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退婚后和渣攻他叔联姻了》 生日宴 上京名流阶层最近出了件大事。 钟家二房的小儿子,其实是抱错的。 坐落于南门最老一圈的别墅区,钟家在上京,实打实是最早发家的那一批。 不管现今互联网经济对实体行业冲击得有多厉害,上京富豪榜换了几轮,提起钟家,豪门圈里是没有人不知道的。 要说钟家生意在上京做得多么大,那倒也没有。 钟家的特别之处在于,当年钟老爷子是以大学教授的身份,用自己申请的前沿技术专利,发的家。 加之钟家本身亦是书香门第,“富豪”和“文化人儿”的标签相结合,一水豪门中,便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 钟老爷子已于前些年去了,他一生共两个儿子,长子继承了公司,次子钻研学术,目前任上京大学物理系的教授,抱错的这个孩子,正是次子的独生子。 “怎么就抱错了?” “说是两家都姓钟,当初护士给搞混了。” “啊这,那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钟家这边,说是两年前睿睿生病的时候,输血发现的,打那后私下就在找了,找到今年,做了鉴定,终于找到了。” “那钟教授和孟老师得多难过啊!” “可不是,谁家丢了孩子能好受?” 两个阿姨并肩从会员制超市出来,一人手头拎着个装满肉菜的篮子,细看她们眼角眉梢,已然侵染了岁月的痕迹,而两个人前行的方向,正是钟家别墅坐落的小区。 傍晚五六点,太阳不像是正午时分那么毒,但到底是三伏天,道路被晒了整整一个早上加下午,人走在上面都能感觉到升腾的暑气。 加之又是周末,平时还零散有人的街道,现下一眼望去,只有这两个阿姨,和一个后脚几乎是跟着她们从超市出来的青年。 青年低着头,手里拿了盒饮料在喝。 “那,既然人找到了,钟家现在是个什么打算?” “人上周已经接回来了,就住在钟教授家里,不过我还没见过。” “住钟教授家里?那睿睿和他……” 阿姨口中的“睿睿”,不是别人,正是被抱错的两个孩子里,在钟家长大的那个,大名钟睿,她们算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 “你回老家一趟 ,怎么回来了什么都不知道?” “我昨晚才回来的好不好,今天能把主人家的事理顺就很不错了!” “行吧行吧,刚说哪儿了?” “说那孩子住在……” “哦哦,住在钟教授家里,睿睿和他相处得……还好吧,没听说闹不和,再说钟教授两口子都是正教授,假期正是全国各地跑学术会议的时候,那孩子还是睿睿照顾着呢。” “睿睿性格好,从小也聪明,相处得好,自然最好了。” “哪有那么容易的!” 且不说抱错的另一家家境一般,钟家是个什么条件,就说两个孩子现在已经二十岁了,整整二十年,上京地皮上的建筑都翻新了一遍,人也都定了型,另一个孩子成长期错过的所有,注定是无法弥补,也弥补不了了。 想到什么,讲述的阿姨压低了声音,“找回来的那个孩子叫钟熠,钟教授家挺宝贝他的,但毕竟在小地方长大,成绩似乎不大好,也不太出挑,总之比起睿睿——各方面是没得比了。” 食指在空中虚点了点头,声音愈轻,“据说他小时候这儿生过病,脑子不太好使。” 微风将声音带远,两人身后咬着吸管的青年,蓦的呛了一下。 不等另一个阿姨惊讶,讲述者再度扔出一枚惊雷,“还有,睿睿之前和季家长孙,季晗订过婚,你知道的吧,这儿钟熠刚接回来,就前几天,季晗过来退婚了。” “啊?不是吧?!” “千真万确,也就你才回来不知道,我给你说,这几天这个事儿,南门的别墅区都传疯了,都说季晗是看不上钟熠,嫌弃得听到消息就……” “具体怎么谈的不清楚,总之就是说钟家既然认了钟熠,当初和他订婚的却是钟睿,这桩婚事就不作数了。” “你没看到钟教授他大哥,钟总后面几天那个脸色,阴沉得吓人。” 嗤啦——吸管发出空腔音,两人身后的青年紧跟着顿步。 如果此刻有人能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便能看见那微皱的眼眉一松,青年仿佛解脱般往回退了几步,扔掉饮料盒,顺带最重要的,和这两个谈论得正兴起的阿姨分开。 倒不是她们造谣传谣。 相反,除了其中一句,大部分还很客观。 青年抿了抿唇,有些不高兴嘀咕道,“才不是脑子生过病,智商正常的。” 钟熠小时候得的明明是幼儿甲减,在养父母的精心照料下,后续除了发育得比同龄人慢点,智力……检查过没有缺陷的。 而要问他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他自己的事能不清楚么? 是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阿姨们谈论的抱错主角之一,刚来上京就惨遭退婚的那个——钟熠。 * 在原地站了会儿,直到确认再追不上那两个阿姨,钟熠才重新迈开步子。 他长了一张娃娃脸,看身形是青年,脸却尚带着两分少年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延迟入学,今年才参加完高考的缘故。 而现今的一切之于钟熠,也要追溯到两个月前高考完毕。 他是那个时候才被告知一切的。 养父和亲生父母早在半年前就联系上了,两份鉴定也是在那个时候就做了的,怕影响他备考,商量过后,硬生生压到考完才告诉他。 刚知道时候的混乱场景,钟熠不想多作回忆。 其实他从一开始,也没有打算过来上京,他成绩确实不算好,但他是艺术生,高考成绩只占一部分,且这部分文化成绩在之后,也擦着他想报考的当地学校线过了。 他原是想入读那所学校的,但…… 钟熠叹了口气,但上京有更好的教育资源啊。 就算他想留在小城,这方面养父和亲生父母的意见却空前统一,再者抛却情感因素,钟熠也不是不明白,艺术类专业得在大城市才有更优渥土壤的道理。 于是在多轮反复的沟通后,两家艰难地达成了最终协定——如果钟家能解决他读书的事,钟熠就来上京,大学期间住在亲生父母家里,他养父的工作钟家后续也给想办法,调职到上京,所有人在上京团聚。 眼下他养父的工作调动还没影,但钟熠读书的事,已经落实一大半了。 老实说,他刚来的头几天,感觉也还好的。 虽然那个时候他也很想家,但别墅区似乎并没有多关注钟家抱错的事,遇到了,知道他是钟熠,最多也就问两句,报以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容,算作打招呼。 那个时候,陌生人眼里的探寻是有限的,克制的。 同时亲生父母和钟睿又是给他买衣服买东西,又是按他的喜好给他重装房间,推拒了好几次,仍坚持开学前要带他去选一辆喜欢的车…… 相处种种,平心而论,亲生父母和钟睿,对他实在没话说。 甚至对他太好了点,让他再是想家,面对他们也说不出一句想回家的话。 但这微妙的平衡,只维持到退婚一事发生前。 退婚发生的时候,钟熠是懵的,他来之前压根不知道钟家和季家有一桩婚约,也不认识季家的长孙季晗。 那晚上从去大伯家听到对方提出退婚,到钟睿和季晗大吵一架,再到眼看着季晗离开,钟熠全程脑子都是懵的,说句好笑的,他连人和人的关系都对不上号。 可是, 这件事造成的最大影响,偏偏落在了他这个,可以说是全程旁观的人身上。 今天两个阿姨的讨论只是冰山一角,对比起来,她们都没嘲笑他,要论起说的难听的那些……钟熠也不是全然的不知情。 长出口浊气,每次想到这些,钟熠就很不高兴。 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退婚这个事儿前,他连谁是谁都不清楚,别人闹一通,事后舆论的矛头却对准了他? 论优秀他是不如钟睿啦,他承认,但为什么他要被拿来和钟睿对比啊?! 他们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也有自己的优点啊! 越想越是忍不住皱眉,明明今天他该开心一些的…… 手机响了,是钟熠养父打来的,看到名字青年终于舒展了眼眉,拍了拍脸颊,调整好情绪接起电话。 “小熠啊,生日快乐。” 是的,今天是他的生日。 也可以说,是他和钟睿共同的生日。 “今晚上你们要办生日宴对不对?” “嗯呐。” 一通电话打完,钟熠心情好多了。 回到钟家时,钟睿已经在满屋子找他。 如他养父所说,今晚有他们的生日宴,差不多得换衣服走了。 穿着是早就定好了的,一套休闲西服,介于正式和随意之间。 换完钟睿又别了一枚计划外的胸针在他衣服上,甫一放手,钟熠只觉得上面的宝石闪得他双眼恍惚。 视线停留得久些,钟睿心思缜密,以为他想到了其他地方,连忙解释道,“我看你衣服上太空想多加个装饰,这枚是我上半年收的大牌特别款,蓝宝石的主石,放心,这是第一次拿出来用。” 钟睿以为钟熠嫌弃东西是他用过的呢。 钟熠哭笑不得,“你用过的我也不会介意啊,睿哥。” 他脑子哪里想得到那方面去,但经过这段时间,钟熠也算是了解了些钟睿性格,知道越解释反而会让对方多想,一句作罢,也不再提胸针高调的话。 换好衣服,钟睿和酒店确定好,两人上了车。 * 这场生日宴没有长辈,只邀请了钟睿相熟的圈内友人做客。 这是钟熠在上京过的第一个生日,原本钟家夫妻是想大办的,但钟熠初来乍到,对邀请一堆生人来围观自己这事……虽然没明说,但能看出来,他是抗拒的。 还没商量好,又出了退婚一事,让钟熠备受议论。 最终双方各退了一步。 钟家觉得对于钟熠的到来得拿出自己的态度,同时考虑到他不喜欢太多陌生人,最后便只邀请了,和钟熠能快速熟悉起来的同龄人。 而上京同龄人的聚会长辈向来不参与,全程便交由钟睿主持。 故而今晚变相的,也是钟睿带钟熠融入上京豪门圈,钟家首次正式介绍钟熠。 到了地方,钟睿熟门熟路地迎接来客,钟熠只用跟在他身后,被介绍的时候支个声就是。 客人们陆续到来,包厢内气氛渐渐变得热烈。 大家如钟睿说的一样,都很好,吹了蜡烛唱了歌,他们玩了个小游戏,气氛被带动起来,钟熠眼睛也变得亮闪闪的,在钟睿眼里,是来上京后难得的开心模样。 钟熠确实也是愉快的,大家都很友善,气氛让他很放松。 甚至他还喝了两杯冰酒。 而这一切随着突来的敲门声,戛然而止。 钟熠拉开门,见到一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尽管只见过一次,他仍旧记得对方,且记忆不可谓不深刻。 钟熠笑容僵在脸上。 “谁啊,不是都到齐了吗?” 钟睿困惑上前,看清人脸,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睿睿。”来人神色亦是复杂,冲钟睿点了个头。 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退了钟熠婚事,他的,又或者,介于情况的特殊性,可以是说是他和钟睿两个人的,前未婚夫,季晗。
  •   上京名流阶层最近出了件大事。 钟家二房的小儿子,其实是抱错的。 坐落于南门最老一圈的别墅区,钟家在上京,实打实是最早发家的那一批。 不管现今互联网经济对实体行业冲击得有多厉害,上京富豪榜换了几轮,提起钟家,豪门圈里是没有人不知道的。 要说钟家生意在上京做得多么大,那倒也没有。 钟家的特别之处在于,当年钟老爷子是以大学教授的身份,用自己申请的前沿技术专利,发的家。 加之钟家本身亦是书香门第,“富豪”和“文化人儿”的标签相结合,一水豪门中,便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 钟老爷子已于前些年去了,他一生共两个儿子,长子继承了公司,次子钻研学术,目前任上京大学物理系的教授,抱错的这个孩子,正是次子的独生子。 “怎么就抱错了?” “说是两家都姓钟,当初护士给搞混了。” “啊这,那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钟家这边,说是两年前睿睿生病的时候,输血发现的,打那后私下就在找了,找到今年,做了鉴定,终于找到了。” “那钟教授和孟老师得多难过啊!” “可不是,谁家丢了孩子能好受?” 两个阿姨并肩从会员制超市出来,一人手头拎着个装满肉菜的篮子,细看她们眼角眉梢,已然侵染了岁月的痕迹,而两个人前行的方向,正是钟家别墅坐落的小区。 傍晚五六点,太阳不像是正午时分那么毒,但到底是三伏天,道路被晒了整整一个早上加下午,人走在上面都能感觉到升腾的暑气。 加之又是周末,平时还零散有人的街道,现下一眼望去,只有这两个阿姨,和一个后脚几乎是跟着她们从超市出来的青年。 青年低着头,手里拿了盒饮料在喝。 “那,既然人找到了,钟家现在是个什么打算?” “人上周已经接回来了,就住在钟教授家里,不过我还没见过。” “住钟教授家里?那睿睿和他……” 阿姨口中的“睿睿”,不是别人,正是被抱错的两个孩子里,在钟家长大的那个,大名钟睿,她们算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 “你回老家一趟 ,怎么回来了什么都不知道?” “我昨晚才回来的好不好,今天能把主人家的事理顺就很不错了!” “行吧行吧,刚说哪儿了?” “说那孩子住在……” “哦哦,住在钟教授家里,睿睿和他相处得……还好吧,没听说闹不和,再说钟教授两口子都是正教授,假期正是全国各地跑学术会议的时候,那孩子还是睿睿照顾着呢。” “睿睿性格好,从小也聪明,相处得好,自然最好了。” “哪有那么容易的!” 且不说抱错的另一家家境一般,钟家是个什么条件,就说两个孩子现在已经二十岁了,整整二十年,上京地皮上的建筑都翻新了一遍,人也都定了型,另一个孩子成长期错过的所有,注定是无法弥补,也弥补不了了。 想到什么,讲述的阿姨压低了声音,“找回来的那个孩子叫钟熠,钟教授家挺宝贝他的,但毕竟在小地方长大,成绩似乎不大好,也不太出挑,总之比起睿睿——各方面是没得比了。” 食指在空中虚点了点头,声音愈轻,“据说他小时候这儿生过病,脑子不太好使。” 微风将声音带远,两人身后咬着吸管的青年,蓦的呛了一下。 不等另一个阿姨惊讶,讲述者再度扔出一枚惊雷,“还有,睿睿之前和季家长孙,季晗订过婚,你知道的吧,这儿钟熠刚接回来,就前几天,季晗过来退婚了。” “啊?不是吧?!” “千真万确,也就你才回来不知道,我给你说,这几天这个事儿,南门的别墅区都传疯了,都说季晗是看不上钟熠,嫌弃得听到消息就……” “具体怎么谈的不清楚,总之就是说钟家既然认了钟熠,当初和他订婚的却是钟睿,这桩婚事就不作数了。” “你没看到钟教授他大哥,钟总后面几天那个脸色,阴沉得吓人。” 嗤啦——吸管发出空腔音,两人身后的青年紧跟着顿步。 如果此刻有人能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便能看见那微皱的眼眉一松,青年仿佛解脱般往回退了几步,扔掉饮料盒,顺带最重要的,和这两个谈论得正兴起的阿姨分开。 倒不是她们造谣传谣。 相反,除了其中一句,大部分还很客观。 青年抿了抿唇,有些不高兴嘀咕道,“才不是脑子生过病,智商正常的。” 钟熠小时候得的明明是幼儿甲减,在养父母的精心照料下,后续除了发育得比同龄人慢点,智力……检查过没有缺陷的。 而要问他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他自己的事能不清楚么? 是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阿姨们谈论的抱错主角之一,刚来上京就惨遭退婚的那个——钟熠。 * 在原地站了会儿,直到确认再追不上那两个阿姨,钟熠才重新迈开步子。 他长了一张娃娃脸,看身形是青年,脸却尚带着两分少年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延迟入学,今年才参加完高考的缘故。 而现今的一切之于钟熠,也要追溯到两个月前高考完毕。 他是那个时候才被告知一切的。 养父和亲生父母早在半年前就联系上了,两份鉴定也是在那个时候就做了的,怕影响他备考,商量过后,硬生生压到考完才告诉他。 刚知道时候的混乱场景,钟熠不想多作回忆。 其实他从一开始,也没有打算过来上京,他成绩确实不算好,但他是艺术生,高考成绩只占一部分,且这部分文化成绩在之后,也擦着他想报考的当地学校线过了。 他原是想入读那所学校的,但…… 钟熠叹了口气,但上京有更好的教育资源啊。 就算他想留在小城,这方面养父和亲生父母的意见却空前统一,再者抛却情感因素,钟熠也不是不明白,艺术类专业得在大城市才有更优渥土壤的道理。 于是在多轮反复的沟通后,两家艰难地达成了最终协定——如果钟家能解决他读书的事,钟熠就来上京,大学期间住在亲生父母家里,他养父的工作钟家后续也给想办法,调职到上京,所有人在上京团聚。 眼下他养父的工作调动还没影,但钟熠读书的事,已经落实一大半了。 老实说,他刚来的头几天,感觉也还好的。 虽然那个时候他也很想家,但别墅区似乎并没有多关注钟家抱错的事,遇到了,知道他是钟熠,最多也就问两句,报以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容,算作打招呼。 那个时候,陌生人眼里的探寻是有限的,克制的。 同时亲生父母和钟睿又是给他买衣服买东西,又是按他的喜好给他重装房间,推拒了好几次,仍坚持开学前要带他去选一辆喜欢的车…… 相处种种,平心而论,亲生父母和钟睿,对他实在没话说。 甚至对他太好了点,让他再是想家,面对他们也说不出一句想回家的话。 但这微妙的平衡,只维持到退婚一事发生前。 退婚发生的时候,钟熠是懵的,他来之前压根不知道钟家和季家有一桩婚约,也不认识季家的长孙季晗。 那晚上从去大伯家听到对方提出退婚,到钟睿和季晗大吵一架,再到眼看着季晗离开,钟熠全程脑子都是懵的,说句好笑的,他连人和人的关系都对不上号。 可是, 这件事造成的最大影响,偏偏落在了他这个,可以说是全程旁观的人身上。 今天两个阿姨的讨论只是冰山一角,对比起来,她们都没嘲笑他,要论起说的难听的那些……钟熠也不是全然的不知情。 长出口浊气,每次想到这些,钟熠就很不高兴。 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退婚这个事儿前,他连谁是谁都不清楚,别人闹一通,事后舆论的矛头却对准了他? 论优秀他是不如钟睿啦,他承认,但为什么他要被拿来和钟睿对比啊?! 他们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也有自己的优点啊! 越想越是忍不住皱眉,明明今天他该开心一些的…… 手机响了,是钟熠养父打来的,看到名字青年终于舒展了眼眉,拍了拍脸颊,调整好情绪接起电话。 “小熠啊,生日快乐。” 是的,今天是他的生日。 也可以说,是他和钟睿共同的生日。 “今晚上你们要办生日宴对不对?” “嗯呐。” 一通电话打完,钟熠心情好多了。 回到钟家时,钟睿已经在满屋子找他。 如他养父所说,今晚有他们的生日宴,差不多得换衣服走了。 穿着是早就定好了的,一套休闲西服,介于正式和随意之间。 换完钟睿又别了一枚计划外的胸针在他衣服上,甫一放手,钟熠只觉得上面的宝石闪得他双眼恍惚。 视线停留得久些,钟睿心思缜密,以为他想到了其他地方,连忙解释道,“我看你衣服上太空想多加个装饰,这枚是我上半年收的大牌特别款,蓝宝石的主石,放心,这是第一次拿出来用。” 钟睿以为钟熠嫌弃东西是他用过的呢。 钟熠哭笑不得,“你用过的我也不会介意啊,睿哥。” 他脑子哪里想得到那方面去,但经过这段时间,钟熠也算是了解了些钟睿性格,知道越解释反而会让对方多想,一句作罢,也不再提胸针高调的话。 换好衣服,钟睿和酒店确定好,两人上了车。 * 这场生日宴没有长辈,只邀请了钟睿相熟的圈内友人做客。 这是钟熠在上京过的第一个生日,原本钟家夫妻是想大办的,但钟熠初来乍到,对邀请一堆生人来围观自己这事……虽然没明说,但能看出来,他是抗拒的。 还没商量好,又出了退婚一事,让钟熠备受议论。 最终双方各退了一步。 钟家觉得对于钟熠的到来得拿出自己的态度,同时考虑到他不喜欢太多陌生人,最后便只邀请了,和钟熠能快速熟悉起来的同龄人。 而上京同龄人的聚会长辈向来不参与,全程便交由钟睿主持。 故而今晚变相的,也是钟睿带钟熠融入上京豪门圈,钟家首次正式介绍钟熠。 到了地方,钟睿熟门熟路地迎接来客,钟熠只用跟在他身后,被介绍的时候支个声就是。 客人们陆续到来,包厢内气氛渐渐变得热烈。 大家如钟睿说的一样,都很好,吹了蜡烛唱了歌,他们玩了个小游戏,气氛被带动起来,钟熠眼睛也变得亮闪闪的,在钟睿眼里,是来上京后难得的开心模样。 钟熠确实也是愉快的,大家都很友善,气氛让他很放松。 甚至他还喝了两杯冰酒。 而这一切随着突来的敲门声,戛然而止。 钟熠拉开门,见到一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尽管只见过一次,他仍旧记得对方,且记忆不可谓不深刻。 钟熠笑容僵在脸上。 “谁啊,不是都到齐了吗?” 钟睿困惑上前,看清人脸,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睿睿。”来人神色亦是复杂,冲钟睿点了个头。 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退了钟熠婚事,他的,又或者,介于情况的特殊性,可以是说是他和钟睿两个人的,前未婚夫,季晗。 交错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完全的凝固了。 钟熠眨了眨眼,脑海里关于退婚那天的记忆,蓦然翻涌。 明明面前的季晗无甚表情,但钟熠眼前浮现出的,却是那天对方微抬下巴的模样,咄咄逼人,不好相与,还有…… 还有看到自己,目光中掩不住的轻蔑和不悦。 钟熠猛的低头,知道自己不对劲,试图竭力地控制住情绪。 动作打破沉默,钟睿也跟着回了神。 挺直肩背,钟睿面无表情冷声道:“你来干嘛?” 不待季晗回答,又接道,“这里不欢迎你。” 言罢伸手就要关门。 季晗:“……” 门框下一刻被手臂抵住,季晗深深看入钟睿眼中,再度唤了声,“睿睿。” 这次多加了一句,“今天是你生日。” 钟熠看到季晗另一只手上有礼物盒,想来,该是要送钟睿的礼物。 两个人僵持着,全程季晗眼神都没离开过钟睿,钟熠夹在他们之间,缓慢的,又感觉到了那种多余和尴尬,不禁攥了攥身侧的指节。 包厢内又有人前来查看情况,“睿睿,小熠,怎么了吗?” 钟琦,钟家大伯的独子,钟熠血缘上的堂哥过来了。 “季少?”看清楚来者钟琦失声。 话脱口,没刻意压低的音量传入包厢内。 没全名,可单单一个姓氏,便让方才还嘈杂的包厢,迎来了一阵微妙的静默。 三人皆看向钟琦,钟琦极度尴尬地打了个招呼,“哈,哈哈,好久不见。” 季晗脸色不变,对钟琦还算礼貌点了点头,“好久不见,我来给睿睿送个礼物。” 钟琦和钟睿便也看到了那个礼物盒。 钟睿拧眉,“不要。” “好了,得到答案,你可以走了吧?!” 季晗固执不退让,“我还有两句话想对你说。” 钟熠听出来了,这才是季晗此行真正的目的。 钟睿加大力道,“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睿睿。”季晗无可奈何般又唤。 “闭嘴!”钟睿呵斥。 两个人来回地压着门板较劲,动静闹大,包厢内的客人们陆续也围了上来,钟琦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这不单是钟睿的一个人的生日宴,要想放季晗进门……钟琦看了钟熠一眼,也不该是由他开口。 于是一边尴尬劝和,钟琦视线一边频频扫向钟熠,希冀对方能说些什么。 钟熠愣是被看了好多眼才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钟睿确认自己赶不走季晗,开始喊钟琦帮忙。 钟琦应着,嘴里发苦,他哪里好真赶季晗走! 不说钟家生意上对季家多有依附,就说季氏那覆盖半个上京的商业版图,涵盖的行业种类和范围之广……但凡是上京豪门圈里的,都不想开罪季氏哇! 钟琦如此,在场的客人亦然,不好帮手,只能局促又尴尬的动嘴皮子劝。 而时间拉锯得再久一些,被钟睿科普了不少上京豪门之间的关系,钟熠再笨,陆续被不止一个人的求助眼神扫过,脑子也跟着想通了这层弯绕。 钟熠:“……” 钟睿:“你烦不烦,再不放我动手了,季晗!” “不放!” “你……” 钟睿真的生气了。 可手刚一抬起,却蓦的被人抓住。 是钟熠。 气氛又是一窒,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看向钟熠。 “睿哥,别这样。”说话还是慢吞吞的,青年眼眉却皱了起来。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钟熠懂得钟琦的意思,但最近被流言蜚语骚扰得那么厉害,要他邀请罪魁祸首来自己的生日宴,钟熠做不到。 “有点闷,我出去走走。” 惹不起,他躲得起。 实在不想再被迫围观又一场闹剧,话落,不等所有人回神,钟熠果断出了门,离开的时候擦了下季晗肩膀,钟熠没回头,反倒是被撞季晗有些许理亏。 * 钟熠真走了,意思也很明显,在他回来之前,希望季晗和钟睿这个事儿两人能解决好。 就在钟琦觉得终于可以好好聊一下之际,钟睿二话不说,抬腿就踹了季晗一下狠的,一点力道都没留。 季晗闷哼一声,钟睿继而开始撸袖子。 大家懵了两秒,一拥而上拉架。 这下包厢彻底乱作了一团。 * 钟熠他们订的包厢不太平,离他们包厢不远处,也发生了些异常。 西装革履的男人和众人打着招呼,在友好的氛围中,带着助理快速离开了包厢。 离开前一刻还笑着,跨出包厢,神色瞬间垮了下来。 长指去扯领带,扒下来便被助理接了过去。 又去解领扣,一颗两颗……直至衬衣开到锁骨下方,喉头滑动深呼吸过两瞬,男人才放下手。 步伐却不减速。 “有问题,拿去验。” 男人手里一路从包厢拿出来的红酒,也被递到了助理手上。 就这么短短的功夫,等跟在背后的助理再次看清男人的脸,不禁睁圆了眼。 在包厢内还如常的脸孔,此刻颧骨上已经翻起了红,本就不清透的桃花眼,现下蒙着的那层雾气更浓,半垂着,越发叫人捉摸不透。 不消男人再多说,对于酒里有什么问题,助理几乎是瞬间心中有了数。 “今晚统一开了房间是不是?” 男人开口问询,感觉自己吐息也变得灼热起来。 有什么在他身体里急剧变化,翻沸。 “对,因为约的小潘总,怕大家喝高兴了,所以……” “房间号都连在一起的?”男人打断。 随着颧骨上的红痕愈发扎眼,与之相反的,男人声音宛如凝冰,寒意更甚。 意识到对方想问什么,助理答道:“您那间是单独开的,和其他房间不在一片区域。” 总算有个好消息,男人轻出口气,“带我过去。” “好的。” 跟了男人几年,助理动作麻利,拿着房卡以最快速度将人送进了套房内。 “今天带了换洗衣物的,在车上,我下去给您拿。” 助理说完,意识已经有些涣散的男人点了点头。 又十多分钟,助理再次敲开了门,透过门缝,将换洗衣物递给了男人。 而这么一段时间过去,来开门的人,从脖颈到锁骨一侧都翻了红,皱着眉头,格外不舒服的样子。 助理心头一个咯噔,不待问询,男人先给了他答案,脱口全是气音。 “我不是太舒服,药帮我准备一下,有需要我喊你。” 心中的不安落实,深谙男人性格,助理只抓住最重要的,“那现在要联系任医生吗?” “用药再联系。” 说完这句,啪,门被合拢了,助理下一句话只喊出“季少”两个字。 是的,男人也是季家人,平时也会被唤作季少,不过他和季晗不同辈,虽然只大对方六岁,他却是对方实打实的三叔。 男人全名,季霖。 * 季霖让助理给他准备药,这不是什么好苗头,助理不安,思来想去还是给家中老管家打了个电话。 详细阐述完情况,管家声音亦是低沉,“少爷又头疼了?” “他没说,但脸色很不好,您知道的,这种地方酒里面的问题一般都是……我就怕什么副作用惹起少爷头疼,那事情就大了。” 季霖头疼的毛病要是严重起来,必须得有人陪着。 可偏偏,今晚这种情况,身边人都能猜到季霖是不会让人跟着的。 管家:“你去试试能不能陪着少爷,不行再给我打电话。” 结果自然是不能,季霖压根没放助理进去。 管家让助理每二十分钟给季霖打个电话,前两个还如常被挂断了,第三个一直没有人接后,管家不得已,另支了个偏招儿。 “刚问到的,罗少爷今天也那儿,老爷给少爷张罗的那么多个相亲对象里,就这位见了两次,少爷不讨厌他,你去找他,让他帮忙去看看少爷。” “啊这,可是季少喝了掺料的酒……” “嗯,你如实给罗少爷说就是,他喜欢少爷的,只会去得更快。” 助理哽了下,下意识又道,“那如果发生点……少爷明天……” “如果少爷肯放他进去,正好,明天开始谈恋爱呗。” 季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管家对这点还是有把握。 助理去找了罗家小少爷,管家持续给季霖打电话,不知道打到第几个接通后,季霖的声音已经哑完了,彼时也正如管家猜测的,几乎是听完助理所说,罗家少爷就答应了。 而把这件事转述给季霖,管家不出意料被骂了一通,但他不后悔。 要是今晚真的老毛病犯了,少爷身边又一个人没有……那时候才真是悔之晚矣! 骂完长久的沉默后,季霖扶额,深知自己的情况不乐观,终是退步道,“他长什么样?” 老头子给他弄了那么多个相亲对象,前段时间走马观花的吃饭,要他猛然要记起其中一个,以他现在的情况是办不到了。 管家一哽,也是没想到这发展。 但他动作迅速,问助理还能不能拍一张对方,得到助理已经和罗家少爷分开了的回答,管家便让助理给了自己一些今天罗少爷的穿着特征,最后混合着外貌描述,一起给了季霖。 说完,还想劝几句让季霖开门,刚张开嘴,啪,那头季霖挂了。 助理忐忑,“季少这是什么意思?” 管家缄默一瞬,“看缘分吧。” * 钟熠在外面呆了会儿,心情没那么糟糕了,看着时间差不多,准备回去。 按照钟睿办事的妥帖,现在回去,季晗应该也走了。 不知道是那两杯冰酒作祟,还是豪华酒店修建得实在弯绕,走了两圈,钟熠开始不确定脚下是不是回包厢的路。 好在遇到了熟人。 不过…… “你怎么在外面?哦,我知道了,刚看到季晗哥过去了,嘻嘻,你也遇到了吧?”十三四岁的初中少年,正是神憎鬼厌的叛逆期。 要论起来,这少年还是跟着钟琦来参加他生日宴的。 对方是钟熠大伯母妹妹的小儿子,目前因为家人出去旅游暂住大伯家,家里让他喊对方一声表弟。 小表弟从和钟熠见面起,就不喜欢他,明里暗里嫌弃钟熠笨,说话慢。 甚至钟熠一度怀疑,他小时候脑子生过病这传言,就是对方诌的。 眼下钟熠不想和他掰扯,直接道,“你再乱说话,我今晚回去还告诉大伯母。” “……” 之前钟熠就告过一次状,小表弟没讨到好。 现在再度搬出大伯母,果不其然,少年对他翻了个白眼,闭了嘴。 “对了,包厢在哪边?” 小表弟看了钟熠几秒,抬手指了个方向。 钟熠脑子被酒精扰的晕乎乎的,没注意少年身边的朋友在看到方向后的欲言又止,表弟指了路,他就往那边去了。 等他身影消失,表弟身边的朋友不安道,“这不太好吧,我去把他叫回来?” “叫什么叫,只是让他多绕几圈路罢了,让他动不动就搬出大姨吓我!” * 第三次再回到同一个路口,钟熠确定以及肯定,自己迷路了。 而且他并不在这个酒店的包厢范围内。 钟熠抬起头,迷糊地看着一扇扇带号码的门,笃定自己在酒店的宾馆区域里打转。 等又一次回到这个路口,钟熠放弃了靠自己走出去的妄想。 左右看了看,一模一样的一排门,钟熠认命,随意挑了一扇敲。 出来的时候气得手机都没带,他想找个人问路,这无疑是最快捷的方式。 前五扇门都没人,到第六扇,敲了两遍,第三遍准备放弃时,咔哒,门终于开了。 门稀开一条缝,门后站着个穿浴袍的男人,似是刚洗完澡,钟熠闻到了清新的水气。 走廊灯光打到对方脸上,钟熠视线凝实的瞬间,蓦然失语。 是一个,好看的男人。 钟熠从小学美术,在印象里,他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脸颊线条流畅自然不提,难得的是,对方生得一双标准的桃花眼。 眼型如桃花瓣,眼周带着不自然的红晕,水光内敛,看向他的时候,似是蒙着一层薄薄雾气,似醉非醉的朦胧梦幻。 有那么一瞬间,钟熠想给人拍个照,把这双太过符合美学的眼睛照下来。 但又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况且他没有手机,生生克制住了询问冲动。 须臾的失神间,季霖也在打量钟熠,他视线已经不太清晰了,故而看得久了些,青年圆脸,圆眼睛,长相清秀……嗯,他不讨厌。 目光再下滑,在钟熠胸前顿了顿。 就在钟熠意识到自己该问路之际,季霖扶额仰了仰头,喉结翻滚,修长的脖颈拉扯出另一种线条的美感,发梢的冷水珠滴落其上又隐没进浴袍。 “进来。” 做出决定,季霖转身往里走。 钟熠愣了愣,看了看左右紧闭的房门,到底跟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戳专栏可见,喜欢的求个收藏鸭~ 《重生后被匹配给了帝国陛下》by七夕是大头喵 作为拥有治愈能力的珍稀蓝星人,帝国的瑰宝,时星死了 死在了他失去能力的第三年,竹马丈夫被迫宣布和他离异的第二年,和得知竹马再婚不相信,隆冬大雪仍旧要跑出去围观隆重婚礼的心碎当天 时星跌在了积雪里,瞳孔涣散前,恍惚看见了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入自己眼眸 一眨眼,时星又活了,重生回到了自己成熟期前的匹配晚宴 这次他径直掠过了找寻自己的竹马,站在了主脑按天赋能力为他匹配的高大男人面前,忐忑询问道,“您好,您愿意和我匹配吗?” 面具盖住了男人神情,长久的沉默另时星不安,他比出两段指节示意道,“我很好养活的,只用一点晶核就可以。” 见男人盯着自己手指不语,时星忍痛又收回了一段指节,“那,一点点?” * 众所周知,蓝星人以价值万金的晶核为食不说,体质孱弱,极难养活 战无不胜,天赋能力评级高达sss级的帝国陛下池曜,年年受邀参加匹配晚宴,却迟迟没有选择任何一位蓝星人成为伴侣 就在医生断言,陛下的精神暴动再无法用药物压制,长老会决定强行匹配之前的最后一次宴会,这天,池曜带走了一名蓝星人 * 死亡和新生向来一体两面,传说中,强大的蓝星人不仅拥有治愈能力,更能展现出吞噬天赋 一次边境突袭,陛下连同亲卫队被数量巨大的星兽围堵,和支援军队失联,穷途末路之际,陛下的蓝星人伴侣展现出吞噬天赋,以一己之力全歼所有高阶星兽 消息传回帝国,帝国群众疯狂了 而看到报道里熟悉的身影,晚宴后一直苦苦寻找时星的竹马,血红了眼 第二天 钟睿是在十一点半的时候,发现钟熠不见了的。 给钟熠打电话,铃声在近处响起,他手机留在了包厢内。 接着钟睿和钟琦先后出去一趟,找遍了包厢外的公共区域,都没发现钟熠人影。 这不寻常,闹出走什么的,不像是钟熠脾气会干出来的事。 忐忑中,钟睿还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今天钟父在实验室加班,钟母在外地开学术会议,得明早的航班才回来,是孙姨接的。 钟熠并没有回家。 钟睿最终决定把客人送走再找,钟琦表示同意。 凌晨过后,送走所有客人,小表弟也让钟琦家车先送回了别墅区。 没了顾忌,和酒店说明情况,几个安保帮着忙又把楼层翻了一遍,甚至连宾馆的公共区域也去了,还是不见钟熠。 “调大门监控吧,看他离开没有。”钟琦道。 钟睿心慌,点头让钟琦先去,自己在走廊来回踱步半晌,想定拨通了个号码。 找的不是别人,正是罪魁祸首季晗。 这个酒店也是豪门圈大家族的产业,找季晗不为别的,钟家和他们老总没交情,但季氏和豪门圈哪门哪户都熟,万一……找季晗来有备无患。 挂断电话钟睿跟去了监控室,大门监控来回看了两遍,确认人没离开酒店。 钟睿再次要求调取楼层监控,被酒店经理以侵犯客户隐私为由拒绝了,钟睿也不恼,没多久季晗开着车匆匆抵达,钟睿让他找关系想办法。 折腾到半夜三点,换了个经理接待他们,让资深技术调监控不说,全楼层都派了安保继续去找人。 “监控调取还要点时间,你……休息会儿?” 见钟睿脸色实在不好,季晗在边上轻声提议道。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钟睿压根不搭话。 等调取好,钟睿让钟琦去休息了,自己再次守着屏幕。 偏冷的灯光打照在钟睿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屏幕冷光荧荧,一时间室内静得落针可闻。 从钟熠离开的时间点,技术在画面中找到人,一个摄像头一个摄像头的复盘路线,监控里还看见中途钟熠遇到了小表弟。 拉到最后,钟熠绕着一块区域反复打转后,敲开了一间房门,进去了。 季晗心头一个咯噔。 酒店这一层基本都是上京豪门圈子的人在预定,而圈子里,玩得开,喜欢小男生的,还真能找到那么几个…… 再往后二十分钟,也没见着钟熠出来,季晗和钟睿脸色都变得格外差。 “几楼几号?”钟睿冷声问。 季晗脑子发懵,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可不等监控看完,得到技术的回复,钟睿大步流星就冲了出去。 不安中,季晗让技术继续看剩下的监控,自己给经理打了个电话问开房人信息,短暂的等待里,季晗一会儿想钟熠不会这么倒霉吧,一会儿又想,钟睿会不会把这件事怪他头上,永远都不原谅自己了,思绪乱得不行。 然而这还没完,等经理回来,附耳在他耳边报上“季霖”两个字时,季晗瞳孔收缩,下一刻跟着夺门而出! *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季晗跑到宾馆区域走廊,就看见暴力敲门的钟睿。 而恰恰就在他出现的这一刻,钟睿敲了许久的门终于有了动静。 咔哒,随着开门声,季晗脑子嗡嗡的开始振。 脑壳痛。 更糟糕的是,来开门的还真是他三叔。 季晗活到二十一,于这么一瞬,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世事无常。 “我弟弟钟熠呢?”钟睿劈头盖脸发问。 瞥见什么,瞳孔刹那收缩,“你脖子上是什么?!” 面对高声的诘问,季霖深深皱眉,眼前还是不甚清晰,那股燥意消弭了下去,但取而代之的,脑子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难受,让他注意力集中得愈发困难。 人不舒服,下意识翻转手腕,看见空空的一圈,后知后觉早前冲冷水澡降火时,摘了手表。 “现在凌晨五点半。”季晗会意出声。 声音耳熟,季霖抬手一把撑住门,拦住试图想冲进去的钟睿,视线这才看向另一个人,艰难分辨道,“季晗?” 季晗点了点头。 同时他也看清楚了,自己小叔脖颈上有一个盖也盖不住的咬痕,红得发紫。 季晗都不知道自己是怀揣着怎样一种心情,崩溃开口,“三叔,我们看到朋友进你房间了,叫钟熠,他……现在还在吗?” 说完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监控拉到底,钟熠压根就没出来,不在里面才怪了! 将眼前的碎发往后捞了一把,季霖回复冷淡,“不认识。” “你骗谁呢!” 再按捺不住,钟睿暴起一把推开季霖冲了进去。 季霖状态正糟糕,面对突然的发难,连背脊撞到了墙面,疼痛都像是隔了一层纱似的,感知麻木。 皱眉,季霖脾气并不算好…… 季晗在钟睿冲进去时心就高高吊起了,再触及他小叔阴沉下来的脸色……下一瞬,季晗不过脑子的死死抱住季霖,飞快道。 “三叔,三叔你冷静下,钟熠真的在里面,监控显示他没出来过。” “钟睿是他哥,你让他去看看。”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总之,总之您冷静下,人家真是受害人!!” “监控?”季霖一怔,眉头皱得愈紧。 “对,监控!我们已经找了钟熠一晚上了,事情是这样的……”瞧着季霖听进去了,季晗赶紧连珠炮一样将寻人经过复述了一遍。 季霖只是身体不舒服,不是脑子坏了,越听,人越发的安静了下来。 等季晗叨叨完,季霖只说了两个字,“放手。” 他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 “你说的钟熠,是不是圆脸圆眼睛,胸口别了一枚蓝宝石胸针,大概……这么高?”季霖在空中虚虚比划了一下。 季晗绝望点头。 再意识不到事情的不对劲,季霖这么多年算是白活了。 闭目深吸口气,久久吐不出来,面对这种情况,季霖脑子也罕见的有些发白。 * “你给我弟弟吃了什么,为什么我叫不醒他?!” “季晗你让开,你挡着我连你一起揍!” 等钟睿再出来,不出意外的暴怒了。 季晗没问他看到了什么,瞧自己小叔这一身印子,不用问他大概也能猜到! 房间里一个劝着,一个疯狂,还有一个,捏着眉骨,头痛欲裂。 可不等发生冲突,拦着人的季晗突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房间味道不对?” 知道不能善了,刚季晗就把房门关了,试图把争吵按在这个屋子里,可关了门……吸了吸鼻子,季晗确定,他有点不寻常的恍惚。 季霖放下手,看向钟睿的目光一顿,“你脸红了。” 而且红得不太正常。 缄默片刻,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室内香薰。 * 所有香薰被收集放到了一起,窗户全部打开通风,季霖简单洗漱后换了身衣服,和钟睿季晗一起在客厅等待。 刚才他试了试,钟睿没说谎,钟熠确实叫不醒。 助理随后拿了瓶酒店未开封的香薰上来,和这房间里的几瓶仔细比对过后,季霖屋子里的几瓶气味明显不对,助理凑近闻了闻,也说头晕。 季霖让助理把香薰和昨天的酒拿去一起验,根据自己的反应,季霖怀疑两样里面是一个的东西。 又让助理把任医生找来看钟熠。 钟睿在边上想说什么,忍住了。 助理离开后季霖进了主卧,钟睿紧随其后,季晗思索片刻,乖觉跑次卧去待着了。 “他需要去医院!”关好主卧门,钟睿咬牙道。 季霖轻轻抬眼,半睁的眸子凝着钟睿,哪怕身体不适,仍给人以无形的压迫感。 季霖抬手,“那边,我公司员工还有小潘总可能都在。” “这个方向,昨天许家在开趴,喊了包括罗家少爷一干熟人。” 微微歪头,季霖一字一句清晰道,“只要你不怕明天全上京都知道我和他睡了,你带他去医院就是。” 言语间似笑非笑,很是让钟睿感受到了两分有恃无恐的恶劣。 这种事自然不好声张,钟睿不说话了。 季霖笑意敛去,抽了根凳子坐下,冷淡道,“你出去和季晗一起待着吧,我等他醒。” 不等回话,平静又道,“他什么都没穿,你觉得他醒来是希望看到我这个当事人和他解释,还是家里人目睹他的狼狈?” 身侧指节再度紧握,钟睿摔门离开。 等了会儿,季霖捏了只烟站到窗边,拿了打火机想点燃,却发现手抖得压根对不上火。 凝着自己不受控轻颤的手片刻,季霖叹气。 给助理打电话,“帮我把药准备好,任医生来了一起看。” 那边问了些什么,季霖目光虚虚看着窗外,应道,“嗯,老毛病犯了。” 这么大个事儿,季晗到次卧就给他爸打了电话,电话里没敢细说,只道来了当面告知。 钟睿后脚踏进次卧,双手掩面等情绪平复后,也依次给家中长辈去了电话,同样的,电话中也没敢把事情讲完。 早上六点多,估摸着钟母应该上了飞机,钟睿编辑了条信息给她。 季晗试图和钟睿搭话,钟睿只当他是空气,不搭理。 * 香薰拿走,开窗通风,钟熠到底在医生来之前醒了。 一睁眼,便看见昨天他找着问路的那个男人坐在床边,一双潋滟桃花眼凝着自己。 钟熠蹙眉,左右看了看,面露迷惘,“我在哪……” 开口,嗓音沙哑得厉害。 季霖问他,“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钟熠试图回忆,一想,头痛欲裂,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全身也莫名其妙跟着酸痛,不舒服。 “我,迷了路,然后,想找个人问路。” “再然后……” 钟熠双眼失焦刹那,“我跟着你进了门,想,问路。” 扶额嘶气,再往后的画面在钟熠脑子里就全是雪花似的噪点了,再不清晰。 季霖并不意外,因为他也记不起来了,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 但他今早是在钟熠身边被叫醒的,醒来的时候,他手臂还揽着对方…… “喝杯水吗?” 钟熠点头,季霖起身去给他倒水。 看着行走的男人,钟熠忽道,“你,人不舒服吗?” 季霖拿纸杯的手一滞。 钟熠指出,“你脸色很不好。” 意识到钟熠是真的在关心他,季霖竟然感觉到一丝好笑。 他自然不舒服,很不舒服,但是得到的第一句关怀,是由看起来同样不舒服的钟熠问出,想想,就莫名讽刺呵。 微妙的笑意稍纵即逝,钟熠注意到,对方笑起来,眼尾果真是上挑的。 这真是一双标准的桃花眼。 “你呢,不觉得不舒服吗?” 季霖将杯子递给他,钟熠伸手去接,对方视线紧跟着落在了他手臂上。 钟熠跟着对方目光看去,看到自己手臂上有一串青紫红痕,眼睛睁圆了。 触目所及,那痕迹一路绵延到锁骨胸口,密密麻麻一片。 这是……吻痕? 钟熠眼睛不由更圆了些。 季霖轻声,“还有力气起来收拾下自己吗,今天的事情会很多。” * 一个小时后,季霖的大哥,也就是季晗他爸,和任医生,还有钟家大伯,陆续到了。 混乱 任医生第一反应是要来看季霖,被季霖拒绝了,让他先去看钟熠。 彼时钟熠已经洗漱过,穿了套季霖的衣服,虽然不太合身,但胜在干净整洁。 季霖的大哥季浩来了,季霖见过一面,便将人丢给了季晗,不管他们说什么,事实上,以季霖现在的状态,很难同时考虑两件事。 于是他选择一件一件来。 头一件,自然是过问昨天离场后的聚会情况。 “您走后,小潘总是由唐总招待的,聊得挺好,聚会结束唐总亲自送人回的家。” 季霖:“合同怎么说?” “小潘总承诺,今天就让公司法务拟。” 季霖点头,表示知道了。 听到小潘总没留宿酒店,今天不会碰上,心里也松了口气。 他其实平时不怎么管公司,日常大小事务都是他学长唐浩言,也就是助理口中的唐总打理的,但这次不一样,融资一事会直接决定公司后几年的发展走向,必须由他出面。 前后忙活了近一个月,过程并不轻松,但到底按他的想法把条件谈下来了。 也不知道该说巧还是不巧,恰恰就是在昨天,小潘总做了最后的让步,双方最终达成一致意见,融资一事从观望协商,正式进入签署合同的阶段。 好的是,现在就等签合同了。 同样,坏的也是,合同还没签,就出了这档子事。 一想到钟熠的身份,和他们这个事阴差阳错的过程,季霖就想捏眉心。 叔叔睡了侄子的前未婚夫,不大不小,在上京也算得上是一出丑闻了。 尤其还得感谢季晗,他的好侄子,前段时间闹那么一通,钟熠现在正是圈子里茶余饭后最热火的谈资。 要是再爆出这个事…… 季霖并二指揉眉心,不愿意深想了。 为了防止这事影响他声誉从而影响到公司也好,不想和钟熠一起成为丑闻主角也罢,总之,这个事今天必须得按在两家内部。 有了决断,季霖眉宇又舒展开来。 过了会儿任医生回来了。 如季霖所想,给他下的药物主要就是那方面的,钟熠休息两天便好。 更具体的成分检测得中午才拿得到,季霖准备到时候连报告跟任医生的诊断一起给钟家,会更有说服力。 他这边任医生给测了心跳,脉搏和血压,也抽了个血样。 简单的交流几句后,医生让他先吃药,自己观测几天,也不出季霖所料。 任医生拿着两份血样回医院检测,承诺报告中午送来。 季霖看了眼表,早上九点过六分。 他人在书房,钟熠待在主卧,其他人分布在客厅和次卧,相处个把小时,助理说他大哥和钟家老大在次卧已经争执不下两回了。 季霖并不觉得全是因为自己,季晗闹出来那破事,钟家还有火气呢,恰好今天事赶事赶上趟了集中爆发而已。 “钟熠父母还没来吗?”季霖问。 “钟教授车堵早高峰里了,孟老师在飞机上,得将近中午才能到。” 确定暂时再没其他事,季霖起身道:“下楼去吃早饭。” 理了理袖口,想到什么,又道,“去主卧问问,如果可以把小朋友也一起带上。”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无法改变,那在和能做主的人对话前,他是不会傻傻待这儿任由老大和钟家老大来给他添堵的,他既然不愿意,同理,另一个人想必也还需要些时间来消化。 果然,助理带来了钟熠,季霖视而不见客厅的钟睿和季晗,径直领着人下楼了。 * “他还吃得下早饭?!”得知季霖一行是去干嘛后,钟睿抓狂。 而问出这个消息的季晗,一时间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他和季霖虽说是叔侄,但关系并不算亲近,在家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几句话。 季家是这样的,季老爷子一共有三个儿子,但这三个儿子都是不同妈生的,年龄跨度也大,他爸四十多,二叔三十多,最小的就是三叔,只比他大六岁。 他爸毕业就接过了部分季氏生意打理,一直在上京,二叔前些年被老爷子派到国外去了,一年最多回来两三次,三叔……是他们家最特殊的。 他爸和二叔虽然在季氏干活,但名下并没有股份,三叔成年的时候,成年礼就是季氏8%的股份,消息一出,上京都说这是老爷子属意三叔接手季氏的意思。 季氏是老爷子一手建立并壮大的,他老人家向来说一不二,如果真看中了谁,其他人也只有听着的份。 可是他三叔毕业后并没有进季氏,反而自己成立了一家游戏公司。 开始大家都觉得是富少玩票,直到第一款游戏赚了钱还拿了设计奖,众人这才意识到季霖是认真的。 近年实体业一年不如一年,反而是互联网行业蒸蒸日上。 圈子里搞实体的刚开始还只是围观,这两年也都坐不住纷纷拓展互联网业务了,其中但并不包括季氏。 老爷子似乎一点这方面打算都没有。 老爷子没打算,三叔公司又是以个人名义成立的……于是不知何时,上京便又有了一种说法,说三叔是在为季氏的业务扩展做尝试,等业务成熟了,为季氏拓展新领域作为一份成就便刚好能堵住老股东们的嘴,证实他的能力,到时候季氏和公司就都是三叔的。 “姓季了不起,天生高人一等是吗?!”季霖的离去彻底激怒了钟睿,控制不住的诘问打断季晗思绪。 季晗一怔,“当然不是!” “那是哪样,他不就是仗着……” 意识到钟睿想说什么,季晗赶紧打断,“不是的,不是,他性格就这样,对什么人都一样!” “我三叔是我爷爷亲自带大的,又是家里的小儿子,从小受到的偏爱多,性格就是有点……唯我独尊,今天就是我爷爷来了,他想去吃早饭也照样会去,不是轻视你们家。” “而且你是在上京长大的啊,关于我小叔的风评你知道的,他为人处世就是有点点……疯。” 最后一个字季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生怕被别人听见。 * 同一时刻,被季晗疯狂评价的季霖,和钟熠与助理一起,刚结束早餐。 饥饿感消失,因老毛病复发而带来的难受便越发清晰,季霖眼眉微垂,神态恹恹。 他不想说话,钟熠也是。 不过和季霖不同的是,钟熠纯粹是心理打击太大,一时间接受不了,导致他整个看上去都呆呆的。 饭后钟教授到了,想了下,季霖决定暂时不回去,钟母还在路上,季霖并不想来一个人应付一场吵闹,等所有人都到齐,一次性解决最好。 他现在应付一场纷争已是能承受的极限,再多,身体也不允许。 想定,让助理又新开了间套房供他们休息。 钟熠始终跟着他们,全程看起来都有些恍惚,到了新的套房,抱了个抱枕,乖乖窝进了沙发角落坐着,助理给他倒了杯水,收获一声礼貌的谢谢。 知道季霖人难受,助理安静极了,季霖戴耳机放了点轻音乐,强迫自己放松,哪怕没什么效果,心静一些也好。 两首歌过去,钟熠在沙发上睡着了。 季霖看向助理,助理小声,“可能药物的副作用还在。” 季霖再度将目光投向钟熠,青年脸型偏圆,面嫩显小,在沙发上很乖的样子,瞧着确实和上京的传言很贴,看起来……不太聪明。 “给他搭张毯子吧。”余光再度掠过钟熠,季霖吩咐道。 安静了个把小时,季霖大哥季浩找上了门。 把客厅留给了钟熠,季霖领着人去了书房。 “你知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 一进书房,一路忍耐的季浩终于控制不住,爆发了。 “人钟家才找回来,虽说二十岁了,但这刚过的生日,放前几天就才十九,十九岁,季霖你……” “你到底惹到了什么人,这样搞你?!” 前两句还好,纯粹情绪的发泄,季霖当耳边风过了就是,但是这最后一句么…… 季霖不由看向季浩。 眼神直直的,看久一点,等季浩也意识这目光不对之际,季霖才开口道,“事情发生得突然,别说,没大哥你提醒的这一句,我还没好好想过是谁在整我。” “至于有谁天天念着我,你和二哥不是心里最清楚吗?” 老爷子去年住了次院,身体已经大不如年轻的时候,季氏高层都有数,新老交接左右不过就这几年了。 他们三兄弟从小不对付,老大老二又都想接手季氏,季霖的公司从成立起,时不时就能得到哥哥们的暗中“关怀”,吃一些闷亏。 而眼下,细论起来,不也正是公司关键的时候? 这个合同是怎么谈下来的,没有人比季霖更清楚,小潘总做生意讲一点缘分,看不顺眼是坚决不会合作的,给了他们这么优渥的条件,公司有实力是一方面,另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小潘总认可季霖的为人。 如果这种时候,闹出一桩丑闻…… 那双眼半阖着,雾气朦胧,说出来的话却如刀子般,尖锐得不留余地。 季浩被问得一哽。 再领悟到季霖的暗中所指,脸都气得涨红了,但不等他再发作,助理先敲响了门。 “少爷,钟夫人到了。” * 季霖和季浩离开的时候,钟熠睡得正香,默默看了会儿沙发上的青年,季霖让助理找钟睿来叫人。 他的想法简单又务实,钟熠不像是个聪明的,肯定醒了也是懵的,他不清楚,这么久过去,楼上的钟家人却差不过该有个说法了。 让钟睿来叫钟熠,他们自家人好说话,钟家的意思也会经由钟睿转告钟熠。 等会儿再见,青年也不至于一副抓瞎的模样。 季霖打算得好,钟睿来叫醒了钟熠,确实也把情况都和他说了。 再又一遍听到季霖是季晗的叔叔时,钟熠一直隐藏的情绪在熟人面前,终于外露稍许,他把头埋入了抱枕内,想原地消失。 “一定要这样吗?”钟熠也是崩溃。 钟睿:“?” “一定要两家人谈论吗,不能……不能就算了吗?” “什么叫算了?” 钟熠把脸愈发深埋,“就是,既然我和他都是受害者,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怎么可能,这么大个事……” “但是再大,也是我的私事啊!”打断钟睿的话,钟熠闷声道,“睿哥,我已经成年很久了,再说,再说又不是人家强迫的,我想我有权做自己的主。” 说破天去,这事也是他和季霖之间的纠葛,和其他人无关,他也不需要其他人知道谈论或者围观,他不愿意的。 从个人私事的角度出发,钟熠这番话合情合理,钟睿罕见失语。 可季霖已经去见钟家人了,钟熠说服钟睿没用,作为另一个当事人,他就算是再不情愿公开讨论,也得过去,不然他不知道事情还会演变成什么他不愿意见到的模样。 一路上钟熠想得挺好,现实却没给他发挥的余地。 到门口已经能听到里面在吵了。 钟熠刚踏进去,便听到季霖的声音隐着怒火,不容置喙道,“那就结婚。” “我和他结婚!” 钟熠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 救命—— 事情到底被他们商量成了个什么鬼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见到老婆第一印象—— 季霖:不太聪明 hahaha…… 争吵 怎么谈到结婚的,还得从钟熠和季霖分开说起。 其实早饭后半个小时他就该吃一道药的,但想着接下来要面对的,季霖不想被药物影响得思维更迟钝,于是让助理收了起来,准备事了了再吃,撑过这段时间。 老大在他面前叫嚷了几句,季霖不以为意,路上也并不聊自己的事,反而问季晗退婚那事最后怎么说。 老大季浩和钟父钟教授是打小的朋友,两个人一起上的学,毕业后也没有生分,这种交情延续到下一辈,可以说间接促成了当初两家小辈的婚事。 钟家抱错孩子,季晗退婚,都是才发生不久的,季霖没有特意关注,但在一个圈子里,该知道的并不比别人少。 至少退婚这事,内里大概是什么情况,季霖是有数的。 说来说去,症结无非在于,季晗喜欢的是钟睿,在两家有婚约的情况下,钟家却没有和老大家通过气,就把钟熠接了回来。 季晗不是个冲动的人,但碰上钟睿的事情,却总是像少根筋……再具体到为什么会闹起来,又怎么闹到退婚这一步的,季霖就不太清楚了。 但左右不过是沟通没到位,闹出的误会。 他为什么这么笃定?开玩笑,看今天季晗对钟睿的态度,还有老大过来处理事情的速度,如果两家真的闹崩,绝不会是这种情景。 再结合今天老大对上钟家理亏的姿态,季霖几乎能断定,退婚这个事是老大家没理。 季霖料得不差,一问到退婚,老大脸色果然不好。 骂了季晗几句,只说多给了钟家一些合作作为补偿,揭过此事。 季霖再细问,老大言辞便含糊起来,看来让出去的利润相当丰厚。 “你问这些干嘛?”季浩不愿意多说内情,带开了话题。 季霖轻飘飘看季浩一眼,神色平静,“没什么,只是想把情况问清楚,毕竟退婚这个事儿在上京闹得挺大,我可不想待会被迁怒,最后什么都协商不好。” 季浩:“……” 中午时分,季霖终于见到了钟熠父母。 钟睿下去叫钟熠了,房间里季家就老大、季晗和他三个,钟家那边,钟家老大钟永峰,钟父钟永旭,钟母孟淑,他家暂时没有小辈在场。 打了个照面,钟家人脸色都不太好,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季霖礼貌的等了一阵才开口,“作为当事人,我还是先讲一下我这边的事情经过。” “药物检测报告和我跟钟熠的血检,我助理去拿了,马上到,不耽误。” 闻言众人神色各异,但总之,没人反对,季霖便陈述起经过。 三言两语讲到尾巴上,助理拿着报告回来了,专业机构和医院出具的报告,更是证明了季霖所说的真实性,确实是中了招,才有了和钟熠的这一出。 不是谁陷害谁,也不是见色起意。 “那按你说的,既然知道自己不对,为什么还会给钟熠开门,不是该把自己反锁在房间内吗?” 报告传阅到季浩手上,大哥是站在好友钟家一方的,抓着空子并不给他好脸色。 季霖的讲述里并没有罗家少爷那部分,没别的,在他眼里这和他与钟熠的事,是两码事,而季霖没有和人分享私事的习惯。 季霖如常道,“我是不舒服,但门一直响,我总是要看看吧,万一是酒店着火了喊我逃生的呢?” 这个理由太硬核了,众人缄默。 长睫垂覆,季浩没问的季霖也抢答了,“至于他进门,监控里应该显示得很清楚,我没有强迫他,是他自愿进来的,再往后我就记不清了,接下来再有连贯记忆,得到我睡醒后。” 记忆断片的不止季霖,钟熠也是如此,报告上也写了可能出现这种药物副作用,这里季浩就是想找茬,也没有发挥的基础。 皱着眉,季浩将报告递给钟母。 须臾房内只剩下纸张摩擦的细微沙沙声。 钟教授抵达后知道事情的经过,到消化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混乱,但勉强能控制住情绪。 钟母则不然,刚到没多久,从钟睿口中知道这个事,哪怕再听季霖复述一遍,她也消化不了,简直……皱眉把报告放到一边,钟母简直完全,完全地不能接受! 气氛紧张,表面的平静全赖着在场每个人的修养苦苦维系。 接下来按理就是该商议怎么解决了,但偏偏所有人都不张嘴,房间里安静到死寂。 其实最后会怎么解决,在场每个人心里都不能说没数,更不消说和季浩交流了那么久的钟家老大和钟教授。 这种事虽然少见,但豪门之间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动静小的基本不会被外人知道,闹得大的,比如像是钟熠这次,人半夜不见了,出动了整个酒店的人里里外外找了一晚上,就差报警了,最后在另一个人床上找到的……不仅家里人都知晓了,还惊动了外人,让事情注定不好捂住收场的……情况。 如果两家条件大差不差,会干脆让两个孩子结婚。 这样双方中该负责的负起责任,往后事情再传出去,也有正当理由带过,便算不上丑闻。 钟家和季家自然登对,甚至季霖,他的条件配钟熠的话,让带着滤镜的钟母来看,也得认一声高攀。 但结婚固然是最好最常规的解决方式,却也是最不可能的。 一来季霖不会愿意。 季霖是季家幺子,从小老爷子就溺爱,要什么有什么,这样的天之骄子注定是有两分反骨在身上,轻易不会受人胁迫的。 听说近来老爷子又为他相看对象,圈子里优秀一点的男孩子都约着吃过饭了,一圈下来,愣是没听他松口说喜欢谁,季老爷子按头都按不动,二十七了之前也没听说过有对象……这样的人,想必对伴侣是有些高要求在身上的。 钟熠普通,偶然的一夜`情关系,恐怕并不足以成为他和钟熠结婚的理由。 二来,从各种关系考量,双方各自也不太情愿。 钟教授和季浩交好,钟家整个便和季老大家关系亲近,十多年如此,这份交情牢固且深厚。而季家三兄弟互相关系都不好,各自为政,在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再加上季氏新老交接左右不过这几年,生意上长期承着季浩情分照拂的钟家,要是小辈和季霖结婚了,又算是个怎么回事呢? 生意上牵扯着,以后和季浩还来不来往了?如果来往,季霖和钟熠的关系又怎么算?如果日后两兄弟争起家产来了,钟家夹在中间又怎么算,都是捋不清的人情账…… 站在整个钟家的角度上,钟老大是不愿意和季浩生分的,又有十多年的情分在,如果两兄弟注定水火不容,钟家肯定是站在季浩这边。 同理,这些微妙的关系季霖能想不到吗,和季浩交好的钟家,他会选择成为自己的亲家吗?不可能嘛,季霖肯定也是不愿意的。 那结婚这条最常规的解决方案走不通,便剩下经济补偿了。 钟家和季浩商量那么久,最后勉强达成一致——通过季霖,季氏再补偿一些生意给钟家就行,在季霖的能力范围内,钟家不为难他,补偿也算是给钟家一个安慰,一点脸面,双方都好下台,过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钟老大脑子里将情况又捋了一遍,想得多,落在现实里,也不过短短一瞬。 季霖单手撑着下颌,长腿交叠而坐,外人看是个散漫舒适的坐姿,只有他自己知道,身体里每一根神经都是绷起的,额头突突地跳着,季霖又微微歪了下头,抵抗身体不适给他造成的干扰。 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是宁静的,和眼下的安静,不可谓不异曲同工。 钟家人久久不说话,但到底得有个人开口,看着好友钟教授脸上为难痛苦的神情,另一个当事人又是自己弟弟,季浩义不容辞接过了这个重任,“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我们再怎么不愿意见到,也不能改变。” “伤害都造成了,你准备怎么办?” 来者不善,开口便是责难。 季霖眼眉一压,恹恹看向季浩,“我以为钟家已经想好了要提的条件。” 额头青筋跳动得鼓噪,如果他状态好,说不定他真会如季浩的意,照顾着钟家情绪做小伏低说些好话。 但关键就在于,他状态不好,很不好。 季霖只希望速战速决。 季浩:“?” 季浩拉下脸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闹成这样,你觉得自己没责任是吗?” “如果我觉得自己没责任,我就不会坐在这儿和你好商好量。” 说的是好商好量,那语气,换成“给你脸”三个字,反倒更合适。 季浩果然气的够呛,“您这是什么态度?!” 季霖长指按了按额角,如果细看,能发现此刻他脸色苍白得没什么血色。 他不答反问,“这件事是我的错吗,我心术不正,手段不轨强迫了钟熠?是这样吗?” 钟教授干哑道,“当然不是,事情也不是你想的。” “那我可不可以认为,这件事我和钟熠一样,都是受害者?” 问得空气一窒。 季霖尖锐,“那既然都是受害者,这种语气问我又是什么意思,这是我希望发生的吗?” “我能理解钟家的心情,也承认这事里我占了一些便宜,但这不是能肆意把我当成加害者对待质问的理由!” 话说的极重,掷地有声。 针尖对麦芒,季浩强势,季霖也不是软柿子。 虽然早有准备,但碰到两个季家硬茬子,夹在中间的钟家人脸色都不太好。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被下了脸面的季浩怒不可遏。 “人话。”季霖不让。 “季霖你是来解决事情的,这就是你解决的态度?!” 季霖脑子被嚷得嗡嗡的,情绪控制不住的冲撞,整个人越发暴躁。 季霖冷声,“那你姓钟吗,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来指责我?” “季霖!” “再说谁比谁好,季晗在钟家干的事也没比我好到哪里……” 眼看着场面就要失控,钟母终于忍不住了,愤怒振声道,“够了!” “别吵了,我们不是来听你们兄弟吵架的。” 钟教授和季浩多年的朋友,季家是个什么情况,兄弟间又是个什么关系,钟母心里一清二楚,甚至季浩想借着钟家今天发生的事情来打压季霖,看季霖吃瘪,钟母也不能说自己一点都猜不到。 是,季氏家大业大,要定接班人了,这两年兄弟之间就会明争暗斗不断,但那又关她什么事呢?! 她今天坐在这儿,小熠的事情都没解决,别人再天大的矛盾,她也不想理! 而对于他们夫妻俩,他们压根就不在意赔偿。 他们在意的,是钟熠受到的伤害,但很显然,如季霖所说,这是不可逆的了。 钟母胸膛起起伏伏,痛苦又愤怒,情绪消解不掉。 季浩和季霖都闭了嘴,再度安静中,所有人都将钟母看着。 钟母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物质的东西钟家就可以给小熠,我们要的不是那个。” 季霖坐直,用面对季浩时截然不同的温和语气问:“那你们需要什么?” “道歉,你要向小熠说清楚这件事,并且向他诚恳道歉。” 季霖:“这是应该的,其他的呢,其他你们就没有要求吗?” 怎么会没有诉求,要是换成平时,钟母知道不可能便绝不会开这个口,但季霖一直把条件挂在嘴边,钟母难得负气道,“怎么没有!” “补偿……呵,我想要上京的人不再议论小熠教育的缺失!不再因为你们家意气用事成为大家茶余饭后闲聊的谈资!! “我想今天这件该死的事压根就没有发生过!” “我想这件事不管后续如何,上京都不要再有针对小熠的风言风语,小熠就算不优秀,圈子里挨家挨户的孩子就每个都那么好吗?他已经在错误的地方待了那么久,刚回上京就……他再怎么样,也不欠你们家什么!” “就算是我们家欠你们人情,他也不欠,你们……凭什么……” 说着,竟是生生气红了眼,钟教授也不好受,伸手想安慰,却被钟母一把推开了。 双手覆额,钟母心痛难耐。 现场长久的沉默,季霖思绪乱成一团,拧眉致歉道,“抱歉,这我确实做不到。” “但是今天的事,我保证我这边不会传出去。” “其他的呢,真的不需要什么切实的补偿了吗?” “钟家提出任何的补偿条件,我都会尽量满足。” 如果放在平时,季霖是能感觉到钟母的崩溃是他话茬不对造成的,可他现在并不在平时状态,情绪大起大落的冲击,他能保持住理性思考就很困难了。 嘴唇上血色也消失了,季霖想快速结束,又重复了一遍错误的问话。 而这话听在钟家人和季浩耳中,无异于是一种羞辱。 季浩火气腾的就上来了,“有什么切实的补偿手段,这种事,能有什么补偿手段?” “都发生了,亏人家也吃了,不然你负责到底,和钟熠结婚!” 这是对双方都不可能的选项,季浩故意这样说来激他。 季霖听到的瞬间,手臂上青筋都浮起了一片。 开口声线仍旧是冷的,甚至不悦到死气沉沉,“除了结婚,还有吗?” 季浩并不给台阶,“那你拿季氏的股份出来。” 钟老大一怔,睁大眼看向季浩,这可不是他们商量好的补偿! 这是吵红眼了! 季霖沉默一霎,内心戾气暴涨,“你不要太过分。” 季浩偏不好好商量,再度狮子大张口,“那换你公司的股份。” 季霖想都不想,“我公司的不行。” 季浩极尽讽刺道,“这就是你口中的尽量满足?如果做不到,话就不要说那么满。” “我说的是在正常的范围内,你说的这些……” “我说的怎么不正常,难道提的都不是经济补偿?” “季浩,你别逼我。” “哦,我又是逼你了?话都拿给你说完了是吧,又说要负责,又不想拿出诚意来,合着怎么着都是你说了算呗。” 兄弟两你一言我一句,老大钟永峰压根插不上话。 季霖胸膛快速起伏,极度的愤怒让本就紧绷的神经再度拧紧。 季浩却笑的嘲弄肆意,再度挖苦道,“既然不愿意拿股份,不然你还是考虑下和钟熠结婚呢,要结婚的话,这件事自然也就解决了……” 不等季霖开口,季浩又加把火道,“又不行是不是,呵,结婚,季氏的股份和你公司的股份你选一个吧,不是有诚意吗,别光说,展示出来!” 三个选项,两个陪跑,只有一个公司股份是最可能的,季浩就是想从季霖身上咬一块肉下来,要他付出代价。 咔——绷到极限,有什么在脑子里断开来。 季霖深深闭目,眼前全是斑驳的光点,尝试几次,都无法再度集中溃散的注意力,他脑子里全是杂音叫嚣,有一瞬,季霖觉得自己就是《尖叫》上的油彩,扭曲变了形。 仿佛过了很久,又好似只有一瞬。 额头布满了冷汗,是季霖久不遇到的情况。 明明…… 倏尔,季霖勾唇,缓慢露出了个笑来。 他本就生的好看,除去钟熠惦记上的那一双眼睛,季霖五官轮廓放人堆里,都是极优越的存在,陡然这么一笑,好看是好看的,但放在这种场合,太过灿烂的笑容,就显得有几分不正常了。 “好。” 声音极轻,若不是屋子里太过安静,季浩怀疑自己几乎要错过这个字了。 下一刻,季霖睁眼,笑容不褪,那一双桃花眼打开,雾蒙蒙潋滟,眼尾因这个笑容上翘,若不是那一张脸上苍白得没一丝血色,可能画面看起来不会带上些诡异。 季浩被季霖笑得心头一突。 “那就这样办……” 季霖同意了?季浩内心一喜。 下一刻,两兄弟同时开口。 季浩忍住得意,洋洋道,“你公司市值不比季氏,股份得多拿……” 季霖笑容不减,声线冷得渗人,“我说了要负责,那就结婚吧。” “拿10%如何,就给……嗯?”神色一僵,季浩后知后觉,不可思议道,“你刚说什么?” 季霖还在笑,季浩神色却僵住了。 很是欣赏了两秒,季霖重音咬字重复,“那就结婚。” “我和他结婚。” 太过离谱,不止季浩,钟家人皆是震惊失语。 刚进门的钟睿和钟熠:“……” 唇角下落,季霖聊胜于无的压了压眉心,很好,他终于开始喜欢起来这气氛了。 从踏进门开始,季霖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愉悦。 玉石俱焚的愉悦。 其实和季浩想的不一样,公司股份季霖是不可能拿出来的,其次才是结婚和季氏股份,如果双方损失最小,那他拿季氏股份也不是不行,他没有那么看重季氏的股份……但,为什么最后结果是他不爽,季浩开心呢? 既然怎么选他都不会好受,那不如选个大家都不好受的! 以钟家和季浩的关系,他倒是要看看到最后,是谁先急得跳脚。 哦,还有季晗,季晗喜欢钟睿,他要是和钟熠结婚……想必这段时间所有人都让他大哥感受到生活的精彩多变。 这样想着,季霖真的笑了起来,好看,却也带着些疯狂。 季浩回神,极度震惊道,“你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刚你说的,结婚是最好的负责方式啊。” 季晗紧跟其后,“不行,你们怎么能在一起!” 季霖要是和钟熠在一起了,他和钟睿怎么办,以后亲戚辈分怎么捋啊?! 偏季霖看都不看季晗,“这没你说话的份。” 钟母稍稍缓过神,有些语无伦次,“这怎么行?” 季霖站起身,平静却极具压迫感地反问,“我配不上钟熠?”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霖条件挺好,和钟熠在一起的话,也不是不行,甚至,结婚确实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但是,但是那样大家的关系…… 钟母语窒的瞬间,季霖拍板:“那就是可以。” 钟熠:“……” 钟熠感觉自己要崩溃了,一头雾水,来了就听到这么两句,他,他甚至都不知道前情,想说些什么都不知道从何开口,真是混乱极了,也难受极了。 钟家老大定了定心神:“我们没说过要你和钟熠结婚。” 季浩听到这句,还来不及附和,季霖毫不留情指出,“但当时你们也没反对,况且季浩代表你们和我说了那么多,现在钟家想撇清关系……” 轻哂一声,季霖:“那我不管,你们自己掰扯去吧。” “也别再在我这儿耍赖,季氏8%的股份,大事办不了,切断公司和钟家的生意,还是可以的。” 轻描淡写的威胁,说得钟老大背脊一颤,登时缄默了。 季霖理了理袖口,漠然道,“我已经决定了,就结婚。” “订婚的事情我助理后续会和钟家商量,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说走,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季霖还真抬步往外走了。 看着季霖离开的身影,季浩脑子空白,却死也不愿意低头,关键时刻,还真憋出了一句有用的。 季浩对着季霖背影道,“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老爷子还在国外没回来,这件事不可能季霖说了算。 对,对的,老爷子说了才…… 季霖却在说出结婚的那刻,就把什么都想好了,“嗯,我马上就给老爷子打电话,汇报这件事,想必他会很高兴我终于有想结婚的对象。” 季浩牙齿差点没咬到舌头,该死,怎么忘了,老爷子最近在给他相亲。 要是知道了季霖有了结婚的打算,老爷子……不不,老爷子向来通情达理,钟家不同意也不至于勉强?但是季霖都点了头,这种事钟家会不会…… 一时间季浩神色复杂。 而钟家生意很依赖季氏,老爷子对季氏决策又是说一不二的,如果季老爷子也……钟家也想到了一些糟糕的可能,脸色跟着白了一层。 得到预料中的沉默,季霖唇角翘起。 长睫垂覆,无可转圜道,“我的意思就这样,不会改了,也不必多说。” “如果谁有异议……找老爷子去呗。” 胸针 在满室寂静中,季霖走出了房门。 钟熠回过神来,人已经走了一阵,意识到自己这个当事人一句话都没说,都没有为自己主张过什么,慢性子的人也被激出了几分脾气,钟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又或许当时他什么都没想,就这样追着人跑了出去,带着全身肌肉的酸痛。 别看季霖在人前肩背笔挺地离开,一出房间没几步,放松下来,他身形不受控的,当即晃了晃。 “季少!”助理瞪大眼,下意识就要扶他。 下一刻,季霖靠自己站住了,助理的手虚虚伸在空中,是个搀扶的姿态。 季霖轻哂,缓慢但坚定的推开了助理的手,“不用。” 只两个字,全是气音,和在房间内的强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助理反应过来,在季浩和钟家人面前,最后季霖一直在强撑。 细细观察男人神色,助理更是心惊肉跳,额头布满了细汗,脸色苍白不说,连唇色都白得泛着不正常的乌青。 季霖原地顿步,助理连同司机忐忑担忧看着他,一时间走廊上静可闻针。 “药准备好了吗?”并二指再度轻压眉骨,闭着眼睛,季霖语声都是飘的。 “准备好的,在车上,要我现在下去……” “不了。” 季霖半掀眸子,疲惫道,“走吧,直接上车。” 助理会意,点了点头,等季霖缓过这一阵再迈开步子,助理下意识跟得比平时紧些,怕万一有状况好及时应对。 一路到电梯,按下楼层后,助理接了个电话。 须臾捂着手机,神色为难对季霖道,“罗少爷说他想见见您。” 知道季霖现在格外难受,助理还好心提示了下,怕季霖已经忘记了他这个相亲对象。 季霖……确实不太记得了。 “什么事?” 助理声音愈轻,“说昨天敲了好久门您都没开,实在是担心您的身体状况。” 话没什么不得体的,但哪怕是转述,其中被拒绝的委屈,也能从字里行间渗出来。 “他来了吗?”季霖什么都不记得了。 助理:“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呢。” 如老管家所料,是真的很喜欢季霖了。 稍一踟蹰,季霖缓缓点了头。 于是钟熠一路追到电梯口,便见到了季霖和一个陌生青年说话的场景,远远瞧着场面带着几分亲昵,靠近了看到什么,钟熠瞳孔微缩,不自觉顿步。 季霖是侧身背对他这个方向的,骨相好的男人,侧脸也优越,微微低着头和人说话,看起来很闲适的模样……如果钟熠没看到季霖的肩背,他也会这样认为。 夏天的衣服薄,季霖穿一件宽松白t,衣服的背后被冷汗打湿了一片。 酒店空调开得低,即使是三伏天,结合着对方哪怕远看也格外惨白的脸色,钟熠无法说服自己这是热出来的,应该是身体不舒服出的虚汗。 他到底…… 来不及细想,电梯前季霖偏了偏身,钟熠看清那青年面容的同时,也看到了对方胸口,有一枚胸针,一枚……钟熠迟疑低头,抬头后视线二次聚焦,确定,对方戴着一枚和他身上如出一辙的胸针。 电光火石间,脑子里有更多的画面细节闪过,昨天进门前,钟熠恍惚记得,季霖打量了他许久,然后低垂着眼睫也有一阵……所以,难道他是在看…… 意识到什么,钟熠被自己的猜想惊到了。 而这么短短的时间,季霖再次变换了站位,对察觉到不对劲,正在向自己打探宾馆这边发生了什么的罗少爷,温声道,“没什么,我侄子和钟睿的事罢了,动静闹大了些。” 季晗喜欢钟睿,圈子里都知道,而季晗最近和钟家的尴尬关系,更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季霖半遮半掩的话说服力十足,一下子打消了罗少爷的怀疑。 助理掐着时间在电梯里喊季霖,季霖对罗少爷再度点了点头,示意告辞。 转身进电梯前,余光瞥到什么,季霖抬头。 于是隔着一长条走廊的距离,季霖消失在电梯里前一瞬,那潋滟的桃花眼在空中微微一顿,眼尾睇了一下钟熠。 钟熠脑子里又开始充斥满了基本眼型的素描图。 但他觉得季霖的眼睛比范图上的还更要好看,线条带着浑然天成的流畅。 直到电梯完全闭拢,钟熠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钟熠:“……” 钟熠:“…………” 原来美色误人四个字,不是骗人的。 * 上了车,老张开出一段路,远离了酒店,才选了个僻静街角停下。 后座上的季霖已是满脸冷汗,半闭着眼靠在椅背上。 助理早就准备好了药,连水一起递给季霖。 季霖看着掌心熟悉的药丸并不动作,视线停得久一些,车内的气压也低了下去。 知道季霖吃药心情不好,就在助理考虑自己要不要冒死劝一两句之际,季霖动了。 面无表情拧开了水,把一把药丸吞了下去,动作粗暴得有些不像他平时。 随后助理眼明手快接过水,谁都不敢说话,车内压抑得只剩下衣物摩擦的沙沙声。 季霖后靠仰头,用手臂压住眼睛,衣服已经被汗打湿了,全身阴冷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不舒服,但他摆脱不掉,哪怕他再讨厌。 很有一阵车内都没什么声音,季霖不叫走,司机老张也不动。 助理手机来了条信息,迟疑着,还是对季霖道,“罗少爷想约您下周吃饭。” 季霖恹恹道,“说我最近没时间,订婚宴一定请他来。” 助理一怔,想说什么,但看着季霖的状态,到底忍住了,依言回复过去,后续果然又收获了不少询问,助理不知道怎么回,毕竟结婚这事还没在老爷子那里过明路,便索性收了手机不再回。 又是不知道好久的安静,季霖才又开口。 “公司最近还有什么事?” “除了合同,暂时没别的。” 而合同已经把关系跑到了位,约等于没事。 “打电话让方姨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就走,哦,走前让唐浩言来见我一面。” 又想到什么,季霖最后道,“对了,再给我准备一份钟熠的详细资料,我好一点就要看。” * 钟熠追了下去,但没追上。 站在酒店外空旷的停车场里,钟熠来了上京那么久,这么一刻,格外的无力和无助。 等他回到房间,季浩和季晗父子已经走了,只剩下钟家人。 再从钟睿那里,把季晗讲述的交谈全程听完,各种情绪混杂,钟熠终于爆发道,“为什么要讲条件啊,这种事……当没发生不就行了?!” “这不是我的事情吗,我不能处理我自己的私事吗?!” 大伯钟永峰当惯了大家长,被一个小辈这样吼,顿时有些不悦,拧眉道,“怎么能当什么都没发生?” “那不然呢,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也没有逼迫过我,细论起来,我和他都是受害者,差不多就得了,搞成这样……你们问过我的意思了吗?我不才是当事人吗?!” 钟熠来了上京,一贯都是温吞吞的,哪怕是小表弟捉弄他,大家也没见他发过脾气,仿佛他天生就是一副随和的性子。 眼下突然发难,反应还那么大,大家不知所措,一时间都缄默了。 钟永峰嗫嚅,下意识想说什么,目光却不期瞥到侄子脖子上的各种痕迹,所有话又哽在了喉咙里。 细论起来,这确实是钟熠的私事。 很是一阵沉默,看着钟熠气红的眼眶,钟母孟淑让钟熠先坐下,随口问他要不要喝水。 钟熠摇头,混乱得不行,“不要。” “我想回家。” 说着,眼眶又红了一层,钟熠觉得委屈,很委屈。 而这种情绪是他来上京之后慢慢叠加的,一点点,累积到今天,他感觉再承受不住。 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哦,对对,回家回家,别留这儿了,有什么我们回家说。”钟教授赶紧打圆场。 知道父母理解错了,钟熠内心蓦然漫上一层深切的悲哀。 但看着父母和哥哥对他的一脸关切,戳破真相残忍的话卡在喉咙里,久久吐不出来。 好半晌,钟熠点头,“回家吧。” 说完,内心莫名更感觉到孤独和委屈了。 他想他小城的家。 想他养父,他爸了。 * 在车内一言不发,回了别墅区,钟熠情绪才稍稍稳定了一些。 钟睿手机上季晗不断发消息过来,在说今天的事。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字里行间钟睿能感受到,季晗他爸是有些后悔的,不该打着要狠狠为难季霖的念头,把事情闹得如此无法收场。 是的,无法收场。 钟熠当时追着季霖出去了,房间内季家和钟家面面相觑,两家人很是好久都没说话。 那个时候,钟睿就从季晗他爸脸上看到了后悔和恼怒的混杂情绪。 而作为季晗曾经的未婚夫,他不是不能猜到季晗他爸的心思。 季氏三兄弟,老二优秀,老三有老爷子偏爱,唯独季浩,虽然进公司早,却显得平庸了些,老爷子交代的事务倒是也能做好,但好和优秀,又是两回事了,想接手季氏这个庞然大物,光做好不出错,显然远远不够。 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季晗他爸以为抓到了季霖的把柄,想拿捏人家罢了。 没想到踢到一块铁板,他硬气,季霖更是头铁,被惹怒之后,宁可选择和钟熠结婚,三家人一起难受,也绝不如季浩的愿。 现下…… “能让我和季霖再商量下吗,我感觉他不是不好说话的人,或许再聊一下,就能把这个事儿了了?”钟熠眼巴巴看着钟睿,和他商量。 钟睿想笑,笑不出来。 如果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今天听季霖的意思,这件事老爷子马上就会知道,季老爷子要是参与进来,结果就不是季浩季霖亦或者钟家,任何一方的意愿能决定得了了。 这件事,得先看老爷子的态度。 各中关系繁冗,钟睿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不答反问,“你不想和季霖结婚吗?” 钟熠瞪大眼,不可置信,“我们昨天才见面,今天我才知道他名字,就不是想不想的事情吧,我和一个陌生人,我,怎么可能……” 钟熠虽然不够聪明,但有时候看事情又格外通透,“再说他那就是气话,也压根不是想结婚的意思啊,这怎么能一起!” 钟熠想象中,自己该是和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结婚的。 绝对,绝对不是这种荒唐的走向,决定的对象。 钟睿懂了,钟熠不愿意。 看了眼表,钟睿只道,“刚才大伯让大家过去商量你这个事,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回来再告诉你,行吗?” 钟熠无奈,却也点了头。 不过晚上的时候,钟睿也没有如承诺好的,来给钟熠讲解。 原因简单,钟家吵了起来。 药物副作用还没过完,钟熠在家又洗漱过一次,睡了一下午,晚饭一个人在家里吃的,吃完了父母和钟睿就回来了,和他打过招呼,三人匆匆去了书房。 钟熠上去找他们,站在门口就听到了争吵,在门口听了几句,后知后觉意识到结婚一事大概率是个极麻烦的事,心情低落,郁郁离开了。 钟熠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背脊靠在门板上,抱膝顺势坐在了门口。 放空坐了会儿,钟熠打电话给养父。 今天的事情半句没提,养父却感觉到钟熠心情不太好,问了几次出了什么事,问到第三遍的时候,钟熠装不下去了,看着房间内画包,蓦然发问道。 “爸,上京的学校真的好一些吗?” 要不是为了学绘画,为了更好的教育资源,他是不会来上京的。 “当然咯,你不是喜欢画画吗,那自然去大城市学才是好的,你喜欢的那些画家画手还有一些出名的老师,不是有一大半都在上京吗,你得去了才见得到嘛。” 钟熠拧了拧眉,眼眶有些热。 他绘画是养母启蒙的,养母去世后,他也一直在找老师学,最后将其作为专业,喜爱固然是一方面,更深层次的,画画总是能让他感觉养母就在身边,不曾离开,所以对他的意义更不简单。 “怎么不说话了?”养父问道。 钟熠笑了笑,“没什么,在想我以后能不能那么厉害,和我喜欢的老师们合作。” “你好好学,肯定可以的。”养父总是对他盲目自信。 钟熠这次真的笑了起来,红着眼眶点头,“好,爸,我一定好好学。” 琐碎 打完电话的钟熠得到了稍许安慰,爬起来把自己的画板从画包里抽了出来。 里面还夹着几张他画的素描。 高中前都是在纸上画的,高考后买了数位板好在电脑上作画,钟熠本来是想假期好好熟悉一下的,结果抱错这个事砸来,这两个月他都晕晕乎乎,不知不觉便搁置了。 想到这儿,钟熠把数位板翻了出来,还是崭新的。 心情郁闷,干脆决定接下来适应下自己的绘画新工具。 连上电脑,钟熠习惯了下笔刷,点开桌面的眼型素材,开始临摹。 画完审视,其他的都还好,唯独桃花眼线条不太对,多看一会儿,钟熠蓦然惊觉自己画的是季霖的眼睛,而非素材图。 钟熠:“……” 想擦掉,又纠结,拧巴一阵最终还是把图保存了。 一边保存还一边想,如果事情能妥善解决,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要一张季霖的照片,或者他拍一张对方也行。 那么好看的眼睛,不当素材,可惜了。 再临摹两套眉型和唇型的素材,钟熠心情好多了,做喜欢的事,总是开心的。 这点微末的愉悦保持到他关机,把数位板放进书包里,看到录取通知书时。 钟熠展开那张上京大学的录取书,前面是自己的名字,后面的专业,却是“金融管理”四个宋体大字。 黑白分明的眼睛又黯淡了下去,专业的事情还拖着没解决呢。 自打来了上京,钟熠总是觉得自身像是身处旋涡之中,平时还好,只觉得烦心事多,盼着都解决了便就好了,今天……钟熠今天觉得这种生活的涡旋要把自己淹没殆尽了。 轻叹口气,因画画带来的愉悦消失,钟熠把录取通知书放回原位。 想着,明天该去再问问大伯专业的事了。 * 一夜无眠。 次日钟熠起来,钟父钟母就郑重给他道了一次歉,说昨天不该一边等他一边就和季霖商议起这件事的处理方式,该等他到了再开始,没有给予他应得的尊重。 这事儿昨天钟睿和他解释过,其实谁都没有报着结婚的念头去谈,三家的关系在那里摆着,都想着,左右最后就是一些经济补偿……但季家两兄弟吵了起来,在争吵中交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钟熠到的时候,场面俨然已经失控了。 道歉诚恳,郑重到有些拘谨,钟熠能从父母两人不同的眼中,看出相同的小心翼翼。 其实从找到他起就是,钟父钟母对他的好总有种说不出的谨小慎微。 想亲近,又怕他抗拒,这种矛盾钟熠能感觉到。 甚至他爸(养父)对钟睿也是如此,好像生怕他们对新的父母接受不良一样。 钟熠每次面对这种情况,总是会忍不住的想让他们别这样,但内心又深知,抱错二十年,彼此生疏才是正常的,亲近不是短时间能达成的,一切还得交给时间。 对这样的亲生父母,钟熠说不出重话,况且听叙述,昨天的问题也不在他们,他们其实和自己一样,也是痛苦和不能接受的。 钟熠态度好一些,钟母当即保证这种事下次不会发生了,会把他当成年人对待的,钟熠想让钟母不必如此,对着那双关怀备至的双眼,生分的话又咽了回去,只伸出双手把钟母和钟父拽着一起,说该吃早饭了。 面对钟熠的亲近,父母显然都很受用。 钟睿见此,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笑着帮钟熠抽出他的餐椅。 但他们没在家吃上早餐,隔壁大伯的儿子钟琦过来,请一家人过去吃早饭,钟父钟母说不去,碍着是长辈,钟睿带着钟熠过去了。 出了门,钟熠才听钟睿说起,昨天父母和大伯意见不合,吵了架。 钟睿:“喊你过去肯定是想说昨天的事,大伯大家长当惯了,可能拉不下面子和你这个小辈郑重道歉,你别往心里去。” 钟熠点了点头。 虽说钟家两兄弟关系亲近,但是在钟熠眼里,除去父母和钟睿是家人,其他都是统一划分到亲戚范畴的,他不怎么在意,相处间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吧。 钟睿料得不差,喊过去,调皮的小表弟不在,餐桌上只有大伯大伯母,钟琦都没让过来听他们的谈话。 大伯钟永峰随口问了几句昨天的事,又关心了钟熠几句,确实没直白道歉,但是委婉的,承认自己做的不妥还是有的,钟熠觉得也还能接受,没抓住不放。 又说到结婚一事。 大伯试探道,“其实季霖在上京是个很不错的对象,对于跟他结婚一事,不论前因后果,就单看这个人,你是怎么想的呢?” 钟熠有些讶异将大伯看着,这话说的太委婉,钟睿一看就知道钟熠没听懂潜台词,想了想,干脆帮钟熠直接表明态度道,“他不想和季霖结婚的。” “哦哦。”大伯点头,并不惊讶。 大伯母在边上倒是突然道,“其实小熠你也可以考虑下哇,大家结婚对象基本都是圈子里找的,季霖当年也读的上京大学,很聪明,跳过好多级,季老爷子偏爱他,他自己也年少有为,自己的公司前景不错,错过了……” 斟酌着,大伯母笑道:“还是有些可惜。” 见钟熠懵懂地看着她,叹气这孩子不开窍,大伯母再直白了些道,“你人老实,又……内敛不怎么爱说话,以后怕是条件这么好的……不容易遇到。” 钟熠一下子抿起了唇角。 他反应不快,也不够聪明,却也不傻。 大伯母这番话,变相在说他不够优秀,错过了季霖就找不到同样条件的了。 来上京这一段时间,钟父钟母还有钟睿对他没话说,也是真心待他好,钟熠知道。 与此同时,大伯和大伯母心里觉得他拿不出手,他的存在丢钟家脸的嫌弃小心思,细枝末节的相处中,钟熠也能感觉到。 不待他说话,钟睿抢先开口道,“大伯母,感情这种事讲究缘分的,小熠不喜欢就是没缘,没什么可惜的。” 这样说着,钟睿脸上却没什么笑意,甚至显出两分冷淡来。 知道钟睿护钟熠得紧,大伯母登时闭嘴了。 大伯打圆场,“你们伯母就随便说两句,别理她,小熠不喜欢就算了,婚姻大事,还是得找个处得来的,季霖那脾气我就不喜欢。” 钟熠直白:“那能取消吗?再找季霖聊聊呢,我看他就是被气到了,消了气说不定自己也能想通了,毕竟,也是他自己的人生大事?” 钟熠想法简单,大伯听着这天真言语额角抽了抽,不待他想着怎么答,钟睿给钟熠家了块虾饺,插话道,“没那么简单的,先吃饭,我们回去说。” “哦。” 钟熠乖乖吃东西不说话了,钟永峰登时松了口气。 眼神在钟熠和钟睿之间反复跳了会儿,大伯心内叹息,钟睿多像他们家人啊,从小又聪明又上进,怎么偏偏……哎,也是钟熠实在太不像父母了,爸妈都是教授,怎么偏偏儿子没遗传到优秀基因? 这想法在钟永峰脑子里涌现过无数次,每次想着都要可惜一阵。 早饭过后,钟熠单独去找了大伯一次,说专业的事。 当初和亲生父母约好的,能解决他读书问题就来上京,来了倒是拿到了上京大学的通知书,就是专业不对,不是美术,是金融管理。 钟熠去问父母,得知这个事情是大伯办的,父母领着他又去找了大伯。 最后得知,他艺考分数没问题,但文化课分数没够到上京大学的美术系线,当时录取接近尾声,怕钟熠没书读,大伯便决定先把钟熠塞进上京大学。 专业的事,后续再给他想办法。 之后钟熠问过钟睿,得知豪门圈每年都会给上京大学捐不少钱,除去正常考进去的,难免总有些成绩不好的,上京大学在上京本地,金融系的录取分数相对就要低很多,这也是钟熠进不了美术系,户口转到上京后,能进金融系的最主要原因。 钟睿也说这种情况没什么,专业不对口后续再想办法帮钟熠换就是,又不是进去了就定死了,往年也有不少圈子里晚辈大学临时换专业的。 钟熠去了解过,确实能换,换的专业还五花八门的,心下稍安,于是又耐着性子等待了。 找到大伯,稍稍一提,大伯就知道了钟熠此行的目的。 钟熠:“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报道了,能在报道之前换到美术系吗?” 钟永峰摸了摸额头,其实最近他把这件事忙忘了,但不好当着侄子面说,便只让钟熠先去报道,自己再给他问问,想到什么,又让钟熠不用急,拿之前圈子里的学生举例,大半换专业都是进了学校操作的,开学前老师都在休息,反而没那么容易换。 钟熠来之前心里就有个大概,真的听到了,还是有些失落。 但谁让他是自己成绩不够呢,钟熠只能表示理解。 离开前,又拜托了一遍换专业的事,得到大伯叠声的承诺,钟熠才走。 出门前见到了小表弟,钟熠想到他乱指路的事,当即就要抓着人问问,结果小表弟一阵风似地跑了,跑远了还给他做了个鬼脸,钟熠心里嘟囔了一声熊孩子。 * 钟熠以为他和季霖的事情会很快解决,但发展和他想的大相径庭。 后几天,先是季老爷子给钟家打了个电话,言辞间,指责老大季浩不懂事,把事情闹得无法收场,然后说结婚这个事季霖比较坚持,他让季霖先冷静一段时间再说。 钟熠当然是全力支持。 后续钟睿帮他要到了季霖助理的电话,钟熠尝试着联系了几次,表示想和季霖见面谈谈,试图商议着把这个事处理了。 但得到季霖一行人并不在上京的回答,且暂时也没有确切的回程日期。 约莫一周后,季老爷子又打了电话到钟家,说季霖还是坚持主张结婚,他人又在国外,结婚不是个小事情……最后和钟家约定,等他回国后,大家一起,当面说这个事。 结婚一事便又被搁置了。 转眼便是九月开学,季霖报道入学后,学校军训开始了。 三周的封闭式军训,钟熠吃住都在学校宿舍,他们专业圈子里的人多,好的是,钟熠分宿舍的时候,遇到的室友都是外地考进来的。 三周时间不回家,被动隔绝了流言蜚语,钟熠状态反而放松了下来,笑容多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时间过得太快,一晃军训就结束了。 当天夜聊,他大概是他们宿舍唯一一个不想军训结束的学生。 钟熠大学是走读,钟睿也是上京大学的学生,他们坐家里的车一道上下学。 要说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钟熠二十岁才读大一,而钟睿也是二十岁,今年却是大四最后一年,他因为学习优异初高中都跳过一级。 正式入学后,因为专业不对口,金融系也有不少数理的科目,钟熠跟进得很吃力。 周五听完人生第一节高数,淹死在知识的海洋中的钟熠回到家,脑子里全是xyz,恍惚换着鞋子,正发愁这天书他可要怎么学的时候,钟睿带来了一个快被他遗忘的消息。 “季老爷子要回国了。” 钟熠脑子很是反应了一阵,才从高数中自拔,回神道,“是……终于要谈结婚的事了吗?” 钟睿嗯了一声,“老爷子说回国后会第一时间处理这件事。” “大家见面商议的具体日期,应该过几天就会定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熠崽:高数=天书, 以后的熠崽:高数+讲解人季霖=一门需要努力学科。 宴请 季霖助理许思淼在放映室敲了敲门,须臾,季霖沙哑的声音响起,“进。” 许助端着汤进门,季霖看着微微拧眉,“我不是说了不想喝吗?” “方姨说您最近身体不好,得多补充营养,不能光是药一大把一大把的吃,人遭不住。” 季霖那天之后老毛病就犯了,出来月余,吃着药最近状态才平稳下来,不再有半夜醒的情况,好消息是,任医生说状态如果可以保持住,过两天就能断药了。 许助又补充道,“都是方姨今天一大清早去买的新鲜食材,守着熬到现在,让您能喝一点是一点,实在不想喝,我就端回去。” 闻言季霖静静看了那碗汤一会,到底伸手,“给我吧。” 许助赶紧将汤端给季霖。 季霖皱着眉啜了两口,又拿在手上了,许助从他脸上看不出个深浅,担忧他反胃,不禁视线在那张脸上多凝了会儿。 季霖察觉到,恹恹,“只是没那么想吃东西。” 许思淼理解。 药物的副作用大,只要开始吃药,季霖就不怎么想吃东西了。 平时很注意,老毛病有好久没犯过了,这次再重新用药,头几天季霖总是干呕,吃什么吐什么,那几天许助做梦都是季霖苍白着一张脸,恹恹的样子,让人担忧。 前几天葡萄糖也跟着输,后面适应了好些,不过季霖总是吃得不多。 生病的难受和药物副作用混合着,是让人没什么胃口。 等季霖慢慢喝掉小半碗,许助才把老爷子回国的消息汇报给他,季霖点头,没什么反应,应该心头对日期有数。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上京?” 季霖想了想,“断药过后两天吧。” 许助记下了。 视线在放映屏幕上略一停顿,季霖道,“是那天酒店的监控。” 季霖当时的情况很糟糕,但事发后该让许思淼去问去关注了的都办了,等用药一段时间,人好一些有点精力,这两天便在重点着手查下药一事。 背后的人现在还不清楚,但所有的细枝末节串联起来,还原对方原本的打算,倒是够用了。 简单说来,就是想让季霖闹出一桩丑闻来,对象也给他选好了,某个娱乐圈小明星,黑料缠身,个人作风不太检点,曾经惹得圈子里两位少爷为他争风吃醋,在娱乐圈对方的名字排不上号,但是在上京豪门圈,这桩八卦私下都快被讲烂了,如果他的名字和季霖的并列,想来到时候连季晗退婚的八卦,也会直接被盖过。 好在对方计划没得逞,但是……想着钟熠,许助也不知道目前情况该算是好一些,还是更糟糕。 “我发现了些东西,你看。”季霖倒退,把自己看了十多遍的视频让助理也看。 边播边道,“钟熠你知道的,另一个孩子目前住在钟老大家,是他老婆妹妹的小孩,嗯,他给钟熠往我这边指了路。” 说着,正好那个小孩抬起手臂一挥,只有食指伸出,是个标准的指路姿势。 许助忐忑,“您……是怎么想的?” 季霖神色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惊人,“你说,会不会是灯下黑,老大设的局。” 许助睁大了眼。 不待他回答,季霖又道,“他和钟教授私交好,和钟老大纯粹是生意朋友,按理说不应该,但是……” 后半句心中考量没说出来,想着近来吃药受的罪,季霖眼眉阴霾下来,“总之我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 许助迟疑道,“季少你这是,已经有怀疑范围了?” 季霖轻哂一声,“这很难吗?” “查得出来就是老大,查不出来是老二,除了他们,还有谁?” 许助一哽。 季霖倒也不和他废话,把遥控一丢,又把桌面钟熠的资料拿了起来,出生年月,从小到大读的学校,得过的病,生活轨迹很清晰。 目光触到青年头像照片,也不知道季霖在想什么,视线很久才挪开。 * 与此同时,另一个地点,一份制式不同,内容却大同小异的钟熠资料,缓缓被合上。 “本性没问题,是个老实孩子。”季老爷子轻出口气,评价道。 管家接过资料,收好想到什么,“会不会不够聪明?” 管家冯寿是从年轻的时候就跟在老爷子身边的,论起资历来,比老爷子给季霖当管家的魏玮都老,换言之,季霖也是冯管家看着长大的,内心将他当半个子侄对待。 季老爷子闻言嘴角竟是噙起一抹笑来,“你觉得他喜欢聪明的?” 管家被问住了。 老爷子好笑摇头道,“谁能在他面前耍心眼,太聪明成天猜来猜去也没意思,钟熠这样的倒是刚好,一眼能看穿,相处着不累。” 更关键的是,季霖对找对象这件事排斥,相看了那么多人,不论出于什么因由,这个是头一个主动报到他跟前的。 管家拿不准,“那您这是,看上了?”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管家一头雾水把老爷子看着,不明白老爷子的意思。 老爷子言笑晏晏喝了口茶,却不再开口。 * 如钟睿所说,日期很快定下了,在老爷子回国后的第三天。 季老爷子邀请钟家一家去老宅作客,还递了请柬。 但说是请一家人,请柬上却明明白白写清楚了受邀请人名单,钟教授一家全在上面,大伯家只有大伯一个,伯母和堂哥都不在列。 “这是不想事情让那么多人知道。”钟睿看了后道。 老管家亲自来送的请帖,临走了还问了钟熠一句,有没有什么要求。 钟熠踟蹰一阵,试探着问道,“会有季晗吗?” 上京的近来的八卦管家还是有所耳闻,闻弦歌而知雅意,“长辈的事,没有让小辈掺和进来的道理。” 就是说季晗不会出席,钟熠满意了,他实在不想再见到季晗。 期间大伯似乎又和父母吵了,钟熠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 直到临去季家前一天。 钟母突然对钟熠道,如果钟熠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会答应,明天他们就不去了。 钟熠没懂,“不是过去沟通的吗?” 钟母想定什么,话语坚决,“电话里说一样的,不影响。” 钟熠脑子才迟缓的转过了这道弯来,所以,最近是在为去不去吵架吗? 钟家和季家的关系,还有季家几兄弟之间的关系,在后续随着钟睿的科普,钟熠慢慢理顺了,也明白了当时情况会发展到那么离谱的原因,简言之,钟家生意不少要靠着季家,之前因为婚约关系,季浩这些年也没少照拂钟家。 公司是大伯管的,在季浩面前,大伯总是恭维对方几分。 而这种事情的经济补偿其实父母并没有放在眼里,当然,所谓补偿对伤害也起不到任何的弥补作用,一个恭维着,两个完全的不想说话,在场所有人又都默认不可能结婚……结果,最不可能的偏偏发生了。 思考片刻,钟熠:“但我觉得还是当面讲,会比较好。” 钟母有些急了,一把抓着钟熠,快速道,“你这个孩子……季老爷子厉害着呢,你不在上京长大不知道!” 钟母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抓住重点道,“闹成这样,又不是我们造成的,他们两兄弟神仙打架,把季家闹翻天我都不管,但带着我们算是怎么回事,我们凭什么夹在中间给他们当枪使啊!” 是的,在钟母眼里,他们现在就是处于这种尴尬的位置。 兄弟俩置气,他们成了受气夹心。 再有就是,季霖态度在老爷子第二次打电话时也没改,钟母有理由怀疑,兄弟两在这件事上,要不死不休,偏偏,老爷子偏心的是小儿子……这让她怎么放心? “总之,真的去了,结果未必和你想的一样!” “妈,你是怕老爷子用生意上的事胁迫钟家吗?” 钟熠说得直白,不完全对,但意思总之大差不差,钟母点了头,摸了摸钟熠脸颊,心痛道,“已经这样了,伤害也都造成了,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 钟熠:“那大伯那边呢?” 钟母红了眼眶,一边想她这么善解人意的小孩怎么会遇到这种事,一边又暗暗骂季浩把事情闹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公司本来就是他的,又不是你爸的,人情断了就断了。”何况还是他们家的人情。 钟熠懂了,钟母是不想让自己再受委屈,破釜沉舟了。 但他并不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 钟熠笨拙安慰道,“妈,你别难过,其实也没什么……我是男孩子嘛。” “我没有那么脆弱的。” 钟熠自认为自己是个很坚毅的人,按他养父的话说,他看着脾气好,但对认定的事情,很轴。 “事情真的没有那么糟糕,我还是觉得大家心平气和把事情说开比较好。” 如果能有所转圜,他们没必要一开始就得罪季家,也不是钟熠的为人处世之道。 深深看入钟母眼内,钟熠道,“你放心,我不会委屈自己的,如果季家强硬地要我答应什么,我不会的。” 后知后觉钟熠在宽慰自己,钟母眼眶愈红,一边觉得自己无能,一边又觉得自己连钟熠都比不上,不算个好母亲,内心复杂极了。 钟熠看她神情痛苦,伸手去拥抱她,钟母也紧紧抱住钟熠,肩膀有些温热触感,钟熠不知道钟母是不是落泪了,怕说错话惹她伤心,便沉默着,轻轻拍了会儿她背。 次日一家四口连同大伯抵达钟家。 老管家出来迎的他们。 钟母四处张望,蓦然发问:“季浩和季霖呢?” 老管家:“小少爷在楼上,大少爷晚饭前才会到。” 钟母心里咯噔一声。 这次见面,竟是把季浩撇开了? 少了为钟家说项的人,钟母心里越发没底,在老管家说季老爷子想单独见见钟熠时,钟母第一反应竟是紧紧抓住钟熠,不想他离开。 钟熠拍了拍钟母的手背,平静道,“没事的。” 钟熠也想去见见季老爷子,在他的坚持下,钟母到底放了手。 看着钟熠离开的背景,钟睿安慰钟母道,“妈,别担心,小熠是很有主见的人。” 看着性格软,但也很勇敢。 钟熠一路被老管家引到了茶室。 老爷子坐在藤椅上,头发掺杂着花白,但目光有神,不怒自威,一看就感觉是个极精明的人。 季老爷子对钟熠笑笑,如闲聊般问他,“喝茶吗,水刚烧好。” 钟熠点头。 坐在老爷子对面的沙发上,不多时,便得了只老爷子亲手冲泡的茶盏。 茶香袅娜,老爷子脸上一直挂着笑,聊了几句茶叶水温,钟熠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开来,觉得老爷子也没有外人说的那么可怕。 但等进入正题,老爷子又让钟熠愣住,“我能先问一句,你想和季霖结婚吗?” 室内很是有一阵缄默。 须臾,钟熠抬头直直看着老爷子,目光坚定,郑重直白道,“不好意思,没有考虑过。” 作者有话要说:  软乎乎的熠崽,呜第一次写这种小天使受~ 新来的朋友们好呀,今天和大家打个招呼~ 再遇 钟熠的回复连简单的弯子都没绕,除去没明说“不想”两个字,几乎是老爷子怎么问,他就怎么答了。 说完后老爷子静静看着他,原先茶室的温馨气氛陡然凝固,在老爷子看似平和的视线下,钟熠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气势,和……和他在季霖身上感受到的,很类似。 就在钟熠以为老爷子会发作,指节都捏紧准备迎接之际,老爷子脸上又荡开了一个笑来,春风化雨,“我知道了。” 如这个话题开始得陡峭一般,结束也如闪电迅速。 “来上京有两个月了吧,还适应吗?” “别紧张,就随便聊聊。” 钟熠怎么能不紧张,纵使内心已经有了坚定的念头,但和老爷子独处,还是受其气势所摄,没由来的就绷紧了神经。 “我听说你读书晚一些,今年才高考是吧?” “来上京学什么专业呢?” 钟熠回答得拘谨客套。 老爷子似乎并不觉得他敷衍,反而就着他话头又往外延展,五六个问题之后,茶室便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景象,中间那一阵微妙的沉默,好似从不存在。 钟熠也缓缓再度放松下来。 不管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至少谈话中,没有因为他语速慢随意打断他的话,聊天也在点子上,且全程都看着他眼睛,他感受到了尊重。 这是在上京很多人身上,缺乏的一种品质。 “上次的情况,我也听老大和老三都说了,你全程没参与是吧,过后是不是心里觉得他们两个都挺讨厌的?” 钟熠不知道怎么回答。 季老爷子也不恼,笑着,叹了口气,“反正我觉得他们挺烦的。”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老话怎么说来着,子不教父之过。” “我这个当父亲的,问题也很大。” 钟熠惊疑不定地抬起了头,老爷子和他对视一眼,仍旧闲适地摊藤椅上,脸上笑容不减,只是多了几分惆怅,如闲话家常般道。 “季家的情况你这段时间应该听说了吧,我家三个孩子,都不是一个妈生的。” “我原配病故的时候,老大才8岁,再婚得快,那个时候季氏忙着扩张,我就想找个女人操持家事,可惜我前妻不是个省油的,倒不至于亏待老大吧,但等我反应过来,和十多岁的老大已经很难亲近了。” “老二更听他妈的,离婚后法院把他判给了女方,一年我们见不了几次。” “只有老三是在我跟前长大的,平时难免的就多偏心几分。” “他们三个的成长环境都不一样,也没怎么相处过,没什么感情,长大后更是翅膀都硬了,各有各的心思,净喜欢给彼此使绊子。” 老爷子自嘲似的笑笑,“还是得怪我没把老大教好,弟弟出了事情,不帮着解决,还在中间一直拱火,闹到现在无法收场……你父母也很为难吧?” 问完老爷子也不看钟熠,并不是真正想要他回答什么的意思。 “季霖呢,我从小带大的,他的脾气我还是清楚,平时对什么都淡淡的,真的惹到了,一个字,犟,死犟,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他从小脑子又聪明,你要硬来,他就会乱来,闹得更没法收场,谁都不好受。” 老爷子将钟熠看着。 听起来像是在说季霖和季浩上次吵架的事,但,迎着那目光,钟熠又觉得不像,像是老爷子是专门在讲给他听,暗示他一些什么。 “不过他对朋友是极好的,就是可惜,身边没几个朋友。” “以前劝还能听,长大后性子越来越独了,一犯头疼的毛病就去郊区待着,喊不回来,也不愿意回来……” * 钟熠回客厅的时候,钟母起身迎他,紧张地问老爷子有没有和他说什么,生怕他受委屈的模样。 钟熠拍了拍钟母的手,摇头,“没有,就是闲聊了几句。” “闲聊?”钟母明显不信。 可不等她再问,管家出来了,请钟教授钟母和钟熠去小客厅,说季霖下楼了,老爷子请他们过去商量婚事。 钟老大奇怪,问他和钟睿不跟着过去吗,管家四两拨千斤,道老爷子只说家长和小辈到了就够了,商议不需要太多人。 钟老大讷讷,钟母私心里并不希望老大跟着,格外配合的随管家走了。 被留下的钟老大不安,在原地来回走着,倏尔一顿步,想到什么醍醐灌顶,赶紧摸出手机,发了个消息。 另一端,季浩看到消息瞬间坐直了。 想了想,季浩起身麻利换衣服,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准备车回季家老宅。 * 时隔月余,钟熠再次见到了季霖。 和上次的匆匆一面不同,这次或许是在家,季霖特别的放松,坐没坐相,钟熠也形容不出来他那个姿势,只觉得看着格外闲散,全然不把他们当外人。 视线在对方面容上滑过一瞬,这次脸上倒是气色好多了,但……人似乎瘦了一大圈?上次在酒店,颧骨和锁骨没今天这么凸显。 “看什么呢?”蓦的,那桃花眼斜着,拨了钟熠一眼。 被那潋滟水波所摄,钟熠莫名有些紧张。 他正好路过季霖,两个人离得近,这话音量也不大,就钟熠一个人听到了。 “你看起来,好像瘦了很多。”迟疑着,钟熠回答。 季霖听了,眼睫低垂,意味莫名扯了扯唇角,“那不还得感谢我的好哥哥。” 下一瞬,人坐端正了些,仿佛没说过头一句,又礼貌道,“前段时间身体不舒服。” 钟母叫钟熠了,钟熠过去坐在了父母身边。 须臾,老爷子也来了。 和钟熠见到的模样无二致,好脾气的和钟父钟母打过招呼,寒暄一阵,等管家把茶点依次上好,小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五个人了,话题才拐到酒店那天。 这件事又从钟父钟母和钟熠的角度被翻讲了一遍。 老爷子听完,问钟熠父母道,“那这件事,小钟你们是如何想的呢?” 不等钟教授回答,钟母心里有气道,“都发生了,事情也不能抹除,能怎么想?” 说完也意识到语气不太好,找补了一句,“这件事反正大家都没办法,就这样着吧,我们就希望到此为止,小熠不要再受到更多的伤害了。” 这个伤害是什么,没明说,但在场的人都心知指的结婚一事。 老爷子闻言点了点头,并不着恼,表示能理解钟熠父母的心情。 “那你呢,说句话,你提出来的结婚,要一直当哑巴么?” 转头面对季霖,老爷子立刻就变了一副冷淡声气。 季霖坐姿还是闲散,但不再吊儿郎当,第一句不是对钟熠他们说的,而是纠正老爷子道,“首先,这大哥提出来的结婚,我只是答应了而已,其次,没让我说话,我贸然开口不是显得很打扰?” “老大提出来的,我没给你机会改口?” 钟教授适时跟道,“当时让季浩参与,想着也是季家人在好解决问题一些,其实我和小淑并不想要什么补偿,刚知道的时候……我们都很难接受,故而全程没怎么开口。”话语一顿,委婉道,“没想到最后闹得那么不愉快,让三少负气说了那番话,是我们考虑不周。” 就差直说让他们两兄弟有什么恩怨私下解决,别霍霍他人了。 季霖承认:“当时状态不好,季浩一直和我抬杠,答应的时候是有点赌气成分在。”又重音,“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好好考虑过。” “既然我答应和坚持,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不等老爷子训斥,季霖再坐正了些,漫不经心从脸上褪去,严肃道,“结婚从各方面,都是个很好的解决方式。” “不管钟家需要与否,仅从我的角度,我可以对这件事负责,弥补几分。” “其次,自然就是结婚就可以把这一切盖过去。” 顿了顿,季霖蓦然道,“我能问一个问题吗,如果不结婚,这件事钟家有什么解决方案吗?” 这话真把钟教授和钟母问住了。 解决方案,这种事能有什么解决方案,他们不追究,不是就当过了吗? 从钟教授和钟母脸上的茫然神情,明白他们没懂自己在说什么,季霖说透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不结婚,这桩事闹出去了,该怎么办?” “退婚已经让钟家很困扰了吧,这件事过去了一个月,想必现在上京茶余饭后已经有了新的谈资,如果过后我和钟熠的事情又爆出去,叔叔和侄子的前未婚夫,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哪怕不考虑我,到时候也要让钟熠再度处于舆论旋涡中吗?” 钟熠呼吸一紧,回忆起退婚的种种流言蜚语,顿时觉得有点透不过气。 钟母皱眉,“如果我们两家不说,有谁会知道?酒店经理各方面都打过招呼的……” “您是不是忘了件事,我是被下药的?” 钟母一窒。 季霖轻描淡写把自己查到的情况讲述了,越说客厅越是安静。 季霖结语,“我离开的时候,罗少爷就发现不对了,他那边我倒是遮掩过去了,但是找钟熠一晚上动静那么大,那天酒店也有不少圈内人入住,真的能保证这部分人什么都不打听,不知道,不乱说吗?” “假使他们不乱说,那给我下药的肯定清楚那晚发生了什么,迟迟没爆出来,是因为我对外宣布不日会举办订婚宴,背后的人应该拿不准我要订婚的对象是谁,如果今天要当所有事情都没发生过,也不做任何的处理,过后这件事爆出来,怎么应对?总不能到时候再说吧,到时候,指不定传成什么乌七八糟的样子呢。” 满室寂静。 钟教授和钟母脸色都很不好,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一层。 给季霖下药的人就是想让他名誉受损,如果……那钟熠和季霖这件事,无疑也能达到相同的目的,甚至还会传的更糟糕,叔叔和侄子的前未婚夫,挑动着大家的伦理底线。 季老爷子也是头一次听季霖提,沉声道,“之前你怎么不说?” “乱七八糟的事,听了不觉得晦气吗。” 还不知道是哪个哥干的,季霖也不想老爷子生气。 季霖看向钟父钟母道,“所以,基于以上两点考虑,不论是出于负责的态度,还是自我保护,我觉得结婚是个还能接受的方案。” 钟熠难受,小声嘟囔道,“我之前都不认识你。” 季霖单手撑着侧脸,莫名又变得懒散,也不知道有没有把结婚这件事郑重考虑过,只道,“感情不是可以培养的吗?” 钟熠拧眉,“这个决定,你现在没有和你哥较劲儿的意思吧?” 季霖垂目笑了起来,带着点儿说不出的蛊惑意味,“这个是顺带效果了。” 钟熠:“……” 老爷子&钟父钟母:“……” 又是好一阵安静,钟熠再次艰难分辩。 “可是我不认识你,我不想结婚。” “哦,”季霖玩味地拖长了调子,“所以以后不管上京再怎么说,你都能承受得住的对吗?你想象过会传的有多难听没有?” 季霖脸上是带着浅笑的,但钟熠就是感觉到了压力,深吸口气,看着季霖也不退让,就是瞧着有些气鼓鼓的。 小孩儿脾气。 季老爷子呵斥:“好了,别吓唬人。” 季霖扬了扬眉,不再说话。 老爷子:“其实我倒是有个折中的办法。” 刚起了个头,管家敲门了,说老大季浩来了。 季霖脸上的笑意更是微妙。 老爷子瞪眼,也是心情不好,“让他等着,还没到骂他的时候!如果要硬来,你就把人赶出去,让他永远别回老宅了!” 管家得到指示离开。 “让大家见笑了。”轻咳一声,季老爷子带过道,“说回正事。” “关于结婚,我也不是很赞同,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太轻率了。” “两家都还不怎么了解,人生大事不能这样糊涂过了。” 说到底,老爷子还是心痛自己小儿子。 顿了顿,正色:“但这个事情确实比较棘手,闹大了对双方都不好。” “我想的是,不然让他们两个小辈先处一段时间,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爷子:结什么婚,恋爱谈了吗? 谈妥 季老爷子话落,迎来一阵不约而同的沉默。 季老爷子不看季霖,只对钟教授夫妻道,“具体我是这样考虑的。” “结婚是个大事,不能草率。” “而且他们之前互相都不认识,更不用说性格合不合适之类的话了,遇到这种事情,其实双方都不想的,但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得把后续考虑好,不要让孩子受到二次伤害,对吧?” 老爷子目光划过钟熠,纵然没说透,大家懂是指的这件事曝光后的流言蜚语。 指节微微收紧,钟熠感觉到胸闷,那确实是他不想再见到的场景。 老爷子笑道,“但是要说他们之间合不合适,按门当户对来看,其实我也觉得没什么不可以的,说出来不怕笑话,之前我就在让季霖接触同龄人,想让他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结果在场的都知道,季霖挑剔得老爷子头疼。 “再结合季霖刚说的几点,我想,不然先让他们接触着吧。” “如果互相都觉得不错,有了感情想结婚,那自然是最好的。” “如果觉得不合适,毕竟之前没见过对彼此也没有任何的了解,那两三个月之后,这个事儿就过了,我们两家还是好好的来往,不必伤了情分。” “哪怕最后不结婚,这几个月他们也处着,让季霖领着钟熠在上京多走走,日后爆出来,我们对外就说他们谈过,不合适分了,也算是有个正当理由。” “时间久一点,两三个月后再回头看,谁能算着日子掐着点笃定他们现在没在一起呢,是吧?” 老爷子这番话考虑周全,钟教授和钟母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双方眼中有些意动。 反倒是老爷子背后的季霖,深深皱起了眉,没想到还能这样被摆一道。 但事情是他惹得也是他做的,于情于理,季霖不会出声反驳,老爷子也算准了他这点,所以才会顺势提出这种建议。 闭目深呼吸,季霖暂时有点不想看到他爸。 以为钟家夫妻会给个话出来,不成想,两个人最后皆是望向了钟熠。 钟母道,“上次的处理小熠不在场,我们忽略了小熠的感受,老爷子确实考虑得很周全,但是答不答应……小熠说了算。” 钟教授附和。 这也是他们夫妻来之前就想好了的,这次来季家,儿子怎么想就怎么办,他们以钟熠的意见为准。 所有人的视线又集中到了钟熠身上。 钟母怕他有负担,低声宽慰道,“没什么的,不愿意也没事。” “你要是不想再见到他,我们能理解的。” 毕竟事情是季霖惹起来的,吃亏的是钟熠,不想见到伤害自己的人,很正常。 钟熠不禁去看季霖。 他以为季霖会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有抑或,还是噙着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懒散松弛着,毫不在意的模样。 但都不是。 季霖坐正了,肩背挺直打开,笑容收敛,迎着钟熠的视线,竟是个严肃端正,任由他打量的坦荡模样。 钟熠……感受到了被尊重。 严格来说,他内心并不讨厌季霖,他自始至终都觉得,季霖和他都是受害者。 他讨厌的是不过问自己的意见,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被强行安排。 而当他可以选择的时候,钟熠还是很柔软善良的。 “处,相处的话,怎么相处啊?”钟熠小声发问,有点不好意思。 老爷子:“比如平时约着吃个饭什么的,让他带你去上京好玩的地方逛逛,当朋友相处就是,你不用紧张,也别有今天答应了以后就一定会成的心理负担,你就……想着是新朋友来接触好了,感情的事还是讲究个缘分,有缘分肯定能在一起,没缘分,天天让你们对坐着,你们也喜欢不上对方不是?” 说完转头瞪了季霖一眼,示意他说话。 季霖迎着老爷子这个胁迫眼神,再度深呼吸,到底开口道,“对,约着一起吃吃饭,逛一下上京有意思的地方,我埋单。” 承诺,“不会去什么奇怪的地方,有什么过火的举动,放心。” 钟熠声音愈小,“我不是想问这个。” 都是男生,清醒的状态谁能把谁怎么样啊,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又有些忐忑,经过上次那件事后,拿不准季霖的脾气,试探道,“我答应的话,你会答应吗?” 季霖:“。” 季霖扯出一个规整的笑来,“自然。” “感谢我爸能想出这么好的一个主意,既然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作为给钟家造成伤害的人,我没什么理由拒绝,再说,我并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虽然第一句仍旧有些阴阳怪气,但整体听着,还挺诚恳的。 低头思索半晌,房间内也没人催钟熠,钟熠最终点了头。 季霖笑容有些僵,但并不是对钟熠不满,是内心对老头子的方案,隐隐咬牙。 谈妥了,双方家长又寒暄了几句,在老爷子的主张和催促下,季霖和钟熠交换了微信和手机号,作后续联系用。 季浩还在外面,这边谈妥了,老爷子让管家送他们回客厅的同时,笑容收敛,说要处理下家事,就不留钟家人在场了。 什么家事大家心知肚明,钟父钟母会意带着钟熠离开,不想再次蹚进季家浑水。 钟熠离开时老爷子对他笑了笑,也不知怎么的,他这才想到了老爷子在书房那一番简述自己家庭和季霖性格的话,结合着今天的建议,钟熠后知后觉,老爷子是想让自己和季霖成为朋友吗? 知道季霖在胡闹,但是不能硬来,所以折中了下? 如果季霖对朋友好的话,那他以后不愿意结婚,季霖也不会怎么样的是不是? 想通这点钟熠已经出了小客厅,他往后看了一眼,只见着远远的,从另一个方向,季浩往小客厅来了。 竟是连两拨人路径都分开了,不想他们撞到。 感慨老爷子心细的同时,钟熠别过了头,不再回望。 * 季家人之间聊得久。 外面的钟家人也不遑多让。 怕钟熠听到什么,钟父钟父和大伯还去了和小花园连通的门廊处,三人商议着结果。 聊着聊着,大伯时不时就要看钟熠一眼,眼神复杂,钟熠不太懂,也不想懂。 总之他对于今天这场见面,是满意的。 晚饭大家再聚到一起,老爷子还是那个随和模样,季霖瞧着心情很好,唇角都是翘着的,最晚到的季浩臊眉耷眼,和大家打过招呼,席间就闷不吭声吃东西,不怎么说话。 似乎被老爷子好好教训了一番的模样。 作为小辈钟熠不好说什么,心里却也感觉到和季霖大同小异的痛快。 哼,掺和别人的事,倒霉了吧! 开饭没多久,老爷子提到了钟家生意,专业名词钟熠听不懂,大概意思,应该是一些经济补偿,也没问钟家要不要,似乎说了就是一定会给到位的,随着生意单数的摞高,郁郁的大伯也露出了笑容来。 一顿饭吃完,除去季浩,应该能称得上一声宾主尽欢。 饭后留他们坐了会儿,老爷子和钟教授夫妻讲起了季霖的老毛病,说是一种遗传性偏头痛,不能累不能气着,不犯还好,闹起来每次得丢下工作好好休息个一两周的,季霖在边上静静听着,把自己当老爷子身后的点缀,不怎么开口。 话题转到钟熠这儿,钟熠以为是互相了解病史什么,主动纠正了下上京传言。 “我小时候得过幼儿性甲减,已经治好了,应该有一点点影响发育,但是智商入学前测过的,没问题,我就是说话天然慢。” 慢吞吞,又没什么脾气的样子,所以上京到处在传他脑子生过病。 但他脑子真没问题。 说到这儿季霖抬眼看了钟熠一会儿,圆脸圆眼睛,说不开心事情的时候两颊好像气鼓鼓的,看身形确实感觉没发育完,嗯,脑子没问题,但也不代表人聪明。 人……在季霖眼里确实也称不上聪明。 离开的时候老爷子让季霖相送。 大伯和父母走在前面,钟睿在中间,钟熠落在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季霖和他并肩,问他,“最近在干什么呢?” 钟熠眨了眨眼,“上学呀。” “什么专业?” “金融系的。” “上京大学?”这所学校几乎是圈子里子弟的标配。 “嗯呐。” 季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钟熠不明白他知道了什么。 恰好一行人到了车边,钟睿叫钟熠上车,季霖也提醒道,“你家里人叫你了。” 对季霖礼貌道别,钟熠晕晕乎乎上了车,回家一路,也不是很明白季霖这一番话的意思。 两天后,季霖给他发了条消息,要他课表。 钟熠给人拍了过去,对话框又陷入了死寂。 钟熠纠结了会儿自己要不要说点什么,转念一想,反正他们应该也不可能,而且这两天通过钟睿和钟琦,钟熠了解到季霖在上京婚恋市场还挺受欢迎的,换言之,对方选择范围很广,他这么一般,想起来就更不可能了。 不想显得太过殷勤,钟熠作罢放下了手机。 又几天过去,钟熠都要忘记这事了,下午午休过后,刚睡醒迷迷糊糊地赶到阶梯教室上天书高数,站到门口脚步一顿。 他视线里,正对着门的座位上,坐着个特别好看的人。 就是没什么坐姿,手肘支在桌面上,手掌撑着下颌,看起来特别闲适,不像是来上课的,倒像是来郊游的。 钟熠看了会儿,那人若有所查,抬起了半垂的眼睫。 钟熠下意识抬头看了看门牌号,嗯,他没走错教室。 又再看了看里面坐没坐姿的人,如果没认错的话,似乎大概也许可能……是季霖? “怎么,不认识了?” 懒懒地开口,声音也跟记忆里重合,钟熠确定不是他午休做梦了。 背着书包走到对方跟前,发现季霖今天穿的特别休闲,白衣黑裤,上面也没有什么大牌logo,碎发没抓放了下来,丢一堆学生里,不能说全然看不出年龄,至少好看得很鹤立鸡群。 “你今天怎么来我学校了?”钟熠奇怪。 “来找你。” “但是,”钟熠抿唇,“我马上要上课了。” 要是想说什么,恐怕剩下的时间不允许。 季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桌面轻点,毫不在意,“上呗,学校又没规定上课不能带家属。” “。”钟熠噎了下。 上课 预备铃打响,钟熠没在第一排坐,太招摇,选了中间的位置。 然而他换,季霖也跟着起身,他刚放下书包,男人旋即就在他身边落了座。 再次想到“家属”两个字的名词,钟熠还是有点哽。 他转头把季霖看着,季霖回视他,坐下的时候明明挺端正的,手往桌子上一搭,没一会又七歪八扭的斜了身体,不能说没长骨头,就……总之是坐不直,没个正形。 再有上次在季家老宅的经验,钟熠知道对方是能坐直的,他现在就是故意的。 钟熠再度抿了抿唇。 季霖声音也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戏谑,“不能坐这儿?” “不是。” “不能跟你听课?” “也……不是。” “那你一直看着我,是有什么意见?” “……” 意见就坐姿这一条,但想问的可太多了,又盯了季霖会儿,上课铃声再响,随着老师走进教室的步伐,不得已,钟熠选择先坐了下来。 拿书的时候,能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一直凝在自己脸上,钟熠不能说讨厌,但是有点不自在。 前十分钟总是先回顾上堂课的内容。 钟熠书本一打开,季霖也不避嫌地凑了过来,红的黑的蓝的,还有两种颜色的记号笔在书上交相辉映,季霖看着,心想,学习挺认真的。 人凑得近,近到钟熠不能忽略,自认逞凶瞪了季霖一眼,压低声道,“干嘛?” 而这落在季霖眼中,小孩儿眼睛黑白分明看过来,没什么威慑力不说,还显得很像是被欺负了的应激反应。 “看看你们讲哪儿了。”回答游刃有余,也仍旧没有任何的分寸感。 钟熠:“……你今天来干嘛啊?” 忍耐不住,钟熠还是从最基础的问起了。 “看看你,增进下了解。”季霖有理有据,“不是在老头子和你父母面前答应过的吗,总不能光说不动吧?” 钟熠提醒,“但我今天上课。” “除去周末,你哪天不上课?” 季霖看过钟熠的课表,就算是周末,周六早上也还是有记学分课时的,这样算下来,也就周日一天钟熠是空闲的,但是,“今天我刚好有空,周末不行,时间对不上了。” 所以择日不如撞日,公司的事情告一段落,想起这头,季霖就过来了。 当然,也有老爷子成天嚷嚷的功劳,他想忽略都不能够。 钟熠哑然一瞬,“那你今天是想……” “陪你上完课去你家一趟,带了些礼物,互相了解的同时,正式拜访下你父母。” “……哦。” 闷闷应了一声,钟熠转头听课。 季霖来了兴趣,面对面时身体微微后仰,钟熠一转正,他又凑了过去,“你不高兴?” “没有。” “那是?” “下次能提前通知我一声吗?” 突然教室里出现那么大一个熟人,挺惊悚的。 而且季霖这张脸招摇,钟熠坐他身边说话这么一阵,周围不少人都用探寻视线扫过了他们,包括讲台上的老师。 刚想到这儿,老师高声,“后面那个白衣服的同学,你起来答一下这道题呢。” 钟熠衣服是黑色的,他们这一片,只有季霖是全白的衣服。 当然,刚也就他们两个一直说悄悄话,教授喊的是谁,也不用费脑子揣测。 季霖伸手指了指自己,得到老师的肯定,“对,就你,你来用我刚才讲的解一下这题。” 季霖从善如流站了起来,教室内更多的人看了过来,钟熠有点慌,因为季霖压根就不是他们系的,老师带的学生多不知道,同学不可能不认识。 好在金融系专业多,同学们每个专业的学生面孔也认不全,只在交头接耳问是谁,没人戳破季霖不是学生,钟熠的心又放了回去。 刚安稳下来,看到题目钟熠又紧绷了神经——他不会解! 糟,怎么办,现在拿笔算也来不及了,他解数学向来慢,而且这里是用拉格朗日定理?还是用那什么公式来着…… 钟熠凌乱,连自己要不要干脆主动站起来承认季霖不是学生这种办法都想到了,只听男人字正腔圆道,“1.” 老师诧异看了季霖一眼,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讲解道,“不错,答案是1,这位同学心算挺快的,大家跟我一起来过一遍思路……” 钟熠:“?” 季霖又坐下了。 钟熠:“???” 钟熠睁大眼一瞬不瞬看着季霖,季霖觉得有趣,手背撑着下颌歪着头,回视眼前这个像是眼珠子都不会转了的大学生本生。 “你,你怎么……”意识到什么,钟熠又张望,“你站起来看到谁的答案了?” 前后扫了一遍,没见谁的草稿本上写了题的,要么就是空白一片,要么就全是公式,字又小,压根分不清楚哪里是哪里。 紧跟着男人也否定,“不是。” “那你……” “心算的啊,又不难。” 加标点符号满打满算也就九个字,前四后三,句句扎中钟熠风雨飘摇的学习痛点。 关键季霖的语气是那么轻松那么随便,钟熠被扎得更疼了。 他又把季霖看着,尝试破解这个回答,“但又不是你的学科,你才来的啊。” “以前学过,你是不是忘了,我本科也是这所大学读的,嗯,也是理工科。”说着,长指拿过钟熠的书本翻了翻,又推回原位道,“大一刚入门,还基础,不难。” 不难两个字落在钟熠耳朵里,属实是振聋发聩了。 “刚那同学,你再起来回答一下。” 见他们还聊天,教授也是轴脾气,又点了季霖起来。 钟熠回头看放映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道看起来就密密麻麻又复杂的题目,“……” 季霖还和老师顶嘴,“这个公式您还没讲到。” “第一节课我就说了,每堂课前都要提前预习,课完了我都会给你们划下次讲授的范围,是没有预习吗?” 得,都不是善茬。 钟熠蜷巴蜷巴自己,准备万一季霖要是答不上…… “这道题虽然用接下来课本两页的公式能解,但我个人觉得,不如用附录里超纲的……先……再……这样能用三步解出来,减少步骤,也减少答题篇幅。” 钟熠把自己的准备按到了心底,寻思今天应该是用不上了。 教授表情复杂,到底让季霖坐下了,知道为难不了对方,这次叮嘱了一句专心听课。 钟熠这下也不敢和季霖再说话,坐姿端正听课,怕再哔哔,等会儿老教授把自己叫起来,季霖有答题的那个本事,他可没有。 他专心听课,季霖看了他一会儿,确认小朋友不会搭理自己了,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个mini pad,拿着笔在上面勾勾画画,钟熠计算的时候瞥到了两眼,是程序框架,季霖像是在批改一样,圈圈画画的,钟熠看不懂。 但哪怕是办公,季霖非但没坐正,反而更歪斜了,一手拿着笔批改,一手撑着侧脸,如果忽略那快速的批注速度,状态实在是太闲散了些。 课间铃响了,钟熠到底没忍住,“你坐正点啊,上课呢。” 季霖长睫垂覆,懒洋洋道,“你上课,又不是我。” 钟熠还想说点什么,季霖看着平板歪了歪头,他今天的衣服不是t恤,带了领子的,教室太热,扣子都是解开的,钟熠视线内,季霖锁骨上的那颗小痣晃了晃他眼睛。 一个月不见,季霖衣服空荡荡的,瞧着瘦了好多,这颗痣更像是打开了什么记忆开关,钟熠脑子里霎时闪过很多未曾见过的画面。 场景潮湿灼热,他感觉不舒服,伸手去推人,一段肩颈被他推开一些,又覆下来,怼在眼前的就是这颗小痣。 意识到这最有可能是什么时候的记忆,腾的,钟熠脸爆红。 赶紧别过头去,不再要求季霖坐直什么的。 这一静默,直到正式下课前,两个人才又说上话,xyz和奇形怪状的公式成功帮钟熠赶走了所有暧昧的画面,听了两节课,他眼前又开始绕圈圈,搞不明白这么多字母和数字的意味,也搞不明白为什么需要学习高数这一门反人类学科。 老教授离开,终于可以出声,季霖看着无缝做作业的钟熠奇怪,“你不走吗?” “我把作业做完再走。” 学完不做,回家就全忘精光。 想到什么,钟熠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了下季霖晚上要去的事,怕回家太晚,家里阿姨来不及准备更多的饭菜,显得失礼。 头昏脑涨的钟熠还不望提醒道,“哦对了,我有事想和你说来着,之前你都不见我。” 季霖挑了挑眉,“之前?” “就是我给你助理打电话啊,他说你们不在上京,我要找你,他就说你不方便接电话。”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钟熠就默认是避而不见的意思了。 问了下具体时间,季霖只道,“没不见你,确实不太方便。” 应该是刚开始用药,天天人都是晕的,吃了东西就吐,脾气也差得要死。 钟熠不和他争,“好吧。” “总之,我有件事想和你说,现在不行,等我把作业做了,不然等会儿忘了,如果你走的时候我还没讲你提醒我一下。” 丢下这么一句,钟熠一心扑到了自己的作业上。 教授就留了4个选择3道大题,选择做了四十分钟,剩下二十分钟第一道大题反反复复,季霖给公司的框架都看完了,写完反馈,钟熠还在埋头苦解,季霖看了会儿他,突然伸出一只指头道,“这儿不对,该用这个条件。” “哦。” 又几分钟,季霖:“算错了,重新算下。“ “哦哦。” 再好久,不知第几次看手表的季霖实在等不下去了,提议道,“不然我给你讲下思路?” 钟熠抬头起来,瞧得季霖一愣,可以很负责的说,他从没见钟熠看向自己的眼睛这么亮这么饱含期待过。 “可以吗?!”钟熠眼睛溜圆,十足憧憬。 季霖摊掌勾了勾手指,“笔。” 十五分钟过后,钟熠恍然大悟,季霖在一旁捏眉心。 “你讲得好清晰啊!”钟熠感慨。 你也学得真的好慢,季霖无声感慨。 把第一道大题顺利解完,钟熠忍不住又夸道,“要是老师能有你讲得这么简洁就好了,你肯定很适合当老师。” 季霖扯了扯唇角,带着些调侃微微嘲弄道,“没有其他你不懂的需要我讲了吧?” “可以吗?” 季霖一噎。 于是接下来,季霖就看着钟熠从包里掏了本练习册出来,刷啦啦又圈了好几道题目,并着今天剩下两道大题一起,眼巴巴将他瞅着。 季霖:“。” 就真-听不出来是反话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季霖:我是真的会谢…… 改道 全部讲完,季霖已经不想去看时间了,从教室一路往外走,季霖不断揉眉心,与之对应的,钟熠神清气爽,脸上带着笑意,看起来轻松又愉悦。 可不高兴么,开学来堆积的问题,都被季霖给他一次性解决了。 换到季霖这边,大抵是头一次真心觉得嘴欠了也不是件好事。 “你头疼了吗?” 季霖手一直不放下来,神色恹恹,多走几步,钟熠担忧问道。 “没有。” “那是……” 季霖放下手去,面色不虞道,“想到高数的公式烦。” 那么简单的公式,季霖也是搞不懂,怎么就会不明白,能不明白?且两个类似的公式,不明白的地方还能不一样,理解不透彻也就算了,找不到题眼又是怎么回事,哦,外加还会算错…… 季霖额角抽了抽,咬牙道,“你高中数学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问哪方面?” “分数,平均分在多少?” 钟熠不是太想回答,但念着季霖刚教了自己那么久,别扭一会儿,小声道,“努努力还是能过九十分的。” 九十分……季霖只觉得两眼一黑。 高考数学满分一百五,九十不是及格线吗,这个说辞,还有些时候连九十都没有,是这样理解对吗? 季霖闭了闭眼,火速下定决心,下次再也不挑钟熠高数课的时候来学校。 讲题还在次要,一直讲不通,太耗人耐心了。 一路无话,季霖纯粹是被烦到了,两个人并肩走到校门口,讲题的烦躁消解掉,季霖这才后知后觉钟熠的缄默,抬头看了青年一眼,得到一个无辜懵懂的回视,季霖心想,没看出来,性子还挺安静的。 “下午睿哥没课,中午他就回家了,你来之前没和我打过招呼,李叔应该在路上了,我得等下他。”说的是钟教授家司机。 “你们约的几点。” “五点半。” 还有五六分钟到约定时间,季霖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等吧。”边说边给老张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他的车就从学校外停车场开到了路边停靠,和他们一起等。 想到什么,季霖:“你爸妈有没有什么忌讳的,你说说,有没有什么我需要注意的?” 钟熠很打量了季霖一眼,诚恳,“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上门做客,还是注意下比较好。” 主要是关系实在尴尬,在缓和之前,季霖不想再加深双方的矛盾。 钟熠说了几点无关痛痒的生活习惯,又强调了下抱错的事,说父母应该不会回忆当年情况,让季霖别多问。 提到这头,季霖好奇,“钟睿还住钟教授家里是吧?” 钟熠点头。 季霖:“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都在上京大学入读了,户口是不是已经换过来了?” 不怪他有此猜测,上京大学钟熠这个系个专业,只有对本地是上京户口的收分低,外地的还都挺正常,瞧着钟熠这数理基础,季霖怎么也不信他是在外考上的。 “是,换回来了,但换回来了也是一家人,也能住一起啊。”钟熠又想养父了,嘀咕,“等我爸来了上京,我也想和他住一起的。”还和从前一样。 “我不是那个意思。”钟熠没答到季霖想问的,但这不妨碍从他的回答中,猜到个大概,“所以也就是说,哪怕是换回来了,钟家还是会承认钟睿的。” 钟熠点头笃定,“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我父母也是睿哥的养父养母。” 近二十年的养育相处,血缘关系能说没就没,情分却是不能的。 季霖勾起唇角极轻的笑了下,“你说得对。” 心里却想到了季晗,他和钟熠现在这样,为了以后和钟睿不要有那么多坎坷,他那侄子怕不是天天都要祈祷他们没什么? 他们要是有什么,钟家又要两个孩子都养着,隔着辈分,怕是季晗得疯。 虽然想起来是对季晗挺惨一事儿,但是季晗惨,不就得去烦季浩? 再思及季浩焦头烂额的样子,季霖不厚道的笑了,觉得今天阳光都灿烂几分。 季霖笑容得很淡,甚至没发出任何声音,钟熠却蓦然道,“你怎么突然这么高兴了?” “有吗?” “看起来是。” 季霖仔细分辨了会儿钟熠神情,不像是说谎或者乱猜的,他笑容不减,被识破了反而加深唇角笑弧道,“那就是有吧。” “想到了些缺德事开心,就不和分享,带坏你了。” “。” 季霖:“你家司机还没来吗?”到时间了。 钟熠也奇怪,极不确定道,“或许是遇到堵车了?” 平时李叔早十分钟就到了,正点还没到的情况,钟熠也是第一次遇到。 “那再等会儿,”季霖抛了个话头出去,“你有什么想问我的都可以问。” 钟熠想问的挺多,避开钟睿给他划的雷区,着重了解了下季霖的成长轨迹,于是喜提一份“别人家的孩子”标准成长模板,“随便学学随便考考”“都不难”“还行挺简单”,三维一体式拼凑出了一份金闪闪的学历档案。 钟熠听完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书包带子,原地自闭。 果然是两个世界的人吧。 不过他和上京豪门圈的小孩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 想通这点,钟熠又释然了,他不是自苦的人。 “怎么还没来?” 季霖又一次提起钟熠家车,钟熠看了眼手机,是等得有点久了,于是给李叔打了个电话,第一个电话还好,李叔说就在附近,马上到,结果还是不见车踪影。 第二个电话打过去,李叔才说了实话,说小表弟用了车,在他大学附近的商场里,来之前说好顺便去一趟商场,然后和他一起来接钟熠,不耽误接人,结果……总之进了商场就没出来,李叔还开着车,进去找也不是,打电话催总说马上,小表弟十多岁,李叔丢下人自己走了也不可能。 于是便这样僵持着,耽误了。 挂断手机,钟熠叹了口气,心知小表弟就是故意戏弄他的。 原因简单,前几天去了季家,那录像又被翻出来说了一遍,之前钟家一直忧心季家的态度,没人再去追查监控,老爷子在桌子上问了一嘴小表弟指路的事,私下来钟睿才记起这茬。 回了家问过钟熠是对方故意的,钟睿马上给大伯母告了表弟一状,他被大伯母收拾了一通,气不愤,可不是得想些幼稚的法子报复回来。 “你今天是被我牵连了,李叔应该短时间来不了了。” 和司机打电话都开的外放,事情起因经过季霖全程听得清清儿的。 在马路边陪着站了半个小时,遇到这种事,季霖眼眉沉下去稍许,开口却问,“你们关系不好?” 钟熠:“也不能这样说,就……”想了一圈找不到掩饰借口,迎着季霖若有所查的目光,钟熠放弃了,“是吧,不好。” 季霖眯了眯眼睛,倒没继续和钟熠说这个事,只让老张把车开过来,让钟熠上他车和自己一起回别墅区。 钟熠见大少爷面色不善,闹不清楚他怎么想的,还是点了头。 听过季霖和季浩吵架,再加上老爷子那一番知子莫若父的说辞,某种程度上,钟熠其实有点怵生气的季霖。 不管能不能做朋友,钟熠不想和对方把关系闹僵,是真的。 车开到一半,老李终于打电话来,说开着车来校门口接钟熠了,钟熠刚说完今天季霖来找自己,还没说出自己上了他车的话,手腕被男人捏着,对着外放的手机接过了他的话茬,“来吧,我和钟熠一起等快一个小时了,快点。” 钟熠没明白,把季霖看着看,季霖也不解释,让钟熠等会儿再接到李叔电话,直接开外放给他。 于是不多时,钟熠便见着季霖用自己手机诌说他们在学校里,让李叔连同小表弟等一会儿,马上出来。 钟熠:“……” 钟熠有点懂了。 果不其然,一会儿李叔又打电话过来了,钟熠说不出骗人的话,季霖干脆拿过他手机,开始自由发挥。 再下一个电话,李叔的号码,接起来却是小表弟的催促声音,季霖听了一句,直接给挂了。 后续手机也没还钟熠,任由小表弟和李叔的号轮番打过来,静音一开,自岿然不动。 钟熠……还觉得挺解气的,没有急着要回手机(关键他觉得应该要不回来)。 季霖开始以为钟熠还会闹,想对司机说实话,结果见他默许了的姿态,颇有些神奇地睨了他一眼,用手机角轻轻点了点钟熠脑袋,带着两分玩闹好笑道,“还不傻嘛。” 钟熠捂住脑袋,“你别敲我头,会长不高!” “你……”上下打量了钟熠一眼,没看出来,季霖直接问了,“现在多高来着?” “一米八!” 季霖静静看着钟熠,不说话。 沉默久一点,钟熠到底被看得受不了坦诚,“差一厘米。” 说完又快速补充,“但我才二十,还可以长的,我父母都高,我不可能长不到的,从基因层面来都不可能,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季霖笑起来,雾蒙蒙的桃花眼潋滟,山水湖光尽收其中,钟熠被他笑的晃了下神,便听男人总结道,“哦,一米七九。” “……” * 后续一路无话,钟熠被季霖最后四个字刺伤了,闷了一路。 季霖也不强求他开口,直到进别墅区,把手机还给钟熠,季霖才又开口,“你小表弟学习怎么样?” “不行。”心情不愉,也顾不上说场面话。 季霖点了点头,又问,“还住你大伯家里,不是开学了吗?” 钟熠:“他妈在国外还没回来,他暂时回不了家。” 季霖懂了。 看了看前后的房子,“不是说钟家两兄弟的房子靠一起的吗,你大伯的是哪幢?” “前面那个。”钟熠抬手指道。 季霖看了眼,抬步就往那房子走,钟熠愣了一瞬,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季霖:快跟上,一起去蓄意报复 —————— 预收文,戳专栏可见,喜欢的求个收藏鸭~ 《重生后被匹配给了帝国陛下》by七夕是大头喵 作为拥有治愈能力的珍稀蓝星人,帝国的瑰宝,时星死了 死在了他失去能力的第三年,竹马丈夫被迫宣布和他离异的第二年,和得知竹马再婚不相信,隆冬大雪仍旧要跑出去围观隆重婚礼的心碎当天 时星跌在了积雪里,瞳孔涣散前,恍惚看见了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入自己眼眸 一眨眼,时星又活了,重生回到了自己成熟期前的匹配晚宴 这次他径直掠过了找寻自己的竹马,站在了主脑按天赋能力为他匹配的高大男人面前,忐忑询问道,“您好,您愿意和我匹配吗?” 面具盖住了男人神情,长久的沉默另时星不安,他比出两段指节示意道,“我很好养活的,只用一点晶核就可以。” 见男人盯着自己手指不语,时星忍痛又收回了一段指节,“那,一点点?” * 众所周知,蓝星人以价值万金的晶核为食不说,体质孱弱,极难养活 战无不胜,天赋能力评级高达sss级的帝国陛下池曜,年年受邀参加匹配晚宴,却迟迟没有选择任何一位蓝星人成为伴侣 就在医生断言,陛下的精神暴动再无法用药物压制,长老会决定强行匹配之前的最后一次宴会,这天,池曜带走了一名蓝星人 * 死亡和新生向来一体两面,传说中,强大的蓝星人不仅拥有治愈能力,更能展现出吞噬天赋 一次边境突袭,陛下连同亲卫队被数量巨大的星兽围堵,和支援军队失联,穷途末路之际,陛下的蓝星人伴侣展现出吞噬天赋,以一己之力全歼所有高阶星兽 消息传回帝国,帝国群众疯狂了 而看到报道里熟悉的身影,晚宴后一直苦苦寻找时星的竹马,血红了眼 敦学 哪怕不知道季霖要做什么,下意识的,钟熠不觉得他会有啥好事找大伯他们。 尤其,在受他牵连,被迫吃了半个小时马路边灰的情况下。 几步赶上季霖,和人并肩而行,正想要怎么开口问一问,钟熠的手机又响了。 刚季霖下车还给他之后,他就把静音关了。 铃声一出来,季霖也往他手边看去,屏幕显示是小表弟手机打来的电话,锲而不舍的。 钟熠下意识去看季霖。 四目相接,季霖:“挂断呀,愣着干嘛。” 钟熠默了一霎,不想接,到底也没有挂断,又把静音键拨开了,季霖看见他动作,莫名笑了一声,钟熠不想去探寻这笑声背后的意味。 “你不是说要去我家吗,往这边走干嘛?”钟熠明知故问。 “先去你大伯家坐会儿,有点事说。” “你还有事和我大伯说?” 钟熠不信。 季霖侧目回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笑,是真笑,也不阴阳怪气,桃花眼潋滟滟地多情,但钟熠总觉得是在笑话他,不喜欢这道他读不懂的视线。 “自然有,你要猜猜是什么事吗?” “不猜。”钟熠才不上当让他继续笑话自己。 季霖不再兜圈子,“上次在老宅吃饭,不是说了些生意上的事情吗,老爷子给了些分利的,季氏我有股份,很少一部分事务记在我名下,老爷子从这里面又抽了些合作让利给你大伯。” 不管季霖和钟熠成不成,老爷子的补偿态度在,老狐狸做事情还是稳妥。 钟熠迟疑,“所以,你不是想去告我小表弟的状?” “两件事互相不影响,可以一起啊。” “。” 所以,其实主要是告状,谈生意才是顺带的吧? 没打过招呼,大伯和大伯母显然也没料到季霖会登门拜访,寒暄一阵,问到登门理由,钟熠直觉大伯问的时候应该只是客气,但季霖听后露出了个笑容来,钟熠不禁乖乖站直了,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有点小小期待。 “本来是没计划的,生意的事情只有些细枝末节需要讨论下,不过也不急在今天,是半途遇到了点事,想着还有生意没讲,顺带着一起处理,就上门了。” “突然到来,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钟熠看着季霖的笑脸又去挠书包带,他猜对了,告状才是主要的。 大伯被说的一头雾水,脸上笑容一僵,仍旧热切,“不打扰不打扰。” “害,别站在门口,都进来呀,小熠你也进来,我这儿你还不熟吗?” 一行人去了客厅,大伯钟永峰心里总是对季霖没底,殷勤招呼之余,始终记挂着季霖说的事情,他的思绪就走得比较远了,从季家到季浩,并着钟睿的前未婚夫季晗都挨个想了个遍,想完不由头疼,单任一个拎出来,都棘手。 想得多了心慌,还没落座,便又问道,“季少是遇到了什么事上门呢?” 视线又去瞥钟熠,但钟熠眼观鼻鼻观心,压根没有一点想提醒钟永峰的意思。 “小事。” 答完不等钟永峰再问,瞧着钟熠捏手里的手机屏幕上不断显示来电,索性从钟熠手中抽出了手机,直接递给了钟永峰,示意他接。 看着老李的电话号码,钟永峰更摸不着头脑了,在一干人的视线下,迟疑地接了起来。 没开外放,奈何那头声音太大,钟永峰喂了一声之后,对方几乎是吼的。 “钟熠你什么意思啊,出不出来,再不出来我们走了!” “让你家车送我去买点东西怎么了,不能等一会儿,你这当哥哥的怎么这么没有气量,琦哥和睿哥以前都会等我的。” “你这么大个人了,反正也丢不掉,给你十分钟,再不出来我让李叔叔把车开走了,你自己想办法回家吧,小爷不等你了!” 连珠炮似的三句话,登时就吼得钟永峰脸青了。 “你在谁面前称小爷呢?”住在自己家的亲戚小孩儿声音,钟永峰自然一听就知道是谁。 他这么一拉脸,对面少年也是懵了,“你,你不是钟熠,谁啊?” 钟永峰脸色愈黑,“章伦你说我是谁!” 章伦是小表弟的大名,一般情况下,大伯和大伯母喊他伦伦,连名带姓这么叫着,钟熠直觉小表弟今晚上一顿打是跑不掉的了。 “姨、姨父?”也是不可置信。 “不然呢,还有谁,你怎么回事,怎么和你哥哥说话的,还有,你怎么在老李车上,今天家里几辆车都在,你用小熠他家车干嘛……” 在钟熠这儿的说辞,到了大伯面前,什么都瞒不住,两三句话就被掀了个底儿朝天。 大伯声音越说越大,对面的音量却越来越小。 钟熠忍了又忍,让自己不要当场笑出来才好。 季霖斜着眼睛睨了他一下,神色了然,就这么一触即分的视线,钟熠却觉得自己好像一本打开的书,被看得透透的。 电话挂断,怎么回事钟永峰也明白得差不多了。 坐下来季霖又是一通告状,话没说得多过分,但是接触了一段时间对大伯性格已经有些了解的钟熠能看出来,这一席话里,大伯是自觉十足的丢脸,如坐针毡。 钟睿总是说大伯爱面子,钟熠平时不觉得哪儿好,今天放学过后,看季霖这一通操作,除去新奇,心情是难得的顺畅。 “孩子还小,也不是要故意说他什么,只是今天这个事情我感觉有些过分了。” “再者钟熠才找回来,一个表亲的小孩,还住在钟家就这样做,多多少少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他们谁姓钟啊?如果真不喜欢钟熠,找回来干嘛呢?” 季霖表现得客气恭敬,话可说的一点不中听。 但钟家和他的矛盾才解决,大伯并不想再次制造矛盾,加之确实是章伦有错在先,面对季霖明晃晃的数落,嘴里也就只剩下全然的“是是是”“好好好”“我们会好好教育他的”这些说辞套话。 “对了,我听说他学习上也有些困扰?” 季霖悠悠道,“别的只能提意见,实在是帮不上钟总你们什么,但我小侄子最近在请家教,我嫂子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好老师,一对一教学,作为一个成年人说了小孩子这么多,也怪不好意思的,别的帮不上,我就买几节课补偿小表弟吧,希望他发愤图强,成绩也能有所进步。” 前面还好,到这儿,钟熠真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多笋啊,给人家找家教,这可比送五三让学生咬牙切齿多了。 钟熠笑得其实很小声,偏季霖视线在他身上一凝,故意点他,“笑什么?” 钟熠不虚,清了清嗓子,眼尾弯弯道,“高兴小表弟有人免费送课,成绩肯定能有所提升。” 顺着季霖的话在说。 大伯和大伯母这下是彻底笑不出来了。 生意的事情季霖只说了两句,更具体的又推说让助理联系,最后心满意足,带着钟熠离开了。 一出大伯家,钟熠笑容藏都藏不住,太灿烂了些,惹得季霖回头来看他。 “谢谢。”钟熠知恩图报。 “不是为你。” 季霖讨厌被人算计,早些年脾气还好些,近些年随着他两个哥哥所作所为越来越掉san,潜意识里,就越是忍不下这种气,谁来都一样。 “我知道啊,但还是谢谢你~”不管目的是什么,效果是一样的。 季霖一愣,再看钟熠,青年笑容可掬,眼眸明亮,神情里好似没有一点阴霾,带着他那个年龄特有的青春气息。 季霖神色莫辨看了须臾,也跟着扯了扯唇角来,淡淡道,“你这样看倒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傻乐。 钟熠却半点不恼,仍旧笑着回他,“我本来就不聪明啊,你又不是才知道。” 太豁达通透了些。 再凝着钟熠的笑脸几秒,季霖收起了自己的嘴欠,和钟熠并肩回他家。 钟熠是真的挺出气的,平时老是被小表弟整,对方年龄又比自己小,事事都计较吧,总觉得不大度,不计较,小表弟想一出是一出,行为又幼稚,气得人难受。 且对方和自己其实还没有正儿八经的亲缘关系,要教训也只有找大伯母,这儿中间又要隔一个长辈,恶心人的小事,便越发不好张口了。 回了自己家,放下书包,登登登一路,钟熠还亲自给季霖倒了杯柠檬水。 季霖瞧了眼,道了声谢,心头却想着钟熠别的不行,倒是挺细心,他在老宅全程没喝茶这点细枝末节,他都能留意到。 季霖是不喝茶的,指不定什么时候犯病就要吃药,刚闹起来控制的那两年,什么饮料都断了,后续这个习惯就一直保持了下来。 * 一顿晚饭说不上宾主尽欢,好在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 季霖在钟家展现出来了另一面,他属于上京圈子内,礼貌知礼的那面。 在钟熠心里这是圈内人独有的技能,仿佛只要他们想,就能和谁都聊得很好一样,他就不行,他不会,也没有那个话题知识储备量。 钟父钟母对季霖也很客气,不说看顺了眼,到底面子上的大家都能维持基本的客套,这就很好了。 上次是季霖送他们走,这次季霖来钟家,钟父钟母自然让钟熠去送。 想到什么,钟熠飞快上楼拿了个东西,才和季霖一起出门。 走得离家远一些,钟熠:“对了,我今天说了,想和你说个事儿的。” 季霖扬了扬眉,压根没在意这档子事。 钟熠从兜里把自己特意拿的东西掏了出来,开门见山道,“那天你是认错人了吧?” 季霖脚步一顿。 随即看清楚钟熠拿在手里的是什么。 一枚蓝宝石胸针。 那天同时出现在他和罗少爷身上的,那枚一样的胸针。 作者有话要说:  小表弟攥紧拳头表示感谢hahaha 专业 季霖看着胸针,面无表情,让人揣度不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他不答话,视线就盯着胸针,时间久一点,钟熠稳不住,忐忑开口道,“那天其实原本要来找你的,是罗家的少爷对吧?” 季霖抬眼,目光安静地度在了钟熠身上。 不言不语,却让钟熠感受到无形的压力。 钟熠不得不顶着这个目光道,“我看到监控里他在你房门口敲了门,也等了一段时间。” “你看了监控?” 季霖语气平静,但总像是抽干了所有情绪,听得钟熠莫名局促,点了点头。 “看了,后续睿哥发给了我,在,我进门四十分钟还是五十分钟之后我记得……他,看起来很失望,然后那天他戴的胸针和我的一样。” 季霖:“监控那个画质能看清楚胸针细节?” 回忆了下,季霖否定,他看过太多遍了,监控哪怕是高清的,罗少爷正对监控的镜头很少,大部分是侧对和背对,且他房间在走廊中间,监控却装在走廊两端,故而画面中,只能对着衣着人物轮廓大概分辨,要说把脸上细节看清楚,不可能,更不用提胸前的装饰品了。 “不能。” “那你又从哪儿知道他戴了胸针的?” 季霖条理清晰逻辑严密,问话一句紧跟着一句,快速得让钟熠产生被审问的错觉,他着慌,说话都卡了下,“我,我不是在监控里看到的。” “那是在哪儿看到的?” 回完又是个不带停顿的问句。 钟熠这次却没有立刻回答。 季霖神色越发淡漠,又补充,“或者谁告诉你的?或者你还需要想一下?” 又或者,需要临时诌一下。 “没人告诉我,你……你为什么这么严肃?” 他并不是什么供审问的犯人。 钟熠张了张嘴,理智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说,但和季霖相处了一天,对方给他讲了那么久的高数,潜意识又觉得对方并不是什么坏人,最终极小声嘟囔道,“你这样有点吓人。” 也确实吓到他了。 “我说话本来,本来就不快。” 随后也补充了一句,但补的这句,听起来越发委屈了。 季霖:“……” 钟熠抿唇。 季霖伸手去按眉心,两人相对缄默。 “抱歉。”须臾,季霖放缓了语调,主动致歉。 “可能是这段时间,这个事儿闹得我太心烦了,听到了态度就不太好。” 查证这件事背后的人,一直没个准确结果。 再往后查,都棱模两可的,目前还没有一条信息,能让季霖最终确认是老大老二中的谁。 一想到犯病吃了一个月的药物,期间遭的罪,季霖就忍不住的阴霾。 不过,这些暂时和钟熠都没有关系。 如果他真是意外卷入进来的,他的确也很无辜。 “刚说到哪儿了,你继续,我不催你,你按自己的来就是,不用太理会我。“ 说是这样说,钟熠还是忍不住打量季霖表情道,“你问我怎么知道是一样的胸针。” “嗯。” 钟熠:“我没从监控看到,我是自己亲眼见到的,就在第二天,你离开的时候,不是见过罗少爷一面吗,我当时追出去找你……然后你在电梯口……” 钟熠一提,季霖也有了些印象。 那天走的时候,他确实瞥到了钟熠来着,傻愣愣的站在走廊一侧,当时他很生气,整个人状态也格外的差,钟熠没喊他,他就下楼上车了。 能忍着和罗少爷说几句话已经是极限,他那个时候需要吃药。 “隔那么远你看得清楚吗?”季霖还是诈了钟熠一句。 钟熠呆呆的,眨巴眨巴眼睛,奇怪,“不远啊,七八米的距离吧,我又不近视,而且这个胸针造型别致,宝石也大,我仔细分辨过,上面的钻臂条数都是一样的,应该……就是一样的吧?” 钟熠又补充,“我当时只顾着去看胸针,都忘了叫你,再回神你就坐电梯走了。” 这里和季霖模糊的记忆倒是对上了。 季霖放过了,“然后呢,是一样的,你想说什么?” 钟熠正儿八经道,“我想说,如果认错了人,我非常抱歉这么巧合。” “但看在我也是受害人的份上,我们两个就不要再互相指责了吧。” “你喜欢罗少爷的话……那什么,后续可以继续和他发展的。” “没必要,因为这点事就强行和我绑在一起。” 越说声音越小。 季霖听出来也听懂了,是想劝他放弃结婚的念头。 emmm……好像现在三方里面,确实自己的态度是最坚持的。 季霖:“你有喜欢的人了?” “啊?”这问题问的钟熠猝不及防,睁圆了眼。 钟熠的表情给了季霖最直接的回答——没有。 “那你是觉得我哪儿不好?”季霖又问。 钟熠迷糊,“没有啊,你挺好的。” 季霖回到钟熠这一番话的核心,“那不是说好的相处试试吗,你和我说这些,是想现在就和我达成一致意见,这段时间我们装装样子,到期了就再不联系的意思?” 钟熠语窒。 挠头,好半晌,面对季霖的强势,有些无措道,“我觉得你好和我要和你在一起是两码事吧?” “再说,再说本来就是个意外,是你生气……”钟熠话一顿,决定跳过这段让季霖不愉快的回忆,上结果道,“本来就是意外,我们不能之后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 “还有,”迎着季霖的视线,钟熠越说越小声,“你本来看上的不是罗少爷吗?” “你就不想让这件事过去,去和他发展一下?” 罗少爷的背景长相和为人,通过钟睿,钟熠这段时间了解的都差不多了。 包括季霖和罗少爷相过亲,罗少爷朋友都觉得他挺喜欢季霖这件事,钟熠也知道。 他以为,在他们两个那么合适的情况下,自己把胸针的事说了今天季霖就能松口。 谁知道,这走向和他想的不一样? 是的,很不一样! “我没什么本来看上的人。” 钟熠:“?!” “把眼睛收收,我没说谎,如果我有喜欢的或者在谈的,那我一开始不会答应结婚的方案。” “所以你们哪怕戴了一样的胸针,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珠宝嘛,圈里喜欢买的就那几个牌子,撞款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要说的我知道了,还需要我解释下其他的吗,比如之前我就和他见过两次面,且见过两次面还没记住对方的长相,这些前情?” 钟熠:“……” 季霖离开了,条理清晰的。 钟熠往家的方向走,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不是,原本按照他设想的,今天两个人不就是能说开吗? 但是,他们最后,好像没有哇。 那他到底说了个什么东西,那一堆话都是废话吗? 钟熠以手拍脸,早在之前就觉得自己糊弄不了季霖的预感落实,关键他是有备而来的啊,怎么话到最后,主动权回到季霖手上了呢?钟熠不理解,也不明白。 但是钟熠懂的是,(他私下回来想了这么久,能确认无误的,)老爷子让他们相处,并不是真的打着让他们处对象的念头,应该是想让他自己说服季霖放弃结婚的念头。 那一番话还是很清楚的。 季霖固执,执拗,做的决定轻易不会更改,但是他对朋友很好。 钟熠觉得,老爷子是想让他们成为朋友的。 这样很多话就好说了。 也能从根源解决问题。 但是…… 他今天好像并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 哦对,他想起来了,计划中,他是想通过胸针这个事,表明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阴差阳错,最后两个人对当天的意外都退让一步,他自证无辜,季霖也表示不要再执着结婚! 胸针的事情说了,阴差阳错季霖也承认了,但是退让在哪里啊,季霖离开的时候也没说结婚不结婚的事啊? 那不就还是先处着,棱模两可的态度么?? 钟熠抱头,感觉自己在一场精心谋划的交谈中完全的败下阵来,挫败! 算了算了,不急,时间还久,他们…… 但是今天真的很挫败啊! 钟熠把自己脸整个埋进了抱枕,决定启动主动失忆大法,忘记这件丢脸的事。 只要他不记得,就不会感受到打击! 次日上学,钟熠满脑子依旧都在想该怎么追问季霖的态度。 他已经这么努力了,都说服不了对方, 那他该怎么最终劝服对方放弃结婚这个想法呢? 想……想不出来。 不过好的是,一到学校,他快速的被一则通告吸引了注意力。 学校的告示栏里,贴着显眼的红头文件,钟熠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完,读了两遍,确认一件事,学校内部的转专业时间要到了,如果学生有意,需要报名先参加转专业考试。 想着大伯承诺的转专业现在都没个动静,钟熠很看了那告示栏好久,作为一向循规蹈矩的学生,开学头一次翘了课,第一时间去了教务处。 在教务处,钟熠得到确切消息,大一新生所有的专业都可以报名转入,但只能报名一个专业,考试能过的基本就能转。 再三确认,钟熠向教务处老师要了一张表格。 “美院不仅要考文化课,还要考绘画的哦。” 怕他不清楚,老师看着他填报的专业栏提醒道。 “知道的老师,我从小学画画的。” 钟熠一笔一划填写表单,认真回复道。 作者有话要说:  钟熠:阿巴阿巴阿巴…… 季霖:你这说的不对,该是阿巴阿巴阿巴…… 钟熠:啊?什么巴阿巴阿巴阿??? 钟熠@_@:对了,我最开始要说什么来着? 暗涌 填完表单,老师按专业给他打印出来了一张表格,上面分别是考试的内容,范围,时间和地点。 文化课考语数外,考高中的内容。 钟熠心中松了口气,还好没有高数,要考刚学的这门课,那他大概是靠自己永远转不成专业了。 艺术通类要求自带一张画上交,然后现场完成几张素描,包括但不仅限于静物和人体,具体题目考场上公布。 素描钟熠不怕,考的就是基本功,绘画的基本功他扎实的。 一边和教务处老师道谢,一边将表格对折好,仔细地收到书包里。 从教务处离开,走在学校林荫大道上,钟熠觉得阳光都要明媚几分。 他都想好了,求人不如求己,既然有这个条件,那不管能不能成,他先考着再说。 艺术类考试他肯定没问题,绘画方面他有底气的,难就难在文化课,那他就……努努力呗。 考过了皆大欢喜,再告诉父母和大伯,这件事后续也不用再麻烦大伯了。 考不过的话……钟熠摸了摸鼻子,分外自觉地默认道,考不过那就他一个人知道,便不讲出来让大家笑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压根没报过名,也没考过什么试,还是那个等待家里给他办转专业的乖学生。 嗯,对,就是这样的。 从今天起这几场考试就是他的秘密。 虽然后路都给自己找好了,背着书包在林荫大道穿行时,偶尔抬头看一眼阳光倾泻的蓝天,钟熠内心里隐隐的还是希望,他自己一次就能考过。 钟熠这边人生重燃了希望,又有了努力加油的方向,从这天起后,泡在学校的时间就多了,做作业在自习室,每周还会抽三天出来,去蹭美院的公共课,带着画板跟着去练美术基础,怕考试的时候手生。 季霖那天和钟熠分开之后,又投入了工作。 跃画公司大,体量越大的公司,走流程就越慢,哪怕小潘总催了又催,法务也拖了近一个月才出到季霖公司的融资合同。 季霖回上京的时候刚好赶上出模板,公司法务部拿回来,又提出条件要改,由季霖出面,和小潘总一起,再几次商讨,才把合同完全的理顺,签下字来。 手持钢笔在合同上签名时,季霖说不上来的,既感受到了微末的成就感,同时,又有说不出的复杂。 这个合同,大概算是他啃得最艰难的了吧。 在他经手不多的合同里,其他时候他都是甲方,而这份合同罕见是以乙方身份签订的。 当然,再算上中间的意外情况钟熠,说一句代价最大的合同也不为过。 签完这天公司内部聚餐。 游戏公司人本身就不多,亟待面市的大游戏一直在做着,之前上架的游戏都很小,维护根本也不用几个人,晚上一帮子浩浩荡荡去定好的酒店包间用餐,季霖学长,唐浩言拿着酒过来和季霖碰了碰杯,满脸笑意,“总算是签下来了,松了口气。” “是啊。” 可不是,季霖也松了口气。 有了书面的文件,他和钟熠的事情,爆不爆出来,对公司都没什么影响了。 “你后面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准备干嘛,出去度个假?” 不怪唐浩言这样问,自打认识季霖,除去做游戏的时间,其他时候季霖的生活在唐浩言眼中,是标准的富二代悠闲生活,今天去个海岛,明天去个雪山,过几天再看他朋友圈,害,又去北极溜达了。 “暂时不,等打了款我再走。” 季霖其实想去滑雪,但夏天室外雪场都不开。 至于这个合同,如果中间没出事,他签完应该就不管了,但……他现在得跟到跃画汇款了才放得下心,那个时候,这个合同也才算是真正的落地。 “这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季霖只笑笑。 唐浩言:“那你这段时间也来公司,看看框架,提提建议?” “间着天来可以,天天来不行。” 唐浩言奇怪,季霖只道,“有些个人的事情,该处理一下了。” 比如,和某个小朋友的关系,到底是怎么个打算,也该说清楚了。 不过,不急,得先等他…… 桃花眼半阖着,精光内敛,季霖抬手,安静品酒。 好一阵,季霖让助理过来,又吩咐道,“对了,你明天去找主管拿一下,近半年我在季氏管的生意,我要看下。” 具体看什么没说,助理心中却有一定的猜测。 一晚上玩得愉快,解决了工作,季霖也跟着喝了不少酒,度数不高,但喝多了还是脸红,回了家方姨早早就熬好了解酒汤,季霖一边喝着,一边听助理对后面的日程安排。 “可以,这几个地方都不错。”季霖又道,“不过他有没有什么过敏的,别早先不问,去了才说不吃。” 许助:“我明天打电话问问钟少爷。” 想到什么,季霖摆手,“不用你,我去问吧。” “你等会儿发我一份行程单,我好按着上面的日期提前约人。” 许助道好。 说完人还杵在面前不走,季霖意识到什么,半阖的眸子睁开,把许助看着。 长久的默契,虽然没人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助最终开口问道,“季少你是想,和钟少爷认真交往吗?” 就像是老爷子说的,先处着试试?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问完也不奇怪,坦然揭破道,“不是你想问的吧,老头那边让你来问的,还是魏叔让你问的?魏叔吧?” 许助:“……” 您这不是什么都猜到了吗! “哦~”季霖意味深长点了点头,许助顿时觉得自己就不该答应魏叔。 可接下来,季霖又回答了。 “我对感情的态度,还是老样子。” “和钟熠什么情况你心里有数,你和魏叔说就是了。” “至于找对象这件事……还是那那句话,我也不知道,看缘分吧,有缘自然到时候会有,没缘的话,人不结婚又不会死,更多的,你让魏叔自己来和我说。” 说了一大段。 许助如实转述了。 魏叔没懂季霖是怎么想钟熠的,许助长叹口气,又把季霖关于季浩灯下黑那个猜想说了。 许助:“我觉得,少爷恐怕是想从钟少爷身上问点什么……” 魏叔:“他怀疑钟少爷那天不是走错?” 许助一哽,这方面,他其实也不能说自己百分百猜中了季霖心思,很多事情季霖不会说那么清楚,至于季霖到底怎么想的……他也真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哇! 魏叔又问,“他怀疑钟熠?” 许助连连摆手,“不不,这是两码事,怀疑整个事情有出入应该有,怀疑钟少爷,我感觉没有。” 因为钟少爷实在是太好看透了。 这样日常连撒谎都不会的乖学生,有什么好怀疑的啊?! 许助都能感觉到钟熠单纯,落在什么都能看个清楚的季霖身上,恐怕钟熠就差把心里想的写在脸上了,和一本打开的书没什么区别。 魏叔皱眉:“我没懂。” 许助说出自己的猜想,“应该是想就这个事情问问钟少爷知不知情吧,如果大少爷参与其中,肯定钟少爷后续会知道点什么。” “再者,少爷既然答应了季总,装装样子肯定有考虑到,另一方面的话,还是想更了解钟少爷吧,我觉得是想通过接触观察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至于在双方有了一定的了解后,季霖想问钟熠什么,怎么问,什么时候问,许助就没头绪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我感觉少爷应该没有和钟少爷在一起的念头。” 魏叔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这一句结论,其他的在魏叔眼中,就都不太重要了。 * 接下来一个月,钟熠用疯狂形容自己的学习,一点不为过。 语数外不是天天抱着高三的知识啃,就是拖着钟睿给他讲解。 季霖这段时间一直在约钟熠,头两次钟熠还都会去,后续时间越来越紧迫,季霖约三次钟熠至少会推脱两次,推得多了,季霖也感觉到没对。 季霖:【你在躲我?】 微信上再次被拒的季少爷,发出诚恳的疑惑。 【没有】钟熠刚丢下书准备休息会儿,正好回复。 【那你每天学什么,才开学就这么忙?】 【高中的知识,有个……有个考试,要知道以前的情况】 季霖觉得像是借口,于是钟熠诚邀少爷第二天上门自己亲眼看看。 季霖答应了。 次日季霖上门,钟家就钟熠一个,头上已经绑了艰苦奋斗的头巾,淹没在一片书海中,季霖看这阵仗愣了下,把就近的习题册捡起来,好家伙,还真是高中的知识,什么几何透视,抛物线,还有概率计算等等。 季霖:“……” 看着一桌子习题册,季霖真诚,“就算是临时抱佛脚,整这么多题,写的完吗?” 钟熠从问话中感受到了淡淡的嘲弄,但他并不介意,没时间。 “有核心题册的,这儿,练习册只是找类似的题来复习。” 钟熠甩出一大本试卷册,是在学校书摊买的历年转专业文化课考试试题,他都做过了,而且…… 钟熠反驳,“我没有临时抱佛脚,从知道的时候我就在复习了!” 从第一天,第一天报名后他就买好了试卷,是认真的好嘛! 季霖接过翻了翻,翻到第二页就忍不住笑了。 是挺认真的,题目都做过了,但错题率也太高了吧? 不等钟熠再说什么,大少爷长臂一动,又把书桌上放的其他习题册拿了起来,好家伙,看着满篇的红字注释,季霖差点以为这是文言文题册,而非数学。 数了数做过的题册,心里估了估,季霖笑着道,“看来之前能出来一起吃饭,还得感谢钟少爷赏脸。” “不要开我玩笑,我做题已经很崩溃了!” 几次接触和季霖熟悉起来,说话也没有那么生分了。 季霖闻言闭嘴了,垂着眼眸,只笑,笑得钟熠皱鼻子。 蓦的想到什么,钟熠试探道:“反正你来了也没事,不然……你再给我讲讲数学题?” 季霖:“?” 哐当—— 钟熠脸一下子埋到面前成堆的试卷里,双手抬起并拢合十,十分不要面子道,“求求了!” 啊啊他文化课考试就在后天了啊! 再弄不懂他真的会无的! 季霖登时笑不出来了。 好半天,季霖回过味儿来,“你昨天让我上门,不会就是打着这主意的吧?” 钟熠不敢说话,脸埋书册里装死ing。 作者有话要说:  钟熠(不要面子)(厚起脸皮):求求了!!! 季霖:呵。 邀约 这一天,季霖又给钟熠讲了一天的习题。 被压榨了劳动力,季霖无语。 但也有一点好的,这些高中的知识都是钟熠高三就死记硬背,硬背死记,做了无数套真题的,就算会有些错误,公式的应用和理解都是熟练的,不用季霖再像是讲新知识一样,把所有的都掰碎捣烂喂给钟熠。 “这几道题都是一个类型的,你快做了。” 这点好的衍生便利,就是现在题目够丰富,季霖讲一遍,就可以打发钟熠去做题,做到他真正的活学活用。 钟熠扶了扶自己额上歪斜的头带,季霖讲题之后已经看他动手摆正了无数次。 钟熠这次没摸到头带,刚伸手,身边的男人长指一勾,把头带给拿走了。 然后带在了自己头上。 钟熠:“?” 季霖:“我觉得这个头带更适合我。” “你看这上面四个大字,正如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钟熠看了看头带上“艰苦奋斗”四个大字,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眼前遍布书桌的试卷,深深吸了口气,算了算了,尊师重道,季霖说是就是吧,是吧是吧……钟熠在心里反复重复,试图麻痹自己。 低头写题,钟熠又不禁叹道,“这些都是高中的题诶,你真的毕业很多年了吗,你怎么比睿哥都熟悉。” 哪怕是钟睿,时不时还会因为忘记,翻阅下钟熠的书本,自己补下当年的知识。 但对象换成季霖,完全,完全没有这个烦恼,他就静静的看一会,外人看起来漫不经心甚至有时候钟熠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看题,但最后,总是能给出正确的答案。 “那可能是因为我有病。” 钟熠:“?!” 季霖淡淡报出名字,“学名应该叫超常记忆力综合症。” 钟熠睁圆了眼睛,懵懂的样子逗笑了季霖,手指头动了动,有点想捏捏青年还捎带婴儿肥的脸颊,但动作太亲昵,只是想了下,季霖到底没有。 笑够了,季霖解惑,“俗称,过目不忘。” 钟熠:“……” 钟熠:“…………” 钟熠声音都高了几度,“这是病?” 真的不是想炫耀故意这样说的吗! “不信自己网上查,骗你干嘛。” 钟熠下意识伸手去拿手机,啪,被季霖打了手背,懒懒散散的人歪在钟家椅子上,严肃道,“中午再查,把题先做了,别浪费我精力。” “。” 钟熠皱了皱鼻子,又趴着写题去了。 孙姨中途端了个果盘过来,钟熠老老实实写题,全落入季霖的肚子。 钟母中午打了个电话回家问了下情况,得到了季霖上门的消息,孙姨絮絮道,“我看给小熠讲题讲得挺好的,也没有不耐烦,午饭我问要吃什么,说随便加两个菜就行,还是客客气气的。” 孙姨只能说出自己看到的,就她看到的,她并不觉得季霖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人选。 长得多好啊,又有耐心,配小熠其实不错的。 但这也只是她的想法,最后如何,还得看两个年轻人。 吃过午饭,钟熠在沙发上搜了下,还真有这个病,对着屏幕久久无语,钟熠抱着抱枕翻了个身,趴沙发上看季霖,真诚发问:“你身上还有这种类型的毛病吗?” 季霖想了想,“绝对音感?” 钟熠:“……” 钟熠叹了口气,蔫头巴脑的摊沙发上了。 “怎么了?” “没,只是突然之间想到了网上说的一句话,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有时候比人和猪都大,我现在就觉得挺对的。” 季霖愣了下,真的笑了起来,眼弧弯弯,五官相对亚洲人是深邃的,眼尾上翘,眼形笑起来变成月牙状,有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只觑了一眼,钟熠就不再看了,揉了揉鼻子,寻思着,这人长得也太犯规了。 为什么有人长得好看的同时,脑子还能那么好用啊,太不公平了。 和季霖约定好下午开始讲题的时间,午休小憩后,钟熠回楼上又拿了根头带下来,这次上面的标语写的“勇夺第一”,季霖看见的时候缄默了片刻。 而钟熠认认真真把头带系好,视死如归地坐在了书桌前。 这一天季霖都在给钟熠讲题。 走得时候好奇,问了下考试时间,钟熠说在后天。 想到什么,季霖点了点头。 小潘总说好的汇款时间,也是那个时候,大差不差的。 如果能顺利,差不多就剩几天了。 莫名的,季霖又回头看了钟熠一眼,看着那双圆眼睛和那张圆脸,这次季霖伸手拍了拍钟熠的头,鼓励道,“好好学习。” 老实说,这个小孩儿他并不讨厌。 而且因为没什么心机,说话直来直去,细细回想,反而相处的时候会有种他都不曾察觉的闲适放松。 像是……不会特别在意自己的言谈举止一样。 想到这儿季霖又觉得奇怪,他确乎是这样感觉的,但事实上,他和钟熠的关系,远没有到他能作出如此评价的程度。 或许,世界上有些人之间就是会投缘一些吧。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 时间如常,不紧不慢到了钟熠考试这天。 熬出了黑眼圈的钟熠被李叔送到学校,迷迷瞪瞪之中,进考场时都忘了给自己打气,试卷发到手上才想到这茬,写好名字和学号,拿好机读卡笔,深吸口气,铃声响了。 考试分三场,上午语文下午数学,次日英语。 下午考完数学,钟熠行尸走肉般从考场离开,考过了,就什么都记不住了。 过不过不知道,钟熠只能说自己努力了,连不能喊的季霖都被他强行死皮赖脸求着教自己了,他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最好,如果不能过…… 如果…… 想了两次,一想到这种情况钟熠都想哭,决定不再强行的自我宽慰,到时候不能过再说吧,实在太苦了,他高三也就这样了,他再也不想考一次这个试,就像他再也不想重读一次高三。 季霖那边下午跃画财务和公司财务对接过,款项说在操作了。 等到下班,还没到,季霖也不觉得失望,毕竟不是个小数字,又和唐浩言聊了下新的游戏概念框架,聊了下游戏原画风格。 “我想用水墨风格的,这次。”季霖道。 唐浩言:“这种风格好的原画师,恐怕不好找。” “不一定非要我们行业里面的,我想请专业的画手来,就做这一单,按画张数结算。” 季霖这样说,肯定是心里有了打算,唐浩言也不和他争辩,只让他把人找好后画出来再看,至于价格问题,季霖这个股东没说嫌贵,唐浩言便更不会提这事。 次日上午九点,钟熠游魂似地飘进最后一场考试考场。 没多久,财务给季霖打电话汇报,汇款到账一事,季霖长长松了口气。 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季霖又迟疑起另一桩放在心头的问题,所以,到底是老大还是老二? 老大那么蠢,如果是他,不可能查这么久没查出来。 但是老二季霄云又跟条蛇一样,布局出来,恰逢他公司正在重要时期,怕他在老爷子面前表现,不该他和钟熠是什么情况都曝光出来吗?但背后的人却没有这么做。 难道,他其实是被误伤的? 季霖直觉不信。 到公司的时候,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见着季霖,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季霖心情也很好,直到许助把他在季氏要查的事务汇报拿到办公室,季霖脸上的笑容消失。 “他怎么想的?值得吗?他一个大少爷管着季氏那么多项目,还能亲自抽空针对我这点业务……”季霖把资料摔到桌面上,并二指按压眉心。 怎么说,换他是老头子,公司继承人同样的怎么也考虑不到老大头上啊! 蠢啊! 老二行事又极端……算了,这些都丢给老头子去头疼吧。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季霖扯了扯嘴角,“看来,我哥哥们对我的关照真是从来都没停止过啊。” 许助大气都不敢出,汇报完就退出去了。 季霖视线在桌面定好的请柬,季氏的报告,和他的手机之间来回切换。 最终,季霖拿起了手机。 心中摇摆好久的决定落地。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还是再问问吧。 * 钟熠考完英文,从考场飘出来,看着太阳,颇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恍惚。 又飘了一阵,在学校往外走的林荫大道上,接到了季霖的电话。 聊过几句,季霖察觉到了钟熠的不对劲,“考傻了?” 钟熠:“应,应该是吧。” 钟熠:“我正在努力把定语和用法挤出我的脑袋。” 钟熠:“脑子里全是point的句式用法,唔,难受。” 季霖:“……” 季霖长指敲桌面,“倒也不用说的如此详细。” “哦。” 呆呆一个字之后,又没声了。 季霖:“那你这算是考完了吧?” “嗯。” 文化课考完了,其实还有美术,但这个,就不大好说了。 说出来,和直接承认自己在考转专业的考试有什么不同。 钟熠选择保守自己的秘密。 季霖跟着报了个时间,说他公司的庆祝聚会,环境和菜品都不错,公司员工也多是二十出头,不是圈内人不知道钟家事,问钟熠去不去。 钟熠刚想拒绝,季霖又道,“这都一个多月了,我们两个关系我觉得也可以展开来讨论下了,到时候谈谈?” 哦,结婚的事。 得知季霖终于肯正面谈这个话题,钟熠的拒绝又咽了下去,好半天,提要求道,“那天我不能玩太晚,得回家。” 第二天美院的专业考试,得去。 “你难道还怕我把你留下来做什么?”季霖想歪了,好笑。 “不是,就……”钟熠认真,“我可以去,但不能留太晚。” “那时间地点我发你。”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季霖: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以后的季霖:老婆,别走 生气 电话挂的很快,因为唐浩言推开了季霖办公室的门,看着对方手中的资料,意识到有正事,季霖匆忙说完便把电话挂了。 钟熠其实也不太想聊,挂断正好。 然后像是个僵尸一样走出校门。 英语考试在周日,好在下午没课,钟熠爬上自家的车,一路上脑子放空的,回了钟家。 钟睿今天在家,他下车的时候被看到,还过来帮他接书包,平时钟熠都会推拒,今天……实在是被接连三门主学科考试吸干了,分外堕落的将书包递给了钟睿,人几乎是挂着钟睿进的家门。 钟睿好笑,“不是说摸底考试吗,我怎么觉得你这状态,快赶上期中期末了?” 可不是,甚至在钟熠心里和高考也不差什么了。 钟熠:“你知道的,考试都能要我命。” 这是实话,钟睿好笑,钟熠回了家往沙发上一摊,钟睿去厨房给人拿果盘的空隙,再回来,便见到钟熠抱着抱枕已经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下意识回望,小客厅书桌上不见了平日里自己和钟父的笔记本,现在满满当当的,堆着的都是钟熠这一个月来的教辅资料。 放下果盘,想到什么,钟睿过去把桌子上的书本习题册按学科分类放好。 孙姨路过见到,连忙要来帮忙。 钟熠拒绝,“没事的,孙姨你做饭吧,我也收拾不到哪儿去,就帮他归个类,具体的得等他醒了再看怎么放。” 对于书本,笔电这些个人学习或办公习惯的用品,钟家有个不成文的习惯,谁的东西就谁来清扫,旁人最多帮忙归下位置,坚决不会挪动地方的,不然拿走了,当事人下次就找不到这些别人经手放的东西了。 语文数学英语,一一放好,钟睿又拿了床薄毯给钟熠搭上。 把手机从钟熠手中抽出来放茶几上,刚放下,有信息进来,打头还是熟悉的名字。 看着季霖的大名,钟睿若有所思。 中午被叫起来吃饭,吃过午饭叫了奶茶冰淇淋外卖,钟熠彻底摊在了沙发上,拿着平板刷视频,拥抱久违的娱乐时光。 钟睿坐在他边上,两个人闲聊着,钟睿道,“已经接触一段时间了,我看你和季霖相处得还不错。” 钟熠从平板上抬头,仍旧呆呆的,但比出考场的时候好些,反应过来钟睿说的什么,点了点头,承认,“还可以,他不是很难相处的人。” 又补充条件,“唔,在不惹怒他的情况下?” 钟睿:“那你们现在是……?” 面对钟睿若有所指的问话,钟熠也反应了一阵,挠了挠头,不确定道,“不知道能不能算朋友。” “孙姨说我不在那天他给你讲了一天的题,这还不算朋友?” 钟熠皱起眼眉,如实道,“我不清楚,我,不是很懂他。” 钟熠身边有很多人,大部分,他都能理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比如钟教授和钟母,都是大学教授,高知分子,做事说话就特别有规章制度,为人都很正,同理被他们抚养长大的钟睿也是这种人,而且钟睿内心里似乎觉得对不起自己,会变相的对他更好。 大伯那边嘛,就是亲戚,平时不说,但心里应该不太看得上自己。 他讨厌的季晗他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但换到季霖身上,钟熠每次感受到的却都不一样,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季霖。 又或者,其实哪一面都不是他,只是他当时想呈现出来的自己。 钟熠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有这种想法,但他内心直觉事实就是如此。 “不懂他?” 钟熠点头,“感觉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是好像又很固执,有些他不想提的话题,别人怎么使劲儿他都不会搭理……” 比如结婚这个事。 自从第一次见面从胸针带出后,后续钟熠其实也想提过两三次,但次次都被季霖带过了,当下他迷糊,多几遍,他也回过味儿来,季霖是不想提。 “如果不招惹他的话,是很好相处的人,但……”眨了眨眼睛,钟熠肯定,“这一切都是由他决定的。” 每次见面,季霖才是游刃有余,主导的那个,钟熠不是。 钟熠会小心翼翼维系关系。 因此钟熠完全不懂季霖的界限在哪儿,这种生活中相处,摸不到边界的人,钟熠反而在脑海里塑造不出完善的形象,只能待在一个很模糊的,好人地带。 钟熠不认为这是他了解对方。 恰恰相反,这是他压根不了解对方的证明。 他心里,只有季霖提供的,对方在他面前想表现出来的形象。 “不过好在我也不用了解他,过了这段时间应该就不怎么会来往了吧。” 他们始终还是两个世界的人。 前面说那么多,钟睿都没得到真正要的答案,反而是钟熠这一句释然,给了钟睿反馈。 再度向弟弟确认道,“真觉得不可能吗?” 钟熠一语中的,“他都没给我了解他的途径,只是完成任务式的见面吧。” 钟睿明白了。 想了想,觉得也好,钟熠显然不可能把持住季霖,互相当个熟人……也不错。 * 后面几天,钟熠就搬出了自己的画板开始练素描了。 他忙着练素描,季霖好像手头也有事,没怎么找过他。 聚餐是助理联系的,得知酒店选得有点远,许助又在酒店宾馆为所有员工都定了房间,甚至还贴心的给钟熠定了一间,钟熠怕赶不回来,最终,背着画板去的。 想着如果是晚上玩太晚在那边住了,第二天直接去考试。 过去了没碰到季霖,找许助要了房卡,钟熠先把画包放进了给他预定的房间里,才去的包间。 先吃饭,然后去楼上的娱乐室玩,说是有各种游戏机,牌桌,还有特设的调酒吧台,今天季霖包了场,只有他们公司的人在。 许助要和酒店核实今天的订餐和酒水一干事宜,照顾不了钟熠,最后喊了个公司性格还不错的员工,让关照着他,说是季霖的朋友,妹子没比钟熠大多少,两个人意外的聊得来,钟熠听了一遍季霖公司的业务和发展,季霖就来了。 后续钟熠便跟着季霖,吃过饭去了楼上。 楼上玩的真的很多,钟熠小时候家里管的严,家长带着去的游乐园还行,游戏厅和游戏机什么的,没让沾过,季霖和唐浩言说了两句话,转头就不见了钟熠身影。 最后在一台游戏机前找到了人,手上拿了个冰淇淋球,和许助让关照钟熠的员工妹子面对面坐着打游戏呢。 季霖就这样站钟熠背后看了会儿,妹子有眼色,一局完了借故离开,走前和季霖打了个招呼,钟熠抬起头来,才发现背后有人。 “一转眼你就不在了,也不说一声。” 钟熠实诚:“我看你和你们公司的人在说话,不好打断,就自己找地方玩了。” 季霖在钟熠对面坐了下来,“打游戏你也可以喊我一起啊。” “?”钟熠迟疑,“你……打游戏吗?” 季霖按了重置键,示意钟熠和他打一局。 很好,把钟熠打自闭了。 “你都不让我。”放下手柄,钟熠郁闷。 季霖唇角上翘,悠悠道,“我以为你不需要。” 钟熠皱了皱鼻子,无声地抗议。 季霖笑出声来,见钟熠喜欢,想到什么,招呼人去别的区域。 这里季霖算是熟客了,有什么都知道,先把游戏区玩了一遍,又去了vr室玩新出的vr游戏,都是公司装盘带来的正版,钟熠越玩眼睛越是发亮。 喜欢玩,也真的玩得菜,季霖一边放水一边陪着,欢乐氛围内,是难得的悠闲与轻松,不用带脑子。 中途许助来找,季霖又把那妹子喊过来陪钟熠。 等季霖处理完再回来,钟熠拿着一杯场内的香槟窝在角落处的懒人沙发上休息,季霖本想提醒,见着香槟钟熠都喝了一大半,话又咽了下去。 “累了?” “还好,丹丹有个电话,说等她打完了再带我去玩其他的。” 季霖看出来了,玩疯了这是。 想了想,季霖道:“唐浩言拿了公司做的小型vr游戏过来,让除去开发的员工试玩给反馈,等会儿我还要过去。” “那你去啊,我没关系的,不用特意陪我。” 言辞间,还有点巴不得季霖走的意味。 季霖一哽,钟熠见他不离开,蓦的醍醐灌顶,“哦,你是不是想要说结婚的事……” 见季霖不作答,钟熠默认道:“你现在说也可以。” 季霖怕等会儿员工妹子回来,招呼钟熠去边上的露天阳台,钟熠从高层建筑看下去,万千灯火匍匐于脚下。 夜风阵阵,也不热,钟熠在阳台上张开了双手,感受风在指间穿行而过。 似乎他对季霖接下来要说的,既不期待,也不忐忑。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季霖见他自如,心情跟着松弛了些,想着这段时间的相处,开门见山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钟熠脸上带笑,手还没放下来,玩得不亦乐乎。 季霖不拖沓,直接把监控里走廊上,小表弟给钟熠乱指路的事情提了出来。 “嗯,是有,然后?” 季霖斟酌道,“然后,后续你家里和你说什么了吗?” 钟熠没懂,看着季霖歪了歪头,笑容收敛了。 季霖想了想,把老大最近在季氏霍霍自己事情说了下,借此表达了下他们三兄弟关系的水深火热,最后,提到了自己一直在查的下药一事。 都还说的很委婉,季霖边说也有点怕钟熠听不懂,但不知道哪一刻,钟熠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直直看着季霖,让季霖的讲述声音变低,最后跟着消失在了夜色中。 对视有个几十秒的冗长沉默。 钟熠道,“你怀疑我。”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季霖心里那种感觉又来了,别瞧钟熠不聪明,但是他对人的心理和情绪,好几次,在季霖觉得自己没有特别外露的情况下,他不经意间都看得特别准。 季霖缄默。 但沉默有时候也意味着默认。 回想起自己和钟睿的那场谈话,这一刻钟熠终于明白了原因,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不了解季霖的原因,哪怕这段时间一直在见面,在一起聚餐游玩。 因为季霖是带着明确目的性和他接触的,一直在观察他,对他一直是有保留,甚至有所防备的状态。 他看到的,真的是,且只是季霖想展示出来的友善自我。 而这一切,大概都是为了今天这场问询。 意识到这点,钟熠抿了抿唇。 他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来看熠崽发火hahaha 闹崩 “我生气了。” 钟熠第一遍说的时候,季霖没反应过来。 看他像是没听清的样子,钟熠重复第二遍,重音咬字,“我生气了!” 季霖:“……” 又是默然。 只是这一次的沉默,比上一阵更久了。 季霖变得面无表情,长久的凝视下,发现钟熠说的是真的,因为情绪波动呼吸急促,看他的眼神也带了些不忿。 真生气了呵。 季霖眼睫垂覆一霎,再抬起,格外镇定道,“气什么?” 语调不卑不亢,面对钟熠的愤怒,季霖像是一泓无波无澜的湖水,表面平静得无一丝风痕,让人无从知晓水下的暗涌几何。 不过实际上,季霖此刻内心亦如同他神情一般平静。 首先,他并不觉得他们对彼此负有什么坦诚真心的责任,他们只是不得已被绑在同一艘船上的两个陌生人,就算因为要解决遗留问题而被迫相处,但经常一起吃喝接触,和朋友两个字的定义,差距还是显著存在的。 其次,他也是受害人,而且是最核心被针对的那个。 作为一个把阴招全中了的当事人,没有人可以慷他之慨,主观臆断地觉得他该这样,或者不该那样。 说到底,事件之前他们压根不认识,理性来说,钟熠并没有完全不被怀疑的证据。 从自身出发,季霖不觉得有问题。 况且就算是怀疑,季霖心里也并不觉得钟熠参与了,他只是想再向对方确认一次钟家和季浩不是这次事件的主导人,要个准话。 是的,了解过季浩和钟教授的关系,季霖倾向上也是排除季浩的。 如果钟熠觉得凭着两个人的关系自己不该怀疑他的话,季霖甚至会感觉有些好笑。 本来,他们也不是很熟。 这件事之前唯一的关系……大概是没有关系。 脑子里想了很多,落在现实中不过也就一眨眼。 季霖的平静无可撼动,拥有来自自身的强大底气,面对这样油盐不进的季霖,钟熠终于迟钝的从难受中,碰触到了几分真实的对方。 越是这样,钟熠越是生气。 他不高兴。 钟熠瞪着季霖,迟迟不开口,季霖主动道,“生气我怀疑你?” 两个人接下来同时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只能说一句抱……” “不是。” 听清钟熠说了什么,季霖一窒。 钟熠:“和你怀疑不怀疑我没关系。” 钟熠心里,也并不觉得两个人关系好到哪儿去,尤其季霖在他面前这段时间太过温和,钟熠感知不到对方性格的棱角。 但先前的事实又反复证明,季霖不可能是没有棱角的人。 钟熠正儿八经道,“我只是不喜欢别人骗我。” 想了想,重复,“很讨厌。” 季霖:“?” 季霖:“我不明白。” “因为从一开始,你压根就没当回事吧。”钟熠戳破了季霖这段时间的友善底色。 因为不在乎,所以宽容。 因为不在乎,所以也不会真正的投入精力和专注。 季霖眼眉下压,神色沉了些。 钟熠知道自己触怒了对方,但奇怪的,神色不虞的季霖,反而都比之前的对方在自己面前任一时刻更为鲜活真实。 知道季霖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钟熠并不想浪费时间打哑谜。 深吸口气,一鼓作气道。 “如果真的想问什么,一开始问就好了。” “我没有给过你机会吗?” 闻言季霖眉目微动。 钟熠觉得他应该已经反应过来了,也是,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不清楚。 钟熠:“从一开始,我就想和你说清楚这件事的吧。” 一开始,从他拿出胸针那天起,钟熠就是坦诚且不设防的状态,胸针那天季霖把他绕晕了,两个人没说到结婚的事情上去,后面钟熠是又专门提过的。 提过,自然就会提到这件事,钟熠很郑重地对季霖又讲述了一遍自己记得的内容,表明自己也是阴差阳错被卷进来的,紧随的,钟熠也说过,如果对这件事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季霖可以问自己。 并且钟熠很确定,为了表达真诚,他不止说过一次。 “但是你每次怎么回我的,你还记得吧?” 不管季霖记不记得,钟熠是要说开的,“你说这些都过去了,不用提,既然出来玩,就开心一点,大家好好相处。” 思考须臾,钟熠确定,“这句同样意思的话,你也说过不止一次。” “如果你一直在怀疑我,这些回答又算是什么?” “只是特意麻痹我而说的话?” “想让我放松下来,不相信我,或者,你认为和我搞好关系之后,我说出口的话才更有信服力的是吗?” 愤怒中,钟熠的语速仍旧不快,但就是这样字字都清晰的语调,反而让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季霖,内心萌生出一种罕见的无地自容。 仿佛骗了钟熠,是多十恶不赦的事情…… 季霖又不作答,但他的神情有了变化,钟熠看见了,看懂了。 季霖有些愧疚。 瞧明白了,愤怒过后,钟熠又感觉到一阵无力的失望。 四目相对好半晌,钟熠突然泄了气,道了两个字,“算了。” 钟熠扶额,“你想问什么,问吧,我回答你,就这一次了。” 季霖知道这个时候该果断说出一直以来的问题,话到嘴边,却成了不悦的一句,“什么叫就这次了?” “最后一次谈论这件事。” 钟熠眉目微垂,轻哂道,“再说你问完想问的,应该也不会想再见我了。” 季霖:“以后还是可以一起约着玩的。” 季霖内心里并不讨厌钟熠。 “不必了,我不想再见你了。” “就这样吧。” 语调扁平,没什么起伏,证明钟熠是想好了,并不是情绪作祟下的上头话。 但一句让季霖不喜欢的“算了”之后,再接一句就“就这样吧”的话,反而让他抓着这点不能放,声音比他的意识更快道,“为什么?” 沉默久长。 这次钟熠分辨得仔细,“你是真不明白。” “我该明白什么吗?”季霖皱着眉头,心头也起了火。 轻轻垂目,钟熠道,“我一直很不适应上京,我出生的地方和这里……”说着看了一眼阳台下的车水马龙,钟熠无奈道,“和这里很不一样。” “我从小生活的环境很简单,你们这儿的人每个人说话的每一句,好像背后都有潜台词一样,很累,我不习惯。” “严格意义上,我并不喜欢上京。” “更不喜欢上京的很多人。” “但我和你相处得很好,很放松,你不会嘲笑我,也会真心给我讲题,一起约出吃饭或者玩的时候,次次都会问过我的喜好,我能看出来,你是真心在考虑到我的感受……” 想到这段时间的相处,钟熠眼神迷蒙了一阵,又瞬间清醒。 “但或许,这所有都只是你从小受到的教养使然。” 钟熠深呼吸,懊恼又坚定道,“我不喜欢背后说我坏话的人,不喜欢嫌弃我笨的人,也不喜欢看不起我的人,这些人我都会远离。” “我以为我们的相处是在平等尊重的基础上。” “如果是我误会了,你一切行为的出发点都只是想套我话,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喜欢一个天天怀疑着我,想算计我的人?” “我性格是有点软,脑子也不是很聪明,但好坏还是分得清楚的。” 如果可以,钟熠是真的挺想成为季霖朋友的。 来了上京这么久,他以为季霖是不同的。 事实证明,和隔壁常常捉弄他的小表弟,也没多大不同,不是么? 钟熠……很愤怒,很失望。 对上京这个地方失望,对这里的人也很失望。 他想,他是和这里格格不入的。 季霖不知道怎么回,夜风一阵又一阵,倏尔钟熠淡淡笑了笑,笑得季霖心头一跳。 钟熠戳破最后一层遮羞布道,“如果是朋友,你应该会先和我道歉,但是聊这么久了,你一点都没有这个念头,因为你心里压根就没有把我当过朋友。” “原本问完了,你计划里就没有和我再见这个选项。” “是这样吧,大少爷。” * 钟熠太生气离开了阳台。 交谈后半场,季霖始终保持着缄默。 无他,只因为钟熠确实敏锐,他说的也是他所想的事实。 真实无法被反驳。 季霖骂了句脏话,想向钟熠确认的问题已经被抛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整个人充斥满了说不出的烦躁和郁闷,想消解,消解不掉。 等唐浩言再来找季霖的时候,季霖决定先把钟熠抛到脑后。 想不明白的事情,明天再说。 投入到工作中,庆祝的聚会,季霖心里又压着事,不出意料地喝多了。 但这次酒是干净的。 倒在酒店大床上的时候,人群消失,笑声溃散,季霖又想到了钟熠。 以手覆额,难得的去想,自己有没有真的做得很过分? 从钟熠的论述里,答案好像是肯定的。 但这肯定和他内心情感出发点,又在相悖。 于这么一刻,季霖感受到了人性的复杂。 把眼睛闭上,不愿意去想,季霖昏沉陷入了梦乡。 早上是被许助敲醒的,季霖抓着头发,脸色难看得要命,“喊什么,催魂呢!” 许助三下五除二把事情交代清楚,“是这样的,昨天钟少爷喝得有点醉了,也在这儿住的,今天早上他醒了说要去学校赶考试,马上来不及了,想用我们的车,少爷……” 季霖瞬间想到了那被喝了大半的香槟。 一巴掌糊脸上,大意了,这香槟是公司自带的,比较好,换言之,度数比正常的高不少,钟熠那酒量不能多喝。 昨天吵完就忘了这头,更不要说去提醒了。 沉住气,季霖问:“除了用车他还说什么?” “没了,就是说想用车,这儿偏,打车难。” “那你让老张起来,送他。” 许助闻言正要退出去,又听季霖暴躁道:“等等,我跟着一起。”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季霖不放心,要跟着一起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在季霖耳边送上一句暖心的叮咛:你老婆没了~ 绝交 季霖在楼下见到钟熠时,终于看到了背后的画板,一怔,“你还会画画?” 钟熠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是看向许助,第一时间追问能不能借车。 季霖:“……” 许助:“……” 察觉到他们两人气氛不对,许助又转头看季霖。 季霖抱臂按了按眉心,钟熠的焦灼肉眼可见,也没逗人,直白道,“能,走吧。” “我们先去停车场,老张马上下来。” 钟熠点了点头,不安的心这才有了些归处,“谢谢,真是麻烦了。” 致谢礼貌又生硬,听不出来情绪,反而像是程式化的语句。 季霖对此的态度只有一个字,“呵。” 许助:“…………” 这下,再看不出来他们两个不对,就是他瞎。 老张还有几分钟到,从这里开到钟熠学校也不算近,许助不愿意杵在两个人之间尴尬,借故给季霖买早餐离开,怕大少爷不吃东西闹胃疼。 季霖和钟熠并排在车门上靠着。 钟熠背着画板,站得端正标准。 季霖背脊靠着车,抱臂,一只脚抬起踩在门上,还是那副很有他特色的,看着就颇为不驯的体态。 许助离开后,季霖又问了一遍,“你还会画画?” 边上的钟熠没声儿。 得,还在生气呢。 季霖捞了一把头发,脑子仍旧残留着宿醉的晕眩,一大早从床上被薅起来,为了谁啊,结果下来了人还对他爱答不理的,季霖心底也升起两分火气来。 “昨天喝到半夜才睡,这个点还没清醒就给你安排车,就一句好赖话没有?” 钟熠:“……” 钟熠:“会。” “摸底考试不是都过了吗,你还赶什么考试,金融专业的还要考绘画?” 季霖一如既往的敏锐。 钟熠抿了抿唇,“我背着画板又不一定代表我是去考美术的。” 季霖仰头无声地笑了下,“你知道,这句话很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钟熠又不想说话了。 把画板往上背了背,往边上挪了一大步,远离季霖。 季霖看着两人之间能站三四个人的间距,纳罕,生出些哭笑不得的情绪。 啧,这小脾气。 交谈到此为止,许助和老张同时到了。 许助买了所有人的早餐,钟熠接过道了声谢,第一时间却不是吃东西,而是和老张确认去学校的路径,达成一致后直接上车。 一声不吭的,钟熠径直坐到了副驾上,行为有些失礼,但他既不想挨着季霖也需要在前排进学校后给老张指路。 许助见此又看了季霖一眼,季霖扬了扬眉,慢条斯理拆开了手上的热牛奶,插上吸管。 “上车啊,愣着干嘛。”季霖说许助。 许助依言,季霖就站在副驾车门边,上车前意味不明敲了敲钟熠面前的车窗玻璃,最终坐在了钟熠身后。 钟熠被季霖敲得忐忑,以为在车上他还要问些什么。 但他反而安静了。 吃了几口早餐,季霖用后座的抱枕垫着头,又眯了会儿。 从后视镜看到季霖闭眼补觉的样子,钟熠意识到他真没说谎,是没睡够就起来处理自己考试的事情的。 手指甲刮了刮画包带子,钟熠心里担忧着考试,一路闷坐着。 其实他脑子也有点晕乎。 换到钟熠的视角,昨天和季霖闹翻之后,他从阳台离开还是很生气,完全忘记了自己就喝一点的话,等他反应过来,手头整个酒杯里的香槟都消失了。 和他一起玩的那个员工妹子再找回来,便见着钟熠脸红得像是熟透的虾子。 差点以为他酒精过敏要叫医生。 钟熠迷迷瞪瞪站起来,发现看什么都是重的,意识到天地都在晃荡时,放弃了离开,让妹子把自己带到指定的宾馆房间,道了谢,准备在宾馆住一晚上。 进门的时候还想到了一定要定个闹钟。 洗漱完酒精作用得再厉害些,也忘了,看着手机还想了好半天,没想起来,一头扎枕头上便睡了…… 然后今早是被生物钟惊醒的。 再然后,就是这种情况了。 看一眼手表,钟熠暗自焦灼,锤了锤自己脑袋,懊丧,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他昨天怎么非要去尝尝那杯香槟呢,啊,好气!气自己!难受! 后悔已经没什么用了,钟熠知道,一路上都在控制这种负面情绪,提醒自己,等会儿进了考场还要用心,不要消耗太多精力。 当然,前提是,如果能赶到的话。 …… 季霖真在车上睡了过去,还睡得很沉,到地点了人是被许助推醒的。 一醒来就看到自己助理面色沉沉,恍惚间季霖拧眉,“是出什么事了吗?” 刚醒,脑子还没厘清现在的状况。 许助声音很轻,指了指手机上的时间,又指了指窗外,“钟少爷好像没赶上考试。” 季霖一个激灵,醒了。 缄默须臾,季霖拉开车门大步流星,许助连忙跟上。 车就停在教学楼边上,今天考试这栋楼周围都提前封了,老张正陪着钟熠在考点前,一个临时摆放在街正中的桌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工作人员身前挂着工牌,远远瞧见,季霖心知是监考的。 走近便听到负责监考人员的声音充满无奈,“真的超时太久了,我不能放你进去。” 想到什么,又指出,“再说就算是我放你进去了,剩下的时间也不够你完成考题的,静物人体和光影三道素描题目,很费时间,你现在进去,怎么样也玩不成三道题,结果是一样的。” 这已经是监考员工第三次再度重复说出这样的话。 哪怕刚开始还怀揣着一丝侥幸,被再三告诫后,钟熠理智也慢慢回笼。 心知无望,看了眼安静的教学楼,钟熠闭目叹了口气。 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又抑或,什么滋味都有。 钟熠最终,对监考的老师道了声谢,“我知道了,让您为难了。” 本想说些下次准时之类的,但看钟熠表情已经很难过了,监考话到嘴边改了改,“下次注意,算学分的考试可别再错过了。” 季霖眉目微动,“这场考试不算学分吗?考的什么?” 得到转专业的回答,季霖诧异,转眼已经不见了钟熠人影。 许助往一个方向指了指,小声道,“在那边。” 不知何时,钟熠走回了车边,一个人静静地站着,周末的学校很冷清,后方又是考场,形单影只的背景显出一种寂寥落寞。 “你考转专业考试,没听你说过。” 钟熠准备等季霖回来和他告别,人来了,迎面却是这么一句话,钟熠不知道怎么回答,无言以对。 “那之前也是转专业的考试吗,之前文化课,这个是艺术分?” 有了个头子,顺藤摸瓜对季霖来说并不困难。 钟熠有些烦躁,“不重要了。” “为什么想去美院,金融系不好吗?” 季霖神情自然而然,问的也没什么问题,听起来是关心的话语。 但他不该在这种时候问。 钟熠一直忍耐着情绪想体面和对方道声谢再离开,神经已然崩得很紧了,昨天两个人闹的不愉快也历历在目,今天季霖没事人一样的关怀……钟熠受不了。 既受不了季霖问他话的心安理得,也受不了季霖没事人一样的体贴关怀。 或许是来上京真的太不高兴了,钟熠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早已脱口。 “我和你说过原因的。” “当时不认真听就不要再用这种口吻问我行不。” 好像他们真的是朋友似的。 季霖一怔,迎着钟熠的冷淡神色,男人眼眉也沉了下去,搜刮了一圈回忆,不信邪道,“什么时候,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季霖记忆力格外好,他不信钟熠说过自己没有记忆。 他甚至觉得钟熠是在借故发脾气。 沉默对峙片刻,钟熠声线扁平,报了个时间地点。 还真提过,但只有一句,当时季霖一边在手机上打字和唐浩言说公司的事情,一边和钟熠聊着天,当然,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虽然季霖让钟熠继续聊没关系,但他只提了句专业便闭嘴了。 哪怕说的很含糊,但确实说过。 季霖神色顿时变得很不好。 感觉自己这两天连续的翻车,就像是撞鬼了一样。 钟熠脸色早就不好了,但和季霖的尴尬微妙不同,他是烦躁,还有生气。 昨天的气,今天的,都堆到了一起。 一旦脱缰,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行了吧,我要走了。”说出口的话也变得很急迫。 “回家吗,我送你……” “不用了!”算得上失礼的打断季霖,钟熠崩溃直言,“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我什么人都不想看到!” 季霖皱眉,冷声告诫道,“就算是没赶上考试,你别把气发我身上。” “那我气我自己不行吗,可以让我静静不要烦我了吗!!” 季霖迟疑着道,“如果你昨天说自己有考试……” 钟熠脸都气红了,“如果不是你坚持,你觉得我昨天会去聚会吗?我之前没有拒绝过是吧?!” 钟熠烦的不行,声音近乎是吼出来的,“都这种时候了,你也不要提醒我,因为我愚蠢的决定,不仅失去了我以为能当朋友的人,也失去了转专业考试的机会,行行好可以吗?” “我知道我不聪明,不用你提醒!” “我不是这个意……” 季霖想解释,但钟熠再无法自控,转身就走。 季霖一滞,下意识去拉钟熠,手只抓到钟熠画包,钟熠通红着眼眶挣了两下没挣掉,索性把画包一丢,不要了。 季霖抓着画包因惯性退了两步,再抬头,钟熠已经快步走出好一段路去。 “你画板不要了吗?” “钟熠?!”季霖也开始吼了。 “不要了!” 头也不回,钟熠声音亦是倔强,“你喜欢送你好了!” “……” 季霖:“我给你送家里去?” 风声带来钟熠的回答,“别来我家。” 带着些压抑的鼻音,愤怒道,“我们绝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又名,你老婆没了2.0 补救 季霖站在原地,脸色难看的要命。 老张和许助对视一眼,前半段站得远还没怎么听清,后几句两个人说话音量都高,没听到,除非他们聋了。 顶着这种时候,两个人都不作声。 好半晌,季霖笑了。 气笑了。 许助和老张又对视了一眼,不由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相同的两个字,哦豁。 季霖该是气狠了。 “走了,回家!” 对不远处的两个人说着,拽着画包想丢,刚走出一步咬了咬牙,到底扔到了车后座上。 老张上驾驶位,许助格外有眼色的坐上了副驾。 正要走,季霖想到什么又让停了车。 老张和许助便看着季霖下了车,又去和那个监考人员聊了几句,许助头疼,“钟少爷不会是把没赶上考试的火,发到少爷身上了吧?” 想了想,又否认,“不是,钟熠不是这样的人。” 况且两个人对话哪怕后半截儿,季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啊。 不过…… 想着今早上两个人的状态,许助不禁大胆猜测,“是不是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昨天老张也在娱乐室打牌,许助这样说,老张帮他回忆了下,笃定道,“后半截儿少爷是没去找钟少爷。” 想了想,又补充,“后半截儿我好像在场内就没看到钟少爷。” 许助张望一番,感觉季霖和监考的话一时半会儿说不完,拿起手机发了个消息出去,对话框那边是昨天带钟熠的那个员工妹子。 如果有什么,她应该知道的。 季霖回来之前,许助收到了所有的回复,老张把他望着,许助小声道,“可能吵了一架,具体怎么回事不知道,得问少爷了。” 怎么问?生气的季霖,没人好问。 两个人心知肚明这个事情他们帮不上忙,季霖回来过后,一路上车内气压都很低,偶尔许助从后视镜里看过去,季霖一个人坐后座抱着抱枕,神色不虞,昨天就睡了四五个小时,来的时候那么困,回程反而一路清醒着,没闭过眼睛。 许助心里掂量了下,怕是闹得有点大。 钟熠那么好脾气的人都生气了,轻嘶口气,许助感觉恐怕不好善了。 他的直觉是对的,回了上京的住所,季霖摔门下车就往屋内走,许助检查后座的东西,不仅钟熠的画包在,季霖气得连手机都没拿,扔座位上。 许助:“……” 许助本还想提醒下魏叔和方姨,结果进了门,季霖拉着个脸,从客厅到卧室一路,方姨和魏叔自己看都看出来了,魏叔还来问自己。 许助也说不清楚,交代了知道的,问魏叔画包怎么办,魏叔想了想,说季霖补觉醒了再说。 午饭的时候季霖醒了,魏叔提了一句,季霖脱口道:“他说送我了,碍事就丢了吧。” 魏叔:“……” 一听就是气话,魏叔哪里好丢,想了想道,“那我先放书房,如果少爷你真不要了,我找人给钟少爷送回去。” 季霖阴着脸,拿起了筷子吃饭,不再说话。 魏叔瞧出来了,这画包丢不得。 季霖脾气从小就有点怪,他生气了大家都不敢劝,怕越劝越气,一般家里人知道他不高兴,就给他留点清净,让他一个人消化。 而消化的后果,大概是季霖拉着唐浩言开了一下午的会,等许助来提醒工作时间过久,季霖才关闭了电脑。 “里面都有什么?” 问的没头没尾的,许助反应了好一阵,才意识到是在问那个画包。 许助:“是钟少爷的东西,我们没打开看,不然,我现在去看看?” 说着许助就要去,季霖却反而道:“算了,不用。” 许助又站直了。 从他的角度出发,哪怕是要看也得季霖来,他去算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就这么放着。 季霖觉得应该过两天就能忘,但并没有。 总是时不时就想起。 而且让人烦躁的是,想起来,他心里还很清楚,他做的不对。 再两天,在方姨的提醒下,季霖想起曾经说过要请钟熠上门做客的事,听着方姨试探性地问自己钟熠喜欢吃什么,季霖以手覆额,意识到这个事情无法就这样过去。 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潜意识和现实里,钟熠总是不断被提起。 于是季霖花时间好好想了想整个事情。 最后得出,大抵这是他人生第一件亏心事。 他前半辈子,就没遇见过钟熠这种类型的人,不管季家也好,别的朋友也罢,只要不来搞他就谢天谢地了,他对不起别人什么的……之前还没出现过。 不过现在有了。 还是个傻乎乎没怎么经过事儿的小朋友。 一想到钟熠不设防的性格,这种亏心便变得更难以启齿和忘怀,季霖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摆脱这种情绪的负面状态。 决定要处理,季霖先去找人问了下钟熠转专业的事情。 问的不是别人,正是钟睿。 钟睿发的语音消息,前因后果都给季霖讲的很清楚。 知道钟熠一开始想去的就是美院,而非金融系,季霖又闭了闭眼。 烦躁坐在画包前,烟抽掉了两根,季霖终于打开了这个在自己眼里无异于潘多拉魔盒的背包。 一块画板,一些绘画工具,还有一副原本要上交的画作。 画作摊开来,季霖神色一肃。 静静看了会儿,拿起手机拍了张,发给一个朋友,季霖发消息问,【你觉得画得如何?】 朋友回复得快,【这不是你画的吧?】 并不像是季霖的风格。 季霖直言,【两三年没碰过颜料画盘了,想什么呢你】 【我就知道】 【我瞧瞧你这图】 须臾,信息再次发来,【感觉不像是大师画的,肯定不是你高价收的,倒像是家里面学画画的小辈手笔,风格还不清晰,但基本功很扎实】 【感觉还是能往绘画这方面走的,至于有没有灵气,只有一张图我看不出来】 季霖关掉了对话框。 是的,基本功扎实,能力还需要锻炼,这也是他看过后的想法。 他只是在找人论证。 季霖看着画扯了扯嘴角,基本功啊,这玩意可不好练。 先画石膏,然后正方体三角形,然后静物,再然后人体…… 画作并没有多惊艳,但是每一笔透露出来的扎实功底,让季霖通过这幅画,能看到钟熠在绘画上下的苦工,以及,或许还能看出一点钟熠对美术的认真和追求。 再看一阵,季霖长出口气,认了。 这件事他认栽。 把画包收整好,季霖给钟熠发了消息。 【少爷您还生气吗?】 【就没有什么补救方法?】 钟熠竟然回了。 回得还挺快,【你拍两张眼睛给我当素材试试】 季霖:“?” 这都什么怪要求? 季霖用前置随手拍了几张过去,钟熠又没声了,等了半晌,季霖不失礼貌地打出了一个,【?】 钟熠:【试过了,不行】 季霖:“?” 季霖:“???” 图都发了,这回复是不是有点戏耍人的意思? 这样想的,季霖也这样发了消息。 然后,就看到自己发出去的消息框边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系统内部自动跳出来了一行小字—— 【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季霖静静看着这一段提示,确定,自己被删了好友。 静默须臾,季霖吐出一个字观后感,“艹” 这不就是逗他玩吗! 跟随 放下手机,钟熠把图丢进了收藏夹,只存了起来,目前还不想去看。 想来也是讽刺,两个人刚刚接触的时候,摸不准季霖脾气,开始想拍,反复思考着,权衡利弊还是把这个心思压下了,怕惹恼季霖。 现在两个人关系闹崩了,他随口一说,正主竟然真的给他发了图。 发的还很标准,正面侧面和斜角,凑起来能画一张透视图。 唔,季霖的眼睛也还是很好看,比素材图上的更生动…… 可惜,他们闹崩了。 一想到这茬,钟熠就有些说不出的气恼。 时间过了快一周,还是不消散。 钟熠不知道是不是有没赶上考试的因素迁怒在里面。 楼下叫钟熠的名字,看了眼时间,钟熠下了楼。 晚饭后,钟熠照例戴着耳机在小区里散步。 这几天心情实在不好,傍晚钟熠都会一个人走走,消消食,看看花花草草,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放松。 走着走着,可能是信息的缘故,这两天都没怎么念叨着了,今天又想起了季霖。 有一说一,来了上京这么久,除去家人外,季霖算是相处上钟熠最放松的一个了。 不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也不会取笑他。 不过,如果没有酒店的阴差阳错的话,他们压根就不会认识吧。 不会有任何交集,也就不可能存在这段时间的接触。 钟熠扯了扯唇角,当然,他们以后也没什么交集了,变相的也算是一种修正吧。 就是没想到,最后这种修正是由他来的。 要说他多讨厌季霖,一周过去,愤怒平息后,钟熠也不觉得。 就是有些沮丧。 原本,以为怎么着也是个酒肉朋友的。 望着上京灰蒙蒙的夜空长出口气,不重要了,钟熠想,还是忘了吧。 * 钟熠把季霖删了。 季霖拉不下脸再去加对方,对方也就真半点动静没有,没有把他再加回来的任何意思。 确定这一点,已经又过了一天。 季霖捏眉心,也是没想到平时脾气那么软和的人做事这么绝。 真是……出息了啊! 随后季霖接了个老头子打来的电话,寒暄几句直奔重点,问他和钟熠的相处如何,季霖“绝交了”三个字如鲠在喉,迟迟吐不出,怕说完老头子直接来他住所,削他。 等老父亲最后叮嘱完好好相处,挂断了电话,季霖头疼。 各种意义上的脑壳痛。 都把他删了,怎么相处啊! 再良心不安两天,季霖确定这个事儿在他这儿过不去了,彻底认栽,让许助直接去问上京大学转专业的事情。 他和钟熠的关系,他怀疑过钟熠,这个已经没法改了,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季霖都还好。 但是无意中影响了钟熠转专业考试这事,圈子里的子弟基本都上的上京大学,转专业屡见不鲜,单纯就转专业这方面,季霖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帮一下的。 帮小朋友把这个解决掉,摆脱掉他现在糟糕的欺负了人的感觉,过后还能不能当朋友,又抑或桥归桥路归路,季霖想自己应该都ok。 毕竟设想中,两不相欠就是他们分开时的最好状态。 现在他的预期也没有变,就是中间出了些差错,好像把小朋友欺负得更狠了,他需要做点什么,纠正意外带来的道德低洼感。 季霖并不习惯亏欠别人什么。 他不喜欢别人来整自己,也不想无意中伤害他人。 许助办事一向麻利,转专业的事情却拖了将近一周,才汇报给季霖。 进门的时候许助脸上没什么笑意,正在电视上打复古游戏的季霖见此,忘了操作,屏幕上的小人撞到东西死掉了。 顺手放下手柄,季霖把整个游戏都关了,专心听许助的汇报,听完没忍住,惊讶地扬了扬眉。 季霖迟疑,“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办法?” “其实最开始就应该找钟教授,钟教授和孟老师都在上京大学任职,钟熠作为他们的子女,通过他们其实可以作为教师子女,享受一定的优待政策入读的。” “但是钟老大没这样做。”季霖会意。 看着手头的文件又奇怪,“为什么不做,这不是最快速的办法吗?” 这件事许助也想过,小声道,“我问了下,这个时候抱错的事情还没传出来,周围的邻居也不知道钟家会接钟熠回来。” 想到钟永峰的性格,季霖:“你的意思是,他不想这个事情更多人知道?” 许助:“其实钟熠刚被接回家那段时间,抱错的事情也就只有一句话,关于钟熠更详细的信息,把他和钟睿拿来作比较各种,相对恶劣的言论,是在季晗退婚一事之后,才陆续传出来的。” 季霖懂了。 从一开始,钟永峰就藏着捂着,不想这件事广为人知。 至于是出于他本人好面子的心态,还是为了不牵扯上更多的人际关系,那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看着面前白纸黑字的文件,季霖又想起了钟熠那晚上的话,生气的那些话。 ——“因为从一开始,你压根就没当回事吧。” ——“严格意义上,我并不喜欢上京。” ——“更不喜欢上京的很多人。” 说着不喜欢,那口吻,听着和“讨厌”也没有区别了。 季霖想,这种讨厌里,会不会其实也包含了钟永峰的一份? 并指敲了敲纸张一角,季霖喃喃,“你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不像是接回来享福,倒像是受罪的,受精神折磨。 许助忐忑,“少爷,您要管吗?” 季霖不答,仍旧看着那张纸,许助又补充,“严格来说,这是钟家的事情。” 季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钟家的事情,他一个姓季的,插手进去,怎么着,都是吃力不讨好。 倏尔,季霖唇角扯出个笑来,“我突然想起上学时候很古老的一个人际问题,闺蜜的老公出轨了,作为闺蜜好朋友,要不要提醒?呵~眼下这情形,有点异曲同工的味道。” 许助被这个比喻弄无语了。 笑容收敛,蓦的神色又是一肃,季霖正色道,“但我要是不说,他再知道的时候,会不会太残忍了?” 许助低下了头。 季霖:“算了,我自己想想吧。” “我算是瞧出来了,关于他的事情,就没一件是顺的。” “这小朋友,过后该找个大师带他去烧烧香。” * 钟熠再见到季霖,是在自己学校的食堂口。 远远瞧着像,他都以为自己眼花了,走近一些,发现还真是季霖。 钟熠:“……” 钟熠不是一个人,他刚下了课,和室友们一起,准备去食堂吃午饭。 记忆中,季霖也是上京大学毕业的,或许,不是来找他的? 这样想着,钟熠低了低头,想装作不认识从对方身边径直走过去。 可惜天不遂人意,明明还有那么一段距离,靠近的时候,季霖长手一伸,精准的拽住了他后领子,看着脸上微微带笑的男人,钟熠想装陌生人都难。 钟熠:“…………” 季霖:“跑什么,不认识了?” 季霖翘了翘唇角,“先说好,来之前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耸了耸肩,“你把我好友删了,没地方告诉你。” 还记着第一次来找钟熠的时候,钟熠说让他提前告知一声的约定呢。 钟熠:“。” 钟熠:“你能先把手放开吗?” 季霖不要脸,“我放了你不会一趟子跑没了吧?” 钟熠磨牙,“……不会。” 跑什么跑,他几个室友都睁着眼睛把他们盯着,季霖还故意那样说,人来人往的食堂门口,他能跑到哪里去啊! 路人越来越多的视线投射而来,在成为一道移动奇观之前,钟熠决定主动化解。 季霖果真放了手。 “我记得你,是上次来陪小熠上课的那个朋友吧?”室友突然道。 季霖笑笑,“是有一次,你记忆力好。” 倒不是室友记忆力好,而是季霖这张脸太招人惦记,课上有几个女生偷拍了季霖照片,课后到处拿着在问是哪个专业的。 结果嘛,自然没问到。 室友也不好说,只露出个尴尬的笑容,这么一笑,钟熠也想到了那几张照片。 下意识环顾四周,很好,往他们这边看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趁着局面还能控制,钟熠和室友们说了几句话,室友们看了看季霖,便和他挥了挥手作别,先进了食堂。 转过身,钟熠伸手去推季霖,季霖还是那般懒洋洋的,钟熠推,他就动,钟熠一放手,就定在原地多一步都不肯挪。 钟熠咬着牙,有些生气一直把人推到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才停下。 “你说了什么,怎么他们都走了,我还想请你们一起吃饭的。” 季霖跟个没事人一样,笑眯眯道。 钟熠胸膛起伏一瞬,他又按捺了脾气,低声道,“你来干嘛?” 问着,终于有时间看清楚季霖今天的一身打扮。 仍旧是休闲装,衣服上还是没有任何的牌子logo,看着格外的闲适,很称季霖,也一点不显年龄。 不过季霖也就二十七,学校里也不是没有读博的师哥,说是学生,也可以。 看着那略显深邃的五官,钟熠抠了抠背包肩带,懊恼地承认,大概学校里没有长这么好看的读博师哥! “找你啊。” 季霖答得轻快,钟熠听得一哽。 钟熠不说话,固执把季霖盯着,季霖抱臂,又往旁边的树干上靠,整个人平时就跟没骨头一样,微笑不减回视钟熠。 胃里又是一阵空虚,上了一早上课的钟熠率先在对峙中投降,脸颊鼓鼓道,“我饿了,要先吃饭。” “那出去吃,我请你。” 钟熠不理解,“食堂就在边上!” 季霖友情提示,“有没有一种可能,因为我毕业太久,学校的饭卡早就找不到了?” 钟熠:“……我请你。” 季霖又看了一眼,还是拒绝,恹恹道,“人太多了。” 季霖神色细微的改变钟熠察觉到了,回想了下,觉得可能跟季霖的偏头痛有关,平时确实对方也不去特别嘈杂的环境,之前约饭的时候也没有过。 钟熠再退一步,“那去二楼,人不多。” 二楼教师食堂,价格贵,学生去的少。 季霖不说话,眼睫垂覆,钟熠感觉他整个人气场更低了些,好半晌,才听到大少爷更不情愿的声音道,“可是还是要穿过人群。” “……” 钟熠深深吸了口气,“那不然您大少爷出去吃,我自己去食堂?” 他真的很饿了啊喂! 季霖笑道,“你要把我丢这儿,我等会儿就去食堂广播寻人。” 钟熠感觉自己一口浊气吐不出来。 季霖仍旧笑着,一直笑着,是好看的,但是他今天真的不想看了! 如果说要转身走了吧,钟熠不敢,季霖和他哥闹的时候那股疯劲儿他还记着呢,可不想得罪某个活阎王。 就在钟熠越瞪季霖越凶的眼神中,大少爷伸出一只手,勉强道,“那你把我当个物件牵进去吧。” 季霖别过脸,生无可恋道,“不要让我主动去人挤人,我应该能凑合。” …… 几分钟后,钟熠拉着季霖的手腕,把大少爷往二楼食堂带。 钟熠脸颊鼓鼓,心内弹幕如雪花满屏。 季霖看着钟熠老大不高兴的样子,蓦的扯出个笑容来,小朋友好骗得有点可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熠:他好讨厌他好讨厌他好讨厌…… 季霖:他好可爱 ——《世界的参差》 透底 钟熠一路牵着季霖到了二楼,并且亲自找了个没多少人靠窗的角落,把大少爷按到位置上坐下。 坐下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坐下,胳膊肘撑着桌面,又用手掌撑着下颌,坐姿懒懒散散,歪着头看自己。 钟熠:“……” 钟熠决定去打饭,不看了。 “你吃什么?” “随便吧。”见钟熠盯着自己,季霖把后半句补齐,“反正都不好吃,一样的。” 钟熠对这个解释是服气的。 要走之前,实在没忍住,多舌问了句,“你也是上京大学毕业的吧,你上学的时候都不来食堂的吗?!” 怎么可能不来,钟熠不信! 大少爷懒懒抬了抬眼,把钟熠凝着,笑了笑,季霖假笑的时候唇线弧度拉扯到位,好看得好标准,很……下意识看了眼周围,果然有人往这边瞧来……很蛊人。 “会去东边的那个食堂,别的都少。” 东边的食堂,全校最贵的那个,当然,也门可罗雀。 钟熠不信邪,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平时在哪儿吃,都在外面吃?” 季霖闭上了眼睛,又笑,这次是发自真心的笑容,肌肉五官都跟着鲜活了起来。 有那么一霎,钟熠心底有点小小可惜,季霖是闭着眼睛笑的。 “想什么呢,我觉得我可能要纠正你几点误区。” “一,大学的时候我也不天天来上课的,内容又不难,何必把自己都拘在学校。” “二么,方姨天天都做饭,上大学的时候我就住周边的,哪怕不能回家吃,老张给我送个饭,还是可以的吧。” 季霖睁开了眼睛,波光滟滟,眼尾上翘的弧度像是一弯小月牙。 钟熠:“……” 钟熠:“…………” 他也是欠非得问。 忘记眼前的人可是个大少爷了,害。 钟熠去打饭了,不愿再听。 他一走,季霖脸上的笑就落了下来,食堂里人还是有那么多,季霖侧头看窗外风景,眼不见心不烦。 夏日阳光灿烂,饭点,来往食堂的人流如织,季霖往下看去,视线却被青翠茂盛的树叶挡住,只能看到一些攒动的身影,影影绰绰,看久了还有些花眼。 季霖回想了下自己上次来上京大学的时候,依稀记得是毕业。 毕业啊,那距现在也有五年了。 长睫垂覆,季霖想到了一些自己的大学生活,还有零星的几个人,一张看起来也很纯善的面容……不过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日常不去想,偶然回忆,记起的画面也模糊了一部分。 哐当,钟熠买了炒菜回来,连着盘子一起放在了桌面上,又转身离开。 再回来,又拿了一个盘子的饭菜,这才挨个的摆在桌面上。 季霖接过钟熠递来的米饭,“买这么多。” 钟熠分筷子,“您看上什么,就赏脸吃两口,实在不喜欢,吃个半饱吧,就这样。” 季霖还想说什么,钟熠打断了他,“好了,别说了,我吃饭!饿!” 是真饿了,来食堂前肚子就咕咕的叫着,再和季霖周旋一阵,钟熠现在已经饿的两眼放绿光。 刚满二十岁的青年,吃了一碗又一碗,季霖吃饭一贯的慢,食堂标准化的菜并不对胃口,但看着钟熠在对面像是吃什么山珍海味的模样,季霖受其感染,难得的,吃下了和平时一样的一碗饭。 两个人几乎是前后放下筷子。 钟熠摸了摸肚子,嗯,吃撑了,幸福。 季霖看着他拼尽全力吃饭的模样,唇角翘起,好笑。 等了会儿,钟熠知道差使不动大少爷,一个人把桌面所有盘子碗放到了学校回收的篮子里,买了两杯鲜榨的西瓜汁,再回到座位,给了季霖一杯。 季霖喝了口,评价:“加了水的。” 除此之外,味道还行。 钟熠不理会他的挑剔,径直道:“我下午没课。” “我知道。” 就是算着钟熠没课才今天来找。 钟熠默了默,咬了下吸管,才再问道,“你找我干嘛?” 季霖声音还是散漫的,钟熠从他脸上看不出个所以然,“找你想说点事。” 又格外谜语人的补充,“不过现在还是没想好要不要说。” “很重要吗?” 季霖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没那么无聊,他这样说,钟熠也重视起来。 季霖抬头,对钟熠笑,“应该对你很重要。” 钟熠:“。” 钟熠叹了口气,“那随便你吧。” 果真是闹崩了,这么不和善的话,之前小朋友是不会说的。 “你还在生气?”季霖问。 两个人对坐着,午后时光闲适,让季霖觉得他们好像是朋友一般。 钟熠:“没有了。” 用吸管搅了搅果肉,又认真又无情道,“我们关系也没那么好,我怎么可能气那么久。” 话说的还挺诚恳,季霖听得很难形容自己听后是个什么微妙心情。 但总归,没生气就还好。 闹崩了,钟熠话也说的更直接,季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喜欢绕弯子的人。 “你的画包我带来了,里面还有张素描,今天走的时候你拿回去。” 钟熠撇了撇嘴,逞强,“不是说送给你了吗!” 季霖挑眉,“真不要了?上面什么痕迹都有,用很久了吧,你舍得我家也没地儿放,你不要我今天就当着你的面丢掉,也省的以后来吵。” 钟熠:“……” 钟熠小声:“唔,那我再考虑下。” 季霖又笑起来。 笑容灿烂,笑得钟熠想让他停下,觉得很没面子。 季霖蓦然问道,“你功底不差,什么时候学的画画?” “上少年宫,八九岁的时候吧。” 刚开始养父母给钟熠报的兴趣班,老师并没有说他有什么天赋,但父母看他能坚持得下来,也不喊苦喊累,两期兴趣班之后,才正式给他报的专业绘画班。 季霖:“为什么要去美院把画画当专业,当兴趣爱好不好吗?” 钟熠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奇怪,回答也有些干巴巴,“我就想当专业。” 季霖:“不喜欢现在的金融系?” 钟熠摇头,这次回答挺人间真实的,“学不会高数。” “那你以后想从事绘画类的工作?不觉得太辛苦了吗?以后毕业了就吃家里公司的股份分红,也够你活的很自在了,有必要去工作吗?” 钟熠奇怪的看了季霖一眼,“你这是什么话,人为什么不工作。” 顿了顿,又觉得以自己的年龄,谈论工作还有点早,又退了一步道。 “就算以后我不想当社畜,画画本来就是我喜欢的啊,做喜欢的事情,怎么会觉得累呢,我心甘情愿的。” 说话的时候眸子亮晶晶的,窗户外的阳光透进来洒在钟熠脸上,季霖觉得他圆眼里仿佛有金光跃动,熠熠生辉。 钟熠破罐子破摔,不再掩饰道,“再说了,画画又不需要多聪明,当然我也很想成为那金字塔尖的1%,但如果要比大部分人好,还远不需要拼天赋,持续努力就够了。” 又小声补充,“能画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很高兴。” 季霖忍不住问:“为什么?” 钟熠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道,“因为,不论画成什么样子,我都尽力了,都是我想要的吧。” 季霖懂了,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钟熠竟然是这样想的。 这样想…… 季霖并二指叩了叩桌面,就麻烦了呀。 两个人闹过一次,钟熠面对季霖,反而不再遮遮掩掩,也不用费心去藏拙讨好,反正要得罪上次就得罪到底了,这次交谈就感觉无比轻松,说了这么多,想到什么,顺着本心,又做了一句补充道。 “而且我妈也很希望我以后干画画这行,她自己就是个美术老师,我总迷信这方面她会保佑我的。” 钟熠的养母是病故的,第一句季霖还没反应过来,听到“保佑”二字,意识到钟熠口中的我妈指的是养母。 季霖长指一顿,叹口气终是作出了决定道,“算了,和你说吧。” “虽然我觉得我说了会后悔。” 钟熠把他看着。 季霖打预防针道,“先说好,整个事和我关系不大,你听了要是不高兴,不会迁怒我吧?” 钟熠莫名其妙,“和你无关,我为什么要迁怒?” 季霖:“你保证。” 钟熠:“我保证。” 季霖:“不然再发个誓?” 钟熠:“……” 季霖笑起来:“好了好了,开玩笑。” 笑容一敛,“说正事。”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完之后—— a.熠崽正常 b.熠崽迁怒 c.你老婆气跑了,追妻难度++++++ —————— 预收文,戳专栏可见,喜欢的求个收藏鸭~ 《花市仙尊翻车了》by七夕是大头喵 林岚穿成了修仙文中一位的仙尊,在大徒弟喊出“我命由我不由天”时,他终于将自身处境对应上了一本男主修仙文 作为马上要被男主屠尽满门的炮灰师门一员,林岚表示: 点家文而已,没关系,他能把握 但事情总是不会那么完美 掰正大徒弟,不久后林岚发现,自己所在的世界,好像并不只由一本小说构成,自己天赋异禀的小徒弟,最近看自己眼神莫名狂热……对应上阿晋师尊文那刻,林岚终于想起了那些徒弟把师尊囚禁示爱,捆绑河蟹,挖肾挖眼的九九十八一虐桥段 看着逐渐不对劲的小徒弟,林岚不禁打了个寒颤: 问、问题不大,他能把握 掰直小徒弟,身心俱疲的林岚正要躺平之际,发现自己好像也有那么点属性在身上 中了[哔——]药的魔尊自称他老相好,要求自己帮他解毒 和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雪仙尊浴池偶遇,仙尊抬手勾走了他腰带,自称他老相好 还有百年一遇的天才后生,夜闯他寝居,誓要让他不知天地为何物,亦自称他老…… 林岚:他应该或许尽量能把…… 直到修真界第一人,闭关修炼多年的道尊出关,一句亲昵的“阿岚”叫得林岚两眼发黑 道尊自称为他——道侣 林岚:草,他把握不住! 林岚:告辞! 人还没溜走,他所有的老相好们却在此时不约而同找上了门来,发现了彼此的存在 来自杀妻证道无cp文的道尊笑容核善:你解释下 林岚:…… #吾命休矣# 气走 季霖先问了钟熠两个问题,第一个,“你父母怎么没给你办转专业的事情?” 钟熠愣了愣,没想到季霖会提这茬。 又思考了下,自己当时考的是转专业考试,错过之后,他想转专业的念头应该就瞒不过季霖了,他要转专业这件事在家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季霖要是想问,应该很容易就能打听到,所以…… 是已经都知道了吗? 钟熠看着季霖,男人神态从容坐在自己对面,打量一阵,钟熠猜测应该是的。 季霖应该都问清楚了。 所以,是转专业的事情? 这个念头一起,钟熠心里又开始打鼓,说不上来的惴惴不安。 “钟熠?” 他久久不作答,季霖催了一声。 钟熠回神,“因为我高考的时候,我爸怕打扰我学习,就一直没和我说这个事情,其实高三上半学期完,钟家就找到我爸了,然后亲子鉴定当时也分别拿了我们的头发做完了的。” “正式告诉我的时候,是我高考完后。” “我接受用了一段时间。” “先告诉的我,才是睿哥,这儿又花了一段时间,你知道……哪怕不知道,应该也能想得到,两家抱错孩子,不是一件小事,那段时间……其实挺兵荒马乱的。” 各种情绪纠葛着,他和钟睿接受得很艰难,对两个人都是,两家父母哪怕早就知道了,看他们这种样子,心里每天也担忧着,怕他们想不开,亦也不能泰然处之。 季霖点了点头,正经了不少,“可以想象。” 钟熠笑了笑,苦笑,“然后等大家都平静一些,就要涉及户口调换,办理新户口,然后名字改不改,怎么改,以后两家怎么办……反正一大堆事吧,当然,主要是户口的问题。” “而且当时虽然在一个地方生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一份是异地的,办起来就需要更多的资料,跑更多地方,然后每次办理问缘故,都要说一遍。” 户口互换的时候,钟熠作为当事人,全程都跟着的。 季霖懂了,“钟教授和孟老师没时间。” 钟熠点了点头,“对,而且为了抱错这个事,他们暑假已经推了不少工作了,但两个人毕竟都是教授,有些会议学校找不到人代替,还是要去的。” “所以最后就交给了你大伯办?” 钟熠清楚,“这件事我问过,他们说是大伯主动揽过去,就当这么多年不见,尽一点长辈的职责。” 季霖不说话。 心想,这职责尽成这样子,也属于不多见了。 季霖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叩桌面,忽问,“你大伯和你关系好吗?” 钟熠有些不自在,“你想问什么?” 季霖察觉到了这点变化,敏锐指出,“你不喜欢他们?” “……” 钟熠想隐瞒,面对察觉力惊人的季霖,又自觉隐瞒不了,最后长出了口气,实话实说道,“没有喜欢和不喜欢吧,就是……” “就是?” 钟熠低头,“应该是我和钟睿差太多了吧,大伯那个人好面子,喜欢优秀的后辈,我这样的,大概不是很欢迎。” 季霖直接,“怎么,给你冷脸看了?” 不是很客气的一句话,却问到了矛盾的核心。 钟熠心里那种懊丧的情绪又起来了。 略微难受。 他也不知道上京还能不能找出再一个季霖,能在交谈中让他感觉到对等,让他有倾诉的欲望。 如果……深吸口气,钟熠又把繁杂的心思压了下去,想让自己坚强一点。 没有如果。 “不至于。”钟熠扯了扯唇角,“但你知道,不给冷脸也不代表喜欢,有时候吧,就是有些细节,你能感觉到,和他们不是一路的,和平时对待我如何关系不大。” “比如?”季霖说完又补充,“能问吗,不想回答可以跳过。” 钟熠没什么不想回答的,“比如小表弟啊,如果他们不是也那样看我,小表弟那么怕大伯母,只要肯用心一些,完全能把他对我的态度掰正过来,再不济,把人送去住校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多事,你觉得呢?” 小表弟又不一定非要住大伯大伯母家,他去的地方多了,只是大伯家应该是他所有去处最舒适的一个。 季霖静静看了钟熠一阵,笑道,“其实你对别人对你的态度很敏锐。” “我又不是傻,怎么会感觉不到。” 甚至正因为不是真傻,小时候又生过病,对别人对待自己的态度,会更为敏感。 钟熠不仅都知道,还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钟熠小小叹了口气,感慨季霖的家教太好了,至少礼貌上,挑不出错来。 季霖又叩了叩桌面,“你说得对,很多事情也并不是那么严重,只是不上心而已。” “是这样的,影响了你考试,觉得很过意不去。” “所以我让小许去问了下转专业的事情,想着不然帮你办了……” “但是今年情况比较特殊。” 钟熠圆眼睛显出一脸的懵懂,“?” 季霖平叙道,“今年改制……” * 许助和老张都在车上,车停在学校食堂楼下。 季霖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给他们发了消息,他们从校外再回来,也没见到季霖下来。 老张不知道季霖这次来找钟熠干嘛,车里只剩许助,老张闲聊道,“这次少爷应该能和钟少爷和好吧?” 许助一怔,“怎么说?” 老张正儿八经道,“就……感觉少爷特别过意不去呗,他一直没什么朋友,其实和钟少爷也没必要闹那么僵不是,当朋友也挺好的。” 尤其是季霖和钟熠相处意外放松,季霖在上京没什么朋友,平日里不是在旅游,回了上京基本就一头扎进公司,虽然……和钟熠也称不上同龄人,但老张并不觉得季霖离群索居的生活状态是对的,刚好现在有人能聊上了,老张和季老爷子其实是一个想法,都觉得挺好的。 在不在一起都是其次,让季霖多和人接触,都是好的。 许助默了默,如实道,“恐怕比较难。” 老张诧异。 不待他再说什么,过了饭点,已经没什么人的食堂,终于看到钟熠从楼上匆匆下楼来,许助下意识下车,连车门还没关上,看到钟熠脸上的表情,心头一突。 老张跟着也看清楚了,眼眶是红的。 这咋了,怎么还又闹上了? 钟熠走得快,而且离开得迅速,招呼都没打一声,季霖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出去好大一截儿了。 季霖感觉不好,只有跟着追,三步并一步的跟着,终于在门口追上了钟熠。 季霖:“你走什么啊?” 钟熠不答。 季霖看不到钟熠的脸,心里有些说不上的不安,“不是说好了不迁怒吗?” “我没有!” 否认的字句一吐出,季霖感觉有哪儿没对。 身体比脑子反应得更快,他伸手去拽钟熠,一把将人拽到面对面,季霖知道自己感觉到的古怪在哪儿了。 季霖卡了下,有些无措道,“你、你怎么眼睛还红了。” 要哭不哭的,季霖也没见过钟熠这幅模样。 “生气!”声音哑了,带着厚重的鼻音,刚才背对着季霖,季霖一时间没听出来,现在,分明了。 “不过不是生你的气。” “但你别拽着我,现在不气你,你拉着我我就不能保证了!” 说完还强调了下,“很生气!” 季霖到底放了手,一放,钟熠又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季霖想到什么,道,“你画板。” 钟熠脚步顿了顿,也看到了季霖的车,掉头去找许助拿了画板,又要走。 季霖没见过这样的钟熠,有些混乱,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见着钟熠转身,季霖实在不是很放心,道:“用我车送你回家啊?” 紧接着被钟熠拒绝,“不用。” “我一个人回去。” “别跟着!” 语气很不好,也不留情面。 许助在边上完全不敢说话。 等人走出去一截儿了,再回头看季霖,季霖眉头皱起,脸色阴沉。 许助小声道,“钟少爷,刚是快哭了吗?” 季霖:“……” 季霖很像反驳,但……好像是的。 不过拼命忍耐着而已。 季霖原地踱步片刻,算是也体会到钟熠里个性的犟了,而且钟熠情绪不稳定,季霖在心底排除了立马追过去的念头。 捏眉心,想了半天,到底道,“去钟家的别墅区呢,车在门口靠停就是。” “我记得进出一般都是大门,另外两个门修得离钟家远,钟熠应该不会选择。” 老张一路上开得快,结果他们比钟熠先到了,一行人就在旁边的街道上停着,看着钟熠进的门。 季霖心头有些说不出来的烦躁。 倏尔醍醐灌顶,“他该不会是直接去找钟永峰了吧?” 许助想了想,低声:“可能性很大。” 钟永峰事情做的不厚道,事情揽过去了又不办好,简直…… 季霖低低骂了句脏话。 许助在边上道,“少爷,钟家的事情,你去恐怕……” “我知道,不进去,我们就在外面看看。” 按钟熠直来直去的脾气,要是有什么,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确实很快,半个小时过一点,钟熠背着画板,又背了个背包,到门口,远远都能看到眼眶更红了,上了一辆网约车。 这次季霖还没想好,老张主动跟上了这辆车,季霖思绪有些乱。 途中想到什么,季霖给钟睿打了个电话,万幸,钟睿刚回家,听到季霖的问题,钟睿问过家里一圈人后,很快有了答案,钟熠和钟永峰吵了一架,回家背了画板和背包就走了。 季霖意识到什么,“期间他回了自己的房间吗?” 钟睿再问家中阿姨,得到回去过的答案。 挂了电话,季霖忍不住一直按眉心。 都什么事儿啊这! 好半晌,季霖突然问许助,“你说,要是闹大了,老头子会不会怪我头上?” 许助很想说不会,但他也不是全然不了解季老爷子的脾气,这个事儿是季霖开的头,到最后钟家人追起来,难免会找到老爷子,把这个事儿摊开了说。 那到时候……应该会挨一顿骂吧。 毕竟钟熠是钟家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孩子。 老张跟了半路,瞧出来了,对季霖道,“少爷,这是去机场的路。” 季霖:“……” 季霖笑了,气笑了,“行,那跟着,看看是不是去机场。” 能把人直接气回家,钟永峰还是比他厉害。 许助不安,“如果是去机场呢?” 季霖双手抱臂,破罐子破摔,“能怎么办,跟着他买票呗!” 总不能真让一个才读大一的学生乱跑吧。 钟熠这状态,万一中间再闹出点事,老头子不得把他剐下一层皮去。 作者有话要说:  熠崽:爷回家了,不玩了 下一章入v,应该还是会凌晨更,感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