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长随》 第一章:李贵 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回格窗,堂前春兰庭中桂,墙角梅花探枝长。 大虞泰宁三年,初春,荣国府。 一场春雪过后,虽然花木的枝丫还带着冬天的残白,但融化的雪水洗净了纤尘,芽眼处的鹅黄嫩绿已经显露了出来,晨曦中,蓊蔚洇润之气暗腾,春意欲发。 荣国府西南角是仆役聚集之地,一成排的小房。在西南角的最后排,紧靠着青石路,是一处小院,小院的院门是圆拱的月亮门,与寻常人家月亮门不同的是,一支梅枝从月亮门北侧的上方弯弯斜斜的探出,虽然只是细小的一支,但却划破了月亮门的单调、空旷,让整个月亮门立体、生盈了起来。 “处处匠心啊……” 回纹窗格后,透过窗缝,看着月牙门上探出的嫩绿的梅枝,李桂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声——三天了,他终于接受了他成为李贵的现实! 只是这一声叹息也饱含了很多的无奈。无奈,既是因为现在的身份,也是因为未来的命运…… 他现在的身份是李贵,也就是贾宝玉的长随。 所谓的长随本意是官人家的奴仆或奴隶,后来引申成为一种职业,带有帮闲和助理的意思。 不过在李贵身上没有引申,他实际上就是贾宝玉的私人奴仆,工作的主要内容就是贾宝玉出门时听贾宝玉喝使,给贾宝玉办杂事的。 现阶段他的工作主要是陪贾宝玉去贾代儒那里上学,干些拎包端砚、递茶倒水的活。 而他以前是县中学的副校长兼教导主任、兼二十九班的班主任…… 由传道解惑之师瞬间变成给学生提茶倒水的……李桂不能不感叹乾坤易转,梦醒无常! 而未来的命运则更让李桂感叹! 《红楼梦》里并没有具体交代李贵的命运,这是因为李贵在《红楼梦》里只是一个小人物的缘故。 但是曹公还是用隐喻的笔法给出了李贵的命运,民间谚语桃养人、杏害人,李子树下埋死人,而贵谐音为鬼,因此李贵的命运一目了然。 而此时距离贾家败落也不过三五年的观景,这样的命运,未来这样的短促,也让李桂不得不感叹时光之匆匆,韶华之易逝。 至于该怎么办,初来想到这一点时,李桂本能的想逃出荣国府,但随后一想,这实在是个下下之策。 因为如果他真的逃出荣国府,那么他就是逃奴,荣国府一定会追捕他的! 之所以说一定,这是因为名声! 荣国府是很在意名声的。其实在意名声的不仅仅是荣国府,而是整个上层! 之所以如此注意名声,是因为在封建社会里名声在一定程度上是他们的护身符,毕竟皇上也不喜欢、也不希望自己身边的臣子臭名昭昭,影响他们高大上的形象,除了个别皇上别有用心之外。 也因此豪门勋贵更需要好的名声,他们毕竟是皇帝的近臣、宠臣,他们有了好名能给皇帝的名声锦上添花。 这个道理贾母很懂!因此荣国府里有两种现象特别明显,一是规矩,这个不用多谈,从贾宝玉与贾政的关系,贾宝玉与贾环待遇的区别就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 第二种现象就是优待奴仆,用冷子兴的话讲是主仆上下安享尊荣,王熙凤也说过咱家只有进人的,林黛玉进府见丫鬟仆役所穿皆是绫罗绸缎也能显示出来。 因此可以这么说,荣国府现在在外人眼里就是个仁善之地,享乐窝,个个都巴不得进来,他这要是一跑,不提因为破坏了荣国府的名声,而让贾家暴怒,就是为了心头的疑惑,贾政、王熙凤等也会把他抓回来问问他为什么要跑。 当然,要是平常的奴仆跑了,或许荣国府不会兴师动众,但是李贵的身份不同,首先他是家生子儿,也就是说他父母以前都是荣国府的仆役。 而且李贵的母亲还是贾宝玉的奶娘,也就是说李贵是贾宝玉的奶兄。也因为这层关系,贾母等才能放心让他当贾宝玉的长随。 而是贾宝玉的长随又是他与寻常仆役的另一个不同点,贾宝玉可是荣国府星光之所聚,借他的星光,他也是很引入注意的,他要是跑了,荣国府肯定不会毫无波澜…… 而即使荣国府不在意那又如何? 如果被人认出,大概只有两种结局,要么被送回荣国府讨赏钱;要么应了曹公的隐笔…… 而即使没有人认出那又如何!以他现在的年龄、资产,无片瓦之屋,无立足之地…… 所以这三天以来,李桂琢磨良久,认为用当逃奴这个方法来改变命运,不但充满了不确性定性,而且充满了危险,实在不是一个好方法! 而至于逃脱既定命运,不当树倒猢狲散中的猢狲的方法,在《红楼梦》里也隐约提到了,这个方法就是赖家的方法。 《红楼梦》里荣宁二府出场露脸的人物几乎下场都是悲惨的,但是在荣宁二府的败落中赖家却飞黄腾达,赖尚荣稳稳当当的做着官,没受任何影响…… 原因,来自于后世,李桂很清楚,这是赖家借着贾家的肩膀,攀上了更好的高枝。 “那么赖家的方法我是否可行?” 想到这里,李桂皱了皱眉,继续陷入了沉思。 他很清楚荣国府之所以助赖尚荣高升,有赖家方面的原因。赖家三代都在荣国府为仆,他们的忠心获得了荣国府的认可,同时他们又与荣国府利益交织、捆绑,比如赖大就与贾赦合伙做着私铁的生意。 而精明的赖嬷嬷为了更深的和荣国府捆梆,更是创造了一套理论——赖家的富贵都是来自于荣国府。 这句话反过来的意思是赖家越是富贵,那么荣国府变肯定越是繁华! 同时李桂还明白荣国府之所以助赖尚荣为官,还有荣国府,或者说贾政为名的缘故。 放了赖尚荣,助赖尚荣为官,可以使荣国府得到‘宽仁、厚道’的名声,这个名声是荣国府,也是贾政所想得到的。 至于为什么助赖尚荣为官者、希望得到名声者不是贾赦而是贾政,《红楼梦》中其实已经给了解释:贾赦为人不堪,在朝中并无实职。 同时书中还有一个暗示,为了给贾雨村谋官职,林如海是给贾政写的信,而不是贾赦! 在以上两个条件中,李桂清楚现在自己相比赖家,荣国府,或者说贾政这方面的因素是不变的。 而至于各自的因素,李桂觉得这具躯体的条件并不比赖尚荣差多少! 原来李贵的父母两人都是荣国府的奴仆,他的父亲李长福甚至是贾政的长随,母亲是贾宝玉的奶娘,虽然已亡,这与原著有小小的改变,但他们的情面正好落在了他的身上。或许也是这个缘故,让他也得到了照拂,做了贾宝玉的长随。 “要想摆脱……关键在于贾政!君子顺势而为……” 李桂在心里喃喃了句,随即心里想到另一个摆脱既定命运的办法,那就是延续荣国府的荣华,荣国府不倒,他自然不倒。 但这个方法他觉得以他现在的力量有些太不自量力了,以后或可稍稍为之,但也要审时度势。 因此这个办法只是在李桂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而就在这时,月亮门花墙后人影晃动,一个纤巧婀娜的丽影出现在了月亮门边。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二章:逻辑 虽然窗纸朦胧,看不清来人,但只凭模糊大致的样子,李桂脑海里立刻就蹦出了一个名字:麝月。 麝月的身子有些倾斜,这是因为她右手提着一个食盒的缘故。但看着倾斜的身子,李桂立刻感觉屁股疼了起来。 屁股之所以疼,是因为屁股被贾政打了,李桂估计也是因为如此,他才替代了李贵的灵魂…… 而贾政之所以打李贵的屁股,是因为贾政向李贵询问贾宝玉的学习情况,学了什么时,李贵一问三不知;而当贾政把贾宝玉唤来询问时,贾宝玉把《弟子规》背诵的异常不熟练,而且仅仅背到了‘财物轻,怨何生’便没了下文。 于是贾政便当着贾宝玉的面,唤人用大板子把李贵狠狠的打了一顿,当时打的很厉害,至今李桂脑海里依然残留着贾宝玉噤若寒蝉,身体瑟瑟如寒雨中秋鸡的模样…… 对于一个教育工作者而言,李桂不明白贾政是什么教育逻辑,贾宝玉不好好读书,板子却要打在李贵身上。 他只能猜测是千金之子,不可轻辱,或者杀鸡骇猴,或者让贾宝玉升起恻隐之心从而以后好好读书之类的原因。 而李桂更是深知以贾宝玉的性子要他熟背经、历、子、集,古圣先言是不可能的,《红楼梦》中贾宝玉因为金钏儿投井的事险些被贾政打死,表面上是因为贾宝玉侮辱女婢,但实际上是贾宝玉行为乖僻,学业不好的缘故,也因此林黛玉才会红着泪眼对贾宝玉说你以后可别这样了。 照这样分析李桂又觉的他是接了李贵的接力棒,但随即他就想到了他的策略,心中随之也就释然了:“以后投其所好,或可也能免了皮肉之苦。” 李桂一边想着,一边挪向屋中的矮脚方桌。而他才刚刚坐下,门外就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随即木门‘咯吱’一声,麝月出现在窄窄的光缝里,上身绿荷带毛边的夹袄,下身红色绣梅百褶裙,这样光鲜的色彩,李桂觉得整个屋子都光亮了一下。 而麝月没想到李桂居然下了床…… 原来的李贵虽然小小年纪,但在仆役圈里名声边并不好,特别是在丫鬟,特别是在漂亮的丫鬟圈里,名声是绝对不好! 而麝月之所以给李贵送药,一是因为贾宝玉的吩咐,另外就是李贵下不了床,所以她才放心大胆。 但现在李贵居然起来了! 虽然知道自己是贾宝玉的丫鬟,自感李贵不敢胡来,但她毕竟是女孩子,年纪又小,心里是不由得害怕。 而因为害怕,她秀气的脸蛋立刻挂满了冷霜,手上也加快了动作,一边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热乎乎的、黑乎乎的汤药,一边平淡无波的说道:“趁热赶紧喝了吧!二爷说了,让我问你有什么事吗,要什么东西,有的话跟我说就行了。” “这贾宝玉对李贵还真是不错……” 一个主人能对家仆如此,在这个时代李桂觉得很是难得,因此听着麝月的话,李桂心里微微感慨了句。 不只怎得又突然想起来《红楼梦》里的一段剧情,贾宝玉上秦可卿处游园时,发现李贵强上兕儿……兕儿羞走时,贾宝玉追着对兕儿喊你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而李贵则在旁抱怨我的爷,你这一喊,人都知道了。 “果然和书上写的一样,贾宝玉和李贵的关系不错!” 心里想着,李桂一边端起药碗,一边摇了摇头。 他没有说话……久历人世,他当然清楚麝月为什么变脸,这皮猴子似的年龄,发春似的小公牛似的年龄……他觉的现在哪怕他轻轻咳嗽一声,麝月也会心惊肉跳! 又何必吓唬小丫头呢! 而脑中残留的记忆里,李贵的恶行还不仅仅是这些,还有持宠而横,打架斗殴,赌博偷窃,勾栏烟花…… 在前世,这样的学生,他是深恶痛绝,要狠狠教育,要让他写检讨书,广播点名,并叫家长的。 然而现在…… “终于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以后要……改过自新了。” 不知怎得,想到改过自新,李桂心里突然感觉莫名的好笑。 而此时麝月正暗中偷偷盯着李桂。她也知道李桂的很多事情,知道李桂很喜欢纠缠小女孩儿,她还以为李桂会趁机向她提出很多要求,她心里不由的想着怎么拒绝,哪知李桂居然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所有的心思都没了用处,她不由的呆了一下。 而她又是个内里精明的丫头,这样的结果却正是她想要的,因此她也没有出声,在李桂摇头之后,她立刻说了句回头我再来收拾,说着扭身去了。 中午,按照贾宝玉的安排,她是要给李桂送饭的。 而在路上,麝月心里疑惑起来:“他今天真老实……他怎么变了,难道是挨打的缘故?二老爷这顿打的好啊……” …… 早点是蒸笼小包子加小米汤,记忆中这在荣国府算是上等餐…… 吃过早点之后,李桂拖着受伤的屁股,慢慢挪到了院子里…… 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或者说是职业习惯,操心惯了。即使是空闲时候,前世他也会坐在电脑旁,或者拿起手机,身体闲了,脑袋也不会闲。 不过现在自然不会有电脑或者手机,而李贵的两间小屋里居然连一本书都没有,只有荣国府里退下来的旧桌椅,一直躺着难受,李桂只好到院中,用阳光打发时间。 李桂的屋子在荣国府的西南角,也是荣国府仆役的居住地,不过李贵屋子的位置比较特殊,在西南角的最后一排,紧靠着荣国府内宅的月墙,往东二三十米就是二门——莲花门。 之所以在这个位置,自然是贾宝玉的缘故,李桂理解是给领导拎包开车的,总要离领导近些,方便使唤。 这个位置实际上有些偏僻,而且原来的李桂又持宠而骄,不为众仆所喜,又加上年纪小,人情往来少,因此随后的三天,只有几个处事圆滑的老仆,以及李贵父母生前的好友,一起侍候贾宝玉的张若锦、赵亦华、王荣、钱启、茗烟、锄药等提着些果子、红糖等薄礼来看望了李桂一下。 这些人也只是走走过场,说几句好好修养,能静别动,或者有感而发,说句咱们就是这样的命之类的话,然后便告辞而去,来去匆匆。 而至于其他仆役,要么冷眼旁观,要么幸灾乐祸,李贵的死对头,周瑞的儿子周兴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兴奋的吐了口吐沫,连叫了三声好。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三章:世情 三天后,可能是年轻的缘故,李桂的身体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只是屁股下大腿根处还有些浮肿,但已经不影响行动。 “这几天麻烦麝月姐姐了,我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以后姐姐不用再来了,回头还望姐姐给二爷说一声,近来让他费心了。” 三天后的早上,喝完药后,抹了下嘴,李桂对麝月说道。 这是他三天以来第一次对麝月说话。而他毕竟读书多年,又一直教书,说话之时前世的书卷气在不意间就流露了出来。 而因为贾宝玉的缘故,以前麝月和李贵有过几次短暂的交集,印象中李贵说话是谀媚的,粗鄙的…… 没想到李桂居然说出这么周到又彬彬有礼的话来,“额……”麝月小小的嘴巴张了一下。 但是麝月是一个内里精明,嘴上话少,做事稳妥的丫头,也因此以后成了袭人的左膀右臂,《红楼梦》里她也成了最后陪伴贾宝玉到最后的人,因此,微微的惊愕之后,她并没有显示出太大的异常,随后‘嗯’了一声,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径直去了。 只是路上她心头惊愕始终存在,琢磨着李桂当时说话的语气与神态,那么儒雅,那么自然,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贾宝玉常念的一句诗——胸有诗书气自华。 但随即她暗自摇了摇头。 …… 三口两口吃过早点之后,李桂便拖着还有些疼痛的屁股,从西边的偏门出了荣国府——躺了这几天,他感觉身体都快生锈了,他觉的他必须走动走动另外他还要买些书…… 数了几个晚上的星星,李桂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娱乐的缺乏,因此他觉得他必须买些书,不论以后的策略能不能成功,最起码看书能打发这寂寥的漫漫长夜。 而李桂刚出了院子,麝月也来到了贾母两间小屋东边的庑廊下。 庑廊后,紧挨着贾母的小屋处有两间小房,这是贾宝玉的住处,此时大观园没建,贾宝玉还是尚且住在贾母处。 茜纱罗帐,翠玉屏风,雕花椅柜,屋子里华美异常。 此时屋子的里间,贾宝玉、迎春、探春、惜春以及入画、司棋、碧痕等丫头正围成一团。贾宝玉和惜春正在解九连环,迎春、探春以及丫鬟们正围着观看。 而此时虽然是初春,屋子的四角处依然放置着四个兽口炭盆,明亮的火光里,屋子里热气蒸腾,三春以及入画等丫鬟虽然褪去了后衣,但身上依然微微的出了汗,香脂化腻。 “他怎么样了?好了没?” 珍珠帘的‘哗啦’声惊动了众人,扭首间见是麝月,贾宝玉随意的问了句。 “回二爷,李桂已经好了,他让我给你说一声,他……” 李桂的改变,在李桂面前,麝月不会露出声色,但在贾宝玉面前却又不同,不过想到李桂无关紧要,而且前日也告诉过贾宝玉,李桂好像变的稳当了些,而贾宝玉只是随意一笑,因此,想到这里,麝月的鹅颈一缩,把话又咽了回去。 而贾宝玉虽然不把李贵放在心上,但却把女孩儿放在心上,而且对女孩儿有一颗足够细致、足够耐心的心,麝月的神态落在了他的眼里,他正解着九连环的手一停,微笑着再次向麝月问道:“他怎么了?” 闻言麝月立刻想把刚才的感觉说出来,想说李桂变得好像很有学问的样子,但她自己想想这也不可能,反而显得她胡言乱语,因此到嘴的话又被她咽了下去, 麝月樱唇一抿,迟疑的说道:“他……他好像文雅了一些……” 贾宝玉此时是隐隐约约知道李贵的行事风格的,有些豪横粗野,因此麝月口中的‘文雅’被他误解为言语的和婉,因此他微微笑道:“他自然不敢对你胡来。” 说吧,也没在意,低下头继续解九连环。 而以李贵的身份,更是引不起三春的注意力,麝月与贾宝玉谈论李桂时她们三个头也没抬一下,只是紧蹙着眉,思索着九连环的解法。 当然其余的丫鬟们也没在意——内宅的丫鬟平时和李贵几乎没有交集。 …… 北为尊,东为上,荣宁二府在都城的东北角,东北角也是高官显贵的聚集之地,不仅仅荣宁二府在这里,各王爷府、侯爷府以及大臣的府邸也在此处。 穿过荣宁二府所在的街道便是花巷,花巷前是一条城内河,因此花巷原名临水街,因是青楼聚集之地,故而久而久之变成了花巷。 因是早上,花巷的街道上行人寥落,但却隐隐传来了清官人的歌舞习练之声:“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声音空灵曼妙……虽然脑海里遗留着李桂对京都的印象,但毕竟是第一次亲自走在古代的街道,再加上声音的加持,恍惚间李桂有一种眼前的古色古香活了的感觉。 “古代啊……‘轻解罗裳’只怕还是时候……” 突然之间李桂心生感慨,却又不知该具体感慨什么,只知道很多,而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一道妖娆而又热忱有力的声音:“哎哟哟,这不是贵小哥吗,你可是好久没来了,小琥珀都想死你了。” 闻声李桂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的女子正挥舞着手帕向他而来。 “梅娘,我还有事。” 按照脑中遗留的记忆李桂对着翠云楼的老鸨匆匆说了句,匆匆挥了挥手。 而看着李桂还有些艰难的屁股,梅娘妩媚一笑,挥了挥绣着兰花的手帕,继续媚笑道:“贵小哥可记得来哟。” 她是知道李贵挨打的事情的。 贾家一门两公,富贵熏天,即使在京城这达官显贵之地也很有名声,因此实际上两府不知道被多少眼睛盯着,屁大的小事往往都会成为市井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李贵的事情恰巧也只是一个屁股的事。 李桂没有再理会梅娘,按照脑中的记忆往棋盘街而去…… 越是往西,人变越来越多,李桂甚至见到了三拨高鼻梁、黄头发的外国人!而越是往西粮店、酒楼、布店、客栈等也越来越多,渐渐的人声鼎沸,一付盛世繁华的景象。 李桂一边走,一边观察着。不过他并不是想做生意发财。 当然前几日他也动过做生意发财的念头,但后来想了想,这个时候做生意发财可能并不能改变他的命运,相反还有可能惹火烧身。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四章:微微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李桂按照李贵现在的性格可以推测他的死因,极有可能是趁着荣国府败落,透了荣国府的东西,变卖时被人黑吃黑,埋在了李树下。 而如果做生意,李桂感觉凭借前世所见的商业模式他一定可以发财,但这样岂不正好增加了被人黑的资本。 或许可以请保镖,但那又如何,沈万三、胡雪岩一定有保镖,结果依然是家破人亡! 这其中的根本原因是在封建社会,官本位的时代,你的财富若没有相匹配的地位,那么你就一定是一只大肥羊。 这个道理,李桂懂的! 因此李桂东张西望是想找一家书店。李贵遗留的记忆里有很多花街柳巷的位置,也有很多赌场的位置,但是却没有书店的位置! 不过好在京都也是文化荟萃之地,又行了百米,李桂便看到了一个挂着‘墨香轩’牌子的店铺…… …… 当李桂从书店回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他是故意延迟回府的,不只为何他心里老是有一种感觉,在外面要比在府里自在。 当然他也买了一些书,经、历、子、集以及神怪志异、演义都买了些,还买了本《说文解字》。 《说文解字》相当于古代的字典,李桂买它的本意是想学学繁体字——他认识的繁体字并不多,有的只是认识整体字的一部分。 但是买完之后他就有些后悔,因为《说文解字》全是用繁体字写的…… 而抱着厚厚的一抱书回府并没有引起门房仆人的注意,因为李贵身份的缘故,他们以为李桂是给贾宝玉买的。 放下书籍之后,李桂去了厨房。荣国府上下奴仆五六百人,主餐堂是三间大屋。但荣国府的仆役是讲等级的,荣国府又规矩森严,因此,作为一个二等仆,李贵吃饭是在二等仆的单间。至于一等仆,那是吃小灶的。 厨房里有预留的饭,实际上荣国府的厨房时时刻刻都有东西。 因为来的晚了,厨房处所剩的仆役寥寥无几,见到李桂大多打个招呼,含笑而过,大多笑意莫名。 …… 吃过饭之后,李桂打开了书…… …… 随后的日子李桂就这样深居简出,日子过的平淡而悠闲,这其实是因为贾宝玉的缘故——贾宝玉是最喜欢在内宅厮混的,对于学堂是能不去则不去的。 不过每个月的月底贾宝玉是要到学堂几趟的,原因无它,贾政一般在月底、月中的休沐日会检查贾宝玉的功课——这是贾宝玉最近总结出的经验。 当然即使有经验,以他的性子,有些经文他是看都不想看的,这就间接造成了李贵的挨打! 不过去还是要去的,因此在阴历一月二十五号的晚上,门婆刘婆子粗豪的嗓门划破了李桂院落的静谧:“李贵,二爷明天要去学堂,要你准备准备……” 说到这里刘婆子好像猛然想起了什么,随后‘咯咯咯……’的笑了出来,肥胖的脸上落下一层脂粉。 李桂明白刘婆子为何而笑……风过水无痕,他清楚他被打的事情由于他的低调已经沉息,但现在又因贾宝玉的上学而沉渣泛起,并给了她们很大的期许。 “知道了。” 李桂冷淡的回了一声,不知怎的突然感觉屁股隐隐作痛。 …… 第二天一早,吃过饭,李桂便与张若锦、钱启一起从厨房里拿过食盒,木炭,火折,砂锅等物,送到偏门的马车里,王荣早已在马车旁等待。 贵公子出行非同小可,体现的是荣国府的颜面,因此贾宝玉出行最大的阵式,不算丫鬟,要八个奴仆随身侍候。 当然去自家的学堂贾宝玉不会带这么多人,只带王荣和李桂侍候。因此送了东西之后,李桂便到了二门外等待。 没过一会儿,李桂便听到了脚步声,探头一看,只见贾宝玉头戴银冠,一身云白锦衣,腰间佩玉,正走过来。 而面容也和《红楼梦》写的一样:面如中秋之色;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前世是读到这样的句子,李桂便觉的贾宝玉像是一个女孩子,而今佐证了一下,果然如此! 待贾宝玉来到二门旁时,“入乡随俗吧!”李桂心里念叨着、别扭着,按礼节李桂向贾宝玉行了一礼,同时淡然说道:“见过二爷。” 而在以前李贵与贾宝玉见面时虽然行礼,但都是浮皮潦草且表情是嘻嘻哈哈的!因此李桂的这个礼虽然正规,不自觉中体现了李桂前世的修养,但给贾宝玉更多的却是生疏。 因此虽然早早从麝月口中知晓李贵有所变化,但这样的生疏还是让贾宝玉微微一愣。 不过贾宝玉毕竟也是心思灵敏的缘故,下一刻就想到了李桂变化的原因,大抵是被贾政打去了骄盛气焰,这才心情低沉。 而这归根结底还是他的缘故…… 而贾宝玉性格中除了叛逆,最突出的一点就是怜弱,虽然怜惜的都是女孩儿,但心底对下人还是有仁慈之心的,因此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内疚,开口道:“大兄何须如此多礼……你好利索了吗?你……” 下面的话,贾宝玉本来想说你放心,以后不会让你受罪了,但想到什么‘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学而不思则罔’之类的枯燥经书,他心里一下子没了底气,微微潇洒一笑,随即他千层底的白锦靴一抬,就往外走。 不与下人多解释,贾宝玉的这种做法符合封建的规则,上下尊卑的规则,但是却也让贾宝玉少了份责任感。而实际上贾宝玉就是一个缺乏责任感的人,在《红楼梦》里也多有体现,比如在晴雯的事情上,出了事一跑了之,晴雯死后,倒做了篇祭文! 还有最后的出家,何尝不是把责任摆脱。 李桂是知道贾宝玉这个性格缺陷的,前世时对贾宝玉性格上的这个缺陷他有很多感慨,感慨它的成因,感慨它造成的后果。 只是他没想到他也要承担这种缺陷的后果!更为遗憾的是他可能还要延续这样的后果…… 而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他要培育的学生的素质之一就是责任感,因此贾宝玉的做派微微撞击了他的思想观,他不由的在心里皱了皱眉:“果然如此!好像没他事似的……这不太好吧!虽然他不是我!但以后他就是我。”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五章:所闻 贾家的公学在荣国府的东侧,宁国府的西北角,贾氏一族祠堂的西侧。 公学前是两排柏树,已经栓了很多马车……下了马车王荣牵着马车自行去栓马,李桂提着锦包跟着贾宝玉进了学堂。 推开门就见两株柏树后三间弄瓦瓦房,贾环、贾菌、金贵等正在堂前玩耍。 见贾宝玉到来,贾环等急忙向前行礼,贾宝玉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抬了抬手,算是回应。 而后两个长相美丽妖娆的男生越众而出,走到贾宝玉跟前,一边行礼,一边带着惊喜,娇滴滴的说道:“二爷,你可有些时日没来了,可想死我了!” 李桂知道《红楼梦》中多男风、龙阳,他是个直男,前世看书时只是觉的别扭,而世上的事情大抵如此,所闻与所见不同,乍见之下,看着香怜和玉爱脸上的脂粉,李桂直觉胃往上翻,直欲干呕。 而这时贾宝玉已经上前一步把香怜、玉爱拉起,同时柔声细语的说道:“我也想着你们,只是不敢把你们叫到府里,咱们里边说话。” 说话之间三人进入了学堂。 贾宝玉这样的行为,要是在前世,李桂一定会严加训斥,但现在虽然心头不快,但以现在的身份,他也只能看着三人的背影幽幽一叹:“富贵不过三代,果然是有道理的……” 随后李桂便留在了院子里——他是要随时听候贾宝玉使唤的。 当然院子里也有其他的长随,不过以前的李贵倚仗着贾宝玉,言语行事极为盛气凌人,因此他实际上是其他长随避之不及的人物,在贾宝玉离去之后,其他几个长随便远远的避开了他。 李桂当然也不会与他们打招呼,随意站在学堂的廊柱下,他脑海里依然想着贾宝玉的事情,他觉得贾宝玉应该受到些教育,但又觉的不应该管这些闲事,但不管他心里又觉得别扭,同时可能前世是老师这个身份依然印在他心上,不管他又有一种微微的失职的感觉。 但管一管,他又觉的以他的身份实在不好办…… 如此恍恍惚惚之间,‘咳咳’,一道苍老的咳嗦声在李贵耳边蓦然响起,李桂循声往东一看,只见贾代儒正从廊道走来,满头白发,头顶插着一根灰暗的银簪,因为背着光,在加上老脸褶皱纵横,猛然间看上去,李桂感觉山背蚰蜒的、阴郁的沟壑。 “先生。” 对于这位老同行,李桂本能的尊重,一边行礼,一边叫了声。 而贾代儒不知是老眼昏花,还是因为李桂的身份看不起他,总之他并没有回应李桂,而是再一次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一口老痰吐出。 …… “墨磨便,心不端;字不敬,心先病……非圣书,屏勿视;蔽聪明,坏心智……” 须臾,学堂里传来了贾代儒苍老的朗读声。 站立在窗下,李桂用心的听着,用心的背着。他是想先背会了,然后再去对照经文,把不认识的繁体字找出来。 他只能这样,因为学堂里并没有黑板。 而对于李桂站在窗外听读,其余的长随甚至学堂里的学童都没有奇怪——他们都知道李桂挨了打,虽然他挨打的主要原因是贾宝玉的缘故,但在他们看来李桂的一问三不知也是原因。 李桂这样的行为在他们看来是吃一堑长一智。 而实际上《红楼梦》里李贵也确实用了心,因此在后来贾政再次向他询问贾宝玉的学习情况时,他才能顺当的说出‘哥儿已经念到第三本《诗经》了,什么‘呦呦鹿鸣,荷叶浮萍,小的不敢撒谎。’这样的话。 虽然《诗经》只有一本,‘食野之苹’也被说成了‘荷叶浮萍’,但这是李贵底子薄弱的缘故,与态度没有关系。 此时李桂的底子当然不是原来的李贵可比的,贾代儒朗读了三扁之后,《弟子规》中的这一段文字,李桂已经背诵如流。 而此时贾代儒吩咐众学童跟着他朗读,李桂觉得没有必要,离开了窗户,在学堂周围闲逛了起来——现在的职责所在,他也不能远离。 …… 一直到下午众学童才放学,而贾宝玉刚从学堂里出来,便急匆匆的向李桂喊道:“大兄,快回,快回。” 他本来就是不喜欢学堂,也不喜欢见经文的,这一天以来,已经把他憋坏了。 匆匆而回,把贾宝玉送到二门,把书包递给茗烟之后,离晚饭还早,李桂回屋拿了些碎银,然后出了荣国府。 ‘字不敬,心先病。’他觉得他必须买些笔墨纸砚。 如此其后的两天李桂天天跟随贾宝玉去学堂,这期间他的神情始终不见以前的跳脱,只有稳重,见此,贾宝玉偶尔想起时,会感觉李桂是挨打的狠了,需要时间去抚平心灵的创伤。 不过贾宝玉注意李桂的时候不多……而少年人又适应新情况快,两天后,贾宝玉已经适应了李桂现在的样子。 不过因为贾宝玉的上学,李桂的改变又再一次被荣国府的上下注意到…… 菱花烛台,红烛点亮;炭火明光,散发着人间的熹红。赵姨娘引以为傲的两间小屋里一幅人间夫妻的景象:贾政盘膝坐在热炕上,面前是朱漆描金的小矮桌,上面四个精致的汝窑小盘,他的背后则是赵姨娘用来藏宝的大红樟木箱子,赵姨娘手持着一个细腰长嘴的宫廷式酒壶,一边倒酒,一边唠叨着:“老爷,这姑侄俩真是合起伙来欺负我,凭啥给周姨娘翠宝楼的胭脂,就给我瑞鑫楼的……” 对于赵姨娘细碎的唠叨,贾政方正的脸上一片平淡,他心里也不生气。他虽然迂腐,但同时他也是一个很有人间情感的人,一个很有血肉的人,赵姨娘细碎的唠叨让他很能感觉到人间的真实,而正是这份真实,让他在弱水千尺中独饮赵姨娘这一瓢。 赵姨娘一边倒酒,一边细碎的唠叨着,她本是个说话天马行空的人,说着荣国府的细碎琐事之时,后来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李桂的事情,而她又知道贾政在乎贾宝玉以及围绕着贾宝玉的身边的人和事的,这在《红楼梦》中也有体现,贾母曾经骂她在贾政的面前乱嚼舌根子,害的贾宝玉挨打。 小心的再次给贾政斟了一杯酒之后,赵姨娘继续说道:“老爷,你听说李贵的事了吗?”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六章:春雷 以李贵的身份,在贾政心里,自然无足轻重。闻言贾政一边夹菜,一边随意瞥了眼赵姨娘。 他也清楚以赵姨娘的性子根本不用他催促……而下一刻赵姨娘的胭脂红唇已经抖颤如蝉翼:“我听刘婆子说李贵最近变老实了,她还说其他婢女心里都感激老爷呢,说这一顿板子让她们肃静了许多,还说……咯咯,最好老爷再给他一顿板子,以免他再不老实。” 贾政打李贵,本意是教训贾宝玉,虽然这逻辑狗屁不通,但他的本意就是如此! 但他没想到这一顿打改了李贵的性子——由跳脱到稳重,他认为这是让李贵有了成长!而且还让他在下人中获得了赞美! 些许意外之喜在他心头微微一掠,他轻轻的‘哦’了一声,一抹轻笑浮现在他的嘴角,随即道:“回头你派人对刘婆子说,让他明天来见我。”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李桂,目的自然还是询问贾宝玉的学业。 《红楼梦》中贾政对贾宝玉、贾环的学业督促甚紧,有人议论贾政是道学先生,只知经、历、子、集,经济文章,扼杀了贾宝玉的天赋。 但其实不然,贾政之所以如此要求贾宝玉实际是从当时的社会环境和自家的情况出发的。 只要是正常的人都希望自己子嗣绵延,家族繁荣昌盛,贾政也不例外。 而在那个时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要想子嗣绵延,家族繁荣昌盛只有读书这一个方法,即使勋贵也不行! 这是因为勋贵的荣华富贵来自于皇上的恩典,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一次新皇、旧皇的交替对旧的勋贵都是一场考验,抱不准大腿,‘贵’自然是不可能了,说不定还会落的个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荣宁二府的败落从根本上讲就是报错了大腿! 而贾政虽然愚钝,但这个道理浅显,以他的地位与资历自然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从长远与大局出发,他对贾宝玉的学业都很上心。 而让贾氏一族向耕读世家转向,向士子一层靠拢,其实也并非是贾政才有的念头,实际上在贾政的父辈贾代善、贾代化那一代应该就有,也因此荣宁二府建了公学,贾代化把贾敬培养成了进士,贾代善把女儿贾敏嫁给了进士林如海。 总而言之古板的行事风格之下,贾政有喜、有怒、有哀、有乐、有追求,是一个血肉很丰满的人。 而赵姨娘虽然细碎唠叨,但在她心里,贾政就是她的天!因此贾政话音刚落,赵姨娘便扭头向外间喊道:“小吉祥,小吉祥,你去对李贵说一下,老爷明天找他。” “嗯,是姨娘。” 小吉祥清脆的答应着,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下一刻嘴角轻抿,小小的脸蛋上露出了一个充满神秘笑意的小酒窝。 随后小吉祥匆匆往二门外而去……此时刘婆子正倚着门框,抖着脚尖,惬意的嚼着话梅。 而她这个人是个长舌妇,包打听,当然这也是能在荣国府混下去的必要!因此看到小吉祥过来,她立刻嘴角一缩,板着肥脸道:“小吉祥,你干什么去,天这么晚了。” 她的声音颇含威慑,实际上她平时经常用这招吓唬小丫头,以期得到些孝敬——毕竟她看管着方便之门。 当然她也是看人来的,对于王熙凤、贾母、贾宝玉等身边的丫头她是万万不敢的,她针对的主要就是姨娘们跟前的丫头。 而小吉祥也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早就看不惯刘婆子的作为,闻言小小的脑袋一抬,眼皮往上一翻,大声说道:“天晚怎么了!我可是奉老爷的话去通知李贵的,明早老爷要问他话,哼!你耽搁的起吗!” 说罢,小吉祥长颈一拧,傲然而行。 刘婆子没有阻拦小吉祥,甚至对小吉祥的抢白她都没有生气,“这、这……我得……”小吉祥才走过她的身边,一朵笑容就刹那间在她的脸上绽放,桶粗的腰扭了两扭,就像加足了油门皮卡,她的身子突然一放,风一样向贾母的两间小屋方向而去。 讨好主子才能固宠,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这在荣国府是走大路的道理,谁都懂。 此时贾母的两间小屋里炭火正旺,屋子里热气腾腾,贾母、王熙凤、贾宝玉、迎春正围着一张紫檀的方桌摸着骨牌,探春、惜春、鸳鸯、宝珠(袭人)、晴雯等围在周围,花红柳绿,香脂腻人,屋子里一片和谐怡人的景象。 刘婆子求见之后,贾母估计有事,但她也明白下人要讲的事一般不是什么大事,因此她一边抹着牌,一边随意说了声进来。 刘婆子也是个眼头活的人,进屋后,见这么多人在屋里,几乎都是荣国府有头有脸的人物,她知道这里不是她的舞台,因此进屋后刹那间她脸上堆出了她所有的笑意,脸上的肥肉聚集如丘,起伏连绵,笑道:“老祖宗,刚才老奴在门口遇到了小吉祥,她说二老爷明天要李贵听候,我琢磨着……” 至此贾政还没有痛打过贾宝玉,但贾政在贾宝玉面前常常怒言呵斥,森威如狱,并且贾政痛打李贵也确实对贾宝玉起了作用,这让他产生了一种感觉——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而以他的灵慧,刘婆子琢磨的话还没说完,贾宝玉已经琢磨到了,因此下一刻贾宝玉只觉的心头一闷、一慌,手里的骨牌‘啪’的掉在了桌子上,犹如冠玉的脸随之惨白如纸。 骨牌落桌的清脆的声音立刻把众人惊动,也把刘婆子的话打断。而贾宝玉毕竟是贾母的心头肉,因此贾母立刻对刘婆子的挥了挥手。 刘婆子琢磨的是什么,已经用不着她说了。 实际上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个比刘婆子傻的——邀宠这种事最好报喜不报忧,抱忧惹人生烦,哪有什么心情给赏。 刘婆子张了张嘴,然后合上,黯然退下。 而这时贾母已经抓着贾宝玉的手,轻轻拍道:“我的儿别怕,有奶奶在呢,明早奶奶让晴雯看着去,那李贵要是再答的不好,让你老子爹生气了,我暗暗陪你过去。” “嗯。” 闻言,贾宝玉顿时一扫愁云,脸上明光闪耀。 “咔嚓!” 就在这时,一道雷声蓦然响起,“春雷啊,万象更新,好兆头啊!宝兄弟放心,你明天一定没事。”闻声,王熙凤见机说道。 说话之时,风骚的身子微微一动,环佩叮铃之时,花钗步摇颤摇之际,一股难言的明艳与华贵喷薄而出。 闻言,一屋子的人看上都如春风化过。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七章:风格 “春雷啊!” 暗潜的春风从窗缝忽来,灯花跳跃,李桂急忙站起,关实了窗户,然后继续拿起了《说文解字》。 墨香染鼻之际,不知怎的,李桂又想起了小吉祥那傲娇又带着些幸灾乐祸的话:“老爷明早找你……你注意点,噗嗤!” “为啥要噗嗤?能不能不噗嗤……” 雨声滴答,海夜风起,李桂的心情也久久不能平静…… 而此时刘婆子正与周瑞家的、林之孝家的嘀咕着…… …… 晨曦初生,一日之始。 因为要听候贾政问话的缘故,李桂破例早早的去了厨房。 早上的厨房并不繁嚣!纵然荣国府有仆役五六百人,但能一日三餐的也只是管事、管家、采买等二等仆五六十人,二等仆以下只能两餐。 随意的和几个吃过饭的管事点点头,李桂进入了餐堂。餐堂里熙熙攘攘,拿了碗筷,盛了碗粥,又拿了几个菜包,捡了个无人的空桌,李桂坐了下来。 而他刚刚坐下,就感到眼前人影一闪,抬头一看,却是一张鼻梁扁平的胖脸,也是一张笑脸,上面长满了青春的红痘。 这人是周兴,脑中遗留的印象深刻,李桂随意抱了下拳,算是打了个招呼。 不过他的这个态度倒是符合原来的李贵对待周兴的态度——这两人可以说是宿怨,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贾宝玉的缘故,周兴以及他的父母原来都有意让周兴做贾宝玉的长随,并且周兴的母亲还找上了王熙凤,也在王夫人面前提过,但是因为他的那副尊容,又有李桂这个人选,所以最后没成。 而周兴却主动忽略了他个人的因素,只怪有李桂这个人选!因此以后的时间里暗地里不知说了李桂多少坏话,只是以前的李桂伶俐,在贾宝玉面前很得宠,又有贾政的照顾,他才不敢找李桂的麻烦。 但现在不同了,贾政对李桂大打出手了,而且还可能连绵不绝,周兴觉的是出一出胸中闷气的侍候了,因此在李桂抱拳之后,他立刻‘嘿嘿’着大声笑道:“李大哥,我听说二老爷又要召唤你,啧啧,二老爷真是抬举你啊,真让兄弟羡慕啊,哈哈,你的屁股好了没?” 周兴年轻,还不懂的掩饰,水平也有限;又仗着母亲是王夫人的陪房,父亲是荣国府的管事,行事向来猖狂,甚至都想强娶林之孝的女儿小红,因此正话反说了几句,便忍不住讥诮了起来,因为兴奋,脸上的红痘闪烁着成熟的红光。 而对于周兴,李桂心里其实既没有怨也没有恨——毕竟他和李贵是不同的两个灵魂。 但是周兴这样的幸灾乐祸却让李桂微微有些恼火! 不过这种口舌嘴炮式的矛盾在李桂心里层级极低,就像一个九段的围棋高手不屑于一段的低手过招一样,李桂简直懒得理会,理会了他都觉得侮辱了自己。 而上一世的社会经验也形成了李桂的行事风格,当然也带了过来。这个行事风格是不揽烂事,不交烂人。 “好说。” 李桂以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口气淡淡的说了句,然后轻轻拿起了菜包。 而周兴这时已长身而起——他知道李贵的脾气,是不饶人的,所以赚了些口头便宜他就想撤。 当然他要撤的最主要原因是怕如果和李贵争吵起来耽搁了贾政的问话,而贾政万一追究起来,或者李桂在贾政面前捅出去……总而言之,对他不利。 可是他没想到李桂居然这样淡然以对!没有想象中气急败坏,刹那间周兴感觉他这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闪的他心里发堵。 …… 几口吃完,李桂抽身而去,而才出了餐堂,他就听了嗤嗤的笑声,隐约听到有人说‘估计又要挨打了,你看他都没心情了,焉了吧唧的’‘够他喝一壶的’之类的话。 …… 即使没有仇怨,很多人也愿意看到别人的痛苦或不幸,这其中的原因大概是别人的痛苦或不幸,能让这些人产生心里上的差距,从而产生高人一等的快感。 即使是即将到来痛苦或不幸也是如此,刘婆子正是这种人,因此,对于李桂的到来,她给予了饱满的笑脸。 越过二门,迎面是一座山水影壁,往西一拐,一座假山便赫然如目。假山下是水塘,假山上有曲径通幽的小路,而在假山的东侧则是直角的走廊。 这两条路径都能到达贾政的书房,贾政一般在那里会客、处理事情。 虽然是内宅,李贵遗留的记忆对内宅的环境却极为清晰,而清晰的还有宁国府的内宅,以及从荣宁二府内宅里偷出去的瓶瓶罐罐,金银首饰…… 穿过假山,走过一段曲曲折折的青砖小径,便到了王夫人的三间大物的月牙门前。 贾政的书房就在王夫人大屋的东侧,紧挨着大屋——他平时晚上休息在赵姨娘、周姨娘处,看书、处理家事等却在王夫人这里。公私分明。 刚到月亮门前,李桂就听到里面书房的声音很杂乱,好像有很多人。再往里走了几步,往东一扭头,李桂便看到贾政的书童伴鹤正胸腰微拱,垂立着双手站在门口,神态恭谨。 向伴鹤点了点头,李桂靠在了台阶下,俄而有几道爽朗的小声从书房里传了出来。 李桂不知道贾政等屋子里的人因何而笑——屋子里的人的谈话他这个距离听不清楚,而伴鹤站在门口他也不好太靠近。 但穿出的声音他好像有些熟悉……微微想了想,他终于想到这声音是贾政的清客单聘仁、詹光和卜固修。 “他们也在这里……” 想清了是谁,李桂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而李桂不知道的是此刻西边的月亮门南侧,梅枝遮掩的花墙的窟窿后,正有一双明亮娴静如清月照水的眼睛正盯着他。 眼睛是晴雯的。 此时她盯着李桂倒不是什么欣赏,仅仅是贾母给她的任务。只是看着李桂安静的样子,再想想李贵以前跳脱、油滑的样子…… “他真的变了些……” 青梅如豆,素手轻捏,悠然而思之际,青涩停在了琼鼻。 不过她只是感觉李桂变了,仅此而已!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八章:控场(一) 俄而伴鹤向李桂召了召手…… 中堂的正中是一幅孔子问道图,两侧是一幅传承千年,并且还将传承下去的对联: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中堂之下是两张紫檀太师椅,中间一个两层的黑漆描金雕花茶几,最上层摆放着一株兰花。 再往东则是一个高几,高几上摆放着一个细腰青花瓷瓶;西边则是一块曲折的锦卷屏风,屏风上画着寒梅吐芯图。往门口则是整整齐齐的排着两排平椅,单聘仁、詹光、卜固修正依次坐在椅子上。 窥一斑而知全豹也,察物可以知人,整个屋子呈现出一种低调的奢华,可相对单一的色彩,整整齐齐的摆色也显示出了主人方正迂腐的性格,梅、兰、图等也昭告了主人内在的身份——儒家弟子。 跨过门槛,李桂施施然往贾政跟前走去…… 而在李桂跨入门槛的那一刻,贾政、单聘仁、詹光、卜固修只是随意的瞧了李桂一眼。 李桂在他们的心中无足轻重,即使贾政听闻李桂有所改变,但在贾政心里还是无足轻重。 而以前的李桂行事机灵油滑,在贾政面前表情谄媚,言语奉承。体现在行动上,此时以前的李贵应该早已抢身向前,而且脸上还应该带着浓浓的谄笑。 但是现在……前世的底蕴所在,施施然前行之际,李桂身姿沉稳,表情自然,完全没有以前的奴卑之态。 “咦……” 前后的变化太大,虽然只是随意一眼,但贾政还是明显的感觉到了李桂前后的不同,他不紧一怔,在心里轻轻的诧异了一声。 而这样的稳重自然在贾政眼里颇合儒家要义,是成长的标志,是好的现象,而这些改变贾政心里本能的认为这都是他的功劳,是他棍棒的结果,下一刻一种教育有成的感觉在他心里油然而生,他轻轻捋了下胡须,心里有些沾沾自喜。 晨曦的阳光里,贾政的这个动作清晰的落入了李桂的眼里,“今天他心情不错,或许……”心中动了一下,李桂双拳一抱,郑重的一鞠躬,做了个辑礼:“见过老爷。” 而在贾政虚抬了一下手之后,不待贾政问话,李桂立刻向单聘仁、詹光、卜固修一本正经的分别抱了抱拳,同时说道:“见过三位先生。” 单聘仁、詹光、卜固修只是荣国府的清客,实际上只是倚仗着读书人的身份在荣国府骗吃骗喝,当然在荣国府仆役心里他们就是骗吃骗喝的,甚至比他们都不如,毕竟他们是荣国府里的人,而他们却是外人。 同时荣国府的仆役,用林黛玉的话讲都是一双势力眼,因此仆役们对他们三个也都不是很尊重,相遇时要么视而不见;要么避而不见;要么随意的抖一抖袖子,敷衍潦草,像是抖落衣裳的尘埃。 实际上曹公对他们三个也是鄙视的,从曹公给他们三个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单聘仁即擅骗人;詹光:沾光;卜固修:不顾羞。 不过李桂对清客的看法却不同于众仆役,因为以往的位置与层次,他知道清客的本领是特殊的,绝对不是简单的混吃混喝! 首先他认为清客善于察言观色、调和气氛。这个本领对他们来说是必须的,要是没有这个本领,和主人谈话不顺畅、不愉快,估计他们的清客也做到头了。 其次李桂知道清客们应当知道花花轿子人抬人高。高了主人才能看上眼,清客这碗饭才能吃的稳!不然大家互相贬低,在主人眼里不值一文,那么清客这碗饭只怕渐渐的就要翻了。 其实在李桂心里这些人相当于后世的高级公关,在后世绝对个个都是人才! 而一团和气、场面融洽,当然易于成事,如果他们再吹捧他一下……所以李桂才对单聘仁他们整规的施了一礼。 既是为了在贾政面前展示他的改变,也是为下一步的动作做铺垫。 在荣国府里单聘仁三个何尝受过如此正规的礼节!刹那间三人心里就升起一股被人抬举的感觉,而且这样在主家跟前抬举自己!这样给自己长脸! “不必多礼。”“客气。”“客气。” 心中微微感激着,单聘仁、詹光、卜固修对着李桂郑重的抱了抱拳。 而贾政也没想到李桂会给单聘仁三人这样一板一眼的行礼!他偶见仆役对单聘仁的态度也是敷衍潦草,最起码在原来的李贵身上见过…… 而今却见李桂态度这样谦谦,礼数这样周全,隐约间贾政竟从李桂身上感到了君子之风! 眼前不由的一亮…… “这猴崽子居然能变成这样,老夫的板子倒没有白打。” 心中莫名的高兴、欣慰,待李桂退到左下角后,贾政又捋了一下胡须,脸上待着浅浅的笑意,问道:“李桂,我且问你,宝玉在学堂学到哪里了,学业如何?” 此时晴雯正倚在门框边,玲珑小巧的耳朵紧贴在门缝边,高挑的身子弯成了一个美丽的弧线……至于伴鹤,他自然清楚晴雯在干什么,也知道为什么晴雯敢这么干,他装作看不见她。 因为是侧耳倾听,晴雯看不清中堂的景象,只能听见声音,而此时她虽然听着贾政的声音有些和悦,但贾政的问话却让她知道关键的时候到了,她不由的心头微微一紧,同时在心里念叨:”南海观音救苦救难菩萨,菩萨你保佑李桂好好回答,不然二爷又得……“ 晴雯刚心念到这里,耳边就传来了李桂晴朗的声音:“回老爷,二爷刚刚学到’勿自保,勿自弃;圣与贤,可驯致’。先生说这是《弟子规》的最后四句了。我在窗外都记住了,二爷在屋里,想来应该学的更好!” “阿弥陀佛,他总算回答的清楚了,咦,这次怎么了?!” 晴雯一颗心微微放下,可疑心又起。 而此时贾政如妇人般白细的手指停在了他的黑须上——他也没想到李桂能这么如此流利顺畅、文绉绉的回答他的问题,这前后的变化实在太大,他忍不住惊诧。 诧异之后他的心灵又如嫩芽被春风触碰——由李桂在窗外偷听,他想到了凿壁偷光、程门立雪的好学的故事。 而贾政虽然只是撵须微微的一顿,但这个动作已经落在了暗中察言观色的单聘仁、詹光、卜固修的眼中,随即单聘仁就‘咦’了一声,双眼闪亮的看着李桂说道:“你倒是有心之人,你可知道这四句话的意思。” “果然……那一个礼没有白行!这单聘仁……不愧是荣国府第一清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九章:(控场)二 闻言一股惜惜之感在李桂心里油然而生…… 随后心中默念着:“尽入吾彀中矣。”抱拳弯身恭敬的答道:“回先生,这四句话的意思是遇到困难或挫折的时候,不要自暴自弃,也不必愤世嫉俗,看什么都不顺眼,应该发愤向上努力学习,圣贤境界虽高,循序渐进,也是可以达到的。老先生说……” 《弟子规》本来就是一本行为规范,实际上也是贾政这样古板的人的行事规则,在心中奉为圣典的,而今见李桂居然不但能流畅的背出,而且还理解的这么深!恍惚之间,贾政仿佛看到了一块璞玉,一块有致于学的璞玉! 而对于有致于学着,儒家的规范最基本的一点就是有教无类,也就是说什么人都可以学。而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不论是成仁,还是取义,都对儒家门徒都包含有成人之美的道德要求,也就是所谓的送人玫瑰,手留余香。 而贾政正是一个儒家门徒,而且是一个迂腐古板的儒家门徒! 随着李桂的声音,贾政方正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本来饱含威严的脸色也渐渐变的温和,当李桂讲完,贾政微微点了下头,捋着黑须笑道:“你可是有志于学?” 李桂以前分析过,大概只有脱离荣国府才能改变既定的命运,而离开荣国府的方式最好是当官,如此生命安全才能有最大的保障——在这个时代,官身本身就是一张最好的护身符。 而要当官,去求贾政并不是好方法,十四岁的年龄就阻挡了他,所以最好的方式只有科考。 当然要科考首先要破除‘奴役’这个身份上的障碍,而能够解除他这个身份障碍,并提供给他学习条件的,李桂认为只有贾政一人才能够办到。 因为李桂早已知道贾政是一个迂腐儒者,按照儒家的规则行事! 或许在贾政面前表现一次不成,但猴子不上杆,多敲几遍锣,李桂认为多表现几次,他的目的还是能够达到! 至于原因,还是上面的原因,人都是按照已经形成的内心的规则行事的,比如,警察如果路遇小偷,即使下了班,他也会去抓,不抓,他就会觉得不对劲;而他也深有体会,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如果一名好学生突然退学,他总会家访一下…… 因此他所有的表现,包括以前的深居简出都是要传递给贾政这样一个信息——他想学习。 但是这样一次就成事! “这样就成了……” 虽然清楚这件事对贾政来讲不过是动动嘴巴的小事,也清楚这里面有单聘仁三个的作用,既有他们引导的作用,也有他们在场的作用。有他们在场,有他的表现,贾政即使不想支持他学习都很难,因为不支持他学习是违背儒家规则的事,贾政既不敢在单聘仁三个面前表现出来,说他不义,也怕他们传出去,影响他的名声。 但是这样一次就成了…… 心里念叨着,一股解脱的、轻松的感觉蓦然间席卷了李桂的全身。 “正是,望老爷成全。” 呆了一呆,李桂才大声说道,脸上待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他这欢喜倒是真的,只不过在贾政眼里成了惊喜,一股成人之美的道德丰足感瞬间充斥了他的心胸,心头微微得意着,贾政微笑道:“好!你既有此心,我便成全你,明日你可与宝玉一起入学堂……你需努力,如果能得些功名也是一段佳话。” 而不待李桂回应,单聘仁、詹光、卜固修已经长身而起,齐齐的对着贾政深鞠一躬,口中分别道: “此古仁者之风也!” “东翁真乃君子也!” “今日始知贾大人!” 贾政本就好名,闻言心中得意之极,脸上不觉间露出了笑意,但随即想到圣人曾言君子应喜怒不形于色,不骄不躁,当下强忍脸上笑意,一边起身,对着三人需扶了一下,一边故作慌张说道:“三位过奖了,快快请起。” “哪里,在下并非虚言,东翁真乃当世伯乐也!”单聘仁一边起身,一边说道,脸色正经的像块木板。 “是极,是极,不意东翁竟有古之遗德……”詹光、卜固修随声附和着。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 如此寒暄了一阵子,四人才重新落座,随即单聘仁对李桂笑道:“你可要努力,别辜负了大人的一片心意。” “是。” 口中应着,李桂再次分别对贾政和单聘仁施了一礼。 这种氛围之下,贾政的心已经舒适的像是泡在温泉里,而李桂这恭谨的态度更让他舒适,闻言点了点头,拈须微笑道:“你实该努力,今年乃是酉年……” 大虞朝的科考制度和明朝差不多,除了恩科,三年一考,分别在子、卯、酉年份,今年是酉年,正当府试。 但说到这里贾政随即想到考取秀才何其难也,白发皓首之童生都是寻常!而对这期中的艰辛他也深有体会,这区区不到一年的时间…… 不过随即他就想到多参加一次考试,可以多积累一份考试经验,于是继续说道:“你和宝玉可以报名一下,学业之路漫长,积累些经验,以待来年。你且……” 说到这里,贾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微微一顿,紧接着捋着胡须沉吟道:“汝既将入学,不可无名,你以前之名虽名‘贵’,但太直白,有低贱之气,以后你可名‘桂’,桂花之桂,字可取后庭。”古人取名向来是由长辈,或者有学识之人,再或者是位尊者给取的,此时贾政在众人里位最尊,又心情舒畅,所以当仁不让的成全了李桂。 “这倒和我原来的名字一样,只是这后庭……” 心里有些感激,但也有些别扭的感觉,虽然知道此时后庭还没有什么延伸的意义,但此时李桂也只能故作欢喜,再次作揖道:“多谢老爷,多谢老爷起名……” 而他话还没说完,卜固修己经捋着胡须,赞道:“前兰后桂庭牡丹,迎门松竹梅耐寒,这名字取的好啊……” “是极,是极,此名与字相合之极,又暗含景色……” 不等卜固修说完,詹光抢过了话茬,而詹光刚说到这里,单聘仁已叹道:“不意大人竟懂的格物致知之学!” 贾政被拍的心情舒爽之极,但却强忍笑意,蓦然间又觉得李桂有些形象他心情散发,且已事了,于是一边对着单聘仁摆了摆手,一边柔声对李桂说道:“你且下去准备准备吧!” “是。” …… 才是仲春,鹅黄嫩绿,不掩朗空,天宇高远。心事终成,跨过门槛,昂首之际,李桂只觉天地入怀,层云入胸,心里高远通畅之极,忍不住长长吐了口气…… 而刚刚吐完气,可能是第六感,李桂隐隐约约感觉到东门框边有动静,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紫衣少女正拘着身子,抬着眼睛望着他,少女的眼睛里的清光凝滞,樱桃小口微微的张开,隐约露出如雪的贝齿,一副难以言喻的诧异之色。 少女是晴雯,李桂脑中有她的印象,他也清楚晴雯为何会在这里,“卿本佳人,却为人做贼……”想到晴雯对贾宝玉的心思,以及结局,心里微微感慨,随意揖了个礼,然后转身大踏步而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十章:层次 此时晴雯的心里依然有些迷乱…… 虽然是金陵十二副钗之一,聪明伶俐,美丽傲娇,但绝大多数时间她生活在后宅小小的地盘里,又因为身份、年龄的缘故,没经过什么场合,既不懂的人的行为是按内心规则的,也不懂的氛围在场合中的作用。 她听着谈话,先是觉得贾政让李桂入学好像是顺理成章,但听到贾政给李桂取字时却幡然醒悟——这又是让李桂入学,又是给李桂取名起字的,也太抬举李桂了吧! 突然间她感觉刚才的顺理成章不对了。这是为什么?她又想不通,只觉的贾政像是被灌了迷魂汤,最起码不正常…… 因此直到李桂举步离开时她才清醒过来,然后胡乱的半屈着身子向李桂还了一礼,这时李桂已经到了西月亮门。 而晴雯刚刚直起,扭身之际却听到‘哎哎’的声音,转头一看,却见林小红正伸着细细的手指向中堂指指戳戳。 林小红是负责把这里的消息传递去贾母那里的,晴雯是负责打探的,两人已经配合了几次,见此,晴雯摆了摆手,意思是还没贾政召唤贾宝玉。 然后晴雯消息把剔透小巧的耳朵贴在了门框的缝隙上,随后贾政和单聘仁等三人的话音传了过来: “东翁所言极是,学业之路确实艰辛。” “是啊,半生蹉跎,不过一白衣……” “如有大人一半学识,我等何至于此!” …… 前日紫炉社传出卫公子一诗……” 听了半天,依然没没见贾政要对贾宝玉有什么动作,晴雯只觉得里面是满堂风声,也觉得膝盖都有些酸痛了……但是她不敢离去,好在没一会儿,门子贾喜来了,然后贾喜就急匆匆的喊道:“老爷,梅翰林求见。” 梅翰林乃贾政好友,两人诗酒相和,一合就是半天,这些晴雯是知道的,也知道贾宝玉今天算是躲过了一劫…… 随后她就急匆匆的往回赶,她要把这个消息尽快的告诉贾宝玉,她已经隐约的感到贾母有把她调到贾宝玉身边的意思。 到贾宝玉身边,这可是后宅侍女的最高追求。想到贾宝玉,刚才李桂的事情瞬间被晴雯抛在脑后了。 …… 此时,贾母的二间小屋里,贾母正坐在里间的炕上,贾宝玉紧挨在她的身边,王夫人则坐在黑漆弹磨锦缎靠背椅上,王熙凤紧坐其下,下面则是三春,分别坐在锦墩上,宝珠、鸳鸯等丫鬟靠着屏风。 但不论主人还是丫鬟,清一色的都是锦缎,中午的阳光透过娟纸变得柔和,照在众人身上也反射出姹紫嫣红的柔和的宝光。而屋子里的气氛也和这柔光一样,柔和也有些沉闷,只有三春偶尔交头接耳的嘀咕一下。 直到晴雯的脚步声传来……而众人对晴雯的脚步声是熟悉的,特别是贾母和贾宝玉,又是在这种情况下,贾宝玉立刻沉不住气了,下一刻就从炕上站起,同时喊道:“是晴雯吗?怎么样了?” “没事了,没事了,二爷没事了……” 声音清越,随着珍珠帘子的‘划拉’声,晴雯面带笑容,步伐轻巧的走了进来。 “哦……”“哦……”…… 闻言几乎所有人都轻轻吐了口气,或撩发、或端茶,或倒茶,屋子里顿时活了过来。 随后王夫人一边端着茶盏,一边随意的问道:“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平时都恨不得打死玉儿。” 说话只是王夫人嘴角禁不住露出了轻松的笑意——可以说她和贾母一样,都是最疼宝玉的。 “回夫人,这次是李贵回的好。哦,李贵这次可是得了大便宜。”闻言晴雯一边曲膝行礼,一边快人快语的回道。 此时对于众人来讲,心头担心的事情去掉,轻松之下,闺阁里又清闲,闻言心里都起了好奇、探究之心,而惜春年纪最小,刚才又压抑了一阵子,气氛轻松之下她忍不住螓首一探、一歪,问道:“李桂是怎么回答的,他得了什么好处?你细说说听听。” 众人也想一探究竟,闻言场面立刻静了下来,而晴雯再次向惜春屈膝了一下,快言道:“回小姐,奴婢到那里,只敢在门边听,到时那李贵正在给老爷行礼,然后李贵又给单聘仁他们行礼,谁后老爷就问二爷学到哪里了,李桂回答的很好,老爷很高兴,就问他是否有致于学……单聘仁三人都说老爷是仁义之人,有古君子之风,最后梅翰林求见老爷,奴婢就回来了。” 起初众人都没想到贾政会让李桂入学,还给起了名,取了字!但当说到单聘仁三人赞美贾政时,王熙凤、王夫人、贾宝玉、迎春、探春以及鸳鸯才恍然明白贾政是想博得名声。 “钓名沽誉。”贾宝玉以及王熙凤都在心里狠狠恶心了一把。 不过稍微一沉思,想到晴雯前面的叙述,李桂给这个行礼,给那个行礼什么的,贾宝玉与探春、迎春都是心有七窍之人,心里都是微微一沉:“这李桂……” 他们隐约感觉出贾政的钓名沽誉之心可能李桂有意引出的! 继而又想到以贾政的性格当时可能也只有这么做! 而此时贾宝玉清高脱俗的性子已经有所小成,只是还没发展到后来厌世的程度,但是已经开始讨厌逢迎之人,禄蠹之辈,想到这里,直觉的李桂就是这种人,心头不由得不喜,脸色顿时一暗。 而对于迎春、探春来讲,她们觉得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是李桂有机心,也可能是时机凑巧,但总而言之她们感觉和她们没有什么关系,倒是对贾宝玉有好处,随即探春就向贾宝玉笑道:“恭喜二哥,找了个好牌子。” “什么牌子?” 探春说的不清楚,贾宝玉愕然问道。 “挡箭牌!咯咯……”探春笑道。 探春这么一解释,贾宝玉立刻明白了,心里也觉得李桂确实可以当一块好的挡箭牌,最起码贾政召唤他之前心情可以好些,这可是关系到他被训斥的时间,甚至是落在身上的板子,如此一想,贾宝玉心里对李桂的不喜一下子去了一大半。 而对于这件事,贾母虽老,但历经人事,她心如明镜,她清楚这件事很大程度上是各取所需! 但是能够看出荣国府所需……不论是巧合,还是李桂有意为之,在她眼里李桂都是足够的机智。当然对各取所需的事她不会反对,事实上这件事在她眼里也不大! 老眼微微的眯了起来,贾母微笑道:“这猴崽子,倒有股机灵劲儿,以后看他的造化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十一章:人间 王熙凤最擅长在贾母面前讨巧卖乖,引贾母高兴,见贾母面带笑容,风骚的身子往贾母处一探,笑着接话道:“确实便宜了李桂那猴崽子,不过他也确实是块牌子,以后宝兄弟不用这么担惊受怕的了!今儿呀,给宝兄弟贺一贺,中午呀,咱们都在老祖宗这吃了。” 和迎春、探春一样,王熙凤对李桂之事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毕竟这件事在她们眼里既与她们无干,也是小事一桩。 不过她的话却把贾母逗乐了,“你这辣子,怎么给你兄弟贺喜,却要在我这里。”随即贾母说道,脸上的皱褶却菊花一般层层盛开了。 “孙媳本来就想让老祖宗为宝兄弟贺一贺的,可是老祖宗一直不说,孙媳只好说了。” “呵呵,你这辣子……” 王熙凤插科打诨,贾母笑容更盛了,整个屋子的气氛更加融洽,也更加轻松。 …… 而此时李桂也走到了二门,门房里刘婆子和张嬷嬷正在闲谈,听到脚步声时,刘婆子职业性的往门框处一伸头,人影一花,却看到李桂步伐轻履的走过,一张大嘴顿时张开了…… “真奇怪……” “怎么了?” “李桂居然没被打!” “咦,这倒是怪事!走,到里面问问去。” 说话之间,张嬷嬷站了起来。 其实贾府后宅里的婆子都一样,都有一颗熊熊的八卦之心,平时要么乱嚼舌头,要么搬弄是非。 …… 就这样,几乎是在一晌午,贾政让李桂入学,并给李桂取字的事就传遍了整个荣国府。 而在这个时代读书识字是一条飞黄腾达成为人上人的路,是一条光宗耀主的路! 因此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荣国府的仆役除了大赞贾政宅心仁厚之外,就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彼此议论之间往往先‘啧啧’两声,要么说没想到李桂这小子攀上了高枝,要么说这有什么,一辈子考不上秀才的多了,要么说这要看他老李家祖坟上长没长那颗蒿,然后鼻子里冷哼一声。 当然仆役中也有暗骂贾政不长眼睛的,比如周兴。 而此事对于贾政的影响也颇大,梅佩孚梅翰林最先知晓此事,是饮酒间单聘仁无意说出的,知晓之后,梅翰林立即起身对着贾政深揖一礼…… 而后由梅翰林之后传遍的朝堂,闻者表面上都大赞贾政有仁义之心,有伯乐之善,实乃谦谦君子! 当然也有人背后说贾政钓名沽誉的,只是背后的贾政听不到! 因此随后的时间里,面对如潮美誉,贾政之心宛如泡在温汤,舒适之极,更是深感许李桂入学这一举措英明无比。 这是后话。总而言之,贾政许李桂入学之事,如石子投池,涟漪层起之处,尽是人世百态。 不过李桂立刻从人生百态中得到了好处,上有所行,下必效焉,中午在贾母处吃酒时,王熙凤就品出了其中的味道,既然贾政抬举李桂,她也得表示一下支持不是,更何况她还是替王夫人掌家的,也就是替贾政管家的,用贾政的东西收买自己的人心,还能哄贾政高兴,这样的事王熙凤很喜欢做,于是下午林之孝便来到了李桂的住所,并带了两个健仆,然后传达了王熙凤的心意,仆从院最西边有一个废院,两间屋子,清静幽雅,已经给收拾好了。 而后林之孝从袖中拿出了一方端砚——上有所行,下必效焉,《红楼梦》中林之孝夫妇都是嘴笨的人,用王熙凤的话讲是三脚踹不出个屁出来,但是这个人却是敏于行事的,也因此很混上了管事的职位。 从本心讲,李桂以后不打算与荣国府有什么来往,因此也不想欠下什么人情,因此对于林之孝送的砚台他是拒绝的,只是林之孝吭吭哧哧的说这是一点小心意,希望他不要嫌弃。 人情是最不好拒绝的,因为当场拒绝往往意味着当场打脸,想着以后小情小还,大情大还的对等原则,李桂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随后赖大、吴新登、单大良、余信等大小管事也亲自或派人送来了笔墨纸砚等物,人情难却,李桂也只得收下。 到了傍晚时分,麝月居然又来了,当李桂出来迎接时,她先是深深瞧了李桂一眼,行礼后,递给了李桂一个锦包,然后说是宝玉给送的,然后说贾宝玉说他身份不必以前了,明天再偏门等他就行了。 而麝月刚走,一个长的有些粗壮的粗实丫头提着食盒走进了院子,这个丫头李桂脑力有印象,名叫春杏,厨房的,平时干些杂活,并负责给单聘仁等三个送餐,只是李桂不明白春杏为什么会来他这里。 而正疑惑间,春杏曲膝行了个礼,大嗓门道:“李桂,二奶奶说了,以后由我负责给你送餐,你可攀上了高枝。” 说着春杏眼睛一亮,投去了实名羡慕的眼神。 “原来如此!” 李桂心里念叨着,再想着贾政的成全,贾宝玉的包裹,王熙凤的安排,突然之间他心里有一股沉甸甸的矛盾的感觉…… 随后春杏打开了食盒,晚餐是一荤一素,与以前相比多了一素,汤也由原来的面汤变成了蛋汤。 看到这些,李桂心里沉甸甸的感觉又重了一些。 …… 吃过饭之后,李桂来到院中,随意做了几个仰卧起坐——这是他以前的习惯,也是他锻炼的方式。 出了些汗后,李桂进屋点上了油灯,从礼堆里找出一块端砚,一个笔架放在了书案上。 书案与书架是与他原来屋子摆设不同的地方,但也是旧的,不知道是谁用过的,不过斑驳的落漆却显得很有古韵,李桂很喜欢。 铺上纸,磨了墨之后,李桂拿起一只不知是谁送的狼毫小笔,端端正正的写下了‘赖大’两个字,他要把送礼的名单记下来,人情后补。他只能这样,至于补不补的上,他觉得只能看天意了,但这份心要有! 字体是板板整整的馆阁体。 他清楚在这个时代字必须练好,因为这个时代的人信奉字如其人,而字,相比这个时代的人,绝对是他的弱项。 灯光如豆,偶然‘噼剥’着跳动一下,晃动了他映在墙上的影子,却越发显的屋子里寂静。 …… 李桂的屋子里寂静如夜,不过此夜荣国府里却并不寂静,天色刚黑,周瑞家的就揣着一包冰片进了王熙凤的院子。 对于让周兴当贾宝玉长随这个事情,周瑞一家的看法是一波三折的。 作为荣国府的老人儿,中层,做贾宝玉的长随是一个既有前途又有钱途的差事,这一点周瑞夫妇很清楚,因此最初当周兴落选后,他们一家心里都很是嫉恨李桂,明里暗里,明讽暗刺,说了李桂很多话。 可后来事情发展的方向让他们大跌眼睛,每次李桂被训斥,他们都心有幸幸焉,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并明里暗里的幸灾乐祸! 可现在李桂居然得了这么大的好处,而实际上他们眼里实际上是前途无量——毕竟得到了贾政的欣赏,又能识字,最起码以后也会是个账房。 富贵险中求!他两人觉得自己的儿子也不比李桂差!人都会这么想!周兴也觉得自己不比李桂差,毕竟出身相同。 因此千回百转,他们的心态又回到了当初的起点。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十二章:裂痕 滚滚金云涌出朝霞之光的时候,荣国府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喧嚣。虽然贾政的决定让李桂有了改变,但浪花太小,荣国府并没有什么变化。 吃过早点之后,按照贾宝玉的安排,背上贾宝玉送的书包,李桂去了偏门。 此时车夫王荣早已赶着马车在大门的石狮子旁边等候,见李桂出来,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蹦到了李桂的跟前,紧接着带着棱角的脸上涌出了笑意,口里快速的说道:“贵哥,没想到你这样出息,我就知道你是有出息的,老爷一定会那个什么识珠……贵哥,你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我。” 王荣所说的话和昨天送礼的几乎如出一辙,熟能生巧,李桂已经可以从容以对:“过奖、过奖……好说好说。” “贵哥,你真是读书的料子,没上过学,现在说话都文绉绉的……” “我去,我没上过学……” 李桂心里哑然失笑,口中随意敷衍:“我在书堂外听了几天。” “那我也去听听……哎,我年纪大了,还是算了。” …… 两人正谈论之间,身后脚步声响起,估计是贾宝玉来了,李桂转身后想去见礼,而转身后,却看到周兴提着包,跟在贾宝玉的左侧。 李桂一愣,下一刻他就明白了什么,而后他迎上去对贾宝玉抱了下拳,说道:“见过二爷。” “大兄客气。”贾宝玉随意抱了下拳。 “见,见过贵哥。”周兴也向李桂行了一礼,因为以前的龌蹉,他这礼极为敷衍,只是一抖手,带着明显的不服气。 而对于他这个动作,李桂装作没看到,贾宝玉在前却是真的没看到,到了车前,贾宝玉转头向李桂笑道:“大兄,进来吧!”说完他掀开链子,率先进入了车厢里。 以前李桂是坐在车辕上的……但现在他清楚他现在的身份与往日不同了,最起码是一个读书人,应当有读书人的风骨,不卑不亢。要是不进去,贾政知道了都不会高兴。 帘子一掀,李桂钻了进去。 而这时王荣也对周兴喊道:“快上来。” 闻言周兴赶紧跳上了车辕,动作麻利,但不知为何,一股低人一等的感觉却油然而生……他心里的愤愤之意不知不觉间又浓了些。 …… 车厢最里面是一个长凳,右侧是一个短凳,再加上四壁,都铺着红色的毛毡。中间则是一个小木箱,食盒以及小火炉、火折、毛巾、小盆等东西放在里面。 而李桂刚刚在偏凳坐下,贾宝玉就盯着李桂问道:“大兄变化为何如此之大也?” 贾宝玉以前只是以为李桂只是因为挨打而沉默寡言,而从晴雯的叙述中他感到了一个知礼好学的儒生,这个变化就超出了他的接收范畴,他以前和李桂的关系又亲密,以他现在的年龄心思还单纯,因此就直接向李桂问了出来。 他这样问对李桂来讲倒是有些猝然,不过他心里已经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因此微微一愣,又沉吟了一下之后,李桂才微笑道:“回二爷,上次挨打后,我就怕再次被老爷打,所以我就长了心,在窗外偷听先生讲课,一听之后,才知世间之至理,以前真是白活了!” 这套说辞实际上是李桂为贾政准备的,只是在当时的场合中,单聘仁三人将气氛调和的太好,他没有用上!李桂也认为这套说辞最能解释他巨大的变化。 不过李桂认为这套说辞讲给贾宝玉听,只怕会引起他的反感,原因无它,《红楼梦》里写的明白,贾宝玉是最讨厌《四书》《五经》之类的经书的了,认为它们不过是禄蠹们的敲门砖,而《弟子规》却正是劝人好学、有矩的经文…… 但是李桂沉吟了一下还是说了,原因一是这是最好的解释,至于第二点则是因为恩惠。虽然以前受的教育让他讨厌封建社会,但李桂不得不承认,荣国府现在提供着他衣食住行的条件,对他确实有恩惠,再想到贾宝玉的结局,以及现在贾宝玉的眼高手低,不韵世事,他想点拨一下……算是心安。 至于第三点则是因为内心的规范。他以前是一个老师,是教育学生的,贾宝玉现在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有很多毛病的学生,让他迎合一个学生,或者说敷衍一个学生,他内心的规范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而最根本的一点在于他清楚自从他决定走科举这条路求生时,在思想上他与贾宝玉就不合拍了。而这一点,在现在的情况下没法改变——他想不出比科考更好的路来求生! 既然早已有了裂痕,那把裂痕亮出来也就无妨了! 而如李桂如预测的一样,李桂刚说完,贾宝玉就眉头一皱,脱口而出道:“没想到你也是一禄蠹,真真……” 说到这里,考虑到以前的关系,又想到毕竟还要李桂做挡箭牌他下面的话戛然而止。 而这时李桂已经淡淡的说道:“二爷,如果你为长随,你当如何?” 李桂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轻描淡写,轻轻点拨贾宝玉。以前教育学生的方式,不论是讲道理还是训斥对贾宝玉都不行,他现在在身份不允许,贾宝玉的性格也不允许。 而对于贾宝玉来讲,身在富贵中,贾政教育他是以‘士’为标准,贾母、王夫人的言传身教是以‘主’为标准,讲究的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可以这么说,从来没有一个人让贾宝玉以下人的角度看问题,他更是从来没想过会当个长随,李桂这么一问,他不由的呆了呆。 随即就感到他要是长随……也不能一直做个长随!而这时佛家思想已经影响了他,佛家讲究安身守命……但他毕竟年幼,正是血气丰盈之时,这样寂灭无为,他又觉得不妥。而要读书求仕,他又本能的感到厌恶…… 各种念头在他脑海里翻腾,他现在思想还不成熟,一时之间脑海里纷乱之极……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心里还是本能的拒绝着读书求仕。 而对于李桂的这个问题,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逃避责任的性子让他沉默不言,茫茫然把眼睛投向了车窗外…… 以后的路途有些沉闷……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十三章:入学 下了马车,进入学堂,怜香与玉爱就婀婀娜娜的迎了上来,这样的姿态让李桂心里没由来的厌恶,只好眼不见为净,扭过了头,谁知扭头间却看到贾宝玉一脸的灿烂。 估计前面的点拨都付与了流水,李桂心头微凉,向着贾宝玉拱拱手,说道:“我去先生那里说一下。” “嗯。”贾宝玉一脸笑意的看着怜香与玉爱,对李桂的话,只是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 贾代儒的房子就在学堂的后侧,三间木结构的小青瓦房,院落东侧有一口井,井边有一颗曲曲折折的老柳。 当李桂进去时贾代儒正拿着一根嫩柳条刷牙,明媚的晨光照的他那一口老牙漆黑发亮。 李桂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只是侧头看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刷牙——让李桂入学的事情,贾政已经让林之孝传告给他了,以他的年龄,很多事情已经影响不到他的心境,李桂这件事也不例外,没有影响到他苍老的心境,觉得只是多个学生而已。 “先生,老爷让我进学,还请先生以后照顾一二。” 到了贾代儒跟前半丈处之后,李桂一边行礼,一边说道。说话之间,手一抬,两块碎银子出现在了他的手掌里。 之所以这样做,是李桂昨夜思索的结果,他想尽快脱离荣国府,因此他想参加今年的秋闺之试,他认为他是有这个实力的,毕竟前世也是本科毕业,上了二十多年学,又是中文系,并且毕业后一直在学校教学,可以这么说他一直没离开过课本。 但是贾代儒是个麻烦,老先生教书讲究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慢腾腾的吓死人,你月初学了一篇经文,到月中去他还是再讲这篇经文。李桂估计这也是贾宝玉逃学的原因! 而时不我待,李桂清楚这样的节奏绝对不适合他——他要参加秋闺之试,必须自学,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而他当然也有自学的能力! 而为了防止贾政向贾代儒问起他的出勤情况,他就必须这么做。 当然《红楼梦》里也暗示过贾代儒其实也喜欢学生这么做,弄点家用酒钱。贾瑞甚至在背后暗中怂恿族学弟子这么做。 “好……哗……” 下一刻井水像欢泉一般从贾代儒的口中流了出来,那一口黑牙,因为水渍的缘故,在阳光的照射下居然像黑曜石一般闪闪发光。 “咳咳……呵呵,好,你把那张案子搬过去,堂角有蒲团……” 说话之间,贾代儒一转身向放下走廊指去,那里有一张旧案,只是长袖拂起之时,李桂手里的银子蓦然不见。 “且,放在最后一排。” 看李桂的身材比较高大,贾代儒又温和的笑着补充了句。 “是。” …… 和所有的学堂一样,在上课之前总是闹哄哄的,不过当李桂扛着书案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不自觉的落在了他的身上,贾宝玉除外。 “又有谁来了?” 此时贾政让李桂入学的时还没有完全传出去,府外的大多还不知道,金荣的性子娇盛,见此,大声问道。 他没想到李桂是来学习的,还以为李桂是给某位新来的学生搬椅子的。 “没有谁,就是他,是我爹让他入学的。”前排的贾环回道,他在府中,自然知道。 众人都是认识李桂的,只是没想到贾政居然会让一个奴役入学,和他们同居一室! 这时人的等级观念还是极强的,诧异之余,贾菌、贾琮等大多数心里都有些不自在,有的心里甚至有被侮辱的感觉。 而这时李桂已经把案子搬到了最后排。最后排只有一个案子,金荣的案子,放在中间,李桂搬着案子,来到后排后把案子放在了金荣的左侧。 这个学堂是贾氏一族的义学,金荣是外人,仰仗他姑丈贾敦他才进来的,但心里不免有寄人篱下、低人一等之感,而现在李桂把案子放在他的案子旁边…… “竟视我如仆役!” 刹那间一股被羞辱的感觉在他心里油然而生,而他的性子又比较娇盛,想到这里心里那股怒火就要发作,只是他父母时常交代他不可在学堂惹事,他的靠山薛蟠还没来,又顾忌贾宝玉,因此他强忍怒火,瞥了贾宝玉一眼,随即秀美的脸上一脸厌恶之色,口中小声愤然道:“区区一贱仆,也配与我为邻……” 说着伸脚把案子一踹,踹到了另一侧。 金荣这样明显的表情动作自然全落在了李桂的眼里,包括他投向贾宝玉的一瞥。 从《红楼梦》书中李桂是了解金荣这个人的,倚仗自己的秀美,他本想像怜香、玉爱一般讨好贾宝玉,奈何贾宝玉不喜欢他娇盛的性子……他因此嫉恨,直到薛蟠来了之后,他有了靠山,然后去找贾宝玉的麻烦,这才有了《红楼梦》第八回,贾宝玉的书童茗烟护主,大闹学堂。 而对于金荣的这些讽刺李桂并不想做什么动作,以他的心里年龄,金荣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只不过是少年意气而已,争之无意,涂伤大雅。 “一个卖屁股的……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离我远些正好!” 不为小事萦怀抱,心中一哂,李桂盘膝坐下,这时学堂外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咳嗽声…… ……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贾代儒教学的方式很简单,就是一个字‘读’,他读完,然后他再读,让你跟着读,然后再让你读…… 课堂中间有小小的休憩时间,不过固于原来的身份,众人是不会找李桂说话的,倒是有人瞧着他,交头接耳的嘀咕着,偶尔‘嘿嘿’两声。 李桂很清楚他们‘嘿嘿’嘀咕的什么,对于这些他没有在意,没人打扰更好,只是贾代儒的教学方法让他感觉如负山之重。 中午时分周兴热了食盒里的饭,招呼贾宝玉进餐,他没有招呼李桂,不过贾宝玉却知道麝月是吩咐厨里多装些饭菜的,于是招呼了一下李桂,只是随后贾宝玉又招呼了怜香和玉爱…… 看着怜香与玉爱媚行烟视的样子,李桂决定以后自己准备份饭菜。 放学大约是在下午四点左右的时候,李桂和贾宝玉一起上了车,贾宝玉上车后就默默出神,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偶尔掀掀车帘,李桂也不想没话找话说…… 而对于李桂点沉闷,贾宝玉实际上没什么感觉, 一直快到二门时,贾宝玉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大兄,我明天不去了……你……自便。” “嗯,好。”李桂点了点头。 …… 李桂明白贾宝玉那句自便的含义,他虽然不去,但为了他不受贾政的训责,他是希望他能去的。 但他不去,却要别人去,这样的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才有了个‘自便’。 不过李桂是当真‘自便’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十四章:一念 李桂不想在义学里浪费时间,他清楚他浪费不起。 而见李桂答应,旁边的周兴眼睛一骨碌,心道:“嘿嘿,回头我对王荣说,让他明天不用出车……” …… 第二团一早,晨露犹浓之时李桂便起来了,做了几个俯卧撑,他就听到了有些沉重的脚步声…… 吃过春杏送来的早点之后,贾环便向西便门走去。他要去买院试的书籍,至于院试考什么,中文系毕业的他还是有些历史知识的,知道院试的内容不外乎《圣喻》、《四书》、《五经》之类的,以及辅助的《朱子集注》等。 不过为了精确些,李桂决定到书店时向伙计问一下,他认为这些人是专业人士为了推销书籍,府试考什么,他们一定知道。 走出偏门,又行了大约一里,嘈杂之声传来,熙熙攘攘的红尘…… …… 到中午时分,李桂买了一堆书回来了……此后他便开启了狂读模式,一如以前的高考前昔。令李桂感到欣慰的是他的记忆力并没有减退,可能是身体年经的缘故,他觉的他的记忆力好像比以前还要好些! …… 如此,时光匆匆而过,不知不觉间时间到了三月中旬,莺飞草长之际,荣国府已经变的郁郁葱葱。 而在三月十五这天傍晚,贾宝玉派了茗烟过来,说他明天要上学堂。 这是贾宝玉上学的规律,每月月中、月末的去两天。 第二天一早,和上次一样,和王荣扯了几句闲话,不过马车的问题王荣没提,毕竟他的马车的服务对象是贾宝玉等荣国府上层人物,没有这些人的安排,他也不敢擅自使用马车,而才谈了几句贾宝玉和周兴就走了出来。 李桂和贾宝玉打招呼时,周兴阴沉的瞧了李桂一眼。他已经从春杏的行动中,知道了李桂最近没去学堂,他本想用这点做做文章,比如向贾政检举之类的,可又怕这样做会殃及贾宝玉,进而殃及他一家人。那样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但明明抓住了对方的纰漏却不能作为,这让他很阴郁。 不过贾宝玉却不知道李桂没去学堂,上了马车,坐定之后,他随意问道:“大兄,二爷爷讲到哪里了?” 没去上学这事,李桂不想对贾宝玉隐瞒,他知道讨好贾宝玉的人特别多,早晚他会知道,因此,拱了下手,李桂也随意的回道:“二爷,我最近也没去学堂。” 李桂已经向贾宝玉吐露过志向,贾宝玉本以为李桂会去学堂好好上课,没想到…… “额……”贾宝玉呆了一下,随即问道:“你为何不去?“ “此时去未为晚也。”李桂回道。 身在其中,贾宝玉很明白李桂话里的意思,他蓦然笑了,不知不觉中感觉李桂亲近了些,一笑之后,又随意问道:“大兄近来何为?” “不过读读书……” 说到这里李桂突然灵机一动,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哦……还去天桥听了个故事。” 贾宝玉是最喜欢杂书的,闻言立刻把身子一探,好奇的问道:“什么故事?” “《射雕英雄传》。” 贾宝玉自然没读过这本书,闻言好奇的‘哦’了一声,说道:“大兄,讲来听听。” “好。” 应了一声,李桂开口道:“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临安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叶子似火烧般红,正是八月天时。村前村后的野草刚起始变黄,一抹斜阳映照之下,更增了几分萧索。两株大松树下围着一堆村民,男男女女和十几个小孩,正自聚精会神的听着一个瘦削的老者说话。那说话人五十来岁年纪,一件青布长袍早洗得褪成了蓝灰色。只听他两片梨花木板碰了几下,左手中竹棒在一面小羯鼓上敲起得得连声。唱道:“小桃无主自开花,烟草茫茫带晚鸦。几处败垣围故井,向来一一是人家。”……” 李桂之所以给贾宝玉讲《射雕英雄传》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他内心的规范,做事的原则促使他这么做——对于品行不好的学生,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他总是忍不住想教育一下。 另一个原因是有种报恩的心态,还是那句话,不论如何,李桂心里清楚荣国府现在供着他吃穿,还供着他上学,确实是有恩于他,他不是个没良心的人! 而还不仅仅是这些,最让他觉得他必须报恩的是贾政让他入学,他清楚这对贾政来讲,可能只是些微的小事,但是在这个时代中,对他而言却是一大步! 对于这一大步,没有良知的或许不会想报恩的事,但有良知的若是不报,那么他就难以安心,而心若不安,在哪里都会过的不快活,严重者时时受心魔困扰,甚至自杀! 当然他也清楚在现在的情况下即使改变了贾宝玉也无法挽救荣国府的江河日下。 荣宁二府的败落,李桂不认为是经济问题,欠债千万又如何,皇上一句话就能给补上,所以荣宁二府的败落归根结底是政治问题,也就是站错了队! 而改弦易撤却不是现在的贾宝玉能办到的。 《红楼梦》里说的明白,漫言不屑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也就是说重大问题出在宁国府身上,贾宝玉即使改变了,以他的身份也够不着;够着了,贾政也不会听。 当然李桂也清楚无法借此改变他的命运,但他认为这样做或许能改变贾宝玉的思想,以后不会出家为僧,如此贾政也可以避免离子之伤,也算是他对荣国府的报答。 至于第三点,则是途中和贾宝玉枯坐太过无聊,这一点只能勉强算个原因。 当然这里面还有更深的原因,李桂认为只要跳出荣国府,为了避免政治立场被荣国府绑定,他应该断绝和荣国府的一切联系,所以为了心安,恩情要早还。 而之所以用讲故事的方式去影响贾宝玉,则是因为李桂认为这是现在最可行的办法了!不然他能怎么办,给贾宝玉讲经文、讲道理;呵斥贾宝玉;打贾宝玉;在现在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只能用讲故事的方式对贾宝玉潜移默化了。 至于能对贾宝玉潜移默化到什么程度,这一点李桂并不在意,能影响就好,没影响拉倒,反正尽力了,他心安即可。 而之所以选择《射雕》,李桂其实是有过一番考虑的,选择《射雕》是他针对贾宝玉的性格做出的选择。 首先贾宝玉的性格很是女性化,所以铁马秋风、快意恩仇的武侠是想改变他的首选。 其次贾宝玉成于闺阁,而且喜欢在内宅厮混,这就需要扩展他的世界,《射雕》在这一点上也很合适,《射雕》里不仅有儿女情怀,更有江湖恩怨,家国纠纷。 而最重要的一点在于李桂认为郭靖的性格可以作为贾宝玉的镜子,郭靖有担当、有责任感,遇事不避缩,李桂认为这正好是贾宝玉缺少的。 武侠源远流长,《史记》中的刺客列传,唐代的传奇,比如《越女传》;以及后来的《隋唐英雄传》、《三侠五义》等等这些都是武侠的源头,向来为世人所喜爱。 而《射雕》与以上相比,一个‘新’字是稳稳的站的——以上哪个不是流传了千年,也被人听了千年。 第二点不同在于设定的新颖,《降龙十八掌》、《九阴真经》、《易筋经》、《九阴白骨爪》等等,初看者哪个不感到震撼,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第三点不同在于情节,《射雕》情节的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也不是早期的能比的。 当然李桂给贾宝玉讲故事还有一点私心。 出门买了趟书以及纸张之后,李桂发现学习不易,其余的不讲,仅仅纸钱就够他喝一壶的——好的宣纸一大张三十文,差的纸张也要七八文,这一天三四张是易事,如此仅仅纸钱一月就得一两多银子。 而李贵遗留下的银子只有二十来两!他的月例只有一两银子,以后他这样读书,暂时既不可能用正经方法搞银子,也不可能用原来李贵的方法去偷偷摸摸,所以他只能用这个方法,希冀通过贾宝玉来影响后宅,从而达到他进后宅讲故事的目的,或者说赚银子的目的。 毕竟贾母是个文艺老青年,可以连听一个月的大戏,而且给戏子们赏赐丰厚,甚至以后还花银子养了一帮戏班子。 而李桂也觉得这样并不有什么难为情的,孔子都曾说过吾也曾低且贱,然后做了吹鼓手,在红白事上吹唢呐。 人因时而动也! 只是李桂不知道贾宝玉能不能做到这一点,或者说什么时候做到这一点,但总之要尝试一下。 至于获得里面美女的青昧,李桂是冷静的,能看两眼就不错了,其他的就不要去想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十五章:花开 而李桂以前虽然是个副校长,却从没离开过三尺讲台,虽然他不能将《射雕》原字原文讲出,但《射雕》里面的故事情节他早已熟知能详,再用他多年讲课锻炼出的口才讲出来,照样的扣人心弦。 讲课本来也是要引发学生的兴趣。 因此没讲几段,贾宝玉就手放在膝盖上,拖着腮,渐渐的入迷了,后来马车的颠簸起伏他也感觉不到了。 “吁……” 直到车窗外传来王荣的勒马声,贾宝玉才如梦方醒,‘哦’的一声,挺直了腰。 几乎是同时马车停下,下一刻就车外就传来周兴献媚强调的声音:“二爷,到了。” 贾宝玉没有理会周兴,而是啧巴了一下嘴,好像有肉香绕齿一般,然后一边起身,一边目光煜煜的问道:“大兄,还有下文吗?” 看贾宝玉这幅样子,倒让李桂想起了他初读《射雕》时的急迫劲,那时正是高中,学业繁忙,但他也挑灯夜读,一口气读完,并暗中学着书中的人物行事。 “看来对他可能也有用……” 心头默念着,李桂一边掀着车帘子李桂,一边回道:“有,还有一些。” “那路上再讲。”贾宝玉的声调不由的高了。 “嗯。” …… 下了马车,进了大门怜香与玉爱就婀娜多姿的迎了上来。 进入学堂之后,李桂照例在他角落里书案前坐下,随意看着众人嬉闹…… 没过一阵子,一声苍老的咳嗽声响起…… 在讲台坐定后,贾代儒打开了诗经,线摇头晃脑了两下,如引甘醇一般,然后才说道:“跟我念,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綌,服之无斁……” 在是诗经第二篇《葛睪》……李桂决定下次和贾宝玉一样,等月末时再来。 …… 傍晚时分,下了学,上了马车,坐定之后,贾宝玉便急迫迫的说道:“大兄,快讲、快讲。”…… …… 到了府门,下了马车之后,贾宝玉照例问道:“大兄,还有没有?” 察己可以知人,看贾宝玉的样子,他是想一口气听完,但书这东西看着快,讲我来却慢,李桂记得以前听梅先生的评书,一部《隋唐演义》听了好几个月! 而且潜移默化吗,就是要慢,他又不急,倒是急于复习、备考。 于是笑道:“还有一些,只是不多了,回头等我听了再讲与二爷听。” 闻言,一抹失望之色出现在贾宝玉的脸上,但随即就被期盼之色覆盖:“好,我等着。” “嗯。” 李桂拱了下手,转身而去。 …… 夕阳晚照中,贾母两间小屋前,鹦鹉架上的鹦鹉正在跳来跳去,贾母的屋子里也很热闹,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以及三春、几位姨娘都在。 此之谓晚定。 虽然贾母省了贾赦、贾政的晨昏省定,但其余人的省定却没有省,原因,贾母本来就是一个爱热闹的人! 当然可能也有年龄的缘故,一般来讲,越是年纪大的人越是害怕孤独。 屋子里珠光宝气、花红柳翠、香气腻人,贾宝玉进屋环揖见礼了一圈之后,就被贾母拉到了身边,随后贾母就温和的问道:“玉儿,今天可好?” “奶奶,好的狠!” “今天学的什么?” “葛覃。” 这时王熙凤前探着风骚的身子,手帕遮着红唇,插科打趣道:“你说这宝玉,真是怪了,在老祖宗面前嘴巴巴的,到了二叔跟前就结结巴巴的。” “二嫂。” 贾宝玉闻言愤然了一句,但随即就笑了,一屋子的人也笑了。因为快到晚饭时点的缘故,众人鱼贯请安离去,没一会儿屋子里就剩下了贾宝玉和三春以及她们的鸳鸯、麝月、晴雯等丫鬟。 随后贾母在鸳鸯的扶持下如厕,而贾宝玉喜欢在闺阁厮混,自然也喜欢讨好女孩子,趁着这个功夫,贾宝玉对三春笑道:“今儿个我听了个故事,特别有趣,回头我讲给你们听。” 晚间无聊,贾宝玉经常到三春处玩耍,玩些解解九连环、投壶之类的游戏。 白头宫女在,闲话说玄宗,深宫无聊,深闺也差不多,闻言,惜春清秀的小脸立刻抬了起来,如同远星般清透的眼睛亮了起来:“二哥哥,什么故事?” “晚上,你就知道了……” 说着贾宝玉回味似的‘啧啧’了两声,继续说道:“当真是好故事。” …… 在贾母处吃过晚饭之后,三春起身向贾母告辞,而贾宝玉也随之站起,对贾母说道:“我去二姐姐那里玩一会。” 贾宝玉常年在闺阁中随意厮混,贾母早已此以为常,慈祥的点了点头。 三春的房间都在贾母房间的西侧,三栋两间的小屋错落在紫薇树下,各有一个小小的院落。 可能是因为迎春年长的缘故,也可能是迎春性子柔弱让贾宝玉感觉随意,总之平时贾宝玉等人常常在迎春处玩耍,今天也不例外。 描金桌几,黄盆铜镜,棱花宝瓢,迎春房间里的布置中规中矩,如果说有什么特点的话,那就是喜红色多了点。 四人坐定之后,惜春便笑道:“二哥哥,什么好故事,说来听听。” 自家兄妹,贾宝玉也不做什么噱头了,‘嗯’了一声,开口道:“大宋年间,钱塘江畔有一处村子,叫牛家村,村子前有一排乌桕树……” 以贾宝玉的能力自然不能像李桂那样把故事叙事的声情并茂,井井有条,但是的架构他是能讲出来的,而最扣人心弦的地方就在于架构!再加上新鲜的故事情节,江湖这个新鲜的世界,和所有初闻者一样,没过一会儿,不仅三春沉浸了进去,司棋、待书、入画等也是如此。 高台红烛下,一张张静谧的俏颜;偶尔轻眨的睫毛,却不因忽来的夜风…… …… “段天德大吃一惊,凑眼从门缝中张望,见是一个相貌奇丑的矮胖子和一个美貌少女……” 下午的路上李桂就讲到这里,贾宝玉讲到这里自然也停了下来。众人犹自不知,都瞧着贾宝玉静静等待,直到贾宝玉伸手去茶几上端茶,众人才清醒过来。 “二哥哥没有了吗?!” 坐在弹墨锦墩上,惜春两只细小的胳臂托着香腮,罗袖微落,露出雪白的皓婉。说话之间,小小的螓首已从雪白手掌上抬了起来,惋惜、期盼之色溢于言表。 随意说一下,明天起双更,时间大概在白天中午,晚上七八点钟。另外,想了一下,觉得额还是写清楚些,所以添了些内容,在最后几段,喜欢的可以看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十六章:暗潜(一) “嗯。” 贾宝玉一边喝着茶,一边从嗓子里含混的应了一声。 而探春是有些英气的,虽然只是短短三章,但江湖这刀光剑影的新世界已经触动了她。 “真真是好故事,二哥哥从哪里听到的?” 俊眉,也就是略直的、眉尖上挑的黛眉挑动了一下,探春问道。 “听李桂讲的,他说他是从天桥那里听的。” 贾宝玉一边回着,一边放下茶盏,随即转头向惜春笑道:“妹妹别急,李桂说了,等他听了就讲给我,到时我再讲给你听。” “李桂……” 探春心里沉思了一下,她到不是怀疑这故事的来处,天桥本来就是江湖艺人杂聚集之地,李桂听到这个故事不足为奇,只是她觉得贾政给了李桂一个上学的机会,他却跑去天桥玩耍,有些……太不自爱。 不过她毕竟觉得李桂和她没什么关系,这个念头在她心里只是一闪而过。 而这时惜春点了点小小的螓首,重重的‘嗯’了一声。 至于迎春,性格柔弱的她只是温婉的微笑着。 …… 如此时光匆匆,不知不觉间到了三月底,这期间李桂一如既往的苦读,甚至夜挑油灯,只是为了买纸张出去了一趟,要说其余的动作,也只是在身体疲倦时练一练俯卧撑而已。 至于贾宝玉他照例在后宅厮混。他虽然很想听《射雕》,但他也听过评书,知道说书人有一套‘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解说’的把戏,让人心痒,如此一来,他觉得倒不如让李桂一起讲了听着过瘾。 至于他亲自去听,这有些困难,一是他的身份;第二是府里人的多嘴,他怕传道贾政的耳朵里……既然有李桂这个传话筒,讲的又好,他又何必以身犯险呢。 一切如常,不过内宅也稍稍有了些变化,那就是《射雕》在丫鬟们之间传开了,至于怎么传开的,却不甚清楚,有可能是入画,也有可能是司棋、莲花儿等三春身边的丫头,也有可能是同时传开的。 至于为什么传开,庭院深深深几许,庭院深深且无聊,丫鬟们在绣花、洗刷、闲谈的时候就自然聊了出来。 只是如此诸多的丫鬟们也和三春一样,期待着贾宝玉,或者说李桂的下文。 内宅的另一个变化是袭人和晴雯被派到了贾宝玉的身边。 …… 而在二月二十九号傍晚,夕阳余红之时,李桂沉寂已久的院子里响起了晴雯的丽音:“李桂、李桂在吗?” 实际上晴雯是主动请缨来李桂这里的,原因一是她的性子,用袭人的话讲,她是块爆碳,也就是急性子,晴雯早已被《射雕》的故事情节吸引,当贾宝玉说起要把明天去上学的消息传达给李桂时,她就立刻应了声我去。 她想问一问李桂他去听《射雕》了没有,这毕竟已经快半个月了,以她的急性子,实在心痒难耐。问一问正好可以缓解她焦虑的心灵。 而且她觉得和袭人、麝月几个人中总要去一个…… 李桂虽然在荣国府长大,但内宅去的却少,对晴雯只是闻其名、见其面却不熟其声,听声音陌生,“这谁呀?”心里疑惑着,李桂一边站了起来,一边应了声:“在。” 跨过门槛,李桂便看到东边月亮门旁站着一个身穿紫色暗纹百褶裙的少女,少女身材修长,双环髻,夕阳红照下,眉目如雪梅晚妆,此时一根梅枝横在鼻际,既让人感觉少女的怯怯,又让人感觉到少女的灵动。 “晴雯姐姐你这是?” 前一阵子李桂就在贾政书房的门口看到过晴雯,也算是熟人,但不知来意,李桂试探着问了句。 “我……二爷让我来告诉你,明天去学堂,哦,你又去天桥听故事了没?” 晴雯快人快语,说完鹅颈伸了伸,美如远雪冬景的脸蛋上出现了一片期盼之色。 贾宝玉会把《射雕》在后宅传开,这在李桂意料之中,也在他期盼之中,只是没想到晴雯会这么急! 窥一斑而知全豹也!隐约间感觉腰包要鼓,李桂心头暗喜,点了点头,李桂淡淡的回道:“去听了。” “哦……” 梅枝一下子弹开了,露出了红唇贝齿,一抹笑意却正在嘴角绽放,下一刻如银屏乍裂一般布满了娇颜。 随后,晴雯曲膝福了一福,紧接着就起身轻快跑去。 看着晴雯轻快的背影,李桂却不由的想到了晴雯的命运…… “晴雯啊……无可奈何花落去,如果时光不再流就好了!” 轻叹一声,李桂转身进了屋。 …… 一如既往,第二天清早起来,吃了春杏送来的早点之后,李桂提着书包向偏门走去。 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他刚到偏门,贾宝玉就紧接着出现了,一身白色绣金丝边的儒衫,头上银冠,显得很是精神。 见此,李桂刚想见礼,贾宝玉已经急匆匆的笑道:“大兄,上车,上车说话。” …… “韩宝驹把酒碗往桌上一放,便欲认输。朱聪向他使个眼色,对丘处机道:“道长内功出神入化,我们佩服之极。不过我们五个拼你一个,总似乎不大公平。” …… 到了学堂前,马车停下,李桂也照例停了下来,贾宝玉也和以前一样啧巴了一下嘴……在学堂里做了一小会之后,贾代儒走了进来,一声咳嗽,坐定之后,翻开《诗经》,贾代儒摇摆了几下脑袋,说道:“跟我念,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这是《诗经》第三篇,李桂早已背的烂熟…… …… 傍晚放学的路上李桂又给贾宝玉讲了射雕的第五、第六回,快到付时第六回讲完,李桂戛然而止。 “大兄,没有了吗?!”贾宝玉的声音充满惆怅与期待。 不过李桂却很果断的点了点头。 “那你回头再去听。” “嗯。”李桂再次点了点头。 …… “大兄,你都准备好了吗?我估计我父亲明天又要问你。” 到了府门,临下马车之时,贾宝玉忽道。 “好了,二爷放心。”李桂回道。 闻言贾宝玉轻轻的笑了。 进了府门,贾宝玉明显的加快了脚步,而到了二门前,贾宝玉随意的向李桂一拱手,便匆匆向内宅里跑去。 晚上还有一章。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十七章:暗潜(二) 以后的情节和以前一样,到了贾母的房间里之后贾宝玉向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环环施了一圈礼…… 不同点在于惜春有些迫不及待,在众人次第告辞后,贾母如厕之时,她立即向贾宝玉问道:“二哥哥,那李桂可讲了?” “讲了,吃过饭我就讲给你听。”贾宝玉笑道。 “嗯。” 惜春清冷如远星的眼睛立刻露出了笑意。 而晴雯、麝月、侍书、入画等一众丫鬟明眸也都是一亮。 …… 而在这时,小吉祥也到了李桂的院子…… 吃过晚饭之后,惜春立刻暗暗戳了戳迎春,迎春会意,立刻起身向贾母请辞,随后贾宝玉也随三人而去。 “二哥哥,今天李桂讲了多少?”路上惜春急迫迫的问道。 “今天讲的好像多了点。” “那好也!” …… 在迎春屋里坐定之后,贾宝玉开口说道:“韩宝驹把酒碗往桌上一放,便欲认输。朱聪向他使个眼色,对丘处机道:“道长内功出神入化,我们佩服之极……” 刚讲到这里门‘咯吱’一声响了,鹦鹉闪了进来,随即鹦鹉一边向贾宝玉和三春还礼,一边小声笑道:“二爷还没讲吧,我今天正好不当值!” “没有。” 贾宝玉随意笑了下,继续讲道:“韩宝驹把酒碗往桌上一放,便欲认输。朱聪向他使个眼色……” 而他刚刚讲到这里,就听外面传来粗重的脚步声,“这又是谁来了?挺急的……”众人一愣,想道。 而下一刻门响处金钏儿出现在众人面前,“见、见、见……过二爷,见……”气喘嘘嘘的行礼后,金钏儿喘息平静了些,继续说道:“二爷开始了没,今天我不当值。” “没……” …… 月上柳梢之时,暗影浮动中,丰儿捧着一块娟布,趁着月华而来。她是奉了平儿的命令来找晴雯的,平儿想让晴雯帮忙绣下鸳鸯头,那里平儿总是绣不好,而晴雯的针线活是全府第一。 才进了院子,她就隐隐约约听到贾宝玉的声音,再走两步,红烛的投光里,她看到娟纸窗纱上人影黑乎乎一片,好像有很多人。 “怎么回事?” 人多而无声!丰儿心里奇怪着,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 …… 一如往昔,吃过早点之后,李桂进了内宅,等候贾政问话。廊柱旁他隐约听到了贾政和单聘仁、詹光、卜固修的谈笑风声。 而同样的没过多久,伴鹤向他招了招手。 跨步而入,李桂就看到贾政以及单聘仁三人坐在那里,因为都穿着青色的儒衫的缘故,看上去像四尊古董,只是脸上都露着浅浅的笑意。 “氛围很好啊!”李桂一边行礼,一边在心里默念了句。 而李桂刚刚刚刚行完礼,贾政就温煦的问道:“李桂,你们学到哪里了?” 贾政确实高兴,实际上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高兴着——近一个月的时间,他让李桂入学的事情渐渐的传开了,而随着事情的传播,他收到的赞誉也越来越多,心里的温汤之感也越来越浓。 “回老爷,最近学了《采耳》。”李桂一边拱手,一边回道。 因为心如在温汤的缘故,李桂初进门时贾政看李桂异常顺眼,现在见李桂回答流利,态度恭谨,贾政心里更加满意! 李桂回答完毕后,他立刻舒坦的捋了捋胡须,笑道:“你可能熟背,可知其意,讲来听听。” “是老爷,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听李桂背诵熟稔,后来解释又正确,贾政不住捋须点头,待李桂讲完,贾政点了点头,说道:“你倒是个读书的料子,只是诗词与科考的作用不大,你需在经文上多下功夫。” 说到这里,贾政突然想到李桂以后要真是考上个秀才,举人什么的,岂不是应了他伯乐之名,真成了一段佳话!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不由的深了些。不过他没有去想李桂能中进士,毕竟他是知道科考的难度的,皓首白发的童生都寻常见,能中举人已是千里挑一了,实际上他在心里给李桂的定位是秀才,而且成为秀才都时间最低是六年! 而贾政话音刚落,单聘仁立刻叹道:“大人所言极是,经学确实应放在首。” 詹光接着道:“是极,我以前沉迷于机关小道,蹉跎岁月,败尽家财,哎!” “我也是啊!沉迷诗词,不喜经书……”卜固修接着叹道。 …… “多谢老爷教诲。” 不等卜固修说完,李桂就截断了它的话——他深知如果他不截断,他们三个拍马能拍一上午。 闻言,贾政点了点头,随即挥了挥手,说道:“宝玉学的怎样?” “二爷天资聪颖,想来应比我学的更好。” 贾政是知道贾宝玉喜欢诗词的,闻言笑了,随即又说道:“回头你告诉他,以后要在经书上多下功夫。” 说完,贾政摆了摆手,示意李桂退下。 …… 跨过门槛,李桂便就有了以前的感觉,转头一看,果然是晴雯,一双美目正盯着他,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 “没事了。” 微微一拱手小声说了句,李桂抬步离去。 而此时周兴正在二门外翘首以盼…… 周兴是知道李桂并没有去学堂的,也就是并没有认真学习,低人一等的心里感触让他比别人更想看李桂的笑话,但没有召唤他又进不了内宅,因此李桂进去后,他便赶到了二门外,以一种撅着屁股等笑话的心态,等待李桂的消息。 李桂出来时,他正在二门外,兜着圈子,听到李桂的脚步声,他急忙把头一探……他本意是想向来人打探下李桂的消息的,却看到李桂正步履轻松的走来…… …… 随后的时间里,对于李桂来讲就这样循环:给贾宝玉讲故事、上学堂、应付贾政。日子平淡如水, 不过对于贾宝玉而言,他的快乐时光倒是来了,也就是第二天林黛玉来了。 独居偏室,喧嚣难以打扰,以他的身份,又不用出场,所以初时李桂并不知道林黛玉来了,只是傍晚春杏给他送饭时,多嘴了句李桂你看到林家表小姐了吗,啧啧,真是画里的人儿。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十八章:暗潜(三) 对于林黛玉的到来,李桂并没有多在意,虽然他也想看一下林黛玉的倾国倾城貌,只是看一下,并无亵渎之心! 但他也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只怕靠不近林黛玉十丈。 青灯小光,吃过晚饭后,他一如既往练字读书。 不过李桂的这个想法却错了,如同石子投河,你可以知道涟漪主要的波动方向,但你不可能知道涟漪会波荡多少事物,引起多少变化…… …… 在李桂提笔的时候,贾宝玉、三春、林黛玉正在贾母的屋子里说着闲话,不过是问林黛玉路途的情况,说了一阵子,贾母见林黛玉精神萎靡,又想起林黛玉鞍马劳顿了一天,于是执着林黛玉的小手笑道:“我的儿,劳累一天了,你且去睡吧,屋子已经收拾好了。” “是。” 闻言林黛玉起身,一边行礼,一边应了应了一声。 而于此同时,贾宝玉也起身笑道:“我去送送妹妹。” “去吧,别玩太久了,你们也去吧。”说着贾母又对三春挥了下手。 人老成精,贾母是清楚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玩法的,在老年人跟前拘谨,并不是喜欢陪着老年人。 “嗯。”“是。”…… …… 才出门,贾宝玉就小声问道:“妹妹,你可读过《射雕》?” 贾宝玉自然是知道林黛玉底细的,官宦世家,诗书传世,他姑丈林如海还是正牌的进士出身,所以在贾宝玉想来林黛玉可能看过这本书,如果她看过,正好给他讲讲,也好解了这等待之苦,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林黛玉当然没有读过《射雕》,闻言修长的脖子一梗,细声曼语道:“《射雕》?没读过。” 听到这个回答,贾宝玉倒是来了精神,口中‘啧啧’了两下,笑道:“真真是好书,屋里我讲给你听。” “讲?” 林黛玉本以为《射雕》有成书,却没想到贾宝玉要讲!她不由的疑惑的问了句。 “这是一个故事,是李桂在天桥听到的,姑丈学富五车,藏书万千,我以为你看过的……” 闲谈之间到了碧纱橱,开门,让座、雪雁让茶之后,林黛玉笑道:“这书尾倒是没听说过,什么故事,讲来听听。” 贾宝玉也不客气,呷了口茶,把茶盏往茶几上一放,开口道:“大宋年间,临安府有一个牛家村……” 贾宝玉无法像李桂讲的那样声情并茂(这是李桂多年职业的结果,也是李桂看了好几遍的结果),甚至细节都有所鄙陋,但是不论是江湖,还是武艺的具体描写,对林黛玉来讲绝对都是一个新鲜的东西,林黛玉是敏锐的,贾宝玉才讲了两章,她就立刻意识到了《射雕》与原来传奇、志异的不同,而随着贾宝玉的讲说,恣意逍遥又快意恩仇的江湖画面把她给震撼了…… 直到贾宝玉讲完喝水时,林黛玉才从沉浸中清醒过来,然后不舍的问道:“没有了?” “暂时没有了,等这月十五李桂讲给我听,我在讲给你听。” “嗯,好,真是好故事,哎,那个丘处机怎么没去大漠?” “哦哦,去了,我忘了讲了,呵呵。” …… 随后的时间里,随着《射雕》的流传,一如一本的评论区,茶前饭后,荣国府内宅关于《射雕》的内容就多了起来。 这与这个时代有关系,毕竟这个时代没电影、没电视剧、也没网,娱乐少的可怜,更何况《射雕》是这样新鲜! 另一个原因则是环境的原因,庭院深深深几许,内宅本来就是一个很封闭的地方,可以聊的东西不多,大都是你长我短的杂事,《射雕》的到来自然的成了谈资。 …… “看我的九阴白骨爪。” “看我的马王鞭。” …… 入画与雪雁两只小手比划着,窃窃的笑着,两个年纪幼小,活泼好动,随着话音两个娇小的身躯挠在了一起。 晴雯倚着内墙,笑嘻嘻的看着,随着入画与雪雁低微的闹音,心却在不经意间想到了喧闹的江南、辽阔的草原…… 而在里屋,三春和林黛玉坐在锦墩上,贾宝玉却随意的半躺在床上——自从林黛玉来到这里,除了必要的接待和宴引,他几乎时时腻在林黛玉的身边。 而此时他也林黛玉、三春讨论着《射雕》的情节。 闲谈中不知怎的谈到了郭靖和黄蓉相遇的情节,少女的心总是向往浪漫的,林黛玉不由说道:“这样的相遇倒是别致!” 而闻言,贾宝玉却慵懒的一叹,说道:“我倒是不觉得别致,哎,看上他干什么,这么聪明美丽的女子居然喜欢上一块蠢木,真是可悲!” 这句话要是李桂听到了他的心一定会凉半截。 而林黛玉和贾宝玉其实思想上相近,闻言幽幽一叹:“个人有个人的缘分。” 三春闻言本来想笑贾宝玉尽是奇思异想的,但林黛玉也如此,她们只好面面相觑了一下,把笑意憋回了肚里。 …… 如此在内宅这片狭小的天地里,听过《射雕》之后,深闺中的女儿们有的向往江湖的自由恣意;有的向往郭靖和黄蓉的爱情;有的感叹穆念慈的不幸,却又钦佩她的坚毅。 而或许是女儿身的缘故,他们对刀光剑影却不怎么感兴趣。 就这样,如听春风暗潜,《射雕》在不知不觉间影响了她们。 其实这也很正常,一本书甚至可以改变一个人,对于性格正在塑造期的青少年更是如此!甚至有人会模仿书中的人物行事,成了书中某个人物的粉丝! 同时随着时间的流逝,《射雕》也渐渐往外传播着,后来秦可卿都知道了,过程还是因为王熙凤和秦可卿的缘故,由于两人关系较好,丰儿、平儿和宝珠、瑞珠关系比较好,这期间西南郡王儿子生子,秦可卿拿不定行礼多少,于是派宝珠去王熙凤处询问,宝珠和丰儿闲谈间讲起了《射雕》,然后又传到了秦可卿的耳朵里。 虽然秦可卿已是人妇,但此时她不过十七岁而已,而且此时贾珍已经开始对她动手动脚——晨昏省定之时,每当她给贾珍捧茶,贾珍的手总是似有意、似无意的从从她手背上划过。 动作虽然细微,但秦可卿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初时她恶心、恐惧,而当听了《射雕》后,不知怎的,真恨不得也会白骨爪,把贾珍的脑壳也抓五个窟窿。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十九章:贾母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四月十四,上学、放学的路上李桂照例给贾宝玉讲了六章情节。而回去之后,吃过晚饭,惜春立即捅了捅贾宝玉的腰肢,贾宝玉会意…… 贾母的习惯是每当吃过饭,总要喝些茶,躺一会儿。贾宝玉、林黛玉、三春以及她们的丫鬟们走后,鸳鸯就给贾母端上了老君眉。 接过茶盏,小手指翘起,拇指与食指捏着壶盖,轻轻的推了推茶杯里漂浮的茶叶,然后又轻轻的吹了吹,看了眼茶水里的嫩绿,悦目爽心之后,她才慢慢呷了一口。 她是一个懂的生活的人!一个知道生活情趣的人! 随后她一边用茶盖慢慢摩擦着杯沿,一边问道:“鸳鸯,他们几个干什么呢,急匆匆的!” 贾母心里早就有所怀疑了!毕竟她是最关心贾宝玉的!每当月初月宝玉、三春吃过饭总是匆匆而去,这些是细节,以贾母的老辣觉不出都不正常,更何况还有她的特别关心! 而且贾母最近丫鬟们也有些异常,她时常听到叽叽喳喳的笑语声,这其中居然有鸳鸯、鹦鹉、翡翠、玛瑙、琉璃的,这几个可是她身边的大丫头!特别是鸳鸯,可是她第一心腹! 而众人、甚至鸳鸯都没有说贾宝玉讲故事的事情,原因很简单,她们猜不透贾母对这个故事的态度,而这个故事又这样好听,大家又几乎都是聪明人,所以都心有灵犀一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对贾母、贾政沉默。 甚至内宅里个别脑袋不怎么灵光的,还被人特别威胁别乱说,说了你就听不到了。 当然之所以如此,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她们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听个故事而已!她们也不认为贾母会反对。 可是如果万一这…… 既如此,那又何必用这事讨好贾母呢,如果贾母真的反对,那岂不相当于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而且其它人一定会帮忙埋土,以后的小鞋、暗绊一定会有,而且可能层出不穷——毕竟打扰了她们的兴致。 女子心思细腻,内宅里的女孩子咯咯几乎都是千挑万选的,心思聪颖,更能想到这点着也是她们没在贾母、贾政等跟前提起的原因。 这些鸳鸯自然能够想到,这些也是她没主动向贾母提起的原因,但现在贾母问了。 “老祖宗,小姐和表小姐去听二爷讲故事呢。李桂在天桥听了个的故事,学途中讲给二爷听,二爷觉得很好听,就讲给了小姐她们听,其他的跟着沾光。” 端庄美丽的鹅蛋脸带着浅浅的笑,鸳鸯一边说着,一边提着铜壶往贾母的茶盏里填着水。 而实际上她话里的含义却并非那么浅浅!贾母的问话她不能不回答,也不能隐瞒,但她又不能确定贾母的态度,所以她特意把李桂提了出来,这样贾母要是生气,或者以后贾政知道后不满,就有了一个顶罪羔羊,贾宝玉就可以金蝉脱壳。 她自然是知道贾政最讨厌贾宝玉看那些不经之文,做不经之事的! 鸳鸯可不仅仅是端庄美貌,办事慎密,更是一颗玲珑的机心! 贾母没想到事情是这样!而她也没有立刻表达出她的态度,毕竟她还不知道是什么故事。 不过她对故事倒是起了些兴趣,毕竟她是一个很懂生活情趣的人,是一个可以连开一个月大戏的人,甚至府里后来都养起了戏班子。 而她的另一个兴趣点在于,是什么样的故事能把鸳鸯这样行事稳重的人都吸引过去。 “李桂?”…… 李桂以前行事就有伶俐之名,也因如此,贾母才把李桂安排在贾宝玉的神明,后来贾母又从李桂对贾政的应对中看到了他的机智,现在李桂又入了学,因此对于李桂能讲故事的怀疑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一边端起茶盏,一边再次说道:“什么故事啊,你讲来听听?” “是,这个故事讲的是大宋朝的事,说的是大宋临安有一个村子叫牛家村……” 新鲜的情节总是让人记忆深刻,虽然贾宝玉讲述时掉了一些细节,鸳鸯讲述时又掉了一些细节,只讲到骨干,甚至谁用点兵器都说错了,但主线是不差的,照样是起伏跌宕的;当然‘江湖’这个世界观也是全新的! 而贾母能看一个月的大戏,而且是看了不知道重复不知多少年、多少遍的大戏!可以这么说她是一个妥妥的文艺爱好者,这样新鲜的故事一下子就吸引了她…… 讲述中,看贾母聚精会神的样子,鸳鸯知道贾母和她一样也喜欢这个故事了,也就是说关于故事的事情贾母这边是没事了,但是还有贾政…… 大约半个时辰,所听情节的骨架讲完,鸳鸯一边起身给贾母填水,一边说道:“老祖宗,我就听到这里,我讲的不好,二爷……听二爷的话音李桂讲的……。” 鸳鸯的话里包含着暗荐的意思,其实这里面她有三层考量,第一是如果贾母让李桂给她讲故事,那么贾政知道了也没贾宝玉什么事了!第二层心思是讨好贾母;第三层倒是为她自己,不得不贾宝玉讲的真不好,她又听的断断续续的——她想听一个完整的故事。 而她还没说完,贾母大老眼里蓦然一亮:“明早让那小子进来,老身也听听。” 以贾母的经历自然清楚李贵一定比贾宝玉讲的好,道理很简单,一手货一般总要比二手货好! “额……” 鸳鸯没想到贾母居然这么迫切,红红的樱唇微微的张开了……但随机想到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初一、十五的盼着,恨不得把李桂叫到身前,让他一次讲个够,自己听个够! 不过鸳鸯办事是周全的,随即她就想到了明天是十五,随即笑道:“老祖宗,明早二老爷恐怕要找李桂问事……” 这么一提醒,贾母倒想起了这事,它也是一个能分得清轻重的人……沉思了一下,贾母笑道:“那就让他晚上来吧!我看大家都挺喜欢听的,年后热闹过了,你让她们几个都过来,再摆两个桌子,大家聚一聚。” “是,老祖宗,明天我派人去说,哦,我出去下。” 鸳鸯起身如厕,刚出了屋子,没走几步,夜色朦胧中,玛瑙与琉璃、就迎面而来——她们正从贾宝玉那里归来。 看到鸳鸯,琉璃笑道:“姐姐,你又没听着吧,今天的真精彩,回头我讲给你听。” “不用了,老祖宗说了,明晚让李桂进来,大伙都听一听。” “啊……”“啊……” 下一刻,月光下,出现了两张惊喜交错的俏脸。 “我去对入画说。” “我去对平儿姐说。” “别忘了告诉二奶奶。”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二十章:可卿 随后琉璃和玛瑙向报喜鸟一样分别投进了王熙凤和惜春的院子里,然后入画又跑到了迎春的屋子里,探春的屋子里,然后雪雁又偷偷去找了小吉祥…… 如同春风吹度,乍闻这个休息,深闺中日常靠针线与闲话打发时光的女孩们萌动了,性格矜持者闻后眸光蓦然一亮,嘴角嫣然有笑;性格开朗者颜面则银屏乍裂,随后层花绽放;至于年纪幼小的,比如雪雁和小吉祥等,则直接兴奋的‘渣渣’直叫。 随即吉祥对雪雁抱怨道:你怎么不早来,我刚刚从他那里来,也好让他准备准备。” “这个还用你去说……” …… 第二天早上一如既往,李桂去了内宅…… 这次单聘仁等三个倒是不在,贾政只是简单的询问了一下学业的进度,见李桂对答如流,贾政十分满意,由询问了一下贾宝玉的学习情况,这样的问题实际上和以前家长询问学生的情况相似,李桂早已轻车驾熟,回答的娟水不漏,贾政也十分满意,由交代了一下,然后才让李桂退下。 跨过门槛之时,李桂下意识的像门旁一扭头,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正站在门框后,女子上身青缎掐牙背心,下面水绿裙子。蜂腰削背,鸭蛋脸面,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 没想到不是晴雯,脑海里倒是遗留有对鸳鸯的印象,“是她,怎么换人了?”心里嘀咕了句,因在门旁,怕被贾政知晓,李桂微微一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而鸳鸯一边曲膝行礼,一边小声道:“你跟来。”随后往东边的月亮门而去 “她找我什么事?”心里疑惑着,李桂跟了上去。 而出了月亮门,鸳鸯就停了下来,一边再次曲膝行了个礼,一边笑道:“是这样的,老祖宗听了你讲的故事,很喜欢,但他们讲的不好,晚上要你给她从头讲一讲,你可别忘了,咯咯,大伙儿也都想听你的真经呢!” 实际上李桂估计通过贾宝玉可能在内宅传开……而这正是他心中所盼!一瞬间李桂有一种腰包将要鼓起的感觉,心头的隐患也随之而去…… “贾母的语气居然还很命令!却不知道我很想让她命令……” 心里笑着,李桂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 “嗯。” 再次曲膝行了个礼,浅浅一笑,绿裙一转,鸳鸯飘然而去。 …… 此时,宁国府后宅,太真木瓜,含章宝榻,同昌联帐,秦可卿与贾蓉的房间布置的富丽堂皇又充满少年夫妻的情趣。 不过屋子再精致,此时含章宝榻前,秦可卿与贾蓉所做的还是人间最寻常之事——吃饭。 银耳莲子粳米粥熬的很浓,很热,秦可卿慢慢搅拌着……不时的看一眼对过的贾蓉,几次樱桃红唇微张着,欲言又止。 她想把贾珍骚扰她的事情告诉贾蓉。可内心的羞耻之心又让她又羞于启齿! 而且她还有另一层顾虑——这样的事情毕竟有离间他们父子的嫌疑! 她还知道贾蓉是狠害怕贾珍的…… 犹犹豫豫着,又想起了刚才奉茶时贾珍那如同蛆虫的手的轻轻一触,一股极度的恶心在她心里泛滥看来,而不知怎得,这种恶心的感觉又让她想起了《射雕》里的快意恩仇…… 终于在贾蓉推开碗筷要起身的时候,秦可卿雪白的鹅颈猛的抬了起来:“相公,我有话对你说。”说着秦可卿嘴角微抿,精致绝美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 贾蓉没有在意到,一边接过瑞珠递来的茶盏,漱着口,一边含混的问道:“什么事?” 闻言秦可卿对宝珠与瑞珠挥了挥手,待她们退下后,秦可卿雪白的脸蛋蓦然一红,黯然道:“老爷,他,他……我奉茶时,他摸我的手。” 说着,秦可卿美丽的螓首抬了起来,紧紧注视着贾蓉,而在内心深处,她隐隐渴盼着贾蓉暴怒,最少给她些慰藉。 但是贾蓉却不仅仅是怕贾蓉,实际上他都教育已经把贾蓉的自尊打碎,比如贾母去铁槛寺打蘸时,贾蓉嫌热躲在树荫下,被贾珍发现后,贾珍让小厮啐了他一脸。 另外他们父子俩还有一个不能外说的秘密,那就是他们父子喜欢聚麀之事,《红楼梦》中写的清楚,贾珍、贾容闻听尤二姐、尤三姐来时,父子二人居然相视一笑。 因此听了秦可卿的话,贾容没感到愤怒,而是感到了一股特别的刺激,随即若无其事的说道:“不过是不小心罢了,你多思了……我还有事。” 说完袖子轻轻一甩,大踏步而去。 “额……” 如立秋风,秦可卿倒退了一步,无意识的呻吟了一声。 …… 因为鸳鸯说的是晚上,李桂估计是在饭后,因此吃过晚饭之后,他停了一阵子,练了几个大字,这才出门而去。 一轮弯月挂晴空,树影婆娑却越发显得夜色朦胧…… 到了二门,迎面而来的是刘婆子的一张笑脸:“李桂,你这就过去?” “嗯。”李桂点了点头。 “哎哟,我还没吃完……”说着刘婆子急匆匆的进了屋子。 而跨过影壁墙,李桂便看到贾母的院落处一团红光闪耀,几乎亮了半个天空。 “场面还挺大的!” 心里嘀咕了一声,李桂斜刺着往贾母的两间小屋而去。 穿水栏,过假山、经过一座小亭,在走过一段长长的庑廊,因为红光闪耀的缘故,贾母的小院便赫然在目了。 继续往前走,轻如夜色的笑语声就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 而刚到贾母的花墙旁,李桂就听到了王熙凤霸道的声音:“要我说也不要摆这捞什子,李桂那猴崽子府里谁不认识!” 而后是贾宝玉的声音:“二嫂,林妹妹还在这儿呢,东府还有人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二十一章:月下 “现在就开始宝贝林黛玉了,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感触……那捞什子是什么?” 听了贾宝玉的话,李桂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扭头,从花墙的窟窿处,往红光处看了看。 而对于东府,也就是宁国府来人,他也没感到奇怪,毕竟两府是连在一起的,平常人员走动的也频繁。 目光所及之处,李桂看到鹦鹉架和屋子的周围的石榴、桂花等充满寓意的树上挂满了红红的气死风灯笼,刚才的红光正是这些气死风灯笼发出的光聚集而成。不过从近处看,因为夜色渗入了红光,光线倒显得朦朦胧胧。 而在鹦鹉架与贾母的两间小屋之间则是一块长的折角屏风,白娟的屏面上是一副梅花寒枝吐芯图,墨干红蕊,老劲苍虬。 不过因为只是一枝,屏面上留白很多,不时有人遮拦了红光,屏面上也不时闪过朦胧不清的,又婀娜多姿的丽影。 “人这么多……那捞什子大概就是屏风吧!” 心里一边含混的嘀咕着,李桂一边往屏风的前面而去——那里已摆了一张弹墨平椅,一个茶几,茶几上还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毋庸置疑,李桂知道这些是为他准备的。 到了弹椅前,李桂对着屏风拱了下手,然后一撩儒衫的后摆,从容坐下。 而他刚刚坐下,一个声音就从屏风后传了过来:“这猴崽子,读书人的做派倒学的有模有样的!” 只是听话音,李桂便知道说话的是王熙凤!“这娘们……真虎啊!”李桂心里嘀咕着,表面上装作听不见,对蓦然升起的轻笑声他也装作听不见。 他能怎么样呢,面对一群娘子军,而且现在实际地位比他高的娘子军! 而轻笑声刚落,晴雯和麝月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两人手里各拖着一个托盘,晴雯手上的托盘里放着一个金钟式样的砂壶,一个主人杯;麝月手里的托盘上则放着话梅、核桃、柿饼蹬零食,甚至还有两块糕点,用油纸垫在上面。 “李桂,二爷都会让你等一等。”到了李桂身边,晴雯一边把茶壶放下,一边说道。 说话之时,一双秋水似的双眸不由的悄悄瞧了李桂一眼——王熙凤所说的有模有样,实际上是说李桂的表现从容不迫、自然流畅,不见一点拘谨,在这种情况下不见一丝异色,晴雯感到有些奇怪。 反正她自问被这么多眼睛盯着,还能这样从容不破,她是做不到的! 她哪里知道李桂以前是学校的副校长,在三千学生面前尚还口若悬河,甚至大发训斥之言。 李桂倒是没在意晴雯的眼神,麝月端来的果盘吸引了他,当然不是什么核桃、柿饼,前世他是知道荣国府内宅里的菜肴、糕点都是极为精致好吃的,伸手从托盘里捻起一块糕点,同时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晴雯和麝月没感觉到李桂的贪吃,却感觉到了李桂的大样与从容…… 大约过了有一刻种,东边的月牙门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李桂扭头望去,朦胧夜色中,花枝掩映下,却看什么不清是谁,只看到红红的灯笼。 但下一刻屏风上人影就晃动了起来,同时响起了凌乱的问候声:“拜见老祖宗。” “拜见老祖宗。” “珍哥儿媳妇来了,荣哥媳妇也来了,上我这边来。” “快坐吧!” …… “秦可卿也来了……不知这红楼第一美人长的什么样?” 可能是秦可卿才嫁入宁国府不久的缘故,或者是毕竟两府毕竟有别,原来的李贵身份又太低的缘故,原来李贵遗留的信息里并没有秦可卿具体点样子,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丽影。 而人皆有好奇之心,李桂原来就好奇秦可卿这红楼第一美人的容颜是什么样的,闻言,他不由点想到:“原来秦可卿也来了,可惜隔了屏风……” 而他刚想到这里,一道咳嗽声传了过来,李桂循声一看,晴雯美丽的螓首正对他轻点着。 知道时候到了,李桂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把惊堂木往茶几角上一拍,开口道:“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临安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叶子似火烧般红,正是八月天时……” 实际上对于给贾母说书,李桂并没有想用力的想法,倒是想敷衍了事,但是一来金先生的写作方法往往把环境作为背景,全删必然脱节,李桂只能精简。 同时教书十余年,讲课习惯与用词习惯一时间也不能尽去,因此李桂虽然有意删减,但讲述中还是不知觉的设疑,不知觉的勾勒重点,而且毕竟他给贾宝玉讲过,也不能删减太多,因此他照样讲的环环紧扣、扣人心弦!贾宝玉的讲述与他讲述的想比,只能说是一个地下,一个人间。 而随着李桂的讲述,一个充满刀光剑影又自由恣意;一个充满国恨家仇又充满柔情蜜意的世界清晰的展现在了众人面前,比贾宝玉的清晰百倍、千倍! 而随着情节的铺开,可能是里面的快意恩仇触发了秦可卿内心的愤慨她时而银牙轻咬;时而熊膛起伏…… 而可能是江湖的广阔冲进了深闺少女狭小的心胸,林黛玉、晴雯、鸳鸯、金钏等眼底都亮晶晶的,仿佛看到了什么,又仿佛是渴盼什么…… 而讲了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李桂既感口干舌燥,又感疲惫,于是呷了口茶,拱手说道:“天晚了,今天先讲到这里,以后再讲如何?” 此时众人都正沉浸在故事之中,有的甚至在幻想自己正仗剑走天涯,逍遥秋风……因此李桂说话后,偌大的场面居然鸦雀无声! “居然没人回答?好歹吱个声呀!” 见此,李桂心里有些尴尬也有些疑惑,但随即他就提高了声调,大声说道:“今天晚了,先讲到这里,以后再讲如何?” 可能是李桂的声音大的缘故,也可能是李桂停滞时间有些长的缘故,屏风后的众人终于从故事情节中清醒了过来,然后不约而同的‘吁’了一声,声音的轻重倒是各自不同,随即几乎是不约而同,众人都瞧向了贾母。 而和其它人想比,贾母比别人沉浸的更深,毕竟她是一个看了一辈子戏的人,一个能连续看一个月大戏的人!何况就故事情节与节奏来讲,以前的演义、传奇、之类的与《射雕》想比,几乎是乌鸦与凤凰的区别!再加上贾母年纪大了,反应有些慢,因此她几乎是最后一个清醒过来的。 而且因为肌体老化的原因,她也没有‘吁’,喉咙只是‘嗝’了一声。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二十二章:欲擒 而后她就觉察到了众人的眼睛…… 她明白众人眼睛里的意思,但一来人老了容易疲倦;二来她是个懂的生活的人,知道好东西应该慢慢品尝;第三贾母也是个重视规矩的人,内心里不愿意因听故事而耽搁荣国府的正常运转,因此面对众人期盼的目光,贾母依然冷酷的说道:“今儿就到这里吧,都散了吧,明天再来,鸳鸯,你去给他十两银子。” 说着贾母顿了下拐杖,就要站起,琉璃和玛瑙急忙上前搀扶。 而众人乍闻贾母让李桂离去,都觉得心头陡然一空;但当听到贾母都后半截话时,心头顿时又充盈起来,然后纷杂着上前向贾母请辞随即笑意盈盈去…… 而这时鸳鸯已经来到李桂的身边,素手一伸,红彤彤的掌心里赫然出现一大块银锭,随即小声说道:“老祖宗赏你的……明晚别忘了准时来。” “嗯。” 虽然贾母的赏赐像赏赐戏子,但李桂拿银子的动作却行云流水,一边应着,一边顺手一抄,鸳鸯手里的银子就不见了,与此同时原来心中的隐忧也烟消云散…… 而且他心里没有一点不适!前世的社会阅历已经告诉过他,贵贱有别,弱势时的自尊有时不值一文,甚至会成为上升的阻碍! 把银子放于袖底之后,李桂对鸳鸯拱了拱手……而在李桂转身离去的那一刻,秦可卿螓首不由的向他探了探,随即扭头向宝珠樱唇张了张。 秦可卿来此听故事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故事这么好听,她当然想听。而且现在又那么烦心,她也想出来逛逛。 而实际上秦可卿正是为解她是‘烦心’而来……面对贾珍,面对贾蓉的漠视,按照以前的剧情,秦可卿这样一个孤立无援的弱女子迟早逃不出贾珍的手心,但是现在《射雕》给她打开了一扇门! 不过秦可卿本性是柔弱的,这种事情也是难以启齿的,而李桂的身份又这么低,因此对于是否应该求助李桂,秦可卿有些犹豫。而在她犹豫之间,李桂的身影已经在月牙门旁消失了。 …… “李桂,真有你的,你讲故事真好听!” “李桂,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才!” “李桂,渴不,我这里还有些上等的碧螺春。” …… 刚出月牙门,围在花墙外侧的婆子、仆妇们就围向了李桂,朦胧月光下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语调里更是带着亲切,甚至是谄媚——他们毕竟有一双势利眼,现在既的贾政赏识又得贾母喜爱,她们怎么能不亲近亲近! 世上多锦上添花者!这种人情李桂在前世就已经洞察,随意敷衍着。 而此时三春、贾宝玉、林黛玉一行也在议论着。 “二哥哥,那李桂比你讲的好听多了,没想到那李桂这么会讲故事!”昂着小脸,惜春向贾宝玉说道。月光在她脸上洒下了一层朦胧的、好像傲娇的银灰色。 “他本就机灵,口才好。”贾宝玉随意笑道。 “哦……真好听!真希望他多讲几天!” “你就慢慢听吧,你看现在才到桃花岛,应该还有很长……。” …… “应该还有很长?” 虽然是贾宝玉安慰惜春的话,但听到贾宝玉这句话,探春和林黛玉脑海里像是有一道亮光划过,脸上都呆滞了一下——她俩都是有才华的女子,李桂讲的故事不仅新颖,而且情节起伏跌宕、扣人心弦、又逻辑自然……刚才她俩已感觉这故事极有可能出自大家手笔。 而现在还有很长!按照逻辑的推算探春和林黛玉也觉得应该会有很长! “这人才情真是高决,这人是谁?”随后探春和林黛玉不由的想道。 “难道是李桂?” 但是这个念头在她们心里只是一闪而过——探春可是知道李桂的底细的!因为故事的缘故,贾宝玉也已把李桂大底细向贾宝玉交代的一清二楚,李桂这才上几天学,能写出这样的故事绝对不可能。 “这样的才情……可惜难见一面!”随即探春和林黛玉在心里失落一叹! ……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之后,一身半旧青衣,李桂往西侧门而去——他要买些买些纸以及《五经集注》之类的学习用具。 沿途仆役与仆妇见了他纷纷上前。如同一夜春风,李桂给贾母见过故事,而且贾母很喜欢,而且赏了赏银这个事情已经在荣宁二府传开了,大家都是势利眼,也都是明白人,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而周兴在昨夜就从他母亲那里得知了消息,乍闻这个消息它的心如同万蚁噬心,难过中各种羡慕嫉妒恨!而后一种青云直上之感在他心里陡然升起,只是这‘青云直上’却是李桂的,他在下面只能仰望,而所想的、预留对付李桂的手段也统统够不到李桂了…… 当然随后的金瑞也和她一样产生了同样的感觉,李桂的贾母和贾政喜欢,这在他眼里也是如日中天,震慑着他,让他不敢动什么心思。而且他母亲还告诫他,在公学里千万别招惹李桂!毕竟荣国府山下几乎都有一双势利眼! …… 而在李桂走出西侧门的那一刻,宁国府后宅里,秦可卿正在铜盆里洗着手,她一遍一遍的洗着,柔夷已被搓的通红,仿佛手上有无尽的灰烬。 “哗啦……” 珠帘响动,贾蓉走了进来。 “爹爹说了,让我去南安州处理些事宜。” 贾蓉并没有注意到秦可卿的异常,也可能是故作不知,一边说着,一边往含章宝榻而去。 说话之时他薄薄的嘴角微微的翘起,语调、神态里都带着些难抑的兴奋,实际上仅仅是离开贾珍他就觉得兴奋…… 而秦可卿闻言,却仿佛是一股巨大的危险陡然从天而降,紧紧将她包围,她的身体不由的一紧。 “这要去多长时间,能不去吗?”随即秦可卿蓦然转身,渴盼的望向了贾蓉。 “不去怎么行!那还不得给我一顿棒子!也不过三五个月,你别挂念。”贾蓉一边喝着莲子粥,一边头也不抬的答道。 这样装聋作哑,秦可卿全身一僵,如坠冰窟! …… “李桂,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水晶肘子,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哦,谢了!” “这儿还有茯苓糕,给三小姐做的,厨里剩下了这几块,我都给你拿来了。” “哦,你也吃些。” “不了,我吃过了。哎,李桂,我听他们说你讲的故事可好听了,我也想听,你能不能想法让我进去,我也想听。” “哦,回头你跟着我,我给刘婆子说下试试。 …… 在春杏的特殊招待之下,吃过晚饭之后,李桂带着春杏往二门而去,这时夜色已经飘荡。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二十三章:侠客 而在这时,在荣国府的仆役心中,李桂的气势已经是如日中天!别说春杏是个女孩子,就是男子刘婆子也可能放行! 因此李桂刚说完,刘婆子便笑道:“进去吧、进去吧!咯咯,我这也过去。” 路径和昨晚一样,情况也和昨天一样,但过了假山,青砖小道上的仆妇、丫鬟多了起来,看到李桂,都蓦然从婆娑树影,朦胧花月里走出,向李桂打着招呼…… 其后的情节也和昨天一样,先是等了一会儿,在晴雯向他打完招呼之后,他轻咳了一声。一声轻咳之后,屏风后、周围的花墙后顿时鸦雀无声…… 而因为昨天的剧情依然存在她们的脑海里,和李桂新讲的剧情是无缝连接,因此众人瞬间沉浸在剧情里…… 当然这里面只有一人除外,那就是秦可卿,因为有事,她心潮起伏,李桂所讲根本难入她耳! 而过了一阵子,估计李桂快讲完了,秦可卿侧着身子向尤氏耳语道:“我有些不舒服,先退了,就不向老祖宗辞别了,婆婆回头你说一声。” 尤氏此时正听的入迷,不禁没有多想,更是巴不得秦可卿赶紧离开,话都懒的回了,手帕一甩,点了点头。 …… “他住的地方你打听清楚了。”快到假山旁,寂静无人处,秦可卿向宝珠问道。 “回少奶奶,打探清楚了,他就住在仆役房的最后一排,很是偏僻,不过咱们也不用到他院里去,路上有个胡同,咱们在胡同等着即可。” “嗯,好。” …… 和昨晚一样,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李桂停了下来……然后贾母又是十两银子的赏赐…… 一路打着招呼,在二门和春杏道别之后,李桂耳边终于清净了下来……这时月亮已上中庭,一路走去,银辉如纱,如梦如幻,又清远高冷,此情此景,不知怎得,李桂突然想起了一句词——人散后,月如钩。 而就在这时,见李桂过来,秦可卿也迈步从胡同里走了出来…… 曼妙的月纱下突然出现一个倾城绝世的美女!一股天女下凡的感觉陡然在李桂心里升起,他睁大了眼睛,也停下了脚步。 而这时宝珠与瑞珠也分别出现在了秦可卿的左右两边,随即宝珠说道:“这是东府少奶奶。” “秦可卿!” 此时的秦可卿高挑的身材一身白色秀兰的百褶裙,清丽难言,朦胧的月光又向江南的烟雨一样,给她增添了飘逸脱尘之气!而春山入画黛眉,高挺琼鼻,殷红樱唇,既给人精致之感,又给人端庄之感。 “怪不得表字兼梅,果然既具有林黛玉的空谷幽兰的脱尘之气,又具有薛宝钗富贵牡丹的天香国色,只是她找我干什么,这大半夜的……” 微微惊艳之后,李桂一边思忖着,一边行礼道:“李桂见过少奶奶。” “哦,免礼。”秦可卿说着,屈膝还了个礼,起身间就断断续续的说道:“李桂,我问你,你可有,有女子防身之物,不需多大力气,这个,这个可以不致人死命的!” 贾珍所想的事情秦可卿当然要反抗的,只要是女子大概都会反抗,而且会用尽一切反抗! 秦可卿虽然性子柔弱,但现在贾珍已经把她逼到了悬崖的边上,而她又没有反抗的工具,所以只能寄一线希望于李桂,也只是一线! 但即使只有一线,在这种情况下,她也要试一试的! 当然即使是到了悬崖边上,她也是懦弱了,她只想自保,虽然她心里恨不得用里的袖箭、飞刀等暗器,甚至是蛇毒杀死贾珍,让他消于无形! 而她之所以断断续续是因为她在斟词酌句——这种事情实在羞人,即使求助李桂,她也不想让李桂知道内情。 但她不知道李桂的来历! “贾珍要对她动手了!” 闻言李桂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但随即心底不由的疑惑起来:“她怎么找到我头上了?” 但旋即李桂就明白了,这是因为《射雕》的缘故……最起码《射雕》让她认为他有手段、或者有途径搞到那些东西,甚至认为他有侠义心肠! 但李桂却知道要是杀死贾珍他可能还有些手段,但要是按秦可卿的意思,让贾珍知难而退他暂时却没有什么办法。 而更为关键的是帮助秦可卿实际上对他有害而无利。 这是因为他的目标是要跳出荣国府,而在《红楼梦》中荣宁二府是经过两次抄家后才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一次是秦可卿死后不久,老皇震怒,给了荣宁二府一个脸色看看;另一次则是新皇上台,因为站错了队,这次是致命的。 但不论致命不致命,第一次抄家实际上并没有给荣国府造成实质性伤害,而李桂估计那时他可能已经跳出荣国府了。 而且帮了秦可卿,要是把他暴露出来……虽然东西二府不同,他又得贾政赏识,但毕竟还是有些后患。 利弊得失瞬间在李桂心里估算完毕,随即李桂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回少奶奶,这个却是不知。” 女人在天性上依靠男人,越是柔弱的女子越是如此!秦可卿是个柔弱的女人,虽然向李桂求助的是东西,但内心深处还是不自觉的希望李桂能够像里的侠士一样,为她挺身而出的。言为心声,李桂侠客的故事讲的这么好,潜意识里她认为李桂是个侠客。 但是现在李桂拒绝了,什么斗拒绝了!一线希望破灭了,秦可卿的心瞬间空空如也…… 愣了一下,她才清醒过来,然后一言不发,缓缓向李桂行了个礼,随后也不待李桂反应,长裙掩地,自顾自的沿着来路而去。 而拒绝了秦可卿之后,李桂越想越感觉他是任由秦可卿一个弱女子坠入深渊而死,任由人间不伦之事发生! “我这样做对不对?这种事情……” 越想李桂越觉得自己残忍,越觉得不安…… “天下可有侠士否?” 而在这时秦可卿的声音在他耳畔幽幽的响起…… 心仿佛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李桂蓦然抬头,却见秦可卿正从他身边走过,眼角边挂着一滴泪珠,泪珠折射着月亮的银辉,仿佛忧伤融入了海夜! “这它娘的叫什么事啊!这简直是考验老子的良知。” 看到这里不知为何,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迈不过的坎,李桂莫名的烦躁起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二十四章:难道 而实际上那句话秦可卿并不是针对李桂所言,而是她绝望之后无奈的、自语的呓语。 她无意识的走着——绝望大了,融入了海夜,心头反倒是一片空白…… 而就在她将要转弯,步入前往大门偏门的直道时,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等等。” 仿佛有一种直觉……仿佛春风吹度了冰冷的心田,“你……”秦可卿蓦然间转过身来,月光下,呈现在李桂面前的是一张冻冰突融,春光焕发的俏颜。 “是非善恶这道坎我还是跨不过……我总是太善良!” 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李桂向秦可卿刚才一样直入主体:“我刚才突然想起一个法子,可以把石灰研磨成细粉,用纸包起来,或者用葫芦装起来,用的时候撒出去,或砸出去,记着洒的时候闭上眼睛,如若不慎进入眼中,万不可用水洗,只可用油洗,另外,这法子别传出去。” 和秦可卿一样,因为时间和避讳的缘故,李桂急匆匆的说着。 说话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为什么秦可卿没想到这个法子但转而一想也就明白了,以秦可卿的身份是不会想到这种烂三赖的法子的,而他是想到韦小宝的三宝,匕首、迷药、石灰包才想到的! 说完之后,李桂微微一拱手,转身而去——他清楚他只能做到这里了,毕竟他不能拿着石灰包到秦可卿的屋子里守着贾珍!这件事关键还是秦可卿要自救,秦可卿会不会去做,那就只能看她有没有这个勇气了。 至于秦可卿是否能弄到石灰包,李桂没有在意,实际上李桂清楚如果秦可卿有勇气,剪刀、石头、木头都可以,他给秦可卿提出的法子实际上也不过是增加秦可卿的信心!当然石灰包好用些。 而如果秦可卿有这个勇气, “如果秦可卿这样做了,贾珍会怎样?荣国府第一次抄家能不能幸免,如果能幸免,对我也稍微有些好处,最起码能安稳些……我会不会暴露?不知我那句‘不可传出去’里面的意思她明白没有,当初要是讲《鹿鼎记》就好了,直接就能给她启迪,只是韦小宝的性子……哎,讲个故事也会惹事上身,世界万物是联系的,这句话果然不假……” 一路散漫杂乱的想着,李桂有此担心、有些感慨,但心里又好像是有什么包袱放下了,又觉的很是轻松。 而听完李桂的话后,秦可卿呆了一下,随即向着李桂的背影屈膝行了个礼,起身之际,她的嘴角已经抿了起来,显得坚毅——她决定准备石灰包。 而在回去的路上,秦可卿依然不由自主的想着李桂的话,想着李桂说的别传出去,想着李桂说的洒出去、或者砸出去…… 想着想着,一道恍如闪电的惊容蓦然出现在她的脸上,樱唇也不只觉的张开了:“难道他……” 恍惚之间秦可卿感觉李桂知道了贾珍对她的不轨之心! 但随之她又觉得不可能——这种密事她也只对贾蓉说过,贾珍也不可能往外说,李桂怎么可能知道! “难道是有人乱嚼舌根,或者看出了端倪,信口传了出去……” 想到这里,秦可卿全身蓦然一紧。而实际上秦可卿之死,就是因为在天香楼与贾珍约会被人看见,惊厥之下,心疾积累而死。 但从这点也可以看出她是很在乎名声的! “恶贼坏我名声!” 想到这里,秦可卿银牙紧紧的咬在了一起,恨不得现在就拿个石灰包砸在贾珍的脸上。 如果说刚才秦可卿只是准备石灰包,那么,分析完李桂的话后,她却要准备动手了! …… 虽然脑海里推演过了宁国府将要发生了事情,但第二天宁国府并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晚上李桂照例去了内宅。 而经过三天,李桂也将故事推进到第六十回,也就是贾宝玉听到的地方,只不过讲到六十回之后,他又简洁的往下讲了四回,讲完后李桂呷了口茶,然后向屏风后拱手道:“我现在听到这儿,以后如愿意听,我听后,初一、十五再给大家讲如何?” 李桂只能这么说,他很清楚如果他说没有了,别说贾宝玉,就是贾母也不会放过他。 而要是瘾头大,真的去天桥找他说的说书先生,虽说他可以塞搪,但终究是个麻烦,而且长久一定会露馅! 而且李桂很清楚贾母这些人的瘾头不小! “好,鸳鸯,赏银十两!”李桂话音刚落,贾母苍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 随后的时间一如既往,只是他在内宅讲故事的事情传到了贾政的耳朵里,贾政是一个至孝的人,李桂能让贾母高兴当然高兴。 不过他毕竟是一个古板的老学究似的人物,当月中旬询问李桂情况时,虽然对李桂的回答很满意,但还是板着脸,告诫李桂不要贪玩,要多读经书。 这倒让李桂想到了他以前的作风……这其中包含的心意李桂也十分明白,因此心中倒是有些感动。 随后的时间一切如常,只是在月末的时候,薛宝钗一家来了。 当然这和李桂也没什么关系,当时他甚至没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春杏告诉他的。 而他不知道的是,薛宝钗才来没两天,贾宝玉就把《射雕》讲给了她。而薛宝钗的才华和林黛玉、探春是不相上下的,听了这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她也感到了作者的不凡,她甚至还暗中询问了李桂的底细,然后便感到李桂和她没什么关系。 …… 时光入流,一切平静,只是在六月中旬的时候,顺天府下了告示,今年的院试将在八月的八号开始。 这个消息是贾政让林之孝告诉李桂的,同时传话让他准备些,其余的没有。 而实际上,还是那句话,贾政根本没想到贾宝玉和李桂能榜上有名,他让贾宝玉喝李桂去只是抱着让他们熟悉考试规则、考场环境、以及感受考试氛围的目的。 一句话重在参与。 当然平静的表面之下往往有暗流涌动…… 在与李桂交谈之后的第三天,贾蓉像是从笼中放飞的飞雀一般,往南安洲去了。 而秦可卿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贾蓉走后,她立即托疾,不去给贾珍晨昏省定。 一句话不给贾珍机会! 贾珍让贾蓉去南安洲处理生铁生意事宜,不过是嫌弃贾蓉碍手碍脚而已……没想到贾蓉走后,他倒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色欲熏心,一时间贾珍犹如热锅里的蚂蚁,一天天煎熬着…… 而贾珍是个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的人,这种煎熬,这种忍耐对他来说已是极为难得。 不过犹如蓄积的洪水,煎熬中积累的色欲终有决堤的那天! 时间一晃,到了六月中旬,中午,和薛蟠等人宴后,不知是天气炎热的缘故,还是酒精的缘故,到了内宅时,秦可卿的曼妙丽影又一次在他眼前晃动起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二十五章:无定 “听说她午休……这倒是时候!” 越想贾珍越是色授魂与,本能的往周围瞧了瞧,六月的后宅已是花繁叶茂,到处郁郁葱葱,但因为时间的缘故却不见一人。 “她一定想不到……” 实际上贾珍得手秦可卿之时正是夏天的中午。 贾珍虽然豪横,在府里更是无法无天,但做这种事情还是有所顾忌的,因此一路偷偷摸摸,瞻前顾后。 到了秦可卿的院子的月亮门边,贾珍偷偷鬼鬼祟祟的往里探了下头,不闻一声声息,贾珍心里大喜。 而到了秦可卿的窗下,可能是为了验证秦可卿是否在里面,也可能是无意识,贾珍又偷偷的往里探了下头…… 这时秦可卿正在含章宝榻上午睡,一袭白色的轻纱将玲珑的曲线尽情显露,而窗上的茜纱帐却让曲线变得朦胧,但却是朦胧不清却更是能勾魂夺魄。 一团巨火腾的在贾珍下体升起,直冲脑门…… 好花堪折直须折,不再有犹豫,贾珍一撩艳红的丝袍,直冲了进去。 而在这时,秦可卿的屋子里,瑞珠不在,宝珠正在外间看着炉子烧水,贾珍的脚步声立刻把她惊动,她本能的抬起头,见是贾珍…… 宝珠和瑞珠都是秦可卿的贴身丫鬟,也是秦可卿的心腹,秦可卿并没有瞒着她们,毕竟有些事情还要他们去办,比如察听李桂都地址就是宝珠去办的。 而这个时候贾珍闯进来,宝珠本能的清楚将要发生什么,惶恐之下,她本能的‘啊’的大叫了一声。 “滚!再叫打死你!” 贾珍以家主的气势豪横的一瞪眼,跋扈的喝了一声,然后迈步向里间走去…… 不过宝珠的惊呼声也惊动了秦可卿……可以这么说,也许是因为是女子的缘故,此时的秦可卿已是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处于戒备状态,宝珠的惊恐声一下子把她惊醒,而后可能是女子对危险本能的感觉,她意识到了将要发生什么,也本能的自我保护着——她一个骨碌坐了起来,顺手把纸包的石灰包窝在了手里。 而这时‘哗啦’一声,贾珍已经撩开了珠帘…… 秦可卿立刻循声望去,接着她就看到了贾珍满布酒气和无边春色的脸。 “啊!” 下一刻几乎是本能,秦可卿尖叫着,把手里的石灰包狠狠的向贾珍砸去。 作为家主贾珍强上过很多丫鬟,绝大多数不敢反抗,而极少数的反抗,他知道那也是本能的,象征性的,因此对于秦可卿砸来的石灰包贾珍没有在意,认为她不过是本能。 不过秦可卿的反抗,缺越发的激起了他征服的欲望,“小美人儿你就从了……”他一边淫笑着,一边伸手一挡。 下一刻‘蓬’的一声,石灰包在他手臂上炸开了,粉尘飞扬,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呛了他的口鼻,淹没了他下面的话,紧接着他就感觉头脸火辣辣的痛! 而越是弱者自保起来就越是疯狂!这和一个被人欺负的老实人杀人是一样的道理,平时老实人可以忍受欺负,但是一旦动起手来一定疯狂! 因为弱者和老实人都不知道自己与强者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只能全力为之。 也正是在这种心里支配下,“混蛋、滚、老不要脸的……”下一刻,秦可卿一边竭斯底理的喊叫着,一边将身边的东西,糕点、果盘、小杌凳、石灰包(以她的聪明当然不会只准备一个石灰包)等物件,****般向贾珍砸去。 其势猛烈,其实只是掩饰她内心的恐惧。 但贾珍没想到秦可卿都反抗会如此猛烈,平时娇滴滴的人儿! 他知道事情大条了,已不可为,而且,眼睛、嘴巴,皮肤都干涩、疼痛难以忍受,因此在挨了一杌凳之后,他转身就跑,只是因为闭上了眼睛又撞到来门框上,‘咚’的一声,额头上立刻起了个大泡,不过他也顾不得这些了,扶着门边,眯着眼睛,继续往外走。 不过他这一停顿,秦可卿已经把洗脸的黄铜盆端起,然后连盆带水一起砸向了贾珍。 ‘咣当’一声,水花四溅,一团水正好溅到了贾珍的右眼上,‘啊……’下一刻贾珍昂头撕心裂肺的大叫了一声…… …… 傍晚,夕阳散辉依然散发着暑气,当春杏提着食盒进来时,李桂把半旧不新的桌子搬到了桂树荫下。 然后春杏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说道:“这是绿豆糕,清热解毒的,厨里给三小姐做剩下的;这酸梅汤原是给林小姐备着的……” 说到这里,春杏顿了一顿,突然神神秘秘的说道:“李桂,你知道吗,东府出事了……” “难道是秦可卿动手了……” 闻言李桂心里一动,口中却故作随意的说道:“哦,什么事?” “听说是珍大爷醉酒掉进河里了,眼睛都碰瞎了一只,现在大老爷、二老爷、琏二爷、宝二爷都过去了,听说东府都乱套了。你说这酒有什么好喝的,喝这么多!哦,我还要去詹光他们那里,我先走了,月底还讲故事不?” “讲。”李桂点了点头。 春杏一下笑了,随即道:“那别忘了带着我。” “好。” …… 春杏走后,李桂的心思却有些飘忽起来:“不知贾珍会不会悬崖勒马,如果会荣宁二府或许能逃过第一个小劫难!没想到讲个故事还能有这样的后果,他们是不是该谢谢我,算了,还是做好事不留名吧。” 吃过饭李桂继续开始了他的备考模式,进了屋,拿起了《大学》。 灯小如豆,树叶沙沙……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桂、李桂……”突然李桂听到细小的呼喊声。 李桂扭头一看,却见宝珠正趴在窗外,一双美丽的眼睛正好奇的瞧着他,具体说应该是瞧着他手上的书本。 一种秘密被人偷窥的感觉瞬间在他心里产生,不过以他的心里年龄已经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脾气,把《大学》一合,“何事?”一边问着,一边走了出去。 而刚到门外,宝珠就迎了上来,压着声音急匆匆的说道:“你可知道东府的事了?少奶奶让我来问你,下一步该怎么办。”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二十六章:难言 “下面怎么办?” 李桂微微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秦可卿居然派宝珠来,居然是来向他问这个问题!而在他心里他本以为秦可卿的事情,或许说他与秦可卿的联系已经在那晚了结! 但转瞬间他就明白了,秦可卿这时在后怕,怕贾珍狗急跳墙!这时人都有的正常心理,而心理柔弱的女子这种心理更重一些! 同时也明白了秦可卿猜到他知道贾珍对她的心思了…… “也是聪明的女子。” 想到这里,李桂心里嘀咕了一声,但他还是觉的秦可卿不该派宝珠来,面对这种事情她只有坚定立场,以牙还牙而已,问他有什么用!他可不是她长久的靠山! 因此想了想,李桂说道:“求人不如求己……” 但说到这里,李桂突然想到秦可卿要是没防备住贾珍怎么办?李桂估计以秦可卿柔弱的性子,差不多会土崩瓦解,完全屈服于贾珍,那么他帮她出主意的事情就可能被她捅出去? 恍惚间李桂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但他明白要是再不给秦可卿些信心,以上预测的事情也真有可能发生,微微斟酌了一下,李桂心里叹了声:“算了,就这一次了,送佛送到西吧!”口中隐晦的说道:“但可以去拜菩萨。” 宝珠听了李桂求人不如求己的话,本以为李桂拒绝了,可没想到李桂居然要秦可卿去求菩萨! “这……” 她的眼睛里涌出了厚厚的疑云。 时间太晚,李桂不想耽搁,看着宝珠疑惑不解的样子,心中想着:“毕竟是深闺的女孩子,听不懂话里玄机。”口中说道:“听说珍大爷出了大事,眼睛都瞎了一只,这一定是灾气所致,作为晚辈,不该进些孝心,多拜几天菩萨,为长辈、家人祈福吗!” “啊啊啊……” 没想到还能这样利用贾珍,宝珠的眼睛刹那间睁大到了极致,嘴里也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但随即她就对着李桂屈膝深深一礼,起身之时,笑意像闪烁着银光的涌泉一般从她的眼睛深处迸射出来,像是一个小偷鸡贼! …… 宝珠走后,李桂琢磨了一下,如果秦可卿这样做贾珍会有什么反应,在他看来,秦可卿这一连串的动作既向贾珍显示了勇气,也向贾珍展示了智慧,贾珍或许会打消对秦可卿的念头,但即使不打消,也应该忌惮一阵子。 而在心里,李桂心里清楚以上只是权宜之计,所以她心里祈求上天让贾珍忌惮的时间长一些,如果忌惮到他科考之路走完,那秦可卿再有什么事,也与他无关了,或者说不会伤及他了。 …… 虽然已是午夜,但宁国府后宅依然灯火恢弘,特别是尤氏的三间大方处,大红灯笼随处晃动,照出了幢幢人影…… 不知是自感无面目见人,还是真的没有了面目,所有人都被贾珍拦在了外面,即使贾赦、贾政等来看望他。 但是这并不妨碍其他人等来看望他,虽然他真的不希望人类。 秦可卿的屋子里也是灯火通明,只是相较于尤氏那里多了一份宁静。 此时秦可卿正独自坐下含章宝榻上,眉头微微皱着——她想静下心来,却始终静不下来! 之所以心神不宁,还是因为她都性格,包括派宝珠去问策李桂。 她是一个性格相对柔弱的女子!而世间一个普遍的现象是:大多数女子遇到大事的时候没有主见,而且越是性格软弱的女子越是如此,越是本能的依靠男子。 沉重的楠木门‘吱’的一声响了,秦可卿的螓首立刻抬了起来,“怎么样?”看到是宝珠,她立刻问道。 “这人真是……他先说求人不如求己,婢子当时心都凉了;可是随后他又说可以去拜拜菩萨,婢子又觉的没头没脑;随后他说老、老爷如此,一定是灾气所知,作为晚辈应该多拜几天菩萨这人真是……” 其中的机巧宝珠难以言喻,说到这里,宝珠眼里含笑,嘴唇轻轻抿了起来。 如同一团明月突破云翳而出,听到这里,秦可卿本来幽弱黯淡的眼睛蓦然亮了。与此同时如同微风吹过空谷的幽兰,幽兰层层绽放,一抹笑嫣蓦然出现在她的玉腮之上,抿然之间露出了如雪的皓齿,整个人瞬间明**人。 “少奶奶,你说这人怪不怪,好像不想搭理咱,倒最后又给咱出注意,少奶奶,你说他是什么心思?” 看秦可卿心态好了起来,而且好像对‘李桂’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宝珠继续用李桂开导秦可卿。而且她也很感兴趣! “哦……他应该是个侠士,怪侠!” 隐约明白着李桂的纠结,既不想得罪贾珍,又不想她受到伤害……可他毕竟还是偏向了她这一边,说着,樱唇微开,秦可卿无言的笑了。 “哦,怪侠……少奶奶,我倒是觉的他像个志士。” “志士?” “是的,少奶奶,我去时怕人听到,和丰儿都走的很轻,到了他的院子,灯光亮着,我趴着窗一瞧,他正在屋里读书,这么热的天。” “哦……”秦可卿如画的黛眉猛的挑了一下。 …… “宝珠,瑞珠咱们准备准备,明天就去白衣庵。” “嗯。” 灯火恢弘,在茜纱窗上映出了三个晃动的美丽的倩影…… …… 当李桂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傍晚时分,李桂抱着蓝布兜从西侧门近了荣国府。 蓝布兜里是他从墨香轩买的朱子版的《中庸集注》,前一阵子买的《大学集注》也是朱子版本的,《易经》则是程朱传义版,《尚书》蔡氏传及古注疏,《礼记》以古注疏为主,《春秋》主要以左氏、公羊、榖梁、胡氏、张洽版本的。 之所以用这些版本,是因为这些都是大虞朝开国皇帝太祖定下的,就像现代的教材一样,而太祖之所以会注意这些细节,道理很浅显,他的国家需要这些人去治理,他的旨意也需要这些人去执行。 实际上自从开科以来开科取士在历朝历代都是国之大事! 青砖小道的两侧茂叶繁花,只是却遮挡不了暑气,好在下午时下了一场急雨,让人觉的清凉。 刚进入院子,李桂就看到春杏站在桂花树下,桂花树下的小桌上放着榻经常提的已经有些掉色的暗红朱漆食盒。 “你怎么才来,这都多晚了!我正想回去呢!” 春杏嗔怒了一句,随即打开了食盒。 “买书去了。”李桂随意笑了笑。 “那听故事了没?”春杏歪了歪头。 “听了。” “那月底?” “讲。”春杏蓦的笑了。 随后便从食盒里端出了盘碗,而当把玉梗米饭端出的时候,她突然‘哦’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李桂,你听说了嘛,东府有灾气。” “灾气?”李桂微微一愣。 而这时春杏已经压低声音说道:“是啊,听说东府的少奶奶已经去白衣庵祈福了,祈祷家宅平安,两府里的人都夸少奶奶孝顺呢,听说东府的珍老爷听了很是激动,把腹中的淤血都咳出来了!只是府里有灾气传出去不好听,二奶奶不让乱说,我只给你说了,你可别乱说。” “嗯。”李桂重重的点了点头。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二十七章:初见 春杏走后,李桂轻轻的喘了一口气…… 而再想想,突然间李桂觉得这事挺古怪的——他虽然出策虽然伤害了贾珍,但实质上确实救了贾珍,不过如果贾珍知道了是他帮秦可卿出策,那么贾珍一定会对付他! “这世间的事……” 心里感慨了一下,把碗筷往桌上一放,然后进屋拿了《易经》集注和一个气死风的灯笼。屋子里闷热难忍,所以李桂只好到外面读书,至于桌上的碗筷,明天春杏自会收拾。 …… 随后的时间里,出了初一、十五的到学堂听听课,讲讲故事,其余时间李桂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进入了狂读模式。 当然他也并非与世隔绝,外界零散的消息还是由春杏传了过来,比如二小姐过生日了,办了桌大席、二爷宴饮酒醉,老爷生气了、赵姨娘又嫌拿错了胭脂等等之类的小事。 事不关己,李桂‘嗯哼’之间,随意而过。 ……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八月初六,沉浸在其中,李桂感觉时间只是一晃,而在初六的晚上,伴鹤过来了,传贾政的话,让他准备准备,早起些。 其实对于李桂而讲,他没有什么可以准备的,院试虽然是科考的起点,国家取士的起点,手续繁琐,审查严格,紧紧报名就需要三个有功名的秀才做担保,或者三个地方乡绅做担保,担保考生没有做过作奸犯科之事,祖上以及三代亲族没有大奸大恶,以及考生不会作弊等等。 但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样的杂事荣国府岂会让贾宝玉亲自去做,自然是由下人代劳,而李桂则是沾了贾宝玉的光,一切都由林之孝代办了。 而林之孝去办,自然也不需要三个秀才、乡绅什么的了,宰相门前七品官,只他一个足矣! 因此李桂所需要做的只是准备文房四宝以及早起。 而李桂确实起的很早,实际上他是被鞭炮声惊醒的…… 早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科考的峰巅不仅仅是个人风光的起点,在宗族血亲关系为主的封建社会里更是一个家族的骄傲,而这个骄傲是持久的,纵使百年、千年,其后人谈起时,也会骄傲的对人说,我家祖上出过秀才、举人、进士。 也因此科考也从来不是考生一个人的事,更是一家、一族之大事,也因此去考试之前,考生要有一些程序要走,富贵大族之家一般要早起沐浴更衣,然后上祭礼,跪拜祖宗,祈祷祖宗保佑,然后拜孔子;中等、贫寒之家虽然祭礼少了些或者没有,但讲究个心诚,祖宗是一定要拜的,但不论是贫寒、中等还是富贵一串炮仗是要放的——驱灾避邪! 即使是远来客居的学子也是如此! 因此在半夜时分就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惊醒了,随后他赶紧起床,洗涮了一下,然后又去检查文房四宝。 而就在这时院外响起茗烟的声音:“李桂,李桂。” “在。”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李桂一边应着,一边走了出去。却见茗烟左手提着气死风的灯笼,右手提着一个大约二尺的小巧的朱漆食盒,正迎面走过来。 “给你,快走,吃的、用在里面,二爷正去大门,老爷让早去些,不可拖沓。” 说着茗烟把朱漆食盒往李桂手里一递,就去拉李桂的袖子。 “又沾光了……” …… 此时天色依然漆黑,不过拐了二门前的那个弯,到了大门的直道,李桂就看到前面火光彤彤。因为灯笼太多的缘故,前面的人李桂依稀能够看清,最瞩目的是贾宝玉,他的一身白衣在红光下特别耀眼。 贾宝玉的右边看盘式头髻,暗褐长裙,李桂估计应该是王夫人。 而贾宝玉的右边是一紫衣少女,发式只是简简单单的桃心髻,上面插着一根步摇,不过少女的身材纤弱,风吹裙摆,摇曳之间,仿佛带着江南烟雨大飘摇。这个紫衣少女,李桂估计是林黛玉。 在这三人之后,从盘着的双螺髻,鹅卵心髻、桃心髻上看,后面三个应该是三春。 至于旁边的,因为打着灯笼的缘故,李桂依稀能够看清,分别是袭人、鸳鸯、晴雯、金钏、麝月、银钏,两边还有几个,因为距离灯光远了李桂看不清楚。 “这送考的场面可够大的,也够娘子气的!” 看着前面花花绿绿的一群,李桂不由的感慨了句。 而就在这时,茗烟已经跑到了贾宝玉身边,张口气喘道:“二爷,李桂来了。” 随后李桂就感到几道目光向他射来,令他感到惊艳的有两道,一道是紫衣少女的,一道是贾宝玉身后鹅卵心髻发式少女的。 两个少女引起他特别惊艳的是她们的,紫衣少女的眉毛又弯又细,灯火朦胧中,看上去像是远山远黛;而她的眼睛却并非明眸,而是含烟带雾,再加上明静如白娟的脸颊,乍看上去李桂仿佛看到了一副泼墨写意、远山远水的山水画。 至于鹅卵心髻的少女,一双黛眉先粗后细,但却上扬着,往鬓角处渐远渐无,看上去有着说不出的英气。一双眼睛却明亮如秋水,高冷如远星,透露着说不出的高贵。 “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蓦地这两个词从李桂的脑海里跳出。 而李桂虽然惊艳,但众人对他却熟悉之极。不过因为封建社会的男女之防,李桂虽然是在府里长大的,最近又在内宅讲故事,松了些,但也仅仅只是松了些,这根弦在三春、黛玉等心里还是有的,因此转头之后,她们又迅速转了回去,只有贾宝玉对他点了点头。 出了偏门,王夫人这才向李桂招了招手,然后交代了一番,不过是李桂和贾宝玉同去同归,考试后莫贪玩之类的。随后才让李桂退下。 但随之又安慰起贾宝玉:“你莫要害怕,刚才呢老子爹不过是吓唬你的,他暗地里已经对我说了,宝剑锋从磨砺出,这次只是磨砺你的,你且宽心……” 如此啰啰嗦嗦了一通,这才让贾喜、贾善鸣炮。 第二十九章:闺阁 李桂循声抬头一看,灯笼的红光里,朦胧不清的看到两个穿着绿色官服毛、头戴乌纱的官员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群穿着黑色镶红边衣裤的牙医,那个敲锣的倒是走在一侧。 须臾之间,两个官员已走到人前,而跟随的衙役也在两人身前铺开,随即圆脸的官员向瘦脸的官员嘀咕了几声,然后那胖脸的官员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待场面寂静后,那官员才继续说道:“承接天恩,今年院试开考,现在卯时已到,开始唱名,唱名后移步检房不到者后面会再来一次,再次不到者视为放弃,现在开始。” 随着他的话音,偌大的场面完全寂静,甚至有些肃静。 而他话音刚落,他身侧一个长脸、瘦高杆、师爷模样的人从宽袖中抽出了一沓纸,抖开后,拉长腔念到:“濮阳李毅,潘宁王远扬;丰台柳承风……” 名字前冠以地名,是为防有重名者。另外考生名单前面冠以地名其实还有另一个作用,那就是考生上榜后好抄录,然后按图索骥去报喜。 当然对于衙门里的衙役来说,报喜是假,讨赏钱才是真! 而那瘦高师爷每念一名,也必有一人称到,然后往学院大门东侧的侧房走去。并无不到者。 “荣国府贾宝玉。” 喊到贾宝玉的名字时,贾宝玉应了声,然后抬步往检房走去。 而他刚刚抬步,那师爷模样的就喊了声荣国府李桂,而刚刚喊完,可能是因为荣国府接连出现了两个考生,那师爷模样的轻轻的‘咦’了一声。更新最快的网 不过那师爷立可想起了贾政的事情,于是眉头舒展了,继续念道:“灞阳柳湖……” 而于此同时,那两个绿袍官员也瞧李桂一眼。 …… 所谓的检房在李桂眼里就像是大些的学校的传达室兼保安室……进去后是一排黑漆长案,长案后做着六个穿着青袍文书打扮的人,长案的对侧则是四个衙役,个个身材雄健,目光犀利。 随后按照文案的吩咐李桂打开了考篮,又解开了长衫……这主要是防止夹抄的。 在衙役搜完衣服之后,最后一个文案递给了李桂一块长方形的涂着黑漆木牌,然后手一直,让他进去。 木牌仅可一握,李桂一边往里走,一边举牌,木牌上面正中写着一个‘丙’字,下面是肆陆。 出了检房的门就是一个小广场,广场面南背北树立着一个孔子的塑像,远来唱过名的学生都已经站在塑像的下方。 而可能是因为有孔子在上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将要上场的原因,稚子皓发虽然很多人站在那里,但并没有发出多少声音,场面有些肃穆。 而当天色露出鱼肚白时,那两个绿袍官员走到了人前,随后那胖脸官员道:“吉时已到,大家随我拜孔圣。” 拜完孔子,那官员一转身,脸一沉,胖脸不怒自威:“诸位听好,本官现在把考场规矩给你们讲一遍。” …… 考场一排排的,前沿上扬着,最前方用石灰粉圈了一个圆,圆里写着甲、乙、丙、丁等序号,考位用粗糙的白麻布遮挡着。见此,不知怎的,李桂想起了农村的猪圈。 找到丙字第肆陆号李桂钻了进去……里面大约有两平方,正中一张矮案,随后李桂盘膝而坐,打开烤篮,拿出毛笔、砚台、水罐,往砚台里到了点水,磨起了墨。 俄而一声锣响……没过多久白麻布一挑,一个纸袋伸了过来。 李桂接过,然后不慌不忙的打开了纸袋。他不会像许多初考者那样紧张,从考生到监考,这样的场面他早已司空见惯…… 姓名的空格里填上李桂,籍贯的空格里填上荣国府之后,李桂展开了卷面,一条竖写的黑字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圣喻六条。 圣喻六条是大虞朝开国皇帝的教化万民之言,院试必考科目,而且很简短,李桂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只看这题目,李桂就胸有成竹。 再翻下一个卷面,只见上面写道:人之患,在好为人师。这是一文。 再往下最后一张则是一诗:《中秋》。 一语一文一诗这是大虞朝院试第一天的定例。其实就科举开始的内容而言,历朝历代多有变化,有的重点考察考生解决问题的能力,那么在考试内容上就偏重于文、制、表、诏的写作,王安石改革科考,甚至把诗赋都去掉了!而有的朝代则注重个人的灵气与才华,那么诗赋占考试的内容与分值就多些。 不过总体而言,科考趋向于考察考生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不过这种解决是以圣人之言为基础的。 看完题,李桂抽出了草稿纸…… …… 此时宝玉的房间里,晴雯和麝月坐在杌凳上,身前各自一个针线筐,她们正在给贾宝玉缝制冬天的衣裳,而袭人和秋纹则分别拿着拂尘,抹布,细细的擦拭着贾宝玉书桌上的金狁猊香炉、汝窑美人瓢以及书架。 “袭人姐,你们说二爷能榜上有名吗?” 可能已经习惯了围着贾宝玉而转,也可能是看到了书架上原封没动的崭新的经书,秋纹突然问了一句。 “嗤!” 她话音刚落,晴雯就头也不抬的笑了声。 “你没听太太说吗,老爷这次让二爷和李桂取考,只是让他们熟悉一下考场,以备来年……” 袭人回应着,说到这里,淡淡的瞅了晴雯一眼,像是反驳她的笑声似的,继续说道:“考不上也没什么,二爷终究要做官的。”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凭借二爷的学问……” 说到这里秋纹忽然觉得这问题不妥,好像有贬低贾宝玉才学的意思,于是嘴巴一抿,不再言语。 而袭人、晴雯、麝月个个都是伶俐的丫头,哪个不晓得秋纹话里的含义,一时间都不再说话。 场面有些尴尬,不过晴雯毕竟刀子嘴豆腐心,而且是喜欢热闹的,随即解围道:“你们说二爷要是当了官去哪里好?” “你觉得去哪里好?” 言多必失,有了刚才秋纹的例子,众人都不想回答,倒是秋纹感激晴雯回问了句。 “我呀,我想让二爷去海边做官。” 说着,晴雯停下了针线,抬起了螓首,美丽素洁的脸颊上一脸向往。 “海边?” 袭人、麝月与秋纹蓦然愣了一下,但看着晴雯的样子,笑意渐渐出现在了她们腮边…… “是你想去海边吧!” “是啊!我想坐坐欧阳锋的那条大船。” “你想的倒美!” “我想去草原看看……” 帘子一掀,金钏儿走了进来,笑意盈盈的继续说道:“长河落日,铁马秋风,才令人神往!” “你这个野丫头,也不怕胡人把你抢了去!” “咯咯……” 深闺狭小的天地,并没有多少娱乐与谈资,于是李桂所讲的《射雕》自然就成了谈资。不过,当耳闻了远方,心儿也随之变得宽广。 网首发 第三十章:烟花 一直到傍晚李桂才交卷。 其实他早就做完了,不过他不想出风头,另外还要等贾宝玉,所以才在考监提醒后交卷。 将卷子交给考监后,李桂随着考生出了学监的大门。 而刚出大门,因为贾宝玉和卫若兰、冯紫英等衣着鲜亮的缘故,李桂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三个正在学监前大榆树下攀谈,李桂没上前,他不想惹人闲,更不想去讨没趣。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随后他往王荣方向走去——他已经把马车驱赶了过来,停在距离贾宝玉约七八丈的榆树下。 “李桂,考的怎样?” 到了马车跟前时,王荣、林之孝面带微笑的问了句。 李桂明白他们只是随口而问,因此他也随意答道:“囫囵写完了。” “哈哈,写完就好。”“能写完就不错了。” 在林之孝和王荣眼里,李桂并没有上几天学,因此随口安慰着。 而这时贾宝玉和卫若兰、冯紫英交谈完毕,和茗烟一起走了过来,而他毕竟还没经过这样一天的考试,脸色有些疲倦,不过看到李桂还是问了句:“大兄考的怎样?” “囫囵写完了。”李桂再次回道。 贾宝玉闻言,疲倦的笑了——他也是如此。随后上了马车…… 到了荣国府大门,下了马车,贾宝玉和李桂又闲谈了几句考试的事情,不过是贾宝玉感叹考试的规矩森严,以及听到的考生的闲谈预测下一场考题之类的杂事,随意闲谈间,到了二门,随后李桂就看到袭人、秋纹、晴雯、麝月正从二门里走来。更新最快的网 李桂向贾宝玉一抱拳,别过。 …… 第二天,八月八号,按考试规定休息一天,八月九号却是大考,内容是三文,两小一大。 这场大考最是重要!不过表面的程序没什么变化,锣声响后,结果递来的纸袋,李桂和前天一样,填好姓名、籍贯后,看了下试题。 试题正是三个,大题是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小题是君子慎独,其为人而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 写文最重要的是紧扣题意,不偏离中心,即使八股文也是如此,只是格式化了而已! 以李桂中文系本科生的水平,一下子就看出了这三道题的立意所在,第一个大题立意在于上位者引导示范的作用;第一个小题是‘独’,第二个小题立意在于道德的教化作用。 这三道题其实只有第二道小题相对容易些,思考了一下,李桂抽出了草稿纸…… …… 和前一天一样,直到考监提示后李桂才交卷…… 出考场的时候,李桂就注意到有很多考生脸色灰败,而出了考场,随处都是议论纷纷者,有的长吁短叹破题不准,有的眉头紧皱不发一言,甚至有个别心理脆弱者以泪洗面…… 这种场面李桂没觉得奇怪,就这三道题的难度而言,对童生确实难了些。 不过这次李桂没看到贾宝玉,随后他到了马车庞,和王荣、林之孝闲聊了几句,才见茗烟匆匆迎上去…… 待贾宝玉到了马车前,李桂发现贾宝玉脸沉如铁,这下众人更不说话了…… …… 随后的日子便是等待,学堂也不用去了,因为童生试的缘故学堂已经放了假。 而对于考试的结果,李桂认为自己做的还可以。但对于否能中榜,他还是有些忐忑。 原因很多,一是他用文言文写作还不熟练,他自觉再遣词造句上可能有些不流畅;第二录取名额有限,听说仅仅录取一百人;第三就是阅卷者的口味与水平。 而这场考试牵扯到他跳出荣国府的时间——如果跳出晚了,李桂担心自己与荣国府一起沉沦,所以等待中李桂是比较焦心的。但再焦心也没有什么办法,李桂只好出府,到处闲逛打发时间…… 时间一天天过去,因为将近中秋的缘故,街面上卖花的、卖鞭炮的、卖木刀木剑的,卖红灯笼的、卖月饼糖果的等等中秋用品的商贩突然多了起来,街上不时有烟花炮竹声响起,布衣荆钗的少女也多了起来…… 而还不到十五,有的商家、大户人家门口就挂起了红灯,荣国府也是如此,傍晚时分当李桂归来时,荣国府小小的西便门两侧已经各挂了一个大如篮球的红灯笼…… “啪啪,噼啪……” 鞭炮的声音蓦然响起,然后便时断时续的不再停息,中间偶尔有烟花的起爆声……不知为何心绪有些烦乱,李桂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嗤……” 一道烟花从荣国府的后宅里窜起,银龙一般,扶摇直上天际,然后‘蓬’的一声爆开,洒下一隅的流星雨,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隐隐约约的笑语声也从内宅里传了过来 “人间的花火……”流烟如霰,湮灭如梦,蓦然间李桂感到一种孤独从其中向他潜来。 …… 第二天不等早饭,李桂便出了西便门,直奔应天府衙门。当然在途中他随意吃了几个包子。 而莫道人行早,更有早行人,才到应天府衙门的路口,李桂就看到衙门斜对过大学监处挤满了人。 走的进了才发现这些人里有穿长袍的、有穿直褂的,有穿丝绸的,有穿清布的,但不论穿戴如何,都比较整洁。 而人虽然多,但却并不喧哗,入耳的仅有踱步声、咳嗽声,小声的嘀咕声。 李桂明白这些人的心情,这样的时刻最是压抑,随后他随意的靠在了榆树上静静等待。 俄而他就听到有人小声喊道:“李桂。” 李桂扭头一看,却是伴鹤,青衣僕帽的,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 “你……” 只是说了一个字,李桂便明白了,这一定是贾政让伴鹤来的,今日中秋,贾政正好休沐。 “老爷让我来看看,你怎么来了?”随后伴鹤说道。 李桂明白伴鹤这话的意思以及他脸上的笑意,所有人,包括贾政都不认为他和贾宝玉能榜上有名,来不来看榜的无所谓,所以伴鹤才会说你怎么来了。 但贾政还是派伴鹤来了…… “他心里是对贾宝玉存在侥幸,还是科考是他心里的结,绕不开的结?” 心中思忖着,李桂随意笑道:“我也只是来看看。” 第三十二章:慧眼 而在此时报喜的马匹已经冲出了城门,传讯的铜锣也‘咣咣’的响开。 第一批报喜的一般都是路途相对较远的。 …… 城外,西山,中秋的时节还不足以令枫叶满红,但原本翠绿的叶片已经有了红边,白衣庵就处在这翠绿与淡红之中,这是一个方圆六七亩的院子,因为风景优美,靠近京师,香火鼎盛。 而在白衣庵的后宅,客房的西北侧,是一个小院,小院栽满了梅、菊、兰等花草,巉岩的底下则是一丛青竹,青竹丛前是一小亭。 小亭的中间是一个石台,石台两侧坐着两个女子,一个穿着白绸绣兰边对襟长袍,琼鼻樱唇;另一个一身暗青锦丝道袍,眉目如话,束发飘带,颇有出尘之气。只是十指丹朱,眉间豆蔻,暴露了她的内心。 这两人正是秦可卿与妙玉。美丽的女子也会互相吸引,秦可卿没来多久便和妙玉成了知己好友。 “这是我去年立冬后第三场雪后在梅花树上采的雪,封在坛里,埋在树下,已经一年有余了。昨日我试饮了一下,极为甘冽,你来尝尝。” 可能是生于江南的缘故,妙玉最喜饮茶,也是茶道高手,山居无事,因此时常邀秦可卿品茶。说到这里,妙玉拿起了紫泥壶,壶嘴连点三下,这才倒向了绿玉斗。 而就在绿玉斗将满之极,‘咣’一声锣响从山下的西山前村传了过来,紧接着‘咣咣咣……’的锣响声再一次密集的响了起来。 妙玉事清净惯了的,闻声兰花指一停,黛眉微微皱了皱。 “什么事儿,这么大的动静?”秦可卿黛眉也皱了皱,转头向宝珠问去。 对于科考这种事情,女孩子并不怎么上心,况且又在山中将近两月,宝珠并不知道今天揭榜,不过她听过上山上香的考生的家眷的祈祷,因此,闻言‘哦’了一声,就想起了这事,也想起了李桂的事情,随即回道:“回少奶奶,估计是报喜的,有人高中了!少奶奶你说李桂能中吗,听说西府的政老爷给他合宝二爷报了名。” “这个却难,他才上几天学,纵然他聪明伶俐……”摇了摇螓首,秦可卿随意回道。 而她刚说到这里,妙玉已经接话笑道:“不说这人,我倒是忘了,这人会那些功法吗?他所说功法真是闻说未闻。” 妙玉现在也听了《射雕》,山居无事,女子家长里短的,秦可卿信口就说了出来,而因为会些粗浅剑术的缘故,妙玉对《射雕》里的内功功法、秘籍很感兴趣。 而且在妙玉想来既然她没听说过那些秘籍,而李桂又能活灵活现的讲出来,那么李桂就极有可能会! 和妙玉相处久了,秦可卿知道妙玉是渴望那些秘籍的,至于原因,闲谈中秦可卿看不出妙玉有多喜欢功夫,她只是早上舞一套剑术而已,之所以渴望,秦可卿估计是一个女孩子独自出门在外防身的需要。 而秦可卿既没见过李桂会武术,也没听过李桂会武术,因此摇了摇螓首,笑道:“这个我倒不知道……哦,你何不拜访他一下,这人,嗯,很好说话的。” 妙玉却摇了摇头:“那等神技,他怎会轻易与人。” 正说间,一个青衣中年尼姑走了过来,到了秦可卿身边,打了个稽首,道:“秦施主,打扰了,贵府总管赖升来了,让我传话你,他说你家老爷说,过节了,他也好了,你该回去了。” 这话里意思秦可卿明白,执着绿玉斗的玉手一僵,容光顿暗。 …… 而在此时荣国府后宅,贾政的书房里,贾政正拿着一本《朱子集注》随意的翻看着,实际上他更喜欢和单聘仁、詹光、卜固修高谈阔论,但值此中秋佳节之际,他们三个却回家团圆去了,这令贾政心中隐隐有憾矣。 至于今天放榜之事,实际上他清楚贾宝玉的水平,并没有多大的期待。之所以让伴鹤去看,其中当然是对贾宝玉有一点侥幸之心,但更多的却是士子情怀,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而且他还比较喜欢士林之事,这可能也是他后来被点了学政的原因。 不过尘世间的一粒尘埃落在个人身上便是一座大山!而对于贾宝玉来讲,贾政就是尘世,贾政让伴鹤去看榜就是那一粒尘埃!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这是他不能承受的! 因此从伴鹤那里得到传讯后,贾宝玉就腻在了贾母的身边。 而因为中秋的缘故,众人又知道贾母爱热闹的性子,因此今天贾母的小屋里,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薛姨娘、林黛玉、薛宝钗、三春、赖默默、赵姨娘、周姨娘、林之孝家的、周瑞家的以及鸳鸯、袭人、晴雯等等仆妇丫鬟把贾母的两间小屋挤得香汗蒸腾。 当然这里面没有一个傻子,对于放榜的事情是绝口不提,只是说着花好月圆、来年有余的恭维话,明里暗里的讨好着贾母。 而如此一阵子,贾母也来了兴致,放话给众仆过节赏银后,便让鸳鸯等丫鬟搬来了桌子,开了两桌骨牌。 而她们才刚刚摸了一圈,报喜的队伍就过来了。 报喜的绝对是队伍! 因为不仅报喜有讲究,越是富贵权势之家去报喜的衙役越多,而且路上跟随随喜的也越多……这其中的道理大家都是明白的! 而后‘咣咣’的铜锣声、马嘶声、人笑声就由远到近传进了荣国府的内宅…… …… 公侯府邸一般不允许、寻常人也不敢大声喧哗,而贾政的书房又在内宅相对靠前的地方,此时他又一个人在书房,因此报喜的喧哗声很远时贾政就听到了……更新最快的网 不过初时他没有在意,以为是哪一位公侯之家有了添丁添子之类的喜事,直到鞭炮声在荣国府门口骤然响起,鞭炮声中隐隐传来‘政老爷慧眼’什么的之类的喊声。 这喊声实际上是学监的书办精心编制的,初时他们也觉得一个公侯之家的贵公子没中榜,公侯之家的奴仆却中了,这事有些别扭,拿钱别扭。 但这些人最擅长拿的就是世面银子,而且为了银子有挖地三尺的尽头,这样易得的银子不取,他们觉的自己简直不为人也,随后想到了贾政抬举李桂的事情,就有了对贾政‘慧眼如炬’的赞颂。 不过遗憾的是由于鞭炮声又响又长,此时贾政却听不清。 “怎么回事?” 鞭炮声既让贾政心绪烦乱,又让他心里起疑,心里嘀咕了一下,贾政把书往书案上一放,就要喊人去外面看看。 而就在这时‘咚咚’的脚步声从书房外传了进来,随即就听到伴鹤急匆匆的声音:“老爷、老爷……” 第三十五章:福缘 夕阳西下之时,李桂从琉璃厂往荣国府走去…… 此时沿街商铺的飞檐上早已挂满了红灯笼,夕阳余晖的照射下,一个个红灯笼闪耀着朦胧的喜庆红。而喜庆红下则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卖纸花的、卖鞭炮的、卖水果的、卖花簪头饰的、踩高跷的…… 隐约的管弦鼓板声也在街道上飘荡着:“……荣华富贵你享不尽,绫罗缎匹你穿不清……”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 “繁华浊世啊!要真能如此也不枉穿越这一遭,或许我也该搞点产业……是不是还早。” 一路随意的想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荣国府的西便门。 西边门是偏门,是方便仆役进出的地方,因此在此处看门并不是什么好职位,而看门的也是在荣国府里可有可无的人。 门子贾义正是这样的人!但也因此养成了他相对平淡的心境,对于通过西便门的人既不谄媚,也不刁难,平平淡淡。 而对于李桂,平时见了面,贾义只是随意打个招呼,但是今天,当李桂经过西便门时,可能是因为秀才在当时意味着知识、前程,也可能是世人的心里,都佩服经过努力而脱颖而出的人,也可能是李桂的地位改变了,总之再次见到李桂,贾义突然一改往日的平淡,老远就迎了上去,然后一边行礼,一边说道:“李桂,哦,不,李公、公……” 说到这里,贾义结巴了起来,脸上出现了为难的潮红。 李桂明白贾义为难的原因,笑了笑,说道:“你还是叫我李桂吧!” 而封建社会中,上下尊卑的观念早已浸染世人的灵魂,以现在李桂的身份,贾义怎敢直呼其名,“不敢、不敢,你可是秀才!真没想到啊……哦,对了,二老爷上午还找你呢,二老爷对你可真好,你没看到,上午,二老爷给报喜的洒了一大筐子钱。”说着贾义再次弯了弯腰,纵然他平时心境平淡,此时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对于报喜的贾政会如何处置,其实分析贾政的性格、爱好以及荣国府的地位等因素,李桂已经预知了答案,但是贾政真的这么做了,李桂在心里还是有些感激的。 “二老爷乃醇厚善良之人。” 说着,李桂拱了拱手,往里走去,身后贾义再次深深弯腰。 ……更新最快的网 一路走去,虽然西便门是偏门,但李桂还是遇到了三四个仆役,他们基本和贾义一样,先是热情的、甚至是诌媚,然后在称呼上别扭了一下,最后囫囵而过,不过当时赏钱的情景经过他们的叙说,李桂仿佛如临其境、历历在目。 当然也因此耽搁了一些时间,当他回到他的小院时已经是红霞满天。 而当他跨进月亮门后,他不由得愣了愣,因为触眼所及,他的木门居然是开着的! “门怎么开了?难道我忘了锁?” 见此,李桂心里疑惑着。 而实际上对于是否锁门李桂真的见记不清了!李桂即使出门也不一定锁门,一是不需要,他现在所有的家当只有十来两银子,一般出门时都在他的衣袖中。而小小的铜锁也挡不住贼,贼真想偷,把木门托起来就行了,一托门就闪开一个大缝。 另一个原因是风俗与环境结合的结果,风俗里讲究大门洞开,这个风俗其实延续至今,在农村特别明显,白天很少有锁上门的,即使出去,如果不是长时间外出,也只是虚掩上门而已,当然这也与木门简陋有关系——实在不拦盗。 最主要的是这里是荣国府! 但是李桂觉的他应该是掩上门了…… “怎么回事?风刮的,还是……” 心里疑惑着,李桂放轻了脚步,而跨过低矮的门槛,往东间一探头,却赫然发现贾政正坐在他那张漆面斑驳,腿脚不平衡的平椅上,手里还拖着一张稿纸——他以前的习作。 没想到贾政会来,以一个老爷的身份进入仆役房,这很不寻常!李桂不由一愣,但下一刻就上前行礼道:“参见老爷。多谢老爷……” 此时贾政正看李桂的习文,觉得文笔极为老道。李桂的行礼声倒把他惊醒,他也知道李桂下面要说的不过是些道谢的话,这样的话听了也没什么意思,摆了摆手,微笑道:“你现在不比以前了,已经有功名在身了,人自尊而人尊之,你在府里出生,也在府里长大,犹如我子侄一般,以后你就称我为伯父吧!人自尊而人尊之,你不必推辞。” 说到这里随手把李桂的习文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扫了一圈书架上陈列的经、吏、子、集,然后眼光落在厚厚的习文上,继续感慨的说道:“我原疑惑这区区不到一年时间你怎么能中榜,原来私下里你下了这么大功夫!可见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你如此努力,前途可期,可要坚持,不要泄气。” 贾政老古董的性格,说着说着,又说起了说教之词。说到这里,一双老眼炯炯有神的看向了李桂,满是期待之色。 听到这里李桂这才恍然贾政为什么回来……而对于他为什么能在不到一年之内考中秀才,毕竟皓首白发者都不一定能中,如果有人问起他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李桂刚才已经考虑过,而且他认为这并不是努力就能圆满解释的,因此见贾政停顿,他立刻拱手回道:“伯父所言极是,学如逆水行舟,确实如此。小侄这一次能考上却是运气。” “运气?”贾政愕然了一下。 “回伯父,是这样的,考前小侄的习文正巧做过那道大题。”李桂笑吟吟的回道。 考前压题自古有之,而为了押准考生也可谓是绞尽脑汁,有的考生们互相交流,互相启迪,有的从历届考题里推测,甚至有点考生为了压题准确些,甚至去推敲出题人的性格爱好,以缩小押题范围,更有甚者去摆放主考官,希望能得到指点一二,大明才子解缙就曾这么做过,然后被人告了…… 而对于押题的效果,虽然没有全部押中者,但押对一道两道者,或者压中一道题的一部分者也不乏其人。 贾政没想到李桂考中的真相居然是这样!他愕然愣了一下,随即他脑中的疑虑尽消,他只觉的脑袋里一片却清明。 而对于押题这种行为,士林并不以为耻,相反,在封建迷信思想的作用下,押准、押不准他们认为这是个人的气运或时运的缘故。而押准了气运或时运自然是好的。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封建士子实际对时运推崇之极,因此一愣之后,贾政立即捋须大笑道:“不意你福缘如此深厚,不过还是要惜福行事。” 说着贾政站了起来,就要离去。 而刚才的路上李桂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怎样向贾政辞行,离开荣国府。 感谢新手村村长、污妖王、3356、杨亚龙、消逝、基本、寻觅者、无语、子乐等的打赏,感谢各位的投票,另外还多读者提了些问题,本想回复,但级别太低,回复不了,望见谅。 第三十六章:着锦(一) 他清楚他离开荣国府的时机到了……但是他也知道这个时机并不成熟,因为据他的估计贾政会极力挽留他,毕竟他现在能给荣国府以及贾政带来乐善好施、孟尝伯乐、宅心仁厚、慧眼如炬之类的好名声。 而如果强行离去,大概也行的通,不过他就有可能背上心性薄凉,甚至忘恩负义的名声。这对他以后的发展其实是不利的。 最好的时机是考上进士,然后水到渠成。 不过李桂觉得还是要试一下,毕竟越早离开荣国府以后受到的牵扯就会越少。而且现在他在荣国府里越来越感觉不自在。 因此,见贾政站起,李桂急忙说道:“伯父稍等,且请坐。” “哦……何事?”贾政一边坐下,一边问道。 “回伯父,是这样的,小侄蒙伯父以及府中上下厚爱久矣,心中十分不安,这个,小侄想搬出去。”斟酌了一下,李桂回道。 事实上现在荣国府现在正在奔向繁华富贵顶峰的路上,宾客如流,有很多人正巴结荣国府,比如贾雨村、孙绍祖之类的,都希望和荣国府扯上一点关系,而现在李桂居然要搬出去! 贾政不由的一愣,随即就感觉李桂为此区区小事居然感觉不安,那是很有良心的了,心里对李桂更是欢喜,也因此真心吐露,愠怒道:“你这说什么胡话,你出生就在这里,也在这里长大,府里稍稍优待你,也是因为你是可造之才,你有什么不安的,你若出去了,世人是说你忘恩负义,还是说荣国府无容人之量,只怕都会说,这对你我都不好,这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李桂估计贾政会拒绝,可没想到贾政这么疾风暴雨加疾言厉色,看他真性流露的样子,李桂心里恍然,虽然他想的贾政留他的那些好处真实存在,但贾政可能没有有意识的去想那些,他挽留,只是因为他喜欢…… 想到这里一丝愧疚蓦然在李桂心底升起,伴随愧疚的还有一股暖意…… 啧吧了一下嘴,李桂拱手道:“谨听伯父教诲。” 闻言贾政捋须笑了,随后一边起身一边说道:“诸事我已安排,今日你可尽情放松一下,但凡事有度,不可忘形。” 说到这里,贾政已经迈过了门槛。 “谨尊伯父教诲……恭送伯父。” 把贾政送到月亮门外,李桂才返回。而他刚到门口就听到了春杏慌乱的声音:“啊!老爷!奴婢拜见老爷。” 随后是很浓重而威严的鼻音:“嗯……” “春杏一定吓一跳!” 想着贾政平时那张板如寒铁的脸,李桂心里笑了笑,不知怎的,又觉的那张古板方正的脸有些可爱。 俄而春杏手里提着个崭新的朱漆大食盒,歪歪斜斜的走了进来。把食盒放在桂花树下的木桌上之后,春杏立刻长喘了口气,拍着胸脯说道:“吓死我了!李桂,老爷怎,不不,李公子……” 春杏和其他人一样在称呼上犯了难。 “还是叫我李桂吧。”李桂随意笑了笑说道。 “不不不,那可不行,你可是秀才!” 闻言春杏手摆的像狂风中的荷叶,摇曳出一片幻影,而说道这里,像是受到了什么启迪似的,她杏眼一睁说道:“对了,你是秀才,以后我就叫你大秀才好了,你说好不好?” “随你。” “咯咯……大秀才刚才二老爷是来找你的?” “哦,啧啧,二老爷对你真好啊!刚才还特意派伴鹤去厨里说,要厨里给你准备好酒好菜,还说以后晚餐要给你备酒。” 说着春杏已经打开了食盒的盖子,然后取出了一个高嘴束腰葫芦型的青花酒壶,一个黑酒坛,然后又拿出了四个小酒蛊,放下后,又端出了一个盘子,一边往桌上放,一边说道:“这酒是上好的杏花村,这是调牛肉,这是竹笋鸡,这是银耳莲子八宝羹……” 春杏一边端着,一边数着,而看到这里,李桂猛然明白了贾政所说的‘诸事我已安排好了’是什么意思…… 食盒里共四菜一汤,端出象征着‘年年有余’的清蒸鲤鱼后,春杏又探着脑袋问道:“大秀才,你听说了吗?” “什么?”李桂淡淡的问道。 而春杏却把往李桂跟前凑了凑,才小声说道:“我听人说,宝二爷今天脸都绿了!” 贾宝玉的脸为什么绿李桂心知肚明,但李桂更知道他不能因为为别人的脸色而活着,也不能因别人的脸色而改变活着的方向,任何人都不能。 但这样气血的话李桂不会说出来,说不如做,李桂在心理上已经过了‘说’的年龄。因此对于春杏这句话他只是轻轻一笑。 而李桂虽然轻轻一笑,春杏却有些紧张,抿了抿嘴唇说道:“那你还讲故事吗?” 李桂估计这句话才是春杏讲话的重点!“这拐弯抹角的!”心里嘀咕着,李桂笑了笑,模棱两可的说道:“以后再说吧!” 他只能模棱两可,因为他清楚在讲故事这件事上,即使他不想讲,但他说了不一定算,比如如果贾母让他讲他就不能拒绝,当然王夫人、邢夫人等也可以,只要年龄、辈分比他高,这是封建法则! 而李桂话音刚落,‘咳咳’院外就传来了两道咳嗦声,李桂扭头一看,只见赖大、周瑞、林之孝三个正鱼贯而来,赖大一脸干瘦,头戴暗褐色员外巾,身穿暗褐飞蝠绸袍;周瑞和林之孝则是青巾轻袍。 “几位伯伯怎么来了,快坐。” 李桂一边说着,一边迎了上去,抱拳行礼。 他们三个都是荣国府有头有脸的管事,以前就与李贵的父亲有交情往来,而且赖尚荣还是官身,所以李桂在他们面前不能以身份分上下,只能称他们为伯父,而实际上李桂也没想摆那个谱。 而赖大闻言,一边拱手,一边笑道:“恭喜、恭喜,恭喜贤侄高中,没想到李忠竟由此佳儿,你父泉下有知,也当欣慰,些许心意,莫要嫌少。” 说着赖大从袖中抽出一封银子。 “是呀,李忠泉下有知,定然欣慰。” “是呀,如此佳儿,我那逆子要是有贤侄一半的学问,我也欣慰了。” 说着周瑞和林之孝也分别从袖中抽出了包好的银子。 “这个,让三位伯伯破费了,来来,正好刚上来的酒菜,三位伯伯若不嫌弃,请小饮几杯。” 李桂没有客气,全部收下,这不仅仅是因为拒收不给人面子,而是因为这事人情往来,以前这三位家里有事李忠定然也给了银子,现在李桂只当是收回。更新最快的网 而赖大三个与李桂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又值节日,小饮了三杯,圆了场面,便告辞而去了。 这其间春杏在一旁呆若木鸡,直到三人离去,她才喘了口气,对李桂说了句我回去了,然后匆匆而去。 而春杏刚离开院外又响起了脚步声,李桂扭头一看却是贾喜、贾善……然后是王荣、赵若华等,来人不绝,直到月上柳梢。 而送走了这么多人,也饮了很多的酒,李桂也晕沉沉的了。 不过即使脑袋晕沉,李桂也明白之所以来这么多人,并不紧紧是他中榜的缘故,他清楚一个秀才在荣国府的高管眼里并不算什么,来这么多人,关键还是因为荣国府,或者说贾政对他的态度。 第三十七章:着锦(二) “嗖……”“砰!”“嗖……”“砰!”…… 烟花蓦然次第的升起,夜幕中像银蛇一般窜入空中,然后又猛的炸开,散乱如霰,又缤纷如雨。 李桂呆呆的看着,如雨的烟花下,隐约的笑声里,一股遗世的孤独却暗暗潜来……如此过了半晌,不知为何却又想到了贾政,一丝暖意随之出现在他的心田。 “对我来说,他是个好人呐!哎……” 长长的一声叹息之后,李桂困意袭来。 …… 而在此时贾母的两间小屋处已是灯火恢弘,花墙、院树上到处挂满了红灯笼,在屋子与庑廊之间的鹦鹉架上也扯了一块长长的红娟,红娟的南北面各摆着两张黑檀木的八仙桌,北面的桌子是女眷用的,南面是府里的男丁用的。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中秋阖家团圆之际当然要聚在一起,何况贾母又是喜欢热闹的人! 也因此贾母早早的穿上了一身大红的飞蝠对襟绸袍,头缠锦色绣榴枝的裹巾,端坐在外间锦缎太师椅上,夜色朦胧之际,贾宝玉、贾琏、贾赦、贾珍、贾政等依次赶来。 当贾政赶来时,贾宝玉和林黛玉、薛宝钗、三春等正在屋子里猜谜语。听到贾政的声音,贾宝玉拿着纸条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而当贾政向贾母行礼毕,贾宝玉不得不从屋里走了出来,哆哆嗦嗦的向贾政行礼道:“孩儿,孩儿参见爹爹。” 实际上贾政已经忍贾宝玉一天了,从听闻报喜的那一刻起就忍着! 而之所以忍着主要原因就是今天是中秋佳节的缘故!在这个时刻他不愿意大动干戈,但他肚子里对贾宝玉毕竟有气,而且很大,因此看到贾宝玉后禁不住怒‘哼’了一声,沉声道:“孽畜!”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听在贾宝玉耳里却如惊雷一般,身体不由的颤抖了起来。 好在贾母是一直注意着贾政的,见此急忙说道:“你且过去吧,你在这儿,大伙都觉得约束。” 因为严肃的缘故,贾母以前也经常驱赶贾政,贾政也知道这点,只要他在,内眷们就快乐不起来,他是一个至孝之人,因此闻言再次对贾母深深一弯腰,去了红娟的南面。 不过他虽然走了,贾宝玉却清楚事情还没有结束,因此失魂落魄,而纵然林黛玉、薛宝钗、三春等人全解,可李桂高中这事太出人意料之外,纵然饮酒间,贾赦、贾珍、贾琏等人也不由自主的提起,因此‘李桂’这个词还是不时的落入贾宝玉的耳中,贾宝玉的心也一直平静不下来,脸色阴郁难看,而他不高兴,里面的内眷也就难以尽兴。 就这样,对于荣国府的内眷而言,一场中秋之宴有些沉闷的度过…… …… 第二天一早,李桂刚从井水里打了水,林之孝就带着三个杂役走了进来。 “林大叔,这是?”不明白林之孝要搞什么,李桂一边起身行礼,一边疑惑的问道。 林之孝则微笑着还礼道:“昨天二老爷就吩咐了,说这里是仆役房,你住这里已经不合适,所以让我在东首的客房给你找个房间,房间我已经找好了,也收拾好了,只是昨天你回来的晚了。你看你有什么要搬的吗,吩咐就是。” 李桂没想到贾政还会这么细致……呆了一呆,说道:“麻烦林大叔了,我只是有些书籍、笔墨砚台之类的。” “贤侄客气了,这都是二老爷吩咐的。” …… 破桌子、烂椅子的不用搬,而除此之外,除了两个被、毯,李桂也没有什么笨重之物,三个杂役一趟绰绰有余。 几下收拾好之后,李桂便跟着林之孝往新宅走去——中秋官员休沐三天,李桂暂时还不用到学监报到。 新房实际是客房,紧靠着宁国府的西墙,和普通的客房不同的是,林之孝给李桂安排的房子是客房中的贵客房,单聘仁、詹光、卜固修都住在这样的房间里。 客房都带一个院子,经过单聘仁的院落时,一股淡淡的火硝味钻入了李桂的鼻子。 一路行去,最后走在贵客房的最后一排,林之孝打开了小小的黑漆木门…… 推门而入,迎面便是一丛青竹与无花果,翠叶葱葱,李桂只觉一股清幽之气迎面扑来…… …… 而在此时,贾政终于不用再忍!吃过饭,到了书房之后,贾政便立刻对伴鹤爆喝了一声:“把那孽畜给我叫过来!” 见贾政如此暴怒,伴鹤急匆匆的抖了个诺,撒腿就往外跑。 一溜烟跑到贾母的两间小屋时,鸳鸯正端着铜盆,往外泼水,伴鹤来不及行礼就问道:“鸳鸯姐,宝二爷可在这里?老爷找他。” 贾宝玉当然在这里!人都有预感的,贾宝玉就预感今天会有事发生,也因此他一直精神萎靡不振,即使林黛玉与薛宝钗与他说话,他也是有气无力的! 不过当听到伴鹤的话后,贾宝玉却一扫萎靡,一下子挺直了腰杆,随后双手就抱住了贾母的胳臂,惨然道:“老祖宗……” 而贾母虽然溺爱贾宝玉,但她又是注重规矩的,对于老子教训儿子这样的事情,她是不会阻止的。 不过对于贾政教育贾宝玉她是有底线的,那就是贾政不可以打伤贾宝玉,更不可以打死贾宝玉。 因此贾母安慰道:“玉儿不用怕,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贾宝玉听此,像向刑场一般,万难起身,然后磨磨蹭蹭、沮丧如败鸡随伴鹤而去…… 到了贾政的书房门口,带着万分忐忑,贾宝玉喊了声:“孩儿拜见父亲大人!” “你这孽畜还不进来。”贾宝玉话音刚落,贾政暴戾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贾宝玉的脸一下子变的苍白,回头望月亮门处看了一眼,见鸳鸯正站在月亮门处,这才稍稍安心,慢腾腾的迈步进了书房。 而贾宝玉刚迈进书房,不等他行礼,贾政就把手里的《朱子集注》往书桌上使劲一拍,怒喝道:“你这孽畜,我且问你,你素日干什么去了……”更新最快的网 而贾政刚说到这里,外面就响起了刘婆子的声音:“老爷,老爷,大喜啊,宫里来人了……” “啊……” 圣命如天,顾不得贾宝玉,贾政一下站了起来,随即大声喊道:“更衣。” 大虞朝的官员一般有三套服装,便服、官服、祭服,此时此刻迎接圣旨当然要退了便服,换上官服。 第三十八章:远近 戴权等太监正被赖大引领着往萱瑞堂而去。萱瑞堂是荣国府接待贵客的地方,实际上是一种炫耀。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萱草的含义。 萱草是中国古老的本草,四五月的初夏开花,花色金黄灿烂。时值初夏,成年的儿女此时多半离开母亲,离开前往往执此花于母亲的房前。也因此萱草与母亲有了千丝万缕的怜惜。 而荣国府的萱瑞堂是当今皇上泰宁帝提的,之所以提是因为贾母曾经做过泰宁帝的乳母,贾政等人在此接待贵客,是显示荣国府与皇家的关系。 而李桂的院子离萱瑞堂不远,戴权一行太监所引发的喧哗声立刻把李桂和林之孝惊动了,“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随后林之孝就对李桂拱了下手,然后转身出去了。 这样喧哗,身为管事,他当然要看看。 而李桂一心想从荣国府跳出去,自然不会在乎荣国府杂七杂八的事情,‘嗯’了一声之后,低头继续分类书籍。 而过了一小会儿,戴权尖锐的公鸭嗓就隐约的传了过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日:贵人贾氏元春品性贤德,性格恭良,特封为德妃。 又诏曰:天伦之乐,人之常情也,孝悌之显也,虽处皇家,不应为断……” “元春省亲!” 看过《红楼梦》,听到这个声音,李桂一下子想起了这个剧情。 而同时李桂也知道元春省亲实际上是荣宁二府荣华富贵的姐姐,以后荣宁二府就江河日下了,在经济上因为修建大观园迎亲,花着流水的银子,到后来府里连根整个的人参都没有!为了府里的周转,贾琏甚至去偷贾母的东西典当。 而在政治上,借着元春省亲,安抚了四王八公之后,泰宁帝就开始敲打四王八公一系,以斩断太子的手臂,顺便发了一下因秦可卿之死而产生的怒气。 现在与《红楼》世界唯一的不同在于秦可卿没死! 但现在李桂认为,秦可卿虽然没死,看在秦可卿的面子上,泰宁帝抄家的可能性小了些,但肯定会上些眼药,毕竟事关皇权! 想到这里原来的那股紧迫之感又在李桂心里升了起来。 …… 收拾好书籍,三个杂役告辞之后,李桂才认真浏览了一下屋子的摆设。 堂屋是黑漆弹墨的崭新平椅,小几,小几上还摆着一个小巧的青花花觚;里间是一张雕花的架子床,对窗则是一张书案。书案左上角是一个三足金蟾的香炉,靠窗处一具七弦琴,最右边是一座假山笔架,笔架前一块端砚。整体上清幽典雅,似乎有翰墨之气溢出。 李桂很是满意,然后随手在七弦琴上挑、按了几下…… 李桂是懂点音乐的……谁不曾是个风骚少年!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受美丽诗句的号召,加上古风的影响,上大学时,李桂觉得自己不在瀑布松风之下弹奏一曲,简直对不起风骚年华!再加上喜欢喊两嗓子,大学的时候参加兴趣班学了一些音乐知识,当然也包括古琴的知识。 而毕业参加工作后,在追求进步的过程中,他被上级领导要求要一专多能,工作中要学会弹钢琴,也就是教完语文教数学,教完数学教体育……而在学校唯二的两个音乐老师休产假后,他又带了近一年的音乐。 当然即使他教了近一年的音乐,音乐基础知识扎实的像三米后的地基,但在弹奏古琴上离娴熟还差十万八千里——他没有那个时间,也没了那份弹奏古琴时所需的思古的幽情。 “这倒不错,写字写僵手后,正好用它来舒展手指。” 心里念叨着,他拿出一张纸铺在了书案上——练字在他眼里是一辈子的功夫! 而他刚写完两张大字,就听院外有人喊道:“李桂,李……秀才。” 现在可能是身份的骤然改变众人有些不习惯,在加上出身在这里,所以众人对李桂称呼很乱,有叫里秀才的,也有叫大秀才的,也有直呼其名的,不过最后都称之为大秀才,这个尊敬里夹着亲密的称呼。 李桂听声音依稀像是宝珠的,毕竟他和宝珠有过交往,脑袋里有宝珠的声调,“她怎么来了?秦可卿回来了?她又来干什么?不知道贾珍还会不会……”随后诸多想法就涌上了李桂的心头。而 他虽然不想见宝珠,但宝珠既然来了,“在!”李桂淡淡的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跨过门槛,就看到宝珠一身翠绿站在院中,正往东墙瞧着,手里抱着一卷宣纸。 而见李桂出来,宝珠立刻迎上去,一边屈膝行礼,一边说道:“李……秀才,这是少奶奶给你的贺礼,这儿还有银子,恭喜你高中……” 说到这里又转头看了下东墙,继续说道:“你这儿离少奶奶真近啊!” 李桂:“……” 宝珠之所以这么说,来自女子的本能,女子寻求安全的本能,但李桂听了却愕然一愣,随意心道:“这叫什么话,好像便于趴在墙头等红杏似得,这要是传出去……” 想到这里,“咳……”李桂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让少奶奶花费了,李桂感激不尽。”说着李桂对着宝珠拱了下手。更新最快的网 而说道这里宝珠也感到自己有些失言了,又见李桂如此举动,脸儿蓦地一红,对李桂屈膝行了个礼,转身跑了。 “她……应该没事了吧!” 以后的事情已经不再《红楼梦》之中,后续的发展李桂不好推测,但吃一堑长一智,眼睛都瞎了一个,贾珍应当有所收敛。 但是李桂却想错了,贾珍不会收敛,甚至会更疯狂!这是因为人性,也是因为纨绔子弟的特点。 人之所以活着,基本是因为有盼头,而这个盼头可以是理想,可以是责任担当,还有最下层的就是心动。没有盼头,人活着就是一个行尸走肉! 而对于纨绔子弟来讲,什么理想,什么责任担当他们是没有的,他们活着只是因为心动。 而引起他们心动的东西也就是酒色财气之类的凡俗之物。 并且当他们习惯了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不再让他们心动的时候,活着这个本能让他们追求更刺激他们心动的东西。 所以大多数纨绔一般都在作死的路上狂奔,贾珍也不例外。 对贾珍来说,他没想到秦可卿会如此厉害,他没想到这背后是李桂再起作用,但秦可卿越厉害他便越感觉刺激,越感到心动,越是活着有劲头! 当然他现在不得不收敛,原因是元春省亲。 第三十九章:规矩 元春省亲不仅仅是荣国府的事,也是宁国府的事!为了迎接元春,荣宁二府把他们的后花园都打通了! 而实际上元春省亲也不仅仅是荣宁二府的事,也是贾氏一族,四王八公一系的事! 而元春省亲也是荣耀之事! 因此在封了银子,送走戴权一行传旨的太监之后,贾赦、贾政、贾珍、贾琏并没有离开,而是趁着兴头,商议起接待元春的事宜来。 随后四王八公等听到消息,次第来道喜,兼或提些建议。 而这其中,贾赦老不中用,贾政只对他感兴趣的感兴趣,不喜欢俗事,对这些却不热心,当然也是不懂的缘故,因此以后迎亲地址的设计,用工请人,原料采买、工程督建等等事宜,绝大部分都落在了贾珍和贾琏的身上,贾珍忙的脚不落地,暂时没心思打秦可卿的注意了。 而李桂也知道荣国府因为修建大观园而贫困,他本来有心告诉贾政不要这么奢侈的。但转而一想,别说现在以他的身份告诉贾政他听不听的进去,即使听进去,贾政也不会这么做,其余人也不会同意贾政这么做,因为这牵扯到了皇家的颜面…… 破破烂烂的迎亲不是对皇家的侮辱吗! 想到这里,李桂突然感到勋贵世家的衰败其实真是必然! …… 随后的时间,荣国府客来客往,热闹非凡,当然这一切与李桂无关,小门一闭成一统,他大多数时间都是背书、练字,手酸之时调拨一下七弦琴,这当中他只是出去了一趟,买了些书。 …… 第三天是到学监报道的日子,因此一大早,吃过早饭之后,拿了十来两银子,李桂便打算出门。而李桂刚迈出远门就见王荣匆匆的迎了上来。 “王大哥你这是到哪里去?”李桂抱了下拳,随意的打了个招呼。 而王荣唱个诺后,刚硬的脸上涌出了笑意笑嘻嘻的说道:“大秀才,二老爷刚才让伴鹤传话了,以后我就跟着你了。” 李桂:“……” …… 学监和应天府衙门一条街,在考场的西侧,斜刺着对着应天府衙门。当李桂来到时,路两边的榆树上已经栓着五六辆马车,路上有零散的考生正往贡院里走,触目所极,或布或绸都是一身新袍。 进入贡院,迎面是一尊孔子像,孔子像后是三间青瓦小房,一个长案排在小房前,长案前则是一长队生员。 这种场面李桂很熟悉,自觉的排在了后面……额而一个绿袍官员从小屋里走了出来,大声喊道:“凡报备完备者到圣像前听候。”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生员才报备完毕,而当李桂报备,递上那块号牌时,那书写的教谕抬头看了李桂一眼。 大约半个时辰报备完毕,然后那绿袍官员做了自我介绍,乃应天府学正刘子山。随后便是流程:刘子山带领众生员拜孔子像;然后刘子山宣读生员学习事项,最后是生员的福利待遇。 大虞朝学监的情况和明朝差不多,原来的生员需要在学监学习,并有月考,岁考等平时的检测生员学习情况的手段,不过自从学院兴起之后,学监便不组织生员集体学习了,原因很现实,学院里的教习要么是三殿学士,要么是名儒,甚至学正都是他们的学生,比如刘子山就曾拜在西山西溪书院院长沈正阳的门下,他们现在开院教学,他刘子山还搬什么门弄什么斧!况且有他们讲学,生员们自然愿意去他们那里,也因此渐渐的学监只保留了月考、季考和岁考。 也因此刘子山在学习的注意事项中特别强调生员们平时可随意去西溪书院、东亭书院、岚山书院读书,只是月考、季考、岁考时必须来书院。 考试的内容月考是《四书》习文一篇,也就是用《四书》里的一句话或一段话作一篇文章。 这个看似简单,实际上想写好并不容易,因为要写好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个是熟背经书,这样还能引经据典;第二是正确的礼节经书,这样还能引用的正确。 而季考与岁考则加上了表、策等实用性文体。 至于生员的福利待遇,除了见官不跪,免除徭役之外,廪生与增生有月米六斗,可每月在应天府衙门库房领取,也可年终一起取。附生则没有。 李桂成绩乙字第二十八名,正好属于增生。 讲完这些之后,刘子山大手一挥,设宴太白楼。 随后众生员三五成群、欢天喜地的往太白楼而去,途中互相攀谈结交,互相吹捧热闹非凡。 李桂是不愿意主动和他们攀谈的,以他的心里年龄已经不愿意把精力浪费在这些可有可无的事情上。不过这期间也有几个生员与他叙同年,他们都是先自报姓名,但听到李桂的名字后往往会愕然一下,然后随意交谈一下,问下去哪个书院读书,三言两语之后,便拱下手离开了。 这样的态度带着明显的冷淡,有着很深的不愿结交的意思,李桂明白之所以如此可能与他出身为仆有很大的关系。 毕竟大虞朝也是讲究出身的,而且和其他一样,娼妓子孙、仆役、罪犯以及其后代是不允许科考的,他虽然沾了贾政的光,但却挥不去其他生员心里的暗影,他们是有点不屑于与他为伍的! 不过对于他们的态度,李桂并不在意——他也过了在意别人态度的年龄,很清楚我就是我! ……更新最快的网 时光回溯…… 因为要上朝点卯的缘故,三更天时贾政就起来了,这不仅是因为荣国府距离紫禁城有一段距离,更是因为从紫禁城到乾清宫还有一段距离。 这段距离是不短的,从东华门的下马碑开始,经过文华门,过了内水河的小石桥,到了箭亭广场,再经过景运门,才到乾清宫。 而这段路程只能步行。 贾政起这么早,目的还有一个,那就是蹭灯! 皇宫内严禁烟火,但内水河的河水也不是吃素的,特别是天寒地动之时,自大虞朝立朝以来,腿脚不好的老臣掉进去,挂了好几个! 泰宁帝登级以后便特许年纪大的几个重臣可以掌灯。而其余人自然跟在了后面。 一般来讲众大臣只需在冬天蹭灯,但相伴而行,久而久之的养成了习惯。 当贾政来到紫禁城的东华门时,天色依然漆黑,东华门还没开,几个灯笼红彤彤的刺眼,看了眼前方里侧的灯笼,贾政习惯性的走到了首辅赵文重的身后。 而他刚刚站定,耳边就响起了梅知孚的声音“存周果然慧眼如炬,佩服佩服。” 感谢鹏十,黄权波等的打赏,感谢各位的投票。 第四十章:结社 贾政一听就知道梅知孚说的是李桂中榜的事,而这事最近已经成为贾政的得意之笔,不过他还是一边拱手,一边谦逊着小声回道:“知孚兄过奖了,我当时只是觉得此子有礼好学,没想到他居然中了!说来此子福缘也是深厚。” 紫禁城禁止喧哗,所以贾政的声音也很小。 “哦……” 没想到李桂中榜还牵扯到福缘,梅知孚眼睛一张,问道:“存周兄,此子有何福缘。” 贾政性格迂腐,但迂腐里往往有耿直的一面,如实回道:“此子考前居然压中了那道大题。” 押准大题这样的事在士林看来确实是福缘不小,因此梅知孚闻言愣了一愣,这才微笑着点头,继续小声道:“此子福缘确实不小,不过此子还有一桩福缘等他。” “哦……”贾政眉头抬了抬,这次倒令贾政奇怪了。 而梅知孚这时已继续说道:“昨日我在信王爷那里做客,中途谈起存周兄之事,信王爷很感兴趣,想见一见那李桂,让为兄传话于你希望月末开社之日时,存周兄能带去一见。” 红楼世界里与曹公参考的康乾背景不同的是泰宁帝只有六子,分别是忠顺王、忠仁王、忠义王、忠礼王、忠智王、忠信王。 在这六位王爷中,忠信王人物风流,最喜欢诗词歌赋,结交士林,当然也得到了士林的喜爱。 也因此忠信王也结了一诗社,名曰翠云社,社址就在翠云楼,因为他的影响翠云社里墨客骚人比比皆是,当然也鱼龙混杂,权臣显贵充斥其中,同时因为忠信王的地位,翠云社成为才子骚人的梦想之地。 没想到忠信王居然要见李桂,贾政眉头猛然一挑:“这倒真是此子的造化!” “此子诗词造诣如何?”随后梅知孚又问道。 贾政看过李桂的习文,但里面并没有诗词,不过院试第一天考试内容有诗词,李桂既然中了榜,那么在贾政想来李桂的诗词水平可能不好,但也不应该特别差,因此,贾政回道:“应该还过的去。” 梅知孚是贾政的至交好友,听贾政的话就知道李桂的诗词水平不会太高,于是委婉道:“少年人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而他话音刚落,“咯吱吱……”沉重的黄铜圆钉大门响了起来…… …… 刘子山之所以选择设宴太白楼,是因为太白楼离应天府很近,也够大,有能够容纳一百名生员的席位。 给了王荣一两碎银子让他自行吃食后,李桂上了太白楼,然后随意选了一个房间坐下。 房间里十人一席,寒暄、介绍后,李桂能明显的看到原本还热情洋溢的脸渐渐变的冷清。 李桂能够明白这些人的心理,这些人正是春风得意、眼高于顶之时,对于他这样的出身,他们有些膈应,也是出于忌讳,他们是不想与他交往的。 对此,李桂倒是无所谓,只是心里感叹这世界太以出身看人,竟没有一个有格局、有眼光的。 但转而一想,后世何尝不是如此!雪中送碳者稀,锦上添花者多! 酒菜上来,三巡过后,其余九人话渐渐多了起来,谈话的内容不离风花雪月,要么是某某社谁谁新出一词,得明月楼头牌夏翠微仰慕,共度一宿;要么就是某某社谁谁一诗令信王爷惊赞赏银百两;要么就是某某社何时开社之类的话题。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而对于结社李桂并不陌生,《红楼梦》里林黛玉、贾宝玉等人都结了海棠社,还正儿八经的去向王熙凤要活动经费。这么小的圈子都结社,可以看出红楼世界里结社是多么正常! 不过这种因诗词而结成的社团,可能是灵魂来自后世,由于时代的隔阂,李桂的兴趣并不大,可以说很小。 而实际上由于受现代语言的熏陶,李桂做诗学词的能力并不怎么样,也因此他对古典诗词的兴趣也不高。 当然,最主要的是心态,他并没有这个闲情逸致! 其余九人随意聊着,可能见李桂不声不响,他们的声音逐渐的放开了,斛筹之间,场面渐渐的热闹了起来。 于喧哗处独自萧瑟,李桂本想起身离开的,但恐刘子山还有其他的安排,因此留了下来。 不过刘子山并没有安排什么,而是和教谕于立新一起走这桌、窜那桌,一直喝到下午。 当李桂和王荣回到荣国府时,太阳已经西斜了…… 从西便门入府,一直望东,转过三个拐角就是李桂的院子,“老夫就知道汝绝非凡品!”刚刚转过最后一个拐角,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就蓦然响起。 声音突兀,李桂吓了一跳,抬头看时,却见单聘仁青衣濮巾,正站在他院落的门口,向他含笑而望。 “先生好,可来一叙。” 虽然单聘仁名字不好听,但李桂却知道单聘仁是有些本领的,最起码很擅于控制场面,而且最初还帮过他,因此李桂对他有些好感,出言相邀。 “好。”单聘仁慨然而应。 …… 而此时贾政也回到了府里……路上他曾想让李桂准备准备,但转而一想,开社时所选的题目或者咏物,或者应景,并无一定的章法,要是让李桂准备了却没用到,贾政又觉的有些丢脸面,因此对于让不让李桂准备他有所迟疑。 而回到府里,贾琏立即找上了他。他平素就不喜欢这些俗事,但作为决策者之一,有些事情是必须经过他的同意的!被修建园子中杂七杂八的事一闹哄,他也没了让李桂准备的心情。 …… 而在此时李桂正和单聘仁对饮着,因为年龄阅历和清客这个职业的缘故,单聘仁不仅见多识广,而且极为健谈,丹法口诀,官场轶事,民间风俗,绿林奇事等随口即来。 李桂本意是敷衍一下单聘仁的,但随着单聘仁的讲述却入了迷…… …… “盗亦有道,所谓七抢八不抢,你知道为何不?” “为何?” “第一,贪官必抢;第二贪污吏必抢;第三,奸商必抢;第四霸凌者必抢……” “那八不抢为何?” “八不抢者,第一秀才考生不抢;第二和尚道士不抢;第三妇孺不抢;第四……” “秀才、和尚为何不抢?” “不抢秀才、和尚是盗贼们为后路着想,秀才们都是当官的苗子,而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盗贼们大多会被捕,秀才们同年、同乡的又抱团,为后路计,盗贼们一般不抢秀才,而且秀才往往没有几两银子,所以为兄我一旦出门都是那身半旧青衣,嗝嗝……” 第四十一章:西溪 当单聘仁喝的醉眼蒙眬之时,李桂把他送回了他的小院,随后喝了杯茶,李桂铺开纸,拿起了笔…… 此时他突然明白了古人挑灯夜读的另一层原因——在这个娱乐稀少的时代,不读书习字一般人也没地方去! …… 而在此时,秦可卿正斜躺在贵妃榻上,辉煌的烛光给玲珑的曲线铺上的一层朦胧黄,给人一种低调的高贵的感觉。 只不过此时秦可卿的美眸有些呆滞,当然她心里并不呆滞,她在心里盘算着贾蓉的归期——虽然贾蓉对贾珍欲对她不轨的事装聋作哑,令她寒心,但封建时代的女子一般认为婚姻是辈子的事情,而且处于弱势,只要能过得下去,都可以原谅丈夫,并求神拜佛的希望丈夫改变。 秦可卿也不例外,虽然受了《射雕》的影响,其中的快意恩仇让她的反抗意识有所加强,但是她并没有脱离旧时代女子的旧窠,依然把希望寄托于贾蓉能够改变…… 同时更让她深思的是贾珍对她的举措——贾珍居然让她来处理府里的事情了! 她以前一直想要这份权利,因为只有这样她少奶奶的身份才名副其实,诸事才能顺畅如意,但以前贾珍一直抓权不放! 而现在贾珍居然给了她! 她不相信贾珍是怕了她,她本能的感觉这里面不寻常,刚才她派宝珠去推脱,可贾珍让宝珠传话说内宅的事情本就该有她和尤氏处理,以前没让她插手是因为她没来多长时间,不了解情况,而现在元春省亲,诸事陈杂,他分不开身,尤氏又不擅长理家,只好请她出来,望她不要推辞。 贾珍给的理由合情合理,但秦可卿还是觉得里面有坑,她本想去请教李桂的,但是她知道李桂是没掌过家的,问了不但没用,反而有可能让李桂难堪。 ”怎么办呢?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他离的挺近!” 想着,秦可卿抬了抬僵硬的身子,坐起时顺手握住了贵妃榻扶手下的石灰包,而就在这时‘叮咚、叮咚‘的琴声隐约传了过来。 “何人弹琴?” 像是自问,又像是问宝珠,说着秦可卿循着琴声的方向抬了抬螓首。 宝珠闻言把回文格窗打开了一条缝,侧耳聆听了一下,才回头说道:“回少奶奶,好像是他弹的!” 琴乃高人雅士之物,也是名贵之物,李桂以前只是个仆役……宝珠的声音里透着微微的惊讶,她没想到李桂会弹琴。 同样的秦可卿也没想到,她修长的鹅颈不由的往外稍微一伸,侧耳倾听了一下,随即笑了——她是一个琴道高手,从琴声的间隔里就可以听出李桂是个新手。 其实红楼十二钗中很多人都有所长,比如探春擅书,屋子里有一青玉大案;迎春则擅长下棋;惜春擅画。 “他很差啊……” 嘴角带着轻笑,秦可卿站了起来,随即走向书案,书案角上有一本元代陈敏子的《琴律发微》,她本想给李桂送过去的,但想一想,既然李桂能弹,大概有这些指法韵律上的书籍,还是算了。 …… 秋天的季节多变,夜里来了一场凉风,早上就起了一场浓雾,不过这并不能阻挡李桂的行程,吃过早点他和王荣就一起往西山而去——他最终选择在西山读书。 其实按照李桂的水平,所有的经书看看集注他完全可以自学,但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思想水平相对于这个时代太高! 这不是自夸,而是必然,因为他毕竟是来自现代社会,思想上超越了封建思想的旧窠,比如孔子的那就话‘唯小人与小妇人最难养也’,这个时代的人听起来可能心有惜惜矣,并奉为经典,但李桂却认为这句话里充满了对女性的不尊重,是错误的。 再比如孔子的执政理念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本意是说君主要像君主,父亲要像父亲,儿子要像儿子,但这个理念到后来却发展成‘君父、臣子’这个概念! 君父、臣子的含义是君主像父亲,而大臣像儿子,这实际上是要人伦之道佐证皇权的正统、自然。 这当然也是错误的! 所以李桂认为他必须去听,这样好能了解这个世界士子们思想上所达到的高度和方向,这样以后作文好不逾矩。 而听生员们闲谈,西山书院院长沈正阳原为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太保,乃当世第一大儒,李桂从他身上完全可以摸到当代思想的高度与边缘。 …… 出了城一条约丈许的泥路蚰蜒着通向西山…… 西山书院在西山东麓半山腰,与白衣庵遥遥,相望。因为有书院在的缘故,在山坡下有五家客栈、酒楼。都是用茅草搭建的,很是简陋。随后王荣将马车寄在了一个叫做‘青云’客栈的客栈,然后提着包裹随李桂一起拾阶而上…… 而因为夜间那场凉风的缘故,一夜之间,西山已经是层林尽染!不过西山并不萧瑟,薄薄的山雾里,三五成群、青衣、白衣的学子隐约可见,交谈声隐约可闻,偶尔的大声还惊起了飞雀…… 经过一块巉岩,迎面是一座青石华表,过了华表就是一个约半亩的小广场,广场后房间林立,枫树、苍松掩映其中,但却不见人影。网首发 按照李桂的估计这是上课时间…… 随后李桂往里面走去,走的近了却发现东侧的一座房子前排满了学子,而卫若兰和一个蓝衫的学子模样的青年正负手立在房前的枫树下,一身红锦,颇有鹤立鸡群之气。 而排队的人群中有很多面熟的生员,前面还有生员正在掏银子。十两束脩是少不了的,见此,李桂随意的排在了后面。 “哦,他也来此了……”看到李桂,卫若兰随意的说了一句。 “若兰兄,他是?”他身边的蓝衣公子也随意问道。 “李桂,原荣国府之仆。”卫若兰回道。 他的语调里并没有蔑视的意思,只是淡然。毕竟两人没什么交集,而且身份上相差也太大了,大的已经用不着蔑视,所以卫若兰说这话时像是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蓝衣青年是陈也俊,他是去年进入西山学院的,他和贾宝玉交往也甚密,也早就听说了贾政提拔李桂的事情。 而对于李桂,他和卫若兰的感触大致是一样的,因此他只是‘哦’的一声,随意看了李桂一眼,便继续说道:“若兰兄你可听闻,今日有人传言北静王做了一首好诗,说要在开社时夺冠,出出上次若兰兄给的气。” 第四十三章:开社 可能是第一天的缘故,沈正阳讲完,上午就没课了。 而下午向来是没课的,至于原因,生员间的闲言碎语里李桂也听到了,学而不思则罔,沈正阳认为思与学同样重要,因此下午是习文或生员交流的时间。 李桂不想出风头,也不想觍颜与这些生员交流,因此,听完沈正阳的课后,边和王荣一起下了山。 下山之后李桂也没有立刻回荣国府,荣国府里现在进着石料、木料、打着地桩,轰轰隆隆、叮叮当当,很是扰人,而李桂对荣国府也没什么眷念之意,因此下山之后,就在青云客栈要了些酒菜,对着满山红叶,小饮了起来。 …… 如此早上上山、晚上回府,期间和生员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李桂的生活节奏又恢复了原来的简单。 时间匆匆而过,不知不觉间到了十月二十九日。 “李桂此子如何?” 下午,西溪书院东北角的一处房间里,沈正阳手执白子向周天演问道。 这些天沈正阳以及周天演等教习并没有对李桂表现出什么不同,甚至在表面上没有多看他一眼,和对待其他生员一样对待他。 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些人不论是年龄还是学识都过了人云亦云的从俗的年龄,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及由自己所察所得出的判断。 而实际上因为李桂出身的特殊性,他们在暗中是观察的。 “贫贱不坠青云之志!且行事谨慎,不骄不躁,乃可造之才。”说着,周天演黑子落下。 “你以为呢?” “不错,命薄却有鸿鹄之心,且颇懂趋利避害,以后或能大成。” 想到坐在在外侧听课的李桂,沈正阳回道。 “哈哈,看来你我所见略同,哦,对了,正阳兄,明日你去翠云否?” “信王此人……不去也罢!”沈正阳回道。 浸淫官场多年,沈正阳一眼就能看出信王的把戏,作为当世大儒,虽然‘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是他的信条,但是嫡庶有别、长幼有序的正统观念之下,他对信王这种做法很是反感。 “天演兄,你呢?”说着沈正阳又一字落下。 “信王已给我下贴三次,我总要应付一下,你说这次我院杜书豪、卫若兰谁能夺冠?啊,正阳兄,你这招不地道啊!你趁我分神……” “兵者,诡道也!” …… 如同往日一样,二十九日下午,漫山红叶的相送下,李桂往荣国府而去。 红霞遍染之时,李桂回到了荣国府,还是在西便门下车,举目望去都是一车车木料…… 回到屋子,打开门,刚刚洗了一把脸,李桂就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随即就听伴鹤喊道:“大秀才、大秀才。” 李桂清楚伴鹤常伴贾政身边,来这里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一般不会是他的私事,只能是贾政的事。 “贾政让他来干什么?” 李桂心里一边思忖着一边回道:“在,进来吧!” “不进了,不进了,老爷正在书房等你,快走吧!”随后伴鹤急匆匆的回道。 当然也是因为熟稔,他才催促的那么急。 “哦……” 擦了下脸,李桂随伴鹤而去。 “伴鹤,你可知老爷找我何事?”路上李桂问道。 府里一般人被贾政召唤时,也都会向伴鹤打听下消息,以备应对。 “这次却是真不知道!老爷进了书房,没一会就让我去叫你。哦,对了,大秀才,你那个故事还讲否?”说着伴鹤目光炯炯的瞧向了李桂。 李桂已经一个月没讲故事了,按以往的惯例都该讲两次了,而内宅的精神生活本来就很荒漠化,李桂的故事又讲的那么好听,因此虽然清楚李桂没讲故事的原因,但伴鹤还是问了出来,希冀李桂能给他一个惊喜。 而这个问题春杏最近也问过两次,李桂淡淡的笑道:“以后再讲吧!” 伴鹤一听心里有些哇凉,嘴里长长的‘哦’了一声。 …… 须臾到了贾政书房的门口,伴鹤立刻弯腰垂手在门外喊了声:“老爷,李桂来了。” 下一刻贾政淡淡的略带威严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进来吧。” 李桂推门而入,只见贾政正一身青色便服坐在黑檀木雕花书桌前的太师椅上,脸色虽然肃穆,但很平和。 “见过伯父。”李桂行李道。 “起来吧!坐吧!” 贾政说着往书桌西侧的平椅一指,继续说道:“在西溪读书怎样,可还习惯。” “回伯父,习惯。”李桂抱拳回道。 “习惯就好,沈正阳可是当世大儒,你跟他学可要用心。” 贾政性格古板,不善于一些小关怀,说道这里‘哦’了一下,继续说道:“对了,今天找你是要告诉你,明晚翠云开社,你且随我去,信王爷也想见见你。哦,到那里你们生员不免要写诗的,你要尽力而为,若得信王赏似,以后对你大有裨益。” 李桂没想到贾政找他居然是这事! 虽然心里感激贾政对他的好心,但什么翠云社他是不想去的,因为他很清楚信王爷开什么翠云社的目的,不过是想借士子、生员的力量往那一步去而已! 这有可能牵扯到站队的问题,对于这样的问题李桂很谨慎,因此一边在心里暗叹着贾政在政治上的迟钝,一边委婉拒道:“回伯父,不瞒伯父,小侄在诗词上有所欠缺,你看……” 他只能这样委婉的拒绝……说着李桂故意露出了难为情的神色。 而贾政却在李桂的神色看到了谦虚、谨慎。满受损,谦受益,贾政心里对李桂这种心态很是满意,捋了捋胡须微笑道:“我也察你不喜诗词,但君子谨独,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万不可闭门造车!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你去涨涨见识也是好的。” 贾政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桂也不好推辞,拱手道:“谨遵伯父之命。” 闻言贾政再次捋了捋说道:“翠云开社,题目多为应景,若有佳句也不拘于当时景色,你且去准备准备。” “侄儿遵命。”李桂起身告辞。 …… 而出了书房的门,李桂便看到伴鹤清秀的脸上充满了惊愕,李桂明白其中的原因,能让贾政带出,去那种地方,是一种殊容,也足见贾政对他的喜爱,这也是他不好直接拒绝的原因。 向伴鹤微微一拱手,李桂踏步而去。 而这时伴鹤才清醒了过来……随即他耳边就响起了一道细微的清丽的女声:“伴鹤、伴鹤。” 伴鹤扭头一看,只见金钏儿正在月亮门后探着头,向他招手。 蹑手蹑脚的跑了过去,伴鹤问道:“金钏姐,何事?” “伴鹤,刚才出去的可是李桂?老爷召他何事?你可问他何时再讲故事?”金钏儿性格开朗,直接问道。更新最快的网 “那故事李桂说以后再讲!啧啧,老爷这次召他可不得了……” …… 晚间的碧纱橱灯火通明,透过回纹窗前的几株青竹,可以看到窗纱上晃动着几个美丽的丽影。 实际上长夜漫漫,从贾母那里告辞后,贾宝玉、林黛玉、三春总要再玩会儿,或在迎春处、或在探春处,林黛玉来了之后,他们晚上的去处又多了一个碧纱橱! 今天依然如常,不过和以往相比,多了一个薛宝钗。 此时众人正坐在锦墩上说着闲话,袭人、雪雁、侍书、入画、金钏儿等丫鬟也或在里间,或在外间的闲谈着。 金钏儿是特地来的,她是王夫人跟前的丫头。当然她也不算是特地,她和贾宝玉关系较好,时常到贾宝玉这里玩儿。 不过今天她来却是要把刚才的惊讶与众人分享。 她也不怕刺激到贾宝玉,一是她就是这样的性子,《红楼梦》里贾宝玉挨训后,她还追着贾宝玉问他要不要吃她嘴边的胭脂;第二是她知道这样的消息瞒不住;第三就是她觉的贾宝玉已经恢复正常了。 第四十四章:入场 “伴鹤说父亲要把他带去?!” 乍闻这个消息探春猛然抬起了螓首,然后迅速的瞧向了贾宝玉——被贾政带着,这样的待遇,别说是她,就是贾宝玉也没有过! 一瞬间探春甚至有些嫉妒。 而贾宝玉本来是懒洋洋的斜躺在床上的,闻言也是一下弹起。 “是的,二小姐,伴鹤还说李桂不想去呢,他说他在诗词上有欠缺,老爷教训了他一顿,硬让他去长长见识。” 闻言林黛玉、薛宝钗、三春以及一众丫鬟面面相觑,屋子里一下子静了。 俄而林黛玉才‘噗嗤’一声,抬头向贾宝玉笑道:“这世上之事就是这么别扭,有人想去却去不成,有人不想去却非要去。” 此时的贾宝玉贾宝玉已经从李桂中榜的阴影下走出来了,原因很简单,他本来就不喜欢学那些经书,认为那是禄蠹之学,没学考不上也情有可原。 而实际上如果贾政如果让贾宝玉跟着去,贾宝玉会不会吓的哆嗦一晚上不好说,但别扭一晚上是肯定的。而贾政是绝对不会带贾宝玉去的,原因在于封建规则,父子不同席,这条规则内在的含义是父子不能一起玩乐。 也正是这个原因贾宝玉没有加入翠云社! 而贾宝玉也是一个心窍玲珑的人,林黛玉话说完,他就听出了林黛玉话里的调侃之意,以及开解之意,因此一愣之后,叹道:“我倒不是羡慕父亲大人带他去,父亲若是带我去我也不想去……” 说到这里贾宝玉一笑,继续道:“我只是有些不忿,你说他都不愿去了……要是做的狗屁不通,父亲大人不怕丢人吗!我倒想看看明晚他们怎么收场,回头我让茗烟注意下。”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因为信王的关系,翠云社对京师附近的读书人是很大的,因此那些不能亲自入场的,往往想方设法的尽快得到翠云社的诗篇,以一睹为快。也因此入场的生员往往会收到请求,请求他们带一带,以备传讯。 当然对于荣国府这样的豪门勋贵来讲,他们往往用最直接的法子——往老鸨手里塞银子! 因为喜欢诗词,又不能到场,所以以前翠云社开社时贾宝玉就派茗烟去抄录,而现在林黛玉和薛宝钗都是此道高手,因此今天一早贾宝玉就吩咐了茗烟。 不过他现在觉得有必要再吩咐茗烟一次! “你这话说的,好像那李桂定然做不好似的!”林黛玉就爱和贾宝玉抬杠,听了贾宝玉的话继续抬道。 “呵,他……我还能不知道!读书写文又不是做诗!”说话间贾宝玉脸上露出了一丝傲色。 对于李桂所说的他诗词上有欠缺,他内心里是很认同的,这一点是他自傲的地方,也是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神色如常的原因。 而这时薛宝钗笑道:“他写诗固然不如你,但想来囫囵写个也能糊弄过去,断不至于下不了台。” 薛宝钗这话说的也在理,因此贾宝玉闻言啧吧了两下嘴,不无惆怅的说道:”要是我能去!哎……” …… 于此同时,宁国府,后宅,秦可卿的屋子里,秦可卿一袭红袍慵懒的侧躺在贵妃榻上,曼妙的曲线惹人遐思,不过此时秦可卿的黛眉却轻轻皱着…… 她的心里有些烦恼,她虽然管了家,但是贾珍却一直没把库房的钥匙给她,而再过两天就是宁国府发月例银子的日子了 “是忘了?还是故意?还是没到时候?” 秦可卿心里思忖着,心里正感觉不妙,而就在这时‘叮咚、叮咚……’隐约的琴声从夜色里传了过来。 琴声虽然细微,但秦可卿的心弦却不由的随之一颤:“不如找他商议商议……算了,这毕竟是银子的事,找他也没用,夫君也快回来了……哦,弹的倒是娴熟了些,咦,这是什么调子?” 秦可卿口中调子指的是词牌,比如临江仙、水调歌头等等,词牌固定了词的韵律、曲调,但一个词牌却可以填无数词。秦可卿作为琴中高手,脑里有很多曲调,但却没听到过李桂所弹的来自后世的古风曲调,因此不由的有些诧异。 随后因为爱好,秦可卿侧耳倾听着…… …… 到了傍晚,伴鹤来到了李桂的小院……随后李桂和贾政分别上了马车。 京师向来繁华,出了荣宁二府的那道大街,没走多远,李桂便听到了隐约的丝竹笙歌之声,而即使遮着车帘,李桂也能看到两边街道上乱晃的红光,同时,‘买汤圆喽,又大又甜的汤圆,炊饼,热乎乎的炊饼’等等嘹亮的吆喝声也进入了李桂的耳里。 掀帘而往,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种场面李桂很熟悉,他也知道这市井的喧哗并不是因翠云开社而起。对于寻常的市井之人而言,翠云社那是一个高不可攀的世界,寻常的平民只能在以后听闻里面诗词的余韵,甚至听不到。 不过因翠云社开社而引起的繁华还是在翠云楼门前的青石道上得到了体现,翠云楼门口处处宝马香车、绿呢小轿、六抬、八抬大轿等比比皆是。而即使在车上,李桂也能看到翠云楼处灯火通明,撕破长夜。 在距离翠云楼二三百米的地方,李桂下了车,抬眼就看到翠云楼前那两串长长的气死风灯笼灯火透红,北风的吹拂下,摇曳晃动成一条曲折的红线。 而往里主楼上,檐角下更是挂着十来个大红灯笼,泼墨似的朦胧红光里隐约可见十来个婀娜的女子,或向楼下甩着手帕,或向楼下送着秋波。 在主楼的西北方向是翠云楼的教习楼,此时长长的教习楼上也挂满了红灯笼。 灯笼挂的整齐划一……京师毕竟是在北方,少了南方山水的错落,也少了些曲线所带来的变幻柔和的韵致,不过却多了份端庄典雅。 看了两眼之后,李桂自觉的跟在了贾政的身后。 前往翠云楼的生员勋贵很多,短短二三百米有四五人跑到贾政跟前,向贾政行礼,但路上却不是说话的地方,因此行礼后,便一边寒暄着,一边一呼啦的往翠云楼而去。 他们当中也有人看到了贾政身后的李桂,比如当中也有人询问贾政身后是否是李桂,比如震国公之孙牛济元,治国公之孙马向清,们已听到了信王要见李桂的风声,此时贾政只能简单的回以正是或点点头,而李桂问声也只能拱拱手。 一切从简。 须臾到了翠云楼门口,老鸨便花枝招展的迎了上来,可惜她这半老徐娘这些人没人愿意理会…… …… 教习楼属于翠云楼的后宅,越过红灯高挂的二门,迎面是一副刻着飞天的影壁墙,走过影壁墙的拐角,一大片假山水池就映入眼帘,假山上也挂满了红灯,照在幽幽碧水里,呈现出一种琉璃般的幽深与神秘。 同样的假山池水两侧甬道的木梁上也间隔的挂满了红灯,甬道靠近水边的一侧则摆满了长案,长案上放着笔墨纸砚、笔架、干、鲜果品等。 而过了甬道,也就是教习楼的下方则是一片三分地左右的宽阔空地。空地当中也摆着一排长案,只不过和甬道相比长案上多了红锦,长案后多了太师椅。网首发 而这时长案的右侧已经处处是人,或峨冠博带,或青衣如流,不过这些人都处在一个身穿雪白锦衣、身材欣长、三十来岁中年人的下方,而且这人的前方还被人不自觉的留下了一条道。 “看来这人就是忠信王了!卫若兰和他长的倒是真像!” 烛光中看着忠信王细长的秀眉,再看看几乎与忠信王并肩而立的卫若兰,李桂心里不禁嘀咕了一声。 而随后他心里猛然间有了另一番明悟:这场诗社只怕有抬举卫若兰才名,扩大卫若兰在士子中影响的意思。 思忖之间已经到了忠信王跟前,随即贾政拱手向忠信王行礼道:“参见王爷。”李桂随之:“李桂参见王爷。” 而忠信王早已注意到了贾政和李桂,待贾政行礼时,他一边伸手虚扶,一边说道:“贾大人免礼……” 随即将头转向李桂笑道:“风神秀朗,贾大人果然慧眼如炬,稍后还望一展才华,让吾等一饱眼福。” 贾政乃志诚之人,闻言一拱手回道:“回王爷,此子在诗词上却有些欠缺,恐令王爷失望。” “哈哈,存周谦虚了,此子神气内敛,定非凡品。” 忠信王以恭谦的语气回敬着贾政的志诚,实际上因为李桂的长相他对李桂的印象不错。 至于才华,他不认为李桂能高过卫若兰,毕竟院试的名次排在那里! 而就在这时冯紫英一身红锦衣,艳若桃李般来到了忠信王的跟前…… 感谢读书仁的打赏,感谢各位的投票 第四十五章:进退 而冯紫英刚刚向忠信王行完礼,李桂就听到了‘北静王来了’的乱语声,李桂扭头一看一个二十左右的、头戴金冠、一身青色绸袍的年轻人正跨步而来。 年轻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身青衣虽然黯淡,但好似难掩其华。 “水溶原来是这个样子,怪不得贾宝玉和他结交!” 心里嘀咕了一下,李桂小声对贾政说道:“伯父,我且去那边。” 说着,李桂向对过的假山处指了指。 这里除了皇亲就是显贵,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哦……” 贾政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这样知进退!点了点头,贾政微笑道:“你且去吧!” 说话之际,贾政心里颇感欣慰。 …… 对过的假山山石嶙峋,不过在靠近池水的假山石之间的被别出心裁的摆了一张张短案,上面照例有笔墨纸砚、笔架以及干鲜果品等物。 李桂随意找了空地,在短案后站立,随后随意环视了一下,身后假山,身前碧水,临水观花,闹中取静,倒是别有一番情趣。只是树干婆娑的倒影里有晃动的人影,李桂循迹一看,灯笼的红光所及之处,朦朦胧胧的可以看到花墙的窟窿里,旁边的树上有着一双双眼睛…… 随后他又看到杜书豪等人向他这边走来,然后是冯紫英等一帮勋贵子弟也向他这边走来。 对此李桂并不感到奇怪,在这个社会,在这样的环境中,有人的地方就有高低贵贱,就有上下尊卑。网首发 至于冯紫英等勋贵子弟,他们固然有身份,但在诗词上却都欠缺,不过是来凑热闹、附庸风雅而已,因此他们也靠不了前排。 冯紫英正好站在他不远的地方,隔了两个短案,由于贾宝玉的缘故,想来和冯紫英也算相识,李桂向冯紫英拱了拱手。 但是李桂没想到的是下一刻冯紫英居然把脸故意一扭,像是没看到他似得。 这么不近人情,李桂不由一愣,但随即就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才大于人,人必嫉之。 而且以冯紫英的身份好像也用不着对他虚与委蛇,他的父亲可是神威将军冯唐! 心念之间李桂转过了脸,随意看着对过的你来我往…… 如此闹哄哄的一阵子,忠信王缓步而出,环拱手道:“今日又值开社之日,本王又见诸位英才,幸何如之。而今日我翠云社又进英才,应天府案首俞图,昌义府案首张文杰,后晋俊才皆来我社,可喜可贺……” 忠信王口才极佳,滔滔不绝,介绍完几位入社的俊才后,又介绍了几位当世大儒,他们是请来评判的。入社的俊才名单里并没有李桂,李桂估计有两个原因,一是他毕竟没入院试前三甲,第二可能是他身份的缘故。 而在几位大儒里,李桂也看到了周天演。 介绍完几位大儒之后,一个儒者打扮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开始讲诗社开社的规则与程序:以一柱香时间为限众生做诗词,香灭而不成者视为弃权;随后众评委评判(也就是贾政等人),从中择优取十;取优后再由裁判取三,然后再评一,但十优之中之词则交由翠云楼头牌柳烟眉、烟雨楼的头牌秦凤舞、西苑楼的头牌李依侬等弹唱,以传其名,至于各头牌是否会留宿,那一要看词的优秀程度,第二要看个人的造化。 中年儒者讲完之后退下,然后忠信王再次走了出来,轻咳了两声,微笑道:“今日还是按照惯例,如有佳句,不拘于题;如无……” 说到这里忠信王微微一沉思,然后才继续说道:“如无,请以‘夜’为体,做一诗或一词,现在开始。” 他说到这里,一个青衣濮巾的仆役突然出现在他的身侧,向他递上了火折子,忠信王接过,亲自点燃了线香。 而对于众学子来讲,即使有佳句,他们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亮出来——要是亮出来了,旁人觉得不佳,那多尴尬! 另外放出佳句就显示不了他们的捷才!当然他们也没有什么佳句,佳句哪有那么好得的!实际上每次开社不过是瘸子里面拔将军,评出相对较好的中庸诗词而已,与名篇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听到忠信王的‘开始’之后,众生都开始凝神沉思,场面一下子寂静了许多。 李桂也在沉思着,也是纠结着,实际上从昨晚他就一直纠结着:他很想告诉贾政不要去那里,这牵扯到站队的问题,不是小事情。但是他也明白他和贾政的关系还没到可以说这些话的地步,在他心中的位置也还不足以说这些话,说了只会让他认为是不知天高地厚…… 当然他也清楚贾政想让他写出绝妙好诗词,他也可以写出,他脑袋里后世的诗词名篇还是很多的,写出来一定惊世绝伦!但是从长远计,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样做可能对以后产生不利,因为很明显忠信王是夺嫡的败者,这样给信王捧场子,以后那个胜者会不会秋后算账,就成了未知数! 而且很明显,真要写了,现在就极有可能得罪卫若兰等,当然得罪他们无足轻重,不过李桂觉得这得罪人的事现在还是应该少一件是一件! 当然作为穿越者,李桂心里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他想抱礼王爷的大腿,但礼王爷现在正是龙潜之时,他要是名声大著,为了自己的策略,礼王爷一定不会接纳他,那他就会受名声所累! 但是如若放弃不写,那就辜负了贾政的一片盛情,也落了贾政的面子……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最好的办法是亲自写一首中等平常之诗糊弄过去。 但李桂对自己的古典诗歌水平是很清楚的,和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相比,在古典诗词的写作上他是比不上这些人的……而要是作的下乘,还是丢他和贾政的面子、名声,那倒不如不做! 因此事情的关键变成了如何在后世的诗篇中找一篇中等偏上的诗篇! 李桂隐约记得牵扯到‘夜’的诗篇很多,但是世间的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奇怪,你在不需要某件东西时它经常在你跟前存在,而当你需要他的时候它却消失不见了! 因此一时间李桂想到了很多关于夜的诗句,比如二十五弦弹夜月,江湖夜雨十年灯,营谯夜未央之类的,但要么时间不对,要么并不应景…… 如此在短案边思索了一阵子,偶尔抬首之际,池水里磷光闪闪的灯光的倒影,突然让他想起了清代查慎行的一首诗:《舟夜书所见》。 想了想,李桂提笔写道:夜舟所见:夜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写完之后,李桂读了读,对自己所改的名字很是满意,可是再想一想,这首诗虽然在他所知的诗篇里不算名篇,表面文字也朴素无奇,但这首诗实际上像是耐看的美人,越品越是有味道的! 它好似一幅速写,抓住了那倒映在水中的渔火化作满天星星的片刻,几笔勾勒,立即捕捉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景物。这首诗又好似一幅木刻,在漆黑的背景之上,亮出一点渔火,黑白对比,反差特别鲜明。 特别是第四句“散作满河星”犹如天外奇峰,劈空而来…… 以这些人的水平,李桂敢保证,这首诗他只要拿出来,定然立刻轰动全场! 而这就违背了他的本意! 大小得失李桂权衡了一阵子,最后无奈的想道:“算了,不写了,回头贾政问起,就说是此次诗社乃忠信王为抬举卫若兰而开,不宜出头……反正他重视的是经学文章!实在不行写一首单独给他看看……” 心念一转天地宽,想到这里,李桂把写好的宣纸拿了起来,随意握了几下,握成个团,拢于袖中,然后转身没入假山幽径之中。 第四十六章:进退(二) 贾政此时正与梅知孚等人坐在评委席上,等待着新的诗词。 而实际上贾政是一直注意着李桂的……虽然他对李桂没有一鸣惊人的想法,但是他还是觉得李桂的诗词应该能过的去的…… 因此李桂默默离开的动作立刻落入了他的眼中,他没想到自己所期待的结果会是这样……虽然听李桂说过他不擅于诗词,但这样不战而降,还是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点失望、失落,甚至有着微微的愤怒,原来平淡中待遇着温和笑意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当然看到李桂离开并不只是贾政一人,他旁边的人,以及注意着场面动静的人都注意到了李桂的离开。 “毕竟出身仆役,胸无雅气,贾存周这次行事不妥!好名害人……。”随后周天演、梅知孚、忠信王、北境王等心中冷冷一哂。 而卫若兰、冯紫英以及花墙后的茗烟等则想到:“毕竟狗肉上不了大席!” 而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冯紫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李桂院试的高中以及自己的名落孙山……勋贵豪绅家的子弟面对等级不如自己的人时,大概都有这样的心里,我出身比你高贵,那么你一切都应该不如我,而如果你某方面超过我,我便不快乐! 贾宝玉现在对待李桂的心里其实就是这样!而冯紫英也是如此! 在这种心里的驱使下,为了补偿院试时的失落,也是想为弥补上一次院试名次对他心灵的打击,好有贬低李桂的东西,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冯紫英把笔一放,疾步赶到李桂前面,张臂大声笑道:“后庭何必来去匆匆,既然有了佳作,让大家共品才是,何必自珍!” 冯紫英这话说的堂而皇之,并且毫无破绽,毕竟诗会写出的诗就是让人来品的,无论好坏!他这样大声说其实是说给贾政听得,是想尽量减少贾政对他所为的成见。 “这人!” 李桂心里恨恨了句,一边抱拳行礼,一边笑道:“冯兄言重了,实在是拙作不足以入大家法眼。” “这小子倒有自知之明。” 冯紫英闻言心里暗喜,口中笑道:“后庭此言差矣,在座生员所做岂会个个俱是名篇,总是有高低,低者也不必藏拙,经点评,正好可以知己之不足,以后改进,若个个藏拙,这诗会如何能开,开之何益!” 冯紫英这番话其实极有道理,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及时贾政心里也认为正该如此,但又怕李桂所作狗屁不如,所以脸色颇为忐忑。 而为将来计,李桂自然不愿拿出来,继续推脱道:“这个,这个,实不相瞒,拙作实在……” 李桂越是推辞,冯紫英越是感觉李桂的诗作肯定不堪入目,也越是不想放过李桂,因此不等李桂说完,便猛地一扯李桂的袖子,同时笑道:“后庭何必推辞,大家都在等待。后庭连展示的勇气都没有否,待我助你!” 说话之间,猛力一拉李桂的衣袖。 而李桂的袖子只是棉布做的,也浆洗多次,针脚早已松动,冯子英一拉之下,‘噗拉’一声,袖子从针脚处楼撤了一个大口子,纸章掉了下来,冯紫英急忙捡起。 破袖迎风,李桂顿觉尴尬,随即他一甩袖子,心中念道:“就如你愿了!”大踏步而去。 在李桂袖子破裂的那一刻,贾政忽然有种被侮辱的感觉,脸色一变。 而冯紫英也略觉尴尬,随即掩饰道:“我给大家念一念,嘿嘿,什么样的文章,后庭竟不敢拿出来,嘿嘿…………” 几下展开宣纸,随即他就大声念道:“夜舟所见,夜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 这名字平常……冯紫英的诗词水平其实极低,《红楼梦》中冯紫英曾经做过一个酒令:女儿喜,头胎养了双生子。女儿乐,私向花园掏蟋蟀。女儿悲,儿夫染病在垂危。女儿愁,大风吹倒梳妆。 这酒令实际上文字寻常之极,可以说完全是拼凑,也不过比薛蟠好上那么一点点,由此可见他的诗词水平!因此当读到开头第两句‘夜黑见渔灯,孤灯一点萤’之时,他根本没产生意境之类的特殊感觉,倒觉得这两句像是顺口溜似的,平常的很。 而实际上这前两句细品起来也是相当不凡,它好似一幅木刻,在漆黑的背景之上,亮出一点灯火,黑白对比,暗亮对比,反差特别鲜明。 因此当冯紫英读完前两句后,众人不由的一怔,同时在心里‘咦’了一声。 而此时冯紫英依然麻木不觉的往下念道:“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这首诗前两句是静态描写,而后面却是由静化动,一个‘簇’字生动传神完成了由静到动的转换,最后一句更是如天外奇峰,劈空而来,却又自然而然,没有一丝匠气!给人的感觉像是眼前一暗,随即满天星斗乱晃…… 这样的诗句即使冯紫英诗词造诣不高读完之后也隐隐觉得不凡,因此读完之后他不仅一愣,而就在这时,“好诗!”“好诗!绝妙好诗!”震天价的叫好声蓦然次第的在他耳边响起。 冯紫英蓦然环首,灯火摇曳,光与暗的错影里,他看到的却是一双双明亮的眼睛…… “难道真的是绝妙好诗……” 突然间冯紫英有些风中凌乱。 …… 而在冯紫英凌乱之时,众人却在咀嚼者、回味着…… 良久,忠信王才叹道:“真真是绝妙好是诗!”说吧,长长吐了口气,又啧吧了一下嘴巴,仿佛回味甘醇。 而梅知孚则突然向贾政深鞠一躬,说道:“存周真是慧眼如炬。” “知孚兄过奖了。” 贾政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拱手,但方正锐利的眼角却蓦然叠皱了起来,一点大小如针尖般东西在他眸中央闪烁,意味难言。 而这时周天演也叹道:“黑白分明,动静相宜,清新自然,老夫已经年不见如此好诗矣!” 此时北静王水溶、卫若兰、俞图等人依然再咀嚼着这诗的味道,并因为内心的高傲,将此诗与自己的诗词作对比,周天演此言一出,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北静王水溶心里一叹,放下了手里的笔,然后顺手拿起写好诗的娟纸,握了握,扔在了地上,然后无奈的对忠信王拱了拱手:“有诗崔灏在上头,本王就不献丑了!” 而他这句话像是具有传染性,他话音刚落,卫若兰、俞图等也次第的放下了毛笔。 一诗出而致诸生停笔! 这么大的瓜!周围正在抄录的传递者心里震惊着,却也加快了抄写的速度…… “他走了……”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句,语气中带着遗憾与倾慕。 而随着那人的话音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贾政。 有名震天下之才却选择自晦!这也是贾政疑惑的地方,而他又是致诚之人,众人的灼灼目光里,他茫然的摇了摇头。 第四十七章:迂回 “要不要叫他回来?”梅知孚捻须笑问道。 而闻言周天演心里一动,‘哈哈’一笑道:“我醉欲眠君且去,此子既去,定然心中已醉,知孚兄着相了。” 梅知孚捻须一笑:“天演兄所言极是。” 此时忠信王也在琢磨着李桂为何离去。起初他和众人所想的一样,以为是贾政安排的,但现在看来明显不是。 “为何?是娟狂吗?他很有礼节,而且颇知上下,主动去了下次……是自惭形愧,可能,毕竟出身仆役!还是不想和本王搅和在一起,不想站队……” 而最后的念头只是在忠信王脑海里一闪而过——仆役出身怎会有这等见识!而且贾政都来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估计有私事,惜哉!” 心里想着,忠信王继续说道:“惜哉!斯人去矣,但美景良辰不可虚度,各位生员,谁有词赋佳作可供美人弹唱。” 声落之后却是鸦雀无声,但世上并不乏擅长投机拍马者,须臾,一生恭身而出。 …… 而在此时,京师的街道上马蹄哒哒,灯笼乱舞……而次第的,伎馆歌楼、深宅庭院、书院会所大门、偏门、二门先后开了,而后烛光里露出一张张带着期盼的俏脸、俊颜…… …… 此时碧纱橱里,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三春以及袭人、雪雁、侍书、入画等里屋、外屋挤挤一堂。 在里屋的书案上,靠窗的两角摆着笔架、砚台、香炉,正中则摆着三张娟纸,纸上分别是三首诗。 第一首:夜思:故乡几梦重,醒来霜如雪,却下珍珠帘,遥遥望秋月。 第二首:夜思:浓月悬银汉,流光入万窗;千里共一色,何处不故乡。 第三首:秋夜:皎皎明月空中盘,光照万户明千山…… 茗烟早已把翠云社开社的第一个题目传了过来,得到题目之后,贾宝玉立刻起了争胜之心,并撺掇林黛玉、薛宝钗、三春等一起写。 林黛玉与薛宝钗难以拒绝贾宝玉盛情,但三春都是有眼神头的,很清楚写了没什么意思,反而会碍手碍脚,她们甚至想离去,不在这碍手碍眼的,但是毕竟是文艺青年,也想看看翠云社的佳作,因此婉拒之后却流了下来。 “却下珍珠帘,遥遥望秋月……动中有静,近中含远,妹妹你这诗颇有李太白《玉阶怨》之妙!” “本来就是仿他的!‘夜’之体汗牛充栋,古今写尽,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新意。” “嗯嗯,不知这次翠云社有什么新诗,流光入万窗,千里共一色,额,宝姐姐这诗好也……” “过奖了,不过拼凑张若虚、张九龄的韵味罢了,也不是什么新东西。” 薛宝钗刚说完,林黛玉已盯着贾宝玉的两句诗笑道:“虽然咱们新意不足,但总比某人虎头蛇尾的强!你怎么只写两句就不写了?” “我写完这两句,不知怎的感觉写不下去了,妹妹,宝姐姐,你们看该怎么续?” “这……古‘行’题的写法,哪有一时片刻能写出来的!” “你怎么用这种诗体,志大才疏!” “志大才疏吗!只此两句我觉得也能胜他们许多。” “骄傲自大!” …… 林黛玉和薛宝钗正对着贾宝玉的两句诗批判着,而就在这时院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急促的脚步声。 晴雯正站在门口,她又伶俐,闻声高挑的身子一斜,随即笑道:“茗烟回来了。” “哦,这么快!快让他进来!”贾宝玉闻声立刻说道。 以前翠云社的诗篇要经过一炷香的时间,还要选十、选三、选一等过程,在到达贾宝玉手里,大约得一个时辰。 而当茗烟入内,不等茗烟行礼,贾宝玉就急匆匆的说道:“有何好诗?是谁写的?这次怎么这么快?” 贾宝玉虽然急色匆匆,但茗烟心理却是异常踌躇——上次院试李桂把贾宝玉比下去,作为贾宝玉的书童,贾宝玉铁青的脸他是随时可见的!而为了照顾贾宝玉的情绪,贾母都不召李桂进来讲故事了,他也是清楚的! 而现在……茗烟实在不知道把诗会的场景讲出去贾宝玉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殃及他这条池鱼! “这、呼……这……” 茗烟喘着、结巴着,青色仆帽下清秀的小脸拧成了苦瓜。 “怎么了?”觉察到茗烟的异常,贾宝玉瞧了眼茗烟,奇怪的问道。 茗烟也是个伶俐的人儿,此时他已明白这事不说不行,但关键在于怎么说…… 一瞬间两种说法在茗烟脑海里盘旋,一种是先把诗呈上去,然后再说是李桂所做;另一种是直接说李桂得了第一! 而后茗烟就想到,如果用第一种说法,如果贾宝玉赞了诗,然后他再说是李桂作的…… 茗烟几乎敢肯定贾宝玉会赞扬这诗!因此他觉的第一种说法非常不妥! 而第二种说法也够生硬、直接的!茗烟也觉得不妥! “这该怎么说?” 急头急脑之间,不知怎得茗烟突然想起了李桂的离去…… “不如我先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让他慢慢接受……” 作为一个跑腿的书童,茗烟很有汇报经验,心中想着,一边向贾宝玉行礼,一边说道:“回二爷,今天的诗会出了个奇事,所以回来快了些……” 贾宝玉本来就对茗烟的早归心存疑窦了,因此闻言立刻一探头,奇怪的问道:“何事?” 说话之间,林黛玉、薛宝钗、三春以及一众丫鬟的好奇心也被挑了起来,一双双美目齐刷刷的钉在了茗烟的身上。 茗烟身子一拘,小心翼翼的说道:“二爷,事情是这样的,信王爷点了香之后,翠云社的人以及邀请的人便开始写诗,李桂也是,谁知过了一阵子,李桂突然把纸握成了一个团,拢与袖中,然后转身走了……” “哦……还算有自知之明……” 茗烟说到这里,贾宝玉蓦地打断了茗烟的话,说话之间,一丝轻笑不知觉的在他唇角飞出:“后来呢?” 闻言茗烟抬头暗暗看了眼贾宝玉,然后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心里也再一次的增加了小心,艰难的笑道:“随后谁知冯公子拦住了他,把他的诗作抢了过来,然后读了李桂写的诗,谁知,谁知……” “冯兄做的对,诗会的诗当然要拿出来,哼,连拿都不敢拿,荣国府的颜面真让他丢尽了!谁知什么?”贾宝玉目光炯炯,饶有兴趣的问道。 茗烟一咬牙:“谁知众人听了都说好,评为第一名。” “第一名?!” 尽管茗烟小心至极,尽量的迂回,但这个转折对贾宝玉来讲还是有点大,乍闻之下,贾宝玉如巨雷轰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口而出。 茗烟再次拘了下身子,小声的说道:“是的。”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针落可闻……须臾,林黛玉才轻声说道:“诗呢?我看看。” 茗烟闻言,急忙从袖中抽出折叠好的娟纸,然后小心翼翼的递了上去,林黛玉接过,迅速打开了娟纸…… 而贾宝玉与薛宝钗也无声的探过了头,三春以及晴雯、袭人等一众丫鬟也都无声的暗暗探头窥望。 短短四行,林黛玉一扫而过,然后修长的螓首蓦然抬起,“这诗……”此诗的诸般妙处涌到林黛玉的唇边,只是此情此景,她已难言,只有一抹异色在她本来含烟带雾的眸中氤氲、搅动…… 第四十八章:解语 “呀!” 鹅卵髻下的明眸蓦然亮如晨星,樱唇微启,薛宝钗微微露出了如雪的贝齿。 而后她们就看到了纸张的抖动,倏忽间她们都扭转螓首看向了贾宝玉…… …… 诗酒趁华年! 这可以说是此时贾宝玉的生活态度,而之所以敢自认为生活中充满了诗,是因为他有底气,通灵宝玉给他的底气。 通灵宝玉上可是有着‘灵’这个字的,也因此他自认比别人多了些灵气!也因此他对李桂院试中榜表现出太多的嫉妒,他还有诗词的安慰! 而现在李桂的诗却像是一把巨锥,直接锥破了他的自尊,他的骄傲,他的,蓦然间他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是,更没有什么灵气,然后他就感觉这通灵宝玉戴在他身上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颤抖中他猛的一下扯下了腰悬的通灵宝玉…… “不要!”“不要!” 荣国府所有人都知道通灵宝玉是贾宝玉的命根子,见此,林黛玉和薛宝钗几乎同时惊叫了起来,林黛玉更是一下子拽住了贾宝玉的袖子。 贾宝玉是任性的,特别是在贾母、王夫人跟前。但是在女孩儿跟前他又是小性子的,特别是在林黛玉跟前,因此被林黛玉拽住袖子后,他只是挣扎了一下,就停止了动作,而后流水突然涌出,哽咽道:“真是羞煞我也……” 林黛玉闻言,一边掏出帕子,一边劝解道:“这有什么好羞人的,你还不准别人比你写的好了,只是他以前是你的长随,你才觉得如此难堪。他以前也不是粗鄙不堪,差你远矣,只是认真学了,才如此。你以后改了吧!”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薛宝钗接着说道:“不苦学,心境毕竟浮华,难成大器,《伤仲永》即言此意。” “你做诗起势极佳,但难以为继,就因如此……” …… 突然的变故把三春以及袭人、晴雯等丫鬟都惊呆了,直到林黛玉和薛宝钗劝慰之时,她们才反应归来。而林黛玉与薛宝钗如解语花般的围在贾宝玉身边,她们也插不上嘴。 但看到诗后贾宝玉居然崩溃!三春的好奇心却被浓重的勾了出来,在林黛玉与薛宝钗说话的空挡,惜春一弯腰,把飘落在地的娟纸捡了起来,而几乎同时,迎春与探春也探出了螓首…… 只是一眼,一副星光点点的画面就在探春眼前展开了,‘呀……’探春轻轻的叫了一声。 于此同时,深宅大院、伎馆歌楼、寓所会所,一张张俏脸、俊颜次第的露出了倾慕之色。 …… “他们会怎样?” 竹节烛台下,李桂眼睛微微缩着——虽然已经回到了府中,但他依然有些心绪不宁,虽然拿起了《大学》,但却无法入静,最终他放下了《大学》,拿过了七弦琴……他有一种预感,他会受名声之累! 李桂不知道的是,是夜贾政大醉——翠云社写诗填词之后便是歌舞,歌舞之间自然少不了酒水。 …… 三更天之时,李桂还在朦胧中,忽然听到伴鹤的呼喊声:“李大秀才,李大秀才,起来吗,老爷找你。” 李桂闻声惊起,顺势往窗口一看,却见外面依然是漆黑一片,“这才什么时候?他叫我……哦,他上朝……”心中想着,略带些忐忑,李桂一边披衣,一边回道:“这就起来。” 说完,李桂几下穿好衣服,来不及梳洗便开了门。 而门刚打开,伴鹤便两眼放着精光说道:“大秀才,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大才子!夜黑见烛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我都会背了!哦哦,快快,老爷正等你,还要上朝。” 李桂:“……” 快步走到赵姨娘的两间小屋,里面灯火辉煌,而才到院子门口,小鹊就在门口喊道:“老爷,他来了。” “快,快让他进来!” …… 在小鹊的招手的示意下,李桂进了屋。屋子里贾政正一身便服坐在中堂正中的黑檀木八仙桌上,八仙桌上是一碗热腾腾的八宝莲子粥,一小蝶鹅油卷,三个装着酱料的小碟。 见到李桂进来,贾政宽袖一挥,对着正要行礼的李桂说道:“不要行礼了,我估摸着你还要上山,还有些事要问你,所以让伴鹤去叫了你,一切从权,来一齐吃些。” 说着说着贾政一项古板严肃的脸如春风化雨般,充满了盈盈笑意。 赵姨娘还没见过贾政这样畅心的笑脸,也没贾政这样随意而亲切的招待人,更没想到贾政居然要李桂与他同桌!她一下子呆了,当然小鹊、小吉祥也呆了。 贾政立刻察觉,转头对赵姨娘微愠道:“还不装饭!” 赵姨娘这才反应了过来:“哦哦,是老爷。” 李桂也没想到贾政居然会这样招待他……他心里有些诧异、有些感动,还有其他一些莫名的东西,但他也清楚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也不是谦让的时候,拱了下手:“长者赐不敢辞。” 而李桂刚刚坐下,贾政就说道:“不是冯贤侄,差点让你明珠暗投,既如此,你为何还要离去。”说到这里,想到冯紫英弄巧成拙,贾政一向难见笑意的脸再一次笑了。 昨晚回来的路上李桂就想到贾政肯定是要问他这个问题,而在路上他也想好了托词,尿尿、肚疼之类的…… 但是看眼前贾政那张至真至诚的脸,他倒不忍敷衍了。微微想了想,李桂认真回道:“回伯父,不是我想走,而是我不愿得罪人也,这场诗会在院试之后,卫若兰又在信王身边,很明显信王欲扬卫若兰之名也,我在书院也有所听闻,我也只伯父欲扬我之名,但想来不在一时,所以考虑再三,我才离去。此等聚会,以后不去也罢。” “哦……” 贾政这个人是迂腐方正的,也就是肚子里没那么多弯绕,这一点在《红楼梦》里体现的很清楚,他去地方上当学正,手下的随从都赚的盆满钵满的,他却要从府里拿银子,惹得王熙凤念牙…… 因此他没想到这诗会里还有这般门道!再想想站在忠信王身边的卫若兰,事情也确实如李桂所言,他不禁轻轻的‘哦’了一声 而后贾政就想到李桂居然能这样看清事、识大体、知进退!又想到冯紫英居然捡了起来,弄巧成拙,又让这事何其妙也! 突然之间一股宽慰的舒畅在贾政心里勃发,他坚硬的眼角突然松弛,一股温存的笑容蓦然流出,轻轻点了点头,贾政说道:“贤侄所言极是,那种场合以后不去也罢,贤侄老成持重,很好、很好。” 没想到贾政居然能听进李桂的话,还很赞同!想想贾政平时在她们面前说一不二的做派,赵姨娘、小鹊、小吉祥眼睛里光韵闪烁…… 第四十九章:隐逸 陪贾政点心了一下,再和王荣一起来到西山时,已是霞光万道…… 而李桂刚从马车上下来,“见过后庭兄。”“后庭兄请了。”两道清朗声就行青云客栈里传了出来。 李桂转头一看,只见俞图与一个不认识的生员正一边向他行礼,一边向他走来。 “俞兄请了,这位兄台请了。”李桂也抱拳回了下礼。 而说话之间俞图和那不认识的生员已经走到了李桂的身边,随即那不认识的生员再次抱拳,笑道:“在下裘安,字万全,家祖父乃景田侯,与贵府多有交往。” 这么一说李桂倒想了起来,景田侯确实和荣国府同气连枝,原著中秦可卿死后景田侯之孙五城兵马司裘良还设了灵棚…… 李桂估计这裘安在景田侯府的位置和贾环差不多,只是比较有志气、有学问而已,但为以后计,不论如何是不应该与他走的近的,因此拱了拱手,心里念叨着:“这连我的字都知道了!”口中不冷不热的说道:“久仰,久仰。” 因为两府的关系,裘安还以为李桂会对他热忱有加,没想到李桂会对他平淡如常,他还以为是因为李桂在在意以前这些生员对他的态度,不禁尴尬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没想到后庭兄如此大才,原来我等真是有眼无珠。” 虽然李桂不愿意与裘安走得近,但裘安的态度却让他感觉满意,“这人全无权贵子弟的傲娇,心境已成,可成大器,可惜不免受家世之累,万全是一点也不完全!”心中想着,李桂回道:“万全兄过奖了,不过是当时有感而发罢了。” 而俞图接着说道:“有感而发,也需才学做底蕴,后庭兄真是过谦了!哎,后庭兄如此才华尚且如此谦虚,我等以貌取人真是令我等惭愧,哦,对了,昨日后庭兄为何匆匆离去?” “是啊,后庭兄为何离去,要不是冯兄,我等还不会识的君之庐山真面目。”想到冯紫英的心思,大概不在于扬李桂之名,说到这里裘安不禁淡淡一笑。 而李桂随口敷衍道:“当时有些私事,不足外道也。” 李桂不想说,俞图与裘安也识趣的不再追问,随即裘安笑道:“只是后庭兄离去,那诗会不免虎头蛇尾。哦,后庭兄在下有一疑问,想讨教讨教,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桂道:“万全兄言重了,请讲。” “古人云诗言情,又言诗言志,试问后庭兄,此两者何为真?” 诗言情或诗言志的问题实际上是一个比较深的问题,它牵扯的是诗歌的创作目的,而对这个问题的辩论实际上一直绵延,李桂以前学中文时也遇到了这个问题,但其实也没有明确的答案,只是在两者关系的厘清上清晰了些,有的认为是包含关系,有的认为是交叉关系。 而李桂的看法是包含关系! 而现在李桂清楚现在实力已经不允许他太过低调,太过低调那就成了虚伪!而这个答案也并没有太超越这个时代,因此闻言李桂闻言回道:“《诗三百》大都言情,但其中不乏愤慨之气,悲愤之情,如《硕鼠》,但悲愤之情中又有慷慨之志,恨不得将彼一扫而尽,因此,窃以为志在情中,情中有志。” “哦……”“哦……” 而李桂的这个观念虽然超越这个时代不多,但这个观念对俞图、裘安来讲还是比较新鲜的,因此闻言俞图与裘安都不禁眉头一扬,轻轻叫了一声。而后俞图说道:“后庭兄果然大才,想法与众不同,只是写作时情与志应侧重哪点?” 具体写作时侧重哪点其实也不好说,直抒胸臆也不乏名篇,比如李白的诗篇,因此李桂说道:“这个,窃以为应看个人所长了……” …… 红叶漫道,李桂和俞图、裘安随意交谈着,而后下山买食的、归来上山的,看到李桂都围了上来,到达书院时已有六七人。 而刚到达书院牌坊,生员们看到,便一个、两个、三个、五个的次第的迎了上来,都是长鞠一躬,然后说着和俞图、裘安相同的话,行走之间也有生员邀请李桂入社的、饮酒的之类求交往的。 交浅言深,人生之大忌也!而且李桂也知道这些生员禀奉着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信条,好言政事,要是在以往的朝代李桂会不以为意,但是李桂却知道《红楼梦》的朝代实际上是以明为表,以清为里的,以后的几位皇帝对读书人的态度可不怎么好,对于这些人中的领袖人物更不友好,因此对于这些人的请求,一概婉拒。 而从昨日诗社发生的事情,众生员也以为李桂性格隐逸,因此对李桂的拒绝也不以为意。 谈话间到了学堂,众生又开始向李桂请教起诗歌……李桂只得委婉而谈,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期间卫若兰与陈也俊正跟在他的身后,神情落寞。 而没过多久,一声苍老的咳嗽声响起,沈正阳一身青袍,头插木簪,苍劲如轻松走上了讲台。而后他抬头往下扫了扫,见李桂仍盘膝坐在原处,已经名扬,却仍能固守本心,沈正阳满意的对着李桂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早朝完毕,刚退出乾清殿,贾政就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夜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狼,散作满河星,好诗啊,好诗啊,存周你眼力不错。” 贾政蓦然回头,只见首辅赵文重正向他走来,两侧的官员已给他让出了一条通道,有的还在向他抱拳行礼。 而赵文重在贾政心里是天下士子的代表,是诗书传家的代表,是他要模仿的对象,也是想靠近的对象,只是由于他出身勋贵,官职又太低,对方的大腿对他来讲又远又重,他捞不着,也抱不住! 而现在赵文重居然主动和他说话了,而且还表扬了他!“他……他……”贾政心里莫名的激动起来,直到直到赵文重到他跟前,他才猛然惊醒,随后他赶紧深鞠一躬,匆匆回道:“老大人过奖了,当时我只是觉得此子有向学之心,且彬彬有礼,所以所以……” 闻言赵文重点点头,说道:“有向学之心必然会苦读,彬彬有礼必然谦逊好学,此子又灵气盈然,必可造就,存周福气不浅。”更新最快的网 说着,赵文重捋着花白的胡须,微笑着迈步而去。 而实际上贾政的官职和他相差万里,要不是李桂的诗合了他的口味,他真不会主动和贾政说话。 当然以他的身份即使和贾政说话,也不会太多,所以三言两语之后,他便离去。 “恭送大人。”贾政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激动。 而他刚刚起身,一道羡慕的声音就再在他耳边小声的响起:“存周,恭喜啊,被首辅大人相中……” …… 与贾政一样,一上午贾政是被同僚的羡慕声包围着度过的,有的同僚甚至放言,也要在自家府院中考察一番! 而李桂确是被生员包围着度过的…… 当然繁嚣之后是平淡,这是事物的客观规律。不过经历过繁嚣,再经历平淡,相比于一直平淡,却是另一番心境。 不知为何,从西山归来,进入客房冷清的青石道,路上的宁静却让李桂升起一股舒适感。 而他刚打开他院落的黄铜锁,“坎汞离铅已相汇,八脉俱通身属阳……”一道炼丹歌诀蓦然在他耳边响起,李桂转头一看,只见单聘仁、詹光、卜固修正含笑向他走来。 李桂的头大了起来…… 第五十章:妇人 而于此同时贾政也回到了府里,与李桂不同的是他的头并不大,相反,他的心里还是热乎乎的。 因为这股热乎乎,他一项古板刚硬的脸色变的柔和了起来。 而封建社会里,女人是围绕男人而转的,贾母撵府里的婆子、媳妇,常用的一句话就是侍候你们的男人去吧! 因此贾政的脸色好,王夫人的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在给贾政换衣之际,王夫人突然想到晌午王善宝家找她的事情来,于是笑道:“老爷,有个事儿想给你说一下。” “何事?”贾政一边把胳臂伸进便服的宽袖,一边轻松的回道。 王夫人浅浅一笑道:“今天晌午王善宝家的来找我了,说是她娘家有有一个侄女,二八年华,容貌与李桂也匹配,想说给李桂,想请老爷、老爷……”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说到这里,王夫人突然觉得空气有些发凉,她本能的寻着冷源抬起了头,却发现贾政眉头紧皱,眉梢都挑了起来。 多年夫妻,王夫人知道这是贾政发怒的先兆,在要打贾宝玉的时候向来这样,她不明白贾政为什么上一刻还春风化雨,下一刻就雷霆将发,她忐忑着,讷讷的不敢再言。 而此时贾政心里好像自己什么宝贵的东西要被人偷走一样…… 他是忍不住的想生气,要是跟前的是赵姨娘或周姨娘,他早已随性发挥了,但王夫人是正妻,背后还有王子腾这颗大树,贾政不得不忍耐,但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愠怒道:“一枝梨花压海棠,学问好了,功成名就,何患无妻!” 说吧,贾政一甩长袖,扭身出去了。 王夫人虽然不懂一枝梨花压海棠的内在含义,却知道贾政是反对这门亲事,这个倒让她放了心——她本来还以为贾宝玉又做什么惹贾政生气了呢! “为一个外人怎么生那么大的气!这王善保家的……” 王夫人这是小事,甚至是好事,毕竟是提亲的…… 王夫人心里正嘀咕着,这时帘子‘哗啦’了一声,王夫人转头一看,却是贾政又回来了! 王夫人急忙迎了上去,忐忑道:“老爷。” 贾政摆了摆手,说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明日你挑一个丫头去李桂那里侍候梳洗。” 说到这里想到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一点,如此俊才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侍候的,贾政心里竟有些自责,于是又继续说道:“找一个模样周正些的,手脚伶俐的,也好缝补。” 说罢,贾政再次转身,去了赵姨娘的两间小屋。 贾政给李桂的待遇并不过分,最起码在王夫人等眼里不过分。 在这个时代讲究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弃也,因此不论男女人人都是一头长头发,梳洗编扎便有些困难,同样的还有鞋袜等都要手工制作,缝补更是手工,也因此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身边大都有几个丫头,至于丫头的数量则要看家世身份,贾宝玉身边有大小丫鬟八个,还有小厮、书童、随从的侍候着! 最少的也会有一个!当然平民出身的生员可能没有丫鬟、小厮的,但最少会带一把梳子、一根针。 贾政怎会让李桂带一把梳子、一根针! 王夫人也知道最近李桂给贾政带来了不少荣光,因此在她眼里贾政给李桂这样的待遇很合情理——只是一个丫鬟而已! 但是在派谁到李桂身边她却动起了小心思…… …… 而于此同时,李桂与单聘仁、詹光、卜固修三个对饮着,和单聘仁一样,詹光与卜固修也是既擅饮又擅谈之辈,天南海北、朝堂庙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三杯两盏之间,三人对着李桂猛拍一顿之后,李桂便只有听的份。 而在他们的交谈间,李桂才发现卜固修居然擅长土木机关制作,自称好墨家之术,而修建大观园的山子野居然是他的师兄。至于詹光则自称好格物之学。网首发 李桂没想到这三人居然各有所长,但转而一想,清客有些本领也是正常的,一无是处在主人家也混不下去,比如孟尝君,食客三千,但也都是有些本领之人,最低也会一些鸡鸣狗盗之术。 不过谈话间看他们的语气,以及悔不当初的表情,李桂又感觉他们像是选错了专业的学生。 直到四壶酒尽,三人才踉跄而去…… …… 第二天李桂没去西山,而是去了学监,每月初二是学监月考的日子。李桂刚到学监,学正刘子文就向他走了过来,李桂见此赶紧抱拳,而刘子文一边回礼,一边笑道:“夜黑见烛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不意我顺天府竟有如此才子!” “大人过奖,偶得而已。” “哈哈,闻君谦逊,果然如此。” …… 而于此同时王夫人来到了贾宝玉的小院。 此时贾宝玉并不在,因为林黛玉与薛宝钗的劝解,贾宝玉以为他找到了他不如李桂的原因,那就是没学,所以他现在有些发愤图强,早早的去了学堂。 不过此时的院子里袭人、麝月、晴雯、秋纹、小红、坠儿等大小丫鬟、粗使丫头都在,麝月与秋纹正在清扫屋里,袭人与晴雯正各坐着一个锦墩,在太阳下坐着针线活,坠儿与小红等正在井边浆洗着衣裳。院子里一幅青春、繁忙的景象。 而当看到王夫人带着金钏、银钏到来,众丫鬟几乎同时都掉了手里的活计,快步走到了王夫人身边,向她请安。 王夫人只是随意说了声起来吧,然后便对着晴雯说道:“你收拾收拾,去李桂那里吧!” 说罢,王夫人转身向贾母的两间小屋走去。 对于晴雯,一个丫鬟,安排她去哪里,她不需要解释。但是贾母那里她是需要解释一下的,毕竟晴雯是从贾母处出来的。 当然事情本来的顺序应该是她先向贾母请示一下,然后再把晴雯派到李桂的身边,但是王夫人故意先斩后奏就是想试探一下贾母的反应——贾母毕竟老了,她不想再受贾母的辖制。 而之所以派晴雯去,另一层原因则是因为贾宝玉的婚姻,王夫人已经看出来了,贾母有意捏合贾宝玉和林黛玉,但是作为一个母亲,王夫人打心眼里是反对贾母这个想法的,原因是林黛玉那弱不禁风的身子——没有母亲愿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病秧子! 而雯为黛之影,晴雯的身材、长相和黛玉有七分相似,荣国府上下也都这么说,因此把晴雯从贾宝玉身边调开,可以暗暗向贾母显示自己的态度! 而对荣国府的所有丫鬟来讲,到贾宝玉的身边是她们的梦想,因为到贾宝玉的身边就意味着有成为姨娘的可能,再像赵姨娘那样,生个一男半女,一辈子就不用愁了。 而现在晴雯的上升之路居然中途而折!但是要去的却又是李桂那里,那美妙的诗句,好听的故事……王夫人走后,袭人等不知该道喜,还是劝慰,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第五十一章:蝴蝶 而实际上晴雯对于留在贾宝玉身边并不执着。 《红楼梦》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晴雯给宝玉换衣服,不小心把扇子跌在地下,将股子跌折了。本是晴雯过错,宝玉只骂了晴雯一句:“蠢才,蠢才!你以后怎么办?你以后自己当家过日子,也是这样慌慌张张的吗?” 谁知晴雯冷笑说:“二爷近来气大得很,动不动就给我们脸子看。前天连袭人都打了,今天又来找我们的不对。要踢要打随爷去。跌了把扇子是多大的事。先前连那么好的玻璃缸、玛瑙碗,都不知弄坏了多少,也没见这么大的气。现在一把扇子就这样了。这是干什么,要是嫌我们不好,就把我们打发出去,再挑好的来使唤。好离好散的还不好吗!” 由此就可以分析出晴雯心高气傲,不愿伏低做小,对留在贾宝玉身边并不很渴望。而后面的章节中她又讽言袭人帮贾宝玉洗澡弄了一地的水,由此也可以分析出她与贾宝玉关系并不亲密,当然由此也可以分析出她性格爆直,人缘并不怎么好! 因此,沉默了一下之后,晴雯倒是先反应了过来,随即转身往屋里走去,路过门口的针线箩筐信脚一踢……进屋后开始收拾她自己的衣裳首饰。 而众人也反应了过来,紧接着袭人、麝月、秋纹三个也进了屋,默默的帮着晴雯收拾东西。 晴雯的东西不多,只是几套衣服,四根钏钗,十来两银子而已,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而后晴雯长长的喘了一口气,环顾了一下屋子,像是解脱又像是不舍,再次,喘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走了,以后不碍你们的事了!” “你这死丫头,嘴巴就是不饶人……以后常过来玩。”袭人咬牙说着,说着说着却又笑了,但神情归于落寞。 晴雯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而走,袭人、秋纹、麝月三个相送。 而林小红是一众丫鬟里和晴雯关系是最好的,平时很合的来,实际上她俩应当归于一类,都是对贾宝玉不那么死忠的一类,林小红后来和贾芸有了私情。 因此当出了莲花们,众人止步之后,小红却跑了过去对晴雯笑道:“晴雯姐,我倒觉得离开这里不错……哦,嘻嘻,晴雯姐,要是李大秀才给你讲故事别忘了叫我一声。嘻嘻。” “你这丫头……嗯,好!”晴雯笑着点了点小红的额头。 而见晴雯走远,袭人、麝月、秋纹等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 和往常一样,下午时分,李桂回到了荣国府,而刚过拐角,李桂就发现一个一头髻双丫,身穿青色素裙、腰肢纤细、身材高挑的丫鬟在他院子的门前晃动着,门前还有一个很矮的像榻榻米似的小床。 “好像是晴雯,她……干什么?” 李桂一边在心里疑惑着,一边走了过去……走了十来米,李桂可以确定了丫头正是晴雯。 “晴雯姐,你这是?”到了跟前,看着似笑非笑的晴雯,李桂问道。 ‘姐姐’是李桂当长随时对贾宝玉身边有头脸的大丫头的尊称,上一世时李桂见了小女孩也是以‘小姐姐’称呼,时光虽异,但称谓相同,所以李桂没改过来。 而晴雯闻言一撩额间的乱发,顺势抬起了螓首,快语道:“以后别叫‘姐’了,你身份金贵了,我担当不起了,我被夫人撵来给你当丫鬟了!” “额……” 李桂没想到还有这待遇!而令他吃惊的还有《红楼梦》里人物命运的变化!晴雯的命运《红楼梦》里写的清楚,她是被王夫人撵出去以后病死的,而现在晴雯却到了他这里! 还有秦可卿也没死,按照《红楼梦》里的情节,秦可卿应该是在修建大观园之前亡故的。 “难道命运的蝴蝶已经开始煽动翅膀?”…… 想到这里,联及自身……一抹喜悦突然在李桂心底升起,然后不经意间浮上了唇角。 这样呆呆的,嘴角还带着莫名的笑意!不只为何晴雯突然感觉一股乍骨的薄凉,她削肩一缩,警惕道:“你,你笑什么,我,我可告诉你,我只是,只是来给你洗刷缝补……” 晴雯很想说我只是来给你做这些的,没有别的,但说到这里,想想内宅里丫鬟的日常,下面的话她却没有力气说下去了…… 不过她这警惕的动作倒是截断了李桂的思索。 而李桂根本心里根本没有一丝拒绝晴雯的意思,他现在已经十分清楚在这个时代底层美貌女子的命运,不过是夫人的玩物,后果几乎都是悲惨的,《红楼梦》也有现成的例子,原著中晴雯被撵出后病死;金钏投井;尤二姐也死了……而或者说可以嫁给寻常人家,而到了寻常人家,寻常人家没有守住这份美丽的能力,这些女子的美貌其实就成了夫家的祸害,比如武大郎,林冲等等皆是。 当然以上是李桂个自己找的安然留下晴雯的道德方面的理由,实际情况是前世时他对‘俏晴雯’就有一份爱慕之心! “误会了……也无所谓,这样的女孩子既然来了,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嗯,她脾气不太好,别弄强成拙!呸呸,我怎能有这种想法!妄为人师啊!嗯以后还是细水长流吧!也不知能不能投怀送抱?”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心里带这些亢奋的想着,看着晴雯警惕的样子,李桂笑道:“别误会,我是想到了别的事情。” 说罢,李桂开了黄铜锁,然后转身再次对晴雯说道:“来,把床抬进去。” 按照大户人家公子室内的布置,到了里屋之后,晴雯便拉着小床往李桂的床的后侧走去……稍微一收拾之后,晴雯便站直了腰,然后明若秋水的眼睛便打量起李桂的内室来,而只是扫了两眼,她琼鼻一抽,随即走向李桂的床尾,衣架,窸窸窣窣,把李桂的衣帽、鞋袜一通收拾,然后抱着走向了井边。 见晴雯要帮他洗衣服,看着晴雯细细的腰肢,在看那粗重的木桶,一桶水他提着都费劲!李桂真怕她被那粗笨的木桶给坠下去,于是也跟着去了井边。 而见李桂到来,正在放轱辘的晴雯纤手一挥,笑道:“可不敢让你做这个,你忙你的去吧!” 李桂也笑道:“我倒不忙,也该吃饭了,你能行吗?” “嗤!我可不是什么弱质小姐。” 说话之间,‘咯咯吱吱’的响声里,木桶已被晴雯摇了上来,然后纤细的腰肢只是一倾斜,大木桶便被提了起来。 晴雯的话里有些呛味,李桂没有在意,因为他知道这才是晴雯的味道,不过他还是有些李桂咂舌,晴雯居然这么有力气! …… 夕阳如荼中,贾宝玉也行学堂回到了内宅,带着一脸的疲倦——一个人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很容易产生这种感觉,向来可以任性胡为的公子哥更容易! 贾宝玉来后,袭人和麝月、秋纹立刻行动起来,更衣的更衣,倒水的倒水,泡茶的泡茶。 最初贾宝玉并没在意到晴雯的离去,直到他洗完脸,擦手之际,袭人才说道:“二爷,夫人让晴雯去李桂那里了。” 因为晴雯高傲、不愿伏低做小的性子,晴雯在贾宝玉心里的地位比不上袭人、麝月、秋纹,但纵使比不上,晴雯还是他的丫头! 一瞬间贾宝玉感觉自己的好东西好像被人抢了!而且是被自己反感的人抢了!即使他清楚这与李桂没有直接关系,可是他依然有这种感觉。 “怎么偏偏让她去了?”心里的愠火不知觉的燃烧,贾宝玉的声音变大、变尖锐了。 “听鸳鸯姐说是老爷的吩咐,老爷吩咐夫人找一个针线好,干活利落的过去,所以夫人才把晴雯派了过去。”见此,袭人赶紧回道。 听说是贾政的安排,贾宝玉肚子里的本欲蒸腾的火焰一下子被压了下去,脸色却一下子被憋的铁青…… 第五十二章:萌发 而贾宝玉虽然是一个纨绔的公子哥,但是他还不是木瓜脑袋,相反,他的脑袋也是很灵活的。网首发 知子莫若母,同样的儿子也能很好的体会到母亲的心意,‘为啥偏偏派晴雯去!’,在愤懑的冷静里,想想王夫人平时对林黛玉的冷眉冷眼,这个答案在贾宝玉脑海里变得清晰起来。 而这个答案既让他伤心,又让他无奈,更让他感觉到压抑,比李桂还让他感觉到压抑…… 不过贾宝玉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去安抚林黛玉敏感而脆弱的心灵……狠狠的把棉巾往盆架上一甩,带着满身的空落、焦躁、懊恼与无奈,贾宝玉转身往碧纱橱而去。 出门之际,迎面夕阳的红云里,或许是红云的无垠、悠然,突然间贾宝玉想到了随心所欲、纵横自在的江湖…… …… 月上柳梢之后,‘步步高升’的竹节烛台被点亮,灯火明暗之间,李桂和往常一样,一边默默背书,一边在上面简单的加上逗号或句号。 背书在科考中是基础,科考中的用典、用句,全出自《经书》,有时的要求甚至是一字不差!李桂纵然有上一世二三十年的学历,但这个慢功夫却还是要下…… 而自李桂读书之时,晴雯便把针线箩筐放在了小床边,并拿起锥子开始穿刺厚厚的鞋底——她是知道李桂以前的事情的,调戏过很多的大小丫鬟,虽然现在变了,但万一要是故态重发呢! 这锥子在手,正好顺手、及时、用的上。 也因此晴雯一边纳着鞋底,一边不时瞟上一眼,暗中注意着李桂的动静,但是除了看到李桂的背影,偶尔听到‘哗啦’的翻书声,她没觉察到任何异常。 “原来他真的变了!他倒是真认真,二爷还真没法和他比,没中榜一点也不怨,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过乡试……看他这股劲,早晚都能……” 随意而散漫的想着,晴雯渐渐放松了警惕…… …… 与此同时,宁国府后宅,秦可卿的三间大房里,莲花烛台上,牛油巨烛高燃着,灯火恢弘。而里屋南侧的两个角落里,两个碳盆里碳火熹红——秦可卿身子怕寒,已把炭火点燃。 而和以前一样,此时的秦可卿斜躺在贵妃榻上,眉锁春山——已经过了发月例的日子,贾珍依然没把库房的钥匙给她,这个她可以和贾珍僵持,但有些事难以僵持,比如震国公之孙牛济元的媳妇小产,这种事就应该她去,当然并不紧紧是去,而是要拿银子的! 可银子在库房! “怎么办?”想到再过几天治国公马魁之子马向清弄瓦之日,这将又是一大笔银子,秦可卿的黛眉皱的更紧了…… 左右无计之下,秦可卿不禁恨恨的想道:“我顾忌府里的颜面,要是再不给,我就不去,丢脸大家一起丢就是!哎……这样……” 秦可卿心中愁肠百结,而这时宝珠和瑞珠已经添好了炭火,烧好了壶水,看秦可卿愁郁的样子,宝珠和瑞珠知道秦可卿在想什么,为了转移秦可卿的注意力,也是闲着没事,随后宝珠一边提着砂壶倒水,一边歪着头向秦可卿说道:“少奶奶,今天西府出了点事?” 实际上荣宁二府那么多人,每天就没有没有事的时候,秦可卿也是见惯了风云,因此只是怏怏的随意问道:“什么事?” “回少奶奶,宝二爷屋里的晴雯被送到李桂那里去了。”宝珠一边把泡好的红糖姜水递向了秦可卿,一边回道。 秦可卿没想到荣国服会给李桂派个侍候的人,更没想到会把晴雯派过去——毕竟晴雯是贾宝玉的人! “哦……” 素手按着贵妃榻的扶手,秦可卿一下子侧卧来起来,从头部到脚部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圆弧,同时快速的问道:“怎么回事?” “回少奶奶,我听丰儿说是李桂在信王爷的诗会上做了一首诗,得了第一名,所以政老爷才让夫人派个丫鬟过去给李桂洗浆梳洗,王夫人就把晴雯派了过去。” “诗?” 秦可卿自小是被秦业抚养长大的,秦业是进士出身,以前无出,又知道秦可卿暗地里的身份,所以尽心尽力的教她读书写字,教她琴书礼仪,也因此秦可卿和这个时代所有的读过书的人一样,对诗词有着执着的喜爱,只是她不像贾宝玉那样有及时获得新诗词的渠道。 而她没想到李桂居然去了信王的诗会,还得了第一名!因此惊诧了一声,随即就一下子完全坐了起来,同时急匆匆问道:“什么诗,你可抄……” 在那个时代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识字的机会,实际上即使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也没这个机会,因此说到这里,想到宝珠并不识字,秦可卿一下子停了下来。 而宝珠却笑道:“婢子是知道少奶奶喜欢诗词的,可恨丰儿也不识字,说来也巧,经过老祖宗那里时,正听到三小姐和二小姐谈论李桂的诗,于是奴婢就请三小姐给抄录了一章。” 说着,宝珠从袖子中抽出了折叠成方块的一张娟纸。 秦可卿接过便匆匆打开…… 她之所以匆匆,倒不是因为知道诗有多好,而是好奇李桂写的什么诗居然得了第一名! “夜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呀……” 犹如明月穿过了云翳,朱唇微启,秦可卿不知觉的轻叫了一声,本来晚愁如轻云遮月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秦可卿没想到李桂的诗写的这么好,这么有才华!以前她只是认为李桂有侠心,有计谋,有上进心…… 才子佳人是那个时代女子的梦想,即使嫁为人妇,时光荏苒,但梦想这个东西不会消失,只会被深藏,而在某个特殊的时刻它还会不经意的蹦出来…… 明眸亮起的同时,一股热力突然在秦可卿心田迸发,她感觉她的心好像活了!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而后秦可卿的明眸却逐渐暗淡——现实的烦忧犹如层层的乌云,梦想之花只能短暂的开放。 但尘世就是如此,物与人与时俱灭,但感觉却一生长存。 “叮咚,叮咚……” 清雅的琴声一如既往的传了过来,秦可卿慢慢抬起了螓首,美目幽幽…… 第五十三章:夜晚 滑下最后一道音符,李桂抖了抖不再发僵的手腕,站了起来。而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身后有异样,蓦然转身却发现灰暗的角落里一双眼睛正闪着明亮的光…… “睡觉。”李桂明白晴雯的惊诧,笑着说了声之后便往床边走去。 这声音倒让晴雯丛惊诧中清醒了过来,“等等。”随即她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然后三步两步走到外屋,往木盆里倒了水,端到床边。 “洗洗脚。” 请问说了句之后,又走到了外屋,开始添碳、添水…… “这丫头倒真是利索!待遇又提高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里,李桂一边脱着袜子,一边想着。而这时晴雯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屋里的碳炉有没,也该生火了!” 此时的天气李桂觉得还不怎么冷,又早出晚归的,所以对碳炉什么的没在意,只是隐隐记得春杏送来,因此回道:“好像送来了,放哪儿我忘了。” 而李桂话音刚落,晴雯清脆的、略带火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还放哪儿了!让你弄碳底下了,明天洗洗再用吧!” “嗯。” 李桂应了声,心里却想着:“女孩儿就是心细。” …… 南斗阑干北斗横,秋虫低鸣,已是深夜,但李桂却辗转难眠,晴雯的到来让他想到了很多…… 晴雯口中所谓是夫人把她派过来的,李桂是不信的,不论是前世通过《红楼梦》所知,还是近来所见所闻,李桂都可以认定王夫人表面上是一个随和孝顺、安守妇道的人,实际上却是一个冷血、冷心肠的人,从她撵走晴雯、金钏儿、移花接木让薛宝钗嫁给贾宝玉就可以知道。 因此李桂断定派晴雯来的人只能是贾政!这又是一份恩情! 他清楚贾政对他这么好有为自己扬名的用意,但对他好也是实实在在的! 他不是无情的人……辗转中他甚至动了拉贾政一把的念头,但他也清楚自己的力量太小,有极大的被带入沟里的可能。 但恩情总是要还,不然良心难安!而走也总归要走! 李桂有感觉,凭借他前一世锻炼出来的学习能力、水平以及见识,再加上他现在的努力,他以后应该能再次中榜混个一官半职。 但中榜之后的生活却成了问题。 这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官俸并不多,官职低的更少,并不足以养身,当然这个养身实际上是排场,作为一名官员你要有轿夫、轿子、门房、马夫、仆役,提茶倒水的丫鬟,甚至是幕僚等等。 贾政去外放做学政,就带了二十多人,然后俸禄不足以维持而向府里要银子。 或许可以将排场简约,这也是可以的,但这在官场中就显得另类了——这也不是李桂的想法,李桂始终觉得他来这里不应当是被杀害的,也不应当是来受穷的,他想的是和光同尘。 而对于在这个时代普通官员如何维持排场,《红楼梦》里也讲的很清楚,一是贾政那种,有家业的,从家里拿;另一种则是贾雨村那种,千里为官只为财,贪墨受贿,欺诈百姓。 后一种来银子的方式李桂觉得他做不出来,因此他只能想想前一种…… 前一世李桂一直本本分分在学校里,并没有想过发大财,但前一世,不论是现实,还是小说里都给他提供了很多赚银子的方法,比如做葱花饼、熬香油、开酒楼、烧玻璃、搞房地产等等等等。 但是李桂结合现在的实际情况,首次排除了做葱花饼——身份不允许;紧接着李桂又排除了熬香油——时间与财力都不允许。 特别是时间,李桂明白在官为本的封建社会里,主要时间还是要放在读书、科考上! 紧接着开酒楼、烧玻璃、搞房地产等等也因为时间、身份以及财力的因素被李桂一一否决。 最后李桂竟觉得买几块地做地主,居然是最可行的方法! “慢慢找吧,总会有合适的产业可做,反正也不急……” 最后思疲神乏,李桂沉沉睡去。 而这期间晴雯可是吓坏了!李桂的每一次辗转都让她以为李桂要对她有所图谋! 而以她的性子,在现在的情景下,她心里绝对没有迁就李桂的心思,就像她不曾迁就过贾宝玉一样! 因此对于李桂的每一次辗转,她必回应以轻微的动静,并仅仅握住枕下藏好的锥子,直到李桂不再有动静,她才稍微安心睡去,即使睡梦里,她手里依然抓着她那把纳鞋底的锥子。 她不知道的是上一世的修养已经决定了李桂不会对他用强。 …… 第二天一早,东方还依然漆黑之时,按照习惯她就醒来了,醒来之后,她一双明眸就猛然一凉,随即就打量自己的衣衫,检查了片刻,见毫发无损,她才放了心,而这时李桂轻微的呼声也传入了她的耳内…… “他……居然是君子!不知啥时变的性,可能是读书的缘故吧!读书真好,能把人变成呆子……” 默默的看了李桂一眼,晴雯开始穿衣。 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时李桂才按习惯醒来,随即他就听到外屋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她在干什么?烧水?我不想做的她都做了,屋里有个女孩子就是方便……”闻声,李桂随意的想着。 而就在这时帘子‘哗啦’一声,晴雯走了进来,手上尚有水渍,随即她拿起盆架上的棉巾擦了擦,然后把内衫、长裤递给了李桂…… 帮李桂正好衣服后,晴雯就转身从外间提来了砂壶,调好水温之后,晴雯用皂角狠狠的摩擦了一阵子李桂的长发…… 吃过春杏送来的早点之后,带着一身轻松,李桂出府而去。 …… 而时近中午之时,秦可卿和以前一样独自在梳张台前看着《西厢记》,打发无聊的时间,只是和以前不同的是并蒂菱花铜镜里的美人有些黄花。 早上处理完家事,回来之后,瑞珠就告诉了她府里现在的传言,说是月例银子被她扣着不放。 听到这个传言之时,以秦可卿柔弱的性格,委屈的直想落泪…… 然后她就想着怎么辟谣,而想了一想,辟谣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在吩咐家事时,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真相,那么不论别人信与不信,那么就意味着她与贾政的决裂,也是与宁国府、贾蓉的决裂! 而秦可卿现在还没有这份勇气!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而如果私下解释,秦可卿估计既没用,也没什么意思! “这该怎么办?实在不行……” 想到这里秦可卿咽喉动了一下,吞了口气,决定先典当些东西,暂时度过这难关,一切等贾蓉来了再讲。 而就在这时,“少奶奶、少奶奶……”宝珠一边叫着,一边从外面跑了进来,声音里带着兴奋。 “什么事?”仿佛心有所感,秦可卿猛然抬起了螓首。 “少爷回来了!” 断网了,搞了半天,见谅 第五十四章:淬炼 “啊!他在哪里?” 说话之间,秦可卿一下子从椅子上弹来起来,明眸流光,荣光焕发。 “在老爷那里。”宝珠回道。 “啊!快快……” 说着秦可卿就照了下镜子,理了下妆容,拿起了胭脂…… 古代的女子大抵如此,把丈夫当做自己的一片天,唯一的一天天,不论丈夫是龙是虫,是美是丑!秦可卿纵然美貌高贵,但此时也没跳出时代这个圈子。 而秦可卿此时的情况更加特殊,所以乍闻贾蓉到来的消息,秦可卿凌乱了…… 洗了头面,画了眉毛,点上胭脂,理了裙摆,秦可卿便倚门而望。而贾荣与贾珍父子之间并不亲密,交谈很少,因此只是过了一会儿,月亮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闻声秦可卿急忙探头,贾蓉已出现在月亮门旁。或许是南方的阳光太毒辣,原来白皙的脸庞颇显黝黑。 “相公……”秦可卿叫了一声,然后如飞燕一般迎了上去。 …… “相公受累了!” “嗯,那南方真乃烟瘴不通之地。” “你相公黑了嘢!” “嗯,那里太阳真毒!” …… 软语慰藉之间,秦可卿帮贾荣更了衣、梳洗了一下,然后又亲自泡了茶端到了贾蓉的手里,待贾蓉喝完茶之后,秦可卿才斟酌着说道:“相公,有件事我想跟你说说。” “什么事?”贾蓉轻松的吐了一口气随意说道。 现在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事能比去南安州更折磨人的了。 秦可卿本想讲贾蓉走后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直接告诉贾蓉,但话到嘴边却突然觉得把最初贾珍非礼她的事情讲出来不妥,原因一是毕竟她弄瞎了贾珍的眼睛(她相信贾珍不会把这件事情说给贾蓉听)讲出去好像她做事有些过激;第二就是李桂曾经告诫过她,不要将石灰包的事情讲出去。她也觉得讲出去,一些事情说不清。 因此斟酌了一下,秦可卿说道:“爹爹近来让我管家,却不给我库房钥匙,这个月的月例还没发,震国公……” 听到这里贾蓉就知道贾珍还没有得手!而他又是个有特殊爱好的人,顿时一下子对秦可卿以下的话兴趣阑珊。而他向来又是惧怕贾珍的,这一趟南安州之行的劳顿,让他对贾珍的惧怕又增加了几分。 因此闻言贾蓉故作轻松的说道:“现在修园子忙,爹爹也许是忘了,你且再等等。哦,对了,刚才来时恰好遇到薛大傻子,说在庆春楼给我摆酒接风,我这过去。” 说罢,贾蓉站了起来,抬步就往外走。 秦可卿没想到贾蓉以前装聋作哑,现在火炭已经落在了她的脚面,他还在装聋作哑! “相公!!”秦可卿急切而悲怆的叫了一声。 贾蓉闻言脚步停顿了一下,但随即敷衍了句:“我去去就来。”说罢,出了门。 一腔期望化为飞灰,呆呆的望着贾蓉远去的背影,秦可卿的一颗心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沦,泪水蓦然从她的明眸里涌出…… 或许人心就是这样,犹如打铁,先是火热的希望,粹水后变成冰冷的绝望,然后在一遍遍的轮回中,最初的那颗心逐渐变硬、变小、变无。 不知过了多久,秦可卿才反应了过来,然后寂寞的走到贵妃榻坐下,同时哀哀的想着:“你们逼我,你们都逼我……我看你们能逼我到什么时候……” 而不知怎的,胡乱的、恨恨的绝望了想了一阵子,秦可卿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李桂所讲的江湖,那恣意逍遥的江湖! 以她的年纪她知道那不是现实的东西,可是在此情此景下,她却忍不住的想着! 许久,秦可卿抿了抿樱唇,对宝珠淡淡的说道:“宝珠,你把那黄金瓜去当了吧!” “啊……” …… 下午,和以往一样,李桂从西山书院回到了荣国府,而刚入小院就看到西墙已经挂上了两根竹竿,竹竿上晾着他和晴雯的衣物。 前世也曾这样,和女友有一套房子,衣服晾在阳台,只是后来女友劈腿了一个富二代…… 他知道晴雯是不会离开他的,除非是他撵她走,不知怎的,想到这里,一股家的感觉竟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跨过门槛,迎面而来的就是煦暖的热气,热气里还带着淡淡的香味,温香怡人。 而这时晴雯已经从里屋走了出来,先是轻轻的向李桂一笑,说了句:“回来了。” 随即就用旧麻布包了砂壶把,转身把砂壶提到了屋里,然后一边往铜盆里倒水,一边说道:“洗洗吧!哦,对了,刘婆子又有了个孙子,你和她有来往不?” 李桂记得中榜后,王婆子也来给他送过贺礼,“有。”他一边应了声,一边从书架最上方拿出了账簿,然后又从床下摸出了小木箱,那里有他的全部家当,三百多两银子。 随后他翻了下账簿,对晴雯笑道:“回头你拿十两银子给她送过去。”说着李桂把箱子往晴雯跟前一推。 以前藏的深,只是因为平时屋里没人,现在晴雯来了,自然不用再深藏! 而贴身丫鬟一般都掌管着主人的财物,比如贾宝玉的财物就由袭人掌管着,当然这也代表着关系的进一步亲近,因此见此晴雯俏脸一红,明眸狠狠剜了李桂一眼,但还是接了过去,转身把箱子放在了她的小床里。 李桂本没有多想,只是觉的放在晴雯那里既方便又安全,因此晴雯这一剜起初倒让他有些莫名其妙,但随即他就明白了,心里莫名的得意,他淡淡的笑了。 而在这时晴雯的声音传了过来:“上午丰儿姐找我绣鸳鸯的眼睛,对我说王善保的小儿子月底结婚,你要行礼吗,行多少?”更新最快的网 闻言,李桂笑容一僵,心里却感觉他所谓的家底子好像都成了流水。 “归根结底我还是个穷光蛋啊!得想个办法了……” 心里想着,李桂再次翻了翻账簿,然后回道:“五十两。” …… 梳洗罢,只是翻看了一会书,春杏就提着食盒走进了院子…… 放好酒菜之后,李桂便招呼晴雯一起上桌。这不合规矩,昨晚晴雯曾经力辞,但李桂不许,因此这次晴雯就没推脱。 但是在晴雯心里已经给李桂打上了随和可亲的标签,警惕之心渐渐减少。 第五十五章:惯性 时间如流……而世间的事情也遵循着一般的规律,有激荡、有高潮、有低谷,但终究归于平静。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李桂在翠云诗社所引起动荡也是如此,当然这期间也有官员想让贾政引荐一下李桂,但贾政忙于修建大观园,杂事缠身,又知道李桂不喜张扬,信王爷的诗会起初他都推脱,因此对于同僚的这些要求,贾政都以李桂学业繁忙婉拒了。 当然他说的也是实情。 而这期间西山书院,甚至东亭书院都有人请李桂入社,不过也被李桂婉拒了——他可没有什么闲扯蛋的心情!而众人见他性格确实隐逸,也就不再打扰了。 这期间沈正阳也觉得李桂性子过于隐逸,儒家又讲究君子慎独,独了最起码不利于提高学业,他本来想教育李桂一番的,可巧刘子山来拜访他,闲谈中提及李桂的月考,竟是中上等,如此,沈正阳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到了十一月初十,一场大雪封了西山,西山停课。当李桂冒着风雪回到他的小屋时,小屋的炉火已被晴雯弄的通红,脱了也撒,晴雯早已泡好了热茶…… 随后的时间里,虽然雪化,但是天气却冷了起来,北风偶尔的吹着,李桂干脆不出去了,和北方人一样,猫起了冬。 当然他也没闲着,平时还是一如既往的背书、练字、手腕僵硬时弹弹琴什么的。 偶尔的也会想想他的发财大计,只是这大计既要不占用他的时间,又要符合他的身份,贩夫走卒之类的是绝对不行的,还要有发展壮大的潜力,这类大计一时半会他还是没找到。 而经过十多天的细细观察,晴雯终于在心里认定李桂是个随和、随性、且沉默寡言的人,简直就像一只兔子!因此晴雯不但心弦放松,而且在李桂面前言谈举止也逐渐‘真我’起来,变的活泼。 时间一晃到了十一月十四,这天屋外刮起了北风,外面滴水成冻,不过李桂的屋子里却炭火熊熊,温煦如春。 尧舜与人同耳! 到了晚上,默写完《孟子》第卅二章,李桂把细豪毛笔放在了笔架上,而这时晴雯已经端上了茶。 端上茶之后,晴雯便重新回到了火炉旁,不过这次她没有做针线活,而是以刀削之肩支撑着螓首,静静的等待着李桂的弹奏。 晴雯不懂音律,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李桂弹奏的好听!这其实就是流行音乐的魔力所在,当然也是李桂琴技逐渐娴熟的缘故。 一曲弹罢,晴雯赶紧从火炉上拿下了砂壶,倒入木盆之后,又加了些凉水,试了试温度,给李桂端了过去。 此时李桂已经脱了鞋袜……每晚他最喜欢这泡脚的一刻,因此当晴雯端来木盆之后,他立刻慢慢把脚伸了进去,然后细细的揉搓着…… 中间偶尔的抬头,却发现晴雯一双凝眸紧紧盯着他,樱唇微微抿着,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你干什么?”样子很奇怪,李桂一怔,好奇的问了句。 “那个,哪个……” 晴雯性高,平素不求人,但心里的这件事不求却不行,而她爆碳的性格里又有爽利的一面,因此踌躇了两声之后,雪腮一鼓,一口气讲出了藏在她心里许久的话:“那个,大秀才,我还想听你讲的那个故事,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以前在这个时候都讲的!” 好像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虽然以前初一、十五的讲故事也不是他讲故事的理由,而且静极思动。 点了点头,李桂随意说道:“嗯,好……” 而就在这时街面上悠长的梆子声准时响了起来,紧随梆子声的是一道带着苍老韵味的更夫的声音:“天寒物燥,防火防盗。” “天有些晚了。”闻声李桂继续说道。 “那,那明天!明天正好,小红还要听,哦,明晚怎样,晚上她不当值!”急促的话语间,笑靥逐渐在晴雯如雪的俏颜上绽放。 “这丫头笑起来居然这么好看!”心里嘀咕着,李桂点了点头。 …… 晴雯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第二天早上春杏提着食盒进屋之后,晴雯便一边帮着春杏拿着碟碗,一边对她笑道:“今天晚上大秀才讲故事,你可别忘了来。” 听李桂讲故事一直是春杏神牵魂绕之事,她还曾问过李桂,只是没得到肯定的答复,因此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呀!’春杏不由得叫了一声,手一抖,一碗莲子粥差点洒掉。 而和李桂一起吃过早点之后,晴雯便兴冲冲的说道:“我去后宅找小红去。” 李桂知道晴雯找小红干什么,同时他也认为讲故事多个人听也没什么,顶多多烧点开水的事,于是点了点头。 …… 而万事万物都有其规律或惯性,对于贾代儒来讲,即使下雪,义学也是不能停的,他要趁机向荣宁二府要几两炭火银子,然后在停。 对贾政来言,他对贾宝玉学业的监督也没有因李桂的中榜而松懈,相反他对贾宝玉学业的监督更紧了、也更细致了。 至于监督的方法,作为一名古板之士,贾政用功的依然是老方法,那就是从跟在贾宝玉身边的长随身上打探。 今天正是十五,本不是询问贾宝玉学业的日子,询问贾宝玉学业情况的日子应当是月初月末,但可巧月初之时正是翠云社开社之日,李桂在期间大放异彩,贾政没时间去询问,实际是忘了,而月中这一天贾政不当值,所以又想起了这事。 而对于周兴来讲,和最初的李贵一样,虽然贾政紧紧询问过他两次,但他已觉得好比过鬼门关,而上一次要不是恰巧贾赦派人来喊贾政商议园子的事,那板子一定打在他屁股上! 因此当伴鹤找到他时,大冷天的,青色小帽下他的额头立刻出了一层汗! 其实周兴也想学李桂的,通过贾政的赏识而飞黄腾达,只是一来他大字不识一箩筐,底蕴和李桂想比是天差地别;二来贾代儒现在所讲也非《诗经》,而是《论语》! 和《诗经》想比,论语绝对不朗朗上口,而以周兴浅薄的相当于无的文化功底,他根本拎不清! “伴鹤老弟,老爷今天心情怎样?”随后周兴低下头,忐忑的向伴鹤问道。 “近来修园子,银两上有短缺,老爷心情有些不好。”伴鹤如实回道。 闻言,周兴顿时觉得屁股冷嗖嗖的。 …… 贾政还是在书房召见了周兴,待周兴行礼后,贾政边带着天生的严肃,拂须问道:“如今学到哪里了?” 第五十六章:憾意 学到哪里,周兴倒能记住,但具体学了什么内容,周兴就拎不清了,或许是因为心虚,周兴把头一低,以最谦卑的心态回道:“回老爷,二爷已经学到了《论语.为政》篇。” 《论语.为政》篇一共二十五小篇,于是贾政继续问道:“讲到哪里了,你背来听听。” 可以这么说,对于一个没有学习底蕴的人来说,背诵《论语.为政》篇的难度就像让小学生去记高等数学,明明在那儿,也不会记住! 最初之时周兴还能强行记住‘为政以得,譬如北辰而拱之,诗三百,一言以蔽之’等简单的篇章,但五六篇之后,他脑子里已是之乎者也的一片乱麻,后来见自己实在不是这块料,他就放弃了。 周兴本抱着侥幸,想浮皮潦草的过关,最怕的就是贾政细问,“这个,这个,这个……”闻言周兴结巴了起来,同时因为害怕,两腿不由的颤抖起来。 见周兴一问三不知,再加上为修园子的银子发愁,贾政的心情立刻不爽。而抬眼之际,又见周兴战战兢兢,形容委琐,没有一点李桂以前从容淡定的样子,心头更加不喜,‘哼’了一声,又问道:“宝玉近来学业怎样?背到哪里了,可解其意?” 这个问题比刚才的问题还难,因为这里多了个‘其意’! “这个,这个……” 周兴和刚才一样答不上来,不同的是因为贾政的一声哼,可能预感到了未来,回答之际,周兴的脑门汗出如浆。 而贾宝玉才是贾政关注的重点!贾宝玉的情况周兴居然不清楚! 贾政彻底怒了。 不可否认贾政对待下人带着阶级的特点,对待下人时,发怒时不会把怒气保留。而且自从以霹雳手段发现李桂这个俊才之后,他内心深处又有些痴迷霹雳手段! 而他又是一个迂直的人,发泄怒气的方法一般不变,和以前处置李贵时一样,下一刻贾政严谨方正的面孔一板,闷声喝道:“叉出去,给我打……二十板子。” 想锤得锤……但周兴还是吓到‘扑通’一声跪在了贾政跟前:“老爷,饶了小的这次吧,下回小的一定……” 而他话刚说到这里,林之孝就带着两个健仆走了进来,随即贾政宽广的袍袖,像是扫苍蝇似得,对着周兴一挥…… 与此同时晴雯已经找到了小红……小红欢喜的惊叫声又惊动了麝月、秋纹,然后,然后李桂晚上要将故事的事情就在荣国府内宅传开了。 当然次第传开的还有周兴挨板子的事情,闻者要么泯然一笑,要么幽幽一叹。 而这两件事交相呼应,谈论之间,荣国府逐渐热闹起来。不过荣国府西北角的梨香院里却是一片肃静,紧靠梨花古树的窗边,薛宝钗穿着一件锦毛夹袄坐在靠窗的桌边,如酥雪般的右手拿着一个细豪毛笔,左手则翻着账本。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因为薛蟠不学无术的缘故,薛宝钗实际上是薛家的财务总管,快到年关了,她必须合一下账,以计算一年的得失。最近几天她一直在做这个事情。 其实这也是薛家来京师的原因之一,《红楼梦》第四回写的明白,自从薛蟠父亲死后,各省中所有的买卖承局、总管、伙计人等,见薛蟠年轻不通世事,便趁机拐骗起来,京都中几处生意,渐已消耗。 因此薛家来京都除了寻找靠山之外,还有整顿生意的意思,可惜的是薛蟠一肚草包,生意没整顿好,倒被一众纨绔子弟带的更加不堪了! 过了一阵子,薛宝钗抬起了头,但如同翠山一样的黛眉却皱了起来——清江布行的账面还是亏损,而且达两千两之多! 而且合完账的铺子的生意十之七八都是亏损! 作为皇商,薛家的生意做的很大,各省都有,范围包括木材,布匹、茶叶、药材等宫里需要的东西,但生意多了,亏损起来也多…… “这可怎么办?“ 本以为一家人来此,最起码眼皮子底下的生意会好转,没想到还是个亏损,这样下去就是有座金山也会陪的精光! 而实际上薛家已经败落了,从薛宝钗冰洞似的屋子就可以看出来——要是家财雄厚,即使薛宝钗喜爱素洁,屋子里也断断不会空空如也! 薛宝钗越想越焦躁,恨不得化身男儿亲自去管那些铺子…… 而就在这时门轻轻响了,丫鬟莺儿走了进来,雪里透红的小脸上一脸笑意,扭头之际,看莺儿高兴的样子,薛宝钗随意问道:“怎么了,什么喜事儿?” 莺儿这才觉察到薛宝钗的脸色,小脸上笑意褪去,头一低,说道:“小姐,我刚才听雪雁说,李桂今晚要讲故事……” 说到这里细细的脖子忍不住一伸,声音变的急促:“小姐,你去不去。” 不可否认,因为时代的缘故,娱乐的贫乏,让薛宝钗对李桂的故事也很期待,纵使在烦恼中。 “去啊!哦……” 说到这里她立刻觉出其中的不寻常——是谁冒着得罪贾宝玉的风险,把李桂请进后宅的! 因此她随即就问道:“还是在西暖阁吗?” 府里的人一般把贾母所在的地方成为西暖阁。 “不是,是在李桂的院里,听说是晴雯求他,他才讲的。”莺儿细细的脖子再次一缩,答道。 “那你和雪雁她们一起去吧!我就不去了。”说着薛宝钗扭过头,拿起了另一本簿子。 她是绝不能去李桂那里的,不说为了照顾贾宝玉的情绪,仅仅在男女之防的规则就注定了她不能去。 但不只为何,扭身之际,薛宝钗心里微生憾意。 闻言莺儿却一下笑了,随即急促的、脆生生的说道:“小姐,我听完讲给你听。” 当然有这种憾意的不仅仅只有薛宝钗,还有迎春、探春、林黛玉、贾母、王熙凤以及一众姨娘,甚至是贾宝玉。 王熙凤听完丰儿说完这事后,直接把口中的果脯一吐,愤愤的说道:“这事弄的,还不如个丫头了,李桂这混账。” 不过这样的话也只有王熙凤嘴大舌敞,跟脚又深,才能说出来,其余的迎春、探春等都只能是默默在心里。 而在薛宝钗颦眉之时,李桂正围着碳炉,看着《春秋》。 过了一会儿,砂壶开了,他正要起身泡茶,而在这时‘叮咚、叮咚’的琴声传了过来。 而闻声李桂一下子呆了!这旋律他太熟悉——你爱着谁,心徒留几道伤;我锁着眉…… 这正是他晚上弹奏的,用来活动手腕的曲子! 第五十八章:夜警 大约一刻钟之后,李桂的里屋已经坐满了毛绒绒的小团子,而外间以及门外则按等级坐着婆子,站着仆役。 由于荣国府仆役众多,小小的院子居然被站满了!又因为冬季天黑的早,几个夜盲症的还提着灯笼,把院落照的灯火通明。 冬天的夜晚是越来越冷的,待小红来后,李桂在外间的火炉边咳嗽了一声,就要开讲,而就在这时李桂看到院子里人群一阵骚动,同时杂乱的声音也传入了他的耳朵里:“三小姐来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快让开!三小姐来了。” …… 仆役口中的三小姐就是惜春!在男女之防甚于防川的情况下惜春居然来了! 思忖之间,李桂看到他屋前的青砖板路已经被让开了,惜春披着黑狐皮的大氅,带着银晃晃的银圈,里面毛绒绒的夹袄,走了进来。 又是一个毛绒绒的小团子! 再看看里屋团团围坐着的一个个小团子,李桂隐约明白了惜春为什么能来他这里:这个年代男女之防虽重,但对未足龄的小女孩儿却轻!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的身份,这具身体毕竟是在荣国府里长大的,算是自己人! 而实际上情况就是如此,中午时分从惜春处听到李桂晚上要讲故事的事情后,作为一个爱热闹、爱场面、又爱文艺的老人,贾母心理嗟叹不已,但毕竟贾宝玉在她心里是第一位的,情绪要照顾! 不过她还是想尽快听一听的,随后她但她身边几乎都是大丫头,因为男女之防的缘故,不好派过去,而四儿等几个小丫头,要么愚笨,要么不利索。 不过当看到一脸雀跃的惜春之后,贾母的老心一动…… 在惜春跨过门槛的那一刻,李桂站了起来,刚要抱拳行礼,惜春已经双手上下合拢,一起放在右跨,小小的身子垂直着放下,对他福了一下。 毕竟李桂现在已是功名在身的人了,以前虽然是奴仆,但现在已经今非昔比,礼节还是要行的! 这样的姿态既端庄又婀娜,毕竟是近百年的家族,礼节很到位。 “三小姐请坐。” 行礼之间晴雯等都站了起来,随即晴雯进屋拿了一个垫子,以及她平时做的锦墩。 待惜春在晴雯旁边坐下后,李桂轻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欢迎各位到这里来,今天咱们接着以前的讲……” “不敢……”“不敢……” 闻言几个老成的诺诺着,但随即就没了声音,院落仿佛沉寂了,只有李桂的声音在飘荡,嗯,还有风中晃动的红光乱影…… …… 乱舞的红光晃动了黑夜……此时秦可卿的屋子里宝珠和瑞雪一个在烧水,一个在缝袜,秦可卿则怏怏的躺在贵妃榻上,至于贾蓉,烟花柳巷、伎舞歌台,他有太多的去处,而且从南安州受罪回来,他当然要疯补一回。 偶尔的抬头之际,看到李桂院落里通天的红光,火烧也似的,秦可卿好奇起来,一边坐起,一边说道:“那里怎么了,宝珠你去看看。” 闻言宝珠一下抬起了螓首,然后匆匆起身,走到雕花的门边,一探头,看了红光一眼,便匆匆往红光处而去。 俄而,宝珠赶了回来,随后对着已站在窗边的秦可卿,一边行礼,一边匆匆说道:“少奶奶,是李桂再讲故事呢,可惜隔着墙,听不清!” 宝珠的声音里带着惋惜。 而秦可卿是亲身经历过李桂讲故事时的盛况的……一边是人间的繁华,一边是深闺的萧瑟,宝珠的惋惜声里,秦可卿呆呆的望着李桂的院落,心里落寞之极。 而同样落寞的还有贾母、迎春、薛宝钗、探春、林黛玉、王熙凤,甚至是贾宝玉。 如厕之际,看到李桂院子里通红的火光,想起以前自家院子里的热闹繁华,贾母不由的轻轻叹了一声。 而贾宝玉的心情却不尽相同,从袭人那得到消息后他不仅仅有落寞,而后从秋纹、麝月等不经意的沉闷,以及后来的迎春、探春以及侍书等人的寡言少语里他越来越意识到自己所起到的作用……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招女孩子喜欢,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绊脚石!这又让他恼怒、沮丧…… 同样恼怒的还有周瑞家的。 周瑞一家子也住在荣国府的西南角,只不过靠南,而作为荣国府的大管事之一,周瑞一家也有一个单独的小院。 而和所有上了年纪的妇女一样,除了八卦,周瑞家的也是爱热闹的,也喜欢听故事,而又能听故事又热闹的事情在荣国府鲜矣!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周兴挨了板子!虽然看在周瑞和他的面子上,林之孝吩咐人下手轻些,快落快起,只伤皮肉,但周兴屁股上还是红肿了一大片,也找大夫开了药膏,但要早晚涂抹。 当然涂抹膏药也没什么,关键是李桂借机飞黄腾达,周兴却借机挨了板子!而此时李桂又在讲故事…… “你这遭天瘟的!没这个能耐,偏偏要揽这个差事,也不撒泡尿照照,这下好了,我舍了老脸,给你求来了这个……你也不想想你周家坟头上长没长那颗蒿,我算是倒了霉,进了你周家……” 同所有没见识的女人一样,周瑞家的不善于表达复杂的感情,也不擅长隐藏复杂度感情,虽然心里对周兴疼的要命,但郁闷难当之下,不妨口中的大刀一刀刀砍向周兴…… …… 月上中庭之时,李桂停了下来,然后端起茶盏,呷了口茶,说道:“今天就到这里了,以后有机会再讲。” 众人闻言纷纷告辞,须臾散尽。随后晴雯略为收拾了一下板凳,盘碟,便从碳炉上提了砂壶…… 洗刷完毕之后,街面上就传来了更夫的声音:“天干物燥,防火防盗……” “不早了,睡吧!”打了个哈欠,李桂说道。 …… “腾腾腾……”“腾腾腾……” 耳边突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李桂猛然惊醒,睁眼往窗外一看,天色依然朦胧不清。不过西边瑞萱堂处却火光通明,并隐隐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 估计荣国府出了事,李桂一边坐起,一边随意扭头向晴雯望去,却发现晴雯衣垂带悬,正在穿衣。 “不知道。” 觉察到李桂的目光,轻轻剜了李桂一眼,带着‘砰砰’心跳,晴雯转过了身。 …… 穿好衣服,帮着李桂梳洗简单洗漱下之后,晴雯对李桂说了声:“我去看看。” 按照《红楼梦》里的内容,这个时候元春还没有省亲,荣国府是没有什么大事的,而即使有大事,李桂觉得现在也不关他什么事,而且他也不上心。 不过考虑到女孩子熊熊的八卦之心,李桂点了点头。 感谢苏赫、大排、九姨、柚子、情诗、六艺等等的打赏,感谢各位的投票 第五十九章:锥心 而至于李桂本人,他内心深处已是急于跳出荣国府这个坑,自然不想去探什么究竟,看什么热闹!于是拿起了书…… 如此过了很长一阵子,东方丹云起时,院子里脚步声响起,俄而,晴雯和春杏一起走了进来。 随后晴雯一边帮着春杏打开了食盒,一边说道:“府里昨夜招贼了,二奶奶刚才传下话来,说是政老爷严禁外传,谁要是外传了,家法侍候,打断腿!这事有些奇怪……” 说着晴雯脸上露出了思索之色。 李桂明白晴雯为什么会思索。荣国府偌大的家产被偷个东西太正常了,实际上荣国府的从上到下莫不偷者,上至贾琏,下至小厮,以前的李贵也曾干过这种事。 当然外来的盗贼《红楼梦》里也记载了两次,一次抢走了妙玉;一次是贾政扶灵回南京之时。 可以说盗贼是荣国府绕不过的坎! 而现在又是偷窃的大好时机,冬天天冷,人都猫在屋里,更何况后面修着园子,来去方便。 以前对于被盗这种事情,荣国府往往是不了了之,而现在却那么大的动静! 李桂估计这次被盗的东西一定很贵重,所以才那么大的动静。 而不只为何,李桂感觉这些盗贼很会选时机,偏偏选在他讲故事,众人松懈之时…… “家贼!” 想到这里,李桂脑海里猛然蹦出了这个词。 而这时晴雯已经凑到了他面前,神神秘秘的说道:“大秀才,你说府里是丢了什么东西?会不会是府里的人?” 会是什么东西其实《红楼梦》里写的很清楚,贾母死后,贾政扶灵回南京,路遇强盗,只因抢了御赐的东西,怕皇上知道了怪罪,贾政便不敢声张。由此可以推知这次被盗的东西一定是御赐之物。 但对于被盗这样的事情李桂既问不想问,更不想显摆自己的推论,而且在贾政下了禁令的情况下,他觉得与其说给晴雯听,不如不说,于是随意的摇了摇头。 晴雯之所以问李桂,主要是因为女孩子固有的熊熊的八卦之心,而李桂随意的摇头就像是一盆凉水……只能暗暗剜了李桂一眼。 吃过饭,收拾完毕,又给李桂捧上一杯水之后,晴雯对正在读书的李桂说道:“我再去看看。” 李桂颔首。 …… 这一次晴雯去的时间比较长,一进屋,便一边收拾火炉,一边匆匆的对李桂说道:“你猜偷东西的是谁?” 这样神神秘秘的,李桂不由一怔,随即问道:“是谁?” “王荣……” “王荣!” 王荣现在是李桂的车夫,李桂万万没想到大盗就在身边! 但随即他就恍然大悟,王荣者‘亡’荣也,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曹公早已埋下伏笔,以后荣国府两次被抢,从名字上来看,肯定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而原来的李桂被杀也极有可能是他出手,或者他同伙出手! 想到身边一直整着一个炸弹,李桂心里冷汗沥沥而下。 而这时晴雯已经继续说道:“还有赵若华,没想到他两个是这样的人,我还坐过他们的车……” 说到这里,晴雯明亮的眼睛不由得一缩,一幅后怕又庆幸你样子,好像庆幸王荣或赵若华没把她拉走卖了! “他们是怎么被发现的?” 王荣毕他跟前的人,事情也好像有可能牵扯到他,李桂起了些兴趣,趁着晴雯咽吐沫的时机问道。 晴雯依然快人快语:“我听伴鹤说是这样的,寅士二刻左右瑞萱堂的贾义起解,看到瑞宣堂大门微开着,他记得他明明锁好了的,于是急忙进去,却发现瑞萱堂已经被盗,于是他立刻找了赖爷爷和林总管,随即赖爷爷就去了五城兵马司,找了景田侯府的裘良,求他晚开些城门,而林总管则一边向政老爷报信,一边排查,很快就查到王蓉、赵若华连人带马车都府上,于是林总管急忙派人去四个城门口,却恰巧在西便门碰上王荣和赵若华正往胡同里窜,众人一拥而上把他们逮住。这次真是亏了贾义发现的早!不过,被盗的东西却被他们转移,他们两个也是硬汉,被打的稀烂,却抵死不说。” 说完可能是性格相近的原因,晴雯的眼里竟出现了一些钦佩的神色。 而听到这里李桂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缘由,这两人一切的心里动机大概都是出于侥幸,先是侥幸能大发一笔!被捉后的抵死不说则是希望没有证据,能够侥幸逃脱,因为说出来,这罪名儿就实锤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同时李桂也清楚这事和自己真的没什么关系了,连‘助匪’的嫌疑也抹掉了很多,并且隐隐间有背后芒刺被拔出的轻松感,随意说了句‘财之一字,害人!’然后继续练字。 李桂想的不错,但是世间事情的发展往往会出其不意…… 在晴雯向李桂叙说的时候,周瑞家的也一边给周兴上着药,一边叙说着发生的事情,最后嘴里骂骂咧咧着:“你这遭天瘟的,还和这些人一起耍子,以后被害了都不知道。这两个真真是凶悍,被打成那样都一声不吭!我再去看看去。” 涂完药,周瑞家的风风火火的一溜风去了。而周瑞家的去后,周兴却咬着牙,慢慢从床上挪了下来,满眼厉色,然后扶着腰,出了门,往瑞萱堂而去…… 世上有一种懊恼可以锥心,那就是别人在前面吃肉,你跟在后面吃屎! 本来周兴已经对找李桂的麻烦不感兴趣了,在他的感觉里,李桂飞的太快、太高,和他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了,他所有的方法对李桂也没了效果。 因此他虽然跟在李桂身后吃了屎,懊恼的锥心,但也无可奈何,可是听了他娘的话后,他却感觉来了机会,而锥心的懊恼以及所感到的形势又迫使他立即行动。 一步一锥心!好在没走几步周兴就看到了一个小厮,周兴赶紧招了招手。周兴在荣国府里还是有些势力的,那小厮看到周兴的招呼,立刻跑了过来…… …… 审讯王荣和赵若华的地方在演武堂,也就是瑞萱堂的西侧,荣宁二府武勋出身,演武堂是原来贾演练武的地方,只不过从贾代善起,荣国府后代子孙没有一个能受的了练武这份苦的,所以演武堂逐渐变成了执行家法的地方。 此时的演武堂里面只有林之孝带着八个护院在审问,而演武堂的周围也没有围观的家丁——出于保密的原因,贾政驱散了原来围来的仆役。 晴雯、周瑞家的之所以能得到消息,实际上是别人由伴鹤等贾政、贾赦、贾珍身边的小厮处得到的,不知转了几手。 另外,演武堂里的情况倒是真实的,王荣和赵若华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气若游丝,林之孝正在威逼利诱着,想让他俩说出那对御赐金瓶的下落。 但王荣和赵若华两个早已定好了攻守同盟,虽然气若游丝,但嘴巴依然严密! 事情处在了僵局! 第六十章:存在 而此时贾政等人也不在演武堂,而是在演武堂东边的瑞萱堂。 当周兴一拐一瘸的来到瑞萱堂时,伴鹤、贾珍的小厮玲珑等四五人正站在瑞萱堂的台阶下。 看到周兴过来,那一拐一瘸的样子,伴鹤等人直想笑,当然此时他们却是不敢的。 随即伴鹤强忍笑意,走到周兴跟前,说道:“周大哥,你来干什么,老爷刚才说了不让闲杂人等到这里来。”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这个,伴鹤兄弟,我就是听说这事才来的,你快去禀告政老爷,就说我有办法让王荣和赵若华开口。”屁股太疼,周兴强笑道。 周兴在府里的仆役心中的形象一直是莽横的,《红楼梦》第四十五回有关于他莽横的情节,王熙凤过生日时周兴喝醉了酒,打翻了过生日用的馒头,王熙凤派人去说他,谁知他却把王熙凤派来的人骂了一顿! 这样的人现在居然要做诸葛亮! 伴鹤不仅愣了一下,有心不去禀报,但转而一想,他只是去禀告一下而已,有了麻烦还是周兴自己的,与他何干!而要是不禀报,以后周瑞一家子都有可能给他使绊子。 “你且稍等。”随意对周兴拱了下手,伴鹤转身拾阶而上。 此时瑞萱堂里,贾政、贾赦、贾珍、贾琏、贾珍等荣宁二府成丁,有参事权的上层都在,贾赦和贾政坐在瑞萱堂的上首,紫檀木太师椅上,贾珍、贾琏、贾蓉则分别坐在右侧的紫檀木平椅上,赖大、赖升等荣宁二府高级管事则坐在左侧,平椅后侧的柱子边还各有两个负责倒茶的丫头。 人很多,但却没人发出声音,只是他们眼神里却明显的透露着焦虑,即使是贾珍与贾蓉也是如此——毕竟丢失御赐之物不是小事,宗主家法的封建关系之下,宁国府也可能受到牵连。 当然此时感到焦虑的还有荣国府的后宅,贾母、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甚至是三春都分别在自己的屋子里,要么沉默不言,要么在屋里来回踟蹰…… “老爷,周兴求见。”到了门槛前,伴鹤躬身行礼道。 说话时伴鹤明显的感觉到了里面气氛的压抑,身子不由的一紧。 “他来干什么?”贾政一怔,问道,说话时语气里带着些怒气——他不让闲杂人等进来的,心里又焦躁,他又有了打周兴板子的冲动! 而伴鹤再次一拱身说道:“回老爷,他说他有办法让王荣和赵若华开口。” 而还是那句话,御赐之物丢失不是小事,传出去御史上参,按大不敬治罪都可以,而现在都快一上午就,演武堂里还没有什么动静,因此瑞萱堂里,除了四个提茶倒水的丫鬟,其余的个个都是又忐忑,又焦躁,心里一片火,因此纵然心里认为周兴没这个本事,但却不妨死马当活马医! 因此微微一愣之后,贾政哼了一声说道:“让他进来吧,要是法子不好用,看我不打烂他的皮。” 打了个哆嗦,伴鹤回道:“是。”随即后退两步,扭身对台下的周兴招了招手。 周兴一拐一瘸,费力而上。 儒者讲究衣冠正伦,体态周正,周兴刚跨过门槛,看到他一拐一瘸的样子,贾政立刻不喜,不等周兴行礼,便‘哼’了一声说道:“你有什么法子,快快讲来,要是不好,哼!” 闻声周兴立刻打了个哆嗦,隐隐感觉屁股又疼了些,知道贾政的脾气,迂腐周正,处理不顺眼的下人一向是说到做到! 周兴不敢怠慢,一边作揖,一边匆匆说道:“回老爷,不是小的有办法,是小的觉得李桂应该有办法,他考中了秀才,又那么聪明。” 周兴直接抛出了他心中的计策,这条计策在他看来简直完美:如果李桂真的有办法,那么他就举荐有功,可能得些赏银;如果李桂没办法,那么就落了李桂的名声自己成功黑李桂一把,一出胸中懊恼之气! 而实际上周兴没想过能得赏银!都在一个府里,一起长大,他很清楚李桂没有审讯过人,也就是没这方面的能力与经验!而读书也不管用,林之孝也是认识字的! 周兴的方法实际上是荣国府里拉大旗扯虎皮、暗中使绊子的常用方法! 而贾政虽然迂腐,但毕竟在官场历练多年,一些小伎俩他还是清楚的,因此他一下子明白了周兴的用意,而他对李桂也是维护的,虽然觉得周兴的提议具有可行性,但万一……找回御赐金瓶也是大事…… 贾政心里正斟酌,但其他人心里对李桂却没有什么维护之意,而且现在又焦心如焚,因此贾政才刚思忖,贾赦就把茶盏往漆黑如铁的紫檀木茶几上重重一放,说道:“快让他过来!” 大哥的话贾政不能不听,点了点头,随即喊道:“伴鹤……” 伴鹤应声领命而去,而周兴也退回了台阶之下。 …… 碳火小炉,滚烫茗茶,伴鹤来到李桂的小院时李桂正围着碳炉看书,晴雯也围在碳炉边,身边放着一个针线箩筐,筐子里一块青绸——晴雯再为李桂准备春天的长袍。 她仔细的缝着,但女孩子天生的八卦之心,让她在抬头之际,不由自主的引颈向外。当‘大秀才在吗’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的时候,她立刻脆生生的替李桂应了声‘在’,然后三步两步跨到外间,打开了门。 “伴鹤,找我什么事?” 这个时候伴鹤应当在贾政跟前的……李桂本能的感觉到一丝蹊跷,门开之际,李桂一边起身,一边问道。 事情紧急,伴鹤也是一边随意的一拱手,一边说道:“都是周兴,向老爷举荐说你能让王荣和赵若华两个开口。哎,快走吧!都急死了!” 李桂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 而晴雯也是个伶俐的,闻言立即本能的感觉到了这事可能对李桂产生的危险,她又是块爆碳,下一刻立即愤然道:“这人怎么这样坏,他咋不死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是不觉中,晴雯的心已经靠近了李桂。 “更衣吧。” 随后李桂一边说着一边往里屋走去。 他明白去是必须得去的,不论是从他现在的在人篱下的形势,还是从道德层面,为了避免落下忘恩负义的名声。还有就是为了避免‘助匪’的名声——他不去必然会让人心生怀疑,然后乱言飞起。 世上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既不因你的存在而存在,也不因你的改变而改变,有时你不想参与,但是形式之下你却不得不去参与! 当然参与的程度可以斟酌。 “我也去。” 李桂和伴鹤刚跨出门槛,晴雯便一边说着,一边提着裙裾赶了上来。 李桂清楚即使他不同意,以晴雯的性格也不可能守在屋里,点了点头。 第六十二章:两疑(二) 两个膀大腰圆的护院依言而行,拖拽之际,李桂才发现抬走的是王荣。而待两个护院出来之时,李桂吩咐道:“把那门关上,你们先到外面去。” 六个护院闻言鱼贯出去了,伴鹤随即问道:“我俩?”…… “你俩随便做就是。”李桂笑了笑,自己先径直到东侧的平椅上坐下。 伴鹤和林之孝没想到李桂自己居然先坐上了,这不是来撬口子的吗!“这搞得哪一出?”两人疑疑惑惑的互相看了一眼,带着快到喉咙眼的好奇心,分别坐在了平椅和长凳上。 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李桂让两个护院把王荣抬到另一间屋子里的时候,他已经是在动手了! 这是因为所谓的攻守同盟实际上是一种互相制约的关系,而这种制约的关系在两个或几个在一起时力量最大,因为这样可以互相监督。而如果要是把两个或几个在地理上分开,失去了互相监督的力量,攻守同盟就会弱化。 而李桂之所以坐在椅子上,实际上是一种心理策略,长时间的等待会让他们冷静,然后想到后果他们会不由自主的害怕,那时才好实行下一步的策略。 伴鹤和林之孝当然不懂这些,在这种情况下,李桂也不可能向他们解释,因此,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个如坐针毡……而大约过了两刻钟,李桂看到赵若华的身子抽搐了一下,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两个也该冷静够了,于是李桂站了起来,把赵若华扶起,靠在了用来打板子的长凳边,然后撩开了赵若华散在前额的乱发,温声道:“赵大哥还能认出我否?”更新最快的网 赵若华目光呆滞,并不言语。 而李桂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没想到这大哥居然会做这等事……你和王荣之事伯父已经交给我处理,你是知道的,你们所窃之物乃御赐之物,对荣国府特别重要,不容有失!因此兄弟决定你和王大哥谁先说出来,我保他身家性命周全!赵大哥你仔细想想,如果信得过我的话,就请快些说出来。” 这时伴鹤和林之孝都在侧耳倾听着……而实际上保他俩身家性命周全这样的话林之孝也曾经说过,这也是贾政等不报官的原因,只是林之孝没想到让他俩竞争,因此听到‘谁先’这两个字,再联想到刚才李桂把王荣和赵若华分开,林之孝脑海里一亮,像是被灌了醍醐之光,不由得轻轻‘额’了一声,抬头轻轻的看向了李桂。 而伴鹤也是如此,不过他年轻些,看向李桂的眼睛睁的圆圆的! 而李桂说完并不等赵若华回答,转身往东间走去,打开门,看着已经靠在墙边的王荣,以前略显坚毅的面庞已经破破烂烂,血迹斑斑,叹了口气,李桂说道:“王大哥没想到你居然做出这等事……” 第一句话是必须的说的,这句话是定性,也是压力!说完之后,李桂关上门,直接走到了演武堂院里。 剩下的事情就是静静等待了,而且可能用不了多长时间,因为人皆有求生之心,因为彼此不知道对方的情况,在这个时间里王荣和赵若华会互相狐疑对方会先说出来。 当然最终决定王荣和赵若华说不说的,还在于两人对他的信任程度,这也是林之孝在怎么说包他们身家性命没事,他们两个也不说的另一层原因,毕竟说这话时他俩正挨着板子,已对林之孝产生了不信任。而林之孝的品级也不够。 一句话现在关键看人品!王荣和赵若华对他人品的承认程度!网首发 …… 李桂出了门之后,伴鹤和林之孝也立刻出来了,他们现在已经清楚了李桂的方法,心里只觉得巧妙难言,心里更是期盼,伴鹤毕竟年幼,过了大约一刻钟,忍不住向李桂问道:“大秀才你说……他们会不会说?” 对于会不会说,李桂心里其实有九层的把握,但还有一层没有把握,因此回道:“应该会吧!” 又大约过了一刻钟,伴鹤还是沉不住气,忍不住走到了门前,想从门缝里看看里面的动静,而就在这时,王荣虚弱的声音从东屋传了过来:“李桂……” “啊……”林之孝和伴鹤几乎同时向李桂望去,转头间喜色已经布满了他们的脸庞。 李桂也笑了,他也觉的应该是王荣先说,毕竟王荣跟在他身边那么久,对他应该信任的,要是不说,那他真该买块豆腐撞一撞了…… 李桂开门而入…… 而赵若华一直注意着东屋的动静的,闻言立刻急了,嘶吼道:“我说,我也说。” “额……” 这下伴鹤和林之孝乱了! …… 也是同时,瑞萱堂的气氛比刚才更加凝重了,贾政甚至站了起来,来回踱步。和贾赦、贾珍等单纯的焦躁不同,他在焦躁中还有些担心,担心李桂撬不开口,坏了名声——他是最在意名声的了! 而贾政都这样,贾珍、贾琏等更是不堪,贾珍不时的啧巴着肥肥的嘴巴,好像很干渴的样子,虽然他已经喝了不知道多少杯茶,而贾琏则是在椅子上东挪挪、西扭扭——有贾赦在,他不敢太过放荡形骸。 至于贾赦,坐在椅子上的躯体已经萎缩了一半。 “玲珑,你去看看。”终于贾珍忍受不住,肥胖的身躯一下站起,喝道。 而他话音刚落,堂外就传来了玲珑的声音:“是,咦,伴鹤回来了。” “唰!”“唰!”“唰!”…… 闻言,贾赦、贾琏、贾荣身子都‘腾’的一下坐起,贾政更是一下子抢向了门外,同时匆匆问道:“伴鹤,怎么样了?” “说……呼呼……说了,都……说了……” 闻声伴鹤一边跑着,一边喘息着回道。 “哦……”“哦……”…… 下一刻惊喜之色齐齐的降在了贾政、贾赦、贾珍、贾琏以及贾蓉的脸上,贾政更是胡须抖动,显然高兴之极,而这时伴鹤已经跑进堂来,一边作揖,一边匆匆说道:“回……老爷,王……荣和赵若华……都招了,林总管怕事情有变,已经带着二人去寻找丢失之物,李桂因有言在先,只要他们说就放他们走,他们两个一定要李桂陪着。” “好,快快快……” 贾政闻言抚须而笑,口中不明所以的安排着。 贾琏倒是机灵,大声说道:“快派些人跟去,别出什么岔子。” 台阶下晴雯一直探头倾听着,伴鹤结结巴巴的声音却让她的心没由来的雀跃,伴鹤说完时她的一双眸子已清亮如朗星。 感谢书院十八楼、九姨、大排、恍若南柯一梦、锦鲤杨。烈焰等诸位大佬的打赏,也感谢诸位大佬的飘飘,同时感谢淡紫的烟、桐裳山人等捉虫大师,哎,百密终有一疏 第六十四章:恍然 过了一阵子,前院隐约传来了喧哗声……屋子里众人都清楚可能是李桂、伴鹤、林之孝他们回来了,心中更加期待。 而又过了一阵子,眼看已过了晚饭的时间,鸳鸯等人正准备去抬桌子,而就在这时,院子外想起了‘咚咚’的脚步声,冬天天黑的早,此时夜色已经上来了,再加上花枝遮掩,即使鹦鹉站在门旁,她也看不清楚,直到伴鹤过了鹦鹉架,她才看清,随即扭头对屋里笑道:“伴鹤来了。” “让他进来吧。”贾母回了一声。 大事已定,此时贾母已变得气定神闲。说话之时她面对微笑——这就是她对贾政最中意的地方,处处想着她。当然屋子里众人也是一样的气定神闲。 伴鹤走到门槛边,鹦鹉直接笑道:“你进去吧,都等着你呢。” 伴鹤应声而入,行礼毕,贾母手捻念珠,微笑道:“都回来了?路上没事吧?” “多谢老祖宗挂念,路上没事,二老爷让我来把事情给老祖宗说说,免得老祖宗多担心。”伴鹤躬身回道。 而他话言刚落,王熙凤就风骚的身子往前一倾,接话道:“伴鹤,我正想问你,李桂是怎么让那两个混账开口的?你可知道?这两个混账,真是气死我了。” 司职所在,王荣和赵若华的行为确实令王熙凤比其他人难堪,也要比其他人生气。 不过这一点也正是众人想知道的,因此王熙凤说话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伴鹤。 伴鹤还是第一次这样被聚焦,心里有些不适应,不由得拽了拽袖口,不过他毕竟是常跟在贾政身边的人,下一刻就镇定自如了,青帽微微一低,微笑着回道:“回二奶奶,这事我正好在场,倒是清楚……” “快说说。” “回李桂到了演武堂之后,先是把两人分开在了两个地方,把王荣抬进了演武堂的东间,然后他就喊我们一起坐了下来……” 本着学习真经的心态,王熙凤侧耳倾听着……没想到李桂所做的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甚至有些简单,因此听到这里,王熙凤禁不住疑惑的问了句:“坐了下来?” “是的,二奶奶……”伴鹤微微一躬身继续回倒:“就这样大约坐了有半个多时辰,也不说话,之后李桂才对赵若华说你若信得过我,你说先说出来,我就保你身家性命安全。然后走到东屋,又这样对王荣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我们就都到外面了,大约两刻钟之后,王荣先要说,赵若华听到后也要说,真是好笑,原来打死不说的,到后来争着说。” 在伴鹤开口的那一刻场面已经静了下来……而对于攻守同盟的作用,这些人都不甚了解,当伴鹤讲完后,场面继续寂静。 但这其中的道理‘分而化之’‘竞争与利诱’的道理却不难理解,而众人都是聪明之人,特别是林黛玉、薛宝钗、贾宝玉、三春,年轻又聪慧,在伴鹤说完过程之后,她们脑中立刻亮光一闪,就如醍醐灌顶一般…… 而越是琢磨,她们几个变越是觉得李桂的计策巧妙的难以言喻,也厉害的难以抵挡。 “呀!” 探春毕竟年幼些,下一刻微微一琢磨,只觉的李桂的做法巧妙的难以言喻,樱唇微张,不由得轻轻的叫了声。 而林黛玉、薛宝钗此时也明白了过来,和探春一样,她们也觉得李桂的方法步步连环,巧妙的难以言喻,而后微微一琢磨,也觉得李桂的计策厉害的难以抵挡! 他们还没见过这样的计策,琢磨之际,眸中的辉光逐渐的亮了起来,光亮中带着恍然、带着钦佩、又带着谨慎……即使贾宝玉也是如此,但最后他眼睛一缩,归于暗淡。 而此时王熙凤、贾母等次第明白了过来,明白之际,王熙凤丹凤眼猛然一睁,一道亮光蓦的投向了窗外,看向了瑞轩堂,同时樱唇喃喃着:“这法子……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随后次第的众人露出了恍然之色…… 瑞轩堂的喧哗声传了过来,贾母从窗户望了一阵子,突然笑道:“此子终是我府之福,开席!” …… 宴罢已是星月阑珊,在单聘仁、詹光、卜固修的搀扶下,李桂来到了他的小院。他们三个有一项神奇的本领,那就是凡是荣国府的酒场几乎总是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此时晴雯早已在外间候着,听到脚步声立刻跑了出来,看到李桂醉醺醺的样子,晴雯的琼鼻不仅皱了皱,但还是利索的一弯身,把李桂的胳臂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直到半夜时分,李桂才迷迷糊糊的醒来,醒来后立刻觉得口渴难耐,于是起身,而在这时,晴雯已经穿着亵衣,拖着小碎花的绣球便鞋,快速的点上烛……在李桂坐起之时,一杯香茗已经冒着热气递上。 烛光里的美人,衣松带垂……李桂不是禁欲主义者,从来都不是,这样的活色生香,他喉咙动了一下,一口吐沫艰难的咽下。 见此两朵陀红瞬间飞上了晴雯的双颊……但晴雯是块爆炭,也就是说晴雯的性格是火辣的,下一刻她明眸一斜,狠狠的剜了李桂一眼,随即皓婉往茶盏底部一抬,用茶盏遮住了李桂的目光。 “大秀才你是怎样让他俩开口的?” 和其他人一样,这个问题像是一个谜,一直困扰着晴雯,待李桂睡下以后,在被窝里,晴雯禁不住抬起螓首问道。 “我先把他们分在两个房间里。” “为什么要分?” “这样好能打破他俩的攻守同盟。” “攻守同盟?哦……然后呢?” “然后问晾了他们一会儿……” “为什么要晾?” “要让他们冷静,好培养他们的求生之心。” “哦,那后来呢?”不知为何晴雯突然懒得思考了,一句句问道。 “最后我对他们说,你俩谁先说,我就放谁,保他们性命周全。” 晴雯:“……啊!你……” 晴雯是个伶俐的丫头,李桂又解释的那么细,纵然她现在懒得思考,可这一阵子,她还是反映了过来,和其他人的感受一样,她也觉得这法子巧妙的难以言喻,简直是闻所未闻,因此不由的惊赞了一声,一双明眸瞬间发亮,即使黑夜,也掩饰不了光亮! “你真厉害,这样的法子你也能想出来。”过了一阵子,晴雯说道。 “嘿嘿……” “你怎么把他俩都放了?” “他俩都说了。” “不是说谁先说放谁吗?” “这只是计策,他俩的话都要听听的,这样好互相验证,也能防漏。” “哦,啊……你心眼子真多!”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嘿嘿……” …… “那周兴真不是东西!”过了一阵子晴雯又愤愤道。网首发 …… “以后有机会收拾他。”李桂朦朦胧胧的说道。 …… 声音终了。 第六十五章:起时 流苏茜纱,黄铜为钩;貂裘锦衾,鸳鸯覆上;李桂睡着的时候,锦被里,贾琏和王熙凤却正做完夫妻之事,皓腕雪胳臂轻揽,王熙凤在贾琏耳边吐气如兰:“相公你说出了这事,二叔会不会着恼。” 王熙凤毕竟是给贾政掌家的,而掌家对于这夫妻二人来讲,不紧紧意味着权势,更实在的是花银子方便。 贾琏斜靠在高枕上,意态慵懒,而又豪气微露。听了王熙凤的话,他却想起了,酒席间贾政兴高采烈的样子,他果断的晃了晃脑袋,说道:“不会,刚才二叔高兴的很。” 闻言,王熙凤抬起的螓首轻轻放下,但只是须臾,又微抬起,若有所思的说道:“这次不会,只怕这样的事再出……”说到这里,她螓首再次猛的一抬,秀发如云般铺开:“我看李桂那小子可定有法子杜绝这种事,这小子真是机灵,这样的法子都能想出来,不如你明天找他谈谈。” 贾琏闻言一怔,但随即伸手一捏,嬉笑道:“凤儿,你今晚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就想我为你说这事?” “哼!”王熙凤满面通红,轻轻的打了一下贾琏的手。网首发 而经过此事,对于李桂是否有这个能力,有万全的法子,贾琏并不怀疑。但让他去说,他心里却不怎么样愿意。 原因无他,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他和李桂不是同路人,他自感和李桂说话不会投机,就像他和贾政说话一样,一和贾政说话心里就比较别扭!而昨晚的宴会也证明了这点,李贵和贾政之乎者也的,他听了肠子都晕乎了,远不如和薛蟠薛文龙说话自在,明了。 而来自贾政的别扭他不得不忍受,但对于将要来自李桂的…… 微微思索了一下,贾琏笑道:“你明天找他去说就是,他又不是什么外人,家里的老人都是看他光屁股长大的,也说不了什么闲话,而且他经常出入内宅的,你问他时,多几个婆子在跟前不就得了,何必那么麻烦!” 贾琏之所以这么说是清楚王熙凤在顾忌男女之防,王熙凤外表泼辣,但内里很保守,这一点他清楚的很。 说完,贾琏‘嘿嘿’笑道:“凤儿,咱们不如换个姿态。” “要死呀!” …… 贾琏和王熙凤调笑之时,西窗冷月,荣国府西南角梨香院西边的一个房间里,薛宝钗却在呆望着窗边的月光,她难以入眠,和王熙凤一样,她从李桂身上看到了整治铺子的希望,也和王熙凤一样,甚至比王熙凤更重,她心里有着男女之防! 她也想到了解决的办法,那就是让他的哥哥出面,但她的顾虑是,薛蟠是否愿意出面——她有着一颗玲珑之心,也感觉到了薛蟠和李桂不是同路人,而以薛蟠的任性愿不愿意请教李桂是个问题。 而另一个问题是既然薛蟠和李桂不是同路人,即使薛蟠愿意请教,李桂愿不愿意帮忙又是个问题——她知道文人都是内心高傲的,而她估计以李桂的才华内心会更高傲,不一定看的起薛蟠,而薛蟠如果再粗鲁不文。 “哎……” 良久薛宝钗幽幽一叹,突然有恨身为女儿身。 而与此同时难眠的还有秦可卿……酒宴回去后,贾蓉忍不住把事情讲给了秦可卿,最后看着秦可卿瞬间芳华的眼神,还赞道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想的,居然能想出这么巧的法子! …… 北方的冬天晴朗的时候少,今天也不例外,早上突然就起了风,‘呼呼’的风声仿佛也带来了倦意,李桂窝在被窝里不愿起来,直到晴雯烧好了热水…… 梳洗罢,春杏也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看到李桂,春杏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抿着嘴唇认真道:“大秀才你真厉害,不愧是读书人!” 而下一刻她就笑颜如花了:“府里人都在笑话周兴呢,说他这人又蠢,而且往蠢里坏,还说他不自量力和你斗!咯咯,周瑞家的正好到厨里拿饭,听了,脸都绿了。” “咯咯……”想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忍不住,晴雯也笑了。 李桂也笑了,随即说道:“吃饭,吃饭。一起吃。” 而这时春杏却把手往食盒里一伸,笑道:“这里厨里的刘管事让我送给你的。” 这还是从没有过的事,李桂微微一愣,但随即明白了,这是他昨天做的事对仆役们产生了震慑作用!也就是树立了威严。 “留着中午喝。”李桂笑道。他对在荣国府里产生震慑、威严什么的到不在乎。 …… 春杏照例留了下来,吃完饭之后,收拾了碗碟离去,而吃完饭之后,李桂也照例洗了洗手,然后拿了笔洗,把里面的剩水倒进了砚池里,这时晴雯已经拿了砂壶,沏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端了上来,然后走到她的床下掏出了针线箩筐,而刚把筐子掏出来,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了一声,说道:“大秀才,老爷没赏赐你?” 功过赏罚,在荣国府其实很清楚的,也是有这个规矩的,贾政为此事开了家宴,其实就是奖励的一种,但在个人上也应该有所表示,这是常例,知道这里面的规矩,故而晴雯才有此一问。 不过李桂倒是清楚其中的原因,大观园花费甚巨,按照《红楼梦》的背景,荣宁二府现在已经向户部借银子了,大的没有,这样的事情,小的赏赐又拿不出手,所以贾政囫囵而过,因此李桂一边继续写字,一边说道:“建园子,没银子了呗!” 而说完这话,李桂心头却蓦地一紧——他不能否认,除了那些流水的人情银子之外,他实际的银两实际是来自荣国府、特别是贾母的赏赐! 而现在这个来银子的路子断了,但随着他身份的上升,外事却多了!这一消一涨…… “看来得仔细想一想了……” …… 而在李桂练字的时候,平儿正按王熙凤的吩咐来找李桂——亡羊补牢,未为晚也,但补牢还是要趁早,莫要再被偷了羊! 荣国府的后宅,丫鬟仆妇众多,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女儿国,而平儿性格又敦厚和婉,人缘甚好,因此一路走来,一路打着招呼,众人询问她何事,她也照实说是王熙凤要她去喊李桂。 经过贾母的两间小屋时,恰巧碰到玻璃,玻璃问起时,平儿照例说了一遍。 而经过昨天一事,李桂的热度依旧未散,平儿去后,众丫鬟仆妇就议论开了,也很快就传到了迎春那里,而迎春因为性格和婉,探春、惜春、林黛玉、薛宝钗等,在贾宝玉去学堂的时候,一般都在他那里玩,此时薛宝钗也正在迎春这里——早上起来后,她本想劝说薛蟠去找李桂的,问了香菱才知道薛蟠彻夜未归! 当然这也是薛蟠的常态。而听到侍书转来的消息后,她的心蓦然一动。 第六十六章:请教 “晴雯、晴雯。” 一路行去,到了李桂的院门口,平儿轻轻喊道。 晴雯伶俐,外面虽有风声,但她还是听到了平儿的声音.而她们在内宅里一天不见也要见个一两次,对对方的声音已经熟稔之极,“咦,她怎么来了?”心里奇怪着,晴雯把针线箩筐一放,脆声回道:“在,平儿姐你怎么来了?”说着晴雯就往门口跑去。 闻声,李桂把毛笔放在了笔架上,走到了外间中堂——他估计平儿来此一定有事。 而当李桂走到中堂之时,晴雯和平儿的脚步声已经近了,李桂扭头一看,只见平儿穿着一身雪白貂裘,瑶台髻上斜插着一支银花卉绞丝小发簪,里面是白狐皮镶边的小碎花红色夹袄,眉目如画,雪腮陀红,此时可能是冬风的缘故,挺直琼鼻的鼻尖微微泛红,在雪腮的映衬下,李桂只觉得这一点犹如一点红梅迎冬风,说不出的娇俏!而晴雯依偎在她的身旁,俏丽上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怪不得贾母说平儿和丰儿是美人胚子,说晴雯娇俏风流,她们两个还真是肖似!” 心里思忖着,又想到晴雯终归是到了他身前,心中莫名得意,随即拱手向平儿说道:“平儿姐姐屋里坐。” 此时王熙凤正在她屋里等着,平儿不敢怠慢,而且进屋也于礼不合,因此闻言平儿微微曲身回礼,同时温婉笑道:“多谢邀请,屋里我就不去了,二奶奶等着呢,她想想你请教一些事,还劳烦你过去一趟。” 居然是王熙凤找他! 李桂微微一愣,但王熙凤找他,此时人在人檐下,他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李桂说道:“我更衣即去。” “那我先回了。”说着平儿再次曲身行了个礼,起身之时,却对晴雯笑道:“晴雯一块去玩会儿。” “嗯,好。”晴雯欢笑着应了声。 …… 当李桂和晴雯来到二门时,刘婆子正好在里面,看到李桂,立刻跑了出来,双手垂下,恭整的笑道:“李桂你来了。” 这幅神态让李桂一怔,但随即明白了,刘婆子大概和刘总管一样,手底下不干不净,而昨天他的手段在他们眼里又太神奇,一句话,他们怕惹到了他,然后把他们的老底扒出来! “他们是多虑了!” 心中想着,李桂一边走,一边随意的回了句:“来了,二奶奶找我有事,我且去了。” “这刘婆子以前难缠的很,现在见你倒像是见了猫似的!” 走了一段距离,晴雯笑道,又感觉有些口误,随即秋水般的眸子轻轻一斜,见李桂没什么反应,又立刻眼珠一转,露出了大大的眼白。 其实美人的轻嗔薄怒,李桂尽收眼底,心田犹如春风不经意的轻绕…… 而路上凡是年纪大些的婆子见了李桂无不恭敬问好,晴雯走路的姿态逐渐高昂起来……熟门熟路的来到王熙凤的三间大房时,丰儿正站在门旁,看到李桂她立刻对李桂招了招手。 李桂明白她的意思,对着丰儿微微一点头,然后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王熙凤的屋子里正中背墙是一副高山流水图,气势磅礴,一看就是名家手笔,画的前面是一对黄花梨木的雕花太师椅,太师椅的中间是一个四角镶金的花梨木高低双层茶几,左右分别是半人高的高几,高级上摆着绘着美人图的钧窑花斛。在往下则是左右四把黑檀木弹墨雕花平椅。而在东边平椅的东侧,则是贾蓉将要借的西洋玻璃屏风。在玻璃屏风的反射下整个屋子越发显得流光溢彩,金碧恢弘。 此时屏风以及屋子的四角鎏金百合炉里炭火已经通红。不过因为王熙凤的屋子太过宽敞,两扇大木门也敞开着,屋子里并不怎么暖和,因此王熙凤以及赖大家的、王善保家的、林之孝家的、周瑞家的等四个有头有脸的婆子,以及平儿、丰儿等都是穿着毛茸茸的裘衣。 李桂跨门而入,就见王熙凤一身白色貂裘,内穿艳红夹袄坐在太师椅上,一身厚裘却难掩风骚的身子,一双丹凤三角眼正遥望着他,而周围的四个婆子李桂自然也认识,“怎么都在?这是什么场面?”见此,李桂一边心里疑惑着,一边自然的拱了拱手,李桂说道:“见过二奶奶,见过各位婆婆。” “他果然是不一样了!” 想到以前李贵见了她拘束的形态,王熙凤心里念叨了句,然后起身,微微福了一福,然后笑着往往右上首的平椅上方的锦墩指了指,说道:“不要多礼,你且坐那里吧,我正有事向你请教。” 王熙凤之所以还礼,是因为李桂有功名在身,而赖大家的、王善保家的、林之孝家的在李桂抱拳之际,已经匆匆起身还礼,只有周瑞家的…… 芝麻开花节节高,世人多心态大抵是想一代强过一代,因此世上有一种侮辱,所产生的的伤害远远大于对他本人的,那就是对他后代的侮辱,因为这不仅侮辱了他的后代,而且还侮辱了他本人以及他们的未来、或者说希望! 早上的事情言犹在耳,想到儿子得到了普遍性的耻笑,落了个又坏又蠢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名声!因此周瑞家的只是半起着身子,对李桂微微一弯身,算是行了礼,其实她是周全王熙凤的面子。 余光里看到这一幕,李桂心中微哂:“我还没给你们算账呢,还对我这样的态度,等着吧,有机会……” 李桂并不是一味仁慈之人,前世的社会阅历已经告诉过他,人一味的仁慈就成了软弱,而软弱了就不会被不别人放在眼里,容易成为别人贬低、攻击的对象,所以李桂认为做人应露三分犀利,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心中想着,李桂走向了锦墩。 坐定之后,李桂微笑着对王熙凤拱了拱手,说道:“二奶奶有事请吩咐,李桂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王熙凤本就是个泼辣爽利的人,又顾虑男女之防,因此也直言道:“我找你来还是为了盗窃的事,你自幼在府里也是知道的,府里偷窃之事甚多,昨儿个又出了那等大事,我想问你,可有杜绝此事的法子。” “原来找我是为了这事!”李桂听后恍然大悟。 而盗窃这种事情古往今来都是世界性难题,由盗窃古往今来甚至衍生出一门门防盗行业、防盗器材,因此完全杜绝盗窃这事根本不可能,但是就一个区域来说,却可以把被盗窃的几率做到最小。 只是在荣国府里施行…… 这荣国府从上到下、完完全全就像一个贼窝,甚至贾琏都偷!而且可能偷的最厉害,这要是把上一世的法子搬过来,不知道暗地里要得罪多少人,而且他也没有得罪这些人的必要,毕竟他快要离开了!荣国府这艘破船修修补补的也不起什么作用了,毕竟航向都错了!这要是因为挡了别人的财路,半夜被人砸一砖头,或是抹了脖子…… 而直接拒绝,经过昨晚的事情,又会给旁人留下不肯出力、忘恩负义的形象! “这娘们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想着李桂笑道:“此事我到从没想过,待我细细想想,再来告诉二奶奶。” 李桂想的是拖字诀,实在拖不了再讲。 而根据他上一世的经验,时异事迁,‘拖’字诀实际是在事态变化上处理问题,就比如你的苹果三坏了,你要去修,而你如果不修,等段时间,苹果四就出来了,苹果三就不用修了。 同时上一世的阅历告诉他,一项新的政策即使施行,也要先放出风来,让大家议论议论,为施行做心理准备。因此他即使拖不了,而‘拖’这个过程却不能少。不然太突兀,府里的仆役不半夜往他院子里扔砖头才怪。 而王熙凤和赖大家的、林之孝家的、王善保家的、周瑞家的其实心里也明白如果李桂出了法子会得罪人,见李桂没有直接应承,赖大家的、林之孝家的、王善保家的心里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只有周瑞家的,心里气不过,毕竟这种大热天往别人田里推粪,苦了、臭了自己,却滋养了别人的事,落在谁身上,谁都会气不过! 她又觉得李桂不敢得罪人、或者没有好法子,越想她越想在这方面找李桂好看,因此闻言匆匆的接口道:“李桂,你那么聪明,可别敷衍二奶奶,你可要想快点,二奶奶可急着呢!” 李桂明白周瑞家话里的用意,他要是有办法了,那么他就会得罪一大片人;他要是不说那么就是忘恩负义;总之不论说与不说,都没他李桂的好! 这是个两难! “这坏娘们!” 闻言李桂心里骂了句,但突然间他脑海里灵光一闪…… 第六十七章:挖坑(一) “我怎会敷衍,二奶奶放心,我细细想想,想到了好法子,自然会找你。”说罢,李桂站了起来,向王熙凤拱了拱手。心里却想着:“也许就是这个时候……” 王熙凤也知道防盗从来都是一件麻烦事,而且以李桂现在的势头她也不好强制,因此点了点螓首,说道:“好。” 随后李桂起身,众人散去。 俄而薛宝钗带着莺儿走了进来,丰儿通报后,王熙凤立刻迎了出来,同时笑道:“什么风把妹妹吹来了,快屋里来。” 薛宝钗和王熙凤最近也是寻常见,已经熟稔之极,闻言薛宝钗只是一笑,随后锦鞋轻抬,跨过了门槛,落座上茶后,薛宝钗直接笑问道:“嫂嫂,你找李桂干什么?” 薛宝钗能这么直接来问,原因还是因为熟稔,王熙凤也随便呷着茶,回道:“还不是因为盗窃的事,昨天的事可吓死我了,我可不想再出了,所以找他来,想向他讨个法子。” “他说了吗?”薛宝钗杏眸一凝,葱白的手指紧捲着手绢问道。 “他没说,只说回去好好想想再给我说。”王熙凤随意答道,说完螓首一抬,略带诧异的问道:“妹妹,你问他干什么?” 王熙凤毕竟也是心窍玲珑的人! 薛宝钗也不隐瞒,回道:“我还不是为了铺子的事,铺子里偷窃之事甚多,以致亏空,我本想让哥哥向他讨个法子的,不过嫂嫂既然问了,我就不让哥哥去了。”说着薛宝钗笑了起来。 “你倒会占便宜,以后可得好好谢谢我。”说着王熙凤身子晃了晃,也笑了。随即问道:“理国公的礼你可备了?”…… …… 王熙凤和薛宝钗闲谈不提,而李桂毕竟是最近荣国府的红人,王熙凤和薛宝钗闲谈之事,她召唤李桂的事情也像风一样,由内宅向外宅传来了。 而还是那句话,荣国府里的仆役手脚大都不干净,道理很浅显,荣国府就像是一座宝山,人哪有入宝山而空手的道理! 因此在偷窃方面,对于大多数仆役来讲,只有大盗和小偷的区别,比如赖大,当大观园起来的时候,他家的小园子也起来了,还请贾母前去观赏……而即使是个马夫,一月也能从荣国府顺一小斗巴豆! 因此初闻王熙凤让李桂想防盗的法子时,大多数仆役,特别是有司职的中高层,心里都是蓦然一紧,而当听到李桂只是应承仔细想想时,他们立刻浮想联翩:他们都知道李桂是自幼又长大在府里的,也知道李桂清楚荣国府里偷窃的人有谁、有多少,因此他们本能的感觉到李桂是在推脱。 不过当听到周瑞家的拿话挤压李桂时,他们心里几乎异口同声的骂了句:“坏娘们!” …… 李桂回去后,并没有多思索,而是拿起了毛笔,他心里有着现成的方案——学校的安保可是他亲自管理的事情,对这事他门儿清。 而这其中的细节他也门儿清:就做一件事情而言,有决策者,有方案制定者,有执行者,比如在王熙凤让他出防盗的法子这件事上,王熙凤是决策者,他是方案制定者。而对目标,也就是偷窃者,在荣国府里就是众仆役,就现阶段而言,他若出了防盗的法子,对决策者,他们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动,因此怒火必然落在他这个方案制定者身上。 而李桂却知道如何把怒火转移到执行者身上的法子,那就是一定要向目标传递出他无可奈何、被迫制定的信息,这也是刚才他拖一拖的原因之一,而如果那个执行者是周兴……周瑞家的居然在推动…… 一边写着字,一边仔细思量着,字有些歪了,不周正,李桂全心想着,也没注意到,直到门口传来‘呼’的一声,李桂这才惊醒,转头一眼,只见晴雯正气呼呼的大踏步走进来,雪腮微鼓,眼神犀利冰冷。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停下笔,李桂问道。 “还不是周瑞家的!你不知道!这不是把你往火里推吗!”晴雯一边收拾着捅了捅炉火,一边气呼呼地说道。 “你都知道了,听谁说的?”李桂心里一动,问道。 “院子里都知道了,都说周瑞家的坏呢!”说话之时,晴雯一边往砂壶里添着水,美丽的螓首却抬了起来,娇俏的脸上一脸的愤懑之色:“你,你怎么办?” 显然晴雯也知道了其中的两难。 “嗯,走走看。”李桂含糊着说道。 李桂不是不想仔细向晴雯解释,只是他知道晴雯的性子有些暴躁,以后还需要她到院子里查探动态,他怕晴雯爽直火爆的性子让她露出了马脚——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 这样含糊的回答让晴雯微微一愣,而她又是直爽的性子,杏目一睁,急促问道:“走走看?怎么走?” “因时而动,到时你就知道了。” 又是模模糊糊,晴雯爆炭的性子立刻点燃,一个大大的大眼白直接抛向了李桂。 …… 周瑞家的院子在荣国府里只能算是平常的院子,但好歹是单独的小院,中午时分,周瑞回到了院里,跨门而入,看到围在炭炉边,吃着果脯的妻子,周瑞渐渐地脸上刹那间怒气满面,一撩青袍的前襟,跨过门槛,就伸手一指,怒冲冲喝道:“你还有这闲心,你知道府里怎么说你的吗?你怎能拿话挤他。”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挤他怎的!莫说我不知道那些人说什么,我是咽不下这口气,说我怎么的,也不过几天的事,你当拿李桂真有法子。”周瑞家的起也不起身,就怒匆匆的怼道。 她是王夫人的陪房,仗着这层关系向来在周瑞跟前势大,当然也是因为这层关系,他才成为荣国府总管之一。 周瑞家的这一发飙,周瑞照例软了,但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拉了个锦墩,一边在炭炉边坐下,一边说道:“你说那李桂没这个本事,我有点不信,你看昨天。” “你这老糊涂,你倒李桂当时为何推辞,还不是怕得罪人,就是有法子,他也不敢拿出来;而且历朝历代,何时断了强盗的,他能有什么好法子!” 说着周瑞家的狠狠得瞅了周瑞一眼,再次愤愤道:“你这老王八能受得了这气,老娘却受不了,就是拼着一身剐,这次也一定要那李桂好看!” 古往今来从没断绝盗贼之事,这是真的,周瑞也感觉李桂是不敢的得罪人,毕竟赖大站在那里,想通了这点,周瑞的心也放下了,陪笑道:“娘子言之有理,是为夫糊涂了。” “你这老王八,又何时清醒过!”再次瞅了周瑞一眼,周瑞家的怼道。 这章不应当有错别字了吧,哎,天天码的两眼昏花 第六十八章:挖坑(二) 一日之计在于晨,和所有的日子一样,早上与中午的忙碌之后,荣国府的下午整体是闲散的。而到了中午到时候,风声吹紧,天空里居然飘起了雪花,这更让人起懒惰之心,中午一壶淡酒之后,李桂直接上了床。 迷迷糊糊之际,李桂听到晴雯说:“我出去了,丰儿找我帮她缝两针。” 因为针线活好,园子里丫鬟仆妇绣花、绣草的,在最紧要传神处,总要请晴雯缝上两针,这在以前就是寻常事,每天晴雯总要进内宅一两趟,前几天换季的时候甚至三四趟! 而现在李桂利用的倒是这一点,利用晴雯去内宅的机会去查看周瑞家的动态,以及内宅里整体的动态,把握出击的时机,可以这么说,在周瑞家的开口的那一刻,李桂的反击已经开始了! 不动而动,李桂朦朦胧胧着‘嗯’了一声,而后又听晴雯继续说道:“别忘了添炭,熄了炉火。” 李桂再次‘嗯’了一声。 ……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桂才醒来,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然后穿鞋、披衣、又洗了把脸,最后倒了水,泼水之际只见外面已经是风雪迷离…… 添了炭,然后拿起《大学》,接着昨天背诵完的地方,继续背诵。 而没过一会儿,外面脚步声响起,随即门‘吱’的一声开了,下一刻晴雯出现在了门口,灰狐外氅的上面满是雪花,随后晴雯就一边脱下大氅,一边‘咯咯’的笑道:“可笑死我了,那周瑞家的还向我打听你做什么,被我怼了一顿。” 李桂要的就是这些动态,笑问道:“你是怎么怼的?“ “咯咯” 晴雯继续笑了声,这才说道:“我说你能干什么,有种人真坏,硬把你往火里推,你在使劲想办法往外跳。咯咯,周瑞家的被我骂的脸都绿了。” 这个说辞倒是李桂需要的,只是晴雯这脾气,李桂摇了摇头笑道:“你还真是块爆炭。” 晴雯在内宅时就被袭人等人称为爆炭,她没想到李桂也会这么说她,“你也……”闻言她本能的像打袭人那样扬起了雪臂,但扬起之时突然又觉得不妥,于是收了回来,但杏眸且轻轻一斜,美目流盼,转眼间笑颜如花,婀娜的身子往李桂身边一凑,狐狸似的小声笑道:“李桂,你想个法子,治治她,让她猖狂。” 看晴雯这样上心的样子,李桂觉得要是隐瞒的紧了,以后晴雯可能会埋怨他,让两人之间的关系疏离,“或许该向她透露一点,让她安心。”微微想了想,李桂随即笑道:“已在进行中。” “已在进行中?” 闻言,晴雯雪颔一缩,疑惑地反问了声,随即又诧异的问道:“我怎么没看到呢?” 李桂微微一笑,说道:“到时你就知道了,你只管去宅子里就是了。” 晴雯:“……” 最后,看着低头背书的李桂,晴雯只能再次狠狠地瞅了李桂一眼,然后端起了针线箩筐,缝了两针,衣服缝完,无所事事之下,晴雯拿起抹布擦起了书桌,中间,不知是什么原因,可能是对书本的敬畏,也可能是因为李桂的表现——她以为李桂之所以能如此,都是从书上学来的。当然从某个角度来讲也对。晴雯突然停了下来,仔细的看向了李桂常常翻看的《说文解字》,一副虔诚的样子。 耳边没了杂声,李桂倒是有些不习惯了,他本能的向晴雯的方向扭了扭头,晴雯的那副虔诚的神态立刻落入了李桂的眼中。 李桂心里一动,突然想起《红楼梦》里香菱学诗的故事来,觉得晴雯这样的美女居然不认识字,实在是缺憾,而她又有大把的时间,于是笑道:“你可愿学?” 还是那就话,读书习字在封建社会不是人人都有的机会,而对于女子来讲,更是难得,能识字的女子大多是诗书门第的大家小姐,豪门勋贵之家的小姐都不一定识字,比如王熙凤出自王家,但她就不识字。 “你,你教我吗?” 闻言晴雯蓦然转首,转首之间雪颜上已是艳光濛濛、容光慑人。 “嗯,平时习两个字也是好的。” 李桂一愣,随即回道。他也只是想让晴雯认识两个字,他不能否认,在这个社会,女子读书确实没什么前途。 “那好,你教我。”刹那间雀跃之色飞上了晴雯的脸颊,眸中涟漪升起,到处尽是柔波…… …… 大雪弥漫了天地,李桂也就窝在了院子里,读读书,教晴雯习两个字,而因为习字,晴雯不再主动去内宅里,但这样一来,请她去内宅的却多了起来。 晴雯的性格里有热情的一面,人找她帮忙一般都会拒绝……如此一来,内宅的消息也源源不断的通过晴雯传到了李桂的耳朵里……更新最快的网 周瑞家的还真是上心,也可能是在晴雯那里又添了堵,第三天就跑到王熙凤那里去了,询问他想出法子了没有。得知他没来时,便在王熙凤跟前说他忘恩负义、不肯出力。而同样的随后府里的人也议论开了,特别是几个年纪大的婆子,只差没啐到周瑞家的脸上。 而不知为何,可能是人受的压力越大,反弹力也就越大,周瑞家的收到了众仆的压力……而也可能是因为时间越长,周瑞家的越发肯定李桂没有法子,至少是不敢出法子,也是急于让李桂低头难堪,她也好摆脱压力,第六天周瑞家的又去了王熙凤那里,在再次得知李桂还是没来时,周瑞家的居然找到了王夫人,然后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主要还是说李桂不肯出力。网首发 虽然她本意是想借王夫人之力,让李桂尽快低头,但她的这种行为直接让荣国府内外炸开了锅——他们很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很怕周瑞家的把李桂惹急了,要是李桂真献出法子,他们就要受到李桂和周家之争的池鱼之殃了! 而王夫人的背后是贾政,如果贾政说话……而贾政极有可能说话,因为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这年还能不能好好过了! 因此在这天,也就是十二月初九的晚上,在周瑞家的到王夫人那里去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众仆的心也甭到了极致,即使赖大都坐不住了,找了周瑞,要他劝他媳妇收敛。 其实赖大这早已知道这事,初时李桂的推辞让他安心,但随后周瑞家的的步步紧逼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不过这事他也不好过问,问了,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只是现在感觉周瑞家的做的实在有点过了,他才迫不得已出面! 而池鱼对城门之火的反应总是慢的,当赖大想劝阻时一切已经晚了,傍晚贾政回府后,王夫人还是把王熙凤请李桂帮忙,李桂答应,但至今没有声息的事情告诉了贾政。 而金瓶之事还没过去几天,这种事越想就越会让人后怕,贾政心中余辜犹巨,因此闻言直接吩咐伴鹤去找李桂。 第六十九章:火候 外面风雪依然弥漫,虽然还没到日落的时间,但阴云压空,天色已是灰暗。而因为是贾政的命令,风雪、灰暗是挡不住伴鹤的脚步的, 伸手一遮僕帽,伴鹤投进了风雪之中…… 当然伴鹤此时的心情还是有些忐忑的!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也是偶尔从贾政的书房里拿些茶叶、宣纸什么的,有时也拿几本落尘的书卷……而从李桂让王荣和赵若华开口的本领来看,伴鹤觉得李桂把他的内裤都能扒下来,要是真想出力,他这些小外快肯定是没了…… “这坏娘们惹谁不好,偏偏惹他!” 心里愤懑着,下一刻他就感觉到碰到了什么东西,随即就听‘咕咚’一声,伴鹤瞩目一看,原来是邢夫人跟前的粗使丫鬟,好像叫绣娘什么的。此时已被他撞倒在地,好在食盒没受损。 “对不起,风雪眯眼。”伴鹤一边说着,一边弯身去扶。 而绣娘一边起身,一边忍着怒气,说道:“干什么去,屁股着火了,这么急毛火燎的!” “这些娘们,就是嘴大舌长……” 心里嘀咕着,伴鹤也没时间和她斗嘴,匆匆说道:“老爷让我去喊李桂,还真是屁股着火了!” 说着顶着风雪,伴鹤匆匆走了。 “老爷找李桂?”更新最快的网 闻言刹那间绣娘想起晚间的传闻——周瑞家的为了挤兑李桂,找上了王夫人。随即她就想起了她谎报碎了的汝窑碗碟…… “这坏娘们!” 断人财路,如要人命!绣娘咬牙切齿的狠狠的骂了句。此时她没有怨恨李桂,只是怨恨周瑞家的,同时觉得李桂有些无辜——毕竟这么被人挤兑着! …… 而当伴鹤到了二门时,刘婆子和两个婆子正好在屋里烤着炉火,敞着门赏雪。而刘婆子是经常从伴鹤那里打探荣国府上层的动静的,因此看到伴鹤,刘婆子,立刻站了起来,圆圆的脸上满含笑容,关心的说道:“伴鹤干什么去?这么冷的天,进来烤烤火。” “不烤了……”伴鹤一边走,一边回道:“老爷让我喊李桂去。” “喊李桂干什么?”刘婆子一动问道,同时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还不是周瑞家的找麻烦!”风雪中,伴鹤抛来了一句。 刘婆子的感觉很准……但听到这句话时笑容却立刻僵在了脸上。 …… 伴鹤到李桂的小院时,李桂的屋子里炭火正红,春杏也正送来晚饭,晴雯正和她一起从食盒里往外端菜肴,李桂则正在洗手。 “大秀才、大秀才……” 当伴鹤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的时候,李桂闻声立刻一愣:“他来干什么?” 而晴雯与春杏闻声也是一愣,但随即晴雯就反映了过来,一边应着:“来了来了。”以便匆匆跑去开了门。 当李桂擦完手,来到堂屋的时候,伴鹤和晴雯已经进来了。最近一点时间和伴鹤想处甚多,也变得更加熟稔,随即李桂看着伴鹤僕帽上的白雪,笑问道:“什么事这么急,这大雪天的?” 而因为熟稔,伴鹤的回话也变得随意,一边草草作了个揖,一边带这些闷气回道:“还不是因为周瑞家的事,老爷让你过去,咱们快走吧,老爷在夫人那里等着呢!” “居然捅到贾政那里去了!” 李桂还没想到周瑞家的会如此卖力!闻言李桂心里暗暗笑了——火候已到! 这时晴雯已经从里屋拿来了灰狐皮的大氅! 灰狐皮大氅在当时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因为那个时代皮毛易得,大多数人御寒依然用动物的皮毛,至于棉,产量低,倒是上等之物。 而李桂和伴鹤刚刚跨过门槛,晴雯已经拿过一把油纸伞,跑了过来,然后撑开伞,把伴鹤落在了外面。李桂清楚晴雯好动的性子,估计也是有些不放心,心里微微煦暖着,没有言语。 伴鹤:“……” 风雪交晦中,走了一段路,到了二门前的拐角处时,伴鹤禁不住一探头,小眼嘘嘘的问道:“大秀才,我想问你一句,不知当不当讲?” “怎么客气了,有话说就是!”李桂随意答道。 “我想问你,你想到防盗的法子没?” 说着伴鹤禁不住再次窥视了李桂一眼,而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晴雯想知道的,闻言,她抬起了鹅颈…… 李桂早已猜出伴鹤问的事这个问题,而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能说的,于是继续含混的回道:“有了一点小想法。” “额。” 伴鹤闻言应了声,但脑袋里却陡然产生了很多迷雾:这小想法是什么想法,有多小,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宣纸、古书,这小想法会不会对李桂来讲是小的,而对他们却很大…… 但李桂这样回答,他也不能再继续问下去,只能再次满含疑惑的瞥了李桂一眼。 至于晴雯,再次听到这样含混的答案,她真的想去扭李桂的耳朵。 …… 而当李桂一行人经过二门时,刘婆子小小的门房里已经满满一屋子人!看见李桂进来,本来叽叽喳喳议论的场面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而后刘婆子就三步两步跑了出来,到了李桂跟前,深深的曲身唱了个诺,笑道:“大秀才来了。”说话时她胖脸上的笑容更加甜蜜,神态也更加恭谨。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李桂知道这些人没什么事情,这样的态度其根本是怕得罪了他,只能安抚,随意笑了笑,‘嗯’了一身,抬步而去。 他清楚这样的不在意,更能化解刘婆子这类人的担忧之心。 当到了王夫人的三间大屋时,里面已是灯火恢弘,随后伴鹤快走了几步,上前禀报,俄而就跑了出来,对着李桂招了招手。 李桂上阶,到了门口就看到贾政一身青色便袍坐在中堂最上面右侧的、垫着银红撒花椅搭的黄花梨太师椅子上,王夫人则坐在左侧,金钏儿、银钏儿等四个大丫鬟,红锦衣,翠锦裙分别站在两侧,再往两边则是一对梅花式洋漆高几,上面摆放着茗碗瓶花。 “这倒和书上说的一样!” 心中嘀咕着,李桂跨门而入,走到贾政面前,抱拳作揖道:“侄儿参见伯父、伯母。” 此时的贾政对李桂已是满意之极,即使王夫人话里的意思是李桂有推脱之意,他心里却已主动给李桂找了推脱的理由,比如此事重大,或许他正细细思量,或许是天气的缘故,大冷天的冻住了脑袋。 因此闻声立刻笑道:“不必多礼,起来吧,且坐那里。” 说着贾政往东侧上首的椅子上一指。 感谢乾元乐善、斗烧、脱离低级趣味、不想成年男性、临风揽月、跨步戈、码帝等的额打赏,感谢各位的投票。 看了评论,不要急,主角会发展的,这只是在铺垫,根基不牢、地动山摇 第七十章:埋人(一) 李桂没有往上坐,而是主动坐在了中间的平椅上,而这时玉钏儿已经端上了茶。接过茶盏、放在茶几上之后,李桂再次拱手问道:“伯父找侄儿何事?” 见李桂居中坐下,行事端谨,又不卑不亢,贾政更加满意,捋须笑道:“我听说琏哥媳妇请你想个防盗的法子,又听周瑞家的说你有推脱之意,这是怎么回事呀?” 贾政并没多想让李桂想法子会对李桂有多大的影响,因为他实际上是个不太通世事的人,也因此在到地方上人学政时,才会出现他向府里要银子,而随从却吃得钵满罐满的现象,引用《红楼梦》里的一句话,他是不喜俗世!他认为李桂在他的庇护下不会有事 这一点李桂是知道,而他不想、也不能解释这方面的原因,而从道理上讲,贾政也不会理会这方面的原因,对他而言,他不可能在小偷偷进他家里,他伸手捉时,还要考虑小偷的心情! 因此李桂一拱手,从另一个角度笑着回道:“回伯父,事情是这样的,古往今来,虽严刑峻法,但盗窃之事未曾有绝者,所以完全防住盗贼是不可能的,防盗之措如网,窃贼如鱼,小侄只能把这网编制的紧密些。如今小侄倒是有了些想法,明天告知二奶奶就是,这事也不是一撮而就的,以后再慢慢缝补也可。” 这古往今来,虽严刑峻法,但盗贼未曾绝者,乃是实情,贾政完全认同。而李桂的话里透露着他已认真去做,但却做得而还没完美的意思,这样一说周瑞家的所谓的‘推脱’也就无从谈起,而贾政要的其实就是李桂的这个态度,又听明日李桂将把法子交给王熙凤,心情立刻大畅,再来捋须笑道:“贤侄言之有理,如此甚好……” 而他刚说到这里,就听伴鹤在外面小声说道:“先放在这儿吧,老爷……” 贾政估计是送晚饭来了,心情又好,于是说道:“我倒有些话与你说,咱们边吃边谈。” 长者赐不可辞,李桂闻言,应了声:“是。” 而王夫人却有些呆了——贾政晚上向来是在赵姨娘那里吃饭的,长久习惯,他并没有吩咐橱里准备贾政的酒菜,更别提李桂的。 好在她也机灵,侧身对金钏儿说道:“快去厨里!” 说话之间,玉钏儿并几个粗使丫头已经搬来了桌椅,然后先上了送来的酒菜,玉钏儿等两个丫头倒酒,三巡过后,贾政问道:“冬季可曾读书?” “回伯父,正读《中庸》,哀公问政篇。” “哦,天下道有五,而达者三……哦,月初之时信王爷又找我邀你赴宴,我知你不喜,被我推辞了,我也没去。”闻言,贾政说道。 他开头的那就话就是出自《中庸》,哀公问政篇,意思是天下通行的大道有五个,而到达的途径有三个,隐藏没说的是大道中有朋友之道,路径中有仁爱,而后又说推辞了信王的邀请,显然他是认为信王的翠云社不是朋友之道之地,也没有仁爱之心,而是充满鬼蜮伎俩,也就是对李桂以前说法的肯定。 李桂回道:“伯父正该如此,此是非之所也。”网首发 贾政闻言捋须直接笑了,而后却又叹道:“若非贤侄,我尚不知觉也!贤侄可知朝中之事否?” “回伯父,这个小侄却是不知。” “你性子隐逸,不惹事,这是好的,但男儿终要主外事,国事,天下事,也应有所闻……” …… 两人随意而谈,王夫人却是呆了,她就没见过贾政这么家常过!这么随和过!平时对她的可是一张铁板板的脸! 当然吃惊的还有晴雯、金钏儿、银钏儿,贾政的严厉古板他们可是有目共睹的,怎么在李桂跟前就成了和煦成风了呢! 不过王夫人的房间里虽然春风和煦,但是府里的仆役们却并不平静,从身体到内心都不平静!在李桂和贾政饮酒之时,王善保家的就悄悄喊了伴鹤,然后是探春的奶娘马婆子,然后是刘婆子…… 而后贾政召唤李桂、李桂有了一些小想法的消息就如一场迅猛的东风,由内而外,迅速的席卷了整个荣国府…… 晚饭之后,一日终了,往日就是闲谈之时,于是门房、浆衣房、厨房、库房、马厩等等凡是仆役聚集的地方,灯火比往日更加通明,人声比往日也更加鼎沸! 和伴鹤所想一样,李桂的小想法有多小,这在众人心里产生了诸多魔法的变化……有的甚至恨不得跑到李桂跟前去问问,但又不敢——这要是问了,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李桂向贾政告辞而出,与晴雯一起撑着油纸伞回了小院。途中李桂向晴雯问道:“你吃了吗?” “我吃了,厨里有另外送来的。”晴雯清脆的答道,说话时眼里亮晶晶的。她想起了吃饭时杏娘等丫鬟羡慕的话——你可到了一个好去处! …… 回到小院之时,时间还早,左右无事,在晴雯收拾炉火、沏完茶之后,他还是手把手教了晴雯三个字,柔夷香酥,兰香袭人…… …… 第二天早上却是一个大太阳——雪已在半夜停了。吃过早饭之后,估摸着王熙凤正在礼事堂吩咐事务,李桂便和晴雯一起踏着些碎玉琼浆往瑞萱堂西南侧的礼事堂而去。 并不是所有仆役都会到礼事堂听候王熙凤的指使,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毕竟荣国府仆役众多,到礼事堂听候王熙凤指使的只是各级、各事管事而已,大约有三十四人。 一如既往,寻常仆役忙碌着清扫路上的积雪,低等级的灰色仆役服在白茫茫的积雪中特别显眼,而看到李桂,远处的仆役不由得暗暗多瞧了两眼,近处的则上前作揖打招呼,一副恭谨之色,李桂走后,人多处便议论了开来。 李桂和晴雯来到礼事堂时,王熙凤还没吩咐完事情,负责礼事堂的贾喜正在门口侍候着,看到李桂施施然而来,他却不由得一缩,随即跑了上来,作揖问好,李桂拱手回了个礼,说道:“你去禀告二奶奶就说我来了。” 贾喜低头应了一声,扭身上了台阶。而实际上王熙凤吩咐事情是不允许打扰的,当然这条规矩只是对下面的仆役,贾喜清楚李桂没必要遵守这个规矩,毕竟李桂是有功名的,没有让他等这些下人的道理。 于是到了门口,跨过门槛,贾喜直接对王熙凤弯了弯腰,拱手说道:“二奶奶,李秀才来了,要见你。” 第七十一章:埋人(二) 此时王熙凤正坐在礼事堂正中央唯一的一座太师椅上,一身貂裘,凤冠流苏、金钏步摇,锦鞋脚踏。而她的右侧从上到下分别坐着赖大,再往下则站着林之孝、周瑞、王善保等荣国府高级管事;左侧则站着赖大家的、林之孝家的等婆子:整个阵式犹如众星拱月,越发显得王熙凤恍若神妃仙子,美艳而威严。 贾喜进来之时,她正吩咐着事,见贾喜不守规矩,正要呵斥,但听到贾喜的话后,她却淡淡的笑了——以她的精明以及对世事的理解,她当然知道李桂的难处,不过作为一个决策者,她是不会在意李桂的难处的! 当然对于李桂是否会出力,最初她心里有一份笃定,毕竟贾政在那里!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周瑞家的耳旁风,她心里的那份笃定有所动摇,很是怀疑李桂在对她耍滑头,因此对于周瑞家的找上王夫人,她心里赞成的,而她也早已听说了李桂有些小方法。 “你这小滑头,我倒要看看你这方法怎么个‘小’法!” 心中想着,王熙凤对贾喜说道:“让他进来。”随后又转头吩咐平儿道:“给他搬个椅子。” 而众人听到李桂到来,心里都不由得一咯噔,恍然之间他们中心思谨慎者都感觉到了一股暴风雨将来前的沉闷,就像是空气里陡然有了压力,本来就寂静的场面更加沉寂。 而王熙凤的话响起的时候,他们竟好像依稀听到了暴风雨来临前的远处的雷声…… …… 李桂跨步而入,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众人的灼灼目光……不过这样的目光是伤害不了他什么的,四五千人的学生家长大会上他都坦然自若,慷慨陈词,这等目光对他而讲,相当于无! “这娘们好气势!怪不得喜欢掌权。” 随后看着王熙凤美艳而威严的样子,李桂心里嘀咕着,来到王熙凤面前,抱拳行了个礼,淡淡说道:“见过二奶奶。” 说着身体一扭,对众人环报了一拳,算是行了礼。 众人看到李桂从容坦然、好像胸有成策的样子,心里都是微惊,感觉李桂所说的‘小’只怕是有点大!但是当李桂彬彬有礼的向他们抱拳之后,他们微惊的心又恢复了初时的心境。 包括周瑞也是如此,其实周瑞很清楚现在的情况,在他老婆的这种做派下,李桂真要是说出厉害的法子,众人肯定会怨恨他夫妻俩,而李桂先是说小想法,又这么有礼!随后周瑞一边起身还礼,一边想道:“不知道他的法子有多小?要是两边的面子都能过得去,就算了,不可得罪大家。”网首发 而周瑞家的却不这么想,随意还礼之际,她愤愤想道:“他说小,会不会小到没有,分明还是敷衍,看他怎么说,哼哼,都这样了,总要把这口气出出来……” 众人还礼之际,王熙凤也起身对着李桂曲膝福了一下,她起身之时,平儿已经搬了椅子放在了李桂的身边,随后王熙凤指了指椅子对李桂说道:“你且坐吧,待我讲完事。” 随后王熙凤三言两语把鸡零狗碎的事讲完,又接过平儿端上来的茶,浅浅的呷了一口茶,解了口中干灼之意,这才对李桂笑道:“你找我何事,可是想好了法子。” “正是。”李桂言简意赅,抱拳回道。 “那说来听听。”王熙凤笑道,心里却在念牙:“还是二叔有用,一出面就成了……这小子好像看不起我!”王熙凤行事虽然有男子之风,但行事却依然有女子的细敏与小心眼。 闻言本来紧盯着李桂的众人,瞬间屏住了呼吸。图穷见匕之时,李桂毫不犹豫抽匕,抱拳笑道:“回二奶奶,二奶奶应该知道,古往今来,虽严刑峻法,但未曾有绝者,故而完全防住窃贼乃不可能之事……” “既然是不可能之事,又未曾绝者,那岂不是……不耽误我继续吗!”众人闻言,心里都是一动,本来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 而周瑞家的却从李桂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随即她就冷声喝道:“李桂你是不是想敷衍二奶奶,荣国府对你不薄,你居然……你要是没法子就直接说出来,别没本事还充大半蒜!” 在周瑞家的想来,不论李桂是怕了,还是真没办法,只要低了头,她就出了气。 但李桂是不能低头的!还是那句话,此时他还不能有无能、甚至是半瓶水的名声,而要是被一个仆役打下去,他颜面何存! “真是自找死路!” 闻言,李桂心中冷笑,沉默了片刻,才继续笑道:“但是我想到了一个法子,能够将盗窃之事最大量的减少。” 古往今来窃贼未曾绝者,这是事实,因此王熙凤也深觉李桂言之有理,而能够最大量的减少盗窃事件,对她来讲,可以说是正合她心中所求,因此闻言风骚的身子向李桂处一探,说道:“什么法子,说说。” 而听了李桂的话,众人的心不觉又是一提,都暗暗的瞅了周瑞家的一眼,心里都暗道:“这娘们,这时候还在玩火,就不知道各自后退一步,他刚才沉默不言,刚才又那番话,分明是想退了!” 众人思忖之间,李桂已经笑道;“也不算什么新鲜的法子,院试时已经实施,就是考生进场时需经过检房搜身,以防夹带,我觉得府里也可如此,只是反其道而行之,四门处设置一房,门房也可兼当……” 王熙凤虽没上过学,但国家重士,院试、乡试、殿试的考试规矩那时知道的。而她甚至贾政都没想到把院试检查的法子转移到荣国府里来,其实是有很多原因的。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首先是大环境,就像是自然科学没在中国古代发展起来,就是以为大环境轻视。荣国府的环境是在贾母的影响下是善待下人,而这样的法子自然谈不上善待,因此王熙凤等上层里根本没有这根弦! 另一个让人不识世间珍珠的因素是个人的见识、学识与天赋,在这三个方面有一个有欠缺,差不多都不能看到眼前的珍珠。而王熙凤虽然听说过院试查抄的方法,但也仅仅是听说而已,没亲身经历过,感受不深,这一点也阻碍了她把院试检查的方法移植到荣国府。至于贾政则是个人天赋的问题了! 而第三个因素,则是对官府的敬畏,这也阻碍了世人的思维。 不过经过李桂这样一点拨,她立刻恍然大悟,随后轻拂了下秀额,笑道:“我怎么早没想到!真是读书人,脑子想的快!” 而院试检查之严格,那可是全国都有名的,几乎乡野都知道!乡野传闻考试时连之苍蝇都飞不进去,而荣国府要是真这么实施了,只怕苍蝇也飞不出来! “这小想法可不小!” 王熙凤痛快的声音里,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都暗暗向周瑞以及周瑞家的怒目,同时心里咬牙切齿:“自己作死,还要拉着我,他刚才都想退步了!” 想到这里众人心里又恨不得时光倒流,堵上周瑞家的嘴! 而待王熙凤说完,李桂继续笑道:“此策虽然可行,但是关键在于落实,若检查之人不负责,有也相当于无,我这有几个法子,或可保此策施行。” 第七十二章:埋人(三) 政策的执行关键在于落实,掌家多时王熙凤对这点是很清楚的,而且她对不肯落实她的话的人,向来是极为厌恶的,厌恶到打板子。因此听李桂居然有保障施行的法子,她知道这才是重中之重,笑意顿止,艳光褪去,神情一肃,身子一探,急匆匆道:“什么法子,说说。” 李桂一笑,说道:“凡做事首要选人,具体在这件事上,这件事繁琐而重大,我认为需先选对荣国府忠心耿耿,又对此事上心之人……” 封建社会向来以人治事,李桂这话众人听起来合情合理,又周到,一点瑕疵都没有!即使王熙凤也这么认为,因此李桂说话时,王熙凤默默点了点头。 不过对于此事所有人都不认为自己应该上心…… 而这时李桂已经继续笑道:“我观周婶婶以及周兴兄弟对荣国府忠心耿耿,又三番五次催促,显然很是喜欢这事,我以为他们牵头处理此事极好,二奶奶以为如何,诸位以为如何?” 说着李桂对着众人环抱了一拳。 而随着李桂的话音,王熙凤的螓首蓦然抬起,丹凤眼陡然一亮,带着明艳之光望向了李桂——攻守易势,她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翻转,李桂就这样轻而易举、风水无痕的把周瑞一家推到了风口浪尖! 继而她就想到李桂刚才的话,什么设立检房,什么忠心耿耿,这分明是步步挖坑!而后她又想到了周瑞家的三番两次的找自己,找王夫人……何其蠢也! 但想到这里她猛然想起这期间李桂的不言不语,想到李桂不可能才想到这个法子,这都这么长时间了! “他这是……等待时机?!那周瑞家的这期间上窜下蹦的,岂不是……自己帮着挖坑作死!”心里耸然一惊,眼神一缩,王熙凤眼里露出了警戒、惊悚之色! 而下面赖大家的、林之孝、王善保等都是心机伶俐的,在荣国府这个环境里,不伶俐也混不上来,在李桂说话之时,他们和王熙凤一样,齐刷刷的、神色内惧的望向了李桂,同时心中直接惊骇:“这坑人的法子……不愧是读书人!” 而这里面只有赖大稍微镇定,原因一是他层次上去了,第二是见多识广,世间的道理畅通,他明白李桂即使再擅长阴谋,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并不起多大的作用,比如对他,但饶是如此,他老眼还是一缩,起了戒备之色。更新最快的网 与此同时大门外,晴雯听了李桂的话,心里的谜云一下子被剥开了,但一双杏眸却一下子睁大到了极致!须臾,才喉咙滚动了一下,艰难的咽下:“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说已经在行动了!他……肚子里弯弯肠子可真多!哎哟,这样用话拿她,他……真坏哟!咯咯……” 想着,一丝浅笑从晴雯双颊慢慢升起,杏眸却蓦然间亮如星辰。 而在这时,面对李桂的抱拳询问,众人纷纷纷乱着应道:“李秀才所言极是,周管事一家确实忠心耿耿。” “是极,是极,周管事一家正称此职务。” …… 众人没有委婉,也没有顾虑往日的交情和周瑞一家在府中的地位。原因很简单,这个职务的厉害之处他们都是拎的清的,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们当然要往周瑞一家身上推。而且李桂发话了,现在他们已经知晓了李桂的厉害,很怕得罪了李桂,哪有不附和的道理。要是反对,李桂把自己推上去……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他们可以预见他们的奶酪将要被动,现在在他们眼里,这事几乎全怪周瑞家的,逼迫的那么紧!因此这口气他们要出,而李桂又给了他们一个出气的口子——他们总不能当面反对,说周瑞一家不忠心耿耿吧! 王熙凤更明白李桂话里的意思,他是要她帮忙让周瑞家的把这个坑坐实,而且还伙同了众人!而要是不做实,很显然下面具体的规矩李桂只怕不会说,最起码说的不详细。这分明也是用话挤兑她,她也不能说周瑞一家对荣国府不忠心耿耿吧,周瑞家的毕竟是王夫人的陪房,是她的娘家人!真不落实,还会落个用人不当,私心护己的名声。 “这小子,连我都算计了,真是个坏蛋,地地道道的……” 心里念叨着,却略带风情的瞥了李桂一眼,说道:“你所言极是,那其次呢?” “二奶奶……”“二奶奶……” 周瑞和周瑞家的更是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的翻转,他们本能的想推脱,可李桂有话在先,他们推脱了岂不是对荣国府不忠心耿耿!而且周瑞家的在这件事上的表现也确实上心!因此他们只能等待王熙凤的态度,希望王熙凤照顾,而王熙凤此话一出,落实了他们的位置,他俩心慌的一下叫了起来。 王熙凤却知道事情已经难以改变,她也不想改变,她知道这事谁都不想做,因此现在她心里已有些感激李桂给她选了人,于是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一双美妙的丹凤眼却仅仅盯在李桂身上。 李桂闻言笑道:“古人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而规矩说到底不过是要认真而已,重点在于怎么保证认真,而要保证认真,我以为不过奖罚二字,比如本月没出现失窃之事,每人可奖银一二两,若出现失窃之事,便要罚,按照失窃之物的价值来罚,可原值罚款;要是罚款还不忠于职守,我认为可以逐出荣国府,另外门卫的因老程度,可以由众人评论,最后一名必然为不忠于职守者,可以重罚,也可逐出荣国府……” 李桂侃侃而谈,想着以前教师施行的末位淘汰制,业绩倒数第一名开除,自己都吓得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丢了铁饭碗……众人都觉得此法可行,但是却更觉得一筐筐土往周瑞一家子头上倒去,那土越来越重…… “小坏蛋呀,小坏蛋呀……真是坏透了!还这么冠冕堂皇!”王熙凤边听边在心里嘀咕着,一抹笑意不知不觉的透出嘴角,凤目更是含着莫名的笑意,紧盯在李桂的脸上。 而晴雯在外面则掩着嘴,眼睛亮晶晶的像偷鸡的小贼,心里却呼啸着:“大坏蛋、真是个大坏蛋!” 至于众人越听,冷汗越是往外冒,心中庆幸自己与李桂关系一项尚好,有的甚至还想着自己孙儿吃喜面,一定要把李桂亲自请过来。而周瑞和周瑞家的,随着李桂的话音周瑞头上的冷汗开始冒出,渐渐汗出如浆;周瑞家的则早已瘫痪在地…… “这只是在下拙见,具体实施,还要二奶奶斟酌,在下告辞。” 说罢,李桂起身,向王熙凤抱了一拳,然后扭身之际,又含笑向众人环抱了一拳,然后抬步离去。 “这还是拙见,要是精见,就都别活了!笑面虎啊!” 众人心里呼啸着,纷纷起身,强颜欢笑,送瘟神似的把李桂送出了门。 感谢红叶知秋的巨赏,感谢各位的投票 第七十三章:坏蛋(一) 李桂刚出礼事堂的门口,就看到晴雯微昂着螓首,双颊微露着笑意看着他,一如似放未放的花骨朵,而眼神却鲜亮的厉害,好像看到了什么新东西,“怎么了?”一边走,李桂一边打量了一下自己,奇怪的问答。 而晴雯并没回答,只是笑意紧拢,紧步跟了上去。但她的性子毕竟是活泼伶俐的,走了几步,脸上的笑意终于没忍住,如鲜花绽开,口中嗤嗤的笑道:“你……可真坏!真没想到!““ 李桂没想到晴雯居然会这么评价他!而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晴雯的心扉已经被打开,突然之间李桂有种感觉,如果他稍微一用强,晴雯极有可能半推半送。 但是想到这里,李桂又感觉自己实在是太邪恶了! “还是等着水到渠成吧,这已经踏出良好的一步了!” 心中想着,李桂笑道:“我这可不是坏。” “那是什么?”晴雯歪着螓首,笑问道,眼神却已柔的如清亮的溪水。 “惩恶即扬善!我这是善。” “善?”晴雯眼波流动,艳光慑人,但随即樱唇微微撇了撇,笑道:“我是说不过你,你们读书人就会狡辩!” “哈哈……” …… 而与此同时,王熙凤和平儿、丰儿也离开了礼事堂,他们三个走后,其余众人立刻做鸟兽散,只是剩下了周瑞和周瑞家的,周瑞家的依然萎泥在地,周瑞恨极,上前踢了一脚,怒骂道:“你这愚妇,让你别与他争斗……” 而这一脚相似提醒了周瑞家的似的,她‘咕咚’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脚上像踩了风火轮似的,飞一样直向王熙凤走的地方奔去,根本没在意周瑞的一脚! 她还想暗箱操作! 而当跑到王熙凤跟前时,周瑞家的一下子瘫在了王熙凤的面前,鼻涕泪横流道:“二奶奶,你可要帮一帮我,我哪有这个能耐!” 王熙凤现在已经想通了,李桂的奖惩措施又是奖银子,又是罚银子的,分明是前面拿着黄豆,后面提着鞭子,这人只要上了套,就会拼命干,除非这人是个傻子! 也就是说李桂前面所讲的做事首先在人,表面上合情合理,实际上纯粹是他瞎扯蛋!然而用意也很明显,就是报复周瑞家的! 她要是不配合……李桂会不会给她挖坑她不知道,但李桂背后站着的是贾政,她知道李桂是有机会给她挖坑的,最为关键的是李桂已经给她选好了一个稻草人,而她要是再去选一个稻草人,那么下一个稻草人更有推脱的理由,不知道会找到谁头上,又是个麻烦! 而且从位置上来讲,作为决策者,王熙凤本能的讨厌执行者的推脱——这不是扯她后腿吗! 一念之间,轻重得失在王熙凤脑海里闪过,王熙凤微笑道:“你且起来,你和周兴暂先做着,等我选好了人再去换你。” 说罢莲步轻移,径直走过。 周瑞家的跟王熙凤多日,很是了解她的脾气以及行事风格,毕竟揣摩上意是他们这些中高层管事的本能,也是平常喜欢做的事,因此,周瑞家的立刻听出了王熙凤话里的敷衍之意,而她又是一天也不想接这个职务的,因此听了王熙凤的话,周瑞家的简直像是大冷天的被兜头泼了盆凉水。网首发 许久她才反应了过来,哭哭啼啼着往王夫人的三间大房子跑去,求见了王夫人之后,周瑞家的哭泣着把礼事堂的事向王夫人说了一遍,最后说出自己的请求——请求把她换下。 她也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阻挡不了这项措施的施行。 而王夫人是一个不怎么敏慧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让王熙凤代替她管家,因此听周瑞家的叙述时,她竟感觉一切合情合理,只是好像又变成了周瑞家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同时她更知道这件事是贾政注意了的,李桂既然举荐他,贾政又是看重李桂的,昨晚酒席的场面依然历历在目! 同时王夫人又是个‘以夫为天’的纯粹封建女子!而且本性上她是一个自私、薄凉的人,因此听了周瑞家的哭泣后,只是淡淡的说道:“你先下去吧,回头我给老爷说说,看他怎么说。” 周瑞家的见这样踢皮球,一下子如丧考妣! …… 而在周瑞家的找上王夫人的时候,贾母两间小房东侧的贾宝玉的院子里,林黛玉、薛宝钗、三春、以及贾宝玉正聚集在一起。 贾代儒拿到薪火银子后终于放假了。不过即使放假,贾宝玉并没有放松学习——他的心里憋着一口气! 也因此贾宝玉并没有放松学习,此时他正坐在书桌边,月白镶边金丝绣菊的长绣已经卷起,左手提这笔,面前一张娟纸,秀若春山的眉头微微皱着。 林黛玉穿着一身灰熊皮的夹袄毛茸茸的站在他的身边,侧着螓首,雪白的瓜子脸上,一双若春山远黛似的的秀眉似颦非颦着,她的眼睛看着的却是打开的论语,或者说打开论语上的一段话: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为虑也已。 而三春和薛宝钗则坐在锦墩上,围着火炉……闺中女儿,大多数时间都是用游戏、闲谈、针线或者当个家长的听客来打发时间,大雪封天,她们更只能如此。而闲谈当然要找有趣的话题,或者说热点话题,李桂可以说正当其时,不过她们几个闲谈的内容与李桂却并没有什么关系,原因贾宝玉在旁也! 她们随意闲谈着,皎好的面容娴静恬淡,但偶尔微微的轻笑,美丽却又如惊鸿一现。 “妹妹,你说这题该怎么破?” 孔子这句话的内容表面上是后生可畏,但贾宝玉又隐约觉得这和孔子的纲常伦理不合,毕竟孔子说过子不教,父之过,这分明又是敬父,延伸是敬长,这明显是矛盾的。 贾宝玉的直觉是对的,孔子在这句话里体现的思想是今胜于昔。 而林黛玉虽然心有七窍,又家学渊博,但她和贾宝玉实际是同类人,所关注的只是诗词、曲、传奇、小说之类的文艺类学问,对于枯燥的经学,她也是不喜的,也没什么研究。 因此皱了皱眉说道:“这个我还没想出来……。” 而她话音刚落,珍珠帘‘哗啦’了一声,莺儿走了进来,然后一边对着薛宝钗屈膝行礼,一边说道:“小姐,二奶奶回来了。” 薛宝钗来此正是为李桂之策而来的,贾宝玉这里只是暂时落脚,因此闻言立刻起身,对着三春笑道:“我找琏二嫂子有事,我先去了。” 惜春年幼,在屋里已经拘的烦了,闻言立刻笑道:“宝姐姐,你找琏嫂子何事,我也去耍会儿。” 说话之间,迎春和探春也瞧向了薛宝钗。 虽然顾忌着贾宝玉,但薛宝钗也觉得着并非什么不可说之事,于是笑道:“我听说今天李桂要给琏二嫂子防盗的法子,我也想学学,我们家铺子也是偷窃之事多发。” 第七十四章:坏蛋(二) 薛家铺子被偷、被摸、被伙计卷了金银而去的事情,荣国府都知道,甚至从薛姨娘、薛宝钗、莺儿那里听了好几回!因此闻言三春等、甚至贾宝玉都觉得薛宝钗应该去探听探听。 而贾宝玉和林黛玉在那边耳鬓厮磨的,映春和探春也不想当电灯泡!而且现在她们三个对李桂很感兴趣,是对李桂本人感兴趣,而不是李桂要做的事,从讲故事,到中榜,再到让王荣和赵若华招供,李桂的行事往往出于她们意料之外,事情多了,好奇心也就转到了人的身上。更新最快的网 实际上对于防盗之事,闺中小儿女并不热心此事! 因此闻言,探春也站起来笑道:“正好坐的乏了,宝姐姐我也跟你去,到琏二嫂子那里坐坐,说起来又好几天没去她那里了呢!” 而探春、惜春既然要去,迎春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闻言,迎春也站了起来……而就在探春起身之际,贾宝玉把提着的狼毫毛笔往假山笔架上一房,侧首对林黛玉说道:“古往今来窃贼未曾绝者!咱们也去看看去,我不信他能有什么好法子!” 林黛玉颔首。 随后一行人推门而出,鹤氅貂裘、锦衣玉带,行在琼浆雪玉之间,直如仙女、仙童…… 当一行人来到王熙凤的三间大房时,王熙凤和丰儿、平儿正好刚刚回来,刚褪下外身的皮裘,听到凌乱的脚步声,平儿正好距离近些,抬步而出,看到这一行人,立刻温婉的笑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都过来了?” “我们是来玩玩,宝姐姐来却是有事。”贾宝玉笑着回道。 王熙凤何等机灵的人儿,闻言立刻走了出来,然后便是让座、上茶,当然他们经常见面言谈举止随意了些,趁着上茶之际,薛宝钗边直接问道:“二嫂,那李桂可出了法子?” 说着薛宝钗眼睛一动不动的盯向了王熙凤。 薛宝钗的话立刻让王熙凤想起刚才种种,一股难抑的笑意从她的唇边向两颊翘起,脱口而出道:“这小子真是个小……” 话说到这里,‘小坏蛋’就要脱口而出,可猛然间王熙凤觉得这话有些轻浮,于是改口道:“这小子真是个小机灵鬼……” 三春、薛宝钗等闻言,还以为是李桂想到了绝佳的法子,又想到刚才贾宝玉所说的窃贼古往今来未曾绝者……“他怎么个机灵法?”急于求法,也是好奇,薛宝钗螓首一探,匆匆问道。 而贾宝玉却是心里一沉,但看向王熙凤的眼光却更加好奇。 这时王熙凤已经笑道:“他先说古往今来,虽严刑峻法,但窃贼未曾绝者……” “我就说嘛,古往今来,窃贼未曾绝者!哼哼,他一定是在推脱!量他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闻言,贾宝玉立刻大声截断了王熙凤的话,腰杆也挺了起来。 见贾宝玉的想法居然和刚才周瑞他们一样,王熙凤心里简直想笑,白了贾宝玉一眼,说道:“你且等我说完。接着他又说,只能把事情做紧密些……” 贾宝玉:“哼哼……” 再次白了贾宝玉一眼,王熙凤继续说道:“他说院试检房的法子就是现成的法子,但做事首要是选人,选忠心耿耿,又对此事上心之人,又说周瑞家的和周兴最适合此事……”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虽然三春、贾宝玉、林黛玉并不怎么在意防盗的事情,可周瑞家的挤兑李桂的事情,他们早已知道的一清二楚,毕竟内宅只有巴掌那么大的天地,与人多嘴杂,而其中的厉害关系他们虽然不韵世事,但他们毕竟聪慧,还是知晓一点的! 可他们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翻转,这么的风水无痕!这很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额……”“额……”“额……” 她们不仅呆滞了一下,贝齿微露,不知觉得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王熙凤看在眼里,仿佛又看到了刚才的场面……不知为何,心里有一股轻扬的感觉,她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接着他继续说,其次还要做好奖惩,若无偷窃之事,应赏银;若有,则应罚,罚的额度应根据……” 人的不少感觉实际是相通的,随着王熙凤的话音,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三春以及一众丫鬟都产生了和刚才礼事堂众人相同的感觉,李桂往坑里填土,一筐一筐的,周瑞家的在里面垂死挣扎。 而当王熙凤讲完,惜春直接打了个哆嗦,脱口而出:“大坏蛋!” 薛宝钗、林黛玉、迎春、探春等则互望了一眼…… 他们年龄长些,看问题不看一时,想到李桂在这件事情上前后的表现,猛然间感觉这件事好像就是李桂一直在建一个火炉,而且周瑞家的还帮着建,然后李桂转身顺势把周瑞家的搬上了火炉。 这样顺时而动,步步随势利导的机心,与对火候的掌握,更他们心惊,因此互望之时彼此都看到对方美丽的眼睛里颇含警惕之色。 至于李桂设置门卫的法子,以及后面的措施,他们猛然醒悟之后倒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贾宝玉也是如此…… 而一个人对于能力超过自己的人大概有两种明显的态度,一是敬佩或者敬仰;二是嫉妒甚至贬低,以取得心里的平衡。贾宝玉对李桂当然不会有第一种态度,两眼无神的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愤愤说道:“腹黑、机诈,假公济私,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王熙凤讲的这么细,一是觉得李桂做法巧妙,另一方面也有些提醒贾宝玉的意思,李桂不好惹,别在心里老和李桂过不去,但看贾宝玉这个样子,好像没有警觉,倒有明显的嫉妒,顿时觉得没了意思,端起茶盏轻轻的吹起了茶叶。 而其余人也觉的李桂做法确实如贾宝玉所说的那般,但周瑞家的挤兑在先……很难讲李桂是错的,因此也不好接贾宝玉的话,因此一片沉默。 当然他们也隐约感到贾宝玉话说的有些过重…… 俄而,薛宝钗才转首向王熙凤问道:“他那法子是否可行?” “他那法子自然是可行的!”王熙凤把茶砖往茶几上一放,继续回道:“那等激励措施,只怕不是傻子、憨子都会拼命干,这小子一定是早就想好了这个法子,就等着周瑞家的往里面钻!嗯,对了,两位妹妹,你们来的正好,帮我合计合计,这府里该设置几处检房?几个人?咱们把规矩定一定。” 说着王熙凤一双凤目扫向了薛宝钗和探春。她知道她们两个有着理家之能的。 而贾宝玉和林黛玉闻言,立刻起身告辞。他俩是不喜欢这些事的。不过迎春和惜春却留了下来。 …… 到了傍晚的时候,一如既往,贾政回府后例行公事般去了王夫人的屋子,而王夫人知道贾政是关心防盗这个事的,或者说关心是关注李桂这个人的,周瑞家的又求了她,因此换衣之际,王夫人说道:“老爷,李桂给凤儿法子了。” 贾政确实关注李桂,闻言身体一僵,问道:“什么法子?” “他说可学检房的法子。” 王夫人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抬头一看,贾政的右手正拍在他宽厚的脑门上,接着就听贾政说道:“我当时怎么没想到,还是年轻人脑袋灵活!” 王夫人:“……” 贾政还是第一次这样在王夫人跟前真态流露,王夫人茫然愣了一下,“你的脑袋何曾灵活过!”随即王夫人心里一边好笑着、淡淡的欢喜着,一边说道:“李桂举荐周瑞家的以及周兴负责检房,周瑞家的不愿意,说……” “挑肥拣瘦!” 下一刻王夫人就听贾政怒道。 第七十五章:余韵 而在此时,冬窗含雪,炭火熹红,美人如玉,李桂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雪夜灯萤,王熙凤的三间大房里,王熙凤也正和贾琏闲谈着,讲述着白天的事情,听了王熙凤的叙述,贾琏搂着王熙凤的手一下僵了,半晌才说道:“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说罢咋舌不已。 王熙凤温柔道:“我到觉得你该跟他学学,多亲近亲近。” “跟他?!酸文假醋的,我可受不了。再说了,这小子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跟他亲近,我能得什么便宜!嘻嘻,凤儿……” …… 虽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王熙凤严禁将金瓶失窃的事情外传,不过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李桂的事情最初却是由贾琏向外泄露出去的……裘良的闭门之情总是要谢的,要不是他关闭了城门,王荣和赵若华早已逃脱。 第二天中午,十二月十七,贾琏就呼朋唤友,拿帖子请了柳湘莲、薛蟠、韩琦、冯紫英、卫若兰等一帮子人,在翠红楼宴请了裘良。 而实际上之所以推后了这么长时间,实际上有两大因素,已是裘良职责所在,拱卫京畿的力量在大虞朝有三,由内而为分别是,外城的京营节度使,中间的五城兵马司与御林军。 京营节度使下辖西山大营和虎扑营,约二十万人,人数最多,王熙凤的叔叔王子腾就曾任此职;其次就是五城兵马司,分管五门,最后的御林军,除了仪仗营是摆设外,其余的不论是神机营还是近卫营都是实打实的存在。 裘良现在虽然只是五城兵马司的都司,也就是副都督,可军中纪律严格,所以贾琏只能等裘良不当值之时宴请;而另一方面,则是纨绔弟子的习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想趁机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中午,翠红楼、最大、最华美的蕴红厅里,众人济济一堂,而当柳湘莲到来时,那目若朗星、俊美飘逸、英姿飒爽的模样,立刻引得薛蟠心里一荡,眼里冒出了桃花,心里直呼:“天下居然有此等儿郎,回头必须和他多亲近些……” 酒过三巡之后,在贾琏正式道歉之际,裘良自然地问起失窃之事的情况,而这个贾琏当然要说,于是就把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 和所有人一样,当听到李桂把王荣和赵若华分审,步步为营的方法后,除了薛蟠,在这个以打板子、铁签子为主的审讯时代,众人都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精巧的法子,都是呆了一呆。 特别是冯紫英,他自己都没想到因为捡起李桂的一片纸,就落了个愚蠢之名,而且是透顶那种!近期他本来想找李桂些小麻烦的,看在贾政的面子上,大麻烦他不敢找!但听了贾琏的话,一丝惊惧在他脸上升起。他脸上恨惧交加,极是复杂,而卫若兰则眼神猛然一缩。 事情本来到此为止,但贾琏看到众人的模样,不知为何,可能是李桂毕竟是荣国府中人的缘故,心里蓦然骄傲,显摆之心顿出,然后笑道:“后来内人还向他请教了防盗的法子,他的做法更是离奇……” “说说。”裘良的方板脸一整,急速说道。他可不是什么纨绔自带,作为一名五品的五官,他可是清楚李桂以上的方法的重大意义,比如用来审讯敌方的探子;而防盗的法门似乎更加重要! 闻言贾琏微微一笑说道:“说来可笑,我府上周瑞家的……” 随后贾琏简略的讲了起来……和原来礼事堂的人一样,初闻李桂所言,众人都觉得合情合理,没什么稀奇,知道贾琏讲到李桂将周瑞家的推到检房那个位置上…… 裘良、柳湘莲、卫若兰也都是灵敏之人,但是他们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的转折,也没想到李桂的报复回这么快,这么的风水无痕…… “额……” 他们也不近轻轻地叫了出来,同时眼神一缩,随后他们就仿佛听到了一筐筐倒土的声音…… …… 晚上景田侯府。 与荣国府不一样,景田侯府已经败落了,从裘安、裘良这两个人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景田候府现在只求安良而已。而实际上景田侯多年疾病再身,空顶着一个爵位! 不过现在景田侯府有了中兴之像,原因主要在于裘良,与一般的王侯公子不同,裘良是掌握着实际兵权的,一个王侯纨绔能走到这一步,裘良当然有着非同寻常之处…… 景田侯府另一个中兴之像就是裘安,裘安聪敏好学,也让景田侯府上下感到前途广阔。即使裘良也很看好他。当天傍晚,当裘安从刘子山处回来(因为好学,他是经常拜访刘子山的),刚回到他的屋子,丫鬟小杏就走了进来,行礼侯,说道:“大爷有请。” 裘安对裘良是相当尊重的,不仅仅是因为裘良现在是景田王府的当家人,更是因为裘良的行事为人,也因此他们兄弟两个关系甚好。闻言,也不更衣立刻起身去了。 裘良的房间一副武者粗矿之风,宽阔的中堂里,后墙上挂着明光锁子甲、西侧漆红的刀兵架。东侧下册的炭炉像个水缸那么大! 当裘安到来时,裘良正一身黑色便服,坐在罩着虎皮的大椅上沉思着,完全没有翠红楼时的纨绔姿态。 “大哥找我。”进屋之后,裘安说道。 “你且坐。”闻声裘良睁开眼,探起了身,随意得向身下的大墩子指了指。 而裘安刚坐下,裘良便若有所思的说道:“你知道李后庭否?是否和他同在西山?关系如何?” 召唤的那么急,裘安还以为裘良有急事呢,没想到问的居然是李桂,他微微一愣,才回道:“是他同在西山,京畿一代读书人不闻李后庭者鲜矣,‘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即出自此人之诗。只是此人性格隐逸,我与他关系亦寻常,大哥问此作甚?” “此人非比寻常!所谓隐逸,不过是看不起汝等耳,你可壶浆箪食,故意交之。”裘良回道。 越是在高位,便越是清楚李桂谋略与措施的厉害之处,特别是后面的推周瑞家的上火坑的法子,这样步步为营,因势利导,让裘良心里异常赞叹! “额……” 裘安没想到裘良居然这么看中李桂,甚至到了要他折节的地步!愕然道:“大哥,怎么?” “今日贾琏为前几日之事请我,讲了李桂进来的两件事……” 裘良缓缓而言,裘安一会儿恍然大悟,一会儿拍膝而叹,一会儿眼生警惕…… 最后裘良板着方正的脸,缓缓说道:“此等人物,文才韬略具有,以后必非人下之人,你亲近,以后对你有益无害!”更新最快的网 长兄如父,裘良语气温存,淳淳教导,裘安接连颔首,一副兄慈弟悌的场面。 第七十七章:生意 年年的情景大抵都是一样,商家的铺子在屋檐上、屋角下挂满了红灯,街面上游人如织,街道两面的小摊小铺琳琅满目。 而古今的女孩大概也是一样,到了街上晴雯一下来了精神,在一会儿跳到绢花的摊子,一会儿跳到胭脂水粉的铺子,一会儿又跑到丝绸铺子,厚厚的灰狐皮大氅卷起了风…… “你怎么不买呢,看了这么多?”过了一阵子,腿疼,李桂暗地里催促道。 “总要看完比较比较再买。”晴雯手里拿着花簪,头也不回,轻悦的笑道。 “我的天那!” 李桂不可思议的看着看不到头的长长的街道——前世他不是没陪过女朋友逛街,但小小的县城,购物街不过两三条,总长不超过两千米,而这……可是京都! …… 事情没出一点意外,晴雯像是从笼中放飞的小鸟,一直到傍晚时分,晴雯才果子、水粉、绢花、鞭炮大包小包的回了府……回到屋子之后,晴雯把东西在小桌子上一放,然后提起茶壶,快速的给李桂沏了茶。递给李桂之后,又给炉火填了炭,砂壶装了水,然后便开始分检大包小包:胭脂水粉,绢花绸布放在了她的床头;果子、干脯摆在了桌上;烟花炮竹放在了门口。 放完烟花炮竹之后,晴雯‘哦’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顺手超起了门后生火用的短柴刀…… 李桂双腿伸直,任她去做。溜了一下午,他现在真的腿脚发软,他现在只想喝茶,同时心里暗下决定以后再也不陪晴雯逛街,同时‘咚咚’的刀劈声里,心里奇怪着晴雯纤细的身子怎么会蕴藏这么大的力量! 俄而,晴雯风风火火的进了屋子,扭身左右看了看,然后对着李桂一摊手,皱着琼鼻说道:“那些无花果真讨厌,到处都是,弄了我一手,也不知弄没弄到衣裳上。” 羊脂酥白的小手上沾满了浓稠的、白中带黄的无花果汁液。晴雯只是随口一说,说完刚想缩回洗手,而就在这时李桂却突然间一伸手…… “你,你……” 晴雯大惊,本能的想收回手,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需要收回,而这样一瞬间她的心却乱了,一边微微缩了缩手,一边颤颤的说道:“你,你……”说话之间,眼神如跳珠,雪颊已荔红。 而这时李桂伸手沾了沾晴雯手心里的汁液,抬手仔细的看了起来…… 晴雯:“……原来是……” 心情蓦然间有点失落,晴雯暗暗瞅了李桂一眼,而这时她却蓦然发现一缕笑意正从李桂脸上升起。 “这,你,怎么了?”随后瞧瞧李桂、又瞧瞧李桂的手,晴雯好奇的问道。 而李桂依然紧盯着白色的汁液,回道:“咱们可能要发财了,你想不想当掌柜的啊!” 对于掌柜,晴雯可是熟知的很,荣国府的掌柜的都是负责一方的大员,薛家的也是,那可是威风八面,晴雯本身就是心高气傲之人,螓首一抬,明眸生电,脆生生回道:“想,做什么掌柜?” 而对于李桂说的要发财,晴雯一点也不怀疑。 而李桂把手一放,一边走向盆架,一边回道:“做衣服,嗯,我思量思量。” 而在这个朝代,成衣店极少,裁缝店却多,人做衣服大致的流程是自己买了绸布,然后到裁缝店剪裁,最后拿回去自己缝制,当然也有委托裁缝店缝制的,那时裁缝店会找手巧之人,这其实就是闺阁女子能接到针线活的原因。 但这其中缝制所得的银两极少,裁缝店中间差价转的也少,远不如布商赚钱,“衣服?那个怎么能发大财?这汁液和发财有什么关系?”请问疑惑了起来,而以她的直性子,随即她就问了出来。 而李桂由无花果树想到的是橡胶,当老师代教化学的有机化学时,他随便翻看过很多资料,其中有介绍橡胶的科普小知识,并非只有橡胶树才可以产橡胶,杜仲树、蒲公英、橡胶草、无花果的汁液都可以,二战时期德国由于航运被切断,就是用无花果树的汁液制作了橡胶,只是要大规模量产还得橡胶树。 而橡胶的用途之广自然不必多说,车胎、密封圈,水管等等,当然此时还没想到做这些,他想到的是皮筋,松紧带。 这个时代的人穿衣是极为麻烦的,别的不说就说那长长的裹裆布,肥大的内衣,用绦布条束紧都很是麻烦,这其实也是大户人家都有丫鬟侍候的原因之一。还有那翩翩长发,梳了又梳,盘了又盘、扎了又扎的。 而这个生意也完全符合李桂心里的要求,首先这绝对是一个我有你无的生意;其次这项生意不需要他动手,也就不占用他的时间;再次以现在的条件肯定没法大规模生产,生意的规模正好符合他的身份。最后一点就是在这个时代可以缝制的女子很多,荣国府里就有很多,甚至熏陶除了晴雯这样的高手!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些问题需要他处理的,比如铺子地址的选择,缝制与销售人员的招聘、护院、运输等等。 不过李桂认为这些只是杂事,很好解决,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让他觉得最关键的却是橡胶的制取。 他没有亲自制作过橡胶,当然也没用无花果汁液制取过,这不是他的职业,他只是从书中看到过制取橡胶的条件;温度六十度,一个半大气压。 “回头你就知道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心不在焉的向晴雯回了句,李桂心里已经嘀咕着:“这单聘仁应当能办到,他是炼丹高手,石头都能练成丹药,这提取个东西应当不在话下,一次实验不成,多试验几次就是,以后就让他负责,嗯,还有无花果汁液,这个给他银子,让他自己去搞,反正平常他除了闲扯蛋,也没什么正事,还要拴住他……” 越想,李桂越觉得胸有成竹,却全然不知晴雯在他背后,一双白白的眼刀,已经一下两下,把他的后脑勺挖的稀巴烂! 而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随即就听春杏笑道:“今晚厨里弄了虾仁馅的饺子,可鲜了……” 明月升起之日,月光如银,通红的火炉边,晴雯和春杏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桂,李桂带着酒气,讲着话:“那老顽童施展出左右互搏之术……” 话音刚落,‘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由远而近响了起来。 “到子时了,咱们也去放炮,讨个吉利。”闻声晴雯一下子站了起来。 “韶华何其迅也!” 想到不知不觉中来到这里已经近一年,李桂突然间有些感慨。 烟花如霰…… 第七十八章:梁园 第二天早上李桂是被一阵鞭炮的声音惊醒的,感觉好像是才刚刚睡下,起床后,简单洗刷了一下,然后李桂拿着昨天晴雯新砍的竹竿,点了鞭炮,沤了狼烟。 此时远处、近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间断的响起,而偶尔的轻笑声也穿过青烟弥漫的天空传了过来,依稀往年,李桂蓦然响起了上一世过年的情景…… 随后在晴雯的帮助下,束衣整冠,李桂准备去拜年。 千年流传的习俗已经渗入人心,并成常态,但这次李桂却有些为难…… 李贵以前的身份并不足以能够亲自向贾母和贾政拜年,他还差的远,顶多在路上请个安。而现在……李桂觉得自己的身份应该是够了,但他是外性人,按规矩不应该向贾母、贾政拜年;但是他又是在府中,不去,人会说无礼! 所以想了想李桂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以全礼数。只是在心中越发不想再受这份难为与尴尬。 鞭炮所留的残红几乎铺满了整个荣国府,路上、墙上、花木上、大观园的假山、凉亭上,好像琼浆仙境里的红花,越发显得荣国府像玲琅仙境。越往里走,清越的笑声便越拉越多…… “盛世繁华啊!可惜只是昙花一现!”不知为何,李桂心中突然伤感。 而到了二门前,李桂停了下来,随即刘婆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身穿一身新得暗红褐绸裙,金簪边斜插一朵鲜红的绢花。 新年新气象,但不知为何这绢花在晴雯身上李桂感到的是一种异样的别致,而在刘婆子身上李桂感到的却是一股恶俗。 而这时刘婆子已经走到他身边,双手不自觉的垂立,满脸含笑,但眼神嘘嘘的说道:“李秀才,新年好,你这是?” 李桂随手拱了一下,说道:“刘婆婆,麻烦你去老祖宗那里通报一下,就说新年了,我求见她,一定要说新年了。” 因为不确定贾母会不会见他,所以李桂也不会冒失,自己去找没趣,所以才想到了这个投石问路的法子,贾母见也罢、不见也罢,总而言之,这样做了,他礼数就到了。 李桂这时在众仆役的心里犹如瘟神……刘婆子闻言立刻满脸笑容的回道:“你且稍等,我去去就来。”说罢,风一般往贾母的两间小屋处跑去。 此时贾母的屋子里,四个火盆炭火熊熊,犹如阳春,榻上、柜上、瓶上、架上、屏风上都贴着小小的红福字,贾母一身老红的飞蝠对褙,钏钗步摇满头,一副煌煌富贵的模样,端坐在太师椅上。与往常不同的是西侧的平椅撤了,换了一张大的黑檀木四角雕花八仙桌,桌子上、果脯、蜜饯、干果等红纸垫底,摆了满满一桌子。 而林黛玉、三春早已坐在那里,新红的夹袄、翠绿的褶裙,绝美的容颜,看上去像是一朵朵出水的清莲,至于贾宝玉则一身牡丹锦簇绣金边的红袍,越发显得面如冠玉。此时他们五个正点心着等待贾环等人的到来,好聚在一起拜年。 而当刘婆子求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的时候,贾母立刻点了点头,鸳鸯随即应了声:“进来吧。” 下一刻刘婆子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到了近前,一曲膝,满脸堆笑道:“老祖宗新年好,祝贺老祖宗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贾母要的额就是这个喜庆味,闻言‘呵呵’笑道:“你这个老货,赏。” 鸳鸯闻言立刻掏出了二两银子,而这时贾母已经笑呵呵的继续说道:“这么早,你跑我这里干什么?” 刘婆子一边喜滋滋的接过银子,一边打着千,回道:“回老祖宗,李桂让我来的,他说过年了,求见你。” 往昔李桂并没有给贾母拜过年,贾母闻言不禁一愣,但她人老成精,一下子就琢磨出李桂话里的意思。而在贾母心里她觉得应该见李桂一见的,毕竟李桂已经是有功名的人,见了不掉身份。而且李桂不但帮荣国府赚了许多名声,还让荣国府得到了切实的好处。 贾母不得不承认李桂防盗的措施有效,近来没有丢东西的消息传入她耳内,但是贾母又想到了贾宝玉……贾宝玉心里的憋气她是看在眼里的额,而且最近好像又加重了些! 而这时贾宝玉也在琢磨出了味儿,手里的鹅油卷一放,玉面一沉,沉声道:“他来干什么,机诈之人,老祖宗别见他。”说话时贾宝玉望向了贾母,眼里已露出恳求之色。 他是想借助贾母撒气! 贾母明白贾宝玉的心思,贾宝玉又是他的心头肉,平时都舍不得他不快乐,何况大过年的!李桂与贾宝玉之间,贾母很容易选择,随即对刘婆子笑道:“我就不见了……哦,你就说我尚未起身。” 贾母最终选择了委婉的说法。 刘婆子闻言,再次施了一礼,转身美滋滋的走了——对她而言,贾母让她怎么传话不重要,重要的是得了银子! “李秀才,老祖宗说还没起身,说就不见了。”回道门房,刘婆子脸上喜色未褪的说道。 李桂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毕竟刘婆子这话漏洞太明显,还老祖宗说了……不过这样李桂到觉得正和他心意。 随后李桂就像让刘婆子再去通报贾政。谁知就在这时刘婆子往他跟前一凑,神神秘秘的小声说道:“李秀才,我实话对你说吧,是宝二爷不让老祖宗见你,还说你是机诈之人。” 刘婆子一副讨好之态,而李桂听了心里却是微微一震,他清楚这时贾宝玉对他的反感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梁园虽好,终非家园。” 蓦然之间,这个念头在李桂心里猛烈的升起,随即他对刘婆子笑道:“麻烦你再去政老爷那里去一趟,就说我来了。” “嗯嗯,这就去。” 说着刘婆子一转身,脚下像踩着风火轮一般去了,速度比上次还要快。 俄而,刘婆子带着比刚才还灿烂的笑容说道:“政老爷让你过去,在夫人的屋子里。” 李桂到了王夫人的房间时,贾政也是一身新衣,端坐在中堂的太师椅上,只是虽然是新衣,贾政依然不改本色,新衣的颜色是古板的暗褐色。 而太师椅子前和贾母那里一样,果子、蜜饯的摆了一桌子,和贾母那里不同的是,八仙桌上多了酒水。 第七十九章:退避 贾政的脸色本如城墙般坚固,不过听到伴鹤的传报,他的脸上一下子来了神采。 “快让他进来。” …… “参见伯父、伯母。伯父、伯母新年好……”进入中堂之后,李桂一边说着,一边中规中矩的行礼。谁知话还没有说完,贾政已经笑呵呵的拉起他,说道:“你来的正好,陪我喝两盅。” 其实贾政挺孤独的,因为性格的缘故,众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在府中能陪他一起喝酒的极少,《红楼梦》里中秋时节,贾政也想众乐乐,却被贾母三言两语的撵走了…… 而在此年节,谁不想小饮一番!单聘仁三个又回去了,李桂来的可谓是正当其时。 对于贾政的邀请,此时此刻李桂找不拒绝的理由。 “你是不是读过兵书,知孚兄前几日与我谈起你,对你极为赞赏,说你出那等策略,真是非凡,一定是研习过兵书。” “居然传到外面去了……” 李桂心里微微一愣,回道:“多谢那大人赞赏,他倒是看的真切,我偶尔看看。”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你看看是对的,但‘攻玉’是目标,且不可沉迷他山之石。” “伯父所言极是,轻重是要分清。” “呵呵,你现在读到哪里了?” …… 看着贾政舒心浅笑的样子,坐在屏风旁,李桂与贾政上一次喝酒时那种安宁,温煦的感觉再一次的涌上心头,而隐隐约约间她想这种感觉到永远…… 而在此时贾宝玉、贾环、贾兰、林黛玉、三春等一行人正一起往王夫人这里而来,而当到了王夫人的院边,贾政的积威之下,众人都齐齐的放轻了脚步,谁知轻步到房东侧窗下,贾政晴朗的笑声却传了出来,笑声听起来很有人情味! 贾宝玉、贾环等人不闻贾政的笑声久矣,甚至可以说贾宝玉就重来没听到过这样的笑声,众人不知觉一愣,随即贾宝玉悄悄向伴鹤招了招手。 而当伴鹤得了跟前,贾宝玉笑声问道:“我爹爹怎么了?这么高兴!” “回二爷,老爷正和李桂饮酒。”伴鹤直白答道。 此时他没必要、也没办法隐瞒。而贾宝玉等闻言却是不由的呆了……同时不知为何,一股被偷了东西的感觉在贾宝玉心里冉冉升起。这个东西他平时不在意,甚至暗地里厌恶,但此时不知怎的,他又感觉很重要。 同时令贾宝玉尴尬的是现在该怎么办?是退回去再来成全贾政的欢心,还是直接进去扰乱? 从封建伦理道德上来讲,贾宝玉等是应该退回去再来,而这样做在贾宝玉看来,又有李桂在,他需退避三舍之嫌! 而就在这时王夫人走了出来如厕,看到这一幕蓦然一愣,但随即明白了过来……而贾政在她心里就是个天,因此走了过来,小声说道:“你父亲正饮酒,你等先去你大伯那里,等等再来。” 闻言贾宝玉血色上涌,气闷的直欲长呼,但贾政在前他却不敢,只得乖乖给王夫人行了礼,带着众人,转身往东去了,而刚出月牙门,贾宝玉就深沉的呼了一口气……更新最快的网 而李桂与贾政饮酒的时间并不长,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也就是大约一个小时,一壶酒尽,李桂便起身告辞——以他的阅历当然清楚贾政还得去贾母、贾赦那里。 出了二门,远处却传来了锣鼓声,但举目皆不为亲,一股莫名的萧瑟在李桂心里升起,不知为何,突然之间,李桂很想像贾政那样,像古董一样,坐在太师椅子上,面前摆一桌子酒菜,等待儿孙们前来。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想到了这个!人性吗?” 随意而思,负手而行,到了院子里,却发现晴雯不在……无意走向瑶琴,伸手欲弹之际,‘叮咚、叮咚’之声却蓦然间先响在了他的耳边。 “你爱着谁,心徒留几道伤……你也孤寂吗?” 心中默念着,李桂放下了手指…… …… 年节对高门大户、纨绔子弟来讲那就是天堂,荣国府里迎来送往,四王八公一系往来不绝,瑞萱堂里高谈阔论声不断,而这些人一般都和贾琏一样,和李桂并不是同路人,又隐约知晓贾宝玉对李桂不待见,所以李桂虽然名声远扬,但找他作陪的事却只发生过一次,那就是裘良上门时。 当然他们也很难找到李桂,趁着年节的功夫,李桂带着晴雯几乎走遍了棋盘街的大街小巷——李桂认为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既然要开铺子,合适的电批位置还是要找一找的。而过节之后就没有这么有余暇了。 另一个原因在于在这个时候最能看出人流量! 因此裘良不得不作憾了! 而过了初十之后,荣国府则更加热闹了,原因无他,元妃省亲,而其实在初二时,李桂就听说公里来了太监,就元春何处停车,何处接见、何处换衣等等事项与贾赦、贾政等商谈。 作为一个外男,还是一个外姓之男,这些自然没有李桂什么事,甚至林之孝亲自上门,请他戌时以后不要出门。李桂自然答应,不过到了正月十五的戌时,锣鼓喧天与灯火辉煌之中,李桂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省亲哪有在夜晚的!这不是锦衣夜行吗?钦天监怎么会选这个日子?! “难道是泰宁帝在暗中敲打荣国府?!” 李桂心里有些恍惚,身上蓦然感觉一股紧迫感。转身之际却看到晴雯亮晶晶的眼神,“只见其表,不知繁花将尽矣。”心里莫名叹了口气,李桂转身入屋。 …… 而后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月底,一声春雷响后,布谷鸟的叫声也偶尔响了起来,而在二月初,嫩绿新吐之际,李桂去了西山,赶车的是新换的车夫钱开,贾宝玉长随钱启的兄弟。 此时西山的红枫树已经吐出它特有的带着潮红色的嫩芽,而青石道上也三五成群的走满了青衫、白衫的学子,见到李桂之后都是含笑行礼,不得不说李桂的隐逸、不张扬很是博得了众学子的好感。而到了山顶之后,却见交束脩处已经排了长龙,这种情形到让李桂想起前世开学时分班的、打水、打饭时的情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可高风亮节,不然不知得等到什么事胡,于是便往长龙处走了过去,排在了后面。 而大约过了一阵子,“后庭兄。“一道声音在他耳畔蓦然响起,李桂一看,却是裘安正像他行礼,青衣僕巾,显得很是儒雅。 “长平兄请了……” 李桂还礼,随后说道:“长平兄有何指教?” 裘安再次笑道:“是这样,家兄闻后庭兄之法,十分钦佩,上月十二去荣国府,本来要拜访后庭兄的,惜乎后庭兄不在。早闻西山叶红,小弟突来雅兴,欲登山观景,所以备了薄酒,不知后庭兄肯赏面否?” 听了裘安的话,李桂一下子想起了裘良的身份。而他也知道所谓的观景不过是托词,这是裘良兄弟俩想与他拉近乎。 而从本心讲,李桂并不愿意与裘良、裘安走近,因为《红楼梦》里暗示的很清楚,四王八公一系大多下场凄惨,而他正想着逃离荣国府,与四王八公一系割裂。 但是这样拒绝,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裘安温醇而笑的样子,李桂心里很想给他一拳。 俄而,李桂才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与其刻意回避,不如自然而然。 第八十章:阴阳 当李桂交往束脩之后,书院的告示也贴在了那块大石上,李桂过去看了看,大意是说今天不讲课,只是分课堂,然后附着课堂与学生的名单,正巧的李桂和裘安在同一课堂,随后李桂和裘安按号找了一下课堂。课堂紧靠西侧,大大的木窗,很是宽敞,里面已经白面了条案,墙东角有一堆蒲团,但还是显得空荡。 看了一眼,裘安便笑道:“这里没什么看头,不如咱们到上面饮酒观风。” 说着裘安往山上一指,李桂顺势一看,只见山腰最突出的那块巨岩上人影绰绰,一缕清烟正在升起。李桂知他有备而来,逐点头道:“好。” 随后两人转身往山上走去,途中裘安看到卫若兰和陈也俊正从侧面走来,显然也是找课堂的。作为一名侯府公子,裘安兄弟俩和卫若兰、陈也俊都有交往,而且他哥哥裘良和陈也俊还称的上是好友,因此裘安本来想邀请他们两个一起的,但他听到过风声,说卫若兰和李桂并不对付,卫若兰恼火李桂在翠云开社时抢了他的风头,于是假装看不见,紧走两步,和李桂一起拾阶而上…… 而就在这时沈正阳已派了老仆去招李桂了,李桂很是惹人注目,裘安带得、两人抬得大盒子也很惹人注目,老仆很快就从众学子口中得到了消息——上山去了,把酒临风,何其快哉!说话时那学子语气很是羡慕。 老仆腿脚不便,不便上山,也不确定需不需要上山,于是回报,听了老仆的汇报后,沈正阳推窗一看,只见那块醒目的巨石上正青烟袅袅,而沈正阳在山上腌菜、干肉的一个多月,嘴里已经淡的很,于是对周天演笑道:“这等事居然忘了我们,真是该罚,你我同去如何?” “善!”周天演抚须而笑。 …… 石阶尽时,就是便完全呈现在李桂面前,巨石表面很平坦……其实李桂对巨石不陌生,如此风景,他也来过两次。不过这次令他惊诧的是巨石上居然有三个人,其余两个是青衣僕帽的健仆,不足为奇,令李桂惊奇的事站在岩石边上的那个,一身白衣,腰悬佩剑。口方齿白,习习风中说不出的英姿飒爽。此时一双眼睛正如朗星一般盯着他。 “这是谁?好英俊的人物!” 李桂心里正思忖着,而这时裘安已经笑道:“来来来,我给你俩介绍下,这位是柳湘莲柳兄。我特地请来作陪。”说到这里又裘安转向李桂,继续笑道:“这位是后庭兄。” “原来是他!这模样怪不得薛蟠把他当兔儿爷!” 李桂心中恍然,抱拳道:“久仰,久仰。” 柳湘莲之所以来此与他的性格有关,他任性好侠,好游好客,那天听裘良谈了李桂之事后,便想结交。而他与裘良、裘安关系甚好,昨天在景田侯府与裘良、裘安兄弟俩安排酒菜的片言只语中听到裘安要请李桂,便求着一起来了。 而今见李桂从容淡定,英俊潇洒的姿态,心里不禁念叨了句:“好一个俊俏人物,果然名不虚传!”同时抱拳道:“不敢不敢,久闻后庭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终得偿所愿,实乃三生有幸。” “他是从哪里听到我的,是诗、还是故事……” 心中想着,李桂再次抱拳道:“不敢,不敢。” 而这时裘安笑道:“酒已备下,不如边饮边谈。”网首发 “好,请。”“请。” …… 巨石中间早已摆好了一个小桌子,三个可以折叠的小凳子,桌面上已经摆好了四个凉菜,凉拌牛肉,油炸核桃、白水藕、烧鸡,不过桌子西侧小炭炉已经升起,上面的砂锅冒着热气。分主宾坐下后,裘安就起了酒杯,往地上一洒,敬了天地之后,笑道:“今日能请到两位,长平之幸也,两位兄台请。” “请……”“请……” 酒过三巡之后,裘安再次举起了酒杯,笑道:“不意后庭兄竟有奇谋,那日我听哥哥说了当真是目瞪口呆……” 而他刚说到这里,就听石阶处传来了脚步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三人蓦然转头,却看到沈正阳和周天演正弯腰而来。 没想到沈正阳和周天演居然来了,李桂和裘安一惊,旋即放下酒杯,迎了上去,“老师何来?”随后李桂一边扶着沈正阳一边问道。 “你们饮酒,倒不喊我。”沈正阳扶膝笑道。 这时一个仆役已从木箱里拿出了两个精巧的、可以折叠的红木小凳子……重新落座,酒席重开,三巡过后,分杯问盏,寒暄了一阵子之后,裘安才笑道:“不意两位老师能来?我敬沈师一杯。” 沈正阳也不客气,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后,笑道:“我却是为你而来。” “老师找我何事?”李桂一怔,随即问道。 沈正阳捋须沉吟了一下,说道:“年前我闻你捉贼防盗之事,策略奇妙,但你可知其中偏颇之处?” 李桂、裘安、柳湘莲闻言都是一愣。裘安和柳湘莲之所以发愣,是因为他们对李桂的法子佩服的五体投地,而居然有人说此法有所不足! 李桂发愣,是因为沈正阳居然谴责他!谴责他所用之法有些阴损,而在这个讲‘德’的时代,这谴责实际上还是好意! 而对于在具体事件中用‘德’还是用谋,或者说是用阴谋还是用阳谋解决问题,李桂心里自己有杆秤,实际上他清楚,阳谋与阴谋各有所长,而阳谋的使用实际上是以实力为支撑的,比如千古第一阳谋推恩令,主父偃只是提了一提,然后便被人诬告灭族,而汉武帝推行却没有事,之所以如此就是两人背后实力的缘故。而阴谋却有四两拨千斤的妙处。 但李桂也明白现在与沈正阳、周天演说这个道理,他面对的只怕将是疾风暴雨,与他未来的发展也不利,因此拱手道:“多谢老师提醒,用德,则如北辰而众星拱之,学生受教了。” 见李桂一点就透,而且说得极透彻,沈正阳大袖迎风一挥,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 而周天演也捋须笑道:“后庭果然天资过人,你可知朝廷在西南禁盐铁之事乎?” 西南禁盐铁之事,因为兵事的缘故,京师酒楼茶馆、大街小巷已经传遍,李桂在游街广逛巷中李桂已经知道了,而这事李桂觉得距离自己很远,所以也没在意,但现在周天演居然问他此事,隐约之中李桂也感觉到了周天演这样问的目的,一定是想看看他对此事的看法。 而李桂现在已经清晰地知道,所谓的书院其实也有着自己的诉求,说书院是诉求的集合体也不为过,不如这里学子集体的诉求就是当官,稳固的当官,而稳固的当官书院的人脉又能起作用。当然还有其他诉求包含其中,毕竟书院大都是一个地方的人! 而李桂却不清楚周天演他们在这件事情上的诉求是什么,从学子的谈论中已知沈正阳是山东琅琊人,而周天演则是河南安阳人……有心不接这话,但是又觉得他俩既然找来了,如果说不知,那周天演一定会仔细讲说一遍…… 点了点头,李桂回道:“已知。” “你以为此法如何?”周天演问道。 回话时李桂已经有了些腹稿,又清楚这些老家伙说话好像不怎么喜欢留情面,因此闻言再次斟酌了一下,谨慎的说道:“外事不稳,内事不平;内事若平,外事需稳。” 第八十一章:清客 李桂这句话的意思实际是赞成此时施行此法。既然现在外事不稳定,甚至影响到国内,用些非常之策当然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内事若平,外事需稳,意思则是说外事没有了,国内平静了,外事就需要稳定,也就是说禁盐铁之事可以废除。 这话总体看似骑墙,实际上却是动态的看问题,不像其他学子只是就事论事,静态的看问题,说此策利弊相生,当然格局也更大。 至于为什么说的这么隐晦,是因为李桂清楚这样的政策很定会触犯很多人的利益,要不然也不会引起议论,而李桂更清楚的是他现在还没有直面这些议论的势力,所以才说的隐晦。其实这也不是他多思,比如贾赦、赖大、贾珍就做着走私生铁的生意,他要是直说应该实行此法,传到这几人耳朵里…… 而且李桂甚至认为这样的议论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挑起的。 而沈正阳与周天演都是学问高深之人,又身居高位格局颇大,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李桂话里的意思,而这也正合他两人的心思,随即周天演笑道:“然也,时移事异,不可拘于一时。” “近者不足虑,远者需长忧。好好。” 沈正阳捋须大笑,随后端起酒盅一引而尽,胡须颤动,啧巴了两下嘴,叨起一片牛肉,嚼了嚼,向李桂笑问道:“近日可有佳作?” “这个却没有?”李桂笑着回道。 “不欲显人否?” “非也,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学生妙手不多。” 周天演捋须道:“也是如此,天下文章如过江之鲫,但可传千古,脍炙人口者也不过那么几篇。“ “嗯……” …… 三人随意漫谈,裘安与柳湘莲分别在两侧殷勤倒酒,不过对于三人的说法裘安毕竟年轻,又不及细想,所以初时听得似明白又似不明白,迷迷糊糊的,过了一阵子才琢磨出来,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明白了自己与李桂、沈正阳、周天演的差距,执酒时态度更加恭谨,而且是法子内心的恭谨。 至于柳湘莲,他任性好侠,好游好客,实际上就是个游侠儿,也就是说他读书不多!实际上刚才看到沈正阳、周天演那种潇洒、儒雅的风姿,又知道他俩的大名,层次相差太多,他已经颇觉拘束。而后听了沈正阳、周天演、李桂的言谈,更是有些迷糊,给周天演和沈正阳敬完酒之后才音乐明白,但这也让他明白了层次的含义,态度也和裘安一样变得恭谨,甚至还有过之。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酒宴方罢,李桂和裘安分别扶了沈正阳与周天演下山而去。 而当李桂与裘安、柳湘莲到了山底客栈,上马之后,柳湘莲看着朗朗晴空,层云跌宕,想到沈正阳与周天演儒雅的风姿与博学的谈吐,禁不住叹道:“今日始知天外有天,天地之阔,本人之低!” “惭愧,今日始知与后庭兄之差。”坐在马车里,裘安也叹道。 “两位兄台过奖了。”李桂从车窗里抱了抱拳。 “驾……”“驾……” 鞭声起处,车轮慢慢滚动…… “后庭兄现在还在荣国府否?” “正是。” “惜乎,造访不方便也!” …… 随意闲谈,但三人都没有再谈禁盐铁之事,三人都觉得此事与他们甚远,可以说是无关,但从九天吹下的风,或多或少,总会在世人身上落下一些尘! …… 入了城之后,三人分道扬镳。入了荣国府,一路鹅黄嫩绿,而路过之仆无不肃穆——毕竟周瑞家的母子时时刻刻在门口显示着防盗之措的威力,或者说李桂的威力。 而当路过单聘仁、詹光、卜固修的门口是却赫然发现单聘仁和卜固修的门虚掩着,到了单聘仁的门口,手执着黑漆门鼻上的铜环,往里探头一看,却发现单聘仁正在井边打水,木盆里泡着的正是他那件青丝袍。 现在李桂已经很清楚单聘仁的底细,他一共有四套衣服,一件破旧的炼丹服,一件蓝色旧便服,两件青丝袍。青丝袍单聘仁平时并不舍得穿,只是在出门和与贾政清谈时才穿。不过据他说他也并非天生如此穷迫,据他说他也曾家境富有,在山东兰陵一带颇有名声,只是他父亲被罢官后,却又遭了贼,家境才每况日下,而且他炼丹又花费甚巨…… 扫了一眼之后,李桂便往自己的院子走去,门声响处,一张流盼生辉的就出现在了屋门口,黑漆漆的大门也仿佛生动起来。 “你吃了吗,春杏把酒菜留下了,你先洗洗手,我去倒水……” 叽叽喳喳之间,晴雯帮李桂换了便服,然后就去倒热水,倒完水之后,便要去热菜。 “我已吃了,裘长平请客,你吃了吗?没吃自己吃些吧,我去找单聘仁。” 说着李桂擦了下脸,就往外走。 “我点心了一下,倒是不饿,你找他干什么?”晴雯说着,琼鼻微微一皱。 她对单聘仁、詹光、卜固修三个并没什么好感,甚至认为他们是需要避而远之的人物,毕竟在她心里靠嘴巴吃饭的人物都等同于骗子,当然对他们三个有好感的整个荣国府也没有几个,大概只有他和贾政! “我去找他帮忙,咱们的发财大计要开始了。”对着晴雯微微一笑,李桂随即出了门。 “他能帮什么忙?听说他炼的丹自己都不吃,却卖给他人吃。” 晴雯疑惑着,但不知为何,心里却又生出单聘仁要被骗的感觉,她心里努力的摇了摇头。 …… 信手在门口的竹林边折了一支无花果树枝,白色的汁液立刻涌流而出……之所以这么多,是因为时节到了,植物萌发,水分也开始上升。 当李桂推开单聘仁的门时,单聘仁正穿着他那件蓝色旧便服,蹲在木盆边,闻声转头,看到李桂时,他微微愣了一下,但下一刻就满面笑容的站了起来,然后抱拳迎了过去,笑道:“稀客稀客,新年后庭兄又添风采啊!” 他的笑容语气里都带着自然的真诚,让人如沐春风,这是他吃饭的本领,并不一定是他心里的想法。而此时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他来干什么?这小子腹黑机诈,善于挖坑,老子得防备他一点。” “聘仁兄过奖了,我观聘仁兄也是如此啊,风采风声往昔。”李桂笑回道。 “哈哈,不如后庭兄弟远矣!请屋里喝茶。” “请。” …… 单聘仁屋里的布置很是于众不同,屋子的正中是一个带盖子的黄铜鼎,鼎有木桶大小,表面分层次一次刻着云纹、十二时辰,最下面是仙草、仙兽。黄铜锃亮,很是美观。李桂不仅多看了一眼。 而在中堂的四周,则都是木架,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陶罐,以及看上去像烂木头,甚至是烂糟的牛屎一样的东西。角落里则放着锤、钻等物。 总而言之整个屋子充斥着硝石与草药的味道。 第八十二章:意义 会客之地单聘仁被放在了东屋,不过是两把破旧的椅子,当然放在这里乃是因为他几乎不会客的缘故。而实际上整个东屋给李桂的感觉都十分老旧,老旧的小桌子、老旧的柜子、老旧的木床、甚至帷帐都老旧的发黄!散发着幽古的味道。 让座、落座、上茶。 而此时李桂对单聘仁三个的本领清楚地很,他们都可以在没有话题的情况下天南海北的闲扯一整天,而又让你如沐春风! 没工夫和他闲扯淡,趁着接茶的功夫,李桂直接说道:“聘仁老兄,我有一事相求。” 习惯了天南海北的闲扯淡,李桂这样单刀直入,反倒让单聘仁有些不习惯,他微微一愣,才一边放下茶盏,一般笑道:“你问何谈相求,有事后庭兄弟吩咐就是。” “是这样的……” 李桂拿起无花果树枝,再次一折,待乳白色的液体流出,指着无花果汁液,说道:“前几日我偶尔从一本书上看到,从此树液里可以提炼出一奇物,名曰橡胶。具体的提炼方法是将此液用纱布过滤后,在滤叶中加入硫磺,然后置于密器中用火烘干,只是需要用慢火烘,密器中的温度约为沸水六成,我琢磨着,这里有两个难题,一时如何将密器里的水排出去……” 生成橡胶需要一个半的大气压,密闭可以做到这点,但又要排水,所以这是个矛盾,李桂的想法是在密器上做排气的小孔,先做一个,然后试验,压力还大就再钻一个,小了,就把孔缩小。这样解释,是想提醒单聘仁。 但是李桂小瞧了古人的智慧,李桂说道这里,单聘仁已微微一笑道:“这也简单,可先钻一小孔,逐步实验……” 李桂愕然,然后点了点头笑道:“我就不班门弄斧了,此物我有所用……” 说着李桂从袖中拿出备用的五两银块,笑道:“这是路资。以后若那物做出,你可否给我专门做那物,我……” 说到这里李桂故意微微一咬牙说道:“我以后每月给你十两纹银如何?” 有钱能使鬼推磨,李桂清楚只有这样才能得单聘仁死力! 而十两银子能否得单聘仁死力,李桂心里有着笃定的把握,因为他很清楚单聘仁的底细,特别是经济来源,对于这些清客,荣国府只管吃喝,并不给他们薪资,只是像王熙凤给刘姥姥二十两银子那样,逢年过节给些路资,也是二十两,一年两节,四十两。 而每月十两,对单聘仁来讲可以说是天上下金蛋了! 当然这也是他银子有些短手的缘故,要是腰缠万贯,他不介意给单聘仁多一些,只是现在,当然要单聘仁与他共苦了! 而实际上单聘仁比李桂所想像的还要窘迫,他所有的资产不过是一处老宅和七亩薄地,今年他老婆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一共五个了,来时他老婆说可能又怀上了……古代的生育现象就是这样,只要能生出一个,以后大概率的就是一年生一个,刹不住车! 因此听了李桂的话后,单聘仁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脸上忐忑与惊喜并存,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李桂:“当真。” 单聘仁惊喜交加的样子也出乎李桂的意料之外……“这就是古代技术人员的样子吗!”心里微微感慨着,李桂郑重的点了点头。 “君子一言。”说着单聘仁伸出了右手——这样的好事他要紧紧抓住! “驷马难追。”李桂也伸出手,击了上去。 …… “每月十两银子,就得了他死力!” 他谢绝了单聘仁的诚挚邀请。出了单聘仁的院子之后,李桂心里感慨着,来时他还以为要讨价还价一番,所以才故意一咬牙,作肉痛,谁知那竟是无用功! 单聘仁竟这样主动! ……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怎么样了?” 李桂刚回到院子里,晴雯就探头出来了,笑津津的问答。 “他答应了,咱们得找个铺子,还有多少银子?”李桂一边进屋,一边说道。 对于单聘仁是否能做出橡胶,李桂有着九成的把握,因为加硫磺制作橡胶的方法起源很早,是十七世纪一个外国科学家偶然发现的,而当时的实验设备也相当简陋。 “二百两,哦,还有你的禄米没领。”晴雯心灵,知道李桂在询问家底子,脆生生的、全面的回答道。 “二百两……”听此,李桂心里不禁嘀咕了句,隐约感觉不太宽敞。 而这时晴雯一边给李桂端上茶,一边好奇的问道:“你要他帮忙做什么?” “橡胶,衣服上用的。”这次,李桂简洁的回道。 “橡胶?”晴雯清亮的眼睛转了转。 “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很有弹性,也不知道什么样子,等他做出来咱们就知道了。”看着晴雯疑惑的样子,李桂笑着解释道。 橡胶有一个特点就是塑形,很难说出是什么样子,至于单聘仁能做出什么样子,李桂真难说出来。 “哦……” …… 随后李桂的日子就恢复了日常,读书之余,偶尔带着晴雯游街逛巷,他想找一个地势好的店铺,但逛来逛去,却总是不如意,繁华地段的铺子出租的少,而且即使出租,租金也很高,一般要六百两,这不是李桂现在能拿的出的。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谷雨…… 时间能改变一切,这句话在红楼世界中也有用,布谷鸟清脆悠扬的叫声中,薛蟠也终于过了过年的兴头,动极思作,在薛宝钗的劝说下,开始施行李桂防盗的法子,也是在薛宝钗的建议下拿了他家的一个叫做《云锦记》的铺子作实验。 而且他亲身例行,颁布了薛宝钗的有针对性的管理规定,以及改良版的末位淘汰制。 之所以改良,是因为时代的思潮的缘故,在这个儒家思想控制人的思想的年代,薛宝钗觉得李桂所说的末位淘汰制太过苛刻,不符合儒家‘仁’与‘恕’的精神。因此改成了三次失职后逐出铺子。 然后甚至他还亲自带着几个家奴,在云锦计的后院大门摆了张案子,弄了张椅子,他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亲自搜查每一个伙计,见到俊俏的还要捏一捏。 他感觉这很威风,嗯……也很显摆! 但是他是没有长性的,几天后就腻了……不过好处是《云锦记》的防盗工作进入了正轨。 而与此同时改变的还有秦可卿,她并没有施行李桂防盗的法子——心渐渐冷了,心气儿也跟着渐渐淡了,也就懒的动作。 与她心气渐渐变淡的还有她屋里的物件,压箱底的东西已被她当了一半! 这期间她也想过请李桂想法子,但一来年节;二来心淡,提不起什么精神;三来她知道贾珍这样做,只怕李桂也没什么法子,除了用银子填。而后来又听宝珠说,西院传说李桂想开什么衣服铺子…… 在秦可卿心里衣服铺子就相当于裁缝店!赚不了几个银子!她不明白李桂作为一个男子为什么要开这样的店…… 但由此秦可卿推知,李桂也没什么银子,也没什么赚银子的好法子! 同样改变的还有贾宝玉,因为秋闱之试,更是因为心里那口气,他倒是变得更加努力了! 第八十三章:一月 而后时间如流,不知不觉间到了三月底四月初,四月初一这天从学监季考考完,领了禄米回来时,入了院内,晴雯便叽叽喳喳的迎了上来,说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李纨等都住进了大观园。 晴雯说话时照样带着羡慕的眼神,但李桂却知道这是她们最后的一点欢乐的余光……也因此心里更加有了急迫之感,洗了脸,换了便服之后,李固便向单聘仁的院子而去。 其实这期间李桂也去过单聘仁那里两次,想看看情况,也有催促的意思。但每次去,单聘仁总是两眼通红、神情憔悴,屋里摆着一个木桶,木桶里装着白中带黄的无花果汁液。虽然李桂不知道这些无花果汁液是从哪里来的,但从桶的样式也可以猜的出来,他肯定是从城外农家低价收购来的,毕竟无花果树属于灌木,在北方农村很多,甚至院子里都有一丛!更新最快的网 而至于催促,看单聘仁的样子就不需多言了,因此李桂去往往是送银子的! 而这一次情况也是相同,屋前的院子里摆着两个木桶,屋子里丹炉已经变成了圆筒形的铁锅,上面有三个小孔,正徐徐的冒着热气,下面的炭火微红。炉脚下有很多失败的废弃物,形状不规则,颜色也很斑杂。 单聘仁则站在丹炉的西侧,专注的看着小孔上的蒸汽,神色专注,一动不动。 李桂照例弯腰扭了扭那些废弃物,硬邦邦的。随后小声问道:“怎样了?” 炼丹时单聘仁是最认真的,也因此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客套,而是紧盯着小孔上的蒸汽说道:“应该快差不多了!” 还是同样的话,李桂照例拿出五两银子,往架子上一放,说道:“你且用。” 说罢,李桂不在打扰,转身而去。 但是毕竟已经一个月了,李桂心里已经有些心焦。 不过他的心焦并没有存在多长时间,四月初七那天,李桂和裘安、柳湘莲饮酒归来后,刚刚洗了脸,院子里就传来了脚步声,随即单聘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后庭老弟、后庭老弟……” 李桂蓦然一愣,但随即心中一喜,匆忙的回道:“在在,屋里来。”说着李桂便三步两步到了堂屋。 而这时单聘仁也到了门槛……跨过门槛之后,单聘仁也没客套,对于李桂的‘请坐’声也充耳不闻,只是草草的一抱拳,随即手一伸,一块老黄色带着些黑斑的像圆有像方的不规则东西出现在了他的手心。 “你看这个东西可是橡胶?”说话之时,单聘仁通红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紧盯着李桂。 实际上李桂还真没见过橡胶的初品,只是见过皮筋、轮胎之类的成品,但皮筋一般都是相对纯净的黄色……不过橡胶的延展性李桂是知道的,这也是他所需要的。于是他拿过单聘仁手心里的那块像圆又像方的不规则东西,然后捏了捏,手按处立刻陷了下去…… 李桂的心立刻‘咚‘的跳了一下,然后他一弹而起,到了里屋,拿起裁纸刀小心的划下一小条,然后轻轻一拉…… 那小条立刻延展成了一条长线! 单聘仁没想到这东西还能这样!他只是觉的这东西很柔软,好像符合李桂的要求,所以才拿来给李桂看的。这样的延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眼睛微微睁大了,随即探着头小心翼翼的再次向李桂问道:“这是不是?” “嗯。”李桂嘴角噙笑点了点头。 见此,单聘仁的腰杆一下子变得笔直,甚至伟岸,抚须大笑道:“阴阳二气乃大道,水火共济生造化,丹炉九转……” 李桂知道他这是放松,也是骄傲,不过他不想打断他的话,直到他得意的唱完丹诀,李桂才对晴雯说了声:“上茶。”然后手一伸。 重新落座之后,李桂向单聘仁笑道:“今日终于得见此物,多谢聘仁兄,晴雯拿银十两。” 单聘仁这一个多月殚精竭虑,可以说一小半是因为爱好,一大半是为了银子,也可以说是为了未来!而这次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用炼丹之术获得这么多银子,而这所代表的更是李桂在践行诺言,让他有了未来! 再想想半生潦倒,寄人篱下……突然之间,单聘仁突然心潮起伏,眼睛更加潮红,端着茶盏的手不知觉的微微颤了起来。 李桂见此一愣,随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直到单聘仁猛然将茶一因而尽之后,他才将银子递给了单聘仁,同时说道:“这橡胶我想做薄些,做成长条形可行?” “如此却之不恭。”单聘仁一边接过银子,一边继续回道:“这个却是简单,把那汁液放入制作好的模具里即可。” 这话是李桂准备说的,这样说只是试探单聘仁是否有方法,见他知道,李桂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大量需要此物,你可招些人手……” “法不传六耳,这怎么行!” 李桂话没说完,单聘仁就红眼圆睁,‘豁’的一下站了起来,随即大声道:“你切不可传给他人,我技已可,多做几个炉子就是了。” 单聘仁的心情李桂可以理解,这主要是传统的秘法不外传的思想作崇,李桂也不想给他解释这种思想的危害,而现在才刚刚开始也不用那么急,于是点点头笑道:“也好。” 说罢,又从袖中拿出预备的五两银子,递给了单聘仁,说道:“府里不方便,你可在城外租一农家院落。” 这其实也是单聘仁将要说的,他现在每次从外搬运无花果汁液都需报上李桂的名头,他感觉麻烦之极。 “是极。”单聘仁一边拿过银子,一边站了起来。 他善于察言观色,掌握火候,直到下一步该告辞了。李桂抱拳相送,出了李桂的院门后,单聘仁的脚步一下子飘了起来…… 而当李桂回到屋子时,晴雯正拉着李桂切下的细条,仔细看着。见李桂进来,她立刻好奇的问道:“这就是橡胶,怎么用在衣服上?” 晴雯这样问很正常,对于未知的事物,用途一般需要摸索,比如西红柿,刚上来是被当作花卉养殖的,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吃了之后,世人才知道西红柿能吃! 而以后的事情还要晴雯去做,因此李桂直接走到床头,拿起了晴雯叠放好的、板板正正的宽广的长裤,随即拿过拿过那细长条往长裤腰上一比划,笑道:“如果这个够长,把它缝进去,就不用腰带了,最起码不用缠腰带了。” 第八十四章:准备 晴雯是针线活的高手,也就是说在服装上有着很高的天份,听了李桂的话,微微一思索,明眸蓦然亮了,随即说道:“我试试。” “试什么?”听了晴雯的话,李桂倒也愣了。 而晴雯只是津津一笑,随即拿起小刀照着那块不规则的橡胶边缘,像是削苹果似的,旋切起来。 见此李桂轻轻一拍脑门,心中忖道:“这样也成!早知道我让单聘仁做什么长条形!” …… 晴雯的针线真的干净利落,吃过晚饭没过多久长长的皮筋酒杯缝进了裤腰里,缝好后裤腰已经被束成了一个小圆,随后她本能的轻轻一拉,再一松,皮筋立刻把裤腰拘回了原状。 那个时代穿衣服的顺序是先包裹裤裆布,让后穿长裤,再穿内衣,然后是外袍,平民则是一个直褂,但不论穿怎么穿,在束腰之前,你得提着裤子,要么就坐在床上,防止裤子掉下来,而且裤腰处要做的很长,这样好束紧,总而言之麻麻烦烦。这也是大户人家都有大丫头的一个客观原因。 而见此晴雯立刻明白了李桂所说的不需要裤腰的含义,以及要做服装生意的原因,而这橡胶又是独一份的,也就是说这是独一门生意,“来,你穿上试试。”说话之际,明眸再次蓦的亮了,俏颜上的笑意瞬间盛夏繁妍。 “嗯。”李桂答应了一声。 而当李桂穿好内裤,晴雯立刻走了过来,两眼亮晶晶的走了过来,想看自己的珍宝似的,拉了拉内裤的腰布,看了看松紧,又拉了拉,看了看针脚,却又蓦然间感觉这个动作不妥也不雅…… 雪白的脸儿蓦然红了,柔和的烛光下,犹如榴花晚照,而后就是犀利的白眼,只是在无限的娇羞中却变成了一种风情。 李桂不由得呆了一下,过了一小会儿才反应了过来,一股隐约的兴奋却在他心底蓦然升起,不过他感觉还不是时候,一是晴雯的年龄;二是晴雯的眼神,还不是全是柔情蜜意! 不过这裤腰却让李桂看到了另一种希望,不再裹裤裆布的希望,于是他走到书案前,抽出一张草纸,拿起毛笔,简单几下,在纸上画出一个裤衩的图案,随即对着正在侧首而望的晴雯笑道:“你能剪裁成这个样子吗?” 还是那句话,晴雯在服装上是极有天分的,见此一边歪着螓首看着,一边眨着眼睛,俄而问道:“这,这是裤子吧!这,这也太短了吧?!” 说着晴雯美丽的眼睛眨了眨,很疑惑李桂为什么要穿这么短的裤子! “嗯,这是当裹裆布的,这要是缝上那条条……”李桂笑道。 “这能省多少劲啊!” 晴雯瞬间明白了,但下一刻就双颊生绯,瞬间红至脖颈,无限羞涩中她禁不住抬起小拳头,轻轻捶了李桂的肩膀两下。 “看到这个就害羞!毕竟古代啊……” 李桂还没见过这样纯真的羞涩,晴雯这幅样子,他不仅有些痴了! 而可能是晴雯的粉拳打破了她自己心里的底线,以后的日子里,晴雯对李桂变得更加亲昵! …… 这是后话,而第二天下午,单聘仁就送来了三十多条橡胶条,晴雯明白这东西的重要性,以及珍贵性,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了床头。 而这时李桂正和裘安一起走在棋盘街的大街小巷,前几日闲谈中李桂谈起要租一个铺子,裘安就一直跟着帮忙,柳湘莲也跟了两次。而和以往一样,李桂并没有找到合适的。 三天后李桂终于租下了棋盘街西首靠近琉璃厂的一间铺子,位置比较偏僻,但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除了这一家,没有哪一家愿意以半年一百两银子的价格出租的,其实这期间裘安看出了李桂的窘迫,也说了要借给李桂银子的话,但当时繁华街段并没有现成的铺子,二来君子之交淡如水,实际上李桂不想与四王八公一系的人有太多的纠葛,特别是人情方面的,因此婉拒了。 而李桂租这个铺子的另一个原因在于这个铺子足够大,前后两进院子,还有偏房仓库,前后两口水井,设施很是方便。他这也是为以后离开荣国府做准备。 当然内在的原因是后世的信息告诉过他,封建社会的市场是买家市场,也就是货物缺少,东西不够卖的,花香蝶自来,李桂觉得偏僻些也没什么。 当李桂再次回到院子时,已经日落西山了,闻声晴雯照例跑了出来……当李桂进屋之后,便立刻看到晴雯的床头放着一厚沓缝制好的内裤和长裤,想着这几天的晴雯的日日夜夜,李桂突然间有些心疼,随即对着倒水的晴雯说道:“可以了,样品不需要太多,以后也不需要你亲自缝制,找人代劳就行了。”网首发 “我只是怕他们缝的不好……铺子定下了?”素手伸进铜盆,晴雯一边试着水温,一边问道。 “定下了。” “那是不是快要开张?” “月底吧,月底正好休息。” “那咱们是不是快要搬出去了?” “我这就想搬出去,只是政老爷挽留,且过些时间吧。” 李桂一边洗脸一边回道,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搬出去的最好时机——他清楚现在他若再次请辞,贾政只能更加挽留,他若硬走,只会和贾政闹僵,落得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这个名声他现在却是万万要不得的! 晴雯一直在府里,自然清楚李桂说的情况,转身沏茶之际,随意回道:“也是,政老爷喜欢你的紧!那铺子谁看着?” 柳湘莲任性好侠,认识人颇多,特别是底层人,所以李桂讲这件事情交给了他。 “那开张,咱们还要准备些什么吗,要给人下贴吗?”随后晴雯又问道。 李桂认为开张下帖请客之类的动作,其作用一是在于讨个吉利;二是在于宣传。 而在这个时代李固认为搞那些动作主要目的在于讨个吉利,毕竟在这个时代是买方市场,货物缺少,所以商家一进货就进很多,完全不怕卖不完,以至于货烂陈仓。 所以李桂认为宣传的作用在这个时代不太大。 而具体到他本人来讲,即使想下帖也不好下,他现在的人际关系很窄,和书院的生员只是泛泛之交,和其他的就更扯不上了! 而之前裘安倒想拉他几个朋友来捧场,但也被李桂拒绝了,原因无他,裘安的朋友圈也是四王八公一系的、贾蓉、贾琏、薛蟠等都在其中,这些人实际上李桂避之而不及! 因此李桂回到:“不用,放挂鞭炮了事。” “哦……” 第八十五章:学颦 其后的几天李桂便带着晴雯忙着铺子的杂物,打扫、刷漆、糊窗、买桌椅、做牌匾等等,不过这些杂活倒不用李桂亲自动手,柳湘莲找来的护院是极为老实能干的一个人,名字就叫胡老实,黑黝黝的脸,粗壮的身子,只是口拙。问答之际,只是‘嗯’‘哈’回应。 这倒让李桂想起了林之孝,以及王熙凤对他的评价:“三脚踹不出个屁来!” 不过李桂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忠心可用的!因此心里对胡老实很是满意。 随后一切按正常运行,可能是女孩子都喜欢有一个属于自己家园的缘故,以后的时间里晴雯倒是长在了铺子里,作些杂物的同时,又买了些花草、树木栽在了院中。 不过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顺当之中往往暗藏着不顺当的因素。 三月二十九傍晚,还没到饭时,薛宝钗坐在梳妆台边,梳妆台的右上角放着一沓厚厚的账簿,中间则是一个黑犀牛角为珠、红木为框的精巧算盘,乌发蝉鬓,冬装褪去,白绸为裙,让她显得既庄重又轻盈,只是黄铜镜中的黛眉犹如春山紧锁。 这是她的日常工作,每三个月她总要查一查账簿,以查盈亏。这其实是商家的常态,有条件的商家甚至每个月都清盘一次。 各商号的业绩并不理想,除了富顺号、和林号、宝瑞号三个商号之外,其余的还看不出有盈余。而即使上面三个商号也只是略有盈余。 心情有些烦躁,犹如春山远黛的眉头锁的更紧了,如此又翻看了一阵子,突然间想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薛宝钗抬起了鹅颈,向莺儿问道:“旺财回来了没有?” 旺财是薛家的小厮。刚才查账时,薛宝钗想看一看在云锦记施行防窃法子的效果,所以先翻了翻簿子,谁知云锦记得账簿还没送来,云锦记就在京师,所以拍了旺财去取。 “还没,应该快回来了。”小小的头颅往窗外探了下,莺儿回道。 而她话音刚落,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下一刻旺财的声音蓦的在院子里响起:“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 闻声,薛宝钗心里一‘咯噔’,随即站起,一提裙边,快不往中堂而去。而到了中堂时,薛姨妈也正从屋子里出来,一身绣兰的百褶裙,头光面净,珠圆玉润,只是神态破显示慌张,头上钏钗颤动。更新最快的网 至于堂下的旺财,本来青春俊俏的脸此时却是汗珠滚动,神色惶惶之极。 “怎么了?”薛宝钗再次问道,心里却蓦地一慌。 “跑了!回小姐,全……跑了……”下一刻旺财颤声回道。 而云锦记实际上是薛家最重要的几项生意之一,向皇宫提供的蜀锦、苏绣都从这里出,对薛家的意义不仅仅是赚银子的问题!薛姨娘乃是一无用之人,闻言她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身体往后就倒,好在香菱已经赶到了她旁边。 而薛宝钗也知道云锦记的重要性,闻声脑袋里也是‘嗡’了一下,不好好在她坚强些,随即就清醒了过来,下一刻就对着门开大声喊道:“来福,来福,快些找我哥哥,快去。” 说话之间,美目里已是噙满了泪水,随后又转头向旺财问道:“我问你,那些货物怎样?怎么会都跑了?” “回小姐,货物缺了大半,刚才,刚才围观的清江记伙计说,云锦记得伙计早就说管的太严。”旺财回道,这回镇定了些。 闻言,薛宝钗隐约明白了些,随后她一边侧身看向薛姨娘,一边问道:“现在可有看管之人?” “回小姐,我已找清江记得伙计代为看管,我这就过去。”旺财匆匆回道,旺财是个做事比较老成周到的人。 而这时薛姨娘‘嘤咛’一声清醒了过来,但随即泪如雨下! …… 来福大约找了一个时辰,才在醉春楼找到了薛蟠,其时薛蟠正和贾蓉、冯紫英、陈也俊、韩琦等喝着花酒,而听到来福的话后,薛蟠一下子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下一刻就一溜风似的往云锦记而去。而贾蓉、冯紫英等也紧紧跟随,到了云锦记铺子前的那条街道时,远远就看到云锦记的店面前红灯乱闪,灯光里人影绰绰。 薛蟠骑马直奔而去…… 是夜荔香园大乱,灯火辉煌至半夜。 …… 直到半夜,贾蓉才从梨香院回了府,此时秦可卿依然没睡着,斜躺在床上,仪态慵懒,听到贾蓉的喊声,她懒懒的起了身…… 而在宝珠侍候洗刷之际,贾蓉忍不住笑道:“今天出了件好笑之事。” 随着时光的推移,秦可卿越来越对贾蓉心灰意冷,因此闻言,只是淡淡的回了句:“什么好笑之事?” 对于秦可卿的冷淡,其中的原因贾蓉是心知肚明的,暗地里他甚至有些佩服秦可卿的坚持,同时也感觉他老子有些无能,当然变态的心里之下,他很享受这场猫戏老鼠过程,也会幻想一下结局。 因此对于秦可卿的冷淡,贾蓉和以往一样视而不见,笑道:“那薛文龙东施效颦,在他家的铺子绩效行李桂之法,谁知铺子里的人却受不了了,连掌柜带伙计一窝跑了,薛文龙气坏了,我和冯兄等人一直陪伴至今。” “哦……” 闻言秦可卿长长的睫毛微微抖了抖,心里突然莫名的对李桂担心起来…… ……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只是个红蛋虾之时,李桂便和晴雯一起往店铺而去。到了店铺不远就看到了刻着‘皮尔’的大匾。 这个名字有些生涩,晴雯这时已经会了近千字,但对‘皮尔’却不知何意,也曾问过李桂,李桂的回答是这里有很深的学问,不是一时半会能解释清楚的。 而越是学习,晴雯便越是知道自己的无知,当场吓得不敢说话! 而实际情况确实,当时刻匾时,猛然间李桂也没想到什么好名字,只是想到了皮筋,不过顺着皮筋思索,却又想到了皮尔卡丹。 到了铺子门口,李桂才发现门口已经被胡老实打扫的干干净净,还洒了水……随后晴雯便把长裤、内裤摆在了柜台上,一件件整理起来…… 李桂则摆好了鞭炮,静等裘安、柳湘莲、单聘仁的到来。他们三个是说好了的,不可不等。 第八十六章:路怒 而没过一会儿,冷清的街道中就出现了裘安与柳湘莲的身影,简单寒暄后,道喜后,李桂把他们引入了铺子里——铺子的西南角落里他摆了一个茶桌,为客人停脚休息用的。网首发 落座之后裘安和柳湘莲各拿出了红纸封好的十两白银,只是人情来往,李桂没有拒绝,客套了句之后,交给了晴雯。随后三人随意而谈,裘安和柳湘莲随意向四周查看着,同时嘴里说些‘以后财源滚滚的’话,只是心里有些不这么认为,毕竟这里的位置是在是太偏僻,而且从表面上看李桂要买的东西也没什么特别。 “后庭只怕是不擅于经济。”随意扫了几眼之后,裘安和柳湘莲几乎同时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而俄尔门外就传来了单聘仁爽朗的笑声,笑声如春雨入地,让人清爽,迎出门一看却见单聘仁穿着那身他喝茶的青丝袍在前,詹光、卜固修一个黑绸袍、一个白袍在后。 詹光和卜固修居然也来了!这倒让李桂微微一愣,不过随即释然了,这些人老于人情世故,相距这么近,要是不来,那才奇怪! “恭喜后庭兄弟,开业大吉;祝后庭兄弟财源广进,源达四海。”随后三人齐齐一长鞠,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多谢多谢,请。” 把三人让进铺子后,照例又是寒暄了一番,而和裘安与柳湘莲一样,照例对铺子周遭打量了几眼,也和裘安与柳湘莲一样,詹光和单聘仁也得出了李桂不擅于经济的结论,当然单聘仁不一样。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而以单聘仁与詹光、卜固修的口才,一个就可以让真个场面如和煦春风,他们三个一起可以说是真正的谈笑风生…… 闲谈了一会,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李桂起身,众人跟随,把鞭炮放了,‘噼噼啪啪’声里,落红满地,惜乎位置太过偏僻,没有看客,过客也只有二人。 随后众人再次落座,晴雯过来添水,而添水之际,晴雯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额’了一声向李桂问道:“咱们这长裤、内裤定价多少?” “十两一件,不论大小。”李固毫不犹豫的说道。 在他心里,他是把长裤、内裤定为奢侈品的,毕竟橡胶的产量少,有这个资格!要是弄成大路货,不说原材料足不足,只是生产皮条,李桂估计也得把单聘仁累死! 而当时上最好的丝绸,被号称软黄金的蜀锦,才十两银子一匹!一匹是十丈!做李桂铺子上这样的长裤最起码能做十条,而李桂铺子上的长裤明显是清江步做的! “他莫不是疯了!” 闻言,裘安与柳湘莲、詹光与卜固修互相对望了一眼,心里几乎同时冒出了这个声音。 而晴雯和单聘仁的感受却和他们不同,晴雯现在对李桂的相信已经快变成本能,闻言她明眸一亮,涌出了滚滚金光;单聘仁却是心里‘咯噔’了一下,心中想到了李桂每月给他的十两银子,而一条长裤就卖十两银子! 想到这里原来心里那股苦尽甘来的感觉顿时跑到瓜洼国去了,一股被压榨的感觉却油然而生,心中不由的思忖:“难道我在不知不觉中以入彀中?早知道这小子善于挖坑,千防万防啊……我得从长计议!” 单聘仁已经不是青春冲动少年时,他也没有贸然责问,因为他清楚他之所以觉得底是因为他掌握着橡胶的制作,而用橡胶做成的成品价格又这么高!可是他也知道制作橡胶的法门李桂掌握着,要请别人也不是不可以,龙虎山上的道士个个都会;另外一个原因是他还不知道这个价格李桂能不能卖出去,这偏僻的位置!所以他才想着要从长计议。 而在众人短暂的沉默里,晴雯立刻觉察到了什么,她又是爆炭的性子,立刻顺手拿了条短裤,对着众人拉了拉,带着些火气说道:“这可是好东西,松紧自如,不用束腰。” 众人闻言微微一愣,而李桂这时则笑道:“各位,需不需要,若需,自选一条,算我送与你们。” 他说的实际上是谦话,因为还没开张倒要送人,这不吉利,没这个道理。单聘仁、柳湘莲等都长于世故,急忙推脱,裘安机灵,自然跟着推脱。 随后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李桂起身带着众人往前街的四海楼而去,到了四海楼落座之后,又让店小二给晴雯、胡老实送了四个菜。 席间谈笑风声不必细谈,约一个时辰后宴罢,众人都告辞而去,而后李桂独自回了皮尔记。 而李桂才行了月四五十步,迎面就听一声大喝:“入囊求的,你可坑苦了我,你倒在这快活!” 李桂循声一看,只见薛蟠一身红锦绣金菊的绸袍,坐在一匹雪白的大马上,拿着马鞭的右手金光闪闪,不知带了几个戒指,鬓角边还插了一朵红菊花,颇显妖娆,只是俊美的脸上带着豪横的狰狞。 薛蟠实际上是比较俊美的,要不然夏金桂的老娘也不会一眼相中,让他做了女婿,只是夏金桂的老娘长得是一双凡眼,只见其表,不见其理。 而对于李桂而言,他也深知自己和贾琏、薛蟠、贾蓉、以及四王八公一系的子弟不是一路人,身份上、目标上、行为上都不是,因此实际上李桂对这些人一项是有意避而远之的,更不想和他们这些人有冲突,即使有,他也不会直接冒犯,比如贾宝玉。 因此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和这些人有直接的冲突,而且一上来就是这些人中最蛮横无知的一个!也可以说是他最不想有瓜葛的一个。心中暗暗吃了一惊,李桂拱手道:“文龙兄何处此言?你我素无瓜葛!” 薛蟠刚刚从云锦记而来……几乎一上午他都在盘点剩余货物,而那云锦记的掌柜伙计上下早有逃走的准备,所以货物损失近一半,而且都是好货!粗略的估计下,约损失八千里两银子,薛蟠气急,又是个蛮横的,所以直接来找李桂的麻烦来了。 因此闻言,他直接‘呸’了一口,怒道:“谁是你文龙兄!你小子害的我丢了铺子,还在这里装清白……” 说话之间薛蟠已经来到了李桂的身边,兜手一抓李桂的前襟,喝道:“小子,陪我银子!” 此时李桂依然糊里糊涂的……但他心里的火气已经上来了,伸手把薛蟠伸来的手一压,淡定的说道:“我何尝欠了你的银子,文龙兄还是说清楚的好。” “还说清楚,我就给你说清楚,我云锦记的铺子施行你那防窃之法,结果掌柜伙计一窝儿的跑了,一万两银子没了……” 薛蟠怒目狰狞,越说越气,说到这里,直接挥起拳头向李桂头部打去。 第八十七章:奇怪 “原来是这样!这蛮不讲理的……” 李桂恍然大悟,心里气到想笑,一边挥手去拦薛蟠的拳头,一边喝道:“我又没让你用那法子,你自己用,怨的谁来!” 而薛蟠虽然身躯庞大且妖娆,但是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虚有架子而已,而李桂虽然不锻炼,但每天上学必然上山下山,身体不但精炼而且力气也大,因此一挥之下,薛蟠一个趔趄,竟然差点被摔倒! 薛蟠是蛮横惯了得,哪里受的了这个,站稳身子之后,带着三个金戒的手指立刻豪横的向李桂一指,对身边的仆役说道:“给我打,狠狠打!打死他!” 按照平时得了薛蟠这个号令后,薛蟠打随从一定会摩拳擦掌,一拥而上,但是他们却不像薛蟠那么没脑子,他们清楚贾政对李桂的欣赏,现在薛家又寄居在荣国府,打完了,只怕是一时爽,随后薛姨妈一定会处罚他们给贾政赔罪。 因此闻言,薛蟠的八个随从都暗中将目光盯在了他们的小头目来禄和来寿的身上——要是出了事,好歹要有个出头鸟,替他们扛着。而来禄与来寿作为小头目,更是个机灵的,两人略一踌躇,随后来寿就跑到薛蟠跟前小声提醒道:“大爷,这样只怕政老爷不喜。” “我管他喜不喜……”此时薛蟠的蛮横劲头发作,说着金光闪闪的手掌心一抡,继续说道:“打断他的腿罢了!”他心里对贾政到底还是有一些忌惮! “妈妈屁的,好汉不吃眼前亏,走为上策!我得快跑!”闻言,李桂心里一动,扭身就要跑。 他对薛蟠是否干打断他的腿是一点儿也不怀疑的! 而就在这时一道清朗声传了过来:“文龙兄,你这是为何!” 随着话音柳湘莲手按宝剑,跃众而出,挺鼻朗目,白衣如流,英气逼人之极!原来他没走远,听到喧哗声又回来了。 薛蟠对柳湘莲一直有意思,看到薛蟠这幅姿态,如钢铁般的蛮横立刻化成了绕指柔!身子酥了半截。 而就在这时旺财匆匆跑了过来,看到场面平安无事,立刻长长的喘了一口气,然后匆匆对薛蟠说道:“大爷,夫人和小姐让你赶快回去。” 原来旺财见薛蟠带了一帮子人去找李桂的麻烦,觉得事情有些大,所以赶紧去了梨香院禀告了薛姨妈与薛宝钗,薛姨妈与薛宝钗自然知道其中的轻重,于是让旺财赶紧去制止。 而薛蟠虽然蛮横,但他这个人身上还是有一两个闪光点,一是他比较孝顺;二是他是宠妹狂魔;其实他们一家子的关系教别的大户人家是比较亲近的,《红楼梦》书中有记载第六十七回,薛蟠从外地回来时,专门给薛姨妈、薛宝钗买了几大箱子礼物,薛宝钗打开后一看里面全是笔墨纸砚,各色笺纸,另外就是虎邱的自行人、酒令儿。水银灌的打金斗、沙子灯……以及薛蟠自己泥捏的小像,薛宝钗当时是左瞧瞧、右瞧瞧,最后拿起薛蟠的小像,看看薛蟠,再看看小像,笑了。 因此薛蟠不会当众违背薛姨妈的命令以及薛宝钗的心愿,随后他向柳湘莲一抱拳,邪邪一笑,扭头又向李桂呵了句:“你等着!”说罢上马而去。 “多谢湘莲兄!”心中带着些余惊,李桂拱手向柳湘莲谢道。 “你怎么惹到他了?”柳湘莲一边回礼,一边问道。更新最快的网 “说来话长,他把我那防窃法子搬到他的铺子里,却不知具体问题具体对待,结果那铺子里的掌柜伙计都受不了,据他说是掌柜伙计一窝跑了,然后他把这笔账算在了我头上。”李桂回道。 柳湘莲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有些好笑,又让人感觉有些愤怒! 怔了一下才回道:“他自愿东施效颦,怨的谁来,后庭兄莫怕,这个你占理,有事你尽管找我!”说罢长揖而别。 李桂回礼。 而回去的路上李桂却沉思了起来,他倒是不怕薛蟠,他清楚薛姨妈与薛宝钗喊薛蟠回去一定是给他套上牢笼!他沉思的是要是再遇到薛蟠这样的人,或者类似的人怎么办?他不怕讲道理的人,但这样不讲道理、讲拳头的…… 突然间李桂感觉有必要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但是又缺银子! 而这件事也给了他另外一个启示,那就是现在他还真离不开荣国府! 些许诗词上的名声与秀才这个小小的身份并不能给他很好的保护,就像苏东坡,被贬官以后,买羊肉都只能买别人买剩的羊骨,然后在诗词里发泄一番…… …… 而当李桂回到皮尔记的店面时,晴雯正独自一人坐在店面里面——并没有什么客人!而晴雯是伶俐的,也可能是跟随李桂时间长了的原因,在李桂进入铺面的那一刻,从李桂微皱的眉头中她立刻觉察到了什么,一边起身沏茶,一边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刚才遇到了薛文龙……”随后李桂一边坐下,一边把刚才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哪个又没有求他去做!” 李桂讲后,晴雯立刻柳眉倒竖,气呼呼的把手里的拂尘一摔,怒道。 “他就是这样的人!我对这样的一项避而远之,谁知这次却没避开!” “嗤!咱们不会赔他银子吧!” “陪他什么银子!再说了我也没有那么多银子,只有一个丫头!” “你!越来越贫嘴了!”晴雯瞅着白眼,脸上却带着津津笑意。 …… 与此同时荣国府、梨香院、中堂里,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秦可卿、三春、林黛玉、薛宝钗以及一种丫鬟红红翠翠、挤挤一堂——出了这种事情,听闻后,这样的亲戚,他们总要来宽慰一番。 而实际上她们早就来了,已经宽慰了薛姨妈一阵子,只是听闻薛蟠去找李桂的麻烦,她们才又留了下来,当然对于这个消息的反应,众人的心事是不一一样的,大多数人都认为必须阻止薛蟠的胡作非为,只有贾宝玉,不知怎的,感觉薛蟠要真是痛打了李桂一顿,那才痛快。 而王熙凤和探春的注意力则不在这件事上面,她们心里奇怪着为什么李桂的法子在她们府里施行的好好的,怎么到薛家铺子里就走了样? 知道薛蟠回来,众人一颗心落地,才告辞而去。 …… 而皮尔记这里一个下午并没有什么生意,只是进来了两个妇人,但听到价格后立刻走了。到了傍晚时分,李桂和晴雯一起回了荣国府。而他俩不知道的是在两人走后,单聘仁从西边路上的榆树后探出了脑袋…… 单聘仁之所以窥视,是因为在他想来,如果李桂的生意火爆,那么他就可以顺理成章且理直气壮的向李桂提出加薪的要求,可他没想到她看到的场景居然如此冷清! 回去的路上,他心里很是忐忑! …… 夕阳漫道中,李桂和晴雯回到了小院,简单的洗了下脸,春杏就送来了晚饭……吃过晚饭之后,李桂照例坐在了书案边,然后信手伸向了书架,而就在这时晴雯却‘啊’了一声。 “怎么了?”李桂一惊,转头问道。却见晴雯正抱着那个装银子的小箱子。 而这时晴雯已经一边掀起小箱子的盖子,一边说道:“咱家遭贼了,你看着小锁都被撬开了,还好,咯咯,这贼来的不巧,这里面我只放了十来两银子,这箱子看来是不能用了,嗯,也不能放在屋里了,以后我随身……” 说着晴雯从袖子中掏出了裘安等送的喜银,又打开箱子,拿出了包裹银子的红布,而在提起之际,她却轻轻‘咦’了一声,抬起螓首疑惑的看向了李桂。 “怎么了?”李桂再次好奇的问道。 “你看。”说着晴雯打开了红布,一锭银子赫然出现在了她白皙红润的掌心。 第八十八章:它山 “额……” 李桂没想到小偷居然没偷银子!但一些问题随之而来:那小偷想偷什么?小偷是什么人,居然不偷银子!小偷怎么进的府里,难道是内贼?! 但想了一阵子,茫然无绪,李桂无奈对晴雯说道:“以后咱们小心些。” “嗯。”晴雯认真谨慎的点了点头。 …… 而以此同时翠栊庵里,梅花丛旁,剑气翩翩,光应星汉,妙玉一身白衣,照例开始了晚练,只是此时她脑海里一直存在着一个问题,那就是李桂会将武功秘籍藏在哪里。 还是那句话,妙玉不相信李桂所讲故事里的决定功夫是编造而来的,毕竟即使是捕风捉影也必有物动! 自从搬到荣国府翠栊庵,她就一直想亲自去拜访李桂,以探虚实,只是一怕找人闲言碎语;二来也没什么摆放的理由;第三也觉得李桂不会轻易将秘籍外传,所以一直没有行动。 但是她始终是暗中关注着李桂的,当听院子众多的丫鬟议论晴雯将要当掌柜的事后,她便派她的婢女长雀暗中注意此事,并准备伺机拜访。 当然妙玉对李桂开什么成衣店心里是不以为然的,甚至有些耻笑,耻笑李桂的格局太小。只是因为妙玉虽然出身于南方读书宦官世家,但是世家多年,家族里已经有了有规模的生意,毕竟江南商业繁华,而从《红楼梦》里妙玉的吃穿用度,也可以看的出来,刘姥姥喝过的名贵的瓷器说扔就扔! 因此妙玉来京,也有着暗藏的目的,也是江南部分商家的目的,那就是进行政治投机,寻找代理人,以重开海禁。当然这点妙玉做不到,她只是来打探消息的。 而荣国府则是很好的选择地,从荣国府的选择里就可以看出很多东西,而同时荣国府又能给她庇护。 “以后要小心些,听说这人狡猾的很。”舞完剑,想着长雀的汇报,又想着李桂的传闻,妙玉默默思忖着。 …… 而第二天晴雯果然小心了些,早上和李桂一起出门时,把家底子五十多两银子一起包在了一个红碎花布兜里,揣在了怀里…… 李桂当然也更小心了,心中甚至有一股想招随从的想法,但是现实让他作罢。不过好在随后的三天里裘安与柳湘莲一直跟随着他,回到院中也没什么异常,再想想那贼是趁他不再时动手,虽然不知想偷什么,很明显不想动他性命,如此一想,绷着的心也就慢慢变松了。 不过虽然在安全上心慢慢放下了,但是另一颗心却慢慢提了起来,那就是成衣的销售上! 三天以来,居然一件成衣都没卖出去!情况和开张那天一样,进来的妇女一听价格就转身走了,顶多只是拉一拉裤腰!如果说不同,那就是转身走的妇女不开张那天多了些,开张那天一共进来两个,随后的三天是四五个! 四月初四的傍晚,和前两天一样,裘安和柳湘莲谈了一下午的风花雪月兼街巷奇闻,带着一肚子水,逛逛当当而去。而后李桂和晴雯、胡老实也打了烊…… 其实他两个天天能来,李桂是很感激的——他能够觉出来,他俩来,估计是怕薛蟠再来找他的麻烦。 “这生意……” 路上晴雯忍不住抬首仰面向李桂说道。本来白皙生辉的脸颊颇有些暗淡,她很有感觉,感觉她这个掌柜的可能很快就要无疾而终。 其实李桂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本以为现在是卖方市场,时间长了生意就会慢慢好起来,可他没想到这个‘慢慢’居然这么慢!这‘慢慢的’已明显不是办法! “我想想。”李桂沉思着说道。 …… 而李桂和晴雯的马车刚转弯,单聘仁的脑袋又从粗壮的榆树后探了出来。这几天他总是寻隙来看看,但每一次都是抱着希望而来,带着失望而去。而这几天都是如此,感觉所谓的未来越来越像是梦月水花,今天单聘仁的心态有些崩溃。 …… 晚上,吃过晚饭之后,收拾了一下,晴雯照例坐在了她的小床边,开始缝制长裤——李桂虽然不让她再亲自去做,但做些针线活已经成为她的习惯,也是她打发时间的法子。只不过今天提起针来她的饿瘦软软的无力。 不过才缝了两针,李桂就笑着说道:“你过来,看看能不能照着这个样子缝制一条。” 晴雯探头一看,只见宣纸上划着一条带子似的东西,好像是束腰的腰带似的。只是里面有四条黑线,两端分别有四个黑点。 “这是什么?好像是束腰。”晴雯歪了歪螓首,好奇的问道。 “这就是腰带,只不过是缝了皮条的,瞧那四条黑线,就是要缝的位置,这两头缝上挂钩,黑点的位置缝上铜扣。”李桂解释道。 看到这里,晴雯已经明白了过来,点点头说道:“这个简单,很好做,哦,这样束腰就方便了,只是你要他做什么?” 说着晴雯疑惑的瞧了瞧李桂。她可以想象这宽宽的带子、闪闪发光的铜扣,束在腰间是多么的粗俗!这完全不符合李桂的性格! 而且以为长裤与内裤销售不动,对于这个新生事物她也没有了惊喜。 “这是送给薛文龙的。”李桂微笑道。 “什么,送给他的!”下一刻,晴雯的声音尖锐了起来,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桂,明眸里有着明显的怒气。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而李桂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想到了前世明星做的广告,以及后来的明星带货,后来他看到一个明星在网上一天居然买了一个多亿!这让他不得不佩服明星的商业力量。 而同时李桂认为薛蟠就是明星,纨绔界的明星!又夜夜笙歌的,简直就是一条蹦在豪富圈子里的一条活虫! 而且看他那红红的袍子、鬓角的红花、手上三个发光的戒指,分明又是好显摆的性子,这要是把这腰带给他送过去,那黄橙橙的大扣子,狗带似的,薛蟠还不得走到哪里显摆到哪里,而纨绔子弟又多争强好胜…… 而且现在还正当其时,借着赔礼的名义给他送过去,他一定更会招摇,毕竟他也是有些名声的,要是说这是他赔礼送的,那他岂不是倍儿有面子。 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不就把事情办了吗!等他觉察,觉察又能怎样,现在还没有明星代言的说法,顶多认为是‘意外之喜’! 而且在心底李桂认为薛蟠根本不会察觉,要是能察觉,他就不是薛蟠了! 第八十九章:它山(二) 当然李桂前世没做过生意,对于这种做法,在这个时代可行性又多大,他没有什么把握,因此他本不想向晴雯解释的,但看晴雯气呼呼的样子,他心里又感觉像是晴雯把他看成了软蛋,不知为何觉得不能忍受,于是继续笑道:“你想想看,咱们把这腰带送给他,就这黄橙橙的大扣子他一定喜欢,他那招摇显摆的性子一定走到哪里显摆到哪里,而且又是我送的,他一定更加显摆,他那个圈子都是富贵众人,攀比之心慎重,那么,嘿嘿,咱们的客人不就来了吗!” 说完李桂扫了晴雯一眼,却发现晴雯眼睛睁的大大的,精巧的下巴微微下垂着,如雪的贝齿微露着。 “怎么了?”李桂伸手在晴雯的面前晃了晃。 晴雯眨了眨眼睛……她本是直爽火爆的性子,她万万没想到李桂表面上是去送礼,暗地里却是去利用人家,这样无声无息,“大坏蛋!”她不由得脱口而出,说话之间,又觉得这法子阴损的可爱,情不自禁伸出小拳头,在李桂肩上锤了锤。 李桂微笑不语。而锤了两下之后,晴雯突然再次愤愤道:“送给别人不行吗,这么好的东西!” 李桂笑道:“送给别人也可,只是别人不如他粗俗显摆,效果不好。”网首发 这样去利用薛蟠,却又把薛蟠说道如此不堪! “咯咯咯……” 晴雯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同时粉拳又轻轻的锤了李桂两下,继续笑道:“大坏蛋,怪不得三小姐说你是个大坏蛋,咯咯……” “这不叫坏蛋,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吓了我,总的赔偿点吧!哦,对了,内裤与长裤都给他准备一套。”李桂笑道,心里却有些尴尬,居然得了这样一个名声,隐隐感觉沈正阳说的话有些道理。 至于送内裤、长裤,做广告嘛,当然要做全套。 “你可别往外说,这是咱俩的秘密。”李桂嘱咐道。 晴雯闻言心里猛然一颤,螓首抬起,但随即低垂,轻轻“嗯。”了一声,双颊已然桃红。 晴雯大大的针线筐子里倒是不缺扣子、挂钩之类的东西,而且颇多,但都在筐底,随后晴雯便扒开上面的彩线,窸窸窣窣的寻找那个最大的。 腰带的缝制很简单,和刺绣相比,所需的针线简直是天差地别,因此当李桂和往常一样,一曲弹罢,晴雯已拿着大铜扣的腰带俏生生的站在了李桂的身后…… …… 第二天一早,简单的洗刷之后,草草的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些莲子粥,李桂便拿起已经包好的三件套,往外而去。 夜里下了场无声地小雨,底面微湿,花木上清脆欲滴,郁郁葱葱里一股清新之气迎面扑来,清爽铺面间,李桂的思维也活跃了起来:“不知道薛文龙这草包会不会接受这礼物?应当会?只是不知道他何时穿上?” 想着又恨不得扒了薛蟠的衣服,重新把这套给他换上。 饶了一个圈子,李桂来到梨香院外侧的门前,然后轻轻的扣了下门鼻上的门环,只是两下,门就开了,旺财抬出了头,见是李桂,旺财愕然愣了一下,然后才问道:“李秀才,你这是?” “我来拜访文龙兄。”李桂回道。 旺财没想到李桂居然会来拜访薛蟠,那日的事情他是亲眼所见的……再次愣了一下,旺财躬身说道:“你稍等。” 说罢,转身往里面走去。 此时梨香院的中堂里,薛姨妈、薛蟠、薛宝钗一家子正围在一张八仙桌子便用餐,香菱与莺儿等丫鬟在旁边侍候着。 和其他纨绔不同,薛蟠比较重视亲情,或者说比较喜欢亲情的氛围,因此早点向来是和薛姨妈、薛宝钗一起吃的。至于早点以后,要见到他,天大地大,那就有些困难了,这也是纨绔子弟的生活习性,也是李桂一早就过来的原因。 八仙桌比较宽大,蟹黄小笼包距离薛姨妈与薛宝钗有些远,薛蟠起身夹起了一个蟹黄包放在了薛姨妈跟前的青花小碟里,又夹起一个放在了薛宝钗的小蝶里——他知道薛宝钗最喜欢吃蟹黄馅的了。 而起身之际见薛宝钗脸色沉郁,黯然无光,知道她还在为铺子的事自责,于是宽慰道:“妹妹别往里去了,这事过去就过去了,要怪也只能怪那李桂,出了个那样的骚主意……” 这话说得前面极为入道,后面却一下子偏了,薛宝钗‘咯’了一下,说道:“哥哥切不可在外面这么说,明明是咱们自愿这么做的,说出去人家会以为咱薛家不懂理。” 薛宝钗刚说完,旺财已在门槛外行礼道:“启禀公子,李桂求见。” 薛蟠、薛姨妈、薛宝钗,甚至莺儿、香菱都没想到李桂会来,屋子里沉寂了一下,随即薛蟠圆眼一睁,说道:“他来干什么?还早上门来了!” “回公子,他没说。”旺财回道。 “不见……” 听了众人的劝说,清楚看在贾政的份上,李桂不可以轻易招惹,薛蟠本来懒得见李桂的,但是纨绔子弟的性子向来是争强好胜的,说完之后,薛蟠觉得这样做好像是怕了李桂似的,于是改口说道:“带他到我书房,我倒要看看他要干什么?” 他虽然不读书,但是却还是有个小书房,是他,或者说薛家充门面的。说罢薛蟠站起了身。 而薛宝钗毕竟是心机玲珑的女子,从李桂历来所为里她已清楚李桂绝非寻常之辈,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现在虽说是来历不明,但薛宝钗却有一种预感,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预感! 怕薛蟠吃亏,在薛蟠起身之际,薛宝钗匆匆说道:“哥哥,你注意些。” 薛蟠本来满不在乎,可是看到薛宝钗脸上的焦虑之色……点了点头。 而薛蟠出去后,薛宝钗还是不放心,而为什么李桂的法子在荣国府可行,在她铺子里就不可行这个问题也困扰着她,她很想找李桂问个明白,终于还是起身跟了过去。 薛蟠的书房在梨香院的最西侧,不过书房并不因为薛蟠的不来而没有人气,书案边有一朵水插花,薛宝钗经常在这里看书。 薛蟠到了书房之后,旺财就把李桂领了过来,把包裹在地上一放,李桂抱拳道:“见过文龙兄。” 和贾琏、贾蓉等一样,看到李桂文绉绉的样子,薛蟠就感觉不自在,好想他没读过书似的,虽然他读的真的不多。 “有话直说,请坐、上茶。”随意得抱了下拳,薛蟠混乱的说道,然后大马金刀的往太师椅子上一坐。 第九十章:它山(三) “如此却之不恭了。” 李桂抱了抱拳,然后一撩前摆,缓缓的的在东首的平椅上坐下。看着李桂慢悠悠、文绉绉、酸文假醋的做派,要不是在自己家里,有搬门框砸人的嫌疑,薛蟠简直想糊他一脸! “何事?”待李桂坐定以后,薛蟠浓眉一皱,直接问道。 “前日闻文龙兄之事,心中甚憾,虽非我之过,却有我之因,所以略备薄礼,请文龙兄不要嫌弃。”说着而李桂拿起了脚边的包裹。 其实李桂文绉绉的话,薛蟠一句都没听进心里去,不过略备薄礼他倒是听进去了……薛蟠没想到李桂居然是来给他送礼的!他现在心里已经清楚云锦记的事情与李桂无关,而李桂是什么人物,那可是诗歌冠京华的少年才子! “这小子还不是怕了我!哼哼!” 一股胜利的感觉瞬间在他心里升起,蛮横的心也瞬间膨胀,他不由得挺了挺胸脯,大咧咧的问道:“什么礼物?” 而此时薛宝钗正趴在门边聆听着,当听到李桂居然是来给薛蟠送礼时,她的心不由的咯噔了一下,心里寻思:“难道他是怕了哥哥?”但随即她就想到了李桂对付周瑞家的法子,她心里不由得一沉,隐约觉得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出来。可是他又知道李桂可能很擅长让人看不出来…… 而这时李桂已经打开了包裹,先取出了腰带,一下斗开,笑道:“这是鄙人小店皮尔记新出品的腰带,围上他就不用一圈圈的缠绕了,即使轻巧方便。” 说着李桂把腰带往要上一缠,扣子一扣,随即取下,递给了薛蟠,同时笑道:“你试试,保证感觉与众不同!” 纨绔子弟对于新东西的追求那是无止境的,也因此催生了奢侈品行业,而薛蟠可以说身上找不出一点不是纨绔子弟的气息,看到那黄橙橙的黄铜扣子,一下子就爱了,而李桂又说感觉与众不同,又觉得李桂在他身边不敢说谎,当下就几下拉开了腰间缠绕垫腰带,然后把李桂送的腰带往腰间一缠、一扣。 宽宽的腰带在皮筋的拉力下,立刻把他的腰紧紧裹住,腰部紧了,力气也就来了,恍然之间薛蟠有中力拔山河的感觉。 “不错,不错,是好东西……” 说到这里,觉得赞美李桂不太对,脸色急转说道:“只是你那店名不好,什么皮尔的太拗口!那个里面还有什么?” “还皮尔太拗口,我只不过是让你加深些印象……终于落入吾彀中!” 李桂心中暗笑,但表面上还是微笑道:“这是内裤与长裤。这内裤穿在里面就不用缠裹裆布了,这长裤穿着方便。这个这些就不用再这里试了,回头文龙兄回屋自己试,小弟还要上山,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说罢李桂拱了拱手。 “这送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是个不正经的!”听到裹裆布后薛宝钗面红耳赤,娇艳欲滴,匆匆跑到了廊柱后躲了起来。不过当薛蟠把李桂送出时,她却伸出雪白的玉手,轻轻地拍了拍玉莹的额头刚才一羞涩,她忘记问李桂那个问题了。 而对于薛蟠而言,这个存正的纨绔子弟对于新东西的追求是无止境的,也是敢于尝试的,而裹裆布对于那个时代的男子而言,只要是成年人,都是一个烦恼,因此送出李桂之后,他边一边砰砰的拍着腰带,一边喊道:”香菱、香菱……” 这时薛宝钗刚刚进了屋,还没坐下,薛姨妈正想问薛宝钗李桂来干什么,听到薛蟠的兴奋地声音,都立刻把头转向了门口,随即她们就看到了薛蟠腰间那条金光闪闪的腰带! “这是?”薛姨妈愕然问道。 “李桂那小子送的,真是好宝贝!”薛蟠挺了挺腰板,王霸之气横发的说道,随即举了举手里的包裹,继续说道:“还有这个。”说着对着香菱使了个眼色,示意香菱跟他上楼。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这里面的东西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李桂送了他什么?神神秘秘的!”待薛蟠和香菱出去后。薛姨妈禁不住问道。 “这个、这个……”薛宝钗雪白的脸颊再一次飞上了陀红,但女儿毕竟是母亲的贴身小棉袄,随即薛宝钗红着脸小声说道:“送了他那个腰带,还有长裤、内裤,据他说穿了那内裤,就不要裹布了。” 裹布是薛宝钗含蓄的说法,倒是让薛姨妈微微愣了一下,但她毕竟是过来人,随即就明白了。 “呸,也是个不正经的!”说着,薛姨妈雪白的脸也微微红了。 而到了楼上,到了最里间装饰精美的内室里,薛蟠立刻解下了腰带,接着双臂伸开,对着香菱说道:“李桂那小子说这里面的内裤可以替代裹裆布,长裤穿着也方便,我试试怎样,要是真这样,宝贝儿,你也不用整天给我裹来裹去的了,嘿嘿。” …… 俄而,薛蟠腰缠黄铜扣子的腰带,在屋外大喊了一声:“娘,我去铺子看看,中午就不回来了,戚建辉请客。”说完雄赳赳跨步而出,心里恨不得戚建辉现在就开席。 而他刚离开,香菱也走了过来,脸色潮红,“怎样?”薛宝钗好奇的问了句。 “回小姐拿东西穿上就直接束在了腰上,掉不下来,这种你真是好东西,我正琢磨着让爷在布置两套呢,好换喜。”香菱喜滋滋的说道。毕竟要是都穿这样的衣服,可以轻省她不少手脚。 “真的是好东西?” 薛宝钗再次问了句,眉头却轻轻地皱了起来。她不怀疑香菱的话,但越是这样她心里的疑团却越多她不相信李桂会这么好心,这么软蛋! “真的好。”香菱再次回道。 “回头你找晴雯……你到她那个什么皮尔记去看看,再给哥哥买两套。”薛宝钗说道。 她本想自己亲自去的,但想一想,还是让香菱先打探些情况为好。 而当李桂回道荣国府门口时,晴雯已经站在了钱开的马车边,看到李桂走来,晴雯立刻小碎步跑着迎了上去,到了李桂跟前,螓首一探,小声问道:“成了?” “成了。”李桂点了点头。 “咯咯……”想到薛蟠终是上了当,晴雯忍不住笑了起来。 “噤声!事成于密而败于泄。” “嗯。”晴雯重重的点了点头,明眸却偷偷的亮了。 第九十二章:它山(五) 第九十三章:它山(六) 听到这里,晴雯心里高兴的像是下了场烟花雨,忍不住满面含津,看了李桂一眼,口中快速的说道:“正是,只是这腰带,这……” 腰带是没有的,不过晴雯毕竟是伶俐的,说到这里,突然灵机一动,继续说道:“那腰带是给薛公子特制的,极为费工、费料、戚公子若是想要,也需定制。” 而绿漪此时正拉伸着内裤的松紧带,她和香菱一样,也是过来人,对这内裤的作用立刻心领神会,禁不住说道:“这倒是真方面。这个,还有那长裤,你先给我分别拿两……哦,我能穿吗?” “能,女子穿更舒适,我就穿着呢。”扫了一眼李桂,晴雯微红着脸,小声说道。 “那给我分别拿三条好了,还有那腰带,就定制好了,不知什么时候能来拿。”也瞟了眼李桂,绿漪小声说道。 “两天后。你看这裤子要是长了,你可以自己截短些,短了也可以补一些。”晴雯一边叠着,一边说道、 而这时另一个妇人也出了上来,委婉笑道:“晴雯妹妹还认的我吗,我是定城侯府的清芬。” “姐姐一说倒想起来了。” “咯咯,不愧是老太君调教过的人儿,这么会说话。” “姐姐过奖了。” “那个也随绿涟漪姐姐那样,分别给我包三件吧,也给我家公子定制一个腰带,我家公子胖些,腰带要长些。” “嗯,好。” …… 晴雯动作麻利,说话之间就用准备好的青布包好了长裤、内裤,而报出六十两的价格后,绿漪和清芬并没有讲价。对于这些公侯之家来讲,随手的赏赐都是十两八两的,十两一件的衣服在她们眼里并不怎么算贵!而如果讲价,争争叽叽的,也有失大家身份,况且还认识!因此绿漪和清芬只是顺手接过小丫鬟递上来的银子,就递给了晴雯。 “咯咯咯咯……” 送走清芬和绿漪之后,晴雯忍不住娇笑起来,看着李桂,眼睛沉了弯月,灿灿艳光,却如曦光四射。 这是大功告成了! 李桂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微笑道:“没想到薛文龙居然如此得力!” “咯咯咯咯……” 晴雯闻言再次忍不住捧腹畅笑了起来,须臾才才依然满面含津的说道:“我觉得咱们应该再等等,说不定还会有人来?” “不用了,咱们这是独一份,要想买他们还会来。” …… “你说明天会不会又更多人来买?” “那是一定的,这才开个头。” “哎呀,咱们没几件了,那怎么办?当初我要多做些,你偏偏不让!” “你可以让他们预定,嗯,然后找人来做。” 针线活在那个时代几乎就没有女子不会,贫家的女子甚至靠这个生活,荣国府内宅丫鬟仆妇的女子更多,是不愁找人做的,而至于愿不愿意接,可以试想一下,史家没落以后,即使史湘云也暗中接些针线活,点灯熬眼到半夜,赚些银子,维持个人外面的光鲜! 因此闻言晴雯笑道:“嗯,我找院子里的司棋、入画、小红、紫鹃、琉璃她们几个来做,她们的针线活挺好,哎,对了,给他们多少工钱。” 针线活的工钱怎么计算李桂并不知道,但是李桂却知道高的工钱可以激发出好多而工作状态,于是说道:“她们接外面的活能得多少银子?” “这个要看物件,袍子、长裤之类的不过给三五十文,刺绣的活贵但费时,一个月紧赶紧的,也就是三四两银子的收入。” 三四两银子也就是三四千个铜钱,均匀在每天,也就是一百到一百三十文左右,而这却是做针线活的最高工资。 而国人做事既讲究情面,又讲究财不外漏,所以李桂做的这个虽然是奢侈品,利润丰厚,但他也没想多给。不过李桂也估计他如果按照外面的行情给银子,荣国府内宅的女子们一定会说他抠门,而且用不用心也不好说。 因此斟酌了一下,李桂说道:“工钱这事我不太懂,你看着给,但要比外面行情高些,也不用多高,每天多个三四十文,五六十文都行。” “嗯。” 晴雯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问道:“那腰带定价多少?” “三十两,不这样显示不出我送的礼物的珍贵。” “咯咯……” …… 当李桂和晴雯回到荣国府时,夜影已经开始飘荡,春杏已经提着食盒站在门外,看到春杏,李桂就再次想到了贾政给他的庇护与关爱…… 其实在给薛蟠送礼之前,他就想送条长裤与内裤给贾政的,当然对贾政他没有什么利用之心,在这一点上贾政那古板的性子也没法利用!只是当时他有些担心,以贾政严谨古板的性子,他一个大男人,要是送条长裤与内裤给他,会不会引起贾政这位道学先生的反感! 所以想了一想,李桂放弃了这个想法。而至于其他人,则更不能送了! …… 晴雯毕竟是个急性子,吃过晚饭之后,便抱着一卷清布,包好橡皮条,匆匆往内宅而去。 沿途嶙峋怪石、月下花蕾,诸多美景全不入晴雯眼底,晴雯直奔紫菱洲。紫菱洲现在是迎春所居,迎春性格温婉,众人都喜欢找她玩儿,晴雯也不例外。 而众人虽然时常在迎春处玩耍,也经常端着针线箩筐一起做活儿,但还没有谁抱着一卷布来!因此初见晴雯抱着一卷布到来时,迎春暗暗吃了一惊,司棋也是如此。 而当晴雯向行礼,说明来意之后,以迎春的性子就没有不答应的事,随即晴雯在迎春处照了一张凉席,把布卷放好后,又请司棋与她分别去找小红、入画等人。 大约过了搬个时辰,小红、入画、紫鹃等鱼贯到来,夜晚无聊,探春和惜春也跟着过来了。 众人行李之后,惜春就向晴雯笑道:“今晚怎么来了,还召集这么多人,讲故事吗?”更新最快的网 晴雯笑道:“回三小姐,不是讲故事,铺子里有人预定了衣服,所以请她们来帮忙?” “哦……” 看了看晴雯脚下的那卷布,惜春眨了眨大眼睛说道:“生意好了?” “嗯,好了?”晴雯回道。 “怎么一下子就……”探春接话说道。 她本来想问怎么一下子就好了的,但她毕竟聪敏,话到嘴边觉得这样问有些欠妥,好像自己是巴望李桂的铺子好不了似的,于是急忙住了口。 而晴雯闻言心里却一咯噔,一边裁剪,一边心道:“三小姐果然聪颖!” 感谢DND、大成、月之神乐、酒桶、皇冠、刘思存、六神霞、我是烈焰、7597、风沙、IUIKHYI等的打赏,感谢各位的投票。 第九十四章:旁敲 心里微微谨慎着,随后晴雯一边用尺子画着线,一边对小红等人笑道:“这活儿也不是让你们白干的,刚才李桂和我商议了,这工钱的事让我做主,还让我出价比外面高些,我寻思着每件给你们一百八十文,这要是天天缝一件,一月五六两银子呢!可够你们零用的了。” 晴雯是伶俐的,她知道只有把这些话先抛出来,才能更好的引起小红、入画等小丫头的兴致。至于微微谨慎,是因为她觉得李桂利用薛蟠之事和探春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她忽略了人的好奇心!而世间一个普遍的真理是越是聪明人对未知的好奇心便越重! 而荣国府大丫头的月例不过二两银子,小红、入画等小丫头的阅历不过一两银子。而且现在因为省亲,荣国府内囊已空,王熙凤已经把月例银子从月初推到了月中,因此乍闻一月可以赚五六两银子,虽然几个都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但银子却没有不喜爱的,因此乍闻一月可以赚五六两银子,真像是天上掉下个蜜瓜! “晴雯姐,你真好!” “晴雯姐,快快教教我!” “李桂也是个好人!” …… 烛光下一幅幅笑靥,一副副跃跃欲试之态。 探春和惜春都是聪明人,也因此她们很想知道李桂是怎么对薛蟠下手的,而她们也清楚晴雯极有可能是一个突破口,趁着小红说李桂是个好人的功夫,她秋水般的明眸转了转,猛然接话道:“可惜他是个软脚虾!” 惜春会意,立刻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听他讲故事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他……” 说道这里惜春戛然而止,而探春继续接话道:“讲故事的人可不是故事里的人。” “嗯,姐姐说的是,有的人只会欺软怕硬!” “嗯……” …… 晴雯虽然心中微微谨慎,但她毕竟是块爆炭,连贾宝玉都敢呛的人!而现在李桂在她心中近乎完美,而她又毕竟年幼,随着探春和惜春的一说一应,她肚子里的气逐渐膨胀,最后终于忍不住呛道:“他可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说到这里,又觉得下面的话实在不能说,咽了口吐沫,晴雯强行憋回,雪白的脸儿顿时红了。 而看着晴雯通红的脸,小红、入画等以为晴雯是在可以维护李桂,因而恼了,她们都知道晴雯的火爆脾气,不由得心揪了起来。而探春和惜春却是有的而发,听了晴雯的话链各个不仅对视了一眼,随即惜春小嘴一张……而这时晴雯也知道她话里有漏风之嫌,已急忙遮掩着对小红等说道:“你们可要把针脚缝密些,这可是十两银子一件的东西。” 再问下去,太过明显,探春轻轻拉了拉惜春的袖子,摇了摇头。 “哇,这么贵,这布才多少钱一尺!” 长裤用不了多少布,短裤用的更少,而且当时一件丝绸衣服也不过五六两银子,而且还不用绣花什么的!小红没想到这平常的短裤居然这么贵,不由得脱口而出。 “贵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 说着晴雯从袖中抽出一个小锦兜,打开后,把皮筋条拿出来,然后猛地一拉,在让皮筋跳自然弹回,这才窝了一个圈,在裁好的裤腰处比划着,笑道:“看到了吗,这东西珍贵,缝在腰上,裤子便掉不下来。要是缝在哪内裤上,那就更方便了!” 不论是三春还是小红、入画等都是心机玲珑的女孩子,看到皮筋拉伸的样子,立刻明白了皮筋、或者说着长裤、与短裤的不寻常之处,小红等年两稍大些的则立刻体会到了晴雯后半句的含义,一双双秀美的眼睛微微张大了,随即入画拿过晴雯手中的皮筋条,仔细的看了看,曼声说道:“真是好东西也!这个,晴雯姐,这个小裤子咱们女孩子能穿吗?” “能,李桂说了,女孩子穿了才方便呢!” 晴雯脱口而出,话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话好像哪里不对,而这时探春已经微红着脸蛋,‘哼’了一声,说道:“不正经。”网首发 惜春小脸如铁板:“是也。” 晴雯脑门上升起了一道乌线,而小红毕竟是年长些,见此急忙岔开了话题,向晴雯笑道:“晴雯姐,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说。” “说。” “回头做好了,卖给我一个试试。” 在《红楼梦》里小红是一个很有想法,也很大胆、具有开拓精神的女子,在修建大观园时,她曾经故意把手帕丢在大观园的路上,当时贾芸每天必然会经过那条路……以此传情。 “行,我去问问李桂成本价,算了,我做主,五两银子卖给你。” “谢谢晴雯姐。” “拿个条条给我看看。”这时惜春伸出了雪白的小手。 …… 而在此时桂香院里灯笼高挂,暖暖的红色像是回家的灯光,而丝竹管弦,欢歌笑舞之声不断向外传出,一个而雅致的房间里,美酒佳肴已上,丝竹管弦欲弹,不过薛蟠却在拉开他的长裤,露出了肥嘟嘟的肚皮…… …… 灯花跳跃,明暗之际,好像整个屋子都微微晃动了一下,李桂抬起了头,放下手中厚厚的书卷,拿起了茶杯,而他刚把茶盏端到嘴边,就听门‘吱’的一声开了,随即便是‘砰’的重重的关门声。 和晴雯相处已久,闻声李桂便知道晴雯心情有些不佳。 “怎么了?睡惹着你了?” 当晴雯进屋后,李桂立即问道。 “三小姐和四小姐……” 随即晴雯把小锦兜往床头一放,接着一边换着炭火,一遍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他们那样说你,我没忍住,也不知我说漏了嘴没有?”说着晴雯望向了李桂。 李桂没想到事情居然传到了探春和惜春那里,而且还引起了她们的兴趣!并且从探春和惜春的对话中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激将法的存在,她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怪不得《红楼梦》里说探春灵敏,果然如此!惜春也不差!” 心中思忖着,李桂笑道:“说漏嘴也没什么,只要真正的用意咱们不说,他们就在雾里。” 李桂之所以这么说,还是那句话,这个时代还没有具体的代言人的概念,有也只是朦胧的,比如名人字画贴在墙上之类的,也都是自然之举,并非刻意为之,更不会想到去利用一个纨绔! “嗯。”晴雯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一边给李桂倒水,一边又愤愤了起来:“你说一个好好的大小姐,都这么大了,不好好想想怎么去相夫教子,整天的非议人,耍心机干什么!” “是的。”李桂点了点头。 第九十五章:聚首 月上中庭,贾蓉才从桂香院回到了宁国府,秦可卿依旧是怏怏而起,贾蓉对此还是和以前一样毫不在意。不过想到今天一天居然看到了两次薛蟠肥大的屁股,贾蓉还是禁不止笑道:“薛文龙今天可真是显摆……”个 “何事?”秦可卿一边从贵妃榻上站起,一边随意的问了句。 “李桂不是送给他一条腰带,和一条长裤、一条内裤吗,那薛文龙为了显摆,自己居然把自己的裤子给扒了,还扒了两次,哈哈,上午燕歌楼,晚上桂香院。不过我看李桂那东西都真实好东西,明天你让瑞珠也给我买套去,李桂这小子,也不知道送我条。”贾蓉一边洗着练,一边说道。 而秦可卿闻言却露出了沉思的神色——还是那句话,以他和李桂的交往,她可以清楚的感到李桂一定是薛蟠出手了,只是她还是想不出李桂是怎么出手的! 而后看着嘻哈的贾蓉,突然之间她觉得,和李桂相比,贾蓉好肤浅! “他一个大男人,送你条长裤,你要吗!”随后秦可卿淡淡的说了句。 “额,嘿嘿嘿,还真不能要。”贾蓉嘴角勾了勾,笑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天香楼上,贾政正拿着一只竹节似的西洋望远镜,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元春身亲已毕,他终于有了空闲的时间…… 也是在此时,七弦琴的琴声从李桂的屋子里传入了贾珍的耳内…… …… “我觉得今天的生意一定会更好!” “嗯。” “咱们收拾该买些布。” “买,你让胡老实去弄。” “今天柳公子会不会找人来。” “我还没和他说呢。” “那今天你可别忘了!” …… 鱼肚白的清亮晨光里,李桂和晴雯有说有笑着往荣国府的门口走去…… 书院的情况一切如常,不过是听课与议论,这些人现在想的是仕途,对于经济还不感兴趣。不过回去的路上裘安却旁敲侧击的说了些薛文龙当真蛮横之类的话,李桂知道他想试探自己是否已对薛文龙动手,或者说用什么方式动手,但他是不会说的,只是顺着他的话茬说了些当真如此的话。 而进城后,裘安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回府,而是对李桂笑道:“左右无事,我陪后庭兄去你那铺子坐坐。” 李桂心知裘安还是想知道他对薛蟠是怎么出手的,想从其他地方看出些蛛丝马迹……心里暗笑,李桂说道:“那正巧,我正想拜访湘莲兄,让他帮忙找些丫鬟伙计,你正好带路。” “哦……”裘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但随即就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问道:“后庭兄,你的生意好了?” “嗯,稍微好了一点,还是有识货的。”李桂说道。 做生意慢慢会好起来,这也是正常的道理,裘安年轻,没有多想,随即李桂向裘安打听了一下柳湘莲的家庭情况,对于家庭情况李桂没问,因为《红楼梦》里已经暗示过,柳湘莲或在城中,或倏忽又多日不见,父母在不远游,这说明他家中已经无人。 而这次柳湘莲也没在家,黑漆漆的院门紧闭,倒是他的邻居开了门,随后那孩童便问他们找柳湘莲什么事,李桂简单的说明来意后,那小孩很老练的点点头,说是柳湘莲回来后告诉他,显然这孩童已经做了不少这样的事! 随后李桂与裘安再次驱车回去,下拉马车之后却发现铺子的门口已经停了两辆马车,而当李桂进去后赫然发现其中一个居然是襄阳侯府的绿漪! 李桂没想到绿漪会再来,但转而一想这也正常,毕竟这东西的方便一试即出,而且在后世谁还没有几个裤衩子! 听到脚步声晴雯随意的抬起了头,当看到李桂时,一抹喜色顿时如同曦光出海,娟美的脸庞整个都亮了,同时红唇微张……只是当看到李桂的裘安后,脸上的光芒瞬间如潮水忽退…… 看前两天的样子,裘安本以为李桂的铺子没人的,没想到现在居然有六七个人……不过想想也是正常,因此初时裘安并没有在意,随后就和李桂一起坐在了西南墙角的茶桌上,而绿漪等人的议论声立刻就传了过来: “这长裤有绸的没?” “绸的不如棉的吸水,你要是要的话可以订购,只是价钱要高些。” “嗯,可以,我家妇人喜欢,只是还能不能再紧些。” “可以。” …… 隐隐的议论声传来,但都暗暗向裘安传递着这样一个消息——这东西是好东西!因此见此裘安倒是有些后悔当初拒绝李桂的送礼了! 而裘安也并没有把这件事往李桂对薛蟠出手方面想,或者说没有把这方面往深处想,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他认为好东西有人买是正常的,甚至因为现在是卖方市场的原因,他认为只要有东西就会有人买的,而且实际上那个时代的士子和贾政差不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们的心思也不在经济上!心里也没有代言这个概念,或者有,只是自己都不清楚。 随后又有一行人进来,听了一阵子,才知道是定城侯谢鲲府上的,裘安逐渐觉得嘈杂,然后告辞。 而后铺子里便充满了挑拣声,要求声、定制声,人员你去我来的,虽然不多,但因为女人们仔细,谈话的时间长,以至于铺子里的人总是不断! 李桂见晴雯一个人和你说完和她说的,感觉真的有必要雇几个女子了。 而在此时大观园蘅芜院里,三春、薛宝钗以及司棋、侍书、莺儿齐聚在薛宝钗空空的屋子里。 “……当时我和姐姐就是这样激将的,晴雯忍不住说李桂不是这样的人,听她这话,那大坏蛋一定是对薛大哥出手了,我还想再问的,姐姐拉了我。”惜春小嘴巴巴的说道。 而探春接话道:“你是知道的,晴雯是伶俐的,再问下去,打草惊蛇,她也不会再说。” 惜春点了点小脑袋。 而这事毕竟关系薛家! 对于薛宝钗而言,更为可怕的事她还猜不出李桂是怎么出手的!不过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李桂出手了,花容一黯,薛宝钗急问道:“那该怎么办?” 她这话一出,场面顿时一片沉寂,过了一阵子,探春才迟疑着说道:“或许可以诈他一诈。”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怎么诈他?”眸中青光一凝,薛宝钗向探春探首问道。 “我觉得你可以这样……”随后几个美丽的螓首聚在了一起,不一会儿响起了‘咯咯咯’的轻笑声。 俄而探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虽然一肚子坏东西,但他铺子里的东西却是好东西,借这个由头,姐姐可以买几件来。” 感谢不许内社、锦鲤杨、袁风爆裂酒、元素魔法使、小幸运、睡鼠的噩梦、小道洪东东、猎杀美味、一剑V旋风、DND乐、大成的打赏,感谢各位的投票。 第九十六章:升腾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晴雯的脸上的笑意终于破茧而出:“你知道预定了多少家吗?” “几家?”李桂心里一动,问道。 “九家。”晴雯大叫了一声,随即就兴奋的嘴巴不能停止:“他们要的也多,最少都六件!就是要求多,喜欢丝绸的,明天我还得早起去买绸子去……” 说着晴雯整个人亮了。 要是这么算就是一天就是五六百两银子!这个数目把李桂也吓了一跳,心里很是有种暴富的感觉!但随之就释然了,这还只是刚刚开始才这样,估计以后的销售额还会上涨一些,然后就会下降。最后维持在一条线上下,这条线是多少,李桂不好估计,但他知道的是以后在经济上他是没什么问题了! 想到这里李桂心里顿时一阵轻松。 而就在这时,胡老实走了进来,很敦厚的对着李桂一抱拳,说道:“老爷,棉布已经抱上车了!” 李桂回头一看,只见外面夜影已经上来了…… 一路上晴雯兴奋的渣渣着……到了偏门口,下了马车,四卷布匹太多,钱开帮忙搬了过去。而当路过卜固修的门口时,‘咯吱’一身门开了,随后卜固修和詹光一起出现在了门口。 而李桂的门口,春杏正提着食盒在门口等着,李桂抱了抱拳想直接过去,谁知这时卜固修开头道:“后庭兄,吾等等你久矣!” 李桂一愣,随即抱拳道:“两位兄台何事?请直说。”李桂说话之际,晴雯和钱开抱着布卷走了过去。 而卜固修瞧了眼钱开抱着的布卷才‘嘿嘿’笑道:“在下听闻兄台的生意很好,也很忙,需要人帮忙否,我听说聘任兄在你处帮忙。” 李桂没想到这些他们两个居然知道了!但转而一想荣国府里消息传播向来迅速,从晴雯进内宅算起,这会都一天了,他们两个知道也不足为奇,而且他们是荣国府的清客,又刻意关注荣国府的动静。 而李桂也清楚这两人和单聘仁一样实际上都是人才,虽然卜固修的格物致知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他清楚这类人在后世最起码是一个高级的公关人才……不过晴雯不太喜欢他们,但转而一想,要是让晴雯喝来喝去的,说不定晴雯就不怎么讨厌他们了! 而且对这两人李桂也知根知底的! 想到这里,李桂说道:“两位兄台如果愿意,明日一早可以去找晴雯,听候晴雯使唤,月薪十两。”网首发 卜固修和詹光的家境比单聘仁还要差些……初闻李桂让他们听晴雯使唤,在男尊女卑的世界里,两人本能的不同意,但听到每月十两银子的月薪后,立即又恨不得给晴雯做牛做马了! “多谢后庭兄。” “后庭兄饭否?我们正饮。” 随后两人齐齐向李桂深鞠一躬,神态犹如春风拂面。 “不了、不了,我还有些杂事。”李桂回礼,然后扭身离去。 …… 而当李桂回到自己的小院,晴雯和春杏已经把酒菜摆好。见李桂到来,晴雯一边提起砂壶,一边问道:“他们两个找你做什么?” 说话之间,已往铜盆里填了水。 李桂一边洗手,一边笑道:“他们要来铺子里做工,我答应了,只是让他们听你喝使。” 晴雯没想到李桂居然是这样安排两人的!但饶是如此她也不满意,一边给李桂递着棉巾,一边嗔道:“那样的铺子要两个男子有什么用!这两人倒会打秋风!” 晴雯说的没错,其实卜固修和詹光之所以急着找李桂,除了个人经济原因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他们感觉荣国府要不行了,从与贾政的谈话以及王熙凤往后推月例的现实中,他们已经感觉到荣国府要不行了,他们也急于找下家! 而李桂之所以收留卜固修和詹光二人,出了觉得两人是个人才外,其实还有感谢二人在初时片言之助的意思因此闻言笑道:“比邻而居,我不好意思拒绝,你若不喜欢,回头使劲使唤他们,把他们累跑罢了。” “哼,竟让我当坏人。”晴雯说着浅浅的笑了。 而两人不知道的事,卜固修和詹光已经决定做牛做马——毕竟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 “你回头静下心来,认真学学,每个月能有五六两银子的收入,一年下来也不少呢,两年就够你置办嫁妆的了……” 吃过饭之后,晴雯一边和春杏收拾着碗筷,一边交代着春杏。收拾好之后,又换了炭,洗了手,给李桂沏了一杯热茶后,变向李桂说了声:“我去了嘢。”然后便和春杏一起各抱着两卷布,往内宅而去。 晴雯走后,李桂拿起了书,而看了没多会,怨自己想起了脚步声,随即一道妇人的声音响起:“晴雯姑娘、晴雯姑娘……” 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晴雯道后面去了。”李桂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去,只见一个青衣妇人正在门口站着,这人李桂认的,乃是浆衣房的马娘子。 而这时马娘子,已经深度屈膝,恭恭敬敬的向李桂行了个礼,说道:“见过李秀才。” “马娘子何事?”李桂问道。 “哦,回秀才,我想从晴雯姑娘那里找些活做,晚上闲着也无事。”马娘子继续恭敬地回道。 “这就来找活了!消息够快的!” 李桂心里思忖着,不过他对这些杂事不放在心上,于是说道:“她去后宅了,你去找她吧。”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是。” 马娘子喜滋滋而退。因为她清楚李桂没有拒绝她,那么晴雯也不会拒绝她! ……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啊!” 马娘子去后,李桂随意感叹了声,然后顺便撒了泡尿,转身进了屋…… 时间一点点过去,星月渐满苍穹,李桂伸腰打了个懒身,抬首之际,见窗台月华如霜,“晴雯应该回来了吧,阴天回来的好像晚了些……”心中随意思忖着,李桂拉过了七玄琴。 而就在这时,门‘吱’的一下开了,然后便是‘砰’的一声哟重重的关上了,随后便是重重的脚步声。 “又生气了?! 李桂心里思忖着,而当晴雯进屋后,他立即问道:“今天又是怎么了?” “这些人真难侍候,你看看这二小姐想要棋盘花纹的,三小姐想要山水花纹的,四小姐要小狗的,赵姨娘也来凑热闹,说要端砚那样方方正正的花纹的,我这得跑多少腿……” 说话之时,晴雯已经把她的小簿子伸到了李桂的眼前,李桂低头一看,只见小簿子上密密麻麻、歪歪斜斜的写着小字,可能是有些不会写,或忘记了,有的还画个圆圈代替。 而就在他观看之际,晴雯已经皱着黛眉,继续愤愤的说道:“你说这样的裤子,穿在里面,给谁看呀,还这花纹那花纹的!” 而说到这里,晴雯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雪白的脸瞬间变得绯红,随即把簿子猛地一手,但随即又伸出,快速的在李桂的手臂上轻轻拍了两下:“坏蛋。” 第九十七章:陷阱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点,晴雯便抱着昨天缝制好的衣服,和李桂一起出门而去,而在他们的大门门响之时,詹光和卜固修立刻从他们的门里闪了出来,都穿着一身青丝袍。 随意寒暄了几句,李桂便带着他们三个出了荣国府,而钱开早已等在了门口,一起上了马车之后,晴雯便掏出了昨晚写的小纸条,上面有需要采购的各样花色丝绸、布匹,随后晴雯便把字条递给了卜固修——这时李桂和她昨晚商议好的,让这二人先干着采购的活。 随后晴雯便一边解开布兜掏着银子,一边交代起来,让他们买马车、找车夫、绸布庄子的位置,票据等等,晴雯心细,甚至细致到了中午饭的银子量不能超过一两! 整个过程,晴雯脸上冷若冰霜,两人诺诺。 而交代完这些也到了铺子的门口,柳湘莲却已一身白衣在门口站着,简单的寒暄之后,柳湘莲便笑道:“昨晚回来,我听二狗说了,你找我,不知何事?” “是这样的……” 时间紧急,还要上山,李桂便把要雇佣两三个识字的女孩子的想法向柳湘莲说了一遍,柳湘莲闻言后沉思了一下,然后笑道:“要雇佣寻常人家识字的女孩子却难,不过却可以从人伢子那里买。” 柳湘莲也知道李桂要上山,随后也简要的把人伢子买卖的情况向李桂说了一下,原来竟是也和扬州一般,养着一些瘦马,漂亮点的教她们读书识字,吹拉弹唱,然后卖给豪绅权贵做婢做妾,就像贾赦要鸳鸯不成后,花八百两买的嫣红;而容貌差些的或是卖与青楼,或者卖与豪绅权贵为奴。 这些李桂是知道的,只是感觉这买人心里有些过不去,而且价格也不清楚,不知道银子够不够。随后李桂把情况向柳湘莲说了一下,柳湘莲笑道:“回头我把人伢子拉来,你和他谈就是了,他们银子也可以延后些。” 只要有时间差,李桂就不怕,点了点头,然后李桂对卜固修说道:“回头人伢子来了,你与他谈,把价格压到最低。” 谈话,卜固修和詹光等人是最擅长的了…… 随后,李桂向柳湘莲告辞,直奔西山。而到了西便门,裘安已经在城外等候。一路随意交谈,而到了西山书院,课间之余,可能是五月端午将到的缘故,同学所谈皆是品花之事,甚至有好事者和裘安一样,询问李桂是否收到了邀请…… 下午回去的时候,裘安照例跟了过去,而当李桂进入铺子店面的时候,赫然发现店铺的柜台里晴雯的身旁,已经站了两个女孩子,面容清秀,体态婉约,只是年龄较小,看上去不过十来岁。不过柜台前却没有客人。 而晴雯看到李桂,立刻满面笑靥的迎了过来,先是对裘安行了一礼,然后便向李桂笑道:“就是她们两个,,卜固修给谈的,三百两银子,我直接给了。哦,对了,薛小姐来了,在西庑廊那间屋等你。” 西庑廊那间屋是西墙靠边的一间小房,和仓库连在一起,李桂和晴雯打算把它当作会客室的,只是一直没时间打理,李桂估计是晴雯安排詹光、卜固修做的这事。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薛小姐。 李桂不知道哪个薛小姐,可是他自然的就想到了薛宝钗,但也不敢过分肯定,于是追问道:“可是薛文龙的妹妹。” 晴雯点了点头,眼神谨慎而闪烁得说道:“她来干什么?” 李桂慎思着摇了摇头,而一旁的裘安见李桂有客人,识趣的抱拳而去。 而李桂虽然预感薛宝钗来此可能没什么好事,但却不能避而不见,毕竟她就在里面等着,送出裘安之后,李桂对晴雯说道:“我进去看看,今天怎么样?” “今天比昨天还要好些,中午来了一波人。”晴雯回道。 李桂一边点了点头,一边绕到了柜台的后面,从铺子的后门直接进了院子,然后一折,顺着走廊就到了西庑廊的那间房前,轻轻咳了一声,然后跨步而入。 而此时薛宝钗正坐在南首的平椅上,一双端庄的红色绣牡丹的对襟百褶裙,闻声自然而然的转头,一张端庄明艳的容颜立刻呈现在了李桂的面前,李桂还没近距离的接触过薛宝钗,突现的容光倒把他微微震慑了一下,不过他毕竟是见过美女的,秦可卿、晴雯在容貌上实际与薛宝钗春兰秋菊、不分上下。 “书上说薛宝钗体态丰满,我怎么看是肥瘦适中呢?哦,现在的人以‘瘦为美,都搞起了扬州瘦马,和后世的审美不同……” 心中思忖着,李桂向薛宝钗一拱手,微笑道:“见过薛小姐。” 薛宝钗这时已经起身,闻言,婀娜的身子往下一曲,行礼道:“见过李秀才,冒昧前来,打扰了。” “只怕你不是冒昧。” 心中嘀咕着,李桂笑道:“无妨,请坐。” 再次坐定之后,莺儿乖巧的给李桂倒了茶…… 而薛宝钗虽然和三春不一样,因为是商家,在外出出行的限制上比三春松泛了许多,但还是有些顾忌的,因此莺儿倒茶之后,薛宝钗立刻再次起身,福了一福,说道:“冒昧前来,乃是有两事相求,不知当说不当说。” “请坐,请说。”李桂外表随意的说道。 薛宝钗也不客气,坐定之后,暗暗瞧着李桂的眼睛直接说道:“小女子所求第一个是想请你放过我哥哥。” 这句话其实就是探春和薛宝钗商议的欺诈李桂的方法,既然不知道李桂的手段,那么干脆在事情的结果上做文章! 没想到薛宝钗会这么说,李桂愕然一愣,随即就想到:“我的手段她怎么知道,现在应该还没有成型的代言、宣传概念啊,她怎么会知道我在利用薛蟠这方面的价值?哦,难道……她是在诈我?言语陷阱……” 想到这里,没想到书中端庄稳重明礼的女子居然有不稳重的时候,李桂的眼睛不由得眨了眨,随后就想着:“好聪明的女子!还是被她想到了!这事是绝不能承认的,只能佯装不明白了,哎呦,不妙,我停顿这么久,她一定知觉了!管她呢,也只能装糊涂了。” 想到这里,李桂再次故意愕然了一下,然后说道:“薛小姐何出此言,我有何能,能对付文龙兄;哈哈,倒是文龙兄那日……哈哈,而且我和文龙兄已经和好,前几日我还送了礼物给文龙兄,薛小姐可知否?”更新最快的网 其实李桂以前考虑过薛宝钗可能猜出他给薛蟠送礼别有用意,但也相信薛宝钗不会想到薛蟠会有这样的价值,而且一般女子又不愿多事,而他也考虑过,以薛宝钗的性子与聪颖,更不会多事,相反即使知道了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他才敢这样欺之! 感谢小馅饼、无知无尽、7505刘思存、烟寒无心的打赏,各写各位的投票 第一百章:涌动 吃过晚饭之后,晴雯照例和春杏一起去了,而李桂却磨了墨,提起了笔,然后饱蘸墨水,刷刷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何如斯可以嚣嚣矣? 如何才能悠闲自得,今天他要做这篇文章。 …… 而与此同时,借着些月色,三春以及侍书、入画等丫鬟也来到蘅芜院,众人都很熟识,随意落座之后,惜春在锦墩上探着小脑袋问道:“宝姐姐,他说了吗?” 今日薛宝钗去找李桂也是她们几个做人商议好的。 薛宝钗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他没说,这人惫赖的很。只是我铺子的事他倒是说了,还给了法子……倒有些气度。” “额……他怎么惫赖?”没想到李桂还有这样的一面,惜春闻言微微一愣。 “我用昨天咱们商议的法子,这么一说,他果然慌乱,但随即就强制镇定……” 薛宝钗简单的把刚才的事情叙说了一遍,最后带着气又带着笑的嗔道:“真没想到他还是这样的人,这还是读书人吗!” 三春以及一众丫头知道李桂有学问,也狡猾,可从没把李桂往无赖方面想过,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俄而惜春才轻轻说道:“我早说过这人很坏,你们还不相信,说他当时也是无奈……”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沉默,俄而探春才说道:“小妹说的是,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欺负一个女子,要是薛大哥在那,他一定不敢这样。哦,他说了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他说可以让掌柜、伙计参股,年底分红,还说要找又家室的鹅掌柜伙计,这几个法子,我琢磨着……” 随后薛宝钗把李桂的方法和她的想法说了一遍。 三春是不掌家的,也没经营过铺子,不过探春是心思玲珑的,闻言沉思了一下,笑道:“这不是要你们做甩手掌柜吗!哦哦,这法子还真是好,用了这法子,只怕那些掌柜伙计得拼命把生意做好,你们家也能多得银子,呀,好妙。” “是呀,我越想这法子越好,太适合我家了,你说他是怎么想到的!”薛宝钗叹道。 “这人是有些才华。不过宝姐姐也不用担心了,他既然肯给你出法子,说明他对薛大哥不会有多大伤害……” 探春宽慰道,说到这里禁不住抱怨道:“这人口风真严实,只怕咱们永远不会知道了。” “是啊,不说就不说吧!我家铺子好起来就行了。”轻轻叹了口气薛宝钗叹道。 “他那铺子怎么样?”惜春随意问了句。 “他生意极好!”薛宝钗答道。 “难道他是在这方面,在薛大哥身上做了文章?” 探春是灵敏的,闻言心里不禁一动,但这个念头随即就消逝了,原因还是那句话,这个时代代言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探春纵然灵敏,在代言人方面顶多也只会往名人墨客,有名气的人的身上想,绝不会往一个纨绔身上想。 而且她不参与具体的经营,对于具体的商业操作所知有限! “宝姐姐你下一步想怎么做?”随即探春问道。 “他说先拿一个小铺子试试,我觉得也有道理……” …… 明月渐升,一个个美丽的朦胧的影子印在了回纹格花窗的娟纸上。夏虫已生。 …… 做完文章,李桂抖了抖发酸的手,然后拉过了七弦琴,此时他的心情是异常评定而又舒畅的,因为他明白他在经济上已经没什么大的忧虑了,至于多赚银子,成为巨富,他也不想,因为他清楚,在这个时代,没有守住巨富的权势,巨富就是一种负担、罪过! 一曲方罢,李桂就听到门‘吱’的一声,又猛然开了,而听到这声音,李桂知道晴雯一定又是生气了。 “这倒好,天天带个气回来……”想着,李桂不由得笑了。 而在门外之际,晴雯带着怒气的清脆声就响了起来:“这真真是没想到琉璃居然是这样的人。” “又怎么了?”后撤,仰身,李桂扭头问了句。 “这妮子居然让我受夹板气,说什么把那些活给那些老妈子那么多干什么,也不照顾照顾平日里的好姐妹,这话说得,我这一有活,还不是先到园子里去,那马娘子她们也是,做不完,还抢那么多。” 晴雯一口气说完,心中的憋气好像出了,实际‘噗嗤’一笑,一边洗手,一边说道:“我真没想到还有这些劳什子事!该睡了,你来洗洗。” “等她们做不过来就好了。”说着李桂站了起来。 就这样铺子的生意终于步入了正轨,而至于李桂对薛蟠的利用,随着时间的流逝薛宝钗、探春、裘良、裘安等都失去了初时的热情,渐渐地变成了他们心底的谜底,直到许多年之后才解开。 …… 第二天一早,李桂和晴雯照例早早的就起了床,出门时,詹光已经恭候在二门口。卜固修不在,因为昨晚送来布匹之后,怕他憨厚的乡下侄儿迷路,于是又跟了回去。 到了铺子之时,店门前卜固修正端着茶盏一脸悠闲的指挥着胡老实和卜世光打扫着店面前的空地以及路面,胡老师清扫,卜世光洒水,晨曦中依稀可见两人额头的汗水…… 而看到李桂他们下车,卜固修把茶盏往地面一放,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和卜固修寒暄了几句,李桂乘车往西山而去,此时他的心情十分悠闲,因为他清楚他这个甩手掌柜差不多时当定了。 学院里一切如常,只是因为品花大赛将要开始的缘故,有两个同学,一个叫柳子安,一个叫韩启成,拿着词作请他点评一下,李桂本不想点评,但实力已经不允许,不评就会破坏与同学的和谐,而且骨子里他还是个老师,因此就谦虚的说我浅谈几句,不足之处还请指正。 而他毕竟是中文系毕业的……一看之下,就自然而然从整体到局部,从立意到表达,从景到情,指出了两人词作的生硬、不协调之处。只是这一讲,却不知不觉间讲到了讲师陈华道的上课时间。 …… “今日始知后庭兄学士如此渊博!不知后庭兄从何处学来?”回去的路上,裘安衷心的问道。李桂所谈的东西经书上却没有。 而实际上李桂所讲来自后世的文学品论,他只是简而又简的说了一点而已。 “哈哈,只不过是我平常所思偶得而已。” 李桂故作轻松,心里却觉得得罪了后世的一大批评论家。 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第一零二章:闲棋 驱车回城后,已经是晚霞漫天…… 而詹光和卜固修实际上都是社会能力极强的人,其后的时间李桂完全清闲了下来。只是晴雯却更加的忙了,李桂见布匹搬来搬去的,铺子里还有好几间空房,李桂便想从社会上招募妇女,把妇女们聚集起来,在铺子里做工,这样方便晴雯管理,顶多管顿饭而已。 不过这个想法刚向晴雯说出来,就立刻被晴雯怼了:“那我以后怎么再见她们。” 李桂无言……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四月三十,这期间铺子的营业步步高升,小伙房也开起来了,李桂甚至有很浓烈的搬出荣国府的想法,但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行,京师可不止薛蟠一个纨绔!而且贾政也必然挽留! 因此李桂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到明年春闺之试之后再搬出去,那时高中之后就是举人了,也就是有了官身,可以做官了,虽然做官还需要些走动,不过这官身却是一张更为厚实的护身符,而且那时从荣国府搬出去理由也更加充沛——都已经是官身了,当然要独立门户。 …… 五月初一这天,李桂没有去西山,而是去了学监——每月例行的月考。网首发 上午考完之后,回去的路上,李桂便听到了‘咚锵咚锵’的锣鼓声,转过府衙路的拐角,便看到李桂便看到一行踩高跷的,约五六十人,穿着大袖飘飘的衣服……迎面之时才发现后面还跟着一群人,穿着彩牛、彩驴的衣裳。 李桂清楚端午节的狂欢开始了,而且李桂也知道这个时代的节日实际上在氛围上比前世要浓,这个是时代的人也比前世的人重视。究其原因,李桂认为是因为这个时代精神生活太少的缘故,不像后世手机、电视的随便看。 而当下了马车,才到铺子门口,李桂就听到晴雯的呵斥声:“詹大爷你怎么弄的,让你买小猫花纹的,你买小狗的干什么,猫和狗能一样吗!” 晴雯本就伶俐,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干练,此时她的声音里蕴藏着严厉,在李桂听来竟然隐约有些女强人的味道。 “这詹光只怕不好受!” 想到晴雯对詹光和卜固修先入为主的成见,李桂心里暗笑,而下一刻就听詹光迟疑着说道:“这个,这个,清江记没有带小猫的,我觉得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狗能是猫吗!马能是驴吗!你就不能多跑两家,懒得你,四个棍撑着……” 不忍再听,李桂走向了西庑廊那间房,而厨娘玉娘看到,立刻提着砂壶,颠着小步跑了过来…… 而李桂刚喝完一杯茶,还没放下茶杯,胡老实就在外面行礼道:“公子,有人找你,说是信王爷府上的。” “信王?是什么人来的?”迟疑了一下,李桂问道。 “是个仆人。”胡老实憨厚的说道。 “哦,让他进来吧!” “嗯。” 胡老实应了一声,转身离去,须臾,一个一身暗褐丝绸仆装,头戴圆顶仆帽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贵客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请坐请坐。请问尊姓大名” “李公子客气。贱名刘三才,不足挂齿。” “刘兄客气了,玉娘上茶。” …… 李桂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奴仆而高高在上,上一世的经验阅历都不允许他有倨傲的作风,而那仆役也极为练达,稍稍坐定之后,便从袖中掏出一张红红的请帖,一边递上,一边笑道:“公子诗名天下皆知,王爷非常欣赏,值此端午,翠云楼开品花大会,王爷言风雅之事,不可少了公子。” 说着,那仆役含笑把帖子递向了李桂……他的言辞里并没有询问李桂是否愿意去的意思。 只是在瞬间李桂便感觉到了这仆役的言语有些厉害——这仆役说话又捧又拉,还隐隐断了他拒绝的路子!同时也向他传递这样一个信息——这事他很重视! “这仆役看来不像是寻常的仆役,只怕是信王特地选来的!怎么搞这么复杂?!哦……” 想到这里,隐约之间李桂感到这是贾政屡次拒绝信王邀他入社的缘故,使得信王不得不加大力度。让他感到压力。 而去不去,对于现在的李桂来讲确实是个问题:不去,就相当于完完全全得罪了信王;而去了就有站队信王的嫌疑。 所以问题的实质是屁股的问题,也是长远利益与短期利益的问题。 微微一思索,李桂就一边拿过帖子,一边笑道:“信王心意我已知晓,只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在下忙于备考,却没有什么词作,也不擅长词作,不巧的是后日我因为生意上的事,又要往蒲州去一趟,到时难回,呵呵,还望你转告信王,心意我真是心领了。” 李桂也没有直接拒绝,但话里话外却处处透露着拒绝。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刚才一瞬间他已经把其中的厉害关系掂量的很清,他可不想给信王陪葬!后面登基的那位可是位猜忌、狠辣的人物,并不大度! 而他也估计信王现在并不能对他做什么,如果真的做了,他李桂在士子中还是有些名声的,信王暗地里又想借助士子的力量,如此实际上是自毁长城! 并且还有贾政,此时贾政必然会护着他。 想到这里,李桂又觉得前几天自己决定继续留在荣国府实在是有先见之明! 而刘三才自然也听懂了李桂话里的意思:我近来并没有什么好诗词,毕竟好诗词不是那么好得的,所以去了没用,我本应该去捧场的,但是又有事。 刘三才也是机敏之辈,听到这里,已经知道再谈下去已经没什么意思了,于是拱手道:“如此打扰了,公子之言我一定带到,告辞。”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禁不住加重了,微微带这些威胁的味道。 他心里着实有气,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秀才,没有什么跟脚,原来只是荣国府的奴仆,只是做了首好诗,居然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信王不假辞色! 就是做李白又如何,还不是被赶出朝堂,小妾都跟人跑了! “不知天高地厚!” 李桂的恭送声中,刘三才肚子里狠狠的‘哼’了声。 而或许是人之常情,送走刘三才之后,李桂不由得开始猜想信王下一步的动作……不过他只是刚刚端起茶盏,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随即裘安一身轻便袍走了进来,随即对李桂拱了下手,便疑惑的问道:“刚才那人是不是刘三才?信王府的?” 此时他与李桂已经极为熟稔,所以礼节与言谈上都变得有些随意了。 第一零三章:遥落 “正是。这人?” 没想到裘安居然知道刘三才,李桂诧异的问了声。 “这人说来也可惜,他本是官宦子弟,其父刘叔勋为江宁府台,其曾为江宁府榜眼,殿试高中指日可待,可惜其父因上言开海,言辞激烈,惹怒皇上,因此流放,他也因此被削了学籍,后来不知怎么进了信王府为奴,被信王依为心腹。” “怪不得那人言辞那么厉害!” “你和他,哦,你拒绝他了!” “嗯。” “搞不明白你,不过是去一趟,为何不去,还能看看美人。我想去,信王却不请我。”说着裘安破为幽怨的瞟了李桂一眼。 这个中的缘由李桂当然不能说。 不过和裘安相处久了,他也清楚裘安一家是很看得起他,而裘安一家的结局在《红楼梦》中虽然没体现出来,但四王八公一系中,除了叛变的都没有好下场,也都是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因此投桃送李,李桂觉得可以点拨一下,于是笑道:“哈哈,我不欲披红挂彩,做那牲牛尔。” “额……” 裘安也是灵敏的,不然不会刻意结交李桂,微微一愣之后,就听出了李桂话里有话,他本想再问,却猛然警觉后面的话涉及了皇权……随即他眼珠子转了转,继续笑道:“听我哥哥讲,几位王爷身边都有这样的人,顺王爷身边有段翼德;仁王爷身边有胡明;义王爷身边有田归山;礼王爷身边有赵虎卫。”更新最快的网 李桂清除这些人实际是这些王爷的幕僚,往往有着举住轻重的作用,裘安作为一介生员,他自身肯定无法得到这样的信息,一定是从他哥哥那里得来的,左右无事,李桂对这些人也比较有兴趣,于是笑道:“子平兄,讲讲。” …… 傍晚时分,裘安回到景田侯府后,直接去见了裘良,随后便把上午的事情简单的向裘良叙说了一遍,当然叙说的重点是那句牲牛。 而裘良所在地五城兵马司实际是权力争斗的中心,他虽然因为职位的缘故,离中心远些,但却可以近岸观火,病有所选择,而李桂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信王本身就不寻常,裘良听候立刻沉思起来,过了一阵子才缓缓说道:“我当他隐逸呢,其实心里有数,有些话他好像不便明说,你暗中仔细瞧着点。” 说罢,眼神又是若有所思。 …… 端午节那天学院也放了假,其实每到节日学院必然放假,而这天李桂最终也没有去翠云楼,甚至没有去皮尔记!一早上春杏带来了一大盆糖炒的黄豆,说是厨娘刘娘子特地送给他和晴雯的…… 刘娘子的用意很明显是感谢晴雯给了她活计……其实这样的事情很多,比如浆衣房的马娘子往往会顺便把他和晴雯的衣服洗了。 而这样的心意其实不好拒绝,于是端午节这天,李桂猫在屋里吃了一天的糖豆, …… “入夕云势危,暗空雨意长,暮色点淅沥,塞意想苍茫……” 五月初五早上,西便门外,看到李桂,裘安便一边念着词,一边迎了上来,念完之后,抱拳笑道:“后庭兄,你认为这词如何?” 这词很长,但实际上李桂之记住了一句暗空雨意长,于是笑道:“有点特色。” “哈哈,我就知道这词不会入了你的法眼。这词是昨晚翠云社品花大会夺冠之词。” “哦,子平兄消息倒是灵通。” “哈哈,不瞒你说,我却是拿了信王给我哥哥的帖子去的,说起来这作词之人与荣国府也有些渊源。此人名叫甄宝玉。” 李桂没想到此词是甄宝玉所作……而在《红楼梦》中曾经写桂甄宝玉起初也和贾宝玉一样,沉迷于内宅、诗词,只是在后来开始转向经济文章,而从立场上来说,他应该是和荣国府一样,都是站在太子这一边的,而现在居然帮了信王…… 想到这里,李桂猛然醒悟:这是泰宁帝开始敲打四王八公一系了,甄家已感到太子仁王不可靠,所以才投向信王! 不多李桂认为甄宝玉这步棋却是走错了,对于他们来讲,既然不能预知身登大宝者是谁,那么最好忍受责罚,以退为进,而后再图东山再起,而不是像现在并急乱投医,以拖责罚,这样做效果只怕是适得其反! “这人如何?子平兄可见了!”此时和他没什么关系,随后李桂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人却是没来,听说是信王爷为了夺冠,特意派人去了金陵,然后他投帖求见的。哎,后庭兄,你没去真是遗憾,俞图兄说了,若你在,他怎会夺冠,显得我北方无人!” 随后裘安长长的一叹,不甘之意,溢于言表。 地域黑自古有之,李桂是知道的,朱元璋为了平息南北之争,甚至在科举上设立了南北榜……只是李桂没想到自己会被被动的卷入到地域黑之中,他本想不惹是非的,但看起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而果然刚到西山书院,俞图就带着一群生员迎了过来…… …… 虽然众生员对李桂有些埋怨,但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而后,可能是天气变热的,人心思静的缘故,随后的时间李桂的身边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当然只是表面上是这样。 而小事情倒是有些,比如铺子的事,大约经过半个月,铺子的生意之嫌下降,最后维持在每天一二百百两银子的水准,对于这个数字李桂是挺满意,晴雯倒是很不满意,问了李桂原因,李桂解释了一通,随后晴雯又问怎样能让那皮筋条烂的快些…… 这是要往错误的路上走!李桂闻言留了些汗…… …… 如此日月匆匆而过,不知不觉间到了八月,当然这期间也有些小事,比如单聘仁把他的老婆孩子接了过来,詹光做了皮尔记的账房,卜固修做了皮尔记的采购等等。 而令李桂感到诧异的事情也有一件,五月中旬的一天,晴雯从内宅回来时,一脸气闷的对他说,金钏儿被王夫人撵走了,具体原因和书上说的一样,贾宝玉偷吻金钏儿被王夫人发现了,然后晴雯便抱怨贾宝玉害人,而后却又说金钏儿有志气,说金钏儿苦求王夫人不中后,最后留下一句,江湖之大,我可以去看看了,然后走了。 《红楼梦》里金钏儿的结局是在苦求不中的情况下,傍晚投井而亡,这样的接过显然是受了小说里逍遥天地的影响,李桂没想到小说还能这样影响人! 而之所以如此,李桂后来想到后人评论《红楼梦》的伟大之处才隐约明白,《红楼梦》的一个伟大之处在于从宗族、家法、甚至是株连的讲究共性的封建关系中,突出了个性,而武侠小说本身就是个人英雄主义严重,也就是说滋长了个性。 想到此处,李桂又觉得这本书不知道会改变多少人,但他认为绝对不会是仅仅彩霞一个!这好像远离了他讲故事的初衷! 而到了八月初八这天却是钦天监选定的黄道吉日,这一天早上,星光晦暗之时,荣国府后宅的灯却亮了,贾政屋里的、贾母屋里的、王夫人屋里的、贾宝玉屋里的、潇湘馆里的,祠堂的…… 对于贾政而言,贾宝玉去院试是大事,当然贾母觉得没什么,不过因为疼爱贾宝玉,老年人又睡的浅,所以也起来了…… 当贾宝玉束发银冠,一身锦绣的来到王夫人的院子时,贾政已经等在那里了,经过近一年的苦读,以及内心的煎熬,贾宝玉的面容有些消瘦,不过神态却内敛了一些。而贾政对贾宝玉的学业时时关心,自然知道贾宝玉的情况,因此破例没有对贾宝玉呵斥,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然后便抬步往祠堂而去。 伴鹤急忙在前面引灯。 …… 第一零四章:敏锐 贾宝玉考试的事情暂且不提…… 到了早上,蘅芜院子里,薛宝钗拿起了云锦记的账簿。虽然李桂让她拿一个小铺子做实验,但云锦记相当于是新开的,用的也是新人,薛宝钗觉得这个情况倒是有利于施行李桂的方法,而她骨子里又很倔强,想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和薛蟠商议后,就拿了云锦记做实验。 看着一页页的进出明细,嫣红的喜色渐渐的从薛宝钗的雪颊上升起…… 晚上时分,晴雯照例去了内宅…… 虽说李桂对她说了好几次,她不需要再亲自动手,但晴雯总是放不下心!而到了午夜时分,估摸着晴雯要回来了,李桂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起身如厕,而刚到门外,院门‘吱’的一声开了,李桂回头一看,只见晴雯高挑婀娜的身子正从木门里探过来,秋意微凉,朦胧不清的半弦月下,依稀可以看到她细细的肩膀微微的缩着,不过手里却提着一个草篓。 “你提的什么?”见此,李桂好奇的问了句。 “螃蟹,肥大的螃蟹。”晴雯一边关门,一边笑道。 “莺儿送的。” “莺儿?” “托你的福,薛小姐让莺儿送给你的,咯咯,这兄妹俩真是天差地别!”说罢可能想到李桂利用了薛蟠,她妹妹到送来了礼物,这当中很是有些可笑,晴雯轻轻的笑了起来 李桂闻言便知道薛宝钗铺子的改革成功了,其实这也在他意料之中,毕竟是后世经过实践了的。而如厕进屋之后,洗手之时,晴雯笑道:“把他们放在盆里,十五那天正好蒸了吃,再给你买坛桂花酒。都,对了,听说二奶奶现在因病不管家了,让三小姐暂时管着了,你说三小姐会不会对下人们严些,不如我送几根皮筋条与她。” 李桂明白晴雯这是担心探春会不会约束那些仆妇,让她们没有缝制的时间,但来自后世他却知道探春以后的重点不在于约束下人的行动,《红楼梦》里写的明明白白,她的重点在于开源节流上。 而皮筋条,李桂想作为下一步的主打产品,需要用银子时直接打出,还不想提前暴露,于是笑道:“先看看再说吧,皮筋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要是真是这样,咱们就顺水推舟,断了这里的活计,那时她们也就没什么话说了。” 李桂现在越来越觉得把布匹搬来搬去的很是麻烦。 晴雯闻言,稍微一思索,点头笑道:“行,咯咯,要是三小姐知道了一定烦死你了,嗯,你说三小姐掌不掌的了家?这么多事!” “应该能吧。” “那你说,宝二爷能不能考上?” “也许能,也许不能!” “你!” 晴雯是爽利的,李桂一而再再而三的模棱两可,柳眉渐竖,她有些怒了。 “该睡了。” “老太爷!” …… 第二天李桂依然没有去西山,这几天院试,又靠近十五,书院也放假了,于是一早它随着晴雯到了铺子里,而没过一会儿,裘安和柳湘莲一起来了,扯了一阵子皮之后,柳湘莲笑道:“后庭兄,你和琏二爷关系如何?” 李桂对柳湘莲印象很好,因此实实在在的说道:“我与他却不是同路人,关系一般,湘莲兄何事?” “他欲介绍一女子与我为妻,我想那荣国府就没有干净的地方,心中颇有些犹豫,后庭兄以为如何?”柳湘莲叹道。 “尤三姐!” 听了柳湘莲的话,李桂脑海里立刻蹦出了这个名字,而《红楼梦》中尤三姐正是因为柳湘莲拒婚而自尽的!对于这个刚烈的女子李桂很是钦佩,但要是直接说不错,又好像自己很知道情况似的,心里一动,李桂选择了沉默不语。 而柳湘莲没立即听到李桂的回答,不由的抬头向李桂瞧去,却见李桂正似笑非笑,柳湘莲也是伶俐之人,微微一愣之后,随即一拍脑袋,笑道:“湘莲孟浪了,忘了后庭兄也出自荣国府,天下出淤泥而不染者多矣。”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李桂‘哈哈’一笑,没再往下谈这些事。再往下谈已经没什么意义,反而会有嫌疑! 随后又谈了些轶事趣闻,中午时间到,李桂留客,蒸了螃蟹…… …… 一如既往,到了晚上,也上中空的时候,晴雯从内宅里归来,进了屋,洗了洗手之后,便笑道:“三小姐真是个有想法的,今天特意喊了我去她屋里,说是改改府里的事情,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没想到探春会想到他,闻言李桂微微一愣,但随即也就释然了,以他以前出的防盗法子,再加上她和薛宝钗在一个园子里,她要想改革,想到他是必然的。 而对于建议,实际上在李桂心里荣国府荣也罢、衰也罢,他感觉现在与他的关系已经不大,不过在内心深处,因为贾政的缘故,他还是希望荣国府变得好一点,只是探春的改革…… 来自后世李桂很清楚探春改革的内容不过是开源节流罢了,重点分两块,一是把大观园里的花地、稻地、藕池等承包出去,也不要承包者的承包金,只是不给他们发月例了,过年过节的要些孝敬;第二十是加强支出采购的审计,杜绝多支取、重复支取等等。更新最快的网 但这样的开源节流,第一块只能节省四百多两银子;而第二块探春没执行几天,就被她亲娘赵姨娘搅了场子! 而实际上李桂知道,探春根本没能力控制第二块,王熙凤也没这个能力。 因此探春的改革,她的开源节流,相对于荣国府这个巨坑来讲,实在是太小了,甚至可以这么说,其小已经小到没流到坑底就被蒸发不见了。 而实际上李桂认为要想从经济上挽救荣国府,首先得在外改变荣国府的立场,原因很简单,没有长久的稳定,荣国府没时间自救。这差不多也是后世的共识! 但是这个李桂不能说——这背后是妄议皇权,传出去有可能要治罪的!也不能直接说别做了,没意义…… 因此,李桂摇了摇头,笑道:“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我哪有什么建议!” 李桂必须强调这些是小事,并显示出他不屑为之的态度,要不然他感觉背后又会有人议论他忘恩负义,不肯给荣国府出力。 而即使是晴雯闻言,刹那间也是愣了,但随即秀眉一皱,说道:“你还是想想吧,我要是这么回了,三小姐一定会生气的。” “没事,你就这么说就是了,大不了咱们搬出去。”李桂笑道。 此时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托词!他内心的真正想法是探春生着气、生着气,他就出去了,而且探春应该也不会把他怎么的…… 第一零五章:隔空(一) 第二天晚上秋爽斋内灯火通明,正中的大案上放在一张宣纸,宣纸上一张未完成的万壑松风图,图中山石层垒,气势凌厉。 而在长案的上方,探春一身紫色袖口绣金线兰花的百褶裙、惜春一身桃红,身穿小夹袄;薛宝钗一身雪白;围着一个紫檀木小方桌,坐在锦墩上,小桌上摆放着香瓜、葡萄、桃、梨等时鲜的水果。 薛宝钗和探春实际上有相似之处,相处的时间长了,关系相对好些,而今晚薛宝钗却是探春特地请来的,请来商议荣国府内部改革的问题,当然她还要听听李桂的建议,已经派人去迎春那里去叫晴雯。 十指芊芊,掐起一颗葡萄,红唇轻启,琼浆咬破,随后探春网传外看了一眼,随即又对薛宝钗笑道:“宝姐姐这么说你那铺子一年的利润最少一万两?” “差不多,这不到五个月将近六千两呢,而且我看那账目的趋势也是越来越高。”樱唇轻启,贝齿微露,薛宝钗笑道,雪腮上涌出的却是说不出的轻松。 “那宝姐姐你是准备在你家的铺子里全部施行他的法子了?” “嗯,我哥哥也说了过了十五就开始。” “那人倒是挺有法子的,虽然有些坏。”惜春把小嘴巴从桃子上离开,总结道。 “也不知他对内宅有什么建议?”探春笑道。 “他总该有的。”薛宝钗温婉道。 而她刚说到这里,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她们来了。”惜春笑道。 须臾,入画和晴雯一前一后的进了大厅……她们都是熟人,随意行礼之后,探春含笑道:“晴雯,你可与他说了,他怎么说的?” 其实一路上晴雯就想着怎么把李桂的话说的委婉些,但想了一路,却感觉怎么说都不怎么委婉,而晴雯又是个直爽的,因此闻言只是迟疑了一下,便直接说道:“回小姐,李桂,他,他说些许零散小事,他,他没什么建议。” 众人都没想到李桂会这么说!即使薛宝钗也没想到!探春与薛宝钗愣了,而惜春则大眼睛睁大到了极致,拿在手里的桃子也停在了半空……网首发 俄而探春‘哼’了一声,冷峻着脸说道:“些许小事,好大的口气,什么是大事?!”说话之家双颊已经恼的陀红! 这话晴雯无法回答,只好低头不语。 而薛宝钗毕竟是感觉受了李桂的恩惠,清醒过来之后,眨了眨美眸,斟酌的说道:“或许他还不知府里内里的……紧张。” 薛宝钗本来想说拮据的,话到嘴边改了口。 “他能不知,他自小就长在府里!他一定是嫌麻烦,也怕得罪人,哼,他自己过得好好的,却不肯对我们出一份力,真是个坏蛋!”惜春反映了过来,脱口而出。 在晴雯眼里,李桂现在过得确实很滋润,所以对惜春这话他还是无法辩驳,只是胸口起伏了一下。 而后探春愠怒道:“咱们不找他了,没了他难道就不能成事,哼哼,晴雯你回去吧。”心中到底有气,说着探春甩了下兰袖。 …… 午夜时分,晴雯带着一肚子气,脚下小碎步生风,银牙微咬着从荣国府内宅往李桂的小院而去,到了小目前,绣花鞋一踢,门就‘吱’了一声开了,闪身关门,进了屋子之后,李桂的声音立刻就响在了他的耳畔:“怎么又生气了?” 不知为何,听着李桂的声音,看着他的微笑,晴雯心里的怒气立刻消融了一大半,“还不是你,让我在三小姐那里受气……”说着晴雯收拾了外间的炭炉,提了砂壶,一边往铜盆里倒着热水,一边继续说道:“我还没见过三小姐生这么大的气,脸都有些红了……” 随后晴雯脆生生的把秋爽斋的事情说了一遍。 而对于李归来讲,和不想招惹贾宝玉一样,他倒不是故意想惹探春生气,只是依据荣国府现在的情况,他对解救荣国府却是没有什么法子。 要不然他也不会急于跳出这个坑! …… 而在晴雯叙说的同时,秋爽斋里,缠枝菱花铜镜前,钏钗尽去,秀发如瀑,只是俊眼修眉的鸭蛋脸上,那道俊眉渐渐皱起,一团团蓬乱的思绪也再她脑海里飞舞:他能真的没有办法吗,难道府里就只能这样了,不对呀,凡事总有办法,宝钗姐姐那堆烂摊子他都能给理出个头绪来……为什么他愿意帮宝姐姐而不愿意帮我,我哪里比宝姐姐差了…… 探春是机敏的,一颗心自然也是细腻的,而女孩子往往就会这样,探春越想越把李桂对自己的态度和他对薛宝钗的态度比较,越比较越是生气…… 百年世家的教养让探春能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至于当时就失态发作,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在无人的时刻! “难道是我不如宝钗姐姐美貌……哼哼,别落在我手里……”樱唇微微抿了抿,雪腮上却掠过一层无可奈何之色——探春明白,有她爹爹贾政护着,她倒真不能把李桂怎么着,只能说说狠话罢了。当然黛眉紧皱间,眉间隆起了一个‘狞’字。 “小姐,你,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和他生气不值得。” 入画是最懂探春心思的,看探春的样子就知道她生气了,而且好像很大,感觉微微的寒风,站在梳妆台的后面,入画缩了下小脑袋,小心的劝道。 “入画,你还小,你不懂……” …… 李桂如果要是知道探春会有这些小心思是一定会敷衍一下的,可惜他当时没在意! 时间一眨眼到了正月十五,可能是今天将要揭榜的缘故,也可能是贾政、贾赦都在府里的缘故,或者是两者的叠加,荣国府里仆人们各守职位,气象有些森严。 不过李桂和晴雯却早早的就离开了荣国府,并打算在铺子里住一晚——去年的经历历历在目……或许人的本性是群居的,李桂不想再品尝那种众人欢笑而外孤独的滋味! 虽然是早上,但街道上已是处处披红挂彩,灯笼高悬,喧嚣声不断从孩童、摊贩、行人的口中冒出,一切依稀似旧年,只是李桂的心境和去年已经有所不同…… 到了皮尔记,却发现店面已经打开了,里面有着七八个衣着鲜丽的女子,长缨和长弓正站在柜台里。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两架马车从荣国府的偏门直奔顺天府府衙,乘车的分别是伴鹤和茗烟。 而此时在贾母的屋子里,林黛玉、三春、王夫人、薛姨娘、贾宝玉以及鸳鸯、袭人等一种丫鬟济济一堂,和去年相比,这里缺了王熙凤,因为王熙凤在病中。 薛宝钗也没来,薛姨娘已派人香菱去唤她…… 而此时贾政却在赵姨娘的屋子里,赵姨娘一身光鲜的侍候着他,只是和以往相比他更加沉闷了,一口菜要在嘴里咀嚼半天,赵姨娘倒酒倒的揪心不已。 第一零六章:隔空(二) 同样的贾母的屋子里气氛也不像往日那么活泼,众人说话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不过和其他人相比,薛姨娘心里还有另一层焦虑——薛宝钗还没来! 这个时候,薛宝钗为什么不来,想到这个层面,焦虑中薛姨娘心里又升起一股忧心,白皙的额头掠过一层不易察觉的的皱纹。 当然这里面最为忐忑的是贾宝玉,他深信他能够考上,毕竟他已经用功了近一年,而在他心里又不由自主的和李桂作比较,李桂用的时间比他还少,也就七八个月的时间,虽然有走狗屎运,猜中了题目的缘故,但是贾宝玉却知道李桂的底子要比他差很多! 因此如此一分析,贾宝玉暗中觉得自己没有不中的道理,但是人就是这样,在结果没出来之前,总是不由自主的有一些担心,贾宝玉也不例外,因此和林黛玉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间,他束着银冠的头颅总是不由自主的飘向窗外…… 不过他却不知道李桂这短短几个月的背后是二三十年的功底! 辰时三刻,相当于后世的八点十四五分,一道锣鼓声穿过空间,遥遥的从顺天府方向传了过来,虽然声音渺遥,入耳微小,但是贾政闻声身躯却猛地一阵,抬起了头,像是自问又像是询问,古板肃穆的向赵姨娘说道:“应该是开榜了吧!” 而他话落之际,锣鼓声已经不断地传来,赵姨娘闻言急忙回道:“应该是,老爷别急,伴鹤已去了呢。”说着探身给贾政斟满了酒。 不过贾政对赵姨娘的话充耳不闻,也不端酒杯,只是侧耳倾听着,锣鼓声、马蹄声、呼喊声、鞭炮声渐渐想起,落入贾政的耳内有远有近。而凡当锣鼓、马蹄声靠近荣国府时,贾政必然抬起头望向荣国府大门…… 须臾,声音渐落,而在声音暂停的那一刻,贾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如土:他也是考过院试的,他清楚凭贾宝玉这一年,能中个丙榜就不错了,至于李桂,他认为是运气,毕竟押中了题。不过相对比李桂,贾政也觉得贾宝玉能中个丙榜,而现在丙榜已过,过千帆皆不是…… 随后贾政猛然端起酒杯,一口喝下,呆滞的坐在了炕上,此时他的心里还有希望,那就是乙榜!虽然她心里明明白白的清楚这希望很渺茫,但和所有有责任心的家长一样,他不由之主的去想着…… …… 时光回溯,贾母的两间小屋里,和贾政一样,当锣鼓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闻声精神都是一振,贾宝玉更是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不过却又被林黛玉拉下:“别慌,你应当能中的。” 其实众人的想法差不多,相比较李桂,他们也都觉得贾宝玉应该能中个丙榜。 贾宝玉和林黛玉现在的关系可以说是已经达到了心灵相通的地步,自然能够听懂林黛玉话里的话,闻言乖乖坐下。只是林黛玉转首之际,却发现王夫人正两眼凌厉的看着她,她心里顿时蓦地一惊,随即松开了抓着贾宝玉的手。 贾宝玉立刻觉察出了林黛玉的异常,随即一下子抓住了林黛玉的手,见此,王夫人的脸顿时耷拉了下来。 而后声音自然也是不断的传入众人的耳中……在声音停顿的那一刻众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贾宝玉的脸色更是一下子变得灰暗,而林黛玉却能比别人更能体会贾宝玉的心情,紧紧地握住贾宝玉的手,轻轻劝道:“别慌,这才是丙榜!” 而见宝玉给自己中榜的定为最低是丙榜,心里想着难道我中了甲乙榜,轻轻点了点头。 俄而锣鼓鞭炮声又响了起来,和上次一样,赵姨娘的屋子里,贾政身躯一颤抖,猛然抬起来了头……而院试的乙榜一般是五十名,比丙榜少了一半还不止,因此锣鼓鞭炮声,很快就过去了,在鞭炮声暂停的那一刻,“哎……”贾政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一仰脖,一盅酒闷下。 同样的在锣鼓声展厅的那一刻,贾母屋子里,众人的呼吸好像都暂停了一下,而贾宝玉的额头刷的一下出了一层汗,身体更为微微的颤抖了起来——他也有先见之明,知道自己的底子,甲榜几乎是不可能! 贾母和林黛玉立刻觉察出了他的异常,随即两人分别抓住了贾宝玉的左右手,贾母轻拍着安慰这,林黛玉则轻语道:“别慌,茗烟还没回来,或许……” 林黛玉想说或许能中甲榜呢,但想想她父亲说过的学业艰难,她戛然而止。 而或许是人都这样,在结果没完全出来之前都不由自主的抱有希望,贾宝玉勉强点了点头,脸上却已经灰败如土! 俄而锣鼓鞭炮声再次响了起来……在锣鼓声响起的那一刻,贾母的屋子里几乎所有人都敲向了顺天府方向,随后报喜的锣鼓鞭炮声有远有近的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随着声音的延续,众人的心渐渐的被高高抬起,而后锣鼓声终于暂停,在这一刻,贾母屋子里的时空也仿佛暂停了…… 而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随即鸳鸯惊喜的声音从门槛处传了过来:“茗烟回来了。” 贾宝玉的大脑此时已经一片空白,这个声音却像是一道闪电,划过他黑暗的心田,“快,快让他进来。”说着贾宝玉‘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样?我……”在茗烟进屋的那一刻,还没等茗烟行礼,也没看到茗烟额上的汗珠,贾宝玉便匆匆问道。 “倒霉啊!这事该怎么说?” 闻声茗烟心里更是嘀咕着,嘴里也吞吐着:“这个,那个,回二爷……”更新最快的网 看着茗烟吞吞吐吐又小心谨慎的样子,贾宝玉顿时明白了一切,刹那之间他的世界里所有的灯都没了,同时又更深的感觉到自己和李桂相比是多么讽刺,多么可笑…… 林黛玉是最了解贾宝玉的,也是一直注意着贾宝玉的,见贾宝玉呆呆地站立原地,神态异常,她不由得心生惊恐,轻轻地叫了声:“宝哥哥。” 而在这时,贾宝玉突然揪下腰间的通灵宝玉,大叫道:“我何尝有半点灵气儿,一块蠢木头罢了!”说着,狠狠的把通灵宝玉扔了出去。 仰头后倒…… “我的儿!” “宝哥哥!” …… 第一零七章:跟脚 今天开榜的事情李桂是知道的,也知道贾宝玉去院试的事情,不过在内心里他并不认为贾宝玉能考得上……当然他也为此做了预案,在开榜的时候让钱开去府里问了问,他的意识是如果贾宝玉考上了,他就备些礼物去向贾政贺喜。 投桃送李,他认为他必须这么做。 然而钱开回禀的消息却让他暗吃了一惊……他真的没想到贾宝玉居然会摔玉昏厥,不过这样一来,他是不用去见贾政了。去了,他估计贾政会添堵。 由于节日的缘故,铺子里来客很多,晴雯和长缨、长弓忙碌着,外面鞭炮、嬉闹声隐约传来,也看不下去书,不过游兴却被鞭炮、嬉闹声勾了起来,于是喊了胡老实,出了铺子……更新最快的网 到了晚上,才只是夜影初上,‘嗖嗖’声中,天空中就散乱的爆开了烟花,随后便是凌乱的鞭炮声,随后鞭炮声和烟花的爆炸声渐渐紧密,渐渐有大潮汹涌恣意之感…… 漫天的烟花中,李桂挑起了长长的竹竿,晴雯晃动了火折子……而此时玉娘早已做好了两桌子菜,摆在了院中的桌子上,螃蟹、羊肉、小鸡、牛肉……虽然没有荣国府的精致,但也很是丰盛,桌旁则是李桂上午买来的桂花酒, 打开之时一股沉郁的桂花香味便扑鼻而来,“请。”李桂含笑向詹光和卜固修以及卜世光、胡老实、钱开举起了酒杯。 “东翁请。” “东翁请。” …… 众人纷乱的回应着,恭敬的神态中隐隐压制着兴奋——李桂过节费每人居然给了三十两,这是他们想象不到的。 三十两,够一家子嚼用半年的了! …… 烟花再次升起,黯然之际,地面却见红光乱影……‘咯咯’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李桂回头一看,只见晴雯和长缨各提着一个纸扎的红灯笼,晃动的红光里是一张张笑靥,云鬓上的纸娟花鲜艳似真。 “灯火人间啊!”李桂举起了酒杯。随后起身与众人一起去了灯街。 …… 而与此同时,梨香院内,梨花树下,一张方桌,薛宝钗和薛姨娘也一边赏月,一边说着闲话,薛姨娘一身银红,薛宝钗一身淡红,远看上去好像一副月下美人图。其实薛姨娘从王夫人那里回来还没多久,至于薛蟠,在这个时候,他要是不呼朋唤友的出去乐一乐,他就不是薛蟠了! 叙说了一下贾宝玉的情况……几盅淡酒过后,薛姨妈晃了下扑萤的小扇,然后问道:“钗儿明今日你为何不去那里。” 说着薛姨妈一双美目紧紧地盯住了薛宝钗。 薛宝钗自然听得懂薛姨娘的话里话,而实际上最近薛姨娘和王夫人一直明里暗里的撮合着她和贾宝玉。 不过对于贾宝玉,在《红楼梦》中,薛宝钗的感情之路是比较复杂的,不可否认,最初贾宝玉貌若春花,眉若刀裁的外貌曾经引得薛宝钗的好感,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交往的加深,薛宝钗逐渐观察到贾宝玉的短处,觉得他并未良配,这在《红楼梦》中也有暗示,在第二十八回过节元春赏赐时,独独贾宝玉和薛宝钗得到的赏赐一样,薛宝钗收到赏赐时的反应是顿时觉得没意思起来。 而这一切与李桂没什么关系,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经过李桂和薛蟠的纠葛,那个谜团以及李桂给她的帮助之后,她的心里逐渐有了李桂的影子。 因此面对薛姨娘的提问,薛宝钗淡淡的说道:“我觉得挺没意思的,所以就没去。” 薛姨娘自然也能听得懂薛宝钗的话里话,闻言脸色一下变了,手中的小扇往膝盖上一放,急促的说道:“钗儿,你心里是不是有别人了……” 随后薛姨娘就想到最近薛宝钗好像只与李桂接触过,李桂又是那般名声,而后又想到最近薛宝钗好像不怎么去怡红院那里去玩了,陪伴她的时间倒是多了……于是她顿了一顿,便急匆匆的说道:“你是不是看上李桂那小子了?!” “我这是看上他了吗?!” 想到自己午夜梦回之际思索的那个谜团,以及给她那个谜团的男子,听了薛姨娘的话,薛宝钗一下子愣了。 而她这一愣,却让薛姨娘认为事情就是这样,随即她急声道:“钗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应当清楚,那小子纵有千般好,可他跟脚不好,咱家的情况你要不是你不知道,你哥哥那样的人,咱需要一个跟脚好的……” 说到这里,薛姨娘声音已经变得呜咽。 而实际上薛宝钗之所以没想到她会看上李桂就是这的原因,她是一个对家庭有责任感的人,她清楚自己婚姻的职责所在,所以她从来没把婚姻往李桂身上去想,因此刚才听了薛姨娘的话,她心里才突生恍然的感觉! 还是那就话,薛宝钗是一个对家庭有责任感的人,看着薛姨娘哀伤的模样,薛宝钗轻咬贝齿,淡淡的说道:“母亲别哭,钗儿明白。” 说话之间,眸中却忍不住的氤氲,藏了一个黑夜。 …… 因为昨晚喝多了些,又陪着晴雯逛了灯街的缘故,第二天李桂起的晚了些,洗手之后,吃过早点,柳湘莲和裘安却来了,随意闲谈了一阵子,有人求见,却是薛蟠派人来请裘安与柳湘莲去吃酒,两人邀请李桂一起去,李桂可不想与薛蟠有什么交往,而且他还知道柳湘莲以后终究要痛打薛蟠一顿,对于薛蟠这样的纨绔,从教育者的角度出发,李桂都想痛打他一顿,但觉得还是隔岸观火比较好,以免殃及池鱼,于是谢免。 可能是节日的热情还没消散的缘故,下午的时间生意依然兴隆,不过鞭炮声却稀疏了很多,李桂拿起了《中庸》…… 到了晚间的时候,李桂和晴雯一起回了荣国府,路上晴雯兴奋的议论着这两天的生意,说是过节的缘故,衣服脱销,定制很多之类的话,整个人神采飞扬。 也因此回到荣国府之后,她草草的吃了些,然后便风风火火的往内宅而去,李桂则一如既往拿起了书本。 他现在可不敢怠慢,一是过年就要乡试;第二则是从甄宝玉的动作里他感觉到了泰宁帝在收网。 而到了午夜时分,门又是‘砰’的一声开了。 “咦,今天是怎么了?好几天没这样了?” 思忖之间,李桂扭身往外间瞧去,而在这时人影一闪,晴雯走了进来,同时传来了她愤懑的声音:“这是什么道理,明明自己不行,倒怨别人太能!” 第一零九章:心扉 以此同时,蜡烛火摇红中,贾宝玉静静地躺在黄金钩、茜纱帐的雕花架子床上,脸色苍白,额头上盖着一块棉巾,上面有股重要的味道……他醒来后,府里就招来了张太医,把脉后说他思虑过多,阳虚而阴实,火盛而水弱,导致精不守神,然后给他开了方子,让他静养。 但其后他却静养不来,随后林黛玉、三春、薛姨妈、薛蟠、贾蓉等等亲朋好友零零散散而来,一直到天黑他才静下来,然后在袭人的服侍下,喝了药,上了床。 因为张太医有言在先,袭人、麝月等走路都是轻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但是外在的事情并不能阻止贾宝玉心里的万马奔腾…… 和李桂所猜测的一样,贾宝玉摔玉并不是有意为之,他不是这样有心机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被曹公定为草包,而是恼气攻心,忘乎所以所致。 醒来后贾宝玉曾经深思过这个问题,他为什么这样,他隐隐觉得这是因为李桂曾经做过他长岁的缘故,被自己的一个长随比下去了,而且还比的这么惨,所以他才会顺不过气,要是别人,贾宝玉认为自己不会这样。 而对于摔玉这个行为,贾宝玉也是个聪敏之人,知道自己摔玉会显得自己小肚鸡肠,无容人之量,无大家公子的风范,而他本质上并不是坏人,因此到现在他都是后悔的。 当然她更了解摔玉对于李桂的影响,他觉得李桂一定会觉察到他无意摔玉的内在含义,那么李桂会怎么办,是走?是留?走了,他父亲一定会极力挽留他,再走就是忘恩负义,而在这种情况下再留就是死乞白赖。 这一点他很想知道,很想知道李桂会怎么解决,他甚至有一些得意。 至于贾政,现在他是不怕的,他现在在床上躺着呢! …… 第二天一早,和以前同样的时间,东方丹红里,晴雯挎着两个青布兜和李桂一起出了偏门。 把晴雯送到皮尔记之后,李桂乘着钱开的马车去了西山。马车其实也是李桂和荣国府的联系之一,到了皮尔记之后,李桂本来打算让钱开回去的,但又觉得这样还是有些不符合悄悄……思虑一番之后,李桂决定把钱开留下来,他给自己的理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学院的生活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因为过十五的缘故,大多数人都添置了新衣,而又因为临近乡试的缘故,学习的氛围明显的有些紧张,不论是沈正阳、周天演的课,还是李茂文、温有鱼等讲师的课,课堂上几乎都是寂静无声。 李桂倒是很喜欢这个氛围。 到了下午时分,和以前一样,李桂回到了皮尔记。今天皮尔记的店面有些清闲,店面前只有一个马车。院子里面则是衣服热火朝天的模样:院子里对着一堆木板,胡老实和卜世光正在拉锯,詹光手里拿着墨斗,卜固修在另一头拉着,至于晴雯一身翠绿,亭亭玉立于这群灰老鼠之间,此时口中正对着卜固修脆声喝道:“那案子不可太高,也不可太矮,哼,做的不好,年底你的红包就没了!” 李桂看到卜固修的身子颤了一下,心里感觉有些好笑,但随之就疑惑起来:“卜固修说他擅长格物致知之学,难道,这木匠活也属于格物致知。” 而这时听到李桂的脚步声,晴雯已经转过了头,她毕竟是伶俐的,看到李桂后,脸上的冰山顿时变成了习习春风:“你回来了,走,咱们到后院看看,你看我布置的怎么样?还要添些什么?” 后院又五间房,中间三间正方,加两间东厢房,东厢房现在住着长缨和长弓。院中有一株桂树,在西南侧的井边,东窗下是一株老梅,西窗前则是一株石榴,虽然是八月,但老梅的叶片依然是绿油油的,而石榴则是硕红累累。 黑漆木门是新刷的,原漆并没有什么味道。跨过门槛,迎面便是中堂壁上的松山迎客图,迎客图下是两张太师椅,一个茶几,再往下则是左右两把平椅,西屋是书房,靠窗是书案,东西墙分别是一个书橱;东间是内室,床铺、盆架、杌凳之类的。 偶尔间用脚碰到杌凳,感觉很轻,远不如荣国府的沉重,很明显,屋子里的家具也远不如荣国府的珍贵,不过李桂心理却有一股踏实的感觉,轻轻的笑了。 “你要不嫌累,我和你一起买些书,再买具琴回来如何,我本来想给你买的,可这些东西我买了又怕不合你的意……”晴雯一直微笑着,看到李桂高兴,更加叽叽喳喳了。 人或许就是这样,有了自己的家,心也就有了归属,在心底是不由自主的高兴,李桂也是如此,想着空空如也的书橱,李桂笑道:“行,咱们这去,再买些鲜花和好吃的,晚上庆祝下。” …… 还是在傍晚时分,晴雯独自一人乘车来到了西便门,和以前一样,浆衣房的马娘子、内宅烧水的王娘子,以及小红早已等在那里,她们三个现在分别代理着一群妇女兵,当晴雯下车后,她们本能的向前,然后搬运起布卷、绸卷。晴雯每天会运来七八卷、六七卷不等,但大致在七到九卷之间,晴雯这次只是运来七卷,她们没有在意,只是随意得议论着绸布的花色,脸上洋溢的却是喜色! 看着她们的样子晴雯的心轻松了一下,但随即就沉重了起来,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随和他们便和晴雯一起从西便门穿过游廊、假山、水榭,一行人直奔花房。 现在她们的活动地点已经转移到花房,花房僻静而宽敞,花房的花匠刘娘子又是个随和的人,好处诸多。 而此时点缀锦楼的院子里,像往常一样,赵嬷嬷、钱嬷嬷、刘婆子、入画、莺儿、雪雁等等大小十来个奶妈、婆子、丫鬟或做、或站的等着晴雯她们到来——她们也是代表,背后都有三五个人。 当然她们的嘴巴并没有闲着——本来三个女人就是一台戏,何况是十来个女子!而她们谈论的问题自然是今天的焦点,贾宝玉摔玉的事情。 其实这个事她们私底下已经谈论了一整天,但荣国府内宅本来就很少有新鲜的谈资,现在出了一个这么爆炸的消息,她们当然要多谈一会儿。 而实际上在贾宝玉摔玉这个问题上,在荣国府里,她们的态度是比较特殊的一群,她们偏向于李桂,认为贾宝玉有些无容人之量,有失风范。而她们之外的,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其他人大多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想看看李固怎样处理这个难题,甚至有的幸灾乐祸。 而当晴雯到来后,赵嬷嬷仗着老脸,立刻向晴雯问道:“晴雯,李桂怎么样了?没什么吧。” 晴雯当然明白赵嬷嬷话里的意思,按照李桂的吩咐,故作随意的说道:“没什么,能有什么?” “咯咯咯……”闻言,赵嬷嬷像是老母鸡一般的笑了,笑意莫名,其实还是带着点幸灾乐祸。 晴雯明白这笑声里那点微弱的东西,“还笑,你的银子都快没了!”晴雯心里嘀咕着,暗暗瞅了赵嬷嬷一眼,心里又突然觉得好笑。 赵嬷嬷没有注意到,众人也没在意晴雯少拿了一卷布,毕竟她们不知道底细。分配完活,收了衣服之后,和往常一样,指点了一下后,晴雯提着衣服早早地走了。 临行前,小红好奇的问了一句:“晴雯姐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去?” “我要把货先送到铺子里,明早一早有人拿衣服。”说着晴雯匆匆的走了,卜世光等在西门。 而门房现在是不敢过问与李桂有关的事情的。其实看守西便门的贾义并不知晓晴雯会不会再次从西便门回来,同样的偏门的贾喜也不知道晴雯和李桂是否会从偏门回来。 总而言之,两头打瞎子。 第一一零章:琴声 这些细节其实李桂已经考虑过,并和晴雯商议过,之所以如此,倒不是因为贾政,实际上李桂清楚贾政早一会、晚一会发现他离开荣国府,并不会影响贾政下一步的对他怎么样。 他所顾虑的是那些做针线活的仆妇! 有着前世的经验,其实李桂更清楚这针线活薪资对这些丫鬟仆妇的含义,而且他更知道银子这东西,越是对下层人士,越是意义众大,因为这关系着她们最基础的衣食住行;而对于上层人士,或许只是一串数字而已。 而要是断了这笔银子,她们的反应李桂可想而知…… 当然李桂并不在乎她们的反应,她们顶多说他不念旧情,而即使这样的声音传到士林里,李桂觉得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因为这是封建等级社会,他已经鱼跃龙门,进入士林,那些人还在龙门之下,在士子们的眼里,她们是村夫愚妇,士子们岂能受她们摆布! 不过李桂认为还是悄悄的撤比较好,因为这能最少的避免这事引发的麻烦,或许他没有,但晴雯一定有,而晴雯的麻烦又何尝不是他的麻烦! 同时李桂也认为这件事和贾政的后续动作牵连不大,贾政让不让他回去,他都要把这里的针线活减少,原因还是那句话,他不可能把他的经济命门留在荣国府里! 但是事物的关联往往是在你意想不到的角度,偶然事件的爆发也往往存在着必然的因素。 晴雯回去后,荣宁二府里依然灯火通明,水房、门房、浆衣房、花房、秋爽斋、缀锦楼等丫鬟仆妇聚集着,一边做着针线活活,一边小声议论着白天的事情,但她们心里的浮躁仿佛随着白天的喧嚣远去了,虽然低谈,但烛光下却是一张张静谧的脸。 而即使惜春也是如此,此时,秋爽斋里,她照例和薛宝钗、探春说着闲话,打发漫漫长夜,不顾她们所谈的内容和丫鬟仆妇们的不同——她们几个都是明白人,心里都很清楚白天的事情是贾宝玉失态了,而贾宝玉所针对的是谁,她们也清楚,也有些替李桂有些不平,但这些话她们只能搁在心里,二期恶意值都没说,原因很简单,胳臂肘子不能往外拐!网首发 “三姐姐、宝姐姐,你说那大坏蛋会怎么样?”在探春和薛宝钗议论完采买管理事情的时候,惜春白皙的小手托着一颗硕大的红石榴问道。 她毕竟年幼,终于忍不住了。 其实结果怎样,在探春和薛宝钗心里也是个谜团——以她们的聪慧,再加上大家族彼此间勾心斗角的锻炼,她们自然清楚李桂的难处,甚至惜春也清楚。 探春摇了摇头,思索着说道:“看看再说罢。” …… 月亮移上了中空,群星璀璨,秦可卿照例躺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本《西厢记》,静静地看着。 与以前相比,秦可卿有了些变化,原来柔弱的眸子变得锐实起来,日日、月月,毕竟她已经在贾珍软刀子的磨练下渡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水滴石穿,这样的磨炼不论是谁都会蜕变! 不过青黛娥眉间,空山寂落依稀可见。 宝珠和瑞珠也是静静的坐在锦墩上,坐着针线活,秦可卿看书时她们是不会说话的,俄而,脖梗眼酸之际,秦可卿抬了抬螓首,轻声向宝珠问道:“宝珠,几更了。” 宝珠看了看沙漏,也轻声回道:“少奶奶,快三更天了。” 秦可卿屋里的落地西洋钟已经变成了沙漏。 而秦可卿闻言犹如春山远黛的秀眉立刻颦了一下,随即起身,走向了窗口…… 她觉察出了李桂的异常,因为每晚在这个时候,李桂一般都要弹奏一曲,她每天都要听,已经成了习惯。当然偶尔也会间断一天,因此此时她感觉到的异常还只是微微。而昨天李桂弹奏两遍其实并没有引起她太大的注意——是成年人,知道谁都有心情异常的时候。 不过螓首远眺之际,看着黑窟窿东的西北方向,秦可卿明眸猛的一张,心却蓦然一沉。 “怎么回事?怎么没亮灯?睡了?”随后一连串的疑问在她心里升起…… 而经过以前的事件,在她的内心深处实际上已经隐隐把李桂作为最后的依靠,因此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注意着李桂,甚至注意着他屋里的灯光,传来的琴声,前一阵子听闻李桂的铺子赚了些银子,她甚至有向他借些银两的想法! 因此她虽静静的站立,但远处的黑暗却好像藏着无数条乱丝,搅的她一颗心蹦乱的无处安置! 而她又是知道贾宝玉摔玉事件的,也清楚贾宝玉摔玉事件针对的是谁,蹦乱中突然想到:“难道他走了?”想到这里,她的心蓦然一空…… 过了半晌她才反映了过来,“怎么西府没有消息?难道是饮酒醉了?我再看看……”心中想着,秦可卿意态懒懒的走向了妆台,慢悠悠的拔下了金簪…… 而在此时,天香楼上,贾珍收回了单孔目的西洋望远镜。 …… 第二天晚上,天色只是稍黑,秦可卿便望向了李桂的院子,依然是不见灯火,“难道是还没回来?还是……”下一个预测秦可卿不想往下想,因为一想到下一个预测,她的心就有些空落落的。随后她默默地坐回贵妃榻,默默的呆了一阵子,然后又起身…… 如此一次两次,时间慢慢过去,月亮渐渐上升,秦可卿依然没有看到李桂院子里的灯光……而在这期间,秦可卿心里明白李桂极有可能是已经走了,让她坚持继续观望的原因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没听到西府的消息!这个原因让她期待着,一遍遍的观望着…… 而与此同时天香楼上,贾珍正举着他那个单孔径西洋望远镜,而必然的,秦可卿坐卧不宁的样子落入了他的眼底。 “这美人儿在干什么?” 贾珍心里疑惑着,举着望远镜,很自然的顺着秦可卿看去,于是他就看到了宁国府西南角的院落,随即他就想到了李桂,随后他不由得一怔:“难道他与那小子有奸情?” 但随即他心里就否定了这个答案,原因很简单,暗中观察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没发现秦可卿和李桂有什么不轨之举! 同时黑漆漆的院落,也让贾珍有一种错觉,那就是秦可卿在看向远方,看向贾蓉玩乐的地方。 第一一一章:暗暗 “等蓉儿等的心焦了吗?嘿嘿嘿……” 想着突然间贾珍突然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刺激,他的独眼里放出了最原始的光芒,同时一股很浓烈的干渴的感觉在她口中升起,他舔了舔嘴唇,然后转身进了屋。 屋子里装饰华贵,掷伤了太真乳的木瓜,赵飞燕立舞的金盘,同昌公主的珍珠连帐等等秦可卿典当的东西都在这里,莲台烛光下,闪烁着柔和的珠光宝气。这些都是他从当铺里赎回来的,他不怕秦可卿去赎,因为他清楚秦可卿想赎这些必须来找他,倒时他正好给秦可卿一个惊喜! 不亦乐乎! 而看着这些东西,贾珍的眼里冒出了比珠宝还要亮的光芒,“美人儿,看你还能撑多久!”说着,贾珍倒了一杯茶,举起,一饮而尽。 而他这么说是有把握的,因为他已经收买,或者说恐吓了瑞珠,从瑞珠那里知道了秦可卿的压箱底,也就是年前年后的时就见见底! 随即贾珍又想到了李桂:“这小子今天到哪去了?灯一直没亮!”不过他和李桂不是同路人,也从没在意过李桂,这个念头只是在他心里一闪而过。 而同样的今天晴雯送来了六卷绸布,这虽然少,但也是最近的最低量,马娘子等也没觉察出什么异常。 …… 又过了一天,也就是八月十八的晚上,天色刚黑,秦可卿就站在了窗台边,李桂的院落依然不见烟火……睡着时间的推移,秦可卿心里的那最后一点希冀慢慢消失,而在慢慢消失中她感到她背后的山峰慢慢远去…… 当月悬中空之时,秦可卿慢慢从窗台转过身来,脸上一片空茫…… 过了一阵子,秦可卿才长长的喘了一口气,对宝珠说道:“宝珠,你去西府暗地打听一下,李桂是不是走了?” 感觉所有的希冀都落空了,但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想确定一下,而之所以要宝珠‘暗暗’是因为她还是怀疑为什么西府没传来李桂离开的消息。 宝珠躬身应了声是…… …… 因为荣国府和宁国府后花园连通起来见了大观园的缘故,为了赏花观景,荣宁二府在各自的后宅各留了一道月牙门,内眷的往来现在一般都是通过后花园。 月牙门旁有一个小屋,设置了一个门婆,但这里显然不重要,因此宝珠来到月牙门时并没有看到看门道吴婆子,随后宝珠径直推开了黑漆兽首铜环的小门…… 虽然已过了中秋,但此时秋气依然未盛,大观园花木依然枝繁叶茂,月光只是有些许透过花叶,在花径上投下斑驳的碎影,秋风之下,斑影乱晃,仿佛是银色的小鱼游动在漆黑的大海。 踏着夜海银鱼,一路想着怎么暗暗,宝珠来到了花房——晴雯在花房派活的事她早就知道了,曾经她也想从晴雯手里接些活计,但想到二府毕竟有别,怕被荣国府的婆子们说闲话,也就算了。 花房的灯亮着……到了花房屋子的门槛,宝珠往里一看,只见花房的刘娘子、探春的奶娘张嬷嬷、马娘子依然在花房正聚在一盏海碗油灯下,挑针刺绣。晴雯却不在。 这时的灯油、蜡烛还是很值钱的,所以丫鬟婆子们做针线活往往是三五个聚在一起的。 而听到脚步声马娘子、刘娘子、张嬷嬷立刻抬起来了头,看到宝珠,刘婆子立刻笑道:“稀客、稀客,宝珠姑娘怎么来了,快屋里坐。” 说话时她的眼里隐藏着一丝谨慎之色——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认为宝珠此来一定有事!而既然到她这里,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找晴雯接活做的!这两天请问带来的活计减少,她觉得她的银子也在减少,再有人分一杯羹…… 宝珠一路上早已想好了怎么‘暗暗’的法子,晴雯在,就让她给自己做条长裤,然后旁敲侧击的问她这两天灯怎么没亮;而要是不在,那就直接向其他人打听,因此晴雯在与不在,对她其实都无妨。 因此闻言宝珠笑道:“不了,我来找晴雯来着,想让她帮忙做件衣裳,不知她到那里去了?” 说着宝珠暗暗观察着刘婆子的反应。 刘婆子闻言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笑道:“她回去了,这两天她回去的早,你上前院找她。” 闻言宝珠本能的感到李桂走了,但刘婆子一人之言,不足以全信,她还想确定一下,而且他也不知道李桂此举背后的算计,因此闻言宝珠继续说道:“不对啊,我刚从前院来,门关着呢。昨晚我就找她了,院子里也没亮灯,你们可知她去哪里了?”说着晴雯暗暗的瞧向了马娘子和张嬷嬷。 马娘子、刘娘子、张嬷嬷都没想到晴雯晚上会不在府中!毕竟晴雯从这里刚走!她们不由得面面相觑了一下。 但是她们也知道宝珠是不会骗她们的,紧接着她们就想到了这两天的她们的关注点——李桂会怎么办! “难道李桂……走了?!”随即马娘子老眼一抬,说道。长脸上带着半信不信的恍然大悟, 而闻言李婆子和赵嬷嬷对视了一眼,也是满脸恍然大悟的神色。 而世人都是如此,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件事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与自己无关的,一般是心里说句管他的,要么无视,要么看热闹;而要是有关的,那就是另一般说法了…… 因此随之马娘子、刘娘子、赵嬷嬷她们就想到了李桂走的后果,以及最近晴雯的表现——来去匆匆,以及活计的减少。 而还是那就话,这一个月五六两的银子,对一个仆役来讲绝对不是小数目,即使是对于高等仆役也不少,毕竟这一月五六两的银子相当于普通仆役月例的五六倍,高等仆役的两三倍,特别是在当前荣国府发月例不正常的情况下。 而这这些银子实际上还承载着马娘子她们对未来的希望:马娘子希望用这些银子给她小儿子置办十来亩地;刘婆子想给她孙子积攒些娶妻银子,张嬷嬷也是如此 因此随之马娘子、刘婆子、张嬷嬷心里都有被掏了一块的感觉,场面一下子变得肃静。 而后三人快速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行字:不能让他走。 这是她们本能的反应,但女人一般就是这样凭感觉做事。 第一一二章:显露 “可能,哎,我还想……”这时宝珠轻轻叹了一声,向马娘子她们施了一礼,转身而去。 而宝珠才刚走没几步,马娘子就急急的说道:“怪不得这俩天活计减少,看样子是想把这活也搬出去,这可怎么办?” “我还想着积攒些银子,给我大孙子说门好媳妇呢!这,哎,这……”刘婆子说着,跺了跺脚。 “我又何尝不是,哎,二爷这样……哎,走了也可以让咱们做活呀,怎么这么绝情!”张嬷嬷仗着老脸,说话显露些,但怨了这个又怨了那个的,很是有些不知所措。 而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马娘子,随即她接着说道:“是啊,这和咱们做活有什么关系啊,真是那什么门失火,烧了池子里的鱼。” “咱们真是太怨了!” “就没人治得了他了?” …… “走,咱们找三小姐去。”最后张嬷嬷手一挥说道。 她是探春的奶娘,探春就是她最可靠的依仗! “走……” “走……” 马娘子和刘婆子也是越想越怨,大声的回应着,出了门,走一一阵子,过了游廊,就到了缀锦楼的门口,而此时莺儿和小红、侍书正从缀锦楼出来。在缀锦楼里边玩边做了一阵子针线活,她们正要各自回去。 走的近了,月光下依稀看到是张嬷嬷、马娘子与刘婆子,小红行了个礼,随意问道:“嬷嬷娘们这是去哪里?天这么黑了。” “去找三小姐。哼哼,李桂走了,要把这活计也搬走。”带着些气氛,张嬷嬷回了句,脚下却匆匆着直奔秋爽斋。更新最快的网 她们也知道时候有些不早了。 “走了,怎么没听说?晴雯姐刚才还在这儿……”闻言,小红和莺儿、侍书都不由得一愣,随即互相疑惑的对视了一眼。 而此时莺儿与侍书正要去秋爽斋,惜春和薛宝钗在那里。而她们虽然没有家室之累,对银子的渴求没哟马娘子等迫切,但心里也都有个小九九,比如小红就想给自己置办一套上好的嫁衣,因此随后侍书和莺儿就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至于小红,虽然不同路,她要回贾宝玉的院子里,但是这事情毕竟关系到她,而且她要是机敏的,感觉到将要有时候发生,早回去一会儿,晚回去一回儿也没什么,于是也匆匆的跟了上去。 而其时秋爽斋里探春、薛宝钗、惜春正随意说着闲话。关于荣国府内宅要改的事情她们都已经商议完了,甚至连施行的日期都商议好了,定在了九月初一,至于所谈内容,贾宝玉自然是她们不能碰的话题,所谈不过是家长里短,再加上女儿私密。 “我觉得这鞋子内衬清江布比较好,比丝绸的要好,穿着暖和。” 薛宝钗刚说到这里,赵嬷嬷就在外面喊道:“三小姐,老身求见。” 还是那就话张嬷嬷是探春的奶娘,荣国府的规矩是年纪大的仆役比年轻的主子还金贵,因此闻言,探春一边回了句:“嬷嬷快进来!”一边起身,迎了上去。 而刚走两步,因为注意,她才发现张嬷嬷身后,月影里,影影绰绰的还站着两个人,虽然看不清是谁,但一探春的敏锐立刻觉察到一定有什么事发生。 随即他又看到了张嬷嬷脸上的明显的怒气…… “嬷嬷请坐,入画上茶,嬷嬷你这是怎么了?”探春也是爽利的,一边寒暄着,一边问道。 张嬷嬷向薛宝钗、惜春行了个礼,做向椅子之际,嘴巴就像泄洪的洪水,又急又快,滔滔不绝起来:“回小姐,你知道吗,李桂走了,你说说,他和二爷赌气走就走呗,还要把针线活搬走,你数这针线活碍着什么事了,小姐你也是知道的,你是老身我奶大的,老身就有什么说什么吧,最近府里光景不好,下面我们几个婆子仆妇三四十人都烤着那些银子人情世事呢,你说说他多不懂事……” 不过探春、薛宝钗、惜春闻言听到这里都没有在意她后面的话,而是都愕然了一下,直到张嬷嬷抱怨完,探春才说道:“嬷嬷,我怎么没听说这事?什么时候的事?” 在探春想来,如果李桂要走,那么肯定会先向贾政请辞,然后这个消息肯定会很开传遍整个荣国府,她在这个位置上,应当早就有人来对他说了,而绝不是又张嬷嬷这个样子来告诉她。 “老身也不知道,刚才宝珠来找晴雯来做件衣裳,她说两天没看到李桂院子里有灯光,要不是珍珠来……” “啊!溜了!”不等张嬷嬷说完,惜春就睁着大眼睛,脱口而出。 探春和薛宝钗的心也恍惚了一下子…… 她俩也没想到李桂会悄悄的开溜,因为这不合于礼。而遵礼是儒家子弟最最基本的素质和要求,是儒家子弟时时刻刻需要修养和提高的东西。李桂过了院试,成了秀才,又是那般才名,在她俩心里可是正宗的儒家门徒,只区区的、表面的辞别之礼,李桂怎会不遵守! 而探春更认为李桂会遵守,毕竟贾政一直在给她展示儒家弟子做事的风格,那一眼一板的样子。她内心潜以为李桂也会这样,也因此她从没往李桂会不辞而别这方面想过! “他怎么能这样,他,他这样……入画你赶紧去前院看看,侍书你去找伴鹤问问。” 探春是机敏的,她本来想说李桂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这样孩子气,不守礼的,但话到嘴边她反应了过来,明白了李桂这样做的好处,既能避免直面贾政落个两头不是人,又暗暗反将了贾宝玉一军…… 总而言之,李桂这样做实际上是脱衣换锦,把球轻轻的提到了贾政这边。而她心里暗暗所想看到的李桂的难堪,只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而她让侍书、入画去看看,实际上是想确认一下。探春是谨慎的 吩咐完之后,探春就想到了,如果李桂悄悄的溜走是真的,那么贾政知道了会怎样,或者说会对贾宝玉怎样…… 想到这里探春仿佛看到了贾政那黑的发红的脸色,以及李桂此时的逍遥…… “这狡猾……” 多年的教养让‘蛋’子没吐出口,但她心里却郁闷了起来,为什么他爹爹那么古板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狡猾的人! 而这时,惜春言辞凿凿的接过了话,重复了话:“我早说过他是个大坏蛋,当时你们还认为他又为难之处,现在信了吧!” 探春摸了下惜春的小脑袋。 第一一四章:两适 不过知子莫若母,她倒是担心贾政古板、耿直的性子,直接对贾宝玉大打出手! 于是待小红说完,她挥了挥手,然后对鸳鸯说道:“明早你去对政儿说,就说我说的,小孩子闹气,也没什么,过一阵子就消停了。李桂那边,去叫一叫,他回来也吧,不回来也罢,现在回来也罢,晚些回来也罢,只要交往不断、香火之情不绝就行了。” 其实最重要的就是这点香火情!由李桂给荣国府带来的宽厚待人、慧眼识人的名声却不能因李桂的离开而离开! 至于是否必须让李桂回来,在她心里倒没那么必要,毕竟有李桂在,贾宝玉就会不舒服,这段时间贾母是看在眼里的,而贾宝玉于是他的心头疙瘩! 也因此她才会说上面那番话,也是说给贾宝玉听,好让贾宝玉安心。 闻言鸳鸯应了一声,而贾宝玉则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仿佛除去了梦魇,脸上露出了轻悦之色。 随后贾母和王夫人起身离去。而对于小红透露的针线活的事情,贾母和王夫人都没有理会,她们不愿操这个闲心。 而在王夫人和贾母离去之后,林黛玉也喘了口气,轻笑道:“这下好了,有老祖宗这句话,我估计舅舅不会打你板子了,他……估计他也不会回来了,你也不用生气了。” 说着说着,林黛玉的脸色变得轻松起来。 “我也不知怎么了,一提到他,我就不自在。”半卧在床上,贾宝玉慵懒轻松的说道。 虽然当初怒气攻心,无意识的摔玉给他带来了意外之喜让李桂难为!但私底下他一直忐忑贾政会对他怎样,并且他也知道这样做影响了他自己的名声,心里甚至有些后悔,而李桂这样处理虽然有突出他无容人之量之嫌,但也算给了他面子,也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减轻贾政的怒气,因此事情这样结束,总体上他是很满意的! 如此平静的夜下,有人欢喜有人忧,总之是不平静的度过。 …… 而在第二天的早上,天色漆黑之际,因为贾政早朝,所以探春也早早地起了床,在入画的服侍下,简单的漱洗了一下,然后便往赵姨娘引以为傲的两间小屋而去……到了门槛前,探春轻轻叫了声:“孩儿求见爹爹。” 探春到时,赵姨娘的两间小屋已是灯火通明,贾政正好漱洗完毕,正要点心一下,听到探春的声音,他没想到探春会这么早找他,他不仅愣了一下,随即他就意识到探春这么早找他一定是有急事,于是她一边走向外间,一边说道:“探春吗,进来吧。” 说着贾政四平八稳的坐在了上方的太师椅上……探春跨门而入,郑重的行完礼后,贾政便板着脸问道:“我儿何事?” 探春知道贾政还要早朝,因此快速说道:“回爹爹,李桂悄悄走了,估计已经有两天了……” 贾政虽然资质愚钝,但他那么大年纪了,贾宝玉摔玉的含义他还是清楚地。只是他认为这也没什么,李桂若是辞别,他极力挽留便罢了。 当然相对于他的身份来讲,他的想法也是正确的,以他的身份,没有必要去上门安慰李桂,其实以他的不拘言笑的行事风格,打骂人的话他随口可出,安慰人的话他却说不出来。 同样的作为一名腐儒,行事风格极度古板,贾政更是没想到李桂会这样不合礼节,悄悄的溜走! 而李桂是什么?李桂是他的荣耀,也是他荣耀的根源,什么慧眼识人、宽厚待人、伯乐孟尝的美名全部来自于李桂! “你说什么?” 探春只是说到这里,贾政便唰是一下从四平八稳的太师椅上站起,说话之际,怒目圆睁,古板的脸色不再平静,涌出了两片潮红。 他确实生气,既生贾宝玉的,也生李桂的! 探春还是第一次直面贾政的怒火,父威如狱,她吓的不由得暗暗退了一下莲步,紧接着螓首一缩,懦懦的说道:“回爹爹,李桂悄悄走了,昨儿个……”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探春话没说完,鸳鸯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奴婢鸳鸯求见二老爷。” 鸳鸯在荣国府的地位很特殊,她是贾母的心腹,而贾政又是一个特别孝顺的人,爱屋及乌,贾政瞬间收敛了怒气,说道:“进来吧!” 而当鸳鸯进屋之后,不待鸳鸯行礼,贾政便匆匆问道:“你找我何事?”他也没想到鸳鸯会这么早找他! 鸳鸯也是知道贾政将要早朝的,因此一边行礼,一边说道:“老祖宗昨晚也知道李桂走的事了,老祖宗让我来给二老爷传个话儿,说这只不过是小孩子闹气,也没什么,过一阵子就消停了。李桂那边,去叫他一叫,他回来也吧,不回来也罢,现在回来也罢,晚些回来也罢,只要香火之情不断就行了。” 而刚才贾政本能的想把贾宝玉痛打一顿,然后把李桂叫回来……她没想到贾母会这么处置,闻言不由的愣了一下,但微微一思索,又觉得贾母的很有道理,这样悄悄的溜走,不就是小孩子负气出走吗!李桂能如此做法,不是恰恰说明他把他当作亲人吗! 想到这里贾政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煦暖!也隐约感觉自己是往大处想了,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回禀母亲,就说我知道了。” 鸳鸯闻言应了一声,后退了两步,转身而去。 而探春的话还没说完,但下面的事与李桂本人的来去其实关系不大,探春觉得贾政不会在意,但又答应了张嬷嬷…… 而贾政看探春还站在那里,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于是问道:“我儿还有何事?” 探春毕竟是机敏的,看到贾政的脸色已经变得温煦,心里一动,灵清澈的眼珠一转,说道:“爹爹,那李桂实在太孩子气,自己走了,居然把针线活也搬走了……” 探春所猜测的不错,这种事情在贾政眼里不过是芝麻蒜皮,他是最不喜欢理这些俗事的了,而且时间紧迫,因此不等探春说完,他便大手一挥,对探春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探春:“……”。 “爹爹说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他会向李桂说吗?他是最不喜欢这些俗事的,要是不说我该怎么办呢……这人,真是混账哟,走了,还留下一地鸡毛,可惜他现在身份变了,早知道就该先让二嫂打他一顿板子……” 心里疑惑着、抱怨着、恨恨着、探春和入画一起,带着些恼火,披着些零乱星光,往秋爽斋而去。 第一一五章:如愿 李桂没想到事情会因为一缕琴声而快速暴露,在他想来怎么也得十天八天的…… 也因此他没在意过快速暴露的事情,在读书习文之余,他倒是偶尔琢磨一下他那个两全其美的愿望,既离开荣国府又受到荣国府的庇护,会不会实现。 其实这个在李桂想来,并不难分析,因为他清楚他的这个愿望决定性的因素仅仅取决与荣国府的高层,要是细细算起来,因为贾宝玉的原因,李桂认为他的这个愿望其实只决定于两个人:贾政和贾母。 而贾政对他的态度,李桂不用猜就知道,那么只剩下贾母一个因素。 贾母会不会干涉,会怎么干涉,这成了李桂偶尔所思的问题。 …… 第二天下午,从西山归来后,在晴雯的服侍下,简单的洗了把脸之后,李桂便推开了西窗,两颗红彤彤的大石榴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随后一手接过晴雯递来的香茗,一手拿起了书本…… 李桂现在的学习状态是全力以赴,一是因为明年开春就要乡试;第二是因为他从甄宝玉递词的动作中,听到了泰宁帝收网的声音,或者说泰宁帝与太子博弈加紧的声音。 他必须尽快跳出这张网! 而晴雯也是知道乡试将近的,递给李桂一杯茶之后,便微微一笑,悄然而退。不知为何,李桂这个样子总是给她心安的感觉。 看了一阵子《朱子集注》,李桂起身如厕,然后往砚台里倒了些水,磨了些墨,然后铺开大纸,饱蘸了毛笔…… 细思伏笔之际,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可能是第六感的作用,外面虽然寂静无声,但李桂却突然感觉窗外好像有什么动静,抬首一看,赫然发现贾政正站在院里,手拂胡须,身体立的像竹竿一样,脸上却带着微微的笑意,夕阳的余红里,一副舒适清淡的模样。 李桂没想到贾政会这么快来这里!他愕然愣了一下,随即把毛笔一放,匆匆走了出来。 “伯父……屋里坐。”来到贾政跟前李桂深施了一礼。 贾政并没客气,只是‘哎’了一声,深深地叹了口气,举步进了屋。 李桂自然把他引到了最上首,落座、寒暄、上茶之后之后,贾政环视了李桂的屋子一圈,然后又深深的‘哎’了一声,举着茶盏说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和宝玉……我这次来是让你回去的,你跟我回去吧。”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其实刚才看到李桂认真习文的样子,要不是贾母有话在先,贾珍真的是恨不得立刻把李桂拉回府里去!而绝不会再后面加个‘吧’! 说完贾政吹了吹茶盏,呷了一口茶。 而李桂却从最后的‘吧’字中敏锐的觉察到了贾政的立场的松动之意,估计这背后是贾母在起作用。而这也意味着他的有望达成,心头一阵窃喜,李桂笑道:“伯父能来这里真是太好了!伯父对侄儿的恩情侄儿使用不会忘的,又何必非要住在府中,侄儿以为这样倒落了下乘,伯父以为如何?” 李桂的第一句话实际上是给以前的行为定性,就是说他以前确实是和贾宝玉置气,贾政能来劝他,自然是太好了。后面的意思就是表面意思。 而贾政听到李桂所说的太好了,心情是有些翻滚的,什么上乘、下乘的他根本不想问,只想现在就把李桂拉回去,不过她这人是把’孝‘字排在前头的,因此闻言黯然叹了口气,说道:“也好,以后无事你可经常来府中找我。” 说罢,贾政站了起来,神色有些黯然。李桂不愿回去他心里始终是不得意的,可他也知道李桂也有难处。 李桂见此,急忙说道:“伯父,吃了饭再走。” 贾政摆了摆手,说道:“今日我却有事,与我族人雨村践行。” 说罢,贾政就往外走。 “贾雨村来了?” 闻言李桂微微一愣,但随即就明白了,贾雨村擅长钻营,一定是十五前来京送礼来了。 而《红楼梦》中记载的清清楚楚,贾雨村和赖家一样,都是踩着贾家的肩膀上去的,贾雨村甚至比来家还可恶,他是烤着检举贾赦贩私铁上去的…… 李桂有心提心贾政要提防些贾政,但又感觉现在贾雨村还没对贾家做什么,空口无凭,而且贾政又把贾雨村引为族人,不会在意他相信他的话,于是说道:“如此侄儿就不强留伯父了,伯父如果没事也可到这里消遣,卜固修和詹光他们都在这里。” 贾政刚才就遇到卜固修和詹光了,并且说了会话,其实单聘仁、卜固修和詹光前几日都已经向贾政辞行了,至于辞行的原因,他们自然不会说看荣国府要不行了,另选了高枝!他们只是说在李桂那里找到了活计,可以一展所长。 对此贾政倒没有什么疑窦,毕竟李桂开铺子的事他是知道的,更知道李桂和他们几个是邻居,听到他们能够一展所长倒替他们有些高兴。 只是初进门时,,看到晴雯叉着腰呵斥着二人,都让他愣了一下。不过毕竟有可以谈的来的故人,贾政闻言淡了点头。 说话之间,一行人来到了前院,此时玉娘所找的是三个妇女正抱着一团布回去,看到这里,贾政倒是想起了探春的话,又觉得李桂这样搬出来,和荣国府必然少了来往,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于是说道:“我听探春说你把那什么活都搬出来了,些许小事,何必如此!” 李固闻言瞬间明白这事可能是探春捅到贾政这里的,不过他不明白贾政为什么会在乎这些小事了…… 不过随即他就明白了贾政话里的意思,贾政根本没在乎搬出来这件事,他的意思是和贾宝玉置气本来是个小事情,他又何必闹这么大! 李桂当然不能把针线活搬出的真正原因说出来,而要是说在这里方便做活的话,他不知道贾政会有什么想法,还以为他还在和贾宝玉闹气呢,而且贾政开了口,他要是一点面子不给又说不过去,不如以后再慢慢搬出来,于是笑道:“是小侄当时孟浪了,回头让晴雯搬回去就是。” 而在此时晴雯、卜固修、詹光迎了上来。 贾政来时询问了晴雯,晴雯本想到后院召唤李桂的,不过听说李桂正在读书后,贾政就阻止了晴雯。 第一一七章:条件 之所以说他以后还要花费巨大的银子,这理由很多的因素,第一这与官场的环境有关,自古以来上下级之间的礼上往来就是正常现象,赖尚荣现在只是一个县令,要想往上爬,自然需要送很多礼,而赖大绝对不想赖尚荣只做一个县令,如此还不如在荣国府里做一个高等奴仆呢! 第二个与赖尚荣的出身有关,他可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这一点就决定了赖大必须找到很粗、很硬的后台。 另外实际上赖大具有一定的政治敏感性,他隐约觉得太子不行,所以现在又抱上了另一条大腿忠礼王。当然以他的层次并没有资格直接抱上,而是抱上了忠礼王的大总管太监秦无忧。 其实正是这一点让赖大一家在荣国府的轰然倒塌时展翅而飞。 当然这一切的背后都是银子,巨大的银子! 再加上新建的院子,又是节后,也就是送礼之后,所以现在赖大的手头有点紧! 而且赖大是从荣国府捞银子捞惯了的人,也就是捞银子捞惯了的人! 因此闻言赖大捋了捋多皱的、尖长脸下的胡须,沉吟着说道:“是在咱们手上。” “那咱们,你说那李桂能有多少银子?”赖大家的眼里发出了灿灿银光。 赖大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下,耷拉着眼皮的老眼突然间锐利了起来,慢慢的说道:“咱们可以先试一下,拿张裱匠不是擅长作假吗,咱们可以先弄份假的去试一试。嗯……此事等我收完租子。” 荣国府财产的公项收入其实主要就是土地租金,也有十几件铺子,但都半死不活的,这也在情理之中。而收租,小斗放,大斗收的,当众可以操作的很多,因此荣国府收租也是赖大财产的一个重大来源,不可以不放在心上。 而两人的谈话自始至终对李桂没有什么忌惮,或者说忌惮贾政,这是因为赖家已经和荣国府深度融合,赖大不禁和贾赦一起贩卖着私铁,也帮着王熙凤暗中放着驴打滚的利息钱,更何况赖嬷嬷在贾母面前还有一张老脸,如果贾政真的找他麻烦,赖嬷嬷那张老脸怎么都可以圆一圆,不至于出事。网首发 当然最为关键的是从李桂出府这件事上他可以看出贾母对待李桂的态度,这让他觉得有机可乘! 至于李桂本人,赖大是不在乎的,不论是李桂给周瑞家的挖坑,还是最近的悄无声息的出走,虽然当中有很多机巧,但赖大却从中看出了李桂的左拙右支,实力不济。 要是实力足够在对付周瑞家的时还需要照顾众人的情绪,等待时机在挖坑吗!要是实力足够面对贾宝玉的排挤,还需要这样悄悄而走吗,直接朗朗而行就是! 而面对李桂,赖大绝的自己有足够的实力,特别是现在又暗中报了另一只大腿。 …… 如此时间匆匆而过,而这期间,可能由于乡试将近的缘故,学院里听不到家国之事的议论声,只是听到朗朗的读书声,以及对文章的议论声,而也可能是由于以上的缘故,裘安来找李桂的时候少了。至于柳湘莲,与裘安一起来了两趟之后,便不知所踪了。 而李桂的铺子也步入了正规,可能是因为在京师的缘故,权贵豪商众多,因此虽然李桂把长裤与内裤定位在奢侈品上,但每天还是能卖一二百件,也就是一二百两银子的进账,除去工钱,一天百来两银子的收入还是有的。 这个数目虽然相对于大地主、权贵不算什么,但一年三四万两银子的收入,李桂也很是满意了。而在十月初三,院子的主人,一个叫做邵知平的工部侍郎派管家询问李桂是否有意卖下这座宅子。 李桂清楚这个叫做邵知平的工部侍郎的意思,大概是这块地方偏僻,原来并不能卖上好价格,现在看李桂把生意做起来了,想趁机卖出去、或者说卖个好点的价格。 这是人之常情! 看出这一点,李桂其实可以有很多选择,比如不买、或者买其它的位置冷落的铺子,但詹光和那管家一番长谈之后,那管家回禀邵知平之后,邵知平愿意以六千两银子的价格出售。 这个价格只是比周围稍高一点,考虑到来客都知道这里,搬家的麻烦等等因素,李桂买下了这座宅子。 在交银的那一刻,不知为何,猛然间李桂有一种脚下生根的踏实感! 而铺子里的也发生了其他的一些小事,比如卜固修闲余做了两个可以折叠成方块的小板凳,分别送给了李桂和晴雯,小板凳精巧可爱,晴雯很是喜欢,给了他两天好脸色,然后卜固修走出了四平八稳的步伐 其余的也就是铺子里又买了一个粗使丫鬟,原名红烟的,晴雯嫌弃烟火气太重,更名为翠竹。再有就是詹光和卜固修的媳妇分别从老家而来,住了阵子,又回去了。回去只是,詹光和卜固修都长长的喘了口气。 铺子里就是这些杂七杂八的小事,李桂也不过问,任晴雯安排。 同样的他更不会过问荣国府的事情,不过荣国府的事情,还是经过晴雯传到了他的耳中,比如探春查账查到他亲娘舅身上,被赵姨娘个闹了一顿,大哭了一场;林如海病重,林黛玉和贾琏一起回了金陵,王夫人选了来那个快同样的料子,没分别给薛宝钗和贾宝玉做了袍子之类的。以及最近赖大收租回来,收成不好,荣国府收入减少,探春打算裁人、减少月例的消息 李桂清楚这里面是隐含着一些事情的,但是这些事情与他无关,而且他在红楼梦中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因此也没什么兴趣,晴雯说时他随意听之。当然他不会想到赖大以后将会和他有很大的联系! 而赖大来后并没有立即找他,并不是忘了这件事,而是因为他交账、核账、外事积累,他必须先处理一阵子。 当然出于一些原因在荣国府里发生的一些事情,晴雯并没有告诉李桂。现在荣国府内宅的婆子们已经清楚晴雯掌握着她们的经济命脉,也因此不知觉中晴雯成了她们的中心,谈话的焦点,言谈中除了羡慕之外,自然免不了时常评头论足一番。 而她们最喜欢评论的就是晴雯的头饰了,那高高耸起的双丫是少女的外在表现,婆子仆妇们久经人事,私下里说话很直白,什么李桂不行,什么晴雯性子也太硬之类的……晴雯最初并不知道,可是有小红这个小报告,在加上暗暗里偷听,也就知道了。 听到这些话时,晴雯又气又恼又羞涩,但又无处发作,。而进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经过这么多事情,晴雯已经芳心暗许,并重拾旧梦,想做个姨娘在婚姻上,每个女孩都是有理想的,因此在回去时往往暗暗瞅李桂几眼。 李桂最初也不知道晴雯瞅她,可是时间长了也就知道了,不过他没往那方面想,只是以为这是晴雯来回的累了,是抱怨的表现,于是劝晴雯你多休息,不必天天亲自去送。 这驴头不对马嘴的,想想以前关于李桂的传闻,见了小姑娘小媳妇走不动路,晴雯心里只能暗叹读书害人! 如此时间匆匆而过一眨眼就到了十月底,阴历的十月底,已经是天寒地冻了,二十月三十这天,一大早,先是阴云晦暗,接着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 此时学院的学习规律和农事一样,循四时而作,严寒酷暑也不上课,特别是严寒,一般冬季都是早早的休学,以免冻伤,因此这天李桂也没有去西山,并且晚起了一会儿。 第一一九章:青灰 而这时赖大已经说道:“进来我四处扒拉银子,好过去这年关,谁知……嘿嘿……” 说着赖大从袖中抽出了两张发黄的纸张,然后笑道:“谁知却找到了晴雯的契书……”说到这里,赖大的一双老眼盯向了李桂。 …… 晴雯一直站在李桂的身侧,刚才她听到赖大的话时,她的心里比李桂还要复杂,毕竟她是赖大买来的,受过赖大的恩惠,因此听了赖大的话她生气,却又升不起来,只能郁郁的站在那里。 而最近晴雯是十分得意地,李固宠着她,甚至比贾宝玉还要宠她;经过不搬走针线活这个变故,荣国府里的人迁就她,表面尊敬她;而在铺子里,李桂是甩手掌柜,她独揽大权,威风八面。 这些都让她忘记了自己的出身,反而在不知觉面前有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因此听到赖大的话后,她才想起了自己卑微的出身,一直被人捏在手里,一直没有改变!恍惚之间她有一种如遭雷击的感觉,又像是从高高的悬崖,跌向了万丈深渊! 头有些发晕,身体也有些发软,她急忙扶向了身侧李桂所坐的太师椅背。 李桂立刻警觉,随即不顾宾客之礼,起身把晴雯扶进了东屋……再次出来时,李桂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现在的晴雯在他心中已经是最亲近的人! 也因此再次落座之后,李桂直接拱了拱手说道:“赖大爷有话直说。” 赖大并没有因李桂失礼而生气,也没有因李桂的脸色难看而难堪,因为李桂这怜惜晴雯的一幕,让他的心里更有谱了。 因此闻言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晴雯既然不适,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当初我买……嘿嘿,实话了一千两银子的,后来为了培养她、钏钗衣饰的,又花了近千两,你我两家相交久矣,我就让些,你给我一千五百两如何?” 赖大这话说的极为无耻,全然不顾晴雯的不适是由他而起的!而且狮子大张口之后,还得便宜卖乖!不过此时李桂却没有什么心情和他争执这些,于是痛快的说道:“好,你稍等。” 说罢李桂起身进了里屋…… 此时里屋里已经不再好转,不再眩晕,不过不知为什么她突然间不想再看到赖大……不过这事毕竟关系到她自身,她不由自主的侧耳倾听着。 而她没想到赖大居然这么狮子大开口!她明明记的以前赖大家的经常念叨她是她花了五百两银子买来的,是最贵的……不过随后她的心情又有些忐忑,不知道李桂会不会出这个银子! 实际上以她现在忐忑敏感的心情来讲,即使是李桂一稍微犹豫,或者讨价还价,都会让她心灵受到撞击,只是她也没想到李桂会答应的这么干脆,这么不拖泥带水! 心田里一下子用醋了一股暖流,瞬那间流遍百窍……当李桂寄哪里时,她一下子抬起了螓首,说道:“李桂……” 声音轻轻柔柔,几乎细不可闻,可这细声里仿佛蕴藏着无穷的甜蜜……以前的晴雯总是带着些英姿飒爽的味道,而现在却是这样的绕指柔,李桂不由得一怔,但随即领悟到了什么,伸手在她的香肩上轻轻一拍,轻声道:“把银票拿过来。” 为了方便,皮尔记的收款大部分存在一个叫宝林记的银铺里,据说这家的后台是忠义王。 “嗯……”晴雯轻轻的应了一声,侧身把手伸向了她枕头的里侧…… …… 而此时中堂里,赖大一边呷着茶,一边四处瞧着,一边心里嘀咕着:“着小子答应的挺痛快的,爱美人不爱银子,呵呵……看来这小子也是个风流种子!但也是有银子!老夫这次可算是捏住了他的命门!这次可能要少了,下次可以要高一点点……下次再要他会怎样?” 他所不知道的是即使他的要价再高十倍,李桂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当然晴雯也不知道! 思忖之间,李桂已经拿了银票走了出来,然后直接把银票往赖大的手里一递,淡淡的说道:“赖大爷,你看看数目。” 赖大毕竟是见过世面的,清楚此时李桂不会在银子的数目上诈他。实际上在他心里,所有的读书人都不会这么做,所以才可以欺之以方,因此他并没有向街头小贩一样去数银票,而是一手接过银票,一边笑道:“看什么看,嘿嘿,老夫还信不过你……”更新最快的网 说话之间,赖大把银票往袖子里一揣,信手把晴雯的契书递给了李桂,紧接着就站了起来,继续说道:“晴雯不舒服,老夫就不叨扰了。”说着随意拱了拱手,转身而出。 “赖大爷慢走。” 李桂还是把赖大送出了门。 而当李桂再次回来时,仿佛不堪冬天的寒冷,晴雯高挑的身子缩在门旁,以前的刚强不见了,尽显女子的娇弱。 “现在好了,总算把这瘟神送走了,进屋吧!” 说着李桂安慰的揽过晴雯的腰肢,口中却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早就意识到脱离荣国府会有些麻烦,所以才想出这样一个法子,既离开荣国府,又受到荣国府的庇护,可他没想到第一个找他麻烦的居然是府里人,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嗯。”晴雯的声音轻柔的像一只小猫! 而到来了里间之后,晴雯立刻再次利落了起来,给李桂到了杯热茶,然后拿起李桂放在书案上的契书,看了一眼之后,欢快的对李桂说道:“我收起来。” 说话之时,晴雯有一种命运自掌,不,半掌的感觉,但即使这半掌也已让她兴奋的明眸流光。 而就在她转身之际,李桂笑道:“你放下……” 晴雯闻言一愣,而这时李桂却拿起书案左上角边的火折子,拔开上面的小竹筒,轻轻一晃……火焰升起的时候,李桂点燃了书案左上角的烛台。 待蜡烛的火焰升起的时候,李桂拿起了契书,放在了火焰上,薄纸一卷,青灰燃出…… 契书是什么李桂是清楚的,但是用一纸契书来约束晴雯,在晴雯跟前高高在上,后世的思想不允许李桂这么做,而且在现在他也不想这么做,他不想晴雯卑微的做人! 因此他要烧掉晴雯身上卑微的根源与心结! 第一二二章:屠狗 晴雯之所以形色匆匆,甚至有些慌张,并不是因为她知道王荣和赵若华暗地里的身份——强盗。而是觉得他们是鸡鸣狗盗之徒,以李桂现在的身份不应与他们来往,而现在他们却找上了门! 晴雯本能的感觉到来了麻烦! 而李桂却是知道两人暗地里身份的! 而在上次的事件中,虽说用法子把他们的嘴巴撬开了,但也按诺放走了他们,甚至看他们被打的太厉害,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把身上仅有的三两银子给了他们,让他们买药吃。 因此可以这么说,上一次是他把他们就出了苦海。 心中无愧,也就坦荡荡,闻言微微一愣之后,李桂说道:“你把他们请进来。” “詹光请他们到屋里坐了,但他们不进,只说要见你。”闻言,晴雯回道。 “哦……我去看看。” 心里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李桂沉稳的站了起来。 “你说他们?”晴雯一边抓住李桂的手臂,微微用力往回来着,一边说道。 “没事。我估计他们没什么恶意,何况现在朗朗乾坤。”李桂一边走着,一边回道。 …… 而到了前院,李桂就看到詹光、卜固修正一身青丝袍,笔杆似的站在门口,王荣和赵若华两个站在他的对过。两人都带着厚厚的狗皮帽子,身上是灰不溜秋皮毛在内的皮袄,下身一身厚厚的直裤,脚上是快到膝盖处的、露着黄毛的靴子。 这幅打扮让李桂自然的想起了冬天山中的猎人,当然李桂知道他们现在是真正的猎人,猎‘人’的猎人! 而在这时李桂的脚步声也惊动了王荣和赵若华,他们齐齐的像院子里看去,李桂顿时觉得有四道鹰隼似的目光向他射来…… 而看到李桂出来,王荣和赵若华立刻大踏步迎了上去,到了李桂面前,两人倒头便拜,同时王荣说道:“多谢李兄弟救命之恩,一直想谢,不得其时也!” 赵若华也紧随着说道:“当日若非李兄弟,我只怕已经没命了,大恩不言谢,以后李兄弟有事尽管吩咐,水里来水来去,火里来火里去。” “是极,是极。”王荣急忙趁道,又感觉自己的心里话没说出来,倒是被赵若华说出来了!心中气恼,说话之际不由得瞪了赵若华一眼。 “这两人好像有些不合,以前再荣国府时好像两人挺好的……” 心中微微诧异着,李桂伸手分别扶向二人,同时说道:“都是故人,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屋里坐。” 他却不知道他俩的不合却是他的缘故,当日的他俩的攻守同盟被攻破之日,就是两人龌龊兴起之时,此后两人彼此都看不顺眼,背地里都说对方不是东西,相互传到对方耳中,又加深了两人之间的龌龊。 而随着李桂的动作,两人起身之后,王荣却笑道:“李兄弟,你我已不同路,屋就不进了,以后有事可去二郎山南抱犊找我,哈哈,还是有些薄礼。” “我也有些。”说罢两人大踏步而出。 而听到‘南抱犊’这三个字,站在一侧的詹光和卜固修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颇含谨慎之意。 而这时王荣和赵若华已经各提着两三只山鸡、野兔进了院子,随后他们把山鸡和野兔往走廊的石角边一放,然后赵若华就抱拳道:“李兄弟,我们就不打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若有事可去那边找我。” 王荣也随之抱了抱拳:“后会有期。” “这个,午后再走不迟。”李桂留客道。、 “不了……”说话之间两人已出了大门。 …… “仗义每多屠狗辈!果然如此!”王荣和赵若华走后,詹光看着石角的山鸡、野兔叹道。 “说话就说话,你看着山货干什么!”李桂心中暗笑,口中却回道:“是啊,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是如此义气之人,这两人也够大胆的,居然敢进城!” 卜固修也看着山鸡、野兔,沉思着说道:“我估计这两人是进城来踩点的,也不知哪一家要倒霉!” 李桂闻言一愣,但细想之下,事情也应该是如此,毕竟强盗也要吃饭,而冬季人都猫在屋里,正好是他们的活动时节。 但这种事李桂清楚他是没能力阻止的,此时他也没想过过阻止,只是想到终究会有人倒霉……叹了口气,说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那个中午咱们吃些野味。” “我最擅长做红烧兔子头!”闻言,詹光双眼发光,脱口而出。 “中午尝尝你的手艺,若是不好就让晴雯扣你月例,哈哈,让玉娘弄两壶好酒……”说着,李桂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后宅而去。网首发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实际上此时他的心情是极为愉快的!因为按照《红楼梦》里书中的暗指,原来的李贵应当是被强盗杀死的,而根据李桂的推测,这出手之人,极有可能就是王荣活赵若华! 而现在两人对他的态度,说明他头上悬着的那把刀已经没有了! …… 到了十二月就是年,随后的时间里,李桂虽然猫在后院,但外面的儿童嬉闹的鞭炮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的传入到了他的耳中,晴雯倒是更忙了,好像也更有劲头,不过闲暇时刻已经开始在李桂跟前念叨年货的置办、给单聘仁、卜固修等人红包的多少,以及是否给荣国府那帮子丫鬟仆妇发福利等事宜。 李桂偶尔参谋下,对于最后一个问题,李桂沉思了良久,还是决定要发,只是要发的比荣国府少! 说完之后,他心中有些感叹,和荣国府的联系真是不好完全断绝,比如这件事。 如此转瞬间就到了二十四,过了吉兆就是年,不过越是靠近年关,铺子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好,晴雯一切顺心,脸上的阳光更加灿烂。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赖大便是其中的一个,二十四号晚上,他去了忠礼王的大总管秦无忧的府上,见到秦无忧之后,他把准备好的五千两纹银递了上去,谁知秦无忧看了看之后,皮笑肉不笑的说他费心了,他不要这些银子,然后把银票退给了他,然后端茶送客…… 赖大人精似的,稍一琢磨便知道秦无忧这是涨价了,换句话说是秦无忧嫌银子少了! 第一二三章:牌法 回去的路上,拥在厚厚的黑熊皮里,赖大耷拉着眼皮一动不动,好像是睡着了一眼,但是他的脑子却哈着车轮的节拍,随着车轮的转动而转动…… 他所思考的不是还给秦无忧银子的问题,这个问题他不用多想,送是必须的,因为他清楚若是真的不再送了,那么以前的银子就白送了!而且还会因此得罪礼王府! 生意这样做太划不来! 而且他甚至觉得要尽快送过去,因为不论是前几日太子奶爸阴伊亲自登门荣国府,张口三万两,还是今日秦无忧的嫌少,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龙子们背后争夺激烈程度的加剧——他们这些人要银子当然不是存起来的! 而赖大并不知晓在这场争夺中谁会胜出,但他活了这么大年纪,历经人事起伏,却知道报错大腿的后果,所以为了赖家,他采取了多抱大腿的方法。 当然他也认为危中有机,这样做也是危中寻机的好方法,说不定抱对了哪一根,赖家就飞黄腾达了!实际上他的这条策略是对的,赖家也确实因此而发达! 因此他现在所想的主要是怎么筹集到五千两银子——他并不是没有这五千两,但是其它的红包他还要发! 赖大首先就想到了李桂…… 还是那句话,他并不知道李桂铺子的利润,又刚刚从李桂那里拿走了一千五百两,这在当时并不是小数目,因为微微一想,赖大将思维转到了其他的进项上…… 但是过了一会儿,赖大还是讲注意打在了李桂的身上——琢磨了一圈子,其他进项上能挤出的也不过三四千两。 随后赖大就琢磨着李桂还能有多少银子,怎么让李桂交出银子。 具体说就是他手上那张牌(晴雯的真契书)该怎么打! 而直接亮出这张底牌要银子,这只是年轻人的做法,赖大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这样做无法测知李桂的家底,而且有极大的概率引发李桂对他直接的对抗。 李桂与他对抗,他现在又多了个大腿,他当然是不怕的。他怕的是这样做可能会耽搁他使银子! 而且核弹最大的威慑是坐在发射架上,而非发射出去!赖大有意把这张牌当核弹来使! 车轮滚滚中,赖大琢磨着这张牌的打法,推敲着其中的细节…… …… 二十七号早上,李桂还没起来,前院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这放的什么炮?!”暖暖的被窝里,李桂嘟囔了一身。而晴雯闻言,螓首猛的一抬,秀发如流飞洒,随即柔夷急促的拍了拍李桂的肩头,脆声如铃:“除尘、去晦,快起、快起,昨天就该做了,都是你,看那么晚的书!” 说着晴雯一边披衣,一边向李桂送了个这分明是和我过不去的眼神。 大年二十六除尘,实是过年的传统风俗,去故纳新,寄托着人们对明天的期盼,这个风俗在后世已经式微了,但在这个时候人们,因为环境与思想的缘故,还是极为重视的,这除尘本应在二十六日,但昨天一大早就客人不断,所以晴雯昨天吩咐卜固修等人今早一大早除尘。 来自后世,李桂对这个传统其实也不怎么重视,本想在睡一会儿,但晴雯已经一手把他拉起,然后像给布偶穿衣服一样,利索的给李桂穿上了内衣…… 简单的漱洗了一下,玉娘就一溜小跑着,端来了早点。李桂早晨向来不饿,因此只是随便点洗了一下,晴雯更是匆匆,吃了两个小包子,喝了两口汤,然后便到前院喊来了玉娘,待李桂吃完后,她一边和玉娘一起收拾着,一边笑道:“你且到前面屋子里坐吧。” 李桂点了点头,到前院一看,卜世光和胡老实正打扫着院子,所扫之处纤尘不染,因为洒了水,一股清新的气息迎鼻而来。而卜固修和詹光两个正在挂着红灯笼,两人围着一个马腿,卜固修站在马腿上,詹光一手扶着马腿,一手托着大红灯笼。 李桂没有去帮忙,作为一个大老爷是不用亲自去做这些小事的,最多站着指挥,这是封建规则,李桂觉得自己必须尽快适应它,而他又不想指挥,于是去了原来的会客室——茶室。 长缨和长弓此时正坐在柜台里,小小身子坐在矮矮的杌凳上,木柜台上面的板子正好淹没了她俩的头顶,外面进店的绝对看不到她俩……不过她俩是机灵的,李桂一走过,靠近后门口的长缨就觉察到了,先是小小的脑袋在门口处探了探,确定晴雯不在后,立刻提起砂壶往茶室走去…… 呷了口茶,随意从案边抽出一本书,打开一看却是《三刻拍案惊奇》,左右无事,李桂翻看了一下,而没过一会儿,卜固修和詹光就走了进来,寒暄、落座后,李桂突然想到这个时候两人还没回家,而还是那句话,这个时候的人是很重视节日的,于是笑道:“两位兄台,晴雯还没给你们节费吗?都这个时候了?” 卜固修闻言‘哈哈’一笑道:”回东翁,节费、月例晴雯姑娘早已发放给我们了,哈哈,倒也没有克扣,我之所以没回,乃是因为内人托人捎信,说我那小子缠着他要来京城看看,我觉得小孩子也要见见世面,哈哈詹兄也是如此。” “住在哪里?” “回东翁,我俩租下了邻宅。” “哦……” …… 三人刚谈到这里,卜世光走了过来,到了门槛前,重重的一抱拳,瓮声瓮气的说道:“东翁,外面有人找你,就是上次那个驴脸老头。” “放肆,不得胡言。”见卜世光言语依然带着乡下的质朴,卜固修呵斥了句。 李桂当然知道那个驴脸老头就是赖大,但这个时候赖大来做什么?心里微微诧异着,李桂站了起来,向外面走去,卜固修和詹光随之。 而刚跨出门槛,李桂就看到赖大一身黑熊皮的毛裘站在院中门口处。 “失礼、失礼,赖大爷今日来此蓬荜生辉啊!”李桂一边拱手,一边笑道,心里却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毕竟从《红楼梦》里他就早已知道了赖大绝非什么善良之辈。 “叨扰、叨扰。”赖大拱了下手,脸上依旧皮笑肉不笑的。 “后院正在除尘,赖大爷这边请,失礼处莫怪。”随后李桂把手往茶室一引说道。 “哪里、哪里。” 口中应着,赖大抱了抱拳,分别向卜固修和詹光回了下礼。 第一二五章:红玉 传播者自然是晴雯! 亏了想说说,疼了想摸摸,有气就要发,这些都是人之常情。 当天晚上到荣国府里收货、结账、并发节礼二两银子之际,晴雯就顺口说了出去。 众人听了都隐隐约约感觉出赖大要向李桂发难,隐隐约约感觉事情未了,以及无法就这样善了。 但是对于事件本身他们并不持有什么一方的立场,他们都清楚这两边都是不好惹的人,在这时还是少说话,明哲保身。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不过他们心里都有一种隔山观虎斗,好戏就要开场的期待。 而即使是三春,特别是探春和薛宝钗,听到这个消息后,心情也是如此,甚至这股心情她们比其他人更浓烈! 因此,晴雯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众人心里都有所期待。 当然除了期待,当晚她们都是很快乐的,毕竟晴雯发了节费。 不过世上有快乐的人,也就会有不快乐的人,还会有特别不快乐的人,毋庸置疑,秦可卿就是那个特别不快乐的一个。 年关的爆竹往往会蓦然响起,蓬散如雨,点亮了夜空,给人意外的惊喜,黑夜里,远处的烟花绽开时,一身昨日红裙,孑子独立于窗前,遥望远处,秦可卿清减如修竹的身子不禁没动一下,甚至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甚至她的眼神都是空洞的! 而现在他心里确实迷茫…… 在贾珍的软刀子之下,她已经支撑了九个月!而她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是因为她典当了她的压箱底,但支撑到现在她的压箱底已经空空如也! 下一步该怎么办,正是她的迷茫…… 她虽然身份高贵,但还没跳脱出封建婚姻的链条,三从四德,在家随父,出嫁随夫的妇德观念在她心里根深蒂固。 李桂的到来以及帮助只是坚定了她的心念,让她柔弱的心变强了些而已,以上的观念并没有改变。 而正因为如此,她绝对不愿意从了贾赦,但现在不从怎么办? 在这个时代里,她脑海里还没有离婚这根弦!倒是有休书这一根! “我再忍忍,再忍这个月,那老东西要是再这样……我去找他,他应该有些银子,用这个……他应该同意的!” 秦可卿的性子毕竟是柔弱的,即使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依然想着再退一步,想坚持到贾珍的善罢甘休。 心里喃喃自语着,修长的玉手却紧握着,白皙的手掌心里是一块鸽卵大小的红玉。 红玉虽然不大,但却散发着温润的红光,一看就是名贵之物。 实际上这块玉是她在襁褓之时泰宁帝送给她的,是她身份的象征,也是她的来源。 这些都是后来她的养父秦业告诉她的。秦可卿的身份实际是泰宁帝的私生女,这一点从她去世后托梦给王熙凤的话里可以看的出来,她说了那么多,但归纳起来其实就是一句话,那就是她去了,贾氏一族马上就要哀落了,要早做打算。 如果是其它的身份,比如被罢黜太子的女儿,是没有能力说这句话的! 而实际上秦可卿之所以成为泰宁帝的私生女,原因只能是一个,那就是她母亲的身份太低贱,是妓户或船户之类的贱户,她母亲进不了宫,但不减泰宁帝对秦可卿的恩宠。 也因此这块玉虽然名贵,但秦可卿是不能当的,也有可能当不出去! …… 年关的景象总是如出一辙,穿新衣、挂红灯、放鞭炮、处处张灯结彩,热闹熙熙…… 不过越是靠近年关,铺子的生意倒是越好了起来,但是这并不能影响到晴雯、长缨、长弓逛一逛的决心。 这可能是女子的天性,古今都没有改变,随后的两天,傍晚时分晴雯便张罗着、招呼着李桂,长缨、长弓、卜世光去逛街,回来时卜世光手里就提满了草编、柳编的小篮。 而到了大年三十的时候,玉娘以及卜固修、詹光的媳妇,三人足足做了两桌子菜,也满满围了两桌子人,夜晚,华灯初上之时,放了烟花,李桂变被引到了桌子的上首…… 看着满桌子的人,不只为何李桂却想起了他自己去年过年时的情景,形单影只,形影相吊…… 他不由心生感慨端起酒杯,对着卜固修、詹光以及胡老实等,祝酒道:“来,祝我们以后越过越好。” “祝东翁新年步步高升。” …… 炮竹生中一岁除! 随后的时间里,虽然李桂有意低调,但有些事情却不得不做,比如去贾政那里,去单聘仁那里慰问,然后又顺便去了山上的书院,给山上的沈正阳、周天演送了些礼物。 当然也有拜访他的,比如裘安、柳湘莲,还有慕名而好事的几个学子,如此李桂想闲也不得闲,匆匆之间就过了正月十五。 而到了正月十八,应天府就贴出了告示二月二,龙抬头,黄道吉日,乡试之日。 到了第二天在上西山时,书院也贴出了告示,因为乡试临近,学院不再讲课,生员自己复习,有不懂者可自行请教老师。 这只还有短短十来天!随后李桂就直接在后院不出去了,而晴雯更是严谨其他人进入后院,同时暗地里给李桂张罗着考试的用品,食盒,笔墨之类的。 如此不只不觉间就到了月底,三十号的傍晚,李桂正在后宅中作文,一篇八股刚做到中股,而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闻声李桂随意的抬起头,透过纸糊的棂窗,却只看到一团模糊的身影。 不过虽然看不清楚,但是李桂却知道来者绝非一人。 “是谁来了?居然不通报就领后院来了?” 心中思忖着,李桂把毛笔放在了笔架上。 而就在这时们‘吱’的一声开了,李桂转头望去,而这时晴雯的声音却传了过来:“东府的少奶奶来了。” “原来如此!她来干什么?” 心中微微一怔,李桂便向中堂走去,而这时秦可卿转转首看来,只是一眼,李桂便感到秦可卿的花容月貌清减了许多,本来兼具林黛玉与薛宝钗之美的她有着很明显的往林黛玉方向发展的趋势。 第一二六章:暗藏 “见过少奶奶。” “不敢,不必多礼。” …… 寒暄落座。晴雯上茶之后,可能是因为事件的原因,也可能是男女之防的缘故,接过晴雯递来的茶后,秦可卿立刻诺诺的说道:“我,我……” 秦可卿说话之际,李桂也正暗暗打量着秦可卿…… 鹅卵心髻上只是简单的一钏,皮裘黯淡,百褶裙的条纹上绣线无光,而贾珍拿捏秦可卿的法子《红楼梦》里是暗暗提到过的……李桂估计秦可卿近期受了不少的苦。 而秦可卿的吞吞吐吐、遮遮掩掩,李桂只觉得一股楚楚可怜之意迎面扑来。网首发 “少奶奶有话请直言。”一代美人被折磨成这样,暗暗吸了一口气,李桂说道。 “我想向你借些银子。” 李桂话音刚落,秦可卿就猛然抬起了螓首,匆匆的说了句,但是随即她的螓首就垂了下去,脸色一片绯红。 毕竟借银子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做!各方面都有很多不适应。 但是随即她就把螓首再次昂了起来,再次急促的说道:“我……你也不用怕我不还,我有东西,可以抵押你这儿。” 说着秦可卿的脸色又红了些。 而来自后世李桂对秦可卿在贾氏一族中的作用很明白。 可以这么说,秦可卿对贾氏一族的作用其实两面性,也可以说是是个变量——她寻常固然可以作为贾氏一族的靠山之一,不过如果她起了变化,那么她的周围也会随之变化。 比如《红楼梦》里她死了,然后荣宁荣宁二府便开始败落。 这个结果现在在李桂看来还是好的,如果秦可卿出现其他的变化,比如她疯了,李桂坚信泰宁帝一定会让贾氏一族都发疯,原因很简单,皇家是要颜面的,皇家尊严不可亵渎! 而至于秦可卿出现其它的情况,会不会牵连到他,李桂清楚会的几率是很大的,因为他现在虽然是秀才之身,但仍然和荣国府藕断丝连着,在外人眼里他可能不是荣国府的奴役了,但荣国府的门徒却一定是的。 毕竟他的跟脚在那里!这一点李桂也是很清楚的,这些只能靠时间慢慢消磨! 而退一万步讲,假如他和荣国府没了联系,泰宁帝也不去追究他与荣国府的联系,但是现在秦可卿来找他了,也就有了如果秦可卿发疯,泰宁帝也让他发疯的可能! 所以秦可卿这个变量必须稳住!一直稳到他中举的那天。 想到这里,李桂果断的一摆手,说道:“少奶奶言重了,我不需要你抵押你要用多少银子?” 可能是没想到李桂会这么爽快,全无她来时所想的为难之处,秦可卿雪颌一抬,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五千两……” 说到这里她银牙微微一咬,沉思着说道:“李桂,说实话,这银子我不一定能还的上,这抵押之物还是要给你的。” 说着秦可卿从脖颈中取下了镂空刻画的细项链,那红玉正坠在链子的正下方,散发着濛濛红光,一看就是非凡之物。 而晴雯一直站在李桂的身侧,初时听到秦可卿也是来借银子的,她心里挺郁闷的……而后见秦可卿居然要把贴身之物抵押给李桂,或许是女子的直觉,晴雯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古古怪怪的感觉,不由的瞟了秦可卿一眼。 但是见到秦可卿现在单薄的样子,又想到她作为一个女子居然跑出来借银子,与她想比,自己何其幸也,于是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李桂的心思也是细腻、灵敏的,但男人与女人不同,他的细腻首先放在大事上! 听了秦可卿的话李桂本能的反应是秦可卿这个变量有变的可能…… 而对于如何让秦可卿这个变量如何永远的稳定下来,目前情况下,李桂并没有什么万全之策,因为一是秦可卿离他太遥远,他鞭长莫及,另一个原因在于他现在地位太低,还不能够左右局面,影响贾珍。 但李桂知道现在需要先把秦可卿这个变量先稳定下来,能稳多久就稳多久,稳的时间越长,对他越有利! 于是再次摆摆手说道:“好,些许银两值什么,你尽管拿去,要什么抵押……” 说到这里,李桂扭头对晴雯说道:“你去给少奶奶拿五千两银。” 五千两在任何时候都不是小数目!没想到李桂这么豪爽,把银钱轻一抛! 秦可卿再次愣了一下,同时不知为何,心里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蓦然破土而出,这东西或许早已存在…… 这一刻秦可卿的心轻飘飘的,又暖乎乎的,心头的冷仿佛被这温热吹散,心尖儿微微发颤,随即她口中也带着微微的颤音,说道:“你是大度之人,但我不能因你之大度而欺你,这块玉还是抵押在你这里吧!” 说道这里她再次微微顿了一下,有些憔悴的脸颊上升起了淡淡的绯红,但还是再一次抬了抬雪颌,再次颤颤的说道:“这东西很是贵重,你最好是随身……随身佩戴。” 说完秦可卿一边起身把红玉递给李桂,脸蛋却微微侧了过去,不敢直视李桂的目光,不过眼角的余光却暗暗的注意着李桂。 李桂是知道秦可卿暗地里的身份的,听秦可卿话里有话,他心里不仅一动,随即就接了过来。 仔细一看,只见鸽卵式的红玉上还镶嵌着一小块圆形的小金箍,金箍最上方刻着一个道士,手执宝剑;往下则是鲜花、璎珞、宝瓶等佛教宝物。 能让佛、道两教都保护的人,其实秦可卿的身份已经隐现其中了。 “这东西对我以后或许真有用。或许她还有其它意思,先不管这个……”心中想着,李桂笑道:“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手一缩,把红玉纳入了袖中。 秦可卿见此,一缕轻笑意蓦然从唇边升起,但随之雪腮再次微微的红了。 而此时晴雯正好拿着银票出来,看到这一幕,虽然知道这是抵押,虽然感觉秦可卿可怜,但不知为何心里还是一下子升起了一股酸气,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而闻声秦可卿的脸色再次陡然一红…… 接过晴雯递来的银票之后,秦可卿数也不数就站了起来,匆匆对李桂说道:“如此打扰了,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屈膝向李桂行了个礼,然后后撤了一步,转身就走,顾虑男女之防,李桂吩咐晴雯送客。 此时宝珠和瑞珠依然守在马车边——秦可卿心思也很细腻,不愿意让两人看到她借银时窘迫的样子。 当然还有心底深藏的那一点秘密在作崇。 第一二八章:乡试(二) 第二天一早,屋外还是朦胧黑,晴雯就起来了,她的动静虽然细微,但奈何李桂就在枕边…… 而莫道行人早,还有早行人,李桂还没梳洗完毕,院子里就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声音虽轻,但在黑夜里却格外清晰,俄而,玉娘的声音响了起来:“晴雯姑娘……” 她却是早早的就起来了,并蒸好了包子,熬好了八宝粥。 吃了早点之后,晴雯便拿出了两个蒲团,放在了西屋的书案前,书案的正上方是晴雯昨晚摆好的香炉,以及碗碟,正中间则是一尊文吉菩萨的雕像——佛教传说中的文曲星。 随后玉娘拿来了贡品,很是丰盛,鸡鸭鱼、干果、果子之类的,李桂估计如果不是书案太小,晴雯会把三牲也买来摆下! 摆好祭品之后,晴雯便拉着李桂跪拜,李桂本想说这些都是封建迷信的,但看着晴雯娇美的俏脸一本正经的、虔诚的样子,于心不忍…… 出门时天上还是满天星斗,晴雯坚持一起去…… 而因为应天府的特殊性,天子脚下,所以乡试的地点就是院试的地点。而和上次差不多,还没到考场,远远的就看到学监处灯火通明,考场门口前的两个旗杆上两串红灯飘荡着…… 卜世光停了马车之后,李桂接过了晴雯递来的朱漆考箱,下了马车之后,李桂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 然后李桂转身往考场处走去,大约行了有十余丈,一道声音从路北侧的榆树边传了过来:“后庭兄。” 李桂侧目一看,只见裘安、俞图、以及卫若兰等人正聚在一起。在内心深处,因为前世身份和修养的关系,李桂内心深处并不想和这些人闲扯蛋,但这样做就显得远离了士林……因此他随意拱了拱手说道:“后庭见过各位。” “见过后庭兄,哈哈,正谈论你呢,后庭兄觉得怎么样?能进前三否。”随即俞图一边回礼,一边笑道。 裘安、卫若兰、蒋奇等也随之行礼,只是卫若兰只是随意的一拱手。 “我与经学上造诣却不精深。”李桂笑着回了句。 “后庭兄谦虚了!” “后庭兄真真是太谦虚了!” “后庭兄真是涓水不漏!”卫若兰也淡淡的说道。 实际上因为翠云社之事,一直以来,因为身份以及年龄的缘故,卫若兰一直想和李桂作一点意气之争,比如这次他就想和李桂在乡试名次上比斗一下,或者说踩一下李桂。 但是令他着恼的是李桂荣辱不惊,圆滑低调的让人无法有下口处,所以刚才他忍不住讽刺了李桂一下。 李桂微微一笑,装作没听见。 而就在这时,‘当……’一道锣声从考场处传了过来…… 随后的程序和院试一样,也是唱名、验身、领牌,到了考场里依然是老一套,主考官训话,拜孔像、找座次,拿考卷开考。 同样的乡试考试的时间也是三天,主题也是一大两小的三道题,而和院试不同的是乡试去了诗赋,增加了表、诰、诏等公文题材的写作,毕竟中了乡试,就是官身,比功名之身又高了一头,要是官员不会写公文,那就笑话了。 其实大虞朝始皇帝还曾诏书,国家开课取士,除了考以上内容外,还要考骑射,以期获得文武兼备的人才,只是人无完人,这个诏令实施下来效果实在不怎么样,于是只能单设了武举。 大题是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 小题分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乡试的试题实际上带着朝廷的动态,毕竟乡试后就可以做官,需要了解这些,甚至乡试的试题还带着帝王所思,毕竟乡试的试题是皇上钦点的! 而这三道题其实正体现了这个特点,从以上可以看出泰宁帝已对朝堂的党派起了警觉,甚至是担忧。 而对于党争的看法李桂在后世其实看了许多,但在后世人民因志同道合,在合法的范围内是被允许的。 不过这个观点李桂是不能写出来的,在西山听了那么长世间的课,他已经摸到了士子以及朝堂对这些问题可以容忍的边缘。 他要是这么写了,估计泰宁帝会先把他当作反面典型,大批特批,然后杀鸡骇猴,以儆效尤。 …… 其中细节不再赘述,三天匆匆而过,收卷后,出考场时,众人的神态和院试时很不相同,院试的考生层次不齐,但也因此可以预知一些自己的成绩——做出来,没做出来他们还是知道的! 因此场面往往是沾沾自喜,或以头抢地,或仰天长悲,总而言之场面有些混乱。 但乡试的场面不同,参加乡试的都是有几把刷子的,因此出场时几乎都在心里计算着成败得失,没有几个愿意说话的,因此场面反而有些沉闷。 而出了考场,外面已经是夕阳漫道了…… 而即使李桂也是如此,沿着学监前的青石道,一边走着,一边沉思着,计算着得失,估算着成败。 他觉得他的问题应该不大,但也不敢肯定,毕竟这种事主观性很强,而且还要看批卷学官的个性!网首发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忐忑,因为他清楚荣国府就要大厦倾倒了,他现在还有着荣国府门徒的名声,他不想做一只被大树压死的猢狲,即使是有可能压死也不行。 而如果中了,固然还是不能完全消除荣国府门徒的名声,但是中了之后官员的身份自然重了,彼长此消之下,荣国府门徒的名声自然就轻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而轻了的后果不仅仅是不受或少受牵连,墙倒众人推,这样也可避免受潜在的影响。 而正忐忑之际,“老爷。”晴雯清铃般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桂循声一看,只见前方路南的一株榆树下,晴雯的螓首正从车帘里探出来,雪白的脸颊在夕阳的映射下桃脂嫣红,而流盼生辉的明眸又给这亮光增了色彩,喜庆之色溢于言表…… 不知是因为红色的暖光,还是因为晴雯,或者两者都有,李桂心里蓦地一暖。 第一二九章:事发 “考的怎么样?” 进入马车之后,李桂刚要坐下,晴雯便笑津津的问道,说话的同时,将一杯钧窑深筒的主人杯递给了李桂。 因为无人她变回了私下的称呼,动作轻松自如,好像她根本没在意李桂考的怎么样,而是在乎李桂的归来。 其实晴雯正是这样,天下女子大概都是如此,喜欢夫君的多,喜欢夫君去封侯的少! 而晴雯在身边,不知为何,李桂忐忑的心也平静了下来,笑着回道:“如果我是学官,我一定能中。” “咯咯……” 晴雯被李桂这样的回答逗笑了,但也从李桂的回应的洒落里闻到了一股自信的气息,浅浅一笑之间,明眸流盼生辉。 “总算考完了,都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呢。” “驾、驾……”随着卜世光的吆喝声,马车动了起来。 …… 到了皮尔记,才掀开窗帘,李桂就看到卜固修、詹光、单聘仁正匆匆向他这边走来,青丝袍后是一片夜影。 李桂没想到单聘仁会来,毕竟赵围子远在城外的山旮旯里!但微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他的考试成绩所关乎的并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其他人,当然包括单聘仁、卜固修、詹光三个。 这其中的道理很简单,人活在世,一个人很难活,最起码活不好,而人本性上又是想好的,所以为了活好,人要么聚而成团,要么投奔强者。 而单聘仁、卜固修詹光三个其实走的就是投奔强者的路线,李桂强了,他们当然跟着水涨船高。 当然这背后还有社会制度的因素,重了乡试之后就可以不纳税,而仆役又纳入主人户下,只这一条就有很多人自愿投身为奴。 单聘仁、卜固修、詹光虽然不愿为奴,但可以想象,作为最初的投奔者,如果李桂飞黄腾达,那么他们当然也会跟着升天。 而且现在在单聘仁、卜固修、詹光的心里,李桂已经是个极好的东翁,特别是卜固修和詹光,这种感觉更为强烈,毕竟李桂给他们的薪资不薄,而又不需要他们干什么重活,只需他们发挥特长,动动嘴皮子,平时闲的以至于两人拿起了斧锯,做了许多精巧的小凳、小几,甚至一个风箱。 “东翁,考的怎样?” 刚到李桂跟前单聘仁就匆匆问道,已经有些发胖的脸上带着些焦虑之色。 “自我感觉还好。”李桂回道。 单聘仁、卜固修、詹光三个都知道李桂低调谨慎的性子,听李桂这样回答,心中都估计李桂考的不差,神色为之一松,随即单聘仁拱手道:“哈哈,东翁客气了,我等当为东翁贺。” 而单聘仁话音刚落,就听‘唏律律’的一声马鸣声,接着一辆马车蓦然从路口出现,李桂举目一看,马上的车夫依稀熟悉…… 而马车奔跑极快,转瞬间靠近,李桂这才看清车夫居然是荣国府的贾义。 “这是谁来了?” 思忖之间,马车停下,伴鹤青衣仆帽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到李桂,一边拱手行礼,一边笑道:“来的好巧,大秀才,老爷让我问你,考的怎么样?感觉如何?” 李桂没想到贾政居然时刻把他记在心上,心中是沉甸甸的温暖! 也因此拱手正色向伴鹤回道:“伴鹤,你去回禀老爷,就说我觉的还可以。” “嗯嗯,好好,我这就回去了,哦,对了,差点忘了,老爷还说,初八那天让你早点过去。”伴鹤说着,拱了拱手,上了马车。 “晓得了。” 李桂再次应了一声,心中却想着,正好那天向贾政正式辞别。 正式辞别是必须的,这样才能向外界展示他与荣国府的距离,虽然当中还有些藕丝。 转身之际,胡老实已经燃起了鞭炮,噼噼啪啪声中,卜固修说道:“东翁,请。” 烛台烛亮,谈笑声起…… …… 随后的时间就是等待,这个时候李桂自然不相看书了,如果中了,所谓的殿试不过是写一篇皇上出题的文章而已。 因此看着西屋的书籍,方块砖似的,李桂很想付之一炬,但考虑到万一,以及门面的作用,李桂抑制了心里的这股冲动…… 但不论如何着期间李桂清闲了起来,要么和卜固修、詹光、闲谈,要么和裘安、柳湘莲或许带着胡老实一起游玩,甚至还去了赵围子村一趟,毕竟已是春光明媚时。 一直到二月十四,这期间也就是二月初十那天,李桂与裘安从柳园游玩归来,一到大门,詹光就迎上来说道王荣来了,送了两只山鸡和三张狐皮。 詹光说话之时,神色颇为凝重。李桂明白詹光脸色的含义,在这个时代通匪乃是重罪,詹光怕影响到他的前程。网首发 但王荣很明显乃是报恩而来,如果退却…… “哪天劝劝他,给他些银子,让他从良。”最后李桂心里琢磨着,对着两只山鸡啧吧了一下嘴巴。 …… 而到了二月十四的晚上,贾珍一身绣菊花的浸泡从外面醉熏熏的归来——笙歌燕舞、醉里寻欢实际上是贾珍他们这些人的生活常态,哪天要是不喝酒倒是成了稀奇。 而刚进大门,赖升就一身暗褐色绸袍迎了上来。 他是专门在此等待的,作为宁国府的大总管,他是贾珍的心腹,贾珍的所有的心思他几乎都知道,包括私密的! 实际上贾珍很多见不得人的事都是由他办理。 “大爷,少奶奶发月例了。”随后赖升一边给贾珍行礼,一边小声说道,说话之时,尖长的老脸上一双老眼滚动着精豆似的光芒,显得异常鸡贼。 而贾珍对付秦可卿的方法实际上就是困,用银子困住秦可卿,慢慢拿捏,慢慢逼她就范。 而上个月他已从瑞珠那里知道秦可卿上个月已经弹尽粮绝,时候终于到了,他心中正欢喜,并产生了很多绮丽的涟漪。 谁知…… “他哪来的银子?”闻言贾珍迷离的醉眼一瞪,不带有一丝矜持豪横的说道。 “回大爷,刚才我悄悄问了瑞珠了,瑞珠说前几天少奶奶去了李桂那里,估计是从李桂那里拿的。”赖升小声的说道。 第一三零章:张榜 贾珍没想到秦可卿居然从李桂那里拿的银子。本能的他觉得李桂这是放水,是和他过不去! 当然此时他醉的也只有本能,随即他醉眼豪横的一瞪,对赖升说道:“你去把他给我抓过来。” 不过贾珍虽然豪横,对李桂满不在乎,但赖升却是清醒的,他知道李桂已非昨日李桂,不仅因诗才在士林里很有名声,而且很得贾政青睐,更为关键的是他大哥赖大临行外出放印子钱时曾对他言,想从李桂身上搞些银子,这要是有什么意外,不免影响了此事。 因此赖升小声道:“大爷,这李桂西府对政老爷可是很在乎的,你看……” 贾政为人方正古板,但也因此贾珍等虽然看不惯他,但正能压邪,贾政又是贾珍的长辈,在讲究上下尊卑的社会环境里,贾珍等在心里还是对贾政有些怯乎,很怕贾政拉下脸来一套诛心说辞。 当然赖升也是知道这点才这么说的,其实即使没有赖大那方面的原因他还会这么说,因为不提醒贾珍,回头贾政真的把贾珍唤过去,贾珍不免迁怒于他。 而贾珍听到贾政,肠胃里不仅翻滚了一下,‘嗝’的一声打了个长嗝,醉眼眨了眨,清醒了一些。 随即咬牙道:“竖子竟敢坏我好事!你去对他说,他一个外人,以后不许插手我宁国府之事……” 说道这里,不知怎的,贾珍突然想起了李桂的琴声以及秦可卿的琴声。 “难道这两人勾搭上了?!好小子竟敢截老子的胡!” 想到这里贾珍勃然大怒,眉毛竖起,就要发作,但随即想到自己夜夜看到秦可卿入睡,也没见两人有什么动静! 但不论如何,贾珍又觉得两人是在暗通曲款,因此随后恨恨的继续说道:“你再对那小子说,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否则别怪我无情!” 说罢,锦袖一甩,打了个哈欠,微微踉跄着而去。 只是此时他本来醉红的双眼,红色又增加了几分,看上去显的有些焦虑。 实际上贾珍确实有些焦虑了,毕竟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没把秦可卿弄到手,而现在又认为李桂在挖他的墙角,在他背后放水。 “是。”赖升回道。 …… 第二天,二月十五,放榜日。 或许是因为心中的期待,第二天一早,外面还只是一抹曦光,李桂便醒了,但又觉得此时起床尚早,辗转间惊动了晴雯,于是晴雯一边说了句时间还早,不如再谁一会儿。 但是话虽然这样说,晴雯依然起身点了烛。 红红的烛光里,美人乌发婵娟,白皙如玉,鸳鸯戏水的红肚兜一片岁月静好,李桂性起…… 吃过早点之后,李桂并没有去学监看榜。贾政既然让他早点过去,那就肯定安排了这事,他要是再去,画蛇添足不说,而且显的小家子气。 因此,吃过早点之后,李桂便带着詹光和卜固修一起去了荣国府,之所以带着詹光和卜固修是因为他们都是控场的高手,又与贾政年龄相当,带他们去,场面会变的融洽。 路上,李桂一边与詹光、卜固修闲谈着,一边考虑着向贾政提出离别的时机…… 车轮滚滚,不过一刻钟就到了门口荣国府大门口西侧的大石狮子前,而李桂刚下车,门子贾福、贾贵就一溜小跑的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干净利索的作揖道:“大秀才来了,二老爷正等着你呢,刚才已发下话来了,你来了,不用通报,可直接进去。” 在那个时代,要见主人是要递帖子通报的,贾政这么做,显然是没把李桂当作外人。 李桂点了点头,跨步而入。 而此时他所提出的检查制度依然被很好的执行着,周兴还在大门口的门房里负责检查,不过在李桂下车的那一刻,周兴便头一缩,退回到了门房里。 沿途上来打招呼的仆役不断,特别是从晴雯手里接活的女仆或女仆的丈夫! 当然他们的热情也蔓延到了詹光和卜固修的身上,虽然只是稍沾雨露,但想到以前众仆对他们的态度,詹光和卜固修心里都是唏嘘不已。 而刚刚到了王夫人院子的花墙边,隐隐约约的李桂就听到了贾政以及不知名的笑声。 “还有人,不知是谁,我稍等一下。” 李桂以为贾政在会见客人,心中想着,走到屋子走廊处后停了下来。 而依在门口的银钏儿见此,转身对着屋里贾政行了个礼,然后说道:“老爷,他来了。”网首发 中堂里贾政正一身黑色便服,与梅知孚,杨侍郎谈笑风生。 梅知孚与杨侍郎是贾政难得的几个知己好友,上朝下堂的言谈中,中午的宴饮中,不经意间贾政就谈及了对李桂成绩的预测,虽然不可能高中,但中应该有可能,而及时不中,以后也能中! 毕竟他是亲眼看到过李桂的努力的。 而言谈中贾政自然的谈及了放榜那日要给李桂摆宴之事,要是李桂高中就是为之贺,要是不中就趁机鼓励下。 当然话是这么说,实际上贾政是准备给李桂贺喜的。 闻弦哥而知雅意,两人既然是贾政的知己好友,这个场自然要捧!而且李桂的诗很让他们惊艳,他们也想和李桂这个俊才交流一下,所以就告假过来了。 而听到银钏儿的禀报,一抹笑意顿时浮现在贾政的眼角,随即他捋着胡须,大声说道:“后庭吗,快让他进来!” 李桂闻言跨步而入……东侧上首的梅知孚因为与贾政常有往来,他是认识的,而杨侍郎他却不认识,不过贾政虽然迂腐,介绍个人这样场面上的是他还是知道的,待李桂与詹光、卜固修向他和梅知孚行过礼之后,贾政立刻把手向杨侍郎一伸,同时笑道:“这位是我朝户部杨昭阳杨侍郎。” “见过杨大人。”李桂随即抱拳行礼道。 “果然风神秀朗,我托大,你称我世伯便了。”杨昭阳一边捋者胡须,一边观察着李桂笑。 见李桂不卑不亢,神态自如,心中暗忖:“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存周这么欣赏他。” “见过杨大人。” “见过杨大人。” 这时詹光和卜固修也行礼道。 这两人行礼的动作很特别,腰弯的很深,动作缓慢,但很有韵律,起伏之间如晚风徐来,很给人已清风拂面之感。 杨侍郎当然也能体会到这种感觉,“客气,客气……”他抱拳回应着,心情大畅。 “侍郎越发清减了……” …… 因为贾政的缘故,詹光和卜固修都认识梅知孚与杨昭阳,两人的奉承之术已经出神入化,不带一丝匠气,于是接下来的场面温煦如阳春。 第一三二章:在匣 李桂清楚梅知孚这是在安慰他,也是场面客套话,但实际上他心中也正忐忑…… 不过这话他并不好接,要是万一没中……因此他只能微笑着向梅知孚拱了拱手。 而就在这时隐隐的鞭炮声又传了过来,场面再次肃静。随即和上一次一样,喧天的锣鼓声夹杂着鞭炮声响了起来…… 但是也和上次一样,锣鼓声渐去渐远…… “难道我中了甲榜?还是落榜?” 锣鼓声暂停之后,李桂不由的想到,心情犹如在云中穿梭的太阳,一下子艳阳高照,一下子布满了阴霾,忐忑之极。 而贾政、詹光、以及梅知孚等人也这样想着,与李桂不听的是他们没李桂那么忐忑,梅知孚与杨昭阳等则一点儿也不忐忑,心里却有尴尬,有些后悔贺喜的早了。 但也心里暗笑贾政这次行事有些毛躁了! 总而言之此时整个中堂里鸦雀无声,场面有些沉重。 须臾鞭炮声再起……而此时或许是人的本性,或许是关系太大,李桂不由的伸长了脖颈,往学监处引颈而望。 而贾政虽然教条,讲究一言一行,具合于礼,站有站姿,坐有坐姿,但此时方正严谨的脸也不禁往外微微伸着,右手食指轻轻的扣着太师椅的椅帮。 须臾,和上两次一样,锣鼓、鞭炮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声音视乎越来越近…… “难道我?” 如同在微风中轻轻颤抖的树叶,随着锣鼓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李桂的心逐渐的颤抖起来,屁股逐渐离开了椅子。 而贾政也好像忘记了他心中恪守的教条,脖子往外越伸越长,脸上得急色也越来越浓。 这是明显的不庄重! 至于詹光和卜固修神态和贾政差不多。不过梅知孚和杨昭阳的神态与李桂、贾政等却不相同,随着越来越近的锣鼓声,两人先是审视着看了李桂一眼,然后随着锣鼓声的靠近,两人的目光在审视中逐渐增加了赞赏和亲近的意味,而后这两种意味逐渐加深,脸上微笑渐出,眼睛也逐渐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锣鼓鞭炮声也传到了秋爽斋里……起初他们并没太在意,一边说着闲话,一边点心着果脯、糕点之类的,但是随性声音的逐渐靠近,惜春先是‘咦’了一声,随即抬起细长白皙的脖子,疑惑着说道:“声音向这边来了,难道他……” 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而其实众人都听到了越来越近的锣鼓声,只是碍于贾宝玉在场,都装作没听见! 而贾宝玉的心情也确实与其他人不同,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拿自己和李桂想比,然后他就想到了他连院试都没过!他自问他是努力了的…… 对于渐渐而近的锣鼓声,贾宝玉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情感上他宁愿、祈求这锣鼓声只是路过;理智却告诉他路过的几率极小! 因此随着锣鼓声的靠近,贾宝玉感觉他的心像是被兜了一张网,一张越来越紧的网,箍的他眼前越来越来。 而惜春的话对他来讲简直就是兜心一锤…… …… 锣鼓声越来越近,李桂已经难以抑制激动,手臂已经支撑在椅帮上,半起了身子。而即使贾政也往前探着身子,屁股微微抬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也就是贾宝玉祈祷锣鼓声只是路过之时,隐约的喧哗声在前院响起,中堂里众人眼光一凝…… 而只是须臾,‘咚咚咚’的脚步声就在院外响起,这一刻中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门口,而就在这时伴鹤的声音再门口响起:“老……老……” “快进来!”不等伴鹤说完,贾政就身子往前一探,急匆匆说道。 下一刻,伴鹤胸膛起伏着,额头上汗珠滚滚着,进了屋。 随即他就向坐在下侧、半起着身子的李桂作揖道:“恭……恭喜,呼……李老爷……呼……” 伴鹤虽然张口气喘,但听到这里,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闻言,一瞬间李桂的心胸好像被烟火爆满,激动之下,他‘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可能是动作太快,他的脑海里竟传来了眩晕的感觉。 而这时贾政也忘了什么喜怒不形于色之类的教条,他也‘唰’的一下站起,然后右手一伸,习惯性的捋着胡须,匆匆问道:“考第几名?” “回老爷,李老爷高中甲榜第六名。” 中了乡试,也就是有了官身,封建等级社会环境之下,伴鹤却不敢在‘大秀才、大秀才’的随意中带着亲密的叫唤李桂了。 “哦……哈哈哈……” 贾政闻言长袖一卷,大笑了起来,梅知孚和杨昭阳暗暗诧异的互相看了一眼,不只贾政为何把原来的庄重掉了一地! 他们只能在心里解释人逢喜事精神爽。 而在此时,报喜的衙役已在荣国府门前的石狮子边停下,不过因为银钱将要到手的缘故,报喜的衙役更加卖力了,奋力抡臂之下,锣鼓的表面都起了波纹,同时负责放鞭炮的也点燃了炮捻子。 “噼噼啪啪……” 鞭炮响起之时,正是贾政畅笑之时,随即贾政笑吟吟的再次把胡须一捋,大声喝道:“来人……” 而他话音未落,门槛处就响起了林之孝的气喘声:“老爷,来,来给李老爷报喜的来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赏钱,鸣炮,摆宴……去叫琏儿。”衣袖一挥,贾政大声笑道。 而这李桂也从欢喜的眩晕中清醒了过来,虽然心里依然激荡不平,但是他还是清醒的知道荣国府现在在银钱上是很紧张的,而且在内心深处他也不愿意贾政再为他付出,于是急忙上前抱拳道:“多谢伯父盛情,我已让晴雯带散钱来了。” “带散钱干什么!不过既然带来了,就一块洒出去吧,哈哈!”贾政捋须笑道。 “这,这老人家没点经济观念呀,怪不得在肥缺上还得向府里要银子。” 心中感慨着,李桂笑道:“也好。” 而在这时‘拼拼啪啪’的再次响了起来,夹杂着轰然的欢笑声,远远望去,硝烟如霭…… 第一三三章:一女 锣鼓鞭炮声落入贾宝玉的耳里,却像是一团刺蓬然在他心里爆开…… 不知是心里难受,还是自感无颜,贾宝玉茫茫然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宝哥哥!”“二哥!”“宝兄弟!” 林黛玉、探春、惜春、薛宝钗、迎春见他神态有异,都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 走出屋外,虽然是明媚的春光,但贾宝玉却感觉阳光里有刺,刺伤了他得眼……因此对于背后都呼喊声,他只是往后随意的摆了下手,然后便匆匆往回而去。 而这时三春、薛宝钗也站了起来,想去安慰贾宝玉。而林黛玉却对着摆了摆手,说道:“他就是这样多思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最好让他自个儿先静一静。” 话虽这么说,但说话之际,她却如弱柳随风,匆匆的跟着贾宝玉去了。 …… 荣国府与宁国府比邻,锣鼓之声自然也传到了宁国府里。 而此时赖升正想去李桂的铺子里传达贾珍的意思,把李桂威胁一番,让他莫打秦可卿的注意。 他也知道今天乡试放榜,但对于李桂是否能中,赖升是不在意的,别说李桂中了举人,就是当了官他也不在乎,假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在官员的护官符上他们贾家可是列在第一位的!惹到了他们,小官员的官职都不报,何况只有官身没有官职的举人。 实际上王熙凤都在背后包揽诉讼,指挥官员,包庇给她送银者。 不过锣鼓声还是引起了赖升的好奇与注意力,毕竟荣宁一体,于是乘马车时他特意撩起了车帘,马车没行几步他就看到了报喜的衙役。 披红挂彩的这场面赖升熟悉,贾珍的父亲贾敬乃是乙卯科的进士,这样报喜的场面宁国府经历过三次。 “是谁中了,难道是宝玉?宝玉院试没过……” 而他刚想到这里,‘多谢贾大人,多谢李老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李老爷?” 赖升闻言一怔,心里嘀咕着贾家怎么出了个李老爷,一边引颈而望。随后他自然的就想到了李桂,眼睛也瞧到了站在荣国府大门台阶上的晴雯。 上身翠绿的薄夹袄,下身桃红的百褶裙,明丽的像一个春天。 晴雯去了哪里,在做什么,赖升是一清二楚的,毕竟赖大和他谈起过他利用晴雯勒索李桂之事,和他一起斟酌过勒索李桂之事的后果,可控程度以及下一步的步骤。 “原来李桂在这里!政老爷对他可够好的……”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看到这里,赖升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让车夫回头——他决定晚上或者明早再去找李桂谈谈。 在他看来,这事早一天或晚一天向李桂说也没什么。 他心里并没有因李桂中榜而产生顾忌,原因还是上面的原因。至于李桂很得贾政欢喜,这也不能让赖升心里产生顾忌,他认为李桂不会向贾政提及此事,原因很简单,李桂不好说出口。 他总不能说它去帮秦可卿,贾珍不愿意吧,如此此地无银三百两! …… 贾琏到来之时,瑞萱堂里酒宴已经摆上,然后佳肴像流水般送了上来。 “今日乃后庭鱼跃之日,可喜可贺,来诸位贺他一杯。”弹天敬地之后,贾政笑吟吟的举起了酒杯。 “恭喜恭喜,真没想到啊,后庭居然如此高中。” “以舞象之龄得此名次者稀矣,后庭以后前途无量!” “存周兄当真是目光如炬!我当时只当是,只当是存周兄一时兴起。” 杨昭阳本来想说的是钓名沽誉,但这个词只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于是只好改成了一时兴起。 “呵呵,吃菜,吃菜……”贾政捋须而笑 “梅世伯,杨世伯,吃菜,吃菜。”闻言,贾琏热乎的招呼着,并起身夹起了两块鲍鱼分别放进了梅知孚和杨昭阳身前的小蝶中。 “贤侄客气,贤侄客气。” …… 如此恭维了一阵子,贾政再次举杯,向着梅知孚、杨昭阳说道:“这一杯感谢两位兄台百忙中前来。” 李桂闻言,站了起来,端着酒杯,说道:“多谢梅世伯、杨世伯,后庭陪一杯。” 酒场上很能显示个人人情练达的程度,见李桂如此知趣,梅知孚、杨昭君颔首笑道:“存周兄客气了,后庭不必客气。” 说话之间两人都觉得李桂此时插话恰到好处,很有长袖善舞的潜质。两人久浸官场,都知道这个潜质是飞黄腾达的条件之一…… 因此说话之际,忍不住两人眼里暗暗露出了赞赏之色。 而后贾政再次举起了酒杯,笑道:“这第三杯酒,我预祝后庭殿试高中。” 说罢,率先饮下。 “多谢伯父。”李桂急忙起立行礼,而饮罢,贾政往下摆了摆手,示意李桂坐下。 而这时梅知孚端起酒杯,向李桂一举,笑道:“老夫再次也预祝贤侄高中……” 下面的场合分杯敬酒,再加上詹光和卜固修的调和,觥筹交错,场面渐渐热闹了起来。 而这期间李桂一直想着怎么向贾政辞行,互敬完毕,酒过一轮,热闹稍减李桂站起来,抱拳恭敬的向贾政说道:“有伯父提携才有小侄今日……” 接下来的话,李桂本来想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以后定当后报’之类的话的,谁知这诗贾政微醺着,笑着摆了摆手,截断了他的话:“我正有话要对你说。” “伯父请讲,小侄洗耳恭听。”李桂恭敬的说道。 对李桂这样的态度,贾政很满意,微微点了点头,含笑温煦的说道:“我有一女,名曰探春,还有些薄柳之姿色,我欲许与你为妻,你意下如何?” “啊……” 可以这么说,自从来到荣国府之后李桂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离开荣国府,而现在贾政却要把探春许给他,要是有了这姻亲,他还逃离个屁! 感觉所有的努力都被贾政这句话击碎了,李桂情不自禁的叫了起来。 也没想到贾政会这么做,李桂的脑袋有些发懵…… 第一三四章:忧喜 第一三六章:刹那 王夫人略带愠怒的声音让刘婆子想起了荣国府的规矩…… 不过此时她心里没有恐惧,或者担忧,肥胖的身子像弹簧似的颤了几颤,便蹦进了屋里,随即一边屈身行礼,一边津津笑道:“老祖宗、夫人,大喜呀!大喜呀……” 王夫人只是觉得刘婆子大呼小叫的不成体统,所以才带着些愠怒提醒她,没想到进屋后刘婆子依然故我…… 不过这也让王夫人以及众人觉得荣国府确实有喜事,于是王夫人打断刘婆子的话,问道:“喜从何来?” 刘婆子再次屈膝行了个礼,然后笑意盈然的说道:“回老祖宗,回夫人,老爷刚才把三小姐许配给李桂李老爷了。” 还是那句话,众人中只有贾母隐隐猜到贾政可能把探春许配给李桂——知子莫若母,从贾政对李桂的种种迹象中她已经猜到这一点。 而对贾政这样的想法,实际上贾母是赞成的,原因不多说,由她把唯一的女儿贾敏许配给林如海就可见一般。 而其他人都没想到贾政会把探春许配给李桂,因此刘婆子话音刚落,整个场面顿时凝滞了,只有贾母微笑着,微笑如寂静山谷里的一朵花…… 随即众人恍然大悟……而后的场面却如酸甜苦辣混合在了一锅中。 “老祖宗,恭喜呀,二叔这次可给你找个可心的孙婿,咯咯咯,怪不得二叔……咯咯……” 王熙凤反应最快,又懂得贾母的心思,风骚的身子摇曳着,首先向贾母说道。 随后邢夫人转身向王夫人笑道:“恭喜妹妹,有此佳婿。” “同喜、同喜,一家人客气什么。”王夫人笑吟吟的回道。 而贾宝玉没想到李桂居然成了他的妹夫!本以为李桂离他越来越远了,谁知现在却越来越近了!闻言他心里感觉像是挨了一记闷锤…… 而与他有相似感觉的还有薛宝钗,不知为何,听了刘婆子的话,薛宝钗的心里‘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隐隐间又感觉心田雾起,一个身影渐渐隐在了雾中。 不过薛宝钗毕竟是知书知礼的,默默看了薛姨娘一眼,然后转首向探春微微笑道:“恭喜妹妹,李桂大才,和妹妹正好般配。” 说话之际,薛宝钗白皙的脸颊上像是突来了一层飞灰,容光黯淡。 少女情怀总是诗,更爱寻找做诗人,其实不论是李桂的诗篇,还是以前探春请李桂帮忙给她的改革方案提建议,这都说明在内心深处,探春已被李桂的才华折服! 因此此时探春的一颗心已经颤颤如风中的草叶……而激动中却又有一股别样的甜蜜在她心头升起,与此同时,以前李桂对她的敷衍又浮上心头,又像是轻轻的雾霭搅动了她明媚的心田。网首发 “让你不理我……” 心里暗嗔了句,少女的羞涩却本能点从心底升起,刹那间红晕浸染了雪腮、鹅颈 而听到薛宝钗的祝福声,探春心中羞涩更添,红晕更增,刹那间雪腮、鹅颈胭脂榴红。 也因此对薛宝钗的祝福,她只是羞涩对一垂首,轻轻的‘嗯’了一声。 但是探春毕竟是大气的,有女王范的,随即就抬起了螓首,在她螓首抬起的那一刻,眉梢羞意,眸中流辉,让她明艳与羞涩同辉整个人别样的容光焕发…… 而惜春则睁着一双大眼睛,小小的脸蛋上吃惊的表情凝滞了——她万万没想到她口中的大坏蛋居然成了她的姐夫! 而看探春红晕漫布的样子,不知为何,可能是小孩儿的心思,惜春突然感觉到探春要离她而去了,可能还要向李桂说她的坏话…… 一股孤单,甚至危险的感觉突然间就袭击了她幼小、雏嫩的心灵,她本能的反抗者,暗暗拉了拉探春的袖子,悄声说道:“三姐,那人是个大坏蛋,你可别嫁给他,不然他一定欺负你。” “别胡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探春也悄声答道。 但随即她就觉察到自己的心意暴露了,脸儿蓦然一红,暗暗瞅了惜春一眼。 而此时贾母脸上已如层菊绽放,在薛姨娘贺喜完,她才笑吟吟的对鸳鸯说道:“这确实是喜事儿,赏她二两银子。” 刘婆子截下伴鹤的活,匆匆而来,主要就是为了银子,闻言肥胖的身子立即像弹簧似的弹了两弹,快速的屈声行礼道:“谢谢老祖宗、谢谢老祖宗,哦,对了,二老爷还吩咐了,让夫人开家宴庆祝一下。” …… ‘噼噼啪啪’的炮竹声像是突来的暴雨狂风,瞬间把贾政把探春许配给李桂的消息在荣国府里传遍…… 炮竹声响起的时候,晴雯正在花房里,一边看着马娘子、刘娘子她们做着针线活,一边随意的说着话、指导着。 炮竹声响起的时候,晴雯和马娘子也诧异了一下,马娘子还奇怪的嘟囔了一声这又是放的哪门子炮,但只是过了一会儿小红就匆匆跑了过来,透过花枝,远远地看到晴雯,小红便喊道:“晴雯姐,晴雯姐……” “什么事?”待小红跑到跟前,看和小红慌张里混合着笑意的样子,晴雯奇怪的、匆匆的问了句。 “晴雯姐,你知道吗,二老爷把三小姐许配给李桂,不……李老爷了。”小红说着螓首微微一缩,眼睛却悄悄盯着晴雯。 女孩子在这方面是极为敏感的,而小红也是一个有着玲珑之心的女孩子。 晴雯也没想到贾政会把探春许配给李桂……而即使封建社会的女子见惯了男子的三妻四妾,接受了三妻四妾的观念,但本能的醋意还是有的,因此乍听到小红的话,诧异之后,一股酸酸的味道如凉风潜来,酸味极浓,酸的晴雯全身无力,蓦然呆了。 而马娘子等人闻言也是一错愕,但随即笑道:“郎才女貌,这倒是好婚事……” 说话之间,马娘子看到了晴雯一下子冷淡的脸,她是过来人,自然懂的晴雯的心思,随即改口宽慰道:“晴雯姑娘,你莫嫌我唠叨,李桂、哦李老爷娶了三小姐,却要比娶别人好,毕竟你们俩熟悉不是,要是娶了别个,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第一三七章:万般 马娘子说的道理很实在,妻妾不合在大户人家是常态,远的不说,近在眼前的王夫人和赵姨娘就暗斗的厉害……但是如果王夫人和赵姨娘以前如果是旧识,那自然就会好些。 晴雯是伶俐的女子,这个道理她懂,心里想着:“我只是要做他的丫头罢了,他毕竟要有正妻的,他娶三小姐确实要比娶别的强些……”心里想着,不知为何,秦可卿婀娜多姿的身影倜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心里请轻松了口气,然后对着马娘子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晓得。” 虽然自我宽慰了,但感情这东西毕竟是自私的,说话之间,一缕淡淡的哀伤蓦然如一缕轻雾从她的眼神倾泻,然后发散到全身。 “女人就是这个命!”见此,马娘子轻轻的叹了一声。 …… 炮竹声也传入了宁国府,和其他人一样,这也引起了贾珍和赖升的好奇,于是便派人去探听——这对他们来讲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而小厮回报的消息却令贾珍的那一只独眼怒睁成圆——他也是真的没有想到贾政会把探春许配给李桂! 威胁李桂显然是不成了……首先原来的原来的条件,什么外人就不成立了。而威胁本身这个方法也不可行,有了这层姻亲关系,这样威胁就没有什么效果了——这大舅子威胁妹夫能威胁到什么程度,要是闹大了,反而显得自己难看。 当然贾珍也不敢闹大,他也怕桂狗急跳墙,那时候把这件事捅给贾政、贾母等,贾政、贾母等会不会出面暂且不说,不过如此一来,那就大白天下了。 而要把秦可卿拿捏在手里,在现在的情况下,贾珍认为只有两个方法,一个就是斩断秦可卿的资金链,也就是李桂的干涉,间接逼迫秦可卿;另一个就是直接逼迫秦可卿。 第一个方法最稳妥,也最有趣,但现在明显的不行了,因此诧异之后,贾珍不由得焦躁了起来,随即让小厮去唤赖升。 赖升此时已经知道了贾政把探春许配给李桂的消息——他也派小厮去打听了。而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惊诧之余,他思虑的比贾珍还要多。 首先他清楚李固那里暂时不能去了,或者说不能这样去了;其次他大哥赖大要讹诈李桂的事情也要有便——说到底赖大对付李桂的法子是以势欺人,而现在李桂势力变大。 总而言之赖升认为人乘时而动,而现在其‘时’不属于赖大。 也因此听了小厮的回报后,他想把威吓李桂的事再向贾珍说一说…… …… 而与此同时贾政把探春许配给李桂的消息也像是一股狂风在荣国府里刮过…… 秦可卿的屋子里雕梁画栋依旧在,只是金瓜、花斛已荡然无存,昔日摆设华贵的屋子显得空旷,不过贵妃榻依旧还在。 “少奶奶,西府放炮竹是因为政老爷把三小姐许配给了……李桂李老爷。” 贵妃榻前,宝珠缩着螓首,小心翼翼的说着,说是还暗暗的偷瞧着秦可卿——女孩子是敏感的,特别是机灵的女孩子,身为贴身的丫鬟,宝珠隐隐知道秦可卿的心意,也隐约能体会出秦可卿那种送君明珠,恨不相逢未嫁时的痛楚。 这时秦可卿和往常一样,正懒懒的侧卧在贵妃榻上,素手里拿着一本《西厢记》,而和以前不同的是,此时她脸上带着平静括淡的笑意——不知为何听到李桂中榜的消息,她的心田像是溜进了一缕春风…… 而和宝珠所预料的鹅一样,听完宝珠的话,秦可卿手上的《西厢记》一下子滑落,与此同时一缕神伤蓦然从她平静包括淡的脸颊里渗了出来。 “少奶奶……”见此,宝珠轻轻地、怯怯的叫了声。 …… 人生易醉在何时?以前李桂曾做过冷静的思考,一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高兴的时候;一是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苦闷的时候! 推杯问盏的恭喜声中,李桂醉了,但是在醉前他都没能弄清他这苦闷中是否有高兴,或者是高兴在苦闷中谵语多少成分! 当然最的也不只是李桂一人,贾政、詹光、卜固修也醉了,但他们醉的原因却很单纯! 一直到下午,李桂才在晴雯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詹光和卜固修被留在了荣国府的客房……到了皮尔记,在玉娘的帮助下才把李桂安置到了床上,而安置好李桂之后,晴雯就去给李桂倒水,可是转身之际,背后却传来了李桂含糊不清的声音:“舔狗必须死啊!” “舔狗是谁,好奇怪的名字,怎么和他有的怨恨,回头问问。也不和我说……” 思忖之际,晴雯的黛眉轻轻皱了起来。 …… 而在李桂和晴雯一起回皮尔记的时候,贾琏也踉跄着脚步回到了他的三间大屋。他倒是没有醉,只是醺醺的。他之所以没有醉,是因为他不喜欢,也不敢在贾政跟前醉,他清楚贾政今天找他的目的,主要是劝酒,给李桂劝酒,他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而当他进入他三间大房院子的时候,王熙凤、平儿、丰儿立刻围了上去……刷洗之际,贾琏禁不住叹道:“真没想到二叔会把三妹妹许配给那小子,哎,我还想从他那搞两个小钱呢。”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李桂花一千五百两银子买下晴雯,以及借给赖大两千两银子的事情,在晴雯的有意下,早已传遍了整个荣国府,三千五百两银子并不是小数目,这让贾琏也不由得起了觊觎之心,也想借一借,借回来放贷也是好的,只是顾虑着一下子被赖大搞去那么多,李桂余下的银子不多,所以才没有出手。 只是贾政这样一来,把他的念头完全打掉了。 而王熙凤闻言,却樱唇一撇说道:“你就这点出息,不能动动脑子,有了这层亲戚,你张口他好意思拒绝!啧啧,真没想到李桂这小子在经济上还有一手,这短短的时间就赚了这么多银子!要我说,这样的亲戚你别轻易开口,要开就开大的。” “对!” 听到这里,贾琏的醉眼一亮,脱口而出,随即‘嘻嘻’笑道:“还是凤儿考虑的周到。” 第一三九章:荡云 至于怎么试,李桂认为这要看自己怎么说,怎么针对贾政的性格特点、内心想法去说,而这一点他是了解的,贾政想的当然是富贵长存、子孙绵延,而他的性格不但迂腐,而且没有主见,就是一个面糊子耳朵,也就是认为谁说的都是对的,也因此常备仆从欺骗。 当然李桂也清楚这种性格的人在面对矛盾的问题时,所听从的是他认可的认得说法。 因此综合以上分析,李桂认为说动贾政或许不难,难点在于贾政能不能做到,毕竟他是一个不理俗事、能力底下的人! 如此思索着,不知不觉间窗外已经露出了熹光。感觉身体有些僵硬,李桂扬臂伸了个懒腰。 “怎么了?三小姐不是挺好的吗?”这时晴雯一边提起砂壶,一边问道。 刚才她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 李桂明白晴雯的意思,以为他是对探春不满,实际上李桂对探春确实不满,只是这种不满是在她的家世上,并不是他本人。 但这些还是那句话,是不能对晴雯明说的,因此他只能微微一笑,含混的说道:“身后一大堆麻烦呀。” 晴雯对荣国府的情况了解的是一清二楚,也知道荣国府里只有门口的石狮子是干净的事实,但这些她认为和李桂没什么关系,除了宁国府那位。 所以她以为李桂说的是荣国府经济拮据的问题,因此说道:“麻烦什么,你毕竟是亲戚,能帮多少帮多少,帮不了也没办法。” 闻言李桂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而这时天际已经放白…… 而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随即胡老实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老……老爷,裘公子和柳公子来了。” 胡老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憨厚而混浊,但是因为李桂身份的改变,他不仅改了称呼,而且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崇敬。 “这么早!” 李桂估计他们是来贺喜的,但这么早可以看出他们是很用心了,当然也让他有些吃惊,不由的脱口而出。 “老爷,他们昨天上午就来了,我告诉他们你去了荣国府,他们就回去了。”胡老实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 当李桂出了到了前宅之后就看到柳湘莲和裘安正一个穿着轻袍,一个穿着白袍,背负着双手在院中闲谈……。 当听到李桂的脚步声时,两人一下子转过了头,随即裘安就拱手道:“恭喜恭喜,恭喜后庭兄高中……” 说到这里,裘安的头侧了侧,再次抱拳道:“惭愧,惭愧。” 裘安和李桂一起上的考场,不过却没有中榜。李桂没去看榜,不知道裘安的成绩,不过现在看裘安现在的样子,他是知道了。 这也是正常的事情,抱拳随口安慰道:“侥幸而已,子平兄今日不得其时,他日定当平步青云。” 而这时柳湘莲也抱拳笑道:“我倒要先祝贺后庭兄平步青云了。” …… 随后的时间里李桂虽然有去和贾政谈谈的想法,但是中榜之后,拜业师、到学监备案、叙同年等等事宜,而且是不可推脱的事宜接踵而至,一直忙了七八天,直到二月二十才完全清闲下来。 而才子佳人、勋贵豪门的事情总是容易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再加上原来李桂低微的出身,而今的平步青云,又给这件事增加了传奇的因素,因此这几天贾政把探春许配給他的消息像狂风一样迅速刮遍了京师的上上下下、角角落落…… 于是豪门勋贵都酒宴间,普通市井的闲谈里便出现了一片啧啧声,他们对李桂是羡慕的,甚至是嫉妒的,这是基本主调,当然也有议论贾政的说他开了窍,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同僚以及世交甚至当面说他好快的手,贾政闻言,捋须得意一笑。 议论中也有其他的声音,寻常家庭的父母开始拿李桂做例子教育孩子,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总儿言之,因为中榜再加上贾政把探春许配给他,李桂名声大噪。 不过世间的事情往往是利弊相生,福祸相依,李桂大噪的名声也让某些人产生了不满,甚至是有些恨意,比如忠信王。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以前忠信王对李桂是再三邀请的,不论是诗会结社,还是花魁大赛,但是都被李桂给拒绝了。 对于李桂为什么拒绝,忠信王没有考虑太多,毕竟李桂那时的身份只是一个秀才,不值得他重视,同时他也隐隐听人说李桂的性子隐逸。 而所谓的隐逸在忠信王心里不过是李桂因为出身而自卑而已。 同时李桂的前面有贾政这块盾牌……所以对于李桂的拒绝忠信王并没太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李桂有些不识抬举,什么隐逸的,也有些小家子气。 但是现在情况改变了……世间的一个真理是一个人言行所产生的影响,会随着地位和名声的升高而扩大! 李桂对他三番两次的拒绝,如此盛名之下,他害怕生员会跟随,产生效行的效果,甚至在士林里产生大的影响,破坏他的基本盘! 他的基本盘他是绝对不允许别人动摇的! 当然也有人对于贾政把探春许配给李桂怀有别样的心思,比如赖大,比如贾珍。 当天晚上赖大再外面放贷归来时,赖大家的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赖大,赖大听后下巴不由得耷拉了下来,好半天才合上,然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利在势局不在力耕!他清楚他与李桂之间,势局已经转变,谋夺计划必须改变,甚至以前吃的也可能要吐出来。 而贾珍现在也清楚势局改变了,他对秦可卿间接的围困计划可能不行了。 但是他不会放弃秦可卿! 原因还是原来的原因,人活着的动力,高尚的是为了理想目标,低等的这是享受,总儿言之,是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 而贾珍作为一名纨绔子弟,高尚的理想自然没有,或者只是为了吃喝玩乐的享受,为了心灵的刺激!更新最快的网 但是当这一切都激不起内心的波动时,为了活着,或者说为了感知自己活着,他必然最求更高、更深的刺激! 这其实也是为什么富家权贵子弟好在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的内在原因,他们要活着,要感知自己活着。而底线内的浮华已经激不起他们内心的波澜。 这也是为什么往往富不过三代的原因之一。 因此知道从李桂方面围堵秦可卿不可行后,一个疯狂的计划一直在贾珍的脑海里翻腾着…… …… 二月二十三日傍晚,李桂独自乘车到了荣国府的大门——不管贾政如何,但想到即使蝼蚁面对危险也会挣扎一下,李桂觉得荣国府的事情还是尽快向贾政说一说。 第一四零章:待遇 之所以在傍晚去荣国府,是因为平时贾政要到傍晚才从衙门回家。当然有时会有宴饮,那就不一定是,不过李桂在意,他觉的这些事早一天、晚一天说也没什么。 夕阳漫道,春风吹拂里,李桂在街上买了两坛好酒,一路想着来到了荣国府。 他想的是怎么向贾政叙说这些事,至于贾政的态度他倒不再考虑了,他倒是希望贾政听后,认为他是一派胡言,把他这个女婿给开除了。 当然他也清楚他这个想法只能是幻想! 前一阵子,他曾经想到或许他与探春的关系在他决定走科考这条路过时候就已经决定了。 缘起一念,这世界当真奇妙! 而他刚下了马车,站在大门口的贾福与贾禄就一溜烟的跑了过来,纷纷点头哈腰道:“姑爷,你来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脸上的谀笑,低垂的双臂,都无形中显示了李桂现在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其实因为对李桂太知根知底,李桂以往所做的事情,现在所取得的成就,让他们既羡慕又害怕又尊重。她们外在的形态正是他们内心的表现。 李桂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二老爷回府了吗?” “回姑爷,二老爷刚回来没多会儿。”贾福笑着回道。 “你去禀报,就说我来了。”李桂随意说道。 让贾福去禀报其实是大门大户的普遍规矩,有的还要递帖子。当然按照以前与贾政的约定,随时可以回来,他也可以不让贾福去禀报,直接长驱直入。但是现在他现在身份毕竟不一样了,不论是社会地位还是与荣国府的关系,因此在行动上要体现一个‘礼’字。 “哎哟,姑爷你还要什么禀报……” 下一刻贾福脱口而出,但是他毕竟是门房,手眼灵活,心机也灵动,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接着改口笑道:“姑爷,你也不用扥外面了,真接进去,我先去禀告。” 这其实是个折中的法子,但却能恰当的显示了李桂与荣国府的特殊关系,李桂点了点头。 而后贾福一溜小跑着进去了,李桂抬步跟上,沿途仆役看到无不上前恭恭敬敬的打招呼,李桂可以觉察到他们的这份恭敬与以前的不同,他们以前打招呼时带有着一些轻浮,眼珠明显会动,但现在却是低眉垂目,一副木鸡之态。 李桂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以前的恭敬是他秀才身份、贾政赏识、他的手段综合的产物,而现在却主要是他的社会——他是老爷,也是姑爷了! 当然主要是举人这个身份,这个身份在这个社会大环境之下,让他们从心底里毕恭毕敬,毕竟她们自幼受的就是这个教育!网首发 而贾福来到二门后,立刻对刘婆子说道:“快去禀告老爷,姑爷来了,要见他。” 李桂现在的名声在荣国府可谓是如日中天,闻言刘婆子肥眼一睁,‘哦’了一声,便往赵姨娘的两间小屋跑去——她熟知贾政的活动规则,估计这时贾政应该在赵姨娘那里。 而走到路上,刘婆子心里突然灵机一动:“把李桂这小子来的消息告诉三小姐,三小姐会不会给两个赏银?”越想越是意动…… …… 当李桂施施然来到二门子时,刘婆子早已等在二门门口了,见到李桂,立刻满脸堆笑上前行礼道:“姑爷来了,二老爷已在夫人那等你了。” 贾政现在是在赵姨娘那里的,但是现在再接见李桂当然也不能像以前那么随意了! 点了点头,李桂抬步往王夫人的三间大房而去。而李桂的身影才刚刚在花荫下消失,刘婆子就一溜烟似的跑向了秋爽斋…… 当李贵来到王夫人的三间大房时,伴鹤一如既往的站在门口,李桂甫一进入院子,伴鹤就匆匆向里面说道:“老爷,李老爷来了。” 贾政性子方正严谨,在他面前伴鹤却不敢像贾福、刘婆子等下人那样称呼李桂姑爷。而下一刻贾政略带兴奋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快让他进来。” 李桂闻言跨不而入,刚到门槛,就看到贾政一身黑色便服,头上一根银簪,方方正正的坐在中堂太师椅的东首,上首;而王夫人则是一身月白对襟袍子,头戴钏钗,坐在西首,赵姨娘一身大红牡丹的百褶裙站在王夫人身侧。 “还挺正规的……” 看他们这幅样子,李桂心里嘟囔了句,随即上前鞠躬行礼道:“见过伯父、伯母,见过姨娘。” “后庭来了,坐坐。” 对于李桂,贾政现在是打心眼里满意的,因此见到李桂之后,立刻一改刚才的严谨笑道。 而王夫人见此不由得腹诽着:“我倒是沾了这小子的光!可怜自嫁后就没见过他几次笑脸,这小子常来也是好的,省的天天看他的门板脸!”口中却笑道:“上茶。” 赵姨娘一双眼则是紧盯着李桂不放,同时心中思忖着:“听说李桂这小子有几个银子,也不知真也不真,不过他总是个老爷了,以后环儿也有个依靠,可惜探春那妮子总不听我的话……” 玉钏儿闻言急忙端过了茶盏,李桂躬身接过。而贾政的迂腐中带有耿直,在李桂端茶之际就笑道:“你来的正巧,正好陪我喝两杯,去把琏儿叫来。”更新最快的网 贾政这样做是很正规的接待新客的礼仪,实际上贾琏的角色应该由贾宝玉扮演,但贾政也知道贾宝玉的心病,而且实际上贾宝玉两次院试不中,他心里也有些心烦,因此才让贾琏来做陪客的事。 李桂此时是有目的的,而且是私密性很强的目的。贾琏实际上只是荣国府事情的执行者,还不是决策者,还够不上格,而私密性质决定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于是李桂拱手笑道:“回伯父,小侄此来是有些私事要想你说,琏二哥那里小侄以后再去拜访。” 可以这么说,晚辈之中还没有人向贾政谈过私事,对他一般都是躲得远远的,或者隐瞒,或者战战兢兢,李桂这样做,贾政还是第一次遇到,因此闻言之后,贾政先是一愣,随即心里一暖捋须笑道:“也好,上菜。” …… 第一四一章:变量 摆好桌子,上了一大桌酒菜,李桂先是向贾政敬了酒,然后才再次对贾政说道:“伯父,小侄要说的这事关系重大……” 说到这里,李桂住口不言。 贾政虽然迂腐,资质也只是中等,但李桂这样的话说了两遍,而且脸色郑重,贾政终于感觉到了李桂所说的事情可能不小,脸上的笑意隐去,贾政摆了摆手,对王夫人、赵姨娘等说道:“你们且先出去。” 王夫人、赵姨娘等也感觉李桂是有要事向贾政说,而在男主外,女主内的封建思想支配下,她们也没觉得李桂有什么失礼之处,鱼贯而出。更新最快的网 而当她们走出之后,贾政立刻一本正经的问道:“贤侄有什么事?”说话之时贾政的一双眼睛已经暗暗的钉在了李桂的身上。 李桂在路上曾经考虑过怎么向贾政说荣国府立场的问题,但想来想去,感觉还是直接说比较有震撼力!因此闻言李桂直接说道:“伯父,荣国府危矣,你可知道?” “额……”乍闻此言,贾政身子不由得往外一仰,神情一愣。随即他身子微微一探,带着些迷茫向李桂说道:“贤侄何出此言?” 他没有因李桂言语的直白而感觉逆耳、发怒,一是因为现在李桂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第二是因为他知道李桂是识进退,做事慎微的人,绝不会空口无凭的乱说。 “回伯父,伯父可知否,外间传闻太子行事不端,而且我还听说阴伊向府里要了三万两银子,这些事不知伯父是否知道?”李桂小声说道。 这些事情贾政自然知道,三万两银子都要经过他定夺的,但他不知道李桂为何会这么问,再次茫然的点了点头,说道:“知道?” “伯父大人是否想过堂堂太子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将来的天下都是他的!”李桂继续小声的回道。 毋庸置疑,荣国府现在紧抱的就是太子的大腿……而对于传闻,贾政更是一清二楚,‘太子行为不端,毒打大臣,皇上不喜’的传闻早已由宫中传出,只是荣国府在宫里的另一个靠山,李太妃的影响下,再加上嫡长子继承制的影响,所以虽然有以上传闻,但贾氏一族在支持太子方面从来没有动摇过。 而对于太子要银子干什么,一来因为惯性思维的缘故,从来都是人为皇位迟早是太子的,对于太子会谋逆,贾政或者说荣国府从来没想过。二来这等事辞费至亲也不会有人向他说;三来他资质愚钝,难以透过现象看本质,所以太子要银子干什么,贾政真的没想过。 但是李桂的话,却像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贾政听了简直就像一个霹雳炸在了他的头上!因为李桂这句话里透露出了一个信息,太子有谋逆之心! 而且李桂还说的事实俱在——那三万两银子的事情贾政自然知道,而且他所知道的还不止这些! 愣了半天,贾政回过了神来,但因为自身就知道这些事情,他越想越觉得李桂说的有理……而这种事情实际上牵扯着勋贵世家的荣华富贵、甚至是生死存亡,渐渐的冷汗从贾政的额头上涔涔而下…… 而贾政实际上又是个不会谋划的人,冷子兴在《红楼梦》里曾经直言荣国府里主仆上下,安富尊荣尽多,运筹谋划者无一,因此惶恐着留了一阵子汗之后,贾政才再次醒过神来,探着脖子惶惶然问道:“贤侄所言极是,吾当如何?” 对于这个问题解决的办法早已早李桂胸中,当然实际上是在《红楼梦》中,那就是赖大的办法,而该当如何,其实暗含着一个前提,那就是下一个大腿是谁,但是直接说出未来身登大宝者是礼王爷,又有很多马脚,比如他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是礼王爷等等。 而且礼王现在正在龙潜之时,冒然靠近,必被所拒,而暗暗靠近,以贾政的心机,李桂认为甚难。 因此李桂斟酌了一下,说道:“回伯父,现在局势不明,小侄认为可先持中立态度,不偏不倚,谁也不掺和。” 在那个时代这样议论皇权的话是有罪的,李桂能这样对贾政说,实际上就是敞开了心扉,贾政也明白这点,因此在惶恐中又感到慰怀,淡了点头,说道:“贤侄放心……” 说到这里他感觉他把自己的女儿都许配给李桂了,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也丢面子,于是改口说道:“贤侄这保持中立该如何去办?” 贾政此时已经觉察到了这事的私密性与复杂性,但他又是个言高手低的人,一时间无所适从。 而李桂来时就考虑过荣国府这艘大船掉头的艰巨性,因为这事不是贾政一个人能决定的,对这事又决策权的还有贾赦、贾母、贾珍,要他们统一了认识,这事才好办,也就是说这事他是办不了的。 因此李桂直接说道:“回伯父,这事只要不再给太子银子就可以了,但小侄认为伯父或许还需要你和老祖宗、大老爷,东府的珍大哥一起做决定。” 说道这里李桂停下了话,其实这话里已经有怎么办这事的思路了,贾政也是明白的,和这几个人商议完之后,同意意见,然后他就可以把这件事交给贾珍或贾琏去办,他就可以继续做甩手掌柜了…… 想到这里,贾政心里一轻,点了点头,郑重道:“贤侄言之有理……贤侄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说着贾政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因为他感到要去劝说这几个人可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随即他就想到让李桂去劝说,但随即就被他否定了——他明显的感到李桂的身份和在这几个人心中的位置都不够! 眉头再次皱深了一下。 而李桂确实还有一件事情要说,那就是秦可卿的事情,而且这事必须说! 原因还是那句话,他已经明显的感觉到秦可卿是个变量!这个变量变得后果是什么,李桂是不能预知的,如果秦可卿像《红楼梦》里那样软弱,那样香消玉损还好,毕竟一死这百丑,荣宁二府不过受些暂时的震动,但如果不是…… 而现在李桂觉得秦可卿好像比原著坚强了! 所以这个变量必须得稳定下来! 因此斟酌了一下,李桂继续说道:“小侄确实还有一件事,迫在眉睫!” “哦,还有何事?你说。” 说着贾政的眉头跳动了一下,心也跳了一下,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伯父,前几日东府的少奶奶突然到我那里借了些银子……”李桂说道。 赖大以前向李桂借银子的事情贾政就知道,他对经济一向不感兴趣,而那时李桂还不是他的东床快婿,再加上赖家的脸面,所以贾政并没有对赖大说什么。 第一四二章:震动 但是现在情况改变了,李桂成了他的东床快婿,而他再怎么不关心经济,这又是赖大又是秦可卿的,让贾政本能的感到这些人在打他东床快婿的秋风,他不由得眉头一皱…… 而贾珍拿捏秦可卿的事情,可能在下人之间流传,但在贾珍的淫威之下,却没有人敢在贾政跟前置喙!因此随即贾政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宁国府又不是没男人,怎么需要一个女人去借银子! “这……她怎么?”微皱着浓眉,贾政盯着李桂疑惑的问道。 话既然说动按这个份上,李桂也不再隐瞒,于是笑声说道:“回伯父,我听仆人们之间流传,珍大哥让荣哥媳妇掌家,却自己掌着库房,以此来拿捏荣哥媳妇,好达到爬灰的目的。” 贾政本质上是一位道学先生,最重视的是伦理道德!他万万没想到这样泯灭人伦的事情会在贾氏一族内发生! “啊!” 李桂话刚说完,他向来平静庄重的眼睛就瞪大到了极致,同时一项稳如泰山的屁股也猛地从平椅上弹起……而在屁股回落之际,他猛地又想起秦可卿暗地里的身份,顿时感觉贾珍是在捅天作死,心中的惊骇直如大浪滔天,猛地又从弹椅上弹起…… 看贾政这幅惊慌失措的样子,李桂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但不妨再加一把火,于是待贾政坐定后,李桂继续说道:“小侄也怕荣哥媳妇出什么事儿,荣宁二府都不好看,所以不能不借,但一次两次可以,多了,小侄就不行了,所以小侄觉得这事应当尽快处理。”网首发 李桂是故意清淡描写说出事后荣宁二府不好看的,他不想透露他知道秦可卿身份的信息,也想尽快把秦可卿这个变量安定下来。 而实际上如果秦可卿出事,荣宁二府岂止是不好看!这一点贾政刚才就想到了! 心头像是踩着陷进泥沼,额头上冷汗再次涔涔而下,如此惶惶了一阵子,贾政才回过神来,“这个作死的畜生!”随即贾政就大叫了一声。 这个声音里包含着愤懑、暴戾、无奈、甚至还有些绝望,王夫人、赵姨娘以及玉钏,还有在花墙后的入画——少女情怀总是诗,她是奉命来刺探李桂来此的目的的,当然她自己也想来!她们都没有听到过贾政这样的声音,顿时一阵心惊肉跳。 而后王夫人以为贾政是骂贾宝玉的,顿时脸色倏变,而赵姨娘也想到了这点,心头窃喜。至于入画她则是心头一紧——她心里的想法和王夫人差不多,以为李桂向贾政说了贾宝玉的坏话,打了小报告,才惹得贾政震怒。 随即她就觉得这事有必要赶紧向探春说一说,毕竟一边是探春未来的夫君;一边是她的哥哥,看她有什么法子避免贾宝玉挨板子,或者这次避免不了,也应该避免下次!于是匆匆离去…… 而贾政大叫一声之后,随即又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了一阵子,突然之间又站了起来,背负着双手,在中堂前像热锅里的耗子一般,急匆匆的来回踱着步,面色渐渐潮红…… “贤侄你认为此事该当如何?”如此过了一阵子,贾政突然停了下来,向李桂问道。 他本来就是一个没有策略的人,又在慌乱之中,心中自然没有头绪。 “回伯父,此事可以告知敬老爷。”李桂回道。这个方法在路上他就考虑到了。 “哦……” 贾政闻言眉头一抬,脸上的慌张、惆怅舒展了一下,然后再次长长的喘了口气,叹道:“多亏贤侄提醒……哎……” 说话之间贾政再次坐了下来,但神态已经明显的魂不守舍,见此,李桂给贾政端了两杯酒,给他压压惊之后,告辞而去。 贾政此时心里已是一团乱麻,也没有挽留。 …… 踏门而出之时,一个弦月挂在了柳梢。王夫人、赵姨娘等听到开门声从西侧的厢房走了出来,朦胧的月光下正看到贾政把李桂送出门外。 平素贾政对贾琏等只是挥手让他们离去,而其余四王八公的后辈子弟告别之时,贾政也只是抬抬屁股而已,这样亲自送出门外,王夫人等还是第一次看到。 “也不知谈了些什么?老爷挺郑重的……” 心里嘀咕着,王夫人说了声:“后庭慢走。” 按照对贾政的了解,这么长时间贾政没有召唤贾宝玉,那刚才贾政的怒气一定不是因为贾宝玉了。 “嗯,伯母留步。”李桂再次转身分别向贾政、王夫人拱了拱手。 …… “不知他能把事情做到什么地步?” 月光朦胧下,沿着曲曲折折的花径,李桂一边想着,一边往二门而去。 实际上他知道贾政是个行动力特别差的人——一个人大半辈子不喜欢俗事能锻炼出什么行动力,所谓的不喜俗事不过是掩饰行动力地下的托词罢了! 但是李桂也深知对于这两件事,能够深度影响荣国府未来的两件事,以他现在的身份和社会地位他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对于这个火炭落在贾珍头上,贾珍会怎样,李桂认为贾珍并不能把他怎么样,首先贾政不会把他供出来。而即使说出来,贾政也会护着他。 “但愿他能做好……” 李桂正不无担忧的想到这里,这时他突然感觉前面人影一闪,李桂不由抬头,却见一张娇俏婀娜的身影正从东侧的假山后走出,正迎面向他走来,走的见了,李桂才发现小丫头居然是侍月。 “她在这干什么?”看着侍月秀丽的小脸,李桂随意想到。 而这时侍月已经来到李桂的身边,屈膝婷婷行了个礼之后,说道:“姑爷,小姐在那边等你。”说话之间,侍月螓首低垂,一朵红晕蓦然飞上她的脸颊,清羞之意溢于言表。 “这小丫头……倒挺清秀的!都许配给我了,见个面还这样躲躲藏藏,怕人看见,这要是在后世……古人的思想真是被束缚得太紧了!” 心里思忖着,好笑着,感慨着,李桂点了点头。 第一四三章:疯狂 只是转个弯,李桂便看到探春正在在假山旁边的紫薇树下,螓首上的飞凤步摇在星光下点点生辉,星星点点的光辉朦胧不清,让黛眉、琼鼻、鹅颈像是隐在一层雾里;身上一身淡紫的罗裙,好像融入了黑夜,给人的感觉很是神秘、高贵。 以前李桂是见过探春的,但只是远远的观看,还没有像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不知为何,猝然之下,李桂仿佛看到了一株在空谷里静静盛开的优昙,不由得呆了一下…… 实际上探春这样和李桂见面,虽然是定了亲的,但在那个时代也可以说是擦了‘私会’的边球,于礼是有些不合的…… 而来之初探春是考虑过这些的,但是她感觉不来不行,这其中的原因并不仅仅是误以为李桂在贾政面前说了贾宝玉的坏话,而是因为李桂和贾宝玉的关系! 李桂与贾宝玉关系的不睦她是一清二楚的,毕竟因为李桂,贾宝玉都摔了玉,李桂因此也离开了荣国府!他们这样的关系以前她能处之坦然,但现在她感觉不行了…… 因此不论李桂这次是不是向贾政高了贾宝玉的状,探春总是要找机会把这事说一说,给李桂和贾宝玉之间的关系定个调子!李桂此来可以说是恰逢其会。 探春也感觉到自己这样做有些像诗会,因此虽然她平时做事颇具大气,但现在也是心头鹿撞,而暗中看到李桂发呆的样子,她心里更是羞涩难言,螓首不由得往下一垂。 这细微的动作落在李桂的眼里就像微风吹动了雾霭……但也因此惊醒了他,“我这一念而生的媳妇倒还真是好看,可也是专门给我招灾惹祸的,阻挡我前进步伐,她倒是好了,不用再飘萍……”想到这里立刻变得异常清醒,‘咳咳’了两声,微弯着腰,拱手微笑道:“三小姐,你找我何事?” 探春毕竟是大气的,闻言虽然心头上依然小鼓乱捶,雪颊上羞红未褪,但还是对着李桂屈膝行了个礼,然后抬起螓首说道:“我找你是有一件事和你说说。”说话之间脸上的羞红又增,羞红却又增添了艳丽,一时之间明艳无双。 李桂再次愣了愣,然后说道:“三小姐请说。” “我,我听入画说,刚才我爹爹生气了。你,你和我二哥虽然不睦,但,但以后毕竟还是亲戚,你不要……他就是那样的人,也没什么坏心眼多,这你应该知道。以后最好还是多亲近。”随后探春含蓄的说道。 “额……” 李桂闻言微微一愣,但随即就明白探春是误会了,不过也不能说是误会,因为探春的重点是说他以后与贾宝玉之间的关系,这看问题其实挺远、挺透彻的。而话里话外也显示着探春已经把他当作自己人! “不愧是能当王妃的女子!” 心里微微感慨着,还带着些暖意,李桂说道:“我晓得了。” 李桂没有解释,也没有说我不是这样的人之类的话,因为他觉得这样的话实际上是在显摆,显摆自己的品德。显摆这种事情在外人面前需要时可以做,但在探春面前显摆,李桂觉得没有意思,因此才这样简单的回答。 “额……” 李桂的回答太过简单,也有些顺从的意思,想着以前李桂对她请求的推三阻四,探春微微呆愕了一下,但随即她就想到了这是为什么,心里甜蜜蜜的,却也更加羞涩了,脸色犹如红布,屈膝再次行了个礼,匆匆而去——她已羞涩难言。 这种羞涩的样子,李桂许久已经没有见到了,甚至记忆里都没有,“还是古代的美女好啊……”呆了一呆,李桂才抬步离去。 …… 第二天李桂很晚才起床,这倒不是他不用功,而是因为他已经不需要再书本上用功了,来年三月的殿试不过是皇上出的一道试题而已,也就是说这敲门砖可以扔了。 在晴雯的侍候下,洗漱完毕,李桂便开始早点,期间自然地想着贾政去没去做昨天说的事,会做的怎么样,而胡老实跑了进来,汇报说单聘仁来了…… 而实际上正如李桂所担心的那样,贾政并没有立刻去做昨天所说的那些事,一是因为他要点卯;第二是他还没考虑好怎么向贾母、贾赦、贾珍、贾敬等人怎么说这些事,因为李桂说的这些事在贾政看来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猜测太多,证据太少! 他感觉仅凭猜测难以说服贾母等人,最起码难以说服贾赦、贾珍。而他之所以相信李桂,实际上是证据加上对李桂信任的缘故。而对于秦可卿之事,他也是这么想的,感觉李桂给的证据并不太充分。 也因此等他想好说辞去找贾母、贾赦等人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而他虽然能力低下,行动迟缓,但贾珍却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而且他也是一个聪明的人,不然也不会钻国家的漏子贩卖私铁! 能钻漏子的人怎么会笨! 在得知贾政把探春许配给李桂后,他不仅直觉的感到从李桂方面围困秦可卿的方法行不通了,更感觉到了一种危险,一种他的事情会被捅到贾母或者贾政那里的危险! 而且他认为这种可能性极大,因为在他的观念中,秦可卿借了李桂的银子,那么秦可卿一定会给李桂‘还’的承诺,怎么还,他认为秦可卿还要在他身上打主意,要钱。而怎么要,以前这种事贾珍认为秦可卿软弱会羞于向他人启齿,但现在他明显的感觉到了秦可卿的坚强,也就是说秦可卿可能把事情向贾母、贾敬等捅出。 而另一方面,贾珍也认为李桂也有这方面的可能。他不知道秦可卿向李桂借了多少银子,但从宁国府的开销看,那是一定不会少了,时间长不还,李桂怎会善罢甘休! 最起码也会念叨念叨!而如果念叨到了贾政活贾母跟前去…… 而且据他所知的李桂的行事风格,这么诡秘莫测! 晚上还有一章。 更新最快的网 第一四四章:变 所以最近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始终在贾珍的心里萦绕。当然直接得罪秦可卿的后果也在他心里萦绕…… 他知道后果很严重!可是要放弃秦可卿……可以这么说,以贾珍世间的荣华富贵、金钱美色他已经享尽,已经不能让他心动,而甚至坐奸犯法的事他也在做,比如贩卖私铁。 可是即使这样有被杀头危险的事情,也已经刺激不了他的内心! 因此一想到放弃秦可卿他的心直如死了一般…… 终于苦熬几天之后,也就是李桂向贾政说这些事情的第三天早上,贾珍就让小厮去叫贾蓉,他也清楚去的晚了就不知贾蓉的踪影了 贾蓉正和秦可卿一起早点,听到小厮的传话,贾蓉的肠子都有些发颤,饭也不吃了,也吃不下,匆匆随小厮去了。 当贾蓉到时,贾珍正坐在撒花银红靠垫太师椅子,脸色阴沉的和椅子的墨色一样,只是独眼里闪烁着欲抑难抑的疯狂的光芒,而对于贾蓉的行礼,只是在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贾蓉立刻噤若寒蝉。 而如此过了一阵子,贾珍才欠了欠身子,神情幽幽、独眼闪烁的对贾蓉说道:“我来时对你说,秦氏无出,且不守妇道,与人暗通曲款,你写封休书休了她……” “啊……” 贾蓉自然是知道秦可卿背后的身份的!贾珍这样做,他直觉的感到贾珍是在作死,因此纵然平时他见贾珍如老鼠见猫,可是此时也不禁不住睁大了眼,叫出了声。 “怎么,你要护着她吗!” 贾珍不满的瞟了贾蓉一眼,然后根本没在意贾蓉的反应,继续说道:“你告诉他,若能改过自新,我宁国府可以既往不咎。” 说着贾珍深凹的独眼角处,青筋猛烈地跳动了起来他清楚他把那道线压到了极致,有有可能崩断的危险,但是这样的刺激却像是电流一般然他亢奋…… 而此时贾珍的声音已经把贾蓉从懵懂中惊醒过来了,旋即他就听出了贾珍话里的回环之意,也明摆这回环之意的意图! “什么暗通曲款,既往不咎,真是满嘴胡言……要是兼美不听他这一套怎么办?” 随即贾蓉心里就担忧了起来但是他更怕贾珍的淫威,因此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贾蓉便回道:“孩儿遵命。” 贾珍闻言独眼中射出了亢奋的光芒,随即大袖一挥,旁边的小厮端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纸笔。 …… 而此时秦可卿和以前一样,吃过早点之后,秦可卿便拿了一本书随意的躺在了贵妃榻上,内宅的事情她早已懒的理了! 神意萧萧,秦可卿心里更是愁意满怀她实在不知道这次银子用完后她该怎么办! 在那个时代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李易安,可以毫不犹豫的把丈夫休掉!只是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一定不能再这么下去,一定不能再这么下去…… 一句话秦可卿现在也被逼到了去的边缘! “……要不我再去白衣庵,贾郎在府里,只怕不好做。” 眼睛看着书本,神绪刚飞展到这种去的方式,而在这时门边响起了瑞珠的声音:“少爷。”网首发 “他怎么回来了?” 听到瑞珠的声音,秦可卿习惯性的起了身,而这时贾蓉已经嗯的一声进入了屋内。“你……”秦可卿刚想询问贾蓉为什么去而复返,却见贾蓉手里拿着一张娟纸,眼神忐忑闪烁。 “怎么了?”秦可卿改口疑惑的问道。 实际上此时贾蓉的额目光已经完全暴露了他的内心既忐忑,又觉得羞愧,同时还有隐隐的刺激。 但是这样无缘无故的、另有目的的把秦可卿休掉,羞愧还是占据了内心的大部分区域,因此他不好意思回答秦可卿的话,只是把休书递了过去,同时头也微微低了下去。 秦可卿好奇的接过了娟纸,看到第一行竖写的休书两个大字,她不仅一愣,疑惑的抬起螓首看了贾蓉一眼,却看到了贾蓉低垂的头颅,她的心猛的一沉,低头再次向娟纸看去…… 而休书在那个时代对女子绝对是一种侮辱,看着书信里的内容,什么不守妇道,与他人暗度取款、什么多年无出之类的是似而非的理由……身在其中,他知道这是贾珍在逼迫他,她感觉到了贾珍的疯狂与跋扈,这让她又如面烈火的感觉;而与此同时她又感觉到了贾蓉的懦弱,这让她如坠寒渊,冰与火的交激中秦可卿已经婀娜到瘦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而暗中看着秦可卿这样激烈的反应,这样被风雨摧残的娇弱模样,贾蓉忍不住说道:“你别再矜持了,不如从了他。” 这句话里蕴含着深深地冷漠与绝情! “你!” 没想到贾蓉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秦可卿本嫩的打搅了一声,同时隐约听到心里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粉碎了! 而此时她的心已经经过一年多的历练,已经变得坚强,而不可否认的事李桂所讲的射雕里江湖的快意恩仇、之一逍遥也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她。 “无耻、无耻!” 下一刻秦可卿大叫了一声,接着雪白的鹅颈猛地昂了起来,冷冷的说道:“好,今天我就遂了你们的意。” 说完秦可卿抬步就走,不知为何,与此同时,泪珠滚滚而下。 “兼美。” 没想到秦可卿会选择决裂,贾蓉惊恐的叫了一声,伸手就去拉秦可卿的袖子,但这时秦可卿已经对贾蓉完全绝望,奋力一扯,锦绣撕裂,然后掩泪匆匆而出。 贾蓉想去追赶,但又想到贾珍的目的,追赶了就坏了贾珍的目的,也就是把他推到了贾珍的对立面!这个他确实不敢的额,犹豫了一下,秦可卿已经消失在月牙门了。 而宝珠这时也匆匆的跟了过去…… “有宝珠在,应当是没事的,有事也会往府里回报……也不过是到秦家住两天罢了。”如此着,贾蓉转身向贾珍的三间大房而去。 第一四七章:龙颜 得到了确认,戴权身子不由得往后一仰,脸上出现一片慌乱之色——不管秦可卿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作为内相,他都有照顾不力,监察不到位的责任! 而他更清楚泰宁帝对秦可卿是什么样的感情,或者说寄托着什么样的感情。 那个贫贱如泥,却又美若幽兰的女子,柔弱美丽的让人不忍大口呵气! “快快、快回去好生侍候着!” 随后戴权一边匆匆地说着,一边扭身往御书房而去——事情重大,他本能的想去禀告泰宁帝! 实际上此刻他已是心急火燎,额头上都出了一层油亮的汗珠,他都顾不得擦! 不过小碎步才碎了两步,他就停了下来,一双精光内敛的眼睛闪烁着,微弯着腰,兜着浮尘在原地转起了圈子。这是他有急事是思考问题的方式,刚才多年的经验猛然提醒他,事情虽大,但这个时候还不是去禀告给泰宁帝的时候。他还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冒然禀告,戴权认为只会为自己召来泰宁帝的怒火! 一直挨到中午,泰宁帝午休的时候,戴权才趁机流出了宫…… 匆匆回到府里之后,戴权就直奔他那间小会客室。到了门槛之后,戴权立刻把手一会,让守在门口侍候的小太监离去。而进入客室会客室之后,戴权也没有立即向秦可卿行礼,而是目视宝珠,秦可卿也是玲珑剔透的女子,见此,对轻声对宝珠说道:“你且出去等等。” “嗯。” 宝珠应了一声,对着秦可卿和戴权分别行了个礼,穿厚快步而出。 “公主。” 宝珠出去之后,戴权立刻弯腰向秦可卿道。 “公公免礼。” 秦可卿回道,而可能是觉的终于找到了靠山的缘故,说话之间秦可卿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这副样子却让戴权想起了秦可卿的母亲,那个美丽又可亲的女子…… 前尘旧事总是让人唏嘘,见此戴权心里有些感慨,也有些心软,急忙说道:“公主莫哭,公主请坐,有什么事先说给杂家听听。” 秦可卿闻言退回了平椅,用锦帕点了点眼角的泪水,然后是带着些哽咽说道:“戴公公,贾蓉把我给休了!” 从小太监传话时的那个‘原’字上戴权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但从秦可卿嘴里亲自吐出来,还是让他心惊,“这贾氏一族真是作死啊!”心中思忖着,戴权把浮尘往左臂上一搭,小心翼翼的说道:“公主别慌,你把这事细细给杂家说一说。” 他是必须要细致的知道这件事的!他这个时候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个! 再次用锦帕擦了擦眼泪,秦可卿咬着银牙说道:“都是那老畜生……” 随后秦可卿将贾珍对他有意,她求助李桂,贾珍设坑,用软刀子磨她,困她,她如何变卖家私苦苦支撑,以及最后向李桂借银,以及贾蓉的种种装憨卖呆,暗中支持贾珍,到最后的休书,劝她顺从等等等等细细说了一遍。 而女子的天性就喜欢八卦,何况是自身经历的事情,因此说着说着,往日的苦楚如同涛涛大河熊秦可卿心底涌出,慢慢的化作眼泪,先是径流,最后已是梨花带雨。 而戴权也没想到贾珍居然敢对秦可卿做这样的没有人伦的事情,贾蓉居然这样变态没有人性!纵然他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样胆大妄为、不顾人伦的父子!“畜生!畜生!”秦可卿刚刚说完,戴权的老公鸭嗓就尖锐的响了起来。 随后他一摆浮尘,气哼哼的来回转了几个圈子……戴权实际上也是太子一系的人,和四王八公可以说是同气连枝,他这几个圈子实际上是他想到了秦可卿之事对荣宁二府的伤害,也就是对太子的伤筋动骨,所以痛骂之后,他本想着怎么给贾珍兜底的! 但是在转圈子之时一个道理他逐渐想通,那就是以秦可卿的身份,这件事是无法遮掩的,及时他不出力早晚也会传到泰宁帝的耳朵里,那时他就危险了! 因此几个圈子之后,戴权小碎步猛然一停,对秦可卿说道:“你且收拾收拾,随杂家进宫。” 在这几个圈子之中,戴权也明白宁国府秦可卿是回不去了,而这事该怎么办,秦可卿该何去何从,已经不是他能处理了的了! 至于荣宁二府,戴权清楚他们的后果如何,只能是听天由命了!更新最快的网 “谢谢公公。”秦可卿起身回道。 “你且随我来。” …… 戊时,泰宁帝习惯性的从午休中醒来。 以曹公所写《红楼梦》的背景——康乾年间,泰宁帝应当相当于康熙帝,不过与康熙帝的高寿不同的是,泰宁帝的身体不怎么好,虽然只是六十出头,但须发发白,皮肤松弛,一副老态,只是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偶尔漏出的森严的目光昭显着帝王的尊严。 起来之后,在小太监的服侍下,泰宁帝洗了把脸,喝了杯茶,然后开始批阅奏折。这是他的习惯。而实际山他也并不勤劳,只是看宰辅赵文重送上来的摘要。 而当泰宁帝批阅了一小会奏折之后,戴权猫着腰、踏着无声的小碎步轻轻的走了进来——跟随泰宁帝多年,他清楚在这个时候,泰宁帝最是冷静,心态最是平和。 他清楚秦可卿在泰宁帝心中的分量,可不想因秦可卿之事而受池鱼之殃! 进了御书房之后,戴权先是给泰宁帝递上一杯茶,趁着泰宁帝喝茶的功夫,戴权本就弯着的腰又往下弯了几分,同时小声说道:“皇上,老奴有事禀告。” 戴权在泰宁帝身边久了,禀告的次数都可以海量了,因此泰宁帝闻言,只是把茶盏往龙案边上一放,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嗯。” “回皇上,秦可卿公主出事了!”戴权说着,腰又往下折了几分,身子几乎成了直角! 而秦可卿在泰宁帝心里却是有着不清的分量,这在《红楼梦》里秦可卿给王熙凤托梦的谈话中就可以窥见一斑——如果秦可卿在泰宁帝心里的分量不重,秦可卿怎么会暗示我去后,你们家要败落的意思。 第一四七章:局中 因此闻言泰宁帝头猛地一抬,两眼射出了微微的蕴含着惊诧与震怒的目光。 而在贾政换衣之时,李桂、卜固修、卜世光也回到了皮尔记。下了马车之后,李桂直奔后宅。 “老爷。” 此时李桂和晴雯的感情正是热火朝天之时,虽然李桂只是走了一天一夜,晴雯却真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听到李桂的脚步声,晴雯一下子从里屋抢了出来,看到李桂,雪腮上的笑意立刻如明花绽放,甜甜的叫了声:“老爷。” 自从乡试中榜之后,单聘仁、卜固修、詹光等人都对李桂改了称呼,即使晴雯也是如此。 李桂年龄不大,再加上前世的影响,被人称作老爷,很是感觉别扭! 不过李桂清楚对于这一点他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现在习惯了。 而同时晴雯明人又可甜可亲的样子也引发了他心中的暖意,“嗯。”他轻轻的回了一声。 “累了吧!回头我让玉娘温壶好酒,事情怎么样?” 说话之间,晴雯已经靠到了李桂的身边,习惯性的拍打了几下李桂身上的灰尘,接着就去给李桂倒水。 她的语言与动作一如既往的爽利,只是神态里多了些难以形容的温柔。 “买下了,回头让卜固修去谈。” 李桂一边脱下曳撒,一边轻快的回道。 不知是骨子里的基因,还是心中的漂萍想要港湾,李桂最终决定买下了那个叫做崮山后的小村子。 当然这里面也有着现实的考量,一是收集无花果汁液的需要,另一个则是京师近郊的庄子不但贵,而且也买不到! 封建农耕时代的人对于土地的喜爱是深入骨子里的。 “那里怎么样?” 闻言晴雯接过李桂曳撒的动作一顿,一抹淡淡的喜色从雪腮上涌出。 “地薄了点,环境还好,有一处小山泉,哦,哪天我带你去看看,我打算在那里建一处庄子,冬夏就在那里过。” 李桂回答着,不知为何心中却想起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于是一边洗着脸,一边说道:“回头咱们也在那里建一个大寨门,把庄子封起来。” “把庄子封起来干什么?”一边帮李桂梳洗着头发,晴雯一边奇怪的问道。 “封起来好啊!就咱两个住里面……” 李桂还没说完,晴雯却已经明眸流波,雪腮陀红。 “你这人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口中嗔着,晴雯拿起牛角梳顺手轻轻的在李桂的头上敲了两下。 是夜小别胜新婚…… …… 弦月半挂,鼓楼钟鸣,但是紫禁城的大门突然开了,一个中年长脸鼓目的太监跨步而入,身上灰尘扑扑。 开门的小太监见了,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道:“小的参见夏总管。” 这中年鼓目太监乃是内宫四大太监之一的夏秉忠,其余三位分别是戴权、裘世安、周世勤。 此时夏秉忠心里正琢磨着泰宁帝为什么突然把他召回——他昨日刚刚奉命去金陵收拾那一帮旧日勋贵。 因此对于小太监的阿谀奉承他没放在眼里,更没落在心上,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大踏步直奔御书房——泰宁帝的八百里加急中已经名言,让他速来见他。 而此时御书房里依然灯火辉煌。但这在皇宫里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因为年龄大了,泰宁帝平时就睡的很晚,有时还秉烛夜游、歌舞娱乐一下。 当守在御书房的小太监通报后,泰宁帝立刻召见了他,行礼之后,夏秉忠退到一边,听候吩咐——心里纵然有万千疑问,以他的身份也不敢直接询问的。 而他刚刚退到西侧下首,泰宁帝就在龙案后开了口:“贾家的罪证收集的怎么样了?” 夏秉忠现在是泰宁帝的心腹,在内宫四大太监中现在是最得泰宁帝信任的人,原因无他,立场。更新最快的网 戴权和裘世安立场都靠近太子,所以自从觉察到太子的忤逆之心后,泰宁帝就疏远了戴权和裘世安,也因此戴权和裘世安在《红楼梦》中只是昙花一现,这次泰宁帝也没让戴权插手宁国府的事。 因此夏秉忠是很清楚泰宁帝对待太子的态度和手段的,泰宁帝现在是想敲打太子,让他老实点。 其实这是泰宁帝的本意,到最后泰宁帝都没有杀了太子,而只是废了他储君的称号,圈禁了他。 而至于敲打的手段则是断其臂膀,而且对太子的臂膀的断也是由小到大,也因此从江南开始。 而至于贾家,因其与宫里的关系盘根错节,亲戚王子腾还在外领军,势力大,动了的话,影响也大,所以暂时只是在计划中,还没想着具体实施。 因此闻言夏秉忠既疑惑又吃惊,但他清楚这些计划实际都在泰宁帝的腹中,他所做的一切也瞒不过泰宁帝的眼睛。 与其撒谎掩饰自己的不作为,倒不如诚实显示自己的忠诚,因此夏秉忠弯着腰、垂着手,老老实实的回道:“皇上恕罪,贾家的证据奴才还没收集,奴才这就去办。” 夏秉忠现在是泰宁帝的刀,自己挥刀去砍什么人,砍多少人,泰宁帝心里是有个大概的。 因此对于夏秉忠话里所显示的对贾家的不作为,泰宁帝没有在意,龙目一抬直接说道:“也不要什么证据了,你回头随意编个理由,把宁国府给朕治罪,治重罪!” 泰宁帝本来没想杀宁国府这只鸡来骇太子这只猴的,或者说没想尽快杀宁国府这只鸡的——杀与不杀,早杀与晚杀,这要看太子被敲打时的表现。 但现在这只鸡居然自己往刀口上撞! 而杀了不仅消减了猴的臂膀,起到些骇猴的作用,更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泰宁帝为何不为! 至于他这样随意捏造是否能服众,泰宁帝根本不用多想,因为他清楚随后众大臣一定会探究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实际上正如泰宁帝所想,夏秉忠不明白泰宁帝为什么会这么说,胡乱捏造个理由,但是他也不敢问,心里想着回头去查查,一弯腰,口中恭敬的回道:“奴才遵命,奴才告退!” 第一四八章:离别 说罢,弯着腰,后推了几步,就要转身,而就在这时,泰宁帝的声音再次在他耳畔响了起来:“荣国府你也敲打敲打……” 作为一代帝王,即使处理亲情上的事,也习惯性的带有着政治上的考量,这也是必然,甚至是必须的,也就是世人长说到的皇家无亲情,因为作为一代帝王,处在权利的巅峰,泰宁帝很清楚一旦他不在其位,一切都将灰飞烟灭,这也有史可鉴! 因此纵然元春是他的德妃,贾母和万贵妃还有着主仆情分,而贾母还做过他的奶娘,等等上面的牵扯,却并不耽搁泰宁帝利用这件事,扩大些打击范围。 对于一代帝王来说,这是正常的! 当然利用秦可卿的事敲打太子,这样做有一定的迷雾,不过泰宁帝认为太子绝对能看透这层迷雾!更为重要的是,泰宁帝认为这样敲打太子的力度现阶段正合适, 至于其他人,他可以忽略不计! 说道这里不知为何泰宁帝想到了李桂对秦可卿的帮助,想到了秦可卿所谓压在李桂那里的那块玉,那可是他以前心爱之物,以及提到那块玉时秦可卿微红的脸…… 想到这里,再想到夏秉忠的秉性和做事的特点为了银子,他最喜欢牵扯,也就是罗织,十万八千里的关系他都会扯一扯,如果罗织到李桂…… 对于秦可卿嫁入宁国府,泰宁帝和戴权的心思其实差不多,以为万事大吉了,秦可卿在宁国府安享尊荣就是,谁知受了这么多折磨!对此,除了对贾珍父子震怒之外,对秦可卿他心里也有些愧疚之心。而秦可卿居然把红玉给了李桂,其他的不谈,但维护之心已是昭然眼前,要是再动他,泰宁帝觉得那就更对不起秦可卿了! “女生毕竟外向啊!” 心里微微感慨着,随即泰宁帝说道:“只敲打为首者。” 作为心腹夏秉忠立刻理解了泰宁帝话里的意思,不要扩大打击范围,泰宁帝之所以这么做,他以为泰宁帝是顾惜荣国府与宫里的情分,泰宁帝与元春的,与贾母的,于是再次弯腰恭恭敬敬的应了声:“奴才遵旨。” 闻言泰宁帝随意挥了下手……。 …… 小别胜新婚,第二天旭日高照之时,李桂才睁开了眼,入目是妆台前如瀑的乌发,镜中流盼生辉的容颜…… 洗漱完毕,玉娘端上早点之时,李桂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贾政,想着不知贾政把这两件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两天了,虽然知道贾政才能中等,但这等大事,几乎相当于生死存亡的大事,在李桂看来贾政应该有所行动了,因此想到这里他心中稍安。 当然李桂很想知道贾政处理这些事情的具体进度,但以他的身份来讲,他清楚他既不好询问也不好催促。而后又可以预知一些人肯定会来拜访,因此随后李桂就想着到哪里再逍遥一天去。 不过当他刚刚漱完口,院子里就想起了詹光的声音:“老爷。” 老爷这个称呼实际上是对亲近的上位者的称呼,詹光现在完全以李桂亲近之人自居了,当然卜固修、单聘仁也是。 而实际上在李桂心里和他们三个也不比他人,比较亲近些,因此闻言李桂立即回道:“詹先生,进来吧。” 随后李桂进了中堂,两人随意落座,詹光即拱手笑道:“老爷,我已请了张婆子,今日去荣国府提亲,老爷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古代的婚姻有一套很正规的流程,这套流程俗称六礼,中国婚姻仪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是第一步,所谓纳采就是男方将有意结合的意愿通过媒婆告诉女方…… 这个时候提亲,实际上是酒席间贾政谈到的,李桂实际是按约形事,但事到临头却不妨碍李桂心里莫名的滋味滚滚…… 沉思了一下,李桂点头道:“好,去吧,也就是走个样子。” 詹光明白李桂所说话的表面意思,哈哈一笑道:“老爷所言极是!还有一事我想与老爷说说。” “什么事?”李桂随意回道。 “是这样的,我师兄听说老爷宽厚待人,想投入老爷门下,不知老爷意下如何?”詹光笑道。 詹光的师兄即是山子野,大观园修建的具体负责人,红楼梦中说此人是山野奇人,胸中有大沟壑。修建大观园时李桂甚至想见一见他,但考虑到当时山子野正忙,而且山子野实际上应该属于墨家或杂家一派,在儒家为尊的时代,李桂去拜访,怕传出去,儒生说他不自重,所以才没去。 但是李桂知道山子野这样的人绝对的是个人才!别的不说,以后修建庄子肯定能用的着,而且在李桂想来山子野的本领绝对不仅仅只有建造房子! 另外李桂也清楚山子野想来投奔他,这里面或多或少有詹光的因素,这很好理解,这这个时代,儒家之外其他派别就像跑江湖的,讲究个互助。而平时詹光的面子晴雯不给,他应该给些,好平衡。当然李桂也明白山子野想来投奔他,于是点了点头,笑道:“听闻你师兄胸罗万象,如不嫌弃,过来就是。” “哈哈,老爷过奖,我先替我师兄谢过。”说着詹光长鞠一躬。 詹光出去之后,李桂和晴雯也去了店铺。而可能是不用读书的缘故,虽然心里有事,但李桂反而觉得无所适从了。 随后有考虑到可能有人来访,从最近几天的情况看这是一定的,而要像范进中举后那样来个来个送银、送人的,或者来个插标卖首者,那心灵就要备受考验了。 因此,在店铺的茶室小坐一会之后,李桂到了铺子里,给晴雯说了一声,然后喊了卜世光,步行往天桥而去。网首发 晴雯也知道李桂此时是不宜待在铺子里的……不过想着卜世光高大笨拙的样子,晴雯觉得有必要给李桂张罗一个清秀伶俐的小厮。 …… 时光回溯,寅时三刻,刚刚起床后,贾政便吩咐伴鹤去看赖大,看他回来了没有。 第一四九章:牵连 而伴鹤去时,赖大才刚刚回府——接到贾政的信后,他是连夜赶回来的,因为贾政给他的传话说的很清楚——有急事速归。 赖大到后,略微一寒暄,因为要早朝,贾政便斟酌着说道:“近来有东府传言,珍哥儿处处为难蓉哥媳妇,现已传到了敬大哥那里,敬大哥留言于我,让珍哥儿自重些,不然他家法处置,你去对他说说。” 其实对于这件事赖大知道的一清二楚,毕竟他兄弟赖升不仅是宁国府的管家,更是贾珍的心腹! 而对于这件事,以赖大的社会阅历,是极为清楚它的巨大危害性的! 但是对这件事,从本心上而言,他是不想办的,毕竟这是一种揭人丑,伤人言的事情,而贾珍又是那样跋扈的脾气。 不过贾政既然吩咐了,赖大也不好推辞,因为他也明白在荣宁二府里能和贾珍说事的不多。 因此闻言后,赖大拱了拱手道:“老奴遵命,老奴这就去办。” 说罢赖大拜辞而去。 依然寥星下,赖大沉思着,他所沉思的问题是他该何去何从…… 他之所以会这么想,一是因为和他自家相比,他清楚荣宁二府已经烂透了,也败落了,而他更清楚的是贾珍一直在作死,不仅仅想爬灰秦可卿,还做了走私生铁的生意。 这门生意他以前甚至都参与了,不过在现在风声收紧的情况下,他已经收手,并抽身而出了,但贾珍还一直想着,问了他好几次,想重开这桩生意。 总而言之,对于荣宁二府,赖大有一种大厦将倾的感觉,为了避免树倒压着他,他有了抽身离去的念头。 另一个让他产生这个念头的是赖尚荣。 赖尚荣已经是个官员了,作为赖尚荣的父亲如果还是个奴仆,那实在给赖尚荣丢面子,赖尚荣也催促他赎身。 而他之所以没这么做,来源于他的赌徒心里,也来源于他的贪墨心里,他觉的荣国府还是有可挖掘之处的,要走,也要弄笔大的再走! 而现在他觉的他或许该走了,但走之前还是要搞一笔大的…… 沉思间赖大回到了他的院子,然后到了他的书房,一边喝着茶,一边查起了账簿。 他并没有立刻去荣国府,因为他知道贾珍向来是日上三竿才起的,去了,只怕也是让他等等。 当然他也没打算去,因为他很清楚这是揭人丑、打人脸的事,这事不好说,因此他想到了他的兄弟赖升——他认为作为贾珍的心腹,赖升去传话,比较顺当些。 一直到东方彤云如垒之时,赖大才派人把赖升叫了过来,兄弟俩只是略微一让座,赖大便说道:“二弟,刚才政老爷让我过去了,说是珍老爷拿捏蓉哥媳妇的事敬老爷已经知道了,传话让他开始些,他让我去传话……” 而实际上自从秦可卿离去之后,赖升心里就有些忐忑,害怕秦可卿真的不屈,和宁国府断绝关系,害怕成为倒树时被砸的猢狲! 因此赖大话还没说完,赖升就截断了他的话,小声匆匆说道:“哥哥我正要向你说,你昨天不在府。昨天珍老爷为了得到蓉哥媳妇,让荣哥写了休书,本以为蓉哥媳妇会乖乖就范,谁知蓉哥媳妇却跑了出去……” 可以这么说赖大久历人事,比荣宁二府任何人社会阅历、经验都足,也更能体察人心,也因此他更清楚这件事如果发作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叮当!” 赖升还没说完,赖大手中的茶盏就蓦然掉在了地上,一双老眼也一下子睁大到了极致,突凸如鱼珠。 “这这这,这真的是作死啊!” 下一刻赖大就一下子从太师椅上窜起,背负着双手,急匆匆的在中堂里转起了圈子。 此时他的心情其实和李桂差不多,明知道此事危害极大,极有可能牵扯自身,但偏偏碍于身份与地位,对此事不能有所作为,徒留焦躁。 当然此时赖大心里的焦躁要比李桂多一些,因为李桂是贾氏的外亲,而赖家却是荣宁二府的奴仆,深陷其中。 因此,如此快速转了几个圈子之后,赖大匆匆问道:“然后呢,蓉哥媳妇现在在哪?” 看赖大焦躁的样子,赖升心里的忐忑立刻演变成恐惧,他不仅头一缩,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他们认为蓉哥媳妇回了娘家,所以,所以……” “作死啊!” 闻言赖大一边叫着,一边狠狠的剁了剁脚,随即他就抬步就往外走。 他是想把事情告诉贾政,但转而一想,这时贾政已经去了朝堂,而且贾政已经让他去传话贾珍了,因此他现在应做的是传告贾珍,并让他赶紧把秦可卿接回来。 而他担忧的一点是秦可卿到底去没去秦业那里。作为荣国府的核心人物,他是知道秦可卿的底细的,如果没去…… 但现在无论如何要先去劝说贾珍,让他们父子去探查秦可卿的虚实,才好做下一步的行动。 因此匆忙中他脚步一顿,对赖升说道:“你快随我去宁国府。” 说罢,赖大抬步就走……路上赖大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他有覆巢之危,不过令他相对淡定的是他间接抱上了礼王爷的大腿,只是抱这条大腿很费银子。 想到这里赖大决定回头立刻弄笔银子给高无忧送过去——历经人世春秋,赖大已经得出经验,送礼要趁早! 而和赖大所想的一样,到宁国府时,贾珍还没有起床,小厮通报了半天,贾珍才召见了他们兄弟俩,这时差不多也快日上三竿了! “何事?” 大家都是熟人,见面后之间只是简单的行了个礼,贾珍便往太师椅子上一坐,打着哈欠问道,几乎于此同时大红绣金线的衣袖一撸,接过了丫鬟递来的茶水。 赖大此时已经心焦的生烟,也顾不得什么揭丑、打脸了,一抱拳,直接说道:“珍大爷,刚才政老爷把小的叫了去,说敬老爷听到传闻,说你对蓉哥媳妇不好,要你改一改。小的又听小的兄弟说,蓉哥媳妇回娘家了,是不是把她接回来?” 赖大这么说,已经是最委婉,但贾珍听了还是本能的感到有些羞臊,脸上火辣辣的,本能的一瞪独眼,蛮横的掩饰道:“谁说的,胡说八道!要是我知道是谁,我打断他的腿!”更新最快的网 话是这么说,但是由贾政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李桂。 而赖大没想到贾珍这个时候还掩饰,这么不知轻重,这可是有可能灭族的事!网首发 要是他的子侄此时赖大早已巴掌与大脚齐飞了,但他面对的是贾珍! “你就作死吧!但你作死别捎带我们啊……” 强忍着心里的怨怒之气,赖大继续委婉的说道:“大爷,蓉哥媳妇回娘家对府上也不好看,你看是不是派个人去请一下,要是万一不在秦家……” 第一五一章:稻草 下一刻那小厮张口气喘的一作揖,回道:“回老爷,小的去了秦府,她家老爷却不在家,她家家人告诉小的,少奶奶并没有回去。” 小厮回答的既伶俐又全面,甚至不忘表现自己的面面俱到,但贾珍、赖大、赖升听了却如遭雷轰,本来一动不动注视着小厮的身体直接石化了! 过了一段时间贾珍、赖大、赖升才反应了过来,但是因为失望过大的缘故,他们的脑袋里都是乱哄哄的。 而作为始作俑者,贾珍的脑袋里更是乱成了一团浆糊,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声音,崩了,真的崩了,与秦可卿互相较劲的那根弦真的被崩断了! 俄而,还是赖大先反应了过来,但随即他就站起来向贾珍拱了下手,说道:“老奴去找政老爷,大爷你最好派人去查找查找。” 这就是赖大的老辣之处,在这重大的时刻,他瞬间清楚了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说罢,赖大不待贾珍回应,转身跨步而出,直奔荣国府——他要赶紧送一笔银子给高无忧。 在这关键的时刻他想到的当然是他自己!这是人之常情! 而这时赖大的话也让贾珍从懵圈中清醒。 人总是这样,在绝境时本能的寻找希望,听到赖大的话,一个念头猛然在贾珍的脑海里弹出——秦可卿会不会在李桂那里? 而陷入绝境的人往往会这样,哪怕希望微弱的犹如洪水中漂浮的稻草,在求生的本能的驱使下,他也会奋尽全力去抓,并把这根稻草大而化之为一根巨木! “快、快、快去李桂那里看看!” 说话之间,贾珍‘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抬步就往外走,这个时候他再也难以保持淡定的大爷做派。随即又叫道:“让蓉哥儿,带拨人去驿路。” …… 而在此时,马车里李桂突然想起这个时候贾政应该在工部衙门……他本想掉头而去,但此时已经快到荣国府大门,又顾虑到他对工部衙门不熟,倒不如荣国府里的人去叫。 因此下了马车之后,李桂顾不得礼节,直接对迎上来的贾福说道:“你快快派人去叫政老爷回来,就说出大事了,我要见他。” 贾福一愣,随即回道:“回姑爷,刚才赖爷爷已经派贾禄去工部了,哦,现在大老爷在府里,姑爷你看……。” 没想到赖大居然派贾禄去了,李桂微微一愣,但想到赖大、赖升与贾珍的关系,他旋即明白这是贾珍警觉了。 如此李桂倒是放心了些。 而至于贾赦,李桂一项与贾赦没什么交集,更清楚他是一个无能之人,只会花天酒地,乃色中老鬼。与他说了不但没用,要是吓死过去,只怕还是个麻烦。 因此微微想了想,李桂对贾福说道:“我到里面等着吧!” 李桂现在算是娇客,估计又和贾政有事商议,所以贾福应了一声之后,没把李桂领向门东的茶室,而是把李桂领向了瑞萱堂。 路上众仆纷纷向前行礼。他们还不知道现在他们已经可能坐在了将要爆发的火山口上,给李桂行礼时神色恭敬而平静。有的甚至在肚里暗笑这姑爷走动的也太勤了…… 而在半途之中,詹光和张媒婆迎面走了过来,看到李桂,詹光抱拳弯腰,深施一礼,脸上满面春风的笑道:“老爷事情已经办完了。” 因为以前的杂事都是由詹光操持,张媒婆还没见过李桂……但听话听音,此时张媒婆立刻清楚了眼前的李桂正是拖请之人,涂脂抹粉,已看不出真容的老脸立刻涌出职业的笑容:“哎哟,李老爷,李老爷真是一表人才,怪不得夫人答应的那么爽快,李老爷,恭喜呀……” 李桂心中百感交集……当然他明白张媒婆这么热情的原因,也不想强颜欢笑,从袖中掏出二两碎银,递了过去,同时说道:“婆婆辛苦了,些许银子,不成敬意,与你喝茶。” 张媒婆闻言千恩万谢了一番,然后喜滋滋的走了,詹光自然留了下来,随李桂去了瑞萱堂。 而就在李桂去瑞轩堂的时候,贾珍、赖升骑着马,带着一帮子家丁,已经急匆匆在去皮尔记的路上…… 因为心焦,贾珍使劲的抽打马匹,再加上李桂店铺的位置相对偏僻,平时人少,所以很快贾珍就到了皮尔记。 而在他到达皮尔记的时候,哒哒的杂乱的马蹄声也把晴雯惊动,晴雯此时也是心绪不宁,闻声从店铺里走了出来,而贾珍和赖升骑在马上,居高临下,自然一眼看到,随即贾珍就一边勒着马缰绳,一边急匆匆问道:“李桂呢,蓉哥媳妇可在这里。” 晴雯是伶俐的,闻言立刻敏锐的感觉到贾珍把李桂和秦可卿联系在了一起,心里有些害怕贾珍找李桂的麻烦,但微微一思索,觉得李桂去了荣国府,以李桂现在荣国府东床快婿的身份,贾珍也不能把李桂怎么着,而秦可卿的事,好像有些暧—昧不清,为了李桂却不能全告诉贾珍。更新最快的网 因此稍微一思索之后,晴雯立刻一边屈膝行礼,一边说道:“回大爷,我家老爷去荣国府了,少奶奶……怎么会在这里!” 晴雯的话说的够清楚,但是对于溺水的人来讲,那根稻草他是不会松的,即使这根稻草变成了泥,烂成了灰,甚至成了幻影! 因此贾珍闻言贾珍心里的希冀虽然像破碎的玻璃碎了一地,但还是忍不住想抓住那道幻影。 “我不信,给我进去搜。”网首发 下一刻贾珍一边大叫着,一边下了马。 然后他就率先大踏步闯了过去。有他带头,同来的家丁自然蜂蛹而上。 晴雯是块爆炭,也就是说她的性子是火辣的,“你们要干什么?来人啊,有人强抢民宅了!”随后晴雯一边喊着,一边张开双臂跑到了门口,像是老母鸡护小鸡似的,想把贾珍等人拦在大门外。 但她注定只是一只小鸡,贾珍连正眼看他都没看他,只是一推就把晴雯推到在地。 不过虽然萎泥在地,晴雯依然含着泪水,倔强的喊着:“来人啊,有人强抢民宅了!” 而这时胡老实和卜固修也遭遇到了和晴雯一样的命运! 第一五二章:风止 晴雯不担心贾珍搜到秦可卿,毕竟秦可卿真的没在这里。潜意识里晴雯担心的是银子被贾珍抢走,因此随后她倒被自己的喊声给惊醒了,惊醒之后,纤手一按,从地上站起,接着身如灵鹿,直奔后宅。 其实这个时候贾珍对银子真没什么想法! 当然他手下的家丁想法肯定与他不同,只是李桂的铺子的院子太小,大小只有十来间屋子,贾珍又心急火燎,晴雯往后跑去之时,贾珍便一边问了句:“在不在?”一边跟着晴雯往后宅而去。 后宅只是三间正屋,左右两间东西厢房,几乎一眼可穿。只是片刻功夫,贾珍便一挥手,匆匆说道:“走,回荣国府。” 此时他固执的认为秦可卿是被李桂藏起来了,说到底他依然想抓住那根虚幻的稻草。 动作匆匆,再加上晴雯原来毕竟是荣国府的人,脸面熟,众家丁怕拿了东西被晴雯认出找后账,因此倒也没动什么东西。 不过饶是如此,晴雯还是惊吓的不轻。定了定神之后,想着贾珍疯狂的样子,不由的又担心起李桂来,随后她就想去荣国府,但却突然又想起马车已被李桂用了。 但是这并不能阻挡他的步伐,随即她就喊了卜固修一起往荣国府而去。路上,心焦之下,晴雯发誓一定要再置办一辆马车。 而在晴雯和卜固修去荣国府的路上,夏秉忠已经带着厂卫浩浩荡荡的向荣宁二府本来——以夏秉忠的位置和他编织的监视网,很容易查到泰宁帝盛怒原因的来龙去脉! 当然具体的内情他清楚的还不甚细致,也不知道秦可卿的去向,但他知道泰宁帝盛怒的起因是秦可卿,这一点就足以! 而他更知道的是他的动作一定要快,因为泰宁帝其实已经给了他暗示——胡乱的给贾珍父子按个罪名。 他擅于揣摩上意,而且一直揣摩上意,泰宁帝又点拨了,他怎会不领会泰宁帝的意思! …… 于此同时贾政也乘轿回到了荣国府。他虽然愚钝,但是也清楚赖大派人找他那是一定有急事的! 而当贾政下了轿子,贾福立刻迎了上去,弯腰垂首,微笑着恭敬道:“老爷,姑爷来了,要找你,我把他领到瑞萱堂了。” 本来赖大在这个时候请他回来,贾政心里就有些忐忑,现在听李桂来了,又想起李桂与他说的事,贾政立刻头皮一麻,本能的感觉不妙。 “哦……你去喊赖大,让他来瑞萱堂。”网首发 说罢,贾政匆匆往瑞萱堂赶去。 当贾政来到瑞萱堂堂前时,脚步声立刻把李桂惊动,转头一看,见贾政进来,他急忙站了起来,拱手道:“见过伯父。” “贤侄免礼,贤侄何事?”贾政一边需扶,一边匆匆问道。 还是那就话他隐约感觉到有大事发生。 看着贾政方正严谨如石板的脸,想着他把事情办成这个样子,不知为何李桂心里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连抱怨的性子都提不起来了,直接回道:“回伯父,蓉哥媳妇给我留信说她去南方了,欠我的银子还不上了。” 李桂后面的话只是用来说明秦可卿为什么给他留信的,这事李桂已经给贾政讲过,而实际上贾政根本没听到李桂后面那句话,当听到李桂说秦可卿去了南方时,他便“啊”的僵在了当场。 而就在这时瑞萱堂外想起了“咚咚咚”的快速而沉重的脚步声,这声音倒把贾政惊醒,贾政扭头一看,却见贾珍正跨过门槛。 贾政刚才隐约间感觉自己行动晚了,心里正有些懊悔,不过看到贾珍这个始作俑者,那点懊悔立刻烟消云散,同时脸一沉,如生铁般向贾珍问道:“珍哥儿,我正要找你,蓉哥媳妇是怎么回事?” 贾珍的性子虽然蛮横,但是对于方正严谨的贾政,平素他心里就有些胆怯,因此跨门之际,虽然看到了李桂,但有贾政在场,却也不敢直接对李桂蛮横的询问。 而事情本来就是他做的,贾政这样疾言厉色,让他更加胆怯,而且这种事他又怎能说出口! “额……额……” 他本能的支支吾吾了两声,但情况紧急再加上心急,促使他因贾政在场而潜伏的蛮横再次发作了出来。 下一刻他草草向贾政一抱拳,随即向李桂一指,急匆匆的说道:“二叔,你,你问他,他把蓉哥媳妇藏哪去了?” 这话好像是答非所问,但实际上却是将一切因果都泼在了李桂的身上,而且在贾珍心里,他认为这样说还能让李桂把秦可卿交出来。 当然他这蛮横的、自以为是的做法实际上是建立在那根虚幻的稻草上! 不过李桂却没想到贾珍会这么说!这样向他身上泼脏水,这么蛮横无耻!他不仅呆了一呆。 随后他就想反驳,但又觉得反驳没什么意思,事情贾政都知道的,而这个时候也不是争执的时候。 因此他强忍着心中怒气,刚想再次说出秦可卿已经去了南方的事情,好让贾珍去驿道拦截,赔罪,而就在这时,“咚咚咚咚……”“哒哒哒……”沉重的、密集的,如急雨般的脚步声、马蹄声传了过来。 听到这声音,不论是李桂还是贾政、贾珍以及卜固修都瞬间色变,僵在了原地…… “来了……” 须臾李桂才反应了过来,心里喃喃了一声,同时一股坠入深渊的不可测的恐惧一下子袭上了他的心头。 “老爷、老爷,不好了,来了很多……”下一刻贾福惊恐的声音从门槛处传了过来。 而就在这时,“咣咣……“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传了过来,随之一道公鸭嗓隐约的传了过来:“围起来!别让跑了人!” 人在巨变面前大概有两种反应,一是如鸟兽般惊慌的逃窜;一是直接石化。 而又因为人没有鸟兽灵敏的反应,却有思考的大脑,大脑的思考会延缓反应的时间,所以在巨大变化面前当场石化的居多。 第一五三章:鼓破 此时瑞萱堂里正是如此,沉重的脚步声里,所有人,包括李桂潜意识里都认为动不如不动,因此,外面的喧嚣里瑞萱堂里却诡异的一片宁静。 但只是一会儿,“咚咚”的沉重的脚步声就划破了这片宁静。下一刻夏秉忠一身飞鱼服,斗戴黑色羽纱帽,领着一群厂卫走了进来。 贾政、贾珍是认识夏秉忠的。 夏秉忠,原为六宫都太监,现在还兼着这个职位,以前荣宁二府受恩宠时,曾经多次到贾府降旨传谕。 但是这个人在贾政、贾珍的眼里是比较阴阳两面的! 内监到大臣府里传递圣旨时,惯例大臣总要给内监一些辛苦费,内监一般都含笑纳之。 但夏秉忠不这样,《红楼梦》里有记载, 他来的时候,往往乘马而至,又有许多跟从的内监,总是满面笑容地走至厅上,南面而立。传旨完毕,他也不及吃茶,便在小太监们的簇拥下乘马而去。因此,显得居高临下,又两袖清风。但是,背地里夏秉忠经常派小太监到贾府名借实要地索取银子,贾琏曾经感叹:“这一起外崇何日是了?” 因此看到夏秉忠,贾政、贾珍都不由的头皮一紧,但随后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抱拳施礼之时,贾政开口道:“见过公公,公公这是……” 夏秉忠这时自然把向荣宁二府要银子的事抛在了脑后! 闻言他微微一挺胸,鼓目往上一翻,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又公事公办的样子,冷冷的截断了贾政的话:“贾大人,你们的事儿范了,跟杂家走一趟吧!” 说罢,对着贾珍、贾政一挥袖,厉声道:“给我拿下。” 他手下的那些厂卫闻言,一拥而上,不仅把贾政、贾珍、赖升按了个老老实实,连捎带着李桂、詹光也一并被扭着胳臂按了个实实在在。 不过夏秉忠毕竟能揣摩圣意,清楚泰宁帝对荣国府尚留一线香火之情,只是敲打首要人物,也就是贾赦与贾政。对于其他人并没让涉及。 而他又是认识荣宁二府的人的,见李桂一身月白长袍,头戴儒巾,人物风流;詹光一身青丝袍,头戴方巾,不是下人,又不认识,于是瞪着一双鼓目,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李桂,顺天府举人。”李桂急忙回答,抛出了【举人】这个护身符——在这个时代,还是刑不上大夫的。 夏秉忠虽然并不认识李桂,也不知道李桂曾经帮助过秦可卿,但李桂的诗名不仅广为人知,而且贾政把探春许配给李桂的事情近期也在京师沸沸扬扬,因此夏秉忠清楚李桂与荣宁二府的关系。 同时又因为泰宁帝有对荣国府只敲打首要的口谕,再加上夏秉忠也不愿惹上李桂背后的那批士林腐儒,因此夏秉忠把手一挥,对着拧着李桂胳臂的两个厂卫说道:“把他放了。” 随即又向詹光问道:“你是?” “在下詹光,乃李老爷府上之人。”詹光急忙答道。 夏秉忠闻言瞧了李桂一眼,李桂颔首,见此,夏秉忠再次说道:“把他也放了。” 说罢,手一轮一圈,对着贾珍、赖升喝道:“绑起来。”说完,又对着贾政手一挥:“带走。” 而在他话落之时,滔天的哭声从宁国府里传了过来,落在李桂的耳里却是一片凄厉…… 可以这么说,活了两辈子,李桂还是第一次经历抄家这种事情,夏秉忠等人走后,一时间他竟然无所适从,只是茫然的呆立在瑞萱堂中! 而詹光也是如此,即使他活了大半辈子,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如此呆立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道匆匆的脚步声把两人惊醒,李桂转头一看,只见贾琏正要跨入门槛,一身锦绣华服难掩惶恐神色。 此情此景,不知为何,李桂懒的问候了,只是草草抱了下拳。而贾琏更是连回礼都来不及回了,看到李桂,直接问道:“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珍大哥事发了,连累了伯父。” 李桂简单的回了句,贾琏闻言张嘴“啊”了一声,随即说道:“兄弟且随我去内宅说话,老祖宗正在后面等着。”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嗯。”李桂应了一声。 …… 而在此时贾母的两间小屋里济济一堂,刑夫人、王夫人、王熙凤、贾宝玉、三春、赵姨妈、薛宝钗以及鸳鸯、袭人等丫鬟俱在。 而自然的往日的欢声笑语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穆、惊恐,欢颜也变成一片蜡黄,王夫人与邢夫人脸上更是泪痕依然。 当听到李桂的脚步声的时候,三春、薛宝钗等移步到了腊梅屏风后,虽然在惶恐中但探春的脸还是微现羞红。 当李桂和贾琏来到门口的时候,鸳鸯便急忙说道:“都等着你呢,快进来吧。” 李桂微微颔首,跨步而入,随即分别向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环施了一礼。 而他刚刚行完礼,贾母便说道:“桂哥儿,你坐吧,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贾母等人还不知道李桂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只是贾政、贾珍被带走后,派去探听消息的鸳鸯看到李桂在瑞萱堂里,本能的感觉到李桂知道这件事,告诉了贾母之后,贾琏和王熙凤恰好赶来,于是便派贾琏去叫李桂。 而贾母一生荣华富贵,顺风顺水,到了这个年纪却遭了这样的巨变,说话之时带着说不出的疲倦、沧桑,滚动的老眼也透露出了她内心的惶恐。 “回老祖宗,蓉哥媳妇走了,被珍大哥逼走了。”随后李桂委婉的说道。 当然在贾母等人面前他只能这么委婉的说。 而随着他的话音,贾母的真个屋子瞬间寂静了,针落可闻。 “作孽啊!” 过了一阵子,贾母白发苍苍的头往后一仰,含混的喊了一声,声音里饱含着老年人特有的苍老,而这苍老的声调却在不意间传出了岁月流逝,人事沧桑的凄凉。 喊罢,贾母泪如雨下。 第一五四章:探望 贾宝玉正坐在贾母的旁边,急忙扶住了贾母的后背,而随着贾母这一声,王夫人与邢夫人也难忍心中重压,捏着手绢,按着鼻子,忍不住小声抽噎了起来。屏风后,三春和林黛玉、薛宝钗则是一脸肃穆,心中则是一股覆巢之危。 而李桂这时已经回复了以前的冷静,来时的路上已经分析了这件事,按照前世中《红楼梦》的背景和剧情,以及现在厂卫只带走了荣国府的贾赦、贾政来看,并且夏秉忠还区别对待贾政与贾珍——贾珍被绑了,贾政却没绑。李桂觉得泰宁帝还是念着些旧情的,也就只是想敲打一下荣国府,别和太子走的太近了。更新最快的网 因此李桂认为这次贾赦、贾政应当有惊无险,不过这样的话,牵扯泰宁帝,李桂既不可能当场说出来,也不可能对关系不亲密的人说出来,也就是说在这个场合他不能说出来,因此,众人的沉默与淅沥里,他相对平静而又略微尴尬的坐在那里。 而探春是机敏的,即使贾政被捕,心里焦虑,但机敏之心却是不会变的,又因为定了婚,在那个时代中,她一颗心不由自主的系在了李桂的身上,也因此李桂话里所饱含的一个问题敏锐的被她扑捉到——李桂是怎么知道秦可卿的事情的,是他先知道的,还是听贾政、贾珍他们说的。 此时她还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但人就是这样,心一旦狐疑,就往自己担忧的方面想。 当然探春这次探春是想对了……但也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忍不住从屏风后探出螓首,偷偷的瞧了李桂一眼,却发现李桂坐在锦墩上气定神闲,好像没有一丝焦虑。 而在探春心里她认为以李桂和贾政的关系,以贾政对李桂的抬举,甚至把自己都给许配了,因此,见此探春心里不由的有些生气,甚至失望,也不由的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这人……这么心性薄凉!” 但是,还是那句话,她是机敏的,隐约间她捕捉到了李桂气定神闲的令一方面的原因,“难道?”她的一颗玲珑之心蓦然一动。 而如此小声哽咽了一阵子,贾母蓦然抬起白发苍苍的头,手杖一敲地面,说道:“更衣。” 贾母现在已经明白事情的根子在宫里,那么要解决最好是在宫里,所以贾母是想舍了一张老脸,进宫去求情,而成与不成,她都得这么做,做了才能显示荣国府对皇家的态度、畏惧而恭顺的态度! 至于更衣,她是朝廷敕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去皇宫自然要换朝服。 说罢,贾母转头对王夫人说道:“你陪我一起去。” 王夫人也是诰命夫人,只不过是六品。 说完,贾母才对李桂说道:“桂哥儿,你且回去吧。” 贾母等没请求李桂帮助,原因无它,一是大家族的面子;第二是她自认为李桂还没有可以上达天听的人脉和身份。 从一定程度上讲,贾母考虑的是对的! 而李桂明白自己现在确实没什么用处,当然他也清楚贾母去了作用也不大,但姿态总是要摆一摆。 因此李桂应了声是,起身离去…… 其实在李桂心里在现在的情况下,贾母去宫里求情并不是很好的策略,很好的策略是顺应泰宁帝的心思,一方面进宫求情;一方面去太子那里请求,让太子为难。 李桂认为泰宁帝现在是很乐意借着荣国府的手敲打太子的! 但还是那句话,荣国府里现在已经没有了与他亲密到可以秘密运筹这件事的人。 从婚姻关系上说,贾宝玉和探春倒是可以,但抛开贾宝玉对他的成见,贾宝玉也不是一个会运筹的人。 而探春却是一个女子! “就这样吧!这老丈人还是要探望的,不知道裘良有没有这方面的关系,他应该有……柳湘莲也应该有……” 一边想着,李桂一边往二门子走去。 大约走了有三四百米,到了假山附近,眼看要出二门之时,“姑爷、姑爷…”一道急促的喊叫声从李桂的身后传来。 李桂扭头一看,却见入画正提着葱绿的百褶裙匆匆跑来。 “什么事?”李桂停下脚步问道。 “姑爷,小姐找你。”雪白的脸颊上带着些潮红,入画抬着小脸回道。 “哦,好。” 自家媳妇寻找自然不能拒绝,李桂痛快的应了一声,隐约间已猜出探春要找他干什么。 随后,李桂跟着入画进入了大观园,阳春里,大花园中姹紫嫣红、百花竟妍,芳香怡人,不过此时李桂与入画都没有赏花的兴致,匆匆而过。 过了水榭,李桂便看到探春正站在水榭旁边的凉亭里,一身削肩竟腰,一身淡紫的百褶裙却越发显得身材高挑。此时在凉亭里正螓首微垂,莲步轻移,显然有着心事。 而此时李桂与入画的脚步声也惊动了探春,螓首微转间看到李桂,少女的羞涩让她本能的迟疑了一下,但随即就迎了上去。 她毕竟是大气的,而且这个时候也不容她羞涩。 “见过……李郎。” 以两人现在的关系,探春不太好称呼李桂,直呼其名不好,叫老爷又太早,因此行礼之时,探春选择了这个折中的称呼,但行礼间脸色还是微微的羞红了。 “见过三小姐,小姐找我何事?”随后李桂一边回礼,一边回道。 “我找李郎来,是想问一下今日之事该如何处理,李郎可有救我父亲的法子?” 还是那句话,探春是大气的,虽然心里很想知道李桂是否先知道秦可卿的事,为何会知道秦可卿的事,但是她知道此时如何营救贾政才是重点。 当然她也是机敏的,隐约感觉在这种情况下,贾母去宫里可能作用不大——秦可卿暗地里的身份她是知道的,毕竟她属于荣国府的上层,也因此知道泰宁帝这是含怒出手了。 在入画喊他之时,李桂估计探春要问的就是这件事,而事情的一些真相,李桂认为可以向探春说一些。 第一五五章:涟漪 看着探春雪腮上明显的焦虑之色,微微想了想,斟酌了一下用词,李桂说道:“三小姐莫要慌乱,我估计伯父没什么事,顶多只是受些惊吓而已。” “哦,怎么这么说?” 探春修长的眉尖一挑,诧异的看了李桂一眼,没想到李桂的气定神闲居然是因为猜测! “如果有大事,你我就不能在这里谈话了。”李桂淡淡的说道。 事情起因在宁国府,而探春之所以担心者是怕株连,李桂轻轻的点出了株连的程度。 探春是个聪明的人,刚才只是关心则乱,当然这种事情也总是让人往坏处想,因此才焦虑,李桂的这句话却让她焦虑的心平静了些,螓首微侧,微微想了想,感觉事情确实如李桂所言。 但是,贾政毕竟是她的父亲,而且现在还进去了,李桂的这句话并不能完全开解掉她的焦虑之心,因此,她迟疑了一下,螓首抬起,迟疑着再次向李桂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只有等待上意。你切莫慌,回头我找人看看能不能去探望伯父一下。” 李桂安慰着,但不知为何他自己心里却升起一股无助感,一股我命由他不由我的无助感! 这是他第一次升起这种感觉! 探春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听天由命,希冀事情发展的方向往李桂推测的方向发展,不过李桂的安慰还是让她的心稍微宽松了一点。 闻言低语了一声:“如此多谢你了。” “谢什么,咱们这关系……”李桂顺口说道。 但说到这里他突然感觉这句话有些不妥,好像说的早了些,在这个时代说这样的话又好像有些轻浮,暧—昧,于是住了口。更新最快的网 而如他所猜测的一样,探春闻言雪腮上立刻飞起两朵酡红,随即垂下了螓首…… 但羞涩只是她少女的本能,并不代表她此刻意乱情迷,螓首只是低垂了一下,探春便蓦然抬起了螓首,羞红着脸问道:“我还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蓉哥媳妇事的?” 看着探春明艳、娇羞的样子,李桂正想着徐志摩的诗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剩凉风的娇羞…… 而探春的这句话却像是巨斧、大剑,直接乱劈乱砍掉了他心里那一片静谧与温柔——探春的语调里,狐疑太明显! 而实际上李桂也清楚他和秦可卿之间的事有些说不清楚,如果说他们之间紧紧是平常的人情往来,他身上带着的那块红玉只怕都不会答应! “这也太敏感了吧!这媳妇以后只怕不好对付……” 微微愣了一下之后,李桂心里嘀咕着,口中说道:“前几天蓉哥媳妇找我借银子,说了珍大哥拿捏她的事。” 李桂实话实说,因为刚才心念之间他觉的只有这么说才能最大限度的打消探春心里的疑窦。 而实际上李桂虽然实话实说,但只能打消探春的一部分,而且是一小部分疑窦,听了李桂的话她心里依然存疑很多,比如为什么秦可卿会找他借银子,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怎么到能借银子这一步的,李桂今天来找贾政是干什么等等。 但是在这个时代,作为一待字闺阁的女子,向未婚的丈夫提问这些问题已是需要莫大的勇气!探春如果没有掌过家,秦可卿的事情又与贾政被捕紧密相连,探春是不好意思问这个事的! 而她心里其它的疑窦与眼前的事相隔要么甚远,要么已经无足轻重,也觉得再问下去像是审问,因此,听了李桂的解释,探春只是再次看了李桂一眼,长长的“哦”了一声。 随即她就屈膝行了个礼,想告辞而去——虽然已经订了婚,但毕竟还没有出阁,她还是羞涩,也怕闲言碎语。 李桂见此刚想还礼,而就在这时“老爷。”晴雯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桂不由自主的循声望去,却见晴雯正提着桃红的百褶裙快步走来,螓首上钏钗横斜,乌发蓬乱,百褶裙上也有着片片的泥污。 李桂心一紧,随即急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刚才珍大爷到了铺子,硬说东府少奶奶在咱铺子里,我说不在,他硬闯,还把我推到了。” 晴雯此时才来到,是因为刚才厂卫已经把荣宁二府围住了,她进不来。但也因此目睹了贾珍被押走的场景,又见李桂安然无事,说话之时,心情既笃定又爽快,心里暗道报应来的快。 而探春闻言,立刻敏锐的感觉到李桂和秦可卿之间肯定有故事,一股不自在瞬间在她心头不由自主的升起,但她也清楚这不是追问的时候,心里想着来日方长,以后有机会单独找晴雯问一问,曲膝行了个礼,转身而去。 而李桂乍听此事,心里顿时一恼,但转而一想,贾珍已是将死之人,自己与他生什么气! 而看着晴雯头面、衣衫凌乱的样子,想着晴雯爽利、爱干净的性子,他清楚这一定是晴雯担忧贾珍对他不利,不及收拾,就匆匆赶来了。 “咱们回去吧!”说话之时,李桂心头已是一片煦暖。 人就是这样,经过慌乱,心里本能的向往着平静,也就是史书上所说的,大乱之后,人心思治。 此时晴雯正是这种心理,闻言“嗯。”了一声,同时心里感觉还是在李桂身边,在自己的铺子里安心。 而此时探春却突然想到自己忘了告诉李桂,等李桂找好关系去探望贾政时带着她一起去。 想到这里,她就想拍侍书去告诉李桂。但是随后她就想到了贾政的性子,那教条古板的性子,探春觉得自己要是和李桂一起去了,贾政一定会生气,甚至会喝责她。 “也许他们翁婿俩才好说话。”想到这里,探春的脸蛋蓦然又红了。 而于此同时荣宁二府被查抄的消息已经像狂风暴雨一般传遍了整个京师,并像风一样向京师之外传播者。 毕竟厂卫那么大的动静,宁国府那么多人,而荣宁二府又是那般勋贵! 第一五七章:潮落 景田候府的大门是广亮门,也是一种屋宇式大门,只是没有偏门,和荣宁二府的是大门相比,单薄了许多,更寒酸了许多。 但是夕阳晚照之下,白粉墙皮泛着幽静的红光,显得很是深邃。 两个青衣仆帽的门子分站在门口,相貌周正,其实王侯之家的门子相貌都周正,毕竟这是门面。网首发 下了马车,李桂吩咐卜世光递上帖子,他自己则随意的站在了马车旁。 在这个时代正规的拜访是有讲究的,一般应该在早晨到中午这段时间,知交好友倒是例外,不过李桂以前从来没拜访过景田候府,因此并不知道李桂是裘安的好友,也因此当卜世光递上帖子时,那门卫诧异的瞧了李桂一眼。 不过裘良这个人平时很会做事,早已吩咐过门子,不可随意得罪客人,而且看李桂姿态悠闲,气质不凡…… “大人稍等。”接了帖子的门子行了个礼,然后进去了。 此时景田候府宽阔明亮的中堂里,裘良正坐在主位上,裘安、定城候之孙世袭二等男兼经营游击谢鲲分别坐在下方。 因为都是四王八公,也就是太子一系,又都在军中,所以平时两人关系甚密。 而今天之所以聚在一起,自然是因为荣宁二府的事情——此时宁国府被抄家,贾赦、贾政被捕的消息早已传遍了京城。 而两人商议的事情是他们该怎么办,毕竟他们和荣宁二府有着人情上的往来。但是在具体这件事上他们又有些踌躇,担心这个时候如果去了会不会上了泰宁帝的黑名单。 当然这是表面的担心,实际上裘良和谢鲲是四王八公年轻一代的才俊,这一点从他们在军中担任实职就可以看出来,而也因为在军中担职,他们对朝廷上的事情比一般人敏感,因此泰宁帝处置秦可卿之事时所产生的迷障——泰宁帝是因为秦可卿之事震怒,而处置荣宁二府的,不是因为太子。这一点他们是隐约能看清的。 然后一个问题就摆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们该怎么办?是顺应泰宁帝的心思,脱离太子一系,还是继续留在太子的阵营观望。 而实际上是否脱离太子的阵营,对他们来讲也是一个两难的选择:脱离太子的阵营,怕这只是泰宁帝一时的怒气,毕竟泰宁帝这样的敲打,在他们看来很轻微!而不脱离,如果泰宁帝是投石问路……毕竟宫中早已传出了泰宁帝对太子不满的消息。 总而言之这对他们而言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毕竟这选择的后面是飞黄腾达、荣华富贵,或者是家道中落,甚至是飞来横祸。 而两人的关系虽然比较亲密,但是还没有到可以推心置腹谈论禁忌话题的地步,因此只能互相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子静兄,我看不如等两天再去荣国府,你以为如何……” 裘良,字子静。谢鲲吞吞吐吐的问道,粗糙如麻布的脸上,一双眼睛光芒伸缩不定。 这一点他和裘良很像,都是外表粗犷,内心细致。 而他说这句话其实暗藏了一个意思,那就是事态不明,先观望一阵子。而他的这个做法其实并不高明,因为所谓的观望,其实还是留在太子阵营,也就是做了选择。 但现在他们也只能这么做! “嗯……” 裘良应了一声,看了一眼裘安,见裘安没什么动静,随即点头说道:“也好。” 而他话音刚落,门子裘二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老爷,有人递帖子拜访你。” 在裘良、裘安、谢鲲心里,这个时间点来拜访,显然不符合礼数,因此三人都沉默了一下,随即裘良说道:“把帖子给我。” 什么人来访,帖子里自然会显示,除非来人自报了姓名。 裘二应了一声,跨门而入后,走到裘良跟前,作了个揖,递上了帖子。 裘良顺手接过,打开……前面啰嗦的谦语他照例不看,眼光直接落在了最后的落款上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行字。 而裘良到现在虽然还没有与李桂直接交往过,但是通过裘安,他对李桂是极为了解的,知道他不仅才学过人,更认为他机敏过人。他甚至让裘安故意结交李桂! 而且现在他认为李桂应当面临与他同样的难题——该怎样对待太子。 他认为李桂既然做了荣国府的东床快婿,那么不论怎样身上都会背上太子一系的名声。 也估计出在此情况下,李桂必有动作!而他就可以看李桂的选择,然后琢磨他自己下一步的立场。 因此想到这里,李桂的到来居然给了他一种及时雨的感觉。 “快,开大门,我这就过去。” 说罢,裘良立身而起,一边对着谢鲲拱了拱手,一边说道:“摩羽兄稍坐,我去迎一位贵客。” 说着裘良看了裘安一眼,示意裘安与他一起出去。 这个时候拜访,裘良还要打开大门亲自迎接,谢鲲有些奇怪了,问道:“是哪来的贵客,要不要我一起去。” “这个,是李桂,荣国府政公之婿,你应有耳闻。你若愿意,可陪我去。”谢鲲笑道。 如裘良所言,谢鲲是听说过李桂的,也听说过李桂的事情,但一个人怎样看待另一个人,实际上是一个综合的因素,包括个人的眼光,见识,性格、对对方的认识程度等等。 李桂以前的事情虽然令谢鲲感觉惊奇,但也觉得李桂形事尽是机巧,有失大气、堂正,因为性格的原因他并不喜欢,因此在心里他对李桂并不重视。 而现在见裘良居然如此重视……他觉的他要是推脱,倒显得不给裘良面子。 另外李桂现在的身份是举人,这样的身份也够他移足的了,于是也站了起来,笑道:“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人,这人经历真是神奇!” 不可否认,从奴仆到举人,再到公候之家的东床快婿,李桂的事情也让人感到神奇。 不过说完这句话之后,由李桂现在荣国府东床快婿的身份,谢鲲想到了裘安所想——在现在的情况下,李桂会怎么办。 第一五八章:循迹 “子静兄为何如此看重此人?”路上谢鲲问道。 这个问题不是什么机密,以两人的关系,谢鲲毫无顾忌的问道。 “摩羽有所不知,此人却非一般的儒生,沈副宰摩羽知道吧,他对此人就异常欣赏。”裘晾一边走着,一边匆匆回道。 沈正阳乃当代大儒,学问过人,又曾做过副宰,名声满天下,谢鲲当然知道,只是他不知道沈正阳居然异常欣赏李桂!毕竟他既不是生员,也不曾到了西山书院。因为闻言倒是微微呆了一下,心中对李桂不觉间高抬了一下。 “此人真有如此才华?”随后一边走着,谢鲲一般问道。 “那当然,子安亲眼所见。” “正是,说来惭愧,那日……” …… 三人边走便闲谈着,须臾到了大门,而裘二见三人立刻大开了大门。 ‘轰隆隆’的开门声把李桂惊动,他一边抬头而视,一边抬步迎了上去,目光所及,却见裘安整合两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人快步而出,居中的青年人一身皂衣、头戴方巾,颔下浓须,显得很是稳重。看行走的位置李桂估计此人就是裘安的哥哥裘良。 而左侧的则长着一张黑圆脸,脸上黑须如针,颇有张飞、李逵之类的风范,只是眼睛颇为灵动,与那副面貌不和谐。 “可是子静兄。”见此李桂微弯着腰,遥遥的对着裘良的方向一抱拳。 李桂明白裘良大开大门,并亲自迎出来,以他的身份,是给了他足够的尊重,他必须投桃送李,也给以足够的尊重。 而裘良见李桂一身月白儒服,相貌英俊,神态从容,举动间一股儒雅之风,心中不由暗忖:“果然好人物,怪不得政公将女儿许配与他。” 口中却笑道:“正是在下,早闻后庭大名矣,今日能来,蓬荜生辉。快里面请,里面请。” 裘良人情练达,说着一抱拳,紧接着侧身往里面一伸。 这时才想起谢鲲在侧,作为主人,有为客人互相介绍的义务,随即“哈哈”一笑,指了下谢鲲向李桂笑道:“却是忘了,我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定城候之孙世袭二等男兼经营游击谢鲲,表字摩羽……” 随即又指了下李桂,向谢鲲笑道:“这位就是李桂李后庭,今科举人,政公东床快婿,说来,也是自己人。。” 还是那句话,谢鲲对李桂只是耳闻,还没讲过李桂,此时见李桂儒雅风流,一副谦谦君子之风,毫无想象中的低贱之气,心中不由的有些另眼相看。 而这时李桂已经行礼道:“见过摩羽兄,冒昧前来,打扰二位,还望海涵。” “哪里,哪里,后庭言重了。”谢鲲急忙还礼。 而这时裘良已朗声笑道:“两位休要客气,来,里面请。” 三人一路客套着,说着些久仰大名,恨不得见、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之类的客套话,须臾来到了中堂,落座、上茶、又寒暄了几句以后,李桂拱了拱手向裘良笑道:“子静兄,不瞒你说我此来有事相求。” 探望贾政也不属于什么机密之事,因此李桂没有顾忌谢鲲在场,直接说了出来。 裘良自然清楚此时李桂来肯定是有事的,而他虽然有心结交李桂,但他是个性子比较稳重之人,因此不会说只要能办就一定去办之类的大包大揽,热络人心的话。 一摸黑须,裘良说道:“后庭请直言。” “想必子静兄已经知道,荣国府政公被捕,小弟想去探望一下,不知子静兄有法子吗?”李桂直接说道。 说话之时,李桂暗中观察着裘良的反应,板荡见人心,以前裘安虽然对他甚好,但作为一个有社会阅历的人来说,他并不相信人表面的东西。 而裘良也知道这个时候也是板荡的时候,是泰宁帝怒火当头的时候,因此所谓的帮不帮,是考验他的时候。 同时他心里一动,李桂这个时候去探望贾政,是不是力挺太子!但随即就觉得想的可能有点多,也可能是普通的人情。 而至于帮不帮,裘良沉吟了一下说道:“后庭真乃有情有义之人也!实不相瞒,西城探监之事极难,以我之能力只怕有些差次,后庭你看这样如何,你且稍带,待我告诉家叔,请他相助如何?” 裘良这是老成之言,毕竟在这个时候帮助李桂探监,这其中蕴藏着站在太子一侧的立场,在这个时候,可能惹上泰宁帝的怒火,同时这样做也违背了他刚才观望的初衷。 而且最重要的是选择什么样的立场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这背后还有裘世安。实际上即使李桂不来,他也要去拜访裘世安,商议下下一步该怎么办,是脱离太子一系,还是坚定站在太子一系,或者保持现样,继续观望。 李桂早已知道裘良的靠山是裘世安……而他对裘良这样回答也是极为满意的,因为裘良这样回答不仅透露了他愿意相帮的意思,而且也透露了他的谨慎。 这谨慎里其实有着一份诚意,如果裘良拍着胸脯大包大揽,他倒要怀疑了。 而且裘良帮不帮的上他也怎么不在意,原因还是那句话,他去探望贾政,只是一份心意,做得到与做不到都没关系,关键是做了,心意到了,问心无愧就行了。 当然在做的过程中要向别人将他的这份心意表达出来。因此在听裘良回答的时候,李桂已经决定如果裘良帮不上忙,那么他就再去求沈正阳。 当然沈正阳帮上、帮不上也无所谓,关键是他去了。 不过想到这里李桂也感觉到了自己人脉的缺乏…… 心中思忖着,李桂拱手道:“如此劳烦子静兄了,我静候佳音,天色晚了,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李桂站了起来。 而裘良也起身回道:“后庭莫急,我这就去家叔府上,明日当有消息,今天就不留你了,以后常来坐坐。” “子静兄费心了。” “哈哈,子静兄既然有事,我也回去了。”说着谢鲲也站了起来。 …… “不知道裘世安会怎样?” 灯火阑珊中,马车里李桂默默的想着,他认为如果裘世安够机智的话,应当会利用他这一点,以探泰宁帝对太子的虚实——如果夏秉忠答应探望,那就说明泰宁帝对太子的成见还不深,龙颜大怒绝大多数是因为秦可卿的事情;而如果夏秉忠不答应,他们就该考虑一下立场了。 但不论夏秉忠答不答应,李桂认为以裘世安一辈子宫中的算计,应该能轻而易举的想到这一点。 …… 一路随意想着,到了皮尔记那条街道,远远的就看到一团红光在夜影里摇曳。 第一六零章:探视 第一六一章:西城 此时屋子里李桂正在接待裘良兄弟二人,晴雯在李桂身后侍候着。 而李桂此时尚未成亲,所以听到卜世 听到卜世光的喊声,不仅李桂愣了,裘良兄弟俩以及晴雯也是愣了。 “太粗野了!太没规矩了!以后一定要整治整治……” 而闻言探春羞红了脸,心中羞恼不已,但现在却无可奈何,心中只能作长远计。 “难道是……三小姐?” 随即晴雯反应了过来,说话之间,莲步轻移,几步到了门口,赫然看到贾琏、探春、入画正从影壁墙处走来。 “老爷,琏二爷和三小姐来了。”见此,晴雯急忙扭头说道。 “额……”“额……”…… 李桂没想到探春真的来了,在这个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年代!随即他就站了起来,快速对裘良拱了拱手,道了句:“子静兄稍后。”然后迎了出去——毕竟贾琏也来了! 而裘良和裘安也没想到探春会来,微微愣了一下之后,兄弟俩也都站了起来,同时裘良笑道:“琏兄弟来了,我也去看看。” 说话之间就跟在李桂的身后走了出去。 而他刚刚出去,贾琏就迎面拱手笑道:“我倒贵客是谁,原来是子静兄!” 路上他已经向卜固修询问了贵客是谁,听到是裘良兄弟二人时他心里不仅一动。 其实如果裘良不来,为了这事,贾琏也是有可能去找裘良的,之所以还没找他,是因为有四王、以及官职高的八公一系在前,比如冯紫英的父亲神武将军冯唐。 “我可不贵,琏兄弟见笑了。”裘良笑道。 “见过琏二哥,见过三小姐。”李桂行礼道。 探春脸色微红,曲膝还礼。 …… 寒暄罢,李桂把众人领进了中堂,随即李桂就对贾琏说道:“琏二哥来的倒巧,幸的子静兄相助,我正要去西城去看望伯父,你们跟我去吗?” 还是那句话,探春是机敏的,刚才听到卜固修说是裘良兄弟二人来时,就隐约猜到李桂可能是托请了裘良…… 但即使如此她的心里还是涌出一股喜悦和骄傲。而贾琏和贾宝玉已经吃冷板将近一天,闻言贾琏便匆匆回道:“我来正为此事,三妹妹说你要去看望二叔,所以我们跟着过来看看。” 说完,郑重的对着裘良一抱拳:“多谢子野兄想帮。” 说话之时,想着这两天种种,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 西城监狱是大虞朝最著名的监狱,之所以如此,原因很简单,这里关押的犯人要么是高级别的,要么是穷凶极恶的。 另一个西城监狱著名的是,这里是锦衣卫的大本营,凡是进去的很少有能出来的。 西城监狱高约五丈,由巨石垒成,即使在明媚春光里,也给人一种阴沉的威压。网首发 而当李桂一行人到时,锦衣卫指挥使赵全已经等在那里。 赵全是夏秉忠的亲信,《红楼梦》里查抄荣国府时他是全程参与者。 …… 因为城墙高耸,遮住了阳光,即使在院子里,西城大牢也是阴暗的。而在大牢里面更是阴暗的不见五指,好在沿途有微弱的灯光。 只是在那个时代,灯油很贵,所以灯光很小,灯光所及的明亮处不过是盈盈一尺。 不过在阴森通道的尽头,西南角,有几间比较干净的,相对宽敞的单间,这几个单间最珍贵的地方在于阳光能照射进来! 此时透过狗头石般大小的、不规则的窗棂,一道如柱般的阳光照进了牢房,照在了干草铺垫的床上,也照在了贾政的头上。 阳光里,贾政原本一项整整齐齐的头发蓬乱了,犹如鸡窝一样;皮肤也暗淡无光,如果仔细看,会看到皮肤上布满了红斑;更是布满了血丝,而且呆滞。 唯一没怎么改变的是他的衣服。因为领会了泰宁帝的意思,所以夏秉忠并没有给贾政换上囚衣,丝绸的料子耐折,黑色的颜色耐脏。 就这样,他一动不动的坐着,牢房里发霉的气息以及隐约传来的哭嚎声,他好像都没有感觉到。 但是他的心里却并非如此! 寻常人在困境中往往会对往事后悔,对未来担忧,而贾政也没有脱离寻常人,此时这两种思绪在他心里翻腾着,一会儿他后悔没有立即去劝说贾珍,痛恨自己的迟缓;一会儿他又担忧担忧自己的命运,家族的命运…… 这两种思绪在他心里翻腾着,也让他暂时忘记了外在的一切……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间他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把他豁然惊醒。 “是,是谁来了?” 贾政抬起了蓬头乱发,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向了黑暗里的脚步声,同时一颗心微微颤着——一辈子锦衣玉食,他何尝受过这样的罪,这这里面他是真正的如坐针毡,一日三秋! 也因为他极度想见到外面的人,想知道事情的进展,想知道他能不能,何时能脱离此地。 脚步声靠近……下一刻贾政就看到了李桂,一身的白衫,无饰的方巾。 “伯父。”停下脚步后,李桂轻轻叫了一声。 而在贾政心里潜意识里他认为来看他的是贾琏、贾宝玉……看到李桂时他心里突然涌出一股丰沛的安慰感,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难言的羞愧感。 “贤侄……”贾政应了一声,同时背着李桂歪了下头,羞愧之色,溢于言表。 探春与入画紧随在李桂的后面…… 而对于探春来讲,在她的心里,贾政一直是古板、钢铁、正确的代名词,她还没见过贾政这副神态,“爹爹怎么?他们翁婿间……一定有什么是!”随即探春就想到。 可是在看着贾政蓬头乱发,神形憔悴的样子,毕竟是血亲、至亲,女子又有一颗水做的心,探春随即心儿一酸,轻轻的叫了声:“爹爹。”更新最快的网 说话之际,探春眼圈发红,泫然欲滴。 贾政此时仍在羞愧中,而作为一个教条腐儒他没有想到探春会来,或者说没想到探春敢来,他不禁一愣。 第一六二章:惊恐 随即他就转过了头…… 转头之际,他的憔悴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脸色复归铁板。 “你怎么……”贾政的声音复归了严厉。 但是看着探春泫然欲滴的小儿女模样,骨肉亲情还是冲破了森冷的教条,他心里蓦的一暖,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全身。 “唉……以后莫要来了。” 看贾政刚才的样子探春还以为下一步迎来的将是疾风暴雨,没想到居然是温存的叮嘱,恍惚间探春敏锐的感觉到贾政内心柔软的那一片,感觉自己的心和贾政的心拉近了。 “孩儿遵命。” 探春屈膝轻轻的回了一声,下一刻她的耳畔传来了李桂的声音:“伯父不要着急,我估计伯父没什么事情,试想一下……” 声音清朗而醇厚,落在探春的耳里,突然间她感觉原来的忐忑不见了,一颗心瞬间变得安宁。 “他……是一个办实事的人!” 探春心里默默想着,而就在这时贾赦的声音从对过不远处传了过来:“你这逆子,怎么才来,混账东西,还不快快想办法,把我弄出去!真是倒了霉!” 声音失常而尖锐,充满了惊怒、不甘之气。 …… 宽慰了贾政一阵子之后,入画递上了食物盒,拿出了酒菜,贾政吩咐李桂同饮。 而因为此事,贾政对李桂很是信任,因此李桂的劝慰也起了作用,心里压力减轻,贾政小饮了几杯。 饮酒之际看着李桂与探春殷勤的样子,突然之间贾政心里深感安慰…… 只是没过一会儿,贾琏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 随后李桂和探春、入画又去探望了一下贾赦,对他,只是李桂简单的问候而已,探春也是如此,随后三人走了出来。 出来之后,贾琏和探春一起又去了北侧的牢房,贾敬、贾珍、贾蓉、惜春等都关在那里,不过李桂却没有去,留在了外面。 李桂和荣国府向来没有来往,而且那日贾珍找李桂麻烦的事情贾琏和探春已经听说了,所以也没说什么。 过了一阵子,当贾琏和探春出来了……此时惜春一身灰色囚衣,憔悴如一根稻草的模样,依然在探春脑海里萦绕,姐妹们常年形影相随,以至于探春心里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股兔死狐悲的凄凉。 也因此让她泪盈眼眶,低首而行,模糊了前方…… “你莫哭,惜春妹妹还没成年,应该没事的。” 李桂的声音蓦然在她耳畔响起,落在探春耳朵,却像是一股温热的暖流,融化了她心中的悲切,螓首抬了起来,露出了梨花带雨的娇颜:“真的?” “真的,大虞律规定刑不上儿童。” 李桂笃定的答道。他是真的看过《大虞历》的,甚至仔细的研究过。当然他也清楚在皇权至尊的封建时代,所谓的律法是抵不过皇帝的一句话的,但《红楼梦》里惜春的结局是青灯古佛。 明媚少女归于青灯固然令人悲凉,但也由此可见惜春并没有死! 探春只是被惜春凄惨的场景暂时蒙蔽了心智,闻言心中一安,寻常时的冷静、机敏又恢复了过来。 “嗯……” 她轻轻的回了声,掏出锦帕擦了擦眼泪,忽然间想起在李桂面前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雪腮蓦然红了。 随即她就想到:“他怎么知道我是因惜春而哭?” 但转而一想,这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她与惜春姐妹情深,李桂不可能不知道。 “这人心倒是挺细的。”…… 而李桂却因为惜春的遭遇,想到了封建社会的残酷性,突然心惊! …… 入了城之后,众人简单的寒暄了几句,贾琏便和探春一起往荣国府而去。他们可以预知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的心焦。 “小姐,别哭了,姑爷都说了,四小姐没事的。” “嗯……就是不知道她何时能出来,想着她在那地方,我心里就难受。” “姑爷既然这么说了,想必应当快了。” …… 宝马香车,伊人喃喃而去。 …… 而待贾琏和探春一行人走后,李桂像裘良、裘安兄弟二人笑道:“子静兄、子平,多谢二位相助,今晚小弟在太白楼设宴,望两位不要推辞。” “这个,不瞒兄弟,为兄今日与人轮换,今晚还要当值。” 裘良笑道,一脸诚挚——在这个时候,李桂能为贾政奔走,从心理上讲他是很欣赏的,觉得他是忠义之人,结交的心比以前更盛了些。 “如此,有情后补。”李桂也不客套,拱了拱手。 “后会有期。”裘良抱了下拳,然后转身上马。 “子静兄,有句话当讲不当讲?”裘良抬脚将上马车之时,李桂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后庭弟请直言?”放下左脚,裘良回道。 “小弟认为,人是容易被蒙蔽的,有时候所见、所闻、甚至所思都不是正确的,子静兄,以为然否?” 说罢,李桂微微抱拳,上了马车。 “大哥,他说这话是?”看着离去的马车,裘安迟疑的说道。 “噤声,回府再说!”裘良沉思着看了下马车,说道。 沉思之间他已经体会出李桂话里隐藏的意思,是在说他以为泰宁帝对待太子依然是好的这个结论不正确。 而仅仅从他的行动里就探寻到他心中所思…… “细致的人……也是聪明的人。” 上马之后,裘良赞了句,然后轻轻叹了口气,眉头皱了起来。 李桂这句话实际上暗暗亮出了他对太子的看法,但落在裘良身上却成了一个难题——他该不该相信李桂,该不该跟进李桂。 飞黄腾达、荣华富贵只在一念之间,只是这一念太难抉择!更新最快的网 时光回溯,当探春和贾琏去李桂那里之后,众人暂时各自散了。而后贾宝玉点午餐之时,薛蟠却来拜访,随后两人一起又出去托请。 贾宝玉与薛蟠这么做,倒不是和李桂置气,只是李桂能否能成还在两可之中,这种情况下,未婚的女婿都行动力,他这个儿子要是再没什么动作,贾宝玉自己心里都说不过去。 实际上贾宝玉心里真的是疲了,倦了,也凉了。 第一六三章:势变 而其余人吃过早点之后,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迎春、薛宝钗等自然而然的又汇聚到了贾母的两件小屋里,依旧是花红柳绿,香脂腻人,只是往日的欢声笑语不见了,只有“几时了”“要不要添水”之类的简单的问答声。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脸上的悲戚之色渐渐的消退——探春与贾琏一直没回来,那就说明李桂办成这事了,探春与贾琏去探望贾赦与贾政了。 而贾赦与贾政被允许探视,那就说明两人的事不大,甚至可能是无事! 至于宁国府众人,则直接被她们无视了。 “李桂这孩子,还是能成事的!”到了亥时二刻,贾母的心平静了下来,顿了下手杖说道。 她做一说像是打开了沉默的大门,王熙凤立刻敷衍道:“老祖宗说的是,这小子向来机灵,也是二叔有眼光。” “是啊……” 贾母随意回了声,可由此不禁又想到了近日来贾琏、贾宝玉的遭遇,不禁叹道:“日久见人心,这小子倒有良心。” “是啊,还是老祖宗有福气。” …… 众人随意谈着,但毕竟还不知道贾赦、贾政的具体消息,所以心焦依然存在,场面还是有些压抑,直到鹦鹉架上的鹦鹉扑棱之声想起,而后是守在门口的琉璃的欢喜声:“琏二爷、三小姐回来了!” “哦……”…… “回老祖宗,我和后庭和三妹妹一起去了,我父亲和叔父一切安好,没有受刑,只是里面确实差来些,我父亲和叔父有些不习惯,憔悴了些,我父亲还骂了我,后庭说,看样子我父亲和叔父应该没什么大事,应该很快能出来……” 行礼完毕之后,贾琏朗声说道。 而在不知不觉之间,众人对李桂有了些信任,闻言,心里都是一宽,王夫人、邢夫人、赵姨娘等更是轻轻‘吁’了一声。 贾母嗓子咕噜了一声,随后说道:“这就好,这就好,赶紧派人让宝玉回了吧,我的儿,这两天也是累坏了。” 在贾母心里,贾宝玉始终是排在第一位的。 …… 时光回溯,李桂走后,晴雯的一颗心也随之而去…… 当然心思围着李桂而转的也并非晴雯一人,还有卜固修和詹光,甚至还有胡老实、玉娘。 特别是不固修和詹光,他们半辈子穷困潦倒,受尽世人白眼,直到遇到李桂,不仅让他们在金钱上便的丰足,也让他们感到了尊严。 因此在他俩心里是不想李桂有一点事的! 而在当时人的心里大牢不是什么好地方,充满了不详之气,甚至因为敬畏,在心中衍生出狱神萧何,有事时祭拜,《红楼梦》里就有关于狱神的记载,贾宝玉风雪狱神庙即是。 也因此在李桂走后,不固修出城采摘了些艾草,因为前日的一场春雨,田地里土壤依然湿润,过来时不固修的青丝袍上粘了些草屑。 而詹光则按照晴雯的吩咐去了药铺,本来晴雯吩咐他买鞋菊花、兰花的,到了药铺之后,听了伙计的介绍,他又添置了荆花,零陵香,青木香,白檀,组成了五香汤。 伙计介绍说以此汤洗浴,可辟恶,除不祥炁,降神灵,并治痛风。 因此李桂回来后,卜固修立刻拿着嫩绿的艾叶在他身上仔细的扫了一遍,而后就被晴雯拥进了浴室。 浴室是不固修亲自做的,全木的。因为加了香料的缘故,袅袅的雾气里飘荡着一股清香味,将全身浸泡在木桶里之后,李桂舒畅的闭上了眼睛。 他全身放松了,但思绪却像雾气一般袅袅着、飘忽着…… 他清楚现在这件事快要结束了,宁国府算是完了,但是荣国府的事情却绝对没有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没有做,那就是改变立场! 而对于荣国府是否会改变立场,李桂认为现在应该有这个可能,毕竟在荣宁二府这次事故印证了他的话,贾政对他的话应当更加相信了,或许会主动做出改变。而另一方面,至今他也没听说太子在这一事件里对荣宁二府有什么帮助,花了这么多银子,却成了水漂,李桂估计现在荣国府上下对太子应当有些抱怨,这也会成为荣国府做出改变的推力。 至于荣国府还有其它杂七杂八的烂事,比如王熙凤放高利贷,贾赦走私生铁,在外贾雨村蠢蠢欲动,意欲告发贾赦,以图升官等等。 李桂认为如果站对了立场,这些事都不是事! 当然李桂也清楚即使荣国府内部统一了意见,愿意改变立场,但真要改变也不是很快能办到的,因为这背后还牵扯到王家、史家、薛家,他们可是同气连枝! 随意的思绪中李桂又想到了他自身,经过此事他感觉他很是缺少人脉,也缺少平时可以护卫他的人。 “或许该走动走动了,这个身份应当可以了,也该招几个有武力的人……” 正思忖间,木门“吱”的一生开了,李桂抬头一看,袅袅雾气里晴雯的丽影若隐若现…… …… 三日后,中午,贾赦、贾政从西城大牢里走了出来,李桂、贾琏、贾宝玉早于在大牢外等候。 这次他们消息的来源并不相同,贾琏、贾宝玉是李老太妃派小太监送来的消息,李桂则是从裘安处得来的消息。 回府后,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看到贾政、贾赦哭成了一团……然后就是贾赦、贾政沐浴更衣,摆酒压惊…… 然而这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天,但这样的牢狱生活对贾赦、贾政这样的富贵中人来讲,摧残还是极为严重的。 席间贾赦、贾政神态疲倦,毫无逸兴,见此李桂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之后起身告辞。 …… 夜里突然下了一场小雨,早上醒来时,淅淅沥沥的轻绵声入耳,锦被里李桂竟听出来春寒,于是李桂便不想起,按下了正欲穿衣的晴雯…… …… 淅淅沥沥的小雨同样延迟了贾政的行动,但是他是一个古板的人,因此在生活规律上的表现就是按部就班。 第一六六章:消涨 贾政单独和李桂谈话的内容是改弦易辙的事,告诉他已经去信和史鼎、王子腾商议。或许是因为心中有愧,对秦可卿之事他闭口不谈。 这样的结局在李桂意料之中,毕竟兹体事大,而且他们同气连枝。 不过对于他们是否能改变,李桂心里存疑,毕竟这两家和太子的关系非同一般,前几日就听说了史湘云和卫若兰订婚的消息。 当然李桂清楚剩下的事已经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 同时他认为为了预防以后少受波及,或者说波及伤不了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去抱礼王爷大腿;第二,紧抱士林,准备做官。 也因此接下来的日子,李桂倒是清闲了下来,偶尔和俞图、赵沐阳、裘安、刘德山等同窗、同年等饮酒作乐,偶尔也说些时评,以拉进距离。 …… 如此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三月三十,此时天气已热,世人都换上了轻衫。 三十号晚上,赖大从自家铺子里归来,换衣之际,赖大拉了拉内裤的腰带他明白这是李桂衣服的核心所在。 沐浴完毕,雕花小酒饮了几杯之后,带着微醺,赖大躺在了太师椅上,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的习惯,是他放松的方式,也是他思考的方式…… 他觉的他现在应该走了,该离开荣国府了。 原因很多,政治上的原因是他觉的荣国府已经不行了,而且又找到了新的靠山。另外他继续做奴,不仅令赖尚荣难堪,更会耽误他的前途。 经济方面的原因则是他清楚荣国府现在已经虚有其表了作为荣国府的大管家他当然一清二楚。 另外一个可拍的现象是她隐隐觉察到王熙凤有让他反哺荣国府的趋势。她已经从他的铺子里拿了很多东西,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的,而且他还从账上划拉不到银子…… 或许荣国府还有很多资源,但大多数都是拿不到的,所以综合利弊得失,赖大决定离去。 当然还和以前一样,赖大决定临走前再捞一笔,而且这份心比以前还要迫切,因为为了有备无患,为了把赖升捞出来,也为了迎合高无忧庞大的胃口,最近他花了很大一笔银子! 而捞一笔的目标赖大还是放在了李桂的身上。 他以前就有这种想法,他认为以他的势力可以达到,只是没想到贾政居然让李桂当了他的女婿…… 他清楚李桂与贾政有了这样的关系,要动李桂,贾政一定会力挺,以贾政当时的势力,赖大不认为自己能得手。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荣国府落势了,荣国府最大的靠山泰宁帝不喜欢荣国府了!那么分析高下,赖大认为荣国府的势力已经不如他了! 事情很明显,在荣国府在泰宁帝面前失宠的前提下,荣国府和他表面的最大靠山就只有太子了,而因为种种因素,他和东宫的关系比荣国府还要亲近,最起码他和太子詹事阴伊的关系要比贾政、贾赦亲近。 另外而他赖大暗地里又找到了一座靠山,而且是很做实事的靠山赖大认为他如果有事,求到高无忧身上高无忧一定会帮他。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因为只有他搞到银子,才能给高无忧送银子,这个简单的道理,赖大认为高无忧一定会懂! 也因此,对李桂他已经不满足捞一笔就走,历经人世,他很清楚独门生意是很赚钱,也是很稳当的一门生意。 同时在赖大看来,李桂的靠山只有荣国府而已一个举人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势力。以前县令都要看他的脸色! 势这个东西,在长期的实践中,赖大很懂。 因此势运彼消我长之下,赖大认为他的胃口不妨大些,当然也要考虑最轻松的方法,也要有预案…… 另外隐忍了这么长时间,赖大心里还是有些急不可待了! …… 第二天,四月一日,风和日丽,阳光温煦的都起了泡影。而这一天对于詹光与卜固修、玉娘等人来说也是很期待的一天,因为今天发薪。 将近中午十分,晴雯用红纸包了十二两银子往拐角的茶室而去,这个数目是昨晚她和李桂商议好的,因为第一次给山子野发薪,所以晴雯才亲自送过去,一是表示尊重,第二是看看山子野有什么意见。 “程先生曾云,格物穷也,犹其理也,穷其理然后可以致知,欲思格物,则近于道矣,以收其心之不放也。 而大学有云,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治国,治国而后平天下。 此两种说法,先生认为哪种妥当?” 所谓格物在古代起初是对物理、化学、数学等自然科学的统称。而对格物的看法在程先生,也就是宋代理学家程颢那里发生了改变,他认为格物的作用,在于明心,使心不外延也。也就是磨练自己的心智。 而后朱熹又发扬了他的这个思想,认为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 内在的意思是天下的道理虽多,但你研究多了,就会发现天下的事情千头万绪,终归一礼。 至此,对格物的认识完全走向了唯心主义,也扩大了格物中物的范畴,犹自然科学扩展到万事万物。 而这与大学里格物的本意是相悖的,大学里格物的本意是通过诚心的学习格物之识来修身、治国、平天下,而程朱理学把格物当作修心的过程!所以后三来章太炎才说程朱对格物的思想是本末倒置! 李桂之所以谈论这个问题,是因为知晓山子野通晓格物之学,所以才聊起了这个话题。 当然他的目的也不仅仅是找话题,一个人的学识、胸襟、品德从谈话中就可以体现出来。 以晴雯的学问自然听不懂李桂话里的意思,不过这却丝毫不减少她心中的骄傲。 “老爷就是有学问,样子也好看。” 透过床缝,看着李桂一袭白衫,谈笑风生的样子,晴雯红唇带笑,默默想到。 春风忽来,漫卷了裙裾,露出了欣长玲珑的曲线…… 同样的,山子野通晓的是格物之学的运用,比如数学在建筑、测量等方面的运用,李桂所题的这种提纲挈领似的东西他却从来没想过,当然他学问的层次也没到这个层次,因此闻言微微一愣,心中思忖:“不愧是中了举人的,这学问……真高深!” 而他毕竟是实在人,随即抱了抱拳,说道:“回老爷,你说的这个,这个,我有些不太懂。” 李桂也清楚他提的这个问题既大又精微,需要一定的学问见识。红楼梦里说山子野是山野高人,又通晓格物,他本以为山子野对这个问题会有独到的看法…… 不过山子野这样回答也在他意料之中毕竟山子野不是做学问的! 同时山子野这样回答也让李桂感觉出山子野是个实在之人,可以任用,“哈哈”一笑道:“是我孟浪了……” 晴雯见两人谈话暂落,莲步一抬,跨过了门槛。 第一六七章:下石 进屋之后,晴雯曲膝行了个礼,一落一起之间,红色比肩,浅绿的裙裾,让她犹如一株笔挺的、绿叶红花的青莲,因风而摇曳。 “老爷真是好福气,这样的女子又美丽又能干……” 山子野思忖之间,晴雯已经把红纸包拿了出来,放在了他跟前的茶几上,同时贝齿微启,说道:“先生,这是你的月例,暂定十二两,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而实际上以山子野的名声与技术,一月赚他个一二十两也并不难,但是每月赚一二十两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有活干!而且是含有技术的活! 但是这种活并不常有,山子野有时甚至半年都没有什么活!而现在他来李桂这里不过半个月,而且李桂现在还没安排他什么活…… “无功不受禄,这怎么行?” 山子野急忙站了起来,惶恐的抱歉回道。 而在这时李桂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些许黄白之物,还望先生不要推辞,我正打算建一庄子,倒时少不了先生帮忙。” “这……” 山子野还要推辞,而就在这时人影一闪,于此同时门外想起詹光的声音:“老爷。” “进来。” 李桂应了一声。下一刻詹光和山童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山童手里拿着一根红红、晶亮的糖葫芦,但已吃了一半。 山童还是小孩子,活泼而又好热闹,所以一早便跟着詹光采买去了。 行礼之后,山童看着山子野手上的红纸包,眼睛便挪不动了,脑海里却冒出成堆的糖葫芦、酥饼、烧鸡、板鸭…… 而詹光坐定之后,向拱了拱手说道:“老爷,今天我遇到赖大了,他请我到茶楼做了一会,然后说想请我到他的铺子做掌柜的,每月要给我二十两银子!我没答应,老爷,你看……” 说着詹光脸上闪过一层隐忧,而这时山童插嘴道:“那人一看就不想好人,尖嘴猴腮的……” “住口,大人说话,小孩不得插嘴。”山子野呵斥了句。而原来推辞的话被这一搅和,他倒是说不出口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而在詹光说话之间,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望向了李桂,晴雯的黛眉已经立起,雪腮上一片潮红。 所有人都明白詹光话里的意思,也明白这事的难处——不怕贼来偷,就怕贼惦记! “山先生你可精通土木机关之学?”俄而李桂清澈的声音响了起来。 “略知一二。”山子野抱拳道。 “我有事想请先生帮忙。” …… 与山子野等人商议完毕之后,李桂带着卜世光去了柳湘莲那里——他清楚现在保护单聘仁是重中之重,所以他才把山子野派去,并请柳湘莲找几个江湖游侠儿去帮忙。 只是柳湘莲行踪不定,最近李桂就没见到他,而到了柳湘莲府上,柳湘莲果然不再,李桂只好像上次一样,敲响了柳湘莲邻居的大门。 不过李桂认为山子野会些拳脚,再加上设置的机关,而赖大只是初动,近期应该没什么事。 …… 这期间晴雯一直担心着,不过当看到李桂一脸平静的回来时,她不安的心静了下来。 “怎样?”一边随着李桂往后院走去,晴雯一边问道。 “不在家,这个人东游西荡的惯了,我给留了口信。” “那?” “我估计没什么事情,山先生临走前,我让他先找些乡民。” “咱们得找几个护院。” “嗯……” …… 晚霞满天之时,晴雯按例去了荣国府。其实李桂一直有心把缝制的活从荣国府撤出来,只是现在这句话他只能搁在心里了…… 月亮渐渐的爬上了树梢,虽然月初的月亮只是一钩镰月,但还是在天地间注满了白濛濛雾光,往日在这样宁静的月光下,玉娘、卜固修、詹光等会随之物化,整个院落变的安静。 但是今天有所不同,院落的墙角边,山童和长弓在墙缝里寻觅着,长英提着气死风的小灯笼,三小偶尔的交谈划破了月夜的宁静。 山童并没有跟山子野去崮山后,大概没有一个小孩子不喜欢繁华的都市。 “叮咚……” 一道琴声从月夜忽来,山童愣了一愣,但随即就被美妙的旋律吸引了,抬着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小黑脸望向了后宅。 俄而才啧吧了一下嘴巴,说道:“真好听,老爷弹的吗?” “嗯,老爷本事大着呢,还会做诗。” 长英细长的脖子抬了抬,以看不起乡巴佬的语气回着,“铮”,琴弦忽断,余响颤鸣,詹光拿着棋子的手在空中暂停。 “老爷的心有些乱了。”对过的卜固修说道。 …… 于此同时秋爽宅里,探春的山水大案上铺着一块月白的蜀锦,高台明烛下发着柔和的、银白的光辉,同时在烛光的照射下,两个修长婀娜的丽影映在了纱窗上。 少女情怀总是春,何况面对心上人!本来这块蜀锦探春是想亲自给李桂做件袍子的,自从秦可卿之事尘埃落定之后,探春就想这么做,不是因为感激,而是因为心头的甜蜜。 但是她又没那个技术,所以让晴雯帮忙…… “小姐,我告诉你个事?” “什么事?” “赖大想撬老爷的墙角,今天他找了詹光,想请詹光去他铺子当掌柜的,哼,其心险恶!” 探春不是不谙世事的女子,因为她掌过家的,也因此她能从一定的高度去看待赖大。 她清楚赖家和荣国府利益交织在一起,虽然她不清楚交织的具体是什么。而且因为站在了高度,能把事情看的更清,她对赖大,甚至赖家有着隐隐的厌恶,认为他们是奴大欺主。 岂有主子叫奴才爷爷的道理,即使主子再年幼! 当然以前对于这些她不会太在意,因为赖家并没有招惹过她,而她也没有改变赖家的权利与能力——她是隐约知道赖家表面的靠山的。 但是现在探春感到赖家招惹到她了!也好像侮辱她了。 心头微微一颤,修长的黛眉的眉尖微微一挑:“他居然敢!他怎么说?” 第一六八章:穷尽 当然以前对于这些她不会太在意,因为赖家并没有招惹过她,而她也没有改变赖家的权利与能力——她是隐约知道赖家表面的靠山的。 但是现在探春感到赖家招惹到她了!也好像侮辱她了。 心头微微一颤,修长的黛眉的眉尖微微一挑:“他居然敢!他怎么说?” “老爷派人去了,还找了柳公子,我琢磨着要找几个护院,小姐认为怎样?” “是该找几个护院。额,这护院也要知根知底的,咦,不如从这里派几个过去,你问问他要不要?” “那好耶!从府里派过去就省心了!小姐,你派人过去,二奶奶会同意吗?” “府里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我都想裁人了,唉,又碍着情面。” “三小姐,你又掌家了?” “嗯,这阵子太乱,太忙,琏二嫂子老毛病又犯了,下体……” …… 两人认真而严谨是商议着,细微的声音融入了窗外竹叶的“沙沙”声,随着时间的潜流,高悬的月光却缩短了两人的身影。 不知何时门外想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呀?”随即一个带着江南糯米味的软软又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随着话音,一个少女和迎春一起走了进来,少女头梳双丫,烛光照出皓齿明眸,只是雪腮上有些婴儿肥,一看就知道年纪明显偏小。 少女正是薛宝琴,昨天才来的,天真烂漫的性子已博得众人喜爱。 因此固然听出薛宝琴话里的调侃之意,探春和晴雯也没在意,只是微微一笑,同时女孩儿脸薄,却把薛宝琴继续调侃,回首之际,探春把裁好的蜀锦折了一下——她怕薛宝琴看到了再继续调笑。 而这时迎春已经委婉的说道:“三妹妹我们正要看小妹去,你一起去吗?” 自从从西城大牢回来后,惜春的性子大变,原来的活泼灵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像是看破红尘的淡漠。 这令迎春与探春非常担心。 …… 月高星小,“哒哒”的马蹄声划破了皮尔记的宁静,马蹄停落之际,黑漆黄铜兽首的大门“吱”的一声开了…… 后宅的烛光依然亮着,透过窗纱依稀可以看到晃动的人影,俄而,声音从窗缝传了出来:“三小姐对你可真是有心!” “哦?” “她给你做了件长袍?” “她也会做衣服?” “她不会才要我帮忙,咯咯,真是好笑,这又让我裁,又让我绣的,活全是我做的,还不如给我几两银子呢!” “哈哈……是也。” “三小姐又掌家了。” “怎么又掌了,那个麻烦堆!” “二奶奶老毛病又犯了……对了,三小姐说想从府里调几个人过来,你看?” “也可以……” 李桂应了一声,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哦,把邓会掉过来,其余的随意,也不用太多。” “邓会?” 邓会实际上是江南甄家的,以前解送银子到荣国府时,被吩咐一切听从荣国府安排,实际是送给了荣国府。 邓会武力过人,《红楼梦》里荣国府潜近一群毛贼时,他一人就敢跑了七八个人,但是邓会太耿直,不招人喜欢,在荣国府这样势利逢迎的场合却混的不好,现在正在当园丁,也就是玩土疙瘩。也就是默默无闻了,荣国府又那么多仆人,因此,一时间晴雯竟然没有想起来。 “我在荣国府时,听其他仆役说邓会会些武义。” 李桂随意回了句。能把银子从江南押解到京师的,当然会些武艺。 至于说不用太多,他觉得赖大在这里只是耍奸耍赖,或者以势压人,一般不会用武力解决问题。网首发 毕竟这是在京师,天子脚下,不必反应过度!出了城倒是不好说了。 …… 而与李桂所猜想的一样,此时的赖大正躺在黄花梨木的摇椅上,一双老眼微微的眯着,一个绿裙的歌女正坐在他身旁的锦墩上,五指扣弦,琵琶声中,朱唇吟唱:“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 赖大随着节拍,轻轻的拍打着大腿,而在他旁边的矮几上放着一封书信,赖尚荣新来的书信。 书信的内容和以前一样,还是催促他赎身的…… 他也想走,只是李桂的事情还没搞定——作为荣国府的大总管,常年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这使他深知,李桂铺子的核心不在于铺子,而在于皮筋! 他曾想过曲线的法子以得到皮筋的秘密,因此才今早才找上詹光,但没想到詹光居然拒绝了! 但是这个法子却是最轻巧的法子,赖大还想再试一试——他知道卜固修和李桂走的也很近。 …… 还是在寅时二刻,虽然天上依然星辰点点,但京师的西便门前已经热闹了起来,卖菜的、卖粮的、推车的、挑担的,在西边门前排成了长龙。牛马墙里,猪、羊的急促的叫声呼动了气流,杀猪宰羊者手里的灯笼一阵乱舞。 王荣也在人群中,一身简单的青布直裰,和一个同伙一起坐在马车上——在这个时代,物质缺乏的时代,即使落了草,也并非应有尽有。 实际上即使是最基础的生活物质他们都无法保障,比如盐巴和酒水,因为这样都东西他们抢不到,即使抢到也抢不够! 不过今天他进城并不仅仅只是采购这些东西,他还要把一个消息告诉李桂。 这个消息是二郎山铁鹞子一伙要对荣国府动手。 消息是赵若华传给他的。二郎山有两伙草寇,他和赵若华并不是一伙。 仗义每多屠狗辈!他和赵若华都是义气的人,虽然彼此间看不上眼,所以他们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李桂,以报答上次偷窃案中的活命、赠银之恩。 他们已经知道了李桂成为荣国府东床快婿的消息。也隐约听说李桂铺子里的活都放在荣国府里…… 而实际上王荣和赵若华都知道这样做存在着一个风险,把他们暴露的风险。 但是从上次的事件中,王荣认为李桂有足够的智慧能够解决。 而且他还认为李桂一定会解决,因为他们认为李桂是一个讲信义的人! …… 昨夜的云雨,李桂和晴雯起床晚了些,而正在梳洗之时,门外响起了一道清亮、干脆的童声:“老爷,外面有人找你,师叔说那人是王荣。” 第一七零章:攻守 和李桂所猜想的一样,赖大请徐闻清招揽卜固修,并非是去挖李桂的墙脚! 自从上次招揽詹光不成后,他就清楚这样很难达到目的。 他针对的是李桂本人! 他这样做的想法是,如果李桂被他这样接二连三的搞事弄的烦了,怒了,找上门来,那么他就可以相应的来硬的、提要求;而如果李桂怕了,那就更好办了,总儿言之,他是想占据主动权。 当然以他的学识并没有认知到这是一种韬略,他只是社会阅历与经验丰富,觉得这样打草惊蛇,可以占据主动,让事情按照自己预期的方向发展。 至于晴雯的契书,那是最后的底牌,也是不光彩的手段,伤人一千也会自伤八百,不到最后赖大不会翻出来。 而对于这个手段的效果,此时赖大心里存疑,因此当时他只是打算再从李桂身上搞一笔银子,而现在他却打算掌握李桂铺子的根基! 一句话要价高了……不过手段在必要时还是会用的! “他会怎样?只要他沉不住气就好,一个年轻人不会沉的住气吧……” 送走徐闻清之后,赖大照例躺在了摇椅上,闭目养神之际,思绪悠然。 …… 晚霞总是静谧的,红彤彤的余光仿佛能抚平白日的喧嚣,但是却不能抚平晴雯的忐忑之心。 将布匹交给马娘子与刘婆子之后,晴雯边往秋爽宅走去——喜欢八卦是女子的天性,但这份天性的内涵里却包涵着倾述。 对于这件事,晴雯认为探春是最好的倾述对象…… 此时,探春刚刚从贾母处过来,然后端出了入画的针线箩筐——在这儿时代,针线活是女儿儿必备的本领,但针线活并不是简单的缝几针,就针法上而言,就有穿、抖、铺、盘、松等十几种针法,只有这样才能缝制出结实的衣服,绣出美丽的花纹。 不过探春在这方面天赋不高,技术也差。 而在这一点上,入画却从没想过要提醒或劝阻探春,夕阳之下,屋子里已经暗了,入画急忙拿过青釉高柄的莲花烛台,火折子一晃,点燃了蜡烛之后,便凑了过去,蹲在了探春的身边。 而就在这时匆匆而又细碎的脚步声响起,须臾清丽的女音隐约的透过了纱窗,融入了虫鸣声…… “小姐,老爷可能有麻烦了。” “什么事?”“额……” “今天王荣,就是上次在府里偷东西的那个来找老爷了,找完老爷之后,老爷就像有了心事。” “他们谈了什么?你没问他。” “我问了,但老爷不说。他这人就这样,越是有大事越不和我说,要不小姐你去问问。” “这个……你这丫头是不是就是想让我去问来着,我去问……不好吧!” “咯咯……我觉得没什么。哦,对了,老爷让我以后晚上不要过来了,白天过来。” “晚上过来怎么了……” 探春随意的回了句,但她毕竟有一颗机敏之心,说到这里,不知为何,也可能是预感,她的心“咯噔”了一下子,神色也一下子僵硬。 朦胧的烛光迷离不清,晴雯并没想到探春这个细微的变化,小小的绣花针刺、挑、穿、引,犹如嫩草里飞速游动的小蛇,一边缝着袖口,一边继续说道:“可能是怕我不安全吧,哦,对了,今天赖大又派人来挖墙脚了,这人真是……” 虽然已经和赖大恩情了断,但是后面的那句“不要脸”晴雯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闻言探春眸如冷星,雪腮沉了下来,须臾才说道:“怎么事都摊在他身上了!他说要怎么办了吗?” 说着,探春撩了下额上的发丝,眉头轻轻的皱起。 “他没说,吃过饭之后倒和柳公子一起去梨园了,我来时他还没回来。”说着晴雯手上的针暂停,秀丽的眉头却和探春一样皱了起来。 “这柳公子真是……” 探春是知道柳湘莲的,贾宝玉和柳湘莲的关系不错,偶尔会在探春等人跟前提起他,因此也知道柳湘莲喜欢戏曲,甚至客串戏子的事。以前探春倒觉得没什么,纯属个人爱好,只是现在突然觉得柳湘莲这样不太好。更新最快的网 “是啊,这柳公子……” 晴雯心有惜惜的附和着,随后又想起了昨晚的事,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对了,小姐,老爷说他想让邓会过去。” “邓会?” 名字有些陌生,但探春现在掌着家,特别注意的就是人事安排,她人又机密,微微一愣之后,就想了起来。 “怎么想起让他过去。” “老爷说以前在府里时听说他会些武艺,有把子力气。” “好,明早我安排他过去。” 探春很爽快的点了点头,明眸里却是一片沉思之色。 …… 李桂和詹光、卜固修一起从太白楼归来时,半月只在半空,时间还有些早,两人也睡不着,因此和李桂告辞以后,两人并没有回各自的房间,吩咐卜世光端茶之后,两人便在庭院中随意闲聊了起来。 当然此时的院落中还有山童、长英和长弓,清濛濛的月光里三小谈论着糖葫芦的味道,玉娘的屋里灯也亮着。 不过詹光与卜固修没有在意这些,接过卜世光端来的茶之后,就随意的闲谈了起来: “没想到老爷如此心性,当真难的!” “是啊,他这般年纪能如此,当真少见!” “想当年我在他这般年龄时简直就一炮竹,一点就着。” “我也是如此,家父屡次相劝首重学业,我就是不听。唉……” …… 詹光和卜固修毕竟是读过书的,社会又阅历丰富,而且作为清客,对场合和势都比较敏感,因此李桂和赖大现在争的是什么,以及李桂的做派他们是能够看清的。 只是以李桂现在的年龄居然能这么沉的住气,是令他们有些意外的,因为沉稳这种东西往往需要岁月的磨练。 只有极少数才会天生稳重,举重若轻! “赖大这人得寸进尺啊!” “是啊,现在就看谁先动手了。” …… 第一七一章:第三 两人随意闲谈着,胡老实和卜世光坐在小板凳上听着,两个人都没什么学问,又不明就里,听的迷迷糊糊的,但脸上却呈现出一片敬佩之色。 而山童却被墙角的蟋蟀声吸引了,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那蟋蟀一蹦,却是往后院蹦去,于是山童又放轻步伐追了过去,但随后却听到了李桂和晴雯的交谈声。 “小姐说明天就把邓会派过来。” “嗯……” “你……你打算怎么办?你倒是和我说一声啊,真是急死我了!” “哈哈,这要看他们怎么办。” “你!和没说一样!” …… 山童咕噜着大眼睛,但却什么也听不明白,“怪不得爹爹说老爷是有大学问的人!”最后,看着纱窗上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山童蹑手蹑脚的离去。 …… 第二天,四月初六,这天却是一个晴天,太阳刚从云霞里跳出,明光便流遍了天涯。 早上吃了三五个虾仁馅的包子,喝了点莲子粥之后,李桂便和晴雯一起去了前院。 不知为何,李桂现在一点也不想迈进书房,当然他也不可能不去,书本现在可以丢下了,但毛笔不能丢下,这是门面。网首发 到了西庑廊的茶室,刚刚坐下,詹光和卜固修便含笑抱拳而入…… 此时邓会带着牛大、牛二兄弟俩正在来皮尔记的路上。 邓会年纪约三十左右,方脸浓眉,身体也很方,也就是很宽阔,胳臂上肌肉虬结。 牛大、牛二则是豹眼环髯,虽然只是二十六七岁,但钢针似的胡须会让人本能的认为是四十六七岁。一句话长相着急了点。 三人都是青衣仆帽,但宽阔魁梧的身材挡住了半条街,斜刺的晨曦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迎面而来的人都不由心生一股压迫之感。 “回头见了姑爷咱们回话轻些。” 快到皮尔记店铺的时候,牛大嗡声嗡起的对邓会、牛二说了句。 这样魁梧的汉子说这样小心都话,本质上是因为他们三个身上都不由自主的接受了社会环境与社会道德规范的锁链。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无形中就将读书人的地位抬到了最高;至于社会道德规范则主要体现在忠义二字上。 三人这样的体魄,没有像王荣、赵若华一样落草,而是甘愿被喝来使去,就很能说明以上一点。 而实际上在三人的心里,李桂以卑微之身,却能在科举上扶摇直上,让他们潜意识的认为李桂是下凡的文曲星! 对于来李桂这里,他们自然也是千愿万愿的。 而牛大相比两人心细些,所以才说了上面的话。 而牛大虽然叮嘱邓会和牛二要小心些,但倚在门的胡老实看到三人这幅雄纠纠的样子,心里本能的警觉了起来。而后又看到三人直奔他而来,三人其实之下,纵然他老实如磐石的心也不仅泛起了嘀咕。 …… “此吾之恶来也!” 胡老实禀告,李桂看到邓会后,心中不禁赞赏了句。但看着邓会血气狰狞的气势,李桂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会沦落到当花农的地步。 他的样子和荣国府的柔美确实格格不入。 随即对邓会说道:“以后你做我长随。”然后又转头对牛大、牛二说道:“以后护院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李桂并没有对他们多客气,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细节方面必须入乡随俗。 而在李桂观察邓会、牛大、牛二的时候,他们三个也在观察着李桂。 他们三个处于荣国府的最底层,以前和李桂并没有什么交集,如今见李桂一身月白儒装,儒雅翩翩,心中都禁不住思忖:“不愧是中了举的人,这模样也只有举人才有,俺要是有这副模样……” 他们并不知道李桂心里正称赞他们的雄壮,而对于李桂的吩咐,三人一抱拳,庞大的身子一低:“是,老爷。” 晴雯站在店铺的后门,见此情景轻轻的松了口气,随即招呼了一下玉娘,吩咐她给三人收拾房间,并在心里打算给三人弄两套新衣,特别是邓会,晴雯觉得他以后跟着李桂,衣服总要光鲜些。 而就在这时柳湘莲走了进来…… 他来,是李桂的安排,还是为了二郎山铁鹞子的事。 如何对付铁鹞子之事,李桂已经有了腹案。 王荣向他说出铁鹞子将要抢劫荣国府,虽然让他陷入两难,但是后来想了想,李桂认为这个两难之局其实也并非不能破之。 这是因为世上一个基本的规则时所有的事后都有人的影子,而所有的事件背后都是围绕着银子,这件事的主要人物实际是铁鹞子!作为一名匪寇,很明显他的目的更是银子。 因此破局的方案,在李桂心里也有两种,一种是通过柳湘莲给铁鹞子送些银子。 这个方案弊端很多,首先这直接暴露了王荣和赵若华,其次这样做也很难保证铁鹞子不把他当做可以揉捏的面团,进而把他当做提款机。 第二种方案是告诉贾政,暗中做好准备,这样做王荣和赵若华也有极大的可能暴露,这时候再通过柳湘莲送些银子,以救王荣和赵若华的性命。 这两种方法虽然都要送银子,但相比较而言,送银子的目的却不一样了,因此送银子的数目自然也不一样。 而且第二种方法显示了武力与坚硬的立场,可以使铁鹞子等以后怯步。 如何应对面前的两个困局,其实李桂已经有了腹案。 因此李桂倾向于第二种方案。 但是当赖大来找詹光,挖他的墙角后,他有了第三种方案——祸水东引! 当然对于是否施行这一个计策,李桂心里是犹豫的…… 其实对于该如何对付赖大,李桂的心态一直在变化之中:原来想逃离荣国府时,他对赖大的问题基本上是无视的,纵然赖大把晴雯卖给了他,纵然赖大借了他银子,但他清楚这些银子是赖大因势而取,待他飞黄腾达之事,赖大一定会因势利而还。 而当贾政把探春许配给他之后,对于赖大他的心态就暗暗起了变化,他清楚赖大就是趴在荣国府身上的吸血虫,必须得出去! 但是他也清楚赖大这条吸血虫至少有两条输血管道向外输着血,一条是表面的太子忠仁王;一条是暗地里的忠礼王。 第一七二章:渐渐 而这两个李桂现在都不想触碰——虽然清楚他现在因为成了荣国府的女婿,而失去了投靠忠礼王的机会,更失去了成为忠礼王核心的机会,但李桂还是不想站在忠礼王的对面,拿牌是一点点,毕竟忠礼王是苛忌的,并不大度。网首发 因此对于赖大,李桂的想法是找机会把他从荣国府排挤出去,方法也很简单,只说他年纪大了,要荣养了就是,当然要找机会,其实这也是李桂的尴尬之处,对于荣国府他并没有什么管理权! 也因此对于赖大的挖墙脚,李桂虽有预案,并没有下这个决心,而是想引而不发,看赖大的后招——他并不想多事。 不过他也清楚,从赖大的为人以及步步紧逼的态势来看,他觉的极有可能,甚至是必须用的到第三种方案。 所以他要早作准备。 柳湘莲进门之后,简单一叙礼,就说道:“后庭,有事请尽管吩咐。” 昨天李桂已经告诉了他铁鹞子将要抢劫荣国府之事,也清楚这其中李桂的难处,昨天中午十分又知道了赖大想挖他墙角的事情。 这些事在柳湘莲看来简直就是一团糟!而他又是那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游侠儿性子,所以昨天来时路上他就问李桂该怎么办,李桂只是回答让他是先等等看,让他暂时在不要远离。 不过现在他还是忍不住再一次询问。 李桂不是不想说,而是心里犹豫着需不需要这么做…… 而如今柳湘莲再一次问起,他觉的不说不行了,不说就对不起柳湘莲了——结合《红楼梦》里的任人物性格,再加上交往,李桂清楚柳湘莲是个可以拖之后背的人! 因此,闻言李桂起身把门一关,然后才说道:“湘莲兄,实不相瞒,我确实有事需要湘莲兄帮忙,我之事湘莲兄应该知道了,如果那赖大逼我太甚,我打算请湘莲兄放一把火,放在铁鹞子那帮人来时……” 柳湘莲读书不精,但毕竟是读过书的,人又伶俐,闻言微微一愣之后,便明白了李桂的意思,这样的法子……他眼睛不由的往里一缩。 但是他也李桂最后的杀招,而他又是游侠儿的性子,讲究个人义气,因此随后就郑重的抱拳道:“后庭放心,那赖大若欺人太甚,湘莲义不容辞。” “多谢湘莲兄,这里面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推敲,王荣只说铁鹞子要来,却没说何时来,但我听詹先生和卜先生说,盗匪活动一般为上弦月或下弦月之时,此时月亮最小。因此为了准确把握铁鹞子他们来的时间,需要派几个本地人放风,传信,盗匪一般防火为号,想来应该分散而来,按照周围的地形,小弟有两套传讯方案,第一从树上,最好找擅长夜枭鸣叫着,荣国府东侧有大树,现在又虚空……” 柳湘莲是游侠儿的性子,任性好侠,平时或风花雪月,或仗剑天涯,行事几乎全凭一腔热血,很少有计划或规划,更是没有什么慎密的方案! 如果有他就不是游侠儿的性子了! 当然他也没有接触过这样行事的人!因此李桂的声音轻如微风,但侃侃之间,却如紧锣密鼓敲打着柳湘莲的心鼓。 俄而,李桂讲完,最后问道:“湘莲兄以为如何,不足之处还请……” “没有。” 柳湘莲闻言坚定的摇了摇头,随即疑惑道:“后庭,你计划虽然周密,但是似乎不足以让赖大怯步?” 消除赖大这个麻烦的最好方式是让他消失,但盗匪抢劫,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一般只抢财物,李桂的这个计策并没有把握将赖大带来的麻烦消除,所以柳湘莲才有此疑问。 “湘莲兄所言极是,不过下面我已有了计较,只要他再来此,便入吾彀中……” …… 李桂与柳湘莲商谈之时,詹光和卜固修也在院中和邓会、牛大、牛二交谈着。 这事李桂有意没有让两人参与进来,因为他清楚两人在这件事上没什么长处,尽是短处。 当然这并不能阻挡两人对此事的关心,交谈中得知邓会、牛大、牛二三人原来在荣国府干着拉粪拉土的活,便一边语重心长的教育他们要珍惜眼前的活计,要好好干活,一边暗中注意着西庑廊茶室的动静。 詹光、卜固修的口才自然不用多说,可以这么说,因为层面的关系,邓会、牛大、牛二还没讲过这么能说的! 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社会环境的影响下,随着詹光和卜固修的滔滔不绝,三人越来越觉得的詹光、卜固修说的在理,知识渊博,三个高大壮硕的汉子竟然渐渐温顺如猫…… 如此一阵子,门“吱”的一声响了,詹光和卜固修的涛涛之声立绝,转首往西庑廊茶室的门口瞧去。 “如此,剩下的事就拜托湘莲兄了。” “些许小事不足挂齿。”柳湘莲重重的一抱拳回道。 李桂心里传讯的难题在他心里并不是难题,好像他知道的小贼就没有不会口艺的,最差的都会模仿老鼠爬动的声音。 而不知怎的看着柳湘莲抱拳的样子,恍惚间不知为何詹光和卜固修两人都感觉柳湘莲变了,具体便在哪里两人说不出来,只是感到柳湘莲现在对李桂的态度好像珍重了一些,不像以前那么随意了。 而晴雯也是暗中观察着李桂的动向,李桂昨天虽然还是没把对付赖大的对策向他说,而是直接把她压在了身下,但是在心里她对李桂有着盲目的相信,又看到李桂和柳湘莲密谈,清楚李桂在行动,也就暗暗的放了心。 而这时也快到中午,随即喊了卜世光,带着长英,往荣国府而去。 …… 而在晴雯一伙去荣国府的同时,赖大也驱车往太子的奶爷阴伊的府邸而去…… 赖大现在已经清楚他和李桂之间的主动权之争中已经败了。以他的年龄和阅历已经可以看透世情人心,人在遇到事情后,如果最初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那么越往后一般就越会冷静下来。 一个年级轻轻的人心性上能这样明透、沉着,赖大本能的感到李桂不简单,也因此他去找阴伊,显示一下他背后的力量,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第一七四章:卑鄙 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历经人世他也碰过很多硬骨头,但软的不行,往往他就来硬的,而且他也并不是没有预案! 当然在这一刻,他心里又把李桂看低了几分…… 坐定,微微一拈须,赖大干笑道:“贤侄,老夫此来乃是有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说。” “老夫见贤侄铺子生意不错,想给贤侄注入些银子,一起把生意做大,贤侄以为如何?” “额……” 晴雯没想到赖大的要求居然是这样的,好像也不错,她不由的暗暗瞟向了李桂。 下午的阳光已经不再明炽,照进屋里更是变得柔和,但柔弱的光却更能让人看的清晰一些。站在李桂的身边,晴雯甚至能够看到李桂脸上细小的毛孔,只是这时晴雯却看到眼角跳了下,一道青气闪过。 “他怎么?”…… 李桂可以预知赖大的下一步的动作,从他大价钱把晴雯卖给他,当中的借引,再到现在的想入伙。那么下一步肯定是往店铺里塞人,然后把单聘仁挖出来,最后甚至会害他的性命! 图财害命在这个时代并不只是一句空话,薛蟠、贾赦都可以夺人性命。最低李桂估计以后赖大也会把他排挤走。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李桂正想开口拒绝。而阴伊对于李桂对他的态度已经很是不满,而且他十分明白赖大请他来此的目的,拿了人家的银子,总要为人办些事情,因此赖大话音刚落,他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主意不错,你们两家合伙,正好把生意做大。” 晴雯这时已经反应了过来……听了这给李桂压力的话一双美目立刻红了,狠狠的扫了赖大和阴伊一眼,转首间又担心的看向了李桂。 而这时李桂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多谢赖伯父盛情,只是在下没有扩大之意。” 这一刻晴雯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停了一下,眼睛不由的盯向了赖大和阴伊,却见两人两张尖长脸上的笑意蓦然凝滞,然后减退。 “老爷做的好!只是……”这一刻晴雯舒畅又担心。 须臾,晴雯看到赖大从袖中抽出了两张黄纸,看黄纸的样子,晴雯感觉很是熟悉。 “这纸怎么和我的卖身契一样?!”晴雯蓦然想了起来。 而这时赖大已经起身,手拿者晴雯的卖身契往李桂的眼前一放,然后掀开了最后的一页,随即淡淡的说道:“贤侄这东西你应该认的,是晴雯的。” 卖身契最后是三个鲜红的手指印,两个证人的,剩下细小的是晴雯的,证人的指印下有名字。 李桂看的清清晰晰,但是他没想到赖大会有这么一手,愕然的抬起了头,随即一股被欺骗、被讹诈的感觉在他心中腾的升起…… 但是他更觉得赖大有故意为之,有意引他落入此窠。 而晴雯现在是识字的,赖大又说的清楚,她又是块爆炭,“无耻!”下一刻她怒口而出,修长婀娜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随即一抬莲步就想抢那契书,但是赖大早有防备,手一缩,一个退步,退了回去。 晴雯还想追赶,这时手掌一热,一股大力把她拉了回来,“老爷!”晴雯不甘的叫了声,而这时李桂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赖伯伯,容我考虑几天可好?” “老爷!他……” 听着李桂话里似乎有屈服之意,晴雯更不甘心了,再次叫了声。 李桂摆了摆手。 “好!嘿嘿……” 干笑声中,赖大站了起来,心中却思忖:“看来是难过美人关了这小子也不过尔尔……” …… “老爷,他,他居然……你可不能答应他,我……” 晴雯实际上也可以说一直在深闺中,还没有见过这样卑鄙的手段。她不甘心李桂就这样屈服,可她也知道李桂如果不屈服,那么她的结果就很难预测,因此一时之间她心里慌乱之极,矛盾之极,以至于说出来的话都断断续续。 而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了那烧了半张的假契书,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老爷,那张契书还在。”说着晴雯抬步救往外走。 看着眼前的玉人,慌乱如狂风中的片叶,眼神如涟漪乱晃的秋波,心头一阵怜惜,李桂伸手一握晴雯的玉腕,摇了摇头道:“那个暂时用不着,待我除此獠。” 李桂清楚赖大既然拿出了这份契书,就必然准备了后招,甚至走动了关系,给顺天府等上层送了些银子,以备他告发。 当然李桂也清楚赖大这样做不在于晴雯本人,而在于晴雯在铺子里的作用,目的还是铺子,这方法很卑鄙,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最初的震怒之后,李桂反而认为这才应该是赖大的做法。 晴雯闻言,心却一颤,脱口而出道:“老爷,你,你可别做犯法的事!” 这样做犯法吗,以前李桂认为是犯法的,但在这个社会久了,他也逐渐的明白了一些深层次的道理,在这个层级森严的社会,并不能用上一世的道德与法律来定义同样的行为。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比如杀人放火在前世一定是死罪,但是在这个社会,杀人放火的死罪只会落在下层人身上,上层人则不会。一句话概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赖大之所以敢这样对他巧取豪夺,内地里就是基于这样的社会规则。 赖大能够运用这样的规则,他当然也能够运用! 摇了摇头……但随即李桂明白晴雯说的别做犯法的事可能是怕他亲自操刀,于是摇了摇头,说道:“不会。” 说话之间李桂就想到了赖大的结局,被铁鹞子那帮人杀了最好,当然盗匪只为钱财这个思想的指引下,李桂认为出现这个结果的可能很小。 不过现在李桂已经给赖大备好了套餐,并认为赖大一定会生不如死——赖大拿出的契书,在他的打击方法中根本不值一提! 因此他不会着眼这小小的契书! “哦……” 看着李桂幽幽而思的样子,晴雯焦躁的心开始平静。 屋子里也平静了下来,一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俄而李桂才说道:“今天是初八吧。” 第一七五章:女儿 此时秋爽宅里,探春一身月白绣金菊的百褶裙站在她的山水大案前,手执细毫毛笔。 宣纸已铺墨亦浓,但她却久久没有下笔——探春是机敏的,从晴雯处得来的消息,不论是王荣的到来,还是李桂让晴雯改变收货的时间,都让她预感到李桂身上有大事将要发生,甚至荣国府也要有大事发生! 而世间的女子或许都是这样,当心儿有了归宿,一颗心便时时刻刻系在了对方的身上,年年月月,月月年年。 当然平常的女儿心也担着两头,一边是夫家,一边是娘家,探春虽然未婚,但却已订婚,所以心境也是如此,也因此自从从晴雯处得知这些消息之后,她便有心惊肉跳之感,并因此询问了晴雯两次,可惜晴雯的回答太模糊,满足不了她的那一刻机敏之心对清晰的要求。 也因此她想问一问李桂具体的情况,而且这个想法很迫切,只是大家闺秀的身份阻碍了她的脚步…… 提笔半天,心中没有什么山水意境,“唉……”轻轻的叹了口气,探春把细毫毛笔放下。 “怎么了,唉声叹气的,又为赋新词强说愁了。” 随着话音,薛宝钗一身淡红的百褶裙,手里随意拿着一朵兰花,走了进来。雪腮一如既往的括静,只是看上去清减了少许。 面对荣宁二府突来的灾祸,其实薛家也不好过,这不仅仅是因为薛家是投奔贾家而来,更是因为薛家的身份,薛家是皇商,直接点就是从内帑里拿银子,去给皇上跑腿买东西的。这个差事现在还是薛家铺子的主要业务,当然也是令人垂涎的。网首发 而如果贾家失势,同气连枝之下,薛家能不能还有这份差事就难说了,因此薛家也随之担忧了一阵子,薛宝钗也因此而清减。 此时探春和薛宝钗来往依然密切,不减从前——虽然机敏的心让探春感觉薛宝钗好像对李桂有意思,但机敏的心也让她清楚薛宝钗与李桂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原因,有她在,或者说有她老爹贾政在! 不过薛宝钗的到来,倒令她脑海里灵光一闪…… “宝姐姐怎么来了,屋里做,我正有事请教你呢。” 说罢,探春笑着对薛宝钗招了招手。 “什么事要向我请教?” “李桂的事,昨天晴雯说王荣,就是去年偷东西的那个找上他了,他让晴雯别在晚上来这里了,你说这事……还有,晴雯还说赖爷爷也在找他的麻烦,他也不来向爹爹说说,真是个闷葫芦……” 说到这里,探春的俊眉一挑。 而对于李桂,薛宝钗心里是感激的,因为按照李桂的方法,大胆的放权、放钱给掌柜的之后,她家的几个铺号真的好了起来,而对李桂说过的话——以后一定厚报,她依然言犹在耳。 当然对于李桂的感情,薛宝钗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感情,但不论是与不是,薛宝钗早已暗暗把它深埋。 原因还是那句话,薛宝钗是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当然薛家这种情况也让她不得不如此,因此她清楚要找的是一个靠山,一个能给薛家庇护的靠山! 而前一阵子宁国府被抄家,贾赦、贾政被带走,所带来的那种大厦将倾的感觉,让她心中犹有余悸。 因此在感情上她对李桂没有什么想法,但感激之心还是有的,“我认为你不必着急,那个人心里是有数的。”随后,薛宝钗信口说道。 但说完薛宝钗就感觉到不妥,好像自己比探春还了解李桂似的,于是改口笑道:“你是不是想让我带你出去?” 薛宝钗和探春不同本质上商家之女,薛姨妈对子女又溺爱,所以她倒是可以经常出门。而这其实也是贾母不中意薛宝钗的原因之一。 薛宝钗虽然改口,但探春是机敏的,“难道她心里还想着他,不就是帮个忙嘛……他居然不帮我,哼哼……”心中得意,陈醋却又泛起,面色却是如常,探春笑道:“倒是让姐姐猜到了,姐姐快帮我想个法子。” “这样明早你对舅母说陪我去白衣庵上香……” “咯咯,这法子好。” …… 晚霞渐上,红彤彤的霞光照在了两人雪白的脸颊上,两人虽然各有心机,但表面上却笑靥如花。 …… 晚霞铺满西天之时,李桂也带着邓会上了卜世光的马车——近来因为有意要和俞图等同年、同窗打成一片,他的宴饮多了些,刚才同年赵沐阳送来了帖子。 …… 月亮渐渐上升……但每月初八、初九是上弦月的时候,也是每月夜色最暗的两个时刻之一,另一个时刻是每月的二十二、二十三,也就是下弦月。 这两个时刻,按照詹光、卜固修的说法,是匪寇的黄道吉日,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正是此时。 因此上升的月亮只是弯弯的一钩,只是给夜幕的边缘添了一抹微微的淡银色,夜幕的下面却是黑窟窿窿。 而自从李桂走后,晴雯便端起了针线箩筐……只是她到底有些心绪不宁,虽然她本能的相信李桂能不是事情解决好,因此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纤细的手指上被扎了五六个针眼,直到前院响起了马蹄声,她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随即开了门…… “怎么才回来,这都快丑时了!”看到二门处的朦胧的红光,晴雯禁不住抱怨了一声。 其实李沐阳的酒宴早已散了,李桂之所以回来,是因为他在路上等待了一阵子,等待着铁鹞子那伙匪寇的到来——他不能确定铁鹞子他们什么时候来,只是按詹光、卜固修所说的匪寇的行事规律推断,铁鹞子一伙应该在最近几天行动,要么在这月下旬。 “几个喝的尽兴,不好意思先行。”李桂随意的回了句。 “哦……” …… “噗!” 红烛光灭…… 第二天,四月初九,依然是个大晴天,但初夏的晨光却是柔和舒适的,宝马香车,卯时三刻,薛宝钗、探春带着莺儿、侍月直奔皮尔记。 第一七七章:语声 而对于赖大,或者说赖大为什么在荣国府会有这样的地位,具体的内幕探春不甚清楚,但探春清楚这里面一定有内幕! 而毕竟已在掌家的位置上,探春也已经有了些眼光,可以看出赖家是吸附荣国府而长,并在事实上形成了尾大不掉的局面! 同时因为知道赖大意欲对李桂不利,以为李桂在求助于她,但是赖大却不是她能处置了的,因此,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的……你可以去找我爹爹,他能……” 说到这里她猛然感觉不对劲——为什么赖大知道李桂与荣国府的关系,还敢这么明目张胆! “赖大他……” 探春螓首猛然一抬,吃惊的望向了李桂,而这时李桂的声音却淡然的想起:“我欲除此獠,你可愿意帮我?” 在这个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字一合,一纸即一生! 而贾政又把她许配给李桂的事情几乎弄到了天下皆知,在探春心里她早已是李桂的人了…… “我愿意……” 探春脱口而出,随即才黛眉微皱着,带着些沉思,疑惑的说道:“你可别乱来,要我怎么帮你?” “你只需要向赖大的铺子借东西就行了,嗯,要快。” 李桂淡淡的说道。 “额……” 探春没想到李桂的要求这么简单,而她也一直这么做的,但是李桂为什么要这么做,探春却有些不明白,明眸里起了雾水,“这……” “银子是他的主要根基,打掉他的主要根基,他自然也就垮了。” 人发展的根基有很多种,有的倚仗地利,有的倚仗身份;有的倚仗名声;有的倚仗银子。 李桂清楚赖家的发展背后靠的全是银子,李桂估计赖大垂涎他的铺子就是这方面的原因,而银子做为根基,却是所有根基中最容易失去,最不牢靠的那种。所以为了防止赖大在打击之后东山再起,李桂必须断其根,可能完全断不了,但也要伤其根。 当然断其根基的方法,李桂还给赖大准备了一套。 “哦……” 仿佛在黑夜里看到了一点熹光,探春的俊眼微微的亮了一下,“他看问题真透啊!”心中思忖着,但随即黛眉再次轻轻一皱:“可是我这样也花费不了他的银子?” “你只要暂时不让他的银子动就可以了,不动就相当于他没有银子。” “这个倒是简单……” 想到现在府里月月都要从赖大的铺子里拿着杂用,至于还银子,至少要等秋天,还不知够不够,贝齿微露,探春蓦然微微的笑了。 这样内敛的笑容,绽放在俊眼修眉之间,透窗的柔和的晨曦里,给人以别样的清爽和优雅。 “这媳妇不错,美丽又聪明,只是太敏感了些,以后有什么事不好瞒她……”见此,李桂心中默默想道。 而探春微微一笑之后,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太庄重,有失大家闺秀的礼仪与风范,急忙沉下了脸,随即说道:“不过府里拿他那些东西用不了他多少银子!” 实际上让探春帮忙按住李桂的银子本来不在李桂的方案之中,不过她既然来了,让她这样做既能撤一下赖大的后腿,又能让她有点事做,免的她东想西想的,还显得亲密,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以上的想法属于李桂内心的小九九,表面上他是不会说的,笑道;“你尽量从他铺子里多拿些东西。” “嗯……要得……” 说话之间探春已变的从容起来,也就忽然想起来以前的事情,随即她就想问问为什么当初李桂愿意帮薛宝钗,而又不愿意帮她,不过她又感觉这样问好像自己像个嫉妇似的…… 不过她脑中还有另一个疑问一直盘旋着,微微一笑,探春继续说道:“我还想问你个事。” “你说就是。” “当初你是怎么……你为何要给薛家表哥送礼。”说着探春暗暗盯紧了李桂。 下一刻,李桂抿了口茶,微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只是有时自己都不知道,自从文龙兄穿上我送的衣物,咱们铺子的生意就好了起来。” “哦……啊…” 微微一愣之后,笑意蓦然从探春的雪腮、唇角、眉目里涌出,可以顾忌着大家闺秀的规矩,她强忍着,可笑意却一下子涌入了她的明眸,刹那间笑意如同水波,双目犹如明湖。 “你……”良久探春莫名的薄嗔了一下,眉目、唇角却依然残留着笑意。 “你可别对薛小姐说。” “嗯……” …… “薛小姐的铺子怎么样了?” “嗯,多亏了你家老爷,现在变好了。你这铺子怎么样?” “嗯,还行……” …… 两人随意的一问一答着,早上的阳光从自东而西照进了茶室,明晃晃的阳光里两个犹如明媚夏花。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只是晴雯毕竟因为心有所属,也有所系,随意的谈笑中鹅颈也会不时的往东墙二门的胡同口探望一下。 薛宝钗也是细致的,清楚晴雯的心已飞向了后宅,而探春更是在那里,两个人都是心有所系,而自己…… “原来有麻烦事也可能是幸福的……” 嫣然浅笑中,薛宝钗突然倍感落寞。 …… “我先回去了,你,你不要乱来。” 最后,探春长裙微动,站了起来,叮嘱道。 实际上她很清楚李桂已经告诉了他要解决的问题,并邀请她参与进了其中,只是没把解决问题的方法全部告诉她。 至于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在她想来,男主外,女主内,剩下的乃是外事,本来就不该一个女子过问的,李桂又是儒生,自然讲究这些。 她却没有想到李桂根本不讲这一套,他没说出来,紧紧顾虑的是她的年龄。 当然李桂让她帮忙,也给了她一个迷障,那就是李桂和赖大之间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这让她稍稍放了心,不过还是叮嘱了一声。 “放心,我有分寸,中午不在这吗?” “不了。” …… 当探春走到前院的那一刻,薛宝钗和晴雯立刻起了身,随即一行人簇拥着往门口而去。 “三小姐他给你说了吗?”途中,晴雯悄悄问道。 “没有,他嘴巴真牢!” 探春的语气里还是带着些微的嗔怒,不知怎的晴雯的心里却升起一股平衡的感觉。 第一七八章:阴 探春回府后,立刻开出了一长串单子,丝绸、中药、胭脂水粉、米粮等等,让入画送给了赖大家的。 这些已是常规操作,虽然东西比以前多了些,但赖大以及赖大家的并没有起疑,只是更坚定了他尽快脱离荣国府的决心。 …… 中午一如既往,李桂和晴雯一起随意吃了些,并小饮了几杯酒,然后写了几张帖子,然后又换来了卜世光和胡老实,吩咐他们给俞图、裘良、裘良、赵沐阳等人送过去,并让他们到太白楼预订最高层一个房间。 酒场就是这样,你请完我来我请你,李桂这是回请他们。 吩咐完两人之后,李桂直接往架子床上一躺…… 他并不困,只是稍微的有些疲乏,不过为了晚上有精力,李桂还是决定休息一下。 闭目之际,他的思绪却游于无穷……毕竟多活了半辈子,他有着成熟的思维与处世经验,他深知这世界就是一张网,动一个人,必然牵连很多人…… 而也是因为成熟的思维与处事经验才让他没有把他的计划完全告诉探春与晴雯! …… 镰月隐藏在了云翳,李桂带着邓会上了马车,延街的灯笼放出了红光…… 太白楼是京师有名的酒楼之一,和太子的翠云楼并列,太白楼的最顶层有两间最为豪华的单间,一个叫白登厅,一个叫天鸡厅,在这两个房间里几乎可以鸟瞰全城。 而此时太白楼最上层只有白登厅一个房间开着,在这两个厅宴饮价格不菲,因为在这里不但有倒酒的侍女,还有歌舞可以欣赏。 李桂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回请,一是有着现实的需求,第二是他回请的次数不多……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这个时代的生活节奏是缓慢的,体现在宴饮上夜宴就变成了夜夜笙歌,也因此当李桂登上最顶层的时,白登厅前只有裘安一人,负手凭栏,正在远眺。 “令兄怎么没来?”李桂随意拱手笑道。 “后庭兄海涵,家兄今天当值。” 实际上裘良接到帖子后他想来的……自从李桂暗暗向他传递了太子不行的信息后,他更想结交李桂。但是人在世上都有自己的圈子,裘良很明白自己不属于儒生这个圈子,去了不伦不类,但裘安属于! 而至于是否要改变立场,和荣国府一样,裘良和裘世安也是谨慎的,也在谨慎的观察着,这正是他想来的内在原因。 “可惜……” 随意交谈间,两人进入了白登厅,入眼是一副韩熙夜宴图,往下一张大的黑檀木圆桌。圆桌正对着菱花的木窗,木窗的两侧是两个高脚的烛台,烛台上椭圆形的灯罩里,烛光静静。 桌子的西侧则是一块空台,空台的墙上挂着淡红的轻纱帐,轻纱帐的下面摆着一排锦墩。 “后庭兄今天好高的兴致?有什么喜事?” “哪来的喜事,不过无聊罢了,沈先生、周先生好吗?” 说话之间,李桂支起了后窗,窗开的那一瞬,星辰海夜、万家灯火伴随着徐徐清风流,便进入了心胸。而正东灯火密集如豆的地方正是荣国府…… “两位先生好的很,老而弥坚。” …… 须臾,俞图、赵沐阳等人次第来到……最后一次寒暄,分主宾坐定,李桂忝为主人坐在了上首。然后翠袖罗衫的侍女走了进来…… 酒过三巡,互敬了一阵子,赵沐阳便嚷嚷着要看歌舞,随后六个轻纱女子鱼贯而来,其中两个怀抱着琵琶。 行礼之后,两个怀抱琵琶的女子套着白玉斑指的手指一挥,嘈嘈叼叼声里,开口唱道:“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唱个曲儿,这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歌女声音曼妙,但刚刚唱到这里,赵沐阳便大声嚷嚷道。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而词与曲虽然都能唱,但其实区别还是很大的,具体而言,曲与词的主要差别在于词不能用衬字,词谱规定一片是多少字,就是多少字,而曲可以大量自由地使用衬字。 其次曲与词用韵不同,曲可平仄通押,可重韵,词二者皆不可。二者所据声韵系统也不同。 第三,曲不忌俗字,可用我你、我、这厢、那厢等等,词一般则不可。 也就是说从诗到词、再到曲,在“雅致”的含量上是逐渐降低的,曲已经到了通俗的地步。 “你这个俗物!”闻言俞图笑道。 “哈哈,大家出来玩乐,何必正经。”赵沐阳笑着回道。 那歌女倒是懂得赵沐阳的意思,起来一躬身,坐下后,朱唇微启唱道:“你个小冤家,整日不归家……” …… 歌舞欢喧中,花巷青楼虽然依旧灯火通明,但周边的灯却渐渐的灭了。 …… 镰月藏进云翳的一瞬,三个黑衣的蒙面人蓦然出现在了荣国府西南角约百丈处,随即黑巾后传出一道压低了的声音:“注意,尽量别伤人,只取财物。” 声音是赵若华的…… 对于李桂是否会把消息透露给贾政,他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因为从上次的事件中,他感觉李桂是义气之人! 而实际上驱使他把铁鹞子要抢掠荣国府的消息传给李桂,也是义气! 只是他的这份义气包含了两种含义,一是他个人的,他是个义气之人;第二是行业的,行行有道,自然也包括匪寇这一行,虽然干的是抢掠的事情,但在道德上却往往会给自己戴上一顶义的帽子,搞什么聚义堂,树什么替天行道的大旗,以使自己的内心不受到谴责。 而赵若华探得的消息也是不全面的,并不知晓李桂是不是在府中,但却知道荣国府成了李桂的亲戚,这抢了恩人亲戚的东西,再伤了恩人的亲戚,赵若华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以后无颜面对李桂,所以他才特意再次叮嘱了一遍。 …… “咕噜噜、咕噜噜……” 这时不远处的榆树上传来了夜枭的鸣叫声,寂静的夜里特别清晰。赵若华警觉的抬起头望去,枝繁叶茂的榆树却已经与黑夜融为了一体,甚至比黑夜还要黑,赵若华根本看不清什么。 但是随即他就再次说道:“走!” 第一七九章:掠锋 “咕噜噜、咕噜噜……” 这时不远处的榆树上传来了夜枭的鸣叫声,寂静的夜里特别清晰。赵若华警觉的抬起头望去,枝繁叶茂的榆树却已经与黑夜融为了一体,甚至比黑夜还要黑,赵若华根本看不清什么。 但是随即他就再次说道:“走!” 他的声音异常果断——他有着很深的江湖经验,也意识到这夜枭声有可能是窃贼警戒声,但他还是这样果断。原因很简单,第一这只是可能;第二,匪寇和窃贼的关系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回互相交流下。第三因为富贵险中求,这种刀口舔血的行当,本身就是一个赌,包括他对李桂的信任! 最后一个原因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就在这时“扑棱棱”一道黑影从树冠处飞起——树上刘大放出了手上的猫头鹰。 这也让赵若华一颗心落地,腰一猫,直奔荣国府而去…… 而这时远处的树冠上又传来了“咕噜噜”的夜枭的鸣叫,只是这是赵若华已经无暇顾及了,因为他看到了火光。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火光是他们这一行召集人的信号,也是最简单实用的信号…… “哪个小兔崽子比我动作还快……” 赵若华思忖着加快了脚步——他们这一次来了三十多人,分散包抄而行——这是他们行动的规矩。特别是进城行动时,原因是防一手,怕被一锅端。 ……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此时白登厅里依然筹斛交错,不过众人已经微醺了,醉态百出,放荡形骸,俞图已经拉了一个侍女坐在了他的腿上,赵沐阳随着歌女翩翩起舞,裘安则舌头打着结,“嗝嗝”声里向李桂说着他自己也听不懂的话…… 李桂一直控制着酒量,并一直暗中注意着荣国府的方向,火光倏大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微微缩了下,一颗心却终于放下,随后转头拿起了酒杯,一饮而下…… 火光渐渐变大,渐渐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的天空,隐约的呼叫声也传了过来,终于把俞图等人惊动。 “有祝融!” 转首间俞图惊呼了一声,随即推开了怀中的侍女,起身凭窗看了一下,再次转首对李桂说道:“好像是荣国府方向。” “我看看去。”只是看了一眼,李桂鄙视你说道。 “我陪你去。”“我也去。” …… 此时荣国府里已经乱作了一团,打水的,提水的、泼水的、铺设水龙的、指挥的…… 而在这些声音中,赖大家的的哭声最为凄厉,她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耳朵,耳朵上鲜血往下嘀嗒着——因为赶时间,也因为她耳朵上的耳环太耀眼,一个匪寇干净利落。 至于赖大则满身嘀嗒的站在他媳妇的身边——他是机智的,在匪寇到来的那一刻,他躲到了假山水池里。 而哭喊声中,荣国府的大门开了,顺天府捕快班头孙十二,带着一帮小捕快进了荣国府的大门。 …… 而在此时荣国府内宅的灯齐齐的亮了,灯火最为辉煌处却是贾母的两间小屋,以她的小屋为中心,红灯闪耀、晃动,走马灯似的,向贾母的两间小屋汇聚着,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三春、贾宝玉、林黛玉…… 这其实就是长者在家庭以及粹发事件中的作用。网首发 摇晃的灯笼支离了夜幕,灯光乱舞里是一张张惶恐的脸……而到了贾母的院中之后,也都和贾母一样,简单的一叙礼,便站在了院中,然而一颗心却随着火光、喧嚣声飘忽、起伏…… 俄而伴鹤跑了进来,到了贾母跟前,一鞠躬,然后就匆匆说道:“老祖宗,二老爷让我来告诉你,火势已经控制住了,贼人只是进了赖总管的院子,也没有人伤亡,让你不要担心……” “他,难道是他……” 俏立在人群中,闻言,探春的明眸里明光凝成了一点——结合晴雯所言的王荣来找李桂,她本能的想到这是李桂在用匪寇对付赖大! 这也太大的胆子,也太大胡作非为霎那间探春感觉自己所托非人,眸中明光瞬间暗淡,一片伤心…… “不对啊……” 探春毕竟是机敏的,猛然间想到晴雯好像说的是王荣先来找李桂的,然后下午的时候赖大才去找的李桂。如果李桂要找匪寇对付赖大,那应该是赖大先去找李桂才是。 再联想到李桂平素谨慎的性格,似乎断断不会因为赖大借了他一千五百两银子,而从此险招…… “难道是……这些匪寇要来府里,他顺水推舟……” 犹如微风吹过了灰烬,里面的火星被吹了起来,想到这里,探春原来寂落如黑夜的眼睛,蓦然冒出了点点光点,光点飘忽着,游光如梦,一如远处升腾的火沫…… “一定是这样了,他对我说过要除此獠的!这法子真凶险……怕我害怕?怪不得他不给我说,他是怎么办到的呢,这人……”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而在这时王夫人虔诚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探春的幽幽思绪。 贾母微微侧目,瞅了王夫人一眼,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对伴鹤说道:“你让政儿小心些,别碰着。” “回老祖宗,二老爷没事的,现在正在瑞萱堂与孙捕头、姑爷等人说话。”伴鹤回道。 “他也来了……” …… 于此同时,晴雯、卜固修、詹光、牛大、牛二等也在院中眺望着火光。他们是被荣国府的喧哗声惊醒的,虽然荣国府里的远,但奈何夜太静、太黑,光太明。 因为对地理的熟悉,他们感觉火光亮起的地方好像是荣国府…… …… 当李桂和邓会过来时已经是下半夜了,下半夜夜色却是更黑了,不过皮尔记的后宅里烛光依然亮着。 当哒哒的马蹄声踏破夜的寂静,后宅的门夜吱的一声开了…… ……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去荣国府了。” “哦……刚才走水的地方是荣国府?” “正是,确切的说是赖大的宅子走了水。” “啊……你……” “二郎山的匪寇欲打劫荣国府,我怕他们找不到路,请柳兄帮了下忙。”李桂淡淡的回道。 这个时候已经不用再对晴雯进行隐瞒了。 “啊……” 晴雯并不觉得李桂的手段很辣,身在其中她清楚赖大的逼迫让李桂有多苦,让她有多苦,她只是震惊李桂这样的手段,这么凌厉,这么大胆。 “这,巡捕会不会发现,会不会有事?”随后晴雯巴巴的看着李桂问道,满眼的忐忑。 “不会,这样的浑水他们怎么摸的清,而且他们也不会去摸。” 第一八零章:阳 “为什么?” 此时晴雯还没有从震惊、忐忑、甚至舒畅的心绪中走出来,愣了一下才问道。 关于荣国府被抢掠,妙玉被抢走这件事,在红楼梦里有一个谜,那就是那伙匪寇是怎么全身而退的,毕竟京师的大门晚上是关闭的,又有五城兵马司拱卫京师。 表面的原因很好推测,那就是一定有人勾结匪寇对付荣国府,那么问题来了,这个人是谁?什么职位有这么大的权利敢放匪寇进来?和荣国府具体的仇隙是什么? 前世对于这幕后的人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北静王的,有的说是西宁郡王的…… 当时李桂只是随意看看这些评论,并没放在心上,但是现在他明白在事实上他已经和荣国府融为了一体。 在背后隐藏的敌人才是最危险、最可怕的敌人!李桂清楚他必须弄清楚这件事,不然以后都有可能囫囵而死。 不过现在柳湘莲已经暗中跟随过去了,李桂希望能顺藤摸瓜,最少是摸到些线索…… 而对于这件事,李桂敢肯定背后也有那人的影子,不然赵若华这帮人进的来,出不去,而那人是一定要他们出去的! 也因此如果巡捕追查,那么这背后的人就会有暴露的危险,那人也一定会警觉,也一定会阻挠。 敢对荣国府下手的人权利一定小不了,小小的顺天府捕快怎么出售的下去,而且赖大也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 “因为派那些匪寇来的人。”说着李桂打了个哈欠。 “啊……” 晴雯的明眸一下子睁大了,不过眸子里却是一片黑暗,仿佛飘忽着一个鬼影。 不过看着李桂哈欠连天的样子,她提着的心又倏的放下。 “明天三小姐要是问你,你就把这些话都对她讲了吧。嗯……对她说,别说出去,你们知道就行了。” 随后李桂一边泡着脚,一边说道。 他清楚这件事一定会引起探春的疑惑的,包括匪寇为什么能全身而退,而现在倒是可以把真相告诉她了。 不知为何,说到这里李桂突然感觉有个机敏的媳妇挺麻烦的。 而晴雯却轻轻的“嗯”了一声,心里一股暖流流过——她已经感觉出李桂以前不对她说,是因为怕她担心。 “他是个细致的男子,也是个有担当的男子,” 李桂上床后,晴雯一边默默的想着,一边悉悉索索的解了裙裾…… …… 而在李桂和晴雯说话的时候,卜固修和詹光也和卜世光、邓会交谈着。和晴雯一样,他们也不能确定走水的地方是荣国府。 而当听邓会说是大伙只是烧了赖大的宅子时,他们不禁眼球一缩,彼此对望了一眼——李桂虽然没向他们说要对付赖大的事情,但从他们自身的经历,以及对他们察言观色的本领,他们早就有预感,李桂对赖大必然有动作。 也因此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他们认为这是李桂所为! 迅如雷霆! …… 第二天,四月初十,东边只是一抹亮银,詹光和卜世光便起来了。 詹光依然负责者皮尔记的采购,从布匹、绸缎到油盐酱醋。在这方面他又发挥了他的特长,总能把价格砍到令对方想打他…… 而听到敞篷马车咕噜噜的声音,山童一个咕噜爬了起来,揉着惺忪睡眼直奔马车…… 这个时间,虽然黑夜依然占据着夜空的绝大一部分,但去西菜市场的路上人流如织。 “昨天走水的事你知道吗?” “那还能不知道,那火光!” “听说走水的地方是荣国府。” “不是走水,听说是匪寇放的火,我看这荣国府要完,这接二连三的出事。” “哦……” …… 外人并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也不清楚赖家与荣国府的区别,纷纷议论间把赖家和荣国府混为一谈,并唱衰荣国府。 不过在詹光心里,荣国府确实江河日下了,这些路人说的也没什么错,因此声音入耳,想到李桂在这个时候成了荣国府的女婿…… “后庭不得其时也……”更新最快的网 …… 因为睡的晚了,再加上对付赖大的事大盘已定,心事稍微放松,因此流光万道时,李桂才起了身。 洗漱之间,玉娘送来了早点…… 只是简单的吃了些,李桂便往前院而去。此时詹光早已回来了,正与卜固修在茶室闲谈,看到李桂进来,他们急忙起身。 他们的动作比以前快了些,态度也变的比以前恭谨,因为他们清楚眼前这个少年并不只是空空奇谈,也不只是只会耍些无关痛痒的阴谋诡计,而是有着凌厉莫测的手段! 人就是这样,只有显示出威力,特别是异常的威力,才会被人尊重、甚至恐惧! “老爷。”“老爷。” 两人规规矩矩的给李桂行了礼。 李桂随意还礼,同时笑道:“我正有事找两位先生相商。” 一直以来詹光与卜固修在皮尔记做的都是杂事,形同杂役,闻言顿时有一种受到重视的感觉,“老爷请讲。”“老爷请讲。”随后两人异口同声道。 轻轻呷了一口茶,李桂慢慢说道:“我要告那赖大,些许事情想请两位先生处理。” “告”是李桂深思熟虑后,对付赖大的最佳办法…… 李桂非常清楚赖大之所以敢动他存在着三方面的原因,一是他借鸡生蛋,这颗蛋孵出小鸡,并壮大了;第二是荣国府这只鸡老了,也被他啃瘦了;第三则是赖大认为他李桂只不过是一个举人,没有对付他的力量。 总而言之李桂觉得赖大是感觉他的势大了,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大了,因此李桂必须找到能抗衡忠仁王和忠礼王的力量,让忠仁王、忠礼王等投鼠忌器,对赖大一击必杀! 李桂也清楚赖大上面两条的分析都对,但对第三条分析却有所偏差,诚然一个举人确实没什么,在赖大面前也没什么,在贾赦谋夺石呆子的古扇,以及帮帮王熙凤招揽诉讼中,寻常县令都被他指使的颠倒黑白! 但是如果把举人、士子聚在一起呢? 还有这个世界规则的力量呢,上下尊卑的力量! 李桂认为这两股力量绝对不是赖大所能抵抗的,也不是赖大背后的势力能够抵抗、甚至是愿意面对的。 更是赖大想不到的,最少是没想过的!要是赖大想到就不敢动他了! 而实际上对于李桂以以上的方法搞赖大之事,詹光和卜固修心里并不觉得李桂阴险,因为他们也是身在其中,清楚赖大的步步紧逼;而身为清客多年,历经人世春秋,他们更清楚这件的发展趋势——他们能预感李桂如果不反击,那么真的有可能被图财害命! 但是他们也有所担心,担心李桂以上的行事是否会有漏洞,官府会不会追究…… “告?是不是操之过急。”微微愕然了一下,卜固修说道。 一八一章:去势 第一八三章:阳 而这样做即使赖大赢了,但银子少了,根基动摇。再加上这样告状,即使他赢了,或多或少都会在礼王与太子等人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又少了银子打点,赖家的哀败也成了必然。 当然李桂虽然不在乎那银子上的输赢,但也不想输,为了让赖大身败名裂他还是准备了杀招! “这赖大非比寻常,应全力以赴!” 想着中午李桂说话时的神态,轻飘飘的,但话里的意思却又坚如磐石,詹光心里叹息了一声,叹息赖大碰上了石头,当然推测着事情的发展,他的心里又有着隐隐的兴奋。 一提青丝袍前摆,跨进了书办房厚厚的木门槛。 “这位大人请了。” 随后詹光面带自然的微笑,对着书案后坐着的、穿着浆白旧衫的、面容有些槁枯的中年书办深深行了一礼,神态让人如沐春风。 书办一般都是落魄的、或者自知科考无望的中老年贫寒读书人,平时他们虽然受着黎民百姓的尊敬,并从老百姓手里弄俩小钱,但像詹光这样衣着光鲜而又温吞有礼的,他们却很少见到,看着詹光的青丝袍,那老年书办慌忙起身回礼道:“先生请了先生请坐。” 说着那书办搬了一张椅子,送到了詹光的跟前,神态恭谨又带着些谄媚。 “老夫曾经也是如此……” 看着那老年书办的穷酸样,詹光心里感慨了下,随即一撩青丝袍,坐下后,拱手笑道:“在下詹光,乃李桂李举人门下,近来乃有事相求。” 还是那就话,不论是李桂的诗名,还是贾政对李桂的做法,以及李桂的中举,这些因素搅和着,都已经让李桂的大名广为人知。 而他也知道来他这里,所谓的有事相求,不过是告状而已。李桂堂堂一个举人,居然会有告状的一天,而且还通过他这个途径。 不应该到刘府伊那里做客,顺便把事情说一说吗!都是功名在身的儒家子弟! “先生请讲。”那老年书办愕然了一下,随即带着些惊讶,带这些惶恐说道。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我家老爷要状告荣国府管家赖大。” “啊!” 李桂成为荣国府的女婿不能说海内皆知,但在上层以及士林里几乎都知道的,当然在京师一代是众人皆知的! 这荣国府的女婿状告荣国府的管家!而那书办此时又不知内情,骤闻这个大瓜,很是吃了一惊,露出了发黄的牙齿。 “还望大人书写。”詹光说着递上了五两纹银。 之所以让书办来写,是因为李桂不知道顺天府伊刘正德的实际立场,很怕他把这事捂着,这样就达不到广而告之的效果。 实际上李桂当然会考虑到赖大背后的势力,也因此不仅对赖大使劲全力,而且计划做的很细! 那书办一月的薪资也不过五六两银子,要不然也不会落魄了!因此詹光的这五两银子对他来讲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巨饼! 他也不惊讶了,也不考虑为什么了,青袖一拂,案上的银子就不见了,随后他就声音颤颤的说道:“先生请讲。” “嗯……我已有腹稿,我说,你照着我的意思写就行了。” 对那书办的反应暗中满意,詹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兹尔赖大,仗荣国府恩慈,以狼子之心,多行逾越之举,暗中克扣卡拿,省亲别院起,而其美园生,吸吮主家,巨富越主。 而其心又越娇,贪心不足,见李举人略有小财,便仗势欺之,昔有女晴雯,乃其送与主家,政公喜老爷好学,乃送之,以务闲杂,后赖氏向少爷讨要一千五两巨资,并付与少爷假契书,哄骗公子,近又以真契书相胁,欲霸老爷家产。 而在其间又强借老爷一千五百两。老爷乃读书之人,不以钱财为重与之。 然天下读书人可被轻辱乎! 如此步步紧逼,老爷深感性命之忧,不得以而抗之。 故而老爷请府衙做主,让赖氏退银三千两。 另赖氏以上举措,让老爷深感受辱,以致精神恍惚,故而请府衙做主让赖氏赔偿受辱费三万两,以警天下人读书人不可轻辱也。” 所谓的受辱赔偿费实际是精神损失费,但在古代并没有精神赔偿这一块,甚至没有精神赔偿的说法,而实际上精神赔偿费属于虚拟资产,虚拟资产的损失赔偿直到建国后才有,为了方便理解,李桂才采用了受辱赔偿费的说法。 因此那书办还是第一次听说受辱赔偿费这个词,而且还是这么巨大的一笔银子!执笔的手不禁一抖…… “第一次听说吧!倒和老夫初次听说时一样……” 想着李桂的异想天开,詹光心里叹服,因为他清楚这一招一定能得到天下读书人的共鸣与支持,也就是说在这一刻,李桂与赖大的争斗变成了赖大以及其背后的势力与读书人之间的争斗,与这世间上下尊卑法则的斗争。 这也是李桂要广而告之的原因!而这样一来赖大不知得花多少银子去打点…… “怎么,不妥吗?”随即詹光问道。 “没有不妥,只是还没有这个提法。”那书办谨慎的回道。 “只要不妥就好,你写上去由府伊大人裁定就是。”詹光说道。 而那书办本身就是落魄的读书人,因为穷困落魄,此生不知受到多少蔑视与白眼,因此李桂的这个提法简直是提到他心坎里去了。 “嗯……好!” 随即那书办奋笔疾书,落笔之际竟有一股慷慨激昂之气! 写完之后,那书办递给詹光看了看,当詹光看完递给他之后,他唱了个诺,说道:“还请先生稍等,我这就去送给刘大人。” “好说,詹光拱了拱手。” …… 和所有府衙一样,顺天府衙门也有官员居住的后宅,不过此时顺天府伊刘正德却在大堂东侧的两间大房里,这是他日常办公的地方。 那书办求见之后,进了屋子,然后半弯着腰,把状纸递向了案牍后的刘正德。 同时说道:“大人,本府李桂李举人派门人来状告荣国府管家赖大来了。” 第一八四章:稀泥 顺天府伊这个官职在地方官系列里是比较特殊的职位,也可以说是最特殊的职位。 首先它是属地官,通俗讲就是自己的地盘里坐着顶头上司。其次和其他属地官相比,顺天府伊的地盘上顶头上司最多,连皇上也在这里。 这就造成了历届顺天府伊处事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某个公子王孙,然后不知不觉间身死道消。 也因此每届顺天府伊,只要是干满一年还在台上的,必然练出了两项本领,一是门儿清,也就是对各王、各公、高级官员的情况基本清楚;第二是和稀泥,这个是在这个位置上保命保官的不二法门,因为在处理纠纷时,特别是势力相当的纠纷时,比如定城侯的公子和襄阳候的公子打架,你一旦站在了一方的立场,不论你对错,都会遭到另一方的反噬。 因此刘正德是知道李桂和赖大的底细的,这荣国府的东床状告荣国府的管家,刘正德本能的感觉事情不简单,心里也好奇,于是伸出白皙如女子的手,结果了状子。 这份状子前面的内容其实主要是给赖大按一个恶奴的名声,从道德层面定性、打击,这样的出手不论方式还是章法都不是一般的书办的写法,一般的书办只是就事写事,当然一般的书办可能也写不出来。 因此,一扫之后,刘正德不仅微微愣了一下,但随即他就释然了,这文字一定是李桂推敲过的,以李桂的文采写不出这样的文字倒是奇怪了。 “奇怪,他为何不让荣国府解决?不来亲自找我?这人也是个厉害角色啊,这赖大家里刚失火!咦,这赖大家里失火会不会和他有关……” 想到这里刘正德不禁一怔,但随即这个念头在他心里一闪而过,原因很简单,他认为以李桂的光明前途和机智断断不会和匪寇搅在一起,自毁前途,这是人之常情。 其实就是刘正德知道事情的实情他也不会去主动追究,民不告民不究,没有官员想多事。 而实际上就赖大家被抢一事,事情出在他的地盘上,他当然负有责任,因此刚才他还想着怎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因为他可以想象,如果事情闹大了,他必然会被朝廷责令剿匪,然后他就觉得他很难完成李桂能想到的,他身在其中,更能直觉的觉察到里面的浑水,然后他就觉得自己有罢官之危。 他现在正在庆幸赖大没有给他施压,让他剿匪寻财。 不过对于李桂这样做,他觉的对他也没什么影响,相反有些利好,因为赖大这样被李桂顶上,大概就没时机盯着他,请他去剿匪了。 随后他继续往下看……而在当时人的思想中,不能否认的是等级观念深重,其实整个社会环境就是如此,等级观念不仅存在于人的思想中,也落实在社会政策中,比如就户籍而言,衙门造册就分贵籍、良籍、奴籍、贱籍。也因此对于以下犯上的行为,只要是上层都深恶痛绝,因此看到状纸上所描述的赖大的行为,刘正德江南人特征的细眉不禁皱了皱。 而凡是能在顺天府伊位置上坐一段世间的,毫无例外,都是心机敏捷玲珑之辈,不然早就下台了,刘正德也不例外,当看到状纸上最后一段话,当三万两与受辱赔偿费的字样落入刘正德的眼中时,额……他留着清秀山羊胡的下巴微微的耷拉了下来。 他惊愕然的不仅仅是李桂的狮子大张口,更是因为李桂所提的受辱赔偿费这个明目。 以他的心机一下子就猜出了李桂这样做的目的,那就是拉拢天下读书人,借读书人之力打击赖大。这个提法刘正德认为肯定会得到天下士子的认同、响应…… 不过人总是有这种本能,即使远在天边的事情也会和自己联系起来,查探事情对自己有没有影响。 刘正德清楚,李桂的这个提法提高了无形中提高了士子的地位,当然这种提高实际上很细微,实际上只是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个社会观念落在了实处,但还是提高了一点点…… 那么一个两难点就摆在了刘正德的面前,不治罪赖大,只怕天下读书人都不愿意,至少有微词,那么他就站在了天下士子的对立面。 而如果因此治罪,一来没有这样的明目,二来皇帝那里又不好交代身在其中他明白朝堂虽然党争伐异,但在搞皇上这一块却是同心,明里暗里,都想从皇帝那里扒拉些权利,而皇上对这个也心知肚明,因此皇帝不愿士子的社会地位再提高。更新最快的网网首发 “这人怎么想到的呢……给我送来个麻烦啊!” 呷了一口茶,刘正德对那书办挥了挥手,说道:“你且让那门人先回去,待本官调查,择日再审。” “是,大人。” 那书办退出之后,毕竟这事有些稀奇,李桂的提法又对读书人利好,于是便在顺天府衙门里传开了。 …… 而那书办退出之后,刘正德右手端着茶盏,左手轻轻的敲击起了案面…… 多年的为官生涯已让他多思而稳重,因此在此事上他既不想做急先锋讨好天下士子,也不想断然拒绝李桂的提法,站在天下士子的对立面,因此他想的依然是怎么和稀泥。 “把这个状子先压住……不行,他可是举人,写这个东西轻而易举,哦,他不直接拜访我,大概就是不想这事私了,赖大招了一个厉害的对手啊,也把本官推到火坑的边缘……还是要想法让他们自己处理,明早上朝时找政公谈谈,只怕政公会偏向李桂……还是通知一下赖大,让他私下处理,反正这一告事情已经明了……还是先看看政公的意思为好……若是都不成……” 食指轻扣之间,刘正德思绪如潮,想着怎么把这事糊弄过去。 …… 而于此同时,李桂的茶室里,李桂和柳湘莲正在小声的交谈着按照李桂的嘱咐,他暗暗跟随赵若华等人,以期得到那背后指使之人的线索,因此到这时候才回来。 “湘莲兄辛苦。” “你我兄弟不必客气,果然如兄弟所猜,那伙匪寇从东胜门而出,其间东胜门竟无一人巡逻。” 第一八六章:吹皱 “是这样的,昨日李桂派人递了张状纸给本官,本官观之,不过是些银钱上的嫌隙,存周居中斡旋一下如何?” 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精神,刘正德轻描淡写道,黑隆隆的夜色里,双眼却铮亮。 贾政是实诚人,而且荣国府最近事情一直不断。匪寇虽然抢的是赖大家,但赖大毕竟是荣国府的大管家,外人认为他的事是荣国府的事,在贾政心里也这么认为,至少认可一部分。而他又不是喜欢俗世的人,因此回道:“多谢大人相告,待我回府询问一下。” “如此甚好,回头本官也和那赖大说一说,让他把银子归还。” 刘正德回礼道。 他很清楚这件事赖大不出些银子也是不行的,最起码要把借李桂的银子给李桂,买晴雯的银子也尽量要还,这样事情可能就了了。 …… 而此时赖大却在他自家院子后花园一处小房里辗转反侧。是去是留这个问题他一直考虑着,他可以趁机赎身,但是这一场抢掠,抢去的不仅仅是他外在的浮财,烧掉的也不仅仅是他的大部分府邸,还有他放印子钱的契书。 去了固然能止损,但这些银子,在没有契书的情况下,要是再没了荣国府这个靠山,这些印子钱有些不太好收。 至于礼王这个靠山,他是暗中靠上的,不可以明之。 思来想去,赖大觉得走的太不值得,因此决定继续留下来,最起码暂时要留下来,然后下面的问题就自然来了即使暂时留下来,他也要有几间房子,也要维持表面的体面。 随后他继续辗转反侧,想着要盖几处房子,需要多少木料,多少青瓦,倒何处找工,需要多少银子,估算者手里可以活动的银子。 手里的银票还有二万余量,但印子钱要等秋年到年关之间才能收上来,而这期间,中秋节时各处打点就要一万余两,而他这处宅子即使修修补补一万两不一定够,而要是简陋些,排面上又过不去…… 人生第一次赖大感觉到了手头银子的拮据,同时把李桂的铺子弄到手的心里也更加急迫了李桂的铺子有多大利润他现在还不清楚,但是他知道李桂的铺子是赚钱的,每天必有流水的进账。 因此天色放亮之后,赖大就先去找了薛蟠,希望薛蟠能够便宜些给他些木材。 同时心里着急的等待着李桂的回话,并想着如果过两天李桂再不回话,就请阴伊再和他一起去一趟皮尔记。 上次李桂答应考虑考虑,他觉的阴伊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 旭日东升之时李桂才懒懒的起了床,随意点心了一下之后,左右无事,去了茶室,而后詹光和卜固修走了进来…… 将近中午十分,赵沐阳派家丁送来了帖子,相邀太白楼。诗酒趁年华,这种生活方式其实是这个时代上层人的日常。 因此到了中午十分,李桂带了邓会施施然而去他没乘马车,一来太白楼距离皮尔记不是很远,也不过三刻钟的事,二来马车要留给晴雯。 李桂到来时俞图、赵沐阳、刘德山等同年已经到了,行礼寒暄罢,只是等了一小会儿,人员便到齐,随后酒菜流水般的端了上来…… 三巡之后便是互敬,今日李沐阳为主,轮到李桂敬酒时,李桂举杯说道:“今日多谢沐阳兄盛情,人生若能日日如此,岂不快哉!” 李桂说这话的用意是想把状告赖大的事传播出去,广而告之,以得助力。但是最后那就话却是有感而发。网首发 而李桂刚说完,李沐阳便笑道:“后庭兄,你诗名满天下,今又高中,又得美人,难道也有烦忧之事。” “不满沐阳兄,正是如此。” “哦,说来听听!” “诸位兄台俱知兄弟地基薄弱,只有曲曲一店铺,赖以生活并支撑门面,谁知荣国府赖大,恶奴跋扈……” 随后李桂将赖大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而众人皆知春风得意,意气风发之时,也可以说是娟狂得意之时,都自认为为国家栋梁,赖大所为又不合时代的规范,因此随着李桂的讲述,恶奴!刁奴该死之声渐起。 而当李桂说道我辈读书人岂能被人轻辱时,李沐阳乃性情外露之人,立刻一拍桌子,慷慨道:“后庭所言极是,此獠不可轻饶!” 其余人也是如此,也感觉到了李桂这句话对天下士子的利好,因此纷纷道:“正是如此,此可为天下警。” “后庭若有吩咐,还请直言。” …… 看着众人的书生意气之态,但李桂心里却微微叹息着,叹息他这种做法。他明白他这种做法可能会引起泰宁帝的对他不满,不满可能不大,但也可能会影响他的前途。 但目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和赖大自己背后编织的势力相比,他薄弱的太多,荣国府现在是在势下也指望不上,他只能如此借助士林的力量。 有时候他想或许他不应该做什么,这样就没有了矛盾的根源,比如他不该读书,然后就不会成为荣国府的女婿,被迫卷入荣国府的是非中,又比如他不该为了生活好些,而开什么铺子,招惹扯些是非,甚至留下后患! 可是这样一念不起,万物不生,与石何异!而我何在? …… 而在李桂离开之后,晴雯也上了马车。晴雯现在中午的饮食不是很规则,李桂在时,她就陪着李桂,李桂不在,她便去荣国府,和探春一起吃些小点心。 不得不说,即使是现在经济拮据的情况下,荣国府的食物也要比玉娘做的精致、好吃的多! …… 和以往一样,到了荣国府之后,晴雯直奔秋爽宅,按照预订,探春已在秋爽宅里等着。 而背后的危险往往最令人悬心,简单一行礼,探春便匆匆问道:“怎么样?找出背后那人了吗?” “回小姐,老爷说没有,不过那伙匪寇是从东胜门出去的,老爷已经已经请柳公子派人暗中盯着了,小姐放心,我觉得早晚能找出来的。” 一如既往,晴雯快言快语的回着。 第一八七章:变通 听她这样说,探春微微松了口气,随后问道:“你吃了没。” “还没。对了小姐,老爷去告赖大了。他让我转告你,你可能会有些麻烦,让你忍着。” “我?”探春樱唇微张,愕然了一下。 “是的,小姐,老爷估计状告赖大之后,赖大可能会请府里出面,他说可能会牵连到你,希望你能忍住。” “额……” 微微愣了一下,探春就明白了晴雯话里的意思,李桂是说他的手段会让赖大受不了,赖大会找贾赦、贾政或者王熙凤、甚至他本人求情,但是他决心已下。 而实际上李桂和赖大争斗,探春是有些悬心的,听李桂话里的意思好像成竹在胸,她到心再次往下放了一些,但好奇心却又起来了,修长的俊眉微微一挑,探春问道:“他打算怎么做的,你可问了?” “问了,老爷说他先把赖大定性为恶奴,然后借士林之力,不但要讨回以前的银子,还要向赖大讨要三万两受辱赔偿费,说一定要把赖大挖基、掘跟,以免后患。” “三万两?!受辱赔偿费!” “是的,我也没想到老爷会要这么多,也没听说过什么受辱赔偿费,我问他,他说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读书人岂可轻易被人辱之。” “哦……啊!” 探春的螓首蓦然抬了起来——这一刻她明白了李桂所谓的借士林之力的意思。 而这时晴雯继续说道:“老爷还让我告诉你,让你量力而行,把府里和赖大一路的各处管事都撤下来,换上新的……” …… 而于此同时赖大也跟着顺天府的衙役来到了顺天府衙门的后宅——宰相门前三品官,而且在东宫刘正德还见过赖大几次,得知的消息中也知赖大与东宫詹事阴伊交好,以刘正德的圆滑,自然不会把赖大等闲视之,像传唤普通人一样,在衙门大堂传唤他。 到了后宅,分住宾坐下后,赖大随即抱拳刘正德笑道:“不知大人召唤小的,有何吩咐?” 说话之时,赖大只有一半屁股似坐非坐的粘在椅子上,干瘦的脸上带着明显的阿谀——历经人世,赖大明白刘正德这样的三品大员可不是荣国府那种空头爵爷能够比拟的,这可是实职,手握重权的实职,也是天子的近臣! 他可不敢耽搁这些人的时间!当然这个问题他已经想了一路,也迫切的想知道。 刘正德也不想多参与,闻言直接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李桂李举人把你告了,你看看。”说着刘正德把状纸向赖大一递。 赖大还等着李桂的回话呢…… 他从没想过李桂会告他,因为它以为李桂最可靠的后台就是荣国府而他把荣国府的后台都搬去了,而他的法子又是蚕食,而李桂居然这么爽快的、没有一丝的现象就把他告了!这巨大的转折…… 脖子耿了耿,赖大才回复了正常,随即想着:“这小子好大的胆子!是趁我病,想要我命,好黑的心,不过还是嫩了点。” 想着银子还在,用银子打点的人脉还在,赖大很淡定的接过了状纸,然后耷眼瞧去…… 而当看到第一段李桂给他按的恶奴的名声时,他的头皮不仅一紧——历经人世春秋,熟悉世间明暗法则,他深知这名声触犯了社会的禁忌,更是触犯了上层的忌讳,上层对恶奴是人人喊打的! 再往下看,当看到李桂历数他所为,要归还银子时,此时这些已在他猜测之中,他心里倒是没什么起伏波澜。 不过当他看到李桂要什么受辱赔偿费,而且狮子大开口要三万两时,他耷拉的老眼猛然一睁。 而当他看到‘世间之读书人岂可轻辱之’这句话时,额头上‘唰’的一下,密密麻麻的出了一层汗珠——他明白这是李桂再借天下士林的力量来攻击他,从而达到他的目的! 而实际上赖大敢动李桂,还有一层原因是他以为李桂根基浅薄,除了荣国府,他没有自己的势力,而现在一纸状书却又聚集天下士林之能! 面对这样的力量,赖大自知不能抵挡。而至于李桂是否能聚集读书人,赖大一人毫不怀疑,原因一是李桂的诗名;而是这里是天子脚下,文人墨客如过江之鲫! 而是如果坐实了罪名,那么对于他来讲就不仅仅是赔银子的事,而是他成了恶奴,成为世间人人喊打的老鼠!赖家从此玩矣! 拿着状纸的手不由自主的抖颤了起来,过了一阵子,赖大才平静下来,随即弯腰向前,恭敬的把状纸高举到头顶。 待刘正德拿过状纸之后,赖大立刻从袖中抽出两张银票,一边高举过顶,一边卑声说道:“让大人费心了,还请大人救命。” 随身带着银子是赖大的习惯,毕竟他向来是以银子开路的。 而在刚才他就已经想清楚了,自己需不需要掏银子给李桂、掏多少银子给李桂,会不会变成众人所的,基本取决于两个因素,一是李桂能不能聚集起生员;第二是刘正德愿不愿、能不能承担起这份压力。第三点在于他自己的势力。 这其中刘正德的份量也是举足轻重,毕竟他是现管着这件事的。 而刘正德已经对他显示出维护之意,虽然他现在还想不透刘正德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本能的认为此时应该投桃送礼。 所谓的送礼在红楼梦里被称为打点,实际上已经成为一种常态了,手如掐花,倏然之间两千两银子的银票就不见了,同时刘正德笑道:“早朝时本官已与存周谈过,他已应允从中斡旋,本官认为此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陪些银子如何?” 虽然知道李桂此招厉害,但赖大此时银子已经有些紧张,而且李桂的狮子大开口他也承受不了——他现在已没有那么多现银,因此含糊的说道:“多谢大人援手,出几个银子小人是愿意的,回头看看李举人怎么说。” 以刘正德的练达,自然听出了赖大话里的意思——银子可以出,但不能出多。 这也在常理之中,在他看来这事已有了回环的余地,以后的问题不过是银钱的数量而已,这可以慢慢协商,于是颔首道:“也好。” 说罢,刘正德端起了茶盏,赖大急忙告退。 第一八八章:磐石 而在出了顺天府衙门的那一刻,老大的尖长脸立刻阴沉了下来…… 他之所以这么痛快的答应调和,除了李桂出招犀利之外,另外就是到了他这个年龄已经不会争一时之长短,所以他的选择是避其锋芒,尽快将此事平息下来,免得他恶奴的名声风生水起,然后再报复回来。 但是赖大也清楚平息这件事估计还会需要银子,比如就刘正德而言,即使事情平息了,他也应该送一笔银子表示谢意,而且这笔银子还不能少于刚才的两千两…… 因此他心中虽然有了应对之策,但总是高兴不起来。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对于他是什么样的人,来自于后世,李桂比一般人要看的清……而且已经开始将他的‘美名’远扬…… …… “小姐说了,她倒是不怕牵连,只是赖大的那些人,这后面还有二奶奶,不好大动。” 傍晚,皮尔记的后宅里,晴雯一边说着,一边把毛巾递给了李桂,夕阳透过花格窗照在她娟美玉莹的脸庞上,映出了静谧的红光。 李桂是饮酒睡后才醒,一边接过棉巾,一边随意说道:“不好动就不动,其实我只是想让她给赖大添些麻烦而已。” 而李桂话音刚落,院子里就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山童正匆匆的跑了过来。 “慢些,什么事?”李桂隔窗问道。 “老爷,荣国府的伴鹤来了……” …… 贾政会找他,早在他意料之中,有些事情他也要向贾政说说——有着后世的经验,李桂很清楚面对他这样的打击,赖大只有退缩,而他可以让他从容退缩的力量主要有三个,首先是东宫,具体讲是阴伊;其实是荣国府;再次是忠礼王。 忠礼王现在潜藏,应该不会出面,因此赖大能脱请的只有两个,荣国府与阴伊。阴伊不用说,和赖大是一丘之貉,至于荣国府则是因为赖家在荣国府还有一张老脸。 而李桂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把赖大这两条托请退缩之路一并堵上——事情很明显,为了让他答应赖大的请求,阴伊一定会在贾政身上下功夫! 同时李桂认为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因为这些事的中心实际是贾政,而贾政对他是偏爱的,又和赖大不和,在对待俗事上,贾政高洁的像一只翩翩的白鹤,而赖大却像一只油滑的黄鼠狼。更重要的是贾政这个人重视封建纲常。而且在他心里是排第一位的!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同时在秦可卿事件中又积累了信任! …… 李桂快到荣国府的时候,王夫人三间大屋的中堂中间已经摆上了原来的那张黑檀木的八仙桌子,桌子上也是满满一桌子菜,只是八仙桌边只有两把椅子。 当李桂来到,伴鹤通报后,贾政立刻喊了声:“后庭快进来。” 李桂应声而进,却见就看到贾政一身黑色便服,面带微笑站在八仙桌上方,王夫人站在一侧,赵姨娘和周姨娘站在他身后,见此李桂急忙分别行了礼。 坐定后,王夫人和赵姨娘、周姨娘立刻出去了,银钏儿却留了下来。当然还有等在门口随时等待吩咐的伴鹤。 银钏儿留下来本来是倒酒的,只是李桂先拿起了酒壶,给贾政满满的倒上了一杯…… “后庭,来……” 三杯过后,贾政说道:“今早顺天府伊刘大人找了我,说你告了赖大,他要我从中斡旋,这是怎么回事?” 李桂与赖大之间的事贾政隐约知道前面的一些,后面的却不知道,而刘正德又故意说的云淡风轻,所以贾政才想问清楚。 而实际上他这样问,不知不觉间,在李桂与赖大之间,他是非的天平已经倾向了李桂。 这也是必然的。更新最快的网 而李桂早已猜测到贾政唤他是为了此事,也因此他心里早于有了说辞:“赖大如何对我,以前的事伯父可能知道,但最近他却又对我步步紧逼,先是两次挖我墙角,意欲从卜先生、詹先生那里得我之秘方,不能行之后,又和东宫詹事阴伊一起逼迫我,意欲入伙,但观其狼子野心,期后必然会独霸我那铺子,为了那独家秘方,杀人灭口也不一定……” 还是那句话,贾政对李桂是异常喜爱的,闻言不禁眉头一抬,轻轻‘啊’了一声。 听到这声音李桂就知道贾政差不多不会干扰他行事了,不过他还是继续下狠药:“此人已为恶怒也,所以小侄为己,为伯父,都必须除此獠!” “额……” 荣国府之所以容赖大坐大,首先是荣国府顾惜自己的名声,不愿意落下一个苛待下人的恶名,另一方面则是贾政才能中等,又向来不喜俗事。第三是赖家和贾赦、王熙凤实现了利益上的捆绑。当然这里面还有习惯的因素。 不过第一条是主要的!贾政从没把赖大往恶奴方面想,因此闻言不由得愕然了一下。 而这时李桂继续解释道:“而京师上下谁不知我与伯父之关系,那赖大居然敢对我如此,分明就一欺主恶奴,没把伯父放在眼里。另外他今日敢对我如此,往后也不一定不会对荣国府下手,所以,此恶奴小侄必除之!” 《红楼梦》里赖大倒后来还是对荣国府下了手,在贾母死后,贾政扶柩回金陵时,他勾结匪寇抢了贾政,因为被抢之物中有御赐之物,贾政连报官都不敢报官!只是这些李桂不能说出来,只能以推测的语气含糊的说。 而即使含糊的说但毕竟说的都是事实,贾政听了颇有振聋发聩之感…… 本来贾政答应刘正德斡旋,实际上主要是顾惜着荣国府慈善的名声,但经过李桂这一分析,赖大成了恶奴,这就深深的触犯了贾政心里奉为神典的封建规矩与秩序,瞬间他对赖大厌恶之极! “贤侄所言极是,他居然是此等人!只是,只是他与东宫阴伊……”阴沉着脸,贾政说道。 他虽然不喜俗事,但是对赖大的人际关系还是了解一些的,也知道与赖大交往的人里有些人也是他不能轻易惹的,他又不知道李桂的策略,因此有些担忧。 听话听音,李桂明白现在贾政的立场已经站在他这一边了,而他的担忧却又让他感觉莫名的温暖,同时也估计贾政对他的策略不清楚,刘正德并没有给他说,因此宽慰道:“伯父勿忧,赖大只是和阴伊较好,阴伊又代表不了东宫,何况咱们也不能再投在东宫门下,若是阴伊来找伯父,伯父可推说这是家事,不劳烦他操心就是,另外小侄打算借助天下士林之力打击赖大,我估计赖大有可能赎身,到时还望伯父不要放行。” 赖大如此肆无忌惮对他,结合《红楼梦》,李桂觉察到赖大有可能要赎身,而赎身之后,虽然赖大以前所为也可以让他披着恶奴的名声,但这样赖大还是会有些狡辩机会。 虽然狡辩的用处不大,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李桂不想留一丝机会于他! 贾政听了也再次恍然为何赖大会如此大胆! 而对于阴伊,每次来必要银子,以贾政耿介的性格,他可以送,要就让他感到受了侮辱,因此对他向来是十分讨厌的,初次打了几次交道后,寻常贾政就打发赖大接待他了,也因此赖大才和阴伊挂上了钩,而此时清楚他站在赖大的立场后,他更不想和阴伊打交道! 而他又是不通时务的人,因此随后贾政皱者着眉说道:“阴伊那人,巧舌如簧,利欲熏心,我向来厌之,他来了,我不如不见!” “不见……” 初闻贾政的话,李桂觉得贾政有些任性,刚想组织下语言去劝阻,但话刚到嘴边,突然觉的贾政的‘不见’竟然是高明之极! 这是因为他一直想着荣国府怎么把退出忠仁王圈子的立场表达出来!虽然贾政要和王子腾等商议,但李桂从后世的经验出发,认为让王子腾等改变立场并不容易,因此觉得荣国府还是自己先改变立场的好。 但是猛然的改变必然会遭到忠仁王的反扑,或许泰宁帝会保护,但注定最少要手写颠簸,而且皇帝有时也有顶不住的时候。 而这样表达就巧妙的多了,是讨厌阴伊插手荣国府的家事,还是对东宫不满,给个眼色,让东宫、以及诸王去猜吧! “这老实人竟出神注意啊!火候恰到好处!” 再想到自己被招为婿,一腔心血化为东流水,李桂心中感慨万分,改口道:“不见就不见,也让他们知道一下伯父读书人的风骨!” 贾政虽然愚钝,说完不见之后,也觉得微微有些不妥,但他对太子在宁国府被灭,他被监禁的事件中的不作为已经有了反感,特别是在监牢的几天生活…… 而他迂腐耿介的个性也确实让他有些硬骨头,李桂这么一说也激发了些他的气血,因此贾政的头微微一昂,硬生生说道:“贤侄说的对,就是不见他!”…… 而他俩还不知道赖大决定再等一等! …… 门槛处、屏风旁,伴鹤与银钏儿听着,心里升气了狂风海啸:“他要搞赖大了!” …… 第一九一章:态度 “打蛇不死,反受其噬,赖大此人,蛇蝎之心,我怎能留下后患。”坐下后,李桂回道,说话间长英给倒了酒。 “那政老爷?他一定是被老爷动了。”说着詹光笑了起来。 他和卜固修都曾作为荣国府的清客知道贾政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仅不通时务,迂腐教条,而且偏偏又是个面糊子耳朵,要是机灵的人对症下药,简简单单就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更新最快的网 而他们也认为李桂当然是个机灵的人!且贾政又异常欣赏李桂,把闺女都许了他,李桂要是说不过他,那倒是奇怪了! “正是。”李桂也笑道。 说话之间东墙角红光乱闪,下一刻,晴雯提着灯笼,婀婀娜娜的走了过来…… …… 万家灯火总是一色,与此同时,荣国府,潇湘馆里,烛光也静静的亮着,映的窗外都青竹一片绿叶婆娑。 屋子里贾宝玉却是躺着,头上束冠,一身月白绣金边的长袍,随意的仰躺在林黛玉的架子床上。 而此时他的心态和他的躺姿差不多,经过两次落榜,再加上前一阵子因贾政被捕,而屡次碰壁的遭遇,贾宝玉不仅对科考心灰意冷,而且更觉得尘世污浊,处处皆市侩之辈,因此也不想外出了。 一句话他现在就是一条咸鱼,一条在锦绣花丛中的咸鱼。 不过刚才省定之时,从王夫人等的口中得到的消息,还是让他咸鱼的心震动了一下——他真的没想到李桂居然和赖大搞上了。 而赖大是什么人,用周瑞家的话,这府里年长的老仆倒比年青的主子还金贵,赖大正是那个老仆,贾宝玉都要称之为赖伯伯的人! “你说他能对付得了赖大吗?听说他向赖大要很多银子呢?” 贾宝玉随意的说着,至于李桂怎么对付赖大,他并不感兴趣,他其实就是这样一个不怎么有心机,也不喜欢心机的人。当然刚才从王夫人那里得到的信息也不全,原因是他对李桂不感兴趣。 他只是对事件本身有些兴趣,而不是造成了事件的人! 当然林黛玉和他相似,坐在书桌前,手拿着书,只是淡淡的回了句:“谁知道呢!明天还去读书吗,不早睡。” “不去了……唉,世上要是没有争名夺利多好!” 说话之间不知怎的,贾宝玉突然想起了李桂所讲的恣意的江湖、世外桃花岛。 “不知世间有没有一片净土。”随即贾宝玉继续叹道。 闻言,林黛玉含烟带雾的眸子凝滞了一下,而后一抹微光从中微微亮出:“应该有吧,陶渊明也写过《桃花源记》。” …… 星移月隐,一切暂归平静…… 第二天,依然是夜色朦胧之时,紫禁城外,看到刘正德,贾政立刻走了过去,简单一抱拳行礼,刘正德倒先说了话:“存周如何?” 贾政是实在人,因此也实实在在的回答道:“回大人,后庭不同意,我也觉得赖氏张狂,请大人秉公处理。” 这和刘正德想要的结果南辕北辙……但由此刘正德也清楚了贾政和李桂对此事的态度,而此时赖大表面的靠山,投在了谁的门下他已然清楚,“难道他们不顾忌一下太子?!”心中思忖着,刘正德无奈道:“好吧。” …… 因为已经靠近了五月,北方开始了季节性的旱季,而太阳刚出来就是一个通红的火球。 在带着些些微的燥热的空气里,赖大家的和赖嬷嬷带着颗燥热的心来到了荣国府贾母的两间小屋,此时小屋里王夫人、邢夫人、贾宝玉、林黛玉以及赵姨娘、周姨娘等花红柳翠,济济一堂。 实际上赖嬷嬷和赖大家的是专门挑这样的时刻来求贾母的! 而人的行为方式、表达方式和年龄有着很大的关系,青少年爱美、哀华服;中年将就稳重、讲面子;至于老年,自知已老,素性洒脱,为了最需要的东西,华服、形象、面子之类的外在东西都可以通通抛弃! 因此甫一见到贾母,赖嬷嬷便瘫倒在地,对着贾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道:“小姐救我……” 李桂和赖大的事情昨晚贾母就知道了,贾宝玉到王夫人那里省定之后向她说的,后来探春等过来,她又问了问。 而对于这件事情,贾母是不想过问的,原因很多,一是她已经不再过问具体事情多年了;二是李桂现在已经独立门户,与荣国府的关系属于外戚,不好过问;第三在这件事上,她认为赖家做的不对。 诚然为了荣国府的名声、家风,贾母优待奴仆,但是在上下尊卑的等级观念却是排在她心头第一位的,她居然不会允许骑在主子的头上。网首发 一句话她可以优待奴仆,但奴仆应知道感恩,她觉得赖家的行为有些过了。 而赖嬷嬷毕竟以前是她的贴身丫鬟,一个与她一起变老的人…… 而赖大家的这一声小姐,也把她带入到了往昔的青葱华年……看着赖嬷嬷满头的银发,故人多调零!这种时光无情的感慨蓦然在贾母心里产生。 因此待赖嬷嬷哭诉完,贾母长叹一声道:“你且起来吧!待政儿回来我跟他说一声……你也知道府里不比以前了,咱们也老了,戏文里不是说吗,人事有代谢,我说了他们也不一定听。” 贾母话里的意思是她可以帮,但到最后管不管用她不能打包票,不会因为她家而全力压制李桂,也就是说她可以让贾政再调和一下。 这并不是赖嬷嬷想要的结果,闻言赖嬷嬷愣了一愣,但转而一想,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李桂已是荣国府的女婿! 因此赖嬷嬷戚戚的回道:“多谢小姐。”随后在赖大家的搀扶下离去。 而赖大家的送回赖嬷嬷之后,立刻往王熙凤的三间大屋而去,叙礼后,赖大家的直接拿出了一千两银子银票…… 王熙凤是个爱财的人,为了银子甚至愿意犯法,因此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说和成功,但银子总要拿的,接过银票后,王熙凤笑道:“回头我去三丫头那里说一说,试试能不能成。唉,这要是结了婚倒好办了。” …… 第一九二章:如封 而于此同时,赖大也来到了贾赦黑漆漆的大门旁,贾赦睡眼惺忪的接待了他…… 事情的结果和昨晚赖大所预测的一样,听到李桂和他搞起来,贾赦惺忪的睡眼猛然睁了一下,然后沉思了半天才说回头和贾政说说。 虽然和预测的一样,但赖大的心还是凉了一下,而他又不好用共贩私铁的事要挟贾赦,毕竟李桂不是贾赦的女婿,惹急了贾赦,贾赦也是什么龌蹉事都能办出来的人! 垂头丧气的从贾赦那里归来之后,赖大就看到赖嬷嬷和赖大家的怏怏的坐在中堂里…… 随后三人商议了一下,都觉得靠荣国府的这几位解决问题有些不太靠谱,于是赖大踹了银票直奔顺天府。 …… 而此时刘正德已经退朝回到了顺天府衙门。 而即使贾政拒绝和解,打破了他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图,但作为一名官场老油条,刘正德依然有着片叶不沾身的方法。 因此回到衙门之后,他就铺开了纸写起了奏折——为了自己不在泰宁帝跟前犯错误,为了不被士林攻击,他只好把这个皮球踢给泰宁帝了。 其实他有面见陈奏的权力,可以直接求见泰宁帝,把这事给泰宁帝说一说,听候泰宁帝指示,也可用密折直接上奏,但这样一来,却越过了宰辅赵文重,作为宰辅赵文重是天下士林的代表,也就是越过了士林,这样还是难以直接在士林面前推脱。 把这球在赵文重那里放一下,也既是让天下士林知道他的难处,也让赵文重分担他的为难,奇妙无穷…… 因此当接见了赖大之后,他就简单的讲了下贾政的态度……虽然已经知道了贾政的态度,但正因为这样的态度,赖大急忙再次奉上银票。 再次收了赖大的两千两银票后,刘正德说道:“你且回去等等,最近几天当有定夺。” 申请泰宁帝指示的事他是不会向赖大说的,一是赖大不够资格,第二他的那点小心思不足为外人道也。 总不能让人说他油滑吧!于他官声不利。 而这样的回答却让赖大感觉到了极大的不确定,出了顺天府之后,他就直奔阴伊的府邸,而在此时已经是中午十分了…… 此时太白楼上俞图、赵沐阳等正在一个包间凭窗临风,当李桂来到,略一叙礼,坐定后,俞图便问道:“后庭,你那事如何了?” “还没消息。”李桂如实答道。 “要不要我等去拜访一下刘府伊?上午素宣兄等人来我处谈及此事,都很义愤。” “不如再等等,我想刘府伊自会定夺。”李桂笑道。 他心里却明白,即使是等等,赖大也完了,因为等的时间越长,赖大的恶奴传的越广。 不论是表面的太子,还是暗地里的礼王爷,谁会为了一个恶奴而得罪整个士林群体!而实际上李桂认为即使是用人不淑的印象这两人只怕也不愿意留下。 而现在赖大的恶奴之名已经开始在士林里传来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后庭所言也是,刘大人也是读书人,想来也不会袒护恶奴。”俞图说道。 说话时他的神态是一副理所当然。 …… 而和中午一样,中午时分,晴雯再次来到了荣国府,而还没到花房,迎头就遇到了入画,然后对晴雯说探春让她过去一趟…… 晴雯到后,简单的一叙礼,探春便道:“今天早上赖大家的找上老祖宗了……” 关于赖大在府里的事情探春总要向李桂说一下。 而正在交谈间,一道清丽且略带霸道的声音蓦然传了过来:“你们一家子谈什么呢?!” “嫂嫂怎么来了,不保养身子!” 只是听声音,探春就知道是王熙凤,一边回着话,一边站了起来,起身之际,只见王熙凤一身艳红洋撒花都百褶裙,头插飞凤金钗,璎珞步摇,额头裹着一块绣着牡丹的方帕。平儿一袭绿荷裙,紧随着。网首发 “我最近好多了,也不能一直躺着,躺着难受。”王熙凤一边说着,一边回了礼,坐在了锦墩上。 “既然觉得难受,就常来说说话儿。”探春笑着回道。 “我还是不来了,耽误你们的事。”说着王熙凤‘咯咯’一笑,继续说道:“我今儿找你却是有事儿。” “这二嫂,口大舌长的毛病真是改不了,这还未过门,就一家人、一家人的,真是羞人……” 心中腹诽着,探春回道:“嫂嫂有话请说。” 呷了口茶,王熙凤笑道:“李桂和赖大的事你听说了吧,赖大家的求到我头上了……,他们和咱府里都有关系,闹起来府里也显的难堪,要我说呀,让她赔李桂些银子了事,你给李桂商议商议如何?” “快不得张口一家人,闭口‘我们’的,原来是想突显我和他的关系,想和稀泥,用我去压他,她却不知道李桂已经提醒我了……” 心中思忖着,探春笑道:“嫂嫂说哪里话,我还没出阁呢,怎么使唤的动他!再说了,即使出了门,这些外事,也不是我该过问的事,嫂嫂你说对不。” 女子不问外事这是封建规矩!因此探春这话不仅推脱,还暗指王熙凤多管闲事,有不守妇道之嫌。 “好个三丫头!真是牙尖嘴利!” 闻言王熙凤心里又赞又恼。而她过问此事实际上主要是走个过程,为了赖大家的那一千两银子,成了赖大家的自然会厚谢,不成那一千两银子是到手了! 至于打击赖大,会对她放印子钱有什么影响,她现在还没看出来,因为她没想到赖大回赎身。 赖大损失银子在她看来没什么,她都想从赖大身上扒拉银子,只要赖大在,他的印子钱就能顺顺当当的收上来。 因此闻言王熙凤笑道:“你这三丫头,我只是这么一说,你嘴巴就扒拉扒拉的,不同意就算了,就当我没说,我只是不想被人看笑话而已。” 说着王熙凤站了起来,继续说道:“我的人参养荣汤还没喝,先回去了。” “那,嫂嫂慢走,就不留你了。” “嗯……” 和晴雯一起把王熙凤送出了门槛,两人刚折回身,王熙凤都声音就传了过来:“还没过门呢,就护上了,真是女大不中留。” 感谢齐天大圣冠军候、耳火江南、GAFQB114、风沙、韦周桥、神书友的打赏,顺便说一下,赖大的剧情快过去了,哎,写的艰辛!!! 第一九四章:上达 随后阴伊退下…… …… 紫禁城东部,紧靠紫禁城,是一个大院,大院的正中是三间青砖瓦房,左右两侧是十余间两排带走廊的厢房这里就是大虞朝的中枢之地——文渊阁。 宰辅赵文重,副宰周玄德都在这里办公,至于其余十几间厢房,则是副手的房间,负责奏折的整理、归类、传达等杂事。 来自全国各地的奏折很多,还有急报,因此直到第二天下午,刘正德的奏折才到了赵文重的案头。实际上这速度已经算是极快的了。 当赵文重翻到刘正德的奏折时,因为刘正德有面见陈奏的权力,完全没必要化简为繁,走这个正常程序,因此他心里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随后他就打开了奏折…… 看完之后他对刘正德的心思尽收眼底……不过他并不认为这是小事,相反他认为这是大事,因为这背后牵扯的是规矩,是意识形态,因此看完之后,他倒有些赞赏刘正德的细敏了。 而对于李桂他自然是知道的,他甚至曾经为此赞扬过贾政,也听说了贾政把闺女许配给李桂的事。 至于对奏章中所提及的李桂所为,以赵文重宰辅的眼光与阅历,李桂的目的他自然尽收眼底,而对于那别开生面的提法,眼前一亮之后,他便有些赞叹李桂的机敏,至于李桂所言的天下读书人岂可轻辱之,观后他的老血居然有了些震动…… “存周迂腐,养虎为患,不过却做对了一件事……” 随后心中思忖着,微微感叹着世间的无常,提笔在奏折上写道:“恶奴之风不可长也!” 他并没有写赞成或反对李桂讨要银两的做法,他并不是有意要避开这个陷阱,而是因为他宰辅这个职务。 宰辅的作用铁肩担道义,道义实际上就是规则,在一些小事上,他只会按照儒家的道德行为规范,点出或画出大的规则,然后呈交给泰宁帝来断。 他是谋,不是断! 批阅完毕之后,赵文重把刘正德的奏折放在了单独检出的一堆奏折上。比较重要的或比较急的他都会单独放一起,让泰宁帝优先过目。 这份奏折的份量他是清楚的。而这时已经快到放衙的时间了,随即赵文重召了小黄门…… 小黄门抱着折子出去以后,赵文重也呷了口茶,大袖一甩,回府而去。 放衙既下班。这个时代对点卯、应卯,也就是点名、上班比较严格,违者不仅仅是克扣薪资的事,次数多了,严重了还会被打板子甚至流放。不过对于何时放衙以及这当中做了什么要求却比较宽松。 而当赵文重出了文渊阁时已经是夕阳晚照了…… 同样的夕阳也照在皮尔记里,给皮尔记披上了一层淡淡的、散漫的红光,很给人一种静谧的感觉。 不过皮尔记的后宅里,晴雯的声音划破了这股静谧:“以后你中午少喝点,这下午睡了,晚上睡不着,尽折腾,谁受的了!”更新最快的网 “那以后下午不睡了。” “睡一小会就行……唉,对了,还真让你说中了,那赖大家的亲自早上三小姐了,不过被三小姐拒绝了,她当时都呆了,没想到她怕成那样。” “这种人就这样,拉大旗扯虎皮的人,你硬了,他就软了。” “嗯……你还出去吗?” “不出去了。哦……回头上前院吧,正好有些杂事和詹先生、卜先生谈谈。” …… 李桂一边洗着脸,一边和晴雯交谈着。 …… 夕阳渐渐隐退,万家灯火渐明…… 而在此时阴伊与赖大一起来到了荣国府的青石大狮子前。 忠礼王和胡明的意思虽然是等等看,但一来赖大苦苦哀求,二来阴伊揣摩忠礼王心里的意思,大致是要贾政帮赖大与李桂和解;三来他自己觉得上面的意思即使定了,要处罚赖大,但还是需要让贾政帮着赖大与李桂和解——这样做一是可以暗地里让李桂少收些银子;二是相逢一笑泯恩仇,正好脱了赖大的恶名。 这也是赖大苦苦哀求他的原因。 弹了弹衣袖,到了大门口,赖大对贾喜说道:“快去禀告二老爷,就说太子詹事阴伊阴大人来访。” 说话之时他心里有些奇怪,因为在以前贾喜见到他,早就屁颠屁颠的迎上来了。 而实际上贾喜昨晚得了伴鹤的传信,传信的内容是若阴伊来就说贾政不在,也就是闭门不见的意思。 这是李桂和贾政商议好了的,李桂的本意是阴伊若上门说和,贾政应直接拒绝,但贾政懒的见阴伊,因此说不如不见。 不见既可以展示贾政对此事的态度,也隐藏着脱离太子一列的成分,虽然很微弱,而且贾政也可能是无意识的,但李桂却认为很好,因此很是赞成。 而现在李桂要对付赖大,贾政也不待见赖大的消息早已传遍了荣国府,荣国府尽是势利眼,作为门子,贾喜更是眼头活的高手,在这个时候他可不想给赖大传递什么热情,因此两手一叠,随意的晃了一晃,淡淡的回道:“赖总管,二老爷不在府里。” 贾喜以前称呼赖大为赖爷爷的!而且这敷衍的态度!见此,赖大尖长脸一变。 而阴伊虽然不能确定贾政是不是在府里,但看贾喜的态度,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而扯着忠仁王的虎皮,在投奔太子的高官勋贵前,阴伊何尝被这样对待过,哪个不是大门中开,要么欢天喜地要么恭恭敬敬的把他迎进去! 下一刻阴伊脸色一寒,脱口而出:“哼,鼠目寸光,不识好歹!”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说罢锦袖一甩,径直往他的绿呢轿子而去…… …… 乾清宫,泰宁帝的寝宫兼日常办公的地方,平时泰宁帝也在这里就餐,今天也没有例外。 简单的吃了些,漱了龙口之后,泰宁帝斜窝在龙榻上,顺手拿起了奏折。 可能是年龄大了都缘故,此时的泰宁帝已经不入以前那么勤政,但此时对于轻重缓急理解的却更深,因此对于赵文重摘要出来的奏折他还是要看一看的。 第一九五章:姿态 多枝白玉美人烛台上,银烛静静燃烧着…… 当轮到刘正德呈上的奏折时,和赵文重一样,泰宁帝也没想到刘正德会走这样正规的路子,毕竟刘正德不仅有面见陈奏的权力,他还给了他密折的权力! 随即带着些疑惑,泰宁帝打开了奏折…… 多年处在权力的中心点,也可以说是处在权力斗争的中心点,可以这么说,一眼之下,泰宁帝就对刘正德、赵文重以及李桂的意图与想法完全明了。 而对于刘正德的这份细敏他是赞赏的,赵文重的做法在他看来也是中规中矩。 至于李桂的提法则让他眼睛一睁,随即眉头一皱。 和刘正德所猜想的一样,对于李桂这个提法,泰宁帝是本能的反感的——他清楚这里面包含的是什么! 不过以他的阅历泰宁帝也明白李桂这样做的重心是对付赖大,至于提高士子、或者说落实士子在社会中的待遇,只是这种提法的溢出效应。 而历经人世春秋,泰宁帝从李桂的提法中也觉察出了无奈——能提出这种提法,借力士林,泰宁帝认为李桂是聪明的,而聪明的人不可能觉察不出这种提法为他不喜! 别的地方的读书人,泰宁帝不会想当然的认为他们能体会到,但他知道李桂是天子脚下,顺天府的生员,要是不知道,那就是奇怪了。 而他也知道秦可卿对李桂的情愫,毕竟把那红玉都送了…… 沉思了一下,泰宁帝在奏折下面披红道:银两酌情处理。更新最快的网 上下尊卑的关系他是必须维护的,士林地位的提高也是他不允许的,因此在这些大是大非面前,泰宁帝不会因为秦可卿而特意袒护李桂。 这就是帝王心肠! 但这对于李桂来讲已经够了,因为他肯定了一个因素——赖大是恶奴。 …… 泰宁帝批改奏章的时候,紫禁城东南角,礼王府,听涛阁里也是一片灯火通明,忠礼王、赵虎臣、夏秉忠正按主次坐在里面,高无忧手执拂尘,站在西侧。不过他们不是看歌舞,而是在议事。 “王爷,近期皇上那边没什么动静,到时太子那边有些动静?”坐在平椅上夏秉忠说道。 此时的夏秉忠已经暗中投靠了忠礼王,这是一个关键的人物,因他以及他手中的力量,忠礼王才对宫里的动向了如指掌。 “哦,什么动静?” 坐在大案的正中,忠礼王细长的眉尖微微的挑了挑,不过他的脸色却依然是淡淡的一动不动。 也因为这个特点,再加上行事铁面无情,被群臣背后称之为冷面王爷。 “回王爷,前天负责后花园的小刘子看到仁王爷半夜进了后花园。” 半夜进了后花园,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即使太监都知道!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而因为泰宁帝对忠仁王的敲打,忠礼王等几位皇子都看到了自己身登大宝的可趁之机的增大,几个都表面乐呵呵,背后嚯嚯嚯。 而这等破坏人伦、大逆不道之事…… 闻言忠礼王立刻眉头一挑,对夏秉忠说道:“你暗中把此事查清楚些……” 说罢,扭头向赵虎臣说道:“先生以为如何?” 赵虎臣虽然在礼王府备受尊崇,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年约五旬,相貌普普通通的老头儿,扔在大街不起眼那种。 闻言他捋了下胡须,沉思了一下,才慢慢说道:“皇上重嗣又重孝悌,恐一击不成……不如透与他人。” 赵虎臣也是言简意赅,不过身在其中,他的意思忠礼王却听的明明白白,赵虎臣的意思是泰宁帝很重视亲情,用这个可能一下子击不倒忠礼王,反而在泰宁帝面前留下兄弟相杀的印象有这个印象,泰宁帝必然害怕他死后登大宝者对兄弟下手,身登大宝的希望就降低了,不如让忠礼王的其它兄弟出头。 这是老诚的谋略,忠礼王颔首道:“先生所言极是。” 而他话音刚落,一道略带压抑的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卑职吴成求见王爷。” 吴成是忠礼王自己情报网的头目。闻言忠礼王立刻说道:“进来吧。” 当吴成行礼毕,忠礼王立刻说道:“何事?” 忠礼王实际上是一个性子比较急的人。 吴成也知道忠礼王这个性格特点,急忙抱拳回道:“回王爷,刚才属下来报,阴伊在荣国府门口被拒了回去。” 自从秦可卿之事后,忠礼王就开始暗中注视荣国府的动态,以此推测泰宁帝对忠仁王的态度以及走向。 而因为赖大与李桂之事的缘故,忠礼王对荣国府的关注又多了些。高无忧已把赖大所求告诉了忠礼王。 对于赖大与李桂之争,看在银子的份上,忠礼王自然站在赖大的一旁,不过还是那句话他此时正处于龙潜之时,是不会出头露面的。 而当听完高无忧转述完李桂的的状词后,沉默之余,不等赵虎臣提示,忠礼王就果断的放弃了赖大——他清楚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他都不能绝对的站在那些人的反面! 至于上下尊卑的关系,表面上他更要维护。 当然在总体上忠礼王心里对李桂是有些小芥蒂的,毕竟李桂这样实际是断了他的财路——他也养着一帮子人,而他的财路和太子相比要窄的多! 只是荣国府对阴伊这态度……忠礼王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李桂在其中起了作用,而不管怎么说荣国府一系的势力以及李桂所显示出才能,都是他所需要的! 以他身份的高度,纵然心性苛刻、猜忌,也不会因为李桂无意识的触犯,他以为的无意识的触犯,而过度的记恨于心,过度无容人之量,他就不会招揽到人。 “能不能把他们拉过来?” 他并不知道李桂已是有心投靠他,心中思忖着,看向了赵虎臣。 和忠礼王相处久了,即使是忠礼王一个眼神,赵虎臣也能猜出其中的含义。 微微一思索,赵虎臣说道:“贾氏一族余波未熄,近来又多事,为众人所瞩而牵连又甚广,窃以为不可揽之……” 第一九六章:四方 说道这里,微微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李桂此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韬略,实乃人才!只是其人诗名太显,锋芒亦露,只可用之于明。” 赵虎臣的意思是李桂这样的名声、行为之下,一举一动为人注意,想招揽李桂,向他这样暗中出力,是不好办的,用这种人只能最后堂而皇之的利用。 这虽然给李桂留下了路,但实际上却是把李桂排除在了忠礼王的核心圈子之外。 忠礼王微微一沉思,点头说道:“先生所言极是,那李桂确实名声太盛,不好暗行。” …… 而于此同时荣国府赖家的废宅里灯光也亮着,赖大坐在太师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是握着茶盏的手上暴起的青筋,以及沉默的脸上偶尔抽搐的眼角,显示了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可以这么说,到现在为止他已经调动了他所有可利用的关系,然而事情的发展的方向他明显的感觉到了不对劲,不论是高无忧的推脱,贾政的战队,还是刘正德那边的迟迟不见动静…… 他有一种冲动,一种用放印子钱和贩卖私铁的事要挟王熙凤与贾赦为他帮忙的想法。 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是一把双刃剑,伤到王熙凤与贾赦的同时,也会伤到他! 而在这种情况下伤他更深!因为如果他这样做了,他就自己坐实了恶奴的名声! 而现在李桂虽然给他扣上了恶奴的帽子,但这里面还有一丝牵强——毕竟他赖大不是李桂的奴仆! “果然这些人只可以锦上添花,不可以雪中送炭!怎么办?”…… 耿耿长夜中,赖大静坐着,恍惚中他感觉黑夜犹如囚牢…… …… 第二天依然是个晴天,而且是个热晴天,太阳刚出来,燥热之气就随之而来…… 洗漱完毕,简单的喝了碗粥,李桂便进了书房——虽然经书已经翻烂,但因为来年二月就要春闱会试,所以李桂时常还是会温故而知新。 只是随意翻了一下书,山童就匆匆跑了过来:“老爷,裘少爷来了。”…… …… “后庭,听说你要和赖大打官司,怎么不和我说?” 李桂甫一到前院,裘安便兴匆匆的迎了上来。他毕竟还年轻,虽然在裘良的熏陶下变的老诚,但年轻人爱搞事情的性子,一时间是难以磨去的。 “你听谁说的?” “刘德水。刘德山的兄弟。” “哦……” 刘德山也是今科举人,平时和李桂多有来往。 “现在怎么样了?” …… 李桂与裘良交谈的时候,近水楼台先得月,刘正德的奏折也发到了顺天府,对于发来的奏折,刘正德自然不敢怠慢,送走送折子的小黄门后,他就急忙打开了折子,然后就看到了赵文重的建议与泰宁帝的批语。 赵文重的建议在刘正德意料之中,泰宁帝的批语刘正德也能有领会,这里面包含着两层意思,一是赞同赵文重的建议;二是不同意李桂提法的溢出效应,但是又不想伤士子之心。 所以才让他斟酌处理。 这其实是一个难题,少了士子那边过不去,多了泰宁帝那边过不去,然后他自己就过不去了。 还有审讯的方式要是暗审,刘正德估计最少是京师士林正盯着眼睛看着,暗审了没法向这些人交代;而要是大庭广众之下堂审,又怕罚的银子过低,士林哗然……更新最快的网 但是暗审李桂是否会同意这也是个问题,毕竟诉讼的渠道现在一般有天、地、人三种,所谓天即告御状;所谓人就是的到他这里;所谓地,就是写份状书往地上一放,请人评理。要是李桂不同意暗审,把状子往地上一放,以他的身份这问题就大了! 这些都是难点,很考验个人的能力,看完折子之后,刘正德随着敲着书案,沉思了起来……俄而刘正德才抬起头喊道:“刘三,你进来。” 随着话音,门“吱”的一声开了,随即一个面目精明、身形瘦小干练的青年人走了进来,然后抱拳道:“大人有何吩咐?” “你去棋盘街皮尔记,把李桂请过来,就说我请的,我在后宅等他。” “是大人……” …… “他是一个人什么样的人,爱不爱财,我这个提议不知他能不能接受?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谋略,很是了不得,不过要是个爱财如命的人倒有些麻烦!也不知他顾不顾大局?”…… 衙役刘三走后,刘正德一边批阅着公文,一边想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往后宅而去。 皮尔记距离顺天府衙门不远也不近,不到一个时辰,中堂外响起了候三的声音:“大人,李老爷来了。” “请进。” 刘正德说着站了起来,向门外瞧去——他并不认识认识李桂,他原任应天府知府,一年前才调任顺天府知府。 而在他抬首之时,李桂已经走了进来,一身月白的儒服,头上束冠,笼着纱帽,星眸朗目,鼻梁挺直,步履轻捷,刘正德只感到一股温润清朗之气。 “竟一翩翩美少年!怪不得贾存周把女儿许配给他……”见此刘正德默默想道。 而此时李桂也正暗中观察着刘正德,见他身胖皮白,小眼鼠须,在加上一身白色便服,猛一看上去,竟然很像一只大白鼠。 在将就礼仪的年代,这副样子这么不合礼仪,而又攀上如此高位…… “这个人只怕不简单!” 心中思忖着,李桂抱拳行礼道:“学生李桂参见刘大人。” “哈哈,久闻后庭之名,案牍繁忙一直不得见也,来来,请坐。”刘正德回礼道。 “这人也是场面老手……” 心中思忖着,李桂回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略微一寒暄,上茶后,刘正德便笑道:“实不相瞒,今日请后庭来,乃有事相商。” “大人请直说。” “还是为你告赖大一事,后庭果然文采翩翩,但却给本官出了个难题,你所提受辱赔偿费,本朝并无前例,且数额过于巨大,但此恶奴侮辱我读书人也确实可恶,不可不惩,所以本官想小罚他一下如何?” 第一九八章:湮灭 此时大案的东上侧已经摆上了四个杌凳,大案的斜向东则是两个暗案上面摆好了笔墨,这是书办记录用的,两个素衣濮巾的书办己坐在那里。 而在大案的正下方,左右各六个黑衣绣红边,头戴插翅帽,手执水火双色棍的衙役也已经整齐的站立在两侧。 刘正德和李桂、俞图等从后侧门进入后,刘正德立刻把手向李桂等一伸,说道:“各位坐吧!” 而等李桂等人坐下后,刘正德立刻轻轻一拍惊堂木,说道:“把赖大带上来。” 随着他的话音,两边的衙役口中发出了威武之声。 这道威武之声实际上并不紧紧是显示官家的排场,最主要的作用在于加持官威,给人心里上的震慑作用——毕竟在这个官本位的时代,衙门本身就给人一种震慑力,再加持下,就更有利于审案。 此时赖大、赖升、赖大家的等人已经等在大堂外面,而因为忧思,赖大已经两夜没合眼了。 不过听到刘正德的声音,他还是看了眼赖升和他媳妇,然后缓步迈进了大堂。 光线陡暗……但这样反而让他看的清楚,李桂和俞图他们正坐在刘正德的下方。 坐着!而他马上就要跪着! 想这以前的李桂在他面前称呼着他伯伯,再看看现在他镇定自若的神态,一股屈辱与不妙的感觉在他心里陡然生起……“威武……”而就在这时两边都衙役一起发出了喊声,伴随着喊声的是风火双色棍敲击地面的‘梆梆'声,这些声音让赖大那颗本就不平静的心更加颤抖了,同时已有的后悔在他心里陡然壮大…… 而就在这时刘三在衙役的上方大喊里一声:“跪下。” 可以说以前的赖大还没这么跪过,他倒是时常让别人这么跪过,听别人在堂上无助的、也可奈何的哭嚎!因此闻声刚才的那股屈辱感再次在他心头飙升。 可是他还是跪下了。他清楚那命令的口气背后时什么力量,是他万万不可阻挡的。 而在他跪下之后,刘正德立刻一拍惊堂木说道:“下面可是赖大?” 刘正德问的好像不认识赖大似的,但这就是正规的庭审程序。 而这样的正规却直让赖大往肚子里冒凉气,但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答道:“正是小人。” “你可知道本府李举人告你敲诈勒所,谋他家业之事?” “回大人,小的知道。” “你可承认?” 这些罪名赖大一个都不想承认,因为他明白李桂已经把这些罪名和给他按的恶奴之名连在了一起,而顶着这个恶名的后果,活了这么大年纪赖大是一清二楚。 而这几天一来他自然想好了推辞,因此闻言急忙辩驳道:“大人,小人冤枉呢,这三件事中,晴雯那女子……” 赖大还想继续往下说,但多年的经验告诉刘正德,这样扯皮下去,后果最少是延长诉讼时间,而这时间一延长,这件事就会在士子中扩散,影响便的更大,这自然是泰宁帝不希望看到的,更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他绝对不能让泰宁帝对他的能力怀疑! 而他能爬到这个位置上自然有一分过段,他又知道内里的实情,以上之事赖大确实有之,因此,他一拍惊堂木说道:“在座几位道德高尚之士都知道你所行恶事,你还敢狡辩,来人啊,给我打二十大板。” 说着刘正德猛地抽出了签子,往堂中一掷。 虽然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甚至感觉到他的说辞也没用,但赖大却还是没想到刘正德会说翻脸就翻脸,大惊之下,赖大半直起身子,双手虚晃,惊恐道:“大人,你,我还……” 这是要送说出送他银子的事!本能的直觉之下,刘正德急忙给刘三使了个眼色。 刘三会意,一个健步上前一手,捂住了赖大的嘴巴,一手揪着衣领,倒提着一甩,按在了地上,随即手臂一轮……网首发 在这个时代打板子是审讯的主要方式,两边的衙役早已练了千遍万遍…… 赖大的‘哎哟’之声里,李桂轻轻喘了口气,他清楚赖大、甚至赖家都完了,以后不会再对他产生威胁。 但这样搬到他,李桂自感也是不易。 …… “两位兄台,子平,走,太白楼。”更新最快的网 审讯完毕,顺天府衙门后,虽然离中午还有些时间,但李桂认为庆贺不在早晚。 而晴雯一直是放不下李桂的,也放不下这件事,李桂走后她就喊着詹光、牛大、长缨一起来到了顺天府衙门外等候着,看到李桂出来她急忙匆匆的喊了句:“老爷。” 李桂循声而望,见是晴雯等人,便笑着对俞图等人抱了抱拳,笑道:“诸位稍等。” 赵沐阳心直口快,抱拳笑道:“后庭老弟娇妻美妾,慕煞人也!” …… “怎样了?” 看着李桂从容不迫的神态,晴雯心里已经估计了个大概,但还是忍不住探着鹅颈问道。 “那恶奴已经被罚了,所欠银两不日会还。” “额……” 明眸倏亮,雪腮微绽,因为有人,晴雯无声的笑了。 “恭喜老爷,恭喜老爷,哈哈……”詹光却大笑了起来。 “詹先生请与我同饮。”李桂拱手笑道。随后又转头对晴雯道:“你回去请卜先生去太白楼,家中开宴。” 说话之间他已经想象到了詹光、卜固修谈笑间,俞图等人酩酊大醉的场面。 …… 李桂这边暂时不提,末时二刻,正当中午烈阳正炽之时,和往常一样,晴雯来到了荣国府…… “晴雯姑娘,怎么样了,李老爷那官司?” 刚下了马车,马娘子便迎上去匆匆问道。 李桂和赖大之事早已传遍了荣国府,成为上下一致的瞩目点只不过马娘子等给李桂做活的,理所当然的毕寻常仆役多关注了些,立场也理所当然的偏向了李桂这边。 “判了,让赖大赔银子了,不过李桂没要,都托刘知府送给养济院了。” 把银子送给养济院的事,李桂早已把这个意图说给了晴雯,现在即使探春也知道了。晴雯轻快的回答着,说话之间,说话之间,唇角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一抹笑意。 第一九九章:别枝 而闻言马娘子、刘婆子也是裂腮一笑,微悬着的心轻轻放下。 “我就说那赖大自不量力,还想讹李老爷,和李老爷斗,也不看看李老爷是谁,他可是文曲星下凡!”下一刻刘婆子粗豪的声音响了起来,引的门口的贾义一阵观望。 而这时马娘子也接话道:“讹人讹惯了呗,也财迷心窍了,也不看看额都时谁!” “那是,你说他赖大是不是玩了?” “我觉得得玩……让李老爷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他是个恶奴,你看看他那院子,没烧之前,比府里还好,老天有眼……你说二老爷还能容下他!” “嗯,他作的恶多着呢!” …… 进了园子之后,晴雯便直奔秋爽斋,这是探春特意交代晴雯的,当然这份喜悦晴雯也急于分享。 “怎么样了?”俄而探春清丽而又略带急促的声音就从秋爽斋的大堂里传了出来。 “小姐,赢了,咱们赢了,咯咯……” “呼……就这个!” “嗯,他没来的急给我细说,就和俞先生他们喝酒去了。” “又喝啊!” …… 而正谈论之间,侍月匆匆跑了进来,对着两人匆匆行了个礼,便笑意欲溢的说道:“小姐,晴雯姐,赖大被抬回来了。” 于此同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皮尔记响起…… …… 夕阳的静谧余红中,贾政一身黑色便服,头带儒巾,往贾母的两间小屋走去。 他已经知道了李桂与赖大官司的结果——探春刚才告诉他对。更新最快的网 而他虽然迂腐,但也知道这官司实际上做实了赖大恶奴的名声,为了荣国府的名声计,他自然不能让赖大再当荣国府的管家! 不过他为人迂孝,考虑到赖家,特别是赖嬷嬷特殊的感情,所以他要向贾母说一下。 此时正是晚省之时,贾母的屋子里贾宝玉、林黛玉、三春、邢夫人并鸳鸯、袭人等济济一堂。 同样的她们正在谈论李桂和赖大对事情——她们已经知道了事情都结果不论是从仆从,还是从探春处。 当然除了探春,很多人心里都有着微微的震动…… 而正谈论间,贾政的声音在屋外响了起来:“孩儿求见母亲大人。” 这一声却像是一生巨雷,突如其来的巨雷,把众人都震呆了,随即刑夫人、林黛玉、三春等往屏风后赶去。 她们倒不是避讳,这几个都是至亲,用不着避讳,而是要给贾政腾地方。 待众人到了屏风后之后,贾母才道:“我儿进来吧。” 贾政闻言而入,规规矩矩的向贾母叩头行了礼……待他坐定后,贾宝玉也战战兢兢的给贾政行了礼,贾政只是在鼻子里‘啍’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儿何事?” 知道贾政在几乎众人都不自在,特别是自己的宝贝孙儿最不自在,贾宝玉行完礼后,贾母急忙问道。 贾政早已知道自己在这里不受欢迎……随即向贾母说道:“孩儿听说赖大被判了,此等恶奴孩儿也不能放在府里,我打算让他一家去庄子里,母亲大人,你看如何?” 因为李桂曾经说过不可放赖大出去的话,所以贾政才有了这样的决定,但李桂当时是怕赖大赎身后脱了恶奴的名声,现在名声既然做定了大可不必再把赖大留着了。不过贾政就是这样的迂腐不通之人。 而贾母其实刚才已经从探春处知道了结果……对于这个结果贾母其实是有喜也有忧,喜的是荣国府有个有能力的女婿;忧的是故人又要凋零——她比贾政更明白荣国府容不得有收留恶奴的名声。 不过贾政的建议倒是合了她的心意,叹了口气,贾母说道:“也好。” 闻言,屏风后众人心里突然有一种感觉,赖大或者赖家被李桂搬倒后,事情并没有完全了结,而是往下滑…… 在这里不得不说,她们的感觉是对的。 而同时她们也感觉到荣国府只怕要大修整了。 而这时贾政已说道:“如此,孩儿告辞。” 说罢,贾政站里起来。 贾母并没挽留,只是叹了一声。而在贾政离去的那一刻,这个消息也随之在荣国府散开,本来还有些愚顽不灵者还打算去探望下赖大的,听到这个消息后倒是‘灵’了一下。 …… 于此同时,阴伊也来到了清音阁前——之所以挑这个时候来,是因为他了解这个时候是太子比较有闲的时候。网首发 而他来找忠仁王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昨晚被拒的事情。至于赖大的事情他也已经知道了,但知道了之后,他就决定与赖大一刀两段——他明白不能靠近有恶奴之名的人,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而向忠仁王告诉昨晚在荣国府被拒的事情,也不仅仅是他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而是因为贾政或者说荣国府在拒绝他时展示的态度。 他不能确定荣国府改变了立场,因为赖大和李桂之争,从一定程度上来讲,是荣国府的家事,他插手是不对的,被拒也有一定的合理性。 但是他的身份毕竟是太子詹事,贾政这样做毕竟显示出了少许背离太子的立场或苗头。 而即使有这样的苗头,阴伊也是不想看到,因为有了第一个拒绝的,就会有第二个,那么他在外面,就无法借着忠礼王的名号狐假虎威。 更为严重的是这样太子的基本盘就有动摇的危险,这更不是阴伊想看到的,因为他已经和太子深度绑定了! 所以他必须向忠仁王说说。 当三个宫女提着装着残羹剩炙的提盒出来的时候,阴伊急忙在门口喊道:“殿下,下臣求见。” 因为关系的特殊以及任务的特别,忠礼王对胡明和阴伊的求见向来是有求必应的,并且也时常的召唤他,布置特殊任务,因此听到阴伊的声音,忠仁王便回道:“进来吧。” “什么事?” 待阴伊行礼后,忠仁王坐在带着暗香的黄花梨宽塌上随意问道。 之所以说是随意,并不是他对阴伊找他的事不重视,而是因为坐在他那个位置上几乎天天有事,习惯了有事,对于事情也就淡然了。 第二百章:内令 他的态度虽然淡然,阴伊却不敢怠慢,也不敢因为稍微提前了些给赖大与贾政说合的时间而有所隐瞒,当然在拒绝这个前提之下,提不提前都无所谓了。 随后阴伊向忠礼王抱拳道:“殿下,昨晚赖大苦苦哀求,微臣不忍,随他去了趟荣国府,谁知却被贾存周拒之门外……另外,刘正德今天把赖大判了,让他赔银,并罚了他五百两银子,只是没入了官中。” “哦……” 身处在这个位置上,忠礼王对于人心的向背是极为敏感的,他立刻觉察出阴伊前半截话内藏的含义贾政的做法里蕴藏着对他不满、甚至叛离的苗头。 这自然是他不允许的,因为她很清楚这个口子一来,对他影响会有多大! 但下一刻忠礼王眉头一皱,就想派人把贾政叫来敲打一下。但随即他就觉得不妥,他也觉得这事是荣国府的家事,自己的手好像伸的太长而且在上一次荣宁二府的事件中他也没出过力,要是再这么一敲打,没免不让其他人心寒。 而且他很清楚泰宁帝现在正盯着他呢,实在不适宜再在荣国府身上做文章。 而要是对付李桂……他隐约感到这件事里可能有李桂的影子,但还是那句话,李桂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动真格的对付他,将军有剑,不斩苍蝇,动真格的不仅显的他以大欺小,对他名声不好,而且很明显传出去会引起士林的反感。 而忠仁王很清楚,不论他背后拉拢多少人,士林实际是他最大的基本盘这些人坚持着嫡长子继承制。 有些左右为难,随即他扭头向门口说道:“快去请胡先生。” 门口的小太监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只是过了一阵子门外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行礼坐定之后,忠礼王简单的重复了一遍阴伊的话,然后便说道:“这事该怎么处理,还望先生教我。” 被贾政拒之门外,这里面都含义是什么,胡明当然很清楚。而且他还清楚这样做含有试探的意味,并且由此分析出这样的招式只怕不是贾政那样迂腐的人能想的出的! “好小子,他是什么意思,暗中投奔他人了吗,还想拐带……此风不可长也!” 胡明闻言捋着胡须,心里沉思着,拐子脸上,深凹的老眼里精光如豆,如此过了一会,胡明才说道:“殿下,此事也易尔,贾史王薛俱是金陵大族,姻亲之下,融为一体,只要固其一族其余必固,现王子腾为九省检点,隐为四家之首,听闻此人有幼女,待字闺中,殿下可结为姻亲……” “好,先生言之有理。”闻言忠仁王眼睛一亮说道,毕竟这确实是固本之策。 胡明闻言微微一笑,然后老眼眨了两下,捋了下胡须,继续说道:“然殿下之威不可犯也,此风更不可长也,贾存周如此隔山触犯殿下,我估计背后乃李桂小子指使,贾存周乃忠厚之人,如此殿下也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敲打李桂,警觉贾存周。” “只是李桂不过区区一举人,若传出去士林……”忠仁王说道。 胡明微微一笑道:“殿下所言极是,这直接敲打,确实有以大欺小之嫌,不过殿下可以以意代行,让他们去体会就行了。” “以意代行?” “恩,正是,赖大和那李桂之争不是因为李桂那铺子吗,殿下可以继续从此处入手,可以通过下人向外传播,就说李桂此人让殿下恼火,已经严令宫中上下入他铺子购买衣物,如此即可一箭双雕给贾存周和李桂警示;二来也显示了殿下的怒气,既让他人知道殿下不可触犯,但又有克制。 而殿下此内令流出后,以殿下为首者闻之必从矣,而不从者则可能去,殿下可暗中派人盯之。” 说话之时胡明的老眼里精光如芒,充满着狡狯,实际上这些计策不仅仅来自于他的学识,更来自于对世事人情的洞察。 “妙!先生真吾之子房也。”胡明刚说完,忠仁王就大赞道。 …… 梨花院落溶溶月,于此同时,渐盈的月光洒在了梨香院里,月光透过庭中梨树的树叶,在窗台洒下了斑驳的光点,再往里斑点则融入了烛光中。 烛光映照的地面上有两个曲线玲珑的女子的身影,隐约可见头上钏钗的样子。 这两个女子自然是薛宝钗和薛姨妈。平时她们母女俩就这样说些闲话,但今天却不是,她们在等待薛蟠。网首发 等待薛蟠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李桂和赖大的事情,这事和她们薛家相距很远,但是这期间有一件事情和她们薛家相距很近,那就是贾政拒见阴伊的事。 此时薛宝钗和薛姨妈母女俩谈论的就是这件事。她们是中午从莺儿口里听说这件事的。 而这件事中隐藏着什么样的意味,薛宝钗和薛姨妈心里是清楚而又不清楚,感觉贾政像是要改变立场,又像是单纯的在撩脸子。 而如果贾政是要改变立场,这样做是否会对她们薛家产生影响,这毋庸置疑的,道理很简单,贾史王薛四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虽然不知是贾政要改变立场还是忍不住向阴伊撩脸子,薛姨妈合薛宝钗都认为该让薛蟠去问问。 对牵扯身家后路的事谨慎些,这也是人之常情! 当然或许是因为灵慧的缘故,贾宝钗再潜意识里认为贾政可能要改变立场,或者说有改变立场的想法,而且肯定和李桂有关。 和李桂有关这很好猜测,因为贾政这个态度是在李桂与赖大的事件当中出现的。 薛宝钗的心里甚至有些抱怨,抱怨贾政应该和薛家说一下这个事情,但是随后薛宝钗就有些哀叹了她自然的想到了贾政为什么不把这件事说给她们薛家都原因,薛蟠是不足以说与大事的人,而她和她母亲却只是一个女流之辈! “怎么还没来?这孩子!”沙漏声响,二更已过,薛蟠还没归来,薛姨妈有些焦躁,说着,白皙的手臂抡了下小小的团扇。 :。: 第二零一章:渐近 薛蟠经常夜不归宿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特别是铺子里的生意变好之后,更是变本加厉,而他这样却越发让薛姨妈和薛宝钗担心,有时候薛宝钗甚至有些后悔用李桂的法子,这法子却是让薛蟠又有钱又有闲。 “娘,时候不早了,要不你先睡吧,哥哥要是明早不回来,就让来旺去找他。明儿个我也找三妹妹问问,看她知道不?”薛宝钗劝道。 不过她心里认为探春知道这事的可能也不大,毕竟这样的大事,在薛宝钗想来,以贾政的性子,是不会向女孩儿说的,探春也可能不在意这些,毕竟她上面最起码还有贾政和李桂顶着! 想到这里一股单薄感蓦然在薛宝钗心里升起,心境微微凉…… 而薛姨妈闻言犹豫了一下,说道:“也好,你也早些睡吧!” …… 当然比薛宝钗更觉心凉的是赖大一家,自从赖大被抬着回来之后,整个荣国府上下居然只有一家去看望他的,而且也是悄悄去的,这个人就是周瑞。 他平时与赖大的关系尚好,而且同是败于李桂之手,心中有同命相怜之感,因此人情与感情的双层趋势下,让周瑞踏月而来,同时也给赖大带来了一个让他心境更凉的消息——贾政已经决定把他们一家赶到下面村子里去。 周瑞刚说完这个消息,赖大家的就“噗!”的一下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而赖大剧烈的哆嗦了一下之后,两眼空洞的望向了房梁…… 周瑞告辞之后,过了很长时间,赖嬷嬷才抹了把泪,说道:“荣国府荣国府容不下咱们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明天我去求小姐,让她放了咱们吧!那银子你们赶紧筹集筹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赖大与赖大家的也明白荣国府是容不下他们了,强行留下,不过是受尽白眼而已! 而赖大更明白现在只有赖嬷嬷出面求荣国府许他赎身了……想想以前赎身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他心里的悔意更增…… 而赖大家的又小声哽咽了一下,带着哭腔说道:“现在哪里还有那么多银子,家里只剩下不足千两现银,府里借咱们铺子的又拿不出来,呜呜呜,只有等荣儿来了……” 败家的官司,自古如是!赖嬷嬷活了这么大年纪,对这个道理还是很懂的,但这样的窘迫落在她自己身上,她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 月落星移…… 第二天早上探春到礼事堂吩咐杂事时,赖大家的并没有去,这也是人之常情,没人回主动去碰个灰头土脸,而探春则按照贾政的意思,直接宣布了林之孝为大总管。 吩咐完事,去贾母那里,一起吃了些早点,又随意说了几句话之后,探春才和迎春、惜春一起往大观园而去。 这个时节大观园里百花盛妍,可能是因为赖大之患除去的缘故,探春心情轻松,莲步也轻松,娟美的鸭蛋脸上笑意若隐若现。 不过和她不同的是惜春的小脸一直淡淡的冷着,眼前的盛夏繁花仿佛不入塌的眼中,很给人一种脱尘之感。 自从从西城大牢出来后她就变成众人这个样子,仿佛勘破了人世繁华。行走间,无意间看到惜春冷冷的小脸,探春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而才过了贾宝玉的怡红院,探春等就看到薛宝钗和莺儿迎面走来。 “宝姐姐哪里去?”探春招呼了声。 “正要找你呢,真巧!”薛宝钗绽颜一笑。 …… 到了秋爽斋前,惜春却告辞,径直去了蓼风轩,迎春看了眼探春,微微叹了口气,跟着去了。 “四妹妹这样……”薛宝钗也微微叹了口气。 “或许过段时间能好吧!”探春说着,雪腮上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色。 …… “姐姐有什么事?”坐定,接过侍书端来的茶后,小呷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探春随意笑道。 天天见面、谈事,两人言谈之间已经没有了虚套。 因此薛宝钗一边接过侍书端来的茶盏,一边说道:“我听说前天晚上姨丈把太子詹事阴伊拒之门外了,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姐姐你……” 说话间探春修眉一挑,她也有些奇怪贾政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她不敢去问贾政! “三妹妹你可知道姨丈这样做是什么意思?”薛宝钗螓首抬起,紧追着问道。 以探春的心机自然明白薛宝钗为什么会这样紧张,因此她摇了摇头,郑重的说道:“我也奇怪着呢,但爹爹没给我说,我也没去问。你也别急,要是爹爹真的改变主意,我觉得他一定会和薛大哥说。” “我哥哥……唉,两天没回来了,他那性子,只怕姨丈也不回和他说事。” 想着薛蟠莽撞的性子,探春一下子哑然了,而薛宝钗脸颊上也立刻明光暗淡。 过了一会儿,薛宝钗才呐呐的说道:“三妹妹,我觉得李桂一定知道,你可不可以抽时间去问问他。” “额……” 四月十五这已经是案子断定后的第三天了,而这三天李桂几乎是在酒宴中度过的…… 而四月十五这天,一大早的天色就阴沉,闷热欲滴,遥遥的一声远雷传来之后,小雨便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在雨声中沉睡,是李桂的一大爱好,因为前世大致只有在下雨天才会清闲。而最近几天又有些疲乏…… 因此耳边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的时候,晴雯一压…… …… 李桂虽然可以贪睡,探春却是不能,和以前一样,一大早的就去礼事堂吩咐礼事,并把这两天与王熙凤一起合计,并禀告贾政,得到贾政首肯的管事调整名单在礼事堂上宣布了一下。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之后,撑着油纸伞,往贾母都两间小屋而去。 而到了贾母院里的鹦鹉架下,鸳鸯如厕,正从西侧走了出来,看到探春便迎了上去,随后一边行礼,一边笑道:“三小姐,大喜啊!” “额……鸳鸯姐姐,喜从何来?”鹅颈微微一耿,说道。 “刚才赖嬷嬷来了,说是她家在预期的时间内拿不出欠姑爷的三千五百两银子,想用她那宅子抵账,老祖宗耐不住她那张老脸,于是唤了二老爷,二老爷倒是同意了,已经派伴鹤去唤姑爷了……” 第二零四章:何似 这样的回答方式,这样的结果,纵然她们两个隐约猜到了,可是这么大的事,这样改换门庭,两个还是互相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的眸中的惊意! 而这时李桂继续说道:“此事重大你们心里有数就行了,伯父已经向王统制去信,商讨此事,这次只是恰逢其时,所以投石问路,看一看反应,伯父没向薛大哥说,可能是觉得还不是时候,额,薛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微微沉思了一下,薛宝钗继续说道:“多谢李……兄弟。” 这个称呼是她刚才沉思的结果,直呼其名不对,叫他李举人她又觉得过于生分。 而说话之时薛宝钗的脸色还是不由的暗了一下——李桂后面的话,薛宝钗还是听的懂的,是在替贾政周转,但是这却掩盖不了一个事实,一个她薛家无顶梁柱人物的事实。 而后她不由的想到了贾宝玉,这个她母亲一直努力撮合的人……她的心情却更加黯然了! 而这时李桂已拱手向探春说道:“三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此时的探春依然对这件事有些震惊,不过心里也有些温暖与骄傲,温暖的是贾政居然什么大事都和李桂商议,骄傲的是从一系列的事件中,她看出了李桂是可以做大事的人!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她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因此听到李桂的话,她雪白的脸颊微微红了一下,说道:“我没有事,我送送你,对了那宅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何时修缮?” 说话之间,探春站了起来。 因为雨水的缘故,在这个时代修建房子,一般在春、秋两个雨水较少的季节,“秋年吧!”抬头看了看屋外的丝雨,李桂回道。 “李兄弟,慢走。”在李桂和探春迈出门槛之际,薛宝钗停了下来,躬身行礼道。 李桂转身回了一礼。 随后李桂和探春各自撑着一把油纸没入了丝雨中,而看着两人亲密并行的样子,一股带着微微酸气的失落蓦然在薛宝钗的心里涌起……乱卷的风吹来了雨丝,落在了她的脸上,虽然只是微微,但她却感到了一股沁骨的薄寒! 而与薛宝钗相反,她还是第一次单独与男子并肩而行,又有些怕别人看到说闲话,但是又觉得没什么闲话可说…… 但是不管怎样她的一颗心‘怦怦’的踢的厉害,也因此走了一段路探春的心才平静下来,随即小声问道:“你说这件事你有几……你能肯定?” 探春说的是改变立场的事。虽然在闺中她也清楚这是关系到阖府、甚至阖族的大事,这种事情实际上也是容不得存在几率的事,因此她刚才‘几’后面的几层把握没说出来。 而这也是她送李桂出来的主要原因。刚才在屋里她就想问李桂来着但当时一来薛宝钗在场,二来又顾虑这事有些私密性,李桂可能不好说顾虑李桂的面子,所以她才没当场问。 李桂没在意探春送他的目的,至于内在都原因很现实,那就是一个男子可能会时时猜测陌生女子的心思,但对于自己都媳妇却不会! 李桂也是这个原因,对于这个跑不了的媳妇的心思,他有些微醺的脑袋也是懒的去猜! 细雨空濛中,大观园处处清翠欲滴,身边又有兰香暗来,李桂感觉正美妙,因此听到探春的话他不禁微微愣了一愣…… 而后他就思索该不该回答探春这个问题。事情与关系发展到这个地步,李桂觉得已经没有隐瞒探春的必要,只是在措辞上需要斟酌,总不能说太子一定完蛋,书里定下来的。 因此微微思索了一下,李桂说道:“这是一定的,太子德不配位,久之必丧人心,当中或有波折,但终究无望。” 李桂的话还是有些含糊,但历经秦可卿之变,以及铁鹞子派人抢掠之事,她对李桂已经极为信任,因此闻言轻轻的“哦”了一声。 然后她又不禁想到了那暗中之人,再想想现在之事,不由得谈道:“没想到府里那么多事,真是亏了你。” “亏什么,没有伯父提携,我还不过一小奴尔,哪有今天。”李桂随意回道。 而就在这时,“咳咳”一道声音从两人左侧传来,两人转头一看,却是贾环,正站在花径里,手撑着一把油纸伞,两眼骨碌碌的转着。 见此探春‘唰’的一下红了,也‘唰’的一下从李桂的身边离开了,紧接着便对贾环斥道:“你去哪里,怎么没去上学!” 贾环自小却是怕探春的,头一缩,急忙解释道:“今天休沐,我,我正要去二姐姐那里去玩呢……” 说着又大着胆子瞧了眼探春与李桂,然后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先去了,嘿嘿,你们说话,嘿嘿……”说着贾环转身慢慢去了。 “这小舅子以后只怕是个麻烦!” 想着贾环的为人,最后居然把自己的侄女都卖了,以后偏偏又离的很近,李桂微微有些头大。 而被贾环这么一搅和,探春也兴致全无,暗暗瞅了贾环一眼,转首对李桂微笑道:“我就想问这个事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下雨你路上小心些。” 李桂点了点头…… …… 而在李桂出荣国府的时候,薛宝钗也在梨香院的走廊下收起了油纸伞…… 堂屋里薛姨妈正和香菱闲话,看到薛宝钗进来的时候,薛姨妈立刻站了起来,怜惜道:“我的儿,这下雨天的还过来干什么,这么冷……”随后便是一大堆絮叨。 对于子女,薛姨妈只有宠溺。 而此时薛宝钗心中的凉意依然未去,薛姨妈絮絮叨叨声里,薛宝钗接过香菱递来的棉巾,擦了擦头发,然后又结果了香菱递来的热茶,默默的坐了下来。 母女连心,薛宝钗的异常虽然细微,但是还是没瞒过薛姨妈的眼睛,“钗儿,你怎么了?”说着薛姨妈坐在了薛宝钗身边的杌凳上。 第二零五章:影射 说着薛姨妈坐在了薛宝钗身边的杌凳上。 “娘,刚才李桂来了,我让三妹妹请了他,问了他那天的事情。”只是沉默了一下,薛宝钗便说道。 薛姨妈也一直忧心着这件事,闻言满头的钏钗往薛宝钗跟前一晃:“钗儿,他怎么说?” “姨丈果然有这个意思,已向舅舅去了信,商议此事,那天的事情就是试探……” 说到这里,薛宝钗感觉贾政有些操之过急了,最少也要等到王子腾的回信。但再想想李桂的话,只怕是贾政心里主义已定,只是还没挑明,因此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事暂时还是不要告诉我哥哥。” 薛宝钗话里意思薛姨妈懂得,这事要是被薛蟠知道了,保不准喝醉了就宣扬出去了,但现在却不是宣扬的时候,也不是他们薛家可以宣扬的! 但不论如何,总而言之,还是薛蟠不成器,不能当事,因此薛姨妈闻言重重的“唉”了一声。 人往往就是这样,在遇到重大问题的时候才会清晰自己的不足。 也因此一声叹息之后,薛姨妈开始羡慕起她的姐姐起来…… …… 于此同时王熙凤的三间大屋里,王熙凤正躺在床上,额头上盖着一块纯白的面巾,俊俏的脸上怒气盈然。 她确实是生气了,生气的原因是赖大一家的赎身。毋庸置疑,这伤害了她的利益,因为不论是在外面放印子钱还是招揽诉讼,赖大都是她的助手。 当然这些事也并非赖大不可,只是再收拾起来毕竟麻烦,而谁又愿意麻烦! 而同时让她生气的对象也有很多,有李桂、有贾政、有贾母、甚至还有贾琏。 想到贾琏,秦可卿抬起螓首向站在床侧的平儿问道:“二爷去几天了?” 再强势的女子在不能解决的问题面前也会想到男子,这一点,王熙凤也不例外。 “快两个月了!”平儿回道 而后王熙凤银牙紧咬:“又不知去哪儿放荡去了。” …… 而此时李桂也和晴雯一起上了马车。收拾着油纸伞,晴雯便开始问道:“我听说你同意要那宅子了?” “是的,不同意能行吗。”往马车的靠背上一靠,李桂回道。 “还不想要,那么便宜!” “太近了,以后麻烦多。” “咯咯……” …… 回到皮尔记时,小雨依然丝丝缕缕,卜固修、詹光、山童、牛大、牛二几个人正齐齐的坐在门口的通道里观雨、闲聊。网首发 看到李桂下车时,一起迎了上去,简单的行礼毕,卜固修便说道:“老爷,赵若华来了,送了些野味,又走了。” 说着,卜固修往屋檐下指了指,李桂顺势一看,只见大门东门边正摆着几只野鸡、野兔。 而这时詹光微笑道:“又不知盯上了谁,谁又要倒霉!”说着詹光眼里精光闪动,意味莫名。 但李桂心里却是清清楚楚,微微一笑道:“个人有个人的福分,求不来,也推不掉……这几个赶紧收拾下,好吃酒。” “嗯嗯……” 邓会、胡老实、牛大、牛二、卜世光几个几乎同时憨厚的答应着。 中午的皮尔记摆了两桌,李桂、詹光、卜固修、山童一桌,其余人一桌。 本来李桂也喊了邓会、牛大等,想一起热闹的,但几个人力辞,说不合规矩,但实际上是几个人心里有些害怕,这要是坐那里,听着听不明白的之乎者也,分明是煎熬,也是受罪。于是最后山童被卜固修叫了过来倒酒…… 而在李桂心里赖大的事情实际上已经了了,宅子的事也不叫事,有事也是以后的事,天上又下着雨,于是喝起了慢酒。 他还没想到忠仁王会把敲打贾政的棍子落在他身上,和忠礼王所想象的一样,他以为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举人,忠礼王不会对他大动干戈,毕竟前面有贾政顶着…… …… 夜…… 烛光从礼王府临涛阁里散射了出来,照在丝丝缕缕的细雨上,细雨便成了明亮的丝线。 与外面雨夜的静谧不同,临涛阁里面青铜座多枝烛台上,细娟纸笼罩的蜡烛燃烧着,照的屋里一片明亮。 而此时高无忧正习惯性的微弯着腰、交叠着手,向忠礼王禀告着:“王爷,东宫那边又有了新动静,东宫的人说太子下了口令,严禁东宫之人去李桂铺子里买衣服。” 诸王的暗争各有手段,但也都有同一个手段,那就是彼此都在对方那里埋了眼线,而这件事在东宫内部又广而告之,要是不传到这里来,那就怪了。 以忠礼王的心术一眼就可以看出太子这招是敲山震虎,或者说是杀鸡骇猴,杀李桂这只鸡,震慑、威胁贾政,以及和贾政类似的对他起异心者。 这招在忠礼王眼里也属寻常,只是对东宫内部下令,这样利用太子之位的影射力,这其中包含的对权术的运用,让忠礼王感觉既巧妙又炉火纯青,他的细眉不由的挑了挑。 赵虎臣坐在东侧杌凳上,看在眼里,却笑道:“此必胡明老匹夫之策尔,胡明老匹夫虽然有车,但东宫刚愎,不一定去听他的,王爷勿忧,现在王爷只要吩咐府里不要去那小辈那里去即可。” 太子的脾性忠礼王是了解都,也认同赵虎臣的话,比如他已知道在女人方面,忠仁王就不会听胡明的。 因此闻言忠礼王点了点头,说道:“本王刚才多虑了,先生以为那李桂会如何?” 忠礼王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李桂接下来的反应实际上牵扯到了他的一些利益:面对太子的打压,如果李桂抗拒不了,那么太子的基本盘必然巩固,甚至扩大,而他的势力自然有缩减的可能,即使不缩减,业没了扩展的目标;反之,李桂如果坚持下来了,那么对他或多或少会有利。 这实际上是彼消此长的道理。 忠礼王话里内在的意思赵虎臣自然懂的,而对于李桂,赵虎臣知道李桂的诗名、韬略、甚至立场——从目前看最起码不是和太子一路的! 但是依靠这些并不能估算出李桂能不能在太子的暗击下坚持下来,因为估算这个要看任性与风骨,这种东西只有时间才能更好的让它体现出来。 因此赵虎臣回道:“这个只怕要等等看。” 忠礼王点了点头。 …… 而此时同样的一幕出现在忠义王府、忠信王府里,然后忠礼王、忠义王相比,忠信王也下达着府里上下严禁去李桂铺子得命令——在这个时刻,暗中捅刀子、挖墙根他们是乐意的,但明着和太子对干,他们都是不乐意的。 不过与忠礼王、忠义王不同的是,眼看又到端午节,他本来有意在李桂身上做做文章的,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事情很明显,如果他再去请李桂,那就是和忠仁王作对;而如果把李桂推向他的对立面,这就好像他在附和忠仁王似的,他不想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这不利于他培植自己的势力——如此有心投奔他的人会认为不如直接投奔太子。 于此同时,神武将军府里冯紫英和他对父亲也正交谈着。冯唐是太子的铁系,这不仅仅是因为冯唐和太子有姻亲关系,冯唐的女儿嫁给了太子的二儿子,更因为冯唐以前和太子就是旧识,他做过泰宁帝的近身侍卫,和忠仁王交往颇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和太子一起成长的。 也因此他清楚泰宁帝对忠仁王投入的心血与感情,所以纵然有传闻泰宁帝对太子不满,他也认为泰宁帝会罢黜忠礼王。他认为这是人之常情,比如他就对他儿子冯紫英有很多不满,但却从来没想过不要冯紫英这个儿子! 当然也因此在以后得知泰宁帝真的有罢黜忠礼王的心思后,因为捆绑的太深,他参与了忠礼王主持的谋逆。 这在《红楼梦》中有所体现,原文是冯紫英去城外办一件大事,然后冯紫英就没出现在书中了! 而和冯唐与忠仁王关系相似的还有王子腾。 “今天我正好遇到阴伊,他告诉我说太子对东宫内部下了令,让东宫上下不要去李桂的铺子……”坐在太师椅上,冯唐捋着胡须沉思着说道。 他虽然是将军,长相却没有武夫的粗豪,相反,他长的有些清秀,冯紫英就遗传了他的外貌。 而实际上冯紫英一直想找李桂的晦气,只是由于荣国府的庇护以及李桂的蒸腾日上,让他有些投鼠忌器,而现在荣国府既哀,李桂以及荣国府又为太子不喜,他感觉机会来了,眼睛一抬,兴奋的说道:“明天我就去找他晦气!” 冯紫英刚刚说完,冯唐便一拍椅帮,勃然大怒道:“混账!” “怎么?”…… 冯紫英眼皮惊的一跳,问道。 “太子怕人说闲话,对他都没直接动手,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去找他麻烦,都知道咱家与东宫的关系,岂不是扯东宫的后腿!” 表面发着怒,心里叹着气,冯唐循循教导着冯紫英。 第二零七章:大势 第二零八章:蛰伏 这些银子,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李桂觉得差不多能够支撑到忠仁王被罢黜了。 心中稍宽,也明白晴雯的难处,安慰道:“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想来他们能够理解的,等过了这个坎,再拾起来就是。” 说着,想着早上还派卜世光去请山子野回来,顿觉世事无常。 ”嗯……以后要节俭些。” ……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点之后,李桂就进了书房…… 此刻他非常明白他要想过好,本质上取决于两个因素,一个是科考;一个是荣国府。 这两个因素实际是相辅相成的,科考是他腾飞的翅膀,荣国府则是坠在他脚下的铁块,不解除他会飞都费力,甚至给坠下来。 因此为了活好,这两方面的事他都要做,而现在荣国府的事在李桂看来,实际上已经有了些眉目,毕竟通过将阴伊拒之门外这件事,已经含而不露的表达了荣国府的立场。 而对于忠礼王是否会对他有下一步的动作,或者说是否会进一步迫害他,李桂认为近期并不会——他已经觉察到忠礼王对他施展这招的目的是杀鸡骇猴,目的根本不在他身上,一个举人,作为太子岂会放在眼里,他的目的是贾政,以及贾政这类人。网首发 而既然杀鸡骇猴,一只惊叫的鸡当然要比一只死鸡的作用大! 因此进入书房之后,李桂的心情很平静。而实际上李桂也清楚他不平静也不行,在忠仁王这道命令之下,李桂觉得很多人都会对他退避三舍…… 不过李桂也认为如此正好烈火见真金! …… 中午十分晴雯照例去了荣国府—她必须让马娘子等人手里的活计停下来,趋势已经很明显了,一上午只不过来了两拨人,买了五六件衣服,不足以前的四分之一。 到了荣国府的偏门时,马娘子、刘婆子和以前一样,再门口等候着,看到晴雯的那一刻,两人立刻迎了上去。而晴雯是利索的人,从车厢里出来,看到两人,瓜子脸便呆着说道:“今天没活计。” 咋闻此言,马娘子和刘婆子也呆了呆,随即马娘子问道:“晴雯姑娘这是怎么了?” “东宫下令,严禁东宫上下到我那里买东西。”晴雯一边说,一边王里走——李桂纵然开解,但一些话还是不能说的,所以她心中依然郁闷,想去探春那里念叨念叨,与探春分享分享。 而荣国府上下几乎都是势利眼,也就是机灵之人,马娘子和刘婆子也不例外,同时因为处在荣国府这样的地方,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对于东宫的地位他们是比较了解的,也因此微微愣了一下之后,马娘子和刘婆子便明白了东宫这道命令内藏的含义…… 而此时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的这些工钱已经在她们的收入与分配中占有者越来越重要的位置,也就是说这笔银子对他们越来越重要,因此一愣之后,马娘子和刘婆子顿时感觉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而后两人几乎同时向晴雯追去,到了晴雯身边,刘婆子便急匆匆笑道“晴雯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呀?这好好的……” “李桂没说……这上面的事岂是咱们能过问的。”心情懒懒的不想再言,晴雯一道规矩压下。 而在府里多年,马娘子、刘婆子很清楚什么事可以问、什么事不可以问,而这种事恰恰是最不该问的,因此闻言对望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些许惊慌之色…… ………… 和以前一样,吩咐完事情之后,回到秋爽宅后,探春拿出了账本……探春还不知道东宫的命令,而或许是憧憬的幸福已经近在眼前,纵然知道荣国府还有潜在的危险,纵然清楚荣国府的经济状况不佳,但她的心情还是不错,鹅蛋脸上透出着微微的红晕。 当晴雯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她已打算把整理好的账簿在交给王熙凤——此时王熙凤的旧疾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而她对晴雯的脚步声已经熟悉,在晴雯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她便合上了账簿,随即起身,但转身之际,却看到了晴雯呆呆的小脸。 “怎么了这是?他……欺负你了?”随即探春问道。 “没有……” 晴雯一边行礼,一边答道,起身之际继续说道:“小姐,你可知东宫之事?” “没有,什么事?坐吧。”探春也是微微一愣,随即说道。 “东宫下令,严谨东宫上下去咱那铺子买东西……”晴雯呆着俏脸说道。 还是那句话,探春是机敏的,晴雯话还没说完,她就立刻觉出了忠仁王这道命令所蕴含的影射力与溢出效应,也觉察出了忠仁王这道命令所蕴藏的杀鸡骇猴的目的,当然更直接的反应是宅子修不成了。而刚才她心中还充满着火热的憧憬,可转眼就凉凉…… 巨大的转折之下,探春禁不住樱唇微张,‘啊’的轻轻叫了一声。随即就问道:“他……他打算怎么办?” “他说没有过不去的坎。” …… 夕阳余红中,李桂乘车拉到了荣国府…… 他是应贾政之邀来的,贾政已经从梅知孚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把李桂喊来主要是想安慰他一番——家政虽然迂腐,但这是他身在其中,因此很清楚,这是忠仁王在敲山震虎,把板子打在李桂身上,来敲打他。 李桂到了荣国府之时,这件事已经在荣国府传的沸沸扬扬……在众仆看来得罪的东宫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贾政和李桂好像不应该这么做,但里面好像又有原因……不过不论如何,他们都觉得这事不是他们可以随意议论的,这个层次太高了!而现在李桂好像不仅参与了,而且好像还是主角,因此对李桂,众仆心里的敬畏又多了一分,看到李桂时无不恭恭敬敬,当然也有心里幸灾乐祸的。 李桂到时,贾政早已在王夫人的房间里等待,满满的一方桌菜肴…… 而与此同时,荣国府内眷谈论着这件事,不过只是暗中谈论,比如王熙凤和平儿。贾宝玉和林黛玉,薛宝钗和薛姨妈,这样小范围的谈论,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这重时就不是她们公开议论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封建女子是不问外事的。 而对于这些事件中贾政与李桂暗含的抉择,他们也不好置喙,原因很简答,一是上次的事件让他们真实的感觉到了忠仁王的不可靠;二是泰宁帝现在的态度;另外一个就是,对于他们来说,前方就像迷途,他们无法看清。 李桂与贾政饮酒之时,潇湘馆里贾宝玉和林黛玉也在小声交谈着。 第二零九章:帝极 “颦儿,你说爹爹会怎么做?” 坐在锦墩上,贾宝玉一边呷着茶,一边盯着林黛玉问道。 贾政把阴伊拒之门外所暗藏的态度,贾宝玉是能觉察出来的,而忠仁王命令的指向是谁,是什么,贾宝玉也能觉察出来,毕竟他是有点儿灵气的! 而虽然他不喜欢这些事,但是他也清楚荣国府的荣华富贵现在就在贾政的一念之间,这当然也牵扯到他,因此也不由的关注起来,并因为牵扯太深,他心里有些些微的风雨飘摇之感。 而同样的因为在此一巢之中,林黛玉也不能保持平时出尘的心态,手中的书本一合,抬起螓首说道:“舅舅为人颇有读书人的风骨,只怕越是给他压力,他越是不服气,而那李桂又是有主见的,舅舅这么做只怕也是因他而起。” 林黛玉的分析很清晰,毕竟她也有着一颗细敏的心,贾宝玉闻言也觉得有理,沉思了一下,继续问道:“你说他们这么做是对是错?” 林黛玉闻言沉思了一下,然后摇了摇螓首。 “你说爹爹和他能坚持住吗?”俄而贾宝玉又问了一句。 林黛玉想了想,再次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王熙凤的三间大屋里,王熙凤与平儿也谈论着这件事。而同样的王熙凤的想法其实和贾政的想法差不多,毕竟大把的银子是经过她的手送出去的,对于上次事件中忠礼王的不作为,她心里也是有牢骚的。 不过对于贾政、李桂这样做是否正确,她也无法判断,但是处于女子的本性她并不喜欢这样折腾,而且对于忠礼王搂草打兔子似的对李桂的打击,因为缺少了赖大这个帮手的缘故,她心里竟有着少许的幸灾乐祸! 而对于贾政和李桂,特别是李桂,面临着直接的打击,能否坚持住,在她们心里也是一个疑问。 而在他们谈论的时候,薛宝钗和薛姨妈也在谈论着这件事,她们的心思和贾宝玉、林黛玉基本相同,而与她们不同的是她们心里多了一层无助感,一种身在其中而又无法参与的无助感。 月上中庭之时,邓会依然在荣国府的大门口等待着,他黧黑的面孔已经和黑夜一色,而且脸色也沉重的像是夜幕——自从知道是李桂把他特意要过来的之后,他心里对李桂一直有一种慧眼识珠之感,而到皮尔记之后,李桂对他的重用,给他的待遇,更是让他感恩戴德,而现在他知道李桂遇到了麻烦事……网首发 虽然知道这种麻烦事不是他能解决的,但是他却已经不由自主的替李桂担心。 “也不知老爷会怎么办?他会不会挺住,能不能……” 心中可能是第一百遍思忖着这个问题,而就在这时他看到偏门处灯笼晃动,注目一看,却见李桂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走了出来。 “他样子好像挺轻松啊!遇到这样的事还这样……”心里念叨着,不知为何邓会的心也突然间轻松了起来,跳下车辕,解开了拴在柳树上的马缰绳…… …… 当李桂和邓会回到皮尔记时,皮尔记的前院依然灯火通明,马蹄声停下的时候,山童就打开了皮尔记的大门…… “回来了……二老爷唤你干什么?”晴雯性子急,门开之际,直接问道。 其实此时在晴雯心里有一个想法,这么晚贾政让李桂过去,会不会商议向忠礼王妥协。 而在心底深处,因为看不清前方,晴雯的内心是倾向于妥协的,她认为李桂这样做有些不值得。 同样的,詹光、卜固修、邓会、牛大、牛二等心里也有这个想法,因此晴雯问话之际,他们一边行礼,一边暗中注意着李桂。 “不过是安慰我两句罢了。”下一刻,李桂带着哈欠的困倦都声音响了起来…… ……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点之后,李桂便进了书房…… 而这时忠礼王命令的效果越来越明显了,一上午只来了一波客人,而到中午时分只有俞图一人派人给他下了帖子。 李桂估计这是俞图还不知道忠礼王的命令……不过他也拉俞图进入这个浑水里,因此对俞图的小厮推说身体不适,婉拒了。 而当开快到中午的时候,卜世光和山子野却回来了,之所以回来的那么晚,还是因为前日下雨的缘故,城外道路泥泞,卜世光是拔腿去的,然后两人拔腿回来的。 闻听山童的通报,李桂立刻接见了山子野,然后简单地把东宫之事向山子野说了一下。而赖大的园子压实出自山子野之手,一路上他还想着怎么改造那园子,以符合李桂现在的身份,同时留下改造的余地以匹配李桂未来的身份,可他没想到李桂哟遭此变故,而他本来是呐于言、敏于行的人,听了之后,立刻呆了,随即忧虑之色在脸上闪现…… 随后李桂吩咐在府中设宴……酒过三巡,具备之际,詹光突然说道:“老爷对我之恩重,吾此生未遇也,今老爷有难,然吾低微,无能为抱,愿老爷消减吾之月例,以尽绵薄之力。” 对于詹光、卜固修、单聘仁三人,可能是先入为主的缘故,虽然李桂认为他们有些个人与社会才能,但在品德上他还是心存疑虑的,原来接纳他们只是因为打算用其长。不过在随后的交往中他发现这几人品德并非那么差,只是喜欢赚些小便宜而已,比如詹光就借着采购之便,中途喝了不少酒,对此李桂只是装作看不见。而令李桂有些侧目的则是詹光与卜固修在赖大挖墙脚时的反应,不论两人这样抉择的原因是什么,他们这样的立场李桂是很欣赏的!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而如今詹光这句话则令李桂有些刮目相看了! 而詹光此言一出,卜固修与山子野微微一愣之后,也纷纷抱拳道:“正该如此,我等愿与老爷共度时艰。” “仗义每多屠狗辈,这就是古人的思想状况吗!看来人情自古长存,只是有的时代厚些,有的时代淡些,有的人身上厚些,有的人……” 思想决定着认得行为,透过行为也可以窥视人的思想,詹光、卜固修、山子野的纷纷声里,李固感觉自己对古人心理的了解又加深了一份,同时他心里却有一股热流滚滚…… 而实际上,詹光说完这些话之后,还是有些肉痛的,毕竟他的经济基础实在太差,又半生穷困潦倒,对银钱看的还是很重的,因此说完这话之后,心里就开始嘀咕起来:“他会不会答应,多半会答应,这铺子半天都没来一个客人了,他会减多少……” 其实山子野和卜固修的心态和他差不多,毕竟他们的出身差不多,附和完詹光的话之后,心里都有些肉痛,心里也都嘀咕着。 而就在这时李桂朗朗的声音传入了他们耳内:“诸位盛情后庭心领了,月例之银,后庭还是有的,千金散尽还复来,诸位勿替后庭为忧。” 随后四人大醉…… …… 时间入流,不知不觉间两天过去,时间到了四月二十二日,这期间东宫命令道的效果愈发明显了,四月二十一号那天居然一件衣服都没卖出去,而李桂也仅仅收到了俞图、李沐阳两个人的宴饮帖子! 至于柳湘莲,可能行踪不定的原因,也一直没有出现。 第二一一章:三种 两人先是兴致勃勃的谈论了一下各楼可能将要推出的花魁,翠云楼的秦红舞,凤歌楼的柳媚诗,嫣云楼的叶倩倩等各楼新近名声最亮的姑娘,评价谁谁可能胜出。 然后又闲谈起谁谁可能被请为评判,花魁大赛的规矩哪里不合理,谁谁可能再诗词上夺冠之类的事。 说到这里,赵沐阳叹道:“可惜后庭你性子隐逸,不然那南蛮子岂能夺冠!” 地域之争自古有之,在士子间更是激烈,而北方人读书大抵读不过南方人!往往造成北方人榜上无名或者名少,因此在朱元璋时的南北之争甚至引发朝堂动荡,因此为了照顾北方士子的面子,平息这会动摇国本的争斗,朱元璋采取了两个法子,一是配额制度,在会试中给北方士子保留一定名额;第二就是开设南北榜。 这里面其实有着朱元璋很深的考量,南北榜在配额制面前显的多余,后被撤销,但是士林的南北之争却因这些措施更加深入士子之心了,这种地域之争背后又带有地方经济因素,体现在朝堂上,也为朝堂的党争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而毕竟来自于后世,李桂心里其实没有地域之争的概念,倒是有时空之争的概念,因此对于俞图的惋惜、不甘,只能报以微笑。 而这时赵沐阳也叹道:“可惜后庭今年又去不成也……” 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忠仁往命令之下,谁会明目张胆的招惹忠仁王,最起码作为花魁大赛的最大主持人忠信王不会。 他不会,其他人更不会! 而这时俞图将身前的酒盅端起,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我听闻那甄宝玉不日将来。” 说话之间,俞图一捋微须略显隐忧。 “哼,欺我北方无人乎!”下一刻赵沐阳带着些怒气说道。 …… 二更天之后,俞图和赵沐阳带这些醉步,踉跄而去…… 送二人出门之际,见晴雯见李桂脚步虚浮,急忙迎了上去。李桂本来还能走,但晴雯如兰似麝的体香入鼻,他的身体却不由的软了。 “喝这么多!” 陡然加重的压力,让晴雯禁不住抱怨了一声,随即对近在身边的长缨招了招手。 而虽然身体变软,但李桂的一部分思维却依然清晰,他清楚甄宝玉来次可不是卖弄什么才鸣都,主要目的还是找靠山,换句话说泰宁帝要对江南甄家动手了。 也就是说泰宁帝在继续敲打太子,李桂知道这对他来讲是好事。但是他也清楚甄宝玉的到来其实却给荣国府带来了坏事——甄宝玉会把银两寄存在荣国府。 这种事不大,在荣国府立场正确的前提下,根本不是个事,但在报错大腿的情况下,在《红楼梦》原著中就成了窝脏,成了荣国府的罪名。 而现在能不能站对立场,从太子的泥潭中抽出来,李桂认为他是做到了,太子对他直接打压的助力,无形中就把他推到了太子的对立面虽然这个对立面是太子故意树立给其他人看的,但还是对立面! 不过李桂清楚荣国府现在还没从太子的泥潭里拔出来,因为通过把伊拒之门外这种表达立场的方式是含蓄的,是含而不宣,带有一定的模糊性。要不然忠仁王对贾政也不会只是敲打了,必然是寻机一招致命。 另外一方面则是王子腾,因为他的地位,王子腾的态度实际上决定着四大家族的走向。但现在这么长没回信,李桂可以看出王子腾的犹豫,并在心头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而在这种情况下,对于甄宝玉运来的银子,最好是拒之门外,但这种事又不能够先向贾政、或者探春说出来…… 总不能甄宝玉没来就知道了吧! 香气越来越浓,李桂的思维逐渐飘忽…… …… 俞图和赵沐阳像是惊鸿过客,其后的两天别说白天没有客人、访客,更是没有什么夜客。李桂彻底安静了下来,皮尔记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不过晴雯倒还是天天往荣国府跑,一是收拾残局;二是与向探春叙说担忧。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只不过这样共振之下,两人心中的担忧却更加深了…… 于此同时赖大的消息也通过晴雯传到了李桂的耳里——他终于走了,在赖尚荣的陪伴下默默而去,荣国府无一人想送…… …… 而李桂虽然除了知交者已经渐无人问,但是还是有些人惦记于他,比如胡明和忠仁王。 一个简单的道理是,当人面对外在的压力,当事人的反应一般有三种,一是立刻屈服;二是忍受一阵子再屈服或者反抗;第三是立刻反抗。 这个道理忠仁王很懂!而且对于通过李桂敲打贾政这件事,他最想要的结果是第一种,贾政与李桂对他伏低。他也觉的李桂越是坚持对他便越是不好。 因此这天傍晚,清音阁里,听完胡明汇报完诸王以及皇宫的动向之后,忠仁王随向阴伊问道:“李桂那小子有什么动向没有?” 在忠仁王想来,阴伊是他在外面的代表,此招之下,贾政或李桂可能暗中活动,通过阴伊向他表达改过之心。 阴伊闻言,急忙躬身答道:“回殿下,那小子没什么动静,听说一直窝在他那铺子里。” 闻言忠仁王明白事情的解决已经走向了第二种方式。他有办法改变这种方式,只是现在他已经把李桂推到风口浪尖上,再出手杀之或诬陷之,太明显,难以抵住天下悠悠众口。 更为关键的是他清楚现在泰宁帝正盯着他——藏在锦衣卫内部的内线,传信说,夏秉忠去了江南…… 忠仁王闻言,脸色一暗,随即“哼”了一声说道:“看这小子能坚持多久。” 胡明也明白其中的道理,闻言一捋胡须,说道:“此癣疥之疾也,且容他一时。”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五月,而这天虽然李桂如山中老僧般静坐在家,但因为端午的缘故,外面却热闹了起来,街道两旁的商铺不禁打扫一新,更是早早挂上了驱邪避毒的艾叶;铙钹锣鼓声里,舞龙舞狮、踩高跷的也开始在街道上出现;寺庙处更是充满了祈福攘灾的人流…… 李桂其实是很喜欢这样的热闹的,他认为这样充满了人气,但他也知道现在还不到最热闹都时候…… …… 月初的明月皎皎如银盘,月上柳梢的时候,合以前一样,饭后,李桂躺在山子野新做的躺椅上乘凉、悠哉。 晴雯端了一杯茶递给了他,随后一拉小木凳,坐在了李桂的身边,随即开口道:“老爷昨儿个江南甄家的人来了,听小红说来人是个公子哥儿,长的必宝玉还好,二奶奶当时就说把宝二爷比下去了,还有啊,小红说他还带来了三辆马车,车上都是银子,这江南甄家怎么这么有钱啊!” 第二一二章:真真 “江南自古富足。” 闻言李桂随口回了句,原来的问题却再一次浮上心头…… 想了一想,他还是觉得这事他还是要问一问,也不存在什么心里负担,毕竟甄家来此藏银,已是包藏祸心在先! 于是斟酌着说道:“你明天去荣国府,就说是我的意思,如果甄宝玉还是把银子放在府里,最好是让他转移走。” 其时各大户为方便在异地用银,将银子放在世交好友那里已成惯例——虽然这时已有银票,但银票并不能完全代替现银。 而甄家在荣国府存银的事情晴雯也是耳闻过的,闻言不禁一愣,随即眨了眨美眸,问道:“为什么,怎么了这是?”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甄家的银车是不是比以往多。”李桂反问道。 “是啊,府里人都羡慕甄家富足呢!”晴雯点了点螓首回道。 “这么多银子有些不正常啊!”李桂故作沉思答道。 而他话音刚落,“啪啪啪”前院传来了敲门声。 “是谁?俞图还是赵沐阳……” 李桂很清楚这个时刻能来他这里的也不过以上了了几人,但这些人却都是他必须亲自迎接的人,思忖之间,站了起来。更新最快的网 而他刚过二门,就看到山童匆匆跑了过来,“是谁来了?”李桂随意问道。 “回老爷,是裘二爷。”山童回道。 “哦……” 随口应了声,李桂继续往门口走去,刚进前院就看到裘安一身黑色的儒衫,正站在庭中。 “今天怎么来了?”李桂随意的拱了拱手笑道。 “今日休沐,正好来看看你。”裘安也随意拱了拱手回道。 “吃了吗?” “吃过了。” …… 随后两人一边寒暄,一边在前院坐下。 裘安此来其实有再次查探李桂立场是否坚定的意思但简单的问候了李桂的近况,感知了李桂的坚定之后,裘安便岔开了这个话题,说道:“昨夜朱楼梦,今宵水国吟;岛云蒸大海,岚气接丛林;月本无今古,情缘自浅深;汉南春历历,焉的不关心。后庭兄觉得此诗如何?” 闻言李桂感觉此诗很是熟悉,微微一思索,突然想起这首诗曾经在《红楼梦》里出现过,书上写的是一个真真国的外国美人写的,书上还写这外国美人很是仰慕中原文化。 想到这里李桂说道:“这诗浅白了些,岛云蒸大海,倒是有些异趣。” 裘安当然知道这是外国美人写的!他也是故意拿这略带异域气息的诗来考较李桂的,没想到李桂能一语中的,他狠狠眨了眨眼,随即钦佩的笑道:“后庭兄真有你的,这诗正是异域之人所做,这人乃一女子,还是海外真真国公主,向来仰慕我中原文化,据说长相特殊,我与沐阳兄今日特意去了鸿胪寺,想去拜访,可惜不见,不过以后庭兄之诗名,若去求见,一定不会被拒之门外,说不定还会有一段佳话,后庭兄近来清闲,不如去试试。” 裘安一副搜异猎奇之态,但李桂清楚裘安的好奇点并不在于作诗的外国女子,而是这外国女子居然能作诗! 这是因为红楼世界的大虞朝和外界连联系还是很广的,这在《红楼梦》中多有体现,比如王熙凤的琉璃屏风,合林黛玉胃口的暹罗国的茶叶,琪官送给宝玉的茜香国的大红汗巾子等等。 而外国人在红楼世界里也是寻常见,比如红楼梦里戏园十二官中的艾官就是老外。 而且在这个时代的人的审美观念里,并不觉得西洋人美,后世的金发碧眼现在被称为黄毛绿眼。 李桂对这个时代的外国人也没兴趣,毕竟后世见的很多,遇到了看上两眼是可以的,刻意拜访就不用了。 因此李桂随意回道:“有机会再讲吧!我却不能像你那样去讨没趣。” 而晴雯早已站在廊下,与玉娘一起闲聊,听到裘安的话,她爆炭的性子复发,极想一脚把裘安踢出去,听到李桂的话后,倒是松了口气,但还是狠狠的瞅了裘安一眼。 裘安依然不觉,依然笑道“后庭兄此言差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如此风花雪月了一阵子,在晴雯讨厌的目光里,裘安踏月而去…… 送别裘安,转身之际,李桂就看到了晴雯亦嗔亦怒的俏脸。 “老爷你以后少和他来往!” “哦……” “这人不正经!” …… 人在孤寂时会做什么大概要看跟前有什么,李渊被尊为太上皇之后,给李世民生了一堆弟弟,李桂虽没有后宫三千,但是却有一个娇俏的晴雯…… 第二天诸多因素相加,李桂又起的晚了些,简单吃点,又进入了书房,而没过一会儿晴雯就进屋,给他倒了杯岔,然后说要去荣国府。 李桂点了点头。 …… “小姐老爷说最好让甄家把银子从府里移出去。” 当阳光里带着一丝燥热的时候,秋爽斋里传出了晴雯的丽音。 这个说法同样的让探春感到奇怪,锦墩上,鹅颈一探,探春问道:“为什么?以前甄家的银子不也放在这里,他以前在府里应该知道的。” “是我说甄家运来了三车银子,甄家真富足,他就说这么多银子运过来不正常。”晴雯回道。 探春现在掌家,自然知道甄宝玉这次运来的银子是有些多,而现在李桂又这么说,她不由的斟酌起来。 而女孩子的处事方式一般都比较保守,这一点上探春也不例外,因此思忖了一阵子之后,在世交的交情和李桂之间,她自然的站在了李桂的这一边,螓首点了点,说道:“这次甄家运来的银子确实多了些,还是听他的吧!” 口中说着,她心里已是想好了托词与推脱的方法,让林之孝去跟甄宝玉去说,就说荣国府可能被宵小盯上,前一阵子就招了寇,现在斟酌一下,感觉有些不放心。 晴雯闻言”“嗯”了一声,突然想起昨晚裘安之事,随口说道:“小姐,昨晚裘安来了……” 探春自然明白这个时候能来看李桂的,可以这么说,也是真心对待李桂的。而以前裘良的帮助她依然记在心头的,因此闻言对裘安的好评又给加了一分。 而这时晴雯已经继续说道:“那人真不是个东西,昨晚对老爷说,鸿胪寺来了一个能作诗外国女子,撺掇老爷去拜访,他自己已是先去了,撞了一头疙瘩。” 探春闻言,对裘安的印象立刻飞流直下,随即带着些薄怒道:“这人也真是的,自己寻花问柳也就罢了……他怎么说。” “好在老爷没答应,就怕以后他还会撺掇!” 探春闻言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副画面,一副裘安推着李桂往下滑的画面,而她只能在旁边看着…… “他怎么结识了这样一个人!” …… 探春与晴雯闲话暂且不谈,而在此时忠信王一行来到了西山。 第二一三章:昔夜 世上的事情往往是这样,它不因人的意志而产生,也不因人的意志而转移,有时也不因人的意志而消灭。网首发 端午节大概就是这样的事情,虽然李桂不喜欢青艾的刺鼻的气息,不喜欢‘咚咚锵锵’的铙钹锣鼓的喧嚣,但是山子野一大早还是出城割了一捆的青艾,与卜固修、詹光、山童等一起挂在了大门、二门、后宅、厨门等等的门梁上,而铙钹锣鼓声也如潮汐般时远时近的一波波涌来。 李桂的心境还没修炼到陶渊明隐士式的心远地自偏的境界,他本就不是个隐士,他的灵魂毕竟是在红旗下生长的,培育的,他是一个有着积极的人生观的人…… 铙钹锣鼓声再次传来,李桂唤了晴雯、邓会,又带了山童、长缨、长弓,浩浩荡荡,出门而去…… 街道上人流熙熙,街道两旁摆满了小摊,小摊上摆着热腾腾粽子、金黄的糕点、纸剪的假花、金箔香烛……天桥上耍把戏的、变魔术的、说书的、卖大力丸的;相国寺前更是人山人海,喧哗之声李桂诸天神佛都已被惊动,而远处的高跷、舞狮舞龙队伍,像一把利剑把当街的人群一分为二…… …… 归来之时已是夕阳晚照,收获颇丰,邓会、山童山上琳琅满目,像个杂货摊。不过回到前院之后,李桂一下子就坐在了院子当中的木凳上,伸直了腿,心中重复着以前已经发过的誓言——以后再也不去凑什么热闹了! 但是这时耳边却想起了晴雯的欢快的声音:“玉娘,你今天没去,今天大相国寺可热闹了,明天带你去看看……哦,牛大哥,这几只野鸡你取剥了。” 而在一旁,长缨、长弓一边互相往头上插着绢花,一边嘀嘀咕咕着:“老爷为什么这么喜吃野味?” “野味便宜,老爷是节俭的人。” “老爷也大方。” “嗯……” …… 两个小丫头虽然随意而谈,但却道出了这个时代与后世的不通,在这个农耕的时代,一切是以粮食为标的的,野味不吃粮食所以便宜,而家畜要吃些粮食所以贵。 接过玉娘送来的热茶,李桂随意的听着,想着后世野味的天价,李桂淡淡的笑了…… 太阳落山之际,华灯初上之时,皮尔记的前院的方桌上摆满了酒菜——既然是节日就要庆祝一番。 而实际上以为太子命令导致的皮尔记的门前冷落,也让山子野、卜固修、詹光等人心情冷落,对饮酒不像以前那么兴趣盈然,但是对于李桂的这份心他们还是很感激的,同时暗叹李桂心大,面对这样的事情还有心情过节喝酒! 三巡过后,山子野举杯道:“多谢老爷盛情,我敬你一杯,先干为敬。”说罢,山子夜举起了酒杯,李桂也举起了举杯,一饮而尽。更新最快的网 而他刚刚放下酒杯,伸筷正想叨片热羊肉,而就在这时,就听大门外传来了马车轱辘‘咕咚咕咚’的声音,下一刻伴随着一声马嘶,‘咕咚’声嘎然而止。 “是谁来了?俞图、照沐阳,裘安……来的倒巧!” 李桂思忖之际,山童已经很自觉的跑了过去,门开之际,李桂一看,正中领头的却是沈正阳与周天演,俞图与赵沐阳像是两个保镖似的分裂左右,俞图与赵沐阳一身黑衫,而沈正阳与周天演则分别穿着寻常的白袍与暗红色的锦袍。 “先生。” 见此李桂一边迷糊的招呼了一声,一边匆匆迎了上去,同时心里有一股暖暖的暖流流动着…… 李桂之所以感动并不仅仅是因为沈正阳与周天演能在这个时候来看他,更为重要的是他明白这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经过赖大的事情,或者说通过运用士子的力量打击赖大这件事,一个认知李桂心里越来越清晰,那就是他的基本盘是士林,这是他的立身之本,而他在士林中的名声越高,他也就越安全,以前想着走科举之路也是这个原因,只是不清晰,不明白如何运用士林的力量,或者说没认真考虑过。 至于原来投奔忠礼王的想法,经过最近对自己内心的深查,这种做法固然有效,但实际上却是一种政治上的投机取巧!而且现在因为荣国府这个底色的缘故,这个想法实施起来有些难了,总而言之,士林成了他最后的保障。 而现在沈正阳与周天演亲自来了…… “两位先生快请坐,两位先生怎么来了?”到了沈正阳与周天演跟前,李桂一边行礼,一边匆匆说道。 “智王亲邀,受人之请,不得不来也。”沈正阳笑着简单扼要的说了句。 而周天演则望着庭中的方桌,一捋胡须笑道:“秉烛夜宴,后庭好兴致,好心境,难得、难得。” 能在这种情况下坦然自得,这种心境周天演是很赞赏的,只是他不知道李桂已经预知了结果! “先生过奖了,人生蜉蝣,何必计较太多!”李桂微笑道,心里略感惭愧,他真不知道如果不是知道忠仁王的下场,他会以怎样的心境面对眼前的情况。 “呵呵,好一句,人生蜉蝣,何必计较太多,后庭真是洒脱!”闻言,沈正阳也禁不住赞了一句。 但随即游说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该计较还是得计较,我辈读书人岂能轻辱之!” 李桂:“……” 李桂没想到沈正阳会把他状纸上的话说了出来不知怎的,恍惚间他突然觉的沈正阳、周天演正是因为这句话而来看他的! 而这时山子野、卜固修、詹光等已经跟随着上来行礼了…… …… 从新落座,宴席重开,三盏过后,沈正阳捋须对李桂微笑道:“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这次你做的很好,对那等恶奴就应该堂而皇之,让他丑迹现行,惜栽,刘正德狡诈如鼠!” “他的脾气里也很老辣啊!” 听着沈正阳对刘正德的评论,李桂心里暗暗思忖,口中却谦虚道:“多谢先生夸奖,先生请。”说着李桂抬起了沈正阳面前的酒杯。 随后李桂又抬起了周天演跟前都酒杯……互敬了一圈之后,李桂向俞图笑道:“你们是怎么和先生遇上的?” “我倒不是和先生遇上的,却是月初那天太白楼上遇到都,随后智王邀我一起去探望先生。”俞图笑道。 而沈正阳闻言叹道:“浮名害人!呵呵,也得罪人。” 沈正阳所说都得罪人是说他对评论对墨客骚人的伤害,闻言赵沐阳一边给沈正阳端酒,一边笑道:“先生学问高深,评论中肯中的,正指出我等后学之不足,我等怎会有怨言,当然心胸狭隘者不谈。” 第二一六章:花魁 “不瞒介璞兄,兄弟小做了准备。” “哈哈,我也是如此但自知不行,在此再次预祝跃亭旗开得胜,让北人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不可能,只要李后庭不出,他们不会心服,惜哉,此次又难见他。” 说着甄宝玉叹息了一声,只是他这一声带着少年的锐气——从同窗同年,故旧知交那里,他早已听闻过他人对他与李桂的比较。 而他也真想和李桂同台较一较,愿因无它,和李桂一样,在甄家有覆巢之威的情况下,他也想在士林里立些名声,捞些保命的资本。 而在诗词的较量中打败李桂无疑是最快、最大的捞取名声的方法。其他方法,纵然在花魁大赛诗词夺魁,但有李桂横隔中间,终究做不到最大化——不击倒李桂,北方的生员终究不服。 只是昨晚在冯紫英给他的接风洗尘时,他就听到了忠仁王对付李桂的手段……心中只能引为憾事! 于此同时翠云楼主楼二楼,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处,忠智王凭栏而望,看着鱼贯而入的士子,心里不由的默喜:“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矣!” 而在这时一个小黄门颠着小步跑了过来,到了忠智王身边,尖着公鸭嗓子媚笑道:“王爷,沈先生和周先生来了。” 闻言忠智王抬脚就走——沈正阳曾经做过他的老师,他不敢怠慢。当然也是因为如此,他亲自去西山后,沈正阳抹不开面子,不得不下山。 翠云楼的正堂雕梁画栋,牛油巨烛的照射下,能容纳三五百人的大堂,宝光盈然,但是为了明月,忠人王还是把歌舞台搬到了外面,而且为了更好、更近距离的赏析美人,歌舞台搭的很矮。 至于正堂,门前一笼轻纱薄幔,成了诸楼美人彩排之地。 “见过王爷。” “见过王爷。” …… 众人行礼的纷纷声里,忠智王一边环抱着拳,一边快步走向到了沈正阳、周天演跟前,随即抱拳笑道:“两位先生能来,幸何如之。” “王爷客气。” “王爷客气。” 叙礼毕,忠智王把手往前台一伸,笑道:“两位先生请上座。” 世间的一个道理是越是压轴的人物出现在场合时往往是开始的标志,而沈正阳和周天演是忠智王专门请来的,沈正阳官至副宰,又讲学西山,隐隐是士子领袖,绝对称的上是压轴人物但是此时重要人物还没来,因此待沈正阳和周天演在前面第一排正中坐定后,忠智王便笑道:“两位先生请稍等,还有一位异客要来,这位异客却是来自海外,向来仰慕我中土文化,可能是听说了小王的诗会,昨天特意拜访了我……” 忠礼王刚说到这里,沈正阳和周天演突觉前面一静,扭头望去,只见前面水塘的东侧,一行奇装异形的人正在走来,奇装异形者有男有女,最为夺目的确实领头的一个女子。 高悬的灯笼之下,两人看的分明,这女子身材高挑,凸凹有致,一看就有生儿子的潜力,只是打着联垂的满头黄发,满头的珊瑚、宝石,似甲又似衣的露臂短袄,在沈正阳、周天演的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毕竟不是我中华之种!” 见此,虽然那女子异域风情实足,但沈正阳和周天演心里还是小小的鄙夷了一下。 不过当看到围观的众人伸长的脖子、谗言欲滴的眼神,心里却不由的动了气:“非礼勿视,真真是有辱斯文!” 思忖之间,那女子已经在众人目光的护送下来到了忠礼王跟前,学着大虞女子的礼节开口道:“真真国薇薇安公主,见过忠智王。” 薇薇娜得声音清脆如铃,但声调却很怪异,比如三声的‘国’字读成了四声的‘过’字,听起来古里古怪,但正是这些怪异引发了众人的寻奇探幽之心,望着薇薇安脸上的白纱,大多数人心里都不由的想道:“这番夷女子倒是别有一番风情,要是能共度一宿,倒是别样滋味……”更新最快的网 而在众人心思悱悱之际,忠智王已经回了礼,让了座,而在薇薇安落座之后,忠礼王咳嗽礼一声,朗声道:“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韶华不可负也,本王长愿余生高朋、醇酒,美人相伴,今日佳节,幸何如之……” 随后忠智王介绍起沈正阳、周天演、水溶、许寿等嘉宾,等沈正阳等简单的说完几句开场白之后,忠智王拍了拍手,说道:“开始。” 随着他的话音,只是须臾,“砰砰砰…”漫天的烟花在空中绽开了,好像琉璃星辰,引得诸生以及周围的观望、预备传抄者引颈而望。 而就在这时“铮铮……”如同珠玉落盘的琵琶声响了起来,而在琵琶声响起的那一刻,轻纱帐幔掀起,翩然钗凤,心字罗衣,嫣红楼柳烟媚烟行媚视走了出来…… 可能是人本质上是一样的,因此各地造花魁大赛中对美人的标准也都差不多,要求美人人美、曲妙、舞翩翩,也就在要模样有模样,要才艺有才艺。 而实际上这些要求也很具体,不是一句空话,而是有一定的标准,比如在人美上,不禁要求美女面如凝脂,眸如点漆,发如乌瀑,而且很讲究神韵,步伐讲究身如弱柳,凌波轻盈,顾盼有神。 这些落在程序的上就是先要漏个脸儿。给大家个初印象,然后是才艺表演,最后由大家以及评判对美人评价。 当然这评价有要落在银钱上,举办者会先准备珠花,评价者若看上哪个美人,则可以买些珠花,投放在标有美人名字的花篮里,然后按珠花数量排出第一、第二、第三名。 这排名在后来越来越离奇,到民国时期分别被称为总统、总理、部长…… 而诸楼以及各楼美人也都是踊跃参加,因为一经点评,身价立涨十倍,因此后来当中参选的美人甚至有拉大户、找赞助、性贿赂的。 柳烟媚一出,也代表着美人舞艺比赛方面的开始。 第二一七章:争锋 于此相异,烟花璀璨时,王夫人的东厢房里却是一片寂落的烛光,烛光里贾政独读那一片孤独。 在当前的情况下,忠信王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公然和忠仁王作对,因此忠信王也没有给他下请帖。 不过贾政只是迂腐古板,不通时务,却不是闷骚之人,因此已在王夫人三间大堂的正堂中摆了方桌,派了伴鹤去请李桂。 “砰……” 烟花再次响起,却是来自大观园处,随意回首,透过后窗看着天空的烟花,贾政的眉头轻松一皱,但随即轻轻的“唉”了一声。 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刘婆子的声音:“老爷,贾福传话,说是梅大人和杨大人来了。” “哦……” 眉角一挑,贾政像方砖似的古板、肃穆的脸色瞬间崩塌,下一刻一丝笑意出现在眸中、嘴角,整个人变的清扬飞跃起来。然后他抬脚就往外走。 以梅知孚、杨侍郎的身份,平时都需要贾政亲自迎接的,何况在这个时候,“疾风识劲草啊!这两人不枉我与之相交一场……”行走间,贾政感慨万千。 …… 而在此时大观园、紫菱洲,迎春的院子里,红灯高悬,贾宝玉、贾环、三春、林黛玉、薛宝钗等俱在。节日本来就是欢聚的时候,又因为探春随和的性子,所以在贾母那里做了一阵子之后,众人自然而然的又聚集在了迎春这里。 贾环和莺儿、雪雁等丫鬟放着烟花,贾宝玉和林黛玉、三春、薛宝钗则坐在园中的长案边,一边乘凉,一边随意吃着些时鲜瓜果、小点心闲聊。 “你觉得那甄宝玉还能夺冠吗?”闲谈间林黛玉随意向贾宝玉问道。 贾宝玉和甄宝玉已经见过面,但专注经济文章的甄宝玉何贾宝玉已经是一体两面,贾宝玉对甄宝玉是说不出都讨厌,就像讨厌李桂一样。不过虽然很讨厌甄宝玉这个人,但甄宝玉的才华他心里倒是认可的,因此微微沉默了一下,故意淡淡的说道:“江南子弟多才俊,他又是其中翘首,应该能夺冠。” 三春做在他俩的旁边,闻言心里都暗暗的笑了…… 而在这时林黛玉已说道:“今晚他们一定竭尽所能的……伴鹤可去了?” “已去了。” …… 银釭高照中,各楼选出的美女彩袖翩翩,舞低杨柳…… 当胭脂楼的秦凤舞舞罢,忠智王再次站了起来,拱了下手,然后说道:“美人之舞,赏心悦目矣,然有舞无词,若人无魂,下面请各位不要吝啬,为心上美人写出点魂之笔。” 花魁大赛的规矩是诸生可以向意中美人献上新词,以供弹奏。当然花魁大赛中的美女不会什么献上来的词都弹奏,她们只弹奏点评过的、好的。 而再此时诸生跟前早已摆好了矮案,案上也早已备好笔墨纸砚,不过因为南北的关系,来此的诸生自然而然的分成了两拨,南方的士子在舞台的西侧,人数较少,约二十来人;北方的士子较多,在东侧,黑压压的不知多少人。至于冯紫英、卫若兰、陈也俊等人,则居中。 而因为湖广熟、天下足,大虞朝历代重视南方的缘故,冯紫英、陈也俊等和南方有着很深的关系,因此他们就站在了南方士子都一侧比如冯紫英就站在了甄宝玉的身边。 而听到忠智王的话,众生立刻拿起了墨锭…… 实际上对于新词众生都是早有准备,谁也没有那么傻,现场搜肠刮肚,而且快快交上,还能博的一个才思敏捷的美名。 因此须臾之间,只听唰唰声响……俄而,便有士子向沈正阳、周天演、水溶、于文道、忠智王等人所在的长案走来。 沈正阳、周天演等是忠之王特地请来的评判,两人又在西山讲学,隐隐是士林领袖,因此来献文的自然而然的把文章都献在了两人的跟前。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沈正阳和周天演翻阅着…… 而有着昨晚李桂所写的那首木兰花打底,诸生的诗词怎会再入两人的法眼,两人越看越觉得满眼都是糟粕,不堪入目…… 但是以两人的心境、修养自然不会把这些心里话说出来,而是瘸子里拔将军,把相对较好的挑了出来,推给其他评判评论。 这是众审的环节,其余评判评出个一二三之后,再由沈正阳等主要人物评析、定夺。不过一张张这么多的糟粕还是影响了两人的心情,两人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而自从交上诗词之后,诸生的心就在忐忑之中虽然为了夺冠,他们拼尽全力,但却也知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而遥望着沈正阳和周天演越来越不平摊的眉头,有意夺冠的诸生心的忐忑逐渐加剧。 而又因为对这次夺名怀着特殊的目的,上次由夺冠,很怕被别人赶上,可以这么说,在有意夺冠者心里他心里最为忐忑。 桐叶住,懒倚楼,独处夕阳,独处夕阳后;云隐月出暗暗瞅,一袭青衫,一袭青衫旧。 无声时,人已瘦,信手杏花,新手杏花酒;南山游尽未见君,难摘相思,难摘相思豆。 “哦……” 乍一看此词清新自然,情真意切,读了这么多糟粕,沈正阳感觉眼前一亮,但在心里和李桂所写的木兰花一比,不仅言辞上雕琢之痕显然,意境上更是显得单薄、小家子气,而在情感上更是不如木兰花深沉…… 越是对比,沈正阳越是觉得这词和李桂所写的相差甚远……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篇远胜其它篇,于是推给了坐在他西侧的周天演,并点了点头。 周天演和沈正阳相处已久,心有默契,明白沈正阳点头的意思,是说这文章还可以,于是接过来之后,仔细敲了一眼……网首发 而对于此篇,他的心路历程自然和沈正阳一样看了这么多糟粕,乍看此篇,有点洗眼的感觉,但随后就在心里和木兰花比较,于是看了几眼之后,周天演把词推给了西侧的水溶。 和沈正阳和周天演一样,水溶也是看了和两人一样多的糟粕,而他既没有沈正阳和周天演的修养,肚子里也没有李桂的木兰花打底,此时满眼的风花雪月、假情杂感,正觉的味同嚼蜡,因此乍看此诗顿觉口舌一新,禁不住赞道:“好词,好词,桐叶住,好一句难摘相思,难摘相思豆,真是巧妙!好词!” 闻言甄宝玉无声的喘了一口气,轻轻的笑了。而他的这副神态立刻被他旁边的南方士子捕捉道,随即那士子小声问道:“刚才那词是否是跃亭兄所做?” “正是不才拙做。”甄宝玉拱手谦逊道。 “跃亭兄果然大才,小弟佩服,这次必夺冠矣。” 第二二零章:贴面 而在各家酒宴之时,木兰花却像是巨石投河,涟漪波动千万家…… 至于李桂心情轻松,再加上饮酒的缘故,回到皮尔记之后李桂睡的很香。而睡得香自然醒的早。睡眼惺忪睁开之际,眼前是透窗的淡淡的星辉,再一转首,却看到星辉下,晴雯上身红肚兜,下身薄娟裤,曲线玲珑处一片雪白微现……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嘿嘿……” …… 早上,晴雯的俏脸与晨曦相应成红……吃过早点之后,李桂就进入了书房……而铺子门前已经冷落,荣国府那里的尾货也已经收取过来,吩咐了长缨、长弓看守店铺之后,晴雯干脆搬出了针线箩筐,给李桂缝制起了鞋子。 而与此同时鸿胪寺少卿杜陆的房间里,薇薇安、艾迪马·默罕默德等正与杜陆交谈着——不可否认,作为精通汉学的外国人士,他们对李桂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而关于李桂的事情,杜陆也是知无不言——毕竟作为外来人士的管理者,他对这些人附有一定的责任。 “李桂此人颇为传奇,他原是荣国府一家奴,被政公提携,谁知其人天子不凡,科考上居然青云直上,现在已中了举人,政公一高兴,居然把他小女许给了他,啧啧……而李桂经济文章也俱佳,京师中富贵豪绅喜欢的衣服都出自他家店铺……” 杜陆向众人介绍着李桂,说到这里他自豪的拉了下腰带,略带显摆的说道:“我这布绦就出自他家铺子,他家的衣物就是方便。只是他近来恶了太子,为太子所不喜,下令东宫不要去他那铺子,嘿嘿,我觉得各位最好也别去。” 太子的内令既不是大虞律法,也不是甚至,其内令的效力实际上只能止于东宫,只是因为有了‘太子’这个特殊职位的加持,才衍生了向外的影射力,因为利益的缘故,使人特别是高官豪门不得不顺从,但其影射力其实影射不到这些外来人,因为他们在此没什么必须的利益。 不过作为一名官员,谨慎是必须的,所以杜陆才提醒了一下。 只是杜陆这么一说,薇薇安与艾迪玛.默罕默德等人对李桂更感兴趣了,原因无它,这些人大都具有灵敏的商业意识。来此大多数也都抱着商业的目的。 原因不再赘述,这其实与海外的环境有关,海外大多重商,而中原则一直重农抑商。 因此,当看到杜陆猛然弹起又猛然缩回的腰带时,艾迪玛.默罕默迪、薇薇安等人眼睛豆是一亮。 当然薇薇安的眼睛更亮,毕竟她是欣赏中原文化的! 也因此,当杜陆说完之后,艾迪玛.默罕默迪立刻走到了杜陆的身边,双手一摊,恭敬的说道:“尊敬的大人,能让我看看你的腰带吗?” 艾迪玛.默罕默德的语调生硬,而且古古怪怪,不过作为鸿胪寺少卿,他已经习惯了海外的奇强怪调,但是听了艾迪玛.默罕默德的请求,他还是微微愣了愣。 …… 与此同时荣国府东边,贾赦的院子里,贾琏也正和贾赦谈着话…… “父亲,我去青浦打听了,那孙绍祖为人实在不行,贪花好色,家中妇女将及淫遍,二妹妹嫁给他,只怕如入火坑,不如退婚。”贾琏说道。 他在贾赦面前还是会直言的,《红楼梦》里就有例证,在贾赦谋夺石呆子的古扇时,他就在贾赦跟前说这样害的人家破人亡,也不算什么本事,然后贾赦赏了他一顿板子…… 而贾赦是收了孙绍祖三千两银子的,实际上是把迎春给卖了,因此,贾琏的话又引发了他相同的情绪。 “混账!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人岂可言而无信!再胡言乱语,小心板子,这么多天才回来,也不知去哪里胡混,还不给我滚!”下一刻贾赦怒道。 贾琏闻言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过贾琏回到他的三间大房时,王熙凤和平儿、丰儿已在院中翘首而望…… …… 李桂最近没有习文,原因是诸事太多,不过今天他的心终于静了下来。而习文之际,深查内心,他终于清晰其实他名声大震的意义,不仅在与束缚忠仁王的手脚,更长远的意义在于这样爷间接宣扬了忠仁王对他的内令,也就是说进一步把他推到了忠仁王的对立面。 李桂清楚这一点很重要,在以后会很重要,这保证了以后都忠礼王可以不对他特别对待。 因此想通了这点之后,李桂心里,昨晚那股闲看花开花落的悠闲感更加浓郁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一篇习文写完,李桂伸了伸,端起来茶盏。听到李桂的动静,晴雯把针线箩筐,抬脚望门口的炭炉而去——她想提砂壶去给李桂添水。 而她刚刚迈出门槛,山童就匆匆跑了进来,看到晴雯,立刻匆匆说道:“晴雯姐,外面来了一群人,要见老爷,那些人黄头发、绿眼睛的,好奇怪!” 近来皮尔记门可罗雀,几乎没人来,现在一来来了好几个,而且是海外之人,因此说话之时,山童手指着大门,神色很是好奇与激动。 “一群外国人找我?”网首发 李桂心里一动,走了出来,晴雯也好奇,紧跟着李桂去了前院。 此时前院内薇薇安、艾迪玛.默罕默德等六,人正站在院中,山子野、卜固修、詹光等或在廊下、或者门口、或在他们旁边。他们都暗暗注视着薇薇安等人,眼神怪异。 而薇薇安等人则暗中注意着东墙通往后宅的青砖道,这当中薇薇安最是注意——她毕竟仰慕中原文化,并有研究,因此她极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写出了这样的绝世名篇! 而当李桂当先走出的时候,几乎是直觉,薇薇安就感到眼前的月白衣袍的男子就是木兰花的作者。 而中外审美观点虽然不同,但因为仰慕中原文化,也就自然而然的受到了中原审美熏陶。 因此她没想到写出这样词作的居然是这样年轻英俊的男子!而她的本性又是热烈奔放的,再加上仰慕之心的作用…… “你好,我是薇薇安,你的词写的真好!” 如同后世的粉丝见到偶像一般,薇薇安有些忘乎所以,她热烈的迎了上去,热烈的说着,到了李桂跟前很自然的头一探,给了李桂一个热烈的贴面礼。 两辈子了,还没和外籍人士这么亲密接触过,李桂不仅微微一愣。 而山子野、詹光等却是不由一愣,随即心里就想到:“老爷艳福真是不浅!只是这番禺女子也太……” 第二二一章:翻云 在男女之防胜于防川的大虞朝,薇薇安的这个礼节虽然纯属自然,但是在山子野、卜固修等人眼里,这实在是于礼不和。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而敢动自己的奶酪,晴雯的爆炭脾气,她直接怒了,柳眉一竖……但随后她就想起了这个时代女子的规矩——女子不能妒。 这个不妒,在这个时代不仅是女子修养的体现,也是男子休妻的理由“七弃”之一,其余分别是不孝、无子、淫、多嘴多舌等。 因此到嘴边的话晴雯强行忍住,但晴雯毕竟是晴雯,琼鼻里还是“哼”了一声,莲步微微一抬,身体微微前倾,半挡在了李桂对前面。 此时薇薇安的热情依然没减,头一探,又伸出了另半边俏脸。 对于这半张俏脸,李桂认为再贴一下也无妨,反正刚才已经贴了一下。但晴雯的哼声此时也传入了他的耳内,他本能的微微后扯了一下。 这个动作倒把薇薇安惊醒,她这才想起这里不是她的故乡,但她也没感觉尴尬,反而“咯咯咯”的洒下一片银铃似的笑声。 随后李桂招呼众人进入了茶室。 …… 小小的茶室并没有多大的空间,招呼众人进屋之后,茶室显都拥挤起来,这使李桂感到拥有一个大的中堂的必要。 晴雯上茶之后,薇薇安立刻说道:“没想到先生居然如此年轻!先生的词作真是绝响,能见到先生真是荣幸。” 而后艾迪玛.默罕默德丰也是这样大致的意思对李桂恭维了一番。 乱哄哄的寒暄完毕之后,艾迪玛.默罕默德站了起来,把手往胸前一横,一边行礼,一边操者生硬的语调说道:“尊贵的老爷,听说你这里有神奇的衣服,能不能给我这远方的客人看看。” 李桂现在正门前冷落呢! 虽然有六千余两余银,按照他的计算,应该能撑到忠仁王被罢黜,但总有些紧张。 “这人倒是及时雨!这是要做国际贸易吗……” 心中想着,李桂说了句可以,然后向晴雯点了点头。 晴雯也是伶俐的,知道这是大客户上门……而和李桂相比,她既不能肯定忠仁王会倒台,也不能确定忠仁王何时会倒台,这样只进不出,她是真的心慌,因此听到这里眉间喜悦顿时跳跃,莲步轻台,风一般进了店铺,转眼间拿了三四件内衣、内裤、腰带,递给了艾迪玛·默罕默德。 而艾迪玛·默罕默德接过之后,薇薇安等人也凑了过去,然后拉着皮筋条试着弹力,甚至扒开了针脚,往里面探究着。 俄而艾迪玛·默罕默德拿着衣服,指着露出的皮筋条说道:“这真是神奇的东西,尊贵的老爷,这里面这个东西卖不卖,我用这个东西给你换。” 说着艾迪玛·默罕默德伸手往还礼一探,拿出一个玻璃珠,说道:“尊贵的老爷,我这里有珍贵的琉璃珠,我用这个给老爷你交换怎样?” 说着艾迪玛·默罕默德深处两个手指,捏着玻璃珠高高抬起,一副珍贵而又骄傲的样子。而薇薇安等人看着玻璃珠也是一副痴迷的神色。 “居然用玻璃珠子跟我换?!”李桂有些发呆。 但旋即他就明白了,这个时代的玻璃珠子实际上是挺珍贵的,原因主要是这琉璃珠子现在只是产自阿拉伯世界,而即使在阿拉伯世界,因为火焰的温度很多时候达不到要求的缘故,产生的纯粹透明的琉璃珠也不多,即使是玻璃片,做成花镜后,都要一二百良银子。 但是生产玻璃珠对李桂来说根本不成什么问题,当时做皮筋条时就先想到了它,只是限于时间和场地等因素,以及世间的一个道理——财富应和身份相匹配。他才没搞。 “这东西我就不稀罕了!以后缺银子了,地位高了,我也弄弄,弄多点,卖到阿拉伯去……” 强忍着心中笑意,李桂摇了摇头笑道:“尊贵的客人,我对此等玩物丧志之物却没什么兴趣,只是需要些银子。” 而在此时玻璃珠绝对是好东西,畅销货,王熙凤一个玻璃屏风都跟宝贝似的,贾蓉都专门借去会客显摆,王熙凤还特别交代要小心,因此所与人都没想到李桂会这样回答。 茶室里顿时静了一下。 而对于艾迪玛·默罕默德来讲,他认为他的玻璃珠根本不愁销路,在广东事就有人要买,只是他想到京师里卖个高价,因此一愣之后,艾迪玛·默罕默德手一横,再次行礼道:“尊贵的老爷,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有志气的人,真是让我钦佩,你看这样如何,你等我几天,等我出了琉璃珠,咱们再来商谈怎样?” “也好。”李桂点了点头回道。 “李老爷你真是与众不同!”李桂话音刚落,薇薇安饱含热情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过奖。”李桂含笑应了一声。 “李老爷,我也想买一些。你也等我一等。”随即薇薇安再次说道。 “好。” “李老爷这个东西叫什么,什么价格?”这是另一个同来者问道。 君子耻言利,虽然李桂觉得讲价还价没什么,但他更清楚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具体过问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必然有人说他满身铜臭,对他名声不好,因此说道:“诸位稍等,具体事物有人来根你们谈。” 说着李桂抱了抱拳,走了出去,看到詹光、卜固修、山子野等正站在廊下观望,于是走了过去,然后对当先迎上来的詹光笑道:“那些海外之人想买皮筋条,你去和他们谈谈,此物稀少,最低五两于是银子一根。” 而和晴雯一样,詹光、卜固修、山子野也是既不能肯定忠人王会不会被罢黜,也不清楚忠仁王何时会被罢黜,他们的利益现在又和李桂绑的很紧,现在只出不进,他们也是异常焦灼的,因此闻言三人心里都感觉有一股凉风倘过…… “嗯,我这就过去,老爷放心。”说话之间,詹光露出了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 而在此时,卫若兰、冯子英、陈也俊等也来到了鸿胪寺前,花街柳巷、斗鸡走马、争奇猎艳本里就是他们的日常,昨晚薇薇安的异域风情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而当杜陆听到衙役的传报后立刻迎了出来——这几个人的身份,或者说这几个人的背后,让他不敢怠慢。 出了鸿胪寺的大门,略微一寒暄,冯紫英便笑道:“杜大人,那真真国公主在否,我等想拜访一下。” 杜陆是知道薇薇安等人去李桂那里的,他本不想多事,但对这几人,特别是卫若兰,他又不敢隐瞒,因此笑道:“你们来的不巧,真真国公主却是去了李后庭那里了。” 第二二四章:落 探春默然不语,气氛低沉了一下,随即晴雯笑道:“不过还有一个好事儿。” “哦,什么好事儿?” “那些番人要买咱家的皮筋条,已经预定了两千余条。” “哦……” 探春的螓首蓦然抬了起来,唇角不自觉得露出一丝笑意,眼前却出现一座华美的府邸,然后又出现了几个活泼可爱的娃儿…… “昨晚我对他说,有了银子得把宅子修一修,要不然不合他的身份。” “他怎么说?” “他说这事倒也不急。” “这人,怎么能不急呢,这明年就是会试!” 灯花跳跃…… …… 与此同时贾政升迁工部侍郎的消息也传到了东宫、义王府、礼王府、信王府…… 身在其中,忠仁王很是明白泰宁帝这道圣旨意指向何处!本来李桂的木兰花一词,不仅让他感觉束手束脚,更让他恼怒——李桂通过木兰花一词扩大了他被打击的透明度,同样的也更产生了影响力,对他不利的影响力。 而现在泰宁帝的这道圣旨简直就是直接敲打他了! 但是忠仁王现在的心态就像是叛逆的孩子,虽然他明白泰宁帝对他的敲打,但是越是敲打他越是不耐烦,越是向反抗。 因此当胡明向他汇报完圣旨的事情之后,忠仁王浮肿的眼袋里立刻一道怒气闪过。 胡明此时已经非常了解忠仁王的性格,见此,急忙劝阻道:“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皇上年岁也不小了,听说近来时常发热……” 对于胡明的一些话,忠仁王还是能听进去的,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愤愤道:“先生言之有理,看尔等能猖狂到几时!” …… “先生以为如何?”此时听涛阁里,忠礼王也向赵虎臣问道。 赵虎臣明白忠礼王话里的含义,如果把泰宁帝和忠仁王的关系比作一个蛋,现在的情况是所有人都看到这个蛋的缝隙有些大了,有心者想趁此机会撬一撬,包括忠礼王。 但是这件事在赵虎臣看来,现在泰宁帝对忠仁王的态度还属于敲打教育的程度,远没有达到反目的程度,当然忠礼王有让泰宁帝和忠仁王反目的招数,比如把掌握的忠仁王私进后花园的事捅给泰宁帝,但这事后泰宁帝最后会对忠仁王怎样并不可测,而且会在泰宁帝心里留下“争”的印象,甚至是不折手段争的印象。 而透过泰宁帝对忠仁王的敲打,胡明认为现在泰宁帝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毕竟忠仁王的动作实质是也是争! 因此赵虎臣摇了摇头,说道:“欲速则不达,属下认为此时宜静不宜动。” 忠礼王对赵虎臣也是言听计从的,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先生教诲……哎,先生以为李后庭那词如何?” “绝世之作也,此子以后定为儒林领袖,王爷以后可用之以正。” “先生言之有理。” …… 第二天早上,李桂从宿醉中醒来,窗外却是下了雨,于是李桂就多睡了一会儿,而洗漱,吃过早点之后,李桂刚想进书房,山童却冒着雨跑了过来:“老爷,那个海外美人又来了,说要见你。” 居然称番夷女子为美人,晴雯狠狠的瞪了山童一眼,而这时李桂已经迈步往外走去…… …… 此时薇薇安正和两个侍女在门口等待着,看到李桂过来立刻迎了上来,这次她倒是按照大虞朝女子的礼节,曲了下身子,向李桂行了个礼。 “请。”李桂拱了下手,随即向茶室一伸…… 落座,晴雯上茶之后,薇薇安站在李桂身后的晴雯一眼,然后说道:“李老爷读过海外的诗篇吗?” 李桂在后世读过很多的外国诗歌名篇,但现在他只能淡定的摇了摇头。 对于李桂没有读过外国的诗篇,薇薇安并不奇怪,如碧潭般的眸子只是轻轻一转,然后就说道:“李老爷,不瞒不说,贵国的诗词虽然瑰丽多姿,但是我觉得我国的诗篇更可我心,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话题实际上是诗歌的性质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李桂曾经学过,也认为说出来一些也无妨。 沉思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李桂简单扼要的说道:“诗歌这个东西具有民族性,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审美观,实际上每个民族的名篇必然符合本民族的审美观。” 薇薇安还是第一次听到审美观这个词,她不仅微微愣了一下,而她实际上又是比较好学的一个人,要不然也不会对中土文化感兴趣,还千里迢迢的跑过来。 因此她紧接着她头一探,匆匆问道:“审美观是什么?” “审美观简单来讲就是看什么好看归国,比如有人以白为美,有人以红为美。” “哦…那贵国的审美观有何不同?” “审美观的不同,主要来自于一个民族的山川地理、历史文化。山川地理是一个民族的根,它的面貌影响着一个民族最基本的审美……” 李桂侃侃而谈,薇薇安虽然好学,但还从没想过诗词的背后还牵扯这么多,简直是闻所未闻!一时间竟有听到真经的感觉,不由的痴了…… 至于晴雯,她更是没有听过,“老爷真是学究天人……”思忖之际,晴雯明眸里星光闪烁。 …… 而在此时,卫若兰、冯紫英、陈也俊、甄宝玉等再次来到了鸿胪寺的大门口,这次他们比较笃定,因为昨天他们已请杜陆向薇薇安传信,把他们今天将来拜访的信息传给薇薇安。 俄而杜陆从鸿胪寺的大门口走了出来,行礼后,略带着苦笑,对卫若兰等抱拳说道:“各位来的不巧,她又出去了。” 寻常杜陆并不能限制使团的自由。 没想到薇薇安这么不给面子,卫若兰等微微一愣,随即暗怒。随即卫若兰问道:“杜大人她去哪里了?你可知道。” “她说和李后庭有邀。” “哼!” 闻言卫若兰不由得怒哼了一声,随即就要上马,而这时杜陆说道:“小王爷且慢。”网首发 “什么事?” “回小王爷,事情是这样的,波斯国使臣带来了几颗琉璃珠,想出手,不知小王爷感不“感兴趣,那琉璃珠剔透无暇,真的是好东西。”” 杜陆热情的介绍着。 其实这是他来外快的项目,给这些海外使团做中介,往往会得到不菲的回报。 金丝鸟、银毛猴,珊瑚枝上把富斗!卫若兰、陈也俊等王孙公子本来就喜欢奇珍异宝,而且现在还有用的着杜陆的地方。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男人大概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想得到,因此考虑到下次拜访薇薇安,还要用上杜陆。同时又想着明珠送美人,要是琉璃珠真的剔透无暇,买了送与薇薇安…… 第二二五章:所托 一直快到中午,薇薇安才离去,而其间所谈已经并不限于诗词,到最后所谈的更是海外的风土人情。 这其实是李桂接见薇薇安的主要目的。 毋庸置疑,作为一个穿越者,李桂是没有什么忠君思想的,狡兔三窟,李桂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如果大虞朝混不下去了,他就跑海外去。 当然李桂也清楚海外也并不好混,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很有可能被别人一锅端了,或者做二等人,所以跑海外去,只能是最后的选择。更新最快的网 送走薇薇安之后,转身李桂就看到了晴雯微微翘起的红唇…… ……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薇薇安与艾迪玛.默罕默德等人再次上门,然后下了定金,总共以五两六钱的价格要了四千余条,只是时间上要求快些,要十天内备好货物,十天后他们将返回广东。 此时铺子里的余货并不多,李桂便想着亲自去赵围子村一趟,但想了一想,他感觉自己一举一动可能被人暗中盯梢,单聘仁的位置不适暴露,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派卜世光去了,并让卜世光传达传达他的话让单聘仁注意下安全,特别是外来之人。 卜世光领命而去,下午的时候,李桂终于空闲了下来,午间小睡了一会之后,进了书房。 而在李桂进入书房之时,卫若兰、冯紫英、甄宝玉等也终于见到了薇薇安。然后卫若兰便向薇薇安送上了见面礼两颗琉璃珠。 不过薇薇安拒绝了昨天中午薇薇安曾经问过李桂这个问题,为什么李桂不喜欢琉璃珠,李桂自然不能说琉璃珠后世不值一文,一点保值的作用都没有,他给的答案是琉璃珠太过通透.,反而显的没有灵气。 此时的薇薇安已经被李桂的才华折伏,闻言深以为然。 “公主你为什么不喜欢这么漂亮的琉璃珠?”看到卫若兰脸色有些尴尬,冯紫英救场道。 “哦,李后庭你们应当听说过,他说这琉璃珠没有灵气,不好看,我也这么认为。” 薇薇安并不了解卫若兰等与李桂的恩怨,她的性格又是海外的直爽,因此直言道。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卫若兰、冯紫英等都呆了一呆。 “好小子,你等着,等我父王登基……” 一腔心意与银子都用在了水里,卫若兰内心欲狂。 当然冯紫英、陈也俊、甄宝玉也很郁闷他们有种预感,以李桂现在的影响力,琉璃珠没有灵气这话要是传出去,只怕他们手里的琉璃珠要贬值了。 …… 到了晚上,和以往一样,李桂在院中和卜固修对弈,乘凉,晴雯在他背后摇着团扇。 和以往不同的是,因为和艾迪玛.默罕默德等人生意的敲成,众人心里的焦虑稍解,但也只是稍解,最大的焦虑,李桂对太子的态度是对是错依然深藏在山子野、卜固修等人的心底。 但是还是可以稍微轻松一下……月亮渐渐上升,直到月上中庭之时,李桂才觉得有些疲倦,打了个哈欠。 见此,卜固修笑道:“老爷,天晚了,今天就到这里如何?” “也好。” 闻言李桂站了起来,而就在这时“咣咣咣”大门被拍打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深更半夜的!李桂微微一愣,而看门的胡老师也很警觉,探着头,隔着大门谨慎的问道:“是谁?” “是我,柳湘莲。”下一刻柳湘莲的声音传了过来。 午夜寂静,声音随之也传到了李桂的耳中。现在在李桂心中柳湘莲是被他当做兄弟的人,可以托以后背的人。这午夜而来,李桂本能的感觉到有事,闻声,匆匆往前院敢去。 而才进前院,李桂便看到柳湘莲和一个女子正站在红濛濛的灯笼边,柳湘莲还是那副样子一身月白轻衫,腰悬配剑,英姿勃勃:那女子却有些吸睛,虽然因为灯光灰暗,看不清面色,但却可以看到一身淡红的百褶裙,和挑起百褶裙的高挑的身材,一记头上火红的头帕,很是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这女子是谁?难道是……怎么带她来了?” 心中想着,到了跟前,李桂才发现,这女子雪腮琼鼻,一双稍显笔直的黛眉,眼睛却是玲珑的凤眼,很是有一股泼辣之气,此时那双玲珑的凤眼正大大方方的瞧着她。 “这肯定是尤三姐了。柳兄带她来干什么?这样瞧我怪不好意思的……” 心中思忖着,李桂上前抱拳,直接问道:“湘莲兄,你这是?” 以他们的关系,现在已经用不着客气,柳湘莲也是如此,直接抱拳对李桂说道:“这是三姐,我有事找你。” “果然是她。” 心中思忖着,李桂对尤三姐抱了下拳,说道:“见过三……嫂嫂,屋里坐。” 李桂本来想称呼尤三姐叫三姐的,但又感觉有些不妥,直呼其名好像有些不尊重,叫小姐、姑娘之类的吧,考虑和柳湘莲的关系,又感觉比较生分,因此微微思索了一下,干脆以嫂嫂称之。网首发 而尤三姐闻李桂大名也是久矣,看着李桂儒雅俊俏的样子,心中正想着:“盛名之下,此人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当听到李桂称呼她嫂嫂时,毕竟没过门,尤三姐的脸微微的红了,不过心里却甜蜜蜜的,因此含羞带嗔的暗暗瞅了李桂一眼,心道:“这人有些轻浮,我得防备些。” 说话之间,茶室的烛台已经亮了…… 落座以后,李桂再次问答:“湘莲兄,发生了什么事?” 柳湘莲闻言也直接回道:“我把薛文龙打了,有点重……” “哦……” 柳湘莲痛打薛蟠,因而出走,这在红楼梦里重点写过,后来薛蟠无颜呆在京城,出去躲了几天脸,还弄回个媳妇,而在后来薛蟠经商被贼人抢掠,却恰巧被柳湘莲所救,这场风波才算过去。 但是这事在办到赖大之后,李桂心里就认为不可能发生了,因为柳湘莲痛打薛蟠是在赖大的府里,赖尚荣为赖大祝寿时发生的,柳湘莲当时还考虑赖家的面子没有当场发作,宴席散去后,把薛蟠引到芦苇沼泽处,胖揍了一顿。 但现在还是发生了…… 而这是柳湘莲已继续说道:“今日定城候府谢鲲纳妾,宴席之中薛文龙那厮竟敢辱我,被我引到小清河芦苇滩处,薛家必然眼不下这口气,我且躲避几日,另外贾琏从青浦归来,我去后却不放心三姐,想请你代为照看他们一下,你观你东院有闲房,不置可否?” 居然是这事,怕贾琏对尤三姐不轨! 但考虑贾琏贪花好色的性格,李桂又认为柳湘莲有这样的考虑也在情理之中,而柳湘莲把尤三姐一家托付给他也在情理之中,这不仅仅他们两人关系好,更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他可以说是贾琏的妹夫,在他这里贾琏也不敢胡来。 只是这事对他却没什么好处,别的不说,柳湘莲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尤三姐一家子都要搬过来,那么问题来了,以后贾琏和尤二姐有私情的是被发现之后,王熙凤会怎样,会对他怎样,要是王熙凤把尤二姐接过去,他该支持还是反对?! 第二二七章:七夕 他不能否认,在由姻亲造成的关系上,王子腾与贾政的关系要比他与假证的关系近一些。原因很明显,女婿可以选择,但是儿女的舅舅在女儿诞生的那一刻就固定了。 而在心里的分量上,李桂清楚自己也不如王子腾,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话的分量往往和说话人的年龄、身份有关,在这方面李桂自然比不了王子腾。 而现在贾政对忠仁王的态度实际上依然是有模糊的一面,李桂自然不想贾政再转过头去,不过诋毁王子腾的话既不能说,说了也没用,好在可以用泰宁帝说话,因此李桂只能劝说贾政要顾忌上意,现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新升了官,这句话贾政倒是听进去了,不过李桂心里依然不踏实,因为他清楚贾政是面糊子耳朵,说不定王子腾给些压力就变了…… 而后李桂自问现在对于荣国府的救赎也只能做到这儿,至于能不能救的了,李桂清楚剩下的事情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了。又考虑到面对以后的是事情自身强硬才是硬道理,因此和贾政喝完这次酒以后,李桂小楼一闭成一统,潜心读书习文去了。 当然因为皮尔记的情况并没改变,再加上不能确定李桂这对忠仁王倔强的对错,随着时间的流逝,晴雯、山子野、卜固修甚至是探春心里的那点与薇薇安等人做成生意的宽松感逐渐消失殆尽,重新又变得焦躁起来。 …… 时间一晃眼,转眼就到了七月初六,七夕的风俗是点香烛、拜七姐、讨巧、求姻缘。而晴雯虽然对姻缘不在苛求什么,已打算在李桂身边当一辈子丫鬟,但还是却买了香烛、针线…… 不过李桂依然读书习文。 李桂虽然平静如常,但此时的忠义王府却颇不平静,下午时分忠义王的密室里,忠义王一边踱着步,一边匆匆的问向跪着的一个小黄门:“你探清楚了?” “回王爷,是小的亲眼所见太子和郑贵人在后花园鼓楼私会。” “好,下去领赏吧!” 说着忠义王挥了挥手袖子,兴奋地已是两眼冒光——可以这么说泰宁帝除太子忠仁王外,其余五子,顺、义、礼、智、信,其中忠义王对太子之位最为迫切,因为在他看来,他距离太子之位太近了,除了忠仁王就轮到他了! 忠顺王不能算,因为忠顺王虽然是长子,但是却不是嫡子。 小黄门走后,忠义王又兴奋的转了几个圈子,然后望了下窗外阴霾的天空,又转了几步,皱了下眉头,然后提取了笔,唰唰几下写完之后,从案下拿出一个朱漆黄铜锁的长方形小盒子。 他也有专折密奏之权。他还算冷静,知道这种事当着泰宁帝的面说不好。 …… 七夕的时候正是汛期,南方有蕉下乞巧的习俗,北方虽然没有芭蕉,但却时常有雨。 这个七夕也是如此,说是巧也不是巧,一整天淅淅沥沥的下着毛毛雨,御书房中,毛毛细雨声里,泰宁帝猛的抬起了龙首,如果这时有人观察会看到泰宁帝龙目里震惊与怒火混合着,一闪而逝。 但是谁也不敢这样观察泰宁帝,特别是宫里的太监,站在泰宁帝龙案的西侧,裘世安更是苟着身子,微弯着腰,犹如母鸡一般。不过他的内心却不是母鸡,相反他的内心活泛的很——他站的这个位置以前专属于裘世安。 他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至于以后,他现在终于清楚人有时也不能目光长远,因为脚下的路并不是笔直的,只看远方,必然磕碰,所以最好的选择是机变。 “裘世安,朕老了吗?”俄而泰宁帝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而这个问题同样的突兀,即使裘世安在宫里见惯了风雨,已经基本达到了处惊不变的境界,但是听到泰宁帝这句话,裘世安处惊不变的心还是不由的跳了一下,因为,他清楚所有的皇帝比寻常人还要怕老、怕死! 随后他已经耷拉的眼皮狠狠的眨了两下,然后躬着身子,带着自然的媚笑,说道:“皇上没老,皇上千秋万载。” 实际上这句话倒真是裘世安的心里话,他倒是真希望泰宁帝能够千秋万载,要老也要老在他之后。 而泰宁帝闻言却是久久的无语,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裘世安的心正绷的快要到极致之时,泰宁帝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现在几时了?” 闻言,裘世安快速的扭头,看了看墙角的西洋钟,然后又快速的回道:“回皇上现在是戌时三刻。” “跟我去后花园走走。”说着泰宁帝站了起来。 秉烛夜游,这种事自从进宫那天起裘世安就不曾听说泰宁帝有过这样的事,而且现在还下着毛毛细雨…… 裘世安不仅愣了一下,再联想到刚才泰宁帝没头没脑的问话,他本能的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寻常,他一边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一边向守在门口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撑着雨伞,打着灯笼,毛毛细雨中,泰宁帝直奔后花园的鼓楼处…… 此时鼓楼上方的房间里,漆黑的夜色,潮湿的空气,掩不住一片春色,地面上是散乱的裙裾,雪白在黑色里更显的雪白,潮湿在呼吸间更加潮湿。忠仁王将郑贵人抵在鼓楼的墙角边,两人抵死缠绵着…… 七夕的夜,含情的夜……俄而郑贵人的嗓子里发出了欲抑难抑的声响。 而就在这时侧首间角门出一团亮光蓦然出现在郑贵人的眼里,郑贵人心里一紧,然后瞩目一望,赫然看到的是泰宁帝昂起的脸…… …… 汛期的雨往往就是这样,丝丝缕缕、不紧不慢的下着,让人看不到边,也沉静了世界,特别是在午夜的时候,不过亥时三科左右,宰辅赵文重、副宰李易山,五城兵马司都督左良栋、锦衣卫副指挥使赵全等官员的门几乎同时响了。 废黜太子并不是一件小事! …… 寅时三刻,毛毛细雨,依然安静的下着,而紫禁城外众官员依然在外面等着,不过今日贾政有些不习惯,不习惯是因为他没看到赵文重,没法蹭灯。 这黑漆漆的雨夜天,万一滑进小清河…… “老头怎么还没来?会不会……呜呼哀哉了?” 升官愉快,又想到赵文重那一大把年纪,贾政的心思也活泛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紫禁城的大门“轰隆隆”的开了,众官员刚要抬腿,那小黄门却说道:“皇上口谕,今日不朝。” 泰宁帝向来勤勉,只是有疾、或者重大事项时才不早朝,而且混到这个地步的,多少都有些政治敏感性,因此小黄门话音刚落,众官员就“嗡嗡嘤嘤”的议论起来。 第二二八章:浮沉 毛毛细雨一直下着,雨声往往让人留恋床第,滴滴答答的屋檐的落水声,让卫若兰懒懒的不想起身。 而近期卫若兰的心情也不错,前一阵子褒奖了他,说他有君子之风。卫若兰清楚忠仁王这么褒奖他是因为他在士子里给赢得了名声。而他也更愿意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等着忠仁王登基后封王,或者循时而动…… 总儿言之,最近他的心情不错,除了李桂让他感觉糟心,不过对于李桂他认为他可以躺赢,时间会让李桂后悔。 “那史家小姐真是漂亮啊!也不知父王何时与我完婚?” 想着今年春日郊游时所见,卫若兰心里突然一片柔情……随后他一边在丫鬟的侍候下穿衣,一边想着:“昨夜七夕,不知她会不会想到我?” 而不知为何,想到这里,他又想到了李桂和探春的婚事,想到好像他和李桂有了八竿子能打着的亲戚关系,顿时感觉一阵糟心。 而就在这时“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 “怎么回事?” 东宫一项肃静,卫若兰还没在这里听到过这么大的动静,他不由的愣了愣。 而就在这时“咚咚”“咣!”听声音卫若兰感觉他的小月门像是很粗暴的被踹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 卫若兰眉头一皱,再次自问了一声,刚想出去,而就在这时“咣”他的屋门被踹开了,一个锦衣卫走了进来。 那锦衣卫可能认识卫若兰,瞧了卫若兰一眼,按着刀把冷冷的说道:“太子不孝,已被皇上捉拿,在下奉旨查抄,所有人到院中听候发落,小王爷请吧。” “啊……” 于此同时同样的一幕发生在东宫东南侧,太子养士之地,“竖子不足与谋。”当听到锦衣卫同样的话后,胡明心里长长的哀叹了一声。 他已经大致猜出了所谓的不孝是什么事情,毕竟除了私事,忠仁王什么事情都会和他商议。 …… 于此同时一对锦衣卫也进入了神武将军冯唐的府邸。神武将军冯唐乃是五军营都督,又是忠仁王死党,又在京师近郊,这个时候泰宁帝当然要控制。 当然泰宁帝要对付的也不会只是冯唐一人!也不可能只是冯唐一人。 …… 锦衣卫的动静太大,而太子又是一国之储君,而群臣又有心,因此这样的动静简直就像是一枚巨大的炸开的炸弹,冲击波瞬间就冲击到了京师的千万户达官贵人…… 作为花间的老手,筵席的常客,贾琏和薛蟠中午就知道了太子的事情,原因很直接,太白楼关门了,然后在四海楼就听到了太子被拿的消息。 想到王熙凤前几日与他所说的李桂在贾政与忠仁王之间的挑拨离间,再想到贾政的升值与今日太子的倒台,中午回去后,丰儿侍候洗脸之际,贾琏禁不住对王熙凤叹道:“李桂这小子,真是个机灵鬼儿。”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王熙凤正和平儿说着往西城侯府送礼事儿,她现在又掌家了,原因一是她身体好了;第二是贾琏回来了,再交给她,府里内外的事情好协调。 “怎么回事儿?”王熙凤随口问了句。其实她现在对于李桂有些反感,毕竟李桂绊倒了赖大,给她添了些麻烦。 “太子出事了,听说被关了,其他几家子,慌慌着呢,多亏这小子,机灵!” 贾琏感慨着,脸上却不由得露出了庆幸的神色。 而王熙凤闻言却是一下子愣了,原因无它,前一阵子王子腾刚刚把她的小堂妹许配给了忠仁王六子……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个道理,王熙凤虽然没读过书,但还是懂得的。而在古代的婚姻关系中,娘家向来是已嫁女的底气和靠山,现在底气要瘪,靠山要塌…… “我得去王府……我先去夫人那里,你见到王仁了吗?”说着王熙凤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没有。”贾琏回了一声。 王熙凤闻言不敢耽搁,抬步往王夫人的三间大房而去。更新最快的网 …… 太子出事,这样的事情绝对是个大瓜,如此通过平儿、丰儿、银钏等之口,忠仁王的事情像风一样,瞬间传遍了荣国府的角角落落…… …… 此时秋爽宅里探春和薛宝钗正在闲聊——闺中的少女本来就没有多少事情,更何况是炎热的雨后。 “这两天二姐姐好像心情不太好。”薛宝钗说道。 “嗯,我看她偷偷哭过……唉,谁有那种夫婿谁都高兴不起来。”探春叹了口气说道。 薛宝钗闻言也叹了口气,俄而才说道:“要说姐妹们,你的命倒是最好……” 薛宝钗话还没说完,环佩响处,莺儿慌着双丫蹦蹦哒哒的跑了进来,随后便一边向薛宝钗、探春行礼,一边说道:“小姐、三小姐,你们知道吗,太子出事了,被皇上抓起来了。” 即使女子不问外事,但这样的事情还是让探春和薛宝钗吃了一惊,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 而此时探春是一直把李桂挂在心上的,当然这也是深闺的缘故,不挂在心上也没什么事做,而对于李桂和忠仁王对立,是否正确,即使泰宁帝给贾政升了官,探春的心依然忐忑,原因还是那就话,风物长宜放眼量,泰宁帝毕竟老了,只要忠仁王还在台上,那么江山还会是他的! 而现在忠仁王被抓了,这对李桂意味着什么,探春当然清楚,但是因为关心,探春反而有些不相信,螓首一探,匆匆说道:“你听谁说的?可别乱说。” “三小姐,我可没乱说,我听雪雁说的,雪雁说是听银钏姐说的。现在府里都传遍了。”莺二匆匆回道。 而这时探春也理性回归,知道这事就不是乱说的事!一时间心头忐忑尽去,眼角唇边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意。 而薛宝钗也不由得而说到:“后庭真是机灵的!妹妹真是好福气!” 这话探春不好回答,抿嘴一笑之后,才谦虚的回道:“他不过是误打误撞。” 话虽这么说,而在她心里却不由得对李桂更加有信心了。而同时一个精致的府邸不由自主的出现在她眼前。 因为晴雯,她早已知道了李桂从海外客商赚了些银子的事情,只是前一阵子,因为太子的内令,她觉得不宜有所动作,但现在太子的内令已经不攻自破了! “该不该去告诉他呢?一定有人告诉他了,晴雯这丫头最近怎么没来,哼,卿卿我我的把我忘了吧,明儿再不来,让侍书去喊她……” …… 但是探春却想错了,忠仁王被捕的消息虽然在京师疯传,但因为皮儿记所处偏僻,李桂又小楼一闭,山子野、卜固修等其实又都上了些年纪,性格稳重,在当前的形势下,恐外出生事,又多呆在铺子里,做些木工活打发时间,所以李桂并没有那么快知道这个消息。 第二二九章:今来 傍晚时分,雨虽然停了,但阳光烤炙后的大地,因为雨水的缘故,又热又闷,反而让人难受了。网首发 而对于这样的闷热,实际上李桂毫无抵抗力,而整个皮尔记最凉快的地方非大门莫属,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那里透风而又吸风,因此李桂午睡后,一下午时间几乎都呆在大门处,与詹光、卜固修等下棋、喝茶、闲聊。 “将军。”李桂逮到机会,一子重重落下,而就在这时“哒哒哒”,东边马蹄声响起,李桂等随意抬头,却发现赵沐阳与俞图正骑马而来。 见此,李桂起身迎上,下马之际见两人脸上笑意盈然,随意抱拳问道:“怎么了这事,有什么喜事儿。” 赵沐阳性子直爽,一拱手,“哈哈”笑道:“不是我们的喜事儿,是你的喜事儿,太子不孝,被皇上拿了,不过这也算我们的喜事儿……” “守得云开见月明,后庭,你真有未卦先知之明。”俞图接话道,说着向李桂深深一抱拳,脸上露出了一片轻松愉悦之色。 实际上他和赵沐阳两人坚守着士子的节操,在忠仁王的内令下坚持和李桂继续交往,内心也是忐忑的,而现在……他们的感觉是大风吹来,雾霾散尽,心中朗朗晴空万里。 而听到赵木阳和俞图的话,晴雯、山子野、卜固修、詹光等都薇薇愣了一下,但随即笑容变蓦然出现在眉梢、脸上……还是那句话,他们不想李桂知道事情的走向,李桂的利益又和他们息息相关,因此他们心中的压力倒比李桂还重些,但这一刻都随风而去了! 而这样的结果其实李桂早就知道了,而且还知道这中间忠仁王还会被短暂的再次被扶起,因此在他的感觉中也没那么快乐,不过他清楚他现在不快乐就是不正常,因此拱手笑道:“远达兄过奖了,非是小弟未卜先知,而是斯人所为令人心中不平尔。请。” “还是后庭你能洞察先机!为兄是佩服的。哈哈,前些时候后庭可曾担忧否?”俞图一边往里走着,一边继续笑道。 “也没什么可担忧的,雕虫小技抵不过自己作死。”李桂笑道。 而就在这时“哒哒”的马蹄声再次响起,于此同时裘安的声音也远远的传了过来:“后庭兄,远达兄……” 李桂转头一看,只见裘安正骑马狂奔而来,衣衫猎猎…… “后庭兄你们可是知道了?”下马之后,把缰绳往胡老实手上一塞,裘安便一边深深一抱拳,同时说道。说话之时他眉飞色舞,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他毕竟还年轻,而且他和俞图与赵沐阳不同,他裘家现在是完全站在忠仁王对立面的,这个消息对他们一家来说真是喜大普奔。 至于深深一躬,确实感谢李桂当初给他们的建议。 “听说了,屋里说话。”李桂笑道。 “神武将军冯唐也被控制了,你们知道吗?” “哦……” “这事可能要搞很大,现在京师太子那帮人人人自危。” “你们知道太子烦了什么事吗?” “不该知道的千万别打听。” “后庭兄言之有理。” …… “今日之事当祝贺一下。” “太白楼怎样?” “太白楼中午就关门了。” “四海楼。” “翠云楼吧,听说又出了个清馆人,嘿嘿……”裘安贼笑道。 晴雯闻言立刻大怒,站在李桂背后,明眸向裘安暗中投刀。而这时李桂也笑道:“也好,山先生、卜先生、詹先生语文一起去。” 说罢起身,又转头对晴雯说道:“你让玉娘多弄些酒菜,也祝贺一下。” “嗯。”晴雯应道。 当众人鱼贯而出之后,晴雯拉了下李桂的袖子,待他停下,樱唇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小声说道:“别喝多了,今晚随意你摆弄。” 李桂闻言,心中一荡…… 而此时喧哗声早已惊到了东院的尤二姐与尤三姐,她们也在庭中乘凉。而自从来到这里,她们就没听到过皮尔记有什么大的动静,至于原因,她们也是一清二楚的。 “今天是怎么了,那院好像挺热闹的?”一身素白轻衫,手摇团扇,尤二姐随意向尤三姐说道,声音柔柔的。 因为性格的原因,尤二姐这人没什么主见,一般什么事情都会问尤三姐一下,而尤氏也是这样的脾气,因此母女三人,尤三姐虽小,但却是这一家三口的主心骨。更新最快的网 “谁知道呢,回头问问晴雯。”尤三姐也是手摇着团扇,俏脸上露出了珍重的神色。 这是必然的,现在寄人篱下,人家要是有什么喜事,当然要祝贺一下。 而另一方面尤三姐现在对李桂印象甚好。原因不仅仅是李桂的诗名以及事迹,更是因为来了这么长时间,李桂居然一趟没到她们这里来过! 这使尤三姐明白李桂不是寻花问柳之人,而是真正的君子。 而于此同时伴鹤正匆匆赶来——这种事情,贾政当然要喊着李桂以及他以前的清客小饮几杯。 只是伴鹤扑了个空。 …… 翠云楼还是那座翠云楼,信王的翠云楼,风流士子、富贵子弟聚集之地,李桂一项少来,也可以说最近没来过。 但是前年的那首舟夜书已让人记住了他的容貌,而楼中大堂里的寻花者,当中很多是曾和李桂把酒言欢过的士子,更是记得李桂的容貌,这些人在前些日子,其实在心里都视李桂为危物,暗中决定割席的,而现在风水易转,因此见到李桂脸上无不讪讪,刘德山更是推到人后,然后悄悄离去。 而这也使的喧嚣的大堂一静……秦红舞正在二楼换装,准备歌舞,感觉异样,不仅螓首一探,却发现楼下众人目光所聚者乃是三个白衣如流的士子。 秦红舞乃是翠云楼的头牌,但却是今年才推出的新馆人,却不认识李桂,因此看三人在众人中犹如凤毛麟角,特别是三人中当中一人,全身上下儒雅清朗之气,不仅转头向身边的伴舞者问道:“那人是谁?好奇怪的气势。” 而那年长的伴舞者深深看了李桂一眼,然后说道:“中间那人就是李后庭,你之歌舞若能得他点评一下,身价恐立涨百倍。” “啊……” 秦红舞的樱唇不知觉的张开了…… …… 李桂也没想到会在翠云楼遇到这么多故人!但转而一想也就明白了,太白楼关门了,但这些人还在…… 他自然也觉出了这些人的尴尬,但是他心里对这些人也没什么意见,毕竟这些人和他没什么实际的瓜葛,就是少买两件衣服而已,而趋利避害又是人的本能,于是他便捡了一个偏僻处坐下。 第二三零章:补偿 点了些酒菜之后,几人便一边闲谈着,一边等着台中央的歌舞——这是翠云楼的特色,大堂正中沿着楼梯处,有一个木台,客人可一边观舞,一边饮酒,若是看中哪位姑娘,便可出银相邀,由姑娘单独歌舞。 至于想春宵一度,那就要看姑娘的意思了。但这里是比较高档的场合,一般只止于单独的歌舞。 三杯两盏之后,一行五六个身着轻纱的女子走了出来,领头的一个螓首蛾眉、美目琼鼻,行如凌波,顾盼生辉。 “秦红舞!” “秦红舞怎么出来了?” “是啊,她向来不是压轴吗?” …… 秦红舞款款而行之间,整个大堂却躁动了起来……其实秦红舞本想像以前一样最后出场的,但又怕李桂离去,患得患失之后干脆先出来了。 而骚动只是短暂,稍顷,大堂里就平静了下来——秦红舞毕竟是一代佳人,又经过训练,抬手举足,莫不勾魂摄魄。 而山子野、卜固修、詹光和众人有所不同,他们的感觉是眼花缭乱。他们还没来过翠云楼,他们的经济基础与朋友圈都不允许他们来此,因此他们的表现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下一刻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声里,秦红舞广袖一挥,轻歌曼舞起来。 她身形婀娜,声音曼妙,即使山子野、卜固修等人的目光也不由的专注在了她的身上。但是广袖罗衫,情歌曼舞之间,秦红舞却暗中瞧着李桂,牛油巨烛之下,秦红舞看的分明,只见李桂喝酒叨菜、神色清朗平静,完全不似他人那般如此如醉,简直是众人皆醉我独醒…… “难道我没入他的法眼,可叹我自诩美貌……我的歌舞也没入他的法眼?可我歌舞在京师虽不敢说第一,但还没人能与我比拟,这人眼光真高!什么样的美人歌舞才能吸引他的眼睛?” 秦红舞思忖着……越是思忖心里感觉越是哇凉,也越是好奇。 她当然不会知道李桂是绝对不会对她以及他的歌舞灵验想看的,毕竟他每天对着晴雯那等美人,未婚妻又是美人,即使邻居都是美人! 至于歌舞,后世的港澳的、英美的、摇滚的、乡村的、拉丁、肚皮之类的无时无刻的充斥着他的眼睛,现在这舒缓的节奏,怎能让他心草澎湃、热血迸发! 一曲木兰花罢,稍停,众人才从如此如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随即掌声如潮。掌声如潮中,一士子直立而起道:“秦姑娘,在下原出百金与姑娘西窗共话,姑娘以为如何?” 而他话刚说完,一个身穿红锦衣,头插红月季的胖子站了起来,先是扭头对那士子“嗤”了一声,然后说道:“秦姑娘,在下刘达,家父乃是西坞候,在下愿出二百斤,与姑娘共话桑麻。姑娘意下如何?” 看他那近二百斤的体重,众人怎么看他都不像是话桑麻的人……但二百两银子已经不是小数目,众人一时无语。 而这时秦红舞莲步微抬,从木台上走了下来,看秦红舞行走的方向,众人顿感糟心,心里不由的默念:“这等美人,居然被猪拱了,惜哉!” 而那刘达见秦红舞向他走来,顿时腰肢一挺,一副睥睨之态……只是下一刻他和其他人都微微一呆,因为秦红舞只是从他身边轻轻而过…… 走到李桂身边,秦红舞深曲一膝,贝齿轻启道:“见过李举人。”网首发 李桂没想到秦红舞回来找他,其实其他人也都没想到,因为看李桂选择的偏僻的位置,在看他们一群人,他们就知道李桂他们只是想饮酒观乐。 而同样的俞图。赵目阳、裘安、山子野等也没想到,裘安毕竟念经,京师有名的美人近在眼前,他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而李桂微微一愣之后,起身回礼道:“见过姑娘,姑娘找李某何事?” 闻言秦红舞眸中清波一转,微笑道:“一词木兰花,红舞仰慕已久,不知李举人能否入内小叙一下。” 这是自荐枕席! 青楼里有这样的规矩,青楼的姑娘遇到可心的人儿,会单独留下,然后…… 而纵然知道有这样的规矩,闻言众人一愣之后,眼里还是喷出了嫉妒的火焰,想把李桂烧成灰烬。即使裘安也是如此。 李桂也知道秦红舞这话的意思,看着眼前映日荷花般楚落的美人,他心中不仅一荡,正要答应,但不知为何耳畔却响起了晴雯的话…… “尘世间有万紫千红,我区区一人焉能采尽,能有几朵,芬芳我身,人生足矣!” 犹豫了一下,李桂默默想道。又想着直接拒绝好像有伤秦红舞的颜面,也好像显的他很怂,微微想了一下,李桂抱拳笑道:“多谢姑娘盛情,只是今晚另有佳人有约。” 还有别的佳人! 而那别的佳人能让李桂拒绝秦红舞,那容貌才艺……众人闻言真是很不得把李桂踩扁、碾碎! 而秦红舞没想到李桂会给出这个答案,但想到他才子风流,有这样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于是行礼道:“是红舞孟浪了。” 说罢,一屈膝,行礼后,转身离去。 “啧啧,这等美人儿,后庭你真是狠心!” “后庭,你瞧瞧对我说是哪家小姐有你暗通取款?” …… 秦红舞离开后,裘安、赵沐阳、俞图便开始对李桂轰炸起来,即使山子野、卜固修、詹光也感觉有些奇怪。 “此不能往外道也。”半晌,李桂才悠然说道。 …… “后庭,春宵一刻值千金,我等就不叨扰了。” 月上将上中庭之时,众人才散席,在翠云楼的大门口俞图笑道,随即众人拱手而别。 “也不知老爷要去哪里?”随后马车上,山子野、卜固修、詹光三个在心里疑惑了一路,最后和李桂一起进了皮尔记的大门。 …… 一夜的云雨让李桂睡意很足,早上依然沉睡,但晴雯却是神采奕奕,而又因为预感到生意可能要变好,因此一觉醒来后就悉悉索索起来。李桂无奈起身…… 洗漱,简单的点心了一下之后,起身之际,李桂对晴雯说道:“回头若是有人来买衣服,你十五两一件出售。” “额……” 一下子涨这么多!现在在晴雯心里能有人来就不错了,因此闻言晴雯不仅错愕了一下,而后说道:“这……这样提会有人买?” “会的。”李桂笑道。更新最快的网 “为什么?” “因为他们要展示自己已站在东宫的另一面。”李桂解释道。 他清楚忠仁王阵营里的投机钻营、见风使舵者一定会这么做! 虽然没什么卵用,但这事实际和拜菩萨差不多,求的就是个心里安慰。 第二三一章:别枝 女子不问外事,但晴雯毕竟是伶俐的,而且这些事她一直都是身在其中,因此微微一愣之后,香腮蓦然绽开。 “老爷你可真聪明?” 随即螓首一探,凑到李桂耳边,先咯咯笑了两声,随即小声呵气如兰:“你说他们会不会说你。” “本老爷顺时而取,又没强迫他们,他们说我什么!”李桂嘻嘻笑道。 他清楚晴雯这句话虽然有提醒的性质,但这话里还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 不过想到忠仁王以后还会再起来一次,这些人以后一定会认为是花了大把的银子,然后买了个罪过…… 这些人肯定会不好受,不过他觉得这样对他也没什么,想到这里反而有些好笑。 而晴雯也是“咯咯”一笑,随即带着些期盼说道:“我到前面去看看,外面炉子上有水。” …… “老爷这人真是厉害啊,遇美色而不乱!” “是啊,哈哈,我还当真有什么佳人,没想到却是家人。” “那等绝色,自荐枕席,真是可惜……” …… 此时前院里,山子野、卜固修、三个坐在廊下的木椅上闲聊着,他们现在终于知道李桂的佳人有约乃是一条乌龙,不过也因此他们觉得李桂洁身自爱,心里对李桂又尊重了些。 而长缨、长弓一边帮玉娘收拾者碗筷,一边悄悄听着…… 至于牛二和邓会则正在井边一心一意的剥洗着野兔,卜世光和胡老实站在旁边围观着,议论着野兔的肥瘦。 而牛大则挥着斧头劈着柴,脸上汗珠晶莹。这种事本来是玉娘做的,但牛大来后第二天就主动接了这个活。 玉娘是个寡妇,对牛大的心细很欣赏,同样的在她的眼里邓会与牛二变得木鸡呆狗起来。 听到晴雯的脚步声,卜固修、山子野、詹光识趣的关闭了话题,但是他们没在意的是旁边有耳,见晴雯到来,长缨和长弓赶紧跟了过去…… “老爷说了,以后每件衣服十五两,腰带一百二十两。”一边麻利的用鸡毛掸子扫着衣服上的浮尘,晴雯一边说道。 “呀!涨这么多!”长缨脱口而出。 “能,能卖出去吗?”长弓随即问道。 “应当能,老爷怎么说的。” “老爷这么说,那就肯定能。” “刚才山先生他们正夸老爷乃非常人呢!” “哦……为啥这样说?” “他们说昨晚翠云楼头牌要投怀送抱,老爷都拒绝了,这样美色不动于心,不是常人能做出来的。” 听着长缨所言的李桂美色不动于心,再想着昨晚的千姿百态,晴雯心里简直想笑,但不知为什么突然又糟心起来。 而就在这时铺子外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 …… “老爷,俞老爷和赵老爷来了。” 时近中午的时候,李桂刚弄完一篇文,山童就匆匆跑了过来,说道。 闻言李桂立刻起身……而刚刚进入前院,俞图与赵沐阳便眉角带笑的迎了上来,赵沐阳性子急些,抱拳之际,低声说道:“皇上已下圣旨东宫违逆人伦,大不孝,已被圈禁。” 而俞图也笑道:“风雨将至矣!” “屋里说话。”李桂伸手道。 他很明白俞图话里的意思,尘世间一些事绝对不是一个人的事,而一个人出事往往也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事。 见此,晴雯上茶后,悄然退去…… …… 而于此同时甄府里甄宝玉却如热锅里的蚂蚁在大堂里团团转着。他转着不仅仅是因为太子的圈禁,还有就是神武将军冯唐的被禁,神武将军府被禁还没有什么,关键是他刚刚把银子转藏于神武将军府…… 这正是需要走动花银子的时候,但是神武将军府门口却站满了锦衣卫! …… 傍晚时分,李桂和晴雯一起,乘坐着马车,带着两坛子酒去了荣国府——贾政昨晚派伴鹤叫他的事他,胡老实已经告诉他了。既然知道了他当然要过去一下。 他俩乘坐的马车后面还有一辆马车,詹光、卜固修两个跟着。 事情很明显,贾政找他不过是想庆祝一下而已,这种事情当然人多好。 而事实也是如此,当看到李桂带着卜固修和詹光而来的时候,贾政的笑意不经意的从脸上留露了出来…… 而在李桂等人入座之际,晴雯也到了花房,找到了刘娘子,当晴雯对刘娘子说最近几天可能要重新开工时,刘娘子一下子呆了…… 在刘娘子那里交代了一下,召集几个人、在花房腾出些地方之类的事情之后,晴雯这才往秋爽斋而去,而恰巧探春也正要找她。 两人也是熟透了,简单一叙礼,坐定后,探春便略带着些抱怨说道:“这几天你怎么没来。” “没什么事,天也热,不想动弹。”晴雯笑道。 “那今晚怎么来了?他也来了?” “嗯,去二老爷那里喝酒去了,带着詹光他们。我正好跟来,对刘娘子她们说召集几个人,今天铺子有人来了。咯咯,老爷让每件衣服涨五两银子。”晴雯快言快语笑道。 “啊……哦……” 探春微微一愣,但随即就明白了,红唇一抿笑道:“他真会把握时候,不过也好,我正想找你对他说说呢,那宅子是不是该建一建了,这要是明年过了春闱,住在铺子里就太不合适了。” 没有一个女孩子不喜欢好的宅邸,而且在晴雯心里要是搬到这里做活也方便些,因此,闻言晴雯匆匆回道:“小姐说的是,回头我就跟他说,正好山先生也没事。”更新最快的网 “嗯……那好,最近他干什么了?” “最近他倒没做什么,只是读书。哦,昨天出去了,昨天傍晚俞老爷他们来了,告诉了他东宫的事,然后就出去喝酒了。不过喝酒差点喝出礼事!” “哦……什么事?”俊眉一抬,探春匆匆问道。 “他们昨晚去了翠云楼饮酒,谁知那翠红楼的头牌秦红舞居然自荐枕席……” “啊……” “好在老爷把持的住,拒绝了。” 听到这里,探春心中升起的酸醋又忽的退下,但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有些糟心,愣了一下才说道:“他能把持住自然是好的,只是外面狐媚子太多,你……” 她本来想说你看着他点的,但转而一想,这话其实没什么意思,眼前的例子就是她伯父、她父亲、她堂哥都是有妻妾的,也没见他们的妻妾能管住他们。 因此说道这里,探春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但愿他能长久如此洁身自好。” …… 而在探春与晴雯谈话之时,王熙凤与平儿也在交谈着。 …… “这又是上哪鬼混去了,天天不回家,平儿他可与你说了?” 第二三三章:三姐 而且王子腾还感觉这事有些蹊跷,因为按照他所了解的泰宁帝的性格,谋而后动的性格,要是真的想废黜忠仁王,应该早就夺了他的兵权才是! “此中必有隐情,也不知太子做了什么,我且观望一下。” 心中想着,王子腾眸中机诈之光闪烁着,对巩维汉拱了下手,说道:“先生肺腑良言也,还请先生代笔。” 当然采取迂回观望策略的,在忠仁王阵营中也不仅仅是王子腾一人,不过有的是不得意而为之。 …… 随后的时间里由忠仁王引发的风暴依旧,但这些和李桂已经无关了,当然李桂的背后还是出了一些小事,衣服的提价让其他人背后很是非议了一下,但也无关紧要。 不过李桂虽然想闹中取静,坐看云起云涌,但世上的事情往往如此,会在让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发生…… 阴历八月六号,秋风渐来,早上晴雯给李桂换上了厚些的长袍…… 到了中午时分,晴雯便匆匆往荣国府而去——虽然忠仁王出了事,但生活仍在继续,因为中秋将至的缘故,皮尔记的生意比以前又好了些。 同时因为宅子在建的缘故,晴雯的赚银子的劲头又比以前大了些,因此最近一段时间里,她去荣国府不仅次数多了,而且逗留的时间长了。 当然探春和她有着同样的心情,开始主见过问衣服缝制的事情,她甚至好几次登上缀锦楼查看工程的进度。 …… “老爷,府里今天出大事了。” 斜阳之下,晴雯刚到后宅,便一边提着砂壶,一边匆匆说道。 听到晴雯的脚步声,李桂已经停止了弹琴,闻言,心一咯噔,随即问道:“什么事?” “琏二爷的事暴露了,二奶奶醋翻了天,和琏二爷哭闹,琏二爷喝酒盖了脸,拿鞭子要抽她,都闹到老祖宗那里去了,老爷你说,二奶奶要是知道她在这里,会不会怨到你。” 说着,晴雯往东院瞧了一眼。 帮贾琏养小老婆,李桂是真没有这么做,也没想这么做,但尤二姐现在住在这里实际上相当于黄泥掉在裤裆里,王熙凤知道了只怕抱怨都是轻的。 而对于王熙凤是否会知道尤二姐在这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桂丝毫不怀疑…… 同时他还清楚他极有可能面临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那就是如果王熙凤派人来接尤二姐入府,他是阻止还是不阻止? 如果不阻止,《红楼梦》里已经给了尤二姐结局,孩子流产,尤二姐吞金,而且柳湘莲临走前实际上是把这一家子托付给了他。 这不仅仅是一尸两命的问题,而且也有违柳湘莲的嘱托。 但要是阻止了,王熙凤那边……探春估计也不好过。 脑仁疼,李桂想到这里,只能无可奈何的对晴雯说道:“无愧于心就行了,谁能管住别人的心。” “嗯……那要不要先给三小姐说说。” “说说吧,别让她被二奶奶找麻烦了,还糊里糊涂的。”李桂答道。 “这真是的,这弄的什么事。”晴雯抱怨着,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感觉和李桂一样,这事不大,却烦人。 …… 第二天中午,和往常一样,到了荣国府,在花房吩咐完活计之后,晴雯往秋爽斋而去。 见了探春,随意行礼之后,晴雯便说道:“小姐,给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探春随意回道。 “小姐咱们铺子的东边,原来东府大夫人的娘家……”晴雯娓娓道来。 而随着晴雯的叙述,探春的樱唇不自觉的张开了——他真的没想到贾琏在外面养了二房,而且还被放在李桂那里! 直到晴雯讲完,她才默默的想到:“这事看来是捂不住了,我若解释不知道,只怕她也不信,只怕还会说我们兄妹合起伙来欺负她,以她的性子肯定会这么说,哼,我也不去看她的脸子,这几天我就在老祖宗跟前呆着,不给她机会。唉,柳大哥那么豪爽的人,倒是会送麻烦……” 随即探春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几天你避着她点儿,最好别和她碰面,免得她再发疯。” “嗯嗯。”晴雯急忙点头。 她很清楚这种事情是最容易令女人发疯的事情,并且王熙凤已经因此发了一次疯! 随后晴雯又担心的说道:“小姐,你看二奶奶会不会不让马娘子她们做工?” “不会,府里的月例到现在还没发呢!”探春斩钉截铁道。 …… 这次谈话晴雯和探春敲定了避让王熙凤的策略,而这时王熙凤也开始了动作…… 三天后,王熙凤肚里的怒火被强行压了下去,和贾琏之间僵硬的关系,也在她的刻意温柔之下,已经圆过来了,八月初十的早上,侍候贾琏洗漱之际,王熙凤温存的说道:“老爷,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嘿嘿,凤儿你说就是,怎么客气了!”没想到前几日一顿猛虎抄作,换来如水温柔,贾琏心里极为自得,言语间不由的又轻薄了几分。网首发 “让你暂时得意,回头让你看老娘的手段!” 心中思忖着,略带风情的瞟了贾琏一眼,王熙凤说道:“老爷,我想说的是你那新人在外面也不是个事,这样外人说我妒妇罢了,可这样还坏了府里的名声,显得咱荣国府没有教养,老祖宗、爹爹、叔叔那里都不好看,我看那不如把二姐接过来,你说对不对,平儿,你认为如何?” 王熙凤认为只要把尤二姐接近府里,那么以后尤二姐就凭她揉捏了,她这倒没有妄自菲薄,平儿、丰儿两个被她拿捏的一年也不过和贾琏做个一两次。 而至于她向平儿问话对不对,却是想向平儿借力,平儿被她拿捏惯了,哪敢不从,闻言急忙笑道:“二奶奶说的是,哪有把妾室放在外面的,外人不免说府里不大度,而且女人终究要个名分,这没见过老祖宗他们,算什么。” 贾琏偷娶尤二姐,一方面是耽于尤二姐的美色;另一方面则是为子嗣着想——毕竟现在不论是王熙凤,还是丰儿、平儿,都没给他生下儿子。 《红楼梦》里尤二姐先是被贾珍保养,贾琏私会尤二姐,被发现后,跪着对贾珍说以后就是绝后也不到尤二姐这里来了,可见子嗣的问题一直横隔在贾琏的心头。 而贾琏子嗣的问题也并不是仅仅他一人放在心头,贾母、贾赦也是如此,尤二姐进了荣国府之后,贾母接见尤二姐时,让尤二姐脱脚看看,这是因为孕期的女子一般肿脚。 而贾赦的做法则更绝,儿子在外面娶小老婆了,他不但不训斥,反而夸奖贾琏中用,然后巴巴的送给了贾琏二百两银子,外加一个叫秋桐的小妾! 这阵势只差明摆着告诉贾琏,只要你能让女人生下来,老子银子、女人都给你! 第二三四章:意见 当然娶了的女子需要名分,这样子嗣才是荣国府名正言顺的子孙。 又考虑到尤二姐已有身孕……因此闻言贾琏有心把尤二姐接进府来,但他也听说过孕妇不宜动作,需静心养胎之类的事,现在对尤二姐又宝贝的很,因此觉得这事该和尤二姐说下。 “也好,回头我问问她。”贾琏笑道。 “还要问问她!” 王熙凤闻言差点气炸,但也只能强忍怒气,平儿的脸也变的僵硬了些…… …… 贾琏吃过早点之后,锦绣一甩,嘴里哼着小曲施施然而去,而他刚出了门槛,王熙凤和平儿的脸色就“唰”的一下不见了。 俄而王熙凤向平儿问道:“你问过吴超吗,他把那狐媚子藏在哪儿了?” 吴超是贾琏的长随。 王熙凤觉得贾琏的回答充满着不确定性,但今天她已经想通还是把尤二姐接进府里来比较好,她觉得所以她想查问下贾琏的行踪,要是尤二姐不同意或者迟疑,那么她就派人去接,或者亲自去。 实际上《红楼梦》里尤二姐就是这样被王熙凤哄进荣国府的,但是现在与原著不同的是尤三姐没死! 平儿摇了摇头,随即说道:“这事只怕老爷已经交代了,别说问了,就是打了,只怕他也不会说。” 王熙凤闻言深感有理,沉默了一会,说道:“让吴成暗中跟着去,他是个机灵鬼儿。” “嗯,我让刘婆子去叫他。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二爷?” …… 第二天八月十二,由于接近十五的缘故,再加上这个时代的人重视节日,京师里已经充满了节日的气氛,这不仅体现在街面上变的热闹,甚至空气也因节日而改变了,不时响起的炮竹声里,空气似乎也热络了。 热络的声音有时是一种噪音,不过李桂宁愿忍受这种噪音,也不愿像以前一样融入噪音,前车之鉴太深! 因此吃过早点之后,李桂照例进了书房……谁知才刚刚磨完墨,就听院里传来了脚步声,李桂没有在意,谁知下一刻就听晴雯说道:“老爷,三姐姐来了。” 三姐姐是晴雯对尤三姐的称呼,也是尤三姐要求晴雯这么称呼的,这些晴雯向李桂说过。 而对于尤三姐,这种烈女,在内心深处李桂是很钦佩的,也是很尊重的,闻声李桂急忙站了起来,同时隐约猜到了尤三姐来此的目的。 进入中堂,李桂便看到尤三姐正站在门口,一身榴红的百褶裙,头裹青色头帕,斜插一根飞凤簪,凤目含煞。 “这样子倒和王熙凤有的一比。” 心中思忖着,李桂随着晴雯的称呼,一抱拳,说道:“三姐姐,屋里做。” “这人倒真是勤奋,这个时候还能坐的住,怪不得年纪轻轻就高中……” 此时尤三姐心里也在思忖着,闻言一边屈膝行了个礼,一边说道:“打扰叔叔了。” 这句话确实从柳湘莲订婚妻子的角度说的,在这个场合倒也合适。 寒暄、落座、晴雯上茶后,因为男女有别这个封建规则不知觉之间放在心头的缘故,尤三姐直接说道:“好教叔叔知道,奴家来此,是有一事想向叔叔请教?” 尤三姐想向李桂请教的问题其实就是尤二姐是否应该进入荣国府的问题。 昨天晚上贾琏已向尤二姐说了这事,但尤二姐本身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又从贾琏口中得知王熙凤刁悍的吃人,所以她虽然有心进入荣国府,但也踌躇,对贾琏说考虑一下,和尤三姐商议一下。 而贾琏对于尤三姐是否进入荣国府其实是无所谓的,要不然在《红楼梦》里也不会是王熙凤把尤二姐哄进荣国府了。甚至想着被王熙凤管制着一年和平儿、丰儿一年不过能做一两回,他甚至觉得尤二姐在外面要比到府里好,因此,对于尤二姐的回答他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 到了早上和尤二姐和尤三姐商议时,尤三姐虽然泼辣,但对这事她也有些犹豫——女人毕竟是要有一个归宿的,而这对于尤二姐来讲乃是一个正式融入荣国府的机会。 但是她也怕尤二姐到府里受气,何况现在又有孕在身。 举棋不定的情况下,尤三姐却想起了柳湘莲临行前交到她的话——凡有事需与后庭商量。 “三姐姐请讲。”李桂回道。 “是这样的,昨日琏二哥要把我姐姐接入府里去,你以为如何?”随后尤三姐说道,说话之间因为泼辣的性格,她的一双凤目火辣辣的瞧了李桂一眼。 李桂早已估计到尤三姐说的可能是这个事! 而对于这件事他该持什么态度,他已经想清楚了,这可是一人两命的事!而纵使尤三姐也跟着进去,那么以王熙凤的性格,肯定会和尤三姐怼上,后果不知会是什么,但不论是什么,总儿言之,肯定是辜负柳湘莲的托付了。 这就有些对不起人了!而且劝阻之后,得罪王熙凤李桂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过是吃几口闲气而已! 因此李桂闻言直接说道:“我以为不合适,府里的情况想必你已知道,韶华易逝,美人易老,能够让二姐以后安身立命者不过腹中婴儿矣,何必将彼置于险地。” 李桂这话说的直白无比,直指核心,而且很明显的指出了尤二姐有坠胎之危!这一点是尤三姐没有想到的!或者说估计不足的,毕竟现在看贾琏的样子,尤二姐不应有这危险。 但李桂的提醒让尤三姐不由的想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尤二姐腹中胎儿的对尤二姐重要性,尤三姐自然是很清楚的,因此闻言之下,禁不住轻轻“啊”了一声,随即起身对深深屈膝对李桂郑重施礼道:“多谢李兄弟提醒,不然险些酿成大祸。” 尤三姐改变了对李桂的称呼——她也是一个机灵的女子,深知李桂这样的话乃是肺腑之言,这样的话也是亲近之人才能说的。 “柳郎倒是有识人之能,交了一个可交之人。”行礼之际,尤三姐思忖着、感动着。 “三姐姐不必多礼,我与柳兄情同兄弟,此乃应有之谊!”李桂笑道。 …… 随后尤三姐告辞而去,而晴雯送尤三姐回来后,看着李桂轻轻叹了口气,但随即却蓦然笑了。 …… 傍晚时分,听到刘婆子转达吴成的求见后,王熙凤带着平儿去了礼事堂。 行礼、落座之后,王熙凤立刻问道:“二爷今儿都去哪里了,你可看清了?” 吴成也没想到贾琏出了府,买了些东西,居然去了皮尔记的东侧! 而作为一个机灵的人,他还暗中打探了一下,这皮尔记东侧的院落早已被皮尔记买下! 第二三六章:相逢 虽然臭骂李桂一顿在王熙凤此行的目的之中,但轻重缓急王熙凤还是能拎得清的,认为先把尤二姐哄回去才是此行的重点。 而这时吴成已经敲了门……须臾大门开了,尤三姐一身红装出现在了大门口。 因为尤氏的缘故,王熙凤是见过尤二姐与尤三姐的,看尤三姐出来,王熙凤强抑着满腔怒气,俏脸上涌出一团春风,上前笑道:“见过三姐。” 尤三姐没想到王熙凤会亲自来,更没想到王熙凤会笑! 她不仅微微愣了一下……而综合最近发生的事情,随即她就隐约猜到了王熙凤来此的用意,一瞬间她就想将王熙凤拒之门外,但又感觉不妥,毕竟她姐姐以后还是需要个名分,不可把路堵死了,因此随即也笑着回道:“见过二奶奶……里面请。” 众人鱼贯而入……而此时她们已经知道这是谁的宅子,虽然感觉这种妹夫帮着大舅哥养小老婆的事情很离奇,但是除王熙凤外,其余人心里都怀着一丝谨慎。 原因无它,李桂在这里,不提以前周瑞家的事情,就是近在眼前的赖家的事情就够她们心惊,因此行进之间,纵然王善保家的等有头有脸的婆子也都是谨言慎行。 …… “老夫人在否?可安康” …… “令姐在否?我早欲拜访矣。” …… 一路浅谈,到了正堂之后,尤三姐喊来了尤老夫人,以及尤二姐已经在堂中,看着尤二姐温婉如水的样子,以及微微凸起的小腹,王熙凤心里醋坛子翻了天…… 寒暄、行礼、落座之后,王熙凤摇了摇风骚的身子,对着尤二姐“咯咯”笑道:“妹妹风采更盛往昔了,啧啧,这脸盘、这身段,怪不得二爷金室藏娇。” “是啊,怪不得呢!”王善保家的立刻含笑附和。 而就贾琏偷娶尤二姐之事而言,毕竟是尤二姐挖了王熙凤的墙角,这一点尤二姐是心知肚明的,因此尤三姐刚才喊她之时,她心里方寸已经有些乱了,而对于王熙凤这意味不明的话,她更是不知道该怎么接,性格施然,她低下了头。 不过尤三姐却是爽利的,不愿低了气势,在旁说道:“有什么事,还请二奶奶直言。” “这丫头却是个厉害的!” 听出尤三姐话音里有刚硬之声,王熙凤心里微微一惊,随即继续满面含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我来此呢,是想求二妹妹不要让我落下善嫉之名,跟我回府,不知二妹妹意下如何?这在外面总不是事对不,而且这对府里名声也不好,二妹妹你说对不?” 这句话里王熙凤主打了道德牌、哀情牌,而现在尤二姐本身是心里有亏的,王熙凤又怎样哀求,她又是个没有主见的人,要是尤三姐不在这里,尤二姐肯定会被王熙凤轻轻拿下。 “是啊!这在外面总不是个事儿,以后日子长着呢,还是……”王善保家的继续帮腔。 而尤三姐是伶俐的,听王熙凤的话音本能的感觉到王熙凤是站在道德高地上说话,她是心高气傲之人,也不是可随意被别人揉捏之人,怎能容得了这个,并且对于此事她心里早已有了计较! 因此不等王善保家的说完,尤三姐就冷着一张俏脸说道:“多谢二奶奶了,家姐是不会去的,家姐不慎,受了那贪花好色之徒的骗,焉能在继续往那泥沼里陷。”更新最快的网 把尤二姐挖墙脚说成被骗,这不仅把王熙凤推下了道德高地,同时也翻转占据了道德高地! 而在此之下,什么道德牌、哀情牌、长远牌也就失去了树立的跟脚! 而尤三姐这么说也有成立的理由,毕竟在男女关系上,在这个时代中,女子向来都是弱势的一方,说骗也不为过! 只是王熙凤、平儿、丰儿、王善保家的等没想到尤三姐会这么说,会这么犀利!一时间众人被堵的哑口无言,屋子里顿时变的一片死静。 而实际上王熙凤的这些话都是琢磨好了的,而在她的感觉中尤三姐的话简直像是倒打一耙,偏偏却又不好反驳! 随即她就感觉自己好像热脸贴了冷屁股!她是何等泼辣的性子,微微一堵之后,柳眉倒竖,“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手一指尤三姐,怒道:“不要脸的狐媚子,勾引人家男人,倒说人家欺骗,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而尤三姐的性子却也是一点也不平和,而且还带着些飒爽,闻言立刻“啪”一下一拍椅帮,站了起来,随即怒喝道:“哪来的泼妇,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给我滚!” 说话之间,尤三姐捋了捋红袖,露出了如雪似的皓腕。 王熙凤虽然泼辣,但从没想过动手动脚,她的身份与地位决定了她不会有市井之风,也是因为不需要,打别人板子她就是动动嘴的事,因此对于这近在眼前的气势汹汹她不由的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 而此时平儿、丰儿、王善保家的清楚,事情谈到这个地步,已经崩了,而在泼辣上王熙凤又比不过尤三姐,同时她们又知道这里是李桂的地盘,打心眼里不敢把事情闹大,因此见此王善保家的上前一步,搀住王熙凤,同时说道:“二奶奶咱们先回去吧!别和这等人计较,没得丢了身份。”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王熙凤,以她的身份是不能如泼妇骂街一般的……狠狠的吸了口气,王熙凤转身就走,而在跨步的那一刻她心里突然兴起一股把尤二姐抢走的念头,但又想到了尤三姐那泼辣的样子,而这时她已来到了门口,却看到邓会、牛大、牛二、胡老实、卜世光几个正虎视眈眈…… 见此情景,直觉中,王熙凤更感觉把尤二姐抢走行不通,不过这也让她心中怒火更炽。 “哼……这混账!”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王熙凤莲步如风直奔西侧皮尔记。 此时山童、长缨、长弓、晴雯等都站在门口观看,王熙凤一身华贵锦缎,头插钏钗、步摇,再加上满脸的怒气,直如生气的神妃仙子,看的山童、长缨、长弓心惊神摇! 第二三七章:如法 而看到晴雯,王熙凤心里的怒气却再也忍不住了——在这件事上,她自然的认为晴雯对她也是隐瞒不说,把晴雯记恨上了。 因此,随即她就伸手向着晴雯一点,阴阳怪气的怒道:“好啊!一个个的翅膀硬了,连我都敢糊弄了,还知道自己出身哪里不,一个个没良心的,胳膊肘子往外拐,还不把李桂那混账给我叫出来。” 而对于晴雯来讲,虽然到了李桂的身边,但王熙凤的余威犹在,而且这事确实有些对不住王熙凤的地方,因此,闻言晴雯的俏脸立刻红一块、白一块的,但还是匆匆往后宅跑去。但刚进后宅晴雯就看到李桂正在院中引颈而望。 “老爷,二奶奶要见你。”晴雯沉着俏脸说道。 李桂点了点头,往前宅而去,他的步伐有些缓慢,心情也有些沉重——他已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但活了两辈子了,他还没和女子争吵过。 一句话他没对付这种事情的经验,虽然前世作为教导主任,做过女生的思想工作,但却没做过女人的思想工作。 茫然无绪…… 而此时王熙凤已经气势汹汹的站在院子,李桂甫一从后宅出来,她,便左手叉腰,右手一指,怒道:“好你个李桂,你个混账东西,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她莲步急动,“蹭蹭蹭”的就走到了李桂的面前。 香风袭面……愤怒的御姐犹如怒火红莲! 但李桂却没有欣赏怒火红莲的闲情逸致,实际上此时他心情极为忐忑,因为前世和今世的社会习俗都告诉他,不要和愤怒的女人讲道理,和愤怒的女人讲道理基本上是秀才遇到兵。 但是此情此景,李桂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的好,后推了一步,拱手匆匆解释道:“二嫂,你听我说,她们在这里是柳湘莲柳兄摆脱我照顾的,你可能不知道柳兄和三姐已经定了婚……” 而王熙凤何等聪明老辣的人儿,不等李桂说完,就抢白道:“你这混账,你糊弄谁呢,托你照顾和这是一码事吗,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在你这里男盗女娼,你为啥不告诉我……” “这个、这个……” 王熙凤这句话却是问到了点上,李桂总不能说,对你说了,你肯定会找事,有负柳湘莲托付,这样说分明还是把她放在下面,因此,李桂支支吾吾无言以对,心中唯恨世事难以两全! 而王熙凤见此却是更怒了,雪腮暴红,莲步一跨,风骚的身子汹涌澎湃直接向李桂直直涌去,同时皓腕一扬,葱白的手指只差一寸就能到李桂的额头:“你说呀,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这没良心,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要不是我怜悯你,把你放在宝玉身边,你能有今天!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呆着呢,现在翅膀硬了,倒糊弄起我了,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势如疾风暴雨,李桂节节败退…… 而山子野、詹光、卜固修、山童等还没见过这等泼辣的女人,也没见过李桂这等狼狈的样子,都不由的呆了。 而平儿、丰儿、王善保家的等跟着王熙凤来皮尔记时她们心里是比较打怵的,毕竟李桂刚刚对付了赖大! 因此见王熙凤这个样子,李桂那个样子,心里直呼王熙凤厉害,但同时心里多了份隐忧,李桂对王熙凤会不会有后继的动作……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桂会不会迁怒于她们! 特别是王善保家的,心里已是一万个后悔跟王熙凤来趟这趟浑水。 而李桂更是心急如焚,活了两辈子他都没直面过这么泼辣的女人,更没有与这样的女人这样交流的经验。 “二嫂你别,嘿嘿,别生气,我这不是……” 李桂支支吾吾着,做着最后的尝试,希望王熙凤能冷静下来。 “你这不是什么!你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你这个黑了心肝的……” 王熙凤继续对李桂狗血喷头,不过她还是说在来点子上,李桂倒是真的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不过现在却被骂的有些急眼,心里不由自主的思忖着怎么摆脱王熙凤,但脑子里转了几个圈子,却没想到什么法子,好像只能任凭王熙凤咒骂…… 而就在李桂恍恍无计之时,可能是因为王熙凤的声音太过尖锐,西侧马厩里拉车的两匹红马“希律律”的叫了起来。 不知为何,听到马鸣声,李桂突然想起了《红楼梦》里的一段剧情,因为焦大醉后胡吣,王熙凤让人往焦大嘴里塞了一嘴的马粪,然后焦大就不胡吣了。 李桂清楚往王熙凤的红唇里塞些马粪只怕不好操作,但是马粪的气味或许能让王熙凤说不出话,进而冷静一下,要是气味不够,他完全可以把马粪往王熙凤跟前抖落一下…… 想到这里,李桂脚步一扭,暗暗向马厩退去。 而见李桂退避,王熙凤雌威更盛,把以往的怒气一块儿也发作出来了:“你这混账,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居然做出这等事,帮着内兄养女人,你还知道个礼义廉耻不……” 正气昂息畅之际,王熙凤突然感觉一股难闻的刺激的气味,她不由的一顿,这时她才注意到李桂居然跑到了马厩,而自己也跟着到了马厩。 再想一想刚才呼吸的那口味道,王熙凤顿是胃肠一阵干呕,“哇”的一下,吐了一口。 稍顷之后,王熙凤才顺了口气,抬首间却看到李桂正在马槽旁气定神闲、满面含笑。 “这个混账,一定是故意的!” 王熙凤恍然大悟,随即涨红着脸说道:“你个混账,你居然……” 说话之间,越发觉得气味呛鼻,急忙掩着鼻子,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才继续怒气匆匆的说道:“你个杀才,你给我出来。” 李桂闻言,默默拿起挑粪的叉子,往马粪堆里一叉。 这个动作却把王熙凤吓了一跳——她以为李桂恼了,要往她身上泼粪呢! 这要是被泼了粪,以她的身份,那真是一点脸儿都没有了! “你,你,你要干什么?” 随后一愣之下,王熙凤猝然后退。李桂不言,只是拿着粪叉子慢慢走出来。更新最快的网 这下王熙凤有些慌了,“你这混蛋,用这下三滥的手段,你以为我会怕你!”见此,王熙凤依然强硬着,不过后退的速度却加快了。 王善保家的、平儿、丰儿等一直站在一旁,她们都没想到李桂回用这个法子阻止王熙凤的疯狂…… 但看王熙凤有些进退失据的样子,她们也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护在了王熙凤两侧,同时平儿说道:“二奶奶,咱们先回去吧,再骂只怕他要恼了,咱们先回去吧!” 第二三八章:兴衰 王熙凤并不知道尤三姐的态度有着李桂的加持,她只是不愤李桂瞒着她这事而已,另外就是李桂放倒赖大给她带来的麻烦,以及最近从贾琏那里窝的气和刚才从尤三姐那里受得的气的总爆发而已! 而以她的精明的劲儿,也知道事情应当适可而止,不然过犹不及,要是李桂真弄她一身马粪,那就难堪了! 而平儿这话实际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因此,随即她嫩葱似的手指:“你等着,咱们没完!” 说着,在平儿、丰儿的簇拥下出门而去。 …… 而在王熙凤出门之后,李桂顿觉如释重负,“噗……”他吐了口气,把粪叉子扔到了马厩边。然后看着晴雯、山子野等人尴尬笑道:“我就没讲过这么泼辣的婆娘,怪不得琏二哥这样。” 对于刚才的事情,本质上是闹家包子,而因为身份的关系,晴雯与山子野、卜固修、詹光等人既不好插嘴,也不好插手,但却心有惜惜,纷纷点头称是。 “人言琏二奶奶厉害,今天算是见识了!” “是啊,也是老爷你能想出这法子,不然不知她要闹到几时?” …… 随后众人就在院中议论了起来,脸上都露着重压过后的轻松。李桂也是如此,他清楚这件奇奇怪怪的事情到此基本就算是结束了,虽然他受了些委屈,但在他想来还是值得的,毕竟没辜负柳湘莲所托。 闲谈之间,李桂对玉娘说道:“今晚多弄几个菜,庆祝一下,提前过下十五。” 李桂虽然认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有些事往往是自以为……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 云汉一轮玉盘托出之时,夜空里出现了散乱的烟花,庭中李桂与山子野、卜固修等才邀月几杯,大门就蓦然响了起来。 山童急忙跑出开门,大门响处,李桂扭头一看,却见是贾琏,后面跟着尤二姐。李桂还以为是裘安或者俞图呢,见此急忙起身…… 而不等李桂到得跟前,贾琏已经对这李桂遥遥一拜道:“多谢兄弟。” 他昨天就已经从尤二姐口中得知李桂建议不去荣国府是为他子嗣着想,而刚才又从尤二姐口中得知了刚才的事情,特别是王熙凤在这里的闹腾,更让他感到尤二姐回荣国府不安全,又认为李桂受了池鱼之殃,他实际上是个性情中人,因此此刻对李桂感激的是一塌糊涂。 “二哥快快请起,自家人客气什么!二哥里面坐。”李桂急忙说道。 “没想到因我之事让兄弟受如此委屈,待我回去……哼哼!”贾琏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 闻言,虽然李桂很想贾琏锤王熙凤一顿,但此时也只能佯装大方道:“此乃小事,何足挂齿。” 说话之间,山子野、卜固修、詹光已上前行礼。 重新落坐后,酒过三巡,贾琏举杯道:“兄弟果然深明大义,怪不得二叔看中你,哥哥我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二哥客气了,二哥请。” …… 而于此同时,王熙凤也在王夫人处唠叨着,说的还是刚才发生的事,不过在她嘴里所有的错误都是李桂的,她到李桂那里大闹也是因为李桂做错了事。 之所以如此,一是王夫人是她的姑姑,这事总体上让她难受,她本能想找人说道说道,王夫人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另外一个原因,也是主要原因,就是她知道贾政很喜欢李桂,怕贾政知道这事后,派王夫人去训词她,所以干脆先告状。 而王夫人本来就是个没多大才能的人,这种事的是非曲直她哪里拎得清,何况她更知道贾政喜欢李桂,因此只是浅浅的安慰了王熙凤几句。 随后王夫人又把这事向贾政说了下,不过事情的程度已由王熙凤口中的小闹变成了小吵,贾政本是个不喜俗事的人,听事情不大,便选择性的不过问了。 不过尤二姐怀孕的事情,还是很快在荣国府传来了,贾赦听闻事情的始末后,立刻给了贾琏二百两银子,赏赐了他一个小妾——秋桐,同时拍了两个丫鬟到尤二姐跟前侍候。 而贾母知道后却派了鸳鸯与琉璃悄悄去看了尤二姐一趟,然后鸳鸯又嘱咐了晴雯一通,要她小心看着,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赶紧回府里,还说这是老祖宗的意思。 晴雯听了都有些羡慕尤二姐了! 而这些事最后还是被王熙凤知道了,王熙凤知道后内心恨欲狂,破例几天没到贾母跟前讨巧卖乖,更是和贾琏冷战了一阵子。 不过她这样做适得其反,反而更让贾琏迷恋尤二姐温柔的怀抱。 而于此同时,可能是因为李桂态度与做法深得了尤二姐和尤三姐的认同,尤二姐和尤三姐倒是经常来李桂的铺面了,忙时尤三姐帮下忙,闲时和晴雯说些话,偶尔的贾琏也到皮尔记坐坐。 不过李桂依然如故,埋头读书,只是外界的动静依然通过晴雯、裘安、俞图、赵沐阳甚至是贾琏传到了李桂的耳中。 这些消息主要有今天忠信王今年中秋诗会没开,另外就是江南甄家、史家被抄,甄宝玉之父甄体嘉被流放安南,甄宝玉被削了学籍,陪刑而去,而近处就是神武将军一家被撤职等消息。 对于这些消息,李桂认为都在情理之中,毕竟泰宁帝正生着气呢,忠信王焉敢诗词歌赋、笙歌燕舞!至于甄家、冯家,覆巢之下,不摔破几个蛋,那叫什么覆巢! 而对于这些事,李桂总体的态度也只是听听而已——这些与他相离太远。 …… 如此时光匆匆而过,到了十月下旬的时候王子腾白河滩大捷的消息传到了京师,也传到了李桂的耳中…… 而到了十一月份,一场大雪过后,天地白装素裹。 “老爷,那宅子中堂与后宅的屋子已经修好了,要住也是可以住了,剩下的可以慢慢修缮,大门、中堂不如等老爷会试之后再定规制,老爷要不要先过去看看?” 十一月初四的中午,茶室里,山子野向李桂笑道。因为有原来的基础,资金又充沛,所以修补的很快。 对于搬到新宅,李桂心里其实不急,甚至有些不想去,但却觉得有必要去看一看,于是笑道:“好,等天暖和了我过去看看。” 而他话刚说完,门口传来了俞图的声音:“后庭。” 李桂急忙起身……让座、上茶之后,俞图就直接说道:“后庭,我听闻文渊阁大学士孔士杰、九省统制王子腾昨日上了奏折,请求皇上赦免忠仁王,还请皇上重新立忠仁王为太子。” 说着俞图忧心忡忡的望向了李桂。 他之所以忧心忡忡是因为孔士杰的身份……实际上自从忠仁王被圈禁之后,明里暗里,因为各种心思,为他求情的声音就一直不绝,其中甚至有忠礼王。 第二三九章:淘沙 第二四零章:分裂 李桂清楚贾政这话包含着对他的关心,怕忠仁王重起之后对他有所动作,但是同时李桂也看出了贾政对待忠仁王立场的松动。 李桂知道这也是正常现象,泰宁帝这样做很能给人这样的错觉太子之位非忠仁王莫属! 而对忠仁王是否会对他有所动作,李桂是不在意的,因为他知道忠仁王重为太子之后,内心却成惊弓之鸟,为求内心安宁,急于做大事,登大宝,而且以他现在的名声,忠仁王也应有所顾忌。 他担心的倒是贾政、或者说荣国府,看不透这团迷障,那么这次的下场就会和书上一样,荣国府被夺爵、抄家,然后是牢狱、流放之灾因此他再次像贾政重申了自己的立场忠仁王所作所为非,绝非天子之像。并劝贾政不要随波逐流,去忠仁王那里贺喜,以借机与忠仁王和好。 同时李桂直言,如这么做恐为泰宁帝不喜。 贾政听后默然。 …… 而李桂认为他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毕竟他只是荣国府的女婿,而不是荣国府的当家人! 不过想着荣国府如果真的改变了立场,破落之后,他避免不了的麻烦…… 而且看样子荣国府真的有可能,毕竟即使贾政同意了,还有贾赦,两人都同意了,还有王子腾…… 因此与贾政告别,迈出月门之际,遥看满天霜华,无限涌来,李桂突然感觉涛涛大势难以抵挡,他不由的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了?”下一刻背后传来了一道清丽的女声。 李桂转头一看,月华之下看的分明只见晴雯、探春、薛宝钗正从北侧小道里走来,莺儿在旁提着灯笼。说话的却是探春。 “没什么。” 这种事情李桂觉得对不对探春说也无所谓,于是随便敷衍了一句,同时对薛宝钗随意拱了拱手:“见过宝姐姐。”心里却有些奇怪,薛宝钗怎么跟来了。 而实际上因为荣国府里人多嘴杂,忠礼王复出这样的大事早已通过各种渠道进入荣国府后宅了。 而在这样的大势之下,薛宝钗自然的想到了一个问题李桂会怎么做? 如果李桂改弦易撤,那她还还说,随波逐流就是。而如果李桂坚持己见,那对她来说就是一场考验。 这是因为现在王子腾站在忠仁王的一边,这可是她的亲舅舅,那么她该相信谁! 而这种事情,她虽在深闺,也是知道如果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的。 而输了的代价,她薛家会怎样,她心知肚明。 更为现实的意义是这个立场问题牵扯着下一步的具体操作她家是皇商,在户部挂着名,也就是说每到逢年过节她家都要往宫里、户部打点一下。网首发 而这打点的学问就大了,打点几个、多少都是问题,但最关键的是要打点对人,要是打点的人站错了队,那么薛家自然的也就随之东西了。 所以考虑到具体的环节,薛宝钗也必须探一探李桂的态度,然后定下打点的取舍选择。 这种事本来该薛蟠做的,但薛蟠哪里有这个脑子,所以薛姨妈才会说薛家多亏了薛宝钗。 “李兄弟不必多礼。”薛宝钗屈膝认真还了一下礼。 而这时探春已向李桂问道:“可是为了太子之事,你可是担心太子会对你不利?” 这个问题实际上暗含着探询李桂态度的意思,当然这其中也包含着探春的一点希望,希望李桂能与忠仁王的关系变好,或者说有变好的可能此时探春当然希望李桂能够安然无事。 而薛宝钗自然也明白探春话里所蕴含的意思,探春说话之际,薛宝钗不由的暗暗瞧着李桂。 看着月光下探春的俏颜,明丽而忐忑,这样的关心,李桂心里有些感动,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担心我自己,我倒是担心府里,你……” 李桂本来想说让探春多劝劝贾政的,但突然想到在贾政面前探春远远不如他得力,也可以说根本说不上话,于是下面的话嘎然而止。 不过这话里他的意思已经分明了,而李桂的这个立场是薛宝钗最不愿意听到的,当然探春也不愿意她不愿意李桂与荣国府有任何分歧! 因此听到李桂这话两人不由得呆了。 而此时李桂也没有什么心情再说话,看着月下的两张俏脸,李桂抱了下拳,然后扭头对晴雯说道:“咱们回去吧!” …… “老爷,咱们是不是又该把铺子的活计停了。”路上晴雯问道。 李桂很想回答只停一阵子就可以的,但一想这句话结合他现在的态度,好像断定忠仁王不会长久似的,虽然忠仁王这次上台是真的不长久,但他没必要招摇,传到忠仁王哪里去,惹事上身。 于是“嗯”了一声。 而在第二天皮尔记的生意果然一落千丈,詹光早上外出采购时听到了这个消息,说给山子野与卜固修听后等人听后,众人又不由得重归担忧。 早点之后,山子野、卜固修、詹光就求见了李桂,探问李桂的态度,李桂对他们说他心不变,并让他们毋须担忧。 至此他们几个对李桂是很有几分信心的,但再此大势之下,担忧他们却是避免不了的。 …… 如此,李桂与皮尔记复归平静,只是在士林与勋贵之中,李桂多了个目光短浅、有眼无珠的名声。 当然这时勋贵圈又想起了十五两一件的衣物,心里都不由得大骂李桂心黑。 同时这些人也想着看李桂的难堪:李桂是站在忠仁王的对立面的,而王子腾却是忠仁王的鼎力支持者,如此王子腾对李桂必有动作! …… 时间犹如指缝的细沙,不知不觉间漏过,而在八天之后,八百里加急的圣旨到了白河滩,接完圣旨之后王子腾腰杆不由的挺了挺,喜上眉梢泰宁帝的这道圣旨让他看到了他位极人臣的希望,同时泰宁帝的复位忠仁王的说法更给他增添了信心,对时局把握掌控的信心! 富贵若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不过在次情景之下,王子腾却不用那么急,在接受下属祝贺,大宴之后,才不疾不徐的往京师而去。 …… 就这样时间一晃,就到了十二月十五,皮尔记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不过这当中也有几件事传到了李桂的耳中,分别是薛蟠归来,订婚;十二月十二尤二姐生子,贾母派鸳鸯、邢夫人等,欢天喜地的把尤二姐一家接了过去。 这次李桂没有阻拦,一是他已没有阻拦的理由;第二是他觉得没有必要阻拦。 还有一个消息就是孙绍祖年后将过来迎娶迎春。 第二四一章:果断 而到了十二月十六,王子腾归来,泰宁帝命忠仁王率诸大臣出城相迎,一时间王子腾与忠仁王风水相生,气势无双。 而后几天王府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来拜访者络绎不绝。 当然李桂并没有去锦上添花,原因也不是他想故意与王子腾作对,以再次固化他的立场,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 他之所以没去,一是他与王子腾的关系还没到位,他现在与探春只是订婚,还没完婚,而且王子腾只是探春名义上的舅舅,第二是他的身份,虽然有着诗名,但这是虚名,他在大虞朝实际的地位现在还是一举人。 而最重要的是,李桂清楚这个时候去了,在外人看来,会以为他是在向忠仁王妥协。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既如此又何必腆颜求见呢! 当然这个时候,王熙凤却去王府去的更勤了,虽然王子腾没时间也没必要理她,但她五天之内就去了王府三次,期间除了问候王子腾之外,与王夫人的闲谈中说尽了贾琏与李桂的坏话——现在她一看到贾赦与贾母对尤二姐的照顾,心情就烂如糟虾。 而她讲的这些事,也通过枕头风吹到了王子腾的耳里。 而对于李桂,听过家书王子腾已经有所听闻,也知道李桂成全了贾政的美名,以及贾政把探春许配给李桂的事情。 而在古代舅舅这个身份对于外甥是有着很大的权利的,谚语“外甥结婚,舅舅最大”“舅舅大似天,外甥做上边”等无不显示了舅舅对外甥的权利。 究其原因在于在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舅舅实际上是母亲的腰杆子、说话人,这也是民间“长舅如母”说法的由来。 因此从封建姻亲伦理的规则上来讲,王子腾对于探春的婚姻有着很大的权利! 而对于探春的这桩婚姻,因为李桂的出身,虽然知道李桂有些才华,但他还是不怎么满意的,不过因为探春毕竟是庶女,他只是名义上的舅舅,所以最初时他也就没放在心上。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放在心上了,因为这几日,往来宾客谈论之际,每每提到李桂,这些人中有冯唐、有忠信王、有水溶……甚至忠仁王在他跟前都叹气说不知何处得罪了贾政。 而王子腾本身就不赞成贾政的立场,认为他义气用事,而再次情况下,对贾政的认知不由的又低了一层,直接认为他愚蠢了。 但是这样的关系,他觉得必须得拉贾政一把,而在与忠仁王、冯唐、忠信王等人交谈中,他你感到了李桂立场的顽固,也感觉到了忠仁王等人对李桂的厌恶,因此他决定拉贾政一把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让贾政解除李桂与探春的婚姻。 同时他也认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也是可以不用多考虑的事,毕竟李桂的身份与他相比实在是太低了,而探春也只不过是一个庶女! 因此王熙凤的这些话王子腾虽然没有亲耳听到,但却既让他知道了王熙凤对李桂的看法,也加持了他解散探春和李桂婚姻的想法。 不过这事他不急,毕竟这在他看来只是小事,在他看来等贾政来见他时,他顺便说一下这就可以了。 …… 十二月二十三日,北风一夜怒吼,透过纸糊的纱窗,隐约可以看到窗外一片苍白。窥一斑而知全豹也,这样的天气李桂本来不想早起的,但这是“砰”前院传来了鞭炮声。 于是李桂不得不起…… 而在李桂起床的同时,薛宝钗一身淡红百褶裙,头裹红帕,披着一件白貂皮的大氅,走出了梨香院。 她是去找李桂的,原因无它,是为了年节打点的事儿。 薛家因为做着皇家的生意,这就决定了被打点之人的立场决定了薛家生意的浮沉,一定程度上掌控了薛家的兴衰。 所以再年节的打点上薛家向来谨慎,打点人员的范围、多寡、时间,这些都要考虑,而这些事自行薛宝钗的父亲去后,一项就由薛宝钗幕后操作,原因无它,薛蟠没有这个脑子。 薛家以前主要打点户部以及皇宫,主要人员是户部尚书与皇宫内相,原因很简单,打点户部好从户部结账,打点内相好把东西送进皇宫,并稳定皇商地位。 所以户部尚书张九立,内相戴权一向是薛家打点的重点。而其中戴权或者说内相之职又是薛家打点的重中之重。 如果按照现在表面的景象,以及王子腾的立场下面的事情,其实薛宝钗很容易做,按照往年惯例就是。 但是不知为何,把李桂与王子腾的立场对比,薛宝钗在内心深处觉得李桂靠谱,她心里宁愿相信李桂。 那么由此就产生了下一个问题,宫里该向谁打点。而现在已经是二十三了,再过几天就过年了! 而她本来想喊着探春一起去的,但是不知为何又觉得拉着探春可能会有些不方便,踌躇了一阵子,还是独自去了。 “该像谁打点他能不能知道?他应该知道的,这人鬼精灵似的,又和裘家往来甚密。他会不会对我说,他要是不对我说怎么办?” 宝马香车里,薛宝钗思绪如潮…… …… 当薛宝钗到达皮尔记时,李桂和晴雯刚刚吃完小包子。听到山童的传话,晴雯一边麻利的帮玉娘收拾着碗碟,一边随意向山童问道:“她自己来的?小姐来了没。” “没有,就她一人。”山童脆声声的回道。 闻言,李桂和晴雯愣了愣,对视了一眼,然后往前宅而去。 …… 行礼、寒暄,在茶室坐定后,上茶之际,晴雯笑道:“薛姑娘怎么来了,这大冷的天,有什么事,你派个人说声就是。” 晴雯的声音里带着随意,毕竟她和薛宝钗熟的已经烂了。 李桂也很随意,一边端着茶盏,一边随意笑看着薛宝钗,毕竟他已经见过薛宝钗多次了。不过看着薛宝钗雪莹的肌肤,雍容华贵的俏脸,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薛宝钗的婚姻。 “这等美人儿,也不知命运改变了没有,花落谁家?” 李桂心里随意思忖着,他清楚的知道自从他到来后,很多人的命运好像发生了改变,晴雯的、金钏的、探春的…… 他很好奇薛宝钗的会不会改变! 而这时薛宝钗已经撩了下额间的发丝,然后微笑道:“我是有事想向李兄弟请教。” “宝姐姐请说?”茶盏一放,李桂说道,心里却有些好奇薛宝钗要问他什么。 而闻言薛宝钗再次微微一笑道:“既如此,我就不瞒李兄弟了,李兄弟可能不知,我家逢年过节都要向宫里打点些,那天听李兄弟的意思……以后好像有变,李兄弟认为宫里该向谁打点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