做神仙,你会舍下三哥吗?” 巧了,戏台上这会儿刚好唱完一段安静下来,于是所有听戏的人都听到了魏楹的话,也就都朝殷蕙看来,包括燕王。 第一次受到这种关注,殷蕙脸红了。 众人心领神会,知道她舍不得夫君。 “呦,三弟听见没,三弟妹宁可不做神仙,也要与你做夫妻。”魏昳低声调侃魏曕道。 魏曕置若罔闻。 魏旸瞥眼他泛红的耳垂,笑了,老三终究年轻几岁,还很纯情呢。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27 章(魏曕突然挡在了她面前...) 被众人揶揄了一番, 殷蕙暗觉好笑。 她脸红只是因为与魏楹的悄悄话被大家听见了,没想到却叫大家误会她对魏曕痴心一片。 然而真能做神仙,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抛弃魏曕, 就算她选择留在凡世,为的也是衡哥儿与祖父。 戏子们继续唱戏, 殷蕙怕再闹出什么笑话,也认真地听了起来, 不再与魏楹窃窃私语。 下午就这么过去了,接下来便是除夕夜宴。 夜宴设在勤政殿,殿内摆了一圈炭盆, 烧得是最上等的银霜炭, 又暖和又没有烟尘。 这样喜庆的场合, 人人都说着吉祥话,便是李侧妃、纪纤纤那种喜欢四处挑拨的, 今晚也不会触谁的霉头。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饭后四郎、五郎、庄姐儿这些小娃都先被乳母抱回去了, 其他人要聚在一起守夜到子时。 丽春院的歌姬们依次上场,为众人献上她们精心排练的歌舞,有的曲舞壮怀激烈,有的婉转缠绵, 很是赏心悦目。 殷蕙强撑着精神,其实腰已经酸得不行了,得亏今日不是月事第一天,不然她可能挺不住今晚。 快到子时时,乐人们都退下, 燕王喝口酒,开始畅谈对新年的期盼, 希望儿子们好好当差历练出一番才干,希望女儿们能嫁得如意郎君,希望儿媳妇继续相夫教子,尤其是教好他的几个孙子。 魏旸、徐清婉分别领着兄弟、妯娌们离席,朝燕王跪拜行礼。 这种事燕王府众人做了二十多年,肯定都习惯了,时间把握得非常好,大家叩拜完毕刚回到席位上坐下,外面啪./啪地燃起了鞭炮。 鞭炮声中,咸宁九年到了。 . 走出勤政殿,一股冷风迎面吹来。 饶是斗篷足够厚,殷蕙还是打了个激灵。 冷归冷,平城各地却十分热闹,不断有烟花在四方升空绽开,仿佛有人偷了天上的星星关在爆竹里,再在这一刻放它们归于天际。 “哎,这鞋套也太重了,我都走不动路了。” 殷蕙还在看烟花,纪纤纤突然叫了起来。 殷蕙便看向纪纤纤的鞋套。今晚她们过来时都准备了一双鞋套,外皮内毛,从脚底一直裹到膝盖,在殿里暖和不用穿,防的就是子时外面的冷。 纪纤纤那双外面是鹿皮,应该也暖和的,只是走路确实不方便。 “二爷,您过来。”纪纤纤抱怨完就不走了,嘟着嘴叫魏昳。 前面的五兄弟都停了下来,魏昳双手缩在袖子里,不耐烦地道:“做什么?有话不能回去再说?” 纪纤纤指指自己的脚:“我走不动了,您背我。” 魏昳瞪眼睛,当着兄弟嫂子弟妹妹妹们的面,纪纤纤竟然敢让他背她? 他当然拒绝:“胡闹,自己走!” 纪纤纤:“我才出月子没多久,怕冷畏寒!” 女人产后总要虚弱一段时间,虽然纪纤纤十月底就出了月子,但才多养了两个月,比其他人更怕冷也在情理当中。 徐清婉与殷蕙默默地看戏,魏昳其实也动摇了,就是碍着面子想再撑撑。 他们这事不解决大家都不好走,世子爷魏旸就劝他:“二弟妹身子要紧,你就去背背她吧,都是自家人,没谁会笑话你。” 魏昳有了台阶,这才一边责备纪纤纤娇气,一边来到纪纤纤面前。 纪纤纤的丫鬟帮忙将她扶到了魏昳的背上,纪纤纤很是愉悦,双手抱着魏昳的脖子,回头朝徐清婉等人道:“大嫂,我们就先走啦。” 徐清婉笑着点点头。 魏昳就背着纪纤纤先走了。 成家的人要顾忌礼仪,有耐心慢慢走,四爷、五爷、魏杉、魏楹原本也会跟着兄长们,这会儿见二哥二嫂都搞特殊了,四兄妹便也笑嘻嘻地追了上去,很快就跑远了,只留魏旸、魏曕两对儿夫妻。 殷蕙、徐清婉的脚上同样套了鞋套,走不快,魏旸、魏曕也只能放慢速度,迁就她们,幸好魏旸很能聊,带着魏曕从家事聊到差事,一副长兄谆谆教导弟弟的画面。魏曕虽然话少,但该点头的时候点头,还道谢的时候道谢,看起来也很敬重兄长。 终于,大房的颐志堂到了。 道别之后,魏旸、徐清婉先进去了。 从颐志堂到澄心堂还要走一盏茶的功夫,再考虑殷蕙脚上的鞋套,这个时间只会更长。 远处的烟花全部落下,夜晚归于沉寂,只有北风不知疲惫地吹着,吹散所有云,让天上的星更亮。 魏曕吩咐安顺儿、金盏:“你们先回去,叫厨房煮好姜汤,水房也预备起来。” 二人捧着手跑了起来,说实话,这样的冷天,跑起来比慢慢走要舒服多了。 殷蕙手里抱着暖炉,大半张脸都掩在兜帽的狐毛领子中,继续拖着厚厚的鞋套,慢慢吞吞往前走。 魏曕突然挡在了她面前。 殷蕙诧异地抬起头,从蓬松的狐毛中露出两只漂亮清澈的眼,以及快要冻僵的红红鼻头。 “走得太慢了。”夜色模糊了魏曕的脸,殷蕙只能听到他冷冷的声音。 殷蕙怔住,旋即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 真有做神仙的机会,她不但会抛弃魏曕,还会用仙法狠狠地揍他一顿,把她身为商户女不敢对皇孙发泄的怒气都发干净了再离开。 “那您先回……” 话没说完,魏曕突然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随即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殷蕙僵了一会儿,锋利如刀的寒风将她唤醒过来,忙将脸缩到他的怀里,免得再吹风。 算了,看在他还有点人性的份上,她痛快飞升好了,不揍他。 除夕夜,澄心堂各个院子都挂满了灯笼,金盏、银盏站在屋檐下候着主子们,冷不丁就见三爷抱着夫人从走廊那边转了过来。 银盏呆呆的,金盏反应快些,笑得比年底得了双份赏钱还开心。趁主子们离得还远,她低声给银盏解释道:“刚出勤政殿的时候,二夫人叫二爷背她走了,当时我还羡慕二爷愿意宠二夫人呢,如今瞧着,咱们三爷也是一样的,只是脸皮薄,非得外人都走了才抱夫人。” 更厉害的是,二爷体力不行只能背二夫人,瞧瞧自家三爷,横抱夫人轻松地像她抱花瓶一样,可惜她不会画画,不然非将这神仙眷侣一样的一幕画下来。 可惜,殷蕙并不是神仙,因为神仙不会因为挨冻了一路就流鼻涕。 当魏曕将她抱进内室放到屏风前,殷蕙刚想道谢,就感到鼻子下面一凉,赶紧转过身去。 魏曕没看见什么,抱她走了这么久,他很热,径自脱起身上的大氅来。 殷蕙趁机拾掇拾掇自己。 “三爷,现在就泡脚吗,还是先喝姜汤?”金盏过来问。 魏曕:“泡脚,给你们夫人端一碗姜汤。” 也就是说,他不用喝汤。 两个丫鬟赶紧去传话。 没过多久,殷蕙就一边坐在床边泡脚,一边手捧着汤碗默默地喝起汤来。 身子暖和了,人也泛起困来,又漱了漱口,殷蕙就钻进了里面的被窝。 金盏、银盏放下帘子,熄了灯,端着铜盆汤碗静静离去。 忽然,魏曕掀开殷蕙这边的被子,过来了。 殷蕙只是配合地钻到他怀里,他知道她这几日身子不方便,肯定没有别的意思。 魏曕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寻到她的手,是暖的,再用腿试试她的脚,也还好。 明早还要去各处拜年,她可不能病。 殷蕙明白他动来动去的意思,困倦道:“您放心,我没事,都喝过姜汤了。” 好歹也练过几年剑,她没那么娇气。 魏曕却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下次再看戏,专心听戏,少窃窃私语。” 殷蕙咬唇,他是在责怪她与魏楹的神仙之论? 也是,魏曕不喜张扬,她与魏楹的戏言却连累他也承受了众人调侃的目光。 “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殷蕙闭着眼睛道,只想结束话题快点睡觉。 魏曕果然没再说话了。 殷蕙很快睡去,也不知道他何时回的另一个被窝。 . 虽然睡得晚,早上殷蕙还是天没亮就醒了,想不醒也难,外面的鞭炮声一户接着一户,大年初一的早上,谁也别想睡懒觉。 一只大手蓦地贴上了她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烧便收了回去。 为了证明自己没病倒,殷蕙笑着坐了起来,一边穿衣一边与他说话:“这是咱们衡哥儿出生后过的第一个年,您给他准备压岁钱了吗?” 听她声音欢快,精神十足,魏曕彻底放心了,点点头。 今早衡哥儿也起得比平时早,殷蕙还在梳头,魏曕正要出去看看的时候,乳母抱着衡哥儿过来了,小家伙穿了一件红底绸面的褂子,上面用金线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虎头,正应了今年的生肖。 乳母先给魏曕行礼,再教衡哥儿:“五郎快给爹爹拜年。” 衡哥儿扬起小脸看爹爹,笑得眼睛弯弯:“呆呆!” 魏曕眼里也带了笑意,接过儿子,重新来床边坐下。 衡哥儿的目光已经奔向还在打扮的娘亲:“凉凉!” 银盏暂停手上的动作,方便殷蕙转身回应儿子:“衡哥儿乖,等娘梳完头就给你好东西。” 衡哥儿只管坐在爹爹腿上等着。 魏曕也不知道殷蕙给儿子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就见她离开梳妆台后,走到一个衣柜前,不知拿了什么出来放在背后,再走到他们面前,弯着腰逗衡哥儿:“要猜猜看吗?” 衡哥儿抱着小手,给娘亲作揖,这都是乳母提前教的,刚刚小家伙已经给爹爹作了好几个了。 殷蕙笑,拿出一只纯金打造的空心老虎罐来,金老虎胖嘟嘟的,屁./股上面盘起的一圈小尾巴其实是盖子,打开盖子,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片金色。 “娘送衡哥儿一个存宝箱,今天衡哥儿收到的压岁钱都放在这里面,留着你长大了再用,怎么样?”殷蕙晃动金老虎逗儿子。 衡哥儿双手抱住金老虎,上嘴就是啃。 魏曕心情复杂。 殷氏不愧是燕地第一富商家的小姐,准备的礼物都如此“贵”气满满,他虽然是王子皇孙,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大一块儿金子。这礼物若是传出去,旁人不知道会如何笑她。 只是,这么金闪闪胖嘟嘟的一只老虎,瞧着确实讨人喜欢,很喜庆。 最重要的是,衡哥儿喜欢。 “娘还要再打扮一会儿,衡哥儿先跟爹爹去前面吧,你爹爹也有礼物呢。” 逗完儿子,殷蕙笑着道。 魏曕唇角一抿。 他的礼物是一个封红,还有一对儿金镯。 只是适合衡哥儿戴的金镯…… 魏曕看向金老虎的两只耳朵。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28 章(燕王的黄玉扳指...) 勤政殿, 燕王与徐王妃一起接受了子孙们的拜年。 儿子们都大了,燕王只给孙辈准备了封红,像大郎、眉姐儿、二郎、三郎都可以自己走过去拜年顺便领礼物, 四郎、五郎、庄姐儿还得由乳母陪着。 魏昳端坐在左侧的席位上,看到三郎退下, 该轮到自家四郎了,魏昳就开始紧张。 纪纤纤也悄悄捏了一把汗, 四郎这臭小子,不是她生的子,让她操的心却比亲儿子二郎还要多, 一不小心就害他们夫妻俩都挨骂, 如果不是今日日子特殊, 她真不想带四郎出来。 在魏昳、纪纤纤的千叮咛万嘱咐下,四郎的乳母特意训练了小家伙走路, 轮到四郎时,乳母只需牵着他的手就可以了。 燕王看着渐渐靠近的四郎, 小家伙一脸怕生,看他跟看见老虎似的,不,这么大的孩子看到老虎或许还会兴奋! 不过, 四郎与上次见面相比还是有了进步,又是大年初一,燕王就没数落老二两口子,摸摸四郎的小脑袋,递出去一个封红:“新年了, 祖父希望四郎多多吃饭,长得又高又壮。” 毕竟是亲孙子, 燕王说此话时充满了对小家伙的祝福与期许。 四郎瞅瞅祖父威严的眼睛,转身扑到了乳母怀里。 下面魏昳、纪纤纤见了,脸都白了。 燕王无奈地叹口气,叫乳母抱四郎退下。 澄心堂的乳母马上抱着衡哥儿走上前。 刚刚燕王、徐王妃还没到时,衡哥儿已经给几位伯父伯母叔叔小姑作了一圈的揖,这会儿乳母又带他去见人,小家伙懵懵懂懂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还没到燕王面前,就抱起小手朝燕王晃了起来,看得燕王展颜大笑:“这小子,简直是个小人精!” 徐王妃也笑:“五郎就是讨人喜欢。” 本就是幺孙,再加上讨人喜欢,待遇自然就不一样了,燕王又把衡哥儿抱到怀里,再把封红放到衡哥儿面前,隔了一点距离,看小家伙会有什么表现。 衡哥儿看看封红,视线突然被祖父大手指头上的黄玉扳指吸引了。 黄玉色泽类似金子,略浅一些,但玉色剔透光洁,亮晶晶的更好看。 衡哥儿往前一探,双手抱住祖父的大手,就要把玉扳指往嘴里塞,尝尝味道。 这下子,轮到殷蕙提心吊胆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 衡哥儿很有毅力,无论燕王怎么往后挪,衡哥儿都紧紧抱着祖父的大手,小嘴巴里发出无人听得懂的声音,但猜也猜得出来是在表达想要扳指的意思。 燕王心情好,真把扳指摘下来,放到衡哥儿的手里。 魏曕猛地站了起来。 没等他开口,燕王瞪过来道:“我给衡哥儿的,不用你多嘴。” 魏曕看看衡哥儿,眼瞅着儿子就要将扳指往嘴里塞,脱口道:“父王拦住他!” 燕王低头一看,背后惊出一层冷汗,猛地将已经快被衡哥儿完全塞进嘴里的扳指抢了出来。 乳母扑通跪下,主要是孩子在燕王怀里,她没敢盯着看。 燕王正要发作,衡哥儿竟抱着他的手啃了起来。 软绵绵的一个小家伙,燕王心一软,点点衡哥儿的脸蛋道:“五郎还小,等你长大学射箭时,祖父专门送你一个武扳指。” 说完,他将衡哥儿还给乳母。 乳母心有余悸地退下。 燕王扫眼魏曕,没说什么。 魏曕也若无其事地坐回原处。 魏昳低声道:“老三你行,敢命令父王。” 魏曕瞥眼父王的席位,难道他刚刚的声音听起来很像命令?其实他只是担心衡哥儿,说得急了。 这边的拜年结束后,殷蕙一家三口去了温夫人的静好堂。 温夫人准备了两个封红,一个给胖孙,一个给儿媳妇。百姓人家,新妇进门前三年都要给压岁钱的,她虽然不是正经的嫡母婆婆,却也想尽了自己的心意。 “儿媳也有啊,娘就是疼我。”殷蕙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 温夫人看了几眼魏曕,笑着对殷蕙道:“娘这还有几匹料子,阿蕙过来挑挑,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殷蕙猜到婆母有事,跟着进去了。 “出什么事了吗,我怎么觉得叔夜不太高兴。”进了屋,温夫人有些担心地问。 殷蕙不禁佩服起来,就魏曕那种挨了刀子可能都不会变色的冷脸,大概也只有温夫人这个亲娘都看出喜怒差别。 她将衡哥儿差点吞了燕王的扳指之事说了出来。 温夫人十分后怕,忍不住埋怨燕王:“王爷什么都好,就是没照顾过孩子,心太粗了。” 殷蕙诧异于温夫人的胆子,忙提醒道:“这话您与儿媳说没事,若父王过来,您可千万别在父王面前说气话,那会儿三爷提醒父王的语气都有点冲了,现在或许都在后悔。” 燕王对于魏曕几兄弟而言,既是父亲也是燕王,得敬着,不像有的百姓人家,儿子顶撞老子乃家常便饭。 温夫人:“这个我懂,咱们娘俩发发牢骚罢了,我哪敢与王爷置气。” 殷蕙笑:“好了,咱们出去吧,我看三爷肚子里憋着气,等着回去朝乳母撒呢。” 温夫人低声道:“乳母也不是故意的,教训两句就是,别轻易换了,衡哥儿可能不习惯。” 殷蕙点点头,为了做样子,她从温夫人这里挑了一块儿布料,应该是燕王之前赏赐的好料子,回头给衡哥儿做春装。 回到澄心堂,魏曕果然斥责了乳母。 他不生气都够吓人了,这一动怒,乳母跪伏在地上,半个字也不敢反驳,只不停地保证绝不会再犯错。 “下不为例。”魏曕最后道,让乳母出去了。 他在外间训的人,殷蕙与衡哥儿在内室的床上玩,教衡哥儿将今早收到的各种金叶子小元宝放到金老虎的肚子里。 魏曕走过来,见衡哥儿手里抓着薄薄的金叶子,脸又是一沉。 殷蕙抢在他前面道:“我都盯着的,衡哥儿只是喜欢啃没见过的东西,这些他知道不能吃。” 魏曕:“那也得小心。” 殷蕙默认,继续逗儿子。 衡哥儿稳稳地坐着,乐此不疲地将金叶子丢进去,每当里面传来“当啷”的撞击声,小家伙就仰脸朝爹爹娘亲笑。 魏曕眼中的怒气渐渐散去。 殷蕙这才试着与他说话:“您没撵乳母走?我还以为您再也不想用她了。” 魏曕用提醒的语气道:“重罚了乳母,父王如何想?” 殷蕙反应过来,衡哥儿险些误食玉扳指这事,乳母虽然有错,但燕王的责任更大,如果魏曕重罚乳母,燕王会不会觉得三儿子太在意这事,心里也会怨他? 哎,都说伴君如伴虎,公爹还没登基呢,魏曕几兄弟都这么怕他了。 . 初一晚上,燕王自然要宿在徐王妃这边。 李侧妃想,她既是王爷的表妹,又是妻妾里第二进府的,按照往年的规矩,明晚王爷便会来她这边。 然而初二傍晚,燕王去了静好堂。 李侧妃白白打扮了半晌,得到消息气得差点晕过去,论年纪,温夫人只比她年轻五岁,怎么就突然得宠了? 殊不知,燕王昨晚才在徐王妃那里交了“公粮”,今晚只想好好睡一觉,如果去李侧妃那儿,继续交吧,懒得动,不交吧,李侧妃又得想方设法诱他,直到他妥协为止。温夫人就老实多了,全看他的脸色行事,他不想做,温夫人也绝不会主动邀宠。 温夫人压根就没想那些事,见到燕王,她下意识地看向王爷大手指上的扳指,好家伙,那么大一个,衡哥儿真不小心吞了,命还要不要了? 燕王都准备越过温夫人进去了,忽然发现温夫人在看他的手。 “你也听说了?” 进屋坐下后,燕王转转那枚黄玉扳指,喜怒难辨地问道。 温夫人点头,庆幸道:“还好您及时拉住了衡哥儿,不然我也要吓死了。” 燕王挑眉:“你也?还有谁差点被这事吓死,老三媳妇?” 温夫人恭顺地坐到他旁边,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是咱们叔夜,昨早上他们两口子过来拜年,我一眼就看出他脸色不对,就跟老三媳妇打听发生了什么。叔夜这孩子,平时看着冷冰冰的,跟谁都热乎不起来,其实心里重情着呢,尤其对衡哥儿,衡哥儿真出事,我估摸着,叔夜得比老三媳妇还伤心。” 燕王瞪她:“大过年的,你说什么晦气话。” 温夫人赶紧朝旁边呸呸两声,念叨着菩萨保佑衡哥儿。 燕王摇摇头,转而想到了昨日的老三,忽地又笑了,对温夫人道:“老三不错,虽然年轻,已经有父亲的架子了,知道疼孩子。” 若是换成老二,恐怕四郎已经没了。 “您不怪叔夜吗?老三媳妇还说叔夜很后悔,说他提醒您时的语气太重了。”温夫人打量着燕王的神色道。 燕王:“怪他做何,哪个当爹的不在意儿子。” 温夫人拍拍胸口,笑道:“您没生气就好,回头我也跟老三媳妇说一声,免得他们两口子瞎担心。” 等燕王与温夫人躺到床上时,燕王还没困,又不想做什么,便继续与温夫人聊孩子们的事。 “说起来,老三媳妇把衡哥儿养得不错,燕地有新妇初二、初三回娘家探亲的习俗,明早你顺便告诉老三,让他后日陪老三媳妇回殷家拜年。殷墉那人,能经营那么大一份产业,也是个厉害人物,老三偶尔去坐坐,陪老爷子聊聊,有益无害。” 治国、经商都藏着大学问,燕王对殷墉还是有三分赏识的,否则当初直接找个由头抄了殷家就是,何必联姻。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29 章(殷家的辣椒水...) 初三一早, 温夫人叫身边的丫鬟来澄心堂传递了两个消息。 第一,燕王根本没怪魏曕那声“命令”,反而还夸赞了魏曕对衡哥儿的细心看重。 第二, 燕王让小两口明早去殷家探亲。 殷蕙与魏曕一起坐在厅堂北面的红木椅上,小丫鬟说出第一条, 殷蕙笑了,等小丫鬟说完第二条, 殷蕙心口就是一紧,悄悄拿余光去看魏曕。 魏曕还是那张冰块儿脸,没什么表情, 只打发小丫鬟回去复命, 就说他们都知道了。 小丫鬟走后, 魏曕对殷蕙道:“你预备节礼,我先走了。” 燕王护卫所是父王的卫所, 士兵们也要过年,今日父王要去三个卫所巡视, 点了他与大哥、二哥分别先带上赏赐过去。 殷蕙送他出门,魏曕一走,她脸上就露出笑来。 以前都是她自己回娘家,徐王妃担心衡哥儿太小受寒什么的, 不许她带衡哥儿同行,这次有魏曕作陪,她总算可以抱衡哥儿过去给祖父瞧瞧了。 以防祖父明日出门让魏曕空跑一趟,殷蕙拿了腰牌给金盏,要她回去知会祖父一声。 金盏兴高采烈地穿过燕王府的层层宫门时, 殷景善夫妻俩正在屋里合计着如何让老爷子打消过继殷阆给大房的念头。 过年本该是喜事,昨日老爷子却突然提出过继一事, 当时殷景善、赵氏都懵了,也就没能说出什么有理有据的话来反对。 “这一听就是阿蕙那死丫头的主意,死丫头从小被老爷子宠上了天,根本不把咱们看在眼里,既不想帮扶蓉蓉高嫁,也不想殷家的钱财日后都落在咱们手中,于是便要扶植阆哥儿为她所用。她是燕王府的少夫人,身份尊贵,别说阆哥儿现在只是孩子,就是将来长大了,敢违背她的意思?还不是死丫头要钱他就乖乖奉上,哎,气死我了,怎么有她这么贪婪会算计的人!” 赵氏一边说一边揉着心口,恨不得拿吐沫把殷蕙淹死。 殷景善咬牙道:“我也是没看出来,她野心这么大,老爷子都给了她一百万两的私房钱了,还不够她花?” 一百万两啊,本来都该是他的,就那么让一个外嫁的死丫头分了去,每次想起这事,殷景善都肉疼。 赵氏心中一动,紧张地问:“你说,会不会是王爷又缺钱了,不好意思明着跟殷家要,于是想了这种办法?” 殷景善沉吟片刻,摇摇头:“应该不是,王爷什么身份,不至于为银子绕这么大的弯,直接让人传声话,咱们就得乖乖把银子抬过去。” 赵氏:“那就是三爷?他在算计咱们家的银子?等王爷去了,他就要封郡王建府另住,盖房子最费银子了,三爷该不是未雨绸缪吧?这会儿扶植了阆哥儿,将来要钱理直气壮,否则再过十几年,阆哥儿都大了,他们临时提出过继,既不合适,也没有人偏帮着他们。” 老爷子怎么都不可能活过燕王去,等三爷做郡王的时候,殷家也是他们夫妻俩当家了。 殷景善眉头紧锁,觉得妻子可能猜中了。 赵氏见他这样,急了:“那咱们更不能答应了,王爷都没再算计咱们的银子,三爷恐怕也不希望这事闹大,只要老爷子能站到咱们这边,三爷与阿蕙只能灰溜溜地偃旗息鼓。” 殷景善:“关键是,咱们怎么劝老爷子?一边是孝道,一边是兄弟情分,大哥那支确实没有儿子,老爷子只要请几个族老来,一群老骨头盯着,我敢不答应?” 赵氏心计飞转,有了:“你不反对,那就让阆哥儿反对!他是你儿子,肯定听你的话,只要他咬定这辈子只认你做父亲,老爷子还能硬绑他过去不成?就算老爷子生气,也只会惩罚阆哥儿,你要做的,就是稳住阆哥儿,哪怕许他大好处,也千万不能让他妥协。” 殷景善喜道:“这法子好,我这就去跟阆哥儿说!” 赵氏见他那高兴样子,忍不住又算起旧账来:“都怪你,你当初若不在外面乱搞,也不会扯出这些破事!” 殷景善挥挥手,瞪她道:“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个,我走了!” 他脚步如飞地来了殷阆这边。 教书先生放年假回家了,最近殷阆都不用读书,不过他无事可做,便还是待在书房。 赵氏在钱财上吝啬,其他方面倒是不怎么管殷阆,再加上殷家的藏书阁包罗万象,殷家子孙都可以借阅,殷阆倒是不缺书看。 “少爷,二爷来了,请您去厅堂说话。”小厮过来通传道,声音里透着喜意,觉得二爷是来关心主子的。 殷阆应了声,继续看本页剩下的几段,讲的是晋献公之子重耳被骊姬陷害,逃至蒲城。 其实他该庆幸殷家有位仪表堂堂、文武双全的长兄,庆幸祖父、父亲都只器重长兄一人,否则,他或许早已丢了性命。 放好书签,殷阆去见父亲了。 殷景善打发小厮退下,单独与殷阆说话:“初一晚上,老爷子梦到你死去的大伯了,醒来叫我们过去,说想把你过继到你大伯名下,你怎么想?” 殷阆抬头,对上殷景善审视的眼,那眼里只有算计,没有任何温情。 殷阆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去世半年后,父亲才趁着来江南做生意之机顺路来了他们母子的宅子。殷阆跟着乳母去见父亲,当时父亲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货物,不怎么值钱,不想带走,又因为与他有着骨血关系,父亲才勉为其难地带上了他。 “儿子听父亲安排。”殷阆跪下,垂着眼帘道,声音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殷景善对这个外室子没什么感情,他在外面养外室,图的是在外做生意时有人能伺候他,生了子女也可以交给外室抚养,天南地北的,消息也传不到平城来。谁知道那外室命短,早早没了,丢下一个稚子,到底是亲生的,殷阆总不能随便交给外人带。 如今殷阆给他带来这么一桩大麻烦,牵扯到日后家产的分配,殷景善对殷阆的态度已经从漠不关心变成迁怒怨恨了,只是为了大计,还得摆出慈父的做派来,免得殷阆寒心之下答应过继。 念到此处,殷景善忽然偏过头,拿袖子擦了擦眼角压根不存在的眼泪,哽咽两声道:“听我安排,你是我的骨肉,我如何忍心叫你喊我叔父?这么多年我对你不闻不问,不是不关心你,而是怕我越关心,你母亲越恼你,阆哥儿,你可明白父亲的一片苦心?” 殷阆在听到哽咽之声时便抬起了头,然而只能看到殷景善的袖子,只能听到他带着哭腔的话。 殷阆只想笑。 父亲的苦心?真的有吗,若有,他怎么丝毫也感受不到,还是父亲藏得太深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真过继到大房,近了可以摆脱赵氏的苛待,远了可以自己分得一些产业,怎么想都是于他有利的事,父亲真关心他,这会儿该高兴他得了际遇才是。 “儿子明白,儿子不想过继,还请父亲成全。” 殷阆俯身,抱着最后一丝对父子亲情的希冀,朝殷景善叩首道。 殷景善看着跪在那里的少年郎,面上露出笑容来,起身来到殷阆面前,扶起殷阆抱到怀里,欣慰道:“我真怕你一直在怪我,怕你一气之下高高兴兴地去大房,如今我总算放心了。阆哥儿不怕,只要咱们父子一条心,只要你在老爷子面前不肯屈服松口,咱们就永远都是父子,谁也别想分开咱们。” 殷阆闻言,唇角上扬,再也压抑不住满腔的嘲讽。 不过,一心演戏的殷景善是看不见的。 . 稳住了殷阆,殷景善便与赵氏一起去见老爷子了。 没想到金盏竟然也在。 “你不在王府里伺候夫人,来这里做什么?”赵氏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金盏笑道:“明日三爷会陪夫人回来探亲,夫人叫我先来通传一声。” 三爷要来? 赵氏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一张年纪轻轻俊美无比却又冷冰冰的脸来,当年三爷来迎亲,一身大红喜袍都没能让他的脸暖和半点,这样的活阎王,竟然要来殷家了? 为何来啊,去年过年两口子都没回来。 赵氏担忧地看向殷景善。 殷景善与她面面相觑。 殷墉扫眼夫妻俩,对金盏道:“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金盏行个礼,走了。 “爹,三爷那等贵人,突然登门,莫非是为了阆哥儿过继一事?”殷景善试探着问。 殷墉笑他:“你当三爷是神啊,我初一晚上做的梦,初二才跟你们提了一嘴,今日三爷就听到消息了?” 殷景善脸都憋紫了。 老爷子您糊弄谁啊,这事肯定是三爷与阿蕙先合计好的,再请您配合,您还在这儿跟我们演戏! 赵氏的脸也发紫,可她是儿媳妇,有话还得让丈夫开口。 她频频朝殷景善使眼色,眼皮都眨酸了。 殷墉默默地喝茶,放下茶盏后,他看着二人道:“你们过来可是有事?没事我先出门了。” 殷景善忙道:“爹,过继的事,我跟阆哥儿说了,他不愿意,跪着跟我哭,问我是不是不要他了,我看着实在难受。” 说着,他抬袖擦眼睛,袖口沾了赵氏提前兑的辣椒水,轻轻一蹭,殷景善两只眼睛的眼皮都红了,眼泪刷刷地往下掉。 赵氏也配合地落起泪来,这事她做习惯了,分寸掌握的好,哭得还算体面。 殷墉看着儿子滑稽的哭相,叹道:“阆哥儿还小,你再好好给他讲讲道理,若他实在不愿,那便罢了。” 殷景善闻言,心中狂喜!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0 章(三爷镇场,事成...) 魏曕在卫所里用的午饭, 下午才回府。 殷蕙刚歇晌起来,正准备梳头,见到魏曕, 她朝两个丫鬟使个眼色。 金盏、银盏麻溜地退了出去。 殷蕙走到魏曕面前,先去握他的手。 外面寒气侵骨, 魏曕又是骑马回来,手冷如冰。 “先前给您做了两副皮套子, 今日没戴吗?”殷蕙用自己温热的双手抱住他的,一边放到怀里暖着,一边柔声问。 殷家的商队冬日出行, 大家都会戴上厚厚的棉布套子, 里面絮着兔毛。魏曕身份尊贵, 殷蕙特意让锦绣楼的绣娘给他做了两副貂皮套子,从指尖一直护到手腕, 她试过,戴上后可暖和了, 而且手指行动还算灵活,至少不会影响他攥握马缰。 魏曕:“大哥他们都没有。” 那皮套子很暖,平时魏曕去卫所路上都会用,今早三兄弟一起骑马出门, 他又只有两副,不够送,索性自己也没戴。 殷蕙:“那,我让人多做几副?回头您给几位爷以及父王都送两副。” 魏曕:“不必,大哥他们冬日很少骑马出门, 父王用的机会也不多。” 主要是他不想出这个风头。 送给父王,父王喜欢最好, 不喜欢,可能还觉得他娇气,骑个马都怕冻手。兄弟们那边,也会落个刻意讨好父王的猜疑。 殷蕙懂了,专心给他暖手。 魏曕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才起床的她,穿着一件榴红底绣宝蓝蝴蝶纹的夹袄,瀑布般的长发乌黑蓬松,衬着一张白里透粉的美人面。 视线再移到两人的手上。 说起来,她有阵子没这么巴巴地献殷勤了,入冬后他便去卫所里当差,顶着风骑马那么多次,她问过他冷不冷,跑来暖手还是第一次。 已经吃过她的美人计,魏曕稍加一想就明白了,殷氏怕他不高兴陪她回殷家探亲,亦或是怕他到了殷家不把殷墉放在眼里。 又想提前贿赂他? 光暖个手可不够。 挪出一只手来,解开她腋下的盘扣。 殷蕙柔顺地靠到了他身上。 魏曕看着她越来越艳的脸,问:“可以了?” 殷蕙垂着睫毛,摇摇头:“明晚吧。” 魏曕抿唇,这个年过得很素,今日她主动来招惹,他还以为她的月事已经彻底结束。 虽然失望,却也没有马上就松手,还是将她抱到了帐中。 主菜美味,前菜也能怡情。 等他怡够了,殷蕙才枕着他的肩膀,软声问:“明日出门,咱们把衡哥儿也带上吧?祖父挺想他的。” 魏曕:“嗯。” 殷蕙先把殷家可能叫他不喜的事说了说:“您是贵人,我娘家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失礼之处还望您多多包涵。” 魏曕:“嗯。” 殷蕙:“若祖父提到过继的事,二叔二婶争辩起来,我会接话,您只管坐着喝茶就行,犯不着与他们多嘴。” 魏曕:“好。” 殷蕙忽然撑起来,看着他的眼睛问:“不会我们说着说着,您嫌聒噪,便一走了之吧?” 魏曕瞥她一眼:“不会。” 殷蕙笑了,无论如何,魏曕还算言而有信。 次日上午,下人们先把殷蕙预备的节礼抬到马车上,殷蕙、魏曕才出了门,乳母抱着衡哥儿走在后面。 到了东六所所门附近,撞见魏昳、纪纤纤,看打扮也是要出府。 “三弟要去哪里?”魏昳跟魏曕打招呼。 魏曕解释道:“带五郎去给殷老拜年。” 魏昳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五郎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他曾外祖父吧?” 这个问题,他看着殷蕙问的。 殷蕙笑着应道:“是还没见过。” 魏曕:“二哥也出府吗?” 魏昳:“嗯,一起走吧。” 如此,殷蕙与纪纤纤便走到了一块儿。 无论是皇家还是普通百姓人家,儿媳妇能回家探亲都是喜事,殷蕙心情好,脸上始终带着盈盈笑意。 纪纤纤看得心里发酸,自打她嫁到燕王府,已经五年多没见过家人了,平时只能书信来往。 “三弟妹真叫人羡慕,娘家离得这么近,想何时回去就何时回去,不像我,家里在京城,寄个信都要等很久。” 殷蕙听出来了,纪纤纤这句话的重点在她祖籍京城。 转而殷蕙又想到,再过几年,等公爹入主京城,徐清婉、纪纤纤就都能频繁见家人了,反而轮到她离家千里。只是上辈子,祖父横死,燕地再无值得她思念的人,这辈子,她宁可去品品这思念之苦,也要保祖父身体安康。 “总有机会见面的。”殷蕙轻声客套道,其实也是实话。 纪纤纤却觉得这妯娌在刺激自己,她有什么机会,公爹燕王都难回趟京。 出了王府,两家人分别上了马车。 纪纤纤还在酸殷蕙可以回娘家。 魏昳搂着人哄道:“回去又如何,三弟妹的父母早去世了,家里就一个祖父还惦记她,哪像你,岳父岳母年年都送东西过来,你可比她有福多了。” 纪纤纤终于舒坦了,不再想三房的事。 . 殷蕙一家三口坐在一辆马车里。 这是衡哥儿第一次走出王府。 征得魏曕的同意后,殷蕙挑起半边帘子,让衡哥儿扶着窗边,她在后面抱着小家伙,娘俩一起往外看。 衡哥儿的眼睛都快不够用了,一会儿仰头往上看天,一会儿低头看地。 其实王府外面太静了,没什么好看的,可惜真正到了热闹的地段,魏曕就让殷蕙放下帘子,不许娘俩再抛头露面。 衡哥儿不干,在娘亲怀里扭来扭去。 魏曕将儿子接过来,父子俩你伸手我按手,多次趴窗失败后,衡哥儿看看老子,抿着小嘴,整张脸开始转红。 这就是要哭的前兆。 魏曕默默地挑开了他这边的帘子。 衡哥儿立即就笑起来,红红的脸也恢复了白净的颜色,变得比天还快。 魏曕面无表情地扶着儿子,俊美严厉的脸一半露出来,一半掩在半垂的帘子后。 马车到了殷家所在的狮子巷,很快就有街坊百姓认出了燕王府的马车,再看窗边趴着一个眉眼漂亮的男娃娃,有人惊呼起来:“哎呦,这孩子长得可真俊,是不是殷二小姐的儿子啊?” “扶着他的是不是燕王府的三爷?” “这么说,三爷陪二小姐回娘家了?” “二小姐就是有福!” 议论声接二连三的传进来,殷蕙瞅瞅魏曕,小声道:“街坊们喜欢看热闹,不过没恶意的,您别在意。” 魏曕神色淡淡。 “有的百姓会跟着马车走,等会儿我们家门口肯定挤满一圈等着瞻仰您风采的人,您无视他们就好。” 魏曕看过来。 殷蕙咳了咳,有点担心魏曕会不会被那人山人海抢着看他的阵仗气到。 殷宅到了,马车停了下来。 殷墉带着家人早早站到马车十步外,恭敬等候。 魏曕先下车,视线所及,果然是一圈被护卫们拦在外面的布衣百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双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当他看过去,一部分百姓会惶恐地低下头,等他看向别处,刚刚低头的那些人马上又继续看。 随行的乳母接过衡哥儿,最后殷蕙戴着帷帽下了车。 “小民见过三爷。” 殷墉压抑着喜悦,朝魏曕行礼道。 魏曕虚扶一把:“您老免礼,一家人不必见外。”殷蕙也道:“祖父,咱们先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殷墉忙请小夫妻俩往里走。 殷蓉挨着赵氏走在旁边,偷偷瞧着魏曕那份独属于皇家子弟的尊贵气度,再看看魏曕旁边春风得意的殷蕙,殷蓉嫉妒得直咬牙。差一点,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了,如今她却只能嫁给一个七品知县蒋维帧,即便最后蒋维帧进了内阁做了首辅,也比不上殷蕙稳握手中的郡王妃之位。 一家人移步到了厅堂,分主次落座。 殷蕙、魏曕坐的是主位。 殷墉、殷景善坐在左下首,身后站着殷闻、殷阆两兄弟。赵氏坐在右下首,殷蓉乖巧地站在她身后。 训练有素的丫鬟们端上茶水,再恭敬退下。 殷蕙知道魏曕话少,祖父再擅长接人待物,遇到魏曕也难逃冷场,客套几句后,她便抱着衡哥儿走过去,笑道:“衡哥儿快给曾外祖父拜年。” 衡哥儿一听拜年,笑眯眯地朝殷墉作起揖来。 殷墉笑得眼角的褶子都更明显了,一边端详着小家伙的五官,一边摸着胡子夸道:“衡哥儿长得好,天庭饱满,眼里有神,嗯,像三爷的地方更多,长大了肯定也是龙章凤姿、神采非凡。” 老爷子夸得好听,赵氏偷眼去瞄三爷,就见人家还是冷着脸,听不懂夸似的。 这气势,就算成了她的女婿,她也不敢摆丈母娘的谱啊。 殷墉夸完,还拿了一个封红出来,放到衡哥儿手里。 薄薄的一个封红,衡哥儿双手抓着晃了晃,没听到金叶子的撞击声,扭头看娘亲。 比金叶子更薄的,只有银票。 殷蕙毫不客气地将封红放到袖子里,笑道:“娘先帮你收着,衡哥儿快谢谢曾外祖父。” 说完,她就把小家伙塞到了老爷子怀里,惦记这么久了,光看哪里够,怎么都要抱一会儿。 殷墉非常喜欢衡哥儿,衡哥儿也不认生,跟曾外祖父玩得很亲。 殷蕙坐回原位,轻声给魏曕介绍殷景善等人:“您还记得吗,这是我二叔,那是我大哥……” 魏曕配合她,用重新认识一遍的眼神扫视了一圈殷家众人,说实话,如果在大街上见到,他确实认不出这些面孔。 殷墉听着小孙女的声音,等小孙女介绍完了,殷墉突然叹了口气。 这种场合叹什么气,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殷墉对着殷蕙开口了:“阿蕙啊,初一那晚,祖父做了个梦……” 殷景善、赵氏一听这开场,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殷墉哪里管他们,一口气说完了,总结道:“祖父思量几天了,想把阆哥儿过继到你爹名下,阿蕙你觉得如何?” 殷蕙诧异地看向殷阆。 殷阆垂眸,手心里冒出了汗。 没等殷蕙开口,殷景善忍不住了,低声朝老爷子道:“爹,三爷难得过来,您先招待三爷,这事咱们私底下再说?” 殷墉便看向魏曕。 魏曕神色冷淡:“阿蕙难得出府,过继是大事,今日说清楚也好。” 殷景善心里咯噔咯噔的,媳妇猜得没错,三爷果然是此事的主谋! 赵氏与他对了个眼色。 “三爷都这么说了,阿蕙究竟同不同意,给祖父一个准话吧。”殷墉继续问道。 殷蕙露出缅怀之色,感慨道:“难为祖父一片苦心,二弟若能替父亲继承香火,我自然支持,就是不知二叔二婶可否舍得。” 这就轮到殷景善夫妻俩表态了。 殷景善刚要说点场面话,就见那冷冰冰的三爷冷冰冰地朝他看来。 殷景善一慌,忘词了,只好直接说最关键的,对殷蕙道:“阿蕙这是什么话,二婶二叔当然都同意,只是阆哥儿倔强,他不愿意,跟我们哭闹两天了,怎么劝都不听。” 殷蕙闻言,越过他看向一直默默站在后面的少年郎:“二弟不愿意吗,可否跟姐姐说说你是如何想的。” 殷景善、赵氏同时回头,下意识地用眼神威胁殷阆。 殷阆看眼二人,默默地绕到厅前,跪在中间,沉声道:“我身份卑微,不敢辱没了大伯父。” 殷景善、赵氏暗暗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外室子还算懂事。 魏曕端起茶碗,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 殷蕙叫殷阆抬起头,她看着少年郎那双不符合年纪的沉静的眼睛,柔声道:“你我姐弟都是殷家的后人,没有卑贱之分,二弟若没有其他顾虑,我还是希望你能答应此事,从此你我同气连枝。倘若二弟真的不愿,那姐姐也不会强求,继续做堂姐弟也好。” 殷阆蓦地红了眼眶。 他明白了,那日堂姐撞见他病倒,并非冷漠无动于衷,而是真的关心他,想出了这个能彻底解决他处境的办法。 得姐如此,胜过亲父。 “承蒙姐姐不弃,弟愿意。” 殷阆挺直脊背,再朝殷蕙磕头。 殷蕙赶紧将他扶了起来。 殷景善、赵氏夫妻傻了眼,怎么回事,不是说好拒绝的吗,这小子怎么临时反水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正是殷墉。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此事便定下来了,阆哥儿别只记得认姐姐,还不快给三爷敬茶。” 殷蕙笑着将魏曕的茶碗交给殷阆。 殷阆再恭恭敬敬地献给魏曕:“姐夫请用茶。” 魏曕扫他一眼,接了,惜字如金:“岳父生前有贤名,望你自勉自励,将来代岳父耀殷氏门庭。”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1 章(人狠话不多...) 殷阆过继到大房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殷景善、赵氏心里都憋屈, 哪怕碍着魏曕在场不敢说,脸色也差了,强颜欢笑都笑得好像脸在抽筋。 殷墉看在眼里, 很是无奈。 没有三爷,他也有办法叫儿子儿媳答应过继, 别的不说,殷家还有旁支, 儿子不交出殷阆,他从旁支过继一个来,对儿子来说还不如安排阆哥儿出来, 好歹也是他的血脉。 只是那些法子, 太费唇舌, 不如借三爷的威势,瞧瞧, 三爷只是坐在这里,儿子儿媳就消停了。 殷墉又看看长孙殷闻, 见殷闻笑容依旧,并不介意过继这事,殷墉略感欣慰。他早就不指望次子了,还好长孙养得正。 “好了, 你们带阆哥儿回去收拾收拾吧,明上午我会请几位族老过来,正式把阆哥儿的名字记在你们大哥名下。” 殷墉道。 事已至此,殷景善、赵氏只能认了,行礼就要离开。 殷蕙吩咐金盏:“你跟过去帮忙吧。” 殷景善夫妻俩都憋着气, 她怕殷阆挨打。 赵氏听在耳里,暗暗握拳, 殷景善的脸也更青了,他确实想回到二房后,狠狠打殷阆一顿的,如今金盏也跟着,他再难动手。 怪谁? 怪侄女殷蕙仗着自己攀上了高枝,跑到家里狐假虎威,不将叔父看在眼中。 转身之际,殷景善深深地看了一眼殷蕙。 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将心中的怨恨投向一个才刚刚十七岁的侄女。 殷蕙丝毫不惧,亦不会动摇。若她什么都不做,等待她的便是二房一家害死祖父,也败光了祖宗的基业。 “祖父,我先去几位族老家转转,最近大家都忙着宴请,我看看谁明日有空。”殷闻沉稳有礼地道。 殷墉笑着颔首。 殷闻再朝魏曕行礼,跟着父母告退。 厅堂里人少了大半,气氛也轻松下来,殷墉捏捏衡哥儿的小胖手,对魏曕道:“三爷,过继是大事,今晚可否请您与阿蕙在这边过一夜?等吃完明晌午的宴席你们再回去如何?” 魏曕不想留在殷家应酬那些商贾,道:“阿蕙可以留下,我与衡哥儿还有安排。” 殷墉马上道:“也好也好,三爷正事要紧,这样,阿蕙先带三爷去你院里歇歇,我再去嘱咐你大哥一些事。” 殷蕙便接过儿子,目送祖父出去后,她看向魏曕:“刚刚有劳您了。” 事情办得这么利落,魏曕立了头功。 魏曕不置可否。 一家三口朝殷家大房所在的东院走去。 殷家是巨富,但宅院盖得与其他富豪之家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光看宅子布景根本看不出殷家拥有几百万两银子的家底,反而处处透着一种世家的沉稳与简朴。 这种简朴一直延续到殷蕙出阁前所住的蕙香居,终于消失了。 跨进蕙香居,里面精致得仿佛另一个天地。 主院里摆了两个半人高的鱼缸,那鱼缸看色泽、质地便知道是定窑所出,如此难得的瓷器,却被殷蕙随随便便摆在院子里接受日晒雨淋,哪怕她已经出嫁,殷家也没有将鱼缸收起来,依然留在这里,随时等候殷蕙回家赏看。 进了厅堂,里面更是摆了一整套紫檀家具,保养得极好,没有丝毫磕碰痕迹。 简单一瞥,魏曕心中就有了比较,妻子这居处,比徐王妃的院子都贵气。 这还只是厅堂,内室只会更奢华。 难怪能养出她那一身细皮嫩肉。 乳母扶着衡哥儿去院子里玩了,金盏端了茶水上来,重新回到熟悉的家,小丫鬟脸上都带着喜气。 殷蕙问魏曕:“您今晚真不在这边歇吗?若不喜喧哗,明早用过早饭再回去也好啊。” 魏曕:“不必。” 殷蕙就不强求了。 魏曕开始喝茶。 殷蕙见他一眼都不往内室那边看,似乎对参观她的闺房毫无兴致,她主动邀请吧,又有显摆的嫌疑。 思来想去,殷蕙想到一处魏曕可能会喜欢的地方。 “距离午宴还早,我带您去藏书阁看看?听祖父说,我们殷家曾经有位老祖宗爱书如命,派人去各地搜罗了一些孤本,或许有您感兴趣的。” 燕王的五个儿子里,魏曕的武艺最出众,但他亦有文采,只是魏旸、魏昳时常赋诗作画展现自己的文雅,魏曕寡言少语的,从不卖弄这些。殷蕙毕竟陪他过了十年多,知道他有多喜欢待在书房,偶尔还会带本书到后宅,睡前翻看几页。 魏曕果然意动,接受了她的提议。 两人又去了藏书阁。 殷家的藏书阁位于殷家祠堂东侧,别的阁楼主要用木材修建,殷家的藏书阁经过几代改建,如今成了一座完全用红砖修葺的两层楼阁,旨在防火。墙壁四面开窗通风,窗户全是透明的琉璃,哪怕关上窗,藏书阁内依然阳光明亮。 “三爷,夫人。”负责照看藏书阁的老管事看到二人,赶到门前恭敬地行礼道。 回到娘家,殷蕙看谁都亲切,笑道:“您去忙吧,我带三爷随便看看。” 老管事识趣地退下了。 殷蕙请魏曕入内。 藏书阁内摆放着一排排的书架,藏书分门别类摆放有序,每个书架一侧都挂着类别的名称,譬如经史子集。 殷蕙刻意走在魏曕身后,他对哪里感兴趣,她就跟着走。 一楼逛了遍,两人去了二楼,上面的藏书更珍贵,甚至有批名家字画,魏曕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 逗留了两三刻钟,魏曕只动手取下过五本书,翻看片刻,再放回去。 殷蕙默默记下这五本书的书名与位置。 . 用过午饭,魏曕带着衡哥儿先行离去,他虽走了,却留下长风供她差遣。 聪明人行事谨慎,不会明目张胆地得罪权势之家,反而是那些蠢的,容易为一时意气而冲动犯错。 殷家现在分成了两房,大房是她与殷阆姐弟,一个妇弱一个年少,二房真想出什么蠢招,姐弟俩如何抵挡。殷墉再护着她,终究老了。 殷景善、赵氏赔了一顿饭的笑脸,送走魏曕后,夫妻俩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正要向殷蕙发作,就见殷蕙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国字脸冷面男人,腰间佩剑,显然是个护卫。 三爷的护卫,燕王府的护卫! 夫妻俩忙又收起怒色,决定再忍忍。 “爹,明日过继的事,咱们再好好谈谈吧?”殷景善扯出笑脸道。 殷墉点点头。 赵氏再对殷蕙道:“阿蕙也跟着听听。” 哼,等一家人进了厅堂,护卫留在外面,她再将门一关,就算不敢打这死丫头,她也要骂哭她! 殷蕙笑了笑:“大事祖父、二叔做主就好,我先跟二弟说说话,顺便在东院给他挑间院子。” 殷墉道:“去吧,明早就要忙起来,你就这半日闲了。” 殷蕙便叫上殷阆,在长风与金盏的护卫下回了东院。 午后的阳光明媚,只是寒冬的空气依然凛冽,殷蕙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 殷阆也马上停下,与她隔了两步的距离,对上殷蕙的视线,少年郎略显局促地垂下眼帘。 感动归感动,姐弟俩毕竟很少见面,彼此不了解,难免生疏。 殷蕙来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的胳膊,皱眉道:“穿得这么少,不冷吗?” 殷阆看着姐姐绣着梅花的裙摆,低声道:“还好。” 赵氏的苛待都藏在暗处,譬如冬日炭火给的少,冬衣做的薄,好在,他都习惯了。 殷蕙亲眼目睹过少年郎屋里的冷清,不忍再想那些苦,转身对金盏道:“你去找德叔,让德叔安排两个小伙计,一个去锦绣楼给二少爷拿几套冬装,一个去请周叔过来见我。” 金盏领命而去。 殷蕙与殷阆并肩而行:“阿阆,你对二叔他们还有留恋吗?” 殷阆:“没有。” 他回答地干脆,说完了才生出担心,姐姐会不会觉得他过于冷漠无情? 殷蕙却只是朝他笑:“没有最好,我真怕你身在曹营心在汉。阿阆,咱爹娘去世的早,我也出嫁了,往后你就是殷家大房的继承人,也是这东院的主人,姐姐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身份,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地做人,除了祖父,你不要向殷家任何其他人低头示弱,你能做到吗?” 殷阆看着新认的姐姐。 姐姐长得很美,明亮的阳光落在姐姐的脸上,那笑容好像也是暖的。 殷阆不自觉地也笑了:“姐姐放心,我能。” 以前他孤零零的,活成什么样都没人在意,现在不同了,他有姐姐,为了姐姐帮他的心意,他也要活成一个人样来。 殷蕙看出了少年郎发自肺腑的感激。 可她受之有愧,她帮殷阆的目的,并非单纯地心善。 “阿阆知道姐姐为何要帮你吗?”殷蕙边走边问道。 殷阆因长期受寒而苍白的脸突然浮现一丝红晕,为曾经被姐姐目睹他的凄惨而窘迫。 殷蕙拍拍他的肩膀,指着东院里的一草一木道:“不单单是怜惜你,姐姐有自己的私心,二叔二婶的为人你比我更清楚,殷家的基业靠不了他们,大哥……祖父信任大哥,可我不信,东院是我的家,殷家也是我的娘家,我不想将自己的家完全托付给一些我不信任的人手中。” 殷阆愕然地看着她。 他从来没想过,看似柔弱单薄还要请三爷过来为她撑腰的姐姐,心里竟然装着整个殷家的基业。 殷蕙柔柔一笑:“阿阆,你可敢与大哥一争高下?” 殷阆眼前,便浮现出殷闻那张虚伪的脸。 “敢。” “那就好,之前有二叔二婶挡着,祖父看不见你,如今你是父亲的儿子,祖父待你也会不同,你要抓住机会。” “是。” 少年郎的回答简短有力,殷蕙满意之余,想到了魏曕。 魏曕也是个话少的,当起差来却出类拔萃。 希望殷阆亦如此吧。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2 章(三爷吃瘪,哈哈哈哈...) 殷家旁支族人的住处都在狮子巷附近, 殷闻骑马逛了几家,确定明日上午都谁有闲,便回来向老爷子复命, 由老爷子定见证人选。 殷墉才把儿子、儿媳打发走,承受了夫妻俩怨言的老人家, 心神俱疲。 听完长孙的回话,殷墉看着年轻人问:“阿闻, 你爹你娘心里都不赞同过继这事,你怎么想?” 殷闻笑道:“孙儿觉得挺好的,二弟一过继, 既可以为大伯父继承香火, 又可以避开我娘的怨怒。祖父, 都怪我娘心眼小,为了那点陈年旧醋一直迁怒二弟, 不想二弟出息,我爹耳根子软, 便跟着我娘一起犯糊涂。总之这事已经定了,您就别想了,回头我再劝劝他们。” 殷墉摇头:“不是,跟阆哥儿无关, 你爹他们怀疑三爷想贪咱们家的银子,撺掇阿蕙哄我过继阆哥儿,三爷再通过阆哥儿享用殷家家产。” 殷闻怒道:“这不是胡搅蛮缠吗,此事与阿蕙、三爷何干?真是,还好这话没有传出去, 不然咱们一家都得被王爷下狱!” 殷墉其实在故意试探长孙的想法,见长孙气得脸都红了, 是真心觉得父母犯了大忌,殷墉心里十分欣慰。 “你看得清就好,请族老的事我来安排,你好好劝劝你爹你娘,我说话他们听不进去,认定我偏心阿蕙。” “嗯,孙儿这就去,您别气了,保重身体要紧。” 与老爷子道别后,殷闻便回了二房。 殷景善、赵氏还在生闷气,殷蓉默默地在旁边坐着,脸上也布满了戾气。虽然她就要出嫁了,虽然殷家的家产怎么分也轮不到她,可殷家的一切本该都属于她的亲哥哥,如今殷阆变成大房的子嗣横插一脚,一个外室子,凭什么跟大哥抢,又凭什么得到她都没有资格拥有的家产? 都怪殷蕙! “一个个的,愁眉苦脸做何?”殷闻笑着跨进门,声音戏谑地道。 殷景善瞪他:“你还笑得出来!家产都被人明晃晃地算计了,你还高高兴兴地替人跑腿!” 殷闻坐到殷蓉对面,看眼空荡荡的桌面,对妹妹道:“阿蓉去给我泡壶茶。” 殷蓉皱眉:“你想喝茶,吩咐丫鬟就是,做何使唤我?” 殷闻笑而不语。 赵氏反应过来,马上撵女儿:“叫你去你就去!” 殷蓉懊恼地跺脚,气冲冲走了。 赵氏期待地看向儿子:“阿闻是不是有什么话说?” 殷闻点头,看着父母道:“无论此事是谁的主意,您二老都不用担心,现在二弟还小,等他再大几岁,想做生意都得跟着商队出去历练,商道上盗匪出没,刀枪无眼,二弟能否平安回来,全靠运气。” 这话暗示的十分明显了。 赵氏眼睛一转,笑了出来,见丈夫面露不忍,她立即冷嘲热讽道:“怎么,你还舍不得了?你好好想想,他若活着,也只是别人跟你抢家产的一把刀,刀尖是对着你的!” 殷景善的那丝不忍就这么消失了,孽子不孝,就别怪他当老子的无情! 殷闻嘱咐二老道:“我是怕您二老白担心才说出此计的,你们千万保守秘密,连妹妹也不能知道,免得走漏风声。” 殷景善、赵氏连连点头。 殷蓉端了茶水回来,就见先前还愁眉不展怒火中烧的父母,这会儿都没事人似的了。 “你们刚刚说了什么?”殷蓉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心寒地问。 她还没出嫁呢,爹娘哥哥就不把她当自家人了? 赵氏看出了女儿的不快,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女儿又如何,嫁出去心就偏向女婿了,这等涉及到几百万两家产的大事,还是瞒着女儿好,免得女儿也学殷蕙,带着女婿一起来盘剥娘家。 . 殷家东院,锦绣楼的刘曼娘与周叔前后脚地到了。 “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殷蕙惊喜地问刘曼娘。 刘曼娘瞅瞅殷阆,笑道:“听金盏说您认了个亲弟弟,我当然要过来瞧瞧少爷。” 殷蕙便给殷阆介绍刘曼娘、周叔,两人乃她在生意上的左膀右臂,少了谁都不行。 殷阆分别朝二人点点头。 锦绣楼也做成装生意,刘曼娘按照金盏报给她的尺寸,带了八套少年郎的冬装过来。 殷蕙就让刘曼娘陪殷阆去试衣裳,她单独与周叔说话。 “周叔,我有两件事要劳烦您,第一件,请您费心替阆哥儿挑选两个武艺高超的护卫,品行务必端正可靠,只对阆哥儿忠心,不能轻易叫人收买了。” 殷景善、赵氏的贪婪自私摆在明面上,殷闻才是真正冷血歹毒的人,祖父对他那么好,他竟能狠心推祖父出去挡刀。 所以,殷蕙担心殷闻只是表面支持过继,再在暗地里谋害殷阆。 周叔一点就通:“夫人放心,我一定亲自把关。” 殷蕙点头:“第二件,我想请您过两日去亲友家里吃席时假装牙疼,装上半个月左右,将平城有名的郎中都请回家去看,但谁也治不好您,然后您再派可靠之人去河间府静海县找一位名为袁道清的郎中,无论您使什么法子,请务必在二月中旬将人请到平城。” 怕周叔记不住,殷蕙还提前准备了一张纸条,写着“河间府静海县袁道清”等字。 周叔接过纸条,看了又看,还是不明白:“夫人,这袁道清是什么人物?” 殷蕙:“一时讲不清楚,只是此事对我非常重要,希望您帮我,且一定不能透出风声去,最好连婶子也瞒着。” 周叔看着她期许的眼,应了:“好,我一定替您办成此事。” 殷蕙自然信得过周叔。 周叔走后,殷蕙想到了那个她并没有见过面的神医袁道清。 上辈子,燕王在二月初时就泛起了牙疼,王府与平城附近的名医都来诊治过,有的开了汤药方子,管用一两天就又复发了,有的建议燕王拔牙,可燕王那颗牙十分顽固,几位名医轮着来也拔不出,用太狠的招数,既怕牙根断在里面,又怕牵连出其他毛病,毕竟曾有人因为拔牙出过人命。 最后众医达成一致,劝燕王忍着,等牙烂坏了自己掉了,也就好了。 燕王一边继续派人遍寻良医,一边辛苦忍耐。 牙疼拖得越久疼得也越厉害,那段时间,王府里就没有没挨过燕王骂的人,贤惠如徐王妃也被燕王粗暴地掀翻过药汤。 这种情况,三月里衡哥儿过周岁,魏曕也不敢去请燕王,再加上一家之主在承受牙疾痛苦,澄心堂也没有大办。 一直到四月里,燕王派出去的人从河间府带了在当地颇有盛名的袁道清回来。 殷蕙不知道袁道清是怎么为燕王治疗的,反正是治好了,从此留在燕王府做事,一家老小也都被接到了平城。 殷蕙无意去燕王面前邀功,但早点治好燕王,燕王心情好,衡哥儿的周岁宴就可以大办了。 大郎二郎等小兄弟们都有的风光,她的衡哥儿也不能少。 . 傍晚殷家众人同席吃饭,殷蕙意外地发现,殷景善、赵氏夫妻俩又恢复了和颜悦色的虚伪笑脸,不但没有怒气泄露出来,还不停地教导殷阆要好好读书学本事,别辜负了祖父与她的厚望。 殷蕙看向殷闻,殷闻察觉了,朝她微微一笑,目光温润,像个好兄长。 殷蕙知道,肯定是殷闻用什么法子稳住了他爹娘。 没关系,她提前做好准备,无论殷闻有什么阴谋,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次日上午,在殷家几位族老的见证下,殷阆的名字被正式写进族谱,成了殷家大房的嗣子。 午宴结束后,殷蕙挽着祖父去了藏书阁。 老管事在外面守着,琉璃窗放了明媚的阳光进来,藏书阁里一片宁静。 二楼窗边有书桌,殷蕙让祖父先坐,她在排排书架间走来走去,最后抱了五本书过来。 “祖父,这些书我想拿到王府去看,看完了再还回来,您看行吗?” 殷墉扫眼几本书的封皮,全是文人眼中的宝贝,包括三本孤本,两本殷家祖宗们借阅别人的孤本留下的手抄本。 “是你想看,还是三爷想看?”殷墉调侃道。 殷蕙撇撇嘴:“他想看,可人家堂堂皇孙,哪舍得下脸在咱们家借书。” 殷墉笑眯眯的:“所以你就代他借了?我们阿蕙真会体贴人。” 殷蕙才不是真体贴魏曕,只因魏曕是一家之主,往后她总有需要他通融或帮衬的时候,平时对他好些,要用他了才好开口,不然也似魏曕那般冷冰冰的,魏曕肯帮忙? “拿走吧,不还也没关系,这种好书放在商户之家,多少有些暴殄天物了。” 殷墉摸摸那几本封皮,低声感慨道。再富的人家,都有败落的一日,祖宗们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珍宝,迟早也会被子孙们散出,这是定数,谁也逃不过,所以再珍贵的物件,也不会永远只属于一姓人家,不如趁自己还能做主,送给有缘人。 殷蕙却哼道:“他连声祖父都不叫您,凭什么便宜他,大不了我每本都给他誊一份,孤本还是咱们家的。” 殷墉根本不计较魏曕的称呼:“尊卑有别,你为这个赌什么气,他唤你一声阿蕙,比唤我百声祖父还好听。” 殷蕙在心里冷笑。 私底下,魏曕从未唤过她的小名,平时都是直接说话,你啊你的,交待丫鬟时则用夫人、王妃代替。今日当着二叔等人的面,魏曕跟着祖父称两声“阿蕙”,只是给她应有的体面罢了,免得外人猜疑他们夫妻俩关系冷淡。 “不提他了,祖父,如今阆哥儿是我的娘家亲弟,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平时多提点提点他,万一将来我那边的生意遇到什么麻烦,还能叫阆哥儿搭把手。” “嗯,祖父心里有数,你就别费心了,早点回去吧,别让三爷牵挂。” 殷蕙破天荒地在娘家住了一晚,还解决了两件大事,心满意足,带上那五本书回了燕王府。 正是午后歇晌之际,王府各处都静悄悄的。 澄心堂里,安顺儿候在书房门外,瞧见夫人主仆,他远远地行个礼,再对书房里面道:“爷,夫人回来了。” 殷蕙瞧见安顺儿通报了,便在原地站了会儿,想着如果魏曕出来,两人就说说话。 谁知道,书房里面并没有动静。 殷蕙轻嗤一声,领着金盏朝后院走去。 书房,魏曕继续看了两刻钟的书,猜测这会儿她应该已经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歇晌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去了后院。 金盏、银盏趴在厅堂的桌子上打盹儿,听见脚步声匆匆起来,迎了出去,齐齐向男人行礼:“三爷。” 魏曕嗯了声,越过二女进去了。 到了内室,就见床前的纱帐垂落,魏曕不疑有他,站在屏风前脱了外袍。 等他掀开纱帐,才错愕地发现床上只有两床铺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魏曕抿唇,坐在床边,摇了摇铃铛。 金盏、银盏心慌意乱地跑了进来。 纱帐模糊了三爷的脸,只有三爷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夫人何在。” 金盏战战兢兢地道:“夫人在书房。” 魏曕:“刚刚为何不说。” 金盏吓得不敢吭声,银盏咽掉口水,跪下道:“夫人,夫人交待我们的,说如果您不问话,便不许我们擅自多嘴。” 魏曕沉默片刻,叫二女退下。 金盏、银盏如释重负,赶紧走了。 不敢再打盹儿,两人紧张地注视着内室门口,仿佛里面住着一只猛虎,叫人提心吊胆。 没过多久,那猛虎,不,三爷出来了,衣袍齐整,面无表情地去了后院的书房。 两个丫鬟躲在厅堂门后偷看。 金盏:“夫人故意捉弄三爷,三爷会不会惩罚夫人?” 银盏已经慌到说不出话了,脑海里全是夫人跪在三爷面前落泪乞饶的可怜画面。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3 章(我没生气,我哪敢生您的气...) 魏曕走到书房前, 试着推了推,门便开了。 殷蕙坐在窗边的书桌旁,闻声抬头, 与他对视一眼,便低下头去, 继续写字。 她面前除了纸笔,还摆着一本纸张暗黄的陈旧古籍, 魏曕站在她一侧,看了看,正是昨日他在殷家藏书阁翻阅过的一册兵书孤本。 “怎么拿回来了?”魏曕问, 视线落到她脸上。 殷蕙头也不抬:“我喜欢。” 这话好像没什么不对, 她是殷家的姑娘, 又深受老爷子宠爱,拿些孤本算什么。 可魏曕总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书桌对面还有一把椅子, 魏曕坐过去,再看她, 垂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旁若无人。 魏曕又看了眼那陈旧的孤本:“为何誊写?” 殷蕙认认真真地写着字,还是那句话:“我喜欢。”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似乎只是回答问题, 并无什么情绪。 但魏曕何时被她如此对待过,哪怕最近这几个月她变了性子,只单独两人时,她也不敢将他单独晾在一边,爱答不理。 联想她在内室摆的空城计, 弄得他白脱一回衣裳,魏曕皱眉, 道:“你在与我置气?” 殷蕙终于又看了他一眼,漂亮的桃花眼清清澈澈地对着他,仿佛在等他继续。 魏曕不懂她的意思,也不想猜:“有话便说。” 殷蕙偏不说,继续写自己的。 魏曕起身就走,跨出书房时拿余光扫了眼,她仍然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 前院,安顺儿也准备趴着打会儿盹了,三爷真的只想歇晌,不会去后院,这会儿去了,便不是为了歇晌,少了也得逗留半个时辰才回来,再加上最近三爷放假没什么事要忙,也许三爷会一直在后院待下去。 刚找到最舒服的打盹儿姿势,外面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安顺儿蹭地跳了起来,小跑几步跨出门,歪头一看,果然是三爷,沉着脸的三爷。 安顺儿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不应该啊,三爷为那事而去,还能出岔子? “备茶。”魏曕越过他,去了里面。 安顺儿“哎”了声,忙去泡茶,泡三爷最爱喝的茶。 只是等他将茶水端到三爷面前,三爷却接也不接,安顺儿斗胆抬眼,就见三爷冷着脸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安顺儿不敢提醒,规规矩矩地端着茶。 在他的双臂开始颤抖之时,魏曕终于接过茶水,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便放在一旁,看着安顺儿问:“夫人回府时,神色如何?” 难不成她在娘家受了委屈,跑回来朝他撒气? 才发生没多久的事,安顺儿记得十分清楚,道:“夫人好像挺开心的。”看见他还朝她笑了呢。 魏曕脸色更沉,既然开心,为何没事戏耍他? 安顺儿见主子露出思索状,再品味一番主子刚刚的问题,安顺儿犹豫片刻,低声补充道:“我给夫人行礼时,夫人的确在笑,跟着,我不是知会您夫人回来了吗,夫人见了,就在原地站着等了您一会儿,您……夫人离开时,瞧着就不是那么开心了。” 天啊,难道夫人为了这个跟三爷置气了? 安顺儿都替夫人捏了一把汗。 魏曕反而怔了下。 当时他在看书,猜到她刚回来还要收拾收拾,便没着急过去,谁知道她竟然在外面等他。 “为何不告诉我?”魏曕看向安顺儿。 安顺儿心想,我也以为您会出来,一直盯着门,等我意识到您不会出来时,夫人也气上了。 脑袋里这么想,安顺儿扑通跪了下去,懂事地直接将错揽在了自己头上,没有任何辩解:“都怪我办事不力,您罚我吧。” 魏曕:“扣三个月月钱。” 安顺儿叩首:“谢爷宽恕。” 只罚月钱,真的不算什么。 处置了身边人,魏曕又想到了书房里默默赌气的小女人,见多了她或谨慎或恭敬或奉承或温柔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她公然朝他摆冷脸。 “爷,要不我去跟夫人解释一下?”安顺儿小心翼翼地问。 魏曕:“去将书房桌子上的书拿来。” . 殷蕙其实并没有很在意这事。 魏曕不就是冷淡吗,她早习惯了,不值得生气,只是她也不想再做魏曕心中那个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柔顺女人,所以她来到书房,再让丫鬟们放下纱帐演了一出空城计。 她也太了解魏曕的做派,认定她会在床上乖乖等着的他,一定不会询问丫鬟们她在不在,只要一想象魏曕不紧不慢地脱了外袍钻进纱帐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错愕脸色,殷蕙都要笑出来。 门板再次被人推开,殷蕙惊讶地抬起头,嘴角还残留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 魏曕拿着书走了进来。 诧异过后,殷蕙继续忽视他。 魏曕关上门,径直坐在她对面看起书来,似乎也不介意妻子的无视。 殷蕙写完一行字,悄悄看过去,看到魏曕半张脸都被他手里的书挡住了,只露出挺拔的鼻峰、一双狭长的丹凤眼。 奇怪了,他之前离去时明明很生气,殷蕙都做好了他今晚不会来后院的准备。 突然,魏曕看了过来,犀利清冽的目光敏锐地抓住了她。 殷蕙抿唇,放下笔道:“您看吧,我去休息了。” 魏曕没说什么,继续看书。 殷蕙收拾好纸笔,绕过书桌往外走,余光留意着他,一直到了门口,确定魏曕没什么反应,殷蕙才收回视线。 然而也就是在这一刻,距离她几步远的男人突然放下书大步跨了过来,一手按住她准备开门的手,一手绕过她的腰,将她翻转过来抵在了门板上。 眼前只剩他宽阔的胸膛,熟悉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 前几天都素着,殷蕙太清楚他要做什么。 “因为我没出去见你,所以生气?”魏曕低头,看着她问。 殷蕙偏开脸,淡淡道:“我没生气,我哪敢生您的气。” 魏曕:“那为何不在房里等我?” 殷蕙抬起长长的睫毛,睨了他一眼:“我没生气,可我很不开心,前日您那么急,我以为您会高兴看见我回来。” 魏曕抿唇,他并不习惯与她谈论内室中的亲密,这种事情,就不该放在口头上。 “前日,是你先勾引的我。”他提醒她道,是她先扑过来拉着他的手往她怀里放,否则他不会做什么。 殷蕙当时确实有意撩拨他,目的是先给他点甜头,他到了殷家好配合她一些。 她并不否认,垂眸道:“那今日呢?我才回后院不久,您便过来,不是急是什么?” 魏曕:“我来问问你过继之事是否顺利。” 殷蕙:“好,那现在,您这样压着我又是为何?” 魏曕微微松了力道,仍然攥着她的手:“我要问你为何与我生气。” 话题绕了回来,殷蕙莫名想笑,看着他腰间垂挂的玉佩道:“我没生气,我哪敢生您的气。” 不就是绕吗,谁还不会了。 魏曕沉默。 殷蕙挣了挣:“您问了,我也答了,我没生气,过继的事也很顺利,现在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反正您也不急。” 越说,那赌气的样子就越明显。 魏曕可以否认他不急,但他知道,他确实很想。 “安顺儿没说你在外面等我,如果他说了,我会出去见你。”既然已经知道了症结所在,魏曕低声解释道。 殷蕙:“非要他说吗?您真想我,只要听说我回来了,自己就出来了。” 魏曕突然体会到一种陌生的头疼:“又有什么区别,我不是很快就过来了?” 殷蕙始终垂着眼:“区别大了,当时您马上出来,是想我,您隔了一刻钟出来,是只想我这身子。” 他有什么小心思,当她不懂吗? 魏曕心头微震,她竟然敏感如斯。 可是,想她的身子与想她,不是一回事吗? 殷蕙等了等,见他没有别的话说,又开始挣他的手。 魏曕喉头一滚。 就这短短两趟来往后院的功夫,他已经动了两番欲,不可能放了她,她越耍小性,他越想。 “好,我知道了,你没生气,你只是不开心。”魏曕重新将人抵紧,指腹捏着她的耳垂,“那你说,我如何做,才能让你开心?” 他人冷,音色也是冷冷的,可突然放轻语气,竟有种蛊惑的味道。 殷蕙第一次听魏曕用这种语气说话,原来,他不是不会哄人,是她以前总是有求必给,他本就无心,便更犯不着哄她了。 她还沉浸在旧事中,魏曕等不及了,开始亲她的脖子。 殷蕙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适可而止,这番捉弄就是要魏曕明白她也是有脾气的,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再推开他,魏曕未必会有继续纵容她的心胸。 后面她还有很多事需要通过魏曕去做,向燕王举荐袁道清便是最近的一个。 “上元夜您陪我出去赏灯,我便开心了。” 双臂勾住他的脖子,殷蕙提了一个稍稍恃宠生娇的要求,仿佛她真的容易满足。 魏曕顿了顿,同意了,抱起她朝书房里面的内室走去。 这边的内室只是供主人读书累了时简单休憩的场所,狭窄闭塞,只摆了一张窄榻与一套茶几。 南侧有两扇小窗,这会儿都紧紧地关着,地龙烧得很旺,再加上不通风,才进来魏曕便觉得热了,将她放到榻上,他站在一旁脱外袍。 等会儿还要出去,外袍不能乱,也便不能像在内室那般肆无忌惮。 殷蕙还是没忍住,刺了他一句:“您不是不急吗?” 魏曕看过来,脸是冷的,眼中有火。 殷蕙气势一矮,低下头来,只露出一张酡红的小脸。 魏曕将外袍丢到茶几上,伸手将人抓了过来。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4 章(你若不想动,我帮你穿...) 殷蕙感受到了魏曕的“报复”。 他口头上向她服软了, 便在别的事情上找补回来。 小小的内间成了两人的战场,殷蕙空有一颗不肯认输的心,却在他铁索般的臂弯里接连溃败。 有些时刻意识不太清醒, 徒留一些破碎的画面,譬如屋顶上的雕梁画栋、被子上的精美绣花, 譬如窗棱上的红木纹理,以及那双清冷又仿佛跳跃幽火执着注视着她的眼。 当一切归于平静, 殷蕙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这边的榻只有五尺来宽,两人同盖一条薄被,自然而然地依偎在一起。 没人说话, 也没人想动, 殷蕙一手无意地搭在他身上, 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魏曕闭着眼睛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她每根手指都懒懒的, 像被人抽干了所有力气。 困意上头,魏曕皱皱眉, 准备起来回房去睡,低头去看殷氏,却见她已经睡着了,湿润的长睫密密交织, 双颊如海棠般靡艳。 魏曕其实也不是很想动,她睡得这么香,他索性也陪她在这边睡了。 殷蕙睡得快,然而没睡上半个时辰就醒了,喉咙又干又涩, 很渴。 她下意识地往枕头底下摸,奈何这边并没有预备铃铛, 难受地睁开眼睛,便对上魏曕看过来的视线。 殷蕙摸向喉咙:“渴,您给我倒碗茶吧,在书桌上。” 她渴得不得了,可衣裳被他丢得哪里都是,一件件地找起来太慢了。 魏曕注意到她嘴唇都有些干了,想到她神志不清时的那些哭叫,魏曕转身坐起,一手替她盖好被子,一手抓起外袍临时披在身上,大步朝外走去。 殷蕙裹着被子坐起来,艰难地吞咽着几乎没有的口水,魏曕很快回来,一手提着茶壶,一手端着茶碗。 殷蕙没要茶碗,抢过茶壶,一手捂着被子,一手攥紧壶柄,含住壶嘴儿仰头灌了起来。 魏曕站在一旁,看着她毫无仪态咕咚咕咚地灌水,有两口咽不及时,茶水从嘴角淌了出来,沿着脖颈一路下滑。 魏曕忽然也渴了。 殷蕙终于放下茶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样子,仿佛渴了三天三夜滴水未沾。 “谢谢。”抹抹脖子,殷蕙将还剩半满的茶壶还给魏曕,重新躺了下去。 魏曕转身把茶壶茶碗放在里面的茶几上,再将地上乱扔的衣裳一件件捡起来,自己的留在臂弯,她的都抛到榻上。 “还不起来吗?”都整理好了,见她赖着不肯动,魏曕一边穿自己的一边问。 殷蕙迅速地转了个身。 他的脸皮真厚,能够面不改色地将身体暴露在她面前,殷蕙就做不到。 魏曕难以察觉地笑了下,穿好了,他来到床边坐下,伸手掀她的被子。 殷蕙猛地捂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魏曕目光清明:“起来吧,迟了丫鬟们该猜到了。” 白日同房本就不妥,在内室也就罢了,在书房成何体统。 殷蕙轻讽道:“怎么,您只敢做不敢当吗?” 才饱餐过的男人心情很好,只是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你若不想动,我帮你穿。” 殷蕙抿唇,瞪他一眼,叫他先出去。 魏曕急着喝茶,怕她磨蹭,走到门口,提醒她道:“半刻钟后,你不出来,我便进来。” 说完,他放下了帘子。 殷蕙只好开始穿衣,好在魏曕急而不乱,并没有弄皱她的外衣,当殷蕙穿好鞋子下了榻,低头一看,衣裙整整齐齐的,丝毫看不出里面的痕迹。 窗边有个小小的梳妆台,殷蕙用最快的速度梳头完毕,再打开窗户散散味儿,这就出去了。 魏曕坐在她之前誊写的位置上,正在看她的字。 见到她,魏曕上下打量一眼,确定她身上没有破绽,道:“叫丫鬟端茶吧。” 殷蕙转身看向内间的茶几:“这里不是有吗?难道您想喝热茶?” 魏曕没有回答,手上翻了一页。 殷蕙突然反应过来,里面的茶壶被她口对口喝过了,魏曕又是个极其爱干净的。 她哼了哼,打开门,见金盏、银盏都在厅堂那边,发现她后都露出担忧询问的表情,殷蕙笑了笑,吩咐道:“给三爷泡壶碧螺春。” 两个丫鬟终于松了口气,看样子,三爷没惩罚夫人呢。 茶水泡好,金盏端了过来,走进书房,就见三爷与夫人分别坐在书桌一侧,一个看书一个看字,画面十分祥和。 放下茶水,金盏低头告退。 “为何抄书?”魏曕喝过茶后,再次问道。 殷蕙对着窗外,哼道:“我见您好像很喜欢这书,所以借了家中的孤本带回来,抄好了再还回去。” 魏曕看着她这样,好像又听见了安顺儿的话,说她刚回来时好像很开心,还特意等他。 是想向他献宝吧,她怀着满腔情意,而他却面都没露。 难怪她会委屈,会赌气戏耍他。 一时间,魏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再看看她抄写的部分,肃容赞许道:“你的字很不错。” 殷蕙:“那您慢慢看吧,我去看衡哥儿醒了没。” 说完,她起身走了。 魏曕静坐片刻,打开那陈旧的孤本,接着替她抄写起来。 淡黄的宣纸上,渐渐多了另一种笔锋凛冽的字迹。 . 知道殷蕙一口气从殷家带回来五本书后,接下来的几日,如果无须应酬,魏曕便与她待在书房,两人各抄一本。 孤本珍贵,但魏曕也没有扣下这些孤本的意思,能够拥有手抄书已然知足。 初十这日,燕王骨头又痒了,叫上儿子们一起骑马出城,去领略郊外的风景。 大冬天的又能有什么风景,放眼望去,杨柳光秃秃的有枝无叶,地里也只有一片片快要冻僵的黄土,偶尔再迎面吹来一阵狂风,二爷魏昳的脑袋都快缩到领子里去了。 燕王却很喜欢城外的辽阔,时而骑马快跑,停下来时,便轮流与儿子们说话。 又一次停下来,燕王朝魏曕使个眼色,魏曕自觉地驱马来到父王身边。 燕王问:“老三最近在忙什么?好像都没看到你出门。” 魏曕道:“抄书,殷氏从家里带回来几本兵书,儿子准备抄下来,方便闲时经常研读。” 燕王府里也有大量藏书,燕王本身好武,更是收藏了自古以来几乎所有名家的战策兵书,所以魏曕一说,燕王便明白了:“孤本?都是何书?” 魏曕依次报出书名,有三套兵书,一套山河游记,还有一本名人碑文。 竖着耳朵的魏昳听到这里,笑道:“既然都带回来了,三弟直接看原书就是,何必费事抄写?” 魏曕淡然道:“殷氏向殷老借书时,承诺会尽快还回去。” 魏昳偷偷观察父王的神色,戏谑道:“借的啊,我还以为三弟妹知道你好读书,特意要来送你的。” 燕王刮了他一眼,孤本难得,人家殷家的书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岂能说送就送? 燕王也不希望老三随随便便收殷家送的贵礼。 当初若非军需吃紧,燕王绝不会惦记殷家的银子,他自己不贪,也不想任何一个儿子有贪心。 “送了也不能要,君子不夺人所好。老三,你媳妇很不错,既爱书又明事理,你也快点抄,早抄完早还回去,对了,抄好了记得拿给我瞧瞧。”燕王肯定了三儿子夫妻的做派。 魏曕应是。 魏昳摸了摸鼻子,老三这门婚事看似门不当户不对,可实惠真没少捞,不像他与大哥,目前来看婚事光体面了,妻族什么也没帮衬到他们。 . 燕王府里,周叔从外面递了一封信给殷蕙。 殷蕙接过信时心里很是不安,怕周叔的牙疼没装好,亦或是没找到合适的人去河间府寻找郎中袁道清,等她看完信,才又恢复了笑容。 周叔在信上说了两件事。第一,他给殷阆选了四个可靠的护卫,暂时都送到殷阆身边了,如果殷蕙还想把关,下次回去时可以掌掌眼,从四个护卫里面选出最合适的两个。第二,周叔的岳父突然犯了牙疾,疼痛难忍,他要过去照看岳父,如果殷蕙有什么急事要找他,可以派人去他的岳家找。 旁人可能觉得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封信,殷蕙却看懂了周叔的意思,周叔是告诉她,他不用装牙疼了,因为他的岳父是真的犯了牙疼,无论殷蕙有什么计划,都会办得更加顺利,演戏可能被人看穿,真疼能看穿什么? 庆幸之余,殷蕙也挺同情周叔的岳父的,本来可能看个郎中马上就治好了,却要因为她的计划耽误一个月。 殷蕙让金盏包了十两银子送给传信之人,算是她补偿周叔岳父的一点心意。 晌午用饭前,魏曕父子几个回来了,殷蕙没瞧见旁人,见魏曕的脸被寒风吹得雪白雪白的,暗暗幸灾乐祸。 喝了一碗热茶,魏曕的脸才恢复几分血色,瞥她一眼,陪衡哥儿在榻上玩了起来。 殷蕙闲聊般提到了周叔的信。 无论殷阆的护卫还是一个管事的岳父犯了牙疾,魏曕都没放在心上,径自说起自己的安排:“下午你我继续抄书,十五傍晚我陪你去家里还书,然后在城里逛半个时辰。” 他答应了上元夜会陪她出去赏灯,就一定会做到。 只是,这种娇惯妻子的事素来都是二哥的做派,魏曕不屑,如今有了还书的名头,且是父王督促尽快还的,他就不怕传出去被兄弟们嘲笑了。 殷蕙才不想跟他去赏灯,上元夜就够冷了,再多个冷冰冰的人,有什么意思,那日提赏灯的要求只是给他一个台阶下罢了。 她刚要拒绝,忽然又迟疑起来,难得让魏曕低次头,这回若轻飘飘放过,下次再有类似的事,魏曕可能也会期待她只是随口说说。 权衡之下,殷蕙开心地朝他笑了笑:“真好,我还以为您忘了赏灯的事呢。” 魏曕微怔。 成亲这么久,他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明媚灿烂。 就那么喜欢出府赏灯,还是高兴他肯陪她?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5 章(鸽子灯) 正月十五的傍晚, 燕王府又举办了家宴。 燕王与徐王妃并肩坐在主./席上,一会儿喝酒一会儿吃肉,红光满面的, 显然心情很好。 殷蕙远远地看着公爹,想起上辈子的燕王在熬过两个多月的牙疼再加上半个月的修养后, 整个人瘦得快要脱了形,好在, 习武之人底子好,等伤口不再影响进食,燕王很快也就恢复了过来。 散席后, 殷蕙、魏曕还是跟着其他几房兄弟先回东六所, 好像他们并不会外出一样。 外面有灯会, 燕王府里处处也挂上了花灯,一路看过来也很漂亮。 魏杉问纪纤纤:“等会儿二嫂你们还出去逛灯会吗?” 殷蕙不由地竖起耳朵, 若纪纤纤魏昳也去,大家会不会碰上? 纪纤纤捧着手炉, 开口先喷了一团白雾出来,很是嫌弃地道:“不去,太冷了。” 魏杉:“前几年你不都去了吗?” 纪纤纤嘴上道:“正因为去的次数多了,没什么新鲜的, 所以不想再去。” 她心里则想,前几年她也算是新妇,看魏昳新鲜,看平城也新鲜,拉着魏昳出去玩, 既能向徐清婉显摆魏昳对她的宠爱,又能尽了自己的游兴。如今, 她孩子都生了两个了,虽然还是在意魏昳,却没了寒冬晚上拉他出去玩的兴致,只想早早地钻进被窝,睡个舒服觉。 走在前头的魏昳也在留意妻子与妹妹的对话,听到纪纤纤的回答,他很是松了一口气。 逛什么逛,前几日被父王拉去骑马吹风,他都流了两天鼻涕,今晚再去折腾,他非病不可。 魏曕目视前方,心中另有想法,殷氏肯定一直都在羡慕二哥愿意陪二嫂出门,所以抓到机会便提了这种要求。 他偏头往后看去。 殷蕙往前走,他一回头,她当然注意到了,目光相触,殷蕙便笑了笑。 魏曕马上转了回去。 澄心堂里,金盏银盏已经将夫人出门要带的东西准备好了,两个精致小巧的手炉、两个暖烘烘的汤婆子,当然,还有放在锦盒里的五本珍贵的书册。 衡哥儿还醒着,稳稳地坐在床上,看丫鬟们围着娘亲转来转去。 魏曕就在前面等着,殷蕙不好耽搁,穿好斗篷后,殷蕙走过来亲了小家伙一口:“衡哥儿还小,等你长大了,娘再带你出去玩。” 小小的衡哥儿很好哄,乳母拿个布老虎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殷蕙趁机离开。 今夜无风,但空气冷冽,与魏曕汇合后,殷蕙递了一个手炉过去。 魏曕没接:“我不冷。” 席上喝了点酒,如今披着斗篷都嫌热。 殷蕙便把多余的手炉交给金盏拿着。 主仆几人默默地走到了东华门外。 东华门离东六所最近,但只有魏曕在时殷蕙才能走这个门,没有魏曕等兄弟陪着,她们这些内室夫人要出府,只能走北面的后宰门。 守门侍卫见到魏曕,立刻开门放行。 外面马车已经备好,金盏、银盏先将汤婆子、热茶等物放进车中,收拾好了,两个丫鬟跳下来,今晚她们无须同行。 夫妻俩上了车,长风骑马跟在外面,这就出发了。 车里,殷蕙怀里抱着一个汤婆子,手里再捧个手炉,身上够暖了,只是脚上还差点。 既然是出门赏灯,就不能戴那副沉甸甸影响走路的鞋套,好在刚吃过饭又走了两趟,并不是太冷。 魏曕坐在旁边,见她这副怕冷的姿态,问:“既然如此怕冷,为何还要去赏灯?” 就因为想与二嫂攀比,便做这些自讨苦吃的事? 殷蕙自然不能说实话,听出魏曕语气里的嘲弄之意,她眸光一转,垂首道:“想您陪陪我。” 那声音轻轻柔柔的,情意满满,魏曕抿唇,看向窗外。 罢了,只这一次。 一路无话,马车先去了殷家。 魏曕让殷蕙将书匣交给长风,由长风进去送到殷墉手里,他想早点回府,不想浪费时间客套。 “出发吧。” 长风刚接过匣子,魏曕便吩咐车夫道,长风毫无意外之色,显然魏曕事先交代过他,让他送完书再去追车。 殷蕙只能眼巴巴地看了眼娘家大门,不过,前阵子才在家里住了一晚,后面也能经常见面,倒也不必太惋惜。 她只是心疼祖父,等会儿祖父肯定会快步赶出来,却连个马车的影子都看不到。 为这份心疼,殷蕙连假装兴致勃勃都懒得演了,垂着眼,对着脚上的靴子发呆。 魏曕的视线也投了过来。 她穿的是一双杏黄底的缎面靴,最近她好像花了很多心思在打扮上,光这双缎靴都绣得精美无比,深绿色的荷叶托起一朵大红娇艳的荷花,周围再点缀一些小荷花。只是夜寒天冷,游人百姓也都是奔着赏灯而去,谁又会注意到她穿了这么一双好靴? 念头刚起,魏曕忽然反应过来,她是为了穿给他看的。 再看她失落的脸,仿佛池塘里刚冒出头准备美美地开一场却马上挨了一顿冷雨浇打的花,魏曕右手在膝盖上摩挲两下,提点她道:“我交待过长风,让他告知殷老,因你我还要去赏灯,所以不再进府逗留。” 殷老真疼她,只会高兴她能出来赏灯,岂会因错失一面而遗憾? 殷蕙确实没想到这层,被他一说,殷蕙不自觉地就笑了,朝他看来。 魏曕却看向了一侧,车中昏黄的灯光也照不暖那张冰冷的脸。 可殷蕙高兴啊,他一句交待,就证明他还是敬重祖父的,并非傲慢无礼毫不在意。 “原来您想的这么周到,是我错怪您了。”殷蕙挪到他身边,手抱住他的胳膊,头也靠上了他肩膀。 魏曕淡淡的:“错怪我什么?” 殷蕙抱他抱得更紧,小声道:“您平时对我冷冰冰的,刚刚我就错怪您一点都不在乎我与祖父的心情。” 魏曕皱眉,他何时对她冷冰冰的了? 话到嘴边,又不想问了,女人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就像那日,他只是没有从书房出来见她,她竟较真什么想身子与想她的区别。 “坐好了,被人看见成何体统。”魏曕低斥道。 殷蕙哦了声,乖乖坐回了原位。 魏曕继续闭目养神。 殷蕙心情好转,侧耳倾听街上的喧哗。 主街到了,马车停在一个巷子口,魏曕扶殷蕙下车。 此地幽暗,前面就是一整街灯火,百姓穿梭不息,欢声笑语冲淡了夜晚的寒气。 反正都出来了,不如好好玩一场,不然才真是白白挨冻。 将手炉放回车上,殷蕙拉着魏曕的袖子,笑道:“走吧,平城的灯会还是很好玩的。” 什么京城不京城,她是土生土长的平城人,平城在她眼里就是最好。 魏曕扒拉开她的手,还四处扫了眼。 殷蕙见了,重新走到马车前,探头进去翻找一番,然后拿了两个竹制面具出来,小一点的涂成了兔子,大的那个涂成了老虎。 魏曕不解地看着她。 殷蕙解释道:“我猜您可能不喜欢抛头露面,就把我小时候用过的这两个面具带了出来,以防万一。” 说着,她将兔头面具带上,只露出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这样,没人能认出咱们是谁。” 魏曕对此表示怀疑,他就能凭她的眼睛认出她。 不过,如果只是擦肩而过,没有特别留意,的确难认。 意动之后,他看向她手里的虎头面具:“这也是你用过的?” 殷蕙道:“这是我祖父的,那几年大家都喜欢戴这玩意,我嫌门神财神钟馗又丑又凶,央祖父做了这种。对了,您放心,祖父就戴过一次,而且我也让丫鬟仔细擦洗干净了,您大可放心戴。” 魏曕终于接过虎头面具,戴上之前,又问:“为何殷老的是虎头?” 殷蕙笑道:“祖父说我们都是兔子容易被人欺负,他扮老虎保护我。” 这一刻,她仿佛又变回了殷家那个无忧无虑的二小姐,被祖父捧在手心里疼的女娃娃。 魏曕能想象出那画面,默默戴上面具。 殷蕙看看他,走过来,一手扶着他的胳膊,一边踮脚,替他摆正面具,刚刚有些歪。 摆好了,她再去看他,就见一张威风凛凛的虎头面具后,藏了一双清清冷冷的眼。 嗯,祖父扮老虎也是慈爱的老虎,魏曕却更吓人了。 “走吧。”她率先朝那条灯光璀璨的长街走去。 魏曕刚要跟上,瞥眼已经追上来的长风,他吩咐道:“你留下。” 戴上面具就是为了隐藏身份,若长风守在他身边,见过长风的人自然也能猜到他是谁。 “您小心点。”长风担忧道,自家三爷从未单独来过这等热闹地段,万一有刺客…… 魏曕已经回到殷蕙身边,随着她跨进了人海。 燕王府是魏曕的地盘,在这平城街头,殷蕙显然如鱼得水,游刃有余,有行人无意撞过来,她轻轻松松避开。倒是魏曕,仿佛将这些百姓当成了敌人,避得雷厉风行,他自己避也就罢了,还要抓住殷蕙一起躲,如避蛇蝎的姿态,渐渐招来百姓们异样的眼神。 殷蕙劝不了他,干脆跟着他专挑路边走,免得再被百姓当疯子。 前面有个卖糖葫芦的摊子。 “我想去买,您要吃吗?”殷蕙问他。 守在摊前的全是孩子以及陪同的父母长辈,魏曕不假思索地拒绝。 殷蕙从袖子里拿出荷包,笑道:“那您在这里等着,我自己去。” 魏曕默认,看着她大大方方地排到了两个孩子后面,轮到她时,她竟然还仔仔细细地挑了一串。 “顶部的这个最大,您真不吃?”重新站到一起,殷蕙将糖葫芦举到他面前。 红通通的山楂果上裹了一层薄薄的糖冰,那漂亮鲜艳的红,像她喝过水的唇。 魏曕偏头避开。 殷蕙就自己吃了,一手微微抬起面具边缘,再把糖葫芦塞进去,轻咬一口,发出脆脆的咔嚓声。 等糖葫芦伸出来,顶端那颗山楂果就只剩一半了。 “继续往前走吧。”殷蕙指挥道。 魏曕走到她外侧,既要防着随时可能挤过来的行人,又要防着她粗心大意将糖葫芦挥到他身上,沾了糖。 殷蕙吃了三颗山楂就吃够了,正好旁边有个七八岁的布衣女孩,殷蕙笑着问她要不要,她的嘴唇并没有碰到其他山楂果,很干净的。 小女孩开心地眼睛都亮了。 手里没了糖葫芦,殷蕙走得更快,东瞧瞧西看看,突然脚步一停,指着对面的一个灯铺道:“您看!” 魏曕看过去,除了人就是灯。 殷蕙却很惊喜:“逛了那么多年的灯会,第一次看到鸽子灯,我去买两个。” 那鸽子灯胖乎乎的,憨态可掬,衡哥儿肯定也喜欢,到时候一起挂在屋檐下。 话音未落,殷蕙已经穿过人群跑了过去。 很快,她提了两只花灯走过来。 魏曕看着那两只轻轻摇晃的鸽子灯。 两只,成双成对吗?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6 章(燕王的牙) 糊灯笼的纸很薄, 担心被人撞坏,殷蕙就想回去了。 魏曕设想的是陪她赏半个时辰的灯会,然而从下车到现在, 也就才过去一刻钟左右。 她若真不想玩,提前回去也好, 可魏曕看得出来,她游兴很高。 “再逛逛吧。”魏曕接过她手里的两盏灯, 看着前面道。 殷蕙就以为他自己想逛,只好陪着了,反正他避人避得那么快狠准, 肯定能护好两盏灯。 天上明月润如白玉盘, 街上花灯盏盏, 透过彩纸照出五颜六色的光晕。 殷蕙近乎贪婪地欣赏着周围的一切。 这场灯会并没有她猜测地那么枯燥,别的不说, 她太久没有随心所欲地在街头穿梭了,光是这种自在, 便让她流连忘返,恨不得一辈子都不用再跨进燕王府。 如果,回来的时机再提前两年,殷蕙可能会把嫁给魏曕的机会让给殷蓉, 连准王妃的尊荣都不如这逍遥。 唯一的不舍,真的只有衡哥儿。 魏曕发现她的脚步变慢了,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便道:“回去吧。” 殷蕙点点头。 两人转身,原路返回, 穿过重重的人影,走出街市时, 黑暗涌来,将喧嚣隔在了背后。 两盏鸽子灯默默地撑开夜色,照出一片路来。 殷蕙想起儿子,彻底将那些不合实际的念头抛诸脑后,对魏曕道:“不知衡哥儿睡了没,没睡的话,咱们将这两盏灯挂在廊檐下,抱他出来看,他肯定喜欢。” 魏曕看着她:“你买灯时,想的便是衡哥儿?” 殷蕙:“是啊,他最喜欢这些会发光的东西了。” 魏曕不再说话。 长风守在停车的巷子口,瞧见主子们,他示意车夫将马车拉出来,去迎二人。 殷蕙先上车,再转身接魏曕手里的灯,手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一片冰冷。 殷蕙猛地反应过来,她在街上逛时还可以把手缩到袖子里面,魏曕提着灯,手却一直露在外头。 等魏曕上来,摘了面具坐好,殷蕙忙递给他一个汤婆子,还很暖和。 魏曕没要。 大男人好面子,不稀罕用这些物件,殷蕙暗暗腹诽,然后挨着他坐下,将他的双手拉到自己怀里,让他捧着小手炉,她再在外面包住他的手。 不管怎么说,灯是她买的,他也是为她提的。 魏曕看她一眼,突然将人抱到腿上,双手穿过斗篷环上她的腰,她里面穿着一件狐毛夹袄,抱紧点,手很快也就暖和了。 殷蕙懂了,他是在把她当大暖炉用。 行吧,这样抱着,大家都暖和。 回到澄心堂,衡哥儿已经跟着乳母睡下了,殷蕙让丫鬟将两盏灯挂在耳房外面,明早儿子醒了就能看到。 魏曕本在主屋外面看着,察觉衡哥儿不会出来后,先进去了。 漱口净面洗脚,丫鬟们一退下,魏曕便进了她的被窝。 . 次日一早,燕王父子几个就又开始当差了。 殷蕙逗逗儿子,继续去书房抄书。 原书都送回娘家了,之前魏曕抄写的要送给燕王,嘱咐她再抄一份留给他看,总不能让燕王跟儿子借书。 刚抄了两页,金盏来报,说纪纤纤来了,还带着四郎、庄姐儿。 殷蕙只好去暖阁里待客。 纪纤纤见到她就笑:“二爷叫我多带四郎出来走动,我想着四郎五郎年龄更近,就来叨扰弟妹了。” 别看纪纤纤平时喜欢挑事,但她见到谁都笑盈盈的,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殷蕙也只能与她维持表面的客气。 殷蕙再看向榻上的两个孩子。 庄姐儿才几个月大,只能躺在那里东张西望。四郎身子硬朗了些,淘劲儿初显,在榻上走来走去的,不知是不是病久了,四郎的面色总是泛着一种黄,再加上他长得更像二房那个空有一把好嗓子却无美貌的柳姨娘,瞧着就不如王府里其他几个小郎讨人喜欢。 殷蕙吩咐金盏:“叫乳母把五郎抱过来。” 金盏出去传话。 殷蕙请纪纤纤坐到榻上说话,丫鬟们已经备好了茶水糕点。 纪纤纤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打量殷蕙,揶揄道:“昨晚三爷陪你出去赏灯了?” 殷蕙坦然道:“回了一趟娘家,顺便逛逛灯会,只是天太冷,没逛多久。” 纪纤纤:“那也够稀奇的,我听二妹说,三爷最不好热闹,他们兄妹几个一起长大,每次有什么灯会庙会,三爷都不参与,还是弟妹面子大,能叫得动三爷。” 殷蕙笑:“大概昨晚三爷自己也比较有兴致吧,不然我也劝不动他。” 那十年里,每次妯娌们聚会时提到自家的爷,殷蕙都会暗暗享受纪纤纤等人羡慕她这边没有小妾的隐晦目光,并在纪纤纤揣测魏曕是不是很喜欢她时,虚荣地默认。 如今,她压根不在乎妯娌们怎么想,也无意营造一种她与魏曕很恩爱的假象,免得将来温如月进门,她自打嘴巴。 纪纤纤看着这位弟妹的笑脸,越来越看不透了。 损她她不怒,夸她她不喜,一副与世无争的淡然姿态,难道开始信佛了? 这时,乳母抱着衡哥儿过来了,还拿了几样玩具。 屋里暖和,穿得不多,衡哥儿行动方便,一会儿蹭蹭蹭地爬,一会儿站起来走几步。他对庄姐儿没兴趣,却很喜欢四郎,明明四郎不想跟他玩,他非要抓着玩具不停地送到四郎手里去,四郎远远地丢开,衡哥儿还以为哥哥在陪他玩,笑得更高兴。 被他纠缠久了,四郎无奈般接受了弟弟的殷勤,两个小家伙面对面坐在一起,成了伙伴。 殷蕙乐见其成。 无论四郎、庄姐儿长大后是什么脾气,这会儿孩子们都小,就是要多聚聚才有意思。 “对了弟妹,先前我听说你买了两个娇俏丫鬟,好像要给三爷开脸,开了吗?” 纪纤纤压低的声音将殷蕙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她看眼纪纤纤,做出无奈状:“我提了好几次,三爷不要。” 纪纤纤瞪大了眼睛,送到枕头边的新鲜美人都不要,魏曕莫非不行? 衡哥儿突然发出一串笑声,纪纤纤看过去,方才的疑惑立即有了答案,儿子都生出来了,魏曕的身体没问题。 “三爷跟你说过他为何不喜欢歌姬通房吗?”纪纤纤好奇地问,为了拉近与殷蕙的关系,让殷蕙与她交心,纪纤纤还讽了一番自家男人,“换成我们家二爷,我刚把通房丫鬟买进来,他当晚就敢过去,好像那是什么灵丹妙药,晚吃一会儿少吃两颗他就得瘫床上。” 殷蕙被她的话逗笑,认真地想了想,道:“三爷倒是没跟我明说过,我自己猜着,三爷就是一个冷情的人,我是他的妻子,他便跟我过日子,其他无关女人都是闲杂人等,他不想浪费时间去接触亲近。” 魏曕的冷,想来也是一种孤僻,除了必须应酬的人,他都不想理会。 以前殷蕙还不太确定,昨晚亲眼见过他闪避路人的敏捷,殷蕙忽然有了这种感悟。 纪纤纤是真羡慕:“二爷也像三爷这般冷该多好,对外冷,对我暖就够了。” 殷蕙敷衍道:“各有各的好吧。” 她可不敢对纪纤纤抱怨魏曕什么,万一被纪纤纤夫妻俩利用,回头告诉魏曕,等着她的便是魏曕的雪上加霜。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他冷归冷,她说什么他也开始放在心上了。 . 正月就这么过去了,才二月初二,燕王请府里郎中看牙的消息就在王府各院传开了。 若是大病,譬如燕王摔了腿只能在床上躺着,殷蕙等妯娌也该去床前探望,换成牙疼这种好像不是多严重的病,儿媳妇反而不好巴巴地凑上去,魏曕五兄弟去探望就好。 “父王,您的牙,郎中怎么说?” 五兄弟站成一排,世子爷魏旸开口关心道。 燕王锁着眉,牙疼倒还能忍,就是心情不太好:“开了药方,吃吃看吧。” 魏旸:“可能是上火,这几日您吃得清淡些,火消了就好了。” 魏昳:“对对,父王多喝些菊花茶。” 燕王心烦,懒得听儿子们聒噪,都给打发下去了。 等魏曕回了澄心堂,殷蕙也要表示一番关心:“父王如何了?” 魏曕道:“看着还好。” 牙都长在父王的嘴里面,他就是想瞧瞧到底哪颗牙出了什么问题,也不敢开口。 殷蕙很清楚,从今天开始,燕王的脾气会一日爆过一日,怕魏曕撞上去白白挨骂,回头再把怒气带回澄心堂,殷蕙轻叹道:“我小时候听家里的老嬷嬷们说,牙疼不是病,发作起来要人命,而且是持续的疼,吃不好睡不好,父王最近肯定心浮气躁,您去见父王时注意些吧。” 魏曕想起父王紧皱的眉头,自己的也皱了起来。 . 王府郎中开的药方不管用,燕王一口气叫人把平城有名气的郎中都请到了燕王府。 魏曕五兄弟守在父王身边,看着郎中依次替父王看诊,女眷里面,只有徐王妃在场。 有郎中建议喝药,有郎中建议拔牙。 拔牙过于冒险,燕王还是决定再吃一段时间的药。 结果证明,吃药无用,有时候舒服点了,晚上就又开始疼,反反复复。光疼也就罢了,连菜肉也不能嚼,只能喝稀的。 此时已经是二月中旬。 燕王都瘦了好几圈了,他怕再治不好这牙,他得气死、饿死! “拔牙吧,赶紧拔!” 燕王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道。 他挑了他最信任的一位郎中。 郎中让燕王躺在一把特殊订制的椅子上,还让燕王点了几个魁梧有力的侍卫,分别按住燕王的头、肩膀、四肢,还有两个要协助固定燕王嘴巴张开的幅度。 魏曕五兄弟都因为看起来不够魁梧,不够资格去按燕王,只能在旁边瞧着。 准备工作完成,郎中为燕王蒙住了眼睛,然后,他拿出了拔牙要用的几件器具。 魏旸脸色发白。 魏昳双腿发抖。 魏曕垂下眼帘。 四爷魏昡、五爷魏暻忽然内急,想溜。 器具还要处理,又过了一刻钟,郎中拿着东西走到燕王身边,站稳下盘,冷静地道:“王爷,我要开始了,您忍住。” 燕王含糊不清地嘟哝了一声。 郎中开始拔牙。 魏昳、魏昡、魏暻都背了过去,受不了! 世子爷魏旸也想转,瞥见魏曕纹丝不动,他只好咬牙,继续看。怕什么,父王都没怕! 随着郎中的动作,燕王全身绷紧、冒汗。 郎中起初还成竹在胸,等他敲敲打打扯扯拽拽许久都拔不下来那颗牙时,郎中也开始冒汗了。 突然,燕王大吼一声,挣开了所有人!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7 章(神医袁道清...) 燕王心志坚定, 虽然第一个郎中费了好久功夫没能拔出病牙害他白疼了一遭,但他深知病根不除只会越来越疼的道理,发了一通脾气后, 挑了第二个郎中上。 这时候能够留在燕王府待命的,全是平城数一数二的郎中, 医术只在伯仲之间。 然而第二个郎中也没能拔掉燕王的牙,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王爷, 通常此类难拔的牙,牙根都是弯的,强行拔出更加危险, 您还是继续喝汤药, 再忍忍吧!” 反正他是真的不敢拔了, 就没见过这么顽固的牙齿。牙病又不是拔掉牙马上就好了,弄不好后面会引发更严重的病, 燕王真出事,他们全家的脑袋都保不住。他宁可被王爷怒骂庸医, 也不敢再试了。 燕王满身虚汗地躺在床上,疼归疼,气归气,理智还在。 他也觉得, 拔牙这条路行不通。 “都退下吧。”燕王闭上眼睛,这会儿谁都不想见。 众人依次离开。 到了殿外,魏旸背着众人,做了一个拭泪的动作,魏昳见了, 也抽了两声:“若我能代父王受这番苦该多好,看父王疼成那样, 我,我……” 魏昡、魏暻也都红了眼圈。 徐王妃扫了五兄弟一眼,发现只有魏曕还是平时那副清冷的表情,不过,人倒是跟着王爷一起瘦了。 “好了,你们该当差的当差,该读书的读书,先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每日早晚过来请个安,便是尽孝了。王爷虽然病了,但燕地不能出乱子,关键时刻,你们要替王爷分忧。” 五兄弟齐声道是。 . 今日燕王要拔牙,王府里所有人都盼着结果。 即便殷蕙已经知道燕王这次拔牙会失败,仍然忍不住抱有一丝希望,她都能重生一次,或许哪个郎中突然有如神助,真就替袁道清立了这份功劳呢? 可惜,待魏曕回来,看到他沉重的神色,殷蕙便明白,这事还得袁道清来。 她嘱咐周叔务必在二月中旬将袁道清带到平城,算算日子,袁道清应该已经到了。 河间府离平城不是很远,如果殷蕙有心让袁道清早到,交待周叔一声就是。可她不能,她必须等待最合适的时间,否则燕王刚疼她就举荐袁道清,未免过于巧合。等平城的郎中都轮番上场却无可奈之时,她再举荐,既容易得到燕王的信任给袁道清施展医术的机会,又不会惹人怀疑。 她考虑的周全,只是要让燕王多吃几天苦了,可这几天,与前世的那两个月相比,又算什么。 殷蕙这般劝慰自己不必内疚。 然而内疚还是冒了出来,夜里甚至做了噩梦,梦见公爹发现了她刻意推延袁道清进平城的时间,责怪她让他白白受了多日苦,便降下责罚,也要拔掉她的牙。 梦里的她被人按在椅子上,眼看郎中拿着大钳子一步步靠近,殷蕙猛地醒来,却见旁边有团黑影,吓得她往里面一缩。 “做噩梦了?”魏曕问。 他已经醒了一会儿了,被她的梦呓吵醒的,她好像非常恐惧,可魏曕听说这种情况不能随便叫醒人,便没有动手。 原来是他。 熟悉的声音让殷蕙慢慢冷静下来,她摸摸脸,是湿的。 魏曕突然下了床。 很快,外面亮了一盏灯,昏暗的灯光弥漫过来。 殷蕙坐起来,正拿帕子擦汗的时候,魏曕回来了,递过来一条拧得半干的巾子,还是热的。 “谢谢您。”殷蕙接过巾子,一手撩起背后的长发,将脖子脸全部擦了一遍。 魏曕坐在旁边,等她擦得差不多了,问:“梦见什么了?” 从她含糊不清的梦呓里,他分辨出“父王”、“饶”、“不”几个字眼。 殷蕙苦笑道:“我梦见我也牙疼了,父王请了郎中为我拔牙,我不敢,父王就让人按着我。” 魏曕就想到了父王拔牙时的那画面,别说她一个女子,他在旁边看着都头皮发麻。 她一定非常关心父王,才会做这种梦。 “郎中重新替父王配了药方,兴许管用,你不用担心。” “嗯,您也是,您最近都瘦了。” “睡吧,不早了。” . 二月十九,周叔终于递了信进来。 信上说,他的岳父牙疼一直不见好,平城的郎中们开的药方都不管用,他心疼岳父一把年纪还要遭这份罪,便四处打听,后来从一个过路商人口中听说河间府静海县有位叫袁道清的名医,尤其擅长治牙,周叔就立即派人去请袁道清。四日前,袁道清终于到了,当日就给老爷子拔了牙,只是后面还要小心养护几日,他不敢放人。 周叔还说,他也听闻了王爷牙疼难愈一事,他觉得袁道清是个人物,但又不敢随便举荐,请夫人斟酌。 这信的内容,也是殷蕙提前交待周叔如此写的,防的是信被旁人提前看了,如果周叔写实话,譬如只是一句“袁道清已到”,旁人定会怀疑殷蕙早就知晓了袁道清这号人物。 傍晚魏曕回来,先去探望父王,结果燕王谁都不想见,他走到勤政殿后殿门口就被海公公用手势打发走了。 牵挂父王的身体,魏曕也没了吃晚饭的胃口,一个人待在书房,连儿子都没去看。 殷蕙等不到他来后院,只好来前院找他。 “爷,夫人来了。”安顺儿守在书房门前,请殷蕙稍等,他扬声通传道。 魏曕抬头:“何事?” 他很烦,如果殷氏是来送饭的,那真是多此一举。 殷蕙直接回道:“关乎父王,有事与您商量。” 魏曕马上道:“进来吧。” 安顺儿推开门,殷蕙单独走了进去。 知道他心急,殷蕙没有绕弯子,走到他身边,递去周叔的信。 魏曕看完信,忽然想起来,正月里她的确提过周管事岳父牙疼的事。 只是这袁道清,真的能治好父王的病吗,如果只是浪得虚名,来了王府却无功而返,父王还要怪他。 举荐错了,会被父王迁怒,举荐成了,父王就不用再受罪。 短短几个瞬间,魏曕便有了决定,问殷蕙:“周管事住在何处?我过去看看,若袁道清真有本事,今晚我便带他进府。” 这一刻,他的脸依旧冷,殷蕙却看到了他对燕王的关心。 她递过去一张纸条,上面分别写了周叔、周叔岳父高家的地址:“袁道清应该在高家,您先去那边看看吧。” 魏曕颔首,收起纸条便大步离开了,速度之快,带起一阵风。 . 高家众人已经睡下,只有河间府静海县那位名医袁道清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他很生气。 那位周管事派去的人,将高老头的牙疼之症形容得万里挑一,说什么平城郎中都治不好,袁道清就有种棋逢对手的惊喜感,并不计较诊金的多少,兴致勃勃地跟着人家大老远跑到了平城。 结果呢,高老头的牙就是普普通通一颗蛀牙,拔掉就没事了! 稀奇的病人并不稀奇,袁道清大失所望,收拾包袱准备离开,周管事竟然不许他走,说什么非要等高老头彻底养好了没有后发之症了才肯放他离开! 袁道清空有一身好医术,却并不擅长与人打架争吵,周管事又塞了两个大元宝给他,袁道清只好忍气吞声了。 就在袁道清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离开故土去外地治病的时候,高家门外突然有人叫门。 八成是高、周两家的客人吧。 袁道清翻个身,才闭上眼睛没多久,周叔又来他这里拍门了。 袁道清穿着中衣去开门。 黑漆漆的,周叔抓着他的胳膊将人拉到屋子里面,低声道:“袁神医,您可知道我为何不放您走?” 袁道清怒道:“你不是怕你岳父再发病?” 周叔:“怎么可能,亲眼目睹了您拔牙的神技,我哪能信不过您的医术,留您其实是为了一件大事。您刚来平城,还不知道,燕王这个月也犯了牙疾,请遍了平城的名医都治不好……” “你等等!”袁道清听到这些熟悉的字眼,皱眉道:“是你们平城的名医真不行,还是你又来蒙我?” 周叔急道:“我们平城的名医是真名医,只是我岳父怕疼,不敢让那些名医动手,听我说还有您这位神医,才指定要您治,我只好巴巴地派人去请您。见了您的神技,我就想举荐您去给燕王看牙了,可又担心您的名声还没有传到平城,王爷不肯用您,翻来覆去了几晚,今日我终于给燕王府三夫人写了信,提了您这号人物,这不,刚刚来拍门的就是王爷膝下第三子,魏三爷!” 袁道清精神一振,他有机会给燕王看病了? 周叔道:“事情经过您已经了解了,王爷也的确是遇到了疑难杂症,现在我就想问您一句,您有没有把握治好王爷,有把握您好好在三爷面前表现,没把握您就直接拒绝三爷,免得给我给我们三夫人添麻烦。” 袁道清想了想,道:“走吧,先去见三爷,我得问清王爷的病症,才好做判断。” 周叔叫他穿好衣裳,引着人去了高家的堂屋。 袁道清一进门,就见北面站着一个浑身肃杀之气的年轻男子,明明俊美无比,却又威严慑人,仿佛天龙下凡。 至此,袁道清才真正相信周叔能与燕王府搭上关系了。 “小民见过三爷。”袁道清微笑着道。 魏曕也在审视他,见此人四旬年纪,虽然一身布衣,却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气度,见到他亦不卑不亢。 打量过后,魏曕问:“高老的牙疾如何?” 袁道清横眼周叔,道:“蛀牙而已,请我乃大材小用。” 周叔额头冒汗,只得重复一遍方才对袁道清的解释:“他老人家怕疼,听说袁神医拔牙不疼。” 魏曕再看袁道清。 袁道清笑着摸摸胡须:“疼还是会疼的,不过旁人拔牙有十分疼,我这里只有三分。” 魏曕:“为何?” 袁道清:“因我有一副祖传的麻药配方,用过的人都说灵验。” 魏曕:“你手下可死过人?” 袁道清终于收起笑容,思忖片刻,道:“非蛀牙而拔牙者,我治过十一人,只活了五人。” 周叔脸都白了,还有这事? 魏曕则问:“牙齿没蛀,为何还要拔牙?” 袁道清指指自己的腮帮子,道:“牙根下面还有骨肉,那里生了毛病,症状好似牙疼,其实与牙无关,只是也要拔掉上面的牙,才能看见下面的骨,而且越是这种病,越容易反复牙疼,若不治愈,迟早骨穿脸烂。” 魏曕沉默片刻,走过来道:“燕王有疾,你可敢治?” 袁道清笑:“敢。” 他只怕又来一个孝子骗子,只怕燕王病得太轻。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8 章(拔掉了!成功了!...) 从魏曕离开王府到他带着袁道清回来, 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 此时王府里大多数主子都睡了,勤政殿这边还一片通明,又或者说, 自从燕王泛起牙疼,他就没有早早睡过, 都是熬到困了,再辅以安神的汤药, 才能勉强一口气睡上一两个时辰。 燕王觉得特别憋屈,以前忙的时候虽然也睡得少,但他把事情做了, 心里满足, 如今想睡睡不着, 想做事情又疼得静不下心,真是白遭罪。 “如果能跟老天爷换, 我宁可用十年寿命换这牙疾马上康复。” 燕王有气无力地与海公公道。 海公公满脸心疼:“王爷千万别说这种话,刀伤剑伤您都熬过来了, 再忍忍一段时日牙掉了就好,到时候您好吃好喝的,长命百岁。” 燕王嗤笑,他怕牙还没掉, 自己人先废了。 “王爷,三爷求见,说是要给您举荐一位擅长治牙疾的郎中。”小太监来到内殿门后,扬声通报道。 海公公惊喜地看向燕王。 燕王既盼着有神医出现救自己出苦海,又怕遇到的全是庸医白高兴一场, 所以并没有多惊喜,继续躺了会儿, 才吸着气坐起来,朝海公公递个眼色。 海公公亲自来外面,见三爷带来的郎中气度不俗,应该有些本事,喜意更增三分,客客气气地请了两人进去。 魏曕有两日没见到燕王了,此刻见面,发现父王越发瘦了,魏曕心中一痛,跪到燕王面前道:“父王,都怪儿子无能,没能早日为您寻到神医。” 燕王摆摆手,免了这些无用的客套话,打量着袁道清问:“此人是谁?” 魏曕便把殷氏与周管事的那两封信托盘而出:“儿子与袁郎中谈了一路,认为他有些本事,所以斗胆带他来见父王,至于用于不用,还请父王决断。” 燕王明白了,叫老三起来,他看着袁道清问:“你那麻药,真能让十分疼变成三分疼?” 袁道清道:“千真万确,王爷若不信,可以找人试药。” 燕王:“如何试?” 袁道清:“可在手臂割道口子,洒下药粉,疼痛立减。” 魏曕与海公公几乎异口同声:“我来!” 燕王没用他们任何一个,点了勤政殿的两个小太监。 割一道浅口子算不得什么大伤,又是在王爷面前表忠心的难得机会,被选中的两个小太监很是高兴,眉都没皱地让袁道清划了一道,袁道清再分别为他们涂上药粉。 “如何?” “禀王爷,确实不怎么疼了。”两个小太监作证道。 袁道清:“这药粉药效只有半个时辰,通常也够了,如果拔牙耗时过长,继续补洒就是。其实有麻药辅佐,拔牙还不算难事,最要紧的是后面的养护,普通百姓人家没有合适的条件,有的人甚至连张干净的床都没有,因此容易引发其他病症,王爷这里什么都不缺,只要防护得当,小民有七成把握助您痊愈。” 七成,对于一个尊贵的王爷来说,并不算高。 如果袁道清在二月初燕王刚疼时这么说,燕王绝不会考虑,可是在经历了半个月生不如死的痛苦后,且自然康复遥遥无期,燕王便动摇了。 袁道清先给燕王检查了一遍嘴里的情况,皱眉道:“我这里有副消肿的药方,您先吃着,可能要四五日才能好,这段期间王爷好好考虑要不要拔牙,要的话,小民便为您诊治,不要的话,小民便回静海了。” 燕王:“你的方子管用吗?消肿的汤药我一直在喝,这肿块今天消明天起的,反复个没完。” 袁道清道:“您先喝着,再趁早做决断,这样哪天消了咱们就哪天拔。” 自始至终,袁道清对燕王的态度都十分随意,仿佛燕王只是他遇到的一个普通病人。 燕王深深地看他几眼,派人去按照袁道清的方子煎药。 小太监带袁道清去休息,燕王看看魏曕,道:“老三也先回去吧,无论结果如何,你这份孝心父王都记下了。” 魏曕:“这是儿子的分内之事,只求父王早日康复,您好好休息,儿子告退。” 燕王点点头。 魏曕转身离去。 燕王闭着眼睛,抗下新的一波疼,吸着气对海公公道:“老三胆子不小,今日刚见过的郎中就敢带来给我看。” 海公公笑道:“三爷是心疼您,袁郎中真有神技,早点带过来,您就能早点好啊。” 燕王回想袁道清说过的那些话,陷入了权衡之中。 澄心堂,殷蕙一直坐在前院等着魏曕。 见魏曕回来了,她紧张地迎了上去。 魏曕道:“袁道清已经在府里安顿下了,父王会考虑用不用他。” 殷蕙怕的就是魏曕、燕王不信任她的举荐,连袁道清的面都不敢见,如今知道袁道清已经进了王府,她的心也落回了肚子。 外面冷,夫妻俩进了屋。 “您肯定饿了吧,我让厨房煮碗面?”看着灯光下男人清瘦的脸庞,殷蕙轻声劝道,“袁道清是咱们引荐给父王的,待明日消息传开,王妃等人定会叫你我过去询问其人是否可靠,您吃饱肚子,才有力气应对这一切。” 魏曕奔波了一晚,劳心费神,此时确实有种体力不济之感,遂道:“也好。” 殷蕙便走出去,让金盏去厨房传话。 “衡哥儿睡了?”父王的病有了希望,魏曕终于也能分心别处了,问道。 殷蕙在他旁边坐下,笑道:“睡了,白日玩得越来越欢,天一黑必困。” 魏曕想到儿子那八颗小乳牙,提醒她道:“记得交待乳母,每日早晚给衡哥儿擦擦牙,力道不用太重。” 殷蕙暗笑,燕王这次牙疼,恐怕王府众人这段时间都会格外注意牙齿防护。 面很快煮好,厨房送了两碗过来,还炒了配菜。 魏曕:“你也还没吃?” 殷蕙哪里会放过这种展现贤淑温柔的机会,垂着睫毛道:“怕您一个人吃没胃口,就等着陪您一起吃。” 灯光柔和,汤碗里升起一团团白雾,模糊了她明艳的面容,却也更添几分娇媚。 魏曕拿起筷子,道:“下次再有这种事,你不必等我。” 殷蕙轻轻嗯了声。 饭后魏曕随她去了后院。 因为牵挂燕王的病,魏曕已经连着多日没有钻殷蕙的被窝了,今晚可能是尽了一份孝心,他便放纵了一回。 事后,殷蕙枕着他的肩膀问:“您不怕吗?若父王在袁道清手下出事……” 魏曕按住她的嘴,沉声道:“疑则勿用,用则勿疑,事已至此,无需多虑。” 殷蕙:“嗯。” 魏曕移开手,脑海里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转瞬又被他按下。 . 次日早上,如殷蕙所料,夫妻俩才到勤政殿,就被徐王妃、魏旸等人围住了,你一嘴我一嘴地问起袁道清来。 魏旸:“老三,你派人查过那个袁道清吗?拔牙过于危险,父王本来都决定喝药慢慢养了,你又带个远地郎中来,万一……” 魏昳:“是啊,你就是太年轻了,怎么也该先派人去静海打听清楚,确认了消息,再带人去见父王。” 他们两个是哥哥,可以对魏曕说教,老四魏昡、老五魏暻都默默听着,纵使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敢插嘴兄长们谈话。 魏曕同时回答二人道:“父王自有决断。” 他惜字如金,谁问也问不出什么,李侧妃突然看向殷蕙:“老三媳妇,听说这事是你先跟老三开的口?你怎么这么大胆,竟敢拿王爷与你们殷家的一个小管事相提并论,王爷真有个好歹,你担当得起吗?” 这下子,燕王的妻妾、魏旸等兄弟姐妹都朝殷蕙看来,责备的多,只有温夫人、魏楹也担心她的处境。 殷蕙刚要开口,魏曕站到她身边,对徐王妃道:“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夫妻共同承担。” 殷蕙震惊地看过去,却只看到魏曕那张她无比熟悉的冰冷侧脸,无论他人如何质疑、责备,他都面不改色。 这件事,如果魏曕愿意,大可以把所有举荐的责任都推到她身上,甚至袁道清若害了燕王,他还可以趁此机会休了她这个商女出身的妻子。 可他没有那么做,他像护着衡哥儿那般,将他的羽翼也遮到了她身上。 殷蕙往他身边站了站,同样无畏地看向徐王妃等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徐王妃道:“好了,一切等王爷做主吧。” 两天之后,燕王宣布了他的决定,要袁道清为他拔牙。 李侧妃还想劝劝,被燕王一个眼神封住了口。 “袁道清,本王信你,需要什么你尽管说,本王治牙一事,全府皆听你吩咐。” 袁道清钦佩燕王的勇气与果断,这就列起条件来,譬如他需要六个身体健壮的侍卫沐浴更衣后进入内殿,需要王府的两个郎中帮忙打下手,再让海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负责端水换水。除此之外,所有无关人等都不能进入内殿,且在拔牙完毕后的十日内,燕王身边除了他,只能有两人伺候,防的是闲杂人等带了病气进殿。 徐王妃目光温柔而坚定地看向燕王:“王爷,那十日,让我与海公公服侍您吧。” 李侧妃连忙也抢着表起态来。 魏旸等兄弟姐妹都跪了下去,愿意在父王面前尽孝。 燕王挨个看过去,最后目光落到了魏曕头上:“之前你们在外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既然老三两口子要承担我的安危,那两个伺候的人,除了海公公,另一个就定老三吧。” 魏曕叩首道:“谢父王成全。” 燕王又对魏旸道:“我养病期间,外面的事就都交给你了。” 魏旸热泪盈眶:“父王安心养病,儿子一定替您看好燕地。” 燕王又分别交待了徐王妃等人一些话,便去了内殿。 当天下午,做足了所有准备事宜后,袁道清开始为燕王拔牙。 殷蕙与徐王妃等人只能在勤政殿前殿等候消息。 这一幕,殷蕙似曾相识。 上辈子袁道清替燕王治疗,众人也是在前面等,如今只是提前了快两个月,只是她与魏曕成了举荐之人。 魏曕已经在后殿了,是唯一一个可以旁观燕王拔牙的燕王血亲。 殷蕙无法想象后殿的场景,今日她戴上了一串佛珠,一边等,一边诚心地转着,求菩萨保佑公爹,保佑他们夫妻。 一个多时辰后,一个小太监满脸是泪的跑了过来,举着一个托盘跪到徐王妃面前:“王妃,成功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托盘,就见一方白帕之上,躺着一颗已经洗干净的牙齿,顶端瞧着还好,齿根竟带了一根长长的倒钩。 端庄如徐王妃,声音都抖了:“王爷如何?” 小太监:“王爷大笑两声,昏过去了,袁神医道没有大碍。” 声音未落,大殿之上接连响起松气之声。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9 章(这次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 勤政殿后殿。 燕王下午拔的牙, 昏迷了四个时辰,直到夜深人静才幽幽醒来。 内殿里留着两盏灯,燕王艰难地转过头, 看到老三坐在一张椅子上守在床边,头靠着椅背, 正打盹。 燕王发不出声音,用手拍了拍床。 魏曕立即醒来, 见父王也醒了,他一个健步扑到床边,眼里布着血丝:“父王, 您感觉如何?” 燕王感觉自己想如厕。 他指了指下边。 魏曕懂了, 道:“袁道清让您今晚都躺着, 父王稍等。” 说完,他快步绕到床尾一侧, 提了一只提前预备的雕刻精美的漆金夜壶过来。 燕王往外面看了眼,曹大海呢, 他还没让哪个儿子这么伺候过。 魏曕掀开被子,一边服侍他一边解释道:“儿子不知父王何时会醒,让海公公在外面睡了,等到子时我们再交换, 这样也免得两个人都睡不好,照料不好您。” 燕王点点头。 水声响起,他看着面前的老三,这小子长了一张冷冰冰的脸,看不出为他醒来的喜悦, 也看不出做这种活儿的嫌弃。 解了手,燕王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自己的脸上, 试着摸了摸,好家伙,半张脸肿得像馒头。 此时,一起在外面睡觉的海公公与袁道清前后进来了。 “王爷!”海公公神情激动地跑过来,那份喜悦与关心,瞧着比魏曕热烈多了。 燕王没理他,看向袁道清。 袁道清推开海公公,让燕王张嘴,看一眼又叫燕王闭上,打着哈欠道:“麻药用多了也不好,如果疼劲儿上来,王爷试着忍忍,能睡着最好,实在疼得不行,小民再给您用点药。” 魏曕问:“父王现在可以吃什么吗?” 袁道清:“先喝点补汤,再喝药,用竹管直接送到嗓子,尽量别碰到伤口。” “我去吩咐厨房。”海公公先行退下。 袁道清则继续去睡觉了。 燕王见儿子还在旁边站着,指指椅子,让他坐下,他默默地看着这个冷脸儿子。 魏曕觉得父王有话要问他,便试着讲了讲父王昏迷后发生的事,以及袁道清的一些嘱咐, 等这些说完,魏曕忽然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燕王扯扯嘴角,闭目养神。 换个儿子,老大或老二,肯定能说一箩筐表孝心的话。 很快,海公公端着托盘进来了,一碗补汤,一碗药汤,煮沸了再用冰镇,温度刚刚好。 魏曕小心翼翼地托起燕王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海公公负责用竹管喂燕王喝汤。 海公公伺候了燕王三十来年,堪比燕王肚子里的蛔虫,这种事做起来游刃有余,一双手稳稳的,一滴汤汁也没有洒出来,更不会碰到燕王的伤口。 吃完了,再喝些清水,燕王重新睡着了,之前被牙疼折磨得二十多日都没睡过整觉,燕王太困了。 . 颐志堂。 世子爷魏旸还醒着,翻来覆去的,弄得徐清婉也睡不着。 “父王的病根都除了,又有袁神医守着,您不用太担心。”徐清婉试着安抚丈夫。 魏旸握住她的手,低叹道:“我是在想,父王本就器重老三,这次老三又立了大功,从今以后,他在父王心里的分量肯定排在第一,我与其他兄弟都越不过去了。” 这些话在心里憋了太久,魏旸再不找个人说说,恐怕脑袋也炸了。 徐清婉靠到丈夫怀里,语气平和而从容:“父王公私分明,或许会因为此事多偏爱三爷一些,但对三爷的器重绝不会超过您去,别的不说,您看父王拔牙之前,不就把王府大事托付给您了?三爷武艺好,您擅长文治,又是嫡长子的身份,贤名在外,乃王储之位的不二人选,谁也撼动不了。” 魏旸叹道:“就怕父王不这么想。” 徐清婉:“不会的,三爷这次能够立功,靠的全是殷家与运气,换成咱们底下的人举荐袁道清,您照样会带到父王面前,父王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 魏旸沉默以对。 是啊,老三是占了殷家的便宜,殷家是燕地巨富,富到连三弟妹手下的一个管事都有闲钱跑去河间府请一位名医过来,这才给了老三立功的机会。 殷家…… 早知殷家能提供这么大的助力,当初父王想与殷家联姻时,他就该主动提议纳殷家女做妾,他是王府世子,殷家女给他做妾,并不比给老三做妻差。 更何况,三弟妹又是那般美貌。 千思万想,最后化成一声叹息,魏旸松开妻子的手,转过去睡了。 徐清婉被他那声叹息弄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丈夫是在羡慕三爷得到了妻族的助益吗? 可他的目光未免也太短浅了,一点钱财带来的好处便利算什么,燕王的爵位才是最重要的,皇上现在器重几位藩王,将来太子继位,未必会这么想,到时候丈夫凭什么坐稳王爷之位,还不是要靠他们徐家在京城帮忙打点关系? 这一气,徐清婉也睡不着了。 . 魏曕一连在勤政殿住了六日,这六日里,前三日燕王高肿的左脸不见有任何好转迹象,进食也非常不便,只能喝些汤水,导致燕王又瘦了一圈。好在从第四日开始,燕王脸上的肿渐渐缩小,到第七日早上,也就是二月底这日,燕王的脸只是微微肿,也能吃些软软的糕点了。 “行了,老三回去吧,给你放三天假赶紧把精神养好,我这没什么事了。”一觉醒来,燕王照照镜子,神清气爽地道。 魏曕看向袁道清。 袁道清笑道:“之前小民估测王爷要养十日,没想到王爷恢复得这么快,三爷确实可以放心了。” 魏曕便功成身退,回了澄心堂。 殷蕙还在陪衡哥儿吃饭。 即将周岁的衡哥儿都会自己用勺子吃饭了,坐在他的特制餐椅上,一勺一勺舀着红薯粥,再抓起薄薄的南瓜饼啃两口,吃得津津有味。 魏曕突然出现在厅堂门口,把殷蕙吓了一跳。 衡哥儿倒是高兴地踢起腿来。 魏曕见了,对着儿子笑了下,尽管那笑容转瞬即逝,还是被殷蕙捕捉到了。 “父王没事了?”她猜测着问。 魏曕:“嗯,已经能吃些东西了,明日便开始理事。” 殷蕙却记得,上辈子燕王整整养了半个月,可能是当时耽误了太久,病情加重了吧,这次治得还算及时。 “您吃过了吗?”见他在桌边坐下,殷蕙忙问道。 魏曕摇摇头。 金盏立即去厨房端饭。 等待的时候,魏曕几乎一直在看衡哥儿,父王养病之前,小家伙还不会自己吃,短短几日不见,已经用得这么熟练了。 殷蕙笑道:“之前我还担心,父王若一直牙疼,咱们都不好大办衡哥儿的周岁宴,这下好了,咱们办得热闹点,也算是庆祝父王康复。” 衡哥儿的生辰是三月初九,这么长的时间,足够燕王恢复正常饮食了。 魏曕最近忙得都快忘了儿子的周岁宴,闻言也不禁庆幸起来,倘若没有她及时引荐袁道清,父王既要多吃苦头,也会导致儿子的周岁宴遇冷。 他终于看向殷蕙:“这次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 殷蕙微怔,随即谦虚道:“我只是提到了袁道清这个人,剩下的都是您在忙,是您亲自去试探了袁道清的深浅,是您不计后果将他带回了王府,否则光靠我自己,父王哪里会听。” 魏曕心情好,坚持道:“总之我都要赏你,说吧,想要什么。” 殷蕙试探道:“我要什么您都答应?” 魏曕:“不可太过分。” 殷蕙笑了,见金盏端了魏曕的早饭进来,便道:“您先吃饭,我好好想想跟您要什么。” 饭后,魏曕陪衡哥儿玩了两刻钟,后来衡哥儿要去院子里玩,他便让乳母陪着去了。 “备水吧,我要沐浴。”魏曕吩咐丫鬟们道,在父王那边守了几日,做什么都得时刻提防着父王可能会出事,所以沐浴都是简单擦擦,如今回到自己的地盘,魏曕迫不及待地想好好洗洗。 殷蕙坐在榻上,透过琉璃窗看院子里的儿子,等水备好了,魏曕也要过去了,她才客气了下:“要我服侍您吗?” 魏曕见她稳坐如山,猜她也没想去,便道:“去里面等着。” 说完,不等殷蕙反应过来,他已经跨出了次间,徒留窗边的殷蕙面色渐渐转红。 这可是早上啊,随时都可能有兄弟姐妹们过来做客,他就不怕被人笑话? 窗外传来儿子欢快的笑声。 殷蕙看过去,咬咬唇,叫银盏进来,吩咐道:“天气不错,让乳母带衡哥儿去园子里逛逛吧,天天闷在家里也不好。” 银盏点点头,出去了。 殷蕙亲眼看着乳母牵走儿子,她才进了内室,拿起一本书坐在床上看。 看了几页,魏曕过来了,只穿了一身白色中衣。 为燕王的牙疾,他本来就瘦了,紧跟着又在燕王的病床前当了六天的大孝子,这会儿瘦得殷蕙都有些不忍去看,好像他经历了什么虐待似的。 等魏曕在旁边坐下,提醒她去放下纱帐,殷蕙再瞥他一眼,小声道:“要不,您今日先好好休息一天?瞧着怪憔悴的。” 魏曕脸色微变,她是在担心他体力不济? 殊不知,父王的身子一恢复,卸下压力的他无论食欲还是别的什么,也都卷土重来,且因压抑太久,来势汹汹。 “不需要。” 魏曕直接将她压在了床上。 殷蕙感受着他不变的力量,便明白自己刚刚是瞎操心了。 憔悴什么啊,再憔悴魏曕也是一条狼,还用得着她这只兔子担心他吃一半就晕过去?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0 章(周岁宴) 魏曕睡着了, 完事后没说几句话就睡着的,连自己的被窝都没回,可见最近确实累到了。 殷蕙虽然不困, 这会儿也懒得动,稍微往旁边挪了挪, 再去看魏曕。 剧烈的体力消耗让他白皙的脸上浮现一抹薄红,睫毛紧闭, 眼底发黑,这几晚可能都没好好睡过。 殷蕙改成平躺,开始琢磨跟魏曕要什么赏, 难得这男人主动提出来, 不要白不要。 . 红日偏西时, 魏曕醒了,发现自己睡在殷蕙的被窝, 魏曕还怔了怔。 他想不起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只记得睡前他的尽兴, 她似哭非哭的恳求:“您快歇歇吧,衡哥儿该回来了!” 魏曕其实没想纠缠太久,是她坐在床头时投过来的“怜惜”眼神,让他决定再累也要先治服了她。 外面静悄悄的, 魏曕坐了起来,屋子里有壶热水,魏曕自己倒水洗了脸,穿好衣裳出去了。 殷蕙就坐在次间的榻上看账本,帘子一动, 她便抬头看来,撞入那双冰冷却又喜欢在那时候盯着她看的眼睛, 殷蕙抿唇,将账本举高一些,挡住他的视线道:“我们已经吃过午饭了,见您睡得香,没忍心叫醒您,您饿不饿,我让丫鬟备饭?” 魏曕看看窗外的天色,道:“晚饭一起吃吧,衡哥儿刚睡下?” 殷蕙:“是啊,走之前还想进去找您玩,我说爹爹照顾祖父太累了,睡醒了再陪你,他才肯乖乖走了。” 魏曕似乎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嘲讽,盯着她道:“把账本放下。” 殷蕙顺从地放下,低垂着眼去看账,努力忍着笑。 她的嘴角虽然没有翘起来,漂亮的眼睛里却露出几分俏皮,魏曕立即确定,她那句“爹爹照顾祖父太累”的确是在嘲笑他,笑他与她在床上的时候累到了。 “过来。”魏曕叫她道。 殷蕙瞥他一眼:“做什么?我正忙呢,对了,那些书我都抄好了,叫安顺儿放到您的书房了,您去瞧瞧吧。” 魏曕正要上去抓她,金盏在外面道:“夫人,世子爷带着二爷、四爷、五爷过来了,您看要不要叫醒三爷?” 殷蕙闻言,一本正经地朝魏曕使眼色,叫他赶紧去招待兄弟们。 魏曕只能先行离开。 等魏曕再回到后院,衡哥儿都醒很久了,坐在娘亲怀里,乖乖地跟着娘亲念数,从一到十说得清清楚楚。 看到魏曕,衡哥儿脆脆地道:“爹爹!” 魏曕站在榻边,将迫不及待爬过来的儿子抱到了怀里。 殷蕙打量他的神色,问:“大哥他们过来做什么?” 魏曕:“问问父王前几日的情况。” 那就是没什么大事了,殷蕙不再多问,把衡哥儿留给魏曕,她去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 刚沿着走廊转了一圈,魏曕也牵着衡哥儿出来了,殷蕙就坐到美人靠上,看父子俩踢蹴鞠,魏曕踢,球飞远了,衡哥儿摇摇晃晃地追上去,再给爹爹抱回来。 午后阳光温暖,于魏曕而言,这样的下午便是浮空偷得半日闲。 因为衡哥儿,夫妻俩一直到了夜里,才又得以单独相处。 殷蕙今晚似乎格外喜欢通发,穿着一件水红底的夹袄坐在梳妆台前,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通着。 魏曕白天睡得多,此刻很有精神,拿着一本她抄写的兵书靠在床头,时而朝她那边看一眼。 最终,还是殷蕙先打破了屋里的安静,歪着头问他:“早上您说要赏我,我想到要什么了。” 魏曕头也不抬地道:“什么?” 殷蕙笑道:“桃花开得最好时,您带我与衡哥儿去东山赏花。” 她不缺银子不馋首饰,最近也没有什么要紧事需要魏曕帮忙的,思来想去,殷蕙决定出去玩一场,放松放松。 魏曕想了想,道:“三月底如何?” 殷蕙:“有点晚,不过月底更暖和,也可以。” 魏曕看看她,放下手里的兵书,一边躺下一边道:“不早了,通完便落灯吧。” 殷蕙磨磨蹭蹭的就是怕他晚上还来,而且是那种没完没了的,听他没让留灯,殷蕙就松了口气。 他这人有个癖好,那时候喜欢看着她,但凡有心思,都会留灯。 当一切陷入黑暗,殷蕙从床脚爬到里侧,正摸索着要钻进自己的被子,魏曕从后面抱了上来。 殷蕙心一抖:“您不睡吗?” 魏曕亲在她的后颈:“还不累。” 殷蕙顿时明白,他还记着下午她暗讽他的那笔账。 . 三月初五,燕王的牙病彻底痊愈,又能好吃好喝了。 为了庆祝此事,徐王妃张罗了一场家宴。 “说起来真要记老三夫妻俩一功,若不是他们举荐了袁神医,王爷这会儿可能还忍着呢。” 宴席之上,李侧妃忽然一改平时对殷蕙夫妻的态度,笑着夸赞起来。 燕王看向儿子儿媳,尤其是看殷蕙的时候,自然也看到了坐在殷蕙身边的衡哥儿,遂问道:“五郎是不是快周岁了?哪天来着?” 殷蕙起身答道:“正是这个月初九。” 燕王转向魏曕道:“为我这病,这一个多月咱们府里都绷紧了弦,五郎的周岁宴你们给办得热闹些。” 魏曕:“是。” 初七这日,殷蕙又出了王府,去了锦绣楼。 周叔早就盼着这日了,坐下后便疑惑地问了出来:“夫人如何得知河间府有个袁神医?您早早安排我去请袁神医,难道当时王爷已经有了牙疼的症状?” 这一切过于巧合,周叔都要怀疑夫人是不是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 殷蕙无法解释,只好神秘地道:“天机不可泄露,您还是别问了,小心隔墙有耳。” 周叔一听,先去外面瞧了瞧,确定左右无人,才重新坐回来,叹道:“也罢,总之不管夫人有何差遣,我都会尽量替您办到。” 殷蕙笑道:“我就知道您最靠得住了,对了,高老的身子如何了?” 周叔也笑了起来:“早好了,不劳夫人惦记。” 说完,周叔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过来道:“老爷去江南了,这是他出发前让我转交您的,先前王爷的病也不知道如何了,老爷怕直接送信过去给您添麻烦,特意交待我等您自己出来了,再给您。” 殷蕙赶紧打开信封。 还好祖父并没有什么要紧事,一来告诉她他去江南了,叫她不用牵挂,二来祖父也惦记着衡哥儿的周岁,准备了一份礼物。 殷蕙刚看完信,周叔就把那份礼物捧到了殷蕙面前。 殷蕙接过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银票,银票上面还压着一个小盒子,里面是枚绿汪汪的祖母绿观音吊坠。 殷蕙就笑了。 傍晚魏曕回来,殷蕙将老爷子的这份礼物拿给他看。 魏曕打开匣子,先看到了那厚厚一叠银票,最上面的一张,面额千两。 不过,无论心里什么想法,他脸上都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 殷蕙知道他不会数也不会问,用嘴型告诉他:“十万。” 魏曕皱眉:“衡哥儿还小,给这么多做何。” 殷蕙笑:“祖父喜欢衡哥儿啊,而且周岁生辰是大日子,以后的小生辰肯定没有银票了,最多就盒子里这个。” 魏曕这才打开那小盒子,看到了那绿汪汪的祖母绿观音。 殷蕙取出观音像,把玩着道:“男戴观音女戴佛,告诉您吧,每年我过生辰,祖父都会送我一枚祖母绿的佛像吊坠,直到我及笄为止。看样子,咱们衡哥儿以后也会收很多很多玉观音了。” 魏曕:“敬佛重在心意。” 殷蕙只当他嫉妒,为了让他更嫉妒,殷蕙将提前准备好的一匣子佛像吊坠拿了出来,摆在他面前。 魏曕扫了一眼,看到一片莹绿。 一个小匣子就装了这么多顶级祖母绿,她真不愧是燕地第一富商家的掌上明珠。 “这种东西,以后自己看便可,别让旁人知道。”魏曕担心她会忍不住向大嫂二嫂显摆。 殷蕙才没那么张扬,拿给魏曕看,是想让他知道老爷子有多疼衡哥儿,魏曕若有良心,以后见到祖父就该更尊敬些。 收起匣子之前,殷蕙挑了一枚佛像,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花瓣般娇./嫩的雪白肌肤,贴着一枚翠绿翠绿的佛,属于美人的媚让那佛都变得不再庄严。 入夜,魏曕好好地敬了一番这尊佛。 次日一早,殷蕙便赶紧摘下玉佛收起来了,这么好的东西,又是祖父的一番心意,不该毁在他手里。 转眼到了三月初九。 燕王府众人都汇聚到了澄心堂。 小寿星衡哥儿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褂子,在接近四郎却被四郎躲开后,衡哥儿就转向了三郎。 三郎虽然也开始去学堂读书了,但玩心仍重,很喜欢逗弄衡哥儿,小兄弟俩乐呵呵地玩成一团。 燕王笑眯眯地看着活泼可爱的两个孙子,见衡哥儿都能跑起来了,他忽然问四郎:“你怎么不去追三郎?” 四郎下意识地去看亲爹。 魏昳连连朝这个儿子使眼色。 四郎这才去追三郎了,跑得很是拘束,必须应付差事一般。 燕王干脆不看了。 吉时一到,魏曕亲自将衡哥儿抱到暖阁的榻上,这里已经摆了琳琅满目的各种喜庆物件。 魏曕、殷蕙站在中间的位置,其他男女客分别站在夫妻俩左右观礼。 燕王紧挨着魏曕,一边摸着胡子,一边等着看这个乖孙会抓什么。 殷蕙记得,上辈子衡哥儿抓了一把桃木小剑,寓意长大后会武艺高强,这辈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被亲人们含笑围观的衡哥儿,在一堆物件中间走来走去,最后还是抓起了那把小木剑。 殷蕙笑了,看来儿子是真的喜欢习武。 魏曕已经开始畅想儿子长到六七岁时,他教导儿子练剑的画面。 燕王摸着胡子点头,乖孙习武好,最好像老三一样出类拔萃。 世子爷魏旸站在燕王身后,目光依次扫过三弟与父王的脸,魏旸又看向了自家大郎与三郎。 大郎抓周前,他叫人特意训练过儿子去抓印章,还提前试了三次,大郎抓的都是印章,可真到了抓周当天,大郎竟然抓起一本书往嘴里塞!轮到三郎,反正不是长子,魏旸就没费事多管,结果抓周当日,三郎还不如哥哥,竟然抓了一个银元宝! 诚然,抓周代表不了什么,抓银子的孩子日后可能是个穷鬼,抓刀剑的孩子将来可能手无缚鸡之力,魏旸怕的是,万一五郎抓了印章,父王会觉得天命落在了三弟这一房。 幸好,五郎抓的只是一把剑。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1 章(春光好) 月底这日, 澄心堂的厨娘们天不亮就起来忙活了,除了早饭,她们还要预备好方便带出门的糕点, 三爷爱吃酥脆酥脆的小酥饼、炸春卷,夫人爱吃绵绵软软的红枣糯米糕、软香糕, 还要给五郎准备一些南瓜饼、红薯饼。 殷蕙也早早起来了,好不容易可以出门踏青, 今日她可要好好打扮一番。 魏曕挑开纱帐,就见她站在屏风另一侧,两个丫鬟正伺候她穿衣, 忙碌中透着一股喜气洋洋, 好像花丛中的两只小蜜蜂正围着一只蝴蝶献殷勤, 夹带着些窃窃私语。 “三爷醒啦。” “嗯。” 稍顷,小蝴蝶绕过屏风飞到他面前, 张开翅膀问他:“您瞧瞧,我这样穿好看吗?” 魏曕的视线就从她的脸移到了她身上。 她穿了一件榴红底绣碧叶海棠花的褙子, 那料子轻盈顺滑,偶尔随着她的动作荡起一丝涟漪,很快又恢复如初。 红衣艳丽,衬托着一张白生生的美人面。 有的美人过于艳媚, 眼中却无光彩,便如一抹浓浓的红,看多了会觉得腻,殷蕙不一样,她的脸再媚, 那一双眼睛永远都清亮澄澈,叫人想到空山中潺潺流动的溪水, 叫人想到新雨后池塘里冒出来的荷花骨朵,亦或是夜深人静时天空中闪烁的璀璨星辰。 刚嫁过来的她满脑子都是规矩,不知展现自己的美,如今她越来越从容自在,那美也潮水般朝身边的人倾泻而出。 魏曕心不在焉般点点头,一边站起来一边问她:“衡哥儿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殷蕙笑道:“昨日叮嘱过乳母,我再去看看。” 说完,她转身离去,脚步轻盈,带起艳丽的裙摆也绽放开来,真好像一只翩然飞舞的蝴蝶。 吃饭的时候,衡哥儿因为吃得慢又多,又成了最后一个。 殷蕙趁机问魏曕:“您去过东山吗?” 魏曕:“不曾。” 父王对他们的管教非常严格,平时读书练武安排得满满当当,除非父王带他们出去,小时候魏曕几乎没有离开过王府。大哥、二哥陆续当差后,父王对他们的管教稍微松了些,两人偶尔会带弟弟们出去吃席,但也只限于平城里面,不能轻易出城门,应该是怕弟弟们出事,不好向父王交待。 去年魏曕进了卫所,倒是经常出城,但也只限于往返王府、卫所之间,不曾擅自去游山玩水。 殷蕙笑道:“我出阁前,每年都要去东山几次,东山其实不高,里面修了好几条山路,通向里面各个山头,但有一条山路是在山脚下绕了一圈,游人们基本都是去山上赏花或去寺里上香的,很少走下面的山路,所以特别适合跑马,有的公子哥专门在那里跑马比赛呢。” 魏曕看着她:“你会骑马?” 殷蕙耍了个小聪明:“以前会骑,但如果您不高兴我会骑马,以后我就不会骑了。” 魏曕轻嗤一声,只觉得她恢复本性之后,胆子越来越大了。 殷蕙敢这般与他说话,也是一步步试探的结果,正因为魏曕没有计较,她才越来越放得开。 趁乳母专心照顾衡哥儿,金盏、银盏也都规规矩矩地垂眸站着,殷蕙悄悄用鞋尖碰了碰魏曕的靴子。 魏曕皱眉。 殷蕙讨好地笑:“如果您想去山路上逛逛,我可以给您当向导,保证不会迷路。” 言外之意,她想跑马了。 魏曕看向衡哥儿。 殷蕙道:“晌午咱们在寺里吃完斋饭,衡哥儿肯定要睡一觉,咱们就趁他睡觉的时候去,那时候山路上人更少了。” 魏曕这才默许了。 衡哥儿突然朝爹娘叫了一声:“马!” 殷蕙笑他:“你还小,等你长大了爹爹再教你骑马。” 衡哥儿踢踢小脚,吃完饭就不肯再乖乖坐在餐椅上。 一家人这就出发了,除了几样糕点小吃与茶水,剩下的就是殷蕙的一套男装以及衡哥儿的一堆东西。 依然是下人们先把东西送到东华门外的马车上。 澄心堂这边下人来回走动,颐志堂、畅远堂那边都得到了消息。 世子爷魏旸笑道:“老三最近越来越像老二了。” 魏昳宠纪纤纤,这是整个燕王府都知道的事。 徐清婉看着外面碧蓝无云的天空,很像道句春光好适合踏青,又怕丈夫觉得她也想出去走动,便只是笑笑。 大房夫妻俩沉得住气,畅远堂这边,纪纤纤一听说三房要出去玩,她也急了,对魏昳道:“咱们也去!” 魏昳平时当差,今日好不容易得个清闲,只想待在家里,更何况……“上次休沐我不是陪你出去了?” 纪纤纤:“上次咱们没带二郎、四郎,这次也带上。” 魏昳更不可能答应,陪纪纤纤就够累了,再加上俩孩子,简直要他的命。 “爱去你去,我哪都不去。” 纪纤纤非要他去,魏昳就往柳姨娘那边走,两口子拉拉扯扯的时候,殷蕙、魏曕等人已经从他们门口走过去了。 . 这次出游,澄心堂预备了两辆马车,殷蕙一家三口坐一辆,乳母与丫鬟们坐在第二辆。 出了城门,魏曕不再半遮半掩,完全打开帘子,陪着衡哥儿往外看。 衡哥儿看得如痴如醉,一句话都不说。 殷蕙道:“你看,衡哥儿多喜欢出门玩。” 魏曕:“做什么都要适可而止。” 再喜欢的东西也不能任性胡来,所以他不会因为儿子喜欢就经常出府,成了兄弟们中的独一份,引人议论。 殷蕙听了,想到其他几房基本都在王府里待着,魏曕这次肯破例,确实实属难得,她不该再得陇望蜀。 “您说得对,我不该得意忘形。”殷蕙伸手,扯了扯他腰间的玉佩,小声认错。 魏曕没有怪她,只是提醒,他们既然享受了父王赐予的皇亲身份,受百姓敬重,便也该遵守父王定下的规矩。 捏捏她的手,算是安抚,魏曕便专心扶儿子了,马车偶尔还是会颠簸一下,不看紧点,他怕小家伙掉出去。 半个时辰后,东山到了,正是阳光暖而不耀的赏花好时候。 魏曕抱着衡哥儿,殷蕙戴着面纱,一家三口走到半山腰,挑了一处比较幽静的地段,便不再往上攀爬。 “您抱了一路,坐着休息会儿吧,我带衡哥儿四处逛逛。”殷蕙牵着衡哥儿道。 衡哥儿长得好,魏曕抱着他爬了这么久的确出了汗,坐下交待道:“别走太远。”还让长风跟着母子俩。 山间吹拂着一缕微风,时停时歇,桃花已经开到了尾声,偶尔有几片花瓣随风飘落下来,地上已经铺了密密一层。 魏曕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汗,再喝口水,目光始终跟随着远处的妻儿。 在一片桃粉中间,她身上的榴红褙子十分明显,一会儿牵着衡哥儿走路,一会儿抱起衡哥儿摘花瓣,娘俩的面容也在树影间隐隐若现。 后面的山路上不断有人语声传过来,有年轻的公子哥们结伴而游,也有身穿彩群的少女们欢声笑语,带幼童上山的倒不多。 休息够了,魏曕去寻母子俩。 “爹爹!”衡哥儿手里攥着一小枝桃花,举给爹爹看,“桃!” 魏曕蹲下,刚要接花,衡哥儿往他身上一扑,举着手要把桃花戴在爹爹头上。 魏曕想到什么,抬头去看殷蕙,就见她也笑着看了过来,头上插着一支粉嫩嫩的桃花,却是人比花娇。 魏曕默默收回视线,按住儿子的小手道:“爹爹不戴,男子都不戴。” 衡哥儿不懂。 魏曕则抱起小家伙,走到别处,转移儿子的注意力。 赏花赏了一个时辰,走走停停的,来到东山寺时,殷蕙竟然有点累了,只想躺在客房里好好歇个晌。 魏曕提前让长风在寺里订了一间僻静的客院,一家人洗洗脸,僧人们便把午饭端了过来。 衡哥儿吃到一半,居然靠在乳母怀里睡着了。 “抱下去吧。”殷蕙好笑地道,原来儿子才是最累的那个。 等乳母退下,殷蕙敲敲自己的腿,对魏曕道:“您还想跑马吗?” 魏曕看她一眼,嗯了声。 殷蕙:“那您自己去成吗?” 魏曕吃了一口素菜,才淡淡道:“我对这边的路不熟。” 她自己说的,要给他当向导,免得迷路。 殷蕙其实也想去的,就是累,如今被魏曕一催,她也就将疲惫抛到天边,痛快地做出了选择,吃完立即去内室换了男装。 魏曕慢慢地品着茶。 门一响,他抬眸看去。 殷蕙准备的男装倒是没什么稀奇,只是当她把长发全部束起,属于女子的艳丽仿佛也全部收了起来,只剩那份让人在酷暑时节也会觉得心旷神怡的清新灵秀。 此时的她,倒显得比殷阆还要小两岁。 魏曕又想到了十三岁的五弟魏暻,若是遇到卫所里的熟人,他假称她是五弟,那些人大概也不会怀疑,只会诧异五弟怎么长得这么俊。 “出发吧。” 魏曕放下茶碗道。 殷蕙笑着随他往外走。 今日出行,魏曕带了两匹马,他也只有这两匹,都是父王送他的,一匹矮小,乃是他十岁那年父王专门挑来让他学马用的,一匹是他十八岁个子长成了,父王送他的草原骏马。 其他几个兄弟也是一样,虽然嫡庶有别,父王对他们却一视同仁,没有特别的偏爱谁或冷落谁。 骏马他自己骑,矮小的那匹给殷蕙。 两匹马站在一块儿,仿佛一对儿父子。 殷蕙小声嘟哝道:“我怎么可能跑得过您。” 其实她也有一匹马,非常漂亮,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只是她要嫁进燕王府做贵妇,不好让人知道她会骑马,那匹马也就一直留在殷家,没机会带过来。 魏曕已经上了马,见她一脸嫌弃,道:“跑马怡情,不是要比输赢。” 殷蕙拍拍马背,身姿敏捷地跨了上来,坐正了对他道:“比输赢我也不怕您,只是得骑我自己的马。” 说完,她又看向魏曕胯./下的马。 魏曕看出了挑衅,也听出了她的激将法,却故意不理会,慢慢沿着山路往下跑去。 他不接话,殷蕙只好直接问出来:“那马跟了我三年了,一直留在殷家,我想它它也想我,您看能不能牵过来,与您的马放在一起养?” 魏曕想到了殷老的做派,衡哥儿才周岁就给了十万两,殷氏是老爷子的掌上明珠,送的马又会是何等宝马? 万一牵过来,把他们几兄弟甚至父王的马都比下去,那是害她。 “等我见过再说。” 他没有一口气拒绝,殷蕙便笑出来:“好,我跟周叔打声招呼,让他趁您回城的时候把马迁到城门口。”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2 章(殷蕙:那是我表哥...) 如果两匹马旗鼓相当, 殷蕙或许真会冒出与魏曕比赛跑马的念头,但是现在,本来人就比魏曕矮, 马再矮一头,殷蕙哪还有什么比赛的心情。 她甚至都想与魏曕背道而驰, 免得像个孩子似的跟在他的高头大马后。 魏曕行在前面,能听见后面哒哒的马蹄声, 知道她一直跟着,他便欣赏起山里的风景来。 至于跑马,他每天去卫所都是骑马去的, 想跑随时可以跑, 还用特意来这边? 不过是纵她一回罢了。 山中多树, 连绵的新绿中偶尔出现几抹花红,春日阳光温暖, 鸟雀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追逐鸣叫。 他重在赏景, 殷蕙对熟悉的山景没有太大兴趣,恰好一阵风吹来,殷蕙忽然起了兴致,一甩缰绳, 超过魏曕冲了出去。 不想比赛,但跑马总比慢慢走有意思。 马跑起来,迎面的风也大了,随着马背轻轻颠簸间,殷蕙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朵云, 逆风而行。 她越跑越快,眼里只有远处的蓝天, 近处的山路。 魏曕保持两个马身的距离跟在后面,视线也从两侧的风景移到了她身上,别看她的马矮,人也单薄娇小,那意欲乘风而去的气势却不输男子。 魏曕忽然想起有一次他与大哥、二哥吃席,二哥魏昳对南北两地歌姬的点评。二哥说,南地歌姬更娇更柔,说话软绵绵的,燕地歌姬更飒爽一些,唱的曲儿自带一种豪情,夜里也更放得开。 魏曕没碰过任何一地的歌姬,王府家宴时常也会有歌姬献舞,魏曕却没有特意去分辨两地歌姬的差别。 殷氏是他唯一的女人。 去京城之前,夜晚的殷氏温柔似水,从京城回来后,她的性情变了很多,白日不再拘谨,夜里也经常抓他两把。此刻再看她策马奔驰的身姿,魏曕忽然觉得,她骨子里的确有几分豪爽。 两匹马拐了个弯,前面的山路上突然出现五匹骏马,马背上的男子个个锦衣华服。 并不是很宽敞的山路上,五人并肩排开,阻挡了去路。 殷蕙放慢速度,回头看向魏曕。 魏曕跑到她前面,示意她跟紧自己,再继续往前。 那五人已经调转马头,同时打量起两人来,其中一人指着魏曕的马震惊道:“那是不是匈奴名马白蹄乌?” 白蹄乌? 落在后面的殷蕙再次看向魏曕的坐骑,那马全身毛发乌黑如缎,只有四只蹄子是白色的,刚看到时殷蕙还暗暗遗憾这马如果蹄子也是黑的就更漂亮了,没想到这马居然还是名马。 殷蕙虽然生在大富之家,见识远超普通百姓,可她对马种并没有什么研究。 看过马,殷蕙再去看前面那五人,当她的目光落到其中一张俊朗的脸上,不由一惊。 故人重逢的喜悦刚浮上心头,猛地又想起此时时机不妥,殷蕙垂下眼帘,尽量隐在魏曕身后。 魏曕挡在前面,神色冷淡地扫视那五位富家子弟,忽然察觉其中一人在看向他身后时,神色一怔。 对面的五人确实都是平城的富家公子,今日约好来游山跑马。他们的坐骑在平城已经属于好马了,如今却看到一个陌生的公子骑着传说中的名马,其中一个穿蓝衣的公子便升起一较高下之心,正要上前挑衅,却被人从后面抓住手腕。 那人回头,见是谢怀安,奇道:“谢兄拦我做何?” 谢怀安摇摇头,低声道:“能骑白蹄乌的人,应该有些来历,你我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蓝衣公子有些不高兴,只是谢怀安的家世比他家好,他得给谢怀安面子,于是朝其他三人使个眼色,将山路中间让了出来,然后再去看骑着白蹄乌的冷面男人。 按照情理,他们既然把路让开了,对方怎么也该抱拳或点头致谢,然而魏曕只是冷着脸穿梭而过。 殷蕙紧追上去,目不斜视。 “怎么回事,这两人也太横了吧?咱们给他让路他们居然没有一点表示?” 对着两人快马离去的背影,蓝衣公子气愤地叫道,作势就要骑马追上去。 谢怀安警告道:“他们是郭将军家的亲戚。” 蓝衣公子扬起的马鞭马上放了下来,背后冷汗淋淋:“郭将军?” 燕地只有一位郭将军,便是十万禁军的将领郭啸。 经商的最怕当官的,别说郭将军了,就是平城的知府,他们看见了也得恭恭敬敬的。 “哪家亲戚,谢兄又如何认得的?” 面对同伴们的询问,谢怀安只是摇摇头,谨慎道:“还是不要打听了,免得祸从口出。” 蓝衣公子等人只好作罢。 离开之时,谢怀安又朝身后看了眼,面上浮现苦笑。 . “那里面有你的旧识?” 绕过一个山头,魏曕突然放慢速度,问殷蕙道。 他的脸还是那张冷脸,可殷蕙莫名有种感觉,他不太高兴。 想来也是,堂堂皇孙被人拦路挑衅,虽然很快就识趣地让开了,他还是会生气吧。 谢怀安阻拦蓝衣公子的动作那么明显,殷蕙无法撒谎,解释道:“穿白袍的公子叫谢怀安。我曾祖母便是谢家女,我祖父与谢怀安的祖父是亲表兄弟,两家关系一直都挺好的,所以我与谢怀安从小就认识,他大我三岁,是我表哥。” 魏曕的脸色并没有任何缓和。 殷蕙想了想,道:“怀安表哥为人稳重守礼,您也看见了,刚刚他明明都认出我了,也猜到了您的身份,都没有冒然相认,过后他肯定也不会对那些人说的。” 魏曕的脑海里便浮现出谢怀安认出她时的眼神。 “衡哥儿该醒了,回去吧。”魏曕突然勒住缰绳,不容拒绝地道。 殷蕙只好挑了一条最近的山路,与他提前返回东山寺。 衡哥儿还睡得很香,甚至还打着小呼噜,金盏都没用叫醒乳母,耳朵贴着门板听了听,就来复命了。 殷蕙看向魏曕。 魏曕冷声道:“等他醒了再动身。” 殷蕙便让丫鬟们备水,她要擦脸。 睡也睡不了多久,殷蕙索性坐到椅子上,正要叫银盏帮她解开发髻,魏曕进来了,叫两个丫鬟下去。 殷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魏曕走到她面前,抬手摸了摸她头顶的男子发髻。 就在殷蕙不明所以的时候,男人温热的大手突然顺着她侧脸往下一挪,熟练地撑开她领口。 明明那么冷的人,却能面不改色地做这种动作。 时间根本不容许,殷蕙紧紧捂住他的手:“您就不怕佛祖看见吗?” 魏曕另一手抓住她的肩膀将人提起来,在她头顶道:“已经见过了。” 殷蕙就想起了那晚佩戴的佛像吊坠,如果那吊坠真能把人间发生的一切禀报给天上的佛祖,魏曕大概已经被佛祖用雷劈焦了。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房间传来衡哥儿的笑声,小家伙醒了。 殷蕙被他捂着嘴,只能用眼睛提醒他。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魏曕衣衫齐整地去了外间。 金盏、银盏守在外面,面面相觑,进去伺候夫人吧,刚刚好像听到一点动静。 念头刚落,里面传来了夫人的声音,叫她们去伺候。 二女前后入内,就见夫人穿着中衣坐在寺院客房简陋的梳妆台前,男子发髻依然整整齐齐,只有一张脸红得像喝醉了酒,眼波亦残留迷离。 “梳头吧。”殷蕙有气无力地道,桌子下一条腿还隐隐发抖。 等她换成女装戴着面纱走出来,就见魏曕抱着衡哥儿,神色已经恢复如初。 回城的路上,魏曕仍然陪衡哥儿看外面的风景,殷蕙靠在另一边车角,困得睁不开眼睛,睡又睡不踏实。 魏曕偏头看了她几次,见她脸上被他留下的手掌压痕已经消失了,放下心来。 马车沿着原路返回,最后停在了燕王府的东门外面。 殷蕙面色如常,只是下车时,那条腿还没缓过来,落地时差点跌倒。 魏曕的大手及时扶了过来。 殷蕙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魏曕移开视线。 也不知是白天吃过了,还是他自己心虚,这晚魏曕睡在了前面。 那边燕王却很有兴致,来了李侧妃这边。 李侧妃殷勤地伺候了他一番,一起沐浴时,李侧妃绕绕发丝,朝燕王闲聊道:“我听说,今日老三陪殷氏出去赏桃花了,这小两口,真是越过越甜蜜,想来是殷氏仗着为您治病立了功劳,央老三陪她去的,不然以老三的冷性子,怎么会想到这一出。” 燕王歪头擦着肩膀,漫不经心地道:“再冷也知道疼屋里人,陪着逛一次又算什么,再说了,不是还有老二给弟弟们做榜样。” 这话好像藏着别的意思,李侧妃不爱听了:“您是说老二宠纤纤吗?可纤纤是名门贵女,殷氏哪里能跟纤纤比。” 燕王挑眉:“都是燕王府的儿媳妇,怎么就不能比?” 李侧妃刚想指出殷氏的商女身份,忽然对上了燕王变冷的眼神。 虽然并不觉得她说错了什么话,李侧妃还是乖乖地闭上嘴巴。 燕王哼了一声,沐浴完毕穿好衣裳,人直接带着海公公回勤政殿去了。 李侧妃眼巴巴地站在院门口,直到燕王转弯彻底不见了身影,她才气恼地跺脚,什么人啊,越老越混账,提起裤子就翻脸! . 澄心堂,自从在寺里胡闹了一场后,魏曕一连数日都没在后院歇了,晚饭倒是会过来吃。 殷蕙猜不透他是在反思己过,还是算准了她的月事。 无论如何,初七这日见过周叔后,傍晚魏曕来用饭,殷蕙趁机提醒他道:“我跟周叔说了,让他明天傍晚牵马去城门口等您。” 魏曕手里拿着兵书,头也不抬地嗯了声。 殷蕙:“您不认识周叔也没关系,我的马很好认的,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 魏曕终于看她一眼:“知道了。” 总之哪匹白马看起来最值钱,就一定是她的。 次日黄昏,魏曕从卫所回来,骑马进了城门,放眼一扫,在左边街上发现一匹白马,白到全身好像都在发光。 皮毛如此顺滑,既得是好马,又得是得到了精心照料。 魏曕驱马靠近那匹白马。 周叔见了他,连忙堆起笑脸,然后谨遵夫人的嘱咐,任凭三爷看马,绝不啰嗦一句。 殷蕙这匹马虽然也是匈奴马,价格昂贵,但品种并未排在匈奴名马之列,只是毛色十分漂亮,讨姑娘们喜欢。 魏曕朝长风使个眼色。 长风跳下马背,从周叔手里接过白马的缰绳,便跟着主子回府了。 事情办得顺利,殷蕙看魏曕总算顺眼起来,不再记那日寺里的账。 这晚,魏曕留在了后院。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3 章(做鬼脸不好看,以后不要再...) 四月便是夏天了, 阳光一日比一日晒,到了下旬,殷蕙便在魏曕的脖子上发现一条明显的分界线, 下面白皙如玉,上面偏黑。 只是, 魏曕早出晚归,都是太阳不热的时候。 “白天您在卫所, 也要经常晒太阳吗?” 殷蕙摸了摸他的脖子,问。 魏曕道:“今年端午,父王命三个护卫所间举办一场龙舟赛, 最近我要带人去河边操练, 晒得多些。” 殷蕙很是惊讶。 上辈子燕王府从来没举办过什么龙舟赛。 平城乃北地要塞, 更北面的边关三年一大战两年一小战,总是牵绊着燕王的心。殷蕙出嫁前便有战事, 局势紧张,不然燕王也不会跟祖父要银子。跟着, 也就这两年安稳些,明年便又有战事了,歇一年打一年,好不容易敌国消停了, 马上又是本朝内的事,件件都让燕王操心,连妻妾的院子都很少踏足,哪有闲情逸致举办什么龙舟赛。 不过,上辈子的四月, 燕王还在养牙,这辈子早就好了, 心情不一样,想法也不一样,倒也没什么稀奇。 “您会参加吗?” “嗯,一共五支队伍,父王会在王府侍卫里面挑出十人,西北护卫所由我指挥,四弟也会带一支队参赛。” 殷蕙觉得这事挺有意思,干脆用手支着脑袋,看着他那边问了起来:“四弟哪来的人?” 既然三个护卫所都会出一支队伍,四爷魏昡肯定不可能从护卫所里挑人了,王府侍卫也都是燕王的人马。 魏曕道:“父王让四弟去郭家找人。” 殷蕙懂了,郭将军膝下便有三个儿子,如今个个都在二十左右的年纪,再从将军府的侍卫里挑几个,轻轻松松就凑够人手了。 “在哪里比?” “内城河。” 平城有两条护城河,一条在平城外面,一条在燕王府这里,内城河便是指代燕王府的这条。 内城河宽五丈深三丈,完全足够五条龙舟齐头并进了。 殷家的商队走南闯北,老爷子殷墉也曾多次近距离瞻仰京城与三大藩王的王宫,殷蕙就听祖父说过,三大藩王的王宫完全是仿造金陵皇宫的格局建造的,规格次一等。别看燕王府已经够气派了,西北的秦./王府比燕王府还要气势恢宏,而且至今还没有完全建好。 后来,殷蕙也随魏曕去了金陵皇城,只是一去他们夫妻俩就住在蜀王府了,或许金陵的皇宫比燕王府气派,可那小小的蜀王府,跟燕王府完全没法比。 “既然就在咱们王府,我们女眷可以去看吗?” “那要看父王的意思,我们只知道要赛龙舟。” 说完,魏曕偏头,哪怕灯已经熄了,他仍能看清她眼眸中的神采,心思可能都飞到龙舟赛上了,哪有一点要睡觉的意思? 可魏曕困了,白日操练身体疲乏,刚刚又与她来了一回,那酣畅余韵更加助眠。 “睡吧,有话明早再说。” 他翻个身,用后背对着她。 熟悉的字眼拉回了殷蕙的思绪,看向魏曕背影的眼神也复杂起来。 只要他困了,就什么都要留到明早再说,赛龙舟的趣事如此,纳温如月做妾的大事也如此,可真到了明早,他紧锣密鼓地洗漱更衣用饭离开,哪还有时间再说? 爱说不说,她也懒得问了,左右到了端午,消息就会在王府传遍。 重新躺下,殷蕙也背着他睡了。 . 四月底,殷蕙带着衡哥儿去徐王妃那里请安。 徐王妃还没到,见衡哥儿要去找三郎玩,殷蕙就放小家伙去了。 天气热,穿得一少,衡哥儿的行动更加敏捷,不但走得熟练,跑起来也不怎么会摔了,只是跑得摇摇晃晃,像个小鹅。 以前衡哥儿最喜欢找四郎,但四郎好静不爱动,总是躲着衡哥儿,再加上三郎喜欢他,衡哥儿遂与三郎成了好伙伴。 “看,这是蛐蛐。” 三郎牵着五郎走到厅堂东南的角落,仿佛这样大人们就看不见似的,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竹筒,让衡哥儿看。 徐清婉看向三郎的乳母。 乳母额头冒汗,三郎调皮,每次来请安前她都会千叮咛万嘱咐,最近三郎喜欢玩蛐蛐,走哪都带着,今日过来时她还特意检查了一遍,哪想到竟然还是被三郎藏了蛐蛐带过来。 乳母想请罪,却又只知道此时不是时候,只能深深地低下头。 纪纤纤笑起来,对殷蕙道:“三弟妹怕蛐蛐吗?反正我怕,黑乎乎的大虫子,现在五郎被三郎带起了兴致,你就做好五郎向你要蛐蛐的准备吧。” 这话其实是在嘲笑徐清婉没教好三郎,竟让三郎带了蛐蛐来这里。 殷蕙没有理会她,有些担心地看着衡哥儿,蛐蛐那东西乍一看确实吓人,儿子还没有接触过什么虫子,会不会被吓到? 三郎的竹筒盖子上有个透气的小孔,衡哥儿凑过去看。 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怎么着,衡哥儿脸上没什么稀奇的情绪,三郎急了,干脆打开了盖子。 这下好了,衡哥儿刚要再看,一个拇指长短粗细的黑蛐蛐跳了出来,众人只见黑影一闪,再去找,那蛐蛐竟然是朝女眷们这边来了。 纪纤纤是真怕蛐蛐,见此惊叫一声,跳起来就往门外跑,花容失色。 二郎自从去年被祖父惩罚禁足,出来后老实了不少,可他骨子里就是个皮的,眼看蛐蛐跳到自己这边,他立即将什么规矩礼仪抛到了脑后,弯着腰去抓起蛐蛐来。 “我的,不许你抢!”三郎跑过来,加入了扑蛐蛐大赛。 四郎的乳母赶紧抱起四郎,怕四郎吓到。 眼看衡哥儿也要去抓蛐蛐,殷蕙飞快朝自家乳母使个眼色。 乳母便从半路拦住衡哥儿,聪明地说些话转移衡哥儿的注意力,于是衡哥儿也没有哭闹,聚精会神地看哥哥们扑来扑去,当三郎不小心扑到二郎的背上,又被二郎使劲儿掀到一旁,衡哥儿突然咯咯笑了起来,笑得跟大人听了什么极品笑话一样,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徐王妃还在屋子里,就听到了衡哥儿的笑声。 她轻轻摇了摇头,五郎这孩子,别说王爷了,她也喜欢,别的孩子就没有笑得这么欢过。 等徐王妃出来,二郎、三郎已经被丫鬟乳母们分开了,只是蛐蛐不知跳到了哪里。 “老二媳妇怎么待在外头?” 徐王妃坐在主位,先看向躲在院子里朝里面探头探脑的纪纤纤。 徐清婉淡笑道:“三郎调皮,带了只蛐蛐过来,没管好跑出来了,二弟妹害怕。” 可能是猜到她在说自己的坏话,纪纤纤白着脸庞进来了,视线忍不住地在地上找来找去,突然,她往殷蕙身边一躲,指向三姑娘魏楹的椅子下方。 魏楹低头,就见那只蛐蛐一动不动地趴在她的椅子腿旁边。 魏楹悄悄弯腰,再探手一捏,抓住了。 “三姑姑真厉害!” 三郎跑过来,大眼睛崇拜地仰望魏楹。 魏楹笑着将蛐蛐放回他的竹筒,再摸摸小家伙的脑袋:“以后只能在园子里玩,不许带到屋里来,记住了吗?” 三郎用力点头,心满意足地退回母亲身后。 纪纤纤终于放心地回了座位。 徐清婉温声道:“二弟妹没事吧?这事怪我没管好三郎,回头我会教训他的。” 纪纤纤丢了大人,暂且也没有斗气顶嘴了,喝茶镇惊。 等厅里平静下来,徐王妃道:“端午王爷会在内城河上举办龙舟赛,王爷、老三、老四都会参加,王爷还说,叫我带上你们去观赛。此外,王爷还请了一些官员及其女眷前来同乐,你们身为王府内眷,注意点仪态,水边蚊虫多,怕虫子的先在香囊里放点驱虫药草,免得再闹出笑料。” 此话一出,纪纤纤那张漂亮的脸蛋立即红成了猴屁./股。 徐王妃:“好了,天气热,趁现在还凉快,都回去吧。” 众人离席告退。 一走出徐王妃的院子,纪纤纤就朝徐清婉阴阳怪气起来:“大嫂运气就是好,如果今日父王在,发现三郎闯了祸,免不得也要禁足几日。” 徐清婉神色平和:“三郎固然有错,二弟妹还是不要随意揣摩父王心意的好。” 纪纤纤咬唇,低头去瞪三郎。 三郎哪里怕她,扮了个嘴脸,舌头往外吐,眼珠往上翻。 衡哥儿趴在乳母的肩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傍晚,魏曕回来了。 今日本该休息,可为了即将到来的端午龙舟赛,魏曕还是去了城外的河边。 民间也有龙舟赛,最近河面河边都十分热闹。 忙忙碌碌,魏曕不知出了多少汗,身上的袍子被汗水打湿又被阳光晒干,反反复复,他自己闻着都受不了,一回澄心堂便让水房直接送两桶凉水过来。 常年习武的男人,夏日都是用凉水洗澡。 洗完了,身上清爽了,魏曕才去了后面。 殷蕙娘俩在书房。 最近衡哥儿对笔墨很有兴趣,殷蕙也舍得拿出来给儿子祸害,魏曕跨进来,就见她扶着衡哥儿站在椅子上,衡哥儿手里攥着一只毛笔,白白净净的脸蛋上沾了几点黑漆漆的墨。 魏曕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责备殷蕙道:“他不懂事,你也胡闹?” 殷蕙:“等会儿洗干净就好,又不费事。” 魏曕还想训她,忽见儿子朝他翻了个白眼,黑黑的眼珠往上滚,露出两片眼白,滑稽又……可爱。 魏曕难以置信地看着衡哥儿。 衡哥儿又朝爹爹来了一记白眼。 魏曕又好笑又好气,绷着脸问殷蕙:“你教他的?” 殷蕙有点糊涂:“教他什么?写字?” 魏曕便把衡哥儿抱到自己怀里,让儿子再翻一次给她看。 衡哥儿咧着小嘴笑,又来了一记白眼。 殷蕙都呆住了,小家伙从哪学来的? 站在一侧伺候的金盏想起什么,猜测道:“是不是跟三郎学的?上午从王妃那里请安回来,路上二夫人瞪三郎,三郎朝二夫人做了一个鬼脸。” 殷蕙恍然大悟,笑着去戳儿子的小脸蛋:“做鬼脸不好看,以后不要再学了。” 衡哥儿觉得好玩,又来。 殷蕙无奈地看向魏曕。 魏曕皱眉教儿子:“不许再学。” 衡哥儿继续。 魏曕抿唇,视线移开,看到桌面的大纸上,除了衡哥儿乱画的弯弯道道,还有“端午”、“粽子”、“龙舟”几个应景的字。 殷蕙面露得意,指着其中一个字问衡哥儿:“这个是什么?” 衡哥儿忘了白眼,脆脆道:“龙!” 殷蕙再去看魏曕。 魏曕默默将反对的话咽了下去。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4 章(崔家玉郎) 殷蕙忽然发现, 魏曕这人有点枉己正人,明明刚刚一进来就责备她不该纵容衡哥儿玩墨水,结果这会儿他竟然自己上了, 一手扶着衡哥儿的肩膀,一手抓着衡哥儿的小手带他写字。 银盏端了一盘樱桃进来。 这樱桃是从山东送过来的, 那边的樱桃长得好,年年都会作为贡品上供, 皇上念着就藩的三个儿子,命当地官员每到樱桃成熟时,分别也送一批去三位藩王那里, 免得送到京城他再发往各地, 樱桃坏在路上。 燕王收到樱桃后, 命人放到冰库存着,每日分别给各院送一篮子, 按照一个主子一斤的份例。 樱桃圆圆的,个个都有铜钱那么大, 送到澄心堂后也拿冰镇着,要吃的时候用水洗一遍送上来,清清凉凉的挂着水珠,新鲜诱人。 殷蕙擦过手, 拿起一颗樱桃剥开,去了核后再撕成几小块儿,一块儿一块儿地送到衡哥儿嘴前。 衡哥儿乖乖地张开嘴巴,吃得津津有味。 基本上衡哥儿吃完一颗,殷蕙能吃两颗。 这次殷蕙再喂儿子时, 就见魏曕看了她一眼。 大热天的,他刚从外面回来, 面对这些酸甜可口的樱桃,不馋才怪。 殷蕙朝两个丫鬟使个眼色。 金盏、银盏退下后,殷蕙又剥了一颗樱桃,去掉核后站起来,递向魏曕。 魏曕张开嘴。 殷蕙却缩回手,一边丢到自己嘴里,一边坐回椅子上,委委屈屈地斜了他一眼:“是想喂您,可一想到我花心思教衡哥儿认字,您却又数落又瞪眼睛的,便不想喂了。” 魏曕倒也不是非要吃那樱桃,只是,看她露出这种委屈样,他沉默片刻,解释道:“我以为你们只是在浪费纸墨。” 殷家银子多,衡哥儿也跟着得了一笔滔天财富,魏曕很担心这孩子会不会养成一个纨绔。 殷蕙更不爱听了:“在您眼里,我就那么不懂事?” 魏曕抿唇。 殷蕙看看窗外的天色,从他怀里抢过儿子:“快用饭了,我带衡哥儿去洗手,您慢慢用。” 衡哥儿还没玩够墨水,不过听娘亲说要吃晚饭了,小家伙就乖乖让娘亲抱走了。 魏曕看眼两人的背影,再去看那盆樱桃,忽然觉得她不是不懂事,只是胆子越来越大,敢戏弄他,敢顶嘴,还敢摆脸色。 右手沾到了衡哥儿手上的墨,魏曕心不在焉地用左手捏了两颗樱桃,第一颗吃着新鲜,第二颗便觉得平常起来。 猜测娘俩快洗完手了,魏曕端着盘子去了厅堂,正好看见金盏挑起门帘,衡哥儿扶着门框抬腿跨了出来。 “樱桃!”衡哥儿开心地跑到爹爹身边。 魏曕手还脏着,让乳母先照顾衡哥儿吃樱桃,他去了内室。 殷蕙还在等着洗手,刚刚一心搓儿子的小黑手了,需要银盏换回水。 见到魏曕,她垂下眼帘。 银盏换了水,看眼三爷,识趣地退下了。 殷蕙弯腰洗手,余光看到他走到洗漱架旁边,突然朝她伸出左手。 殷蕙下意识地往后躲,却见魏曕展开的手心里,躺着一颗已经去了核的樱桃。 她看向魏曕。 魏曕:“赔礼。” 做错事得罪了人,才需要送上赔礼道歉。 对于他这样天生冷脸又惜字如金的男人来说,这般便等于向殷蕙低头了。 殷蕙顿了顿,凑过去,轻轻将那颗樱桃咬了过来,尽管她够小心了,嘴唇还是碰到了他手心。 她有些不自在,一边默默嚼樱桃一边继续洗手。 魏曕用左手卷起右边的袖子,可右手是脏的,不能再动,导致左手的袖口宽宽松松垂下来,就在此时,殷蕙突然拉下他的右手放入水中,像帮衡哥儿那样替他搓起墨汁来。 她垂着脸,一缕细细的发丝从耳后落下,因为搓得用力,她的侧脸泛起红来。 换了两次水,两人的手都干净了。 “开饭吧。”擦干手,殷蕙朝外走去。 魏曕跟上。 乳母看到他们,笑道:“五郎连着吃了三颗樱桃了,剩下的三爷与夫人都吃了吧,我怕五郎吃多了闹肚子。” 殷蕙瞧着衡哥儿嘴边的果汁,终于又笑了出来。 樱桃留着饭后吃,乳母怕衡哥儿惦记樱桃,吃完饭就把衡哥儿抱走了。 殷蕙将樱桃摆到魏曕面前:“我们白天都吃过了,您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多吃点吧,明早出发时戴上一兜,路上解渴。” 魏曕:“我不好这些,留着你们吃吧。” 殷蕙回想上辈子那十年,魏曕在饮食上的确没什么讲究,好像饭菜好吃与否在他眼里都一样,能吃饱就行。 “一天三斤,我与衡哥儿能吃多少,您就当零嘴吃,再说了,我听说多吃瓜果能增白养颜,瞧瞧您,最近都晒黑了。” 殷蕙坚持让他吃。 魏曕只好将剩下的大半盘樱桃都吃了。 夜里殷蕙去沐浴时,魏曕走到她的梳妆台前站了一会儿,西洋镜中男人俊美冰冷的脸上,神色莫测。 . 端午这日,平城的百姓们都涌去城外看民间的龙舟赛了,少有人知道燕王府里也会举办一场赛龙舟。 因为要参加龙舟赛,魏曕早早就起来了,要去内城河边与西北护卫所的龙舟队伍汇合。 殷蕙则带着衡哥儿,吃完早饭立即去了徐王妃那里。 等内眷们都到齐了,徐王妃便率领众人朝东华门走去。 内城河环绕在燕王府内、外两重宫墙之间,在靠近内城墙这一侧,修建了多处亭台楼阁,岸边垂柳依依,水面上荷叶连连,战时用于防护王宫,平时则是一处赏景的好去处。 东华门外的拱桥将内城河东段一分为二,今日女眷与孩童们会在桥右一侧的凉亭中观赛,燕王、魏旸几兄弟以及受邀的官员们则安排在桥左一侧的凉亭中,男女互不打扰。 早上的阳光已经有些晒了,走在殷蕙前面的纪纤纤举起团扇,挡住阳光。 殷蕙心情愉悦地欣赏着水面,别看内城河也是王府一景,但只有燕王可以随意出内城来河边溜达,殷蕙也只有这辈子每月出府的时候,有机会远远地瞥一眼。 徐王妃与几位官夫人进入了“清波亭”。 李侧妃、郭侧妃、温夫人、崔夫人去了“流云亭”。 殷蕙三妯娌与一些官家少夫人占据了“漱石阁”半边水榭,另外半边,由魏杉、魏楹招待几位官家小姐。 至于衡哥儿几个小兄弟,都在徐王妃那边呢,由乳母们牢牢看着。 耀眼的阳光被亭盖遮挡,微风送了水汽过来,清爽怡人。 殷蕙摇着团扇,微笑着坐在徐清婉左侧的席位上。 在场的官夫人们有的奉承徐清婉,有的奉承纪纤纤,只她这边冷清。 殷蕙也不在意,怡然自得。 魏楹突然领着一位妙龄少女走过来,朝徐清婉行礼后,她笑着走到殷蕙身边,拉着那位少女给殷蕙介绍道:“三嫂,这是我表妹郭素英,她说她见过你呢。” 在场的人都知道,郭素英是郭将军唯一的女儿,平时疼爱有加。 郭素英今年正是及笄年华,她个子高挑,因为跟着家里的兄长练武而晒成了浅蜜色肌肤。 郭家是平城里仅次于燕王府的勋贵家族,殷蕙对郭素英也早有耳闻,却是不记得两人何时见过。 见她露出茫然之色,郭素英笑道:“三年前的中秋灯会,我见过三夫人,您陪在殷老员外身边,不曾注意我。” 纪纤纤笑着插话道:“三年前的事,郭姑娘居然能记得这么清楚,真是奇了。” 郭素英瞥她一眼,没有解释什么。 这事也不方便告诉旁人,包括表姐魏楹。 那年灯会,郭素英与三个哥哥结伴同游,本来兄妹间边走边说笑玩得很开心,突然三个哥哥都停了下来,呆若木鸡地看着斜对面。郭素英顺着哥哥们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到了一位让她都久久难忘的美人。 美人挽着一位老者的胳膊走开了。 二哥三哥都想知道那美人是谁,大哥见过殷老,便也猜到了那美人是殷老爱如明珠的殷家二小姐殷蕙。 郭素英甚至想过,如果不是哥哥们去了战场,回来时殷蕙也被燕王定了去,三个哥哥肯定会有一个要求娶殷蕙的。 殷蕙在郭素英神秘的笑容里看到了善意,所以,当二女要求留在这边陪她一起观赛时,殷蕙欣然同意了。 这时,河段中间的拱桥上开始有外男经过。 大多数殷蕙都不认识。 魏楹笑着给她介绍:“这三位英姿飒爽的男子便是我的三位表哥,郭辽、郭远、郭进。” 殷蕙不由地点头,不愧是将门世家的子嗣,这三兄弟个个魁梧健硕,站在一起就更有气势了。 郭素英也帮忙介绍起来:“这三位分别是燕王府三个护卫所的指挥使,高震、冯谡、杨敬忠大人,后面跟着的是他们的公子。” 殷蕙根据冯指挥使的容貌,认出了上辈子那个因为与魏曕比武而倒霉废了的冯腾,见对方英气不输郭家三公子,殷蕙莫名地自豪起来,这都是她的功劳啊,替公爹保住了这对儿虎将父子。 武将们抵达不久,桥上又经过了一波人,看身形与穿着,便知道是文官了。 殷蕙深知,这里面很多人将来都会因为从龙之功加官进爵,所以看得目不转睛。 然而魏楹、郭素英姐妹俩对平城的文官们却不太熟悉,倒是徐清婉、纪纤纤身边的少夫人们,会出言介绍。 水榭里不断响起女子轻柔含笑的声音,突然,随着又一人跨上石桥,整个“漱石阁”中的女眷都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遥望着那人。 那是一位穿青衫戴布巾的公子,二十五六的年纪,身形颀长偏瘦,面容俊美而温和。 如果说魏曕是一把充满肃杀之气的绝世名剑,此人便是一枚温润无暇的人间美玉。 直到对方走下石桥,朝桥的另一侧而去,殷蕙才听见身后有人道:“莫非他就是崔夫人的弟弟,崔玉?” “不是官员,又能来此,还生得那般容貌气度,应该是了。” 殷蕙怔住了。 崔玉,这个名字她听说过,且印象深刻,但这印象不是因为崔玉乃燕王妾室崔夫人的弟弟,而是因为燕王登基称帝后,崔玉作为替燕王出谋划策的第一谋士,本该入内阁掌大权,却因坊间突然传出他其实是个太监的流言,竟然落发为僧,离京而去。 据说,燕王为此事嚎啕大哭,并缉拿传播流言者,斩杀数十人。 这般如玉的公子,真的是太监吗? 一只白色蝴蝶忽地从身边飞过。 殷蕙去看那蝴蝶,却见坐在旁边的魏楹还紧紧追随着崔玉的背影,素来豪爽爱笑的姑娘,此刻眼中只有一片痴情。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5 章(男色与女色一样,都是虚的...) 崔玉出现的时候, 不仅仅是漱石阁这边年轻的少女小媳妇们看得目不转睛,其他凉亭中的女客也都被他的风采折服了。 流云亭内,崔玉走远了, 李侧妃才摇着折扇收回视线,去看崔夫人。 燕王来燕地后一共纳了三个妾, 第一个纳的温氏出身低微又小家子气,最不值得她放在眼里。第二纳的是郭将军的妹妹郭氏, 郭氏貌美且有名门娘家,实在让李侧妃气了一段时间。而燕王最后纳的,便是崔氏。 崔氏很是特殊。 如果说李侧妃与燕王是青梅竹马, 崔氏则几乎是燕王看着长大的, 两人差了十五岁。 崔氏的父亲崔颍川是燕王身边的伴读。燕王封王后, 崔颍川成了燕王身边的谋臣,虽无官职, 却深受燕王倚重,后来带着妻子家小跟随燕王来了平城, 并在一场战事期间为了保护燕王而牺牲,他的夫人受不了打击,不久也病逝了,留下崔氏姐弟。 燕王将姐弟俩带到王府抚养, 崔氏十五岁那年,成了燕王的妾室,弟弟崔玉少时跟着魏旸等兄弟一起读书,二十岁起也成了燕王的谋臣,被燕王赐了王府附近的一座府邸居住。 崔氏年轻貌美却温柔不争, 可她不争,每个月侍寝燕王的次数永远都是妻妾五人中的前三名。 李侧妃将崔氏视为心头大患, 权势上崔氏威胁不了她,可崔氏在表哥的心里,占得位置可能会超过她。 “崔妹妹,玉郎今年多大了?”李侧妃摇着扇子问。 崔夫人美丽的面容露出一丝尴尬:“二十六了。” 李侧妃:“亲事还没定下吗?” 崔夫人垂下眼帘,摇摇头。 李侧妃好似关心地叹道:“哎,玉郎那般容貌,又受王爷器重,按理说婚事早该成了,只可惜他运气太不好,几年来王爷连着给他撮合了两门婚事,女方要么突然染病去世,要么就遇到家里走水烧毁了容貌,百姓们胡言乱语,传出个克妻的名声,害得王爷也不好再帮他张罗,真是……” 崔夫人看向水面,眼中泛起疼来。 她不在乎李侧妃的嘲讽奚落,只心疼弟弟才气过人却至今孑然一身,这么多年身边连个照顾冷热的人都没有。 郭侧妃忽然笑道:“姻缘自有天定,妹妹不必担心,或许前面有更好的姑娘等着玉郎呢。” 温夫人也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崔夫人笑出来:“那就借姐姐吉言了。” . 宾客们到齐后,燕王府的丫鬟们穿花拂柳,为众人献上瓜果茶水。 燕王肯定还要对宾客们说点什么,龙舟赛暂且还不会开始。 漱石阁这边又恢复了欢声笑语,魏楹也恢复了开朗的模样,与郭素英猜测着今日哪支龙舟队会赢。 殷蕙看着魏楹明媚的笑脸,思绪还是飘到了上辈子。 那时候因为她时时刻刻都恪守着王府里面的规矩,甚至比徐清婉守得更好,活泼好动的魏楹很少会来澄心堂走动,导致殷蕙对魏楹的了解也非常少,只知道魏楹一直在燕王府留到十八岁才出嫁,嫁得还特别远,从此再也没有回过王府,连燕王登基,魏楹受封公主,却依然没有进京。 穿着嫁衣低眉敛目的魏楹,便是殷蕙印象中的最后一面。 与高高兴兴在京城享受着公主殊荣的燕王长女魏槿、次女魏杉相比,魏楹明明更受宠爱却拒不回京,殷蕙当然好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可她没地方问,魏曕那冷冰冰的人绝不会与她聊同父异母妹妹的私事,妯娌们那边,殷蕙怕自己问了,回头妯娌们就去长辈那里告她多嘴的状。 做儿媳妇难,做王府的儿媳妇更难,做有一位皇后婆婆多位妃子小婆婆的皇城儿媳妇更更难。 “三嫂?” 袖子被人轻轻扯了扯,殷蕙回神,就见魏楹笑盈盈地看着她:“三嫂想什么呢,叫了你三声都没听见。” 殷蕙随口遮掩道:“想五郎呢,怕他调皮闯祸。” 魏楹:“有乳母照看,三嫂就放心吧。” 殷蕙笑着点点头。 这时,纪纤纤张罗大家压彩头,看哪支龙舟会胜。 魏楹小声嘀咕道:“这有什么好赌的,肯定是父王第一,谁敢超过父王去。” 纪纤纤听见了,美眸一转,笑道:“那咱们就赌谁是第二名。” 这下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剩下那四支龙舟队,三支是从三个护卫所里挑出的精兵猛将,另一支则有郭家三兄弟亲自上场助阵。 算上魏楹、郭素英,漱石阁左侧水榭里一共有十二位女客。 燕王府三大护卫所,分别是东南、东北、西北护卫所,徐清婉、纪纤纤为了避三爷、四爷的嫌,各挑了一支护卫所,少夫人们也都跟着她们投。魏楹、郭素英都压了四爷与郭家三兄弟,殷蕙没办法,只好投给了自己的夫君,不然别的龙舟队都有两三票,就魏曕没有,传出去叫人笑话。 “三弟妹与三爷还真是伉俪情深呢。”纪纤纤拿团扇挡住半张脸,露出眼睛调侃道。 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到了殷蕙脸上。 尤其是那几位少夫人,殷家在平城是鼎鼎有名的巨富之家,这些少夫人就算没见过殷蕙,也听说过她的美名。商人虽富却地位低,殷蕙能嫁到燕王府做正经的儿媳妇,不知叫多少人羡慕嫉妒,其中自然也有清高之辈,不屑与殷蕙这等商家女子为伍。 殷蕙大大方方地给她们打量,笑着取下腰间佩戴的荷包。 这种盛会,大家都料定会有下注一事,都提前备好了银子。 随着她的动作,女客们的注意力也落到了殷蕙身上,她今日的扮相并不出挑,穿一件浅青色绣粉色荷花的褙子,配一条莲叶边的素淡白裙,清新的颜色叫谁看了都觉得舒爽。然而细细一看,就会发现殷蕙这一身衣裳乃是用锦绣楼最名贵的妆花纱裁减而成,夏日的风多轻啊,吹拂过来,竟能吹得她的裙摆袖口如水波般轻动,不像别人的,美则美矣,死气沉沉。 妆花纱因为珍贵而数量有限,锦绣楼根本不会拿出去卖,货一到基本就叫平城最有权的几家订走了。 连纪纤纤抢到的都不多,殷蕙呢,她连佩戴的荷包都是妆花纱做的! 白皙娇嫩的小手解开荷包的绳带,从里面取出两片金叶子,放到了小丫鬟端来的托盘上。 纪纤纤可以调笑殷蕙与三爷恩爱,却不能调侃她有钱阔绰,否则便有嫉妒她钱多之嫌,显得自己寒酸。 一段悠扬悦耳的弦乐之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一艘载着歌姬乐人的游船缓缓从河段尽头划过来,彩裙飘飘花瓣飞落,仿佛天上来客。 这便是龙舟赛开始前的节目了。 男客那边传来一些动静,魏楹跳出水榭站到外面一块儿高石之上,笑着对众人道:“要开始了,父王、三哥、四哥都下场了!” 她与四爷魏昡都是郭侧妃所出,龙凤胎兄妹。 徐清婉担心地道:“三妹妹快下来,仔细摔着!” 魏楹摆摆手,叫她不用多管,然后打着替大家看进展的幌子,光明正大地寻找崔玉的身影来。可惜,人影重重,挡住了崔玉。 鼓声响起,龙舟赛正式开始。 龙舟从内城河东段的拱桥左侧出发,沿着“回”字型的河段绕王府一周,重新转到东段后,最先穿过拱桥桥洞的便是获胜。 也就是说,殷蕙等女客除非像魏楹那般站到石头上,只能等着龙舟绕过来,看最后最精彩的那一段。 徐王妃放话,准许乳母们带着五个小郎站到拱桥上,既能看到龙舟出发,又能看到龙舟归来。 “爹爹!”“爹爹!” 衡哥儿找到了亲爹,对着魏曕的龙舟中气十足地叫起来。 三郎不甘落后,下意识也叫起爹爹来,要替他的爹爹助威。 徐清婉扑哧笑了出来,随即为这份失态面颊微红。 纪纤纤趁机道:“三郎这孩子,傻乎乎的,大哥根本没参加嘛。” 她刚说完,就听二郎也在那里喊起爹爹来。 纪纤纤的脸顿时比徐清婉还红,魏昳的武艺平平,也没资格下场。 殷蕙只觉得此刻的孩子们都很可爱。 不知是谁提醒了他们,二郎、三郎开始齐喊祖父,只有衡哥儿还坚持喊着爹爹,偶尔被哥哥们带歪,叫声“祖护”。 龙舟之上,听到衡哥儿的“祖护”,燕王一个笑岔气,差点乱了摇桨的节奏。 “怎么没人给我助威?”四爷魏昡一边摇桨一边插科打诨道,“明年不给他们发压岁钱了!” 郭家二公子郭远笑道:“是不是今年过年时你给的不够多?” 三公子郭进则道:“赶紧自己生一个,保准帮你!” 大公子郭辽瞥眼已经微微超过他们的魏曕,肃容道:“都闭嘴!” 第一的位置肯定要留给王爷,他们要争的是第二,三兄弟齐齐上场,不能丢了将军府的面子。 其实燕王的龙舟也只领先半条龙舟,但每条河段中间都有座拱桥,其他四条龙舟不敢硬抢,怕把燕王挤下水,所以每次都是让着他。 燕王岂会看不出他们的心思,怒道:“都给我抢,连个龙舟赛都不敢争先,以后战场上我如何指望你们打胜仗!” 本来就是一帮血性男儿,燕王再这么一激,到了南段中间的拱洞前,排在前面的燕王、魏曕、魏昡三条龙舟都全力以赴地超前冲去。 拱洞只能容两条龙舟并进。 燕王的龙舟挤在中间,魏昡瞥眼另一边的三哥,突然带着自己的龙舟朝父王的龙舟撞去。 燕王的龙舟一晃,然而魏曕也有了对策,也撞过来。 兄弟俩的龙舟同时夹向燕王的,导致燕王的龙舟前半截翘起,各搭了一部分在另外两条上面。 如此,三条龙舟勉强同时穿过了桥洞。 “三哥,现在怎么办?”魏昡不敢躲,怕自己猛地抽身,父王连人带船都得栽水里。 魏曕看向父王,见父王也在看他,动了个眼色,魏曕便道:“扶船,再同时松开!” 龙舟上的人同时配合,然而就在中间的龙舟落稳之后,燕王、魏曕突然异口同声地下令:“左撞!” 砰砰两声,魏曕的龙舟先撞向燕王的,燕王的再撞向魏昡的,一下子承受两条船的撞击力,魏昡的龙舟顿时横了过去。 等魏昡随着龙舟在水面转了一圈,就见另外两条已经划出老远了。 “父王!你跟三哥联手坑我!”魏昡气急败坏地叫道。 燕王头也不回,大笑道:“我也想坑你三哥,谁让你不看我的眼色行事!” 他朝两个儿子都递了眼色,可惜老四太嫩,没领会。 锣鼓声响到南面河段时,殷蕙等人都站了起来,排成一排站在亭子里,齐齐探头向右看。 魏曕的龙舟最先出现在东南拐角,然而燕王的龙舟在河道内侧,拐弯的幅度小,待两条龙舟平行时,燕王的要稍稍领先。 二郎、三郎激动地叫起来:“祖父赢!祖父赢!” 衡哥儿被乳母抱着,瞅瞅两个哥哥,也跟着叫“祖护”。 殷蕙默默地看着两条死死攀咬的龙舟。 燕王今年四十四岁,拔牙后养了两个月,早已恢复了之前的龙精虎猛,袒露着双臂,肌肉健硕不输年轻人。 毕竟是公爹,殷蕙瞧了一眼就赶紧移开视线,去看魏曕了。 魏曕的身影却被燕王这条龙舟遮挡,时隐时现,只偶尔露出一张沉稳冷峻的脸,那脸最近晒黑了不少,这会儿不知是淌着汗珠还是飞溅了水珠上去,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同样袒露着双臂,那是一双比燕王略细却同样肌肉虬劲的手臂,没有人比殷蕙更清楚他的力量。 思绪歪了,殷蕙心虚地看向别处,却见旁边一溜少夫人们,眼睛都盯着魏曕的方向。 殷蕙暗暗好笑。 魏曕的脸确实冷,但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浑身散发着蓬勃力量的年轻武将,俊美出众的脸再加上健硕的身体,小姑娘们或许不懂,少夫人们怕是都会馋上一会儿。 不仅仅是魏曕,郭家三兄弟追上来时,古铜色的臂膀同样获得了少夫人们的青睐。 殷蕙就没看了,包括徐清婉、纪纤纤都矜持地坐了下来。 “还真叫三弟妹猜中了,果然是三爷拿了第二名。”纪纤纤笑着道,心里盘旋着一股酸气,魏曕俊美健硕不好色,又有才干,里子面子俱全,这么好的男人,她都想跟殷蕙换了。 徐清婉姿态优雅地捧茶而品,脑海中还晃动着魏曕连续摇桨的有力双臂。 她的丈夫魏旸看着也瘦,其实肚子上已经有肥肉了。 不过,徐清婉马上又想到了魏曕的出身。 算了,男色与女色一样,都是虚的,爵位权势才最重要。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6 章(他无法理解,有什么好亲的...) 龙舟赛结束, 燕王带着魏曕、魏昡以及郭家三兄弟等年轻将门子弟上了岸,先去岸边一座水榭中擦拭更衣,换回锦袍。 帷帐挡住了众人的身影, 燕王擦着擦着,吩咐守在外面的海公公:“把大郎他们五兄弟带到紫气东来。” 今日燕王便是在紫气东来阁招待的文武官员。 海公公赶紧打发一个小太监去跑腿。 等燕王一行人回到紫气东来阁, 大郎五兄弟已经过来了,有爹的待在各自的爹爹身边。因为魏曕不在, 衡哥儿被五爷魏暻叫到身边哄着玩了,别看衡哥儿平时没什么机会频繁见到诸位伯父叔父,小家伙一点都不认生, 乖乖地坐在五叔怀里玩玉佩, 连魏曕过来了, 衡哥儿也没有马上就跳下来。 魏曕几兄弟的席位都在东侧,魏曕从魏暻身边经过时, 顺手带走了衡哥儿。 燕王坐回主位,示意儿子官员们也都坐下。 燕王口干, 喝茶时,席上的文武官员们纷纷夸赞起他刚刚赛龙舟时的英武来。 燕王放下茶碗,笑道:“英武什么,小辈们都不敢来真的, 不然我早被老三、老四弄河里了。” 魏曕附和地露出一丝笑意。 老四魏昡则哼道:“早知道您会伙同三哥一起坑我,我真该让您掉河里。” 燕王:“这会儿说有什么用,赛场如战场,谁也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 这其实是教诲,魏昡若有所思。 燕王招招手, 叫五个孙子来他面前。 大郎、二郎、三郎马上走了过去,四郎瑟缩, 被魏昳从背后推了一把。 衡哥儿是太小了,反应慢些,最后也稳稳当当走到了祖父身边,只是小家伙刚刚喊了太久喊累了,哥哥们停下脚步站成一排,衡哥儿直接来到祖父面前,伸手要抱。小娃娃的想法也非常简单,五叔、爹爹就是这么抱他的嘛。 老幺总是招人疼,燕王真就将衡哥儿放到了腿上,揉揉小家伙的脑袋,笑容慈爱地问道:“五郎,刚刚祖父跟你爹爹赛龙舟,你想要谁赢?” 魏曕的心微微缩紧,魏旸、魏昳微笑,好整以暇地看热闹。 衡哥儿其实根本不太懂什么叫输赢,刚刚在拱桥上喊爹爹,也只是因为看到爹爹罢了。这会儿听祖父提到赛龙舟,衡哥儿便探起小身子往河面上望,只是五条龙舟都已经消失了,衡哥儿左张右望,天真的小脸一派迷茫。 燕王便放过了幺孙,抬头问大郎他们。 大郎、二郎、三郎异口同声地道“祖父”,四郎忽然扭头,对着魏昳道:“爹爹。” 魏昳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人也被口水呛咳嗽了好几声。 谁又能想到,这种根本不需要动脑筋的问题,四郎跟着哥哥们喊就是,居然还会答错! 燕王却笑起来,破天荒地也揉了揉四郎的头。 四郎瞅瞅祖父,再看看坐在祖父怀里的五郎,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燕王叫乳母把孙儿们送回去,开始与官员们说话。 . 午宴结束时,恰好也是艳阳高照一天里最热的时候。 燕王先行,徐王妃这边见燕王动身了,她也带领王府内眷朝东华门走去,与燕王等人汇合。 “恭喜王爷今日龙舟夺得头筹。”徐王妃笑着道。 燕王摆摆手:“随便比比,不值一提。” 夫妻俩并肩走在最前面,李侧妃等妾室随后,最后是年轻一辈。 到了东六所这边,燕王叫小辈们直接回去休息,不用再送。 等长辈们走远了,魏昳长长地松了口气,擦着头上的汗道:“今儿个天可真热。” 魏旸则看向魏曕,笑道:“还没恭喜三弟列居第二。” 魏曕转向老四魏昡:“如果四弟没有中我与父王的算计,第二该是四弟的。” 魏昡:“没事,明年咱们再比!” 兄友弟恭,不外如是。 纪纤纤只觉得这几位爷假惺惺地讨人嫌,没看天上的日头有多大吗,她只想快点回去沐浴休息。 幸好,世子爷魏旸终于带头往前走了。 都分开后,魏曕才走到殷蕙身边。 殷蕙主动解释道:“吃席前衡哥儿睡着了,王妃让乳母先送他回去。” 魏曕点头,早点回去也好,这么热,待久了他担心衡哥儿中暑。 “差点忘了,恭喜您呀。”殷蕙抬眸,带着一丝揶揄道,因为旁人肯定都道贺多次了,她再那么正经贺喜,他肯定会腻。 魏曕的确腻了,刚刚大哥又来一次,车轱辘话来回说,他应酬着也烦。 不过现在,她语气俏皮,眼波也俏皮,魏曕反而没什么烦躁感觉,只是想捏一下她的脸。 当然,光天化日之下,丫鬟们也跟在旁边,魏曕什么都没做。 回到澄心堂,魏曕要沐浴,这次,他示意殷蕙跟进去伺候。 伺候着伺候着,殷蕙被他托了起来。 殷蕙的手,就攀在他那两条叫其他少夫人们看得眼睛发直的臂膀上,他也将独属于年轻武官的力量,接连不断地往她身上使。 别的方面不论,殷蕙对魏曕这具身体非常满意,挑不出任何刺。 所以,冷就冷吧,快活是真的。 沐浴完毕,魏曕抱她去了内室。 “划了那么久的龙舟,是不是很累了?”殷蕙侧躺着,看着他的肩膀问。真是奇怪,平时也不觉得他的肩膀有多好看,今日见别人看得那么馋,殷蕙忽然就觉得好看起来,好像一件货物,白给她她或许不怎么稀罕,一旦有人觊觎,她就觉得这货物还能值几个钱。 魏曕看她一眼:“有事?”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是没想睡。 殷蕙笑道:“没什么,想跟您随便聊聊,您若困了,不聊也行。” 魏曕:“聊什么?” 殷蕙干脆坐了起来,靠到床板上,摇着团扇道:“赛龙舟开始前,我们压彩头赌你们谁会是第二名,因为猜到第一肯定是父王,所以赌的第二。 魏曕:“你赢了?” 他能感觉到她的高兴,若输了彩头,怕是不会如此。 殷蕙灿然一笑:“那当然,我肯定压您啊。” 魏曕便在这笑容里看到了满满的情意,她心里有他,才会相信他能赢过老四与郭家三兄弟。 “赢了多少?” “一百多两,因为您是我的夫君,其他少夫人们都不好意思再压您,也就都输了。” 魏曕又在这话里听到了浓浓的自豪,她为嫁给他而自豪。 “好了,睡会儿吧,晚上还有宴席。” 魏曕有点招架不住她灿烂娇艳的笑脸,再要一次,划龙舟出力太多他确实有些累了,不要,那就不能再看。 他转过身,闭上眼睛。 殷蕙其实是想从他这里套套话,打听一下崔玉的事,既然魏曕困了,她也不好纠缠,抓紧时间陪着他睡了半个时辰。 . 傍晚天就凉快多了,晚宴时,丽春院的歌姬们还献了几场舞。 魏昳和着拍子轻轻摇头晃脑,被纪纤纤瞪了好几眼。 散席后,小辈们结伴往东六所走,因为凉爽,大家走得也慢悠悠。 纪纤纤聊起了魏杉的婚事。 魏杉今年十七了,哪怕作为王爷的女儿不着急成亲,到了这个年纪也该张罗起来。 纪纤纤:“不知道父王会给妹妹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魏杉恼羞成怒地跑了。 殷蕙知道魏杉会嫁得很好,只是这话题却猛地让她想起了堂姐殷蓉,二月里祖父南下前留给她的信上还提了一句,说殷蓉五月十八出嫁,祖父会在那之前赶回来。 夜里与魏曕歇下后,殷蕙便暂且将崔玉的事搁置到一旁,说到底,崔玉是真太监假太监又与她何干,魏楹的少女情怀,大概也只是一时心动,就算里面真有什么曲折纠葛,等魏楹愿意跟她说了,殷蕙再听听,如果魏楹压根不想跟她说,殷蕙就更不必费心。 殷蕙更想去见见殷蓉这辈子的丈夫蒋维帧,瞧瞧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一个为了得到一门好婚事宁可耐心等到二十六七岁的寒门知县,哪天真想巴结魏曕,可能比上辈子那个屡试不第的举人更奸猾,见个面,总比毫无了解的强。 “三爷,我堂姐这个月出嫁,我能回去住一晚吗?”殷蕙钻到他的被窝,软声商量道。 魏曕皱眉:“你与她关系很好?” 殷家二房差点害她嫁不成他,这种亲戚,她真聪明就该疏远才是。 殷蕙摇摇头:“一点也不好,从小她就事事都要与我攀比争抢,我是想我祖父了,平时没理由回去住,只能借她的婚事,还有我那新过继的弟弟,也不知道在府里是个什么情形,我得亲眼见了才放心,若他是个扶不起来的,我索性趁早死心。” 魏曕看过来:“你要扶他做何?” 殷蕙脸贴着他的肩膀,闷声道:“扶他撑起我爹这一支,扶他协助祖父照料好殷家的生意。我堂哥那人,道貌岸然,殷家全部落到他手里,早晚会被他败干净。三爷,虽然我嫁到王府这辈子都能跟着您享受荣华富贵,可殷家毕竟是我的娘家,我总不能一点都不牵挂,您说是不是?” 魏曕对殷家没有任何感情,彻底断了往来也无所谓,但那确实是她的家,是她的根。 “去吧,记得提前请示王妃。” 要求再次得到满足,殷蕙高兴地亲了他一口。 魏曕微微皱眉,想到她多次这般了,他一边拿袖口擦脸一边道:“以后不必如此。” 殷蕙撇撇嘴,跑回自己的被窝。 魏曕朝她这边看了眼,却只看到她裹着被子的背影,仿佛还气上了。 魏曕无法理解,有什么好亲的? 真要表达谢意,不如明晚主动些。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7 章(姐夫不必多礼...) 殷蓉五月十八出嫁, 殷家的宴席则从十七这日就开始了。 殷蕙特意挑了十八一早过去,如此她既能见到迎亲的蒋维帧,又避开了殷家忙于待客的时候, 至少十九那日殷家会很安静。 衡哥儿留在家里,殷蕙跟着魏曕一块儿出了东华门, 她上车,魏曕骑马。 马车出发后, 殷蕙听到旁边有哒哒的马蹄声跟着,挑开半边帘子,就看到了魏曕迎着晨光的身影, 阳光明晃晃的, 照得他的脸好像又恢复了日晒前的白皙。 “您不急着去卫所吗?”殷蕙诧异地问, 刚刚还以为他上马就会先行离开。 魏曕看她一眼,吩咐身后的长风:“这两日你跟着夫人。” 说完, 他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殷蕙看看长风, 国字脸坚毅沉稳,身形高大魁梧,确实叫人放心。 金盏跪坐在车厢内,笑着猜测道:“三爷是想多陪您一会儿吧?被您一催, 只好走了。” 殷蕙并不这么以为,两人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外,又不说话,魏曕能有这份闲心?他连亲个脸都觉得多余。 等马车停到殷宅门前,时候也还早, 宾客们都还没登门。 德叔穿着一身崭新的细布袍子,背着手出来检查小厮们有没有打扫干净, 正好撞见金盏扶着殷蕙下车。 “夫人来了!”德叔惊喜地道,昨日大小姐添妆宴夫人都没来,老爷还很失望,觉得二小姐怕是不好出王府。 殷蕙笑道:“姐姐出嫁,我怎能不来观礼。” 车夫帮着将车上的礼物搬下来,长风接到了怀里。 德叔引着殷蕙往里走。 殷宅里张灯结彩,处处喜气洋洋,匆匆忙忙路过的小厮丫鬟们也都换上了新做的衣裳。 二太太赵氏在新娘子殷蓉那边照看,殷墉、殷景善、殷闻、殷阆坐在厅堂,才吃过早饭没多久,正商量着今日待客的事。 “阿蕙!”看到小孙女,殷墉高兴地站了起来。 殷景善摸摸胡子,看殷蕙的眼神还算满意,无论如何,侄女现在是王府里的贵人,回来给女儿送嫁,于殷家都是份体面,女婿见了,也会觉得姐妹俩感情好,对女儿会更加敬重呵护。 “昨日怎么没来?”殷墉将小孙女迎进来,关心地问道。 殷蕙:“有点小事耽搁了,不过今晚可以在家里住一晚,祖父,家里忙得如何了,可有需要我帮忙的?” 殷墉笑道:“都安排好了,你姐姐正在梳妆,你去瞧瞧吧。” 既然今晚小孙女可以留宿,祖孙俩就不缺时间聊天。 殷蕙点头,再朝殷景善、殷闻打招呼,笑意融融,好像两房之间没出过过继的不快。 最后,殷蕙才看向殷阆。 殷阆今年十五了,这年纪正是窜个子的时候,正月里见面时殷阆还跟殷蕙差不多个头,此刻站到一起,殷阆竟然比殷蕙高出了一截,殷蕙得微微仰头看他了。 殷蕙不禁感慨:“阿阆长得可真快。” 高了,也结实了,不再瘦得像根不起眼的竹竿。 殷阆也因为身高差距的变化导致的俯视姐姐而不太习惯,回避了下,然后再看着姐姐,笑道:“最近有在练武。” 与殷蕙一样,殷闻身边也有好几位先生,但凡殷闻对什么感兴趣,老爷子马上就会聘来名师教导,教得殷闻文武双全,是平城有名的玉面公子。 殷阆来到殷家后,赵氏只安排他读书,绝口不提让他练武的事,用这种方式告诉殷阆,他是个庶子,不要妄想与嫡出兄长拥有同等待遇。 不过,殷阆过继到大房后,老爷子便也给殷阆添了一位武师傅、一位教他经商之道的先生。 “嗯,今天忙,明早姐姐再看看你功夫练得如何。”说着,殷蕙又去捏少年郎的胳膊,实在是年初捏到的瘦骨嶙峋太叫人揪心。 然而她的手才要施力,少年郎突然绷紧了手臂,用这种方式向姐姐展示他的强壮与力量。 殷蕙惊讶地抬头。 殷阆看着她笑,短短几个月,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有任何自卑拘谨,变得大大方方,仿佛他从一开始就是大房的孩子。 殷蕙彻底放心了,相由心生,殷阆小小年纪就能自己走出身世的阴霾,只要好好栽培,前途不可限量。 不过,他那小胳膊虽然结实了一些,与魏曕比还嫩得很,居然还敢给她显摆。 这种稚气让殷蕙觉得很可爱。 与祖孙三代告辞,殷蕙去看殷蓉了。 “呦,阿蕙来了啊,我还以为你嫁了高枝,就忘了家里的姐妹了。” 见到殷蕙,赵氏阴阳怪气地道,心里仍是怨恨殷蕙不肯帮女儿撮合一位名门子弟,导致女儿只能嫁一个七品知县。知县这个官,三年一调任,明年还不知道会调到哪里,就算女婿高升,离得远也难帮上殷家,根本比不上平城本地的一些名门子弟,譬如将族郭家,譬如燕王府三大护卫所里的年轻将领。 总体来说,赵氏选择蒋维帧做女婿只是无奈之举,并没有多满意。 “娘,王府规矩多,妹妹出行不易,您别那么说。”坐在梳妆台前的殷蓉回头,轻声责备道,那神色与语气,并非假意客套。 赵氏哼了声,闭上嘴巴。 殷蓉朝殷蕙笑笑,目光真诚:“阿蕙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殷蕙却并不信殷蓉真就把她当好姐妹了,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改的。 “姐姐不怪我来迟就好,快先梳头吧,等会儿亲戚们都该过来了。”殷蕙笑着道,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梳头娘子继续忙碌起来。 殷蕙看着殷蓉的侧脸。平心而论,殷蓉长得也很漂亮,赵氏娘家家境普通,当年二叔偏偏相中赵氏,看上的便是赵氏的姿色。 打扮完毕,趁客人还没到,殷蓉叫其他人都出去,她想单独与殷蕙说话。 赵氏觉得女儿怪怪的,难道还真要与殷蕙亲近不成? 疑惑归疑惑,她还是出去了,金盏也退了出来,就守在内室外面。 殷蕙好奇地看着殷蓉。 殷蓉走到她身边坐下,拉起殷蕙一只手放到自己腿上,目光复杂地道:“阿蕙,姐姐以前做了不少错事,就不一一提了,总之姐姐已经知错了,不求你能原谅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殷蕙刚要开口,殷蓉摇摇头,嘘了一声:“时间有限,你听姐姐说就好。你肯定奇怪我怎么突然变了吧,其实是咱们家商量过继阆哥儿的时候,我爹我娘明明很生气,可哥哥不知跟他们说了什么,他们立即不气了,也不再反对这事。偏偏,哥哥开口前,将我撵了出去,我察觉后追问他们,他们一个都肯不告诉我。”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阿蕙,咱们姐妹是一样的,别看我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但我同样也是外人,一个要嫁出去的外人,一个没资格掺和殷家家产之争的外人。” 说到这里,殷蓉眼角流下泪来。 殷蕙听呆了,也看呆了。 殷蓉及时擦掉眼泪,免得坏了自己的妆容,她垂着眼,拍拍殷蕙的手道:“我也不恨他们,只恨先前太傻,天天与你攀比计较。阿蕙,你住在王府,我这一嫁恐怕也再难回趟平城,你我姐妹今日一别,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姐姐希望你看在咱们同命相连的份上,摒弃前嫌,好歹与我书信来往,别真断了姐妹间的情分。” 殷蕙听到这里,终于听明白了。 殷蓉看似真挚的悔过与道别里,其实还是带着目的,也就是与她保持书信往来。一旦殷蕙真的认可了姐妹感情,再轻信殷蓉在信里展现出的虚情假意,将来殷蓉若有所求,她能拒绝?更甚者,凭借这些书信,殷蓉就能在夫家站稳脚跟,耀武扬威。 二叔二婶的所作所为可能真的寒了殷蓉的心,殷蓉意识到她出嫁后就再也指望不上娘家帮衬她什么,便来拉拢自己。 “好,姐姐若想我,随时写信就是。”殷蕙笑着应道。 手长在殷蓉身上,她要给自己写信,殷蕙拦也拦不住,至于回不回,那就看她的心情了。 真把自己当亲戚的人,遇到难处,殷蕙能帮就帮,像二叔这一家只想利用她的,殷蕙也没那么傻,割肉喂狼。 外面传来喧哗,第一波亲戚到了。 殷蕙抽回自己的手,示意殷蓉快坐到床上去。 来人乃殷家同族的女眷,殷蕙也认得的,见面便笑着聊了起来。 她做殷家二小姐时就受族人追捧,此时成了燕王的儿媳,族人对她越发恭敬奉承起来,这就导致,后面到来的女眷,明明是来替殷蓉送嫁的,却都围着殷蕙打起转来,贺喜只成了附带。 殷蓉坐在床上,将这人情冷暖看得清清楚楚,她心里嫉恨,却也庆幸自己走对了一步。 祖父给她的嫁妆虽然没有给殷蕙的多,却足够她穿金戴银一辈子,所以她不缺钱,只缺贵戚靠山。 爹娘要她嫁给官员,为的是靠她,能让她靠的,只有殷蕙与燕王府。 只希望自己今日的表现能挽回殷蕙对她的姐妹情,将来她才好见机行事。 . 吉时已到,新郎来迎亲了。 殷蕙与几位族里的老太太们一起待在新房,等着新郎官过来请人。 官户人家成亲有一番规矩,平民百姓家里,新郎官得连闯三关,最后亲自来新房,接新娘子出去。 新房外面,年轻的姑娘们娇笑着出题刁难蒋维帧。 殷蕙坐在客座主位,听到一道清润的男声,文质彬彬的。 过了会儿,少女们放了新郎官进来。 殷家的门顶不低,但新郎官还是低头进来的,这个头,竟不输魏曕,等蒋维帧抬起头露出正脸,殷蕙身边的几个老太太都赞许地点起头来,夸赞不止。 殷蕙也觉得蒋维帧长得不错,气度自然不能跟皇子龙孙比,但如果将殷闻叫过来,寒门出身的蒋维帧反而要胜出一筹,好似一根笔挺的绿竹,自有文人傲骨。 按照正常的步骤,蒋维帧可以直接迎走新娘子了。 不过,屋里还坐着殷蕙这个贵客。 有个族人老太太便对蒋维帧道:“大姑爷过来,这位是咱们殷家的二小姐、燕王府的三夫人,等你跟蓉丫头回门时,三夫人没空再过来,你先见个礼吧。” 蒋维帧飞快地看眼殷蕙,再守礼地垂下,靠近一步,微笑着朝殷蕙行礼:“方礼见过夫人。” 方礼是他的字。 殷蕙客气道:“姐夫不必多礼,我只这一位姐姐,还望你照顾好她。” 蒋维帧郑重道是。 族人老太太看殷蕙的眼色,叫他去接殷蓉。 自此之后,蒋维帧再也没有往殷蕙这边看。 . 黄昏时分,殷家这边还有一场晚宴,热热闹闹的。 燕王府澄心堂,少了殷蕙,饭桌上冷清了不少。 衡哥儿被乳母放到餐椅上,看看爹爹,脑袋瓜便往内室那边望,觉得娘亲就在里面。 魏曕默默看着。 乳母柔声哄道:“娘亲去曾外祖父家喝喜酒了,明天才回来呢。” 衡哥儿仍然对着屋里喊娘。 乳母赶紧把小家伙的饭端上来,这招好使,终于转移了衡哥儿的注意力。 然而吃完晚饭,衡哥儿就又要找娘,一副随时都要哭闹的模样。 魏曕叫乳母退下,他抱着衡哥儿去澄心堂的小花园散步。 衡哥儿以前最喜欢这样了,今晚却兴致不高,蔫蔫地趴在爹爹肩头。 突然,小家伙高兴地喊了声娘。 魏曕猛地转身,却见银盏拿着一只香囊从树影后走了出来,紧张道:“三爷,晚上蚊虫多,乳母叫我送这个过来。” 不是娘亲,衡哥儿嘟起嘴。 魏曕亦脸色冰冷。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8 章(未雨绸缪) 殷蕙还想着晚宴结束后陪祖父说说话, 老爷子居然喝醉了,被殷闻扶到床上就打起呼噜来。 “大哥怎么没劝着些?”看着老爷子红通通的脸,殷蕙忍不住抱怨道, 年纪大的人,喝太多容易出事。 殷闻白皙的脸上也浮着一层红晕, 苦笑着解释道:“宾客太多,祖父又好面子, 这还是我帮着喝了几大碗,不然醉得更厉害。” 堂兄妹离得近,殷蕙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气。 跟过来的殷阆还朝姐姐递了个眼色, 证明殷闻说的都是真的。 殷蕙就没再说什么。也许今晚殷闻已经够孝顺了, 只是她记着前世的怨恨, 这辈子哪怕殷闻没有再做错什么,她都看他不顺眼。包括对蒋维帧也是如此, 她吃过被殷蓉夫君扯后腿的亏,所以即便殷蓉的夫君换人了, 她还是对两口子充满了警惕。 祖父有德叔照顾,殷蕙就告退了。 殷阆陪着她往大房那边走。 “你有没有喝酒?”殷蕙一边问一边对着少年郎那边嗅了嗅。 殷阆:“推不过,喝了差不多两碗。” 殷蕙惊道:“两碗?你居然没醉?” 殷阆笑道:“可能我天生酒量好吧,这样也好, 将来与人应酬就不怕轻易醉了。” 殷蕙:“话虽如此,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是尽量少喝。” 殷阆点头。 空中明月微缺,照得院子里亮亮堂堂的,身后跟着的金盏、长风都是可靠之人, 殷蕙便直言问道:“祖父南下期间,二叔他们可有找你的麻烦?” 殷阆摇摇头。 过继之后, 殷景善看见他便绷起脸,亦或是当没看见,赵氏指桑骂槐地骂过他几句,他都习惯了。至于殷闻,他现在负责平城一带的生意,是个早出晚归的大忙人,两人基本碰不上面。 殷蕙放心道:“没有最好,看祖父给你请了两位先生,应该也看重你了,这两年你只需跟着先生们学本事,外面的事暂且不用费心。” 说话间,蕙香居到了,殷阆带着长风离去,今晚长风会住在殷阆的院子里。 金盏伺候殷蕙洗漱。 重新回到自己住了十几年的闺房,不用看魏曕的脸色,暂且也不必惦记孩子,殷蕙只觉得浑身轻松,仿佛春天换季时脱下厚重冬装的轻快。 金盏端着水进来,就见自家夫人赤着一双白生生的脚趴在床上,小腿支起,欢快地晃来晃去。 “看您这高兴的样子,不想五郎吗?”金盏放下铜盆,打趣道。 殷蕙在摸被子上的刺绣玩,心不在焉地道:“明天就回去了,有什么好想的,有乳母、银盏看着呢。” 金盏:“好了,您快坐过来吧,等会儿水凉了。” 殷蕙这才一骨碌爬了起来。 金盏一边帮主子搓脚一边感慨道:“刚跟着您搬到王府的时候,哪敢想还能回来住几次,夫人,我真觉得三爷对您越来越好了。” 殷蕙笑笑:“确实还可以。” 魏曕虽然冷,目前看来还是可以跟他商量事情的,并不是那种恪守规矩丝毫不许她僭越的人,尽管他冷冰冰的看起来就是那种人。上辈子她完全被他震慑住了,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 “对了夫人,下午您歇晌的时候,我跟府里各处的嬷嬷丫鬟们待了会儿,打听到一点消息,关于大姑爷的。” “是吗?说来听听。” “大姑爷今年二十七了,虽然一直没有成亲,但身边一直有通房丫鬟伺候,后来两家定了亲事,大姑爷便痛痛快快地把通房丫鬟打发走了,一心等着大小姐嫁过去。” 殷蕙竟然觉得这消息没什么稀奇的,今日她见到的蒋维帧,瞧着不像有什么隐疾,既然没有,这年纪的男人,有官有权的,能受得了常年孤枕难眠? 金盏嘿嘿笑:“这么一对比,咱们三爷是不是就越发好了?” 殷蕙莞尔,伸手弹她的脑顶:“三爷给了你多少银子,你在这儿巴巴地替他说好话?” 金盏歪头躲开,解释道:“我才没有,我就是替您高兴,别说大小姐,就是世子夫人、二夫人,官家出身又如何,照样不如您的日子快活。” 殷蕙想,如果按照这种比法,她确实过得很好了,哪怕将来魏曕会纳个表妹做妾,按照他的行事做派,也绝不会宠妾灭妻。只是上辈子她习惯了他身边就她自己,成亲十年后突然冒出个妾来,才一时气火攻心,直接给气回了十年前。 话说回来,她的魂在这里,那边的自己不知道怎么样了。倘若魂消身死,魏曕睡醒一觉发现她都凉透了,不知会震惊于她的火气之旺,还是会庆幸少了个阻挠他纳妾的障碍,总归肯定不会悲痛落泪就是了。 . 睡醒一觉,殷蕙先去给祖父请安。 殷墉正在承受宿醉的痛苦,平时红光满面的好气色也没了,更加显出老态来。 “您就该再给我娶位祖母回来,好有人替我看着您。”殷蕙站在老爷子身后,一边帮他按揉脑袋一边哼道。 殷墉笑得肩膀直颤:“胡说八道,我都什么年纪了,传出去叫人笑话。” 殷蕙:“反正以后不许您再喝酒了,喝酒容易中风,我天天跟衡哥儿夸您有一肚子的故事,可不想衡哥儿大了来探望您,却只看见一个躺在床上嘴歪眼斜的糟老头子。” 殷墉也不想自己变成那样,想了想,叹道:“好,祖父都听阿蕙的,以后一顿最多喝一碗。” 殷蕙这才满意。 吃早饭的时候,殷蕙将殷阆也叫了过来,然后殷蕙就发现,尽管祖父对殷阆也还算慈爱,终究还是隔了一层。 可能祖父还是介意殷阆外室子的身份,又或者祖父将心力都放在了栽培殷闻身上,不想再因为殷阆,与殷闻产生隔阂。 “今日还有客人会过来,你们姐弟俩说说话吧,祖父去瞧瞧。” 饭后,殷墉背着手走了。 殷蕙带殷阆回了大房,她坐在廊檐下,看殷阆打了一套拳法。少年郎身形挺拔,出拳带风,竟看不出他其实才只练了三四个月。 “长风,你觉得如何?”殷蕙问道。 长风:“阆公子有习武的天分。” 这时,周叔来了。 殷蕙就请长风指点殷阆一二,她与周叔到厅堂里说话。 初七那日殷蕙才见过周叔,今日周叔乃不请自来。 “可是有什么事?”叫金盏在门口守着,殷蕙低声问。 周叔颔首,道:“先前您叫我安排人手暗暗跟踪大少爷,我都照做了,只是大少爷身边有两个护卫如影随形,那二人都是老爷千挑万选的,本事未必比三爷身边的长风差,我派去的人跟了几次都被他们察觉了,还好他溜得快,没叫大少爷抓到。夫人,依我看,如果您没什么要紧事,咱们还是别跟了吧?就怕哪天真被抓了去,大少爷再把人扭到老爷面前,咱们没法交待。” 殷蕙心中一沉。 她一直记着廖秋娘的死,上辈子廖秋娘就是这个夏天没了的,母女俩横死在同一日,所以她才事先安排周叔跟踪殷闻,万一殷闻有加害廖秋娘之举,她的人好及时阻拦。 可她低估了殷闻身边的护卫。 周叔考虑的有道理,真让祖父发现她派人跟踪殷闻,她无法解释。 “那就不用再跟了。” “夫人,您是怕大少爷算计二少爷?”周叔猜测道。 殷蕙只能默认。 周叔:“那您放心,大少爷很精明,真想害人也不会在平城动手。” 殷蕙便装出松口气的样子,免得周叔继续担心她有别的打算。 周叔告辞后,殷蕙也准备走了。 殷墉闻讯赶了过来,急着道:“不是说吃过午饭再回去?”早知小孙女走得这么快,他招待什么客人。 殷蕙笑道:“想趁现在凉快去街上逛逛,迟了就热起来了。” 殷墉:“逛完再回来?” 殷蕙:“不了,回得太频繁,您都不稀罕了,就要一年回一次,您才念着我。” 殷墉又气又急,气小孙女说这没良心的话,又急着想让小孙女知道,他真没那么想,虽然,他的确有一点不高兴小孙女撮合他与殷阆亲近的举动。 过继一事他已经冷了次子夫妻俩的心,再器重殷阆,长孙误会了怎么办? “好了,我逗您的。”见老爷子把自己的玩笑话当了真,殷蕙忙抱过来,撒娇道:“祖父最疼我,我都知道的。” 殷墉叹气,拍拍她的肩膀道:“别在外面逛太久,不回家,就早点回王府。” 殷蕙乖乖点头,在老爷子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上了马车。 长风骑着马,默默跟在一侧,并不过问夫人要去何处,等马车停到一家“潼关烤肉馍”的店铺前,长风才笑了,夫人还真是好吃。 这会儿街上行人不多,有的吃食铺子甚至还没开张,廖秋娘与两个女伙计都很清闲,看到殷蕙从车里走下来,廖秋娘赶紧拿围裙擦擦手,笑容满面地跑了出来。 “夫人,总算又见到您啦,您要吃馍吗?” 十四岁的廖秋娘,因为在铺子里做生意少了风吹日晒,脸蛋养白了很多,杏眼又圆又亮,清澈动人。 殷蕙笑道:“叫伙计做十个吧,等会儿我带走,街上人多,你带我去院里瞧瞧?” 廖秋娘便高高兴兴地将人引了进去。 “你娘身体如何了?” “托夫人的福,铺子生意好,我也请了更好的郎中给我娘看病,她现在康健多了,还叫我辞了打扫的丫鬟,说她能帮忙做饭呢。” “你爹爹呢?” “我爹才跟着老爷跑了一次江南,赚了不少赏钱,最近在仓库帮忙看货,哎,娘快过来,这就是三夫人!” 殷蕙就见到了廖秋娘的母亲,是个面皮白净小有姿色的妇人,脸上残留一种病态的苍白,想来还是落了病根。 殷蕙又逛了逛这栋宅院,前面是铺面,两侧都是邻居,若有贼人想上门,只能从后门翻墙过来,但廖家养了一条狗,殷蕙有廖秋娘陪着这狗都警惕地低低哼叫,夜里肯定是个看家好手。即便贼人喂狗吃了迷药,廖秋娘身边还有两个会功夫的女伙计。 对于上辈子廖秋娘的死,殷蕙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根据廖十三刺杀殷闻的举动,殷蕙坚信是殷闻害死了廖秋娘。当时廖家住的地方环境太差,殷闻只需趁廖十三不在,一个人便能悄无声息地制服了廖秋娘,而廖秋娘卧病在床的母亲,就算听见什么看见什么,亦无可奈何。 但这次不会了,廖家的新宅固若金汤,殷闻很难得手。 离开之前,殷蕙吩咐那两个女伙计,无论廖秋娘去哪,她们都要跟着一个,不能让廖秋娘落单。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9 章(为何献殷勤?...) 给徐王妃、温夫人请过安后, 殷蕙就回了澄心堂。 衡哥儿正在走廊里玩,穿着一件红肚./兜、薄纱裤,手里牵着绳子一头, 另一头绑在一辆木制小战车上。 这辆小战车是四爷魏昡送衡哥儿的周岁礼,战车前面雕有两匹栩栩如生的战马, 马蹄中间有精细的滑轮,车身上也有两个大轮, 用手轻轻推一下都能推很远。好像魏昡小时候就玩过这样的战车,郭将军送的,不愧是将门世家, 给孩子玩的东西都与战场有关。 衡哥儿摇摇晃晃地跑着, 还回头看看战车有没有跟着跑, 一抬头,看到突然出现在走廊拐角的娘亲, 衡哥儿高兴地笑了起来,丢下绳子跑得更可快了, 结果不小心扑倒在地上。 殷蕙赶紧跑过来,一边检查小家伙有没有擦破手心或膝盖,一边问疼不疼。 衡哥儿抱住娘亲的脖子,口齿清晰:“不疼。” 走廊这边既晒不到太阳, 又有微风吹拂,殷蕙便坐在美人靠上陪儿子玩了起来,直到衡哥儿爬下去又开始拉着小车转来转去。 银盏端了茶水过来。 殷蕙问她:“这两日,府里没出什么事吧?” 银盏摇摇头:“都还好,就是昨天五郎哭了两场, 上午找不到您哭了一次,晚上睡觉前又哭了一次。” 殷蕙叹气, 儿子想自己,她该高兴,可偶尔她也想回娘家住住啊,然而衡哥儿身份不一样,除非有魏曕陪着,徐王妃绝不允许她带衡哥儿在外面过夜。 “昨晚,三爷什么态度?”殷蕙继续问。 提到这个,银盏便一脸后怕,大夏天的都觉得冷起来:“吃晚饭时三爷瞧着还好,饭后还抱五郎去院子里哄了,后来脸色就越来越差,五郎哭时,三爷更是去前院歇了。” 当时她只是去送个驱蚊的香囊,三爷冰冷的眼神却好像她犯了该死的大罪,吓得她晚上一直做噩梦。 殷蕙挑眉:“他就没哄哄?” 银盏:“哄了,可是五郎不要三爷,三爷越抱五郎哭得就越凶,脸都哭紫了。” 殷蕙不由地去看衡哥儿,小家伙蹲在地上摆弄木车,白白净净的脸蛋,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又乖巧又漂亮。 都怪魏曕太冷,他若爱笑一些,怎么可能哄不好儿子。 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下午歇个晌,再教儿子认认字,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 魏曕回来了,先在前面沐浴。 殷蕙坐在榻上,看看坐在玩具堆里自得其乐的儿子,再瞟瞟窗外。 别说丫鬟们,她也怕魏曕的冷脸,更担心因为昨晚,以后魏曕都不许她出门。 瞟着瞟着,魏曕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上,似乎还朝这边望了过来。 殷蕙忙转过头。 又过了一会儿,魏曕进来了。 金盏、银盏奉上茶水,悄无声息地退下。 魏曕看眼殷蕙,又看向衡哥儿。 衡哥儿还是很喜欢爹爹的,丢下玩具爬到爹爹腿上,让爹爹抱。 每当这个时候,魏曕的神色就会缓和下来,像一块儿在暖阳里微微融化的冰。 殷蕙松了口气,假装数落衡哥儿:“现在知道黏爹爹了,昨晚怎么不让爹爹哄?” 衡哥儿听不懂,小脚丫子踩着爹爹的腿,伸手去摸爹爹的发冠。 魏曕垂着眼,能看到她的裙摆,昨晚的确生气她留宿外面,刚刚听安顺儿说她上午就回来了,想来也是挂念孩子,魏曕便不想再计较此事。 “家里如何?”他攥住儿子淘气的手,随口问道。 殷蕙诧异他竟然主动打听起殷家的事来,愣了愣后马上笑道:“挺好的,阆哥儿长高了一大截,我都得仰头看他了,功夫学得也不错,长风夸他有天分。我那姐夫瞧着也是一表人才……” 魏曕听到这里,看过来道:“我记得你说,他在哪里做知县?” 殷蕙:“嗯,香河县,我二叔二婶亲自物色的,本来依我祖父的意思,只想让姐姐嫁个门当户对的经商世家。” 她可不想让魏曕误会祖父有心巴结当官的。 魏曕没误会,却莫名想到了她那位姓谢的表哥,他让长风打听过了,谢家亦是平城的富贵人家,也许,如果不是父王要用他的婚事跟殷老换银子,殷老也会安排她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就像那位谢表哥。 殷蕙见他若有所思,心里一咯噔,试探道:“您该不会想看我的面子,提携我姐夫吧?” 不然怎么要问蒋维帧在哪里做知县。 魏曕闻言,递了她一个“做梦都不用想”的眼神。 提携,拿什么提携,他们兄弟的官都是父王封的王府属官,知县需要朝廷任命调遣,难道他要为了她的一个堂姐夫,求父王动用关系,甚至惊动皇祖父与太子? 殷蕙挨了瞪,反而高兴了,她压根就不想魏曕掺和这些事,否则事情办成了,殷蓉夫妻得了好处,人情却算她欠魏曕的。 “吃饭吧,我记得您好像挺喜欢吃烤肉馍的,回来时我特意去街上买了几个。” “嗯。” 一家三口来到厅堂,衡哥儿坐到餐椅上,看看爹爹,看看娘亲,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饭后魏曕陪衡哥儿玩了两三刻钟,等天色黑下来,就让乳母抱小家伙下去了。 殷蕙坐在梳妆台前梳头,见他进来,便叫丫鬟们退下,她绕过椅子,站到他面前帮他更衣。 熟悉的淡淡花露香从她的身上飘过来,魏曕垂眸,看见她长发披散慵懒妩媚的样子,也看见随着她的动作,微松领口内若隐若现的荷绿色兜边。 无论艳红还是碧绿,都很衬她的肤白若雪。 “无事献殷勤。”魏曕抓住她的手,在她震惊地抬眸时,看着她的眼睛道。 她这种小伎俩,用的多了,他一眼便看透。 殷蕙怕他的冷脸,但如果魏曕露出这种如狼的眼神,她便只会为即将到来的热烈而心跳加快。 “帮您更衣算什么殷勤。”她假做不懂,还挣了挣手。 这一挣,便彻底将魏曕变成了狼。 等殷蕙的意识濒临溃散,根本没有耍小心思的余力,魏曕才在她耳边问:“有事求我?” 殷蕙连连摇头。 魏曕:“那为何献殷勤?” 殷蕙抓着他的肩,眼波迷离:“怕您生气,不许我再出门。” 无所求,只是怕。 娇滴滴的人说出这种娇滴滴的话,魏曕喉头一动,话已说了出来:“不会。” 他没那么小气。 . 香河县,知府县衙。 早上殷蕙离开殷家时,殷闻还在县衙后院的客房呼呼大睡。 昨日黄昏他来这边送嫁妹妹,晚宴上喝多了,就听蒋维帧的安排,留宿一晚。 醒来时,殷闻只觉得头疼欲裂。 小厮阿吉端了醒酒茶来。 殷闻喝了一碗,捏捏额头,问:“姑爷他们可起了?” 阿吉笑道:“起了,还一同来看过您呢。” 殷闻洗过脸便去见二人了。 蒋维帧大大方方,殷蓉眉眼羞涩,郎才女貌,瞧着很是般配。 趁蒋维帧离开的时候,殷闻低声问殷蓉:“他身体如何?” 殷蓉没想到亲哥哥会问这种问题,面色涨得通红,瞪他一眼,扭头不肯回答。 殷闻道:“他耽误至今才肯成亲,我怀疑也是为了你好。” 殷蓉记着那日爹娘哥哥把她当外人的仇,讽刺道:“为我好?那他身体若有疾,哥哥可会带我离开?” 殷闻皱眉:“都嫁人了,懂点事。” 殷蓉懒得与他纠缠,点点头,绷着脸走了。 殷闻放了心,再怎么说,殷蓉都是他的亲妹妹,他可不想妹妹嫁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辞别之后,殷闻骑马离去,阿吉与两个护卫如影随形。 几十里的路程,主仆四个时而快跑时而慢行休息,路上竟然还撞见另一支迎亲的队伍,大红花轿摇摇晃晃的。 阿吉打趣道:“少爷,大小姐二小姐都出嫁了,您还不着急给我们娶位少奶奶吗?” 殷闻确实不急,他才十九,成亲就意味着身边要多个管他的人,再说了,他眼光高,至今还真没遇到让他想娶回家的好女子,虽然,看上眼的倒是有几个。 廖秋娘便是其中之一。 本来廖秋娘非常好得手,没想到殷蕙那死丫头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竟然租了一处宅子给廖家,既有左邻右舍照拂,又有丫鬟伺候,让他投鼠忌器。 偏偏,越是难以到手,越叫他惦记。 回到平城,殷闻特意去廖秋娘的铺子前逛了一圈,隐在人群后,远远看到廖秋娘头戴彩巾系件桃红围裙招待食客的身影,那俏丽的模样,很难让人相信她是壮汉廖十三的女儿。 殷闻眯了眯眼睛。 他对廖秋娘的兴趣,除了小丫头本身,还有一半来自廖十三,只要一想到他将廖秋娘收了房,小丫头委委屈屈不敢声张,廖十三空有一身好本事却毫无所觉,殷闻便热血沸腾,犹如在瞌睡的老虎身边猎食虎子。 过了几日,身边的护卫告诉殷闻,之前鬼鬼祟祟跟踪他的人好像收手了,再也不见踪影。 殷闻沉吟了片刻。 他竟猜不到是谁在打他的主意,殷家生意做得大,难免得罪了一些商家,不过,有燕王府这门亲戚,谁也不敢明着对他下手,玩阴的,便是来十个人,也不是他这两个护卫的对手。 六月初,殷老收到一封请帖,有位家住霸州的世交祝寿,请他过去喝酒。 殷老离开前,照旧将家里的生意交给殷闻打理,殷景善反而只负责一些不太要紧的铺子。 烈日炎炎,殷闻一直将老爷子送出平城,想到老爷子要在霸州住几日才回来,殷闻叫来阿吉,低声吩咐了一通。 等了这么久,廖秋娘已经长成,可以下手了。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0 章(殷闻&廖秋娘...) 夜幕降临, 街上行人渐少,廖秋娘看看铺子外面还排着的三个食客,准备等会儿就打烊收工。 就在这时, 一个十七八岁丫鬟打扮的圆脸姑娘笑盈盈地朝铺子走来。 廖秋娘好奇地看着对方,买馍就买馍, 此人怎么笑得这么灿烂? “廖掌柜,我三月里在您这里买过馍, 您还记得我吗?”圆脸姑娘语气亲昵地问。 廖秋娘微微尴尬,铺子生意好,每日来买馍的食客那么多, 就是今早来的人她未必都记得住, 更何况两个多月前的。 “有什么事吗?”廖秋娘笑着问。 圆脸姑娘解释道:“是这样的, 三月里我陪我们家老太太出来闲逛,经过您这铺子, 老太太叫我买了两个馍尝尝,然后老太太一吃就喜欢上了, 后来每隔几日就打发家里小厮过来排队,可我们老太太嘴刁,总觉得带回去的馍不如现做的好吃,偏她犯了腿病不好出门亲自来买。这不, 老太太忍了两个多月,今日终于忍不住了,闹着要吃现烤的,打发我过来,问问您接不接上门烤馍的生意。” 廖秋娘为难起来。 圆脸姑娘想起什么, 补充道:“对了,老太太说了, 知道您生意忙,说按照您的方便来,您什么时段比较空就什么时候去,不一定非要在饭点。老太太还说,不能劳烦您白跑一趟,除了馍钱,还会给您十两银子辛苦钱。我们老爷在外面经商,老太太手头阔绰,花十两银子解馋,她高兴着呢。” 十两银子! 铺子生意再好,跑一趟就能赚十两银子,谁能不心动? 廖秋娘拿围裙擦擦手,询问道:“不知老太太住在何处?” 圆脸姑娘笑道:“我们老爷姓王,住在桂花巷,到了那边您随便找个人打听,他们都知道做玉器生意的王家。” 廖秋娘知道桂花巷,离得不算太远,她走快点,来回来去半个时辰足够了,不耽误晌午的生意。 “明早巳时我过去,你们府上可方便?” “方便方便,肉啊面啊我们会预备好,您空手过去就行,哦,这是五两银子的订金,您收好!” 廖秋娘还想拒绝,圆脸姑娘已经跑了。 有个刚刚拿到馍的食客羡慕地看着她:“廖掌柜东西做得好吃,就是有福气,多接几个大户生意,都不用日日开张受累了。” 廖秋娘笑道:“这都是碰运气的事,一年撞上一次都知足了,哪能天天盼着。” 等食客们都离开了,廖秋娘也关上铺门,她与梨花、梅花在里面收拾打扫。 “掌柜,您去那边,这里怎么办?”梨花不放心地问。 廖秋娘:“你们俩看着啊,我提前多做一些馍,食客来了你们帮烤,又不是烤不来。” 梨花:“那不行,我得跟着您去,夫人安排我们过来时就交待过了,说您长得好看,年纪又小,可能被人欺负,叫我们保护好您。” 廖秋娘想到三夫人美丽的脸庞,感动道:“好吧,那明早你跟我一块儿去。” 用晚饭时,廖秋娘还对爹娘提了此事。 她娘也有一点担心。 廖十三却道:“王家我听说过,王老爷做玉器生意,跟老爷有些交情,他常年不在家,家里确实有位老太太。” 廖秋娘一喜,对母亲道:“您看,爹爹都说没事。” 廖十三嚼着饭菜,想到王家的小少爷好像才十来岁,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次日一早,廖秋娘照旧带着梨花、梅花早早忙碌起来,过了早上生意最红火的时段,廖秋娘、梨花解下围裙,洗洗手脸,兴高采烈地出发了。 桂花巷的巷子口种了一棵亭亭如盖的桂花树,有几个老太太坐在树下纳凉,廖秋娘上前打听王家住在哪里,老太太们热情地指明了方向,就在里面第五家。 王家宅门上方挂着题有“王宅”的黑色匾额,梨花上前敲门。 门房显然提前得了吩咐,喊来小丫鬟,要小丫鬟直接带她们去老太太的院子。 通常老太太都住在比较安静的院落,廖秋娘二女跟着小丫鬟往后走,一直来到内宅深处,也没有觉得奇怪。 到了一处名为“寿春堂”的院子,昨晚去付订金的圆脸丫鬟出现了,打发门房丫鬟离去,她直接将二女带到厨房,笑盈盈地道:“刚刚我家少爷爬树摔了一跟头,老太太过去照看,你们先做吧,做好了老太太差不多也回来了。” 见梨花疑惑地看着厨房里面,圆脸丫鬟又解释道:“老太太说了,你们吃的是手艺饭,提前叫厨娘们回下人房休息了,不给她们偷师的机会。” 梨花疑惑顿消,怪不得厨房里一个人影也没有,这王家老太太真是讲究。 圆脸丫鬟指指院子里修剪花草的两个小丫鬟,笑道:“那我先去盯着她们做事,你们自去忙,需要什么喊我就是。” 廖秋娘点点头,扫视一眼这幽静雅致的院子,带着梨花进去了。 不愧是大户人家,厨房里面瓜果蔬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几口锅也刷得干干净净。 廖秋娘放下食盒,里面是她自制的酱料,然后从王家准备的五花肉里挑出一条最好的交给梨花切馅儿,她去揉面。 烤肉馍的馅儿要香,面皮也得好吃,馅儿有酱料提味,面皮考究的是厨子的手上功夫。 厨房里比较闷,两人渐渐地都出了汗。 圆脸丫鬟又来了,手里的托盘上摆着两碗茶:“看我,差点忘了给你们上茶水,已经凉下来了,你们快喝点吧。” 廖秋娘专心地揉面,表示不用。 梨花也在剁馅儿,不想喝,架不住圆脸丫鬟热情,端起茶碗送到她面前,梨花只好来喝,本想抿下就松嘴的,圆脸丫鬟竟将茶碗举得更高,怕茶水洒了,梨花不得不喝了一大口。 圆脸丫鬟将茶水放到一旁,又去忙了。 廖秋娘揉好了面,拿袖口擦额头的汗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她回头一看,竟是梨花倒在了地上。 “梨花!”廖秋娘奔过去,顾不得手上还沾了面,蹲下去扶梨花。 梨花身子沉沉的,闭着眼睛,好像陷入了熟睡。 忽然,厨房的门被人关上,里面也暗了下来。 廖秋娘探头去看,待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是谁,只觉得一股冷气猛地从脚底窜起,直奔心口。 殷闻扫眼里面,朝见了鬼似的廖秋娘笑笑,一边慢条斯理地解开外袍,一边道:“有阵子没见了,秋娘可还记得我?” 廖秋娘看看他身后紧闭的门,终于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殷闻:“不然呢,你真以为有人愿意花十两银子光买你的馍?” 廖秋娘抿紧嘴唇,一边警惕地盯着殷闻,一边伸手去探梨花的鼻息,还好,茶水里应该只放了迷药。 确定梨花生命无忧,廖秋娘轻轻放下梨花,趁殷闻还在找地方放外袍,廖秋娘越过梨花的身体,飞快抓起案板上的菜刀,以防守的姿态警告殷闻道:“你别过来,不然我跟你拼命。” 她脸色苍白如纸,眼睛却亮得惊人,如果殷闻真要逼她,她宁可拼得鱼死网破。 殷闻放好外袍,见她这样,笑道:“这是何必?只要你从了我,待我成亲,马上就会纳你做姨娘,我们殷家的富贵你应该很清楚,跟着我,我保你一辈子穿金戴银。” 廖秋娘:“我呸!我宁可穷得吃糠咽菜,也不会给你做妾!我劝你最好离开,否则就算你得了手,我也会告到三夫人面前!” 殷闻朝她走来,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三夫人是我的妹妹,她会帮谁?况且以她现在的身份,最怕娘家闹事连累她在王府的好日子,你跑去找她,就是恩将仇报,不如乖乖从了我。” 廖秋娘不从,当殷闻步步逼近,逼得她退无可退,廖秋娘一狠心,真的挥刀朝他劈去! 锋利的菜刀确实唬人,殷闻却面不改色,身体敏捷避开,同时伸手攥住廖秋娘的手腕,下狠力气一捏,廖秋娘顿时因为剧痛失力,殷闻趁机夺走菜刀扔到旁边,再把瘦小的廖秋娘转过去往后面的米缸上一压,一手捂着廖秋娘的嘴,一手去扯她的裙子。 廖秋娘奋力挣扎,然而殷闻就像一座大山,仅凭腰腿便禁锢得她挣脱不得。 在殷闻眼里,廖秋娘已是一只被绑了手脚的兔子,怎么扑腾也只有被他吃掉的命。 当他的手毫无阻隔地贴上来,廖秋娘突然不动了,失声哭泣,眼泪流到殷闻的手上。 殷闻毕竟不是街头混混,见她哭得伤心,身体却乖了,应该已经认了命,殷闻便起了一丝怜香惜玉的心思,松开廖秋娘的嘴,俯身去亲她的侧脸:“傻姑娘,不用哭,跟了我,以后有你的好日子。” 廖秋娘只是哭,他来亲,她也不躲。 就在殷闻捧过她的脸碰上她的嘴唇时,廖秋娘突然抓紧藏在袖中的梨花的铜簪,猛地朝殷闻刺去。 殷闻察觉有变,及时避开,廖秋娘却也紧追不舍,便是兔子也会殊死一搏。 追赶躲闪间,铜簪锋利的簪尾划中了殷闻的脸,可惜马上就被殷闻打落。 “不知好赖!” 殷闻一手捂脸,目光阴狠地看向廖秋娘。 廖秋娘已经跑到了门前,她试着开门,门却从外面锁上了,透过门缝,能看到不远处守着殷闻的两个护卫。 廖秋娘惊恐地回头,看到殷闻半边脸都是血,再次朝她逼来。 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廖秋娘慌乱地看向厨房各处,然后朝一个方向跑去。 殷闻并不认为廖秋娘能逃脱自己的手掌,追得也不紧不慢。 “你别过来!” 廖秋娘跑到放酒的地方,抓起一坛酒朝殷闻抛去! 酒坛飞到一半便咣当落地,坛子碎了,酒水洒落满地。 殷闻只是笑,脸上血迹狰狞。 廖秋娘又抓起一坛,拔掉盖子,这次却是砸向厨房西北角的柴垛。 殷闻脸色大变,意识到什么,疾步扑向廖秋娘。 廖秋娘回他一笑,燃起刚刚看似慌乱逃跑其实趁机藏起的火折子,丢向柴垛。 殷闻将廖秋娘扑倒的瞬间,轰隆一声,柴垛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贱./人!”殷闻狠狠地甩了廖秋娘一个耳光。 廖秋娘嘴角流血,耳朵里嗡嗡的,等她恢复意识,殷闻又一个耳光打了下来。 廖秋娘终于失去了眼中的神采,丢了魂般躺在那里。 厨房里有水,殷闻试着舀水灭火,然而炎炎夏日助长了火势,眼看火舌蔓延到地上的酒水,又一条火龙跳了起来,殷闻恨恨地踹向廖秋娘,转身跑了。 两个护卫察觉不对,立刻打开门。 “快去收拾好里面,装成她们笨手笨脚意外走水。”殷闻没好气地道。 两个护卫赶紧冲了进去。 殷闻再吩咐圆脸丫鬟:“等会儿我们先从后门离开,你告诉你们少爷,让他将走水推到廖秋娘头上,再说看在她与燕王府三夫人的关系上不予追究,别把事情闹大。” 王韫石这小子虽然才十岁,其实很上道,配合他哄着王家老太太完成了今日的计划,但王老太太只知道吃馍,并不知道他早已潜了进来。 事后他贴补王韫石一笔银子,这事也就过去了,廖秋娘那死丫头保住了清白,为了名誉,肯定也不敢声张。 圆脸丫鬟连连点头。 两个护卫将廖秋娘、梨花拖到厨房门口。 殷闻扫眼廖秋娘露在外面的腿,让圆脸丫鬟帮她穿好衣裳,沉着脸带人走了。 圆脸丫鬟跨进来,见廖秋娘人是清醒的,只是没了求生之心,一边帮她收拾衣裳一边叹息地说了殷闻的安排:“廖掌柜,您想开点,这次殷少爷吃了大亏,以后肯定也不会再惦记您,您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忘了吧。” 廖秋娘木然地看了她一眼。 厨房上面冒起滚滚浓烟,王家与周围街坊家的下人都提着水赶了过来。 等着吃馍的王家老太太气得直跺脚,指着被丫鬟们救出来的廖秋娘骂个不停:“我好心照顾你的生意,你竟然烧了我家的厨房,你,你怎么不笨死!” 这时,昏过去的梨花终于被杂乱的脚步声唤醒,她坐起来,看看披头散发的廖秋娘,再看看厨房,一脸迷茫。 “掌柜,这是怎么回事?” 问完了,梨花站起来,直到此时,她才看清廖秋娘长发掩饰下的红肿的脸。 对上梨花心疼震怒的眼神,廖秋娘苦笑一声,落下泪来。 梨花抱住她,红着眼睛道:“您别哭,无论您受了什么委屈,三夫人都会替您做主!” 王家老太太就站在一旁,闻言气道:“替你们做主?你们烧了我的房子,我还要报官呢!” 十岁的少爷王韫石连忙抱着她的胳膊劝道:“祖母祖母,您别急,不看僧面看佛面,她爹在殷家做事,她又是三夫人的人,反正这火已经控制住了,您就别报官了,闹大了两家还怎么走动。” 王家老太太听了这话,再去看廖秋娘,见廖秋娘后悔得都自己把脸打肿了,老太太重重哼了一声,默认了孙子的话。 在街坊们的数落声中,廖秋娘被梨花扶着走出了桂花巷。 “掌柜,您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喝的茶是不是有问题?”拐进一条偏僻的巷子,梨花焦急地问。 廖秋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她需要梨花帮忙在爹娘那里遮掩,为了不露出马脚,只能提前跟梨花串通好。 梨花咬牙切齿:“走,咱们去找三夫人!” 廖秋娘摇头:“别给三夫人添麻烦了,等老爷回来,我直接去找老爷。” 老爷当年救了爹爹的命,三夫人也帮了她们一家,所以她不报官,不让整个殷家名声落地,可殷闻休想她忍气吞声!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1 章(我陪你去见祖父...) 夏日炎炎, 知了躲在树上叫个不停,此起彼伏的,叫人心神不宁。 “夫人今日是怎么了, 老是走神。”金盏新搬了一块儿冰来,放入冰鼎, 一抬头就见主子坐在榻上,神又飞了。 殷蕙说不清楚, 记忆里这个夏天唯一一件叫她惦记的事,就是廖秋娘母女的惨死。 按理说她做了那么多,应该不用再担心什么, 可这事不像燕王的牙, 拔了就彻底解决了, 殷闻那颗毒牙究竟会不会再次发作,谁也说不准。 “娘!” 衡哥儿突然叫道, 小脸通红。 没等殷蕙反应过来,乳母笑道:“哎, 五郎要拉臭了。” 殷蕙便看着乳母抱衡哥儿出去了,衡哥儿有他自己的净房,等会儿还要洗屁./股,那边东西准备的齐全。 就在此时, 周叔通过王府门房递了一封信来。 信封严密,上而有周叔的亲笔字迹。 殷蕙撕开信封,里而信纸上交待了廖秋娘去王家当差却不小心害得人家厨房走水挨骂之事。 周叔看似只是把事情禀报给她,殷蕙却缩紧了心。 廖秋娘一个吃厨艺饭的,年纪小小能同时照顾母亲与铺子, 又孝顺又周到,会让别人家厨房起火? 肯定是出事了! 殷蕙立即叫人备车。 拿着魏曕的腰牌, 殷蕙顺顺利利经北门出了王府,直奔廖秋娘的烤肉馍铺子。 此时已经接近晌午,铺子生意最火,廖秋娘戴着而纱,若无其事地忙碌着,反倒是梨花,不时停下来观察她的状态。 殷蕙坐在马车上,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廖秋娘脸上的而纱让她更加不安。 她吩咐车夫绕到这宅子的后门,与廖秋娘的母亲寒暄过后,找个借口让她请廖秋娘过来。 廖秋娘一听三夫人来了,下意识地看向梨花。 梨花回避地低下头。她知道廖秋娘不想劳烦三夫人,可三夫人派她过来就是为了保护廖秋娘,结果她平时对付小流氓管用,关键时刻却什么也没帮上,让廖秋娘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如果再瞒下此事,如何向三夫人交待? “这边你们俩看着点,我离开一会儿,如果馍都烤完了我还没回来,便打烊吧。” 廖秋娘没有责怪梨花什么,今日如果不是有梨花在,她既藏不下那根簪子偷袭殷闻,后来恐怕也没有勇气一个人而对那么多人的责备与唾骂。 都是为了她好,她明白。 是她自己不争气,真以为天上会掉馅儿饼,真以为自己的馍好吃到人家愿意白花十两银子。 跟着照料母亲的小丫鬟,廖秋娘回了后宅,劝母亲回去休息,她单独招待三夫人。 她一早就在铺子里忙,廖母起得晚,这才看见女儿,疑惑道:你脸怎么了?” 廖秋娘笑:“溅了油点,涂了药膏很难看,遮掩点免得惊到食客。娘快回去吧,三夫人还等着我。” 廖母只好走了。 殷蕙让金盏守门,她看着廖秋娘道:“你在王家,究竟发生了什么?秋娘,我出来一趟不容易,你如实告诉我,别叫我担心。” 廖秋娘不受控制地落下泪来,跪到殷蕙而前,解开而纱,露出一张残留巴掌印的红肿小脸。 殷蕙深深地吸了口气,怒火在胸口翻滚:“谁干的?” 廖秋娘哽咽着,全盘托出。 殷蕙浑身发冷,没想到她做了那么多,殷闻还是不肯放过廖秋娘,布了那么一盘缜密的局诱廖秋娘入瓮。 廖秋娘做的馍好吃,连燕王、魏曕都喜欢,王家有钱,真花十两银子请廖秋娘过去烤馍也不算稀奇,让丫鬟端茶招待一下也是基本的礼数,这一套一套的,让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如何防备? 梨花也只是会功夫罢了,挡得住明刀,防不了暗枪。 “你身上可还有别的伤?”殷蕙扶起廖秋娘,先关心道。 廖秋娘摇摇头,以为夫人要问别的,低眸解释道:“他摸了我,但没有得逞。” 那声音颤抖,脆弱又倔强,殷蕙心疼地将人抱进怀里。 殷闻武艺不俗,廖秋娘能从他手里逃出来,坚定的心性与临危不乱的勇气缺一不可,这么好的小姑娘,上辈子却在如花的年纪横死,如今也被殷闻纠缠算计。 “报官去吧,不能白受这委屈。”拿出帕子帮廖秋娘擦掉眼泪,殷蕙决定道。 那十年她忍了太多的气,碍于身份不好发作,可她知道忍气吞声的滋味不好受,殷闻畜生不如,凭什么要廖秋娘忍? 廖秋娘却摇摇头。 在王家的时候她就没考虑报官,一路走回来,她也越来越冷静。 不提殷老爷、三夫人的恩情,她报官有用吗?除了梨花,根本没有人能替她作证,王家少爷王老太太圆脸丫鬟都是殷闻的帮凶,只要他们一口咬定殷闻没有出现过,亦或是殷闻只是在王家做客,脸上的伤来自别处,官府能做什么?梨花是她的伙计,当时又昏迷了,讲不清细节,官府不会信。 除了让她的清誉扫地,除了连累三夫人被王府贵人们看不起,报官没有任何好处。 听了廖秋娘的话,殷蕙陷入了沉默。 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殷闻罪有应得,可她不能不考虑廖秋娘的处境,如廖秋娘所说,报了官殷闻也能摘干净,廖秋娘却要承受平城百姓铺天盖地的非议。 她才十四岁。 “那你就打算这么忍了?”殷蕙不甘地问。 廖秋娘:“不,我会求老爷主持公道,老爷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跟我爹都信他。” 殷蕙再度沉默。 祖父的确很好,周围的人遇到不平之事,祖父都会公平处理,祖父也很仁厚,廖家为了给廖母治病导致家境穷困,祖父一直都有接济。 可是,殷闻是祖父最爱重最信赖的长孙,祖父早已把殷闻当成了殷家产业的继承人,祖父真会为了廖秋娘,大义灭亲把殷闻扭到官府吗? 殷蕙没有对廖秋娘隐瞒她的顾虑。 廖秋娘道:“我不需要他去官府受罚,我只是想让殷老知道他的所作所为,让大少爷明白我不是好欺负的人,让他不敢再……” 说到这里,廖秋娘泣不成声,无论厨房里殷闻的强迫还是王老太太等人的议论纷纷,都让她后怕。 殷蕙抱住她,等廖秋娘慢慢地冷静下来,殷蕙低声道:“初七祖父应该回来了,那日你先去锦绣楼等我,我陪你去。” . 殷蕙从廖家离开不久,一个躲在巷子角落的矮小布衣男子匆匆离开,一路跑回殷闻在城西置办的一座宅院。 殷闻在照镜子,廖秋娘在他脸上划下一道寸长的伤痕,疼归疼,倒不是很深,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等老爷子回来了,他就说与人应酬时喝醉酒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冲撞太狠划伤的。 “大少爷,三夫人去见廖秋娘了,待了两三刻钟,如今已经回府。”矮小男人跟着阿吉走进来,低声道。 殷闻目光一沉,那不识抬举的贱./人竟然真敢找殷蕙? 找了又如何,殷闻不信殷蕙会替廖秋娘做主,这事闹大了,对她没有任何好处,甚至会让燕王更加嫌弃她这个儿媳妇,包括三爷。 “继续盯着廖秋娘的一举一动,官府门前也留意些,都小心行事。” “是。” 殷闻一直在私宅待到夜幕降临,得知廖秋娘已经打烊休息了,没有去报官,殷闻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趁天黑又找了一趟王韫石,让他别露馅儿。 “殷兄放心,我都安排妥当了,我祖母一点都没怀疑。”王韫石笑容老成地道。 殷闻笑了笑,王韫石离开时,他看着这孩子的背影,心想将来平城肯定又要多一个祸害,只是再蹦跶,也越不过他。 . 燕王府,澄心堂。 魏曕换完常服来了后院,就见乳母在陪衡哥儿玩,殷氏坐在榻上,拧着眉头聚精会神地在看什么,招呼他一声马上又继续看。 一开始魏曕还以为她又在看账本,逗会儿衡哥儿,再去看她,恰好她翻页露出封皮,好像是个话本子。 衡哥儿越来越会学话了,魏曕不想在儿子而前提及这等难登大雅之堂的书,便暂且没有问。 待洗漱完毕进了帐子,魏曕才问道:“方才你看的什么书?” 殷蕙笑道:“打发时间的东西,您瞧不上的,还是不说了。” 魏曕想起她拧眉的样子,问:“讲的什么?” 殷蕙只好回答:“才子佳人那种事呗。” 魏曕抿唇,他没看过这种书,不知道才子与佳人会发生哪种事。 殷蕙根据他微变的神情,猜到了七七八八,就讲得详细些:“这种书,通常才子都是寒门子弟,亦或是家道中落,机缘巧合遇到大户人家貌美的小姐,那小姐被他们的才华吸引,宁可忘了从小到大的教养,也要与他们花前月下私定终身。” 魏曕皱眉:“以后少看,最好扔了。” 殷蕙乖巧道:“知道,其实我以前看的也还好,才子们大多端方守礼,这两年书坊不知道怎么了,卖的话本子写得越来越离谱,就说我今天看的,那书生竟然担心小姐听从父母的劝阻不理他了,故意通过友人的妹妹将小姐请到友人家中,他则躲在书房,强行向小姐求./欢……” 她说到这里时,魏曕的眉头已经皱出了“川”纹。 殷蕙继续道:“我就特别生气,换做是我,我非得报官告他诱./奸良家女子,包括他的友人兄妹也别想置身事外。” 魏曕瞪她:“胡言乱语。” 殷蕙靠到他怀里,赔笑道:“我就是随口说说,您当真做什么,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话本子里的小姐真狠心去报官,您觉得官府会替她主持公道吗?” 魏曕想了想,道:“要看那公子有没有担当,他承认罪行,官府自然会定他的罪名,若他不承认,咬定小姐勾引的他,这事便难以说清,想来他对友人兄妹说的也只是请小姐过来一叙。” 殷蕙做恍然大悟状:“怪不得事后那小姐哭一阵就答应了,她肯定也是怕报官不成反被诬陷,不得已两害相较取其轻。” 魏曕嗯了声,再次告诫她:“都烧了,衡哥儿越来越大,别带坏他。” 王府的书堂里,绝不会有这种书。 殷蕙乖乖点头,头枕着他的肩膀,眉暗暗皱紧。 殷闻的陷害与那书生大同小异,廖秋娘只是侥幸没有让他得逞。殷蕙对官府办案的流程不太了解,故意通过话本子询问魏曕,现在看来,廖秋娘的顾忌没错,这类案子上,官府真的很难还女子清白。 如果祖父肯严惩殷闻,也算是给廖秋娘一个交待了。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2 章(鞭子是我替秋娘打的,您的...) 初七这早, 殷蕙跟着魏曕一块儿起来了,梳头时让金盏去安排马车。 魏曕看过来:“今日还要出府?” 一个“还”字,就让殷蕙明白, 魏曕知道她三日前出了一次。 这事确实也瞒不过他,安排车马的事得通过安顺儿办, 安顺儿又对魏曕最忠心,肯定要对魏曕提一嘴。那日魏曕没问她为何离府, 可能以为她只是履行每月去一趟锦绣楼的惯例。 殷蕙转过身,巴巴地望着他,小声道:“上次是烤肉馍铺子出了点事, 今日才是去锦绣楼, 可以吗?” 魏曕沉默。 殷蕙朝他嘟嘟嘴。不知道这招对魏曕管不管用, 反正以前每次跟祖父使,祖父都会纵容她。 魏曕板着脸移开视线, 却也没有说什么。 不说就是默许,殷蕙笑笑, 继续梳头。 安顺儿还聪明地将夫人的马车安排到了东华门外,猜到夫人会与三爷同时出发。 然而不知是殷蕙的运气不佳,还是魏曕倒霉,夫妻俩刚走出东六所来到隔开燕王府前朝与后宫的中间巷道上时, 就见燕王也从勤政殿那边出来了,而且也是朝东华门的方向走来。 殷蕙紧张地看向魏曕。 魏曕看她一眼,站在原地。 晨光熹微,小两口并肩站着,一个神色如常, 一个透出几分不安来。 燕王走近了。 魏曕、殷蕙齐齐行礼,魏曕问道:“父王要出府吗?” 燕王道:“是啊, 去卫所看看,一起走吧。” 他的目光从殷蕙脸上扫过,马上就移开了,也没有问什么。 燕王步子大,走得快,魏曕从容跟上。 殷蕙也不好小跑着追,乱了仪态只会更加惹公爹不喜,所以,等她出了东华门,燕王父子俩已经骑马远去了。 殷蕙带金盏上了马车。 金盏捂着胸口,心扑通扑通地跳,劫后余生般对殷蕙道:“夫人,咱们以后还是走北门吧,别贪近了,走北门肯定碰不到王爷。” 殷蕙故作沉稳:“王爷都没说什么,瞧你那点出息。” 其实她非常担心,公爹会不会训魏曕纵容她频繁出府啊,回头魏曕再来训她,挨训倒没什么,就怕以后不能再出门。 不过,今日事大,就算明知会撞上燕王,殷蕙也还是要出去,只是会换个门走。 . 殷蕙来到锦绣楼时,廖秋娘、梨花已经都等在这里了。 担心祖父可能外出,不宜耽搁,殷蕙直接让廖秋娘上车,金盏、梨花在外面跟着。 已经过去三日,廖秋娘白皙的脸上还留着泛青的指印。 见殷蕙为此难受,廖秋娘笑道:“您不用担心,早不疼了,我故意没涂药膏,为的就是让老爷看清楚。” 少女目光清澈明亮依旧,殷蕙又钦佩,又越发地喜欢这个小姑娘。多勇敢多豁达,经历过那种事依然能向阳而生,她上辈子白白活到二十五岁,竟被纳妾这点小事给气回来了。 “委屈你了。”千言万语,殷蕙只找到这一句话。 廖秋娘笑了笑,想到什么,她有些忐忑地看着殷蕙,小事道:“夫人,我爹爹知道了。” 爹爹目光犀利,她瞒不住,只能交待。 殷蕙登时提心吊胆起来,廖十三可是刺杀过殷闻,这次会不会…… 真能杀死殷闻也是殷闻活该,就怕殷闻又拿祖父挡刀,亦或是廖十三刺杀失败被殷家的护卫拿下,白白背负谋杀之名入狱。 廖秋娘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害怕,忙解释道:“我爹爹跟我一个意思,错都在大少爷,不能连累您与老爷,只希望老爷能给我们一个说法。爹爹还说,大少爷有暗中派人盯着我,所以他这几天都假装毫不知情,今日一大早才赶去了殷府禀报老爷,免得大少爷发现我来见您,提前找借口支走老爷,让您扑空。” 殷蕙背后冷汗淋淋。 廖十三不愧是跟着商队出生入死的武者,哪怕女儿被人欺./辱,他也能忍下去,等候最佳时机。 这次是廖秋娘保住了清白与性命,廖母更是蒙在鼓里活得好好的,廖十三能保持理智,否则,他肯定还会像上辈子一样,伺机刺杀殷闻。 殷蕙的目光,再次落到廖秋娘的脸上。 小姑娘长得好看,眉眼中也有一种寻常女子身上罕见的坚毅与无畏。 都是因为她有廖十三那样的好父亲吧,所以才能临危不乱,想出放火的办法摆脱殷闻。 殷家到了,与往日不同,今日殷家大门紧闭,意思是不见外客。 殷蕙自然不是外人,德叔神色严肃地将殷蕙、廖秋娘、梨花带到了殷墉的院子,连金盏都只能在院外守着。 厅堂里面,殷墉面沉如水地坐在主位,左边站着赵氏、殷闻母子,右边是廖十三。 两辈子殷蕙曾多次听见廖十三的名字,今日乃第一次亲眼见到他的人,别看廖秋娘白净貌美,廖十三却是个山岳般魁梧、面如古铜的壮硕男子,且比燕王身边的那些武将还要魁梧,一身粗布短褐紧紧地束缚着他强健的身躯,上臂两侧绷得紧紧实实。 将军们只是遇到战事才上阵杀敌,廖十三年年都跟着商队出生入死,过得是刀尖舔血的日子。 “阿蕙,过来坐。”殷墉身边还有张椅子,他看眼殷蕙,道。 殷蕙点点头,走了过去。 赵氏怨愤地看着,老爷子叫她过来站了半天了,她都没资格坐,殷蕙一个晚辈就可以! 殷墉看眼殷闻与廖十三,先问梨花:“你来说,初三那日都发生了什么。” 廖秋娘抿紧嘴唇,终于还是看向殷闻。 殷闻左脸的伤疤已经愈合,结了暗红色的痂,远没到脱落的时候。 一大早的被廖十三打了个措手不及,在祖父面前失去先机,殷闻的脸色很是难看。 最关键的是,他笃定廖秋娘不敢说,前日还去殷家仓库试探过廖十三,廖十三的表现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二人对视时,梨花已经开始了叙述,从初二黄昏王家派人去铺子前邀请她们开始说起,到她喝了茶水昏迷不醒,到她醒来发现王家乱成一团、廖秋娘双颊红肿。 尽管事情是发生在廖秋娘身上,重新回忆,梨花还是气得全身发抖,眼睛也红了,跪下道:“老爷,请您替廖姑娘做主。” “你胡说!”赵氏突然指着梨花大骂起来:“她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在这里颠倒黑白陷害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们阿闻想要什么样的美人不行,有的是大家闺秀抢着给他,他需要用这种手段算计你们这些臭丫头!我看就是有人看阿闻不顺眼……” “闭嘴!”殷墉猛地一拍桌子,朝赵氏吼道。 赵氏打了个哆嗦,硬得不行,她也跪下去,朝老爷子抹泪道:“父亲,阿闻是您一手栽培大的,他的品行您再清楚不过,您得替他做主啊,不能放任外人这么污蔑他,阿闻还没有成亲,这事要是传出去,以后谁还敢嫁到咱们殷家来……” 殷墉冷着眼道:“让你过来是让你做个见证,你再啰嗦一句,马上回去!” 赵氏终于不出声了。 殷墉又看向廖秋娘,刚要开口,却被小姑娘脸上的巴掌印刺了眼,于是垂眸道:“秋娘说说,从进了王家开始说。” 廖秋娘跪到地上,事无巨细地回忆起来,包括王家寿春堂中花坛里的花草:“寿春堂很幽静,我其实有点怕,可我看到除了圆脸丫鬟院子里还有两个伺候花草的小丫鬟,我便安了心,觉得这确实是一个过日子的富贵人家,还有厨房里的东西,菜刀是经常被人磨过的,菜板也有了些年头,上面全是切痕。” 明明还没说到她的委屈,殷蕙莫名眼睛发酸,殷闻心机深沉,他肯定知道廖家父女不是等闲之辈,所以不惜串通王家布这个局。 “梨花昏迷不醒,我很害怕,我知道大少爷会武艺,所以趁大少爷还站在门口,偷偷拔了梨花的铜簪藏到袖子里。” “菜刀被大少爷夺了,他把我压到米缸上,他力气太大,我挣不开。” “他在我身上乱摸,我很害怕,知道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 “他来亲我,我假装从了,我闻到他嘴里有香瓜味……” 殷闻眼角微抽,早已将视线移过来的殷墉,没有错过这一幕。 “他想抢我手里的火折子,他把我扑到地上,见火烧起来了,他骂我,打了我两个耳光。他还让那两个护卫来抬我,我的腿也被他们看了。” 廖秋娘紧紧咬着牙,泪流满面地回忆着。 殷墉吩咐德叔:“去把那二人绑到院子里。” “父亲,您不能听她的一面之词,这些都是她编的,她存心陷害阿闻,肯定编得像真的一样!”赵氏又叫了出来。 殷墉只看殷闻:“如果你真的做过,无论你安排得多缜密,也会有疏漏之处,我可以叫王家小子过来,也可以审问阿吉与你的两个护卫,我虽然老了,审问几个人还没问题。” 殷闻攥紧拳头。 他动廖秋娘,赌的是她不敢声张,然而从廖十三今早进门的那刻起,殷闻就知道自己再也糊弄不了老爷子。 老爷子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都多,要么不怀疑,一旦起疑,定能查出证据。 “祖父,孙儿有罪,孙儿喜欢秋娘,甚至愿意提亲求娶,可她始终不肯给我好脸色,孙儿一时愤懑,便做了错事。” 殷闻跪到地上,悔恨不已般认了。 殷墉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他叫其他人先下去,只留廖十三、廖秋娘在里面。 “十三,秋娘受委屈了,不知你可否给阿闻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你愿意,我会主持阿闻与秋娘的婚事,以后秋娘就是殷家的当家少奶奶,内宅里面谁也越不过她。” 殷墉愧疚地对廖十三道。 殷闻是他的亲孙子,他无法狠心将人送到官府让官府判他流放,如果能够私了,既保住了孙子,也给了秋娘补偿。 不等廖十三回答,廖秋娘哭道:“老爷,我根本不喜欢大少爷,我只恨他,我宁可死也不嫁他!” 她是来求公道的,不是要补偿的,殷家再有钱,她不稀罕! 廖十三抱住哭泣的女儿,红着眼睛对殷墉道:“老爷,十三一直敬重您,十三还欠您一条命,如果您想揭过此事,十三就当还恩了,所有恩怨一笔勾销,这就带秋娘走。” 殷墉颓然地坐到椅子上。 廖十三扶着女儿就要离开。 就在父女俩走到门口的时候,殷墉看着小姑娘跌落在地面上的泪痕,苦涩道:“十三,不报官行吗,我可以对他动用家法。” 廖十三停下脚步,背对他问:“什么家法?” 殷墉嘴唇颤抖:“鞭笞二十,禁足一年。” 廖十三听着女儿的哭声,道:“可以,但鞭笞我要亲自动手。” 殷墉落下泪来:“好。” 一刻钟后,小厮抬了一条长凳过来,德叔则取来殷家几十年没动用过的皮鞭,颤抖着交给廖十三。 殷闻脸色苍白地趴到长凳上。 赵氏跪在一旁,哭着求老爷子开恩。 殷墉负手站在厅堂里,面朝北道:“开始吧。” 廖十三恨不得杀了殷闻,此时又怎会留情,挥鞭朝殷闻身上甩去,才一鞭子,殷闻雪白的中裤上就见了血。 就在赵氏惨嚎的时候,廖十三又连着甩了四鞭子。 赵氏要疯了,扑过去用自己护住了殷闻。 廖十三便也给了她五鞭子,直疼得赵氏昏死过去滑落倒地,廖十三再继续打殷闻,后背、手背、腿,轮流着打。 殷蕙别过头去。 廖秋娘靠在梨花怀里,低声哭泣着。 廖十三打得快,二十下很快就打完了,殷闻也昏了过去。 甩开鞭子,廖十三走到厅堂门前,扑通跪下,喘着气朝殷墉的背影磕了三个响头:“老爷,这鞭子是我替秋娘打的,今日起,十三会离开殷家,守着妻女过日子,但您的大恩大德我依然欠着,随时随刻任凭差遣,就算您要十三的命,十三也绝无怨言,下辈子也会继续做牛做马报答您。” 他对殷闻狠,对自己也狠,抬起头时,额头一片血红。 殷墉快要没有力气支撑了,微微地摆摆手:“走吧,是殷家对不起秋娘。” 廖十三不再多言,走到女儿身边,朝殷蕙点点头,转身离去。 梨花看向殷蕙。 殷蕙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跟着廖秋娘。 “老爷!” 身后突然传来德叔惊恐的声音,殷蕙回头,就见祖父已经倒在了地上。 “祖父!”殷蕙焦急得冲了进去。 殷墉只是力竭。 颓败地靠在德叔身上,殷墉看看小孙女,再看看外面一身是血的长孙,忽地发出一声苦笑。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3 章(“父王有没有说我?”“没...) 殷蕙与德叔一起将老爷子扶到了椅子上。 殷墉摆摆手, 对德叔道:“快去请方老夫妻来。” 殷家名下有家医馆,方老夫妻都是坐馆郎中,方夫人主要看诊女客。 德叔红着眼圈道:“之前叫人搬凳子过来时已经吩咐下去了, 您放心吧。” 他不心疼仗势欺人的大少爷,只心疼自家老爷, 天南海北地跑了一辈子,到老竟还要为不肖子孙生气。 殷墉叹口气, 叫德叔安排人手,先将院子里昏迷过去的儿媳、长孙抬回二房。 德叔赶紧去忙了。 殷墉偏头,就见小孙女双手攥着袖口站在几步远外, 同样红着眼圈巴巴地看着她, 但小孙女可比德叔水灵多了, 露出这种神态,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好像她受到了孤立,大家都不要她了似的。 殷墉就笑了下, 朝小孙女招手:“做何这样看祖父?给祖父倒碗茶吧。” 长孙做出那种事,又咎由自取挨了鞭子,他是生气也是心疼,但风风雨雨经历过那么多, 还不至于为此一蹶不振。 老爷子一笑,殷蕙的眼泪就掉下来了,走过来跪下,伏在老爷子腿上道:“我还以为祖父生我的气,再也不喜欢我了。” 殷墉无奈地摸摸小孙女的头:“怎么还哭上了, 你大哥犯了错,祖父为何要怪你。” 殷蕙:“怪我不但没有帮着大哥隐瞒, 还陪他们一起来登门问罪。” 殷墉叹道:“傻阿蕙,这都与你无关,廖十三的秉性我最清楚,他要替女儿讨回公道,就算你想拦也拦不住,他来登门,肯定是深思熟虑过的。” 殷蕙抬起头:“您真不怪我?” 殷墉笑着帮她擦掉眼泪:“不怪,阿蕙仁义,像你爹,祖父很高兴。” 殷蕙却看到了祖父眼中的血丝,都是被这事闹的。 其实殷蕙不止一次盼望过殷闻因为廖秋娘身边有人保护便彻底收手,这样祖父就不用为了子孙的事伤心难过,可她又清楚,殷闻从根子上就是个心狠手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就算没有廖秋娘,以后也会有别的无辜女子被他糟蹋,也会有别的父母跳出来替女儿报仇,也会有殷闻再推祖父挡刀的时候。 只有让祖父看清楚殷闻的为人,让祖父自己对殷闻起戒备之心,她才能安枕无忧。 殷蕙站起来,给老爷子倒了碗茶,茶水微凉,夏天喝正好。 殷墉连喝一碗,喝完又是一声长叹:“走吧,一会儿方老夫妻该到了,咱们去看看你大哥伤得如何。” 殷蕙扶起老爷子,不忍道:“就怕您看了难受。” 殷墉:“他敢做,我有何不敢看?如果不是我对廖十三有恩,他早被廖十三砍了。” 他的商队遇到过几波盗匪,殷墉亲眼目睹过廖十三双手挥刀在盗匪群中势不可挡的勇猛与狠辣。 殷蕙听了祖父的描述,并不觉得害怕,对廖十三只有钦佩:“说句您可能不爱听的,我很敬佩廖叔,他重感情疼女儿,这事换成别人,听到您愿意让大哥娶秋娘,可能一口就同意了,更甚者压根不敢来咱们家讨公道,廖叔不一样,他把女儿当人,不是当物件。” 殷墉嗯了声,他又何尝不欣赏廖十三,无论廖十三本人还是他的武艺,他都欣赏。 这么好的一个铁血男儿,却再也不会替殷家效力。 他都老了,再过几年商队也要交给长孙打理,有廖十三跟着多好,偏被长孙自己赶走了。 很快,二房到了。 殷景善正在为妻子、儿子揪心,看到老爷子,殷景善急得跑过来:“爹,那廖十三说什么您就信什么啊,咱们家就阿闻一个独苗,真有个三长两短,后悔的还不是您!” 看到殷景善,殷蕙才想起家里还有位二叔,随即诧异地看向祖父,刚刚祖父怎么没叫二叔过去旁听? 殷墉当然不能,廖秋娘肯定会诉说当时的遭遇,儿媳听听就罢了,多个男人只会让人家小姑娘更难受,反正事实经过儿媳会转告儿子。 “不用问我,阿闻醒了会亲口告诉你。”此时殷墉看这个儿子也非常不顺眼,他常年在外面跑,没有精力顾及长孙的方方面面,儿子这几年几乎没离过平城,但凡注意点对长孙品行的教养,也不会造成今日的结果,搞不好就是因为当年儿子带回来个外室子,给长孙起了不好的榜样。 丢下殷景善,殷墉带着小孙女去了长孙的院子。 考虑到殷闻现在的样子,殷蕙留在堂屋等着,殷墉父子俩进去了。 殷闻还昏迷着,身上的衣裳都剥了,露出一条条血红的鞭子印,触目惊心。 殷景善心疼地直掉眼泪。 殷墉一条一条地看过,摇摇头,对儿子道:“看到了吗,廖十三还是手下留情了,如果他十几鞭子都对着一个地方打,阿闻不死也得废,现在这样瞧着凶险,其实都是皮外伤,疼一阵就能养好。” 殷景善只是冷笑:“他真念着您的恩义,就不该动手!您当年就不该救他!” 殷墉胸口又开始冒火,但凡长子还在,他都懒得跟次子多说一句话。 方老夫妻来了,方夫人去照看赵氏,方老提着药箱来了这边。 检查过殷闻的伤势,方老说了跟殷墉差不多的话,开了金疮药,养上十天半月殷闻就能下地,只是可能会留疤。 殷墉便带着殷蕙回了自己那边。 确定长孙没有伤筋动骨,殷墉彻底松懈下来,就想在榻上躺会儿,问殷蕙:“你急不急回府?家里没事了,不用你费心。” 殷蕙默默爬到榻上,跪坐在旁边帮祖父揉肩膀。 殷墉总觉得小孙女有话说。 殷蕙让德叔去外面守着,她一边揉着,一边看着老爷子问:“祖父,您就不好奇我为何对秋娘那么好吗,把好地段的铺子租给她,还安排两个会功夫的丫鬟保护她。” 殷墉松懈疲惫的面容陡然严肃起来。 殷蕙垂着眼,低声道:“我给您讲个事,您有什么疑问,都等我说完再问?” 殷墉坐了起来,让她尽管说。 殷蕙握着老爷子的手,那手长了皱纹,却叫她安心:“去年中秋前,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秋娘一家还住在老地方,大哥趁廖叔不在,偷偷潜入廖家,害死了秋娘,廖婶卧病在床,听到大哥做那禽兽事却无可奈何,活活气死了。大哥得逞后跑了,廖叔回来,不忍秋娘死了也被人议论,只说廖婶病逝,秋娘伤心之下跟着去了。” “安葬了秋娘母女后,廖叔便暗中寻找凶手,找了很久很久,终于让他听见大哥身边的护卫说漏嘴,廖叔便去刺杀大哥,当时大哥与您在一起,他深知廖叔的厉害,危险关头,竟推了您出去!” 说到此处,殷蕙伏到老爷子怀里,身子微微发抖:“我吓醒了,明明知道那只是个梦,可梦里像真的一样,我就趁回家的时候跟德叔打听咱们家是不是有个叫廖十三的护卫,德叔说有!还告诉我廖十三有个多病的妻子与女儿!我心慌,让德叔找个借口叫秋娘过来给我看看,秋娘竟然与我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祖父,这些您都可以找德叔佐证,绝不是孙女编造出来骗您的。” 殷墉心情复杂,思绪很乱,下意识地问:“这种梦,你为何不告诉我?” 殷蕙:“我怕您误会我存心挑拨您与大哥的关系,我怕您更喜欢大哥,一生气就不许我再回来了,别人家孙女根本没法跟孙子比,您那么疼我,我不敢赌。就想着,无论大哥有没有惦记秋娘,秋娘才十三岁,那么小,我先护着她,就算白忙一场也没关系,谁知道,大哥真的……” 后面的事无需她再说。 殷墉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小孙女,他放在手心里都怕摔了的小孙女。 殷蕙渐渐慌乱起来,拉着老爷子的手道:“祖父,我说这个,只是太害怕您出事,没有别的意思,您继续器重大哥也行,我只希望您始终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我爹我娘去得早,除了衡哥儿,您就是我最亲最亲的人,我怕我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说,您真的也丢下我走了。” “祖父,二叔二婶怀疑我惦记咱们家的家产,我真没有,我宁可把您给我的嫁妆银子都还您,只求您信我。” 殷蕙不停地说着,眼泪一串串地掉,直到老爷子突然伸手,将她抱到了怀里:“阿蕙不哭,不哭了,祖父信你,祖父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殷蕙扁扁嘴,哭得更凶起来。 能记住那十年,能让自己与身边人过得更如意,殷蕙很知足,可有时候她也会累,惦记这个防着那个,心神不宁。 她多想回到小时候,什么事都有祖父替她撑腰,她只管吃喝玩乐就好。 可祖父老了,她长大了,该她保护祖父了。 累就累,只要祖父信她,殷蕙便什么都不怕。 她慢慢平复的时候,殷墉想了很多很多,最后拍着小孙女单薄的肩道:“阿蕙,祖父明白你的意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有时候就算是至亲骨肉,也会为了钱财或权势拔刀相向。只是,虎毒不食子,纵使有一天你大哥真会那么对我,在他没动手之前,祖父也不能先弃他于不顾。” 殷蕙连连点头:“我懂,手心手背都是肉,您有多疼我,就有多疼他,哪能轻易丢了。” 殷墉:“是啊,不过祖父会提防的,以后也会分出精力栽培阆哥儿。” 殷蕙扭头道:“这时候您提阆哥儿做什么,好像我说了那么多只是为了帮阆哥儿争宠。” 殷墉笑:“你当然不是,是祖父自己想栽培阆哥儿,你大哥……立身不正之人,如何长久,祖父盼着他改邪归正,但也要做好两手准备。” 殷蕙担忧道:“您这么想是对的,就怕大哥与二叔二婶更恨您。” 殷墉意味深长道:“虎毒不食子,不代表不防子,阿蕙大可放心,祖父自有手段。” 殷蕙也只能选择相信。 离开娘家后,殷蕙又去了一趟廖家。 廖秋娘竟然又开张做生意了,系着围裙,忙来转去。 殷蕙没有打扰她们,直接走后门去见廖十三。 廖十三客客气气地招待了她。 殷蕙问道:“您真不准备回殷家了?祖父看过大哥的伤,知道您有手下留情,不会因为此事与您生分的。” 廖十三垂着眼:“不去了,不合适。” 他手下留情,是怕真打死殷闻,老爷白发人送黑发人承受不住,可他再也不想看见殷闻那畜生。 殷蕙瞥眼他结实健硕的臂膀:“不知廖叔以后有何打算?” 廖十三已经想好了:“我会帮秋娘打理铺子,夫人心善,不过我们已经欠您太多,您把梨花、梅花带回去吧,以后有我在,没人敢再算计她。” 殷蕙心想,您这一脸横肉,往铺子里一站,胆小的食客可能都不敢靠近。 面上则带笑道:“您武艺超群,看铺子太屈才了,若廖叔有入伍之心,我可以试着帮您引荐。” 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她的娘家不适合再用廖十三,不如把廖十三举荐到夫家去,将来廖十三若能立下军功封个一官半职,对殷闻也有个震慑作用,让他不敢生出报复之心。 廖十三微微动容,考虑片刻,突然朝殷蕙跪下:“夫人提携之恩,十三无以为报。” 殷蕙赶紧请他起来:“您先别急,这事我不一定能办成,还要等待时机。” 廖十三:“无论成与不成,您救了秋娘,便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 西北护卫所,燕王巡视了一圈,振奋一番士气,准备离开了。 魏曕、冯谡都要送他。 燕王道:“老三送送就行。” 冯谡只好留在原地,看着父子俩骑马走出卫所。 燕王瞅瞅跟在后面的侍卫们,将魏曕叫到一旁,语气随和地问:“衡哥儿她娘,前几天是不是出去过?” 魏曕神色一凛,解释道:“是,说是她那烤肉馍的铺子出了点事,很快就回来了,今日是去锦绣楼。” 儿媳妇要盯着嫁妆产业,这事老三跟他报备过,鉴于儿媳妇产业不小,关键时刻可能派上用场,燕王同意了,但儿媳妇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离府却是不应该。 燕王没追究烤肉馍铺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提醒儿子:“一月一次已经够逍遥了,你管着点,免得她越来越大胆。” 魏曕耳垂发热。 从他记事起,事事都争取做到尽善尽美,从未被父王教训过,今日竟因为这种琐事被父王警告。 黄昏时分,魏曕回了澄心堂。 殷蕙抱着衡哥儿坐在榻上,魏曕一进门,她便小心翼翼地观察起来。 她长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魏曕对上她的视线,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他像以前一样先陪儿子。 男人冷冰冰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殷蕙只好忍着,忍到夜里歇下,殷蕙终于憋不住了,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早上您随父王出去,父王有没有说我?” 魏曕:“说你什么?” 殷蕙心虚:“说我这个月出了两次门。” 魏曕沉默片刻,道:“没有。” 刚说完,就听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魏曕:“不过,一次破例父王或许不在乎,再有下次……” 殷蕙连忙保证道:“没有下次,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她可不敢挑衅公爹的权威,尤其今早还迎面撞上了! 魏曕猜她也不敢,闭上眼睛道:“睡吧。”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4 章(三爷的怪癖...) 殷闻的丑陋面容得以揭露, 殷蕙着实放松了几天,趁早上天气凉快带衡哥儿去逛逛花园,热起来娘俩就回到屋里玩墨认字, 时而陪妯娌们坐坐。 王府贵妇的日子虽然有时候会显得枯燥,对于重生一次的殷蕙来说, 此刻却显得格外舒适难得,什么都不用计划筹谋, 享受就够了。 六月下旬,大房的孟姨娘替世子爷魏旸生下了一个庶子,也就是燕王的第六个孙子六郎。 喜讯报到澄心堂, 殷蕙让乳母看着衡哥儿, 她带上早就预备好的礼物去了颐志堂。 二房离大房更近, 纪纤纤已经到了,还在厅堂里坐着, 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恐怕她自己生二郎的时候笑得都没这么开心。 “三弟妹怎么来得这么慢, 我特意等着你一块儿去看六郎呢。”纪纤纤笑着朝殷蕙道。 殷蕙回笑:“叫二嫂久等了。” 虽然知道徐清婉可能不太高兴,按照礼数,殷蕙还是得向她道声喜。 徐清婉笑得没有纪纤纤那么夸张,大方得体, 心里亦从容。她膝下有大郎、三郎两个儿子了,兄弟俩养得都很好,大郎少年老成聪慧守礼,三郎开朗活泼壮壮实实,都曾被公爹夸过, 区区一个六郎又算什么,只要看透这一点, 哪怕世子爷再带回几个姨娘再生几个庶子,她也不介意了。 府里添哥是大喜事,等会儿徐王妃等人也会过来,徐清婉叫身边的丫鬟带殷蕙她们先去看孩子,她等着迎接长辈。 孟姨娘还在产房里休息,殷蕙、纪纤纤自然不会去看她,坐在堂屋里,由乳母抱六郎出来给她们看。 “呦,这么胖啊,跟五郎刚出生那会儿差不多吧?”纪纤纤往襁褓里看一眼,半是惊讶半是好笑地道。 这话总觉得有些刺耳,好在殷蕙太习惯纪纤纤的阴阳怪气了,当耳旁风就好。 等乳母来到她面前,殷蕙低头看看,就见六郎确实挺胖的,然而头发稀疏,远没有自己的衡哥儿出生时漂亮。 刚出生的孩子身上都有种味儿,自己的还无所谓,别人家的纪纤纤可不愿意忍,叫乳母抱进去了,她与殷蕙往外走。 “话说回来,现在王府里有六个小郎了,大嫂这边仨,我那边俩,我们还分别有位姐儿,三弟妹你是不是该努努力了?” 纪纤纤手里摇着团扇,打趣地道。 殷蕙尴尬地笑笑。 这事跟努力又有什么关系,魏曕够努力了,她也盼着再生一两个孩子,一来自己喜欢,二来给衡哥儿作伴,免得再过几年小兄弟们一块儿玩,人家哥哥带着弟弟互相护着,就衡哥儿孤零零的自己,连纪纤纤的女儿庄姐儿都敢欺负他,四郎更是蔫坏儿蔫坏儿。 大房添丁的喜讯也传到了燕王那里。 听说六孙子一出生就有八斤重,比五郎还重几两,燕王很是高兴,让海公公安排一份赏送过去。 每个孙子孙女出生他都会给儿媳妇们赏,正室儿媳就多给点,姨娘们就少给点。 “王府人丁兴旺,再过两年四爷、五爷到了成亲的年纪,还会有更多的小郎出生,王爷再想亲自指点孙辈功夫,您可有的忙喽。”海公公笑眯眯地同情起来,实则是变着法的奉承王爷。 燕王果然笑容满面,摸着胡子道:“老四今年十六,快了,老五才十三,有的等呢,三个哥哥再努努力,可能在老四成亲前给我凑够十个孙子。” 人丁兴旺好啊,真攒够十个孙子,他立即给父皇写封信恳请扩建王府,盖得比秦王的王府还要大,他是兄长,没道理住得比弟弟寒酸。 盼着再多几个孙子,燕王自然要先想想儿子,这么一想,燕王皱起眉头。 这晚,燕王去了温夫人的静好堂。 夏日天热,温夫人还真不盼着燕王过来,来了就意味着她要多洗一次澡。 主子们去沐浴时,丫鬟们仔仔细细将床上的席子擦了一遍,等燕王带着温夫人回来,席子也蒸干了,清清凉凉地睡着刚刚好。 燕王身体魁梧,温夫人伺候他一回颇耗力气,这会儿一躺下来,困得就想睡觉。 燕王却与她聊了起来:“老三屋里到底有没有通房丫鬟?” 提到儿子,温夫人睁开眼睛,想了想道:“有啊,去年他媳妇专门从外面给他买了两个漂亮丫头,还带过来给我见过。” 燕王:“那怎么还没有动静?老大不说,老二那边也有二儿一女,就他那边冷清,按理说他身子骨最结实,好消息也该来得最频繁。” 温夫人眨眨眼睛,道:“可能老三不热衷那个吧,您瞧瞧他那张脸,寺里的和尚都没他正经,况且他还经常在卫所住几晚,卯着劲儿做好差事呢。” 这话有些道理,燕王点点头,但还是道:“你找机会跟他说说,让他多分些心思在子嗣上,趁年轻多生几个。对了,老三媳妇心胸如何,没管着他吧?” 以前他觉得老二最没出息,经常被媳妇拿捏,上次亲眼见到老三陪他媳妇出门,燕王忽然又觉得老三也可能是个软耳根。 小媳妇们聪明着呢,买了通房丫鬟给外面看,私底下再缠着男人独占宠爱,这事一点都不新鲜。 温夫人越听心里就越不舒服,怎么着,挑完她的儿子再来挑她的儿媳妇,老三夫妻俩惹了他是不是? “就老三那脾气,我都不敢管,他媳妇敢?我知道您是关心老三,可您这么说,我这心里突然不踏实,您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他们两口子犯了错,还是我无意间做错了什么,您专门来挑我们了?” 说着,温夫人拿被子挡住脸,低低地抽泣起来。 燕王最怕女人哭,那种不讲道理耍赖的哭法他烦,这种胆子小胡思乱想吓哭自己的,既让他烦,还不得不解释一下。 “我就是关心老三,你不用想太多。” “那您自己跟老三说去,我怕传达得不清楚,他也胡思乱想。” 反正这种得罪儿媳妇的事,温夫人才不要干,婆媳俩本来好好的,何必闹出罅隙来。 燕王叹口气,温氏年轻时谨小慎微地很懂事,怎么年纪越大越不听话了,早知道她不顶用,他今晚何必过来。 次日黄昏,魏曕一回王府,就被东华门外的侍卫告知,父王有事找他。 魏曕匆匆去了勤政殿。 燕王在书房,里面摆了一座长长的冰鼎,丝丝缕缕的凉气飘逸开,与外面的暑热仿佛两个季节。 燕王手里拿着一本书,儿子到了,燕王抬眼看过来,就见自家老三还在喘气,有新冒出来的汗珠沿着那张微微晒黑的俊朗脸庞滚落下来,看得他好像也刚在外面跑了一趟,开始发热。 “拿巾子来。”燕王吩咐道。 海公公忙去打湿一条巾子,拧得半干,双手送到魏曕面前。 “多谢父王。”魏曕一边擦脸,一边快速地思索着,看父王的态度,应该没什么大事。 他把脖子也擦了擦,等他将巾子还给海公公时,燕王敏锐地发现,巾子灰了一层。 卫所离平城有些距离,老三骑马回来,肯定飞了一身的灰。 哥哥们都在王府里做文职,哪怕累至少都干干净净的,就老三风吹日晒。 “这几晚都宿在卫所?”燕王叫人给儿子倒茶,然后问。 魏曕道:“是,指挥使要演练夜袭,儿子带一半人马负责防守。” 燕王来了兴趣:“结果如何?” 魏曕惭愧道:“指挥使偷袭成功。” 燕王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用不好意思,再说冯谡大你二十岁,又跟着父王打过十几场仗,他若是连你一个新人都打不过,父王也不敢再用他领兵。” 魏曕颔首:“儿子会用心学的。” 燕王让他先喝茶,等魏曕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了,燕王又笑了:“昨日你又多了个侄子。” 魏曕反应过来,道:“等会儿我去向大哥道声喜。” 燕王点点头,话题终于绕回儿子头上:“别光顾着道喜,你也努努力,你大哥都四个孩子了,你那边还只五郎一个。” 魏曕一怔。 燕王继续道:“知道你性子冷,再冷也得多生几个孩子,衡哥儿她娘带孩子还好过,那些通房丫鬟,你叫她们长年累月的独守空房,这怎么成。” 魏曕明白了。 燕王举高手里的书:“快回去休息吧。” 魏曕行礼告退。 离开勤政殿后,他的嘴角渐渐抿紧,只有一个衡哥儿又如何,五个侄子加起来也不如他这一个。 经过颐志堂时,魏曕停下脚步,叫长风去通传一声。 魏旸正趁饭前检查大郎、三郎的功课,听说老三来了,摸摸儿子们的头道:“走,跟我去迎迎你们三叔。” 于是,魏曕一进来,就看到大哥身后跟着两个侄子,七岁的大郎颇有几分小少年的沉稳了,四岁的三郎虎头虎脑的,可能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恭喜大哥昨日又喜得麟儿。”魏曕拱手,露出三分笑来。 魏旸揶揄道:“我还得感谢六郎,托他的福,让我又多看一次三弟的笑。” 三郎在旁边嘿嘿了两声,然后在魏曕看过来时,马上收了笑。 魏旸将魏曕请到厅堂,再派人去把六郎抱过来,从始至终,他脸上都挂着再为人父的真挚喜悦。 魏曕若没有被父王催生,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可此刻,他越看大哥的笑脸越碍眼。 好在他本来就话少,看完孩子就告辞也没有让魏旸多想什么。 魏曕回到澄心堂,还是先沐浴。 清凉的水洗去了一身灰尘,也带走了心头的闷气。 换好衣裳,魏曕走向后院,还在走廊上,就听到了衡哥儿清脆的笑声,原来是在看小丫鬟踢毽子,小丫鬟故意将毽子踢得高高,再假装接不住懊恼时,就会引起衡哥儿的放声大笑。 院中如亭如盖的槐树树荫下,殷蕙抱着衡哥儿,瞧见魏曕,知道他路上辛苦,吩咐金盏道:“去厨房看看有什么新鲜的瓜果,给三爷端两盘来。” 金盏脚步轻快地去了。 殷蕙旁边还有一张椅子,魏曕走过来坐下,顺手将衡哥儿抱到自己这边。 踢毽子的小丫鬟踢得满头大汗,可为了讨小主子开心,只能继续。 金盏端了两个果盘,一盘是切好的香瓜,一盘是冰镇的荔枝。 荔枝还得剥,魏曕拿起一片香瓜。 殷蕙脸色微变,突然想起廖秋娘曾经说过,殷闻意图亲她时,廖秋娘闻到了殷闻嘴里的香瓜味儿。 胃里一阵翻滚,殷蕙偏头,掩面干呕。 魏曕注意到了,心中一动,待殷蕙缓过来,他看看她,再看向她的肚子,低声道:“又有了?” 殷蕙见他误会了,连忙摇摇头:“前几日才来过月事。” 魏曕垂眸,准备继续将手里的香瓜往嘴边送。 殷蕙挣扎片刻,还是伸手将那瓜抢了过来,再端起香瓜盘子递给金盏:“这香瓜不好吃,以后不要再上了。” 这辈子她都不要吃香瓜了,也不想魏曕在她面前吃。 哪怕魏曕不会亲她,她也不稀罕他来亲,可她也不想看见那一幕。 魏曕莫名地看着她。 殷蕙笑道:“荔枝好吃,运过来又不容易,我给您剥荔枝吧。” 魏曕在饮食上不挑,对水果也是有什么吃什么,见她愿意费事帮他剥,他也就不再介意刚刚她粗鲁的举动。 又经历了一场短暂的夫妻小别,是夜,魏曕就着灯光,将殷蕙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肌肤洁白,一颗黑痣都没有。 魏曕很喜欢。 曾经王府举办过一次宴席,歌姬们穿得清凉,他无意间瞥见有个歌姬挥舞的手臂上长了颗痣,胃口顿消。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5 章(我说过,我不需要...) 歇下来后, 魏曕与殷蕙又分成了两个被窝。 冬天都如此,夏日炎热更不可能一起睡了。 魏曕仰躺着,对着黑漆漆的帐顶出神。 他没有急着要别的孩子, 可父王都把这事放在心上了,而且在大哥二哥的对比下, 他这边只有衡哥儿,确实扎眼。 旁边她翻了个身, 应该还没睡着。 魏曕便道:“当初你嫁过来没多久就怀了衡哥儿,这次怎么迟迟没有动静?” 殷蕙一下子不困了,考虑到六郎刚刚出生, 他关心这个也是顺理成章。 上辈子好像也是这个时候, 魏曕同样问了这个问题, 当时她也着急再生一个,于是就请府里的郎中给她把脉。郎中说她气血虚弱, 开了药方,殷蕙开始喝起汤药来, 喝了大半年也没见效果,最后魏曕嫌她身上都是汤药味儿,干脆让她停了。 “我也不知道啊。”看着黑暗中他的侧脸轮廓,殷蕙轻声道。 魏曕:“过两日请郎中来看看?” 殷蕙沉默, 看了郎中肯定就会开药,那药苦得恶心,而且她明知喝药没用,还喝什么? “不想看。”殷蕙往被窝里缩了缩,无论这动作还是她逃避的语气, 都让魏曕察觉到,她有顾虑。 他偏头看过来:“为何?” 殷蕙:“害怕, 生衡哥儿时,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其实那次是她没有经验,饿了就吃,没有控制好,现在真怀上,她并不会害怕,只是得找个借口打消魏曕请郎中的念头。 这次轮到魏曕沉默了。 他也记得等在院子里时,丫鬟们从里面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她的哭声也越来越低。 “算了,怀上是天意,不怀咱们也有衡哥儿。”魏曕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 感受着他轻缓的安慰,殷蕙怔住了。 原来在这件事上,他这么容易妥协,并不是非要她喝药不可。 那她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 殷蕙握住他的手,试着劝道:“三爷,您真想再多几个孩子,我身子不行,咱们院里不是还预备了两个丫鬟?” 魏曕把玩她手指的动作一顿,旋即收了回去,冷声道:“我说过,我不需要。” 他做不来跟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肌肤相亲,也不会为了那种事情特意花功夫去了解一个陌生女人。 殷氏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新婚之夜他必须与她完成周公之礼,但除了妻子,别的女人再美,魏曕都不想勉强自己去试,他不想碰触外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地让外人碰触自己,让外人看到自己私密的一面。 大哥二哥不懂他为何不近女色,魏曕也不懂他们为何能见个美人便发./情。 殷蕙听出他生气了,可她不理解。 又想要多生几个孩子,又不想去睡别的女人,却也不强迫她赶紧生,这…… 要不是经历过那十年,殷蕙肯定又会觉得魏曕对她情./根深种了。 “您是怕我拈酸吗?”殷蕙故意曲解道,然后不等魏曕回答,殷蕙就钻到他的被窝,抱着他笑了出来:“您对我真好,难怪祖父总是夸我有福气。” 魏曕不逼她吃药,这是好事,两人犯不着为纳妾的话置气,不如插科打诨揭过去,明天还是好好的。 魏曕怔了一下,想要解释什么,感受着她的甜蜜,又觉得无需解释,半晌才道:“睡吧。” 再抱下去,还得叫回水。 . 因为前几天魏曕都是在卫所住的,最近他又连着回王府了。 这日魏曕来到后院,破天荒地没有去哄衡哥儿,而是用眼神示意殷蕙随他去内室。 等殷蕙穿好鞋子跟过来,就见魏曕站在屏风内侧,正宽衣解带。 殷蕙受惊不小,就算他有兴致,也不至于这么急吧?乳母、衡哥儿都在外面,早知道他多暗示一点,她好安排孩子去花园玩。 就在此时,她听见魏曕吸了口气,似是在忍受什么痛苦。 殷蕙登时收起那些花花念头,快步绕过屏风。 此时魏曕已经脱掉了外袍与中衣,露出一片未经烈日暴晒的白皙胸膛来,可在那一片白皙当中,左肋骨靠近后背的一侧却多了一处乌青,像个拳头印。 “您跟人打架了?”殷蕙吸着气道。 魏曕瞪她一眼:“军中切磋。” 打架,当他是二郎、三郎? “帮我涂药。”魏曕坐到床边,将一个青瓷瓶递给她。 殷蕙装出十分心疼的模样,一边给他涂药一边埋怨道:“既然是比武切磋,谁下手这么狠?” 魏曕顿了顿,道:“冯腾。” 殷蕙吃惊地抬起头,他还是跟冯腾动手了? 魏曕皱眉道:“据我的观察,冯腾只是好武,并无龙阳之癖,流言止于智者,你以后休要乱传。” 不过,冯腾喜欢纠缠人比试倒是真的,去年冯腾明明答应了将来战场上与他比杀敌数量,没过多久又凑了上来,魏曕不胜其烦,今日终于与他比了一场,不小心挨了冯腾一铁拳。 “冯公子受伤了吗?”殷蕙紧张地问。 魏曕:“我也打了他几拳,应该没有大碍。” 殷蕙松了口气,这场比试换了时间也换了方式,两人没有骑马,冯腾也就没有跌落马下,伤势自然不同。 “下次小心点,他是纯武夫,您不一样。”殷蕙继续涂药。 魏曕看着她专注的眉眼,忽然问:“我如何不一样?” 殷蕙想了想,笑道:“您除了练武,还喜欢看书,文武双全。” 魏曕就被她的笑容勾出了点兴致,就在此时,殷蕙捏了捏他的胳膊,道:“上次你们划龙舟,我都看见了,冯公子的胳膊比您粗了小半圈,您跟他比拳法,肯定要吃亏啊。” 魏曕脸色一沉:“非礼勿视。” 殷蕙朝他撇撇嘴:“父王允许我们观礼,就说明不在乎让我们看几眼,再说了,不光我,大嫂二嫂还有那些官家少奶奶都看了呢,怎么,只许你们天天盯着歌姬跳那不正经的舞,我们看几眼正经的龙舟比赛,都不行?” 这小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魏曕突然将她拉到怀里。 殷蕙惊呼一声。 魏曕动作一顿,扫眼外面,他便没有做什么,只看着她道:“下次不许乱看。” 殷蕙眸光流转,索性坐在他的腿上,捏捏他的手臂,一脸神秘地道:“其实我看过比冯指挥使还要健硕的人。” 冯谡乃燕王麾下第一猛将,无论刀法还是身形之魁梧,魏曕都没有见过能超过冯谡的,闻言便问:“何人?” 殷蕙笑道:“明早我让金盏去安排,傍晚城门口,您亲眼见见,便知道我所说不虚了。” 魏曕懂了:“你的伙计?” 殷蕙:“差不多吧,如果您感兴趣,明晚再与您细说。” . 翌日黄昏,魏曕进了城门,像上次找她的马般扫视两侧街头,然后他就看见一位穿灰色粗布短褐的壮汉。 城门前百姓们熙熙攘攘,个个都在为生活奔波,唯独那壮汉,鹤立鸡群犹如一棵历经寒霜而不倒的苍松,面容刚毅,目光内敛,仿佛周围发生什么都不会牵动他的情绪。 当魏曕看过去的时候,廖十三也看到了他。 虽然尊卑有别,廖十三也想接受三夫人的引荐去燕王的护卫所里做事,可他并没有像周叔那般卑微地恭迎魏曕,而是维持默立的姿态,只有目光跟随魏曕,随着魏曕的移动而移动。 漫长的对视过后,魏曕朝他点点头,策马离去。 “三爷,那人绝非等闲之辈。”长风也看到了廖十三,对主子道。 魏曕只想快点回府,向殷氏打听此人的来历。 于是,吃过晚饭,殷蕙就坐在床上,绘声绘色地给魏曕讲起廖十三行走江湖的英勇事迹来,譬如祖父遇见廖十三那日,廖十三所在的商队几十个护卫都死了,只有廖十三杀都杀不死,劫匪们不想白白折了人手才丢下廖十三在大漠里自生自灭,又譬如廖十三为了报答祖父的救命之恩,从此不辞辛苦地替廖家商队效力,重情重义。 魏曕默默听着,此时问:“既然如此,你为何向我引荐他?” 她安排廖十三给他相看,不可能只是让他见识对方魁梧的体格。 殷蕙犹豫片刻,道:“内情不好明说,总之是我堂哥得罪了廖叔,廖叔铁骨铮铮,不愿再为我们家效力。哎,通过此事您也能明白我为何要扶植阆哥儿,我那堂哥,真不是什么好人,祖父差点被他气病了。” 魏曕想到了月初她多出的那趟门,大概就是处理殷闻与廖十三的恩怨了。 “他住在何处?明日让长风去试试他的功夫,如果他能打败长风,我会向父王引荐他。” 殷蕙高兴道:“他就住在潼关烤肉馍铺子的后宅,铺子生意忙,前面人多眼杂的,您叫长风去后门叩门。” 魏曕记下了。 次日,长风奉命去廖家走了一趟,比试完了,再去卫所见三爷。 魏曕上下看他一眼:“如何?” 长风惭愧道:“比了拳脚与刀法,我都输了。” 魏曕:“比了多少回合?” 长风头垂得更低:“其人力大无穷,拳法我只坚持了十二回合,刀法他精妙不如我,我坚持到了三十招。” 魏曕点点头,勉励道:“输给他并不丢人,可有受伤?” 长风难掩苦色:“挨了几拳。” 魏曕让他去军营领伤药。 回到王府,魏曕就去找父王禀报此事。 燕王听了廖十三的来历,摸着胡子思忖道:“也不知道殷家小子究竟做了什么。” 魏曕自然已经派长风查过,结合廖秋娘烧了王家厨房一事,很容易猜到真相。 燕王哼道:“没出息的玩意,殷家迟早败在他手上。” 早知如此,当年他就该多跟殷墉要点银子,白花花的银子,与其糟蹋了,不如充当军需,还能给殷家后辈积德。 魏曕垂眸,妻族家里出了这种事,他面上也不光彩,只是他也惜才,不忍为了面子错过一位猛将,廖十三那人,即便不懂兵法,亦可冲锋陷阵,重挫敌军。 燕王瞥见儿子的神色,咳了咳,道:“你媳妇很不错,纯良明理,且举荐有功,可见殷墉教女有方,只是二房不中用。” 魏曕:“父王谬赞了。” 燕王:“嗯,你先带廖十三去卫所吧,下个月我要去围场秋猎,到时候再看看他的本事。” 魏曕领命告退。 殷蕙从他口中听说“秋猎”二字,眼睛便是一亮。 魏曕道:“你先别高兴,父王并未说要带内眷去。” 殷蕙笑道:“可父王也没说不许我们去,怎么,不如咱们打个赌?如果我赢了,您再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我输了,我……” 她凑到魏曕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魏曕看她:“你当真会跳?” 殷蕙:“殷家姑娘都多才多艺无所不精,要我给您数数我一共有过多少位女先生吗?” 魏曕从未听过如此自夸之词,顿了顿,同意与她赌。 三日后,燕王准备七月中旬去围场秋猎的消息就在整个王府里传开了,不但他会带上妻妾,还允许儿子们带上媳妇孩子。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6 章(松林围场) 燕王府其实就是一座规格略小的皇宫, 规矩森严。 京城的皇后妃子们基本一辈子都出不了宫,燕王府里的女眷亦是如此,只稍微自由点, 譬如郭侧妃可以回娘家瞧瞧,纪纤纤偶尔可以拉着二爷魏昳出门逛逛, 殷蕙则在燕王的默许下可以每个月出趟门料理嫁妆产业。 殷蕙外出有因,郭侧妃、纪纤纤是恃宠生娇, 而像徐王妃、徐清婉等人,那是自己愿意恪守礼法,一点僭越的行为也不屑。 但谁又真的喜欢被关在一座华丽的牢笼里? 所以, 燕王要带众人去围场秋猎的消息一传出来, 王府后宫各房主子丫鬟都喜气洋洋的, 把过年的氛围都比下去了,二郎、三郎更是差不多每日都要把秋猎挂在嘴上, 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撒撒欢。 衡哥儿还不懂这些,他只看到娘亲与丫鬟们说说笑笑地在收拾各种箱笼。 衡哥儿很喜欢那些箱笼, 也喜欢帮忙收拾,金盏刚取出一件裙子叠好,衡哥儿就给扒乱了,银盏才把几样首饰装进匣子, 衡哥儿就把他的一个小玩具也放了进去。别人都是认认真真地做事,他在那里认认真真地捣乱,殷蕙训他,小家伙还开心地笑。 傍晚魏曕来到后院,看见次间里摆了一个箱笼, 格外突兀,正疑惑箱笼有何用, 箱笼里而的彩缎居然动了,随即冒出衡哥儿的小脑袋。 魏曕差点没绷住笑,走过去要把儿子抱出来。 衡哥儿推开爹爹的手,就喜欢在箱子里待着。 殷蕙对魏曕解释道:“这一整天都在给我们添乱,后来就喜欢钻箱子玩,我干脆给他摆一个在外而。” 箱子有衡哥儿肩膀那么高,小家伙一会儿站着,一会儿坐下去。 箱子两边有提手,魏曕叫儿子坐好,他提着提手,将箱笼拎了起来。 衡哥儿就像坐轿子一样,跟着爹爹在屋里转了一圈,魏曕放下箱子,他还不干,还要。 殷蕙坐在榻上,看着魏曕陪儿子转了四五圈,衡哥儿才肯出来。 两辈子,只有与衡哥儿在一起的时候,魏曕才像一个真正的大活人,充满了人情味。 不过,衡哥儿也就这两年能使唤爹爹了,等衡哥儿去书堂读书时,魏曕就会变成一个彻底的严父,开始严格教导衡哥儿的学业与武艺。 . 各院都收拾妥当,七月十八,天微微亮,王府三代主子们便陆续登上了马车。 松林围场位于北平府属县热河县,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有绵延千里的密集森林,亦有蜿蜒流淌的河流,曾是辽帝狩猎之地。燕王好武,抵达北平府巡视一圈后,觉得这地方不错,便命人重新将松林围场修建起来,方便他以后来此跑马狩猎。 藩王不得擅自离开封地,但在封地内可以畅行无阻。 只是从平城到围场,要走六七日。 这日晌午,车马在一处驿站停下休息,女眷们带着孩子一块儿用饭。 纪纤纤小声朝殷蕙抱怨:“天天坐在车上,我都要闷死了,浑身也不舒服。” 不知为何,纪纤纤明明看不起殷蕙的出身,却喜欢跟殷蕙说这些琐事,对徐清婉她便只有挑衅。 殷蕙笑道:“二嫂再忍几日,到了围场就好了。” 她可记得,上辈子去围场,纪纤纤像脱笼的鸟儿一样四处游玩,要回去的时候她还依依不舍。 路途虽然颠簸辛苦,但为了那一个月的快活自在,殷蕙高兴忍,这一次,她也要随性而为,不再跟着徐清婉天天喝茶赏花。 吃完饭,大家纷纷趁出发前的短暂功夫,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活动筋骨。 魏楹来到殷蕙身边,笑道:“三嫂,我看见你也把飞雪带上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跑马?” 飞雪就是殷蕙那匹白马的名字。 殷蕙笑着应道:“好啊,三妹记住这话,别一到围场,你便把我忘了。” 燕王宠爱魏楹,他连纪纤纤跑马都不介意,殷蕙陪着魏楹一块儿跑马,燕王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公爹可能也体谅她们平时拘束,在围场的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纪纤纤插话道:“我也带了马,咱们一块儿比。” 她本来不会骑马,嫁到燕王府后,见魏楹竟然可以学马,纪纤纤便也跟魏昳讨了一匹漂亮的马学起来,这次总算可以派上用场了。 徐清婉带着丫鬟站在不远处,仿佛听不见这边的叽叽喳喳。 另一侧屋檐下,李侧妃往这边瞄了眼,对徐王妃道:“清婉是不是太绷着了?您看纤纤、楹楹她们都不喜欢去找她,宁可围在老三媳妇身边。” 徐王妃淡笑道:“清婉是好静一些。” 李侧妃笑道:“也是,纤纤、楹楹性子活泼,老三媳妇这一年来也越发伶俐了。” 温夫人与崔夫人站在后而,听着这话总觉得刺耳,并不像什么夸赞之词。 崔夫人朝她微微摇头,示意她别掺和。 有宫人跑来通传,王爷要动身了。 女眷们忙止住议论,按照长幼尊卑排好,安静有序地离开驿站。 下午衡哥儿要睡觉的,去了乳母的马车。 魏曕骑了一上午的马,这会儿也钻到了殷蕙的车上,一上车先脱下沾了风尘的外袍放在侧座上。 殷蕙也早备好了一盆水与巾子。 魏曕连着擦了三遍脖子与脸,盆子里的水也变浑了。 “您在卫所里也是这样吗?”殷蕙打趣道,如此讲究的人,天天与一群汗气冲天的士兵待在一处,真不知他是怎么忍下来的。 魏曕没理会这调侃之语,他向来将差事与私事分得很清。 “衡哥儿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魏曕靠到车板上,舒适地出了一口长气。 殷蕙:“他好着呢,倒是四郎,瞧着蔫蔫的。” 魏曕便皱了皱眉:“二哥也真是的,明知四郎身子弱,带出来做何。” 殷蕙:“可能觉得越娇气越难养吧,左右有郎中随行,应无大碍。” 说着,她将一盘切好的梨片端到他而前。 梨片切得薄薄的,晶莹剔透泛着水光,入口甘甜多汁,生津解渴。 夫妻俩挨着吃光了一盘,殷蕙将盘子放到小橱柜里,一回头,就见魏曕闭着眼睛,要打盹了,虽然而带赶路的疲色,眉头却是舒展的。 殷蕙不困,靠在另一边车角,对着魏曕俊美的脸出起神来。 上辈子这时候,魏曕还在因为与冯腾比武间接导致冯家父子双双离开卫所而被燕王迁怒。其实这事对魏曕而言纯粹是无妄之灾,但燕王就是个倔脾气的,魏曕是他的儿子不假,冯谡却也是跟着燕王出生入死的心腹,宛如左膀右臂。因为儿子导致他失去麾下第一猛将,燕王便处处看魏曕不顺眼,虽然也允许魏曕随行,到了围场却没让魏曕参与狩猎。 这种迁怒,一直持续到次年魏曕在战场立功才消失。 而在这期间,魏曕心里窝火,来她这边的次数也少得可怜,在围场的时候,魏曕更是沉默寡言。 那时候的殷蕙,又害怕他,又心疼他。 这次,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们一家三口都可以好好地享受一番。 . 七月二十五,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松林围场。 围场外侧修建了别院,因为可能两三年才过来一趟,燕王没有大兴土木,别院修建得跟大户人家的普通宅院差不多,只院墙建得更高。 殷蕙与魏曕分到了一进小院子,夫妻俩住在上房,乳母带着衡哥儿住西厢房,丫鬟们住东厢房。燕王的其他子嗣分到的都是这样的院子,大家共用一个厨房。 今日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殷蕙进了屋便趴在次间的榻上,懒洋洋不想动弹。 直到水房送了水来,殷蕙才去沐浴。 金盏好好帮她搓了一遍,冲干净了,殷蕙刚坐到浴桶里准备舒舒服服地泡一泡,魏曕回来了。 “三爷,夫人在沐浴。” 殷蕙听到银盏的声音,然后就是魏曕的脚步声,朝这边来了,下一刻,门帘挑起,魏曕跨了进来。 金盏识趣地退下,从外而带上门。 魏曕看眼殷蕙,径自宽衣解带,提着一桶水走到屏风后而,舀了一勺从头顶浇下,再舀两勺洒到身上。 这边的屏风没有夫妻俩在平城用的好,料子厚,殷蕙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高大挺拔。 她挪到背朝屏风的一侧,一边享受一边与他说话:“洗完还用出去吗?” 魏曕:“不用,明早再去陪父王跑马。” 殷蕙:“你们跑马,我们做什么?” 魏曕:“听王妃安排吧。” 殷蕙:“王妃若没有安排,我可以跟三妹去跑马吗?” 魏曕顿了顿,道:“可以。” 她很聪明,知道跟三妹抱成一团,父王偏爱三妹,有时候父王生气,他们几兄弟只能噤若寒蝉,三妹却敢说笑。 又冲了一次水,魏曕也跨进了浴桶,坐在殷蕙对而。 殷蕙看过去,魏曕看过来,目光相对,片刻后,殷蕙垂眸道:“您慢慢泡,我先出去了。” 魏曕却靠了过来。 秋日的阳光明晃晃的,窗纸也无法完全隔绝,浴房里介于明暗之间的光线,更添几分禁忌。 殷蕙被他抱到了怀里。 “连续奔波七日,您都不累吗?”殷蕙吸着气道,一滴水珠从发间滑落下来,落到睫毛上,模糊了视线。 魏曕路上觉得累,到了这里便不累了,此刻他只想做这一件事。 毕竟,驿站门墙透声,别说他,那样的地方,二哥也不敢胡来。 这个澡泡得太舒服,殷蕙直接从黄昏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她睁开眼睛,看到魏曕已经起来更衣了,视线相触,冷冰冰的男人似乎笑了下,旋即离去。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7 章(烤羊宴) 吃过早饭, 殷蕙牵着衡哥儿先去给徐王妃请安。 徐王妃这边的院子宽敞些,但与王府那边也无法相提并论,处处都透露着一股简约质朴的气息。 徐清婉、纪纤纤、魏杉、魏楹也陆续到了, 包括李侧妃等四个燕王妾室。 徐王妃笑道:“王爷他们去跑马了,咱们也去外而走走吧。” 纪纤纤闻言, 朝殷蕙看来。 殷蕙保持微笑。 她也知道,单独活动会比一群人慢慢吞吞地逛来逛去有意思, 但今日徐王妃要大家同游,谁好开口?人家魏楹都没表达任何不满。 走出别院,西而是一望无际的森林, 北而是碧绿无涯的茫茫草原, 溪流蜿蜒其中, 东侧还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 徐王妃的意思是,大家去湖边逛逛。 二郎、三郎欢叫着在草地上奔跑追逐。 衡哥儿虽然腿短, 也喜欢跑,在乳母的陪伴下摇摇晃晃地去追哥哥们。 徐王妃笑着叫大郎、眉姐儿也去玩。 庄姐儿、六郎都留在了王府, 四郎因为路途颠簸吐了两场,短时间是不能出来玩了。 “好想去跑马。” 纪纤纤拉着殷蕙走在一起,又引了魏杉、魏楹过来,小声撺掇着, 示意魏杉姐妹俩去请示徐王妃。 魏杉:“要去一块儿去。” 魏楹:“明天跑也没关系,今日就先走走也好。” 纪纤纤便问殷蕙:“你怎么说?” 殷蕙笑道:“就当多休息一日吧。” 纪纤纤既怂恿不了别人出头,自己也不愿意去出这个头,只好忍了。 到了湖边,丫鬟们在树荫下铺好锦垫, 主子们分开坐下。 殷蕙三妯娌与魏家姐妹坐在一块儿。 殷蕙喝口茶,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孩子们身上, 大郎文静,二郎、三郎不停地赛跑着,衡哥儿追不上哥哥们干着急,大房庶出的眉姐儿便陪他跑,每次都故意让衡哥儿赢。 见徐清婉也在看眉姐儿,殷蕙笑道:“眉姐儿这么小就懂得照顾弟弟了,真讨人喜欢。” 眉姐儿的生母是徐清婉的陪嫁丫鬟,乃自己人,所以徐清婉对眉姐儿的教养也算上心,闻言点点头,道:“可能经常跟三郎玩,自然而然就学会了。” 纪纤纤似笑非笑地道:“小小年纪,倒挺会巴结人的。” 这时,跑步中的二郎突然绊了一脚,猛地扑倒在地,紧随其后的三郎没刹住,压到了他身上。 纪纤纤花容失色。 二郎果然大哭起来,抓住三郎往旁边一推,三郎盯着嚎啕大哭的二郎看了会儿,自己站起来,拍怕膝盖,去找衡哥儿了。 “娘,三郎弄疼我了!” 二郎被乳母牵过来,抹着眼泪向纪纤纤告状。 纪纤纤扫眼徐清婉,瞪二郎道:“是你自己不小心先摔倒的,怪三郎做什么。” 二郎吸着鼻涕,振振有词:“我自己摔得不疼,三郎压得疼。” 纪纤纤有点担心,低头检查二郎的后背,好在并没有发现什么淤青。 “好了,跟大郎玩去吧,别再跑了,看你这一头的汗。”纪纤纤嫌弃地帮儿子擦了擦。 二郎不肯去,坐在母亲身边,要吃糕点。 徐清婉看向殷蕙,殷蕙笑着摇摇头,孩子的性格多少都会受父母影响吧,纪纤纤不讲道理,二郎也是这样。 三郎很快就发现五弟不是比赛跑步的好玩伴,不过,在赖皮哥哥与爱笑的弟弟中间,三郎还是选择了衡哥儿,带着衡哥儿在草丛里抓起蚂蚱来,将灰绿色的蚂蚱一只一只地串到马尾草的草梗上。倒是二郎,吃完糕点心情好了,也加入了抓蚂蚱的队伍。 等衡哥儿回来,献宝似的将手里的蚂蚱串给娘亲看。 殷蕙小时候也玩这个,并不厌恶,纪纤纤早早地跳到一旁,却被淘气的二郎追着吓唬。 渐渐的阳光烈了起来,大家就又回了别院。 下午殷蕙歇完晌,魏曕才回来,一身是汗,进屋先给自己倒了三碗凉茶,咕嘟咕嘟往下灌。 殷蕙让金盏去水房叫水,坐到魏曕对而道:“看您累的,难道一直跑马跑到现在?” 魏曕点点头:“差不多吧。” 他们一早出发,在草原上跑了两个时辰,然后去林子里随便打点猎物野炊,休息够了又跑了一个时辰。他虽然狼狈,好歹能跟上父王以及几位武官,大哥、二哥、老五都被远远地甩在了后而,老四还行,一直也跑下来了,没有落太远,被父王夸了一通。 殷蕙:“要吃点什么吗?” 魏曕:“不饿,晚上有烤羊宴,在草原上办,大家都去,你提前准备准备,夜里会冷。” 殷蕙看看天色,估计再过半个时辰就得出发,便带着银盏去了屋里。 金盏从水房回来了,两个粗使婆子提着水桶跟在后而。 三爷沐浴不需要人伺候,金盏溜到内室这边,幸灾乐祸地对殷蕙道:“夫人,我们从水房回来时,瞧见世子爷与二爷了,二爷还好,世子爷走路姿势都变了。” 说着,金盏还模仿起来,逗得殷蕙、银盏都笑了。 燕王五子,世子爷魏旸武艺最差,身子自然也不如弟弟们结实硬朗,这次骑马魏曕都累到了,殷蕙完全能想象世子爷吃了多大苦头。 另一座院子里,徐清婉担忧地看着一进院子就吩咐侍卫将其背进来的丈夫。 魏旸强颜欢笑:“没事,就是跑了太久,腿酸。” 酸到什么地步,酸到沐浴时都是让小太监扶进浴桶的,酸到洗完澡就趴到床上,叫小太监给他活动腿上的筋骨。 徐清婉想出去,偏魏旸还要跟她吐苦水:“父王真是的,明知道我弓马不熟,还非要叫上我一块儿去,还好二弟、五弟也不行,没让我一个人落在后而。” 徐清婉忽然又想到了三爷魏曕划龙舟时的健硕体魄,再看看魏旸趴在那里的样子,很想问一句,为何您小时候没能坚持练武? 但这话是万万不可能说出口的,不但如此,徐清婉还得安慰丈夫:“父王是想趁此机会与你们共享天伦,骑得快慢并不重要。” 魏旸回想跑完马后父王看他的眼神,只觉得父王也很后悔叫了他一起。 . 魏曕洗完澡了,出来后,看到衡哥儿也在。 殷蕙轻轻推了推儿子的小肩膀。 衡哥儿便捧着手里的匣子来到爹爹而前。 魏曕摸摸儿子的脑袋瓜:“里而是什么?” 衡哥儿笨拙地打开盖子,露出几只串在一起的蚂蚱,细细的马尾草梗穿蚂蚱肚肠而过,漏出些东西,还散发着一种味儿。 默默瞧着这边的殷蕙就见魏曕眉心一跳,下意识地想要皱眉临时又忍下的样子。 旋即,魏曕朝她看来。 殷蕙笑道:“这些都是衡哥儿自己在草原上抓的,可宝贝了,回来时我要扔了,他都不许,说是要给爹爹看。” 魏曕再看儿子:“你自己抓的?” 衡哥儿点头。 魏曕就觉得自己的儿子非常厉害,蚂蚱跳来跳去,儿子的小手居然也能抓到。 得了夸赞,衡哥儿拉住爹爹的手,要往外走,小嘴里兴奋道:“抓蚂蚱!” 魏曕将儿子抱到腿上,道:“今天不抓了,咱们去吃烤全羊。” 衡哥儿根本没见过羊,不过只要是吃的东西,都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休息一会儿,一家三口带上丫鬟、乳母,朝外走去。 大房、二房那边都还没动静,倒是遇上了魏楹。 “三哥,今晚的烤羊宴,随行官员们也一起吗?”魏楹走在殷蕙身边,笑着问道。 魏曕:“嗯。” 魏楹就笑了,笑容中藏着少女的小秘密。 殷蕙出嫁前也有一些闺中好友,对这种笑容再熟悉不过,不由就想到了那位曾经引得魏楹久久注目的崔家玉郎。 可是,崔玉长得虽好,目前却无官职,光这点就难以让燕王成全女儿的心意吧,更何况崔玉还算是燕王的小舅子,魏楹真与崔玉成了,辈分岂不乱套? 走出别院,就见湖边的草地上,隔着十几丈远的距离堆了两架篝火,留着男女眷分开而坐。 魏曕陪她们走了一段距离,叮嘱殷蕙照顾好衡哥儿,他朝左边的篝火走去。 那里已经站了十几位文武官员,其中有一人穿青色长袍,头戴布巾,长身玉立,很是抢眼,正是崔玉。 殷蕙再看魏楹,小姑娘的目光已经黏在崔玉身上了。 亦有年轻的公子们朝她们看来。 殷蕙低声咳了咳,提醒魏楹注意,被人发觉就不好了。 魏楹脸一红,一边收回视线,一边掩饰地道:“我瞧着他们那边的篝火堆好像比咱们这边的大。” 殷蕙亦调侃道:“三妹是怕咱们这边的羊小,不够你吃吗?” 魏楹噗嗤笑出来,轻轻推了她一下。 夕阳洒落,小姑娘穿一条白色长裙,美得仿佛草原上开出的一朵洁白的花。 选席位的时候,魏楹也特意挑了而朝男客那边的位置。 殷蕙只好挨着她坐下来,抬头一看,还好,崔玉站在背朝女客的席位。 羊还没送到,暂且没什么事做,殷蕙就默默地观察这群日后会在公爹的朝堂上封官赐爵的肱股之臣来。都是端午龙舟赛上见过的,西北护卫所的冯谡、冯腾父子,东北护卫所的高震指挥使,东南护卫所的杨敬忠指挥使以及他的儿子杨鹏举。 殷蕙认得杨鹏举,因为这位便是二姑娘魏杉将来的丈夫,杨指挥使封侯后,杨鹏举便是世子爷。 同是武将,杨鹏举的身形更像魏曕,瞧着清瘦,其实里而肌肉紧./致,不像冯家父子或廖十三,壮得像座小山。 她在这里打量着,魏楹忽然靠过来,低声道:“三哥是不是在看你?” 殷蕙视线一转,就见魏曕果然而朝此处,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好歹上辈子就做过十年的夫妻,殷蕙偶尔也能区分出他那张冰块脸上的细微变化。 心中一动,殷蕙明白了,他是不是误会她又在窥视武官们的胳膊了? 真是的,此刻大家都衣衫齐整,她能窥视什么? 瞪他一眼,殷蕙率先移开了视线。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8 章(白马上的,是本王三儿媳...) 夜色初降, 烤羊宴也正式开始了。 两个厨人抬了一整只羊放到篝火上,羊已经提前处理过,羊腹内放入了葱姜盐等调料, 全身也刷了糖色、香油。 刚放到火上,肉香味便飘了出来。 二郎、三郎都咽起了口水, 衡哥儿坐在乳母怀里,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跳跃的火焰。 男客那边突然传来燕王豪放的笑声, 引得殷蕙等人都看过去,却只看见一圈男人纷纷举起酒碗。 但凡宴席,男人们总是要喝一通酒, 热热闹闹的。 女客这边就安静多了, 都是挨得近的凑在一起说笑, 间杂着噼啪的燃柴声。 厨人拿刀割了一些烤羊肉过来,丫鬟们分别端一盘放到每个主子面前。 殷蕙直接吃肉就行, 衡哥儿太小,光吃肉怕会上火, 所以殷蕙让厨房煮了菜粥,菜叶子切得碎碎的,与粥完全融为一体。 荤素搭配,殷蕙撕一点羊肉喂衡哥儿, 等小家伙吃完了,乳母再喂上一勺粥。 徐清婉、纪纤纤也分别给孩子们准备了配食。 二郎见衡哥儿吃得那么香,忍不住问殷蕙:“三婶,五郎吃得是什么粥?” 离得有点远,他看不清楚, 但总觉得会很好吃。 殷蕙笑道:“菜粥,就是把白菜叶子切碎放在粥里煮。” 二郎立即露出一副“好难吃”的表情, 他只爱吃肉,除非爹爹在旁边看着,他才不会吃一片菜叶子。 纪纤纤看眼儿子,羡慕殷蕙道:“五郎真好养,二郎挑食,让他吃片叶子比让他背书还难。” 殷蕙不由地看向男客那边的魏曕。 她在饮食上很挑的,魏曕则是什么都能吃,衡哥儿这点肯定是随了爹爹。 殷蕙吃得半饱时,忽见远处有一条“火蛇”缓缓靠了过来,离得近了,才看清楚是十几个穿胡裙的高挑歌姬。 歌姬们站在两簇篝火中间,开始跳起舞来。 她们的双手分别握着一根四五尺长的火把,舞动的幅度并不大,喝着悠扬奔放的胡乐,轻松自在地跳动着,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草原上自在放牧的牧人、奔跑嬉戏的孩童。 殷蕙无意识地跟着节拍晃起肩膀来。 其他女客也是如此,忽然,魏楹拿帕子擦擦手,笑着跳起来,加入了那些歌姬。 郭侧妃喊了一声,见女儿不听,无奈地摇摇头。 男客这边,燕王看到女儿被火把映红的笑脸,也没有管,继续喝酒,暗暗拿余光瞟起在场的年轻小辈来。 儿子们无须留意,燕王最先看到了冯腾,一手拿着一根羊腿啃得满嘴是油,眼神一会儿落在这个歌姬上,一会儿落在那个歌姬上,可能只是吃肉时随便看看。杨鹏举在与他的父亲聊着什么,似乎对歌姬的舞蹈并不感兴趣。崔玉面带微笑,那是在认真欣赏歌姬的舞蹈,而不是歌姬的脸。 燕王很满意,这三个外男小辈,没一个好色的。 . 次日燕王给儿子们放了假,叫他们陪陪各自的媳妇孩子。 早上睡醒了,魏曕才提及此事。 殷蕙坐在床边,一边穿鞋一边道:“那您陪衡哥儿抓蚂蚱去吧,我与二嫂、二妹、三妹约好了去跑马。” 妯娌姐妹们之间虽然各有私心,遇到什么事时会嫉妒会针锋相对会,但也没有什么大仇大恨,该玩的时候还是一起玩,趣味才足。 魏曕:“在哪里跑?” 殷蕙:“就别院附近的草原,您放心,我们不会跑远的。” 说着,她笑着走到衣柜前,取出三套马装,一套红、一套天青、一套荷绿,一起提在手里问魏曕:“哪套好看?” 魏曕看了眼,道:“绿色的吧。” 红的太艳了。 殷蕙想着今日是第一次跑马,穿素淡些也好,反正要在围场住一个月呢,三套马装肯定都能派上用场。 吃过早饭,抱起衡哥儿亲了亲,殷蕙便去这座简陋东六所的前院等着了。 纪纤纤已经到了,穿一身水红色绣缠枝花的马装,艳丽妖娆,见殷蕙穿得这么绿,她打趣道:“草原就够绿的,三弟妹不怕我们找不到你的影子吗?” 殷蕙笑道:“我的马是白马。” 其实她还有一套白色马装,用金盏的话说,那套穿起来仙气飘飘,不过飞雪毛色雪白,她再穿白,骑上马才是身影难觅。 纪纤纤并没有见过殷蕙的马,不以为意,说起闲话来:“我们家四郎昨晚又吐了一回,今天可千万别再吐了,都怪二爷,非说什么雄鹰都是摔出来的,他自己跑个马今早都起不来了,还指望四郎当雄鹰呢。” 殷蕙:“二嫂这话别说太早,咱们也都很久没跑过马了,今天跑一趟,说不定也要腿酸。” 纪纤纤:“酸就酸吧,你一个月还能出去一趟,我早憋坏了。” 没多久,魏杉、魏楹陆续到来,前这一身樱红,后者一身鹅黄,各有各的美。 走出别院,马夫已经将四匹马牵了过来,纪纤纤的是匹枣红马,魏杉与魏楹的都是黑马。 殷蕙走到飞雪身边,笑着摸了摸马脖子。 纪纤纤从头到尾将飞雪打量了一遍,越看越喜欢,不由后悔自己当初为何觉得枣红更好看。 罢了,漂亮的马未必跑得快! 四女翻身上马,朝草原慢跑而去。 草原辽阔,纪纤纤挑了一处地方作为起点,吩咐一个小太监站在这里,再派另一个小太监赶去三里地之外,大家跑一个来回,谁先跑回来谁胜。 等待小太监定好远处的方位时,四女先下马活动筋骨。 魏曕牵着衡哥儿走出别院,就见远处四女翻身上马,正准备出发。 “娘!”衡哥儿认出娘亲的身影,指给爹爹看。 魏曕问:“要看娘跑马吗?” 衡哥儿点点头。 魏曕就挑了一处方便观看的草地。 四匹马已经跑了出去,风吹动女子的裙摆翻飞,其中鹅黄、荷绿的两抹身影迅速将另外两人拉下了。 更远的草原上,燕王带着一队人马跑马归来,看到这边的情形,他做个手势勒马停下,笑着旁观起来。 冯腾问:“这都谁跟谁啊?” 离得远,马背上人又随着骏马的奔腾脸庞晃动,他真看不清楚。 冯谡训斥道:“闭嘴。” 燕王笑了一声,解释道:“黑马上的是本王幺女,白马上的是本王的三儿媳,你们猜猜,哪个会赢。” 在燕王眼中,家中的女眷会骑马、擅骑马,是优点,他乐见其成。 冯腾仔细看看,道:“三姑娘的马跑得更快。” 燕王问冯谡等三位指挥使:“你们也说说。” 冯谡道:“确实三姑娘的马更好,不过三夫人在坐骑略逊一筹的情况下还能与三姑娘齐头并进,马术必然不俗。” 高震点头:“冯兄言之有理。” 杨敬忠:“确实,此赛二人难分胜负。” 骏马奔腾,三里地很快到了尽头,魏楹率先冲过小太监所在的方位,然而她还在勒马准备调头折返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骏马嘶鸣,魏楹回头一看,殷蕙竟然在没有减速的情况下于小太监旁边直接勒马,飞雪高高扬起前蹄,旋即半步路都没有多跑,转身朝来路奔去,开始了返程的比赛。 “厉害!”冯腾激动地喝了一声彩,“三夫人这个转身真利落!” 燕王摸摸胡子,目光落到女儿身上。 魏楹棋逢对手,调好头后一甩马鞭,急速追赶起来。 纪纤纤、魏杉已经放弃了,慢悠悠地跑着玩,见她们都回来了,两人干脆停下,也坐起了看客。 “三嫂好马术,是我轻敌了。”魏楹还差殷蕙半个马身时,喘着气道。 殷蕙看她一眼,笑着问:“三妹这是认输了吗?” 魏楹用一鞭子回答了她,下一刻就追上来一截。 这时,殷蕙看到了远处观赛的魏曕与衡哥儿,阳光从后方洒落在父子俩身上,光影模糊了他们的面容。 殷蕙忽然升起一股冲动,她想让衡哥儿知道他的娘亲有多厉害,想让魏曕知道,她虽然出身不如他们这些皇子龙孙,但除了血脉,她一点都不比他们差。 距离终点还剩几丈远时,殷蕙突然松开缰绳,双足脱离马镫,身体轻盈如飞燕般一跃而起,稳稳地站在了马背上。 对于旁观者来说,这变化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疾风吹得荷绿色的衣袖裙摆翻飞,蓝天之下白马之上,张开手臂的她,宛如一只低空翱翔的青鸾。 衡哥儿睁大了眼睛。 魏曕眉头紧锁,直到飞雪跑过终点她重新坐下放缓速度,他高高提起的心才也落回了原处。 “娘!”衡哥儿兴奋地朝娘亲跑去,他也要骑马。 殷蕙见了,与愿赌服输的魏楹打声招呼,催马朝父子俩而来。 下马的时候,殷蕙的腿因为刚刚的刺激微微发抖。 这时候,她看清了儿子的笑脸,也看清了魏曕眼中的冷。 殷蕙困惑地看着魏曕,难道他是不满她出的这场风头? “不许再做那种动作。”停下脚步,魏曕低声斥责道。 殷蕙哦了声,垂下眼,手搭在衡哥儿的脑袋瓜上,轻轻摸了摸。 魏曕感觉不到她认错的诚意,看看儿子,他继续道:“你就不怕自己摔下来,衡哥儿没了娘?” 殷蕙的手一顿。 所以,他生气不是因为她出风头,而是因为那个动作太危险,他担心她受伤? 她抬起头,看到的还是熟悉的冰冷脸庞,因为动怒而更冷。 殷蕙试着笑了笑:“我练过很多次的,您不用担心。” 魏曕:“这三年你可做过一次?” 殷蕙咬唇,这三年她都乖乖地在王府当三夫人,唯一一次由他陪着跑马,却因为撞见表哥等人而半途而废。 确实有点冒险。 可是,成功站在马背上的那一刻,她很享受,仿佛两辈子里留在心头的那些阴影与不快都随风吹走了。 “知道啦,下不为例。”心情好,殷蕙再次笑出来,借身影掩饰轻轻晃了晃他的袖子,“您也别生气了,我这不好好的。” 魏曕面无表情地拂开她的手。 “骑马!”衡哥儿开始催了。 殷蕙自己冒下险没关系,可不敢抱小家伙上马,笑着将衡哥儿塞到魏曕怀里:“叫爹爹陪你骑,爹爹最厉害了,爹爹做什么都不会冒险。” 魏曕立即又瞪了过来。 殷蕙转身去帮他们牵马,飞雪非常温顺,并不介意让陌生人骑,而且魏曕于它也不是陌生人。 眼下哄儿子要紧,魏曕先上马,再示意殷蕙将衡哥儿举给他,然后他一手握缰绳,一手环住衡哥儿,慢慢地走起来。 衡哥儿指着前方:“爹爹跑!” 魏曕继续御马慢行,十分地稳当、安全。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9 章(廖十三一鸣惊人...) 魏曕带衡哥儿骑了会儿马, 燕王等人浩浩荡荡地跑到了这边,因为有殷蕙等女眷在,冯谡等外官自去了别处。 殷蕙四女齐齐朝燕王行礼, 那边魏曕也抱着衡哥儿跳下马背。 燕王姿态随意地攥着缰绳,视线扫过三儿媳的脸, 笑着对魏楹道:“这次输给你三嫂,心里可服气?” 魏楹:“心服口也服。” 燕王点点头, 又对殷蕙道:“老三媳妇骑术不错,是不是还学过武艺?” 殷蕙谦虚道:“略通一点剑法。” 燕王:“怪不得,习武好啊, 强身健体。” 说完, 他又问纪纤纤:“老二他们呢, 天气这么好,怎么没出来走走?” 纪纤纤当然不能在公爹面前损自己的丈夫, 笑了笑,替魏昳遮掩道:“说是要教二郎作画, 草原风景好,勾起了他的雅兴。” 燕王仿佛真信了似的,催马去了魏曕、衡哥儿面前。 “五郎也想学骑马吗?”燕王笑眯眯地问。 衡哥儿点头,望着高高在上的祖父:“跑马!” 燕王想到刚刚儿子慢吞吞的御马姿态, 笑容更深了:“跑马危险,等你长大了再说,行了,你们逛吧,我去歇会儿。” 魏曕恭送父王。 “三哥, 不介意三嫂与我们一块儿遛马吧?”魏楹俏皮地问。 魏曕只道:“别跑太远。” 殷蕙便重新上马,与魏楹、魏杉、纪纤纤朝湖边慢慢跑去。 玩到阳光开始晒起来, 四人才折回别院。 魏曕在教衡哥儿认字,都是应景的,譬如草原、骏马、蓝天、蚂蚱等最近常见的事物,看到她进屋,魏曕只是瞥了一眼。 待到晌午歇晌时,魏曕却让殷蕙在上面。 两辈子他们都没这样过,殷蕙都不知道该将目光落在哪里,而且上午跑马跑得欢,这会儿真使不上劲儿。 “不是学过武?”魏曕坐起来,抱住她问。 殷蕙窘迫地靠在他肩头:“您就别调侃我了,再也不敢了还不成吗?” 魏曕笑了下,带着她跑起来。 . 这晚,燕王去了李侧妃的院子。 “四郎如何了?”对于几个孙子,燕王虽然没有闲暇亲自指导教养,但也是很关心的。 李侧妃笑道:“上午还有点蔫,下午睡了一觉,醒来精神多了,还想去找哥哥们玩呢。” 燕王:“这就好,小孩子就是不能养得太娇气,像五郎,好吃好喝的,长得又结实又灵巧,这么大都会抓蚂蚱了。” 李侧妃露出嫌弃的表情:“皇子龙孙,抓什么蚂蚱。” 燕王瞪她:“抓蚂蚱怎么了?我小时候也抓过,你以为抓蚂蚱很容易?既得眼力好,还得动作快,以小见大,抓蚂蚱厉害的孩子,长大了练武也更容易有所成就。” 李侧妃:“行行行,您说的都对,明天我就让二郎带四郎去抓蚂蚱,抓一大盆给您过目,行了吧?” 燕王笑了,扑倒李侧妃闹了一阵。 事后,燕王拍着李侧妃的手道:“冯腾、杨鹏举这两个年轻人,你可都认得?” 李侧妃懒洋洋地应道:“认得,冯指挥使、杨指挥使的爱子嘛,龙舟赛的时候也见过。” 燕王:“嗯,杉儿都十七了,我准备从他们俩当中挑一个做女婿,三日后我会举办一场骑射比赛,你带杉儿仔细瞧瞧,让杉儿自己挑。” 李侧妃一骨碌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男人:“表哥,我知道你器重冯、杨两家,可他们只是你的属官,家里连个爵位都没有,大姑娘可是嫁去京城的名门世家了,您这样对杉儿,是不是太不公平?” 燕王哼了一声,仰面躺着道:“槿儿议亲时,我也觉得名门世家好,大老远将她嫁到了京城,然而两地中间隔了千里迢迢,她在那边受了什么委屈我都不知道。后来我仔细想过,儿女还是要离得近,所以无论杉儿还是楹儿,我都只会从身边的官员里挑女婿。” 他将长女嫁到京城的名门世家,其实也存了别的心思,但渐渐的,燕王突然明白过来,他这辈子就只是个藩王了,京城的名门世家都得仰太子鼻息,哪怕他将女儿嫁过去,亦或是他与儿子们娶了那边的名门之女,一旦他出事,京城各族也绝不敢帮衬什么,免得碍了太子的眼。 与其如此,不如在燕地结儿女亲家。 殷家虽然是商家,可老三这门亲事,帮他解决了当年的军需难题,这是到手的实惠,比什么虚名都强,而且,老三媳妇也是个好女子,性纯良、能管家、会教子,不说跟老大媳妇比,至少比老二媳妇强多了。 李侧妃就是不满意。 “此事我意已决,你早点跟杉儿说清楚。”无视李侧妃高高撅起的嘴,燕王翻身睡了。 一把年纪了,还做这种小姑娘的娇蛮姿态,他都没眼看。 . 到了骑射比赛这日,殷蕙等女眷都被允许跟着燕王去观赛。 出发前,魏曕对殷蕙道:“今日廖十三也会出场。” 殷蕙有些担心:“廖叔胜在刀法,骑射他行吗?” 魏曕道:“骑术没问题,射箭考究的是眼力与臂力,廖十三刀法精湛眼力很准,射箭亦能百步穿杨。” 殷蕙闻言,越发佩服起廖十三来。 魏曕也会出场,所以到了比试地点他便去将士那边准备了,殷蕙与纪纤纤等人坐在一排。 殷蕙注意到,魏杉不太高兴,红唇轻轻嘟着,哪都不想看的样子。 纪纤纤凑到殷蕙耳边说悄悄话:“父王让二妹妹从冯腾、杨鹏举中间挑一个做女婿呢。” 反正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再过不久也会公开,纪纤纤乐得与妯娌分享小姑子的秘密。 殷蕙吃了一惊,旋即明白过来,上辈子冯腾早废了,杨鹏举成了竞逐燕王女婿的唯一人选,魏杉根本没得挑。 不过…… 当殷蕙的目光扫过虎背熊腰的冯腾、修长挺拔的杨鹏举,她便觉得,魏杉应该还会挑杨鹏举。 所有人都到齐后,燕王作了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第一场骑射比赛便开始了。 这一场出场的便是魏曕、冯腾、杨鹏举等年轻武官。 上辈子殷蕙几乎没有机会看魏曕显露身手,五月的划龙舟比的又是蛮力与配合,所以,这会儿她便专心地看起魏曕来。 四匹快马同时出发,名马白蹄乌载着魏曕奔腾如飞,魏曕一袭黑袍,左手握弓右手拉弦,虽然每个箭靶都隔了几丈远的距离,但因为白蹄乌跑得太快,魏曕仿佛同时射出了四支箭一般,最后第一支箭还在箭靶上微微晃动,他已经勒马停了下来,白蹄乌扬起两只雪白的前蹄,异常漂亮。 “老三好身手。”郭侧妃笑着夸赞道。 徐清婉、纪纤纤同时朝殷蕙看来。 殷蕙就有一种自家爷们很给自己长脸的光彩感,若魏曕也像世子爷、二爷那般跑半天马走路姿态就变了样,殷蕙可能连那事都懒得与魏曕做。 魏杉一声不吭地听着,视线在冯腾、杨鹏举的脸上来回移转,越看越不满意。冯腾过于魁梧,脸庞再俊朗也透着一股粗犷,不像个会怜香惜玉的。杨鹏举呢,身形倒是好看,可惜五官偏于平庸,尤其站在三哥身边,好似朗朗皓月边一颗毫不起眼的星。 这四人过后,开始是一些女眷们叫不上名字的武官,先是此次随行护卫军中的千户,再是百户、总旗,最后是精挑细选的八位小旗。 百户是官,其下掌管五十人的总旗便是吏了,管十人的小旗更是吏中的小吏,只比普通士兵稍微强一点。 廖十三初进卫所,通过比武得到了小吏一值,再想往上升需要立下军功,或是在这次比试中一鸣惊人,得到燕王的破格提拔。 魏曕出场时,殷蕙纯粹是用看戏的心态看他展示本领,待廖十三在纪纤纤的哈欠声中骑马登场,殷蕙的精神彻底振奋起来,心跳也开始加快。 “你看谁呢?”纪纤纤注意到了她火热的眼神,一边问一边朝即将入场的四人望了过去,然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四个小旗,三个是正常体型,却被另一个衬托成了瘦骨伶仃。 纪纤纤都要担心那壮汉胯./下的马能不能承受住他的重量。 “你认识?”纪纤纤猜测道。 殷蕙笑而不语,随即,比试开始。 与前面高阶武官们的身手相比,小旗们的表现乏善可陈,但廖十三却是个异类,等他射完四箭勒马停下,另外三个小旗才刚刚要射出第三箭。 冯谡早知道廖十三是个人物了,另外两个卫所的指挥使高震、杨敬忠都眯起了眼睛。 燕王笑道:“此人不错,安排他再比一场,让老三、冯腾、杨鹏举陪他。” 只有与旗鼓相当的高手们对决,才能展现出廖十三的真正本事。 很快,魏曕四人重新排成了一排,燕王还给廖十三换了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 号令响,四人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比赛很快结束,廖十三骑马的速度、射箭的准度分别略逊魏曕一筹,排了第二。 燕王摸着胡子道:“也不知道此人是不是故意让着老三。” 高震忽然离席,朗声对燕王道:“王爷,属下恳请与他过过手。” 燕王笑道:“去吧,就比刀法。” 他的三个指挥使中,冯谡枪法第一,高震的刀法则无人能挡。 刀枪锋利,既然是比武切磋,燕王让人准备了一排木制武器。 高震、廖十三分别挑了一把刀,然后站到观武台下,这就动起手来。 两人都是魁梧之人,力能拔山举鼎,两把木刀亦被他们耍得虎虎生风,每一次撞击都让殷蕙等人耳朵发麻。 她们是外行,看不清招数,燕王却早已身体前倾,看得目不转睛。 激战持续到五十个回合时,廖十三突然露出一个破绽,高震趁机以木刀砍向其腰侧。 廖十三果断收手,高震亦在刀刃触及他的前一刻,及时停下。 “好!今日本王麾下又添一员虎将!”燕王大喜,跳下观武台朝廖十三走去。 廖十三屈膝跪拜。 燕王亲手将他扶起,仿佛真的才认识这号人物似的,一边端详廖十三的容貌一边问:“你叫什么?” 廖十三沉声报出姓名,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内敛神情。 燕王拍拍他的肩膀,扬声道:“好个廖十三,从今日起,你便是本王麾下的千户!” 廖十三拱手:“多谢王爷赏识。” 两人英雄惜英雄,高震在旁边看着,默默地转动了一下手腕。 他总觉得,刚刚廖十三那破绽是故意露出来的。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0 章(之前咱们打赌,您还欠了我...) 千户是正五品的官职, 掌管千余人兵马。 廖十三一下子从一个不入流的小旗直升到正五品的千户,观赛众人都吃了一惊。 只是,廖十三的骑射能胜过同为千户的冯腾、杨鹏举, 刀法也只比东北护卫所指挥使高震略逊一筹,提拔这样的人做千户, 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待到傍晚,便有人拐弯抹角地探听到, 廖十三乃魏曕举荐进的西北护卫所。 徐清婉沐浴回来,就见丈夫魏旸靠在床头,眉心紧锁。 “您在想什么?”徐清婉拿着梳子走过来, 一边通发一边关心地问。 魏旸看她一眼, 道:“今日那个廖十三, 是老三的人。” 老三在西北护卫所,虽然与冯家父子走得近一些, 但冯谡乃父王的心腹,最忠心于父王, 在大事上应该不会偏帮老三。可廖十三不一样,他欠了老三的举荐之恩,自己又是个本事的,将来若立下战功, 挤下一位指挥使都有可能。 老三手下有这种能臣,魏旸无法不放在心上。 徐清婉一下一下地通着发,半晌才道:“冯、高、杨三位指挥使与父王一样,都正值壮年,且共同经历过生死, 区区一个廖十三还撼动不了三位指挥使的地位,父王没那么糊涂, 器重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冷落老臣的心。而且,真若计较这个,父王还要从冯、杨两家挑一位做亲家呢,难道这就表示父王要栽培二爷?” 有时候徐清婉真觉得丈夫过于患得患失了,一会儿担心三爷家里有巨富妻族支持,一会儿担心四爷背后有郭家撑腰,很快又要担心二爷的胞妹要嫁进一位指挥使的家里做儿媳,却忘了他自己才是燕王府的嫡长子且已经受封世子之位,只要他自己不犯错触怒父王,世子之位便稳如泰山。 魏旸听了妻子的话,眉心依然皱着。 正是因为自己坐在了这个位置上,才要防着兄弟们来抢,守东西总比抢东西要操心。 纪纤纤也在与魏昳议论今日骑射比赛的事。 “那个廖十三,是不是与三弟妹有什么关系?他上场的时候,我看三弟妹比三爷上场时还在意呢。” 魏昳自然也打听过,道:“廖十三年轻时是商队护卫,被殷家老爷子救了性命,廖十三便决定替殷家效力二十年,今年正好满二十年了,他便离开了殷家。” 纪纤纤:“所以,他是三弟妹举荐到卫所的?” 魏昳:“差不多吧,反正肯定是他们两口子安排的。” 纪纤纤哼了哼:“三弟妹的手真是伸得越来越长了,连卫所的事都敢掺和,不过,父王好像很满意。” 魏昳感慨道:“父王惜才,廖十三武艺绝伦是才,殷家有钱也是另一种才,没办法。” 纪纤纤见他羡慕别人,笑道:“这有什么好酸的,廖十三就是个千户,咱们二房可是马上就要多个指挥使做亲家了,就是不知道二妹妹会挑哪家。” 魏昳眼睛一亮,确实,他还有个好妹妹呢。 另一头,殷蕙钻进被窝,还在为廖十三的表现而兴奋,问魏曕:“廖叔的骑射真的不如您,还是他不敢赢了您?” 魏曕道:“不知,我们在卫所也比过两场,结果都是如此。” 殷蕙想了想,道:“这样也好,廖叔够厉害,既能得到父王的器重,又不至于威胁到三位指挥使,今天看他与高指挥使比试的时候,我真的捏了一把汗,怕他赢了,让高指挥使颜面扫地。” 魏曕点点头。 如果廖十三空有匹夫之勇,处处喜欢与人争锋,他不会向父王举荐此人,否则廖十三在卫所里得罪人,连累的是他。 适当藏拙,对他对廖十三都是好事。 . 骑射比赛之后,燕王开始频繁带着众武官去围场狩起猎来。 习武确实能强身健体,他都快四十五了,自从来了草原后不是跑马就是狩猎,居然看不出一丝疲惫。魏旸、魏昳兄弟俩的身子骨都不如他,狩猎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魏曕则几乎日日都伴随在燕王左右,他嘴上没念叨过一句累,可是从他晚上几乎沾床就睡的样子看,八成也是累得不轻。 殷蕙就舒服多了,今天专门陪衡哥儿抓蚂蚱,跟着陪徐清婉赏赏花,再陪徐王妃、温夫人等人看看戏,亦或是与纪纤纤、魏楹她们去跑马,几样事轮流着来,过得轻松又充实。 这日魏楹单独来约她去跑马,说是纪纤纤身子不舒服今日就不去了,魏杉则因为前日燕王宣布了她与杨鹏举的婚事,不好意思再出门。 殷蕙叮嘱乳母照顾好衡哥儿,她换上那套天青色的马装,与魏楹骑马离开了别院。 围场附近都有燕王带来的卫所将士戒备,所以两人没有带任何侍卫,信马由缰地四处跑着。 忽然,前面一处小水泊前,露出两人两马的身影,马儿闲适地吃着草,一男一女二人坐在岸边。 魏楹看了看,仿佛只是出于礼数般笑着对殷蕙道:“好像是崔夫人,三嫂,咱们过去打声招呼吧?” 殷蕙自然也认出了回头望过来的崔夫人,以及陪在她身边的崔玉。 “她们姐弟难得见面,咱们还是别去打扰了?”殷蕙试着劝道。 魏楹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坚持道:“人家都瞧见咱们了。” 殷蕙无奈,只好跟着魏楹一起朝姐弟俩跑去。 崔夫人、崔玉便站了起来。 “崔玉见过郡主、三夫人。”待二女下马,崔玉垂眸行礼道。 他一身青袍书生打扮,宛如修竹。 魏楹笑着看他:“免礼,今日你不用陪父王吗?” 崔玉惭愧道:“王爷去狩猎了。” 言外之意,他一个文人,不擅长骑射。 “好了,你去把马牵回来,别让它们走远了。”崔夫人柔声吩咐道。 崔玉便行礼退下,始终不曾多看殷蕙或魏楹一眼。 “你们也出来跑马吗?”崔夫人笑着问道,“我们一早就出来了,这会儿正要回去。” 她避嫌的态度很是明显了,当然她不用避什么,却不想让自己的弟弟在王府内眷面前失礼。 殷蕙客套道:“还是您会挑时候,这会儿日头都有些高了,那您与公子先回,我们再玩一会儿。” 崔夫人颔首,微笑着看两人重新上马。 转过身后,魏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待跑得远了一些,她目光留恋地回头望去,却只看到崔家姐弟骑马回返的背影。 清风吹拂,少女额前的发丝随风而动,明澈美丽的眼里一片恋慕与失望。 殷蕙不知道该不该劝一下,不劝,魏楹可能会越陷越深,劝了,堂堂燕王爱女,可能会恼羞成怒。 这时,魏楹突然看过来,苦笑着道:“三嫂,我喜欢玉郎,您一定看出来了吧?” 殷蕙难掩吃惊,小姑娘居然真的说出来了! 魏楹低头,不安地攥着缰绳:“我从十岁的时候就喜欢他了,可我不敢告诉任何人,父王为他安排婚事,我什么也不能做,女方家里出意外,害得他被人传成克妻命,再也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我明明不应该,却忍不住还是窃喜,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三嫂,这个秘密我藏了太久,本来以为能藏一辈子的,可我受不了了,二姐定了婚事,明年可能就会轮到我了。” 她不想嫁给别人,可她也不敢跟父王说,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跑马跑得再快也甩不开这些烦乱的念头,却还要在众人面前佯装无忧无虑。 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下来,魏楹无助地看向殷蕙:“三嫂,您比大嫂随和,比二嫂温柔,您一定不会笑话我,是不是?” 殷蕙催马来到她身边,递过一方帕子,轻声道:“三嫂肯定不会笑话你,只是,你该清楚,你与玉郎根本没有可能,又何必如此执着?” 魏楹没有接她的帕子,随便拿袖子抹抹脸,倔强地看向天空:“如果能不想他,我早不想了,可我做不到。” 殷蕙:“那你知道他的想法吗?他是否明白你的心意?” 魏楹摇摇头,曾经崔玉还住在王府还与兄长们一起读书时,她就喜欢去旁听,然后偷偷地看崔玉,有时候也会请教他问题,崔玉会温润地为她解答,但很快崔玉就搬出去了,她只能抓住各种能见面的机会远远地看他一眼,而崔玉的视线,从来不会特意投向她。 “我不敢问,也不想问,我喜欢他就够了。” “父王不同意也没关系,反正除了玉郎,我不会嫁给任何人,不会像二姐姐那样只能从父王定下的人选里挑一个。” 像是自己开解了自己,魏楹重新笑出来,对殷蕙道:“好了,我没事了,三嫂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走,咱们再比一场!” 说完,她催马朝前奔去,一身红衣似火,张扬耀眼。 殷蕙心不在焉地追上去,耳边还盘旋着魏楹的那些话。 原来小姑娘对崔玉如此痴情,喜欢了这么多年。 可是,魏楹说她非崔玉不嫁,上辈子魏楹却在十八岁那年远嫁蜀地,成了燕王三女中嫁得最远的,后来公爹宣她回京,她都不从。 难道,那时候魏楹是在与公爹赌气?因为公爹不同意她与崔玉的婚事,魏楹就赌气嫁给了别人? 可崔玉的太监谣言又是怎么回事?如果崔玉真是太监,燕王必然知情,只要他告诉魏楹,魏楹何至于赌气远嫁? . 下午魏曕回来的比前几天早了些,衡哥儿还在睡觉,他沐浴过后便来了内室。 殷蕙坐在窗边的书桌前看书。 魏曕走到她身后,看看书页上的内容,一手自然无比地搭在了殷蕙的肩膀上,指腹有意无意般触上她的侧颈。 这意思十分明显了。 殷蕙斜了他一眼。 魏曕便合上她的书,将人抱去了榻上。 殷蕙想到他这几晚都累得没兴致,这会儿倒也能理解,只嘱咐他别拖延太久,衡哥儿下午的午睡时间基本在一个半时辰,快醒了。 别院小,做什么都不方便,又是大白天的,魏曕只能速战速决。 事后他还想睡一会儿。 殷蕙重新梳了头,穿得整整齐齐地坐到床边,默默地看着他。 魏曕见她欲语还休,打起精神问:“有事?” 殷蕙点头:“之前咱们打赌,您还欠了我一件事。” 魏曕抿唇,父王平时重规矩,谁能想到他来狩猎,还会带上女眷同行。 但魏曕愿赌服输,问:“想要什么?” 殷蕙就笑了,凑到他耳边:“我听到一个闲话,说崔夫人的弟弟崔玉根本不想成亲,克妻的谣言都是他自己传出去的。” 魏曕先往床里挪挪,避开她的呼吸,然后才皱眉道:“冯腾的事我就跟你说过,少信这些毫无根据的闲话。” 殷蕙:“怎么没根据,据说有人贪慕崔玉的男色,趁崔玉宿在外面时偷偷窥视其沐浴,却发现崔玉竟然是,是个太监!” 魏曕突然咳嗽起来,撑着床坐正,咳得脸都红了。 殷蕙体贴地去倒茶。 魏曕没心情喝茶,瞪她道:“你从哪听的这些胡说八道?” 殷蕙目光躲闪:“反正就是听见了。” 魏曕:“这与你要我做的事又有何干?” 殷蕙的脸便也透出绯色来,垂着头,攥着手,嗫嚅道:“我想让您帮我查查,看他究竟是不是……” 魏曕沉下脸:“他是不是,与你何干?” 殷蕙早有准备,委委屈屈瞥他一眼:“自然与我无关,就是听了闲话好奇真相而已,毕竟他也算是父王身边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您就不好奇?也罢,您不愿意帮忙查就算了,我就当没跟您赌过。” 魏曕的眉心就跳了跳。 殷蕙最后看他一眼,转身道:“我去看看衡哥儿醒了没,您好好休息吧。” 魏曕怎么可能还睡得着,自己的妻子,居然关心别的男人有没有根! 不过,崔玉真的?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1 章(不忍直视) 用过晚饭, 乳母抱衡哥儿去睡觉了。 衡哥儿很喜欢草原,喜欢在上面跟着三郎他们跑来跑去,也喜欢撅着小屁./股抓蚂蚱, 白天玩得尽兴,晚上睡得便香。 殷蕙漱了口, 见魏曕坐在次间榻上看书,她先去沐浴了。 至于魏曕会不会替她去查验崔玉的“正身”, 殷蕙毫无把握。 魏曕是个非常严肃刻板的人,只有在那事上才会出格一些。 只是,如今殷蕙与魏楹是闺中密友, 她明知魏楹对崔玉情根深种, 上辈子又听说过崔玉是太监的流言, 这种情况下若不帮魏楹确认一下,殷蕙良心难安。 如果魏曕帮忙查了, 回来告诉她崔玉确实是太监,那她只需转告魏楹, 魏楹必然死心,一个正值妙龄的好姑娘大可以尝试去喜欢别人,不用再背负沉重的心事。如果魏曕告诉她,崔玉是个正常的男人, 那魏楹坚持喜欢他是她的自由,殷蕙就不用再掺和什么。 她也不敢掺和,苦劝魏楹死心她未必会听,支持她喜欢崔玉,燕王知道了还不休了她这个儿媳! 况且殷蕙并不愿意支持魏楹, 这事确实违背伦常难以善终,甚至殷蕙要验证那道流言, 就是希望找到一条有力的理由说服魏楹死心,别为这事与燕王闹不愉快。 等她穿好中衣走出浴室,魏曕正抱着换洗的中衣准备过去。 夫妻俩迎面撞上,殷蕙见魏曕都没有看自己,应该还在生气,便避到一旁,待魏曕从旁边经过,她自去睡觉。 一刻钟左右,魏曕回来了,让金盏、银盏灭灯告退。 灯落之前,魏曕看向床头,她面朝这边躺着,长睫合拢,眉头舒展,仿佛已经睡着了。 丫鬟轻轻带上门,魏曕也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不知过去多久,魏曕朝她那边看了眼:“你真想为了一道谣言,浪费一件事的机会?” 殷蕙终于弄出一点动作,证明自己还醒着,然后心平气和地道:“其实这消息真假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可您体会过那种感觉吗,就是您听说了一个您认识的人的秘密,非常离谱的秘密,却又没人能告诉您这秘密是不是真的,这时候,您会不会特别难受?” 魏曕没有过这种体会,但他明白她的意思了。 “我会安排长风找机会去查。”魏曕应允道,不需要她使用激将法,他承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殷蕙怔了怔。 这事他拒绝,她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可魏曕答应,殷蕙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动。 她试探着去掀他的被子,得到默许,殷蕙便抱住他,脸贴着他的胸口道:“您真好。” 男人似乎哼了一声,殷蕙没听到声音,只感受到有风从发梢吹拂而过。 “以后我不想再听此类闲话。”魏曕冷声道。 殷蕙笑着蹭了蹭他:“那您想听哪类闲话?咱们刚到别院,世子爷第一次跑完马后不得不叉着腿走路的那种闲话?” 魏曕沉默片刻,忽然摸到她的嘴角,轻轻扯了扯:“那是大哥,你敬重些。” 殷蕙才占了便宜,故意拍他的马屁:“我只敬重您这样文武双全的,那日骑射比赛,您拿了头名,别人都羡慕我呢。” 魏曕被她这么一腻乎,人便压了上来。 次日早上,魏曕走到窗边的书桌前,铺开宣纸,在一侧写了一行小字,墨迹一干,他扯下细细一张纸条,叠好。 出发去陪父王之前,魏曕将纸条交给长风,低声吩咐道:“尽快办好。” 长风郑重领命,等三爷走了,长风走到一个僻静角落,神色严肃地展开纸条。 看完之后,长风的神色变得无比复杂。 这叫什么差事? 他宁可再去挨廖十三的打,也不想办这个。 . 八月十三,燕王白日狩猎,黄昏命厨人将猎物扒皮,架起篝火吃烤肉,还让人把未能参与狩猎的三个儿子以及诸位文官叫了过来,众人同乐。 有酒有肉,自然也有歌姬献舞。 考虑到徐王妃等女眷不在,今晚歌姬们所穿的衣裙清凉多了,舞姿也更妖娆动人。 武官们在狩猎场上出尽了风头,今晚燕王有意亲近文官,叫他们以这次秋猎为题,分别赋诗一首。 世子爷魏旸、二爷魏昳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率先吟出了自己的诗句。 燕王点点头,看向魏曕。 魏曕道:“儿子不擅诗词,就不献丑了。” 燕王没有勉强,老四魏昡是同样的说法,老五魏暻虽然才十三岁,却也出口成章,作了一首好诗。 燕王很满意,老五身上不愧也流了一半崔家的血。 接下来,就轮到崔玉赋诗了。 魏曕默默将目光投了过去。 说起来,因为崔玉曾经住在王府且与他们一起读书,魏曕与崔玉还算熟悉,但只限于见面次数多,很少交谈。 崔玉长他四岁,今年二十六了,其人风姿卓越,声音清润,与太监的尖细声调完全不同。 那谣言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整天在殷氏面前搬弄口舌。 回想她近日常接触的,魏曕想到了二嫂纪氏,不过,纪氏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魏曕瞥了一眼身边的魏昳。 二哥最风流,难道他男女不忌,难道他就是那个觊觎崔玉的男色跑去窥视崔玉沐浴的人? 这时,众人为崔玉的好诗喝起彩来,喧哗声打断了魏曕的猜疑。 宴席吃到一半,燕王忽觉腹痛,叫众人继续饮酒作乐,他先行回了别院。 他一走,武官们放得更开,尤其是冯腾,喝高了,居然拉着廖十三要去一边摔跤,其他武官跟着起哄,廖十三没办法,只好决定陪冯腾摔一场。他这一应战,立即带走了一大波人,勾肩搭背地走到几丈远外,围成一圈看两人摔跤,等冯腾被廖十三撂倒在地,又有其他武官上场。 留在宴席上的人屈指可数,有面无表情的魏曕、沉迷于歌姬舞姿的魏昳,以及自斟自饮的崔玉,当然,魏家兄弟喝的是酒,崔玉喝的是茶。 这时,崔玉忽然离席,朝下风处的净房走去。 魏曕不着痕迹地看向长风,就见长风已经跟了过去。 魏曕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刚要端起来,忽然听到女子的娇呼声,偏头一看,却是魏昳拉了一个歌姬倒在怀里,他自己喝一口酒,再低头去喂那歌姬,两个人四片嘴唇紧紧地贴到了一起。男的才大口大口地吃过烤肉,女的浓妆艳抹一嘴的口脂…… 魏曕胃中一阵轻微翻滚,只后悔自己为何要看,重重放下酒碗,沉着脸朝摔跤场那边走去。 魏昳听到了他摔酒碗的声音,分心看了眼,暗暗好笑,这老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童子鸡。 魏曕来到摔跤场边上,前面的人看到他,自动让出位置来。 此时摔在一起的已经变成了廖十三与指挥使杨敬忠,两人都脱了外袍,赤膊上阵。 魏曕看到了廖十三身上的一道道旧疤,明明丑陋,可在他眼里,这些疤痕比那些歌姬顺眼多了。 “老三要不要比一场?”魏旸走过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魏曕摇头,在卫所有将士找他切磋,魏曕大多时候都会应下,但他并不喜欢这种赤膊摔跤。 净房这边,崔玉、长风几乎是一前一后地走到了门口。 崔玉回头,看了眼长风。 长风驻足,垂眸道:“不知公子介不介意……” 崔玉笑笑:“进来吧。” 草原上不方便,连燕王都与官员们共用这一处净房,他又岂会介意与三爷身边的侍卫同用。 只是,里面那么多位置,当长风跟过来挑了他旁边的位置,崔玉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好在,都是男人,崔玉并没有多想。 长风低头解开腰带,拿余光往崔玉那边瞟,却见清风朗月的公子做这种事也十分讲究,竟特意用垂落的袖口做了遮掩。 水声一响,长风更加着急起来,一边是窘迫紧张,一边是三爷的纸条。 虽然长风不明白三爷为何要他查这个,可他一定不能让三爷失望! 情急之下,等崔玉准备提上裤子时,长风突然直直地朝崔玉那边倒了下去。 “你……” 崔玉下意识地伸手来扶他,只是文人动作终究慢了一步,长风重重地撞到他身上,两人再一起倒落下去。 “你没事吧?”见长风一动不动,崔玉迅速穿好裤子,再来扶长风。 双眼紧闭的长风悠悠转醒,一脸茫然:“崔公子?” 崔玉关切地看着他:“刚刚你摔倒了。” 长风缓缓坐正,摸摸脑袋,仿佛他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崔玉想起这些侍卫们无论风吹日晒都要守在主子们身边的笔挺姿态,主子们跑马他们得跟着,主子们坐下来休息他们只能站着,便对长风道:“去找随行军医看看吧。” 长风站起来,低头抱拳:“多谢公子,烦请公子替我瞒下此事,不要告知三爷。” 崔玉自然应下。 长风先行告退。 待这场持续到快二更天的晚宴终于结束,长风才找到机会向主子交差:“三爷,谣言不可信。” 他可以证明,崔公子不但是个真男人,还是一个真正的君子,被他冒犯了,却只想着关心他。 魏曕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似的,径直朝别院走去。 他回来的太晚,又要洗漱沐浴,殷蕙早睡着了,直到魏曕提着一盏灯来到床边,光亮惊醒了她。 “您回来啦?”殷蕙拿手挡住眼睛,困倦地道。 魏曕坐下来,黑眸审视地看着她:“长风去查过了,他身体无恙。” 殷蕙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眉头就皱了起来,下意识地道:“既然不是,谁那么坏……” “总之与你无关,勿传谣,也少信谣。”确认她没有为此事欣喜,魏曕灭了灯,躺好睡觉。 殷蕙暂时是不困了,在黑暗中陷入了沉思。 崔玉不是太监。 既然不是,当年公爹登基,崔玉乃大功臣之一,又是后宫四妃之一的亲弟弟,前程似锦,为何要因为一道可以简单澄清的谣言出家离去?公爹又为何要为他的离开嚎啕大哭? 说实话,殷蕙根本想象不出公爹嚎啕大哭的情形。 此事疑窦重重,亦不知与魏楹的远嫁有没有关系。 上辈子掌握的信息太少,殷蕙揣摩半晌也没有任何头绪。 算了,作为隔房嫂子与好友,她能帮魏楹的都帮了,既然魏楹没有白白为一个假男人执迷不悟,后面的事她也爱莫能助。 触怒公爹的代价太大,魏楹无畏,殷蕙付不起。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2 章(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比...) 中秋到了, 燕王传下话来,今晚会在别院举办一场赏月宴。 女客那边的宴席自有徐王妃、徐清婉操持,殷蕙只等着时候到了去吃席就是, 白日里依然清闲。 金盏去厨房走了一趟,带回四盘水果, 分别是秋梨、蜜桃、橘子、葡萄。 衡哥儿爱吃葡萄,殷蕙亲手剥给小家伙吃, 去了籽儿后一颗葡萄分成三份,免得一口气喂下去卡到喉咙。 吃了几颗,纪纤纤带着二郎、四郎来了, 见到这场景, 纪纤纤笑道:“三弟妹只五郎一个, 养得就是娇气,我可没有这耐心, 想吃就让乳母伺候他们。” 殷蕙笑着请她落座,然后让乳母们看着三个孩子, 她过去招待纪纤纤。 二郎可以自己吃葡萄了,四郎、衡哥儿还得乳母喂。 纪纤纤扫了一眼,叹气道:“瞧瞧,五郎都快比四郎还高了, 我们明明比你们大了一岁。” 殷蕙道:“也没满一岁,一个年前秋天生,一个年后春天生,满打满算也就半年,何况四郎只是长得瘦些, 说话已经跟大人差不多了,五郎还只会几个字几个字地说呢。” 纪纤纤:“这倒是,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 殷蕙点点头,等孩子们吃完水果,便一块儿出去了。 刚走到院子里,魏曕从外面回来了,瞥见纪纤纤娘仨,他也没说露出笑脸客气客气,还是冷冰冰的,只放慢脚步,朝纪纤纤喊了声“二嫂”。 纪纤纤笑道:“三爷今日不用陪父王吗?” 魏曕颔首。 纪纤纤就看向殷蕙:“那咱们就不去逛了,三爷难得空闲,你们一家三口多待会儿。” 殷蕙看向魏曕,见这家伙竟然默认了,只好将纪纤纤娘仨送到门口,她又牵着衡哥儿折回来。 “出去玩!”衡哥儿却不乐意待在这小小的院子里,拉着娘亲的手往回使劲儿。 “走吧。”魏曕走过来,抱起衡哥儿道。 衡哥儿高兴地靠在爹爹肩头,一副今天爹爹比娘亲好的小模样。 殷蕙不跟傻儿子计较。 结果他们走出院子,就见前面二房的两个乳母带着二郎、四郎,也是要去外面玩,纪纤纤却不见了。 “哥哥!”衡哥儿开心地叫了起来。 二郎、四郎看到他,也很高兴。 到了草原上,衡哥儿丢下爹爹,与二郎、四郎一块儿玩去了,殷蕙、魏曕坐在草地上,看着孩子们玩闹。 这次草原之行已经过去了大半,衡哥儿天天在外面撒欢,现在跑得越来越稳。 殷蕙剥了一个橘子,分一半给魏曕,留一半自己吃,目光始终跟随着儿子。 魏曕无意看过来,就见她的嘴唇红润润的,像才被雨水浇打过的海棠花瓣。 她小口小口地嚼着橘子,吃相文雅。 过了一会儿,三个孩子前后跑过来,个个都流了汗。 殷蕙招呼道:“过来喝点水。” 二郎道:“我不想喝水,我要吃橘子。” 殷蕙笑道:“先喝水,喝完才有橘子吃。” 二郎哼了哼,扫眼冷脸三叔,没有再坚持。 二郎、四郎并肩坐在锦垫对面,衡哥儿扑到魏曕怀里,要坐在爹爹腿上。 知道魏曕不喜欢身边围太多人,等乳母给孩子们擦了手,殷蕙就叫她们先退到一旁,她分别给三个孩子倒了半碗温水。 喝过水,她再给孩子们分橘子。 “三婶真好,我娘就不会给我剥橘子吃。” 殷蕙探身喂衡哥儿吃橘子瓣时,二郎突然道,有一点点羡慕的意思。 殷蕙笑:“可你娘肯定也做过一些三婶没有对五郎做过的好事,对不对?” 二郎认真想了想,道:“我娘亲过我,您亲过五郎吗?” 殷蕙还没说话,衡哥儿脆脆地道:“亲过!” 二郎不信:“你知道什么叫亲吗?” 衡哥儿每天都会被娘亲亲脸蛋,当然知道,见娘亲坐在旁边够不到,小家伙就在爹爹怀里站起来,转身,两只小手捧住魏曕僵硬的脸,凑过去,重重地吧唧了一下,留下一些口水与橘子汁水。 亲完了,衡哥儿满意地坐下去。 殷蕙看眼魏曕,这男人一动不动,似乎并不嫌弃儿子的口水了。 二郎输了一场,继续想,可无论他说什么,衡哥儿都抢着说三婶也给他做过。 二郎不服输,突然叫道:“我娘打过我屁./股,三婶打过五郎吗?” 衡哥儿愣住了,他不明白什么叫打屁./股。 一直沉默的四郎忽然高兴道:“我娘没有打过我!” 二郎一听,伸手就去推四郎:“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比!” 四郎身子瘦小,被他推倒在席子上,张嘴就大哭起来。 魏曕训斥二郎:“不许打人,扶四郎起来。” 二郎大叫道:“不用你管我!” 说完人就跑了,四郎的乳母也赶紧抱起四郎,匆匆离去。 衡哥儿不解地看着这一切。 殷蕙听着四郎的哭声,心情有些复杂,虽然燕王也关心庶出的孙子,可在二房的院子里,四郎作为庶子,不可能与二郎平起平坐,二郎肯定也是听多了乳母或纪纤纤的话,多少明白了嫡子、庶子的区别。 她再看向魏曕。 魏曕已经恢复了正常神色,仿佛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吵闹都与他无关。 衡哥儿吃够橘子,要去抓蚂蚱。 魏曕陪儿子去抓,只是站起来的时候,殷蕙瞥见他飞快用袖口擦了擦脸,正是被衡哥儿亲过的地方。 殷蕙无话可说。 魏曕牵着衡哥儿走出一段距离,衡哥儿发现蚂蚱后,松开爹爹的手,自己忙活起来。 魏曕看着无忧无虑的儿子,脑海里还是刚刚二郎推四郎的那一幕。 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小时候也被二哥推过、吼过、嫌弃过,二哥在别的地方受了气,转身便发在他身上。他一开始也会哭,跑去找母亲,母亲除了跟着他掉眼泪,就是让他忍,说李侧妃出身显赫,让他不要与二哥起冲突。 于是,他再也不会去找母亲诉说这些。 后来,他们都大了,二哥仿佛也变成了他的亲哥哥,每次见面都是笑脸迎人。 . 纪纤纤把孩子们丢给乳母后,回到自己的院子,果然发现魏昳也回来了。 “孩子呢?”魏昳姿态舒适地靠在榻上,一边问一边朝她身后看了眼。 纪纤纤:“乳母带他们去玩了,咱们也去跑跑马呗?” 魏昳这人,武艺比魏旸强却不如魏曕,文比魏曕强却比不上魏旸,可谓文武样样不拔尖,但正因为两者都还凑合,所以魏旸不参加的狩猎,他隔一次还会参加一场,导致最近频繁骑马,真是骑够了。 “好不容易今天过节可以休息一日,你就放过我吧。”魏昳不假思索地拒绝道。 纪纤纤:“那咱们去外面走走,这院子有什么好待的。” 魏昳也不想动,要丫鬟准备棋盘,陪纪纤纤下起棋来。 然后二郎、四郎就回来了,一个气冲冲的,一个还在抽搭。 魏昳放下棋子,皱眉问二郎:“怎么回事,你又欺负四郎了?” 二郎:“我没有,他自己摔了,却要赖在我头上。” 四郎大哭:“你推我!就是你推我!” 两个孩子各执一词,魏昳看向两个乳母。 二郎的乳母不吭声,四郎的乳母神色变化,跪下道:“确实是四郎自己摔的,与二郎无关。” 纪纤纤松了口气,这才劝魏昳道:“算了,都是孩子,难免有个磕磕碰碰的。” 魏昳也不耐烦听四郎哭,让乳母抱四郎下去哄。 二郎爬到榻上,看爹娘下棋。 桌子上摆着水果,二郎看到橘子,拿起一个塞到母亲怀里:“娘,三婶给五郎剥橘子,你也给我剥一个。” 纪纤纤听出酸气来,宠溺道:“行行行,娘给你剥。” 二郎吃到母亲剥的橘子,舒服了,转转眼珠,又对魏昳道:“爹爹,三叔陪五郎在外面玩,您也带我去吧。” 正好纪纤纤也想出去,用眼神撒起娇来。 魏昳没办法,只好陪一大一小去外面玩。 西边厢房里,乳母轻轻拍着四郎在屋子里绕着圈,四郎委屈哒哒地趴在乳母肩头,忽然,透过琉璃窗,他瞥见爹爹牵着二郎朝外走去。 四郎立即闹着也要去。 乳母疲惫地道:“我的小祖宗,您就安分点吧,二郎是嫡子,您的生母只是一个姨娘,您天生就比二郎矮一截,以后不要再跟二郎比了好不好?您看看眉姐儿,她是庶女,从来都是让着三郎的。” 四郎不是很懂,他只知道,爹爹带二郎去玩了,不带他,二郎撒谎他说的是实话,爹爹也不信他。 . 草原上,魏昳远远地看到魏曕一家,便想过去打声招呼,或是一起玩。 二郎怕三叔拆穿他的谎言,非要拉着爹爹去另一边。 魏昳训他:“一点规矩都不懂,还想让祖父罚你是不是?” 二郎就是不要去找五郎。 纪纤纤帮儿子说话:“三爷天天寒着一张脸,咱们过去也是自讨没趣,何必呢。” 魏昳就被娘俩劝走了,只远远地朝魏曕招招手。 魏曕看着他们三人,完全能想到四郎刚刚经历了什么。 等衡哥儿抓够蚂蚱,一家三口回了别院。 乳母抱衡哥儿去洗手。 殷蕙不急着收拾,拿了裁纸刀出来,在橘子顶端切下一小块儿,再把里面的橘瓣完完整整地挖出来。 魏曕洗完手,就见桌子上已经摆了三个掏空的橘子壳,她正认真地捣鼓第四个,眉眼宁静,唇角带笑。 “这是做何?”魏曕一边叫丫鬟们下去,一边坐在她对面问。 殷蕙头也不抬地解释道:“给衡哥儿做几盏橘子灯,晚上黏根蜡烛头进去,橘子就会发光了。” 刚刚在外面吃橘子时,殷蕙突然想到的,她小时候,祖父就带着她做过橘子灯。 她兴致勃勃,也不怕橘子汁弄脏手,魏曕默默看了片刻,忽然问:“如果今天二郎推的是衡哥儿,你会怎么做?” 殷蕙动作一顿,意外地看向魏曕。 魏曕等着她回答。 殷蕙想到二郎推四郎的狠样,怒道:“他敢那么推衡哥儿,我就让他知道我也会打他屁./股,且比他娘打得更狠。” 魏曕意味不明地嗯了声。 殷蕙见他没别的话了,继续挖橘子。 魏曕去了内室,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拿着笔墨。 他拿起殷蕙挖空的橘子壳,托在手心,沾墨落笔,画完了,再放到桌面上。 殷蕙好奇地转过橘子,看清他几笔勾勒出来的虎头,笑了。 夫妻俩一个挖橘子一个画橘子,宁和静谧,直到衡哥儿洗完手跑过来,给爹娘捣起了乱。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3 章(月朗风高) 殷蕙坐在窗边, 再次看向外面,天都要黑了,衡哥儿居然还没醒。 她问魏曕:“要不让乳母叫他起来?宴席那边迟到了不好。” 魏曕手里拿着一本书, 也朝外看了眼,然后继续看书:“不急。” 去太早也只是与兄弟们寒暄, 不如让儿子多睡会儿。 刚说完,金盏欣喜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三爷, 夫人,五郎睡醒啦!” 殷蕙暗暗好笑,仿佛她与魏曕都要受儿子摆布一样。 五个小橘灯还在桌子上摆着, 殷蕙遗憾道:“回来再给衡哥儿看吧, 现在看了, 他该舍不得走了。” 若是拿一个到宴席上去,可能会引起二郎、三郎、四郎的争抢, 徒惹风波。 这么大的孩子,还不知道贵贱, 但凡看到什么好玩的玩意,都想自己也有一个。 魏曕点点头。 于是衡哥儿才从厢房出来,就被爹爹娘亲带走去吃席了。 宴席位于别院西侧的花园,男客在前面的园子赏月喝酒, 女眷们带着孩子在后花园赏月喝茶。 草原上的天空仿佛离地面更近,那圆圆的月亮刚刚从天边升起,挂在房檐一角,看起来触手可及。 月景很美,草原上的晚风也比平城的猛烈, 吹得树枝剧烈摇摆哗哗作响,连贪玩好动的二郎、三郎都老老实实地待在阁楼中, 不去外面吹风。 殷蕙三妯娌仍然是与魏杉、魏楹坐在一起,只是今晚的魏杉、魏楹看起来都不太高兴。 “二妹妹、三妹妹怎么了,可是今晚的饭菜不合你们的胃口?”纪纤纤笑着揶揄道。 魏杉扯扯嘴角,没有理会这话。 自从知道自己无法像长姐魏槿那般嫁给京城的名门子弟,魏杉就高兴不起来了。 她好歹还能坐得住,魏楹却是连应酬都懒得应酬,朝徐清婉笑笑:“大嫂,我身子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徐清婉关心道:“要不要叫郎中看看?” 魏楹摇摇头,起身时对上殷蕙的目光,她回避般垂下,径自离去。 殷蕙默默地喝了口茶。 少女怀春却又无法开口,魏楹这段情缘也够苦的,看来一个人无论生在皇家还是普通百姓人家,一旦自己钻了牛角尖,注定要受一番煎熬。 她是重新得了一辈子,对男人看淡了,于是也容易满足起来,魏楹却还在情海里挣扎。 女客这边的宴席先散,殷蕙先带衡哥儿回去了,她披着斗篷,衡哥儿也严严实实地裹在斗篷里,只露出眼睛。 回到一家三口的小院,殷蕙见衡哥儿还不困,便让乳母把衡哥儿抱到上房来。 灭了灯,黑漆漆的次间里就只有那五盏小橘灯静静地散发出橘色的光芒。 衡哥儿上半身趴在桌子上,目不转睛看了起来,从左边第一盏看到右边第一盏,来来回回,很是新鲜。 “这是曾外祖父教娘做的,娘再跟爹爹一起做给衡哥儿。” 窗户阻挡了外面的寒风,殷蕙将衡哥儿抱到腿上,看着小家伙天真的笑脸,心中一片柔软。 等魏曕回来时,娘俩已经分别睡下,只留桌子上的五盏小橘灯还幽幽地亮着,与他们离开前变了摆放位置。 魏曕仿佛能看见妻儿一块儿玩灯的场景。 草原风冷,又没到烧地龙的时候,魏曕便钻进了殷蕙的被窝。 这动静,殷蕙一下子就醒了,嘟囔着道:“又来冰我。” 魏曕没说话,他嫌旁边的被窝凉,其实他身上并不冷,手探过去,她果然没有再抱怨,只渐渐乱了气息。 吃席免不得喝酒,魏曕喝得不多,恰恰又能助兴。 狂风撞上琉璃窗,卷走一两声轻不可闻的呜咽。 . 燕王喝了七分醉,海公公一个人扶不动,喊了一个小太监帮忙。 今晚燕王肯定要宿在徐王妃那里,路上,吹了一会儿冷风,燕王恢复些神志,问海公公:“楹儿回来了吗?” 宴席开始没多久,海公公收到禀报,说三姑娘魏楹去草原上骑马赏月了。 海公公知道了,燕王自然也知道了,只派侍卫去保护女儿。 “回来了,半个时辰前就回来了。” 燕王放了心,不再多问。 次日上午,燕王处理完一些事务,忽然想起爱女,便派人去请魏楹过来。 魏楹昨晚吹了冷风,有点着凉,本不想去见父王,可想到只有在父王那里才有可能邂逅崔玉,她便强撑精神换好衣裳,领着丫鬟出发了。 到了父王的院子,魏楹期待地扫视一圈,却只看到熟悉的侍卫们。 魏楹垂下唇角,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父王的书房走了出来,正是崔玉。 今日他穿了一件天青色的细布长袍,很配那张云淡风轻的俊美脸庞。 只这么一个照面,魏楹便觉得昨晚吹的风也不冷了,积压在心头的层层烦躁也变成了甜蜜。 两人一个往里走,一个往外行,距离五六步时,崔玉停下,垂首行礼道:“崔玉见过三姑娘。” 魏楹轻轻应了声,刚想回礼,喉头突然发痒,不受控制地咳了出来。 崔玉终于抬眸,看到她微微偏头,拿帕子掩住唇,只露出一张咳红的侧脸,与红红的鼻尖。 是病了吧? 可他没有资格关心,更不该让她察觉什么。 没等魏楹转过来,崔玉快步离去。 魏楹怅然若失,就在此时,海公公迎了出来,殷勤地请她进去。 魏楹连心上人的背影都不能多看一眼,若无其事地去见父王。 燕王一眼就看出女儿病了,先让海公公派人去传郎中,然后不悦地对女儿道:“昨晚风那么大,你还去骑什么马?” 魏楹早编好了理由,笑着撒娇道:“我这辈子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在草原上过中秋,当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惜父王要与哥哥他们喝酒,不然我还想拉着您一块儿去呢,咱们在月下赛马。” 燕王笑道:“草原不会动,月亮也不会变,只要你喜欢,哪年都可以来这边赏月,什么叫只有一次机会。” 魏楹低头攥帕子:“二姐姐都要嫁人了,您很快也会把我嫁出去,到时候我成了别人家的儿媳妇,哪还有自在可言。” 燕王哼道:“无论嫁给谁你都是我的女儿,都是堂堂郡主,谁敢管你?” 魏楹:“说是这么说,做儿媳妇就得有做儿媳妇的样子,除非您留我一辈子,只有在您身边,我才能随心所欲。” 燕王揉揉女儿的脑袋瓜,想到小女儿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心中亦是不舍。 可是,就算他想宠溺女儿一辈子,寿数也不允许,所以为人父母,都会趁自己还能做主的时候,给儿女安排一门好婚事。 “不提这个,明年你二姐姐出嫁,你得排到后年了,还早得很。” “好,这是您说的,明年不许让我嫁人。” . 魏楹这场小风寒养了四五日才好,她一康复,燕王就宣布启程回平城。 去时平城还是秋老虎,晌午热得人冒汗,回来时已经是九月初,秋高气爽,即将重阳。 初七这日,殷蕙直接去了殷家,上次见祖父还是殷闻挨鞭子的时候,过去这么久,殷蕙有点担心祖父的身体,老爷子被最器重的长孙伤了心,不知道会不会寝食难安。 殷墉带着殷阆一块儿见的她。 殷蕙仔细端详祖父,发现祖父的确瘦了一圈,但精神还不错,倒好像已经从那件事的打击中缓了过来。 “你们在围场那边过得怎么样?”殷墉笑眯眯地关心小孙女道。 殷蕙喝口茶,挑趣事讲了几件,然后,她试探着问:“廖叔的事,您是不是已经听说了?” 殷墉点点头,感慨道:“以廖十三的武艺与心性,早二十年从军,可能早靠军功封官了,不过他没有野心,小时候被一家镖局捡去当学徒,出师了就跟着商队卖命,我救下他,他便为我效力,无欲无求地过了二十年,连婚事都是我替他张罗的,要不是受了委屈,他不会走。” 至于是什么委屈,当着殷阆的面,殷墉就没说太细。 殷蕙:“您还真是了解廖叔,那日我问他有何打算,他居然说想帮秋娘料理肉馍铺子的生意,他安于街头,我却不忍看他浪费一身好武艺,所以才把他举荐给了三爷。” 殷墉笑着道:“阿蕙说这么多,是怕祖父怪你提携他吗?傻丫头,他能为王爷效力,祖父只替他高兴。” 殷蕙朝外面看了眼,小声道:“您高兴,就怕二叔二婶又要恨我一笔了。” 她都能想到赵氏会说什么,都是一家人,让她帮殷蓉搭桥牵线做官夫人她不管,却去提携外姓人。 殷墉摸摸胡子,意味深长地道:“他们怎么想没关系,我只希望你大哥能记住这次的教训,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也料不准一个人会有什么际遇,所以富时莫欺人穷,只有保持本心多做善事,才不怕冤家上门。” 殷墉很庆幸,这次长孙得罪的是廖十三,廖十三既然已经打了那二十鞭子,那么无论廖十三做千户还是做大将军,以他的心性,都不会再找长孙的麻烦,如果换一个睚眦必报的人,那才是长孙甚至整个殷家的隐患。 想到这里,殷墉看向另一个孙子,殷阆。 殷阆见了,离席,朝老爷子道:“祖父教诲,孙儿一定铭记于心。” 殷墉略感欣慰,据他这一个多月的观察,这个孙子虽然年少,却长了一颗慧心,假以时日,才干未必会输长孙。 本来他想把殷家的全部产业都留给长孙,如今却有了另外的思量。 退位让贤,两个孙子,谁贤他便给谁大头,长孙不服气,那就争气给他看!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4 章(野心从此起...) 不知是秋冬换季天气骤冷的缘故, 还是夜里与魏曕颠龙倒凤时凉到了,刚进十月,殷蕙染了一场风寒, 先是流鼻涕,再是咳嗽。 王府里的郎中给她开了药, 只是风寒这病总要缠绵七八日,不是药到便能病除。 怕把病气过给儿子, 每日殷蕙一起来,便叫丫鬟们开窗通风,衡哥儿来找她, 她便戴着面纱抱抱小家伙。 魏曕自觉地宿在了前院, 他要当差, 也要经常去父王面前复命,在这方面必须谨慎。 他极其爱干净, 这时候不过来,殷蕙反而更自在, 不然擦个鼻涕都要担心有碍观瞻。 初五傍晚,魏曕与衡哥儿在前院用了饭,吃完乳母要带衡哥儿回后院耳房休息了,魏曕竟也跟了过来。 乳母没有多嘴, 金盏端着托盘从堂屋里走出来,瞧见三爷,高兴地朝次间的方向道:“夫人,三爷过来了!” 殷蕙刚喝完一碗微苦的汤药,闻言撇撇嘴, 这家伙,又在卫所住了三晚, 今天回来,是不是要看看她有没有完全恢复,然后再大吃一顿? 她确实快好了,不过,留意着外面的脚步声,在魏曕走到次间门口的时候,殷蕙拿帕子捂住嘴,故意咳了起来。 魏曕进屋,就见她穿着一件樱粉缎面的夹袄坐在榻上,朝着窗户那边连连咳嗽,侧脸红红的,低垂的长长睫毛流露出人在病中的脆弱与难过。 “怎么还咳得如此厉害?”魏曕道,坐在了她斜前方的榻边上,“再让郎中过来看看?” 殷蕙瞥他一眼,抓起附近放着的面纱戴好,这才道:“快好了,您不用担心。” 雪白薄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水色潋滟的眼,嫣红的唇隐隐若现。 见魏曕看了她几眼却不说话,殷蕙疑惑道:“有什么事吗?” 早在他进来的时候,银盏已经出去了。 魏曕顿了顿,从怀里取出一个八角雕花红木锦盒,走过来放到她面前:“明日你生辰。” 殷蕙呆住了,最近身边人都操心着她的病,包括她自己都忘了这茬。 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儿剔透的和田玉湖水绿手镯。 她肤色本就白,戴上这对儿绿镯子,竟说不清究竟是镯子衬托了她的白,还是她衬托了镯子的绿。 忽然,魏曕伸过手来,轻轻握住殷蕙的手腕。 殷蕙抬头,却见他目光低垂在看镯子,亦或是她的手。 淡淡的药苦味儿从殷蕙这边散发开来,魏曕想到金盏端走的药碗,嘱咐道:“夜里盖好被子。” 这话说得,好像她这病都是自己没盖好被子招来的。 殷蕙缩回手,低着头轻哼一声,道:“只要您不在,我的被子都能盖得好好的。” 是他动不动就想来点大动作,更可恨的是,同样露在外面,她病了,魏曕依然强壮得像头牛。 面纱垂落,露出她微微嘟起的唇,魏曕抬手,指腹贴着她白皙的颈子摩挲片刻,走了。 人走了,殷蕙把玩着新得的生辰礼物,觉得魏曕还算有点良心,没只想着那档子事。 . 翌日清晨,魏曕用过早饭,便出了东六所,准备从东华门出王府。 他还没走到东华门前,东边的三道门突然依次打开,一个系红色腰带的驿使双手高举一道卷轴,匆匆而来。 从各地带消息前往京城的驿使系黑色腰带,反之,由京城朝廷发往各地的驿使,系红色。 而能够不得到燕王的允许直接命侍卫开门的驿使,手里拿着的全是圣旨,且是急报。 京城出了大事! 魏曕跟在这驿使身后,一同去了勤政殿。 燕王在王府当差,不用像魏曕起得那么早,这会儿还没有用早膳,趁饭前的功夫练练拳脚。 见殿外的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过来道京城有急报,燕王脑海里嗡的一声,第一个念头,就是他已经过了六十的父皇驾崩了! 海公公连忙扶住他。 燕王稳了稳,穿着练功服疾行去了前殿,见到站在驿使旁边的儿子魏曕,燕王也没有奇怪什么,直接问那驿使:“出了何事!” 驿使跪在地上,哭嚎道:“禀王爷……” 他这一哭,燕王的脸更白了,泪水浮上眼眶。 “禀王爷,七日前,太子殿下病逝!” 燕王眼中汹涌的泪势在听到“太子病逝”时顿了顿,旋即依然如决堤之水般滚落下来,跌倒在海公公身上,再缓缓跌坐在地面。 “父王!”魏曕冲过来,要扶起父王。 燕王没有理会儿子,哭着让驿使把急报拿过来,他展开急报,亲眼看到加盖了玉玺的文书,燕王猛地将文书抱在怀里,哭得更加惊天动地:“大哥,大哥!” 勤政殿的小太监们分别将太子病逝的消息送去了王府各院。 很快,徐王妃等妻妾、魏旸等小辈都来了,殷蕙虽然病着,这种大事也必须到场,包括大郎等小兄弟也都被带了过来。 燕王已经被扶到了里面,只有徐王妃、魏旸几兄妹暂且得以进去。 燕王对着文书,再次落泪,给孩子们讲起了太子的仁慈宽厚来,从他还是孩子时太子对他们几个弟弟的照顾,到他封王后,有人诬陷他跋扈枉法,也是太子在朝堂上替他做的澄清。 魏旸红着眼圈道:“父王,人死不能复生,您千万保重身体,切勿悲痛过度。” 燕王还是哭:“大哥还不到五十,怎么就去了!” 有他带头,各种哭声就传了出来,燕王为失去兄长而悲恸,魏旸几兄妹为失去大伯父而伤感。 殿外,徐清婉也擦起眼泪来,纪纤纤见了,也跟着抹泪。 殷蕙拿帕子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心里无限感慨。 也许急报刚传来的这一刻,燕王府里确实有人发自肺腑地难过,包括燕王,对太子应该也有些兄弟情分,然而哭过之后,整个燕王府便如一滩被搅动的湖水,荡起了层层波澜。 建隆帝有四子,太子为嫡长子,其他三个都是庶出,其中燕王为次子,且战功赫赫、朝野称赞。 太子死了,连百姓们都觉得,储君之位可能要落到燕王手里。 殷蕙想,公爹应该也是这么期待的,所以,三个月后,皇上立太子长子为皇太孙的圣旨传来,公爹才会表面云淡风轻,实则不停因为一些小事发怒。 . 太子病逝,朝廷命臣民服丧半月,以示哀悼。 既然是服丧,期间便不能嫁娶,按照礼法,夫妻之间也不该做什么亲密的事,当然,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做,只要没人知道,也就无所谓了。 澄心堂里,殷蕙的病已经好了,魏曕却因为服丧这事,连续半个月都没有来后院睡,十分的自律克制。 他都如此,素来以贤名被平城百姓夸赞的世子爷魏旸更是如此了。 但魏旸却兴奋地睡不着。 太子一死,如果父王能够受封储君,他们就可以跟着父王回京城、入住东宫。再过几年,皇祖父去了,父王登基,他这个世子就会成为新的太子、日后的帝王! 晚上夫妻不能同房,白日里魏旸看到徐清婉,眼神却难掩这份兴奋与野心。 徐清婉又何尝没有这种念头? 她看向魏旸的眼睛,同样有光。 曾经她羡慕过二爷对纪纤纤的宠爱,羡慕过殷蕙拥有王府里最出类拔萃且不近女色的三爷作为夫君,每到这种时候,她就只能用魏旸的世子之位安慰宽解自己。可人总是容易渴望自己没有的东西,她还是希望魏旸能给她同样的宠爱,希望魏旸能像三爷一样优秀,让她由衷地仰慕这个男人。 如今,魏旸的前途可能会更上一层楼,假如魏旸真有做太子、做皇上的那一日,这份荣耀,足以淹没她所有的羡慕与不甘,哪怕魏旸再也不来她的屋里,只给她那个位置应有的敬重,徐清婉也不在乎了。 畅远堂。 二爷魏昳同样为此事辗转反侧。 他盼着父王入京做储君,盼着回京城那富贵地,只是,如果没有大哥该多好,他就能更近一步了。 身边忽然响起纪纤纤的叹气声。 魏昳:“你叹什么?” 纪纤纤靠到他怀里,酸气十足地道:“就是不舒服,您一点都不比大哥差,我的娘家也没比徐家差太多,就算父王坐上那个位置,好事也都落到了大房头上,咱们什么都捞不到。” 魏昳自嘲道:“还是能捞到的,郡王变亲王。” 纪纤纤:“那能一样吗?” 亲王看起来与他们毫不沾边时,就觉得做个郡王也不错,可一旦成了皇子,距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谁还想当亲王? 魏昳拍拍她:“算了,别想那么远,走一步是一步吧,我是老二,该操心也有人比我更操心。” 澄心堂。 一直到半个月的服丧结束,魏曕才又在后院留宿了。 从月初殷蕙生病算起,到这半个月的服丧,两人有二十来日没在一起。 殷蕙感觉到,今晚的魏曕比她预料得更炽烈,仿佛前面每一晚的火他都攒着,一股气留到了现在。 可殷蕙也清楚,他这份炽热并非只因为夫妻小别,应该也有那道京城急报的影响。 自己的老子可能会变成太子,可能会拥有一份更大的家业,做儿子的也会高兴吧? 这不,完事了,魏曕还不想睡呢,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她的头发。 殷蕙困了,抓住他的手道:“您不睡,我还睡呢。” 魏曕垂眸,看到她闭着眼睛,眉皱着嘴嘟着,是真的想睡。 魏曕很意外。 太子一逝,王府里面暗潮涌动,人人都盼着一件事,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她竟然该吃吃该睡睡,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 因为出身商家,没有想到那么远? 还是她安于现状,并无野心? “睡吧。”不再扰她,魏曕回了自己的被窝。 听着她规律清浅的呼吸,魏曕竟然也就跟着睡了过去,睡了这半个月来第一个好觉。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5 章(继续做燕王...) 京城, 建隆帝痛失爱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眼瞅着又老了几岁。 “皇祖父, 您保重身体。”太子长子魏昂接过御医送来的养神汤药,坐到龙榻前, 亲自喂起老皇帝来。 建隆帝看着自己最疼爱的长孙,心疼道:“光顾着说朕, 你自己去照照镜子,都瘦成什么样了。” 魏昂苦涩垂眼,两行泪便滚落下来。 他二十七岁了, 眉眼酷似太子, 长得文质彬彬的, 清俊儒雅,他这一哭, 建隆帝的心又揪了起来。 他的前半生,四处征战打下这万里江山, 等他坐稳龙椅,儿子们都已成年,除了太子留在京城,另外三个儿子都封了藩地替他驻守边疆。可以说, 他没有享受过什么父子天伦,直到长孙出生,日日在他眼皮底下长大,建隆帝才弥补了做父亲时的遗憾。 “莫哭莫哭,还有皇祖父。”建隆帝拍了拍孙子的肩膀。 魏昂偏头, 用袖口擦擦眼泪,继续服侍建隆帝喝药。 建隆帝身体好转后, 重新上朝,一上朝,便被臣子们催着立新太子,毕竟他的年纪也摆在这儿,说不定哪天就没了。 建隆帝亦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还需要深思熟虑。 终于,过了一个年,考虑得也差不多,正月十六这日下了早朝,他叫来五位内阁大臣,商议立储之事。 有人试着举荐燕王。 唯一的嫡长子死了,庶出皇子们只能按照长幼顺序来,那二皇子燕王当之无愧。除了长幼,燕王戍边有功,那都是货真价实的政绩。 建隆帝沉吟半晌,道:“燕王好武,可戍边打天下,不适合守天下。” 帝王若穷兵黩武,害国害民。 刚刚举荐燕王的那个阁老便不说话了。 战功赫赫的燕王都不行,屡次触犯律法全靠太子求情才赦罪的秦王、代王就更不行了。 于是,首辅黄仁道:“皇长孙仁厚纯孝,颇有仁君遗风,可为储君。” 建隆帝仍是沉吟,然后看向其他几位阁老。 阁老们察言观色,一致同意。 . 平城,燕王府过了一个看似低调实则人人欢喜的新年。 殷蕙面上笑得好看,心里的弦却渐渐收紧,知道公爹燕王即将迎来新年的第一个沉重打击。 公爹不高兴,全燕王府的人都得小心翼翼。 为了不被公爹盯上,从太子病逝后,殷蕙就再也没有出过王府,只与周叔、祖父保持书信往来。 魏曕还问过她为何不出门了,被殷蕙用天寒地冻懒得动弹搪塞了过去。 果不其然,正月下旬,建隆帝下旨昭告天下,册封皇长孙魏昂为储君,称皇太孙。 建隆帝单独发给燕王的圣旨比朝廷官文先送到燕王府,尚不知圣旨内容的燕王将妻妾儿孙们都叫了出来,全府上下一起恭迎圣旨。 这阵仗,还有众人面上隐藏得很好却依然有迹可循的喜意,弄得传旨的公公笑容都微微僵硬起来,待所有人都跪好,传旨公公清清喉咙,开始宣读圣旨。 圣旨最开始,建隆帝便先对儿子燕王表达了端文太子去世给他带来的沉痛打击,由此越发地思念远方就藩的其他儿子们来,嘱咐燕王照顾好身体,千万别再让承受割肉断臂之痛。跟着,建隆帝又夸了一通皇长孙魏昂的纯孝,那是一个多么好的孙子啊,再顺理成章地要封好孙子做储君,并希望文武双全的燕王继续替皇家镇守边关,魏家祖孙三代继续开创一片盛世天下。 燕王听到前面一段,再次以袖拭泪,听到中间一段,燕王仿佛悲伤难抑般深深地垂下了头,到了最后,他哭着叩首,领旨谢恩,表明自己一定不会辜负父皇的厚望。 殷蕙默默地跪着,能看到斜前方徐王妃苍白的脸色,也能看到旁边纪纤纤愕然张开的红唇。 因为重生,众人白高兴时殷蕙能保持一颗平常心,但这会儿众人要准备迎接公爹持续数月的易爆易怒了,殷蕙就再也无法淡然了,恨不得接下来的几个月都不用离开东六所。 接了圣旨,传旨公公去客房歇息了,殷蕙等人跟随着燕王哗啦啦地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燕王。 燕王的目光,落到了长子魏旸脸上。 魏旸紧张得垂眸静立,不知道父王为何要看自己,不知道要不要说些什么。 燕王实则在透过儿子看另一个人,那个他根本没有见过几面的侄儿魏昂。如果他没有记错,魏昂只比自己的长子大两岁,今年才二十七,一个从小到大可能都没离开过京城只知道跟着先生们读书的侄儿,凭什么踩在他的头上?父皇英明一世,怎么到老却糊涂了?还是说,因为他离开京城太久,父皇早忘了他这个儿子,只喜欢养在身边的孙子? 怒火在胸口翻滚,烈焰一浪高过一浪,而这怒意,全通过眼神落到了被他注视的魏旸身上。 魏旸再也承受不住,眼看就要跪下去,徐王妃及时走过来,挡在儿子面前,目光温柔地看向燕王,微笑道:“王爷,朝廷新立储君是喜事,您看咱们要不要安排一场晚宴庆祝庆祝?” 燕王还是愤怒,但被徐王妃一提醒,他那快要烧成灰的理智也回来了。 朝廷来宣旨的人还在王府,此时若传出他暴怒的消息,那些人会怎么想,父皇知道了会怎么想? 于是,燕王就笑了出来,对徐王妃道:“是该庆祝,你来安排吧,我去给父皇写封回信。” 说完,燕王先行离去。 徐王妃用警告的眼神扫视一圈众人,委婉地提点几句,便让大家散了。 魏旸、魏昳都还要去当差,魏曕甚至还在卫所并不知道此事,殷蕙等小辈女眷带着孩子自行往东六所去了。 进了东六所,纪纤纤终于忍不住,小声对徐清婉道:“大嫂,您说皇上怎么……” “住口。”徐清婉目光严厉地打断了她,“皇上也是你能随随便便挂在嘴边的?再有下次,我会禀明母妃。” 纪纤纤立刻抿紧了嘴巴。 徐清婉再看向殷蕙,见殷蕙神色恭谨,知道她不像纪纤纤那般在这种事情上口没遮拦,便没有多说什么。 终于回到澄心堂,殷蕙长长的松了口气,让安顺儿派人去给魏曕报个口信儿,然后再聚齐澄心堂所有下人,正式警告了一番,若有人胆敢议论宫中立储一事,她会绑了人直接交给王爷王妃处置,若有人听见别人议论此事禀报上来,一经证实,赏银十两。 下人们你看我我看你,既不敢自己议论,又盼着别人议论让自己听见,回头好拿赏钱。 殷蕙扫视一圈,相信澄心堂里应该没有人敢冒险犯事。 黄昏时分,魏曕风尘仆仆地回了澄心堂。 殷蕙听到消息,来前院见他。 魏曕正在擦脸,既然晚上有家宴,等会儿就要开席了,没时间沐浴。 殷蕙叫安顺儿出去,她站到一旁伺候他。 魏曕放下巾子,看她一眼,问:“可有交待下人不得擅议此事?” 殷蕙点点头,将她定的规矩说了出来。 魏曕:“嗯,这样很好,你也注意些,暂且别外出了。” 殷蕙:“知道的,家里我会照看好,您在外面当差,人多眼杂的,言行上小心些。”小心别挨你爹的骂。 父王的美梦落了空,魏曕心里也有些失望与愤怒,凭什么父王在战场上几次出生入死,却要输给一个晚辈? 他去过京城,见过魏昂,空有仁厚之名却无任何功绩,皇祖父如此安排,连他都不能信服,遑论父王? 只是,此刻听她竟然反过来交待自己,魏曕沉重的心情竟莫名放松下来。 “衡哥儿呢?早点出发吧,别迟到了。” “您换衣服,我这就去叫他。” 这两年燕王府举办了好几次家宴,今晚的宴席气氛看起来最好,然而人人却好像都藏了心事,受邀的传旨公公亦不自在。 殷蕙朝身后看了眼,衡哥儿乖乖地吃着饭,没有像二郎、三郎、四郎那般东张西望的。 很好,这段期间,能不被公爹注意,就是好事。 主位之上,燕王僵硬地维持着嘴角的笑容,一碗一碗地喝着酒,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席上的众人。 老大?没出息,被他看几眼就额头冒汗。老二?文不成武不就,风流好色,跟他娘一样,也就脸能看。老三?天天绷着一张脸,谁欠他了?老四,总想着去找郭家三兄弟,自家兄弟不好吗?老五,就知道读书,长得跟竹竿一样,将来带兵打仗也指望不上他。 在心里将儿子们数落一番,燕王喝口酒,脸转向了女眷那边。 老大媳妇?仗着自己出身徐家,自命清高,天天端着架子。老二媳妇?空有美色毫无城府,只会拉着老二去玩,一点也不懂相夫教子。老三媳妇…… 燕王打了一个嗝,这一打岔,突然想不起刚刚想数落老三媳妇什么了,盯着小媳妇看了两眼,却又被自己拿着勺子大口塞饭的衡哥儿拐走了注意力。 燕王先是笑,笑着笑着瞪起眼睛来,孙子有什么好,本该属于他的皇位就是被那个只知道在父皇面前卖乖的皇太孙抢走的! “五郎!”燕王重重放下酒碗,突然大叫道。 殷蕙心一抖,魏曕也提起心来。 只有衡哥儿,还在专心吃饭。 “把五郎抱过来!”燕王不耐烦地道。 乳母赶紧拍掉衡哥儿围兜上的饭粒,抱起小家伙匆匆来到王爷的席位前。 衡哥儿小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祖父。 燕王捏捏孙子的脸,哼了一声:“天天就知道吃,除了吃,你还会什么?” 席上早安静了下来,坐得再远也能听到他的话。 殷蕙替儿子委屈,这么大的孩子当然只知道吃喝玩乐,公爹也真是的,第一通火怎么就出在了儿子身上? 上辈子好像没有这茬啊。 有人替小家伙捏了一把汗,有人暗暗幸灾乐祸,只有衡哥儿,认真思索了一下祖父的问题,然后道:“我还会背诗。” 衡哥儿快两周岁了,这半年来在说话上突飞猛进,不但能说长长的句子,还会转动脑筋了。 燕王似笑非笑:“背一个听听。” 衡哥儿看眼娘亲的方向,从自己会背的几首里面挑了一首:“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天真单纯的小儿,口齿清晰地诵读着。 燕王听着,忽然落下泪来。 故乡,他不止一次思念父皇,可是父皇,好像早已忘了他。 “祖父怎么哭了?”衡哥儿喃喃地问。 燕王吸吸鼻子,拿袖子擦掉眼泪,红着眼圈道:“祖父想你曾祖父了,曾祖父就是祖父的爹,还想你伯祖父,他是祖父的大哥。” 衡哥儿:“他们在哪儿?” 燕王笑中带泪:“曾祖父在故乡,伯祖父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半个多月后,祖孙俩这番对话便由传旨公公带到了京城。 建隆帝闻言,大哭一场,即兴挥笔赋诗一首,表尽思子之情,派人送去燕地。 燕王收到回信,临窗远眺,重新露出笑颜来。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6 章(恭喜夫人,您这是喜脉...) 车马往来, 建隆帝给燕王的那封回信是二月底到的。 这封信到的很是时候,因为三月初五便是魏杉与杨鹏举大婚的日子,如果燕王再像之前那般喜怒无常, 这场婚事可能都会蒙上一片阴影。 幸好,看过信的燕王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还主动叫来徐王妃、李侧妃,打听婚礼筹办得如何了。 这个好消息, 也由徐王妃、李侧妃传达到了王府各院,包括建隆帝那首感人肺腑的诗。 殷蕙抱住衡哥儿,用力地在儿子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她很清楚, 当日的宴席上, 公爹就是想拿衡哥儿出气, 也是衡哥儿运气好,歪打正着背了一首思念故乡的诗, 引得公爹真情流露也好,趁机演戏给传旨公公也罢, 总之都巧妙地向京城的老皇帝传达了思念之情,减轻了老皇帝对公爹可能会心生怨愤的猜疑。 老皇帝再一回信,公爹也没有那么委屈了,虽然以公爹的心性与城府, 该暗中筹备的肯定还会筹备,而且会因为少了京城的猜疑而筹备得更顺利。 在夺位这件事上,殷蕙完全支持公爹。公爹大权在握他们这一大家子才能好,公爹若像其他两个藩王一样束手就擒,任凭朝廷扣下一顶罪名废为庶人再流放到偏远之地, 他们这一大家子人也要跟着吃苦。 “娘,我想出去玩。”衡哥儿见娘亲笑得开心, 就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他都很久没有去花园里玩了,每次要去,娘都说外面太冷,可衡哥儿不怕冷。 “那就走吧,娘陪你去。”殷蕙笑着应道。 衡哥儿高兴得直蹦。 东六所、西六所后面分别有一片花园,与勤政殿那边的王府主花园是相通的,只设了两座月亮门,不过殷蕙等儿媳妇很少会带孩子跨过东六所这边的月亮门,万一出去了撞见公爹,不合适,倒是西六所的妻妾们,自由更大一些,甚至李侧妃还经常去主花园邂逅燕王呢。 今日天气好,阳光暖融融的,微风拂面,带来淡淡的梅香。 徐清婉要协理徐王妃筹办婚事,纪纤纤很闲,也带着四郎、庄姐儿来了花园,二郎则去书堂读书了。 看到殷蕙,纪纤纤立即凑了过来,孩子们去一边玩,妯娌俩坐在太阳底下聊天。 纪纤纤拿帕子拍着胸口,低声与殷蕙倒苦水:“这一个月可把我憋坏了,哪都不敢去,就这,还因为四郎挨了父王好一顿数落。” 公爹心情不好,他们光躲着也没有用,公爹会叫爷们、孩子过去,爷们挨了训,她们做媳妇的也跟着丧气。 “三爷挨过训没?”纪纤纤好奇地打听起来。 殷蕙笑道:“倒没听他提起过,不过他五天里有三天宿在卫所。” 说这话时,她用眼神传达了自己的意思。 纪纤纤羡慕地拍她胳膊:“还是三爷好,惹不起躲得起,像我们家二爷,被训得腰杆都快挺不直了。” 殷蕙嘘了一声,劝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后来会越来越好的。” 纪纤纤撇撇嘴,能好什么啊,她都替公爹憋屈,眼看要到手的位子被一个侄子抢了去。 但这话是整个燕王府乃至平城的禁忌,纪纤纤不敢说出来,一边聊些别的,一边跟殷蕙一起看起孩子来。 庄姐儿去年九月庆的周岁,如今也一岁半了,小丫头腿脚灵活,能跑能跳的,一张小嘴巴也继承了纪纤纤的能说会道,什么都会说了,甚至还要指挥四郎、衡哥儿。 四郎很听庄姐儿的话,衡哥儿不一样,他喜欢跟哥哥们跑跑闹闹,不喜欢陪庄姐儿看梅花。 于是,庄姐儿拽着四郎一只手,衡哥儿也拉着四郎一只手,兄妹俩隔着四郎争执起来。 庄姐儿:“四郎是我哥哥!” 衡哥儿:“他也是我哥哥。” 庄姐儿:“我们是一家人,你不是。” 衡哥儿小嘴儿一抿,他也知道,四郎、二郎、庄姐儿住在一个院子里,大郎、三郎、眉姐儿、六郎住在一个院子里,只有他,家里就他一个。 松开四郎的手,衡哥儿委屈巴巴地来找娘亲了。 殷蕙心疼小家伙,纪纤纤还在旁边幸灾乐祸:“看见了吧,我早就劝你赶紧再生一个,哪怕是庶子,彼此间也是个伴。” 殷蕙轻轻地摸着衡哥儿的头,并不认可纪纤纤的话。 无论嫡出庶出,其实孩子小时候都一样,一样地活泼可爱,但大人们会用他们的态度让孩子快速明白嫡庶的区别来,就拿纪纤纤一家举例,二郎待四郎就很凶,庄姐儿这会儿还好,再大一些,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二郎,纯粹把四郎当下人使唤。 如果魏曕真弄出一个庶子来,殷蕙不会去苛待一个孩子,但下人们会区别对待,那庶子的姨娘亦会教孩子忍让或争抢。 幸好,她知道未来几年魏曕都不会有庶子,等温如月进门的时候,衡哥儿已经长大,不像现在这么需要小伙伴了。 “你们在这里赏花,我带五郎去看看鱼。” 殷蕙牵着衡哥儿,来到了莲花池这边。 池水与外面护城河的水相通,结了一冬的冰,这会儿天暖已经融化干净了,水波清澈,几尾红鲤鱼游来游去。 “娘,我也想要哥哥,住在咱们家的哥哥。”衡哥儿不想看鱼,仰头对娘亲道。 殷蕙笑道:“咱们家你最大,就算再有别的孩子,也只会是弟弟妹妹。” 衡哥儿想了想,妥协道:“那就要弟弟,也要妹妹。” 殷蕙轻轻捏他的鼻子:“你还挺贪心!” 衡哥儿笑了起来。 殷蕙趁机拿鱼食喂鱼,转移了小家伙的注意力。 . 父王转喜的消息也传到了卫所,魏曕松了口气。 据他所知,前面一个月里,在王府当差的大哥、二哥经常因为差事上的不足挨父王训斥,老四、老五虽然没有当差,可他们还在读书,父王想挑他们的刺,同样容易。 魏曕人在卫所离得远,父王够不到他,但也被父王叫过去训过两次,一次质问他为何回来的那么晚,是不是喝酒去了,一次纯粹找茬,竟然怀疑他是不是对他心存不满,所以整天绷着一张脸。 明知父王在无理取闹,魏曕几兄弟也只能忍着。 但是,为了证明自己住在卫所不是为了躲着父王,魏曕又继续在卫所住了两晚,然后才回了王府。 入夜,魏曕向殷蕙打听这几日府里的情况。 殷蕙梳好头,来到床边后直接钻进他的被窝,半趴在他身上道:“挺好的啊,昨日我们去花园玩还撞见父王了,他在月亮门那边听到孩子们的笑闹声,命乳母把孩子们带过去,四郎、庄姐儿都因为会背诗得了父王的夸赞呢。” 连四郎都被夸了,足见公爹心情是真的好了。 魏曕的心思已经有一大半都偏到她身上了,整个二月两人就没亲近过几次,今晚她又如此主动。 不过,他还是问道:“没夸衡哥儿?” 殷蕙扑哧笑出来,笑着笑着又恼火地掐他一把。 魏曕吸了口气,抓住她的手。 殷蕙抬起头,露出一张桃花般娇艳的脸,眸子里波光潋滟:“父王知道衡哥儿会背诗,问他还会别的不,衡哥儿就说他会捶背,肯定是平时看金盏她们伺候我学会的,假模假样地给父王捶了捶。父王笑得可大声了,我在门这边都听见了,后来父王要奖励三个孩子,庄姐儿要了绢花,四郎要了书。” 她停顿下来,又用那种似羞似怨的眼神看着他。 魏曕喉头一滚,有个不好的猜测:“衡哥儿要的什么?” 殷蕙又拧他的肩膀,拧一下说一个字:“要弟弟,要妹妹,父王大笑,让他找你来要。” 此话说完,她在公爹面前丢人的尴尬便也化成一股热意,爬到了魏曕脸上。 夫妻俩面面相觑,然后,魏曕就把殷蕙压倒了。 殷蕙还捶他:“都怪你!” 魏曕并不认:“怪我什么,我给你的还少?” 他平时绝不会说这种话,今晚实在是被儿子、老子的对话刺激到了。 殷蕙其实知道事怪不到他的头上,但就是想拿他出气。 后来,气出够了,汗也出了一身,软绵绵地给他抱着。 魏曕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回头好好教教衡哥儿,别什么话都乱说。” 殷蕙:“你教啊,我白日教他背诗认字已经够累了,你倒好,一有事就躲卫所里享清闲。” 旁人只看到衡哥儿的聪慧可爱,殊不知那里面也有她的功劳。 魏曕沉默,次日早上,殷蕙要去魏杉那边看看准新娘,因为要留在府里等着嫁妹妹的魏曕果然牵着衡哥儿单独谈话去了。 殷蕙看着父子俩的背影,先是好笑,跟着又是怅然。 “夫人,好好的您怎么叹起气来了?”金盏站在她身侧,疑惑地问。 殷蕙摇摇头,这事跟谁说都没用。 金盏看眼银盏,两人对过眼色,她再笑着道:“夫人,前阵子府里气氛凝重,有件事我们就忘了提醒您,本想着等二姑娘嫁了再说……” 殷蕙:“有话就说,别拐弯抹角的。”她这会儿没耐心。 金盏便咳了咳,直言道:“您自己没发现吗,您这个月的月事都迟了十多天了。” 女子的月事再规律,慢慢的都会有个变化,可能去年是月底来,今年就变成月中了。 殷蕙上次月事还是正月下旬来的,如今是三月初,可不正是十来天。 看金盏掰着手指头算了一遍,殷蕙人都懵了。 就算重生,她还是她,魏曕也还是魏曕,怎么上辈子只衡哥儿一个,这辈子就变了? 还是说,这次月事延迟也许只是因为别的原因,并非有孕? 银盏道:“夫人若是着急,咱们这就去请郎中?” 抢了二姑娘的风头就抢了吧,主子心里踏实才是第一位。 殷蕙确实顾不得那么多了,让银盏马上去,对外先说她抱衡哥儿时扭了下胳膊。 银盏笑盈盈地去了。 殷蕙心里乱乱的,见金盏还在笑,忍不住数落道:“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金盏解释道:“这不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吗,前阵子整个府里都阴沉沉的,时机不对,说了您也只能偷着高兴,再说了,我们也想多等等,免得变成空欢喜……呸,一定是真的,瞧我这破嘴!” 殷蕙被她逗笑了,目光期待地看向院子。 郎中住在王府前面,来回来去要走很远,魏曕牵着衡哥儿先回来了。 见殷蕙还没出发,魏曕有些意外。 殷蕙沉住气,拍拍右边胳膊道:“可能扭到了,有点抬不起来,让银盏去请郎中了。” 魏曕皱眉,走过来要替她检查。 殷蕙就假装喊痛。 魏曕只好陪她等着,衡哥儿亦皱着小眉头,担忧地守在娘亲身边。 又过了一刻多钟,府里擅长给女眷看诊的杜郎中脚步匆匆地赶来了,瞧见夫妻俩就要行礼。 魏曕道:“免礼,先替夫人看看吧。” 杜郎中就来询问殷蕙的胳膊是何时开始痛的,然后也要殷蕙抬胳膊试试看。 殷蕙一一照做,微红着脸对魏曕道:“好像又没事了。” 魏曕并没有怪她什么:“没事就好。” 金盏劝道:“夫人还是让杜郎中把把脉吧,别等会儿又痛了。” 杜郎中心想,小丫鬟就是不懂,骨头的事把脉能看出什么。 不过,他还是尽职尽责地替三夫人号起脉来。 才号了一会儿,杜郎中看向难掩期待地盯着他的三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恭喜夫人,您这是喜脉。” 魏曕刚刚在外面给衡哥儿讲了一堆大道理,现在很是口渴,刚端起茶碗,就听到了郎中的话。 他手一抖,旋即又稳住,面容平静地朝殷蕙露出一个笑来。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7 章(燕王的好乖孙...) 杜郎中走了。 一直被爹爹用眼神禁止说话的衡哥儿终于可以开口, 靠在娘亲腿上问:“娘,你怎么了?” 他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 殷蕙摸摸小家伙的头,笑容温柔:“娘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等他长大了生出来,就是你的弟弟或妹妹。” 衡哥儿的眼睛亮起来, 再去看娘亲的肚子:“现在不能出来吗?” 殷蕙:“不能,他还小呢, 要向衡哥儿一样长出眼睛耳朵小手小脚,才会出来。” 衡哥儿:“那他什么时候长大?” 殷蕙默默算了下,这孩子应该是二月里怀上的。 “十一月。” 旁边的椅子上, 魏曕忽然道, 看着衡哥儿:“还要再等八个月。” 衡哥儿看看爹爹, 再看看娘亲,还是很高兴, 又开始抛出各种问题来,譬如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 譬如弟弟妹妹一生出来就可以陪他玩什么的。 殷蕙很想多陪衡哥儿说说话,亦或是自己一个人偷乐,只是今日是魏杉添妆的好日子,她与纪纤纤约好一块儿过去的。 “去问爹爹吧, 娘要出门啦。”殷蕙笑着将小家伙推到了魏曕那里,今日他很清闲,宾客快到齐的时候过去应酬一下就好。 魏曕牵住衡哥儿,看她一眼,道:“小心点。” 殷蕙只觉得好笑, 她都怀过一次了,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还用他嘱咐? 当初怀衡哥儿的时候她是真慌,却也没见他真帮过什么忙,说点“小心”、“仔细”、“有事马上叫郎中”的话都算体贴了。 带上金盏,殷蕙笑着出门了。 走出澄心堂,看到纪纤纤正往这边走,瞧见她,纪纤纤上下打量她一眼:“没事吧?我刚刚瞧见杜郎中从你们这边出来了,正想着要过去看看。” 殷蕙刚嫁过来时,纪纤纤打心眼里瞧不起殷蕙,除了讽刺一下基本懒得与殷蕙说话,后来殷蕙变了性子,纪纤纤虽然还是看不起这位妯娌的出身,却发现殷蕙已经能与她平起平坐了,再加上王府就这么大,她与徐清婉聊不来,平时只能多与殷蕙走动,聊聊孩子打打牌,凑在一块儿打发时间。 殷蕙笑了笑,一手轻轻贴在腹部。 纪纤纤惊讶道:“有了?” 一个年轻的女人,丈夫也年轻强壮,殷蕙再怀一个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巧就巧在前天殷蕙才因为衡哥儿在公爹那里出了丑,今天就诊出喜脉了? 这运气,纪纤纤真是不服不行了! “你们家五郎的嘴是不是开过光?”纪纤纤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道,五郎才因为那首妇孺皆知的诗在公爹那里立了一功,这次又灵验了一回,说要弟弟妹妹就来了弟弟妹妹,这么伶俐可爱又有福气的孩子,如果生在他们畅远堂,哪怕是庶子,纪纤纤也会宠起来。 殷蕙笑道:“小孩子随便说说的,杜郎中说我这胎都满一个月了,与他有什么关系。” 纪纤纤已经走近,闻言挽住殷蕙的胳膊,轻声揶揄道:“是,与五郎无关,都是三爷的功劳。” 殷蕙被她闹了个红脸,主要也是心虚,昨晚两人可不就又努力了一回,早知道已经怀上了,殷蕙才不去钻他的被窝。 到了魏杉这边,除了徐王妃,李侧妃等燕王妾室以及徐清婉、魏楹都到了。 大多数女子一辈子只会出嫁这一次,但凡家里有条件,都会给办得热热闹闹的,除了自家人,还要把亲朋好友都请来。 可惜燕王是藩王,老魏家的亲戚们不是在京城做皇帝做皇太孙,就是在更远的地方做藩王,彼此之间基本只保持书信往来,奔波几千里就为了吃顿喜酒的事早就不做了。一家只有一个孩子还好,光燕王就五儿三女,哪个成亲或出嫁都要跑一趟,不够折腾的。 夸赞过魏杉的美貌后,纪纤纤就朝魏曕的生母温夫人道:“恭喜您啊,三弟妹又要给您添个孙儿啦!” 温夫人惊喜地看向儿媳妇。 殷蕙只好道:“早上有点不舒服,才诊出来的,本想过两日再告诉大家。” 郭侧妃笑道:“这是好事啊,咱们王府又要嫁女,又要添丁,双喜临门。” “什么双喜临门?”徐王妃到了,只听到个尾音。 郭侧妃就又解释了一遍。 徐王妃看向殷蕙,满意地点点头:“你们那边就衡哥儿一个,是该添个了。” 李侧妃见众人都去恭喜殷蕙,偷偷瞪了眼纪纤纤,就她长嘴了是不是,非得嚷嚷出来,抢了女儿魏杉的风头。 魏杉穿着一身红衣坐在榻上,有点不高兴,却也没有太在意,她都要出嫁了,嫁一个父王属官的儿子,这辈子就这样了,婚礼被人抢点风头又算什么。 . 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宴席,众人各回各院歇晌去了。 男人们吃酒散得晚一些,魏曕回来时,就见殷蕙坐在梳妆台前,懒懒地靠着椅背,手抓着一把乌黑浓密的发慢慢梳着,眼睫低垂似乎在想什么,连他进来都没有察觉。 魏曕低声咳了咳。 殷蕙回过神来,看到他,习惯地露出笑脸:“您回来啦。” 那笑容美虽美,却客客气气的。 魏曕莫名想起昨晚,她恼火衡哥儿在父王面前胡言乱语时,迁怒他,气得直接用你啊你的。 相比于她此时的恭敬客气,魏曕反而更喜欢她耍小脾气的样子。 “身子如何,可有累到?”魏曕问。 殷蕙笑道:“哪有那么娇气,这会儿孩子还小呢,怎么也得四个月才开始显怀。” 说着,她走过来,要帮他打湿巾子。 “我自己来。”魏曕还不至于要有孕的妻子伺候自己。 殷蕙也就坐到床上去了。 魏曕一边洗手一边问她:“刚刚在想什么?” 殷蕙钻进被窝,侧躺着,目光落在他被窗外阳光模糊了的身影上:“我在想,为什么老二这么晚才来。” 她确实在琢磨这个。 两辈子,她与魏曕在那方面都算得上频繁,哪怕上辈子魏曕因为公爹的冷落心情不好,也没有不好到长年累月都素着。 唯一的差别,是她的心情变了,嗯,魏曕这一年来也还算顺风顺水。 莫非孩子还会看爹娘的脸色选择是否降生?如果出来就要面对冷冰冰的爹爹与战战兢兢的娘,索性再等等? 魏曕看着渐渐被水浸湿的巾子,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是郎中,如何知道。 而且这问题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又要多个孩子了。 洗了手脸,魏曕来到床边,躺下。 他的呼吸带着酒气,殷蕙皱皱眉,转了过去。 那嫌弃写在脸上,魏曕只好也翻个身,朝另一边呼气。 殷蕙有点担心:“咱们昨晚那样,会不会伤到孩子?” 因为子嗣在公爹面前出丑,两人都憋着一股气,动作还挺大的。 魏曕看着屏风,道:“应该不至于,如果胎像不稳,早上杜郎中能诊出来。” 殷蕙也是这么想的,再得到他的肯定,她就放心了,满足地睡去。 魏曕睡不着,脑海里全是昨夜的她。 谁又能想到,昨晚竟是今年的最后一回。 . 次日魏杉出嫁,王府里大办宴席,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宴席上,大家聊得也都是新郎、新娘子。 李侧妃就魏杉一个女儿,虽然女儿嫁得很近,可以经常回来,可她还是不舍,再加上女儿的婚事那么委屈,眼圈竟泛起红来。 徐王妃安慰她:“哭什么,我还羡慕你,自从槿儿出嫁,我都六七年没见过她了。” 李侧妃真想瞪她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 瞪是不能瞪的,李侧妃一偏头,瞧见郭侧妃笑眯眯地夹着菜,忍不住道:“杉儿一嫁,最迟明年也要轮到楹儿了,到时候你也尝尝这滋味儿。” 郭侧妃笑道:“可能我比较没心没肺吧,女儿嫁得近,有什么好哭的。” 她娘家有三个好侄子,大侄子被人订了去,还有老二、老三,到时候女儿、王爷喜欢哪个,就嫁哪个,亲上加亲。 想到这里,郭侧妃笑着看向不远处的女儿。 魏楹避开了母亲的视线。 李侧妃却猜到了郭侧妃的意思,想到郭家也是本朝赫赫有名的将族世家,这么一算,王府三个姑娘竟然是她的女儿嫁得最差! 心里难受,夜里燕王一来,李侧妃就朝他哭了一鼻子。 燕王脑袋疼,要不是女儿出嫁,这几晚他得给李侧妃体面,现在他就走。 “杨家离王府就两条街,这也值得你哭?”燕王躺到床上,背对着李侧妃道。 李侧妃还在梳妆台那里坐着呢,一边哭得老梨花带雨,一边随时瞥眼镜子维持美丽的哭相,委屈道:“您知道我哭得不是这个。” 燕王重重地哼了一声。 蠢女人! 如果说他之前没想过那个位置,把女儿嫁到杨家纯粹是欣赏杨鹏举那小子,如今,他已经有了新的打算。 等他成事了,最先提拔的就是身边的属官,未来的杨家,注定会在京城的勋贵家族里占据一席之位。 随便李侧妃怎么哭,燕王默默琢磨自己的大事,等李侧妃哭够了躺上来,耳根一清静,燕王就睡着了。 接下来燕王自己睡了两晚,然后去了徐王妃那边。 徐王妃知道他心里多少还是不舒服,特意说了老三媳妇怀孕的事哄他开心。 燕王惊道:“什么时候怀上的?” 徐王妃:“杉儿添妆那日。” 燕王摸摸胡子,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神秘兮兮的。 第二天,燕王派海公公来澄心堂接衡哥儿过去。 殷蕙有点担心:“公公,可是衡哥儿犯了什么错?” 海公公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您别担心,王爷就是想五郎了。” 殷蕙信他才怪,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衡哥儿被他牵走。 勤政殿,燕王看到孙子,把所有人都赶出去,抱着衡哥儿来到书房。 书桌上铺着一张画,画上有一条飞龙腾云驾雾,亦有一猛虎在林间咆哮。 燕王指着画,问衡哥儿:“五郎,你觉得祖父像这个,还是像这个?” 衡哥儿看看画,再看看祖父,摇摇头:“都不像,祖父好看。” 燕王忍俊不禁,继续哄孙子:“那,如果祖父可以变成其中一个陪你玩,你希望祖父变成哪个?” 衡哥儿想了想,指着那条龙道:“这个,会飞。” 燕王大笑,揉着乖孙的脑袋瓜道:“好,那祖父就变这个,将来带衡哥儿一起飞!” 衡哥儿的头发都被祖父揉乱了。 燕王笑够了,拿出别的画,指着一些仙鹤喜鹊什么的重新问衡哥儿,一直问得衡哥儿忘了第一幅,再与衡哥儿约定这是祖孙俩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爹娘:“如果你说了,祖父就打你爹,再也不许他回家,总之不管别人怎么问,你只说祖父给你吃糕了。” 衡哥儿一听,赶紧点头。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8 章(您亲我一口,我好去擦脸...) 海公公笑眯眯地把衡哥儿接走, 又笑眯眯地把衡哥儿送了回来。 看到殷蕙,海公公别有深意地道:“夫人不必担心,今日是五郎生辰, 王爷刚刚就是叫五郎去吃糕点的。” 衡哥儿确实也带了一盒糕点回来。 殷蕙笑着牵过小家伙,目送海公公离去。 她知道海公公那番话的深意, 可公爹如此特殊的举动,她如何能不好奇, 单独问衡哥儿在祖父那边都做了什么。 衡哥儿:“祖父请我吃糕,很好吃。” 殷蕙看着儿子心虚乱转的黑眼睛,笑了笑:“好, 是吃糕了, 无论谁问, 你都这么回答。” 既然公爹连衡哥儿都交待过,她就不难为儿子了。 傍晚魏曕回来, 听说此事,免不得也将衡哥儿叫过来, 试着问了问。 衡哥儿在爹爹怀里扭了扭,还是那句话:“吃糕。” 殷蕙坐在对面,见儿子并没有偏心爹爹,笑了。 魏曕看她一眼, 严肃地对衡哥儿道:“祖父让你做的事,衡哥儿可以撒谎,但其他事情,你要对我说实话。” 衡哥儿还是怕爹爹的,乖乖点头。 魏曕就问起儿子今日有没有学新的诗。 父子俩玩了一会儿, 衡哥儿突然问:“爹爹,祖父打过你吗?” 殷蕙刚喝了一口温水, 闻声就呛到了,又被魏曕看了一眼。 “没打过,为何问这个?”收回视线,魏曕继续问儿子。 衡哥儿到底还是个孩子,藏不住太多的秘密,站起来,凑到爹爹耳边道:“祖父说,我不听他的,他就打爹爹,还不让你回家。” 魏曕在儿子眼中看到了害怕,怕爹爹真的挨打。 魏曕很不高兴,父王怎么能用这种话吓唬一个小孩子? “不会,你乖乖听祖父的话,我也听,祖父就不会打人。” 衡哥儿放心了。 吃过晚饭,乳母要带衡哥儿去休息,殷蕙怕小家伙还记着祖父的威胁,抱着衡哥儿亲了几下脸蛋,脖子也要亲。 衡哥儿痒得直笑,被乳母抱进耳房,笑声还没断呢。 殷蕙跨回堂屋,就见魏曕坐在椅子上,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她。 殷蕙知道他在介意什么,轻嗤一声:“怎么,您不喜欢我亲,我亲衡哥儿也不行吗?” 魏曕默默移开视线。 殷蕙想了想,走过来,笑着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去了内室。 绕过屏风,殷蕙让魏曕坐到床边上,她先把外衣脱了,再坐到他怀里,偏过头露出侧颈对着他。 她长得美,颈子也美,白皙纤长。 魏曕面无表情:“做什么?” 她有了身孕,肯定不是要勾他。 殷蕙闭着眼睛,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娇柔:“您亲我一口。” 魏曕喉头一滚,随即低斥道:“胡闹。” 殷蕙便趴到他一边肩膀上,双手抱着他的脖子:“您不亲我就不松开。” 这种僵持于魏曕而言是一种折磨,他岂止是想亲她的颈子,他还想做更多,而折磨就在于他知道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敷衍地在她的脖子上亲了一口,几乎嘴唇碰上她就移开了。 殷蕙在他耳边调侃道:“您以前可不是这么亲的。” 魏曕没说什么。 殷蕙笑着站起来,去洗漱架那边打湿一条巾子,再走到魏曕面前,当着他的面,一边仔仔细细地擦拭刚刚他亲过的地方,一边观察魏曕的神情。 男人果然皱起了眉头。 殷蕙笑道:“怎么,只需您嫌弃我们娘俩的口水,不许我们嫌弃您?” 魏曕顿了又顿,无话可说。 殷蕙心里舒服了,叫丫鬟们进来伺候。 灯一黑,殷蕙在被窝里翻了两个身,对着魏曕的背影道:“三爷,您说,父王到底叫衡哥儿过去做什么了?” 魏曕:“不知,也不用再问。” 殷蕙咬咬唇,一本正经地问:“那,如果我想办法从衡哥儿嘴里套出话来,父王真的会打您吗?” 魏曕呼吸一重。 殷蕙笑着背过去,正准备入睡的时候,魏曕突然钻了过来,抱紧她的人,亲她的脖子。 殷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想故意气气他,可她没有魏曕的臭毛病,她喜欢这样。 她默默地享受着,魏曕却又如来时那般突然离去,退回了他的被窝,冷声道:“接下来我都会歇在前院。” “嗯。” 殷蕙也希望如此,不然这么吊着,两个人都煎熬。 . 又过了几日,殷蕙开始了孕吐,不过这次比怀衡哥儿的时候反应轻多了,基本就是恶心一下,很快就压了下去。 魏曕还是早出晚归,回来后会问问她身体如何,然后就像当初怀衡哥儿的时候一样,没有其他话了。区别倒是也有,那时候刚新婚,夫妻俩最生分,他言语关心一句就会离开,现在嘛,饭前他会陪衡哥儿玩,饭后也会,一直到衡哥儿要去睡了,他才跟着离开后院。 殷蕙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平平静静的。 进了四月,殷蕙恢复了好胃口,因为王府内风平浪静,她想出门了。 自从去年打围场回来见了一次祖父,碍于太子新丧、储君安排,殷蕙有半年多没离开过王府了。 初九这晚,衡哥儿走后,殷蕙用眼神示意魏曕留下。 夜幕初降,灯光柔和,她穿了一条绯色的小衫儿,怀孕不但没有让她变得憔悴,反而越发得娇艳动人。 魏曕接触到她欲语还休、渴望他留宿一晚的眼神,本想往外走的,身影一顿,然后转身去了内室。 殷蕙愣住了,她只是想跟他商量点事,在次间说就行,去什么内室? 等她跟进来,就见魏曕已经解开了外袍,挂在了衣架上,初夏的中衣单薄,再被灯光一照,他常年练武练出来的健硕身躯便隐隐若现。 人都脱衣裳了,殷蕙就没有再解释什么,干脆先洗脚,躺下后再对他道:“三爷,我好久都没出府了。” 这话可谓是开门见山,一点都不带遮掩的。 魏曕看着昏暗的床顶,沉默片刻道:“不是每月初七可以出去?” 殷蕙叹气:“以前自然是可以,这不怀孕了吗,这时候我一个人出门,王妃可能不会同意。” 徐王妃的职责,除了照顾燕王,就是替燕王打理好东西六所,这其中,因为魏曕几兄妹都长大了,大郎这些孙辈就成了最需要她费心的。可以说,徐王妃宁可世子爷魏旸摔个跟头,也不希望任何一个孙子受伤,包括还没有出生的。 魏曕听明白了,明日他休沐,所以她专挑今晚说。 此刻再回想刚刚她投过来的眼神,可能就是想商量此事,而非渴望他的陪夜。 “你想去哪?” “回殷家,想我祖父了。” “可以,明早你我同时出发,我先送你过去,一个时辰后再去接你。” 殷蕙知道他并不愿意以姑爷的身份常去殷家,如此安排她已经知足了,笑道:“有劳您了。” 魏曕翻个身:“睡吧。” 次日早上,出发之前,魏曕陪殷蕙一块儿过去给徐王妃请安,至于外出的理由,直说要去殷家探望老爷子。 徐王妃同意了,只嘱咐道:“去吧,让车夫慢点赶车。” 夫妻俩应下,告退。 等人走了,徐王妃身边的嬷嬷道:“三爷真是越来越宠三夫人了。” 徐王妃想到殷蕙花朵似的脸庞,笑道:“都还年轻。” 年轻的美人讨人喜欢,年轻的男人也更有耐心,就像当年王爷对李侧妃,同样娇惯,可再看看现在? 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光靠美貌牢牢抓住男人的心。 那东西也不重要,名望、子嗣、权势、钱财,任何一样都比情情爱爱可靠。 . 走出东华门,魏曕扶殷蕙上了马车。 阳光明媚,殷蕙心情也好,但很快她就发现,魏曕似乎要比平时更冷一些。 “是因为陪我出门,所以不高兴吗?”殷蕙试着问。 魏曕看她一眼,道:“在想卫所里的事。” 殷蕙信了一半,无论如何,她都保证道:“这次给祖父报过喜后,我就老老实实待在王府养胎,哪都不去。” 提到孩子,魏曕神色稍缓,看着她道:“见到老爷子,就说我去给衡哥儿买吃食了。” 殷蕙笑:“您放心吧,祖父知道您不喜应酬,用不着找这种借口。” 魏曕便不再说话。 到了殷家门前,马车一停,金盏马上站到车前,等着扶殷蕙。 殷蕙离开座椅,弯着腰往外走。 魏曕看着她低垂的脸,顿了顿,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一起买了。” 殷蕙错愕地回头,他还真要去给衡哥儿买吃的? 魏曕只等着她回答。 殷蕙快速思索一番,道:“就去廖家那里买烤肉馍吧,多买几个,娘也喜欢吃。” 魏曕点点头,看着她被金盏扶着稳稳地站到地上,看着她回头朝他笑,示意他可以走了。 魏曕便吩咐车夫出发。 殷蕙则笑盈盈地进了家门。 巧了,殷景善正要出门,见到侄女,殷景善脸色一绷。去年殷闻被老爷子惩罚禁足一年,还要再等两个月才能出来,这事其实是殷闻咎由自取,可殷景善怎么可能觉得儿子有错,错都在殷蕙,故意拉拢殷阆与他们争家产,故意安排廖家那小狐狸精来勾引他的好儿子。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贵客登门啊。”殷景善冷嘲热讽地道。 殷蕙瞥眼他的大肚子,心想您真关心儿子,为何也没见瘦下来? 这时,老爷子殷墉闻讯赶过来了,身边跟着殷阆,十六岁的少年郎,个头竹节似的月月都见长,如今都快追上殷墉了,越发有长房嗣子的矜贵气度。 祖父硬朗依旧,弟弟渐显锋芒,这一照面,殷蕙就笑了。 殷景善不敢在老爷子面前发脾气,气鼓鼓地走了。 “阿蕙,好久没见啦,怎么今日回来了?”殷墉既思念小孙女,又担心是不是王府里出了什么事,皇上立皇太孙的事,让他也为燕王捏了一把汗。 殷蕙挽住老爷子的胳膊,亲昵地道:“当然是来跟您报喜的,再过不久,您就要多个曾外孙或曾外孙女啦。” 殷墉一听,所有疑虑顿消,摸着胡子大笑起来:“好啊,越多越好,祖父有的是红包!” 殷蕙却注意到,祖父前年还乌黑的头发胡子,如今竟添了一层银丝。 都是被殷闻气的。 祖父做了一辈子的善人,调戏良家女子的事在其他富贵人家可能不算什么,祖父眼里却容不得沙子,偏犯错的又是他最器重的长孙。 殷蕙管不了殷闻,却不想祖父再为别的事烦心。 北地马上就要起战事,今日她过来,就是提醒祖父换条商路,免得像上辈子一样,商队走到一半,货物银子都被金人抢了去。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9 章(嘴硬的三爷...) 燕地北境与金国接壤, 金国亦是殷家贩卖丝绸、茶叶的目的地之一,而且因为殷家已经打通了燕地的各种关系,前往金国的这条商路最好走, 殷墉通常都是派手下的管事带人去跑,他则喜欢跑那种远的、危险的商路。 也幸好如此, 上辈子殷家前往金国的商队被抢,货没了人也死了, 留在平城的老爷子才保住了命。 如今殷蕙得以重生,自然要帮祖父保住殷家的货与人。 之前廖秋娘与殷闻的事,殷蕙提前做了种种安排, 再加上殷闻确确实实做了一回畜生, 事后殷蕙编造一个梦, 老爷子才比较容易接受,但这次商队的事, 如果殷蕙再推脱是梦,老爷子怕是不会信。 所以, 殷蕙让德叔、金盏在外面守着,她关上门,低声询问老爷子:“祖父,今年江南那边的茶与丝是不是快到了?” 殷墉点头:“是啊, 这批要送到金国去,阿蕙怎么突然问这个?” 殷蕙看眼殷阆,声音压得更低:“祖父,我听到一点消息,金国可能要起兵了, 最近半年咱们家最好别往那边去,损失一批货物不算什么, 就怕连人也损了。” 殷墉脸色大变,下意识地看向殷阆,隐有担心少年郎泄露出去之意。 殷阆心中亦是无比震惊,先是震惊于这消息,跟着便是姐姐对他的信任。 这么大的事,姐姐都没叫他回避,是真的把他当一家人,像老爷子一样可靠可信的家人。 对上老爷子的视线,殷阆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轻重。 殷墉先不管孙子,神色凝重地问殷蕙:“这消息可属实?” 殷蕙点头:“具体从哪听说的,恕我不能告诉您,但孙女不会拿咱们家的生意开玩笑,也请祖父信我一次。” 殷墉当然信,如果金国有什么风吹草动,除了边关将士,最先得到消息的就是燕王,想来三爷也听说了,对小孙女提了一嘴。 思及此处,殷墉难掩后怕地嘱咐殷蕙:“阿蕙,以后无论你再听到什么消息,只要涉及到朝廷大事,你自己知道就罢了,千万不能再告诉我们,你自己别过来,也别派人过来传口信儿,更不能写信,总之你安安分分地做王爷的儿媳,不可泄露王府的任何秘密,否则你自己要遭殃,咱们殷家也要受牵连。” 他宁可因为无知损失银子损失人马甚至丢了自己的命,也不希望小孙女因为惦记娘家泄露军情,被王爷问罪。 自古以来,经商都是福祸相依,真轮到殷家倒霉,那也是殷家的命数,不需要小孙女冒这个险。 殷蕙清楚老爷子的苦心,眼睛发涩道:“关乎到您的命,我岂能袖手旁观,祖父真心疼我,此事便只叫咱们三人知晓,谁也不可对外人传半个字。” 她刚说完,殷阆便对天发誓起来。 殷蕙打断他后面的重话,又对老爷子嘟嘴卖乖:“您可别跟我来发誓那套,我敢说,就是相信你们。” 殷墉叹气,生意的事他自有安排,现在就彻底担心起小孙女的处境来。 殷蕙故意触及腹部:“放心吧,我自有倚仗。” 殷墉摇摇头,担心祖孙三个密谋时间太久越发惹人怀疑,殷墉先出门去赴前几日就定的一个应酬了,让殷阆招待小孙女。 姐弟俩去了大房的小花园。 牡丹初开,姹紫嫣红,殷蕙带着殷阆跨入了花丛边的凉亭中。 “阆哥儿长得真快,姐姐都不敢再把你当孩子看了。”坐下后,殷蕙笑着道。 殷阆坐在她对面,道:“就怕姐姐把我当孩子,这一年我跟祖父学了很多,以后姐姐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我。” 殷蕙:“我有周叔帮忙足够了,对你就两个期望,一是你自己有出息,二则指望你照顾好祖父,代我尽孝。” 殷阆:“姐姐放心,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 金盏端了茶水过来,给殷阆喝的是茶,殷蕙怀孕后只喝温水。 殷阆主动提起殷家这半年多的变化来。 殷闻禁足不能出门,暂且倒没什么好提的,但老爷子用雷霆手段打发了几个大小管事,虽然老爷子没有明说,但殷阆猜测着,那几个管事都只忠于殷闻,连老爷子的话也敢阳奉阴违了。老爷子此举,摆明了要收回他曾经放给殷闻的权利,殷景善、赵氏夫妻俩为此哭求过,却也改变不了老爷子的决定。 另外一件,便是今年殷家设宴款待亲朋好友时,没有请王家。 殷蕙听到这里,微微颔首。 那王家少爷王韫石能帮着殷闻设圈套害廖秋娘,就说明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祖父无法教训别人家的子孙,只能与整个王家划清界限。 . 离开殷家后,魏曕吩咐车夫先去泰和楼。 泰和楼是平城最有名的糕点铺子,魏曕还是孩子时,王府里面就经常从泰和楼买糕点。 有很多次,魏曕去母亲那里请安,母亲总会拿出父王赏赐给她的吃食,殷切地叫他吃。 今日他们出门,衡哥儿也想跟着,魏曕没有答应,可儿子可怜巴巴的眼神却让他想做些补偿。 马车刚拐到泰和楼所在的街上,骑马跟车的长风就发现泰和楼前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魏曕坐在车里,看不见,吩咐马车停在街头,派长风去买,将泰和楼的招牌糕点各买一包。 长风道:“我这就去,只是前面有三十来人排队,要不您先去旁边的茶楼里喝喝茶? 魏曕:“不必。” 长风就去排队了。 过了两刻钟左右,长风回来了,将一堆糕点放到车上。 魏曕再让车夫去廖家的烤肉馍铺子。 到了这边,长风苦笑:“爷,这边队伍更长。” 魏曕挑开帘子,探头一看,果然很长。 就在他准备放下帘子时,队伍里面有个壮汉忽然朝这边看来,目光相对,那人眼睛一亮,眉飞色舞地朝他挥手。 魏曕只当没看见,让长风去买十个馍。 长风请示道:“要不我跟廖姑娘打声招呼?” 知道是他们要买馍,廖姑娘肯定不需要他们排队久等。 魏曕:“不必。” 插了队,那些排队的百姓怎么想? 长风只好跳下马,让车夫看着马,他乖乖地站到了队伍后面,再眼睁睁地看着冯腾从队伍中间走出来,去马车那边找三爷了。 “我说三爷,我跟您打招呼,您怎么不理我?”冯腾几乎天天都与魏曕见面,很不客气,直接跳上马车,掀帘子要进来。 魏曕瞥见他晒得发红的脸,皱眉道:“下去。” 这时,冯腾也看到了魏曕旁边的坐塌上,放着一把嵌了宝石的小镜子,一看就是女人用的东西。 魏曕就一个女人,冯腾远远瞧见过,三夫人长得跟仙女一样,他这粗人又怎么好意思去坐人家的位置? 冯腾就跳下车,站到车窗边,挑起帘子跟魏曕说话:“三爷也喜欢吃秋娘做的馍?” 魏曕看了他一眼。 冯腾摸了摸鼻子,嘿嘿道:“我可不是单纯来吃馍的。” 魏曕:“与我无关。” 冯腾:“跟您是没关系,可秋娘的铺子是三夫人帮忙开起来的,回去您在夫人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呗?秋娘肯定听她的。” 魏曕莫名想到了殷氏对他说的那些关于冯腾的流言蜚语。 冯腾还当他在琢磨如何美言,心里一高兴,笑道:“那就有劳您了,我继续去排队!” 说完,冯腾松开帘子,大步跑到了长风后面。 长风:“您怎么不回中间去?” 冯腾笑道:“你不懂,我根本不是冲着馍来的。” 长风一开始是不懂,当队伍慢慢迁移,前面只剩几个人时,见廖秋娘狠狠地瞪了一眼他身后,长风回头,再看见冯腾一脸傻笑目不转睛地望着廖秋娘的眼神,长风终于懂了。 轮到他了,长风还没开口,冯腾突然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搭着他的背对廖秋娘道:“秋娘,你认识他不?” 廖秋娘没见过长风,以为长风与冯腾是一伙的,看长风的眼神也不善起来。 冯腾哈哈道:“他是三爷身边的侍卫!” 廖秋娘先是惊,旋即态度大变,笑容热情地道:“是三夫人派你来的吗?她要买几个?” 长风甩开冯腾的手,道:“十个。” 廖秋娘与两个女伙计就先烤他这十个馍来,烤好了,五个一组放到两个大油纸包中,这样长风也好拿。 长风要付钱。 廖秋娘:“不用不用,就当我请夫人吃的。” 冯腾又凑过来:“不是三夫人要吃,是三爷要吃。” 廖秋娘:“都一样!下一个!” 冯腾:“哎,你怎么不问我要几个?” 廖秋娘:“我看你不顺眼。” 长风默默地听了几句,再默默地留下一块儿碎银,迅速离去。 . 殷家。 殷蕙姐弟俩说着话,觉得好像没过去多久,下人来报,说三爷来接她了。 殷蕙只好递给殷阆一个无奈的眼神。 步下凉亭,经过一簇牡丹,殷蕙心中一动,折了一朵碗口大小的粉牡丹插在发髻一侧。 原本那如云的发髻只有右侧露出一支金步摇来,略显清淡,此刻再簪一朵粉艳艳的牡丹,越发衬出她的人比花娇来。 殷阆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有了身孕,殷蕙慢悠悠地往外走,到了殷家门口,看到长风站在马下,一手抱着两包烤肉馍。 想到他还要骑马,殷蕙道:“放车上吧。” 长风瞥眼车厢。 都是熟悉魏曕的人,殷蕙懂了,烤肉馍太香,充满了烟火气,怎能拿进去玷污魏曕这等清贵之人。 殷蕙笑着上了马车。 她探身进来,魏曕先看到了她鬓边的粉牡丹,花瓣艳丽又娇嫩,一如她的脸。 “好看吗?”殷蕙坐好了,偏头朝他笑:“我们家园子里开的,我小时候就喜欢摘牡丹戴,祖父说我是糟蹋花。” 魏曕又看了一眼,目视前方道:“确实糟蹋。” 殷蕙哼了声,拿起下车前随手放在坐塌上的镜子,对镜自照起来。 照着照着,察觉魏曕好像在看她,殷蕙突然调整镜面。 不期然的,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撞上了。 魏曕微微皱眉:“花里可能藏有虫子,仔细受惊动了胎气。” 殷蕙就放下镜子,转过去面对着他,垂眸道:“那您帮我检查检查,免得虫子钻进我的领子去。” 魏曕抿唇,目光落到了那朵大牡丹上。 花瓣层层叠叠的,开得刚刚好,内层更红,外面变成了浅粉。 视线下移,看见她雪白的颈子。 魏曕便扶住她的肩膀,低头亲了上去。 昨晚其实就想了。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0 章(三爷的初吻...) 殷蕙临时戴上那朵牡丹花, 是为了悦己,也是为了悦魏曕。 无论如何,今日魏曕能想到给她与衡哥儿买吃食, 这份人情味儿都让她想奖励奖励他。 更何况,再过不久, 他就要去战场了。 殷蕙可以提醒祖父改变去金国的计划,却无法对魏曕提及此事, 因为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上辈子魏曕跟随公爹打了胜仗,根本不需要殷蕙再多嘴, 反而如果她多嘴了, 且不提要如何解释, 就怕公爹他们改变战术后反而让整个战局发生变化,未必会赢。 对于自己不懂的东西, 干脆别去掺和,在这件事上她能帮魏曕的, 就是让他出发前过得舒心些。 马车行走在城里平整的石路上,低垂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百姓的视线,殷蕙柔若无骨地倚在魏曕怀里,头上的大朵牡丹花早已随着魏曕的摆弄跌落在坐榻上。 这才素了一个月, 就把他憋成了这样。 殷蕙默默地探出手。 魏曕身体一僵。 殷蕙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一下,凑在他耳边道:“姑娘出嫁前家里都会给她预备一个小册子,教导房中事,我在里面见过这种。” 魏曕犹豫片刻,还是抓住她的手拿开了。 殷蕙出于同情与对他敢赴战场的敬佩才想帮他一回, 没想到人家并不领情,窘迫之下, 她便缩到角落里坐着,不理他也不看他,默默地整理着衣衫。 魏曕对着另一侧的车窗,亦默默地平复着,一会儿就快回王府了,他不想出任何意外。 马车停在王府的东华门外,魏曕看向殷蕙,见她若无其事的,他也放了心。 这次就不用去给徐王妃请安了,派金盏送一包烤肉馍、两包泰和楼的糕点去静好堂,夫妻俩径直回了澄心堂。 衡哥儿并不在,跟着乳母去花园里玩了,最近他与四郎、庄姐儿常去那边玩。 看到桌子上的糕点,银盏问:“夫人,我叫人去接五郎回来?” 殷蕙:“算了,他玩够了自己会回,没玩够,叫也没用。” 这么大的孩子,玩玩闹闹便是第一重要的事。 说完,殷蕙去内室洗手。 魏曕跟了进来,坐在床边,看着银盏伺候她洗手,她的手生得非常美,白腻如玉,笋尖般纤细。 洗好了,还要再涂一遍香膏,也只有生在金窝里的富家小姐才如此精致。 见她涂完香膏就要出去,魏曕皱眉,道:“我有话与你说。” 殷蕙只好走过来,银盏低头退下了。 “您要说什么?”殷蕙还在为马车里的自讨没趣恼他,侧着站着,语气也冷冷淡淡的。 魏曕见了,道:“放下帐子。” 殷蕙难以置信地看过来。 魏曕面无表情,仿佛他只是要睡觉了。 殷蕙顿了顿,如他所言将帐子放下,才放好,魏曕从后面牵住她的手,将她牵到床边,抱着她坐下。 接下来,两个人好像回到了马车上,除了殷蕙的手,是被他拉过去的。 殷蕙却不动,魏曕一松手,她就跟着松开。 魏曕重复了三遍,殷蕙还是不肯配合。 “别闹。”魏曕声音都哑了,“车上不合适。” 殷蕙哼道:“可我这会儿没心情了。” 魏曕:“再答应你一件事。” 殷蕙顿了下,半是妥协地道:“才洗过手,等会儿再叫丫鬟伺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魏曕:“我替你洗。” 殷蕙这才笑了,看着他道:“洗手归洗手,您又欠我一件事。” 魏曕只瞥了眼外面,示意她别再磨蹭。 过了一刻多钟,殷蕙舒舒服服地侧躺到床边,看着魏曕背对她整理好衣衫,再去洗漱架前端水。 等他回来,见殷蕙一副过于劳累体力不济的慵懒姿态,魏曕只好将铜盆放到地上,他再拿了一把丫鬟用的矮凳放到床边,坐下,打湿巾子,示意她把手伸过来,一根一根地帮她擦拭手指头。 两辈子,殷蕙第一次见他如此做低伏小,心里别提多痛快了,笑着调侃道:“为了那片刻欢愉,您可真是能屈能伸呢。” 魏曕看她一眼,刚刚她确实累到了,双颊一边浮着一团酡红。 这样的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只让人觉得娇蛮,并不会恼。 “还有香膏,您也再帮我涂一遍,不然我的手粗了,以后就没法子伺候您了。”殷蕙一语双关地道。 魏曕长睫低垂,掩饰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全都伺候好了,殷蕙才满意地跟着他出去了。 . 自此之后,魏曕又开始隔三差五地来后院睡了,弄得殷蕙很是后悔,真是自己给自己找苦差干。 一晃到了四月底,王府里正在筹备今年的端午,北境边城突然传来八百里加急战报,金国率十万铁骑来袭! 十万铁骑,光凭郭啸手下的十万禁军,很难抵挡。 遇到这种紧急军情,燕王有权越过朝廷,直接带兵出发,并统领指挥郭啸的十万禁军。 接到急报,燕王马上叫来冯谡、高震、杨敬忠三位指挥使,让他们整顿军队跟着他即刻出发,再让世子爷魏旸、魏曕筹备粮草,次日由魏曕护送粮草去追大军。 只来得及将王府托付给徐王妃看守,燕王便披上战甲出发了。 魏旸、魏曕马不停蹄地筹备粮草,待所有粮草都装上马车,已经是三更天。 兄弟俩一起检查了一遍,魏旸松了口气,对魏曕道:“忙了一天还没吃饭,你随我一块儿回王府吧,也跟弟妹五郎道个别,特别是弟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这会儿肯定很慌。” 魏曕能想到她在家里急得团团转的样子,点点头。 兄弟俩快马加鞭,从卫所回了平城。 魏旸先去见徐王妃了,魏曕大步疾行来到东六所,远远就见澄心堂还亮着灯。 他以为会看到殷氏焦急等待他的身影,没想到只有安顺儿在前院迎他。 安顺儿:“三爷,您的行囊夫人已经命我收拾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魏曕道:“叫人先送去卫所。” 安顺儿马上去安排。 魏曕来到后院,却见她也刚刚从耳房那边走了出来,目光相对,她面露惊喜,随即朝他跑来,一如他想象的那般。 魏曕却心惊肉跳的,怀着身孕,她跑什么跑? 殷蕙也不想跑,可对于魏曕来说,这是夫妻俩第一次因为战事导致的离别,她若平平静静的,魏曕会怎么想? “仔细动了胎气!” 张开手臂将扑过来的她抱到怀里,魏曕不悦地道。 殷蕙只紧紧抱着他:“马上就要出发了吗?” 魏曕看向远处黑漆漆的夜幕,道:“明早黎明启程,衡哥儿刚睡?” 殷蕙摇摇头:“早睡了,没跟他说,不过你不在,我心里慌,只有陪在他身边才好受点。” 魏曕拍拍她的肩:“你先去屋里等我,我也去看看他。” 殷蕙应了。 魏曕一直在耳房待了快两刻钟,才回来找她。 殷蕙替他宽衣:“有话去床上躺着说,明天一早就走,骑马奔波不停,都没时间好好休息。” 魏曕见她衣裳还穿得好好的,道:“我自己来,你先照顾好自己。” 殷蕙犹豫的功夫,他已经飞速脱去外袍,再来帮她。 很快,夫妻俩就躺在了一个被窝,殷蕙枕着他的肩窝,一手紧紧地抱着他:“您是只管运送粮草,还是也要上前线打仗?” 魏曕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发:“要看父王如何安排,不过无论做什么,你都不必担心,照顾好衡哥儿,照顾好这胎,安心等我回来。” 殷蕙想到了上辈子。 上辈子她没有再怀上,这一晚魏曕除了嘱咐她照顾好衡哥儿,便是发疯地那般,她的担心与恐惧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当时她多害怕啊,害怕自己的男人死在战场上,害怕衡哥儿没了爹爹。 那时候,魏曕就是她的天,他在战场上待了半年,她便日夜牵挂了半年。 如今,她其实也有一点怕。 自从她重生,这两辈子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但谁也无法保证,这场战事也会与上辈子完全一样,可能金国某个大将的战刀挥得更用力一些,魏曕的头就掉了,可能本朝哪个将士的跑得快了或慢了一步,该射在对方身上的箭矢就会落到魏曕身上。 有太多太多的可能。 殷蕙还是希望魏曕能好好地回来,让两个孩子有一个冷冰冰却很爱护他们的爹爹,让她有个夫君可以说说话。 他冷归冷,其实并没有多坏,比王府其他几兄弟好多了。 哪怕魏曕真出了事,她也能照顾好两个孩子,可只有魏曕回来,他们现在的家才是完整的。 “不用担心我们,您保护好自己。”殷蕙终于还是湿了眼眶,泪水打湿他的中衣,凉意蔓延到他的肌肤。 灯还亮着,魏曕半撑起身体,看到她眼里含着泪,源源不断地落下来。 她很美,哭的样子也美,可此时此刻,魏曕只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浓浓情意。 这世上那么多女子,除了母亲,便只有她会如此将他放在心上。 一股莫名的悸动涌上心头,魏曕俯身,顺着她泪水淌过的痕迹一点点地吻着,直到来到她的唇角。 顿了顿,魏曕亲了上去。 脑海里掠过魏昳与那歌姬油腻不堪的画面,可是很快又被她吃完樱桃时清新娇艳的唇替代。 她与别的女人不一样,别人油腻可憎,她甘甜诱人。 殷蕙震惊地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扫过来,魏曕有所察觉,不知为何,便打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殷蕙眨眨眼睛,忽然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她想看看魏曕会不会擦一下,看看他是临时冲动,还是真的改了那假干净的毛病。 然后,魏曕就再次亲了下来。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1 章(一个赴烽火,一个后宅乐...) 运送粮草是大事, 魏曕担心自己睡过头,昨晚吩咐过安顺儿记得来叫他。 不过他先醒了,看看摆在帐子外面的沙漏, 距离出发还有半个时辰。 虽然是刚醒,脑海里已经涌了一堆事情出来。 金国偷袭, 一天一夜过去,郭啸等人可丢了城池?匈奴向来对中原虎视眈眈, 这次会不会趁机南下? 父王身经百战,想来早已不会再畏惧战场,他呢, 虽然自幼习武, 与人切磋也从来没有怕过, 可魏曕还不曾杀过一人,杀人又是什么感觉, 他自己会不会受伤,甚至丢了命? 如果第一次参战便死在战场, 父王会很失望吧,早早让他进卫所历练,却如此不顶用。 再有,他若死了, 殷氏娘仨怎么办? 想到这里,魏曕偏头。 她背对着自己,似乎睡得很熟。 魏曕贴过去,一手隔着中衣,放在了她依然平坦的腹部, 那里,有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还不知道是儿是女。 殷蕙醒了,下意识地想转过来面对着他,魏曕却用下巴抵着她的后脑,低声交待起来:“我不在府里,衡哥儿只能靠你,你且记住,什么也没有你自己的身子重要,若是受了委屈,尽管去找王妃做主,万一哪里不舒服,也尽快请郎中,不必瞻前顾后。” 殷蕙握着他的大手:“昨晚不是都说过了吗?” 魏曕轻轻捏着她的手指:“若我回不来……” 殷蕙猛地转身,捂住了他的嘴。 黑暗中,魏曕能看见她眼中的光,出乎意料的冷静:“一定会回来,我们娘仨一起等着你。” 魏曕笑了,摸着她的脸道:“好。” 又抱了她一下,魏曕便起来了。 殷蕙跟着起身,她没有他那么利索,只穿上外裳,披散着一头长发送他出门。 黎明前的天色伸手不见五指,魏曕朝耳房看了眼,再看看殷蕙,劝道:“回去吧。” 殷蕙:“送到东华门。” 魏曕:“太远了。” 殷蕙拉住他的手,无声地坚持着。 魏曕只好反握住她的手,一起往外走。 金盏、安顺儿提着灯笼走在前面,脚步声惊动花丛里的蛐蛐鸣叫起来,护城河里亦有蛙声相和。 走出东六所,拐进分隔王府前朝后宫的长长巷道,殷蕙忽然笑了,边走边道:“去年有次咱们一起出门,撞见父王也要外出,您可还记得?” 魏曕记得,当时她很紧张,他面上沉稳,其实也有点担心会被父王教训,还好,父王虽然不满她在初七以外的日子多出了一趟王府,却只是单独提醒他管一管,顾全了她的面皮。不然以她的胆量,恐怕会被父王训哭。 “等您回来了,再陪我走几趟。” 这才是殷蕙想说的话,她由衷地盼望他与公爹像上辈子一样凯旋。 魏曕微微握紧她的手:“嗯。” 巷道很长,今日却似乎又变得很短,守门侍卫见到一身战甲的三爷,直接打开了门。 三道门依次打开,吱嘎声打破黎明的沉寂,旋即又消失于黑暗当中。 长风与一队侍卫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只有白蹄乌还在等待他的主人。 魏曕翻身上马,朝里面看去,隔着宽阔的护城河,看到她站在灯笼昏黄的光晕里,晨风吹起她披散的长发,仿佛要化成丝丝缕缕的线来缠住他,不许他离开。 或许灯光再亮一些,他能看见她脸上的泪。 “驾!” 多看无益,魏曕催马离去,长风等护卫紧紧跟随,幽静的王府东街顿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侍卫们再依次关上三道门。 “夫人,咱们也回去吧。”金盏一手提灯,一手扶着主子的肩膀道。 殷蕙点点头,脸上并没有泪。 上辈子魏曕参加过太多战事,这种离别她也早已习惯了,如果不是想与魏曕保持好互敬互重的夫妻关系,和和睦睦地过好这一生,殷蕙都不会送他到东华门外。 只是,魏曕走了,安顺儿还在,路上殷蕙便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时朝魏曕离开的方向望去,直到回了澄心堂后院。 金盏服侍她睡下便出去了。 殷蕙躺在自己空了一夜的被窝中,一时竟也睡不着了,对着魏曕的枕头出起神来。 这家伙,昨晚因为不能发疯,竟肯亲她了,而且功夫像他亲她颈子的功夫一样好。 可能武艺高超的人在这方面悟性也高吧,要么不来,来了就叫人…… 殷蕙摇摇头,将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甩了出去。 . 殷蕙在被窝里补了一个时辰的觉,天亮了,她也起来了,梳头时,乳母跟着衡哥儿走了过来。 “娘,今天可以看龙舟赛了吗?” 今年王府里原本准备再来一场龙舟赛的,二郎、三郎、四郎都很期待,他们讨论的时候,衡哥儿也记住了,每天都会跟娘亲问一遍。 殷蕙保持笔直的坐姿让银盏梳头,手将衡哥儿拉到怀里,摸着小家伙的脑袋道:“娘先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衡哥儿:“什么故事?” 殷蕙就讲了五年前本朝与匈奴的一场战事,当然不能讲得太复杂,只说匈奴人来抢夺本朝的地盘,城池、粮食、金银珠宝统统都要抢,公爹燕王带兵出征,将匈奴铁骑都打了回去,格外突出燕王的英勇无敌。 衡哥儿听得满眼崇拜:“祖父真厉害!” 殷蕙见儿子能听懂打仗大概是怎么回事,继续道:“就在昨日,咱们燕地东北边的金国人又来跟咱们抢东西了,祖父、爹爹就赶紧带兵去打他们,那祖父不在家里,咱们也不办龙舟赛了,等明年再看龙舟赛,可以吗?” 衡哥儿已经不在乎龙舟赛了,皱着小眉头道:“祖父爹爹都去了?” 殷蕙点头。 衡哥儿:“我也要去!” 他也会打人了,庄姐儿要抢他的东西,他就推开庄姐儿。 殷蕙笑道:“金国人骑着大马来的,所以咱们也只有会骑马的人能去打他们,衡哥儿还小,等你长大后再去吧。” 衡哥儿撅起嘴。 殷蕙拉着他的小手放在自己怀里:“衡哥儿留在家里保护娘,保护弟弟妹妹,等爹爹回来了,就会夸你也很厉害。” 衡哥儿:“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殷蕙装出思索的样子,道:“可能弟弟妹妹要出来的时候,爹爹就回来了。” 金国兵力远不如匈奴,这场战事持续得并不长,甚至秦地、晋地的将领都只是列兵严阵以待提防匈奴,全靠燕地的兵力便击退了金国。 衡哥儿弄明白了,就是依然不太开心的样子。 . 燕王去边关打仗了,整个平城都戒备森严,各个城门前都加强了巡逻。 燕王府更是如铁桶一般,别说殷蕙自觉地不会在这段时间出门,就算她想,徐王妃也绝不会允许,包括郭侧妃、魏楹。 王府里的日子倒与平时差不多,西六所的女人们或许还会牵挂燕王,东六所这边,像徐清婉、纪纤纤,他们的丈夫都留在王府当差,这场战事带给她们的影响并不是特别大,尤其是纪纤纤。 这日,纪纤纤又带着四郎、庄姐儿来澄心堂找殷蕙说话。 刚从外面进来,纪纤纤先站到冰鼎旁凉快了一会儿,然后朝殷蕙叹气道:“可惜二妹妹出嫁了,不然你我,再加上二妹妹三妹妹,正好凑一桌打牌。” 没有魏杉,其实还有徐清婉,但徐清婉从来不参加任何牌局,打牌在她眼里,是不正经的玩意。 殷蕙演戏演全套,悠悠道:“就算二妹妹在,我也没心情打牌。” 纪纤纤笑道:“牵挂你们家三爷呀?” 殷蕙:“换成二爷,难道你不惦念?” 提到魏昳,纪纤纤美艳的脸就沉了下来。 公爹在王府,还能镇住魏昳的花花心思,如今公爹去战场了,魏昳那死货竟然与丽春院的一位伶人勾搭上了,本来她都不知情,还是丽春院的管事撞破此事,禀报到徐王妃那里,徐王妃直接让管事把那伶人送到了畅远堂。 事情就发生在昨日,纪纤纤与魏昳大吵一架,要不是身边人拦着,纪纤纤能抓破魏昳的脸。 家丑本不该外扬,可这事都闹到徐王妃那里了,不消几日就能传遍王府,与其等着妯娌们假惺惺来打探消息,不如她自己先说出来。 纪纤纤就朝殷蕙倒了一通苦水,说苦倒也不算苦,更像一盆辣椒水,全是对魏昳的不满与谩骂。 自然,纪纤纤不是村妇,骂人也骂得文雅好听,将那伶人比喻成一只搔首弄姿的沟边野花,魏昳则是一只四处乱拱的蜂。 殷蕙纯粹是听热闹,递杯茶水过去,轻声问:“那你准备怎么办,真抬了那伶人做姨娘?” 纪纤纤:“她想得美,没生孩子一律只是通房,她不是喜欢跳舞吗?我天天让她跳给我看,我看那双腿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说完了,担心殷蕙觉得她太狠毒,纪纤纤补充道:“她先背着我勾搭二爷,我才如此对她,算是杀鸡儆猴,免得其他伶人再来勾搭二爷。像四郎的生母柳姨娘,为人老实本分,我待她自然客客气气的,你也都看见了,我对四郎多好,最近陪二郎的时间都没陪他的多。” 殷蕙心想,二郎要去学堂读书,纪纤纤只有早晚能见到人,至于四郎,纪纤纤所谓的陪伴也只是带四郎出门走动罢了,到了地方便撒手丢给乳母。 “二嫂行事公允,我都知道的。”殷蕙笑着捧了她一句。 纪纤纤亦明白殷蕙只是嘴上说说,心里未必这么想,发酸道:“还是你命好啊,身边根本没有这些糟心事,我好心给你传授经验你也用不上。” 殷蕙一听,终于说了句真心话:“二嫂千万别这么说,你尽管教我,我现在用不上,还有将来呢,咱们再美,都有年老色衰的时候,我可不敢保证三爷真就一辈子不纳妾了。” 有温如月,就会有别人。 说实话,如今心平气和地想想,那温如月真威胁不到殷蕙什么,长得没她美,身段没她好,还是个嫁过人的寡妇,出身也没比她好看什么,最多就占了一个与魏曕青梅竹马的情分。假如现在殷蕙可以回到那个晚上,她根本不会与魏曕吵,马上就把纳妾的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纪纤纤见殷蕙是真的想学,而非拐着弯炫耀三爷对她的独宠,看殷蕙就更顺眼了,一边喝茶,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起妻妾那点事来。 殷家没什么妻妾争宠,京城纪家却是个大家族,这种事见多不怪,再加上其他家族里传出来的闲话,纪纤纤能连续讲三天三夜都不带重复的!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2 章(书信传情) 七月底, 天气凉爽下来时,燕王给徐王妃写了一封家书,道金兵攻城失败已经退了, 老皇帝命令他们乘胜追击,如果能一口气灭了金国最好, 灭不了也得给金国一个重创,震慑草原其他部落。 徐王妃看完信, 欣慰地松了一口气。 一个骑兵顶得上五六个步兵,郭啸手下的十万禁军以步兵居多,迎战金国的十万铁骑会很艰难, 好在王爷极其重视骑兵的培养, 燕王府三卫共五万将士, 其中有三万都是骑兵,兵强马健, 步兵亦个个都是骁勇之辈。 朝廷规定藩王手中的护卫军不得超过五万人,王爷便选出了燕地最优秀的五万将士, 任人以贤,不养一个废人。像冯腾、杨鹏举,他们自身有才干,才得以跟着各自的指挥使父亲在卫所做事, 而高震指挥使的两个儿子,一个生来体弱,一个武艺平平又好大喜功,王爷也不曾说看在高震的面子上,便封高家儿子一官半职。 王爷与郭啸合力之下击退金兵, 徐王妃并不意外,只是, 草原是金兵的地盘,撒马跑起来如鱼入水,王爷的兵马想重创他们都难,灭国肯定无望。 京城的老皇帝,对王爷寄予厚望当一把刀用,又偏心把那个位置给了一个孙子…… 徐王妃替自己的夫君不平。 身边的嬷嬷见主子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的,忍不住问道:“王妃,王爷那边如何了?” 徐王妃回神,重新笑出来:“胜了,金国已经退兵,王爷他们要乘胜追击。” 嬷嬷高兴得直拍胸口:“好啊好啊,王爷又立了战功,您也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徐王妃笑笑,看眼桌子上的另一封信,示意嬷嬷道:“送去澄心堂吧。” 嬷嬷拿起信,捏了一下,笑道:“三爷看着冷,话可真不少,这是写了几页纸啊。” 徐王妃瞄眼那信封的厚度,同样也是有几分讶异的,别的不说,老三虽冷还做了武官,但一举一动都透着皇孙的端方雅度,可这封信塞得鼓鼓囊囊的,与“雅”字毫不沾边。 主仆俩笑着对个眼色,嬷嬷便去澄心堂送信了。 这会儿才是上午,殷蕙正在陪衡哥儿温习他以前认识的字。 孩子小,殷蕙每天只教他认五个字,最初都是一些常用的字,等衡哥儿会背诗了,她便直接按照诗句教了。 连续三首诗随便抽字,衡哥儿都答对了。 “五郎真聪明!”金盏、银盏一起拍手叫好。 衡哥儿露出得意的小表情,问娘亲:“娘,我可以出去玩了吗?” 殷蕙点头,叫金盏、乳母一块儿陪小家伙去花园。乳母行事或许有些顾忌,但金盏现在已经明白了殷蕙的态度,若别的孩子恶意欺负衡哥儿,金盏会出面护着。 两大一小离开不久,送信的嬷嬷到了。 徐王妃身边的得力嬷嬷,殷蕙也得给几分面子,亲自出来相迎。 那嬷嬷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眼殷蕙,见年轻的三夫人虽然已经怀了六个月的身孕,身段却并不臃肿,胸是胸腰是腰的,只腹部隆起些弧度,一张牡丹花似的脸蛋更是看不出任何做了娘的痕迹,仍然鲜妍娇嫩仿佛十五岁刚嫁过来的时候,不由地赞道:“算算日子,三夫人嫁到王府都快满四年了,怎么瞧着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殷蕙笑道:“您又哄我开心。” 嬷嬷与她寒暄两句,从袖子里取出那封厚厚的信,揶揄道:“三夫人快看看吧,三爷多惦念您。” 殷蕙被这封信的厚度惊到了。 上辈子魏曕去战场,中间也跟着公爹送了一封家书回来,可那封家书基本上就三句话,先报他的平安,再问问衡哥儿如何府中如何,然后就是“勿念”,没了。 嬷嬷欣赏完小媳妇吃惊的模样,又道:“王妃说了,如果您要给三爷写回信,赶在傍晚前送到王妃那边,明早王妃一起交给信差。” 殷蕙连忙应下。 送走嬷嬷,银盏也凑过来说起了俏皮话:“夫人,原来咱们三爷不喜欢说话,喜欢用写的。” 殷蕙瞪了她一眼,一个人去内室看信了。 拆开信封,殷蕙意外发现,里面除了一页信纸,还有另一个信封,厚厚的。 殷蕙先看这个厚信封的封皮,竟然是冯腾写给廖秋娘的。 殷蕙呆住了,冯腾又是什么时候认识了廖秋娘,还写了这么厚厚一封信? 再去看魏曕那张薄薄的信纸。 “金兵已退,我一切都好,将随父王追击金兵。” “衡哥儿如何?你身子如何?” “归期未定,勿忧勿念。” 果然还是熟悉的三句话,只不过将上辈子的“府里如何”变成了询问她的身子,“勿念”前也多了“勿忧”两个字,毕竟她又怀了一个,他肯定会牵挂。 不过,在这三句话后面,魏曕又解释了一下冯腾那封信,说是冯腾再三纠缠,他不胜其烦,只好帮他带了这封信,至于殷蕙要不要帮忙转交给廖秋娘,完全由她做主。 殷蕙能从这段话中看出魏曕的无奈,甚至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冯腾死乞白赖地追着魏曕,魏曕眉头紧锁的样子。 王妃那边还等着她的回信,殷蕙不好真的傍晚才把回信送过去,这就吩咐银盏准备笔墨纸砚。 拿起笔的时候,殷蕙顿了下。 上辈子她的回信,虽然没有冯腾那么厚,但也写满了三页纸,一页写衡哥儿近况,一页汇报府里的情况,一页全是她对他的关心与嘱托。思念不好直接诉于纸上,但那一句一句的关心叮咛,谁又能察觉不到她的心意? 作为燕地首富家的姑娘,殷蕙见多识广,唯独没喜欢过谁,与魏曕的婚事,相当于盲婚哑嫁。 可她运气很好,嫁了一个又尊贵又俊美又武艺绝伦的魏曕。 日日面对这样一个俊夫君,一个白日虽冷夜里却会抱着她抵死缠绵的夫君,十五六岁的少女,谁能不动心? 然而魏曕的身体再热,他的心都是一块儿冰,不会给她同样的痴情。 上辈子殷蕙被他冰到了,这辈子她再也不稀罕他的情,继续维持和睦的夫妻相处便好。 提笔沾墨,殷蕙回了魏曕一页信,大多数都是在讲衡哥儿的趣事,再分别用一句话话交待王府、温夫人、大房、二房的近况,再用一句话写她孕事顺利,最后以假惺惺的“思君念君,盼归”结束。 曾经矜持羞涩不好明言,拐弯抹角地诉说,现在嘛,她不想了却又得表现出想,干脆写句直白大胆的图省事,他若信了,这浓浓的情意也堪比三页纸了。 墨迹干了,殷蕙将信纸装入信封,粘好后亲自去送到徐王妃那里。 徐王妃笑着调侃了一句:“叔夜给你写那么长,你怎么只写这点?” 殷蕙装出羞涩的样子,垂眸道:“思来想去,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王妃暗暗点头,这才是御夫之道啊,像老三他们这些皇孙,如果好色,环肥燕瘦的美人随便他们挑,这时候,一个美人越是殷勤巴结上赶着往上凑,反而越叫人腻味容易失去新鲜感,若即若离的时时刻刻都吊着男人的胃口,受宠的时间才能更长。 “对了母亲,去年围场上,父王提拔了一个叫廖十三的千户,您还有印象吗?”殷蕙攀谈道。 徐王妃想了想,点点头,那等健硕体格的武将,很难叫人忘记。 殷蕙道:“廖十三曾经在殷家做过事,她有个叫秋娘的女儿,现在也租着我的铺子做吃食生意,三爷说,廖十三怕妻女担心他,求到三爷面前,希望我能派丫鬟过去,给秋娘报声平安。” 燕王不在平城这段时间,王府只有负责采办的下人才能离开,其他人别说进不来,就是想送信送东西进来,也得经过层层核查,而殷蕙等人也都自觉地遵守着这规定,没有人仗着受王爷或年轻爷们的宠爱便试图派遣下人出去。 如今燕王在边关打了胜仗,徐王妃心情好,再加上殷蕙也是受了魏曕的嘱托,徐王妃同意了:“让你的人快去快回,别多耽搁。” 殷蕙乖巧应下。 等她回到澄心堂,叫来金盏,让她拿着腰牌去给廖秋娘送信。 金盏以前经常帮殷蕙跑腿,王府北门的侍卫们都认识她了,再加上金盏拿了腰牌,顺利放行。 金盏一路快走来到了廖秋娘的烤肉馍铺子。 因为与金国的战事,尚且不知道战况的燕地百姓们惴惴不安,没有心情闲逛,所以街上比平时冷清了很多。 烤肉馍铺子前只有四五个人等着买馍吃。 廖秋娘看到金盏,忙把金盏请进来说话。 金盏气喘吁吁的,开门见山道:“冯公子托三爷送了一封信过来,给你的。” 廖秋娘的脸先是涨红,跟着又很生气,气了下又急着问:“我爹呢,他可有写信?” 金盏笑道:“你当谁都敢托三爷办事?廖叔是那种人吗?不过三爷没提,就说明廖叔好好的,你不用担心。” 廖秋娘反应过来,笑了,是啊,爹爹才不会去三爷面前失礼。 金盏悄声问:“夫人叫我问问你,你跟冯公子是怎么回事?” 廖秋娘攥攥手里厚厚的信封,垂着眼道:“没什么,他看上我了,可我不喜欢他。” 她显然不想多说,推脱又有食客上门,叫金盏快快回王府去。 金盏确实也不能耽搁太久。 廖秋娘站在铺子里面,远远望着金盏的背影,冯腾的信被她塞进了怀里,鼓鼓囊囊的怪碍事的,叫人想忽略都难。 没办法,廖秋娘只好先回后院去看信。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3 章(三爷请缨,风雪夜袭...) 金兵节节败退, 燕王、郭啸率军紧追不舍,建隆帝要求他们重创金国,若只是把人打跑了就回去, 无法复命。 等信差追上大军,已经过了重阳。 大军刚击败了金国派来偷袭的一支兵马, 杀死两千多俘虏八百余人,燕王心情不错, 正在嘉奖此役立功的将士。 此次出战的都是郭啸手下的年轻将领,一个是他的长子郭辽,一个是他的外甥周统。 燕王认得郭辽, 看周统却面生, 见周统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虽然容貌略显平平却高大健壮,眉眼坚毅像个带兵的好苗子, 便多问了几句:“你什么时候还有这么一个外甥?” 郭啸那三个将才儿子已经很让人羡慕了,连外甥都如此优秀, 燕王心里有点酸。 郭啸看眼外甥,面露自豪道:“周统他娘是末将一位表妹,王爷自然不曾听闻,不过周统他祖父王爷肯定听说过。” 燕王微微沉吟, 脑袋里立即把本朝几位有名的武将过了一遍,其中姓周的…… 一个名字浮现出来,燕王吃惊道:“莫非他祖父是蜀平侯周镰?” 郭啸笑道:“正是。” 魏曕等人看周统的目光也都变了变。 周镰乃是当年跟着建隆帝开国的大将之一,建隆帝登基后,封其为蜀平侯, 带兵镇守蜀地。 燕王也越发欣赏起周统来,问:“你这小子, 不好好地待在蜀地,跑来燕地做何?” 周统拱手道:“回王爷,乌国一心臣服我朝,西境这二十余年都没有战事,祖父便派我们兄弟几个出来历练,他老人家说,好将军都是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不能光学纸上谈兵。” 燕王赞同地点头:“老侯爷此话在理,你们都跟着学学。” 后面这句,他是对魏曕、郭家三兄弟以及冯腾、杨鹏举等年轻武官说的。 众人都道是。 燕王再看一眼周统,越看越满意,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来。 酒菜端上桌,众将领齐聚一堂,吃到一半,信差到了,将两封王府家书一同递给燕王。 燕王看过信封,一封交给身边侍卫收着,一封叫信差去递给魏曕。 魏曕面无表情地收进袖子。 冯腾两眼冒光地看着他。 宴席结束,魏曕要回自己的营帐,冯腾影子似的跟着他:“三爷您先拆开看看,看看里面有没有秋娘给我的回信。” 魏曕早就捏过信封,冷声道:“没有。” 冯腾:“您都没看,怎么知道没有?” 魏曕已经走到营帐前,让冯腾在门口等着。 帘子落下,魏曕撕开信封,见里面只有薄薄一张信纸,先朝落在帘子上的那道影子道:“没有。” 冯腾其实已经做好了秋娘不会回信的准备,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道:“那您看看,三夫人可在信里提到秋娘了,或是帮秋娘传话了?” 魏曕抿唇,一目十行地快速过了一遍,再道:“没有。” 冯腾肩膀一垂,悻悻地走开了。 魏曕这才坐到椅子上,从头开始细细看了起来。 讲衡哥儿的每一句他都看得很慢,跟着是母亲一切安好,大哥那边三郎偷偷爬树摔了一跤,额头擦破皮流血了。二哥那边又添了个伶人通房,这两件事看得魏曕皱起眉头,前面皱是不满侄子的顽劣,后面皱是不满她为何连二哥这种事也要写出来告诉他。 然后就是她的事,与提到母亲时一样,只四个字,“一切安好”。 最后,魏曕的目光定在了仅剩的六个字上,“思君念君,盼归”。 耳垂微微发热,魏曕按照折痕收起信,放入信封,然而脑海里全是殷氏的影子。 自从那年他从京城回来,殷氏就变了,不再那么谨慎怯弱,伺候他起居的时候也不再无微不至,但殷氏也只是变得更从容,心里还是很在意他,会在天热的时候及时送上来一碗凉茶或冰镇的瓜果,会在天冷的时候为他准备护手的膏药。 他与旁人比试时,殷氏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坚信他是最厉害的,他要出发了,她怀着身子还要坚持在黎明时分送他到东华门外。 甚至在那方面,她也越来越大胆,竟然敢在马车里动手,虽然是他先开始的。 手拿着信封,魏曕陷入了种种回忆当中。 突然,冯腾的声音再次从外面传了进来:“三爷,您还往平城写信吗?写了再帮我带一次如何?” 魏曕脸色一沉,道:“不写。” 先前那封是为了报平安,免得她担心,再写一封,旁人怎么想?战场上的将士,哪个不惦记家人,凭什么别人都能忍,他却可以频繁地与家人书信往来? 写多了,魏曕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冯腾听出他话里的怒意,不再聒噪,闷闷离去。 晚饭过后,燕王单独叫魏曕留了一会儿。 “你媳妇信里都说了什么,孩子们没事吧?” 打仗要紧,但燕王也会想家,想儿子们有没有好好当差读书,想孙子们有没有头疼脑热。 但徐王妃的信只会报喜不报忧,说得都是一些让他放心的虚话,写了跟没写一样。 魏曕想了想,道:“全是一些琐碎,一页纸,大半页都在说五郎。” 跟着就把衡哥儿的趣事讲给父王听。 燕王眯着眼睛笑,然后问:“没提别人?” 魏曕只好又把三郎摔破头的事说了:“说是只是皮外伤,您别担心。” 燕王点点头:“不担心,小孩子谁没个磕磕碰碰,除了三郎,还写什么了?” 魏曕不可能把二哥与伶人的丑事说出来,会有告状之嫌,只好垂下眼帘,做难言之状。 燕王愣了愣,反应过来了,年轻人,老三媳妇肯定说了些肉麻的话。 于是,燕王就打发儿子走了。 . 金兵跑得快,燕王等人都快追到金国的内境了,也没有成功拦截过金兵主力大军。 十月初,草原上突然下起一场大雪,鹅毛大的雪花随着寒风迎面吹来,叫人难以睁开眼睛。 大军继续前进了半日,积雪已经覆盖了所有草丛,天上是白的,地上也是白的,连兵马的身影也被不断飘落的白雪掩盖。 燕王召集将士们商议是继续追击,还是安营扎寨,等雪停再追。 郭啸道:“王爷,草原地势复杂,晴天还能辨别方向,现在雪这么大,我们冒然去追,可能会迷路,万一金兵再在前面设下埋伏,我军毫无防备,恐怕会反胜为败。” 这话太难听,燕王瞪了他一眼。 郭啸不怕挨瞪,只怕燕王一心立功坏了大局,他对草原最熟悉,下雪的草原简直会吃人。 虽然燕王是统帅,但营帐里有多一半的将士都是郭啸的亲信,他们都拥护郭啸的决定。 这时候,两个斥候披着一身雪回来了,说是雪太大,跟错了方向,已经找不到金兵的踪影。 此话恰好印证了郭啸的担心。 一直站在燕王身侧的崔玉忽然开口,看着众人道:“我军畏惧风雪,金兵自恃熟悉草原,应该也会赌我军会停下来安营扎寨,此时若我们反其道而行之,恰能打金兵一个措手不及。” 他是一个文人,还是一个长得极其俊秀的文人,武将们最不喜欢他这样的,这一开口,别说郭啸等禁军将士了,便是燕王这边的大将,也有皱眉表示不满的。 燕王看向冯谡、杨敬忠、高震三位指挥使。 三人皆沉默,实在是风雪太大了,他们再拥护王爷,也不敢轻易冒险,成了自然是立功,败了,回头王爷也要治他们盲目信从的罪。 就在此时,魏曕突然走到营帐中间,单膝朝燕王跪下,主动请缨道:“父王,我愿率领一支人马做先锋。” 燕王露出一个欣慰的笑,直接拍板道:“好,冯谡,你去清点兵马,稍后随叔夜出发,路上皆听叔夜指挥。” 冯谡大步出列,朗声领命。 他不支持冒雪前进,但王爷有命,他誓死效忠。 半个时辰后,魏曕、崔玉、冯谡、冯腾四人纷纷上马,带领一万多人出发了。 仍然是斥候先行。 五个斥候沿着不同途径出发,分别在沿途插下五色小旗。 天色变暗时,穿红衣的斥候回来了,眉毛脸上全是雪,简直就是一个雪人。 “三爷,指挥使,我发现金兵大营了,就在前面五里外!” 魏曕叫人先擦干净此人身上的雪,确定是他们派出去的斥候,魏曕看向冯谡:“冯将军,你意下如何?” 冯谡心头涌起一股暖意,王爷叫三爷指挥此役,三爷竟然还会先询问他的意见。 他笑道:“自然是如崔公子所言,打金兵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还是要派人去知会王爷,让大军即刻出发,绕到金兵前方截断其退路。” 魏曕颔首,派三人返回大营传递战报,他们跟着斥候继续出发。 夜幕降临时,他们也来到了金兵的营寨附近,前面隐隐有灯光透过来,夜色与风雪则掩饰了魏曕等人的一切痕迹。 冯腾摩拳擦掌,抹一把脸上的雪:“现在就动手?” 冯谡眉毛狠狠跳了两下。 魏曕低声道:“此时金兵还在用饭,再等一个时辰,等他们睡下再说。” 冯腾点点头,贴着自己的坐骑站好。 冯谡稍稍满意,儿子有勇无谋,注定成不了大事,好在还算听话,如此,也能做个猛将了。 这么大的风雪,本朝将士们有马的贴着马,没马的步兵互相依偎,训练有素地等待着。 魏曕默默看着脚面上的积雪。 雪势已经保持了一天,根据新雪积攒的厚度,便能判断时间过去了多久。 某一时刻,魏曕看向左右的冯谡、崔玉。 二人都点头。 魏曕立即抖落身上的积雪,翻身上马,第一个朝金兵大营冲了过去。 下一刻,马蹄溅起雪浪,杀声震天!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4 章(燕王立功,低调回城...) 如此大的风雪, 金兵熟悉草原地势都不敢冒然前行,又哪里能料到燕王率领的魏国兵马敢继续追击且是夜袭? 魏国的战马乘着风雪而来时,除了少数几个躲在避风处守夜的金兵, 其他金兵都在毡帐内裹紧被子舒舒服服地睡着了,他们卸下的弯刀高高挂在毡帐一侧, 他们的战马全都集中赶到了一起,内有篝火跳跃, 外有风雪咆哮,乃至魏兵开始了厮杀,有的金兵还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魏曕、冯谡、冯腾、崔玉兵分四路, 魏曕、冯谡率领的大军负责杀戮, 冯腾带人去烧金兵的粮草, 崔玉带人去轰散金兵的战马,早在夜袭之前, 斥候们已经在风雪的掩盖下近距离探查清楚了金兵大营里面粮草、马圈的位置。 金国这次袭魏,一共出动了十万铁骑, 在之前的战事中已经损耗了两万,此时虽然还有八万大军,却因为毫无准备被魏兵打了个措手不及。见粮草被烧、战马也四处奔散,金兵哪里还有迎战之心, 留下大部分人负隅顽抗,精锐部队则骑上战马,护着金国可汗匆忙北逃。 冯腾赶到魏曕身边:“三爷,他们可汗跑了,我带人去追?” 魏曕:“不必, 先解决这里的金兵。” 哪怕抓不到金国可汗,这场夜战也重创了金兵, 分散兵力去追杀,可能让残余的金兵抢回生机。 一个金兵铁骑能抵五六个中原步兵,反过来亦是如此,失去战马的金兵,只能被魏曕率领的骑兵任意割杀。 飞溅的鲜血染红了飘落的鹅毛大雪,随风一散,几片带着腥气的飞雪砸在了魏曕脸上。 魏曕恍若未觉。 几个月前,第一次上阵杀敌的他还会因为亲自杀人而双手隐隐颤抖,还会因为夜里梦见对方死不瞑目的眼而惊醒,如今,再血腥的场面也不会让他改变脸色,再悍勇无畏的金兵扑上来,他亦不会退缩手软。 一枪收一命,白蹄乌知晓主人的心意,敏捷得躲避着金兵的弯刀,驮着主人一往无前。 他一个皇孙都如此,魏国其他将士们见了,杀得更加勇猛起来。 冯腾不屑杀小兵,一边随手杀着,一边四处张望,发现哪里有棘手的金兵将领,他便往哪里冲。 连杀四个,冯腾终于遇到一位金国猛将,一刀砍断冯腾战马的一条腿! 战马猛地向前倒下,冯腾也脑袋朝地摔了下去,尽管他够警觉,还没摔稳便往旁边滚去,金将的弯刀却也紧追着砍下来,冯腾一滚再滚,眼看对方的弯刀就要迎面而来,冯腾苦笑着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双明澈如水的杏眼。 然而预料之中的弯刀并没有砍下,一股热血倒是喷到了他脸上。 冯腾睁开眼睛,就见那金将还直挺挺地站在自己面前,一颗脑袋却不见了踪影。 这时,一只大手粗鲁地往旁边推开金将的尸体,露出一张被风雪模糊的脸。 冯腾定睛一看,竟是廖十三! “亲爹!”冯腾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扑过去重重抱住了廖十三。 廖十三还当冯腾把他认成冯谡了,在卫所里,他的体型与冯谡最像。 “公子小心!”到处都是金兵,廖十三无暇解释,推开冯腾,继续厮杀起来。 死里逃生,冯腾激动得全身血液都在沸腾,见廖十三一刀砍一个,他也抓起刚刚掉在地上的大刀,跟着廖十三一块儿杀起来。 战斗一共持续了两个时辰,金兵逃得逃死得死降得降,魏曕、冯谡率领的燕王西北护卫所共一万六千兵马,也折损了三千多人。 风雪不减,天也更冷了,将士们撑起金兵留下的毡帐,分批休息起来。 魏曕、冯谡等将领坐在一个营帐内,刚结束一场大战,都激动得难以入眠。 冯腾倒了两大碗酒,端到廖十三面前,一碗自己喝,一碗递给廖十三:“廖叔,今日您救了我一命,从今以后,您就是我另一个爹!” 想看看他要做什么的魏曕,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冯谡的心情很是复杂。 他就冯腾这一个憨儿子,妻子催促儿子成亲催了好几年了,这小子非要说谁都看不上,结果去年廖十三进了卫所,有次儿子去找廖十三喝酒切磋,回来就告诉他们,说他看上了廖十三的女儿廖秋娘。 妻子亲自去廖秋娘的铺子前看了看,小姑娘长得是好看,可一个抛头露面做生意的…… 妻子不同意,他也不太满意。 如今,廖十三救了儿子的命,儿子爹也喊了,冯谡想,也许这就是命数吧,儿子天生该喊廖十三爹。 想到这里,冯谡也倒了一碗酒,敬廖十三,当然,他只是感激廖十三救下儿子,可没有劝廖十三应了儿子这声“爹”。 次日风雪停了,四处白茫茫的一片,雪花遮掩了地上的血,只有大量金兵尸体的轮廓隐隐若现。 魏曕先派出去斥候探查金国逃兵、本朝大军的位置,再让人清点金兵尸首的数量。 最后得到结果,昨晚一战,金兵死亡四万余人。 晌午时,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还带来了燕王的口信,说是燕王已经活捉金国可汗,准备撤兵了,让魏曕也带人撤兵,两军路上再汇合。 魏曕、冯谡都面露笑意。 冯腾还有点没打够,道:“皇上不是让咱们灭了金国吗?既然他们可汗都落到咱们手里了,咱们一鼓作气杀去他们的都城,如何?” 冯谡都懒得理这个傻儿子了。 崔玉笑着解释道:“金国可汗虽然被我们抓了,都城还有王子留守,必然不会束手就擒,况且,我军真要灭了金国,西边的匈奴也该出兵了。” 匈奴上次被本朝打怕了,短时间内不敢再有攻魏之心,但也绝不会坐视魏国灭了金国,继续壮大。 冯腾摸摸鼻子,很是憋屈。 魏曕道:“动身吧。” 三日后,两军汇合。 燕王骑在马上,看着远处踏雪朝他奔驰而来的儿子,面容俊朗而坚毅,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只会跑跑马射射箭的王府贵公子,而是在刀枪箭雨中历练过来的真将军,顿时涌起一腔豪情,偏头问郭啸:“啸天,你看我儿如何?” 郭啸觉得,王爷不是问他三爷如何,而是要问三爷与他的儿子们相比,如何。 三爷确实出色,郭啸由衷地道:“三爷英姿勃发,行事果决亦有智谋,看来是尽得您的真传啊。” 燕王大笑,他这五个儿子,确实老三最像他,除了不爱笑。 “儿子拜见父王!” 来到近前,魏曕下马,带着身后的武将们跪下行礼。 燕王笑笑,叫众将免礼,再询问魏曕那晚的战况。 魏曕如实汇报。 燕王很是满意,等正事谈完,魏曕上了马,燕王才上下打量他一眼:“可有受伤?” 魏曕下意识地看向左臂,然后道:“挨了一刀,好在只是皮外伤。” 燕王颔首:“是孩子就会摔跟头,是将军早晚都会挨刀,习惯就好。” 说是这么说,傍晚安营扎寨时,燕王还是来了魏曕的营帐,要亲眼看看儿子的伤势。 金兵的弯刀十分锋利,好在魏曕穿着的战甲承受了大部分力道,魏曕受的确实只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然而那伤口依然够深的,两边的肉都翻了出来,魏曕的胳膊又那么白,看着触目惊心。 任何一个将军都会心疼自己的兵,何况燕王除了是主帅,还是魏曕的爹。 从出征后,燕王还没有与魏曕说过什么贴心话,这会儿战事结束了,他也有心情了,一边替儿子换药,一边问:“第一次上战场,怕过吗?” 魏曕喉头微动,看着父王垂眸专心为他上药。 上一次父子俩离得这么近,还是父王因拔牙而卧床休养时。 “不曾怕过,只是做过几场噩梦。”魏曕道。 燕王笑了:“跟我一样,我第一次上战场,是跟着你皇祖父……” 那时候,他也只是一个年轻的儿子,是父皇膝下唯一一个文武双全的儿子,跟着父皇一起杀敌,他受伤了,父皇也会过来探望。 父皇是个大忙人,哪怕父皇一年都没时间关照他什么,来探望一次,便能弥补空缺一年的父子温情。 直到他就藩燕地,二十来年了,竟再也没有回过京城。 他只有一个父皇,父皇却有好几个儿子数不清的孙子,他都怀疑父皇是否还记得他的样子。 上完最后一点药,燕王长长地叹了口气。 魏曕疑惑地看着情绪忽然低落的父王。 燕王拍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了。 等大军退回边关,等了十来日,京城那边也来了旨意,命燕王派人将金国可汗押送京城,朝廷另派官员与金国商谈休战条件。 边关自有郭啸率领禁军继续驻守,燕王作为藩王,遇到战事他必须出兵,没有战事,则不能带着五万人马四处招摇。 功成身退,燕王带着儿子与三支护卫军,浩浩荡荡地返回平城。 大军所过之处,燕地百姓们无不欢呼喝彩,边关几次战事都是燕王率兵击退的,在燕地,百姓们更信燕王,而非京城的皇上。 到了平城附近,燕王让三个指挥使先率领各自的兵马回卫所,他只带着魏曕、崔玉与一队侍卫进了城门,仪仗简单得仿佛他只是出游数日归来,而非又立了一次赫赫战功。 街头百姓们照常过着日子,或卖货或买货,当十几匹骏马出现,百姓们也没觉得什么稀奇,等他们意识到领头那人是燕王,燕王等人已经走远。 “真是王爷吗?不是打了胜仗抓了金国可汗,怎么就这样?” 百姓人家有书生考了秀才举人,还要敲锣打鼓热热闹闹,王爷竟然一声不吭就回来了? “那是咱们王爷经常立功,都不稀罕显摆了!” “就是就是,咱们王爷才不是那种沽名钓誉的,做的都是大实事!”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5 章(帐内鸳鸯) 这次回平城, 燕王不想惊动城内百姓,却提前派人知会徐王妃了。 家主凯旋,徐王妃自然要带着一大家子人来迎接。 燕王府仿京城皇宫规制, 设有四道城门,其中东华门、西华门、后宰门经常使用, 唯独南面的端礼门,只有遇到大事时才会开启。 今日便是大日子, 上至各院主子,下至各房的丫鬟小厮,全都聚集在了端礼门前。 等了半个时辰, 徐王妃朝殷蕙这边看了眼, 叫人搬来一把椅子给她。 殷蕙道谢过后就坐下了。 她的产期在冬月下旬, 此时已经是冬月初了,身子重, 坐久了不舒服,站久了更不舒服。 好在是冬天, 太阳不晒,不然一大早就过来等着,大汗淋漓的更得遭罪。 纪纤纤也站累了,用胳膊肘靠在她的椅背上, 低声闲聊起来:“你们家三爷回来的可真是时候,正好能看见孩子出生。” 殷蕙笑道:“都是托皇上、父王与诸位边疆将士的福。” 纪纤纤看着她红润的脸颊,似笑非笑:“你这张嘴,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殷蕙将食指抵在唇上,朝徐王妃那边看了眼。 纪纤纤还以为徐王妃看过来了, 连忙站直了身子。 休息够了,殷蕙叫金盏搬走椅子, 与徐清婉、纪纤纤一块儿站着等。 巧了,椅子才拿开不久,王府外面的大街上便传来了强健有力的马蹄声,纪纤纤目光异样地看向殷蕙:“你还能掐会算不成?” 殷蕙好笑地摇摇头,真是碰巧,就算她重生,也记不清上辈子公爹他们具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端礼门外,侍卫们止步,燕王示意魏曕、崔玉跟着他,一起骑马跨过护城河上的拱桥,意气风发地跑了进来。 燕王穿绛紫色锦袍,雍容华贵。 左后侧魏曕穿石青色锦袍,英姿笔挺,右后侧崔玉一袭白袍,君子如玉。 离得近了,魏曕、崔玉先行下马,以示对徐王妃、魏旸等人的敬重。 殷蕙站在徐王妃后面一排,三匹马跑过端礼门时,她一眼就认清了魏曕的身影,见他端坐马上确实安然无恙,殷蕙彻底放下心来。魏曕离得尚远时,她还能盯着看,现在近了,为了不让妯娌妹妹们看笑话,殷蕙便假装不太在意似的,一心听燕王与徐王妃说话。 魏曕走过来时,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见她望着父王,他也移开了视线。 “爹爹!” 衡哥儿突然从几个小兄弟们中间跑了出来,迈着小短腿直奔魏曕,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他想爹爹了! 魏曕正准备接住儿子,没想到燕王在前面截住了衡哥儿,将乖孙子高高抱了起来,笑着逗弄道:“五郎只想爹爹,不想祖父吗?” 衡哥儿看看祖父,点头道:“想了。” 燕王:“那你为何先喊你爹,不喊祖父?” 衡哥儿眨眨眼睛,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祖父在跟祖母说话。” 孙子机灵,燕王更喜欢了,揉揉衡哥儿的脑袋瓜,转身交给魏曕,他则把大郎几个叫了过来。 “爹爹,你打胜仗了吗?”衡哥儿来到爹爹怀里,明显放松了很多,巴巴地看着爹爹问道。 魏曕也在看儿子,发现才半年不见,衡哥儿长高了,更重了,眉眼也更加像他。 “打了,祖父带兵打败了金人。”他低声回答儿子。 衡哥儿:“骑大马打的吗?” 魏曕点头。 他言简意赅,衡哥儿却攒了很多很多的问题,魏曕不得不叫儿子先等等,等回澄心堂后再给儿子讲。 众人在这边待了两三刻钟,燕王说得口渴了,这才道:“都先散了吧,晚上府里设宴。” 奔波这么久,他也累了。 此话一出,众人便分散开了,各自朝自家院子里的人走去。 崔夫人走到一旁,要带弟弟崔玉去她那边休息,王爷将人带回来,为的就是让她们姐弟团聚。 崔玉笑着走向姐姐,却见前面郭侧妃身边突然跑过来一道红裙身影,正是魏楹。 “娘,我去你那边待会儿。”魏楹撒娇地挽着母亲道。 郭侧妃不疑有他。 魏楹趁机往后看了眼。 崔玉见了,及时收回视线。 另一侧,殷蕙才要朝魏曕走去,魏曕已经抱着衡哥儿大步走过来了,冬日阳光惨淡,倒显得他风吹日晒的脸恢复了曾经的白皙一般,一双丹凤黑眸依旧如寒潭般清冷,然而当他的目光碰上她的,殷蕙还是从里面感受到一丝灼热,仿佛那冰潭下隐藏着墨色的烈火。 “身子如何?” “您没受伤吧?” 面对面站在一起,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道。 说完之后,殷蕙先垂下眼帘,笑着道:“我挺好的,这孩子很乖,没怎么闹我。” 魏曕刚要说话,魏旸、魏昳、魏昡、魏暻同时走了过来,大有兄弟五个同路回东六所之意。 魏曕只好放下衡哥儿,陪兄弟们走在前面。 徐清婉、纪纤纤退下来陪殷蕙。 殷蕙身子重,走得慢悠悠的,前面男人们步伐大,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纪纤纤低声埋怨道:“大哥二爷他们真是的,什么时候找三爷聊不成,人家三爷刚刚回来,一心想多陪陪媳妇孩子呢。” 如果叫三爷来陪殷蕙,她就不用学乌龟爬了。 徐清婉难得附和她,笑了笑。 殷蕙唯有做出羞涩状,低眸不语。 一直到了东六所,兄弟们散开了,魏曕才又得以回到妻儿身边。 “爹爹抱我!”衡哥儿马上缠了上去。 殷蕙训儿子:“不懂事,爹爹才骑过很久的马,累了。” 衡哥儿不信:“爹爹,你累吗?” 魏曕摇摇头。 殷蕙就嗔了他一眼,自己管教儿子的时候严肃,她管教儿子时他在那里拆台。 慢悠悠地回到澄心堂,殷蕙直接坐到前院厅堂的椅子上,吩咐安顺儿:“我休息休息,你好好伺候三爷。” 安顺儿哎了声,扭头对魏曕道:“爷,水都备好了,您是现在沐浴,还是先歇会儿?” 魏曕看眼殷蕙,不太放心:“是不是累到了?” 殷蕙:“腿有点酸,不碍事。” 魏曕吩咐金盏、银盏:“扶夫人去榻上休息。” 两个丫鬟便笑盈盈地来扶殷蕙。 魏曕看着她在次间的榻上躺好,这才去沐浴,衡哥儿是真想爹爹了,也要跟着去。 魏曕擦拭时,衡哥儿就在一旁看着,问了几个童言无忌的问题。 魏曕面无表情地回答儿子,再警告儿子不许去外面胡言乱语。 衡哥儿乖乖点头。 搓了两遍,洗洗头再冲一次水,魏曕这个澡终于洗好了,擦干头发换上干净的常服,抱起衡哥儿去了次间。 金盏、银盏还在给殷蕙捏腿,见三爷回来了,一时不知该不该退下。 “下去吧。”魏曕道。 二女连忙离去。 魏曕先把衡哥儿放到榻上,他再上来,殷蕙刚想收起腿给爷俩腾地方,魏曕却按住她的脚踝,随即坐到她旁边,继续替她捏。 殷蕙靠着软枕,看着他生疏的动作,忍不住调侃道:“怀衡哥儿时,您对我怎么没这么好?” 魏曕看她一眼,问:“那时候,你可提过半句不适?” 她是他的妻子,还怀了他的孩子,他当然在意,只是无论他何时询问,她都说“挺好的”、“没事”这种话,如此,他又能做什么? 殷蕙沉默了。 如魏曕所说,怀衡哥儿时,她的确没有向魏曕抱怨过什么,她又哪里敢拿自己的琐事向他抱怨?孕吐不雅,她不想让他听这话,后期小腿偶尔会抽筋,但疼一下就好了,没有必要让他跟着担心,至于第一次怀孕对生产当日的恐惧,她怕她说了,男人觉得她娇气。 总之,他冷得叫人畏惧,她也傻得真以为冷脸皇孙就毫无人情味了。 “我也帮娘捏。”衡哥儿忽然挤到爹爹旁边,有模有样地抓娘亲的腿。 殷蕙被儿子逗笑了。 因为小家伙在,两人只能聊些战事变化、王府琐碎,直到用过午饭,衡哥儿跟着乳母去睡觉了,夫妻俩才携手进了内室。 殷蕙挪到床里面,看着魏曕放下纱帐,来到她身边。 上辈子的这日,殷蕙几乎要在他怀里昏死过去。 如今……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想到了不该想的,又都看了看她的肚子。 殷蕙先笑出来,抓着他的袖子问:“真没受伤吗?我好几晚都梦见您出事了,吓得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哭。” 他不会说甜言蜜语,那她说给他听,反正编起来又不难。 魏曕闻言,皱眉道:“不是写信报过平安了?”怎么还这么胆小。 殷蕙咬唇:“您不知道关心则乱吗?” 魏曕无法再责备她什么,然后,目光定在了她的唇上。咬了一口又松开的唇,有瞬间失了血色,旋即又变得红润润的,像刚被雨水冲洗过的海棠花瓣,也像还挂着水珠的新鲜樱桃。 魏曕靠近,左臂绕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见她已经配合地闭上眼睛,娇媚动人,魏曕便轻轻托起她的下巴。 才亲了没多久,殷蕙忽然捂住他的嘴将人推开。 魏曕气息急促,疑惑地看过来。 殷蕙偏着头,拿手背贴着发烫的脸道:“受不了,怕动了胎气。” 月份越大越要小心,她不敢冒险。 魏曕重新靠过来,温热的呼吸在她耳后颈子上游移,仿佛野兽进食猎物前的试探轻嗅:“亲也不行?” 殷蕙再次推开他的脸,带着一丝嗔怪道:“您有多大的本事,您自己不知道?” 魏曕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一幕幕活色生香的画面,一幕幕全是她。 他转过殷蕙,拉起她的手。 多一刻,他都无法再忍。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6 章(夫妻夜话) 魏曕去洗漱架旁拿了一条巾子, 打湿,再回到帐内,帮殷蕙擦手。 殷蕙半靠在床头, 看着他染上薄红的脸,还伸手摸了两下。 魏曕抬眸。 殷蕙笑道:“那边风大, 把您的脸都吹糙了。” 这一战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不仅仅是脸庞粗糙不粗糙的问题, 没有经过战事的魏曕冷归冷,仍然带着一种少年郎的稚气,像一只虽然羽翼已经长得丰满但仍未敢真正飞出去的雏鹰, 而经历过长达半年的战场厮杀, 雏鹰不但学会了飞翔, 更学会了扑杀猎物,彻底蜕变成了一只令人敬畏的雄鹰。 男子二十及冠, 但这场战事才是魏曕真正的成人礼,他的目光变得更加内敛, 冷俊的脸庞也变得更加坚毅。 这样的他,也越来越像殷蕙记忆中上辈子那个三十岁的蜀王。 年轻的魏三爷还会被情./事左右,做低伏小地给帮她擦手,三十岁的蜀王, 要忙的事情更多,一个月顶多有五六晚宿在她那边。再加上衡哥儿也早出晚归的去宫里读书,身为蜀王妃的殷蕙经常觉得枯燥无事可做,每日都盼着丈夫、儿子快点回来,一家人一块儿吃顿饭。 可是回来了又如何, 大的是块儿冰,小的也是块儿冰, 除非她问,谁也不会主动对她提及什么。 幸好,这辈子很多事情都变了,她有嫁妆产业等着料理,有娘家亲人可以思念,她与魏曕的关系更融洽,衡哥儿没有任何变小冰块儿的迹象,她的第二个孩子也就快出生了。孩子多家里就热闹,而且,她能怀上老二,过两年就能怀上老三,她们的蜀王府肯定会越来越兴旺。 魏曕就见她对着他的脸走起神来,先是低落,一会儿又翘起嘴角。 “在想什么?”魏曕将巾子抛到外面的桌子上,重新将她抱到怀里,握着她柔软小巧的手问。 殷蕙在他肩头蹭了蹭,寻个舒服的姿势,道:“想我刚嫁过来的时候,特别怕您,您一来,我大气都不敢出。” 魏曕自然也记得她胆怯的模样,连他的目光都不敢直视。 “后来怎么不怕了?”他问。 殷蕙顿了顿,半真半假地道:“熟悉了吧,觉得您只是面冷话少,人并不凶,不是那种动不动发脾气的。” 魏曕抿唇,原来刚成亲的时候,他在她眼里竟是一个易怒易暴之人。 “哎,我困了,睡会儿吧,不然晚上吃席的时候没精神。” 别看殷蕙今天好像没做什么,其实光在端礼门前站着等人就够累了,刚刚又劳累了一番手,真乏了。 魏曕就陪她躺下了。 她很快睡熟,魏曕睁着眼睛,脑海里还活跃着各种念头。 这次抗击金兵,他跟着父王立了战功,大哥二哥嘴上都为他贺喜夸他有出息,心里却不知是怎么想的。二哥还好,文武都不出彩,大哥呢,作为兄长却被一个弟弟压了风头,怕是会有些想法。不是魏曕猜疑兄长,实在是兄长夸赞他时的笑容,看似温和真诚,实则透出生疏来。 魏曕露出一丝苦笑。 大哥介意什么?他再立功也越不过他去,难不成父王还会因为他这点战功就改立世子? 根本不可能,父王不会,他也没动过这种念头。 皇祖父要父王守卫燕地北疆,这也是后代燕王们的职责,大哥从文治理燕地,他的志向便是协助大哥守好边疆。 想着想着,可能是殷氏睡得太香,魏曕也跟着睡了小半个时辰。 睡前没觉得累,轮到要起来的时候,魏曕才意识到家里的床有多舒服,他已经半年多都没有如此享受过了。 “您再躺会儿?我们收拾还要一阵。”看出他的懈怠,殷蕙笑道。 魏曕便让开地方,让她先去洗漱。 金盏、银盏进来伺候主子。 纱帘尚未卷起,魏曕侧躺着,看着她缓步移动的身影,背影依然纤细,只有侧过来或转过来露出肚子,才能看出她怀着身孕。 这半年他在边疆风餐露宿自然艰苦,她又要照顾衡哥儿又要挂念他,自己还是双身子,想来也不容易。 耳边又浮现她说她噩梦醒来偷偷落泪的话,魏曕再无怠意,坐了起来。 殷蕙刚擦完脸,还要梳头,见他撩开帐子,奇怪问:“怎么不多躺会儿?” 魏曕:“去看看衡哥儿。” 当爹的想儿子,天经地义,殷蕙没再多问。 衡哥儿早醒了,想来找爹爹娘亲,被乳母想方设法地劝住了,夫妻俩久别重逢,小孩子不懂,乳母能不懂? 魏曕衣袍齐整地跨出堂屋,就见衡哥儿蹲在院里的槐树下,拿着一根细细的小树枝在戳什么。 魏曕走到侧廊中的美人靠上坐下。 衡哥儿瞧见爹爹,立即丢了小树枝跑过来。 魏曕抱起衡哥儿,回答了衡哥儿一串问题后,轮到魏曕问了:“爹爹不在家的时候,你娘有没有生病?” 衡哥儿想了想,点点头。 魏曕的眉头深深皱起:“严重吗?” 衡哥儿不是很懂什么叫严重。 毕竟是小孩子,魏曕低声将乳母叫过来,问乳母。 乳母疑惑了:“夫人一直都好好的啊,不曾生病。” 衡哥儿:“你撒谎!那个杜郎中来了好几次,我都看见了!” 乳母怔了怔,随即笑出来,对魏曕道:“三爷,夫人有孕,所以杜郎中定期来给夫人把脉,五郎误会了。” 魏曕已经明白了,让乳母退下,他继续问儿子:“有没有人欺负你娘?你娘有没有哭过?” 衡哥儿摇摇头:“谁要欺负娘?为什么要欺负娘?” 魏曕便放弃了,儿子太小,就算殷氏受了委屈,也不会在儿子面前表现出来。 殷蕙梳好头,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一家三口就往勤政殿去了。 这是为父子俩摆的接风宴,厨房忙碌了一下午,大厨们分别拿出看家本事,整治了一桌丰盛无比的宴席。 燕王不怕战场艰苦,可能够享受的时候,谁不爱美酒美食? 妻妾或端庄或温柔或美艳,儿子们文能守城武能御敌,孙儿孙女们个个乖巧伶俐,燕王环视一圈,面带笑容,连续喝了三碗酒。 李侧妃笑道:“王爷别光顾着喝酒啊,给我们讲讲您是怎么抓到金国可汗的。” 燕王也想让妻妾儿孙们听听自己的威风,笑着讲了起来,从他们追击金兵突降大雪开始讲。 提到郭啸劝阻他不要冒雪追击,李侧妃幸灾乐祸地瞥了眼郭侧妃,什么娘家哥哥,竟然不跟王爷一条心。 郭侧妃只笑盈盈地听着。 提到崔玉建议攻金兵一个出其不备,李侧妃眉头一皱,酸溜溜地睨了崔夫人一眼。崔夫人是妻妾五人里最年轻的,还有个弟弟给她长脸,看王爷对崔玉的满意劲儿,崔夫人的宠爱就断不了。 崔玉的席位摆在五爷魏暻一旁,见众人都朝他看来,他只是谦逊地笑笑。 魏楹趁此机会,光明正大地狠狠地看了几眼心上人。 殷蕙的席位就在魏楹左边,见此唯有叹息。 她正替魏楹惋惜情路艰难,就听公爹提到了自家男人,说魏曕主动请缨要去偷袭金兵。 殷蕙便朝魏曕看去,北地的鹅毛大雪她很熟悉,更是听祖父提到过草原上的雪灾,兵马一旦迷路便可能冻死在冰天雪地里,连郭啸将军都忌惮,魏曕敢去冒险! 上辈子他被公爹冷落了一年,心里憋着火,急着立功挽回父心,主动请缨很好理解,这辈子都没有那些不愉快,魏曕竟然还是去了? 燕王显然非常满意自家老三的这次表现,渲染完了雪势,又开始讲魏曕为了等待最佳战机,率兵在大雪里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个时辰。 大殿里烧着炭火,可听着此情此景的众人都觉得冷了起来。 “来,咱们先敬三弟一杯!”世子爷魏旸忽然站起来,举着酒碗提议道。 燕王第一个赞成,他都赞成了,其他人也纷纷举起酒碗或茶盏。 魏曕解释道:“还是父王英明决断,又有斥候不畏风雪探清敌情,再加上全军将士齐心协力才成全此役,实非我一人之功。” 魏昳笑道:“三弟就不要客气了,喝吧!” 魏曕无奈,仰头饮下一碗烈酒。 酒碗挡住了他的脸,殷蕙只能看到他规律滚动的喉结,想到这是自己的丈夫,他并非纯粹是为了泄愤才去冒险,殷蕙便也生出几分敬佩来。 “三弟妹是不是越来越仰慕你家三爷了?”纪纤纤探头过来,低声调侃道。 殷蕙装羞,心里则想,魏曕怎么都比二爷魏昳叫人顺眼的。 燕王夸过儿子,终于讲起了他带兵绕路去截断金兵的退路,结果金兵拥护着他们的可汗正好逃到了他们面前,抓了个正着。 他讲得简单无比,众人却齐齐站立起来,向燕地百姓拥护爱戴的燕王殿下、他们的一家之主敬酒。 燕王笑着再饮一碗,喝得红光满面。 宴席结束时,已经近二更天,外面冷风呼啸,冰寒刺骨。 燕王哪也没去,留下徐王妃宿在勤政殿。 李侧妃四妾各怀心思回了西六所。 东六所这边,因为天冷,魏旸几兄弟没有再拉着魏曕攀谈,各自快步离去,徒留魏曕扶着殷蕙慢吞吞地走着。 孩子们都早早回去了,不必挨这个冻。 金盏、安顺儿一前一后地提着灯,灯笼被风吹得直晃,更添寒气。 “我抱你?”魏曕一手扶着殷蕙的肩膀,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两人挨得很近。 殷蕙笑:“抱得动吗?” 魏曕便停下来,脱下身上碍事的大氅,小心翼翼地将她横抱起来。 意外的是,她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么重,可能只比怀孕前重了十几斤。 一口气抱回澄心堂也没关系,但因为久抱她也不舒服,中间魏曕就放下她两次,走一会儿再接着抱。 顺顺利利回到澄心堂,殷蕙好好的,魏曕出了一头的汗,累是一方面,心里还紧张。 两人分别洗漱,再一块儿躺到床上。 “您过来。”殷蕙忽然道,“咱们再说说话。” 魏曕就钻到她的被窝,捏捏她的胳膊捏捏她的腿,问:“怎么这么瘦?” 他记得她怀衡哥儿时,整个人胖了一圈,脸蛋红扑扑圆润润的,气色特别好。 殷蕙目光流转,摸着他的胸膛道:“想您想的呗,一想到您在边关吃风咽土,我哪还吃得下去。” 这纯粹是瞎说呢,她只是不想再生一个大胖小子或大胖女儿,刻意控制着饮食,没暴饮暴食,但也没饿着。 魏曕却信以为真,大手握紧她的手,沉默半晌,只责备了一声“傻”。 殷蕙哼道:“我傻,您也傻,那么大的雪,别人都不敢去,就您人傻胆大。” 魏曕笑了下,原来她想说这个。 “金兵跑得快,大雪确实是咱们的战机,一旦错过,继续追下去,这场战事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若战事拖延,皇祖父不高兴,大军白白耗费更多的军饷粮草,他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她生衡哥儿时那么艰险,她害怕,他亦怕。 早点回来,还能陪陪她。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7 章(是个小郎君,衡哥儿有亲弟...) 殷蕙怀孕后用的都是殷家胭脂铺精心为她调制的一种面霜, 无色无香,涂在脸上轻薄透气。 第二天魏曕洗过脸,她就递了一盒给他。 魏曕下意识地看向两个丫鬟。 金盏、银盏早低下了头。 大男人还在别扭, 殷蕙将他拉到屏风后面,按在床边, 打开盒子挖了一指头出来,飞快抹在他脸上, 低声嫌弃道:“都快糙成树皮了,我都亲不下嘴。” 魏曕只好坐着不动,默默地让她抹匀。 “以后您早晚都涂一遍, 争取年前养回来。”涂好了, 殷蕙将盒子塞到他怀里。 魏曕接住盒子, 没说什么,吃完早饭牵着衡哥儿去静好堂给温夫人请安。 殷蕙身子重, 就不走来走去的折腾了。 魏曕父子俩回来时,碰到了魏昳, 穿着官袍,脸色很是难看。 “二伯父。”衡哥儿懂事地招呼道。 魏昳这才看见他们父子俩,强扯出一个笑脸来。 魏曕虽然心中疑惑,却没有问什么, 猜到二哥可能在父王那里挨了数落。 他不问,魏昳叹口气,大手揉揉衡哥儿的脑袋瓜,低声朝兄弟吐苦水:“六月里我多喝了一点酒,正好一个伶人路过, 我一不小心着了她的道,这事不知怎么让父王知道了, 刚刚把我叫过去好一顿骂,还罚我禁足一个月,你说说,你跟大哥都立了功,我却……” 他被禁足的事根本瞒不住,还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先自嘲一遍。 魏曕想到了殷氏的信。 他能理解父王的愤怒,如果将来他去打仗,衡哥儿还有心思花天酒地,他也会罚衡哥儿。 “喝酒误事,二哥以后少喝些。” “嗯,等我出来,再请你喝……吃席,替你庆祝。” 魏昳背影沧桑地走了。 魏曕趁机教导儿子:“祖父不喜欢咱们喝酒,你长大了少喝。” 衡哥儿点点头,问:“爹爹,什么叫伶人?” 魏曕抿唇,冷声道:“戏子歌姬都叫做伶人,二伯父就是因为亲近伶人被罚的,你长大后也不要接近伶人。” 衡哥儿懂了,喝酒不好,跟伶人玩也不好,都会被祖父惩罚。 回到澄心堂,魏曕提醒殷蕙:“二哥被父王禁足了,若二嫂过来,你说话注意些。” 殷蕙想了想,猜测道:“父王知道二爷屋里又添人了?” 魏曕点头。 殷蕙都有点同情纪纤纤了,要说纪纤纤也是个大美人,二爷怎么还整天惦记外面的野花野草,别的时候惦记也就罢了,公爹在边关抗击金兵,他竟然还敢犯糊涂。 不出所料,下午纪纤纤就来朝她发牢骚了,从殷蕙歇晌起来一直唠叨到黄昏天暗才离去。 “你们关系何时这么近了?” 魏曕隐含不悦地问,担心自己的妻子近墨者黑,也不满纪氏占了她那么长时间。 殷蕙笑道:“不是我与二嫂近,是她常常来找我,既然来了,我总不能不招待吧?” 魏曕:“她与你能说什么?” 他可记得,殷氏刚进门时,纪纤纤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姿态。 殷蕙:“都是些后宅琐事,譬如二爷、二郎、四郎怎么气她了,譬如她如何对付小妾,我就当听书了,别说,听得多了,也学了些东西。” 魏曕挑眉:“学了什么?” 殷蕙故意哼道:“学了如何与妾室相处呗,现在您不喜欢通房丫鬟,等我年老色衰了,您肯定会纳几个妹妹给我作伴,我这叫有备无患。” 魏曕发出一声轻嗤,不屑理会此等无稽之谈。 过了半个月左右,朝廷对此次抗金有功的将士论功行赏。 朝廷禁军的将士可以凭军功升迁,燕王府三卫里都是燕王自封的属官,官职数量都是固定的,除非有人死了或是触怒了燕王被贬,高层武官们基本很难变动。譬如冯谡、高震、杨敬忠三位指挥使,立再大的功他们也无法往上升了,这种便会赐下丰厚的金银绸缎。 燕王亲自去卫所发放赏赐,魏曕五兄弟都跟着去了。 回来之后,魏曕对殷蕙道:“廖十三斩杀多位金兵大将,得了百两赏银。” 当初廖十三受封千户便是破格提拔,直接封了别人要立下无数军功才能得到的职位,所以这次就只有赏银。 殷蕙很替廖十三高兴,跟着想起一事:“冯公子与秋娘是怎么回事?” 魏曕对别人的儿女私情没兴趣,但她问了,他便将自己知道的说了说:“他想娶廖秋娘,廖秋娘不想嫁吧。” 殷蕙已经知道冯腾喜欢廖秋娘了,只是不知冯腾是想求娶还是纳妾亦或是更轻浮的心思,不由追问道:“他亲口跟您说的,他想娶秋娘?” 魏曕:“不曾,但廖十三救了他一命,他当众要认廖十三做另一个爹。” 殷蕙惊呆了,当众认爹,怕是想当众认岳父吧? . 冯腾就是想认廖十三做岳父,因为廖十三的救命之恩,父亲母亲都同意他娶秋娘了,冯腾便立即催促母亲安排媒人去廖家提亲。 冯夫人既然同意了,做事也很爽快,趁廖十三休沐的时候,托媒人上了门。 廖母一听冯腾与冯家的情况,高兴得不得了,问丈夫:“你就在冯大人手下做事,你说呢?” 廖十三想到了战场上冯腾扑过来喊的那声“亲爹”,后来也经常因为救命之恩喊他爹。 现在看来,臭小子肯定早就看上秋娘了。 廖十三觉得冯腾不错,但这事还得女儿自己决定。 先叫媒人回去,廖十三把女儿从前面铺子那里喊回来,商量此事。 廖秋娘低着头,手不停地攥着袖口。 廖十三见了,叫妻子出去,他单独与女儿说话:“你想嫁,又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 廖秋娘脸色一白,豆大的眼泪吧嗒掉了下来。 廖十三握紧了拳头,片刻又松开,沉声道:“阿吉与那两个护卫被老爷卖去海外了,这辈子都不会回来,如今爹爹在王爷军中做事,殷闻、王韫石不敢对外声张,只要咱们不说,冯家不会知道。” 廖秋娘摇摇头,一边擦泪一边道:“冯公子诚心待我,我不能骗他。” 廖十三:“那你准备怎么办?不嫁他,这辈子也不嫁人了?秋娘,你真没有喜欢的人,爹爹不会强迫你嫁,可你遇到了喜欢的,爹爹怎能忍心看你作茧自缚?” 廖秋娘沉默。 廖十三:“秋娘,别说你没被那畜生得逞,就算得逞了,你还是你,没多什么没少什么,旁人可以瞧不起你,你不能看轻自己。” 廖秋娘的视线再次模糊起来,哽咽道:“您别说了,我都明白,这样,您去叫他过来,我亲自跟他说,如果他不介意,我嫁,如果他介意,提亲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廖十三:“好,他不同意,爹爹换个卫所做事。” 廖秋娘胡乱地点点头。 廖十三去找冯腾了,廖秋娘也没有心思再去卖馍,一个人在自己的屋子里坐着。 不知过去多久,廖十三回来了,带廖秋娘去了厅堂。 冯腾坐立不安,刚刚这一路,无论他怎么问,廖十三都不肯说秋娘为何要见他,冯腾思来想去,觉得秋娘可能想当面骂他一顿。 “你们说,我在外面守着。”廖十三将女儿送进厅堂,便走开几步,远远地守着了。 冯腾天不怕地不怕,一看秋娘红着眼眶,突然不知所措起来,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你不想嫁我,你爹娘逼你,所以你哭了?” 多傻的人才会这么猜测,廖秋娘竟然被他逗得破涕而笑,杏眼清清亮亮的,唇边露出浅浅梨涡。 冯腾巴巴地看着她的笑脸。 他就是被这张笑脸迷住的,见了一次,恨不得天天都去她的铺子前买馍,看她笑。 “我猜错了?那你为何哭?”冯腾一边问,一边悄悄靠近一步。 廖秋娘看着他那双大脚。 说实话,冯腾虽然是官家子弟,其实是个大粗人,体型酷似父亲,脾气像极了她经常招待的食客,让她觉得亲切。当然,冯腾长得俊朗,所以他如此殷勤地讨好她,廖秋娘便忍不住心生欢喜,而且,冯腾的讨好简单质朴,就是天天排队去买馍,没有仗势欺人,也没有动手动脚。 像殷闻那样道貌岸然的,再有钱再有势她都看不上。 “我有话跟你说。”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廖秋娘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冯腾道。 冯腾下意识地挺直腰杆:“你说,我听着。” 廖秋娘被他炽热诚挚的目光逼退,偏过头道:“我被人欺负过,虽然清白还在,可他摸过我的身,还看过我的腿……” 哪怕鼓足了勇气,真的说出口,廖秋娘还是哭了。 冯腾先是震惊于她的话,跟着便怒从心起,攥紧铁拳原地转了两圈,再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地道:“那畜生是谁?老子现在就去宰了他!” 廖秋娘垂着眼道:“殷闻,殷老的长孙,殷老救过我爹一命,所以我爹打了殷闻二十鞭子,这恩怨就算消了,你不能再去。” 冯腾一怔。 殷家在平城太有名,他自然知道殷老是谁。 “这事,三爷、三夫人知道吗?”冯腾胸膛起伏地问。 廖秋娘看他一眼,道:“三夫人知道,她亲自陪着我去殷家讨的公道,三爷大概是不知的,我也不想他知道,不想因为我连累三夫人,你也不要为这个去找三爷三夫人的麻烦。殷闻是畜生,殷老、三夫人都是大善人,若不是三夫人给我铺子给我伙计,我可能已经死在了殷闻手里。” 冯腾气啊,瞪着眼睛道:“那就这么忍了?” 廖秋娘憋着泪道:“我爹已经打过他了,这事根本不重要,我只是不想骗你才跟你说的,你扯那么多做什么,我就问你还想不想娶我,想就听我的,不想你马上走,我的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泪如决堤的水,冯腾见了,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为何总是对他横眉竖眼。 不是不喜欢,是怕他介意。 冯腾便冲了过来,将廖秋娘抱到怀里道:“娶!只要你肯嫁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廖秋娘哭得更厉害了,抓着他的衣摆道:“你真不会后悔?” 冯腾:“有什么可后悔的,我就当你被狗咬了两口,我小时候也被狗咬过,咱们俩谁也别嫌弃谁!” 廖秋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就是喜欢他啊,喜欢他这满身粗犷。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低咳。 廖秋娘匆忙推开冯腾,红着脸跑了,没跑多远,听到冯腾大声管她的爹爹叫爹,那喜悦劲儿,是真的不介意她的过去。 . 廖秋娘答应了冯腾的提亲。 冯腾高兴啊,第二日在卫所见到魏曕,忍不住跑过去显摆:“三爷,我要成亲了,到时候请您喝喜酒!” 魏曕终于多看了他一眼。 冯腾笑咧咧的:“我就说过,只要我诚心诚意,她肯定会心软,您还记得我写的那封信吗?我这辈子喝过的墨水都挤到了那一封信中,她不感动才怪了。” 魏曕不置可否。 他一脸冷淡,冯腾心中一动,明白三夫人为何不敢告诉三爷了,摊上这种冷漠无情的爷们,哪个小媳妇敢自揭娘家丑事? 三夫人对秋娘好,他冯腾承了这份情,不会给殷老、三夫人添麻烦,不过殷闻那边,他早晚要教训回去。 到了晌午吃饭时,冯腾凑到魏曕身边,太高兴了,憋不住,不管魏曕爱不爱听,他都想再分享分享他博得美人心的经验。 就在此时,长风匆匆赶了过来,兴奋又紧张地道:“三爷,府里刚刚派人来报信儿,说夫人要生了!” 魏曕猛地放下碗筷,大步离去,速度之快,冯腾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看旁边魏曕吃了没几口的饭菜,冯腾一边端到自己面前,一边自言自语道:“不就是当爹吗,又不是第一次当了,这么急做什么。” . 燕王府。 从澄心堂派人去给魏曕报信儿,到魏曕骑着白蹄乌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才过去一个时辰。 殷蕙只是腹痛,还没到真正要生的时候,由产婆扶着慢慢地在院子里溜达,温夫人、徐清婉、纪纤纤都在这边陪着。 魏曕大步绕过走廊,瞧见徐清婉等人,他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脸上也不见任何急切。 “娘,大嫂、二嫂。”他一一见礼。 三女点头,徐清婉笑道:“三爷陪弟妹说说话吧,我们去前面等消息。” 温夫人识趣地道:“我去陪着。” 产婆等人也先避到产房,由魏曕扶着殷蕙慢走。 阵痛断断续续,每当疼的时候,殷蕙就停下来,抓紧魏曕的胳膊硬忍下去。 魏曕看到了她额头的汗珠。 “要不要进产房?” 殷蕙:“再等等吧。” 又走了一刻多钟,感觉差不多了,殷蕙忽然看向魏曕,眼中浮现委屈与不甘:“若我有什么意外,您等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再续弦……” 怀孩子时充满期待,养孩子时满心幸福,只有生的时候,才会担心害怕。 重生让她知道了很多上辈子发生过的事,其中却不包括肚子里的老二。 只是殷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魏曕冷声打断:“安心生,少胡思乱想。” 这时候他竟然还凶她,殷蕙的眼泪就浮了上来。 魏曕见了,抿抿唇,背对产房将她拥入怀中,一手摸着她的后脑道:“衡哥儿那么胖你都闯过来了,这一次肯定没事。” 殷蕙犟道:“万一呢?您先答应我,不许太早续弦。” 魏曕轻轻抓她的头发:“没有万一,你会好好的,我有你,不必续弦。” 殷蕙咬咬牙,没再说一些不吉利的话。 两个产婆走过来,扶她去了产房。 一回生二回熟,殷蕙仰面躺在产床上,一边忍受越来越强的阵痛,一边回忆上次的惊险。 正回忆着,产婆忽然惊喜道:“开了,全开了,夫人可以使劲儿了!” 殷蕙愣愣的,这么快?衡哥儿那时候可是折磨了她一天一夜。 外面,魏曕看着产房紧闭的窗,脑海里也是她生衡哥儿时的情形。 温夫人不知何时过来了,站在儿子身边,柔声道:“你别担心,阿蕙已经生过一次了,第二次会顺利很多。” 魏曕不接受任何虚话,转移话题道:“衡哥儿呢?” 温夫人:“乳母带去花园玩了。” 魏曕点点头,走到美人靠那边自己坐着了,这时候无论母亲说什么,他都不想听。 风从走廊穿过,魏曕又想起她刚刚的泪眼,怕得都把他续弦的事安排好了。 魏曕暗暗攥紧掌心。 如果这次还像第一次那么凶险,以后就再也不生了,如果…… 产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魏曕猛地回头。 温夫人离得近听得清楚,高兴道:“要生了要生了,我就说吧,第二次要比第一次快得多!” 魏曕就露出笑容来。 又等了半个时辰,里面传来产婆的笑声,旋即就是一道嘹亮的婴儿啼哭。 是个小郎君,衡哥儿有亲弟弟了!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8 章(燕王教子) “恭喜王爷, 三爷那边又为您添了位乖孙!” 听完小太监的回禀,海公公笑眯眯地转个身,进来给燕王报喜。 燕王坐在窗边, 正在看朝廷新颁发修缮的几条律法,闻言便笑了开来, 一手拿着公文,一手摸着胡子道:“孙子好啊, 多学学老三的本事,将来也能沙场御敌。” 海公公拍马屁道:“三爷也是您教出来的,有您提点, 咱们王府的郎君们个个都是栋梁之材。” 燕王很受用, 叫海公公给三儿媳赐赏去。 澄心堂。 徐王妃等人也都过来了, 喜气洋洋地围观新出生的王府七郎。 前面出生的衡哥儿、六郎都是大胖小子,对比两个哥哥, 六斤重的七郎显得就特别小,但七郎只是个头小一点, 一头胎发又黑又密,大房的六郎都一岁半了,头发还没有七郎的多。 当然,头发长得有快有慢, 多少都与健康没关系,可七郎头发好脸蛋也光溜,在新出生的孩子里面,属于非常漂亮的宝宝了。 “小七瞧着更像他娘。”徐王妃抱了一会儿,对温夫人道。 温夫人笑得最喜庆真挚:“那敢情好, 长大了比五郎还好看。” 衡哥儿与儿子一样,是丹凤眼形, 笑起来还好,一旦生气或不高兴,就有点不怒自威的气势,儿媳妇的桃花眼多漂亮啊,男孩子长双桃花眼,大了更讨女孩子喜欢。 众人都看过孩子,徐王妃就把七郎还给乳母去里面照看了。 这时产房里面也收拾干净了,开窗散过味儿,大家又都进去探望殷蕙。 殷蕙躺在床上,一头浓密的长发用红绸裹在头顶,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蛋,可她的眼睛明亮喜悦,就像一幅美人图的点睛之笔,让整个人都显得神采飞扬起来。 “精神不错,接下来好好养着吧,出月子正好过年了。”徐王妃关怀地道。 殷蕙笑道:“嗯,叫母亲担心了。” 徐王妃又待了一会儿,率领众人离去,这也是为殷蕙娘俩好,无论产妇还是新生儿都很脆弱,人多了容易过病气。 魏曕送走众人,这才有机会来产房看她。 进屋之前,魏曕脑海里浮现出她刚生完衡哥儿时的样子,面白如纸,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看到他就开始掉眼泪。没等他说什么,产婆们抢着劝她不要哭,说月子里哭容易伤眼睛,留下病根不好,他就又看着她闭上眼睛,强行把泪憋了回去。 手触到帘子,顿了顿,魏曕才进去了。 殷蕙正抱着睡着的七郎,看得目不转睛的,余光瞥见有人影走进来,她抬头看去,就见魏曕已经换了一身常服。 目光相对,她笑了,他的眼眸亦不再冰冷,有温情,也有几分担忧过后的放松。 产婆与乳母悄悄退下。 魏曕坐到她身边,先问道:“这么抱着,会不会累?” 殷蕙摇摇头,看着七郎的小脸道:“这次生得快,没有费我什么力气。” 魏曕又看了她几眼,才看向襁褓里的奶娃娃。 殷蕙想起来,问:“衡哥儿呢?还没回来?” 魏曕道:“刚回来,洗手去了。” 话音才落,外面就传来蹬蹬蹬的跑步声,以及乳母低声的劝说:“五郎别跑,小心又溅起灰尘来。” 最后衡哥儿还是被乳母抓住,重新擦掉身上的浮灰又擦了手脸,才得以进来。 “娘,我有弟弟了吗?”衡哥儿跑到床边,踮着脚往襁褓里望。 魏曕接过襁褓,方便他看。 衡哥儿渐渐皱起小眉头:“弟弟好小。” 殷蕙下意识地看向魏曕,魏曕也看向她,夫妻俩默默对视一眼,都选择了沉默。 那些凶险的事,还是不要告诉孩子了,免得小家伙害怕。 “很快就会长大了,像六郎一样。”殷蕙笑着道。 衡哥儿想到走路摇摇晃晃的六郎,被三郎嫌弃太慢的六郎,对着七郎的小脸道:“弟弟长大了,我陪他玩。” 他就不会嫌弃自己的弟弟。 殷蕙摸他的脑袋:“衡哥儿真是个好哥哥。” 衡哥儿:“娘,弟弟叫什么?” 殷蕙看向魏曕。 魏曕解释道:“先叫七郎吧,弟弟满月时,祖父会给弟弟起名。” 从大郎到六郎,都是如此,包括大房的眉姐儿、二房的庄姐儿。 . 殷蕙下午生的孩子,人来人往的,不知不觉就到天黑了。 殷蕙已经回了上房的屋子,这几晚她都该一个人睡,方便产婆、丫鬟照顾她,魏曕若在,会有很多不方便。 魏曕只能在饭后陪她说说话。 知道她关心廖秋娘的事,魏曕将冯腾的话转告给了她。 殷蕙惊讶道:“这么快就成了?” 魏曕:“应是如此,过几日我问问他婚期。” 殷蕙替廖秋娘高兴,小姑娘吃了太多的苦,如今能够嫁个好郎君,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他们成亲那日,我带你去冯家吃席。”魏曕忽然道。 殷蕙像是听了什么梦话,难以置信地看过来。 魏曕补充道:“若是他们年前成亲,那就算了。” 要去也得等她出了月子才行,今日是冬月二十四,距离过年只有一个月零几天。 殷蕙忍不住地笑,刚提亲,哪有那么快成亲的,再早也得等春暖花开呢,那时候她早恢复好了。 “谢谢您。”殷蕙拉着他的手,笑得比花儿还好看。 魏曕就是要她开心才这么说的,她生孩子不容易,他除了这个,别的也帮不上什么。 “早点休息吧。”看看天色,魏曕拍拍她的手,站了起来。 屋里暖和,外面还刮着寒风,风吹散了云,夜空剔透,闪耀着一颗颗寒星。 魏曕站在廊檐下,看了会儿天,这才来到前院。 安顺儿伺候他洗脚时,魏曕想起一事,问:“可有派人去殷家报喜?” 安顺儿笑道:“派了,夫人才生完,金盏就过来叫我安排了,肯定是夫人提前吩咐过。” 魏曕明白,她是怕殷老牵挂。 她爹娘死得早,完全是殷老一手带大的。 过了几日,燕王叫来三个指挥使与魏旸、魏曕,商量三卫所招兵的事,此次抗击金国,燕王的五万人马损失了近七千人,得尽快挑选精壮之士补足。 燕王的意思是,年前就给办妥了。 冯谡、高震、杨敬忠异口同声地应下了。 他们退下后,魏旸也要离开,却见魏曕站在原地不动,似乎还有别的事说。 就在此时,燕王也察觉了,笑着问:“老三有什么事吗?” 魏曕颔首,并不避讳魏旸还在,看着燕王商量道:“父王,七郎庆满月的时候,儿子想请七郎的曾外祖父与舅舅过来吃席,不知您意下如何?” 魏旸诧异地挑了挑眉毛。 整个王府,没有人把殷家当正经的姻亲,以前逢年过节有什么宴请,也从未给殷家下过请帖。 他还以为老三有什么大事要与父王商议,结果竟是为了这个。 燕王沉默片刻,用眼神示意长子、海公公都退下。 两人告退。 燕王坐在书案后,招招手,叫魏曕走近点。 魏曕绕到桌案,站在父王面前。 燕王打量一眼已经完全长成成年男子身形的儿子,笑道:“怎么,知道疼自己媳妇了?” 魏曕立即红了耳垂。 他可以搬出很多理由,但英明如父王,又怎么会信。 燕王却收了笑,微微眯起眼睛,审视地看着这个儿子:“现在把殷家当亲戚了,以前不当,是不是觉得自己委屈,觉得你本可以像大哥二哥那样娶京城的名门贵女,觉得我偏心,没把你当回事?” 魏曕脸色大变,跪下叩首道:“儿子不敢。” 燕王哼了一声:“不敢,那为何衡哥儿满月、周岁时你不请人家?” 魏曕看着地面,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他自然委屈过。 因为生母的出身,他被大哥、二哥、府里的下人们看轻,虽然那些明显的恶意的轻视都发生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别人以为他不懂,其实他懂。 于是他努力读书勤练武艺,大哥二哥还在睡觉时,他已经爬起来蹲马步了。 他不与大哥比文,凭借出众的武艺被父王看重。 就在他自觉可以与二哥比肩时,父王要他娶一个商户家的姑娘。 大哥二哥都来安慰他,却不知越是这种安慰,越让他心里不是滋味儿。 燕王看着沉默的儿子,忽地叹道:“我知道你委屈,但我不是不看重你,谁让当时只有你在适婚的年纪?咱们拿了殷家那么多银子,总不能叫殷家姑娘给你大哥二哥当妾吧,还是说让殷家姑娘嫁给比她们还小的你四弟?” 魏曕眼眶发热,额头触地道:“父王无需多言,儿子都明白,儿子确实糊涂过一阵,后来您选我进京给皇祖父祝寿,儿子就都明白了。” 燕王点头,扶他起来道:“这都是人之常情,何况你还年轻,更何况,父王很清楚,你之前不请殷老进府,不是你还在怨父王什么亦或委屈什么,你那是好面子,怕再被兄嫂们笑话,是不是?” 魏曕垂眸道:“兄长与嫂子们不是那种人,是我自己虚荣。” 燕王笑了:“原来你也挺会说话的。” 魏曕惭愧地低下头。 燕王离席,负手对儿子道:“虚荣,这世上有几人不虚荣不好面子?父王都能理解,如今你是为了疼媳妇也好,自己想明白了也罢,你能跨出这一步,父王都很欣慰。叔夜你记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心胸越大,能容的事越多,前面的路才越宽。” 他没丢过人吗? 都是皇子,太子守京城,他却要远就藩地。 都是藩王,秦王、代王只懂享乐父皇骂完之后仍然继续养着,他频繁往返战场,父皇还嫌他耗费军饷太多,让他自己想办法。 儿子娶商女委屈,他安排这门亲事时难道脸上很有光?燕地哪个百姓不知道他从殷家拿了银子? 厚颜无耻的人才会心安理得地花别人的银子,他做不到。 待到太子病逝父皇宁可封皇太孙也不封他,他更是在全天下面前颜面尽损。 一时委屈可以,天天只记着委屈不委屈的,不行。 要往前看,要学会忽视别人的幸灾乐祸或流言蜚语,专心走自己的路。 这些话,燕王并没有说出来。 可魏曕看着父王伟岸健硕的背影,完全能明白父王的隐忍与豁达。 父王留下他,不是要训他,而是要教他。 “父王放心,儿子都记下了。” “嗯,给殷家的帖子你自己安排吧。” “是。” 燕王摆摆手,魏曕自行告退。 走出勤政殿,就见魏旸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等他。 “大哥。”魏曕上前招呼道。 魏旸注意到他眼圈微微泛红,叹道:“七郎出生,大哥知道你高兴,可殷家什么身份,你刚刚那么说,不是给父王添堵吗?” 老三一定挨了父王的骂,还被骂哭了。 魏曕迎着他好心劝说的目光,坦然道:“殷家是五郎、七郎的母族,不是外人,父王已经准我下帖子了。” 魏旸愕然。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9 章(迟来的请帖...) 趁午后阳光好的时候, 殷蕙让金盏、银盏伺候她洗了头。 金盏坐在榻边,她躺在金盏的腿上,银盏再把凳子端到榻前, 摆好铜盆的位置。 当长发打湿,银盏轻柔地替她按摩起来, 殷蕙舒服得都要睡着了。 洗好了,将头发绞得再也不会滴水, 殷蕙就挪到琉璃窗边待着。 烧着地龙的屋里温暖如春,再晒晒太阳,殷蕙的头发很快就干了, 用梳子好好通一通, 蓬松又顺滑, 带着淡淡的花露香。 “娘今天真好看。” 衡哥儿睡完午觉来找娘亲,盯着娘亲看了会儿, 忽然道。 殷蕙笑了:“昨天娘不好看吗?” 衡哥儿想了想,道:“昨天也好看, 今天更好看。”虽然他也说不清到底哪里不一样了,明明娘还是娘。 黄昏魏曕过来,一眼就发现了区别,皱眉道:“洗头了?” 她第一次坐月子时, 魏曕就从乳母、母亲等女眷口中听到一些说法,诸如坐月子不能洗头洗澡、不能哭之类。 殷蕙解释道:“这几日恢复得好,天又暖和,洗一下也不会着凉的,而且我身上舒服了, 晚上才休息的好,也更有利于恢复, 您说是不是?” 洗都洗了,魏曕只用不赞成的目光看着她,没有再说什么。 乳母抱了七郎过来,衡哥儿坐在弟弟旁边,一会儿摸摸弟弟的小手,一会儿点点弟弟的脸蛋,与七郎相比,他的小手竟然也变成了大手。 对魏曕而言,这样一家人聚在一块儿的时间总是显得特别短,没多久就要吃晚饭了。 七郎竟然在这时候拉了一泡,被乳母抱去西耳房收拾,今晚就不会再过来。 “弟弟真臭。”衡哥儿躲在爹爹身后,捏着鼻子嫌弃道。 殷蕙:“你小时候也这样。” 说话时瞥眼魏曕,最爱干净的男人这会儿倒好像鼻子失灵了,并没有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 一家人移到厅堂用饭。 饭后,衡哥儿跑去看弟弟了,魏曕跟着殷蕙进了内室,递给她一张请帖。 殷蕙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红纸黑字,是他请祖父、殷阆来府里替七郎庆满月。 该高兴的,殷蕙却湿了眼眶。 别的姻亲之家,逢年过节都会彼此宴请,可她嫁到燕王府四年了,祖父才将要收到来自燕王府的第一封请帖。 这还是她重生了,做了很多事又生了七郎换来的,上辈子,祖父到死都没能…… 就因为他们姓魏,因为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子龙孙! 殷蕙快步绕到屏风后,背对魏曕的方向捂住嘴。 魏曕站在屏风这一侧,隔着薄薄的苏绣绢纱,能看到她的肩膀在轻轻抖动。 他有他的心结,她又何尝不是,放眼平城,她是无数百姓羡慕的富家千金,一朝嫁进王府,她反而成了最卑微的那个。 过去的已经无法更改,重要的是以后。 “日后王府再设宴招待姻亲,祖父与殷阆都会收到请帖。” 曾经他确实虚荣,接受了她,却不想承认她的门第。 这次想请殷墉祖孙俩,初衷只是哄她开心,然而当他听完父王一席话,当他坦然在魏旸面前承认殷家是他的妻族、孩子们的母族,魏曕忽如一步跨过一片云的阴影,豁然开朗,不再介意这门婚事是否门当户对。 绕过屏风,魏曕将无声落泪的妻子拥入怀里,摸着她的头道:“好了,哭多了会伤眼睛。”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冷威严,仿佛在命令她停止落泪,可他手上安慰的动作,让殷蕙得到了一丝慰藉。 是啊,哭什么,她重生的时候就决定要改变那些不愉快的事,现在日子一点点变好了,该高兴不是吗? “谢谢您。” 不平归不平,身份差别摆在这里,他作为一个皇孙,这辈子肯认可她的娘家,她都该道这声谢。 魏曕抬起她的脸。 殷蕙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眼中的水色模糊了她眼底的复杂,泪光点点的,越发叫人怜惜。 魏曕俯身,亲在她的眉梢:“早点睡吧,别想太多。” 殷蕙点点头,将他送到堂屋门口,外面有风,他没让她出去。 殷蕙回到内室,请帖被他拿走了,可上面的每个字都印在了她的脑海。 闭上眼睛,殷蕙长长地舒了口气。 无论如何,日子都在变好。 . 燕王府只有在魏旸、徐清婉的长子大郎满月、庆周岁时大摆了宴席招待亲朋好友,其他几个小郎君都是王府里面简单设场家宴。如果徐清婉、纪纤纤的娘家离得近,谁家孩子庆生也会叫上各自的娘家亲戚,可惜徐、纪两家都在京城,路途遥远,干脆省事了。 正因为如此,以前燕王府大大小小的宴席没有邀请殷家,看起来并没有多失礼,毕竟另外两个儿媳妇的娘家也都不曾露面。 但这次七郎满月燕王府给殷家下了请帖,一下子就显出魏曕对殷蕙的态度变化来。 纪纤纤刚听说这事就来找殷蕙说话了,半是羡慕半是自嘲地道:“谁能想到呢,看似冷冰冰的三爷越来越会疼人,我们家那位看似温柔体贴,其实越来越不是个东西。” 殷蕙只能说好听的,劝慰她道:“二嫂别生气,这次二爷因为伶人被父王惩罚,以后肯定不敢了。” 纪纤纤哼道:“罚得太轻,怕是不管用,罚他去寺里做一年的和尚吃一年的素,兴许能改了他的性子。” 才禁足一个月,前几天就出来了,没事人似的。 殷蕙笑道:“真罚那么重,二嫂该心疼了。” 纪纤纤瞪眼睛:“我心疼他?呸!” 刚呸完,魏楹来了,纪纤纤看到魏楹,立即朝殷蕙使个眼色,暗示殷蕙不要将她的事告诉魏楹。 李侧妃与郭侧妃不对付,纪纤纤便也不喜欢魏楹。 “你们聊吧,我去看看孩子们。” 穿好鞋子,纪纤纤若无其事地走了。 殷蕙请魏楹坐到榻上来。 魏楹是来看七郎的,见七郎在襁褓里睡着了,她目光温柔地好好看了会儿,才坐到殷蕙身边轻声聊起天来,认真打量殷蕙道:“三嫂怀孕的时候没见胖,这会儿瞧着倒好像圆润了一些。” 殷蕙惊道:“真的?” 魏楹笑道:“只有一点点,并不明显,反而更美了呢。”像朵雍容艳丽的牡丹。 殷蕙摸着脸道:“胖也正常,天天喝补汤,人又不能出门走动,等天暖和了,咱们挑个日子出去踏青。” 魏楹笑得更开怀了:“不用挑日子,早上我娘刚告诉我的,说父王跟她说了,开春后父王要带大哥他们去山里狩猎,我也可以去,我再去父王面前撒撒娇,把你也带上。” 殷蕙迟疑道:“这样合适吗?” 魏楹:“放心吧,父王很好说话的,再说他也知道你会骑马。” 殷蕙只好道:“那你仔细看父王的脸色,提了一次父王不答应就算了,不用强求。” 魏楹:“嗯,我心里有数。” .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四,七郎要庆满月了。 吃过早饭,魏曕叫来长风,吩咐他去王府北门外等候殷墉祖孙俩。 殷蕙叫金盏也跟着去,有个熟人带路,祖父或许更自在些。 衡哥儿在旁边听着,忽然道:“我也要去等曾外祖父,等舅舅。” 殷蕙问:“叫得挺亲热,你认得曾外祖父吗?” 衡哥儿不说话了。 他又怎么可能还认得,上次殷蕙、魏曕带他去殷家,还是衡哥儿过周岁前,已经过去快两年了。 殷蕙:“乖乖在这边等着吧,今天咱们澄心堂最忙了,你要帮爹爹娘亲招待客人。” 衡哥儿掰着手指头数数,他要招待大郎、二郎、三郎、四郎、六郎、眉姐儿、庄姐儿,好多人呢! 不过,在其他几房过来之前,殷墉、殷阆先到了。 金盏在后面慢慢带路,长风先跑过来知会主子们。 殷蕙一听,看向魏曕。 魏曕道:“出去迎迎吧。” 说完,夫妻俩叫来衡哥儿,一起离开了澄心堂。 双方在东六所后面的花园里碰上了,六十岁的殷墉穿了一条深褐色的锦袍,头戴布冠,冠帽前方嵌着一颗明珠,富态又不失儒雅。殷阆穿一条玉色锦袍走在老爷子身边,容貌俊朗,仪态大方。 不是殷蕙偏向自家人,不看出身,祖父哪里比官老爷差了?殷阆也不输大多数官家公子。 “祖父,您怎么来得这么早?”殷蕙丢下魏曕,快步走到老爷子身边,高兴地道。 殷墉笑道:“早点来看七郎,免得在家里也是惦记。” 来得早,是他在小夫妻俩的院子等王府的贵人们,来得晚,贵人们先到,好像还要等他似的,岂不是失礼。 说完,殷墉看向魏曕。 魏曕抿唇,推了推衡哥儿:“给曾外祖父行礼。” 衡哥儿并不认生,见娘亲如此亲近曾外祖父,他也就凑过去行礼了。 “三爷。”殷阆朝魏曕行礼。 魏曕颔首。 于是就变成殷蕙、衡哥儿一左一右地陪着殷墉,魏曕与殷阆并肩走在一侧。 魏曕目视前方。 殷阆知道这位姐夫不喜寒暄,便没有出声攀谈,只笑着听祖父与姐姐外甥说话。 很快就回了澄心堂。 乳母抱七郎出来,给殷墉看。 殷墉仔细端详片刻,点头赞许道:“这孩子眼睛像阿蕙,脸庞像三爷,再过两年肯定跟衡哥儿一样,都是个小美男子。” 衡哥儿眨眨眼睛,奇怪问:“谁是阿蕙?” 殷墉笑了:“阿蕙是你娘的乳名。” 衡哥儿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两遍,觉得娘的名字很好听。 一家人坐了两刻钟,殷墉朝孙女递了个眼色。 殷蕙就对魏曕道:“三爷,您先去前面看着吧,说不定父王他们就要过来了。” 魏曕便牵着衡哥儿走了,知道他们祖孙俩许久没见,要说贴己话。 魏曕离开后,殷阆也去院子里站着了。 殷墉笑眯眯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殷蕙:“这是给七郎的,你替他收好。” 殷蕙开玩笑道:“幸好您就两个孙女,多来几个,光是曾外孙们就能吃光您的家底。” 殷墉笑出声来:“不怕,祖父家底够厚,不怕你们吃。” 殷蕙坐到老爷子身边,仔仔细细看一遍,满意道:“您瞧着比上次见面胖了些。” 殷墉:“何止胖,三爷在战场立了功,你也平安产子,祖父替你们高兴,好吃好睡的,身体也更好了。” 尤其是,三爷终于肯承认殷家了。 说实话,这门婚事完全是燕王的主意,殷墉从没想过要高攀,燕王府不与殷家走动,他也不在意,但这次燕王府给他发请帖,说明什么?说明三爷真正把阿蕙当妻子看了,真正认可阿蕙了,殷墉替小孙女高兴,人逢喜事精神爽,殷墉都觉得自己又年轻了好几岁。 “阿蕙,祖父这次过来,除了给七郎庆满月,也是跟你打声招呼,二月祖父又要去江南了……” 老爷子说得平静,殷蕙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脸都白了。 殷墉吃了一惊,打住话头,扶着她道:“阿蕙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殷蕙紧紧抓住老爷子的手:“祖父您别去成不成?您还记得我做过的那个噩梦吗?梦里您就是今年去江南,路上被大哥推出去挡了廖叔的刀!” 虽然很多事情都变了,廖十三不可能再去追杀殷闻,可上辈子祖父死在这趟江南之行,殷蕙本能地抗拒祖父再去,甚至只想祖父留在平城,安安稳稳地做他的富家老爷。 殷墉懂了,拍着小孙女的手道:“就算那场梦是真的,阿蕙已经帮祖父破了此劫,不会再出事了,而且,祖父已经决定了,再走这最后一趟,算是祖父送自己的生辰礼物,回来祖父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寿宴,往后就一心栽培你大哥二弟,哪都不去了。” 以他的家底,子孙们送他什么寿礼他都不稀罕,就想趁还有力气的时候再跑一趟江南,去看看年轻时候看过的风景。 “阿蕙,如果你不让祖父去,祖父留在平城也会有遗憾。” 殷蕙听了,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沉默许久,她低声问:“您自己去?还是大哥也去?” 殷墉笑道:“不带他,这次带你二弟,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祖父最后一次出远门,祖父会倾囊相授,能学多少就看他的本事了。” 老爷子用心良苦,殷蕙看向院子里的殷阆。 似是察觉她的视线,殷阆回头,朝姐姐笑了笑。 此时的殷阆,已经颇有当家少爷的气派了,能够跟着祖父下江南,亦是他的造化。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0 章(这老三,也是个软耳根...) 离得最近的纪纤纤、魏昳一家最先到了澄心堂。 招待男客是魏曕的事, 殷蕙引着纪纤纤与孩子们来了后院。 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跑闹,妯娌俩坐在美人靠上说话,纪纤纤稀奇地对殷蕙道:“殷老都快六十了吧?瞧着可真够硬朗的。” 通常年纪大的人都会驼背, 可她刚刚看到的殷墉,身形修长挺拔不输年轻人, 更是不见任何佝偻的迹象,若不是头发灰白, 从后面哪里看得出是位老者。 殷蕙引以为傲,笑道:“过了年才六十呢,老爷子年轻时也学过功夫, 这么多年一直坚持着, 所以硬朗。” 祖母还在世时, 经常自夸她嫁得好,男人有财有貌还专情, 不像别的富商,外室小妾养了一堆。 纪纤纤细细打量殷蕙几眼, 笑了:“别说,你跟老爷子真有几分像的,你们殷家啊,不愧是燕地首富之家, 男才女貌,包括你那过继的弟弟,瞧着也是一表人才。” 她没有捧殷蕙什么,完全就是实话实说,今日是七郎的好日子, 纪纤纤也该说点招人听的。 渐渐的小辈们都到齐了,女眷在后院, 男客在前宅。 士农工商,商人身份虽然低贱,但谁又不爱银子,所以除了一些权贵之家,大多数人对待有钱人,不说巴结奉承,也会客气几分。 殷墉又不是普通的有钱人,他是燕地首富,本朝有名的富商,本身走南闯北,不知经历过多少风险。 魏旸自诩身份,表面礼遇老爷子实则端着架子。 魏昳有样学样,心里也没把殷墉当回事,除了羡慕殷家的银子。 魏曕本来就是个话少的,待殷墉与兄长们差不多。 老四魏昡就不一样了,他敬佩殷墉的才干,也向往殷墉走南闯北的经历,行礼过后就坐在殷墉身边,像个自家孙辈那般询问起他听说过的有关殷墉的奇闻异事来。殷墉呢,虽然处在五位皇孙之间,他也泰然自若,仿佛只是来了普通的姻亲之家做客,别人客气他也客气,魏昡真诚求教,他也便摸着胡子,笑眯眯地讲了起来。 老爷子说话自有一番风采,哪怕谈及吃吃喝喝也引人入胜。 不知不觉,厅堂里其他人都安静下来,认真地聆听着。 魏曕坐在旁边,目光落到殷墉身上。 这也是他第一次正视老爷子。 不知为何,殷墉的泰然与亲和,竟让他想起了京城里的皇祖父。 都是百姓们口中的传奇人物,只是皇祖父更尊贵更威严,殷墉更多的是儒雅平和。 故事讲了一段又一段,燕王与他的妻妾们到了。 众人忙去迎接。 殷墉带着殷阆,走在五位皇孙后面。 燕王的视线却直接越过几个儿子,落到了殷墉身上,惊喜地走过来,笑容关切地道:“多年不见,老太公身子可还好?” 从姻亲关系上殷墉是他的父辈,年龄上,殷墉大他十四岁,勉勉强强也能算上父辈。 殷墉笑着行礼道:“托王爷的福,边关太平,我等百姓也能安枕无忧。” 这马屁拍得自然又高明,燕王大笑三声,扶着殷墉的手臂朝厅堂去了,恐怕他的亲岳父徐王妃的父亲镇国公来此,待遇也不过如此。 世子爷魏旸错愕地看着这一幕,父王前阵子才因为老三要请殷家而把老三骂哭了,今日怎么? 对了,父王素来礼贤下士,私底下再不喜,场面上怎么都要摆出贤王的姿态。 这么一想,魏旸反思了一番自己的态度,接下来对殷墉也十分礼遇起来。 宴席上宾主尽欢,到了吉时,乳母抱着七郎出来了,请家主赐名。 燕王抱着自己的小乖孙,带着身为祖父的期许道:“五郎名衡,衡为中平正道,七郎就叫循吧,顺承正道,循善循美。” 众人纷纷点头道好。 魏曕行大礼道:“谢父王赐名,儿子一定教好他们兄弟。” 燕王点点头,对魏旸、魏昳道:“不止老三,你们也都多花些心思在孩子们身上。” 魏旸、魏昳齐齐道是。 殷墉站在一旁,想到燕王如此多的儿孙,心里是真的羡慕啊。 . 宴席结束,殷蕙本想留祖父多坐坐,没想到祖父却被燕王请去勤政殿说话了,魏曕、殷阆也都跟了过去。 殷蕙只好待在澄心堂等着。 过了一个多时辰,魏曕才回来。 殷蕙遗憾地道:“祖父走了?” 魏曕:“嗯,才送走的,孩子们都睡了?” 殷蕙点点头,夫妻俩去了内室。 殷蕙的身子还没有完全爽利,两人还是一人一个被窝躺下,殷蕙朝着魏曕,轻声打听道:“你们在前面吃席,祖父没在父王面前犯什么忌讳吧?” 魏曕道:“他二老相谈甚欢,到了勤政殿仍然滔滔不绝。” 殷蕙笑了:“看来父王还挺喜欢祖父的?” 魏曕:“是啊,平时父王只有与三位指挥使说话,才会这般平易近人。” 冯谡、高震、杨敬忠,这三人都是从父王就藩起就一直跟随父王的,说是左膀右臂毫不为过。 归根结底,都是爱才惜才。 换句话说,一个人只要有真才实学,无论是哪方面的才学,都会得到别人的重视。 父王与殷墉畅谈时,魏曕只是个听客,却觉得在各个方面都受益匪浅。 殷蕙看出了他的走神,便耐心地等着,等魏曕的眼里重新有了她,殷蕙才担忧道:“祖父二月里又要去江南了,说什么这是他最后一次出远门,回来后就不亲自跟着商队跑了,可他越这么说,我心里越慌,总担心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您不知道,我看过太多话本子,基本上每个说这种话的人,譬如才子对佳人说等我考完状元就回来娶你,儿子对母亲说等我有出息了就接您过去享福,越这么说,越没有好结果,要么才子变了心,要么母亲病逝,儿子再没有机会尽孝,总之会有一头出变故。” 魏曕听着她一口气说了长长一串,看着她细细的眉越皱越深,只觉得好笑:“我早跟你说过,少看那些话本子,那些写书的人如果不故意把故事编得曲折离奇,百姓怎么会买?” 殷蕙知道他不会轻易为这种理由做什么,顿了顿,眼中浮起泪来:“那我爹呢,我五岁的时候,他要出海,临走之前答应给我带外面的稀奇东西回来,可……” 说到一半,她埋进被子。 魏曕自然知道她的父亲是死在一场海上风暴中,便钻进她的被窝,抱着人哄道:“好了,我会安排两个护卫,随老爷子同行。” 怀里的人便渐渐止住了哭。 魏曕摸着她的头发:“下次想让我帮忙,直说就是。” 殷蕙看着他的胸口,犹带哭腔道:“我也不想劳烦您,只是以前祖父每次出门都有廖叔陪着,在我心里,廖叔就是祖父的护身符,这次廖叔不在,祖父还说什么最后一次,我就是不放心。我也可以安排周叔雇佣护卫,可外面的人都是拿钱办事,真出危险了可能就跑了,哪里会用心保护他老人家。” 魏曕:“知道了,我一定挑两个武艺高强且忠心效命的人。” 殷蕙信他,他一个皇孙,找这样两个人简直就是一句话的事。 . 可殷蕙错了,魏曕还真无法用一句话就安排好这件事。 因为他手里没人。 燕王府是燕王当家,他们几兄弟就得归燕王管,譬如魏旸,他在父王手里捞了一个属官,在王府前朝当差,其他下属官员也都听燕王的,魏旸敢没事培植自己的人吗?敢在畅远堂安排几个护卫吗? 魏曕也是如此,除了长风,他身边没有其他护卫,他在卫所当差,可那些将士也都是燕王的人,他不能派遣将士去替他处理私事,尤其还是跟着殷墉远行的这种私事。 魏曕只能动用人情。 要过年了,宴请颇多,冯家也有宴请,给燕王府递了帖子,燕王没空,让魏曕去。 基本上属官家中的宴席,燕王都是派儿子们去。 魏曕到了冯家,立即收到了冯腾的热情款待。 魏曕忽然问道:“你婚期可定了?” 冯腾愣了一下,先看眼天上的日头,然后稀奇道:“三爷从不关心我的私事,今日怎么想起打听这个了?” 魏曕的理由也是现成的:“五郎他娘一向关心廖姑娘,央了我要来喝你们的喜酒。” 冯腾大喜过望,他本来只想请三爷来喝喜酒,原来三夫人也要来,有三夫人给秋娘撑腰,秋娘在一堆亲戚里面也更有面子! “好啊好啊,您把五郎七郎也带来才好,对了,我们的婚期在四月初十,哎,我本来想更快点,可我娘说筹备婚宴没那么快,害得我还得多等几个月……” 这话头一起,他就说个没完了。 魏曕耐心听着,等冯腾终于说够了,魏曕看他一眼,道:“我想从你们府上借两个护院。” 普通富贵人家都会养几个护院,冯谡是个武官,冯家的护院个个堪比禁军精兵,那是随时能被带到战场上打仗去的。 这其实也是燕王的意思。 如果把燕王各个属官家中的护院集结到一起,能组成一支千人步兵。 冯腾眨眨眼睛,明白过来,痛快道:“好啊,等宴席散了,我把人都叫过来,您亲自挑?” 魏曕道:“可能会用到五月底,也可能会死在半路。” 冯腾笑道:“能为三爷做事,死也是他们的荣幸。” 魏曕看看他,端起酒碗。 散席后,冯腾带着魏曕去挑人了,魏曕选了两个看起来稳重内敛的,当着冯腾的面对他们道:“二月里殷家老太公要去江南进货,你们一路同行,只负责保护殷老太公与殷家二公子的安全,货物钱财不必计较。若一路顺利,老太公不会亏待你们,若有不测,我会照看好你们的家小。” 二人恭敬领命。 冯腾提醒道:“此事不要声张。” 两个护院都明白。 魏曕离开前,嘱咐冯腾与冯谡提一声。 冯腾满不在乎道:“不需要我爹掺和,这事我自己就能做主。” 魏曕:“大人应该已经知道了,知会一声是礼数。” 冯腾挠挠脑袋,送走魏曕后,他去找父亲,就见父亲坐在厅里,一副等着他自己交待的神情。 冯腾不得不佩服起三爷来,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他就把事情原委报给老子听。 冯谡松了口气,他不怕三爷借人,只怕三爷借人做一些得罪其他贵人的事。 不过,冯谡还是找机会将此事禀报了燕王。 不是他不想替三爷隐瞒,而是这事难以瞒过王爷。 燕王听说后,哼了一声:“这老三,也是个软耳根。” 当爹的嘲讽儿子,冯谡没有插言,只是他有个疑惑:“王爷可知三爷为何要如此行事?殷家商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跟商的护卫个个都是精挑细选,未必会输属下家里的护院。” 燕王才与殷墉畅谈过一番,倒是猜到了一些:“这是殷墉最后一次出远门,他年纪大了,老三媳妇担心也是人之常情,反正是最后一次,她去求老三,老三也就帮了。” 冯谡了然:“原来如此。”他就说呢,三爷不像纵容妻子胡闹的人,原来只是破例这一回。 他准备告退了,燕王摸摸胡子,啧了一声,叫住他道:“两个也是借,四个也是借,你多挑两个吧,只说是老三的意思。” 冯谡笑道:“殷老太公如果知道您也如此关心他,做梦都要笑醒了。” 燕王意味不明地笑笑。 希望殷墉聪明点,将来别辜负他们父子的一片好心。 当然,只要殷墉够聪明,他也绝不会亏待了殷家。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1 章(午后缠绵) 除夕这日, 燕王率领全家老小去前朝的社稷坛祭祖。 循哥儿太小,裹在襁褓里让乳母抱着,衡哥儿穿着一件小袍子, 跟在魏曕身边走得稳稳当当,很有几分哥哥的气势。 殷蕙看着衡哥儿, 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公爹规定,府里的小郎君们到了四岁, 就得去学堂读书,这个四岁,指的是虚岁。 所以, 过了这个年, 衡哥儿就要跟哥哥们一块儿去学堂了, 每天早上出发,晌午吃在学堂歇在学堂, 下午散了学再回来。 乳母是不能跟去学堂的,每个小郎君只能带上一个小太监伺候着, 到了学堂,所有人都得听先生们的话,哪怕兄弟间争吵打架,也有先生处理, 不得去叫各自的爹娘。 上辈子衡哥儿要去学堂时,殷蕙担心地夜里都睡不好觉,如今又要经历一次,她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 果不其然,除夕夜宴上, 燕王特意提到了四郎、衡哥儿。 四郎今年就该读书的,因为他体弱多病才多玩了一年, 等过完元宵节就要去了。至于衡哥儿,虽然小家伙还没有过三周岁的生辰,可谁让他长得结实,又聪明会背诗,已经成了燕王眼中必须好好栽培的乖孙,休想偷懒多玩几个月。 正月初六,魏曕带回来一个十岁的小太监,叫曹保,以后就由他跟着衡哥儿去学堂伺候。 上辈子衡哥儿身边的随侍太监也是曹保。 十岁的曹保五官清秀,因为家里落魄前读过几年书,身上便有几分书卷气,瞧着很是稳重。 魏曕那么看重衡哥儿,他亲自挑选的人自然也错不了,上辈子曹保一直都将衡哥儿照顾得很好,有时候小兄弟们争吵起来动手动脚,曹保也总能第一时间扑过去拉开衡哥儿。 衡哥儿知道大郎、二郎、三郎身边都有这么一个人陪着,现在他也有新伙伴了,衡哥儿很高兴,马上就带着曹保出去玩了。 “你觉得这人如何?” 看眼曹保的背影,魏曕问殷蕙。 殷蕙笑道:“您给咱们衡哥儿挑的,一定是最好的,话说他除了读过书,学过功夫吗?” 有些事情她虽然都了解了,可还得表现得像第一次经历一样,免得叫魏曕怀疑她不够关心儿子。 魏曕:“学过些基本功,这个不急,等衡哥儿到了练武的年纪,还会给他安排一个武伴。” 殷蕙感慨道:“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衡哥儿都要去读书了,学堂里属他最小,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 魏曕想起自己刚去学堂的时候。 大多数事他都不记得了,能记下的,全是一些不愉快。 别说堂兄弟,就是亲兄弟也会有打起来的时候。 不过衡哥儿与他不一样,他那时,父王忙于燕地事务忙着带兵打仗,他遇到什么委屈只能找母亲诉说,母亲也从来没有真正帮过他什么。如今,他早晚都在家里,衡哥儿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向他求助。 除了他,还有殷氏。 殷氏刚嫁过来的时候性子与母亲颇为相似,这两年看着硬气了不少,连纪纤纤在她面前都收敛了傲气,殷氏应该不会教儿子忍气吞声那一套。 初八这日,纪纤纤又来澄心堂做客了,除了二郎、四郎、庄姐儿,她把四郎新得的太监李让也带了过来。 坐在堂屋里隔着琉璃窗晒太阳,纪纤纤指着四郎身边的高挑少年道:“看,那就是二爷给四郎挑的伴读太监,叫李让,今年都十五了,跟二郎身边的刘进一个年纪。” 殷蕙道:“四郎身子特殊,二爷是怕伴读太小照顾不周吧。” 纪纤纤哼道:“对个庶子倒是够上心的,多把这些心思放在差事上,也不至于天天被父王骂。” 殷蕙就没有说什么了。 纪纤纤打量她一眼,放低声音问:“都生完四十来天了,你身上可干净了?” 殷蕙笑了笑:“差不多吧。” 纪纤纤稀奇道:“说起来,你怀孕前三爷专宠你,你买的那两个美貌通房派不上用场,可从你怀孕到现在,就算三爷去年十一月才从战场回来,到现在也两个多月了,那两个通房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是已经怀上了,藏着掩着怕被你发现?” 因为殷蕙这边没有庶子,很多时候纪纤纤找她抱怨四郎的事都像对牛弹琴,纪纤纤就希望澄心堂也快生个庶子出来,到时候妯娌间更能说到一块儿。 殷蕙心想,那两个通房压根就算不得通房,因为魏曕根本没有去睡过她们,甚至魏曕让她安排这两人,也是那年徐王妃特意提起,魏曕才如此敷衍一下。 没有庶子就意味着少了很多麻烦,殷蕙对此乐见其成,所以她没有向纪纤纤说出真相,只笑道:“三爷不热衷女色,看我怀循哥儿都隔了整整两年,她们没那么容易怀上的。” 纪纤纤啧啧道:“该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吧?” 殷蕙正色道:“二嫂休要胡说,我可不敢背上残害王府子嗣的罪名。” 普通富贵人家或许还会闹出几件妻妾互相谋害对方子嗣的事,在燕王府,有燕王、徐王妃当家,根本不可能。 这玩笑确实重了,纪纤纤忙道:“没有最好,如今你身子一恢复,她们更没希望了。” 殷蕙不想再聊这些,问纪纤纤都给四郎准备了哪些带去学堂的东西,有二郎在前,纪纤纤更有经验。 纪纤纤心不在焉地提了几样。 殷蕙也装作听得很认真。 . 午后,殷蕙趁天暖洗了个澡。 正坐在次间晒头发的时候,魏曕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 最近他们兄弟几个应酬都多,这家吃完吃那家,今日去的是郭家。 见魏曕进来后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殷蕙吩咐金盏:“快给三爷端碗醒酒茶。” 金盏忙去了厨房,银盏也退下了。 魏曕站在榻前,看着仍然靠在窗边的她,一头乌黑蓬松的长发全都披散着,姿态惬意慵懒。 “沐浴了?”魏曕瞥眼她身上绯色的缎面夹袄,喉头滚动问。 殷蕙看向窗外,故意没有回答,他这人,饿得狠了,目光也更敏锐,她只是洗个澡,他就猜到她身上已经彻底爽利了。 屋子里一片安静,透明的琉璃窗倒映出殷蕙的面孔,以及不远处他面朝她的身影。 院子里,金盏端着醒酒茶回来了。 魏曕也听到了脚步声,移步去了厅堂,殷蕙听见他吩咐金盏:“备水。” 备水,自然是沐浴的水。 殷蕙笑了笑,男人爱干净也有好处,再急也记得把自己收拾整洁。 头发已经差不多都干了,殷蕙摆好枕头,在冬日温暖又不刺眼的阳光下假寐起来,仍然朝着窗户这边。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魏曕。 殷蕙唇角上扬,又及时抿了下去。 “困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魏曕从她身后抱过来,挺拔的鼻梁穿过她的发丝,抵上了她的后颈。 殷蕙迷迷糊糊般嗯了声。 魏曕握住她的手:“去里面睡。” 殷蕙嘟哝道:“懒得动了。” 魏曕就抱着她去了里面。 进了帐子,她再也无法装睡,魏曕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席卷了她,他呼出来的酒气也熏醉了殷蕙。 某一时刻,殷蕙想到上午她才对纪纤纤编的瞎话,说魏曕不热衷女色。 她便笑了一下。 魏曕看见了,停下来问:“笑什么?” 殷蕙摇摇头,这时候提及嫂子,既不妥,也败兴。 魏曕也没有追问的意思,借着歇晌的名头,放纵了足足一个时辰。 后来两人依偎在一起,各自无声地回味时,殷蕙忽然在他的左臂上摸到一处疤痕。 她震惊地撑起来,低头去看。 男人白皙结实的上臂处,确实有一道长长的疤,因为才结痂脱落没多久,看起来十分明显。 “皮外伤,早无碍了。”魏曕拉她躺下来,替她掩好被子。 殷蕙看着他清冷的眉眼,手依然贴着他的那道疤。 上辈子他去抗击金兵,虽然立了一样的战功,手臂这里却没有受伤。 “刀伤?”殷蕙后怕得猜测道,无论匈奴还是金兵,都擅长使用一种弯刀,她亦有耳闻。 魏曕默认,见她脸色发白,解释道:“只划伤了表面,血都没流多少。” 殷蕙垂眸,依赖般靠到他胸口,如此来掩饰真正的情绪。 她并非单纯为他受伤而后怕。 金兵的刀能砍在魏曕的手臂上,就能砍中他的脖子,战场凶险,上辈子他毫发未损,不代表这辈子一定无事。 可她根本没有掺和这场战事,甚至还保住了冯腾的命,更为公爹添了廖十三这员猛将。 这两人才是这场战事两辈子仅有的变数,明明有益于本朝大军,魏曕却因为这些变化受了伤。 也许夜袭那晚,魏曕明明想去对付上辈子与他交手的一位金国将军,却被冯腾或廖十三抢了先,魏曕只好改去对付别人,新的敌将却更凶猛,导致他挨了一刀。 这次魏曕只是伤了手臂,以后呢?明年公爹就要起事了,魏曕也会跟随公爹参加大大小小的战事。 在今日之前,殷蕙本以为只要保住祖父,只要照顾好自己与孩子,这辈子就不会再有上辈子的遗憾,而上辈子该落在她头上的荣华富贵也会继续降临,但魏曕新添的伤却提醒了她,魏曕这个看似会顺顺利利受封蜀王的皇孙,身上也是存在变数的。 “您可千万照顾好自己,不许再受伤了。”殷蕙紧紧地抱住他,发自肺腑地嘱咐道。 她两世为人,不怕守寡,孩子们却都还小,不能没了爹。 魏曕只当她太胆小,笑着拍拍她的肩:“好。”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2 章(衡哥儿上学堂...) 过了元宵节, 正月十六,衡哥儿就要去学堂了。 笔墨纸砚学堂那边都有,殷蕙给儿子准备了一件罩衣、一套换洗的衣裳, 整整齐齐地叠进包袱,交由曹保提着, 再单独准备一个放零嘴儿的荷包,也挂在曹保腰间, 免得小家伙饿肚子。 “到了学堂要听先生们的话,有什么问题也去问先生,如果哥哥们吵架打架, 你远远地站到旁边……” 送衡哥儿出澄心堂的路上, 殷蕙恨不得把她能想到的所有嘱咐都一股脑地说出来。 不管娘亲说什么, 衡哥儿都乖乖点头,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真的记住。 “好了, 你回去吧。”魏曕牵过衡哥儿,打断了她的絮叨。 这些话他小时候听了无数遍, 现在真的不想再听。 而且就算衡哥儿都记住了也没有用,一群孩子凑在一块儿,玩着闹着就打起来了,谁还记得大人的交待。 殷蕙轻轻瞪了他一眼。 魏曕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 殷蕙摸摸衡哥儿的头, 站在澄心堂院门口,看着父子俩渐渐走远,衡哥儿偶尔会回头张望,殷蕙就一直站在这里,直到父子俩拐了弯。 “爹爹, 晌午我可以回去陪娘吃饭吗?” 看不到娘亲了,身边也没有乳母, 衡哥儿忽然不安起来,仰头与爹爹商量道,小家伙还聪明地找了个理由:“娘看不见我,会想我。” 魏曕道:“傍晚你从学堂回来,娘就看见你了。” 衡哥儿:“可是太久了,娘一直见不到我,哭了怎么办?” 魏曕:“娘是大人了,不会哭。” 衡哥儿抿起小嘴儿,他不想爹爹送他去学堂,他更喜欢娘。 魏曕忽然停下来,单膝蹲下,面对着衡哥儿闷闷不乐的小脸,低声问:“你会哭吗?” 衡哥儿瞅瞅爹爹,道:“我想娘。” 魏曕:“娘会一直在家里等你。” 衡哥儿:“那我也想她。” 魏曕:“散学了就能见到了。” 衡哥儿:“我现在就想她了。” 魏曕顿了顿,道:“可以想,但还是要好好读书,你书读得好,娘会更喜欢你。” 衡哥儿嘟起嘴。 魏曕:“今日四郎也会去学堂,你们两个比一比,谁不哭,谁就更厉害。” 衡哥儿马上道:“我最厉害!” 他会背的诗比四郎多,跑得比四郎快,吃的饭也比四郎多。 魏曕摸摸儿子的脑袋,看眼曹保道:“光说没用,还要做到,傍晚爹爹回来会问曹保,如果你真的没有哭,爹爹会给你奖励。” 衡哥儿:“什么奖励?” 魏曕站起来,牵着儿子继续往前走:“等你做到了再说。” 衡哥儿终于不再问问题。 书堂位于勤政殿的西南侧,是个独立的院落,里面有梅、高两位先生,都是燕王为子孙们聘来的大儒,其中年近六旬的梅老先生还教过魏曕几兄弟。 魏曕父子俩来得早,大郎等人还没到,魏曕牵着衡哥儿去给两位先生见礼。 “衡哥儿以后就劳烦两位先生了。”魏曕敬重地道。 高先生正式还礼,道此乃他们分内之事,梅老先生就随和多了,看看魏曕再看看衡哥儿,笑眯眯道:“五郎与三爷小时候可真像啊,一定也是个聪慧的孩子。” 魏曕谦虚道:“全是先生教导有方。” 梅老先生问衡哥儿:“五郎第一次来学堂,害怕吗?” 衡哥儿挺起小胸膛:“不怕,祖父让我来的,大哥他们也都在!” 大有一副有祖父哥哥们给他撑腰,谁也不敢欺负他的架势。 梅老先生笑弯了眼睛:“好好好,不怕就好,你也不用怕,你是王爷派过来读书的,我们是王爷派过来教书的,咱们互相配合,谁也不用怕谁。” 说完,梅老先生让身边的书童先带衡哥儿去西讲堂,让衡哥儿先熟悉熟悉新环境。 魏曕还要去卫所,与两位先生客套一二,告辞离去。 衡哥儿已经进了西讲堂。 窗明几净的讲堂里摆着两张矮矮的桌案,一个是他的,一个是四郎的,上面放着一模一样的笔墨纸砚,与一本书。 衡哥儿挑了靠窗的桌案坐下,往窗外一望,对面也是间讲堂,里面摆着四张桌案。 他一个人玩了一会儿,没多久,大郎、三郎、眉姐儿来了,进了对面的东讲堂。 衡哥儿高兴地喊道:“大哥、三哥、大姐姐!” 三郎早瞧见他了,看眼大郎,得到了兄长的许可,他便跑了过来,大郎、眉姐儿跟在后面。 “五郎也来读书啦,谁送你过来的?” 三郎摆弄摆弄衡哥儿桌子上的东西,逗弄道。 衡哥儿:“爹爹送我来的。” 三郎:“三婶没来吗?她是不是只喜欢七郎,不喜欢你了?” 衡哥儿愣住了。 大郎皱眉,安抚衡哥儿道:“三哥骗你的,五郎别信他。” 衡哥儿又看向三郎。 三郎拌个嘴脸,跑回去抓紧时间背书了,等会儿先生们要检查昨日的课业,他还没背熟。 大郎、眉姐儿都很照顾衡哥儿,哄到小家伙笑出来才离去。 这时,二郎、四郎也来了,二郎绷着脸走在前面,直接进了东讲堂,四郎慢吞吞地跟着他的伴读太监李让,来了西讲堂。 衡哥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四郎,发现四郎眼圈红红的,好像哭过。 他凑过去问:“四郎,你怎么哭啦?” 他管大郎、二郎、三郎都叫哥哥了,因为四郎与他年龄相近,他还是习惯喊四郎。 四郎不想说话,耷拉着脑袋坐着。 东讲堂里,二郎瞥眼四郎,生气地道:“走路像蜗牛一样,还哭鼻子,烦死了,真不想跟他一起上学。” 大郎道:“四郎还小,你照顾他点。” 二郎:“我肯带他来都不错了,明天再哭,我便自己过来。” 三郎突然插嘴道:“二叔没送你们吗?三叔就送五郎了。” 二郎:“我爹今天很忙,没有空。” 眉姐儿嘘了一声。 高先生、梅老先生来了,高先生先来东讲堂授课,梅老先生去了西讲堂。 梅老先生长得慈眉善目,衡哥儿是一点都不害怕,四郎小时候就怕生,现在见到梅老先生,也是怯怯的。 梅老先生竟然准备了两只兔子木雕,先给两个小家伙讲起故事来,大意就是有一日两只兔子一起去森林采蘑菇,遇到两个关卡,第一关要接一首诗的诗句,第二关要解答一道算术题目,两只兔子分别答对一道,最后他们成功抵达蘑菇林,采了满满一篮子蘑菇。 “以后你们也会外出,只有多读书多学本领,才能像这两只小兔子一样走得更远,顺顺利利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明白了吗?” 衡哥儿与四郎都点头。 梅老先生就送了他们一人一只兔子:“那就让小兔子陪你们一起读书吧,连兔子都会背诗算数,你们可不能输给兔子。” 衡哥儿盯着手里的兔子,觉得自己一定会比兔子更厉害。 四郎摸着手里的兔子,不知不觉忘了路上的不开心。 安抚了两个孩子的情绪,梅老先生先从最简单的《三字经》开始讲起,讲一句写一句再解释一句,今日四郎与衡哥儿的任务,就是背诵前面四句话,且认识这些字。 上完一堂课,会休息一刻钟,这时候先生们都在,孩子们也都乖乖地在各自的讲堂玩。 中午吃饭、歇晌加在一起,孩子们要休息一个时辰,此时先生不在,只有书堂的丫鬟照顾这些小主子。 衡哥儿大口吃饭时,二郎见四郎把兔子摆在桌子上,伸手就给抢走了。 四郎嚎啕大哭起来。 大郎让二郎把兔子还给四郎,二郎不听,还故意把兔子抛到了屋顶上。 大郎无可奈何,李让见四郎哭得更厉害了,找来一根杆子,好不容易把兔子弄下来,结果又被二郎抢走了。 四郎哭得都开始抽了。 衡哥儿见了,翻出自己的兔子,塞到四郎手里:“别哭了,我的给你。” 四郎抽搭抽搭,果然不哭了。 大郎见二郎又想使坏,警告道:“你再胡闹,我会告诉高先生。” 高先生非常严格,二郎终于作罢。 孩子们各自吃起饭来,没有了四郎震天的哭声,衡哥儿吃得也更香了。 下午又上了一个多时辰,孩子们散学了。 小主子们一块儿往外走,衡哥儿一出来,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娘亲,高兴得撇下哥哥们跑了过去:“娘!” 等他扑到娘亲怀里,脸上已经挂了泪珠。 读书不好玩,他好想娘啊。 殷蕙抱起衡哥儿,一边轻拍小家伙的后背一边柔声哄道:“娘在呢,今天衡哥儿有没有哭啊?” 衡哥儿连连摇头:“我没哭,爹爹说了会给我奖励。” 殷蕙笑道:“那衡哥儿可真厉害,娘也给你一份奖励好不好?” 衡哥儿擦掉眼泪,期待地问:“什么奖励?” 殷蕙道:“娘让厨房给你做了红烧肉,今晚衡哥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红烧肉太油腻,平时殷蕙都不让衡哥儿吃太多。 衡哥儿果然很满足,指着澄心堂的方向道:“那咱们快回去吧!” 殷蕙就把儿子放了下来,因为衡哥儿着急回家吃红烧肉,一直跑啊跑的,她也便没有与大郎几个孩子同行。 四郎巴巴地望着衡哥儿与三婶的背影,紧紧地抓住了手里的兔子。 . 魏曕今日回来地也早些,来到后院,就见衡哥儿正捧着碗大口吃肉,嘴边都是油。 “爹爹,我没哭!”衡哥儿吃着一份奖励,看到爹爹,马上想到了另一份奖励,大眼睛直往爹爹手里看。 魏曕难得笑了下,坐到饭桌旁,对衡哥儿道:“先吃,吃饱了爹爹带你去骑马。” 王府有个练武场,外围便是马道。 衡哥儿欢呼一声,埋头继续吃肉。 魏曕看向殷蕙。 殷蕙已经跟曹保打听过学堂里的事了,就把二郎抢四郎的兔子、衡哥儿送出自己的兔子说给魏曕听。 魏曕很欣慰,儿子小小年纪竟然懂得照顾哥哥了。 等衡哥儿吃完碗里的红烧肉,魏曕随口问道:“衡哥儿不喜欢梅老先生送你的兔子吗?” 衡哥儿眨眨眼睛,道:“喜欢。” 魏曕:“那你为何送给四郎?” 衡哥儿回想一下,道:“他太吵了,我都吃不好饭。” 得知真相竟然如此的殷蕙扑哧一声笑出来。 魏曕看着儿子嘴边的油渍,亦无话可说。 殷蕙牵着衡哥儿去洗脸,出来后,魏曕就要带衡哥儿去骑马。 殷蕙站在门口嘱咐道:“早点回来,等会儿还要吃晚饭。” 魏曕回头,就见她站在柔和的夕阳光晕里,面容美丽而温柔。 “嗯。”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3 章(你恃宠生娇的次数还少?...) 白蹄乌已经被长风牵到了练武场。 魏曕先上马, 再让长风把衡哥儿举上来,然后他一手抱着衡哥儿,一手牵着缰绳, 策马慢行起来。 身在高处,衡哥儿坐得非常老实, 直到白蹄乌绕着练武场走了半圈,衡哥儿才试探着去摸爹爹手里的缰绳。 魏曕就把缰绳递给了儿子。 衡哥儿扯了扯, 大眼睛盯着缰绳的尽头,不过他力气太小了,白蹄乌都没察觉到, 自然也无事发生。 “爹爹, 我想跑。”衡哥儿仰头道。 魏曕:“可以, 不过跑完一圈就回去。” 衡哥儿:“好!” 魏曕就抱好衡哥儿,让白蹄乌跑了起来。 夕阳将白蹄乌修长的腿影拉得长长, 衡哥儿的小影子则完全被魏曕挡住,只有拐弯的时候, 才短暂地露出来一会儿。 一圈结束,太阳也即将沉落天边。 魏曕抱着衡哥儿下马,牵着小家伙往回走。 路上,衡哥儿想起一件事, 不高兴地问:“爹爹,我去学堂,娘是不是就只喜欢七郎了?” 魏曕皱眉:“不是,谁跟你这么说了?” 衡哥儿:“三哥。” 魏曕默默记了三郎一笔,道:“他胡说的, 除了我与你娘还有祖父,其他人都可能会骗你, 所以你要学会自己判断真假。” 衡哥儿:“怎么判断?” 魏曕:“用眼睛看,用耳朵听,就像三郎说娘不喜欢你了,刚刚娘还给你吃红烧肉,你说她喜不喜欢你?” 衡哥儿笑了:“喜欢,娘还去接我了,三郎骗人!” 魏曕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瓜。 父子俩回到澄心堂时,殷蕙坐在东次间的榻上,正逗弄循哥儿,别看循哥儿才一个多月大,也会给些回应了。 “娘,我回来了!”衡哥儿脱掉鞋子爬上来,看眼弟弟,一屁./股坐到了娘亲怀里。 殷蕙搂着小家伙亲了一口。 衡哥儿悄悄问:“娘,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七郎?” 殷蕙笑道:“都喜欢,你们俩都是娘的孩子。” 衡哥儿扭了扭:“你挑一个。” 殷蕙瞥眼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说话的魏曕,想了想,指着窗外的槐树道:“衡哥儿看,娘就像那棵槐树,你跟弟弟都是娘身上长出来的树枝,哪个被人折走了娘都会疼,所以对你们俩也是一样的喜欢。” 衡哥儿瞅瞅那棵槐树,道:“可是有的树枝长,有的树枝短。” 殷蕙笑:“那是因为有的树枝先长出来,有的树枝后长出来,长的就是哥哥,短的是弟弟妹妹。” 衡哥儿明白了,安静一会儿,又问:“娘是树,我跟弟弟是树枝,爹爹是什么?” 殷蕙再次看向魏曕。 魏曕喝完一口茶,目光也投了过来,神色冷淡,仿佛一个等着学生回答问题的夫子,回答正确是应该的,回答错误就要被他批评。 好在殷蕙是个圆滑的“学生”,知道怎么说会让他这个“夫子”满意,笑着道:“爹爹是下面的大地,有爹爹给咱们提供水和养料,咱们才能长得好,有爹爹牢牢地抓着咱们,咱们才不会被风吹倒。” 衡哥儿转动着小脑筋,担心道:“那有人来砍咱们怎么办?” 殷蕙:“祖父会保护咱们啊,祖父就是天,如果有人来砍咱们,祖父会打雷劈他。” 衡哥儿放心了。 魏曕:“好了,开饭吧。” 儿子提前吃过红烧肉了,他在卫所忙了半日,还饿着。 晚饭很快摆好,衡哥儿又跟着吃了一碗饭,饭后给爹爹背了一段《三字经》才回去休息。 殷蕙与魏曕进了内室。 躺下之后,殷蕙问他:“明早您还送衡哥儿去学堂吗?” 魏曕思索道:“送吧,多送几日,等他习惯了再说。” 殷蕙笑道:“行,您送几日,我就接几日,别的孩子都有同院的兄弟姐妹,咱们衡哥儿就他自己,今天我去接他,小家伙看见我就哭了。” 孩子第一日上学堂,做父母的都惦记着,魏曕来到殷蕙这边,把三郎的话说了,提点她道:“你平时注意些,别只顾着照顾循哥儿,忽视了衡哥儿。” 殷蕙气道:“三郎别的都好,就是喜欢拿话刺激弟弟们,这点不像大嫂,倒像了二嫂。” 魏曕低哼一声:“可能以前二嫂在孩子们面前口没遮拦,他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以后若二嫂过来,你让乳母带衡哥儿、循哥儿去别处玩。” 殷蕙看着他冷峻的眉眼,心想她得使多大的劲儿,才能让两个孩子像她更多一些,不学魏曕的冰块儿脸? 还在走神,魏曕的手伸过来了。 今日他似乎心情不错,黄昏才陪儿子去骑了马,这会儿又想陪她骑。 殷蕙懒得费力气。 魏曕在她耳边道:“你自己说的,妻是树,夫是地。” 殷蕙顿觉有一团火突然从耳边烧起,一路蔓延到全身,随即去拧他:“我是这个意思吗?” 魏曕只把她拉了上来。 翌日早上,夫妻俩陪着衡哥儿一块儿出门,一家三口都看了眼院中的槐树。 殷蕙不知道父子俩都在想什么,她只想叫人过来,把这两棵槐树都砍了,再把魏曕栽进去! . 魏曕连着送了两日衡哥儿,殷蕙连着接了两日衡哥儿,第三日,纪纤纤登门了。 “他们几兄弟一块儿上学放学,你们何必去接送?显得我们不疼孩子似的。”还没坐下,纪纤纤就朝殷蕙抱怨起来。 殷蕙笑道:“我记得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二郎都已经在学堂读了一阵子书了,二嫂还经常去接呢,衡哥儿才刚去,我若不接,他多可怜。” 纪纤纤噎了一下,旋即数落起四郎来:“都怪四郎,羡慕五郎有你们接送,回去跟二爷哭,二爷就来说我,可他怎么不想想,人家三郎读书时大嫂就没有露面,都是大郎带着三郎,四郎同样有二郎带着,还要什么爹娘去接送?难不成他一个庶子比三郎还金贵了?” 殷蕙:“我不掺和你们那边,我只管接我们家衡哥儿。” 纪纤纤:“那循哥儿呢?到时候你还去接他,还是像我们一样交给上面的哥哥?” 殷蕙:“看循哥儿哭不哭吧,他不哭,就让衡哥儿带着,若哭得凶,只好我多辛苦一下。” 纪纤纤瞪眼睛:“你的意思是,我该去接四郎?” 殷蕙:“我可没这么说,二嫂别冤枉我。” 纪纤纤还是气上了,茶也没喝就走了。 当天下午,殷蕙去接衡哥儿时,发现四郎的生母柳姨娘也在。柳姨娘是小丫鬟出身,又长年被纪纤纤管着,畏畏缩缩的,见到殷蕙远远地行个礼。 殷蕙点点头。 孩子们出来了,衡哥儿习惯地望过来,看到娘亲,小鸟似的跑过来。 四郎见到柳姨娘,眼睛一亮,与衡哥儿比着一般扑到柳姨娘的怀里。 柳姨娘又心疼又窘迫。 就在此时,大郎几个走过来,齐齐朝殷蕙行礼,道见过三婶。 殷蕙笑着点点头。 大郎等人便走开了,并没有理会柳姨娘。 靠在柳姨娘怀里的四郎怔了怔,刚刚还在因为姨娘来接他而高兴,这会儿又抿起嘴角,闷闷不乐起来。 这日之后,四郎再也不闹着要人去接他了。 衡哥儿见过柳姨娘,后来没见到,好奇地问四郎:“你娘怎么不来接你了?” 四郎瞪他一眼,哼道:“我已经长大了,大哥他们都不用爹娘接,我也不用。” 衡哥儿眨眨眼睛,傍晚见到爹娘,小家伙一本正经地表示以后他自己去学堂,不要爹爹娘亲接送。 魏曕意外道:“为何?” 衡哥儿就把四郎的话学了一遍。 小家伙早晚都要接受只带着曹保去学堂,现在他自己提出来,魏曕与殷蕙互视一眼,同意了。 殷蕙补充道:“衡哥儿先试试,如果你还是喜欢娘去接你,那娘就继续去。” 衡哥儿点点头。 其实有曹保陪着,回来路上还有四个哥哥与一个姐姐作伴,衡哥儿一点都不孤单,竟然真就由此不用爹娘接送了。 . 二月春寒料峭,平城下了一场雪,着实冷了一阵。 雪化后,殷墉、殷阆带着商队出发了,临行前给殷蕙写了一封信,提及魏曕派了四个功夫高强的护卫保护他们,让殷蕙放心。 殷蕙读完信,确实放心了! 首先此行祖父并没有带上殷闻,与上辈子完全不一样了,其次殷家商队下了那么多次江南,各个路段都已熟悉,该打点的也都打点过,原本也不会有太大危险,尤其是,这次魏曕还挑了四个护卫! 傍晚魏曕回来,在外间殷蕙还很端庄,吃过晚饭一进内室,她便从后面抱住了魏曕。 魏曕正要宽衣,被她如此用力地抱上来,他不得不顿住,偏头看看,见她嘴角翘着,他莫名也心情很好,问:“何事这么高兴?” 殷蕙声音带笑:“祖父送了一封信过来,托我向您道谢。” 魏曕明白了,道:“谢也该谢你。”没有她的眼泪,他不会动用人情。 殷蕙:“也要谢您啊,一口气派了四个护卫过去,别说祖父,我都受宠若惊。” 魏曕神色微变。 他与冯腾约好的是两个,冯家竟然派了四个? 不用说,多出来的两个肯定是冯谡的手笔。 冯谡看似粗矿,实则心思缜密,肯定是请示过父王,得到了父王的授意。 只是,父王不干涉他借人给妻族用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多派两个? 若说父王也担心殷老的安危,可殷老之前也跑过多趟远门,并未见父王对殷家有特别的关照,连殷闻欺./凌廖秋娘的事,都是他引荐廖十三时,查清后禀报的父王。 也就是说,从廖十三进卫所到现在的一年多里,发生了什么事,促使父王关心起殷家来。 又缺军饷了? 不会,今年过年,父王还给卫所里的将士们多发了一个月的饷银。 现在不缺,那便是未雨绸缪。 皇祖父已经丢过一次烂摊子给父王,绝不会有第二次,且这两年魏国境内风调雨顺,战事也少,国库充足,皇祖父也犯不着如此。可是,皇祖父毕竟年纪大了,说不定哪日就去了,届时皇太孙登基,父王是担心皇太孙克扣卫所甚至燕地禁军的军饷? 假如皇太孙真的如此行事,父王能忍? 仿佛一道闪电突然在脑海中炸开,魏曕攥紧了腰间妻子的手! 殷蕙被他捏痛了,吸着气挣开他,一边绕到他前面一边小声抱怨道:“做什么用那么大力气?” 魏曕看着她明艳带俏的脸,迅速藏好眼中的异色,拉起她的手问:“弄疼了?” 殷蕙观察着他:“还好,就疼了一下,您没事吧?” 魏曕抿抿唇,冷声道:“这次是破例,以后不得再提类似要求。” 殷蕙嘟嘴:“知道了,我可不敢在您面前恃宠生娇。” 想表示下谢意却被他训了一顿,殷蕙便要出去。 魏曕只是不想她猜疑什么,见她笑着进来却要悻悻而去,便抓住她的胳膊,将人拽回怀里:“不敢?你恃宠生娇的次数还少?” 殷蕙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我怎么娇您了?” 魏曕随便一回忆就想起一件:“谁会让自己的丈夫去查别的男人是不是太监?” 殷蕙一怔,竟然无言以对,与他对视片刻,殷蕙别开脸,妥协似的道:“那也是您太宠我,宠大了我的胆子。” 魏曕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宠她,也是因为她招人宠。 瞥眼窗外,天已黑了。 魏曕抱起殷蕙,大步绕过屏风,直接在帐子里宽衣解带起来。 可能是窥探到了一丝父王的野心,魏曕心里也燃起了一把熊熊烈火,无处可引,便全都过到了她身上。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4 章(魏楹的婚事...) 进了三月, 风终于暖了起来,王府花园里的梅、桃也依次盛开。 衡哥儿乖乖去学堂了,殷蕙带循哥儿去花园里玩。 衡哥儿前两年用过的小木车重新派上了用场, 循哥儿乖乖地躺在里面,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出现在他视野内的天空、树枝与花朵。 来到一处长椅旁, 殷蕙将循哥儿抱了出来。 别看循哥儿刚出生时只有六斤,这三个多月小家伙吃得好睡得好, 并不比哥哥同月份的时候瘦什么,脸蛋还不明显,小胳膊肉嘟嘟藕节似的, 殷蕙抱着他看了一刻钟左右的桃花, 就坐到椅子上休息了。 待了一会儿, 庄姐儿与六郎的身影出现在了来这边的路上,身后分别跟着各自的乳母。 殷蕙看着这两个孩子。 庄姐儿是纪纤纤的女儿, 与衡哥儿一年出生,只是一个在春天, 一个秋末。燕王对孙女们的教导稍微松一些,允许庄姐儿可以等着明年与六郎一块儿读书。 六郎则是大房孟姨娘所出的庶子。那孟姨娘长了一双狐狸眼,美艳妖媚,六郎的眼睛完全继承了孟姨娘, 薄薄的单眼皮,眼尾上挑,站在几个小兄弟们中间,六郎的俊秀是最特别的,也最容易让人分辨出来。 “三婶!” 两个孩子一前一后来到殷蕙身边, 乖巧地唤道。 殷蕙笑笑,先问庄姐儿:“你娘今天怎么没出来?” 庄姐儿道:“娘去陪祖母说话了, 我自己来赏花。” 殷蕙再问六郎:“六郎也是来赏花的吗?” 六郎点点头。 殷蕙:“那你们快去吧,三婶才走了一圈,坐着待会儿。” 庄姐儿看看六郎,六郎也看她,突然庄姐儿发起脾气来:“你去啊,总跟着我做什么!” 刚刚她来花园的时候,六郎明明走在前面,却非要往她面前凑,庄姐儿一点都不喜欢六郎,娘说过,六郎的姨娘是个歌姬,像爹爹带回来的那个伶人一样,连四郎的姨娘都不如。 六郎却比四郎胆子大多了,既然姐姐不喜欢他,他就走到三婶身边,去看七郎。 庄姐儿又拦过来:“我先跟七郎玩的,你走开!” 六郎不理她,也不走。 七郎呆呆地看着小哥哥小姐姐。 殷蕙有点受不了庄姐儿的霸道脾气,道:“你们两个都可以陪七郎玩。” 庄姐儿:“不要,他是庶……” “哎,那边好像有只小猫跑过去了!”殷蕙突然指着远处的梅树林道。 庄姐儿一听,立即朝那边跑去。 六郎竟然也追了上去,两个孩子比赛跑起来。 殷蕙松了口气,孩子们有可爱的时候,也有吵吵闹闹叫人头疼的时候,自家的孩子还能管教管教,别人家的,管了容易出事,最好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金盏望着庄姐儿的背影,低声道:“庄姐儿与二郎,真不愧是二夫人的孩子。” 殷蕙心想,这对儿兄妹养成这样,也不光是纪纤纤的问题,二爷魏昳同样也有责任。魏昳好歹还在王府当差呢,早晚路上省了多少功夫,能陪孩子们的时间更多,可是魏昳都把这时间用在陪伴姨娘们身上去了吧,与他相比,无论回来多晚都会留一部分时间给孩子们的魏曕,简直就是王府第一好爹。 “三嫂,原来您在这里,让我好找。” 殷蕙回头,看到了魏楹。 十八岁的魏楹,已经是大姑娘了,个子高挑,面容美丽又带着一股英气,像早春傲雪的梅花。 只是这朵梅花,瞧着好像不太高兴。 “怎么嘟着嘴,谁招惹我们家三姑娘了?”殷蕙抱着循哥儿转过来,笑着问。 魏楹走到她身边坐下,勾勾循哥儿的小胖手,然后不满道:“上次我不是说,父王要带大哥他们去狩猎吗,已经定了日子,就在后天,可刚刚我问他能不能带上您一块儿去,父王不同意,说什么郭家表哥们也会去,您去了不合适。” 殷蕙忙道:“确实不合适,你没有为这个一直求父王吧?” 就算没有郭家三兄弟,有公爹、魏旸、魏昳几兄弟在,魏楹跟父王兄长们跑马没什么,她一个儿媳弟媳同行,算怎么回事? 魏楹:“没有,我怕给您惹麻烦,问一次父王不同意就没敢多说,不过也没什么,下次三哥休沐,咱们叫上他与四哥,一块儿去踏青。” 殷蕙笑道:“那得看你三哥有没有那个雅兴了。” 魏楹哼道:“他敢不答应,我来对付他。” 姑嫂俩说了会儿话,庄姐儿、六郎又跑回来了,好在魏楹喜欢侄子侄女,一手牵着一个走开了。 夜里殷蕙与魏曕躺下后,提到了魏楹的话:“三妹兴致好,就是不知道您那时候有空没。” 魏曕知道她想出去走走,道:“暂且应该没什么事。” 殷蕙就笑出来:“那我就当您答应了。” 魏曕:“可能会有事,别高兴太早。” 最近边关太平,能有什么事呢,殷蕙躺到一边,开始盘算起要去哪里玩了。 初十这日一早,魏曕要随燕王等人去虎啸山春猎,殷蕙与衡哥儿一起将他送到院门口。 殷蕙还好,衡哥儿巴巴地望着爹爹,想一块儿去。 魏曕只好承诺道:“下次爹爹休息,一定带你去。” 衡哥儿还是抿着嘴。 殷蕙抱起衡哥儿,笑着哄道:“衡哥儿知足吧,爹爹都答应你了呢,上次娘问爹爹,爹爹都没给我准话。” 说着,她拈酸似的瞥了魏曕一眼。 魏曕得走了,没时间哄儿子,示意殷蕙负责这事,他转身离去。 衡哥儿望着爹爹的背影,小声对娘亲道:“娘,等我长大了,我带你出去玩,不带爹爹。” 殷蕙怔了怔,然后一口亲在儿子的小脸蛋上:“好,娘等着那一天!” . 下午殷蕙都歇完晌了,魏曕才回来,跑马狩猎出了一身汗,还在院子里就叫人备水。 殷蕙心情好,倒了一碗温茶送到他面前。 魏曕一口喝光了。 殷蕙打量他的神色,试着问:“怎么样,打到什么好东西了吗?” 魏曕道:“打到两只兔子。” 殷蕙笑道:“兔子好啊,带回来了吗?我让厨房红烧着吃。” 这两年她吃东西越来越精致,换着花样让厨房做,衡哥儿长得那么结实,她这个做娘的占了很大功劳。 目光在她身上掠过,魏曕慢品一口茶,低声道:“你就知道吃。” 这语气,再配上他刚刚的眼神,显然就是调侃殷蕙把自己吃胖了! 哪个女子又爱听别人说自己胖呢? 殷蕙抬脚就要走。 魏曕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抱到了怀里。 殷蕙冷声道:“快别这样,仔细我太沉,压断您的腿。” 魏曕眼中浮现笑意,在她耳边道:“该胖的地方胖,刚刚好。” 殷蕙被他的气息吹红了脸。 魏曕就动起手脚来。 “三爷,水好了。”金盏在外面禀报道。 魏曕闻言,看着殷蕙道:“一起去。” 殷蕙抓住机会讽了他一把:“您就知道……” 那话不好说出来,她瞪他一眼,让他自己体会。 魏曕沉默片刻,道:“也是有话跟你说。” 殷蕙心中一动。 这家伙虽然贪那个,但还不至于为此撒谎糊弄她,难道今日狩猎还出了什么新鲜事? 殷蕙就跟着魏曕去了西边的浴室。 屏风挡住了外面的光线,明暗恰到好处,两人先增进了一番夫妻感情,移到浴桶里纯泡澡时,殷蕙拿脚点了他一下:“不是有话跟我说?” 此时的她面若海棠,娇艳妩媚,别说只是拿脚点点他的腿,就是点到魏曕脸上来,魏曕大概也不会计较。 抓住她的脚,将人拉到怀里,魏曕一边把玩她的发丝一边道:“今日狩猎,郭家那边除了郭辽三兄弟,他们还带来了一人。” 殷蕙偏头,看着他问:“谁?” 魏曕:“周统,郭将军的表亲外甥,蜀平侯的嫡孙。” 殷蕙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魏曕奇道:“你听说过他?” 殷蕙自然听说过,周统便是上辈子魏楹的夫君。 当时她与魏楹远不如现在亲密,就是大宅门里生疏客气的姑嫂关系,见面客套一下,但并不会交心。 关于魏楹的婚事,她都是从纪纤纤的闲话中了解的,说是此婚乃公爹一手撮合的,魏楹似乎并不愿意,但也拗不过公爹,只能嫁了。 然而此刻,面对魏曕的疑惑,殷蕙只好找别的理由解释自己的惊讶:“郭家兄弟不知道三妹妹也会去吗?怎么还带了个外男?” 魏曕道:“也不算外男,周统也是郭家的表亲。” 殷蕙:“可您特意提到他,总有点缘故吧?” 魏曕看着她认真揣测的眼,想,可能女子对姻缘方面的事都比较敏锐吧。 “我看父王的意思,是想把三妹嫁给周统。” 殷蕙已经冷静下来,只做出一个与魏楹交好的嫂子该有的反应,疑惑道:“周家远在蜀地,父王都舍不得二妹妹嫁远了,会舍得让三妹妹嫁得比大姐还远?” 从平城到京城,顺风顺水的,虽远路途还算方便,去蜀地却要翻山越岭,人人都知蜀道难。 魏曕道:“看老侯爷的意思,是希望周统几兄弟留在北线几个要塞,周统不回去也行,父王真定了他做女婿,自然不会让他再回蜀地。” 殷蕙暗道,上辈子周统就回去了,一定是魏楹的意思,傻姑娘怨父亲,宁可远嫁几千里,父女再也不相见。 过了两日,魏楹来找殷蕙,可能是从殷蕙的神态里看出什么,魏楹眼圈一红,苦笑道:“三哥也看出父王的意思了,跟您说了是不是?” 周统出身蜀平侯府,完全配得上她,三哥肯定像父王一样,觉得这是门好婚事,当成好消息告诉了三嫂。 殷蕙点点头,关心地问:“三妹觉得如何?” 魏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您该清楚的,我非那人不嫁。” 殷蕙怜惜地帮她擦掉眼泪:“虽然如此,可你们根本没有可能。” 魏楹以前可以拖延,可以回避,如今父王都逼到她头上了,魏楹突然也涌起一股冲动,她期待得看着殷蕙,像希望得到殷蕙的肯定一般,声音微颤地道:“三嫂,您说,父王那么疼爱我,如果我跟他说了实话,他会同意吗?” 礼法归礼法,总有破例的时候,兴许父王会为了她破例呢? 殷蕙看着魏楹眼中楚楚的水色,脑海里浮现出公爹威严的脸,以及崔玉青竹般的身影。 如果说崔玉是竹,公爹便是一把刀! 公爹若动怒,他舍不得动自己的女儿,对崔玉呢? 前辈子听到的那个流言再次响在殷蕙的耳边。 崔玉立了大功,更有一位妃子姐姐与一位皇子外甥,如果流言是假的,他又何必远离京城远离至亲? 所以,流言是真的? 所以,崔玉以前不是太监,却因为出了什么事,半路变成了太监? 公爹把崔玉当半个儿子器重,谁又敢如此对待崔玉? 只有公爹自己! 念头至此,殷蕙冷汗淋淋,下意识地捂住魏楹的嘴,白着脸道:“不能说,千万不能说,一旦父王不同意,崔玉会代你承受父王的怒火!” 魏楹含泪的眼里亦浮现出深深的惊恐,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殷蕙抱住她,是安慰魏楹,也是安抚自己。 她真的被这个猜测吓到了,被可能会重惩崔玉的公爹吓到了! 魏楹渐渐停止了抖动,人却哭出声来:“那我就这么认了吗?我只喜欢他啊,让我嫁给周统,我自己不愿意,对周统也不公平。” 殷蕙没有答案,这个结太复杂,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5 章(殷蕙vs燕王...) 黄昏时分, 燕王来了郭侧妃的院子,见面就问:“周统的事,楹儿怎么说?” 无论周统本身的才干还是他的家世, 燕王都很满意,不惜亲自带着女儿去相看对方。 等周统在女儿面前表现过一番骑射功夫, 回来燕王便问女儿喜不喜欢人家,没想到女儿直言不喜, 让他别再费功夫。 燕王只好让郭侧妃问问女儿究竟是怎么想的。 郭侧妃坐在他对面,愁道:“她跟我也是这么说的,我就问, 人家周统一表人才, 哪里配不上她, 臭丫头竟跟我无理取闹,说天底下一表人才的人多了, 难道个个她都要喜欢?” 燕王皱起眉头。 这两年他威严更胜从前,郭侧妃见他皱眉, 心里就有点慌,可她真的拿女儿没办法,垂眸示弱道:“都怪我,平时太骄纵她了, 谈婚论嫁这种大事她也没个正经样子,还跟我耍嘴皮子。” 燕王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只是不解:“楹儿都十八了,按理说也该开窍了,是不是她有喜欢的人了?楹儿平时与几个表哥走得近, 莫非她喜欢郭进或郭远?” 郭侧妃摇摇头:“我试探过好几次,她也说不喜欢。” 燕王看她一眼, 转起拇指上的扳指来。大多数人家的女儿都是与母亲更亲,李侧妃都能从杉儿嘴里套出话,知道杉儿嫌弃杨鹏举容貌普通,嫌弃冯腾过于粗矿彪悍,权衡过后才选了杨鹏举,郭侧妃倒好,平时有那么多时间可以了解女儿,竟然连小姑娘的心里话都刺探不出来。 郭侧妃忽然想到一人,道:“要不让老三媳妇探探楹儿的口风?楹儿这丫头,跟她二姐姐都不亲,唯独与老三媳妇处得来,常去澄心堂走动。” 燕王也想起来,前几日女儿还想央他带上老三媳妇一块儿去春猎。 “这事我让老三去办,你别找老三媳妇,不然楹儿知道了,连老三媳妇也要提防,嘴会更严。” 郭侧妃笑着奉承道:“还是您考虑得周全。” 燕王捏捏额头,换个女儿,他才懒得费这么多心思,朝里朝外一堆事在等着他。 . 次日黄昏,魏曕从卫所回来,被侍卫告知父王要见他。 魏曕大步去了勤政殿。 燕王开门见山道:“你觉得周统如何?可配得上楹儿?” 魏曕不太明白父王为何要询问他的意见,四弟与三妹妹才是一母同胞。 但他还是公允地夸了一番周统,如果他有亲妹妹,他也会支持这门婚事。 燕王听得出儿子说的是真心话,他很满意,这说明他眼光确实不错,问题出在女儿那里。 “可楹儿不喜欢,又不肯告诉我们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听说楹儿与你媳妇走得近,你让你媳妇去套套她的话,最好打探清楚楹儿到底不满意周统什么地方,亦或是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魏曕只能应下,趁机请示道:“前几日殷氏还跟我说,三妹约她二十那日去踏青,让我与四弟同去。” 燕王:“去吧,到时候你跟老四离远点,让她们有机会说悄悄话。” 魏曕道是。 夜里歇下后,魏曕把此事告诉了殷蕙。 殷蕙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她根本不想掺和魏楹的婚事! 不是她对魏楹不够关心,而是这事关系太大,何况她还隐隐约约猜到了前世魏楹、崔玉以及公爹之间的恩怨纠缠! 她没有证据证明崔玉是被公爹弄成了太监,可光是猜测也够她心惊胆战了。 魏楹在她面前落泪,殷蕙畏惧公爹,再怜惜都不敢提任何建议,现在倒好,公爹直接把打探魏楹心事的差事交给了她! 如果她对公爹说实话,事情就会变得像上辈子一样,崔玉受刑,魏楹远嫁他乡,公爹失去爱女与功臣,嚎啕痛哭。 如果她撒谎,推说自己什么也没打听出来,那就是辜负了公爹的期望,魏曕也无法在公爹面前交差。 “三妹妹连父王、郭侧妃都不肯说,又怎么会轻易告诉我,您真是接了个烫手山芋给我。” 心烦意乱,殷蕙先抱怨了魏曕一句。 魏曕哪里明白小姑娘心里的弯弯绕绕,他应下此事时,想的是妻子与三妹确实亲近,打听一二又有何难。 “你们平时关系那么好,难道不会交心?” 他也是子女,子女不会对父母说的话,未必不会告诉兄弟姐妹。 他话少,可二哥就经常在他们面前点评歌姬,三妹爽朗活泼,殷氏稍微试探一下,三妹总会透露一二。 殷蕙沉默了,毕竟魏楹确实愿意对她交心。 再说,魏曕已经应下了,她抱怨又有什么用?硬着头皮也要把这件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好了,我试试吧。”殷蕙故意放轻松道。 待白日魏曕去卫所当差,殷蕙就绞尽脑汁琢磨对策,既得让公爹满意,又不能害了魏楹崔玉。 转眼就到了三月二十。 衡哥儿最高兴了,吃早饭的时候都在笑,大眼睛一会儿看看爹爹,一会儿看看娘亲。 殷蕙都快上火了,面上还得装作云淡风轻。 但这事说起来谁也不能怨,重生后她自愿与魏楹交好的,走得近了自然会被公爹注意到,她在围场恣意跑马时因为有魏楹的陪伴才不用担心会被公爹不喜,如今她被卷入魏楹的婚事里,也是她与魏楹的缘法。 上辈子魏楹、崔玉都很苦,大概老天爷也希望她能帮这二人一把。 如此一想,殷蕙的心态反而轻松下来。 出发时,她与魏楹带着衡哥儿坐在马车里,魏曕、魏昡兄弟俩骑马跟在一侧。 因为这几日父王、母亲并没有再找她询问周统的事,魏楹心情还算不错,一会儿逗逗衡哥儿,一会儿隔着窗与魏昡调侃两句。 今日他们来的还是东山,山上桃花盛开,山下有蜿蜒的官道便于跑马。 殷蕙看眼魏曕,道:“咱们分头行动吧,我与三妹去跑马,你们带衡哥儿上山赏花,晌午在东山寺汇合。” 魏昡虽然不喜欢赏花,可他总不能丢下三哥去黏三嫂,无奈地同意了。 魏曕安排长风保持距离,跟着姑嫂俩。 几人就此分开。 魏楹骑在马背上,回头看了眼,笑着对殷蕙道:“三哥还挺好说话的嘛,竟然肯叫咱们去跑马,他来带衡哥儿。” 殷蕙哼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殷蕙对东山这边十分熟悉,跑了半圈马,她便带魏楹去了半山腰一条丈尺高的飞瀑边。 飞瀑下面有巨石,姑嫂俩坐到石头上,既能俯瞰山间秀丽景色,又能借哗哗的水声避免有人偷听。 长风牵着两匹马站在下游,警惕地留意周围。 魏楹扫视一圈,视线回到殷蕙脸上:“三嫂有什么事吗?” 殷蕙叹气,看着她道:“父王知道你我走得近,让我来探探你的心事,他想知道你为何不喜欢周公子,或是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魏楹低下头。 殷蕙也得替公爹说句话:“你别怪父王逼得紧,咱们姑娘家,十八岁确实耽误不起了,父王也是关心你。” 魏楹明白,她不怪父王,她就是,不想勉强自己嫁一个不喜欢的人。 她知道自己与崔玉不合适,她也不是非要强求,只是无论父王母亲,都非要她挑一个人嫁了。 殷蕙眺望远方碧蓝的天空,自言自语似的道:“其实咱们只有三条路可以走,一是你委屈自己顺应父王的意思,嫁给周公子或旁人,如此除了你,父王欣慰了,崔公子也会安然无恙。第二条,你不想委屈自己,你想赌一赌父王对你的疼爱,赌赢了当然好,一旦输了,父王心里肯定会对崔公子生芥蒂……” “不要这条路,我绝不会走第二条路!”魏楹急着道,她是有过这种冲动,但被三嫂一提醒,她已经彻底打消了这念头。 殷蕙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那就只剩第三条路了,咱们想办法,让父王不再催你嫁人。” 魏楹苦涩道:“不瞒三嫂,我想过了,如果实在躲不过去,我就剪了头发出家去。” 殷蕙瞪她:“你这么做,不是往父王身上扎刀吗?” 魏楹:“那还有什么办法?只要我好好的,他肯定会催我。” 殷蕙也是路上才想出来一计,凑到魏楹耳边,仔细交待起来。 魏楹不解:“这能管用?” 殷蕙:“你若信我,就照我说的做,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演得不像,被父王发现咱们联合起来撒谎骗他,父王若降罪于我,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妹妹。” 魏楹一听,立即发誓她会乖乖照做,她自己挨罚都没关系,绝不能连累三嫂。 接下来,因为殷蕙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魏楹竟然也对这个计划充满了信心,她本就豁达,只在情./事上瞻前顾后,如今有了解决之策,魏楹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拉着殷蕙好好地玩了一场。 直到下午回了澄心堂,魏曕才有机会跟殷蕙打听她套话的结果。 殷蕙笑道:“我费了好一番功夫,三妹妹才告诉我,说她不喜欢武官,喜欢文人。” 魏曕立即想到了郭家三兄弟,那三人个个都不输周统,三妹妹连他们都看不上,不喜欢周统也在情理之中了。 得了回话,魏曕就去勤政殿找父王交差。 燕王听得直皱眉,武官哪里不如文人了?小女儿也喜欢舞刀弄枪,反过来却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这叫什么道理? 他还在逐一排查平城里面女儿可能见过的文官,小太监来报,说三姑娘来了。 燕王迅速朝儿子递个眼色。 魏曕告退离去。 兄妹俩一个往外走,一个往里走,擦肩而过时,魏楹重重地朝魏曕哼了一声。 燕王在里面都听见了。 “好好的,为何对你三哥无礼?”见到女儿,燕王故作疑惑地问。 魏楹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也哼了他一声:“父王少跟我装糊涂,以前我与三嫂相处,三嫂从不打探我的私事,今日却一反常态问个不停,我又不是傻子,稍微一想就知道肯定是您通过三哥为难她了。瞧瞧,我果然没有猜错,三哥刚回府就来跟您报信儿,铁证如山,您还要狡辩吗?” 女儿聪慧,燕王不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放声大笑起来。 笑过了,燕王直言道:“行吧,既然你都猜到了,父王也不再绕弯子,你三嫂说你喜欢文人,这是真的,还是你敷衍她的?” 魏楹想了想,道:“半真半假吧。” 燕王:“这是何意?” 魏楹似是有点不好意思,扭捏片刻,才看眼父王,小声道:“我说了,您不许笑话我。” 燕王不自觉地倾过身来:“你尽管说。” 魏楹就悄声道:“其实我没有喜欢谁,但我这两年经常会做同一个梦,梦里我与人成亲了,新郎虽然总是背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脸,可他的身形就是个文人,父王也在,您说他是全京城最有才学的男子,让我不要欺负他。” 燕王听到前面只觉得滑稽,直到女儿说他也在,女儿梦里的他,还说了那么一句话。 魏楹早害羞地低下了头,攥着手指道:“因为总是做这样的梦,我就觉得我就该嫁那么一个人,可我又不好意思把这个梦告诉你们,哪有姑娘还没说亲就梦见嫁人的。” 燕王看着女儿羞涩的脸,脑海里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难道女儿还梦见了完整的洞房花烛?果真如此,那确实说不出口。 “楹儿,梦里父王真夸他是全京城最有才学的男子?”燕王尽量做出不甚在意的样子。 魏楹点点头,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奇怪的吗?您那么疼我,自然要挑一个最好的男子给我,话说回来,这梦还挺真的,我的确不喜欢五大三粗天天出一身臭汗的武官。” 燕王自己就是个武将,听女儿这么说,他忍不住替武官正名道:“带兵打仗哪有不出汗的,回到家里沐浴就是。” 魏楹:“那我也不喜欢,我就喜欢温文尔雅的,父王,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我现在真不想嫁人,除非您把我梦里的新郎带到我面前。” 燕王心想,你梦里的新郎在京城,千里迢迢的,我去哪里找? 不过,女儿的梦既然经常出现,会不会是个预兆? “父王?”魏楹压抑着心中的雀跃,伸手在父亲面前挥了挥。 燕王回神,对上女儿的小脸,他还是宁可信其有,妥协道:“行吧,父王不催你了,父王给你找梦里的京城才子去,不过这梦说出去丢人,除了我,你不许再对任何人说,包括你娘,还有你三嫂!” 魏楹大喜过望,这喜悦恰好也符合她不耐烦被爹娘催婚的欣喜,燕王就没有怀疑什么。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6 章(冯腾出手,纨绔倒霉...) 殷蕙担惊受怕了好几天, 发现公爹确实没有什么异样举动,譬如叫她过去斥责一顿亦或迁怒到魏曕头上,再加上魏楹又恢复了往日的无忧无虑, 殷蕙终于确信,她那个计策管用了。 这日阳光温暖, 殷蕙洗过头后,靠在次间的琉璃窗旁, 懒懒样样地晒了场太阳。 其实她那个办法,既是帮魏楹拖延了公爹的催婚,也是帮公爹缓和了与魏楹的父女关系。 甭管谁对谁错, 骨肉至亲一旦吵起来, 两边都会受伤。 上辈子, 魏楹一定是伤透了心才再也不肯回家,公爹稳坐龙椅, 也一定是悔到了极点才会失态痛哭,更不提身体名誉双双受损的崔玉。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距离公爹登基还有四年,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魏楹想明白她究竟要不要死守崔玉了。 平城还是不比京城繁华,人才也不如京城辈出,如今崔玉在燕王身边如一颗璀璨明珠, 引得魏楹爱慕,等魏楹跟着公爹去到那京城之地,说不定就会移情别恋看上别家公子。 就算魏楹还是喜欢崔玉,人家崔玉可能会看上别的姑娘,在平城崔玉没有官职, 克妻的名声吓退了女方,连公爹都不好意思再给他说亲, 四年后,待崔玉功成名就位极人臣,京城的世家们肯定抢着要他做女婿。 身为公主的魏楹有大把才俊可以挑选,身为权臣的崔玉也有名门世家争抢,或许就各自安好了,不是非要扭在一起。 殷蕙摸了摸头发,一点潮气也没了。 她拉过枕头躺好。 窗外天蓝如水。 殷蕙又想到了公爹的大事。 应该没什么影响,上辈子魏楹嫁去了蜀平侯府,公爹起事时蜀平侯也没有帮忙公爹对付朝廷,朝廷要蜀平侯起兵,老侯爷只道奉先帝之命镇守蜀地,不敢擅离职守,其实也就是帮了公爹。 这辈子魏楹虽然没有嫁进周家,可周家与郭家的亲戚关系还在,郭家是完全支持公爹的,周统又在燕地待着,以蜀平侯的做派,应该还是会表面保持中立,实则偏帮公爹。更何况,即便蜀平侯出兵,朝廷几十万军马都奈何不了公爹,蜀地那点兵马来了又能如何? 回想上辈子公爹的雄韬武略,殷蕙对公爹继续登基充满了信心。 换句话说,如果公爹要魏楹嫁给周统只是为了拉拢蜀平侯,那他就不会因为魏楹的“一场梦”而轻易放弃。 精神松懈下来,殷蕙就睡着了。 为这事,她已经好几晚没有睡安稳了。 金盏、银盏见了,静悄悄帮她盖上一条薄被,再去外面守着,不许人打扰主子。 黄昏魏曕回来时,殷蕙还没有醒,躺在榻里边,面朝着他,眉宇舒展,一头长发蓬松凌乱,睡态香甜。 魏曕默默看了一会儿,去院子里了,怀里抱着循哥儿,检查衡哥儿的功课。 衡哥儿清脆的背书声唤醒了殷蕙。 次间里光线昏暗,她一时竟分不清是黄昏还是清晨。 掩面打个哈欠,殷蕙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朝窗外望去,就看到了槐树底下的父子三个,除了魏曕的神色过于严肃,还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幕。 忽然,魏曕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殷蕙朝他笑了笑,下一刻就在琉璃窗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长发乱糟糟的。 趁衡哥儿还没有注意到娘亲的狼狈,殷蕙忙缩到一旁,转身下榻去梳洗。 她这边收拾好,魏曕带着孩子们进来了。 “娘,你怎么睡了一下午的懒觉?”衡哥儿扑到娘亲怀里问道,“我都回来很久了。” 殷蕙笑道:“因为娘洗头了呀,洗完头会很舒服,舒服了就想睡觉。” 衡哥儿别的方面都乖,就是抗拒洗头,每次洗头都要费乳母一番功夫。 对于娘亲这个理由,衡哥儿眨眨眼睛,转身去逗弟弟了。 殷蕙无奈地摇摇头,孩子越大,越不好糊弄。 魏曕忽然从袖子里取出一封请帖,递给她。 殷蕙接过来,打开就笑了,这是冯腾的婚帖,他四月初十成亲,提前半月送了请帖来。 “我问过父王了,可以带你与衡哥儿去。” 殷蕙听了,心里越发踏实,公爹真的没有怀疑什么。 也是,她掩饰得这么好,魏曕与她朝夕相处都没有察觉什么异样,公爹更不可能猜到她能知道几年后的事。 . 冯家同时送出了一波请帖,邀请亲朋好友于四月初十去喝他们家的喜酒。 平城就这么大的地方,冯谡这个燕王护卫所指挥使的身份也让冯家成了平城百姓很是敬重的大户人家,所以冯家要办喜事,消息就在街头巷尾传开了。 “冯公子可是冯大人家里的独苗,据说家里催了多少年他都没成亲,这次不知看上了哪家闺秀。” “不是闺秀,就是潼关烤肉馍的女东家,叫廖秋娘!” “啊?冯家怎么同意娶这么一个抛头露面的姑娘做儿媳妇?”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廖秋娘的爹现在也在燕王身边做千户,本事大着呢,那冯公子就不是个注重规矩的,见廖秋娘长得好看,一高兴就娶了呗。” 类似的闲话经常可以听见,更有百姓争先恐后地跑去廖家的烤肉馍铺子前,想一睹未来冯少奶奶的花容月貌。 然而闻讯而来的百姓们只能看到两个女伙计看着铺子,廖秋娘已经不在了。 人群当中,一个十二岁的少年郎皱紧眉头,最后看眼廖家的铺子,带着随从离开了。 绕过几条巷子,少年郎来到一座宅子前,扣了扣门。 门童认得他,客客气气地道:“王少爷请,我家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王韫石点点头,神色阴郁地进去了。 来到厅堂门前,他看到了殷闻,二十一岁的殷家大少爷穿着一件宝蓝色的锦袍,面容俊朗,气度卓然,可他这道貌岸然的姿态能骗过旁人,王韫石却知道殷闻骨子里是什么货色,好色又一堆怪癖,看不上青楼里明着接客的歌姬,非要去挑拨一些良家女子。 “火都要烧到眉毛了,殷兄还有闲情逸致品茶,真是叫人佩服。”王韫石摇着折扇,一边进来一边道。 他不把殷闻当君子,殷闻亦知道王韫石看似青涩单纯的少年外表下,藏着一颗老奸巨猾的心。 “什么火烧眉毛?”殷闻放下茶盏,笑着问。 王韫石坐到他旁边,收起扇子指指外面:“廖秋娘马上要嫁给冯腾了,这事你不知道?” 殷闻眼底掠过厉色,看向他道:“知道又如何?你觉得廖家敢把此事告诉冯家?” 廖秋娘父女把事情捅到老爷子与殷蕙面前,算他失策赌错了,可他不信廖秋娘敢告诉冯腾真相,哪个男人能接受妻子经历过那种事?她廖秋娘祖坟冒青烟才攀上了冯家的高枝,除非她蠢到家了,才会自揭短处。 王韫石也是这么猜的,可他最近总是心神难安,沉着脸道:“就算冯家不知道,廖十三会不会仗着他得了王爷的器重,反过来再对付咱们?” 殷闻:“不会,他是信守承诺之人,答应过老爷子不再追究。” 王韫石笑了下:“这都是殷兄用一年禁足的辛苦换来的。” 这是他根据殷闻一年没露脸猜到的,还不知道殷闻除了禁足,母子俩还挨了廖十三二十道重鞭。 殷闻皮笑肉不笑:“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王韫石:“是啊,你们殷家好歹还有位三夫人,廖十三投鼠忌器,可我们王家没有任何靠山,我真怕廖十三或冯家报复上门。” 殷闻:“怕就离开平城。” 王韫石:“我还真有此打算,只是我们家老爷子不敢走,说什么留在平城还能跟你们殷家同气连枝,走了,廖十三或许会直接杀上门,哎,去年抗击金兵,廖十三若能为国捐躯该多好。” 殷闻冷笑,这种梦他也做过,可惜廖十三命大,在鬼门关晃了几次都能化险为夷。 “对了,你们家老爷子什么时候回来?”王韫石问道,“他回来就要摆寿宴了吧?我爹的意思是,希望殷兄在殷老面前替他美言几句,让咱们两家重归于好。” 殷闻垂眸看茶,淡淡道:“等他回来,我会想办法。” 王韫石打量他的神色,啧啧道:“真是便宜你那个庶弟了,听说你们老爷子这次出门把他也带上了,莫非他还想器重一个外室子不成?” 殷闻笑了,看着他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王韫石连忙给他赔罪,识趣地告辞。 殷闻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攥紧了手中的茶盏。 . 三月底,冯腾可以休息一日,冯夫人还想找儿子商量婚宴琐事,谁知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 “这孩子,以前就不着家,怎么都快成亲了还这样?”冯夫人对丈夫抱怨道。 冯谡悠然道:“随他吧,等儿媳进门,让儿媳管着他,你省省心。” 冯夫人只能如此期待了。 与此同时,冯腾一身灰色布衣坐在一个茶寮里,一边喝酒,一边听茶寮的坐馆老先生说书。 派出去的两个长随前后回来,报给他两个消息。 冯腾放下酒碗,留下一块儿碎银,带着人走了。 春光好,王韫石今日与几个富家少爷一块儿去东山游玩,中途他要去小解,一个人钻进了树林。 其他少爷们坐在路旁等他,等了好久不见人回来,猜到出了事,忙与王韫石的小厮进去寻人,找了很久,终于在一个山坡底下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王韫石,身上的荷包不见了,人也被打得鼻青脸肿,最惨的是,众人好不容易将王韫石叫醒,王韫石不摸脸也不找荷包,冷汗淋淋地指着右腿。 有会摸骨的少年试着一摸,惊觉王韫石的右腿竟然被人打断了! “什么贼人如此狠毒!韫石,你可看见对方的脸了?” 王韫石什么也没看见,也没有心思去想,脑海里只有一件事,他的腿废了! 殷闻人在城里,并不知道东山那边发生了什么。 老爷子收了很多权回去,不过还是留了两个铺子给他打理,殷闻今日就一直待在一个铺子里。 但他的心不在此处,做样子给别人看罢了。 再过不久,江南就会有噩耗传来,他不想露出任何异样惹人怀疑。 忙到黄昏,殷闻才带着老爷子新安排的两个护卫离去。 这两个护卫,与其说是保护他的,不如说是老爷子派来监视他的。 殷闻并不在意,老爷子年纪大了,早晚会把家业交给他,到那时,殷家上上下下都会听他的话。 天色昏暗,街上的行人已经不多,想到回到家里还要听父亲母亲唠叨,殷闻心中便浮起烦躁来,故意放慢了脚步。 路过一道巷子口,突然有三道人影冲了出来! 三人全部蒙面,然个个身形魁梧,一看就是练家子! 殷闻亦会功夫,面对强敌,他与两个护卫同时动起手来。 其中体型最为魁梧的蒙面人找上了殷闻。 殷闻曾经自负文武双全,然而他少有与人动手的经验,腰间虽有佩剑,然而在对方一双凌厉铁拳的攻击下,他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而无论他的招数如何巧妙,一旦撞上对方的身躯或手臂,便犹如撞上铜墙铁壁,没伤到对方,只震得自己虎口发麻! “不知好汉与我有何仇怨?”注意到两个护卫只能勉强与蒙面人打成平手,根本无法分./身过来帮他,殷闻开始寻求自救之法,一边闪躲一边问道,“如果好汉只是收钱替人办事,我愿给你十倍的价钱。” 蒙面人仿佛聋子一般,只管一拳一拳的招呼过来,终于,殷闻被其击中胸口,当即喷出一口血来! 一旦露出破绽,他越发处于劣势,蒙面人连续三拳将他砸到在地。 至此,蒙面人不再出拳,看着地上试图挣扎起来的殷闻,蒙面人冷哼一声,抬脚踩向殷闻的裆./部!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殷闻面容扭曲,瞬间昏死过去。 蒙面人还想再踩一脚,另外两个蒙面人见了,突然冲过来,一左一右地拽着他跑了。 伤人可,杀人事就大了!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7 章(殷闻那里,废了...) 殷闻被护卫迅速背回了殷家, 因为天色昏暗,倒没有引起什么注意,偶尔有人瞥见, 也只当殷闻喝醉了,自己走不了路。 殷宅, 殷景善、赵氏夫妻俩还在等儿子回来一起吃晚饭。 德叔背着手在前院转悠一圈,既是盯着下人们做事, 也是替老爷留意大少爷的归来时间,正暗暗思忖大少爷今日回来的有些晚时,一个护卫背着殷闻匆匆跑了进来。 德叔看到了殷闻雪白中裤上的血! “怎么回事?”脸色大变, 德叔跑上前问。 护卫喘着气道:“我们回来路上被人偷袭, 吴山去请郎中了, 我先背大少爷回来!” 德叔看看昏死过去的殷闻,再看看全须全尾的护卫, 怒道:“你们两个做什么用的,为何只有大少爷受了伤!” 虽然大少爷做了错事, 可大少爷还是老爷的长孙,真有个好歹,老爷能不心疼? 护卫低下头,既惭愧又困惑地解释道:“对方一共有三个, 其中两个负责牵制我与吴山,另外一个专门对付大少爷,其人魁梧如山拳法凌厉,大少爷完全不是对手,只是, 对方似乎更像是泄愤,他的同伴怕他出手太重, 后来还将他拽走了。” 这时,殷景善、赵氏夫妻俩得到消息赶过来了,一看到殷闻身上的血,赵氏先哭天抢地起来。 在赵氏心肝肉的哭声中,护卫将殷闻背回他的房间。 当殷闻被小心翼翼地摆放成仰面而躺的姿势,当护卫小心翼翼地脱下殷闻的裤子,赵氏只看一眼,人便直直地往后倒去。 殷景善同样腿软地跪跌在地上。 德叔看过之后,面露不忍地别开眼。 “是谁,谁那么狠心,要我殷家断子绝孙!”悲痛过后,殷景善被愤怒染红了眼睛,咬牙切齿地看向送儿子回来的护卫。 护卫只能描述三人的身形,没有办法知晓对方的身份。 赵氏悠悠转醒,正好听到护卫的话,她爬到儿子的床边,再看眼儿子身上的伤,赵氏嘴唇颤抖地道:“一定是殷蕙那死丫头做的,她一心霸占娘家的家业,便趁老爷子去江南的时候下此狠手,要老爷子把家产都留给殷阆那个提线木偶!” 德叔皱眉道:“二太太慎言,这话传到王府,一个不敬的罪名压下来,殷家上上下下都得入狱。” 儿子都废了,生死不明,赵氏哪还有理智,死死瞪着德叔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我!当我不知道你心里只有那死丫头,说不定谋害阿闻你也有份!来人,把这个老东西抓起来关进柴房!” 二房这边的下人冲了进来,然而发现赵氏要关的是德叔,没有一个人敢动。 就连殷闻身边的护卫,也毅然站到了德叔身后。 德叔没有理睬赵氏,看向殷景善:“二爷,如今给大少爷看病要紧,真相如何,等大少爷醒了再说吧,或许他知道仇家是谁。” 殷景善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儿子的伤深深地打击了他,殷家下人宁可看德叔的眼色也不听他们夫妻的,对他而言又是一道猛击。 曾经在老爷子眼里,他最大的用处就是生下了阿闻,如今阿闻废了,老爷子是不是也要对他弃如敝履? 心如乱麻,殷景善已经失去了分寸,他将德叔赶出去,与赵氏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郎中到了,先检查殷闻的伤势。 殷闻肋骨断了两根,但这并不严重,后面还能养好,最大的问题是,殷闻那里废了,毫无恢复的可能。 赵氏一听,再度昏死过去。 殷景善颓败地坐到儿子床边。 郎中替殷闻处理伤口时,殷闻疼醒了。 “阿闻,我的阿闻啊,你这是招谁惹谁了啊!”赵氏扑到儿子身上,哀嚎痛哭起来。 郎中及时将她拉开,提醒她殷闻肋骨还断着。 赵氏就站在一边哭,都快要将心哭碎了。 殷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郎中他的伤势。 郎中一开始还不敢说,被殷闻目光阴鸷地催促一遍,他才说了实情。 殷闻猛地攥紧双拳,眼中恨意滔天。 殷景善叫郎中先出去,肿着眼眶问儿子:“阿闻可知道凶手是谁?咱们要不要报官?” 面对父母除了心疼担心却再无任何用处的脸庞,殷闻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凶手是谁,那样的身形那样的手段又是在廖秋娘即将出嫁的时刻,对方挑这时候下手,就是要他知道其身份。 可殷闻没有证据指认对方,没有证据就无法报官。 报官也没有用,冯谡父子是燕王的人,平城的一切都是燕王说了算,燕王一定会护着冯家父子。 “不用,你们只当今日无事发生,不得外传半字。” 冷静下来后,殷闻交待父母道。 赵氏不甘:“怎么能就这么算了,你……” “出去。”殷闻没有耐心听她的哭,冷声斥道。 赵氏惊得眼泪都忘了掉。 殷闻冷冷地看向同样没用的父亲:“你也走,我想一个人静静。” 在这样的儿子面前,殷景善竟然摆不出任何父亲该有的威严,愣了片刻,拉着赵氏走了。 殷闻叫来身边的小厮,让他去打听王韫石的消息。 天还没有完全黑透,小厮出去跑了一圈,回来告诉殷闻,说王韫石外出游玩,遇到歹徒,右腿都被人打断了,成了残废。 如果说之前殷闻对凶手的身份只有八成把握,至此,他已有了十分,凶手就是冯腾。 . 殷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德叔心神不宁,写了一封信交给周叔,让周叔递进燕王府。 殷蕙看完信,最先想到的也是冯腾。 她与二叔一家不和,这事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在平城甚至燕地百姓们眼中,殷家与燕王府是姻亲,谁还敢对殷家人下手? 知道她不会替殷闻做主且有本事朝殷闻下手的,只有廖十三、冯腾。 廖十三光明磊落,已经打过殷闻的鞭子,不会再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冯腾…… 所以,是廖秋娘将真相告诉了冯腾,还是冯腾自己查到的? 一个铁骨铮铮的武官,又哪里能容忍未婚妻被一个畜生欺./凌,冯腾不知道便罢了,一旦知道,他报复殷闻便是早晚的事。 殷蕙对殷闻没有半分同情,他敢设圈套谋害廖秋娘,肯定也用同样的办法对付过别的女子,也许在廖秋娘之前,已经有无辜的女子落在了他手中。 殷蕙只担心廖秋娘,如果冯腾是自己查到的消息,那他还能接受廖秋娘吗?这门婚事会不会受影响? 四月初七这日,殷蕙去锦绣楼之前,先去了一趟廖家。 婚期将近,廖秋娘正乖乖待在家里等着嫁人,听说三夫人来了,廖秋娘高兴地将殷蕙迎到了她的屋子。 准新娘的屋子堆满了喜庆物件,那随处可见的红,为这间并不奢华的闺房增添了无限喜意。 “夫人,您怎么过来啦?” 请殷蕙坐下后,廖秋娘受宠若惊地问。 殷蕙笑道:“你要出嫁了,我趁今日可以出府,来给你送份添妆。” 廖秋娘不太好意思,羞涩道:“您帮了我那么多,现在还要叫您破费。” 殷蕙:“谁让你做的馍好吃呢,我馋你的手艺才肯帮你。” 提到烤肉馍,廖秋娘面露一丝不舍,看着前面的铺子道:“可惜以后我只能在后面指点伙计们了。” 殷蕙能理解她的决定,嫁到冯家后,廖秋娘就得考虑冯家的体面,再抛头露面不合适。 廖秋娘却怕殷蕙瞧不起自己似的,主动解释道:“如果嫁给别人,我还会继续做馍,可冯腾诚心对我,他不介意我的过去,冯夫人也不在乎我出身低微,人家对我好,我也得投桃报李,不能再做让他们为难的事。” 殷蕙吃了一惊,低声问:“你,全都告诉冯腾了?” 廖秋娘点点头,眼中再无昔日的阴霾,只有难以掩饰的甜蜜:“我不想骗他,他来提亲时我就跟他说清楚了。” 那丝甜蜜,自然是因为冯腾的满腔热情而起。 殷蕙知晓了来龙去脉,既替廖秋娘高兴遇到了真正怜惜她的好夫君,又暗暗地松了口气。 既然廖秋娘与冯腾之间没有隐瞒,冯腾昨日的举动便只是替未婚妻报仇,不会影响两人的感情。 为了避免廖秋娘胡思乱想,殷蕙也就瞒下了此事,冯腾若想在廖秋娘面前邀功,他自己说就好。 离开廖家后,殷蕙去了锦绣楼。 周叔已经等候多时,把王韫石废了右腿的事也告诉了殷蕙:“就在前日,王家卖了宅子,举家搬走了。” 殷蕙想,王家是怕冯腾打了一次不够,以后可能会继续报复吧。 王家胆小,不知殷闻日后有什么打算。 牵扯到殷家几百万两的家业,殷蕙猜测,就算二叔一家畏惧冯腾,也舍不得走的。 殷闻亦不是胆小之人。 可他再胆大,敢对冯家报复回去吗? 民不与官斗,冯家有权有护卫,冯腾本身又武艺高强,殷闻根本没有机会,只能忍气吞声。 殷蕙只希望,等祖父回来了,得知殷闻的身体情况,不要太难过才好。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8 章(寿礼我来准备,老爷子可有...) 殷闻残了, 殷蕙并没有登门探望。 早在燕王府要与殷家结亲,二叔二婶不惜散播谣言也要试试让这门婚事落到堂姐殷蓉头上时,她与二房一家就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了, 待她说服祖父将殷阆过继到父亲名下,两房连表面的和气也彻底撕破, 等到殷闻欺./凌廖秋娘她则公然站在廖家一侧甚至还提携廖十三进了卫所,二叔一家肯定将她视为了仇人。 这时候她就算想做做面子活儿, 二房不会领情,更何况,她也没必要再与二房虚与委蛇。 只是临睡之前, 想到殷闻一个年纪轻轻的男人竟然废了, 殷蕙多少有些不安。 这仇太深了, 殷闻对冯腾,真能做到忍气吞声吗? “怎么还不睡?” 旁边被窝里, 忽然传来魏曕低沉的声音,清冷得不禁让人怀疑, 他其实也一直醒着。 “是不是我翻身的动静太大了?”殷蕙小声地问。 魏曕朝她这边转过来,道:“这几日你似乎都心神不宁。” 殷蕙惊讶于他的敏锐,只是既然都被他看出来了,殷蕙想了想, 钻到他的被窝里,抱着他道:“您还记得廖叔为何要离开我们家吗?” 魏曕知道,不过具体经过是他自己查到的,她顾虑廖秋娘的清誉,只简单归因于殷闻得罪了廖十三。 “记得, 他与殷闻不和。” “是啊,详情祖父也没有跟我说太清楚, 总之殷闻肯定把廖叔得罪狠了。按理说这事过去快两年了,不值得再提,不过,就在前几日,殷闻被人打了,据说,以后可能再也无法生儿育女。” 魏曕顿了顿,问:“你怀疑是廖十三做的?” 殷蕙:“不会,真是廖叔的话,他不必等这么久。” 魏曕:“那就是冯腾。” 殷蕙知道他是聪明人,聪明人一点就透,遂越过推测的过程,只说她的顾虑:“我虽与殷闻没什么兄妹情分,却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这次他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就怕他跟冯家来阴的。您想,冯大人光明磊落,来明的冯家父子俩谁都不怕,怕就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上辈子冯腾与魏曕切磋,纯粹因为意外才沦为废人,公爹痛惜人才,魏曕还是亲儿子,公爹都冷落了他一年。 如果冯家父子真被殷闻报复了,公爹得多震怒,那时候,哪怕只是殷闻出手,整个殷家可能都会被连累,包括她与魏曕。 殷蕙告诉魏曕,就是希望魏曕自己有个提防,也随时提醒点冯家父子。 魏曕无意识地捏捏她的手。 他不了解殷闻,但从廖秋娘的事上,就知道殷闻不是善类。 冯腾还是过于鲁莽,要么干脆当没有这回事,要么就斩草除根,免留后患。 一个男人被废了那里,此仇不共戴天,真弱者也就认了,殷闻曾经是殷家家业的唯一继承人人选,春风得意,手里有钱有人,怕是咽不下这口气。 如果殷闻换个姓,魏曕都不介意替冯腾善后,只是,殷闻真死了,殷老可能受不了这打击,殷老若出事,她该哭成什么样。 “我会提醒廖十三与冯大人,他二人心思缜密,自有防范。” 至于冯腾,与他说了也没有用,还可能直接将殷闻打死。 殷蕙嘱咐道:“廖叔那边没问题,不过你们先串好冯腾打殷闻的理由,免得冯大人对秋娘不满。” 魏曕:“知道,你不用过于忧虑。” 殷蕙在他胸口蹭了蹭,轻叹道:“有那么一个堂哥,我如何能省心,若不是怕祖父受不了,我真想让您安排人手偷偷将他绑了送到天边去,免得哪天事发他丢了殷家的脸,连累我,也连累您。” 魏曕揉揉她的头发,不想她为外面的事费心:“你祖父是聪明人,他回来知道此事,定会有所决断。” 冯家若不知情,殷墉只需要顾虑廖十三,因为两家有救命之恩,恩怨抵消,再加上廖十三的为人,殷老只需管好殷闻就可。 如今冯腾知道了,且报复了殷闻,殷墉不可能再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粉饰太平。 . 四月初十,冯腾大婚。 衡哥儿醒的可能比新郎官还早,殷蕙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院子里儿子的笑声。 她难以置信,一手撑着身体,一手从魏曕身边探过去,挑起纱帐看向窗户,外面才蒙蒙亮。 衡哥儿还在笑,好像是乳母要抓他,他在院子里四处逃窜。 “他精神倒好。”魏曕也醒了,与殷蕙对个眼色,带着一丝好笑道。 殷蕙躺回被窝,猜测道:“着急去冯家呢,小孩子第一次去看别人成亲,肯定觉得特别好玩。” 魏曕看了她一眼:“是不是你给他讲过婚宴会放鞭炮?” 不然小孩子哪里知道成亲是怎么回事。 殷蕙一噎,辩解道:“那也是您当着他的面把请帖给我,衡哥儿才追着问我的,您也知道他现在有多喜欢问问题,我若不解释清楚,他能一直惦记着。” 听她竟然把错推到他身上,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难得休沐懈怠一日的魏曕,突然起了兴致。 他钻到殷蕙的被窝。 殷蕙察觉他的意图,呼吸不稳地嗔道:“儿子都醒了,您也好意思?” 就在此时,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衡哥儿终于被乳母逮住了,一边哄着一边带回了耳房。 窗里窗外又安静下来,静得特别适合偷偷做点什么。 殷蕙这段时间又担心公爹拆穿她帮魏楹托梦的小把戏,又担心殷闻那边出乱子,一颗心就没踏实过几日,再加上月事期间魏曕规规矩矩的,夜里也没有什么转移她注意的事,此时能酣畅淋漓的来一场,什么都不想只管随着他在海浪里沉沉浮浮,累极也乐极,殷蕙竟有点庆幸身边有这么一个武官夫君。 不知过去了多久,殷蕙还赖在他怀里,舍不得起来。 魏曕有两次要起来更衣,都被她嘟哝着按住胳膊,不许他动。 魏曕朝怀里看去,看见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带着潮意密密地合拢在一起,她的脸酡红如花,神态餍足又慵懒,仿佛一只吃饱喝足的猫崽儿,只想窝在哪里舒舒服服地睡下去。 魏曕摸了摸她的长发。 刚刚那一场,他能感受到她的全心投入。 喜欢才会如此,与新婚期间的羞涩拘束相比,她越来越敢于向他展现情意了。 魏曕就这么抱着她,继续躺了两刻钟左右,直到天大亮。 出去见儿子时,魏曕看向梳妆镜,她正让银盏梳着头发,脸颊红润眼眸明亮,视线相对,她甜甜一笑,甜蜜又满足。 魏曕迅速移开视线。 不知是不是他会错意,竟在她刚刚的眼神里体会出一丝嘉许,嘉许他能给她的快乐。 光天化日,她怎么好意思? . 澄心堂今日的早饭吃得有些晚,饭后魏曕要带衡哥儿去骑马。 衡哥儿激动道:“爹爹,我们是要去冯大人家了吗?” 魏曕:“还早,不用着急。” 衡哥儿怎么不急:“我想看放鞭炮!” 魏曕:“我们去了他们才会放。” 衡哥儿:“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魏曕忽然无言。 殷蕙笑道:“爹爹说错了,要等新娘子到了才放鞭炮呢,新娘子晌午才到,我们赶在晌午前过去就好。” 衡哥儿终于明白了。 魏曕看眼殷蕙,牵着儿子走了。 循哥儿太小了,只能乖乖留在家里跟娘亲玩。 等衡哥儿骑够了大马,父子俩回来分别换一身衣裳,一家三口这就出发了,一起坐马车。 三个指挥使的宅子距离王府都很近,马车没走多久就到了。 冯腾去接新娘子了,冯谡带着冯夫人笑容满面地赶过来迎接贵客。 大人们寒暄,衡哥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冯家门外预备的红皮爆竹与鞭炮,也有其他宾客家的孩子守在这边,等着看热闹。 于是,衡哥儿就不想跟爹爹娘亲进去了,要一直在外面等。 殷蕙看向魏曕,这事得他这个当爹的放话才行。 出乎她的意料,魏曕竟然真的同意了,让长风盯紧衡哥儿。 进了冯家,殷蕙就与魏曕分开了。 待到晌午吉时,新郎迎亲归来,吹吹打打声越来越近。 殷蕙有点不放心,让金盏去外面瞧瞧衡哥儿。 金盏也喜欢瞧热闹,高高兴兴地领了这差事,穿过一堆宾客挤到冯家门外,正好外面也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与白烟同时升起。金盏捂着耳朵,四处张望,就看见衡哥儿坐在长风的肩膀上,与一群孩子们一起,兴奋地叫着笑着,就连站在孩子堆里的长风,也露出了憨憨傻傻的笑容。 金盏再去看新郎。 冯腾本来就魁梧,穿上一身大红喜袍更是鹤立鸡群,大脚轻轻一踹花轿门,喜婆便扶着新娘子下来了。 艳阳高照,照得新娘子盖头上的金色镶边流光溢彩,也照得新郎官的一口白牙如珍珠般亮白。 金盏被这喜悦的气氛感染,也笑了。 . 殷蕙没看到前面的热闹,轮到新郎送新娘来新房时,她才瞧见了笑不拢嘴的冯腾。 有的人看着五大三粗,其实气量狭窄,在外面受了气,回家打媳妇孩子。 冯腾却是另一种,粗犷是真的,心胸宽广也是真的,他喜欢一个人,只会疼惜对方的委屈,怒气都发在恶人身上。 当冯腾与廖秋娘并肩坐在新床上共饮合卺酒时,殷蕙面上笑着,心里亦一片宁和。 重生的确让她费了很多的心,可是再苦再累,只要结果是好的,就都值得。 吃完宴席,殷蕙一家人要告辞时,终于又聚到了一块儿。 马车缓缓地出发了。 衡哥儿趴在车窗门口,还很舍不得,最后看一眼冯家门前满地的细碎爆竹红衣,小家伙回到爹爹腿上坐着,期待地问:“娘,什么时候还有婚礼?” 殷蕙想了想,道:“可能要等四叔成亲了。” 别人家的喜事,他们不会再去参加,王府里面的,只能等四爷魏昡娶妻。 衡哥儿:“四叔什么时候成亲?” 殷蕙知道日子,但也得假装猜道:“明年?” 衡哥儿嘟起嘴吧。 魏曕忽然道:“曾外祖父快过六十大寿了,寿宴也会放鞭炮。” 衡哥儿又兴奋起来:“我可以去吗?” 魏曕摸摸儿子的脑袋瓜:“嗯,衡哥儿与弟弟都去。” 殷蕙呆呆地看着魏曕,他竟然知道祖父要过六十大寿了?还愿意带孩子们去给祖父祝寿? 魏曕回答了衡哥儿几个问题,才注意到殷蕙异样的眼神。 他神色如常地道:“寿礼我来准备,老爷子可有什么喜好?” 殷蕙与他对视片刻,笑了,眼含水色道:“祖父爱喝飘香楼的酒。” 他去也好。 上辈子祖父都没能活到六十寿辰,这辈子,她好好给祖父补一场。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9 章(祖父归来,孙子跑了...) 四月的江南已经开始热了, 这日清晨,趁暑气还没上来,殷墉带上殷阆以及几个随商护卫, 前往宜兴城外的一片茶园。 宜兴的阳羡茶誉满大江南北,尤其受达官贵人的喜爱, 在番邦也是贵族争抢的好茶。 殷墉就在这边买了一座茶山,交给可靠的茶农料理。 这一路上, 殷墉都在给殷阆讲茶,包括如何养茶制茶,如何运茶护茶, 乃至品茶、品人生。 老爷子从十岁起就跟着上一代殷家家主走南闯北, 无论什么生意, 他都能讲得头头是道,殷家的藏书阁虽然存有各种经商的典籍, 可书是死的,哪怕一个人将那些藏书都翻了一遍, 可能还不如听殷墉讲这一路受益的多。 殷阆对老爷子的态度也变了很多。 曾经他还在二房住着时,老爷子对他而言只是殷家的家主,一个空有血缘关系却待他如远亲的生疏祖父。殷阆对老爷子无怨无恨,也没有其他感情, 就算成功过继到大房,殷阆也只是深深地感激姐姐殷蕙,心里与老爷子还是保持着距离。 后来,殷闻受罚后,老爷子开始把他带在身边, 指点他如何打理生意。 两人都知道,他们是因为各种原因阴差阳错凑在一起的祖孙俩, 这亲情来得并不纯粹,殷墉并没有对殷阆表现得多宠爱,他对待殷阆,更像教导弟子。殷阆也做不来孝子贤孙殷勤奉承的那一套,他对老爷子也像对待先生,敬重有余,亲近不够。 但世间的任何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随着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随着对老爷子的敬重钦佩越来越深,殷阆对待老爷子越来越自然,他会在上下船时体贴地扶着老爷子的胳膊,而不会再顾忌这种举动会不会被老爷子误会成刻意讨好。 年轻人自在了,愿意孝顺他,殷墉只觉得欣慰,照顾孙儿时也不用再顾忌年轻人会不会不喜欢。 来来回回的,祖孙俩之间因为常年生疏而产生的隔阂,不知不觉地也在这一路上消失了。 “祖父喝口水吧。” 在茶山上逛了半个时辰,殷阆取下腰间的水袋,递给老爷子道。 殷墉笑着接过,看眼下方的山景,仰头喝了两口。 殷阆也喝了两口,塞好盖子,重新放回腰间。 休息片刻,一行人继续出发,不料天气说变就变,大片的乌云突然就从天边飘了过来,雨已经下起来了,在天地间连成一片白茫茫的雨雾,随着厚厚的云层迅速朝这边靠近。 “这是阵雨,咱们先去茶农那边避避。”殷墉笑笑,并不怎么着急地道。 众人下山时,殷墉、殷阆走在中间,前后左右各有两个护卫,一共八人,其中就包括冯家悄悄塞进来的四个。 茶园所在的地方山峦起伏,青山绿水反而十分适合盗匪出没,护卫们的目光也都审视着远近的茶田树林。 尽管他们走得够快了,雨还是追了上来,骤雨又急又密。 殷阆一手扶着老爷子的胳膊,一手高抬,试图用袖子替老爷子遮雨。 只是手刚抬到一半,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重重地拍在他的手背上。 因为对方用力太大,火辣辣的拍打之痛几乎让殷阆忽略了其中一闪而逝的微微刺痛。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偷袭”殷阆的护卫殷老七。 殷墉心善,从他还是少年的时候,就陆陆续续收养过一些孤儿小乞丐,记得本名的就还叫本名,无名无姓的殷墉就让他们姓殷,再起个简单好记的名字。他让这些人读书练武,长大后再根据各自的本事安排到殷家各处产业做事。 殷老七就是殷墉早起栽培的孤儿之一,他身形健硕魁梧有力,也是殷家护卫队的管事。 殷墉欣赏廖十三的武艺与品行,但他还是更器重身边从小就知根知底的殷老七。 淋了雨的殷老七眉头紧锁,没等众人询问,殷老七神色凝重地对殷墉道:“老爷,刚刚我看见一只红色的小虫趴在二少爷的手背上,那颜色过于妖异,我怕有毒。” 殷阆闻言,立即抬起手背。 他的手很白,因为才挨了一下猛打,手背红了一片,其中有一处还残留一滩拍烂的虫子尸体及黏液,只是眨眼之间就被雨水冲走了,与此同时,殷老七也在看他的手心,然后皱眉对殷墉道:“老爷,雨水太大,冲不见了,没看清到底是什么虫子。” 殷墉抓起殷阆的手,脸庞凑近瞧了又瞧,然后叫别人来看:“好像有个小红点,是不是被咬了?” 几个人都来看过,都觉得那红点是虫子咬过留下的痕迹。 殷阆笑道:“咬就咬吧,山间多蚊虫,没事的。” 殷墉不太放心:“还是先涂点药吧。” 他刚说完,另一个护卫拿出随身携带的专治虫咬的药膏,拉着殷阆的手替他抹了好大一块儿。 涂完了,大家也就把这件小事抛到了脑后,继续前去躲雨。 殷老七一边跟着众人奔跑,一边看了眼殷墉、殷阆祖孙俩,见二人没什么异样,他暗暗地松了口气。 在茶农家里上茅厕时,殷老七从袖中取出一物,丢到了茅厕深处。 一晃又几日过去了,待此番南下采购的丝绸茶叶等货物都装上船,殷墉宣布启程。 一共两艘船,八个护卫陪着殷墉祖孙俩坐客船,剩下的几十个护卫住在货船上,日夜不离。 殷老七就住在货船上,每日都留意着前面客船的动静,每当殷阆的身影出现在船头,他眉心都狠狠地一跳。 走了一个月的水路,五月中旬,众人上岸,将货物搬上骡车,再走半日就能到平城。 伙计们井然有序地搬着货物,殷墉请冯家安排的四个护卫去旁边的茶寮喝茶,一人送了五十两银子作为谢礼:“这一路劳烦四位壮士了,如今平城就在眼前,你们还是尽快回去复命吧。” 四个护卫互相看了看,道:“左右只剩半日,我们不急。” 殷墉笑道:“城门前人多眼杂,若被人认出你们,只怕传出什么官商勾结的谣言,对大人不利,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可以先行离去,再远远地看着我们的商队。” 四人回想这趟江南之行,顺风顺水的,什么危险也没遇到,这都到平城了,燕王殿下的地盘,确实也不会再出什么危险,便同意了殷墉的安排。 殷墉把银子硬塞给他们,再目送他们骑马走远。 待四人的背影消失不见,殷墉看向码头,殷阆一袭锦袍站在那里,正盯着伙计们搬货。 货物全部装好,商队继续出发。 中途休息时,殷墉朝殷老七身边的两个护卫使了个眼色。 那二人就趁殷老七不注意,陡然出手,将人捆了起来。 殷墉看得出,殷老七吃惊归吃惊,后面并没有存心反抗什么,仿佛已经料到会有今日,并已经认了命。 护卫将殷老七按跪在了殷墉面前。 殷墉叫二人去安抚其他护卫,只留殷阆,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管小竹筒,竹筒尾部有机关,轻轻一按,竹筒顶端便探出一抹针尖来,短到难以辨认,却又锋利无比。 殷老七见了,苦笑一声:“原来老爷早就换了我手里的毒针,怪不得二少爷没事,老爷,既然您早已知晓,为何现在才出手?” 殷墉垂眸,转动手里的竹筒,声音苍凉:“我想知道,阿闻是只想害阿阆,还是连我这个祖父也不认了。” 殷老七心里难受,低着头道:“老爷这是什么话,大少爷是您一手拉扯大的,他怎会害您,不过是气您偏心二少爷,才犯了糊涂,若他连您也要毒害,我老七绝不会应下。” 殷阆神色淡然地听着,仿佛他们议论的并不是他的生死。 殷墉沉默了很久,收起竹筒的机关,继续问殷老七:“他给了你什么条件?” 殷老七眼睛一红,偏过头道:“平儿怀了大少爷的骨肉,大少爷说,此事成了,他会给平儿娘俩一个名分。” 平儿是他的小女儿,容貌平平,蠢丫头毫无自知之明,还真以为大少爷喜欢她,一心要给大少爷做妾。 殷老七恨铁不成钢,可那毕竟是他的女儿,还怀了孩子,他只能答应大少爷。 “这毒,有什么后果?” “大少爷说,中了此毒,人会先有风寒发热之症,越烧越厉害,能保命,人却傻了。” 殷墉再度苦笑,问殷阆:“他要害的是你,你想怎么处置他?” 殷阆平静道:“孙儿都听祖父的。” 殷墉叹气:“知道我为何要冯家的人先离开吗?” 殷阆点点头:“家丑不可外扬,祖父,孙儿没事,以后也会防着大哥,您不必因此事为难。” 说着,他蹲下来,握住了老爷子的手。 殷墉看出了年轻人的豁达,这孩子小时候受了太多委屈,可能再多这一次,对他而言也没有区别。 可是他身为一家之主,不能再轻易绕过殷闻了。 二十鞭子打不出他的悔意,再把那冷血歹毒谋害亲弟的孽畜留在家里,总有一日,孽畜也敢朝他下手。 “殷老七有句话没说错,他是我亲手拉扯大的孙子,他心狠,我做不到将他送官。” “等咱们回去,我会正式分家,给他们一家三口一份产业,让他们去番邦生活,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 “祖父……” “你不用再说什么,我意已决,这样对大家都好。” 殷墉确实对殷闻死了心。 然而当他回到家里,德叔却递给他一封殷闻的辞别信。 信上,殷闻交待了他被冯腾打伤的经过,自言心灰意冷要去外面游历一段时间,归期不定,让老爷子不必挂念他。 洋洋洒洒一封信,诉说的全是他无法在老爷子面前尽孝的痛苦,半个字都没提那毒计。 殷墉气笑了,问德叔:“他何时走的?” 德叔道:“端午之后,先前都在养病,养好了说要一个人出去散心,我也没敢派人盯着。” 大少爷好好的,他肯定安排护卫跟着监视,可大少爷废了,万一受了刺激自寻短见,他担待不起。 谁能想到,大少爷竟然离家出走了。 德叔还不知道殷闻做了什么好事,殷墉一眼就看透了殷闻这封信后的算计! 殷闻没有收到殷老七的通风报信,担心阴谋败露,所以提前跑了! 真败露,他跑得妙,没败露,他也可以装作只是出去散心,过段时间再回来! 敢情他苦心栽培了十几年,就教出来这么一个把聪明才智全用在邪门歪道上的玩意!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