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体温》 第1章 《神明的体温[水仙]》 文/提笔画骨 ———— 神明的一生，都是极度自恋的，他们不会爱上任何人，只会对自己心动。 ——《故乡的水仙花又开了》 十月的丰城提前进入了冷冻期，往年年后才能等来的第一场雪，竟然在十月中旬就下了起来。 纷纷扬扬的雪花将丰城以及围绕着丰城的连绵不断的山脉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色，而坐落在山脉深处的第四精神医院也不例外。 “今年这雪来得可真奇怪，别是什么重大自然灾害的预兆吧？” 坐在前台的圆脸护士撑着下巴出神的望着外面飘落的雪花，满心忧愁，拿着病历本的护士长经过，抬手就往她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 “别成天想这些有的没的，305病房的病人死了，你过几天打电话通知一下家属，措辞谨慎点，别让人抓到什么把柄。” “哦。” 圆脸护士闻言，操控着鼠标移动，正准备做个记录，结果旁边那静置在柜台上几乎都要被尘封的可视电话呼叫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第四精神病院所处地段偏僻，加上被关在这里的都是爹不疼娘不爱，连亲朋好友都不愿搭理的病人，因此除了医院的内部人员和万年才来视察一次的监察人员，几乎不会有人来，更何况是在这种根本不方便出行的下雪天。 毫无心理准备的圆脸护士被这尖锐刺耳的铃声惊得手一抖，鼠标箭头不小心点到了删除键，瞬间就将电脑上的记录删掉了一页。 那可是非常重要的记录！ 刺耳的铃声还在不停的响着，圆脸护士心头顿时火气上涌，张口就骂。 “神经病啊？没事瞎……” 只是，她话还没骂完，就忽然噤了声。 因为，她看到了可视电话的监控里，那道安静站立在被大雪覆盖的白茫茫的世界里的清隽修长的身影。 那人穿着款式简单的白色风衣，雪色的长发被随意束至脑后，轻柔的雪花飘飘然跌落在肩头，在等待呼叫铃被接通的时间里，男人幽蓝的眸子轻敛着，辨不清情绪，温柔而精致的五官被初雪带来的寒意染上了几分幽冷的气息，好看到了极致，也矜贵到了极致，就像是……被初雪迎接而现世的神明…… 科学世界，怎么可能会有神明？ 圆脸护士用力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心头那冲天的火气因为男人惊艳的容貌而消散了不少，她接通了电话，客气询问。 “您好，这里是第四精神病院，请问您是？” 监控视频里的男人听见声音，抬起眸来，温柔笑了笑，随后回答：“你好，我叫雪音，来探望住在这里305病房的病人乔之律。” 圆脸护士闻言，微微一怔，随后看向站在一旁尚未离开的护士长。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护士长刚刚才告诉她，305病房的病人死了！ 如果病人是正常死亡，雪音这时候来探望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坏就坏在，这里的病人基本都不是正常死亡，而是被这里的医生过度进行手术实验死亡的。 305病房的病人才刚死，尸体还没来得及处理，要是这时候就让雪音进来探望的话，恐怕…… 圆脸护士与护士长交换一个眼神，很快就想好了措辞。 “抱歉，雪音先生，305病房的病人最近病情不是很稳定，我们恐怕无法为您安排探望的时间，请见谅。” “这样啊……” 男人闻言，摸出手机，低头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日期和时间：2121年10月16日16时30分51秒。 雪音盯着那时间静默半秒，到底还是迈开脚步，往后退了半步。 “那我下次再来吧。” 话语落下，男人便转身离开了。 圆脸护士通过监控视频看到男人的身影在风雪中渐行渐远，把听筒放回了原位，轻轻松了口气。 只是，她这口气还没完全顺下去，医院广播就忽然响了起来。 “紧急情况，立即启动一级应对方案！” “紧急情况，立即启动一级应对方案！” “紧急情况，立即启动一级应对方案！” 与此同时，主任医师也得到了什么消息，急匆匆从她们身边经过时，厉声催促。 “赶紧的，上面突然派人过来检查了，我和院长在这里把人拖住，你们赶紧去把病人们安排好！” 医院里火急火燎的准备应对检查，院门外，远方模模糊糊的黑点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是一辆黑色的轿车，上面坐着的，正是接到卧底记者举报信，在两个小时之前紧急从市区秘密出发赶来第四精神病院核实情况的监察员。 黑色的轿车缓缓停靠在紧闭的院门前，病院哪儿敢明目张胆的拦截监察员的车辆啊，见到对方出示了证件和完整的监察文件，立刻就打开了门，对车辆放行。 然而，正当黑色轿车启动引擎准备进去时，原本还算还温和的细雪忽然就变得凌乱起来，呼呼的风声扰乱了人们的听觉神经，飘落的雪花遮住了大家的视线，也遮住了门口的摄像头，没有人注意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在细雪的掩护之下，迅速的经过了他们的身边，直奔病院住院部而去。 雪音已经继承神位很多年了，但这并不代表他身为人类的记忆就腐朽了。 他清楚的记得，2121年10月16日16时30分是身为人类的他死亡的时间。 他也知道，监察员的车会在他死后不久抵达医院，因此，当护士拒绝他探望乔之律的时候，雪音并没有坚持。 他的妥协，只是为了以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进入病院而已。 病院里所有的医生护士都面色紧绷，如临大敌，她们满心都想着如何应付院门口的监察员，反倒是松懈了内部的戒备。 雪音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305病房，只是可惜，他进来得稍晚了一些，乔之律的尸体已经被病院里的护士转移走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雪音，来自未来的他，清楚的知道病院在应对突击检查的时候，会把病人的尸体暂时藏匿在什么地方。 雪音穿过长长的医院走廊，一路走到了住院部后面废弃的锅炉房面前。 这是第四精神病院刚刚修建的时候用来供暖的锅炉房，后来因为医院条件改善，冬天都使用空调供暖，锅炉房也就闲置了下来。 锅炉房的门并没有特意上锁，雪音轻轻一推，门就自己开了。 雪音迈开脚步走了进去，一眼望去，屋子里只堆放着一些干柴，根本找不到乔之律的影子。 他也不着急，只是走到木柴边上，将其中几根木柴搬开，手指关节在露出的地板砖上轻轻敲击了三下，地板砖便凹陷了下去，露出一条长长的台阶来，而台阶下面，是一个宽阔的地下室。 雪音顺着台阶一路往下，他还没有走到底，便看到了被护士慌乱藏匿到这里的乔之律的尸体。 今天，其实是乔之律十六岁的生日，可却也是他的忌日。 最小码的蓝白条纹病号服穿在乔之律的身上也依然显得松松垮垮的，少年露出的手腕和脖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从父母那里遗传下来的优秀的容颜也因为常年被病院进行极不人道的手术实验变得异常憔悴消瘦，几乎看不出来人样。 这，还只是雪音能看到的地方。 而在雪音看不到的地方，他也同样知道，少年被掩盖在宽大的病号服下的身躯已经被折磨得多么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又一次见识到第四精神病院丑陋的真面目，雪音对这家病院却并没有太多的愤怒。 当初他死亡的时候，他的情绪就已经变得十分麻木，更何况他已经成为神明这么长时间，见惯了人情冷暖、生离死别，所有的喜怒哀乐，在他这里，早就已经被消磨殆尽了。 他这次心血来潮的回来，也只是顺便看看过去的自己而已，并没有打算改变过去的发展轨迹。 只是，任凭他的情绪已经变得如何淡漠，在面对死亡的乔之律时，却终究避免不了对过去的自己感到些微心疼。 在乔之律三岁那年，父母就车祸去世了，叔叔婶婶以乔之律监护人的身份霸占了乔之律父母遗留下来的房产，却转眼就冷血无情的把乔之律送进了这家惨绝人寰的精神病院。 孤苦无依的乔之律被关在这家病院里折磨了整整十三年，期间无一人曾来关心探望过他。 雪音垂眸凝着乔之律残破的躯体，眸色轻敛，静默半秒，到底还是迈开脚步，朝着少年的尸体缓缓走了过去。 曾经他身为人类之时，怎么期盼也得不到的温暖，如今，就让他自己来给自己吧，哪怕，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死亡…… 雪音停留在了乔之律的尸体面前，他缓缓蹲下身，手掌轻柔的托住少年的后颈和腰，扶着乔之律的尸体靠在了墙角，然后倾身过去，轻轻拥抱住了这具冰冷僵硬的躯体。 成为神明之后，雪音的体温不再具有丝毫的热度，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心，是温热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神明弘夜：跟雪音的交情也有上千年了，我怎么没发现这人的心是温热的？ 神明雪音：补充一下，这份温热，仅限于乔之律。 神明洛水：哥，你伤了我的心~[暴风哭泣.jpg] ———————— 新文开坑了，撒花撒花~啦啦啦啦~ 特别温馨提示：自嗨型产物，看这文不要带太多脑子，作者没脑子~qaq 第2章 “别怕。” 在不久的将来，你会成为神明。 “以后你会过上新的生活。” 没有病痛，没有虐待，没有饥饿，还会有两个神明朋友。 雪音抬手，白皙修长的指尖一下又一下的帮少年顺着脑后凌乱的碎发，轻缓的话语落在少年耳边，温柔笃定。 * 乔之律一直都知道，自己没有病，他也不应该被关在第四精神病院里。 但是，精神病人永远都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没有病。 因为，没有人会相信精神病人说的话。 刚被关进来的那段时间，乔之律哭过、闹过、也挣扎过，可他只是一个小孩儿，怎么可能从病院里那众多的成年人手中逃脱出来。 而且，就算他顺利逃脱出来了，他的身上已经被贴上了精神病人的标签，但凡有人发现他，就又会把他送回到病院里来。 后来，乔之律不再试图逃脱，而是期望着，能够出现那么一个人，把他光明正大的从精神病院里带出去。 可他等啊等啊，等到最后，所有的期望也都变成了绝望。 他的情绪，开始变得麻木，不会哭，也不会笑，不会感到高兴，也不会感到悲伤。 就连那无良的医生在他身上动刀子的时候，他的眼神都冷漠空洞得仿佛被开刀的不是他自己。 他的身体还活着，但他的灵魂，已经开始与这个世界抽离。 因此，当乔之律发现自己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微弱，呼吸变得越来越艰难，甚至连眼皮子也变得越来越沉重的时候，他的内心，毫无波动。 生存亦或是死亡，对于乔之律来讲，没有任何的意义。 在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乔之律的意识，也陷入了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他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整个世界，都清净了下来。 “别怕。” “以后你会过上新的生活。”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乔之律寂静的世界里，却突然传来一道轻缓的声音。 那道声音，过分的温柔，让乔之律感到安宁的同时，却又像是轻柔的羽毛一样，挠得他心痒痒，莫名的让他产生了一种想要看看对方是谁的冲动。 很奇怪的感觉，他明明都已经对这个世界感到无趣，现在却轻易的就被一道陌生的声音吸引。 他开始挣扎着，想要睁开眼。 他慢慢的感觉到，他的身体，好像被谁轻轻的拥抱着。 那人的体温很凉，扶着他后背的手却又那么温柔。 真的好想睁开眼看一看，不然，他会死得不甘心。 乔之律执拗的想着，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已经有了极为强烈的求生意志。 * 雪音细致温柔的帮少年整理好脑后的碎发之后，便想要起身离开。 只是，他才刚刚往后退开一些，就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一道轻微的力道给拉扯住了。 雪音：？ 这里除了他和乔之律的尸体，并没有别人。 甚至，这地下室的灭鼠工作做得还可以，连老鼠都没有一只。 所以，现在拉扯住他衣袖的是？ 雪音微微偏过头，便对上了少年刚刚睁开，还带着些许空茫的眼神。 雪音：“…………” 现在这情况，是乔之律诈尸了吗？ 雪音仔细的搜寻了一下过往的记忆，他不记得他死后诈过尸啊。 所以，是死去的乔之律又活过来了？ 这种情况，也跟雪音的记忆相悖。 因为，当初的他就是死亡以后，才成为神明的。 如果当时的他没死的话，那他也不可能会是现在的雪音的。 少年干瘦的手依然攥着雪音的衣袖没有松开。 雪音抬手，想要把少年的手拿开，可在触及少年手背的时候，他却清晰的感觉到了少年冰冷僵硬的手正在逐渐回温。 乔之律的身体，正在逐渐恢复生命体征。 雪音忽然看到了从少年愈发清醒的黑眸中逸散出来的令人难以忽视的期盼和求生意志。 雪音忽然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当初十六岁的他，被护士藏匿到这里的时候，也许是处于假死状态的。 处于假死状态的人，呼吸、心跳等生命体征都十分微弱，如果医院不仔细检查的话，很容易就会误判。 十六岁的他被藏匿到这里的时候，他早已经被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完全没有半点求生意志。 所以，处于假死状态的他最后就在这间地下室里真正的死去了。 而现在的乔之律，却在假死的状态下遇见了他。 或许是刚才的那个拥抱，或许是他说的什么话，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因素，刺激到了乔之律的求生意志，所以，乔之律醒过来了。 雪音也不知道乔之律现在醒过来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只是回来看看而已，现在他已经见过了乔之律，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雪音握住了少年的手，把少年攥着他衣袖的手指轻轻掰开了一些，然后把自己的衣袖抽了回来。 指缝间忽然空了出来，少年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眼眶一红，然后立刻就又紧紧抓住了雪音的衣袖。 雪音本来还想再次把衣袖抽出来，可是抬眸却对上少年湿漉漉的眼睛，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狗，好像他再绝情一点，少年就会立刻哭出来。 雪音的手，忽然就抽不出来了。 因为他这一抽手，抽走的不仅他的衣袖，也是乔之律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悲伤的，从来都不是没有希望，而是短暂的得到过希望之后，又绝望。 雪音可以做到对任何人都冷眼旁观，可是唯独面对过去的自己，他做不到。 于是他问少年：“你想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乔之律才刚从假死的状态醒过来，迟缓的大脑还无法思考太多的事情。 他抓住雪音的衣袖，并不是想让雪音带自己离开。 他只是单纯的，不想松手而已。 因为，他总觉得，他要是这时候松了手，就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个人了。 乔之律没有答话，雪音也就当他是默认了。 外面的天气很冷，地下室的温度也很低。 乔之律的身体虽然在逐渐回温，但还是被冻得够呛，只是他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原先乔之律只是一具尸体，雪音也就没有管那么多。 现在乔之律醒了，雪音自然也做不到视若无睹。 他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了乔之律的身上，将少年单薄瘦弱的身体捂得严严实实，然后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少年的身体被他抱在怀里，感觉不到半点重量，全身的骨头硬地硌人。 雪音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少年，空荡荡的胸腔处传来的疼痛好像更加明显了。 乔之律什么都没说，但是乔之律吃过的苦，他都知道…… 乔之律的身体很虚弱，抓着雪音的衣袖，已经用尽他全部的力气。 此刻他被雪音抱在怀里，已经是半点力气都使不上了。 他抬眸，看到的是雪音清隽的下巴线条和雪白修长的脖颈。 雪音的皮肤是真的很白，犹如清雪一样的白，却白得恰到好处，并不吓人。 乔之律定定的盯着雪音看了一会儿，雪色的微光好像迷乱了他的眼，他忽然听到了自己心脏缓慢跳动的声音。 “咚——” “咚——” “咚——” 一声又一声，微弱，却又如此清晰。 原来，这才是活着的感觉…… * “这后面就是废弃的锅炉房了，里面堆放的都是一些干柴，没什么……” 院长正准备让监察员打消视察锅炉房的想法，结果他话还没说完，耳边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院长话语止住，眉心微蹙，抬眼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结果就见着他口中那废弃的锅炉房房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踹了开来，随后一个长的温柔好看的男人便缓缓从门内走了出来，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单薄瘦弱的少年。 那少年身上裹着白色的风衣，但是从那未完全被风衣遮盖住的裤脚来看，少年里面穿着的衣服是第四精神病院的病号服。 那个少年，是第四精神病院的病人。 院长和跟在院长后面的几个主任医师一发现乔之律的身份，脸色都白了，着急的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雪音却先他们一步开了口。 “监察员先生，第四精神病院的病人有话想亲口告诉您……” 监察员本来就是接到卧底记者的举报才赶过来的，只是，卧底记者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他都到了医院好一会儿了，都没有得到卧底记者更进一步的消息。 他本来还正思索着，怎么才能抓住院长这些老狐狸的把柄，结果雪音就带着乔之律出现了。 诚然，精神病人的话不能相信，可病人身上的那些针孔和手术刀痕却骗不了人。 监察员心中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接下来的事情，也都变得顺理成章。 第四精神病院被封锁，院长等人也将被拘留严查。 乔之律作为证人，本来也是应该去配合调查的，只不过由于乔之律的身体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监察员在酌情考虑之后，便将自己的车借给了雪音，让雪音先送乔之律去医院接受治疗，而他和司机则是留在了第四精神病院，等待同事们过来处理后续。 雪音向监察员道谢之后，便把乔之律抱上了车，并且细心的为乔之律系上了安全带。 他本意是不愿过多的插手人类的事情的，可是，他回来的时候是直接到第四精神病院的。 也就是说，他是突然凭空出现在这里的，并没有使用任何的交通工具。 他的身上，也只带着能与弘夜、洛水两位好友联系的手机。 原计划，他来到这里探望完乔之律之后，就要回去原来的世界了。 但是偏偏出了意外，乔之律活过来了，且身体状况很糟糕。 他没有在地下室的时候抛下醒过来的乔之律离开，就意味着，他现在至少也要把乔之律送到医院接受治疗之后才能离开。 他可以从未来的世界回到现在，但他本身是没有瞬移的能力的，他也不可能带着身为人类的乔之律瞬移。 可他又没有交通工具，无奈之下，雪音也只好把目标放在了监察员开来的车上。 但是违法乱纪的事情，就算他是神明，他也不会做的。 因此他才会把乔之律带到监察员的面前，然后揭露了这家医院的丑陋面目。 好在监察员非常的通情达理，雪音也顺利的借到了车。 短暂的熟悉了一下车的情况，雪音很快就发动了车子。 黑色的轿车在白茫茫的山脉中平稳行驶，连飘落的细雪都识趣的为它让路。 “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乔之律没有手机，那么现在震动的，自然就是雪音的手机了。 乔之律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低垂着眸子定定的盯着自己身上的外套，听见手机震动的声响，微不可觉的抬了一下眼皮，然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雪音没有注意到乔之律的异常，他偏过头看了眼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是跟他一起回来的两位神明之一的洛水。 只是他现在在开车，也不方便拿着手机接电话，于是便点了一下免提。 电话刚接通，洛水惊讶的声音就从手机听筒里清晰的传了出来。 “哥，你的定位怎么飘了啊？” “就快到时间了，你要是不回到标记点，就回不去了……” “不过现在问题也不大，我看哥你现在的定位离我这里挺近的，等会儿你就直接到我这边来吧，我们一起回去。” 雪音知道洛水的标记点在哪里，从医院赶去洛水的标记点也的确比回到第四医院这边的标记点要方便一些。 他张了张口，刚准备回复，结果耳边就忽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雪音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他偏过头去，结果就看到乔之律嘴角全都是咳出来的血。 怎么回事？ 乔之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咳血？ 雪音立刻停了车，准备去检查乔之律的情况。 “哥，你那边什么声音？还有别人吗？” “哥，只剩下半个小时的时间了，你可不要忘了啊……” 洛水的声音还不断的从手机里传出来，雪音却根本无暇顾及，因为乔之律咳嗽得更厉害了，嘴角溢出的鲜血也来越多。 “我可能赶不上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话语落下，雪音便挂断了电话，然后倾身拿了纸巾，帮乔之律擦去嘴角的血迹。 只是，乔之律的口腔里还是残留着许多的血，雪音也分辨不清到底是乔之律的口腔受了伤，还是内脏出血。 好不容易，帮乔之律止住了血，乔之律咳嗽的症状也减轻了许多，雪音立刻就发动车子，以更快的速度往市区医院赶去。 窗外的风景飞速闪过，有轻柔的雪花飘落到了车窗玻璃上，不一会儿，就被车内的暖气慢慢融化只留下两三道水渍。 乔之律偏过头，看着车窗玻璃上雪水淌过的痕迹，舌尖舔了舔被自己故意咬破的腮帮子，唇角轻轻扯出一抹微不可觉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if：乔之律醒来后乖巧懂事没有长歪，在洛水打电话的时候没有打断。 洛水：哥，只剩下半个小时的时间了，你可不要忘了啊…… 雪音：不会的，我等会儿就到。 后续：雪音走，乔之律寡。 全文完。 —————— 雪音：小律拉扯着我的衣袖，肯定是舍不得我走。 作者：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小律拉着你的衣袖，可能是因为天太冷，想要你身上这件衣服？ 雪音：…… 第3章 “只是咬破了腮帮子而已，止住血，再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医生仔细的检查完乔之律口腔的情况之后，直起身来，对着雪音说道。 雪音闻言，稍稍放心，不过考虑到乔之律实际的身体情况，他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医生，请问他不小心咬破腮帮子，是因为长了颊向阻生智齿，还是因为身体缺乏微量元素和维生素？” “病人的口腔情况正常，没有发现智齿，身体倒的确是过度缺乏营养，不过……” 不过那都不是病人咬破自己腮帮子的原因。 医生抬眸往乔之律那边看了眼，眸色有些复杂，然后把雪音叫到了诊室外面的走廊上。 在雪音带着乔之律来到医院之前，监察员就已经打电话跟院方沟通过了。 因此，医生是知道乔之律的情况的，并且在给乔之律检查伤口的时候，也十分谨慎认真。 “乔之律家属，虽然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 医生看着雪音，顿了顿，才又接着道。 “你还是需要多注意一下病人的精神状态，病人可能有自残倾向。” 正常情况下，如果是不小心咬到自己，伤口都是轻微的，不可能像乔之律那样造成那么严重的伤口，也不会流那么多的血。 雪音没有医生经验那么丰富，不能一眼就能看出来乔之律的伤口不对劲。 但是他也知道，医生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 可是，乔之律怎么会有自残倾向呢？ 难道是因为刚从精神病院里出来，还不太适应新生？ 现实并没有留给雪音太多的思考时间，因为乔之律刚刚只是优先检查了口腔的情况，接下来还要去做详细的全身检查。 大概是因为被关在精神病院的时间太长了，乔之律对这正常的医院也本能的排斥。 不过好在雪音全程都陪在他身边，让他安心不少，所以这大大小小的检查，他也都十分配合。 等到做完所有的检查项目，已经是晚上十点。 由于时间的关系，雪音今晚只拿到了乔之律的部分检查结果报告单，剩下的还要等明天才能拿到。 可就只拿到的这部分报告单，情况已经相当的不乐观。 毫无疑问，乔之律需要立刻进行住院治疗。 本来，雪音还有些担心他现在没有这个世界的货币，暂时无法支付乔之律的医疗费用。 结果没想到，医院非常人性化，不仅垫付了乔之律的医药费，还特地为乔之律安排了vip单人病房，以免他因为第四精神病院的事情被无良媒体打扰。 护士来给乔之律挂上了点滴，又叮嘱了雪音一些注意事项之后就离开了。 雪音站在病床边，抬手轻轻碰了碰少年的额头，确定乔之律体温正常，然后才坐下。 “睡吧。” 他看得出来，乔之律的精神很疲惫。 乔之律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但雪音这话说完好久，乔之律都没有闭上眼睛，根本没有要睡的意思。 雪音问道：“怎么了？” 少年闻言，偏过头来，盯着雪音看了几秒，然后抬起了自己还扎着针的右手，轻轻抓住了雪音的衣袖。 雪音：“…………” 其实被人抓着衣袖非常不方便。 但是乔之律的右手还扎着针，他要是稍微用力把衣袖抽走的话，可能会导致乔之律的输液管血液回流…… 哎…… 雪音心里轻声叹了口气，到底是没有拒绝乔之律。 年少的他，大概是太缺乏安全感了。 “安心睡吧，我不会离开的。”雪音轻声开口。 听到雪音的回复，乔之律这才轻轻闭上了眼睛，然后陷入了沉睡之中。 病房里陷入一片安静之中，雪音并没有什么睡意，便拿出了手机，连接了医院的wifi，打开购物网站，给乔之律看各种营养品。 很快，雪音就挑选了一大堆商品放入购物车。 可是，等到他下单的时候，被提醒还未绑定银行卡，雪音才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没有钱，也没有银行卡。 身为神明是不需要吃也不需要喝的，用来跟其他的神明联系的手机都是特制的，也不需要交话费，因此他也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 现在回到这里，做什么都要花钱，还真让雪音有些微的不习惯。 可他也不可能凭空变钱出来，否则这个世界会通货膨胀的。 正当雪音思考着怎么快速赚到钱为乔之律买营养品之时，他的手机忽然又震动起来，竟然是洛水打过来的电话。 雪音看了眼仍旧在熟睡中的少年，毫不犹豫的就拒接了电话，然后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才用短信回复洛水。 雪音：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洛水：？ 雪音：旁边有人在休息。 洛水：？？ 洛水：哥，你跟人睡了？[震惊.jpg] 雪音：…… 雪音：我在医院照顾病人。 洛水：…… 洛水：好吧，我才刚注意到哥你的定位在市区医院。 雪音觉得有些奇怪。 现在距离洛水上一次给他打电话，已经过去将近五个小时了。 按理说，洛水已经回去了，怎么还能给留在这个世界的他打电话呢？ 不过洛水还没回去也好，他正好也可以问问洛水赚钱的事情。 雪音：你知道什么快速赚钱的方式吗？ 洛水：哥你赚钱干什么？ 雪音：买点东西。 洛水：哦。哥你需要多少钱啊？ 雪音退出短信页面，大致扫了一眼自己的购物车，然后回复洛水。 雪音：大概三四万吧。 洛水：哦，三四万啊，这钱我有，等会儿我给你送来。 雪音：你哪来这么多钱？ 洛水是跟他一起回来的，应该也没有这个世界的货币啊。 洛水：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还活着的时候，我家老有钱了，一个月给我的零花钱都有小十万。你现在不就需要三四万吗？我去找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我自己要，钱分分钟到手。 雪音：…… 雪音：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其实为了不影响到这个世界的秩序，他们这些从未来回到现在的神明，最好是不要跟过去的自己接触的。 但是洛水回完那句话之后，就没有再回复了。 雪音再给洛水发消息过去，也是石沉大海。 半个小时后，一个穿着天蓝色兜帽卫衣，像是高中生一样的清秀少年拎着一个黑色大背包出现在了医院vip单人病房。 少年把黑色大背包往地上一放，拉开拉链，就露出满满一书包的红彤彤的百元大钞来。 洛水发现病床上的病人还在休息，非常识趣的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而是摸出手机迅速打了一行字，然后递到了雪音面前。 [哥，钱我带来了。] 雪音：…… 怎么搞得跟非法交易似的…… 不对，重点是，洛水带了一堆现金来，网购也不支持现金支付啊…… 雪音摸出手机，单手打字回复，只是他字还没打完，洛水就又把手机递到了他面前。 [哥，你不回去就是因为他啊？] 洛水盯着躺在病床上的少年，清亮的眼睛里简直充满了好奇。 雪音看到这行字，只能把先前还没打完的字都删掉，然后回复。 [嗯。] 洛水更觉得不可思议了，跟雪音认识这么多年，他就没见雪音在意过什么人或事！ 更何况这小孩儿看起来发育不良，好像随时都会死掉的样子。 [哥，这小孩儿谁啊？让你这么上心？] 雪音回复：[乔之律] 乔之律？ 洛水看到这三个字，稍微愣了一下。 这名字好眼熟啊，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等等！ 乔之律不是雪音身为人类的时候用过的名字吗！ 洛水终于明白雪音为什么对躺在病床上的这个少年这么上心了。 毕竟，任谁看到过去的自己过得这么惨，都做不到无动于衷吧。 哥需要钱应该也是为了这个小孩儿吧？ 那三四万怎么够呢？ 洛水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立刻就又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来。 [哥，钱不够我这里还有，明天我再给你送十万过来！] 雪音：…… [不用了，我不着急用钱。] 为了避免洛水在钱这件事上继续纠结，雪音果断的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怎么没回去？] 错过这一次，下一次回去的通道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打开了。 洛水很快回答。 [你不回去，弘夜哥也不回去，我一个人回去没意思。] [而且，现在的世界多有意思啊，人来人往，灯红酒绿，不像未来，什么都没有……] 是的，两千年后的世界，人类已经灭绝，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文明传承，只有看不到尽头的山林大海，以及他们这些长生不死的神明…… 只是，他不回去是因为意外。 弘夜又是因为什么而没回去呢？ [哎呀，都十一点半了。] [哥，我要去督促现在还活着的我睡觉了，我可不想亲眼看到自己因为熬夜而猝死。] 洛水打完字，就迅速离开了，雪音的衣袖还被乔之律抓着，根本来不及把背包还给洛水。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少年清浅且些微艰难的呼吸声，大概是因为心肺受损留下的后遗症。 雪音听着这呼吸声沉默了几秒，忽然就做出了决定。 既然他已经选择了留下，那他就要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来治疗乔之律。 以后，他会给乔之律提供最好的生活环境，让乔之律再也不受半点苦。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乔之律睡得还算安稳，一直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但是雪音的衣袖一直被少年抓着，他的手也一直没动，竟然开始觉得有些难受了。 雪音轻微的挪动了一下手腕，想换个姿势，但或许是衣袖拉扯的力度稍微大了一些，原本还在沉睡之中的少年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少年猛然睁开眼，还带着几分睡意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抱歉，吵醒你了。” 雪音轻声道歉，但乔之律在意的显然不是被吵醒这件事。 他看着被雪音不小心抽出去一些的衣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为不安的状态之中，抓着雪音衣袖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连带着他手背上扎着的针都开始血液回流。 雪音见状，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乔之律被扎着针的手背上，温声解释。 “我只是想活动一下手而已，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话语落下，雪音担心乔之律不相信自己，又补充了一句。 “真的。” 乔之律这才慢慢的放松下来，也松开了抓着雪音衣袖的手，针管里回流的血液也逐渐被透明的点滴冲回到血管里。 雪音心里轻轻松了口气，趁此机会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起身去倒了杯水过来，递到乔之律面前。 “要喝点水吗？” 乔之律没有答话，只是定定的盯着他的手看，就好像在问他：你的手活动完了吗？活动完了可以让继续抓着衣袖吗？ 雪音：“…………” 他知道他不该惯着小孩儿这奇怪的毛病。 但是，当他对上乔之律的眼睛时，却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雪音再次在心底轻声叹了口气，然后把衣袖递到了少年面前：“给。” 少年盯着雪音的衣袖看了几秒，然后迅速的伸出手来抓住了。 想要留住的人，要时刻都紧紧的抓在自己的手心里，才会觉得安心。 第4章 “你好，请问是乔建强先生吗？” “是的，有什么事吗？” “乔先生，我是丰城市区医院呼吸内科的医生，打电话给您，是因为您的侄子乔之律必须尽快进行心肺移植手术，需要您的签……” “啪——” 医生话还没说话，电话就忽然被挂断了。 乔之律的检查结果报告单在上午十点的时候就全部被送到了医生的手中。 经检查结果综合诊断，乔之律的心肺受损严重，需要尽快进行心肺移植手术。 但是乔之律才十六岁，是未成年，如果要进行心肺移植这种大手术的话，是需要监护人签字的，所以医生才会请派出所帮忙查到了乔建强的联系方式，然后拨打电话过去。 “病人的监护人可能不小心把电话挂断了，我再打一遍过去。” 医生脾气倒也挺好，把听筒放回原位又重新拿起，然后按下了重拨键。 只是这一次，他再拨号过去，听筒里却没有再响起等待接听的忙音了，而是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sorry……” “对方可能正在接别的电话，我们再等等……” 医生看了眼正在等待的雪音和乔之律，把听筒放了回去，耐心等待了几分钟之后，才再次拨打了乔建强的电话。 然而，这一次得到的回复依然是正在通话中。 医生眉心轻蹙，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又连续拨打了好几次乔建强的电话。 结果不出所料，全都的回复都是正在通话中！ 这种情况明显就是被拉黑了，医生的脸色有些沉了下来。 “医生，一定要监护人签字吗？” 见着医生怎么都打不通乔建强的电话，雪音站起身来，走到了医生面前，再次询问。 “最好是由监护人签字。”医生回答。 “可是病人的手术已经迫在眉睫，乔建强却根本不愿意接听电话。” 雪音微微倾身，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语气诚挚且坚定。 “医生，我愿意为乔之律的手术结果负责，请让我来签字吧。” 医生闻言，有些动容，但是手术签字这事，由监护人来签是最合适的，于是他道。 “乔建强先生可能以为是诈骗电话，我再想想别的办法联系乔建强先生吧，要是还不行，你再签字。” 因为预料到乔之律大概率要进行手术，所以从昨晚住院之后，乔之律就一直空腹没有进食，全靠输入的葡萄糖维持生命活动。 他们什么准备都做好了，没想到最后却卡在了监护人手术签字的这一关。 要说雪音不生气，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可是他没有办法。 他不是乔之律的监护人，他没有办法证明自己与乔之律有什么关系，他甚至连合法的身份证都没有，也难怪医生会一再拒绝让他来签字。 办公室的座机被乔建强拉黑了，没有办法再联系上对方，医生只能再次求助丰城派出所。 丰城派出所听说这事后，爽快的答应了帮忙，很快就联系上了乔建强，并且把电话转接到了医院。 “乔先生，十分抱歉打扰到您……” 因为派出所的介入，医生这一次总算是顺利的把话说到了最后。 “因此，我们需要您到医院来签一下乔之律的手术同意书，你看您什么时候能到？” 医生估算了一下乔之律目前的情况，能够今天进行手术自然是最好的。 如果乔建强今天赶不过来的话，那明后天来也行。 然而，医生没想到的是，乔建强在听完他的话以后，根本就没打算要来，直接就不耐烦的回了一句。 “没钱！不治！” “乔先生，您误会了，这次手术的费用并不需要您承担，您只需要到医院来签一下字就行了。”医生解释。 但乔建强的态度却并没有半点缓和，反而更加的不耐烦。 “我忙得很，没那个闲工夫来签字，反正人在你们那儿，你们爱治治，不治拉倒！” “我还有事，你们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挂了！” 话语落下，乔建强“啪——”的一声，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听筒里再一次传来急促的“嘟嘟——”声，医生下意识的就朝着乔之律看了过去。 刚才他与乔建强通话的时候，是按了免提的。 乔建强的嗓音很大，他说的话，诊室里的人都能听见。 乔之律才十六岁，却已经在精神病院里呆了十三年。 现在好不容易从精神病院里出来，还能得到很好的治疗，结果却摊上一个这么狠心绝情的叔叔。 饶是他这个外人，都忍不住开始替乔之律感到愤怒。 然而，清瘦的少年坐在候诊椅上，情绪却并没有什么起伏，好像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倒是站在少年旁边的那个清隽男人，周身气温有些低冷…… 乔建强一家是什么样的人，雪音的心里早就清清楚楚。 成为神明这么多年，他早就不再去计较这些了，因为把注意力放在那种垃圾身上，只会浪费自己的时间。 可是，他昨晚才决定好不会再让乔之律受苦，结果今早乔建强就让乔之律受了委屈。 这让雪音怎么能平静下来？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乔之律的身体养好。 乔建强一家欠乔之律的，他迟早要让他们还回来！ “医生，乔建强的态度你也看到了。” “虽然我明白，病人手术由监护人签字是最好的，但特殊的情况特殊处理，乔之律的手术同意书，还是由我来签吧。” 雪音看着医生，再次要求。 经过乔建强的这么一出，医生已经无法再拒绝雪音的请求了。 他把手术同意书推到了雪音面前，指着其中一处空白的位置，开口道。 “在这里签字就好。” “嗯。” 雪音拿起笔，正准备签下自己的名字，但在落笔的时候，又想到了什么，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才字迹工整的写下三个字——乔雪音。 神明是没有姓氏的，雪音，只是他的名。 但是雪音已经决定留下来了，所以，他也要像人类一样，拥有完整的姓名。 而乔雪音就是一个很合适的名字。 乔是他身为人类之时的姓，雪音是他成为神明之后的名。 乔之律不知道乔雪音这个名字的由来，他只注意到，雪音姓乔，跟他的姓氏一样…… 他的目光落在雪音的签下的那个“乔”字上许久，等到医生把手术同意书收走，才静默的移开视线。 签完手术同意书，乔之律便被推进了手术室里。 心肺移植手术是个大手术，病人需要进行全身麻醉，还要建立有效的体外血液循环，整个手术过程下来，顺利的话，也得要十几个小时。 雪音坐在走廊边上的椅子上等着，左右也没什么事做，便拿出手机，打开派出所官网，然后按照要求填写资料，进行人脸核验，申请办理身份证。 提交完身份证申请之后，雪音又打开了招聘网站，开始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 想要照顾好乔之律，可不是口头上随便说说就能做到的。 首先雪音面临的最现实的问题，就是钱。 给乔之律治病要钱。 给乔之律补充营养要钱。 让乔之律住上大房子要钱。 以后乔之律结婚生子也要钱。 虽然乔之律以后也能自己赚钱，但是雪音还是想什么都为他准备好。 俗话说得好，靠天靠地靠父母都不如靠自己。 他和乔之律本来就是一人，所以现在乔之律依靠他也没什么毛病。 雪音在招聘网站上浏览了没多一会儿，就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 工作的内容是为今年丰城的冬季展览会做雪雕，酬劳可观，工作期限仅限于今年冬季，若是合作愉快的话，来年可以再次合作。 雪雕听起来好像与冰雕差不多，但其实两者之间并不一样。 冰雕是将冰雕刻成各种各样的形状，而雪雕，却是以雪为原材料，将雪塑造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简单的雪雕，例如堆雪人，捏小鸭子，大家都能做到。 但是更加复杂一点的雪雕，例如《千里江山图》、《富春山居图》等，这些就不是普通人能完成的了，一般都需要一个非常成熟的团队一起协作数日才有可能成功。 总之，雪雕这项活动，随便玩玩，每个人都可以。 但想要达到艺术展览的效果，难度就非常的大了，整个丰城都没有几个团队能够做到。 这次丰城冬季展览会的主办方招聘雪雕工作人员，是因为先前长期合作的团队里，有几位员工相约结婚生子去了，现在还处于婚假期间，在国外度蜜月，没个十来天回不来。 加上今年初雪又来得太早，丰城冬季展览会主办方没有办法，只能临时紧急招聘有经验的雪雕工作人员一起进来参与工作。 雪音自然是没有做过雪雕这类工作的，但是这项工作对于他来讲，完全没有任何的难度。 雪雕工作人员的应聘初选过程非常简单，只需要往冬季展览会主办方的官方邮箱里投递自己的作品视频就行了。 雪音现在没有任何的作品，但他自有办法解决作品的问题。 自初雪过后，丰城的就雪就没有停过。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已经在地面上积攒了厚厚的一层雪，这些，都是雪雕需要的极好的原材料。 只是乔之律还呆在手术室里没有出来，雪音不可能离开医院，甚至都不会下楼。 不然万一有个什么急事，医生都找不到他人在哪里。 不过，不下楼，雪音也能收集到雪。 他迈开脚步走到了手术室走廊的尽头，站在楼道转角的窗户面前，打开了窗户，然后伸出手去，掌心摊开，不一会儿，雪花就堆满了他的掌心。 医院里开着暖气，正常情况，雪花入室即化。 但堆积在雪音掌心的雪花却不同，它们好像完全无视了自然法则，安安静静的呆在雪音的掌心，始终维持着雪的形态。 雪音轻轻笑了笑，白皙修长的指尖在雪上轻轻一点，那些细雪便活跃起来，迅速的在雪音指尖凝结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蝴蝶看起来栩栩如生，惟妙惟肖，雪音仔细的检查了几遍，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便又把手伸到了窗户外面去，然后拿出手机，录下蝴蝶的视频，发送到了冬季展览会主办方的邮箱。 冬季展览会热度很高，主办方发了这么一条招聘信息出来，邮箱早就被挤爆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雪音的视频。 但是雪音一点都不着急，甚至都不需要等到对方的回复，雪音就已经开始计划着钱要怎么花掉了。 首先，要把放在购物车里的给乔之律买的营养品结算了。 然后，要给乔之律买一些新衣服，小孩儿长个快，所以他得多买几套。 对了，还得给乔之律买个新手机，这年头没有手机联系起来特别不方便。 雪音想到就做，迅速的就把想买的东西都加入到了购物车里，最后还为自己和乔之律挑选了两张连号的手机卡，分别是130***662，130***663，特别好记。 这边雪音还在为乔之律买买买，那边冬季展览会的主办方的会议室里却已经吵翻了天。 起因，是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履历的应聘者发来的一个命名为“蝴蝶”的作品。 “这个作品肯定是p的，不可能有人能把雪雕做成这个样子！” “大哥，你看清楚，这是视频！视频懂吗？视频里都还下着雪呢，而且视频后期，他还把指尖的雪蝴蝶抛了出去，雪蝴蝶落在树枝上碎掉的部分与枝丫上的雪痕完全吻合？你来告诉我，这怎么p？怎么p？啊？” “那你来告诉我，蝴蝶身上精细到毫米的纹路是怎么回事？那翅膀上逼真得的像是鳞粉一样的雪又是怎么回事？谁特么能把雪雕做到这种程度啊？” “你做不到就别断定别人也做不到！成天就知道p图p图p图！对方要真有这种p图技巧，还来做什么雪雕啊？” “反正我不信有人能把雪雕做成这个样子！就像是真的一样，我都能感觉到那只蝴蝶的灵魂了，尤其是蝴蝶被抛出去在空中飞舞的那一段，真是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都能感觉到那只蝴蝶的灵魂了，就说明那个作品是真的好！你就承认吧，能让你起鸡皮疙瘩的作品哪个不是精品？” “我特么要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说那个人作假！作假！懂？” “行了行了，你们都别吵了，是真是假，我们派人过去验一下不就知道了？” “小唐，你有那人的联系方式吗？约个时间见一下。” 雪音收到冬季展览会主办方的回信的时候，乔之律已经在手术室里呆了将近六个小时了。 手术室门口的红灯一直亮着，那门中途没有打开过，雪音也不知道乔之律的手术到底进行得怎么样了。 他只能耐心的坐在外面等着，只是心情稍微欠佳。 主办方hr：乔先生，看了您的视频之后，我们对您的作品非常感兴趣，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见面聊？ 雪音：方便。 主办方hr：那您看约在什么时间合适？ 雪音：现在就可以。 主办方hr：您是喜欢喝咖啡还是品茶？我好提前预约一下位置。 雪音：不用了，地点我来定。 主办方hr：好的，请问您定的地址是？ 雪音：丰城市区医院。 主办方hr：…… 作者有话要说：　　主办方hr：我怀疑这人想把我打到住院…… ps：因为身体一直不好，所以不熬夜不熬夜，所以如果晚上太晚没有更新，就默认第二天更新啦。 当然啦，也不会任性欠更的，会尽量补上~么~ 第5章 主办方hr：您确定地点是在丰城市区医院？ [确定] 雪音打下这两个字，又觉得主办方hr可能误会了什么，自己应该解释一下，于是又在后面补充一句话，这才给对方回复了邮件。 雪音：确定。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一个人正在手术中，我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离开医院，抱歉。 主办方hr：原来是这样，那您把具体的楼层位置发给我，我稍后就到。 雪音发送了具体的地址过去。 约莫半个小时后，一个长得较为圆润的胖子急色匆匆的出现在了医院的手术室门口。 他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四处张望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人，最后目光落在了坐在长椅上的雪色长发男人身上。 男人侧坐在长椅上，安静的看着手术室的方向，胖子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却一眼就认出了男人那双指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跟“蝴蝶”视频里的一模一样！ 于是他走到了男人面前，客气打招呼：“您好，您就是乔雪音先生吧？” 雪音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听着胖子的语气，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于是回道：“我是。” 雪音长得很好看，眉眼精致而温柔，气质却带着几分幽冷清隽，是那种让人看了一眼，就移不开视线的类型。 胖子早在雪音投递的邮箱资料里见过雪音的模样，可是在他亲眼见到雪音的时候，却仍旧克制不住惊艳。 不过胖子的业务能力还是很好的，他很快就回过了神来，然后热络的开口：“乔先生您好，我叫唐森，唐朝的唐，森林的森。” 雪音：“…………” 他还以为是唐僧的僧。 不过，唐森和唐僧差别也不大就是了，因为唐森真的非常话痨。 “乔先生，您的手可真好看，又这么灵巧，难怪能塑造出那么优秀的作品来。” 雪音：“…………” 其实他的作品跟他的手长什么样子真的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只是能够操控雪而已。 但是这些话，雪音自然是不会跟唐森说的。 雪音对唐森的寒暄不太感冒，唐森也没有再继续，而是迅速的把话题切回到了正题上，然后说明了来意。 视频里的雪蝴蝶已经碎了，主办方不满于只能通过视频来评估雪音的实力水准，于是就派了唐森过来和雪音面谈。 唐森的主要目的，还是来了解一下雪音还有没有其他的作品可以让他现场看看。 又或者，能够即兴做个简单的雪雕，好让他验一验雪音的真假。 雪音听了几句，就大概明白唐森过来的目的了。 他现在当然是没有其他的作品的，他也不可能当着唐森的面塑造雪雕，但这个问题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雪音沉吟片刻，然后抬手指向了走廊尽头的那扇窗户，开口道。 “我先前随手捏了个微型的马踏飞燕，放在了那扇窗户下面的墙边，你现在下去找找，应该还能找到。” 外面的气温很低，积雪不会融化。 只要没有人恶意破坏，被塑造的雪雕的确能保存下来。 唐森闻言，不疑有他。 “那我现在就下去看看。” 考虑到雪音要在这里等病人手术完成，唐森还非常体贴的补充了一句。 “你就留在这里吧，我一个人下去找就行了。” “好。”雪音回答，目送着唐森进入了电梯，然后转身朝着窗户边走了过去。 窗户下面的墙边，什么都没有。 趁着唐森下楼的间隙，雪音伸出手去，指尖绕着飘落的细雪轻轻旋了两圈。 等他把手收回来之时，那些飘落到地上的细雪已经自动凝结成了一个做工精细的迷你版马踏飞燕雪雕。 唐森怎么也不会想到，完成一个雪雕作品对于雪音来讲，竟然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情。 此刻，站在墙边，顺利寻找到雪音的作品的他，满心只有“卧槽——”两个字！ 马踏飞燕的雕塑作品其实很多，但是绝大部分雕塑都是用铜铸造的，又或者是用石头雕刻的。 用细雪塑造马踏飞燕，这还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因为，马踏飞燕这个作品，体现的是骏马凌空飞腾、疾速奔跑的雄姿，马蹄与飞燕连接的地方十分纤细薄弱，细雪根本不可能像石头或者铜那样承受住骏马那么沉重的身躯。 可是，雪音的这个作品却做到了。 尽管这只是一个迷你版的马踏飞燕，却依然让人惊艳！ 唐森只是冬季展览会主办方的一个hr，可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一眼就能看出雪音这个作品，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于是他立刻就把这个作品拍了视频，然后传给了冬季展览会主办方负责人。 很快，主办方负责人就回复了消息，要求他必须拿下这个作品，带回去让他们仔细研究研究。 唐森小心翼翼的把这个作品保护了起来，然后小跑着回到了雪音面前，因为着急甚至连电梯都忘了坐。 雪音看着唐森满头的大汗，也只当他是想要锻炼减肥了，并没有多想，直到唐森直白的开口。 “乔先生，实不相瞒，我们单位想买下你的那个作品。” 雪音：？ 原本只是用来通过筛选的作品，怎么对方就突然要买下来了呢？ 不过对方要买也是件好事，雪音便没有拒绝。 “可以。你出价多少？” 唐森沉吟片刻，朝着雪音比了个数字。 “十万。” “乔先生，我是个良心人，就不跟你整那些虚的了。我就实话跟您说吧，您的作品挺好的，但是没有什么名气，所以要让我们出高价买下来也不太现实。” “不过我们也不会让乔先生您吃亏，我们可以和您签订分成保底协议。我们现在以十万的价格把这个作品买下来，如果后续这个作品有名气了，产生了利润，我们可以把得到的利润和您五五分成。如果这个作品没有掀起什么水花，乔先生您至少也可以得到十万的保底金。” 唐森的做法已经十分厚道了，雪音是没有什么异议的。 最重要的是，主办方需要支付给他的酬劳是十万，而他购物车里那些为乔之律买的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就七八万。 也就是说，他拿到了这笔酬劳之后，给乔之律买完东西，还能余下一两万来。 这余钱不多，不过怎么也比他现在身无分文要强得多了。 两人口头协议达成一致，主办方那边很快就把电子版合同发了过来。 唐森去外面打印了纸质版的合同回来，雪音确认无误，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等到合同签完，作品也被唐森叫来的人小心翼翼的保存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支付酬劳的环节了。 唐森客客气气询问：“请问，我要怎么支付呢？是微信还是银行卡？” 雪音：“抱歉，我没有微信，也没有银行卡。” 唐森：“…………” 这年头怎么还会有人没有微信和银行卡啊。 唐森纳闷归纳闷，脸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的。 “那您现在注册一个微信？” 雪音：“抱歉，我不用微信。” 唐森犯难了：“那我怎么付钱给您啊？” 对此，雪音也早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 “不用付钱给我，你帮我结一下账就可以。” 唐森：？ 唐森还没来得及弄明白雪音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见着雪音葱白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递到了他的面前，显示的赫然是某购物网站当面扫码代付页面！ （**音）：我有一笔订单需要支付，请帮我代付吧，非常感谢你~ 付款金额是八万六千七百九十九元。 唐森：………… 他好像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唐森扫码支付了所有的款项，正想询问剩下的钱要怎么给雪音，就听着雪音开口道。 “剩下的钱也不多，你就折现给我吧。” “好。” 唐森听见这话，莫名的松了口气。 他真担心雪音又会弄出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付款方式。 唐森付完钱就离开了医院，雪音则是继续留在手术室门口等着。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半夜。 手术室门口的红灯终于变成了绿灯，紧闭的门被打开，乔之律被护士们推着出来，双眸紧闭着，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 雪音见状，正要上前询问情况，就听到医生开口对着他道：“手术很成功，病人只是正常的昏睡，一会儿就会醒的，不用担心。”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雪音无意之间紧绷的情绪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 他提着装着现金的袋子，跟着乔之律的病床回到了病房里。 “病人暂时还不能进食，也不能喝水，病人醒来要是口渴，你就用棉签沾点水给病人涂抹一下嘴唇就好了。” 护士帮乔之律把点滴挂好，又叮嘱了雪音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就离开了。 雪音站在病床边，盯着躺在床上仍旧处于昏睡中的少年看了几秒，然后才挪动脚步，走到了病房里墙边放置着的储物柜面前，打开了柜门，把装着现金的袋子与洛水带来的黑色书包放在了一起。 手术成功，真是太好了。 他为乔之律赚的钱，乔之律还有机会来花。 作者有话要说：　　雪音：手术成功真是太好了。我买的东西和赚来的钱不用烧掉了~ 乔之律：…… 乔之律：我倒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死…… 补更√ 第6章 “嗒——嗒——嗒——” 点滴从输液管里缓慢滴落，发出轻微的声响，病房里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雪音坐在病床边，安静的凝着少年苍白病态的容颜。 他想着，等乔之律出院以后，他一定要带着少年登上最高的山峰，潜入最深的海底，让他看遍这世间所有烟波浩渺、云海翻涌的美景。 “咳——咳——” 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咳嗽声，是乔之律醒了，因为嗓子干得难受，忍不住咳嗽起来，连脸上罩着的呼吸面罩都跟着震颤起来。 雪音谨记着护士的叮嘱，没给乔之律水喝，而是用棉签沾湿了一点点水，然后将少年脸上的呼吸面罩轻微揭开一点点，把棉签上沾湿的水轻轻涂抹在了少年干裂的唇上。 雪音涂抹得很认真，他幽蓝的眸子专注的盯着乔之律，倾身靠近少年的时候，被束在脑后的雪色长发不经意的散落几缕下来，映衬着那双如同清雪一般冷感的眸子，出尘脱俗，简直不像是这个尘世里应该存在的人…… 乔之律有片刻的晃神，直到雪音温柔的询问声在他耳边响起。 “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乔之律轻轻摇了摇头，雪音见状放下心来，接着道。 “我去叫医生过来。” 话语落下，雪音就转身离开了。 乔之律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定定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外面走廊上有三五个护士经过，传来小声说话的声音。 “刚才过去那位先生长得好好看啊，他是这里的病人吗？” “不是，那位先生姓乔，是病房里那个孩子的家属。” “病房里那个孩子？” “呐，就是这间病房。” 为了方便医生护士们能随时来查看病人的情况，医院里病房的门一般都是不关闭的，因此，护士随便往病房里瞥一眼，都能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乔之律。 乔之律听着护士们的交谈，已经可以预料到她们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啊，是这个孩子啊……” “这个孩子看起来，跟那位先生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呢……” 雪音长得好看，气质清隽，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矜贵的优雅。 而乔之律却瘦得干巴巴的，一看就不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是不像，但乔先生对那个孩子可上心了，守着那孩子两天两夜都没合过眼，也没吃过东西。” “要不是他们俩长得也不太像，我都要怀疑那个孩子是不是乔先生的亲弟弟了。” 随着护士们离病房越来越远，她们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完全听不见。 乔之律躺在病床上，轻轻抿了抿唇，搭在床边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一些。 他知道他和雪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雪音出众得仿若误入凡尘的神明。 而他，却卑微跌入尘埃。 可他偏要抓住雪音的手，把那个像是神明一样的温柔男人强留在自己身边！ 医生很快就来到了病房，他检查了一下乔之律的身体情况，对结果还算满意。 “术后状态挺好，再在医院里观察休养小半个月，复检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对了，住院这段时间，病人不能洗澡，要是觉得身上脏的话，用热毛巾帮病人擦擦身体就可以了。” 医生检查完乔之律的情况，就又去别的病房了。 雪音被医生提醒，才蓦然想起来人类不像神明那样，可以时刻都保持整洁干净，而需要定时清洗才能保持干净。 乔之律一被送到医院就开始进行各种检查，检查完了就开始挂水，第二天又直接被推进手术室里呆了一天，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洗漱。 现在手术结束了，他也确实应该帮小孩儿擦擦身体。 乔之律起先见到雪音端着一盆热水回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雪音轻轻抬起他没有扎针的那只手，用温热的毛巾仔细的帮他擦拭手臂的时候，乔之律才明白，雪音这是要帮他擦拭身体。 乔之律其实非常厌恶别人触碰到自己。 因为他在过去的十三年里，每一次被人碰到的时候，都是自己被扎针或者是被开刀的时候。 那些记忆，全都是糟糕的。 包括今天呆在手术室里，虽然医生护士都是非常善良的在帮他治病，可本质上，却依然是在对他的身体开刀。 只有雪音，第一次触碰到他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第二次触碰到他的时候，把他从精神病院里带了出来。 现在触碰到他，也是为了照顾他这个不方便自己洗漱的病人。 乔之律使用了不太光明的手段把雪音挽留了下来，可他却始终想不明白，雪音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便不小心问了出来。 少年的嗓子干得厉害，发出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雪音闻言，手上的动作微顿，随后抬眸，朝着少年温柔笑了笑，回答：“因为你值得。” 因为你是过去的我，所以，我怎么对你好都不过分。 夜渐深。 乔之律刚刚做完手术，身体还很虚弱，醒了没一会儿的时间，就又昏睡了过去。 雪音则是一直守在少年的病床边，寸步不离，直至天明。 再一次醒过来，乔之律的精神明显比昨晚好了很多。 护士早早的就过来给乔之律测了体温，然后抽了三管血去化验。 呆在病房里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雪音担心乔之律无聊，便打开了电视。 电视屏幕亮起，刚好就停在了新闻频道，穿着厚重羽绒服的记者站在第四精神病院的门口，他的身后已经被拉了长长的警戒线。 “大家可以看到，现在第四精神病院已经被完全封锁……” 结果与雪音预想的几乎没有什么出入。 第四精神病院被彻底封锁，涉事的院长、医生和护士们锒铛入狱。 里面的病人，被鉴定真的患有精神病的患者被转移到了别的医院进行治疗，被鉴定不是精神病患者的正常人，则是被护送回到了家里。 新闻结束之后，雪音本想问问乔之律有没有想看的节目，结果目光转过去，却发现乔之律半靠在病床上，看新闻结束之后的广告也看得十分专注认真。 是很无聊也很没有营养的广告，但是乔之律看得很入神，一边看，一边跟着广告里的台词微微开合嘴唇，好像是在跟着念，搭在病床上的手也轻轻的划着笔画，像是在写字。 雪音盯着乔之律看了几秒，突然想起来，他身为人类的时候，没有上过学。 他三岁就被关进精神病院了，病院只想着拿他来做各种实验，根本不可能给他提供上课学习的机会。 刚开始被关进去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抱有期望，还有一颗好奇的心。 精神病院里每周会给他们放一次电视，他就跟着电视里的人学习发音、学习识字，然后书写。 可惜，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就因为对这个世界太绝望，而放弃了所有的想法。 后来，十六岁的他死了，死后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他成为了神明，神明的生命漫长又无聊，雪音才又捡起书本重新开始学习。 而现在，十六岁的乔之律还活着，并且已经离开了精神病院那个地方。 也难怪，现在的乔之律会又生出学习的心思来。 雪音将乔之律的举动都看在眼里，也放在了心上，但是却没有点破。 小孩儿的心思都是敏感的，他总得照顾一下小孩儿的自尊心和面子。 乔之律专心自学着，雪音也不打扰他。 他拉开椅子坐下，拿出手机来，开始浏览起丰城的房源信息来。 现在的乔之律还在住院中，不用考虑住宿的问题。 可是半个月之后，乔之律就会出院了。 他总不能让乔之律出院之后去住酒店吧？ 所以，在丰城买一套房子还是很有必要的。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眨眼就到了中午。 因为乔之律的身体恢复得挺好，医生又过来检查了一下乔之律的情况，然后就帮他把脸上的呼吸面罩摘掉了。 而雪音在等医生离开之后，也象征性的出去吃了点东西。 毕竟，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进食过了，要是再不吃点东西，恐怕就要引起别人的怀疑了。 而乔之律，因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挂着葡萄糖维持生命活动，所以暂时还不需要进食。 吃完饭后，雪音收到了快递已经被放在医院驿站的物流信息。 他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一个人也拿不了那么多东西，因此等他回到病房的时候，他只拿了给乔之律买的手机、手机卡，还有昨天申请办理，今天就被寄到医院里来的身份证。 当雪音把新手机递到乔之律面前的时候，少年苍白的唇紧抿了一下，然后才伸出左手来接过了手机。 乔之律的适应能力和学习能力都很强，拿着手机没多一会儿，就掌握了一些简单的操作。 雪音把买来的其中一张手机卡插在了自己的手机里，然后就给乔之律的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 突然的震动声让专注摆弄手机的少年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手微抖，手机便掉落到了被子上。 少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手机页面上的来电显示，脸色有些窘迫。 雪音见状，忍不住轻轻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去，把手机拿起来，放回到了少年的掌心里。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以后我要是不在你身边，你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乔之律捏着手机，听到雪音的话语，低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却是半晌没有答话。 见着乔之律迟迟没有回应，雪音忽然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选错了号。 “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号码？”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那我再换一……” “没有。” 少年打断了雪音的话语，把手机塞回到了雪音的手上，然后干巴巴的开口。 “我不要手机。” “嗯？” 雪音愣了一下，脱口问出就问道：“那你要什么？” 乔之律没有再答话，只是把手搭在了雪音的手腕上，然后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袖。 第7章 乔之律的意思显而易见。 他不要手机，他要雪音留下来再也不离开。 雪音盯着乔之律抓着自己衣袖的手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乔之律应该是误会他先前说的话了，于是解释。 “我没有要离开你的意思，我会一直照顾你。” “只是你始终是会长大的，以后也会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时时刻刻都呆在一起，总会有分开的时候，或者是因为工作，又或者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事情。”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而我又恰好不在你身边，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叩、叩、叩——” 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雪音和乔之律的交流。 雪音回过头去，就看到两位穿着制服的男人正站在门口，其中一位赫然是当初借车给他们的监察员。 监察员是特地过来探望乔之律的。 第四医院的事情，本来乔之律也是要去协助警方查案的，不过因为乔之律刚住院就动了个大手术，警方考虑到乔之律的身体情况便没有强求。 现在案子差不多也结了，乔之律手术也结束了，监察员和负责办案的警官就一起过来探望乔之律了。 两位公职人员都非常的热心，关心了一下乔之律的身体情况之后，又告诉乔之律，丰城派出所已经对乔建国不负责任的行为批评教育过了，以后乔之律回家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可以到派出所找警察叔叔帮忙。 乔之律礼貌的感谢了两位公职人员的好意，只字未提回家的事情。 好在两位公职人员也没有深究这件事，给乔之律留下了花篮和水果就离开了。 雪音担心小孩儿又胡思乱想，便主动开了口安抚。 “不想回家也没关系，以后你就和我一起住。”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想住多久都可以。” 雪音的话语明显给了少年极大的安全感，少年紧绷的情绪缓缓放松下来，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慢慢松开了抓着雪音衣袖的手。 是的，从监察员和警官来，到监察员和警官离开，乔之律都没有松开过抓着雪音衣袖的手，直到刚刚，雪音说出那番话。 乔之律安下心来，对手机也不排斥了，他重新拿起手机，开始探索手机里各项app的功能。 趁着乔之律熟悉手机的这个间隙，雪音也用自己的身份证在网上申请办理了银行卡。 办卡的过程非常方便快捷，也就几分钟的时间，雪音连网上银行都开通好了，只是实体卡还要等银行寄到医院这边来。 “嗡——” 雪音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他的邮箱收到了新邮件。 主办方hr：乔先生，我们单位想邀请您专程为今年的冬季展览会设计一个作品，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唐森把雪音的“马踏飞燕”这个雪雕作品带回去以后，主办方负责人亲眼见了，赞不绝口，对雪音的实力认可的同时，也有了更加大胆的想法。 他们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只是招聘雪音做为员工参与到雪雕作品的塑造中，而是希望雪音能为他们的冬季展览会单独设计一个特别的作品出来！ 近几年来，冬季展览会的作品虽然说不上差，但也没有让人多么惊艳。 而现在雪音的出现，却让主办方的负责人看到了一线希望。 因此，他立刻就要求唐森来联系雪音了。 雪音看到邮件内容的时候，稍微怔了一下，然后就立刻把手机页面切换到了刚才浏览过的某房源网站，确认了一下自己看中的房子的价格，然后回复邮件。 雪音：五百万。如果贵单位能接受这个价格，我就设计。 五百万刚好可以全款支付他看中的房子。 主办方hr：乔先生，您的报价属实有些高，我做不了主，您稍等一下，我去征求一下我们领导的意见。 雪音：好。 雪音能理解唐森的立场，毕竟，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名气，上一个作品卖给主办方也才十万，结果这下一开口就是五百万，是让人感觉有点漫天要价了。 只是，雪音也并非狮子大张口。 他先前给主办方的作品都是随便做的，而且作品都有原型作为参考。 现在主办方要求他单独为冬季展览会设定一个特别的作品出来，那雪音就不能再以别的什么物件为原型来做雪雕了。 而且，作品要在冬季展览会上展览的话，首先这个作品体积就不能小。 其次，这个作品还得非常有创意，否则的话，主办方也不会满意的。 综合以上几点考虑，雪音开价五百万也就不算过分了。 更何况，雪音是神明。 要不是他现在急着为乔之律买一套房子，别说是五百万了，就算是五千万，五个亿，雪音都不带搭理的。 雪音等了没一会儿，主办方那边就给了他回复。 主办方hr：乔先生，我们领导说可以，但是您的作品要修改到我们满意为止，我们才会支付给您全部的款项。 雪音：没问题。 无论修改多少次，都不会难倒雪音的。 因为小雪花们很听话，也很聪明，会自己努力把作品完善到最好的程度的。 主办方hr：那您现在有空吗？要是有空的话，我现在把合同给您送过来？ 雪音：可以。 主办方hr：还是昨天那个地址？ 雪音：嗯。 一回生二回熟。 第二次来到丰城市区医院，唐森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乔之律的病房里来。 这一次，他终于见到了雪音陪护的那个病人。 是一个看起来病殃殃，实际上也病殃殃的少年。 少年半靠在病床上，专注的玩儿着手机。 听到他走进病房的脚步声，半点反应都没有。 直到他要和雪音到外面的走廊上去交谈，少年才抬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那目光，说不上有什么情绪，但就是让唐森有一种如芒在背的不自在感。 就好像他不小心闯进了头狼的领地一般，稍有不慎，就会被咬断脖子。 只是一个小孩儿而已，怎么会让他产生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唐森摇了摇头，再朝少年的方向看去，少年已经收回了视线，只专注的看着自己的手机，气息平静，好像刚才的所有感觉都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唐先生？” 雪音站在走廊上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唐森出来，轻声开口提醒。 “不好意思，刚才腿突然抽筋了。” 唐森回过神来，连忙赔着笑小跑到了雪音面前，然后把准备好的合同拿了出来，递到雪音面前。 “乔先生，这是合同，您先看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条款，我们可以再商量。” “嗯。” 雪音接过合同，一目十行扫过。 冬季展览会的主办方还是非常厚道的，合同里没有什么陷阱，列出的条款对雪音也很有利。 合同里标明了，只要雪音给出合格的设计图纸，主办方就会支付部分定金给他。 至于作品，雪音可以选择独立完成，也可以选择让主办方的人参与进来协同完成，只要协同完成的部分，雪音向主办方支付相应的酬劳就行。 雪音看完一遍，就把字给签了，然后把其中一份合同递还给了唐森。 唐森小心翼翼的把合同放进了自己的公文包里，本来都准备离开了，结果转身之际，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对着雪音语重心长的劝了一句。 “乔先生，您还是注册一个微信吧，这样咱们将来联系方便，您收款也方便。” 每次跟雪音联系都是邮件往来是真的不方便。 更何况，这一次如果合作成功，他们需要支付给雪音的款项是五百万。 五百万不是一个小数字，唐森是真的代付不了了…… 唐森说完以后，期待的等着雪音的答复。 然后，他就见到雪音认可的点了点头，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点击了几下，对着他道。 “我的银行卡号发你邮箱了，以后付款就直接转账到银行卡吧。” 唐森：…… 就注册一个微信能把你怎么着啊？ 办银行卡难道不比注册微信麻烦吗…… 唐森是真的猜不透雪音在想什么。 但雪音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工作的事情，邮箱能够联系到他。 为乔之律赚的钱，存在银行卡里比较方便。 联系洛水和弘夜，他有特殊的联系通道，用不着网络，也不需要信号。 所以微信这种聊天社交软件，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 更何况，他也不喜欢跟人聊天。 唐森劝说雪音注册微信无果，也没有勉强，拿着合同就离开了。 雪音回到病房里，把刚签的合同放进了柜子里。 现在病房的柜子里，存放着他和洛水的现金以及他签下的两份合同，俨然是一个小型的保险柜了。 只是他的这个保险柜与真正的保险柜的稍微有点区别，那就是这个保险柜没有锁…… 雪音正考虑着，要不要跟院方商量一下，给这柜子上个锁，耳边就突然传来乔之律的问话声。 “你的微信号是多少？” 雪音：？ 雪音疑惑的朝着乔之律看去，就见着少年单手举着手机，跟他解释。 “这个绿色的软件有一个加好友的功能，我想试试。” 雪音：“…………” 雪音静默半秒，收回视线，然后就摸出手机，注册微信，再点开微信二维码，递到了乔之律面前。 “直接扫码就可以加我好友了。” 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不带一丝卡顿。 作者有话要说：　　唐森：啊，你先前对我可不是这样的态度啊…… 雪音：对你没必要。 唐森：心像被重重扎了一刀…… 医生：来我手术室，我给你治治？ 唐森：…… 加更√ 第8章 乔之律见到雪音给他二维码，也没细看，点开软件扫一扫功能，就去扫描了雪音的二维码。 结果扫完之后，他没加上雪音的好友，反倒是弹出来一个付款页面。 ？ 乔之律怔了一下，看看自己的手机，又去看雪音的二维码，然后才发现，雪音给他的不是加好友的二维码，而是收款二维码。 乔之律：…… *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之间，就过了小半个月。 乔之律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已经不需要再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挂水了。 只是因为还要留院观察，所以乔之律还不能办理出院手续。 这段时间以来，雪音想着法子的给乔之律补充营养，乔之律的身体也长好了许多，看起来不像先前那么单薄瘦弱了。 并且乔之律在能够下床自由活动之后，每天都坚持适量的锻炼身体，因此这小半个月下来，少年身形不仅没走样，还被他锻炼出一些浅淡的肌肉线条来。 因为不用在二十四小时守在乔之律的病床边，雪音也有了相对较多的自由时间。 加上乔之律很快就要出院了，雪音便非常高效率的把冬季展览会主办方要求设计的作品给完成了。 “这么快就完成了？” 唐森接到雪音的电话的时候，震惊得简直下巴都快要脱臼了。 前段时间雪音把图纸交给他的时候，他还以为至少要等两三个月！ 因为雪音设计出来的作品非常的复杂，难度也非常的大，就算雪音手艺再高超，也得需要足够的时间才能完成。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也才过去几天而已，雪音竟然就打电话来让他去验货了。 “嗯，你们过来验收吧，地点是丰城西郊柏庆路33号冷库。” 话语落下，雪音挂断了电话，然后拿了钥匙离开医院，前往他为了存放雪雕作品而租下的冷库。 雪音到达目的的时候，唐森也刚好抵达，和唐森一起来的，还有冬季展览会主办方的总负责人，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油腻的中年秃顶男人。 在站到冷库门前的时候，总负责人都还有些怀疑雪音是不是在骗他。 但是他又想不出来雪音有什么理由来骗他。 毕竟，剩下的尾款是需要他确认完作品合格才会支付给雪音的，雪音说谎没有任何的好处。 “咔哒——” 耳边传来轻微的开锁声音，冷库的门被雪音轻轻推开，冰冷的气息铺面而来。 总负责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被冻得通红的鼻尖，迈开脚步走了进去，下一秒，整个人都惊呆在原地。 映入眼帘的，是像海浪一般卷起的风雪，雪色鲸鱼庞大的躯体被海浪托起，身上大半的皮肤组织都已经呈现分解状态，露出的鲸骨上寄生着被细雪塑造出来的微生物，形成一副令人惊艳的独特的生态系统。 隔着两米远的距离，总负责人都能感受到从眼前这令人惊艳的雪雕作品里透出来的强大生命力！ “我为这个作品命名为‘鲸落’。” 雪音缓缓开口，阐述自己这个作品所表达的意义。 鲸落是一种独特的生态系统，指的是鲸鱼的尸体落入海底的过程中，为深海鱼类以及各种各样的微生物提供养分的现象。 鲸落意味着鲸鱼的死亡，可却也意味着更多微生物的新生。 这是生态系统里的循环，也是神秘的大自然带给人的震撼之处。 总负责人看着眼前的“鲸落”张着嘴巴半晌，才艰难的从嗓子里发出声音来。 “好！” “好！” “好！” 总负责人已经想不到用什么样的词汇才能贴切的赞美这个作品了，只能连说三个“好”字！ 雪音交出来的这个作品，从内含上，“鲸落”所呈现的现象已经意义深远。 而工艺上，那细雪卷起的海浪，以及被细雪托住的雪色鲸鱼庞大的身躯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试问，当今世道，有谁能做到像雪音这样，让细雪维持着海浪翻涌的形态而不坍塌？ 又有谁，能够如此精细的塑造出鲸鱼的皮肉和骨骼，甚至连鲸鱼尸身上的微生物都面面俱到？ 总负责人把视线从“鲸落”上收回来，再次看向雪音，目光已经热切得几乎都要把周围的冰雪给融化了。 “乔先生，没想到您竟然有这等鬼斧神工的造诣，不知道乔先生能否再为冬季展览会设计几个作品？” “当然了，价格好商量。” 总负责人已经可以预料到，眼前这个作品在冬季展览会之后会掀起怎样的巨浪了。 然而，雪音在听完他的话以后，却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爽快的应承下来，而是回答。 “我考虑考虑吧。” 总负责人：？ “乔先生，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啊，我保证你的作品一定会在冬季展览会上大放异彩的！” “你的效率这么高，现在距离冬季展览会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我相信再设计几个作品对你来讲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多设计几个作品，多赚点钱啊，你也不吃亏，是不？” 雪音摇了摇头，仍旧是拒绝了。 “我们家小孩儿过几天就要出院了，我得先把房子布置好，还要寻找优秀的家教和物色好的学校，估计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来放在作品上。” 总负责人：…… 就为了这？ 不就一个破小孩儿？ 至于让你为了给一破小孩儿找学校而放弃这大好的赚钱机会吗？ 总负责人不能理解。 但不管他理解不理解，雪音的态度都很明确。 他的一切安排，都以乔之律为优先，其他的，都不重要。 总负责人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但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于是便暂时把劝说雪音多设计几个作品这件事放了放，把话题转移到了“鲸落”这个作品上。 他实在是对这个作品太满意了，当场就把尾款全部亲自打到了雪音的银行卡上，并且还要支付雪音自己租下的这个存放作品的冷库的租金。 总负责人的态度实在是太坚持，雪音也就没有拒绝，他把冷库的钥匙交给了总负责人，然后就打了车准备回医院。 打的车还有两分钟才到，雪音站在路边安静的等候。 突然，手机轻微的震动了一下。 雪音摸出手机，点开屏幕，是乔之律发来的微信。 乔之律：。 乔之律发来的信息，只有一个句号，但雪音一看就明白乔之律的意思了。 乔之律是在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这段时间因为“鲸落”和房子的事情，雪音几乎每天都会离开医院。 每次他出来超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乔之律就会发一个句号过来。 小孩儿有点粘人，雪音觉得有些无奈，却又克制不住自己的纵容。 雪音：在等车，马上就回医院了。 回复完这句之后，雪音又补充了一句。 雪音：等下要经过书店，你想看什么书？我给你带回来。 少年那边很快就给了雪音答复。 乔之律：《忒修斯之船》英文原版 乔之律：谢谢。 雪音：好。 雪音刚回复完乔之律，他打的车就到了。 他把手机收了起来，上了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来自两千年后的雪音的影响。 乔之律虽然没有上过学，懂的知识也不多，但是在身体状态恢复得越来越好以后，乔之律对接触到的知识点接受能力也更强了，基本上都是一看就会。 就好像这些知识原本就是储存在他的脑子里的，只是被尘封了而已。 他现在接触这些，也只不过是把那些尘封的知识点又重新解封。 就拿英文阅读这件事来说吧。 乔之律从来没有接受过英语教育，也没有出过国，但是他在看了几次英文频道之后，就自然而然的懂了一些简单的词汇，几天之后，乔之律已经能够阅读一些简单的英文原版书籍了。 当然了，以乔之律现在的情况，阅读《忒修斯之船》英文原版还是有些难度的，不过他的手机上下载了英文词典，他看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查字典，字典也无法解释清楚的地方，他还可以在网上查找资料进行对比。 总之，学习新知识这件事，绝对不会难倒乔之律。 * 几天后的下午，乔之律被准许出院。 雪音为乔之律办理好了出院手续，就带着少年搬去了新家。 新家是一套处于市区的独栋别墅，约莫322㎡，五室两厅两卫，自带阳光玻璃房和小院子，居住环境非常舒适。 房子本身是精装修的，不需要再另外装修，雪音早些天把房子里的家具都添置齐全了，现在来了直接就可以拎包入住。 家里五个房间，一间他住，一间乔之律住，两间客房，剩下那间则是被雪音安排成了乔之律的书房。 书房里三面墙上都是定制的书柜，在乔之律出院之前，雪音就已经买了大量的书籍，将三面墙的书柜都摆满了。 乔之律怔怔的盯着那满书柜的书看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转过身看向雪音，低声问道。 “我想去上学，可以吗？” 雪音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起过学历的事情，也从来不在他面前显摆什么，好像雪音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跟其他的人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乔之律跟雪音一起在医院里生活了半个月，这个半个月里，每次他有什么不懂的问题请教雪音的时候，雪音都能从善如流的解答。 而乔之律问得越多，他就越能感觉到雪音的博学多才，知识渊博。 兴许是自卑，兴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情绪。 总之，乔之律不想让自己和雪音之间的差距这么大。 乔之律想要去上学，是雪音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乔之律虽然学习和接收能力都很好，但毕竟没有经历过系统的学习，就这样贸然把乔之律送去学校的话，只怕会适得其反。 于是雪音开口道。 “你可以去上学，不过你现在的基础还有些薄弱，所以我想先请家教来给你补课，等你把基础打好了，再送你去学校，可以吗？” 雪音说的都是实话，乔之律也明白，因此他点点头，同意了雪音的意见。 “好。” 丰城的人有个习俗，那就是搬新家的第一天，得在新家开火做饭，这样家里才能住得安稳。 雪音成为神明这么多年以来，十指不沾阳春水，根本不会做饭。 而乔之律被关在精神病院这么多年，也根本没有学习做饭的机会。 因此这新家的第一顿饭，雪音稍微考虑了一下，便果断的从超市买了两袋速冻饺子回来，准备在家里煮饺子吃。 饺子的做法很简单，水开下锅等熟就行了。 只是，这灶台怎么开火？ 这抽油烟机又要开多大的风力？ 还有这个饺子，要煮成什么样子才算熟？ 雪音站在灶台边，盯着面前的一堆厨具，第一次体会到了棘手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雪音在厨房对着饺子犯难，乔之律则是留在餐厅摆放碗筷。 他手里拿着四副碗筷，因为雪音的朋友听说雪音搬了新家，特地要过来为新家增添一些人气。 “叮咚——” 门铃的声音突然响起，乔之律放下手中的碗筷，便去玄关处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清秀灵动的可爱少年和一个成熟稳重的英俊男人。 可爱少年见着乔之律，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就抬起手来，用力捏了捏乔之律的脸，满眼不可思议。 “哎？怎么才小半个月不见，小孩儿就长好看了啊？” 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乔之律还瘦得丑巴巴的样子。 可爱少年一开口，乔之律就听出来了。 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当初给雪音打过电话的洛水。 乔之律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洛水，不过洛水对他的称呼却是让他轻轻蹙了眉。 明明俩人的年纪看起来差不多，怎么洛水称呼他的语气就跟长辈似的？ 不等乔之律反驳洛水对他的称呼，洛水已经自来熟的直接越过了他，拎着黑色大背包就奔向了厨房里。 “哥！我和弘夜哥来为你庆祝乔迁之喜了！” 话语落下，洛水把黑色大背包拉开，递到了雪音面前，里面全是红彤彤的百元大钞。 正在煮饺子的雪音：“…………” 洛水这喜欢给一大背包现金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还是弘夜比较靠谱一些，没有给雪音带现金来，而是拿出一副车钥匙，递到了乔之律的手中。 “我看你们还没有买车，就提了辆车过来，车的保险都已经上好了，等雪音的驾照下来就可以直接开。” 本来弘夜是准备了两辆车的，后来考虑到乔之律才十六岁，没有办法考驾照，这才只提了一辆车过来。 乔之律向弘夜道了谢，然后把车钥匙收了起来。 正好雪音的饺子也煮好了，大家便围拢在了餐桌边，开始吃晚饭。 这顿晚饭四个人吃，三人呕吐，一人胃痛。 吐的三个人是弘夜、雪音和洛水，因为这饺子真的是煮的半生不熟的，太难吃了。 饶是他们是神明，也经不住这样折腾自己的味蕾。 而胃痛的那个人，自然就是乔之律了。 因为只有他把碗里的饺子吃光了，然后因为身体承受不住，胃痛到差点又被送去医院。 晚饭结束之后，弘夜就离开了。 洛水目送着弘夜离开之后，困倦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就朝着客房走了过去。 “哥，我今晚不回去了，借你家客房住一晚啊……” 话语落下，也不等雪音回应，洛水就熟练的推开了客房的门，然后走到床边，直接扑倒下去。 雪音无奈的笑了笑，去帮洛水把房门关好了，然后回到餐厅收拾碗筷。 乔之律本来是想帮雪音洗碗的，但是雪音不让他碰，还把他赶回到了卧室里，让他早点休息。 夜渐深。 窗外月明星稀，因为天冷的缘故，没有蝉鸣，也没有蛙叫，环境变得十分安静。 也因此，这房子里的任何一点动静，在乔之律的耳中都被无限放大。 房间的隔音效果其实很好，可乔之律就是能听到雪音经过他房门前的脚步声，也能听到雪音打开卧室房门的声音。 他想，是不是他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不然，为什么他听什么都变得比以前更加清楚了呢？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乔之律忽然又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只是，这道声音却是从洛水的卧室传来的。 紧接着，他听到及拉着拖鞋经过的声音，最后，这道声音停留在了雪音的房门前。 “叩、叩、叩。” 他听到洛水轻轻敲响房门的声音和带着些微鼻音的说话声。 “哥，你睡了吗？” 很快，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这次，他听到雪音温柔的声音。 “没，怎么了？” “哥，我有点……” “进来吧。” 洛水的说话声被关闭的房门阻隔，乔之律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 洛水出现在雪音面前不到十秒，雪音就发现了洛水的问题。 首先，洛水站在门口的姿势非常僵硬，其次，洛水的声音也有一些不太顺畅。 根据雪音以往多年的经验，洛水这分明是…… “哥，最近丰城的气温真是太低了，我老是结冰，太难受了，你能不能帮我化一化……” 洛水整个人都感觉很糟糕。 他是掌控水的神明，成为神明之后，他一直都过得非常随心自在，唯独每年的冬天，总是时不时就让他心梗一下。 因为，气温太冷，他会结冰。 水结成了冰，就不能自由的流动了。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洛水在冬天就不能动了。 他毕竟是神明，结冰也威胁不到他的生命，主要是结冰以后，他的肢体动作都会变得僵硬不协调，说话也不太利索，让他感觉哪儿哪儿不都自在！ 雪音是掌控雪的神明，跟洛水的本源比较接近，加上雪音神之力充沛，帮洛水化冰的话，效率又高又不会伤害到他，是非常好的求助对象。 至于弘夜，弘夜的神之力又霸道又黑暗，用弘夜的神之力来帮洛水化冰的话，还不让直接让洛水去死了算了，落得个轻松自在。 “哥，你说我往自己身上撒点盐管用吗？听说撒盐冰化得快……”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你把袖子往上卷一卷，我帮你化冰。” 洛水身上的冰哪里是撒盐就能解决的，雪音打断了洛水的话语，然后在自己的掌心覆上了一层细雪。 洛水闻言，也不再说胡话了，听话的把自己的袖子往上卷了两圈，然后把手腕递到了雪音面前。 雪音覆着细雪的手轻轻握住了洛水的手腕，温和的神之力顺着洛水的手腕流淌进去，不一会儿的时间，洛水就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僵硬程度缓和了一些。 “叩、叩、叩——” 门外，却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现在住在这个家里的，只有雪音、乔之律和洛水。 现在洛水就在雪音的房间里，来敲门的是谁不言而喻。 雪音从来不会冷落乔之律，只是现在洛水身上的冰还差一点点就可以化完了，他现在松手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于是他开口对着敲门的乔之律道。 “门没锁，进来吧。” “咔哒——”房门被轻轻推开。 乔之律站在门外，看着洛水被雪音握住的手腕，抱着枕头的手微微收紧。 这段时间以来，雪音对他实在是太好了。 以至于他都忽略了，雪音也是有可能会被人抢走的。 他现在还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 他还不能失去雪音，至少现在不能。 洛水身上结的冰总算是化完了，雪音松开了握着洛水手腕的手，发现乔之律还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便迈开脚步走了过去，轻声询问。 “怎么了？是不是卧室里新的床睡得不习惯？” 少年淡薄的唇轻轻抿了一下，静默半晌，才别扭的开口回了一句。 “我夜里怕黑……” 作者有话要说：　　洛水：哇哦~哥！这小孩儿会说谎！ 雪音：我年少的时候怕黑吗？我想想…… 洛水：哥，你有听见我在说什么吗？ 雪音：可能是怕黑的吧？我怎么有点记不太清了…… 洛水：哥！你能不能听听我说话啊！[心累.jpg] 今天更了双倍的分量哦~ 明天要去医院做体检，勿等更新~么~ 第9章 话语落下，少年的头垂得更低了一些，然后又低低的重复了一遍。 “我夜里怕黑，想跟你一起睡，可以吗？” 雪音不太记得自己年少的时候怕黑，所以，乔之律应该也不怕黑才对。 那现在乔之律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呢？ 雪音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在精神病院的时候，乔之律一直都是一个人，后来少年被他从精神病院带到市区医院里来治疗，晚上休息的时候，他都是守在乔之律的病床边寸步不离的。 这样的相处模式持续了半个月，乔之律可能已经习惯他守着他睡觉了。 这样的习惯自然是应该该掉的，但雪音觉得，自己应该循序渐进的帮乔之律改掉，而不是突然戒断，让少年又一次产生极度不安的情绪。 于是雪音微微侧开身子，给乔之律让出一条路来。 “可以，进来吧。” 出乎雪音意料的，乔之律听到他的话语之后，并没有立刻进来，而是把枕头塞到了他的手上，然后就又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去了。 雪音不知道乔之律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急着去追问，而是耐心的等着少年回来。 “哥，我没事了，我先回房去了啊。” 洛水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化冰之后，他的四肢变得非常灵活轻便，这让他糟糕的心情也跟着变得好了起来。 他弯着眼睛冲着雪音笑了笑，然后就及拉着拖鞋，哼着欢快的小曲儿，溜溜达达的回去了。 洛水离开没多一会儿，乔之律就回来了。 这一次，乔之律怀里抱着两床被褥。 雪音见状，刚想告诉乔之律，他床上的被子够大，足够两人盖，不需要更多的被子，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着乔之律把怀里的被褥放到了地板上，然后铺得平平整整。 雪音：“…………” 好吧，他还以为乔之律是要跟他睡一张床，原来乔之律只是想来他的房间里打地铺而已。 只是，乔之律才刚出院，雪音怎么舍得让少年睡冰冷的地板。 正好他的卧室空间也足够的大，雪音略微思索了一下，心中便有了主意。 他拦住了已经准备躺到褥子上的少年，开口道。 “地板凉，别睡地上了，我把你房间的床搬过来，我们都睡床上。” 乔之律房间的床是可拆卸重装的，虽然现在搬过来有点麻烦，但只要是乔之律的事情，雪音永远不会觉得为难。 “把床搬过来？” 乔之律闻言怔了一下。 尽管雪音的卧室空间不小，可若是放两张床，也难免会显得拥挤。 “不用了，我睡地上就好。”乔之律拒绝了雪音的提议。 “你不可以睡地上。”雪音也同样拒绝了乔之律的请求，且态度难得强硬。 雪音几乎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跟乔之律说话，乔之律微怔，最后选择了妥协。 “好，我去搬床。” 话语落下，乔之律转身就要回房，却又一次被雪音拦住。 雪音挡在少年身前，抬手指了指自己。 “是我去搬床，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他是神明，搬床只是一件小事情。 可是，乔之律不知道雪音是神明。 在少年的眼中，雪音的皮肤很白，手腕很细，十指纤长，光滑细腻，这样一双娇贵优雅的手，怎么都与搬床不搭边。 乔之律可以为搬床的事情妥协，却怎么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雪音去搬床，于是他回道。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搬吧。” 明天他可以趁着雪音不在的时候，悄悄把床搬到这间卧室里来。 雪音不知道乔之律的想法，以为乔之律是困了，想早点睡觉，想了想，便没拒绝少年的提议。 “也好，明天再搬也行。” “今晚你就先睡我的床将就一下吧，我睡地板。” 乔之律闻言，蓦然抬眸看向雪音：“你睡地板？” 雪音回答：“嗯，我睡地板。” 乔之律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不行。” 雪音无奈：“不用担心，我不怕冷。” “而且，我是成年人，睡一晚地板没什么的。” “那也不行。”乔之律仍旧拒绝。 那不是怕不怕冷的问题，也不是成年不成年的问题。 而是，雪音就不能睡地板。 至于为什么不能？乔之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迟迟无法解决睡觉的问题，雪音开始感觉到些微头疼。 他看着乔之律，语气无奈却依旧温柔。 “我不会同意让你睡地板的。” “可你不跟我一起睡，不让我今晚去把床搬过来，也不让我睡地板，这样我们晚上会没有办法睡觉的……” 这件事，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里，怎么都解决不了。 “有的。” 乔之律却忽然开口，抬眸看着雪音，语气坚定。 “嗯？”雪音有些讶异，还有什么办法是他没有想到的吗？ 下一秒，就听到乔之律回答：“我们一起睡床。” 雪音幽蓝的眸子微微睁大，有些意外的看着乔之律：“我以为你不喜欢跟人睡同一张床。” 雪音是不喜欢跟人睡同一张床的，因为有别的人躺在他的床上，会让他感觉非常的不自在和难受。 所以当发现乔之律抱着被褥进他房间是要打地铺的时候，雪音很容易就理解了少年的行为。 也因此，到后来睡觉的问题怎么都无法解决的时候，雪音也压根就没考虑过让少年跟他睡同一张床。 可现在，少年却主动提出可以一起睡床，这让雪音如何能不惊讶。 然而，惊讶之后，雪音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开始感觉到心疼。 乔之律一定是不喜欢跟人一起睡同一张床的。 只是因为被他照顾着，所以现在在勉强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雪音心底轻声叹了口气，抬手轻轻碰了碰少年额前的碎发，温声道。 “你不用这样勉强自己的，我……” “没有勉强。” 乔之律打断了雪音的话语，然后把之前被雪音放到床上的枕头拿了起来，开口道。 “一起睡床，或者……” 少年顿了顿，接着道：“一起睡地板。” 这两个选项，傻子都知道应该怎么选，更何况雪音根本不是傻子。 只是，躺到了床上，雪音却仍旧担心少年会委屈难受。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告诉我，我可以理解的。” 乔之律抿紧了唇，没有答话。 他的确是不喜欢跟别人睡同一张床，甚至是到了极度厌恶的地步。 但，如果那个别人换成了雪音，好像就无所谓了。 此刻，雪音就躺在他的身边，雪色的长发散了开来，有几缕柔软的发尾甚至缠绕在了他的指尖，有些扎，也有些痒，可他却意外的并没有感到排斥。 雪音的呼吸声很浅，听在乔之律的耳中一点也不会觉得吵，反倒是觉得格外的安宁，连浮躁的心都会开始慢慢的变得平静下来。 乔之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他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五点。 窗户被厚重遮光的窗帘挡住，不透一丝光亮进来，整个卧室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耳边是很安静的声音，除了乔之律自己的呼吸声，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乔之律一个姿势睡久了，身体僵硬得有些发麻，他轻轻动了动手臂，想要缓解一下这种症状，结果却不小心碰到了一双触感微凉的手。 刚刚才睡醒过来，少年稍微还有点迟钝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他终于想起来，他的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可是，为什么他醒来的时候，却没有听到身边的人的呼吸声？ 又为什么，他触碰到的那双手，那么的凉？ 乔之律忽然想起来，他每次触碰到雪音的手的时候，都是那种微凉的触感，完全没有半分正常人应该有的温热。 乔之律轻轻坐起身来，偏过头看向躺在他身旁的雪音。 这是第一次，他醒来以后，雪音还在睡觉。 可因为光线问题，少年什么也看不清。 他听不见雪音的呼吸声，感受不到雪音的体温。 雪音太安静了，安静得就好像陷入了永久的沉眠中一样。 乔之律忽然感觉有些心慌。 会不会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他的幻觉。 雪音根本不存在，而他，也根本没有从精神病院里逃离出来？ 乔之律用力的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下。 很痛。 但是乔之律仍旧觉得不够心安，他又用力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直到自己的口腔里尝到浓郁的血腥味，才罢休。 会痛，会流血，他还有味觉。 所以，他现在应该不是在做梦。 可是，他为什么会听不到雪音的呼吸声？ 一种更为可怕的猜测，在乔之律的心头蔓延起来。 乔之律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猜测。 他抬起手来，搭在了雪音的手腕上，想要探一探雪音的脉搏。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原本安静平躺在床上的人，却忽然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 “怎么了？” “我闻到了血腥味。” 雪音坐起身来，打开了床头的灯。 他按照人类的睡眠时间给自己设定了睡眠时长，本来他应该继续睡到早晨八点才醒来的，可没想到这还没到时间，他就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然后就自己醒来了。 “没什么。” 乔之律漆黑的眸定定的盯着雪音，看着雪音淡色的唇开开合合跟他说话，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雪音还活着。 “你的嘴角怎么有血？” 雪音注意到少年嘴角的血迹，眉心轻蹙，然后拿了纸巾过来，帮少年把嘴角的血迹轻轻擦去。 乔之律静默的把嘴巴里含着的血全都咽了下去，然后回答：“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上一次，是不小心咬破了腮帮子，这一次，又是不小心咬破了舌头。 雪音都不知道该拿乔之律怎么办才好了。 “漱漱口，然后张开嘴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雪音下了床，拿了一个空杯和一个装着水的杯子过来，递到了乔之律面前。 乔之律接过水杯，喝了小半杯水，漱了口，把混杂着血丝的水吐到了空杯里，然后配合的张开了嘴巴，让雪音检查他的伤势。 乔之律对自己狠的时候，从来不留情。 尤其是当他怀疑雪音的出现有可能是自己的幻觉的时候，他咬破自己的舌头更是铆足了劲。 而雪音，在看到乔之律舌头上几乎完全被咬烂的皮肉的后，心疼得滴血，却什么情绪都表达不出来，只能问一句。 “痛不痛？” 在精神病院遭受了那么多年非人的待遇之后，乔之律已经完全不会喊痛了。 因为喊痛没有任何的作用，喊痛医生也不会停下划开他皮肤的手术刀。 可是现在，他听到雪音的问话，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回答。 “痛。” 因为，痛代表着他现在不是在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　　雪音：抱歉，神明是不需要呼吸的，睡着以后忘记伪造呼吸声了…… 乔之律：…… ———— 看到有小可爱问，同一个人的性格差别怎么会这么大？ 要解释的话，应该是蝴蝶效应。 举个例子：有一个人一直都很贫穷，然后他的一生都没有出现什么变故，就这样死掉了，那么这个人的性格就会一直处于相对稳定的状态。 但是，假设这个一直都很贫穷的人，有一天突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然后对方的钱包偶然的落在了他的脚下，那这个贫穷的人本来是没有想得到别人的钱财的意思的，但是看到这偶然掉落在面前的钱包，情绪怎么也会产生一些波动。 有的人会把钱包还给对方，而有的人，却会想要据为己有。 乔之律要是在十六岁的时候就死了，那他就是那个一直都很贫穷的人，也就是性格相对温和稳定的雪音。 可他遇见了雪音，那他就是此刻脚边有钱包的那个人，性格要么是持续雪音的温和，要么就是变异成有偏执占有欲的的疯子。 很不凑巧，乔之律就是第二种。 不过把别人的钱财占为己有是非常不可取的行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也会教乔之律好好做人的！ 我们大家还是要善良、厚道、拾金不昧，这样会比较好运哦~ 第10章 “现在时间太早了，医院也还没上班。等医院上班了，我再带你去口腔科对你的伤口做清创缝合处理。” 家里还没有准备药箱，雪音也没有办法处理乔之律的伤口，只能让少年用温热水漱口。 连漱了好几次口之后，乔之律把水杯放到了一边，去接雪音递过来的纸巾。 雪音的指尖，依然很凉。 哪怕是是隔着纸巾，乔之律都清楚的感觉到了。 他捏着纸巾的手微顿，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的手很凉。” 凉得有些不正常。 雪音自从成为掌控雪的神明之后，他的体温就一直是这样的温度，无论他怎么想办法，都没有办法再拥有人类的温热了。 但这样的事情，他显然没有办法跟乔之律解释，因此，他只是含糊不清的答了一句。 “嗯，体质的问题，我也没有办法。” 乔之律听后，眸色微动，却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着纸巾擦了擦嘴，然后就下了床。 虽然现在才凌晨五点，但是俩人都已经没有了什么睡意。 乔之律回去了自己的房间换衣服，雪音则是留在了自己卧室的卫生间洗漱。 昨晚乔之律是临时搬过来的，洗漱用品都没有拿过来。 雪音站在洗漱台面前，把自己的洗漱用品都往旁边挪了挪，给乔之律让出位置来，然后才离开了卫生间。 等到雪音走出卧室的时候，乔之律已经穿好了鞋，准备出去晨跑了。 少年穿着一身纯白宽松的运动服，眉眼精致俊俏，体魄比刚从精神病院出来的时候健康了很多，虽然不怎么爱说话，让人感觉像是个沉闷的小孩儿，却依然帅气。 这让雪音突然就产生了一种，他这些天来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的成就感。 “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晨跑。” 雪音开口叫住少年，然后转身回房去换了一身休闲服，才再次出来。 “我换好衣服了，走吧。” 雪音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玄关处走了过来，然后拉开玄关处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根发绳来，用牙齿咬住，再用手指撑开，将自己平时都随意束在脑后的雪色长发绑了个干净利落的高马尾。 乔之律从没见过这样的雪音，温柔清隽却又带着几分幽冷的锐气，让人几乎快要移不开眼睛。 直到雪音都越过他的身边，走到了门外，乔之律才迟缓的回过神来，然后迈开脚步跟上。 晨跑结束后，已经是早晨七点半。 雪音和乔之律各自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换了身干爽的衣服，然后才打车去医院。 从他们住的地方到医院大概半个多小时的路程，雪音和乔之律到医院的时候，医院刚好上班。 雪音帮乔之律挂了口腔科的专家号，医生帮乔之律处理了一下伤口，又开了一管消炎止痛的药，然后就让他们回家了。 乔之律的舌头受了伤，早餐只喝了一瓶牛奶，午饭几乎没怎么吃。 好在到了晚上的时候，他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伤口也不那么疼了。 雪音便问他：“今天晚上有什么想吃的菜吗？” 乔之律不怎么挑食，雪音买什么他就吃什么。 当然了，也可能是因为雪音给乔之律买吃的时候都是按照自己以前的口味来买的，所以几乎都没有踩过雷。 不过，尽管如此，雪音还是每次都会询问乔之律的意见。 出乎雪音意料的是，先前一直都默认雪音点菜的乔之律，这次却开了口。 “生姜羊肉汤，土豆炖牛肉，炒薏米。” “生姜羊肉汤？” 雪音担心是乔之律说错了，特地确认了一遍。 雪音自己是不吃羊肉的，因为他受不了羊肉的腥味，哪怕那腥味再淡，他也吃不了。 所以他默认乔之律也是不吃羊肉的，在过往的饮食里，雪音从来没有给乔之律买过羊肉类的食物。 可是现在，乔之律却主动点菜了生姜羊肉汤，这让雪音觉得有些奇怪。 “嗯。”乔之律又确认了一遍。 雪音仍旧疑惑，可乔之律难得主动提出要求，雪音便没有拒绝。 也许，乔之律是想尝尝羊肉汤的味儿吧。 等尝过以后，乔之律就会发现自己不喜欢喝羊肉汤了。 确认好晚饭要吃的菜以后，雪音立刻就打电话给了丰城最受欢迎的羊肉馆订了餐。 没多一会儿，晚饭就被送到了家里来。 “咦？怎么大白天的还要点灯啊？” 刚刚才睡醒的洛水推开房门出来，看到整个屋子都被灯光照得亮堂堂的，整个人都有点懵。 “已经到晚上了，你睡了一天一夜。” 雪音一边解释，一边拉开了自己身旁的椅子，对着洛水道。 “过来吃饭吧。” “哦。” 洛水迷迷瞪瞪的走到了雪音身边坐下，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然后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他竟然一觉睡了一天一夜！ 还是吃了睡，睡醒了又吃，他不会变成猪吧！ 洛水正郁闷着，结果鼻尖就闻到了什么味儿，他眉心轻轻蹙起，抬眸就见到坐在雪音另一侧的少年将盛得满满一碗的羊肉汤递到了雪音面前。 洛水：！ 神明虽然是不需要吃喝的，但是在人类灭绝之前，他、雪音还有弘夜他们三个偶尔也是会去吃点人类的食物的。 因此，洛水清楚的知道，雪音是不吃羊肉的，因为吃羊肉会让雪音觉得恶心难受，喝汤更甚！ 但是如果是乔之律帮雪音盛的羊肉汤，雪音可能不会拒绝。 果然，下一秒，洛水就见到雪音神色如常的接过了乔之律递过去的羊肉汤。 “哥——” 洛水忍不住开口叫住雪音，但雪音只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就要喝下羊肉汤。 “哥——” 洛水已经来不及犹豫什么，他站起身来，伸出手就直接将雪音手中的碗夺走了，然后迅速的喝了一口。 喝完以后，洛水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有些尴尬，但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在乔之律冷沉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坐下，然后解释：“抱歉，我太渴了，这碗汤就让我先喝吧。” 羊肉汤的味道很浓，就算不喝，也能闻到。 乔之律感觉到自己的胃开始变得有些不舒服，但他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握着汤勺，拿起一个干净的碗，又盛了一碗羊肉汤递到了雪音的面前。 “给你。” 他想为雪音做点什么。 所以，给他盛了一碗羊肉汤。 只是，他这碗羊肉汤还没递到雪音的手中，就又被另一双手给拿走了。 洛水接过汤碗，咕噜噜的一口气就将整碗汤都给喝完了，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抱歉，这汤真是太好喝了，我一时没忍住……” 乔之律：“…………” 他知道洛水就是故意的。 故意抢走了他递给雪音的汤碗。 但洛水是雪音的朋友，他需要忍耐。 乔之律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汤勺放回到了汤碗里，然后坐了回去。 餐桌上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静默起来。 乔之律的情绪变得很不好，雪音能感觉到。 是因为自己没有喝到少年为他盛的汤，所以小孩儿心里在难受吗？ 虽然不知道乔之律为什么坚持想让自己喝羊肉汤，但雪音知道，他不想看到小孩儿难受的样子。 于是，他伸出手，把自己面前的空碗递到了少年的面前，温声开口。 “再帮我盛一碗吧，谢谢。” “哥——” 洛水瞪大了眼睛看着雪音，差点就要忍不住跳起来了。 明明乔之律都放弃帮他盛汤了，雪音为什么还要主动提起这事啊。 洛水张了张口，想要直接告诉乔之律真相，可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接收到了雪音递过来的警告的眼神。 这是第一次，雪音在警告他，不要插手。 洛水立刻就闭了嘴，乖乖的坐了回去。 他和雪音的关系的确亲近，可是他们互相之间也有非常明确的界限，那就是不插手不该插手的事情。 很显然，现在这件事，就不是他该插手的事情。 没有了洛水的阻拦，乔之律这一次，终于成功的把汤碗递到了雪音的手上。 雪音端着汤碗，浅浅的喝了一口，羊肉汤的腥味让他非常不适，喉咙里也有些难受，他不想被乔之律看出什么来，但还是有些克制不住。 于是起身，替自己找了个借口。 “羊肉的味道有些淡，我去厨房调点料汁。” 话语落下，雪音转身便去了厨房。 洛水见状，也跟着站起身来，跑去了厨房。 “哥，我也来加点料汁！” 雪音和洛水一前一后的进了厨房，只剩下乔之律还坐在餐桌边上。 乔之律盯着餐桌上的羊肉汤，静坐两秒，随后也跟着站起身来，朝着厨房走去。 只是，他才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了洛水有些气急的声音。 “哥，你干嘛非得逼着自己喝羊肉汤啊……” 乔之律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 “你喝不了羊肉汤，你怎么不直接跟小乔同学说啊？”洛水是真的看着都觉得着急。 “我知道你是担心小乔同学被拒绝会伤心，可我也相信，如果小乔同学知道真相的话，一定不会想看到你这样勉强自己的。” 雪音打开水龙头，用水杯接了一杯水，漱了漱口，感觉喉咙里好受一些了，才直起身子来，回过头看着洛水，语气有些无奈。 “我没有办法拒绝他……” 只要不是对乔之律不利的请求，雪音都没有办法拒绝。 他不忍心看到少年失望的神色，他舍不得。 洛水心累：“那你也不能这样勉强自己啊。” 雪音：“只是喝碗汤而已，又不会死……” 洛水：“…………” “哥，你对小乔同学有点溺爱过头了……” 雪音：“我只恨自己不能再对他更好一点。” 后面的对话，乔之律没有再听下去了。 他沉默的回到了餐桌旁边，然后给自己盛了满满的一碗羊肉汤。 汤的香味儿很浓郁，让乔之律的胃愈发的难受了。 但他没有去顾及自己的胃，而是端起汤碗，就一口饮尽了碗里的汤。 因为喝得太急，少年不小心被呛了一下，顿时咳嗽个不停。 还在厨房的雪音听到声响，立刻就放下水杯跑了过来。 “怎么了？是不小心呛着了吗？” 雪音站定在了乔之律身旁，一只手扶着少年的肩，一只手轻轻拍打着躬起的后背，帮少年顺气。 乔之律缓过劲儿来，没有答话，只是又拿起碗，给自己盛了一碗羊肉汤，然后一口气喝完。 喝完之后，少年还想接着去盛第三碗，手腕却蓦然被握住。 “怎么了？” 雪音将乔之律手中的碗拿走，关心询问。 乔之律低垂着眸子，盯着餐桌上不小心留下的汤渍，沉默半晌，低声道歉。 “对不起……” 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喝不了羊肉汤。 早知道雪音不能喝羊肉汤，他是不会点这个菜的，他也不会一碗接着一碗的给雪音盛汤。 所以，他要惩罚自己，让自己喝完所有的羊肉汤。 雪音因他而受的罪，他都要加倍的惩罚在自己身上。 “不要道歉。” 雪音轻轻蹲下身，指尖将少年因为自责而紧蹙的眉头缓缓抚平。 “你永远也不需要对我道……” 雪音的话还没说完，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却突然站起身来。 少年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将雪音推开的动作却很轻。 “我去一下洗手间。” 话语落下，少年转身就往洗手间跑去。 “哥，你喝不了羊肉汤，小乔同学应该也喝不了吧？” 洛水刚从厨房出来，就看到乔之律一口气喝完了一碗羊肉汤，顿时就有些担心。 “他刚才喝了那么多汤，不会喝出什么事来吧？” “哎，哥，你赶紧去看看小乔同学怎么样了，我去外面药店给他买点药回来。” 洛水回房去拿了一些现金，然后就跑出去了。 雪音则是跟着乔之律去了洗手间。 乔之律趴在马桶旁边，吐得天昏地暗，脸色发白。 雪音就不停的给乔之律递水，递纸巾，没有半点不耐烦。 乔之律果然是喝不了羊肉汤的。 原先雪音以为乔之律点羊肉汤是自己想喝，可是晚饭的时候，乔之律却不停的给他盛汤，明显是让他喝。 所以，乔之律是特地为他点的羊肉汤吗？ 可是，乔之律为什么坚持想让他喝羊肉汤呢？ 雪音想不明白，但他要是再问的话，怕是会又一次刺伤小孩儿的心。 因此雪音只能把所有的疑问都压在心底。 十分钟后，洛水买好药回来了。 他给乔之律买了一些养胃的药，还买了一些其他的日常生活需要用到的药。 他进屋的时候，乔之律正坐在沙发上休息，雪音在厨房给乔之律倒热开水。 洛水把药放到了茶几上，然后凑到了乔之律面前，盯着少年苍白的脸看了几秒才退开，关心问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胃有没有痛？” 乔之律对人的情绪反应很敏感。 他能很清楚的分辨出谁对他是真心，谁对他是假意。 所以当初雪音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紧紧的抓着雪音的衣袖不愿松手。 洛水出现在乔之律面前的时候，乔之律没有从洛水的身上感受到过任何的敌意。 这就有些奇怪。 他能感觉得出来，洛水跟雪音的关系很亲近，否则他在见到洛水的时候，也不会如临大敌。 可是，洛水却对他一点排斥都没有，甚至连关心，都格外真诚。 “你不讨厌我吗？”乔之律忽然开口问道。 洛水：？ “我讨厌你干嘛呀？” 乔之律往厨房看了一眼，没说话。 洛水顿时明白过来，“嗐，自从你出现之后，我哥的时间就全都被你占据了，都没空搭理我了。” “我是有那么一点点伤心啦，但是……” 洛水顿了顿，然后笑弯了眼：“但是我哥对你好也是应该的呀，要我是我哥，我也会加倍对你好的！” 哪有别人对你的好是理所当然应该的。 乔之律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却不明白，为什么雪音和洛水都觉得这是应该的。 他想问问为什么，可他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耳边就传来了脚步声。 雪音端着开水走过来，把水递到了乔之律面前。 “有一点烫，慢点喝。” “嗯……” 乔之律的样子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雪音也已经缓过来了，洛水见状放心多了。 他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然后便对着雪音道。 “哥，我约了人晚上一起看电影，先走了啊。” “嗯。” 雪音应了一声，然后去房间把洛水的两个大黑背包拿了出来，挂在了少年单薄的身体上，认真道。 “下次不要再带现金过来了。” 洛水脑子转得很快，瞬间就反应过来，“哦，现在是网络时代，现金不方便是吧？没关系，我下次给你带银行卡过来！” 雪音：“……” “不用，我找到了工作，现在不缺钱花。” “好吧，那我就不给你带钱来了。” 洛水倒也没有再坚持送钱了。 他哥赚钱都是为了给小乔同学花，亏待谁都不会亏待小乔同学的。 所以，现在雪音说不缺钱花，那就是真的不缺钱花，他也没必要过多的担心。 “那我走了啊，哥，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洛水坚强的扛着两个大黑背包离开了。 雪音目送着洛水的身影走远，直到看不见，才回到了屋子里。 餐桌上的羊肉汤已经被收走了，只剩下土豆炖牛肉和炒薏米，都已经凉透了。 “我重新订个晚饭？”雪音开口问道。 乔之律没有什么食欲，但是想到雪音也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便点了点头，应道。 “好。” 重新订的晚饭口味清淡适宜，菜色也非常合乔之律的心意。 原本乔之律还食欲不佳，结果吃了两口之后，便没忍住多吃了一些。 晚饭结束后，乔之律把碗收进了厨房。 这一次，雪音没有再拦着他。 因为白天的时候，家里来了工人，不仅把乔之律的床搬到了他的卧室，还给厨房新装了洗碗机。 所以乔之律只需要把碗放到洗碗机里就好了，不需要他自己动手洗。 因为时间尚早，也还没到睡觉休息的时候，雪音便打开了电视，随意点开了一部电影来看。 电影的剧情中规中矩，没什么亮点，但也没什么槽点。 雪音坐在沙发上，看了约莫十来分钟，正准备换台，乔之律却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过来，然后放在了他的脚边。 “泡泡脚吧。”乔之律对着他说。 雪音有些猜不透乔之律在想什么，但他没有拒绝。 “好。” 雪音微微弯腰，把裤腿整齐的卷到了膝盖，然后把双脚放进了热水里。 其实比起热水，雪音更喜欢冷水。 因为过高的温度，会让雪融化。 但雪音不想让乔之律怀疑，他想在乔之律面前做一个正常的人。 见着雪音已经在泡脚，乔之律也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雪音身边，跟他一起看电视。 直到水盆里的热水变凉，雪音泡完脚，乔之律这才再次起身，然后弯腰去端放在地上的水盆。 “啪嗒——” 在少年弯腰的时候，手机却忽然不小心从少年的身上掉落出来，落在了雪音的脚边。 乔之律双手端着水盆，不方便去捡手机。 雪音便伸出手去，把手机捡了起来，正准备还给少年，手指却不小心点触到了屏幕。 手机没有设置密码，点触自动解锁，屏幕亮起，一个百度搜索结果页面蓦然映入雪音的眼帘。 ——总是手脚冰凉应该怎么调理？ 丰城市区医院 赵培 主任医师 手脚冰凉多数情况下是因为脾肾阳虚，可以选择食用一些热性食物，例如生姜羊肉汤，也可以在睡前用热水泡泡脚，可减缓一些手脚冰凉的症状……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补更 √ 晚安，小可爱们~ 第11章 百度看病，癌症预定。 雪音不禁有些庆幸，还好他只是手脚冰凉，不是什么其他的毛病，乔之律也没有查到什么乱七八糟的诊断结果。 否则的话，今天就不会只是生姜羊肉汤和热水盆这么简单了。 “你的手机掉了。” 雪音神色自若的把手机塞回到了少年的衣兜里，就好像没有注意到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似的，并没有让少年觉得尴尬。 “谢谢。”乔之律低声道谢，然后就端着热水盆离开了。 乔之律离开之后，雪音也没什么看电影的心情了。 他关了电视，便回了房间。 虽然乔之律对他的关心让他觉得很欣慰，但是想到乔之律因为自责而喝下的那两碗羊肉汤，他又觉得心疼。 小孩儿的想法和行为好像都有些偏激的趋势，但雪音也不知道他在照顾乔之律的过程中，是哪个环节出了差池。 冰冷的水浸没至胸前，刺入骨髓的凉意却让雪音觉得格外舒适。 他半靠在浴缸里，单手撑着下巴，想了许久，却怎么都想不出一个结果来，索性放弃，从浴缸里站起身来，擦干净身上的水，拿了睡衣套上，然后就离开了浴室。 雪音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乔之律刚好回到房间。 少年已经在家里的另一间浴室洗漱过了，此刻正穿着宽松的睡衣，黑色的碎发湿漉漉的，水珠从发梢淌下来，把颈边的领子都浸湿了。 雪音见状，有些无奈。 在医院的时候，乔之律因为动了个大手术，好长时间都没有办法洗澡洗头，都是雪音帮他擦拭身体，帮他洗头，也帮他吹干。 现在出院之后，少年虽然能洗澡洗头了，但却好像不太会收拾自己的头发。 就像现在，洗头之后，就任由头发这样湿漉漉的淌着水，完全不擦。 “湿着头发睡觉以后会容易头疼的。” 雪音轻声叹了口气，然后朝着少年招了招手。 “过来，我帮你把头发擦干。” “好。” 乔之律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卧室。 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条干毛巾。 少年把干毛巾递到了雪音的手中，然后就规规矩矩的坐在了雪音面前，将头稍微往下低了一些，刚好是雪音抬手感觉不那么辛苦的一个高度。 雪音的手指修长纤细，帮少年擦拭头发的时候，指尖偶尔会穿插进少年的发梢之中，是很轻的力度，温柔又让人无法忽略。 乔之律从来都不喜欢被人碰自己的头发，雪音是唯一的例外。 也许，是因为雪音是第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吧。 雪音帮乔之律擦完头发，时间也不早了。 乔之律把用过的毛巾扔进了洗衣机，然后才回房来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卧室里摆放了两张床的确是显得拥挤了一些，但是雪音不在意，乔之律也不在意。 他们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 雪音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八点。 他换好衣服来到客厅的时候，乔之律刚好晨跑完回来。 十一月的气温已经变得比十月更低了，但乔之律身上只穿了一套薄绒的运动服，因为刚刚运动完，俊气的脸上布了一层薄薄的汗，带着独属于少年的气息。 “牛奶我放在热水里温着，你冲完澡下来记得喝。” 雪音见着少年回来就直奔浴室而去，出声提醒。 “对了，九点以后会有家教过来面试，资料我放在房间了，等会儿你可以提前看一下。” “嗯。” 乔之律应了声，然后关上了浴室的门。 九点整。 雪音约见的家教准时出现在了家门口，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温柔文静的年轻女孩子，穿着白色的长羽绒服，黑色的长发垂到腰际，又直又柔软，秀雅的脸蛋上没有擦拭任何的脂粉，带着纯天然的朴素美，一看就令人心生好感。 “是温老师吧？请进。” 雪音把人带到了客厅，然后为对方倒了杯水，才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乔先生您好，初次见面，我叫温雅云，丰城师范大学毕业，现在是丰城实验中学的语文老师。” 温雅云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然后就进入了面试环节。 温雅云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语文老师，在面试的过程中，面对雪音的提问，回答得游刃有余，在教导学生的方式上，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总的来说，雪音对这个语文老师的专业能力和品性道德都非常满意。 不过后面还有其他过来面试的家教，加上他还要征询一下乔之律的意见，因此便没有急着给出答复，而是道。 “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吧，我过两天给您回复。” 雪音把温老师送到了门口，等到人走远了，这才回到了屋子里来。 乔之律站在门口，目光淡淡的盯着温雅云的背影，直到雪音回来，才收回视线。 “你觉得温老师的专业能力怎么样？”雪音问道。 “很好。”乔之律回答。 “那让温老师来做你的语文家教好不好？”雪音又问道。 乔之律闻言，微微低垂下眸子，然后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好。” 雪音：？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乔之律沉默着，没有再答话。 他的记忆力很好，几乎是过目不忘。 早晨雪音放在房间里的家教的资料，他都看过了。 他清楚的记得温雅云的资料上写着：温雅云，女，27岁，未婚，单身。 乔之律不愿意回答，雪音也没有再逼问。 毕竟他是帮乔之律找家教，又不是帮他自己找家教，他满意没有用，得乔之律满意才行。 十点整。 第二位家教老师来到了雪音的家里，是一位非常优雅绅士的年轻男人，金发碧眼，身高腿长，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脖子上围了一条红棕色围巾，帅气逼人。 这位英语老师名叫沃伦·爱德华，是纯正的m国人，在丰城做家教，是因为他非常喜欢这里的气候环境，想在这里定居。 沃伦·爱德华的教学方式非常有趣，让人在学习的过程中既感到快乐，又能轻松的记下所有的知识点。 最重要的是，沃伦·爱德华的中文也非常流利，双语交流毫无障碍。 雪音只是跟沃伦交流了几句，便认可了对方的教学实力。 不过他依然没有立刻就给出答复，而是道。 “面试结束了，您回去等消息吧。” “好。” 沃伦闻言，站起身来，却是并没有离开。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雪音身上，凝着雪音那温柔清隽的容颜，微微笑道。 “乔先生，我与您聊了几句，觉得非常投缘，不知可否加个微信？” 沃伦顿了顿，又接着道。 “无论我们这次是否能够合作成功，以后你要是需要找英语老师，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沃伦的语气非常真诚，让人难以拒绝。 但与乔之律没有直接关系的事情，雪音向来都是不予理会的。 他正准备开口拒绝，结果耳边就传来“啪——”的一声。 茶几上的水壶被乔之律不小心打翻了！ 水壶里装着的是用来泡茶的开水，刚被烧好不久，还冒着滚烫的热气。 这一下被乔之律打翻，水壶里的水顿时有一大半都洒了出来，顺着茶几哗啦啦的往下淌，还有不少开水都淋到了乔之律的身上。 丰城的冬季很冷，雪音不怕冷，但雪音怕乔之律会被冻坏，因此在家里是开了暖气的。 乔之律在家里没有穿外套，开水淋到他腿上，一下子就将膝盖的裤子都浸湿了。 雪音见状，根本来不及细究坐在沙发上的乔之律是怎么不小心把水壶打翻的，立刻就拿了茶几上放着的纸巾，连续抽出好几张来，帮少年把裤子上的水吸掉一部分，然后把人抱起来，就往房间里跑去。 “爱德华先生，麻烦您等下离开的时候，帮我关一下外面的门，谢谢。” 话语落下，卧室的门也被关了起来。 雪音抬脚把门踢上，然后把少年放到了床上，转身去拿了剪刀过来，在少年面前蹲下，抬手就要将贴在少年膝盖上湿透的布料剪开，下一秒，却被少年按住了手。 “我没有受伤，只是裤子被淋湿了一点点。” 乔之律穿的裤子不算太薄，开水淋到裤子上，大半的水都被裤子吸收了，他的膝盖其实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有一点点被烫到而已。 “不看看怎么会知道有没有受伤？” “有的人刚刚被烫伤的时候，会没什么知觉，等到发现痛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雪音还是把乔之律沾湿在乔之律膝盖上的布料给剪开了。 少年常年被关在精神病院里，几乎没有怎么见过阳光，皮肤被闷得呈现一种病态的白。 现在虽然已经时常都在外面晒太阳，但毕竟是冬天，阳光也不怎么烈，因此少年身上的皮肤也只是变得比以前健康了一点，但还是比普通的小孩儿白一些。 乔之律膝盖处被烫到的地方，留下了红红的一片印子。 看起来的确不太严重，但雪音的心还是跟着紧张了一下。 被烫伤需要不断的用流水来清洗受伤的地方，这样才能快速降温，减轻疼痛。 雪音起身去端了一盆凉水过来，然后用毛巾浸透凉水，再从乔之律的膝盖上淋下来，动作温柔利落，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乔之律低垂着眸子，看着满眼只在乎他伤势的雪音，忽然开口。 “那两个家教老师，我都不想要。” “嗯？” 雪音不知道乔之律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乔之律静默半秒，缓缓说出自己的要求：六十岁以上，已婚，无子。 雪音：？ 作者有话要说：　　洛水：小乔同学，六十岁以上可以理解，已婚可以理解，但无子是为什么？ 乔之律：从根源上杜绝所有的威胁。 翻译：有子的老人可能会想让雪音做自己的女婿或者儿婿。 洛水：……[无言以对.jpg] 第12章 乔之律提出的这个要求，还挺苛刻的。 六十岁以上的老师，大多都已经退休了，还在坚持教书的是少数。 而这少数里，根本找不出几个膝下无子的。 但乔之律坚持，雪音也没有办法，只能到处去找符合条件的家教。 最后折腾了好几天，也只找到两位年老丧子的老教师，分别给乔之律补习语文和数学。 至于剩下的其他课程，乔之律希望能够上网课，雪音也就随他去了。 乔之律每天的时间，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上午上课，下午上课，有时候甚至连晚上都在上课。 雪音并没有给乔之律什么学习压力，对他的成绩也没有任何的要求。 可少年求学若渴，雪音也劝不住。 两人相处的时间，变得少了很多。 乔之律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书房学习，雪音也不去打扰他，只是自己买了很多食谱，开始学着做饭。 冬季展览会的总负责人又联系了雪音好几次，恳切的希望雪音能够再为展览会设计几个作品，哪怕是微型的也好。 雪音现在其实并不缺钱，因为他当初拿到总负责人给他的五百万之后，并没有按照原先的计划全款买房，而是只拿了一百万出来做首付，剩下的四百万则是拿去做投资。 他投资的是弘夜新收购的游戏公司，他也不知道那家游戏公司到底经营得怎么样，他只是确信，只要把钱交给弘夜，就绝不会亏。 弘夜也果然没有让人失望，雪音占有的股份不过是游戏公司所有股份的九牛一毛，结果短短一个月，他就收到了游戏公司纯利润分红七十万。 只是，雪音现在虽然不缺钱了，时间却变得十分空闲。 左右也没什么事做，加上当初冬季展览会联系上他设计展览作品也算是雪中送炭了，雪音便答应了冬季展览会的总负责人，再设计几个小型作品以供展览。 展览的结果如同总负责人所预料的那样，雪音塑造的雪雕作品“鲸落”在展出之后名声大噪，另外几个小型作品也引发了极大的关注。 众人纷纷询问作品的设计人是谁，最后也只得到一个对方是一位乔姓先生的回答，就再也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冬季展览会给雪音的后续分成十分客观，游戏公司那边的投资也收入颇多。 大量的资金不断进账，雪音很快就把欠的房贷还清了，并且在市区里又买了一套学区房，以便乔之律以后报名入学使用。 * 一年半以后。 丰城市区一条相对幽静的小巷子里，一家冷冷清清的店铺正安静的营业着。 这家店铺名为“雪花工艺店”，店里的特色是将各种各样的雪花完美无痕的镶嵌到玉石里，然后只看不卖。 知道这家店铺的人不多，但是时间长了，这店里也有了一些熟客。 这些熟客刚开始注意到这家店铺的时候，内心是不屑的，想着这又是什么网红博关注的手段。 可当他们进入店铺，端着一块玉石仔细的观察过后，却是越看越惊为天人，越看越想买。 雪花只有在极低温的时候，才能保持雪的状态。 当温度上升，雪自然就会融化。 玉石的温度虽然整体偏凉，但也绝对冷不到能完好的保存雪花。 而这家“雪花工艺店”却做到了。 店铺的老板将各种形状的雪花完美的镶嵌进了玉石里，找不到一丝裂缝，让人根本无法猜透老板是怎么将雪花镶嵌进去的，又是怎么将雪花保存在玉石里的。 强烈的好奇心趋势着客人们一次又一次的来到这家店铺，然后软磨硬泡的想要买走商品。 可偏偏店铺老板却从来没有松过口，一件商品都没有卖出去过，除了…… “老板，你弟弟又来接你了——” 店里零星的两个客人看见门外的少年，笑着朝正坐在收银台后面，低头填写家庭调查问卷的温柔男人喊道。 “嗯？” 雪音闻言，抬眸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少年。 五月的阳光耀眼而温暖，穿着白色休闲服的少年抬腿从门外跨进来，身高腿长，眉眼俊逸如画，有着少年的朝气，在抬眼看人的时候，却又给人几分冷淡疏离的感觉。 少年单肩挂着背包，几步就走到了雪音面前。 雪音坐在椅子上，要微微仰着头，才能看清少年的模样。 一年半的时间过去，当初单薄瘦弱的病秧子少年如今已经成长得健康帅气。 因为正处于身体发育的黄金时段，少年的身高也猛然拔高了一截，如今竟是比雪音都要高上一些了。 雪音也不知道乔之律到底是怎么长这么高的。 当初雪音死的时候，才十六岁，身体因为营养缺乏，显得十分瘦弱矮小。 但是在他成为神明之后，他就把自己的身体调整到成年人的状态了。 按理来说，乔之律是过去的他，少年再怎么长个子，也不应该比现在的雪音还高。 可现在…… 也许是因为在乔之律长身体的时候，雪音疯狂的给少年补充了不少营养，所以少年就突破身体的极限了吧？ 雪音心里稍微有些感慨，不过不管怎么说，乔之律长高一些也是件好事。 “不是说好回家等我吗？怎么过来了？” 雪音站起身来，把刚刚才填写完的家庭调查问卷递到了少年手中。 乔之律在家补习一年，就将以前缺漏的从小学到高中的知识全部学完了。 本来雪音是打算送乔之律出国留学的，但乔之律想留下来参加国内的高考，于是雪音便帮乔之律报名了丰城最好的中学丰城一中。 乔之律也十分争气，以拉开第二名整整六十分的优异成绩通过了丰城一中的入学考试，直接进入到了丰城一中的高二尖子班。 从丰城一中回到家里，并不经过雪音的店铺。 乔之律来这里，还得专程绕路才行。 “玉坠的绳子断了，我想换一条新的。” 少年接过问卷，看也没看，就塞进了书包里，然后从衣兜里摸出来一块挂着半截断绳的翡色玉坠来。 乔之律这玉坠一拿出来，店里仅有的两位客人便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因为，乔之律这块玉坠，就是店铺老板唯一卖出去的那块玉坠，以仅仅十元的超低价格。 刚开始，客人们还因此而愤愤不平。 后来，客人们得知乔之律与老板一个姓氏，还住在一起。 好吧，原来是亲戚。 大伙儿都散了吧。 可怜他们连骂乔之律是托儿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店铺里的商品根本不售卖。 “给我吧。” 雪音盯着玉坠上的断绳看了两秒，把玉坠接了过来。 他拉开面前的抽屉，拿出一条新的黑色细绳出来，穿入了玉坠的小孔中。 纤白细长的手指在黑色的细绳之间穿梭着绑成绳结，有种冷调的美感，让人移不开视线。 雪音打好绳结，便准备把玉坠还给乔之律，少年却自然而然的微微弯下了腰，然后把脑袋往他面前靠了一些，显然是要他帮忙戴上。 雪音无奈笑了笑，只能配合的将玉坠轻轻挂到了少年修长好看的脖子上，然后将绳结拉紧，松手。 乔之律直起身子来，抬手将搭在外面的玉坠塞回到了领子里，然后开口问道。 “学校下周一有运动会，你要来看吗？” “来看。” 雪音站起身来，一边收拾桌面，一边问道。 “你报名了什么项目？” 乔之律回答：“1000长跑和跳远。” 乔之律做过心肺移植手术，其实是不适合进行剧烈运动的。 但是这一年半以来，乔之律每天都坚持晨跑和适度的身体锻炼，加上雪音总是有意的为他调理身体，又为他报了跆拳道等武术强身健体的课程。 现在他的身体的心肺功能其实已经与正常人没什么差别了，甚至比正常人还要好一些。 “等运动会那天，你的啦啦队肯定长到能绕跑道转三圈。”雪音忍不住笑道。 乔之律长得好看，成绩优异，气质涵养也好，刚入学不久，就荣登了学校男神排行榜第一，迷得校内校外无数男女生心神荡漾。 可惜，乔之律的眼里只有学习和考试，完全接收不到男生女生们的心动信号，整个人就跟不开窍的木头似的，一点早恋的迹象都没有。 雪音稍微有点担心的同时，也没有过多的去干涉什么。 毕竟，感情是个人的事情。 连他都活了两千多年没喜欢过谁，他实在是没有必要去勉强乔之律。 “对了，你去帮我拔一下手机的充电线，我把这儿收拾收拾就关门了。” 雪音离开了收银台，走到店铺里那些打开玻璃展柜面前，把一些摆放在展柜外面的玉石放回到了玻璃柜里，然后锁好。 乔之律则是去帮雪音拿手机，然后把手机充电线小心收好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店里的客人见着雪音这么早就开始收工，恋恋不舍的打趣。 “老板，每次你弟弟来，你就提前收工，你这店铺开得，可真是一点营业精神都没有……” “还好吧。” 雪音温柔笑着回了一句，然后拿出来一个小黑板，用荧光笔写了几个字，挂在了店铺门外最显眼的位置。 客人们定睛一看，只见着那小黑板上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 ——本周末与下周一不营业。 客人们：…… “老板，你每个周末不营业也就算了，怎么连下周一也不营业了啊……” “现在做生意的人人都在卷，你怎么就不卷一下呢……” 客人们是真的不理解。 “老板，求你每周多营业一点时间吧，我们付费观赏都行啊。” 雪音温和有礼的把还舍不得离开的客人们请出了店铺，然后毫不犹豫的锁上了玻璃门。 面对着客人们的诸多诉求，雪音也只是笑。 “营业和钱，哪有去看我们家小孩儿的运动会重要啊，大家回见。”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跃跃欲试]：我也想周一到周日都不营业吖！ 雪音：你不可以。 乔之律：你不可以。 作者：why? 雪音：我还没看到我们家小孩儿的运动会。 乔之律：我还没和雪音修成正果。 雪音（乔之律）：所以，你不可以。 作者：…… 第13章 店里的客人都误以为乔之律是雪音的弟弟，雪音也从来都不解释。 因为真相根本不能说，乔之律也不能再回到叔叔婶婶家，还不如就这样让大家继续误会下去，省得雪音还要再去解释什么。 “家里的水果没有了，一会儿经过超市的时候去买点。” 雪音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对着乔之律道。 他现在开的还是弘夜当初送过来的那辆车。 早先雪音没有拿到驾照，他出门都是打车，这车也就放在车库里落灰了。 直到后来驾照下来，雪音才又重新自己开车。 虽然先前雪音也无证驾驶把乔之律从精神病院里带了出来，但那是违反交通法规的。 尽管当初并没有人查到雪音无证驾驶，但是在乔之律出院后不久，雪音就主动去交管所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行为，并且按照规章制度缴纳了罚款接受了处罚。 “嗯。” 乔之律应了声，把背包放到了后座，系好安全带。 他已经和雪音一起生活了一年多了，随着相处的时间越长，乔之律就越是发现自己和雪音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口味相近，眼光相近，甚至连很多生活的小习惯都十分相近。 乔之律分不清到底是自己被雪音影响太多，所以生活习惯变得相近，还是因为两人本来就生活习惯相近。 但继续这样生活下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嗡——嗡——” 路程开到一半，乔之律的手机却忽然震动起来。 他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班上一个女生的号码。 他跟这个女生不太熟，平日里交流也不多。 他之所以会有对方的号码，是因为上次班级分组进行社会调查活动的时候，他刚好和这个女生还有另外两位男生分到一组。 因为社会调查活动大部分时候需要在课后或者周末进行，所以大家便互相添加了联系方式。 手机震动个不停，吵得让人有些心烦。 班级分组的社会调查活动已经结束了，按理来说，这个女生已经没有什么必要再联系乔之律了。 乔之律本意是不想搭理的，可是雪音就在他的身边，他分明看到了来电，却不接，未免显得有些奇怪。 于是乔之律指尖轻点，按下了通话键。 “呜呜……呜……” 手机听筒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和女生可怜的哭腔。 “乔同学，对不起，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打谁的电话了，我闺蜜的手机关机了，我怎么都联系不上……呜……” 女生哭哭啼啼，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 乔之律打断了对方的话语，问道：“有什么事吗？” 女生这才道出了自己的困境：“呜呜……我被关在卫生间隔间了，怎么都出不来，大声求救也没人理我，乔同学，求求你来救救我……” 雪音从店里离开之后，是直接往家的方向开的。 他们住的地方和学校不顺路，现在去学校的话，还得绕路。 乔之律可以绕路去找雪音，却没有太多的耐心绕路去搭救一个莫名其妙联系上自己，明显就感觉居心不良的女生。 虽然那女生被关在洗手间确实有些可怜。 但是，那个女生的通讯录又不是只有乔之律和她的闺蜜。 她还可以打电话联系老师，联系班长，联系上次一起参加社会调查活动，和她关系还不错的另外两位男生，而不是几乎都没有怎么说过话的乔之律。 若是平时，乔之律也就拒绝了。 可现在，还是那个问题，雪音就坐在他旁边。 他在雪音面前，得做个好学生。 乔之律指腹轻轻摩擦着手机，眸色暗了暗，问道：“你在哪个洗手间？” 女生哭哭啼啼的说出位置：“呜……就是a栋教学楼四层的女卫生间……呜……” “嗯，你在那里等我，我等会儿就到。” 乔之律挂断了电话，然后便对着雪音道。 “靠路边停一下吧，我有事得回一趟学校。” 雪音没有停车，而是在前面路口右转，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正好我也没什么事，我送你去学校吧，然后再一起回家。” 雪音很快就把乔之律送到了学校，学校大门已经关了，保安也已经下了班。 俩人没有办法，只能从学校后面的围墙翻了进去。 学校里一片安静，当他们进入a栋教学楼，上了四楼以后，才隐约听到女孩儿断断续续的哭声。 雪音和乔之律立刻进去了卫生间，将女孩儿从被堵死的隔间里救了出来。 女孩儿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狼狈，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黑色的长发黏黏糊糊的贴在脸颊上，手肘处还有许多淤青，看起来被欺负得很惨。 女孩儿被救出来以后，瑟缩着抱着身子站在角落，柔柔弱弱的向雪音和乔之律道谢：“谢谢……” 见到雪音的第一眼，女生是有些惊艳的，但是最终，她眼里剩下的还是只有乔之律。 她秋水含露的望着少年，以及少年身上穿着的休闲外套。 她的身上都被淋湿了，根本没有办法走出卫生间。 按照正常的发展，少年应该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到她的身上来，然后男友力max的抱着她离开这里。 然而，乔之律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道：“学校门口不远处有一家服装店，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买套衣服回来。” 女生闻言，怔住了。 直接把你的衣服给我不好吗？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专门去买！ 而且，你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跟一个陌生男人面面相对是什么意思？ 虽然那个男人也很温柔，也很好看就是了…… 女生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可却又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阻止。 就在这时，雪音开了口：“你留在这里照顾这位同学吧，我可以开车，去买衣服会比较快一点。” 雪音倒也没有想太多，他只是不想让乔之律跑来跑去而已。 至于这个女生，虽然看起来居心不良，但乔之律也不是傻子，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 雪音出于人道主义，转身离开了卫生间，出去帮女生买衣服去了。 见着最后是雪音离开，女生也是悄悄松了口气。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后颈，然后疼得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乔同学，我的后颈很疼，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这里是不是受伤了……” 乔之律低垂着眸子看着自己手机上的时间，没理她。 现在已经七点半了，天都黑透了。 他们家附近的那家超市每到晚上八点多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就几乎卖光。 他和雪音今天晚上买不到那家超市的水果了。 女生见着乔之律不理她，也不放弃，接着道：“乔同学，谢谢你救了我，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乔之律依然不接话，女生自顾自的不停说：“乔同学，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做社会调查活动那次吗，你……”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 眼看着女生越演越上头，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乔之律终于冷声打断。 “没用。” 女生闻言，尴尬的笑了笑，回道：“乔同学，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不太听得懂……” 女生还在继续装，乔之律也懒得再继续给她面子了。 “叫人把自己关在隔间里，又自己泼自己一身水，然后打电话骗我过来。”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乔同学，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有什么目的呢……” 女生还在否认。 乔之律已经失去了耐心，转身就走。 “那你就继续在这里呆着吧，衣服也不会再送来了。” “你敢——” 女生见着乔之律是真的要走，顿时就急了，举起手机，就威胁道。 “学校里有人在堵你，只要你敢踏出这里一步，我就立刻发消息叫他们过来！” 本来，女生会骗乔之律过来，也是跟那伙人商量好的结果。 为了不让乔之律产生怀疑，那伙人藏在了比较远的教室里，只把女生一个人留在卫生间这边。 等到女生给他们信号，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们再过来堵乔之律。 只是女生见了乔之律，又有些舍不得了，想着若是能跟乔之律有什么进展，她就骗一骗那些人，说乔之律没来，然后再和乔之律悄悄离开。 可是没想到，乔之律根本不领情，还对她说那么难听的话，说她装！ “果然还有别的人。” 乔之律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女生，他轻轻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他说。 “叫他们过来吧。” 乔之律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与平静。 女生紧紧的握着手机，不知道为什么，手心里却开始不停的冒汗。 明明她只要在手机上点一下，那伙人就会马上冲过来堵住乔之律，到时候她想怎么报复回去都可以。 可是，她的指尖却在发抖，怎么都无法按下一个键。 她在害怕。 b栋教学楼最边上的一间教室里，几个人高马大的留着纹身的少年嘴里叼着烟，脚踩在堆拢的课桌上，满脸不耐烦。 “艹，那个女的怎么还没发消息过来？” “该不会是失败了吧？” “md，人到底来没来，好歹给个回——” 其中一个纹身少年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忽然震动了起来。 他摸出手机一看，是那个女生的手机号码。 纹身少年顿时疑惑了一下：“不是说好的发消息吗？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疑惑归疑惑，纹身少年还是接了电话，紧接着，他听到了女生结结巴巴的声音。 “你……你们……过……过来吧……乔……乔之律已经来……来了……” 女生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奇怪。 但是乔之律来了，那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因此几个纹身少年也没多想，拎着手边的家伙，就朝着a栋教学楼的卫生间冲了过去。 另一边，女生挂断电话，双腿已经软到几乎站不住脚。 她背靠着墙壁，身体却还在不断的想要往后退，简直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镶嵌到墙里面去。 她惊恐的看着距离她只有一米远的神色冷淡的少年，哆哆嗦嗦的开口。 “电……电话我已经打完了……我……我可以离开了吧？” “请便。” 乔之律微微侧开身体，让出路来。 女生看着乔之律让出来的那一小半距离，简直就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一般，根本不顾及现在自己身上是否湿透，硬撑着自己几乎快要站不住的双腿，拔腿就往外面跑去。 老师们都说乔之律品学兼优，是祖国年轻一代的希望。 学生们都道乔之律英俊帅气，是九亿少男少女心中的完美男友。 可是现在，女生却觉得自己在乔之律的身上看到了一只冷血的恶魔。 如果她再不快点逃脱，恐怕就要被撕碎分尸了。 女生离开没多一会儿，几个纹身少年就来到了洗手间。 为首的那个少年留着凶悍的寸头，黑色的蟒蛇纹身从耳颈蔓延到锁骨。 他手里握着钢管，像是蛇一样阴冷的视线落在乔之律的脸上，盯着看了好几秒，突然笑了起来。 “早就听说丰城一中来了一个叫乔之律的，没想到还真是你这个小杂种。” 第14章 乔之律不认识这个人，可会叫他小杂种的，倒是让他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乔建国的儿子乔元浩。 乔之律父母去世之后，叔叔乔建国为了拿到乔之律的监护权，把乔之律接过去住了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乔之律每天睡的是洗手间，吃的是馊掉的饭菜。 乔建国的儿子乔元浩会把玩具火车砸到他的脑袋上，然后大声骂他小杂种。 跟雪音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过于安宁和美好。 加上被乔元浩欺压的时候，乔之律才三岁，那些记忆过于遥远。 要不是现在乔元浩出现在他面前，乔之律几乎都快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乔之律目前还没打算去找乔建国一家报他们把自己送进精神病院的仇，没想到乔元浩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还像只野狗一样吠个不停。 “现在的医院都是怎么办事的啊？不好好的把病人关在医院里，放出来到处咬人？” 乔元浩不看新闻，完全不知道当时轰动一时的第四精神病院案件。 在他的记忆里，乔之律还应该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所无论他怎么想法子都进不来的丰城最好的中学里！ 乔之律没有理会乔元浩过激的话语，只是慢条斯理的将自己身上的白色休闲外套脱了下来，搭在了隔间的门板上，然后朝着乔元浩抬了抬手，开口道。 “来吧，速战速决。” 再耽误下去，雪音就要回来了。 要是被雪音看见他打架，就不好了。 乔之律是真的不想耽误时间，但他的态度明显更加惹怒了乔元浩。 乔元浩朝着身后的几个兄弟使了个眼色，然后几个少年便握着手中的钢管朝着乔之律身上用力砸了过去！ * 雪音很快就买好了衣服，然后回到了学校。 他提着衣服袋子，正准备往a栋教学楼楼上走去，结果就见着一道白色修长的身影从楼梯口下来。 乔之律的模样看起来跟雪音离开之前没什么差别，只是领子好像被稍微拉高了一点，挡住了少年修长的脖颈。 雪音顿时怔了一下，问道：“那位女同学呢？” 乔之律走过来，接过雪音手上的袋子，回答：“她已经走了。” 雪音：“嗯？” 乔之律：“她的闺蜜手机开机了，看到她打的求救电话，就立刻回来找她了。” 雪音：“那就好，那这衣服？” 雪音指着乔之律手上的袋子，他们家也没有女眷，现在买的这套女装也不知道该给谁穿了。 乔之律：“我拿去退了吧。” 雪音：“也好。” 两人一起离开了学校，而学校a栋教学楼四层的卫生间里，几个纹身少年横七竖八的躺在坑位里，被硬生生砸弯的钢管落了一地。 * 乔之律去退了衣服，然后就和雪音一起回了家。 经过长时间的练习，雪音现在的厨艺已经比先前好了许多，做出来的菜也是色香味俱全了。 乔之律非常捧场的吃完了所有的饭菜，然后又把碗筷收进了自动洗碗机，才去书房学习。 雪音提着水壶，先去给院子外面新买的盆栽浇了水，然后才回到客厅打开了电视看电影。 这是一部新上映的校园霸凌题材的电影，电影开头便是年幼可怜的主角在瑟瑟寒风中把自己的校服拢紧，遮掩住自己身上被同学殴打出来的斑驳伤痕的一幕。 这个镜头没持续多长时间就切走了，接下来是主角坐在阳光铺洒的教室里上课的画面。 只是雪音眼睛盯着电视半晌，接下来演了什么剧情却是半点都没进脑子。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乔之律从教学楼下来的时候，外套领子拉高了。 虽然把领子拉高拉低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现在是五月中旬，正是丰城天气最好最舒适的时候，到了晚上也不会感觉特别的冷。 一般情况下，乔之律的外套领子都是往下拉开一些的。 只有风特别大的时候，少年才会把领子拉到最上面。 雪音越想，越是觉得自己今天可能忽略了什么，顿时电影也看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来，就往书房走去。 “叩、叩、叩。” 书房的门紧闭着，雪音轻轻敲了敲门。 好一会儿时间，等到书房里传来少年的应答声，雪音这才推开门进去。 书房里所有的书都被摆放得整整齐齐，桌面也收拾得十分整洁干净。 少年坐在书桌后面，大半的身体都被电脑的液晶显示屏挡住了，只露出一半的脸来。 “有什么事吗？” 乔之律手指还搭在鼠标上，抬眸看向雪音，开口问道。 雪音没答话，迈开脚步走了过去，站定在少年身边，随后眉心轻蹙。 “怎么了？” 乔之律神色如常，握着鼠标的手，却不自觉的轻微收紧。 大概是因为年少时总是遭受非人的虐待，乔之律的心脏比一般同龄人都要强大得多。 旁人都会觉得紧张害怕的事情，他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温柔的雪音时，尤其是当雪音蹙眉的时候，乔之律都会没来由的感到格外紧张，然后整个神经都紧绷起来。 乔之律心绪有些乱，站在他面前的雪音却是突然倾了身过来，低头凑近了他颈边，随后轻轻嗅了嗅。 少年微弯的背脊一下子就绷直了，随后，他听到雪音温柔的声音。 “受伤了怎么不告诉我？” 雪音往后退开了一些，碘酒的味儿却依然萦绕在鼻翼之间，怎么都散不去。 “只是一点小伤。” 乔之律被雪音发现受伤的事情，也就不隐瞒了。 雪音道：“让我看看。” 乔之律避开雪音的时候，回过头看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不用了，真的只是一点小伤。” 雪音不说话了，只是静默的看着乔之律。 乔之律握着鼠标随便移动了几下，忽然就看不进去自己电脑屏幕上的内容了。 他松开鼠标，把椅子往后退开了一些，然后就站起身来，拉下外套拉链，把衣服脱掉了。 少年里面穿着的是一件白色短t，t恤很是宽大，却也遮掩不住少年劲瘦有力的腰腹肌肉线条和结实的胸膛。 雪音可以清楚的看见，少年露出的手臂上和肩膀上有大片紫色的淤青，连脖子上，也被刮破了一点皮，留下鲜明的血痕。 伤得不轻。 雪音得出结论，然后问道：“碘酒和棉签放在哪里了？” “这里。” 乔之律拉开了自己面前的抽屉，碘酒和棉签都是刚刚雪音来敲门的时候被他藏在这里的。 雪音伸出手去，拿了棉签，沾了碘酒，然后帮乔之律涂抹乔之律自己还没能涂抹到的地方。 少年身上的淤青一看就知道是积累了淤血没有散开，轻轻碰一下都会痛。 雪音帮乔之律擦完了碘酒，也没离开，而是用指腹按压着少年淤青的地方，轻轻将积累的淤血揉开。 “是因为那个女孩子吗？”雪音问道。 乔之律下午来他店里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结果去了一趟学校，回来就这样了。 雪音只能想到是因为那个女孩子，并且这些事发生在自己出去买衣服的时候。 雪音不禁开始感到后悔，早知道乔之律会受伤，他就不离开了。 “不是。”乔之律摇摇头，回答：“是另外的原因。” 那个女生固然是骗他回了学校，但若是他执意要走，那个女生也留不住他。 是他让那个女生打电话把人叫来，也是他挑衅乔元浩动手的。 “可以跟我说说吗？”雪音问道。 乔之律抿了抿唇，没答话，心里开始有些后悔。 他当时怕雪音回来看到他打架，在打斗中根本不躲避乔元浩那些人的攻击，身上硬生生的扛了几管子，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些人给解决了。 他本来想着，回来以后自己擦点碘酒，过几天淤青散了也就没事了。 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雪音发现了端倪。 乔之律不想细说自己打架的原因，也不想让雪音知道乔元浩这个人。 那种垃圾，不值得。 乔之律不再话说，雪音也就不再追问了。 小孩儿长大了，也有自己的秘密了。 就像他也有自己的秘密一样，他到现在，都还隐瞒着乔之律他的真实身份，以及他与乔之律之间的关系。 只是，看着乔之律身上的伤，雪音却依然难以克制自己的心疼。 好像无论他怎么做，都没有办法完美的保护好乔之律。 无论他怎么小心翼翼，最后都还是让乔之律受了伤。 雪音的心情有些糟糕，他收回了手，叮嘱少年受伤的地方不要碰水，然后把碘酒和棉签收了起来，转身离开。 雪音心情不好的时候，周围的空气都会冷上几分。 这是在雪音有意克制的情况下。 若他不克制的话，外面应该就是五月飞雪了。 乔之律明显感觉到了房间里气温的变化，他看着雪音沉默的背影，忽然开始心慌。 雪音是因为他打架了，所以生气了吗？ 乔之律迈开脚步，几步就追了上去，然后挡在了雪音面前，低垂着头道歉。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好孩子，他只是一个装成好孩子的坏孩子。 雪音闻言，停下脚步看着乔之律，他幽蓝的眸子里倒映出少年不知所措的模样。 “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 “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 雪音目光落在乔之律手臂上淤青的地方，顿了顿，继续道：“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对不起，让你受了委屈，受了伤。 * “浩哥，你要的乔之律的资料查到了。” 废弃的旧工厂里，一个手臂上纹着猩猩的寸头少年把手机递到了乔元浩的面前。 “乔之律每周五都会去这家叫‘雪花工艺店’的地方，听说这店的老板是他哥。” “啥？” 乔元浩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这店的老板是那个小杂种的谁？” “是他哥。” 纹身小弟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把一张偷拍的照片点开，放大在乔元浩面前，指着照片上雪色长发的男人道。 “这是他哥的照片。” 乔元浩盯着照片上过分温柔好看的男人看了两秒，呸了一声。 “放屁！” “那小杂种就是个没人要的孤儿，哪儿来的哥！” 乔元浩的语气过于笃定，以至于纹身小弟都开始怀疑自己查到的资料了。 “可是，我问过的人都说那个老板就是乔之律他哥啊……” 乔元浩闻言，冷笑：“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我特么还说我是皇帝老子呢，你信吗？” 纹身小弟不敢反驳乔元浩，小声提出疑问。 “那个男人不是乔之律他哥，又是什么人啊？” “听说当初乔之律从精神病院出来以后，就是被他带走的……” “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总不至于这么不求回报的照顾乔之律这么长时间吧……” “是啊，陌生人怎么会这么尽心尽力的照顾那个小杂种这么长时间呢？” “还把小杂种送进了丰城最好的高中。” 乔元浩盯着雪音的照片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怪异起来，然后他抬头问他面前的小弟。 “一个是有钱的大老板，一个是没人要的孤儿，你觉得他们会是什么关系呢？” 小弟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乔元浩是什么意思，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不……不会吧……乔之律不是还在上高中吗……” “怎么就不会了？” 乔元浩冷笑，“有钱人不就好这一口吗。” 乔元浩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就是正确的，否则实在是无法解释雪音为什么把乔之律留在身边这么长时间。 白天在学校的时候，他们人多势众带武器，最后却被乔之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现在，可算是让他抓住了乔之律的致命把柄，乔元浩的情绪一下子就变得兴奋起来。 “md，小杂种，看我这次不整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雪音：谢邀，我没有钱，也不好那口。 乔之律：谢邀，诽谤造谣是违法的，律师函已经送到你家了。 补更√ 第15章 周一，丰城一中。 热烈的阳光从树影婆娑中挥洒下来，形成一块又一块的光斑。 从学校大门到学校操场之间的银杏大道上，青春洋溢的学生们和前来观看运动会的家长们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学生家长们有的贵气逼人，有的朴素平凡，有的看起来跟自己的孩子也差不了几岁，有的还是小有名气的演员，可其中最为瞩目的，却是一个留着雪色长发的温柔男人。 男人眉眼如画，清隽幽冷，像是初夏里的一捧清雪，在这微热的气候里带来几分舒适的凉意，让人忍不住心神都被牵引过去。 乔之律本就已经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雪音的模样又如此惹眼，顿时就引发了不少窃窃私语。 “那个人是谁啊？跟乔之律同学什么关系啊？” 乔之律已经在丰城一中就读半年了，但是雪音除了报名的时候进入过学校，平日里几乎没有进来过。 有时候他来学校接乔之律，也是把车停在校门外不太引人注意的地方，因此很多人都没有见过他。 “好像是乔同学的哥哥吧？我在报名的时候见到过他。” “可是他们俩看着长得也不太像啊……” “我表妹还跟我长得不像呢，他们俩又不一定是同一个爹妈生的，也许是表兄弟呢。” “说的也是，我跟我表姐长得也不像。” 学生们八卦的聊个不停，操场那边运动会却是要正式开始了。 响亮的吹哨声响起，有报名项目的学生陆陆续续前往比赛场地集合。 “1000米长跑已经开始集合了，我帮你拿着衣服，你过去吧。” 走到操场边上的看台上，雪音看了眼操场里几乎已经集合完毕的学生们，对着乔之律开口道。 “嗯。”乔之律应了声，把手机和刚脱下来的外套都递到了雪音的手上，这才转身往赛道上走去。 雪音到的时候，看台上已经坐了不少人了，他坐的位置就比较偏僻。 可他的模样出众，那一头雪色的长发在人群中也格外醒眼，只要乔之律回头，第一眼肯定就能找到他。 雪音抱着衣服和拎来的手袋端坐在看台上，跑道上的少年们已经准备就绪。 随着裁判手中的信号枪发出信号，时刻准备着的少年们便像是离弦的箭一般，飞速冲了出去。 少年们在跑道上挥洒着汗水，英姿勃发，奋勇向前。 雪音的目光落在起跑之后，就中规中矩跑在中间的乔之律身上，温柔笑了笑。 活着真好。 曾经他怎么奢求都得不到的人生，如今，乔之律会代替他圆满度过。 雪音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乔之律的身上。 他看着少年在一圈之后，逐渐稳步超过前面的对手，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长得乖巧可爱的女生走一步三回头的来到了他的身边，直到女生怯怯弱弱的开口。 “您……您好，请问……您是乔之律同学的哥哥吗？” 听到乔之律三个字，雪音才意识到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 他抬起头来，看向对方。 可爱女生留着齐刘海，扎着双马尾，发梢微卷，她双手背在身后，低垂着眸子死死的盯着自己的鞋尖，脸颊微微泛红，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我是，有什么事吗？”雪音温柔问道。 女孩儿的脸变得更红了，说话也变得更加结巴了。 “我……我和乔之律同学是一个班级的，我……我……乔之律同学……我……天气……” 女孩儿磕磕巴巴半天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急得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最后咬了咬唇，心一狠，直接把背在身后的双手伸了出来，将一瓶水递到了雪音面前。 “这瓶水给您！” 雪音：？ 女孩儿是想给乔之律送水，然后又觉得害羞，所以过来拜托他帮忙吧？ 校园时期的喜欢和恋爱都是单纯而珍贵的，雪音也从来没想过去干预乔之律的感情。 这个女孩儿看起来挺好的，不知道乔之律会不会喜欢？ 雪音仔细的想了一下乔之律可能会喜欢的女孩儿类型，但是想到最后，雪音都没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来。 因为他没有喜欢过任何人，所以他推断不出乔之律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眼看着女孩儿脸低得都快要埋进地底了，雪音也不忍心拒绝女孩儿，便接过了女孩儿接过来的水，回道。 “放心吧，我会帮你把水交给乔之律的。” “啊？” 女孩儿闻言，猛然抬起头来，错愕的看着雪音，张大了嘴巴，好半晌，才小声解释。 “不……不是……” “这水，是给您的……” 雪音愕然：“给我的？” 女孩儿用力点头：“嗯！” 这发展，有点出乎雪音的意料。 小女孩儿还只是个高中生，现在正是青春懵懂的时候，雪音可不想误了她，于是便把水还了回去，婉拒。 “我已经有水了，谢谢你的好意。” 女孩儿眨了眨眼，这下是真的要哭了。 操场那边，却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喊声。 “乔之律！加油！乔之律！加油！” “付意轩！往前冲！付意轩！往前冲！” 雪音听到声音，往操场上看去，正好看到乔之律在最后两米，蓦然加速，超过了一直都跑在第一位的付意轩，然后冲过彩带。 “嘭——” 五颜六色的礼花喷了满身，乔之律拔得头筹！ 周围的老师和同学们都朝着乔之律涌了过去，将他包围得密不透风。 他们关切的给乔之律递水，递纸巾，乔之律却是都没有接过。 他抬起头来，目光越过嘈杂的人群，对视上雪音幽蓝的眸子，整个世界，都好像突然安静下来。 乔之律拨开人群，迈开长腿，朝着看台走过来，然后站定在了雪音面前，朝着他伸出手。 “我的水。” 雪音这才想起来，乔之律刚才没有接同学们递过去的水，于是赶紧把自己手上还未开封的水递到了少年手中。 “给。” 少年接过水，拧开瓶盖，微微仰起头，便是喝了大半瓶。 在刚才的长跑中，乔之律出了不少汗，这会儿身上的衣服几乎已经是完全被汗浸湿了，黏黏糊糊的粘在身上。 好在雪音早有准备，在来之前就已经提前给乔之律预备好了换的衣服。 等着少年喝完水，雪音便拎着手袋站起身来，对着还站在旁边迟迟无法从自己的情绪里脱离出来的女孩道。 “我带他去换一下衣服，失陪了。” 话语落下，雪音便跟乔之律一起去了学校的更衣室。 因为1000米长跑项目和跳远项目的比赛时间接近，乔之律并没有太多的休息时间。 少年迅速把汗湿的衣服脱下，接过雪音递过去的干净衣服套上，就要离开，下一秒，却被雪音拦住。 雪音从手袋里拿出药酒和棉签，然后将少年的衣摆掀起了一些。 “擦完药再过去吧。” 经过两天周末的时间，乔之律手臂上的淤青基本都已经散了，但是腰腹那里有一处稍微严重一点的，还没恢复好。 刚才乔之律换衣服的时候，雪音发现少年腰上的伤口明显变得红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跑加重了伤势。 眼看着少年又要去参加对腰部负担较大的跳远项目，雪音心里担心，却也知道乔之律报名参加了，就绝不愿意轻易放弃，因此他能做到的，也就是在此刻帮乔之律擦擦药。 等到雪音帮乔之律擦完药，乔之律就立刻回到了比赛场地，而雪音也回到了看台上。 只是，这一次，雪音坐回到座位上，却感觉周围的氛围有点不对劲。 学生们看着乔之律的眼光开始变得奇怪，他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盯着手机屏幕交头接耳，时不时的看看乔之律，又时不时的偷偷瞄一下雪音这边。 手机忽然连续震动了好几下。 是从乔之律的衣服口袋里传来的。 看这震动的方式，应该是短信消息提示，雪音便没有去管。 可是，消息提示的震动声响却根本不停，不等雪音拿出手机来把手机彻底静音，来电显示的震动又开始不断的响起来。 是有什么急事找乔之律吗？ 不然怎么会一直不停的发短信和打电话？ 雪音眉心轻蹙，把乔之律的手机拿了出来，指尖刚触及到屏幕，屏幕就因为短信提示自动亮了起来，一连数十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映入雪音眼帘。 137**41：万人骑的恶心玩意，脏不脏啊你！你妈生你…… 178**09：妈的死**，祝你早得艾滋早超生！ 190**56：同学，群里和论坛里发的那些都是真的吗？你真的有精神病吗？ 134**23：男神，你真的被包养了吗？他们都说那个人根本不…… 127**63：乔同学，其实我也是，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陌生号码的短信不断的弹出，根本不知道是谁的电话也一个接一个的打进来。 雪音触及屏幕的指尖微顿，然后接通了其中一个电话，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财大气粗的声音。 “宝贝儿，那个男的给你多少钱一晚上？我出双倍的价格，你这周六过来陪我。” 雪音捏着电话，静默的听着对方的话语，温柔似朝雾的眸色慢慢沉了下来，变得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　　雪音：凛冬已至。 第16章 厚厚的云层悄无声息的将和煦的暖阳遮住，纷纷扬扬的雪花突兀的从天空之中飘落下来，将学校所有的建筑物和人都覆盖。 鼎沸的人声忽然被静了音，学校里所有人的行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被厚重的雪定格在了某一瞬间。 学校里是如此的情况，而学校之外的地方，也未能幸免。 一眼望去，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好像整个世界都突然进入了寒冷的冬季。 “嗡——嗡——” 雪音的手机突然剧烈的震动起来，他没接听，但是电话却被自动接通了。 “哥，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到处都在下雪？”洛水着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与此同时，弘夜的电话也被自动接通进来，进入三人通话模式。 “出什么事了？” “没事，只是稍微有点失控。” 雪音握着乔之律手机的力道缓缓松开，皑皑白雪瞬间融化，明媚的阳光穿透云层千丝万缕的倾泻下来，所有人都恢复了正常的活动。 因为正在跳远被厚雪定格在半空中的学生也终于顺利落地，周围响起一片欢呼声。 只是，大家虽然对被冰冻的事情没有任何的记忆，却仍旧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冷了许多。 “哎？怎么回事啊，刚刚不是还挺热的吗？怎么就眨个眼的时间，就突然变得这么冷了？” “我昨天看天气预报今天的最低气温是13c，现在这冷得感觉都快到零下了……” 学生们纷纷抱怨起不靠谱的天气预报来，然后把脱掉的外套又赶紧拿来穿上了。 天上终于不再下雪，电话那边的洛水也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哥，现在是五月，你可不能随便下雪啊，会出事的……” 雪音是掌控雪的神明，可他也有必须要遵循的自然规则。 他平日里小范围随便下下雪没什么，可要是像今天这样在不是冬季的季节直接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对整个人类社会造成巨大影响，是绝对不可以的。 “你违反了规则，这两天估计不会好受，需要帮忙随时联系。”弘夜也说道。 “嗯。” 雪音应了声，告诉两人不用担心自己，然后就切断了联系。 整个世界恢复了正常，乔之律的手机就又开始不停的震动起来。 雪音把乔之律的手机设置了拒接所有来电和短信，然后开始翻看那些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大多数短信都是来骂乔之律的，但也有少部分的短信是来关心乔之律的。 雪音从短信里的内容可以推断出，那些人都是在某些群里和校园论坛上看到的乔之律的消息。 雪音不知道那些群到底都是哪些群，不过学校的校园网论坛他还是能找到的。 他用乔之律的学生账号直接进入了校园网论坛，然后就看到了首页飘红的大标题：《人前是品学兼优的学霸，人后却是个委身于男人的精神病贱货！》 标题很长，占据了足足两行的位置，十分醒目突出，帖子回复数也早已经变成了999+。 雪音眸色很凉，但他已经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失控了。 他指尖点开帖子，一进去，就看到了发帖人图文并茂的内容。 楼主|匿名账号 1.乔之律曾在精神病院进行过长达十三年的治疗。[第四精神病院病人名单.jpg] 2.第四精神病院被查封后，乔之律被神秘男人带走。[出院手续上乔之律与雪音的签字.jpg] 3.乔之律出院后与神秘男人同吃同住时间已经长达一年半。[乔之律与雪音搬入新家.jpg]、[乔之律与雪音一起过圣诞.jpg]、[乔之律与雪音一起进出超市.jpg]——[+展开] 4.乔之律所有的吃穿用度都由神秘男人包办。[**服装店付款单雪音签字.jpg]、[**鞋专卖店付款单雪音签字.jpg]——[+展开] 主楼的内容多到拉不完，回复的楼层也是各种声音都有。 匿名1楼：震惊掉我的下巴，乔之律竟然还有精神病？ 匿名2楼：今天的我又在瓜田里上蹿下跳。 匿名3楼：不会吧？乔之律真的是被包养的？ 匿名4楼：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金主，呜呜呜…… 匿名5楼：楼主在瞎扯啥呢，照片里的那个男人不是乔之律他哥吗？乔之律和自己哥哥同吃同住怎么了？招你惹你了，还是吃你家大米了啊？ 匿名6楼：楼主发这些存的是什么心呐？精神病院那事新闻上不是报道过了吗？里面有一部分人是没有病的！ 匿名7楼：确切消息，乔之律是独生子女，根本没有哥哥！ 匿名8楼：楼上看得我迷糊了，所以谁说的是真的？ …… 楼主|匿名账号 再补充两点： 1.乔之律的确没有哥哥，他是家里的独生子女。[乔氏夫妇独生子女证书.jpg] 2.乔之律有一个表弟，但是表弟今年才十七岁，与照片上男人的年龄不符。[亲属关系证明.jpg] 综上所述，照片里的那个男人不是乔之律的哥哥，乔之律也的确被那个男人包养了一年多。 …… 匿名99楼：楼主张口闭口就是包养，倒是给点乔之律和那个男人发生过关系的实质性证据出来啊！ 匿名100楼：都锤成这样了，还不是包养？他们又不是收养关系，乔之律一直住在那个男人家，到底是什么关系还用证明吗？ 匿名101楼：楼上都在吵，难道只有我在磕吗？就算两人是那种关系，可是两人颜值都好高啊，很般配啊。 匿名102楼：楼上醒醒吧，与未成年发生关系是犯法的！国家法律不容践踏！ …… 整个帖子里吵得不可开交，中间还有楼层把乔之律的手机号码都暴露了出来。 雪音总算是明白乔之律的手机为什么会不断的收到骚扰短信和电话了。 看完帖子之后，雪音就退出了校园论坛，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复。 因为，那个楼主发出来的图片和证据都是真实的，唯一造谣的，是他和乔之律的关系。 他的确是一直都与乔之律同吃同住，也给乔之律买衣服买鞋子，还帮乔之律交学费，连房子都是为乔之律买的，只等乔之律成年之后就把房子过户到少年名下。 他之所以会照顾乔之律，只是因为想让过去的自己能够有一个好一点的成长环境，然后健健康康的长大。 可是雪音没有办法向众人说明白这个原因。 没有人会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神明，也没有人会相信他是从两千年以后回来的，更没有人会相信，他跟乔之律，其实是同一个人。 不过，雪音没有办法向众人解释这个原因，不代表这件事就没有解决的办法。 他不会否认他做的这些事情，却也绝不会任由别人去污蔑乔之律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雪音拿出自己的手机，很快就给弘夜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 雪音：帮我个忙。 雪音：查一下这个帖子的ip地址。账号：qiaozhilv017，密码：snow1016，[链接地址] 弘夜：好。 学校运动会还在如火如荼的举行着，雪音刚把乔之律手机上的短信和通话记录删掉，乔之律就比赛完了所有的项目，往他这边走了过来。 不知道乔之律到底有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同学奇怪的眼光，反正他来到雪音面前的时候，一切反应如常。 “我的项目比赛完了，下午也不上课，我们直接回家吧？” 乔之律一边接过外套穿上，一边对着雪音道。 “好，今晚炖玉米排骨汤？” 雪音把手机也还给了乔之律。 乔之律接过手机，点开屏幕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的，没有短信也没有任何的通话记录，但是手机电量却比他去比赛跳远项目之前减少了百分之二，这比他的手机正常待机消耗的电量要多。 乔之律低垂下眼眸，指腹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把手机收了起来，对着雪音道。 “我去一下卫生间，等我一下。” 从长跑比赛到现在，乔之律都还没有去过卫生间，因此雪音也没有怀疑什么，点点头便应道。 “好。” “很快就回来。” 话语落下，乔之律转身便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我都说是真的了，你看吧，这还有视频，正常俩男的哪儿会有这么亲密？” “我看见有人说好像每周都看到那个男的开车来学校接乔之律。” “那车看起来挺贵的，至少上百万。” “刚才运动会还有人看见他们俩去更衣室呆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了。” 男卫生间门口，几个八卦的男生脑袋凑在一起，一起盯着一个手机屏幕，兴致高昂的讨论着。 “乔之律不是父母双亡吗？那死去的爹妈也没给他留下什么遗产，自己从精神病院里出来肯定是活不下去的，可不得巴着一个有钱人死不松手？要我我也这么做。” “真没想到，乔之律这人看着还挺……” 戴着厚重黑框眼镜的男生还在喋喋不休说个不停，旁边的洋葱头男生却突然用力掐了他一把。 “你掐我干什么啊，你有病啊——” 黑框眼镜男生不满的看着洋葱头男生，却见着洋葱头男生不停的对他眨眼睛。 “你特么是眼睛抽筋了吗？一个劲儿对我眨……” 黑框眼镜男生的话语还没说完，忽然停下，因为，他感觉到了气氛有点不对劲。 不止是那个洋葱头男生在不停的眨眼睛，另外几个跟他一起讨论的男生也都不说话了，然后拼命对他眨眼。 黑框眼镜男生心里涌起一种不太好预感，他僵硬的扭着脖子，回过头去，然后就见着他们讨论的主角此刻就站在他身后0.5米距离的地方，静默的看着他，以及他手上的手机。 “乔……乔同学……你怎么来了……”黑框眼镜男生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开始不停的冒冷汗。 乔之律淡笑，黑色的眸子冷邃得像是染上了一层化不开的浓墨，沉郁阴霾。 “你们在看什么？也给我看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目录抽了，都看不到最新更新，宝子们从看过的章节继续往后翻就行啦~ 感谢小可爱们的地雷和营养液~我都收到啦~ 第17章 雪音留在看台边上等了没几分钟，乔之律就回来了。 少年接过了雪音手里拎着的手袋，和雪音一起离开操场，往校门口走去。 “今天中午订金玉楼的外送吧，很久没有吃过他们家的饭菜了。” 金玉楼是以前雪音的厨艺还不怎么样的时候，经常订外卖的一家餐厅，后来雪音学会做饭且厨艺不错以后，就渐渐的不订外卖了。 雪音不知道乔之律今天怎么突然想起了吃外卖，但是乔之律开口了，他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好，等下上车了就订，等我们到家外卖也刚好能送到。” 末了，雪音又多问了一句。 “晚上还炖玉米排骨汤吗？” 如果乔之律晚上还想订外卖的话，他就不做饭了。 乔之律回答：“炖吧，你炖的玉米排骨汤很好喝。” 雪音：“好。” 约莫七八分钟后，两人走到了雪音停车的地方。 雪音拉开车门，刚坐进去，他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是弘夜发来的消息。 弘夜：ip地址查到了，登录那个账号发帖的人的信息也查到了。[文件] 雪音：好。谢谢。 雪音回了消息，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坐在副驾驶的乔之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雪音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雪音轻轻松了口气，然后发动车子回家，在经过家附近的那家超市的时候，两人还一起进去买了新鲜的玉米和排骨，准备晚上用来炖汤。 一切的生活步调，都跟他们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午饭结束后，雪音有条不紊的把碗筷都收拾好，然后才对着乔之律开口道。 “我等下有事要出门一趟，晚上可能会晚点回来。” 乔之律在整理鞋柜里的鞋子，闻言手上动作微顿，低声应了一句。 “嗯。” “对了，家里的微波炉坏了，我买了一个新的，应该会今天下午送到，到时候你签收一下。” 雪音拿了手机和车钥匙，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好。”乔之律应声，然后看着雪音开车离开。 等雪音的车完全消失在乔之律的视野之中后，乔之律立刻就放下了手上的鞋子，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打开衣柜，从里面取出来一件黑色的外套，一条黑色的裤子，一顶黑色的帽子以及几个颜色款式都不同的口罩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然后就拎着背包出了门。 * “曹庆元，男，17岁，恒远中学高二（4）班学生……” 雪音拿出手机，又看了眼资料上的信息，然后才在恒远中学大门外面的路边停了车。 恒远中学是全市排名最末尾的一所中学，里面的学生全都是来混文凭的，基本上高中毕业之后，就进入社会了，几乎没有人能考上大学。 在这所学校里，老师不管上课的纪律，也不管学生的出勤率，甚至不管学生受没受伤，打没打架。 反正，只要没死人，这所学校就是一切不管。 就像现在，雪音戴着口罩和帽子光明正大的从学校大门口走了进去，坐在保安室里的保安还在全神贯注的斗地主，连问都没有问一句，更别说是阻拦雪音进入校门了。 学校的风气差，教学环境也很不好，地上到处都是乱扔的垃圾，明明是上课的时候，却仍旧有不少的学生在外面瞎溜达。 好在雪音用帽子把自己惹眼的发色给遮掩了起来，口罩也把他的容颜遮掩了大半，不然可能还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雪音按照资料上的信息，很快就找到了学校的宿舍楼，然后走到了203宿舍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住在宿舍里的男生没有任何的防备，听到敲门声，就顶着一个鸡窝头来开了门，当看到门口站着的是一个陌生人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你谁啊？” 雪音没有回答鸡窝头的话语，抬手按在鸡窝头男生的肩膀上，轻轻将人往后推开几步，然后就走了进去。 鸡窝头男生还完全处于懵逼的状态，直到对方把宿舍的门关上，鸡窝头男生才意识到了几分不妙。 然而，不等他开口，便听到男人语气微凉的问话。 “为什么到处散播乔之律的谣言？” 这个鸡窝头男生，正是雪音要找的曹庆元。 鸡窝头男生下意识的就要否认，然而，雪音却已经拿起了他放在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将屏幕上面他还正在操作的页面对准了他的脸。 “不要否认，这就是证据。” 电脑屏幕上打开的页面正是丰城一中的论坛回复页面，而这台电脑所使用的账号显示为：楼主|匿名账号。 电脑屏幕右下角，好几个群头像不断的闪烁。 雪音耐心的挨个点开看了，果不其然，那些传播到各个群里的视频和截图，也都是眼前这个鸡窝头男生发的。 “关你屁事，把我的电脑还给我！” 曹庆元终于反应过来，抬手就去抢雪音手中的电脑。 出乎曹庆元意料的是，他很容易就把电脑给抢了回来，简直就像是雪音故意把电脑还给他的一样。 男生心里正疑惑着，结果就听到雪音淡淡开口。 “就这样拿好电脑，不要动。” 曹庆元：？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眼前好像闪过了几道光，他被拍了！ 然后，曹庆元还气愤的发现，他的电脑抢回来以后，屏幕竟然是正对着雪音的。 也就是说，雪音对他拍照的时候，连带着把他电脑屏幕上的内容也全都拍了下来。 雪音是在保留证据！ 曹庆元察觉到不好，立刻就把电脑屏幕按了下去，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雪音眸色淡淡的看着他，语气幽冷：“虽然你还未成年，但你已经年满十六，造谣诽谤别人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曹庆元没当回事，只当雪音是在诈他。 “你吓唬谁呢，刑事责任是你说要负就负的吗！” “你觉得我是在吓唬你？” 雪音轻轻笑了笑，然后把弘夜发给他的文件打开，点开其中一张照片，在曹庆元眼前放大。 “律师函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若需要，我随时可以让人寄到你宿舍来。” 雪音给他看的只是一张照片，但是照片上的律师函却是清清楚楚盖了律师事务所的红章的！ 曹庆元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心里顿时就有点犯怵，本能的就开始撇清自己身上的责任。 “这是我的电脑，但里面的内容是乔元浩让我发的！” “对，都是乔元浩逼我发的！” 蓦然从曹庆元的口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雪音倒也没有感觉太惊讶。 当初看到帖子内容里有亲属证明以及乔氏夫妇的独生子女证书的时候，雪音就怀疑这件事跟乔元浩有关了。 现在曹庆元的话倒是证实了雪音的猜测。 “乔元浩现在在哪儿？”雪音问道。 “我……我不知道啊……”曹庆元回答。 雪音接着道：“打电话给他，你应该有他的电话吧？” “我打？”曹庆元闻言，顿时就迟疑了。 他虽然供出了乔元浩，但只要他和眼前这个男人达成保密协议，乔元浩也不一定就知道是他说的。 可要他现在打电话给乔元浩，到时候雪音找过去，那不就什么都暴露了吗…… 曹庆元被乔元浩打过几次，对乔元浩也是真的怕。 雪音见着曹庆元慢吞吞的墨迹时间，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凉凉道。 “是现在打电话给乔元浩，还是被我起诉到法院去，你选一个吧。” 其实起诉成功的话，曹庆元也就是被拘留几天，罚点款就没事了。 但是曹庆元不了解这些法律法规，而且，他在网络上口沫横飞，以一敌百，到了现实里，其实也就是一头外强中干的驴。 这会儿听到雪音这么说，曹庆元手一抖，立刻就把电话给拨了出去。 “嘟——嘟——” 然而，电话忙音响了好久好久，乔元浩那边却始终没有接通电话。 曹庆元一边重复拨打乔元浩的手机，一边小心翼翼的去看雪音。 眼见着雪音眉心轻蹙，曹庆元心里咯噔一下，怕雪音又要起诉他，便立刻开口道。 “乔元浩可能是没听到手机铃声，不过他经常都跟他那几个兄弟呆在一起，我打电话问问他兄弟。” 话语落下，曹庆元赶紧拨打了另外一个号码出去。 这一次，电话倒是很快就被接通了，里面传来一个粗糙的男声。 “喂，曹狗，什么事啊？” 曹庆元捧着手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奇怪：“翔哥，你们在哪儿啊？我打浩哥电话没人接……” “我们在网吧呢，浩哥刚才去洗手间了。” “不说了，妈的又要落地成盒了，挂了。” 话语落下，对面立刻就把电话给挂掉了。 曹庆元把手机收了起来，然后便对着雪音道。 “问到了，乔元浩在学校门口那家思远网吧。” 雪音把网吧名字记了下来，然后又对着曹庆元道。 “给我一张乔元浩的照片。” 雪音对乔元浩的记忆还停留在三岁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现在的乔元浩到底长什么样子。 电话都打过了，现在就一张照片算什么？ 曹庆元立刻就把乔元浩的照片传给了雪音。 雪音盯着照片上长得酷似乔建国的男生看了几秒，毫无温度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而在雪音离开之后好一会儿，瘫倒在椅子上的曹庆元才发现宿舍里的温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低得吓人，他的四肢也已经全都被冻僵了。 * “兄弟给我上啊！你特么躲后面吃shi吗！” “艹，技术这么菜抢什么c位，我家里的狗都比你这b玩意儿玩儿得好！” …… 还没进门，雪音就听到了从网吧里传出来的各种愤怒的骂声。 进门以后，里面的光线更是昏暗得令人头晕，空气里也充斥着浓烈的酒味儿和烟味儿。 好在雪音戴了口罩，隔绝了不少难闻的气味，不然这糟烂的环境，真是让人一刻都呆不下去。 雪音从恒远中学到这家网吧，用时不过三分钟。 考虑到一般人上个洗手间也用不了三分钟，雪音便没有直接去洗手间，而是先在网吧里找了一圈。 “日啊！不是说好在c城降落吗，你现在就跳，急着去赶死吗！” 忽然，一个粗糙的声音吸引了雪音的注意力。 雪音辨认出来，这是曹庆元联系过的翔哥的声音。 翔哥那边，几个叼着劣质烟的纹身男生坐了一排，其中有一个空位并没有人。 雪音看了一下，那几个人里并没有乔元浩。 看来乔元浩是还没从洗手间回来。 网吧里有去洗手间的指示标，雪音跟着指示标找到了洗手间。 总共四个洗手间位置，其中两个开着门没有人，两个关着门。 雪音没有闯洗手间的爱好，因此便耐心的在外面等着。 等了约莫五分钟的时间，两个关着的洗手间门陆续被打开了，只是从里面出来的人，却仍旧没有乔元浩。 雪音见状，眉心轻蹙。 乔元浩不在座位上，也不在洗手间，那是去哪儿了？ “兄弟，我看你在这儿转了好几圈了，是在找人吗？” 一个坐在洗手间附近位置的网瘾少年刚好结束一把游戏，正无聊的等待匹配，便主动跟雪音搭了句话。 雪音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然后拿出手机，点开了乔元浩的照片，递到了网瘾少年面前，温柔开口。 “你好，请问你有看到这个人去哪儿了吗？我有点急事找他。” 雪音的声音又温柔又好听，像是覆了一层细雪的清泉，让人一不小心便会被迷了心神。 网瘾少年并没有看清雪音的脸，却仍旧情不自禁的被雪音的声音所吸引。 他看着雪音手机上的照片，张了张嘴，便不由自主的回答了雪音的问题。 “我刚才好像看到他跟着一个穿着kappa黑色外套的人走了……” 网瘾少年之所以记得对方穿的是kappa外套，是因为对方穿的kappa黑色外套上的品牌标是白色的，在后背上占据了很大一片地方，非常显眼。 雪音把那人的穿着特征记了下来，然后接着问道：“那你有看到他们从哪扇门出去了吗？” 这家网吧除了正门和后门以外，还有三扇门，分别通往三家不同的地下娱乐场所，分别是ktv、桌球室和电玩城。 网瘾少年抬手指了指那扇通往地下ktv的门，然后回答：“那一扇。” 作者有话要说：　　乔元浩：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18章 地下ktv的光线变得更加昏暗，里面震耳欲聋的回荡着跑调的歌声。 雪音顺着包间的门牌号一路找过去，竟然没找几个，他就透过包间门透明的玻璃区域看到了乔元浩。 乔元浩端坐在包厢的皮质沙发上，比上课的姿势还要标准。 他的身体正对着前面墙上挂着的宽屏液晶电视，侧脸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僵硬，额头上不断的有冷汗滑落。 雪音推开门走了进去，乔元浩听到声音，没转头，只眼珠子往雪音这边瞥了过来，然后不等雪音开口，就连忙道。 “乔先生，我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 乔元浩的反应很奇怪。 雪音进来包间的时候，并没有摘掉口罩和帽子，可乔元浩却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雪音没答话，乔元浩又接着道。 “乔先生，论坛上的事情我会去澄清的，我也会录视频道歉。” “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乱说话，也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在雪音的印象里，乔元浩可不是这种会主动认错的性格。 雪音眉心轻蹙，怀疑乔元浩有诈，但乔元浩的语气却十分恳切。 “我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我已经录好道歉视频了，不信的话，你可以打开我的手机看看。” 乔元浩的目光落在茶几上，但他还是端坐着，一动不动。 雪音将信将疑的拿起了乔元浩的手机，点开了手机里的视频，第一个，就是乔元浩录的道歉视频。 “大家好，我是乔元浩，是乔之律的远房表弟，也是这次乔之律舆论风波的幕后主使人……” 乔元浩在视频里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自己所有的行为，已经足以证明乔之律的清白。 雪音把乔元浩手机里的视频传到了自己的手机里，随后抬眸看向乔元浩，语气冷淡：“有些伤害，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挽回的。” 如果一句道歉就能抵消所有的罪过，那乔之律受过的委屈又算什么？ “滴滴滴滴——” 乔元浩手机里设定的闹钟却忽然刺耳的响了起来。 乔元浩听到这声响，浑身一个激灵，想起了什么，立刻就从沙发上滑跪了下来，趴在了雪音脚边。 “我知道道歉没什么用，不用您动手，我自己惩罚自己！” 话语落下，乔元浩抓起茶几旁边放着的铁凳子，就用力往自己手臂上砸了下去。 “啪——啪——” 是骨头碎裂的声响，乔元浩这一下，直接把自己的手臂砸骨折了！ 雪音倒是没事没想到乔元浩竟然还会来这么一出。 他本意是把乔元浩交给警察处理的，毕竟，他是神明，不能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动手，他也不能给乔之律的生活背景留下任何的污点。 “嗡——嗡——” 他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突然震动起来。 雪音拿出手机看了眼，竟然是叮咚物流打来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乔雪音先生吗？” “我们是叮咚物流的送货员，您买的微波炉我们已经送来了，需要您签字验收，但是我们按了好几次门铃，您家好像没有人……” 送货员的话语让雪音怔了一下，乔之律不在家吗？ 尽管雪音心中有疑问，但他还是很快就回复了送货员。 “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事出门了一趟，马上就回来，您稍等……” 雪音挂断了电话，低头看了眼乔元浩手臂上因为骨折而红肿的伤口，没理会，转身离开了。 乔元浩自作自受，他还没有圣母心泛滥到要为欺负乔之律的人叫救护车的地步。 眼见着雪音终于离开，趴在地上痛得脸色青白一片的乔元浩却仍旧是半口气都不敢松懈下来。 他维持着狼狈的姿势，一动不动，只眼珠子拼命的朝着包厢门上方一个非常不显眼的黑点瞄去，然后急促的喊道。 “这下你满意了吧！” “咔哒——” 包厢的门，再一次被人推开。 轻微的脚步声在乔元浩耳边响起，乔元浩乱转着眼珠子，却因为连脑袋都不敢动一下，而无法看到对方的容颜，只能看到一双又直又长的腿。 对方不急不缓的站定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 “让雪音看到那些肮脏的字眼，我没亲自把你的手剁下来真是可惜了。” 对方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乔元浩就觉得真特么的操蛋！ 因为乔之律来找他，根本不是因为他在网络上造谣乔之律和雪音有不正当的关系，也不是因为他说乔之律是精神病疯子，而是因为他公布了乔之律的手机号，让雪音不小心看到了那些发到乔之律手机上的粗鄙肮脏的语句！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乔先生也已经走了，你说话算话，赶紧把那玩意儿弄走！” 乔元浩是真的快要崩溃了，急切催促。 “急什么？等它玩儿够了，自然就会离开的。” 乔之律没理会乔元浩，而是悠然的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然后摸出手机开始玩儿了起来。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五分钟。 乔元浩只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已经麻痹到不再流淌了，坐在沙发上的乔之律才终于把手机收了起来，然后朝着乔元浩的位置，轻轻吹了声口哨。 口哨声落，一条碧绿的小蛇便灵活的从乔元浩宽松的领口钻了出来，然后迅速爬上了沙发，乖顺的缠绕到了乔之律腕骨突出，劲瘦有力的手腕上。 小蛇身上的颜色很艳，一看就知道带着剧毒。 它乖乖的缠绕在乔之律的手腕上不乱跑，却又凶狠的瞪着乔元浩，嘶嘶的吐着蛇信子。 乔元浩怕蛇，这是刻在他灵魂里的恐惧，他根本无法控制。 眼见着乔之律终于把放在他身上的蛇拿走了，乔元浩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也终于缓解了许多。 然而，不等他这口气完全松下去，下一秒，缠绕在乔之律手腕上的小蛇却突然吐着蛇信子凶猛的朝他扑过来，感觉好像立刻就会咬死他一样！ “啊——” 乔元浩的心跳顿时就被吓停了一拍，本能的闭上了眼睛，然后疯狂的往后退缩。 乔之律见状，从容掐住小蛇的七寸，把小蛇尖尖的脑袋给按了回来，站起身来，嗤笑。 “胆小鬼。” 乔元浩敢怒不敢言，只能恨恨的瞪着乔之律。 乔之律也懒得再在乔元浩身上浪费时间了，迈开脚步，走到门边，抬手把门上的微型摄像头取了下来，末了，不忘再叮嘱乔元浩几句。 “今天的事情，你知，我知。” “若是有第三个人知道，下次我带来的，就不止是这一条了。” “你知道的，只要你还活着，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的。” 乔之律淡笑，只是这笑容里，却没有丝毫的温度。 “毕竟，我是从精神病院里出来的疯子。” “疯子，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 雪音把车开出去一段距离之后，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出门的时候跟乔之律说了下午会有微波炉送到家里，乔之律也应了声。 按照乔之律的性格，既然答应了，只要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就不会离开家。 可是刚才，叮咚那边的送货员却告诉他，家里没有人？ 难道，乔之律在他离开之后，还是看到了那些传言吗？ 雪音心里顿时就有些担心，靠边停了车，然后就给乔之律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听筒里传来少年轻微的呼吸声。 雪音温柔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电话那边静默了好几秒，然后才传来乔之律的声音：“恒远中学。” 雪音眉心轻蹙，正犹豫着要不要直白的问乔之律，就听到乔之律继续道：“我来找乔元浩。” 听到乔元浩三个字，雪音就知道，乔之律一定是看到那些传言了。 他问道：“你见到乔元浩了吗？” 很快，少年就给出了答案：“还没。” 雪音轻轻松了口气，他打从心底里不希望乔之律见到乔元浩，他不想让乔之律再想起那些糟糕的记忆了。 “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你在原地等我，我马上过来接你。” 这一次，电话那边没有再应声。 于是雪音又补充道：“我已经拿到乔元浩造谣的证据了，稍后就会提交给警方处理，校园网那边我也已经联系管理员进行删帖处理了，你不必担心。” 电话那边又是静默半晌，然后才传来少年浅淡的回应：“好。” 挂断了电话，雪音发动车子，在下一个路口就立刻掉了头，然后往回开。 恒远中学的校门还是很显眼的，远远的，雪音就看到了站在校门口路边穿着白色休闲衣，戴着白色防雾霾口罩，单肩挂着黑色背包的少年。 少年低垂着眸子看着手机，听到汽车引擎的声音才抬起头来。 雪音把车停靠在了少年面前，少年便熟练的拉开车门，然后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来。 “抱歉，让你受到这种委屈。”雪音道歉。 在帖子出来以后，雪音就很认真的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他心疼乔之律在精神病院遭受的那些非人的待遇，他想要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好的都给乔之律，可他却忽略了，他对乔之律的这种好，是可能会被别人误会的。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误会他。 可他不想让乔之律也被别人误会。 现在仅仅只是被人看到他们同吃同住，就已经传成这样了。 要是被那些人知道他和乔之律还一直都睡在同一间房里，那他和乔之律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没有人会相信他和乔之律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其实是睡的两张床。 就像同样也没有人会相信他是死亡之后的乔之律一样。 “没有觉得委屈。”乔之律开口。 只是一些污言碎语而已，刺伤不了他。 乔之律是真的没有觉得委屈，但雪音也是真的心疼乔之律。 所以，他不希望这种事情再发生了。 于是，他问乔之律：“你现在还怕黑吗？” 乔之律闻言，眉心轻拧，没搭话。 雪音接着道：“我认真考虑了一下，你马上就要成年了，也该有一些自己的私人空间了。” “所以？” 乔之律眸色微敛，语气如常，修剪整齐的指甲却在手机屏幕上留下一道轻微的刮痕。 车厢里的氛围蓦然变得有些沉闷，雪音感觉到了乔之律的情绪有些低沉。 但是考虑到乔之律的声誉，雪音还是狠心开了口：“以后，我会去客房里睡。” 第19章 雪音话语落下之后，乔之律低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看了很久，才回道。 “不用，我回我以前的那个卧室去睡就好。” 本来，就是他闯进了雪音的卧室。 现在该搬出去的，也是他，而不是雪音。 一路无话，中途叮咚物流的送货员又打电话来询问了一遍，雪音什么时候能到家。 他们还有别的工作要做，在雪音这里耽误的时间有点长了，误工会扣钱。 雪音在电话里道了歉，并且表示会承担他们误工的损失，然后才挂断了电话。 约莫半个多小时以后，雪音到了家。 他签收了叮咚物流送来的微波炉，然后就去了警察局，把乔元浩造谣的证据提交了上去。 与此同时，丰城一中校园网也把乔元浩道歉视频的链接置顶到了论坛首页，还了乔之律一个清白。 不过，就算这样，也仍旧有很多人质疑雪音对乔之律好的目的。 毕竟两人无亲无故，雪音既没有结婚，也没有伴侣，一直就这样无私的照顾乔之律着实可疑。 对此，雪音只给出了一个简单的回应：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太可怜了，所以想帮帮他。 大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追问着雪音还想得到其他的答案，但雪音都没有再回应过了。 该解释的他都解释过了，乔之律的清白也已经证明了，剩下的流言，就让时间来平息吧。 雪音再次回到家里的时候，乔之律已经把床搬到自己的卧室里去重新组装好了，正在整理衣柜里的衣服。 雪音走了进去，摸出新买的手机卡，放到了乔之律的床头柜上，然后开口。 “帮你新买了一张手机卡，以前那张卡，就扔了吧。” 乔之律的手机号被曝光了，是不能再用了。 好在买卡的时候，并不是实名登记的。 这样的卡，不用了也不用专程去营业厅注销，等到卡上没钱了，自然就会停机，停机超过三个月，卡号就会被再回收利用了。 “嗯。” 乔之律瞥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卡一眼，然后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衣柜门关上了。 他平时常穿的是白色的衣服，但他今天去找乔元浩的时候，特地穿了一件品牌标十分显眼的黑色衣服。 他之所以换衣服，并不是为了做到滴水不漏，不让别人发现他的身份。 而只是，为了隐瞒雪音。 他的衣服都是雪音帮他买的，他不确定雪音会不会发现他现在的衣柜里少了一件黑色的衣服，所以他不会冒险让雪音看自己的衣柜。 乔之律本来话就不多，自雪音提出搬到客房去睡以后，乔之律就更是不怎么说话了。 雪音也没有勉强什么，只是在心底轻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去了厨房。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但他没有忘记他答应了乔之律今晚给他炖玉米排骨汤。 晚餐的时候，乔之律喝了两碗汤，饭量跟平时差不多。 吃完饭后，乔之律也像往常一样，主动把用过的碗筷都收进了自动洗碗机里，然后去书房学习。 唯一不同的是，那天晚上，乔之律学习完了以后，没有再来雪音的房间，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夜色，很温柔。 草丛里的虫鸣，也是真的闹腾。 雪音站在窗户边，出神的盯着窗外模糊不清的叶影，有轻微的水声从他的袖口传来。 “嗒——嗒——” 一声，又一声，是他的指尖在一点一点化雪。 当初他死后不久，他的尸体就化作了一抷黄土，被掩埋在了厚重的大雪之下。 所以现在他使用的这副躯体，其实是由积雪重组而成的。 他今天因为失控而破坏了这个世界的秩序，现在他的身体正在遭受规则的反噬。 “滴滴答答”的水声在耳边响个不停，明明不是一个好的预兆，雪音却忽然想到，其实跟乔之律分房睡也挺好的。 至少，乔之律不会发现他的异常，他此刻，也不用极力压制自己的伤势。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乔元浩的消息就铺天盖地的席了过来。 本来雪音只是起诉乔元浩造谣诽谤，可没想到，在他把乔元浩造谣诽谤的证据递交上去之后，又有人匿名递交了乔元浩校园霸凌同学，以及强女干未成年少女的若干证据，并且发布到了公众社交网络平台上，结果就导致，乔元浩一夜之间在各个网络平台c位出道，丰城派出所的警察连觉也没睡好，连夜起来把乔元浩给逮到了派出所，拘留审问。 乔建国夫妇得知了这个消息，一夜之间白了不少头发，冲到派出所去又哭又闹，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并且，因为他们在派出所撒泼的恶劣行径令人反感，神通广大的网友们不仅扒出了当初乔建国不愿意在乔之律的手术同意书上签字这件事，还扒出了乔建国夫妇非法雇佣童工，涉险拐卖人口这些黑心事迹！ 于是，刚抓完乔元浩的丰城派出所的警察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火急火燎的把乔建国夫妇也给抓了进去。 乔建国一家的事迹对整个社会产生了极为恶劣的影响，因此法院的判决书也下来得非常的快。 乔元浩涉嫌强女干罪，但因为年满十四，而未满十八，所以从轻处罚，判三年有期徒刑。 而乔建国夫妇因拐卖人口罪，处以十年有期徒刑。 乔建国一家闹出来的风波一连持续了两个月，才慢慢的平息下来。 又过了两个多月，已经完全没有人提起乔建国一家的事情了。 不过，所有人都遗忘了乔建国一家，不代表雪音也遗忘了。 十月份，雪音开始频繁的联络律师，准备等乔之律成年之后，就立刻起诉还蹲在牢里的乔建国一家，把当初乔建国一家从乔之律手上抢走的已逝的乔氏夫妇的遗产夺回来。 “乔先生，我这边准备的资料基本就是这些内容了，您那边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律师在电话那边问道。 “你刚才说的第九条第十款……” 雪音刚准备说点什么，结果耳边就传来烤箱的“叮——”的提示音，是他烤的曲奇好了。 于是雪音只能止住了话头，对着律师道。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事要忙，我们明天再讨论吧。” 今天，是乔之律十八岁的生日。 不同于前两次乔之律的生日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一次乔之律的生日，还邀请了不少同学到家里来一起庆祝。 进入丰城高中将近一年的时间，乔之律已经越来越能融入到人群中生活了。 虽然他平日仍旧话不多，人也略显高冷，但在人际交往方面却并没有陷入什么困境，反而与同学们相处得都还不错。 雪音挂断了电话，就把手机放进了衣兜里，然后戴上了防烫手套，把烤箱里刚烤好的曲奇取了出来，端到了客厅里去。 “谢谢雪音哥哥。” “雪音哥哥你手艺真好。” “雪音哥哥你也来跟我们一起玩儿游戏吧？” 雪音长得好看，人温柔，现在厨艺也很好，每次给乔之律送吃的去学校，都会给他班上的同学也带上一些。 乔之律的同学就这么跟雪音接触了几次，顿时就喜欢雪音喜欢得不得了，还经常抱怨自己怎么没有一个这样好的哥哥。 同学们热情邀请雪音一起来玩儿真心话大冒险，雪音温柔笑了笑，婉拒了。 “烤箱里的蛋糕也快好了，我去看看。” 雪音又给大家拿了一些饮料和零食出来，然后便回到了厨房。 客厅里一片热热闹闹，厨房里却十分的安静。 雪音盯着烤箱上的倒计时，听着耳边传来的热闹的欢呼声，有片刻的出神。 乔之律已经越来越不需要他了。 现在的乔之律不再怕黑，也不会再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不松手了。 乔之律也已经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子，而他，只是圈子里的其中一位。 不过，这样才是正常的，不是吗？ 他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的。 到时候乔之律还要好好的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只是，雪音心里却始终感觉有点空落落的，像是缺失了什么一样。 大概，是因为一直都在照顾的小孩儿终于要脱离年长者的庇护独立生活了，让他感觉有点不习惯吧…… “叮——”烤箱的提示音将雪音的思绪拉回来。 雪音将烤好的蛋糕胚子取了出来，然后开始认真细致的抹奶油，裱花。 雪音在厨房忙碌，乔之律也没有闲着，时不时的会进来厨房帮雪音端端盘子，洗洗水果之类的。 不过每次乔之律在厨房呆不到一会儿，就会被雪音赶出去。 洛水给雪音打视频电话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雪音把乔之律从厨房里赶出去，顿时就开口道。 “哥，你一个人干活多累啊，让小乔同学留下来帮忙不香吗！” 雪音笑了笑，给刚切好的水果摆盘。 “生日当天不干活，将来的日子才不会过的太辛苦。” 他舍不得让乔之律辛苦，所以一点活也不想让他干。 洛水闻言，又是翻白眼又是心疼。 “我的傻哥哥，今天是小乔同学的生日，可也是你的生日啊！” “真是败给你了，哥你等着啊，我现在就叫上弘夜哥一起过来帮你干活！” 洛水说完，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雪音盯着熄屏的手机怔了两秒，然后才反应过来。 是啊，今天也是他的生日。 只是，他每次都把心思放在乔之律的生日上，所以他都忘了，他跟乔之律，其实是同一天生日…… 洛水和弘夜果然很快就来到了雪音家，俩人都非常默契的没有在乔之律面前提雪音生日的事情，只是默默的在厨房帮雪音干活。 雪音的好友都在厨房，乔之律也不好再过去打扰三人叙旧，便留在了客厅里，招待他的同学们。 一晚上，家里都十分热闹。 乔之律的同学们都玩儿得开开心心，向来滴酒不沾的雪音也在洛水的撺掇下喝了不少酒。 至于乔之律和同学们，虽然大部分都成年了，但因为还是学生，便没有提供酒给他们，让他们以饮料代酒了。 热闹一直持续到深夜十一点半才散场。 雪音叫了车，和乔之律一起把同学们都送上了车，然后才回屋收拾残局。 洛水和弘夜也留了下来，直到把家里的卫生都打扫干净才离开。 乔之律注意到雪音晚上的时候喝了不少酒，虽然雪音没有表现出醉酒的症状，但他还是去厨房，帮雪音把醒酒茶煮上了。 等到醒酒茶煮好，乔之律端着茶碗从厨房出来，一转头却发现雪音正安安静静的蹲在沙发旁边一动不动，低垂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乔之律：？ 乔之律把茶碗放到了一旁的餐桌上，然后走到了雪音面前，才发现雪音面前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问雪音：“你在看什么？” 雪音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盯着乔之律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迟钝的回了一句：“啊？” 乔之律：…… 雪音的反应不太正常。 至少，在一起生活了两年，乔之律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反应迟钝的雪音。 联想到雪音今晚喝的酒，乔之律耐心问道。 “你是不是喝醉了？” 雪音看着乔之律，轻轻眨了眨眼，然后回过头去，继续盯着自己面前的地板，回答。 “不知道……” 他从来没有喝过酒，所以他不知道喝醉是什么感觉。 听说喝醉以后，人的大脑会变得混乱。 但雪音觉得自己的大脑并不混乱，他记得把乔之律的每一个同学都送上车，他还把家里的卫生都打扫干净了，所有的后续都处理得有条不紊。 可是，他好像又不是那么的清醒。 因为他不太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蹲在这里一直盯着地板看了…… 乔之律看到雪音的反应，就知道，雪音一定是喝醉了。 平时的雪音，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于是他伸出手去，把雪音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先回房去躺会儿吧，我等下把醒酒茶给你送过来。” 乔之律扶着雪音便要回房，但雪音却没有迈开脚步，而是偏过头认真的告诉他。 “我走路很稳，不会摔倒的。” 话语落下，雪音轻轻推开了乔之律的手，然后步履稳当的往自己房间走去。 乔之律：…… 乔之律开始有点怀疑，是不是他判断错了。 不过他还是把刚才煮好的醒酒茶端到了雪音的房间去。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床头灯。 雪音坐在床边，又开始盯着床头的灯发呆。 乔之律走过去，把床头灯移开了一些位置，避免雪音的眼睛直盯着灯光被刺伤，然后把手里端着的茶碗递到了雪音面前。 “喝吧。” 雪音闻言，收回视线，盯着碗里茶汤看了几秒，然后眉心轻蹙：“苦。” 乔之律：…… 他给雪音煮的是鲜果醒酒茶，里面放的都是橘子、柠檬片之类的东西，还加了蜂蜜，不可能会苦的。 乔之律也不跟雪音计较，只是道：“不苦，你尝尝就知道了。” 雪音坚持：“苦。” 乔之律：“不苦，真的。” 雪音摇头：“你骗我。” 乔之律：“我没骗你。” 雪音还是摇头：“我不信，除非你喝一口。” 乔之律：…… 雪音在他面前，一直都扮演着一个成熟稳重的年长者角色，这是乔之律第一次见到雪音这么小孩子气又任性不讲理的一面。 不过，他本来也不应该跟一个喝醉的人讲道理就是了。 于是乔之律端着碗，浅浅的喝了一口，证明给雪音看。 “我已经喝了 ，不苦。” 雪音微微偏着头，雪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下来几缕，他看看乔之律薄唇沾染上的几滴茶汤，又看看乔之律手里端着的满满的一碗茶汤，脑子里的某根弦忽然就轻轻拨动了一下，让他倾身便朝着乔之律凑了过去。 比夜晚的轻风还要温柔的双眸忽然就放大在了乔之律眼前，如同清雪一般幽蓝的瞳孔里只映照出了一个少年俊逸冷傲的模样。 乔之律平稳的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唇角好像被什么轻轻舔了一下，带着微凉的、初雪的气息。 “啪——” 作者有话要说：　　乔之律：好像有什么开关，被突然打开了…… 下章入v嗷~，明天写完就发，可能会晚一点叭~ 小可爱们也不用恭喜入v啥的，像平时一样高冷又可爱的爪一下就行了，哈哈。 然后专栏还有两本水仙，小可爱们随便瞅瞅，要是喜欢就收一下。 为了不影响阅读体验，这里就不放太长的预收了，挂一个短小的。 现耽预收：《小甜心》 父母车祸去世，哥哥半身瘫痪之后，患有自闭症的苏幼白被托付给了哥哥的朋友傅承岸照顾。 苏幼白去傅家的第一天：自闭。 去傅家的第二天：自闭。 去傅家的第三天：还是自闭。 …… 去傅家的第n天：老公，抱~ 正在康复中的哥哥：你们趁我生病的时候都做了什么？ 自闭症小甜心受vs帅气多金大总裁攻 —————————— 明天见~