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与鲸鱼》 楔子(台风“蝴蝶”即将登陆...) 蝴蝶与鲸鱼 文/岁见 “根据本台气象报道,台风‘蝴蝶’将于本月中旬登陆榕城,请各单位和广大市民提前做好防汛工作,台风天尽量减少外出。” 狭小的超市因为这条气象报道迎来了堪比春节档的热闹和拥挤。 荆逾推着车挤在人群里。 他挑东西不看价格,跟着前边的阿姨有样学样,伸手拿到什么就往车里丢,转了一圈下来,车里堆得满满当当。 “哥,你挑东西好歹也睁开眼看看吧,你这拿的都是什么呀?”莫海随手从推车里拿起两样东西。 ——七度空间和护舒宝。 荆逾:“……” 少年抬手挠了下眼皮,避开莫海质问的目光:“顺手,拿错了。” “你变态啊,这是能顺手的事情吗!” “是,我变态。”荆逾拿过他手里的两样东西扔回车里,压着声道:“你有本事就再嚷大声点。” 莫海敢怒不敢言,嘟囔着:“那你自己放回去,我可丢不起这人。” 荆逾抓起两包卫生棉,又检查了一遍车筐里没有其他遗漏的,“你先去排队结账,我饿了。” “知道了。” 这超市荆逾常来,但放这东西的地方他没去过,抓着两包卫生棉在超市里兜了两圈才把东西放回去。 去收银台的路上,他顺手又抓了两包薯片,刚从货架区走出去,就看到莫海哭丧着脸朝他跑了过来。 “哥哥哥,我遇上小偷了!”莫海本来脸上肉就多,一苦着张脸,就很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莴瓜。 荆逾有些想笑,故意错开视线不看他:“小偷偷你什么了?” “推车,我一推车的东西,我就扯个袋子的功夫,我那一推车的东西就被人推走了。” 荆逾:“……” “我还没结账呢。” “你就庆幸你还没结账吧。”荆逾把手里的两包薯片放到回收区,“走了。” “去哪儿啊?”莫海耷拉着脑袋,“我们什么都没买呢……” “先吃饭去,明天再来买。”荆逾勾着他的肩膀,“这么多人,等你回头重新挑完东西,再过来排队,天都黑了。” “那可以我去挑,你在这里排队。” “我们先吃饭成吗?”荆逾叹了口气:“我一天没吃饭了。” 莫海小声嘀咕:“你就是嘴馋了。” 荆逾抬手在他脑后轻拍了下:“等会你多吃一串我就揍你。” “哥!全天下最好的哥哥。”莫海笑着蹦哒起来,为了哄荆逾给自己多买几串烧烤,还自掏腰包买了两瓶橘子汽水。 海滨城市的夏天傍晚,充斥着海鲜、酒香和冰泠泠的汽水味儿。 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橘子汽水,迎着夏日的风,玻璃瓶上淌下一串串水珠。 荆逾三两口喝完,随手将空瓶往塑料筐里一扔,正正好好落了进去。 莫海蹲在一旁咬着吸管给他鼓掌。 荆逾笑了声:“快喝吧你。” 今年榕城的夏天比往年要热,海滩边到处都是穿着花裤衩和比基尼的游客。 荆逾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见莫海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弯腰蹲了下去,视线随意往前落着。 咸腥的海风里掺杂着浓烈的烧烤味,荆逾饿得把老杜家菜单都给背了一遍,正寻思着等会要不要再坑莫海一瓶冰汽水儿,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有人跳海了!!!” 此刻正是涨潮的节点,海浪在沙滩上扑腾着,礁石桥边浪花一阵接着一阵。 非本地人又异常熟悉水性的一般都不敢轻易跳下去救人。 大家呼救的呼救,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的也有,正不知所措间,一道灵活的身影直接从礁石桥边跳了下去。 像一条游鱼的曲线。 海水灌进耳朵里的同时,荆逾的右肩处也传来阵阵痛意。 他顾不上许多,朝着那道已经不怎么挣扎的身影游了过去。 伸手抓住她的同时,荆逾注意到什么,随手将漂浮在一旁的物件也一齐捞了上来。 岸边的救生员和医护人员也在此时赶了过来,从荆逾手中接过溺水的女生,大声道::“不要围在一起!” 荆逾手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余光瞥见什么一闪而过,抬头看向光源处,冷着脸道:“不要拍照。” 拍照者悻悻然收起了手机。 荆逾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又看向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的女生,摘过救生员的帽子:“滨哥,借用一下。” 他走过去,小心将帽子半扣在女生头上,又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救护人员:“应该是她的。” “好的,谢谢您。” 荆逾站在原地看着救护车开走,一旁的救生员滨哥搓了搓胳膊:“今天谢了啊,要不是你,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事。” “上班时间,少打会游戏。”荆逾推开他的胳膊,“先走了。” “诶,晚上请你吃烧烤啊!” 荆逾抬手挥了挥,头也没回地离开了这处。 四面八方涌来的海风,将他单薄湿漉的白t吹得鼓起。 风起风停,缠绕在少年指间的长发悄然坠落。 - 入夜。 海浪汹涌,潮声不绝。 台风“蝴蝶”即将登陆。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鲸鱼(是有些颓丧的长相...) 整个台风天胡蝶都是在医院度过的,自从上次坠海昏迷之后,母亲蒋曼对她的看管就更加严厉了。 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尽管她不止一次强调坠海只是意外,不是故意想那么做,可母亲也只是口头上相信。 她百无聊赖地在医院里躺着,病房窗口正对着海岸边,高大的棕榈树矗立在海风中。海浪拍击礁石的动静清晰可见,夜晚隐约能从低楼砖瓦的缝隙中瞧见一抹蓝色。 胡蝶翻了个身,背朝着窗口。 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一顶灰黑色的帽子,正中央用红色丝线绣着“潭岛救援队”五个字,侧边歪歪扭扭绣着一个“滨”字。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几秒,饭后吃过的药里有催眠的作用,迷迷糊糊间仿佛又回到坠海那天傍晚。 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灌进口鼻和耳朵,窒息感在瞬间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 就这么死了。 好像也挺不体面的。 失去意识前,胡蝶这么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坠入了海底。 再醒来,人却又回到这间熟悉的病房,关于那天发生的所有,只剩下这顶脏兮兮的帽子能证明那不是一场梦。 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秒,真的有人拉住了她。 胡蝶睡了短暂的一觉,在傍晚醒来。台风天过后,榕城进入漫长的雨季,傍晚总是雨声淅淅。 她起身下床,从衣柜里挑了顶新的假发戴好。蒋曼推门见女儿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笑道:“已经够好看了。” “没有妈妈好看。”胡蝶转过头看向母亲,也跟着笑起来:“妈妈最好看。” 蒋曼退役前是一名双人滑运动员,跟胡蝶的父亲胡远衡是搭档也是青梅竹马。退役后她和丈夫也一直在为国内花滑事业做贡献,虽已年近五十,但脸上却看不出多少痕迹。 “谁都没有你会说话。”蒋曼拿了件薄开衫披在她肩上,“饿不饿,你中午就没这么吃。” ”有点儿,但又不是很想吃东西。”自从开始化疗,胡蝶的胃口就一直很差,偶尔吃得不对劲还会反胃呕吐。 ”那要不要喝点汤垫垫?你爸爸下午煲好才送过来的,你最爱的扇贝鸡汤。” 胡蝶不想让蒋曼担心,点头说好。 鸡汤放在冰箱里,蒋曼盛了一小碗出来放进微波炉里加热,胡蝶一直跟在她身后。 等喝到鸡汤,胡蝶看了眼坐在桌旁看食谱的蒋曼,犹豫着开口道:“妈妈……” “嗯?怎么了?” “等过两天不下雨了,我想出去转转。”胡蝶抿了下唇角:“我都在医院待了快半个月了,感觉都要发霉了。” “你啊……”蒋曼一向都宠女儿,自从她生病,便推了所有的工作从国外回来亲自照顾女儿。可上次的意外,也让她一直都提心吊胆,有时半夜惊醒,也还要进来看一眼确认她睡在这里才能放心。 “就出去一会,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嘛。”胡蝶说:“正好我也是想去找找那个救我的人,到时候还要好好感谢他。” 这阵子榕城又是刮台风又是下雨,加上蒋曼一直担心胡蝶病情加重,倒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松了口:“那等不下雨了,我跟你一起去。” 胡蝶笑起来:“好!谢谢妈妈。” 榕城的雨下了整整一周,放晴的那天,胡蝶一早就和蒋曼出了门,根据帽子上的“潭岛救援队”五个字,母女俩很快就找到了救援队的办公处。 只是很遗憾,这个帽子的主人在两天前因为工作疏忽被辞退了。 “阿滨嘛,他一向工作都不认真,好赌又爱玩,我劝您还是别找他了,小心被讹上。” “谢谢您,不过您这边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不管怎么样也是他救了我女儿,总归还是要说一声谢谢的。” “有是有,但这个点他不一定会接。”工作人员在抽屉里翻到一本员工资料,找到何滨那一页递过去:“喏,就这个。” 蒋曼拿手机拍下何滨的资料页,说了声谢谢,转头看向女儿:“月月,我们走吧。” “哦。”胡蝶跟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谢谢你们。” 胡蝶跟着母亲从办公室出来,路过走廊的员工板,在左下角看到一张写着何滨二字的两寸照片。 男人剃着规矩的板寸,穿着工作制服,看起来并没有工作人员说得那么油头滑脑。 可胡蝶却认出他的眼睛不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一双。 蒋曼走了几步见女儿没跟上,回过头走到她身旁:“怎么了?” “好像不是这个人救了我。”被医护人员救醒时,胡蝶虽然恢复意识,但人却没完全清醒。 在被戴上帽子的时候,她只看见对方的眼睛和一闪而过的手。 “我们不是有他的电话吗,回去问问就知道了。”蒋曼说:“走吧,外面这么热,小心中暑。” “嗯。” 何滨的电话一直在关机状态,蒋曼和丈夫去他家里找过,邻居说他经常十天半个月不着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胡蝶每天都在坚持给他打电话,甚至给这个号码冲了一百块钱的话费,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只是觉得她应该要找到这个人。 即使这个人真的是何滨。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胡蝶在周三晚上八点打通了何滨的电话,对方大概是在网吧,背景音很嘈杂。 “您好……请问是何滨吗?” “是,你哪位啊?” “嗯……额,我是,我是,你还记得这个月十号你在潭岛海边,救了一个女孩吗?” “什么啊,你打错电话了吧?”何滨骂了声脏话,胡蝶以为是自己招了他不耐烦,正想说什么,又听见对方骂了句:“你妈的,射手在干吗?吃屎吗?看不见兵线进水晶了吗?” 胡蝶:“……” 她深呼吸了口气:“是这样的,我这边是落水女孩的家属,她来医院的时候戴着你的帽子,灰黑色的,上面绣着潭岛救援队五个字,还绣着一个滨字。” 提到帽子,何滨想起来了,但他正着急推塔,语速很快地说道:“不是我救的,你找荆逾。挂了。” “欸……” 胡蝶还没来得及问“jingyu”是谁,何滨已经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又是关机。 她抿抿唇,放下手机,换掉病号服,戴了顶波波头的假发,准备再去趟之前坠海的地方。 医院离海边不远,没出事之前,胡蝶喜欢在傍晚的时候来海边看日落。看着太阳坠入海平面的那一瞬间,她会有一种又平安度过一天的幸运感。 夏日的海边依旧人潮如流,海浪“哗哗”,冲击在礁石上,被推出形状不一的浪花。 胡蝶走到平时看日落的礁石旁,那里不知何时加上了一圈木质护栏,将人群拦在岸边,旁边竖着一块木制的告示牌。 ——下有礁石群,危险,请勿靠近。 胡蝶:“……” 她莫名觉得这围栏和告示牌都是因为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胡蝶在海边走了一圈,偶尔碰到穿着救援服的工作人员,也会下意识看向对方的眼睛和手。 只是都不对。 夜幕降临,海边的人潮退去,岸边亮起斑斓的灯光,绕着整片海域,像是从天而降的星河。 胡蝶回到医院和母亲提起这件事,蒋曼给那天在救援中心接待她们的工作人员打了电话,救援中心没有叫“jingyu”的工作人员,他们也不认识。 蒋曼说:“那可能就是何滨自己的朋友吧。” 胡蝶点点头:“我明天再给他打电话问问。” 蒋曼对于女儿执着于找到这个人的想法没多问,只是说:“找人也要多注意休息。” “知道啦。” 胡蝶又开始每天去海边看日落,只是最近多了个找人的任务,她不再像以前一样,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不动弹。偶尔会去海滩上转一圈,有时甚至还会去岸上走一圈。 只是直到下一个雨期来临之前,她都没有找到“鲸鱼”。 鲸鱼。 是她根据“jingyu”二字的读音起的代号,在没有正确的字代替之前,这条鲸鱼也一直没有回到这片海域。 这天是榕城最后一个晴天。 到了傍晚,海边起了风,日落碎成几片,乌云遮掩月亮。 海潮连绵,山雨欲来。 胡蝶在海滩边走了一圈,不知不觉绕回当初坠海的地方,告示牌和围栏也挡不住回响的潮声。 她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身后倏地传来一声。 “喂。” 胡蝶脚步猛地一停,回头看向声源处。 这片的路灯坏了几盏,光线比较暗,那人又站在阴影处,胡蝶一时没看清他的长相。 男生缓步从暗处走出,微弱的灯光修饰着他挺拔修长的身影,眉眼逐一露了出来。 短发,额前凌乱地垂着几缕,眼眸漆黑。人很白,是有些颓丧的长相。 穿着宽大的白t和黑色工装中裤,露出一截精瘦的小腿,脚上踩着一双黑色人字拖。 他手里拎着一袋水果,手背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格外清晰,腕骨也很突出,像等比例缩小的嶙峋山峰。 随着脚步的逐渐靠近,胡蝶看清他的眼睛是内双,眼尾的褶皱不是很明显,睫毛和记忆里一样。 又翘又长。 他停在离胡蝶两三米的位置,视线落到她脸上。几秒的停顿里,胡蝶猜测他是不是已经认出自己。 下一秒,这个猜测被得到证实。 男生似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漆黑的眼眸落到她脸上,声音像是夏日长跑后一口气灌下的冰汽水。 凉得透彻,也让人记忆深刻。 “你今天要是再跳下去,我可不会再救你。”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蝴蝶(你怎么骗小孩啊...) 男生话语里的调侃过于明显,胡蝶有几分脸热,好在有夜色遮掩,她鼓足勇气回道:“我没有。” “哦。”男生满不在意的应着,但看着更像是不相信。 “我那天是不小心滑下去的。”胡蝶见男生要走,快步跟上去,和他并行保持半肩的距离,“你是jingyu吗?” “不。”男生语气平淡:“我是鲨鱼。” “……”胡蝶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完才觉得不合适,有些不好意思似地抿了抿唇角:“我找了你很久。” “做什么?” “啊?”胡蝶一时没转过来弯。 荆逾侧目看过去。 女生的脸色仍旧苍白,唇色也很寡淡,看着像是气血严重不足。浑身上下唯一的一抹亮色便只有那一头粉棕色的头发。 他想到什么,不自觉放缓脚步:“找我做什么。” “谢谢你那天救了我。”胡蝶说:“我那天真的是不小心才掉下去的,我之前每天都会来这里看日落,那天估计是蹲久了,腿有些麻……那个告示牌和围栏是因为我才有的吗?” “应该吧。” “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吃饭吧。” 她转移话题的速度过快,饶是一直专心听她讲话的荆逾也差点没跟上话茬,他偏头看了她一眼。 胡蝶觉得莫名,“怎么了?” “你讲话一直这么……”荆逾想了想,说:“跳脱吗?” “啊?有……吗?”胡蝶丝毫没察觉,自顾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上一个问题呢。” 荆逾略一思索,一次性回答了她三个问题:“没。不用了。有。” 胡蝶费了点时间才把他的回答对上号,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坚持道:“我一定要请你吃饭的。” “真不用,举手之劳而已。” 胡蝶还想说什么,一道铃声在两人之间响起,她下意识摸了下口袋,不是自己手机。 刚想说什么,那边荆逾已经在接电话了:“在外面。怎么了?没找到?我马上回来。” 他挂断电话,看向等在一旁的胡蝶:“抱歉,今天真不行,我有事。” 胡蝶早有预料,将一早准备好的微信二维码递过去:“那能加个好友吗?等你有空了我再请你吃饭。” 荆逾有些拿她没辙,点开微信扫了下二维码,朝她晃晃手机:“加了,我先走了。” 胡蝶笑着点了点头:“我收到了。” 他嗯了声,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从袋子里摸出一个椰子走回来递给她:“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吗?” “可以,我就住在后面的医院。”胡蝶指了个方向,荆逾顺着看过去,隔着高大的棕榈树,只能看见星点红色灯光的痕迹。 他收回视线,把椰子放到她手上:“早点回去。” “谢谢。” “没事。” 胡蝶站在原地看着男生走远,手中的椰子分量不轻,她半托在怀里,一边走路一边看手机。 荆逾的好友请求已经发了过来。 他的昵称很简单,应该是他的本名——荆逾。 胡蝶低低念了声:“荆、逾。” 接着又点开他的头像,是手工绘制的一条鲸鱼,平铺在一张白纸上,等着入海潜游。 胡蝶点了通过。 聊天页面迅速弹出一条系统自动发出的消息。 荆逾:我是 胡蝶单手不方便打字,走到一旁长椅坐下,把椰子放在一旁,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蝴蝶:我是胡蝶。 发过去才觉得有点呆,胡蝶又不好意思撤回,补了一句。 蝴蝶:荆逾你好。 “……” 完了。 怎么觉得更呆了。 胡蝶挠挠脸,也不知道还能再发点什么,又一直没等到荆逾的回复,只好抱着椰子先回了医院。 “从哪儿买的椰子啊?能喝吗,你现在不能多吃外面的东西。”蒋曼拿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脸,见她一直抱着椰子不松手,笑道:“怎么还不舍得放了?要是想喝这个,我让你爸爸明天去给你买。” “我就要这个。”胡蝶在房间看了一圈,最后把椰子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先不喝,我想先放几天。” “随你折腾。”蒋曼招呼她过来坐下:“先喝点汤。” “哦。”胡蝶在桌旁坐下,看蒋曼在小厨房盛汤,“妈妈,我找到那天救我的人了。” “是吗?”蒋曼端着汤碗走过来:“是那个什么jingyu吗?” “对,就是他。” “你留人家联系方式了吗?改天我和你爸请人家吃顿饭。” “留了,我加了他的微信。”胡蝶拿汤勺撇着汤里没挑干净的葱花:“妈妈,我自己去请人家吃饭吧。” “你请像什么话?回头人家该说你家大人不懂事了。” “那他救的是我啊。”胡蝶笑了声:“他看着估计跟我差不了几岁,你们要是去请客,人家该不自在了。” “那你知道他住在哪儿吗,回头我让你爸送点东西到家里也行。” 胡蝶摇头,喝了口汤说:“我回头问问。” “行了,找到了就好。”蒋曼又起身去切水果,“你这两天也少往外面跑,这么热的天。” 胡蝶含糊应着,喝着汤又去拿手机,点开微信,和荆逾的聊天窗仍旧停留在她最后发的那一条。 她顺势点开荆逾的朋友圈,背景图是一片蓝色的海。底下页面有一行小字——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胡蝶反复点开他的头像看了几次,正准备放下手机,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紧跟着又弹出一条。 荆逾:嗯。 荆逾:我是荆逾。 胡蝶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蒋曼端着切好的橙子和苹果走到桌旁,问:“看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胡蝶随意擦了擦嘴,跑到沙发上躺下才给荆逾回消息。 蝴蝶:你明天有空吗? 荆逾:感谢我收到了,但是吃饭真不用了。 蝴蝶:…… 蝴蝶:你怎么骗小孩啊。 荆逾:? 蝴蝶:加微信的时候我明明跟你说好了要请你吃饭的,不然我也不会加你好友了。 荆逾过了好一会才回。 荆逾:那不然删好友? 蝴蝶:?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精灵(唯有心跳声清晰可闻...) 荆逾看着胡蝶的回复,冷不丁笑了声,坐在对面的邵昀踢了他一脚:“笑屁啊,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没笑你。”荆逾锁了手机,随手往沙发上一放,往前倾身从袋子里摸出一颗椰子,动作利索地开了道口,往里丢了根绿色的吸管递给邵昀。 邵昀被他这么一打岔,也忘了刚刚在说什么,接过椰子猛吸了一口:“别说,这海滨城市的椰子味道就是不一样。” 荆逾没搭话,又开了个椰子起身拿给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的莫海:“别凑那么近,小心近视。” 傍晚那会莫海跟小伙伴在附近森林公园玩躲猫猫,藏在树上一不小心睡了过去,莫爸莫妈找不到儿子,只好先给侄子荆逾打了电话。 荆逾托朋友查了公园的监控才找到他,领着人回家,莫妈没忍住揍了儿子一顿,这会他格外老实。 “谢谢哥。”接过椰子,莫海又乖乖往后挪了挪位置。 “喝吧。”荆逾揉了揉他软趴趴的头发,对着邵昀指了指外面,抬脚先走了出去。 邵昀捧着椰子,也起身跟了过去。 院子里点着灯,没月光也不显得暗淡。 邵昀走到荆逾一旁的凉椅躺下,头顶是黑沉沉的天,半点星光也没有。他嘴里咬着吸管,含糊道:“你弟弟这病还能好吗?” 莫海三年前出过一次意外,脑袋受了伤,不清醒时就跟三岁小孩一样,但有时也会恢复正常,跟一般年纪的小孩没什么区别。 “难。”荆逾双手垫在脑后,“溺水,大脑缺氧的时间太长,现在偶尔能正常一会都算是幸运的。” “哎,真遗憾啊。” “有什么遗憾的,人各有命。” 邵昀坐了起来:“你说对了,人各有命,你的命就该是现在这样吗?” 荆逾闭着眼没作声。 “我说你就算不回队里,学总要上的吧,这都一年多了,你真不打算回学校了啊?” 邵昀跟荆逾既是大学同学也同是游泳队的队员。 一年前荆逾车祸意外受伤,出院后回学校办了休学手续,连队里都交了退队申请,但是学校那边只通过了他的休学申请,至于退队的事情,教练说了不作数。 “我这趟过来找你可是奉了王教练的圣旨,一定要把你带回去的,不然我也不用回去了。”邵昀一个人声泪俱下说了一通,见荆逾半天没吭声,凑近了一看,才发现这狗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你大爷。”邵昀气不打一处来,往荆逾腹部砸了一拳:“敢情我在这里说了半天,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荆逾被捶醒,皱着眉头回骂道:“你有病啊?” “我有你。” “……”荆逾掀开t恤看了眼,邵昀这王八蛋一点力都没收,被砸中的地方都红了起来:“靠,你丫是真狠。” “没往你脸揍算是我对你最后的情分了。”邵昀躺回去,过了半晌,他突发奇想道:“欸,咱们明天租个游艇出海去玩吧。” “雨季要来了,你不要命你就去。” 邵昀怒斥:“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长了张嘴是吧!” “你没有吗?” “我他妈——”邵昀真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荆逾这玩意给气死,顺手拿起桌上的椰子朝他丢了过去。 荆逾起身一躲,动作迅速地捡起椰子又给扔了回去,壳里还剩一小半椰子汁,洒了邵昀一身。 没等邵昀反应过来,他人已经闪回了屋里。 荆逾拿着手机进了浴室,听邵昀在外面骂骂咧咧,笑着点亮了手机,页面还停留在他和胡蝶的微信聊天窗。 估计是一直没等到他的回复,她发了一个问号之后,便没再发过新的消息。 荆逾靠着洗手池,顺手点开胡蝶的朋友圈,和他的三天可见不同,胡蝶的朋友圈每天都有更新。 她基本保持一天一条的频率,内容大多都是海边的日落。 荆逾迅速翻了翻,随手点开其中一张,从照片角度和画面上的风景来看,确实是在礁石岸边拍的。 他往上划拉了两下,发现她最近拍的照片和之前的不在同一个位置,换到了礁石岸边的南侧。 荆逾大概知道原因,退出之前顺手刷新了一下。顶端的位置突然冒出一条新的动态。 一分钟前才发的。 蝴蝶:「椰子.jpg」 配图是一张椰子被摆放在窗台的照片。 十分钟后。 胡蝶洗漱完回到床上,拿起手机看到自己刚刚发的那条动态多了六个赞和五条评论。 她点开。 其中有一个熟悉的鲸鱼头像。 胡蝶顺着点进和对方的聊天窗,发现对话还停留在她发的那个问号,嘀咕了句:“不回消息,在这里点赞我的朋友圈……” 她想了想,又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荆逾这会倒是回的很快。 荆逾:? 蝴蝶:我试试看你有没有把我删了。 荆逾:嗯 胡蝶捧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敲敲打打,还没想好,手机又震动了声。 荆逾:睡了。 “好吧。”胡蝶叹了声气,敲了几个字发过去。 蝴蝶:你睡得真早啊。 荆逾:早吗?都九点了。 蝴蝶:都? 荆逾:已经九点了。 蝴蝶:…… 荆逾没再回复,胡蝶玩了会消消乐,模模糊糊睡过去。夜里下起雨,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 这场雨接连下了一周,海岸线都高了几毫。 胡蝶闷在医院里,朋友圈的更新变成了窗前的雨、雨后滴着水的榕树叶、树下被雨水砸出的小坑。 好不容易放晴,她记着欠荆逾那顿饭,提前到了上次跟他碰面的地方,才给他发消息。 蝴蝶:你今天有空吗?我在上次你给我椰子的地方,你要是有空就过来,没空我们就约下次。 荆逾半个小时后才看到这条消息。 他刚跟邵昀和莫海从海鲜市场买完菜回来,准备晚上在家里弄点烧烤吃,看着胡蝶的消息,他下意识往外走。 “你干嘛去啊?”邵昀叫唤了声。 荆逾停下脚步,站在院子里给胡蝶回消息。 他本可以当做没看见,她久等不到自然会回去,但也许是同情心作祟,荆逾做不出来这事。 荆逾:你回去了吗? 蝴蝶:……你终于回消息了。 荆逾欲要解释,刚打下“刚刚”两个字,她又发来一条。 蝴蝶:正准备回去了。 荆逾握着手机,垂眸看着输入栏跳动的符号“|”,想了想,把才打好的两个字删了,快速敲下几个字。 荆逾:站那儿等我吧,我现在过来。 蝴蝶:! 蝴蝶:好。 那位置和荆逾家离得不远,几分钟的脚程,荆逾从巷子一绕出去就看见马路对面的女生。 她今天又换了发型,银蓝色的公主切,穿着蓝白色系的水手服,衬得肤色冷白。 身形清瘦,露出的骨节都很纤细,没什么赘肉,有很清晰的线条感。 荆逾停下念了一路的“都是同情心作祟”,深吸了口气,本想直接喊她的名字,但不知道怎么,突然卡壳:“那个……” 胡蝶听到动静抬起头。 彼时正好一辆车驶过,过快的速度让带起的风都有了形状,两人隔着重重车影猝不及防对上视线。 暮色下,女生像偶然闯入人间的精灵,有着和这浮嚣尘世格格不入的清透和干净。 荆逾停住脚步,四周重回平静,唯有心跳声清晰可闻。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白玉(失掉了本该有的美感...) 胡蝶踩着绿灯倒计时的秒数越过马路,涌起的风不停吹动她的长发和裙摆。 她走到男生面前,很轻的笑了下,语气同样轻得很:“荆逾。” “嗯。”荆逾应声才觉得喉咙干涩,下意识轻咳了声说:“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对啊,怕你躲着我,所以就自作主张先过来了。”胡蝶有双潋滟动人的桃花眼,笑起来水润润的,格外勾人。 她撩起黏在脸侧的头发,说道:“现在看来,这个办法还是有效的。” 荆逾不知道说什么,又“嗯”了声。 “那你今天是有空的对吧?”胡蝶往四周看了看:“我很少在这附近吃东西,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去我家吧。” “啊?”胡蝶转过头看着他,神情逐渐变得警惕。 荆逾轻笑,衬得眉眼间那股淡淡的颓丧感少了几分,“我和朋友准备晚上在家里弄烧烤,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一起。” “可这样就不算我请你了啊。” 荆逾也抬头往四周看了眼,瞥见街角的百货超市,说:“那今晚的酒水你负责?” “可以啊。”胡蝶跟着他往前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超市,荆逾搬了一箱啤酒,又拿了几瓶橘子汽水,回头问:“你喝什么?” “这个吧。”胡蝶从一旁的货架上拿了一盒酸奶,“你们还有其他要买的吗?” “没了。”荆逾靠着收银台的玻璃柜面,指了指一旁的付款码:“扫这里。” “哦。”胡蝶把酸奶递给老板娘,等她扫完码,摸出手机对着付款码扫了一下,“多少钱?” 老板娘:“七十六。” 她低头操作,店里的到账提醒紧跟着响了一声:“支付宝到账七十六元。” 荆逾抱起啤酒,空出手去拎装着汽水的袋子,胡蝶抢在他之前拎了起来:“我来吧。” 汽水是玻璃瓶装的,七八瓶摞在一起分量也不轻,拎着有些吃重,胡蝶干脆抱在怀里:“走吗?” “等下。”荆逾放下手里的啤酒,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的袋子拎了起来,又转身去抱搁在桌上的啤酒:“走吧。” 胡蝶跟上他的脚步,“我拿得动的。” “嗯。” “我真的拿得动。” “我知道。”荆逾说:“我也拿得动。” “……”胡蝶和他保持差不多的步伐,“你是榕城本地人吗?” “是,也不是。”荆逾步子迈的不大,玻璃瓶在袋子里丁零当啷的碰着,“我祖籍在这里,但我父母一直定居在b市,我从小到大都在那边生活。” “哦。” “你是吗?” “我是啊,我是土生土长的榕城人。”胡蝶说:“那你是来榕城过暑假的吗?” “嗯。” “真好啊。” 荆逾侧头看了女生一眼,没多问。 荆逾现在住的房子是他爷爷奶奶留下的老宅,藏在巷子里的一栋两层高的楼房,带着面积不小的院子。 院里栽着一棵榕树,爬墙虎铺满整个墙壁,凉亭的葡萄藤坠半空中,夹竹桃摇曳在墙角的阴影里。 榕树下还有一口凉井,邵昀的烧烤架就搭在一旁,胡蝶跟着荆逾走进院里时,他正忙得热火朝天。 “莫海莫海!!快快快,给哥哥把风扇搬出来,热死人了。”邵昀刚点着炭火,院里烟熏缭绕。 胡蝶被熏得直咳。 邵昀听到动静,抬起头看见荆逾:“你可回来了,这玩意怎么——” 他看见站在荆逾身后的女生,顿了一下才说:“你朋友?” “嗯。”荆逾走过来,拿起一旁的蒲扇对着炭火堆猛扇了几下,火苗成功窜了起来。 他轻轻摇动蒲扇,替两人介绍,“胡蝶——” 邵昀没反应过来,眼神往四周乱瞟,“蝴蝶?哪里有蝴蝶?” “……”荆逾深吸了口气:“她叫胡蝶。” 胡蝶随之抬手跟邵昀打了声招呼:“你好。” 邵昀呵呵笑着:“你好,我叫邵昀,双耳邵,日字旁的那个昀,蝴蝶是你的艺名吗?” “我本名就叫胡蝶,古月胡。” “哦。”邵昀笑道:“你俩这名字有点意思啊,天上飞的,海底游的,听着都不像人名儿。” 胡蝶:“……” 荆逾:“……” 邵昀挠头一笑:“开个玩笑,别介意哈。” 胡蝶怕他尴尬,不怎么在意的说:“没事,习惯了。” 邵昀是个自来熟,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你跟荆逾怎么认识的啊?” “关你屁事。”荆逾把蒲扇往他手里一塞,“看着火。” “行,你是大爷。”邵昀说不过荆逾,把火气全往火里撒,手里动作又快又猛,扇得火焰直往上窜。 还没走开的荆逾往他膝弯上踢了一脚:“扇小点。” “是是是,知道了,我的祖宗。”邵昀跟胡蝶挤眉弄眼:“他是不是贼烦人?” 荆逾冷不丁看了过来:“我不聋。” 邵昀一噎,不说话了。 胡蝶忍不住笑,走过去问荆逾:“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不用。”荆逾想起什么,洗了手,从袋子里拿出酸奶和一瓶橘子汽水,“跟我来。” 胡蝶不明所以,跟着他进了屋。 客厅电视机开着,一小男生坐在那里。 胡蝶看着荆逾走过去,听他叫:“莫海。” 小男生回过头:“哥,你回来了啊。” 荆逾摸了下他脑袋:“邵昀哥在外面喊你帮忙你怎么不去?” 莫海视线盯着电视机,嘴里嘟囔着:“他太笨了,不想去给他帮忙。” “行,他笨我们不理他,那哥哥交给你一个新的任务。”荆逾起身示意胡蝶走近,“这是胡蝶姐姐,她今天来我们家里做客,你帮哥哥招待一下她好吗?” 胡蝶抬起手:“hi。” “姐姐好。”莫海站起身,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枕头,很有礼貌的说:“请坐。” “谢谢。”胡蝶依言坐过去,他又坐回去继续看电视。 荆逾把手里的酸奶递给胡蝶:“你陪他看会电视,等会弄好了我叫你们。” “哦。”胡蝶接过酸奶,外面的包装盒上沾着男生手上的湿意,她无意识抹了抹。 荆逾找到桌上的开瓶器,撬开汽水瓶的盖子,把汽水递给莫海:“好好招待姐姐。” “知道了。” 他又看向胡蝶:“我先出去忙了。” 胡蝶点点头:“好。” 电视机放着《熊出没》动画片,莫海仰头咕噜咕噜喝完汽水,起身将汽水瓶放到墙角的塑料筐里。 筐中已经放了一半的空瓶子。 他走回来,没再坐在地上,而是和胡蝶一起坐在沙发上,沉默好一会他突然开口:“你不喝吗?” “什么?”胡蝶反应过来:“你要喝吗?” “不要,哥哥给你的。”他说着不要,可眼睛却没挪开。 胡蝶插上吸管递过去:“我不渴,你喝吧。” 莫海犹豫好一会才伸手接过去:“谢谢。” 胡蝶笑了下:“不客气。” 天色渐晚,胡蝶给蒋曼打电话说自己今天迟一点回去,蒋曼问了她在什么地方。 “在荆逾家里。”胡蝶简单解释一番。 蒋曼叮嘱道:“早点回来,别太麻烦人家,等下把定位发给我。” “我知道了。”挂了电话,胡蝶在微信上把自己的定位发给蒋曼,又点开拍摄功能,准备拍一小段视频发过去。 她摁下拍摄键,镜头往右,正好拍到一脚踏入屋里的荆逾。 视频里,男生不知何时戴上一抹黑色发带,将额头全都露了出来,浓眉剑目。灯光下,五官的轮廓格外清晰。 t恤的袖子被他高高卷起,上臂有明显却不夸张的肌肉线条,右边胳膊上几道褪不去的疤痕如同羊脂白玉上裂开的细纹,失掉了本该有的美感。 他还保持一脚在屋里,一脚在屋外的姿势,见胡蝶举着手机,下意识挡了下脸。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天才(天才少女就此陨落...) 视频的录制时长有限,胡蝶放下手机,荆逾没对自己的动作多做解释,站在原地问道:“你有什么忌口的吗?或者不吃的。” 胡蝶略一思考,有些不大好意思:“好像挺多东西都不能吃,不过我一般吃得都比较少,你们不用迁就我。” 荆逾点点头,又问:“那你能吃什么?我们晚上以海鲜为主,还有一些蔬菜和菌菇,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那就……扇贝和蘑菇吧。”她不敢吃得太多,折中选了两个平时炖汤能吃到的东西。 “能吃辣吗?” 胡蝶摇摇头。 荆逾事无巨细:“葱姜蒜这些,还有香菜吃吗?” 胡蝶也是头一回听说烧烤还要放香菜,下意识皱了皱眉说:“我不吃香菜,其他的都还好。” “行,你接着玩吧。” 荆逾问完话又自顾走开,胡蝶从客厅的窗户看到他回到烤架前,转头和邵昀在说话。 她收回视线,点亮手机,先前录好的视频自动播放起来,最后定格在男生抬手挡住脸的那一瞬。 从这个角度拍过去,衬得他手长而细,微微弯曲的骨节格外分明。 在视频开始循环播放之前,胡蝶点了一旁的绿色发送键,等到一发送成功她又迅速点了撤回。 微信录制的视频只要发送就可以自动保存在相册里。 怕蒋曼问起,胡蝶又发了一句“点错了”,蒋曼也没多问,发一个“嗯嗯”的表情包。 这顿晚饭的准备时间有点久,荆逾时不时就进屋拿个东西,每回进来都给胡蝶和莫海带一串烤好的蘑菇或是扇贝。 等到正式开饭时,胡蝶已经吃了个半饱,她帮着将烤好的东西端上桌,荆逾递了一张纸巾给她:“你别动了,坐着吧,小心弄脏衣服。” 听着他总拿她当小孩子来看的话,胡蝶忍不住反驳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荆逾听着,手里的动作没停,问了句:“你多大了?” “十七。” “哦,那不是还没成年吗?”荆逾抬头看过去:“在我们这儿,没成年的都是小孩子。” 胡蝶据理力争:“可我虚岁已经十八了。” 荆逾“嗯”了声,似是认可,但很快又说了句:“小孩才说虚岁。” 胡蝶:“……” 邵昀在一旁乐:“来来来,小孩先坐,等着大人给你们拿吃的就行了。” 胡蝶说不过他们,只能被分到跟莫海一波的“小孩”里坐在桌旁等着开饭。 荆逾把刚烤好的几串扇贝和蘑菇放到胡蝶面前的空盘上,见莫海抱着汽水咕噜咕噜直灌,问了句;“你酸奶喝完了?” “啊,喝完了。”胡蝶拿起一串的烤扇贝,咬了一口说:“我等下喝水就好了。” “没事,等会喝粥吧。” “粥?”胡蝶笑了下,说:“烧烤配粥,你们还挺养生的啊。” 荆逾瞥了她一眼,没多做解释。 荆逾熬了一小锅扇贝蘑菇粥,等到四个人都在桌旁坐下时,胡蝶才隐约意识到这锅粥可能是单独给她做的。 莫海只顾埋头吃海鲜,邵昀和荆逾喝着在井水里冰过的啤酒,只有她捧着小碗吸溜吸溜在喝粥。 小院里点着灯,飞蛾扑涌在灯下。 胡蝶喝完小半碗粥,额头冒了一层细汗,她伸手抽了张纸巾擦汗,荆逾放下啤酒罐,说:“粥在锅里,自己盛。” “哦。”胡蝶其实已经有些吃不下了,但不想驳荆逾的好意,起身又去盛了小半碗粥。 粥是刚熬好的,汩汩冒着热气,胡蝶盛完粥回来,手指被碗底烫得发红,抬手摸着耳垂降温。 刚坐下,后背一阵凉风吹了过来。 她扭头看了眼,才发现原先一直摇摆扇风的落地扇这会被固定住,大半方向都朝着她这里。 胡蝶摸着耳朵下意识看向坐在一旁的荆逾。 男生坐在灯光下,发带摘下后,额前被水打湿后的碎发垂落,脸上有淡淡红意。 喝酒时,人微仰,下颌线条清晰凌厉,喉结轻滚,酒意畅然。 他放下啤酒罐,唇间有淡淡水意,可他浑然不觉,捡了一颗花生丢进嘴里,笑着往后一靠。 昏黄灯光下,浪荡又肆意。 胡蝶看得莫名脸热。 耳垂在此刻不仅起不到降温的作用,反而愈来愈烫,身后的风越大,心跳也越来越快。 荆逾冷不丁看了过来。 胡蝶身形有须臾的僵硬,而后松开手,故作自然地用小瓷勺搅着碗里的粥。 热气熏染,兴许能掩盖几分脸红耳热。 “很热吗?”荆逾问了句,侧身从一旁的冷水桶里捞了一罐冰啤出来,擦干净外面的水,递了过去:“拿着凉一会。” “谢谢。”胡蝶接了过去,透彻的凉意瞬间从指尖传了出来。 “早知道拿到里面开着空调吃好了。”邵昀灌了一大口冰啤,“这才六月,等到七八月,你们这里不得热疯了啊。” 胡蝶捕捉到什么:“你不是榕城人啊?” “啊,我不是,我东北人,跟荆逾是大学同学。”邵昀问:“你应该是本地的吧?”’ “嗯,我是。” “你十七……”邵昀算了下:“那你今年高考啊,这会成绩都快出来了吧?怎么样,要不要填到b市来?” 胡蝶摇摇头:“我没参加高考,我休学了。” “是吗。”邵昀喝了一口酒,以一个非常生硬的方式转移了话题:“你这头发挺酷啊。” 胡蝶忍不住笑,伸手摸了摸发尾,也没说这是假的,随口应了句:“你要是想染,我可以帮你介绍托尼老师。” 邵昀跟着乐:“那算了,我要是真顶着这头绚丽的蓝色回去,我教练估计得把我摁在游池里打一顿。” 胡蝶意识到什么:“你是运动员?” “啊,不像吗?”邵昀卷起衣袖,故意绷紧手臂显出优越的肌肉线条:“国家一级拳击运动员。” 胡蝶一本正经:“你们练拳击是在泳池里练的啊?” “哎呦我去。”邵昀笑着搓了搓脸:“大意了,没骗到你。” 荆逾忍不住吐槽道:“就你这智商,不被别人骗就算好的了。” “你会不会说话。”邵昀咬着串,说:“说真的,你跟荆逾到底怎么认识的,是不是他在街上跟人吵架,你出面替他解了围。” “没有,说起来还是他救了我。”胡蝶看了眼荆逾,见他没有要拦着的意思,接着道:“前段时间我在海边不小心坠海,是他救了我。” “卧槽。”邵昀忽地瞪大了眼睛。 胡蝶以为是自己坠海的事情也让他有所误会,下意识想解释,但邵昀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他看了看荆逾,神情有些古怪,问道:“你下水了?” “啊?”胡蝶没明白,疑惑地看着他们。 荆逾却不愿多说,起身端起桌上的空盘,淡淡道:“你们接着吃,我再去烤点东西。” 桌上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什么都不知道的莫海埋头吃得正欢。 邵昀收起之前开玩笑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沉默着喝完易拉罐里最后一点酒,拿起桌上的打火机跟烟盒,说:“你们吃啊,我去外面抽根烟。” “好。”胡蝶点点头看着他走出院子,又转头看向站在烤架前一言不发的荆逾,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收回视线,一旁的莫海吃东西的见空抬头朝她露了一个笑,胡蝶也跟着笑了笑,递了张纸巾给他擦嘴。 院子外有人声走过,院子里静得只剩下荆逾烤东西的动静。 荆逾给茄子破开刷上油撒上酱料放到烤架上,又用锡纸做了一个蒜蓉金针菇,收拾完这些他才回到桌旁坐下。 “吃饱了吗?”他问。 “差不多。”胡蝶摸着有些僵硬的发尾,问道:“邵昀……他没事吧?” “没事,不用管他。”荆逾看她碗里的粥已经不怎么冒热气,说:“我帮你重新盛一碗吧。” “不用,还温着呢。”胡蝶又搅了搅,舀了一口吃下去说:“这个温度吃正好。” “嗯。”荆逾话也不多,安静喝着酒。 莫海吃到尽兴,起身拿着电蚊拍在院子里跑着玩,荆逾陪着胡蝶吃了会,又起身去看烤架上的东西。 莫海兴冲冲挤到他跟前,荆逾撕了一小条烤茄子给他,他被烫得龇牙咧嘴,脸上表情十分丰富。 荆逾被逗笑,说:“去外面喊你邵昀哥哥进来吃饭。” 莫海得令,兴冲冲往外跑,荆逾又叮嘱道:“小心点。” 院子里的地不平,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地方很多,莫海跑出去又很快跑进来。 胡蝶抬头看了眼,邵昀没跟着他一起进来。 她不好多问,轻轻叹了声气。 过了好一会,邵昀才推门走进来,他大概是抽完了半包烟,坐下时风里有很重的烟味。 胡蝶把荆逾刚端上桌的锡纸金针菇往他那边推了推:“这个是刚烤好的。” 邵昀应声:“你不吃了啊?” “嗯,吃饱了。” 胡蝶跟他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一旁荆逾抬眸往这边看了眼,没说话,继续往烤架上放东西,没多会忽地听见邵昀大喊了声:“莫海!” 他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心跳都快停了。 莫海整个人扑倒在地上,一旁的落地扇被他绊到,也跟着往前倒。 扇叶的那一端刚好砸在胡蝶的肩背上,跟着又落到水泥地上,发出“哐”地一声。 荆逾也顾不上烤什么了,三步并两步走过去,胡蝶大概也被砸懵了,被他拉着站起来时,也没觉得疼。 “能动吗?”荆逾抬着她胳膊动了动,“疼吗?” “还好,不是很疼。”胡蝶看向被邵昀扶起来的莫海,说:“就砸到一小块,风扇也不重,没什么感觉的。” “确定?” 胡蝶动了动胳膊:“真的不疼。” 荆逾听她这么说,神情也没轻松多少,沉着脸叫莫海过来:“跟姐姐道歉。” “我真没事。”胡蝶看莫海明显被吓到的神情,情急之下伸手拽了拽荆逾的袖子:“我真的没事,你别吓到他了。” 傍晚短短的相处中,胡蝶隐约察觉出莫海的心智上可能存在什么问题,这样的小孩最怕遇到这种情况,很容易留下心理阴影。 “不能惯着他,得让他知道自己做错了。”荆逾看着莫海,重复道:“跟姐姐道歉,哥哥就不生你的气了。” 莫海白着张脸,小声道:“姐姐,对不起。” 胡蝶伸手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安慰道:“没事,姐姐没事,你以后自己小心点,别再摔着了。” “嗯……”莫海凑过来在胡蝶肩膀那里吹了吹:“呼呼,姐姐不痛。” 胡蝶笑了笑:“不痛。” 出了这事,莫海不敢再造次,乖乖坐在桌旁扣手,一顿饭吃得人乱糟糟的,胡蝶也有些过意不去。 她等着荆逾和邵昀吃得差不多才说要回去了。 荆逾放下筷子:“我送你回去。” “不用,很近的,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们早点吃完早点休息。”胡蝶站起身,肩膀隐隐传出一阵痛意。 荆逾语气坚持:“太晚了,我送你。” 莫海大概也知道自己刚刚做错了事,这会想着弥补,在一旁小声说:“我也要去。” 桌上唯一没开口的邵昀见状,迅速往嘴里塞了一筷子金针菇,跟着站起来说:“好了别争了,我们一起,就当消消食了。” 荆逾难得没反驳他:“走吧。” 胡蝶没辙,只能跟上。 从巷子出去,胡蝶接到蒋曼的电话,放慢步伐走在人后接电话:“回来了,在路上。” 男生走在前,影子落在后面。 胡蝶有一下没一下踩过去:“那你过来吧,我可能过个马路就能看见你了。” 踩在脚下的影子不动了,胡蝶抬起头,男生停在原地,正回头往这里看,她下意识把脚从他的影子上挪开了。 “我先挂了妈妈,等会见面说。”她挂掉电话,匆匆跟了上去:“我妈妈的电话。” 荆逾“嗯”了声:“听出来了,她来接你了吗?” “嗯,快。” 荆逾没再说什么,在路口等红灯时,他看向站在身旁的女生,忽地抬手轻轻按了一下她的肩膀。 这动作有些猝不及防,胡蝶来不及掩饰,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意,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荆逾默默收回手:“有灰。” “……”胡蝶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只是猜测他可能已经知道自己肩膀在刚才被砸伤了。 她正想说什么,马路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月月。” 胡蝶抬头看过去,跟蒋曼招了招手,又看向身旁的三人,解释道:“我妈妈来接我了。” 邵昀“哦”了声,说:“那我们就送到这里了,不然还要再等个红灯。” 红灯已经在倒计时,胡蝶说:“好,我先过去了,今天谢谢你们的招待。” “客气。”邵昀勾着莫海的肩膀把人带到跟前:“来,跟姐姐说再见。” 莫海:“姐姐再见。” “再见。”胡蝶走下台阶,人群里,她回头看了眼,他们三人已经转身往回走了。 绿灯时间只有三十秒,胡蝶快步走过去,蒋曼也迎了过来,闻到她身上的味道,问:“晚上吃的烧烤啊?” “嗯,不过我只吃了一点扇贝和蘑菇,还喝了两碗荆逾熬的扇贝蘑菇粥。”胡蝶挽着蒋曼的胳膊,动作间牵扯到肩颈间的痛处,忍不住轻嘶了声。 “怎么了?” “走路不小心被东西砸了一下。”胡蝶不敢乱动:“有点疼。” “肯定又边走路边玩手机了。”大马路上蒋曼也不好直接去看她砸到了哪里,“走吧,回医院看看。” “嗯。” 夜风起,母女俩的身影渐行渐远。 街对面,邵昀拉着莫海停在一家水果摊前,荆逾跟着停了下来。 邵昀挑了个西瓜让老板去称重,搭着莫海的肩膀说:“我怎么觉得胡蝶的妈妈有点眼熟。” 他往先前的路口看了眼,那里早就换了一拨人。 老板称好西瓜:“二十六。” 荆逾掏出手机结账,让莫海抱着西瓜,没在意邵昀说的眼熟不眼熟的问题:“回去了。” 邵昀一路上都在回想到底在哪儿见过胡蝶的母亲,但都只能摸到个影子,怎么都想不起来。 直到在家门口看见荆逾邻居家小孩踩着轮滑飞了过去,他脑袋里电光火石般一闪,抬手猛地拍了下脑袋:“我知道了!蒋曼!蒋曼!” 蒋曼,前国家队花样滑冰队运动员,曾多次获得全国少年女子甲组冠军,后来和其搭档胡远衡(两人于九七年结婚)更是蝉联了四年的全国双人滑冠军。 之后也曾在国际赛场获得众多殊荣,退役后,蒋曼和丈夫胡远衡一直工作在国家队的一线,九八年她曾担任厦市花样滑冰队总教练,夫妻二人对中国花样滑冰贡献良多。 “我就说怎么那么眼熟。”邵昀摸出手机百度了蒋曼的名字,页面第一列便是蒋曼的百度百科。 他点开看了眼照片,虽然比刚刚见过的那张脸年轻几岁,但明显可以看出是同一个人。 “真没想到啊,胡蝶竟然是蒋曼老师的女儿。”邵昀跟着往下看了看其他相关新闻,在看到其中一条时,猛地停住了脚步。 荆逾听他念叨了一路,耳朵都快炸了,一脚迈进门内见他还愣在原地,问了句:“怎么了?” “胡蝶……”邵昀神情有一瞬的惊讶和不忍。 荆逾大约猜到一些内容,人停在原地,似是在进门和继续听下去之间犹豫,但很快他便出声问邵昀:“你看到什么了?” “你自己看吧。”邵昀把手机丢给他,自个进了屋。 荆逾拿到手机却没急着打开验证自己的猜测,约摸过了两三分钟,他拿着手机坐到了门槛上。 月色倾泻,落了满院的月光,唯独他坐的那片黯淡无光。 邵昀的手机没密码,荆逾一点开就回到了他在之前浏览的页面,是一则新闻报道。 标题起得文绉绉,叫——‘胡蝶’飞不过沧海,天才少女就此陨落。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游鱼(仿佛天生就为水而生...) 胡蝶一回到医院就被蒋曼拉着去拍了片子,倒是没伤到骨头,只是有些淤青,医生开了点活血散瘀的药。 “你看看你,这么大人了,走个路还能被撞成这样。”蒋曼倒了药油在手心化开,摁在胡蝶肩膀处的淤青上。 她被疼得瑟缩了下,整张脸皱在一起:“我不是……嘶,妈妈妈妈妈轻点轻点,我就是走路没注意……” “这两天少给我出去了,在医院好好歇着。”蒋曼说完见她不吭声,问道:“听见了没?” 胡蝶龇着牙,长长的“嗯”了一声。 擦完药,蒋曼进卫生间洗手,胡蝶扯着领子看了眼肩膀上的淤青,被扑面而来的药油味熏得脑袋疼。 她嫌弃的啧了声,下床开了病房里的窗户,房间空调温度本就打得高,被温热的海风一吹,屋里凉气散得一干二净。 蒋曼洗完手出来见她又开着窗不关纱窗,一边念叨着,一边走过去关了纱窗,弄完又顺手开了屋里的电视。 电视上正放着榕城接下来一周的天气预报,都是大好的晴天。 蒋曼戴上眼镜,拿出之前没做完的针线活坐在窗台下。 胡蝶偶然间抬头,看见母亲在灯下的身影,忽然生出一种她并不是住在医院的病房而是在家里的错觉。 她忽然喊道:“妈妈。” “嗯?”蒋曼头也不抬地应了声。 “我……”胡蝶想问照顾她是不是很辛苦,可怎么也问不出口。 “怎么了?” 胡蝶笑了下:“我明天想吃扇贝蘑菇粥。” “你不是今天才在荆逾家里吃过吗?不怕吃腻了啊。”提到荆逾,蒋曼问道:“你今天去人家家里,他父母在吗?” “不在,他家在b市,父母应该都在那边。”胡蝶说:“他就是暑假过来玩的。” “这样啊。” 蒋曼又问了些旁的,但胡蝶都答不上来,只是忽然想到什么,“他好像是游泳运动员。” “谁啊,荆逾吗?” “嗯,听他同学说的。”胡蝶拿过一旁的ipad,点开浏览器在输入栏打下邵昀二字。 百度百科有邵昀的资料,1997年1月6日出生,目前就读于b市体育大学|运动训练专业,是中国游泳队的队员。 胡蝶往下划了划,在和“邵昀游泳”的相关游泳运动员推荐栏看见了荆逾的照片。 是一张他穿着国家队队服,身披五星红旗,冲着镜头大笑的百度快照。 画质有些糊,可也遮掩不住少年人的朝气与蓬勃,和胡蝶见到的荆逾像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胡蝶点进那张照片,首页有荆逾的百度百科。 荆逾,1997年11月7日出生于b市,目前就读于b市体育大学|运动训练专业,前中国游泳队队员。 2011年在全国游泳大赛中荆逾获得400m和200m的冠军,破了当年青少年组200m自由泳的冠军,也是时至今日的记录保持者。 2012年进入国家队训练,同年参加世界游泳锦标赛获得400m自由泳的冠军,这也是他的第一枚世锦赛奖牌。 2013年封闭训练一年,在2014年仁川亚运会上荆逾一举夺下了800m和200m的冠军,是当年亚运会赛场上唯一的双冠王。 2015年的g市亚运会,荆逾包揽了中长距离各项自由泳的金牌。 2016年,荆逾因伤退役,游泳生涯落下帷幕。 …… …… 短短几行文字,胡蝶看了将近半个多小时,百度里有很多荆逾过去参加比赛时的短视频。 她随便点开一个。 视频中,男生像是离弦的箭,随着哨声的响起猛地扎进了水里,手臂摆动的频率很快,长腿配合着踢出浪花,身形像游鱼一般直直朝着泳池的另一边飞驰而去。 在水中的荆逾,就如同海中鲸鱼一般,仿佛天生就为水而生,浪花也在为他喝彩。 在他指尖碰到终点边缘的瞬间,场上立即爆发出阵阵欢呼声,属于中国的五星红旗位列大屏幕第一位,后面紧跟着荆逾的名字和成绩。 和场上热烈的氛围一样,还在泳池中的荆逾也露出了笑容,他摘下泳帽和泳镜,从水中一跃而上。 少年人挺拔修长的身影完全的露在镜头前。 他浑身湿淋淋的,像是沾了水的美玉,在场馆亮眼的聚光灯下如同发着光一样的存在。 视频的画质高清,胡蝶放大了屏幕,男生右边胳膊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她看了眼比赛的时间,是15年的。那个时候,他风头正盛,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胡蝶看着视频最后对着镜头举起奖牌,笑得肆意轻狂的少年。 她忽然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 荆逾比赛的视频多如牛毛,胡蝶看了一晚上,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第二天做完常规检查,被限制出门的她又躺在床上继续看剩下的视频。 胡远衡送了中午的汤过来,见女儿盯着屏幕看得起劲,凑过了看了眼:“你什么时候对游泳感兴趣了?” 胡蝶是个旱鸭子,成天在冰上跑得欢快,往水里一放就怂了。 “不能吃猪肉还不能让我看看猪跑吗?”胡蝶点了暂停,看着胡远衡从包里往外拿东西,“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你不是想喝扇贝蘑菇粥,给你熬了点,炒了几个小菜。”胡远衡把粥和小碗都摆到桌上:“你妈妈呢?” “在周医生办公室呢。”胡蝶下床走到桌旁,手也没洗,直接拿了一小块腌制的脆萝卜丢进嘴里,嚼得嘎吱嘎吱直响。 “哎!”胡远衡往她手背上拍了一下:“洗了手再吃,我去找你妈妈。” 她懒懒应着:“好……” 胡远衡出了门,胡蝶坐到桌旁,闻着淡淡粥香,却没多少食欲。 每回周医生找完蒋曼和胡远衡之后,胡蝶都能明显感觉到他们俩的情绪波动,估计这次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了。 她低低叹了声气,刚拿起汤勺就听见手机响了一下,是微信消息提醒。 胡蝶起身走过去拔掉充电线,拿着手机回到桌旁坐下,点开了微信。 荆逾:在医院吗? “嗯?”胡蝶愣了下,回了一个字过去。 蝴蝶:在 荆逾:你一直住在医院? 蝴蝶:差不多吧,怎么了?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荆逾:没有,是莫海爸妈知道他昨天不小心砸伤了你,托我带莫海过来跟你道歉。 蝴蝶:啊 蝴蝶:不用麻烦啦,我真没事!! 胡蝶发完这条,随即想到什么,往上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看到当初她非要跟荆逾道谢,他拒绝的情形时,忍不住笑了声。 手机又嗡嗡响了两下。 荆逾:嗯。 荆逾:知道了。 胡蝶:“……” 这都不客气一下的吗? 胡蝶长“哎”了声,见荆逾没再说什么,便也没回消息,毕竟她也是真的没想过要让莫海来给她道歉。 她看着视频吃着午饭,吃到一半,胡远衡推门走了进来。 胡蝶往他身后看了眼,问:“妈妈呢?” “交钱去了。”胡远衡神色看着也不大好,只是在女儿面前强撑着笑容,“好吃吗?” “还行吧。”胡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抱怨道:“扇贝肉太少了。” “扇贝怎么说也是海鲜,虽然补,但吃多了也不好。”胡远衡走到窗前,看见摆在窗台旁的椰子壳:“这怎么还留着呢?” “我留着当花盆,过几天我去买些多肉回来养。” 胡远衡说:“你也不怕这壳腐了。” 胡蝶一噎:“我忘了。” 胡远衡笑了笑:“行了,想养回头我去市场给你买现成的。” …… 吃完午饭,胡蝶照例睡了会午觉,估计是昨晚没睡好,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 醒来时太阳还没落山,蒋曼坐在床边,什么也没做,只是很温柔的看着她:“睡好了?” 胡蝶“嗯”了声,“几点了?” “快五点了,你平时睡一两小时就醒,今天怎么睡这么久?”蒋曼替她掖了掖被子:“最近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就是昨晚没睡好,我没事。”胡蝶看着母亲:“妈妈。” “嗯?” 她又喊了一声:“妈妈。” “干吗啊?”蒋曼摸了摸她额头:“今天不出去看日落了?” “你不是不让我出去吗?”胡蝶眨眨眼:“我这两天都不出去了,你多陪陪我呗。” “妈妈不是每天都在医院陪你吗?倒是你,一天到晚都爱往外跑,拦都拦不住。” 胡蝶笑着,没吭声。 蒋曼站起身:“好了,起来醒醒神,睡那么多,晚上该睡不着了。” “我再躺一会就起来。”胡蝶垫高了枕头,躺在床上玩手机。 过了一小会,蒋曼推门进来:“你爸打电话说家里水管裂了,来不了医院,我回去给你拿晚饭,你别出去了啊。” “哦。” 胡蝶家就在医院后面的小区,过个马路的距离,平时一日三餐都是胡远衡在家里做好了送过来。 蒋曼走了没多久,胡蝶又收到荆逾的微信。 他竟也学了她先斩后奏的那一套,到了医院才问她在不在病房。胡蝶终于体会到荆逾那时的心情,也不好拒绝,便把病房号给他发了过去。 蝴蝶:a区305。 医院门口,荆逾看着手机里的回复,回头跟莫海说:“走了。” 莫海应了声,抱着一个超大的果篮屁颠屁颠跟了过去。 住院部在南边,分好几个区,a区是肿瘤科,四年前荆逾母亲患病,也在这里短暂住过一段时间。 等电梯时,荆逾看着墙上贴着的关于肿瘤的介绍,忽然想起昨晚看到的那篇报道。 文中提到了胡蝶的病是非霍奇金淋巴瘤,于16年冬天确诊,但文中并未详提,余下着墨更多的是她曾经获得过的耀眼成绩。 11岁跟随母亲前往美国洛杉矶训练,14岁在俄罗斯参加isu花样滑冰大赛,一路披荆斩棘,最终在b市举行的决赛中获得金牌,后进入中国花样滑冰队训练。 15岁获得四大洲花样滑冰锦标赛冠军。 16岁在全国花样滑冰大奖赛中以156.9分获得单人滑项目冠军。 17岁在全国花样滑冰冠军赛上,以91.2分获得自由滑项目冠军。 …… 荆逾记得编者并未用很遗憾的文字去书写她的陨落,可只要看到这篇报道的人,了解到她曾经获得过的辉煌,都应该会觉得她的陨落是一场憾事。 他和她,在某种程度上,是有些相似的。 思绪间,电梯已经抵达一楼,荆逾正准备拉着莫海往旁边让让,电梯门一开,里面却只有胡蝶一人。 她及时摁住开门键,冲两人笑了下:“下午好。” 荆逾嗯了声:“你怎么下来了?” “怕你们找不到位置啊,正好我也在病房里待得闷,出来透透气。”胡蝶等他们进来,摁了三楼的位置。 她看着莫海抱在怀里的果篮,扭头问荆逾:“给我的吗?” 荆逾点点头:“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挑了点。” “破费了。”胡蝶又看向他手里的保温桶,指了指说:“这也是给我的?” “嗯,扇贝蘑菇粥。” “……” 荆逾看出她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我中午才吃的扇贝蘑菇粥。”胡蝶叹了声气:“我爸知道我想吃这个,中午给我熬了一大锅,我估计晚上没你这顿,他给我做的也还是这个。” “那……不然我熬别的粥给你?” 胡蝶哭丧着脸:“我们就不能跳出粥这个选项吗?” 荆逾淡淡笑了下:“行。” 胡蝶住的是套房,蒋曼不在,她刚刚简单收拾了下客厅,“随便坐吧,我爸妈回家拿东西了,估计要晚点才能过来,你们喝水还是什么?不过我这里也没别的,只有牛奶。” 荆逾:“水就行了。” 胡蝶给他倒了杯水,又从小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给莫海,坐在一旁跟他们两大眼看小眼看了几秒,问道:“邵昀呢?他今天怎么没跟你们一起?” 荆逾看了她一眼,又挪开视线,“今天有同学过来,他去车站接他们了。” “是你们的大学同学吗?” 荆逾点点了头,“他们来玩,”他话还没说完,莫海在一旁抢话道:“我们明天要开船出去玩!” 胡蝶看着荆逾:“出海吗?” “嗯。” “真好啊。” 她又是那种带着点羡慕又遗憾的语气。 荆逾听在耳里,心里像是被不轻不重地抓了一下,他伸手端起桌上的水杯,指腹在杯壁搓了两下,忽然道:“你来吗?” 胡蝶眼眸倏地亮了一下:“我能来吗?” “你能来吗?”荆逾看着她,也这么问了下。 胡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道:“我当然能啊。” 他喝了一口水,唇瓣被浸得水润,“那来吧。”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哥哥(我不可爱吗...) 难得的远游机会让胡蝶整夜都很激动,第二天还不到七点,她就已经收拾妥当,坐在窗台前等着荆逾的消息。 “晚上能回来吧?”蒋曼把药和一件薄外套一齐放进她的小包里,又装了一小瓶纯净水,拎在手上试了试重量。 “能,估计下午就回来了。”胡蝶想给荆逾发消息,但又不想显得那么急切,好像在催着他一样,便不停刷新微信看看有没有新消息进来。 “药都给你分装好了,到点了记得吃,不要玩起来什么都忘了。”蒋曼把包放到她面前的小桌上:“知道了吗?” “知道啦,你放心好了,我定了闹钟会提醒我吃药的。”胡蝶起身挽着蒋曼的胳膊:“我就是出去玩一天,不会乱跑的,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里都有数。” 蒋曼叹了声气,没说什么,但其实还是很担心,毕竟自从住院以来,她顶多也就是在医院附近转转,还从来没跑这么远过。可蒋曼一想到她昨晚那么高兴的样子,也就说不出阻拦的话。 她说:“过来先把早餐吃了,这么早人家估计都还没起,只有你傻愣愣的,起这么早。” 胡蝶立马站直身体,朝蒋曼敬了个礼:“遵命!” 早餐吃了一半,胡蝶才收到荆逾的消息,他们果然刚起床,问她要不要过来喝粥。 胡蝶放下手里的包子,对着桌上的残羹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蝴蝶:我已经在吃了,你们快吃好了跟我说,我去找你。 荆逾:行。 怕耽误行程,胡蝶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吃完又在病房里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收到荆逾发来的第二条消息。 荆逾:来吧 蝴蝶:马上! 胡蝶拎上小包,跟蒋曼打了声招呼便兴冲冲往楼下跑,快到医院门口时看见了站在门外的荆逾。 他穿着送她椰子那天的那套衣服,只是脚上换了双黑白配色的帆布鞋,一顶白色棒球帽遮住小半张脸。 晨光清透,穿过满城的榕树稀稀落落洒着光,他就站在那光的缝隙间,长身玉立,似是比枝干还要挺拔。 胡蝶停住脚步,缓了缓呼吸,在离他两三米的时候,他忽地抬眸看了过来:“早。” “早。”胡蝶笑着走近:“你怎么过来了?” “怕你找不到路。” 她再次重申:“我又不是小孩子。” 荆逾没在乎她的反驳,自顾说道:“走吧,他们在那边等我们。” 胡蝶只得跟上:“你有跟你同学说要带一个,”胡蝶一时没想好该怎么形容她跟荆逾之间的关系。 朋友?好像也算不上吧…… 荆逾好似看出她的顾虑,嗯了声道:“说了。” “你怎么说的?”胡蝶想听听他是怎么介绍自己跟他的关系。 “我说要带一个小朋友。”荆逾看着她:“他们以为是跟莫海一样大的小孩。” “……”胡蝶停住脚步,抬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平心而论,你见过快一米七的小朋友吗?” “你有快一米七?”荆逾眼神质疑。 胡蝶咬牙:“不像吗?” “嗯。”荆逾认可般点了点头:“确实不像。” 胡蝶努力让自己冷静:“你多高?” “一八|九。”荆逾说完还停顿了下,像是炫耀一样,淡淡说道:“不过这是一年前——” 他话说了一半,被突然靠近的胡蝶打断。 原先两人之间还空着一个人的距离,这会却近得连彼此的呼吸好似都能感受到。 荆逾整个人僵在原地,放在口袋里的手慢慢攥了起来,夏日的风灼热,撩得他也跟着发热。 胡蝶似乎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站好后拍拍他胳膊:“你站直。” 荆逾盯着女生发绳上的花纹看了几秒后慢慢侧过头,站直了身体。 风里有很淡的橙花香味,似是近在咫尺又好像远在天边,只是被风捎了过来。 胡蝶也跟着站好,抬起头,视线里是男生锋利分明的喉结,他侧着头,颈侧旁有一颗淡色小痣。 她有些后知后觉的脸红耳热,却也有着赶鸭子上架般地胆大,自顾比完身高,微抬起头说:“也就比你矮一个头,你脑袋有三十厘米长吗?” 荆逾冷不丁笑了声:“我脸是鞋拔子吗?” 他转过视线,看着站在跟前的女生。 她今天换了中规中矩的发色,绑着两股松散的麻花辫,额前和脸侧都垂着几缕碎发,衬得脸很小。 穿得也很清凉,柠檬黄格子吊带上衣,浅蓝色牛仔阔腿裤,脚上踩着一双白色平底板鞋。 日光下,荆逾隐约能看见她脸上那些细小柔软的绒毛,他和她隔着不远的距离对视。 她眼睛很亮,看着他时认真又执着。 荆逾忽然庆幸有帽檐遮掩,多直白的目光任谁也看不见,他在心跳变快的下一秒挪开视线,抬手摘下帽子扣在她脑袋上:“走了。” “哎!”胡蝶整理好帽子的尺寸,重新戴好才跟过去:“我本来准备拿帽子的,走的时候太着急忘记拿了。” “嗯,现在不是有了么。” “那你戴什么?” “带你过去。” “……”胡蝶说:“你应该有一米九了吧,我前段时间才量过,一米六九点七,四舍五入也就一米七了。” 荆逾拍了拍手:“真高啊。” 胡蝶长吐了口气,没再跟他争论下去。 两人到汇合点时,荆逾的几个同学也都过来了,三个男生都是他游泳队里的队友。 荆逾挨个点着道:“胡文广、李致、方加一。” 另外还有两个女生,他又道:“李致对象,姜琳琳。”还剩下一个自己主动介绍道:“我是方加一女朋友,周涟漪。” 胡蝶挨个点头回应,“你们好,我是胡蝶,古月胡。” “你好你好。”胡文广笑着道:“那我们是本家啊。” “说不定呢。”胡蝶也笑了下。 方加一道:“你不是说小朋友吗?”他看着胡蝶,怎么都不觉得跟“小朋友”三个字沾边。 荆逾:“十七岁,还没成年呢,不算小朋友吗?” “得,说不过你。”方加一道:“差不多该出发了。” “走吧。” 一行人往海边走。 荆逾递了瓶拧开过的纯净水递给胡蝶,顺势从她手里把小包接了过去:“带了什么?” “药、外套还有一瓶水。”胡蝶喝了一小口水,又拧上盖子朝荆逾伸出手,示意他把包还给自己。 荆逾故作不懂:“做什么?” “包给我呀。” “怎么,我不能拿吗?” 胡蝶叹气:“我跟你说话好费劲,你要拿就拿吧。” “你的药大概什么时候吃?” “两点之前吃了就可以。”胡蝶问:“我们下午能回去吗?我没带晚上的药。” “能,傍晚就能回。” “我们去哪儿玩啊,就去海上吗?” “先坐船去岛上,他们要去庙里敬香。” 这片之所以被称作潭岛是因为在离岸边五六百米远的海面上有一座小岛,岛上有一座百年古寺——潭海寺。 百年前这座寺庙还存在于陆地上,后来经地壳板块运动,潭岛四周的低海拔地区全部都被海水覆盖,而潭海寺因海拔高,幸存于此,只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一座无人祭拜的空寺。 直到明清时期,地方官员派兵对潭海寺进行维修,还引渡了一批僧人过去。后来几经发展,潭岛成为榕城最著名的景点之一,而潭海寺也因供奉的香火旺盛,逐渐闻名于世。 胡蝶对潭海寺并不陌生,以往的十几年,每逢年初,他们一家三口都会来庙里敬香许愿,到了年末再一齐回来还愿。 只是自从她生病之后,蒋曼便没再带她来过这里。 胡蝶笑了声:“那你记得提醒他们,如果只是敬香就没事,但要是许了愿,到了年末是要回来还愿的。” “什么还愿?”邵昀耳尖听到几个字,回头问了句。 “你们不是要去山上敬香许愿吗?要是对佛祖许下的愿望实现了,一定要记得回来还愿。” “还有这么一说啊。”邵昀扣扣耳朵:“那我就上个香,不许愿呢?” “那就随便啊。” “得嘞,你们几个听到没?”邵昀朝前喊了声:“大家一起许个拿奥运冠军的愿望,到时候再一起回来还愿啊。” 姜琳琳笑了声:“也就你敢说这大话。” “诶,你别跟我说,你没这个信心。” “你以为谁都像你啊。” 听到这里,胡蝶碰了碰荆逾的胳膊,问:“姜琳琳和周涟漪也是你们游泳队的吗?” 荆逾摇了摇头:“不是,她们是跳水队的。” “难怪,看着个子不太像。”跳水运动员的身高一般都在一米六左右,胡蝶比她们高出小半个头。 荆逾往她帽檐上拍了一下:“你怎么就盯着人家身高看?” “那我还能盯着哪儿看,我又不是男生。” “嗯?”荆逾笑了:“那你说说男生一般都看什么?” “还能看什么?”胡蝶说:“脸、腿……胸。” “你是不是把男生想得太肤浅了。” “那我问你,你一般看到女生,先看什么地方?” “我一般不看女生,我又不是变态,盯着人女生看做什么。” “……”胡蝶攥紧了拳头。 荆逾识相的往旁边挪了两步。 到了租游艇的地方,荆逾事先跟工作人员联系过,驾驶员已经坐在驾驶舱等他们了。 他还要去办公室签一下免责协议和交钱,把包还给了胡蝶,又叮嘱邵昀:“看着点她和莫海。” 胡蝶已经习惯了他把自己当小孩看,也懒得再反驳,道了句:“知道了,荆逾哥哥。” 荆逾差点被地上的绳子绊倒:“好好说话。” 胡蝶少有的扳回一城,笑眯眯走过去准备上船。 本来姜琳琳和周涟漪还想着来扶这个妹妹一把,谁想到她直接长腿一跨,格外轻松地登了上来。 她俩手还尴尬的递着,胡蝶站稳后,左右手伸过去握住她们两的手,甜甜的道了一句:“谢谢姐姐们。” 说完她又问了句:“叫姐姐应该没错吧?” 姜琳琳笑了声:“我们跟荆逾是同岁,你叫他哥哥,叫我们姐姐当然没错。” “那就好。” 胡蝶人美声甜,除了个子不太像妹妹之外,其他时候大家都习惯性把她和莫海放到一拨。 几人聊了会天,等到荆逾上来便立马出发了。 游艇比游轮速度快,几百米的距离,胡蝶还没缓过神,游艇已经靠岸了,驾驶员从驾驶舱走出来:“你们下去玩,我就在这附近,要走了提前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不知道不认识的地方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好,谢谢师傅。”荆逾从邵昀那儿要了根烟递给驾驶员:“今天麻烦师傅了。” “客气,你们去玩吧,要去敬香的话记得不要在山脚下买香,庙里师傅会给香。” “知道了。” 此时正值暑假,岛上游客很多,荆逾交代完莫海不要乱走,又看向胡蝶,她举起手:“我发誓,不会乱跑,会乖乖跟着哥哥姐姐们。” 荆逾走过去,帮她把小拇指和大拇指摁在手心里,一本正经道:“发假誓,小心遭天打雷劈。” 姜琳琳在一旁笑道:“荆逾,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 他们都以为胡蝶真是荆逾的哪个亲戚妹妹,看到他怎么乱说,都替胡蝶抱不平。 荆逾叹了声气:“你真厉害啊。” “什么?” “就这么会功夫,都把我的朋友变成你的帮手了。” “那肯定是因为我可爱啊。”胡蝶看他轻挑了下眉毛,板着脸问道:“我不可爱吗?” 荆逾却不说话了,盯着她看了起来。 这次他没戴帽子,目光直白又认真,胡蝶还没被人这么盯着看过,慢慢地有些脸热,目光也开始躲闪。 他忽地笑了下,屈指将她的帽檐往下刮了一下,挡住她的视线,才淡淡说道:“可爱。”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神佛(蝴蝶却在海里遇见了鲸鱼...) 潭海寺历经百年,香火鼎盛,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但上山敬香的路没想象中那么容易。 潭岛原本就是由一座山演化而成的岛屿,寺庙建在岛上海拔最高的地方,往寺庙要走九千九百八十一级台阶,过八道弯,寓意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最终都会化在这九千多级的台阶中。 生苦按照从山脚往上算,排在最末,来得人不管求什么,唯有求生是最难的,但从寺庙出来,它便排在首位,即为人生来就是吃苦的,无生即无死,更无其余六苦的存在。 上山的路蜿蜒曲折,没有大巴车也没有缆车直达,要想登顶便只能靠脚力往上走。 一行人除了胡蝶和莫海,全都是运动员,走起台阶来如履平地,为了照顾她跟莫海,大家的速度都不是很快。 过了三苦,胡蝶有些体力不支,步伐变得更慢,荆逾从包里翻出她的水递过去:“喝一点。” 胡蝶停下来喝了两口,缓了缓说:“我不上去了,我本来就没打算进去敬香,我就在这凉亭等你们吧。” “行。”荆逾把纯净水瓶的盖子递给她:“你跟莫海先进去坐着,我给他们打个电话。” 胡蝶等坐到凉亭里才意识到荆逾话里的意思是他也不准备上去,等他打完电话回来,问了句:“你不去敬香吗?” 荆逾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我不信这些。” 未经苦处,不信神佛。 可苦到深处,自然也不信神佛。 荆逾是苦过来的人,他从很早就知道求佛问生,只不过是向佛祖讨一个安慰罢了。 胡蝶听罢,立马连着呸了三声,煞有介事般说道:“还在它的地盘呢,你不要乱说话。” 呸完,她还往旁边的木柱上拍了三下,嘴里念叨着:“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荆逾抱臂往后靠着围栏,长腿微屈,闭着眼嘀咕了声:“人小鬼大。” 潭岛四面靠海,山里绿意葱翠,气温比岸上要低上几度,胡蝶坐了会,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荆逾侧眸看过去,“冷了?” “风吹的。”胡蝶揉揉鼻子,从包里翻出外套穿上,“山里好凉快啊。” 荆逾“嗯”了声,说:“我去下卫生间。” “好。”胡蝶看着他朝蹲在不远处的莫海走了过去,大概是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莫海摇摇头,蹲在地上没动。 卫生间在第二个弯的位置,荆逾的身影走了没几步就看不到了,胡蝶收回视线,喊了声:“莫海。” 他抬头看了过来。 胡蝶问:“你要不要喝水?” “不要。”他继续拿枯树枝在地上划出一道道浅沟,看蚂蚁在其中一上一下爬动着。 上山的人很多,有步行说笑的年轻人,也有身着褴褛的中年人神情虔诚,一步一叩首往山顶走去。 胡蝶看了会,默默挪开了视线。 静静吹了会风,山上忽地传来阵阵说话声,胡蝶侧头看了眼,是一群头戴”xx旅行团”帽子的老年人,大约是跟团一早就来山上敬了香。 她们步速不快,只是人多,呼啦一阵,走了好几分钟人声才远去。 胡蝶摸出手机给蒋曼发消息,余光里注意到什么,但一时没反应过来,打了几个字猛地抬起头。 莫海之前蹲着的地方,现在却空无一人,只剩下他刚刚拿在手里的树枝躺在地上。 她心里一慌,顾不上再跟蒋曼说什么,起身从凉亭走出去,看着四周人来人往,大喊了声:“莫海!” 无人回应。 胡蝶往下走了几步,山前山后都是陌生面孔。 “莫海!” 她一时着急脚下没注意,一下踩空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好在底下有个平台兜了一下,人才没顺着滚下去。 一旁的路人阿姨连忙冲了过来,扶着她站好后教育道:“小姑娘走路看着点啊,这都是台阶,要是摔下去可不得了哦。” 胡蝶道了声谢,在阿姨的叮嘱声里掏出手机给荆逾打电话。 荆逾接的很快,只是信号不太好,说话断断续续,胡蝶过了好一会才听清他的声音:“刚刚信号不太好,怎么了?” 胡蝶又惊又怕,声音隐隐有些发抖:“荆逾,莫海不见了,对不起,我就是低头发个消息,他就不见了……” “不见了?你先别着急,我现在回来了,你在凉亭等着别乱跑,我给邵昀打个电话,让他从山上往下找。”荆逾安慰道:“上山下山只有这一条路,他不会不见的,你别着急。” “好……” 挂了电话,胡蝶站在原地往山上山下都看了看,只是台阶弯弯绕绕,视线有限能看到的范围不大。 她拍掉帽子上的灰尘,整理好头发后重新戴上去,慢吞吞走回了凉亭。 等了没几分钟,胡蝶看见荆逾从山上跑了上来,她刚一站起来,便看见跟在他身后垂着头的莫海,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此刻突然松了下来,鼻子猝不及防跟着一酸,怕眼泪掉出来,她抬手使劲揉了两下。 荆逾三步并两步很快走了过来,看她眼睛红红,放缓了声音:“他刚刚看见人家帽子掉了,只顾着去还帽子忘了跟你说,抱歉,让你跟着担心了。” 胡蝶吸了吸鼻子:“没事就好。” 一旁站着的莫海默默走了过来,大概是回来的路上被荆逾教育过,他声音带着哭腔:“姐姐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不跟你说就乱跑了。” 胡蝶看他这样又觉得怪招人心疼的,抬手揉揉他脑袋,安慰道:“好了,没事的,姐姐没有怪你,只是担心你出事。” 莫海点点头,“知道了。” “行了。”荆逾拍拍他肩膀:“去玩吧。” “哦。”莫海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见荆逾松了口,便又兴冲冲跑过去看蚂蚁走路。 荆逾看了他一会,转过头对胡蝶说:“其实他以前很聪明的,遇了意外才变成这样。” “那好遗憾啊。”胡蝶轻轻叹了口气。 “但对他来说,可能现在这样才是最快乐的。”荆逾看她情绪不高,抬手隔着帽子揉了揉她脑袋。 胡蝶“哎”了声,伸手来护住脑袋:“你别弄乱我的头发。” 荆逾眼尖,瞥见她手心里的擦痕,忽然问:“手怎么了?” 胡蝶顿了下,默默攥起手:“没怎么。” 荆逾懒得废话,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在她掌心看到几道不同程度的擦伤,眉间一蹙:“怎么弄的?” “不小心摔的……”胡蝶把手收了回来:“我都用水洗干净了,没事的。” “怎么摔的?” “就是走路不小心,然后就摔了。” 荆逾看着她,目光审视:“只弄伤了手?” 胡蝶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忍不住咬了下唇角,很小声的坦白道:“还有膝盖……” 荆逾叹了声气,“走吧。” “去哪儿?” “先带你下山。”荆逾起身将两人的东西收拾好,朝外面喊了声:“莫海。” 等着人走近,他把胡蝶的小包和自己的书包都递给了莫海:“背着。” 莫海:“哦。” 胡蝶看荆逾这么支使莫海,有点看不过去:“你怎么又欺负小孩啊?” 荆逾看了她一眼,没作声,只是忽地在她面前半蹲了下去,右膝微曲,胳膊搭在上面,头也不回地说:“上来。” 胡蝶磕巴了下:“干、干吗?” 荆逾乐了:“我还能干吗?” 他回头看了眼愣在原地的女生:“上来,我背你下去。” “我不用背啊……” “那抱?”荆逾起身站了起来。 “……”胡蝶抿唇:“背吧。” 荆逾又蹲了下去,胡蝶小心翼翼靠过去,他伸手勾住她的膝盖,站起身的瞬间,胡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身形倏地一僵。 胡蝶又松开手,“我是不是勒着你了?” “没。”他稍微调整了一下两人的姿势,手抓着自己的t恤,“走了,别乱动啊。” “哦。”胡蝶起初还刻意向后微仰着,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些,后来觉得太累,也顾不上那么多,索性整个人都趴在他背上:“荆逾哥哥。” 他脚步有不明显的停顿,“怎么?” “我应该不重吧?” “嗯。” “哎。”她叹了一声气。 荆逾看着脚下的路,问:“又怎么了?” “突然想我爸爸了,我小时候他就这么背我下山的。” “……”荆逾也叹了声气:“安静会吧。” 胡蝶噗嗤笑了声,枕着他的肩膀,心里莫名觉得温暖和踏实,后来竟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他们本身就没往山上走多远,只是背着人,荆逾不敢走得太快,到山下也是大半个小时后的事情。 他叫醒胡蝶,带着人去了附近的诊所。 胡蝶摔得不轻,两只膝盖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只是好在没破皮,大夫给揉了点药油,“这两天少走动,其他没什么大问题。” 胡蝶倒吸着气:“谢谢大夫。” “没事。”大夫处理好,抽了张纸巾擦手,“行了,今天就让你对象背着你吧。” “啊?”胡蝶一愣,下意识看向站在一旁的荆逾,还没来得及否认,荆逾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他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蹲在地上替她把裤脚放下去,然后转过身背朝着她说:“走了。” 胡蝶还愣着,大夫提醒道:“药拿着。” “啊,哦。”她伸手抓起桌上的药袋,手忙脚乱重新回到他背上,手搂住他脖子的时候,隐约听见他好像笑了一声。 胡蝶问:“你笑什么?” 荆逾否认:“我什么时候笑了。” “就刚刚。” “我笑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笑什么。” “那你怎么知道我笑了。” “我听见了啊。” “可我没笑啊。” “……” 荆逾笑没笑没人知道,倒是大夫听着两人的对话,没忍住笑了声:“年轻真好唷。” 胡蝶脸一热,不再跟他争论。 荆逾这会是真笑了,“走了,邵昀他们等会也该下来了,我们先去找个饭馆等他们。” 胡蝶嘟囔着:“随便你。” 潭岛上能吃饭的地方很多,荆逾在大众点评上找了一家评分最高的店,带着胡蝶和莫海先过去等位。 差不多快十二点,他们上山敬香组才到店。 周涟漪看胡蝶手上擦着药,惊道:“小蝴蝶怎么了?” “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胡蝶把手挪到桌下,笑笑道:“都处理好了,没什么大事。” “没事就好,以后走路小心点啊。” “嗯,我会的。” 几人聊了会天,等着服务员陆续把菜上齐才开始动筷,吃完饭,他们又在店里坐了会。 荆逾起身去结账,胡蝶问离自己最近的姜琳琳:“琳姐姐,你们下午什么安排呀?” “我们准备去浮潜。”姜琳琳笑问:“你玩过吗?” 胡蝶摇头:“我是旱鸭子,不会游泳,而且我觉得我可能还有深海恐惧症,不敢下海太深。” “哈哈哈,我们也不会浅得很深,就是觉得难得来一次海滨城市,不在海里玩个尽心太亏了。” “那你们注意安全。” “放心好了,我们有专业人士陪同的。”周涟漪指着李致和方加一说:“他俩都有专业潜水证的。” 胡蝶惊道:“那好厉害。” “你别吹捧他们,小心他们骄傲。” 方加一道:“妹妹说的是实话,实话就要多说两句,妹妹你夸你的,我骄傲我的。” 胡蝶哈哈笑了两声,荆逾走过来在她面前随手放了两颗话梅糖:“笑什么?” 周涟漪道:“聊天呢。” 他没在意,倾身从一旁拿过胡蝶的随身小包,“走了。” 众人说好,纷纷拿着包起身。 胡蝶拿起桌上的两颗糖,跟着荆逾走在人后,等到门口,她看见吧台上放着一碟话梅糖。 她朝荆逾看过去,他下一秒也看了过来:“怎么了?” “没事。”胡蝶攥紧手里的糖,塑料包装袋边缘的锯齿割在手心,有些微不明显的痛意。 荆逾“嗯”了声,没再多问。 一行人又回到了游艇上,胡蝶有些发饭晕,一上去边进了船舱休息,她躺在沙发上,从小窗还能看见他们在外走动的身影。 胡蝶从口袋里摸出那两颗话梅糖,想了想,还是没拆开,一齐放进了自己的小包里。 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她听见有人在敲什么,一睁开眼,隔着小窗的玻璃看见荆逾站在那儿。 他举着手机凑在窗前,屏幕上有两个字。 ——吃药。 快两点了。 胡蝶说“知道了”,又怕他听不见,找到手机在微信上给他发了一句“我知道了”。 下一秒,手机跟着震动一声。 荆逾:这会外面太阳有点大,我包里有防晒,你抹一点再出来。 蝴蝶:好。 胡蝶从包里翻出药盒,她每天要吃很多药,蒋曼按顺序将药分装好,她挨个吃完也花了好几分钟,光水都喝了大半瓶。 她坐在那儿缓了会才伸手去找防晒霜,涂完脸跟脖子,她又拧好盖子放回去,起身穿外套的时候,眼前忽地一晕,人跟着倒在沙发上。 好在晕眩只是一时的,胡蝶闭着眼没敢动,等着那阵眩晕感过去,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 她喝了口水,正准备出去,听见方加一在外面喊了声:“你他妈这样有意思吗!” 那声音挺大的,听着像在生气。 胡蝶扶着门,站在那儿没动,过了好一会才听见荆逾的声音:“有没有意思我都不想下。”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邵昀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和她对上视线,轻笑了声:“醒了啊。” “嗯。”胡蝶走上台阶,跟邵昀走到旁边坐着,“他们怎么了?” “闹呗,当初荆逾走得着急,也没个交代,他们心里窝着火呢。”邵昀换了身衣服,海滩裤和花衬衫,脑袋上卡着一架黑框墨镜。 游艇此刻已经远离潭岛,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偌大的岛屿却只有礁石那般大小。 胡蝶抱着膝盖,看海浪起伏,“荆逾……他真的退役了吗?” “没啊,只是休学停练,谁说他退役了?” “百度百科。”胡蝶说:“那天听你说到游泳的事情,我有些好奇就去搜了一下,不好意思啊。” “那有什么,我不也搜了你——”他顿了一下。 “你也知道了。” “……嗯。”邵昀抬手像哥哥一样揉了揉她脑袋:“今天哥也给你许了一个愿,到时候我们一起来还愿。” 胡蝶低头笑了笑,却没应,转而问道:“荆逾他受了什么伤才休学停练的?” 百度百科只写了他因伤退役,胡蝶当时也没去搜相关的新闻。 “车祸。”邵昀往后撑着胳膊:“去年清明他回家给他妈扫墓,后来他爸送他回队里的时候在市郊被一辆闯红灯的大货车给撞了。荆叔叔为了护着他,当场就没了,他肩膀受了伤,在医院躺了两个月,出院后交了休学和退队申请就离开了b市。” 胡蝶看着邵昀,沉默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他是真的不能再游泳了吗?” “也许吧,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邵昀叹了声气:“他妈妈去世那年,他在队里封闭训练,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他觉得自己要是没来游泳,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这些并不是他的错啊。” 邵昀笑容苦涩:“可他觉得是自己的错,车祸之后我没再见过他下水,所以那天听说他救了你,我才那么惊讶。” 胡蝶回想起坠海那天的画面,一时之间脑袋里全都是荆逾之前的比赛画面,还有他在镜头前那般意气风发的笑。 邵昀像是难得能找到一个合格的倾听者,絮絮叨叨和她说了好些他们以前比赛训练的事情,直到周涟漪过来叫他才停下话茬:“呼,今天说了好多,心里也舒服多了。” 胡蝶笑了笑:“也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会保密的。” “谢了。” 方加一和荆逾争吵的结果显而易见,他没能说服荆逾跟他们一起下海,黑着脸换好潜水装备,顺着游艇的扶梯爬下去,一头扎进了海里。 “加一,你等等我们啊。”胡文广喊了声,也急匆匆整理好装备,跟其他人打了下手势:“我跟着他。” 周涟漪道:“行,你先去吧。” 邵昀站在一旁当一名合格的摄影师,替两位靓女拍了好几组入海前的照片:“好了,你们再不下去,他们等会氧气都该用完了。” “帮我们再拍一张在海里的照片。” 邵昀比了个ok的手势。 荆逾站在二层甲板上,看着他们全都入了水,视线往下找了一圈,在游艇右侧的平台区看见胡蝶的身影。 他走过去时,屈指在她帽檐上弹了一下。 胡蝶抬起头,眼睛是红的,像刚哭过,见是他,又匆匆低下头。 荆逾一愣,半蹲在她面前:“怎么了?” “没事。” “眼睛都红成兔子了,还没事?”荆逾摘掉她脑袋上的帽子:“给你帽子是让你挡太阳,不是让你躲着哭的,到底怎么了?” “吃药吃的。”胡蝶眨了下眼睛,眼泪跟着掉了下来:“太苦了。” 荆逾笑了声:“你每回吃药都这么哭啊,看来以后潭海的海平线上涨,得有你一半的功劳。” “……”胡蝶哽声:“你会不会聊天?” 荆逾又笑了声,回船舱拿了湿纸巾,出来见莫海凑在胡蝶跟前,走过去勾住他衣领把人拎了起来:“去找邵昀哥哥玩。” 他把湿纸巾递给胡蝶。 莫海不愿离开,直接大字躺在地上:“我就要在这里。”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荆逾推推他的腿,挪出点位置自己坐了下来,余光不时往胡蝶那边瞟。 胡蝶已经没之前那么难受了,擦干净眼睛,又擦了擦手,“好渴,我去拿水,你要吗?” 荆逾盯着她看了几秒,“不用,你喝吧。” “哦。” 胡蝶进了船舱很快又出来,这会快三点,海上的太阳还很大,荆逾等她喝完水,又把帽子扣在她脑袋上:“戴着吧。” 她没说什么,只是抬手重新调整了一下。 游艇随海水起伏,会有轻微的晃动感。 胡蝶站起身,看向远方的海岸,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等他们浮潜上来差不多就回去了,怎么,你想回去了?”荆逾说罢,就准备拿手机打电话。 “没有,我就是想在外面多待一会,我还从来没有在海上看过日落呢。” “那我们今天就看完了再回去。”荆逾俯身往前,胳膊搭在栏杆上,白t被海风吹得鼓起。 静静待了会,胡蝶转头朝他看过去:“荆逾。” “嗯?” “你是真的不能再游泳了吗?” 荆逾侧眸和她对视,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没什么多余的神情,“你会不会聊天?” “……我这不是童言无忌么。” “现在承认自己是小孩子了?” 胡蝶摸摸鼻子,“本来就是小孩子。” “能不能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你如果不能游泳还去救我……多伟大啊。” 荆逾低哂:“那我不能见死不救吧?” 胡蝶认真道:“那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荆逾保持着那个姿势,侧头看着她,长久的沉默后,他淡淡开口:“其实那天……你有想过就那么算了,对么?” 他从小在水里泡着长大,见过溺水的人为了求生能挣扎到什么程度,可那天,从她坠海到他入海,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却没有丝毫的挣扎,就好像是要和这沉寂海水融为一体。 胡蝶看着他,他的目光平静温和,似乎并不在乎她的回答。她慢慢垂下眼帘,“我……” “楼下的两位——” 另一道声音和她同时传了出来,胡蝶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二楼的平台处,邵昀举着相机站在那儿,等着她和荆逾同时看过去的瞬间,他跟着按下快门键。 定格的画面里,两人的姿态出奇的一致,女生微扬着头,哪怕是这个角度,脸依旧显得很小。 一旁的男生俯身靠在栏杆上,侧头的幅度并不明显,在按下快门的瞬间他分明看向了镜头,可在照片里,他的目光却落向了身旁的女生。 被风吹得鼓起的t恤衣角轻轻碰着女生的胳膊,像是在试探着想要牵手,却又因胆怯而停住。 邵昀盯着取景框的照片看了两秒,放下相机,对着两人道:“先不给你们看照片了,等回去我洗出来再拿给你们。” 荆逾嘲道:“拍得不好就直说。” 邵昀骂骂咧咧从楼上冲了下来,把相机放到一旁就和荆逾闹了起来,他不是荆逾的对手,被他从游艇上掀到了海里。 他泡在海水里,撸了把湿漉漉的头发,冲站在船上的荆逾说道:“下来吗?” “不了。”荆逾拍了拍手,没再提起之前的话题,对着胡蝶说了句:“我去里面歇会。” 胡蝶点点头,看他走进船舱,又看向还在海里的邵昀,他神情有些无奈,却也在意料之中。 方加一他们在底下潜了大半个小时,两个女生先被送了上来,他们三又在海里飘了会才上船。 离日落还有好一会,几人在船上玩起来大富翁,等到快六点,九个人才从船舱里出去。 海上起了风,日暮来袭,一轮圆日悬于海平面之上,整片海域像是被镀了一层橙黄色的颜料,海水翻涌,浪花像是坠落的星光,在暮色中熠熠生辉。 胡蝶看着眼前的景色,忽然感叹了一句:“好遗憾啊。” 荆逾看着她:“什么?” “在海边看过那么多次日落,还从来没看过日出。” 荆逾看向远方:“下次有机会我带你来看。” “真的吗?” 荆逾侧头对上她期盼的目光,轻轻“嗯”了声。 几人还在欣赏美景,驾驶员从广播里说了句:“要回去了,你们站稳点,别掉下去。” 说完,游艇便朝着彼岸缓缓驶去。 到了地方,胡蝶本来没想让荆逾再背自己,谁料下船时脚下一滑,差点从船和泊岸边的缝隙里掉下去。 姜琳琳看着她,心有余悸:“吓死了,还好荆逾拉住你了。” 胡蝶也吓了一跳,被荆逾紧紧攥着的手腕有些疼了也不敢吭声,只能乖乖被他背了起来。 “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她趴在他背上,小声道歉。 荆逾叹气:“迟早被你吓死。” “……” 邵昀带着方加一他们一行人先回了荆逾家,胡蝶不打算去吃饭,荆逾背着她往医院走。 沿途路过胡蝶之前坠海的地方,她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你猜对了。” 荆逾没应声,可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意思。 ——她那天是真的有想过就那么死在海里的。 这大半年里从入院到确诊,胡蝶从来没在父母面前露出一点怯,她安慰开解他们,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悲观消极。 蒋曼和胡远衡每天都在担心她一觉不醒,从陪护到后来直接干脆和她睡在一间屋子。 有时候她稍微晚些醒来,半梦半醒间会感觉到父母在小心翼翼试探她的呼吸。 她没有办法,只能学着勇敢和乐观,可她也才十七岁,连生命的三分之一都还未度过,怎么会不惧怕死亡。 比起在医院里惴惴不安等着那一天的到来,每日看着父母为自己担惊受怕,或许就那么死去会是她最好的结局。 可那一天,蝴蝶却在海里遇见了鲸鱼。 他救了她。 所以这一次,就让她来救他。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神童(拯救鲸鱼计划...) 从潭岛回来的当天晚上,胡蝶突然发起了烧,大约是一场出游透支了她太多的精力,低烧的症状持续了好几天。她整日躺在病床上,除了吃饭吃药,其余时间基本都在睡觉。 邵昀一行人准备回b市的前一天晚上,他瞒着方加一他们几个跟荆逾来过医院一趟,但那会胡蝶正好刚吃完药睡下,他们只是跟蒋曼聊了几句,放下带的东西就走了。 胡蝶直到烧退后,才跟邵昀联系上。 午后静谧,屋内有散不尽的药味,她躺在床上看邵昀发来的照片,每张他都稍微修过,唯独她和荆逾的那张合照他没动过。 邵:你俩那张角度和光线都很合适我就没修了,其他的我也就调了下光线,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修的,等回头我再找个时间去暗房把照片洗出来,给你寄一份。 胡蝶划到合照那张,她仰头看着镜头,神情还有些懵,一旁的男生身形未动,只是侧着头,视线落在她那边。 大片的沉寂蓝色背景里,好像只有他的目光带着温度,哪怕只是隔着照片,她仿佛也能找回当时错过的注视。 蝴蝶:不用修啦,我很喜欢,谢谢邵昀哥。 邵:行。 蝴蝶:邵昀哥,你现在方便吗,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邵:方便,怎么了? 蝴蝶:那我们打电话聊? 下一秒,邵昀便拨了语音通话过来,一接通,胡蝶便听见他那边涌动的哗啦水声。 胡蝶问:“你在训练吗?” 邵昀笑了声:“没呢,在看视频。” “哦。” “你什么事啊?”邵昀点了暂停,背景瞬间安静下来。 “嗯……”胡蝶犹豫着,慢慢问道:“你之前跟我说荆逾是因为受伤才休学的,那他是伤在什么地方,是胳膊吗?” “胳膊都是轻伤,主要在肩膀,当时车祸发生时他的右肩受到冲击,肩胛骨粉碎性骨折,外伤缝了二十多针。” 胡蝶拿笔在本子上记下几个字,又问:“你知道他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吗?” “都不清楚,他出院之后走得很着急,我们当时又忙着准备比赛,直到今天三月我才跟他见了一面,一聊游泳的事情他就跟我急,让他去做康复训练也不愿意,跟头倔驴一样,哎。” “所以……他现在不愿意回去游泳,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受伤,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父母对吗?” 邵昀:“估计是的。” “那你觉得是受伤的原因多,还是父母的原因多?” 邵昀沉默了几秒:“我也说不好,可能一半一半吧。” 胡蝶说行。 邵昀笑了下,问:“你今天怎么突然问起这些?” 胡蝶摁了摁笔,说:“我想试试。” “什么?” “试试看能不能拯救这头搁浅的鲸鱼。” 邵昀听完,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胡蝶听着他忽远忽近的呼吸,也没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很认真的说了句:“小蝴蝶,谢谢你。” 胡蝶轻笑:“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不管结果怎么样,都谢谢你。”邵昀深吸了口气说:“那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胡蝶把自己的计划跟邵昀说了一遍,他听完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再开口,声音似乎都带着哽咽::“小蝴蝶,真的谢谢你。” 他停了几秒,接着道:“跟你说个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知道你生病之后,其实有想过劝荆逾少跟你来往。” 他承受不起再一次的生离死别。 “我明白的。”胡蝶说:“你不需要为此感到自责,我的生命已经注定有限,可荆逾还有无限的可能,我知道从巅峰掉下来是什么样的感受,我能理解他,也更明白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想要再重新回到赛场。” 邵昀低低“嗯”了声,慢慢稳住情绪说:“那祝我们成功。” 胡蝶笑:“好,祝我们成功。” …… 结束通话,胡蝶看完本子上记下的一些内容,翻开新的一页,提笔写下了六个字。 ——拯救鲸鱼计划。 - 胡蝶待在病房过完了一整个六月。 海滨城市的夏季漫长而炎热,步入七月之后,天气预报的高温预警一直都没停过。 莫海的生日在七月的第二个星期六,胡蝶受邀去他家里吃晚饭,到傍晚才带着礼物出门。 路上碰见过来接她的荆逾跟莫海。 这段时间胡蝶一直没出过门,荆逾抽空带着莫海来医院看过她几次,后来莫海自己认识路,有事没事就自己摸了过来。 “生日快乐。”胡蝶把给莫海买的超大号变形金刚递给他,甩了甩胳膊说:“还好你们来了,没想到这东西这么重。” “不用给他买礼物的,他玩不了几天就会给拆了。”荆逾敲了敲莫海的脑袋:“不知道说谢谢?” 莫海抱着玩具,“我正要谢!” 他给胡蝶鞠了个躬:“谢谢胡蝶姐姐!我很喜欢这个礼物,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也会给你送礼物的。” 胡蝶被逗笑:“那姐姐提前谢谢你了。” 三人往海榕街走,荆逾跟胡蝶走在莫海后面,他问:“你什么时候生日?” 胡蝶看向他:“怎么?你也要送我礼物吗?” “嗯,不行吗?” “当然可以。”胡蝶说:“我跟莫海的生日离得不远,我是7月23,我出生那年这天是大暑,是夏季的最后一个节气。” 荆逾点点头:“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胡蝶不满道:“有你这么送礼物的吗?” 他轻笑:“行吧,那我自己想。” “这还差不多。”胡蝶又问:“你生日是11月7号吗?” “是。”荆逾学着她:“我出生那天是立冬,冬季的第一个节气。” 胡蝶敷衍式捧场:“哇,好棒哦。” 荆逾:“……” 莫海家和荆逾家老宅都在海榕街,离得不是很远,隔着两条巷子,从莫海家的天台还能看见老宅那棵老榕树。 晚饭也是在天台上吃的,莫海爸妈很是好客,从侄子那里知道胡蝶的事情,没留着她过夜,但非要留她吃了西瓜再走。 西瓜一直冰在小院的井里,冰冰凉凉的,一口咬下去,充沛甜美的汁水满溢,夏日暑气仿佛都消散在这一口里。 胡蝶不能吃得太凉,咬了两口便拿在手里等着散凉,回头望向屋里有一面奇怪的空白墙壁,就着蹲在地上的姿势挪到了荆逾身旁:“荆逾哥哥。” 他像是已经习惯她对自己的称呼,格外自然地应了声:“嗯?” “客厅那个墙上之前挂的是什么啊?” 荆逾回头望了眼,说:“莫海以前得的奖状。” “那怎么……”胡蝶意识到什么,停了下来。 大约是觉得遗憾吧,所以才会收了起来。 荆逾沉默了会才说:“我之前说莫海以前很聪明,其实不仅仅是聪明,你知道海榕街的街坊邻居以前都叫他什么吗?” “什么?” “神童。”荆逾蹲在廊檐下,看着坐在院门口门槛上摆弄变形金刚的莫海,低声道:“他出事之前,各种数学比赛竞赛建模赛参加了几十场,基本没输过。三年前,他带队参加一场市级的比赛,因为前一天吃坏肚子,比赛的时候还在发着烧,那场比赛后来因为他的失误只拿了铜牌,其实也挺厉害了,但毕竟还是小孩子,都有不服输的心理,队里几个小朋友就不认可他这个队长,他受不了打击……当天晚上跳海自杀了,幸好当时附近有人看见才救了回来。刚开始的时候,还有街坊开玩笑喊他小神童,谁知道他一听这几个字就会失控,后来我姑姑怕他再受刺激,就把家里跟比赛有关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也不允许周围的人再叫他小神童。” 胡蝶看着莫海的背影,目光里有不忍也有心疼,嘴里喃喃道:“为什么……都是这样的结局……” 荆逾没听清,侧头问:“什么?” “没事,没什么。”胡蝶轻叹了声气:“那他还能恢复吗?” “很难吧,溺水造成的脑损伤是不可逆的。”荆逾说:“早两年姑姑他们还带着他去求医问诊,但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可能是不想再失望了,他们就没再坚持治下去。” “可能就像你说的吧,现在这样对他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胡蝶意有所指道:“但不是所有人的结局都该是这样。” 荆逾看着她,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我就是随便说说。”胡蝶看着他的眼睛:“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 两人忽地打起了哑谜。 “你真的不知道吗?” “你不是说没什么意思吗,我还怎么知道。”荆逾站起身,修长挺拔的身形遮住了胡蝶眼前的月亮。 他无意识攥了攥右手,语气淡淡的:“时间不早了,走吧,送你回去。” “等我吃完这个。”她晃了晃手里的西瓜。 荆逾看她吃得着急,抿了抿嘴,说:“也没那么急。” “是吗?”胡蝶嘴里塞满西瓜:“我听你那意思,就像是在赶我走。” “没有。” 胡蝶咽下西瓜,站起来走到他跟前:“那我明天还能来找你玩吗?” 荆逾垂眸和她对视。 她眼睛又黑又亮,就那么直勾勾看着他,好像只要他拒绝,下一秒她就能哭出来。 他想到之前在海上她哭红的双眼,到底还是不舍得,轻轻叹了口气,说:“能。”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猛兽(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 入伏,榕城气象台发布红色高温预警,滚滚热浪席卷整座城市,夏日海风黏腻又潮热。 胡蝶傍晚出门去海榕街,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也热得满头大汗。她一口灌下荆逾提前备好的凉白开,走到莫海跟前问:“你哥呢?” “在天台。”莫海在摆弄胡蝶之前送他的变形金刚,难得他这次大发善心,没把这玩意给拆了。 胡蝶抬头往楼梯口看了眼:“这么热的天,他跑天台去做什么?” “不知道。”莫海抬起头看她:“他不让我上去,也不让别人上去。” “这么神秘?”胡蝶跃跃欲试:“我去看看。” 莫海拽住她的裤脚:“我哥说了,也不让你上去。” 胡蝶有些好笑,蹲在莫海跟前:“你哥给了你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 “就是,你拦着我,他给你什么奖励?” 莫海想了想,说:“没有奖励啊。” “那你这么听他话干吗?”胡蝶说:“你让姐姐上去,姐姐还给你买变形金刚。” 这似乎是个令人难以拒绝的诱惑,莫海皱着脸考虑了会,还是没松手:“哥哥会打我。” “……” 胡蝶也怕牵连小孩,自顾瘫倒在沙发上,客厅的老式空调制冷不明显,她倾身开了旁边的落地扇。 扇叶呼呼作响,胡蝶盯着地上的光影发起了呆,连荆逾什么时候走到跟前的都没发觉。 荆逾把风扇摁了摇头,问:“什么时候过来的?” 胡蝶瞥了眼墙上的钟,“刚到没一会。” “饿了吗?” “我来又不是吃饭的。”胡蝶看着他,不满道:“你不要说的我好像除了吃饭什么都不做的样子。” 荆逾一脸的不相信:“是么。” “……”胡蝶趴在沙发靠背上,“你在天台干嘛呢?” “做点东西。”逾走到桌旁倒了杯水,“其他别问,到时你就知道了。” 胡蝶反应过来:“所以……是送我的生日礼物吗?” 荆逾喝着水点了点头。 胡蝶笑起来:“行,那我不问了,我们晚上吃什么?” 荆逾靠着桌沿,唇角挂着抹笑,指腹贴着杯沿敲了两下,缓缓道:“你不要说的我好像除了吃饭什么都不做的样子。” 他轻扬了眉梢,故意道:“嗯?这话是小狗说的吗?” 胡蝶没忍住呛了回去:“是小蝴蝶说的。” 荆逾噗嗤笑了声,将杯子放到桌上:“莫海。” 坐在一旁的莫海抬头看了过来。 荆逾说:“告诉姐姐,小蝴蝶一般都吃什么。” 莫海张口就来:“这个要分大小的,幼虫蝴蝶吃蔬菜、叶子和植物嫩芽,成年蝴蝶吃花蜜和植物的汁液。” 荆逾给他鼓掌:“真棒。” 胡蝶被兄弟俩堵得没话说,气鼓鼓坐了回去。 荆逾惹了人不高兴也没急着哄,回屋拿了衣服直接去洗澡了。 胡蝶本身就是气着玩,等荆逾洗完澡回来问她吃什么,也没不搭理他,“我不是很饿,随便吃点就行了,你弄你们的吧。” “行。” 荆逾往厨房走,胡蝶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想到昨晚和邵昀的通话,在心里盘算着能用什么办法让他去医院做个系统的检查。 要想说服荆逾重回赛场,她必须得先搞清楚他肩膀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可如果直接开口让他去医院,肯定是行不通的。 胡蝶想了一晚上,吃饭时总忍不住盯着荆逾看,被抓住几回,荆逾也忍不住了,笑道:“我脸上有钱吗?” “啊?” “你盯着我看了一晚上了。”荆逾放下碗筷:“怎么了?” “没啊,我就看你长得帅,养眼。”胡蝶喝了口绿豆汤,继续夸道:“还下饭。” 荆逾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胡蝶怕他察觉什么,捧着碗挪开了视线,等吃完饭也没久待,不到七点就回了医院。 回去洗完澡,胡蝶坐在床上给邵昀打电话,这段时间因为荆逾的事情,她和邵昀差不多每晚都会通个电话。 “他那头倔驴,你要是直接跟他说检查的事情,他肯定不乐意。”邵昀说:“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了,我总不能把他打一顿再拖去医院检查吧。” “打一顿?”胡蝶嘀咕了一声,视线无意识瞥见墙角的落地扇,忽地想到了什么:“我知道怎么办了!你明天等我消息。” “行,那就拜托你了,你让我办的事情我已经联系上人了,等周末我就去安排。” “好。” …… 翌日傍晚,胡蝶又去了趟海榕街,和昨天一样,莫海在客厅玩,荆逾在天台做东西。 荆逾对她频繁出现已经习以为常,忙完照例先洗澡,再去准备晚饭。 晚饭是在院子里吃的,胡蝶白天没怎么吃东西,晚上喝了两小碗排骨汤,吃饱喝足靠在椅背上偷瞄荆逾。 他吃饭时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怎么吃菜,像完成任务一样,很快吃完两碗米饭。 “你不吃了?”见胡蝶停了筷子,荆逾出声问道。 “吃饱了。”胡蝶站起身:“有点渴,我去倒杯水。” 荆逾没怎么在意,拿起汤勺盛汤,胡蝶进了屋,倒了杯水出来,慢慢往桌旁走。 他背朝着她,落地扇立在一旁。 大概是从没做过这种事情,胡蝶下手的时候失了轻重,风扇砸在荆逾后背上时,她听见他好像闷哼了一声。 “对对、对不起。”胡蝶手忙脚乱,想去扶风扇,手里端着水杯又空不出来手,“你没事吧?” 荆逾估计被砸懵了,好半天才动了下肩膀:“没事。” 他起身扶起风扇,揉着肩膀看向她:“你……”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在想事情,没注意到地上的电线。”胡蝶看着他,抿了抿唇角:“我听声音好像砸的挺重的,要不你等会跟我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荆逾摇头:“我没事。” “可我上次就那样被轻轻砸了一下都青了好长时间。”胡蝶一脸内疚的看着他,“……你还是去检查一下吧,不然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荆逾叹了声气:“好吧。” 胡蝶走过去,又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啊。” “我真没事。”荆逾重新端起碗:“不信等会检查完了你就知道了。” “嗯……”胡蝶低着头,不敢看他。 吃完饭,荆逾先送莫海回了家才跟着胡蝶去医院。检查时,胡蝶一直在外面,门又关着,她什么也没听见。 等了十多分钟,荆逾才从里出来。 她忙站了起来:“怎么样?” 荆逾抿了下唇角,说:“医生说要拍个片子。” “这么严重?” “也没那么严重。”荆逾怕她有负担,安慰道:“就是怕有什么问题,才让拍个片子,其实没什么大事。” 胡蝶垂眸不太敢看他,“是吗。” 荆逾好像误会了她的意思,声音都变得温柔了许多,“嗯,我得去拍片子,你带我过去?” 胡蝶点点头,在心里念了两声罪过罪过。 ct室在一楼,晚上没什么人,拍完等了四十分钟片子就发到了主治医生那边,也不需要病人自己再打印。 这次,荆逾让胡蝶跟着他一起进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在电脑上看了荆逾的片子,“啊,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这两天肩膀不要太吃重,休息几天就好了。” “好,谢谢医生。”荆逾看向胡蝶:“这下放心了吧?” 胡蝶轻轻“嗯”了声:“没事就好。” 两人从办公室出来,胡蝶送荆逾到医院门口,看着他走远了,又立马转身跑了回去。 给荆逾看病的医生是胡蝶托蒋曼提前打过招呼的,为的就是能让荆逾在不起疑心的前提下做一次系统的拍片。 她回去时,赵医生已经将荆逾的片子打了出来:“从片子上看,他肩膀上的伤已经完全恢复,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影响到游泳。” “可是……” 赵医生:“我知道你的意思,据你所说,他现在不能游泳,如果真的是因为肩膀上的伤,那么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撕裂造成的后遗症,另一种就是创伤后遗症,有一部分患者会因为受伤时遭遇的疼痛太过强烈,在后期的恢复阶段,会对这个痛感一直有所反应,只要牵扯到曾经受过伤的地方,他们会下意识回到受伤当时的情景,从而产生一种伤还未痊愈的假象。如果想确定是哪一种,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劝他去做一次心理测评。” 胡蝶听完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好,谢谢赵医生。” “不客气。”赵医生又道:“你自己也要多注意。” 胡蝶笑着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 “行。” 荆逾的情况和胡蝶想象中一样复杂,她能瞒住实情让他来做一次检查,可心理测评她想不到能怎么瞒。 邵昀同样也没办法,他想了想说:“这样吧,等我周末去见完人,我把东西发给你,到时我们一起找荆逾聊一下。” 好像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胡蝶握着手机,轻轻叹了声气说:“好。” 邵昀的效率很快,周六傍晚就把文件给胡蝶发了过来,她点开听了半分钟,给莫海回了消息。 蝴蝶:我收到啦,谢谢邵昀哥。 蝴蝶:希望这个能对他有用。 邵:反正我听了他们说的话,都挺感动的,我想他应该也一样吧。你打算什么时候找他? 蝴蝶:就这两天吧,不想拖了。 邵:那我等你的消息。 蝴蝶:好。 胡蝶原本想着去荆逾家里跟他聊这件事,但计划远赶不上变化,周末那两天她因为在考虑怎么跟荆逾说这事,就没去海榕街。 荆逾大概是担心她情况不好,在周日傍晚带着莫海来了医院找她,当时蒋曼和胡远衡都不在,她从果筐里拿了西瓜,找了一圈没找到水果刀。 胡蝶放下西瓜,说:“你们先坐,我去护士站借一下刀。” “不用弄了,我们刚吃过。”荆逾看着在病房里跑来跑去的莫海,“他吵着要来找你玩,我可能等会要先回去,晚一点再过来接他。” “好呀,反正我在这里也没事。”胡蝶问:“莫海,你要吃西瓜吗?” “要!” “等着。”胡蝶说:“二比一,我去借刀。” 荆逾无奈一笑:“行。” 他看着胡蝶走出去,见莫海跑进屋里,怕他碰到病房里的东西,起身跟了过去:“莫海,出来玩。” 病房内的窗台上放着一个用椰子壳装着的多肉,壳子上还用笔画了一个笑脸。 莫海对它有些感兴趣,跑过去拿了起来,椰子壳底部被戳了几个洞,从盘子上拿起来之后,底下的碎土渣全掉在窗台边的小桌上。 “别乱动姐姐的东西。”荆逾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多肉重新放了回去,抽了张纸巾擦掉桌上的土渣。 一旁的笔记本上也掉了一些,他怕弄脏本子,拿起来抖了抖,放回去时,被莫海拿过去直接翻开了。 “这是姐姐的东西,你不要——”荆逾刚要教育他,却在看见本子上写的内容时,倏地顿住了。 “哥哥,这上面有你的名字诶。”莫海指着鲸鱼两字,仰起头,一脸纯真的看着荆逾。 本子上的内容不多,荆逾一目十行很快看完,心里像是有头猛兽,不停撞着胸腔。 他抬手揉了下莫海的脑袋:“你先去楼下花园玩一会,哥哥等会带你去买好吃的。” “可我想在这里跟胡蝶姐姐玩。” 荆逾看着他,沉声道:“听话。” 他低头扣了扣手:“好吧。” 莫海从凳子上站起来,跑到外面时撞见借完刀回来的胡蝶,她下意识举着手躲开他:“你不吃西瓜啦?” “哥哥叫我先去楼下等他,我明天再来。”莫海笑眯眯的:“姐姐再见!” “再见。”胡蝶走进去,没在客厅看见荆逾,忽地想到什么,放下水果刀,进了里面的房间。 荆逾站在窗边,窗台边的小桌上放着她的笔记本,此刻已经被翻开,明晃晃的摊在那儿。 她呼吸一凛,抬眸看向荆逾。 他的神情很平静,指了指桌上的本子:“这什么?” 胡蝶下意识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想到本子里写的拯救鲸鱼计划,动了动唇,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荆逾垂眸:“所以,那天你用风扇砸到我,是你故意的?” 胡蝶抿了抿唇,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只是想帮你……” “你怎么帮我?你能帮我训练,帮我参加比赛吗?” “但是那天检查结果显示,你肩膀上的伤已经完全恢复了,你不能回去游泳很可能只是心理上的问题。” “那又能怎样?” 胡蝶被他冷淡的语气激得有些来气,不由得拔高了语气:“那说明,只要你过了心里那道坎,你还是可以回去游泳的。” 荆逾冷冷道:“那要是过不了呢?” “你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过不了?” 荆逾抬眸看向她,“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试过?” “所以呢?仅仅是试过,你就要放弃了吗?” 荆逾别开眼,没什么情绪的说了句:“我不想成为下一个莫海。” 病房里有须臾的沉默和安静。 胡蝶轻轻笑了声,似嘲弄:“所以说白了,其实你就是怕失败,可我们是人,失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出事之后有那么多人在担心你,你什么都不说就离开b市,你让你的队友、教练,还有那些记挂着你的怎么想?你对得起他们吗?你对得那么保护你的父亲吗?” “你懦弱、胆小、连一次失败都不敢面对。”胡蝶情绪上涌,眼眶跟着泛红:“你对不起所有人,包括你自己。” 荆逾像是被戳中痛处,怒声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夏风沉闷,过往的一切像一团厚重的棉絮紧紧包裹在荆逾心上,教他难受、失控、口不择言。 他红着眼,言语化作利剑,朝胡蝶狠狠扎了过去:“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 …… 屋里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荆逾意识到自己说了多过分的话,情绪像撞上礁石的浪花,忽地落了下来:“我……” 胡蝶垂眸,一滴泪顺着掉了下来。她深吸了口气:“对,你说的没错,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我还能救谁啊。” 荆逾看她流泪,心里那头猛兽撞得他心口犯疼,他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胡蝶轻轻笑起来,可眼泪却依旧流不停:“你走吧,我不想再管你了。”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