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系统的皇后之道》 在下,关宁一 秦国国都,这一国最繁华之所,先帝丧仪过去,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喧闹。 但也有寻常百姓的喧闹传不过去的地方。 长街清冷,街道也宽阔,这里是崇义坊,乃是秦国国都除了皇宫外,最好的住宅所集聚的位置,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没点身份和权势的,连崇义坊的一个角都摸不到。 街道上的积雪皆被清扫,虽还湿着,却也不会像在下雪那时一脚踩进雪里,冷得人发抖。 关宁一身上披着兔毛的青色长斗篷,站在英华长公主府前,带着一队侍卫,默默地等候。 英华长公主名为谢瑛,生母位分不高,这让她的身份地位也低了别的公主一等,连指婚都是被先帝随意地指给了一个伯爵府的嫡次子,也没有自己的公主府,好好一个公主住在伯爵府,还要被婆家立规矩。 然而从来都没有君侍奉臣的规矩。 这是秦国,谢姓为君。 关宁一侧过脸,属于英华长公主的车架已经行至,他对侍卫队长招了招手:“准备迎接长公主。” 这一队侍卫立即变换队形,列于两边,准备迎接谢瑛。 马车停下,驾车的下人搬了小凳请主人下车。 按理来说坐在第一辆马车里的应该是谢瑛,但是从马车里出来的,却是谢瑛的那位驸马,吴辉文。 “关卿,朕的皇姐,英华长公主,性子软,你去帮帮她,别叫人欺负了她。” 这是皇帝陛下在给他安排任务时说的,关宁一记得清楚。 原本关宁一还不理解,英华长公主出身皇族,性子再软也不可能随意叫外人拿捏,这一下他却是彻底明白了。 关宁一作为管家系统,服务过很多雇主,那些雇主有一说一,过得都不怎么如意,但着实没有见过谢瑛这样的,堂堂公主居然叫一个臣子给踩到了头上。 不过没有关系,很快就没有人敢欺负谢瑛了。 他带着陛下交代的任务而来,自然不可能铩羽而归。 谢瑛在第二辆马车,见谢瑛下车,关宁一立刻就带着人迎了上去,俯身行礼:“臣关宁一,见过英华长公主。” 谢瑛愣住,眼底闪过茫然:“请问公子是?” 关宁一起身立定:“长公主搬迁新居,陛下怕长公主不适应,特地派臣前来伺候。” 谢瑛颔首:“那就有劳了。” 关宁一侧身抬臂:“殿下请。” “喂,你眼睛瞎吗?没看见我在这里,还不滚过来请安!”吴辉文对关宁一直接忽视自己的存在去给谢瑛请安相当不满,当场就嚷嚷了起来。 “在下是奉陛下圣旨来伺候长公主的,你是何人?”关宁一让一个宫里的嬷嬷搀着谢瑛往府里走,自己则拦在了门外。 吴辉文大声吼叫起来:“你他娘的眼睛瞎了?我是驸马!” 关宁一心想,这个吴辉文还真是又粗鄙又愚蠢,就这样明晃晃地把自己的把柄往他手里送。 知道自己是驸马那就该摆正自己驸马的位置,马车还敢行于长公主之前,这是藐视皇室威严。 藐视皇室这罪名,那真是可大可小。 陛下登基不久,正是需要杀鸡儆猴的时候,这送上门来的鸡,不要白不要。 “凌队长,把他摁在这里,杖责,打完了押着他进宫去面见陛下。”关宁一也没有说打多少杖,反正凌轩朗有分寸,不会把吴辉文给打死的,至于被杖责之后吴辉文多久才能下地,或者说还能不能下地,那便与他无关了。 凌轩朗忠于陛下,吴辉文对英华长公主那般行径他也有所耳闻,正巧他被陛下指派来长公主府,让他听关宁一的,关宁一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没想到关宁一让他做的第一件事就如此大快人心。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还敢打我!”吴辉文嚣张惯了,谢瑛又势弱,这就更加助长了吴辉文的气焰,口出狂言也不看看场合。 关宁一懒得搭理他,只吩咐道:“记得通知武安伯到陛下跟前去领人。” 凌轩朗应了声“是”,让侍卫把吴辉文给按着,他亲自数着打。 吴辉文的痛哭声、哀嚎声以及求饶声,传遍了整一条街。 “殿下,这长公主府是改建的,陛下也拿不准这府邸是否合殿下的心意,若是殿下觉得哪些需要改进的,只管告诉臣。”关宁一进了长公主府,在正厅回话。 谢瑛摇头:“已经很好了,还烦请公子替我谢谢陛下。” 关宁一应了下来。 谢瑛见吴辉文不曾进来,心生疑惑:“驸马呢?” 关宁一如实回答:“吴辉文藐视君威,臣叫侍卫杖责了押进宫。” 谢瑛哪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吴辉文居然也有被打的一天,心下紧张:“没有关系吗?” 关宁一道:“殿下,您是长公主,是君,吴辉文只是个臣,他乘坐的马车怎么能在殿下之前?这种时候殿下就应该出手教训他。” 谢瑛抿着唇,面色为难,她生母出身不高,她在宫中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嫁入武安伯府之后也拿不出皇家公主的做派,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习惯了这样活着。 关宁一一看谢瑛这表情便知道她很难做到,她和主动联系管家系统的雇主们不一样,雇主有反抗的心,她没有。 不过没有关系,他早有准备。 “殿下,这位是周嬷嬷,早前伺候过孝谨皇后,孝谨皇后过世后便在宫中做女官,也是陛下派给您的,周嬷嬷经验丰富,殿下可将闲杂事务交给周嬷嬷打理。”关宁一说的这位周嬷嬷,正是先前搀着谢瑛入府的那位。 周嬷嬷上前:“老奴见过长公主。” 介绍了谢瑛日后的得力干将,关宁一继续给谢瑛灌输新思想:“殿下,如今的陛下是爱戴您的弟弟,您大可以放宽心,把长公主的架子摆足了,谁敢惹您,您就叫人把他给拖出去,陛下特意派了一队侍卫来,您不用担心拖不动人。” 谢瑛忍俊不禁,这位关公子神色淡淡,说话倒是风趣得很。 “殿下。”凌轩朗大步走了进来,行了个礼,“吴辉文的妾室们到了长公主府前,嚷嚷着要进门。” 凌轩朗脸色难看得不行,驸马娶公主是荣耀,按照秦国律法,娶了公主一律不许纳妾,吴辉文这个狗东西,不仅纳了一屋子妾,还敢让这些妾上长公主府来,当真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胆大包天,活腻歪了。 关宁一没听陛下说过这吴辉文还纳妾了,驸马纳妾,这可要罪加一等。 “关公子,这要如何是好?”谢瑛拿不定主意。 “长公主府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长公主,吴辉文这个驸马,不得准许也不可入内。”关宁一道。 “那我把她们都给赶走?”凌轩朗迟疑。 “不急,我且去会会她们。”关宁一又不是没有做过收拾小妾、小三的事情,这种事,他还挺熟悉的。 关宁一去了府门前,果然一群莺莺燕燕地在门口嚷嚷,吵得叫人头疼。 叫婢女给自己搬了把椅子来,关宁一就坐在大门口看这场闹剧,她们来得晚,没有看见吴辉文被侍卫杖责,否则也不敢如此哭闹。 “你是哪个青楼妓馆里出来的?”关宁一才不会客气,直接挑了这里面假哭得最凶的那个问话。 被关宁一问话的那个瞬间就傻了,怎么会是这种开头?按照谢瑛对吴辉文的态度,不应当是恭恭敬敬地将她们给迎进去?而且这人怎知她是青楼出身? “有爵之家规矩严,不许纳妓为妾,青楼的老鸨没有告诉过你?”关宁一问。 很多女子堕落风尘,不得不做皮肉生意,但并不是所有的妓子都是十足的风尘样,她们也是有尊严的。 像这个不要脸面的,大家一般会称之为——狐狸精。 “秦国律,凡官居五品及以上者,世袭罔替之家,皆不可纳妓为妾。”关宁一招来两个侍卫,“押上她去京兆尹那里。” “不不不!求您饶了小女子吧!小女子并不知情啊!”那个妾室这下是真的哭了,眼泪花都出来了。 关宁一被她故作甜腻的声音吓出一身鸡皮疙瘩,赶紧让侍卫给拖走了。 作为一个系统,关宁一确实不懂为什么男人会喜欢这一款。 解决了一个,关宁一继续点名:“你,没有进武安伯府前是何身份?” “我,我父亲是县令,我是家里的嫡女。”这女子早就被关宁一给吓住了,说个话都磕磕绊绊的。 “那你应该是识得字的。”关宁一偏着头,往上抬了抬,“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了吗?” 那女子颤颤巍巍的地回答:“是英华长公主府。” “既然知道是长公主府,还敢放肆。”关宁一招了给他搬椅子的婢女过来,指了指那回话的妾室,“这人,掌嘴二十。” 这婢女也是宫里出来的,当即挽了挽袖子,露出被棉衣包裹住的手腕,左右开弓,打得很重。 响亮的耳光声惊飞了檐上的麻雀,扑簌着翅膀飞走。 剩下的那堆莺莺燕燕都快吓死了,也不管才清扫过的大街还是湿的,跌坐在地面上,衣裙都被沾湿,一个个哭得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我不想一个一个地发落,你们回武安伯府去,该怎么发落,自然有武安伯府做主,我也不好越俎代庖。” 关宁一看了看天色,他也该回宫了。 他要是不回宫看着,陛下又该不把身体当回事儿了。 吴辉文的妾室们彻底崩溃了,被关宁一发落,进牢的进牢,挨打的挨打,武安伯夫人手段狠辣,吴辉文又被押进了宫里,她们回武安伯府,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但这并不值得同情。 身为妾室,舞到主母头上,就算是被发卖给人牙子也是活该,更何况谢瑛如今是长公主,陛下不下令砍她们的脑袋都是陛下仁慈。 作者有话要说:  古耽预收《皇帝重生了》 卫国质子卫瑜很不对劲。 别的质子恨毒了敌国之君,卫瑜却对敌国之君满心满眼地喜欢;别的质子在敌国唯唯诺诺,质子府能不出便不出,卫瑜他根本就不住质子府,他住敌国的皇宫;别的质子想早日回归母国,而卫瑜……他带着敌国的军队杀回了他的母国。 卫国质子卫瑜为什么会那样? 哦,原来他是重生的。 那作为敌国之君的秦国国君秦霁为什么又那么纵容卫瑜? 哦,原来他也是重生的。 受文案: 卫瑜有一个很喜欢的人,悄悄地藏在心里藏了很多年,后来他喜欢的那个人成亲了,也死了,就死在新婚那一天。 秦国国君身死,天下大乱。 自此,卫瑜锋芒毕露,谋卫国、扫六合,一统天下。 在他一统天下之后,他把国都迁至了秦国国都上庸。 卫瑜兢兢业业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却一生孤苦,临了了,他却得到了一个大机缘,扭转时空。 他什么都不要了,他愿意放弃一切,之为让他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人回来。 攻文案: 秦霁死得憋屈,所以一直没能去投胎,他被困在了他的寝殿。 他死之后天下便乱了,可他无能为力,他哪里都去不了,什么到做不了。 秦霁在寝殿里一天又一天地转啊转,然后有一天,一个样貌绝好的青年在他母后的带领下走进了他的寝殿,而在此之后,秦霁就能离开寝殿了,但只能跟着那个青年。 青年叫卫瑜,是一统天下的君主,把国都定在了上庸,还尊他母后为皇太后,立他秦国宗室子为太子,不纳一妃。 这个把天下治理得很好的青年,他……喜欢自己。 沉稳严谨君王攻 细心强大质子受 双重生 陛下,该喝药了 关宁一替谢瑛收拾了吴辉文之后就回宫了,他原本就不打算在长公主府住下,虽然名义上是陛下指派过来的管家,但说到底关宁一还是个外臣,长公主府的事务还是交予周嬷嬷打理。 当然,更重要的是关宁一要回宫去监督陛下喝药。 秦国皇宫修得庄重大气,宫门城墙之高,彰显着崇高的地位,檐角飞上了天,五角铜铃随风而摇荡。 吴辉文被拖去了宫里,但陛下的面也不是他想见就能见得着的,又被打得屁股疼,正趴在紫宸殿外有气无力地嚎着。 武安伯也进了宫,正跪在紫宸殿外请罪。 “公子回来了,快快进屋里去,外面冷着呢。”安和站在紫宸殿外正盯着武安伯父子呢,远远地瞧着关宁一回来了,立即迎了上去,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关宁一对安和略点点头,问:“公公这是在做什么?” 安和的拂尘挥了挥,扬高了音:“有的人犯了错,还想求陛下饶恕,陛下派奴婢来看看这认错的人是不是拿出了诚意来。” 武安伯听着安和故意抬高音量说给自己听的话,脸色黑了黑。 关宁一以拳抵唇掩住了自己那不甚明显的笑意,这确实是陛下说得出来的话。 又问:“陛下今日可喝药了?” 安和苦恼地摇头:“陛下不听奴婢的,这不是等公子回来,好劝陛下喝药嘛!” 关宁一和安和讲话并未避讳,武安伯也能听到一些,正是因为能听见才觉得心惊。 这位陛下才登基不久,也不是正统的太子出身,皇位都是靠自己抢来的,笑面狐狸一个,可不好应付,也不是先帝那种糊涂性子。 能让这位阴晴不定的陛下听话喝药的人,那得有多受宠爱? “公公在这里看着也是辛苦,可得注意着,别吹着风,我去瞧瞧陛下。”关宁一冲安和颔首,迈步往紫宸殿走,宫女太监,竟然无一人阻拦。 进了暖和的殿里,关宁一便脱下了斗篷,等身上的寒气散去才往里面走。 谢琚正伏在案头,身上直接裹了一床厚厚的被子,神色不虞。 关宁一走上前去,请了个安,也没有等谢琚准他起身就起了,还胆大包天地握住了谢琚露在被子外面的手。 很冰。 “陛下还真是勤政爱民,手都冻僵了也不知道暖暖。”关宁一环视殿内,在书架上找到了已经没了热气儿的手炉。 谢琚扔下笔,任由朱砂在折子上滚出痕迹,抱着被子懒懒地靠着椅子:“关卿怎么这会儿就回宫了?” 关宁一把手炉里重新装好碳,用套子包好后塞给了谢琚,说话很是不客气:“臣要是不回宫,陛下就不把自己的身体给当回事儿了?” 谢琚捧着滚烫的手炉,感觉寒意在慢慢散去,嘴角明明噙着笑,还骂了关宁一一句:“关卿,你真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就大逆不道呗,关宁一才不怕谢琚。 “陛下,待会儿喝了药就用晚膳,吃过晚膳后就上床去暖着。”关宁一半跪在地面上,脱去了谢琚毛茸茸的靴子,一摸那脚,比手更冰,仿佛真的和冰块无二。 关宁一拧眉,明明已经裹得那么厚了,屋里的暖气也烧得那么足,怎么还是冰的呢? “关卿别不高兴啊,朕和你这种在冰天雪地里躺了那么久都能活过来的神人又不一样,你不能用你的标准来要求朕吧?”谢琚玩笑道。 关宁一是被谢琚从山里给捡回来的。 —— 山路嶙峋,又覆了厚厚的一层雪,前行困难,马蹄刚起,鹅毛大雪便落下,将行过的痕迹掩盖了去。 “吁~” 拉住缰绳,停下马车,唐峰转过身,对马车里的人说道:“主上,前方路上有个人。” “有人?”马车里坐着的人声音温润,如琴音伴泉,十分动听。 唐峰应道:“是,已经快被雪给埋了。”指不定连命都没有了,那必然不会是刺客。 “你去瞧瞧,若是还能救,那便把他救下来吧。”车里的人发话。 唐峰道了声“是”,跳下马车,走了两步,把雪地里的人给翻了过来,用手摸了摸鼻下,还有气儿。 “主上,人还没有凉。”唐峰把人从雪地里给抱起来,稳稳地放上了马车。 谢琚掀开车帘,入目的是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哪怕被冻得脸色与这冰雪一般,也能看出来是一个风华绝代的人儿。 “奇了,大雪天的,怎么会有人躺在雪地里。”唐峰咂咂嘴,配合着谢琚把冰冷美人给挪进了马车里。 美人的斗篷早已经被雪水浸湿,谢琚叫唐峰给扒了扔到了马车外面去,免得弄湿了马车。 马车很大,里面燃着炭火,十分暖和,谢琚又屈尊降贵的把美人给翻来覆去地烤,好叫美人赶紧醒过来。 好在美人也争气,被谢琚盘了半天给盘活了,睁了眼。 关宁一艰难地动了动,发现自己做不到行动自如,仔细一看,这不是他一串数据该有的视角。 可他明明因为违反规定被抽离了,扔进了回收站才对。 谢琚见美人醒来了,却一动不动,睁着眼睛发呆,便用手戳了戳美人的小脸。 啧,有点软。 “我说,你大雪天的不在屋子里待着,跑外面来瞎溜达什么?”谢琚问道。 关宁一纷杂的数据收拢归档,他转动了一下这具身体的眼珠子,费力地张口:“你是谁?” 谢琚乐了:“看不出来吗?我当然是你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我,你就只能冻死在雪地里了。” 关宁一嘴唇颤了颤,颤出来了一声微弱的“谢谢”,然后把眼睛闭上了。 谢琚挑眉,怎么又把眼睛给闭上了?别待会儿腿一蹬给挂了,他可辛辛苦苦翻来覆去烤了好半天才将人给救回来。 关宁一试着调动自己的数据,虽然丢失了一部分,但是影响不大,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被处理掉,还捡了一具人类的身体寄居。 不过这具身体的属实糟糕,身体的主人也早就死翘翘了,如果他的数据没有进入,这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调动数据调整这具身体,该修的地方修,该补的地方补,该增强的地方增强。 关宁一不确定自己离开了这具身体是否能融入别的身体,他也不敢赌,他想活着,不想变成一段废弃的数据。 很有可能依托这具身体活下去的日子,就是他数据生涯的最后一程了。 或许是马车里暖和,美人也逐渐变得有血色起来,脸颊变得红扑扑的,美人的美,也变得鲜活。 关宁一丢失了一部分数据还是有影响的,他调整这具身体花的时间有点久,好不容易调整好了,想起身时没能起得来,起到一半摔了回去。 谢琚瞬间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 作为管家系统的001,关宁一并不认为这很丢脸,十分淡定地爬了起来。 “请问这些点心我能吃吗?”关宁一腹中饥饿难忍,这具身体也不知多久不曾进食了,肚子都是瘪的。 谢琚抬手,示意关宁一请用。 “谢谢。”有礼貌的管家系统道了谢,才端起了一个盘子,对盘子里的糕点下手了。 关宁一谨记管家系统守则,吃东西要文雅,但文雅也不妨碍他饿得慌了吃得快,原本需要吃好几口的糕点他能一口吞。 谢琚对此大为佩服,吃这么快居然都没有被噎着。 人才啊! 不过为了避免自己辛辛苦苦救活的美人噎死,噎死前还没能吃个饱,谢琚指了指小桌上的茶壶。 “要不你喝口水?慢点吃,又没有人会跟你抢。”谢琚道。 关宁一也不想吃那么快的,吃太快了影响他作为一级管家的形象,但是好巧不巧的,他丢失的那部分数据无法调节肠胃机能。 也就是说关宁一饿了会难受,吃多了会撑,着凉了还有可能上吐下泻。 这上吐下泻实在是太摧毁关管家的心理防线了,他作为一串数据,优雅的数据,怎么可以进厕所! 哦,古代的厕所还比较一言难尽。 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下肚,胃一下子都暖和起来了,一股热流注入,舒坦。 “小孩儿,你下雪天跑这山里来溜达做甚?”谢琚撑着下巴,朝关宁一打听。 关宁一咽下这一盘的最后一块糕点,把盘子给放了回去,同时,他说道:“不知道,不记得。” 试着调过这具身体的记忆数据,关宁一失败了。 也是,作为一串被扔进回收站的数据,他的权限都被收回了,不能调动也是正常的。 只是这样挺不习惯的。 作为最厉害的管家系统,关宁一一向有着最高权限。 谢琚“唔”了一声,美人不光差点儿死翘翘,还失忆了。 真是可怜啊。 就是不知道是真的有这么可怜,还是伪装出来的可怜了。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谢琚问。 “当个管家。”关宁一最熟悉的自然是管家的工作,这也是一个古代背景的世界,大户人家不少,而大户人家也需要出色的管家。 谢琚一言难尽地看着神色认真并不像是说着玩的美人,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当管家的吧。 且不说美人的穿着打扮看起来就不一般,身形气质也是极好的,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得出来的。 美人的手白洁细腻,一看就是不做活的手,金尊玉贵给养着的。 “我看还是替你找找你的家人吧。”美人当管家,谢琚想一次能笑一次。 关宁一觉得这人莫名其妙,明明是他在问自己以后的打算,自己不过是如实回答了,怎么就要替他找家人了? “说起来我还没有问你名字,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谢琚问。 “关宁一。”关宁一可不管这具身体叫什么名字,他连基础数据都修改了,名字自然也要用自己的。 谢琚轻蹙了一下眉,怎么姓关啊?当真是巧合吗? 关宁一询问:“那你的名字呢?” 唐峰手一抖,马鞭抽到了自己的大腿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谢琚。”谢琚懒懒地说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关宁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对着桌上另外一盘糕点伸出了手。 刚才有点儿没吃饱。 —— 无论谢琚如何追忆往昔都免不了他要喝药的事实,关宁一把那碗黑乎乎的药汁端过来,谢琚闻着药味儿都觉得苦,巴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昏厥。 “陛下。”关宁一端着药,神仙般的面容此时笑起来谢琚也觉得他像个恶鬼,恶鬼还幽幽地说了一句,“该喝药了。” 谢琚怀揣着面对易水寒风的心情,捏着鼻子把那碗药给勉强咽了下去,关宁一看准时机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蜜饯才缓解了一下苦味。 被一碗药折磨得即将失去灵魂的谢琚彻底看不下去奏折了,裹着被子往椅子上一盘:“关卿,来,给朕帮帮忙呗。”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自己的完结文《alpha皇子抢了雌虫少将》 最近引爆星际的大新闻,人类和虫族共同对抗卷土重来的异兽战争结束之后,帝国那位日天日地的alpha皇子顾明夜把虫族的夏阑少将给劫走了! 全星际都在猜测这位夏阑少将到底是怎么招惹到了顾明夜了,顾明夜又会怎么折磨敢招惹他的这位少将呢?大家等啊等啊,居然等到了帝国官方发出的二人结婚公告! 全星际:就离谱。 —— 顾明夜不喜欢娇娇软软的omega,容易哭,而作为皇室独苗苗alpha,他又不能找alpha,而参军的omega不是他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他。 皇帝陛下和皇后殿下为了儿子的婚事操碎了心。 直到有一天顾明夜在和虫族接触时看见了他们那位雌虫少将,夏阑。 虫族社会里雌虫强壮而雄虫瘦弱,顾明夜一下就看上了夏阑这只虫,身材颀长挺拔,肌肉内敛而不外放,面容也相当英俊,他的眼睛湛蓝得像天晴时的天空。 既然是合作,那不如再多一些其它方面的合作? 把虫给抢回去给他生崽子!他不比虫族里的雄虫帅气能干? —— 每天不做人alpha攻x面上沉稳皮下狠雌虫受 你就写全是屁话 关宁一把谢琚没能压在腿下的被角给他塞回去,嘴里念念有词:“陛下只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臣什么都可以替陛下做。” 谢琚无语:“朕是捡了一个管家婆回来吗?你一天怎么比安和还能叨叨?” 正进殿来询问谢琚晚膳想用些什么的安和:“???”不是,这关奴婢什么事? “安和,给关卿上一壶菊花茶,好让他败败火。”谢琚故意道。 安和:“……” 如果是最开始,安和真的会按照谢琚的吩咐去泡一壶菊花茶来,但是经过这段时间,安和早就看透了,陛下宠爱关公子已经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所以安和直接忽略了这句话,问起了晚膳:“陛下,今日御膳房备的是酥姜皮蛋、清汤雪耳、如意鸡和素笋尖,您看要不要换一下?” 御膳的味道都是好的,谢琚本来也不挑食:“不必,就这样吧。” 安和俯身应了一声,立马退了出去,有关公子在的地方,是不需要他们这些人伺候的。 “好了,关卿,该你做事了。”谢琚把自己的下巴从被子里挪出来,朝书案方向抬了抬,“看见了那一堆折子了吧,你帮朕批。” 关宁一目光落到书案上,然后又往下飘了飘,居然用筐来装奏折,谢琚到底是累积了多少的奏折没批? 倒也不跟谢琚讲什么“这不合规矩”之类的废话,就谢琚那冰得快要冻住的身子,还是裹在暖乎乎的被子里比较好,不然非得冷死不可。 自己给自己拖了一张椅子坐下,关宁一拿起了朱砂笔,开始翻开折子。 这一翻,关宁一就明白为什么谢琚在看折子的时候那么不乐意了,这奏折足足八页,写的全部都是废话。 前面四页都是一些请安的套话,引用了不知道多少乱七八糟的典故,甚至还有一处用错了典,关宁一翻到最后看了一下这是谁递上来的折子,约莫懂了。 一个不太有学术的荫庇子弟,在达州任职,管理一方军务,如今秦国的皇帝是谢琚,来阿谀奉承了。 再看后四页,那就更有意思了,足足四页,一句关键的话都没有说。 看君一份折子,如看一份折子。 “陛下,这折子臣能直接写个已阅吗?”关宁一非常真诚地问道。 谢琚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慢吞吞道:“朕觉得写个已阅都是给他们脸了,你就写个全是屁话吧。” 关宁一:“……陛下,这不太好吧。”他要真的这么写了,那些臣子背地里不知道得怎么编排谢琚呢。 “朕又不是所有的奏折都写这一句话。”谢琚紧了紧被子,“谁叫他们写那么多废话不说正事的。” 懂了。 关宁一蘸了蘸朱砂,模仿谢琚的笔迹,在折子上落下了“全是屁话”四个朱批大字,十分嚣张。 接下来关宁一也不需要过多询问了,反正上了折子不谈正事的都写“全是屁话”,如果有说正事的,关宁一再询问谢琚要如何批复。 本来很多折子都不该由谢琚这个皇帝亲自来看的,只是他登基不久,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要是把权力稍微地松了那么一点口子,就会有数不清的恶狼扑上来将他撕碎,食其血肉。 先帝没有治国之才,还刚愎自用,当了三十年的皇帝,把秦国给折腾得一塌糊涂,后面夺位之争更是惨烈无比,谢琚从一众皇子当中杀出,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想要坐稳这个皇位,他还得继续付出代价。 他既坐上了这把龙椅,就断然不会给人把他拉下去的机会。 如行崖边,半步都错不得。 “陛下,公子,先用晚膳吧。”御膳房已经将晚膳送到了紫宸殿,安和来请谢琚和关宁一移步用膳。 “朕不想动。”谢琚十分苦恼,离开温暖的被子对于他来说可真是太考验人了。 关宁一放好朱笔,起身去拿谢琚的大氅:“陛下要实在是不想挪动,臣也可以代劳一下陛下的手,喂陛下吃饭。” “那还是算了吧。”谢琚虽然受困于体内的毒而惧怕寒冷,可是他也放不下脸面叫人喂饭,又不是手断了。 将被炭火烤得暖烘烘的大氅给谢琚披上,又给谢琚拿上了手炉,两人移步去用晚膳。 御膳房离紫宸殿很有一段距离,饭菜送过来肯定是要凉的,而御膳房又不敢让皇帝用冷的饭菜,所以每个菜都是用小炉子给煨着的,以保证谢琚入口的饭菜不凉。 谢琚觉得自己中个毒真的是越来越娇气了,以前在军队里,没有吃的了也是一把雪一把野草下肚的人,现在,下个雪的天都能要他半条命了。 “陛下,武安伯问,能不能把驸马给先带回家,下雪了,驸马身子弱,怕冻出事儿。”外面的小太监来给安和传了话,安和又来禀给谢琚。 “咳咳咳!”谢琚被武安伯这臭不要脸的言论给呛着了,关宁一连忙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谢琚。 谢琚喝了茶水,顺了顺气儿:“他那宝贝儿子跟那么多个女人奋战到天明的时候怎么不见他身子弱?还是泄得多了不行了,所以身子弱?” “咳咳咳!”这一次换关宁一呛着了,谢琚这张嘴,真的是,一开口就能把人往死里气。 安和也没有绷住,拿拂尘挡着自己的嘴角,对付武安伯这种惯会装腔作势的,还得是陛下最在行。 “不用理会他,就让他们父子俩在雪地里跪着。”谢琚重新拿好筷子,专心致志地用晚膳,关宁一都用公筷给他布了好些菜了。 “武安伯不足为惧,他虽有伯爵之位,但是在兵部只是挂了一个闲职吃饷,动他轻而易举。”关宁一又给谢琚夹了菜,“倒是武安伯那位夫人,是个厉害的角色,武安伯府在她的操控下,背后倒是与不少势力相勾连。” 谢琚用膳一向不喜欢有人专门伺候,所以安和一直没能给谢琚布过菜,倒是关宁一,和谢琚同桌而食,布菜也不妨碍他自己吃,谢琚还挺喜欢这种相处模式的。 “刑部尚书到了之后叫他直接把吴治和吴辉文收押,不许人探视。”谢琚给吴治来宫里请罪的机会就是单纯地想让他吃点苦头,一把年龄了跪上一两个时辰,那滋味谁受谁知道。 “陛下,京兆尹那边也该上武安伯府走一趟了。”关宁一提醒道。 谢琚轻笑了一声:“安和,去吧。” 要不他喜欢关宁一呢,就是聪明,武安伯夫人再有本事能进刑部大牢,那也得有机会出门才行啊。 刑部治的是藐视君威的罪,京兆尹治的却是武安伯府纳妾的罪。 虽然是由一件事展开的,但是罪名可不止一项了。 “武安伯府要倒台,牵扯到的势力必然会出来求情,陛下想好怎么做了?”关宁一直言不讳。 谢琚自信道:“朕也是刀尖上滚过来的人,还不至于让他们给吓破了胆,只要他们敢来,朕就让他们好好地看清楚,朕不是先帝。” 先帝一生中最光辉的事迹大概就是纳妃无数,为皇室开枝散叶了,而下面的人也乐意让他寻欢作乐,权力不在皇帝手中,那便会在他们手中。 至高无上的权力,谁不喜欢? 谢琚从十几个皇子里抢到皇位,自然比先帝强多了,最重要的是,谢琚手里握着军权,军权在手,谁敢放肆?再加上朝中也不是没有耿直忠心的朝臣,旧势力盘踞得再深,清除掉也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先帝在时,朝政被文官把持,武官的地位下降,而治国理政文武缺一不可,陛下也可以趁此机会,将武官的地位提高,同时将自己的亲信往更高的位置提拔,制衡朝局。”关宁一提议道。 “关卿,朕越来越好奇你之前是做什么的了,你这也太熟练了。”谢琚才不信一般人家能出得了关宁一这样的人。 关宁一抬头,坦坦荡荡,问:“那陛下要防范臣吗?” 当皇帝的,素来猜忌心重,关宁一以前的雇主会毫无保留地信任他,那是因为他是系统,受制于主系统,根本不可能做出危害雇主的事情来。 而谢琚并非他的雇主,他现在也不是系统了。 “不。”谢琚粲然一笑,“朕要重用你。” 谢琚看得出来关宁一对权力和名利都没有任何在意的,甚至在关注自己的身体时眼底流露出来的情绪都要比谈论政事时更热切。 关宁一也笑:“那臣就谢过陛下重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是有虫的话拜托大家帮忙捉一下哦,比心比心 陛下安心睡吧 要说享受,先帝是真的会享受,直接在紫宸殿的后殿修了一个汤池,引了一股温泉水进来,这里面泡着可比浴桶舒坦多了。 虽然谢琚脱个衣服艰难地像是让他围着皇城跑了几圈似的,但是当他泡进滚烫的水里,整个身体都舒展开了,十分餍足。 “陛下,我给您拿了新的里衣。”关宁一让安和吩咐了宫人给谢琚做的加绒的里衣,穿起来会更保暖一些。 “关卿,你要是一个女子,肯定有很多人都想把你给娶回家当夫人。”谢琚感慨,他就没有见过关宁一这么体贴贤惠的男人。 关宁一:“陛下丰神俊朗,想入陛下后宫的女子不知几何。” 都会暗戳戳地顶嘴了,谢琚数了数,这也就大半个月的时间而已,他居然会容忍一个才认识不足一个月的人跟自己这么亲近,放在之前,想都不敢想。 “算了吧,进后宫的女子,多少是奔着朕这个皇帝的身份来的。”谢琚捧了一捧水,又张开手指,任其落下,“况且朕不是先帝,不喜欢那么多人围着朕转,与其要那么多的环肥燕瘦,朕宁可三千弱水取一瓢。” 后殿不通风,又因谢琚畏寒烧着炭火,不能在里面久待,谢琚把关宁一给赶了出去,自己起身穿衣。 明明在军中袒胸露乳相见都习惯了,可谢琚愣是做不出对关宁一光着个身子的事儿来,总觉得不正经。 关宁一在谢琚给自己穿衣的时间里则去给谢琚铺床,他会用手炉将被褥暖上,这样等谢琚歇息时就是暖和的。 再检查一下炭火烧得够不够旺,确保谢琚不会因为炭火熄灭被冷醒。 谢琚从后殿回来,立马钻进了被窝里,不过他这会儿是不睡觉的,夜还早着呢,他看着关宁一帮他批奏折。 一筐的奏折里大半框都只能得到“全是屁话”四个字,所以关宁一的速度很快,偶尔有拿不定主意的,再问问谢琚。 君臣二人一问一答,一筐折子很快就批完了。 “关卿,明天你还要奔波,早点回去休息吧。”谢琚对压榨臣下没兴趣,关宁一又是给他处理政事,又是照顾他,也确实辛苦。 “陛下也早些睡。”关宁一怕谢琚半夜想喝水,又给他用小炉子温了一壶,再次检查寝殿的通风,确保无虞后才离开。 当然了,他也住在紫宸殿,虽说是侧殿,倒也远不到哪里去。 “公公晚上仔细着点儿,多进殿查看。”安和来送他,关宁一不放心便又叮嘱了一番,“特别是炭火,别断了。” 安和都记着呢,从关宁一接手照顾谢琚一事开始,安和就记下了。 他原本是伺候谢琚生母的大太监,后来就跟着谢琚,对谢琚忠诚不已,这也是安和对关宁一那么恭敬的原因,并非因为他是天子宠臣,而是因为他对谢琚是真的好。 作为管家系统,关宁一其实习惯了将一切都打点妥当,只是这一切里也绝对不包含事无巨细地照顾雇主的生活起居。 谢琚于关宁一,不是雇主,而是救命恩人,亦是朋友。 从前接受主系统安排的任务,关宁一只是一板一眼地做任务,和雇主没有任何私人交情,而关宁一在系统里也是独来独往,他隐约记得自己是有着什么目的的,所以他从来都不会浪费时间。 而他触犯了主系统定下的规则,被删除数据,被丢进回收站,数据不全的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被主系统处罚的了,只记得很疼。 关宁一给自己盖好被子,躺进了床榻间。 他的数据残缺,也不知道这具身体死亡之后他还能不能继续保留数据存在,不过很有可能这就是他最后的时间了。 也好,没有主系统安排的任务,自己想为谁服务就为谁服务,而且,他也可以停下来,好好地与人说话相处,慢慢地把自己给变成一个人,作为人活着,而不是冷冰冰的数据,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当一段数据。 夜深,关宁一忽然就哆嗦了一下,被冷醒了。 他的数据修复过这具身体,所以身体很不错,晚上睡觉也不需要放炭盆,地龙足以,而他居然也会被冷醒。 起床穿上衣服,又给自己披了个斗篷,关宁一走出了房门。 难怪那么冷,原来是雪化了。 这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夜间化雪,本就冷的夜就更加冷了。 不知道陛下怎么样。 关宁一关好房门,直奔谢琚那儿去了。 安和已经在加炭火了,只是谢琚对寒冷的感知实在是太敏锐了,他被冷醒之后就躺在被子下瑟瑟发抖,还在想幸亏关宁一给他准备的里衣是加绒的,不然能更冷。 “陛下。”关宁一散了一身寒气后直奔谢琚床前,毫不客气地伸手钻进被子里,握住了谢琚的手,很是冰凉。 “关卿,怎么你的手就那么暖和呢?”谢琚冰冷的手被关宁一握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人体的温暖可不是手炉能与之相比的,更何况关宁一的手摸着还挺舒服的。 关宁一看着谢琚很是疲惫的神态,到嘴边的啰嗦也说不出来了,只是把两只手都伸进了被子里,握住了谢琚的一只手。 “关卿,你不如上来跟朕一起睡吧,你身体温度高,说不定朕挨着你睡就不冷了呢?”谢琚提议道。 关宁一哭笑不得:“陛下,您睡的可是龙榻,哪有让臣子上龙榻与您同榻而眠的?” 就连皇帝的妃子也要极为受宠才有机会在龙榻上睡一晚,第二天天一亮,服侍着皇帝起床上朝之后还得回自己住的地方去。 谢琚露出无奈的神色:“这不是朕冷么,关卿身上那么热,就给朕充当充当火炉呗,要你不想上朕的床,朕上你的床也是可以的。” 反正他打定主意要留下关宁一这个火炉了。 关宁一:“……臣上您的床就是了。” 他的床榻没有龙榻软和,没有龙榻温暖,也没有龙榻大,他屋子甚至不烧炭火,要是把他的屋子改造一番再请谢琚搬过去,天都该亮了,还睡什么睡? 谢琚迅速往里面躺,给关宁一挪了个地儿,关宁一脱掉外袍,穿着里衣爬上了床。 “还请陛下恕臣不敬之罪。”关宁一一边去握谢琚的手,一边用自己的脚去蹭谢琚的脚,整个人一大半都贴合在谢琚身上,源源不断地传送着温度。 谢琚的脚早已经冷得麻木了,被关宁一这么一蹭,还颤了颤,仿佛寒气丝丝缕缕地流了出去。 “呼……”谢琚吐了一口气,“关卿,要不你以后都来朕这里睡吧,你比手炉可要管用多了。” 关宁一义正言辞:“陛下,今天这情况实属迫不得已,能别这样还是别这样,传出去了不像话,影响您的风评。” 一国之君的龙榻被一个外臣日日睡着,这说出去了,外界也不知是说他关宁一蛊惑皇帝的多少,还是说谢琚肆意妄为的多。 坐在这个位置上,被八方窥伺,谢琚的任何一点行为都会被解读出无数不利于他的结论来。 “朕也没让你光明正大地留宿啊!”谢琚压低了声音,“你每晚入夜之后悄悄地过来,朕让安和接应你。” 关宁一:“……”这是干嘛,偷情? “陛下,您觉得您出的这个主意是个好主意吗?”关宁一认真地问。 谢琚十分确信,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当然,关卿不觉得朕这个主意绝妙吗?” 关宁一趁谢琚现在是个病秧子奈何不得自己,双手双脚并用,围紧了谢琚:“陛下安心睡吧。”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谢琚被关宁一压制住,动弹不得,而关宁一已经闭上了眼睛,表示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对于不能让关宁一给自己充当恒温火炉,谢琚真的是非常遗憾,可是关宁一不同意他也不能让唐峰将关宁一给绑到他的床上来吧。 谢琚想伸手捏一捏关宁一的脸,好叫他知道自己还是很有威严的,只是尝试着动了一下,谢琚没能挣脱关宁一的手臂。 谢琚:“……”威严个屁,他一个病弱之人就不该妄想。 不过……关宁一可真好看,五官精致,眼睫毛又细又密,长长的像一片鸦羽。 谢琚不自觉地嘴角上挑了几分,有关宁一作陪,这皇宫的日子倒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阖上了眼睛,谢琚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这一次有关宁一这个人形火炉在,即使雪化时再冷,他也不会被冷醒了。 北风在殿外呼啸,谢琚在温暖的殿里被温暖包裹,睡得安详。 这是他自入冬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次,手脚不再是冷的,心也安了下来。 就快除夕了,等过了年,天气就会逐渐好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个我基友的文《毛球魔君绝不当冤种弟子》by伊人其右 夫人为何来求长公主? “关卿,你不能因为你自己要早起就把朕也给弄醒。”谢琚把被子一裹,往床榻里面滚了滚,从头到尾都在表示拒绝起床。 关宁一麻利地洗漱穿衣,待收拾妥当了便去薅谢琚起床:“陛下,在床上躺久了会不舒服,您起床换个地儿待着。” 谢琚紧紧地扯着被子不放,他的火炉没了,被子里都没那么暖和了,要是他起床了,那还得了?不起,打死不起。 关宁一拉不动谢琚,也不用强,直接威胁他:“陛下还想臣晚上过来陪您吗?想的话就起床用早膳,不想的话就当臣没说过。” 谢琚震惊,关宁一居然还威胁他?搞清楚他是皇帝,是皇帝! “瞧关卿说的。”谢琚露出勉强的笑来,“朕这就起。” 算了,人形火炉比较重要,他忍了。 谢琚在关宁一的利诱下不情愿地离开了床,关宁一及时地给他穿上了外衣,鞋子换了一双鹿皮的,刚加好炭的手炉放进了谢琚的手里。 对比谢琚臭得要死的脸色,安和则是笑盈盈的,有关宁一在,谢琚总是拿他没办法的。 早膳用得简单,也就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吃食,没有午膳和晚膳那么夸张,但是御厨出品,味道极妙,关宁一作为系统时不必进食,对于食物还没有什么执念,如今当人了,真的是对美食爱不释手。 “关卿,你吃那么多,真的不怕撑着吗?”谢琚一言难尽地看着关宁一消灭了一屉灌汤包,又对莲子糕下手了。 关宁一淡定地喝了一口粥:“不会的,陛下放心,臣有分寸。” 谢琚想想也是,自打他和关宁一同桌而食,就没有见关宁一什么时候吃得少了,这么久了也没见出什么问题。 “陛下,蔡大人求见。”小太监匆匆从紫宸殿外跑进来禀报。 谢琚拿筷子的手微微一抖:“他这么早来干嘛?” 不由得庆幸关宁一把自己从床上给捞了起来,不然蔡旭就得去寝殿觐见了,那一个搞不好他就得在秦国重臣眼里落下个懒惰的名声了。 可是……他还是不明白蔡旭为什么这么早进宫啊! “陛下,蔡大人说不定也没有用早膳呢,不如请蔡大人一同用膳?”关宁一问道。 “去将蔡旭请过来吧。”谢琚对蔡旭这个人还是很有好感的,不然也不可能将刑部交于他。 蔡旭是个三十几岁的壮年,别看他是个尚书,那身高体魄瞧着却像个将军,一把络腮胡特别能唬人。 “臣蔡旭叩见陛下。”蔡旭撩开衣袍的下摆,跪下请安。 “爱卿快快请起。”谢琚抬了抬手,“爱卿这时进宫可是有什么要事?” 安和亲自搬了凳子过来,请蔡旭落座。 “一边用膳一边说吧。”谢琚道。 蔡旭又躬身谢了恩才坐下,不过他也确实没有用早膳,正好蹭一顿宫里的御膳。 待蔡旭狼吞虎咽吃了些包子,又喝了一碗热粥,才放下了筷子,说起了事来:“陛下,昨天臣按陛下旨意扣押了武安伯吴治及其嫡次子吴辉文,却不料意外听见这父子二人说到了一些话,于是连夜提审这二人,拿到了他们的口供。” 谢琚:“……” 关宁一:“……” 这还担心什么?口供都拿到了,武安伯府这下是真的没救了。 蔡旭将两份口供呈给谢琚,谢琚拿过来粗略地扫了几眼,无非就是武安伯府与右相苏环继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就是没想到,武安伯夫人居然和苏环继还有亲戚关系,是苏环继的表妹。 怪不得武安伯夫人手腕那么多,比武安伯可强多了,敢情这是家学渊源。 “蔡旭,你带上朕的旨意去找唐峰,叫他带禁军查封吴治口中所提到的地方,吴治和吴辉文仔细看押,不要让人接近他们,关卿,你再往长公主府走一趟。”谢琚吩咐道。 “臣遵旨。”关宁一和蔡旭应道。 关宁一和蔡旭一道出宫,出宫路上,蔡旭总是忍不住打量关宁一。 这关宁一到底是什么人呐?居然能和陛下同桌而食,而且看起来还不止一次两次了,面对陛下之时也没有一般臣民该有的谨慎和谦卑,陛下还把很重要的事情交予他去办。 若不是关宁一昨日就提了吴辉文进宫,只看关宁一这张脸,他都要误会关宁一是陛下的男宠了。 “蔡大人,我身上有何处不对吗?”关宁一故作茫然。 “没有,没有,我只是看公子面生,这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蔡旭打哈哈糊弄道。 关宁一点点头:“都是为陛下办事,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蔡大人以后看我就不会面生了。” 关宁一无恶意,蔡旭便直接问了:“不知道公子是哪里人?蔡某见过的人不少,可印象里,国都没有公子这号人物。” 就关宁一这周身气度,绝对不可能是小门小户能养得出来的,甚至一般的官宦之家也出不了关宁一这样的人。 “不记得了。”关宁一笑笑,“我是陛下捡回来的。” 好像挺惨的?蔡旭脑补起了关宁一吃苦受累,然后意外失忆被谢琚给救下来的一出故事。 “蔡大人,我们不同路,就在此别过吧。”关宁一向蔡旭作了一揖,转身上了马车。 蔡旭也不再多想,登上马车直奔唐峰府上。 唐峰他家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前不久才完婚,谢琚身边有关宁一可用,就给唐峰放了个假,让他多陪陪自己的新婚夫人,假期尚未结束,所以唐峰才不在宫里当值。 关宁一到了英华长公主府后就有婢女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关宁一听完,神色不变,只是对婢女简单地吩咐了一下,便大步走向正厅。 正厅里谢瑛正在接待她的婆母,也就是武安伯夫人。 谢瑛坐在主位上,却依旧难掩她的胆怯,反观武安伯夫人,倒是比谢瑛更像这府里的主人,气势逼人。 “不管怎么说,辉文始终是你的丈夫,伯爷是你的公爹,他们父子二人因你被刑部收押,你的面上也过不去,你说是不是?”武安伯夫人还没有发现关宁一的到来,正在假仁假义“苦口婆心”地劝说谢瑛。 谢瑛端着茶盏假装喝茶,并不想搭理自己的这位婆母,说什么她的面子上过不去,那吴辉文纳妾的时候如何不想想她的面上过不去?如今先帝没了,她的皇弟谢琚成了皇帝了,倒是会说话了。 武安伯夫人见谢瑛低眉顺眼的,就是不答话,便继续道:“你是不是还在气辉文纳妾的事儿?我都已经将那一干妾侍打发了,你还要如何?” 不知不觉中,武安伯夫人又拿出了之前在武安伯府对待谢瑛的态度来。 关宁一听得啧啧称奇,不说秦国,各国都是如此,娶了皇室公主的男子不得纳妾,吴辉文这些年纳了一堆妾,如今打发了却来逼问谢瑛还要如何,反倒显得是谢瑛不占理了。 武安伯夫人拿捏谢瑛习惯了,此时还振振有词:“你去跟陛下说说,叫陛下放了你丈夫和你公爹,你是陛下的亲姐姐,陛下会听你的话的。” “放肆!”关宁一高喝一声,走进正厅,先是对着谢瑛行了个礼,旋即将炮口对准了武安伯夫人输出,“陛下圣明,一切裁断自有圣意,岂是你可以随意置喙的!” 谢瑛见到关宁一就是见到了主心骨,大松了一口气。今日她婆母前来,她没有让周嬷嬷出现,总想着这是自己的婆母,结果被一顿刁难。 好在关宁一来了。 “夫人倒是能说会道,在这里教堂堂长公主做事。”关宁一又不会跟武安伯夫人客气,“周嬷嬷,掌嘴。” 周嬷嬷是奴婢,又是皇帝指派来服侍谢瑛的,自然不能违背谢瑛的话,所以哪怕武安伯夫人那么嚣张,没有谢瑛的命令她也只能在外面候着,这下得了关宁一的命令,她心里也吐了一口恶气,走进去扯着武安伯夫人的衣襟直接一巴掌扇了下去。 “啪”的一声,特别响亮。 武安伯夫人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打我!” 周嬷嬷手上力气大着呢,反手又给了武安伯夫人一巴掌,愣是给打了个对称。 “夫人自恃身份,也得看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什么,这里是英华长公主府,不是你可以随意放肆的地方。”关宁一抬手,周嬷嬷躬身退至谢瑛身边。 “吴治和吴辉文都是陛下下旨关押于刑部的,夫人想让他们从大牢里出来,该去求陛下才是,为何来求长公主?”关宁一居高临下,“当然了,武安伯府犯了错,吴治和吴辉文被关起来,夫人自然也跑不了。” 武安伯夫人心里一紧,面上却假装什么都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关宁一淡然一笑:“我什么意思不要紧,要紧的是你们武安伯府做了什么。”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关宁一又转身,对谢瑛恭恭敬敬地道:“殿下是君,何必多说,以后谁敢对您放肆,您就只管叫侍卫拖出去杖责,谁有异议,那便上陛下跟前去好好说道说道。” 谢瑛深吸了一口气,略微颔首,陛下已经帮她至此了,若是她自己还是那般性子,难道次次都要等关公子来帮她撑场子吗?再者,明明陛下已经给她送了一个周嬷嬷来,是她自己不用。 “多谢公子,我明白了。”谢瑛想,自己也该长进一些了,不求能为陛下做些什么,只要不拖陛下后腿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前面四章是很早放的存稿,所以之前的感谢名单现在才出 感谢在2022-02-04 20:29:01~2022-02-18 22:4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慕酒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丹丹好他妈可爱 2个;星星今天学习了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酒川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秦国要变天了 禁军查封了一家青楼,若说这青楼有什么特别的,那倒是没有,和这一条街上所有的青楼一样,只是常去这家青楼的人里,有那么些身份不寻常的。 根据武安伯的招供,这家名为风月楼的青楼是记在他夫人名下的,而右相苏环继时不时的就会带人往风月楼去,名为听听曲看看舞,再有的人睡个妓,实际上是苏环继与人秘密往来的地点。 要说苏环继和他那位表妹关系有多好那也不见得,因为唐峰带着禁军在风月楼搜出来了苏环继带人到风月楼的时间,还有偷听到的谈话内容的相关记录。 一个是大权在握的右相,一个是空有爵位而无实权的伯爵,哪怕有一层亲戚关系在,武安伯夫人也不得不防着自己那位表兄,于是乎,就有了这一本本的证据,时间横跨数年。 当然,这一摞证据都被唐峰带进宫秘密交给了谢琚,而禁军查封这家青楼的原因也只是武安伯府涉足风月产业。 按照秦国律,为官者以及有爵之家是不可做风月生意的,武安伯夫人名下竟然有一座青楼,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自然,谢琚也没有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忽悠,他让京兆尹提审了风月楼的一干人等,又根据他们的供词,由京兆尹提审四品及以下的官员,由刑部提审四品及以上的官员,还有各爵府。 哪怕谢琚没有把证据明晃晃地摆出来,这一次的提审也能够拿到不少的证词,能把很多人从他们的位置上给撸下去。 首当其冲的就是武安伯府。 武安伯府的罪名是真的不少,吴辉文迎娶公主后纳妾一条,藐视君威一条,私营青楼一条,谢琚大笔一挥,在圣旨上写下了特别潇洒的两个字——抄家。 然后把圣旨交给了关宁一。 “关卿你帮朕清点清点,武安伯府可有钱了。”谢琚如是说。 先帝好奢靡,又不理事,国库一边被他挥霍,一边被下面的人悄悄地贪污,早就不剩下多少钱了,谢琚登基之后清点国库,被那少得没眼看的一点银子给气得两眼一翻差点儿撅过去,然后咬牙掏自己的私房钱往国库里填了不少。 据说谢琚把自己娶媳妇的老本都给填国库了,怪不得对于抄家一事那么兴致勃勃。 不管真相是什么样的,关宁一还是带着圣旨去了武安伯府,武安伯府的人都被唐峰带人收押了,上午还在长公主府颐指气使的武安伯夫人,半天过去就成了阶下囚。 关宁一先查阅了账本,风月楼的账本早在上午查封风月楼时就已经被唐峰递进宫了,所以武安伯府的账目主要是伯府的一些田产、庄子还有铺子,项目杂多,关宁一得对着单子一个一个地看。 这一查看,武安伯府的罪名又多加了一条。 他们居然污了谢瑛的嫁妆。 谢瑛虽然不受先帝宠爱,可皇室公主出嫁,内务府该置办的东西都置办了,其中有一家酒楼被武安伯府给拿去了,这家酒楼的收益还挺不错。 关宁一也没有想到谢瑛连嫁妆都被武安伯府给拿了也不吭声,拿了账本核对了酒楼的盈利,又并着酒楼的单子让人给送去了英华长公主府。 处理了谢瑛的嫁妆,关宁一又继续核查账目,不得不说武安伯夫人是个人才,在她手上,武安伯府的各种盈利不少,其中土地并庄子一共有两千亩,每年交上来的收成就不得了,还有各种铺子,平均下来每月入账居然有十万两。 不说别的金银玉器、古董字画,武安伯府的公中账上能拿得出来的银子都有十几万两,这还只是公中。 各种私产加起来,零零散散的,一个小小的伯爵府,竟然价值两百多万两。 谢琚一个皇子攒了那么多年的私房钱才几十万两,关宁一想,等他瞧见这令人咂舌的账目之后,大概会气得吐血。 “公子,武安伯府的所有资产皆登记完毕。”户部派来给关宁一帮忙的侍郎将新鲜出炉的册子递给关宁一。 “方大人辛苦了。”关宁一拿起册子开始翻阅。 这里面包含了武安伯府的所有不动产,很厚一本,库房堆了一个又一个大箱子,清查的人数了数,足足有五百多个,这得是多少东西?再加上各个院子里的摆放陈列,还能再装几十口箱子。 “方大人,我先带着账目回宫见陛下,这边就交给您了。”虽然谢琚看了会气得发疯,但是该看还是得看的。 方侍郎没推辞,原本这就是他的活儿,有关宁一在此,倒是加快了速度。 关宁一回了宫,没能赶上用晚膳,安和问他要吃什么,关宁一要了一碗面。 “关卿,今天的收获如何啊?”谢琚见关宁一回来了,奏折也不批了,双眼充满了期待,“怎么样,能把朕娶媳妇儿的钱还给朕吗?” 关宁一让宫人把那厚厚的一摞账册摆上了谢琚的案头:“能,够陛下娶十个八个了。” 谢琚看着这么一摞册子,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眉间蹙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关卿,朕不想看,你直接说给朕听。”谢琚没工夫看武安伯府到底多么有钱,他只知道这里面少不得国库的银子和民脂民膏。 “整个武安伯府一年的收入平均在两百万两白银左右,有田产两千亩、各类店铺三十余间,其中有十间在国都,其余的分布在秦国各地,金银玉器七百余件,古董字画三百余件,而不在武安伯府记录下的风月楼,抄出了二十万两白银。” 关宁一如实回禀。 谢琚气急,拍桌而起:“一个小小的伯爵府竟然富可敌国,倒是我秦国将士为国抛头颅洒热血,在边疆常常食不果腹而偌大的朝廷无人问津!” 关宁一默叹,将谢琚按回椅子上,又把被子给他盖了回去。 谢琚登基之后往国库里填了几十万两银子,其实他不止几十万两的,他也有田产有铺子,而且又没有什么开销,只是他的钱,都往军队里填了,否则边疆将士,吃什么、喝什么? “所幸如今秦国的皇帝是您,您会改变这一切的,不是吗?”关宁一双手捧住了谢琚的右手,给他揉搓起来。 右手不比左手,要批阅奏折,不能总是握着个手炉,谢琚的右手冰凉冰凉的,都有些僵硬了。 “武安伯府的家底臣都搜刮干净了,陛下能给将士们发军饷,能让他们穿棉衣了。”关宁一对着谢琚的手哈了一口热气,“陛下会让一切都越来越好的,对吗?” 谢琚闭了闭眼,关宁一那一口热气不像是洒在了他的手上,倒像是洒在了他的心上,如暖风过寒境,让他微凉的心,一片温软。 “一个武安伯府都那么有钱,那朕要是再多抄几个这样的,秦国国库不就充盈了?”谢琚冷笑,“且让他们珍惜一下吧,这将是他们过的最后一个除夕了。” 关宁一起身,把谢琚的右手塞进被子里:“臣陪着陛下。” 正巧关宁一要的面来了,是一碗鸭丝面,面上铺满了鸭丝,金黄的汤汁看得人食指大动。 “关卿还没有用晚膳?”谢琚都已经用过晚膳有一个时辰了,而关宁一又是最不能挨饿的。 他是为了朕办事才没有用晚膳的。 谢琚想着,很是愧疚。 “你赶紧吃吧,别饿着,要是不够就叫御膳房再做。”谢琚道。 关宁一看着这汤盆大小的碗,也不知谢琚为什么会担心不够,难道他的能吃已经令谢琚印象如此深刻了? “陛下,内务府总管太监求见。”安和撩开帘子进了殿内。 谢琚:“叫他进来吧。” 内务府总管太监叫李全福,年龄不小了,还隔几年就可以出宫养老了,谢琚记得他,是一个不错的人,以前他和母妃住在宫里,李全福也没有因为他们母子不受宠就苛待他们。 “奴婢参见陛下。”李全福跪下磕头行礼。 “起来吧。”谢琚歪坐着,“有何事啊?” 李全福:“陛下,还有半个月就是除夕了,宫里要举办宴会,只是陛下后宫无人,奴婢不知这宫宴该由谁来主持。” 若是谢琚的母妃还在,那自然也可以请他母妃,可人已经不在了,而还在宫里养老的太妃们不是儿子和陛下抢过皇位的,就是位分不够一宫主位没主过事的,这是谢琚登基的第一次宫宴,可不能马虎。 谢琚:“……不能你来吗?” 天知道谢琚常年在军营,军营又不需要办什么宴会,他哪里清楚这些。 李全福:“……陛下说笑了,此等大事怎么能由奴婢来呢?” 谢琚又看安和。 安和无奈:“陛下,奴婢那也不行啊。” 宫宴事关重大,谢琚得交给自己信任的人,英华长公主他倒是信任,可是她又撑不起这个场子。 那…… 谢琚的目光落到了正在吃面的关宁一身上,然后缓缓开口:“关卿,不如宫宴这事儿,你替朕操持一下?” 关宁一:“???” “陛下,您觉得这合适吗?”他虽然是管家系统,可主持宫宴,有点偏离他管家系统的主题了。 谢琚微笑:“合适,朕说合适就合适!” 关宁一:“……臣遵旨。” 行吧,您是陛下,您说了算。 作者有话要说:  权谋都是胡扯的,看个乐子,不要当真 谢琚感觉自己不对劲 关宁一临危受命负责除夕宫宴一事,谢琚连奏折都不要他帮忙批了,关宁一已经很辛苦了,他得对人好点儿。 然而关宁一还是把谢琚给扒拉去了床上,给谢琚埋了几个手炉进去暖着,自己默默地帮谢琚批奏折。 武安伯府倒台,牵连出来的事情不少,有的人还没问完话呢,还在牢里蹲着,有的人心慌得不行,有上折子来探听谢琚口风的,也有上折子检举某某某做了某某事的。 探听口风的关宁一一律给扔到了一旁,皇帝的想法是他们能随随便便打听的吗?至于检举的,关宁一则一一记下,进行对比。 不过这些人检举也只检举了一些边缘人物,至于核心人物,特别是右相苏环继,就没有一个人敢检举他的。 谢琚听了关宁一的汇总,对苏环继在朝堂的地位又多了一分认识,不过没有关系,等证据齐全了,他就送这老匹夫和吴治作伴去。 很多奏折都不需要回复,所以关宁一的速度很快,将奏折归类整理好,又添了炭火才回偏殿。 走前谢琚还不忘提醒他:“关卿记得和朕说好的啊。” 关宁一就很无奈:“是是是,臣知道了。” 虽说谢琚要他□□这行为属实不妥,可谢琚又何尝愿意呢?他原本也是纵马提鞍的将军,如今却只能如一个缠绵病榻的病人一样,一点冷都受不住。 而除夕宫宴时,他在文武百官面前又不能裹隔被子,还得端坐于座位上,忍受着寒冷应付不知道多少对他并不忠心的人。 关宁一泡在浴桶里,越想谢琚,越有几分心疼。 对于自己心疼谢琚,关宁一也挺意外的。 他服务过很多雇主,每个找上管家系统的雇主多多少少都有点儿惨,可关宁一不会心疼他们,每次都是做个无情的任务机器。 或许是谢琚实在是太惨了,又或许是他与谢琚不是系统与雇主的关系,所以才会那般关切? 又或者……这就是做人与做系统的区别吧。 他是管家系统001,却不是第一个管家系统,老系统对他说他之前是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系统,关宁一也对自己的身世没有丝毫记忆,连关宁一这个名字都是取的谐音。 人和数据是不一样的,人有血有肉,数据只是一长串0和1。 —— 沐浴之后关宁一真的悄悄地去了谢琚那边,安和把其他的宫人都支走了,自己在那里等候。 “公子辛苦了。”安和衷心道。关宁一又是帮谢琚处理政事,又是照顾谢琚,现在还多了一个除夕宫宴,真的是要忙得团团转了。 “公公客气了。”关宁一早就习惯了忙碌,他一停下来就会很迷茫,所以现在这个程度还可以接受。 谢琚在龙榻上躺平,把外边留给了关宁一。 关宁一脱衣拖鞋上床,自觉地给谢琚暖被窝。 “关卿,朕以后娶媳妇儿,就按照你这个标准找,忒贤惠了。”谢琚突然说道。 关宁一哑然:“陛下,您可是皇帝,三宫六院多着呢,难道每个嫔妃都按照臣这个标准选?” 谢琚望着床顶,闷闷道:“朕不想要三宫六院,朕只想要一个妻子。” “佳丽三千又如何?既然做不到拿真心对她们,又何苦虚度她们的光阴?”谢琚对先帝的生活方式敬谢不敏,开后宫是不可能开后宫的。 “况且我母妃打小就告诉我,人不能贪心,朕不贪心,朕只要一个就够了。”一个真心的人就够了。 先帝有那么多女人,有几个是对他真心的?就连他的发妻孝谨皇后都被先帝磨去了最后的情谊,更遑论是别的女人? 感情是珍贵的,不应该这样糟蹋。 “那臣就祝愿陛下,早日找到心仪的女子。”关宁一道。 谢琚闭上眼,良久,才回了一句:“借卿吉言。” 还没有到起床的时候,关宁一提前起来回了侧殿,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谢琚有关宁一暖了一晚上的被窝,可比会变冷的手炉效果好多了,一觉睡到了安和去唤他起身。 “关卿怎么还没有过来?”谢琚难得没有被关宁一喊起床。 安和道:“陛下给关公子安排了差事,正忙着呢。” 李全福这个贼精明的,有人主事了之后就把消息告诉了下面的人,所以关宁一一大早就迎来了一堆请他吩咐做事的。 宴会是个麻烦事儿,要请哪些人,这些人的座次又该如何排列,这可是讲究活儿,还有宴厅要如何设计,歌舞要什么样的,宴席的菜品该备哪些……林林总总,关宁一听得头大。 “关公子,陛下请您前去用早膳。”安和亲自过来请人。 “这做事归做事,饭还是得吃的,安和,去将关卿请过来用早膳了,有他爱吃的虾饺。”谢琚想到昨晚关宁一就没有赶上饭点用晚膳,可不能这样下去,再说了,关宁一胃还不好。 “你们先将往年的呈报于我,待我斟酌过后再定。”关宁一也饿了,先打发了这一堆宫人。 谢琚可热情了,手炉都不抱了,给关宁一动手夹菜。 “陛下,您这是做什么呢?”关宁一眼皮抽了抽,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谢琚特别有诚意:“关卿太辛苦了,朕得好好犒劳犒劳你。” 关宁一坐下,拿起筷子用膳:“陛下犒劳臣就这样啊?不再表示表示了?” “当然要表示了!”谢琚道,“正好想问问你,你想要什么奖赏?官职?爵位?还是金银财宝?朕都可以赏给你的。” 关宁一不假思索:“臣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谢琚脸垮下去:“那你对什么感兴趣?”难道人失忆了连兴趣爱好都没有了? 自己对什么感兴趣?关宁一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做系统时就隐隐约约地记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儿,特别希望能想起来,可他被扔进回收站未果,借了这具身体活下来,又不想去回想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事了。 好像……现在这样就挺好? “关卿,发什么呆呀?”谢琚伸手,在关宁一眼前晃了晃。 关宁一回过神来,他说:“臣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陛下供臣吃穿,还给臣栖身之所。”也让他有了牵挂,不再孑然一身。 谢琚心尖微微一颤,他低笑了一声:“你这要求也太低了,要人人都跟你似的,朕这皇帝当着不知该有多舒坦。” “你一直为朕做事,朕不可能什么都不给你的,这样吧,等年后,把事情处理完了,朕册封你一个爵位,给你一座府邸,宫里还给你留住处,你还帮朕处理事务,你看如何?”谢琚假装不经意地问。 关宁一想了想,答道:“挺好的,等陛下什么时候娶了心仪的姑娘了,臣就搬到宫外去住,也享受一下权贵人家的生活。” 谢琚的笑容有些淡,他听见关宁一说等他成亲后就出宫,心里有点儿不高兴。 他难道是一个小气的皇帝,想压榨关宁一的每一分每一毫?不可能吧,他能那么没良心? 谈话间决定了关宁一以后的去处,用完早膳,两人还得各忙各的,关宁一得安排除夕宫宴,谢琚得处理刑部和京兆尹交上来的报告,都忙得脚不沾地。 关宁一做事的时候很专注,那么多繁杂的信息他也没有不耐烦,一条一条地看下去,再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修改。 谢琚就静不下心来了,早膳时对关宁一说的那番话很在意,而报告又看得他火大,唐峰这个没眼力劲儿的还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问他怎么看起来心情很差。 想着自己心胸狭隘,谢琚觉得是得找个人说道说道,便将他和关宁一早膳时的谈话告知了唐峰,唐峰听完还说挺好。 “陛下您和关公子现在都没有成亲,等你们都成亲了,那肯定要多花时间陪妻子的,而关公子在国都人生地不熟的,他的婚姻大事还得陛下操心,给他好好选一个姑娘呢。”刚成亲不久的唐峰如是说。 谢琚听到关宁一以后要成亲,自己还得帮他找姑娘,心里越发烦躁了,他就不该相信唐峰那脑子能说出叫他轻快的话来。 只是他竟然如此小气,就想着压榨关宁一了,连他成亲都不高兴!谢琚心里自责不已,怎么会有他这么不要脸的皇帝! 谢琚又隐隐地感觉似乎哪里不太对,可又说不上来,无处发泄的谢琚只好拿乱臣贼子们开刀,圣旨一道接着一道地发,顺便把唐峰给赶去干活儿,免得在眼前晃着碍眼。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了的宝贝们要好好学习,不管是哪个阶段,学习都很重要 陛下宠他 被提审的人越来越多,谢琚下发的圣旨也越来越多,不过短短几天,国都人人自危,再也不似先帝在时那么混乱不堪,就连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的都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待着当鹌鹑,不敢探头。 谢琚这几天心情可好了,他爱上了抄家,每抄一个他就能发笔大财,一连几个,现在的国库里放着的是一箱箱的雪花银。 有了银子,将士们的军饷、粮草也立即补充上了,冬衣更是多做了两件,北地有的地方受了雪灾,该拨的银子也拨下去了,就这样国库都还十分充盈。 然而谢琚的好心情没能持续下去,密探送回来的信让谢琚发了好大的火,当场就砸了手边的一个茶盏。 “苏环继!”谢琚不顾身上盖着的被子掉落,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干这样的勾当也不怕天雷轰了他家祖坟!” 薄薄的信纸飘飘然掉下去,被一双极修长的手给捡了起来。 关宁一将密信细看,再抬眸去看谢琚。 谢琚气恼之下胸膛不停地起伏着,双目圆睁,可见是气得不轻。 “陛下,不要动怒,很快就能将苏环继发落了。”关宁一没有过多安慰,只是将目前的形势慢慢地说与谢琚听,“苏环继此人十分贪财,这也是他敢做下这桩桩件件的原因,而他所做的一切,就如同过水行舟,必有痕迹,我们已经掌握了很多重要的证据了,待所有的证据齐全,苏环继在秦国再一手遮天也救不了他。” 谢琚抹了一把脸,神情有些沮丧:“朕知道,关卿,朕都知道,朕只是真的无法想象,我秦国百姓,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苏环继,一国宰相,做了什么呢?他断了一州盐运,将官盐充作私盐,高价卖给秦国百姓,以此来谋取暴利。 谢琚很清楚,秦国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一个国家,秦国的皇帝各个出色,都是明君,而到了他父皇这里,将一个强盛的秦国拖向衰弱,将先辈的心血,付之一炬。 密信中将苏环继是如何控制盐运,还有倒卖私盐的情况都写得一清二楚,数载过去,苏环继以此获取的民脂民膏,不知几何。 “安和,传令蔡旭进宫,关卿,替朕磨墨。”事关百姓,谢琚十分上心,当即就要亲笔写圣旨。 关宁一把被子拉起来,给谢琚披好,才走到一旁去磨墨。 谢琚决定命蔡旭为钦差大臣,亲自去处理此事,唐峰亲自带禁军护卫,只要速度够快,最迟在年初,他就送苏环继进大牢。 “臣以为陛下可给予蔡大人便宜行事之权,不必要国都这边拿主意。”关宁一道。 谢琚侧目,手执毛笔停在了半空:“关卿,朕觉得你要是当皇帝,肯定比朕做得好。” 关宁一不解:“陛下是一位很好的皇帝,为什么要妄自菲薄呢?” 润笔蘸墨,端正的字一个个落在朱锦上:“朕没有学过帝王心术,斗这些乱臣贼子都是套用的军事上那一套,而且朕也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高兴了就是高兴,生气了就是生气了。” 关宁一不认同谢琚这话:“陛下未曾学过帝王术,依旧在短短的时间里解决了武安伯等一系人,让国库重新充盈,让边关将士有了该有的待遇,让受灾百姓得到朝廷帮助,而陛下掩饰不了自己的心情……” “这样不是很好吗?”关宁一替谢琚捧来国玺,“陛下是皇帝,也是谢琚。” 做皇帝的人,还能记得自己不光是皇帝,这样很好。 国玺按下朱砂印,圣旨写好,关宁一将圣旨收叠好,放到一旁。 “关卿,朕能有你,是朕之幸。”谢琚仰躺着,放松下来,摒除杂念,静静地闭上眼。 “臣能遇见陛下也是臣的运气,否则臣早就成了大雪天里埋进雪底的一具尸体了。”关宁一笑道。 “关公子,内务府的人来了。”安和刚传了谢琚的口谕回来就撞上了李全福,除夕宫宴还有一些事务决断要找关宁一。 谢琚睁眼,坐正了身体:“怎么,除夕宫宴还有事吗?” “是,因为过去的宫宴太奢靡了,臣便自作主张,把宫宴的规格给降低了。”关宁一道。 “降就降吧,无非是个宫宴。”谢琚随意地摆了摆手,“你决定就是。” 要是按照先帝还在时的规格来办一场除夕宫宴,又是数不清的银子花出去,谢琚才舍不得呢,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 “以前的除夕宫宴是四热荤、四冷荤、四双拼、四大碗、四中碗、四冷素、四咸点、四甜点和二甜菜,今年我们改了,改成两热荤、两冷荤、两大碗、两冷素、一咸点、一甜点和一甜菜。”关宁一直接砍了大半,三十几个菜,吃又吃不了,太铺张了。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膳房立即将菜单子给递了上去,上面写清了每个品类的菜都有哪些。 “两热荤定玉簪出鸡和夜合虾仁,两冷荤定酥炸鲫鱼和京都肾球,两大碗定一品官燕和露笋拼鸡肉,两冷素定斋面根和素白菌,咸点云腿馅儿府,甜点七彩冻香糕,甜菜雪冻杏仁豆腐。” 膳房的人从关宁一这报的菜名来看就知道关宁一是行家,可不是他们能糊弄的,心下也更恭敬了。 “公子,往年教坊的节目,今年还要继续吗?”教坊的人问道。 “先帝新丧不久,不适合大操大办,表演以庄重肃穆为主,我要亲自过目。”关宁一怕有人会拿除夕宫宴来说事儿,指责谢琚先帝新丧就娱乐无度,所以这一块他都得盯紧。 教坊的人苦哈哈的点头,先帝最是喜欢奢靡的,所以教坊的歌舞都是按照先帝喜欢的样式来的,一朝换了一个节俭的来,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很难编排出新的来啊。 关宁一挑眉:“怎么,有问题?” “没有没有。”开玩笑,这位可是陛下亲命的,总揽除夕宫宴一切事务,他要是说有问题,岂不是在挑衅陛下。 “那就好。”关宁一冷淡道,“下一个。” “公子,宴会的宴请名单已经修订过了,请公子查看。”李全福亲自负责的这事儿,他也怕有不长脑子的乱来。 关宁一接过名单,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给吓了一跳,这删减过都还有那么多人,没有删减过的那还得了? “五品的官员也在邀请的行列?”难怪先帝花钱那么凶,除夕宫宴而已,居然连五品官都要叫上,五品官还有家眷,那人多了花的钱自然少不到哪里去。 李全福识趣地没有跟关宁一说什么以前就是这样的,安安静静地等着关宁一吩咐。 “今年不宜大办,所以,二品以下都不必入宫了,入宫的官员及各爵府,只能携正妻及嫡子嫡女,不能带庶子庶女。”关宁一这一下砍去了大多数人。 先帝喊那么多人进宫还不是为了寻欢作乐,瞧上哪家女儿了指不定当场就下手留在宫里,晚上就临幸了,谢琚又不是个好色之徒,故意让那么多小姑娘入宫来做什么?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省钱。 关宁一安排了事,顺带敲打了一番这些人:“陛下崇尚节俭,不喜奢华,更何况先帝逝去,陛下忠孝,不愿在孝期大肆娱乐,所以,各位做事,还是要以陛下的意愿为先,明白吗?” 明白,谁能不明白,昨天关宁一才叫人拖出去了一个阳奉阴违的,就在殿外打的,他亲自看着打的,打的时候他们这些人也都在呢。 这位关公子做事娴熟利落,本就不是能随便糊弄的主,更何况这位也不是个好说话的,说杖责就杖责,要撸谁下去就撸谁下去。 最重要的是,陛下宠爱他,他是陛下最宠爱的臣子,比唐峰统领还要受陛下宠爱。 作者有话要说:  宠,给我可劲儿宠! 除夕宫宴 终于到了除夕了。 这是秦国自先帝崩逝之后头一回张灯结彩,家家户户贴窗花、挂灯笼,将这个年装点得美轮美奂。 “朕真的不想去啊。”谢琚张开双臂,安和给他穿衣,厚重的冬衣将谢琚围在其间,别的不敢说,防风的效果应当是不错的。 “陛下,您再不想去也得去。”关宁一取了一件狐皮大氅给谢琚披上,“宴会在殿内,烧了炭火,不会很冷的。” 所幸年关过后便能入春,此时的天气也比之前好上一些,不然谢琚都不用踏出紫宸殿的门就能被冷得缩回去,掀开被子就往床上躺。 谢琚神情恹恹的,他自从回宫之后就没有踏出过紫宸殿的大门了,朝会都被迫取消了,议事都只能把大臣们叫到紫宸殿来,这让他出门面对萧瑟北风,真的太为难他了。 “走吧,陛下。”关宁一推开了门,“臣陪您一道。” 殿外寒冷逼人,风一吹就让谢琚不适地眯起了眼睛,藏于墨色大氅下的身子轻颤,但只是过了一霎,谢琚就迈出了步伐,平稳地往前走。 他在关宁一面前、在安和面前、在唐峰面前无论什么模样都可以,但是他即将去面对的人里,有的是想把他从皇位上赶下来的,甚至在暗地里谋划着怎么把他一点点撕碎,怎么让他去死。 越是有人妄图对他刀剑相向,他越是会站到最高处。 宫宴最晚出现的自然是皇帝,所以等谢琚抵达宴厅,群臣已然落座,只是谢琚到来,他们得起身行礼,还要行参拜大礼。 乌泱泱地跪了一群人,谢琚懒得去看他们跪得是否真心实意,往高位上一坐,朗声道:“平身。” 谢琚身中剧毒武功全失,受不得冷不是秘密,也不可能藏得住,谢琚不可能每日朝会在冰冷的龙椅上坐那么久,他连出门都很辛苦。 可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谢琚,神色自若,根本瞧不出来他身中剧毒,怕冷怕得要死。 大家各怀心事草草落座,听着谢琚说话。 “过去的一年,大家都十分辛苦,来年该放松的还是得放松,别累着了,各位都是股肱之臣,累着了朕可是要心疼的。”谢琚端起酒杯,似真似假地说着嘲讽的话。 过去一年在辛苦什么?无非是先帝病危,各皇子夺嫡,下面的人纷纷站队谋求更好的前程罢了。 “大家的辛苦,朕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朕今日特意为这一年里劳苦功高的各位准备了御菜,关卿。”谢琚换了一个更加舒坦的坐姿,颇有几分他在军中时的意气。 关宁一福了福身,然后摊开了一份早就写好的名单,一个一个地念了出来:“禁卫军统领唐峰,赏广肚乳鸽一道,刑部尚书蔡旭,赏乌龙肘子一道,兵部尚书周齐勇,赏芝麻凤凰卷一道……” 念到最后,关宁一顿住,这份名单是谢琚自己拟定的,宴会前才给他,所以,他并不知晓这份名单上的最后一个人,是他自己。 谢琚含笑看他:“关卿,继续念。” 关宁一压下心底起伏不定的思绪,目光重新凝聚在朱红色的布帛上:“关宁一,赏百花酿鱼肚一道。” 名单念毕,在座者面色各异,特别是右相苏环继,堂堂宰相,除夕宫宴上居然连一道赐菜都没有,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左相年龄大了,又挂着太傅的名号,先帝不允致仕,所以一直称病在家休养,后来则是真的病了,连谢琚登基的时候都不曾出席,不过左相那老头无功无过,谢琚不会赏他一道御菜以示恩宠,但也不会动他。 右相不同,他一直活跃在朝堂上,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谢琚除夕宫宴连道御菜都不给他,无疑是在昭告所有人,此人不得朕心,亦是在暗示,苏环继迟早得下台。 苏环继光鲜了多年,谢琚一朝将他的脸面往地上狠狠地踩,他要是真的能忍住,一点儿怨气都没有,那才怪了。 “陛下,不知赐菜名单上最后一位关宁一,是在哪部任职的,臣好像没有听见他的官职?”苏环继起身,故意提出。 谢琚歪了歪头,张扬一笑:“关卿乃天子近臣,只为朕办事,不归苏大人统领,就不劳操心了。” 谢琚在自己的身侧给关宁一备了一张桌子,就坐在他的旁边,当然,这个决定关宁一事先也是不知晓的。 “那臣倒是要问问这位关……大人,都做了些什么事,能得陛下赐菜。”苏环继淬了毒一般的目光牢牢地锁住关宁一,谢琚要踩他的脸,他也要回敬一下才是,这个关宁一,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关宁一没有任何拘谨,既然谢琚安排了,他只管落座,至于苏环继……关宁一淡淡地说道:“右相大人这么看着我作甚?我可没在右相大人的饭菜里下毒。” 苏环继脸色一变,这些饭食他用了几口,但一想,这是除夕宫宴,谢琚不会在这个场合毒杀他。 “右相大人别紧张,我不过是同右相大人说句玩笑话。”关宁一举起酒杯,冲苏环继晃了晃,“我给右相大人赔不是。”一口饮下杯中酒水。 苏环继冷着脸:“那你开玩笑的水平真是不怎么样。” 一时之间,偌大的宴厅只能听见火星子炸裂的噼里啪啦。 “大家都别愣着了,该吃菜吃菜,该聊天聊天。”谢琚开口打破了寂静的宴厅。 众人这才重新挂上一副喜气洋洋的笑脸来,推杯换盏,教坊的歌舞也上来了,倒是有宴会的氛围了。 但是谁不明白关宁一敢那么大胆,背后必然是又陛下授意的?说到底,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个忠臣良臣,谢琚也就用了,然而苏环继又不是,那就不怪当皇帝的容不下他这个宰相了。 趁着人声纷杂吵闹,谢琚悄悄地跟关宁一说起了话:“关卿好大的胆量,对着我秦国右相,嘴巴也那么毒。” 关宁一双手举杯,真心实意地和谢琚碰了一下:“臣大概是恃宠而骄吧。” 恃宠而骄?有点意思儿。 谢琚和关宁一喝了满满一杯。 他中毒之后倒是不会影响他的酒量,就是冷酒难以下肚,他喝的是温过的,喝下去之后不仅不觉得冷,还觉得身体都暖了几分。 关宁一将先帝喜爱的歌舞给换了个遍,舞姬穿的衣服也从衣不蔽体到全身上下就露个头和手,歌舞也是越人歌这类庄重的风格,没把宫宴的歌舞搞得像风月场所。 谢琚假装看不见宴厅的暗流汹涌,各方猜度,和关宁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管这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等明天,他们不该有的心思都会收回去,安心地当好他们的臣属。 “陛下,时间差不多了。”关宁一提醒道。 谢琚十分配合地打了个哈欠:“很高兴今晚能和众卿共度除夕佳节,只是各位也到了回家的点了,朕就不留你们了。” 在场的所有人:“……”难道不是你自己困了? 谢琚才不管这些人什么表情呢,拢了拢自己的大氅,带着关宁一和安和就走。 谢琚这个皇帝都走了,那自然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苏环继黑着一张脸在座位上多坐了一会儿才抽身。 苏环继刚走出殿门就被人从后面给敲晕了,周围的人吓了一大跳,有女眷直接吓得惊叫了起来。 “凌侍卫,我不是说用迷药直接给迷了拖走吗?”关宁一无奈,凌轩朗一个手刀上去,直接给人劈晕了。 凌轩朗露出歉意:“关公子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有点儿激动嘛……”激动终于能对苏环继下手了。 “拖走吧。”关宁一赶紧挥手让他走人,然后跟受到惊吓的人说了声抱歉,“没有安排好,是我失职了,下次一定不会了。” 关宁一还特别认真地揖了一礼。 受到惊吓的人:“……”你不失职是打算直接将人无声无息地带走不成? “各位大人、夫人,新年快乐。”关宁一留下一句祝福,扬长而去。 “陛下……应该不会杀我们灭口吧?”有人惊疑不定地问。 “不会的,当今陛下不是一个随意杀人的人,况且要杀我们,刚才就叫侍卫把我们一并给打晕拖走了。”一个大臣说。 好像有点儿道理。 今日除夕,秦国国都,热闹传遍了大街小巷,绚丽的烟火在天空中绽放了一轮又一轮,而这秦国最尊贵之人,在这个家家喜庆的日子里,大动干戈。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是不是都上学去了呀? 你回来了 凌轩朗拖着昏迷过去的苏环继去了紫宸殿,谢琚这会儿又重新恢复了那副怕冷怕得要死的样子,哪里像在晚宴时那么精神。 “陛下,臣要把他给弄醒吗?”凌轩朗将苏环继一把扔下,苏环继的如同一条死鱼一般躺着。 “不必。”关宁一去案头抽出一张早已经晾干了墨的纸,又拿了一盒朱砂,“凌侍卫,麻烦你将他的手抬起来,在朱砂里按一下。” 凌轩朗看关宁一一手黑字白纸,一手朱砂,心下骇然,他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法子。 趁着苏环继昏睡让他画押,这也太敢做了吧! “凌轩朗,搞快点儿。”谢琚催促道。 “是。”凌轩朗对关宁一这胆大包天的做法不敢多说,关宁一会这样做,肯定是得到了陛下的授意的。 抬起苏环继的右手,捏着拇指在朱砂里按了一下,将手指染得红艳。 关宁一把纸张铺平,抓着苏环继的手就摁了下去。 纸张右侧,供词两个字写得分明,纸张左侧下方,苏环继的名字上,盖了一个大大的拇指印。 “苏环继对自己倒卖官盐、结党营私、非法侵吞田地等罪状供认不讳。”关宁一把按了苏环继拇指印的供词放回案头,收好朱砂,躬身下去,“请陛下下旨,惩处罪臣苏环继。” 凌轩朗:“!!!”为什么还有这样的环节!怎么不事先给他说一下,也好叫他有个心理准备啊! 陛下和关公子,真乃奇人也。 谢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圣旨,落了个国玺:“关卿,朕命你率禁军即可包围右相府,捉拿相关人等归案。” 唐峰随蔡旭去处理盐运一事还未归来,关宁一这才自告奋勇带队去围右相府。 关宁一接过圣旨立即出发,点了禁军跟他一同前往右相府,而在供词中涉及到的其他人,关宁一则派了禁军分别前去捉拿,等候发落。 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秦国国都大街上还张灯结彩,在满目灯火中,关宁一骑着马,迎着寒风直奔右相府。 左等右等没能等到苏环继回府,府上的人也静不下心来守岁,所有的喧闹都好似与他们无关。 “包围右相府,谁都不许放走!”关宁一翻身下马,一把推开过来阻拦的小厮,身后禁军有条不紊地左右包抄,一排排火把燃亮了黑夜。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苏夫人急急忙忙出来,她不认得这领头的英俊男子是谁,可她识得禁军。 除了陛下,还有谁能调动禁军? 关宁一一手高抬手中圣旨:“陛下有旨,右相苏环继,结党营私,危害朝政,右相府所有人扣押候审,敢反抗擅动者,就地处决!” 右相府瞬间吵嚷一片,混乱不堪。 “陛下一定是弄错了!”苏夫人跟苏环继夫妻几十年,哪里能不清楚苏环继干了不少勾当,但是她不能认。 “大胆!”苏夫人根本没能近到关宁一的身就被禁军给拉开了,关宁一漠然地看着她,“陛下圣意,你说错了就错了?” 这右相府,气派得能与亲王府相提并论,甚至更胜一筹,而这气派的一砖一瓦,都是苏环继,掏了秦国人民的血汗得来的。 “我们要见陛下!我们要见陛下!” “我父亲是秦国右相,是秦国的栋梁,陛下不能这样对我们!” “等老爷回来了一定要让你们好看!” 关宁一不耐地听着这右相府大大小小的十几口人嚎叫,心下鄙夷,享受泼天富贵的日子,你们何曾想过有多少秦国百姓比你们哭得更惨痛。 “全部带走。”关宁一越过试图从禁军手中挣脱的右相府的男女老少,带人往后面去。 陛下还等着数钱,他得把右相府给抄了,将账目清点好了,送去给他的陛下当新年礼物。 苏环继是在一个时辰之后醒的,他睁眼看见的是脏污的黑色屋顶,再一会儿,苏环继脸色大变。 这里是皇宫关人的暗牢。 “右相大人醒了?”安和奉命看着苏环继,见苏环继醒了,特意出声。 “安和?”苏环继脸色越发黑沉了,“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瞧右相大人这话说的,不是右相大人自己对所犯之罪供认不讳?”安和挥了挥手里的拂尘,“右相大人,您放心,右相府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安和收敛假笑,再不理会苏环继,只叫人盯好他,回紫宸殿去向谢琚回话了。 谢琚难得没有裹着被子,身上披着大氅,端坐在炭盆前,双手烤得通红发烫。 “安和,他回来了吗?”谢琚头也不抬,他虽交代了安和,苏环继醒了之后来告诉他,他却不打算听安和说苏环继如何落魄了。 他有点儿想关宁一了。 说到底,他真不是个好人,大过年的,叫人去做事。 唐峰和蔡旭,除夕尚有亲人挂念,而关宁一,记忆不全,亲人在何处都不知。 “关公子今夜怕是回不了宫了,要不奴婢伺候陛下先歇息?”安和试着问道。 谢琚摇头:“不了,朕今夜也守个岁吧,正好等他回宫。” 他想着关宁一一心几用,这些时间忙得不可开交,要没有关宁一,他现在可不一定能好好地安坐在紫宸殿。 等等关宁一吧,等他回宫,现在皇宫,是关宁一唯一能回的地方。 关宁一将右相府给翻了个底朝天,对苏环继的贪婪程度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武安伯府袭爵三代积攒的家底竟然不如苏环继为相十余载所搜刮到的财富多,这也足见苏环继之猖狂。 一个右相府,田产上万亩,店铺五十间,其余金银财宝更是数不胜数。 关宁一吐了一口浊气,他猜谢琚瞧见,又该生气了。 “公子,右相府已封查完毕。”一禁军统领来禀报。 “那便收队吧。”关宁一甩手,深色的册页落回,盖住了里面纸张上所写的一条一框,“账本”二字,足以囊括了整个右相府的财富。 关宁一回到宫里已经是卯时,若不是冬日夜长,就该天亮了。 “关公子!”一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过来,“您终于回来了,陛下吩咐奴婢,公子回宫立即请您去见他。” 关宁一怔住,问那小太监:“陛下他……一直没有睡?” 小太监说“正是”,谢琚似乎是等了他一个晚上。 谢琚那么怕冷,却熬夜等他回宫,是因为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从苏环继那里到底抄出了多少东西,还是单纯地在等他? 关宁一心跳乱了几分。 安和年龄不小了,谢琚没让他跟着自己熬夜,打发他去睡了,所以关宁一并未见到安和,不过安和就是在这里,他也注意不到的,他的眼里,只有谢琚。 谢琚还穿着昨夜的那身衣裳,披着他亲手给穿上的大氅,坐在火炉前烤火,手边是一盏浓茶。 “你回来了。”谢琚绽开一抹笑意,“新年快乐,关卿。” 关宁一的脚步再无法向前迈动,定在了原地,眼里是难得的无措与迷惑,“陛下是特意在等臣回来吗?” 谢琚冲关宁一招招手:“过来坐。”又吩咐道,“备早膳。” 关宁一从容走过去坐下,很是不解,谢琚眼底好像多了一点自己看不分明的东西,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关卿,来,这是朕给你的压岁钱。”谢琚不知在何时准备了一个红色的福袋,福袋的福字还是金线绣的,重量很轻,给的不是银子,是银票。 关宁一不明所以地接过了这份压岁钱:“陛下怎么会想到给臣发压岁钱?”谢琚又不比他大多少岁,再说了,若算他当系统的时间,加起来给谢琚当爷爷怕是都有富余的。 谢琚:“关卿还未寻到父母亲人,就认识朕一个,还为朕做了那么多事情,朕给你发个压岁钱又如何?” 原来是奖金,关宁一懂了:“那臣就谢谢陛下了。” 大年初一的早膳是汤圆,这是秦国的习俗,谢琚虽是皇帝,也遵从了这一习俗,叫膳房煮了汤圆来。 而御膳房的心思是最巧的,做出来的汤圆都比民间的花哨,民间汤圆白皮黑馅,而宫里的汤圆,皮都是五颜六色的,馅料也多种多样,每一个的口味都不同。 “陛下,臣从右相府一共抄出了……”关宁一习惯性地说起了正事儿,谢琚这一次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听,而是打断了他。 “关卿,你已经很久没有合过眼了,吃完这碗汤圆就跟朕睡觉去。”谢琚强硬道。 关宁一放不下事务:“陛下,苏环继早处理……” “关卿。”谢琚放下筷子,严肃地注视着关宁一,“后续的收尾都是小事了,你不需要再那么操心了,听朕的话,好好睡一觉。” 谢琚还是第一次这般跟关宁一说话,关宁一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不过也是,谢琚平时待他再亲和,那谢琚也是一个有威严的皇帝。 只是谢琚说到后面,语气就软了下去:“朕也没有睡,你就陪朕睡一会儿,成不?” 关宁一都忘记了自己根本没有必要陪着谢琚睡,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等汤圆吃完,谢琚拉着他往龙床上走,关宁一才反应过来。 “陛下,臣回偏殿去睡就行。”关宁一拒绝在大白天的就跟谢琚躺一张床上,被人瞧见了那还得了? 谢琚没同意,直接扣住了关宁一的手腕把人带上了床:“朕的床都是冷的,你忍心让朕直接睡吗?” 关宁一:“臣可以现在就把床烘暖。” 谢琚把鞋一蹬,直接扯过被子:“朕、就、不、要。” 关宁一:“……”陛下您是不是太幼稚了一点? 算了,怎么说今天也是新年,就随他去吧。 “陛下,把大氅和外衣脱了再睡。”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报幼苗培育的,结果一看月底审核,下个月开始培育……我觉得我应该不至于不能顺v……吧? 春风 关宁一睡得很熟,或许是龙床确实睡着特别舒服,所以他一觉睡到了午时才起,而谢琚还比他早醒一会儿,他睁眼后跟谢琚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睡得还好吗?”谢琚温声问道。 “很好。”关宁一起身下床穿衣服,“现在臣特别精神。” 先给自己穿好了衣服,又一如既往地去把谢琚从床上给薅了起来,谢琚也没有赖在床上,起床起得很给面子。 果然是天气回暖了,都能这么顺利地起床了,关宁一心里想着,那等天气彻底暖和起来,谢琚也不必受这苦了。 安和已经传了午膳过来,关宁一和谢琚洗漱之后就坐在了饭桌旁用膳,这一次谢琚没再拦着关宁一说正事。 “苏环继已然倒台,而跟着苏环继被撸下去的官员也不少,要填补这么大的一个窟窿,并非易事。”关宁一的担忧不无道理,秦国要运转,是离不开为数众多的官员的。 “去年本该有一次科举考试,只是先帝驾崩耽搁了,朕已经让礼部着手准备了,开春就考,先择优填一下不太重要的位置,而重要的位置提富有经验的官员上来填补,朕也趁此机会拉拢拉拢人心,这些人在苏环继的手下待得久了,总是以保全自身为先的,很多人都是中立派,而朕要把这些人,都变成保皇派。”谢琚说。 要让他们成为保皇派,那么谢琚这个当皇帝的,自然也得让他们信服,他们得认同谢琚这个皇帝,才愿意支持他这个皇帝,这时谢琚最不能吝啬的就是官职,要给他们适当的官职,而不是让他们一直做小官,得让他们做大官,还要加以奖励、鼓励。 “左相不问朝事已久,而苏环继又下去了,宰相之位还得有人来担任才行。”关宁一道。 宰相能替皇帝处理很多政务,若无宰相,六部事务都得皇帝亲自过问,当个皇帝得累死。 “朕有意提拔蔡旭。”谢琚给关宁一夹了菜,是关宁一爱吃的,“蔡旭出身名门,身后势力错综复杂,和谁家都有点关系,他的能力不错,又认真,他上台的阻力是最小的。” 关宁一默默地吃下谢琚给他夹的菜,多回味了一会儿。 “陛下思虑周全。”关宁一对谢琚的能力还是相当佩服的。 朝中腊月二十五封笔,过了正月十五才上工,所以哪怕禁军天天在国都的大街上跑来跑去,各家的人好奇地不行,谢琚不上朝也不在期间问政,他们什么也问不到。 唐峰和蔡旭回到国都之后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早出晚归,想借着拜年上他们家打听消息的,连他们的人影都见不着。 直到正月十六,谢琚第一次坐上了朝堂,坐在了那高高的位置,坐在了那龙椅之上。 先帝崩逝时已经快入冬了,等忙完了先帝的葬礼,就彻底进了冬日,谢琚实在是扛不住那寒冷,又不能让苏环继主持,便取消了朝会,所以这还是当上皇帝以来,谢琚第一次上朝。 谢琚一上来就直接让安和宣读圣旨,第一份圣旨,是叫蔡旭提为宰相,辅佐他处理政务,第二份圣旨,是论功行赏,提了很多武将的官位和爵位,当然,也有文臣,第三是决定开春科考,为秦国选取人才,第四才是把之前发生的一切,慢慢地说给了众人听。 总之,现如今秦国是谢琚这个皇帝说了算,谁也别想骑到他的头上去,也别想着跟他作对,不过百日,谢琚就能收拾了苏环继等人,他们可不如苏环继那么难搞,收拾他们,那真是太简单了。 自然,谢琚也不会打这时开始就每天去上朝了,就今天往那龙椅上一坐,一坐老半天,谢琚冷得上下牙齿都在打架,要他日日上朝,只能等到他不怕冷了之后。 秦国被整肃了不少,谢琚也轻松了下来,连带着关宁一也松了口气,不用那么忙碌了,只是一闲下来,关宁一反倒患得患失。 以前一个任务结束了,下一个任务紧接着就来了,他只有自己作为系统的记忆,他不知道人闲下来,要干什么。 于是谢琚去上朝的时间,关宁一就在紫宸殿枯坐着,什么也不干,就放空自己发呆。 谢琚退朝回到紫宸殿,就看见关宁一用手撑着个下巴出神。 “在想什么,关卿?”谢琚用手指戳了戳关宁一的脸,软的,戳着特舒服。 “啊,什么都没有想,就是不知道自己要做点儿什么。”关宁一不太有精神,“好像一下就空了,无所事事的。” 谢琚挑眉,居然还有闲着会不舒坦的人,关宁一以前到底是什么人? “无所事事?”谢琚拉长了语调,“关卿为什么会觉得无所事事,明明可以帮朕批奏折啊!” 关宁一抬头,语重心长:“陛下,虽然臣的确没有觊觎您手中权力的意思,但是奏折怎么能随便让别人批?” 谢琚:“……”朕只是想给你找点儿事情做而已。 “既然关卿觉得无聊,那不如帮朕想想开春之后的安排?”谢琚想,不让你批折子,难道还找不到事儿让你做了? “科考一事已经交给礼部负责了,关卿帮朕安排一下春猎和春耕?”谢琚故作夸张,“这可是大事,朕相信关卿一定可以做好的!” 关宁一高高兴兴地应下了,有了事做就不会感到那么空落落的,很充实,他喜欢充实的感觉。 于是关宁一又忙了起来,他一个人能顶一个部,做起事情来效率极高,谢琚把春猎和春耕的事交予关宁一,自己则全力处理政务,也不要关宁一给他批奏折了。 元宵节一过很快就会回暖,而关宁一要拿出春猎和春耕的方案来并不轻松,不过这比天天算计还是要轻松很多的,也不用每日到处跑,就在紫宸殿,和谢琚待在一块儿,一人一张桌案,各做各的事情。 “陛下,别坐久了,起来转转。”关宁一去拉谢琚,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也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要是换个人去吵谢琚,谢琚早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了,然而这个人换成了关宁一,谢琚顺势就起来了。 天气愈发暖了,殿里的炭火也在逐渐减少,谢琚也不至于成天裹着各被子当乌龟,甚至都能上外面去走走了。 关宁一没带谢琚去外面,而是推开了窗。 “陛下您瞧,花开了。”关宁一眼睛弯起,眼底倒映着雪白的花。 恰逢微风拂过,簌簌地摇动了枝桠,雪白的花缤纷散落,吹了一些到里面来,亲昵地蹭上关宁一和谢琚的发梢。 谢琚抬手,将花瓣轻轻摘去,正好与关宁一盛满惬意的眼睛相接,不由自主地红了耳根。 关宁一没太在意,探手出去,试图在风中握住飘扬的花,好闻一闻这属于春日的芳香。 寒雪销霁去,春风吹满堂。 春日已至,草木生发,花沾人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18 22:47:15~2022-03-01 22:5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流雪霜尘、一只胖橘、花寂*雨霁、mz好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雪霜尘 50瓶——这是什么大户人家,居然有这么多营养液;mz好累 10瓶;一只胖橘 5瓶;言 4瓶;勺子 2瓶;白念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司星 春猎的日子不是谢琚随便定下便可的,还得由司星台专用观测天文星象之后再做决定,否则出行之时落雨,又是一件麻烦事。 司星台是秦国专设的天文机构,司星乃是重要官职,非学识擅通者不能担任,官居二品。 如今在任的司星是一位老臣,年至五十岁,先帝尚还在时并不看重司星台,司星台的前任司星去世了都没有下旨任命新的司星接任司星台,仅靠着一个名为司空悬的人支撑着,在谢琚登基之后整顿朝纲,便任命司空悬为司星,打理司星台。 司空悬得了谢琚的召见来紫宸殿,进了内殿,恭恭敬敬地跪下行参拜大礼:“臣司星台司星司空悬,叩见陛下。” 谢琚放下手中的朱笔,懒洋洋地道:“平身吧。” 司空悬:“谢陛下。” 年迈的老臣站起身来,差点儿又跪了下去。 他看见了什么?这紫宸殿的内殿竟然还有一人坐着,那人面前还摆了一张案桌,上面堆着零零散散不少东西。 这里可是皇帝寝殿啊…… 司空悬希望自己应该没有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安和,给老爷子搬一把椅子来。”谢琚并不享受他人躬身与自己说话,也不想让一个老人家站着说话,又不是吴治之流,还是要赐座的。 “谢陛下赐座。”司空悬谢了恩,这才坐下。 “今日朕叫你过来,为的是春猎和春耕二事。”谢琚直言道。 “春猎和春耕是极其重要的大事,不可马虎,你给朕看看天象,推算一下时间,看看何时比较合适。” 先帝在位几十年不曾正经春猎,春耕更是去都不去,谢琚能够用来作参考的资料其实很少,更何况他也没有学过国事要如何处理,乱七八糟的事儿也一堆,他脑袋都快炸了。 “陛下要主持春猎事宜,那必然得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既不能违背时节天意,也不好损及龙体。”司空悬没和谢琚打过交道,整日泡在司星台钻研也未曾关注外界动荡,于是习惯性地用起了之前先帝召见时的套话。 关宁一没忍住,轻笑出声。 这个司空悬,还没有回过味来呢,谢琚不是先帝,不喜欢听这种废话。 谢琚故作凶狠地瞪了关宁一一眼,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关宁一把头埋下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谢琚:“……”就你胆子最大。 司空悬怀疑是不是殿内的炭火烧得太足了,他怎么脑门都开始有汗意了呢? “司空悬,你少跟朕说有的没的废话,朕叫你来紫宸殿是干正事儿的。”谢琚慢慢变脸,温和被严肃取代。 司空悬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有多么地荒谬,连忙跪下请罪:“臣知罪!” 谢琚烦得不行:“朕没说要治你的罪。”别一副朕要砍你脑袋的样子。 “司空大人还是起来吧。”关宁一搁下笔,起身过去将司空悬给搀起来,“陛下乃仁德之君,怎么会因为这区区小事就问罪?” “陛下,礼部尚书求见。”安和进了内殿,禀道。 “安和,你带关卿和司空悬去侧殿,再把礼部尚书给朕叫进来。”谢琚相信关宁一,将春猎与春耕交予他,他自己召见礼部尚书,也能早些把事情做好。 把地方留给谢琚一人,关宁一和司空悬都去了侧殿。 “司空大人,您沉浸于天象,但也应当清楚自己的职责,作为司星台司星,理应帮助陛下顺应天时,日后切不可再像今日这般糊弄了。”谢琚不在,关宁一便有话直说,“陛下是一位贤明的君主,需要的是能踏实做事的臣子,您可明白?” 司空悬勘探天文是一把好手,可若论为人处事之道,却是一般,经关宁一这么一点播,才恍然大悟。 “多谢公子提点。”司空悬向关宁一揖了一礼。 关宁一还了礼,道:“我们还是先将陛下交代的事做好吧。” 司空悬自然无异议。 “我的想法是把春猎的时日定在二月初二,司空大人以为如何?”关宁一问道。 司空悬:“二月初二?” 关宁一:“没错,二月初二。” 二月初二,亦称为龙抬头。 苍龙、白虎、朱雀、玄武,此乃二十八宿,而“龙”,便是那二十八宿中的东方苍龙。 每逢仲春卯月之初,龙角星从正东方升起,故称为“龙抬头”,而关宁一之所以想选择这一天,也是由于有着非同寻常的寓意。 龙抬头日在仲春卯月初,卯者,木也,震卦九二在临卦互震里,表示龙离开了潜伏的状态,已出现于地表之上,崭露头角,为生发之大象。 这是谢琚称为秦国皇帝的第一年,很是重要,若是能在二月初二这日举行春猎仪式,对于谢琚来说很显然是有利的。 “二月之初易生雨水,我并不敢保证二月初二那日不会下雨。”他只是擅长观测,做不到改换天气。 “所以还要烦请司空大人多用心些,在正月底再来紫宸殿面见陛下,把天时详细呈报给陛下,若是能二月初二进行春猎,那便是上佳,要是二月初二不行,我们也要再定下别的时间。”关宁一道。 司空悬的双眼悄悄地打量着关宁一,这名公子年龄不大,可是看起来懂的可不少。 “那便依公子所言。”司空悬道。 “除了春猎还有春耕,春耕我欲定在三月初三,上巳节,也是一个好时节,司空大人以为如何?”关宁一虽说是在征求司空悬的建议,但司空悬根本就给不出不同意的理由来。 常年沉浸于研究天象的司空悬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最大的作用就是测天气…… “公子对天文一事,知之甚多。”司空悬道。 关宁一没正面回应司空悬,只是道:“那就这么决定了,司空大人也回司星台吧。” 司空悬从紫宸殿离开,安和瞧见送了他一送,路上实在是忍不住,司空悬同安和打听起了关宁一。 “敢问安公公,那位公子是何许人也?我看他颇有本事。” 安和神秘一笑:“那位公子名为关宁一,本事确实大着呢。” 都能把他们陛下的毛给顺下来,本事能不大吗? 司空悬除了即擅长勘测天象,在占星卜卦方面也很有一手,回了司星台之后,司空悬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便占了一下。 老旧的龟壳被司空悬给掷在桌面上,下一刻,司空悬就变了脸色。 “司星大人,今日陛下叫您去所为何事啊?”司星台的太史走了进来,面带忧愁。 司空悬赶紧将桌面上的龟甲给打乱,佯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来。 “陛下召我前去,自然是为了秦国大事。”司空悬摸了摸小胡子,“当今陛下和先帝可不一样,你知会大家,该运转的工作一件都不能落下,否则没我们司星台的好果子吃。” “明白明白,我这就前去。” 忽悠走太史,司空悬腿一软,跌坐下去。 他的卜卦技术许是倒退了,否则怎么会占卜出来那么不可思议的结果来? 一定是这样的。 司空悬默默地安慰自己。 关宁一回内殿,却见礼部尚书还没有离开,不好直接在谢琚的臣子面前展露太多,关宁一又去了殿外。 “公子这是去哪儿啊?要不要叫个人跟着伺候?”安和见到关宁一,便问道。 “不必了,我就是随便转一转。”关宁一道。 “那公子可要记得回来用午膳,快到午时了。”安和叮嘱道。 关宁一向安和道了谢,漫无目的地溜达,绕进了紫宸殿的小花园。 紫宸殿的小花园是皇帝专属,所以其间所种植的花木并不比御花园的差,甚至更胜一筹。 白梅清香,闻着就令人心情舒畅,关宁一觉着,谢琚应当会喜欢白梅的。 只是谢琚这个天还是很难踏出门,日日都躲在屋子里,推开窗也只能见那小小的一隅,哪里能看见花开满园的景色。 关宁一心下有了主意。 溜达着回了自己居住的侧殿,关宁一找出了一张上好的宣纸铺开,用镇纸压住四个角,又研磨了墨,拿毛笔蘸了墨,作起画来。 管家系统的功能很多,并且越是级别高的管家系统技能越多,作为曾经的第一,关宁一所掌握的技能多如牛毛,作画也是其中一项。 关宁一在画紫宸殿小花园里的梅花。 梅花以墨绘就,不必上色,可关宁一还是觉得单调了一点儿,思索了一下,又补了两句诗上去——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 关宁一还题了自己的名字,写上了时间。 晾了晾这幅画,墨迹已经全干了,关宁一便把画给卷了起来,拿着去找谢琚用午膳。 礼部尚书已然离开了紫宸殿,桌前只有谢琚,宫人们正在上菜。 “关卿快来,忙碌了一上午你也饿了吧。”谢琚招呼着关宁一落座。 关宁一先将手里的画呈给了谢琚:“臣一时兴起作了幅画,送给陛下,陛下可不要嫌弃。” 能收到关宁一送的画,谢琚高兴还来不及呢:“没想到关卿如此多才多艺,安和,快将画展开给朕看看。” 谢琚是真的很欢喜。 安和叫了另外一个宫人过来,一人拉着画的一边慢慢地展开,露出了画的全貌。 “一幅墨梅图送给陛下。”关宁一轻笑,“陛下以为臣的画技如何?” “关卿,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谢琚伸手碰了碰画,关宁一亲手所作的画,对于他来说,远比那些臣子献给他的名师大家的画更珍贵。 心意是独一份的。 “安和,将这幅画给裱好,就挂在朕的寝殿。”谢琚想好了,他要挂在自己总是能看得见的地方,经常欣赏。 他已经不在意关宁一究竟是何人了,这么好的人,只要留在他的身边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来点留言可以吗?当然,营养液也是可以的,我不介意呀,嘻嘻嘻 元宵 元宵节宫里是不办宫宴的。 主要是谢琚不想办。 他并非先帝,不喜欢铺张浪费,更不喜欢找一群人来陪着自己寻欢作乐,加之成为皇帝之后变得“财迷”,谢琚就连宫中的装扮都嘱咐了关宁一要一扣再扣,千万千万不可以大手大脚。 关宁一自是清楚谢琚有多么心疼银子,虽说之前抄家抄出来了不少的钱,可那些钱都是要用于国计民生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地花在毫无意义的地方? 不过元宵节自古以来就是人们十分看重的节日,哪怕再节俭,也不好太过寒碜,于是关宁一别出心裁地在宫里发起了做花灯的活动。 宫人们可以领取材料自己做花灯,做一个就可以领十文钱的赏钱,而且花灯还会挂上,要是运气好,还能挂在紫宸殿,要是得了陛下的夸赞,还能有更多的赏钱。 这样一来,避免了在制作花灯时用材太贵,二来还给收拢宫里的人心,怎么看都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元宵节这天,关宁一一大早就起了床,谢琚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关宁一给留在床上。 “关卿,天还未亮,朕深以为你应该再睡一会儿。”谢琚义正辞严地说道,也不想想,冬日里的天亮得本来就要晚上一些时辰。 关宁一拒绝了谢琚的同床邀请,并将谢琚露出被子的手给抓着放回了被窝里:“陛下再睡会儿,臣有事儿就先行起床了。” 谢琚躺在暖烘烘的大床上,心想自己真的太堕落了,关宁一早早地就起床了,他这个当皇帝的反倒起得晚。 “陛下再睡会儿。”关宁一给谢琚掖了掖被角,这才静悄悄地离去。 谢琚打了个哈欠,确实也还困得不行,昨天晚上全在处理科举一事了,熬了许久的夜,身体又撑不住,只醒了这一下,迷蒙着眼又睡了过去。 关宁一起了床之后去了御膳房。 御膳房已经被谢琚精简过了,但是规模还是不小,人也多。 由于经常去紫宸殿送膳食,所以御膳房的人多多少少都和关宁一打过照面,但凡见过和陛下同席而坐,共用膳食,谁能不惊奇?所以基本上见过关宁一的人都不会忘记他。 “公子怎么亲自跑御膳房来了?”膳正弓着身跑了过来,“您有什么事儿,叫人来传达一声不就行了,怎么还亲自走一趟呢?” “今天是元宵节,可有准备汤圆?”关宁一问道。 膳正:“有准备有准备,只是还没有包好馅料,公子是要?” 关宁一:“给我腾一个位置吧,我来包馅料。” 膳正心说,你们这样一看就气度不凡的贵公子哪里像是入得了厨房的,但他不敢说出来,还得热情客气的给关宁一腾位置。 关宁一没有错过膳正那十分不信任自己的眼神,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由膳正领着去包馅料。 御膳房准备的馅料不少,关宁一数了数,有猪油豆沙馅、白糖芝麻馅、桂花什锦馅、枣泥馅、杏仁馅、火腿馅、鲜肉馅等等。 不愧是宫中的御膳房,吃个小小的汤圆还能吃出花来。 根据谢琚的口味,关宁一只选了猪油豆沙馅、火腿馅和鲜肉馅,别的馅他都没有选。 今天关宁一特意穿了一身窄袖的袍子,就是为了做事方便,撸起袖子净了手,就开始包汤圆了。 糯米粉摊平,在中央放上捏成小球状的馅料,再将糯米皮给合上揉搓,直到搓成一个光滑的圆球为止。 关宁一循环反复,手上的动作也快,没过多久就将他要的汤圆给包好了。 “拿一个盒子给我装上,我要带去紫宸殿的小厨房煮。”关宁一道。 汤圆不比得别的食物,要是在御膳房煮了再送过去,那卖相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关宁一才要将汤圆给带回紫宸殿。 关宁一回了紫宸殿,谢琚已经在安和的伺候下慢慢起床了,便吩咐宫人把汤圆拎去小厨房煮了来当早餐。 “关卿,你觉得我在墨梅图下面摆一个花瓶,里面插几支梅花如何?”谢琚看着装裱好挂在墙面上的,墨梅图,嘴角愉悦地上扬。 “冬天倒是能在花瓶里插梅花,那春天、夏天、秋天,陛下准备在花瓶里插些什么花?”关宁一走上前,替谢琚挑选今日束发要用的发冠。 谢琚很是可惜:“插花是想给这幅画作陪,不插梅花,别的也没那意思了,算了算了。” 关宁一将发冠稳稳地戴在谢琚的发髻上,插好发簪。 “我给陛下包了汤圆,陛下待会儿多吃几个?”关宁一半蹲下.身,和铜镜里的谢琚视线相接。 谢琚怔住:“你起那么早,就是去做汤圆了?” 关宁一:“臣也就是把馅料给塞进去再搓圆而已,没费什么功夫的。” 谢琚心里有点酸涩,这哪里是费不费功夫的问题? 但凡有心,哪怕不是自己亲手做的,就是对下面吩咐一声今晨早膳煮汤圆,那也是极好的。 “陛下,去用膳吧。”关宁一唤谢琚,“汤圆得快点吃,不然就黏在一起了。” 谢琚抱着手炉,起身去用早膳。 关宁一搓的汤圆一个个都圆溜溜的,可爱的紧,又比较小巧,让人瞧着也愿意多吃上两个。 “臣选了四种馅料,陛下尝尝可还喜欢?”关宁一眼里装满了笑意。 谢琚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全身上下都怕冷,就这双破耳朵不怕,还热得厉害。 “朕相信关卿的手艺。”谢琚非常给面子,当即就用勺子舀了一个吃进嘴里。 很软、很香、很甜。 谢琚再怎么说也是皇子,不会差这一碗汤圆吃,哪怕是在军营时,逢年过节他也会自掏腰包给将士们添酒加菜,元宵节之时,人人都能吃上一碗汤圆。 可是滋味是不一样的。 谢琚清楚,这皮儿是御膳房做的,馅料是御膳房调的,可经由关宁一的手那么一和弄,他便觉得,这世界不会再有比这更好吃的汤圆了。 汤圆佳节月儿圆,吃了汤圆能团圆。 他已经没有可以团圆的人了,也有了可以再团圆的人了。 …… 用过早膳之后,谢琚非要看关宁一选宫人做的花灯,关宁一干脆让人把花灯都给搬到了谢琚这里来。 能够送到关宁一面前来的花灯都是比较出类拔萃的,能从中看出几分手艺在。 “关卿关卿,朕觉得那个兔子的花灯好看。”谢琚盘坐着,眼睛在一堆花灯里转。 “那陛下拿去把玩。”关宁一将谢琚看中的兔子拿起来,让安和递给了谢琚。 谢琚有点儿小孩子上身了,刚要去了一个兔子的花灯,又盯上了别的:“关卿,把那个鲤鱼的拿给朕瞅瞅。” “那一个那一个!”谢琚惊喜地喊了起来,“谁的手那么巧,居然做了一个财神爷!” 关宁一:“……”果然陛下已经穷怕了。 兔子和鲤鱼算什么?能比得上财神爷和蔼可亲吗?那不能。 谢琚毫不留情地把兔子花灯和鲤鱼花灯扔给安和,叫他去挂上,捧着那个财神爷的花灯乐不释手。 关宁一失笑:“那最佳花灯要评这一个财神爷吗?” 谢琚泄了气:“朕觉得不行,要是真选一个财神爷,那整个皇宫的宫人要如何看待朕?秦国的百姓又要如何看待朕?” 为君者,需在人前树立威严,才能使人敬畏。 “那陛下不如选这一盏莲花灯?”关宁一从花灯中挑了一盏做工十分精致的莲花灯来,“做工不错,花开富贵,寓意也好。” “那就莲花灯好了。”谢琚玩了一阵,尽兴了又回去处理政务去了。 关宁一将花灯一一分门别类,又把该发的赏钱给算好,叫来了李全福,让李全福去做。 花灯被搬出屋内,除了那盏莲花灯和谢琚看上的那三个花灯,还有一些花灯也留在了紫宸殿,直接挂在紫宸殿的檐下。 关宁一将花灯一事处理好,也回了屋内陪谢琚一起处理事务。 “这一次的雪灾因救灾及时,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虽说牲畜冻死了许多,可我秦国百姓安然地活了下来。”谢琚看着地方呈上来的奏报,甚感欣慰。 “瑞雪兆丰年,开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年头的。”关宁一帮谢琚整理桌上的奏折。 “关卿,今年科举,朕有意改一改往年的习惯。”谢琚说道。 关宁一问:“陛下想怎么改?” 谢琚放下笔,将身上的锦被拢了拢:“朕要随机出考题。” “随机?”关宁一稍加思索后才道,“每个考生的题目随机抽取?” 谢琚将自己大致的想法说了出来:“科举考试,三年一届,每次考试每科只有一道题目,所以往往容易漏题,给那些买题的人提前准备的机会,而朕想让每个考官都出题,这些题目再随机分发到每个考生的号舍,让那些妄图通过买题来参与考试的人,都绝了当官的路。” 秦国才经历了一场大清洗,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断然不能把那些不入流的假人才给放进来,否则秦国还是会生出无数蛀虫来。 “可是这些题目有难有易,对考生来说,怕是不公平。”关宁一说出自己的担忧。 谢琚:“所以朕给他们选择的机会,每个人每科考试都有三道题,三选一自己选,擅长哪个选哪个,可别说朕没有给他们机会。” 关宁一揖了一礼:“还是陛下聪慧。” 虽说这对于出题的考官们来说压力巨大,可确实能很大程度上防止买题,就算有人手段了不起,能搞到不少的题目,那要是运气偏偏太差,随机到的题目没有一道是自己买的,那也不是不可能。 科举本就是分科考试择优录取,谢琚此举将考试难度直接给提了起来,但能考出来的人,毫无疑问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作者有话要说:  科举都是作者胡扯的,别当真 簪花 过了正月十五本应该开始上朝,只是谢琚的身体摆在那里,显然是无法去那冷冰冰的大殿里和朝臣们一道举行朝会的,故此还是沿用了原本的方法来处理政务。 虽说谢琚整日待在紫宸殿,可下面也没有人再敢像糊弄先帝似的去糊弄他,以下犯上更是想都不敢想,国都那些富丽堂皇的宅子,有多少已经人去屋空,大家心里都门清。 再加上现在秦国的宰相是蔡旭,不是苏环继,新官上任三把火,蔡旭抓得严着呢,那些妄图来贿赂他的,直接被严厉警告了,若是不听他的警告,便直接禀告给皇帝,看谁还敢生事。 一时之间,国都的风气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陛下,所有考官交上来的题目臣已经都看过一遍了,史论六道、时务策六道、经义六道,共十八道题目,都没有什么问题,陛下再看看。”关宁一把折子展开着递给谢琚。 谢琚挑选的十八位考官都是文官里数一数二的,上至已经致仕的老臣,下至正当任用的新臣,这十八道题目,每一道都是花了心思的,定然不会出错。 “朕看挺好的,就这样安排吧。”谢琚将题目都看了一遍,不得不说这些人的出题水平相当高,这些题目要是换成他来答,他多半是考不上状元的。 “对了,这一次科举考试时日提前了许多,贡院本就寒冷,给每一个号舍都加一个炭盆吧。”原本二月份的科举提前至了一月底,冷风还飕飕地吹着,要是因为风寒而导致考试出意外,失去了他的人才,谢琚能心疼死。 关宁一将谢琚递过来的折子收好:“陛下仁德。” 谢琚:“关卿,你教训朕的时候可没有这么会说话。” 关宁一无辜:“臣何时教训过陛下了?再说了,臣哪里敢教训陛下这堂堂一国之君?” 谢琚哼气,也不知道是谁骂骂咧咧地摸他的手和脚,但凡凉了一点儿就要说他一顿。 关宁一懒得搭理谢琚这幼稚的表现,事情做完了,干脆看起了书来。 谢琚看关宁一不用干活了,自己也不想做了,蔡旭这个人,有点儿太忠君了,什么小事都报到他这里来让他处理,那他还要这个宰相做什么? 不行,他非得让蔡旭干活不可。 “安和,叫人来把这一堆折子都给朕送蔡旭那里去,让他自行批复,不必来过问。”谢琚大手一挥,愉快地给自己赢得了放松时间。 关宁一乐了起来:“既然陛下忙完了,那不如臣陪陛下休闲一会儿?” 皇帝的休闲方式自然是不少的,只不过不能出门这一条就砍去了好多选择,谢琚又不是先帝,不爱听曲看舞,一时之间关宁一还真没想到有什么都陪谢琚玩的。 谢琚倒是眼睛一亮:“关卿可会下棋?” 这个棋,指的是围棋。 关宁一:“臣略通一二。” “那你和朕下棋好了!” 叫宫人去取了一幅围棋摆上,桌下烧着炭炉,关宁一和谢琚面对面坐着,关宁一执白棋,谢琚执黑棋。 黑子先落。 炭火的火星子时不时在炭炉里炸着,旁边温茶的火炉冒着寥寥青烟。 关宁一迟疑再三,才落下了自己手中的白子。 “关卿,你还真的是略通一二啊,半点没假。”谢琚意味深长地望着关宁一。 关宁一泄了气:“臣这水平,看来是无法和陛下厮杀了。” 谢琚相当精通棋艺,加之常年行军,对军法很有研究,关宁一不知不觉地就被谢琚给打了个七零八落。 “无妨,朕教你。”谢琚把棋盘上的棋子分开,把白色的推给关宁一,“再来一局试试?” 关宁一把棋子归拢:“再来。” 他就不信了,以他的聪明才智,还能学不好下棋。 有了第一局第二局,便会有第五局第六局,谢琚一边下棋一边教,关宁一学得很快,如果说他的第一局下得稀里糊涂,第六局就勉强可看了。 “你和朕多练练棋艺,以后也是一代高手了。”谢琚鼓励关宁一时,还不忘自夸一下自己。 关宁一:“那就劳烦陛下教臣了。” 难得有如此悠闲的时间,二人探讨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的棋艺,关宁一的棋艺突飞猛进,谢琚还让他去跟那些大臣比试比试,赢了给他奖励。 关宁一拒绝了谢琚的奖励,并把谢琚给拉去用午膳了。 动脑子饿得快,这一上午,先是处理事务,后面又是下棋,特别费脑子,闻着饭菜的香味,快有要流口水的冲动。 “今天的天气很好,用过午膳之后,臣陪陛下到花园里走走?”关宁一提议道。 人不能总是在屋子里待着,待久了对身体不好。 谢琚神情一蔫:“朕才不去,外面冷死了。” 关宁一换了一个说法:“臣想去花园里看花,陛下陪臣去,成吗?” “你的脸面可真大,还要朕陪你去花园赏花。”谢琚嘴上说着,但是身体却很诚实,扭过去向着安和。 “去把朕的墨狐大氅备好,再备一个手炉。” 安和:“奴婢这就去。” 还是关公子有本事,能让陛下出门。 关宁一低头吃饭,掩饰着自己很是明显的笑意。 用了午膳后,谢琚从头包到脚,和关宁一一起踏出了紫宸殿。 上一次踏出紫宸殿还是除夕宫宴,那时还冷着,谢琚冷得恨不能咬住牙,现在是正月下旬了,天气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儿,谢琚还是冷得先躲回紫宸殿,守着炭火,但也不至于完全受不了。 他身上的墨狐大氅是上好的墨狐皮制的,这墨狐还是他自己在军中时猎到的,大氅用炭火烤过,没有半分潮意,谢琚能感受到舒适的温度。 梅花还没有开过花期,但也没有之前的繁盛了,谢琚心念一动,伸手折下一枝开得极好的白梅。 “关卿,你过来。”谢琚对关宁一招了招手。 关宁一走上前:“怎么了陛下?” 谢琚抬起手,把他刚刚折下来的那枝花,簪在了关宁一的发髻之侧。 关宁一要比他矮上半个头,这个高度刚好可以让他把花给关宁一簪上。 “梅花寓意着高洁,与兰、竹共为君子之花。”谢琚道,“关卿乃是真君子,故将此花赠你。” 关宁一摸了摸头上的花枝,心跳不受控地乱了起来。 “陛下这簪花的手法看起来并不熟练,是很少与人簪花吧?”关宁一问了一个毫无由头的问题。 谢琚:“朕从前没有给人簪过花,所以关卿,你是第一个有此殊荣的人。” 目光真挚而澄澈,笑容灿烂宛若星河。 关宁一不自在地偏了偏头:“那臣是不是也当为陛下簪花?” 谢琚立马道:“那倒不必。” 关宁一虽说是男子,却也生有属于女子的婉约美,更像是传说中雌雄同容的神仙,簪花只会为关宁一平添一分美,他就算了吧,大老粗一个,别糟蹋花了。 谢琚不愿意关宁一也强求不了,只是有点可惜。 关宁一的长相放在哪里都是很出挑的,哪怕是簪花,也不会削弱他半分的阳刚之气。 关宁一头戴梅花,和谢琚在小花园里转了转就回了殿内。 偷得浮生半日闲,谢琚打算好好地享受享受,于是决定上床睡个午觉。 “关卿,一起躺一会儿吧,你近日也够辛苦的。”谢琚拍了拍宽大的龙床,给关宁一留出一半的位置来。 关宁一已经麻了:“陛下,哪有龙床随随便便给人睡的?” 晚上要他偷偷地从侧殿溜过来也就罢了,这大白天的,他还是不上这个床比较好。 “关卿,你不上来一起睡朕会很冷的,冷着了就会不舒服。”谢琚卖起惨来。 关宁一:“……臣上去就是了。”他最受不了谢琚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的样子。 脱了外袍和鞋袜,关宁一上了龙床。 就他在龙床上睡觉的时间加起来,可能比先帝的一些妃子都要多上许多。 关宁一暗自想到。 谢琚有了人形烤火炉之后很快困意就来了,没过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关宁一叹了口气,得亏自己对谢琚没有别的心思,否则就是一千个、一万个谢琚,都是不够他杀的。 怎么能对自己这么没有防备心呢?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也不是这么个用法才对。 关宁一再次无声叹气,握住了谢琚的手给他传递热度。 真的是太冰了,夏天用来冰镇西瓜,肯定效果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存稿!我存稿可多了! 话说……真的没有营养液么?猫猫探头.jpg 春猎 司空悬确实很有两把刷子,根据天象推测出了二月初二附近几天的天时变化,给谢琚呈报了上来,顺便还带了一份用天命来称赞谢琚的文稿,一看就是细心雕琢过的,放出去特别能够糊弄人。 能把天文这么玄奥而复杂的学问给研究透彻的人,的确是聪明人。 关宁一也看了司空悬所写的那一份承天稿,不得不说他是一个人才。 “司空大人辛苦了,陛下想想赏赐什么给司空大人?”关宁一眼里盈着笑,“司空大人的差事做得好,可不能赏薄了。” 司空悬只想擦汗,自打他占了一下关宁一,进紫宸殿后腿肚子都是软的,不知道也就罢了,知晓之后实在是很难抵挡关宁一那周身的气度与手腕。 谢琚想了想,道:“朕记得库房里有一个浑天仪的摆件,不过灯笼一般大小,就赏给你把玩好了。” 虽说是帝王赏赐,但也要赏到人所喜爱的,才能彰显出真正的皇恩浩荡。 司空悬跪下谢恩:“臣谢陛下赏赐。” 既然司空悬这边已经将天象结果呈报了上来,那么春猎的一应事宜也该安排起来了。 谢琚无后妃,出行不必带伴驾的妃子,倒是少了不少需要带的人和东西,不过秦国的王公贵族还有大臣及其家眷,加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最重要的是要安排守卫,天子出行,安危是得摆在第一位的,加之谢琚不如曾经,自己没有自保之力,唐峰身上的压力很大。 春猎不过几天,但是各种事务还是要交代妥当,国都也得掌控好,否则有去无回了,那也是一堆麻烦事。 事情麻烦得就像是线团,剪不断理还乱,谢琚每天都想甩手不干了。 “关卿,当皇帝好累啊。”谢琚又罢工了,趴在桌面上懒懒的。 关宁一给谢琚倒了一杯热茶端过去:“当一个好的君王才累,陛下为了秦国上下,就忍一忍吧。” 谢琚接过热茶,刚凑近嘴前,就闻到了一股馥郁的花香:“你在茶里放梅花了?” “正是,陛下不是不喜欢喝茶?”关宁一道。 谢琚眼皮半垂下,他确实不喜欢喝茶。 他和母妃不受宠,从小就没有见过好茶叶,劣质的茶叶再不会品茶的人也能喝出来滋味不佳,他便不喝,后来进了军中,条件艰苦,哪里还有茶叶这么金贵的东西,所以谢琚一直不喝茶,久而久之的,也就没养成上层社会爱喝茶的习惯。 茶水带着淡淡的梅花香,谢琚饮了一口。 是甜的。 关宁一作为一个身无一官半职的人,还陪着自己忙碌,给自己分担工作,自己有什么好抱怨的? 谢琚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不起关宁一,心里那股子愧疚劲儿,倒是激发了他的斗志。 关宁一也安慰道:“第一次上手肯定有磕绊,等以后有例可循,自然就好了。” 谢琚想想也是。 他都能把先帝搞得要垮不垮的秦国给扶起来,他有什么好自卑的? 时间晃悠着就到了二月初一这一天。 长长的仪仗队一路从皇宫蔓延而出,向着皇家围场行进,宝马雕车,威风凛凛,其中最豪华的那辆马车上,坐着秦国最尊贵的皇帝陛下。 哦,还有一个蹭车的。 昨天傍晚,谢琚召了左相进宫,这老头惯会打哈哈,而他又不打算一直放着他,在其位不谋其职,就把位置给腾出来,光拿俸禄不干事,谢琚这个财迷能干才怪了。 为了好好给左相一个教训,谢琚特意让安和泡了一壶浓茶呈给左相,准备整整他,哪知道关宁一忙春猎的事情忙得一直没有喝上口水,进了殿一把就端起了那浓茶灌下肚,谢琚根本就没有来得及阻止。 就这样,关宁一昨天一晚上没睡,那浓茶效果属实好,好到关宁一帮谢琚处理了一晚上的政务。 这也导致了关宁一直接困死,上了马车就睡,谢琚自知这事他脱不了干系,所以就把关宁一扶着趴在自己的腿上睡了,以免磕着碰着。 现在是白天,阳光丝丝缕缕地洒向大地,连带着马车里的光线也还不错,谢琚看关宁一也看得更分明。 关宁一睡着了之后没了他平日里的干练和稳重,若只瞧他这模样,谁能看出来他是一个让秦国官员都胆战心惊的人呢? “真乖。”谢琚食指指腹轻轻地碰了碰关宁一的鼻尖,带去的痒意让关宁一缩了缩鼻子。 如果能让现在永恒,该多好。 谢琚不禁想道。 他已经加派人手到全国各地去查探关宁一亲人的消息了,说不定再过些时间,关宁一就能和他的亲人团聚了。 有点舍不得。 要是没了关宁一在一旁念叨他,皇宫里的日子也会少很多乐趣吧。 “陛下,唐统领说很快就要到围场了。”安和隔着帘子说。 “朕知道了。”谢琚抻了抻腰,没敢动腿,怕弄醒关宁一。 直到马车停下,颠簸的路途结束,关宁一才缓缓转醒:“陛下,我们到围场了?” 刚睡醒的关宁一还很困顿,睡眼惺忪,眼尾泛上水汽。 谢琚一呆,鬼使神差地用手抹了抹关宁一的眼尾,指尖将那点水汽尽数沾染。 “陛下?”关宁一还不怎么清醒,没有意识到谢琚的动作有多么不妥。 “嗯,到围场了,下车吧。”谢琚收回手,假装无事发生,心跳声却仿佛能冲开胸膛,震得人耳朵发懵。 关宁一没在意,理了理自己睡得有些皱的衣服,下了马车吹了吹风,慢慢地回神。 谢琚也下了马车,禁军还在扎帐篷,他想去周围转转。 围场不比都城温暖,初春的山风也凉,谢琚搓了搓手,试图摒去寒意,关宁一见状,转身回马车把披风给拿了出来,给谢琚搭上,系了一个牢固的结。 “关卿,陪朕走走。”谢琚拢好披风,向关宁一发出邀请。 “好。”关宁一自然是同意的。 谢琚对皇家围场这地方,说熟也熟悉,说不熟悉也不熟悉。 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时,跟着先帝来过几次围场,先帝寻欢作乐的本事一流,还在围场这边修建了一座行宫,就在不远处。 谢琚不太记得那座行宫是什么样子,他没有进去过,他每次来围场都是住在帐篷里,白日里就去骑马,去林子里打猎,他从小就很擅长骑射。 “朕第一次来围场的时候特别高兴,朕的骑射功夫很不错,第一次打猎就猎到了一只野兔,朕将朕人生中的第一只猎物献给了先帝,那时朕还不明白先帝对朕并无多少喜爱。”谢琚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先帝斥责了朕。” 谢琚甚至已经记不清楚先帝都骂了他什么,只记得先帝勃然大怒,不仅没有收下他的野兔,还叫太监把他给拖了出去。 “大概是先帝自己不行,所以才看不惯陛下年少第一次就猎到了猎物吧。”关宁一从谢琚偶尔的谈论中可以得知,先帝不擅长的可不光是朝政,他当皇子的那些年,先生教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谢琚扬唇:“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朕的骑射功夫是一众皇子里最好的,先生都夸朕,是个天生的将军。” 奈何造化弄人,将军再也无法纵马提鞍驰骋沙场,将自己的一辈子都困在了那把龙椅上。 “陛下明日……”关宁一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显得不那么残忍,欲言又止。 谢琚懂关宁一的意思,他道:“哪怕是文官的活动朕也参加不了,太冷了,朕根本拉不开弓,扯不住缰绳,要是春猎在三月就好了。” 三月,大地回春,万物复苏,谢琚也能从畏冷的折磨中解放出来,他曾经是个将军,即使武功不再,他的底子也比文官们强,虎豹猎不了,山鸡野兔尚可。 只是,如今还未到三月。 关宁一抿着唇,他想说点话安慰谢琚,他又明白说什么都是徒劳,除了能找到人替谢琚解毒,否则这个痛苦就会伴随谢琚此生。 “陛下,帐篷已经搭好了,您进帐篷里休息休息吧。”安和小跑过来,担忧二字都要写在脸上了。 “朕要和礼部核对一下细节,关卿,你先自己玩会儿?”谢琚出了宫照样得勤勤恳恳地当他的皇帝,该做的事情一件都少不了。 关宁一:“陛下,您这语气是在哄小孩儿?”怎么不再给颗糖呢? 谢琚道:“你跟朕比起来,也就是个小孩了。” 谢琚二十七岁,关宁一这具身体的年龄尚不足二十,还未及冠,只是关宁一也不能告诉谢琚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偏偏记得自己的年纪,所以关宁一的年纪,是太医给测的大概骨龄。 关宁一都懒得反驳,也没跟着谢琚去议事,有的官员知道他给谢琚办了不少事,见着他都想躲,他就不去晃悠了。 并且,他另有打算。 唐峰很是为难:“关公子,你真的会骑马?”关宁一同他说借一匹马再借一套弓箭,唐峰整个人都傻了,他没有见过关宁一骑马,而关宁一又生了一副柔柔弱弱的贵公子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拿得了弓箭的人。 关宁一见唐峰对自己丝毫不信任,便知自己无论怎么说唐峰都不可能相信他,于是也不多说,直接拿了一个箭袋背上,左手拎上长弓,趁唐峰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拉起缰绳,策马而去。 唐峰在原地,被马蹄溅起的灰尘给呛到了,当然,更是被关宁一给惊到了,关宁一那动作行云流水,都不能叫会了,那叫有水准! 关宁一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手上连点茧子都看不见,居然还会骑射? 这合理吗? 关宁一对骑马倒是没有什么兴趣,他就是突然想猎一只野兔送给谢琚。 谢琚送给先帝的野兔,引来了先帝的斥责,他送给谢琚一只野兔的话,谢琚说不定会高兴? 春猎并不是为了杀戮,所以有两种箭袋,一种是没有箭簇的,一种是有箭簇的,关宁一拿的箭袋里装的是没有箭簇的。 一路上关宁一也遇到了些动物,只是他就想猎一只野兔,所以别的都没有下手,也走得越来越远。 “嗯?”关宁一扯住了缰绳,翻身下马,捡了块石头投掷而出,石块落下,一张渔网从天而降。 围场是唐峰亲自带人清过场的,以唐峰的眼力不会发现不了这里的陷阱,是谁,能在唐峰清场之后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布置陷阱? 关宁一上马,警惕地往树林深处去。 谢琚和礼部商议完了科考的事已经是黄昏了,夕阳的橘色光芒染透了半个天空,整个围场都在暖暖的余晖下。 “关卿怎么不在?”难道还真自己玩去了? 唐峰:“陛下,关公子骑马进了围场。” 谢琚眼皮一跳:“你怎么让他一个人进围场了?遇见了危险怎么办?他去了多久了?还不立即派人去找!” 唐峰把想说的那句“关公子看起来很厉害”给咽了回去,默默地组织禁军去围场找人。 还没等禁军出发,关宁一就骑着马回来了,只是关宁一着实看起来凄惨。 青色的锦袍上全是血迹,脸上也有,马后面还用渔网拖了一个穿着黑衣的人。 “关宁一!”这是谢琚第一次对他发火,“你怎么能一个人跑进围场里!”看见关宁一满身是血之后又疯了似的喊起来,“太医!快把太医叫来!” 关宁一拉住谢琚的披风:“陛下,这不是臣的血,是刺客的,臣没有受伤,不信您检查。”不过是刺客人数有些多,实在是做不到身上不沾血。 谢琚眉目间还有几分凶意,又难掩担心:“你怎么会遇见刺客!” 关宁一吐了口气,绕到马背后,解开了绳子,抱下来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递给谢琚:“臣想把它送给陛下。” 毛茸茸的长耳朵一抖一抖的,毛发光亮,软软的一团。 是只小兔子。 谢琚哑火,再说不出来凶关宁一的话,双手小心翼翼地抱住了那只小兔子:“你……就为了给朕猎一只野兔啊,朕是皇帝,要什么没有,还要你去猎……” 关宁一浅浅一笑:“陛下喜欢吗?” 谢琚垂眸,手不自觉地给小兔子顺气了毛:“喜欢。” 朕从来没有收到过,比这更好的礼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无情存稿箱送来了更新,请查收 感谢在2022-03-03 22:11:22~2022-03-05 20:5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念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欢喜,喜欢 然而可可爱爱的小兔子并不能拯救擅自行动的关宁一,谢琚手里拿着帕子往关宁一脸上一顿猛擦,一边擦还要一边说:“关卿,朕不知你武功高强,竟能将刺客一网打尽,但是,你武功高强也不是你一个人和刺客交手的理由,那些刺客都是冲着朕来的,手里的刀剑说不定都是淬了毒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谢琚说不下去了,他长叹一声:“关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朕怎么办?” 关宁一当时想着解决刺客宜早不宜迟,哪里有想自己万一栽到了刺客的手里要如何,现在谢琚说他,他也不敢反驳,只老老实实地听训。 只是他没有想到谢琚原来那般在意自己,他明明对唐峰可不是这样的,难道是因为他和唐峰相识多年已经很熟悉了吗? “陛下,那个被关公子拖回来的刺客已经醒了。”唐峰走进了帐篷,他瞅见谢琚亲自给关宁一擦脸,打了个寒战,要不还是关公子厉害呢,陛下亲自伺候他都能面不改色。 谢琚脸色臭得要死:“醒了就审,审出了幕后主使再来告诉朕。” 唐峰:“陛下,那刺客醒了就跟见了鬼一样,嘴里说什么都是平王的吩咐,让我们不要折磨他,给他个痛快。” 所以,关公子,对这刺客做什么了? 谢琚强硬地抬起关宁一的下巴,眯起眼睛:“关卿?” 关宁一无辜地眨了眨眼:“陛下您说。” 谢琚自是不会强迫关宁一交代的,也没有这个必要,因为禁军把刺客的尸体给带回来了,没一个身上是好的,甚至有一个的身上,全是弓弦割出来的伤口,惨不忍睹。 根据刺客里面唯一的幸存者招供,围场的刺客是平王安排的,目的是杀死谢琚,至于更深层次的目的,当然不会告诉刺客们了。 谢琚也没有料到平王居然还刺杀他,都老实了那么多年了,这时候跳出来,无非还是觊觎那把龙椅。 “平王和先帝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他们都不怎么适合当皇帝。”谢琚说。 谢琚着说法还是太委婉了些,先帝和平王这两兄弟就没有一个是好的,先帝骄奢淫逸、奢靡无度,平王好大喜功、自命不凡,也就是先帝的亲娘和孝谨皇后给力,把平王给挤了下去。 先帝心胸狭隘,给平王赐封号为平,就是为了羞辱他,而先帝死后十几个皇子争夺皇位,如今死的死、囚禁的囚禁、流放的流放,就连谢琚这个皇帝都中了毒,到了冬天就得龟缩在屋里,连门都不敢出。 反观平王这几十年,儿孙成群,个顶个的健康,身强体壮,怎么瞧都比先帝那一脉要强。 好好的一个春猎,被平王搅了兴致,唐峰还得连夜赶回都城去,平王都把刺客无声无息地安插进围场里了,若非今日关宁一一时兴起,谢琚明天但凡去树林了转一圈,那就彻底完了。 唐峰第一次感到自己的项上人头不保有多么惊恐,所以紧赶慢赶的回去缉拿平王。 关宁一好好地洗了个澡,把身上的血腥味给洗得一干二净,谢琚一点儿味道都闻不出来才放过他。 “关卿,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谢琚是真的好奇,怎么能有关宁一这么出色的人的,他似乎无所不能。 关宁一总不能说自己以前是个系统,所以这些技能都是他数据的一部分,所以只能骗骗谢琚:“臣不记得了。” 算了,总之关宁一对自己没有危害,管那么多做什么?谢琚不再追究,说起来,他还得好好研究研究给关宁一送个什么谢礼。 关宁一实在是帮了他太多,甚至还帮他捡了一条命,他就是给关宁一封个亲王都抵不过关宁一为他做的事。 谢琚发愁。 “陛下,我们今晚吃烤肉?”关宁一跟着谢琚走到篝火旁,人都傻了。 “都来围场了,自然是要吃烤肉的。”谢琚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那有人帮忙烤吗?”关宁一摸了摸鼻子,“这个臣真的不会。” 那些老系统都说他没成为系统前肯定是一个金尊玉贵的大少爷,那周身气度看起来就不一样,而管家系统也不需要厨艺这项技能,所以,关宁一根本就不会下厨这码事,更别说操作难度更高的烤肉了。 谢琚有点高兴,终于有关宁一不会的了! 关宁一不会烤肉,他会啊! “无妨,朕会烤,你等着吃就好了。”谢琚按捺自己急于在关宁一面前展现自己的心情,淡定地挑选起抹了佐料的生肉来。 关宁一也就盘腿坐下,撑着下巴看谢琚烤肉。 谢琚这人,平日里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欠揍语气,说个话能噎死个人,可安安静静的,又叫人挪不开眼,就想专心地注视他。 关宁一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谢琚。 谢琚的鼻梁很挺,这衬得他的眉眼很深,剑眉星目,是个姑娘们会心动的长相。 他烤肉的动作娴熟,翻动着肉使肉能够受热均匀,抹了佐料的肉被大火烤久了,香味儿也开始逸散。 关宁一吸了吸鼻子,还挺香的。 “你少来,自己烤去,除了我夫人谁也不能吃我烤的肉!”隔壁篝火堆旁的一个武将拿着烤好的肉就躲,不给同僚抢食的机会。 那同僚也是武将,反应快,说着就要抢:“老赵你夫人又不在这里,给兄弟吃一口怎么了!” 老赵义正辞严地拒绝了自己的好兄弟:“这是原则问题,跟我夫人在不在这里没关系,你一边去。” 关宁一突然觉得有点尴尬,幸好谢琚还没有娶皇后,不然他连块烤肉都吃不上了。 谢琚满脑子都回荡着老赵的那声“我夫人”,原来还有男人只能给自己夫人烤肉吃的说法吗?他之前在军营里怎么没有听说过? 那他现在也没有成亲,应该不影响吧?话说成亲……谢琚觉得要是关宁一是一个女子就好了,他立马求娶他当皇后! 不对……他为什么想要娶关宁一当皇后啊! 谢琚猛然一惊,他不对劲,他这太不对劲了! 他疯了吧?他居然想娶一个男人! “陛下,您在想什么?”表情那么丰富纠结。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谢琚喉结滚了滚,他要是跟关宁一说自己想娶他一个男人当皇后,关宁一会像对待刺客那样对他吗? 今晚这顿烤肉谢琚吃得心不在焉,大半都进了关宁一的肚子。 吃什么吃,他心里一团乱,又不是没心没肺,还能吃得下去才怪了。 谢琚发现他真的是一个混蛋,之前是不希望关宁一成亲,现在已经变成自己想和关宁一成亲了,有他这样的吗?太过分了,简直是太过分了! 关宁一有自己的帐篷,晚上不住谢琚这儿,所以错过了谢琚搁帐篷里跟变戏法似的变表情。 “陛下,您有心事呀?”安和也没有见过谢琚那阵仗,不由得问道。 “安和,朕问你,想和一个人成亲是为什么?”谢琚问他。 “啊?”安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都想跟人家成亲了,那肯定是喜欢人家的,陛下有喜欢的姑娘了?” 不能吧,陛下都没有怎么出过门,上哪里见得到姑娘?难道是紫宸殿伺候的宫女?也不能吧,这也没见哪个宫女的名字谢琚记住过。 “喜……欢?”谢琚坚决摇头,不可能,他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喜欢一个人,又是什么感觉?”谢琚决定再问问,他肯定只是因为关宁一太优秀了才想那么多的,怎么就喜欢了? 安和:“……”陛下您这问的是人能问出来的问题?奴婢是个太监啊! “要不这样,奴婢找成亲了的大人们问问?”安和实在是回答不了这个难题。 谢琚一瘪:“算了,还是睡觉吧。” 这事儿可不好往外传的,免得坏了关宁一的清誉。 谢琚心事重重地躺上了床,打算早睡早起,睡着了好,睡着了他就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谢琚做了个梦,梦里他穿着红色的礼服,准确地说是婚服,安和引着他去了一个贴满了喜字的屋,床上坐着新娘。 他走过去揭了新娘的盖头,却看不清新娘的容貌,只是直觉新娘是极其好看的。 再然后,他把新娘推进柔软的被褥里,埋头亲吻他的新娘,新娘被他亲得气喘吁吁,受不住了,伸手推了推他,还对他撒娇。 “陛下,臣不行了……” “啊!”谢琚“蹭”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手按在胸膛,感受着急剧的跳动。 他果然不是个东西!他怎么会做关宁一是他新娘的梦!梦里的关宁一还对他撒娇,跟他求饶,他…… 反正他不是个东西就对了。 谢琚是彻底睡不着了,便起身下床喝水了几个掀开被子,谢琚从脖子根一路红到了头顶。 他多么自律的一个人,居然在做梦的时候,有反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应该深刻反思一下我那快得飞起的感情线……这简直是坐火箭的速度…… 今天妇女节,给留言的宝贝们都发红包呀,么么么 找场子 谢琚很想喝壶冷茶,好叫自己平静下去,奈何他现在连个冷水都不敢喝,只能黑着一张脸坐着,等着反应消失。 按理来说皇子是有专门教导人事的宫女来教他们此事的,只不过先帝哪里管他那十几个儿子,天天沉迷声色,这也使得他那十几个儿子懂的睡过的人不知两只手能不能数得清,不懂的就如同谢琚这般纯情得可怕。 纯情的谢琚没有想过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叫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得亏天色尚早,还未到起床的时间,不然他谢琚的一世英名就要没了。 今天早膳谢琚没能看见关宁一,安和说关宁一带禁军去巡察了,平王一个被先帝排挤的王爷都有法子绕过禁军在围场里安插刺客,难保今天不会再生意外。 谢琚默叹,但凡换个人,他都不会惦记,可这人偏偏是关宁一,一时不见就心痒痒。 他完了,他不对劲。 没有人陪用早膳,谢琚干脆就跟安和闲聊了起来:“安和,你说男子有可能喜欢上男子不?” 安和目露疑惑:“陛下难道不知各国都有南风馆?”他以前随侍谢琚母妃身边,和谢琚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故此一问。 “啥玩意儿?”谢琚音调都拔高了两度,“南风馆,朕从未听说过。” 安和:“就是青楼,只是寻常青楼里卖艺卖身的是女子,南风馆里男子。” “啪” 谢琚手里的勺子没拿稳,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了。 裂的是勺子吗?不,裂的是他的认知啊! 谢琚打开了新天地的大门:“男子和男子能那啥?不可能啊,男子和女子生得又不一样。”这个谢琚还不至于不清楚。 安和欲哭无泪,他一个太监为什么要给陛下普及这些…… “陛下,您若真是在意,等春猎结束回宫之后,奴婢给您找点书参考参考,您看如何?”求您了,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奴婢只是个太监。 谢琚大惊:“为什么这种事情还会有书!” 也不清楚谢琚是怎么长的,在军营里跟那么多糙老爷们混了那么多年,愣是一点儿东西都没有接触到,还保持着与他的年纪不相符的单纯。 谢琚直到走出帐篷,坐在了提前布置好的会场上,脑子还在嗡嗡嗡地响。 秦国春猎,一是要敬告天地,二才是在围场打猎,因而在今日的文官围猎开始前,要宣读由秦国皇帝亲手书写的祭天稿,再于大火中焚烧,秦人认为这样做上天就能听到他们的祈求。 谢琚此人,是个将帅之才,也能当一个好皇帝,奈何没上过几天书房,文辞嘛……堪称一塌糊涂,为此,春猎的祭天稿是关宁一代笔,再由谢琚誊抄的。 不过秦国官员是不清楚这个中曲折的,因而礼部宣读了祭天稿之后,狠狠地收割了一波文臣们的心,文官不比武将,就是喜欢这种文邹邹的腔调。 礼部宣读完祭天稿,谢琚再宣布春猎开始,早已经做了准备的文官们就可以进围场打猎了。 只是……谢琚登基,总会有人明里暗里不服的,这下就跳出来了一个。 “春猎事关秦国民生,陛下也应参与其中才是,为何不与臣等同猎?”说话的人是另外一个皇子的支持者,钱同堂,更是那皇子的母族,只是那皇子夺位失败,现正囚禁于皇陵。 “陛下神威,围场里的动物早已经见识过了,若陛下出战,各位岂不是要无功而返。”关宁一在谢琚即将发火的边缘及时安抚住了他,“臣代陛下出战。” 谢琚暂且按捺下将钱同堂给绑去跟他亲表哥做伴的想法,回应关宁一:“那关卿就去玩玩吧。” 没说比试,就这群文官跟关宁一比,连怎么输的都不会意识到。 能将一群刺客尽数干掉,和文官一起围猎,不就是玩玩么? 关宁一也没有跟钱同堂放话要如何如何,他只是在挑选箭袋时选取了有箭簇的箭袋。 谢琚为秦国守住了疆土,这些人不仅不感念其恩德,还在谢琚中毒后说些混账话,关宁一不好好地叫钱同堂之流长长记性,怎么对得起他跳出来舞的这一遭。 关宁一骑马甩下了一干文官,直入围场深处。 深处要猎的不是野兔子野鸡这些没有攻击力的小东西,豺狼虎豹才是深处的常驻民,关宁一奔的就是大型野兽去的。 昨天送给谢琚一只兔子是为了让谢琚高兴,谢琚也确实挺高兴的,摸起兔子来爱不释手,而今日他会猎一只大的野兽回去献给谢琚,他要告诉所有人,他的陛下值得最好的。 搭箭上弓弦,关宁一拉满了弓,左眼闭合。 谢琚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留守的武将们闲聊着,怀里抱了只兔子,正是关宁一昨天猎来送与他的那只。 这是关宁一送给他的礼物,他自然不会当成寻常猎物叫人烤了,还特意找了个笼子养着,等春猎结束就带回宫去。 “陛下,这关公子怎么还没有回来?要不要派禁军去找找?”武将几乎都是谢琚的心腹,说话也耿直些,直言自己的担忧之意。 “那些回来的猎的无非是些小玩意儿。”谢琚眼里带笑,自信满满,“关卿要猎的,定然是叫人惊艳的。” 关宁一拿的箭袋可是有箭簇的,和文官们玩玩的不一样。 刚刚巧,谢琚才说罢关宁一就纵马而归,马后拖着一只体积巨大的猎物,远处看去,只能看见是白色的。 马蹄声越来越近,关宁一在无数目光中拉住了缰绳翻身下马,第一次以单膝跪地的姿势向谢琚行礼:“臣猎了一头白虎,献给陛下!” 满场哗然,惊叹不已。 那可是虎,是长了獠牙的猛兽,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只身猎虎,只怕一些武将都办不到。 谢琚嘴角上扬,兔子也不抱了,塞给了安和,自己走下去亲自搀起了关宁一:“关卿辛苦!” 关宁一也忍不住露出笑来,谢琚高兴,他也挺高兴的。 钱同堂在文官里倒是非常出类拔萃,猎了一只小鹿,然再能奔跑的小鹿也挡不住猛兽的撕杀。 关宁一故意提高了音量:“钱大人,您看这白虎如何?” 猛兽就是猛兽。 谢琚就是谢琚。 关宁一在以行动维护谢琚,也是在警告钱同堂,以及其他有歪心思的人。 钱同堂能说什么,自然只能恭维客气一番,他哪能想到关宁一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居然是个骑射高手。 关宁一被谢琚带去了上座,就坐在他的旁边,还有一些官员未归,需要等候,谢琚就拉着关宁一说话。 “关卿好本事,连白虎这品种都能猎到。”围场有虎,但是白虎绝对是个稀罕物。 “白虎珍贵,所以臣未取其性命,陛下可将其饲养,也能给陛下当一员猛将。”猛兽生下来没多久就会学会捕猎,尖锐的爪牙更是为其添了力量,若真的和人对上,确实能放倒很多人。 “这白虎都长大了,不比从小养的,哪里能听话。”谢琚言语之间颇觉可惜,关宁一猎给他的,他都舍不得杀掉。 关宁一:“这个无妨,臣驯一驯就好了。”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数据里居然有驯兽这么离奇的技能。 谢琚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关卿,你会的,是不是有点儿太多了?” “会得多不好吗?”关宁一问。 “好是好……”谢琚纠结,他真的无比怀疑关宁一是哪路神仙下凡渡劫了。 “好就行了。”关宁一认真地说,“反正臣永远都不会伤害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无情存稿箱为大家带来存稿 想给他塞人是吧? 关宁一猎了一头白虎无疑让人津津乐道,武将这边对关宁一的好感度是直线上升,如今在他们心里,第一位的是谢琚,关宁一已经赶超唐峰变成第二位的了,主要还是关宁一露的这一手太漂亮了。 文官们倒也还好,就是钱同堂的脸色相当难看,谢琚更是为了关宁一派人来将他敲打了一番,警告他,说再敢做出让他不高兴的事来就送他去皇陵和他表哥作伴。 钱同堂还没有那么伟大,会为了所谓的血脉亲情放弃自己富贵的仕途,他之所以站队自己那位表哥,也只是因为他只能这样站队罢了,谁叫他运气不好,遇上了一个没成事儿的? 当晚,唐峰就派人回了围场告知谢琚,平王府一干人皆已拿下,关进了大牢,只等谢琚回了国都发落。 这时大家才意识到唐峰整整一天都没有出现,也才意识到,谢琚,不是他们可以拿捏得了的。 谢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一个庞大的平王府,而上次他清洗势力,洗掉了右相苏环继,只要他想,没有谁能在他的手底下讨好。 一时之间,还有些心思的都偃旗息鼓,不敢擅动,就怕哪天这禁军包围的,就是自己的家了。 这秦国的皇帝,是谢琚。 只是自古以来后宫不充盈的皇帝都逃不开被大臣们催选妃的命运,若说上谏请皇帝纳妃的,有没有是真的希望皇帝能够多绵延绵延子嗣的?那还是有的,只要人够多,总能挑出来一个适合当皇帝的吧? 然而现实就是后宫成为了前朝争权夺利离不开的存在,哪家的女儿受皇帝的宠爱,哪家就容易上位,归根结底,还是冲着权力去的,要是生了个皇子,扶持着皇子上位,那地位更是会跟着水涨船高。 春天到了,万物躁动了,这朝堂上的人心也跟着浮动了起来。 一份又一份请求谢琚纳妃的奏折被摆在了紫宸殿的案头,关宁一帮忙整理时“无意”翻开了一份,心里有点不舒服。 这些人惯会舞文弄墨,一个凡人愣是被他们吹得宛如神妃仙子,好似谢琚不把她们给纳入后宫来就是谢琚的损失。 就知道看皮囊,肤浅。 就算是看皮囊,关宁一自信自己也不会输给任何人,这具身体的容貌本就偏上,他又调节过数据,容貌只会更佳,他也没把自己说得有多么好看啊。 再说了,谢琚可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和谢琚并肩的人,岂能只看那张脸?德才兼备,才华出众方能配得上谢琚,送进宫争宠的姑娘,也不知会不会被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关宁一想得出神,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已经将一份奏折的纸给捏坏了。 关宁一:“……” 悄悄地把这份奏折放入谢琚根本就不会批复的废弃筐里,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只是耳朵有些发烫,叫关宁一止不住自己那颗躁动的心。 关宁一可不是谢琚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大龄纯情男,他十分清楚自己的患得患失是什么缘由。 他对谢琚有了痴念。 其实自己会对谢琚有想法关宁一并不奇怪,谢琚有着他所欣赏的品质,认真、勤勉、风趣,他做将军时就是个好将军,做皇帝时就是个好皇帝。 最重要的是,他感觉谢琚似曾相识,扰人心扉。 “关卿,你在啊。”谢琚狂拽的步伐在看见关宁一的那一刻收敛,一身从早朝带回来的火气也屏蔽了许多。 谢琚在早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这些人,一天天的正事儿不干,尽琢磨着往他的床上塞人,还说得十足冠冕堂皇,什么“臣都是为了秦国的江山社稷”,“皇嗣事关国祚”,他才多少岁呀,这群比他年龄大的就盼着他死了? “陛下心情不好。”关宁一都不用问,谢琚看起来还算淡定,内心早就气得冒烟了。 谢琚往椅子上一瘫,形象也不顾了:“有些大臣特喜欢操心朕的房中事,那朕不得好好感谢感谢他们,呵。”谢琚把“好好”两个字咬得极重。 想给他塞人是吧?那他就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陛下后宫中一日无人,大臣们就势必不会罢休。”关宁一假装不经意地提议,“陛下不如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与陛下演一出戏,让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只喜欢那一个人,别的都不要,好让大臣们暂时将此事放下。” 谢琚坐直了身子:“你说得对啊!”但是转念一想,谢琚还是摆摆手,“算了吧,朕得找一个能堵住他们那张嘴的人可不容易,就算是找到了,人家怎么说也是个姑娘,朕既不是真的喜欢,哪怕逢场作戏,那也是人家姑娘吃亏。” 安和屁颠屁颠地捧着一个布包笑眯眯地小跑进来:“陛下,奴婢给您找的书找到……”安和忽地住嘴,幸好他及时发现了关宁一还在,没有把他想说的话给说出来,否则陛下的名声可就完了。 谢琚眼睛一眯,若有所思,然后他翘起了唇角:“关卿,帮朕一个忙。” 安和太小看谢琚了,早在他把这些具有学习意义的书给找来前,谢琚就已经把那事儿给摸透了——这还得归功于他那个该死的梦。 自己梦到什么不好,偏偏梦到和关宁一行那事,那他多半是对关宁一有意思的,再说了,关宁一肤白貌美,才干出众,关键是还对他那么贴心,他就是喜欢上了关宁一又有何妨? 虽说此事太过耸人听闻,可既然有南风馆这种地方,那么男子喜欢男子也不是他谢琚头一个,就算他是头一个又能如何,在军中他能当前锋,在感情上难道就要畏缩不前了不成? 关宁一:“陛下请说。” 谢琚:“朕想请你陪朕演这一出戏,行吗?” 借着演戏的机会,担当夫妻的名分,也好给他些时间,探探关宁一的心思,如果关宁一对他有意,那么他就不会放手,他会死死地抓牢关宁一,要是关宁一始终对他无意,他也会给关宁一无上的权柄,不会叫人欺负了他。 “臣的荣幸。”藏在大袖下的手指攥紧,关宁一在听到谢琚说的话之后几乎绷不住想要笑出来。 只要留在谢琚的身边,他迟早能让谢琚喜欢上他的。 在这个世界里,他只和谢琚熟,也想粘着谢琚,什么都是为了谢琚,不是报恩,也不是忠君,但凡把谢琚换成唐峰,他都不会有半分热情。 谢琚下了旨,册封关宁一为贵君,享贵妃待遇,掌凤印处理后宫一切事务,位同副后。 除此之外,关宁一还与皇帝同吃同住,不再另择宫殿,谢琚的龙床都要分他一半。 此令一出,朝堂震动,天下各国虽然都有南风馆,但那只是消遣玩乐的地方,正经的谁会把男人给带回家?别说做正室夫人,就是为妾也不可。谢琚却纳了一个男子入后宫,还给了他至高无上的地位,荒唐,滑天下之大稽。 “陛下!自古以来从未有男子入后宫的先例啊!” “陛下三思啊!” “作为秦国国君,陛下怎么能如此儿戏!” …… 谢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端坐在龙椅上听着座下一片的鬼哭狼嚎,这阵仗,又不是把他们家的祖坟给掘了,至于么? “各位拿着俸禄,就是来操心朕喜欢谁的?”谢琚说,“各位该关心的是秦国的国计民生,别成天关心朕的身边是什么人,朕也没关心各位每晚宿在哪个妾室的房里。” 谢琚这话说得那叫一个直白,当场一些文官就拉下了脸,急得脑门冒汗,想跟谢琚论战个八百回合。 谢琚鸟都不鸟他们。 而一些武将对谢琚纳关宁一为贵君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反应,特别是跟了谢琚多年的,想着谢琚身边能有个贴心的人也是不易,管他男的还是女的?再说了,关宁一那本事,要入朝为官,不得封侯拜相?给他一个贵君的位置都是委屈人家了呢。 一个朝堂,引经据典地劝着谢琚的文官,骂着劝说谢琚的文官的武将,还有一些劝架的,真是吵得不可开交。 谢琚也不管,就让他们吵,这些人大概是早膳用得多了,精力才那么充沛。 宣布了退朝,谢琚扭头就走,根本不给大臣们机会,哼着小调回了紫宸殿。 新上任的贵君还没有上手后宫事务,依然在兢兢业业地帮谢琚批折子。 “陛下,朝臣们对您的意见很大,上书请您不要任性。”关宁一指了指书案上摞了一尺高的奏折,“这些都是。” 谢琚张着手臂让安和给他宽衣,闻言便道:“不用管,今天回家后他们可没有时间写折子了。” 关宁一想到谢琚的那个主意,默默地把这堆折子给扔进了下面的筐里。 多损呀,给写了折子的大臣每人送两个美娇娘,还特意当着他们夫人的面送,可没有哪个人会高高兴兴地给自己的丈夫纳妾。 这些夫人有几个不是家世上好的?高嫁的比低嫁的少多了,而低嫁的女子,背后有强硬的娘家,他们敢跟自己的丈夫拍桌子瞪眼,从来都不带怕的。 谢琚这损招,能坑到的大臣还真的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无情存稿箱又上线了 春日 那些臣子疲于应付家里的夫人,在朝堂之上倒是安静了不少,一改之前的骂骂咧咧,把朝堂重臣的脸面又给捡了起来,谢琚那么一折腾,他们要是还如往日那样不知分寸,那就不是家里面多几个美人的事情了。 先帝残暴不仁,谢琚和先帝全然不同,久而久之的,有人便忘记了谢琚靠的是什么坐上那张龙椅,开始找事,这次的风波过去,他们才又想了起来,谢琚,手里握着的可是秦国的军权。 俗话说得好,军权在手,天下我有。 脑袋清醒了,不闹了,朝堂之上一片祥和。 加之近日已经开始批改举子们的试卷了,那些嘴里满是道德仁义的大臣们,全扣在宫里改试卷,连家都不能随意回,直接就在宫中住下,得等到所有考生的试卷全部改完才能离宫回家。 待试卷改完,负责科举事宜的主考官就会把精心挑选出来的答卷呈给谢琚,由谢琚看过之后再行定夺。 谢琚以前从未系统地在先生的指导下学习过,都是母妃看着书,指着上面的字教谢琚一个个地记、一个个地学,后来谢琚识得字了,大多都是自己拿着书瞎琢磨,学习本就非易事,谢琚的天赋也不在舞文弄墨一道上,当真是浮光掠影。 后来进了军队,钻研更多的那便是军事谋略,也亏得谢琚聪慧,以军事一道来举一反三,不然还真不好应付这些大臣。 考生们的答卷谢琚直接扔给了关宁一,请关宁一帮忙斟酌一二。 关宁一已经很是熟练了,拿起答卷便阅览了起来。 “这考生关于问政的题目答得不错。”关宁一看见一份很有意思的答卷,捧着去了谢琚那边,直接大剌剌地占据了谢琚的桌案。 “这篇问政考的是问帝王之政,一个帝王要如何执政,敢在这道题上说真话,不写套话的人,都挺有几分本事的。”关宁一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世间有几人敢议论帝王,更何况要议论的还是帝王的执政问题,这要是答得不好惹怒了帝王,说不定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谢琚也觉得有点意思:“他怎么答的?” 关宁一将这考生的答案精简了一下:“他第一点说了帝王执政必须是实政,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得干事儿,他还拿先帝来举反例,当真是胆大包天。” 谢琚很赞同:“先帝都已经入土为安了,说说也无妨,反正也不能从地底下爬出来。” “第二点他提到了治国思想,帝王不能把自己当成国家的主人,而把百姓当成奴隶,要关爱百姓,引用了不少的典故来说明君舟民水的道理。” 谢琚:“朕看他说得对,不光是帝王,每一个官员也应如此,绝对不能视百姓为草芥。” 关宁一又道第三点:“他说身为帝王要敢于听取他人意见,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不可相信小人。” 虽说整篇答卷只有三点,却是写了满满当当的好长一页,有两千多个字。 “那朕倒是好奇他想给朕提什么意见。”谢琚亲自提了朱笔,批下了“第一甲”的字样。 若是后面的答卷还有更精彩的另说,若是没有,这一篇《问政》,足以担起第一甲第一名。 试卷的数量不少,既要阅览又要斟酌,关宁一和谢琚细细地磨了好几天才把最终的名单给磨了出来。 第一甲第一名,就是写《问政》什么都敢说的那一位。 “这人的名字有点意思。”谢琚指着考生落款的地方,“姚舜宇,名字真嚣张。” 关宁一也是第一次见敢直接和三皇同音取名字的,这个姚舜宇的名字,也不知是那个艺高人胆大的给取的,这么嚣张的名字,若是遇到了讲究些的皇帝,指不定当场就要责令他改名字了。 “那便让吏部准备放榜?”关宁一笑问道。 “那便放榜吧。” 放榜那日,众多的举子围着布告栏,今日便是决定他们能否进入官场的重要时刻了。 人头熙攘,往日里再注意行为分寸的人在这时页不免乱了手脚。 不知是谁挤到了前面,高喊了一声:“第一甲第一名姚舜宇!” 姚舜宇虽然紧张,也想上前去查看自己的名次,但是他身形较小,挤不进去,只能站在外围等待。 他的答卷他清楚,指不定就惹怒了皇帝,撤了他的试卷都还好,要是判他一个大不敬之罪,他也只能含泪忍下。 只是这结果属实是出人意料,他竟然是第一甲第一名。 “姚兄果真是大才,年纪轻轻就能夺得第一名第一甲的好成绩!” “是啊是啊,姚兄弟不可小觑啊!” 不过才刚得知这名次,就已经有人开始夸赞起了姚舜宇,好似姚舜宇得了头名,比他们自己上了榜更值得高兴。 姚舜宇虽喜出望外,但是也懂得处世为人,并没有应下这些人的奉承。 “大家说笑了,姚某不过是运气好上几分罢了,都是上了榜的人,谁都不容易。”姚舜宇推脱道。 姚舜宇并未因为自己是头名便自骄自傲,这倒是令众人对他好感颇涨了几分。 放榜之后还要参与殿试,这些会试的中选者将会由皇帝亲自进行考核,以进行区分,好选拔官员。 殿试会在太极宫举行,只考策问一门,应试者早早地便要进入皇宫,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程序繁复。 谢琚不想那么冷的天气还在殿内坐着,于是找司空悬看了看天象,挑了比较温暖的一天来举行殿试。 反正他是皇帝,又不用第一个前去,便在紫宸殿磨蹭了半天才踏出殿门,坐上他的龙撵。 “关卿,你当真不与朕同去么?”谢琚眼巴巴地瞅着关宁一。 关宁一毅然决然地浇灭了谢琚的期待:“臣去不合适。” 他和谢琚演戏,让谢琚招了一个男人入后宫已经把一些文臣给气得吹胡子瞪眼了,他这个罪魁祸首要是还敢去殿试这种场合,第二天后宫不得干政的折子都能淹了紫宸殿的暖阁,说不定还有一堆人进宫来,就搁紫宸殿外跪着请命,让谢琚废了他这个贵君。 矫枉过正不可取,关宁一说什么也不能去刺激那些大臣了。 “那你这副要出门的样子是要去哪里?”谢琚可是看着关宁一裹上了披风。 关宁一:“臣去一下京郊的农庄,春耕在即,臣要去实地考察一下才放心。” 谢琚再不舍得也不可能真的不让关宁一出宫去,关宁一是去办正事的,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瞎胡闹。 “那你早点回来,朕等着你一块用晚膳。”谢琚道。 关宁一无奈:“是,臣知晓了。” 说完了话,关宁一就朝着宫外去了,谢琚朝着太极宫去。 春耕那日,谢琚是要出宫的,还要下田,田地的选择也不能随便,必须要有代表性。 经过商议,关宁一和谢琚一致决定借用百姓的农田来举行春耕的仪式,还要让百姓在一旁观看仪式的举行过程。 先帝失信于民已久,秦国百姓对皇帝的信任没有那么容易建立起来,谢琚需要让这些百姓看见他、认识他,之前诛贪官污吏,虽已告知了全国,可普通百姓的直观感受还是太少。 春耕这项活动就不一样了。 在百姓的眼里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皇帝脱掉鞋子走进田里,挽起裤腿推着犁,一下就接地气了,能够很好地拉近与百姓之间的距离。 加之秦国乃是一个农业大国,农业是国之根本,春耕旨在祈求上天,保佑秦国风调雨顺,能有一个好的收成,而百姓们最在意的也是这一点,因而谢琚这个皇帝亲自下田,是在向百姓们证明,他这个的皇帝的心里是有秦国百姓的。 关宁一到了京郊已经临近中午了,他带着几个侍卫观察着百姓耕地。 “农家,我瞧着您这头牛都老了,耕不动地了。”关宁一走到田边,弯着腰和田里的老农打招呼。 老农停下,捶了捶腰:“公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你不晓得我们穷人的难处哦!有钱人喜欢吃牛肉,这牛就少了嘛!” “那你们自己家里没有再喂一头牛了吗?”关宁一追问道。 老农听得连连摆手:“养了,只是家里穷,又有好几个孩子要养,去年我那小孙子生病了没钱抓药,便把那头黄牛卖掉了,换了药钱。” “老人家,您那小孙子生的是什么病啊?” 若是一般的病症,看病也花不了太多的钱,一头黄牛的钱怎么着也有剩余,足以买一头黄牛崽了,要是生了大病,那别说是卖一头黄牛了,就算是再卖一头,那也不够用的。 “嗐,大夫诊治了就是风寒,只是小娃娃身体弱,恢复得慢,吃药吃了快半个月才好。” 说起这个,这老农的脸上全是心疼之色。 风寒的药是药铺常备的,价格并不高,再怎么着也不会把一头黄牛的钱给花光。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黄牛卖的钱相当少。 关宁一想了想,便清楚个中缘由了。 大富大贵之家喜食牛肉,却也不会直接到村里去买未宰杀的活牛,只会买经过宰杀处理的牛肉,而宰杀后的价格本就要比活牛高出一些,否则屠夫如何赚钱?只是那些负责采买的人,没哪个是不抹点儿油水的,他们报于主人家的牛肉价格,那又会比真正的价格高出多少,谁也不得而知。 加上这农家卖牛是突然的,价格肯定也比专门卖牛的低上很多。 关宁一以前帮着宿主做任务还没有直观的体验,自己在这封建王朝待了几个月,倒是见识了不少。 古代的百姓苦,太苦了,生活本就不容易,还摊上徭役赋税,那便是雪上加霜。 作者有话要说:  看在存稿箱菌这么努力的份上,可以来点营养液吗?摩多摩多 取不出来章节名了 关宁一在田间问了那位农家许多事,对于秦国的农民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那农家也是个好心肠的人,中午饭点了还邀请关宁一他们去家里吃顿便饭。 只是关宁一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再去打扰,往那农家的手里塞了一块碎银子便骑上马带着侍卫扬长而去。 他倒是有带更大额的银子,只是他拿大额的银子给那农家反倒不是什么好事,这才给了一块碎银子。 这块碎银子,却是他们家卖掉的那头黄牛的数目。 “属下们日日在宫里当值还不曾发觉,底层的百姓日子也太不好过了。”有侍卫感叹道。 这个侍卫从前是跟着谢琚从军的,军队是谢琚自己掏了银子补贴的,所以即使朝廷的军饷总是少很多,也没有到把军士们逼到绝地的地步。 “朱凌,秦国会变好的,你信吗?”关宁一问他。 朱凌毫不犹豫地点头:“属下当然信!” “你们呢?”关宁一又问其他人。 侍卫们都应和着:“当然是信的!” “不瞒公子,陛下还是王爷时,属下们便觉得陛下是一位好将军,现在做了皇帝,属下们也相信陛下会是一位很好的皇帝。”朱凌道。 关宁一掰了一块饼递给朱凌:“陛下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的。” “谢谢公子。”朱凌接过饼咬了一口,“陛下自登基以来,做的事情属下们都看见了,所以属下们对陛下有信心。” 不光是这些侍卫对谢琚有信心,皇帝换成谢琚之后,任何一个秦国人都可以对他有信心。 简单的吃了饼,又喝了些水,关宁一又忙了起来,他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用于春耕仪式。 要举行仪式,就要摆很多七杂八杂的,还要能站得下许多的人才行,总不能叫大家都站进田里去。 所幸京郊附近正好有两条道路交叉而过,能够用的面积倒是不小。 在京郊晃了半天,关宁一卡着时间,骑着马回宫。 回去陪他家陛下用晚膳去。 谢琚在太极宫坐了一天,人都快要坐傻了,安和正在给他捶背。 关宁一进了殿内,解下披风挂好,散了散外衣上的冷气才走过去,取代了安和的位置。 “关卿,这龙椅又硬又冰,朕这把身子骨都快散架了。”谢琚痛苦回忆,简直想要痛哭一场,“这是人该过的日子?” 关宁一给谢琚揉着腰:“陛下没铺软垫?” 不可能啊,他还特意叮嘱过安和,怕谢琚受寒,一定要铺上软垫的。 谢琚:“坐久了软垫也不顶用。” 关宁一:“那臣多给陛下揉一揉,多揉揉就不会那么酸痛了。” 谢琚翻身起来了,不让关宁一给他揉了:“这种活儿别的人也可以做,你今天也辛苦了,先用晚膳吧。” 他是对关宁一有意思,但绝不是皇帝对普通宫妃的那种意思,怎么可能让关宁一在辛劳之后还要伺候自己? 那他还算是个人么? “安和,传膳吧。” 关宁一去了京郊,肯定也没正正经经用个午饭,该让他好好用晚饭了。 晚膳时关宁一将今日在京郊踩点的结果讲给了谢琚听:“臣在京郊已经选好了一处地方,可以用来举行春耕仪式,陛下择日让礼部安排相关事宜即可。” 谢琚感叹道:“要是那些大臣都有关卿你能干,朕也不至于那么愁了。” 其实也不是那些大臣不好,能从科举之中杀出重围的,谁不是个厉害人物? 就是在先帝的统治之下习惯了,做事情畏手畏脚,满腹才华不能施展,长此以往,就被磨去了很多锐气。 这也是谢琚匆忙地开科举的原因之一,朝廷需要敢做事能做事的人,秦国需要敢做事能做事的人。 “可陛下用臣一人,无法治理秦国。”关宁一道,“秦国幅员辽阔,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就能治理得了的,君臣一心,齐心协力,才是最好的方法。” 谢琚怔了一下,旋即展开了笑意。 “你说得是。” 从平乱登基到治理国家,谢琚心中是会有些不满的,他从未得过先帝的一分疼爱,却要接下先帝留下的烂摊子,每日为了这个国家殚精竭虑,连身体也因暗算而受到了极其严重的伤害。 他并非完美的圣人,他只是一介血肉之躯。 所以他心中藏有怨,且日积月累。 不过关宁一的这番话,倒是让他清醒了,也想通了。 关宁一,他当真是天上人间绝无仅有的,简直就是神。 “说起来,臣还有一事要报与陛下。” 关宁一继续道:“臣意外得知,秦国富人爱食牛肉,臣以为应当禁止。” 谢琚虽也算个富人,但是钱款全部用来贴补将士们了,他的生活质量还不如一些商人家庭,吃穿也不讲究,所以他还未听闻过这事儿。 “鸡鸭鱼鹅猪羊,那么多的肉还不能满足口腹之欲?吃什么不好,偏偏喜欢吃牛肉。“谢琚听着就脑瓜子嗡嗡嗡地响。 关宁一作为一个系统,其实比谢琚更加清楚农耕社会不保护牛的后果——影响农业发展。 数量最多,过得还最差的那一群人无外乎是农民,失去了耕牛之后会失去耕地,每个王朝后期几乎土地兼并都十分严重,那时他们失去的还有自己的人身自由。 到最后,揭竿而起者众多。 虽说谢琚的统治下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无法否认,如果朝廷不作为,底层的百姓总是过不好的。 “朕下旨禁止大肆食用牛肉,每一只耕牛都要登记在册,哪家哪户几头牛,就算是牛死了也得报告,不许买卖耕牛。” 谢琚没有全然禁止食用牛肉,物极必反,他若是在秦国上下全面禁止食用牛肉,指不定有多少逆反心理强的人非要去找牛肉吃不可。 “既然那些人爱吃牛肉,那不如我们就用牛肉来赚他们的钱好了。”关宁一提议道。 谢琚一听“赚钱”,立马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关宁一:“留足耕牛,我们可以饲养专门用来卖的肉牛,还不卖牛肉,而是卖成品菜,从养牛到出菜,直接一条龙完成,一斤牛肉和一斤牛肉做的菜,那自然不可相较而言。” 谢琚眼睛一亮,仿佛已经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在对他招手:“这个主意不错!反正那些人有钱,赚他们的钱填进国库,妙啊!” 但是谢琚也明白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办。 “只是朕下令之后,秦国至少短时间内会恢复耕牛数量,那这个主意要落实,可得好等。” 这战线不知道得拉多长。 “我们可以先开办一家酒楼,只做独一无二的菜品,还得限定数量,把价格抬高,日进斗金不是梦。”关宁一道。 “主意是好,可这菜品如何做得到独一无二?”谢琚想不出来。 关宁一提出来,自然是早有准备:“一个是还原古法菜,一个是做创新菜。” 古法菜品因菜谱失传,仅靠一些简单朴素的文字形容,还原起来难度很大,但是古法菜听起来就很有格调,这是一个很好的卖点。 至于创新菜嘛……关宁一作为一个系统,还是有很多好用的资料可以拿出来的,比如说西式甜品,卖相精致,也会受到追捧的。 最重要的还是要控制数量,物以稀为贵,物多不值钱。 “关卿,你是宝藏。”谢琚真心实意道。 关宁一欣然接受了谢琚的夸奖:“那是,有臣陪着陛下,陛下就偷着乐吧。” 谢琚不自在地垂眸,假装喝汤。 要真是能陪他一辈子,他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关宁一终究是不可能永远留在他身边的,关宁一也要为自己而活。 关宁一脑子里正想着酒楼的事情该如何去落实,都没有注意到谢琚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失落。 用过晚膳,谢琚亲手写了圣旨,在秦国上下禁止食用耕牛,耕牛要登记造册,若是发现还有人敢擅自食用耕牛,必定严惩不贷。 这份圣旨将会由户部誊抄数份,盖上官印,发往各地,每个县都要张贴,告知于众。 关宁一又叫人去把司空悬给请了过来,找司空悬商量春耕事宜。 主要是找司空悬用他的知识写出一篇合情合理吹捧谢琚的文稿。 上一次春猎的文稿便是司空悬的作品,把谢琚夸得绝无仅有,那叫一个令人信服,谢琚又派了人在民间传播文稿的内容,很是提升了谢琚的正面形象。 鉴于司空悬的优异表现,关宁一决定把春耕的文稿也交给司空悬来着墨,要说会吹,还要吹得有道理,那还是他们司星台的人会吹,关宁一和他们比起来,自愧不如。 关宁一每次叫司空悬去紫宸殿,司空悬都要抖上一抖。 他当初就不应该手贱,非要去算关宁一的命格,这下算出来了,好了嘛,全天下就只有他一个人知晓,憋又憋得慌,说还不能说。 所以司空悬只有那么想避开关宁一了,然而在春耕一事结束之前,他应该都不会有避开关宁一的机会了。 而且搞不好他以后跟关宁一打交道的机会还不少,这样一想,司空悬就只能赶紧期盼那一天的到来了。 福生无量天尊,他就只是一个看星星的,别折磨他了。 不过司空悬心慌归心慌,业务能力还是没得说的,很快就同关宁一商议好了细节。 谢琚一个人默默地处理着政务,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是一想到安排自己的人是关宁一,谢琚就忍不住傻乐两声,在安和打量的目光下又收敛了傻得过分的笑。 安和早就看透了一切,他虽是个太监,可是他比谢琚懂多了,谢琚才什么都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存稿箱菌说他希望你们可以看看作者专栏 我这边又有确诊了,大家还好吗?一定要做好防护呀 心意 这春日的天气比小孩还会变脸,好不容易天气转暖了些,谢琚能上朝了,突然寒风又吹了回来,给谢琚吹得整个人都麻木了。 谢琚又让安和给自己烧上了炭火,身上盖着大氅,缩在寝殿里看折子。 然而事情不妙,突如其来的寒气刺激到了谢琚体内的毒素,在毒素的作用下,谢琚冷得直颤,连毛笔都握不住,即使勉强写下朱批,那字也长得歪歪扭扭的,怎么好拿出去见人?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秦国皇帝是个五六岁的稚童,连字都还不怎么会写。 关宁一早早地被李全福请走了,不在谢琚身旁。 虽说他与谢琚同吃同住,但是他也不能让人随随便便进谢琚的地方,所以吩咐过了,要请示他都到侧殿去,不许踏入主殿,因而他是去侧殿见的李全福。 而等他忙完回来,看见的就是谢琚彻底泄了力气,朱笔掉落的一幕。 “陛下!”关宁一急急忙忙跑过去,将谢琚的两只手捂在自己的两手中间,不停地给他搓,吹着热气,“您冷就上床上去待着,有什么急事一定要现在处理!” 谢琚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道:“关卿,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朕该做的,你已经为朕分担了太多太多了。” 况且这样无力的我,总是不想让你见到的,所以还想多努力一点。 关宁一嘴角扯成了一条直线,不由分说地拽着谢琚,把他推上了床,三两下脱掉了他的鞋子,给团进了厚厚的被子里。 谢琚想说点什么缓解缓解气氛,一看关宁一那脸色当即不敢多说了。 “陛下,有事就叫我,您不是信任我的吗?”关宁一侧过头,有点小情绪了,不想和谢琚面对面。 谢琚伸出一只手去扯关宁一的衣袖:“关卿,朕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朕计较。” 关宁一把谢琚那只手给他塞了回去:“臣才不是什么大人,陛下才是大人,是这秦国最大的人。” 谢琚哑然,好像关宁一真的生气了。 “你上来陪朕躺躺吧,朕冷。”谢琚主动服了软。 关宁一泄了气,还是脱了外袍和鞋子,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谢琚识趣地不再和关宁一争论关于“他冷了还不上床躺着”的话题,找了别的聊:“朕中毒的时候是深秋,那时还不算冷,结果朕中了毒之后,连秋风都抵挡不了,出门一步都得裹着个披风,入了冬就越发怕冷了,朕之前还在想,为什么偏偏是朕当了秦国的皇帝,再一想吧,就我现在这怕冷怕得要死的身子,我没有当上这个皇帝,怎么捱得过□□的日子,幸好,朕成了皇帝。” 关宁一听着心里难受得紧:“陛下……” 谢琚笑笑,又接着说:“朕在山里捡到你的那天,是去祭拜了我的母妃。” 关宁一怔住,他从未听谢琚说过他母妃的事情。 “母妃是先帝强行要来的,她不仅不喜欢先帝,甚至还厌恶先帝至深,所以朕没有追封她为太后,也没有把她葬在皇陵,而是把她送回了她的家乡。” 谢琚很怀念自己的母妃:“母妃很温柔,待我更是好得不得了,只是在深宫之中,磋磨了她的一生。” “关卿,我……有点儿想母妃了。”谢琚眼眶不知不觉弥漫上一股湿气,那是他的泪,“我当初是为了母妃能过得更好才去军营的,只是,母妃没能等到我回来。” 眼皮一颤,两行清泪滑落,这是关宁一第一次见谢琚哭。 很难想象,谢琚这么坚强的人,也会哭。 “关卿,朕好冷啊。”谢琚下意识地往关宁一那边挪了挪,好更靠近热源。 关宁一顺势与谢琚紧紧相贴,而这一亲密接触,关宁一才发现谢琚的身上几乎没有温度可言,冰得吓人。 “关宁一,我好冷啊。”谢琚喃喃着,人已经越来越不清醒,极致的寒意摧残着他的精神,此时像极了他去年中毒后第一次迎来下雪的那日,他也是那么无助地缩在床上,任由冰冷刺骨的寒意折磨。 关宁一手忙脚乱地把谢琚揽进了自己的怀里,试图以自己的体温来温暖谢琚的身体,而隔着厚厚的衣料,温度根本传递不到谢琚身上去,关宁一当机立断,脱得只剩下一件交领的里衣,他甚至把里衣也解开了,直接用最温暖的肌肤,去守护谢琚。 “陛下,没事的,臣在。”关宁一安抚地轻拍着谢琚的背。 “关宁一。”谢琚艰难地撩起眼皮,确认了拥住他的人是关宁一,“母妃已经死了,我只有你了,你别离开我。” 秦国皇帝坐拥秦国,而谢琚,是个孤家寡人。 关宁一心疼得要命,同时也发现,谢琚对他有意,若是无意,又怎么会依赖自己至此? 轻柔的吻一个一个落下,从发梢到额头,再到鼻尖,最后到嘴唇,关宁一虔诚地亲吻着只属于他的谢琚。 “谢琚,关宁一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我发誓。” 似乎是关宁一的承诺让谢琚心下安定,缓缓地睡了过去,关宁一怕惊醒谢琚便一直没有动,紧紧抱着谢琚。 长期当系统而冷漠的心在此刻熨烫,关宁一再也不觉得心似浮萍,飘摇不定,他扎根了。 谢琚这一觉睡得很沉,还做了个梦,梦里他身处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一切都显得那么光怪陆离,他大步地向前走着,却忽然被人蒙住了眼睛。 “猜猜我是谁?”一个清朗的声音问他。 “不用猜,是我的小星星。”“自己”开口,笑吟吟地拉下两只细白的手,转身在一个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少年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少年搂住“自己”的脖子,双腿往“自己”的腰上一架:“越哥,你不是说今天不上来吗?” “自己”说了什么谢琚意识不到了,他从睡梦中醒了。 饿醒的。 谢琚刚想动一动,就发现有点不太对劲,他摸到了一片光滑……再把眼神挪过去,关宁一居然和他抱得那么紧! 这个认知吓了谢琚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靠,结果扯到了关宁一。 “嗯?陛下醒了?”关宁一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大开的里衣将他有着一些浅淡青紫痕迹的前身给露了出来。 谢琚“唰”地一下坐了起来:“关关关关卿!你你你的身上,朕……”谢琚语无伦次。 关宁一淡定地系起了里衣的系带:“陛下您别想那么多,就您那情况,想做点什么也是不行的。” 凑到大惊失色的谢琚面前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关宁一愉快地勾起了唇角:“等天气再暖些,陛下想怎么做,都可以。” 谢琚只觉得自己头顶霹雳,关宁一亲他了?关宁一亲他了! 作为一个二十几岁的纯情挂皇帝,谢琚将亲吻视为十分神圣的事情,而关宁一居然亲他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关宁一对他有意? 可他们二人皆是男子,要是在一起了,以他的身份必定会连累关宁一,害他被全天下诟病。 他自己也就罢了,什么风言风语没有听过?可是关宁一不同,他看起来就是风光霁月的神仙,怎么能够被世人诟病? 不对不对! 谢琚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第一个要思考的问题为什么会是关宁一和他在一起之后会遇到事情?他难道不应该想想自己对关宁一是什么心思吗? 所以他这是直接跳过了思考的过程,想与关宁一真正在一起,而非现在这般假装宠爱? 谢琚倒进了被褥里,扯过被子,把自己的遮了个严严实实。 一叶蔽目也好,掩耳盗铃也罢,就先让他逃避一会儿。 就那么一会儿。 关宁一看着脸色变来变去的谢琚直接将自己给藏了起来,乐得直笑:“谢琚,你真可爱,我好喜欢你。” “咔嚓” 石化的谢琚直接裂开。 他慢慢吞吞地掀开被子的一角,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弧度:“你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啊?” 关宁一又亲看谢琚一下,这一次亲在了唇上。 谢琚摸了摸自己被关宁一亲过的嘴唇,傻笑了起来 “还冷吗?”关宁一上手捉住了谢琚的一只手,是热的。 “不冷了。”谢琚神情都温柔了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由内而外的暖意了,特别舒服。” 尤其是关宁一这个人,让他由内而外的舒服。 天下爱谈论便谈论去好了,这么好的关宁一,他喜欢,他不想放开。 “关卿,卿卿,我现在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谢琚把自己的脸贴上了关宁一的手背,蹭了蹭。 “看来还是很有效果的。”关宁一若有所思,“那我们晚上又抱着睡。” 大龄纯情处男谢琚老脸一红,竟是连关宁一的眼睛都不敢直视了。 关宁一觉着谢琚这富模样太有意思了,直接把人推倒在床,再次印上了谢琚的唇,而这一次,不是一触即分了。 可惜了,谢琚是真的如一张白纸般纯洁,什么都不懂,不然非得跟关宁一大战个三天三夜不可。 亲吻这件事,当真是能叫人□□。 “陛……”安和一个“下”字直接卡在了喉咙,默默地退了出去,这年轻人就是不同哈,大清早的还挺精神的。 而且……陛下开窍得还挺快的,嗯,看来该准备的得准备准备了。 谢琚也确实被关宁一给亲精神了,倒不是关宁一的技术有多高超,就是关宁一这个人吧,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味药,这不小心亲得有点久了。 “太丢人了。”谢琚把自己的头给埋进被子里,不想承认自己像个登徒浪子。 “不丢人,臣很开心,要是陛下没有动静,臣还要怀疑呢。”关宁一笑眯眯地把谢琚的脑袋从被子里给薅出来,还好这毒没影响谢琚的正常功能,否则日后他们说不定会因为某个方面不和谐而出问题。 谢琚涨红了脸:“卿卿,我求你了,别说了。”留点面子好不好?我们以后还要相处几十年的。 一声“卿卿”喊得关宁一心痒,关宁一侧身拉着谢琚躺下,扯过被子将二人盖住,小手不安分地作起乱来。 谢琚呼吸变得不畅,脑子都被搅成了一团浆糊。 这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要命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是这样的,我是存稿箱,我的亲妈说她在赶入v要用的存稿,所以让我来跟大家打个招呼,让大家放心,存稿大大的有 感谢在2022-03-05 21:05:22~2022-03-11 16:3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槐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中国田园猫 20瓶;半城繁华&半城伤 10瓶;丹丹好他妈可爱、慕酒川 8瓶;一点也布酷 2瓶;白念清、葡萄柚子、零羽修、曦颖、抱朴守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春耕 关宁一和谢琚通了心意,平日里别的没有变化,就是黏糊了起来,天天早晨起床时先卿卿我我一下,再起床洗漱更衣,一起用早膳。 往日里用早膳,给对方夹菜尚且用的是公筷,现在都不分彼此了,甚至喂到嘴里都是常事,比寻常的夫妻间都还要亲昵。 用过早膳之后谢琚去上早朝,关宁一就帮他批批奏折,看看各地呈上来的奏报,再处理处理后宫的杂事,等谢琚下朝回来,他们就在一张桌上做事,只要抬眼,便能瞧见对方。 今日早朝便将春耕的时间彻底定下了,是三月初三,上巳节,关宁一所想的那一天。 春耕要皇帝亲自下到农田里去耕种,先帝是断然吃不了那苦的,所以秦国的春耕已经几十年没有皇帝参与了,都是礼部主持一个仪式走走过场。 谢琚自然是要去的,他还邀请了关宁一同他一起去:“你我二人都是男子,也不分谁是夫谁是妻了,但我们行事该是一体的,卿卿,与朕一起去春耕吧。” 关宁一:“春耕可是有前来观礼的百姓,你让他们看见秦国皇帝和一个男子一同春耕,怕是不利于秦国的稳定。” 细细算来,谢琚成为秦国皇帝也就是半年的时间而已,要想使统治稳固,民心是必得的。 “朕都想好了。”谢琚一手环过关宁一,与他挤在一块儿,“朕就说关卿是上天派来造福秦国的,是天命的化身。” 关宁一无话可说,谢琚那张嘴也真是会胡编乱造,还天命的化身,也就骗骗没读过什么书的普通百姓了。 不过嘛……这感觉不赖。 春耕的流程不如春猎复杂,皇帝带领众臣向上天祈福,再下地耕种,也不需要真的去耕地,只要推着犁走上一段路就好。 到了三月初三这一日,谢琚早早地就起了床,迎着寒风上了车,一路向城郊去。 关宁一挑选的春耕位置极好,过往农民皆能将春耕仪式给看得一清二楚,再加上关宁一特意造势,所以春耕受到的关注不少,甚至有人特意早早地就去了城郊等待,就是为了能够目睹秦国这位新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天谢琚按照秦国的习俗穿上了一身淡青色的圆领袍,绣金线,关宁一与他的袍子一样,只不过绣的是银线。 秦国尚黑,以玄色为尊,因此谢琚的衣服大多都是黑色的,有些常服虽不是黑色,也是深色的,关宁一与他相识这几个月,第一次见这么富有少年情志的谢琚,就好像,他透过穿着淡青色衣袍的谢琚,看到了数年前,眉眼都还稚嫩的谢琚。 到了城郊后关宁一和谢琚下了马车,礼部在谢琚的反复敲打下准备的春耕仪式很是隆重,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场声势浩大的活动。 向上天祈福要备三牲,摆于案上,再由谢琚这个皇帝来燃香,关宁一作为贵君,站于谢琚的右侧,一同敬香。 香是上好的,点燃之后便稳稳地烧着,哪怕有风吹过,也没有半点儿熄灭的意思,这是好兆头。 或许真的是秦国时来运转,一切都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祈福的过程没有出半分纰漏,就连香的燃烧速度都是差不多的,这落在关宁一的眼里,很快就会有关于如何吹捧谢琚的一篇文章在脑子里。 祈福仪式过后便要亲自下田地去耕种了。 耕牛和犁已经备下,就等着谢琚和关宁一去了。 天气回暖了一些,可水田里冰冷,关宁一不禁有些担心,谢琚的毒,真是太折磨人了。 “陛下,能行吗?”关宁一甚至自私地想让自己去代替谢琚吧,不要谢琚去受罪了。 谢琚安抚地摸了摸关宁一的脸颊:“关卿,不必多虑,冬天早已过去了。” 关宁一愣了一下,旋即浅笑起来。 暮冬已远,春日浓浓,暖意无边。 谢琚把袍子撩起来扎进腰带,袖子也折了起来,脱去了鞋袜,踩进了水田里面。 甫一迈入,冰寒的冷水让谢琚一个激灵,差点儿没站稳,关宁一在一旁看得心都揪了起来,可谢琚脸上神情如常,将另外一只脚也迈了进去,对关宁一伸出了手:“关卿,来。” 关宁一吐了口气,把袍子再用力扎了扎,也踏进了田里。 两人扶持着走向耕牛和犁,关宁一在前方牵牛,谢琚在后面犁田。 他们都没有干过农活,哪怕有经验丰富的农民给他们科普了许久,真正做起来的那一刻,才发现这比想象中的要难。 脚陷在泥泞里,每次抬脚都要用力,谢琚又是个怕冷的,每次抬起脚又落回去,弄得他十分怀念他紫宸殿暖乎乎的龙床。 不过他没有放弃,他和关宁一一点一点地向前挪着,硬生生地从这一头走到了那一头,留下了一道很明显翻过土的痕迹。 到底春耕祈福只是一个仪式,不能真的指望养尊处优的皇帝能踩在那么黏的泥土里,还推着铁犁把一块田地给种完。 结束后关宁一赶紧拉着谢琚上了岸,吩咐人烧热水来。 安和早有准备,很快一盆热水就送来了,这里不比宫里,只有事先备好的椅子,关宁一便把谢琚按在了椅子上坐好,自己单膝跪下,双手捧着谢琚全是泥的脚放进了热水里。 僵硬的双脚接触到了热水,谢琚脚底窜上来一阵暖意,哆嗦了一下,他原本想说他自己来就可以了,关宁一却已经仔细地为他洗起了脚。 围观的大臣不如春猎那般人员庞大,但人也不在少数,这些人里成亲的也是大多数,他们的夫人,甚至是妾室都不会为自己做洗脚这种事情,而关宁一,满心满眼的都是他们的陛下,全然没有在意他人的目光。 “怪不得陛下喜欢他。”有一位老大人感慨道。 有能力有手段,最重要的是那片真心难得,换谁能不喜欢? 即便是成亲以来一直举案齐眉,不曾生出过嫌隙的夫妻,都很少有夫人给自己的夫君洗脚的,丫鬟小厮那么多,哪里用得上她们? 而男子给女子洗脚的,那便更是稀罕了。 “卿卿,我也给你洗脚。”谢琚从不认为自己是皇帝就应让关宁一俯视自己,既然是夫妻,那就应当平等。 关宁一摇了摇头:“大庭广众之下,不合适,更何况……”关宁一站起来一点,俯着身在谢琚的耳边低声说话。 谢琚的耳根爬上了热意,红得滴血。 他的卿卿同他说,等我们圆房了,有的是你给我洗的机会。 关宁一拿帕子擦干谢琚的脚,又耐心地给他穿上袜子和鞋子。 一盆清亮的水现在已经成了泥汤,两人的衣服上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泥点子。 关宁一不惧冷,直接在溪水里洗干净了脚,拿帕子擦干之后麻利地穿好鞋袜,春耕剩下的事宜不必谢琚在场,由礼部组织即可,谢琚便下令返回皇宫。 二人又是同乘,谢琚在关宁一上了马车之后就拽住了他的手腕,往自己的怀里一带,低头吻了下去。 这是谢琚第一次吻得激烈,想要将关宁一给拆吃入腹,连一丝一毫的气息都要掠夺干净。 马车启程,车身晃动了一下,关宁一不小心咬到了谢琚的嘴唇,破了点皮。 谢琚抬手摸了摸被关宁一咬到的地方,满眼柔情:“卿卿,你可以咬重一点,我不怕疼的。” 关宁一哼哼了两声:“反正要去上朝的又不是我,你想要重一点,我满足你就是了。” 说是这么说,关宁一却并没有想要当上面那个的意思,一来是谢琚是一国之君,一年到头也就是那么点时间不必早朝,谢琚若是下面的那个,在硬邦邦的龙椅上坐那么许久,屁股都要开花了。 二来……关宁一也并无想在上面的意愿 谢琚开怀地笑了起来,紧紧搂住关宁一,低声地呢喃:“卿卿,我真的好喜欢你啊,你实在是太好了,好得如梦似幻。” 爱情就像一点嫩芽,破土生根后,很快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谢琚对关宁一就是如此,一旦明确了他的心意,便能将一腔热忱一览无余地呈现给关宁一,半点都不给自己留。 而谢琚,也愿意还报关宁一满满的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我笔下的攻看起来都不是很行的亚子哈哈哈 那什么……营养液可以再来点吗??这好东西不嫌多呀 没有章节名 或许是上天见谢琚前半生太苦,今年开春了,便不为难他了。 去岁雪灾的地区都已经重建,赈灾的银子这次没有被私吞,都落到了百姓的手里面,百姓手中有了银子,恢复生产不是难事。 这一开春,各地就开始了耕种,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科举上来的人才也都划分了各自的去处,特别是各州县,有许多的官员尸位素餐,被谢琚给撸下去不少,正好这些新科能够填补一些空缺。 那个令关宁一和谢琚都记忆十分深刻的姚舜宇自请回了自己的家乡去。 “考上了状元,臣衣锦还乡,不能只还衣,更要还人。”姚舜宇在请命回家乡任职时是这般同谢琚说的。 “那朕便准你还乡,也愿你能够对得起生你养你的家乡。”谢琚亲手题了字,题的是明镜高悬,这是地方衙内都会高挂于公堂之上的牌匾上的文字。 谢琚用笔题好字,又盖了自己的私印,赠给姚舜宇。 “做个好官。”这是谢琚对姚舜宇说的最后一句话。 姚舜宇带上任命和谢琚赐下的亲笔题字出了紫宸殿,在紫宸殿外遇见了一个如神仙一般的男子。 虽说不知这位公子的身份,可看着他的周身气质和那一身打扮也不是普通人,更何况他直接进入紫宸殿,竟然无一人阻拦,想来应当是今上亲信。 关宁一回紫宸殿,没曾想能和今年的新科状元打上照面。 “姚大人请留步,我有些话想说与大人听。”关宁一叫停了姚舜宇。 姚舜宇这下更是惊讶了:“您认得我?” 关宁一点了点头:“姚大人的问政答得极好,更是愿意放弃繁华的国都回到家乡做义工地方官,那么就请姚大人保持这份赤子之心,时刻谨记着自己多年寒窗,是为了什么。” 姚舜宇心下百转千回,能够有资格看科举考生们答卷的人何其之少,每一个考官都是数得上名号的重臣,可这男子不过弱冠之年,竟然也是朝中重臣吗? “您说得是,在下一定会谨记的。”姚舜宇心中猜测着关宁一的身份,礼数却也周全得当。 “那便好。”关宁一笑了下,“姚大人此次回乡山高水远,祝大人一路顺风。” 关宁一留下了话,迈入了紫宸殿的门。 姚舜宇站在紫宸殿外,有些发愣,待回过神来,他问带自己出宫的太监:“敢问公公,刚刚那人是何身份?” 那小太监答道:“刚刚的那位是关贵君。” “贵君?”姚舜宇在国都待了些时日,自然也是知道陛下后宫空悬,只有一个枕边人,还是一个男子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刚才的那个公子。 然而姚舜宇转念一想,这位贵君居然看过自己的文章,而且还对自己一番嘱咐……都说伴君如伴虎,说不准这位关贵君多的出现,就是陛下为了敲打自己。 自行脑补了一出大戏的姚舜宇心下更加坚定了自己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来的信心。 关宁一哪里知道姚舜宇那么能脑补,进了紫宸殿,就去同谢琚说话了。 “刚才我进来遇见姚舜宇了,他今日就要回乡了吧。”关宁一回来了,安和便自觉地退到了一旁。 正巧墨用得差不多了,关宁一就取了墨来慢慢研磨。 “是啊,我还给他题了字鼓励他,希望他可以给秦国百姓一份比他科考试卷更优异的答卷吧。”谢琚笑道。 “会的,秦国万象更新,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关宁一磨着墨,脸上也有几分轻快的笑意。 “对了,你的生辰快要到了,今年生辰是你登基之后的第一个生辰,各国都要派使臣前来祝贺,又有得忙了。”关宁一问过谢琚的生日,生在了四月,倒是一个春光大好的时候。 说起这事儿谢琚就烦得不行,他把笔搁下,端起茶盏喝了点茶,这一尝,发现不是他平日里常喝的茶叶。 谢琚把目光投向安和:“安和,你没事换朕的茶叶作甚?” 关宁一“噗嗤”笑了出来:“他哪里敢随便换你的茶叶?是我做主叫人换的,喝茶喝多了不好,你也不知换换口味。” 安和很想点头,就是,他哪里敢私自做主换茶叶? 谢琚立即变了脸:“原来是卿卿体贴我才换的,卿卿辛苦了。” 安和:“……”但凡关宁一没在这儿,他少不得是要为自己争辩一下的,这区别对待也忒明显了。 关宁一满眼期待:“好喝吗?这是我做的梅花茶,有梅花的香气,闻着挺不错的,就是不知尝起来如何。” 谢琚赞不绝口:“好喝!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喝过这么香的花茶。” 安和:“……”明明是您从小到大就没有喝过花茶! 关宁一得到了谢琚的正向反馈,心情不错:“那我多备一些花茶,各式各样的,你想喝了就煮花茶喝。” “多谢卿卿。”谢琚放下茶盏,轻轻地扯着关宁一的袖边晃了晃。 当着安和的面关宁一还是没那么开放的,咳了一声,把话题转回了谢琚的生辰上。 “晋国、楚国、韩国都要派使臣前来贺寿,因是第一次,也不能办得小气了,你可想好了要怎么办这场寿宴了?” 谢琚泄了气:“卿卿,说实话,我并不想办这声势浩大的寿宴。” 作为皇帝,那就意味着谢琚的寿宴不能和亲近的人单独过,他得坐在高台之上,接受无数人的贺寿,可这些人又哪里是真心为他的生辰开心? 谢琚从前所求,是能与母妃一同过生辰,如今所求,是与关宁一一块儿,总之就是不想把生辰闹得天下皆知。 当皇帝就是这里不好,喜欢个男子,多的是人要说,过个生辰,也要放出来被众人评头品足。 “可这是我们也没有办法的事情,总归今年是第一年,不好将这阵势弱了。”关宁一安抚道。 其实谢琚登基第一年的生辰很是重要,晋国、楚国以及韩国的使臣不单是代表他们的国家来贺寿的,也是来查探虚实的,谢琚登基,秦国究竟何去何从,他们都要来看看。 国与国之间不存在永远的朋友关系,只有永远的利益关系,要是有机会,其余三国都想将秦国吞并,以壮大自身。 所以谢琚的生辰,也是秦国向三国宣扬国威的时机。 “办吧办吧,先让礼部把往年先帝生辰的方案拿出来,在先帝办生辰宴的规模上给朕砍了八成再交给朕看。” 谢琚从不认为宣扬国威的方式就是铺张浪费,所以他能不花的钱,是坚决不会花的。 而以先帝奢靡无度的习性,哪怕是砍去了八成,怕是也十分可观了。 “接待外国使臣的事儿一向是由鸿胪寺负责的,那便交给他们来做。”谢琚想了想,又补充道,“让唐峰负责到国都城门外十里迎接三国使臣。” 唐峰何许人也? 但凡是和秦国打过仗的将领,第一厌恶的是谢琚,谢琚依靠着那么一个积贫积弱的秦国,都能寸土不输,还打得他们哇哇叫,而第二个嘛,就是唐峰唐大将军了。 唐峰是谢琚最忠实的下属,谢琚指哪打哪,很少有败绩,所以敌国将领对唐峰也是恨得牙痒痒。 谢琚让唐峰去城门外接人,无非是在说“你们都是秦国的手下败将”,光是在气势上就能灭了晋、楚、韩三国不少的气焰。 谢琚刚想完那三国跟随使团出使秦国的将领再见到唐峰之后脸色会有多么难看,就想起了一件令他头疼不已的事情来。 “卿卿你失忆了,所以有所不知,去年秦国和晋国一战,晋国输了,先帝曾提出要晋国皇子质秦国,后来虽然我登基了,可已经签下的和平盟约也不好更改,我想着那位质子到了秦国,我还是好生招呼便是,也想着晋国日后如果真能投鼠忌器,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是那位晋国质子,在前往国都的路上,不知所踪了。”谢琚拧了拧眉,“我有些担心,晋国太子关昊为人勇猛有余而聪慧不足,他要是被楚国和韩国挑拨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当时谢琚曾提出,晋国质子入秦之后,由他派人一路护送到国都去,关昊却执意不要谢琚的人护送,说是怕谢琚苛待了他的弟弟。 关昊作为一国太子是真的不够聪慧,对自己的幼弟倒是关心得很。 然而关昊的幼弟,在晋国一千精锐军队的护送下,竟然失踪了。 当初护送晋国质子入秦的军队刚进入秦国的领地没多久就遭受到了截杀,足足一千人的军队,死了个一干二净,一个活口都没有找到,那位质子也就不知所踪,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只是当时拒绝谢琚派兵护送的关昊自己,所以关昊也怨不到谢琚的头上去,再加上这到底是楚国和韩国做的,以引起秦国和晋国之间的战争,还是秦国自导自演,都未可知。 关宁一眨了下眼,总不会他刚好捡到的身体,就是那个倒霉的晋国质子的吧? 不过这也不影响什么,就算这身体是那晋国质子的,那现在也是他关宁一的了,若真是,他也不过是多了一个能让秦国和晋国交好的优势罢了。 “总归人还没有来秦国,你也不必想这么多,到时候看情况应对便是了。”关宁一挥了挥手,让安和退出殿内 待安和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拉好了门,关宁一就直接坐在了谢琚的大腿上,双臂勾着谢琚的脖子。 “陛下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是有我吗?” 谢琚呼吸瞬间重了起来。 把笔放到一旁,双手抱紧了关宁一的腰,让自己怀里带得更近了几分。 “卿卿,你或许可以先担心担心它。”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要取章节名,我取不出来…… 今天下午六点还有一更哦~ 感谢在2022-03-11 16:31:54~2022-03-11 23:4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7947703 40瓶,哇,给大佬递存稿箱;零羽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