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他死而复生了》 联姻 三月初,乍暖还寒。 冷风顺着车窗的缝隙钻进来,拍在脸上,顿时让人清醒了过来。 前方红绿灯闪烁,长龙般的钢铁洪流从中被截停,一辆黑色商务车止步于斑马线前。 在安静的等待中,可以听见一阵喋喋不休的声响从窗户中流淌而出。 “谢冬乐,我告诉你,这次联姻的事情不是开玩笑的,你给老子认真一点。” “知乐集团现在捏着我们公司12%的股份,要是联姻成了就万事大吉,要是搞砸了,我们就得全家一起卷铺盖从公司里面滚蛋了……” 说的人是郑重其事,可听的人却表现得兴趣缺缺。 谢冬乐半阖着眼皮,任由唠叨声围绕在耳畔,却没有一点反应,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睡着了。 过了半晌,手机话筒中发出一声质问,粗声粗气道:“谢冬乐,你在听吗?!” 谢冬乐的眼睫闪动了一下,好似从睡梦中惊醒,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是人都能察觉出其中的敷衍。 电话另一头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好好地再说道一番,让他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可不料还没来得及开口,谢冬乐的动作更快一步——他挂了电话、关机、再将随意地将手机扔到了一旁的座位上。 砰! 手机撞到了座椅上,颤巍巍地翻了个身。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坐在副驾驶上的许杉听见后面的这动静,都忍不住扒着椅子回过了头张望着。 正巧红灯读秒结束,车子启动,缓缓驶出了斑马线,逐渐汇入了前方的车流中。 一道光束从窗口打落,正巧点缀在了谢冬乐的眉间。 他生得漂亮极了,皮肤像上好的甜白釉,白皙细腻,连一点瑕疵都没有。五官则是恰当好处的浓墨重彩,多一分艳俗,少一分寡淡。眼尾微微上扬,顾盼之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一股颐指气使的骄纵。 但这骄纵恰当好处,只会让人想要哄着,而不是生出厌恶。 许杉和谢冬乐是从小玩到大的狐朋狗友,自小就知道谢冬乐长得好看,可不管看了多少次,依旧会挪不开目光。 他盯着看了片刻,自以为不会被发现,可一眨眼的功夫,就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谢冬乐的舌尖轻轻一卷,明知故问道:“看什么呢?” 许杉知道这位主儿的性子——正因为谢冬乐长得好看,所以格外讨厌别人一直盯着他看——于是讪讪地收回了目光。 安分了一会儿,许杉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问:“谢少,你们家安排你去联姻?”——刚才的电话,他是听了一耳朵。 谢冬乐侧过了头,看向窗外的车流,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许杉见他并不排斥这个问题,于是大大咧咧地说:“我怎么听说……你出国前交了个男朋友?” 谢冬乐的神色一滞。 得。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杉浑然不觉,继续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情分,一起泡吧赛车,可以说是臭味相同。这次谢冬乐回来,许杉是第一个来接的。 这样的关系,能有什么事情是不知道的? 许杉依稀记得,那时候谢冬乐一个人去隔壁h市度假,度假到一半,突然说要追一个人。 宣布完了以后,他追得那是一个轰轰烈烈,可是后面追到没两天,就又跑出国去了。 说是“跑”也没错。 谢冬乐走得那是一个火急火燎,他们这些老朋友连个消息都没听到,活像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急忙离开去避难似的。 一想起这件事,许杉就满是好奇。 谢冬乐往后一仰,靠上了座椅的软垫,他曲起了一条腿,舒展开了一条流畅的曲线。像是拉开的弓,又像是一把精致的小提琴。 “分手了。”他说得是一个轻描淡写。 许杉挠倒是有些意外:“这么快?” 谢冬乐不说话,抿起了唇角,连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下去,显然是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 许杉察言观色,自然是发现了,但他实在是太想知道为什么,试探道:“该不会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吧?” 谢冬乐一挑眉,脱口而出:“他敢?” 不是这个。 那许杉继续猜测:“还是你移情别恋了?” 谢冬乐顿了一下,语气变得硬邦邦的:“没有。” 许杉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答案,哀叹了一声:“那你们到底是怎么分得手?” 那段时间谢冬乐待在在隔壁h市,具体情况都无处知晓。 只知道谢冬乐追的那个人喜欢乖的、听话的好学生,所以他就洗心革面,酒吧不去了、赛车也不飙了,天天泡在图书馆里。 由此可见,他是真的花费了心思的,现在悄无声息地分了手,实在是让人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冬乐双手抱肩,不耐烦地说:“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许杉双手合十,祈求道:“我真的是好奇死了。谢少,求求你了,让我死个明白吧。” 谢冬乐见许杉不依不饶,只好轻蔑地哼了一声,一笔带了过去:“玩玩而已,玩厌了就分手了。” 这倒是谢冬乐的性格。 他自小家境优渥,要什么就有什么,所以养成了一个骄纵的性子。想要的东西要到手了,就会失去行去。 许杉想了一会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对啊,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要逃出国去?” 谢冬乐:“……” 他转头看向了窗外,想要假装没听见。 许杉还在念叨个没完,非要得到一个结果不可。 被这么一说,谢冬乐的思绪逐渐拉远,在恍惚了一瞬后,好似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天的夜很深。 无星无月,就如同是一滩打翻了的墨汁。 炽热、焦灼的呼吸环绕在了身侧,他无处可逃,只能被动地沉溺在其中,等待着最后的裁决。 他就像是一叶小舟,被海浪裹挟着,稍有不慎就会支离破碎。 在耳边的声音沙哑,压抑着某种炽热的欲-望,像是蛰伏着一只野兽,要将他吞吃殆尽:“乐乐,我最恨有人骗我……” …… “谢少。” “谢少——” 谢冬乐惊醒了过来。 许杉:“谢少,你在想什么?” 谢冬乐觉得手脚有些发软,就算过去了三年,那一夜发生的事情依旧清晰的烙印在灵魂深处。 “我才没有逃出国!”他拉高了声音,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这样的反应太过于不正常了,于是抬手掩饰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没什么人会相信的解释,“我只是出国游学……” 许杉:“……”他的目光诚恳:“你整得明白英语吗?” 大伙都是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谁不知道谁啊? 谢冬乐:“……”他恼羞成怒,“闭嘴!” 许杉生怕谢冬乐生气了,连声哄道:“我问问,就问问。” 谢冬乐唇角紧紧地抿起,一脸不虞。 许杉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一段他不知道的故事,可谢冬乐明显不想提起这段过往,便只好见好就收。 他又提起了刚才的话题,转移了注意力:“联姻……谢少是要和谁联姻?” 谢冬乐垂下了眼皮,在光线照耀下,眼睫像是镀了一层碎金。可能是回忆了过去,他感觉有些倦了,声音变得含糊了起来:“是知乐集团的总裁……我也不是很清楚……” 听到这个名号,许杉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知乐集团,谢少你问对人了,这我门清啊!” 谢冬乐对联姻对象没什么兴趣,更是懒得去了解,听到这话,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他嘀咕道:“我可没问你。” 就算没有人捧场,许杉也不在意,一个人嘚吧嘚吧,说得那是眉飞色舞的:“知乐集团是这两年新兴的企业,搞互联网平台的——这年头,互联网是风口,做什么都赚钱!” 谢冬乐不可置否,只是心中有些疑惑。 谢家是靠做城市绿化工程发家的,积攒了初始资金以后又涉足了房地产行业,名下涉及的全都是实体产业,怎么样都和互联网扯不上关系。 许杉还在说:“……知乐集团的总裁还不到三十岁,年轻,长得还不错。身家不菲,有才华又一表人才,有财有才还有颜——谢少,你爹这可是给你找了一个好对象啊。” 谢冬乐轻嗤了一声:“说的这么好,你见过?” 许杉的笑容有些尴尬:“我这身份,和那位也不是一个圈子的,当然没见过。”他伸手就去掏手机,“不过我见过照片,你要看看不?” 谢冬乐意兴阑珊,摆了摆手:“看什么照片,等会儿都能见到真人了。” 许杉划了一下手机,没找到照片,只好又放了回去。他十分热情,继续给谢冬乐介绍起了联姻对象。 在他的口中,知乐集团的总裁是一个杀伐果断、运筹帷幄的商人。短短三年时间,就将不知名的小公司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不知道许杉有没有收过谢父的钱,将这个联姻对象吹得是天上有地下无,要不是他们家还不够格去联姻,他都想上了。 谢冬乐听着,却是一个字都不相信,冷漠道:“得了吧,别吹了。” 许杉急了:“我真没骗你……” 谢冬乐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这人真要有这么好,为什么要选择和我联姻?” 这下就把许杉给问住了。 也是。 互联网行业正值风口,就算是他都知道,知乐集团是妥妥的潜力股,还有足够大的发展空间。 那么,他选择和谢家联姻,图什么呢? 图谢家的产业? 得了,知乐集团还捏着谢家公司12%的股份,只要和其他股东联手,足以让谢父离开谢家的管理层了。没必要。 图谢冬乐这个人? 说实话,谢冬乐是生得好看,但……要是找好看的,娱乐圈里一抓一大把。何必呢? 许杉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在图什么。 谢冬乐抬眸一扫,得意道:“怎么,说不上来了吧?” 许杉绞尽脑汁:“就、就是……” 谢冬乐:“就是什么?” 许杉终于想到了:“就是——知乐集团的总裁心里有个白月光!” 这下谢冬乐倒是来了兴趣,坐直了起来:“什么白月光?” 许杉努力回忆自己听到了八卦:“是啊,这位总裁哪儿哪儿都好,可是心中有一个白月光,白月光得了绝症去世了,至今都念念不忘。” 说完后,他又有些后悔了。 以谢冬乐的性子,知道联姻对象心中另有他人,还不要闹翻天了? 可没想到谢冬乐不仅没恼怒,反而点了点头:“挺好。” 许杉:“?” 谢冬乐又躺了回去:“我说——挺好。”他懒懒地说,“豪门联姻还想要真感情?差不多得了。” 有个白月光也挺好。 反正他也不会喜欢上联姻对象,联姻只是完成谢父谢母的任务罢了。 谢冬乐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经商的料,自小就开始钻研如何混吃等死、嚣张挥霍。以他们谢家的家底,只要他不去胡乱投资,一般是败不完的。 他也不排斥联姻,反正结婚以后还能拿上每个月七位数的赡养费,有白月光怎么了?大不了他一个人在冰冷华丽的别墅里孤独寂寞。 谢冬乐想得挺好,可司机踩下了刹车,打断了他对美好未来的幻想。 “到了。” 谢冬乐望向了窗外。 不远处是一家高档餐厅,隔着一层玻璃墙,可见餐厅里灯光璀璨闪烁,优雅的钢琴曲流淌,勾勒出一副衣香鬓影的画面。 谢冬乐下了车,拉了拉衣领,对许杉说:“你等我一下。” 许杉瞪大了眼睛:“不是去相亲吗,这么快?” 谢冬乐侧过头:“走个过场,速战速决,结束了咱们再去酒吧喝一杯。” 许杉愣愣地点了点头,看着谢冬乐的身影消失在了旋转门后面。可进去还没两分钟,就又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跑了出来。 谢冬乐落荒而逃,一脸惊疑未定,不像是去相亲,倒像是在里面见到鬼了。 许杉:“……” 这也太快了。 谢冬乐一把拽过了许杉,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道声响:“里面那个人,你认识吗?” 许杉顺势看了过去。 灯光折射,可见一道修长的剪影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他身穿着白色衬衫,一手搭在桌上,在灯光折射下,黑宝石镶嵌着的袖扣散发出星空般的光泽。 他低垂着头,光辉流淌而下,只能看见侧脸分明的轮廓。 许杉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不明所以:“这不是沈总吗?” 谢冬乐生怕被楼上的人听见,连忙捂住了许杉的嘴,语气中带着急迫和质问:“沈总,什么沈总?” 许杉拼命眨眼:你问我?这不就是你的相亲对象吗? 谢冬乐的手上卸去了力气,神情恍惚。 许杉重获了自由,同样也压低了声音回答:“对啊,知乐集团的沈总——沈知着。” 谢冬乐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许杉不明所以:“怎么了?” 谢冬乐像是梦游一般:“我前男友……也叫沈知着。” 许杉没反应过来,还在乐呵呵地说:“同名同姓,还挺巧。” 过了片刻,他终于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与谢冬乐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震惊之色。 许杉:“什么意思?” 谢冬乐正要说话,余光瞥见二楼的人影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往楼下走。他不确定沈知着有没有发现他,想都没想,就直接拽起了许杉,左右一看,躲到了灌木丛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  cp沈知着(攻)x谢冬乐(受) 都市小甜饼,不长,20w字左右。 谢谢大家支持,喜欢的可以点点收藏哦! 我去整容 谢冬乐一手按着许杉,毫无形象地蹲在了灌木丛后面,惹来了过路人的侧目。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来不及去想这么多了,满脑子都是——沈知着为什么会在这里? 许杉费劲地转过了头:“谢少……” 刚开了个头,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又被用力地捂住了嘴巴。 许杉差点喘不过气来:“唔唔——” 谢冬乐压低了声音:“别说话!” 许杉艰难地举起了双手,表示接下来一个字都不说,这才让谢冬乐松开了手。 他用力喘了一口粗气,摸了摸鼻尖,心中有些奇怪。 俩人自小一起长大,谢少一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撞到沈知着的面前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跑得慌不择路的。 就算是见到了前男友也不用这样吧? 许杉觉得有些古怪,但现在又不是问话的时候,就只好现行压下疑惑。 灌木丛后安静极了。 能够听见远处车流的滚轮声,远处的交谈声,还有餐厅门口的旋转门发出“叮铃”声响。 谢冬乐抱着肩膀,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终于,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来人走得不疾不徐,连脚跟落下的声响都是相差无几。 谢冬乐咽了咽口水,心跳微微加快。 过了大概两分钟,脚步声逐渐消失,他这才小心翼翼地从灌木丛后面探出了头。 一道挺拔的身影就站在前方不远处,正在与相熟的人交谈。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在谈话间,总有意无意地扫过那丛格外突出的灌木。 谢冬乐连忙缩了回去。 他不确定沈知着有没有发现他在这里,心跳如擂鼓。过了片刻,他才敢用气声问:“他走了吗?” 许杉扒拉了一下面前的树丛,从缝隙里往外看:“走了。” 谢冬乐松了一口气,好似死里逃生一般,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蹲了半天,他的腿脚发麻,小腿肚直打颤。 许杉也没好到哪里去,干脆一起陪着坐了下来:“谢少,你这么怕他做什么?” 谢冬乐的语气沉重:“一言难尽。” …… 这件事还有一点复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俩人干脆找了一个酒吧坐了下来。 现在还没到酒吧的营业高峰期,座位空悬,只有舒缓轻柔的音乐飘荡着。 谢冬乐坐到了卡座上,长吁了一口气,瘫软了下来。黑色的发丝凌乱,遮掩住了眉眼,看起来还有些乖。 许杉招了招手。 服务生走了过来,弯下腰侧耳倾听。 许杉轻车熟路的点了一杯特调鸡尾酒,然后看向了谢冬乐。 谢冬乐有气无力地说:“随便,都行。” 服务生很快就端来了两杯酒,在霓虹灯光闪烁下,酒液呈现出晶莹的光泽。 不过谢冬乐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思去鉴赏,直接就抬手闷了一口下去。 许杉:“谢少,你悠着点。” 谢冬乐放下了酒杯,彻底如获新生。 许杉见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谢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谢冬乐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沈总——沈知着,就是我前男友。” 许杉不可置信:“这么巧?” 谢冬乐点了点头。 许杉摸了摸下巴:“就算是前男友,也没必要跑得这么快吧?” 谢冬乐仰头望向了顶上闪烁着的灯影,声音还有些虚:“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这件事还是要从三年前说起。 那个时候谢冬乐遇到了点烦心事,跑去隔壁h市度假散心去了。 h市的著名旅游景点在大学附近,他顺路就去大学城里逛逛,熏陶一下浓郁的文学气息——其实就是为了看看男大学生。 这一看,还真的被他撞上了一个喜欢的。 那时沈知着坐在咖啡厅里,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小臂,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斯文秀气,一下子就让谢冬乐动心了。 他对沈知着一见钟情,也不着急回去了,原本定下一周的散心计划,变成了直接在h市的大学城里扎了根。 谢冬乐天天在咖啡厅里待着,一周能见到沈知着三回。仗着长得好看、嘴巴甜,没花多少力气就将沈知着打听得明明白白。 沈知着是附近大学的研究生,还没毕业,家境一般,所以学习格外的刻苦认真,连恋爱都没有谈过。 谢冬乐心中有了数,计划着要把人追到手。 他以为象牙塔里的学生比较单纯好骗,可没想到沈知着是个例外,无论怎么找借口接近,都是爱答不理的模样。 谢冬乐不是一个会认输的主,看着沈知着对那些学弟学妹态度缓和,心生一计,干脆假装成了沈知着的校友学弟,天天泡在图书馆里,一副乖乖好学生的模样。 果然,就这样顺利的引起了沈知着的注意力,追了大半年,终于将这支高岭之花追到了手。 但问题又来了。 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 谢冬乐和沈知着在一起了以后,天天想着怎么才能不被拆穿身份,幸福又煎熬着。 不过他很快就找到了解决方法——尝到了甜头就分手,等离开h市,谁也不能再找到他了。 许杉听得入神,下意识地追问:“然后呢?” 谢冬乐干巴巴地说:“他不肯分手。” 现实又不是剧本,不能一切都按照他的想法发展。 他玩玩了以后想分手,可沈知着却是真的动了心,怎么可能会愿意放手? 许杉:“所以……?” 谢冬乐干脆利落地说:“所以我告诉他,我死了。” 许杉:“?” 什么东西??? 许杉措不及防。 就好像是听了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挠肺抓心的想要知道结局,可作者圆不回来了,直接来了个陨石,把所有人都砸死了。 这怎么能让人不懵逼? 许杉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等等……你说什么?” 谢冬乐再次申明:“我骗他,我死了。” 许杉:“……” 这年头,小情侣闹分手都是巴不得前男友死了拉倒的,怎么到了谢少这里倒是不按常理出牌,变成他死了? 谢冬乐垂下了眼皮,厌厌地说:“他不想分手,我为了省点麻烦,直接骗他我得了绝症,不想再拖累他,所以选择了分手。” 为了不被戳穿,还躲到国外去了。 这一躲就是三年,直到被谢父叫回来联姻。 他怎么也没想到,联姻对象和当年的男大学生是同一个人。 许杉表示:无法评价。 谢冬乐心想:他还不如真的死了算了。 两人皆陷入了沉默,只有驻场歌手轻柔的嗓音环绕在了四周。 许杉仔细思索了一下,找到了一个不合理的地方:“如果是这样的话,沈总为什么要找你联姻?” 谢冬乐在这个圈子里算是小有名气,稍稍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总不能被骗了以后沈总还一直念念不忘吧? 谢冬乐眨了眨眼睛,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许杉:“?” 谢冬乐:“那时候我用的是假名。” 谢天谢地。 现在谢冬乐只想好好感谢一番h大的严谨——只有本校学生持学生证才能进入校园——那时候他要装成h大的学生,专门借了表弟的学生证来用。 这样一来,用的自然也是表弟的名字。 就算是沈知着听到了“谢冬乐”这个名字,也联系不到三年前的事情上。 许杉听完了以后,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谢少,真有你的,玩得这么大。” 谢冬乐依靠在卡座上,含糊地说:“我又不知道会闹成这样……” 要是知道沈知着会这样……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招惹。 许杉问:“现在怎么办?” 谢冬乐翻了个白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现在的情况确实棘手,一般人都没撞见过。 许杉正在替谢冬乐想办法的时候,一抬头,看见谢冬乐正低头拿着手机,戳戳按按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他凑了过去,看见定机票的画面一闪而过。 许杉:“?” 谢冬乐:“我想好了,惹不了,我还跑不了吗?” 大不了再去国外呆三年,等到风头过去了再说。 就在他即将订下机票的时候,手机突然猛地震动了起来,发出一阵刺耳的铃声。 谢冬乐的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给摔了。他定睛一看,屏幕上写着“谢总”这两个字。 现在打电话过来,肯定是要问相亲的事情。谢冬乐实在是不耐烦应付,直接就把电话挂掉了。 这边刚挂掉,那边的铃声又响起来了。 谢冬乐瞥了一眼过去。 许杉举起了自己的手机:“呃……谢少,谢总的电话打到我这里了。” 谢冬乐抬了抬下颌:“你接。” 许杉点了接通,为了表明清白,还特地开了公放。 手机就放在两人中间,声音清晰地从话筒中传了出来:“谢冬乐,你现在在哪里?” 谢冬乐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命令道:“不管你在哪里,赶紧给我滚回来!” 谢冬乐咬字清晰:“不。” 谢总上了年纪了,生起气来就容易呼吸不顺畅,他喘着粗气说:“我不是和你说了,这次的联姻不是开玩笑的,你怎么又给我搞砸了?沈总等了一下午没等到你人影……” 不管谢总说了什么,谢冬乐一概都当做耳边风,自顾自地说:“你要联姻你自己去,我不去。” 谢总:“你翅膀硬了是吧?” 谢冬乐:“不仅硬了,我还要飞呢。” 说着,他按下了机票订单的确认键。 页面跳转,半透明的光环转动。 就在跳到付款出票页面的时候,突然卡住了。 谢冬乐不耐烦地点了一下。 手机屏幕一明一暗,接着跳出了一个红得刺眼的感叹号——您的余额不足,出票失败。 恰好谢总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倒要看看,没有钱你的翅膀还硬不硬得起来。” “还有,你的护照和身份证我都收起来了,别想着跑了。” 知子莫若父。 谢冬乐的一切反应都在谢总的意料之中,后路全部都被堵得死死的了,插翅难逃。 谢总得意地笑了起来:“再给你一次机会,明天晚上,自己拾掇好了去见沈总。” 谢冬乐:我有一句脏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不管该不该说,谢总都没有给他说的机会,只听见“嘟嘟”两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谢冬乐盯着手机屏幕,咬牙切齿。 许杉生怕自己的手机遭殃,连忙揣在了怀里:“谢少,那你还去吗?” 不知是被气得,还是在酒精的作用下,谢冬乐直接上头了,反笑了起来:“去,为什么不去?” 说着,他起身就要往外走。 许杉忙不迭地追了上去:“谢少,你做干嘛?” 谢冬乐:“我去整容!” 替身跑了 整容当然是开玩笑的。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谢冬乐真的想换一张脸,省得被拆穿身份——要是被沈知着发现他没死,那就完了。 谢冬乐抿起了唇角,疯狂地头脑风暴,想着该怎么解决眼前的危机。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去见沈知着是不可能的。 那有什么办法,能去见沈知着又不被发现呢? 没有。 除非他真的去换一张脸,否则的话,一碰面就会被直接戳穿一切的谎言。 谢冬乐一想到这样的后果,就一阵头皮发麻。 可不去又不可能,他的副卡被断了,身份证和护照都被收了,想逃也逃不到哪里去。 就在他准备硬着头皮上了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目光灼灼地盯上了许杉。 许杉:“?” 谢冬乐:“我想到了!” 许杉:你想到什么了? 面对着谢冬乐的目光,他感觉到背后一凉,生出了一股不妙的预感:“谢少……” 谢冬乐笑得是一个温和灿烂:“明天晚上,你替我去相亲呗。” 许杉:“???” 谢冬乐揽过许杉的肩膀,一副好哥俩的样子:“这个忙你帮不帮?” 许杉露出为难之色:“可是……我和你长得也不像啊。” 谢冬乐:“就是要长得不像。” 反正沈知着现在还没见过“谢冬乐”,随便找个人先糊弄过去,等见完了沈知着,他再回去忽悠一下谢总,等拿了钱就跑。 到时候海阔天空,谁也找不到他。 谢冬乐把自己的计划和许杉说了。 许杉犹豫:“这靠谱吗?” 谢冬乐拍拍他的肩膀:“这事要成了,我把那辆红色的超跑送你。” 许杉:“这倒也不是超跑不超跑的问题……” 谢冬乐:“两辆——再加那辆紫红色的。” 许杉改口很快:“好嘞!” …… 明天的鸿门宴有了解决的方法,谢冬乐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他告别了许杉,也没敢回家,直接去了附近的五星级酒店。 他身上的卡都被冻结了,还好他是这家酒店的常客,可以先住再结账。 经过了这一遭事,谢冬乐觉得身心俱疲,倦意涌了上来。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睡得不安稳,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在迷迷糊糊间,他又坠入了一处昏暗的空间。 呼吸炽热。 空间狭窄。 他被人按在角落里无法动弹,只能被迫仰起下颌,将最为脆弱致命的地方暴露了出来。 他刚开始还有力气骂骂咧咧地推搡,到了后面,就只剩下啜泣着的求饶声。 “不要……” “沈知着,我不是……” “我不是故意想要骗你的……” …… 谢冬乐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明明睡了一个晚上,他竟然比睡觉以前还感觉到疲倦,手脚都止不住地发软。 他埋在柔软的枕头里,等到呼吸平复了以后,伸手捞过了放在床头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了。 谢冬乐实在是不愿意起床出门,可一想到还有事情要做,只好深吸一口气,艰难地爬了起来。 他走到了洗手台前。 水流哗哗留下,顶上灯光闪烁,可以清楚地看见镜子里的人影。 镜中之人黑发凌乱,半垂着眼睑,眼尾微微发红,像是经受了什么折腾一般。 谢冬乐揉了揉脸颊,清醒了一点。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语:“又没什么好怕的……”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全幅武装出门,免得被别人认了出来。 口罩一带,帽子一压,就只能看见一双眼睛。 谢冬乐确定万无一失了以后,才出了门。 等他鼓弄好了已经接近傍晚了,现在正值上班高峰期,车流不息,喇叭声连绵不绝。 谢冬乐直接被堵在了半路上。 不过他也不着急,一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缓慢挪动着的风景。 算算时间,许杉应该已经到了,说不定都已经和沈知着见上面了。等这次糊弄过去了,接下来就好解决了。 谢冬乐想得很好,等他紧赶慢赶,到了餐厅门口的时候已经是迟到半个小时了。 他张望了一眼,没找到许杉的人影,正要问问进度如何。刚拿起手机,一眼就看见了许杉发来的消息。 【谢少,我想了一下,这忙我真的帮不了】 【要是被我爸知道了我帮你去相亲,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谢冬乐:我现在就想打断你的腿的。 他反手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许杉这次学聪明了,直接把谢冬乐拉入了黑名单,怎么打也打不通电话。 谢冬乐试了两次无果,又见到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谢少别找我了,我出国了】 谢冬乐:“……” 谢冬乐深吸了一口气,以防自己真的骂出声来。 找来的临时替身跑了,难道真要自己上? 谢冬乐来回踱步,犹豫不决。 要不……把这件事和谢父摊牌,让他换人来联姻? 刚想出这个办法,就被谢冬乐自己给否决了。 沈知着现在拿着谢家公司12%的股份,看着这股份的面子上,谢总要是知道他玩弄过沈知着的感情,不把他五花大绑送去泄愤都是不错的了。 这件事还是要自己解决。 不能被动,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谢冬乐定了定心。 现在敌在明他在暗,他知道沈知着的身份,而沈知着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妥妥地占据了有利位置。 他要主动出击,让沈知着放弃联姻的想法。 谢冬乐大致规划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雄赳赳气昂昂地推门走了进去。只是这种状态还没维持多久,就蔫了下去。 他对着门口的镜子,拉了一下口罩。确定亲爹来了都认不出来了以后,才继续向前走。 沿着旋转楼梯一路上去,来到二楼的平台。 谢冬乐一上去,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剪影。 顶上的水晶吊灯折射着璀璨的光芒,眼前的一切都披了一层浮光。 沈知着拿着一本厚厚的书,每当翻过一页的时候,指腹和书页摩擦就会发出沙沙的响动。远远听着,好似都闻到了一股书卷墨香。 他还是穿着一件白衬衫,恍惚间与三年前的形象逐渐重合。 只是那时是一件洗得发白、一靠近就能闻到肥皂清香的廉价衬衫。而现在,光从袖口的那颗黑宝石袖扣上,就能看出一股精致考究来。 谢冬乐的脚步一滞,突然生出了一股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 可是已经太晚了。 上楼梯的动静太过于明显,沈知着抬眸投来了目光。 那目光冷冷地审视着,让谢冬乐直接僵在了原地,进退维谷。 就在这尴尬的氛围中,一阵优雅轻快的小调曲响了起来。 沈知着合上了书,问:“谢冬乐?”声音中带着一点不确定。 谢冬乐看见沈知着这个反应,心中一定——沈知着没认出他。于是他放下了心,点了点头,假装镇定地坐到了对面的位置上。 沈知着将书放在一侧,目光止不住在谢冬乐的脸上徘徊。他似乎想要看一看谢冬乐的真面目,奈何被一层薄薄的口罩挡住了,只能对上一略显慌乱的眼睛。 那眼睛很好看,水光盈盈,黝黑灵动。眼尾微微上翘,顾盼之间活像是一只恃宠而骄的猫。 “你……”沈知着斟酌了一下,询问道,“生病了吗?” 谢冬乐打蛇上棍,立刻就符合的咳嗽了两声:“咳咳……对,我感冒了,咳咳……” 眼看着沈知着还要说什么,他飞快地补上了一句,“我不舒服,就不摘口罩了。” 沈知着没有勉强,淡淡地点头:“身体重要。” 他没有再说什么,态度疏离温和,完全符合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的反应。 不知是不是心虚的缘故,谢冬乐还是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坦,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 他的下颌绷直,坐得板正,目光止不住地瞥向沈知着,想要一探究竟。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以改变很多的事情。 可沈知着的变化并没有很大,他眉宇温和,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要接近。 但只有谢冬乐知道,这一切都是伪装。在斯文秀气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只噬人的野兽。 ——衣冠禽兽。 当初他就是被这么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给骗了,结果差点被这人拆骨入腹,吃得一干二净。 谢冬乐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沈知着像是听到了一般,抬起了眼皮。 两人目光交汇了片刻。 谢冬乐好似触电了一般,慌乱地收回了视线,若不是不允许,他几乎都要从座位上蹦起来了。 沈知着的目光中带着探究:“你很怕我?” 谢冬乐怎么可能会承认? 他别开了脸,闷声道:“没有。” 沈知着温声细语:“那……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谢冬乐保持不配合的态度,硬邦邦地说:“没有。” 沈知着轻笑了一声,缓声道:“我们日后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不互相了解一下的话,恐怕会很无趣。” 谢冬乐:不需要,谢谢。 三言两语间,主动权已经被沈知着掌握在了手中。 谢冬乐不想步入他的节奏,绞尽脑汁的想要捣乱。 他最讨厌沈知着这般风轻云淡又运筹帷幄的模样,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中。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捣乱,最后口不择言:“你出来相亲,你白月光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07 15:00:09~2022-03-08 11:3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途的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小骗子 话音落下,谢冬乐的思路瞬间就被打开了。 他知道该怎么应付沈知着了。 听说你有白月光,还念念不忘,装出一副神情的模样? 那你怎么还出来相亲,难道白月光都是假的?你对得起白月光吗!再说了,既然深情都是假的,就没必要一直记挂着三年前的事情,就算我真的骗了你,你也不好意思再追究了吧? 什么?其实你还爱着白月光,现在只是商业联姻,动不了真感情的? 那你出来祸害别人干什么,白月光听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建议你还是回家守寡吧! 这两种结局,对于谢冬乐来说都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他找到了解决的方法,立即变得昂首挺胸了起来,直直地注视着坐在对面的沈知着。 果不其然,听到这质问后,沈知着再也保持不住完美的微笑,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之色。 谢冬乐语重心长地说:“沈总,我这个人对感情很认真的,要是你还惦记着你的白月光,那我们俩之间的事情可能就要再考虑一下了……” “毕竟,我可不想和一个心中有别人的人结婚。” 因为带着口罩的缘故,谢冬乐的声音有些变形,但里面的小得意藏不住,自然而然的就显露了出来。 他目光灼灼,想要看对方怎么应对这一招。 沈知着是错愕了片刻,不过他的反应很快,马上就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为什么要这么说?” 谢冬乐诚实道:“我听说过沈总的故事。” 他在心中补了一句:我不仅听说过,我还演过。 沈知着的眼眸一暗,神情自若地点了点头:“我确实对他念念不忘,说是白月光……也没错。” 谢冬乐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沈知着的语气轻缓缱绻,将故事娓娓道来:“三年前我在h市读研究生,在那时候遇到了一个小骗子……” 听到“小骗子”这三个字,谢冬乐顿时背后一紧,口干舌燥。 沈知着将谢冬乐的紧张收入眼中,但却没有点破:“那个小骗子很漂亮,也很会骗人。骗我和他在一起,然后又一声不吭地消失,再也没有回来。”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想他。虽然传来的消息说他得了绝症去世了,可我不相信,总觉得这个小骗子还在世界上的哪一个角落里逍遥快活。” 每一个都被说中了,导致谢冬乐显得越发地心虚了。 沈知着抬起眼皮打量着,冷不丁地说:“你的眼睛和小骗子很像。” 谢冬乐一哆嗦,就想挡住自己的眼睛,可胳膊抬到一半,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他为了不反应得太明显,干笑了两声,带了过去:“肯定是沈总看错了。” 沈知着没有反驳,只是目光深邃,看得人直发慌。 谢冬乐总觉得自己的伪装都被洞察了,抬手碰了碰脸颊,发现口罩还好好的带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知着笑了笑:“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谢冬乐总觉得这笑容意味声长,他想要转移注意力,想了半天没想出好的话题,最后只好干巴巴地说:“人死不能复生,沈总还是要向前看。” 沈知着:“是啊,人死怎么能够复生。” 谢冬乐用力点头赞同:“嗯嗯。” 沈知着微微一笑,坦然自若:“听完了我的故事,现在你有什么想法吗?” 谢冬乐:没啥想法。 但在沈知着的注视下,谢冬乐只好违背良心地说:“我觉得……很感人。” 沈知着发出了一声鼻音:“嗯?” 谢冬乐鼓掌:“沈总真情感天动地!” 这表演有些浮夸,沈知着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谢冬乐夸完了以后,又主动出击:“既然沈总一片真情,为什么还要选择和我联姻?” 这个问题属实尖锐。 可沈知着四两拨千斤:“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你说呢?” 三言两语间,节奏又掌握回了沈知着的手中。 谢冬乐听着这话不免有点耳熟——不就是刚才他说的吗? 这下可把谢冬乐给整不会了。 是承认不对,不承认也不对了。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灵机一动:“沈总,你这么爱你的白月光,那如果——我说如果。”他眼睛转动了一下,满是狡黠的神采,“如果有一天,白月光死而复生了,你会怎么样?” 沈知着没料到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屈指轻轻一叩:“你问的,很有意思。” 谢冬乐见他避而不谈,继续追问道:“沈总会高兴吗,还是……?” 沈知着垂下了眼皮,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过了半晌,给出了答案:“嗯……我应该不会高兴。” 谢冬乐:“为什么?” 按照这么深情的模样,见到白月光死而复生不应该高兴得要疯了吗? 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是吧? 沈知着看出谢冬乐的疑惑,唇角的笑意加深,意味声长地说:“因为,我最恨别人骗我。” 谢冬乐僵了一下。 沈知着轻笑了起来,又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水晶灯光璀璨。 暖色调的光芒笼罩下,沈知着文质彬彬,目光温柔缱绻。可在那一瞬间,伪装被撕开一条口子,露出了疯狂的本质。 “毕竟……他骗了我这么久。”他低语道。 要不是谢冬乐离得近,都听不到这最后的这半句话。他抬起眼皮,对上了沈知着的视线,莫名地感觉到了背后一凉。 毫无疑问,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谢冬乐是害怕沈知着的。 若不是谢总的逼迫,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到沈知着面前晃悠的。 还好。 还好他的马甲还没被沈知着给掀了。要真的掀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谢冬乐回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忍不住打了个颤。他小心提醒道:“沈总,呃……现在是法治社会。” 沈知着失笑:“你又没有骗我,不用这么害怕。” 谢冬乐:对不起,我骗了。 沈知着接着说道:“更何况,这只是一种假设——毕竟人死怎么可能会复生呢?” 谢冬乐僵硬地扯了扯唇角:“是、是啊,你说得对。” 沈知着举起杯子喝了一口,又拿起叠好的纸巾擦拭了一下唇角,算是结束了刚才的话题。 谢冬乐知道,现在他最好的选择是再找一个话题来聊聊,不至于让两人之间冷场。 可他真的想不出来该说什么,只能干坐着。 还好,沈知着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至于联姻——”他顿了顿,“商业联姻,你不用多想。” 商业联姻。 和谢冬乐之前想的一样,又不太一样。 他可没想过,联姻还会联到前男友身上去。 谢冬乐低头没有说话。 沈知着继续说:“婚姻,是一种稳定的合作方式。我和谢总都是这么觉得的。” 谢冬乐听出了话外之音。 意思是,别想了,联姻是不可能是取消的,安安心心准备结婚吧。 两人实在是聊不到一块儿去。 谢冬乐有些坐不住了,想要提前跑路,就随便扯了一个借口:“我还有事……” 沈知着体贴地问:“需要我送你吗?” 谢冬乐拼命摇头:“不用、不用,一点小事而已,我一个人就行。” 沈知着也没有勉强,起身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眼,突然说道:“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谢冬乐努力想着外人对他的评价——长得好看,败家,富二代。 他样样都符合啊?哪里不一样了? 沈知着并没有解释,而是伸出了右手,温声道:“很高兴认识你。” 谢冬乐僵着脸,将手递了过去。 两人的手掌交握在了一起。 谢冬乐感受到了一股炽热的温度,还有掌心磨人的老茧。 他心头一跳,只是轻轻一碰,就飞快地将手收了回来,忙不迭地说:“那我先走了,那什么……你不用送了。” 沈知着的眼中含着笑意,像是洞穿了一切:“那我就慢走不送。” 谢冬乐转身下楼,在途中一直感受到有一束目光落在他的背后,使得他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一直到走出餐厅的范围,这刺目的视线才消失不见。 谢冬乐松了一口气,浑身轻松。左右一看,在确定已经离开了沈知着的视线范围后,伸手一把将口罩摘了下来。 口罩闷人,他的脸皮又薄,这么一直带着,就在鼻梁上磨出了一道红痕,看起来像是哭过了一般的可怜。 他揉了揉鼻尖,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 餐厅二楼。 小提琴的曲调已经步入了尾端,在最后一个颤音之后,陷入了一片寂静。 沈知着站在落地窗前,背着光而站,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能瞧见一道修长的轮廓。 窗外夜色黯淡,他的目光落下,紧紧地注视着谢冬乐的背影,一直到消失在黑夜中,这才收回了目光。他逐步走到了光源处,脸上早已不见了笑意,只余下沉沉的眼眸。 他的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了一个词:“……小骗子。” 诡计多端的小骗子。 流落街头 夜风徐徐吹来。 街边的路灯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朝着四周散发出氤氲的光芒。 万家灯火,车流轰鸣。 谢冬乐没急着回去,双手插-在兜里,沿着马路慢慢地走着。 谢总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一个电话打过去,申请解封银行卡。他还盘算着,一拿到钱就跑路。 不知道谢总是不是把他这点小心思琢磨透了,说什么都不肯。 谢冬乐质疑:“不是你说,去相亲了就给我钱吗?” 谢总“哎哎”两声:“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有说过吗?” 谢冬乐:“你有。” 谢总不认账:“有录音吗?” 谢冬乐:谁闲着没事会去录音啊! 谢总仗着谢冬乐拿不出证据,怎么也不松口,只道:“跑出国去三年,人都不回来一趟,还想要钱?” 谢冬乐反骨上来:“我就不回!” 说着,就直接把电话挂掉了。 接二连三冒出的糟心事让谢冬乐心中发闷,他埋头走了一段路,突然听见了一阵古怪的咕噜声响。低头一看,竟然是从小腹处传来的。 他按了按小腹,一阵空虚的感觉传来。 饿了。 都出来一天了,一直没怎么吃东西,刚才在餐厅里又不敢摘下口罩,连一口水都没喝,能不饿吗? 谢冬乐走进了最近的一家便利店,拿了点吃的。等到了结账的时候,他傻眼了。 钱不够了。 他一向花钱大手大脚,从未有过存款的概念,一直都是有多少花多少。现在银行卡被冻结了,自然就落了个身无分文的状况。 他拿着东西,站在收银台前愣住了。 收银小姐姐看谢冬乐生得好看,不免多了一些耐心:“你的余额不足,要不要换一个付款方式?” 谢冬乐的脸颊阵阵发烫,看了一下拿了的东西,把其中一大部分都退掉了,最后挑挑拣拣,只拿了一个价格最便宜的面包。 付了钱,他拿了面包就往外走,脚步匆匆,像是逃跑一般。 等将便利店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谢冬乐才停了下来。他低头一看,因为太过于用力,面包都被捏得不成样子了。 要是以前,这种东西他看都不会看一眼,可是现在…… 他咽了咽口水,也没有嫌弃的余地,撕开皱巴巴的包装,用力地咬了一口。 因为饿过头了,他直接塞了小半个面包进去,脸颊一鼓一鼓的,每一口咬下去都十分用力,像是在泄愤一般。 ……都怪沈知着! 谢冬乐愤愤地想。 要不是沈知着,他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 谢冬乐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包,将包装袋揉吧揉吧,用投篮的方式朝着不远处的垃圾桶扔了过去。 咚! 正好投中。 谢冬乐舔了舔唇角的面包屑,还是有些饿,只是他现在身无分文,连下一个面包都买不起了。 他知道,谢总冻结了银行卡无非是想要让他低头,只要回去认个错、服个软,一切就迎刃而解。 可这个时候他却偏偏倔了起来,怎么也不愿意低头。 谢冬乐嘀咕了起来:“我就不信我还能饿死了。” …… 身上没钱,从谢父那里也要不来钱,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借钱。 谢冬乐生得漂亮,家境不错,自然而然有一批人聚集在他的身旁,大伙一起花天酒地胡作非为,统称:狐朋狗友。 谢冬乐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些朋友,一个个发消息过去,准备借点钱以解燃眉之急。 可是没想到这些朋友可以共享福,却不能共患难。消息发出去了,回的人没几个。 就算是回的,也是婉拒。 “谢少,我最近刚买了一辆跑车,手头有点紧,你看……” “谢少,对不住,真不是我不想帮你,我被我爸管得厉害,真要借你,我自个儿也得完蛋。” “谢少……” 问了一圈,一个个都没戏。 谢冬乐轻嗤了一声,心中也知道这些人不靠谱,所以被拒绝了也没多大失望。 谢冬乐收起了手机,在路上慢慢地走着,思索着该怎么办。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小少爷,一直嚣张跋扈,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窘迫的情况,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去打工赚钱吗?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投资? 投资也要有本钱,再说了,以他的这点水平,不亏个血本无归都算好的了。 谢冬乐想了想,自个儿名下还有几辆跑车,只是这些跑车都是他的宝贝,一时难以出手不说,他也不舍得。 逛了一圈,他没想出个办法,觉得绕进了死胡同,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最后,他只好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沈知着,你个混蛋!” …… 谢冬乐徒步走了一路,终于走回到了酒店。 他累得脚底发疼,泡了个热水澡,差点都要在浴缸里睡着了。 雾气散开,凝结成了点点水珠。 谢冬乐拽下一块毛巾擦了擦发丝,站在了镜子面前。 镜子上被一层水雾覆盖,看不真切。 他伸手擦拭掉雾气,勉强可以看清一个轮廓。 因为刚刚洗了澡的缘故,镜中少年的脸颊浮现了一抹红晕,头发湿漉漉地垂了下来,眼睛含着一抹水光,如同小鹿一般。 双目对视。 谢冬乐突然想起了刚才与沈知着的会面。 他仔细回忆着,斟酌着沈知着说的每一句话。 以沈知着的反应,肯定是没有认出他的。 可是这一次逃过去,不代表下一次也能这样幸运。再说了,他也总不能一直带着口罩吧? 还是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件事。 最好的解决方法当然是跑路。只是现在他的副卡都被停了,兜里没有一分钱,想跑都跑不到哪儿去。 谢冬乐又摸了摸鼻梁上被口罩勒出来的红痕,一股刺痛传来,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让他好好想想……他与沈知着的关系无非是靠一个婚约维系着的,如果婚约不存在了,他也就不用和沈知着见面了。 这样一来,只要把婚约搞砸了就行。 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却没有这么简单。 婚约是沈谢两家共同定下的,光凭他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说服谢总取消。 除非沈知着点头同意,并且他主动提出取消联姻。 可这也并不简单。 从刚才的会面,沈知着对联姻势在必得,一般人都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谢冬乐咬住了唇角,眉心也止不住地皱起,不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 既然是这样,那么……要是沈知着有非退婚不可的理由呢? 谢冬乐觉得自己抓住了正确的方向,继续往这个可能去想。 沈知着怎么样才能主动退婚呢? 他想出了两个可能,一是沈知着良心发现了,二是沈知着喜欢上了别人。 衡量了一下,他否决掉了第二条。 开什么玩笑?沈知着这么认真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别人? 没看都三年过去了,还是对他这个“死人”念念不忘吗? 那么只能走第一条路,让沈知着良心发现。 谢冬乐很快就想出了办法,等到下次见面就疯狂提起白月光,让沈知着感觉到愧疚不舍,最终明白自己爱的还是白月光,一心准备守寡,不再去搞什么联姻。 谢冬乐看着镜子里的倒映,用力地点了点头,夸赞道:“我可真聪明。” …… 谢冬乐擦干了头发,走出了洗漱间,决定将计划好好再完善一下。只是他刚开了个头,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想,就听见门口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他看了一眼时间。 都晚上九点了,谁会来找他? 谢冬乐心中奇怪,披上了一件外套,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站在外面的不是别人,而是酒店的大堂经理。 谢冬乐指了指门牌,问:“走错门了?”他可没预约什么服务。 大堂经理笑得一脸为难:“没走错,没走错。” 谢冬乐品出了一点不对:“那你是来做什么?” 大堂经理吞吞吐吐,半天才挤出了一句:“还请谢少结一下这几天的房费。” 谢冬乐手上没钱,但面上还是装得不悦:“怎么,还怕我不给钱?” 大堂经理连忙摇头:“怎么会,就是……”他眼一闭心一横,还是说了,“谢总吩咐了,如果付不出房费的话,就、就不让谢少继续住下去了。” 谢冬乐品过味来了。这是给他下马威呢,再不低头,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可越是这样,谢冬乐越是不愿意回去。 面对着大堂经理试探的目光,他一咬牙:“行,我这就搬出去。” …… 说话的时候有多潇洒,等半夜拎着行李箱出现在街头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谢冬乐顶着一头半干的头发,形容落魄地走在夜间的马路上。 行李箱滚过石板,发出咕噜的声响。 谢冬乐离开了酒店的范围,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回家是不可能的。 狐朋狗友也没有能接济他的地方。 酒店……没钱去住。 难道真的要流落街头了吗? 谢冬乐吸了吸鼻尖。 小少爷还没经历过这种委屈,现在是又冷又饿。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心中想着,要是现在谢总打个电话过来,给他个台阶下,他肯定就顺坡下了。 可等了半个小时,手机纹丝不动,连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来。 谢冬乐捏着手机,生出了一股要把手机摔出去的冲动。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真摔坏了,都没钱换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汽车鸣笛声。 借钱 谢冬乐的第一反应是以为是挡着别人的路了,拖着行李箱让路到了一边,等待着车子通过。 可就算他让了,身后的喇叭声还是响个不停。他有些不耐烦,转过了身去。 一辆银灰色的小车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小车的车轮缓缓滚动,与谢冬乐保持着一段距离,看起来跟了有一些时间了。 谢冬乐干脆停了下来,打算看看车上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等待了片刻后,车子驶了过来,停在了谢冬乐的身侧。 “哗”得一声,车窗摇下,露出了一张脸庞。 “谢少。”他喊道。神情中透露出一股亲昵之色。 谢冬乐定睛一看。 这车上的人看着有些眼熟,只是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他懒得去猜,直接问道:“你是谁?” 那人笑道:“谢少,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你的表弟,你忘啦?” 表弟? 谢冬乐在脑海中搜寻了片刻。谢家家大业大,过年过节来往的亲戚数也数不过来,光表弟堂弟的就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了,哪里有心思去记这个是谁? “不记得了。”他的眉梢一挑,满是遮掩不住的骄纵,“直接说吧,我没空和你猜谜。” 那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我是何齐若。谢少忘了?之前你还借过我的学生证。” 提起借学生证这件事,谢冬乐方才稍稍回忆了起来,不过态度还是随意的:“哦,是你啊。” 当初他去h市旅游,遇到了沈知着,为了方便假装成h大的乖学生,特意借了一本学生证——就是向何齐若借的。 何齐若是谢母那边的亲戚,不能说是很亲,只能说是八竿子也打不着。 不过两遍都是同一个祖宗,多少遗传了一些,若是仔细看去,可以发现何齐若的眉眼生得和谢冬乐有些相似。 何齐若打量着站在夜风中的谢冬乐,感叹了一句:“还真是挺巧的。” 他的想法很简单,想用借学生证的这件事和谢冬乐攀扯上关系。借了东西,就算是谢冬乐欠他一个人情,这么委婉地提一提,顺便再恭维两句,就可以水到渠成了。 可没想到谢冬乐不吃这一套。 小少爷从小被宠着、娇惯着,对于人情世故的想法与一般人不同。他的态度丝毫没有软化,还毫不客气地说:“谁和你巧了?” 大半夜被赶出酒店在外面流浪,这时候再来个人说句“好巧啊”,搁在谁身上都会不舒坦,更不用说一向脾气不太好的谢冬乐了。 “大路这么宽,你非要我往这里开,要做什么直说就是了。” 何齐若到底是大学刚毕业没多久,不如那些老油条,这么一说,顿时有种小心思被戳破的窘迫感,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就是看到谢少一个人……大半夜的不安全……” 谢冬乐一听就知道是假话,拎着行李箱就要走。 可他两条腿,又走不过四个轮子的,一下子就被小车追了上来。 何齐若在后面喊:“谢少!谢少!” 谢冬乐:“你烦不烦,叫魂呢?” 何齐若露出了一副讨好的笑,说:“谢少要去哪里?要不我带谢少一程?” 谢冬乐扫了一眼小车,嗤了一声:“不用。”他转身就要走,走出去没两步,想到了什么,又转过头问,“你有钱吗?” 何齐若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问,还是用力点头,忙不迭道:“有、有,谢少要多少?” 谢冬乐:“你有多少?” 何齐若算了一下,咬咬牙:“五万,够吗?” 谢冬乐:“也行吧。” 何齐若巴不得再多拿一点钱给谢冬乐,这样你来我往,就有人情账了。不过他身上实在拿不出更多的了,只好拿出手机:“我转账给你……” 谢冬乐收下了这点钱,摘下了手腕上的腕表,扔了过去。 何齐若手忙脚乱地接住,不解:“这是?” 谢冬乐抬了抬下颌,随意道:“五万块,卖给你了。” 何齐若低头一看。 腕表的链子是皮质的,表盘打磨精致,在灯光下,里面镶嵌着的钻石折射着璀璨的光泽。 这一块表他认识,是这奢侈品牌新推出的春季新品,少说也要七八十万,再转手一买,怎么也不止五万块钱。 就这么给他了? 何齐若有心想要拒绝,可钻石的流光用力地攥住了他的眼睛,怎么也挪不开目光。 就这么点时间,谢冬乐已经叫上了车,离开了这个地方。 何齐若抬头,恰好被尾气甩了一脸。他想了想,也没追上去,而是低头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姨夫,我在街边遇到了表哥,他一个人拿着行李箱在外面,我有点担心……】 消息刚发送出去,对方就有反应了,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何齐若微微一笑,等铃声响了三次,这才接了起来:“姨夫。” 姨夫——自然是谢总,声音中气十足:“怎么,你遇到那个小兔崽子了?” 何齐若低眉顺眼:“是、是,表哥是遇到了什么事吗?我看他一个人,有点担心,就跟了他一路,没想到……”他露出了为难之色,不过话锋一转,用开玩笑的语气带了过去,“表哥可能是以为我是坏人,所以对我挺不客气的。” 谢总骂了一句:“小兔崽子,你别管他,就得让他吃点苦头。” 何齐若心思一动,温声道:“我知道表哥的脾气,不会放在心上的。不过……表哥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还向我借了钱。” 谢总反问道:“你借了?” 何齐若:“借了。” 谢总:“借了多少?” 何齐若用了点小心机,没说到底借了多少,支支吾吾道:“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 谢总听了以后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这小子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你就不怕打水漂了?” 关于借钱这件事他倒也没说什么。 毕竟他只是想给谢冬乐点教训,没想让儿子真的去吃苦头。 何齐若的目光落在了手腕上的腕表,微微一笑:“谢少是我表哥,别说是借,就算是给也没事,再说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总打断了:“自家人,哪里能让你吃亏,我让财务划个二十万给你,够了吗?” 何齐若推辞道:“太多了。” 对于谢总来说二十万块就是毛毛雨,大手一挥:“没事,你拿着,多了算是我给的零花钱。” 何齐若这才接了下来。 谢总又道:“听说你是h大毕业的?” 何齐若称是。 谢总:“h大高材生啊,要是我家这个小兔崽子有你这么省心就好了。” 何齐若的这个h大其实有些水分。 h大不仅仅只有一个一流本科院校,下面还有一些挂靠的学院,反正打得都是h大的名号,普通人也不会去深究。 谢总问:“你刚毕业,找到工作了吗?” 何齐若心头一震——重头戏来了。 “还没。”他苦笑道,“本来想在h市发展的,但我妈说,外面再好也比不过自己家,所以把h市那些大企业的offer都推了……” 何齐若这话说得合谢总的胃口,他连说了两个“好”字:“你妈说得没错,你明天直接来公司报到,我家这个小兔崽子是不成器了,日后还是要靠你们这些有出息的。” 何齐若:“哪里哪里。”他不动声色地恭维道,“表哥只是爱玩了一些,等到懂事了就好了。”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这种话谢总听着总是高兴的,他一高兴,就把事情托付给了何齐若:“你说的没错,这兔崽子就是要人管着。这样,这几天你就跟着他,别让他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何齐若应了下来。 电话挂断。 何齐若长舒了一口气,靠上了座椅靠垫,眉眼舒展了开来,写满了野心。 “谢冬乐……”他的语气完全没了之前的伏低做小,透露出一股不屑来,“不过是会投胎而已……” …… 这边何齐若达成了目的,那边谢冬乐的心情也不错。 他出门拐了个弯,又回到了之前的五星级酒店。 来迎接的还是那个大堂经理,见了谢冬乐,不免诚惶诚恐:“谢少……” 谢冬乐将行李箱扔了过去:“还是刚才那个房间。” 大堂经理不免左右为难:“这……谢总说了……” 这也不知道谢总和谢少闹什么别扭,现在可好了,神仙打架轮到他们这些小鬼遭殃。 谢冬乐没有为难这些人的意思,哼了一声:“放心,我有钱。” 大堂经理思来想去,只好说:“那还请麻烦谢少,先将之前的房费结一下。” 谢冬乐先去把挂的账给结了。 “滴”得一声,刚到手的五万块就去了一半。不过他花钱花习惯了,也并不在意,又住回了之前的房间里。看样子,剩下来的钱也用不了多久了。 谢冬乐的心很大,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反正总会有办法的,再说了,又不会饿死人的。” 经过一阵折腾,谢冬乐又躺回到了床上。 床垫柔软轻绵,让人感觉像是陷入了云端。谢冬乐翻了个身,将枕头抱在了怀中。 他半闭着眼睛,不知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沈知着……都怪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09 17:08:03~2022-03-11 15:0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殷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途的狐 2瓶;5777040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替身 这是谢冬乐回国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他没有再梦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眼前一片纯白,好似深陷于柔软的云端,让人放松下了警惕心。 谢冬乐靠在抱枕上,眉眼缓缓舒展了开来,眼睫轻颤,落下一片半圆形的阴影。 这是一场好梦。 谢冬乐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野猫,身姿矫捷,在林间快速地奔跑,肆无忌惮地戏耍比他体型大上数倍的野兽并且还能全身而退。 那些野兽发出阵阵怒吼,而他早就逃之夭夭,端坐在高处,得意洋洋地舔着毛。 在他嚣张自满的时候,暗处好像藏着一道偏执炽热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他。可等他回过头去看的时候,目光却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他舔了舔爪子,从高处跳了下来,前去小水潭河水。他摇晃着尾巴,低垂下头去舔-舐水源。 就在这时,从暗处蹿出来了一道阴影,从背后用力压了上来。他想要挣扎,可架不住体型悬殊,只能被迫张开四肢,露出最柔软致命的腹部。 那是一只黑豹,毛色油光水亮,身体曲线流畅,金色的眼瞳竖起,盯着按在脚底下的小野猫。 这是黑豹经验最老道的猎人,耐心且细心,一旦出手就必定不会将猎物逃脱。 他以为就要丧命于黑豹的口中,没想到黑豹低下头,慢条斯理地舔起了他身上的毛。 ? 事情的发展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小野猫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的黑豹,发出了威胁的呲声。 黑豹完全没有将这点威胁放在眼中,一爪子拍下去,直接将小猫翻来覆去的舔。 小猫觉得这实在是太丢人了,于是拼命地挣扎了起来。可不管怎么挣扎,都逃不出黑豹的手掌心。随着时间的推移,从一开始的骂骂咧咧变成了后面的有气无力。 …… 谢冬乐挣扎着从梦中醒来,黑发凌乱,眼中带着水光,好似真的被人揉捏了一番。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这也……太奇怪了! 谢冬乐揉了揉脸颊,想要忘掉梦中那种古怪的感觉。过了一会儿,他才掀开被子起床。 拉开窗帘一看,外面天气正好,日光暖洋洋的,驱散了冬末春初的寒意。 谢冬乐懒散地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往外看。 这样的天气,正好适合去郊外跑马。 谢家在郊外是有一个庄园,里面还养着一些名贵的马。只是他现在还在和谢总僵持着,总不好巴巴地过去。于是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就在他准备再去床上躺一会儿的时候,一个坏消息从天而降,砸了他一脸——又要去和沈知着见面。 看来是谢总铁了心要和沈知着联姻。明知道谢冬乐不愿意,还见缝插针地就将人往沈知着面前推。 谢冬乐是一百个不愿意,想要回绝掉这次的见面。可转念一想,要让沈知着主动放弃联姻的这个想法,就必须要去见上一面。 不去的话,怎么能让沈知着知道他不愿意联姻? 按照计划,谢冬乐应该去的,可他又有些排斥去见沈知着,于是一路上都磨磨蹭蹭的,等到了目的地一看,果然又迟到了。 不过他也不着急。以谢小少爷的性子,一向都只有别人等他,从来没有他等过别人的。 …… 这次约定见面的地方在郊外的一处私人庄园。 庄园是按照西式风格建造的,外面有一片广袤的跑马场,进去都要坐观光车。 沿着小路进去,还能瞧见远处几匹小马悠闲的散步,时不时地停下来慢悠悠地咀嚼着青草。 观光车停在了小路的尽头。 谢冬乐下了车,带上了隐藏身份必备的口罩,没着急进去,而是在外面探头探脑看了一阵。 他一眼就在前方的露台上找到了沈知着的身影。 露台上错落着桌椅,是给跑马的人休息用的。沈知着就坐在风景最好的位置上,上面撑着一把深黑色的太阳伞。 光线昏暗,却依旧可以看见一道挺拔的剪影。 今天沈知着没有再穿那件白衬衫,而是穿了一套骑装。 骑装的外套是深黑色的,为了方便骑马,样式格外的修身,穿在沈知着的身上,尤其显得肩宽腿长。尤其脚上一双皮制的长筒马靴,更是将小腿修饰出一条流畅有力的曲线。 谢冬乐盯了一会儿。 先不谈别的,光从沈知着的外貌来说,还是很合他的口味的。不然的话,他当初也不会对沈知着一见钟情,还不顾小少爷的骄傲,死皮赖脸地追了大半年时间。 可除开这点外貌……沈知着的其他地方太让人受不了了,所以谢冬乐才会撒手就跑。 谢冬乐缩在角落里,仗着没人发现,好好地享了一番眼福。等他将沈知着上上下下看了个明白以后,才发现黑伞下面还坐着另外一个人。 他的挪开了目光,落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这人有些眼熟。 他看了一会儿,恍然想起——这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个谁吗?——至于具体是什么名字,他也记不起来了。 不过,这谁怎么也在这里? …… 那个谁——何齐若就坐在沈知着的对面。他的模样有些拘束,低声说道:“沈总,谢少应该快到了……” 沈知着望向了不远处的青草绿地,用银匙搅拌了一下杯中的咖啡,不慌不忙地说:“不急。” 等了快一个小时,他依旧很有耐心。 谢冬乐的迟到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每次小骗子来见他都是不情不愿的,不说拖延时间了,就算不来,他也不会意外。 沈知着低眉,嗅着浓郁苦涩的气息,微微一笑。 没有关系。 他一向很有耐心,总能等到小骗子心甘情愿送上门来的那一天。反正都等了三年了,也不差这么几个小时了。 正主还不着急,这边何齐若倒是急了起来。他好不容易进了谢家公司,又得了一份这样的任务,搞砸了还好,生怕惹怒了沈知着。 在焦急的等待中,他不免对谢冬乐生出了怨怼。 ……要是这件事搞砸了,谢总肯定不会为难谢冬乐,到时候背锅的肯定是他这个外人。 想到这里,何齐若的脸色有些难堪,时不时地就抬起手腕去看时间。 这动静不算小,不免引起了沈知着的注意。 沈知着的目光落在了何齐若的手腕上。那里挂着一只腕表,表带是精致的小牛皮,表盘上镶嵌着零星的钻石,并不奢华,反倒显得轻松随性。 沈知着的眼尖,一下就认出这是谢冬乐手上带着那一块表,怎么跑到这个人的手上了? 他的目光一凝,不经意间提起:“这块表不错。” 何齐若还以为是在夸他,当即喜得笑开了花:“哪里哪里,能入沈总的眼就是它的福气了。” 这话说得忒谄媚。 不过沈知着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现在突然主动提起话题,这他肯定要顺杆就上。 他借着这表,和沈知着搭话。 沈知着倒也附和了两句,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 不管对谁,他都一向态度温和,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从容不迫,不会红脸。再加上要等谢冬乐,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何齐若聊着。 在外人看来,还挺和谐的。 何齐若也显得越发地热切。 …… 谢冬乐杵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见两人聊得有声有色的,一个念头蹿过了脑海,可还没来得及被他抓住,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声响。 是何齐若在说话:“都过去这么久了,谢少怎么还没到?沈总,您等等,我去打个电话……” 谢冬乐的思绪被打断,见何齐若就要打电话过来,心知藏不住了,直接就从通道里走了出来。 何齐若听见脚步声,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撞见了一个少年迎面走来。 少年带着口罩,只露出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一下子没认出来,不过看这身影,他迟疑道:“谢少……?” 隔着一层口罩,谢冬乐的声音有些发闷:“嗯。” 何齐若主动攀谈,做出了一副关心的模样:“谢少怎么带着口罩?” 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冬乐瞥了一眼过去,没说话。 紧跟着就是沈知着温声问道:“是感冒还没好吗?” 谢冬乐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何齐若开口:“谢少感冒了吗?昨天不是精神还好?难不成是昨天晚上吹了夜风吹感冒了?” 谢冬乐:“……” 得。 说了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去圆。 谢冬乐深知说多错多,也懒得去解释,只是换了一个借口:“脸上过敏了。” 何齐若闻言,忍不住打量着谢冬乐。只是谢冬乐带着口罩,大半张脸都被遮住了,看不出异样来。 谢冬乐直接无视了这个人的存在,直接走了过去,伸手拉开了椅子。 椅子与木地板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谢冬乐连个招呼都没打,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还特意挑了一个远的位置,与沈知着离得远远的。 何齐若免不得帮忙圆场,压低了声音说:“沈总,谢少就是这个性子,年轻、不懂事,还请沈总千万不要介意……” 沈知着的唇角浮现了一抹笑意:“当然不会介意。” 何齐若暗自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沈知着是给他面子才不生气,心中生出了一些底气,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不动声色地踩了谢冬乐一下:“现在谢少已经懂事不少了,以前您是没听说过谢少以前闹出来的那些事……” 沈知着听到这话,神情微微一动。 他听说过谢冬乐以前的名声,不过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模样,于是好奇道:“哦?不如说来听听。” 这问题正中何齐若下怀,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 谢冬乐双手抱肩,自顾自地坐在角落处,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坐在附近的两个人。 从他的角度看去,两个人聊得还挺投缘的。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谢冬乐眉梢一挑,端详了片刻,发现了一点微妙的地方——这何齐若长得和他有点像。 难道说……沈知着想要找替身? 撮合 谢冬乐越想越像这么一回事。 何齐若和他沾亲带故,有点亲戚关系,长得相似自然正常。又是名校毕业生,一看就是好学生——要知道,当初谢冬乐可是装作了乖乖好学生,这才追到了沈知着。 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何齐若都对上了一部分要求,完全可以说是一个低配版本的白月光。 白月光都有了,自然要来个替身才对味。 他这个白月光都“死”了三年了,沈知着想要找个替身用以慰藉也可以理解。 只不过理解归理解,谢冬乐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怎么说呢……别人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怎么到了沈知着这里倒是反过来了。你要找替身,也找个比他强的,怎么还找个连他都不如的? 谢冬乐心中复杂。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误打误撞地完成了他的目的。 他多少还是看过一些替身文学的,现在只要沈知着喜欢上替身,再来一段虐恋情深,自然而然就可以解除他们之间的婚约了。 谢冬乐摸了一下下颌,盯着这两个人看了一会儿,发现了一点端倪。 这两个人看似聊得很愉快,可实际上还是有些疏离客气,有种点到为止的意思。 难道……还要他推一把,创造一点机会? 可能是谢冬乐的目光太过于直白,坐在那边的两人都有所感应,纷纷看了过去。 何齐若对上了谢冬乐的目光,不知是不是误会了,主动开口问道:“谢少是不是太无聊了?” 谢冬乐:“还好。” 何齐若建议:“要不……谢少去跑跑马?” 谢冬乐寻思,可能他在这里,这两个人放不开,于是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建议。 正好他也想跑马,于是就起身朝着草场走去。 刚下了楼梯,谢冬乐才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他今天穿的衣服不太适合跑马。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马场经理来到了面前,微笑着指了个方向:“谢少,这边是更衣室。” 谢冬乐:“算了,我没带骑装。” 经理温声道:“谢少放心,我们马场有为客人准备骑装,各种款式都有。” 谢冬乐这才点了点头,跟着经理去了更衣室。 谢冬乐以前的骑装都是量身定制的,现在穿马场的衣服,心中已经做好了不合身的准备。 可没想到衣服一上身,尺寸竟然恰当好处,掐着腰线没有一丝偏差。 谢冬乐扣上了袖口的扣子,推门走了出去。 他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衣服,看不出身材来,可现在换的骑装修身,皮带一掐,就出现了一条精致利落的腰线。 腰细腿长,活生生的就是一个衣架子。唯一不足的就是,他的脸上还带着那个碍事的口罩。 不过这也够了,谢冬乐刚一出场,就吸引了在场的所有目光。 谢冬乐扫了一眼,发现沈知着和何齐若就站在不远处,看起来像是在等人。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两个人也要来跑马。 何齐若开口:“谢少,先去挑马吧?” 谢冬乐收回了目光,从沈知着的面前走过。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有一道焦灼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后腰处,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腰椎尾部冒了出来,让人不由加快了脚步。 …… 马厩里养着七-八匹马,供人挑选。 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匹黑马,皮毛油光水亮,威风凛凛。 谢冬乐一眼就看中了这匹黑马。 经理露出了为难之色:“这是沈总的爱马,我不好做主……” 谢冬乐正想说算了,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给他试试。” 谢冬乐回过头,就看见沈知着缓步走了过来。 经理得了吩咐,就让人打开马厩,把马牵出来。 谢冬乐不太想和沈知着扯上关系,但这黑马实在是太过于俊美了,让人见猎心喜。 他接过了缰绳,靠近了黑马。 黑马动了一下,低头打了个喷嚏。 谢冬乐试探着伸手摸了摸黑马的脸侧,没想到黑马意外地温顺,还主动蹭了蹭他的手掌心。 沈知着目光落在了谢冬乐的身上。白色的骑装挺拔,与黑马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一副精致的油画。 沈知着温声说:“安德烈很喜欢你。” 谢冬乐轻哼了一声,有些得意:“我知道。”他又摸了摸安德烈的鬃毛,一脚踩在了马镫上,翻身跨-坐了上去。 他的身姿轻盈,动作轻快,不过一眨眼间就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挺直了腰,肩膀与腰背之间形成了一条干脆利落的弧线。 “嘘——”谢冬乐拉紧了缰绳。 安德烈听话地迈开了步伐。 走了一圈后,谢冬乐侧过头向后看去,心想:这两个人该不会要一直跟着他吧? 谢冬乐咳嗽了一声:“咳……你会骑马吗?” 何齐若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谢少在说我吗?” 谢冬乐挑眉:“不然?” 何齐若摇头:“我不太会。” 马术可是一个烧钱的玩意儿。 何齐若家庭条件一般,马术又不加考试分数,怎么可能会去学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谢冬乐直白地说:“不会那就别跟上来了。” 他从来不知道收敛心思,明白地表现出了不喜。 这不免让何齐若有些难堪,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过还好,谢冬乐也不只是针对他一个人,转头就对沈知着说:“沈总……” 他本想让沈知着哪里凉快去哪里带着,可没想到,话还没出口,沈知着率先预判,说:“我会骑马。” 谢冬乐:“……” 这下没理由拒绝了。 不过他的思路转得很快,当即说道:“那这样正好,沈总可以教教他怎么骑马。” 何齐若愣了一下:“啊?” 谢冬乐一锤定音:“沈总,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说罢,他双腿轻轻用力加紧马背,“吁”了一声,驱使着安德烈朝着广阔的草场奔跑。 黑马身姿矫健,在日光下,奔跑起来的时候,身上的肌肉呈现出流线般的光泽。 而坐在马背上的少年肆意张扬,黑发被风吹乱,精致的眉眼清晰可见。 就是那个口罩太碍眼了。 何齐若看着谢冬乐的身影,心中情绪复杂,即羡慕又嫉妒。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来。 他看向了沈知着。 沈知着对外的形象一直都是温和有礼、平易近人,脸上总是挂着微笑。可现在的他脸色微沉,闪过了一丝恼怒之色。 他哪里猜不到谢冬乐的心思? 无非就是为了甩开婚约,特意将他推给别人。 沈知着闭了闭眼,平复下了心绪。 那何齐若被吓得收回了目光。不过等他再看去的时候,沈知着已经恢复了微笑,好似刚才所见的只是错觉。 他咽了咽口水,主动退让:“沈总,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 沈知着微笑:“没事。”他用一种亲近的语气开玩笑道,“既然谢少将你交给了我,我当然要好好招待的。” “来,我教你骑马。” 何齐若是真的不会骑马,笨手笨脚的。不过不管他闹出如何低级的错误,沈知着一直都是态度温和,没有出现一点不耐。 何齐若在马背上稳住身体,转过头看见沈知着就骑马跟在身旁,心中突然冒出了一种冲动。 他知道,谢家要与知乐集团的沈总联姻,但谢冬乐不愿意听从家中的安排,所以谢总才让他过来盯着,不让谢冬乐有机会整出幺蛾子。 等来了以后,沈总对他态度温和,关怀备至,让他生出了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既然谢冬乐不愿意,那……是不是他可以? 说起来他也算是谢家的人,反正只是谢家与知乐集团之间的联姻,至于联姻的对象是谁,好像并没有这么重要。 再说了,沈知着也不一定喜欢谢冬乐。 何齐若转念一想,觉得这事有点希望。他出声道:“沈总,我没骑过马,有点害怕……” 沈知着的声音从一侧传来:“是吗?” 何齐若:“是、是啊,要不是沈总陪着我,我都不敢上马。” 沈知着的眼中闪过讥诮之色,面色如常:“你放心,既然已经答应了谢少,我就会照顾好你的。” 何齐若心道:有戏。 于是他故意又搞出了一些失误,有机会和沈知着更接近一些。 也不知道沈知着有没有发现这点小心思,不管做出了什么,都极为配合。 …… 谢冬乐酐畅淋漓地跑了一圈回来,看见的就是沈知着骑着马陪在何齐若的身边。 两个人离得很近,有说有笑的。 谢冬乐一拉缰绳,缓缓地停了下来。他看着这一幕,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是他想撮合沈知着去找个替身,不要天天惦记着他,可当沈知着真的按照他想的做了,却又觉得不舒服。 到底是为什么不舒服,他说不上来,就是心口闷闷的。 清风徐徐吹来。 谢冬乐额前的发丝被吹散,准备眼不见心不烦。 可架不住别人总是要往他的身边凑。 何齐若靠近了过来:“谢少,你的马术好厉害。” 谢冬乐一向不是一个谦虚的主,直接就应了下来,还一脸得意自傲地说:“我七岁就开始骑马了,你以为呢?” 这话说得,何齐若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他怔了一下,接着说:“还是谢少厉害,不像我,练了这么久还学不会。” 谢冬乐不客气地说:“那是你蠢。” 何齐若脸色一僵:“是我太笨了,要不是沈总一直陪着我,我都不敢上马。”话语中隐隐有炫耀之意。 谢冬乐揉了揉鼻尖,问:“有人在喝茶吗?” 何齐若一下没转过弯来:“什么喝茶?” 谢冬乐眨了眨眼睛:“不然的话,怎么一股绿茶味?” 何齐若这才反应过来是在暗着骂他绿茶,但他不好在明面上和谢冬乐闹翻,只好假装听不懂:“谢少真幽默。” 谢冬乐:“我还能更幽默,要试试吗?” 何齐若不知这该怎么回,下意识向沈知着求助。 急 谢冬乐承认自己很双标。 虽然他想要把沈知着推给别人以便解除婚约,但如果沈知着真的为别人说话,他又觉得不舒服了。 心念一转,谢冬乐转眸对上了沈知着的视线,倒是想要看看他怎么处理。 沈知着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他谁也没帮,问道:“好了,你们跑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两三句话,就轻松地把刚才的事情带了过去。 何齐若率先退让:“我累了。” 沈知着看向了谢冬乐。 谢冬乐哼笑了一声:“我不累,你们俩继续待着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这语气来得古怪。 说完后,他一拉缰绳,就又跑了出去。 安德烈不愧是马场里最好的马,灵活矫健,不消片刻,就已经跑到了马场的另一端。只留下何齐若和沈知着在原地。 沈知着背光而站,神情看不真切。 何齐若经历了刚才那一遭,心里不太舒坦,想要抹黑一下谢冬乐。于是他开口:“沈总,谢少就是这个性子,您千万不要在意……”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知着打断了:“我知道他的性子。” 在这一瞬间,何齐若总觉得沈知着唇角的笑意有些凉,怔了片刻后,干笑道:“是、是嘛。” 沈知着温声转移了话题:“既然累了,你就先去休息吧。” 何齐若也反应了过来,点头应承了下来:“好、好。” 在教练的帮助下,何齐若从马背上下来,双腿颤颤地回到了高台上坐下。 没过多久,沈知着也过来了。他站在视野最好的地方,看着下方肆意奔跑着的小马,不知在想些什么。 何齐若想要和沈知着搭话拉近关系:“沈总……” 沈知着不知听没听见,依旧背对着何齐若,没有转过身来。 何齐若绞尽脑汁,想着话题。 他见谢冬乐从远处而来,灵光一闪,说:“沈总,说起来我和谢少还是亲戚关系,我们俩是表兄弟……” 听到这话,沈知着这才侧过了身:“哦?” 这明显是感兴趣的意思。 何齐若再接再厉,开玩笑道:“我也算是半个谢家人了。”——都是联姻,选择谢冬乐和选他是差不多的。 沈知着的眉间微微一动,问:“那你从小和谢冬乐一起长大?” 何齐若:“那当然。谢少从小就性子娇,要别人哄着,一个不顺心就要大发脾气。若是沈总与谢少结婚了,日后可要担待着些。”——谢冬乐脾气差,不好伺候,娶他等于接个祖宗回家。 也不知道沈知着有没有听出这话外之意,唇角的笑意倒是深了几分。 “看出来了。”他轻轻摇头,“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何齐若附和道:“那可不……就是因为谢少这脾气,都把谢总给惹恼了,还停了他的卡。都这样了,谢少还不肯回去认错……” …… 另一边。 谢冬乐拉紧了缰绳,“吁”了一声,让安德烈停了下来。 安德烈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尾巴,放缓了脚步,在草地上慢慢地走着。 谢冬乐稳稳地坐在马背上,扬起下颌,看向了远处搭建着的高台。 这个私人庄园只服务于贵宾,来往的客人并不多,现在一眼看去,就可以看见沈知着和何齐若的身影。 谢冬乐的眼睛很尖,轻松地就看清两人的神情。 他们一人坐一人站,隔着一段距离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一脸相谈甚欢的模样。 这俩人能聊什么? 这么想着,谢冬乐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尖,干脆驱使着安德烈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跑了一圈回来,已经临近傍晚。 日光散去,郊外的风隐隐透着一股冷意。 谢冬乐也跑累了,把安德烈交给了马场教练,去更衣室脱下了骑装,换回了原来的衣服。 一番折腾,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远处的天际被一片橘红尽染。 谢冬乐沿着台阶一路上去,夕阳余晖落下,将他的发尾都染上了一层深橘色。 还在聊天的何齐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转头看了过去。他算是在背后说人坏话,现在见了正主就不免心虚:“谢少,你怎么过来了?” 谢冬乐眉梢一挑:“你们在聊什么呢?” 何齐若慌忙道:“没什么,就随便聊聊……” 他为了和沈知着拉近关系,拼命往谢家身上倒贴,说的话半真半假,一旦向谢冬乐求证,就会老底漏光。 还好谢冬乐没有深究:“看你们聊得挺开心的。” 何齐若:“哪里哪里……” 这时,沈知着开口了:“已经不早了,不如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何齐若藏着别样的心思,想要再与沈知着相处得久一点,迫不及待地应了下来:“好啊。” 谢冬乐瞥了他一眼,拒绝了:“不用了。” 何齐若巴不得谢冬乐早点走,可碍于面子关系,还假惺惺地问了一句:“怎么了,谢少有事吗?” 谢冬乐扯了个理由:“我脸上过敏。” 只扯了一个头,何齐若就帮他想好了下文:“是了,过敏的话是有很多东西不方便吃,那就只能下次再说了。” 谢冬乐哪里看不出何齐若的这点心思。 何齐若是有些心机,在学校里的时候或许能混得如鱼得水,可在外面就不够看了。 他自以为藏得很好,可那些想法早就暴露在了别人的眼中。 谢冬乐是懒得戳穿,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何齐若的心思正好符合了他的意愿,所以此时他也只是点头:“是啊,下次再说吧。” 这样一来,沈知着也不好留人了。 谢冬乐找了一个跑路的理由,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外面走。 …… 私人庄园位于郊外。 这附近都是别墅,没有公交车直达,临近夜色,更是廖无人烟。 谢冬乐来的时候没有开车——车都停在谢家,他不敢去拿——于是现在就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局面,那就是……没有车来接他。 郊外偏僻,他打开网约车软件,等了半天也没有司机接单。 就在他站在空旷的夜色下吹冷风的时候,身后照射来了一道车灯。接着,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商务车停在了他的身侧。 车窗缓缓落下。 沈知着一手扶在窗边,言简意赅:“上车。” 谢冬乐的第一反应是往车里寻找其他人的身影。 不过可惜的是,车上只有沈知着,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谢冬乐收回了目光,往后退了一步,闷声道:“不用了。”他顿了顿,“我叫了车,马上就到了。” 原本谢冬乐以为沈知着被拒绝了以后就会走,可没想到,他直接让司机停下熄了火,看样子要一直等到车来为止。 谢冬乐:“……” 他偷偷看了一眼手机。 很好,还是没有司机接单。 谢冬乐不动声色地掩住了手机屏幕,疯狂给朋友发消息。 【急,我在郊外,有人来接我吗?】 很快他就收到了回复,手机叮铃叮铃响个不停。 谢冬乐察觉到了投来的目光,咳嗽了一声,解释道:“司机给我发消息,说马上就到了。” 沈知着微微一笑,表示理解。 谢冬乐翻开手机一看。 【谢少,不好意思,没空啊,下次一定来】 【这都几点了,我们哥几个都喝上了,万一酒驾被抓到就完了】 【谢少,我还在国外呢……】 谢冬乐咬牙。 这些狐朋狗友,平时里喝酒飙车一个个来的勤快,让他们做点事情就跑得比谁都快! 没人来接,又没有司机接单。 这该怎么办? 谢冬乐有些焦急,悄悄地挪动了一下脚步。 又是十分钟过去了。 谢冬乐骑了半天的马,早就累了,现在只是强撑着没有上沈知着的车。主要是刚才拒绝了沈知着,现在要主动过去,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要是沈知着现在给他一个台阶下,他肯定飞快往下走。 沈知着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缓声问道:“车还没到吗?” 谢冬乐装模作样地拿起手机:“我看看……” 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下这个台阶好,就听见沈知着道:“这么晚了,别等了,我送你回去吧。” 说着,他还主动下车,给谢冬乐开门。 这已经不是给台阶下了,简直就是抱着他往下走了。 谢冬乐顺势就答应了下来,坐到了车后座。 “砰”得一声,车门合拢,车子启动,缓缓驶了出去。 一下子,车内的空间暗了下来。 谢冬乐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和沈知着靠得太近了。 车内的空间总共只有这么点大,两人之间不过相隔一个座位,近得能嗅到一股淡淡的书卷墨香。 这是沈知着身上的味道。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谢冬乐浑身紧绷了起来,想要拉开距离。可位置有限,就算他紧紧地靠在了临近门的那一侧,也逃不开这无处不在的气息。 谢冬乐只好扭头看向窗外。 没有人说话。 车内一片安静,几乎都能听见呼吸声。 就在这时,沈知着低声问道:“你……好像真的很害怕我。” 这是沈知着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谢冬乐下意识地侧头看去。 光线昏暗。 沈知着靠在了座椅上,一腿微微曲起,好似脱去了白天温文尔雅的外皮,只留下最本质的野性。 他就像是蛰伏着的野兽,随时准备暴起咬住猎物的咽喉。 如他所愿 谢冬乐怎么可能会承认他怕沈知着? 虽然他是挺怕马甲被掀开的,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梗着脖子嘴硬道:“没有。”话音落下,他的喉间一阵发凉,连带着后面的声音都紧了起来,“这有什么好害怕的?” 沈知着轻笑了一声,又恢复成了往日温柔的模样:“那就好。” 谢冬乐别开了脸,看向了窗外。 他在看外面不断倒退的风景。 有人在看他。 霓虹灯光交错,玻璃窗倒映着一道剪影。 少年的头发有些凌乱,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庞,可光从露在外面的一双微微上翘的猫儿眼,就能知道遮掩在口罩下的是怎样的风景。 谢冬乐感受到了从背后投来的目光,下颌绷直,有些不太自在。 但人在别人车上,也不能怎么着。 谢冬乐已经开始后悔上了沈知着的车了。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情景,还不如在郊外吹吹冷风,反正只要等,总有人会来接他的,何必上这辆黑车。 不过上都已经上了,他也总不能中途跳车,只能暗自祈祷沈知着不要再找他搭话了。 可是事与愿违。 只安静了不到一会儿,就又听见沈知着问:“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别人?” 谢冬乐愣了一下:“啊……?” 沈知着慢悠悠地说:“在马场的时候。”他的目光锐利,“你一直在躲着我,还让我去教别人骑马。为什么?” 谢冬乐感觉到自己的小算盘被人看了个精光。 刚才他还觉得何齐若的心思浅薄好猜,让人一眼就看透了,结果到了他这里也是一样的。 面对着沈知着的目光,谢冬乐不免慌张,低头避了开来。 沈知着脸上还带着笑意,语气中带着戏谑:“敢做不敢说,嗯?” 不管谢冬乐在外面怎么骄横肆意,到了沈知着面前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不能说是怕。只能说是做了亏心事,一见沈知着就心虚。 因这原因,谢冬乐都不敢去看沈知着。不过他也不想承认自己的小心思,思来想去,干脆先倒打一耙,把责任给推回去:“我……我以为你喜欢他。” 沈知着的目光一沉:“为什么这么说?” 谢冬乐恼了: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沈知着的唇角带着笑意,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嗯?” 谢冬乐又一秒怂了。 还能为什么? 还不是何齐若长得和他有点像。白月光和替身的意思懂吧? 但谢冬乐又不能说得这么直白,只好从侧面来暗示:“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一个人吗?” 沈知着怔了一下:“谁?” 谢冬乐鼓励道:“你仔细想想。” 沈知着的眉心轻轻一皱,仔细回忆着。 何齐若……长得像是谁? 一幅幅画面闪过脑海,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何齐若长得确实有点像记忆中的那个小骗子。 不过皮像骨不像,就连那点相似都少得可怜,他从未往那个方向想过,就连一瞬间的迟疑都没有。 他的小骗子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可以替代。 沈知着沉默的时间太久了,谢冬乐忍不住瞅了一眼。他见到沈知着从疑惑到恍然清醒,应该是已经知道了正确的答案。 他松了一口气,开玩笑道:“我看你们聊得挺开心的,所以……” 沈知着打断了他的话:“是误会。”他眉目缱绻,声音温和,却不容其他人忽略,“我不会喜欢上别人的。” 谢冬乐顿时警铃大作。 这话落在他的耳中,这不是表明了沈知着要和白月光死磕到底? 别看沈知着现在深情款款,以他的脾气,要是知道白月光是假的,被骗了三年,还不直接将深情转换为怒火? 到时候,身为罪魁祸首的谢冬乐自然没有好下场。 谢冬乐头皮一紧,开始劝说:“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沈总干嘛一直纠缠于过去?” 沈知着换了个姿势,一手搭在扶手上,侧过头,认真地看着。 车内灯光昏暗。 沈知着的眼瞳倒映着微光,灼灼逼人。 谢冬乐被看得瑟缩了一下,继续往下说:“我听说过沈总的故事了,我有一个想法……” 沈知着饶有趣味:“你觉得什么?” 谢冬乐总觉得沈知着的目光沉沉,像是老道的猎人盯紧了猎物,让人头皮发麻。 他吞吞吐吐:“就是……去世的人已经去世了,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生活,沈总应该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 沈知着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在安静了片刻后,沈知着缓声道:“要是我喜欢上别人,那个小骗子肯定会不高兴的。”他垂眸,陷入了回忆之中,用开玩笑般的语气说,“他骄纵又不讲道理,如果知道我移情别恋,说不定会冲上来挠花我的脸。” 谢冬乐:……他以前有这么蛮横无理吗? 他怎么记得,自己装得还挺乖的? 思绪一闪而过。 谢冬乐:“我觉得倒是不一定。” 沈知着坐直了起来,洗耳恭听。 谢冬乐开始胡扯:“我觉得,白月光要是知道了,也会同意我的说法的。如果沈总喜欢上了别人,他也会祝福的。” “我……他也希望你获得自己的幸福。” 谢冬乐说得是一个善解人意,差点连自己都要被说服了。他觉得效果不错,可回过头来一看,却看见沈知着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沈知着的声音中隐隐一股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谢冬乐还没察觉到其中的危险,点头赞同:“如果我是白月光,我也会这么觉得的!” 祝福! 别再纠缠于白月光的事情了,换个人喜欢吧! 有句话说得好——恨来源于爱。 要是沈知着没这么喜欢白月光了,事后知道被骗了,估计也不会这么在意了。 沈知着直直盯着谢冬乐,见他目光真诚,气极反笑:“好,很好。” 谢冬乐:“?” 他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怎么就开始生气了? 他不敢再招惹沈知着,往里缩了一下,免得引火上身。 还好沈知着并没有再说什么。 车子沉默地向前驶去,最终停在了酒店门口。 谢冬乐迫不及待地掰开门把手想要下去。可是门被锁住,不管他怎么用力推都推不开。 他回过头,对上了一道平静的目光。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沈知着已经冷静了下来,他问:“你不想和我结婚?” 谢冬乐干笑了两声。 还没来得及回答,沈知着就接连问了第二个问题:“你想要我和别人在一起?” 这问题也太尖锐了! 谢冬乐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糊弄过去:“就、就……” 沈知着:“实话。”他顿了顿,“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谢冬乐只好闭上了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不清楚是怎么搞成现在这个模样的。 一开始,他只是垂涎沈知着的身体,可没想到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仓皇逃去了国外。 后来回国,他想着听从谢家安排去联姻,更没想到联姻对象就是前男友。 可以说是撒了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来圆。 这都是什么事啊! 其实他也不想这样的…… 谢冬乐越想越后悔,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走算了。 在尴尬的沉默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冬乐听到一道低沉的声线在耳边响起:“我知道了。” 他悄悄睁开眼睛。 沈知着靠在了座椅上,整个人没入黑暗中,看不清神情:“你走吧。” “滴”得一声后,身侧的门缓缓打开。 谢冬乐来不及多想,飞快地下了车,逃一般走进了酒店。他回过头,见那辆黑色商务车已经远去,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算是糊弄过去了吧? 他摘下了口罩,揉了揉脸颊,上了楼去。 …… 于此同时。 商务车行驶在马路上。 司机轻轻地踩着油门,尽力不发出另外的声响,以免被殃及。 他余光瞥了一眼倒车镜,可以看见沈知着半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从谢冬乐下车后,沈知着就一直维持着这副模样,让人看着就感觉到心慌。 车子行驶出一路。 沈知着忽然笑了起来,只是眼皮掀起,眼中毫无笑意。 好、很好。 小骗子就这么想躲着他,这么怕他。 为了不和他结婚,甚至还不惜将他推给别人。 真不知道这个小骗子是怎么想的。 骗他的时候胆大妄为,骗到手了以后又胆小如鼠。 沈知着咬紧了后槽牙。 难不成他还能真的对小骗子做什么不成?他……他也不舍得。 沈知着简直就是恨铁不成钢,想要扒开谢冬乐的心思看看,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想着想着,反而把自己给气笑了。 他倒是要看看小骗子接下来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 自从去郊外跑了马以后,谢冬乐生怕再遇见沈知着,一直缩在酒店里没有出去。 他人没出去,外面的消息倒是一波波的传到耳中。 【谢少,之前听说你和知乐集团的沈总联姻了?】 【怎么我今天看见沈总和你们谢家的那个谁一起出席晚宴了?是不是被撬墙角了】 【谢少,这几天你没出来,那个何齐若可是大出风头,是不是联姻对象要换人了?】 …… 谢冬乐翻看着一条条的消息。 这明明是他所期望的,可真的等到了这一天,他又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了。 他到底是怎么了? 该不会……他还喜欢沈知着吧? 拍卖会 谢冬乐当然是喜欢过沈知着的。 那时候的沈知着身穿一袭白衬衫,雅致秀气,活生生就是校园文里走出来的温柔校草。 谢冬乐对沈知着一见钟情,追了大半年的时间,天天在图书馆里看着他低头翻书阅卷,也沾了一身书卷气息。 他原以为沈知着温柔体贴,这样的好脾气,就算是骗一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道个歉再撒个娇就好了,估计连骂都不会骂一声。 可是谁没想到,沈知着还有两幅面孔。 平时的沈知着眉眼带笑,就连说话都是温和有礼的,说出一个脏字都怕污了他的耳朵,所有人都说他平易近人、亲切好说话。 可当被触及到雷点的时候,他又会变成另外一个模样——那是压抑而疯狂着的目光,冰冷锐利地盯着猎物,像是下一秒就要咬断猎物的咽喉。 “乐乐,你知道的。” “我最恨有人骗我……” 谢冬乐娇生惯养,从小周围都是捧着他、哄着他的人,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当场就吓得要跑。 跑出h市还不放心,为了防止沈知着找上门来,他还不惜撒了个慌,来了个“死遁”。 后来…… 后来的事情发展就是现在这样了。 谢冬乐摸了摸脖颈处光滑的皮肤,又想到狐朋狗友发来的那些传言,心中有些不得劲。 他翻了个身,愤愤地将枕头朝着身旁用力一扔。 地上铺了一层毛毯,枕头摔在上面,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声响。 谢冬乐盯着枕头看了片刻,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讲道理。 明明是他想要让沈知着去喜欢别人,可真的等到沈知着这么去做了,他又不高兴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可是…… 谢冬乐咬了咬唇角,可是,也不用这么快吧? 前脚刚说完,后脚就直接和别人勾搭上了,速度也太快了吧? 谢冬乐在心底说服自己。 他才没有惦记着沈知着,只是这找替身的动作太快了,是不是有点没有将白月光放在眼里? 嗯,就是这样的。 他才没有喜欢沈知着,沈知着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这么想着,谢冬乐拿起手机想要分散一些注意力。 他漫无目的地刷着短视频app,一个又一个的视频被刷了过去,但他一直难以击中注意力去看。 忽然,一个新消息跳出来。 【谢少,晚上有个拍卖会,你去吗?】 谢冬乐对于这些拍卖会一直都不感兴趣,再说了,他现在身上又没钱,去了也只是浪费时间。 他正要回绝这个邀请,又见对方发了条消息过来。 【沈总也会去哦,听说还会带上那个谁,这谢少不去看看热闹?】 谢冬乐的动作一顿,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把话发出去了:【地址给我】 那边的回应很快,谢冬乐还没来得及后悔,已经把地址时间都发了过来,顺便还贴心地问了一局:【要不要来接?】 谢冬乐想了想,回了个:【要】 最后一条消息发出,手机屏幕黯淡了下来。 谢冬乐保持着那个姿势坐了一会儿,低声自语:“我才不是为了沈知着才去的……我只是去看看热闹……” 看热闹而已。 那些狐朋狗友都不靠谱,传来的消息都是夸大其词,一分真九分假,他总得亲眼看看才好放心。 对。 就是这样,他才没有对沈知着旧情难忘呢! …… 谢冬乐说服了自己,等到了时间,坐上了朋友来接他的车。 朋友也是圈子里的富二代,家里是开商场的,因为在家里排名第三,大家都叫他一声“周三”。 谢冬乐一上车,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拥抱。 “谢少,真有你的,不声不响跑出去这么久,现在才记得哥们。”周三不轻不重地给了谢冬乐一拳,“正不够意气的。” 谢冬乐半眯着眼睛,笑了:“你也别提意气不意气的,上次我向你借钱,你也没给我。” 大伙半斤八两,表面朋友,谁也别说谁。 周三叫冤:“哪里哪里,上次我是真的周转不过来,现在手头宽裕了,谢少要多少?我这就给你转账。” 谢冬乐摆了摆手:“不用了。” 前些日子他是缺钱来着,不过现在看样子事情要解决了,等到沈知着上门取消婚约,谢总还能一直冻着他的银行卡不成? 谢冬乐心态良好。 周三觑了一眼,见他不像是在说客套话,这才没再提这一茬转而说起了其他事情:“对了,你那个联姻……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冬乐懒懒地说:“还能怎么回事?” 周三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真被人撬墙角了?那个何齐若最近待在沈总身边,可是风光得很,听说你爸都把几个重要项目都交给他了。” 谢冬乐挑了挑眉,没说话。 周三:“这个人的心思不小,挺会造势的,外面都在传,他是不是要取代你和沈总联姻了。” 谢冬乐“唔”了一声。 周三:“你不担心?” 谢冬乐耸了耸肩:“我又不想和沈总联姻,他想上就上呗,要是真的能撬走,我也算他厉害。” 周三盯着谢冬乐,冷不丁地说:“你在心虚。” 谢冬乐瞪大了眼睛:“?” 周三说得振振有词地说:“你从小就这样,一旦心虚就会忍不住咬嘴唇。” 谢冬乐下意识地反驳:“哪有!” 周三:“还会不承认。” 谢冬乐:“……” 周三:“你看。” 谢冬乐哼了一声,别过了脸去。 周三不依不饶,凑过去问:“哎,你真的不喜欢沈总吗?” 谢冬乐说得斩钉截铁:“不喜欢。” 周三意味声长:“那麻烦了。” 谢冬乐不解:“哪里麻烦了?” 周三说:“沈总和谢总对这次的联姻合作可是势在必得的,就算你不愿意,也不可能取消的。” 这一点谢冬乐自然知道,没好气地说:“不用你说。” 周三双手抱肩,好奇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谢冬乐懒散地说:“既然我取消不了,那让沈总取消就是了。” 周三摸了摸下巴,评价道:“是个好主意……”他笑了起来,“对了,要不要我帮帮你?” 谢冬乐狐疑:“你怎么帮我?” 周三:“比如,我和你假装情侣,去沈总面前转悠一圈。” 这个主意乍一听很烂,但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以。 谢冬乐有所意动,但想了想,又放弃了。 他默默地将这个主意排到了计划b。如果计划a失败了,再用也不迟。 主要是他总觉得这么做的话,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沈知着这人看起来温和亲近,实际上骨子里偏执,不惹他还好,一让他发疯……一想到那样的局面,谢冬乐就止不住地脖颈发凉。 …… 车子缓缓停下熄火。 谢冬乐回过神来,看向了窗外。 那里一排排豪车并列,来来往往的人都身穿精致奢华的礼服,钻石首饰与灯光交错,直闪花人的眼睛。 周三贴心地替谢冬乐打开门,微微弯腰,说:“到了。” 谢冬乐不急,先拿好必备的装备——口罩。 周三见状,皱起了眉头:“你带口罩干嘛?是有不想见的人?” 谢冬乐含糊点头。 周三沉吟:“谁能让你这么小心?” 在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谢少一向骄横肆意,身边的人都是哄着他、捧着他的,谁能让他这么忌惮? 周三的心中冒出了一个名字:“是……?” 话还没出口,就被谢冬乐打断了,他不想多说什么,只硬邦邦地说:“别瞎猜了,走了。” 周三从车后座上取来了一件东西:“带这个。” 谢冬乐一看,竟然是一张面具。 面具是银色的,形状犹如蝴蝶双翼,上面刻着精美的花纹,折射出璀璨的流光。 周三说:“拍卖会,多的是人不想出面。” 谢冬乐接过了面具按在了脸上,面具恰好遮住了大半张脸庞,只露出了一截小巧的下颌。 他走下了车,才发现这次拍卖会的主题是假面舞会,大多数人都带着面具。要是他带口罩,反倒是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谢冬乐遮住了真容,心中踏实了不少。他沿着走廊进去,还没等到拍卖会现场,先撞上了从另一条走廊而来的一群人。 他停下了脚步,定睛一看。 迎面走来的人也同样带着面具,看不清真容。 双方双目交汇了片刻。 领头的那人西装笔挺,带着一张黑色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他的唇瓣略薄,唇角微微上扬,一直带着温和的笑意。 虽然都带着面具,但谢冬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沈知着。 既然沈知着来了,那么…… 这么想着,他的目光一转,落在了站在一旁的人身上。 沈知着还真的带着何齐若来了。 何齐若像是怕别人忍不出他似的,连面具都没带,站在沈知着的身边,昂首挺胸,看起来好似一只斗胜了的公鸡一般,到处招摇着。 谢冬乐在心中轻轻“啧”了一声,让开了道路,让对方先过去。 沈知着缓步走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谢冬乐的面前稍稍停留了一步,目光流连片刻,这才步入拍卖会大厅。 谢冬乐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不是滋味。 旁边的周三打趣道:“谢少,别看了,再看下去,沈总的背影都要被你戳出个洞来了。” 谢冬乐像是触电一般收回了目光,嘴硬道:“我就看,怎么了?” 逗逗他 谢冬乐也不知道自己是生得哪门子的闷气,连周三都懒得搭理,直接加快了脚步,走进了前方大厅。 大厅里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从半空中垂下的水晶灯散发着奢靡华贵的光泽,猩红色的地毯铺开,踩在上面的人都带着各式面具,光怪陆离。 谢冬乐的脚步一顿,顿时清醒了过来。 他到底要做什么,去追上沈知着吗? 追上了以后,又能怎么样? 如今的局面是他一手推动的,一切都按照他的想法进行。沈知着现在和何齐若走得很近,如果他们在一起,就可以顺利地解除婚约了。 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是为什么心口一阵发闷,让他想要发泄一通? 这太奇怪了。 谢冬乐眨了眨眼睛,在银制面具的遮掩下,泄露出了一丝迷茫。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谢少,你走这么快干嘛?” 谢冬乐硬邦邦地说:“没干嘛。” 周三闻言也没多想:“谢少,你别乱走了,跟我来吧……” 这次的拍卖会是私人性质的,只有持有邀请函的客人才能进入。 谢冬乐没收到邀请,蹭的是周三的邀请函。而周三的身份不高不低,安排的座位也不好不差。 两人按照邀请函上所标记着的位置落座。很快就有服务生来低声询问需要什么。 周三转头征求谢冬乐的意见。 谢冬乐心不在焉地说:“随便。” 周三:“那就来两杯果汁。” 谢冬乐挑了挑眉。 周三知道这位主的性子,不用说,就立刻改口:“香槟、香槟。” 很快,服务生就送上来两杯香槟。 谢冬乐端起酒杯,轻轻晃动了一下,杯中液体气泡绵密,散发着淡淡的酒香。他正要尝尝看,突然感觉到有一道视线从斜上方投来。 他停下了动作,仰头看了过去。 沈知着就坐在斜上方的露台雅座。 那里的位置最佳,能将整个大厅尽收眼底。他不止一个人坐在那里,身边还跟着何齐若。 看起来,两个人相处得不错。 谢冬乐喝了一口杯中的香槟,总觉得有些酸苦,他心中不痛快,就直接撂在了一边。 周三关切地问:“怎么,不喝谢少的胃口?” 谢冬乐的声音冷了下来:“难喝。” 周三一听,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尝:“不是还行吗?” 谢冬乐双手抱肩:“我说难喝就是难喝。” 周三也不敢和小少爷倔,点头称道:“行行行,难喝难喝。”他招手唤来服务生, 让再换两杯合谢冬乐胃口的来。 服务生很快就端上来了新的饮料,可谢冬乐兴趣缺缺,连看都没再看一眼。 他像是跟谁较劲一般,一直保持着别过脸的姿势,不曾转头看向另外一侧。 …… 另一侧。 沈知着端起酒杯,浅尝而止。 何齐若坐在他的身旁,想要找一些话题:“沈总……” 沈知着的眉眼缱绻温柔,轻声说:“嘘——别说话。” 何齐若脸色一僵,不敢再说什么。 沈知着看起来温和有礼,让人想要亲近,可实际上这都是表面功夫,他待谁都温柔,就代表对待谁都一样的疏离,无法靠近一步。 何齐若这些天待在沈知着的身边,深有体会。 看起来他是受到了沈知着的眷顾,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具体怎么样,只有他自己知道。 上次马场之后,何齐若一直在想着该怎么再和沈知着拉上关系。他想了很多个办法,可没想到的是,最终是沈知着主动找上的他。 沈知着说,让他配合演一场戏。 不用做太多的事情,最近这段时间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就行了。 何齐若不知道沈知着这样是要做什么,他也不必知道太多,只要清楚这是他的一个机会。 他完全可以借着沈知着的名声狐假虎威,进入到这个圈子里,以便夺取更大的利益。 当然,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和沈知着在一起,就更好不过的了。 何齐若心思百转千回,等他回过神来,拍卖会已经开始了。 …… 拍卖会虽然是私人召开的,但里头拍卖的东西可是来头不小。 有钻石珠宝,有古董书画,还有土地房屋……种种物件,数不胜数。 谢冬乐对于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就算感兴趣了,也买不起。 周三凑趣道:“谢少喜欢什么,我来买单就是了。” 谢冬乐斜了一眼:“真的假的?” 周三笑道:“当然是真的。” 谢冬乐不是一个喜欢客气的主,既然周三这么说了,他就真的翻看起了拍卖会的册子。 一翻,还真的被他看中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辆古董车。 这个车在世面上停产多年,全球不超过一千辆。虽然年代已久,但上位主人保养得当,没有太多的损耗。不过上路是上不成的,只能放在家里当个好看的摆设,纯属收集用。 谢冬乐见猎心喜,想要拍下来。 周三看了一眼价格,顿时脸绿了,颤巍巍地劝道:“谢少,我没带多少钱,悠着点。” 谢冬乐点了点拍卖册上的价格标签,调侃道:“没带钱也没关系,不是可以刷卡。” 周三顿时左右为难,恨不得穿回去给自己一巴掌,别随便说大话。 谢冬乐被这模样给逗笑了:“行了,算我向你借的,到时候还给你就是了。” 周三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谢冬乐又翻了翻册子,没过多久就等到了心怡的拍卖品了。 古董车售价是两百万,叫价十万起步,上不封顶。 因这车子中看不中用,除非是真的好这一口的人,其他人都不怎么感兴趣。 谢冬乐抬起牌子。 拍卖师:“56号,出价两百一十万。” 开了一个头后,后面也陆陆续续有人跟拍,价格一下子来到了三百万。 这个价格明显超出了其他人的预期,他们纷纷放弃,到了后面,就只有谢冬乐一个人报价了。 拍卖师:“56号,出价三百七十万。” “出价一次。” “出价二次。” 拍卖师握住木槌,就要捶下的那一刻,又有一个牌子举了起来。 “1号,出价四百万。” 话音落下,顿时引发了一阵议论声。 “1号是谁?” “四百万买个破铜烂铁。” “有钱……” 不仅别人想知道这个1号是谁,谢冬乐也想知道。他的目光一转,下意识地落在了沈知着的身上。 两人目光相触,沈知着颔首微笑示意。 而在他的身边,何齐若举这个牌子,上面正是1号。 谢冬乐磨了磨后槽牙。 这是什么意思?是抢他要拍的东西膈应人,还是……何齐若也看上了这辆古董车? 谢冬乐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是要抢了他要的拍卖品送给何齐若。 他一想到这个可能,就憋了一股子的气,抬起牌子就要叫价:“四百五十万!” 拍卖师还没来得及叫出价格,对方就慢悠悠地加价:“五百万。” 周三劝说:“谢少,要不就算了……” 谢冬乐咬牙:“怎么可能就算了!” 输人不输阵。 就这样退让了,以后他还怎么在这里混? 谢冬乐连连叫价。 可不管他出了多少价格,对方总是要压他一头。 这样一路哄抬价格,这辆古董车已经飙升到了一个远远超出本身价值的价格。 拍卖师看到这一幕,脸都要笑烂了:“1号客人出价七百万。”说罢,他看向了谢冬乐,巴不得再把价格炒得高一点。 谢冬乐正要再叫价,还没出声,就被周三按了下来:“哥,你真是我亲哥,我没这么多钱!” 谢冬乐不理会周三的嚎声,抬起眼皮,看向了上方的露台。 沈知着坐在那里,满是游刃有余,在对上谢冬乐的目光后,还抬手举杯示意。 谢冬乐脾气也上来了:“去借。” 周三:“借不到啊!” 小少爷没受过这种委屈,一心想要找回场子,也来不及顾及这么多了。他再度举起号码牌:“七百五十万。” 拍卖师兴奋地说:“56号可能,出价七百五十万!” 七百五十万,是个高价格了。 拍卖师喊出这个数字后,久久没听见1号再度叫价。他心中奇怪,正要再刺激一下,就听见耳麦里传来了一道声响。 他怔了一下,欠身道:“请各位贵宾稍等,需要走一个验资的流程。” 拍卖会都是要有资金担保的,每个客人的卡里必须要有一百万的流动资金才能参加拍卖。 现在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出拍卖物原本的价值,所以拍卖方需要验资,才能确定出价的人能不能买下拍品。 周三听到验资,顿时紧张了起来:“完了。” 谢冬乐:“什么完了?” 周三压低了声音:“我卡里连一百万都没有。” 谢冬乐:“没有你来参加什么拍卖会?” 周三支支吾吾:“这不……来凑个热闹……” 谢冬乐怒道:“你没钱凑什么热闹?” 周三很无辜:“我也没想到谢少您要拍东西啊。” 谢冬乐:“……” 卡里没钱,被叫去验资不是脸都要丢光了? 周三出了个主意:“要不谢少您亮明身份,拍卖方肯定不敢为难您的!” 谢冬乐:“还嫌不够丢人是吧?” 周三一摊手:“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就在两个人商量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俯身道:“打扰二位了……” 谢冬乐正想着要破罐子破摔说自己没钱,就听见服务生接着说:“沈总已经为二位做了担保,不用再验资了,拍卖会正常进行。” 周三喜笑颜开:“这沈总还挺仗义,谢少,你说呢?” 谢冬乐沉着脸说不出话。 周三还偏偏看不懂脸色,问:“谢少,你不高兴吗?” 谢冬乐都要气死了。 这哪里是仗义,分明是来看他笑话的! 小少爷的胸口像是烧了一团火,连带着脸颊都火辣辣的,他现在恨不得跑到沈知着面前,狠狠地质问一通。 可偏偏他不能。 于是谢冬乐只好瞪了一眼过去。 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猫,看起来凶凶的,实际上一把手就可以按在怀里,肆意揉捏。 想到这个画面,沈知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惹得旁人侧目。 谢冬乐更是将这笑意当做了挑衅,咬牙切齿,像是气得不行了。 沈知着知道过犹不及,只好端起了酒杯,挡住了近乎于恶劣的笑意。 真可爱。 他想。 原本沈知着是有点恼了谢冬乐的。 不仅骗了他,还躲着他,甚至还要把他推给别人。换谁来都要生气。 正因为生气了,所以沈知着才出手和谢冬乐抢拍卖品,为的就是想要看一看小骗子恼羞成怒的模样。 可等真的看见了,他心中那点恼火顿时烟消云散了。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能得到更多的宽容。 就算被骗了这么久,他也没有办法去记恨这个花言巧语的小骗子。 沈知着不禁摇了摇头。 下方的暂停已经结束。 拍卖师重新上台主持拍卖——还是那辆古董车。 何齐若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低声问道:“沈总,还要出价吗?” 沈知着微微一笑:“出,为什么不出?” 看起来小骗子是没钱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只有买下来再送给他,才能让他消消火了吧。 何齐若心中嘀咕了一声“有钱没地方花”,还是乖乖地抬起了牌子,再一次叫价。 …… 下方。 周三也在问同样的问题:“谢少,还要出价吗?” 谢冬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出什么?出得起吗?” 都没钱,怎么和别人抢? 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如果沈知着真的要抢这件拍品,就算是他的银行卡没被冻结,也争抢不过。 他心中憋了一口气,但又无能为力,只好愤愤地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 谢冬乐放弃了以后,就没有人继续竞价了。 拍卖师一锤定音,决定了这辆价值不菲的古董车的去向。 下一个拍品被送了上来。 只是刚才拍卖古董车的过程太过于激烈,好似耗尽了其他人的热情,对于接下来的拍品都提不起兴致,导致出价的人寥寥无几。 更有喜欢看热闹的人频频看向谢冬乐和沈知着的位置,希望他们再打上一架,也好再看一出大戏。 谢冬乐察觉到了四周投来的目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他不是一个喜欢委屈的自己的人,既然这里不舒服,就到别处去。 周三发现了动静,低声问:“谢少,你去做什么?” 谢冬乐没有好脸色:“别跟着我,这里太闷了,我出去散散心。” 听到这话,周三果然没再跟着。 谢冬乐不顾其他人的侧目,起身从侧门出去。 侧门打开,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条陌生的走廊。 这和来时并不是同一处方向,沿着走廊一路走去,连通的是一处静谧的花园。 夜色已深。 花园是被人静心打理过的,种着一丛丛的山茶花,在月光下,花瓣轻轻舒展开来,芬芳四溢。 谢冬乐站在凉亭下,望着远处的茶花。 谢家祖上是养茶花出身的,为了不忘本,家里现在还养着许多的花种。他虽然不学无术,但整天看着,一眼就认出了是什么品种的茶花。 是冬乐。 谢冬乐嘀咕:“怎么种了这种茶花?” 冬乐耐寒又好养,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一个庄园,应该种一些别的更名贵的花。 谢冬乐正望着茶花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来人的脚步沉稳,不疾不徐,像是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谢冬乐心头一跳,冷不丁地撞入了一双黝黑深沉的眼睛。 沈知着就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一身西装文质彬彬,唇角带着笑意说:“每次见到你,不是带着口罩就是带着面具。”他压低了声线,意味深长地说,“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恼羞成怒 夜风徐徐,白茶花轻轻晃动。 谢冬乐看着身影步步逼近,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可是凉亭下的地方拢共只有这么点大,没退几步,就撞上了身后的柱子。 他被沈知着逼到了狭隘的角落。 两人离得很近,沈知着身上的书卷墨香甚至已经盖过了远处的茶花香气。炽热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让人喘不过气。 谢冬乐咽了咽口水,侧过了脸去,反驳:“沈总不是也带着面具吗?” 话音落下,他听见沈知着轻笑了一声。 笑声沙沙的,让人感觉到耳朵发痒。 谢冬乐感觉不适应,但又强撑着不敢去看。 过了片刻,他听见那边传来一阵窸窣声响,接着“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发现脚底下躺着一张面具。 沈知着:“我摘下来了。”他的目光灼灼,盯着谢冬乐,“你呢?” 谢冬乐绷紧了肩膀:“不、不行。” 沈知着刨根究底:“为什么不行?” 这哪有为什么好说的? 面具掉了,马甲就掉了。 谢冬乐慌乱地说:“就、就是不行。” 沈知着靠近了过去。 谢冬乐所在的空间已经被压缩到小得不能再小了,稍微动一动,他的肩膀就能碰到沈知着的胸膛。 他用手去推:“你……你让开。” 沈知着不仅没有让开,反而笑了起来。 谢冬乐的手正搭在沈知着的胸前,这么一笑,就感觉到手掌下按着的地方一阵一阵的颤。 他像是被触电了一般,飞快地将手收了回来。 沈知着见状,脸上浮现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谢冬乐见推不开人,只好想别的办法。 向别人求助? 来参加拍卖会的客人都还在大厅中,花园中只有他和沈知着两个人。就算有别人,也不一定会掺和进来。 那……向沈知着求饶? 谢冬乐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很快被否决了——让小少爷向别人低头?想也别想! 两个方法都行不通,谢冬乐咬了咬唇角:“沈总。”他仰起头,在蝴蝶面具的遮挡下,依旧能看见一双水润滚圆的眼睛,“这样不太好吧。” 沈知着对上了这双眼睛,感觉心口像是被小猫挠了一下,痒痒的。 他明知故问:“哪里不好了?” 谢冬乐一时语塞,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太好了,于是又气又恼,干脆开始耍赖摆烂:“你放开我!” 沈知着慢条斯理地说:“不放。” 谢冬乐:“……”他咬牙切齿,“沈知着!你到底要做什么?”——连沈总都不叫了。 沈知着的要求很简单:“把面具摘下来。” 他的目光沉沉,如同今夜星空。 谢冬乐想逃开他、避着他。可他偏偏不让谢冬乐如愿以偿。 谢冬乐的回答也很快:“我说了不行!” 两人僵持了片刻。 沈知着今夜喝了点酒,夜风一吹,酒精便被催化了。他的眼睛很亮,心中生出了一把火,可能是被酒精催动,也可能是不想再和谢冬乐玩这种你追我逃的游戏了,于是他伸手按住了谢冬乐的肩膀。 谢冬乐的肩膀一痛:“松开!” 沈知着假装听不见,另一只手在谢冬乐的发间摩挲穿-插,似乎在上面寻找着什么东西。 他想摘下面具。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谢冬乐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加快了。 不、不行。 如果被摘下了面具,沈知着肯定会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谢冬乐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深夜。 那个几乎被人揉碎在怀里,被人吞吃入腹的那个夜晚。 谢冬乐回过神来,开始反抗了起来。可是他手脚发软,怎么也使不上力,连动作都是软绵绵的。 就像小猫儿一般——看起来骄纵蛮横,实际上一只手就能按住,让人随意揉捏。 谢冬乐怎么也推不开压在身前的人,气喘吁吁。 沈知着现在也不着急摘下这张面具了,用手指勾住了一缕乌黑的发丝,慢悠悠地说:“现在知道害怕了?” 谢冬乐说不出话,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过去。他的黑发凌乱散开,眼尾微微发红,可怜得紧。 沈知着承认,自己是一个坏人,看到谢冬乐现在这幅模样,没有心疼,反而有些想笑。于是他就又笑了起来。 这与平时温柔尔雅的笑不同,是恶劣的、肆意的。 他将平时的伪装撕下,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谢冬乐将这笑声误认为是在嘲笑他,越发地恼怒:“沈知着,你……” 沈知着:“我怎么了?” 谢冬乐“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了。他别过脸去,心想,若是面具真的被摘下来了,那他就连夜逃走,不让沈知着有报复他的机会。 也不知道沈知着是不是看穿了谢冬乐内心所想,最终还是停下了动作,只是低头轻轻吻过指尖缠绕着的发丝。 亲的明明只是发丝,可谢冬乐却心尖一颤,连带着耳垂发热,浑身都不自在。 夜色寂静。 两人双目相对。 谢冬乐想要骂人,却又不知该骂什么好,只得保持沉默。 而沈知着的眼神炽热,像是着火了一般。 火苗一点点地燃烧了上来。 就在快要波及的谢冬乐身上的时候,走廊那侧传来了一声惊呼:“沈总——” 沈知着怔了一下。 谢冬乐来不及多想,趁着这个机会挣脱了控制,脚步慌忙地朝着出口跑去。不消片刻,就不见了身影。 沈知着没有去追。 他抬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袖口,不疾不徐地转过了身。 刚刚出声的不是别人,正是何齐若。 何齐若见沈知着站在背光处,脸上神情不明,心中不免紧张了起来,眼看着人要走过来,他连忙解释自己的行为:“沈总,您出来太久了,我有点担心,所以出来找您……” 担心沈知着是假的。 担心沈知着和谢冬乐跑了是真的。 近水楼台先得月,何齐若早就将沈知着当成了囊中之物,怎么可能会让谢冬乐有机会接近? 他继续说:“沈总,现在在拍卖一处庄园,您要去看看吗?” 沈知着并不太感兴趣,直径从何齐若的身边走了过去。 何齐若追了上去:“沈总……” 沈知着微微侧过了脸,脸色沉了下来,冷淡而疏离。 平日里温和的人发起怒来,越让人感觉到害怕。何齐若停下了脚步,心跳快如擂鼓。 他是做错了什么吗? 是因为……谢冬乐吗? …… 出了这一茬事,谢冬乐再也待不下去了,直接火速逃离了拍卖会现场。他是打车走的,连周三都没知会一声。 谢冬乐落荒而逃,心中一直不安,就算到了酒店门口,总还觉得沈知着在身后阴魂不散。 等回过头去,果然发现有人在盯着他。不过不是沈知着,而是一些陌生的路人,一直频频看他的脸。 谢冬乐觉得有些奇怪,伸手一摸,才知道为什么——脸上还带着一张面具没有摘下来。 他摘下了面具扔到了一边,泄愤一般踢了一脚过去。 面具摔下了台阶,碎成了几瓣。 谢冬乐还是憋着一股气,等回到了房间里,就把枕头当做是沈知着,用力打了两拳。 好气! 小少爷从出生开始都一直是顺风顺水,没遭过难更没受过委屈,到现在为止栽过的跟头都在沈知着的身上,怎么能让他不生气? 最气的还是,他就算被沈知着欺负了,也没办法去找回场子。 ……越想越气了。 谢冬乐把枕头当做沈知着揍,揍了两下也就累了,干脆把枕头塞到了屁=股底下坐着。 一安静下来,他又想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沈知着离他那么的近,不仅想摘下他的面具,还亲了他的头发……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谢冬乐轻轻咬了咬唇角,不太确定。 不应该吧。 以沈知着的脾气,要是早知道是被他骗了,早就上门来狠狠地报复他了。到现在为止,沈知着都没有做出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应该……还不知道吧? 谢冬乐又烦闷了起来,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一阵,发出了哀叹声。 早知道就不招惹沈知着了。 当时他为什么就觉得沈知着长得好看,想要去勾搭一下呢? 说起来,引发这些事端的罪魁祸首应该是谢冬乐自己,可他怎么会承认呢?他将锅都甩到了沈知着的身上——都怪沈知着生得太有迷惑性了,真的不怪他! 这么想着,谢冬乐心里舒服多了。 他翻了个身,决定这几天都不出去了,免得再遇到沈知着。 …… 谢冬乐没想到的是,他不出去,沈知着却可以找上门来。 第二天,他就听闻沈知着来访的消息。 酒店经理通过电话问他见不见,他想也没想,直接就拒绝了。 酒店经理转达了谢冬乐的意思,沈知着听了,也没有为难酒店的工作人员,直接就走了。 等第二次来的时候,沈知着带了一份礼物。 谢冬乐没见人,礼物倒是送到了门口。他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一份礼物而已,如果不收,岂不是代表着他怕了沈知着?于是他大大方方地收下了礼物。 原本他是想等人走了就把礼物扔到垃圾桶里,可又想知道沈知着到底送了什么,纠结了一阵后,还是决定先看看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如果不合心意的话,再扔掉也不迟。 谢冬乐打开了礼物盒子,没看见里面的东西,倒是先飘出来一封信。打开信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 ——不要生气了,好吗? 字体秀气飘逸,纸张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水墨想,一看就出自沈知着之手。 谢冬乐盯着这行字看了片刻,冷哼了一声,直接揉成了一团,扔到了角落里去。他再低头看去,礼物盒小巧精致,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把汽车钥匙。 汽车钥匙样式老旧,呈现出了黄铜般的质地,反过来一看,上面刻着一个华丽的徽章。与之前拍卖会上出现的古董车上的一模一样。 谢冬乐反应过来了,沈知着这是拿那辆古董车赔罪呢。 要是别人,说不定会高高兴兴地收下。 可到了谢冬乐这里,反而更加地恼火了起来。 怎么,抢了他的东西,还拿他的东西来送给他?在谢冬乐的眼里,这不是赔罪,而是来炫耀的。 再说了,只有汽车钥匙,没有车,这不是摆明了要他送上门去吗? 谢冬乐只是不学无术,并不是蠢。看穿了这一点后,他直接让人把东西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 旧的礼物退回,又有新的送上门来。 手表、衣服、首饰…… 好吃的、好玩的…… 这些礼物都是精心挑选过,价值不菲,绝对能让谢冬乐喜欢的那种。 谢冬乐挑挑拣拣,一个都没留下来。 如此的状态保持了半个月的时间,谢冬乐的气渐渐地消了。 他明面上看着巴不得沈知着不来,但从送礼物的举动上看,觉得沈知着没这么容易放弃,肯定还会再上门来。 他稳坐钓鱼台,想再看看沈知着还会出什么样的花招,可等着等着,送上门来的礼物突然没有了。 谢冬乐猝不及防。 沈知着来得时候,他既担心又烦躁,可等到沈知着放弃不来了,他又觉得浑身都不舒坦了。 等到沈知着消失在身边的第三天,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向别人打听消息。 周三大大咧咧,消息人脉却不少,一会子功夫就回来报信:“沈总怎么了?沈总出差去了!” 谢冬乐:“去哪里了?” 周三不说。 谢冬乐急了:“你倒是说啊。” 周三开玩笑道:“谢少问这个做什么?你不是不喜欢沈总吗?” 谢冬乐:“……” 周三看穿了真相:“其实你在意的要死。” 谢冬乐脱口而出:“才没有!” 周三:“那你问沈总去哪里了干嘛?” 谢冬乐拉高了声音想要掩饰自己的心虚:“问问,不行?” 周三知道谢冬乐的脾气,于是顺着毛摸:“行行行。”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沈总去了h市。” 谢冬乐愣了一下:“怎么去了h市?” 周三奇了:“什么怎么去了h市,当然是在h市有业务,过去办事。”他顿了一下,“不过,听说那个何齐若也一起去了,不知道去做什么。” 谢冬乐听到沈知着去h市还好,听到何齐若一起去了,顿时脑袋一热,说:“借我点钱。” 周三:“借钱干嘛?” 谢冬乐:“去h市。” 周三心想:我现在可是知道口是心非这四个字怎么写了。 谢冬乐将他的沉默当做了拒绝,哼了一声:“不借就算了。” 周三回过神来:“借!哪能不借啊?” 自相矛盾 h市就在a市隔壁,两个地方实在是离得太近了,近到谢冬乐还没来得及后悔,就已经站在了h市的土地上。 谢冬乐是来过h市的,不仅来过,还待过一段不短的时间——不过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足够让一个城市焕然一新,变成另外一个令人感觉到陌生的模样。 谢冬乐被人流裹挟着走出了高铁站,等到了分岔路口,人流朝着四面八方散开,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看着竖立在前方的广告牌,心中突然有些茫然。 之前在酒店里听说沈知着和何齐若来了h市,他就头脑一热,想也没想就跟着来了。 可等真的到了h市,他又开始犹豫了起来。 他来h市做什么,是去找沈知着吗? 可是自从回国以来,他就一直在避开沈知着,以免以前的谎言被拆穿。要是现在他又凑上前去,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吗? 可不找沈知着,他跑来h市做什么? 谢冬乐皱起了眉头,一直想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就在他因此犹豫不决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并伴随着喊声:“谢少……谢少!” 谢冬乐回过神来。 周三拖着个行李箱,气喘吁吁,抱怨了一声:“谢少,你也不等等我!” 谢冬乐眉眼舒展开,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忘了。” 周三也跟着一起来了。 不知道他是来看热闹还是来办正事的,还自告奋勇地承包了谢冬乐来h市的衣食住行,不用还的那种。 谢冬乐的银行卡还在冻结的状态,他花钱大手大脚,之前借的钱早就花光了,现在是身无分文,自然不会拒绝周三。 周三扯着嗓子说:“谢少,接我们的人在那边,我们走吧。” 谢冬乐上了车。 车子启动,汇入了车流,很快就把高铁站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再也看不见踪影。 谢冬乐懒懒地靠在座椅上,侧脸望向窗边。他还没想明白刚才的问题,脸上淡淡的,没有笑意。 周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喋喋不休地问:“谢少,我们现在就去找沈总?” 谢冬乐垂下了眼睑,没给出回应。 周三还以为他没听见,就又问了一遍:“谢少,咱们什么时候去找沈总?”还十分贴心地想要帮忙,“我知道沈总在哪里……”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冬乐打断了:“不用了。” 周三摸不着头脑:“啊?” 谢冬乐硬邦邦地说:“我不是来找沈知着的。” 周三:“?” 怎么和来时说好的不一样了? 谢冬乐一听到消息就迫不及待地赶来h市,说不是来找沈知着的,谁相信啊? 可看谢冬乐的样子又不像是骗人的,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周三猜不透谢冬乐是怎么想的,挠了挠头,问:“谢少,那你不去找沈总的话,来h市做什么?” 谢冬乐双手抱肩,挑眉道:“来旅游,不行?” 周三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说:“行!” 谢冬乐再度侧头看向窗外。 光影散乱。 玻璃窗上倒映出了一个精致的轮廓。 谢冬乐咬了咬唇角,心想:他才不会去找沈知着! …… 谢冬乐改变了说辞——他不是来找人的,而是来旅游的。 那这样一来,周三之前的计划都要作废了。不过这对于他来说都是小事,大手一挥,又让人重新安排了。 h市本来就是以旅游出名的,城市里人文气息浓郁,推门一出去就到处都是景,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是h市大学附近的景点。 周三投其所好,替谢冬乐安排了h市大学城附近的酒店,连去哪里怎么玩都计划好了,包管宾至如归。 可是这些计划安排还是落空了,因为谢冬乐一进酒店就没出过门,看起来对h市的景色并不感兴趣。 谢冬乐在酒店缩了三天,一直恹恹的,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周三还以为他是生病了,可等他上门看了一眼,才发现不像是生病了,倒像是生气了。 生了谁的气,谁又能惹谢冬乐生气? 这个问题,恐怕连谢冬乐自己都不清楚。 但他就是在生闷气,气得连续三天都没有好好吃饭。 周三心惊胆战。他和谢冬乐是交好不错,但他们家远远不如谢家,要是谢冬乐在这里出了什么问题,都不用谢家吩咐,他爸就能把他揍上一顿。 于是周三小心翼翼地问:“谢少,您这是怎么了?谁招你惹你了?” 谢冬乐:“没人惹我。” 周三:“那您怎么不吃饭?是做的不好吃,还是吃得不习惯?” 谢冬乐别过脸去,声音有些轻:“没胃口。” 周三:“是这里待着不舒服?要不我们还是回去……” 明明谢冬乐在这里待得不痛快,可一说起回去,他又不乐意了:“不回去。” 周三唉声叹气:“谢少,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和我透个底,行不?” 谢冬乐不说话了。 他想去找沈知着,又觉得这样做太丢人了。 他想要离开h市回去,但心里不甘心。 现在他处于一个自相矛盾的状态,什么都想做,又什么都不愿意去做,所以在一直待在酒店里,自己生自己的闷气。 如果现在有个人给他个台阶下就好了。 这么想着,周三那边提议了:“谢少,要不我陪你出去逛逛?” 谢冬乐兴趣缺缺,闷声说:“不用。” 处于客气,周三还劝了两句:“酒店外面就是h市的大学城,都是学生,玩的地方挺多的,谢少不去看看?” 周三本来没报多少希望,但没想到一听到“大学城”这三个字,谢冬乐突然眼睛一亮,来了兴致。 “那就出去看看吧。”他说。 …… 酒店就位于大学城的附近,从酒店出去以后都不用坐车,走过两条街就到了。 大学城附近有很多座大学,有了学校,自然而然人就多了起来,人一多,就有生意要做。 所以一步入大学城的范围,就明显感觉到热闹了起来。沿街店铺林立,人来人往,一眼看去,都是青葱年轻的学生。 周三常来这里,还和别人合伙开了一家酒吧。他准备好好给谢冬乐介绍一下这里的特色,回过头一看,谢冬乐看起来竟然比他还熟。 谢冬乐之前为了追沈知着,在大学城里厮混了大半年的时间,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时隔三年,这里并没有多大变化,无非是沿街的店铺来来去去,换了一批又一批的老板。他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最后竟然站在了一家咖啡厅前——这是他和沈知着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谢冬乐想了想,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沿上挂着的风铃摇晃,发出了清脆的叮铃声响。 站在前台的服务生抬头看了过来,目光落在谢冬乐的脸颊上,竟然一时挪不开了。 谢冬乐生得很好看,眉眼精致,皮肤白皙,因为从小娇生惯养,自带着一股骄纵的神态——就像是一只矜贵的小猫。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得到更多的宽容,没有人会讨厌他,反而都是捧着哄着。 服务生的目光太过于直白了,谢冬乐不悦地皱了皱眉。 周三紧跟而来,用力地咳嗽了一声。 服务生这才回过神来,殷勤地问:“要喝点什么?” 谢冬乐翻过菜单,随便点了一杯喝的,然后直径走上楼去,坐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 看样子是常客了。 周三看谢冬乐的心情不错,搭了一句话:“谢少来过这里?” 谢冬乐漫不经心地说:“来过几次。” 周三本来还想多问几句,可看见谢冬乐神色冷淡,也就歇了这个心思,专心看窗外的风景。 服务生很快就把咖啡送上来了。 谢冬乐拿起小勺子搅拌了一下,浓郁的咖啡香气很快就冒了出来。他闻了一下,没喝。 他喜欢甜甜的饮料和烈的酒,咖啡太苦了,他一直都喝不惯,倒是沈知着喜欢这个味道。 一想到沈知着,谢冬乐又不舒服了。 他重重地放下了咖啡杯,发出叮当声响。 周三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谢少,怎么了?” 谢冬乐起身:“走了。” 周三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见谢冬乐朝着楼下走了过去。等他站起来以后,又发现谢冬乐折返了回来。 周三:“?” 谢冬乐不仅回来了,还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抬手用胳膊挡住了大半张脸。 周三:“???” 周三压低了声音:“谢少……” 谢冬乐:“闭嘴,坐下。” 周三不明所以,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他心中奇怪,谢冬乐这是撞见谁了?要知道谢冬乐从小骄横,在圈子里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谁能让他这样退让害怕? 很快,周三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楼下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两个人上楼来了。 其中一个走在前面,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文质彬彬,让人一看就觉得亲近。 而另一个落后了半步,低眉顺眼,一看就知道在讨好别人。 不用说,周三就认出了这两个人——是沈知着和何齐若。 周三看看这两个人,又看看谢冬乐,心念一动,也学模做样,低垂下了头。 他们坐的位置在角落,又有绿植围成墙挡在前方,所以沈知着和何齐若并没有发现二楼还有一桌客人。 脚步声从身侧经过,又停止在了不远处。 咖啡厅二楼安静雅致,音乐声静静流淌着。 过了一会儿,谢冬乐才抬起了头。 周三比划了一下:沈总坐在前面。 谢冬乐探出头去张望了一眼,又很快地缩了回来。 咖啡厅的布局错落,为了保持隐蔽和安静,每个座位之间都用花墙阻隔开来。 沈知着坐在他们前面,在花墙绿植的阻隔下看不见他们,他们却能听见交谈声。 谢冬乐放缓了呼吸,侧耳认真听着。 …… 何齐若率先开口搭话了:“沈总,听说您也在h市求过学?” 沈知着轻轻点了点头,温声说:“我在h大读的研究生。” 何齐若笑了起来:“巧了,我也是在h大上的大学,那我该叫沈总一声学长了。” 比起之前,他和沈知着的关系更近了一点,现在他都敢和沈知着说说笑笑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说明他接近沈知着的做法是有用的——没看,沈知着来h市都带着他吗? 何齐若越发有信心比过谢冬乐了。 他名校毕业,知道怎么交际、怎么处理公司事务,谢冬乐懂什么?只是一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而已。 这些天以来何齐若实在是太顺风顺水了。 他搭上了谢家的路子,进了谢家的公司,还担了一个不小的职位。后来见到了沈总,得了沈总的青睐,让不少人都高看他一眼。 现在他更是有信心胜过谢冬乐。等到他和沈总在一起了,说不定还能继承谢家的家业…… 不过这都是未来的事情,现在他要做的,还是抓住面前的沈知着。 何齐若双眼发亮,贪婪地盯着沈知着,就像是盯着一块肥肉。 沈知着察觉到了,眉心微微一皱,又很快地舒展了开来。他心中不虞,但脸上却看不出分毫:“原来你也是h大毕业的,那怎么不留在这里发展?” 何齐若面露为难之色:“是有几个大公司给我发了高薪offer,我是想要留下来的,但是……” 沈知着十分捧场,顺着问了下去:“但是怎么了?” 何齐若:“但是姨夫——就是谢总,谢总一定要让我回去。”他压低了声音,“沈总您也知道,谢少一向让谢总操心,再加上谢少年轻不懂事,谢总总得找人帮衬一下,不然的话怎么守住这么大的家业?” 沈知着颔首,表示理解。 既然提到了这里,何齐若就干脆再说两句:“也不是我说,谢少也实在是太不让人省心了。沈总和谢家联姻双方都有利,偏偏谢少不愿意,再说了……”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见沈知着没有露出恶意,才敢接着往下说,“沈总这么优秀的人,谢少竟然会不喜欢,还一直躲着沈总,实在是让我想不通。” 他放缓了声音:“如果是我,肯定不会这么做……” …… 一墙之隔。 周三没想到会偷听到这么刺激的话,心情澎湃,忍不住用目光示意谢冬乐:这人当面挖你墙角,这你忍得了? 亏心事 这忍得了吗? 这肯定忍不了啊! 周三偷偷观察谢冬乐的反应。 两个人也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周三可太了解谢冬乐的脾气了,要是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小少爷肯定二话不说,上去先给那个撬墙角的一巴掌再说。 他存了看热闹的心思,可等了又等,也不见谢冬乐站出来。 周三:? 谢冬乐不仅没有站出来,反而缩回去了。 不生气吗? 生气肯定是生气的,但看样子火气都一直憋在心里,根本不像是谢冬乐的脾气。 周三心里不解。 谢家的地位放在这里,谢冬乐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他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了,这才不敢出去? 周三还在这里猜测,那边又继续说话了。 …… 何齐若绕了一波圈子,不停地暗示沈知着:“依我看,沈总完全可以换一个更好的人选。” 沈知着看起来温和好说话,但态度一直都是淡淡的,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何齐若有些摸不准沈知着的心思,只好先转移了话题:“沈总在h市待了这么久,应该知道一些好玩的地方吧?沈总最常去哪里?” 沈知着低头轻尝了一口苦涩的黑咖啡,缓声道:“我在h市读书的时候,最常去的地方是图书馆。” 何齐若吹捧道:“图书馆好啊,安静雅致,可以读书阅卷,还可以放松心灵。”看样子,不管沈知着说去哪个地方,他都能说出一套相应的说辞来。 沈知着不为所动,只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是吗?” 何齐若丝毫不受影响,提议道:“来都来了,不如我们去h大的图书馆逛逛?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沈知着正要拒绝,可余光一瞥,见身后的绿植花墙簌簌晃动,心念一转,答应了下来:“也好。” 何齐若生怕沈知着反悔,连忙站了起来:“那我们走吧。” 两个人来也快,去也快。 待了没多久,就从咖啡厅里离开了。 等周三再探出头去看,看见隔壁桌上只放着两杯咖啡,不见人影。他小声地说:“人走了。” 谢冬乐放下了挡着脸的手,没好气地说:“我自己长了眼睛。” 周三拉着椅子凑到了谢冬乐的身边:“谢少,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怎么怕沈总?” 谢冬乐白了他一眼:“你管得很多?” 周三嘿嘿一笑,不敢说话了。 咖啡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可谢冬乐的心里越发的烦躁,连带着口干舌燥地。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看也没看,就直接灌了一口下去。 没想到杯子里装着的是咖啡,措不及防地喝下去,呛得他连连咳嗽,眼角冒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周三手忙脚乱:“谢少,喝我这个……” 谢冬乐一把把人推开了,侧过脸又咳嗽了两声,这才缓过气来。不过唇齿间总残留着一股苦涩的味道,怎么也散不去。 他转头望向了窗边。 好巧不巧。 正好看见沈知着和何齐若并肩走在街上,在一群青涩的学生中,格外的显眼。 谢冬乐舔了舔上颚,听见周三在身边提议道:“谢少,要不……我们也跟上去看看?” 谢冬乐不耐烦地说:“看什么?” 周三的眼睛一转:“看看他们有没有再说你坏话。” 谢冬乐:“随他们说!” 话是说得毫不在意,但过了一会儿,谢冬乐像是按捺不住似的,又探出头去看。 周三:“再不走,他们就走远了。” 谢冬乐拧起了眉头:“走远就走远了,管我什么?”说着,他推开了椅子,站了起来。 周三:“谢少,你不是说不去看的吗?” 谢冬乐依旧嘴硬道:“我出去走走,不行?” 周三:“行行行!” 谢冬乐下了楼。 沈知着他们还没走远,身影就待在街角处,在摊位前买什么东西。 谢冬乐盯着看了一会儿,假装是路过,汇入了人流之中。 周三看来看去,也搞不懂谢冬乐的心思。 说他不在意沈知着吧,一听说沈知着和别人来了h市,就眼巴巴地跟着来了。 可说他喜欢沈知着吧,之前又一直躲着不肯见人,就连银行卡被冻结了也不能让他低头。 想不通啊想不通。 周三摇了摇头,抬脚跟了上去。 …… 现在的状态很奇怪。 沈知着和何齐若走在前面,看起来有说有笑的。 而谢冬乐和周三跟在后面,一个浑身戒备,一个全神贯注,像是在跟踪人的间谍一般。 还好,这样的状态一直保持着,并没有被发现。 谢冬乐未免被发现,还停了下来,在便利店里买了口罩,还分给了周三一个。 还好春季流行性感冒频发,他们两个人带着口罩也不算显眼。 跟了一路,最终来到了h大的门口。 h大校风严谨,只有本校的学生才能进出,也不知道沈知着他们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畅通无阻的进去了。 可轮到谢冬乐过去,就被人客客气气地拦住了。 门卫说:“只有学生才能进去。” 周三不服气,想要辩论:“那刚才那两个人怎么进去了?” 门卫理直气壮地说:“他们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学生,当然能进去了。你是吗?” 周三傻眼了,转过头问谢冬乐:“谢少,你哪个大学毕业的?” 谢冬乐:“……” 谢冬乐:能不能有点富二代的自我修养啊? 身为标准的富二代,谢冬乐自然是标准的不学无术,勉强混了一个本科上上,后来出国镀金,说出来也不算难听。 可问题是,他不是h大毕业的——要是的话,当年他也不会借别人的学生证了。 说起借,谢冬乐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在门口观望了一会儿,找了一个学生,花了点钱,让学生带他们进去。 这么一耽搁,早就不见了沈知着的身影。 周三唉声叹气:“这下我们去哪里找人?” 谢冬乐不慌不忙:“我知道在哪里。” 周三:“在哪儿?” 谢冬乐:“他们不是说了吗——去图书馆了。” 周三报以怀疑的目光:“你知道在哪里吗?要不,我们找个人问问……” 周三还没来得及找人问路,就见谢冬乐自顾自地走上了一条小路。 谢冬乐是走得轻车熟路,好像不知道来了多少次。 周三紧跟其后,心中疑窦丛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谢少,你是个什么想法?” 谢冬乐:“什么什么想法?” 周三用目光示意:“就……沈总这事。” 谢冬乐:“嗯?” 周三:“你要是不喜欢沈总,这不是一个好机会吗?” 谢冬乐的脚步一顿。 是啊。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结局吗? 不管是沈知着找个替身也好、还是喜欢上别人也好,就是别再揪着三年前的事情念念不忘。 等沈知着和别人在一起了,自然而然要主动提出接触婚约。 到那时候,他就不用再担心那个劣质的谎言被戳穿了。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追上去呢? 让沈知着和何齐若再相处一段时间,不是挺好的吗? 周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现在这样,不是正好可以解除婚约吗?” 谢冬乐的心头杂乱。 解除婚约——这是他一直想要做到的。 可现在明明只差一步距离,他却有些后悔了。 他很矛盾。 一方面,他担心沈知着偏执于心中的“白月光”,这样一来,等到谎言被戳穿时,他就要面临无法逃避的怒火。 另一方面,他一想到沈知着会忘了“白月光”转而和别人在一起,他就哪儿哪儿都不痛快。 谢冬乐咬住了唇角,半晌没说话。 周三:“所以,谢少到底是怎么想的?” 谢冬乐说不上来。 他还喜欢沈知着吗? 不喜欢……吧。 很难描述他现在的状态。 他是喜欢过沈知着的——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喜欢——就像是想要一个新颖的玩具,想要了很久很久,但是玩具价格昂贵又买不起,只好去想办法。向父母要钱、去打工、攒钱……费劲了心思将这个玩具拿到手中,玩了两天以后,发现也就这么一回事。 于是这个玩具就被放在阁楼里,时间一久也就忘记了。可偏偏有一天,有个令人讨厌的亲戚小孩来了,要将玩具从阁楼上带走,这下他又回忆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变得不情愿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 谢冬乐的思绪很乱,生硬地说:“去看看再说。” 看看“玩具”是怎么想的。 谢冬乐加快了脚步,顺着小路走去,来到了图书馆。 图书馆窗明几净,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放满了书籍,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书卷气息。 这里太安静了,就算是交谈都是低声耳语,只能听见沙沙的翻书声。 一走进去,谢冬乐就下意识地慢下了脚步,连呼吸声都放缓了。他在一楼走了一圈,差点迷失在书籍的海洋里。 好不容易走出来了,也没找到沈知着在哪儿。 周三用目光示意:该不会是走了吧? 谢冬乐没有理会,独自走过长长的廊道,在经过一处书架时,他心有灵犀,抬头看向了对面。 书架上的一本书被抽走了,正好露出了一条缝隙。 在缝隙中,他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目光交汇。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那双眼睛中浮现了一抹笑意,像是并不惊讶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冬乐怔了一下,惊慌地收回了目光,条件反射地蹲了下来。 在书籍的遮挡下,心跳止不住地加快。 ……被沈知着发现了吗? 谢冬乐蹲在原地,听着脚步声缓缓靠近。 要跑吗? 可是,图书馆这么安静,闹出一点动静就会被人发现,能跑到哪里去? 那万一被沈知着抓到怎么办,他该怎么说? 谢冬乐咽了咽口水,心想:反正不能承认是来h市找他的。 那……那就说是和周三来约会的! 不远处。 周三狠狠地打了个哈欠。他揉了揉鼻子,对旁边的人尴尬地笑了笑。 …… 谢冬乐都想说辞了,但没想到脚步声在尽头略微停了一下,就转而走向了其他方向。 他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透过书架的缝隙往对面看。 没人了。 白担心这么久了。 谢冬乐又是庆幸又是恼怒,揉了揉酥麻的小腿,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周三连忙迎了上来,用气声问:“怎么样?” 谢冬乐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没怎么样,走了。” 谢冬乐逃一般离开了图书馆,到了外面才敢大声喘气。 周三:“找到人了没有。” 谢冬乐:“没有。” 周三:“那还找吗?” 谢冬乐:“不找了,回去了。” 说完,他就蹬蹬往外跑。 结果刚说完不找人了,出了图书馆,就又在外面的小花园里撞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小花园里花丛错落,风景别致。 谢冬乐灵机一动,拉着周三蹲到了灌木丛后面。 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可以说是一回生二回熟,扒拉着灌木丛的缝隙往外瞧。 还好小花园不大,沈知着和何齐若站在不远处,只要认真去听,就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何齐若抓住机会就开始吹捧:“沈总真是学识渊博,图书馆里这么多偏门晦涩的书都看过。” 沈知着说:“只是上学的喜欢看一些杂书。” 何齐若说:“沈总这么喜欢待在图书馆,难道大学里的时候没谈过恋爱?” 谢冬乐悄悄竖起了耳朵。 过了片刻,他听见沈知着说:“……谈过。” 何齐若:“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沈总。”他开玩笑道,“至少也要校草学霸这个级别的吧。” 沈知着的脸上多了一些笑意:“哪有。” 何齐若:“那是怎么样的?” 沈知着陷入了回忆,声音徐徐飘来:“嗯……有点小机灵,算不上是聪明。但最可爱的是,他以为自己很聪明。” 谢冬乐:…… 沈知着:“嗯……还自以为是,会骗人,但是胆子又小,吓一吓就跑了。” 谢冬乐:………… 沈知着:“还喜欢惹是生非,一不小心就生气。” 何齐若听了半天,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是听说过沈总有个白月光,但按道理来说,白月光应该是一个完美无瑕的人,没有一点缺点才能让人念念不忘。 怎么到了沈总的白月光这里,就变成了全是缺点,没有一点好的地方。 听到最后,他都忍不住问:“沈总喜欢他哪里?” 沈知着:“他长得好看。” 何齐若欲言又止。 沈知着:“还挺可爱的。” 何齐若:“啊……” 沈知着:“还有……” 灌木丛里传出了一声呵斥:“别说了!” 差不多得了 刚才何齐若挖他墙角可以忍,但现在沈知着在别人面前抹黑他——那就忍不了了! 谢冬乐咬牙切齿。 周三连忙劝他:“谢少,别去,他们人多——” 谢冬乐怒火中烧,理都没理周三,直接站了起来:“差不多得了,别说了!” 周三想要把人拉住却拉不住,只能默默地捂住了脸。 小花园隐蔽静谧,来往的人不多,一向是小情侣约会谈情的好去处。所以谢冬乐这么一站起来,灌木丛挡也挡不住,直接就惹来了两道目光。 何齐若转过头,脱口而出:“谢少?” 沈知着明明没多少意外,可偏偏也做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 谢冬乐对上了两个人的目光,顿时冷静了下来。 “。” 他怎么就脑子一热跑出来了?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谢冬乐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何齐若带了一点敌意:“谢少,这么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冬乐干笑了两声:“是挺巧的。” 能不巧吗? 他可是从咖啡厅一路跟过来的。 为了不陷入被动的局面,他反问了回去:“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何齐若丝毫不慌,微微一笑:“我和沈总来h市出差,聊天的时候才知道我们都在h大上过学,就顺便过来逛逛。”他明知故问,“谢少,难道你也是h大毕业的吗?” 他绵里藏针,既不动声色地拉进了和沈知着的关系,又在暗示谢冬乐的不学无术。 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不敢得罪谢冬乐,说不定还要说好话捧着。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有了沈知着这个靠山,还要和谢冬乐抢人,自然不能再这么做了。 谢冬乐感受到了一股恶意,挑了挑眉,直言道:“我不是h大毕业的。” 何齐若做出了惊讶的模样:“可是,这里只有h大的学生才能进来,谢少是怎么进来的?” 谢冬乐懒懒地说:“用脚走进来的。” 这个回答可把何齐若整不会了。 谢冬乐双手抱着肩膀,眉眼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骄纵:“怎么,你惊讶什么?难道你是爬进来的,还是滚进来的?” 何齐若:“……” 何齐若想了想,决定把祸水东引:“我是和沈总一起来的。” 这下轮到谢冬乐说不出话了。 他可以骂何齐若,但是骂沈知着……他心虚。 到底是做了亏心事,他之前都巴不得躲着沈知着走,更不用说在面前逼逼赖赖了。 他不敢。 于是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在小花园中,三个人呈现三角鼎立的架势,还有一个周三还缩在灌木丛后面,站得脚都麻了都不敢出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天色忽然一暗,气氛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谢冬乐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为什么就没忍住蹦跶出来了?躲后面听墙角不是挺好的吗? 现在好了,搞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不走,站在这里尴尬。 走了,要是找不到一个跑路的借口,就好像他怕了别人一样。 谢冬乐干脆低头盯着脚边的一丛青草,假装认真地观赏。 啊。 这草长得真绿,真好看…… 沈知着这么忙,应该待不了多久就要走了吧…… 于是欣赏到一半,他又抬头偷偷看了一眼。 两道熟悉的身影还杵在面前,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谢冬乐:…… 这两个人在这里搞什么啊,怎么还不走? 谢冬乐左顾右盼又等了一会儿,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想要找个借口跑路。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付诸于行动,就先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轻笑。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对上了一道玩味的目光。 沈知着:“为什么不让我说下去?” 谢冬乐怔了一下:“什么?” 沈知着提醒:“刚才。” 谢冬乐反应过来了。 刚才——沈知着搁着怀念白月光呢。 怀念也就算了,尽没有一句好话,全部都在抹黑他的光辉形象。 说他自以为是、蛮横不讲理也就算了,还说他自作聪明,这谁能忍得了? 这忍不了啊! 要是再继续忍下去,也不知道沈知着还能说出什么抹黑他的话。 但是谢冬乐又不能把实话说出来,只好含糊地说:“我、我就是听不下去了!” 何齐若抓住机会冒出来找存在感:“沈总是在怀念白月光,和谢少没什么关系吧?” 那关系可大了! 可是谢冬乐又不好直说他就是那个“白月光”,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不管,反正我就是不准!” 沈知着脸上的笑意更盛。 旁边何齐若见状,越发的有理有据:“谢少,就算你和沈总有婚约,也不能这样不讲道理。” 谢冬乐恼火了起来:“你装什么理中客?” 沈知着说他也就算了,他骗了人、做了亏心事,心虚。 何齐若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何齐若:“我就是替沈总打抱不平。” 谢冬乐当即转移了注意力:“你谁啊,你配吗?” 何齐若的气势弱了下去:“我是看不下去……” 谢冬乐蛮横地说:“看不下去就别看!” 何齐若:“……”他想要寻求帮助,“沈总……” 沈知着笑着打圆场:“他不懂事,你别和他一般计较。” 何齐若:“……”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谢冬乐看看何齐若,又看看沈知着,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说辞:“你看不下去?我才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他转向了沈知着,理直气壮地质问了起来,“沈知着,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有婚约?现在偷偷跑出来和别人约会也就算了,还在这里深情怀念白月光,当我不存在是吧?要不是正好被我撞到,我还一直蒙在鼓里!” “你不想和我结婚就直说,我们现在就回去解除婚约。” 他一张嘴嘚吧嘚吧说个不停,像是一下子就站在了道德制高点,手拿道德大旗就可以随便谴责别人。 何齐若:“……” 沈知着面色古怪,轻咳了一声。 谢冬乐得意洋洋,目光转过一圈:“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何齐若其实还好。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误会,却巴不得将错就错,将和沈知着的关系确定下来。 他露出了为难之色:“谢少,你误会了,我和沈总没什么的。” 谢冬乐:“我不听我不听。” 何齐若:“我们就是来这里逛逛,什么都没做。” 谢冬乐:“我不信我不信。” 何齐若:“我们之间不像谢少说的那样。” 谢冬乐:“就是就是。” 何齐若说不出话了。 谢冬乐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脸:“怎么着,没词了吧。” 在一旁围观的沈知着轻轻摇了摇头。 吵吵闹闹,吵起架来都跟小孩似的,就算过去这么久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化。 眼看着就要越描越黑,沈知着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两人的吵闹。 他率先看向了谢冬乐,温声道:“好了,别闹了。” 谢冬乐已经代入了角色,拉高了声线:“你是在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吗?” 沈知着实在是太清楚谢冬乐的脾气了,知道现在是怎么都说不清楚的了。他干脆不废话了,直接朝着人走了过去。 身影步步逼近,谢冬乐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危机感,忍不住往后退去:“你干嘛?” 沈知着的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和你把误会说清楚。” 谢冬乐的声音有些紧张:“你、你站在那里说就行了,别过来——” 刚才他还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现在却转头就要跑。 他站得位置不太好,身后没有退路,直接撞到了一丛灌木上,脚一崴,差点往后倒去。 还好沈知着的动作更快一步,伸手把人拽了回来。 在惯性的作用下,谢冬乐直接撞到了沈知着的怀里。 沈知着常年穿着西装衬衫,文质彬彬的模样,但没想到,在衬衫的包裹下,是一具结实有力的身躯。 谢冬乐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沈知着的胸膛,鼻子一酸,差点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他眨了眨眼睛,突然听见耳边响起了一个清新欢快的音乐声——就是那种偶像剧里女主角摔倒的时候专用的bgm。 谢冬乐:“?” 哪里来的音乐。 他看了过去。 灌木丛后面的周三抬起了头:“我就是觉得挺应景的。” 谢冬乐:“……” 谢冬乐咬牙:“关掉!” 周三:“好嘞!” 奇怪的bgm消失了。 谢冬乐重新回归到正题:“松手!” 沈知着按着小少爷的肩膀,没有听话松手。 谢冬乐想要挣脱,但他平时缺乏锻炼,细胳膊细腿的,明显比不过沈知着,直接被按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光靠他一个人肯定是打不过的,于是他看向了一旁的灌木丛,开始摇人过来帮忙:“周三!” 周三:“……” 沈知着神情淡然,扫了一眼过去。 刚刚还跃跃欲试的周三又蹲了下来,转过头,假装没听见。 沈知着轻而易举地将谢冬乐挟持在怀里。 小少爷一点都不安分,拼命地扑腾着,想要逃跑。 沈知着又不可能真的下死手,在挣扎的途中,一个不慎被打了一巴掌。 “啪”得一声。 沈知着被迫侧过头,闷哼了一声。 现场像是按了暂停键一般,谁都不敢动。 周三瑟瑟发抖。 何齐若先是震惊,后又冒出了一点欣喜。 不管平日里沈知着看起来怎么好说话,到底是一个公司的掌权者,这样被打了脸,肯定要翻脸的。 谢冬乐也愣了一下,不敢再挣扎了。他缩起脑袋,生怕被报复回去。 说起来有点丢人,他、他怕疼。 在万众瞩目下,沈知着缓缓地转过了脸来。 出乎意料的是,他既没生气,也没报复回去,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谢冬乐被叹气叹得有些心虚。 沈知着松开了手,没有再勉强,自顾自地走了。 谢冬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这明明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可不知怎么的,他不仅没有逃跑,反而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一下子,小花园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何齐若本来也想跟着一起过去的,可听见周三说:“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过去。” 何齐若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周三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地上:“我只是给出建议,听不听由你。” 何齐若犹豫了一阵,咬了咬牙,还是决定不跟上去了。 …… 现在的情况很奇怪。 沈知着不慌不忙地走在前面。 谢冬乐跟在后面不远处,低垂着脑袋,跟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学生一样,连句话都不敢说。 这种状态一直保持到沈知着上车为止。 他打开了车门坐了上去,转头看向窗外,看见谢冬乐这副模样,不由失笑:“上来。” 谢冬乐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隔着窗户和沈知着说话:“……我不是故意的。” 多稀罕啊。 小少爷是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亏心事,他在沈知着面前总是觉得矮了一截,腰杆子也硬不起来。 现在打了人家一巴掌,更是心虚。 沈知着的目光一转。 小少爷额前的发丝凌乱,眼睛水汪汪的,有些不安地眨动着,偶尔又透出一股狡黠。就像是在想着,该怎么将做错的事情推脱出去。 沈知着温声说:“我又没怪你。” 谢冬乐的眼睛一亮:“真的吗?” 沈知着:“真的。” 谢冬乐飞快地摆脱了心里的愧疚,语气也轻快了起来:“那没事了,这样的话我就先走了。” 沈知着:“……” 眼看着谢冬乐就要脚底抹油跑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上来。” 谢冬乐迟疑了一下。 沈知着:“我送你回去。” 谢冬乐不太想上沈知着的车,连忙找了一个借口:“不用,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沈知着略微沉吟了一下:“红枫林酒店?”——大学城附近的星级酒店就只有这个了。 谢冬乐毫无防备地点了点头。 沈知着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谢冬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老底都爆出去了。 都知道他住在哪里了,要是想找上门来不是轻轻松松? 横竖都逃不过,他只好委委屈屈地上了车。 砰—— 车门一关,车子里面自成一个空间。 谢冬乐坐得不安稳,挪动了一下屁-股,换了一个姿势,想要和沈知着离得远一些。 走过去的话,红枫林酒店距离大学城是很近,但如果开车,反而要绕上一圈。 车子平稳地行驶了一段距离。 就在谢冬乐以为就怎么安静到结束地时候,沈知着冷不丁地问:“不高兴吗?” 谢冬乐:“?” 什么意思。 沈知着一手搭在了座椅扶手上,轻轻地叩着。他半阖着眼皮,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你不是想要我去和别人在一起吗?现在,不高兴吗?” 谢冬乐确实有点不高兴。 但他又不想承认。 于是开始嘴硬:“我才没有不高兴!你去喜欢别人好了,喜欢谁都不关我的事!” 白月光的 谢冬乐没什么心思,一上头就容易说错话,等他反应过来,要说的话已经说出口,都来不及收回来了。 他只好强撑着哼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 车子缓缓行驶在马路上,车流穿梭不息,窗外的广告牌唰唰闪过,晃动人眼。 谢冬乐在等着沈知着的反应。 等了半天,身旁一点声响都没有。 他又等了一会儿,按捺不住,侧过头偷偷瞥了一眼。原以为动作隐蔽,可没想到被人抓了个正着,直接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眸里。 两人目光撞到了一起。 谢冬乐的眼睛灵动,犹如防备的小野猫,随时准备着逃跑。 沈知着的唇角带着笑意,语气有些无奈:“你啊你……”后续的话音都湮灭在了唇齿间,只余下一道令人看不懂深意的目光。 谢冬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顿时感觉到脸颊火烧火燎的,连坐都坐不安稳。他的目光一飘,憋不住问了一声:“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知着的语气温柔:“我又不会喜欢别人。” 谢冬乐下意识地发问:“那你喜欢谁?” 听到这个问题,沈知着轻笑了一声:“还能有谁?”他意味声长地说,“当然是我心里的白月光了。” 谢冬乐先是心头一松,紧跟着就又懊恼了起来。 怎么你还惦记着你那b白月光呢。 要是沈知着说喜欢上了别人,他就会心里不痛快;可现在是沈知着表明了还惦记着白月光,他又不高兴了。 由此可见,沈知着的评价还是有理有据——小少爷实在是蛮横不讲道理,还难伺候。 可谢冬乐自个儿不这么觉得,还认为一切都是沈知着的错,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沈知着一对上那双扑闪的眼睛,立即就知道谢冬乐是怎么想的,不由失笑。 他明知故问道:“怎么,你对我的白月光很感兴趣?” 谢冬乐刚想否认,但话还没出口,又生出了一个新主意——再给沈知着一个机会,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于是谢冬乐就顺着话往下说:“是啊,我很感兴趣。”他眼巴巴地看着,“要不沈总说说,你心里的白月光是什么样子的?” 沈知着笑着说:“就这样。” 谢冬乐有点恼了。 刚才在何齐若面前不是挺会嘚吧的吗?那时候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只有这一句话? 糊弄谁呢! 谢冬乐双手抱肩,下颌微微扬起,虽然口罩遮住了大半张的脸,但依旧能从一双滚圆的眼睛里看出骄纵来。 “这样是怎么样?”他不讲理地追问,“总得有好的地方吧,不然的话,你为什么对白月光念念不忘?” 这是还在记恨刚才说他坏话的事情,硬要沈知着夸他了。 沈知着心知肚明,可偏偏想要逗弄一下谢冬乐,慢吞吞地说:“好像……没有。” 谢冬乐坐不住了,恼火了起来:“怎么可能没有!?没有的话,你为什么把他当做白月光?” 沈知着沉吟片刻,迟疑地说:“可能是白月光死得早?” 谢冬乐:“……” 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又抓住了重点,接着逼问道:“那要是白月光还活着,你还会喜欢他吗?” 沈知着忍着笑意,板着脸说:“不知道。” 谢冬乐磨了磨后槽牙。 这什么意思? 就是说,能当上白月光全凭他“死”的早,除了这一点一无是处。 这能忍吗? 谢冬乐越想越气,要不是还坐在车里,他都要站起来质问了:“那你现在到底惦记着白月光哪里?” 沈知着装出了一副不太确定的模样:“可能是……他长得好看?” 谢冬乐:“肤浅!” 沈知着慢条斯理地说:“人都是感官动物,难道你不喜欢好看的,喜欢丑的?” 车窗外的灯光打了进来,落在了沈知着的脸颊侧,在鼻梁上形成了一条笔挺的弧度。 他的眼瞳深沉,可仔细看去,透着一点清亮的琥珀色。 谢冬乐在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他满肚子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他也是见色起意。 要不是沈知着有着一副好皮相,他也不会一见钟情了。 得。 谁也别说谁。 谢冬乐怪不了别人,只好自己生自己闷气,气鼓鼓地扭过了头。 沈知着:“谢少?” 谢冬乐后脑勺的一簇黑发轻轻摇晃。 沈知着压低了声音:“谢冬乐?” 谢冬乐还是没反应。 沈知着压抑着笑意:“冬乐?乐乐?” 谢冬乐不想听,可是车子里面的空间总共只有这么点大,沈知着的声音一个劲地往他耳朵里钻。 那声音微哑,像是小刷子一样,刷得他耳垂发痒。 谢冬乐其实耳根子已经软了三分了,但还是强撑着,硬声问:“干什么?” 沈知着斜倚在座椅上,温声细语:“我又没说你,你生的什么气?” 谢冬乐:……你说的就是我! 偏偏他又不能这么说。 这么说了,岂不是暴露了身份。 他说不通为什么生气,只好支支吾吾:“我没生气。” 沈知着:“那你转过来。” 谢冬乐:“不转!” 沈知着:“那你就是生气了。” 谢冬乐再次重申:“我没生气!” 沈知着:“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一问一答,跟哄小孩似的。 谢冬乐没有办法,只好磨磨蹭蹭地转了过来。他有点紧张,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板正——上学的时候都没坐得这么标准过。 沈知着见状,又笑了起来。 不是那种流于表面的温柔假笑,而是完全放松下来,真真切切的笑意。 谢冬乐余光瞥见这笑意,还以为是在嘲笑他,立刻就忍不住了。他想着办法找回场子:“那你喜欢好看的,为什么要和那个何齐若在一起?” 沈知着哑然:“我没和他在一起。” 谢冬乐不信。 好吧。 沈知着确实抱着激谢冬乐生气的想法,才故意放纵何齐若的。实际上,他确实什么都没做。 他也不必做,以现在的身份地位,只要给个机会,多得是想要利益的人费尽心思接近。 这些就不用和谢冬乐说的了,沈知着一笔带过:“我们只是一起来h市出差。” 他又旧事重提,“不是你把我推给别人的吗?” 这又是一笔糊涂账。 谢冬乐骗了沈知着,为了谎言不被拆穿,自然不能和沈知着结婚,但以他的能力,也退不了谢沈两家的婚约。 于是他只好把沈知着推给别人。 但问题又来了。 当沈知着真的与别人接近的时候,他又不痛快了。 这下,就走入了死胡同。 结婚,不行。 不结婚,也不行。 谢冬乐觉得他和沈知着的关系就好像一团乱糟糟的毛线,放的时间太久,都纠缠在了一起,怎么也分不开。只有快刀斩乱麻,才能分个清楚。 可是以谢冬乐的性格,又下不去这个快刀。 他思来想去,只想出了一个办法。 那就是——逃。 车子开了这么久,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刚停稳,谢冬乐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车门,连声招呼都没打,直接蹿了下去,将沈知着和麻烦们全都甩在了身后,逃之夭夭。 沈知着也没拦着。 他看着谢冬乐的背影,笑得玩味。 逃跑,还真的是谢冬乐的性子。 可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 沈知着不着急,都等了三年了,还急于这一时吗? 慢慢来。 总有一天,他会让谢冬乐心甘情愿地回到他的面前,袒-露一切的真相。 …… 于此同时。 何齐若和周三凑到了一起。 周三开始打听:“你和沈总什么关系?” 何齐若和沈知着其实没什么关系,无非就是他靠着沈知着的名声在外面扯大旗,让别人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 他已经靠着这种方式尝到了甜头,自然不可能自己戳穿,于是含糊其辞:“就是你想的那样。” 周三看他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何齐若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并不意外。刚开始这些人看不起他,后来知道他与沈知着的关系——虽然是假的——但也会立刻换上一张不一样的脸。 果然,周三上下打量了一下,吐出了一句话:“啧啧,看不出来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人不可貌相!” 何齐若:“……” 这到底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周三感叹完了以后,又来了一句:“不过,你最好离沈总远点。” 何齐若拧眉:“为什么?” 周三意味深长地说:“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何齐若不信。 就算信了,他也不可能这么容易放弃送到面前来的大腿。 周三看出来了,嘀咕道:“不信就算了。” 何齐若犹豫了一下,还是追问:“为什么这么说?” 周三给出的理由很简单:“你比不过谢少的。” 何齐若的好胜心一下子就上来了:“我怎么就比不过谢冬乐了?” 周三的目光一转,落在了何齐若的脸上。 意思很明显了——你没有谢冬乐好看。 何齐若涨红了脸,想要反驳:“我能做的比他多!” 周三:“比如?” 何齐若张口就是他的学历,他的本事,他已经在谢家当上了部门小经理了,花不了多少时间,他就能再升一职。 周三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他学习不好,但其他地方敏锐,听完了就笑了:“像你这样的,我家公司里多了去了。付工资就能找到的,干嘛要浪费感情?” 何齐若说不出话了。 周三发出了灵魂质问:“还有,你真的有本事吗?还不是靠得谢家。”他啧啧摇头,“你信不信,谢少要是去谢家的公司,升得比你还快。” 都是靠关系,那看得就不是本事了,比的就是谁关系硬。 周三三言两语,就击破了何齐若的依仗。 何齐若的脸色苍白。 其实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谢冬乐,只觉得谢冬乐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 可现在才发现,原来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周三看了一眼,觉得差不多了,心里喜滋滋。 他说了几句话就帮谢少解决一个情敌,谢少这还不好好谢谢他? 周三说完一通话,拍拍屁-股走了。 周三想得很好,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一番话适得其反,不仅没有让何齐若退缩,反倒是让他陷入了沉思。 他的优势其实不是优势,那就必须从其他地方下手。 可是从哪里下手呢? 何齐若突然想到了刚才沈知着说的话,灵机一动。 白月光……对,找到沈总的白月光。 了解了解,就知道沈总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了,知道了以后再做别的打算。 何齐若和沈知着都在h大上过学,自然在学校里有人脉,他托了人脉关系去打听。 “三年前,在h大读研究生的,名字叫沈知着,麻烦你帮我打听打听,回头请你吃饭。” “有没有他的同学、导师之类的联系方式?” “我就是想知道他以前和谁谈过恋爱没有,谈恋爱的那个人又是谁……” …… 谢冬乐还不知道有人在打听他的过往。 他一回到房间里就感觉到了身心疲惫,仰头倒了下去。 “哎——”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这些日子以来的不顺心全都吐出来。 谢冬乐觉得有些累。 说实话,他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原本他只是想和沈知着撇清关系,可一番操作下来,不仅没有撇清,反倒越来越乱了。乱得让人毫无头绪可言。 谢冬乐仰头,看着上方的天花板出神。 他的马甲捂得了一时,捂不了一辈子。现在他能带着口罩不出现在人前,可总有逃不过去的时候。 到那时候,一切都瞒不住了。 一想到这个局面,谢冬乐就有点害怕。 谢冬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仗着长得好看、家室不错,都是在a市横着走的。 可到头来,竟然栽到了沈知着的身上。 可能是做了亏心事的缘故,他见到沈知着就不免矮了三分,理直气壮不起来。 这该怎么办才好? 谢冬乐思来想去,找不到一个解决的方法,他甚至开始自暴自弃,心想,与其让沈知着来发现,不如他自己主动暴露身份。 等沈知着发完了火,这茬揭了过去,他就不欠沈知着什么了,到时候也能直起腰杆说话了。 谢冬乐越想越觉得对劲,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眼睛也亮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 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大大方方地告诉沈知着——我就是骗了你,你能拿我咋地? 谢冬乐气势汹汹地出去,结果门一打开,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掠过。 他一个激灵,连忙把门关了上去,靠在门口心脏怦怦作响。 沈知着怎么也在这里? 正想着,身后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隔着一扇门,沈知着的声音有些变形:“谢少?” 谢冬乐刚才的雄心壮志顿时烟消云散。 他怂了。 也不能算是怂,就是……他在h市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也没人帮他,脱马甲什么的,还是回到自己的地盘上再说。 嗯,就是这样。 他才不是怕了呢! 于是谢冬乐又重新摸出了口罩带上,打开了门 沈知着就站在门口,身形修长,笑容温和。 谢冬乐紧张地眨了眨眼睛:“沈总,你怎么在这里?” 沈知着理所当然地说:“我也住在这里。” 谢冬乐沉默。 酒店嘛,自然谁来住都行。 这里也不是谢家的产业,谢冬乐也不能把别的客人赶出去。爱住就住,只是……能不能别堵在他房门口? 还没等谢冬乐赶客,沈知着突然开口说:“我要出去扫墓,你要一起吗?” 谢冬乐下意识地问:“谁的墓?” 沈知着笑得别有深意:“白月光的。” 真相 自己给自己上坟扫墓,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全新体验。 谢冬乐总觉得这种行为很奇怪,可是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拒绝。 尤其沈知着还站在一边说风凉话:“你不是一直都对我的白月光很感兴趣吗?”他尤其咬重了“白月光”这三个字。 谢冬乐瞪了一眼过去:……我才没有!别乱说! 沈知着笑吟吟:“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来接你。” 谢冬乐还没反应过来,沈知着就先一步做好了决定,然后没有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迤迤然地走入了隔壁房间。 两个房间一墙之隔。 谢冬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回了自己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算是关上了门,他还是能嗅到一股淡淡的书卷墨香,像是沈知着在身后阴魂不散。 他转过头,盯着与隔壁房间相连的墙壁,慢慢地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似乎只要这样做,就能和沈知着离得远远的。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呼吸声。 谢冬乐喘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伸手扯下了脸上的口罩扔到了一边。 刚才他是想得很好,与其这样担心来担心去,不如直接去自-爆好了,就算沈知着生气,也不可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可等真的见到了沈知着,他又缩了回去。 下次再说好了……下次一定说! 明日复明日。 先拖着再说! 这么想着,谢冬乐放松了下来,浑身力气卸下,直接瘫软在了沙发上。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刷了一会儿手机,竟然就直接睡了过去。 沙发并不宽阔,谢冬乐缩在上面,一条腿曲起,连带着衣角被掀开,露出一道白生生的腰线。 他似乎是梦到了什么,眼睫垂下,如同蝴蝶翅膀一般轻轻扇动了一下,留下了一道翩跹的影。 谢冬乐确实是做梦了。 梦境古怪复杂,形形色色光怪陆离,让人记得并不真切。 他只记得,有一双粗糙而炽热的手按住他的腰,靠在小巧的耳垂边上,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 “乐乐,我最恨别人骗我。” “你骗了我这么多次……” “你说……该用什么来补偿我?” …… 谢冬乐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晨风从窗户缝隙中吹来,窗帘轻轻晃动,呈现出一道道水波纹路。 谢冬乐呢喃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稍微一动弹就感觉到腰酸背痛的,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摸过手机一看,才早上八点钟。 谢冬乐准备去床上再睡一会儿,脚刚踩到地板上,就听见门口传来了叩门声。 叩叩—— 门外的人不慌不忙,叩了两下就停了,像是笃定房间里的人会来开门。 谢冬乐盯着房门看了一会儿,在假装没听见和去开门这两个选项里徘徊了一下。 假装没听见的话,就可以不用去给自己扫墓了。 但是以沈知着的性子,肯定没这么容易打发,说不定会想别的法子让他出去。 算了…… 还是去好了。 谢冬乐抓了抓头发,冲着门外喊了一句:“等一下,我刚起床。” 谢冬乐不太想去,但又不得不去,于是蜗牛心态爆发,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故意放慢了脚步,做什么都慢吞吞的。 洗澡、洗漱、换衣服……这样一套折腾下来,等到谢冬乐能出门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谢冬乐扣上了袖口的扣子,带好他必备的口罩,然后转身望向大门口处。 那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算等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人催促他。 难说说是等不住先走了? 谢冬乐蹑手蹑脚地靠近了过去。 要是等不住先走了最好,还省得麻烦。 这么想着,他轻轻打开了门。 “咔哒”一声。 大门缓缓打开。 谢冬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外面水晶灯光微晃,照在大理石铺成的走廊上,透出一股纸醉金迷的风情来。 沈知着就站在那里,身影修长,他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怀里还捧着一捧白茶花。 谢冬乐在看他,他也在看谢冬乐。 因为刚洗了澡的缘故,谢冬乐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发梢半干,就连眼睛里都带着水雾,看起来怪可爱的。 沈知着的喉结轻轻一滚:“好了?” 谢冬乐没想到沈知着还在外面等着,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沈知着:“那走吧。” 等谢冬乐回过神来,已经坐上了车,余光一瞥,看见沈知着就坐在旁边的座位上。 他见沈知着动了一下,像是要看过来,连忙收回了目光,端正坐好。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谢冬乐又坐不住了,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看来看去,落到了沈知着怀里的白茶花上。 白山茶盛放的正好,花瓣层层叠叠,犹如纯白的裙摆一般,在不经意间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谢冬乐忍不住问:“为什么带白山茶?” 怎么说,上坟扫墓都应该带菊花吧,不觉得白山茶格格不入吗? 沈知着的回答很简单:“他喜欢。” 谢冬乐抬头一看。 沈知着的眉眼缱绻,看着白山茶,充满了温柔的怀念。 懂了。 他=白月光 谢冬乐不禁回想:他以前说过他喜欢白山茶吗? 应该……说过吧。 他有些不确定。 毕竟都过去三年了,谁还能将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啊?不过谢家是从一个小小的茶花种植园开始发家的,他会说喜欢茶花也没错。 只是谢冬乐自个儿都不记得了,沈知着竟然还记得清清楚楚,他不免有些复杂。 感觉……沈知着还挺深情的? 这么骗他是不是不太好? 谢冬乐越想越心虚,干脆侧过头假装看风景。 …… 他们要去的地方在h市的郊区,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谢冬乐迫不及待地下车,原本以为会看见一处阴森的墓园,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广阔的湖泊。 湖泊平静如镜面,倒映着蔚蓝的天际。 谢冬乐:?说好的自己给自己扫墓呢? 他满脸疑惑,不知道沈知着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沈知着也不说,不声不响地从身边走了过去。 谢冬乐连忙跟上。 今天阳光正好。 沿着蜿蜒的小路一直往上走,来到了一处小山坡的顶上。山坡并不高,树立着几块石头,从上往下看,正好能将整个湖泊尽收眼底。 沈知着来到了其中一块竖着的石头前,弯下腰,将怀中的白山茶放了下来。 谢冬乐一脸问号:就这? 沈知着起身,正对着一望无际的湖泊。 清风徐徐吹来,带着湿润的气息。 沈知着的声音温和,像是在讲睡前故事一般:“这里没有墓地,你是不是很奇怪?” 谢冬乐:确实。 沈知着抬手搭上了一旁的石头,微微侧过头:“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 谢冬乐心头一突,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开始装傻充愣:“是、是吗?” 沈知着:“我说过,我被一个小骗子给骗了。他说,他是h大的学生,姓何,小名叫乐乐。但是后来我翻过了h大所有学生的名单,都没有找到他的存在。” “可惜的是,我刚对他有怀疑,他就跑了。我找遍了h市没找到人,只听到了传来的一个消息——他得了绝症,要很多很多钱才能治好,就算有钱,也没几天可以活了。为了不拖累我,所以选择了分手。” 谢冬乐:“……” 沈知着转过头,脸上笑容依旧,不见怒意:“你怎么看?” 谢冬乐心虚地说:“这也太那个了。” 沈知着哼笑了一声,没说这个回答好、也没说不好。他慢悠悠地接着往下说:“然后,小骗子就彻底消失了。” 谢冬乐硬着头皮说:“说不定是真的得绝症去世了呢?” 沈知着:“也有这个可能。不过……”他话锋一转,“这个小骗子满口谎言,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又骗了我一次。” 谢冬乐:“呃……” 沈知着:“你说呢?” 谢冬乐假装看风景。 沈知着也不在意,慢条斯理地说:“所以,我没有给他立墓碑,只是时常抽空来看看。” 话音被风吹散。 谢冬乐看了一眼,又飞快地挪开了目光,声音有些僵硬:“这有什么好看的……” 沈知着意味深长地说:“看了,就能让我记忆深刻,不至于忘记被骗的经历。” 谢冬乐后背一凉。 ……你还是忘了比较好。 沈知着轻轻一叹:“算了。” 谢冬乐:“什么算了?” 沈知着温和地说:“我最恨别人骗我,但是如果那个小骗子愿意回来,我就不追究了。” 在那一瞬间,谢冬乐还以为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了,顿时紧绷了起来,就像是一只炸毛了的小野猫,随时准备蹦跶起来跑路。 不过还好,沈知着只是看了他一眼,又挪开了目光,继续望着湖面的碧波荡漾,陷入了沉思。 谢冬乐不敢打扰他,也不敢走,只好站在一边。 站得久了,他又觉得有些累了,干脆就蹲了下来。 等沈知着回过头,看见的就是小少爷顶着一头毛茸茸的黑发,蹲在地上画圈圈。他低着头,不知道在碎碎念着什么。 沈知着的目光在那个碍眼的口罩上停留了片刻。 谢冬乐若有所感,仰起了头:“好、好了吗?” 沈知着点头:“好了,走吧。” 谢冬乐“哦”了一声,想要站起来,可是他蹲了太久了,腿都麻了,一下子使不上力来。 “……” 他只好继续保持着半蹲的姿势。 沈知着走出两步,没听见有人跟上来,回过头,就看见了谢冬乐还可怜兮兮地蹲在那里。 他又折返了回去:“要帮忙吗?” 谢冬乐:“不用!”他干巴巴地说,“我没事,就是这里风景太好了,我、我再看会儿。” 沈知着暗自摇头,直接朝人伸出了手。 谢冬乐看着面前展开的手掌,犹豫了片刻,嘀咕了一声:“我可没要你帮我啊……”说着,他还是把手搭了上去。 沈知着一用力,将谢冬乐从地上拽了起来。 谢冬乐虽然站起来了,但是双腿还有些麻,一个没站稳,栽到了沈知着的怀里。 沈知着也不客气,直接搂住了小少爷的腰。 谢冬乐感觉到后腰一痒,咬牙道:“松开!” 沈知着含笑:“松开你就要摔倒了。” 谢冬乐:“我自己会走。” 沈知着也没强求,就真的放开了手。 谢冬乐一落地,就感觉到小腿钻心的麻,站也站不稳,走也走不动。 沈知着站在一边,老神老在的看着戏,没出声。 谢冬乐尝试着挪动脚步。 不行,还是又酸又麻。 他看向了沈知着,却见人没有帮忙的意思,心中咬牙切齿。 就不能给他一个台阶下? 现在要是说来帮他,他肯定就愿意了! 也不知道沈知着是不是听见了他的心声,开口说:“谢少,还要帮忙吗?” 谢冬乐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要。” 沈知着这才动了。 谢冬乐原以为沈知着最多来扶他一下,可没想到一条手臂从后腰搂来,直接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哎!”谢冬乐惊呼了一声。 沈知着不慌不忙:“别动,不然掉下去了。” 谢冬乐悬在半空中,没有着力点,他生怕真的摔到地上,只好紧紧地抓住了沈知着的手臂。 沈知着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 好不容易下了小山丘,谢冬乐的双腿也恢复了,于是迫不及待地从沈知着的怀里跳了下来,钻到了车里。 实在是太丢人了! 他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不免脸颊发烫,还好带着口罩,别人也看不出来。 谢冬乐低垂着头,掩饰着自己的异样。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身侧一沉——沈知着也上车了。 车内一片安静。 沈知着也没说什么,只是闭目养神。 谢冬乐心思一动,突然想到了沈知着在小山丘上说的话。 ——但是如果那个小骗子愿意回来,我就不追究了。 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 与此同时。 何齐若接到了别人的电话。 “你托我打听的事情已经有消息了……” “沈知着这个人确实在校的时候谈过一次恋爱,对象姓何……” 何齐若追问:“何什么?” “好像是……何齐若?” 何齐若:“???” 你这个骗子 何齐若觉得肯定是自己是听错了,于是再次向着对方再次确定:“何什么?” 对面:“何齐若啊。” 何齐若:“何什么若?” 对面:“何齐若!” 何齐若不可置信:“何什么?” 对面逐渐变得不耐烦了起来:“何齐若,齐——整齐的齐,若——草字头下面一个右。”他顿了一下,也陷入了疑惑中,“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何齐若:能不耳熟吗?这就是我的名字啊! 对面:“就这人。当时沈知着在学校里算是挺有名的,这人突然冒出来,在图书馆里蹲了大半年时间才追到沈知着,大家都有点印象。不过别的也就不知道了,挂了。” 嘟嘟—— 电话挂断,手机屏幕逐渐黯淡了下来。 何齐若看着手机开始怀疑人生。 沈知着的白月光姓何,叫何齐若? 这怎么可能! 他十分肯定自己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上大学的时候连沈知着的面都没见过,更不用说是谈恋爱了。难道说是恰好同名同姓? 可是何齐若上学的时候也没听说过有和他撞名的,就算是凑巧名字一模一样,总不可能连年纪、院校都对得上吧? 何齐若怎么也想不明白。 难不成是有人借了他的名头……一提起“借”,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三年前,谢冬乐向他借了学生证。 当时是怎么说的? 谢冬乐说,他要借学生证进到h大里去逛逛。 h大校风严谨,除了特殊情况,非本校学生不能入内,所以像这种借学生证进去的行为很正常。 所以何齐若想也没想就借了,后来过了一段时间,谢冬乐才把学生证还回来。 而那个时候凑巧,他去了另一个校区基地实习,大半年没回h大,所以也不知道谢冬乐拿了他的学生证去做了什么。 难不成……谢冬乐冒充了他的身份,和沈知着谈了一场恋爱? 想到这个可能,何齐若的眼中闪烁着精光。 这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的话,谢冬乐一直带着口罩不肯露出真面目的行为,也有理由可以解释得通了。一旦摘下口罩,之前撒下的逆天大谎就会被人识破,他当然是想瞒多久就瞒多久了。 何齐若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就像是一只困兽一般,脸色逐渐狰狞难看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沈知着一开始喜欢的应该是他! 都是因为谢冬乐冒充了他的身份,假装成了h大的学生,才能和沈知着在一起的。如果不是这样,沈知着怎么看得上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 这样一来,一切都可能说得通了。 何齐若一想到是谢冬乐抢了他一步登天的机会,就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骗子! 他得想个办法戳穿这个持续了三年之久的谎言,让沈知着知道这个骗子的真面目! …… 谢冬乐还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已经岌岌可危,他还在想着,要不要直接自=爆身份算了。 车子平缓地进行着。 谢冬乐按捺不住,时不时地看向身侧。 沈知着靠在座椅上,半阖着眼皮,似乎是睡着了。他的眉眼温和有礼,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等待着猎物主动落网。 谢冬乐:说还是不说,是个问题。 他跃跃欲试,想要试探一下沈知着的底线,可是刚探进一步,就又退缩了回去。 要不……还是算了。 就算沈知着说了不会追究,可万一等他跳出来,沈知着又后悔了怎么办?那他跑哪里哭去? 还是等等、再等等。 谢冬乐又缩了回去。 这时,沈知着睁开了眼睛,将一切的不安骚动收入眼中,他冷不丁地问:“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谢冬乐一个激灵,连连摇头:“没、没有。” 沈知着:“真的没有?” 谢冬乐:“真没有!” 话音落下,车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谢冬乐不安地咬着唇瓣,一个没注意,咬得太用力了,唇角传来了一阵刺痛。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眼泪汪汪。 这一动静落入沈知着的眼中,不免觉得好笑。他轻咳了一声,止住了笑意:“怎么了?” 谢冬乐一开口就感觉到一股血腥味,不敢说话。 沈知着轻描淡写地提议:“口罩摘下来,我帮你看看。” 谢冬乐捂住了嘴巴,摇头拒绝。他生怕沈知着来硬的,直接躲到了角落里,眼睛里满是警惕。 沈知着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停滞了半晌,还是收了回去。 谢冬乐僵持了片刻,见沈知着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没办法,他就是心虚。 就算沈知着都说了可以不追究,他还是不敢扒下马甲。 自-爆身份什么的,还是等做好了准备再说吧。 下次……下次一定! …… 去郊外逛了一圈,等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车子停稳。 这次谢冬乐没着急下去,而是转头看向了沈知着,闷声说:“沈总,我走了啊?” 沈知着连眼睛都没动一下。 谢冬乐:“沈总?” 沈知着淡淡地说:“去吧。” 谢冬乐如获大赦,飞快地跑下了车去。 沈知着依旧坐在座位上,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眼睛,黑沉的眼瞳中不似平时那般沉静,隐隐掀起一阵惊骇的风浪。 在谢冬乐的面前,他还可以装作一副温和的模样,可现在一个人独处,就完全不用掩饰了。 沈知着有些恼怒。 他都这么给机会了,谢冬乐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难道真的有这么怕他吗? 恼怒到了极点,沈知着反而笑了起来。 好,很好。 那他就看看,谢冬乐到底能藏到什么时候去。 …… 不得不说,谢冬乐是真的很能憋。 一逃出国去就是三年时间,要不是回国以来被步步紧逼,他连沈知着的面都不愿意见。 蜗牛心态了属于是。 本来他可以一直蜗牛到底,可架不住沈知着频频出招,实在是藏不下去了,才想着摆烂。 但摆了,又没完全摆。 既然现在还能憋住,那就趁着机会再捂一会儿马甲。等实在捂不住了,再自-爆身份也不迟。 谢冬乐这么想着,躲进了房间摘下了口罩。他心满意足地想:今天又是成功捂住马甲的一天呢! 折腾了一圈,谢冬乐早就累了,回到房间就仰头倒下。他半眯着眼睛,盯着上方的天花板。 马甲迟早有一天是要掉的,可什么时候掉,得到的结果肯定是不一样的。 最好还是回到a市的时候再掉。a市是谢家的地盘,就算是沈知着也不敢对他怎么样。最多就是揍他一顿……吧? 谢冬乐已经想好该怎么求饶了。 心虚.jpg 再说了,就算沈知着真的发怒了,在a市也有人帮忙拦着,不至于闹得太大。 谢冬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a市了。 他拿起手机要联系周三,准备回家去。 可没想到周三说这边临时有点事,要在h市留个两天处理事情,两天以后才能走。 谢冬乐挑眉,毫不客气地说:“你给我买票,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周三支支吾吾:“不太好吧……” 谢冬乐:“有什么不好的?” 周三:“就……谢少你就陪我留两天吧。” 谢冬乐:“行吧行吧。” 就两天时间,就算有事也闹不出什么,大不了他一直躲在房间里就是了。 再说了,今天刚和沈知着去扫过墓,总不能明天还来吧? …… 为了防止沈知着再找上门来,谢冬乐硬生生在房间里待了一天时间。 从白天到晚上。 奇怪的是,沈知着根本没来,他白等了一天。 谢冬乐:我和空气斗智斗勇? 等到第二天,他实在是憋不住了,想出去逛逛。 因为知道沈知着就住在隔壁,谢冬乐没有直接开门,而是小心翼翼地从猫眼里往外看。 走廊宽阔,只有酒店工作人员来来往往,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 以防万一,谢冬乐还是带上了口罩,跟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他屏住呼吸,提醒吊胆的,一直等到走过沈知着的门口,才一路小跑来到了电梯口。 “呼——”谢冬乐松了一口气,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他看着电梯楼层闪烁,想着等会儿去哪里放下风。 是去酒吧喝点酒,还是去大学城里逛逛? 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叮”得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他直接走了进去,抬头一看,撞入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里。 “巧啊。”沈知着说。 谢冬乐:“……” 还是没逃过。 沈知着问:“去哪里?” 谢冬乐僵住了:“出去逛逛……” 沈知着:“一起?” 谢冬乐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见电梯门缓缓合拢,将两人关在了电梯里面。 电梯空间狭小。 不知是不是凑巧,电梯里面就只有他们两位乘客。空间被压缩,古怪的气氛逐渐发酵。 一股淡淡的书卷墨香萦绕了上来,让人无处可逃。 谢冬乐目不斜视地站在前面,看起来很冷静,可紧绷着的肩膀已经暴露了他的紧张。 电梯下落的时间很漫长。 他感觉到一股炽热的气息时不时地撞上了后颈,让人感觉到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连带着心脏都怦怦作响。 沈知着看他干嘛?是要做什么吗? 该不会是想趁机摘下他的口罩吧? 谢冬乐胡思乱想,好不容易等电梯停了下来,就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到了外面,冷风扑面而来,将电梯里古怪的氛围吹散。 谢冬乐回过头一看,沈知着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算了。 爱跟就跟着吧! 谢冬乐埋头加快了脚步。 红枫林酒店距离大学城很近,谢冬乐一路走了过去。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运气不好,他在大学城门口遇到了一个不想见的人。 ……是何齐若。 何齐若杵在了路中间,神情古怪地盯着谢冬乐。 谢冬乐一心想着跟在身后的沈知着,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异样,直接从一旁绕了过去。 何齐若挪动脚步,挡在了面前,皮笑肉不笑:“谢少。” 谢冬乐:“干嘛?” 何齐若:“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谢冬乐:“什么事?” “就是……”何齐若一边说,一边走了过去。 谢冬乐还以为他真的有什么要紧事,停了下来。 何齐若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突然伸手拽下了谢冬乐脸上的口罩,大喊道:“沈总,谢冬乐他骗了你!他冒用了我的身份接近你,还骗你他死了——” 谢冬乐脸上一空,脸颊凉飕飕的。 他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招,措不及防,第一反应就是要跑。 何齐若声嘶力竭,直接伸手拽着谢冬乐不放:“你这个骗子!” 谢冬乐吃痛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了沈知着,想要知道他的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v章留言送20个小红包哦,谢谢支持正版~ 求个预收啾啾~ 《如何饲养一只恶魔》 林乔刚穿书,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被当做贡品献给了深渊恶魔。 在原著中,深渊恶魔是最终的反派boss,他生性凶恶,双目赤红、头生犄角,一口一个活人刺身,不仅凶,长得还丑。 林乔:害怕.jpg 还好,被当做贡品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一个漂亮的少年。 少年沉默寡言,漂亮得像是一个洋娃娃,还有些迟钝,到了阴森恐怖的深渊也不害怕。林乔心一软,决定带着少年一起跑。 林乔:“深渊恶魔会吃人,你看到头上长羊角的都跑远点,那都是坏人!” 少年:“……嗯。” 林乔:“你也别怕,等我们出去找到主角,主角是光明圣子,他会保护我们,杀死深渊恶魔的。” 少年:“嗯。” …… 后来,林乔带着少年跑出了深渊,以为不会再遇到恶魔了。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少年跪在神像前,亲手割下了自己额头上的羊角。 在一片血泊中,少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没有角。” “乔乔就不会讨厌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