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我是替身后》 1 天清山多奇峰,高耸险峻,乱石嶙峋,葱郁的参天巨树直入云霄。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层层雾霭从奇峰间探出,一群白鹤振翅从晨曦间穿过,云开雾合,众壑阴晴变化,如梦似幻,如仙境一般。 通往峰顶的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栈道,如一条游龙盘旋在山腰上,于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天清山山顶,参天古木中,错落着亭台楼阁,栈道的尽头耸立着巍峨的大门,牌匾上大书着“清虚派”几个大字。 此时后山某间弟子房外,一个长相清秀穿着灰白色弟子服的女孩正啪啪啪敲着门。 “师姐,今天考核,师姐你起来了没?” 房间里躺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脸上盖着一本《三十年修丹五十年练炁》,床上还凌乱放着几本书,《天献子高阶第七版》《丹道基础手册》《粉碎虚空的多种释义》。 女子听到声音,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昨天看书太晚了睡过了头,今天还得考核呢,她急忙看了一眼漏壶,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算太晚。来这个世界都快两年了,上学时候带来的的毛病还是没改,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 许昭月穿好衣服,用玉簪随便挽了一下发髻,纵然动作匆忙,倒也还没忘记在出门前往镜前整理一下仪容。 她的容貌和以前比起来可漂亮太多了,底子倒还是她的底子,不过作为一名修士,修为增高的同时身材和五官也会因为修炼得到改善。修炼讲究凝神聚气,神气相融相合,流转周身,身体内在的五脏六腑和外在的四肢肌肤都能受到滋养,因而变得更加丰美。本来底子就不错,再改善一下就更美了,即便不施粉黛,只随便用玉簪挽发,也是美艳动人,气质出尘。 许昭月越看越喜欢,这张脸实在是美得很,不过她转眼看了一下房间四周,随即叹了口气,美是美,就是太穷了。 许昭月出了房间与外面的女孩打过招呼。 “师姐你可算起来了。”女孩松了口气道。 “才卯时一刻,赶得到,不急。” 后山的弟子房,每个小院有两间房,和许昭月住一个院子的女孩叫赵晴鸢。两人从小院出来,却见小院门口已等着一个女修。 女修名叫周司柠,见到两人她撇了撇嘴说道:“你们怎么不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啊,不知道今天考核啊,我腿都站麻了。” 赵晴鸢偷偷看了许昭月一眼,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许昭月摸了一下鼻子,冲周司柠一摊手,“有吃的没?” 他们几人才筑基期,还没开始辟谷,周司柠从口袋里不情不愿摸出几个烤地瓜,说道:“我哥最近勒紧了我的束脩,我就能买点这个了。” 赵晴鸢双眼一亮,搓了搓手舔着唇说道:“哇周师姐你真好。” 作为一个称职的干饭人,只要能吃的绝对不放过,更何况许昭月还是个穷逼干饭人,这烤地瓜对于她来说都是难得的美味,不过这地瓜倒也不同于普通的地瓜,是清虚派自己栽种的,灵气葱郁的天清山生长的东西,吸收了日月之精华,能助修炼,味道也更是甘甜软糯。 几人边走边将地瓜分吃了,好在赶到慎思堂的时候还没迟到,堂中已聚集了不少人,都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在蒲团上坐不住,趁着师父还没来,三三两两聚一起交头接耳。 只听一声清泠泠的钟声响起,堂里立时安静下来,众人盘腿而坐屏气凝神,目光时不时偷偷向门口瞟去。 不一会儿门口便走进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他身姿挺拔,气质儒雅,行动间潇洒飘逸。他走到上首盘膝坐下,堂中整齐划一朗声道:“叩拜师父。” “起吧。” 他的声音温润动听,丝毫没有师长的凌厉,如清风徐来,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许昭月所在的位置不太显眼,她暗中向男人打量着,他长得很俊朗,眉目如画,气质温润,如皓月朗空一般。 一开始叫他师父还挺别扭,毕竟她身体里那缕残魂一直叫着这个男人师兄。 正思索间,只听得旁边周司柠嗤了一声说道:“怎么又是她迟到?” 许昭月回过神,却见一个女孩提着裙摆急匆匆跑进来,像一只活泼的黄莺儿。她长了一张白皙秀雅的脸,梳着双螺髻,螺髻上系着两条漂亮的丝带显得俏皮可爱。她匆匆跑进来,在距离上首男人最近的一张蒲团上噗通一声坐下,嘟着嘴,如撒娇一般冲男人说道:“我睡过头了,师父别罚我。” 上首男人嗔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却没有多少责备,反而因为嘴角那抹无奈的笑容多了几分宠溺。 “下回可不许如此了。” 女孩急忙抱拳笑道:“徒儿遵命。” 旁边的周司柠撇撇嘴,“师父真是偏心,上回晴鸢迟到被罚抄了几百页的混元心经。” 赵晴鸢点点头,一脸愤慨,“可不是嘛,师父就是偏心云师姐,云师姐连弟子服都可以不穿。” 清虚派新弟子统一发放了弟子服,女弟子是灰白衫裙,男弟子是黑色长衫,女孩那一身做工精致的黄裙可比灰白单调的女弟子服好看多了。 周司柠道:“岂止师父偏心?我们的几位师叔谁不偏心云师姐,还有……”说到此处周司柠放低了声音,往四周看了一眼,补充道:“还有我们那位神秘莫测的师祖,我们云师姐可是整个清虚派的宝贝疙瘩。” 说话间,就见门口又走进一个人来,他疾步如飞,穿着清虚派尊长辈的青色制衫,却又比普通的青色长衫更华丽一些,衣襟和玉冠上有着繁复的纹样,处处透着精致。男子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抿紧的唇角透着几分桀骜。 他走到上首男人身旁坐下,说道:“皙儿是为我办事才迟了的,师兄可不许罚她。” 骆修然无奈摇了摇头,说道:“阿铮,这是慎思堂,你好歹是师叔,要有尊长的样子。” 纪玄铮似乎这才意识到不妥,急忙轻咳一声,板了板脸色。 周司柠气得咬了咬牙,小声道:“看到没,看到没,我们要是迟到,那铁定是罚抄经罚思过,这个云乔皙迟到就屁事儿没有!” 赵晴鸢扯了扯周司柠衣服,提醒道:“周师姐你小声点,你可别忘了,最护云师姐的就是这位五师叔了,可别被他听到了。” 这次的考核很简单,就是几个基础的丹药问题,今年新入门的弟子有二十多个,考核采取抽问的方式,都没抽到许昭月几人。 考核完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几人告别了师父了师叔朝门口走去,许昭月走出门前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位尊贵高傲的五师叔,正蹲在云乔皙身边,如讨好一般从神识口袋里摸出一只通体发光的鎏金发簪,稍微识货的都能看出来这是一件高阶的防御法宝。 云乔皙接过却轻轻叹了口气,“师叔怎么又送我东西啊?” 纪玄铮笑道:“送你东西还不好?” 许昭月回过神,目光看向远处高耸入云的巨蟒峰,巨蟒崛地而起,如蟒蛇出洞。 她心底一时怅然。 周司柠还气不过,“不就是比我们早入门几年吗,凭什么那么偏心啊?你们刚刚看到没,五师叔送云乔皙的发簪,那可是高阶防御法宝,上千极品灵石都不一定买得到。” 赵晴鸢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置信,“上千极品灵石,五师叔好大的手笔啊,说送就送了。” 周司柠双手抱胸,阴阳怪气道:“那当然呢,谁让我们云师姐是宗门的宝贝疙瘩呢。”周司柠想到一事儿又道:“不过我听说,云乔皙之所以如此受偏爱只因她跟我们一位师姑长得相像。”周司柠似想到什么,问道:“我记得你还见过那位师姑的画像。” 赵晴鸢道:“是见过,就在师父的房间里,不过画像上的师姑英姿飒爽,正气凛然,反正看着比云师姐好看。” 周司柠道:“那当然了,云乔皙怎么跟师姑比?” “说得好像你跟那位师姑很熟一样?”许昭月懒洋洋说了一句。 周司柠道:“虽然我没见过师姑,但我敢肯定我们师姑肯定比云乔皙那个草包要强,再说了我不熟,你熟啊?” 许昭月轻哼一声没说话,她不仅熟,她身体里有一缕魂魄就是属于那位师姑的。 许昭月是被一股神秘力量吸引到这个世界的,她还记得她离开那一晚上正坐在办公室里改方案。 她被力量强卷过来之后,就被姜梦予的一缕残魂附体了,她与那缕残魂合二为一,重新经历过一遍姜梦予的人生。 姜梦予的残魂里有一个强大的念头,那就是重新回到清虚派,那时候刚来这个世界的许昭月无处可去,便依着念头回到这里。 许昭月很清楚姜梦予为什么要回来,因为她的执念,报仇的执念。 姜梦予在死之前,一直觉得她很幸福,她虽是个孤儿,却有一个像爹爹一样疼爱她的师父,有温和如玉,像兄长般疼爱她的大师兄,有性格乖戾却与她一同长大,甚是偏爱她的五师兄,还有那个将她带到清虚派,严厉强大,却让她心生爱慕的师祖。 直到死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当年阳城老祖将她带到清虚派,不是怜她可怜,而是因为她的属性和生辰八字刚好与那女人相合。他对她严厉,催促她成长,不留余力教导她,让她不断变强,并不是因为他希望她变强了可以保护自己,更不是为了她好,而是为了她强大的元神。元婴期修士的元神,是最好的载体,魂魄没有元神无法进入轮回,他疼爱的那个女人元神尽毁,只留下一缕魂魄,所以他需要培养一个强大的元神,成为那个女人转世轮回的载体。 而姜梦予,不过就是阳城老祖养出来为了让那女人轮回的工具。 许昭月来到清虚派,当她看到云乔皙的第一眼她就明白了,阳城老祖成功了。利用她的元神,他成功让那女人转世了。 其实姜梦予和云乔皙也并没有长得很像,只是眉眼间有几分相似而已,两人的性格更是大不相同。姜梦予倔强要强,云乔皙却娇憨可爱。 阳城老祖对她偏爱不难理解,可是连曾经疼爱她的大师兄,保护她的五师兄也对云乔皙如珠似宝的护着。 她甚至在想,当年阳城老祖取走她元神让云乔皙转世的事情,大师兄和五师兄到底知不知道,或者所有人都是知道,又或者,当年她被宗门喜欢,或许只因为她和云乔皙有着相似的容貌,又或者大家都知道她是让云乔皙转世的最好工具,所以才会对她好。 说到底,自始至终,她不过就是一工具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坑了,玄幻文,用爱发电。 2 她身上有着姜梦予的残魂,亲眼看到这一切之后,她愤怒难当却无可奈何。 姜梦予在一百年前就已经死了,元神被夺走,她的修为也没了。 现在的她不过是个筑基期的小菜鸡,而且还是个穷逼。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一无所有的人,简直如蝼蚁一般,像她这样的,随便来一个金丹期的都可以碾死她,更何况要对抗的是阳城老祖那样的大能。 姜梦予的那缕残魂怨气太重,想要摧毁整个清虚派,谈何容易呢?而且找谁过来不好,找她干嘛啊,她在原先的世界里也没有太大的作为,就是一个没事儿就喜欢躺平,是个不想努力,得过且过的小咸鱼。 背负着姜梦予的这缕残魂,许昭月觉得压力挺大的。 许昭月所住的弟子房并不宽敞,陈设也很简单,一张小床,一张桌子,最里侧还有一个每个弟子必备的炉鼎。 许昭月正蹲在炉鼎旁,一手握着一本内丹心法,另一手在炉鼎下口进火退符,没办法,每天的作业还是要交的。 敲门声就在这时候响起来的,接着是周司柠的声音。 “师姐你在吗,我得到一个好宝贝,要不要一起看?” 许昭月开了门,门外周司柠握着一柄镜子冲她晃了晃,说道:“师姐你快猜猜看这是什么。” 许昭月端详了几眼,这镜子看上去跟普通的镜子没什么区别,周司柠难掩兴奋,不等她回答便解释道:“这可是玄天镜。” 玄天镜?许昭月也有所耳闻,毕竟来这个世界已经两年了,玄幻世界里的一些稀奇法器就算没见过也听人说过。 玄天镜一般要搭配存影石所用,如果存影石属于碟片的话,那么玄天镜就是一台放映机。 “怎么来的啊?” “我哥给我寄来的。” 许昭月点点头,不奇怪了。周司柠的哥哥是光剑宗掌门林景湛,光剑宗曾经是九州大陆最大的剑修门派,不过自从前掌门离奇消失之后光剑宗就越来越不行了,不过毕竟是曾经的顶尖门派,树大根深,就算再落寞手里的资源也会比普通门派好很多,能得到一枚玄天镜也没什么稀奇。 至于为什么周司柠和她哥林景湛不同姓,据周司柠所说,因为她是从小抱养的。 周司柠拿出一枚存影石一脸神秘冲许昭月道:“你知道这存影石是从哪里来的吗?” “哪里来的?” 周司柠双眼放光说道:“三年前的伐魔大战你听过没?” 怎么会没听过呢,伐魔大战可是近几年九州大陆最大的新闻了,每次下山往茶馆中一坐,总能听到别人谈论起这件事。 见许昭月点了下头,周司柠便一脸兴奋道:“这存影石就是从伐魔大战的战场上得来的。” 听到这话许昭月也激动起来,“不是吧?” “当然是啦!” “那还不赶紧看起来!” 两人都很兴奋,毕竟那可是伐魔大战啊,恢弘盛大,被人津津乐道的!而且当修士很清苦的,平时也没什么消遣,好不容易能有个东西放松一下的,当然有兴趣了。 不过玄天镜得找灵气充足,阳光强烈的地方才能使用,当然法力够强也能用,不过她二人明显法力不够。 两人准备去望月峰,在出门前许昭月将住一个小院的赵晴鸢一块儿叫上,赵晴鸢听说了周司柠手上的存影石和玄天镜,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三人一拍即合,一块儿去了望月峰。 天清山雄峰环伺,望月峰是几座最高的山峰之一。周司柠捣鼓了半天玄天镜才终于有了画面,三人靠着一座假山坐着,挤成一团,一脸紧张期待望着镜面。 这块存影石确实是伐魔大战留下来的,三年前,虹光派安乾道君率领仙门大军一直打到了魔教的黄海地,直逼魔族的皇城无羁城,魔尊申屠尤率一众魔将迎战,玄天镜的画面就在黄海地的战场上。 却见画面中乌云压顶黄沙漫天,头顶盘旋的黑色大鸟凄厉叫着,有一穿着白色战甲的仙门修士足尖轻点,运气飞升至半空,他站在最前列,想来应该就是带领仙门修士和魔族作战的安乾道君。 安乾道君的大名在九州大陆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修炼不足两百年,如今已是大乘期的大能。整个九州大陆,目前只有三人是大乘期,一个是清虚派的阳城老祖,一个是魔君申屠尤,再一个就是虹光派的安乾道君。 阳城老祖和申屠尤都是万年不灭的老怪,而蒋天戟不过才两百岁。关于安乾道君这种天才的传闻简直太多太多了,说他是修仙界的天才,说他是屠魔圣手,为了伐魔而生,又说他嗜杀成性,心性残忍,还有人说他有着三头六臂,是一个长着豹脸人身的怪物。 所以当安乾道君那张脸出现在玄天镜中时,正屏气凝神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几人瞬间就被惊呆了。 “这……这是安乾道君?”周司柠一脸不敢置信,“不是说他长了三头六臂,豹脸人身吗?怎么是个年轻小白脸?” 画面里的男人长了一张棱角分明白皙干净的脸,如刀削一般的下颌角让他这张脸透着几分冷硬,然而眉眼却狭长带着几分媚气,完美中和了那种冷硬感,加之鼻翼高挺精致,唇线弧度优美,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让少女芳心大乱的俊俏郎君,跟传闻一点都不一样。 “安乾道君,何必做那些欺世盗名虚伪自私所谓名门正派的走狗?来我魔域,我给你一个大将当当。” 玄天镜里有声音传出,画面也自然落到说话人的身上,他一身黑衣,周身魔气环绕,身下骑着一头长相怪异的巨兽,他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一侧发间戴着纯金半面狐狸发饰,打扮得似男非男,似女非女。 “是魔君申屠尤。”周司柠大声道。 魔君申屠尤,作为大乘期的三个大能之一,也是整个九州大陆经常被人谈论的对象,不过仙门与魔族向来势不两立,每每人们说起他都是深恶痛绝,恨不能饮其血啖其肉。 申屠尤长了一张过分白皙的脸,白得不像一个正常人,然而那一双薄唇却红得诡异,像是染了血,明明说话发出男人的声音,那一双桃花型的眼睛却秋波横扫,看着竟比女人还要妖媚几分。 对于申屠尤的挑衅,安乾道君只轻飘飘说了两个字。 “找死。” 安乾道君是虹光派掌门的第三个孩子,虹光派是九州大陆的一大刀修门派,门派建派早,却始终没有坐上过巅峰,一直被传统修仙门派,比如剑修,符箓,丹修,炼器宗门这些压一头,直到安乾道君横空出世,而虹光派也终于坐上了九州五大门派之首的宝座。 说起来,清虚派和虹光派也有一定的渊源,这两个门派相距很近,开派之初关系也很不错,不过随着门派发展,又因为就在相连的两座山,平日里多多少少会有资源纠纷,久而久之积怨日深,到现在已发展到互相仇视且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安乾道君的本命法宝是一把叫做“轮天”的大刀,这把饱饮鲜血的大刀被安乾道君从识海拿出的那一刻,几人的呼吸都好似停滞了。 刀刃如芒,杀气冲天,划过空气的声音如龙吟虎啸般摄人心魄。 申屠尤从袖中抖出一把折扇,从巨兽身上腾空而起,迎着安乾道君袭了过去。 大战一触即发。 大乘期的大能,无论身法还是招式都不是普通修士能比的。 许昭月甚至都看不清两人的身影,就只见一黑一白两道影子互相纠缠,一片刀光剑影中,火花四溅。 就这般缠斗了许久,只见一人飞掠而出,是申屠尤被安乾道君的刀影所伤,申屠尤落在黄沙上,黄沙轻扬,染上落日的余晖,一片金光透着血光。他捂着胸口,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他却浑不在意般,懒洋洋擦了擦嘴冲安乾道君道:“你不过就是仙门手中一把利剑而已,你要真把我杀了你于仙门也没用了。” 安乾道君手握大刀,在落日余晖中,那一身银白铠甲散发着凌凌寒光。 他看也没看申屠尤一眼,轻嗤道:“魔界不过本君的一块磨刀石而已。” 刚刚只是他与申屠尤的单挑,真正的战争还未拉开序幕,此时他望着那乌压压一片魔界大军,提着刀就向人群袭去。 他依然飞在半空,他手上那柄大刀在他手腕中灵活翻转,轻得就如羽毛一样,刀尖过处,似有一阵电光闪过,炸得噼啪作响。 刀光席卷着黄沙,像是要和遮天蔽日的乌云融为一体,大乘期的大能,那些修为低下的魔修门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安乾道君斩杀他们就如同切菜一样,魔修们都还未看清他的身影便已经身首异处。 一时间一片哀鸿遍野,血光漫天,安乾道君过处,惨叫声此起彼伏,血浆迸溅。 漠漠黄沙上已是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入目处皆是一片血腥惨状,如同人间炼狱。 安乾道君终于杀停了,他站在被血侵染过的黄沙上,轻轻的抚摸着他手上的大刀,他那银白铠甲却依然不染纤尘,在余晖照耀下,白得耀眼。 他望着周围血肉模糊的一片还有那一群一脸恐惧步步后退的魔修们,他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溢出一种与周围血腥惨烈格格不入的兴奋。 残阳如血,尸横遍野,头顶有一群巨大的黑鸟飞过,连飘扬的黄沙也被血色侵染,那个被誉为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修士就那般站在血光中笑着,眼中透着乖戾和疯狂,丝毫不加掩饰对杀戮和鲜血的渴望。 此时他煞气毕露,身上锋芒如带着寒光的利刃,即便那张脸生得过于俊俏,也无法降低面对他的恐惧。 不止他们几人,就连战场上那些仙门修士都被震得好半晌没有反应,魔修们更是像看索命恶鬼一般一脸恐惧看着安乾道君。 望着这一幕的许昭月惊得目瞪口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安乾道君在别人口中是那么可怕的存在了,他确实很可怕啊,尼玛简直就是一变态。 就这般想着,却见伫立在黄沙中的安乾道君仿若察觉到什么一般,竟突然转头看向镜面所在的方向。 空气像是瞬间凝住,而那一双兴奋癫狂的眼睛好巧不巧就和许昭月的目光对上。 许昭月:“……” 我淦!!!!! 3 许昭月吓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浑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倒是周司柠反应最快,一下将玄天镜关了。 画面消失,几人却久久没回过神。 “我的妈呀……”周司柠拍着胸口平复着心跳。 赵晴鸢胆子最小,这会儿一双手颤抖着抱着许昭月的胳膊,说话的声音也打着哆嗦,“师……师姐,你说安乾道君会不会知道我们在偷看他?” 周司柠急忙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说道:“这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不过是存影石上记录的画面而已。” “可是……可是……”赵晴鸢生怕自己吓自己,忙闭着眼睛安慰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哇,那是玄天镜吗?好漂亮啊。” 突然响起的声音总算将三人从恐惧状态中拉回,这里是开在假山中的一条小道,从小道上去,可以通往望月峰最顶端的观星亭。 却见观星亭下方的台阶上站着一男一女,女孩长得灵动可人,一身鹅黄裙子,外罩一层轻纱,显得缥缈如仙,正是云乔皙。 许昭月注意到云乔皙头上戴着那枚鎏金蝴蝶发簪,正是纪玄铮送她的那个。云乔皙旁边站着的男子高挑挺拔,一身黑色窄袖劲装,听到云乔皙的话,他轻声问:“你喜欢?” 云乔皙点点头。只见那黑色身影一闪,几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周司柠手上的玄天镜就没了。再看去,黑色身影已回到云乔皙身边,他将手上的玄天镜递过去。 云乔皙双眼一亮,她急忙接过,轻轻抚着玄天镜的镜面,“真的是玄天镜。” 周司柠反应过来之后顿时就炸了,她本来就讨厌云乔皙,更何况还被她抢了宝贝。周司柠倏然站起身,指着云乔皙鼻子道:“你什么意思,玄天镜是我的,快还给我!” 云乔皙似乎这才意识到这是黑衣男子抢来的,她笑容黯淡下来,面上带着失落,手上依依不舍抚摸着宝贝,嘴上却说道:“念皙,不能抢别人的东西。” 那叫念皙的男人冷冷扫了几人一眼,他道:“你想要,我会让它变成你的。” 周司柠快气炸了,怒道:“怎么?要当强盗硬抢吗?” 那叫念皙的男人面色一沉,掌心运气向周司柠方向一挥,许昭月眼疾手快,拉着周司柠闪身到一旁,只听得噼啪一声,却见周司柠刚刚所靠的假山处已被打出一个窟窿。 这下不仅是周司柠,连许昭月也快炸了。她面无表情望着那个叫念皙的男子,他曾经不叫念皙,他的名字还是她给起的,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是否早已将原本的名字忘记了。 他原本是一只妖兽,幼时被更高阶的妖兽所伤,奄奄一息之际,是姜梦予将他带回来救了他一命,后来他成了姜梦予的灵兽。 姜梦予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当年姜梦予去不周山斩杀烈焰兽,明知凶险他也一直跟着,甚至帮她挡下烈焰兽一掌。 后来姜梦予打算与烈焰兽同归于尽,将身受重伤的他用法力推出结界,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在外面拍打着结界声嘶力竭的哭喊。 妖兽野蛮而生,不通教化,他曾也这样为她抢过东西,可她明明教导过他要知礼懂礼,不得轻易对人动手。 他一直很听她的话,为何现在却变成了这副样子,说抢就抢,说伤人就伤人,甚至对别人唯命是从。 本来结了灵契,主人死,灵兽也会跟着死,不过姜梦予在死之前将灵契斩断,保了他一命,虽然他们现在已不再是主仆关系,她也不想再做回姜梦予,可大概体内有姜梦予的残魂作用,看着他这副样子,她莫名火大。 “为何要伤人?”许昭月厉声问道。 这话一出,周司柠和赵晴鸢都愣了一下,许昭月为人比较佛系,周司柠是个大小姐脾气,许昭月跟她说得最多的就是要与人为善,不要被人一点就着。 所以这个一向温和不争的师姐突然沉下脸来,难免让人惊讶。 云乔皙忙道:“这位师妹对不住,是我没拦住念皙,我向你们道歉,念皙他不是故意的。”她咬了咬唇,又一脸不舍摩挲了几下玄天镜,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将玄天镜递过来,“这个还给你们。” 许昭月却理都不理她,她直直看向念皙,冷声质问,“你既无心伤人,为何不道歉?” 清虚派的人都知道,云乔皙身边常年跟着一只高阶妖兽,他总是没什么表情,而且攻击性很强,一旦发现有人对云乔皙不敬,他立马就会动手教训。因为他法力高超,所以清虚派的人看着他就躲,没人敢招惹他,更没人敢招惹云乔皙。 而现在,许昭月明显是要跟他杠上,这样一来,本来被抢了东西又差点被伤,正处在炸裂边缘的周司柠反而被震住了,周司柠很快冷静下来劝道:“罢了,她既然将玄天镜还我了,我也懒得追究了。” 不料许昭月却道:“他出手伤人,是该道歉。” 念皙微眯目光向她看过来,眼底明显多了几分杀气,周司柠这会儿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她知道就算她们几个联手也打不过这只妖兽的,更何况妖兽顽固不化,不讲道理,硬拼受伤的也只会是她们。 “师姐,要不算了吧?” 赵晴鸢也劝道:“师姐你上次不是说要教我退符之法吗?马上晦月了,师姐你教教我呗。” 云乔皙看看三人又看看念皙,她忙道:“那个……我……我道歉,是我没约束好念皙。”她走过来将玄天镜塞到周司柠手上,又道:“我好歹也是你们的师姐,你们就看在我面上不与他计较了。” 许昭月道:“他又不是你的灵兽,他需要你什么约束?” 云乔皙被堵了一下,顿时尴尬得涨红了脸,也不知许昭月这话戳到了她哪里,她当即委屈着抿了抿嘴,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也是如此敏感,一下就红了。 念皙见状,他掌中聚气眼看着要直接动手了,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出手许昭月便说道:“怎么?又要动手?你虽是妖兽,但好歹也在清虚派生活了这么多年,清虚派向来以仁义施教,你就算学不到精髓,但这么多年了,该有的熏陶难道都没有吗?可你看看你是什么样?你要还想做妖兽那就滚回你的野蛮之地去,你若要与人为伴,那就要有个人样,不要让人觉得你顽固不化,野蛮无理。” 这话听得周司柠和赵晴鸢倒抽一口凉气,许昭月一口一个野蛮不化,一口一个妖兽,再加上这只妖兽一言不合就开打的野蛮性子…… 周司柠拽了拽许昭月的手,苦着一张脸道:“师姐行了,玄天镜拿到了,我们走吧。” 许昭月却道:“他不道歉,这件事我绝不罢休,闹大了更好,让掌门知道这个人在清虚派这么多年依然不受教化,他根本没办法与人相处,也没办法好好做人,他这些年在这里积怨已深,想来也有不少弟子看不惯他,掌门看到这么多弟子对他不满不会不给大家一个交待,最好是直接赶下山去。” “别。”云乔皙慌了,“我道歉,他不善言辞,我帮他道歉,各位师妹,这件事还是别闹大了,师祖马上就要出关了,我们还是别拿这些小事扰了他的清净。” “师祖?”许昭月冷笑,“云师姐你要是不跟师祖说,我们又怎么会扰他清修,怎么?师姐这是要搬出师祖来压人了?好歹是清虚派的祖师呢,你觉得他会是非不分吗?” 云乔皙被堵了一下,她在清虚派受掌门和各位师叔甚至师祖的偏爱,平日里别人见她都是奉承的多,谁还敢直接下她的面子,这样的委屈她何曾受过? “我……绝无此意。”她声音低低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似落非落。 许昭月道:“师姐何必这样呢,我在与你讲道理,怎么还跟我在欺负你一样。你毕竟是我们的师姐,该为我们做表率,要以理服人,而不是讲不过别人就哭哭啼啼的。” 云乔皙表情僵了一下,一时间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许昭月看向念皙的方向,问他:“我只问你,你道歉吗?” 念皙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面上杀气腾腾,似乎下一刻他就能出掌将许昭月拍死。许昭月挺直着腰背与他对视,高阶灵兽的气势,她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原本该无从招架,然而她目光却始终一瞬不瞬直视着他。 许久,久到念皙身上的杀意似乎都将空气凝固了,他终于微微颔首,冲周司柠的方向抱了一下拳,做完这个动作就转身走了。 几人却是惊呆了,就连云乔皙也没想到念皙会低头认错。 许昭月清楚,这已是这只灵兽所做的最大让步了,当年她们还是主仆的时候,他顽劣难训,就只听她一个人的话,若别人要让他低头,那是绝无可能的。 看样子他确实很怕被赶出清虚派,当年她为训他,便告诉他,若犯错就将他从她身边赶走,他想留在她身边是以一直乖乖听她的话,如今姜梦予已身死神灭,他却还想留在这里,许昭月向云乔皙看了一眼,是因为她吗? 许昭月自嘲笑了笑,灵兽认主,往往一生只认一个主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记住我的话,你以后若再这么霸道胡作非为,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被赶出清虚派,明白吗?” 念皙脚步也没停一下,好像是为了发泄一般,许昭月说完这话,他加快了脚步,一闪身人就不见了,念皙一走,云乔皙就匆匆追了过去,许昭月收回目光说道:“我们也走吧。” 几人都不知道,骆修然和纪玄铮一直站在假山后面,因这二人修为较高,又故意隐匿了气息,是以几人都没发现。 这会儿几人都走了,纪玄铮却不快道:“师兄刚刚为何不让我出去?那几个新来的弟子真是好大的胆子,皙儿好歹是她们师姐,竟一点尊卑都不分,还教训起师姐来了,就该出去好好训诫一下她们。” 骆修然白皙如玉的面上带着几分凝重,他蹙眉凝思片刻说道:“你没有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什么?” 骆修然摇摇头,“我也说不上来。” 纪玄铮嗤了他一句,“神神叨叨的。” 骆修然想着刚刚那个女弟子,清虚派难得会收一次新弟子,而且这也是清虚派唯一一次收女弟子,收得也不多,所以他差不多都知道名字。 他记得那弟子叫许昭月,天赋不算很高,在一众弟子中也不算出众。可就在刚刚,他从未放在心上过的弟子却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很奇怪的熟悉感。 作者有话要说:  奇幻怎么这么凉 4 几人走远了之后周司柠才说道:“师姐你也太厉害了吧,你居然让那头妖兽道歉了,那妖兽仗着自己法力高,没事就为非作歹,简直太可恨了,刚刚那妖兽被强按头道歉的模样,实在太解气了。” 许昭月没说话,她也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灵兽和人不一样,人从小就接受礼仪教化,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灵兽从小在原野中修炼厮杀,他们不知礼,也不懂礼,需要人引导,当年她成了他的主人之后,他虽顽劣,但也知道不能去强抢别人东西,不能一言不合就伤人。 可他现在…… 赵晴鸢挠了挠头,说道:“可我怎么觉得师姐刚刚是在劝那妖兽向善的意思。” “啊?有这意思吗?”周司柠疑惑。 许昭月道:“劝人向善不是好事吗?” 周司柠撇撇嘴,“他算什么人,一头妖兽而已,不过一个畜生。” 许昭月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她也没说什么,那灵兽如今与她已没有任何瓜葛了。 “灵兽是个畜生不懂事,那云乔皙也是个不懂事的,你们刚刚没看到她那眼神,丝毫不加掩饰想将玄天镜占为己有的心思,简直不要脸。不就仗着师父和师叔的宠爱吗,还有师祖,竟然还搬出师祖压我们,她敢这么嚣张,还不是因为有那张和师姑相似的脸!” 听到周司柠这话,许昭月却冷冷笑了一声,云乔皙备受宠爱可不是因为长了一张和她相似的脸。 只因为她就是云乔皙。 反而是姜梦予,当年能来清虚派,备受宗门喜欢,只因和云乔皙长得相像吧。 不过她觉得很奇怪,姜梦予和云乔皙除了长得像外其他的一点都不像。曾经的姜梦予为了变强日日刻苦修炼,云乔皙为人却懒散,而且时常烦迷糊。姜梦予聪慧,性格也是干净利落,云乔皙有一点小聪明却喜欢动不动就哭,姜梦予从不向人示弱,而云乔皙却喜欢娇滴滴向人撒娇。 清虚派里那些长辈们都是从小就和姜梦予认识的,姜梦予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也很清楚,云乔皙的性格与姜梦予完全不一样,所以他们怎么会分不清谁是谁。 “倒也不算吧,云乔皙之所以那么受宠爱大概因为大家都比较喜欢她的性格。” “我呸!”周司柠啐了一口又道:“这性格也就讨男人喜欢了,女孩子谁还看不出她那点心思啊,反正我看了就犯恶心。” 赵晴鸢点头,“我也是。” 周司柠问许昭月,“师姐你呢?你不会也觉得云乔皙的性格很讨喜吧?” “不。” 一点都不讨喜,而且,她从见到云乔皙的第一眼就非常不喜欢她。 大概是因为有姜梦予的残魂,这个牺牲掉姜梦予的元神才轮回转世的女孩,这个被精心保护着的,被宠爱着的,让那么多人为她开路,为她筹谋,甚至不惜为了她让无辜的人牺牲的女孩。 让她格外厌恶。 当然那群护着她的人更令她憎恶! 傍晚时分,有个小童来许昭月住处,告诉她掌门找她,许昭月很疑惑,骆修然突然找她做什么。 她虽来清虚派两年了,一直像一个普通弟子一样,资质平平,也没受太多的重视,骆修然突然找她,让她知觉不太对劲。 她猜想是不是今天白天和云乔皙发生的争执有关,云乔皙跑去告状了? 许昭月来到骆修然的书房,骆修然正盘腿坐在房间正中央的蒲团上,他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清雅,陈设简单,纤尘不染,修竹临窗,摆在矮几上的香炉有青烟袅袅升起。 许昭月施了一礼,“拜见师父。” 正打坐的骆修然缓缓睁开眼,“来了?” “不知师父找我有何吩咐?” “你来清虚派多久了?” “两年了。” “适应得怎么样?可有不适?” “承蒙师父和师叔们照顾,昭月并没有任何不适。” 骆修然点了一下头,又道:“我听齐长老说,你的家人在战乱中离开了?” 齐长老是当初负责招收新弟子入门的人。 听着这话许昭月有些不解,她本以为骆修然找她来是为了白天她和云乔皙争执的事情,他却问到她的家人? 许昭月给自己杜撰的身份是父母双亡,因为有几分修仙根骨,受道士点化来清虚派拜师学艺的人。 许昭月面色如常撒谎,“我的亲人都不在了。” “你可还记得他们的模样。” 许昭月越发觉得奇怪,为什么突然问到她的家人,怎么感觉他好像在试探什么。 骆修然目光温和,可许昭月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带着几许探究。 许昭月道:“他们离世时我还小,不记得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流浪,见过太多的人,我爹娘的容貌就越发模糊了。” 骆修然没再多问了,他突然将目光落向一侧,那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像,画像上的女子手上握着一把伞,她长了一张清纯可人的脸,然而却长了一双凌厉的眼睛,整个人便显得英姿勃勃。 这是曾经的姜梦予。 “这是你的师姑。”骆修然轻轻叹了口气,“她已经故去快百年了。” 骆修然眼底透出几分落寞,说到故去的时候语气怅然。 许昭月没说话,她低头沉思起来,姜梦予当年是清虚派唯一的女弟子,深受师父和师兄们的喜爱,师父已经仙逝,师兄们也是走的走,故去的故去,如今留在清虚派的师兄们并不多了,而和她关系最好的是大师兄和五师兄。 她知道当年阳城老祖带她上清虚派是为了修炼她的元神为轮回云乔皙的前世做准备,而云乔皙的前世和最疼她的大师兄和五师兄又是什么关系,大师兄比她年长很多,有可能和那个女孩早就认识,她和五师兄虽是一起长大,可毕竟五师兄比她入门早,她不确定他和那个女孩是不是也认识,而他们对她好是不是就是因为她和那个女孩长相相似。 所以当年师兄们究竟知不知道她并不是死在不周山烈焰兽的利爪下,而是被师祖抽走元神? 骆修然如此怀念姜梦予,是出于同门之谊还是出于对她惨死的愧疚?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许昭月收回神来,行了一礼,“徒儿告退。” 许昭月从骆修然书房出来,反手将门合上。她不知道骆修然为什么突然关心起她的身世,他好像在怀疑她的身份,却又没有刨根问底。 所以他叫她过来,只是为了关心一下她这个小弟子? 她记得姜梦予刚入门时,经常受伤,他每晚都会带着伤药来她房中为她擦药,看到她身上的伤他总会蹙眉生气,他自来温柔听话,偶尔却在看到她的伤时痛骂师祖狠心。 所以他当年对她的好,只是因为她的元神可以让那个女孩轮回,还是说只单纯将她当成小师妹照料? 许昭月摇摇头,罢了,纠结这些干什么,她已不再是姜梦予,而那个让整个清虚派如珠似宝疼爱着的人是云乔皙。 她只需明白这一点就够了。 ** 清虚派的早课从卯时开始,要在巨蟒峰上打坐两个时辰。巨蟒峰是天清山群峰最高山峰,这里离天最近,也是灵气最葱郁的地方。 清虚派的修炼讲究无为静默,心安而虚,虚极静笃,只有静下心来,聚天地之灵气,才能收视反听,回光内照。 打坐完了之后掌门开始授课,这次授课主要和知返谷有关,知返谷是清虚派第一个秘境修炼地,凡修为到达筑基期后就可以进入试炼。 这几天授课,骆修然都在强调知返谷试炼的重要性以及危险。 “为师之所以反复强调,就是希望你们能将要点铭记于心,试炼虽有助于增长修为却也伴随着凶险,往常也有很多去而不返的前辈们,切记一定要时刻提高警惕,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齐声高呼。 筑基期的小菜鸡们大多都还没辟谷,上完早课已经饿得不行了,骆修然叫散了之后大家便一哄而散了。 周司柠和赵晴鸢等着许昭月一起回去,周司柠问道:“师姐,知返谷的试炼你怕不怕啊?” “怕也要去啊。” 赵晴鸢道:“我听说赤蚺很恐怖,味臭还有剧毒,师姐,我不想去了,我害怕。” 许昭月知道赵晴鸢胆子小,她安慰道:“没事,师父不也说了吗,只要不叫醒赤蚺就行,而且中毒了,只要打坐运功,将毒逼出来就好了。” “师姐,你是我们三个中最厉害的,到时候我就一直拉着你的手,你可别放开我。” 许昭月笑了笑,在她鼻子上敲了一下,“行,你怎么拉着都行。” 几人说笑着从巨蟒峰下来,巨蟒峰山腰上,每隔一段路会设一个凉亭,是给上山下山的人小憩用的。 几人路过若虚停的时候看到亭中站了一个人,那人一身天青色长衫,以一根墨玉发簪束发,容颜俊朗,气质潇洒,他正斜依在停柱上,手上把玩着一把长剑。 三人对望了一眼,急忙正了正面色,对着男人行了一礼。 “参见五师叔。” “嗯。”他懒懒应了一句,微抬眉眼,手指翻飞将长剑翻转一圈,动作潇洒又漂亮,而后长剑一端指向许昭月,“你留下。” 几人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许昭月小声冲二人说了一句:“你们先回去吧。” 待得二人走远,许昭月才向纪玄铮说道:“不知道师叔找我有什么事。” 纪玄铮背着手慢悠悠向她走过来,他人长得俊俏,衣着也是华美精致,走动间,自有一种尊贵气质。 “你师父可曾教过你要分尊卑,知长幼。” 听到这话,许昭月心下一凝,她大约知道他找她是为什么了。 许昭月道:“清虚派向来主张尊师重教,长幼尊卑师父自然也教导过。” “既然你师父教导过,为何你眼中竟一点长幼秩序都没有?” “不知师叔何出此言,我对师叔向来敬重。” “我为长,你是该尊重我,你云乔皙师姐也为长,怎不见你尊重她?那日你对你云师姐咄咄相逼,我和你师父都看到了。” 果然啊,她猜得没错,是为了云乔皙来的。 许昭月静静打量了一眼眼前的男子,脑海中许多与他有关的记忆纷纷闪过,他和姜梦予从小一起长大,她修炼刻苦,他却喜欢偷奸耍滑。 她受了伤,他蹲在她跟前笑话她,“你看你那么拼命干什么,到头来还不如我呢。” 一说到这个她就来气,她有天赋却并不算太高,胜在努力,然而和这些天赋极佳的人比起来却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他每天屁事不做,只要稍微练习一下修为就会比她增长更快。 她气不过想打他,然而他手腕一转,掌心中却多了一颗赤血玉丹,强筋壮骨,滋养内丹,对于修为增长有奇效。 “你看你动不动就对师兄生气,师兄却把最好的东西给你,师兄疼你吧?” 后来,师祖对她的进步不太满意,她被师祖训斥了一顿,那段时间她谁都不想说话,他厚着脸皮来找她,叽叽咕咕说了半天她却不发一言。 他气得一张脸通红,怒道:“姜梦予,你又要逼我跟你吵架是吧?” 她冷冷的剜了他一眼,他一下就偃旗息鼓,祭出他的本命法宝雪雾剑冲她道:“好了好了,师兄陪你练。” 他这个人能躺着就不站着,平时也不怎么用功的,可那段时间,他却收了心性,天天来找她陪她练功,她进步了竟比他自己突破修为还要高兴,她被师祖夸奖了,他围着她嘿嘿笑,死皮不要脸对她说,“你看,要不是我陪你练功你能进步这么快吗?快,夸夸师兄。” 她本以为这个人向来没个正经,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板着脸,元婴期修士威压向人逼过来的时候也会这么可怕。 而他现在对着她,帮着另一个女孩讨回公道。 她记得他曾对她说过,“师兄只是你一个人的师兄,师兄不疼你疼谁啊。” 师兄……他已不再是她的师兄,前尘往事尽皆散去,她也无需去在意,以后便只当是陌路。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你会后悔的师兄 5 许昭月调整呼吸,面色如常,微颔首,恭敬道:“师父教导我要尊长幼,也教导我要以理服人,我并没有不尊重师姐,只是在与师姐讲道理。” 纪玄铮冷笑,“你倒是伶牙俐齿。” “师叔过奖。” “……” 纪玄铮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他打量了一眼这个小弟子,一个筑基期的小菜鸡,也犯不着他为她动怒,随便敲打一下就行了。 纪玄铮道:“你有你的理,我也有我的理,你若下次还任性妄为不尊长幼,那师叔也要行师叔的理了懂吗?” 威胁意味十足,简直就只差直接告诉她,小心我给你穿小鞋。许昭月心头冷笑,她清楚这个傲娇贵公子的脾性,也懒得与他争辩,冲他行了一礼道:“多谢师叔教诲,昭月铭记于心。” 纪玄铮嘴角又是一抽,本以为这小妮子还会嘴犟,那样他便抓住她个不尊师叔的罪名略施惩戒也算是为皙儿出口气,谁知她这么有“自知之明”,这样他倒是不好再继续拿问,显得过于刻意了。 果然就是个纸老虎,欺软怕硬的,还以为她有多高的心气儿呢。 纪玄铮道:“你既已知错,那便回去面壁思过吧。” “是。” 许昭月乖巧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许昭月回到住处没一会儿,小院的门就被砰一下撞开,接着周司柠气鼓鼓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气死我了!简直太气了!” 许昭月从房间出来,问道:“气什么?” “刚刚五师叔遣人过来借走了我的玄天镜,五师叔怎会知道我有玄天镜,还不是云乔皙告诉他的。” 许昭月想着今天纪玄铮敲打她的事情,便也不觉得奇怪,安慰道:“借就借嘛,又不是不还,他一个长辈难不成还要私吞了你的宝贝,这样说出去也不好听。” “我也知道他借了不会不还,但我一想到五师叔借我的玄天镜是给云乔皙玩的我心里就很不舒服!” 赵晴鸢站在窗边,手肘支在窗台上捧着脸悠悠叹口气说道:“那还能怎么办,去抢回来吗?反正给她玩就给她玩呗,到时候原样归还那还好,不能原样归还我们再去讨公道。” 许昭月道:“晴鸢说的对,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周司柠骤然想到一事问道:“刚刚五师叔找你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许昭月耸了一下肩肩,“教我长幼有序,不可不尊重我们的云师姐。” 周司柠呸了一声,“就不尊重她又怎么了。” 许昭月无奈叹息一声,“先别想那么多了,还是赶紧回去为知返谷试炼做准备吧。” 在去往知返谷之前,骆修然又将大家叫到一处仔细嘱咐了一遍注意事项。不外乎就是那些,这段时间天天听他念叨,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嘱咐完了之后众人才出发赶往知返谷,这一次一同参加试炼的还有云乔皙。云乔皙比她们早几年入门,那时候新掌门还没开始招新弟子,知返谷适合十人以上筑基期修为的人一同进去,如果到了金丹期,可以一人前往试炼,云乔皙现在最多筑基中期的修为,一人无法进入知返谷,所以拖到了现在才去。 云乔皙准备得挺充分,身上穿着的月白刺绣襦裙清新淡雅,衬得她温婉动人,同时这条裙子也是一件防御法衣,跟其他弟子身上的普通修士服是不一样的。 “有人罩着就是不一样啊。”周司柠声音凉凉的说道,“瞧瞧人家的裙子,鞋子,连头上的簪子都是防御法宝,不愧是清虚派的宝贝疙瘩,真是保护得滴水不露。” 许昭月看了云乔皙一眼,没说话。 那件法衣其实她一早就认出来了,那是她亲手炼制的,阳城老祖不仅会修丹,还会炼器,姜梦予跟着他自然也学到了一些,不过她炼器的天赋实在不高,那套法衣是她的最高成就。当年她上不周山杀烈焰兽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一件法衣,正好也是那一天,她被阳城老祖霸道抽走元神。 而现在,她亲手炼制的防御法衣穿在了云乔皙身上,竟然一点也不差,连身材都和她一样,就像是为她亲手炼制一样。 她的元神要为她所用,她炼制的法衣也要为她所用。 她进过知返谷,有一定危险,但是稍加注意就行,知返谷主要锻炼的是勇气,清虚派那几位长辈不会不知道。 这般未雨绸缪,生怕云乔皙有个闪失,不得不说云乔皙确实是个精贵的宝贝疙瘩。 不过清虚派的人不会知道她有姜梦予的残魂,更不会知道这件法衣既然是她亲手炼制的,她自然也知道解开之法,要是那群人知道有个会解法衣的人跟在云乔皙身边,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是威胁。 知返谷的入口是一个类似于黑洞一样的东西,黑洞里面还有规律漂浮着一些尘埃粒子,看上去像一个缩小版的银河。黑洞旋转内缩,上面的灰尘粒子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力道拉扯着,跟着运转不停,仿若天上沿着轨道行进的星体。 众人站在门口,望着像是能吞噬人的黑洞,一时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踏进一步。 倒是有个人最先站出来,她冲众人说道:“没关系,你们就跟着我,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云乔皙话落,又有不少人围在了她身边,也不知大家看出云乔皙颇受师父和师叔们的偏爱还是云乔皙本来性格就讨喜,她走到哪里身边都能围着一群人,这一路向知返谷行来,她身边一直不缺人奉承,她就像一朵被蜜蜂围着转的鲜花。 云乔皙带着一群人先进去,那黑洞破出一条口子又很快合拢,许昭月道:“我们也进去。” 赵晴鸢紧紧抱着许昭月胳膊,几乎整个人都吊在她身上,“师姐,里面会不会很可怕?” “不会,抓紧我就好。” 许昭月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的周司柠,问她:“要牵着吗?” 周司柠下巴一挑,“我可没那么胆小。” 众人陆陆续续进去,进去后才发现里面黑得什么都看不到,周围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弟子们的抽气声和小心翼翼的唏嘘声。 许昭月感觉另一条手臂一紧,随即周司柠略有些颤抖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这什么鬼地方,这么黑啊?” 嗯?说好的不怕呢? “大家还记得离开前师父给我们发的工具袋子吗,里面有照明用的火萤灯。” 说话的是大师兄,他为人比较稳重,师父不在的时候都是他带着大家做任务,算是他们这群新入门弟子的带头军师。 听到这话,众人急忙将火萤灯拿出来。火萤灯是由火萤虫制成的,上百只火萤冲被关在一盏琉璃里面制成灯。 人手一盏火萤灯,周围立刻就被照亮了,却见他们此时就站在一处峡谷里面,两侧山崖陡峭笔直,一直延伸到上空火萤灯照不到的地方,仿若没有尽头。 众人沿着峡谷往里面走,峡谷里面寂静得可怕,一点细小的声音也能在峡谷中回响,听上去诡异得很。 就这般走了许久,突然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这个墙在动!” 这话一出,其他人皆举着火萤灯向墙面照去。 “真的在动。” “里面这是什么东西?” 许昭月自然也看到了,却见那本来是岩石的墙面,仿佛变成了一张牛皮鼓,又像是怀了怪胎的孕妇肚子,里面孕育着不知名的东西,正挣扎着,像是要撕开肚子钻出来。 赵晴鸢吓得捂着嘴,紧紧挨着许昭月,连叫都不敢叫出声来。 “师,师姐,这里面是有怪物吗?会不会突然跑出来?” 周司柠虽然平日里有点大小姐脾气,可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这会儿已吓得脸色苍白,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没事不用怕,快走吧,赶紧离开这里就好了。” 知返谷的试炼锻炼的是勇气,里面唯一有威胁的就是赤蚺,只要不惊醒赤蚺,这个试炼还是很容易的,毕竟只是筑基期的试炼地。 那蠕动的墙壁让人头皮发麻,大家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好在峡谷并没有多长,穿过峡谷之后就到了一个开阔的溶洞,溶洞顶端有一个天孔,有光线从天孔中照出来,让人勉强能看清溶洞的全貌。 离开了漆黑不见五指的峡谷,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将火萤灯收起来。 溶洞里面除了刚刚进来的那个入口外还有大大小小近三十个黑黝黝的出口,这么多出口大家都不知道该走哪一个。 “我还记得我们离开前师父一直给我们强调赤蚺的习性,所以我们要去的地方应该会经过赤蚺的洞穴,赤蚺味臭,我们只要闻一下哪个洞有臭味,想来出口就在哪儿。” 这话是赵晴鸢说的。 大师兄听到这话,立刻便附和道:“赵师妹说得对,我们分头去闻一下,看看哪个洞穴有臭味。” 许昭月在赵晴鸢脑袋上戳了戳,赞赏道:“小妮子还挺聪明的吗。” 赵晴鸢不好意思摸摸头,“师姐过奖了。” 二十多个弟子分头行动,很快就有人找到通往赤蚺洞穴的出口。是真的很臭,众人一进去差点就被这味道给熏吐了,只能掩着口鼻前行。 越往前臭味越浓,不过山洞却渐渐开阔起来,直到众人走到那个可容纳千人的巨大洞穴,有光线从洞穴缝隙中透进来,不过洞穴里依然昏暗,只能勉强视物,洞穴宽阔,有十余丈高,这洞穴里的土也很特别,是红色的,整个洞穴都用红土垒成,红得刺眼,看着极其诡异。 “这就是赤蚺的洞穴吗?怎么不见赤蚺?”有人小声说了一句。 “你们……你们快看那边,那……” 周司柠最先发现了什么,手指着洞穴某处,众人顺着她手指看去,一开始还没看出来,待看出那一圈圈巨大的轮廓,只听得一声声的抽气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在红色泥土的掩映下,赤蚺的身体被伪装得很好,他巨大的身体盘绕着一圈又一圈,几乎有洞穴的一半那么高,那粗壮的身体轮廓,怕是三人合抱都不一定能抱得下。 索性赤蚺一年大多数时间都出于休眠状态,此时它将头埋在身体里,睡得正熟,丝毫没有察觉洞穴中有人闯入。 大师兄平复了一下心情,小声吩咐众人,“师父交待过,万不能惊醒赤蚺,大家小心寻找赤蚺的卵,争取每个人都能找到一枚,找完了我们速速离开。” 巨大的赤蚺让大家心生恐惧,众人自然都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不过赤蚺的卵能助修炼,得一枚可抵十枚大丹的功效,对于低阶修士来说,确实是一件值得为之冒险的佳品。 当下大家便开始小心寻找起来,赤蚺的卵也不难找,陆陆续续就有人找到,许昭月和周司柠也各自找到了一枚。 “你们都找到了吗,我还没找到怎么办?” 赵晴鸢见各位师姐师妹都找到了,有点着急。 许昭月道:“没事,赤蚺每次产卵少则三十枚,多则有上百枚,我们不过二十多个人,每人至少都能找到一枚的。” 许昭月将赤蚺卵收好,拉着赵晴鸢的手道:“走吧,我和你去别处看看。” 云乔皙已找到了一枚赤蚺卵,不过她对赤蚺的兴趣可比对赤蚺卵的兴趣大多了。此刻,她望着眼前巨大的身体盘绕成一圈圈的赤蚺,离得近了,她能清楚看到赤蚺的身体随着轻微的呼吸起伏,起伏之时红色的鳞片迎着头顶细微的光柱散发出五彩的光泽。 它看上去好美啊,而且还这么大,如果……如果让它变成她的灵兽的话…… 虽然它肯定比不过念皙,只是念皙已经有过一次主人,而灵兽一生只能与一位主人结下契约。 这么大的赤蚺要是成为她的灵兽,有了它和念皙,走出去一定比现在更加威风。 想着想着,云乔皙情不自禁将手抚上了赤蚺的鳞片。 赤蚺的身体对温度很敏感,人身上的体温足以惊动熟睡的它,那埋在身子中的巨大蛇脑袋慢慢抬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作死 6 赵晴鸢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枚赤蚺卵有点着急了,她无意间抬头,就见一枚赤蚺卵躺在不远处,不过那地方距离赤蚺很近,赵晴鸢咬了咬唇,看了一眼出于休眠中的赤蚺,她拿了赤蚺卵就走,想来不会惊动赤蚺的。 赵晴鸢一门心思都在赤蚺卵身上,也没注意到慢慢靠近的云乔皙。许昭月正帮忙找着,一转头没看到人,她急忙四下寻找,很快就看到正猫着腰,小心翼翼向赤蚺方向走过去的赵晴鸢,而就在赵晴鸢不远处,有个身影正一动不动站在赤蚺跟前,并伸手向赤蚺摸去。 许昭月心头顿时一咯噔,那句“不要碰。”还没出口,就见云乔皙已情不自禁在赤蚺身上摸了一把。 赤蚺苏醒的动静太大,其他人自然也发现了,它扬起脑袋,几乎就要挨上洞穴的最顶端,巨大的身体扭动着,甚至能感觉大地在随着她的扭动而震动,红彤彤的身子,绿油油的眼睛,两边还长着巨大的蛇鳍,吐出的蛇信子比最粗的麻绳还要粗。 刚入门的修士,丝毫没有除妖伏魔的经验,这只巨大的猛兽,显然将所有人都惊到了。 云乔皙显然也没想到赤蚺会突然醒来,她虽很想赤蚺成为她的灵兽,可是还未驯化的灵兽,有着可怕的野性和杀伤力。 那赤蚺抬起大脑袋的时候她已吓得浑身僵硬一动也不能动。除了云乔皙之外,和赤蚺离得最近的就是正准备去捡赤蚺卵的赵晴鸢。 赵晴鸢并没有比云乔皙好多少,她杨着头,望着赤蚺那颗巨大的脑袋,它那双绿油油的眼睛让人恐怖到头皮发麻,双腿下意识打着颤,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 被打扰了休息的赤蚺显然心情不是很好,它蠕动着身体,大脑袋剧烈晃了一下,顿时带起一阵强劲的风,目光锁定那个将它吵醒的罪魁祸首,那巨大的脑袋带着一阵强风就向那人袭去。 许昭月见状大叫一声,“晴鸢快跑!” 赵晴鸢被许昭月的声音拉回神来,她正准备拔腿离开,身体却骤然被人抱住。 原来是云乔皙看到赤蚺袭过来,她吓的惊叫一声,下意识抱住了身边的人。 两人被赤蚺巨大的脑袋顶了一下,瞬间被震得飞出十来米,猛然跌落在地上,其他人也被波及的,不过都没她二人严重。 云乔皙全身都是防御法宝,赤蚺的撞击对她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她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点事都没有,不过赵晴鸢可就不一样了。 许昭月后退几步稳住身体,她看了一眼飞出跌落在地的赵晴鸢,急忙向她走过去。 “晴鸢?你没事吧?” 赵晴鸢吐出一口血,她一张脸痛得绞扭在一起,艰难出声道:“师姐……师姐我好痛。” 许昭月探了一下她的手腕,发现她手腕处的经脉全断,她再往里探了一下,不止手腕,几乎全身经脉都断了。 许昭月心下一咯噔,她急忙从内包中摸出一粒大丹给她服下,修丹之人,身上自然是常备着丹药。 此时周司柠也走了过来询问情况,许昭月便冲她道:“你先把晴鸢扶过去。”许昭月说完捧着赵晴鸢的脸冲她吩咐,“晴鸢,你好好听着,等会儿盘坐掐紫薇决,念伏邪心法,趁早将赤蚺毒逼出来。” 赵晴鸢痛的浑身都在抖,却还是冲许昭月点了点头。 许昭月便让周司柠将赵晴鸢扶到角落去,二人刚离开,许昭月就听到一声尖叫,许昭月回头看去,便见赤蚺尾端突然卷起一人来,往嘴巴里面一丢,直接吞下腹中。 旁边有人声嘶力竭叫道:“小十九,小十九!” 许昭月也认出来了,被赤蚺吞下去的是十九师弟,不久前才入的清虚派,还不到十五岁的孩子。 许昭月看了一眼大师兄,他已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许昭月来不及多想,急忙冲众人道:“大家别慌,还记得我们来之前练习过的伏妖阵吗?” 亲眼看到大蛇将人吞吃入腹,众人如惊弓之鸟一般,此刻许昭月话一出,总算让大家恢复了几分理智。 修道之人,自当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纵然手忙脚乱毫无经验,但众人好歹将伏妖阵摆了出来,盘膝,掐诀,汇聚灵力在指端,纵然少几人,伏妖阵还是勉强支了起来,阵起,便见一张用法力织成的金刚罗网向赤蚺袭去。 罗网罩住了赤蚺的脑袋,虽然赤蚺只是一只凡阶的八品灵兽,但一群筑基期的修士还是没办法直接消灭掉它,许昭月知道金刚罗网只能罩住它一时。 “大家再捏一决,再给它加一道网,赤蚺太强我们暂时杀不死它,在它挣开之前,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足够冷静的许昭月已成了大家的主心骨,大家自然是照着她的话做。第二层金刚罗网罩在赤蚺头上时,许昭月便让家分成几路找出口。 好在很快有人找到了隐藏在石墙中的一扇暗门,赤蚺被罩住了脑袋显得很烦躁,一边甩着大脑袋,一边用尾巴和身体撞击着洞穴。 许昭月和周司柠架起赵晴鸢一边躲避着赤蚺的身体,一边躲避着因赤蚺撞击掉下来的落石,艰难向出口行去。 金刚罗网坚持不了多久了,赤蚺剧烈甩动了几下,终于将脑袋上的罗网甩掉了,此时的赤蚺已暴怒异常,饥饿难耐,蠕动着庞大的身躯便向众人袭来。 许昭月刚好落后一步,眼见着赤蚺越来越近,许昭月急忙催促道:“赤蚺来了,快走!” 出口狭窄,众人挨挨挤挤的,一时根本挤不过去,许昭月看到悬在上空的巨大赤蚺脑袋,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猛然将身前的人往前一推。 万幸,在许昭月闪身出去的那一刻,身后的石门缓缓合上,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应该是赤蚺扑了个空大脑袋撞到了石门上。 石门外正好是天清山的山下正东方向,门外太阳当空,天清气朗,晴空万里无云,劫后余生,一个个都像是脱力了一般,有的直接跌坐在地上,有的往地上一趟,还有的蹲在地上抱着身体呜呜哭起来。 许昭月查看了一下赵晴鸢的伤势,赵晴鸢的情况不太好,她受了内伤而且还中了赤蚺的毒,原本白皙的脸此刻一片乌青,因为太痛苦,脸皱成了一团,已扭曲得完全认不出本来的样子。 “她……她没事吧?” 许昭月听到声音骤然抬头向来人看去,却见云乔皙就站在一旁,她搓着手,面上带着担忧和几许歉疚。 “对了,我想起来了,刚刚是你,是你去碰了赤蚺!”周司柠指着云乔皙的鼻子怒声质问,“师父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触碰赤蚺,你为什么要去碰?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是因为你碰了赤蚺赤蚺才醒了,是因为你害死了十九师弟,还有赵师妹!刚刚赵师妹明明可以逃走的,是你抱住了她,是你抱住了她才害了她,都是你!” “不是不是!”云乔皙一步步后退,眼泪哗啦啦从眼眶中流下来,“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周司柠一步步向她走去,“师父都交待过不能碰赤蚺,你为什么要碰,为什么赤蚺吃的不是你?!” 周司柠气极了,本来她一向就看不惯云乔皙,如今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因为她而受伤,又想着刚刚十九师弟被赤蚺吞吃的情景,一时怒火中烧,抬起巴掌就向云乔皙扇去。 云乔皙惊呼一声,下意识捂着脸躲避,周司柠的那巴掌并没有扇到她的身上,反而被她身上那件防御法衣震得后退几步,一下摔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许昭月咬了咬牙,眼底一片冰冷。 7 许昭月看了赵晴鸢一眼,她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必须马上找医修才行。许昭月将赵晴鸢背在背上,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被防御法衣伤到直咳嗽的周司柠一眼,说道:“先把别的事情放一放,一会儿我们轮着背晴鸢,晴鸢受伤很重,得快点带她去找医修。” 周司柠从地上站起来,狠狠瞪了云乔皙一眼,心头再愤怒再不甘这会儿也只能暂且放一放,毕竟赵晴鸢的命比较重要。 “师姐……”趴在许昭月背上的赵晴鸢轻声叫着她。 “你先别说话,马上就能上山找到医修了。” “师姐……我想吃烤鸡腿,上次我们在山下吃的那一家,我好想吃……” “行,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去吃。” “师姐……我……我好疼啊。” 许昭月心里难过,鼻端一阵阵发酸,她深吸一口气,“再忍一忍,一会儿医修给你开了药你就不会疼了。” 许昭月加快了步子。 “师姐,我想我娘了。” “你放心,我会帮你给你娘写信,让她上山看你。” “好。”赵晴鸢似笑了一声,“师姐,还记得我们要一起浪迹天涯吃遍天下美食的约定吗?” “当然记得,等你好了,等我们都可以下山历练了我们就去。” “嗯。”她软绵绵的应道,“师姐……我好累啊……我想睡一会儿。” “不,你先别睡,听师姐给你讲故事。” “好。” 许昭月忍着哽咽,其实她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她也不知道该讲什么故事,想到什么就讲什么,“从前啊,有一个书生,书生有一个怪癖,他每天都要吃土,对吃土。”她强笑起来,“你说,是不是很怪,哈哈,要吃土。” “……” “晴鸢?” “……” “晴鸢?” 后面的人许久没应,直到那原本搂在她脖子上的手骤然垂落下来,那一刻,许昭月只觉得像是被人一剑穿胸,痛得她连呼吸都停了,这么久强撑着的力气像是一瞬间从身体里溃逃出去,她一时支撑不住,噗通一下就跌在地上。 “师姐……师姐……” 旁边的周司柠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她猛然想到了什么,急忙伸手向赵晴鸢鼻息间探去,她已没有了呼吸。 许昭月不敢相信,她又向赵晴鸢颈间摸去,上面也没了心脉跳动。 周司柠已哭了起来,“师姐,晴鸢她……晴鸢她……” 许昭月知道,玄幻世界里,什么死亡轮回,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作为一个修士,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要始终做好杀人和被杀的准备。 她虽一直很清楚,可是这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她最亲近的人的死亡。 她骤然感觉脑仁一阵灼热的烧痛感,她知道那是姜梦予的残魂,那一缕不甘的,带着怨恨的残痕在叫嚣在灼烧。 她之前也常常被其困扰,因为她很清楚,姜梦予想做什么,她想报仇。 可是,她没有姜梦予的强大,她习惯了当咸鱼,习惯了躺平,她不想去报仇,不想以卵击石,她只想独善其身。 可现在,她最好的朋友死在她眼前,因为那个多事的云乔皙,那个被宠坏了的,做错了事情总有人给她兜底的,那个让阳城老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她轮回的云乔皙。 她把她最好的朋友害死了。 “司柠,我教你一段口诀,你好好记住。” 正哭得伤心的周司柠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要教她口诀,她一脸疑惑看着她,抽了抽鼻子道:“都这个时候了师姐你还教我什么口诀?” “你只需好好记住,等会儿看到我给你比这个手势。”许昭月冲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而后又说道:“你便开始念口诀,知道吗?” “师姐……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好好记住口诀,以后若是别人问起,不要说是我教你的,就说你是在家里炼器秘诀里看到的。” “师姐……” “记住我的话!” 周司柠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许昭月便伏在她耳边,短短的一段口诀,不过她连续念了三遍,直到周司柠记住了她才站起身。 山谷里起了一阵风,脚下的青草被吹得簌簌作响,因为赵晴鸢的死,不少弟子都围了过来,其中也包括云乔皙。 不知出于愧疚还是心虚,云乔皙却不敢靠得太近。 许昭月站起身直视着她,云乔皙愣了一下,随即急忙道:“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这样。” 许昭月望着眼前的女孩,她被宠得太好了,她不像姜梦予,从小到大,一步步变成强者,吃了太多的苦,行事小心谨慎,生怕出现一点差错。然而她却完全不需要,有人会为了让她轮回不惜一切代价,有人会将她保护得滴水不露,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撒撒娇,就会有人前赴后继去疼爱她。 所以,她做事情也从来不会考虑后果,毕竟有那么多人爱她,那么多人为她兜底,她任性洒脱,没有人会一直任性,除非那个人能一直被偏爱。 都说她善良单纯,她善良吗,也不尽然。 如果她的任性是建立在不计后果的基础上,那么她所有的“不是故意”就是有罪,她不是故意弄醒赤蚺却害得十九师弟和赵晴鸢死在赤蚺身下,她就是有罪,她不是故意要拿到她的元神才得以轮回,可是她的轮回是建立在牺牲姜梦予的情况下,那么她就是有罪。 许昭月一脸讽刺看着她身上穿的防御法衣,这个弄醒赤蚺的罪魁祸首,连根头发丝都没有少,她被那些疼爱她的男人保护得如此之好。 连周司柠扇她一巴掌都不能,而她又能将她怎么样呢。 可是,这套法衣是出自她的手,她知道怎么用,知道怎么解开。 有风吹来,许昭月额前头发随风而舞,她一张绝色脸蛋上冷意涔涔,有点点杀意在眼底凝聚。云乔皙自然也看到了,她忙道:“许师妹,赵师妹离开了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心里也很难过,很内疚。” 身体里姜梦予那股灼烧的残魂疼痛难忍,脑海中一遍遍浮现着赵晴鸢离开时的话。 “师姐,我好疼。” “师姐,我好疼。” “师姐,我好疼。” 经脉尽断而亡,赵晴鸢自来就最怕疼,那个小哭包,被虫咬了都会哭的,却被活活疼死。 她实在冷静不下来了。 掌心翻转,手上多了一柄拂尘,这是清虚派的标配武器,许昭月握紧柄端,握得太紧,只听得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 她用余光看了一眼周司柠的方向,冲她比了个手势,周司柠一直观察着她,就等着她给她发信号,手势一出,她立马屏息默念许昭月教给她的口诀。 “许师妹,你不要乱来,你先冷静下来,我回去自会向师父认罪的。” 认罪?许昭月冷笑,整个清虚派的宝贝疙瘩,就算你认罪了又会怎么样,最多不过就是被关关禁闭,可是赵晴鸢死了,她再也活不过来了。 云乔皙见她不为所动,又道:“你不要冲动,你伤不了我的,反而会让自己受伤。” 然而她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轻微的机栝声响,她身上那套防御法衣刷一下自身上滑落。云乔皙惊了一下,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她身上就自剩了一套白色里衣,这里衣并没有任何的防御效果。 云乔皙猛然看向许昭月,对上她一双带着杀意的森然双眼,她顿时恐慌起来,急忙俯身想将法衣套上,然而许昭月的动作比她更快。 拂尘猛然一挥,就如一条游龙一般打在云乔皙手上,云乔皙疼得呼出声来,被拂尘的力道震得后退一步。 可不等她回过神,许昭月的下一记又向她招呼过来。 大概是有姜梦予那缕残魂的作用,许昭月一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刷刷刷,只听的一声声拂尘撕裂空气的刺耳声音,一记又一记,落在云乔皙的脸上,手上,胸口上。 云乔皙惊慌着用手挡着脸,一直不停惨叫着,她的头发被许昭月打散了,里衣也破出了口子,早已没了往日里精致娇俏的模样,看上去狼狈不堪。 然而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她也该让她尝尝痛死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快出场了 8 许昭月就如着了魔一样,她催动法决,拂尘便如一条蛇一般卷住云乔皙的身体。云乔皙惊慌失措挣扎起来,大叫着,“不要!不要!你快住手!” 许昭月卷起云乔皙的身体,手猛然一挥,带着一种雷霆万钧的力道,却见云乔皙的身体被甩飞出去,直接砸在不远处的小山丘上。 光秃秃的山丘全是岩石,云乔皙身体猛烈的撞击,顿时砸得碎石飞溅而出。 云乔皙掉落在地,许昭月手执拂尘一步步向她走过去,她还没死,受了很重的伤,此刻正捂着胸口呕出一口血来。 许昭月发泄一通,这会儿渐渐冷静下来,她不禁觉得奇怪,她和云乔皙修为都差不多,按理来说,如果真打起来,最多能打成一个平手,云乔皙为何全程都不躲,任由她打? 就在许昭月思索间,只见一抹黑影在眼前一闪,他出手动作太快了,许昭月根本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一股带着杀意的掌风袭来。 许昭月肩上挨了一掌,她被震得倒退几步,看向眼前突然出现的黑影。 “念皙。”趴在地上疼得浑身都在颤抖的云乔皙声音艰涩开口。 念皙向她看去,却见她冲他摇了摇头,“不可。” 念皙急忙走过去查看她的伤势,她伤得很重,而且伤到了心脉,他目光一沉,往她身体中注入一股气暂时护住她心脉,这才站起身看向罪魁祸首。 “你敢伤她。”他咬牙切齿,每个字里都带着逼人杀意,“我要你死。” 许昭月捂着被打伤的肩骨,这只曾经与她出生入死的灵兽,如今却扬言要她死,她觉得无比可笑。 许昭月很清楚,她不是念皙的对手,他说要杀她,就是真的要杀她,不会留一点余地。 念皙掌心聚气,那一张俊朗的脸冷若寒霜,浑身杀意凝结,他脚边的绿草都未能幸免,被他的杀意所伤,一株接一株枯萎。 许昭月不想死,她知道求饶没有用,她也不会求饶,这个灵兽不会跟人讲道理,她只有用非常之法才能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 在念皙出掌之前,许昭月突然笑出声来,她笑得很嘲讽,“念皙?这是谁给你取的名字,是云乔皙吗?念皙念皙,是让你时刻记着她的意思?你被人叫了这么多年念皙,你是不是已经忘了你原本的名字。”许昭月顿了一下,沉声道:“恩赐。” 念皙浑身一僵,他目光凌厉向许昭月看去。 许昭月松了一口气,她能察觉得到念皙的分心,修炼之人最讲专注,一个凝神聚气要杀人的人可不能分心,搞不好会被气反噬。 许昭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姜梦予师姑的灵兽,姜梦予师姑在百年前身死,我却很好奇你为什么还活着?主人死,灵兽也会一起死的,我猜,是姜梦予师姑临死前救了你。她如此费心救你,却不知你一转眼就认了别的人为主人,灵兽一生只认一个主人,你如此叛主,不怕遭天谴,不怕你前主人死不瞑目吗?” “我从未叛主!”他低声吼道。 他的气息明显乱了,想来这些话对他的刺激不小。 “你从未叛主?你如此护着云乔皙,不惜为她伤人,为她鞍前马后,甚至抛弃你主人给你取的名字,接受你的新名字,分明就已将她当成了你的新主人,你这还不是叛主吗?” 许昭月的质问,一声比一声凌厉。 念皙目光死死盯着她,眼底像是凝了一团火,他掌见凝聚的气却渐渐散了,手臂在隐隐颤抖。 看样子,许昭月这些话给他的冲击不小。 一阵风吹来,草叶被吹得摇摇晃晃,风声撞击着岩石,发出呼呼的声响,头顶云层骤然间凝聚,黑压压一片,给人一种沉重的压抑感。 吹来的风渐渐变了,好似变成了一股股强大的气流笼罩在每个人周围,在场众人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 许昭月眯着眼睛,迎着风吹来的地方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空间骤然变得扭曲起来,像是扭曲成了一汪竖直的湖面,湖面上还有片片涟漪向远处扩散。就在涟漪的最中心,空间骤然破开一条口子,有个瘦削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只觉一股清淡的茶香味扑向人面。 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道袍,在腰间随意系了一根带子,头上只用一根简单的木钗束缚住头发。他长了一张清隽的脸,皮肤细腻光滑,显得很年轻,他的穿着也过于简单朴素,然而他身上却自带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场,属于强者威压感逼来,许昭月甚至能感觉到胸腔中嗡嗡嗡的震动声响。 大乘期的强者,已经不需要用任何花里胡哨的华丽防御外衫作为装饰,他的强大就是最好的防御。 这人出现的那一刻,许昭月感觉身体里那股灼烧的痛感愈发强烈。属于姜梦予的记忆一段段翻涌而上。 她五岁的时候从家里逃出来,遇到云游四海的阳城老祖,他给了她一个馒头,她可怜兮兮拽着他的裤子让他带她离开。 她被阳城老祖带到了清虚派,他亲自教她修炼,手把手教她如何打坐,如何运气。在望月峰的山崖间,到处都是她修炼的痕迹,他会足见轻点负手站在望月峰最高的岩石上,对着刻骨修炼的她说:“不够。” “不够。” “不够。” “还是不够。” “你要变强,强者为尊的世界里,你只有变强才是唯一的出路。” 是,要变强,要变强,只有变强了才有和师祖并肩而站的底气。 她叫他师祖,可是师祖却过于年轻过于好看了,他总是不苟言笑,他身上总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清冷气息。 她喜欢他身上那清淡的茶香味,喜欢他不留余力教导她的认真模样,他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她对他崇敬,心生爱慕。 后来,他安排她去不周山斩杀烈焰兽,他告诉她,这是她最重要的一次历练。烈焰兽太过凶猛,她本以为会与它同归于尽,可没想到最后一下,她力量爆发,一剑贯穿了烈焰兽的胸膛。 她没有死,她将烈焰兽斩杀在剑下,然而却内丹尽碎,她以为她碎了内丹成了废人,却不料一股冲天的法力却在她神室中凝聚。 内丹破碎,结婴而生。 原来斩杀烈焰兽是她夸向元婴期而渡过的劫,从此她便真正迈入修仙世界的强者之列。 在她成功结婴修为大增之时,阳城老祖自虚空中踏出,师祖总是神出鬼没,她早已习惯,并没有觉得意外。 “师祖,我已到元婴。”她一脸兴奋告诉他,“烈焰兽已被我斩杀了。” 她想要得到师祖的夸奖,她总希望清冷的他能对她笑笑,哪怕赞赏一句也行。 阳城老祖一句话都没有说,而她很快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突然被他神识锁定,她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杀意,她一脸疑惑望着她,用眼神询问。 她从未想过他会对她出手,所以对他向来没有防备,更没想过将她带回清虚派,亲手教导她修炼的师祖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他依然是那张不敢言笑的脸,哪怕抽走她元神的时候那一张脸依然没有任何波澜。 她惊愕,痛苦,不敢置信,神识被锁定,她无法运气,无法抵挡,身体连动一下都不能,所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元神被抽走。 没有了元神,只剩一缕无所依傍的魂魄还留在她内,她就如一个破败的草人一样倒在地上,双目圆睁看着师祖的方向。原来烈焰兽的巢穴中建了一个密室,她留着血泪的眼睛看到了密室中那口冰棺,还有冰棺中躺在里面一动不动的女子。 那女子的面容和她有几分相似。 不周山常年积雪,且经纬度位置绝佳,是保存尸体和灵魂的绝佳之所,那烈焰兽怕也是看管尸身和魂魄的灵兽。 她看到一向清冷的师祖蹲在冰棺旁,用手指轻柔抚摸女子的脸。在她闭眼的前一刻,她听到那道磁性的男声说,“元神有了,我现在便助你轮回。” 她明白了,她身死的前一刻,她所有都明白了。他教她修炼,让她变强,只为养好她的元神,他需要的只是她的元神而已。 元婴期强者的元神,是魂魄最好的载体,可以帮助轮回。 他当年愿意带她上山,是否只因在她脸上看到相似的影子,上山之前他查问她的属性和生辰,大概是因与那人的属性生辰相合,才选中了她。 她不过是他养来助那女子轮回的工具罢了。 这是她来清虚派两年来第一次见到这位德高望重的师祖,他依然还是曾经的模样,朴素的道袍,清隽的面容,波澜不惊的那张脸好似永远不会为世俗所困,他就像那修成大道的高人禹禹独行,然而只要踏于凡世间,便能惊艳众人。 他沉于修炼从不轻易露面,此番突然出现在此处,怕也是为了那个,他费尽心思也要助她轮回的云乔皙。 作者有话要说:  反正清虚派这群狗逼全员火葬场。 9 阳城子一步步向云乔皙走过去,云乔皙躺在地上气息微弱,他小心将她扶起来,喂了她一粒丹药。 云乔皙这才悠悠转醒,她看到来人,强忍着痛冲他笑了笑,唤他,“师祖。” “莫怕。”他轻声对她说,手指在她头顶揉了揉,动作温柔怜爱,而后他将她打横抱起,从扭曲的竖直湖面的结界中消失不见,他全程没看过别人一样,除了云乔皙,其他人在他眼中就如尘埃一样微不足道。 阳城子带走了云乔皙,念皙也跟着离开。 结界消失,风停了,头顶的云也散了,呆愣的众人回过神来,有人惊呼道:“刚刚那人……那人……” “是师祖!” “真的是师祖!我居然看到师祖了,大名鼎鼎的阳城老祖!” “师祖不是闭关吗?怎么提前出关了?” 许昭月走到赵晴鸢身边,将她重新背在身上,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说道:“师姐带你回去。” 上山的路崎岖难行,许昭月背着她一步步走向山顶,其间周司柠怕她辛苦,跟她换过几次,其他几个师兄姐也过来帮着她。 刚入山门,就有两个穿着白衣的小童走上前冲许昭月道:“许师姐,师父交待我们将赵师姐带下山去。” “你们要将晴鸢带到哪儿?” 许昭月语气不善,那两个小童对视一眼,说道:“掌门交待,要将赵师姐还给她的家人。” 许昭月怔愣良久,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将赵晴鸢放下来交给那两人,旁边放了一副担架,两人合力将赵晴鸢放上去,而后用一张白布一盖,一人抬着一头,将她往山下运去。 有个小童还没走,此刻小心翼翼走上前说道:“许师姐,掌门让你回来之后立刻去慎思堂见他。” 许昭月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她伤了他们的宝贝疙瘩,清虚派的那群男人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呢? 许昭月来到慎思堂,骆修然站在慎思堂里,很明显是在等她,他的面色不太好,见了她来便厉声说道:“劣徒,还不快跪下!” 骆修然为人温和,从不会对人疾言厉色,就算面对最笨的弟子,他都会满面微笑,耐心教导。所以,面对此时勃然大怒,面色冷凝的男人,许昭月有几分诧异。 如若不是气到极致,骆修然不会对人冷脸。 许昭月对他行了一礼,说道:“昭月不知犯了何错,触犯了师父。” “你还不知犯了何错?为师教导过你们同门之间要互助互爱,而你却重伤同门师姐,你还不知你犯了何错吗?” 许昭月道:“师父只知我重伤同门,那么师父你知不知道因为云乔皙,你的两位爱徒死在赤蚺身下?那两位死去的师弟师妹,师父怎么不为他们讨回公道?” 骆修然道:“十九和十二的死,亦让为师痛心,可他们的死只是意外,试炼本来就伴随着凶险,受伤,死亡也是常事,他们是意外而死,而你重伤同门却是主观所为。” 听到这话许昭月也是火了,她站直了身体,直视骆修然,全然忘记了什么师徒尊卑,与他据理力争道:“意外?人为的意外那便不是意外,而是人祸,师父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触碰赤蚺,可云乔皙全然不将师父的教诲当一回事,是她擅自触碰赤蚺导致十九师弟和十二师妹的死,那么师父,你打算怎么惩罚云乔皙这个不听师训的弟子呢?” “你云师姐犯的错为师自要惩处,而你犯的错为师也要惩处。” “那不知师父打算如何惩罚我?” 许昭月话音刚落,却见慎思堂的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来,骆修然见他出来忙问道:“皙儿如何?” 纪玄铮冷冷扫了许昭月一眼,说道:“情况不怎么好,伤到了心脉。” 骆修然听到这话蹙了一下眉头,目光下意识向许昭月扫来,眼风带着几许冷意。 “你最好乞求你云师姐没事,不然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纪玄铮的话丝毫不客气,那冰冷仇视的目光,仿若真的快控制不住要将她碎尸万段了。 许昭月却觉得奇怪,云乔皙不还手任由她打,甚至连心脉都不护,云乔皙不会不知道修士最重要的就是心脉,心脉受损元神也会受损。她不躲不护,是单纯因为内疚,还是故意想被她打伤? 屏风里面一道黑影闪出,眨眼间便已行至许昭月跟前,骆修然见念皙快要出手,忙呵斥道:“念皙住手!” 念皙的一掌已落在许昭月头顶,如若不是骆修然呵止,念皙这一掌劈下来,许昭月必死无疑。 “为何不让我杀了她?” 此时念皙就站在许昭月跟前,他双眼赤红,浑身凝聚着怒火,许昭月甚至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怒火带来的灼烧痛感。 “对她我自有决断,清虚派向来赏罚分明,你若杀了她反而落人口舌。” 念皙咬了咬牙,渐渐收回了掌,身影一闪又回到了屏风后面,而后冷冷传来一句,“骆修然,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待。” 对于念皙的不客气骆修然似乎已经习惯了,没什么不快。 “修然。” 屏风后面传来一记磁性的声音,有如山谷钟磬的继继梵音,幽远神秘而又平和。 骆修然抱了一下拳,忙道:“师祖请吩咐。” “修复皙儿心脉需要火砂做引,库房中可还有?” 火砂是重要的炼器材料,难觅难得,骆修然顿时为难道:“库房中已没有了。” 纪玄铮想到一事忙说道:“我记得阿予画像用的就是火砂。” 火砂性质稳定,易于保存,用它散在画上,不仅能让画像栩栩如生,还能保千年不腐。 “不可!”骆修然拒绝道:“这么多年了,火砂早融入画像中,若要取火砂,得将画像烧了才行。” 听到这话纪玄铮面上却也带了几分难色,他向屏风里面看了一眼又道:“先救皙儿要紧,阿予的画像以后再画一张就是了,活着的人最重要。” “这……”骆修然还在犹豫,可他看一眼屏风,这犹豫便淡了几分。 “先别管了,我去取来。” 纪玄铮正要离开,一道黑影却又突然出现挡在他身前,纪玄铮道:“念皙你干什么?” “不可毁掉主人画像。”念皙一字一句道。 “你别发疯了,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皙儿死吗?皙儿也是你的主人!她刚刚痛成什么样子你难道没看到?” 念皙双拳紧握,他的身体紧绷得像一根弦一样,看得出来他明显也在挣扎。 “如果你不想看着皙儿死的话,让开。” 念皙闭了闭眼,最终往一侧退了一步,纪玄铮脚程很快,不过眨眼间的工夫,姜梦予的画像就被取了来。 他握着画像直接走进屏风中,骆修然和念皙担心云乔皙的安危,也跟着走了进去。 许昭月还站在堂下,不过这几个人心里念着云乔皙,怕是都已经将她给忘了。没一会儿就见屏风中出现了火光,火光照在屏风上,照出了一片剪影,是姜梦予的画像徐徐燃烧的剪影。 不管骆修然和纪玄铮知不知道当年姜梦予是怎么死的,可是看着那被火光吞噬的画像,许昭月明白,在他们眼中,死去的姜梦予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人死如灯灭,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活着的云乔皙。 为了云乔皙,甚至可以烧掉姜梦予的画像,将她留在这世上的唯一印记彻底抹去。 许昭月慢慢退出了慎思堂,她回到所住的小院,推开赵晴鸢的房门,房间里有一只木头做的兔子,这是她送给赵晴鸢的,那时候她刚刚开始学符箓,木头兔子的身上贴了一张符,只要念动口诀它就可以跑来跑去。 许昭月并不精通符箓,清虚派毕竟不是符箓派,学的符箓法决也只能学个皮毛,那兔子就只能跳来跳去,而且动作还干涩别扭,可赵晴鸢却喜欢得很。 她们的小院被打理得很漂亮,许昭月从山下挖了一株葡萄栽在院中,等来年结了葡萄就能吃了。院中长了一株落叶杉,她们在落叶杉上绑了一个秋千,每天练习回来,两人就会轮流在秋千上荡,小院还种了很多奇异花草,赵晴鸢在的时候每天都会给花花草草浇水。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许昭月向门口看去,门外阳光刺眼,一时让她眼睛发花,她恍惚间看到赵晴鸢走了进来。 “师姐。” 熟悉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来人并不是赵晴鸢。周司柠走过来一下扑在许昭月身上,“师姐,晴鸢没了,晴鸢没了,我送晴鸢下山,我们把她送到她母亲手上的时候,她母亲哭得晕过去几次,师姐,我好难过,我好难过啊。” 许昭月忍着哽咽拍了拍她的肩,“没事的,没事的。” 除了这种干巴巴的安慰,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外间小院里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许昭月暂时松开了周司柠,她走上前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小童。 “什么事?” “许师姐,周师姐,掌门招二人前去慎思堂。” “好了,知道了。” 周司柠走上前说道:“师父招我们过去干什么?” 许昭月猜想,应该是对她的惩罚下来了,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道:“先过去看看吧。” 慎思堂中,弟子们已经来得差不多了,骆修然坐在上首,他看到走进来的两人,这才开口说道:“为师一向教导你们要尊师,要互爱,切不可做出同门相残的事情,然而劣徒许昭月却重伤师姐,不敬师长,顽固不化。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清虚派也有我们清虚派的规矩,清虚派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徒,为师今日便要祭出清虚派的家法以镇师门!”骆修然说完,冲旁边护院吩咐道:“来人,将许昭月带上思过峰,三天之内不许下来,让她好好反思犯了何错。” 听到这话,堂下众弟子皆倒抽一口凉气,思过峰常年积雪,山峰之上更是冰冷刺骨,乃是惩罚金丹期的修士用的地方,金丹期尚难抵挡严寒,更何况还只是筑基期的许昭月,她上去思过,还是三天,必死无疑。 周司柠忙道:“师父息怒,许师姐虽打伤了云师姐,可她也是为了十九师弟和十二师妹,如果许师姐要受罚的话,那么害死十九师弟和十二师妹的云师姐也该受到惩罚。” “放肆!”骆修然厉声喝道。 骆修然虽然一向待人温和,可毕竟身为师长,自也有作为师长的威严,而且元婴期的强者发怒,气势自是强横。 周司柠气结,却也不敢再开口。 许昭月知道,此刻自己该低头,该认错,或许好好认个错,跪地哀求一番,就算最终免不了惩罚,但她也不必死。 可是她不想。 赵晴鸢那一声声“师姐我疼”依然响彻在耳际,她要是认错,怎么对得起活活疼死的赵晴鸢,她就是没有错,云乔皙就是该死。 怕吗?当然怕,她怕死,怕疼,她只想躺平,在这个异世界,只想有一个避身之所,可她受不了不公正,受不了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惨死在自己眼前。 如果这样就必须受到惩罚的话,那么她也无话可说,只能说她不够强,所以她只能遵守强者制定的规则。 “清虚派自诩尊师重教,自诩名门正派,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不知道清虚派卫的道是什么道,是处事不公的道吗?”许昭月低声笑起来,“那还真是可笑得很。” 骆修然也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跟她呛声,这个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弟子,她的这一系列行为实在叫他诧异。 “许昭月,你依然不知悔改,冥顽不灵是吧?” 许昭月直视着骆修然,一字一句道:“我没有错,云乔皙害死同门,她就是该死。” 不知为何,望着她这副模样,骆修然脑中却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好似记忆中,也曾有一个人这般倔强,爱认死理,不懂变通。 然而此时的他一心只有疗伤疼得脸色发白的皙儿,他根本没有心思多想,怒不可遏斥道:“不思悔改的混账!你既如此,那不要怪为师不客气了,将她带下去,立时送到思过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和男主相遇了。 10 底下的弟子,有平日里和她们要好的,也有和十九师弟要好的,此刻都纷纷为许昭月求情,然而作为师长有师长的尊严,话既出,又岂有收回的道理。 骆修然一挥手,“带下去。” 斩钉截铁,板上钉钉,再无商量的余地。 周司柠一直将她送到了思过峰的山腰,山腰只在思过峰的一半,可站在这里已能感受到思过峰的严寒。 许昭月冲她道:“你先回去吧,不要再跟着了,不然怕是连你也要一起罚。” “师姐。”周司柠泪眼汪汪,她很清楚,这次别后,怕是没有机会再相见了,“师姐,为什么会这样,我失去了晴鸢,现在连师姐……” “人各有命。” “我知道。”周司柠擦了擦眼泪,“我也知道师姐没有错,那个云乔皙,那个可恨的云乔皙,她……” 周围还有两个送她上思过峰的护院,这些护院是直接听掌门号令的,许昭月立时打断她,“好了,我知道。” 周司柠咬了咬牙,她捏紧拳头,眼中满是愤恨,“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定会……” 她虽没将话说完,但许昭月明白她的意思。 总有一天,我定会,定会杀了她。 定会让她也尝尝经脉尽断的痛苦。 这亦是她所想。 “行了,不要再跟着我了。” 许昭月与她道别,一步步向山顶走去,走了许久回头看,却她还站在那里,山峰凝结着冷气,冷气聚集成雾,她只能隐约看到周司柠的轮廓。 依然是双拳紧握的模样。 她原本也是一个任性脾气大的大小姐呢,现在也知道克制了,其实这是一件好事。雾越来越大,越往上走越冷,冷风入骨,她冻得瑟瑟发抖。 寒风刺骨,凛冽如刀,席卷在人身上的冷风让人走一步都艰难。许昭月望了一眼山顶,寒雾弥漫,一眼望不到头,也不知道还要走多远。 也不知行了多久,终于看到眼前出现一个山洞,山洞外面立了一石碑,缭绕寒雾中,只隐约看到石碑上刻着“思过峰”三个字。两个押送她的护院只将她送到这里。 “罪人许昭月,好好在思过峰上反思,我等会在下面守着你,不到三天时间不准私自下来。” 护院冲她丢来这句话便自行离开了。 许昭月自嘲笑了笑,罪人?究竟谁才是罪人?许昭月裹紧衣服走进山洞中,洞里勉强能挡住风雪,不过依然冷得可怕。 许昭月在洞中走了一圈,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生火,生火的东西没找到,倒是让她意外发现了几具骸骨,应该是以前受过的前辈抵不住这里的寒意冻死的。 许昭月头皮一阵发麻,一会儿天黑了,又没个东西可以照亮,一想到要和几具骸骨一起度过漫漫长夜她就觉得可怕。 实在是冷得不行,许昭月只能打打拳,练练招式让身体活络起来,说真的,她挺怕死的,怕她最终的下场和那几具骸骨一样。 她突然后悔了,如果在慎思堂中她态度能软一点,或许给云乔皙道个歉,伏低做小认个错她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个罪了?人要懂变通不是吗? 可她一想到赵晴鸢的死,又恨不得将云乔皙碎尸万段,不止云乔皙,还有清虚派的那群护短的狗逼男人,她想将他们全部乱剑砍死。 不过她这个人也挺想得开的,比如一开始被带到这里又被姜梦予的魂魄附身,她也发过一阵子牢骚,可终究秉承那句“来都来了”,她除了接受也别无选择。 就比如这会儿,冻得快死了,她安慰自己,说不准真死了就能回去了,搞不好回去之后一切还没变,自己放在微波炉里的肉包子刚好被打热,而她在这里经历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 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嘛。 就在许昭月一边活动身体一边安慰自己的时候,她骤然感觉周围的气压有点不对劲,许昭月停下动作四下观察了一下。 空间像是骤然间凝固,四下里万籁俱寂,就连洞外那呼呼寒风都停了,就见不远处的那片空间慢慢开始扭曲,而后呈现出一片竖直的水面。 这结界似曾相识,她想起阳城老祖上回出场带走云乔皙时也跟现在是一样的。 就这般想着,只见那竖立的水面荡起一圈涟漪,在那涟漪的中心处走出一个人来。 普通的木簪束发,一件黑灰色的单薄道袍,他身量高挑而瘦削,那朴素的长衫广袖在走动间轻轻摆动。 他长得很年轻,眉眼间有着少年人的英气,甚至让人觉得他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然而那一双眼睛却老练沉稳,仿若历经了世事沧桑,任何事情都无法再让他泛出波澜。 看到突然出现的人,许昭月挺惊讶,还真是阳城子。 阳城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那么护云乔皙,而她将云乔皙伤成那样,他出现在这里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么一想,许昭月反而淡定下来,干脆在地上盘腿一坐,连招呼都懒得打一句,更别说给堂堂师祖行礼了,大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你可认得我是谁?”阳城子开口问她。 他的声音很特别,有一种让人安心的磁性,就如远处响起的笃笃钟声,遥远空寂,抚摸着孤寂漂泊的灵魂,可隐隐却透着一种威慑力,让人胸腔震动,肃然起敬。 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许昭月只是简单点了一下头,说道:“清虚派的慎思堂中就有开派祖师的画像,门派的师祖阳城老祖我又怎么会不认识。” 她的反应倒让阳城子有几分意外,能亲眼见到他的人,要么心生崇敬乱了方寸,要么吓得两股战战,像她这样不过入门级的修士却在他面前表现得这么淡定,他的目光不免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细微的,不容忍察觉的神识将她探查了一遍,倒是没发现有什么特别。 “解开云乔皙身上的法衣口诀你是如何得知的?”他又问。 许昭月道:“师祖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怎么有那个能耐解开云乔皙身上的法衣。” “修然已让人审问过周司柠,她说口诀是你教给她的。” 许昭月相信周司柠不会这么轻易就将她供出来,而且就算他们要逼问周司柠也不会将她怎么样,她好歹是光剑宗掌门的妹妹,光剑宗虽然大不如前了,但毕竟都是名门正派,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就算周司柠真供出她了,她也可以咬定周司柠为了自保污蔑,反正只要死不承认就行。 她不清楚会不会在这个山洞中冻死,但她敢肯定一旦让她知道她魂魄和姜梦予的融为一体,阳城子绝对会把她打得魂飞魄散。 毕竟当年阳城子用姜梦予的元神让云乔皙轮回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作为一个大派的开山祖师爷,居然干出这种事情,绝对为人所不耻,像阳城子这样的道貌岸然的老狗最看重自己的名声。 许昭月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可我确实没那个能耐解开云乔皙的法衣。不过呢,我现在也是个罪人了,倒是也不介意再多背一个黑锅,你们要是怀疑是我解的,那便是我解的吧。” 虽然阳城子并没有刻意散布他的威压,可毕竟是一个大乘期的强者,自然流露的逼迫感确实让她这个小菜鸡难以招架。 能这么淡定跟他说话,全赖她的破罐子破摔。 阳城子目光望向洞口,山风又开始呼啸,一声声的越来越凄厉,像野兽受刑时惨烈的叫声。 “罢了。”他轻声说了一句。 也不知这具罢了是罢了什么,不再追究了,或者懒得追究了。 阳城子转身向那结界处走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那结界消失之后许昭月才松了一口气,刚刚凝神应付阳城子,如今一放松,那股寒意再次席卷而来。 许昭月冻得打哆嗦,练功太消耗体力了,她怕还没冻死就已经体力不支死去。许昭月干脆屏息凝神专注运气修炼。 练到后来,许昭月已分不清自己是入定了还是睡着了。她感觉自己的神魂从身体里抽离开,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竟毫无阻隔从山洞中穿了出来,外面没了风雪,是一片参天古木包围的森林,森林的上方,透过密密实实的树干,能看到那一轮高悬的圆月。 许昭月不知道为何会来这里,她能感觉到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引导着她,许昭月怀疑她是被更强者的神识笼罩了,低阶修饰的神识很容易被高阶修士笼罩,一般能控制自己神识的低阶修士一旦察觉到周围有更强的修士的神识会立马停止修炼,不然和强者神识相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很容易走不出来,神识还会被挤压爆裂,直接被更强者的神识吞噬。 许昭月不知道这里是那里,也不知道吸引她的究竟是什么,她就这般游走在森林间,内心恐惧,却没法控制自己的脚步。 在月亮升到中天时,她终于从森林中走出来了,森林外围是一条悬崖,悬崖底下是万丈深渊,散发着逼人的寒意,就连月光也照不进去。却见那悬崖上面凭空多出一座漆着红漆的拱桥,一直连向对面的那座山崖。 许昭月踏上拱桥,一步步向对面走去,山崖上有一条盘山栈道,她沿着栈道往上,不知道行了多久,突然见不远处的山头一片灯火通明,在灯火掩映中,隐约可见一座精致华丽楼阁拔地而起 脚下不知何时已从石头栈道变成了玉石阶梯,许昭月拾级而上,两侧道旁挂着雕刻精美的灯笼,不过灯笼里面照亮的不是烛火,而是麓海明珠,据说这明珠是生活在麓海一种蛟龙的眼珠子。 玉石阶梯的尽头便是那座华丽楼阁,它就孤零零的伫立在那里,阁楼前方有一个宽大的观望台,台子打扫得很干净,干净到可以看到上面倒影的月影。 没有花园的装饰,干净得让人觉得寂寥的台子,这座华丽的楼宇耸立在这里,放眼望去,周围皆是山,竟给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寂感。 楼阁大门紧闭,许昭月能察觉到这楼宇里面有着她招架不住的危险,然而她却不受控制,一步步走过去,伸手推了一下门,只轻轻一下便推开了。 门里很空旷,和外面一样的干净,也和外面一样的寂寥。偌大的房间里,只见在正前方盘腿坐着一个人。 她看不清这人的模样,却能感知到这人身上的戾气,很可怕的戾气,仿若能摧毁世间的一切。 许昭月感觉心跳在加速,她恐惧,想要逃走,然而双脚却像是不能自主控制,一步,两步,三步,一点点向那人走过去。 纵然她内心挣扎却全然没用,她慢慢走到了那人跟前,也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他披散着头发,锋利的眉眼斜飞入鬓,哪怕此刻闭着眼睛也能让人感觉出凝在他眉眼间的杀意。 他的皮肤很白,在麓海明珠的照耀下,显得单薄而脆弱,像是一戳就能破。 他身上穿着一件内袍,袍子用一根细腰带随意在腰上系住,襟口露出了大片皮肤,肌理均匀,线条优美,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 许昭月觉得她简直疯了,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欣赏着这个人的身体。 她看清这人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来,她曾在玄天镜里见过的,此人便是那个传言中嗜杀成性,有着屠魔圣手之称的安乾道君。 她永远忘不掉,在玄天镜里看到过的那张脸,杀红了的一双眼睛,望着眼前血液横流而兴奋的癫狂眼神,还有那勾在嘴角的一抹残忍邪气的笑。 她觉得她应该跑,应该逃,应该远离这个人,可她的神魂完全不受她控制,她就这般立在他跟前,做着无用的挣扎。 如果她没猜错,她应该是闯入了安乾道君的神识中,清虚派和虹光派本来相隔就近,尤其思过峰就和虹光派只隔了一座山头,她的神识太容易和虹光派的修士相撞了,可怎么就这么悲催,撞谁的不好,竟然撞到了安乾道君! 完了完了。 正当许昭月在心头呐喊的时候,却见那人的一双眼睛慢慢睁开,落在她身上。 许昭月:“……” 11 那一刻,许昭月觉得自己有一种快死的感觉,哪怕隔着玄天镜,这人的眼神就足够吓人,此刻,两人面对面,没有任何阻隔,她猝不及防和他的视线对上,他微阖着眼皮,就那么轻描淡写的往她身上一扫,好像对一切都感不起兴趣,可他眼底的那股冷意就差点将她绞杀。 许昭月缓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镇定下来,她脚不能动,好在还能说话。她忙道:“道君息怒,在下并不是有意闯入道君神识。” 他的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她的出现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又或者他根本就不在意,却见他突然一手成爪,掌心灵力汇聚,一股摧枯拉朽的吸力顿时向许昭月袭来。 许昭月吓得一阵惊呼,她自知神魂即将爆裂,在与安乾道君手掌挨上的前一刻,她绝望闭上了眼睛。 然而神魂爆裂的痛苦并没有到来,许昭月感觉自己从高处摔下来,神魂被摔得疼痛不已。 许昭月睁开眼,却见自己正摔在一片碎石之上,放眼望去,周围全是碎石地,荒凉干燥,寸草不生,许昭月站起身,这片碎石地上竟然一条路都没有,而且一望无垠,根本望不到头,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她发现她能自如活动手脚了。 许昭月在碎石地上漫无目的的寻找出路,全是一样的碎石地,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连地上石头的形状都是一样。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许昭月骤然听到头顶响起一阵雷声,她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头顶的天空黑漆漆的,看上去不太像天空,看不到一片乌云,反而像笼罩了一层黑雾,只见一条条如游龙一般的闪电在黑雾中穿梭着,蓄势待发,仿若下一刻就能劈下来。 这究竟是哪儿,这天空看上去怎么也怪怪的。 许昭月这想法才落,就见一道刺眼的光亮起,她下意识往后一躲,就见一条从天而降的闪电直接劈裂在不远处的地上,许昭月吓得倒抽一口凉气,要是她刚刚没躲过的话,已经被那道闪电劈成两半了。 轰隆隆让人头皮发麻的雷声不断响起,闪电一条接一条劈下,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像是要将一切炸成碎片。 许昭月仓皇而逃,有几次险些被闪电劈中。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可怕啊。” 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许昭月狼狈地跳来窜去,骤然间,她看到不远处的碎石地上伫立着一根棍子。 荒凉的碎石地上竟然多了一根棍子,如此突兀伫立在那里,穷途末路的许昭月,发现了一点异样便觉得是一线生机,她甚至猜测这跟棍子就是她离开这里的机关。 许昭月急忙走过去,试着在棍子上拨动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异样发生,她却听到一声细微的闷哼。许昭月吓了一跳,四下张望了一眼,并没有发现有别的人在。 “离开那里!” 却有一道带着警告的凌厉声音从天而降,许昭月吓得一下跌坐在地上,她往头顶望去,依然是乌压压一片,她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许昭月听出了这声音是谁的,她曾在玄天镜里听到过。 她忙求饶道:“道君饶命。” 她听到男人的一声轻嗤声,透着几分不屑,还隐隐夹杂着怒火,很快她就发现正上方的天空好像变得越来越黑了,就如染了墨一般。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一阵电光在泼墨一般的天空中流转,许昭月大概意识到什么,她吓得啊啊直接,下意识抱住了眼前的那根棒子。 那记能将她劈得魂飞魄散的闪电并没有劈下来,而她又听到了那一阵微妙的闷哼。 “把手……松开!” 安乾道君的语气听上去很奇怪,冷沉沉的,带着杀意,然而语气却变了调。 许昭月这会儿也意识到这根棒子有什么问题,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那一团墨黑明显淡了很多。 许昭月猜想,她搞不好已经被安乾道君吸入他的识海中,就像大鱼吞吃了小鱼,就等着将她消化,而她鬼使神差的,居然发现了这根棍子,因为这跟棍子所以安乾道君有所顾忌没有让她爆裂而亡,她猜测这棍子搞不好是安乾道君的命脉什么的。 既然是他的命脉,那么只要她抱紧了,他是绝对不会劈下来的,不然他的神识也会受损。 想到此处,许昭月立马就将那棍子抱紧了。 她又听到了安乾道君的一声闷哼,她觉得这哼声听上去真是微妙极了了,似乎还带着几分暧昧。 “本君叫你松开!” 深沉的声音自头顶天幕响起,强硬而不容拒绝令。许昭月内心惧怕不已,然而手下却丝毫松懈都没有,还无意识的握着棍子捏了捏。 “哼……” 这声音……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她居然听到安乾道君在低-喘? 许昭月看着手上的棍子,所以这棍子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许昭月试着在棍子上上下抚摸了几下。 毫无意外,又是安乾道君的几声哼声,就好像自喉间溢出,完全不受控制,舒服到极致的轻呼。 什么鬼?!! 而且许昭月很快发现了这棍子的异样,它……它居然会动…… 许昭月吓得立马缩了手,她本能想跑,然而这棍子像是猜到了她的意图,顿时如一条蛇一般灵活缠上她的腰肢。 “道……道君饶命啊!” 不过许昭月很快发现这棍子不是要杀她,它缠住了她,从腰一直往上,力道却不重,摩挲过处,就像是往她身上注入了电流,让她刺激到战栗。 当许昭月的神魂回到身体里的时候,她发现她正躺在清虚派思过峰的山洞中,她浑身就像脱了力一般,心跳噗通噗通跳得飞快,口中大口大口喘气,浑身禁脔着,身体一时间软得都不能爬起来,身上依然还有那种像是被电击了般的战栗感。 许昭月已经忘了这种感觉持续了多久,在她完全沉浸在这感觉中之前,她只记得她被一根棍子给缠上了。 许昭月毕竟来这个世界也一年了,已对这里的规则多少了解一些,她知道修士如果结成道侣,不仅可以身体交合,而且还可以神魂交融,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和安乾道君,应该是……神魂相交了。 那根棍子也不是安乾道君的命脉,而是他神魂中的幻体…… 许昭月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悲催到了这个地步,得罪了清虚派那群男人就算了,她现在竟然将安乾道君给……玷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玄幻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12 她想到玄天镜中那个人形碎肉机,她仿若已经看到自己的几十种死法。 不过许昭月转念又想,她如今被关在思过峰,能不能活着出去都难说,搞不好还没等到安乾道君的报复,她就已经在思过峰给冻死了。 想到此处,许昭月却发现自己不太对劲,她的身体依然火烫得厉害,按理来说,她和安乾道君神魂相交了也有一会儿了,再大的刺激也该有所缓和,为什么身体还这么烫? 而且这股热似是从丹田处烧起一股火,汨汨往上灼烧着。许昭月立马盘膝打坐,她用神识探查,很快发现丹田处有一股强大的真气在身体中流窜。许昭月急忙闭塞五官,生怕真气流失,而后将神识与气相融,将真气自督脉运转而上,自尾闾到玉枕,再到头顶的泥丸脑海,而后凝结成液,再由上往下,自任脉下降,入于腹中丹田。 只见丹田处一阵紫光闪耀,有一紫红色的内丹在慢慢凝结。待那内丹凝结完毕,许昭月只觉一股股甘甜液体自体内蒸腾而上凝在口中,她急忙将液体吞服如肚,顿觉神清气爽,似将浑身浊气都排除干净。 许昭月慢慢睁开眼,她一脸惊喜,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已结成内丹,之前修炼了两年年才达到筑基期,而现在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已练得金液还丹,迈了好大一截,直接进入金丹期。 而且许昭月发现,自内丹结成,她的识海更广,她之前一直无法熟练运气,现在她不仅觉得身体真气比之前充沛很多,而且能自如召唤真气为她所用,她的法力也一下子增强了很多,刚刚还觉得严寒刺骨,如今丹宝结成,修为增加,她已感受不到严寒了。 更惊喜的是,许昭月发现她的皮肤变得滑嫩紧绷,她在洞中结出的冰面上照了一下,脸上皮肤变得越发白皙细腻,五官也比之之前更为协调,越发的精致好看。 许昭月知道,她修为进步如此神速,跟安乾道君脱不了关系,不愧是大乘期的大能,让她揩了一下油,就能有如此大的飞跃。 不过她玷辱了安乾道君,他会不会来找她算账啊?许昭月想到了在他神识中与他纠缠的场景,她虽然玷辱了他在先,可他不也用棒子勒着她做回应吗?还有他一声声低-喘和闷-哼。 感觉他也应该还……挺享受的吧? 而且大家也有过一场,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个杀她吧,再说她不过是一个金丹期的小菜鸟,他也不认识她,想来不太容易找到她的,更何况不过就是一段露水情缘,或许他也没放在心上。 可许昭月想着她曾在玄天镜里看到的那个男人,总觉得那个疯子不会是那种讲道义的人,说不准哪天遇到他就会被他给砍成碎片。 许昭月挥挥手,管他呢,既然没死就先好好活着,能活一天算一天。 三天时间一到许昭月便离开了山洞,守在山腰的两个护院看到她下来皆是一脸不敢置信,眼神中甚至透着几分惊恐,就仿若看到鬼一样。 许昭月道:“我已在上面思过了三天,想来可以下山了吧?” 两护院傻愣愣点了点头,下意识给她让出道。 许昭月回到清虚派的时候,弟子们正好下早课,众人看到她出现那表情并不比那两个护院好太多,在许昭月被送到思过峰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她必死无疑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周司柠了,周司柠跑过来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兴奋道:“师姐,真的是你,你没事?” 许昭月笑笑,“我没事,好着呢。” “许师妹。”大师兄走上前来,“你无虞我们便放心了。” 其他几个平日里要好的师兄姐也走过来,对于她安全回来表示开心。 带着众弟子做早课的骆修然自然也看到了许昭月,而且他第一眼就察觉出许昭月修为提高了很多,一下子夸到了金丹中期。 她竟然没死,而且修为还提升了这么多,这让骆修然很奇怪。 周司柠一开始的兴奋劲头过了之后,她察觉到许昭月的气场变了,周司柠疑惑道:“师姐,你修为是不是提升了?” 许昭月道:“在山洞中得到了些机缘,所以修为提高了一些。” 周司柠道:“那可真就应了那句因祸得福了。”说到此处,周司柠想到什么,又冲骆修然说道:“师父,师姐已在思过峰思过了三天,她也受到她该受的处罚了,师父可否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饶了师姐一次。” 骆修然一手背在身后,修炼的人,腰背挺得笔直,山风吹来,白色衣袂翻飞,他身上便多了一种飘逸出尘的气质。 骆修然道:“许昭月,你可知错?” 周司柠生怕许昭月又跟师父硬刚,小声在她耳边道:“师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许昭月在思过峰呆了三天,也想通了一些事情,在这个强者为尊的玄幻世界中,只身一人会遇到很多危险,尤其她现在进入金丹期,会有比她修为更高的人觊觎着她的内丹。她暂时还无法离开清虚派,最起码在她还未能独当一面之前不能。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识时务。 既然没死那就该好好的活着。 许昭月冲骆修然行了一礼,说道:“徒儿知道错了。” 她这么容易就服软倒让骆修然挺意外的,骆修然可还没忘记在上思过峰之前她那死不悔改的模样。 “那你可知,你接下来该做什么?” “我会去跟云师姐道歉。” “看样子,思过峰确实让你的心性成熟了不少,同门要互助互爱的道理你可是明白了?” “徒儿明白。” “你既明白,那便去给你云师姐认错吧,她心性善良,不会怪罪于你,但你既知错,这个歉就必须要给她道。” 许昭月心头暗想,云乔皙生性善良?我看未必。 拜别了骆修然,许昭月就直接去找云乔皙,周司柠是和许昭月一起去的。作为清虚派的团宠,云乔皙所住的小院是单人的。 有一人抱胸靠在院门口小憩,不过他很警惕,听到脚步声便猛然向这边看过来,看清了来人,他目光一凛,杀意毕露。 周司柠急忙走上前挡在许昭月跟前说道:“你别乱来,我师姐这次来是向云师姐赔礼道歉的。” 周司柠话音刚落就听到院里响起一道清脆如黄鹂鸟般的声音,“念皙,外面是谁?” 周司柠应道:“云师姐,我和许师姐来看你了。” “是你们啊,进来吧。念皙,放她们进来。” 念皙向旁边退开一步,不过那冰冷警告的眼神始终落在许昭月身上。云乔皙的小院挺大,而且设计很精巧,里面有个小池塘,里面种着漂亮的水草,有几条肥鱼在水里穿梭。 门没有关上,两人直接走进去,云乔皙正趴在书桌上写字,她的房间虽说不上华丽,不过布置得却很典雅,里面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规格差不多能比上掌门,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多宝阁,上面摆满了宝物,琳琅满目,叫人艳羡。 听到声音,云乔皙搁下笔向两人看过来,她的面色好了不少,许昭月觉得奇怪,她当日不是被伤了心脉吗,怎么恢复得这么快,那红润的面色实在看不出是心脉才愈的人。 看到许昭月的时候云乔皙明显愣了一下,她自然也察觉到许昭月修为大增,就连周身的气场都不一样了,她本来就长得好看,如今修为提升了,样貌也越发的精致,云乔皙眼底透出几分惊愕,不过她很快恢复如常。 “许师妹,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许昭月向她拱了拱手道:“我这番前来,是特意来向云师姐道歉的,我因为赵师妹的离开太过伤心,以至一时失了分寸,做了对师姐不敬的事情,还望师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 “没关系的,我不怪你,我能理解你,当日我不还手就是希望能化解你的怨恨。” 是吗?那你还真是好心呢。 “思过峰上严寒刺骨,许师妹怕是受了不少苦吧?不过我看许师妹面色倒是好了很多,似乎……修为也见长了。” 许昭月还没来得及回答,周司柠就迫不及待说道:“云师姐,我许师姐也算因祸得福,我本来还担心许师姐上了思过峰是回不来的,不料却在思过峰上得了机缘,修为大增,我师姐如今已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了。” 听到这话云乔皙面色变了一下,似被惊讶到,不过这变化也是一闪而逝,她道:“那真是恭喜许师妹了。” 许昭月总觉得这个云乔皙不是那么简单,或者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就算她是个小人吧,她觉得云乔皙是故意在演苦肉计。 云乔皙很清楚,只要她一受伤,多的是人愿意为她鞍前马后,打伤了她的许昭月自然也不会好过。 不过云乔皙没想到,被送上思过峰等死的许昭月不仅没死成还修为大增,如果当日云乔皙是故意演苦肉计的话,那么她现在心里一定很不爽。 许昭月此番前来也不是为了道歉,主要是想恶心一下她。她现在也想明白了,云乔皙作为清虚派的团宠小可爱,她不能硬碰硬,但是恶心人这种事情,谁还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就快火葬场了。 男主正在赶来的路上。 13 许昭月和周司柠离开之后,云乔皙将念皙叫了进来。 念皙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她望着窗外发呆,念皙也没打扰她,就静静站在一旁,只听得房间里漏壶一声声轻响。 许久之后云乔皙才叹了口气说道:“念皙,你也看到了吧,许师妹修为涨得好快,我这个做师姐的真是为她高兴,只不过做师妹的都那么厉害了,可我这个做师姐的却是这个样子,我真是惭愧啊。”云乔皙说完站起身,起来的时候身体却晃了晃,念皙急忙扶住她,云乔皙忙摆摆手说道:“没事的,念皙,你陪我练练。” “你还没好,不能修炼。” “我也想变强一点,念皙,你便帮我吧。” 念皙一向听她的话,最终还是被她说服了,不过这一练就练出了问题,云乔皙练功之时牵动心脉,又晕倒了,她一倒,整个清虚派又乱成了一锅粥。 清虚派的医修全部过来诊治,掌门骆修然和五师叔纪玄铮第一时间赶过来查看。得知云乔皙是和念皙练功晕倒的,纪玄铮骂道:“不是交待过你好好看着她,你不知道她身体才恢复吗,怎么还陪她闹?” 云乔皙忙道:“五师叔,你不要骂他,是我强行让他陪我练的。” “你说你也是……”纪玄铮想责备她又不忍心,“身体都还没恢复,那么着急做什么?” “师叔别生气了。”云乔皙扯了扯他的衣袖,撒娇般的语气又软又糯,“我今天见到许师妹了,我看许师妹修为涨了很多,我在想我这个做师姐的修为却还不如师妹,我心里愧疚嘛,所以就想变强一点。” 纪玄铮听到这话面色沉了一下,许昭月修为大增的事情他也听说了,本以为会让她死在思过峰上的。把云乔皙伤成那个样子,只有她死才能灭他的怒火,不料她不仅熬过了思过峰的严寒,竟还因祸得福修为大增。 他的皙儿心地善良,还为她开心,可他心里却极不舒服。 骆修然道:“修炼最忌急切,你想变强也要慢慢来,慢工才能出细活。” 云乔皙道:“师父教训的是,是我太急功近利了。”云乔皙说完,捂住胸口猛咳了几声,骆修然心疼她,扶着她躺下,又道:“你需得好好休息,知道吗?” “徒儿知道了。” 骆修然见她蹙着眉头,紧紧咬着下唇,他忙问道:“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的,就是心口有点疼。” 纪玄铮气道:“都疼得流汗了怎么会没事。”他咬了咬牙,面色冷凝“许昭月那个顽劣之徒,在上山前就口口声声要皙儿死,如今修为大增了还了得!” 云乔皙忙道:“那不过是许师妹说的气话。” “管她是不是气话,她如今修为远在皙儿之上,对皙儿就是威胁。也不知她在思过峰上得了什么机缘,修为竟长得那么快,她倒好,因祸得福,皙儿被她伤成这样,连修炼都不能。” “也不能怪许师妹,当日我见她难过,本就是有意让她发泄愤恨的……”云乔皙说到此处,又捂着胸口猛咳了几声。 这一次咳得时间久了些,围在她身边的几人都吓得变了脸色,骆修然急忙给她服下一粒丹药,云乔皙这才好了一些。 念皙紧握双拳,眼底泛着冷意,见云乔皙好些了,他便向众人丢来一句,“我去杀了她。” “念皙。”云乔皙忙将他叫住,“你不要莽撞行事。” 念皙停下脚步却没回头,“她让你难受,我要她的命。” “不可念皙!” “有何不可?”纪玄铮道,“重伤同门,也不知习了什么妖术,那么短的时间就修为大增,这样的弟子留在清虚派迟早是个威胁。” 云乔皙急道:“清虚派有清虚派的门规,念皙你不可坏了规矩。” 念皙道:“我本就不是清虚派的,我不过一阶妖兽,也不用拿清虚派那一套来束缚我。” 云乔皙见劝不住他,又冲骆修然道:“师父,你快劝劝他。” 骆修然微敛眸光沉思片刻,最终说道:“念皙,你去吧。” 这就是同意他的意思了。 骆修然和纪玄铮的想法一样,留着许昭月对云乔皙确实是一个威胁,而且皙儿被她伤成这样,看着皙儿痛苦他心里也难受,虽然于理不合,但谁都有私心的。 云乔皙满脸惊愕,“师父你……你……”不知是不是惊吓太过,她竟又一下晕了过去。 念皙见状,眼底冷意更甚,便不再犹豫,直接出了门。 许昭月发现进入金丹期之后,她不仅能熟练运气,而且还能迅速捕捉到灵力为自己所用。她的神识也比以往能探测到更远的地方。 所以,她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那声轻微的破空声,带着一股浓厚的杀意,正打坐运气的许昭月猛然睁开眼,身体敏捷躲过。 却见一把旋转的双头匕首快得如螺旋一般,划破空气撞击在墙面,而后反弹回来,直向许昭月袭来。 许昭月如今身体比以前灵活了很多,然而即便躲得再快,一缕发丝依然没能逃过匕首锋利的刀刃,许昭月也来不及去看断发,她盯着那双头匕,却见透明的空气中,一个身影缓缓显现,动作矫捷将匕首接到手中。 念皙一身黑衣,杀气腾腾,看她的目光丝毫没有温度,仿若在看一个死人。他手上那把双头匕首是他的本名法宝,直接祭出本名法宝,这是铁了心要杀她。 “你想杀我?” “你伤了乔皙,就该拿命来抵。” “这可是清虚派,忘了我曾经告诉你的吗,你若胡作非为我会让你被驱逐出清虚派。” “这也是掌门的意思。” 听到这话许昭月微愣,她还记得她下山时骆修然的态度,那时候的骆修然态度还算平和,她看不出骆修然有让她死的意思。 许昭月想到傍晚时分听到有人说起云乔皙练功晕倒的事情,当时全门派的医修都过去了,骆修然和五师叔也匆匆赶到,那么大的阵仗她自然也听说了。 云乔皙练功晕倒,接着念皙就要来杀她,就连骆修然也同意了这么做。 这些男人也真是心疼云乔皙,云乔皙一晕倒就迫不及待要她死,不过这云乔皙晕倒的时机也很微妙,她可记得刚刚探望她的时候她面色红润,一点也看不出虚弱,怎么一转眼就晕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清虚派那几位的意思很明确了,她伤了云乔皙,害他们的宝贝疙瘩不舒服了,那么她就该拿命来抵。 许昭月很清楚,她即便金丹中期的修为也打不过念皙,上品高阶灵兽,她除非到了元婴期才有胜算将他压制,不然要不了几个回合就能被他撕成碎片。 而且作为灵兽灵兽,打斗起来可不会像人一样还跟你讲讲武德。 如果真和他打起来,许昭月知道她此番必死无疑,然而她不想死!她想赌一把。 念皙似乎并不想给她挣扎的机会,他杀意太重,恨不得立马就碾死她。他手上的双头匕飞快旋转,如疾跑的车轮般,下一刻那双头匕就直向她的面门袭来。 好在许昭月早有准备,一个兔起鹘落,侥幸躲过,念皙发力一收,却见那双头匕打了个转,又再次照着许昭月袭去。 许昭月身体后倾,足底抵着地面后退,念皙来势汹汹,许昭月不再犹豫,冲他道:“恩赐,你被人叫了这么多年的念皙,你是否已经忘了你叫恩赐。” 他面色冷凝,“这名字,你也配叫?” “你这个叛主的灵兽,当日我就不该斩断灵契救你!” 那快要袭向她面目的双头匕突然顿住,而后被猛然后拉,再次回到念皙手上。 “你说什么?”他问。 许昭月后退一步稳住重心站定,她嘲讽又冰冷的目光落在念皙身上,“你可知当时我与烈焰兽大战身受重伤,而我还想着斩断灵契救你一命,灵契斩断时的痛我如今尤还记得。” 念皙目光微眯盯着她,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当年在不周山上,主人斩断灵契救他的事情他只告诉过阳城老祖,阳城老祖是不可能会告诉她,她为什么知道? 他黑色的身影一闪,转瞬间便已立在她跟前,而她的颈上已多了一把匕首。 “是谁告诉你这一切的,你最好如实回答,否则,我杀了你。” 许昭月冷冷一笑,“早知你是个叛主之徒,当日我就不该救你,不该将你带到清虚派,不该教你说话,教你识字,教你做人的道理,你的名字还是我亲自取的,而现在,你这个叛主灵兽竟还拿刀指着我” 许昭月感觉他的身体震了一下,他眼底透出惊愕,紧紧盯着她的脸,目光却是凌乱的,仿若受到刺激般,他厉声逼问:“你怎么知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我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异样却让她心底多了几分胜算,她轻轻笑了一声,说道:“因为啊,我就是姜梦予。” 作者有话要说:  火葬场开始了 14 姜梦予这几个字好似有天生的魔力,他听到这话瞳孔微缩,那一张常年阴沉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几分震惊之色。 “怎么会?” 他说完面色面色一沉,身上杀意再次凝聚,“敢冒充主人,我让你死!” 许昭月懒得跟他解释了,那一缕一直被她压抑着的姜梦予的灵魂渐渐被她释放出来,她抬起掌心,将指尖放到他面前。 一缕魂魄的气息自指尖溢出,念皙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了,他曾是姜梦予的灵兽,两人结过灵契,对于主人的灵魂气息他比谁都熟悉。 在感觉到那抹熟悉气息的一瞬间,他神魂仿若都遭受到了剧烈的冲击,他身体僵住,一脸不敢置信,这么多年了,他已经接受了主人离开的事实。 可现在,有着主人气息的魂魄就在他眼前。 就这般呆滞了良久,他猛然醒过神来,动作慌乱一把握住她的手,他闭上眼睛,用他的灵魂去触碰。 是主人的魂魄没错! 良久他才睁开眼,一双眼睛赤红一片,看向许昭月的眼神复杂难测,震惊,欣喜,愧疚,悔恨。 许久,他像是遭到重大打击一般,不堪重负后退一步,手指一松,本名法宝竟直接掉落在地上,而他却像是没察觉到一般,噗通一声,直挺挺往地上一跪。 “主人……主人……你……你还活着。” 残忍又酷爱暴力的灵兽,他待外人一向冰冷无情,就在刚刚还想杀掉她,可现在,他浑身发着抖,一双眼睛赤红一片,她甚至看到他眼底有泪花闪烁。 欣喜若狂,愧疚自责,他眼神如此复杂,隐约间还有着灵兽对主人的依恋。 “主人?”许昭月嘲讽的笑笑,“你现在不是已经有新主人了吗,怎么还称我为主人?你护她护得那么周全,对她那么忠心耿耿,还要为了她来杀我。” “恩赐不知你就是主人。”他忙道,“阳城老祖告诉我,云乔皙是主人的转世,我护她便就如护主人一般。” 许昭月怔了一下,随即冷冷一笑,“原来如此。” 如果阳城老祖告诉所有人云乔皙就是姜梦予的转世,那么骆修然和纪玄铮对云乔皙那么好,是因为她是姜梦予的转世,还是早就已经知道事实的真相,清楚当年阳城老祖带她上清虚派的目的?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曾是我的灵兽,我们曾经灵魂做契,你对我的魂魄再熟悉不过了,若云乔皙真是我的转世,你难道发现不出来她身上没有我的气息吗?” 恩赐低下头,“我确实未曾在她身上发现主人的气息,可是她与主人长得相像,而且待我极好,就如主人待我那般。” “原来只要对你好,你便可以认她做主人。” “我未曾认她做主人。”恩赐急忙争辩道,“即便……我以为她就是主人的转世我也没有与她结契,恩赐一生只有一个主人。” “你没认她做主人,怎得那么护她,为她之命是从?”许昭月声音骤然冷凝下来,一字一句对他道:“你这叛主之徒。” 恩赐怔怔的望着她,有一抹痛色自他眼底溢出。他从不惧任何人说他叛主,可如果说他叛主的是他的主人,那个救活了他,给了他生命,与他结契的主人,她身受重伤却还斩断灵契救他一命的主人,那比她直接拿刀子捅他还要叫他难受。 恩赐匍匐在地,声音沙哑,一字一句却说得极为坚定,“恩赐从未叛主,恩赐从来都只有一个主人。” “我忘了吗?早已斩断我们之间的灵契,我也不再是你的主人。” “无论我们之间的灵契还在不在,恩赐一旦认主,你就永远是我的主人,只要主人活着一天,恩赐便要跟随在主人左右。” 许昭月沉默片刻说道:“我如今倒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做,就当是那日在不周山我救你一命的报酬。” 听到这话,他忙道:“主人尽管吩咐,恩赐万死不辞。” “带我离开这里。” 许昭月原本打算留在清虚派慢慢成长,可她现在发现,她得罪了云乔皙这个清虚派的宝贝疙瘩,就没办法全身而退。 清虚派那几位想她死,她留在这里,就算今天恩赐不杀她,总有一天那几人也会想办法让她死的。 “骆修然等人已对我动了杀心,清虚派我不会再留下。” 恩赐道:“之前我与掌门等人都不知主人身份,我们都以为云乔皙是主人转世,只要向掌门禀明身份,没有人再会伤害主人。” 许昭月冷笑道:“你可知当日我在不周山并不是死在烈焰兽手上,我那时已击杀了烈焰兽,而且成功晋级元婴,可就在这时候阳城子出现了,他抽走了我的元神,我那时才知道原来师祖当初收养我就是为了养我的元神。他要拿我的元神做载,渡云乔皙的前世轮回。当时我元神被抽走,只剩了这一缕残魂无所依傍,后来附体到许昭月身上我才有重活之日。这件事我不清楚其他人知不知道,不过就算不知道,也不能让人知道我的身份,一旦我身份暴露,阳城子会再次杀了我。” “是阳城老祖?”这消息显然将恩赐震惊到了,“是阳城老祖杀了主人?”可阳城子分明告诉他主人死在烈焰兽手上,也是阳城子告诉他云乔皙是主人转世。 所以……阳城子骗了他,他一直在骗他。 恩赐猛然站起身,他眼底腾着怒火,咬牙切齿道:“杀主人,欺骗我,我便去杀了他。” “你怎么杀他?他一个大乘期,你能打得过他?你要去找他害我身份暴露,我也会被他杀掉的,都这么多年了,怎么都不知道学聪明一点。” 恩赐挣扎了一会儿又重新走回来,主人说得没错,此时无法轻举妄动,他不是阳城子对手,他不能再将主人陷入危险之中,他在她跟前跪下说道:“请主人吩咐,我该怎么做。” “你只需将我带出这里,然后告诉他们,你已将我杀了,将我打得神魂俱灭,连尸体也一起捏碎了,而后依然过你原来的生活。” “那主人呢……主人去哪里?” “我自有我的安排,你不用多问。”许昭月看了一眼漏壶说道:“时候不早了,你现在便带我离开。” 她已来不及去向周司柠告别,更何况她也不想再节外生枝,最好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才不会有破绽。 许昭月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本来也很穷,只带了一些她平时练的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清虚派大门有守门的护院,许昭月金丹期的修为根本无法无声无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离开不被发现,不过恩赐就可以。 护院轮流值守,更深露重,一阵冷风吹来,护院冻得打了个哆嗦。 “这阵风怎么刮得这么奇怪。” “管他什么奇怪的,好好守着,别出什么事了。” 被那阵冷风冻得打颤的护院搓了搓手臂,摇摇头,便没再多过问了。 恩赐很快就将许昭月带到了山脚,此时正是月上中天,地上撒下一片清辉,恩赐将她放开,很自觉退到一边。 “你便送我到这里吧,从今往后我们便互不相欠了。” 许昭月说完就直接走了,走了几步发现他还跟着,许昭月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主人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已不再是你的主人,回云乔皙身边去,你还过你原本的生活。” 恩赐跪在她面前说道:“只要主人活着一天恩赐便誓死追随。” 许昭月烦了,她可不需要一个曾经跟在云乔皙身边誓死效忠的灵兽,她不过就是想保全性命全身而退而已,她不客气道:“一个已向别人表过忠心的灵兽,你觉得我还要吗?” 恩赐向她看去,她眼神冰冷,带着疏离,她虽相貌改变,可她却是他的主人不假,主人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他顿时慌了,忙道:“恩赐以为她就是主人的转世,这样恩赐才能说服自己活下去,主人不知,这些年恩赐日日思念主人,从未忘记过主人,如今终于得见主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膝行过去想要拉她的衣服,然而她却像是躲避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后退一步,还故意甩了一下衣袖,抗拒排斥的动作简直不要太明显。 许昭月丝毫不为所动,她语气冰冷又不客气,“你难道还不懂吗?在我看来你已叛主,我已厌弃了你,也不会再要你。” 恩赐听到这话身体一僵,如遭雷击般。 “恩赐,快过来。” “恩赐,你看这个好看吗?” “恩赐,这是我给你做的。” 脑海中闪过主人的每一张笑脸,那是第一次有人对他笑,也是他第一次感受温暖,主人走到哪里都会带上他,主人会让他靠在她腿上揉他的脑袋,主人还亲手为他做了一双手套,他一直珍藏在身上。 主人即便身受重伤也要斩断灵契护他性命,可是现在,主人告诉他,她已厌弃了他。 她也不会再要他了。 就好似有一记记无形的拳头闷闷打在他身上,他气息顿时乱了,只觉胸腔一痛,喉头发痒,瞬间一股腥甜的血便从口中溢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全师门火葬场,一个都不会放过 15 他许久无法从惊痛中回神,然而在他痛到失神的时候许昭月已经离开了。 恩赐并没有回清虚派,他在山下发了一阵疯,清虚派山下有一条河,那河水被他的气息所震,噼里啪啦爆个不停。 恩赐化出原身,一只体型硕大的苍狼,在河面上跑过来跑过去,河边的树木被他震得哗哗响个不停,有几株直接被震得从中间断裂,一时间水面炸响不绝,树枝噼噼啪啪折断,仿若霹雳惊雷般。 他一直跑到力竭才停下,他躺在河边,衣服已经湿透,头发也湿哒哒黏在脸上,他望着头顶的月色,大口大口喘气。 脑海中全是主人的话。 “你难道还不懂吗?在我看来你已叛主,我已厌弃了你,也不会再要你。” 他想到当年闯入不周山看着主人躺在地上的尸体,他悲痛欲绝,差点自灭元神而亡,阳城子怕他发疯,用锁灵链将他锁起来,他无法再自戮,像一条狗一样生活了很多年。直到那一天,那个和主人长得相像的女孩出现。阳城子告诉他,那是他主人的转世,虽然他未能在她身上感受到主人的气息,虽然她的性格和主人完全不同,可是她就如主人对他一般好,她给他死寂的心注入了一点生机,终于让他从那种行尸走肉般的状态重新活了过了。 他就真的将她当成了主人的转世,可他也知道,即便是主人的转世也不是真正的主人,所以他没有再与她结契,他依然时刻想念着曾经和主人生活的一切,从未有一刻忘记。 而现在,他明确知道主人还活着,这对他来说是惊喜,天大的惊喜。 可是活着的主人却厌弃了他,不要他。灵兽一旦认主,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被主人抛弃,一旦被抛弃,那比死都要痛苦,很多被主人抛弃的灵兽,最终都是郁郁寡欢慢慢在痛苦中死掉。 而他现在也恨不得立马死掉,他对着天空痛苦嘶吼,苍狼的吼叫穿过林层直到天顶。 他一手成爪准备自戮,可他骤然想到,主人还活着,即便阳城子如今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可若是有一天知道了呢,主人现在才金丹期的修为,到时阳城子找她麻烦,她一个人怎么对付他。 他猛然坐起身,对,他还不能死!他要好好保护主人,就算要死那也是为保主人而死。 阳城子的住所在天清山的一片竹林里,他虽是清虚派的师祖,却并不重身外之物,他的住所比清虚派的外门弟子还要简陋。 一间不大的竹屋,里面摆着一个蒲团,一张休息用的床,床边摆着一张桌子,这桌子可下棋,可练字,其他的便再没有多余的摆设了。 阳城子正在房中打坐,他的住所距离清虚派的主建筑较远,是以云乔皙晕倒的事情他并不知道,清虚派的人也很有自知之明,没有重大的事情不会打扰师祖清修。 大乘期的大神,神识敏锐,所以那股异样的气息靠近之时他便感觉到了,不过他没管,等着他自己现身。 恩赐的身影出现在竹屋中,他既已现身,阳城子也不再装作不知,他睁开眼看着来人,问道:“你有何事?” 恩赐刚刚正在考虑,趁着他打坐不备杀掉他的几率有多大,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他知道他根本就不是阳城子的对手,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能将主人陷入危险之中。 阳城子见他身上狼狈,衣服上似还沾着血迹。那是他刚刚发疯的时候留下的,是他自己的血。 “你做什么了?” “我把她杀了。” “谁?” “许昭月。” 阳城子面上无波无澜,“杀她做什么?” “她让乔皙痛了,她该死。” “她既该死,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主人说,让我不要随便杀人。” 阳城子自然知道他所说的主人是谁,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该杀之人,当然不能杀,你觉得她该杀吗?” 恩赐没有说话。 阳城子又道:“既然已杀了,事情无法再做改变,那便不要再去多想,出去吧。” 恩赐离开了,他回到云乔皙所住的小院,骆修然和纪玄铮还在,云乔皙已经睡着了。 恩赐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目光有些复杂,骆修然以为他担心,便说道:“她没事,只是睡了过去。” “怎么样?”纪玄铮迫不及待问他,“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我刚刚听到你的吼声了,你受伤了?” “没有,我已把她杀了,神魂俱灭,她的身体也被我捏碎,这世上不会再有许昭月。” 屋里一时陷入寂静中,许久之后骆修然叹了口气说道:“你也太残忍了一些。” 纪玄铮道:“如此甚好,就该铲除得干净一点。” 纪玄铮见恩赐向门口走,他忙问道:“你去哪儿?” “去为乔皙寻些药来保重身体。” “清虚派多的是上好药材,你去哪里寻?” “不够。” “你……” 骆修然打断纪玄铮,“让他去吧,他的性子你还不懂吗?” 纪玄铮便挥挥手,“去吧去吧。” 恩赐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这间小院,他曾经一日又一日守在小院门口,就如曾经保护主人那般保护着云乔皙。 主人就是因为这个才厌弃他的,既然已知道她不再是主人,他便不会再留在这里。 恩赐也并不是去寻找什么药材,作为灵兽,他对气味很敏感,他还记得许昭月身上的味道,他想循着她的味道去找她。 她是他的主人,他作为灵兽,跟随在主人身后是义务,哪怕主人不认他他也要默默跟着,时刻保护主人。 连着一个月许昭月都能察觉到那抹跟在她身后的气息,她如今在一个小镇的客栈里面,这是凡人居住的地方,不太容易遇到修士,再加上她故意封存了法力,更不易被人找到。 今晚许昭月打坐的时候又察觉到那股气息在附近徘徊,之前也察觉到,不过她只当不知,现在却有点烦了。 许昭月睁开眼,冲窗外说道:“出来吧。” 静默了一会儿,窗户才被人打开,一个黑影从外面滚进来,跪在她面前。 “主人。” “你跟着我做什么?” “保护主人。”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已经不是你主人了,更何况你无故消失,会让清虚派的人怀疑。” “主人放心,我已按照主人的吩咐,告诉清虚派的人许昭月被我杀了,我此番出来,也有十足的理由,他们不会怀疑什么。” “哦?什么理由?” “我说我出来帮云乔皙寻找药材。” “你倒是学聪明了一回。” 恩赐猛然抬头向她看过来,他可以理解成这是主人对他的夸奖吗?他眼底透出惊喜,忙道:“恩赐恳求主人让我留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我说过了,我已不再是你的主人,你跟在我身边反而会暴露我的行踪。” “主人放心,恩赐不会连累主人。” “不必了,你出去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恩赐目光黯淡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衣袖一挥便在她面前消失了,窗户也被一阵风带上。不过许昭月依然能察觉到他的气息,只是这一次稍微离远了一些,许昭月也懒得再管他了。 当日许昭月离开清虚派之后就去了一趟赵晴鸢家中,她本来想探望一下赵晴鸢的母亲,赵晴鸢家里已经没人了,听附近的邻居所说,赵晴鸢母亲得知女儿的死讯受的刺激太大,一时入了魔怔,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许昭月足足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最终不得不放弃。 天一亮,许昭月退了房,站在客栈门口茫然四顾,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她在这个世界里也没有亲人,她本来想着若是能找到赵晴鸢的母亲,可以和她一起生活,她就代替赵晴鸢来照顾她,可如今赵晴鸢母亲突然失踪,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就在沉思间,许昭月看到对面街道不远处有一家占卜的铺子,如今天色尚早,那铺子的客人已经络绎不绝。 许昭月想,既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倒是可以看看天意,她打算去那铺子给自己算一卦,不过许昭月刚进门就很自觉默默退了出来。 真几把贵,占个卜居然要十文钱。 凡人聚集的城市一般货币都是金银和铜板,修士聚集的城市大多用灵石,不过灵石和银两可以兑换。许昭月从清虚派离开的时候身上就两块下品灵石,换了一百文钱,如今七七八八的用了差不多一半了。 花十文钱占个卜,她肉疼。 许昭月默默叹了口气,穷逼就是惨,走到哪里都惨。 许昭月感慨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一转身就见街角处蹲着一个头发胡须皆白的老头,老头旁边放着一个幌子,幌子上写着“一文钱占卜问命”。 一文钱…… 许昭月向老头走了过去,却见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衣服上面打了好几个补丁,看着比她还穷。 “姑娘要占一卦吗?”老头笑呵呵问她。 “真的只收一文?” “自然。” 许昭月爽快道:“那就占一卦。” “姑娘想问什么。” “我想问,我向哪个方向走比较容易发财。” “可否知道姑娘的生辰八字。” 许昭月便说了一下自己的生辰八字。 许昭月见老头拿出三枚铜钱给她,让她摇六次,摇完之后,老头捻着胡须说道:“下坎上坤,此卦乃师卦,行险而顺,乃坎宫八卦属水,黑水在北,姑娘五行缺金,金生水,与北方黑水相合,若往北走,可大吉。” 许昭月点点头,她掏出一文钱递给他。许昭月谢过老头正要离去,那老头却问道:“我来这里出摊几日,姑娘是第一个来我这里占卜之人,姑娘怎么的就信我?那边问卦客人络绎不绝,想来占得极准,姑娘为何不去人多的地方,反而来我这没人光顾的小摊?” 还能为什么,因为你便宜啊。 不过许昭月没这么说,她道:“我觉得你给我的感觉比较可靠,所以我信你。” 老头呵呵笑了笑,“那就多谢姑娘抬爱了。” 许昭月出了镇子,盘算了一下方位,老头告诉她要往北走,想着他说他出摊几天都没人光顾,想来算卦应该不太准,不过为何还非得花一文钱算一卦,既然他算得不准,那么他说往北就往南,有句话怎么说的,足球反买别墅靠海,想她以前认识一个黑脸怪朋友,那朋友脸黑到什么程度呢,无论她选说什么,只要反买的一定中,现在的情况差不多也是这样。 不过许昭月没料到她故意反买往南走,却因为此行结了个道侣。 这个道侣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超强碎肉机,安乾道君。 都怪她自作聪明,那位算命前辈都说往北大吉她偏向南走,要是让她知道她此番南行将会和那个超强碎肉机结成道侣,她大概死也不会往南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内涵了的道君: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话。 16 许昭月就这般和熊文斌一起上路了,不过走了一段许昭月就后悔了,这家伙可真是个话痨啊,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许昭月已经将医心谷看茅房那条狗叫阿黄这种事都知道了。 好在太阳落山之前他们终于经到了一个小镇,熊文斌提议暂时在小镇上歇脚,而且他还找到了小镇最贵的一家客栈下榻,要了两间上房,许昭月还委婉的跟他提了一下她肚子饿了,客栈正好也提供餐食,熊文斌便非常爽快道,“姑娘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得,这个饭票用得还挺顺手。 许昭月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许昭月点了三鲜鸽蛋,溜野鸭丸子,小炒鲤鱼,挂炉乳猪,冰花雪莲,芸豆卷。等菜的时候熊文斌诧异道:“邵姑娘修为在我之上,我已辟谷,邵姑娘还未辟谷吗?” 许昭月尴尬的笑了笑,“我这个人嘴馋。” 想她前世就是个吃货,奈何要保持身材,每次都不敢放开了吃,现在就不一样了,修士可不会长胖,只要有条件当然得放开吃。 菜很快上齐了,先上的是挂炉乳猪,许昭月吃了一口,外酥里嫩,口感弹牙,顿时满足得眯起眼睛。 就在许昭月大快朵颐的时候,却见门口走进来一位手拿幌子的白须老者,正是今早给许昭月算命的那位。 许昭月嘴角一抽,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他?她顿时有些尴尬,急忙埋下头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熊文斌见她不动筷了,问她:“你怎的不吃了,不和胃口吗?” 许昭月尴尬的笑了笑,“没有。” 她这一抬头,好巧不巧就和那老头对上,那老头看到她似乎没什么意外,笑呵呵冲她道:“姑娘又见面了,真是巧。” 许昭月笑容很僵硬,“是啊,真巧。” 熊文斌这个没眼色的,见状问道:“二位认识吗?” 老头笑道:“和这位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许昭月想起今早对老头说的那番话,越想就越觉得尴尬。她只希望快点吃完快点上楼休息,剩下的菜她也不吃了,让侍者帮她打包到房间里。 进了房间许昭月才松了一口气,今夜星光灿烂,明晃晃的光从窗外透进来,晃得许昭月睡不着觉。 许昭月干脆起来,上了角楼看星星,不得不说贵一点的客栈就是好,这角楼地势高,站在高处可将小镇夜景一览无遗。 头顶是闪烁的星辰,底下是明明灭灭的小镇灯火,浪漫的星光与世俗的烟火气两相呼应,竟有一种别具一格的美。 许昭月不由感叹,“真美啊。” “是挺美。” 旁边有人出声将许昭月吓了一跳,她忙回头看去,就见那白胡子老头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望着天空。 许昭月很疑惑,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而她竟一直没察觉到他的靠近。 老头侧头对上她的目光,许昭月顿时尴尬起来,她轻咳一声道:“我来此地找一位朋友。” 老头笑笑,“姑娘觉得这天地可美?” 这老头看上去不像是来找她麻烦的,许昭月松了一口气,说道:“当然。” 她好久没看到过这么干净的星空了,在她曾经生活的世界里是看不到星星的。 老头却叹息一声,“只可惜,这一切很快就会毁于一旦,四周黑烟四起,遮蔽太阳与日月,天地常年被黑雾笼罩,再不能得见日月与星辰,我们所站的土地也将化为一片焦土,所有的活物都将变成行尸走肉。” 许昭月听着这话不由皱了皱眉,她望了一眼干净的星空和万家灯火,说道:“怎么会这样呢,这天地不是好好的吗?” “不好。”他悠悠长叹一声,“很快就不好了。” “为什么啊?”许昭月觉得这人神经兮兮的,“难不成会有天灾?” 老头目光落向远处,昏暗的光线中她看不清他的神色,许久之后他才道:“罗刹王创造了炼狱。” 罗刹王?那是什么东西? 就在许昭月疑惑间,那白胡子老头从怀中摸出一枚铜板递给她,说道:“既然姑娘没有应卦,那么这枚铜钱便还与姑娘。” 许昭月还来不及说话,那老头便将铜板塞给她离开了。 “不是……那个……” 许昭月待要追去,周围哪里还有老头的身影。居然一眨眼人就不见了,这老头行踪飘忽不定让许昭月知觉他不是那么简单。 许昭月看了一眼手上的铜板,这才发现这并不是一枚铜板,和铜板一样大小,看上去却像一枚徽章,上面刻着一颗五角的星星和一弯月亮。 许昭月越发觉得奇怪了,第二天一早她退房的时候特意问了一下侍者,昨日是否有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居住,那侍者却告诉她没有这个人。 从客栈出来,熊文斌问许昭月,“邵姑娘是在问昨天那位问命先生吗?” 许昭月手上摩挲着那枚徽章,说道:“我感觉那个人奇奇怪怪的。” 熊文斌目光也落在了那枚铜钱上,他诧异道:“邵姑娘怎么会有星月阁的族徽?” “星月阁?”许昭月将那枚徽章递到他跟前,问道:“你说这是星月阁的族徽?” “邵姑娘不知道星月阁吗?” 许昭月摇摇头,她来这个世界才两年,很多规则都还没了解清楚,除了那几个耳熟能详的门派外,其他的小门派她不是全都知道。 熊文斌说道:“据说这星月阁在东海外的一座孤岛上,星月阁能观天象,能查地理,能知天命与未来,不过星月阁的人行踪神秘,而且地处偏僻,他们和九州的来往也很少,是最神秘的一个帮派,能和他们接触的人不多,邵姑娘你真是幸运啊,竟然认识星月阁的人。” 许昭月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所以那老头竟然是星月阁的?本以为是个青铜没想到人家是个王者?她还自作聪明,人家让往北她往南。 所以现在她往北行还来得及吗? 她之前觉得那老头神神叨叨,说什么天地会化作一片焦土,想到此处,许昭月呼吸不禁停了一瞬,如果他们真的能知天命,能知未来…… 她顿时懊悔不已,当时为什么没有好好询问清楚,他口中那个创造炼狱的罗刹王究竟是谁。 “邵姑娘,你手上这枚族徽是哪里来的?”熊文斌又问她。 “昨天见的那个白胡子老头给我的。” 熊文斌惊了,“所以昨天那位是星月阁前辈?”他说罢锤了一下手,懊悔道:“我竟没看出来,早知他是星月阁前辈我便与他多聊一会儿了,说不准还能让他给我测测命格。” 许昭月停下脚步叹了口气,熊文斌见状问道:“怎么了?”他抓了抓头发,“我说错话了吗?” “我不知我是不是该向南走了。” “这是何意?你不是要去宛阳吗?” 许昭月便将和星月阁前辈相识的经过说了一遍,熊文斌听罢微蹙眉头说道:“也就是说当时你以为那位前辈是游方骗子,所以没听他的?” “是啊,都怪我自作聪明。” 熊文斌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吧,你和我先一同去宛阳,待见到我师姐,先让她好好酬谢你,然后我再向她引荐你,邵姑娘你既然无门无派何不考虑一下加入我们医心谷?正好我们医心谷在北方,这不也正应了前辈往北大吉的卦象吗?” 加入医心谷?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提议,无门无派,又不是顶尖高手,在江湖上行走会有诸多危险,如果能有个大派庇佑会安全很多,而且医心谷一向比较佛系,不太参与门派之间的争斗,也避免了很多麻烦,确实不失为一个安身立命的好地方。 “不过我能加入医心谷吗?我也没听说你们医心谷最近在招收新弟子 。” “邵姑娘你不用担心,我师姐一向最疼我,我师父又一向最疼我师姐,若有我师姐推举,我师父肯定愿意收你。” 许昭月冲熊文斌抱了一下拳,“若是能承蒙照顾入医心谷,邵月感激不尽。” “邵姑娘可别这么说,你救我一命,这些不过举手之劳,根本不算什么。”他说完嘿嘿笑了两声,又道:“若是邵姑娘能入医心谷到时候就是我的师妹了,邵姑娘不知介不介意?” “当然不介意。” 他的笑容就越发灿烂了,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天真稚气,“那我很快就有小师妹了,真是太好了。” 如果能入医心谷,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就算此番南行会遇到清虚派那些人,有医心谷庇佑,想来他们也不敢将她怎么样。 熊文斌买了两头玃如兽,两人骑着玃如兽一路往南,傍晚时分到达和宛阳相邻的一个大城朔,再有一日行程就到宛阳了,此时天色已晚,两人决定先在朔城下榻。 朔城的街道很宽敞,路上人来人往,两人刚进朔城不久,就见周围突然起了一阵骚动,朔城的戍卫兵正在清理道路,街上的行人全部被赶到一边,看样子像是有大人物要驾临此地。 正在许昭月疑惑间,只听得旁边两个女修正议论着这次来的大人物。 “我听说是安乾道君。” “你确定吗?真的是安乾道君?” “当然了。” “那我们是不是有幸一睹安乾道君的真容了?有人说他长得豹脸人身狰狞可怖,又有人说他英俊潇洒,我真是好奇极了,他究竟长什么样。” 听到议论的许昭月已经完全变了脸色。 安乾道君竟然来这里了? 许昭月可还没忘记那日闯进安乾道君神识与他春风一度的事情。自从那日她误闯安乾道君神识与他神魂相交之后一直都相安无事,安乾道君也没来找她的麻烦,久而久之许昭月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不过他不来找她麻烦很有可能是不知道她的身份,要是当面遇上了她不敢保证安乾道君会不会放过她。 很快就有一阵喧哗声响起打断了许昭月的思绪。 “真的是安乾道君,那孰湖兽只有安乾道君才有。” “道君!” “道君!” 人群中欢呼声此起彼伏,修□□强者为尊,像安乾道君这样的强者,走到哪里都会受到欢呼和崇拜,哪怕传言中这人嗜杀成性,心性残忍,照样有一群盲目的信徒将他奉为神明。 街道那头徐徐走来一辆六头孰湖兽拉的车子,孰湖兽马身有翼,既可以行走又可以飞行,后面拉着的车厢制作精巧,有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像一座精巧的楼阁,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工匠精巧的心思。 此时周围挨挨挤挤全是人,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许昭月连躲都没地方躲。车子缓缓驶过来,许昭月正在自我安慰,或许来人并不是安乾道君,她也用不着那么害怕。 那华丽的车厢从她跟前驶过的时候,厚重的车帘因车子晃动而露出一条缝隙,许昭月正好向车厢扫了一眼,缝隙不大,但也足以让人看到里面坐着的人,虽然只是一张侧脸,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安乾道君。 许昭月悚然一惊,然而她还未来得及低头躲避,好巧不巧,车里的人突然向这边侧了一下头,那双锋利的眼眸穿过车窗与重重人群,向她扫过来。 许昭月:“!!!!!” 作者有话要说:  道君来捉拿落跑小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