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控制住你的向导素》 第 001 章 001/文:青梅酱 警报铃声响起的时候,应奚泽正好进行到试验的最后一步。 血色囊状物质在试剂中逐渐化解,一点一点地被融入其中。 原本平和的环境被瞬间激活,周围分化过无数次的细小触手仿佛带有残留的生命般扭曲、挣扎。 作为容器的试管被敲击出清晰的声响,一下一下地震着耳膜。 这些来源未知的外来生物体仿佛也知道命数将尽,用着最后的力气试图逃生,终究只能在逐渐糜烂中恢复平息。 所有细胞全面崩坏,各项组织悉数瓦解。 助理相嘉言推门走进,第一眼就看到了靠在桌边的应奚泽。 外面落入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在眉眼间落下了立体的阴影,整个眉目间充满了习以为常的淡漠,原本冷艳的容貌在整个人的气质衬托下显得有些冰冷,可如果再细下感受的话,似乎只是非常平常的漫不经心的态度。 相嘉言顺着应奚泽的视线,看到了已经完全平息下来的试管。 他刚才也听到了警报,不过现在在应奚泽这样平静的表情间,到底还是没有开口催促。 直到试管中的血色液体逐步瓦解为了絮状,融合过程也终于全面结束。 血红色的微小触手仿佛被完全抽干生命般,干涸木讷地在试剂上方漂浮一片。 如果不仔细看,像极了很多水污染区域的红色浮萍。 应奚泽取过桌面上的试验记录本,在最新项目的报告上写下了四个字——测试失败。 在这个报告上方,龙飞凤舞的记录中几乎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字样。 这样的试验他们每周都会进行数十次。 失败,对于应奚泽这样的研究人员来说,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将实验记录严谨地放回档案架的相应位置,应奚泽这才取下了衣架上的外套,往身上随手一批。 径直越过相嘉言出了门,听到身后跟上的脚步声,问:“这次又是哪个区域?” 相嘉言始终保持着几步外的距离,闻言迅速地说明了一下自己了解的情况:“是隔壁南市的下城区,分区编号b4123的秋枫小区。据说是陈山那边地窟的异形外泄,也不知道怎么避开的狙杀组,出现在小区内部的时候没有任何先兆。因为根本没有任何提前的防御措施,等反应过来再采取行动的时候已经……” 他停顿了一下,语调不可避免地有些发沉:“伤亡惨重。” 应奚泽很了解相嘉言的为人,能让他出现这样明显的情绪波动,就足以猜到事故强度。 沉思片刻,问:“逃出来几人?” 相嘉言:“目前……还不太清楚。” 这样的回答,生还的概率估计无限趋近于零了。 应奚泽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走出研究所后,径直登上了等在门口的商务车。 车内,所有的相关人员已经悉数就位。 原本正在讨论着什么,看到应奚泽上来,不少人跟着打了声招呼:“应工。” 应奚泽长得好看,虽然态度经常冷冷淡淡,并不影响其他人喜欢跟他接触的小心思。 应奚泽朝车上的众人点了点头,视线扫了一眼,直接坐在了最后排的角落位置。 相嘉言也找了个空座坐下。 两人是最后抵达的,关上车门后,商务车就缓缓地行驶了起来。 应奚泽上车的时候,里面众人所谈论的正是今天的这次“事故”。 这个时候也继续开始之前的话题。 “我已经听现场的朋友说了,这次的情况发生得太过突然,而且没有任何前兆。等消查部那边反应过来进行处理的时候,整个小区已经被蚕食了大半。目前来看极大可能已经引起了全面感染,等我们过去后,估计要有的忙了。” 虞清漪素来是部门里的百事通,在警报响起的短短时间内就已经对事情有了全面的了解,说到这里语调听起来很是感慨,“最近这种‘泄漏’事件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是地窟那边的人不作为,还是异种有了新的进化。但不管哪种情况都挺让人头疼的,据说这次秋枫小区里出现的就是以前从未见过的异形体,只能希望多带一些有效样本回去了,别再让我们白跑一趟。” 新进部门不久的实习生闻任弱弱地搭了一句:“毕竟感染了那么多人,总能搞到一些有效的活性样本吧?” 虞清漪低低地叹了口气:“这谁能知道呢?上次黎明大厦的异化感染者够多了吧,结果变异指数直接就冲顶了。还不是根本等不到给我们取样的机会,直接就全员击毙了,一个没留。” 黎明大厦那次是闻任到岗后接触的第一次事故,显然想到了不好的回忆,整个脸色顿时显得有些发白。 相比起来其他人算得上是身经百战,各自感慨了两句,就面不改色地转移开了话题。 商务车徐缓地行驶在主干道上。 应奚泽听着同事们的讨论,并没有参与其中。 视线始终平静地落在窗外。 这个时间点恰逢晚高峰,路上来来往往地都是忙碌了一整天的上班族。 车来车往之下,不远处地铁口的画面显得尤为匆匆。 都是朝九晚五的普通人,生活的辛劳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了太多的疲惫。 这个时候黄昏的阳光洒下,为这样和平的背景板上增添了更加柔软的底调。 单单只是这样隔了一扇车窗的距离,却让内外两边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这些在政府千方百计呵护下的普通人群,永远不知道这个世界正在悄然间发生着什么。 可以想象当那层窗户纸被完全捅破之后会引起怎么样的恐慌,但至少在现在,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一无所知才是真正的幸福。 南市距离研究院所在的宁城大概一小时车程。 逐渐的,夕阳落下,整个天色也开始沉沉地笼罩了下来。 应奚泽他们作为科研人员,主要的任务是进行事后的样本收集,并不需要像消查部那些行动队一样冲锋在第一阵线。 所以,也就只需要在事情全部解决之前顺利抵达就行。 随着目的地的逐渐接近,应奚泽看到了外围设置的第一重岗哨。 “前方道路施工”的标识非常醒目地落入了眼中。 行驶的车辆在警卫人员的安排下纷纷改道,突然的路况让所有人只觉骂骂咧咧。 但是整个防护的态度又相当坚定,让他们不得不调转车头寻找新的路线。 不出意外的话,这样的岗哨不止安插了这里一处。 应该已经严密的拦截住了通往秋枫小区的所有道理,将所有无关人员都全面地拦截在了外面。 商务车上有着研究部的车标,畅通无阻地得到了放行。 后方不远处响起了一阵阵的鸣笛声。 这样的特殊待遇显然有不少人看在了眼中,不满的情绪也被瞬间激化。 终于有人忍不住地爆出几声咒骂:“去他娘的,他们凭什么就能过去?!” 一句话,让其他车主也跟着纷纷附和。 整体情绪一触即发,远远地赶来了一群穿着特殊制服的人。 开始配合警卫人员进行拦截协调。 争执虽然还在继续,但随着这些人的抵达,也很快以非常迅捷的速度趋向平息。 车窗半开着,应奚泽隐约间感受到空气中的微妙波动。 淡淡地回头扫了一眼。 很显然,刚才抵达的那些人里存在着能力不错的向导。 在第一时间,就利用精神暗示强行平复了隐约失控的局面。 根据所有的资料显示,人类开始陆续出现哨兵、向导体质的觉醒大概是在一百年前。 发展至今,这类特殊群体的比例估计也只占了总人类数量的不到1‰。 很稀少,但是放在这个特殊的时代当中,又像是赋予了注定需要肩负的使命。 如今服务于政府的哨兵和向导被有效地分配在了各个地区,这次南城出事,周边区域内的哨兵和向导们也得到了同步调配,除了支援这边的外部岗哨之外,更多的人员,显然活动在秋枫小区这个事发地的周围。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众人一眼就看到了在整个小区周围笼罩着的无形精神力屏障。 因为普通人无法看到任何精神力和精神体的情况,将周围区域的民众完成转移之后,非常有效地利用这个办法将这片充满危险的区域与外界彻底地隔绝了开来。 “怎么不往前走了?”王政是e组唯一的普通研究员,既不是哨兵也没有觉醒向导的资质,这让他看向屏障的方向时潜意识里屏蔽掉了所有的视觉画面,但是长期的经验让他看着眼前的一片空白时也顿时反应了过来,“我们这是到了?” “嗯,到了。” 虞清漪朝王政伸出了手,带着他缓缓地穿过了这片精神力屏障。 普通群众无法直接突破向导的防护屏障,但是虞清漪是精神力强度不错的b级向导,可以起到引领的媒介作用。 穿过那片隔离区域,王政才终于看清楚了当中具体的画面。 他跟其他人一样,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嘶——!这是……” 本以为当时黎明大厦已经可以称为重大事故,没想到,这次的秋枫小区的情况竟然比当时更加惨烈。 原本林立的建筑群早就已经千疮百孔,路边横七竖八地倒着几辆私家车。 很显然,小区内部的群众已经有人发现了情况不对想要逃离,却还是在不知名的威胁下被全部留了下来。 每扇车窗上都沾染了猩红的血迹,其中还夹杂着粘稠的绿色似血状液体,至于原本应该在驾驶座上的人则早就已经失去了踪迹。 从外到内都破坏相当惨重,不止是外围,像是连内部都遭到了剧烈的攻击。 整个现场触目惊心。 研究部众人沉默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很显然,这些人如果不是被生吃了那就已经被同步异化了。 总之,确定没有任何的生还可能。 e组组长的沉思宁看到事故现场负责人匆匆赶来,也快步迎了上去。 开始了解现场的详情。 应奚泽没有太过关注,而是慢条斯理地戴上了手套。 将防护服简单地往身上一披,便走向了最近的那辆私家车。 这辆车的位置距离小区大门几乎一步之遥,侧翻的方向刚好撞上了门卫的岗亭。 受损的引擎依稀间还散发着隐约的白烟,稍微设想一下当时的情景,就可以感受到车主那来自内心的彻底绝望。 应奚泽的视线在后座明显属于幼童的小熊玩具停留了片刻。 然后将损坏严重的车门稍微往后面一拉,缓缓地将半个身子探了进去。 刷子轻轻地擦过座位上绿黑色或许可以称之为血液的黏稠液体,小心翼翼地将它刮进试管当中。 和以往无数次的样本收集工作一样,进行地一丝不苟。 所有触目惊心的画面仿佛没有在应奚泽的心中引起任何的波澜。 整个操作下,他细长好看的手指间没有出现过半点不合时宜的颤抖。 猛然间,地面狠狠地震动了一下。 突然响起的巨大爆炸声,带着整个天地随之一颤。 应奚泽刚好收集完足够剂量的样品。 回头看去,便见有一根类似于节肢动物的下足从不远处高楼的墙体内部穿透出来。 粗步估计单宽度就至少1米有余。 在那尖端的钩子处还能看到挂着什么东西,隐约是一个被穿透的人型。 粘稠的绿色液体将他包围在其中,湿哒哒的,令人作呕。 一点一滴地落下,渐渐地透出了其中的制服颜色,应该是消查部某个行动组的成员现场遇害。 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生命迹象,完全死透般一动不动地悬挂在半空当中。 身体却是抽空似的,很薄。 像极了高层每天挂在外面等待风干的衣服,随风摇曳。 而这样的画面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出片刻,殉职人员原本无力垂落的手仿佛被什么诡异的力量所牵引,忽然间呈现出了无比诡异的扭曲动作。 那是人类的身体很显然无法完成的动作。 毫无生机的双手以一个无比极度的角度开始一截一截地扭转,这种老旧玩具般的动作,即隔了老远,依旧能够想象出整个过程中发出的“咔嚓”声。 直到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完全不具人形地蜷缩成了一团,开始有什么东西一根根地开始从骨骼各处渗出。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最后密密麻麻地遍布了全身。 这是随着全身细胞瞬间异化之后,产生的跟楼中的异形母体一样的丑陋节肢。 是“吞噬”,又或者说,可以被称为是“孵化”。 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也没有人能想到会亲眼目睹感染之后发生异变的全过程。 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 现场负责人的通讯器里反复传来了前线急切的声音:“寻求紧急支援!s998队遭到大面积异化感染,寻求紧急支援——!请迅速支援——!” 声音到最后,近乎声嘶力竭。 然后随着非常微妙的一连串“咔嚓”声,通讯恢复了一片寂静。 气氛愈发微妙。 现场负责人整双眼睛在高强度的任务中已经透着明显的猩红,握着通讯器的手下意识的用力,关节渗出了分明的白。 他刚要调整心情下达指令,忽然有成片的车群突破了防御屏障呼啸而如,刹车声齐齐响起的瞬间,激起了一片纷飞的尘土。 看清楚车群上面印有的编号,现场负责人的表情瞬间多了几分的释然。 没等他说话,一群穿着黑色特殊作战服的人已经翻身下车,目不斜视地朝着高楼的方向飞奔而去。 前方的人员在刚才的画面中还有些心有余悸,正愣神,抬头看到新抵达的那支行动队后,几乎是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直到走远了,不知道有人低低地问了一句:“是……七组吗?” 所有人都知道,在消查部当中只有一个七组。 等应奚泽朝那个方向看去的时候,只看到了带头那人高挑修长的背影。 黑色制服在他的身上勾勒出遒劲生动的轮廓。 看不到脸,但是单单一眼,就足以感受到来自哨兵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的张扬煞气。 很明显,曾经在鬼门关前游走过了无数个来回。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这次的故事从背景到人设都超赤鸡,确信! 第 002 章 002/文:青梅酱 消查部名下总共有十个特殊行动小组,个个都是由万中挑一的顶级哨兵和向导组成。 如果说一组到六组偶尔也会出面协助其他队伍无法处理的高危事件,那么能够让七号以上的小组出面的,那无疑已经属于灾难级的特危级事故了。 不过这次七组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倒不是因为危害级数爆表,而确实是纯属凑巧路过。 某种角度来说,就连七组的组员自己,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突然参与这次的行动。 还记得在十分钟之前,所有人还在欢天喜地地决定去找个包厢好好浪上一把。 然后就因为在内部的特殊通讯频道里听到了支援呼叫,于是转眼间,就被老大给“打包”到了这里。 直到冲进大楼的时候,全副武装地冲锋在最前线的慎文彦还一脸的不可置信:“所以说,我们好不容易盼来的假期,就这么没了?真的就,没了?!” 其他人识趣地没有吭声。 隔了一会儿,慎文彦听到身后的男人语调不明地笑了一声:“不是说要找地方放松吗?带你们来这里,难道还不够你们尽情释放?” 慎文彦哽住了。 回头的时候一眼就对上了一双要笑不笑的眸子,被里面难以压制的翻涌情绪震了一下,顿时悟了:“够了!特别够!老大您想怎么放松就怎么放松,这个地方绝对的surprise!” 被称之为老大的男人正是七组的组长宿封舟。 所有人依旧迅速地保持着移动,带来变幻莫测的光线间,黄昏余晖已经逐渐暗去,将那张脸上挺拔好看的五官衬托得愈发深邃。 高挑的身材整个包裹在黑色制服里,清晰地衬托出了遒劲的肌肉轮廓。而那张脸上,两边微微抬高的眼角间还染了一丝的猩红,让明明让人下意识想多看上两眼的容貌也更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戾气。 稍微跟过宿封舟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看这幅样子就显然是又犯“病”了。 来自未知生物体的嘶吼声,沉重且诡异地填满了蜿蜒的楼梯口。 七组的其他成员们却是在咫尺的地方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为宿封舟让开了一条道。 然后,就看到他们的队长用指腹磨了磨挂在腰部的特殊金属刀,舌尖轻轻的舔过干燥的唇角,径直地走进了狩猎区域。 面对这些对新型能源枪炮具有极大效果免疫的异形体,有时候,返璞归真的冷兵器才是杀伤性最强的终极手段。 随着宿封舟的离开,周围凝重的压迫感也跟着豁然降下。 慎文彦整个人紧绷的状态这才终于松懈了下来,缓缓地吁了口气,却依旧感到有些心有余悸:“这什么情况?人家女孩子的生理期也不过是一个月只来一次,老大都这个月的第几次了?” 融云作为七组唯一的向导,此时已经非常贴心地在大楼周围竖立起了严密的精神防护屏障。 闻言非常精准地脱口而出:“第三次了。” 话落,周围微妙地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齐齐地交换了一下视线,表情都略微有些凝重。 自从去年七月开始,这个频率显然已经越来越快了。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 外界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高楼周围由向导立起的精神力防护屏障。 紧接着,便又被隔空传来的嘹亮狼叫吸引了注意。 七组组长宿封舟的精神体是只黑狼,这在相关领域当中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只不过门口众人的角度看去,接下去的一段时间内,始终只有一个人的身影穿梭在异形数量骇人的足肢间。 虽然早就听说了七组组长很是喜欢身体力行,但其他成员看戏看得却是比想象中还要来得干脆。 不过说到底,人家行动组内部的安排倒还不至于由其他人来指手画脚。 至少短期内,很快已经没人再去关注七组的分工问题了。 目前异形所在的18楼位置呈现出了意想不到的作战效果。 单单交锋的片刻间,就已经有成片的墙体在遭受到巨大的物理伤害后,开始陆续爆开。 轰然碎裂的墙面纷纷坍塌,在整片高楼周围震落了一片厚重的尘土。 沉思宁身为宁城研究院的e组组长,并没有少去事故现场勘查,却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么壮观的消查场景。 下意识屏息之下,又暗暗地咽了口口水:“顶级哨兵的杀伤力,这么强劲的吗?” 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哨兵动手,可是按照视觉效果上的震撼程度,那些人十个加起来都抵不上跟前宿封舟这么一个来得惊心动魄。 这精神体怕不是黑狼,更像同是犬科的阿拉斯加吧?这完全就是徒手拆家啊! 旁边的现场负责人听到沉思宁的话,也有些感慨:“要不怎么说宿疯子是十个行动组里最顶级的人型武器呢?单从他调到七组以来,处理过的‘事故’就数不胜数,更别说当时还在地窟那会……咳,不管怎么说,还好今天刚好撞见他在附近,要不然啊,我们麻烦恐怕真要大了。” 说到这里,悬着的心逐渐地落了下来。 现场负责人的脸上也稍微有了些许释然的笑容,暗暗地抹了把掌心,他才发现自己的手里全是冷汗。 虽然地窟那边的岗哨部门毫无疑问存有异形泄露的责任,可是如果真的在他的管辖地因为消查不利而出现衍生意外事件,也是真的可以准备退位让贤了。 应奚泽就站在不远的地方。 他像是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视线始终平静地停留在高楼的方向。 两边明明还隔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但是凭借着向导自身比常人要敏锐很多的五感,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到时不时在楼层中掠过的身影。 俨然一个大型的暴力拆卸现场,而那个高挑的身影无疑就是一切爆发的最主要来源。 应奚泽好看的眉心缓缓地拧起了几分。 他可以感受到空气中带着一丝微妙的波动。 这是属于哨兵的精神波波动。 隐约间无声地盘踞在他的身边,携带持有者本身的情绪,若隐若现地充斥着蠢蠢欲动的浮躁与撕扯。 淡得微乎其微。 从其他人旁若无人的交谈状态下,显然都没有丝毫的察觉,这让应奚泽甚至都有些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毕竟七组内部显然存在一个很强势的高级向导,只有精神力强度上存在着绝对压制,才可能在外围其他向导树立起来的精神屏障中任意妄为地伫立新的防护层。这也让包括精神力在内的一切泄露,都变成了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可即便如此应奚泽却依然非常肯定,他所感受到的那种随时处在爆走边缘的压抑精神力,绝对真实存在。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高楼内部的疯狂爆破才逐渐平息下来。 精神力屏障的收敛仿佛释放出来的安全信号,现场众人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地松了下来。 现场负责人雷厉风行地进行了迅速调配,随后,各相关部门也在第一时间赶去了现场进行事后处理。 这幢高楼显然是异形体最主要的据点。 刚走进大门,扑面而来的浓烈腐味就让一些经验不多的工作人员俯身干呕了起来。 其他人虽然脸色也难免有些煞白,依旧强撑着状态继续往里面走去。 而随后,他们看到的画面无疑更加的触目惊心。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大家才终于知道小区里的人都去了哪里。 不止是过道内,整个楼道口都横七竖八地躺着姿势各异的尸体,有些至少还保留了最基础的人形,而有些显然已经发生了异变。从脖子往下的部分开始,手脚都有了明显节肢化的趋势,但是,这依旧不能避免他们成为异形生物口中餐食的命运。 这些暂且还能称之为人的生物周围几乎都包裹着绿色的粘液,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有些斑驳,皮肤上呈现的甲状异变稍微阻拦了一下被腐蚀的速度,而还没有来得及异变的部分肉状部位则是已经完全软化,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形状深深地凹陷了进去,就像是被什么特质的化学试剂现场溶解了一般。 过分诡异的现场场景,即便用惨绝人寰都不足以形容。 有些工龄较低心理承受能力也相对偏弱,吐到最后几乎什么东西都呕不出来了,只能强撑在心理防线彻底瓦解之前,濒临崩溃地跑了出去。 场面不可避免地小小混乱了一阵。 而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场所当中,男人听起来过分漫不经心的声音成为了唯一的背景音,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想法?我就是过来协助处理‘事故’的,还能有什么想法?至于这玩意儿为什么可以悄无声息地摸到市区来,我觉得你们更应该去问问陈山地窟的守卫岗哨,而不是跑来问我们这些自愿牺牲大好假期选择无偿投入到守卫人民战役当中的前线干部。通常这种临时加班的情况,可都是要支付双倍工资的。” 宿封舟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的薄荷烟,烟头上的火星随着说话的动作上下起伏着。 单从眉目间的表情看起来,对于这位负责现场记录的工作人员显然感到不太满意。 工作人员询问的过程中本就有些结巴,这个时候被这样深邃的眼眸扫过一眼,整个背脊一片凉透下蓦地已经渗下了一层冷汗。 一哆嗦,他手里的笔差点跟着掉到地上:“您、您说得对,但是刚才毕竟只有您在现场,这具体情况我是不是,也不方便去问别人啊……” 说话间,他不得不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旁边的慎文彦。 慎文彦对这个坚守岗位的年轻小伙子抱以同情,但是另一方面,也很清楚这个时候还不够太过冷静的宿封舟确实不好招惹。 可他这个人偏偏又很容易心软,到底还是清了清嗓子,适时地帮忙周旋了一句:“老大,您看人家小年轻做这工作也不容易,干刚才那票的时候是个什么手感,要不还是简单说说?” “手感?能有什么手感?” 宿封舟眼睛微微眯起了几分,像是在进行回忆,“真要说,今天这玩意儿的皮确实比往常碰到的那些要硬上很多,我这刀都差点砍不动它。肢干倒是挺多,也不知道怎么长的,一来就有七八根,拆起来稍微有点趣味。特别是最后一刀插进去那种肉浆炸开的感觉,啧,果然还是这种绝望挣扎的状态才最能让人感到心情愉悦。你们说,是不是?” 慎文彦习惯性地捧场:“那当然!您说得那可太对了!” 宿封舟显然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眉眼间充满着享受的笑意。 搁在旁边的刀子上面还沾有粘稠的液体,他垂眸扫了一眼,这样的表情见甚至还带有一丝对刚才的作战意犹未尽的感觉。 还未被收回精神图景中的黑狼本只无声地伏在宿封舟的脚边,此时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主人的兴奋情绪,也目光森然地看了过来。 宿封舟的笑落入记录人员的眼中,出于本能地抖动更厉害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稳:“除了这些,您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没了,我从来不是喜欢多说话的人。” 宿封舟直勾勾地看着记录人员。 微微凑近的距离下,猩红的烟头几乎从对方的脸上擦过。 过近,记录人员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双眼底翻涌的期待。 眼角还未消退的猩红异常清晰。 宿封舟低沉的声音沙哑地像是呓语:“或者说,如果这个小区里还藏了其他有趣的东西可以让我继续娱乐一下,或许我倒是还能帮你们更深入地挖掘挖掘。当然,正主毕竟已经被解决了,如果能够有其他异变发生的话……” “老大,你先调整一下情绪!老大你控制一下!”慎文彦眼看着宿封舟整个人险些要怼到对方身上,慌忙间将人一把拉到旁边,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安抚,“这里该处理的玩意刚才已经被您解决掉了,刚才该热身也热身过了,咱们就适当地收收心,先把状态好好地调整过来,你看行吗?” 宿封舟抬头瞥了慎文彦一眼。 深邃的眼底仿佛有什么难以掩藏的额外情绪蠢蠢欲动地想要翻涌,然后随着他深吸进去的一口烟,终于被无形的意志力强制地按捺了下去。 一片沉寂当中,宿封舟轻轻的抖了抖烟头。 散落的火星轻轻的落在脚边,瞬间彻底熄灭。 “嗯,今天就这样吧。” 他散散地垂了垂眸,抱着身子在墙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听着周围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没再说话。 第 003 章 003/文:青梅酱 经过的时候,应奚泽留意到有不少同事下意识地在往进行笔录的方向瞟去。 传闻中的七组组长,难得见到,自然免不得多打量上两眼这种传说级别的人物。 只有应奚泽,随着研究院的人一起进来之后,就目不斜视地来到了就近的区域。 他始终记得自己来这里的唯一任务,那就是进行样本采集。 刚经历过激战的现场一片狼藉。 放眼看去尸体的密度一度超标,粗步估算之下,可以推测出全小区的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被感染的生物体往往会在潜意识中收到来自主体的暗示。 这些人显然也是遵从了召唤,本能地聚集到了这里,无声无息间就彻底送出了自己的性命。 其中有一部分是在异变过程中活生生被腐蚀而亡。而有些人甚至已经进入了异形主体的口中,却因为刚才宿封舟激烈的打斗而重新从异形主体那囊状部位中剥离掉落。整个身体还包裹着粘稠的绿色液体,湿哒哒地在浓烈的腐蚀效果下,几乎已经没有了人形。 这次出任务的研究院成员基本上都已经是身经百战。 除了实习生闻任身体不适下脸色发白地跑了出去,虞清漪跟着去进行安抚,其他人几乎都是径直地避开了这些人状的东西,直奔他们的采样目标。 虽然“事故”现场身亡的普通群众大多也发生了异变,但是根据以往的实验经验来看,这些不完全异变的存在显然并不适合于测试研究。而他们需要带回去的样本,主要还是得取自于异形生物的本体。 周围遍布的那些零落残肢显然才是最好的选择。 负责处理现场的后勤部门人员来来去去,尽量避开了研究院众人的活动范围。 再旁边,是严阵以待的消查部成员。 他们持枪站在旁边观察着现场的一切,虽然没有动,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人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没有人会希望消查部的成员在这里履行他们的职责。 明明没有人说话,来来去去的脚步声落在五感极度敏感状态下的哨兵耳中,依旧足以让人感到由内而外的烦躁。 宿封舟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的神态已经恢复了一片沉静。 他掐灭了手中的烟刚要转身离开,视线无意中瞥过,微微地停顿了一下。 从这个角度,年轻男人的背影看起来高高瘦瘦。 昏沉的暮色落下,远处漏入的斑驳星光在身边染上了一层很薄的轮廓,背对着看不清具体的模样,只是在这片宁静的背景当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苍白感。 慎文彦留意到宿封舟的视线,低低地笑了一声,脱口介绍:“应奚泽,研究院e组出了名的冰山美人。不是我说,老大,这人可真的不好追!之前不知道多少人想下手,都被拒在门外了。不过老大您要是有想法的话,我倒是可以托人再仔细打听打听。” 宿封舟挑了挑眉,答非所问:“哦,研究院的。” 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可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也足以让慎文彦适时地闭了嘴。 别看每次“事故”现场总会有消查部跟研究院的相关人员同框出镜,可实际上,这两个部门说到底走的还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子。 既然谁也不信服谁,自然也各自不对付。 特别是顶部的领导层,单是对目前这种危机局面之下的未来规划,就好几次在集体会议上险些大打出手。 宿封舟也没再说什么。 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就他这样的精神力状态,确实还不至于光靠个人审美来决定喜恶。 只不过刚才那无意中的一眼,让他隐约间产生了一丝非常微妙的感觉。 片刻的走神,叫步子稍微停顿了一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事故”处理现场的第一声枪响。 这次宿封舟并没有因此回头,反倒是重新迈外了往外走去的脚步。 剩下的一切,已经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而这样的枪响却像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划破了事故现场原本沉寂的氛围。 紧接着,就是第二声,然后第三声…… 整整连续的五枪。 当时其他人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颓然倒地的几个身影,以及消查部人员重新将枪械收回囊中的冷漠动作。 被现场击毙的几人都穿着后勤部门的防护制服,濒临死亡的恐惧,让他们在本能中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有部分足肢已经突兀地撕裂了他们身上的血肉,从体内密集地蔓出,但也随着宿主的身亡而迅速地流失了生命,不甘心地几下挣扎后彻底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异化感染的出现比想象中还要来得猝不及防,也给整个现场增添了几分压抑。 有几个研究院的科研人员距离较近,反应倒还迅速,非常果断地给自己又额外多套了几件防护装备,就将那几截还不死心地在几具尸体旁边扭曲挣扎的足肢小心翼翼地装进了隔离箱。 突然改变的环境让足肢本能地躁动了起来,将器皿的侧壁敲击出一阵尖锐的声响。 可是利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容器,自然不能让它这么轻易地摆脱。 这样带着敲击感的画面落入眼中,让几个科研人员的眉目间增添了几分兴奋。 谁也没想到,这几截从异形主体身上的部位还留有活性。这显然正是那几位后勤人员发生异变的重要感染来源,一旦带回研究院,将会是非常珍贵的实验样本。 有人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感慨:“这次可终于搞到活的样本了……” 这样的话放在此时此刻的场景中显然不太合适,特别是后勤部门其他人投来的视线中,显然已经充满了压抑的不满情绪。 应奚泽站在研究院的几人中间,自然也受到了明显的迁怒。 神态间依旧不为所动。 有时候各家研究院的科研人员不受待见也是有其原因的。 即便成立至今,研究院的所有成果已经逐步地成为了人类对抗异形过程中最为重要的守卫武器,可是不论在任何时期,都永远撕不去这些人身上的“冷血”标签。 当然,对这些科研狂魔而言,似乎也根本都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组长沉思宁拍了拍手,适时拉回了众人的注意:“现场很可能还存在着其他的活性残骸,大家都做好防护措施,都小心一点。” 说话间,被击毙的几位异化者已经被后勤部门的其他同事一言不发地拖到了旁边。 跟小区当中阵亡的那些群众尸体堆积在了一起。 等所有的一切处理完毕之后,现场的尸体将会统一带去进行无害化消亡处理。 虞清漪刚安慰完组里的实习生回来,恰好就目睹了这样的一幕,这个时候整个人心情显然不算太好。 将披落在肩膀的大波浪卷发利落地绑起,低低地叹了口气:“真的是,每一次都会出意外。” 是的,全球各地的“事故”现场,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不出意外。 而且真要跟很多更为惨烈的地区比起来,今天他们所面对的这些甚至于都不配称之为是一场意外。 减员,对于所有频繁出入“事故”现场的人来说,简直可以称得上习以为常。 踏入这里的时候,每个人也几乎已经做好了随时躺在尸体堆里的思想准备。 相嘉言作为应奚泽的助理,已经在第一时间拿来了崭新的防护设备。 将这些东西用在目前的基础防护服之上,可以起到更加安全的保障作用。 相嘉言将手里的配件递到应奚泽的手中,听到虞清漪的抱怨,无声地笑了一下:“我们的虞美人什么时候也开始悲天悯人起来了?” 虞清漪瞪了他一眼:“真以为我是冷血?我这叫有感而发。” 相嘉言不置可否:“感触这种东西,本身就不该存在于我们身上。” 应奚泽听着两人拌嘴,垂眸看向相嘉言递来的防护设备,微微地拧了下眉心。 他本想说自己不需要这些,结果抬头看去的瞬间余光从虞清漪的身后扫过。 “小心。” 虞清漪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应奚泽一把往前面拽了过去。 踉跄之下险些跌倒,等错愕地回头,便见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她刚才位置的不远处飞蹿了过来。 随着应奚泽顺势的往旁边偏身的敏锐闪避动作,几乎是堪堪地擦着他的手臂掠过。 紧接着,便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 意识到了那是什么,虞清漪的脸色微微一白。 她死死地盯着还在地上扭动的东西看去,便见那根几乎还链接着血肉的足肢并没有再次做出其他反应。在一阵抽搐后忽然像是一下子抽离了所有的力气,骤然蜷缩出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形状。转眼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敏地干瘪了下去。 就像刚才所作出的偷袭只是那玩意短暂的回光返照,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已经彻底死透在了地上。 所有的血肉彻底融成了绿色的浆体,泄气的气球般扁平地瘫在地面。 相嘉言在突变下心头一跳,第一时间冲了上来:“怎么样,没事吧?” 应奚泽的视线落过那段迅速枯竭的足肢,平静地摇了摇头:“没事。” 虞清漪听到两人的对话刚松了一口气,余光掠过的时候,声音顿时又紧了起来:“应工,你……流血了?” 同一时间,因为电梯损坏已经步行下了好几层楼的宿封舟突然停下了脚步。 跟在后头的慎文彦一不留神险些撞上,踉跄之下疑惑地问:“老大,怎么了?” 宿封舟:“闻到了吗?” 慎文彦表情更加茫然:“?” 留意到对方疑惑的视线,宿封舟没有再多问。 若有所思地回头朝着蜿蜒的楼梯看去,停顿片刻后,忽然大步流星地重新折返。 他很确信地闻到了一抹很淡的血的腥味。 里面,夹杂着浓烈的向导素的气息。 一种让他梦寐以求的味道。 另一边,看到应奚泽白皙的手背上赫然多出的那道深邃的口子,现场所有人的脸色瞬间都难看了起来。 特别是负责这块区域的消查部队员,一个个已经警惕地将手放到了腰部的枪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单从目前已知的研究结果来看,人类所有的异化感染都是不可逆的。 为了避免发生曾经出现过的惨剧,根据消查部出行动时所接的命令,向来都是在进入到异化流程的第一时间原地击毙。 不计任何身份。 这样剑拔弩张的氛围让相嘉言皱起了眉:“没有发生异化感染,这么紧张干嘛?” 但很显然,他单方面的抗议并没有被消查组的成员们接纳。 在四面聚集的视线当中,应奚泽从相嘉言的手上接过了应急的纸巾,波澜不惊地擦拭掉了手腕上的血迹,将不算深的口子悄然地藏回到了袖口中。 随后才抬眼扫过在场的众人,用手里的另一块纸巾在身侧窗口那破损的玻璃口上轻轻擦过:“我只是不小心撞上了这里。” 所有人朝应奚泽的手里看去,果然看到了从玻璃上擦拭下来的斑驳血痕。 在场的科研人员们稍稍松了口气。 虞清漪也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还好,还好……你吓死我们了。” 消查部的人员依然十分警惕:“不管怎么样,先把检测仪戴上。” 应奚泽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从对方手里接过了检测异化程度的精密仪器,系上了自己的手腕。 整个佩戴的过程显得相当配合。 末了,他抬头看向对方,不忘多问了一句:“现在可以了吗?” 被这幅眉眼扫过一眼,原本还公事公办的消查部人员莫名呼吸一滞,下意识的磕巴了一下:“可、可以了。” 这样的态度,引得旁边的虞清漪几人一阵哄笑。 消查部几人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 正好,旁边忽然间有了其他躁动。 听到有人遥遥地哭喊着“我真的没有被感染”,互相交换了一下视线后,小队的负责人迅速地分派了几个人过去查看情况。 其他人也顿时收敛了调侃的笑容,情绪顷刻间又沉了下来。 很显然,别的地方也有人遇到了这种异形残体的偷袭,只不过就未必有应奚泽跟虞清漪这样的好运了。 又是几声枪响,应证了他们的猜想。 “幸好刚才那破玩意只是抵死挣扎了一下,要不然可真吓人。”虞清漪想到刚才惊险的情景,心里依旧感到有些犯憷。 应奚泽没有接话,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休息。 留下的消查部成员依旧时刻留意着应奚泽的情况。 根据目前关于异化感染潜伏期的研究结果,人类身上的衍变周期十分短暂。只要在接下去的十分钟时间内检测仪器没有发出警报,就可以解除他的潜在威胁预警。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当看清楚来人的时候,消查部几人齐齐地背脊一直,出于本能地行了个军礼:“宿队!” 宿封舟应了一声,视线转过一圈,最后停留在了应奚泽手上的那个异化检测仪上。 片刻的停顿之后抬头,意有所指地问:“刚才,是有人受伤了吗?” 应奚泽对上这样的视线。 显然也不是很明白,这个素不相识的七组组长为什么在这么多人当中偏要挑他询问。 不过他最终还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好看的指尖朝着刚才动荡的方向轻描淡写地指了指,给了条明路:“要找伤员的话,可以过去那边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宿封舟:? 这好像不是他要的答案。 第 004 章 004/文:青梅酱 直到宿封舟带着七组的人员挨个地点的慰问过一圈之后,现场众人几乎是恭敬无比地目送他们离开的。 显然谁都想不明白,宿封舟这个消查部内出了名的大魔头,怎么突然之间善心大发地开始关心起现场这些辅助部门的人生安全了。 实际上,这一点就连七组内部都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车群在路上飞驰。 因为周围的道路已经全部封道处理,一路驶去可谓是畅通无阻。 但是开得再过洒脱,都无法掩盖为首的那辆车中明显低沉的气压。 慎文彦缩在后座上,视线瞥过副驾驶座上男人森冷的背影,默默地跟旁边的融云交换了一个视线。 在对方怂恿的神态下,到底还是鼓起勇气来开了口:“老大,你确定那会有闻到那什么的味道?或者说,你看会不会有可能是……因为你最近状态太过紧绷了?所以说,才会产生了那么一丢丢的,小小的,错觉?” 对于哨兵和向导来说,哨兵素和向导素大概都可以归为是一种类似于激素的存在。 所以在遇到符合一切审美标准的理想对象时,偶尔会产生一定程度上的身体激素浓度变化,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结合今天宿封舟在看到应奚泽后产生的微妙关注,让慎文彦下意识觉得,后续的一切古怪发展都是源自于自家老大的春心荡漾。 毕竟宿封舟自身的情况确实太过严重,不止始终无法找到可以对他进行精神安抚的向导,就连市面上确定不存在任何副作用的通用向导素都毫无作用。在专家会诊之后,已经被确定是哨兵中非常罕见的安抚免疫症。 而现在居然突然说遇到了具有明显吸引力的向导素,而且还是在没有其他任何人有所察觉的情况下,真是搁谁都很难相信。 更何况,在这个月第三次出现的精神力紊乱状态下,宿封舟备受折磨却依旧还能保持住神志,已经完全归功于他自身极强的自制力。这如果换成是任何一个其他哨兵,恐怕早就已经不堪负荷地完全进入暴走状态了。 很显然在这种仅存着最后一丝理智在艰难牵引平衡的状态下,如果处于求生本能地臆想出一些根本不存在的救命稻草,也完全是在情理当中。 七组的人为了解决宿封舟长期在精神力紊乱下所受的煎熬也已经想过无数的办法,最后都是无疾而终。虽然他们也很想拯救一下这位快被逼疯的孤寡单身狗,可实在也不忍看到自家队长被逼到极致后,居然都开始产生了幻觉。 惨,真不是一般的惨。 融云感受到周围随着慎文彦的话后再次陷入了沉默,难免动了恻隐之心:“老大,最近几天反正也没什么活,要不找附近的检测站约个号,咱抽空过去看看?” 驾驶位上的小刘也跟着低低地附和了一句:“我觉得云姐的提议挺好。” 所有人都很担心宿封舟到底还是会承受不住精神力折磨而彻底疯掉。 这会儿,眼看着这都开始出现了幻觉,在“病症”明显加重的状况下难免又多了几分担心。 有时候,真的最怕战友们突然的关心。 宿封舟终于不得不睁开了半闭的眼睛。 他整个神态比起之前的紊乱状态明显要清晰了很多,但眼底的眸色依旧很是深邃。 开口的时候,语调非常笃定:“不是错觉。” 当时,在那一瞬闻到的向导素的气味太过清晰。 诱惑地,甚至让他体内全部的本能都在蠢蠢欲动地开始叫嚣。 这都是从未有过的。 虽然宿封舟时常也会沉寂入半真半幻的世界当中,但这一次他非常确定,这显然并不是靠着单纯的幻想所可以产生的真实感觉。 至于最后为什么没能在现场找到他要的人,只会有两种可能。 要么已经完全异化后被击毙处理;要么,就是在今天的“事故”现场,他还遗漏了什么。 对于宿封舟而言,自然更希望是后者。 “唉老大。”慎文彦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被宿封舟从后视镜看来的视线扫过,顿时识趣地缩了缩脖子,话锋也跟着一转,“话说回来,我们应该还有个几天的假期吧?您要不要看看,接下去准备怎么安排?” 话音刚落,车内几人的手机齐齐地震动了一下。 融云低头看了一眼接收到的最新消息,嘴角逐渐浮起了讥诮的弧度:“陈山那边的地窟岗哨请求支援?亏防卫队真的还有脸开这个口,当年过河拆桥的时候,他们可不是现在的这幅嘴脸。” “求人办事也得有个态度,这冷冰冰的一条通知算几个意思?我们接的可从来不是他们那边的指令,今天露了个头,就真当是可以随便使唤的了?”慎文彦跟着一声冷哼之后很快发现宿封舟一直没有说话,忍不住问,“老大,你不会真的打算过去帮忙吧?防卫队那些龟孙子捅出的篓子,敢情还要我们过去帮忙擦屁股?” “无所谓,正好我今天也发现了几个问题想要去地窟的现场看看,不过……” 宿封舟的话说到这里轻飘飘地变了个调,关掉手里的手机屏幕后在两指间随意地转了一圈,干脆利落地收进了口袋里,“兄弟们不是说想去享受假期吗,今晚就快快活活地玩上一场!等明天宿醉醒了之后养好精神,心情舒畅了才好给防卫队那边一个精准的回复,你们说是不是?” “老大英明!”慎文彦顿时笑逐颜开,当即关了消息,打开微信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社会你慎哥:大家们嗨起来!马上就订包厢,今晚老大请客,不醉不归啊!】 七组的内部群里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宿封舟没有理会口袋里持续震动着的手机,视线投向了窗外。 虽说还是在愉快的假期期间,但只要一想到下午没能找到想找的人,总觉得有点笑不出来。 - 研究院返程的车上氛围一片压抑。 相比起出发的时候,他们的人数明显地少了两个。 采样的过程中防护措施已经做得相当到位,但依旧耐不住这些异形怪物的无孔不入。 异变一旦发生,消查部的人总会在第一时间完成击杀操作,根本拦都拦不住。 实习生闻任还是第一次这样直接面对同事的死亡,原本还努力地克制,等行驶到一半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地啜泣了起来。 虞清漪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 商务车逐渐驶入了市区。 灯光穿透夜色,斑驳地落在窗上。 应奚泽坐在靠窗的位置,清冷好看的脸庞陷入了一片循环的明暗当中。 晚高峰早已结束,他们一来一回之下已经临近了夜市的时间。 不少地方开始摆出了各式各样的小吃摊点,人群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 在这样和平融洽的氛围衬托之下,秋枫小区的“事故”仿佛发生在另一个世界。 可惜在迈过那条线的第一步开始,进入研究院的所有人就再也没有重新退回去的可能。 等回到研究院,绝大部分研究员的情绪已经重新都调整了过来。 安置好带回来的异形样本之后,大家都齐齐地换下了身上的防护服,穿回了平时的便服各自下班回家。 很多人都没有选择告诉自己的家属这个世界正在悄然地发生着什么,所以对于他们的配偶、子女而言,这不过是科研人员们加班熬夜的又一天而已。 至于殉职的两位同事,自然会有相关部门的人员去上门进行处理。 虞清漪换好衣服出来,已经恢复了平日里妖艳玫瑰的模样。 刚要刷卡下班,一抬头恰好看到了从过道尽头走来的相嘉言,这才留意到应奚泽的实验室里依旧亮着的灯光。 她的语调有些惊讶:“相助理,你们还不回去吗?都已经忙一天了,应工这是还准备要继续搞研究?这手上可还有着伤呢,不用这么拼吧!” 相嘉言匆匆的脚步声闻言停顿了一下,朝着虞清漪点了点头,有点勉强地扯了下嘴角:“嗯,应工对新的项目忽然有了想法,你也知道,拦不住的。” 说完径直进了应奚泽的实验室。 关上门的瞬间,不忘上了锁。 虞清漪看着那紧闭的房门顿了片刻。 虽然应奚泽在研究院除了“冰山美人”之外确实还有一个“工作狂魔”的称号,但是看着相嘉言这样的神态,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是最后,她到底还是没有多问什么。 刷过工作卡后转身离开了。 实验室里的人显然无暇顾及外面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相嘉言紧紧地握着手里刚倒来温水的杯子,定定地看着椅子上的男人:“感觉怎么样了?” 实际上,在秋枫小区现场出现的那段足肢并不像虞清漪所以为的是回光返照。 它跟所有带回来的样本一样,具有很强的活性。 至少在伤到应奚泽之前,确实是这样没错。 觊觎应奚泽,本身就是最大的错误。 那段足肢就是因为贪图不该贪恋的人类基因,反倒成为夺去全部生命力的最后契机。 作为极少数的知情人之一,相嘉言自然很清楚应奚泽确实不用担心发生异化感染。 可是,这也并不代表着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异形细胞的入侵随着伤口发生入侵,不过是片刻的时间。 而接下去要在一个人类体内完成对异形细胞的全面消杀,本身就是一个非常折磨的过程。 应奚泽以半伏的姿势趴在桌案上。 听到相嘉言的询问并没有开口,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样的角度可以看到脖颈处露出的肌肤间,透着一抹退尽血色般的异样惨白。 极度的病态,又美得惊人。 潜伏期本就非常短暂,早在秋枫小区的时候,应奚泽体内的变化早就已经悄然发生。 而此时,先前为了在同事们面前维持平静而做出的所有忍耐,也随着回到实验室的瞬间彻底瓦解。 所有的基因已经被入侵的异形细胞彻底调动起了活性,全身的血液在激发下,仿佛逐渐沸腾。 浓烈的不适感带有强烈的燥热,让应奚泽在回屋后的短短片刻间就已经大汗淋漓。 沉重的呼吸持续地起伏着。 衣衫紧贴在背上,一眼看去,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然而,体内的“吞噬”仍在继续。 那平常那些人类的孱弱不同。 此时此刻,是他的基因在疯狂地吞噬着,那些来自异形生物的外来细胞。 这种情况对应奚泽而言已经无比熟悉,可惜依旧无法忽略整个过程中所带来的极具煎熬。 相嘉言终于按捺不住地意图上前,却是被精神屏障牢牢地挡在了外面。 在向导所创造的精神领域当中充斥着的,是随着体内不适所激发出来的浓烈爆发的混乱精神波动。 再抬头,相嘉言看到了一条银白色的小蛇盘踞在应奚泽白净的脖颈间。 狭长的瞳冰冷的朝他看来,充满威胁地吐着信子。 这让相嘉言的瞳孔微微地收缩了几分。 在身边跟了那么多年,他很清楚当应奚泽不受控制地将精神体从精神图景里面放出来,便已经意味着这次的“吞噬”过程有多艰难。 就当相嘉言下意识的想要试图穿过精神屏障,应奚泽有些空洞的目光却是忽然朝他看了过来。 剧烈的折磨下,让那双眼的视野有些模糊。 而此时此刻,身为精神体银蛇便成为了应奚泽的眼睛。 干燥的嘴唇缓缓地碰了一下,男人声音低哑地吐出了两个字:“出去。” 相嘉言的脚步落在原地,迟疑之下久久没有迈开。 然后,便听应奚泽的声音再次响起。 声线一如既往的好听却是充满了淡漠,像是警告,也像是威胁:“不要忘记你的身份,相,助,理。” 相嘉言的背脊微微僵直。 最终眼帘微微垂落,将水杯放在了桌面上,缓步退了出去。 随着整个实验室重新恢复了寂静,应奚泽才疲惫地合上了眼睛。 缓缓地重新伏回了桌面上。 银蛇用舌尖轻轻地舐过主人额边流下的汗珠。 小心翼翼地蜷上,试图想要成为主人此时唯一的寄托。 冰凉的触感划过。 应奚泽浓密的眼睫如垂死的蝶翅,微微地颤了颤。 虽然进行地有些艰难,但这次的“吞噬”也确实很快就要完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七组成员:完蛋了,老大因为太久找不到对象都产生幻觉了! 宿封舟:?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 但是有一说一,老婆那么辛苦自己却去快活,真活该单身。 第 005 章 005/文:青梅酱 翌日。 应奚泽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时近中午。 昨天晚上他整个人的状态不算太好,好在为了上下班方便所租的出租屋离研究院不算太远,熬过“吞噬”期后就由相嘉言送了回去。 几乎是一回到房间,就精疲力竭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直接十个小时。 简单地洗漱之后推门走出,应奚泽一抬头就看到了已经等候在楼梯口的相嘉言。 从上班到下班,每个时段几乎都必然看到这个男人的影子,那么多年的时间,也让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如影随形。 只要没有发生“意外”,他们应该可以持久地保持着这种互不干涉的协议状态。 就仿佛丝毫没有看到这个人般,应奚泽目不斜视地从相嘉言跟前经过,下了楼。 相嘉言的视线从一开始就始终停留在应奚泽的身上。 经过一夜,这位研究院最年轻的科研专家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昨晚的狼狈,除了眉眼间依旧不可抹去的倦意,整个人只剩下了一片淡淡的清冷。 相嘉言本想说些什么,脑海中浮现过昨晚应奚泽的那句警告,所有的表情一敛,也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研究院因为自身的特殊性质,只要在职人员可以准时准点地提交实验数据,上下班的时间倒是非常弹性。 秋风小区的事让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心灵创伤,应奚泽在中午饭点抵达,比起昨天一起出勤的其他同事竟然还不算来得太晚。 食堂里面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应奚泽刚坐下不久,e组虞清漪等几个同事也端着餐盘坐了过来,大家都是昨天去过现场的人,趁着吃饭的间隙就讨论起了相关的话题。 “别说,那些人做事情还挺利索。秋枫小区的事这才过了一个晚上,就直接见报了。” “是挺快,不过掩饰用的话术确实多少有些老套了,又是什么大规模煤气爆炸,满打满算这都已经是今年的第四次了吧?虽说秋枫的确算是老小区,这样转移民众的关注重点,多少有点祸水东引的味道了。” “可不是嘛,现在网上骂成这样,那些无辜背锅的相关部门估计已经在拍桌骂娘了。” 其实今天一大早,#秋枫小区大型煤气爆炸事故#的词条就已经登上了微博热搜,发酵之下很快引起了全网的关注。 如果可以的话,相关部门当然也不希望事件闹大,但这次毕竟牵扯到了整个小区的居民,过大的数量下很难完全瞒住。 想要在不引起恐慌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将真相掩埋下去,毕竟是一个是个巨大的工程。 这边给“事故”披上最适合群众接受的外皮,另外一边,后勤部门的那些独立小组的向导们想必正焦头烂额地在利用精神力给遇害者关系网内的其他人进行暗示洗脑,改写相关记忆,以确保万无一失。 相比起来,同样都是“事故”相关部门的研究院众人只需要对带回的活性样本进行实验就行,反倒还算轻松了很多。 近几年来这种“事故”实在是太多了,接触多了,大家自然也已经逐渐习惯。 从一开始的局促不安,到现在司空见惯。 聊到这里,虞清漪也给同事们分享了自己刚知道的情况:“今天我从沉组办公室路过的时候刚好听到他在打电话,看来是上面又在催我们的实验进度。以前也没见他们那么着急,总让我感觉宁城最近不怎么太平。特别是陈山地窟那边的岗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前不久才刚调了不少人过去,昨天又突然申请了特牌令,这回连七组的人都给直接招呼了过去。” 昨天现场的震撼场面,直接让实习生闻任的偶像名单里又多了宿封舟的一个名字。 此时闻言,顿时看了过来:“七组?是昨天到现场的那个七组吗?” 虞清漪点头:“不然呢,你能找第二个七组出来?” 闻任缩了缩脖子。 “这不对吧,消查部的人不是只负责市区安全吗?我记得,地窟那里管事的可是防卫队的人。”王政暗暗地咽了口口水,“七组的那位宿队,当年从防卫队里出来的时候就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会儿脸皮都已经完全撕破了,防卫队居然还能开口找人帮忙?别是……到时候反倒给砸了场子。” “你这格局就小了吧,要不怎么说宿队拿得起放得下呢!人家还真答应了,半个小时之前都已经带着七组的人到岗哨报道了。”说到这里,虞清漪多少也有些唏嘘,“真男人啊!要不是我已经有贺哥了,看到这样的男人保不准都得动心。” 其他人跟着一阵调侃。 虞清漪美眸一转,丝毫不觉在意。 视线扫过旁边一直安静吃饭的应奚泽,嘴角忽然扯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话说起来,应工,你好像还是我们这里唯一跟宿队搭过话的。” 聊天的话题突兀地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应奚泽询问地抬头看了过去。 便见虞清漪眨了眨眼,神态间突然八卦了起来:“你当时,就没有点什么感觉?” 包括相嘉言在内的其他人也都跟着看了过来。 只有应奚泽似乎不是很理解这句话里的用意,微微地拧了下眉心,脑海中逐渐地浮现出了男人当时朝自己看来的视线。 很锐利,就像是一匹饿狼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顿了顿,他语调平淡地开了口:“这个人,太过锋芒毕露。” 就这? 这显然不是虞清漪所设想的答案。 但是错愕片刻之后,她似乎也从这样的回答里面知道了什么,感慨地摇了摇头:“果然,开窍难啊。” 自从应奚泽来到他们e组之后,隔三差五地就不时有人过来大献殷勤,整个过程中他们这些同事也没有少帮他挡那些烂桃花。 有时候难免会想,到底什么样的人会入得了他们这位年轻科研天才的眼,这会儿好不容易撞上了宿封舟这样的人物,没想到得到的还是这么一个波澜不惊的答案。 何止是开窍难啊,简直就是开窍无望! 虞清漪时常在组里为那些起早贪黑的单身狗们担当红娘的角色,此时大概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操碎了心,默默地揉了揉太阳穴。 话语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应奚泽还是安慰自己:“其实没太大感觉也好,不管是防卫队还是消查部的那些人,成天都在‘事故’前线徘徊,说不定哪天一个没注意就人没了,真看上了还得提心吊胆的,反倒折磨自己。”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虞美人,你家贺季同好像就是防卫队的吧?” 虞清漪似嗔非嗔地瞪了他一眼:“所以说,我才最有发言权啊!” 其他人顿时哄笑。 愉快的午饭时间很快结束。 临出门的时候,虞清漪悄悄地把相嘉言拉到了旁边,暗示性地眨了眨眼睛:“怎么样相助理,应工的反应对你来说还算是个好事吧?虽然说有时候人特别容易看不到眼前的存在,不过就你这幅讨人喜欢的模样,多努力一把说不定还有希望,别泄气!” 相嘉言当时是跟应奚泽一起来到的研究院。 斯斯文文的脸上搭着一副金丝眼镜,虽然比不上应奚泽,但这张脸也已经足够讨很多小姑娘喜欢。 当时所有人都不理解,以应奚泽的年纪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配上一个专用助理的职级,直到在接下去的几个月时间里,他用绝对有说服力的科研成果堵上了所有人的嘴。 至于相嘉言,所有同期的助理都已经陆续升职,只有他在应奚泽的身边一跟就跟到了现在。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个中细节可躲不过虞清漪这位资深红娘的火眼金睛,特别是相嘉言好几次对应奚泽望穿秋水那副样子,拍个视频下来随便剪剪都是一段痴情苦恋。 有次出去聚餐喝醉了酒,趁着应奚泽不在,相嘉言酒后吐真言,险些就公开认了。 然而,此时相嘉言却显然是清醒的。 头脑清晰的状态下,闻言只是平静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藏下了眼底隐约波动的情绪:“多谢关心,不过我跟应工,真的只是上下级的关系。” 虞清漪不相信自己居然老马失蹄判断失误,疑惑地盯着相嘉言看,想要从对方的表情间找出一丝破绽:“真的?” 相嘉言对上她的视线,嘴角勾起了一抹温和的弧度,重申:“虞大美人,我对应工确实不存在那方面的想法,也没有那种可能。” - 吃完午饭后的应奚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里。 前几天在容器中进行的化学反应已经有了结果,拿出册子来一笔一划的记录下来之后,他神色平静地坐在了桌前。 视线停留在器皿中已经结成晶体的特殊物质上,思路却是已经飘到了前一天的晚上。 体内进行“吞噬”期间的所有感受,如视频复盘般一点一滴重新涌上脑海。 不适的回忆让应奚泽的眉心微微拧起几分,笔尖轻轻的在纸面上敲了敲。 随后便像以往一样,将自身在整个过程中所能够捕捉到的所有细节,都毫无纰漏地记录了下来。 整整三四页纸,内容密密麻麻。 恰好在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应奚泽瞥过那串并没有存储联系人的熟悉号码:“喂?” “您好,应奚泽先生。”电话那头的女声动听且恭敬,“再过几天就是‘预约’的日子了。按照惯例提前对您进行提醒,请您安排好近段时间的工作计划,如有打扰非常抱歉。” 应奚泽回答:“知道了。” - “26号,应工又请假了?”这几天为了处理活性样本的事情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直到路过应奚泽实验室的时候看到紧闭的门,王政才反应过来,“真的是每个月的这几天都必请假啊!” 说着,他看向了同在茶水间的相嘉言:“所以又是去进行身体检查吗?这么频繁,真的没有什么严重的问题?” 相嘉言将煮好的咖啡放在手里轻轻地搅拌着,朝王政笑了笑:“真的没事,例行检查而已。” “什么例行检查,每次会需要那么多天啊。”王政依旧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看相嘉言这幅神态轻松的样子好像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最后挠了挠头丢下了一句话,“总之如果真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千万一定要记得开口,知道吗?” 相嘉言失笑:“真想多了。” 王政:“当然,想多了是最好。” 目送王政离开,相嘉言搅拌咖啡的动作才稍稍停顿了一下。 脸上和煦的笑容顷刻间荡然无存,扫了一眼应奚泽紧闭的实验室大门,垂了垂眼,走进了自己的助理办公室。 从26号到29号,应奚泽这次一共请假了三天。 研究院里每个人忙着跑手上的项目,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 等应奚泽再次出现,已经是29号那天晚上。 接到相嘉言电话的时候,他刚好穿过研究院正对面的十字路口:“嗯,我已经回来了,临时有个想法,就打算去实验室看看……不用,不需要过来找我,等处理完了我就回去。就这么点时间,不会影响到你的任务安排。” 电话那边,相嘉言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有些犹豫:“可是你刚回来,这个状态就去实验室,会不会……” 后面的话被应奚泽冷漠无情地打断了:“当然,如果实在放心不下,相助理要跑这一趟我也不会拦着。” 电话那头一时没了声响。 过了片刻后相嘉言才再次开口:“有哪里不舒服,记得随时联系我。” “知道了。” 应奚泽挂断了电话,抬头看了一眼研究院的铁栏杆,摸出工号牌在门禁上刷了一下。 “嘀——!”地一声,大门应声打开。 也在同个时候,在值班室里已经非常眼熟的保安大哥忽然探出了脑袋,看到应奚泽时的表情宛若见到了亲人:“应工,来加班啊?正好,刚才来了一个消查部的人,说是有紧急的事情需要你们e组处理,非要赖在这里等来人。我刚才还在打沉组长的电话,偏偏一直打不通,要不……您辛苦一下帮忙看看?” 应奚泽问:“人在哪?” 保安大哥朝着实验室的方向指了指:“喏,还在那里吹冷风呢!” 应奚泽顺着这个方向看了过去,随后微微顿了一下。 虞清漪口中应该在一周前就前往了陈山地窟的七组组长,此时正抱着身子靠在实验大楼的大门口。 一身黑衣,身形高挑。 深夜的寒气浓烈的披在他的周围,阴森地像是完全融入了夜色之间。 手上的火星依旧点点地燃着。 脚边掉落了一地的烟头,看起来已经等了很久。 哨兵的敏锐五感显然也让宿封舟留意到了门口的动静。 这样抬头看来的时候,恰好四目相对。 随后,应奚泽便看到了对方眼底逐渐浮上的那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下一秒,已经大步流星地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找老婆这种事情,只有主动才有故事。 第 006 章 006/文:青梅酱 实验大楼离研究院的大门并不算太远,宿封舟的身材比例近乎完美,大长腿迈开之后脚下生风,没几步就走到了应奚泽的跟前。 自始至终的神态相当自然:“应工,我们又见面了。” 应奚泽点了点头:“宿队这么晚来研究院,是有什么事吗?” 礼貌且客气,也让整个仪态中增添了几分自然而然的疏远。 这让宿封舟不由想起了当时慎文彦给出的形容——冰山美人,细看了还真像是这么一回事。 大概是这样观察的神态太过露骨,宿封舟从应奚泽的眉目间捕捉到了一丝的不悦。 适时地收回了视线:“不好意思,职业病,总是习惯性去观察人。” 应奚泽淡淡地应了声:“没事。” 宿封舟侧身朝后方指了指:“从秋枫小区带回来的那些活性样本应该还在吧?今晚过来,主要是想找你们e组帮忙做个比对。” 应奚泽这才发现宿封舟刚才站着的地方还搁了一个封闭的黑色盒子,借着微薄的灯光,一眼就认出了是他们平时取样用的同类容器。 他微微地皱了皱眉:“陈山地窟带来的?” 宿封舟笑着夸了一声:“应工的消息看起来很灵通嘛。” 按照规定,活性样本的运送细则其实非常繁琐,往往需要至少一支普通小队来进行护送,为的就是避免泄露危机。 以宿封舟的级别,由他单人护送倒确实是没什么问题,可是某种程度上来说,要指派这样的一个人物纡尊降贵地跑这一趟,如果他本人不愿意的话,可比安排出一整支防卫队小组来保驾护航要来得困难多。 应奚泽多少也听说过宿封舟跟防卫队那边的恩恩怨怨,确实也不明白这人怎么会愿意接这种跑腿的活。 也没有多问,他侧身绕过宿封舟来到了实验室门口,刷卡开启了大门:“跟我来。” 作为研究院里最年轻的科研专家,应奚泽拥有完全不低于各组组长的身份权限。 走在前面,一路开启了层层的防护通道来到了自己的专属实验室里。 样本储藏室不便让其他人进入,应奚泽让宿封舟等在原地,又自己去取秋枫小区的活性样本。 重新回到实验室的时候,他的手上已经戴好了防护手套,上面托着一个精致的器皿,显然已经提前完成了取样。 “稍等。” 应奚泽将宿封舟带来的黑色盒子同步打开,从中摘取了一部分组织,在实验台上娴熟地操作了起来。 宿封舟始终抱着身子靠在桌边。 周围器皿的碰撞声,成为了整个实验室里唯一的背景音。 宿封舟的视线起初还落在应奚泽操作娴熟的双手上,不知不觉间慢慢地滑上了男人的手臂。 再继续一点一点地往上,最后久久地停留在露出的那半截脖颈间。 过分白皙的肤色恍惚间透着隐约的透明感,微微衬出的骨骼轮廓有种带着疏远的性感。 明明距离上次一面之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却感觉似乎又清瘦了那么一圈。 怎么说呢。 仿佛充满了一种很容易激起人破坏欲的病态的美。 宿封舟的视线一如既往的充满着攻击性,在这样狭隘的空间里也丝毫不做遮掩。 然而就是在这种连七组成员都忍不住要冷汗直冒的注视下,应奚泽手上的操作平稳地没有丝毫颤抖。 直到,一直没有打扰他的男人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的状态看起来似乎不太好,是生病了?” 应奚泽正好建立完成两部分对比组织的最后链接。 将留存的部分一丝不苟地保留进无菌设备中,他回头看来的时候,轻轻的扯了扯手上的防护手套,语调一如既往的慢条斯理:“反应时间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到时候比对一下,就可以得出你们想知道的相似度结果。” 回答的并不是宿封舟的问题。 又或者说,这样的态度已经摆明了不想要回答这个突兀的提问。 重新调整过手套的宽松程度之后,应奚泽伸手指了指旁边堆满了资料的沙发:“建议您把上面的东西挪开,至少还能坐着休息一会儿。” 宿封舟的眉目间闪过一丝错愕。 看应奚泽的举动,显然是觉察到了他全身已经处在了很紧绷的疲惫状态当中。 而应奚泽已经收回了视线,打开了无菌储存柜,取出了里面的试剂:“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就不招待你了。” 冷漠得有些不近人情的话,几乎就差把“没空理你”四个字直接挂在了脸上。 宿封舟却是忍不住在心里低笑一声。 把沙发整理干净后也真的坐了下来,拿起堆在上面的资料漫不经心地翻了翻。 之前堆在沙发上的基本都是一些作废的数据记录,上面有不少内容被人用笔圈出,偶尔还标有一些详细的备注。 主要研究方向始终围绕着洞窟那些来历不明的异形体展开,其中出现的最多字样无疑就是“实验失败”。 这里能找到的最早数据记录时间甚至已经是两年之前,而距离最近的相关内容,还是在上周。 单从这样的时间跨度来看,这些科研人员的耐心程度显然不是宿封舟可以理解的。 如果换成是他,在这样的地方日复一日,待不满三天恐怕就得彻底发疯。 宿封舟确实有好几天没能睡好了。 准确来说,是体内翻滚躁动的精神力时刻撕扯着他的理智,让他根本没办法入睡。 那些薄荷烟其实是上面专门为他定制的情绪缓解配方。 但成分当中毕竟没有哨兵在精神紊乱状态下所最需要的向导素,用的次数多了,也就渐渐地开始失去了功效。 等这个最后的寄托都完全无效化之后,宿封舟估计,自己离彻底发疯估计也已经不远了。 而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研究所的实验室环境确实静谧,他只是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居然真的感到有些昏昏欲睡。 眼帘微微垂下,视野也开始变得模糊。 直到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一把拽回了他逐渐混沌的思绪。 来电显示的备注是他们七组的成员,融云。 看了一眼还在认真进行实验的应奚泽,宿封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一边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一边快步走出实验室才按下了接听键,言简意赅:“说。” 融云的声音听起来显然有些不够平静:“老大,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宿封舟靠在门边,说话间,侧头看着实验室里的背影:“这里应该快结束了,返回陈山那边的车程大概需要四个小时。那边怎么回事?” 融云如果回答:“是这样的,后勤小组刚刚清点了一下异化者的尸体数量,已经反复确认过好几次了,最后发现,少了一具。” 宿封舟的眉心拧了起来:“清理过程中有地方遗漏吗?” “所有地方都找过了。最主要的问题是,您也知道这次作战的地方……离洞口很近。”单从融云的语调来听,情况显然相当严峻,“根据所有监控录像的调查结果来看,很可能发生了‘泄露’。这边有些担心,恐怕需要采取一点措施。” 宿封舟脸上的表情未变:“知道了,我压缩下时间,尽可能三小时内抵达。” 融云:“路上小心。” 挂断了电话,宿封舟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 抬头看向应奚泽:“应工,大概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反应结束?” 然而话落,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 应奚泽依旧是背对着站在实验台跟前,手上端端正正地拿着操作仪器,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提问般,就连动作也微妙地停顿在了那里。 宿封舟隐约间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刚要迈步走去,便见到了视野中的身影突兀地晃了晃。 仿佛一个信号,心头微微一跳,几乎在第一时间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脑海陷入一片空白,不过是一瞬而已。 应奚泽闭了闭眼本想撑过这段突然的眩晕,骤然脱力的感觉却是让手中的刀片滑落。“叮——!”地一声切断了器皿中的菌丝。 然而瞬间仿佛被抽离的神志,让他显然也无暇顾及那么多了。 天旋地转,应奚泽在浓烈的下坠感中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攀附什么。 眼见整个世界的平衡都要被彻底打破,忽然有一只手从虚空中伸了出来,一把将他牢牢托住。 身体深处渗起的寒意让应奚泽的嘴角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他感到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拽着他整个人直直地坠入黑暗的地窖。 而在视线沦陷黑暗的同时,唯有那个紧紧握着他的手掌灼烧得惊人,霸道无比地撞进了几度沦陷的世界。 像是烧起了一团火,将周围的黑暗一点一点地重新照亮。 许久之后,眩晕的感觉逐渐退去。 背上的湿透的冷汗很是分明,让应奚泽从刚才忽然眼前发黑的状态中重新地抽离了回来。 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一时间多少有些恍惚。 他低低地喘了几口气,才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贴在宿封舟的身上。 顿了一下,应奚泽不动声色地将人推开些许。 整个人所有的重量都抵在桌面上,缓缓闭了闭眼,试图重新调整状态:“……谢谢。” 宿封舟垂眸看着跟前始终跟他保持着距离的男人,微拧眉心。 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你生病了。” 只不过,用的是肯定句。 片刻的调整,让应奚泽的状态也已经逐渐调整了过来。 只是嘴唇还是有些明显的微白,衬得整个人更像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这次他并没有拒绝回答:“今天多抽了点血,可能稍微过度了点,所以有些贫血。” 宿封舟见应奚泽走路的姿势稍微还有些虚浮,仿佛没有觉察到对方冷冰冰的视线,伸手将他扶到了沙发上。 随手倒了一杯热水递来,垂眸看去,语调半真半假:“抽个血都能搞成贫血?应工,你这话很容易让人怀疑是去参加了什么违法的卖血活动。” 应奚泽伸手接过。 喝上两口温热的,脸上的血色也终于回来了些:“例行体检而已。” 宿封舟“哦”了一声,听起来随口至极:“所以是之前在秋枫小区受了伤,需要去专门做个检查?” 表现得再过漫不经心,也不过是在这里等着套话呢? 回想当时宿封舟在秋枫小区现场去而复返,应奚泽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其他人是否受伤的事这么跟耿于怀。 喝水的姿势微微停顿了一下,他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淡:“宿队想多了,只是老毛病。以前每个月也总要去体检一次,我们研究院的人都知道。” 宿封舟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问题,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他的视线在实验室里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刚才进行到一半的实验器皿上。 留意到宿封舟看着的方向,应奚泽难得地接了一句:“已经损坏了,以后找时间重新再来。” 很平静的语调,仿佛刚才的插曲之下,遭到破坏的并不是他之前花费了一个多月时间的心血。 宿封舟并不太懂科研人员的工作情怀,这会儿倒是有些感慨:“所以你这么晚了还要来这,就是为了敬业地去完成这个实验?难怪外面的人都对你们研究员充满了信任,毕竟这么积极地在寻求人类的求生之路。不像我们,成天就只知道杀人,人人喊打也不为过。” 消查部的现状大家也都清楚,虽然每次击杀的都已经是进入明显异化状态的感染者,但说到底在几分钟甚至几秒钟之前都还是大家的同事、战友。眼睁睁地看着血溅当场,是个人都很难接受得了,经历的多了,对于这些持枪的执行者自然也都心怀芥蒂。 不过对于这些,应奚泽始终有自己的看法:“不管是研究院还是消查部,其实都一样。有的时候,杀人也是为了救人。” 宿封舟微微愣了一下。 然后下一秒便见应奚泽朝他看了过来,嘴角是一抹叫人看不懂的弧度:“而且宿队,你又怎么知道……救人,就不需要先杀人呢?” 就在这一瞬间,应奚泽整个人透着一股明显的疏离。 跟平常时候的冰山状态不同,明明就坐在跟前却是遥远地仿佛隔了另外一个世界。 宿封舟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刚要说什么,遥遥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尽头传来。 片刻间来到了实验室门口。 随后e组组长沉思宁就一头冲了进来,一开口就是连番忏悔:“抱歉啊宿队,之前在陪老婆看电影,关静音了没有注意!接到小李的电话就马上赶来了,应该没耽误您的要事吧?” 宿封舟:“……没有。” “还有30秒反应结果就可以出来了。”应奚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将水杯搁到了旁边,“沉组,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沉思宁从保安那也听说了应奚泽来加班的事,这时候将注意力转移过来,顿时被他的脸色给吓了一跳:“你也真是的!今天什么日子啊,状态这么差还来加班?小相急得都不知道给我发了多少条消息了!快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处理就行。” 宿封舟下意识地想问小相是谁,便见应奚泽应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好了,确实差不多了!”沉思宁走到无菌设备跟前看了看,热情招呼,“宿队,这边反应已经完成了,我马上给您出结果啊!” 宿封舟将视线从门口收回:“……好。” 沉思宁小心翼翼地将反应器皿取了出来,开始进行最后的比对操作。 等最后的结果出来后本能地揉了揉眼睛,多少有被吓了一跳:“这两份样本的基因重合度为95.6%?!宿队,你们这是拿什么东西做的比对?” “这就不用问了。” 得到了答案,宿封舟也没有多待。 留下一句话后将搁在沙发上的外套往身上一披,就快步地走了出去。 片刻间,身影被深沉的夜色吞没。 作者有话要说:  宿封舟:那天你是不是受伤了,一定是你受伤了!#执着.jpg —— ps.评论区继续抽100红包,感谢支持! 第 007 章 007/青梅酱 宿封舟真的只用了三个小时就赶回了陈山地窟。 车灯打过去的瞬间可以看到一个站在夜风中的身影。 融云也不知道在那里等了多久,看到宿封舟下车的第一时间就迎了上去,一边带他往里面走一边介绍着目前的情况:“所有被击毙的异变者已经集合完毕,研究总院那边的人想要带走,暂时被我们强行压制下了。防卫队那些人是真孙子,辛苦过来给他们帮忙,现在发生泄漏后居然说什么一旦出了地窟就不是他们的事了?把慎文彦气得,直接就跟他们动了手。” 说话间,她打量了一下宿封舟的表情:“后面如果被举报的话,我们会自己承……” “担”字还没出口,被宿封舟果断地打断了:“打赢了没。” 融云哽了一下:“……赢了。” 宿封舟点头:“那就好。” 根据融云的描述,防卫队驻扎陈山的39支队已经被他们暂时打服,这个时候正遵从七组众人的要求在协助查看周围的路段监控。 两边剑拔弩张的氛围依旧没有消散。 当宿封舟推门走进的时候,可以感受到周围齐齐投来的视线。 他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屑的弧度,视若无睹地走到了防卫39支队的队长王侃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若不是知道两人之间争锋相对的关系,光听语调确实像极了亲密朋友的寒暄:“老王啊今天辛苦了。我不在这边,还得你帮忙照看这群小兔崽子。情况如何,监控录像查得怎么样了?” 小兔崽子之一的慎文彦低低地嗤笑了一声。 王凯的嘴角跟着狠狠一抽。 奈何宿封舟刚刚染着一身夜露进来,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寒气,伴随着那漫不经心地揉捏在他肩膀处的动作,举手投足间更是透着一股浓烈的威胁。 举动再过亲昵,却分明就是一个大煞神。 这让王侃到底还是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咒骂咽了回去:“宿队客气了。都是友部,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这不,兄弟们正在查着呢!要不在旁边先坐会儿,等会出消息了就第一时间通知您?这宁城距离这边说远不算远,但说近也真不近,大晚上一来一回的要是把您折腾病了,七组的那些兄弟们恐怕得把我们防卫队给掀翻天了不可。” “话也不能这么说。”宿封舟语调微浮,“就我这身体素质,就算王队病死个好几回,估计都还足够的生龙活虎。” 王侃:“……” 有一句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宿封舟最后到底还是挑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要不然防卫队的人齐刷刷坐着,要他像个守卫一样站在后面,他们还真不配。 慎文彦凑了过来,语调委屈:“老大,宁城这趟谁去不好,你好端端的干嘛就非要接这种跑腿的活啊?你看这闹的,兄弟几个差点就给人家欺负了。” 宿封舟丝毫不吃他这套,讥诮地瞥了他一眼:“欺负?谁被欺负也轮不到你们。” 刚进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快速地扫了一圈,虽然慎文彦嘴角确实磨破了一点皮,但是防卫队那些人可是肉眼可见的惨烈。 就像融云之前说的那样,很明显他们这帮兄弟确实是打赢了。 融云给宿封舟递了一杯水。 她不像慎文彦那样毛毛躁躁,关注的重点也非常明确:“所以研究院那边已经给出结果了吗,最后的比对情况怎么样?” 宿封舟回答:“相似度95.6%。” “这么高?!” 刚围过来的七组其他人面面相觑。 这次带去做比对的样本是前两天他们在地窟中采集到的,当是其他人也不理解宿封舟怎么突然做起研究院的活了,对于他所说的异形身上的“熟悉感”也是相当茫然。 入行到现在击杀的异形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以人类的审美,确实很难找出这些丑陋怪物的身上存在着什么类似或者不同。 这难免让人觉得,宿封舟突然产生的直觉有些浮想过度。 可是,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只能证明,他们的队长确实是对的。 慎文彦没能反应过来:“所以是几个意思?昨天我们碰到的那群玩意儿,跟秋枫小区的那只还真有什么关系?” 融云深思:按照之前的研究表明,通过‘繁衍’产生的异形体最多只能保持75%左右的基因相似度。而要想达成90%以上,只能来自于雌性体的自我‘分化’。” 慎文彦更愣了。 融云只能耐心解释:“‘繁衍’出来的个体不管怎么样,多少都存在着相对明显的个体差异。但是我们之前遇到的那批几乎都是同样的形态,而且跟秋枫小区那只基本上也都属于同级别强度的a阶异形体。”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两边之间显然不存在‘繁衍’关系,而只能是……”慎文彦终于有些听懂了,不由暗暗地咽了一口口水,“不是吧,那些玩意儿已经够难搞了,结果在它们之上居然还存在着更高级的母体?” 其他人齐齐地陷入了沉默。 慎文彦在这种默认的态度下没忍住地爆了声粗:“这他娘的!就那体型居然还只是子体形态,那把它们分化出来的怪物得有多大?这不搞几辆坦克车放在这里,真要跑出来,就我们几个也完全拦不住啊!” 旁边的小刘弱弱提醒:“烫知识,我们人类的这些普通型号的热武器,对这些怪物造不成致命性的杀伤效果。” 慎文彦:“……” “拦不拦得住,到时候再看吧。”宿封舟下意识的去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才想起来自己带在身边的薄荷烟在研究院的时候就已经抽光了,微微地拧了下眉,“现在更主要的,还是得尽快把那个‘泄漏’的异化者找回来。” 前有狼后有虎,让所有人的眉头顿时都拧巴成了结。 就在这个时候,被迫营业的防卫队那边终于有了发现:“有发现了!” 有异化者最早出现的那段视频是在晚上9点30分,位置就在地窟往外不远处的高速路口。 天色很暗,因为还没有发生完全性的异变,来来往往的车辆根本没有太过注意,但毕竟身上还穿着防卫队的防护服,依旧让熟悉的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作为39支队的队长,此时王侃的脸色很是难看。 之前他不愿意深查,就是担心上头会把责任全部甩到他们防卫队头上。整个过程中但凡稍微晚点发现,面对已经完全异形化的防卫队感染成员,借着时间跨度中间容易产生变故的由头,好歹还有可能找点开脱的借口。 可现在这段视频一出来,显然要摆脱追责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作为只负责管理地窟岗哨的防卫队之一,至少在这件事上,今天执勤的39支队已经注定不能置身事外。 有第一段录像作为突破点,继续沿着这个方向往下摸索,很快在其他路口的摄像头画面中也有了其他的发现。 王侃最先坐不住了,摸出手机来当场打了电话:“喂小孙,等会我就把具体的片段时间点发给你,赶紧去联系通讯部的人,让他们趁着交通管理局那边还没注意,抓紧处理一下录像相关问题。记得一定要搞干净点,千万别让这些画面传出去,明白了吗!” 对话的声音充斥满了整个房间,周围其他人却是逐渐地悄然无声。 随着一段接一段新的录像视频被发现,所有人的脸色也逐渐地变得难看了起来。 一片死一样的沉寂当中,不知道谁不确定地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个路线,再往前过去的方向是……” “宁城。”宿封舟此时的神情也非常凝重,今天晚上他在这条高架上面穿梭了一个来回,周围的标志性景物还历历在目,最终语调不明地冷哼了一声,“但凡你们工作效率高上一点,我甚至都不需要往回跑上这趟。” 王侃刚打完电话就听到这么一句,也是跟着愣了一下。 但也瞬间回神,骂骂咧咧地又拿起了手机拨通了宁城市长的私人电话。 或许这个异化者本身就是宁城人士才受到了人类理智的最后一丝牵引,又或者说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但不管怎么样,确实谁也没有想到它居然会选择直奔市区。 这已经是足以拉响警报的顶级危机。 事态瞬间严重了起来。 截止目前为止,宿封舟已经32个小时没有睡觉了,这让他干涩的眼角间分明染上了一抹猩红。 而此时他已经没有停歇地从还没坐热的位置上站了起来,朝着七组的组员大手一挥,给出了果断的指令:“全体集合,跟我去宁城!” - “我说过了,不用再给我准备鸡汤。”整整喝了三天鸡汤之后,应奚泽终于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 他站在窗口,看着最近宁城中不知为何突然过分频繁出现的警车,眉心紧拧。 话是对相嘉言说的:“相助理,如果你有煲汤的喜好,我可以跟上面申请调换合作者,让你去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工作。” “你最近的状态不太好,需要补充营养。”相嘉言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这是院长给我的任务。” “院长只是让你跟着我,而不是让你来当我的保姆,甚至于,你其实连我的助理都不算是。”应奚泽显然是真的被这腻味的鸡汤给喝烦了,眉目间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冰冷的寒意,“没必要把姿态做得太满,你我都很清楚,有朝一日你总会需要拿腰间的那东西对着我的。” 相嘉言下意识的伸手往腰部摸去,冰冷的触感随着指尖上接触的枪柄瞬间传遍了全身。 就像应奚泽说的,枪膛中的子弹迟早会贯穿他的头颅。 金丝框眼镜下的神态有些恍惚的变幻,相嘉言态度依旧坚决:“熬都熬好了,至少把这份喝了。” 有时候,应奚泽真的不太能懂这位名义上的助理所有着的那些奇怪坚持。 刚想再说些什么,突兀的警笛声急促地落入耳中。 他朝窗外看去,便见有成片的人群从不远处商业区的方向朝这边涌来,互相推搡着,不少人还频频地朝离开的方向看去。 利用向导绝好的视觉,可以看到那些人脸上都挂着不同的表情,有不满,有好奇,也有紧张。 应奚泽询问地朝相嘉言看去。 后者很快地搜索了一下相关内容,找到了关键信息:“是德龙商业区那边。警方突然全面封锁了周围的路段,正在进行紧急疏散。目前对外的消息说是发现有通缉犯出没,不过……你看看这个。” 应奚泽接过相嘉言递来的手机,视线在屏幕间的视频上停留。 在媒体记者身后涌动的人群当中,很清晰地可以捕捉到消查部人员身穿防护服的忙碌身影。 他的眼帘微微垂落:“这可真有的忙了。” 相嘉言说:“如果这次真的又是异形泄漏,陈山地窟岗哨驻扎的防卫队,估计也该换人了。” 应奚泽不置可否。 刚要将手机递交回去,余光无意中一瞥,视线顿住的同时瞳孔也疾速放大了几分。 气血凝固的感觉下,让他原本就白净的皮肤间仿佛顷刻间褪尽了血色。 相嘉言的视线始终落在应奚泽的身上,察觉到这样不太对劲的状态,快步走了过来:“怎么回事,又有不适反应了吗?” 应奚泽微微抬了下手,用一个非常轻描淡写的动作拦下了对方的靠近,依旧走神般直勾勾地看着手机画面没有动。 他反复地将这段刚上传不久的现场报道视频来回地放了好几遍,连自己也没注意到嘴角不知什么时候浮起了一抹极度冰冷的弧度。 应奚泽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但此时此刻某些记忆的片段从脑海深处浮现,一幕幕地仿佛要拖着他彻底浸入极寒的深渊。 一个遥远的声音很轻地从他的耳边擦过,仿佛无数次轮回的梦魇:“真以为逃得掉吗……等着吧,我迟早都会创造属于我自己的规则,把你,牢牢困死。” 直到窒息的感觉涌上,应奚泽才发觉自己居然一度连呼吸都忘了。 他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重新找回自己的感知,没有去看相嘉言,而是直接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快步往外走去。 身后有匆匆跟上的脚步声,相嘉言询问的声音响起:“这是要去哪里?” 应奚泽听到自己的回答:“德龙商业区。” 作者有话要说:  宿封舟:好激动,老婆要过来找我了。 应奚泽:?醒醒。 宿封舟:xs,根本就没空睡。 —— ps.本文有其他箭头给受,但是受的箭头只会给攻,即只有攻受之间存在超~粗双向! 评论区继续抽100红包,感谢支持! 第 008 章 008/文:青梅酱 德龙商业区周围已经被严密控制,所有的路口全面封锁。 警戒线的包围下,在各个疏通群众的位置都立起了一个门状的安检设备,原本在商业区内部的人需要从中通过,确定信号提示为绿色之后才被允许放行。 与此同时,由十来位向导合作竖立起来的防护屏障,在片刻间也已经将硕大的商业区包围了起来。 在场的多为没有觉醒哨兵、向导属性的普通群众,朝商业区放眼看去的时候,落入视野的只剩下了一片空白的平地,再也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境。 虽然也知道警方是为了控制那个传说中的重要逃犯才设立的警戒,但在这样严阵以待的阵仗之下,还是让周围的氛围顿时也凝重了起来。 很多人企图留下来围观,很快都被驱逐了出去。 整个井然有序的撤离场面间顿时夹杂了不少的哄闹,这样的画面通过各个角度的摄像镜头,传递到了商业区的监控中心,在硕大的液晶显示屏上密集遍布。 这个监控中心已经被消查部的人完全接管,原来的工作人员被全部转移,此时房间里面等待着的,还有这次围剿任务主要执行方七组。 因为监控太多,目前总体分成了五个区域,由专人负责仔细排查。 接到异化者进入德龙商业区的消息是在一个小时之前。 这么短的时间内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堪称反应神速。 这几天来一直在追缉异化者的动向,另一方面还要配合后勤部门对于陆续出现的受害者关系网进行处理,所有七组成员都已经进入了一种极度疲惫的状态当中。 而在这整个过程里,承担的最多的人无疑还是他们的组长了。 从陈山地窟开始一直在连轴转,宿封舟几乎就没有过合眼的时间。 融云看了一眼深陷在沙发上的男人,问:“宿队,你要不要趁着行动之前,稍微休息一会儿?” “不用。”宿封舟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指尖轻轻地在眉心的位置揉捏了两下,连续在call的状态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赶紧把那玩意儿找出来,解决了大家一起收工。” 说话间他的视线无意中掠过满屏幕的监控画面,忽然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宿队,在这里!”就在这时,终于有人在众多的监控视角中找到了那个已经异化得完全没有了人型的感染者。 “行动。”宿封舟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眼,紧了紧随身佩戴的武器囊。 片刻间组织好队伍之后,就带人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监控中心的大门。 就在宿封舟刚才留意到的监控画面当中,可以看到那个正在跟负责这块的人员进行交流的高挑身影。 应奚泽手里拿着研究院的工牌,声调平稳地进行着介绍:“我们是宁城研究院e组的研究员,得知这边发生了‘事故’特地过来看看,或许能有机会采集一些有用的样本。” 管理这边路口的消查部队员年纪不大,刚刚被几个吵闹的大爷大妈正搞得有些晕头,这时候看着应奚泽的模样还有些走神:“宁城研究院的?我们队长好像……没说过有研究院的人要过来啊。” 应奚泽垂眸看他:“我们自己来的,确实没来得及请示行动,这么赶主要也是为了能够进行第一时间的样本采集。不好意思,会觉得太过打扰吗?” “不,也不是。”小年轻被这样的表情看得心跳漏了一拍,“二位稍等,我请示一下队长。” 应奚泽颇是配合:“好的。” 眼看着对方拿出通讯器后就逃也似地跑远了,相嘉言终于忍不住地开口:“你以后跟人说话的时候,最好还是稍微保持一点距离。” 应奚泽:“为什么?” 相嘉言:“……摸摸自己的脸就知道原因了。” 应奚泽:“?” 几分钟后,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小年轻终于打完电话回来了。 他的脸依旧红红的,为了避免色令智昏,干脆全程对着相嘉言说话,甚至都没敢转身去看应奚泽:“我们队长说了,二位可以在旁边的休息区休息一下。等七组处理完‘事故’之后,就派人来带你们前去现场取样。” 应奚泽的眉心不由地皱了皱:“七组?” 小年轻点头:“对呀,这次全程是由七组的宿队在做调配安排,相信很快就可以顺利解决。总之两位就安心等着吧,看到那边的绿色临时棚了吗,里面就是休息区。我这里还有事要忙,就暂时不送你们过去了。” 相嘉言:“没事我们自己去就行,谢谢了。” 小年轻笑:“不客气。” 前往绿色临时棚的路上,应奚泽微微侧了侧眼,朝不远处的大型商业体看了过去。 所有的人群已经得到了疏散,原本极度热闹的商业区呈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反倒衬托出了一种极度的诡异。 难怪最近两天宁城陆续出现了几起人口失踪事件,现在想来,恐怕就跟这次的“事故”有关。 至于今天的处理过程,顺不顺利应奚泽不知道,但是此时对他来说宿封舟的存在无疑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从第一次接触到现在,这个男人总感觉像是阴魂不散。 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绿色临时棚里并没有其他人。 应奚泽把手里的工卡递给相嘉言:“等会如果有人找我,记得帮忙周旋一下。” 相嘉言拧眉:“你要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 “不管要去哪,你跟我去的意义是什么?”应奚泽抬眸扫了他一眼,淡漠的神色间隐约有些戏谑,“相助理,那些异形对我构不成危险,对你,那可就不一样了。我不是哨兵,也没有消查部那些人敏捷的身手,真出了事可留不出余力来保护你。” 相嘉言一时哽住。 看眉目间的表情显然很是不甘,但实际上他自己也知道,应奚泽所说的所有话又的确都是事实。 没等回复,应奚泽已经将手里的工牌直接往相嘉言的手中一塞。 随后又从口袋中取出一双做实验用的防护手套,慢条斯理地套上自己清瘦的双手,紧了紧袖口。 掀开帘子走出,只留下了最后一句话:“等我回来。” 就像之前观察的那样,整个商业区里已经几乎没有了人影。 最快速的处理方式,也让“事故”的危害程度尽可能地降到了最低。可即便如此,周围随处可见的监控无疑成了应奚泽此时最大的麻烦。 毕竟算是私自进来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不确定监控室值班人员的情况时,应奚泽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规划出了避开所见摄像头的最佳路线,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的监控镜头。 德龙商业区很大,仅凭那段视频中的一个背影,应奚泽甚至不能确定目标是否还在这里。 可但凡还有一丝的可能,就必须去找。 此时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确定所在的位置。 应奚泽在一楼的安全通道口站定,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属于向导的精神感知随着自身精神力的扩散瞬间炸开。 此时如果有其他人在场,必定会对这样的场面极为震撼。 原本,单单要在其他向导缔造的屏障当中释放精神力,就已经需要以绝对的实力压制为前提。而像现在这样,在极大范围地施放感知的过程中还要不引起丝毫察觉,所展示出来的精神力强度几乎足以称为深不可测。 就连七组唯一的向导融云,都未必能够做到这个程度。 精神触手在主人意识的驱动下就这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往周围的空间蔓延,然后持续地一层一层地涌动着继续往外扩散。 德龙商业区周围的防护屏障是由至少十几个向导接力衔接完成,而此时此刻,应奚泽仅凭一人的精神力就逐渐地填满了整片区域。 过大的精神负荷下,不知不觉间额间就已经渗起了一层分明的薄汗,渐渐地顺着侧颜滑落,在下颌处汇聚成晶莹的一点。 从一楼到顶层,短短的片刻之间,整个空间的每个角落已经完全地存在于应奚泽的意识当中。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在各个楼层中移动着消查部的身影,感受到那只已经完全异化的感染者正在围剿下被逐渐逼向角落,还感受到在这一整片意识空间中,一个无比耀眼分明的存在。 就像是黑白空间中的唯一光源。 不同强弱的哨兵和向导在这种感知空间中的存在形态也有着明显的不同,宿封舟的绝对强势,使他的存在显得几乎无法忽视,同时也将周围的其他人衬托得黯淡无光。 就像之前应奚泽曾经过出过的评价,即便是在这个感知的世界当中,这个男人依旧是如此的锋芒毕露。 然而顶级哨兵也比其他人要来得更加敏感,应奚泽来这里有着自己的目的,并不想去无故招惹宿封舟这个麻烦。 为了避免距离太近下让被对方察觉,他眼见着围剿异形的行动就要正式展开,操作着精神触手悄无声息地避开了男人的周围,随着隐约间敏锐的觉察,开始集中精力往更高层的区域进行探索。 越是强大的精神力往往也伴随着越发巨大的体力消耗,短短片刻的功夫应奚泽就已经大汗淋漓。 略分神期间,他并没有留意到自己在收回精神触手的同时,身在二层的宿封舟仿佛有所觉察般忽然回头,朝着后方空荡的走廊看了过去。 同样在进行行动的慎文彦奇怪地问:“怎么了,老大?” 宿封舟眉目间也有些疑惑:“不知道,总感觉刚才好像有什么人在看我。” 慎文彦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这里哪来的人?你别不是神经紧绷太久,终于开始产生错觉了吧?” 宿封舟很清楚这并不是错觉,拧了下眉并没有解释,在慎文彦的背上拍了一巴掌,干脆利落地堵上了这人日常的碎嘴:“别开小差,行动了。” 慎文彦:“……” 卧槽,开小差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在通力合作下,完全异化的感染者已经几乎被逼到了三楼北面最边缘的角落。 这几天它在市区中蚕食过了几个不幸的路人,异化之后的体型也已经明显地大了好几圈。此时随着围剿人员的密集包围,只要能够按照行动小队所引导的路线继续后撤,很快就可以完美收网。 然而就在路过某个路口的时候,一直都完全在控制当中的异化体却是仿佛被什么吸引,毫无预兆地忽然改变了方向。转身之后,朝着楼梯的方向就是骤然爆发的一阵狂奔。 谁也不知道这玩意儿为什么会突然发疯,但是因为移动速度实在是太过速度,越来越多的人被迅速甩开,原本应该非常安逸的收网行动,顿时演变成了一场猫捉老鼠的大戏。 “我操他娘的!”宿封舟忍不住爆了声粗,紧追不舍下还不忘调配了一下队形,用力按住了腰部的武器囊。 这个时候,应奚泽刚刚推开了顶楼天台的大门。 根据精神感知的指引,他在这里感受到了那个仿佛吸尽一切的黑洞。可是推门而出的那一瞬间,落入眼中的只有一片空阔的平台。 应奚泽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视线迅速地朝周围转了一圈,忽然快步走向了栏杆边缘。 伸出手的时候,他的指尖不由地有些细微颤动,在极大的克制力之下才取下了上面贴着那张纸条。 破旧且满是褶皱,上面是不知道用什么工具歪歪扭扭地写着的几行字——[好久不见,请享受为你准备的精美礼物。] 太过熟悉的字迹让应奚泽身上的凉意更浓了几分。 敏锐的五感让他瞬间感受到了什么粘稠的视线,豁然抬头,却只捕捉到了对面大楼顶层的转角处顷刻消失的身影。 一如之前在视频中看到的那个画面。 应奚泽死死地将纸条拽在掌心,好不容易强行镇定下来,控制住了全身涌起的剧烈颤抖。 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他将纸条伸手塞进了口袋里,这才神态平静地朝着脚步声逐渐逼近的方向抬头看了过去。 确定目标的存在,某方面已经算是达到了他来这里的目的。 至于对方所谓的“精美礼物”?甚至无需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美好的存在。 果然,随着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的同时,就已经嘶吼着朝他冲了过来。 过快的速度之下,甚至于让应奚泽只来得及迅速地立起了一片防护屏障,这才惊险万分地避开了迎面而来的致命撕咬。 但与此同时,巨大的冲击力也将他重重地震在了地上。 应奚泽低低地“嘶”了一声。 在原本就已经极度消耗的体力状态下,视野不可避免地黑了一黑。 那张纸条吸引了他太多的注意,以至于刚才根本没注意到被围剿的那个异化感染者居然已经冲上了顶楼。 应奚泽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努力赶走当中的眩晕感。 再抬头,正好迎上了一张唾液粘稠的血盆大口。 可即便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他还有心情观察了一下这只异化体的具体形态。 看着对方肩部周围异变出来的细小触手,视线微微地停顿了一下。 一眼即收,千钧一发之际,应奚泽再次立起了精神屏障。 正要做出反应,有一个身影忽然从天台的安全门中冲出,抬腿干脆利落地扫倒了异化体的同时,非常果断地伸手抓着他一捞。 下一秒,应奚泽感到自己重重地撞入了一个无比宽广的怀抱当中,随即被彻底地紧紧锢住。 如果没有男人后面的那句话,这样的画面无疑像极了英雄救美。 宿封舟低哑的声音几乎贴着耳边擦过:“回头再问你来这里做什么,应工,希望到时候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 应奚泽:“……” 作者有话要说:  宿队:刚才是谁在偷窥我,哦原来是老婆啊。 第 009 章 009/文:青梅酱 应奚泽不及多想宿封舟是怎么畅通无阻地闯进他的精神屏障,此时把精神力一收,眼见着异化体挣扎着起身之后又嘶吼着扑了上来,眼睛眨都没有多眨一下。 下一秒,宿封舟已经摸出了腰间的配枪连发了几枪。 他仿佛没有留意到令人作呕的粘稠血浆从周围爆开,扯着应奚泽往旁边一带,已经以一个非常敏捷的姿势将人带到了安全通道口的墙边。 整个过程在一瞬间完成,应奚泽只能感受到偶尔擦过皮肤的炽热呼吸。 末了,他微微拧了下眉心:“疼。” 宿封舟原本还以审视的状态观察着应奚泽,闻言才留意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居然把人的手腕给捏红了一圈。 心里一边感慨这些科研人员的娇气,另一边多少也意识到长期紧绷的状态已经让自己有些控制不住力量。 眼帘一锤直接松了手,抽出了特殊金属刀递了过去:“先拿着。” 应奚泽没有接:“我有防身武器。” 宿封舟询问地看去,然后便看到了被应奚泽握在手里的东西,一把大概水果刀大小的匕首。 宿封舟:“……” 这玩意儿能干什么,切菜吗? 应奚泽清晰地捕捉到了对方眼里的嫌弃,并没有解释。 而此时,本该被一枪爆头的异化体突然间又再次地涌动了起来。 “待在这等我。”宿封舟快速地交待了一句,也没再做坚持让应奚泽借刀。 反正有他顶在前面,有没有武器防身也确实意义不大。 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宿封舟听到应奚泽忽然开口多提醒了一句:“要小心这个感染者。” 听起来多此一举的提醒下,背影只是片刻的停顿了一下,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几分,随即便迎着被刚才的枪击激怒的异化体,果断无比地冲了上去。 宿封舟常年跟异形作战,早就已经习惯了在惊险万分的环境当中寻求契机。 枪击失效的情况也时常发生,这种时候就会需要贴身肉搏,而身体强度极高的哨兵在这样的局面当中,本身就拥有极大的优势。 某方面来说,哨兵群体自身向来就是面对异形时最强大的人形武器。 整个交锋的过程瞬息万变,好几次完全失去理智的异化体眼见就要刺破宿封舟的皮肤,都被宿封舟惊险万分地堪堪闪过。 身经百战下自身的本能被调动到了绝对的极致,但是与此同时,状似占尽优势的宿封舟却是越打越觉得心惊—— 不管遭到他怎样大强度的破坏,那个异化体受损的部位总会逐渐地生出些许蠕动的软肉,像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酝酿出的新的躯体,将残损的伤口逐渐收拢。反复地持续着破碎与修复的交错过程,仿佛进行着生生不息的生命补给。 这是在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宿封舟脸色阴沉地微微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眼底却是渐渐地浮起了几分无法遏制的兴奋情绪:“啧,有点意思。” 照理说对于这种最低等级的初阶段异化生物来说,完成清理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而如今的事态多少有些超出预期,也比宿封舟之前设想中要来得有趣多了。 他本就是几日来几乎没有入睡的极度疲惫状态,这个时候一经找到新的乐趣,所有的压制和努力顷刻间荡然无存。 那感觉,就像是废旧的木板终于被上面沉重的落锤砸得支离破碎,体内涌动许久的精神力逐渐迫不及待地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既然那么喜欢反抗,那就好好享受一下垂死挣扎的感觉吧……足以想象的即将制造的血腥场面,顿时让精神波动炸开的瞬间逐渐趋向于癫狂。 所有的冲动一旦无法压制地彻底暴露,深压囚笼中的恶魔注定跟着悄然觉醒。 连宿封舟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逐渐沦入了堕落的状态当中,一发不可收拾。 应奚泽的注意力从最初开始就停留在异化体身上,直到看到柔软的再生状态的时候,整个人周围的气场已经冷到了极点。 而随着交锋的持续进行也终于感受到了什么,抬眸向宿封舟的方向看了过去。 暴起的输出状态下,已经让异化体的修复速度逐渐地追不上密集剧烈的损伤。 整个现场一眼看去,几乎用任何残暴的词汇都难以形容。但是与此同时更加让人感觉颤栗的,却是那个看起来仿佛已经逐渐陷入屠戮快感中的身影。 向导对于精神力波动方面向来极度敏锐,应奚泽瞬间就已经发现了宿封舟极度不对劲的精神状态。 稍微放出精神触手去进行了一下感知,便清晰地触碰到了此时宿封舟的整片精神波之间牵引着的无数纤细的丝线。 密集地笼罩在周围,却极度脆弱地伴随着现场现场频繁的血肉炸裂的声音,在逐渐愈发兴奋的状态下随时断裂,又在某种无形的信念之下死死地守住了最后的链接。 根本不需要深入,就足以想象对方此时此刻已经极度不稳定的精神图景中,恐怕早就已经随时处在了崩塌的边缘。 这种极度危险的情况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促成的。 这让应奚泽不由地想起了之前听说过的关于宿封舟的传闻,没想到切身感受之后才知道,这个男人比想象中疯得还要厉害。 更叫他惊讶的是,在这种照理说早就已经足以让数个哨兵陷入暴走的极限状态下,而宿封舟居然还能利用意志力强行拉扯住,没让自己跨过那根最后的危险警戒线。 然而这个时候,应奚泽也无暇去顾及宿封舟这一路走来注定艰辛的心路历程了。 虽然看起来整体速度已经变得非常缓慢,异化体依旧非常顽强地进行着再生。可就是这样近乎垂死挣扎的方式,确实极大程度地放缓了在宿封舟绝对暴力碾压下的彻底瓦解。 应奚泽很清楚,在这种看似全面的压制当中,只要无法实现最致命的伤害就注定无法解决所有的危机。 他原本打算伺机而动,但来自楼梯口已经传来了密集脚步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很显然,如果想要彻底地解决这里的事,已经没有额外的时间再留给他了。 再没有丝毫犹豫,应奚泽将手里的匕首紧紧一握,朝着一人一怪缠斗的方向冲了过去。 宿封舟原本正沉浸在虐杀的快感当中,恍惚间听到动静,一抬头便看到了那个撞入眼中的身影。 动作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停顿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只觉仿佛看到有一片精神领域在周围豁然展开。 随着应奚泽整个人倒入他怀里的瞬间,属于哨兵的五感在向导的引导下全面关闭,隐约中,有一股无比强大的精神力量重重地撞入了他的精神图景当中。 原本岌岌可危的荒芜世界中豁然间炸开了一片剧烈的光芒,顷刻间重重的覆上了他的视野,下一秒,将他吞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在思绪彻底流失的那一瞬间,宿封舟仿佛感受到了有什么在他的精神图景当中悄然萌生。 然后,彻底堕了进去。 向导想要强行干涉哨兵的精神世界,本身就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应奚泽也没想宿封舟的精神图景竟然会这么庞大,将人震晕的同时也让自己在反噬之下感到一片天旋地转。 胸前一阵翻涌,嗓子口隐约间也泛起了一阵血腥气。 但是,已经近在咫尺的脚步声也不容浪费太多的时间。 强撑着精神猛地一个用力,应奚泽用手上的匕首在掌心划开了一道深长的口子。 这确实是他用来对付异形的武器,只不过并不是用来刺伤那些东西,而是为了对向自己。 血一滴一滴地溅落在了地上。 下一秒,异化体凄惨的嘶叫声冲上云霄。 过分的直激心灵,让消查部赶来的其他人员顿时一阵疾奔。 然后却是在抵达门口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齐齐停下了脚步。 后面的人没来得及刹车,猝不及防下一个接一个地连续撞上。 根本没人来得及骂骂咧咧,全员在眼前的画面下彻底僵住了。 如果不是那些怪物的血色太过容易区分,单以此情此景来看,恐怕很容易误认为是一个变态杀人狂魔制造的凶杀现场。 遍目所及全是蠕动的软肉组织,整片天台几乎都已经被粘绿色的血液所沾染。 而不久前还在声嘶力竭地发出惨叫的异化体,此时已经只剩下了一片干瘪的外皮。仿佛就在短短的片刻间被抽干了血肉,只有上面痕迹斑驳的消查部队服,依稀可以辨识出这层皮囊的身份。 在这幅画面不远处的位置,应奚泽一手拿着匕首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上。 在他怀中,躺着的是双目紧闭的宿封舟。 血液从掌心划开的位置点点低下,恰好在宿封舟本已被深绿色染透的衣衫跟前酿开了一片猩红的血色。 七组组员从来没有见过他们队长如此安详的样子,这样的画面仿佛让时间顷刻定格。 融云的嘴角随着沉底的心情微微地一抖,但至少还能冷静地观察了一下应奚泽,确定对方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变的趋势,才控制住了伸手摸枪的动作。 旁边的慎文彦则已经满是哭腔地推开了众人,径直奔了过去:“老大你怎么了!老大你醒醒啊!只是一个异化体而已,老大,你为什么就不能等等我们呢——!老大——!” 一声比一声要来得撕心裂肺,听得所有人心头一颤。 隐约间,也免不得鼻尖有些发酸。 眼看慎文彦就要抵达跟前,突然抬起的一只手掌心向外地朝他一拦,阻止了后续的飞扑:“别担心,你们宿队应该只是睡着了而已。” 慎文彦已经到了眼角的泪水豁然一滞:“哈?”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到宿封舟的鼻息间探了探,直到感受到了那平缓宁静的呼吸才彻底地松了口气,回头朝自己的队友们摆了摆手:“好像确实是睡着了。” 一句话让所有人悬着的心彻底落了下来。 融云这才有额外的心思去观察了一下那显然已经没有了生机的异化体。 再回头,问的是应奚泽:“你杀的?” 应奚泽看着其他人围了上来,非常配合地佩戴上了异化检测仪。 在融云审视的视线下,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可能是宿队在打斗的过程中击中了它某个要害,具体我也不清楚。刚才看到宿队突然晕厥,也只是本能地冲上来,还不小心用匕首划伤了自己……我当时太害怕了,根本就没有思考能力。” 应奚泽此时的脸色惨淡地几乎失尽了血色,完完全全的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再配合着他的这张脸,让所有的说辞显得极有说服力。 而且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别说是重伤了这只异形体,就算说宿封舟在昏睡前已经亲手把这玩意儿给活活虐死了,恐怕都有人信。 融云的视线在应奚泽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确实看不出什么端倪,转身进行安排:“先让后勤部门的人过来一趟,赶紧清理一下现场。这里的画面绝对不能流出去,知道吗?” 后面的人当即反应了过来:“明白!” 融云点了点头:“别的等宿队醒了再说,其他人整理一下,准备先回去吧。” 说完,看向了应奚泽:“应工,你也一起。” 应奚泽非常配合:“好。” 七组的人顿时涌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就想把宿封舟抬起来。 然而已经处在睡死状态的宿封舟却似乎很不满意这些人的动作,他在昏昏沉沉之间忽然转了个身,伸手抓过应奚泽的手,凑到划破的掌心跟前,轻轻地闻了闻。 随后整个人这才仿佛心满意足地,又重新安稳了下来。 应奚泽感受到沉重的鼻息在手心间擦出的细微痒意:“……?” 现场寂静无声之间,只剩下了一片石化的身影。 怎么办,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震晕都不能阻止公然耍流氓,不愧是你。 —— 【注】精神图景:哨兵或向导的具象化的精神世界,也是他们真实的精神状态的体现。当一位哨兵进入神游或狂化状态,向导可以使用精神向导进入对方的精神图景将他带回,并重新建立起与外界的联系。 ps.评论区继续抽100红包,感谢支持! 第 010 章 010/文:青梅酱 宿封舟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深沉。 周围的所有声音从他的世界里悄然远去,浓烈的血液在手上留下的粘稠触感渐渐泛凉。 随着一片深沉的空间逐渐下坠,脑海中走马灯似地有无数的片段开始盘旋,最后豁然间定格,暗无天日的地窟恍惚间出现在他的面前,周围的人影匆匆忙忙,宛若无数次执勤前的例行筹备。 宿封舟恍惚间逐渐走近了那群匆碌的人群当中,不知道谁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笑着调侃:“宿队,都说这次任务无比艰巨,等彻底拿下了,回来一定要记得请哥几个喝几杯!”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好啊,别说几杯了,三天三夜都请你们喝!” 其他人跟着齐齐地笑了起来。 装甲车早就已经准备就绪,仿佛被什么力量牵引,宿封舟下意识的跟着人群一起上了车。 一路过去所有人依旧在畅想未来,整个气氛显得无比热烈。 他无数次地回头想要看清那些人的模样,却仿佛被一片黑幕盖住了眼睛,只能看到那一开一合的嘴。 在一片和乐融融的氛围中还不时有人推了他几把,笑骂:“宿队,好好带你的路,老往我们兄弟几个这里瞅什么?” 宿封舟动了动嘴角,想让他们调头回程,想说这次的任务让他一个人去执行,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就像是严格按照提前写好的剧本推演,装甲车在一个巨大的沟壑跟前停下。 所有的队员们仔细地检查过武器设备,训练有素地抓着固定的绳索,一个接一个爬下了深沟。 宿封舟试图伸手拽住他们,眼前的画面却是豁然一转。 所有的嬉笑打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盘踞在周围密集硕大的触手。 迅速蔓延的感染在队伍当中制造起了极度的恐慌,几秒前还并肩作战的队友们,顷刻间就变成了吸血噬骨的怪物。 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脑海中的每一寸神经,宿封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开始逐渐燃烧沸腾,被猩红覆盖的眼瞳里仿佛闪过了无数的幻象。 思维彻底抽离之前,他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在这样如地狱般的场景中对向了自己的战友。 宿封舟听到了自己癫狂且兴奋的声音:“一起毁灭吧……” 癫狂和理性的撕扯彻底将他拽过了狂化的边缘,墨绿和赤红的粘稠液体交缠在一起,那是人类与怪物融合在一起的屠戮狂欢。 再后面的事情,在一片血色的世界中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宿封舟只知道等他再见到队友们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了表彰墙上一排排黑白的照片。 防卫003号支队全员,除了他全军覆没。 至于这些人具体的死因,很快就被上面严令压制了下来。 但这依旧无法阻止那些传闻,所有人都说是他这位队长在发狂状态下虐杀了他的全部队员,包括那些根本没有被异化感染的存在。 下意识想要挣扎,从心底深处泛起的恐慌让宿封舟无可控制地想要去攀附,然而完全黑暗的空间当中只有一片虚无。 无数次试探性地伸手后的落空总能让绝望的感觉更深几分,渐渐地,将当他想要放空自己彻底堕落的时候,恍惚中好像终于抓到了什么。 很冰凉的触觉,却是莫名地想让人接近,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让沸腾的血液逐渐地平息了下来。 宿封舟在精神图景当中,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指引。 哨兵的精神世界早在常年的梦魇中一片狼藉。 瀚海间,原本的巍峨大陆无数次震裂破碎后,只剩下了一片零碎斑驳的漂泊岛屿。 混乱的梦魇期间,让宿封舟的精神图景中出现了无数无形的线,牵扯着整个世界,发生着新一轮的崩坏。而此时此刻,所有的细线在无声间悄然收敛,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下,先前被激烈情绪所撕扯着的大面积崩坏状态也终于随着主人平静下来的情绪,悄然定格了画面。 情绪的余韵仍有残留,偶尔还有几处松动的土地剥落,顷刻间被海浪彻底吞没。 精神图景全面崩塌的进程得到了短暂平静。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仿佛一个划破天空的信号,直直地钻入了脑海当中。 所有被剥夺的五感顷刻间回笼,宿封舟的胸膛骤然一阵猛烈地起伏,极度紧绷的状态下豁地起身,全身浸透的汗液在空气流动间激起的凉意,让他整个人一个激灵。 原本浑浑噩噩的思绪顿时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持续的喘.息之下,让宿封舟整个人的神态显得有些惊魂不定。 而相比起来,更加惊魂不定的无疑是正在周围忙碌的七组成员,几乎是齐齐地停下了脚步,张大了瞳孔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生怕自家老大在不够清醒的状态下突然暴起打人。 宿封舟用手掌扶着前额,狠狠地按了两下钻疼的太阳穴,努力地驱逐掉梦魇中带来的不适,才终于认清了自己在哪。 临时办公室里便于休息所搭建的简陋木板床。 在这之前他还从来没有享受过,也是用过之后才知道这粗制滥造的玩意儿相当的硌人。 “老大,你可终于醒了,你这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宿封舟本来还有些恍惚,闻言眉心拧起,抬头朝慎文彦看了过去:“一天一夜?” 慎文彦点头:“对啊!说真的,我还真好久没见你睡这么香了。难道这就是连续熬夜的副作用吗?在清理‘事故’现场都能够秒睡,这事啊还真就只服你! 不过总算能够睡个安稳觉了,至少我们不用老担心您会不会迟早猝死的问题。只不过啊,就是多少有些辛苦应工了。不是我说你老大,这回可真得好好谢谢人家。” 刚听到“秒睡”的时候,宿封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醒,要不然也不至于听到慎文彦在那说梦话。 直到听到后面,才疑惑地反问:“应奚泽?” “对啊,我以前也不知道您的睡相居然这么不好。”慎文彦说话间一阵挤眉弄眼,“躺人家怀里就躺人家怀里了,还怎么都扯不走。想把您弄回来吧,您还非一直拉着人家应工的小手不放。啧,会还是你会。” 宿封舟:“……” “要知道就您那力气,能有几个受得住啊?结果还抓得那叫个紧!等这一路折腾下来,人家的手腕都给你捏红了一圈。”慎文彦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家老大的神情,说到后来,感慨的语调里逐渐带上了几分敬佩,“也就应工脾气好,受过那么大的惊吓之后还愿意配合我们把您转移,整个过程中连声都没吭上一下。” “……”宿封舟有点艰难地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事故’都处理好了?” 慎文彦回答:“现场倒是干净了,就是有几个受害人,后勤部门的人处理去了。” 宿封舟沉思片刻,问:“那应奚泽呢,人在哪里?” 慎文彦像是一早就在等着他问这句,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朝他眨了眨眼:“放心吧,人安排在隔壁休息室了,您是要现在就过去看看吗?需不需要我送送您?” 宿封舟真恨不得把这家伙的眼珠子给挖出来:“……滚。” 慎文彦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过,你这真的不考虑换身衣服吗?这样过去可别吓到人家。” 宿封舟面无表情地起身就走。 不过刚出门没几步,他就转了个弯儿,走进储物室里找了一套新的衣服。 现在这身依旧是从“事故”现场回来时的那套行头,层层叠上的血液已经干涸,肉眼可见的触目惊心。 虽然以当时现场的情况来看,应奚泽这种科研人员倒显然不至于真被吓到,但是宿封舟考虑到自身形象问题,还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才重新出发。 刚才慎文彦所说的话在脑海里转了几个来回。 宿封舟很清楚自己在那种极度暴躁的状态下完全不可能发生“秒睡”这种荒唐的事情,可是每当要回想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又确实什么都想不起来。 隐约间只记得自己逐渐狂化的状态,以及曾经捕捉到的,应奚泽朝他这边飞奔过来的身影。 当时那人手里拿着那把玩具似的小刀,从那浅色的瞳孔里,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在血浆当中几乎已经看不清模样的面容,再然后…… 再然后,就整个世界都空白了。 其实宿封舟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是不是应奚泽这个向导控制了他的精神世界,可是一想起这人病病弱弱的样子,实在很难接受这种可能性。 毕竟别说是这种全方位五感的彻底操控了,就算单单想要进入他的精神图景,就连七组里融云那样的顶级向导都很难做到。 至于慎文彦口中他拉着应奚泽不放的事…… 宿封舟不由回想起自己在梦魇当中,迷迷糊糊间所握住的最后救命稻草。 所以,他当时抓着的其实是应奚泽? 异样的情绪涌起,让宿封舟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操”,脚下的步子豁然地加快了几分。 但是等一路到了休息区房间门口,又下意识慢了下来。 只是一下停顿,宿封舟听到隔着门缝传来的对话。 里面有人。 先是应奚泽的声音:“手续都处理好了吗?” 房间里的另一个男人开口“嗯处理好了,等来人提保,我们就可以走了。” 应奚泽说:“看来这次要麻烦老师了。” “倒也不用这么想,冀老本来就准备来宁城找你,这次也不过是顺便而已。”屋子里的男人说到这里,突然转了话题,“话说回来,今天的饭菜是不合胃口吗?还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只吃了那么点?” 应奚泽的声音有些不悦:“相助理,说了很多次了,你并不需要这么的无微不至。” “相”这个姓……小相? 宿封舟的眉心稍稍一拧,没再犹豫地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齐齐看了过来。 宿封舟的视线先是落在了应奚泽的脸上观察了一下状态,然后缓缓地看了一眼旁边那个戴着金丝框眼睛的斯文男人,语调散漫地开了口:“应工是准备要走了吗?看来我运气不错,醒得正是时候。” 应奚泽不轻不重地接了话:“我还以为宿队至少能再多睡一会。” 他这不提倒还好,一提就让宿封舟想起了慎文彦的话,下意识的看向应奚泽的手腕处,果然看到还留有一圈非常明显的微红。 顿了一下,语调不自觉地稍微缓和了一些:“我这样突然‘睡着’,没吓到应工吧?” “是有点惊吓。”应奚泽不忘露出了些许心有余悸的表情,“还好那异化者也已经没有了力气,要不然,当时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宿封舟定定地看着应奚泽的眼睛:“要让您一个科研专家在前线解决这样的怪物,也确实有些太难为您了。” 应奚泽由衷地回答:“还好我们运气不错。” “但是,我并不觉得这是运气不错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宿封舟说话间下意识地就要向前,旁边的相嘉言也在同一时间敏锐地拦到了他的跟前。 这样的反应速度对于一位科研助理来说显然有些过分迅速,宿封舟微微地眯了眯眼:“让开。” 相嘉言言语客气:“不好意思,现在应工的身体状态还没有恢复,我需要……” 不等说完,宿封舟已经冷笑了一声,打断了后面的话:“同样都是处理‘事故’的相关部门,我难道还能对你们应工做些什么?” 相嘉言还记得回来时看到应奚泽被彻底捏红的手腕,柔和的眉目间难得浮起了锐利的神色,表现得寸步不让:“这我就不知道了。” 剑拔弩张间,床上的人终于缓缓地开了口:“没关系相助理,宿队也不过是想找我了解一下情况。” 相嘉言看了宿封舟一眼,但是出于对应奚泽无条件的服从,不太情愿地退到了旁边。 应奚泽想了想,似乎在很认真地想要回答之前的问题:“当时我非常害怕,很多细节也都已经记不清了。如果宿队非要问清楚情况,以我慌乱当中的观察,恐怕的确只能告诉你,我们的运气确实不错。” 说完之后平静地抬头看去,眉目间是很淡却没有太多情绪的笑意:“另外,不论怎么说我也安全地把您交到了七队手上,就算不准备道谢,怎么也不应该是这样咄咄逼人的态度吧?” 宿封舟:“……谢谢。” 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两个字:“抱歉。” 应奚泽:“不客气。” 言语间虽然没有明说,但实际上两人都很清楚这句所说的抱歉是指什么。 周围的氛围有那么一瞬陷入了几分微妙,但很快宿封舟又继续地问了下去:“那么请容许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应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那天到底去天台做什么了吗?” 此时宿封舟站在床边,双手插着口袋,看着靠在床垫上的应奚泽,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姿态。 而应奚泽只是平静地回视,带点疑惑的神态间,仿佛很难理解对方对这个问题的坚持:“首先,我并不知道异化者会出现在那里。其次,我本来只是想去找消查部外围的人了解一些事情,但是德龙商业区实在是太大了,我对方位向来不太敏感,不知不觉间就迷了路才对到了那里。” 宿封舟微微地眯长了眼:“所以这话的意思是说,您这位研究精英其实是一个标准的路痴,因为迷路的关系,一通乱找之下不自觉就上到了商场顶楼,然后又很不凑巧地遭到了异化者的袭击?” 应奚泽点头:“路痴这件事情研究院的同事都知道,或者你也可以问相助理。” 相嘉言说:“我可以证明。” 宿封舟的嘴角微微地抽动了一下:“……我看起来像是很好糊弄的白痴吗?” 应奚泽神态无奈:“如果宿队不相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确实没有办法,又或者说累到极点的时候,应奚泽甚至已经懒得去想其他的说辞去应付这位难缠的七组组长。因为他很清楚,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对方也同样不能拿他怎么样。 就算宿封舟潜意识中肯定会存在一些奇妙的质疑,但是这种主观的揣测或许确实从各种角度制造出奇怪的感觉,却并不足以支持这个男人对他采取任何措施。 毕竟,他本身就不是什么犯人。 所以这个时候,应奚泽也并没有真的想要得到宿封舟一个妥协的答复,反而是将双手细长的手指在交织在了身前,神态无波地对上了那双眼睛:“那么宿队,你现在算是在审问我吗?” 对视在无声中持续着。 许久没有人说话。 “当然不是。”最后,还是宿封舟率先收回了视线,“感谢您的配合,作为消查部门存有合作关系的友方人员,在办理完相关手续之后您就可以回去了。” 应奚泽微微地露出了笑容,还是那平平淡淡的三个字:“不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家庭地位一目了然~(bushi —— ps.我好粗长(得瑟叉腰)! 评论区继续抽100红包,感谢支持! 第 011 章 011/文:青梅酱 “老大,你真的不打算送人家回去吗?”慎文彦终于忍不住问。 宿封舟双手抱着身子,视线许久地停留在不远处的工作台前,眼里落入忙碌的人影,却是答非所问:“你知道那位老先生是谁吗?” 一楼的行政大厅里面来来去去都是各地来办业务的人员。 消查部对外也不过是普通的行动组织,办公区域里来来往往的除了忙于公务的哨兵和向导,自然也有不少普通群众。 这个时候,站在那里签写表格的老人一头斑驳的白发,鼻梁上挂着黑色框的眼镜,斯斯文文、慈眉善目。 放在那些来往的人群当中,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比较有教养的老人。 慎文彦看了很久都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是谁啊?来领应工回去,应该是研究院的人吧?” “确实是研究院的,不过不是我们宁城的人物。”宿封舟许久停留的视线这时候淡淡收回,眼眸缓缓落下,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声,“这位可是研究总院的冀院长。” “冀院长?”慎文彦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之后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连说话都不由地磕巴了,“冀、冀松?” 宿封舟啧了一声,语调悠长:“这样的人物居然亲自来我们这里保一位分部的科研人员离开,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慎文彦瞅着自家队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没有意思他不知道,但是看老大这幅样子,倒是觉得对那位所谓的“科研人员”挺有意思的。 不过,冀松这个身份的人能够突然出现在宁城,也确实让人很是意外。 众所周知,当年异形危机刚出现的时候,最早发现问题的正是冀松所带领的科研团队。 他们通过基因取样提出了关于外来物种入侵的设想,因为没有任何理论依据,当时还险些以扰乱治安的罪名被集体下狱。 直到——后面发生的种种全都证明着,冀松所提出的一切理论都是正确的。 连续的惨案发生之后,冀松被上层领导毕恭毕敬地迎出了监管区,但毕竟年事已高,还是在那段时期内落下了病根。可后来,他还是非常积极地带领团队投入到了关于异形对抗的作战武器研发当中,一直奋斗至今。 那会儿的条件跟现在完全不能比,在作战过程中完全没有任何参考与依据。 尤其是在普通枪炮武器很难造成伤害效果的情况下,面对毫无预兆冒出来的地窟异形,所有的作战过程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摸黑。当年的先烈们为了守住和平,只能凭借着自己的血肉,生生地筑起了阻拦外来异种入侵的步伐。 无数人丧生异形之手,无数人被感染击杀,又有无数人前赴后继。 冀松就是在这样毫无基础的背景下,带着一众的科研人员经过数不清颠倒的日夜,甚至在期间还发生了极度惨烈的实验事故,最终才得以推出了针对异形的一系列新型武器。 回溯那段历史,就算说是由这支团队的背后支持才逐渐挽回人类作战当中的劣势,都不为过。 事实就是,自从那个关键的截点之后,人类和地窟神秘势力之间的博弈才逐渐步入了正轨。 而且即便是在十余年后的现在,不管是消查部门还是地窟岗哨防卫队,前线人员手上所使用的武器很大一部分依旧还延续了当年的研发成果。 足见重大意义。 因为研发期间的工作强度过分巨大,当年的蓝晶科研团队中有不少的科研人员都因为劳累过度而猝死在了工作台上。另外还有一些,则是在现场样本采集与协助期间不幸牺牲。 如今仅存的三名研究人员已经成为了重点研究院的领军人物,至于冀松,则是一直坐镇首都研究总院,以院长的身份进行着全局范围的调控。 毋庸置疑,这段危机结束之后,这位老人注定会被永恒地记入历史。而此刻却是毫无预兆地来到了宁城,而且刚落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来保取一位年轻的科研人员。 确实,很难让人不做更多的联想。 宿封舟打量的视线可以说是丝毫没有遮掩,应奚泽远远地站在大厅中央就清晰地感觉到了。 其实几次的接触下来,他也已经发现这位七组组长确实不是一个好应付的角色,只能说抛开那多少有些过分旺盛的好奇心外,幸亏他们之间并不存在立场上的冲突问题,要不然恐怕会更加麻烦。 整个流程非常顺利地走完,应奚泽始终没有朝宿封舟的方向多看一眼。 直到走出了这扇大门,落在背上的视线才终于彻底阻断。 一辆丝毫不起眼的私家车早就已经等候在了不远处。 几个人陆续上了车。 相嘉言自觉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应奚泽则是跟着冀松一起入了后座。 等车子缓缓地开始启动,他才开口叫了一声:“老师。” 刚从首都飞来落地不久,冀松眉目间还有些疲态。 抛开这个时代压在他肩上的重任,单看那慈善的眉眼,也不过是一个无比和蔼的老人。这样的年纪,本该在家里平静地颐养天年。 冀松打量了一眼应奚泽,低低地叹了口气:“瘦了。” 应奚泽没有回答。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就被送到了冀松的身边,和昔日的亡母一样叫这位资深学者为“老师”。 虽然在很多人看来,冀松对他一路的扶持无疑充满了知遇之恩,但是他自己却很清楚,他和这位至高无上的大人物之间存在的,更多的也不过是合作关系而已。 或许听起来确实有些冷血,毕竟扪心自问,不管是不是出于对母亲事件的自责,冀松这几年来对应奚泽确实不错。 可是自从那些事发生之后,他的经历就逐渐有些摆脱了正常的人类生活,也不可避免地让他感受到了对不少人类情感的逐渐缺失。 不过,他本人倒是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车厢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应奚泽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专门跑这一趟,麻烦您了。” 冀松也习惯了应奚泽这样冷冷淡淡的态度,笑了笑:“不麻烦,本来过来宁城就是为了找你,倒是省了我再去跟研究院的那些人应酬。” 说到这里他的语调微微一沉,嘴角的弧度也跟着收敛了起来:“所以,你这次见到零号了?” 一个许久没有听人提起的称呼忽然擦过耳边,连应奚泽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的气息跟着豁然一沉。 直到在不自觉散发的精神威压之下,私家车因为司机手上控制不住的颤抖而隐约一震震。 车辆突兀的晃动让应奚泽这才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收敛起了精神力:“不算见到,但可以确定是牠。” 应奚泽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张已经皱成一团的纸。 递去的时候嘴角充满了讥诮的弧度:“字还是一如既往的丑。” 冀松接过,整个手难免有些颤抖,脸色已经完全地沉了下来:“上次的爆炸……牠果然没有死。” “没死,但应该伤得挺重。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久了才重新露面,更不至于气急败坏地,着急想要找我算账。”应奚泽侧眸看向窗外,斑驳的景色落入浅色的瞳孔当中,冷漠的神态陆离莫测。 耳边的发丝柔软地擦过脸颊。 如果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他的发色比起几年前已经明显地又淡了很多,甚至有种隐约的透明感。 相嘉言坐在副驾驶座上听着两人的对话。 看着后视镜中的应奚泽,他本想说什么,然而顿了顿嘴角,到底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所以说,这次陈山地窟发生的异化体泄漏事件,就是牠特意为你安排的‘礼物’?”微妙的停顿后,冀松皱了皱眉,“牠总喜欢总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牠怕我,不敢过分接近,当然也只敢使用这种幼稚的方式。而且在牠看来,这些或许并不是毫无意义。” 应奚泽缓缓地靠在后座,眼底的神色随着外面飞逝的景色也有些游离,“老师,‘量变引起质变’的道理当初还是你教给我的。不管会否受到感染,牠只是想找到所有的机会进行尝试而已。零号不过是在跟相助理一样等待同样的时机,当我承受不住基因过载之后,迟早总是会彻底爆发的。” 后面的话缓缓地悬浮在不大的空间当中,宛若平静的呓语。 “唯一不同的是我们把那天定义为‘结束’,而牠则是,定义为了‘重生’。所以真要说起来,最后能否彻底打破牠的妄想,相助理的工作才是真正的任重道远,你们说是不是?” 一个字一个字落入耳中,相嘉言的指尖已经随着紧握的拳嵌入了掌心。 深知所谓的工作内容是什么,脸色一片惨白下难得对应奚泽的话没有做出任何回复。 冀松扫了副驾驶座一眼,打破了这份沉寂:“也别太担心,你的情况跟零号毕竟不同。想要通过多次感染攻击的方式让你过载,只能说牠的想法还是有些太过天真了,我们绝对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如果真这么笃定,这么多年他的身边,就不至于始终跟着一个相嘉言了。 应奚泽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很淡的弧度,看破也不道破:“或许吧。” 冀松的语调像极了平常时候的闲话家常:“另外,那天的异化体已经被你解决了,不过那个七组组长这次算是做了件好事。真好奇是怎么办到的,让现场残留了不少破碎的触手组织。现在收集到的些许样本已经送去了研究院,正好可以进一步地进行观察,你有空跟我一起过去看看。” “嗯。” 应奚泽心不在焉地应着,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窗外。 来来往往的车辆,嬉笑打闹的人们。 前几天德龙商业区的突发事件已经在妥善的处理之后逐渐淡出了民众的记忆当中,商场重新开业,生意兴隆。所有被异化体沾染的痕迹都被清理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像那天所发生的一切都仿佛真的不过是警方捉拿通缉犯的临时行动而已。 但是,这样的粉饰太平又到底还能持续多久呢? 应奚泽在有些刺目的阳光下微微地眯了眯眼。 其实,他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师还是说错了一点。 零号可从来都不是一个“天真”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应工有个别称叫“壹号”,没想到吧! . 宿封舟:?你说谁是1? 应奚泽:……收起你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第 012 章 012/文:青梅酱 冀松的到来,让宁城研究院上下的面貌焕然一新。 对于很多科研人员来说,冀松的存在几乎无异于至高无上的神祇,年轻一辈中更有很多是在他的事迹熏陶下才决心投身于科研当中。是日,好端端的一个迎接仪式,一度发展成为一个大型的偶像见面会现场。 而在冀松出入的整个过程当中,几乎是全程带着应奚泽伴随左右,这让诸位同事们不由想起了当年应奚泽刚来他们研究院时的那段传闻。 毕竟应奚泽年纪轻轻就空降大任,直接成为了他们宁城研究院最年轻的科研专家,依稀间还记起当时私底下沸沸扬扬的那套说辞——据说这位年轻的应工上头有着一位不得了的大人物,力压分区研究院的领导安插岗位,让上头的人愣是没一个敢说一个“不”字。 虽然所有传闻早就已经在应奚泽展露身手后销声匿迹,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再去回想,众人这才猛然惊觉。 所以这一切果然是真的? 而且应奚泽上面所谓罩着的那个大人物,居然是冀松?! e组组长沉思宁抱着保温杯站在旁边,听到组员们越说越离谱的议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唉唉唉,也别猜得太扯了啊!人家应奚泽怎么可能是冀院长的私生子呢,好歹都是文化份子,八卦得再过火,多少也得遵循一下年龄逻辑吧?” “也对,冀院长的年纪都够当应工爷爷了。”实习生闻任挠了挠头,朝自家组长看了过去,“沉组,听这话,您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啊?” 周围的视线齐刷刷地落了过来,让沉思宁喝水的动作豁然一顿,差点呛到。 对上组员们充满好奇的眼睛,他低低地咳了一下:“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就是当年看应工自己没想提起的意思,我也就没有多话。这么说吧,应工会被冀院长收容,主要是因为他的母亲。 逢女士本来是蓝晶科研团队里面的一位骨干人员,可惜在十几年前的那场研发事故当中不幸牺牲了。应工那时候虽然还小,但也已经是名声在外的天才,冀院长大概是出于惜才吧,再加上对逢女士这位得意门生的怜惜,就把他带在了身边。” “逢女士……”虞清漪语调逐渐震惊,“该不会是逢媱女士吧?” 沉思宁笑了笑,算是默认。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逢媱这个名字,科研圈里的人大多也都听过。 当年就是这位伟大的女性跟冀松院长一起提出了针对异形的武器思路,为接下来的研发内容提供了一个非常明确的方向。但是很可惜的是,就在即将完成最后的研发成果时却是发生了非常严重的实验事故,不幸牺牲。 再后来,科研专家们沿着她遗留下来的科研资料继续进一步的研究,才逐渐以后了如今这样辉煌的成果。 真是谁都没有想到,心心念念的崇拜者亲属居然一直都在他们身边! 眼看着一群人都是一副按捺不住躁动的神态,沉思宁的嘴角不由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自己知道就行了,可别到处乱说。应工什么脾气,不用我提醒你们了吧?” 所有人频频点头,并整齐划一地做了一个嘴巴上拉链的动作:“放心吧组长,我们有分寸!” - 应奚泽本来就没有刻意隐瞒自己身世的意思,又或者说,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反正现在冀松来到了宁城,关于他和母亲的关系迟早都是会被翻出来的。 随着德龙商业区的“事故泄漏”得到妥善处理,冀松所提起的那些触手样本也被送进实验大楼的隔离储藏室里保存了起来。 接下去应奚泽几乎都跟冀松一起住在了实验室里,主要的工作内容,是对这些新的样本进行活性分析处理。 因为不方便让更多的人牵涉进来,后续的相关内容全部由他们两人亲自完成。 高密度的异化细胞体存在着太多的变数,从而需要进行一系列分支繁多的繁琐公式计算,考虑到冀松年迈下的体力问题,应奚泽为了加快进度,主动接过了绝大部分的工作任务。 接连好几天吃住都在实验室里,如果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就已经忙碌得焦头烂额,而应奚泽从进入这个门开始到从中离开,就连迈开的从容步伐都没有改变一丝的频率。 冀松听到动静的时候是在进入实验室后的第五天凌晨,这段时日他几乎每天都只能眯上两个小时,虽然已经比应奚泽要多了很多的休息时间,但是对于一个老年人来说,这样的作息确实显得不太友好。 对比应奚泽那神态如常的样子,冀松那双眼睛周围已经有了明显的黑眼圈,等看到对方脸上平静的表情,也顿时明白了过来,跟着精神一震:“出结果了?” 应奚泽点了点头,将手里的数据报告递了过去。 眼见着冀松在翻看的过程中神色越来越沉,他直接汇报了一下最后的结论:“跟三年前相比,牠的细胞活性增加了300%。” 其他人或许不明白这个数字的含义,冀松却是非常清楚。 看到报告的最后一列时,他常年稳定操控精密实验设备的手不可避免地开始出现颤抖:“牠进化得太快了。” “整整三年的时间,可不是白躲的那么久。”应奚泽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实验室里我已经收拾干净了,所有的残留样本也已经进行了消杀。我该去睡觉了,老师你也回住所休息吧。” 比起冀松的态度,应奚泽从头到尾的反应平静地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实验。 他慢条斯理地摘下防护手套,露出了在昏暗空间里显得有些苍白的手指,刚要转身便听到冀松开口叫了一声:“奚泽。” 应奚泽回头,投去了询问的视线。 冀松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平日里从容笃定的眸底翻涌着一些应奚泽看不懂的情绪。 似乎许久才酝酿好了语言,缓声问:“你会,永远站在人类这边吗?” 应奚泽微微地拧了下眉。 老实说他从来没有认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而且在这之前,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需要去考虑这些。 太远的事情总是会存在很多的变数。 所有的停顿不过在短短的片刻,应奚泽朝着他这位受人尊敬的老师露出了很淡的笑容。 “大概,会吧。” - 应奚泽来到研究院的员工休息室时,外面的天色刚刚微亮。 但这并不影响他倒头就睡。 当时在德龙商业区强行用精神力震晕了宿封舟,至今还留有清晰的余感。 对于一名向导来说,过分强硬地闯入一名哨兵的精神世界,确实并不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接连几天几乎是不眠不休,让应奚泽在脱离紧绷的实验状态之后,也感到了一种发自深处的疲惫。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当时没有宿封舟追来,虽然他也能解决掉那个异化者,恐怕也无法做到像那天那么干脆。最后的结果,很大概率还是会造成伤口上的接触感染。 这样的话,回来之后不可避免地又得经历一次“吞噬”的过程了。 量变引起质变。 应奚泽虽然并不清楚自己的那条界限在哪,不过对他本人而言也不是什么抖m,确实并不喜欢“吞噬”那样煎熬的过程。 这样看来倒还得感谢一下这位阴魂不散的七组组长。 所以作为回馈,他选择为对方送上了一场久违的安稳好眠。 不得不感慨一句,以宿封舟的熬夜频率居然还没有过劳猝死,某方面来说也算是人类医学史上的一大奇迹。 沾上枕头,应奚泽迷迷糊糊间有些不负责任的这么想。 这一觉睡得不错。 当然,如果没有突兀响起的铃声,应奚泽应该还能再多睡上一会。 当相嘉言敲门走入的时候,应奚泽已经端正整齐地穿好了衣服:“怎么回事?” “陈山地窟那边发来了一份视频,院长让我们去集合观看。” 应奚泽抬眼看去:“视频?” 相嘉言欲言又止,顿了一下才道:“您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应奚泽到的时候,今天在职的研究院全员已经集合在了会议室里。 冀松显然也是被刚刚叫醒的,几天连续的高强度训练,让老人一下子仿佛又老了十几岁。 现场所有人的表情都非常凝重。 基本人齐之后,会议室的门悄然地关上了。 负责投影的工作人员朝院长投以了询问的眼神,得到答复后,才开始播放几分钟前刚刚收到的视频资料。 画面刚开场,一张血盆大口吞噬整颗人头的刺激画面直接引起了一阵惊呼。 紧接着视野豁然拉开,可以感受到拍摄者在拼命狂奔。 周围诡异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时间竟分不清楚出呼啸的风声还是怪物的嘶吼。 而整个过程中,最分明的是随时随地笼罩在周围的咀嚼声。 “咔嚓——!咔嚓——!” 就像是平常的时候将熬碎的软骨放入口腔中摩擦,却又似乎多带了几分额外的脆劲。 至于这个过程中给这些怪物所带来的最大快感,无疑来自于活物才存在的濒死挣扎。 “咔嚓,咔嚓……” 很绝望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摸上来的信号。 每一个声响都仿佛冰冷的锤子敲击在会议室众人的心头。 频繁摆动的画面当中,只能远远地看到几个人形的身影被一点一点地撕裂。 明明隔着一个遥远的镜头,所有人却依旧感到自己的鼻息间,仿佛也弥漫上了一层很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拍摄者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报……报告总部,s0012号支队……全员覆没……” “坐标点陈山地窟411,9968……重复,s0012号支队全员覆没……” “失败原因……a25号批次武器,伤害失……效……” 最后一个字吞没在了尖锐的叫声当中。 一阵猛然的震动之下,整个镜头彻底暗下。 所有人最后看到画面,是一张布满狰狞獠牙的怪物的脸。 软肉当中,湿哒哒粘稠着的全部都是来自人类的飙溅的血液。 所有人都是它们的战利品。 直到视频结束,整个现场依旧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a25,正是各区研究院努力研发的a型号最高精武器,正式投入与地窟生物的作战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三年而已。 而如今却被告知,伤害失效。 这对所有的科研人员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宁城研究院的院长自然也能理解同志们的心情。 他先是朝冀松询问地看去,在对方的回应下,将话筒放在了自己的面前:“具体的情况大家也已经看到了,可以说是相当的严峻。” “刚才我已经联系了陈山地窟的岗哨部门,他们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尽快地可以安排支援,以更好地进行样本采集,以确保在第一时间积极投入到新型武器的研发当中。” “时间紧迫且任务重大,这里采取自主报名的模式。等会议结束之后,有意向前往陈山地窟的可以去张工那边进行登记。” “重申,这项工作无疑非常危险,还请各位慎重考虑。” 会议结束,整个会场却是许久没有人动。 视频中的画面实在太过震撼。 直面之下,已经足以击溃人类脆弱心灵的最后一道防线。 可即便如此,在半小时之后的办公室里依旧陆续出现了报名者。 这些人绝大部分是在研究院里工作了十来年的老科研员了,因为长期投入科研事业没有成家,算得上是一身轻松。 就算真的在这次行动中牺牲,倒也不至于有太多的牵挂。 冀松站在门口的位置,向每一位走进来的报名者致敬。 原本有些佝偻的背脊在此时挺得笔直,直到,看到应奚泽出现在了他的跟前。 冀松的呼吸微微一滞,伸出的手顺势将应奚泽一抓,就将他带到了走廊外头。 他定定地看着自己一路扶持走来的年轻人,眉心紧拧:“你去陈山地窟做什么?” “老师,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应奚泽平静地对上冀松的眼睛,嘴角是非常凉薄的弧度,“牠是在逼我出来。” 就在刚才触目惊心的视频画面里,他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些怪物身上蠕动的软肉。 那些怪物伤口处挣扎着想要重生的触手,无疑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缠上他,拖着他一起坠入深渊。 零号本就具有极强的再生能力,如今又有了300%的细胞活性。 虽然不知道牠到底想做什么,但是有牠站在幕后,a25系列武器会伤害失效似乎也就完全在意料之中了。 “三年了。” 应奚泽垂了垂眼,“既然牠不怕死,也是时候该见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地窟里面有什么? 应工:零号? 宿疯:错,有我。 —— ps.评论区继续抽100红包,感谢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